《以我情深予你》 001 还是被找到了 “兜兜妈妈,你快来学校啊,兜兜被人掳走了!” 接到幼儿园老师电话的时候,我正忙着处理手头乱成一团的报表。 大脑一片空白,匆匆奔到领导办公室请假,下楼打车直奔幼儿园。 坐在车上才感觉到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司机师傅见我我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从后视镜多看我好几眼。 我死死地盯着前方,只希望车开快一点,再快一点。 好在已经过了早*,再过四个路口就能到兜兜的幼儿园了。 这时候手中的电话突然震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早已被我刻在心里的那串数字。 我的心狂跳不止,犹豫了一会对方已经不耐烦地挂断了。 几年过去了,他的脾气性格还是没变…… 很快,手机上收到一张图片,不用打开我都知道,肯定是兜兜的照片。 五秒后,电话重新又响了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回我没有再犹豫,立刻就接起了电话。 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时隔了三年,他又要来打破我用净身出户和改名换姓换来的安生日子。 “你带着我的儿子东躲西藏……” 还没等他说完,我吼道,“他不是你儿子!” “不是我儿子?那看来我可以毫无顾虑地撕票了?”他的声音更加幽冷。 我最害怕他不带任何感情的跟我说话。 我知道,越平静他就越生气。 三年过去了,我还是没能克服这种本能的恐惧。 “井行!你疯了吗?杀人犯法…”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吓唬我,但他一向是个做事情不会考虑我的感受的人。 “我会带他去验dna。”他言简意赅。 听到这句话,我知道完了,我又要过上从前一样噩梦般的日子,甚至可能比之前的处境更惨。 “华南医院鉴定中心,半个小时之内赶到。”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 “师傅,麻烦去华南医院,开……开快点好吗?”我声音发着抖,好容易才勉强说出这句话。 看到后视镜里自己的样子,混乱不堪。 我赶到了鉴定科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我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只觉得现在开始迈向他的每一步都是重回地狱的路径。 侧后方一个路人突然冲出来,擦着我跑过去把我撞在了地上,顺带着碰掉了旁边推车上的托盘,刺耳的响声成功换来了前面的人的注意。 从他回身的那刻起,整个世界好像都静止了一般。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挡住了前方的光线。 我坐在地上仰视他,身体像是被施了魔咒,动弹不得。 三年未见,他的身形好像瘦削了些,不变的是那张冷峻的脸以及脸上阴狠决绝的神情。 颤抖突然就止住了,我低下头,声音不大。 “兜兜在哪儿?” “兜兜?谁允许我的儿子叫兜兜?” “那,那孩子……”我实在没有精力继续在这个问题上与他争辩,既然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方,争辩也是徒劳。 002 重回地狱 拿着商务座的票,很容易就换到了7车16排f位置。 这是我和黎白第一次出游坐的位置,当时我还跟他抱怨为什么会买到这么个奇葩的面对面的位置,他笑着说,这样不好吗?我都可以正大光明看你整个旅途啊。 黎白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三言两语就能驱赶走我内心的阴霾,所以当年离婚后我发现有了身孕,就偏执的将他当作是黎白为我留在这世间上的唯一羁绊。 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仿佛黎白只是去接了个热水,当年的他,五分钟就回到位置上冲我笑,而现在的我,等五个小时,五十个小时,五百个小时,都不会再看到一次他对我笑。 在我的胡思乱想中,高铁到达了,出站时收到了短信告诉我去哪找司机。 可能是这一天过的太跌宕劳心了,上了车我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再睁开眼时车子已经停在了一栋别墅的门口。 这别墅有四层,门前的院子郁郁葱葱,整体看上去比我之前住的大多了,说明井家这几年的生意做得很好,我更不懂他为什么还要揪着我的孩子不放。 “葛管家,这是苏悠,苏州的苏,悠然的悠,三少交代了,她在这里做事。” 司机将我介绍给一个高个子男人,可能是井行怕我被人认出,还替我改了名字。 我当然无所谓,没有犹豫就冲着对方鞠了个躬,“麻烦葛管家。” “多个人来帮忙当然好!” 管家话里的意思显出是开心,可是我却总觉得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怪怪的,连带着这张脸都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那小苏,你有什么擅长的吗?我好给你安排岗位和房间。”这位各管家倒十分顺畅就接过了话头。 “三少说了,她住二楼的那个楼梯间就可以,至于岗位,到时候会另有安排。” “哦,好,我这就派人收拾。”听到这句话管家忍不住多看了我两眼,因为按照惯例所有的佣人都被安排在一楼。 我扯了扯嘴角对他笑了下,可能比鬼还吓人。 “冒昧问一下,请问,井……三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我识趣的改了称呼,虽然也就才大半天没见到兜兜了,可我实在是想念他。 “抱歉,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司机仍旧是冷着脸。 “是我多嘴了。”剩下的只有彼此的沉默。 目送司机离开,我对着楼梯旁的古董发呆时,管家通知我开饭了。我小心翼翼地跟在管家后面去了后厨的小饭厅,大概有七八个人佣人,毕竟有井家生活的经历,看他们的穿着大概能猜出各自的职位。 在吃饭前管家让我做了个自我介绍,又依次向我介绍了在场的人,大家在一起客客气气的吃完了晚饭。 因为我是新来的,就主动跟过去帮陈姨洗碗,其实也是想趁着机会打听一下井行的行踪。 “小苏啊”陈姨看了看我说,“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愿意来人家家里做事啊?” 确实,他们最年轻的也差不多要四十岁了。 “我一个人,就想找个包吃包住的工作。”我随便编了个理由。 “唉……”陈姨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赶快开口打住,“还麻烦陈姨今后多教教我,我刚来很多事确实不懂。” “行行,那你晚上跟我和小吴住一个屋吗?” “我,我睡二楼那个楼梯间。” 听了这话陈姨看我的脸色明显变了。 我琢磨着,井行这样的安排莫不是想让仆人也排挤我。 沉默的洗完碗后,管家说已经帮我收拾好了,带我上去看看。 “洗手间就在这里,二楼的两间客房都有单独的浴室,所以平时这个没人用,还是比较方便的。” “三少有心了。”就是不知道是好心,还是别有用心。 我看了下,楼梯间没有窗户,面积也很小,只勉强放的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套桌椅。 “葛管家,我住在这里合适吗?”我还是想住在一楼,哪怕是打听什么消息都要方便许多。 “明天再买个简易衣架回来,你好挂衣服。”管家直接无视我的提问,意味深长的一眼让我彻底认清了自己目前所处的境地。 我不是什么客人,也不是什么帮佣,只是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 “不用了,葛管家,我没几件衣服,给我一个收纳箱就可以。” “好,明天给你,先休息吧,也累了。”他说完就带上门出去了。 暗黄的灯影下,我坐在床上,反复抚摸着床单,告诉自己,这就是接下来要生存的地方,为了兜兜,必须坚持。 木板床上只铺了层薄薄的被褥,杠的后背生疼,熬到半夜,我实在有些受不住,干脆起床预备去卫生间里坐坐,刚起身,就听见外头有车的声音,接着门外有人小声念咕了句“三少回来了!” 井行回来了?我顾不上形象,赤着脚就跑到楼梯口张望,希望能看见兜兜的身影。 “三少,您安排的苏小姐今天已经正式到岗了。” 葛管家已经把井行迎了进来,顺势还汇报了我的情况,看来这样的安排是井行忙里偷闲亲自安排的没错了。 他说完了看向了楼梯,三少和助理也本能的顺着管家的视线一同往上看。 我想隐身也来不及了,本应该跑回房间的我,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兜兜呢?” 此话一出,井行的眼睛里霎时间就被怒火填满了,红红的血丝看起来瘆人极了。 他突然间冲向我,拉着我的头发往楼上带,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就近停在一间房门口,一脚踹开房门,把我往里头扔。 我先开始是觉得头皮疼的厉害,等回过神来坐在地上的时候又觉得浑身上下就没有哪里是不疼的,疼痛一下子袭击到大脑,让人下意识的蜷缩起来。 嘭的一声,他关上房门,走到了我跟前,狠狠地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来,语气阴冷至极。 “不要问我儿子的任何事,你现在是苏悠,是我们家的下人,你不配!” “可是……”我刚说一个词他就捏我捏得更狠了。 “不要总是触及我的底线,要不然我把你扔到无人岛,到时候你永远也别想见到任何人!” 他恶狠狠的警告,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你知道我说得出办得到!” 说完他便离开了房间。 我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很想质问为什么当初明明是他同意我们分开,现在却又反悔。 我也真的很想知道兜兜在哪儿,可是也是真的害怕再多问一句,就会被彻底送走。 井行的手腕我见识过,的确是说到做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葛管家进来将我扶着送回到了房间,整个晚上我都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大约清晨的时候,才被敲门声惊醒。 昨晚就趴在床边睡了一夜弄得我手脚麻木,一时竟然没办法站起身。 见我没有动静,门外的人开口说话了,“苏悠,是我,葛管家,三少刚刚交代让你今天不准出房门,所以……不好意思了。” 他话音落了没多久,就听到外头传来叮铃铃的金属相撞声,最后是啪嗒一声,略显沉闷的落锁声音。 看来,井行把我叫到这里来压根就没想让我见兜兜,根本只是想要折磨羞辱我罢了。 “你如果想要方便的话就叫人。”管家留下最后一句话离开了。 虽然我不清楚井行要关住我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鉴于鉴于目前的境况,我还是决定老实一点。 简单活动了下手脚之后我才发现门口的地上有一些吃的喝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放进来的。 呆坐了半天又躺回到床上,努力的劝自己平静些。 大概是真的累足了,这么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然就真的睡着了。 我梦到了兜兜,他牙牙学语的时候、会跑会跳的时候、第一天去幼儿园哭闹着不肯的时候……感觉兜兜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 我突然间被惊醒了,认真听了一会发现,不是幻觉,是别墅里真的有小孩的声音,而且真的就是兜兜! 我飞快的起身,举起拳头就准备砸门,突然想起来管家早晨交代的话,一时又停住了。 难怪,原来是兜兜今天回来了…… 我竟然开始有些开心,开心终于可以确定兜兜就在我附近了。 我把耳朵贴近了房门,想听听外面在说些什么,庆幸这个楼梯间的门并不是特别隔音。 “三少,小少爷应该安排在哪个房间呢?” “三楼吧,让他一个人住。” 是管家和井行的声音,他们应该是在上楼,声音离我越来越近。 “小少爷看上去身体还有些虚弱,一个人住没关系吗?” 管家的话让我心口一顿,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心上啃噬,很想不管不顾的砸门出去看看兜兜到底怎么样,但是尚存的理智告诉我,不行。 “怎么?我会虐待自己儿子吗?”井行的声音里尽是不耐烦。 “给我找最好的育儿师和营养师,再请青果出个改造设计方案,把三楼重新规划一下,整层改成儿童房。” 有脚步声踢踏过去,一阵子没有听清楚还说了什么,再听到的时候已经是葛管家在提问了,声音里都是小心翼翼。 “三少,小少爷的名字……” 003 孩子病了? 管家这个问题的杀伤力大约堪比核武器,半晌都没有任何动静,就连我身边的空气都好像完全凝结了。 过了一会儿,只听到井行冷冷地说,“他还没认祖归宗。” “哦哦好,我马上安排……” 葛管家哆哆嗦嗦的赶紧岔开话题。 脚步声越来越远,周遭重新恢复到了安静的状态,仿佛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我缓缓地沿着门往下滑,知道兜兜就住在三楼之后,我的心安定下来许多,哪怕不让我出去。 虚汗发出来了,浑身紧绷的状态也慢慢松懈下来。 在房间里发呆的时光度秒如年,下午管家来开锁示意我可以出去了,但是严格限制了活动范围只在一楼二楼。 我没有问为什么就欣然接受了,想必管家应该会觉得有些奇怪吧,怎么自家少爷单单对这个新来的帮佣有这样多的要求和限制。 下午也没什么事,跟着园丁陈伯在院子里整理枯枝落叶,没一会儿功夫就做完了。 闲余借着聊天的由头得知了井行其实并不常来这里,连正式交代人来打理也不过是前两三个月的事情。 我听着心里总觉得十分不安,好似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母子专门安排的一样。 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紧闭的窗户,兜兜应该就住在其中的一间。 但愿是我多心了…… 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腔顺便呼吸了新鲜空气,听到轰轰的发动机声音,接着就看到两辆车相继驶进别墅。 先下来的是井行和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后头车上下来的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手上拎着箱子。 看打扮应该是医生和护士,或者之前井行口中提到的营养师? 兜兜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我慌忙拐进别墅,躲在角落里偷偷观察,一行人果然是径直就上了三楼。 算着他们差不多应该已经进了房间,我借口要回房休息光明正大的上了楼。 葛管家正在楼下与司机交谈,我抬头看了看楼梯间好像没有摄像头,于是果断下了决心,加速上了三楼。 楼上格局跟下面完全一致,通过上次的偷听我知道兜兜很大的可能住在东边的房间,于是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往东边挪,到了门口后发现大门紧闭,贴着耳朵也听不见里头任何动静。 就在我着急的时候,感觉好像有一丝声音飘来,还没来得及窃喜脑子里翁一声就炸开了。 是有人过来了!! 我慌忙四下张望着想要寻个避身的角落,可是周围尽是空荡荡一片哪里有能躲人的地方,没办法只好往楼梯口奔,一边跑一边还得注意控制步子的轻重。 我想赶快下楼,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跑开的那个瞬间好像都已经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了。 慌乱下我赶紧就近去扒拉边上那扇门的把手,还好,没有上锁。 一口气堆在嗓子眼里还没来及松懈,就发现这房间的灯是开着的。 也就是说,这里,也有人…… 我赶忙低下头想要找个藏身的地方,不敢想象房间里的会是什么人。 意料之外的,脚步越来越近却仍旧安安静静的没有出声。 我僵硬地抬起头,发现是个穿着白大褂的陌生人,应该是刚刚车上下来的那些人之中的一个。 从他边上摊开来摆放整齐的箱子判断,这人应该是在这里做什么准备工作。 白大褂的表情里带着明显的莫名其妙,我正想要找个由头解释,就听见身后传来的敲门声,一瞬间,差点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我被吓得几乎是连滚带爬跑过去他身边,一边伸出食指在嘴上比划着,一边重复的央求着,“求你,别说我在这。” “江医生?”清脆的女声,应该是一起来的护士。 白大褂比我要淡定多了,他面不改色地对着门外说,“还有一会儿,你先过去,我马上到。” “好。”女孩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感觉逃过一劫的我惊魂未定的坐在地上喘气,被称作“江医生”人蹲下来在旁边问,“你怎么了?” “没事,”我摆手,抓住机会赶忙问,“孩子没事吧?” 他倒是并不惊奇于我开口就问孩子的事,只是很平淡地回答了。 “受惊,加上本身体质不好缺乏营养,所以有些低烧,没什么大事。” “怎么会缺乏营养?”我有点被这个情况吓到了,抬头看向他想寻求更多的信息。 兜兜小时候体质不好我承认,可是怎么可能会营养不良,明明这几年检查结果都是正常的。 “抱歉,我不能跟陌生人透露病人的信息。”白大褂重新站起身,上下打量了我一遭,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他这摇头的意思,张了张口想表明孩子母亲的身份,又觉得徒劳罢了,不得不放弃了。 从答应井行条件的那一刻起,我大概就再没有资格自认是兜兜的母亲了,甚至,连看他一眼都需要别人的施舍。 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想站起来但是感觉身体在叫嚣,拼命抗拒我的意识,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感觉到胳膊一紧,我被医生拉了起来。 “谢,谢谢。”我摇摇晃晃的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拜托“请不要说有人来过,拜托了。” 他快走几步抢在我前面开了门,半伸出头去左右看了下,回身道,“外面没人,快走吧。” 我也没有精力再说些什么,留下一个感恩的眼神头也不回地就跑了下去。 进到浴室,颤抖着锁上门之后,我走到花洒底下直接把水开到最大,倾洒而下的冷水把我打了个踉跄。 我顺势坐在地上,抱着双膝抬头去看花洒,一定是水压太强了,要不然怎么会冲得人浑身发软无法站立,一定是灯光太刺眼,要不然怎么会刺得人泪流不止。 不知道在冷水下冲了多久,我听到了敲门声,本来不想理会,可是敲门声越来越急促,没办法我只好强撑着站起身。 “谁啊?”我嗓子有点沙哑,简单两个音节都没发全。 门外的人估计被吓到了,问了声“是苏悠在里头吗?” 是陈姨。 “是我。” “小苏啊,你没事吧?” 看来是我在浴室里头呆的时间太久了。 “噢,没事,我洗澡呢,这就好了。”我随口就撒了个谎,顺便扯了条毛巾装模作样的擦拭着头发。 开了门,果然迎上了陈姨有些怀疑的脸。 “你是生病了吗?” 她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说辞。 “没事,可能昨晚被子没盖好,有点着凉了,陈姨,您忙您的,不用在意我。” 她仍有些狐疑,可是看我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等确定陈姨离开了之后,我才放心的走了出去,浑身上下又湿又冷,想不引得别人在意都不行,还是赶紧把衣服换了比较好。 夜里我发了烧,嘴里苦涩涩的难受极了,也不知道要跟谁找药,只能裹紧了被子往墙边上缩,内心里祈祷着赶紧好起来,要不就算见到了兜兜都没办法靠近。 早上五点半闹钟准时响了起来,头疼欲裂,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我艰难地换了衣服准备下去跟陈姨要一点药。 没想到走下来是阿英。 “陈姨呢?” “陈姨昨晚不舒服。”阿英跟陈姨住一个房间,“我跟她换了班,你找她有事?” “哦,没事,今天要准备些什么?” 昨天陈姨已经替我安排好了今天要做的事,即使她没在,相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阿英神秘兮兮的冲我眨了眨眼睛,凑近了脑袋小声说,“少爷带新女朋友回来了,今天咱们得仔细点。” 新女朋友? 看来说的应该是昨天跟井行一起下车的那个女人了。 井行的身边从来都不缺女人,算起来,我该算是运气好的了,起码在我们婚姻关系尚在的时候他都还是很注意的,偶尔碰上个主动的女人也都是礼貌的避开。 看来是过去太过于压抑他的天性了。 明明刚才说的两个人用餐,不知道为什么,厨房里忙了快一个小时了还没有任何要结束的意思。 脏厨具一个接一个的扔在水池里,我已经加快速度了可还是赶不上。 “圆盘没有了,怎么还没洗好?”厨师有些不耐烦了。 “好了……”我赶忙从水池里现洗了一个出来,转身就想送过去,可没想到动作太猛,一阵眩晕之下竟然直接就跌坐在地上。 “你怎么了!”阿英急匆匆的放下手里的活来扶我。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 我制止了她,自己扶着水槽站了起来。 还好盘子没碎…… 阿英将手里的活计收拾了一下整个挪到我边上来,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早饭而已,弄的厨房都要翻天了。”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惊呼了一声,“三少!” 我顺着她的视线也往外看了一眼,透过半开的门看到外头井行携着红裙子女人一晃而过。 “小苏,别洗了,快把咖啡先送出去,三少习惯早起先喝咖啡。” 这确实是井行的习惯,在一起的时候我也经常帮他准备。 我熟练地打开了咖啡机,按照他之前的口味很快就调好了一杯。 “你都弄好了?”阿英路过的时候有些惊讶,“你知道三少什么口味吗?” “啊,我……我就随便弄得。”心虚的我只能随口糊弄着,不等她继续问就赶紧端了出去。 身后隐约听到阿英担心的急呼,“弄错了要挨骂的……” 看来井行挑剔的这个毛病到现在也都还是没有变。 004 我不是故意的 我小心翼翼的端着咖啡出去,低垂着脑袋绕到井行身后,轻轻的将咖啡放在他面前。 估计是嫌弃我的出现打断了聊天的美好气氛,对面的红裙子女孩若有似无的瞟了我一眼。 我赶紧加快了速度,将另外一杯端到她面前。 正想要放下,身体突然打了个寒颤,手里的咖啡一晃,差点直接泼出去。 “啊!”女孩发出了一声惨叫,犀利无比。 一时之间我都有些恍惚了,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把咖啡泼出去了。 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我反省,一个巨大的巴掌毫不留情的就扇了过来。 伴随着“啪”的一声响动,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手中的咖啡大半都跟着洒在身上,热气蒸的半边胳膊几秒钟内就红了个通透。 我着急的想要坐起身抖开身上多余的咖啡,起来的时候手掌又不知按到了哪里,好像被无数锋利的箭头穿透了一样,疼的忍不住倒吸冷气。 “你是存心的吗?”女孩就站在我边上,睥睨地看着重又瘫倒在地上的我。 “不是,对不起,是我晃神了。” 要不是井行在,我大概至少不会表现的像现在这么狼狈。 “晃神?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万一要是泼到我脸上你准备怎么赔?!” 女孩一脸兴师问罪的架势,仿佛刚刚那杯咖啡真的泼到了她。 “井少,你这家里的帮佣也太不专业了,今天还好是我,万一烫到你了可怎么办,把她开了我给你介绍一个靠谱的。” 开除?我再也顾不得身上那些痛楚,赶紧站起身向她道歉。 我不能被开除,要是被开除了就真的永远也没机会见到兜兜了。 从小到大,今天大概是我最卑微的一天,头昏眼花、遍体鳞伤的当着自己前夫的面去祈求他现女友的原谅,而这位尊贵的前夫,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仍旧淡定的端着咖啡细细品味。 知道指望他是不行了,我只好去拉红裙子求饶,只要她行行好,收回开除这套说辞,怎么样我想我都会答应的,就好像昨天答应井行那样。 人一旦放下尊严一次之后,下一次就轻松了许多。 我的祈求越来越熟门熟路。甚至可以做到无视女孩眼底里显而易见的鄙夷和厌恶。 “小姐,我真的错了,求你给个机会,不要开除我好吗?要不你打我一巴掌或者踹我一脚,只要您能解气怎么样都可以,我是真的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求了半天,却只是徒劳。 无奈之下,我只好转过头,想要向葛管家求助,祈祷着他能稍微说两句好话,好让这阵风波赶紧过去。 不管井行再怎么厌恶我,看在葛管家面子上,应该也是会留点情面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头昏眼花了,总觉得葛管家的眼神有些怪怪的,比起怜悯,倒不如说更像是冷漠。 还没来及开口,先对上了井行清冽的目光,随即被一股力道拽起来,摔在了旁边,原本就烫伤了的手臂被抓的生疼,巨大的撞击好像要让浑身的骨头都彻底碎了一样。 “葛叔,关她三天禁闭,出来还是做不好的话就直接撵走吧!这里不需要笨人!” 井行说的云淡风轻,明明是惩罚的话语,到他的嘴里却好像变成了再平常不过的工作交代。 葛管家还没来及应声,就被仍未消气的女孩抢了先。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就得罪了她,能让她第一次见面就要对我赶尽杀绝。 “井少,关禁闭也太轻松了吧,我手痛死了,裙子也烫坏了呢。”女孩娇嗔着跟井行抱怨。 “那就再让她赔你一条裙子好了。” 井行已经无事一样了,继续抿着自己的咖啡。 女孩狠狠的瞪了我一样,“谁要她赔,她不配!” “那就闭嘴吃饭。” 娇情人听闻井行似乎是动气了,也不敢再说什么,气呼呼的作罢。 边上站着的阿英和陈姨忙不迭将我扶到后厨,又赶着回餐厅里服务,我则是靠在水槽跟前麻木的冲洗着自己通红的胳膊。 厨房里仍旧忙忙碌碌的,仿佛压根就没有人注意到刚才的闹剧。 无论如何,算是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只要不用被赶走就没关系,只要还留在这里就没关系…… 葛管家看着我叹了口气,简单地帮忙处理完伤口后领着我回了楼梯间,关门前还没忘了塞给我一些药和吃的。 几粒感冒药下肚之后不一会儿脑子里就开始昏昏沉沉的。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就当是休息了,好在没有吵到兜兜。 “砰砰!” 迷糊着也不知是不是真睡着了,被突然的敲门声打断。 “小苏?”是管家的声音。 “我在。”房间里没有窗户,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到是葛管家,我赶快下床准备去开门,没想到头重脚轻的差点栽倒在地上。 “啊,葛管家,有什么事吗?”一张口,发现我的嗓子彻底哑了,声音浑浊浊的,听着有些瘆人。 “没什么大事,就是陈姨临时有事请假回家了,阿英要负责早点,我想得麻烦你明天早上去买些新鲜蔬菜。” “啊……我……”我一下子被这突然地安排打乱了阵脚,而且没记错的话井行不是关了我禁闭吗。 门外的人等了一阵没等到回复,干咳了一声。 “这是少爷的安排。” 原来如此。 我赶紧开了门,葛管家已经转身离开了,只有陈姨留在门外显得有些局促,可能是不知道怎么样去指挥别人。 我笑了笑,尽量让气氛显得轻松些,“陈姨,还得麻烦您指导我明天该怎么做。” “啊,采购很辛苦的,七点之前就要买回来。”她搓了搓手,眼睛盯在我红肿还未褪去的胳膊上。 “没事的,我习惯早起。” 这三年间我一个人拉扯兜兜,早起实在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明天小林不在,你只能骑车了,早点出门,穿多点。” 陈姨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急匆匆的扭身离开,好像在拼命逃避什么。 可以理解。 从我来到这里获得的待遇到到刚刚餐厅里那一出,无一不在说明这个新来的佣人肯定是得罪了少爷。 自然的,为防受牵连,躲远点才是正确的选择。 只是…… 我不会骑车啊…… 回到房间,感觉到头疼欲裂,赶忙又吞了两颗药丸。 打开手机地图搜索最近的市场,显示步行过去要一个多小时,也就是说凌晨三点就要出门了。 好在感冒药有安眠的效果,而我作为一个被下令关禁闭的人可以心安理得的睡上一觉。 闹钟响起的时候,我感觉我的感冒一点都没有好,仿佛吃的假药。 喝口水拿了个面包,我就准备出门。 来的匆忙也没来及准备什么厚衣服,套了两件外套,用陈姨给的备用钥匙开了门就出去了。 凌晨三点真的很冷,尤其是天气不好风还很大,别墅区除了偶尔的狗吠,显得特别安静。 好在环境不错,规律的路灯让人觉得前路也不是很黑。 走了二十多分钟,突然听到对面有刺耳的轮胎摩擦声音,我放慢了脚步,往路边上靠了靠。 没一会儿,两盏明晃晃的大灯就从不远处路口照了过来,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我又往里头挪了两步,等着它呼啸而过了才重新出发。 走到菜场时我的身上出了许多虚汗,路上比想象中要更费时间,再加上我对这个市场还不大熟悉,等到照着陈姨给的清单买完了已经六点半了。 想起来陈姨的嘱咐,我咬咬牙,赶忙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回去。 别墅区的安保工作十分周密,出租车开到山脚下的大门口就再不让上去了,我只好提溜着大包小包下车步行。 等气喘吁吁到了门口的时候,碰巧遇上司机小林准备开车出去,我愣了片刻,冲着他点了点头便拎着菜进了房子。 “站住!” 一个声音喝止了我,再熟悉不过。 我回头,发现车子已经停下了,后车窗摇下露出井行那张阴沉仿佛这还没亮的天空的脸。 “葛管家呢?” 他并没有看我,只是冰冷冷地直视前方。 葛管家也不知原本在哪里忙着,飞快的就赶到了跟前。 “是,三少。” “你就是这么教新人的?” 老管家显然有些搞不清情况,偏头看了一眼是我之后才隐约猜到了些,赶忙低着头道歉。 我当然明白井行一定是冲着我来的,只是实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又得罪了他。 或者说根本是我这个人的存在就足够令他感到不快。 “抱歉,是我路上耽误了时间,明天我会再早些出门的。” 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找出这么个由头道歉了。 如果他只是想看我低头,那当然再简单不过了。 几年没见,他不知道,我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倔强又高傲的舒锦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个为了孩子什么都愿意做的母亲而已。 井行大概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容易就低头,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我噤了声,努力将手里拎着的包袋子握的更紧些,沉默着等待接下来的羞辱。 “明天起上三楼照顾小少爷。” 完全出乎预料的,井行只是丢下这句话,摇上车窗就离开了。 什么?!照顾兜兜?! 一瞬间,好似浑身上下的难受都不药而愈了。 005 兜兜怎么了? 满怀期待的等到了第二天,好容易捱过井行和他的女朋友吃完了早餐,葛管家才来叫我一起上三楼。 上楼的时候,我心情非常忐忑,不知道待会儿看见的兜兜是难过的还是害怕的,毕竟他离开我身边这么久还是头一次。 不过就这样直接叫我上去面对孩子,难道井行不害怕兜兜当面叫我妈妈? 胡思乱想之中,很快就到了兜兜的卧室,一推开门就听到兜兜咯咯的笑声。 我站在后头,低着头看的不真切,只瞥到一个肉乎乎的团子一颠一颠的向着我所在的方向跑来。 糟了!一定是兜兜看见我了。 井行就在前面,他看到这幅母子相认的场景理所当然是不会为之感动的,恐怕不仅不感动,连心平气和都不可能办到。 这么想着,我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些,可还是不自觉的向着肉团子跑来的方向伸出了双臂。 等了一会,怀抱里并没有等到任何东西。 我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兜兜已经被井行高高的举在半空中了。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却无比清晰的看到了兜兜脸上开心的笑容。 井行配合的抛了两下就把兜兜放回到地上,顺势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还要!”兜兜高高的举着胳膊,撇着嘴撒娇。 井行竟然没生气,语气平平淡淡的,甚至好像还带着点温柔。 “乖,先让江叔叔量体温。” 兜兜虽然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乖乖听了话。 我平时忙于工作,很少有大段的时间陪着兜兜,答应过的事办不到的也不在少数,孩子恐怕早已经习惯了失望。 想到这儿更觉得有些对不起兜兜了…… “菲菲阿姨好。” 兜兜继续转着圈的打招呼,连井行的女朋友都照顾到了。 “这个阿姨是谁啊?” 他突然停下了,小手直直的向前头指着发问。 我和兜兜对上了视线,孩子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我知道这不是在做游戏,兜兜真的认不出我了。 从兜兜被掳走起,我想了千百种和他见面的方式,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一种。 一瞬间,仿佛天都塌了…… “这个是新来照顾你的苏阿姨。”葛管家并不知情,温和的解释道。 兜兜愣了一会儿,好看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继续了他甜甜的招呼。 “苏阿姨好!” 看着兜兜明朗无害的笑容,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还来不及回答他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黑暗完全侵袭之前,模糊的看见周围人惊讶的转过身看我,恍惚中听见井行轻蔑的声音,“都散开,别管她。”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主动提出让我来照顾兜兜……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数不清的门,打开每一扇门,后面站的的都是兜兜,他可爱的小嘴一张一合,问“这个阿姨是谁”。 等再次醒来时,浑身都已经被冷汗打湿,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冷,好像躺在冰窖里似的。 我皱着眉头,试图蜷缩起自己好取取暖。 “别乱动,在吊水呢。” 听到这句话,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我在吊水。 梦里的恐惧突然无比清晰的袭入现实,脑袋里有两个兜兜,一个叫我妈妈、一个追问我是谁。 顾不上吊不吊水,我用力地按着太阳穴,努力想让脑海中的声音消失。 “别动!” 呵斥的声音更大了些。 我慢慢清醒过来,看见床边站着个白大褂,是昨天房间里的那个医生。 江医生! 对!昨天就是这个医生告诉我兜兜没什么大碍,只是受惊发烧! 我猛地抓住他正调整滴速的手,急迫地问,“小少爷到底得了什么病?” 他被我的动作惊得停下了手,眯着眼睛问,“你都不关心自己的病情,怎么一睁眼就问小少爷?” “我,我现在是小少爷的专属佣人了,所以想知道他的病情好方便照顾他,我是为了,为了工作。”短时间内我混乱的脑子只能理出来这么个还算说得过去的逻辑。 “小少爷看着像病人?”江医生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神当中充满了不相信。 是啊,兜兜活蹦乱跳、能跑会笑,任谁看都是个健康孩子。 “我的意思是小少爷前两天受了惊吓,现在除了身体,精神也恢复好了吗?”我努力压制住情绪,极力表现出事不关己的样子,绕了个弯子提问。 “为什么这么问?” 江医生停下了动作,双手插在口袋里,无比严肃的看着我。 我闪躲着不去看他怀疑的眼神,机械的重复着唯一能说的过去的理由。 “因为我现在专门照顾他,当然得要负责任……” “如果你真的想要负责任,就应该早点把自己身体养好。”江医生打断了我的话,始终还是没有回答,只确认了仪器上的数据后就离开了。 他这么一说,倒让我冷静了许多,也意识到如果病一直不好就没办法靠近兜兜,当然更没办法找到答案。 积极配合治疗的三天后,我回到了工作岗位,正式开始负责照顾兜兜的饮食起居。 好在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自己在照顾兜兜,对他所有的喜好习惯都了如指掌,照顾起来算是得心应手。 孩子虽然忘记我是谁,但是显然味蕾还没有忘。 我每天变着花样得把之前做过的、兜兜喜欢的东西挨个做一遍,期待着他吃着吃着突然就会想起我来。 可我也害怕他记起来,因为如果那样,井行大概就不会允许继续让我照顾兜兜了。 经过这几天,我已经知道,他所有行动的出发点都是折磨我而已,还好,我该庆幸这一切并没有牵连到兜兜。 天气很好的一天,我在拖地,井行女朋友在弹钢琴,阳光洒在她和琴身上,真的很美,难怪井行很喜欢她。 我偷偷搜索过,她原来就是那个近来很火的模特明星安菲儿,天使面孔魔鬼身材,不过最让人羡慕还要数是她传闻中神秘的身家背景。 难怪一向挑剔难搞的井行对上她都会多几分耐心,试问哪个男人碰上这样的女孩不会心动呢。 相比之下,玻璃倒影中的我素面朝天,穿着仆人的制服握着吸尘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兜兜急匆匆的跑来我身边,我赶忙蹲下身看他,他居然冲我甜甜的笑了一下。 这是这么多天来,我第一次离他这么近,我多想和以前一样,可以抱着他再捏捏他的小脸蛋,但是残酷的现实告诉我,不行。 我能回应他的,也只有一个不深不浅的笑容。 兜兜在我面前欲言又止了一会,转身去找了正在弹琴的安菲儿,在她身后怯生生的问了句,“菲菲阿姨,我可以出去玩吗?” 看来兜兜也意识的到,安菲儿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爸爸不在的时候应该征求她的同意。 安菲儿沉浸在音乐中没听见,兜兜就伸手去扯她的袖子,没想到这个动作一下子吓到了她。 安菲儿下意识地推了一把兜兜,兜兜没站稳,一个趔趄脑袋磕到了凳子边。 咚的一声响后,孩子委屈地大哭起来。 我赶紧冲过去抱起他,一边小心的摸着脑袋检查磕的厉不厉害,一边轻拍背部安抚他的情绪。 “别哭了!”安菲儿一改往日的和蔼,不耐烦地吼了兜兜一句。 可是孩子哪里听得懂,不巧我又摸到了他脑袋上的小鼓包,于是哭的更凶了。 “野种!我叫你别哭了!” 我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兜兜显然也吓到了,小小的身体在我怀中瑟缩起来。 “我对你好完全是因为你爸,你爸对你好也只是为了继承权,等到事情结束了你哪里来的就给我滚回哪里去!” 安菲儿明显是长时间隐忍之后彻底爆发了,这么一串的发泄之后仍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她用白皙又纤细的手指指向我,“这个女人是你的专属保姆,可她也是这个家最低贱的下人,所以你清楚自己在这里的位置了吗?不要以为别人叫你少爷你就真是少爷了,妈都没有的野种也敢天天往我身上凑,以后你爸不在少来烦我!” 她说完整了整衣服,坐下身继续弹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优美的钢琴旋律与刚刚的尖酸刻薄形成极与极的反差,让人看着只觉得实在是讽刺。 兜兜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但是表情和语气都是能够感受到的,此刻就缩在我的怀里,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这一眼看得我心都碎了…… 原来井行时隔这么久主动找到我们母子是为了家族的继承权,呵呵,可以理解,钱和地位当然比儿子来的踏实多了,尤其是井家那样的家庭。 就好像当初他可以为了家族而娶压根都不了解的我一样,今天,他当然可以为了得到继承权来抢儿子。 只是我竟然不知道井行也会有这么一天,为了他曾经最不屑一顾的东西委屈自己。 “请问什么时候争完继承权?” 我只想知道自己和兜兜什么时候才可以解脱。 006 真是个好演员 悠扬的钢琴声戛然而止。 “我没听错吧?”安菲儿再次停下动作,径直站起来,挡住了些许阳光,让我们母子蒙上了层阴影。 “井家的事,什么轮得到你这个卑贱的下人来多嘴?我警告你,要是你敢把刚刚发生的事传出去半分,我可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至于你,小野种。”她把目光转向兜兜:“我劝你也老实点,要是敢跟你爸爸告状的话,我保证让你变成个真的连爹都没有的野种!” 安菲儿一口一个野种,听的兜兜在我怀里一阵阵颤抖,显然,他虽然并不一定能听得懂可也还是非常害怕的。 我想捂住他的耳朵又怕惹恼了安菲儿会让她变得更加疯狂,还好,她说完这些之后就气急败坏地离开了,仿佛再跟我们多呆上一秒都会沾染上某种名叫低贱的细菌。 确认她离开了我才敢低下头安抚兜兜。 “兜兜乖,阿姨心情不好,我们今天就不出去了,我陪你回房间玩好不好?” 看着兜兜已经有些发白的脸,我第一次这么恨安菲儿,恨她居然伤害我的孩子。 明明就在几分钟前,孩子还笑的那么开心,可是现在,确实乌云密布,我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大约十之八九的听懂了安菲儿刚刚的话。 兜兜刚满月不久,我就出去工作了,东家一天西家一天的把他托付到各种地方照顾,两岁不到就送去了幼儿园,这种颠簸无常的生活,让他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聪慧些,尤其在看眼色方面,时常令人感到心疼。 不过,再没有今天这样更令人心痛的了。 我的孩子被人当着我的面伤害了,而我这个做母亲的,别说反击,竟然连维护都做不到。 出乎意料的,兜兜惊恐的情绪并没有扩大,他竟然很快就平和下来了,挣脱着要自己走。 我只好放他下地,不放心的跟在身后。 他迈着小腿走的稳当极了,走着走着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即笑着说,“菲菲阿姨心情不好,宝宝听话,下次再出去。” 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盈满了眼眶,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 看来我的兜兜是真的忘记自己是谁了,以前的他,安慰我的时候会说:“妈妈别生气,兜兜听话”。 我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小到毫无勇气与能力做任何事,只能看着儿子自己一步一步走回房间。 我能带着兜兜离开吗?井行应该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我们母子,然后把我们千刀万剐吧。 如果我自己逃走呢?兜兜应该会要独自承受比今天还重百倍千倍的委屈吧。 我感觉自己的人生简直失败至极…… 跟到兜兜房间门外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看了一眼来电,是部门同事。 猛然想起自己请假的时候只说孩子出事了,现在突然消失这么多天,估计得让大家担心坏了。 接通电话后,我随便编了个理由请了个年休假,还好部门里好几个宝妈,大家又都知道我是单亲妈妈,所以平时都非常关照。 挂了电话我想着过几天得找个借口请假回去正式向公司提交辞呈,顺便把手上的工作交接一下。 这边大约一时半会是离不开的,公司那边也不好一直拖着,想来想去这样应该算是最正确的决定了。 我正琢磨着要怎么跟同事解释辞职的原因,手里的电话就又震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黎白的母亲。 对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都没有来得及跟黎白的父母说一下。 兜兜不是黎白的亲生儿子,但当年走投无路的我挺着大肚子找到黎家的表明想让这个孩子随黎白姓的时候,黎白的父母居然都非常感恩我的决定。 大约,是黎白的突然离世对他们打击实在太大了,这个孩子仿佛给他们的生活带去了一丝久违的希望,让他们可以欺骗自己儿子在这个世间还留下了一点羁绊。 多亏他们帮忙,很顺利的就解决了孩子的户口问题,不仅如此,他们还坚持要每个月给兜兜一笔生活费,这我当然不能要,拗不过只好专门开了个账户存起来,想着以后黎家有喜事的时候再还回去。 “喂,阿姨。” 确认了附近没人,我小声接起了电话。 “小锦啊,你在家吗?我们这个周末计划去郊游,正好路过你家附近,就想顺便去看看兜兜,好久没见到你们,我和你黎叔叔都很想念阿,对了,小宝贝在吗,要不现在就叫他过来,咱们大家一起视频。” 黎伯母说话做事向来风风火火,这么说着真就准备要挂了电话改视频聊天了。 “阿姨等一下!” 我着急忙慌的制止了她,快步下楼回到自己的小隔间里头,小心的锁上门缩进被窝里,以防止被路过的人听见。 “啊?怎么了孩子?” 大概是我的动静通过听筒传过去显得有些奇怪,让伯母都跟着有点紧张起来。 “阿姨,请问您可以给兜兜换个身份吗?” 我记得黎父虽然退休,但是权力尚且还有,黎白大哥也混的也不错。经历了刚刚那场闹剧,我现在只想给孩子一个平凡正常的成长环境。 “到底怎么回事,小锦你有话直说。”黎母的语气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就是,兜兜的爸爸找来了,我想带兜兜离开。” 我尽量说的云淡风轻,现在的境况下也不能允许我说的太多。 “还是找到了……”黎母的声音低落了许多。 “阿姨,我,我真的舍不得兜兜,他前段时间生了病,现在连我都不怎么记得了,我真的好害怕……” 尽管接电话之前我已经反复告诫过自己尽量不要透露现在详细的情况,一方面增添伯父伯母的烦恼,另一方面万一被井行知道了,怕是连现在这样的日子都会没有了。 可我还是没能忍住,这么多天,突然有一个信任的人出现,让我所有的防线都顷刻之间崩塌了大半。 “小锦你别急,你等等我,等我跟你黎叔叔商量过后再给你回话,你放心,我们也都舍不得兜兜,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谢谢,谢谢!” “那先就这样。”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放轻了许多,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黎伯母接下来的话就印证了我的猜测。 “先这样,依依他们回来了,不说了,照顾好自己啊小锦。” 听到舒依依的名字,我陡然清醒过来,为自己刚刚的冲动而感到后悔不止。 舒锦啊舒锦,我看你是依赖别人成习惯了,黎白的父母对你再好毕竟也不是兜兜的亲爷爷亲奶奶,舒依依跟他们才是一家人。 今天这事万一一个不小心被舒依依知道了,照她的性格脾气,只怕不出三天就会闹的人尽皆知,到时候苦心隐瞒了三年的秘密,就再不是秘密了。 我越想越怕,冲进洗手间连着用凉水扑了几遍脸才彻底冷静下来。 三年都过来了,就算电话被听到了黎伯母也一定能应付的过去,比起这些,兜兜才应该是我关注的重点。 说起来光顾着打电话,也不知道兜兜现在怎么样了。 我对着镜子整理了头发和着装,确认表情正常,赶忙去找兜兜。 登登登—— ”小少爷,我是苏阿姨,我可以进去吗?” 兜兜的房间被井行下令换上了带密码锁的门,我虽然是他的专属保姆,可是并没有被告知密码,因此只能站在门口听动静。 等了半天都没有听见任何回应,我猜想兜兜应该是睡着了,想要确认猜想的话只有去找安菲儿来开门,这当然也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我只好靠在边上坐下身,用背抵着门,这样只要有动静就一定能感觉的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我睁开眼时,发现面前有一双蛇皮细高跟,并排的是一双黑色皮鞋。 往上看是笔挺的西装裤和又白又直的小腿,在往上是剪裁合体的西装和包裹完美曲线的蕾丝裙,最后定格的画面是男人冷洌的眼神和女人轻蔑的嘴角。 这一对璧人微低着头,看我的样子仿佛是在看一条看门狗。 “对不起,我不小心……” “不小心睡着了?”安菲儿极灵敏的就抢回了话语权,“你可真是心大,哪里都能睡着,没见过哪个下人睡在大门口伺候主子。” “门锁住了,我进不去,三少不用担心,小少爷大概是玩累了睡着了。” “是他睡着了还是你在偷懒?你这个保姆是怎么当的,天气这么好,就不能带小孩出去玩玩吗?” 安菲儿满脸正义凛然,言语中尽是体贴与关怀,可是只有我,才能听得出这都是虚假的。 “还杵在这干嘛,你是死人吗?别挡着我跟三少进去看孩子,万一不是睡觉了,是出什么纰漏了有你好受的!” 她恶狠狠的警告着,我想站起来可是因为长久的盘腿导致两条腿彻底麻了,试了几次都没能使上力气,赶紧借着手臂力量,硬拽着挪到了旁边,给这对璧人让开通道。 007 孩子不是野种 安菲儿挽着井行的胳膊,嫌恶地绕开我,抬手在密码键盘上按下一串数字。 滴答一声,门开了。 我呆呆地望着他们,震惊于井行竟然允许安菲儿知道兜兜房间的密码。 安菲儿这样的女人我不信他看不穿,这样做要么就是跟她不止于逢场作戏,要么就是故意折磨我。 我自认应该没有这个魅力能叫井行时刻放在心上,那么就只剩下另一种了。 看来传闻是真的,安菲儿大约真的是极有魅力,才能让井行不仅对她的跋扈视而不见,还能信任到把自己亲生儿子都放心的交到她手上。 “小宝贝,快看菲菲阿姨把谁给你带回来了。” “哎呀,小宝贝在睡觉呀,看来是刚刚玩的太疯,累着了……” “三少,你快看,他多可爱啊,小脸蛋都睡的红扑扑的,多可爱呀。” 我从门外往里看,看到安菲儿正充满母爱的抚摸着兜兜肉乎乎的小脸蛋,动作轻柔极了,仿佛面对一件无价珍宝。 突然,她惊呼起来。 “哎呀,三少你快看,宝宝的脑门上怎么肿了这么大一个包,还有些发热,是不是又发烧了呀?” 井行听到这句话快走几步到了床前,弯下身子查看了一番。 “滚进来!” 不用说这句命令是说给我听的。 我挣扎着起身,走到了床边,看着兜兜额头上已经肿起了老大一块,小脸蛋即便在睡梦中都是皱巴着的,心疼得我眼泪控制不住的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我害怕又因此而惹怒了他们,只敢把头低低的埋着。 井行突然抬脚直接踢在我的膝盖窝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两条腿一软,噗通就跪软下去,碰巧磕散落着的乐高玩具零件上,钻心的疼痛从膝盖直达心底。 被安菲儿成功捕获,她趁势赶紧又发作起来。 “井少,我早跟你说过这个女人别有用心,你看,小宝贝都这样了她吭都不吭一声,竟然还没事人一样坐在外头睡觉,依我看别说做专属保姆了,就应该把这个恶毒的女人直接赶走!” “葛管家!”井行强势地打断了她一波盖过一波的挑拨。 “哎,哎!”葛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在门边等着了。 “通知江医生来给少爷看看!” 他的视线压根就没在我身上停留半秒,仿佛我只是这个房间里的一个家居摆设。 “叫司机备车,去荣悦酒庄。” “三少,我不放心宝宝,今晚就不陪你去了,替我跟黄老板说声抱歉。” 井行看了安菲儿一眼,轻点了下头就准备离开。 “那这个下人怎么办啊?”这女人倒还没忘记要关照我一下。 “跪着,等我回来再说。” 井行前脚离开,安菲儿立马就变脸般换了副模样,踩着高跟鞋站过来,优雅地弯下腰,在我耳边说了句,“jian人,今天算你运气好,再有下次,我保证让你一无所有的被赶出这栋别墅!” 她说的恶狠狠,我听着却心止如水,甚至有些想笑。 拿兜兜做自己任性的筹码,她未免把井行想的太过简单了。 “你这什么表情?不信是吗?”女人突然发起怒来,“等到井行的事办完了,看他会不会把野种扔掉,至于你,到时候千万不要跪在我面前求饶!” 她的话刺痛了我。 “安小姐,如果三少知道你张口闭口叫他儿子野种,你觉得他会生气吗?” 安菲儿大概没想到低贱如我这样的人,竟然还敢顶嘴,一气之下,甩手就是一个耳光,直接把我扇倒在地。 “一个下人编造的谣言谁会相信?!” 她大概是气毒了,一个巴掌还不过瘾,抬手又准备再来一下。 葛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见状赶紧插话道,“安小姐,江医生快到了,说要请问您白天小少爷的状态如何?” “问我干什么?问这个jian人!” 她说完不解气的踢了我一脚,踏着细高跟一扭一扭的离开了。 身后传来葛管家轻微的叹气声,接着门就被带上了。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我赶紧起身查看兜兜的情况,还好,只是有些发热。 环视兜兜的房间,开放式的设计下衣帽间和娱乐区都没有门,只有洗漱间有门,想起刚刚葛管家的话我决定还是跪在里头比较好,不然待会非吓着医生护士不可。 打开洗漱间的门,巨大的镜子照出了我凌乱的头发、红肿的脸颊,沧桑的眼神和不合体的衣服。 我也没空去心疼这样的自己,找了个角落就跪了下去。 瓷砖很凉,凉的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很快,我听到主卧开始有了动静,是医生和护士来了。 “人呢?”打头阵的竟然是安菲儿的声音,我以为她应该已经生气离开了,没想到竟然这么有“职业操守”,或许是想要在江医生面前展示自己女主人的地位吧。 “谁?”是江医生的声音。 “没事,赶快先看看孩子吧!孩子脑袋上肿了个包,好像还有些发烧,迷迷糊糊一直都没醒。” 透过门缝看到安菲儿一边心不在焉的说着话一边转着圈子在找什么东西,很快我反应过来是在找我。 江医生没有在意到她的分心,已经专业的开始自己的工作了。 “晓丽,去弄点热水来。” “噢,好。” 有脚步声靠近,应该是晓丽往洗手间走来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虽然洗手间很大,但是却空荡荡的毫无藏身之地,我只能靠着墙壁把自己缩起来,祈求晓丽不会注意到我。 可是我还是失策了,晓丽刚一进门就发现了跪在地上的我了,毫不意外地叫出了声。 我也不敢搭话,只顾着低着头,希望她赶紧接完了水就离开。 事与愿违,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跟着在头顶响起,“原来你这个罪人跪在这啊!” “这,这,吓死我了。”晓丽被我吓得惊魂未定。 “别理她,晓丽,孩子就是被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害得受伤又感冒的!井少罚她跪是罪有应得。” 听了这话,我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可是却没有反驳她的立场和证据。 “好了,病人最重要。” 江医生听到了动静,进来打断了这阵骚乱,因为他这句话让围绕我的话题总算终止了。 晓丽接完水之后,灯关门锁,我也终于能靠在墙上大口喘息,仿佛一条濒死的鱼终于被扔回到水里,有幸得以苟延残喘。 过了没多久,一缕亮光透过门缝撒了进来,照在我的身上。 “出来吧,人都走了。” 我看着眼前略染灰尘的皮鞋,摇了摇头。 江医生没有多余的劝说,随手带上了门。 瓷砖刺骨的冷让人神经麻痹,我也换了个轻松的方式靠在了墙上想要喘口气。 还没有休息多久,就又被踹回神了,高跟鞋的鞋跟戳在我的肩膀上,钻心的疼。 “你倒挺会享福啊,让你罚跪你还睡起觉来,给我滚过去照顾小孩!” 看来刚刚我的反抗还起了点作用,起码现在她就没有底气十足的叫兜兜是野种。 我准备站起来走过去,又被呵止了。 “谁让你站起来了?跪着爬过去!”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理睬,她被我的无视惹怒了,直接从背后就是一脚,我猝不及防,被踢倒在了地上,还好卧室铺了地毯,没怎么摔疼。 “我让你跪着爬过去,听不懂人话吗?!” 说着,她走到我跟前,拽着我的头发强迫我抬头看她,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爬过三少的床?”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我的不屑回答被她理解成为了默认,于是怒火再次被点燃了。 “就你这个模样,说,你是耍的什么手段?” 她气急了,拽了条毛巾就让我身上抽,几下之后觉得不解恨,扫视了房间,拿来儿童高尔夫球杆。 “你说不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彻底激怒了她。 “啊——” 疼…… 细细的高尔夫球杆打到身上是那种闷闷的疼,声音不大但是威力惊人。 “说!”她见奏了效,更加不依不饶起来。 “我没有!” “没有?那为什么你三番五次犯错,三少却就是不肯赶走你?” 她的问题真点醒了我,对啊,井行明明就只要带回孩子就行了。 既然这么恨我,为什么要答应让我也跟来,还同意我做兜兜的专属保姆? 旧情?肯定没有! 照料?他有钱,请谁来照顾都不会比我差太多。 为什么呢? 很快,浑身蔓延的疼痛让我停止了思考。 “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打死你!看井少还会不会护着你!”安菲儿看见我沉默不语更加恼火,下手也越来越狠。 “我,真的,不,不知道!”我一边闪躲着一边软下阵势,话都说的断断续续。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原来江医生还没走。 “我没有,没有。” 看到救星,我赶紧软弱的求饶。 安菲儿顾及脸面,面对江医生肯定会放我一马的,只要…… 还不够时间分析清楚自己所处的境地,就被袭来的眩晕击败了,整个人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008 井家发生了什么 等我醒来时,发现是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了,右手背上扎着吊针,旁边站着江医生。 我自己都有点数不清这样的情景到底发生了多少次了。 想到这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亏你还笑得出来,自从你和小少爷来了,我一个礼拜要来四趟。”江医生看没事了,抱怨般的牢骚了一句。 “嘶,疼……”疼痛伴随着清醒一道袭来。 “别动,晓丽刚帮你上了药,真的很奇怪你到底怎么得罪了……” 江医生问了一半就停下了,他大概并不想自己介入到这些非专业的领域当中。 无暇顾及他的感受,现在的我只觉得每一寸皮肤都在被炙烤着一般,火辣辣的痛感不断刺激着神经,让人无法思考。 “有止疼药吗?”我实在是有些扛不住。 “有。”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盒放在我的床头,“药有依赖性,一天最多一粒,还有这几天别碰水也尽量别下床,晓丽会按时来给你换药。” “谢谢医生,麻烦了。”我将止疼片塞到枕头下面,打算实在熬不过去的时候再吞下一片。 “是我该感谢小少爷和你,亏了你们让我都要提前致富了。” 这次我是真的被他逗乐了,一笑牵扯到浑身伤口都痛起来,就连脸上都木木的疼。 这才想起来,逼问的时候安菲儿还大力的扇了我好几个的耳光。 “这几天你就安心养病吧,三少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放心,不会为难你。” 我感激于他的贴心,要不然就算是这样也得强撑着跪回到房间里去,毕竟井行的命令,这栋房子里没有人敢违背,何况我还是里面最卑贱的一个。 连着几天我都留在房间里休息,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除了葛管家和阿英来看过我一回,其他的人对我早都避之不及了,根本不敢沾染。 这样也好,落个安静。 感觉着身上的疼痛已经舒缓了大半了,出于对兜兜的不放心,我便擅自提前结束了休养。 “啊呀!好几天不见,小苏你终于退烧了啊?”正在做早餐的陈姨看到我进到厨房,惊讶的打招呼。 原来大家都以为我是发烧了。 我顺势接了下去,“是,天天躺着难受,烧退了我就想着赶紧下来做事。” “那你要注意点,千万不要把病传染给小少爷,他也才恢复。” 听到兜兜恢复健康了,我就安心了。 我点点头,带上了口罩,让陈姨安心。 七点四十,我端着早餐往三楼走,居然碰到了井行和安菲儿下楼,看来他们昨晚挺忙的,早饭都迟了。 “井少,怎么还让这个女人照顾宝贝啊?” 我就当没有听见,向他们问了句早安,准备继续上楼,但井行却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我这才意识到刚刚做早餐时为了方便把袖子捋上去,结束了却放了放下来,胳膊上的伤痕经过几天的沉淀,紫得发黑,在灯光下异常明显,看起来恐怖极了。 手里端着托盘也没法放下袖子,只能侧身尽快绕过他们。 “站住!你跟谁打架了?”井行没有选择放过。 “没有。”我站在他们后面的三层台阶上小声回答,一边安菲儿的脸色十分难看,恐吓似的瞪着我。 “是谁?别逼我浪费时间查。” 查?查出是你娇俏动人的女朋友动的手你会怎么做呢? 我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以对。 “是我。”安菲儿打破了这份静默,虽然中气十足但是明显气势不如往常,她在害怕。 “是我教训的她,三少你走了没多久她竟然就又睡着了,我气不过就打了她几下,你不会气我擅自动手的吧?” 美人说起来话绵软无骨,别说是井行了,就连我听了都觉得自己活该。 井行半天没有做声,末了,丢下一句“注意分寸”就挽着她下了楼。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还不如不说…… 有了他这句话,只怕安菲儿以后会变本加厉得找茬。 好在兜兜这几天恢复得不错,吃过早饭又回到了阳光灿烂的状态,我在心里希冀着这场低烧最好能把他脑海中对安菲儿那番话的记忆一并烧掉。 虽然身体很疼,精神也备受折磨,但是看到兜兜的笑脸,受什么样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忙了一天,有些疲惫的瘫在了床上,还好这场病之后采购的任务被转交给了其他人,我只需要专心照顾好兜兜就行了。 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好像听见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了。 “谁?” 我房间的钥匙应该只有葛管家有,可是他来我房间从来都是敲门的。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去看清楚来人究竟是谁,恍惚之间才隐隐看到两个影子嘴巴就被人用手帕捂住了。 刺鼻的药水味道令人忍不住皱紧眉头,不到十秒,眼皮就沉的好像灌了铅一样。 完了…… 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整个人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醒来的时候只看到散落一地的衣服,而床上的我,衣衫凌乱。 想起来昏迷前出现在房间里的那两个黑影,我只觉得整个脊梁骨都流窜着寒气,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还没来得及检查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就被葛管家的敲门声打断了。 “小苏,三少找你。” “好,好,我知道了,马上来。” 我颤抖着应答,心里慌的连捡衣服的动作都不利索。 完全没时间多想,在心里反复安抚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可能是来帮忙敷药的,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换上制服,擦了脸整理好头发就赶紧跟着葛管家上楼去了。 这是我到这个家之后第一次上四楼,四楼感觉更加高贵神秘,整个楼道的装饰都隆重许多,连门都是定做的纹路,处处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走廊的尽头就是书房,葛管家敲了敲门,将我送了进去。 书房地毯的质感好极了,踩在上头好像腾云驾雾一样有种软绵绵的幸福感,可惜我却无福消受。 “你恨我吧?” 他背对着我站在落地窗前,一尘不染的玻璃上倒映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为什么要利用兜兜?” “我说过,不准再叫他兜兜!他是我儿子!” “你就这这么不相信自己?还要儿子做筹码争夺继承权?” 安菲儿的话始终在我脑海里绕不开,并且越想脑子越乱。 记忆中井家早已经默认是大哥井严打理家族生意,二哥井铎虽然也想有一番作为奈何没有父亲的支持,慢慢也就放弃了,而至于井行,从小就跟着井严,压根没有过想要跟大哥争的心思。 怎么现在会这样?一定是安菲儿乱说的! 听到我的质问,井行居然并没有立刻否认,甚至还回过头对我笑了一下。 “要不是这样,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姓黎。” “爷爷身体不好了吗?还是大哥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会突然涉及到继承权?” 我快速的转移话题,孩子姓黎是他的死穴,我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 啪!—— “拜你所赐!” 没想到我的关心却换来一记耳光。 我愣愣的看着他,回过神来只觉得这几天所有的屈辱轮番往上涌。 “我要离婚难道就不是拜你所赐吗?”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让我在这样的时刻发出这种质问,离婚的时候都不曾有过。 “你!” 我盯着井行近在咫尺的充满怒气的脸,以大无畏的架势直面他扬在半空中的手掌。 现在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这里没有旁人,有很多事我不想在堆在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你上次说,大哥躺在医院里,大哥到底怎么了?” 我心里有预感,一定是井严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舒锦,你可真是厉害……” 井行没有回答,只是嘲讽地盯着我。 “井行,我是真的是很想知道实情。” “很想知道?那为什么早不关心?” “我,我那时候……”我被他问的也一时语塞。 “你那时候?对啊,你那时候一门心思忙着跟旧爱重修旧好,怎么会想到我、想到井家?” 看来井行到现在还在误会我跟黎白,其实说到底我与黎白之间除了我对不起他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都是我在亏欠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其实无论我怎么解释,井行都不会相信的,可还是忍不住要开口为自己辩解。 果然,回应我这句话的,只是沉默。 半响过后,井行只说了一个字,滚。 脸颊火辣辣的疼,我决定到厨房里找个冰袋敷一下。 还没走进厨房,就看到一个人影在冰箱里胡乱得翻着什么。 “需要忙吗?”我站在背后问了一句,显然吓到了他。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转过身看我。 原来是司机林翔。 “你怎么这个点还在厨房?” “哦,有点饿,准备煮点东西吃,可是好像也没什么可以煮的。” 看到他对着个塞满食材的四开门冰箱说出这种话,我就知道他的厨艺一定很差劲。 “我来帮你吧。”毕竟我也是这个家的帮佣,跟他算是同事。 何况之前负责采购的时候,他还时不常的趁没有人注意顺路捎上我一截。 009 阴魂不散的情人 我大致扫了一眼,盛出些鸡汤下了碗面条,配上几根青菜简单又美味。 等到面条出锅我才注意到,小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不吃了?我盯着碗看,正考虑要怎么解决掉它时,一盒药膏出现在桌子上。 “效果不错。”林翔指着药膏。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他就又指了指我的脸和胳膊,我这才明白原来是消肿的药。 “谢谢。”我把药膏收进口袋,拿着冰袋回了房间。 今晚被井行这么一闹,是彻底睡不着了,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井家几个人的脸,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第二天起床发现胳膊上痕迹明显消下去不少,至少没有前几天那么吓人了,脸上不仔细看也基本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看来小林给的药膏效果确实不错。 “小苏,今天起除了负责小少爷,你还负责三少和安小姐的早餐咖啡。”陈姨进来交代了一句。 “好的。”我也没权利说不。 “看来你很有天分,才泡过一次咖啡就让三少这么满意。” 不知道怎么的,我觉得阿英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怪怪的。 “我也觉得。”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加入了谈话,我们一起往门口看,原来是林翔来送昨天晚上的面碗。 我礼貌的笑笑,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 “早!”葛管家笑眯眯的打着招呼进来了,难得看见他心情这么好。 “这几天不用准备三少、安小姐和小少爷的早餐了。” “为什么呀?”陈姨关心地询问。 葛管家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小少爷要认祖归宗了,回井家老宅举行仪式,这几天都不住这里。” 啪嗒一声,我手中的咖啡杯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啊呀,这杯子可贵了,小苏你怎么回事啊?”陈姨慌张极了。 阿英瞥了她一眼,跳过来检查我的手,“没受伤吧?” “没事没事,”我心虚的抽回手,“一下子走神了。” “唉,你上去歇着吧,三少他们都不在,我们随便吃点就行了。” 葛管家发了话,我赶紧道了谢就跑回到自己的小隔间里头,反身锁上门。 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极了,还在为了刚刚的消息而震惊。 兜兜就要认祖归宗了,这就意味着他将会以井家长孙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渺小如我,怕是再也带不走他了! 而且他被带回老宅了,如果按照井行的说法应该井家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害了爷爷和大哥,那么按照爷爷的脾气,是肯定不会同意让我留在身边继续照顾的。 我越想越怕,太多的思绪在我脑海中乱飞,根本理不出一个头绪。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井行的电话,可不可以打个电话给他问问清楚,可是回想起昨晚他说过的话,又觉得即使打了这通电话,除了得到羞辱大约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只能祈祷,祈祷爷爷能同意让兜兜继续跟着井行生活在这栋别墅里。 登登—— “小苏,没睡吧?”是葛管家的声音。 我赶忙站起来打开门。 “是这样,林翔在楼下,说是三少差他回来接你去碧然湾一趟。” 碧然湾?那不是爷爷住的地方吗?为什么好好要让我去? 见我疑惑,葛管家解释道,“说是小少爷闹着要吃你做的鸡蛋羹。” 原来如此…… 兜兜小时候因为体质关系有许多忌口,所以我费尽心思把剩下能吃的都尽力做得合他胃口,时间长了,他吃惯了就很难再改变口味,再加上这些日子一直都还是我在照顾饮食,突然离开难免会不习惯。 我有些庆幸,感恩于自己当初的坚持。 “那,那我什么时候……” “尽快下楼吧,林翔已经准备好了。” 我赶忙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下楼,可是看到了车又有点犹豫。 我的身份不足以支撑坐后排,那里一般都是井行坐的地方,被他知道了难保不会生气,可是坐前面又有点尴尬,毕竟和林翔才几面之缘。 想了想,还是招惹井行更让我兜不住。 算了,尴尬就尴尬吧…… 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我小心地瞄了一眼,林翔并没有什么反应,看我系好了安全带按了两声喇叭就走了。 一路无声。 井行在车上向来喜欢安静,所以林翔开车也没有听广播或是音乐的习惯,车里静的只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一个小时够吗?”林翔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 “啊?什么一个小时?”他的发问让我有点不明白。 “给小少爷做饭,一个小时够吗?” “哦,”我认真盘算了一下,“如果只是做个鸡蛋羹的话,用不了这么久。” “你有什么秘诀?碧然湾的厨师技术可是公认的好。” 他突然饶有兴致的打开了话匣子。 “也没什么啦,可能兜……小少爷吃习惯了吧。”我慌里慌张的改口,还好似乎并没有令他感到奇怪。 “那煮面呢?”林翔侧过脸看了我一眼,“面煮得好吃有什么秘诀吗?” 看来他很满意我那晚上煮的面。 “哦,这个秘诀很简单,是鸡汤。有那么好的鸡汤,谁煮都一样美味。” 眼睛没花的话我好像看到林翔笑了一下。 从来到这里,还没有像今天这样跟谁在轻松氛围中聊过天,也算是舒缓了我的紧张与不安。 我们继续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来,很快,就到碧然湾了。 此时的我才开始重新紧张起来,我害怕会遇到熟人,更害怕遇到以前家里的佣人,不过看着镜子里略显沧桑的自己,突然觉得无所谓了,现在这种状态,恐怕谁都不会把我跟三年前的井家三少奶奶联系到一起去。 还是老样子啊!我一路走一路在心中感叹。 别墅分区很严谨,林翔停好车带着我从后面直奔厨房,路上没有遇到井家任何一个人。 “这就是苏悠,过来给小少爷煮鸡蛋羹的。”林翔把我介绍给一位穿着厨师装的中年男子。 “小苏是吧,可算把你盼来了!”中年男子热情的伸手握住我,“小少爷闹了一个上午要吃鸡蛋羹,我们做了几次都不满意,惹得老爷发了火,实在没办法,才请你过来救场。” 听他说话的语气,应该这里的总厨,三年过去,就连厨房都已经换了天地。 “不用客气,应该的。”我不动声色的抽出被握的已经有点发疼的手。 “材料都准备好了,你要是有什么特殊要求尽管提,我一定满足好了好了。” 看到台面上鸡蛋和小葱,我对着总厨说可以了,他做了个拜托了的手势就回去继续忙其他的事情了。 二十分钟后,“母爱牌”鸡蛋羹出炉,我把它小心翼翼的端到总厨跟前,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他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端起来准备要走,又停住了,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你辛苦做的,要不然你给小少爷送过去吧。” 我怕路上碰见熟人,连忙摆手婉拒。 他见状,更多了几分感激,端来几盘点心邀请我尝尝。 我哪里敢在这个虎狼之地多停留,多呆一秒危险就多一分。 随意尝了几口点心,赶紧就向总厨先生道别。 总厨马上说去要去请示一下三少,说是三少安排我过来的,离开的话最好也打声招呼比较好。 我不置可否,百无聊赖的在厨房里等回复,林翔走到我旁边和我说,“你烹饪的时候,真的挺不一样的。” 要不是林翔说这话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真要被我当作是告白式夸赞了。 没过多久总厨就回来了,示意我可以离开。 得了赦令我就赶紧叫上林翔走了,虽然我很想念兜兜,但是在碧然湾别墅这个是非之地,也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先回去等消息好了,如果兜兜真的以后都不回去了再去找井行。 没想到,车还没有开出去十分钟,我就接到了井行的电话,他冰冷冷的让我回去,因为兜兜要吃我做的菠萝炒饭。 一想到好容易逃离虎口就又要回去,我充满了抗拒,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我的反应被林翔看见,以为是我嫌弃来回折腾烦,就简单宽慰了两句。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等我们重新回到厨房时,偏巧碰上来查看晚宴准备情况的安菲儿。 看来她跟井行的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了,就连碧然湾的后厨她都是轻车熟路的,这里的每一个人显然也都认得她,对她毕恭毕敬。 看见我,安菲儿的眼中有明显的不快。 “真是晦气,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你。” 巧了,这也是此刻的我心里想说的话…… 可惜我不够资格能像她这样直白的表达出来,只能冲着她礼貌的颔首,去料理台收拾我的菠萝。 没想到她直接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正捏在伤痕处,抽痛之下手失了力道,整个菠萝咣当一声砸在她裸露的脚背上,当下就泛起一整片红。 安菲儿倒吸了一口冷气,疼的一时都忘了辱骂我,但是我知道,这份疼,马上就会十倍百倍的还到我的身上。 010 你什么身份? 旁边的原本忙碌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其中一个被称作梅姐的中年女人立马跑过来蹲下查看安菲儿脚上的伤情。 很明显的红肿,还要有些刺扎在上头,轻轻碰一下安菲儿就疼的直抽气。 “林翔!”她厉声尖叫起来,“马上去书房请三少过来,我要让他亲眼看看这个jian人做的好事!” 我真是欲哭无泪,明明是你要跟我过不去…… 可我也只能是想想,毕竟这里是碧然湾,我可不想惹出任何麻烦。 “对不起安小姐,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您用菠萝也砸我一下吧,真的对不起!” 我虔诚地道歉,一边示意林翔不要去。 可惜再怎么道歉都是徒劳,安菲儿不依不饶的叫嚷着要井行做主,林翔没办法,只好出去替她找人。 没一会儿,井行就来了。 他大概是真的很关心自己这个美丽的女朋友,来的路上走的匆忙,眉间有明显的焦急。 我的心里突然有些没由来的刺痛,一阵一阵揪的难受极了,努力用理智提醒自己,他现在对你来说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井行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转头去关心安菲儿。 此时他“娇弱”的小情人已经脱了高跟鞋踩在地上,将受伤的那只脚踮的的高高的,靠着墙小声抽泣。 “怎么了?” “三少,我只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直接把整只菠萝扔过来砸我,好险是砸到脚,如果是脸我还怎么见人啊!” 美人哭的梨花带雨,别说是井行这个大直男,如果我这会是个不知情的旁观者,都会为她而感到委屈。 井行仔细查看了伤处,很快得出结论。 “擦点药膏,应该很快就会好。” 这下轮到安菲儿愣住了,她大概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么冷淡的回应。 “可是,我明天还有个电影发布会,我的脚好痛啊,三少……” 她一面说一面整个人往井行怀里倒,这一套落难公主的戏码演的纯熟极了。 “不能去就别去了,不要勉强。” “那怎么行,这可是你替我安排的资源,我不能不去的!” “随你喜欢。” 井行的表现很不同寻常,我想大概是因为这是在碧然湾吧,总得注意些自己少爷的身份。 女人显然可管不了场合的不同,见他不如想象中的体贴,只好放弃兜圈子,直截了当的要求井行惩罚我这个“凶手”。 在她口中,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惯犯,早就该“就地正法”的那种。 井行开始还面无表情的听着,时不时安抚两句,可能是想平息事态,慢慢地就没了耐性,走到跟前向我高高扬起了手。 他这是要打我吗? 厨房里的人都看呆了,一个个的大气都不敢喘,头埋的低低的佯装忙碌。 我也紧张的不能呼吸,那个耳光终于是落在了我的脸上。 但是令我很意外的是,并不痛。 我抬头诧异地去看他,他却只跟我说了两个字。 “歹毒!” 这是井行对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的评价。 不出意料的,这个评价当然是给我的。 “我没有!”这次我真的冤枉极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梗着脖子回了嘴。 井行显然也有些没料到,一把捏住我的胳膊拖到了走廊里一间小办公室,锁上门,狠狠地盯着我。 “我没有,是她过来招惹我。” 说都说了,我索性直接为自己申辩起来。 “招惹?”井行戏谑的眼神提醒着我他的不相信。 “我没想要跟她杠,可是她一把抓在我伤处,所以菠萝才会掉下去。” 我抬头直视井行,“这里是碧然湾,我不想惹事,你明知道却非要叫我过来,就是想让安菲儿当众羞辱我吗?” “舒锦,你可真看得起自己,”井行半眯着眼睛,浑身上下都释放出危险的气息,“别忘了是你自己跪着求我要留下的,现在跟我要尊严,以什么身份?” 几年未见,他揭人疮疤的功夫越来越到位,几句话就打的我无言以对,从试图抗争的“战士”瞬间就变回到案板上的“鱼肉”。 我败了,或者说,面对井行,我根本从来都没有赢过。 “我做完炒饭就会离开,至于安小姐,如果她还是不能解气,就请她拿菠萝砸回来好了。” 反正我已经浑身是伤,不在乎再多添一处。 井行冷哼了一声,甩手离开。 我出门的时候碰到了正从外头回来的林翔,他一脸的同情还带着几分尴尬。 “你没事吧?” “没事,我去做饭。”我摆摆手,表示真的不在意。 很快,菠萝炒饭就做好了,交给总厨之后,我就喊上了林翔准备一起回去。 还算幸运的是赶在晚高峰之前上了高架,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想到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还有好些高楼都没有完工呢,一晃三年,物非人也非了…… 车内安静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吹了些冷风之后,我的情绪也慢慢缓和了下来,脑袋也终于可以正常思考事情了。 “或许,你知道小少爷叫什么名字了吗?” 井行不喜欢兜兜这个名字,想必仪式之后会给他起个新名字吧,我不想当个连自己孩子名字都不知道的妈妈。 林翔快速撇头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回答。 我这才反应过来,就好像井行刚刚的质问一样,现在的我应该没有身份来问这个问题吧。 “我,我就是好奇……”我搓着手,作无谓的解释。 也没什么,过两天别墅里应该总就会有人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是老爷亲自取的,明天才正式举行仪式,到时候应该才会公布。” 原来是这样,明天才是重头戏。 我开始暗自祈祷明天三少和那位安小姐千万放过我,我既不想见证兜兜改名换姓的那一刻,也不想被某位故交认出。 可惜事与愿违,第二天一大早,葛管家就来敲我的门,说小少爷想吃香菇粥。 还好,粥而已。 我找了个借口直接在别墅里做好了,仔细的装进保温桶里托林翔帮忙带过去。 “你不去?”林翔看我没有要换衣服的意思。 “我还有其他的事就不去了,香菇粥闷在保温桶里送去会更好吃,没有必要现做。” 林翔估计是想到我昨天的境遇,以为我是害怕再生事端,没说什么就接过粥开车离开了。 没想到一个小时后,井行的号码就显示在我的手机上了。 “你现在都可以使唤我的司机了?” 这语气一听就是刚发了火的。 “我怕那边厨房忙,人多转不开,所以就在这边煮好了。” “如果他还要吃别的呢,是不是还要我亲自回来接你?” “兜兜不是瞎胡闹的孩子,只要跟他好好说他会听话的。”话出口了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叫了这个井行最不喜欢的名字,还好,听筒那头只是静静的没有发飙,可能没注意听吧。 井行一直不接话,我有点心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继续补充道,“如果他闹的话,直接拒绝就好了,反正仪式也就一天而已,真那么想吃我明天再给他做。” “谁告诉你的?” 沉默突然被打破,我的心咯噔一下。 糟了,原来井行是默认我不知道今天认祖归宗这件事的。 听我半天没吭声,他又重复了一遍,“谁?” “没有谁,是我昨天在厨房里听说的。”害怕牵连无辜的人,我含糊着想要带过。 “是要我一个个查吗?”井行完全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 我深知井行做事的风格,不敢再隐瞒下去。 “是我问小林的,他并不知道这是个需要保密的事情。” 他冷笑,好似吐核一样不屑的道,“怎么?利用完就想着要保护了,你还真是没变。” 这明显是带着挑衅了,我没底气跟他争辩,只能受着。 半晌,他应该是觉得无趣了,直接掐断了电话。 我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只要不用去碧然湾,这点委屈算不上什么。 因为主人们都不在,别墅里的大家都跟着轻松许多,三三两两的聚在花园里聊天。 见外面太阳正好,我就想着把兜兜的床单被褥换洗下来,这样他回来睡得也舒服些。 刚把洗好的被单放上晒衣架,就看到熟悉的车驶入,这让我有重新开始紧张起来。 果然,林翔一路小跑着进来通知井行叫我去碧然湾,马上! 知道是躲不过去了,我只好以龟速换了衣服,极不情愿的坐进了车里。 挤在早高峰的车龙中,无奈着望着前面一动不动的车屁股,林翔突然问,“你是得罪安小姐了吗?” “啊?”我诧异,“什么?” “感觉,她好像特别关注你。” 林翔说的含蓄,不过井家别墅就这么些人,安菲儿也从不压抑自己的本性,何况他还亲眼见证过。 “可能是她比较关注小少爷,我又是小少爷的专属佣人,所以要求更严格一点吧。” 我其实不大愿意讨论这些事,在这种大家庭里隔墙有耳的道理尤其重要。 看得出,林翔是想安慰我些什么,不过看我这么说也就没再作声了。 这倒让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是好心,于是我挑了个无碍的话题起头。 “小少爷又说想吃什么了吗?” “没有,”林翔摇头,“是安小姐。” 011 冤家路窄 “安……安菲儿?”。 “是,安小姐说昨天的菠萝炒饭很不错,用在宴席上再合适不过,所以提议让你过来。” 我算是明白了,井行压根就是不想让我好过,现在竟然还要用我来讨好他的小女朋友。 什么炒饭,根本就是借口,十有八九是安菲儿生气我昨天竟然能全身而退,变着法的找点子把我喊去报仇。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安慰自己碧然湾今天肯定有很多人来,安菲儿可能压根就没空搭理我,可能真的是喊我过去做饭的。 刚开进别墅,果然就看到平地上停的满满当当,清一色的豪车,远远的有个保安往这跑,应该是过来确认身份的。 我担心被认出来,等他到了跟前佯装弯身松安全带,还好林翔是这里的老熟人了,没费功夫就非常顺利的就安排好了位置。 目测停车的地方离厨房还有蛮远的一段距离,想着万一碰见熟人就麻烦了,一路上走的飞快。 等到离厨房只有不到百米的距离了,林翔的声音才慢悠悠的从背后飘来。 “你认得厨房怎么走?” 我这才反应过来,昨天车都是直接停在厨房后门那边,并没有从停车场走过,而我昂首阔步毫不犹豫,仿佛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虽然我的确来过很多遍,但那已经是不能言说的秘密了。 我赶忙往相反的方向指了去,自信满满的说,“不是在那么?” 林翔笑了一下,摇摇头快步走到前面带路。 我赶忙跟在后头默默舒了一口气…… 路上林翔接了个电话,挂了电话他告诉我宴席的餐安排满了,暂时不需要炒饭,要带我先去小会客厅找三少。 我当然没什么意见,不想来也被捉来了,还不就是任人宰割了。 幸好别墅里有佣人专门走的侧梯,不用招摇的从大门进去,今天这样重大的日子,除了井家本身的帮佣之外还有不少策划公司的雇员,熙熙攘攘的热闹极了,人人都忙着自己手里的活,谁都没工夫关心其他的。 林翔按下会客厅外大门的指纹锁,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这门怎么坏了?不都会有提示的吗……” 他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说完就带我往里走。 刚迈进一条腿,就被里头隐约的喘息声吓得退了回来。 是个成年人都听得出这声音不对劲,我和林翔尴尬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先撤出去。 没想到那门,居然在这时候出了声音。 一个机械的女声无情的发出通报,“门已开。” “是谁?谁在外面??”里头传出一句咆哮,我和林翔夺门而逃,索性这里离厨房不算很远,林翔拉着我直接就躲进了厨房外的储藏间里。 我慌极了,不知道林翔是不是跟我一样,因为我听出来,那个男人好像是井行的二哥井铎。 那个女人可以肯定不是他的妻子,因为无论身份还是个性,都绝不会允许曾小姐做出这种事。 而且井铎一向风流,早年间还曾闯下不少祸,都靠井严替他收拾,这也是他不得宠的原因之一,没想到,娶了曾小姐之后,居然还是不知收敛,这样的日子还敢在会客厅偷吃,简直胆大包天! 我跟林翔并肩站在储藏间里头平复情绪,还没来得及完全缓和下来,门突然被人从外头拉开了。 是中年主厨,他被我们吓了一跳,认出来之后立马一脸八卦地调笑起来。 “你们俩躲在仓库里头干什么?” 林翔没出声,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心脏跳的突突的还没完全恢复正常。 “你们该不会……” 话还没说完,林翔电话就响了。 “贱人怎么还没带来?” 是安菲儿,声音大到不开免提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林翔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手忙脚乱的将声音调小了些。 主厨看了眼接电话的林翔,又瞥过我,想说什么却没说,比划了个手势就离开了。 “安……三少在会议室里等着呢,我们赶紧过去吧。” 大概是被安菲儿的气势震慑住了,林翔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 我点点头,原来换地方了,怪不得…… 进到主楼的大厅,立马感受到了热闹,我赶紧把头埋的更低些,两只眼睛只敢盯着林翔的后脚跟,不敢和路上的任何一个人对视。 没想到林翔突然停下了脚步,我来不及反应,一头撞在他的背上,他被撞的往前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稳住。 刚想问怎么了,一抬头,就看见井行和他二哥井铎。 我吓得赶紧把脸埋在胸口,希望他没注意到我。 无论是以前弟妹的关系还是刚刚撞破他偷吃的闯入者身份,都是我无法承受之重。 “她怎么来了?”井行似乎有些疑惑,却完全不避讳井铎,直截了当的就问了起来。 “是,来给小少爷做饭的。”林翔怎么听起来比我还更紧张。 “做什么饭?” “已经做好了,正准备要走。” 林翔实在有点奇怪,连我都听得出他这是在撒谎了,因为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跟厨房简直相隔十万八千里。 看来他也是被刚刚那场“偶遇”的戏码吓得够呛,再被安菲儿一顿责备,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 还好井行并没有继续追问,我赶紧跟在林翔后头准备要走。 “等等!” 林翔的身躯明显的僵硬了一下,大概他也反应过来了,眼前这位就是刚刚会客厅里的男主角。 “这女的是谁啊,井行?” 听到这句话我差点没晕过去,难道被井铎认出来了? “我别墅的帮佣。”井行倒是平静的很。 “你别墅?哦,城郊啊,你现在还往那住?”井铎可真是一点没变,精力旺盛的典范,刚刚才释放了体力现在还有功夫操这份闲心。 井行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半天没做声。 井铎也不当回事,继续絮絮叨叨的追问。 “她在你别墅负责干什么呀?” “做饭。” “做饭?给谁做?你还是井霁?厨艺怎么样,好的话借我用两天,你二嫂最近胃口不怎么好,你也知道,她挑剔的很。” “不借。” …… 井行一边回答一边引着他走开,走前还没忘了命令我们立刻离开。 林翔这才彻底舒了口气,赶紧带着我往停车场走,而我,满脑子都是井铎刚刚的话。 谨记?那是谁? 印象中井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难道……是兜兜?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出去很远了,想要回去随便找个人侧面打听也是不可能的了。 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的宁静以及我混乱的思绪,林翔刚接起来,我就听到了安菲儿的怒吼。 “林翔,你是怎么办事的……” 林翔飞快的又把音量调的更小了,将安菲儿的声音彻底隔断。 我坐在位置上,有意将头扭过去看窗外,表示自己并没有兴趣探听别人的隐私。 林翔努力降低声音,嗯嗯啊啊的应付着,好一阵子才挂断。 我想,大约是安菲儿没见到我,所以迁怒于林翔。 这么想着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连累别人白白挨了骂,总不能还一声不吭的装没事人。 结果还没等我想出打破僵局的话,他就先开口了。 “放心,咱们技术工种,就算被开除了也不愁找不到工作。” 没想到林翔还有这种自我安慰的本领,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经他这么一提醒,倒让我想起自己工作的事情还没有安排好,总拖着也不是个事,索性趁这两天井行没在,请个假回去办一下离职手续好了。 “对了,咱们这里请假麻烦吗?”我决定先问一下林翔,他工作这么久肯定请过假,有经验。 “不会吧,我就这么顺嘴一说,你就真要出去找工作了?” “不是……”,真是佩服林翔的脑回路,“我是想趁着这两天三少和小少爷不在,请个假回家一趟。” “家里出事了?” “没有,想回去拿点换季的衣服。” “哦,如果时间不长,跟葛叔说一声就行,不过你的话……” 他话没说完,当中的意思我却明白:请假很方便,但申请人是我的话就不一定了。 从到了这里之后享受的种种“特殊待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我这个特殊人物会受到什么样的特殊约束谁都不敢保证。 “时间短的话可以跟葛管家申请一下,他人好,应该不会拒绝的。”林翔适时补充道,可能不想我失望。 我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下,如果下午晚些时候能坐上高铁的话,估计明天傍晚就能回来,灿州和暨云离得也不算很远,何况我去办的事情也不是很复杂。 这么算起来最多请个一天假也就能搞定了。 回到井行的别墅,才下午一点多,时间上完全来得及,我干脆就直截了当的向葛管家请了假。 意料之外的是葛管家很爽快的同意了,只反复交代了几次让我注意时间,千万不能迟了。 听这意思大概是最迟后天井行就会回来,也就是说很可能兜兜也还会继续回来住。 我很开心的答应了,赶紧就准备定高铁票顺便叫车。 012 出租车上的八卦旧闻 这里什么都好,唯一的麻烦就是出门,就算是打车的话,也得穿过这个别墅区,出了门岗才行。 “需不需要我让小林送你?他一会要出去,可以顺路带上你。” “不用,不用麻烦,我叫车就好。” 能准假我就已经很感恩了,反正也没有行李,走路也不麻烦,大不了晚点到家就是。 葛管家笑了笑,“这里最不方便的就是叫车,这样吧,让小林把你带到大门口,你在那里打车。” 我实在不好再拒绝,于是也就感激地答应了。 临时买只能买一等座,找到身份证和家门钥匙,随手拿了件外套就赶紧去车库外头等着了。 想到可以暂时与这边的是是非非隔断开来,肩头上似乎都轻便了不少。 很快林翔就出来了,他换了套修身的西装,手里提着个公文包,应该是要去办什么正事。 要到别墅区门口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是网约车的司机。 我赶紧下车匆匆跟林翔道了别,就钻进了出租车内。 司机师傅是个很健谈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就憋不住热情,好奇的兜着圈子想要向我打听些八卦。 “姑娘,看你年纪轻轻的,也在里头哪家做事吗?” 我一门心思都在自己要办的事情上,只是敷衍的搭着腔。 “听说里头都是财富排行榜上的人物,家家户户都是单独设计的,啧啧,有钱就是好呀。” “其实可能也没您想的那么好。”这句是真心话。 “嘿,你这个姑娘倒是活的通透,我这人就爱和通透的人聊天。”师傅更加热情起来。 为显示亲近,还真知无不言的和我聊起八卦来,不出十分钟,整个别墅区里大致住了哪些人家、都是怎么发家的、家里的儿女都是怎样的争气或是造孽通通都知道了个清楚明白,信息量堪比年度娱乐新闻排行榜。 师傅见我听的还挺认真,索性彻底放开了,得意洋洋的道,“里头最厉害的是哪家知道吗?井家!” 井家?说的应该是井行了吧,我顿时打起了精神,挺直腰板往前坐了坐。 “井家名气最大,故事自然也最精彩……”师傅看得出我是真的有兴趣了,得意洋洋的卖着关子。 “井家有三个儿子,这里头住的是最小的那个,本来多好的一家人,可惜啊,最优秀的大儿子三年前因为车祸生死未卜,说死了、疯了、瘫了的都有,到现在都是个迷,说起来这该算是灿州城最大的悬案之一了!” 大哥出了车祸? 我真是第一次知道,脑子里突的想起井行之前说过的话,活死人…… 难道传闻都是真的,大哥真的出了车祸? 三年前……那不是我离家的那年么,我记得当年离开前还跟井严哥见过,怎么会出车祸?就算是真的出了车祸,那这车祸跟我又有怎么样的关联吗? 我越想越觉得害怕,不敢错过司机师傅的话,努力振奋精神竖起耳朵等下文。 “这几年井家大大小小出了一堆事,大儿子车祸小儿子离婚,闹的井老爷子身体都大不如从前了,所以说啊,再富贵的人家也都还跟咱寻常小老百姓一样的,福祸相依……” 他这话说的让我更添了几分相信。 照推断,井严哥一定是还活着的,否则按照井行的逻辑,应该一早就捉我回去陪葬了。 如果能找到大哥的话,是不是会把事情弄清楚些呢?可是他又在哪里…… 去问井行吗?恐怕他真不仅不会回答,还会直接我扔无人岛上去…… 我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里头,皱着眉头找不着出路。 师傅的“新闻”还在继续播报,话题已经转到了收尾处。 “不过好在井家这个小儿子也是个生意精,他放下井家传统的地产和酒店业,另辟蹊径搞了个连锁民宿村,正赶上现在时髦的贴近自然,做的是风生水起,我就跟我老婆就去过清凉谷,一晚上三千多都说不出太贵了,因为是真的享受啊!” 他说的正眉飞色舞,也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霎那间就降低了音调,神秘兮兮的说,“你知道吗?传闻,大公子就在某个谷里面疗养呢!” 我听的发了呆,师傅似乎被我这幅样子吓到了,连忙补了一句,“传闻半真半假,就听一个乐。” 我点点头。 听故事的时间过得很快,感觉还没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我付了钱顺便把司机的号码存在了手机里,想着没准以后需要打听什么事的时候能用的上。 车站的候车大厅里,一整面墙都是风景画,山清水秀非常适合缓解眼疲劳,画中山泉边的木屋旁,龙飞凤舞的印了“如月谷”三个大字。 我想起司机刚刚说的井行投资开发的“各种谷”,想必,这就是其中之一吧。 师傅说的没错,井行的确是个生意精,大哥当时也有过类似的评价,平日遇到大事总喜欢问问他的建议,为此,还经常跟老二闹的不愉快,因为觉得单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好在井铎的心思从来就不在事业上,只要有钱有女人,他就心满意足了,基本不会主动掺和家里的事。 可是安菲儿说过,井行跟我抢兜兜是为了继承权,大哥卧病在床二哥花天酒地,他这是在跟谁争继承权呢…… 胡思乱想之际,广播提示暨云站已经到了。 这是个小的在地图上都得瞪大了眼睛找的小城,高铁停靠的时间就只有一分钟,我醒过神匆匆下了车。 坐在回家的公交上,看着路边熟悉的夜景,仿若隔世。 当初选择逃离到这座城市绝大部分的原因是这里物价低,只要能有份工作,一个月挣个三四千就能勉强支撑我带着孩子生存下去。 后来证明,我也确实做到了,尽管还有这样那样的瑕疵。 空气有熟悉的青草气味,这是连在别墅的花园里都闻不到的自由的味道,可惜,这份自由与我而言短暂又奢侈。 下车后步行没三五分钟,我就到家了,这个房子是黎白父母当初为了兜兜上幼儿园有户口买的。 我当然不能白住,坚持拟了份租房合同,每月按时交房租,一千元不算多,勉强够得上这里的平均租金,可他们却总是借着三不五时的给兜兜买些衣服玩具什么的想点子还给我。 这份人情,这一辈子都很难还的清了。 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起来,随意收拾了两件衣服装在包里以便回去有人问起时当个挡箭牌。 才刚停下手,井行的电话就打开了。 “你请假了?”是疑问句,也是肯定句。 “是的,换季了,回家拿几件衣服。”我并不想告诉他我是回来辞职的,反正就算说了他也不见得会相信。 “衣服这么值钱?” “啊?” “为了几件破衣服,孩子都可以不要了?”在他谴责的语气中,仿佛我是一个极度不负责任且自私的人。 我不过是请了一天假,跟兜兜又有什么关系,况且如果真的这么关心孩子,那之前我被他女朋友欺负的是三五天下不了床时,怎么没见他心疼孩子没人照顾呢! 自私的人明明是他!但我也无法与他辩论,我的七寸被他死死的捏着,半点都动弹不得。 “孩子是不是叫井记?是哪个记?记得的记吗?” 我岔开了话题,不想惹得他怒火升级。 “记得?记得什么?记得他有一个好妈妈?” “井行,我不想吵架……想知道自己儿子的名字也不行吗?”我真的有些累。 可能是与他隔在两个城市里给的安全感,说起话来比在别墅里要自在许多。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你还记得自己答应的条件吗?” 经他这么一提,我突然想到,当初他愿意带我回去井家,开出的条件就是放弃兜兜生母这个身份。 我自知理亏,也就不再吭声了。 “一整个晚上的时间足够收拾衣服了吧,林翔明早七点半准时到你楼下。” “楼下?哪个楼下?你知道我住在哪?” 话问出口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愚钝,是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用麻烦,我明天还有事,办完了立刻就回去,不会多耽误一秒钟。” “跟我谈条件,你配吗?” “就算是一般下人也有权利休假吧?”今晚怕是自由的空气吸入过多了,让我的胆子索性一肥到底。 “我再说一遍,林翔明早到,你自己看着办!” 我还没有来及反驳,他就挂断了电话。 我气极了,把手上还没整理完的衣服全都扔在了地上,发泄完之后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慢慢平复。 林翔会如他所言准时出现在楼下,就算我跑走了,那个人也有的是办法让我跪着喊着主动要求回到别墅里头做个最低等的下人。 这是我的命,当初是我想方设法的要离婚,是我瞒天过海的抢走了兜兜,是我欠他的…… 可是,这一切的债,我又该去跟谁讨呢? 角落里躺着兜兜喜欢的一个毛绒玩具,可能是刚刚翻衣服时掉出来的,看到它我突然就想起兜兜的脸,几乎所有的烦躁与不甘瞬间就被抹平了。 为了兜兜,我必须坚持下去! 013 来路不明的信 暂时向现实缴械的我,开始把衣服捡起来,翻出家里唯一的行李箱认真收拾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只要带上我的衣服还有兜兜的玩具就可以了,剩下的都是可以扔掉的,这样将来黎白父母如果要卖房子,收拾起来会轻松许多。 只要井行不松口,我们母子这辈子也回不到这里来了。 等到全部打包整理好,墙上的钟时针已经指在数字十二上了。 躺在了床上我才意识到什么叫物是人非,就好像这栋房子里从前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都被清空了,而是所有这一切只不过是发生在一夜之间。 早上六点五十,手机准时将我震醒,果然是林翔。 我起身透过窗户看下去,那辆熟悉的奥迪就停在楼下。 家里没有吃的,我简单洗漱一下就拎着行李箱下楼了,面对面看到林翔时觉得他脸色有些发白,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应该是疲劳所致。 可不得疲劳吗,从灿州开到暨云起码六个小时,也就是他几乎整夜没睡。 不得不承认井行在折磨人这个课题上是真的极有天赋,其实我坐早班的高铁回去远比开车快多了,不过显然,井行肯定是不相信我,所以才让林翔过来监督。 “你还没吃早饭吧?”七点钟对于小城市,已经很有生机了,路边的早点摊子都已经排的满满当当。 “我带你去吃个早餐,等你休息一会我们再出发!” “三少交代中午之前必须赶到。” “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怎么开车,这么赶万一出事怎么办?”站在自己的地盘上,我显得底气十足。 林翔也不知道是被我的话说动了,还是被我的气势唬住了,也就答应了,只是再三表示自己休息十来分钟就足够了。 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公司楼下的早餐店,那里口味不错,是观光客们来到的暨云的打卡必去点。 其实那里整体环境不算很好,但是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停车场。 从早餐店走到停车场大约四五分钟,到时我可以借口自己吃的慢让林翔想先去取车,趁那段时间上楼把该办的手续办好。 时间短是短了点,可是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去了也就简单道个别顺便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就可以,应该来得及。 按照计划到达早餐店,我点了不少本地特色,跟他一边等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通过聊天我确定了井记确实就是兜兜的新名字,只不过是雨字头的霁,取雨过天晴的意思,看来爷爷起这个名字是有深意的。 我们正聊着,突然我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发现是公司的前台姑娘,潇潇。 潇潇看到我,两眼放光的跑到对面坐下来,拽着我的胳膊情绪激动地问,“舒锦姐,听说你真的要辞职了,为什么呀?” 我哪里能料到在这里会碰见熟人,更加没有料到她张口第一句就把我离职的事情给抖出来了。 算了,反正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没必要藏着掖着。 “是啊,其实我也很舍不得大家。”我担心说得多了会把兜兜的存在牵扯出来,干脆直接跳到感情牌。 潇潇的深情一下子从希望转为失望,叹了口气,转眼看见对面坐的笔挺的林翔。 “哇,舒姐,这个帅哥是你老公吗?” “不是不是,他只是,是我的新同事。”我有点慌,公司里大部分同事都知道我有孩子,但对我的婚姻情况都并不了解,看到林翔很容易就误会了。 还好,重点还算容易就转移开了。 “新同事……舒锦姐你这么快找好工作啦?也是,你这么优秀肯定很容易就更找到份更好的工作,那这次回来是办离职的吗?” 林翔用一副原来如此表情看了一眼,我尴尬地点了点头,就这么点小心思,全都被潇潇戳穿了。 “那你不提前说说,我们好歹给你办个欢送会!” “不用,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再说大家都忙。”我连忙摆手拒绝。 “要得要得!”潇潇更加兴奋起来,“你先吃,我马上回去准备一下,我们大家好好道个别。” 她说完一阵风似的就走,压根不给任何拒绝的机会。 我吓得嘴角都抽筋了,这一闹,还不知道要闹到几点,回去晚了井行肯定不会放过我,别说回去,可能下一秒,林翔就会直接汇报给井行了。 这时候点的东西也依次上来了,林翔看着满桌的早点,并不准备拿筷子。 我也有点心不在焉,用勺子搅拌碗里的辣糊汤,食之无味。 “你去吧,别耽误太久,不然我们……” “好!我保证,最多半小时!”我直接抢断了他的话,包都来不及拿直接跑着离开。 真要等道别派对弄起来就晚了,抓紧过去先把手头上的工作交接了才是正事。 还有些私人物品,当初走的匆忙也没顾上,这次正好一并带走。 刚一进门就听到雷鸣般的掌声,把正想的出神的我吓一跳。 不知道从哪里推出来个小蛋糕,插上了蜡烛,后头围了一圈,都是我熟悉的脸庞。 当初一无所有来到这座城市,是这里接纳了我,而如今我却如此匆忙的离开,甚至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做好交接。 在一片前程似锦的祝福声中,我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办公桌上摆放了很多兜兜的照片,随着它们一个个被收起,仿佛也跟心里的某种东西彻底道别。 我清楚的知道,从今天起,自己失去的不只这份工作,还有儿子的监护权和我的自由。 说起来是为了能陪在兜兜身边,可是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井霁,甚至,根本都已经忘了我是谁。 我怀着满心的悲凉继续收拾东西,拉开抽屉,才发现竟然还有几封信。 随手将它们一并打包起来,三年的时间浓缩在手中这个不大不小的提包里头。 交还了工作证和门禁卡,依依跟同事道了别,收拾好心情朝着停车场走去。 林翔已经把车开到了主路边上,等我系好了安全带直接一脚油门混入了拥挤的车流当中。 “不用担心时间,我可以说堵车了。” 林翔估计看我双双眼泛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安慰了一句。 “三少行要是问的话,可以麻烦你说我是碰到熟人了吗?” “你本来就是碰到熟人了。” 早*的路况不大好,车子一路走走停停开得很慢,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收起来的几封信,便翻出来准备看一下。 一封是信用卡的广告单页,无关紧要。 第二封,寄件人居然是黎白所在的公墓,我赶紧打开来看,才知道原来是黎白所在的那个区域改造绿化之后周边景致发生了写变化,墓区管理处特意发照片过来提示。 照片上绿葱葱一片,看起来生机勃勃。 三年过去了,就连下葬时新植的树都已经能投出一小片遮阳的阴影了。 看到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我才想起来黎白的忌日就快要到了。 按照我现在的处境,想要请假去给黎白扫墓应该是想都别想的事情,可是二十多年的友情,加上黎白父母这三年的帮助,都是我无法抛诸脑后不管的。 我轻轻叹了口气,将照片仔细的收在包包的隔层里。 剩下的一封信寄件人写的龙飞凤舞,地址栏也是空白,让人认不出也猜不透来源,可是收件人那栏我的名字又写的工工整整,实在有些奇怪。。 我打开一看,居然就只有几张风景照,看着像是山清水秀的旅游地。 我第一反应竟然是挺适合开发民宿的,看来真是被健谈司机给洗脑了。 不过寄风景照给我是什么意思呢?旅行社的宣传手段吗? 我翻了翻信封,里头空空如也,再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了,为防万一,还是将照片先收起来吧。 “你困吗?” 车即将上高速,我开口打破车内的安静。 “怎么说?” “要不然我帮你开一段,你好休息下。” 感觉林翔的一对眼睛都快要成斗鸡眼了,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的路,看起来有些怕人。 “你会开车?” “开过,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坐在副驾驶。” 林翔估计是真的累了,也没再推辞,就近停在服务区里就跟我交换了位置。 还好,没离婚之前和井行住的别墅公用车也是奥迪,因而开起这辆新车也还算顺手。 “我可以听歌吗?我开车比较习惯听歌。” “随你喜欢。” 连上蓝牙,音乐缓缓流出,林翔在边上盯了一段时间后也就放心的睡着了。 工作日的高速并没多少车,我麻木地踩着油门朝着前方开,感觉自己正与过去加速剥离。 “进服务区换你休息吧。” 林翔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眼睛不再发直,语气也恢复了正常。 我点头,将车子拐进服务区,换到副驾驶位置上第一时间就关掉了音响。 “没事的,我不嫌吵。” “都听了两轮了,有点腻。” 手机里的歌单从离婚期就没更新过,每一首都能让我回想到从前的时光,有种难言的忧伤。 014 拜托帮帮我 关了音乐我就靠在副驾驶上木楞的看着窗外,极速飞过的树木好像催眠影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我催睡着了。 没想到醒来后却发现眼前的画面是完全陌生的,我看了下手机,这个时间应该早都上绕城高速了,但是怎么还感觉还是开在山区里头。 “这是哪里?不是要回去吗?” “这是去如峰谷的路。”林翔满脸平静,看都没看我一眼。 “如峰谷?三少不是让我们回去吗?”我突然对他产生了陌生感。 “刚你睡着的时候三少来电话了,说今天先安排你给安小姐做一天助理,明天再回去。” “给安菲儿做助理?”昨天电话里听井行的语气,恨不得我立马走着回去,怎么今天就变了,变成晚一天也可以了。 当安菲儿的助理…… 他明知道安菲儿有意针对我还这么安排,看来,在井行心里,就非得让我受折磨才能开心。 我知道即使找一堆理由拒绝也是徒劳,干脆就不在做声了。 林翔幽幽的解释道,“今天安小姐在如峰谷拍宣传片,估计是想让你帮忙打打下手。” “她是大明星,身边有那么多工作人员,我能帮什么忙?昨天三少来电话时很着急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事?”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处境莫名让我回想起之前在碧然湾的场景,当时也是林翔突然出现,着急的说要带去见井行,可后来责备他办事不利的却是安菲儿。 心里感觉到隐约的不对劲,我死命地盯着林翔,生怕错过他任何一点面部表情。 没想到林翔只是微皱下眉头,“应该是吧,我也只是听吩咐做事。” 看来打听不出什么了,我也懒得再去猜测,反正木已成舟,管他好的坏的,就当是出来散心了,绵延不绝的青山和蓝天白云,总比池子里脏污的锅碗瓢盆美丽。 路边的指路牌提示,距离如峰谷还有两公里。 这应该是新开发的景区,因为好像没什么名气,一路上都没怎么见到有车辆进出。 大约是井行新投资的项目,准备要正式推向市场了,才会找安菲儿来拍宣传片。 虽然我很不喜欢她,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光是想象身姿妩媚的安菲儿站在这自然风光之中拍摄照片的样子,就已经有足够的宣传效果了。 到了门口被敬业的保安拦了下来。 “第一次来?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 “是,这是安小姐的助理,我送她过来。” 保安并不相信,林翔打了通电话,我们才被放行。 往前开了没多久,就看到好些大巴车和高级保姆车,拍摄场地到了。 林翔停好车后,把我引到当中最大的那辆保姆车跟前停下,轻轻叩响了门。 “安小姐,苏悠到了。”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大概是安菲儿身边的工作人员。 林翔答了声好,随即跟我道别,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跟逃跑似的。 山里的温度还是普遍低于市区的,我站了没一会儿就打了个喷嚏,没想到惊动了到里头的人。 车门应声而开。 “你这个歹毒的下人,凑这么近打喷嚏,是想把感冒传染给我吗?” “我没感冒,鼻子有点痒而已。” 几次下来,我发现自己面对她也已经没有最开始那种本能的惧怕了。 反正她的目的就是把我赶出别墅,这里又不是别墅,这么多人在,也都知道我是被叫来帮忙的助理,左右也不能直接把我抛尸。 至于折腾,就随她开心好了。 兜兜这几天不回来,倒是让我少了许多压力,能有功夫耐心周转应付。 “少在这狡辩!我可没有井行的耐性,你马上给我滚去15号别墅把风衣拿来!” 这话都把我听蒙了,井行的耐性,井行什么时候对我有过耐性…… “什么样的风衣?”我没工夫思考那么多,心想着比起呆在这颗巨雷身边,还不如去取衣服。 “门口衣帽柜里挂着的那件,我警告你,三点之前必须送回来,否则耽误了拍摄后果自负!”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我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景区标识上印了如峰谷地图,顿时明白她为什么要限制一个小时。 15号别墅距离我所在的位置足足有4公里,其中一段还是山路,一个小时?我只怕自己都还没走到别墅…… 这个女人折磨我的手段真是推陈出新! 崩溃归崩溃,她口中的那个责任,我可是负担不了的。 因为用脚趾头都想得到如峰谷肯定井行的产业,耽误他赚钱这罪名我这小身板可扛不起。 原本想着就算没开业也好歹是个景区,哪怕为了工作人员移动应该也会有小交通吧,可惜别说小交通了,连路标都是有一个没一个的,我跑了没多久就迷路了。 本来我方向感就欠佳,在这种四面皆风景的地方,只觉得前左右都是路,可就是不知道哪条路才是对的。 昏头昏脑的又走了一会儿,不仅没找到出路,还感觉自己迷失的更深了。 都怪刚刚走的匆忙,没有把地图预先拍在手机里头,现在不上不下的又能找谁求救呢? 林翔?,不行……刚刚进来时分明听他和保安说了是第一次来。 安菲儿?不靠谱……我连她电话都不知道,而且她这么讨厌我,知道我找不到路估计开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救我? 还能有谁呢…… 我把通讯录来来回回滑了三次遍,最终还是停在井行这一页上。 可以找他吗…… 我实在不敢想象跟他说自己迷路了会得到怎么样冷嘲热讽似的回复,可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能看到希望的人了。 算了!这是为公又不是为私,再说是安菲儿说的,万一耽误了拍摄,损失岂不是更大,我这是在止损! 为自己敲定了这么一个十分站得住脚的立场之后,我一狠心拨下了井行的号码。 通话提示音响了四五声都还没有任何反应,等我都已经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听筒里传来了冷漠的一声喂。 “喂,是我!我……”我急匆匆的重又接起来,一下子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没话说就挂了。” 井行冰冷冷的态度基本上已经预示了我的命运。 可没办法,现在的处境让我不得不让脸皮更厚实点,还好不是面对面,少了许多尴尬。 “我迷路了,可不可以麻烦你给我一个工作人员的电话。” 井行可能是被我不自量力的求助气的,竟然笑出了声。 “迷路?舒锦,你的套路可真是层出不穷。” 我哪有什么套路,这一切还不都是拜他所赐…… “不是你安排我来如峰谷给安小姐当助理么,这里路牌太少,我……” 我还没说完,就被他抢断了,那语气听起来也不像是装的。 “助理?我安排的?” “难道不是吗……” 或者我的怀疑是对的,林翔果然不正常? 可惜,只是短暂的停了一会儿,井行就默认了我的问句,我也只当他是事情太多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继续求助。 “我要去别墅帮安小姐拿衣服,现在应该走了一多半了,你方便的话随便给我一个工作人员的电话,我得赶在三点之前回去,不然耽误了拍摄影响的也是景区。” 又是长久的沉默,时间长到我都怀疑井行根本是把手机仍在一边没听见我说的话。 “喂?” 再这么耗下去把手机耗没电才是真的麻烦大了。 “站那等着!” 井行冷酷的下了命令,没再多解释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这什么意思,是不管我,还是安排好了让我原地等救援? 半山腰上海拔高风也很大,呼呼的吹出一阵阵响动,吹在人身上开始是凉爽,慢慢就变成冷飕飕了。 尤其一个人站在这,周围一点动静都能幻想出无数意外的场景。 我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两点三十二了,不知道井行说的等到底是多久,我焦急的一会儿点亮一下屏幕,一会儿点亮一下屏幕,期盼时间能过慢点。 终于,在四十一分的时候,一辆景区的电瓶车开了过来,我正思考是不是来救我的时候,车就在面前停下了。 “是苏小姐吗?” “是!”我拼命地点头,心里默默为自己打电话给井行的决定拍手称赞。 “你好,我是如峰谷游管部的负责人,杨建亦。” “杨经理,您好,辛苦您了。” “苏小姐客气,应该的。” 我攀上电瓶车,*还没坐稳就赶紧说,“还得再麻烦您送我趟15号别墅,我得去取个东西。” “当然,三少交代了让我听您吩咐。” 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看来井行今天心情实在不错,大概是提到如峰谷的缘故吧。 “太感谢了!” 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开始东看看西看看,认真欣赏起美景。 突然,我发现山顶上还有一座独栋别墅,那房子跟一路上看到的都不太一样,就指着那栋别墅问杨经理,“山顶上的别墅怎么上去呢?” 015 神秘的山顶别墅 “直升机,当然您也可以选择步行!” “呵呵,不用了,爬的上去我也住不起。” 杨经理被我逗乐了,说,“那栋别墅是我们这最贵的,面积最大、装修最好,当然,私密性也最佳。” 坐落在那种地方,私密性想不佳都难吧…… 电瓶车一路兜着圈子往山上爬,杨经理被我的好奇心打开了话匣子,一路热情的介绍起整个山谷的特色。 窗外的风景一时树林密布一时又平坦开阔,的确很有看头,可以想象,等到了秋天,红叶染上色之后,蓝天白云、清风碧水,简直人间仙境。 我左右环视,无意中回头瞥了一眼,心跳即时停了半拍。 这个角度! 这片景观! 不就是我收到的照片中的风景么?! 我赶紧把包打开,翻出照片,比在半空中反复对照了即便,更加确认了就是这里! 还有其他两张照片,也是这里的吗? 我没有时间也摸不出方向去一一求证,看着杨经理的背影,我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车又再开了五分钟左右,终于来到15号别墅跟前。 刚一停稳,来不及拿衣服,我赶紧站在驾驶室边上,把另外两张照片递给了杨经理。 “杨经理,麻烦问一下,这两张照片里是不是也是咱们这儿的风景啊?”我的心脏砰砰跳的厉害。 杨经理并没有太怀疑,笑眯眯的接过,稍加辨认便回答道,“还真是,这张是8号别墅那边,这张是21号别墅附近,在背面那条路上所以刚才我们没有路过,苏小姐你眼力可真不错。” 由于景区还没开放,所有的别墅都没起名字,只有简单的数字标记,听起来还真有些混乱。 “哪里,朋友寄来的,我觉得很漂亮,刚刚一路看过来总觉得眼熟的很,原来真的就是这里。” 表面上笑嘻嘻的我其实内心已然开始翻江倒海。 是谁给我寄的这些照片? 为了让我知道如峰谷的存在? 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突然我想起来出租车司机说的话,他说井严现在生死未卜,坊间传闻他可能在一个井家的某个谷里养病。 难道,大哥……大哥会就在这里? 我被自己突然涌现出来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可它一旦被放出来了就好像洪水猛兽一样,完全无法控制。 我突然有点感谢井行的新女朋友,感谢她把我使唤到这里。 也许,所有折磨的源头都在这里,只要我能想见到大哥,就可以向他问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按照大哥的品行为人,我相信他会理解我,起码会愿意帮我劝劝井行,放过兜兜也放过我…… 杨经理还没有觉察到不对,兴致满满的跟我介绍照片上的风景。 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思已经完全放飞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别墅拿的衣服、什么时候上的车、什么时候竟然就已经回到了拍摄地。 因为杨经理的帮忙,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卡在三点完成了任务,为了方便联系,我主动存下了他的手机号。 刚存好了号码,正要去送衣服,远远就看到安菲儿已经站在保姆车边上往我这儿看了。 看见我注意到了她,极明显的翻了个白眼之后双手环胸靠在*底下的躺椅上,等着我送到跟前。 “你真厉害啊!到哪都能招惹上男人!真是下贱!” “我迷路了,求助一下而已。” 我知道,越是当回事她就越会不依不饶。 “哼!求助,孤男寡女的谁知道你们在山上做了什么?” “你别乱说,三少知道!”看她这口无遮拦的架势,我只有赶紧搬出井行来,希望可以堵上她的嘴。 边上围了这么多人,有摄影团队的也有景区的,我就算了,总不能连累杨经理白白被侮辱。 没想到她听了这话,神色大变,上来就扯着我的头发往保姆车里拽。 我一下子没来及反应,竟然就这么任由她拖着上了车。 嘭得一声门被关上,我整个人重重的撞进去。 保姆车里空间终归还是不如井行的别墅款宽敞,胳膊肘正巧撞在桌角边,疼的我差点叫出声。 “你不用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这里没有男人,没人会心疼你。” “我没有!”明明是疼得,被她这么一说,觉得自己特别不堪。 “没有?那你说说,你就是井家一个下贱的仆人,凭什么井行会帮你?” 她说着就又扬起手准备开打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能先服软,毕竟惹怒了她,吃亏的只会是我自己。 “因为你啊!” “我?”果然她听到这句话,手瞬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因为我说我是去帮你取风衣的,可是不小心迷路了,三少担心时间耽误太久你会着凉,所以才安排杨经理过来接我的。” “三少知道你在这没说些什么?”她的语气软了下来。 我对自己之前的猜测更添了几分确信。 看来叫我过来这里果然是安菲儿的主意,只是令我诧异的是林翔居然会帮她。 即便到别墅的时间并不长,不过我也知道林翔是跟了井行三年的司机,别墅里每个人都对他的工作和为人倍加肯定,井行也非常看重他,日常出行几乎都是让他跟在身边。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有理由为了老板的女朋友背叛老板吗? 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这里面一定还有很多我不了解的。 但是就目前而言,我得要警醒自己在林翔面前不能过多得袒露想法,以防止这为安菲儿免费提供了一个攻击我的新武器。 噔噔—— “菲菲,导演说半个小时后开机哈。” 对话被车外头的声音打断了,听来人对安菲儿的称呼还有说话时轻松的语气,应该是摄影团队的某位总监。 果然,安菲儿的脸虽然还是阴沉着,可语气却温柔极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好!” 演员不愧是演员,切换只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应付完了外头的人物,她才又腾出精力来对付我,不过被刚刚这个插曲打岔之后,气氛已经被破坏掉了。 安菲儿不小心流露出的心虚已经被彻底藏了起来,对我的态度也恢复到惯常。 “滚出去!”她踢了我一脚,示意我从保姆车里面消失。 我巴不得,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起身,一个用力才发现刚刚撞的那一下还真是蛮狠的,稍微牵扯到就痛的厉害。 没办法疼也只能忍着,别说是身体上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突然出现的疼痛,就连精神上就都开始自觉的自我安慰了。 疼就疼一下吧,好歹可以离开这个女魔头了。 “站住!” 还没来得及放心,身后就又响起了那个令人惧怕的声音。 并没有平常的尖利,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平平淡淡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字都好像打在我的七寸上。 “你怎么会有井行电话的?” 这个问题来的太突然,我压根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想到要怎么答。 难道应该借此机会验证一下自己的怀疑,就说……是林翔给的? 几秒钟的功夫,我的脑子里应该飘过了无数条回答,只是现实是一句都没说出口。 还好我现在背对着,她看不到我精彩又复杂的眼神,只要保证背影不至于出卖心虚就足够了。 “我警告你,别想打井行的主意!” 没等到我回答,对方就先耐不住了,可能井行才是她不可触碰的七寸。 我没作声,手才扶上门把就又被叫住了。 “听说你厨艺不错?” “家常菜水平而已。”我仿佛猜到她要接下去说些什么。 “巧了,我就喜欢吃家常菜,今晚就尝尝你的手艺好了。” 果然! 我没法拒绝,只能点点头。 “15号别墅,我要你走上去!” 煮饭不是难事,走路更不是难事,更何况,我现在正缺一个单独兜山的借口。 这回我长了记性,记得拍下景区整体导览图,根据标记的位置一路上去很容易就找到了杨经理提到的那两栋别墅,周围某个角度的景致也都不出预料的跟照片上一模一样。 一圈下来,我的体力也基本见了底。 前段时间经常生病,又很少运动,今天猛地提高了运动量,还真有点抗不住。 我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对照着地图熟悉每栋房子的位置,尽量让自己记住,以防万一再出点什么意外不至于再把自己弄的迷路。 山谷里的太阳慢慢开始往西边滑,阳光由头顶改成从背面照过来,不刺眼还有些暖烘烘的。 如果真是来度假的那该有多幸福啊…… 突然,一阵噪声打破了这份久违的静谧,抬头就看到一架小型直升机伴随着巨大轰鸣向山顶的方向开去。 看来这个山顶的别墅是真的很好,还没正式对外营业就被有钱人看上了。 我一边走一边思考起那封匿名的信笺,寄信的人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在暨云的工作单位,甚至,还极有可能了解我的过往。 只是,他为什么要发这三张照片给我,是有意要把我指到如峰谷来,还是警告我别想瞒住自己跟井家的关系。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好想听见有人在叫喊,仔细辨认后才发现原来是杨经理在叫我。 016 破案好玩吗? “好巧啊,又遇见你了!”杨经理笑着问我,“又迷路了?” 我礼貌的笑着摇了摇头,看他朝我走过来。 “景区还没正式开放,不算安全,我送你去目的地吧。” “不用,我边走边看看风景,挺好的。” 安菲儿要求我必须自己走上去,要是再被她发现坐车指不定又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这边要装指示牌,马上会有人来施工,可能不大方便散步。” 原来是担心我散步影响施工。 “这边好像极少会有人徒步上山,也需要装路牌吗?” 这一路走上来除了零星几个工作人员基本没有看到任何外人,那三张照片的拍摄者很大概率就是景区内部人员,或者,是井行的人。 杨经理当然不会明白我问题背后的意图,只是继续乐呵的回答道,“最近徒步运动很热门,万一以后来个驴友团之类的真就不好说了,还是防患于未然比较好。” “你还是去15号别墅吧?” 话说到这份上,我如果再要拒绝也实在说不过去了,就点了点头。 跟着杨经理走到车跟前我才有些疑惑怎么是私家轿车,可车窗里杨经理已经矮着脑袋热情的招呼我上车了。 我想了想,拉开后座的车门。 还没来及迈腿上去,车厢里蹭地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我就往里拽,我吓得腿脚一软,结果因为乏力反倒更加顺利的就被扯进去了。 这下死了…… 彻底被黑暗侵蚀前,满脑子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等我醒转过来的时候发现周围漆黑一片,彻底恢复了知觉之后才慢慢弄清了自己现在的境遇。 眼睛应该是被蒙上布了,因为不管怎么睁大都只能看见黑,双臂被紧紧的缚在身后无法动弹,身边好像坐了人,隐隐能感觉到呼吸的动静和难闻的烟草气息。 综合所有这些情况,理智告诉我,我被绑架了。 窸窸窣窣一阵后,我被人拖着站了起来,因为毫无准备,整个人踉跄着直接就要往前倒下去,还好被边上的人紧紧箍住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七拐八绕脑子都要发昏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双臂似乎解放了。 我尝试着动了一动,确认自己是真的被解绑了。 有几个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突突地,好像要跳出喉咙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极度的恐惧还是因为长时间的束缚导致手脚不灵活了,整个人就这么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半天,动都不敢动一下。 “手断了?” 安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感觉到自己身体本能的一颤,可是心却慢慢平静下来,第一次觉得这个声音是如此的有安全感,所有的恐惧、怯懦、悲凉以及绝望都因为它而通通消失殆尽。 是井行。 我扯下眼罩,明晃晃的灯光刺得眼泪奔涌而出,我只能赶紧低下头缓解不适,心里的恐惧慢慢被愤怒取代。 “这是哪?你要干什么?” 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说起话也来冰冰冷冷,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应该是我问你想干什么吧?” “井行,你是不是跟演员谈恋爱谈久了把现实也当成戏?”我气急,狠狠的将手中的黑布眼罩扔在地上,“这算什么?绑架吗?” “那你呢?破案的戏码是不是很刺激?”他似乎并没有生气,又好像是在暴怒的边缘。 这句话好像一盆冰凉的水,兜头浇在我身上,让我极速冷却下来。 他什么都知道了…… “杨经理告诉你的?”我直勾勾的盯着井行,语气冷静到自己都害怕,“还是照片是你寄的?” 他没作声,我只当是默认了。 可我实在不明白他这么做有什么意思,故意耍我,然后像现在这样当着面羞辱我一番? “舒锦,看来你到现在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他一步步的走过来,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只能看见他的胸膛,一丝起伏都没有,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心的怪物。 “当然清楚,我是兜兜的妈妈。”我突然就觉得受够了。 他一下子捏住我的肩膀,力道越来越大,像是要把骨头捏碎一样。 “我说过,不准叫他兜兜。” “那我叫他什么,黎子希怎么样?” 可能是今天一整天受的刺激太多了吧,看着他逐渐失控的样子,我竟然觉得好笑极了,甚至算得上我近段日子以来最痛快的一次。 “我警告你,别对我用激将法,”井行咬牙切齿,“没用!” 真是言不由衷的典范…… “那你也别想把兜兜从我生命里删除,没用!” “是吗?”他突然笑开,笑容阴森恐怖,“你要不要去公安局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黎子希?” “或者,让儿子自己选,看他是认你还是认我?”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样的表情,可能惨淡极了吧,因为井行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 “舒锦,我早提醒过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是啊……他早提醒过的…… 我的定位,是井家的下人、兜兜的保姆、他报复泄愤的对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突然陷入了无边的绝望,脑海里好像跑马灯一样闪过这三年间所有的画面,沙画一般的出现再消失,转瞬之间,一切都好似一场梦,而眼前这个人,就是这个梦的终结者。 万箭穿心,原来言语远比身体的惩罚更加狠绝。 “不是的……兜兜是我的孩子,我是他的妈妈……” 我听见自己梦呓一般的喃喃声,也不知是在反驳对方还是在自我麻痹。 “我早说过,背叛井家,会是你这一生最错误的决定。” “我没有……”我颤抖着解释,以失败者的姿态。 “你没有?那怎么解释黎子希这个名字?” “欠黎白的,我……” 这个名字成功踩到井行的痛脚,他发疯一般的把手里的电话向我砸来,机器擦过我的脸笔直的撞在墙上,把一副油画的画框直接砸裂了,玻璃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也让我终于彻底回过神来。 他的脸色白的吓人,脖子却通红一片,双手紧握成拳,手臂上青筋毕现。 我害怕极了,喉咙里干的要裂开一样。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突然有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叮玲玲的清脆极了。 愣了几秒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是我的手机在响。 低头才刚按下通话键,安菲儿尖细的声音就急不可待的传了出来。 “你又跑去跟哪个野男人厮混了,还不死回来做饭?” 我这才想起来做完饭的事情,都已经这个点了,难怪她会炸毛。 “我该回去做饭了……” 没办法,我连自己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不服软大概这辈子就被关在这里都是有可能的。 井行迟迟不出声,似乎是还在缓和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踩了个巨雷,只能等着他消气之后再下令把我送出去。 至于是跟来时一样绑着出去还是光明正大走出去,都无所谓了。 安菲儿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每次接起来就只有咒骂声,我开始还能好言好语的解释说是自己迷路了,马上就会赶回去的,几次下来也懒得再搭理了,就随手机响去,反正吵的也不是我一个人。 等了约莫有头十分钟,井行终于动了,他走过去,弯腰拾起地上的手机塞进口袋里,也不管我,自己就走了。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琢磨着现在是怎样,是风暴解除了还是被扔在这了? 还没琢磨出头绪呢,就看见两个黑衣人进来了,慢条斯理的替我戴上眼罩又一人一边锁着我的胳膊把我往外送。 七拐八绕又是走又是车的路程之后,我被扔下了车。 摘下眼罩环顾四周,原来还是之前上车的地方。 井行这人,做事可真是够绝的…… 手机还在响个不停,吵的人烦躁极了,我于是干脆直接关机,一门心思放在爬山上,哼哧哼哧走的带劲极了,没一会儿后背就渗出了汗。 流汗使人清醒,清醒到脑子里只剩下刚刚井行那张惨白的脸。 印象中,认识这么多年这样的脸色除了今天也就见过一次而已,那次是我们正式签字离婚的前一晚。 也跟今天一样,以他强压下怒火离开而告终。 再之后,我们就再没见过面,连离婚协议书都是他签好了差人送给我的。 想到这,我突然非常害怕,害怕从今天起自己再也回不去那栋别墅、再也见不到兜兜了。 我飞快的就下定了决心,决定等过了今晚,明天一早就找井行认错,哪怕跪地求饶都行! 15号别墅门外,有几个姑娘在来回踱步,一脸绝望的样子,她们远远的看到我,表情立即明朗起来,一齐朝我跑来。 我认出她们其中有两个,是刚刚在保姆车上给安菲儿端茶倒水的小助理。 看来是把我当救世主了,替她们受死的那种。 “苏悠姐,你怎么才来呀,菲儿姐都等着急了!” “是啊,快快快,食材已经全都准备好了,赶快进去吧!” 017 有没有人能救救我…… 几个人咋咋唬唬的向我描述安菲儿现在有多么的生气,说她累了一天已经饿的受不了了,又说她只要一饿心情就会不好,让我一会进去要注意态度。 我心里只有冷笑,我都来了,她哪还会只想吃饭,怕是要吃了我才能解气。 深吸了一口气,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跑进了客厅,安菲儿果然坐在沙发上等着,脸已经气的通红了。 还好我刚刚真的是一路跑上来的,满头的汗还算能提供一些佐证。 “对不起,我迷路了,马上就去做饭!” 还没来及迈腿,就被她喝止了。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敢挂我电话,还关机?” 我掏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按了几下,摆出满分的冤枉解释,“手机在山里一直信号不好,之后就没电关机了。” 幸好刚刚关了机,否则光凭信号不好肯定无法让她满意。 我的庆幸还没持续够十秒钟,手机就被她一把夺走了,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开机音乐就响了起来。 “没电了?”她冷哼了一声,“你当我瞎吗,百分之七十五的电量,满格的信号!” 我哪里想到她会突然变得这么精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坚持刚刚在山里的时候确实没信号,而且因为温度过低手机确实关了机。 她压根没搭理我,仍然摆弄着手机,我紧张极了,无比后悔为什么没给手机设置密码。 慢慢的,她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更红了,连眼睛里都染上了血丝。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人呢?!” 安菲儿突然大叫了一声,我还没来及反应,第一鞭就已经在身上开了花。 锥心刺骨的痛从后背某处迅速扩散开来,好像上身被人拦腰砍断了一样,冷汗刷地一下就从额头上落了下来。 惊雷一般,安菲儿标志性的嗓门在上方炸响,吵得耳朵好像要溅血了一般。 “还敢说你没有*男人,说!你用什么手段骗到井行电话的?你们之间这么多次通话又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看了通话记录…… 我还没想好回答的话,第二鞭就又抽在了身上,后背一整片都麻麻的,好像着火了一样。 “你还真是不要脸,是不是觉得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会中你的烂招?” “井行也是你配招惹的吗?信不信今天就算把你打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浑身上下烫的厉害,想说话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喉咙里隐隐有股血腥气漫上来,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呕吐。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身,绝望的担心自己如果真被打死在这里,再也见不到兜兜了该怎么办。 不行!我不能死!兜兜都还没认出我,我不能就这样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死掉! 我想要抱住安菲儿的腿,求她停下口中的命令,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够不着,越够挨的鞭子就越多,最后只能学着刺猬一样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 门边上站着的小姑娘早已经吓得瑟瑟发抖,极小声地提醒“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可是安菲儿早已经气红了眼,命令一句比一句急,连续几下之后,连负责动手的男人都犹豫了。 我到这会才知道,原来挨打这种事也是有承受极限的,超过极限之后,好像就不会再有痛感了。 眼前蒙着一层血红,模模糊糊的看见门口有个人冲进来,那抹红越来越浓,直到彻底盖住我所有的意识。 梦里好像有人在叹息…… 梦里好像有人在吵架…… 梦里好像有人在哭泣…… 等我用尽全身所有力气睁开眼时,又看到了熟悉的江医生。 他看见我醒了,也不惊奇,继续自己手里的活,淡定的向我说明病情。 “这次有点严重,伤口感染引发了高烧。一时半会好不了。” 我脑子昏胀的厉害,反应极慢,他的话只来得及听懂几个单词,比如严重以及,好不了。 我张了张口想说谢谢,可是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只好换成点头。 “伤口遍布整个后背,所以我安排了一个女医生和一个女护士负责照顾你,要想早点好就得配合。” 果然是有点严重,之前一个女护士就足够打发我了,这次居然还多了个女医生…… 我想问问要多久才能好,时间太长了可不行,兜兜如回别墅了,我还得照顾他呢。 江医生好像蛔虫一样,也不知怎么的就看懂了我的想法,极冷淡的为我解答了。 “配合的话差不多一个月。” 一个月?那怎么行! 这个答案刺的我瞬间回血了至少一半,趴着的身体不能动,就只好四面八方的转动眼球观察周围环境。 “别看了,在我私人诊所。” 这下子我真是打心眼里佩服江医生了,看来他不止可以做大夫,这身好本领都足够当个心理医生了。 我努力用右手比了个大拇指,冲着他眨巴了几下眼睛,他笑了笑,说,“是我该佩服你,人家都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大大难。” 我撇了撇嘴,做出一副倒霉的样子。 江医生递过来一杯水,把吸管塞进我的嘴里,顺便给了一句非常绝情的评价。 “演技太差!” 干裂的嗓子被水浸润之后立刻恢复了生命力,虽然声音有些吓人但是好歹能说出话了。 ”江医生,我可不可以回去休养啊。“ 兜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万一他想吃什么东西怎么办,只要能回去,就算不动手做,也可以把方法教给其他人。 “回去休养也行啊,只要井少愿意为出诊费买单。” 听了这话,我立马就灰心了,指望他怎么可能,现在的他可能还巴不得我一辈子就这么趴在床上,这样,就没人会去其他,更没人会跟他争兜兜了。 “怎么?不好意思开口?” “不是……”是没有立场才对。 我自己撒的谎、自己没设的密码,现在,只有自认倒霉。 “要不然我出去帮你说?” “不用……”我丧气地回答了之后脑子才突然反应过来。 出去说?难道井行也在这?! “江医生,”我的声音抖的厉害,“是……谁送我来的?” “井少啊,他抱你过来的,大半夜的浑身是血,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命案呢。” 井行?抱我过来的? 我的脑子估计是有点缺氧了,梗的转不过弯,猛然回想起昏迷前一刻跑向我的那个人影,原来那是井行? 这是什么剧本?担心自己女朋友惹出命案的男人强忍不适救前妻吗,未免太过于刺激了…… 我胡思乱想的功夫,江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面回来,笔直的站在床边,笑眯眯的说,“恭喜你,井少同意了,说出诊费从你工资里扣。” 我呸!什么工资,我根本一毛钱都没见到过。 再说了,我都还没问他那个蛮横不讲理的女朋友要赔偿金呢…… 井行的火气估计还没消,一直没进来,我也就一直没机会跟他讨要赔偿金。 我的运气不大好,还没来急被转回别墅里就接连高烧了好几回,江医生担心会出问题,坚持留我在诊所治疗。 经过反复n次的高烧和没日没夜的调养,我终于拿到了含金量堪比cpa的出院通知单。 “希望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 “我比你还希望!” 来的时候没有任何行李,出院倒是两手满满,各种药片补剂软膏塞满了几个购物袋,满满当当的不留一丝空余。 并不意外的,站在门口等我的是林翔。 和煦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但是我却仿佛看见了他身后暗藏的黑洞。 趁他将袋子放在后备箱的功夫,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犹豫了几秒钟又换到了后座。 没想到,我还是失策了。 后座已经有一位顾客了,而这位顾客不是别人,正是井行。 可是门都已经打开了、人也看到了,我总不能再改回副驾吧,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坐了进去。 车子开了好一会儿,井行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完全把我当空气。 我却不怎么能坐得住,后背上的伤还没痊愈,现在靠坐在车上,即便路况再好、座椅再软都没法让我不难受。 手机之前被安菲儿砸坏了,连个转移注意力的玩意儿都没有。 我越坐越难受,努力隐忍了好一会儿实在是不行,只要不停的改变坐姿,尽量让背部不要直接接触到座椅。 突然,井行动了一下。 前后座之间的挡板慢慢升了起来,将我和井行隔在了一个单独的空间里。 他往边上挪了挪,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递了过来。 我本能的接过才发现是手机。 这什么情况,补偿吗…… “坐着难受就趴着,别动来动去,碍眼!” 原来他没能完成把我当成空气,这不,还能感觉到我“聒噪”的动静呢。 这其实是个求和的好机会。 我本来正愁回去之后得想个什么法子才让他忘了之前的怒气,至少不要牵扯到兜兜,没想到才刚出院就有了机会。 018 闹够了没有 “没事,只要不碰到就还行。”我答道。 井行突然笑了,笑的着实令人恐慌。 “你笑什么?”我心里没底,语气跟着明显底气不足。 “你不是聪明伶俐吗,就想出那么个蠢借口?” 我听的更加莫名其妙起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中的手机,猛然反应过来这是在说我跟安菲儿撒谎的事。 当面揭人伤疤,可恶的极致。 我转过脸,懒得搭理他,为自己刚刚竟然还幻想和平共处而感到恼火。 “井霁这段时间会住在老宅……” 他突然又冒出来一句,并且明显知道这是我最关心的,故意说一半就打住,等着我举白旗。 这臭烂的个性,活该他找个这样的女朋友! 想起他那个罪魁祸首女朋友,我就气火攻心,可是为了多听到一点兜兜的消息,又只能隐忍不发, 纠结之下,表情一定难看极了,因为我看见他的脸,也实在称不上好看。 “兜……哦不,井霁要在碧然湾住很久吗?” 我没打算在名字在再触他的霉头,只是改口的确需要时间。 还好他似乎并没有在意,只是瞥了我一眼,还是一如既往做的端正、直视前方。 “爷爷身体不好,难得开心。” 听他提到爷爷,我莫名的有些心虚,脑子里还深刻的记得他说过爷爷被我害的身体每况愈下。 当时我忙着着急上火,没时间考虑,现在想想,大约真是因为我们离婚的事情伤了爷爷的心。 “爷爷他……” “饮食有专门的人照料,你回去把他爱吃的几样做法写下来,我带回去。” 关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井行抢断了,他大概是真的不想我再跟井家任何人扯上关系了。 可是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放下兜兜…… 沉默了半晌,只答出一个“好”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车窗外的风景慢慢开始熟悉起来,我知道,永不了多久,就要回到别墅了。 井行的态度已经松动了,不用我硬拗着自己服软去求他不要隔断母子情深,我的目的如此轻易的就达成了,可是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开心。 大概,这算是一种补偿吧,我用满背的伤换到了井行的同情,让他同意用儿子为自己女朋友的罪行买单。 远远地已经能看见别墅的红顶的,井行按下开关,隔板嗡嗡的降下来,一切都还跟刚刚没有区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下车后,没想到等在门口迎接的居然是安菲儿。 她无比热情的过来开门,我无处躲避,只能在黑脸之中下了车。 难得,她今天真是转了性了,居然一句都没骂我,只是赶紧调整好表情去迎接井行。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肯定是因为对他居然把安菲儿排在比兜兜还重要的位置而感到生气! 井行不在意,任由这个小女朋友挽着胳膊,进到别墅里头。 从我把手写的菜谱教给井行之后,一连好多天,都没有见到过他的人影,兜兜也一直没回来。 诺大的别墅里,只有安菲儿每天打卡签到一样的准时出现,一呆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别墅里的佣人们对井行长时间不回来并不感到意外,却都很新奇少爷不在大明星居然还每天过来报道,并且更加出奇的是竟然从来都没发过火。 终于,议论了几天之后,所有人达成了一致,押宝一定是她得罪了自家少爷,所以每天来这里眼巴巴等着井行回来求原谅。 我没功夫跟着他们研究这些八卦,只是一边养伤一边焦急的盼着兜兜回来。 终于,在一个飘着小雨的下午,井行回来了。 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安菲儿和林翔。 葛管家进来通知我们准备晚饭,又单独告诉我安小姐叫我去四楼书房,马上! 我没敢耽搁,放下手里正在洗的碗赶紧就上楼去,一路上,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书房里点了无火香薰,柚子淡香很好的盖住了潮湿的泥土味道。 井行坐在书桌跟前,安菲儿站在他旁边,趾高气昂的模样象征着她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我走过去,和林翔并排站在他面面前,等待着剧情的继续发展。 安菲儿见我站定了,立马用充满威慑力的语气呵斥道,“苏悠,你还真是没皮没脸!” 我真的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一脸平静的盯着她。 见我一言不发,她自信满满在电脑上操作了一通,一张照片,即时被投影到了旁边悬着的幕布上。 像是监控视频的截图,可却堪比照片的画质。 画面中的场景我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我在这个别墅的那个小隔间,半掩的房门让走廊的亮光肆意地撒进房间里,照亮这个原本就不大的空间,也顺便让床上的那两个人影无处遁形。 一个陌生男人,还有我。 陌生男人的背影和林翔有几分相似,伏在我身上,把我的身体挡的严严实实,可偏偏整张脸都露在外面。 我的胳膊攀在男人脖子上,满地散落的衣服将暧昧与不堪升华到了极致。 井行侧过身去看幕布,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分析不出他的心理活动。 “不是我!” 林翔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中竟然有一丝慌乱。 安菲儿戏谑的看着他,“我还没着急说什么呢,你就跳出来撇清关系,林翔,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是不是你,这里自然有人知道。” 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直白明确的指向了我。 我飞快的就反应过来了,是有两个黑影闯进我房间的那晚,这照片,一定是那天拍的! 当时被其他的事分散了精力,压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没想到,这场暴风雨在这里等着我。 这个安菲儿,可真是处心积虑、费尽心机,我区区一个下人,竟然劳的动这样尊贵的人整天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赶我走。 可能是我不屑的表情和保持的沉默激怒了她,立即将突破口转向井行。 “井少,看看你的这两个下人,一个狡辩、一个默认,真是天生一对。” 井行只是眯着眼睛看着照片,不跟我们任何一个人对视。 我不相信他会连这样蠢钝的栽赃都分辨不出来,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是他也下定决心要赶走我,再解释也是徒劳。 安菲儿见井行迟迟没有反应,一下子就有些慌了,抢过鼠标重又点击了几下,再抬起头时已经重新恢复了自信满满的状态。 “如果照片都不足为信,那不如大家再一起欣赏一下视频?” 明明是建议,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同意就直接点开了。 是一段监控。 画面清晰地显示出林翔拉着我在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我,最后急不可耐的把我拉进了旁边的储物间。 这段视频只有一分钟不到,掐头去尾的只留下了这么一段,看的连我自己都觉得暧昧至极。 但我知道,当时林翔回头看的不是我,我们躲进储物间也不是为了行什么苟且之事。 撞破了偷情的我们只是在确认有没有人追上来,而我之所以不敢回头看,是因为害怕会跟可能追出来的井铎对视,被当众揭穿身份。 我看了看林翔,想等等听他怎么解释,没想到一回头居然撞上了井行的眼神,深不见底的瞳孔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却清楚明白的展示出并没有什么信任。 安菲儿就好像擂台上的拳击手,只用两招击倒了对手,等不及裁判读秒就要举起手臂呐喊胜利。 我看见她那得意的笑容,仿佛拿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一般灿烂夺目。 井行想怎么判断是他的事,我不能允许自己背负上这种污名,因为我是孩子的母亲。 回以一个用阴冷的目光,刚准备张口,却被身边林翔抢先了。 “男未婚女未嫁,这视频有什么问题吗?”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砸的莫名其妙,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更加笃定他跟安菲儿之间一定有什么不为外人所道的交情。 安菲儿这下子彻底来劲了,快步走到面前,对着我和林翔鼓起掌来。 “好好好,井家向来包容大度,既然是正当情侣关系,那我跟井少就不追究了。” “只不过,”她好像在表演变脸一样,瞬间就换了表情,“你们两不能同时在这里当差了,必须得走一个,省的耽误工作。” “未免你们觉得不近人情,林翔你就继续给井少开车好了,至于你,就给我做助理吧。” 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好似是真的没办法了才勉强退让作出的这个决定。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抓着我的胳膊把我往林翔身上搡,我身体才刚恢复,本来力气就不足,又被推的突然,整个人直接就往林翔怀里撞,还好他底盘稳,及时扶住了我。 我气急,正想要反击,书桌边上一直安静的井行突然冷冷的开口。 “闹够了没有?” 声音不大却足够压得住即将掀起的所有骚乱。 019 我可以解释 这个“闹”字好像惊堂木一样用的极重,直接就把安菲儿拍蒙了,她瞪着眼张着嘴的样子实在有点滑稽。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不可置信的转头去看井行。 “井少,你是说他们两个对吧?” 井行没有去看她,却眼若饥鹰般地盯着我,看的人直发毛。 管他这火气是冲谁,我先赶紧接上他的话为自己所用。 “你诬陷人当然是说你!” “我胡闹?我有照片有视频,现在连人证都在场,苏悠,你还要不要脸了?” “那张照片我根本不知情,至于视频,我可以解释。” “那好,你倒是解释一下,这视频是怎么回事,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就敢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真是有够饥渴的!” 明明说的是让我解释,却只半句话的功夫就转到了拍案论罪上,这个女人可真是藏不住坏心。 不过这个问题还真是有点问在我的死穴上了,我总不能说是因为撞破了别人偷情,所以迫不得已才跑的吧。 按照安菲儿的个性,一定会逼问是谁的奸情,我不说她也会“敬业”的找证据试图证伪。 这么三下两下的一折腾,势必会把井铎就扯出来了,到那时,死的最惨的依然是我。 我的一时卡壳让她又得意了起来,仿佛捉到了什么新的证据一样。 “心虚的说不出了吧。” 我直接无视了她。 安菲儿恼羞成怒的要来拽我,手伸了一半看看井行不知道怎么又停下了,恨恨看着我。 “他们这档子破事不止我,老宅的总厨都亲眼见到过,井少你如果不信,我们现在就回去问!” 我只当她是故意找茬,却没想到这次竟然铁了心要闹那么大。 老宅里尽是熟人,万一漏点风声被人听去了就全完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晚那两个人是用钥匙开的我房门,还用了某种药水,很刺鼻,如果要论罪的话我第一个希望能差个清楚明白。”我一脸坦荡的看向井行。 他站起身,绕过书桌却是停在了林翔的跟前,面无表情,“你怎么说?” “这照片与我无关,至于视频,是因为……” 我没想到他这样直接的就要说出来,赶紧拦到跟前隔断了他与井行,“三少,视频的事我想单独跟你解释一下。” 没有人比井行更清楚他二哥的风流,视频的事情我相信只要照实说了他会相信的 意料之外的,井行并没有搭理,只是将我轻轻推开,仍旧盯死在林翔身上。 “视频那天,是谁让你把她带去老宅的?” 这问题听得我觉得奇怪,想起那天自己和林翔在路上还碰上过井行和二哥。 不是他让林翔接我过去做饭的吗? 脑子里一道火光闪过,陡然记起那天林翔前后接了几次催促的电话,好像都是安菲儿打来的。 我当时只以为安菲儿跟井行在一起,却没想到原来井行并不知道我被叫去了老宅。 我转过脸,也去看林翔,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 林翔还没开口,安菲儿先着急了,急急忙忙的拦过来,娇嗔一般软下声音,“井行,那天是我拜托苏悠的,就想请她过来教些家常菜,我学会了也好以后常常做给小霁吃。” 我听着心里翻江倒海一样的不舒服,仿佛真的看到未来的某一天兜兜跟这个女人亲如母子的画面。 井行看都没看他,只是丢给林翔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说过,别叫我名字,”他冰冷冷的,完全没有被柔情攻势俘虏,“还有,也别随便叫井霁名字。” 安菲儿被他说的有点下不来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我看着都觉得尴尬极了,这井行未免也太绝情了,好歹是女朋友,怎么这么不给面子。 也是,我以前还是他妻子呢,谁可怜谁啊。 我的脑子还没从当下的变化当中转过弯,都没注意到井行什么时候已经走到门边上了。 他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起来是放松的状态。 “你不是说要解释吗?” 哈?谁?他这是在说我吗? 林翔悄悄递了个眼神,肯定了我的猜测。 我赶紧跟了出去,前脚刚跨出门,就听到书房里头传来明显的啜泣声,开始还带着克制,几秒钟只有没有愈发大了起来。 一时之间,整个走廊似乎都蒙上了一种莫名的委屈和心酸。 可是走在我前头的人不仅头没回一下,甚至连脚步都没有丝毫的停顿,一步步走的优雅极了,跟没听见似的。 我猜,井行一定是跟自己这个小女朋友吵架了,要不然这段时间不会一直不回来,刚刚也不会这么不给她面子。 大概是嫌四楼太吵了,井行直接带着我走到了三楼兜兜的房间。 这里已经好些日子没人住了,虽然还是一尘不染,不过少了几分人气。 我识趣地关上了门,一转身发现他居然就紧贴着站在我身后,只要再迈出一步,就非得撞他身上不可。 “解释吧。” 我才后退了半步,后背就已经靠上门了。 “我真不知道是谁,他们直接闯进来用药水迷晕了我。” “证据呢?” “你不是看不上我破案的那一套吗?”我嗫嚅着表达不满,这证据让我上哪弄去啊…… “我真的被迷晕了,要不然谁开着门做那种事……” 我这么解释着自己听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越说声音小,到最后干脆直接消音了。 “继续,视频怎么解释?” “视频比较麻烦……是因为,因为我和林翔准备去会客厅找你的时候找见了有人在那约会,所以一着急就……” 我琢磨着这么说虽然挺含蓄的,不过凭井行的聪明才智应该能理解的过来。 “谁?” “应该是二哥,不过我猜的啊,没证据。”害怕他再问我要证据,干脆先老实交代了。 等了好半天井行也不出声,不知道对我这个解释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行了,你忙你的吧。” 金口终于开了。 我也不敢逗留,赶紧开门就走。 “等等。” “什么事?” “泡杯咖啡送上来。” “美式还是拿铁?” “意式。” 龟毛的人就是麻烦,就非得要不按常理出牌…… 吐槽归吐槽,老板的话也不能不听。 我直接就往一楼去,没想到居然在厨房碰到了林翔。 经过刚刚那出闹剧,让我们彼此之间都有点尴尬。 我把咖啡机设置好放上杯子,看到林翔还在冰箱里漫无目的地翻找。 “你在找什么?”我主动搭话。 虽然刚刚井行直接就戳破他替安菲儿做了事,不过我并不认为他就是安菲儿那条船上的人。 “你,跟我说话?”林翔有点诧异的回头看我。 “当然,这里也没别人了。” 林翔好像有点没想到,眼神重新凝起了光。 “对不起,之前是我……” “打住!”我这人最怕煽情,“真的没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同事之间能做到这份上就已经够了,况且抛开碧然湾和如峰谷的话,林翔对我这个别墅里的另类下人已经算够可以得了。 “谢谢……抱歉……”他总算松下了口。 我正准备大度的摆手,突然灵光一现,于是凑近了小声问道,“我这也有个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行不行?” 林翔示意我继续说。 “是这样,过两天我想出趟门,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车借给我用用?半天就好。” 黎白的忌日快到了,我想去给他扫墓。 黎白祖上就是灿州本地人,所以过世后也就直接葬在了城郊的思山,虽然跟别墅在两个不同的方位,不过走绕城高速的话想来半天也足够往返了。 到时候再找葛管家揽点事,找个理由出门,运气好的话可能都不会被发现消失了半天。 林翔可能是真的对我抱有歉意,也不问我借车是要去哪里干什么,直接就点头答应了。 没想到缠的我几天睡不好觉的难题竟然这么容易的就解决了,我高兴极了,心情极好的把井行的咖啡泡的更加尽心尽力了。 原本想着如果他心情不错就旁敲侧击问问兜兜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些天兜兜不在,整栋别墅都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一点生机都没有。 没想到安菲儿也在书房里头,看见我恨恨的翻了个白眼,眼底有些泛红。 我于是只好打消了念头,放下咖啡赶紧离开。 我安慰自己应该再多些耐心,再说兜兜能得到爷爷的喜爱是件多好的事情,对爷爷的身体也有帮助啊。 一通心里建设刚刚完成,意外接到了黎白母亲的电话,我吓了一跳,赶忙躲进二楼房间旁边隔音尚佳的洗手间里,小心的锁上了门。 “喂,阿姨。” “小锦啊……”这电话刚一接通,就听见对面难以克制的呜咽声。 “阿姨,是我,您怎么了?”从上次崩溃向黎母求助之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通话。 “小锦啊,前几天碧然湾的仪式你知道吗?” 提到这个,我的心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但还是尽量平静的回答道,“是,我知道。” 020 爱而不得的女人 听了我的回答,电话那头的呜咽声慢慢停了下来。 “原来你都知道了,”她喃喃道,“这下可怎么办啊,我的兜兜怎么办啊……” “阿姨,您别着急,会有办法的。” 我有些后悔把他们老两口拖连进来,惹得他们这么大年纪还要替我操心。 黎母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没有听进去我的安慰,仍在念叨着可怜兜兜,我只好赶紧岔开话题,试图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开。 “阿姨,是井家邀请你们的吗?” “不是,是黎耀和依依,”,她提起自己这对儿子儿媳似乎有些尴尬,“他们最近在做的事情说是跟井家有合作,所以,就去祝贺一下。” “哦……” 这我可真是没想到。 虽说黎家过去风光无限,可是从黎耀接班以来,整个黎氏就开始走起了下坡路,而井家和黎家因为上代人的恩怨本来就不怎么对付,黎白出事之后,这种不对付更是直接演变成了正面冲突,那段时间整个灿州城几乎都被搅得天翻地覆。 看来,为了家族黎耀还是选择了放下过往。 想来也是,毕竟黎白说起来是自杀,没有必要为了过去的纠葛,断了未来的合作。 “唉!”黎母也在电话那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小锦,你不知道,阿姨这心里真是难受啊。” 这些年黎白父母可以说是看着兜兜长大的,虽说都是不露面的背地里帮忙,但感情却是真的。 “阿姨您别难过了,兜兜他现在这样也好,总比跟着我吃苦强。”我也不知该怎么才能安慰她,只能尽量表现的冷淡些,以免令她更加神伤。 “再怎么也是跟着亲妈好,井行身边那个女明星,一看就不是能安分过日子的人,我真怕兜兜以后会受委屈。” 原来她是担心兜兜以后会被安菲儿欺负。 这倒戳中我的痛处了,自从兜兜去了碧然湾,我就一次都没见到过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欺负。 “小锦你是没看见,那个女明星趾高气昂的,完全把自己当成井家的一份子了……” 我只能苦笑一声,不知道回些什么。 黎母继续道,“好在井行还算有良心,到最后都没松口,所以阿姨想,他应该也是挺看重兜兜的……” 我被她的话说的有点蒙,怎么难道井行都还没跟家里正式介绍过安菲儿吗…… “小锦你是怎么想的,你跟井行,你们真的,就再没可能了吗?” 黎母突然抛出这么个问题,打得我措手不及。 “阿姨知道你跟小白关系好,他走了你心里不好受,可是日子总得要过下去,就算是为了兜兜……” “阿姨,依依他们最近怎么样啊?” 没等她继续说下去,我慌乱的就赶紧打断了,害怕再多听一句心就会再没办法平静。 可能惊讶于我竟然会主动提起舒依依,黎母楞了一下才简单的回了句“就那样吧。” 看来他们跟大儿子夫妻俩的隔阂都还没有完全消除,也或许是顾及我的感受,担心我听了想起以前家里那些事心里更难受。 舒依依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舒家最得宠的女儿。 十八岁那年,她在我的成人仪式上认识了黎白的哥哥黎耀,一见钟情。 宴会结束后,警告我绝对不准嫁给黎白,因为她说她不想等自己嫁给黎耀后,还要看到我这张恶心的脸。 其实我和黎白之前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即便所有周围的人都笃定我们将来会在一起,但是我们自己心里清楚不会的。 所以我当时只觉得好笑,没想到,她真的嫁给了黎耀。 于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舒依依再次“胜利”。 深埋在心底里的什么东西被挖开了一个角,回忆顿时争先恐后的往外涌,我赶忙提醒自己打住。 黎母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里飘出来,“小白的忌日就要到了,今年你还能去吗?” 我收拾了心情,回复她一定去。 虽然现在所处的环境让我有些身不由己,但也已经熟悉了不少,相信应该没有问题。 结束了通话,我疲惫的走出洗手间,碰巧撞见了阿英,她手里拿着喷壶,开心的招呼我去花园浇水。 今天天气非常不错,花园里却并不像前几天那样有很多聊天放松的人,大概是因为井行在家的缘故吧。 阿英已经手脚麻利的开始工作了,我也不敢耽搁,换上墙角边的胶鞋就跟着过去了。 我们一路走一路浇,看着倾洒之下的水柱,我的心情慢慢变得没那么沉重了。 等走到草坪中央,阿英神神秘秘的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靠过脑袋小声的道,“你听说安大明星的大新闻了吗?” 我摇摇头,我一个巴不得她消失的人,哪有闲心关心这些。 “她马上就要进组拍戏了,我们总算能解放一段时间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是个演员,去拍戏算什么新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阿英得意起来,“她可不是自己想拍戏的,是被三少打发去的。” “啊?” “你居然不知道?也是,你前段时间一直生病。”她一看我不知道,两眼都闪烁着光芒,说起话来眉飞色舞,“听说大明星在小少爷回家的仪式上公开要名分,三少当时就不高兴,结果这几天她还不知收敛,三少一气之下就直接投资了个电视剧把她扔进去了。” 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井行的情商也见长,打发起人来都是这样阔绰的方式。 “你怎么知道?”我记得阿英那天根本没有去。 “嗨!她提早就被三少送回来啦,进门就要找你,葛管家说你请假回去了,她就气的乱丢了一通上楼去了,那架势,简直要把楼梯都踩塌了!” 真是演技了得,前一天她被菠萝砸到时候,仿佛痛得要截肢的模样我到现在都还记忆深刻。 “她找我干嘛呀?”我明知故问。 阿英的八卦居然和黎白母亲的电话衔接上了,让我隐隐约约理顺了当天可能发生的事情。 照安菲儿这个脾气,如果真是宴会上丢了丑那可不得回来找我发泄一通么,只是她大约没想到我居然会请假回了老家,这么算起来极大可能是她打电话跟井行告的状。 我就说,怎么前脚才刚回到家,井行的电话就索命一样的追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那天不是去了碧然湾了,又怎么惹到她了吗?” 我摇头,“那天我没压根遇见她。” “那就对了,肯定是跟三少置气呢。” “情侣之间吵架也很正常,三少这不就送了个女主角去安慰安小姐么。”我承认自己有点故意。 “你懂什么,”阿英一脸嫌弃,“女主角才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这戏黄老板也投资了,还是占了大头呢。” “黄老板?那不是安小姐的朋友吗?” 我依稀记得有一次安菲儿假意要留下来照顾兜兜,口中说要推掉的就是一个姓黄的老板的宴请。 “什么朋友,那个黄老板可是娱乐圈鼎鼎大名的揩油王,安小姐每次跟三少吵架都会搬出黄老板来气三少,这回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不至于吧,哪个男人会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往这么个人身边送啊,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什么心爱的女人啊,”阿英的大白眼翻的都快要见不到瞳孔了,“三少爱的女人才不是她呢。” 我心里莫名一抖,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不自觉的问出去了,“那是谁?” 阿英遗憾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这栋别墅都是为了那个女人买的,结果没想到房子装好了女主人却没来过。” 原来离婚之后井行还有过这样一段爱而不得的过往,我突然觉得有种莫名的酸涩从心底里泛开,再也没心思听阿英的那些八卦了,只管低着头浇地上那些草。 等整个草坪全部浇完一遍之后,太阳已经差不多落到房檐上了,西边的天空被晚霞映出大片的红光,美的令人窒息。 栅栏外缓缓开进来一辆车,下来个男人,腋下、手上大大小小夹了许多木架子模样的东西,远远的就招呼我们过去帮忙。 “是辉先生来了!”阿英兴奋的喊了一声,匆匆忙忙的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还招呼我一起帮忙。 我赶紧换下胶鞋,一路小跑着跟上去。 “这是辉先生,三少的朋友,”阿英的开心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是一位画家。”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些大大小小的木框是一幅幅的油画,加起来头十副差不多,风景人物都有。 “别听阿英的,我叫辉漠,不是什么画家,就是个爱好者而已。”男人笑着说,“井行在吗?我来给他送画。” 阿英忙不迭的点头,“在书房呢。” 我们一人接过两个,跟在男人身后往别墅走。 通过他们的对话得知辉漠原来就是灿州最大的那家画廊“印象里”的老板。 这让我想起自己那段短暂的绘画时光,还是因为舒依依要求学画画爸爸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就替我也报了名,说是一起学,我却更像是充当了一个保镖兼伴读的角色。 后来,她不感兴趣了,我的学习也就跟着强制结束了。 不过,绘画的兴趣倒是一直保持到现在,也算是闲暇时候一点消磨时间的爱好了。 021 我来给你过生日 这么想着已经走到了门边上,阿英正准备要开门,那门就大力的从里头被踢开了,安菲儿红肿着眼睛大步走出来,经过我的时候有意用足力气撞了一下。 我一个没站稳,歪歪斜斜的就往后倒。 耳边响起阿英犀利的尖叫声,可等了好一会儿却并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疼痛,反倒是胳膊被什么东西牢牢攥住了。 我赶紧站稳了,才看见撒了满地的画,有几幅被扔远些的画框都裂开了。 惨了,又闯祸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忙站好,连连道歉。 阿英脸都吓白了,也不知道是以为我要摔下台阶吓得,还是被这满毁了一半的画作吓得。 我想大约是后者占的比重更大些吧。 拽着我的人表情却很正常,笑着去拾地上的画,一边还没忘了安慰我们,“没事,反正那个龟毛王也不一定看的上,就当是预先淘汰了一部分。” “哦,我是说井行,”辉漠补充道。 这形容倒是莫名的贴切…… 只是我从不知道,井行什么时候也喜欢画了。 没准,可能是因为阿英口中的那个女人吧…… 我跟阿英诚惶诚恐的把一些沾了灰的拿去仔仔细细擦干净,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交还给男人,看着他上了楼都还有点紧张。 “还好是辉先生,要是换了别人我们真的惨了……”阿英拍着胸脯感慨。 我赶紧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三少要是追究就实话实说好了,是我没站稳。” “你也别太好说话了,人善被人欺……”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阿英说的还真没错,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很平静的就过去了。 之后这几天,我都过得顺风顺水。 安菲儿去外地进组拍戏了,井行也很少回来,据说是出国考察什么新项目去了。 转眼就到了黎白的忌日,我去找林翔借车,他说井行不在自己有空,问我需不需要送。 我想了想,觉得那里不算近,万一林翔临时接到什么任务根本来不及赶回来,很容易被戳穿,所以就谢绝了他的好意。 林翔之前见识过我的驾车技术,也就没有继续坚持了。 我找到葛管家,跟他说想请假半天去办社保的转移手续,他并没有怀疑,直接就同意了。 看来上次井行对我私自请假发火之后,并没有跟葛管家通气,让我得以钻了个空子。 步行到别墅区大门外头,林翔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他在附近的地铁站下了车,再三嘱咐我千万要注意安全,回来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我跟他比了个ok,打开导航,就一脚油门将车开走了。 上了绕城高速之后,心情才彻底放松下来,想起黎白,那些尘封许久的回忆也跟着一起涌上心头。 想到了随着后妈的到来,逐渐被父亲冷落的伤心; 想起就算表现再好,回家也得不到任何赞赏的失望; 也想起明明舒依依犯错,结果却总是我受罚的委屈…… 所有这些不好的回忆,都在黎白那张温暖纯良的脸出现的瞬间灰飞烟灭了。 他总是能想到点子安慰我、逗我开心,总是像大哥哥一样摸摸支持我、相信我。 我常在想,这样的一个人,正面、阳光、善良、热情,会是怎样的绝望才让他最终站上了天台,一跃而下。 黎白自杀后,我隐藏多年的自卑因子开始活跃起来,没有他的开解,它们更加疯狂起来,一路乘胜追击,占据了我所有的思维。 我不知道自己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只是想要逃离,以为只要离开了这一切就都会慢慢平复下去。 可惜,我终究还是错了。 想到这我不禁苦笑了一下,笑我曾经的单纯与幼稚。 导航提示还有两公里就要下绕城高速改走省道,我晃了晃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甩开,打开转向灯开始变道。 经过了无数红绿灯的折磨后,终于来到了思山脚下。 郊区的风很大,我紧了紧风衣,捧着顺路买来的花束,朝黎白的墓地走去。 黎白的墓在半山腰的位置,独门独栋的山景房,很适合喜欢在疲惫了就欣赏风景的他。 看到墓碑上那张温柔的笑脸,我瞬间红了眼眶。 “生日快乐,黎白,”我弯下身子,小心的将墓碑上的细尘拂去,带着一丝骄傲,“怎么样,感动吗?今年又是我第一个来为你庆生。” “你知道吗,兜兜终于见到他爸爸了,他们感情很好,井行很喜欢他,爷爷也很喜欢他……” 有一阵风吹过,里头好像夹带了沙粒,吹的我眼泪都掉下来了。 “对了,兜兜改名字了,他现在叫井霁,雨字头的霁,明净的意思,是不是很好听?” 蹲的腿都麻了,我干脆坐下来,靠在黎白的墓碑边上,好像他以前安慰我的时候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积攒的所有负面情绪都随着眼泪流了个干净之后,我才起身离开。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一样。 我加快了速度,下了高速拨通了林翔的电话,没人接。 刚好临近晚*,市区的路也有点堵,给足了时间等林翔回电。 可惜过了二十分钟了我都已经停在地铁站出口边上了,手机依然很安静。 这是怎么回事? 我感到一丝不安,又拨了过去,提示音响了差不多二十多秒,电话才被接起来。 “喂,林翔,我到了,你在哪里啊?” 对面没说话。 “林翔?要我去接你吗?” 还是没声音,我觉得奇怪,正要挂断对面却又突然出声了。 “你在哪?” 怎么是井行的声音?! 我吓得直接挂断了电话,好几个深呼吸之后心脏都还砰砰跳的厉害。 现在换我的手机开始响起来了,来电显示是林翔。 刚刚着急他怎么还不打过来,现在恨不得他永远不要打过来。 看着座椅上的手机好像一颗定时炸弹似的,一遍遍的重复着音乐,催促我。 我深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 “挂我电话?” “刚刚有交警。”我说服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在哪?” “在回去的路上了。” “多久?” “差不多半小时足够了。” 嘟嘟嘟——对方挂断了电话。 我颓废的靠在椅背上,不自觉的在脑海中排演回去后可能会面对的种种情况。 别墅门口,葛管家已经站在那里等我了,脸色不大好看。 我有些愧疚,害怕因为自己连累了他。 “三少不是后天才回来吗?” 我预先打听好了才敢冒这个险的,没想到还是不行。 “大概是这边临时有事吧。” 葛管家引着我往里走,步子迈得又急又快。 “林翔呢?” “跟三少一起回来的,小冯送的他们。”葛管家一边回答一边叮嘱我,“一会儿进去了主动承认错误,借车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葛管家大概以为井行发火事因为我背着他跟林翔借车。 他口中的小冯我猜大概是冯志星,这人也差不多四十来岁了,老早以前就跟在井行身边开车,我认得。 可能井行不想被人知道我在这,以往井家的老面孔一个也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今天居然急匆匆的坐了冯大哥的车回来,想必是事出匆忙。 “三少找我了吗?”我装作不知情,想叹一叹口风。 车是林翔借我的,他要是想出卖我大可不必等到这时候,可是如果不是他那还能有谁呢…… “三少开始没想找你,他是被辉先生叫回来看画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路过你房间,进去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发了好大的火要找你。” 我房间? 糟了!! 冷汗噌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我那个小的基本上只能放下一副桌椅一张床的房间哪还有什么能让井行生气的东西。 如果真要算的话,那就只有一样。 就是我桌子上的画本,前段时间养病无聊就画些画打发时间,大部分都是记忆中的老地方老风景。 该不会……是哪一副让井行恼火了吧…… 我立马有些慌张起来,一步恨不得分成三步走,到了书房跟前,磨蹭了好一会都不敢进去。 正在我犹豫不安的时候,门被打开了,一抬头就看见一脸担忧的林翔和背对大门站立的井行。 他手里好像捧着什么东西,一页页的在翻。 林翔看着我,皱着眉头使眼色,指了指井行接连摇了好几下头就先出去了。 我知道,我的猜测是对的,最坏的情况,终于还是没能放过我。 书房的门被带上了,密闭的空间里安安静静,只有翻页时极细微的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三少,我回来了。”我率先打破了僵局,心里反复练习着预先想好的请假事由。 “听说你请假了,有什么事吗?”井行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火冒三丈,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平静的语气反倒更加令人不安。 “我,我去办社保转移手续了。” “是吗?”他转过身,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本子摊放在一边,看都没看我一眼,“办的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022 一别成永别 我已经清楚的辨认出那的确是我的画本,心里慌的要命。 “不用,已,已经办好了。” 他终于扬起脸来看向我,刚放下画本的手又拿起了什么东西,大手一挥,直接就朝我扔过来。 卡片一样的东西啪的打在门上,又以极快的速度反弹回来,最终,蹦弹着停在了我的脚边。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我的身份证! 我明明记得走之前放在包包里的,怎么会出现在这…… “给你机会,解释一下。”井行的声音冷的即时就把整个房间都冻成冰窖。 “难怪……”我笑的大约比哭都还要难看百倍,“难怪我没找到,原来,原来是忘带了。” “所以你想怎么解释?是开了临时身份证明办的事是吗?需要我找人核实一下吗?” 我知道自己没办法再胡扯下去了,只能选择闭嘴。 可是,井行却并不打算放过。 “去哪了?” 我不敢说,林翔不知道,也没法说。 “别逼我去查行车记录仪。”他总是有极具个人风格的解决问的方式,回回都是直戳命门。 我低下头,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思山”。 余光里可以清晰的看到井行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紧紧的抵在桌面上,带着几分颤抖。 “思山?看谁?” 我认命的闭紧了眼睛,再不敢多说一个字,连呼吸都尽量小心翼翼的。 “舒锦,我可真是小看你了,”他居然笑了。 “前有刻骨铭心的初恋,后有天作之合的林翔,你到底要选择谁一起天长地久呢?” “这不关林翔的事,我只是跟他借车,其余什么都没说,他不知情。” 这事是井行的雷区,我不能也不敢牵连其他任何人。 “我去只是看望老朋友,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我很小声地补充。 即便知道他不会信,但该说的我也得说。 “还有,他也不是我的什么初恋……” 井行好半天没出声,这时间长到差点让我怀疑是不是他人已经离开了。 我抬起脸,正巧撞见他阴冷的眼神,是标准的生气模样。 “那是什么,爱而不得吗?”他嘲讽人的本领总是不断翻新。 我突然想到阿英的话,想起那个让他爱而不得的女人。 什么见鬼的爱而不得,明明是你自己好么…… “舒锦,从以前到现在,你当我是什么?可以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玩具吗?” 我简直要哭笑不得了,他是玩具?那我是什么,报废边缘的玩具吗? 我不知道该要怎么回答才能抚平他莫名的怒火,只能低垂着脑袋等待时间慢慢流逝。 这是我的习惯,就好像从前在家里一样,只要低着头沉默不语,无论什么样的责罚,总能过的去的。 只不过今天,这一套显然不怎么奏效。 我听见撕拉撕拉的声音,刺耳极了,抬起头才看见是井行在撕我的画本,从第一页开始。 细碎的纸片从他之间掉落,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好像雪花一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或者眼前这一幕究竟触及到了哪一根神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扑上去想要抢画本了。 井行反应极快,立马腾出一只手来捏住我的下颌,另一只手则牢牢绑住我的腰,成功的将我锁住。 他手上的力道极大,痛的我眼泪都要下来了,想要挣脱却完全动弹不得。 “几幅画而已就心疼了?是舍不得画还是忘不掉画上那些回忆……”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提出这个问题,我虚无的张了张嘴,吐不出一个音节,眼下这种姿势让我觉得屈辱极了可是又无力挣脱。 “我现在就给你自由。”他将我绑得更紧了,泛起青筋的额头离我不足一公分,呼吸之间淡淡的烟草味道就在我的唇边来回飘荡。 “带上你的东西,有多远滚多远,永远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话音刚落,他猛地撤掉所有力气,我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漆黑一片,满脑子就只有井行最后的那句话。 不要…… 我不能离开! 我努力伸手去够,终于抓到裤腿的一角,死命的攥在手心里再不肯撒开。 头发乱糟糟的,沾了泪水后湿哒哒的贴在脸上遮挡了大部分视线,可是,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不走!我不能离开兜兜!” “兜兜?”井行冷笑,“你但凡还有一点能想到兜兜就不会作出这种事!”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发誓,从今天起,我哪里也不去!” 我不停的重复着这些保证的话语,却没等到井行的一点反应。 “还有画,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画了!真的!” 我整哭喊着道歉,突然听到隐隐有敲门声,手下一滑,井行已经挪开了腿。 “进来。”他丝毫没有顾及还坐在地上的我。 我赶紧起身,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快步立在一边,低着个头清理脸上的“战场”。 “方便吗?” 是个男人的声音,非常耳熟。 井行嫌弃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脚步声慢慢近了。 “刚刚的画本……”男人停了片刻,脚步急速加快,“你怎么给撕了?!” 我悄悄的抬了一点脸,发现之前那个送画来的辉漠。 他正心疼的捧着画本左右翻看,仿佛面对的是某位著名大师的绘画手稿。 “”井行我发现你这人真是善变,刚拿给的你时候不是还说画的不错吗,这就给撕了……” 什么?难不成我的画本是被这位辉先生发现然后拿给井行的? 井行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薄凉的唇紧闭在一处,默不作声。 “现在是什么意思,临摹了给你送来吗?” “扔掉!” “扔掉?这又不是你的画你做哪门子主啊,”辉漠极度不满的样子,一边仔细地捡起地上的碎纸片,一边问到,“二楼楼梯间了到底住着谁啊,我是真的想跟这位大师交流一下。” 他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竟然还浮夸的用上了“大师”这个称呼。 井行气的脸都白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辉漠,“画装好了没有?装好了就赶紧走人,别在我的房子里乱翻!” “你不是还没选定了吗?” “不用选,随便哪幅你看着办。” “我可不敢,到时候又说不好,我可没功夫天天来这么偏僻的郊区,”他停了一下,目光狡黠,“要不你告诉我这画谁的,我保证随传随到。” 我猜想他们这对话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了,趁这位辉先生背对着我悄悄的就先撤离了。 关上书房门的那一刻,心脏才好像重新恢复了跳动。 我突然想起自己忘记把地上的身份证拾起来了,再想想也无所谓了,反正从今天起,估计再也别想踏出这里半步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井行就已经离开了,对我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安排,一切都还照旧。 只是葛管家提醒我三少交代,从今天起我所有的请假都必须直接向他报备,这也不是什么预料之外的事。 没想到昨天跟黎白那一别,竟然就是永别了。 接连几天,从早上起床开始,就被安排了满满的活,就算井行不在,整座别墅也还是要反复的打扫。 我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清扫机器,清理好这里清理哪里,打扫完一遍再打扫一遍,只有这样的忙碌才能让我没空想那些令人惧怕的事,比如再也见不到兜兜…… 这几天,井行那个叫辉漠的朋友时常会来,主要就是来打听二楼楼梯间里到底住着谁。 别墅里的人应该都被事先打过招呼,大家统一口径都要定那只是个空房间,为了不引起怀疑,葛管家让我临时搬去一楼跟阿英他们同住。 这位辉先生连续几次都败兴而归,大家都以为应该差不多该结束了,他却又突然出现了。 这天,他出现的时候我正好在擦书房里的落地窗。 透亮的玻璃中倒映出一个细长的男人的身影时我还以为是井行,吓得手里的抹布都直接掉了。 回身看见是他时,立马安定了下来。 “你好,我叫辉漠,”他突然上前两步跟我做起了自我介绍,“万物生光辉的辉,大漠孤烟直的漠。” “你好,辉先生。”我敷衍的打了声招呼,没敢伸手去跟他交握。 他并不介意,极自然的收回了手,“我这人直肠子,就有话直说了,小姐别介意。” “辉先生客气了,我不是什么小姐,只是这里的……” “上次那个画本,是你的吧?”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这笃定的语气惊的我完全没办法做任何反应。 “笔上的功夫很好,线条流畅、层次分明,构图和用色很大胆也很有创意,”他说的认真极了,“无论是站在艺术的角度还是商业的角度,都是我欣赏的作品。” 这评语我曾经听过,跟画画课的老板还有黎白夸的都查不多,就连不怎么喜欢画的井行都说过类似的话。 要是放在以前我大概已经开心的蹦起来了,可是现在,我只想赶紧离开。 麻烦已经足够多,我再不能犯任何错误了。 023 我不懂画画 辉漠一步拦在我面前,把“逃生出口”挡的严严实实。 “就别瞒着啦,”他笑眯眯的,满是得意,“我有线报,那个楼梯间一直就只有你在住。” 一定是阿英,色迷心窍的姑娘…… “你知道吗,我是一个挺有天赋的画家,也是一个蛮成功的画贩子。”见我不做声,他继续自说自话。 这人脸皮也太厚了吧?庆幸低着的脸让他看不见我略抽筋的嘴角。 “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参赛的绘画比赛基本都稳赢,就只有一次输给个小姑娘,赢我的那幅画到现在还在我房里挂着,笔法跟你的非常像,非常非常。” 我仍旧没有出声,暗暗猜测话题接下来的方向是感情牌还是推理牌。 “可惜那时候年龄太小通讯不如现在发达,现在只能想起来第一名的那个女孩好像是姓舒……”他滑了几下手机,调出那张画作的照片放在我眼前。 记忆最深处的场景突然开始跟他的讲述相重合,画面越来越清晰。 我记起了那次比赛,艺考走不通的舒依依坚持要去国外读书,留学中介说她绩点很差,只能用别的奖项弥补一下,于是父亲就要了我最满意的一幅画,用她的名字去参赛。 我到今天这一刻,才知道原来这幅画拿了第一名,难怪她最后能去到那样一所学校。 我低下头苦涩的笑了,不知道是替自己不值还是悲哀。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可能是我记错了,那个姑娘其实是姓苏?”辉漠试探着更近了一步。 “不是我。”我连忙打断了他,不想再被他抽丝剥茧般的猜测拉扯到对于过去的回忆当中,“我从来没参加过比赛,这幅画我也不认得。” “可是这笔法和风格……” “我不懂什么风格,我家里很穷,念完书已经算不错了,更别提比赛了。” 辉漠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半信半疑,不过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抱歉,那,画本……” 我搪塞说是朋友别人送的,看他还想继续问,就抢先说已经和送画的人不联系了。 他看出我的抗拒,欠了欠身就出去了。 下午两点多的阳光正好,透过落地玻璃洒到书房里头,尽显岁月静好,只是它照不散人身上的阴霾。 我机械的擦完了窗户,又去擦井行的桌子,有人送进来三幅画,大画家也跟在后头走了进来,我皱了皱眉头看着他。 “井行要的画到了,我来装画的。”他好像很怕我误会,赶紧就解释起来。 我没做声,继续干自己的活。 他一个人在书房里对着那三幅画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也没能把画装起来,似乎有哪里不满意。 我一抬眼,两秒钟的好奇被辉漠成功捕捉,他立马兴致勃勃地过来邀请。 “苏小姐,可以帮个忙吗?” “辉先生叫我苏悠就可以,厨房还有事要做,我先下去了。”我不想再让自己惹上莫名其妙的麻烦。 他又叫了一声,几步拦在门边,十分真诚,“麻烦帮忙举一下画,我好方便对比一下哪幅最合适。” 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我只好放下抹布,在衣服上尽量擦干净手,跟了过去。 他还真挺纠结的,三幅画让我放了举举了放的,等我胳膊都快要酸的抬不起来了,才终于示意可以了。 “苏悠,你觉得哪副最好看?” 拜托!我从刚刚到现在,也就站在画框底下抬头看了那么几眼,哪里能分辨得出哪幅最好看? “我不懂选。” “凭直觉选就好,这里只有我们两而已,拜托。” 看着他很期待的眼神,我稍微站远些,选定第三幅。 辉漠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承认吧,你学过绘画。” “我乱选的,这幅颜色最鲜艳而已。” 就知道他是别有用心,刚刚就不该答应的。 还好他并没有咬死不放,自言自语一样说,“我们一样,都喜欢第三幅,可是大多数人都喜欢第一幅,包括井行。” 我听得心里警钟大响,生怕他又跑去跟井行乱说些什么。 “三分之一的概率,和学没学过绘画没关系。” 我不敢再搭腔,赶紧低下头继续擦自己的桌子,擦着擦着突然一张名片印入眼帘。 “这是我的名片。” 我全当没看到,转了个方向继续擦,名片也跟着转了个弯追上我的视线。 “如果你以后有兴趣画画,或者看展什么的,可以来找我。” 我转身假装在擦架子上的灰,辉漠不死心,绕过架子把名片举在我的眼前。 “收下吧,我没有恶意。” “真不用了……” 就在互相推搡之间,突然有人开门,转回头看到竟然是井行,一时间我和辉漠都楞在了原地,他是没反应过来,而我是莫名的心虚。 井行凌厉的目光好似询问我们在干嘛,我犹如触电般的弹出一米开外,以示清白。 “活还没干完?。” 一时间我居然分不清这话是对辉漠说的,还是我说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我赶紧收拾清理工具准备离开。 “苏悠,那咱们下次再聊。”辉漠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心,语调轻松自在,听着好像我们之前刚刚有一番极和谐的交流。 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加快脚步只想赶紧逃离。 路过井行身边时被他一把捉住手腕,掌心间灼热的温度让我居然有点脸红。 手腕被捏的更紧了,我下意识抬眼对上井行那张乌云密布的脸,“我很好奇聊的什么,竟然让你脸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挣扎着想要退开距离,好令自己能不要这么紧张。 显得这种状似反抗的举动更加得罪了井行,他更用力的抓紧了,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井行你回来了,正好,”辉漠及时出声,“三幅画都挂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井行并没有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反而顺势转过脸去问辉漠。 “你跟我家里的下人有什么可聊的?” 他有意把“下人”两个字说的格外重,我知道这是有意的,因此觉得十分难堪。 “这都什么年代了,什么下人上人的,人家姑娘在你家工作而已。”辉漠却并不吃这一套,“我只是邀请她有空去印象里逛逛。” 井行冷哼了一声,我没有抬头都能感受到头顶上方投来的死亡死神般的凝视。 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可真有本事……” 我只恨不能当场脚底下裂开一条缝来掉下去,立即从这个房间里消失。 “我没有……” 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可我总非要替自己辩解。 “井行你别误会,我只是欣赏她对于画的悟性而已,艺术上的知音。” 听了这话,我发誓比起自己钻地缝,更想立即缝上这大画家的嘴了。 “好吧,我承认,”辉漠大概也忌惮于井行的严肃了,耸耸肩直白的说,“我觉得她应该很有绘画方面的天分,在你这工作有点浪费了,所以想挖她去印象里。” 我天! 这是什么剧情发展,我耳朵应该没有聋到这个地步吧。 这自负的画家未免也太好为人师又自以为是了吧…… 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井行冷冰冰的挤出几个字,看不见表情但也足够能够想象的到。 “你想走?” “我不想!”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带一丝犹豫。 想起自己是花费了怎么样的代价才能被允许留在这里,别说兜兜暂时不在这里,就算他这辈子都不再回到这栋别墅,我恐怕也无法再离开半步了,因为,这里是我唯一能找到的母子联结。 “听到了吗,辉漠,让你失望了。” “我知道啊,”辉漠满不在意,“刚刚她已经拒绝过了。” 当着井行的面,辉漠没再坚持什么,很轻松的模样就要离开,只是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 我也不想再节外生枝,只是低着头看地毯,装作不知道。 井行看辉漠离开了,也就渐渐松下了力道,手腕终于得到解放,木木的麻麻的。 “再有下次,我保证不留你。”井行极冷淡的留下这句话就要走。 我赶忙追上去,还未完全消逝的紧张让我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可是好不容易才碰见他回来一次,实在不能不问。 “井霁在老宅还好吗,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兜兜已经在老宅住了小半个月了,仍然没有一点要回来的意思,我实在是不安。 井行停下了脚步,回身看我。 “我很想念他……”我不安的抠着手指,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一个回复。 “你也配?”井行回答简短明确。 我迷茫的瞪大了眼睛,试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出一星半点的情绪,可是走廊的灯光太强,刺的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他没再多说一个字,踏着步子几秒之后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 我无奈在心底里的嘲笑了一下自己,回到书房里拎上匹配我身份的清洁工具,跟下了楼。 井行的车已经又驶离了别墅,他这一趟回来,就好像专程为了撞破这一场窘迫似的。 024 见义勇为 之后接连两天,我都是在提心吊胆之中做的工作,葛管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井行的命令,安排下来的工作越来越满,常常一件事情还没做完,另一件就交代下来了。 不管是不是有意,我都觉得其实这样挺好的,至少让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兜兜。 今天天气不错,午后阿英过来通知我去屋后的花园帮陈伯一起整理杂草。结束了手里的活,我就赶紧下了楼。 才走到花园边上,远远就看到里头有个人坐在湖边上,面前摆着个画架。 我几乎只用了一秒钟就认出了那个人正是辉漠。 该死……刚刚还在庆幸这两天都没见到他,猜他应该是死心了呢……怎么还大摇大摆在花园里画起画来? 一瞬间脑子里浮现出阿英的脸。 对啊!她不是很喜欢辉漠么,我跟她换一下活她肯定很高兴。 计上心头的开心持续时间还不够十秒钟,我就被人叫住了。 是陈伯,他很开心的走上前来,将手里的搂草耙递了过来,“小苏你来的正好,送花的来了,我得去前面盯一下,这边就拜托你了。” 辉漠当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扬着脸冲我打招呼,我满脑子都是井行的警告,理都不敢理他,只能装作没看见挥舞手里的搂草耙。 一边干活一边用余光关注着她,看他始终专心画画也就慢慢安下心来了。 突然,也不知哪来的一阵风,簌簌的贴着地面吹过,把我刚扫在一堆的杂草吹得到处都是。 我只好无奈的重新整理,才扫了两下,就听见一个极沉闷的扑通声。 抬头去看,水平如镜的湖面好像被什么敲碎了一样,一层层泛起的波纹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岸边扩散。 画架歪歪斜斜的倒在草坪上,而旁边的凳子上,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我能清楚的听到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好似被点了穴道一样呆呆的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几秒过后,湖面上浮浮沉沉的露出一个脑袋。 “救命!救……唔……” 糟糕,有人落水了! 我慌得一下子就失了方寸,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都顾不上了。 等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泡在水里了。 这湖水可真是凉啊,冷的人四肢好像都僵住了一样。 我其实也不大会游泳,跟着跳下来完全是本能反应,现在人没救起来,反而变成两个旱鸭子在湖里面一起扑腾。 原本以为只是别墅里的人工湖,应该不会挖的太深,可现在置身其中才发现,任凭怎么踩都够不着地,别说是救人了,连对方在哪里都不大摸得准,只能竭尽全力发挥狗刨式来搜寻。 还好,辉漠所在的位置离我并不是很远,我努力蹬腿划到他跟前,也顾不上兴师问罪了,拽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岸上游。 辉漠估计是被呛到了,脸色有些发白,一只胳膊高高的举着,手里攥着张纸。 他看见我靠近,倒没有先顾自己,拼命就把纸往我身上塞。 我迷瞪着眼睛看了半天这才看清楚原来那是一幅画,不由得对他心生敬仰,这种关头最在乎的不是自己的命竟然是画,这下算是充分认证他画家的身份了。 “你别用力……我……唔……不然我拉不动!” 我将画随便攥在手里,努力回忆着在陪兜兜上幼儿游泳课的时候学到的那么一点点救命知识。 奈何眼前这可不是什么未满周岁的小宝宝,而是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 眼见着他的意识好像越来越模糊了,我却无能为力,只能急的拼命叫喊。 这湖里的水怎么好像越来越冷,冷到手脚都开始慢慢都失去了知觉、冷到呼救声越来越小…… 突然,身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猛地掉落下来,巨大的水波震得我头昏眼花,潜意识里只能更加用力的抓住掌心里的那个手腕。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整个人好像有了着落,不再是轻飘飘的荡在水里头。 我努力试图睁开眼,可只能隐约看到一点点。 今天的天空可真蓝了,阳光也正好,可是浑身上下怎么好像冰冷冷的感觉不到温度呢…… 迷迷糊糊享受着这难得闲散的时候,眼前的光亮忽然被什么挡住了,有股温暖的气息靠近,贴在唇边。 胸腔猛然袭来一阵不适,剧烈的咳了几嗓子之后整个人终于慢慢清醒了。 隐隐约约有个男人的轮廓,像是井行却又不像。 我努力想要分辨,还没来及完全看清楚,那人就呵斥起来。 “不会游泳还敢下水?!活腻了?!” 是井行没错了…… 看来我应该还没死…… 身边围了好些人,辉漠和井行都在,我们身上都披着毯子,外面一圈是葛管家阿英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这么被围观者着实有些尴尬,尤其想起自己刚刚明明是救人,现在却成了被救的这个,更加窘迫起来。 我于是赶紧坐起身,尽量扯开嘴角,“冲,冲动了。” 阿英白着一张脸,惊魂未定,“说话了说话了,人没事!苏悠你都吓死我们了!刚刚要不是少爷及时发现,跳下去救你,你就没命啦!” 井行救我? 我不大敢看他的脸,因为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黑的堪比包拯 才警告过不允许靠近辉漠,这就又被逮到一起掉湖里了,一百张嘴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了。 “是啊,小苏,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掉湖里了?”陈伯紧皱着眉头。 我张了张嘴,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刚刚那一切太过突然,我自己根本都还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 “是我,”边上的辉漠笑眯眯的扬起了手,“苏悠是为了救我……” 他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了,井行的脸更黑了,冰冷冷的注视着我,好像一只猎豹在盯着食物。 我吓得浑身一颤,“不是不是!我就是看见有人落水了,一着急所以……” “看来你在这里屈才了,应该去救援队工作!”井行冷言嘲讽,拎着外套站起身。 辉漠也跟着起身,关心的要来扶我,我哪敢伸手,赶紧变着法子躲开,歪歪扭扭的跟在井行后面走。 “我也觉得你在这屈才了,”辉漠粘上来,“比如去我的画廊吧,我保证绝对适合你。” 这人真不知道是单纯还是故意想害我…… “我在这好得很,不用!” 我坚定的语气似乎把他击退了,这口气还没来及舒出去,那人就又丢出了新的武器。 “话说回来,他怎么知道你不会游泳?” 哈? 我转头,看见他一脸疑惑的继续说,“井行这个冷血怪物竟然还会关心不相干的人?” 我心有点虚,斜着眼看了一眼好奇的大画家,随便编了个理由,“入职材料上有。” “这倒是,他这个疑心病王子看上去确实是会审查员工档案的老板。” 相信了就好,省的我费口舌继续遮掩。 “所以说,跟在这种连档案都要审核的老板手下干活多累了,我就不一样了,除了高富帅我还很大度、开明……” 辉漠继续絮絮叨叨的在我耳边细数起自己的优点,我没办法堵他的嘴,只能当做耳边风。 平时不觉得花园大,今天浑身湿透了觉得这条路格外长,微凉的风吹在身上感觉好像赤身站在寒风中,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直哆嗦,只想赶紧回房去把这一身的湿衣服换下来。 “冷不冷?我帮你挡风。”辉漠笑嘻嘻的绕到我右手边,张着双臂用他的毛毯做出挡风的动作。 我差点没昏过去,一边嚷着我也有毯子,一边快走几步跟在井行边上,害怕大画家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让原本就心情不好的老板更加恼火。 他没跟上来,反而去找了葛管家,“葛管家,麻烦你赶紧帮苏小姐准备好换洗衣服,她一个姑娘,肯定受不住凉水。”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井行的脚步停滞了半秒,侧脸上看不到表情但是那气压低让我也不自主地停下脚步。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准备。”我先发制人,打断了辉漠的殷勤。 辉漠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冷水刺激的,整个人打了鸡血一样。 “你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对恩人好谁都管不着。” “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见死不救的,辉先生不用太感动。” “你善良才就我,我善良才要回报你,这叫人间有真爱。”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突然有一丝后悔救了他,因为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而且预感会是相当复杂。 好容打发走了这个知恩图报的人,我琢磨着还是得去书房得跟井行说明一下,免得他真被辉漠的话误解了,又给我添上一桩罪。 “下午的事谢谢你。”我把头低着不能再低,嘟囔着先从道谢开始。 “你道歉都这么没礼貌?”他气定神闲的抿了一口咖啡,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波澜。 “谢我什么?” 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我突然想到湖边那股温暖的气息,浑身的气血倏地一下往脸上涌。 我极力压制住脸红,没想到适得其反,从耳后根到脖子都开始跟着发起烫来。 “你在想什么?”井行也不知道时候抬得头。 我更加窘迫起来,就差把脑袋整个埋进地毯里了。 “舒锦,我发现你还是太闲了,竟然有功夫见义勇为。”他慢悠悠的开口。 025 女魔头回归 欲哭无泪的担惊受怕了几天都没有等到什么特别的安排,我渐渐安心下来。 照例一早进到厨房的才发现怎么好像今天气氛尤其紧张,葛管家亲自拎着一大袋一大袋的食材往里头送,其中就包括了两颗显眼的菠萝。 “葛管家,今天有客人要来吗?”我接过他手中的袋子。 “不是客人,是小少爷回来!” 是兜兜要回来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小少爷从今天起就回家住了吗?” 葛管家看起来也很开心,难得笑得不加掩饰,“也不是,是老爷这两天有点感冒,害怕传染给小少爷,就暂时送到这边来住两天。” 多日来阴霾一扫而空,难道这就是井行说的给我找点事做?这事也未免太好了吧!激动的我在内心好好谢了井行一番。 “我一定好好照顾!” “哦,差点忘了,”葛管家稍微顿了顿,嘱咐道,“吴妈也一起过来,你先上楼去把小少爷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 “吴妈?”不记得井家有这么个人啊。 “吴妈是老早以前照顾少爷的,很受老爷信任,特意请回来照顾小少爷的,她都已经年过花甲了,恐怕有时候力不从心,小苏你在旁边多注意帮忙!” 只要是照顾兜兜,我恨不得一个人揽下所有的活,赶紧拍着胸脯答应了葛管家。 在心不在焉的左顾右盼之中,终于听到了汽车的声音,我赶忙放下手里洗了一半的菜跑到门口去,车门刚一打开兜兜就跳了下来! 好久没见,感觉他又长大了不少,活泼明媚,走路也稳当了不少,看得出爷爷很疼他,吴妈也把他照顾得很好。 “苏苏阿姨!”兜兜看见我就扑倒我怀里,“苏苏阿姨,我要吃饭饭……” 软软糯糯的声音操着半生不熟的语调向我讨食,正是我日思夜想了无数遍的场景。 “这孩子,才吃了早饭来了,怎么立马又变成小饿狼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我抬头看,是位和蔼可亲的妇女,想必这位就是吴妈了。 我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包,引着他们上了三楼,安顿好吴妈和兜兜后,立马赶去厨房准备午饭。 大概是真的好久不见了,兜兜一直吵着要找我玩,无奈之下,吴妈只好把他背在身后,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忙碌。 没想到中午临要开席的时候,井行居然回来了。 自从安菲儿进组拍戏之后,他很少会回来,就算偶尔回来也是关在书房里处理公务,顶多让端咖啡上去,基本不会在别墅里吃饭。 还好今天因为兜兜回来,葛管家准备的食材多,趁着他们吃菜的功夫,我快速做了两份菠萝炒饭。 餐厅里只有井行和兜兜,看我端着炒饭,兜兜的小眼睛顿时瞪着滚圆,好像以前那样冲着我撒娇,只不过称谓换了。 “苏苏阿姨,喂!” 这架势随便换做是谁应该都不会忍心拒绝吧。 我连忙抽了两张湿巾擦了擦手,强掩着开心走过去,结果勺子还没拿上手,就听见了井行的极其冷静的声音。 “自己吃。” 我的动作立马僵住了,捏着勺子的手不上不下的停在半空中, “宝宝吃不到……”兜兜撇着嘴嗫嚅道,委屈的样子令人心疼。 我这才发现桌子距离儿童椅的距离对于兜兜而言确实有些远,别说吃了,恐怕连看清楚桌上都有哪些菜都困难。 不由在心中暗骂井行,可行动上却跟兜兜一样软弱,只敢退而求其次的给他的小碗里夹了许多他爱的菜。 “我说了,让他自己吃。”没想到就连这个行为井行都看不下去。 我按捺不住,正准备要据理力争,取水回来的吴妈碰巧看到,忍不住开口教育。 “他才几岁啊哪里会自己吃,想当初我喂你也还喂到四岁呢!” 毕竟是从小带到大了,被吴妈这么一揭短,井行居然连个反对的眼神都不敢给,只沉默的吃自己的。 兜兜机灵极了,立马从刚刚的委屈当中解脱出来,手脚并用的表现自己的喜悦,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嚣张。 “苏苏阿姨,喂!喂!” 我悄悄观察了一下井行的脸色,确定没什么要紧了才敢继续自己的动作。 知道兜兜在住宅里有这么一个人照顾着,我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可以落地了。 “小兜兜今天吃了好吃的,晚上睡觉可不能闹腾了。”吴妈站在一边默默注视着,眼神里满满都是慈爱。 我被她这称呼吓得手一颤,一勺蛋羹险些滑落。 抬头去看井行,他仍旧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没有听见。 原来他没替兜兜改名字…… 恍惚间,我看着对面的井行和身边满脸期待的兜兜,居然有种一家三口的错觉。 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些事,我们应该会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想到这我忍不住看了一眼井行,没想到他居然也在看我,眼神里是我许久未见的温柔,一瞬间我的脸不争气的红了,慌忙避开他的视线,等平静下来再看过去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面无表情。 结束了这顿美好的午饭之后,井行就外出了,兜兜跟着吴妈上楼睡午觉,而我,则是继续下午的劳作。 刚收拾到会客室,就感觉到楼下似乎突然热闹了起来,探出半边身体瞄了一眼,居然是安菲儿! 她不是进组拍戏了吗,怎么突然间又回来了?! 果然老天还是没法可怜我,才维持了一顿饭的美好时光眼见着就要被打破了。 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往客厅中间一站就开始巡视,我赶忙退到墙后去,害怕被发现。 直觉告诉我她这次回来绝对没什么好事,我不想这么快给自己惹上新的是非。 “三少呢,不是说三少回来了吗?”大明星果然第一想见的就是她的优质男友。 “三少吃完饭就回公司了,安小姐有什么要紧事吗?”稳重如葛管家,碰到这个女魔头都不自觉的添几分小心。 “问你话回答就行了,说那么多没用的干嘛,我有什么事用得着你操心吗?” 安菲儿真是骄纵过了头,井行平日里对葛管家都客客气气,她居然这样颐指气使。 可惜以我的能力也没办法打抱不平,毕竟在这栋别墅李,我只不过是一个身份最卑微的下人。 “我考虑不周,安小姐见谅。”葛管家是个老人了,深谙应付各种人的不同方法。 看来,在这栋别墅里,大家对于安菲儿都是差不多的态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慢着!那个扫把星呢?”安菲儿叫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葛管家。 “在楼上做清洁。” “把她叫下来!” 该来的总归躲不掉,我在内心暗自为自己祈祷一下,做好十足的心理建设后,拎着工具桶佯装不知的下了楼。 “哟!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安菲儿看到我,方才的阴霾瞬间消失,甚至还能灿烂地笑出来。 那笑容,跟电视上看到的一样,美极了。 “安小姐,您回来了。”我的态度很是卑微,还没完全下楼梯就开始打招呼。 “怎么,做贼心虚还是嫌我回来耽误你的好事啊?” 我就知道,她肯定会过度解读我的话。 “安小姐说笑了。”我耐着性子小心应付,毕竟后背上的还未痊愈的伤都已经足够警醒了。 “呵,真有意思,三少又不在,你装给谁看?” 她通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我,眼神里全都是嫉妒的火花。 我看着她,大气都不敢随便出,这不是怂,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兜兜还在楼上睡觉呢,绝对不能吵到他。 见我始终默不作声,安菲儿又骂了几句之后大概觉得没什么意思,气呼呼的吩咐我去榨杯果汁来。 茶几上的袋子里装了她带来的杯子和水果,我按照吩咐拎着去了厨房,想到总算过了一关,心里不免轻松了许多。 葛管家把她引上了楼就回来找我,交代一会果汁弄好了他来送上去,大约也是害怕引起什么波澜。 毕竟今天兜兜在家,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可就真麻烦了。 不得不说大明星真的会保养,喝个果汁而已都要综合好几种新鲜的时令水果,尤其是芒果,隔着袋子都能闻得见香气。 可惜兜兜没有这个口福,因为他对芒果严重过敏。 想起他第一次吃蚕豆时过敏的样子,我都还后怕不已,当时幸好好心的邻居开车送我们及时赶到了医院,大夫说再晚半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也是从那天起,我才知道原来兜兜对许多东西都过敏,之后别说吃了,那些过敏的源头基本被我严格的屏蔽在日常生活之外了。 在回忆中榨汁机停止了转动,我赶忙端出去找葛管家,找了一圈没找到,怕安菲儿又会借此找茬,干脆直接给她送上去了。 原以为这就算躲过一劫了,没想到果汁刚送上去没多久,新的命令就传达下来了。 “安小姐说,让你去院子里除草。”阿英有些不好意思。 整个别墅的人都知道安菲儿针对我,碍于她的性格脾气虽然同情却也不敢有什么表现。 我很能理解,点点头就准备出去。 026 谁是杀人凶手 兜兜有吴妈照顾,我放心许多,比起同处一室惹大明星生气,还不如出去干活更好,好歹能让别墅安静些,也让兜兜睡个安稳觉。 “苏悠,她说,说不准你用任何工具……”阿英的声音更小了,整个人十分局促,估计是不好意思。 我压制着怒气安慰她没事,放下工具就出了门。 烈日当空,蹲在地上拔了一会儿草我就开始觉得有些头昏眼花,想了想还是决定冒险回厨房喝几口冰水。 没想到刚踏进大门,就看到葛管家抱着兜兜着急忙慌的往外跑,身后跟着安菲儿和吴妈,三个的脸都白的吓人。 我的晕眩顿时消散的干干净净,明明是大热的天瞬时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兜兜怎么了?!”我几乎是哭着问出来的。 “可能是食物过敏了,快让开!”吴妈急匆匆的回答,脚下却半步都不敢停顿。 过敏?怎么会? 我吓得什么也顾不上了,慌忙撵上去想仔细查看,安菲儿反应极快,几步就挡在跟前,拼命将我拦住。 透过缝隙,我已经大约看到了兜兜的样子,脸色惨白嘴唇红肿,脖子上已经起了密密麻麻一片丘疹。 “是过敏!快!快送医院!”我慌的整个人都在颤抖,说起话来气息都断断续续。 “人呢,都死哪去了?”安菲儿尖叫着搡开我,“把她弄远点,别在这挡事!” 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脑子也跟着乱成一团麻。 怎么会过敏?!兜兜的房间我明明每天都会认真清扫,今天所有的食物也都是安全的。 “给我!我来抱!”我焦急的伸出手,试图从葛管家怀里抢过兜兜。 现在这种状况,就算是井行来了,我恐怕都不会放心。 “小苏你就别添乱了,你赶紧去通知三少,我们送小少爷去医院。”葛管家一边制止我一边安排起来。 整栋别墅的人全都挤在院子里,你一嘴我一句乱成了一锅粥。 幸好有葛管家和吴妈两个有经验的老人在,在这样的时刻能保持冷静的镇住所有人。 车子启动后,葛管家告诉我他们准备就近去仁心国际医院,并叮嘱我立刻通知井行再带上些用惯了的日用品。 眼见着车离开了,我才大梦初醒一般,眼泪都已经流不出了,脑子出奇的冷静。 我赶紧换了鞋,简单收拾了几样兜兜的东西,一边拨通井行的电话一边跑步出门。 “井行,兜兜出事了!在仁心医院,你快……” 根本来不及等听筒里的回复,我只顾着自己喊叫,直到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才停止下来。 这个点大门外头几乎见不到出租车,我实在等不住就一路跑一路拦,直到快要连呼吸都顺不过来终于拦到一辆车。 司机被我这幅样子吓了一跳,脚下油门踩的用力极了,一路飞驰。 到了目的地,我手脚发软,压根没办法自己起身,只好央求司机师傅帮忙。 师傅被我这模样吓得不轻,手脚并用的把我扶到了医院打听坐下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我坐在大厅里,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闻着消毒药水的气味,慢慢的终于感觉到冰凉的手脚稍微恢复了一点。 准备要打给井行问一下兜兜住在哪间病房,掏出手机时发现葛管家的信息已经发过来了。 “儿童部v007”。 vip楼层的走廊里空荡荡的,除了个别护士端着托盘来回走动,很少能看到人。 这种安静到有些压抑的环境更加令人窒息。 尽头那一间门外站着个人,从背影看已经认得出是吴妈。 我赶紧跑到跟前,还没来及开口问话,井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身后蹿了出来,冷冷的瞥过我,咬牙切齿的扔下一句话就进了门。 “我才离开两个小时就出事,你可真行啊舒锦!” 我没心思理会他的恼怒,赶紧向吴妈询问情况。 还好兜兜一出现症状立刻就被送来了医院,医生用了药之后病情基本上已经稳定了。 “兜兜睡醒后又吃了什么吗?”我冷静下来,开始想要理清楚事情的原因。 从孩子离开我的视线起,统共也不过一个多小时,怎么会突然就过敏了。 “没什么啊,小少爷前段在住宅吃错东西过敏了一次之后,老爷专门请了医生做了详细检查,之后我就格外关注了,从不敢随便给他乱吃。” “兜兜前段时间过敏了?”我讶异极了,因为完全没有听井行提起过。 见我这种反应,吴妈害怕自己失言,也不敢再多说了 原来兜兜在井家住了那么久并不是因为爷爷舍不得,而是他生过一次病。 我的心简直都要碎了,从离婚起我一个人带着兜兜什么都不想,只求他能平安健康的长大,没想到,连这个都变成了奢望。 “吴妈,你仔细想想,从兜兜进房间开始,有没有什么人进过房间,喂过什么吃的?” 我不可避免的就想起安菲儿,从她进门到兜兜出事,前后不过一个小时,这未免太过蹊跷了。 更令人不安的是她的那杯果汁,里面有兜兜碰都不能碰的芒果。 吴妈也早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经我这么一提醒,赶紧认真的回想起来。 半晌,她才垂着脑袋喃喃的重复着,“真记不起来了,我就没离开过房间,怎么会啊……” 见她这样一副受惊的样子,我也不敢在追问了。 短暂的沉默中,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人影闪身出来,直接拽着我头发就往里拖。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任由那只手拉扯着扔进了房间。 里头是一个套间,隔着厚厚的玻璃可以看的见小小的兜兜躺在病床上,已经睡熟了,脸上红扑扑的丘疹还没有完全消散。 而我,则是被扔在外间的沙发上,头发凌乱的散落在眼前,不用照镜子都知道一定狼狈极了。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井少不成就想害兜兜,你以为你害死了兜兜自己就能上位了吗?!” 是安菲儿,只当她是骄横跋扈的大明星,没想到恶人先告状这招也用的如此熟练。 确定兜兜没事的我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心里更加笃定除了她不会再用别人。 专程从片场赶过来,偏巧买了芒果要喝果汁,特意让我来榨汁…… 我起身,用尽所有力气死死的盯着她,“为什么要带芒果到别墅来?你是不是根本也早就知道兜兜对芒果过敏,所以故意的?” 她愣了片刻,回过血来,上手就准备继续拉扯我的头发,那手扬了一半却停在半空中。 是井行抓住了她,无比平静的开口,“有话说话,再动手就给我滚。” 安菲儿的眼眶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豆大的眼泪好像珍珠般滑过吹弹可破的皮肤。 “井少,这个女人太恶毒了,她就是喜欢你,看你疼兜兜不顺眼,所以想出这么歹毒的点子,她就是杀人犯!” 杀人犯?真是贼喊捉贼! “你说是我,证据呢?” 我知道对付这种人,光有自己的逻辑是行不通的,当务之急是要引着她自己说出来才行,要不然兜兜就算这次平安出院了,也还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我不能拿兜兜做任何冒险。 安菲儿果然恢复了平静,她并不搭理我,而只是拉过井行。 “别墅的楼道里都有监控,一定拍到了罪证!” 原来坑是在这里等着…… 我真是连冷笑都笑不出了。 “井少,这个人留在身边就是个祸害!才刚刚害的兜兜差点死掉,现在立马就想要来陷害我,简直可恶!” 我看着井行,那张从相遇起大多数时候都面无表情的脸在此刻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我不知怎么就想起离婚前那夜这张英俊的脸上的表情,似乎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水果是安小姐带来的,果汁是安小姐吩咐我榨完了送上楼的,这些当然监控都有拍到,可是到底是谁送进了兜兜的房间,我想,三少只要调一下三楼的监控就会看的很清楚。” “你放屁!三楼根本就没有监控!”安菲儿恼羞成怒,不假思索的就喝止了我。 井行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加暗沉了,他从刚刚到现在,始终没有开口。 我猜,现在的他,一定很煎熬吧,一边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一边是心爱的女朋友。 这件事唯一完满的解决办法大概就是找我做替罪羊。 蠢笨的安菲儿也有这样聪明伶俐的一面,她会这么做大约是把宝全部压在井行的身上了吧。 只可惜,这一次要让她失望了,为了兜兜,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退步。 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在井行的身上,我心里很清楚,安菲儿说的对,三楼根本就没有什么监控。 事实上,除了厨房和楼道,其他地方都没有监控,这一点阿英早就告诉过我了,当然是为了提醒我偷懒的时候要小心的。 井行冷漠的直视着前方,半晌,突然开口。 “叫葛管家把三楼监控调出来。” 几乎跟这句话同时落下的,是瞬间白了脸的安菲儿。 027 我们签个协议吧 “不可能,三楼根本没有监控!” 安菲儿语气笃定,可是内心的犹豫却被不自觉变化的面部表情毫不留情的出卖了。 “那是你家还是我家?”井行冷冷的开口。 “三少——” 女人的尖尖细细的嗓音拖得极长,一对魅惑众生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情意。 我满眼只看得见兜兜。 他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熟了,隔着薄薄的毯子能看到心口有规律的上下起伏,耷拉在床边的小手上插了吊针,看的我难受极了。 “我说过,注意分寸,”井行继续说着,“既然你把握不好那就离远点。” “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安菲儿叫嚷着,“要走也是这个杀人犯走!” 我恼火极了,生怕井行真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兜兜的情况才刚刚稳定下来,再让她守在边上我绝对不能同意。 我气毒了,气自己没有保护好兜兜、气安菲儿这个女人居然把主意动到孩子身上去了,更气井行竟然这么糊涂! 原本还想着,兜兜被井行发现了其实也有好处,起码比起跟着我受累,井家可以更好的庇护他。 现在看来,是我大错特错了! “我不会走!”我极冷静的表明态度 “你这个杀人犯,你哪来的底气?!” 安菲儿可真没有愧对演员这份职业,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要快,数秒之前面对着井行的她还是梨花落雨的娇弱,到我这面,直接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信不信我马上就报警,把证物交给警察,告到你牢底坐穿!”她恶狠狠的警告我,仿佛真是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 “是吗,请问安小姐证物是什么?”我突然有种恶趣味,就想要当着井行的面撕开这个女人虚伪的面具。 我要让井行知道,谁都可以,就这个女人,绝对不能做兜兜的妈妈! 安菲儿突然笑了,“怎么?你害怕了?” “杯子上有你的指纹,监控拍到你端着上楼,这就是犯罪铁证,至于动机,像你这种低贱的下人,为了攀附权贵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再正常不过了。” “那三楼的监控呢,是不是也可以作为你犯罪的铁证?” 她并没有慌乱,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了,“那你也得能拿到。” 果然…… 我冷笑了一声,看向边上站着的井行。 “这就是你所谓给兜兜的更好的生活?” 我的话刚落地,还没来及等到井行的回应,就又被安菲儿扯着头发拽的不得不转了回去。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这么跟井少说话?!” 她离我极近,尖厉的嗓音好像锋利的刺刀,直直的就往我耳朵钻,刺的耳朵连着脑袋都生疼。 “我不算什么,只是小少爷的保姆。” “既然清楚自己的身份,那就给我闭嘴,没准本小姐心情好了,还能放你一马,让你在牢里呆个十年二十年就算了。” 安菲儿再满意不过了,就好像个胜局已定的将军,嘴角扬的老高。 “给你个机会好了,只要你立马回去别墅收拾东西滚蛋,我就勉强同意原谅你。” 我气的全身发抖,正准备豁出一切去拼命,却被一直沉默的井行抢了先。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直视前方,幽幽的开口问道,“原谅她?你以什么身份?” “娱乐圈花瓶,安氏千金,除了这两样不值钱的还有什么其他拿得出手的?” 安菲儿没料到井行会突然参与进来,还是以这样的态度,迷茫之下瞪着一对铜铃般的大眼睛,鲜红的唇微张着却只说得出“三少……”两个字。 “我早提醒过你不要随便替我做主,既然你这么想做主就成全你一次好了。” 井行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口中所谓的“成全”,更是像极了死亡诱饵。 “电影你要是不想继续拍了,我可以现在就打电话过去知会一声。” 安菲儿听到这句话,瞬间僵住了,颤颤的去要挽他的胳膊,可惜试了几次都被无情的甩开了。 “三少,这个女人她就是别有用心,让这种人留在兜兜身边根本就是养虎为患,我这么做全是为了兜兜好啊!”女人说的情真意切。 “这是我的家事,该怎么处理不需要一个外人来操心。” “外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宁愿相信这个低贱的下人也不信我吗?井行,我跟着你这么久,你就这样看我吗?” 这一声声泣血般的质问,比起窦娥冤都毫不逊色,我现在真是有些相信她坚持自己并不是花瓶的底气了。 安菲儿气的要冒烟了,却又无处释放,余光里看到我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抬手就要扇我耳光。 井行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几乎是恶狠狠的语气了。 “安菲儿,最后警告你一次,从今天起,如果再对我儿子或者我井家任何一个人动手,我保证,监控视频会立马出现在警察局。” 安菲儿头仰的高高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不服,“三楼明明就是没有监控!” “我说有就会有。”井行嫌恶的甩开手,任由女人趔趄着跌坐在沙发上。 “井行……你怎么……”安菲儿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人,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 “我不追究是因为想专心陪井霁,你要是嫌自己热度不够或者觉得你爸公司最近太顺风顺水了,那就继续好了。” 这警告着实不轻,打的安菲儿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惨白的脸色配上鲜艳的红唇,莫名的病态。 我没心思旁观他们,只顾盯着兜兜,生怕他会被这嘈杂的声音给吵醒。 还好vip病房的隔音算是有点用,兜兜依旧沉浸在自己梦乡里,睡的香甜。 里间的护士最后一次确定了状态,挥手示意可以进去了,就极专业的离开了病房。 我赶紧进去陪在兜兜身边,一遍遍的在心里跟他道歉,失神之中似乎又听见了他稚嫩的声音在我耳边叫着妈妈。 “没事了还哭什么。” 井行的声音打破了我虚幻的美好的梦。 我低着头,胡乱的擦了几下脸,满袖子的湿痕提醒着我赶紧收起狼狈、振作起来。 “没事我也不会走,你别想把我赶走!” “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井行拖来张椅子,跟我并肩坐着。 想起安菲儿,我觉得很不舒服,默默退开了一些。 “刚才不是挺会说的吗,怎么现在不说了?”他继续问。 我摸不准这是什么路数,欲扬先抑吗?还是预备出其不意? 既然他要我说,那就干脆都说完好了,反正今天也已经得罪过了。 “兜兜之前留在碧然湾不是爷爷宠他舍不得,是因为过敏,你为什么不说?” 他没做声,应该是没料到我会知道这件事。 “兜兜体质不好,之前受惊、又两次严重过敏,我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回碧然湾了。” “安菲儿已经走了,短期内不会再来。” 这什么意思?因为那个女人暂时离开了,所以就没关系了吗? 一股难言的不适涌上心头,我噌的一下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动静,吵得兜兜微皱起了眉头。 怕吵醒他,也顾不上许多,我拽着井行拖到了外间。 门刚一合上,就迫不及待的表明态度。 “我们签个协议吧,签了协议你爱跟谁交往随便,爱跟谁结婚也随便。” 他挑了挑眉,似乎是在鼓励我说下去。 我咬咬牙,干脆豁出去了,“协议内容很简单,只要你结婚了,就自动放弃兜兜监护权……” “当然,我不会带着兜兜消失的,你还是他爸爸,也可以来看他,你知道的,我也逃不脱……” 这是我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他有身份有事业,未来还会有妻子有儿女,兜兜对他而言,本来就是一个加分项,可是我不同,孩子是我生命中不能缺少的一部分。 “跟我谈协议?” 井行极冷静的听完了我的提议,又极冷静的继续注视着我,“舒锦,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有了错觉。” 他一步步靠近,逼的我无路可退,只能费力的仰头看着他。 “我是认真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跟我抢兜兜,可是他是我的命,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 我知道这个提议是自己太过于异想天开了,可是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必须要尝试。 何况,现在的我,压根没有任何可以值得交换的条件。 “是吗?我以为你只会愿意为了黎白做任何事,”他浅笑,“还是说,在你心里,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井霁,有的只是黎子希?” 我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黎白,只是觉得面前这张脸上的笑容恐怖极了,看的我直发毛。 “可惜,井霁只会是井霁,绝不会变成那个懦弱的失败者!”井行丢下最后一句话就摔门而出。 这话瞬间就让我回到了那段最煎熬的时光,新闻画面上打着马赛克的黎白,就躺在他一手打造的酒店门前冰冷的地砖上,无助而孤独。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说不清是怀念故人还是伤感自我…… 028 瓮中捉鳖 从井行离开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病房里只有我跟吴妈在照顾着。 吴妈偶尔会自言自语,念叨着井行去哪儿了,说平时在碧然湾兜兜还生龙活虎的时候,他都坚持每天要去看一次,怎么现在生病了反而不见踪影了。 我心里想,大概是被我气的再加上要忙着哄安菲儿,脸上只能笑着应和,大约是被工作的事缠住了。 好在兜兜的状态光速见好,医生说基本没什么问题,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既开心又很失落。 井行那天被我气的够呛,那协议百分百是没可能的,也就是说兜兜肯定还是得回去碧然湾,那样一来,我见他的机会又是极渺茫了。 吴妈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有空就安慰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兜兜的,还保证只要有机会,一定打着井行的幌子带他回别墅。 兜兜也很给力,每当吴妈提起回别墅,就兴奋的无法自持,也让我的失落感,稍稍降低了几分。 吃过午饭,吴妈照例出去买些新鲜水果顺便散步消消食,我则是陪在病床前给兜兜讲故事,哄他睡觉。 他握着我的手,沉浸在故事情节当中,时而开心时而紧张,慢慢的,眼皮越来越重,就睡着了。 我按了按酸胀的肩膀,也准备到外间沙发上稍微眯一会儿。 推开门,才看到井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杯咖啡。 想退回去也来不及了,我只好硬着头皮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假装若无其事的刷手机。 热门头条的推送碰巧是安菲儿的新闻,简短的标题颇具吸引力。 “富豪男友现身甘作护花使者,安菲儿事业爱情双丰收”。 新鲜出炉的新闻距离发生时间不过三个小时。 原来他消失的这段时间是去哄女朋友了…… 我禁不住苦笑了一下,幸好没有傻到抱存什么不该有的奢望。 突然,安静的空间里响起了电话铃声,是井行的。 我侧头去看他,他扫了一眼手机又转头看我,默默起身走到窗户边上接起了电话。 切,我又没有偷听癖…… 正准备避嫌的躲回到里间,却在听到他开口的那瞬间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 “爷爷。”井行非常恭敬的称呼。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然是带着巨大的愤怒的,因为我站在原地都能隐隐约约听个大概。 “井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重孙子住院这么大的是也得要从别人口中才能听说吗?” “谁告诉您的?”井行立时就皱起了眉头。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就问我的重孙是不是在医院?” “谁告诉您的?”井行又再重复了一遍。 这个臭脾气真是对谁都一样…… 电话那头好像说了个名字,我没听清但是可以看到井行的脸更臭了。 他本来就最讨厌被人干涉和被迫打乱计划,当然会恼火。 “孩子没事,就是过敏。” “过敏?过敏会死人的你知道吗?!”爷爷的声音又升了几个调,生动的表现着自己不逊于孙子的怒气。 “兜兜在哪,我马上过去!” “不用来,爷爷,他真的已经没事了。” 井行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房间,大概是当着我的面不好编瞎话吧。 爷爷的脾气我了解,肯定要追问原因,井行既然已经跟安大明星重归于好了,就得给事故编个原因,总不好当着我的面就把这屎盆子扣在我身上。 我其实没所谓,反正现在自己只是个不知名的下人,爷爷要想惩罚的话,操作起来也不麻烦。 过了没一会儿,井行就重新回来了,表情不大对劲,明显没有之前的冷漠放松了。 “爷爷坚持要来,你……” “我先去外面晃悠一圈好了,正好也要买些东西。” 这不用劳驾麻烦他开尊口,听到爷爷两个字我就先怂了。 算起来已经足足三年没见到过爷爷了,以现在这样的身份状态去见他是我不敢想象的。 听我这么说,井行没做声,大概是默许了。 我随手拿了件外套,刚来开门,就被外面的来人堵了回来。 抬眼一看,居然是安菲儿! 这什么情况,她上午不是才跟井行郎情妾意的来了趟送机秀么,怎么一顿饭的功夫就又出现在这里了? 我回身去看井行,发现他似乎也有些惊讶。 “这个低贱的下人果然还赖在这!” 我不清楚大明星这话是冲问我还是问她的情郎,本着谨慎的原则选择闭口不回应。 爷爷马上要来,我必须尽快离开。 安菲儿心情大概不错,也没有跟我纠缠,只是鄙视地瞪了一眼,就略过我走向了井行。 “你怎么回来了?”井行问了句非常不解风情的话。 安菲儿挽住他的胳膊,柔情无限。 “三少,你忙着都没吃上午饭吧,我定了阆苑,等爷爷来了咱们三个一起过去,吃顿家常便饭。” “你都不知道,那位置可难定了,我可是求了好多人的,在机场一接到预定成功的消息立马就改签了,等咱们吃完这顿,我再听你的话安心去拍戏。” 大明星明艳动人的脸上闪耀着夺目的光彩,眼睛里都写满了憧憬。 “你怎么知道爷爷要来?”井行可真是会听重点。 安菲儿顿了一下,很快就镇定下来,明显是有备而来。 “爷爷昨天给我打电话,问我兜兜在别墅住的习不习惯,我哪敢瞒他老人家,只好说了实话。” “爷爷给你打电话?”井行冷哼了一声,抽开手臂,和她保持距离,“看来你是从来没把我的话当回事。”“怎么会呢,我都跟爷爷说过兜兜没事了,他老人家不放心,坚持要过来看看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这是金贵的重孙子,井家未来的继承人嘛。” 她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当然了解这其中的寓意,无非是想让我更加彻底的明白,井行之所以要这个孩子,完全是出于这一层原因。 我因为实在不想听到那些别具意味的说辞,更加不愿意见到接下来可能会有的秀恩爱,就想还是离开比较好,没想到,才刚挪动了一步就被安菲儿拦住了。 “你往哪跑?做贼心虚了吗?” 我看了她一眼,懒得啰嗦,只想躲开了事。 可惜,天不遂人愿,本来还算宽敞的门硬是被堵得严严实实,让人无路可逃。 “我让她出去买东西的。”井行在身后开了口。 “要买什么呀,不如我叫司机去吧。” 安菲儿的声音甜美极了,可是背对着井行的脸却阴沉到了极致。 我看到井行的脸很快的就阴了下来,正准备要发作,门口出现了林翔的脸。 他抻着脖子,很紧张的往房间里探了一眼,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里的慌乱明显更加重了好几分。 “爷爷到了。” 我能感觉到这简短的四个字背后还暗藏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 我颓然的收回了刚刚还在反抗中的胳膊,耳边似乎已经听到了远远传来的脚步声。 怪不得安菲儿这么不管不顾的要来堵我,原来她一早就安排好了的。 这下子躲无可躲了,我没办法了,只好向井行求救,井行却始终一言不发,让人摸不着头绪。 “井行呢?!” 伴随着一声怒吼,门口的地面上多了一道人影。 我本能的赶紧缩回到角落里,只敢用余光观察情况。 “我的乖重孙呢?” 爷爷拄着拐,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洪亮,中气十足。 看到他这样良好的状态,让我之前满怀的愧疚稍微放下了一些。 “不是说不必来吗。”井行十分不给面子。 从前在家里就是这样,作为井家最小的孙子,仗着宠爱向来对谁都不收敛臭脾气,除了对井严大哥。 “我不必来?你干了什么不光彩的事,不能让我看见吗?” 即便这样,爷爷的地位还是高高在上的,所以井行也只能乖乖听着,硬着头皮应付。 “那个保姆呢?听说还没开除,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爷爷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拐杖拼命往地上杵,咚咚的仿佛每一下都敲在我的脑袋上,让我垂的更低了。 安菲儿贴心的安抚起来,那态度,比起面对井行时还要更娇柔。 “爷爷,您别生气,别为了个下人伤了自己的身体。” 这话说的忒奇怪,既然如此关心爷爷的身体,何必还要专门把事情往老人那里捅。 在这一点上,井行倒是跟我十分想通,代替我说出了心声。 “既然怕爷爷伤神就不应该多嘴!” “你怪菲儿干什么,是不是她不告诉我的话,你就准备这么瞒过去了?” 碍于爷爷的面子上,井行没有再作声,安菲儿也跟着松了口气。 “那个佣人呢?这种人你也敢留在兜兜身边,简直是瞎胡闹!” “这跟她没关系。”井行闷闷的声音已经明显的透着不高兴了。 “跟她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爷爷也很明显的并没有要放过的打算。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我的心砰砰跳的厉害极了。 “是不是就是这个?” 029 爷爷来了! 不用抬头就知道八成是在说我了,因为此时此刻整个房间里大概也就只有我能被称作“这个”了。 我怕极了,赶忙把头埋的更低,一声也不敢吭,好像一只鸵鸟,只要自己看不见就能躲过这场沙尘暴。 安菲儿捉住机会,忙不迭的应和,“就是她,她到现在都还硬要赖在兜兜身边不肯走,我真的很担心。” 她说完,估计又怕井行生气,慌忙又补充了一句,“爷爷您也别怪井行,他也没办法。” 我只觉得好笑,井行也没办法?她还真是没把井行的话当作一回事。 这种女人井行也能留在身边这么久,看来人的性格确实是可以改变的。 这话成功的挑起了爷爷的怒火,他戳着拐杖向着我走来,一边走一边气恼的说,“有什么没办法的,难不成还能被个帮佣捏在手里啊,我今天就做主,立马开除!” 我原本是应该反驳或是求饶的,可是感受到爷爷越来越近,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我害怕他走到跟前会认出我,这样的后果我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承受。 视线里已经隐约看到拐杖的时候,那脚步突然停下了,井行横跨一步拦在了中间。 “我查过了,跟她没关系。” “真的?”爷爷对于井行的话显然还是非常相信的,“那是谁?” “是谁您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爷爷往里间引,“兜兜才刚被哄睡着,我带您去看。。” 重孙子的吸引力比起抓凶手还是大了许多,爷爷虽然仍旧还是有些犹豫,但好在也没有继续坚持了。 井行的脾气他毕竟也是了解的,幸而兜兜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剩下的只要点到为止即可。 我稍微抬起一些头,预备观察着情况,等爷爷进去了立马先走为上。 这会已经轮到安菲儿着急上火了,她应该没有想到自己费劲了心思折腾的这么一出大戏竟然被井行如此轻松的就化解了。 当然,更加气愤的应该是让我又逃过了一劫。 我看到她像是还没准备收手,着急的张着嘴还准备说什么,可是在视线对上井行的时候立马又噤声了。 井行扶着爷爷,经过我的时候用脚尖略微踢了两下,我心领神会,看他们一经过了就弓着身子站起身准备离开。 安菲儿急的什么也顾不上了,尖着嗓子叫了声“爷爷”。 没想到,这一嗓子直接把床上正睡着的兜兜叫醒了,哼哼唧唧的开始有些闹觉了。 爷爷还没来及回过去的脸立马又转回到兜兜那边,也不用井行搀扶牵引了,自己就进了里间。 井行腾出的手也有了用武之地,直接一把拉过安菲儿把她也拽了进去。 我不敢再犹豫了,头也不回的赶紧离开。 林翔还站在门口,看见我慌里慌张的往外跑以为出了什么事,也跟着一路跑到了电梯跟前。 “我到楼下去买点东西,不用帮忙。” 我努力平稳了呼吸,抱歉的解释。 林翔摇摇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小少爷的事,没事吧?” 看来安菲儿这个谣造的成功极了,连林翔都有点心里没谱,为我担心了。 “没事。” “我知道你不会,但还是得小心点,”林翔认真的嘱咐,“小少爷现在是井家最大的宝,不能出一点纰漏,上回在碧然湾过了一次敏,差点没把爷爷急的发病。” “是啊,未来继承人嘛,我明白。” 我笑笑,不知道是替兜兜伤感,还是为自己悲哀。 林翔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愣的看了我好一会儿。 电梯来了,我跟他打了个招呼,赶紧就走了。 楼下晃了一圈也没什么要买的,干脆就在花园里找了个能观察到出入医院路口的角落,坐着等爷爷车离开再回去。 吴妈碰巧买完了水果,经过花园时眼尖的看到了我,兴冲冲的跑来问我怎么在这坐着。 我总不能说是躲难,只能笑着打哈哈说病房里三少在陪着,我就趁兜兜睡着了下来透口气。 吴妈想了想,也跟着坐在我身边。 “小苏啊,我知道这次的事跟你没关系,三少肯定也会查清楚的,你别担心。” 也许是想要安慰我,她轻声轻语的。 “嗯,没事。” “三少爷从小就这样,有大少爷和老太爷宠着,脾气不大好,但是他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的,不至于分不清是非。” 看着她提起井行时温暖慈祥的模样,我突然有些羡慕他。,这种没由来的关心和维护,恐怕是只有至亲之间才做的到。 可惜的是,我对于至亲家人的温暖都没有很多体验。 “大少爷最近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心烦也是正常的,难免脾气不好。” 听她提到井严,我的精神立马集中了起来。 “大少爷是生病了吗?” “具体我也不是很了解,只听说最近情况不是很好,”吴妈惋惜的叹了口气,“我离开井家的时候大家个个都还是好好的,一直也没听说过什么不好的消息,没想到这几年突然就变了……” “大少爷卧床,二少爷不肯收心,小行好好的又离了婚,惹得老太爷都差点一病不起了,真是……”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子弹一样打在我的心上,脑海里又回想起井行暴怒的模样,按照那样,吴妈口中的变故三样里头我占足了三样,以井行的脾气,还能让我好好的活着甚至见到兜兜,简直不可想象。 “大少爷他……” 我正想要继续问,视线里突然出现爷爷的车,吴妈也看到了,中断了话题,叫着我一起回去。 上了楼,吴妈直接去了边上的厨房收拾水果,我独自一人往病房走。 门口撞见出来的护士,看见我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我小声问,“安小姐走了吗?” 她紧张的连摇了几下头,迈着大步走了。 正觉得疑惑的时候就听到病房里隐约有说话的声音,门没关,稍微凑近些就能听得非常清楚。 只听了几句我就明白了刚刚小护士为什么一副撞见鬼的表情。 原来是井行和安菲儿正在里头争吵,或者也可以说是大明星在发飙,听起来似乎已经持续了有一会儿了。 “我就是气不过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帮那个下人,她有什么好,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 安菲儿的声音已经带着几分哭腔了,估计是在之前的谈话中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我觉得有些受宠若惊,难得高高在上的大明星竟然背地里会妒忌我这么一个低贱的下人。 “井行!为什么你非得认定是我害得兜兜,他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舍得害他!” 女人越来越有些发狂的架势了,却始终没有听到井行的声音,这是他一惯来的路数,越是生气就会越闷不做声,隔着墙都能想得到此刻那张脸上的表情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真要为了那个下作的女人跟我分手吗?!” 分手? 这可真是把我彻底听懵了,开始祈祷井行赶紧否认,这么重一顶帽子,我可戴不起……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井行冷淡的声音终于响起,可惜却不是对方所期待的方向。 “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不要和平分手想好了再答复我” 停了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我站在门口有些紧张,生怕他们随便哪个突然摔门而出,依现在的情形,恐怕我会变成一个送上门的出气筒。 就在我忧虑的快要站不住的时候,安菲儿的声音突然接上了,气势减弱了不止一星半点。 “井行,不要分手好不好……” 还没有听到回答,突然,门开了! 我吓的厉害,脑子里发出逃跑的指令脚却跟不上,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扑在地上。 关键时刻,胳膊被人拽住了,那力道不用确认也知道是井行, “对不起……我……我……” 我实在不知道应该要怎么解释才能圆的过去,现在这种场景说不是偷听自己都没办法相信。 井行不做声,只管拉着我往过道里走,我也不敢反抗,毕竟可能下一秒安菲儿就会追出来,眼下什么都比不上“逃命”重要。 我们刚走了几步,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 “井行,当年我们安家是怎么帮你彻底扳倒黎氏的你难道全忘了吗?!” 黎氏?是黎白家么?还是我听错了,其实是我不认识的李氏…… 我茫然的抬头去看身边的人,发现他也正看着我,深不见底的暗棕色眸子里流露出极陌生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恍惚到觉得面前站着的根本是个陌生人。 身后传来清脆又急促的高跟鞋声音,井行一个用力直接把我塞进了旁边的房间,砰地带上门。 安菲儿的哀求声和着杂乱的脚步声一起,渐行渐远……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站了多久,脑子里始终盘旋着安菲儿最后的那句话,与黎白最后的绝望时刻交替,头痛欲裂。 她说是安家帮助井行扳倒了黎白,这跟我三年前全线崩溃时的认定是何其相似…… 我想立刻去找井行问个清楚明白,却又无比害怕面对那个答案。 030 大哥的电话 走廊没过多久就重新归于平静,只有我脑海里已经思绪涌动,难以平复。 如果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不能守株待兔,可是以我现在的处境,能打探到什么的概率几乎为零。 不要说整个别墅都在井行的控制之下,就算不管不问任由我找,恐怕也找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过去和现在交织在一起,让人疲惫不堪。 迈着沉重的步伐,重新推开了病房的门。 “苏苏阿姨回来了!” 刚进门就听到兜兜奶声奶气的呼唤,一下子击退了我脑海中纷乱的思绪。 兜兜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小脸红扑扑的。 “苏苏阿姨,我饿。” 听到他喊饿,我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真正放了下去。 “兜兜想吃什么呀?我给你买。” “想吃吞吞!” 吴妈弄好了水果后脚也跟着进来了,正好听到这句话,笑眯眯的问道,“吞吞是什么呀?” “是虾仁馄饨。”我忙跟上去接过果盘,“别墅里还有些冷冻的,不过回去拿怕等不及了。” “不用,附近就有超市,我去买好了。” 看得出吴妈对兜兜是真心实意的关爱。 我赶忙摆手道,“兜兜还没完全恢复,速冻的怕掺了什么香辛料,我出去买点材料自己做好了,很快的。” 吴妈想了想,表示同意。 “也好,那我留下来照看兜兜好了。” 打完了招呼出门,我才发现作为一个准路痴,自己压根分不出刚刚吴妈说的东边到底是哪个方位。 正准备找保安师傅求助一下,就看见林翔远远的走了过来。 “要出门吗?” “你怎么还没走?”他不是应该送爷爷回老宅去了吗。 “爷爷不放心,怕这边有需要,特意要我回来的。” 应该是让他回来确定我这个“罪凶”有没有被撵走吧。 我只顺着他的话茬回答,“你知道附近超市怎么走吗?我去买点包馄饨的材料。” 林翔好像对这附近很熟悉,很有自信的带着我出了大门,沿着边上的巷子穿了十来分钟,再出来正好看见马路对面就有一个购物中心。 他贴心的向我介绍说这栋楼前段时间也被井氏拿下了,期间他因为前前后后跑了许多趟,所以对里头的各个商场的位置都非常熟悉。 这楼非常高,要把脖子抻的老长才能勉强看到顶层。 不知怎么,突然就又想到了安菲儿那句话。 难道井行如日中天的事业,真的是踩踏在黎白冰冷的尸体之上吗? 我不敢往下想,不能让好容易平息下来的情绪再次混乱。 买好了材料回去,连包带煮结束之后刚好要接近饭点了兜兜早已经迫不及待了,完全不需要人喂,自己抓着勺子就是一通狼吞虎咽。 吴妈笑着说这真是骨子里遗传的倔强。 见我疑惑,才又继续解释说是刚刚井行送了粥来,小家伙明明饿的肚子直叫唤了可硬是坚持着没吃。 我这才注意到床头边果然摆着一个保温桶。 “三少人呢?” “公司有事吧,放下粥就走了。” 是怕我会问什么所以有有意找借口避开的吗? 这个想法只持续了几秒钟,很快就被理智否决了。 那可是井行,怎么可能…… 我哦了一声,坐在床边看着兜兜吃,幸福又满足。 医生交代了兜兜大病初愈,不能吃太油腻的食物,所以只能用纯净水代替鸡汤,加上配菜蛋皮,海米和紫菜,都是小朋友以往最爱的。 看来虽然兜兜暂时不大记得我了,可身体习惯还是没有任何改变的。 看着他吃完了,才刚刚端起碗来,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我一看来电号码,居然是舒依依,差点吓得碗都没拿住。 从嫁到井家的那天起,我们联系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平日里实在有什么都是透过父亲在中间传话。 总而言之,我这个妹妹,没有天大的事绝不会打我电话的,就算打了也极大的可能是拨错了。 怎么今天突然会想起来找我,难不成是父亲出了什么事? 我这么想着还有点害怕,躲进厨房里关上了门才敢接起电话。 “喂?” “喂,是小锦吗?” 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请问您是?” “哦,小锦,是我,黎耀啊。” 原来是黎白的大哥,也就是……我的妹夫…… 这就更加奇怪了,我跟黎耀虽然打小认识,但因为他跟我还有黎白从来志趣不相投,所以很少说话。 尤其在舒依依跟他结婚之后,为怕我那位敏感又多疑的妹妹多心,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更是连见面打招呼都省了,直接点头示意。 他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还是用的舒依依的手机。 我心里的不安又更加重了,没心思再说什么多余的啰嗦话了,直奔主题。 “黎大哥找我什么事吗?是不是我家里出事了?” 真要说起来我应该要叫他妹夫,可是实在没办法叫出口。 “没有没有,家里好得很。” “那……”这提起的心听到否定之后还是放不太下。 “是这样,”黎耀咽了咽口水,“听依依说,你现在在暨云?”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好好的听舒依依说起我的消息,更不了解怎么舒依依会知道我曾经在暨云生活。 在没摸清楚他的真实目的之前,我选择含糊着带过去。 “怎么了吗?” “最近忙吗?”黎耀的笑实在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越寒暄我越心虚,只能嗯了两声算是回答,内心祈祷可以快点结束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我和依依最近正好要去暨云,咱们也好久没见了,不如一起吃顿饭吧?” 如果说刚刚还只是让我担心的话,那么这句话可就足够让我喷出一口老血了。 “黎大哥……我……” 拒绝的理由还没想出来,黎耀就赶紧接着说,“就这么说定了啊,依依来了,我先挂了!” 于是只剩下我呆张着嘴听耳边一声声忙音。 听他说话的意思,舒依依还不知道他给我来了电话,可能更不知道自己的老公约了我这个碍眼的姐姐见面。 我琢磨了半天也实在想不通黎耀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正云里雾里的时候突然听见外头似乎有什么动静,刚开门,一个身穿卡其色灯芯绒夹克、头顶复古画家帽的男人就出现在了眼前。 这样华丽中还透着几分闷骚的打扮,不是辉漠又还能是谁呢。 “苏小姐!好久不见!” 又是这四个字,他的时间线跟正常地球人是不大相同的 我收起手机,挤出一个笑容,“你怎么来了?” “井霁住院,我这个当叔叔的,当然要来看看。” 难得,他终于为自己的出场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只不过从兜兜住院到现在,除了爷爷,其他井家的亲戚一个都没见到过,怎么他倒消息灵通,第一个就来了。 我装作不经意的说,“那你还真是个合格的叔叔,到目前探病的还真就你一个。” 井家这几年声势正旺不假,可是兜兜怎么也是空降的重孙,尤其还牵扯到什么继承人,我害怕除了爷爷和井行,其他人不止不认可他的身份,还会欺负他。 辉漠顺手就拿起个苹果啃了一口,嘴里含含糊糊的。 “那是因为你们三少说了,谁来打扰井霁就暂停跟谁的商务合作。” 这话听起来忒不可信,但是如果冠在井行的头上,倒也还能勉强说得过去。 “那你就不怕和三少断了合作?”我打趣道。 “我缺他这几幅画的生意?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他说的眉头一挑,弯下腰凑到我跟前轻声说,“还是你担心断了合作就见不到我了?” 我被他的厚脸皮和天马行空的思维能力震惊到无话可说。 辉漠见我并不搭腔,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了。 里间兜兜吃了饭,正在床上看书消食,辉漠闲不住,就进去逗弄了两下,惹的原本安静的小朋友哇哇直叫,于是他也就被吴妈礼貌的请了出来。 看见他这么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我忍不住吐槽,“你在这又帮不上忙,既然看完了就赶紧回去吧。” 辉漠很不满意的递给我一个白眼,“这是因为交流还不够多,等我多来几次保管这个小魔头哭着喊着要跟我做朋友。”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本身应该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吧。 他不愿意走,我总也不能赶他走,于是只任由他在边上翻包折腾,我还是我还是做自己的事。 等到把卫生都打扫干净之后再回头过来,才发现大画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在房间里支起了画家,此刻正一本正经的作画呢。 我闲着无聊,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之后还是没忍住,悄悄摸摸的绕到身后去看,想知道他究竟在忙活什么。 洁白的画布上刚刚绘出两个轮廓,大致是两个少年的模样,互相勾着肩,看起来像是一对好兄弟。 辉漠应该是感觉到我的好奇心了,得意洋洋的。 “感兴趣就看呗,我又不是井行,只会下禁令。” 呵,就知道这人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明明不搭边的事非要扯上井行。 当然,以我现在的身份来看,这话说的也是没错。 031 沉默寡言的少年 “怎么样,看得出是谁吗?” 我被他问懵了,还真就着了道,直接站到跟前认真的研究了起来。 画上的两个少年身高相仿,脸型也相仿,只不过但从轮廓就能看的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一个沉闷严肃,一个则是开朗活泼。 “是你跟你朋友?” “我跟井行,应该算是朋友吧。”他翘着嘴,装作认真思考一样。 那是井行?? 我惊讶的张大了嘴,整个人凑到跟前去看。 不得不承认,经辉漠这么一说之后,那个严肃的少年怎么看怎么像井行。 “你跟三少从小就认得?”我记得从没听井行提过有这么一个朋友啊。 不过算起来,我跟他从认识到离婚,统共也就3年不到,会没听过也很正常。 “当然,我们曾经同班,不过除了这一点,可再没有其他相同点了,我可没他那么龟毛、沉闷、装冷酷、不合群……” 辉漠掰着手指头细数起自己跟井行的不同点,当然,所有偏向负面的形容词都是属于对方的。 我听的耳朵都要长毛了,忙不迭的打断了他,“那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啊?” 还好这招还起了点作用,成功让他叨叨个没完的嘴停了下来。 “我毕业了一直在国外,这两年才回来,说起来当初井行结婚那么大的事我都没能赶得上,等回来的时候竟然都离婚了。” 他难得能流露出几分遗憾的样子,“也不知道那女孩长什么样,竟然能甩井行,啧啧,听着就过瘾,真想认识一下这位女豪杰。” 我就知道,这人脑袋里装的东西跟正常的地球人不一样! “苏悠你见过她吗?照片也行。” 我一下子有些慌了神,赶忙背过身去假装擦桌了,不再搭理他。 辉漠估计也早习惯了我这样的态度,很不在意的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那两年偶尔联系的时候还能感觉的出来这小子心情不错,还以为结婚之后转性了呢,没想到回来一看,简直比上学那会还要阴暗……” “他上学的时候真那么严肃吗?” 我基本上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关心这个话题,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问出口了。 还好辉漠并没有觉得奇怪,十分自然的就接收了问题。 “也不能说非常吧,至少比在家好。” 难得听他第一次这么正经的说话,不过比起回答更像是自言自语。 井行家里的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跟所有所谓豪门一样,都是表面光鲜靓丽、内里危机四伏。 结婚第一年,井行说要带我去见他母亲,车子在高速上开了很久很久,我睡了好几觉才到了那座墓园。 那天风很大,井行站在那里,风衣的衣摆被吹的老高,可是他就好像一棵树,纹丝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 回程的路上,他跟我说起自己的母亲,提到妈妈是得了绝症没办法才不得不把他送回到井家。 没想到,却遭到了井父的拒绝,理由是不缺儿子。 后来,是爷爷坚持把襁褓中的小孙子接回了碧然湾,替他母亲手术,安排吴妈精心照顾他,等他长大了又送他去念和大哥二哥一样的贵族学校。 可是即便这样,私生子的标签仍旧是他心底深处最痛的伤疤。 所以我很能理解井行对我瞒着他生下兜兜的恼火,这是他的大忌,我当初做得出,就早也该想得到被发现的后果。 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感觉到眼前有只大手在来回晃。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辉漠满脸的疑惑。 “哦,没什么,你继续说。” “你今天怎么对井行这么感兴趣?” 我总不能说自己是找看看能不能找出个路子,让井行放过我吧。 “女人嘛,爱听八卦不是很正常么。”我极力掩饰着不自然。 “尤其还是老板的八卦对吧?我懂。” 辉漠不愧是辉漠,完全没有在意到,只一门心思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 “可惜今天的八卦广播只能到此结束了。”他一边叹着气一边开始收拾起画架来。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瞬间,脑子里冒出一个极危险的念头。 也许……我可以找他帮忙?…… 还好,只一秒钟,这个念头就被取消了。 我不能把无辜的人搅进来,更不能让除了自己跟井行之外的任何人,知道这个可怕的秘密。 因为哪怕只有百分之一会跟兜兜彻底分开的可能性,都绝不能被允许出现。 辉漠收拾了画架,又从包里抽出一卷纸,打开来一看,正是之前说的那张唯一赢过他的画。 这画自从我画完了之后还真是第一次见,右下角端正秀气的小楷绘出的“舒依依”三个字,今天的我看到仍旧觉得刺眼极了。 “你看,这就是我说的那画,我说姓舒吧,原来作者名被裱花的木框挡住了,亏得我这么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 “知道又有什么意义?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未必记得这画了。”我实在是不想看。 辉漠却是一脸的惊讶,“苏悠,你真是神了。” “什么?” “你怎么知道她不记得,”他兴奋的无法自持,拿着画追到我眼睛跟前,激动的指着画上的名字说:“你快看,这名字也不算烂大街吧,加上当年有资格参加那个绘画比赛的人都是家里有点底子的。” 我索性昂着头直视,静等他到底卖什么关子。 “你知道吗,我前两天碰到这个舒依依了,她真的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画既不是她画的,又没有什么商业价值,舒依依当然不会有印象。 “那你怎么确定这个舒依依就是见到的那个舒依依……” 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就胡乱的瞎说。 “什么这个那个的,不会错,我确定过了,而且还有件更厉害的事是什么你知道吗?”辉漠整个人都要激动的跳起来一样。 我心里开始出现恐惧的裂缝,越撕越大,可是看着眼前这个人,完全又不像是个会下套的人。 他见我没什么反应,也不敢耽搁,赶紧继续放料。 “而且,这个舒依依的姐姐,就是那个甩了井行的人!” “怎么样?劲不劲爆?!” 辉漠已经完全兴奋起来了,眼睛里都闪动着八卦之魂那耀眼夺目的光亮。 我担心极了,可表面上又只能应和着。 这个情绪波动极大的人在下一刻却又突然安静下来了,他皱着眉头,认真的抱怨。 “可惜,我说要张照片看看,她竟然说没有,依我看,肯定是她姐长得比她好看……” 他后面再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堵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总算是吐了出来,第一次发自内心里的感谢了舒依依这个死对头。 等完全放松下来才有功夫回味他的话,惊奇于他居然已经见过舒依依了。 这个人,未免也太行动派了吧…… 绝对是第一号危险分子! 我在心里替他下了定义,严格警告自己以后绝对要注意把握分寸,能远离尽量远离。 虽然警醒了自己,可我还是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见到舒依依,说不定可以为刚刚黎耀的电话,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怎么会,我听说舒依依很漂亮的,你在哪里见到的啊?” 辉漠果然上路子,直接就回答了,“在井行公司大厅。” 井行公司? 我彻底看不懂了,“然后呢?” “我是听她跟前台留预约访客姓名的时候认出来的,不过她已经不记得画的事了,可能早就没画了吧。” “也许只是同名同姓吧。” “不会,我侧面了解过了,就是她没错。”辉漠说着说着,突然猛拍了一下脑门,“我真笨,等下问问井行不就好了,她当时在前台登记过,好像之前还被拒见了不过井行就算再不合群,自己的小姨子总不该无视吧。” 我听了,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什么小姨子,井行哪里会在乎…… 不过经辉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思路顺畅了不少,听起来应该是黎耀夫妻俩有事要找井行却吃了闭门羹,几次之后才想到了我。 舒依依肯定是无法拉下脸找我的,可是架不住黎耀着急,病急乱投医竟然真就投到我这里来了。 只是他们哪里知道,我现在,连走进那栋办公楼的资格都没有。 我们正说着,门外护士的招呼声突然提醒井行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辉漠大概是怕给我添麻烦,着急忙慌的就把画往包里塞。 那珍贵到需要裱起来挂在房间的画作,竟然直接就皱巴巴成那样硬被塞进了包里。 所有动作刚刚结束,井正好推门而入。 “你怎么来了?” 看到辉漠,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高兴的神色,相反的,貌似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反感,估计是怕陌生人的出现会打扰到兜兜养病吧。 “刚到,我来找你有事。”辉漠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什么事?” “舒依依你知道吧?”辉漠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真实的关系,上来就直奔主题。 这个名字好像有什么巨大的魔力似的,只是听到它,井行立马就脸色大变,转过脸死死的盯着我, 我赶紧疯狂摇头,生怕他会误会些什么。 032 黎白真正的死因? 井行没有回答,辉漠干脆直接当他默认了,继续问道,“她到你公司找你几次了,你一直没见,是忙忘了?” “不想见,就不见。” 井行这回答的语气,跟吃了枪子似的,让房间里本就不算平和的氛围,又更加紧张了几分。 我站在边上坐立难安,就近拿了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往下灌。 “为什么电话不接,人也不见?说不定是你前妻出了什么事呢。” 噗!猛灌水的我实在没忍住,还好,动静不算太大…… 辉漠不怕死的继续道,“好歹夫妻一场,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吧,这不还有兜兜么,为了他你也还是留几分面子比较好吧。” “咳咳咳…” 这下是真的没忍住了…… 一抬头,就看见井行和辉漠同时盯着我,于是赶紧摆手,“被,被呛到了……” 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了块抹布装模作样的到处擦,眼睛有意无意的瞥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的动静上。 井行保持着严肃,从进来到现在眉头就没舒展过,听到辉漠这一番话之后,好像皱的更紧了。 他也时不时的瞥我一眼,似乎怀疑是我刚刚跟辉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谁告诉你兜兜跟舒家有关系?” 我听他这么说,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再也不敢瞄过去,只是机械式的拼命擦桌子。 “难道没有吗?”辉漠仍旧不怕死的继续,“不要告诉我娱乐八卦小报写的是真的,是那个女明星的……” 井行没出声,我低着头也没看见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动作,只听见辉漠生无可恋的懊恼,“那我可真是白疼他了……” “有话直说,有屁快放,最好今天一次性说完,省的三天两头往我这跑,耽误下人干活!” 难得听到骂人从来不吐脏字的井行竟然说这种粗话,看来他跟这个画家是真的老朋友了。 “没什么话啊,我答应人家妹妹给你递个口信而已。” “你可真是花蝴蝶,跟谁都能搭得上。” “那可是你前小姨子,我是怕你被人扣上小心眼的帽子。”辉漠口中振振有词。 “我不在乎。” “说真的,孩子你做过亲子鉴定没啊?别忙活了半天,是为人民服务。” 听到这用词,我确信,大画家这辈子应该是只学习了绘画…… “不是我想多管闲事,那女明星,一看就不靠谱,你还是做个亲子鉴定踏实些。” “我看是你要先去做个脑部ct,查查是不是哪根筋断了。”井行不屑的回怼。 听着他们这你来我往的架势,我知道掀起风暴的可能性是没有了,于是放松的准备回去里间,没想到一个失神直接被桌腿绊到了,整个人沿着抛物线的轨迹摔了出去。 咣当一声砸在地板上,从膝盖处传递而来的痛感逼的我不自觉的轻呼出声。 这动静也成功的打断了房间里斗的正酣的两个人。 “苏小姐!——” 辉漠夸张的叫喊声给我的耳朵带来了二次伤害。 下一秒,他的脸就出现在我眼前了,满是关切,“苏小姐你怎么样,摔到哪里没有?” “没事没事。” 我尴尬的笑了笑,摇手拒绝了他的关心,努力装作没事一样扶着桌子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路过井行的时候,听见了他的一声冷哼,估摸着是在骂我活该。 进到楼梯间里,我就再也装不住了,挨着墙刺溜滑坐在了角落的地板上,拼命揉着膝盖以求缓解疼痛,心里还一阵阵的后怕。 这个画家,平时看着嘻嘻哈哈很少有正经时候,没想到猜八卦的时候倒是很会头脑风暴。 幸亏我刚刚及时打住了找他帮忙的念头,要不然,这会子应该老底都被他统统兜给井行看了吧…… 好在这个医院电梯运力充足,没什么人会走楼梯,也算给了我一个清净地方缓解情绪。 回想起刚刚辉漠的一番话以及他和井行的相处模式,我算是深刻的了解到了原来他跟井行的友情居然这样牢实。 看来如果我跟辉漠打听些什么,不出意外,井行肯定也会在第一时间就知晓。 可是如果不去找辉漠,我还能再去找谁打探关于那段尘封的往事呢…… 正当我一筹莫展得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又嗡嗡的震动开了。 是舒依依的号码,应该还是黎耀。 “喂?”一回生二回熟,对于这第二次的来电,我也比上次平静多了。 “小锦,是我,黎耀。” “嗯。” “上次我说的事你还记得吧,明天我和依依大概中午到暨云,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显然,他无视了我之前婉拒。 为了避免露馅,我只能再正经八百的拒绝一次。 黎耀这个人,双商几乎都没跟着肉体一起降世,指望他能悟得出别人话里委婉的意思估计比登天还难。 “不好意思啊黎大哥,我今天正好公司里开例会,中午恐怕没时间出去。” 原以为这样就算是应付过去了,哪怕往后拖延个几天也行,至少给我一点时间理理清楚到底要怎么办。 没想到,黎耀只是沉默了几秒钟,很快就继续说道,“这样吧小锦,要不我和依依直接去你公司楼下等,你稍微抽个空档下来就行,我们说几句话就走。” 这回轮到我沉默了,怎么他们竟然连我在暨云的公司都知道? “黎大哥你认得我公司在哪里?” 果然,黎耀在电话那头无法回答,嗯嗯呀呀了一会儿才改口说要不然你还是约在暨云最好的酒店,他来做东。 这借口找的着急,已经全然忘记了我才刚刚托辞过公司有事没时间。 听筒里隐隐有个女人的声音,听不大清楚是在说什么,但是从语气和音调上可以辨别的出来,是在骂他。 我仔细听了一阵,确定了是舒依依没错。 难得她对黎耀还算是真爱,竟然真的愿意为了他屈尊降贵的跑到暨云去找我。 楼梯间里虽然没人却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这里怎么说也还是在医院,我怕被人听见,所以急着想要结束这通电话。 “黎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不妨现在直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 各退一步,总好过真的见面彼此尴尬。 黎耀听我这么说,果然立马开心起来,圈子也不兜了,还真就直截了当的说出了真实的目的。 跟我猜想的一样,果真是想透过我联系上井行。 “小锦,你人在外地可能不大清楚,公司这两年遇到了一点困难,状况不大好,你爸爸那里能帮的也只是杯水车薪,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也不想去求井行。” 他停了一下,接着道,“你也知道,黎白的死……” 黎耀提起自己的弟弟,说到一半就叹息着停下了。 明明是被接了往事的疼痛的疮疤,可不知为什么,对着电话那头的两个人,我却只想冷笑。 单说黎耀,从小到大都是自私自利的典范,别说关心弟弟了,就连对父母都是恨不能扒皮抽筋。 这样一个人,今天架着自己死去的弟弟来跟我打感情牌,看来是我小瞧了,他确实如黎父黎母所说的,“成长”了不少。 我懒得再应付下去,心烦意乱的打断了他。 “黎大哥,我跟井行早就没关系了,何况你也知道他的脾气,我去找恐怕比你们去机会更渺茫,到时候万一激怒了他,那就真的再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原以为话说到这一步就足够了,可万万没想到,黎耀这次找我是早有准备的,好像对台词一样,听我这么说,他立马就把预先准备好的诱饵丢了出来。 “你们之间不是还有个孩子吗,不看僧面看佛面,不顾及你,他也总得看看孩子的面子,你说是吧?” 黎耀好像对说这种混账无赖话特别擅长,一番话说的我手都开始发抖。 没想到黎耀居然知道兜兜的存在,还堂而皇之的打起了兜兜的主意! “黎大哥,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直说了,那孩子早被井行带走了,而且他生了病之后就已经不记得我了,所以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黎耀应该是没料到这个回答,一时之间有些堵住,停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始哼哼唧唧的组织语言,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最后还是绕回到坚持要请我吃顿饭上去,说就算今天实在没时间也不要紧,随我哪天有空。 为防再多说多错,我干脆直接点明说自己已经重新找了份工作,马上就要离开暨云了。 黎耀一下子就有点慌了,好像真的怕我就此消失一样。 “你准备去哪里?回灿州还是去别的什么地方?” “没有……”我试图浑水摸鱼糊过去,“黎大哥,我这边有点事就先挂了,下次再聊。” 手机刚刚离开耳朵,还没来急按下挂机键,突然就听见听筒里传来黎耀的一声急切的叫喊。 “舒锦!!” 我被吓了一跳,本能的重新接起来。 “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黎白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033 舒锦,替我报仇 这是我的死穴,也是我的禁区。 黎白自杀前那几个月,种种迹象都表明黎氏集团接连几个项目的失利背后都跟井氏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不过当时的井氏集团还并不是井行在当家,大哥井严的性格脾气我都知道,他向来儒雅坦荡,绝不是会为了利益使出不良手段的商人。 我只以为顶多是井行气我之前的事,借着生意的事故意给黎白找了些麻烦,为了出口气而已。 侧面像黎白问起时,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嘲笑我怎么年龄大了之后都开始敏感多疑了。 何况这说到底也是商业竞争,不是我能看得明白,也不是我能搀和上的,所以也就没有再纠结了。 黎白出事之后,我成夜成夜的睡不着觉,脑子里除了他满身血的模样就是这些日子发生的多有事,桩桩件件,清点起来每一样都跟井行有脱不开的关系。 于是我彻底崩溃了,我去找井行,逼问他,可是每次他都只回答是黎白自己蠢笨、黎氏自己活该。 那张满是阴冷与决绝的脸,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的梦魇。 再后来,警察介入,多方调查,最终还是以自杀结了案。 没有遭受外力的痕迹,也没有被做局陷害的证据,有的只是他担任黎氏集团总经理近两年来,所有主导项目全部巨额亏损的财务报告和手机里满满的追债信息。 纵然黎白父母坚持不信、纵然包括我之内的他的众多好友都觉得疑虑重重,可也还是无力回天。 黎白的身后事是黎耀一手操办的,这个无所事事的哥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自己亲弟弟做的事竟然是筹备葬礼,何其讽刺。 那天晚上回到家,我正式向井行提出了离婚。 那一年是我第二个本命年,第一个本命年,我参加了自己母亲的葬礼。 毫无预兆的回想起过去这些痛苦的场景,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等到迷糊着回过神,发现电话早已经挂断了。 叮!收的一条短信。 我去看手机,刚低头一滴泪就落在了屏幕上,模糊了文字,随手抹去,才看到短信的内容。 “想好了随时找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从来都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我只是害怕去了解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不简单,更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承受的起这背后的复杂。 三年前都没能查出的事情,以我现在所处的境地,难道就有能力看的更清楚么。 手机屏幕里倒映出来的我的脸有种恐怖的病态感,怕就这么回去会被人看出什么破绽,我于是借口摔得有点重、身体不大舒服,始终低着头躲避旁人视线。 病房里井行和辉漠已经离开了,吴妈心疼我一瘸一拐的步伐,催我赶紧回家休息半天,安慰我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何况现在兜兜的状况已经基本稳定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想了想,为了避免井行看到这幅愁云惨淡的样子产生什么新的怀疑,还是先回去调整一下比较好,就同意了。 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的飞逝的街景,突然,井氏集团所在的那片cbd就出现在眼前。 我想起之前林翔的话,忍不住开头问道,“师傅,这一片房价应该很贵吧?” “小姐不是本地人?”司机师傅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这么跟你说吧,我脚底下油门拼命踩上一年,都不够在那里头买上一平米!” 我“哦”了一声,心想着果然井氏集团今时比起往日又飞升了好几个台阶。 “小姐想置业?” “没有……” 师傅大概以为我是含蓄,笑着道,“小姐能住观山这种地方,已经足够让人羡慕了。”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从别墅区大门到井行的别墅,硬生生花了半个小时,走的我原本还只是轻伤的膝盖都开始疼痛升级了,筋疲力尽的时候正好碰见别墅门口阿英正在信箱里取信。 “苏悠,你怎么回来了?” 她看见我,激动的招手,那手里攥着的一叠子信,也跟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荡,好像一把纸扇。 “回来的正好,给,你的信!” “我的信?”我迷茫的迎上前去。 谁会写信给我?我从来都没有对外留过这里的地址…… 阿英见我不信,抽出一封递到我手上,“你看,是苏悠吧,我刚才还在想要不要托谁给你带去医院呢,可是这几天偶尔会回来别墅的只有三少……” 在阿英絮絮叨叨的旁白下,我接过信,才刚看了一眼,全身的汗毛瞬间都立起来了。 略显陈旧的信封上工工整整的写了这里的地址,还有苏悠两个字。 这字体我认得,跟前段时间寄到暨云公司的那封信上的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次,收件人写的是“舒锦”。 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我登时觉得毛骨悚然,吓得环视周围好几圈,感觉这表面的平静之下有一双眼睛正藏在某个角落里,冷眼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任何一丝表情变化都不放过。 可怕至极! 管不了身体的酸痛,也顾不上阿英会不会觉得奇怪,以最快速度回到房间锁上门,颤抖着撕开了信封。 信很简单,只有一张纸,上面写了一句话,还是打印出来的。 “舒锦,替我报仇。” 可是落款居然是黎白! 我的身体像是被一根吸管抽光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理性告诉我不可能,黎白明明三年前就已经离开了! 如果说是背后有什么人故意要推着我去翻黎白的事,为什么上次来信的时候不直说,却是放的如峰谷的照片。 难道,是我上次想错了,那几张照片所指向的地方根本不是跟大哥有什么关系,而是黎白? 这个寄信的人究竟是谁?他怎么会这么清楚我的身份? 脑子里像有无数个无头苍蝇,嗡嗡的乱飞,撞作一团,撞到我脑壳都一阵阵作痛。 难道,这所有的谜题必须要从黎耀这里才能找到突破口吗? 我不自觉的打开手机,翻回到刚刚黎耀发来的那条信息上,呆呆的盯着那几个字,任由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依然做不下任何决定。 我烦躁地将手机塞回到枕头下,强迫自己不要再去胡乱猜测。 眼下一切都应该以兜兜为重,除了孩子,我不能再分散任何精力到其他任何事情上。 我强迫自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补觉,打定主意一觉睡醒醒后立马去医院,相信只要到了医院,看见了兜兜,就不会再去想其他任何。 无奈脑袋却异常的不听话,各种画面叠在一起,过去的现在的、开心的悲伤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声音也越来越大。 安菲儿说,井行,当年我们安家是怎么帮你彻底扳倒黎氏的你难道全忘了吗? 黎耀说,黎白的死,没那么简单。 井行说,过去的事都是你的错。 我簌地坐起身,发疯一般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打开了短信界面,不管不顾的回了过去。 “我在灿州。” 发了我又突然有些后悔,感觉自己这一步,是彻底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黎耀应该一直在等我的消息,因为几乎不到十秒钟,就收到了他的回信。 “你住哪,我们可以去接你。” 他口中的“我们”,应该是指的他和舒依依吧。 我虽然为了黎白的事不得已同意了将自己扔进这浑水中,可是并没有做好面对舒依依的准备。 正想着要找一个什么理由婉拒掉黎耀的建议,他的消息就先过来了。 “或者我们先见个面,依依刚怀孕,还没到稳定期。” 舒依依怀孕了…… 怪不得好久没有接到黎白爸妈的电话了,想必他们现在一定很高兴吧。 我简单回了个“可以”,就开始为见面研究起可行的计划。 最近井行公司比较忙,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守在医院,我如果借口要买些什么或是办些什么事出门一两个小时,吴妈应该不会怀疑。 我又想起之前听井行打电话的时候好像提到过明天会有一个视频会议,也就不再犹豫,直接跟黎耀约下了时间。 至于地点,就定在世纪大道地铁站出口附近的雨泽公园,那里距离医院不算远,交通又方便,最主要是边上就有一个大型农贸市场,万一被发现了也算有个靠得住的理由。 黎耀很开心,又说了几句寒暄的话,明里暗里的打听起我目前的状况,我借口在忙匆匆结束这场对话。 按灭了手机,我才发现,自己的心从头到尾都砰砰跳的厉害极了,像是在期待这场见面,又像是在害怕。 无论是哪一种状态,现在,都再也回不了头了…… 想起明天的事,我再也睡不着了,想起兜兜说想吃八宝粥,打算起身先准备一下,明天出门就借口买八宝粥的材料,这样就不会露馅了。 整整一夜,我都没有睡,脑子里全是各种对于黎耀究竟为什么会来找我的推测,可是猜来猜去,仍旧没有什么头绪。 034 公园碰头 第二天一大早,带上材料我就赶紧赶到了医院。 跟计划的一样,井行今天在公司开视频会议,大约一整个上午都没办法脱身。 我匆匆打扫了卫生,就借口兜兜想吃八宝粥,跟吴妈请假出去买材料。 经过这几天的协作,吴妈对于我已经非常信任了,尤其是听到饮食方面,赶紧抢过我手里的抹布催着我快去快回。 早上七点半的雨泽公园,多是锻炼的老年人,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无心关注其他人。 我找到约定好的木亭,黎耀早已经等在那儿了。 “小锦!” 他看到我,连忙开心的迎了上来。 我就像一个见不得人的小偷似的,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了才敢放松下来。 “黎大哥,你着急找我是想要跟我说什么?” 我不想耽误时间,开门见山的就表达了自己同意过来的目的。 黎耀估计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其他的话,听我这么说,也就不好意思耽搁了,直接收敛了笑意,将一个文件夹递了过来。 我紧张极了,“这是什么?” “合作方案。” “给我这个做什么?”问出口之后我才突然反应过来。 精明如黎耀,怎么可能白白就让我占了便宜,看来这个文件夹里头装着的,就是他的条件了。 黎耀搓了搓手,笑着道,“小锦啊,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这个交给井行?” 我看着手中厚重的文件夹,有些疑惑,“黎大哥,如果像你说的这是个双赢的项目,井行他为什么会坚持不接受呢?” 井行是个商人,也是个极其理性的人,如果面前放着的是一个稳赚不赔的项目,哪怕对方是黎白,我相信他都不至于闭门不见。 如果这背后有什么其他的原因的话,我必须得要提前弄清楚,要不然,以井行的脾气,万一发现了,恐怕我这辈子真就别想再见到兜兜了。 黎耀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实话,我和依依找过他好多次了,可他就是不肯见面,连材料都不让秘书收。” “我想,是不是在他心里,还因为黎白和你的事,对我们家有意见。” 听他这么说,我登时就有些冒火。 我和黎白怎么样,他难道不应该比谁都更清楚吗! 黎耀大概是看见我表情不对,知道是自己失言了,慌忙改口,“不对不对,是依依,都怪依依说话不注意,惹的三少生气了,所以才不愿意见我们。” 我懒得跟他计较,只想赶紧理清整件事情的脉络,好为自己该怎么做制定好计划。 “舒依依怎么了?” “就是在碧然湾的宴会上,正式公开井霁那个,我们好容易通过井老爷子去参加上了,结果……” 他显得有些犹豫,咬咬牙还是选择继续说了下去,“结果快结束的时候,依依说错话了。” 黎耀说的含蓄,可对于这个妹妹,我很清楚。 她会因为说话得罪人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只是没想到这次得罪的竟然是井行。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还是那个说话做事完全不计后果的性格,也是,每次惹祸都有人贴心的兜底,的确不需要做任何改变。 我对于她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井行全然不感兴趣,只担心黎耀已经天真的幻想跟井氏的合作了。 “你知道的,我在井行那里也是上了黑名单的,所以……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黎耀抢断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好像生怕我会有心理负担,忙不迭的劝和起来,“但是你能见到井行的几率肯定比我大多了。” 见到井行的机会确实很多,只是都以下人的身份而已。 我在心中暗暗嘲笑自己一番。 大概是并没有从我脸上看到一点点自信的架势,他赶紧又补充打起感情牌。 “小锦,我知道自己以前不太懂事,比不上黎白的劳心和付出,可是现在我也是个要当爸爸的人了,真的想认真做点事情,让家人过的安心。” 他脸上的表情难得的真挚,“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也不想要麻烦你,可是井行他死活就是不肯给机会,连面都不愿意见……” “项目这么好的话为什么不考虑跟其他人合作?” 我记得黎氏集团以前也有不少长期合作的老伙伴,黎白才走了三年而已,总不至于全部丢掉了吧。 “服务业最讲究地段,现在别说灿州了,周边十几个城市,稍微有特色的地方都被井氏拍下了,不跟他合作我又能去找谁呢……” 他这话说的倒是不假,连我之前所在的城市暨云,城郊一个镇子上芝麻大的景区听说都被井氏集团拍下要改成度假村。 “知道了,我尽量。”将文件夹仔细收进随身背来的帆布包里头,我赶紧切入了正题,“你短信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黎耀并没有回答我,来来回回的兜圈子就是不肯说起黎白的事。 我知道,在我没给他办成这件事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告诉我答案的。 想来禁不住就想冷笑,竟然有人知道自己弟弟的死因并不是想着申诉,而是拿来为自己的生意做交换。 看来,黎白这个哥哥可真是比他要会做生意多了。 为了确保自己的行踪不会被泄漏,我让黎耀先走,自己则是坐在原地暂等一会儿。 想了想不放心还是决定亲自打开文件确认一下,的确如黎耀所说,是一份正经的商业合作提案。 看看时间差不多黎耀也该走远了,我不敢耽搁,赶紧去赶地铁回医院。 地铁出发还没有几分钟,我翻出手机一看,林翔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了两个电话,路上吵闹手机又是震动,竟然都没有接到 我心里一抖,害怕是井行临时要找我,心里默默复习了一遍预先想好的理由,赶紧就把电话回拨过去了。 林翔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你在哪?” “我在雨泽农贸市场买点东西,现在已经上了地铁准备回来了,三少找我吗?” “小少爷早晨醒就有点低烧,刚刚突然有点痉挛,医生问昨天和今天早晨都吃了什么。” 在听到小少爷这三个字的瞬间,我的所有思绪早已经乱成一团了,也顾不上还是在电梯里,着急的就喊了起来。 “井行呢?回来了吗?” “三少那边会议还没结束,不过他已经知道了,让我先接你回去,随后就到。” “那兜兜现在怎么样了,医生看过了怎么说?” “你别急,我就是想跟你说呢,小少爷现在已经平复了,就是还有点低烧,可能不舒服,哭喊着要人哄,吴妈试了几次都不行,就让我赶紧找你回来。” 知道兜兜稳定下来了,我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不,看了一眼站点路线图,说道,“你在友卉山的c出口等,我还有四站!” 友卉山地铁站是离医院最近的站,现在早*也已经过去了,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赶回去。 赶时间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过的特别慢,我心思不宁,只恨不得这地铁中间一站都不停,直接飞过去。 好容易到了站点,刚从c出口跑上来就听见马路对面传来的汽车喇叭声。 是林翔! 车停在马路对面,我连绕到副驾驶位置上的时间都不想浪费,直接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刚一关上,他一脚油门就踩了出去,看来即便是说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大家也还是无法完全放心的。 还没有等我开口问,林翔主动说明起来,“刚刚吴妈来电话,说是已经降温了,就是有点发汗,三少那边也已经出发往医院赶了。” 听他提起井行,我更着急了,不停的催着林翔快点再快点。 开住院部门口,车刚一停稳,我就赶忙打开车门,朝着楼梯直奔而去。 现在这个点,跑上十楼比等电梯要快多了。 吴妈看见我,红着眼眶说了句阿弥陀佛,总算来了。 病房里医生也还没走,看见我来了,赶忙都迎了上来,我正有些疑惑,吴妈先解释了起来。 “小苏,刚刚医生问兜兜之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你知道吗?” “这……好像是前段时间发过一次高烧,但是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小心的回答了,反复提醒自己也不过是几个月前才进入井家当佣人的苏悠,说话千万要注意。 同时,也开始认真思考起医生的话,琢磨着难道是因为之前兜兜受了惊吓高烧失忆造成的负面影响。 “那有没有熟悉患者情况的医生呢?”医生很认真的询问。 “有的,小少爷以前住在别墅都是有专门的医生照管的,不过联系方式的话,得要问三少。” 医生听我说有,就表示不着急了,嘱咐我们一定要保证有个人时刻陪在床边观察患者情况,有什么异常立马按铃。 看着兜兜难受的小脸,我无能为力,只能抓着他的小手,不停为他擦汗。 十多分钟后,他终于安定了下来,呼吸也开始变得有规律了。 吴妈拍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小苏,看你累的满头汗,先去外面洗个脸休息一下,这边我看着就行。” 精疲力尽的我不敢离开半步,只拿毛巾随便擦了擦脸,双手紧握着兜兜的手,一动不动的陪在床边。 035 这点智商还想做生意 心里涌出一种难言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把我拽入了自责的深渊,自责自己当时的决定。 如果不一意孤行的带着兜兜净身出户,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么多事,兜兜起码会是个健康快乐的孩子,而不是被我拖累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可惜,现实里没有如果,我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寸步不离的陪在他身边。 快要到中午的时候,井行才赶到了医院,吴妈向他转达了医生的话,可他却只回答了句知道了,云淡风轻。 当着吴妈的面,我没办法说太多,只想着等一会儿她去吃午餐的再好好跟井行谈谈。 兜兜的病情这样反复实在让人不安,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得把江医生请来会诊一下才行。 井行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都没动弹,也没说任何话。 我觉得有点奇怪,回头看了几次,也没能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什么,只觉得气氛似乎有些阴冷。 吴妈端着午餐进来说是不放心,必须要在这里吃才能吃的下。 井行一边起身给她让了位置,一边突然冲着我开口道,“苏悠,跟我出来一下。” 突然被点了名,我还有些迷茫,不过想想正好也有事要跟他说,赶紧就跟在后头出了门。 刚出病房门,就看见林翔迎了上来,询问这是要去哪。 井行淡淡的回了个字,“公司。” 去他的公司?这又是唱的是哪出?不是刚从公司来的吗? 我疑惑的看向林翔,他却好像有意识的在躲避我的目光,没办法,我只能自己说。 “我想等小少爷醒。” “我说,跟我回公司。” 我抬头看了看井行,他的眼神中写满了不容拒绝,胳膊拧不过大腿,正好认命的跟了上去。 直到坐上车我都没想通,好好地为什么要把我带去公司,是要跟我谈什么公事?可是我和他之间有什么公事可谈? 突然一道光从脑海中闪过! 黎耀让我转交的那个项目方案不就是公事么? 可是那个文件我还没找到机会交给井行啊,再说了,兜兜现在还昏睡在医院里,要谈也不是现在。 我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帆布包,想要寻求一个心理安慰,可是现在肩头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包呢! 我的包呢? 我强装镇定,努力回想刚刚的行程,出地铁时还把地铁卡放在帆布包的小口袋里,然后就是上车,它也一直在我旁边,再然后是爬楼…… 爬楼的时候就不在了! 我瞬间慌了神,也就是说,那个装着文件夹的帆布包是丢在了车上,而刚刚送我到医院的那辆车,可不就是现在坐着的这辆! 身边井行的表情自上车以来就没变过,好像完全没发现我的异常一样,后排的座位上除了我们这两个大活人,干净的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透过后视镜看见林翔的脸,非常明显的焦虑。 种种迹象都表明,那个包连同文件一起,已经在井行手里了,而且,很有可能他已经看过了。 忐忑不安,又如鲠在喉。 好几次想张口,又都被他的眼神冻住,一个字也说不出,车厢内密闭的空间和井行显而易见的低气压,都让我快要无法呼吸了。 越不想面对接下来的场景路上的红灯就越少,一路畅通无阻就开进了井氏集团大楼的地下停车库。 车子沿着指示牌一路往里开,七拐八绕的,终于来到了一处很隐蔽的停车区,旁边就是电梯,想必应该就是所谓专属电梯了。 “下车。” 听了井行的指令,我以蜗牛般的速度打开门,腿好像灌铅一样,极勉强才能迈得动。 林翔并没有下车,只是递给井行一张卡片,井行用它贴上电梯,梯门秒开,里面显示可停靠的楼层寥寥无几,想来是根据需求定制的。 电梯运行平稳,可我的心里却乱的不行,根本无法预料待会儿会有怎样的狂风暴雨在等着。 我的眼里看不见顶层办公区整片整片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和充满艺术气息的走廊,也看不见窗外的蓝天白云和绝美江景,只能看见井行冷漠的背影。 吧嗒一声,指纹锁打开,我硬着头皮跟进去又毕恭毕敬的关上门。 “说吧。”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意的扔在一边。 我则好像丈二的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意思,他带我来这里是为了听我说?说什么?坦白文件的事吗? 在没摸清楚套路之前,我决定装傻到底。 “医生说最好找兜兜之前主治大夫过来一起会诊,我知道江医生在外地做义诊,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哪怕视频通话或者打电话……”. “舒锦,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不用这么辛苦的装模作样。” 我的话被他打断,整个人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木楞楞的盯着他。 这表情一定傻极了,因为下一秒,我就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轻蔑的嘲笑。 “解释吧。”他似乎是不想多话,直接扔了个文件夹在桌上。 不用看,我知道肯定是黎耀托我转交的那个方案。 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阿q精神,此时此刻我居然觉得也挺好,这样就不用绞尽脑汁想怎么才能递给他了…… “这是黎大哥……” 我张嘴就想解释,刚刚说出几个字就敏锐的察觉到说错了,可是话已出口也没办法收回。 果然,这个称谓成功的得罪了井行,他的讽刺也开始直白起来。 “黎大哥?看来你和黎家兄弟俩的关系是真的不错。” “是黎耀……”我极小声的修改。 “改口这么快,心虚?” 看来现在我连呼吸都是错的…… “这是他拜托我转交给你的项目方案。” “他拜托你,你就干了?”井行的眼神当中充满了不屑,我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这个方案。 大概,对我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些吧。 “这只是一个商业合作方案,你好歹先看看,万一还不错呢……” “黎耀许诺你什么条件了,能让你这么尽心尽力?”井行一针见血的戳穿了我,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鄙夷,“帮你偷走兜兜,还是带你远走高飞?” “你胡说什么,黎耀是我妹夫!”他可以骂我,但不能这样羞辱我。 “妹夫?我第一天认识你?跟我演姐妹情深?” 井行坐在他那宽敞的座椅上盯着我,如同在审犯人,而站在他对面的我,已经被自己晃动的眼神彻底出卖了。 要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怕自己从今天起就会被彻底赶出别墅,可是说什么才能让他相信呢? 没办法,只能咬死舒依依了。 这个世界上,能把我跟黎耀连接起来的就只有两个人,黎白和舒依依。 说黎白百分百会当场被判死刑,拉出舒依依也不一定能取信,不过现如今,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舒依依她怀孕了……黎耀为了孩子,很认真的想做事,这个项目方案你就算拒绝也起码给他一个见面说明的机会……” 话还没说完她就突然就手将桌子上的钢笔扔了过来,擦过我的脸笔直的撞在身后的墙上。 我吓了一跳,惊恐的盯着他。 “舒锦,你信不信,让你彻底滚出井霁的生活圈子,比我看这个方案要简单的多。” 我信,当然信……这是他的杀手锏,也是我最后的忌惮。 可我说的,也确实是松口帮黎耀的原因之一。 抛开黎白不提,单凭黎父黎母这几年来对我和兜兜的帮助,就足够让我感激了。今天的事,如果是他们二老找来,不用任何条件我也得冒险试一下。 “你为什么就非得针对黎氏呢,这只是一个合作方案而已。” 我真是不明白,从井行掌管井氏之后,连过去曾经坑害过井氏的企业他都能放下偏见,寻求合作共赢,为什么偏偏到了黎氏就是不行。 “看来我最近真是对你好过头了,让你有了错觉,当自己还是井家的三少奶奶。” 井行目光如炬,好像要把我看透烧尽一般, 后背有一股凉意沿着脊柱一直升到头顶,明明是温度适宜的室内,我的额头上却开始隐隐冒汗。 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件事大概是没可能了,至少今天,是行不通的。 “是我多管闲事,对不起。” 为了不彻底惹怒他,把自己逼进万劫不复的境地,我只能先服软。 井行冷笑着站起身,“这可不像你,这么容易就投降。” 我紧张的垂着脑袋,连对视都不敢,生怕一个眼神就会出卖了自己心里的小九九。 “舒锦,再有一次,你就给我彻底滚蛋。” 他这话说的恶狠狠,可我听着却好像得救一般放下心来,僵硬的身体和紧绷的神经跟着舒缓过来。 我识趣的转身就准备走人,动作尽量放轻,谨防着一个不当心触了什么雷区。 “把这个拿走!” 我头都没敢抬,回去拿了桌上的材料就逃跑似的离开。 身后隐约听到井行说了句什么话,走的匆忙没听的很仔细,好像是说“这点智商还想做生意”之类的。 大概是说的气话吧…… 036 久违的舒依依 没想到三分钟之后,才刚小心翼翼逃出生天的我就又不得不回来敲门了。 刚刚上来的时候林翔把电梯卡递给了的井行,我没办法坐电梯,楼梯间的门又锁的严严实实。 “电梯没卡,我打不开。” 我屏气凝息的等待回话,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走楼梯,密码0880。” 果然…… 刚刚电梯上来时我记得是22层,但是井氏这栋楼我以前来过,当初设计的时候每层都有意调高的,所以楼梯也特别长。 只能在心里暗暗宽慰自己,还好只是下楼。 一路才下到12层,我的腿就已经开始发抖了,膝盖也疼的要命,没办法,只好把文件袋垫着在台阶上坐着歇了好一会。 今天的运动量可真要赶上我过去三天的了,上午才刚刚一口气跑着上了十楼,这就又要甩腿下二十多层,权当锻炼身体了。 气还没完全顺过来,就接到了井行的电话。 “十分钟后再不出现,就自己走回去!” 这威胁好像强心剂一般打的到位极了,让我一下子就弹了起来,拿着文件袋急匆匆的往下跑。 幸好,跑到停车位的时候井行的车还停在原地。 车把我丢在别墅门口就离开了,阿英很奇怪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一瘸一拐的回了房间。 今天体力真的有点透支,正想着干脆趁机会躺下休息一会儿,葛管家就来敲了门。 “苏悠,三少交代从今天起别墅内一日三餐都由你准备。” 我就知道,井行怎么会这么好说话,说放过就放过,原来是一早就安排好了。 一日三餐,那不就等同于要把我限制在这别墅里哪儿都不让去么,他真是会捏着人的软肋下手,知道我着急兜兜,就偏不让我去见。 我胡乱的应和了葛管家,着急的拿出手机就想要联系井行。 今天早上兜兜才看了医生,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还有江医生的会诊,我必须要在旁边亲眼看着才能放心。 号码还没来及拨出去,就先进来了一通电话。 是黎耀,他可真是够心急的。 “黎大哥。” “怎么样小锦,拿给井行看过了吗,他怎么说?” “我还没见到他呢。” 我只能先糊弄着想要敷衍过去,方案的事这几天肯定是提都不能提了,只能等以后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借由其他人再试一次。 “小锦,这个事真的很着急,市里招投标的日期都已经定下了,必须得抓紧啊。” “是,知道了,我会尽快的。” “这事要是办成了,黎白那头我也算有个交代,怎么说黎氏也有黎白的一份心血,现在他已经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不能看着公司也这么没了……” 他突然提起黎白,我心里清楚这份不言而喻的意图,只觉得恶心极了。 可怜黎白从小为了家里付出那样多,到最后人不在了,还要被利用作为一个交易的工具。 我只觉得心灰意冷,也懒得再敷衍下去。 “黎大哥,黎白的事不管怎么样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们还是向前看吧!” “小锦……” “黎大哥,我现在只想过好当下平静的生活,至于其他的,都随缘吧。” 这话,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他听我这样的态度,明显有些慌了。 “要不是为了过日子、为了给孩子一个更好的未来,我又何必来难为你帮忙呢……小锦,我不是想要惹事,真的只是想做成这笔生意,支撑黎氏度过难关。” 我认识黎耀这么多年,印象中,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严肃正经的说话。 “井行他是因为对我们家有偏见,所以才执意连看都不愿意看,这个方案我们公司前前后后研究了很多次,真的是值得投资的。 我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了,吐掉心里郁结的那口气,缓慢的开口。 “文件我会想办法让井行看到的,只是你别抱太大希望他能同意合作。” “哎!哎!”黎耀兴奋极了,“这方案他看了肯定能愿意!” 挂了电话,我的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各种情绪撞在一起不知道怎么排解。 井行已经给我下了几次最后通牒了,如果再继续明目张胆的对着干,下场肯定不会比他警告的好多少。 再说,现在我连还有没有见兜兜的机会都不能确定,除了待在这个别墅里老老实实当个佣人等井行“回心转意”,我根本没有其他任何选择。 急促的敲门声很快打断了我的思绪,葛管家已经有些着急了。 我赶紧打起精神,换上工作服就下了楼。 阿英关切的跟上来询问,“苏悠,你怎么回来了,小少爷那边都没事了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应该没事了吧。” “怎么叫应该,”阿英蹙起了眉头,十分不解,“你这是要做饭送去吗?” 我将手里的埋下头认真洗菜,“不是,三少安排我回来负责别墅的餐食,医院那边这段时间都不用过去了。” 听到是井行的安排,阿英就没再多问什么了,说了句上帝保佑,就站在旁边继续忙起自己手里的活。 井行不在,安菲儿也不来,整栋别墅安安静静,气氛良好,就连一惯多以严肃为主的葛叔都随和了许多。 反正大家每天忙来忙去都是忙的自己饮食起居,也就没那么计较了。 医院那边吴妈每天定时给我的消息基本都是情况稳定,江医生也已经赶去会过诊了。 就是兜兜,时不时还是会闹着要找我,不过井行就是不松口,他们也不好劝什么。 我宽慰吴妈说不要紧,只要知道兜兜一切都好就行了,其他没关系,吴妈颇为感动保证等回碧然湾了一定帮我跟老爷说清楚,不让他继续误会我。 这该算得上是意外收获了。 这天早晨,我起早后做好了别墅所有人的早餐,趁他们吃的功夫回房间稍微补个觉。 正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我眯着眼睛看了眼来电显示,看到“舒依依”三个字我瞬间就清醒了。 想起前几天黎耀的电话,看来他是又等的着急了。 “喂,黎大哥。”我快速思考着这次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对付过去。 “是我!” 骄纵当中透着满满的不耐烦,不是舒依依还能有谁…… 我极力提醒自己克制,尽量耐着性子跟她周旋。 “你找我,有事吗?” “这都几天了,你能帮不能帮给句痛快话行不行,这么拖着是什么意思?耍我们啊!”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聒噪,刺得人耳朵都疼。 “有消息了我会打给你们。”我将手机拿远了点,不想膝盖还没好,就又给自己多找了一个痛处。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舒依依估计是憋足了气才给我来的这通电话,说的每一个字好像都冒着火星。 “都不是井家少奶奶了还摆什么谱……” 我停了一会儿,想等着她把该说的牢骚都说完了再一起答复,好歹也算做了二十多年的姐妹,她的脾气性格我自认还是十分熟知的。 电话那头似乎还有其他什么人,窸窸窣窣的在说着话,等他们完全停下了,我才沉住气回答了。 “我现在跟井家一毛钱关系也没有,是你们非得来拜托我送材料的,如果觉得后悔了,那我现在就把文件寄回去,绝不耽误你们找其他人帮忙。” “舒锦!你当了几天井太太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舒依依刚吼了一声,电话就被黎耀抢走了,忙不迭的向我道歉。 看来刚刚那阵窸窸窣窣的对话也是他和舒依依两个人。 黎耀劝和着的同时,背景音里还听得见舒依依气恼的诅咒。 “就她能,当初费劲心机嫁进井家,现在还不是被赶出来了吗,连孩子都抢不到,在这充哪门子大头……” 黎耀大概怕我听见,哼哧哼唧的转移了阵地,等身边完全安静下来了才好声好气的再次向我道歉。 “小锦,你别见怪,依依她也是着急了,你也知道她本来脾气就不是很好,现在有孕在身,更容易暴躁。” 是啊,我当然理解。 小时候,但凡她需要什么,还没等亲自开口,爸爸就已经替她全部办好了,现在结了婚,什么事就有黎耀挡在前头。 认真算起来,她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主动跟我提要求,还是警告我不要嫁给黎白那次,谁知道现在,为了一个文件的事情,得劳动她亲自烦神,暴躁也是正常的。 其实如果单单是面对舒依依,我是不会留什么情面的,可是现在是黎耀的拜托,看到他我就不可避免的想到黎白、想到黎父黎母,实在没办法一口回绝。 何况,他提出的条件,也是一直以来萦绕在我心头的迷雾。 “我没事,只是还没有机会能把文件给到井行,你也知道,我能见到他的机会很少,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只是打电话问问。”黎耀倒还是跟前次一样的客气,“我们就是担心,主要时间不等人啊……” “我知道了,这两天我再试一次。” 037 初见印象里 我匆匆许下承诺就挂了电话,一个人安静下来才开始发愁要怎么兑现。 直接去找井行肯定是行不通了,曲线救国找辉漠呢?想起他们那天在病房里谈话的架势,感觉还不如我自己递靠谱。 可是这几天,井行压根连来都不来别墅,我又没办法出去,总不能飞鸽传书吧…… 我正一筹莫展的时候,阿英急急忙忙的找来了。 “林翔来电话说小少爷想吃蛋挞,他一会路过顺便带走。” 顾不上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我赶紧直奔厨房开始准备材料。 还好虽然别墅的主人最近不出现,但是食材还是保持常换常新,连兜兜独爱的秘密配方原料之一大*牛奶都有。 一个小时不到,林翔的车就到了,出乎意料的是,这车把井行也送回来了。 我把刚出炉的蛋挞装盒递给了林翔,整整两盒子。 “太多了吧,小少爷能吃的完吗?”林翔咋舌。 “大家一起的!快走吧,蛋挞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正跟林翔寒暄着送他往外走,却被葛管家叫住了。 “三少上楼了,泡杯咖啡送上去吧。” 我犹豫了一下,琢磨着井行现在应该不大会想看见我,可是又想到是他自己要咖啡的,我要是不去,被追加一个怠工那不是更倒霉,于是还是老老实实答应了。 烤箱里还有一些多做的准备别墅里的大家尝尝的蛋挞,我想了想,挑出两个卖相好些的,跟着咖啡一起端了上去。 用意很简单,尽心服务的同时顺带看看他心情恢复了没,可能心情好了直接给我解禁了也说不定。 虽然机会渺茫,但也总好过互相黑着脸。 “三少,咖啡。” 我小心的将咖啡和蛋挞放在桌角边,看他没反应,又往里推了推。 井行盯着手边的文件,眼睛都没抬一下,“我只说了要咖啡。” …… 一个男人,气性也太忒大了…… “今天咖啡有点涩,蛋挞不是很甜的。” 井行看了一眼蛋挞,转回头白了我一眼,没再做声。 我就当他同意了,赶紧下楼做事。 别墅里的惯例是只要井行回来就会提前准备正餐,无论他吃或不吃,现在我负责饮食,自然也就得主动作为。 葛管家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叫来阿英帮忙。 我和井行的婚姻虽然短暂,但对他的口味偏好还算知道一些。 以前住在碧然湾,一日三餐都有厨房负责,我没什么机会动手,这点厨艺都是自己带兜兜之后才慢慢学会的,也不知道够不够拿来糊弄井行。 为防万一,特意又请陈姨另做了两个平时他爱吃的,心想这样总该要万无一失了,等他吃完饭再挑个合适的时间提一提解除禁闭的事,就算得不到同意应该也不至于会被骂。 全部都准备好了,我才上楼去请,才刚上到四楼就看到井行已经往这头走了。 “把桌子收拾一下。” 他看到我,目不斜视的只下了这么一个命令就擦身而过,把我已经到嘴边的问候全部又堵了回去。 还好我已经被锻炼的心理承受能力尚佳。 忐忑的扫了一眼,桌上的餐具里头都已经空空如也,看来蛋挞确实挺配咖啡的,让挑剔王都挑不出毛病来。 这顿饭吃的很平静,安菲儿不在、兜兜也不在,井行一个人随意的吃完就重新上楼了。 我收拾完,不知道做些什么好,就又泡了杯咖啡送上去。 井行自始至终埋头看文件,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在书房里头站了一会儿,实在别扭也找不到机会能说话,就只好离开了。 一连几天,井行每天定时回来吃饭,吃完了或是上楼办公或是直接走人,而我则是负责泡咖啡、做饭,俨然一个专业的佣人。 井行嘴上虽然一声不吭,但我能感觉到,他应该也是挺满意的。 看来再坚持两天,关于解禁的请求就可以慢慢提上日程了。 这天中午,原本我都已经计划好了,等饭毕送咖啡上楼的时候就要找个时机提起兜兜,跟井行打感情牌,争取动之以情,哪怕其他地方都不允许去好歹也让我去医院。 不然,等到兜兜出院了回了碧然湾,到时再要想见一面只会比登天还要难。 我正一边洗菜一边琢磨呆会儿要说的台词,葛管家突然进来通知今天中午三少不回来吃了,让我随便做一些工作餐就行。 我瞬间就没了干劲,简单的做了几个菜正准备叫大家开饭的时候突然又听见外面有车子的声音。 正纳闷怎么这个时间井行会过来,就听见了辉漠那标志性的笑声。 他一路进了厨房,斜靠在桌子上,满目悲痛。 “井行太不像话了,让你们两个女孩子做饭,油烟多伤皮肤啊。” 阿英见到他来了,喜不自胜,脸颊边默默飘起一片绯红,双眼都冒着星星。 “辉先生真贴心!” 我站在边上,心里一颤,手中的盛了菜的铲子差点一个没拿稳。 辉漠开心的接受了阿英的赞美,转过脸跟上我,“走吧,我来接你的。” “接我?” 幸亏我这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要不肯定又被这没头没尾的祈使句直接就给诓走了。 “我上班呢,不能离岗。” 辉漠痛心疾首,“井行到底给你多少钱,你到我那去,我每个月给你六位数怎么样?” 我的计划刚刚落了空,完全没心情跟他打哈哈,几次下来,辉漠才总算正经了起来。 “我真是来接你的,兜兜发烧了,哭着闹着要找你,井行没办法才让我来接你的。” “林翔呢?” “林翔正接着井行往医院去啊。” 我疑惑的盯了他半天,确定不是在开玩笑的了,才把手里的活一扔,拽着他往外头跑。 葛管家本想要拦着,也被辉漠一本正经的样子震慑到了,无奈放行。 坐上车了之后,我才感觉到非常不对劲。 明明着急上火的事,怎么旁边的人竟然还能边哼着小曲边开车。 问了几次,他都底气十足的保证是自己绝对是奉命前来的,甚至为提高可信度,还要让我自己打电话确认。 几番犹豫之下,车子突然就停在了路边上一栋造型别致的白色建筑跟前。 别具特色的“印象里”三个字赤裸裸的提醒着我,这的确是一场诈骗之旅,而主谋正好整以暇的站在车门外等着我。 “来都来了,赏个脸进去看看吧。” “我要去医院。”我又气又急,连心平气和都做不到了。 辉漠见我真急了,才举手投降。 “兜兜没事,我骗你的。” “你——” “我错了,”辉漠立马求饶,“我保证,负责跟井行协调让你重新回医院照顾小兜兜,这样够不够将功折罪?” 这个提议正好卡在我的焦虑的源头上,火气立马消了一半,只剩下咄咄的眼神还能发挥点余怒。 “行了行了,别生气了,我这儿过两天会上一个新展,特意带你过来是想请你帮忙提点意见的。” “我不懂画画。”我赶忙划清界限。 “我知道,但你有审美啊,”辉漠摊了摊手,“不然我总不能找井行吧,你也知道,他那审美……” 他一边说一边煞有其事的直叹气,实在好笑。 印象里虽然我早有耳闻,不过真正看到“本尊”还是第一次。 整个画廊以矩形盒子为基础单元空间,将传统元素的灰砖和老洋房的红砖统一抽象成白色,一眼看上去好像一个大大的积木,藏在周围一圈高楼之下,显得十分别致又有趣。 内部则是利用线条和光线的变幻,流畅的将整个空间分割成了几个独立的展厅,每个展厅的设计又各具特色,看得出,画廊的主人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跟着辉漠一路走来,到最里头一个展厅的门前才停下。 米色墙面搭配暖黄调柔光灯,入口处几个小小的红字写着“孤独天使——慈善公益展”。 想不到整天嘻嘻哈哈、自恋臭屁的大画家还有这样散发人性光辉的时刻,确实让人改观。 “进去看看,顺便帮忙选几副作品,我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他笑眯眯的弯身比了个邀请的手势。 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正正经经的看画展,按着顺序一幅幅的认真欣赏,走的缓慢。 “这里的画,都是参加义卖的?” “差不多都是,只有几幅下标蓝色印记的是非卖品,往里走能看见比较多。” 辉漠很认真的引领着我,时不时还主动介绍一番。 顺着他的指引,我们来到了最靠里的展区,开头的几幅居然都是大画家自己的作品。 一直以来都是听他自我吹嘘,今天见到了实物,水平确实不输名家,绝没有对不起他自诩的“天才画家”的称号。 原本进来之前还以为公益展嘛,大概不会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作品,没想到一路看来,画作的综合水平完全不输于国内任何一个知名画展。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机会如此近距离的欣赏画作了,看的如痴如醉。 038 最熟悉的画 就这么一路走着看着,突然,一幅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略显平庸的画出现在眼前。 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嘴巴已经不听指挥的惊呼出声。 “这……这幅画!” 我指着画的手指轻微的颤抖,话说的也不利索,大概面部表情也是完全失控的状态。 辉漠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看我,又看看画,突然笑了出来,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样子。 “你也喜欢这幅对不对?”他兴奋的扬起了嘴角,“所以说咱们这样的才是有审美的人。” “这幅画,你是怎么得来的?”我努力平静下来,仔细辨认着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可明显只是徒劳。 “我买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眼光?” 我极其随意的点了点头,“你认识这个画家?” “你说黎白啊,当然认识。”辉漠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还沉浸在自己眼光被肯定的快乐之中。 那样熟悉又刺痛人心的两个字就这么随意的从他的口中吐出来,就好像只是聊起了一个身处远方的朋友,可惜的是,黎白所在的远方,是所有人都没办法到达的。 “你,和他很熟?” “不熟,因为卖画才认识的,原本我们肯定能做得成朋友,可惜他现在已经不在了。” 他转回过头,终于发现我的神情不大对劲,试探性的问我是不是也认识黎白。 我摇摇头,“听你说起他不在了,觉得很遗憾。” “是啊,其实还有几幅也很棒,不过他出事后他的父母想要留作纪念,不同意卖,所以我当然也不能强买。 辉漠的的样子非常遗憾,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幅画。 我也很喜欢…… 因为,这是我的画。 那一年为了给井行过生日,我托黎白卖掉了人生中第一张“得意之作”。 有了舒依依之后,父亲在我的零用钱方面就开始变得苛刻起来,从大学起,基本上所有开支都由我自己搞定。 自己养活自己是小意思,可是和井行谈恋爱之后,这个问题就变得有点复杂了。 井行很绅士,每次明里暗里变着花样主动买单,只极偶尔的在我强烈坚持下妥协。 平常不论,遇到他生日总得有点正规的表示吧,于是捉襟见肘的我只好极不舍得把目光放在了画上。 原本没报多大希望,可是黎白竟然帮忙卖出了两万块钱,这对当时的我来说,算的上是一笔巨款了,顺利地让我给井行过了一个开心又难忘的生日。 当时沉浸在喜悦当中的我,也没多问到底是谁买走了画。 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居然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在我眼前。 画还是那副画,只是描绘时对井行小心翼翼的爱和耳边黎白风趣的调侃,都已经荡然无存…… 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辉漠被吓到了。 “这不是一副朝气蓬勃的画吗,怎么还把你给看哭了?” “越看越觉得这个画家可惜而已……” 可惜的不是画家,可惜的画家那一栏写着的黎白两个字字。 辉漠看着画,点点头,继续跟我说道,“听说他当初是竞标一个度假村失败了,加上之前接连几个项目的亏损,导致精神崩溃之下跳楼自杀了。” “我当时听说了还觉得很可惜,又觉得为了个生意就放弃生命未免有点小题大做,后来回国后才知道,原来那个度假村的项目就是后来被井行做成了行业标杆的净心谷,这么一想又好像挺能理解他当初的崩溃了。” 辉漠说起这些好像讲故事一样,我站在他边上,听他说起这些几年前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却只觉得恍若隔世。 我想要诱导辉漠多说一些自己原先不知道的,就故意搭话说那三少赢了项目应该非常高兴吧。 辉漠却愣了一下,半低着头小声说,“按理说井行靠着净心谷这个项目将井氏集团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自己也在集团内部的荆棘之中站稳了脚跟,确实应该高兴的,对吧?” “难道不是吗?”我迫不及待的跟进。 辉漠长舒了一口气,“强势如井行,也还是逃不过爱情与事业不可兼得的魔咒,苏悠,你敢想象龟毛王醉酒说胡话的样子吗?” 我内心有些震惊,情绪很复杂,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了拍掌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空间里格外扎耳。 回头一看,是井行。 下意识的瞪向辉漠,他也很纳闷的看着我,猛烈摇头。 我很快就意识到,我们这样的行为,在井行眼里,反倒容易被解读成心里有鬼。 “龟毛王,你怎么来了?” 真不知道是应该佩服辉漠坦荡还是骂他心大,不过可以知道他这种摸老虎*的行为到头来只会被算在我的头上。 “我不能来看画吗?”井行阴着脸,向我们走近。 辉漠听他这么说十分开心,忙着上前介绍,“这幅怎么样?虽然技术上还有不成熟的地方,但是感情充沛,正好切合主题,所以我跟苏悠都倾向选它做主展作品。” 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眼看着井行一步步走近,完全不敢想象等他看到作者署名上的黎白两个字之后,会是怎么样的后果。 只怕他当场杀了我的心都有吧…… 也不用提什么再看兜兜一眼、再给黎耀一次机会,什么都没有了。 井行的腿真的很长,长到我还没有来及想好解释的话,他就已经站在目前,幽幽的吐出两个字,黎白。 “这作者我记得还跟你有点渊源是不是?”辉漠说起八卦来,真的过于激动了,“刚刚跟苏悠说起你们过去的事,她也挺感兴趣的。” 我站在原地,除了拼命低着头之外,完全没有任何还口的机会。 “行啊,回观山,我慢慢说给你听。” 井行的声音平静的令人害怕,他说完就转身往外走,我的双腿不自觉的就跟了上去。 辉漠着急的跟上来,“我也一起去。” “敢跟来,我把这幅画给你砸了!” 井行头也不回的警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针对我还是针对辉漠。 辉漠明显更心疼画,马上就停下了脚步,嘴里还叨叨着威胁人,真可怕之类的话。 我一声都不敢吭,只顾跟在井行身后往外走,前脚刚迈出印象里的大门,就被抓着往车里扔,头一个不小心撞到车顶上,眼冒金星。 等我捂着脑袋好不容易缓过来,车内的隔断挡板就已经升起来了。 密闭的空间里,井行的低气压压得我动也不敢动,就这么保持一个姿势一直到观山别墅。 车刚停稳,井行就摔门走了,我浑身僵硬的跟着下了车,在林翔同情的眼神中上了楼。 刚一进门阿英就扑了上来,小声跟我说,刚刚三少回来找不到你,发了好大的脾气,到处找你呢。 难怪他这么快就出现在画廊,原来是被发现了。 我扯了个笑容,就往四楼爬。 门没关,我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井行就像没有看到我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 没有他的允许,我动都不敢动,就一直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 沉默中时间不知道流淌了多少时间,直到窗外开始绽放昏黄的余晖时,井行终于开口了。 语气很平静,他说舒锦,你真是厉害。 我听得出满满的怒气和不耐烦,但是再不耐烦,也得让我解释一下。 “是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你跟辉漠私奔?还是误会你对黎白旧情未了?” “都是!我……” “我没兴趣。” “井行!为什么你就非认定我跟黎白之间有超越朋友的关系呢?!” 我又气又急,也顾不上什么身份,直接就喊了出来。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表情隐藏着背光的阴影当中。 “看来我应该把那些照片留下,甩到你脸上,你才会承认?” 照片?什么照片?是安菲儿那次拍的?那不是都已经澄清过了吗?而且跟黎白又有什么关系…… 我被说得云里雾里,又不敢开口问,就只是这么盯着他。 “你是不是对谁都能表现出这种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没有,我只是想问什么照片……”这种时候计较这些没用,我只想弄清楚到底他说的什么意思。 既然他不能肯好好讲话,我就只能按部就班的问。 “现在知道来问照片了?我知道,就算证据摆在面前,你肯定也有一堆理由,舒锦,这种戏码,你演不厌吗?” “我没有!从过去到现在,我从来……” 我着急想要自证些什么,可很快还是被现实的身份处境打住了。 井行眼底似乎闪过一阵光辉,转瞬就有熄灭了。 “从来都是欺骗利用是吗?” “井行!” “我说错了?别以为我没看出来,这几天拼命的讨好我,不就为了让我再看一眼你黎大哥的方案吗?” 以这样赤裸的方式被当面拆穿,我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心里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 原来在他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标可以做出任何事…… 039 真正的禁闭 “从今天起,你可以收起你那廉价的讨好了,我明确告诉你,不可能会有合作,那种低劣的陷阱只有他才会陷进去!” 陷阱? 原来井行早就看过了…… 原来这么多天,一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不是挺有脑子的吗?怎么,到辉漠身上就识不透了?” “我……”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想利用所以估计不想看透?” 他一步步走近,逼的我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不是,是因为兜兜病好了就会回主宅,我,我着急。” “回主宅?谁告诉你的?是你另外的挚友,林翔吗?” “井行!”我愤怒的仰起了头,“你就非得要把这些无关的人牵扯进来吗,我们之间的问题,明明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井行似乎压根就不想要理会我,继续说道,“既然井霁以后都回主宅,那你留下也没什么用了,滚去守着黎白的画给你的画啊!” 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冰冰凉凉的从脸颊滑过,我无助的闭上了眼睛,不想自己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再被面前这抹鄙视的眼神刺痛。 “那是我的画!” 井行没有任何回应,或许,他早就不再相信我说的任何话,可是我不想再继续沉默下去,哪怕明知不会被信任,我也想问心无愧。 “那是我的画,是我在我们刚认识那一年画的,我想要给你一个难忘的生日,所以托黎白帮忙卖掉,没想到今天会再见到它。” 一声冷哼之后,是预料之中的嘲讽。 “想让我说什么?缘分妙不可言?还是要感谢当年的你起码曾经用心在欺骗?” 我知道,再多说些什么都是无用了。 “我只想求你不要赶我走……” 我无助的跪了下来,胀痛的膝盖撞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咚的声响,疼在身体伤在心头。 践踏自己的尊严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或许可以让井行消气的办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等了许久许久,久到我都开始怀疑井行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头顶上终于传来井行冰冷彻骨的声音。 “滚回房间呆着,哪里都不许去!” 井行说完这句话,就径直离开书房。 嘭得一声,摔门的声音吓得我浑身一激灵。 我想听话,可是发麻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膝盖上的疼痛又更加剧了几分,整个人一人就好像失去了重心的木偶,直直的往左边倒。 慌乱之中想赶紧扶住面前的书桌,结果事与愿违,不仅人没扶住,还带着那摞资料一起拽在了地板上。 我一边使劲捶腿一边尽量按照顺序抓紧收拾身边散落了满地的资料。 要是被井行知道我弄乱了他的资料,肯定是火上浇油。 还好,掉落的基本上都是些空白a4纸和一些景区的宣传册,最上面的是一张贺卡模样的信笺,封面是手绘的英伦风格教学楼,烫金字体小小一排,写着“爱德堡国际幼儿园”。 这幼儿园我当然知道,就在观山别墅附近,是灿州有名的贵族幼儿园,传闻一学期学费足够普通家庭供出一个大学生,即便这样,还是时常有诸如“不惜贷款只为挤进爱德堡”之类的新闻出现。 广告会发到别墅区这边来,倒也不足为奇。 信笺中间有张纸冒了个头,我理了半天没理进去,干脆准备抽出来重新放回去,没想到,这原来不是广告,而是入学通知单,儿童姓名那一栏,工工整整写着“井霁”两个字。 脑海中突然响起刚刚的对话,井行讽刺的问我,谁告诉你孩子以后要回主宅的? 该死! 我忍不住狠狠锤了几下自己的榆木脑袋! 现在闹成这样,井行一定不会再同意让兜兜在这里上学了…… 我不敢再多耽搁,尽量把资料按照记忆中的顺序摆放整齐之后又将信笺码在上头,就赶紧离开了书房。 下楼的时候一直在想,要不要跟井行再认一次错? 不过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凭井行的细致,迟早会猜到我是因为看了书桌上的入学通知单才会这样,到时候反倒又印证了他关于我只会利用别人的论断。 刚走到房门口,发现葛管家已经站在那里等我了。 “小苏,今天起你搬到东面那个房间住吧。” “为什么?”我没反应过来,怎么自己刚刚惹恼了井行,现在还会被提升待遇…… “那间房宽敞舒适也有单独的洗漱间,方便些。”他尽可能的将话说的圆润不伤人。 我点点头,明白了井行的意思,没有让葛管家继续说下去。 看来这次,井行是真的生气了。 还好我的东西不是很多,简单收拾一下很快就搬了过去。 “一日三餐会有人送上来,你就当是好好休息几天吧。”管家叹了口气,锁门离开了。 我放下行李包,回身打量了一下。 这个房间原本是一间客房,所以面积的确不小、装修的也很好,弧形的飘窗台前还放了桌椅和茶具,洗漱间比我原先的房间还要大上一倍。 我在心里不停地在安慰自己,就当是因祸得福,升级了一下住宿条件。 可是躺在如此舒服的床上,一闭眼却感觉睡在寒潭之中,脑海中充斥着井行的责骂、兜兜的入学通知书和那份被称作陷阱的合作方案,心乱如麻。 躺也躺不住,索性起来坐在飘窗上,望着楼下发呆。 外头已经是漆黑一片了,今晚连月亮都被遮住了,只有花园里各处散步的景观灯发出柔弱的光亮。 别墅区里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一点噪音都没有,安静到让人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些心烦的事。 就这么眼看着楼下的花园一点点变的清晰,我才意识到,天亮了。 又坐了一会儿,听见了敲门声,大约是来给我送早饭的。 一夜没睡,我的眼睛涩的发胀,有点睁不开,压根不想吃饭,只想回到床上补觉。 浑浑噩噩中听到葛管家的声音,“小苏!小苏!” “啊?”突然被吵醒,我只是下意识的应声,脑子压根还没有清醒。 “你怎么没有吃早饭?” “哦哦,我,我忘了。”我一边回答一边往门边上走。 脑子里担心的竟然是该不会被认为是在绝食抗议吧…… “那我收走了,给你把午饭放在外头,记得赶紧端进去趁热吃。” 确认了我肯定的答复之后,葛管家才放心的离开。 午餐有荤有素还有汤,陈姨的手艺向来很好,可我却食之无味。 担心陈姨看到会伤心,强撑着吃了个大概,将餐盘放在门口,就又坐回到了窗台上。 午后阳光正好,隔着玻璃晒在身上暖烘烘的,让人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只是频繁的有手机铃声打破屋内的平静,我顺着声音的来源才找到了早被丢在一边的手机。 全是辉漠打来的。 刚一接通,还没来及说话,就听见对方兴奋的声音。 “看到我给你发的照片了吗?” 我听着话,本能的去翻未读消息,果然有一张图片。 打开是井行的背影,他双手插兜,笔直的站在一幅画跟前,像是在欣赏。 他去印象里了? “这是什么?”我看到了照片,却参不透其中的意思。 “龟毛王啊,你不认得了吗?” “发给我这个做什么?” 难不成井行闲着无聊去看画展了,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拍的不清楚吗?”辉漠自言自语了一句之后忙不迭的解释,“龟毛王转性了,昨天嚷着要砸画,今天却主动跑来看画,你说,他是不是审美开窍了?” 我立马清醒过来,赶忙调出图片放大了看,井行面前的画,竟然就是昨天我的那幅。 还没来及说些什么,辉漠就已经继续嚷嚷开了。 “不过他就是个典型的商人,就算这次误打误撞了下次也还是不行,审美是天赋,跟他做生意一样,学不来的。” 我耳朵里听着他的话,精神却全都放在那张照片上。 那幅画是还在热恋期画的,我把与井行第一次牵手和第一次亲吻的地方融在了一起,他看的这样仔细,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你怎么了,被他禁言了?怎么一句话都不回我。” “没有,我在听。”我一定是睡得太久脑子不清醒了,反应才会慢半拍。 “这幅画看来有点魔力啊,这个黎白,确实有两把刷子,真是可惜了。”辉漠像是在喃喃自语。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没了声响,我看了眼手机,并没有挂断,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才又传来辉漠的声音,十足的懊恼。 “龟毛王居然硬要跟我谈价格,坚持要买!我这可是非卖品……” 我想了想,淡淡的回答他,“别卖他,可以吗?” 这画就跟过去那段美好却短暂的回忆一样,只有装裱完整挂在那里才像是被真正的保护起来了。 “你可以啊,看来我应该把手机也收了。” 井行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就在耳边响起,我惊了一跳,本能的将手机拿开了些。 听筒里远远的还有辉漠咋咋呼呼的抗议。 “苏悠,你被这个龟毛王绑架了吗,这次换我来救你啊!” 电话应声被切断,我默默叹了口气。 救我?你不继续害我就算不错的了…… 窗外的天空依旧晴朗,好像比刚刚还要更蓝了一些。 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响起,会不会当年的一切也只是一场误会…… 040 真的是他 近来紊乱的生物钟让我五点竟然就醒了,看了下时间还很早,就又翻过身睡了个回笼觉。 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敲门。 “小苏,早饭放在门口了,一定要记得吃啊!” 我“哦”了一声,还很奇怪这几天我不都很正常在吃饭么,怎么今天葛管家还特意嘱咐一句。 洗漱完毕后打开门,没想到除了早餐,旁边还有一套绘画工具。 我看了看走廊,并没有人,想了想就先全都拿进房间了。 悠闲的吃完饭稍微研究了一下,都是很专业的牌子,谁会送给我这些? 别墅里除了井行应该没有人知道我会画画才对,难道是井行? 不可能!关禁闭这么多天都没有任何松口的迹象,他一定气都还没消呢。 辉漠?这么含蓄的表达方式,实在太不像他了,不过这么专业的画笔和颜料,应该也只有内行才懂买。 我想了想,还是给辉漠发了条消息,说了声谢谢。 虽然我不知道他送我这些东西是不是又别有目的,但是我呆在房间里确实无聊,提起久违的画笔也算打发打发时间。 反正被关了禁闭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在房间里头做什么。 “苏悠,苏悠!”思绪突然被喊门声打断。 是阿英!我赶忙接话,“在呢,怎么了?” “有你的信,我从门缝底下给你塞进来了哈。” “好的,谢谢了!”我心里一沉,但还是赶紧放下排笔跑到门边上等着。 “苏悠,你不在我好无聊的,你要好好养病,早点好起来哦。” 病?看来井行还给我留了个面子,对外宣称我是得病了才需要被隔离。 我向阿英保证了会尽快恢复后,阿英就一阵小跑走了。 井行这个家伙该不会是对大家说我得了什么传染病吧…… 我蹲在地上看着那封信,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慢慢扩散,以至于捡了好几次才把信捡起来。 和预感的一样,又是那熟悉的匿名信,寄件人龙飞凤舞,收件人工工整整写了苏悠。 我的手不停地颤抖,撕的信封跟狗啃的一样。 这次里面除了一张信纸,还多了一个卡片。 信纸上很简单,跟前两次一样是白纸黑字打印的内容,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令我毛骨悚然。 “小锦,我好冷……找到真正的凶手了吗?” 落款依然是黎白。 我死死地盯着我很冷这三个字,泪水不知不觉间就打湿了信纸。 当年,在得知黎白失利井行却中标了之后,我立即就去找了井行,可他只是冷漠的看着我,说了四个字,咎由自取。 我不死心,反复追问之下也只是多换回一句活该。 思考了几天也理不出头绪的我,跑到黎氏集团办公大楼想要找黎白问清楚,没想到到了楼下,看到却只有警戒线和百米开外躺在血泊中永远也无法回答我的黎白。 一个毫无朝气、浑身冰冷的黎白。 我疯了一样跑去找井行,可是他拒绝见我,我只能回到家中里守株待兔的等。 这个家到处都有井行的气息,而电视里铺天盖地都是黎白坠楼的消息,我没法躲避这种恐惧也无从解答心底的疑惑,每天每天都活得如同行尸走肉。 每次手机响起我都以为是井行发来的消息,结果点开看到的却都是道贺的信息,祝贺我的丈夫赢得了这样一个大项目,羡慕我从今往后荣华富贵更上一层楼。 我竟然不知道,不擅社交的自己,人缘会是如此之好。 迫于无奈只能把电视关闭、手机关机,一个人龟缩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逃避现实。 黎白向来不喜欢高调,他的葬礼却能算的上是他这不长的一生中最华丽的仪式,幸好他始终闭着眼睛,否则一定会觉得害羞。 我看到比亲人还要亲的黎家父母几度昏厥、一夜白发,也看到黎耀和舒依依站在门口迎来送往、宛若交际场。 “我好冷,我好冷……” 那是那段时间我做梦常会梦见的黎白的呓语,仿佛离开了水的鱼,嘴巴一张一合的艰难呼救。 我突然很怕,好像黎白现在就躺在我眼前一样的怕。 我把纸狠命的窝成一团,奋力往墙角砸去,突然的力道掀翻了原本放在腿上的信封,连着卡片一同散落在地上。 卡片翻转正面朝上,是一个二维码。 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叫喊着,点开它!点开它! 双手不由自主的去找到了手机,扫了二维码。 是一个视频,角度隐蔽、画面模糊到只能看见一片暗影,通过开始几帧一闪而过的场景勉强可以判断出是在酒桌上偷录的。 背景音有嘈杂,我把音量调到最大。 过了一会听到一个男人问,“三少,你的眼光可真是毒辣,看准一个火一个,你那个净心谷,我女儿看了综艺都吵着要去那住别墅泡温泉,我跟你说,你可得给我留间最最好的……” “那都是商业合作,和节目互利互惠而已,郑总想去随时打电话,我让助理安排。”是井行的声音。 “那就提前谢谢三少了!”中年男人显得十分高兴,很快话锋一转,神神秘秘的问道,“听说当初这么好的项目你差点放手让给别人,怎么又峰回路转了?” 有几秒钟的沉默,尔后井行回了四个字,“兵不厌诈。” “高手!还是三少段位高,诈赢了这么漂亮的一局!来,干!” 玻璃酒杯清脆的撞在一起,好似乐器一般,为酒桌上得意的男男女女们伴奏…… 手机跌落到地毯上,闷地声响,提醒我视频播放完毕。 兵不厌诈,兵不厌诈!形容作战时尽可能地用假象迷惑敌人以取得胜利! 原来,真的是井行! 他用这样残忍的兵法赢得了净心谷最终的胜利,从此是井氏无人再敢质疑的三少爷! 他用这种诛心的战术,让我变成一颗子弹,取走了黎白的性命……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好似世界末日一样,所有的家具、天花板、整座房子,都在崩塌。 这么多年来的疑心、这么多年来恐惧的根源,终于在今天,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了验证。 兵不厌诈…… 我无助的瘫在地上,好像一具坏掉的提线木偶。 也不知道究竟坐了多久,好像突然开窍一样。 这来历不明的信,怎么能就这么容易相信了,还有那段视频,说不定也是拼接过的。 我颤抖着拾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回拨给了黎耀。 他已经等了许久,连声音都透露出心急如焚。 “喂,小锦!怎么样了?” “方案井行已经看过了。”我双眼直视着前方却模模糊糊看不清任何东西。 “真的吗?他怎么说?” “他很有兴趣,不过具体事宜还得要研究一下才能给你答复,我猜应该是等两天的意思。” 我故意骗黎耀,只是想要知道更多关于黎白的死。 心底里的天平没骨气的在失衡,我渴望知道真相却也害怕知道真相。 黎耀没有怀疑,接连说了好几个“好的”,立即表态要好好感谢我一番。 “不需要感谢,信守承诺就好。” 他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问,“你确定要知道吗?我觉得现在咱们既然都已经走出来,有些旧伤疤,还是不要揭开的好。” “黎大哥,你该不是反悔了吧?井行还没拍板同意……” “好,”黎耀叹了口气,“我发到你邮箱里。” 我挂了电话,就开始一遍遍的机械式的刷新收件箱,很快,就刷出了一封新邮件。 这样快的速度,看来他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手指没有等到大脑理性的指令就已经自作主张的点开了那段音频。 我瞪着眼睛把手机贴在耳朵边上,不敢错过一点点声音。 “不是十拿九稳的吗,怎么会失败了?失败就失败了吧,干什么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爸妈担心你呢。”是黎耀的声音,应该是竞标失败的那个中午。 …… “不就是一次失败吗?你这么年轻,机会还有很多的。” “哥……” 终于听见了黎白的声音,和着滋滋的电流声响,像是信号不好。 “你觉得小锦真的会为了帮井行……假资料……”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可能小锦并不知情呢……” “哥,我没事,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音频戛然而止,只有这短短十几秒钟。 黎白的话时常断断续续的,可我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我的脑子里又开始回荡起之前视频里井行冷漠的嘲讽。 兵不厌诈……咎由自取…… 他在给我资料的时候,反复叮嘱一定要亲手交给黎白,原来根本不是因为方案重要,而是他深深地明白,只要是我给黎白的,黎白就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是我,没有看出这是诈,还把它当做蜜糖,满心欢喜的送到黎白的手上。 原来是我,是我亲手把黎白推下了高楼,让他在被背叛的绝望中孤独的死去…… 现如今婚姻破裂、母子分离,也都是我咎由自取…… 041 兜兜回来了 胸口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喉咙里一阵阵的腥气激的人直犯呕,恨不能把前几天喝下去的水都吐出来。 我把手机丢的老远,在房间里毫无头绪的乱走乱撞,试图用身体的痛感唤醒理智,可是撞到头破血流都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窗外日月变换、黑白交替,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听见叫门就出去取餐,然后丢在马桶里看五颜六色的它们一圈一圈的转悠着消失,好像这段噩梦般的记忆也被冲走了一样痛快。 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门缝中的葛管家忧心忡忡的看着我说了句“小少爷想吃蛋挞了,你这样可怎么办……” 这句话好像暗夜中的明灯一样,瞬间让我振作了起来。 我要怎么办?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带着兜兜一起,永远永远地离开这里! 我发了疯一样的满房间找手机,终于在最角落的壁柜边找到了冰冷冷的机器。 打开来,跳出五个未接来电,两个是辉漠的、两个是黎耀的,还有一个,是井行…… 电话铃声突然作响,却完全没有吓到我。 我不想接,对方也没有放弃的意思,不知道响了多久之后,我才麻木的接起。 是辉漠。 “喂。”只一个音节,嗓子就好像撕裂了一样疼痛难忍。 “你怎么了?井行把你怎么了?!”辉漠被吓了一跳。 我咽了一口口水,极冷静的回答,“有点受凉,才睡醒。” “哦,”辉漠很容易就相信了我的理由,“我之前一直在忙,看到你的短信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总也不接?” “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想问问,你谢我什么?” 我想起之前自己的感谢短信,“谢谢你送来的绘画工具。” 辉漠疑惑的“啊”了一声,随后大声叫喊道,“这臭小子,居然借花献佛,真不愧是灿州城最鸡贼的商人!” 我实在没有脑子来思考他说的话,好在他话也多,自己就解答了。 “井行这小子,那天看完了画之后愣是从我这搜刮走一套最贵的画具,没想到是拿去送你的,这可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外加借花献佛吗?” 原来那是井行送我的。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吗?这颗糖就能化解掉过往的所有吗? 讽刺至极!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辉漠连着叫了几嗓子。 “有。”我有些没力气。 “听你讲话怎么有气无力的,要不你再多睡会吧。” “好。” 我挂了电话,抬头看了一眼仍还支在窗边的画板,风将画纸的一角掀起,吹得沙沙作响。 上面是我之前无意识的草稿,跟画廊里那副一样,只是技术已经生疏了许多。 几天前画它的时候,我曾满怀憧憬,现在再看着它,却只能生出了一种想要彻底撕烂它的冲动。 走到跟前我还是克制住了,手抬起落下、再抬起又落下, 我说服自己不能任性的不管不顾,努力告诫自己想想兜兜,想他还等着我的蛋挞,想他都还不记得我这个妈妈…… 从辉漠的电话中听得出井行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了一点松动的迹象,如果我能抓住机会,说不定就可以为自己争取到一些什么。 比如,先让他同意兜兜可以转学到爱德堡幼儿园,这样我就可以保持每天跟兜兜见面,让他不至于跟我生疏了。 只要有兜兜在身边,我的生活就不至于是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 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我不也就成了自己鄙视的井行的翻版了么…… 兵不厌诈…… 井行的话又在脑子里飘了过去。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蓬头垢面的人,额头上还残留着半干的血迹,佝偻着身体,像个老妪。 这样的我,就算带着兜兜离开了又能怎么样,只怕不出一个月就会被井行捉回来,到时候,等待我们母子的,大概只有永远的分离。 我拼命摇头,指甲掐得掌心生疼,心里有个声音反复告诫着,为了自己和兜兜的未来、也为了挖出那些藏在更深处罪恶,我一定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我要知道究竟是谁早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却不说破,一步步打着黎白的幌子引我进入预先设好的埋伏。 我还弄清楚井行口中的被我害的卧床不起的大哥、每况愈下的爷爷、不知羞耻的照片,这些种种,究竟都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些问题,我觉得自己冷静了许多,趁着葛管家来送饭的时候,麻烦他帮忙带些感冒药和消炎药。 葛管家看见我这副样子,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就离开了。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我等的已经有些着急了,终于才听到了敲门声。 想起刚刚葛管家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次我还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才开了门。 没想到,是穿着白大褂的江医生站在在这门口跟我说,好久不见。 又是一个好久不见,听到这四个字,我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江医生看我这个反应,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怎么,看见我失望啊?”他侧身进门,一边摆放医药箱里的东西一边说,“电话里听三少语气,还以为得了绝症,现在看你这状态,连发烧都够不上。” 应该是葛管家送饭的时候被我的样子吓着了,所以报告给井行叫医生来的。 “你额头怎么回事?”江医生一针见血地问。 “不小心被绊倒的。” “摔倒?那看来要拍个脑部ct了。” “ct?”我混沌的脑子,还来不及跟上江医生的思维。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冲着我额头伤口部位比划了一下,“这伤口起码摔了五次,还都恰巧摔在同一位置上,我判断还是得叫辆救护车送医院去拍个片子最保险。” 我眼见着他他掏出手机真的要打电话,赶忙喊了一句,“别!我没……” “没钱?怕什么,从工资里扣好了。” “我没事!”我用尽所有力气吼了一句,担心他是认真的。 江医生非常不解的看着我,慢声细语地说,“你急什么?我只是让护士送药来而已。” 看来是我情绪还没完全恢复,过于敏感了。 “这伤不要紧,是我自己磕的。”担心他继续追究或是跟跟井行说,我还是趁早坦白。 “你知道吗,法医就是通过伤口来还破案的。所以,在我面前,可以不用费心编谎话。”他无比优雅的戴上医用手套,取了棉签蘸上酒精,大手一摆指挥我坐到跟前去。 我被他这番话唬住了,老老实实的坐了过去。 “别告诉三少可以吗?” “为什么?” “病人也有隐私的吧。” 江医生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追问,我默念了句阿弥陀佛,就算是度过了这场突然的慌乱。 伤口刚消完毒没多久,就又进来了一个护士,帮忙上了药又量了体温,跟我说没什么大事,注意休息就可以了。 房间重归安静,我摸着脑袋上的纱布叹了口气,这么明显,万一井行回来问起来,我得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糊弄过去呢…… 趁着还有闲余的功夫,将乱糟糟的房间整理了一下,刚整理完就听见葛管家在喊门。 “小苏,休息了吗?” “没有,葛管家有事吗?” 我抬头看了眼时间,还没到饭点啊,怎么这时候来敲门。 “小少爷今晚回别墅,想要吃你做的饭,你看你能行吗?” “可以的,”我兴奋的连连点头,“可是我……” 葛管家心领神会,“是三少同意了的,你先看看食材,缺什么我立刻跟司机去买。” “噢,好的。” 这应该能算得上是这几天里唯一能让我振奋的好消息了。 不敢再耽搁,我简单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工作服,将头发高高的盘在脑后,对着镜子确认了一切正常赶紧下楼。 “哎呀,小苏,这么严重啊,这……” 葛管家惊讶的表情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额头伤口没有多大,但被护士绕着脑袋缠了两圈白纱带,乍一看确实有点吓人。 “没事的,葛管家,医生说只要不沾水就行。” “那这油烟……” “厨房的油烟机还是很有用的,没关系。” 葛管家见我这么坚持,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我别着急,说离小少爷回来的时间还早。 已经下午了,来不及准备卤菜和炖菜,我简单清点了一下冰箱里现有的食材,请葛管家再帮忙买些新鲜虾仁和水果。 葛管家十分谨慎,几乎挨个问了一遍,确认了几样兜兜不能吃或是不爱吃的之后,才跟司机一起出了门。 他们离开后,我挽起袖子准备给兜兜做点肉松,方便他带回主宅吃。 今晚兜兜突然回来吃饭,还是井行同意了的,想必应该是出院了,来这里解馋。 幼儿园的事井行也不知道有没有决定,就算现在定下来按照兜兜目前的身体状况,也不一定能入园。 这么算下来,也不知道又要到哪一天才能再见到了…… 042 苦肉计对我没用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奇快无比,在肉松快要出锅的时候,总算听到了久违的声音。 “苏苏阿姨,苏苏阿姨!” 我丢了勺子,正准备迎出去,一个肉团子就粘上了我的腿。 低头一看,可不就是兜兜么,好多天没见,小家伙也不认生,抬着脸一脸兴奋的喊着“松松,松松”。 鼻子真灵…… “乖兜兜,等一会儿,烫烫。”我摆出了个夸张的表情“恐吓”他。 兜兜立马嘟起小嘴,委屈巴巴的。 这样看着他,明显瘦了一圈,原本圆的往下坠的小脸蛋上已经能看到尖尖的小下巴了。 从离开暨云起,就一直在生病和恢复之间反复不定,别说是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是成年人估计都扛不住了。 估计井行之所以同意他回来也是因为心疼自己的儿子吧。 “阿姨今天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兜兜一会儿可要全部吃光光。” 这么一说果然很奏效,兜兜立马开心起来,信心满满的答了声“嗯!” “小宝贝,奶奶做的菜不好吃吗?”吴妈跟着进来了。 兜兜马上回身抱住吴妈的腿,谄媚的来回直蹭,蹭到吴妈禁不住哈哈大笑,才跟着一起咯咯的乐。 吴妈转头来看我,眨了眨眼睛示意了一下才说道,“小少爷要先在这住几天了,天气转凉,主宅那边好几个感冒的,三少不放心。” 她刚说到这里,兜兜就应景的咳了两声,吓得吴妈赶紧要叫人去拿温度计。 兜兜见自己恶作剧得逞了,敏捷的挣脱了控制,笑嘻嘻的跑到外面花园里去了。 吴妈看着兜兜的背影,认真地对我说,“小少爷交到你手上,我很放心。” “可是爷爷那边……”我有些担心。 上次在医院,爷爷误会我伤害了兜兜,发了好大的火,还坚决要求井行把我开除,现在如果他知道我还没走,那兜兜还能留在别墅吗。 “你放心,”吴妈握住我的手,“三少带着我一道,都去跟老爷解释过了,他虽然不能立马百分百放心,但是也算同意了。” 我回以一个感激的眼神,千言万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吴妈很贴心的没有让我继续表达,而是补充道,“再说我年纪也大了,有时候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早也该要退休了。” “吴妈,您对兜兜一直尽心尽力,我……” 这样突然得知她要走的消息,我眼圈有些泛红。 虽然只接触过这短短十几天,可是吴妈给我的支持和鼓励远比我那些所谓的亲人都还要多得多。 她看见我这样,也跟着红了眼圈,“你还年轻,带孩子的经验不足,难免有疏忽的地方,可是我看得出,你对小少爷是真心的关心和喜爱,估计三少也看出来了,相信老太爷很快也会能看得见。” 我跟吴妈沉浸在分别的氛围当中不能自拔,直到被烧开了不停外溢的汤锅打断,才擦干了泪水,抓紧准备晚餐。 时间有些赶,我给兜兜弄了龙井虾仁、菠萝咕咾肉、上汤娃娃菜、糖拌西红柿和香菇肉酱拌面,烤箱里烤了焦糖布丁,算算应该也差不多足够了。 刚把饿的直叫唤的小家伙弄上儿童座椅,还没来急绑安全袋,井行就回来了。 “爸爸!”兜兜从他的小椅子上刺溜就滑了下去,跑到门口,一本正经的要给他拿拖鞋。 发生了那么多事,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井行。 见到他的瞬间,好容易压制住的那些痛苦的回忆就全都卷土重来,我想逃避,可又无处可逃,只能低着头,尽量不让他看出我的异常。 “这么严重?”他绕过我,抱着兜兜直接走到餐桌边上,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没心情分析什么严重,跟着上前安顿兜兜。 “爸爸,酷,兜兜也要。” 兜兜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指着我脑袋上的绷带开了口。 他的本意应该是向井行指出绷带,只是预估错了距离,小手直接就戳到伤口的位置,我下意识吸了口冷气。 “井霁!不准用手指人!”井行反应极快,立马就呵斥了他。 兜兜吓了一跳,可怜巴巴的道歉,“对不起。” 我笑着对他摇摇头,继续帮他夹菜。 “他病才好,你不喂他?” 井行的一句话,让我手里的筷子悬在半空中。 看来男人要是翻起脸来,速度也挺快…… 当初不让喂的是他,现在使唤喂的也是他。 我虽然很想看着兜兜吃饭,只是以现在的心境情绪,实在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和他同坐在一张餐桌前,想了想就把筷子放了下来。 “我去叫吴妈。” 吴妈二话没说,洗了手就到餐厅去了。 我留在厨房里打扫卫生,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才随便扒了几口饭就回了房间。 毕竟井行还没有给我正式解禁,而且我也觉得呆在房间里才比较有安全感,可能因为可以理直气壮的不面对他吧。 洗脸的时候发现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汗湿了,好在伤口没有渗血,我也就懒得折腾。 把自己扔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我回想起刚刚见到井行时自己的表现,忍不住在心底里叹气。 舒锦啊舒锦,你想得那么决绝,可真正见面时还不是一样兵荒马乱… 还在自我反省时,敲门声又来了。 “小苏。”是葛管家。 我猜大约是尊贵的三少又有什么其他的吩咐了。 果不其然,葛管家接着就说,“小苏,三少让泡杯咖啡送去书房。” “好的,马上来。” 我故意走的很慢,磨蹭到厨房再慢慢打开咖啡机,一整套动作恐怕比起疯狂动物城里那个叫闪电的树懒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咖啡机滤出的清咖,竟然生出了一种往里头撒把盐的冲动。 看着玻璃上倒映出来自己这副惨淡的样子,我突然有了个主意,一咬牙照着上头撞了一下,看到伤处微微渗出的一点红,满意的端起了咖啡。 已经走到楼梯口。想了想又返回去拿了一个焦糖布丁。 “放着吧。”井行根本没抬头看我,就让我回去。 不过这次我没有听话,仍旧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 “我说放着就行……”他抬起头,愣住了,“你额头怎么回事?” “什么?”我用疑惑的眼神看他,装模作样的找镜子。 “井霁刚才戳的?” “不是不是!”我怕自己弄巧成拙,反而害的兜兜被责骂,赶忙否认。 “我说什么了吗你就否认,天生反骨。” 我低下头,不再争辩。 井行沉默了一会,站起身,“我叫他过来道歉。” “真的不用了!”我着急的烂在中间。 “这是教育问题。” “既然你说到教育,不如……” 我急的满脸通红,预先准备好的说辞却在对方的突然行动之下忘得一干二净。 “不如什么?”井行走的更近了些,“不如让他转学是吗?” 这是我今天晚上第一次抬头看他,那对幽深的眸子深不可测,仿佛早已经将我看穿了。 我心虚的低下了头,好像一个只是动了歪心思就被揪住的怂包孩子。 “你现在居然连我资料都敢翻了?” 他的声音近在耳边,听得我心乱如麻,半天才硬憋出来一句,“重要的资料你应该自己收好。” 我说完了就把头埋得更低了老老实实的等待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没想到等了半天还都是风平浪静。 感觉到面前的压迫好像慢慢离远了点,我才敢稍微抬起头观察。 井行的视线对上我的,白了我一眼,转身回去坐下了,继续写自己的。 “下周一入学。” 入学? 是兜兜真的要转学了?? 我有点不敢相信,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想等他继续说点什么。 井行却突然扔下手里的笔,严肃的看着我,“舒锦,你该不会是打算要用苦肉计吧?” 没想到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直击灵魂的拷问,吓得我一下子就彻底露了怯,着急忙慌的背过身去,说了句“先走了”就赶紧开门出去。 腿软绵绵的走不动,我只好暂歇下来,靠着门平复心跳。 这么多天,终于算是发生了一件好事!这算是误打误撞成功饿了第一步吗?那接下来…… 还没有想完,书房门就被拉开了。 井行也没有想到我会靠在门上,下意识就往旁边退,准备躲开不明物体。 我一下子失去了中心,歪着身子撞了进去,脑袋好死不死正嗑在伸出来的架子上,一瞬间眼前黑漆漆的,痛得我感觉自己好像失明了。 感觉到有一只手用力把我拽了起来,不带丝毫怜香惜玉的温柔。 “苦肉计对我没用。” 丢下这句话,井行就松开我走了。 我也不敢声张,一路痛得龇牙咧嘴的往自己房间摸着走,光洁的玻璃反射出脑袋上纱布渗出来的血已经几乎要把整块布染透了,看起来确实有点吓人。 万一被兜兜看到了,可能真会吓着他的。 这么想着我还是决定自己给自己换个药再重新包扎一下比较好。 结果刚下到三楼,迎面就看见江医生上楼来了。 043 你笑起来真好看 这样满脸写着不高兴的江医生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连嘴上的客气都不需要,直奔主题的指着自己的脑袋。 “来的正好,快帮我看看。” 江医生上来就直接把我的纱布撤了,痛得我忍不住叫出了声。 等冰凉凉的药膏抹上去了,整个人才觉得舒缓了许多,找回了清醒。 “你怎么来了?” 江医生通常只负责大病,像我现在这种换换药的操作基本护士来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三少说你自残,非得让我过来一趟。” 井行不是早就知道我脑袋磕破了么,之前不还是他让葛管家叫江医生来看过的吗。 大概是被这包扎的阵仗看蒙了吧…… “严重吗?”我现在比较关心自己的脑袋。 “如果你想当包拯,麻烦往中间磕。” …… “坐下吧。”他脸黑的跟包拯一样,边包扎边说,“就这也值得我出诊?” …… 我实在听不过去了,“你多问他收点出诊费就是。” “时间才是最值钱的,有这时间我可以去救别人的命,比在这包扎有意义多了。” 果然是医者仁心…… 一番深明大义的话说的我都开始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羞愧了。 “好了,麻烦你千万小心别再磕着头了,这伤口要是再不愈合就该留疤了,到时候三少又得找我吵着要善后。” 我半是羞愧的答应了,好言好语地送走了江医生,准备洗漱完了去看看兜兜,连才洗了一般就听见咚咚的敲门声。 “来了!” 我怕是兜兜找,顾不上擦干净就跑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是井行! 这个点他来干嘛…… 我的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慌乱,好像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心里百种情绪杂糅在一起,乱七八糟的,只有沉默语才最有安全感。 “江医生动作倒挺快。” 我点点头。 “你脖子断了?” 我还沉浸在点头中,发现不对,又赶忙换成摇头。 “抬头!”他似乎有点生气,也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 我努力做好了思想建设,才敢直视他的眼睛。 “疼?” 我点了点头。 “ai都比你话多。”井行白了我一眼,说完竟然要进房间,我表面镇定的让开,但心跳的声音大得可怕。 他晃悠着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最终停在了画板跟前,再也不走动了。 那上面还有我画了一半的画。 那会我还沉浸在“可能误会井行”的幻想之中,画纸上山间春意盎然的风景都自动加了美化,还是我跟她第一次外出约会时看到的。 那次去之前突然变了天,灰蒙蒙的要下雨的样子,把我们的期待打消了一多半,没想到登上山顶之后发现风景比起正经景区的都不差。 只是住宿条件就差了很多,井行被人带着看了好几家所谓“顶级”都直皱眉头。 看他那龟毛的样子,我忍不住吐槽,难不成准备在这里现开一家酒店? 井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拉着我连夜开车回了灿州。 当时我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以为是生气了,没想到消失几天后,突然兴奋地打开电话说成功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真的办到了,不止把酒店开了过去,还把连山带内的周围一片都承包下来改建成了度假村,让我还曾一度怀疑他其实是打着约会的幌子带我去踩点的。 现在看来,这幅画却是充满了讽刺,那片风景,是井行的*,也是黎白的终点…… “为什么不画完?” 我冷静下来,心里暗暗想着没撕了它就已经用尽了克制,还画完…… “头疼,坐不住。”我随便编了个借口。 “现在编瞎话都不用打草稿了?” “是真的疼。” “那井霁的学校……”他刻意拉长了音调。 “我画还不行么……” 我赌气似的立马就坐在画板跟前,一笔一笔用力的画着,什么也不管。 井行站在身后,细细长长的影子印在画纸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了一会儿,他就走了。 听见门落锁的声音,我才放下了胳膊,任由手中的笔咣当掉落又快速滑远了。 第二天一早,刚洗漱完下楼准备做早餐,就听见门外热热闹闹的嘈杂声。 探着脑袋瞥了一眼,通过那浮夸的服装快速认出了是辉漠,他估计还没看见我,正一边笑嘻嘻的跟人打招呼一边快步上楼。 我猛地记起来房门没锁,画了一半的画也没来及收。 糟了!要是被他看见岂不露馅了! 我连忙放下温了一半的牛奶就跟着往楼上跑,还好,赶得及在他进门前一刻叫住了。 辉漠看见是我,收回了腿,挥舞着手打招呼,满脸的笑意却在下一秒凝固了。 “是不是井行?”他绷着个脸。 我无力的想,看来还是被看见了。 “……” “等着!我给你报仇!” 报……报仇? 报什么仇? 我才顺下来的呼吸又被打乱了,重新追在他后头往楼下跑,还没来得及下到一楼就听见他愤怒的质问声。 “井行你还是不是人?连女孩都打?!” 我吓得半道上刹住了,躲在二楼墙后面偷听。 “你是女孩?”井行听着不紧不慢,他估计对自己这个朋友的火急火燎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听的云里雾里,正琢磨着辉漠这是在给哪位小姐打抱不平,他的下一句就成功惊呆了我。 “你看看你把苏悠打的,简直禽兽不如!” 打我? 脑子空白了两秒,瞬间明白过来了,他看到的是我脑袋上的绷带! 还好不是画,我松了口气。 “你有人证物证?没有就是造谣,小心坐牢。” “苏悠还不够算是人证吗?!她头上的伤就是物证!难怪你警告我不准来。”辉漠越说越气,“我绝对要帮苏悠劳动仲裁你!” 啪!—— 井行把什么东西砸在了桌子上,声音响的吓人。 “仲裁我?不如我先联合其他股东罢免你是不是更快?” “你……”辉漠气结,“当初就不应该找你这个灿州黄世仁投资!” “辉公子,现在说这个未免太晚了,当初是谁回国之后不愿意继承家业,非要弄画廊?” 原来辉漠也是个不认真画画就要回家继承家业的追梦青年…… “有钱就是你施暴的理由吗?想不仲裁也行,跟我上楼去向苏悠道歉!” “不如你把人叫下来,我当着你的面给她道歉,你看她敢不敢接受。” 安静了几秒,就听见蹬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用辉漠来找,我还是自觉主动的下去吧…… 我慢腾腾的下了楼,半道上碰见气鼓鼓正往上走的辉漠,他看见我,二话不说拉着我就下了楼,并肩站在井行跟前。 “人来了,道歉吧!” 井行懒懒的瞥了我一眼,“你想听哪种道歉。” 这哪是什么问句,简直是威胁句。 “呵呵,误会误会了。”我无比尴尬的笑。 可当着辉漠还有别墅大家的面,又实在说不出脑袋上的伤是自己摔的这种谎话。 “辉太朗,听见了吗?她说是误会。”井行摊开双手一脸得意。 灰……灰太狼? 谁啊? 我疑惑的转过身,看见辉漠涨的通红的脸,马上反应过来,差点没忍住直接笑喷。 辉漠脸变得更红了,伸手胡乱的捂我的耳朵,“快忘掉快忘掉,刚刚都是幻觉。” 他越解释我越是回想起刚刚,更加觉得搞笑。 突然,辉漠一下子按住我的肩,弯腰看着我,一本正经的说,“苏悠,我发现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算了,看你现在这副挂彩的样子,只要你高兴,随便怎么叫我好了。 “苏悠,你怎么不笑了?” …… 光是余光我都已经感受到了井行的愤怒,不哭都是好的了,哪里还敢笑…… 关键时刻,林翔及时赶到,凑到井行身边小声提醒。 “三少,车备好了。” 我看了下钟,被辉漠这么一闹,已经比井行平时出门的时间晚了许多。 “收拾东西跟我去公司。” 井行站起身,冷着脸丢着这么一句话。 我跟辉漠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命令针对的对象是谁。 呆了一会儿之后,我们很默契的达成了统一,当然不可能是叫我。 正准备要撤出“修罗场”,手腕却被人抓住了,我本能的以为是辉漠,刚准备保证真的没事,回过头对上的确实井行的脸。 “你去哪,我让你去公司没听见吗。” 我?去公司? 我只惊讶了一秒种就被欣喜取代,去公司会不会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可是很快,就有冷静下来了。 公司里也许会有关于过去事情的线索,可是那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去了也白去,更何况,井氏还有不少人都见过,万一被认出来了该怎么办。 我还没来及拒绝,辉漠先就替我做了主。 “别去!他就是黄世仁,在压榨你的剩余价值。” 我默默递了个眼神,阻止他越帮越忙。 “三少,我脑袋这样,出门应该会吓着别人吧。” “舒……”井行瞪着眼睛。 “井行!你干什么天天折磨苏悠,她头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到你公司去做什么苦力!” 我看了井行一眼,他显然也意识到,要不是辉漠这一嗓子,他口中的“舒锦”两个字已经蹦出来了。 044 苏悠 你骗我?! 井行没有再做声,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那边林翔刚把门关上,这头辉漠就一脸期待地邀请我出去逛逛,说是画廊里又有新的主题展了。 “你赶快走吧,再待下去我怕自己会变成挨宰的懒羊羊。” 辉漠立即领会到了其中的玩笑意思,满脸怒气的冲出去说要找井行算账,那张牙舞爪的架势,倒还真有几分像灰太狼。 回到房间里想到刚刚的场景,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几声,能有辉漠这样的朋友,生活应该有趣很多吧。 就像我当初能有黎白这样的朋友一样。 带着复杂的情绪站在画板跟前苦思冥想,却怎么也找不回上次下笔时心情了,我甚至都忘了轮廓以内空白区域的构思,呆呆的站了一个多小时毫无所获。 嘟嘟嘟,嘟嘟嘟……床头的手机震了起来。 来电的是舒依依。 我心里一沉,第一反应是上次套路黎耀的谎言被揭穿了!毕竟我说的那个谎实在过于糊弄,糊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看透。 “舒锦!你居然骗我们?!” 舒依依这样说话时的音调让我想起安菲儿,只是她的声音还要更细一些。 “骗什么?”我故作镇定。 二十多年的相处经验告诉我,面对舒依依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露怯。 “你还装!你敢说自己没骗我老公井行答应考虑他的方案?” “有什么证据?”没想到这个我到了别墅之后听到最多的问题,也会有被我问出口的时候。 “井氏前台还是用井行出差这种烂理由阻拦,这难道就是合作的信号?!” “见人之前先要预约,这点道理你不懂吗?” “舒锦,你牛气什么,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听不惯你就自己打给井行,亲自问他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本来就已经头昏脑胀了,完全没耐心应付。 舒依依的臭脾气我也早已经非常熟悉,她这样的人就好像弹簧,你弱她就会越强,趁早掐断才是最正确的方法。 她气急了,大声叫了我的名字,张口就要开骂,还没来得及出了这口气,手机先就被黎耀夺走了。 “小锦啊,依依她有点着急了,你别生气,我们就是想问问井行考虑的怎么样了,这事……真的挺着急……” 他毕竟是黎白的大哥,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面对黎耀,没办法那样敷衍了事了。 想了想,只好找了个理由,试图让他打消合作的念头。 “那份方案可能还需要磨合,如果盲目下手的话……”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黎耀着急的打断了,“怎么可能,这个方案跟净心谷项目方案几乎一样,当年净心谷大获成功,现在怎么会有问题呢?” 净心谷? 那不是跟黎白的死有直接关系的项目吗…… “所以你这次给井行的是当初净心谷的方案?”我急急的问出口。 黎耀却好像犹豫了,支支吾吾半天都没回答出来,也没有继续追问我井行的态度,只反复请我帮忙就匆忙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陷入了沉思,脑子里反复回想起之前黎耀给的那份方案,当时我担心有问题还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没想到那竟然就是净心谷项目方案的翻版。 井行为什么不答应呢,难道是他看出是净心谷那份,不想复制过往的成功吗?还是心里有愧? 方案都已经给了井行,得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拿回来呢。 我想了一会又放弃了,一来井行大概已经收起来了,二来黎耀既然敢拿给井行,就说明就这个方案本身,应当是没问题的。 以我现在的处境,要出客房都得要井行同意,就算同处一栋别墅,看一眼兜兜也还是非常难,哪还有本事去关心怎么偷到方案重新研究。 眼睛无意识地在房间里打转,最终停留在窗边的画架上。 井行好像对这幅画很有兴趣,不知道画完之后送去给他,能不能趁机打听到一点消息。 就算他不同意合作,也总可以说出一个理由吧。 这么打定主意之后,我就开始重新画画,每天除了给兜兜做饭时用脑子思考不同的花样之外,其余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这幅画上。 一边画一边不由自主的就会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各种复杂交织在一起,让笔下的力道更用足了。 当耳机线被人突然拽掉,音乐戛然而止的时候,我懵了足足十几秒都还沉浸在画中没来及反应。 回过神,就看到身后一脸震惊的辉漠和站在他旁边,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井行。 “苏悠,我就知道你会画画!”辉漠指着画又指着我,激动的无以复加。 我一脸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你快把我气死了,你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 “你们怎么一起进来的?”我真的非常好奇这一点。 辉漠一听,就暂时放下怒气,帮忙回忆起我错过的两个小时。 “中午的时候我过来,看见午饭放在门口没拿进去,敲门不应、电话不接,我以为你脑袋上的伤复发了,才找井行回来开门的。” 我听他说完,一脑门子黑线,没想到为了防止打扰特意戴的耳机反倒还弄巧成拙了。 “我额头磕破了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而且这房间的门,葛管家也能开。” “是啊,我要知道你躲在里头画画,就不用着急把会开了一半的龟毛王给叫回来了。” 辉漠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画上头了,言语间完全听不出什么“早知当初”的意思,只让人感觉是在庆幸自己坚持开了门。 我无奈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本来面对井行就已经够累的了,现在又计划之外被辉漠发现了,以后看来麻烦的事更多了。 辉漠见我一字不说,收起了兴奋,板着脸瞪着眼睛看井行,非得逼着他同意让我每周抽出两个半天去画廊,借口是从画里明显看得出虽然有天分但是基本功生疏,说只要练好了,一定会有机会大放异彩。 这压根不需要井行不答应,我就赶忙先谢绝了。 我一没汽车二不会骑车,观山离画廊那么远,恐怕等我走到那,画廊都要关门了。 井行能同意兜兜会别墅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如果再放我去画廊,万一惹上什么流言蜚语,我怕自己立马就要背上滑板彻底滚蛋了。 “苏悠,你是不是没把我当朋友?”辉漠被我毫不留情的拒绝惹得有些生气了。 我正头疼要怎么回答才能击退他的热情,一边的井行就默默开了口。 “她没空,下星期开始她要负责接送井霁。” 辉漠火气蹭就蹿起来了,“井扒皮!你是不是人啊,做饭就算了,你儿子上学也让苏悠负责,你给她多少钱啊这么使唤?” 井行压根也不搭理他,只是定定的看着画,“先这样吧,等井霁上小学了再说。” 我的笔被井行的话吓掉了,这是说我至少有几年可以陪在兜兜身边的意思吗? 很久没有这种兴奋又激动的感觉了,甚至都下意识掐了一下自己确定不是在做梦。 我低头沉思,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井行这座冰山真的开始融化了,总觉得自从看过那幅画之后,井行就变了不少。 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应该画的更甜蜜些,这样冰山化的更快,我也才更有机会查到想要的东西。 辉漠听我们这么说,也没再坚持,转而将关注的焦点放在了画上。 这幅画与我之前的风格迥异,以暗色系为主,所以他也没察觉到出什么不对,只是说应该挂起来欣赏。 我说没必要这么隆重,这就是闲着没事乱涂的,他说乱画的也比井行用心画的好一百倍。 只有事实才最伤人,所以井行叫来他的司机,强行把辉漠这个再三挑战他底线的人送走了。 听着院子里汽车发动的声音,我才把藏在画板后面的那幅拿出来,递给了井行。 这幅画在暗黑新画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明天去裱起来。”他把画拿在手上看了好一会儿,没由来的下了命令。 “裱画?” 他难道也被辉漠传染了,怎么会突然就浮夸起来了。 “你自己去或者把师傅叫到家里来,都可以。”井行压根没搭理我。 我连忙摆手,非常殷勤地说,“我自己去吧。” 就这么一幅画,何必劳动师傅上门来。 井行并没有驳回我的提案,将画放下就走了。 我发现自己最近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我坐在画前面发了好一会儿呆也还是没想通井行这是怎么个意思,返回过神才发现天色已经晚了,房间里光线不足,暗漆漆的看什么都不清楚,打开灯才知道已经六点多了。 起身喝了几口水顺便活动了一下,就瘫回到床上等着葛管家送晚饭来。 这两天兜兜被井铎夫妇带去迪士尼玩了,吴妈也跟着一起,说算是兜兜转学前和吴妈正式离职前最后的分别仪式。 井铎虽说风流爱玩,但听吴妈说特别喜欢小孩,他和曾小姐结婚有几年了,一直想要个孩子却没成功,兜兜到了碧然湾之后,算圆了这两个人做父母的念想,对兜兜格外好。 吴妈说的话我当然相信,所以兜兜被他们带出去,我也很放心。 045 偶遇大明星 既然两天小家伙不在,我也就乐得做一个被关禁闭的闲人,每天守在房间里,一日三餐有吃有喝,闲着无聊还能画画打发时间。 我心里甚至已经开始计划要不要趁着出去裱画的功夫悄悄去看看妈妈。 从跟井行离婚之后,因为怕兜兜被发现,我选择彻底消失,一次都没敢回过灿州,妈妈的墓地也好久没去过了。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才刚起床刷牙,葛管家就来敲门,让我带上画八点钟准时在门口集合。 这个时间再熟悉不过了,是井行平时出门的点。 难道他这是要亲自送我去吗,未免太兴师动众了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到门口,井行已经在后座等着了,我想想还是老老实实上了车。 一路无话,大概二十分钟之后,井行接了个电话,就说要先赶回公司处理事情, 我赶忙接一句,“把我随便丢在一个地铁站附近就可以。” 心中庆幸自己运气不错,否则同坐一辆车去裱画再回别墅,那不就等于完全去了要求自己去的意义么,还不如把师傅叫到家里来更自在。 临下车时,井行对我说结束了就待在工作坊里,稍后会安排林翔来接我。 他口中的工作坊位于四宝巷,这是灿州最具文艺气息的一条巷子,现在为了*年轻人,连带着边上的五福巷一起,整合开发成了文创中心,每天都能吸引很多游客,算是灿州的一个网红景点。 我下了车,一路顺着往前走,就快要走到四宝巷的时候发现前面围了好多人,热闹非凡的样子。 稍微打听一下才知道,原来是有个剧组在拍戏,还得要封巷两小时。 没想到好容易出来办一次事还会遇到这种坎坷,我正琢磨着是不是先去附近逛逛,一会再回来,突然,从身后跑出来几个姑娘兴奋的撞开我往前奔,一边跑一边叫嚷着“大明星!” 我一时好奇,就顺着她们奔跑的方向张望了一眼,没想到,就这一眼,差点把我看的魂飞魄散。 那个站在中间的红裙子女明星,不就是安菲儿吗! 这可真是叫冤家路窄…… 可是奇怪,她不是去拍井行投资的古装电影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能就是常听见的所谓明星轧戏吧,一样的时间翻倍的收益,娱乐圈常有的事。 好在虽然我发现了她,但是大明星显然没功夫注意到我,也不算完全倒霉。 这个路口大概是走不成了,可是又不能耽误井行的吩咐,我想着还是从旁边的小路绕过去好了。 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稍微搜索了一下安菲儿相关的新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提前摸清了也好提高警惕,别哪天在路上迎头碰见了。 弹出来第一条消息是安菲儿辞演电影惹争议,原来她退出前面那部电影了,难道是嫌跟井行分隔两地,太远了? 紧接着第二条消息就是她接了一部都市情感大戏,不过是女三号,应该就是我刚刚看到的那个。 从女一到女三,如此大的落差,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了。 不过这都不是我这个泥菩萨可以操心的事,我当下要紧的任务应该是在井行来接之前把画给装裱好。 好久没回过灿州,小路绕来绕去绕的有些晕乎,正犹豫接下来应该往哪个路口拐的时候接到了林翔的电话。 他告诉我说今天井行的行程有些满,结束大约要晚了,让我办完事就先自己打车回家。 我十分乐意的答应了,有一种自由失而复得了的感觉。 四宝巷果然热闹非凡,一路走来各色各样的店铺都十分吸引人眼球,难得自在,只要看起来有趣的店,我都会进去逛一逛,遇到人气美食小吃也要站在边上观察一会儿做法。 总之除了装裱这件正事以外,其他想这段时间没法做的全部做了一遍。 等找到了工作坊已经接近下午两点了。 木质的门厚重有质感,推门进去后报了井行的名字,老板马上招呼我到内屋挑选。 房间里满墙的挂样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真要装裱下来,恐怕比我的画要值钱多了。 不过既然是井行事先交代好的,我也没有推辞的权力。 老板非常专业,很快就把方案定了下来,记下取画的时间,看看天色不大好,我就赶紧告辞往观山赶了。 结果还没有走到地铁站,就下雨了。 没想到都秋天了,天气还变得这么快,早晨出门的时候太阳照的还暖融融的宛若初夏,一下雨瞬间就感觉到了深秋的威力。 本想着出站的时候买把伞,没想到根本没的卖,于是我只能缩着肩站在路边排队打车。 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旧针织衫和一条打折加包邮的棉麻休闲裤,现在都淋了雨,贴在皮肤上难受极了。 还好晚*还没到,没等多久就上了出租车,把我送到了别墅区的门口。 这会儿才发现包里的手机已经没电了,都怪自己没在意,要不然还可以给家里打个电话随便谁能来送把伞也是好的。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我只好硬着头皮往里冲,好在别墅区绿化还算不错,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挡住了不少刺骨的秋雨。 转角走到头就要到别墅的时候,身后传来喇叭声,我以为是自己挡了路,就往边上靠了靠。 没想到喇叭声响的更加急促了,无奈我只能回头看看。 原来是井行的车。 我弯着腰冲驾驶室大声喊了句,“我衣服湿了,你们先回去吧!” 车并没有离开,仍旧跟在我后头,不停的按喇叭。 这林翔怎么回事…… 我正准备再喊几句,就看见车窗玻璃缓缓降下,露出来的脸哪里是林翔,原来是井行。 拒绝也没用了,只好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很暖和,让人不自觉的想往热风口靠,浑身湿透了,只敢挨着一点坐垫,生怕把车弄脏了。 “系上安全带。” 也太严谨了吧…… 都已经能看到别墅大门了,还这么注意安全…… 我不得已,只好往后坐了坐,刚系上安全带,车子突然一个转弯,直奔小区大门而去。 “这是……要出去吗?” 井行自己开车本来就很少有,都到家了怎么又要出去了,难道是有什么事吗?那也没必要带上我吧…… 井行瞥了我一眼,没回答,专心地继续开着自己的车。 真是猜不透,索性就随他去了,反正问了也没有答案。 “到了,下车。” 突然被井行的声音吓一跳,才发现车里太暖和,我居然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 下意识抹了一下嘴,赶忙解开安全带跟着下车。 井行根本都不回头看我,迈开步子往前走,我小跑了几步跟在他后面。 鞋子被雨水浸透了,穿起来格外磨脚,还好没走两步就进了一家店。 等我站定下来环顾四周才发现,这店我认得。 是井行常光顾的服装店,我们结婚后我常陪他来,没想到今天竟然又来了。 我有点紧张,这里的店员我基本都认得,也不知道三年过去了有没有换人。 “井少,欢迎光临。” 已经有殷勤的店员赶过来迎接了,井行冲他们点了点头,我则好像个流浪汉一样缩在后面不敢抬头。 “井少,今天怎么有空到亲自过来,是想要挑些什么吗?”店员并没有注意到我,一门心思都放在井行这位尊贵的顾客身上。 “不是我买。” 不是他买?难不成给我买? 我惊讶的抬起脸,正巧对上面前的店员,还是以前那位店长孙经理。 “我不用……”我慌忙低头,祈祷自己现在这邋遢的样子不会被认出来。 孙经理还是跟以前一样热情,听井行这么说,立马走到我跟前贴心服务起来。 “小姐,这边请。” 我默默松了一口气,为孙经理已经不记得我而感到庆幸。 “小姐,我们最新一季的限量款刚刚到店,我带您去看看。” 听见身后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回头,差点没晕倒。 一个帅气的男店员,居然推了个衣服架跟在我后面。 这店我不是没来过,价格档次再清楚不过,压根不是现在的我可以负担得起的。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憋着一张红脸回头找井行,他翘着二郎腿已经坐在沙发上喝起咖啡看起报了,压根不搭理我。 我只好低声跟身边的年轻店员说,帮我找一套最便宜打底就可以。 年轻的女店员笑着道,“小姐,放心吧,我们店的衣服跟您身上这件限量款比起来,绝对都算非常实惠的。” 我身上这件?! 已经被雨水打得皱皱巴巴的针织开衫吗…… 和井行结婚时,我带去碧然湾的衣服还不够塞满一格,其中一多半又在井行的监督下强制捐掉了。 后来,因为偶尔家里来客或是要陪井行出席一些正式场合,迫于无奈才先后跟着他去买了不少衣服回来。 我对这些向来不很感兴趣,平时在家也是哪件舒服就穿哪件,谁能想到这么基础的款式还是限量款…… “小姐,这几套您觉得怎么样,不如我帮您挂上去,等您洗完澡之后再慢慢试。” 事已至此,我只好尴尬的接受了。 046 你想要孩子,我可以生! 三年没来,这里的试衣间也升级了不少,仿佛自家衣帽间一样贴心舒适。 孙经理挑好的衣服全都已经挂在衣柜里了,旁边的置物架上有各种配饰方便做搭配,沙发上放了一条浴巾,整套的内衣还有拖鞋。 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有服务铃,还有一杯温水,一杯拿铁。 我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赞叹,能把一个专业做到这样精细,也真是厉害了。 简单冲洗了一下之后换上干净的内衣裤,在架子上选了半天,挑了一条款式最简单的连衣裙。 上身才发现这裙子v字领口开的略微有些低了,裙子也有点短,刚过膝盖,不过光是这样一条裙子就已经四万多了,我实在看不下眼其他更贵的了。 想想湿答答的帆布鞋穿在脚上也实在难受,试衣间却只有高跟鞋,无奈只要挑了双稍微矮些的穿着出去了。 我前脚刚踏出去,孙经理就捂着嘴尖叫起来。 “舒小姐,您真是天生丽质,这么简单的裙子都能穿出不一般的气质!” 我有些惊讶原来她早就认出我了,而且还极其自然的换了称呼。 周围好几个店员听了动静,赶紧都跟着围了过来。 其中一个看起来有几分脸熟的店员眨巴着眼睛,极其恭敬地叫了声,“井太太。” 还没等我开口否认,孙经理先就找了个借口把她支走了。 “舒小姐您真有眼光,这条裙子是我们一早预定的,今天刚到店就被您挑中了。” “舒小姐肤白貌美、淡雅高贵,穿起来清丽脱俗,比模特还要好看多了。” …… 围着的店员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恭维的话,极力劝说我再多试几件,我被吵的脑子都有点发晕,借口要去找井行,赶紧逃离了包围圈。 井行已经不在沙发上了,孙经理贴心的朝右手边指了指,原来他正在男装区挑领带。 他原本就身材高挑,常年健身的好习惯让比起一般同龄人更具男性魅力,此刻单靠着这个背影,就极具*。 大约是听到了我不自在的脚步声,他转过头,目光似乎浮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换件有领子的。” 我原本只是觉得这裙子领口略微有些低,被他这么一说,感觉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一样,一下子红了脸。 孙经理在边上,立马解围道,“正好有一件新到的长款风衣,外搭起来穿一定非常符合舒小姐的气质。” 她一边说着,一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到了衣服,帮忙穿上身,还绑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我心里只能想到这件又该让我欠下井行多少钱…… 最终,在井行孜孜不倦的肯定之下,孙经理开足马力,帮我选定了四件衣服和两双鞋。 临走时店员非常贴心的把我的脏衣服都收了起来,说要去干洗,我慌忙拒绝了,提上袋子跟在井行后头赶紧出了门。 一路走一路懊恼的叹气,心想这些高档的衣服对我来说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除了身上这套,其余我都没穿过,可以退掉吗?” “你缺钱?”井行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不是,只是这些衣服平时我也没机会穿,还浪费你这么多钱。” “谁跟你说我买单?” “哈?” “从你工资里预支。” “……”我突然有点绝望,这几十万的衣服,得需要做多久的帮佣才能还的清。 “之前看医生的钱,加上买衣服的钱,恐怕我很难还的清吧……”我试探着 “你知道自己欠我的就好。”井行莫名其妙恨恨的回了一句。 我不知道他心情怎么突然就不好了,也不敢再搭话。 车子一路开的飞快,把我送回了别墅,井行一脚油门直接走了。 阿英出来迎我,看见我大包小包提溜了一大堆,好奇的问是什么。 还好这些大大小小的袋子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我心虚的撒谎说小少爷的东西。 还好阿英并没有太关注,帮忙把东西送到兜兜房间就拽着我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她才敢紧张的开口。 “苏悠,还好你回来的晚,你知道今天傍晚谁来了吗?” 看阿英小心翼翼的样子,应该是不好惹的人物,但我一时猜不出是谁,只能摇摇头。 “是安大明星!” 安菲儿?她下午不是还在拍戏么,什么事这么着急傍晚就找到别墅来了。 “她来干嘛?找三少吗?” 总不可能是上门跟兜兜道歉。 “是!不过三少没回来,不然就有好戏看了。” 阿英用略带遗憾的语气跟我说,我也*着点了点头。 还好今天在外头晃了一天,否则要是在家的话,肯定要有一场暴风雨。 那个女人的手段我可是见识过了,疯得很! 想到她抓狂的样子,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阿英看我流露出害怕的样子,安慰我她早就走了,而且现在她也已经不是三少的女朋友了,三少不会允许她在这里横行霸道的。 我笑了笑,心里暗叹八卦的流传速度果然快,连阿英都知道井行和安菲儿已经分手了。 不过听阿英的说法,安菲儿今天这把火气没有撒出来,只怕还会再来的。 果不其然,不好的预感总是会应验,第二天上去,安菲儿就又杀了过来,闹着要找井行。 我真为她的智商叹气,井行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她每次都在工作时间上门,能找到就出鬼了。 模模糊糊听见葛管家回了她三少不在,她立马转换目标,扯着嗓子开始喊我的名字。 这声音尖利极了,关上房门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不在这,那我就去她房间找!” “苏悠她确实不在这了!”葛管家着急的阻拦,估计是怕再闹出什么事来。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应该是安菲儿上楼来捉我了。 我第一次有些感谢井行把我限制在这个房间里,至少在这种时候成功救了我一命。 安菲儿蹬蹬的往我原先住的楼梯间方向跑去,大概是看到空空如也,就骂骂咧咧的下楼了看。 我躲在窗户边上,眼看着她的车开走了,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晚上井行一回来就把我叫去书房,我以为他是知道了白天安菲儿的事要跟我说点什么,没想到上来直接扔了个文件袋给我。 我一下子紧张极了,不知道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捧着的手都开始打颤。 难道是,黎耀的方案峰回路转了?还是说井行又重新看了方案,愿意说点什么了? 悄悄看了一眼井行,他正玩味地盯着我,表情严肃。 “你在期待什么?” 我慌忙按下紧张,强装镇定地打开文件袋,鼓足了勇气抽出里头的文件。 一个正经的蓝色文件夹,里头竟然是一叠花花绿绿的照片,各式各样的卡通人物…… “这……”这是什么情况? 我真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井霁最近迷上了迪士尼,你不是会画画吗,把他们都画在一起好了。” 我看着这些活泼可爱、憨态可掬的卡通人物,真的有点犯愁,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接到的“命题作文”。 不过既然是兜兜喜欢的,肯定得百分百努力。 我拿着文件夹正准备回房间构思,书房的门突然被撞开了,急促的脚步声快速靠近。 本能的扭头去看,还没来及看清来人,脸上就先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我就知道你这个贱女人肯定还赖在这没走!” 是熟悉的安菲儿的声音,我真是苦笑不得了。 这个女人上辈子是什么打手么,怎么每回一见面必动手。 我这么想着还没来及作出什么反应,就眼看着她的手又高高的举起了。 本能的闭上眼,等了好一会儿,巴掌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睁眼一看,原来是被井行拦住了。 “我记得说过,不准再来这里。”井行生硬的警告毫不留情。 安菲儿的脸涨的通红,脖子上青筋都隐隐浮现,她瞪着眼睛盯着井行。 “井行,你就为了这种女人,要跟我分手?” 她大概是真的气疯了,少见的竟然直呼井行的名字。 “你就为了她,就默许他们把我踢出剧组,让我去演那种三流角色?!” 这话说的我更加震惊了,怎么难道新闻上说安菲儿临时辞演是假的,其实是井行不让她演了吗? 井行捏着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拽到了门边,“你应该庆幸井霁没事,否则,现在就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 “不就是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吗?你如果想要孩子,我可以给你生三个四个五个,保证个个都比那个发育不全的病孩子强!” 我站在边上,原本只是看戏一样的冷眼旁观,突然听见她这么说,只觉得浑身的血气往头上涌,恨不能抓起杯子就往她嘴上砸。 在我付诸于行动之前,井行已经抢先一步了,他的手一把捏住安菲儿的脸,将女人还未来及完全发泄出来的恶毒全部封堵住。 “你不配!” 安菲儿似乎疼极了,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出来,嘴里咿咿呀呀的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被捏的完全发不出音节。 047 究竟谁对不起谁 林翔及时出现在门口,看着里头这种动静,一时没敢出声,只是站在原地等着井行的命令。 好一会儿,井行似乎平静下来了,扯着安菲儿往门外一扔,“把她丢出去,跟门口的保安说,再敢放进来,我就要他们安保公司关门大吉!” 安菲儿这下子才算真被吓住了,拼命叫喊着哭诉自己是无辜的,又指天发誓一定要揭穿我的真面目。 林翔不敢再放任她这样闹,直接绑住她的胳膊要往外拖。 安菲儿竭力挣脱不成,只能拼命用脚去踹,面目狰狞的警告,“就你一个司机也配碰我?!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一条见风使舵的狗!” 她骂得难听极了,林翔却好像没听见一样不为所动。 安菲儿再霸道刁蛮终究也还是个女人,加上脚上还踩着极不方便行动的高跟鞋,没一会儿就有些撑不住了,只能拼命用手去扒门,做最后的挣扎。 趁林翔一个不注意,猛一个用力下蹲,还真就挣脱出来了。 她恶狠狠的指着林翔,“当初对我唯命是从,现在又对井行表忠心!你可真是一条狡猾的狗!跟这个女人正好相配,一对狗男女!” 林翔白着一张脸,原本还不还好意思真的用力,现在听她说起话来一点体面都不顾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她扛在肩上带走了。 随着凄厉的咒骂声越来越远,一场惊心动魄的闹剧总算是结束了。 不过我的心里却并没能平静,我非常清楚,凭安菲儿睚眦必报的个性,绝不会说算就算的,一定会想出一堆办法报复。 看来以后出门一定得要小心了,尤其接送兜兜上下学的时候…… 我正发着呆,井行突然走过来幽幽的问了句“要不要找江医生来看看”。 我摸了摸仍有些火辣辣的脸,赶紧摇头谢绝。 “没事,我自己用鸡蛋揉揉就好了。”这么点小伤,比起之前的压根算不了什么。 井行也没再坚持,默不作声的坐到到书桌前。 他低着个头,也看不出表情,不过我想,经过刚刚那一出,怎么也不会这么快就消气的。 可是难得他刚刚居然帮了我,是不是至少应该要表示一下感谢呢。 感谢的谢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井行就先开口了。 “没事就回去吧。” 听他这么说,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拾起文件袋就离开了。 原本准备去厨房里拿颗鸡蛋回房揉揉伤处,以免兜兜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没消肿,把他吓着。 没想到,在厨房里碰见了正大口喝水的林翔。 他看到是我,似乎有些尴尬,淡淡地点了点头,喝水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安小姐走了?”我开始没话找话。 “嗯。” “你没事吧?” 看他手臂上有好几道血印子,想必刚刚应该费了不少力气。 林翔放下衣袖遮住伤处,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没事。” 他准备要走时,我忙不迭地叫住了,“林翔,我有点事想问问你,可以吗?” 之前被林翔以做饭为借口带去碧然湾那次,明显是安菲儿指使的,还有之后的如父峰谷那次,井行貌似也不知情。 总不会真像安菲儿说的那样,林翔是个“双面间谍”吧…… 林翔停下了脚步,没答应也没拒绝,我理解为默许。 “刚刚安菲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安菲儿刚刚那番颇具内涵的话跟我之前对林翔的疑虑刚好吻合,让我忍不住就开始胡乱猜测。 “你别误会,我,我就是有点好奇……”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道。 “你觉得,三少会继续用背叛他的人吗?” 林翔突然开口,说完了还回身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奇怪,点头示意之后就走了。 我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琢磨了好一会儿还是似懂非懂,估计要想真正弄清楚,就只有问井行。 一旦源头指向井行,就等于走回到了死胡同,他那阴晴不定的个性,不是一般人能琢磨明白的。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先按部就班,把眼前的事完成了再说。 第二天,我坐在画架边上一边构思一边削铅笔,葛管家突然过来敲门说兜兜今晚就回来了,让我提前准备晚餐。 我高兴坏了,丢下铅笔就往厨房跑。 葛管家跟上来说,今天多准备一点,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可能也在这里吃。 什么?井铎也来? 我慌乱得看了一眼葛管家,葛管家大概以为我是对自己的厨艺不自信,宽慰我只是家常便饭,不用担心。 我还是很担心,翻出口罩戴上了才稍微有点安全感,暗自祈祷井铎最好晚上有事,送回来兜兜就赶着要回去。 很不幸的,上天一定是习惯了无视我的请求,五点不到,这三个人就整整齐齐的出现在了别墅里。 “二少爷,二少奶奶。”葛管家挨个问好,指引他们坐到餐厅里头。 “阿英,泡两杯茶来。” “好的,马上!” 阿英正忙着摆盘,着急地推着我帮忙,我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将口罩戴的更要严实些才端着茶水出去了。 好在他们正有说有笑的看着手机,没人注意到我进来了。 我这口气还没来及松,就被兜兜堵住了。 “苏苏阿姨!” 兜兜热情的叫着,张开胳膊向我跑来。 果然是被迪士尼征服了的小朋友,连衣服都换成了米奇套装。 “苏苏阿姨,我好想你呀!” 井铎夫妇留意到这边的动静,也笑着看过来。 “原来你就是苏悠,小兜兜一路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吵着要给你带一份呢。”曾小姐说说起话来极温柔,跟之前听说过的形象差不多。 我礼貌的打了声招呼,把头埋的更低了些。 曾小姐应该不认得我,可井铎,实在太熟悉了,我完全没办法放松自己安心下来。 “苏苏阿姨,喝水水。” 兜兜热乎乎的小手拍着胸,提醒大人渴了,我还没来及反应,曾小姐就牵起他进了厨房。 井铎适时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 “又见面了。”他笑眯眯地打招呼,指的应该是上次在老宅的见面。 “怎么带着口罩?” 我刻意粗着嗓子回答,“抱歉二少爷,我正在做饭,这样比较卫生。” 说到做饭,他好像心情更好了。 “看来今晚终于可以尝到你的好手艺了,听说井霁就爱吃你做的菜,老三那个小气鬼,我说借你两天都不肯。” 我呵呵陪着笑,什么话也不敢接,好容易捱到他说完了才赶紧借口厨房还有事逃走了。 这一顿饭做的提心吊胆,生怕他突然发觉了什么。 又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差不多做好的时候,井行刚巧也回来了。 等他换好衣服,阿英和陈姨才开始上菜,而我,自然是借口收拾厨房躲在里面不敢再出去。 好在这段饭吃得平平静静,井铎没有说什么,一桌子人关注的焦点都在兜兜身上。 等到吃完了饭都离开了,我才摘了口罩,端着咖啡上楼。 井行今天难得没在工作,靠在椅子上仿佛专门在等我一样。 “井铎知道那天撞见的是你吗?” 我想了想今天晚饭前与他的对话,回答应该不知道。 “不过老宅监控多,我怕很容易会查得到。” “他没那个本事。” 井行的回答让我愣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删了?” 他一改往日冷淡的样子,玩味地转着笔。 “你猜今天二哥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我当然不至于天真到觉得他这是在跟我闲聊。 “他说想挖你去他那儿做饭。” ……这些人真的够了! “辉漠看中你的才华,井铎看中你的厨艺,这两个去处,都不错。”他突然“认真”分析了起来。 “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井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吗,为了我还是……” “为了兜兜!”我着急抢断,不知道是在补充他还是在提醒自己。 啪!那只可怜的笔被井行拍在桌面上,颤抖的滚了好几圈。 “为了井霁……”他冷笑,“那黎家兄弟呢,看中你什么?商业价值吗?” 几乎只是瞬间,阴狠的眼神染满他整个双眸,让人心生畏惧。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好好的突然提到黎家,我以为之前方案的事就算他不高兴可也已经过去了。 “黎耀看中的是你。”我说的实话,要不是因为我跟井行的这点关系,黎耀他们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联系我的。 仅仅是凭着“前妻”的头衔,就能让舒依依都屈尊给我来了电话,真正有商业价值的当然是井行。 “舒锦,我警告你,再有一次背叛,我保证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井霁!” 我始终也还是没弄懂他这警告背后的含义。 “再有一次背叛”…… 难道他到现在都还以为是我跟黎白、跟黎家当初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吗? 明明就是他,利用我欺骗了黎白,令他绝望的逃离这个世界,事到如今,又是他来咄咄逼人的质问。 究竟是谁对不起谁…… 048 他有夜盲症 我对着画架上凌乱的草稿线条,想的脑壳都疼。 突然听见啪嗒一声,眼前一黑,伸手不见五指。 还好书房的窗帘没拉,隐隐的月光洒入室内,慢慢适应了之后眼前总算能隐约能看见东西了。 我趴到窗口看了下,院子里的路灯也没有亮,应该是停电了。 果然,没过几秒钟就听见葛管家在楼下通知暂时停电。 我赶紧摸着黑跑到三楼房间去看了眼兜兜,还好现在时间不早了,他睡得正熟,完全没有感觉到这场突然的“变故”。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打算上到四楼悄悄看一眼。 书房的门虚掩着,我小心地探着脑袋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人影坐在书桌跟前,双拳紧紧握在一起,脸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异常苍白。 果然…… 井行有夜盲症,这种浪漫的时刻,他从来都无福消受。 从前,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什么看日出日落、观赏流星雨、晚饭后消食兜风,都是提出来起就立马会被否决的约会项目,那时候我只以为是个人兴趣爱好差异。 结婚之后住在一起,每晚也一定要开着灯,弄得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无法言说的特殊癖好。 到后来,终于才知道原来他是有夜盲症。 现在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想到兜兜小时候被闪电吓到的模样,顿时动了恻隐之心,也管不了对方会不会领情,直接走进去拍了拍他的肩。 “是停电。” 他吓得整个人弹了一下,又僵硬的坐回原位。 很久没有离他这么近了,我用双臂将他圈在中间,象征性的辟出一个“安全空间”,模仿着哄兜兜的样子轻声劝慰。 “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来电。” 怎么好像安慰不怎么有效果,井行似乎抖得更厉害了…… 难道是安慰不够到位? 我不停地跟自己说,趁此机会好好表现一下,对日后行事有好处! 咬着牙又缩小了一点臂弯,整个人已经快要贴在他的后背上了,“要不然我去给你找个应急灯?” 井行没有回答,呼吸渐重。 三年没见,这夜盲症的毛病该不会还加重了吧…… “对了,手机上也有灯!” 才刚开心过来就想起自己的手机压根就没带上来,左右看了看,井行的手机好像不在桌子上。 “你的手机呢?在口袋里吗,要不要我帮忙?” 以前一遇到这种情况,井行整个人基本都是僵硬的,。现在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因此我直接就提供起贴心服务了。 井行还是没做声,胸口起伏越来越大,我站在跟前,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吞吐间温热的气息,久违的亲近感。 空气中浮着一丝尴尬,我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打着找手机的幌子松开了一只手。 “别动!” 突然的一声呵斥,吓得我手忙脚乱的恢复了刚刚的姿势。 “我没动。”我耐着性子不跟这个龟毛王计较。 月色中,井行用低沉的嗓音对我说,你在这个家,只配当苏悠。 我无语,努力说服自己为了兜兜,暂时还不能抛弃他,可是又不想白白被嫌弃,于是,怂巴巴的回嘴。 “那你下次发火的时候,别再叫我舒锦了。” “这是我家,我爱叫什么叫什么!” 他到底是害怕还是不害怕?我真的有点迷惑了…… 既然没有赶我走,那就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但愿他以后回想起来能再怒火中烧的时候稍微手下留情一点吧。 “兜兜小时候有段时间一到了晚上就闹,开始我以为是闹觉,后来发觉不对,去医院检查了才知道是暗视能力欠佳,不过还好,只是暂时性的,按照医生说的,着重多吃胡萝卜和猪肝一类补充维生素a的食物,慢慢就恢复了。“ “要不,从明天起,我也给你多做些补充维a的菜吧。” “井霁也有夜盲症?”井行准确的捕捉到了重点。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向我问起孩子的事。 “兜兜何止眼睛不好,小时候身高也比不过同龄孩子,说话也晚,走路还……”我说着说着突然醒悟过来,这不等同于在自证自己照顾的不够好么。 可惜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这段自白明显已经被井行听进去了。 他侧过脸认真的看着我,月光打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显出迷人的轮廓。 “走路怎么了?” “走路也不稳……”我把头侧开,努力把持住内心难以明黄的激动,小声的嘟囔了一句,随后赶紧补充道,“不过现在他也都还是很健康啊!” “井霁不怕黑?” 井行好像很排斥兜兜这个名字,即便在这样的场合也都还是坚持叫他的大名。 “他怕打雷,停电不怕。” “哦,那就好。” 我看他表现出庆幸的样子,居然有点被感动到了,多嘴的接了句,“放心吧,夜盲症不容易遗传的。” “怎么?怕我的劣质基因害了你儿子?” …… 我在内心里狂抽自己耳光,同时暗骂这个龟毛王阴险狡诈。 可是我不能表露出什么不满,因为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等着确认呢。 “兜兜下个礼拜就入学了,我可以负责接送吗?” “你觉得你能吗?” 我本能地摇了摇头,反应过来他也看不见,就畏畏缩缩地回了句不知道。 想了想这样不行,又给自己找了个正当的理由。 “兜兜比较热情奔放,去了幼儿园如果不懂规矩,老师肯定要找家长的,那还是我去挨骂比较好” 井行沉默了片刻,冷酷的回了四个字。 “他比你懂。” …… 还是快点来电吧…… 登登,登登。 敲门声好像救命警铃一般,及时响起。 “三少,您在书房吗?”是葛管家。 “在。” “需要应急灯吗?物业来了电话,至少还得要半个小时才能恢复供电。” “放在门口,我自己取。” 我舒了口气,为终于结束了这场“死亡对话”而感到高兴。 井行猛地起身,我闪避不及,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往前倒下去,差点直接亲在上他的脸上。 还好关键时刻稳住了,虽然是扶着井行的胸才稳住的,但好歹来得及退了回去,只是用力之下退的有些猛了,整个背直接撞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一阵霹雳巴拉之后,仅凭着暗淡的月色都能看见掉了满地的书。 我只能缩着肩站在原地,狼狈极了,心里想着还好井行看不见。 “你就这么反感我?”他的声音一顿一顿的,听着跟生气了一样,大概是讨厌我把书撞乱了。 “对不起……”我熟练的道歉。 这道歉好像令他更加反感了,冷冷的命令,“去拿灯!” 我拿了灯,摸黑在上面一通乱按,也不知按到了哪个钮,明亮程度堪比舞台镭射灯的光束直直的刺向井行,刺的他急速的伸手去挡眼睛。 我慌极了,赶紧又一通瞎按,好容易才把灯给关了 “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我先把你送回房间,等我跟葛管家问清楚这灯怎么用再给你送去。” “都瞎了,去哪里不是一样?”井行声音里明显透出不满意。 还好他笔记本电脑来的一通视频通话解救了我。 井行并没有避讳,当着我的面就接了起来。 “三少,怎么这么黑?摄像头坏了?” 我站的远,只能看到屏幕上模模糊糊一个人影,不大认得清脸,听称呼大概是公司里的人。 “停电了。”井行的火气还没消。 我见他有意视频通话,总不能这么漆黑黑的,于是摸到刚刚打开的按钮旁边一个的按钮,心想这应该是小档。 没想到比刚刚的还要亮! 还好我这次我聪明,是背着他开的灯,而且在看到这种光亮的下一秒就眼疾手快关掉了。 不过,对面的人显然也还是看到了,不解地问了句,“三少,你的夜盲症不是好了吗,怎么还需要这么强的光吗?” “……” “复发了?需不需要找医生来检查一下?” “闭嘴!” 对面的人被井行的语气吓了一跳,急忙严肃的回归正题。 “黎氏集团的黎耀先生来找过好多次了,是不是……” 井行朝我的方向瞪了一眼,确实看不出有夜盲症的样子。 我开始惴惴不安,着急回想着刚刚都发生了些什么,自己都说了哪些愚蠢的话。 那边,井行的通话还在继续,“随便他,想来就来。” 这话显然应该是送给黎耀的。 “好的。还有一件事,张家界那边高铁快通车了,咱们的项目是不是要抓紧定下来?” “我的行程可以排出几天?”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随后回答后天早上出发,两天后赶回来参加下午的会议。 “那就订票吧,带上魏副总一起。” 对方答了知道就收了线, 井行也跟着合上了电脑,房间里又恢复了只有月光的亮度。 我在他们通话的时候,借着电脑的光,已经研究好了应急灯的使用方法,看他关上电脑,立马开到合适的亮度,小心翼翼地把灯放在放在桌子上。 “我去看看兜兜……” “丢下这一堆烂摊子就一走了之了?” 我猜他说的应该是满地的书,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我可没胆子留下来。 “我明天再来收拾。” 049 下楼变跳楼…… 我说完,也顾不上井行同不同意,直接就跑出了书房,站在楼梯边大口喘气。 刚刚放灯的时候,好像看到井行的唇角有一抹笑意,是高兴项目的事还是…… 我摇摇头,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不管他高兴什么都跟我没关系,我留在这栋房子里只有两个任务,照顾兜兜、还有查清楚当年的事。 在黎白的死没有真相大白的那天,绝不能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理智再给自己鼓劲也架不住胡思乱想的脑袋,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一脚踏空,下楼变成了跳楼。 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让我再也无心思考任何事情,只能听从本能叫喊出声。 还好陈姨在客厅,听到我的声音赶忙打着灯摸到跟前查看我的情况。 “我……我胳膊好痛……” 这种钻心的痛感让我几乎忘了所有,极力想要忍住却只是徒劳。 陈姨用灯照了下我的胳膊,脸上明显一僵,顾不上安顿我,着急的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叫着葛管家和井行。 我担心会吵醒兜兜,让他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害怕,可却已经痛到连话都说不出了。 除了胳膊还有本就未痊愈的膝盖,后背,甚至连脚趾都痛到发木,这种完全使不上力气的状态,令人害怕极了。 阿英和葛管家在陈姨的呼叫中干了过来,围在边上也不敢动。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总算听到井行的声音,我的恐惧似乎稍微降低了一些。 “苏悠不知怎么,从楼上摔下来了。”葛管家算是当中最冷静的一个,此时解释起来声音里也透着明显的紧张。 “是啊,小苏她胳膊都变形了,是不是断了啊……” 陈姨惊恐未定,引着大家去看我的胳膊。 我的痛感已经逐渐退化成了麻酥,不动的时候已经不怎么能感觉得到右边胳膊的存在了,可是只要略微一动,就是刺骨的痛。 这种痛,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大约都能赶得上生兜兜时候的阵痛了。 我的心里绝望极了,不是为自己的身体,而是因为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可以陪在兜兜身边,竟然就发生这种事。 井行接过灯,凑近了照着看了一遍,脸色很不好看,应该是懊恼于我这么快就又惹了新麻烦。 “胳膊断了,送医院吧。” 什么?就这么简单? “叫江医生来可不可以,或者,把我送去江医生的诊所。” 我现在虽然叫苏悠,可是身份证上还是舒锦,要是真去了医院,岂不是全都要露馅了…… “他那没有骨科。”井行毫无感情的否决了我的提议,“送去仁心骨科。” “不行不行,我不能去!” 我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住院。 仁心谨慎的做派早在兜兜住院的时候就已经领教过了,如果真被送去那里,光是住院恐怕都得住到兜兜半学期结束。 葛管家见我这么抗拒,一下子也不敢轻易行动,等着井行拿主意。 井行阴沉着脸,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伸出手臂,拦腰把我抱起来就往外走。 我的右胳膊原本造型诡异的瘫在地上碰都不能碰,现在人被他这么一抱,痛的差点直接昏死过去,再也没有力气抗拒了。 葛管家见状,也赶紧跟在身后往外跑,井行还没忘了回头交代一句,“我送就行了,你们留在家照顾好井霁。” 听完这句话,我就真的痛的晕了过去。 等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床上了,边上围了两个医生两个护士,因为人太多,井行不得不被挤到最边上。 “初步诊断,左脚轻微扭伤、右胳膊骨折、左手小拇指骨,。具体情况等出了片子出来了才能清楚,不过病人已经恢复意识了,应该问题不算特别严重,家属可放心。” 医生专业又细致的做了初步诊断,大概是被井行的黑脸吓得,一边说明一边还小心的去看他。 我讪讪一笑,想安慰一下医生,可没想到只是转个脑袋也能牵连到胳膊,简直痛不欲生。 “你想当断臂维纳斯就继续动不要停。” 果然,在亮堂的灯光下井行的战斗力也恢复的很到位,隔着这么老远都能敏锐的捕捉到我在动,还能顺便诅咒。 医生呵呵陪着笑脸,重复说着“那不至于”,也不知道是在开导我还是在讨好井行。 跟着一起来医院的就只有井行一个,他没得指挥,只好亲自顶着那张黑脸跑进跑出的帮我办各种手续。 我猜,如果时光倒流,他绝对不会答应我跟着兜兜一起来灿州的请求。 领回来最后一张单据,将它丢在床头的柜子上,还没来及坐下喘口气,医生就又开口了。 “家属最好再去楼下超市买些日用品,这间病房是临时腾出来的,所以什么都没有。” “明早换到vip病房再说吧。”井行没好气的回复。 “那今晚你们可是连抽纸都没得用。” 这医生大概是不认得井行,只当他是个龟毛的病人家属,适应了黑脸之后就逐渐开始回归专业。 井行平时都是养尊处优,估计很少受这种气,不耐烦的挥挥手。 “等下叫人来送,”他想了想,又问道,“你们这护工在哪里请?” 大夫皱着脸摇了摇头,“骨科都是力气活,想临时找护工估计够呛,明天一早你先去咨询台登记一下吧。” 井行彻底无语了,“我先下去买东西。” 他刚出门,年轻的小护士就凑到我跟前说,你老公真挺好的,刚刚办手续跑上跑下都是走的楼梯,我看他就是面冷心热,其实可心疼你了。 “他不是我老公。”为防万一,我还是先解释清楚比较好。 小护士挑眉,“怎么会?你的手术同意书就是他签的字啊,写的就是夫妻关系。” “是么……” 好吧,前妻也勉强算的上是妻嘛…… 护士见我不做声了,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失望,尴尬的笑了两声就开始跟我介绍术后的注意事项。 我只听了不到半分钟就觉得头昏脑胀,请求她要么等手术结束之后再来跟我说,她想了想,很愉快的答应了。 没一会儿,井行就大包小包的回来了。 小护士贴心的帮忙接过东西,依依不舍的道了别,临走前也不忘提醒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按铃,并保证只要一按她就会立马出现。 看着对面沙发上坐着休息的男人,我不得不感叹有些人就是天生有魅力,顶着已婚的帽子都这么有吸引力,要是小姑娘知道他现在是单身,恐怕要把这间病房围住了。 “你这什么眼神?” 他突然开口,听起来十分不愉快。 我赶忙笑着摆手,“辛苦辛苦。” 难得这么大晚上的还能有医生紧急赶过来给我做手术,一阵麻药下去没多久整个人就开始晕晕乎乎的好像做梦一样。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井行在跟我说话。 他说,“舒锦,你整我的方式真是花样百出。” 我想解释,可是嘴巴完全张不开,只能随它去。 第二天,我是被疼醒的,看来麻药已经完全消散了。 病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在,井行应该是走了,毕竟他这么忙,昨晚能送我来就已经算不错了,怎么还可能有空照顾我这个佣人。 看房间的光亮程度,十有八九已经到中午了,折腾这么久都没吃过任何东西,我的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正愁要怎么自给自足呢,房间门竟然自己就开了。 进来的是井行,以及,他手上的两个保温桶。 他进来看见我醒了,既没打招呼也不出声,好像没看见一样直接把保温桶放在了床头柜上,摆好了碗筷,就没事人一样的坐回到沙发上。 我看了看打着夹板的小拇指,又看了看打着石膏的右手,只好厚着脸皮求救。 “我打不开……” 井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支开了餐桌,又打开了保温桶,将饭菜整齐的摆在桌子上,甚至还周到的把碗筷也给我布置好了。 我努力操纵着半好的左手,费劲地去舀粥,折腾了半天,吃进嘴里的还没有撒在桌子上的多。 真是丧气! 不仅丧气,一想到连照顾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更何谈去照顾兜兜,就更是又气又恼。 “有护工吗?”如果能有一个有经验的护工帮忙的话应该会好得快很多。 “没有。”井行惜字如金,冷若寒霜的脸充分传达了他此刻的心情。 “那怎么办?” “等。” “算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反正都是养着,我可以回家养。” “回家?你是打算让陈姨喂你吃饭,还是想让阿英替你收拾清理?”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工作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换成了病号服。 这间病房里除了井行和我,哪还有其他人。 我的脸顿时火辣辣的,连忙低下头不敢看他。 “少动歪心思,老老实实呆在医院!” 他恨恨地一勺粥到我嘴里,差点没直接捅穿我的喉咙。 050 你是舒锦没错吧? 吃完了这顿惊心动魄的早午餐,井行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 看着床头边剩下的粥,我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究竟是种怎么样的感受。 右脚的扭伤并不是很严重,到下午我已经能下地走路了,病房里呆着实在无聊又难熬,磨到护士的同意之后,我慢悠悠的晃到楼下花园里想要透透气。 深秋季节,天气凉爽,微凉的风在太阳的加持下变得温温的,吹在脸上身上都格外舒服。 我走了一会儿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转过头发现是小护士。 该不会是她反悔了,不同意我在外面晃悠吧…… 我立马转动脑子,琢磨了好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打算等她一走近了就霹雳吧啦先说为敬。 意料之外的是,她不止自己来了,还带着张珊瑚绒毯子。 “差点忘了,把毯子得披上,”她大概追的着急,有点气喘吁吁的,“最多晃半小时就回病房哈,我答应了你老公的,要不万一出了问题我要倒霉的。” 我愣了一下,接过毯子披在身上,说了声“谢谢”。 小护士一边往回走一边转过脸反复叮嘱我,“说好的半小时哈!” 我听话的点点头。 医院的花园也转不出什么花样,没一会儿我就有点厌倦了,再加上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的体验,就想着干脆回去算了。 出了电梯转过弯来,看见病房门口有个女护士站在原地朝里张望,看样子大概是望了有一会儿了。 她听到动静,转过脸看见我,欣喜的叫出了声。 “舒锦?!” “是舒锦对吧?!你变化真大,我差点没敢确认。” 女人越走越近,我认出来,是秦楚萌,黎白的朋友。 我们从黎白的葬礼上分别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之前知道她是个护士,没想到居然也在仁心上班,世界真是太小了。 “刚才我路过花园看到一个人特别像你,打听了之后知道住在这间病房,可门口的姓名牌又不是你名字,所以我就想着等一会儿。” “其实你还和从前一样,那么光彩照人。” 她似乎兴奋极了,一句接着一句,连着说了老长一串才不好意思的停下,笑眯眯的等着我的回应。 我从小就佩服这样健谈的人,尤其在任何场合都能保持水平。 就好比像现在这样,面对这样狼狈的一个我,还能用的上“光彩照人”这种词,并且用的极真诚。 秦楚萌长得也不错,一张小小的苹果脸上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再加上红润润*小口,举手投足之前都透着浓浓的青春气息。 她在上学的时候就算的上一号风云人物,追求者众多,可她一个都看不上,天天追在黎白*后头,黎白还因此莫名其妙受过几次警告,所以我印象深刻。 这样当面被捉到,非要装不认识的话恐怕反而会激发对方更大的求知欲,我只好认命。 “你好呀,萌萌,好久不见。”我想挥挥手打招呼,可惜好的那只胳膊正拄着拐,折了的那只又抬不起来。 “是吧,我就知道我没认错,你怎么搞成这样,出车祸了吗?” “没有,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这种受伤的理由着实让人有些抬不起头。 “那别站着了,我扶你进房间休息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千万要耐得住寂寞,好好调养。” 秦楚萌十分专业的过来搀我,小心的将我扶坐在床上。 “谢谢。”我咬着牙忍过痛,才捡起刚才的话题,“你也在这个科室吗?” “不是,我在隔壁那栋楼,喏——”她伸手冲着窗户对面指了一下,“过来这边是串门聊天的,没想到就碰上了你。” “你的伤怎么样,严重吗?” 我摇了摇头,“不要紧,医生说休养一段,不发烧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也是,骨折反正在哪里养都一样,你家别墅的条件比医院好多了,还是回家好。”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离婚了,正想要解释的时候却又被抢了先。 “你这边有人陪护吗,需要我找朋友关照一下吗?” 我赶忙谢绝,却有点心虚,“不用麻烦,我,我有家人在。” “你真好,老公那么厉害还这么体贴。”秦楚萌认真的表达着羡慕。 我只觉得无比尴尬,又不知道从何解释起,想想还是闭口不言。 又再聊了些过去有趣的事之后,她见我兴致不是很高,以为是累了,就说不打扰我休息,下次有空再来。 我担心她来的勤快总会出问题,可也不好拒绝人家的好意,只好在心里默默计划着还是得要早点出院比较安全。 忙完这么一趟之后肚子又开始咕咕叫起来,看了眼床边柜子上早晨吃剩下的粥,食欲欠佳。 正准备倒点热水喝喝算了,秦楚萌居然又敲门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打包盒。 “食堂里的鸽子汤,我让他们把由撇掉了,你喝一点暖暖身子。” 我一下觉得不好意思极了,为自己刚刚还在暗暗怀疑人家是不是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而感到愧疚。 她坐在床边看着我喝汤,欲言又止了几次之后,终于咬了咬下唇,问道,“我有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可以问你吗?” 我似乎有点预感到她想要问什么,不过也没做声,只是点了点头。 “你……你当初跟黎白……你们……” 果然是这个问题。 “我们只是同学、朋友,我结过婚,你不是也知道吗?” “是,可是,黎白他不是为了你才……” 我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心里还是像被刀子狠狠剜了一下似的难受。 她见我表情不对,立马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看你们一直很要好,所以,所以……” 秦楚萌喜欢黎白,这事整个学校都知道,大概只有黎白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非得跟人家以兄妹相称。 他就是这种温柔的个性,不忍心伤害任何人,可也就是这样人,最后反而被伤的最深。 “我跟黎白只是好朋友,交心的那种。”我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 这一句话,竟然直接把秦楚萌说哭了,她的眼睛瞬间就通红的,眼泪像脱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砸在被褥上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说呢……” 我笨拙的将抽纸递给她,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又不敢随便问。 等到她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痛苦变成了抽泣,我才敢试探性的开口。 “黎白跟你说了什么吗?” 我记得黎白当年好像交过一个女朋友,不过不大顺利,因为连我都还没见上面就说分手了。 秦楚萌没有回答,兀自抽泣了一阵就借口还有事要忙着急的走了,空留我一个对着鸽子汤发呆。 整整一下午,我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躺在病床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考着,一会想到黎白一会想到兜兜,一会又想到秦楚萌那张哭泣的脸。 一直到感觉眼前模模糊糊一片黯淡了才发现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又到晚上了。 我正准备把鸽子汤加热一下继续喝的时候,井行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你不躺着在干什么?”他一看到我就皱起了眉头。 “我热一下汤。” 这理由应该很有说服力,因为井行没有继续质问。 他侧了侧身子,将身后的人引到边上。 “这是我助理,元思培。” “元助理好。”我端着鸽子汤穿着病号服的样子很不讲究。 “我明天去张家界,他会留在这照顾你。” “啊?这……”我有点尴尬,哪有找个男助理来照顾女病人的。 “你别多想,思培只负责每天给你送三次饭,其余的时间,我想你有手有脚,也不需要照顾。” 他意有所指,明显是已经知道我憋不住闷出门溜达的事了。 “其实餐厅可以送餐,不用这么麻烦的。” “我都忘了你社交能力极佳,这么快就把医院全摸清楚了。” 论噎人,井行排第二,整个灿州大概没人敢排第一。 我只能见好就收,“那就麻烦元助理了。” 年轻的男人礼貌的点点点头。 我其实还有几个问题憋着想要问井行,奈何他始终不差遣元助理出去,没办法,我只好凑到他跟前,尽可能降低声音。 “井霁今天怎么样,幼儿园还习惯吗?” 今天是兜兜入园的第一天,他都好久没有正经上学了,我实在放心不下。 “哭了。” “那你有没有哄他?千万别哄,闹几天就好了。” “我没去,不知道。” “那你明天记得告诉陈姨他们,小孩子都这样,再去几天,习惯了就懂了。” “明天我飞张家界。”井行瞪了我一眼,“我儿子比你懂事,管好你自己。” 他这话说的声音不小,至少元助理是听见了,还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表示没事。 这种尴尬算的了什么,我早已经是金刚不坏之身了。 井行大概是忙着要赶回去处理出差前的工作,呆了一会儿真就带着元助理走了,临走前也的确没忘了来这的使命,给我丢下一碗新粥。 051 外卖画家 安静的病房里只能听到到自己的呼吸声,我这会才想起来之前竟然忘了留下秦楚萌的电话,还有许多问题只能等下次碰见她再慢慢问了。 胳膊上厚重的石膏背了一整天,脖子都隐隐作痛起来,我和着衣服躺下又觉得睡不着。 遥控机拿在手里把电视频道从头到尾来回调了好几遍也没找到能看的进的节目,无奈只好打开音乐播放器,选了首轻柔舒缓的钢琴曲,以求放空一下紧绷的神经。 早睡的代价就是六点不到就醒了,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床头柜上昨天剩下的一堆吃的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清理一空。 想起昨晚井行的话,元助理还要一个小时才能送早餐来,实在有些崩溃。 窗外又是一个大晴天,也不知道兜兜今天去幼儿园还会不会哭了。 我正想着,小护士就推门进来了,笑眯眯的跟我打招呼。 “早啊,井太太,我来量个体温。” 昨天我们已经互通过姓名了,没想到她今天直接张口就叫我井太太,吓得准备起身的我差点直接瘫在床上。 “暖暖,你叫我苏悠就好了,我……”我不知道应该要怎么解释井行其实是我前夫。 暖暖是个极可爱的女孩,听我这么说,一句话也不问就修正了,“那苏悠姐,我给你量体温。” 我们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元助理就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桶。 “元助理,麻烦问下,这么丰富的营养餐是谁帮忙煮的呀?”我吃着吃着突然想起来这茬。 这么着急忙慌的就住院了,不仅干不了活,还得给别人添麻烦,怎么也得表示一下感谢。 “是阿英。” “哦好,谢谢。” 元助理果然跟井行说的一样,只负责送饭,确认我吃上了就离开了。 我拿出手机,给阿英发了条道谢的信息,顺便将昨晚说给井行的幼儿园注意事项又托付了一遍。 很快,阿英的回信就来了。 “放心吧,小少爷很乖,不过你说的什么餐啊?你想吃什么吗,我可以让陈姨帮忙煮。” …… 看来井行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是日益见长了。 怕阿英真以为我是嘴馋了才这么问的,赶忙回复了没事,过两天就可以回去了。 阿英回了我一个加油的表情,暂时结束了聊天。 今天比昨天更轻松些,上午都不需要吊水了,九点半起就坐在病床上发呆了。 可能是感应到了我的无聊,手机突然嗡嗡的震开了。 我一看,是辉漠,顿时觉得无聊好像也不算很糟糕。 “喂?” “听阿英说,你被井行送去医院了?”他开门见山。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事。” “胳膊都变形了还叫没什么事?你住哪家医院,仁心还是二院?” 这阿英,果然是色迷心窍的典范,都快要成辉漠在观山别墅的联络员了。 “真不用,我已经快要出院了。”我害怕他来了又会带来什么新的麻烦。 “救命恩人都住院了,我怎么可能连探病都不去。” “是井行救得你,不是我。” 辉漠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他算了,没想到不仅没算了还放起了狠话。 “反正灿州骨科出名的也就这么几家,你不说,我就慢慢找呗。” 我彻底被打败了。 “仁心医院。” “哪间病房?” “别来病房了,都是人……你到了打电话给我,楼下有个花园,我下去找你。” 听筒里有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辉漠咬牙切齿地问,“他让你住的几人间,你不敢让我上楼是不是因为住的是大通铺?” 我真是服了他的这个大画家优越的想象力。 “现在什么年代了还大通铺,我住的单人间。 “单人间?就说他是井世仁吧,你等着,我马上就来给你升级到vip病房!” 辉漠说完,啪就把电话给挂了,我真是欲哭无泪了。 是了,跟一个愿意花两万买我的画的人,还能扯什么省钱的话题呢…… 为怕他真的急吼吼闯上来,我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说在花园里等,辉漠也没再坚持什么,只回了我一句下午两点到。 中午,元助理提前了点过来,说是下午有会,送了饭就得回去准备了。 我看着满桌子五颜六色的菜,笑眯眯的问他,“元助理,这么好吃的饭菜到底是谁做的呀?” 元助理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嘴,“外面定的。” “那你早上为什么说是阿英啊?” “订餐的那家,叫阿英酒店。”他无比认真。 …… 我明白了元助理的意思,既然不愿意说那就不就纠结了,好在不是给阿英他们增加了工作量。 吃了午饭拄着拐杖在病房里转了几圈,转困了就躺在床上,不知不觉一觉睡到一点五十,被预先设定好的闹钟叫醒。 最近洗脸都很不方便,只能将就用湿巾擦了一把脸,稍微梳了梳头发就下楼去了。 刚到楼梯口,就远远看到花园里辉漠的身影,他也看到了我,神采奕奕的走过来,走到跟前才瞪起眼睛。 “苏悠!这么严重你还跟我说没事?!” 我承认,这石膏加拐杖的组合确实非常唬人,就连我自己第一次照镜子都被吓到了,差点怀疑自己要成个铁拐舒。 “你小时候没骨折过吧,骨折都这样。”我故作轻松地想要展示自己的灵活。 可惜,因为拐杖经验不足,没颠两步就险些摔倒,还好辉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你就别动了,大姐!” 我们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坐下,在我孜孜不倦的演示之下,辉漠总算勉强相信这一身的石膏绷带是没什么关系的。 聊着聊着,又说回到了画画的问题上。 辉漠很认真的问我,“苏悠,老实交代,你学了多久的画?” “半年吧。” 舒依依上画画课纯粹为了加分,都是突击的,我跟在她后头满打满算,也差不多算正规学习了半年。 “那你真的很有天赋了。” 我怕他几句话又转回到跳槽的话题上,赶忙打住,“我就是随心所欲地瞎画而已。” “那什么时候也给我画一幅?” “排队吧,我还欠小少爷的呢。” 说起来还觉得很对不起兜兜,本来是准备当作入学礼物送给他,现在不知道还赶不赶得及做圣诞礼物。 “小兜兜想要什么?我可以先画给他。” “不用,你那么忙,等石膏拆了我再画好了。” “苏悠,”他突然转过脸看我,“我觉得你对小兜兜真的很上心。” 我别过脸,胡乱的搪塞了一句,“当然了,我是小少爷的保姆你忘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从包里翻出一盒水彩笔来,恢复了惯常笑呵呵的样子。 “我来之前查过,骨折患者最喜爱的礼物排行榜冠军就是石膏画。” “我最喜欢的礼物是清净,”我慌忙站起身,“我该回去休息了,再见!” “你不让我画,那我就跟你上楼了。”辉漠举着画笔,赤裸裸的威胁。 我想了想,楼上那么多年轻女护士,之前井行已经让她们八卦过一轮了,要是再上去一个辉漠,恐怕真的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于是,一咬牙一跺脚,“行吧行吧,随便你。” 大画家画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完成了杰作,画的是我强烈要求的他的本家人物——灰太狼。 无趣的石膏上有了色彩,看的人心情都开朗了不少,一路往回走还吸引了不少注意,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啊呀,苏悠姐,这是谁帮你画的呀?也太可爱了吧!”暖暖一见我的石膏,立马就被吸引过来了。 “在楼下花园,有个卖画的帮忙画的。” 刚刚受的“屈辱”立马就找到了返还的办法。 暖暖兴奋之中又透着些疑惑,“真的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真的,下次他来了我叫你。” “好的好的,苏悠姐你要是看到了记得帮我打听一下是不是单身哦,我最喜欢会画画的人了。” 我跟她比了个ok的手势,心里懊悔不已,感觉压根不是在报复辉漠,而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丧气的回了病房。 刚坐床上没休息多久,元助理就提着保温桶又来了,难得他这么正经严肃的人也被我的石膏画手臂吸引了。 笑着拍了张照,说是对画画很有兴趣,想回去研究一下。 想不到辉漠这个臭屁的人还真有点天然的吸引力。 我这边刚想到他,他的消息就来了,一如既往的臭屁语气,担心自己的画作是不是引起了全院轰动,造成医院内的骚乱。 我配合的告诉他轰动暂时只蔓延到暖暖的身上。 正聊着天的时候井行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我疑惑他不是在张家界吗,怎么还有功夫来关心我。 想归想,还是不敢耽搁,赶紧接了起来。 “喂,怎么了?” “你手好了?” “没有……” “那胳膊上的画谁画的?” “我……”我哪里想得到大晚上的打电话来是问这个问题,脑子一下就短路了。 “你?”井行明显很不快活,“我都不知道,你左手也会画画。” 052 不想看黎白的新画吗? 我终于转过弯来,琢磨着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胳膊上画了画。 很快,就想起了刚刚给我拍照的元助理。 什么照顾我,原来是监视我…… 什么感兴趣,原来是要告状…… “谁画的?”井行显然不准备放过这个问题。 “辉漠来看我,顺便……”隐瞒也没用,干脆实话实说了。 “你可真行啊舒锦,我才刚走你就迫不及待了。”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地嘲讽,我听着实在难受。 “我哪有……” 嘟嘟嘟—— 不等我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敢情这通电话纯粹是为了兴师问罪的而打的。 井行的电话完全破坏了我的心情,脑子里回想起下午辉漠邀请我去画廊散心的提议。 原本被我严正拒绝了的提议,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悔。 反正在井行的眼里做什么都是错的,还不如趁着他不在,索性做个够 和八点档电视剧片尾曲一同响起的又是辉漠的电话。 “你想清楚了,明天真的不来我的画廊?” “我说了,我现在是病人,并且没出院。” “我负责搞定护士。” 他听起来颇有信心,显然是把我之前说的关于暖暖对他颇为赞赏的话放在了心上。 “被三少发现了怎么办?” 听得出我的态度松动了,辉漠立马趁热打铁。 “一点走,三点就回来,保证不会被龟毛王那个监视器助理发现。” 他顿了一下,神秘兮兮的放低了音量补充道,“我又淘到一副黎白的画,你真的不感兴趣?” 我的心跳明显漏了一拍,表面仍旧强装镇定,“黎白又不是什么大画家,我为什么要感兴趣。” “名气算什么,情感相通才最重要,上次你不是看他的画还看哭了吗?” “……” 我感觉自己被冻住一样僵硬,因为,这话,黎白也说过一模一样的,熟悉到我好像看到电话那头是黎白笑盈盈的脸。 “苏悠,你到底来不来啊?” “我去。” “那说定了,明天下午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我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电视,认真回忆起自己的那些画,顺便,也怀念一下曾经明媚的自己。 我的确托黎白卖过几幅画,不过能值得被收藏的应该只有画廊里那副才对。 辉漠说又淘到一副,我确实很好奇是什么。 第二天早晨,元助理照例来送早餐,看着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我有些忍不住。 “元助理,三少在张家界的项目进展的怎么样?” “应该算是顺利吧。” “那他是不是很闲,还能有空跟你聊天的那种闲。” 元助理肉眼可见的停滞了一下,没头没脑的丢出一句,“中午三少就回来了。” “什么?” 我记得原先说的是明天中午回来参加下午的会,怎么会突然提前了整整一天。 “嗯,三少说要过来看看画。”他一边说一边瞄了一眼我的石膏胳膊。 看来元助理这是因为心里有愧所以提前告诉我了,否则,依井行的个性,十有八九是要来个突然袭击的。 知道了井行中午就回来,我感觉刚刚吃的粥都没办法消化了,全部堵在心口憋的要命。 元助理好心的安慰我,“三少先要开个会才能过来,估计也得傍晚了。” 我真是恨死他这种大喘气的说话风格…… 熬过午饭,中午查房的时候,我借口想去花园透透气,让暖暖帮忙换了条运动裤 她也没多想,只是叮嘱我上下楼要小心,说骨折的熊孩子很多,万一把石膏撞坏了就不好了。 我很怀疑她是在关心我的胳膊还是单纯的关心石膏。 下午等差不多到时间了,我就提前下楼,坐在花园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等辉漠,心想着等会他来了要跟他说把时间再缩短些,不然万一井行提前来了就惨了。 我正闭着眼睛琢磨呢,耳边突然飘来个声音。 “你是真闲。” 是井行! 我猛地睁开眼,面前站着的可不就是井行吗! 万万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把他给等来了…… “病,病房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风……” 简单一句话被我说的磕磕巴巴,就差直接在脸上写“心里有鬼”四个大字了。 “我提醒你,因为感冒延迟出院,花费自付。” “我……” 话还没说完,我就看到了辉漠,远远地正朝这边走来。 还好井行背对着他,没有第一时间看到。 我赶忙拼命挤眼镜,想要把他支开,可是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井扒皮,你不去赚钱,跑来这里干什么?” 他骂井行的创意真是层出不穷。 井行压根都没回头,专注于盯着我,“他每天都来?” 我不自觉地点点头,赶紧又摇摇头,“就只有这两天……” “我一共就离开了两天。” …… 辉漠抢先两步拦到我跟前,面对着井行,充分发挥“大无畏”的精神。 “你想干吗?她是你员工又不是你奴隶,还想玩禁锢啊?” 我怕再这么下去真会惹怒了井行,赶紧打断,“没有没有,大画家你怎么来了?” 我拼命想要递眼神给辉漠,奈何他就是不接受,简直太没默契了。 “你什么时候走?别打扰我跟苏悠晒太阳。” 好险他没有直接说是来接我去画廊的。 井行冲他冷笑了一声,低沉着嗓子说,“我也晒会太阳。” “那你自己在这晒,我带苏悠去画廊晒。” 井行听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弯起嘴角冲我笑,“你是去看画,还是考察新工作?” 我只恨自己身体不争气,怎么就不能来个当场昏倒之类的戏码,好彻底解脱。 辉漠压根没有给我回答的机会,抢在前头抗议道,“是我代表画廊邀请她。” “你?”井行挑起眉头看他,“代表画廊?” “你跟什么?之前画廊剪彩请你都不来,现在要端股东架子了?” “对。” 言简意赅,堵得辉漠倒吸一口气。 “那要不你们两个老板一起去吧,我胳膊有点疼,就不去了。” “上车!” 井行发话,我不敢拒绝,磨磨唧唧地跟在他身后。 辉漠贴心地替我打开副驾的门,井行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坐进了后座,坐的笔直。 “后面宽敞,坐后面!” 我坐后备箱都行…… 坐在车上,井行一直反复扫视我,眼神里全是兴师问罪的警告,看的我感觉长好的骨头都要裂开了。 辉漠也一路嘟囔着骂井行剥削阶级、没眼力价之类的。 只有我,虔诚地祈祷着这趟行程能早点结束。 半个小时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辉漠找好位置停车,井行突然整个身体靠过来,好像要拥抱一样。 感觉到脸都碰上了,我吓的赶紧往后缩,脸刷地一下热的发烫。 井行不客气地白了我一眼,“我开门你脸红什么。” 稀里糊涂之间下了车,被夹在中间一步步慢慢朝画廊走。 “这次这张黎白的画比上次更精彩,你肯定会震惊的。” 辉漠兴奋地向我介绍,我却觉得有点大脑缺氧,步子不自觉的迈得缓慢。 井行不动声色的扶住我,那架势是决不允许临阵脱逃了。 我心里真的没底大画家这回弄到的到底是什么画,只能心情万分忐忑的跟着走。 “那幅画还没装裱好,在待展区。”辉漠在前面引路。 待展区摊着不少画,都被放在亚克力画框里,等着装裱展出。 “就是这幅。”辉漠往中间的位置指了指。 我一眼就看出了,是我画的边城,不过画它的时候,已经不算是小时候了。 “苏悠,你说这画的是哪儿?” “边城。”没来及过脑子,本能的就答了出来。 “这你都知道?” “课本里学过……” 山城雄峙,城垣逶迤,河水悠悠。青石道整洁风雅,吊脚楼古色古香,白塔耸立,古渡摆舟,如诗如画。 当年没有去过湘西的我,被这几句诗所描绘的场景所折服,心驰神往。 “黎白这幅画是不是也不错?” “嗯。” 画这幅的时候井行就在边上,边喝咖啡边办公,时不时抬头瞄一眼我的画,算事放松眼睛了。 画的时候我就想如果在这里开个酒店或者度假村肯定很多人来,井行冷静的回答,那边消费不行。 “井行,你看这么认真干什么?不要告诉我这画你也觉得好。”辉漠不可思议的发问。 “好什么好,普通!”井行简单的给了句评语,转身就去看其他的画。 辉漠看他走了,赶紧拍起了胸脯,“还好还好,我还以为是我的审美下降了呢。” 他宽慰完自己,就转过脸兴奋地问我,“你知道这幅画我从哪里淘来的吗?” 我摇摇头。 “是黎白哥哥!黎耀!” “他……他还有哥哥啊?”我心虚的犯起了结巴。 “这事真是缘分,是他哥哥来我家找老爷子谈一个什么合作项目,我听他提起黎白两个字,就顺嘴多问了几句。” “然后呢?” “我对他没兴趣,就问了画的事,他说家里还有几幅,可以都送给我。” “全送你?” “我是要跟他买,他不愿意,本来以为人家是自己要留个念想,就说算了,接过第二天,这人就把这幅画送去我家了,还非不收钱,害得我还被老爷子一顿爆骂……” 他说着说着,自己察觉到说多了,急忙就此打住。 053 我们不是夫妻 我不知道黎耀究竟从家里搜罗到哪些画,大概他觉得这幅边城最大,用来做礼物最体面吧。 听到黎白的名字,脑子里就总能浮现出他站在天台的模样,热气拼命往眼睛里涌,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辉漠以为我又被这幅画感动了,跟在旁边非常开心。 “合作的事呢,答应了吗?”井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回来了,突然问了这么个跟前面故事完全不搭边的问题。 辉漠有些懊恼他这种破坏氛围的行为,不耐烦的回道,“我家老头又不傻,他向来只认钱和你,别说黎耀了,就算我这个亲儿子递方案都不一定行。” “确实比你聪明。”井行第一次对他的话给予肯定。 “这幅画,裱好了之后送到观山别墅去。” “这是我的画,你说送就送啊。”辉漠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红着脸抗议。 “那不如我直接打给辉伯父,请他送给我。”井行看着他,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你!——” 我想辉漠现在应该无比后悔邀请我来看这幅画…… 由于辉漠是真的被气到了,所以不得不由井行亲自开车载着我回医院。 这回也不说后座宽松了,直接就把我塞进了副驾。 我心情还没完全缓和,也懒得说话,放任自己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之中。 “你的画为什么要写他的名字?”井行率先打破了安静。 我敷衍地说,“因为方便卖个好价钱……” “你很缺钱?” 我没做声,过去的回忆里苦痛太多,我不愿意再去回想。 “为什么不说?”他追问。 “说什么?” “缺钱。” 我望着他,突然间觉得这个跟我相伴了数年的男人的脸,看起来十分陌生。 我曾经以为与他之间虽然绑着两个家族,但起码我们两个个体之间其实是有爱的,可是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好像又看不懂了。 也许,在井行的眼里,所有这一切都是由那个名叫“利害关系”的天平衡量出来的。 他跟我结婚,是因为可以利用舒家的力量巩固井氏;骗黎白争项目,是为了井氏的崛起和自己地位的稳固;跟安菲儿做戏,是想要借助安家的手彻底扳倒黎氏…… 这一切,就跟刚刚在画廊里他只关心辉漠的父亲有没有接受黎耀的合作方案,以及此刻的他又一次对于我们之间的往事仅仅在意缺钱的部分是一样的。 也许,他从来都没有变过,一直就是那个井行,是我自己没认清过…… 我被自己的思绪搅得脑仁都疼,回过神看见他还是一脸疑惑的看着我,赶忙随口答了句,“我能赚钱,没必要跟你哭穷。” 我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还好井行没有计较,一路沉默着将我送回了医院。 到了楼下,他扔给我一张毯子,丢下一句“好好养病”就走了。 我站在楼梯口,看着车彻底消失,脑子里不停的闪现刚刚的那幅画。 那时候只想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样就可以跟井行结婚生子,永远幸福;而现在,却是想时间慢一点更慢一点,怕自己追寻的真相会给余生带来无法承受的打击。 我正想的出神,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怎么还没上去?” 一回头,井行居然又回来了。 “你不是走了吗?” “护士打电话给我,说一直找不到你人。” “哦,我马上回去。”我低着头,努力整理好情绪。 刚迈出一步,突然被什么拦住腰,整个人飘飘荡荡就撞进了一个怀抱。 两个追逐打闹的少年在旁边紧急刹住脚,不好意思的道歉。 井行回了句“下次多注意”,揽在我腰间的手并没有松开。 我们离的这样近,近到我耳边就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呼吸间闻得到极淡的乌木沉香。 理智告诉我要推开他,可是身体却完全不听指挥,好像苦寒中的人,贪婪的汲取最后一丝热气。 不知道这样保持了多久,一阵凉风灌进领口,我终于清醒过来,缓缓的推开他,退开一步,低着头说了句“我上去了”。 不敢等他回答,就逃也似的钻进了电梯。 第二天,浑身的酸痛就给前一天不遵医嘱到处乱窜的我下了狠狠一记警告,就连嗓子好像也有点灼痛,是感冒的前兆。 我无力的瘫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 辉漠借口问候早安打来电话,其实是想说那幅画的事。 “苏悠,你能不能劝劝你老板,不要再搜刮我的画了?” “他真要拿走那幅边城?”我以为他昨天只是故意跟辉漠斗气。 “不然你以为他井扒皮的外号是白来的吗?” “他真要送去观山?” 我沉默,其实我原本并不觉得井行真会把那幅画弄回去别墅里。 那画虽然是我画的,可落款是黎白的名字,再说了,即便我,充其量也只能算他人生为数不多的失败其中一个参与者,难不成挂到别墅是为了警醒自己、惩前毖后? “不是观山,是准备送到新开发的度假村去。” “哦,看来他真的很爱度假村这个事业。” “屁,龟毛王喝醉酒说漏嘴过,自己做度假村就是为了让前妻看到,叫她后悔!” …… 他确实做到了,他的度假村很成功,而我,几乎每天都要后悔一次。 “我如果是他前妻,一定会后悔。” “别!你可千万别是他前妻,否则我还怎么跟你愉快地相处。”辉漠笑嘻嘻的好像在开玩笑一样。 我的心却感觉被某种尖刃刺到了,一刹那间剧烈的疼痛。 好在辉漠今天有些忙,又胡乱扯了几句就要挂电话,挂之前还很惋惜的告诉我这两天有点忙,可能没办法来看我。 我只觉得庆幸,如果刚刚那段话发生在面对面的聊天当中,十有八九是要露馅了。 十二点一到,井行拎着保温饭盒推开房门,准时到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老早就站在在门外,刻意等到秒针指上十二了才进来。 我看到他就想起昨晚的事,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也没做声,只是专注的摆放碗筷。 安静之中透着一丝尴尬,我拿起勺子胡乱的扒了两口饭。 井行拖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幽幽地问,“吃这么快干什么,楼下又有约?” 一口饭堵在嗓子眼,我赶紧喝了两口汤咽下去。 “辉漠这两天有事,不会再来了。” “怎么,你不是说房间里闷,出去是透风的吗?” …… 我反应过来,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他对你,还真是殷勤。” “他只是想分享新收的画,你别误会……” “我误会什么,你们之间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大概心情不好,我没必要非往枪口上撞,低头老实吃自己的饭。 “怎么不说话了,心虚?” ……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最大程度的平心静气。 “兜兜这两天上幼儿园还哭吗?” “谁说他哭了?” “啊?不是你……”他认真的脸让我分辨不出真假。 井行显得颇为得意,“我说什么你都信?兵不厌诈的道理不懂吗?” 我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陡然浮现出视频当中的那句“兵不厌诈”。 那时的他,应该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吧…… 他的这招的确用的炉火纯青,从三年前到现在,从没有过一次失手。 我只是没有想到也不敢相信,对于他而言,这种阴诡的权术真的就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生意手段,平常到今天提起都还自觉得意。 口中的饭如同石块一样难以下咽,勉强喝了两口汤硬将他们吞下去之后就再吃不下了,我推脱胃不舒服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背对着井行。 他大概觉得莫名其妙,探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也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没一会儿,暖暖就带了大大小小好几样检测工具来了,好说歹说坚持帮我测了体温、心跳、血压……搅得我真觉得自己病了。 “没什么问题啊,奇怪……”小姑娘一脸愁苦的看着体温计。 “我没事,吃太快噎住了,缓一会儿就好了。” 我猜她大约是被井行强行发配来的,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 “那你要不要去楼下散步消食,我可以替你保密。” 我摇摇头,“今天冷,不走了。” 暖暖看看我,又看看门外,摸着脑袋表示不解,“你们可真是一对奇怪的夫妻。” “暖暖,”我捏着拳叫住了她,“我和井先生不是夫妻,我们离婚三年了。” 我听见门外有什么东西被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巨响。 暖暖有些尴尬地看着我,“对不起,苏悠姐,我……” “不关你的事。”我很懊恼又因为自己和井行之间牵连到其他人也跟着不安。 “暖暖,可以麻烦帮我问问怎么申请提前出院吗?” 我想了下,除了打着石膏的右胳膊,其他地方的伤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起码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反正住在哪里都是静养,还不如回去别墅,好歹能每天看到兜兜。 054 陪床家属 暖暖有些为难,不过还是答应会去帮我问问。 送走了她,我又回归到“躺尸”的状态,厚重的石膏臂搭在肚子上,一呼一吸都有些沉重。 房间里开了空调,暖暖的,吹得人昏昏欲睡。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井行那张苦大仇深的脸,格外的真切。 梦中的我一副“木乃伊”的打扮,可是眼睛亮闪闪的,走路都打着飘,一路蹦跶到井行的身边,弯腰用戴着夹板的小拇指去戳他的眉心,戳到他不耐烦的翻白眼,伸手去捉我。 这一觉睡得极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脑子还在一团浆糊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 “舒锦,在吗?” 我条件反射的立马清醒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开了门。 秦楚萌站在门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今天食堂阿姨做了蝴蝶酥,我带了点过来给你尝尝。” 我赶忙侧过身子让她进门,顺便看了一眼走廊,还好大清早的并没有人在晃悠。 她进了门,还没顾上坐就好奇地问我,“舒锦,你这病房门口的姓名牌怎么还没改过来呀?” “哦,可能还没顾上。”我小声的含糊着,背过身借着倒茶掩饰脸上可能泛起的不自然。 还好她只是随口一问,听我回答过也就算了。 我们就这样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聊着以前学校里头的事,无外乎那些年轻时候各种可喜可乐的往事。 这些事大多围绕着黎白,却又巧妙的避开了黎白。 我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她不愿意提我也不好追着问。 正聊在兴头上的时候,门突然开了,竟然是井行提着保温桶进来了。 原来都已经到吃饭的点了…… 他大概没料到病房里居然还会有客人,略略瞥过一眼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放下保温桶一言不发就走了。 秦楚萌显得有些尴尬,局促的起身,“舒锦,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有,他只是过来送个饭而已。”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今天突然会换成是他来送饭,大概是元助理临时被他差遣去做其他什么事了吧。 秦楚萌捂着嘴笑了一声,眼睛盯在保温桶上,“说实话,当年我还一直以为是因为你背叛了黎白,所以他才会……” “没事,误会的事多着呢,而且误会的人也不多你一个。” 刚离开的那位不就是“误会党”的骨灰级成员吗,还是任凭怎么解释都不誓死不退的那种。 “你丈……井先生,他也会误会吗?”秦楚萌一边说,一边小心的看了一眼门的方向。 我认真回忆,“刚开始没有……” “后来就吃醋了?”她等不及的八卦起来。 “他不会吃醋。”这种婆婆妈妈的事哪里会是井行的做派。 “那他会怎么样?” “会和我离婚啊。”我剥了个橘子,扔了一瓣到嘴里,瑟瑟的酸。 秦楚萌没想到我突然说这个,惊讶的两只眼睛瞪得好像铜铃一样,又大又圆。 随手又递了一个橘子给她,笑着说“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跟井行离婚其实不过三年多,可现如今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却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秦楚萌并没有被我的平静安抚到,相反,她的眉头不解地皱成了一团,“你疯啦?怎么会同意跟这这么个高富帅离婚?你们什么时候离婚的呀?” “黎白葬礼之后没多久吧。” “什么?!那他岂不是更要误会了?!” ……我停顿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居然在心里有些同意她。 她忧郁的眼神却突然变得神采奕奕起来,冲着门口打眼色,“那你们现在……是又和好了?” 我想了想,不知道“和好”两个字应该怎么界定,比起仇人当然好很多,但又不是那种意义的“和好”。 秦楚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舒锦,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未免也太纠结了吧,要我说,井先生还是关心你的,要不然他哪会有时间给你送饭啊,你啊……” 她正苦口婆心的准备拉和,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先生,您是来探病的吗?” 先生? 秦楚萌也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走出去开门,发现只有个女护士在门口,冲着楼道的一头疑惑的眨巴眼睛。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刚刚有人在门口?”秦楚萌问。 “应该是路过的,我一问他就走了。” 秦楚萌说了声哦,转过头对我说,“时间不早了,我晚上还要值夜班,先回去睡一会儿,你也赶紧吃饭吧。” 我点了点头,非常开心的地送她到电梯口,又说了一会儿话,依依不舍地看着电梯门关上才回去。 等我揣起难得的好心情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瞬间就好像被施了魔咒的麻瓜一样。 井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我瞄了眼钟,八点四十五,又瞄了眼桌子,带来的保温桶已经打开摊在上头了,秦楚萌打包给我的咖啡也被拆封喝了一多半。 “你怎么又回来了?”还在病房里悠闲的开启了“露营”模式。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继续吸着自己的咖啡。 “你还不走?九点以后医院就不准探视了。” 与其挨骂,不如先发制人。 “陪床家属签的是我的名字。”他还是很淡定地坐在沙发上,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喜怒哀乐。 “我已经要好了,不需要陪床,不劳您费心。” “你需不需要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堵得我不知道能回些什么好。 真不知道他今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晚上的特意跑来撒气?因为看到我在病房里还能快活跟人聚会闲聊? “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你不认识,我朋友。” 听到我这么回,他终于肯抬头看我了,只是眼神实在算不上友好。 “残废也能交到朋友?” “怎么不能?我还交到一个断腿的帅哥,和我绝配。” 井行点燃人怒火的本领与日俱增,我反正也破罐子破摔。 没想到他拍了拍西裤,悠哉地说,“那我更不能走了,留下来帮你把把关。” 这井行怎么回事?是新项目进展顺利所以心情好吗?怎么今晚见鬼了一样。 “真不用,他看到你在我病房里会误会的。” “怕什么,把离婚证拿出来他就不会误会了。” 我顺手指了指他旁边的包,饶有兴趣地问,“你还真这么体贴把离婚证带来了?” 这话终于让他有点动怒,转头瞪了我一眼,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悠哉地打开了电视看起来。 我完全猜不透他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又不能硬碰硬,只能耐下性子提醒,“真的不早了。” 井行歪着头盯了我一会儿,还真拎着包站了起来。 我看他起身了,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轻松的提前跑去帮忙开门。 没想到他走到门前站了一会儿,调转个方向又走回去了。 怎么跟我的剧本不一样? 情急之下,我直接上前扯着他的袖子向后拽了拽,提醒他走错了,门在这边。 他指着里间的门,一脸玩味地给我科普,这不也是门。然后很轻松地就挣脱了我的手指,朝着病房里头走了进去。 “你是不是怕黑?”我在他身后急切的表达贴心,。 感觉到他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我以为自己说中了,赶忙贴心的表示可以帮忙叫车。 他今晚实在有点不对劲,让人心里非常不安,总觉得不赶紧打发走就会发生些什么意外。 “我要洗澡了,你不介意就继续跟着吧。” “你!——” 井行一步就跨进了洗漱间,拦都拦不住。 在洗漱门阖上之前,他极快速地回了下头,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预示着绝对有问题。 被关在门口的我,担心着急却又完全拿他没办法,绕着房间转了几圈都不解气,只恨那浴室灯的开关在里面,要不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关灯,让他一个夜盲症患者在里头也尝尝焦心的滋味。 这么想着干脆就把病房的灯给灌了,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洗漱间隐隐透出的一点光亮。 里头哗啦啦的水声持续了近二十分钟终于停止,门被拉开,迟迟没有人出来。 我把自己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个脑袋,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井行出来,不过也仅仅走了几步就停住了。 “开灯!”井行的声音严肃极了。 换作是之前在别墅里,我早已经吓的照做了,可是现在,我干脆把脸背过去,懒得搭理他。 “我说开灯。” “不是你说的兵不厌诈吗?现在就是在测试你夜盲症究竟好没好。” “我再说一次!开灯!”他的音量又大了些,明显已经动气了。 我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他在摸索开关。 “你难道不该夸我学以致用……啊!——” 我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床猛地沉了下去,有个什么东西直落落就压了下来,一下子就将右边胳膊压得严严实实。 好像有一万只尖捶同时在凿手臂一样,痛感瞬间侵袭到五脏六腑,泪水无法控制地决堤。 055 我想见孩子 “活该!”井行的咒骂声在耳边炸响,“让你开灯不听!” 我想回嘴,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不够。 他见我不动弹,顿时有点慌了,急吼吼的喊了句“开关在哪呢?” 灯在右手边,只有井行起来了,我才能用左手去开。 “你不起来我怎么开?!” 剧烈的痛感让我话都说不利索了,更是完全顾不上什么语气的好坏。 井行被我的哭腔吓的怔住了,着急忙慌的想扶着什么站起来,绕着周围一通摸索 先是按在了我的肚子上,被我烦躁的推开,换了个方向,竟然直接压在了胸上。 我流着泪,脸烧到了耳朵根,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气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井行不作声,仍旧摸索着,终于,成功的扶到床头站了起来。 开关上贴了夜光灯条,等不及井行再去瞎找,我强忍着痛翻了个身以最快的速度按上去。 我都不敢想象自己现在该有多狼狈,眼睛里只能看得见石膏上的那只灰太狼,原本蠢乎乎傻乐的脸变得狰狞可怕。 井行揉了两下眼睛,稍微适应了光亮赶紧就去拍紧急呼叫铃。 一分钟不到,暖暖就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 “苏悠姐你怎么了?医生马上就到!” 我只觉得这痛感比刚摔断的时候还要更加厉害,完全无法控制身体一直在发抖,别说回答问题,连说话都接不上气。 井行站在边上,理智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应该是胳膊又断了。” “又断了?都要出院了,怎么又出事了?” 暖暖瞪着眼睛,还没来及表达惊讶就被跟着冲进来的医生的怒吼给盖住了。 看出来是真的着急了,一向来稳重如山的中年医生脸上都透着红晕。 “快点联系影像科,抓紧预热机器,马上去拍片子!” 暖暖点点头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又进来好几个护士,把我扶上轮椅,推着一路小跑。 长这么大,第一次坐在轮椅上体会了一把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家属也跟来,有些手续要签字!”医生也小跑着跟在后头,大概是在跟井行说话。 我在心里骂了井行千万遍,同时又不得不佩服起自己的第六感之准确。 片子加急洗了出来,医生拍着心口说还好只是有点错位,拆了石膏重新固定一下就可以,估计会有点疼。 听到这句话我第一时间回头瞪了井行一眼,有点意外,他的神色之中居然不是鄙视而是担心。 还算有点良心…… 医生让井行签什么同意书,就把我带去了接骨室,可爱的灰太狼被敲得粉碎,我也疼得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换了身新病号服,而井行,则两眼通红的守在床边。 我看到自己胳膊上洁白的新石膏,想着出院计划百分百泡汤了,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换了个方向,选择对始作俑者视而不见。 “还疼吗?”他的声音微哑,也没有平常的嘲讽。 明知故问…… 井行看我没回应,直接按了护士铃。 没一会儿,一名有点面熟的护士跑了进来。 看来我这一觉睡得时间不短,连护士都换班了…… “患者醒了?感觉怎么样?” 做了几个简单的小测试后,她开始给我测体温,看我这副样子忍不住感叹道,“你的耐疼指数有点低,以后生孩子要受苦了。” ……我确实不耐疼,所以当时是剖腹产生的兜兜,可没想到术后还是被折磨的差点脱层皮。 一想到这,我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小护士笑了笑,检查了一下体温计,说:“还好没发烧。,骨头经不住这么折腾的,很容易留下后遗症。” 我点点头。 护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了一眼井行,丢下一句“家属要克制一点”就走了。 “克制什么?”我有点迷茫的看向井行。 这回轮到他对我视而不见了,板着脸不搭腔。 “渴了。” 他的目光越过我,直接拿起桌子上的杯子递过来。 “吸管。” 他端着杯子看着我,微拧着眉头。 “在抽屉里。”我主动帮忙。 井行打开抽屉,拿了个吸管放在杯子里又递过来。 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充分利用他的愧疚之心,直到护工来了为止。 没想到这次老天都没有帮忙,短期内一个护工都没有,暖暖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井行用手掌擦了擦脸,表示无奈。 “叮铃铃,叮铃铃。” “帮我把手机拿来。” 井行轻哼了一下,拿起手机递到我石膏手边上,我估摸着压根就是故意的。 “帮我接一下!” 辉漠的电话号码我存成了灰太狼的图片,很容易看出来,井行不动声色得滑动手机,鸡贼的按下免提键。 电话里传来辉漠热情又高昂的声音,“苏悠!你什么时候出院,本少爷给你接风洗尘!” “无福消受。” “为什么?” “我的胳膊又断了。” “什么?又断了?!谁弄的,是不是井行?” 我没做声,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人。 电话那头,辉漠也没等到回答就开始暴跳如雷,“井扒皮打你了?你等着,我马上就去拔了他的龟壳给你报仇!” “辉漠。” “嗯?”语气中还夹杂着些许未消的怒气。 “井行就在我旁边。” “啊?你先别告诉他,等我准备准备再杀过去。” “现在是免提。” 嘟嘟嘟…… 大画家果断挂了电话,我被他的行为反差逗得直接笑了出来。 对上了井行略带怒意的目光,就立马又笑不出来了,赶紧别过脸,去看窗外的树枝。 “你跟辉漠好像很聊得来。”平静的语气并不代表真实情绪。 “嗯,他说话从不噎人。” “你……” “也不会压断人的胳膊。” “舒锦!” “如果他压断了胳膊,态度一定很谦卑。” 井行蹭的一下站起身,脸上尽是怒气。 “我饿了。”我仰起脸,第一次无所畏惧的直视他,大概这就是所谓有恃无恐吧。 只不过我的“恃”,是用自己身体的折损换来的。 “再过一个小时才到饭点。” “我想吃食堂的蝴蝶酥。” “舒锦,你我看你是脑子也坏了。” “那也是你压的。” 嘭! 撒气似的关门声揭示了井行的愤怒,我这才算有点解气。 还没有等井行回来,辉漠先就急匆匆的赶来了。 看到我虚弱的靠在床头,他一下扑到我的石膏前,诚惶诚恐得问,真的是井扒皮弄得? 我点点头,“他去给我买吃的了。要不要打电话帮你带一份?” “不麻烦不麻烦,我是来画画的。”他满眼里只能看得见我洁白崭新的石膏胳膊。 …… 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这次想画点什么?我想让你心情好起来。” 我看着他,好真有点小小的被感动到。 “画个乌龟吧。” 辉漠疑惑的抬头看我。 “再画个小孩,跟井霁一般大。” 这是我早在石膏刚刚重新打上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的画面,只不过当时并没想到能成真。 辉漠不愧是个“另类”画家,听了这种奇怪的要求居然也不感到意外,自信满满的比了个ok真就开始埋头苦画起来。 这边刚画完小孩子,井行就回来了,手里提了大大小小好几个袋子。 辉漠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痛心疾首地停下画笔,“井行,你下手也太狠了!” 井行压根就没理他,把袋子放在床头柜就往外走。 辉漠见他出去了,赶紧回头嘱咐我,“苏悠,你看到没,暴力男很多都是这种沉默寡言的,因为……” 话还没说完呢,就看见井行拿着碗勺又进来了,赶紧识相地闭上了嘴。 “因为什么?”井行却饶有兴致。 辉漠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还真就接着说了下去,“因为说得越多,越容易暴露自己的臭德行!” “画好就回去,这里没你的饭。” “还差一个乌龟。” “不准!” “什么准不准,又不是画在你胳膊上,你有什么权利不准?” 我冲着辉漠,非常欣慰地比了个赞。 “好了!苏悠,画好了!” 我一看,比之前的灰太狼还要可爱几分,尤其小孩,简直就是兜兜的翻版。 辉漠知道自己惹到了井行,画完之后也不敢多留,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赶紧走了。 井行的脸色依然很难看,因为我每几乎隔五分钟就要使唤他一次。 “舒锦,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好自为之。” 终于,在第n次使唤之后,井行终于爆发了。 “那我提最后一个要求。” “说!” “我想见兜兜。”我鼓起勇气尽可能底气十足的提完了,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补充,“要不是你,我原本明天就可以出院了,现在又得多等至少一个礼拜……” 这个真的比骨折痛苦太多了。 井行沉默了半天,才终于松了口。 “他现在读幼儿园,比谁都忙。” 我听出了可能性,赶忙追问道,“今天礼拜几?” “一。” 真是连老天都不帮忙…… 056 满意了? 井行看了眼满脸丧气的我,答应下次回公司的时候带上我,顺路经过幼儿园时让我在车上看一眼,只能坐在车上看你。 我当然听得出这是他倔强的嘴硬,幼儿园明明就在观山附近,怎么走都没法算是顺路。 虽然有点担心会不会影响到兜兜,不过思念还是战胜了其他所有,生怕井行会反悔,赶紧就同意了。 下午秦楚萌发来语音,问我具体出院时间,说要赶在出院前和我再聚一次。 我回了个哭泣的表情,告诉她成功续约七天。 一刻钟之后,秦楚萌就穿着护士服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我的病房。 我简单叙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秦楚萌对我投来同情的目光,“我这两天都上小夜班,等我倒班了再来找你。” 说完就一溜烟地跑走了,只留下我默默感叹,果然距离决定吃瓜的效率。 今天的井行也有点夸张,六点元助理送餐过来的时候,还一并送来了许多资料。 “这是什么?”总不会是带来给我打发时间看的吧。 “是三少的文件,他今晚过来处理。” 我扫了一眼,百来页纸,厚厚的一叠。 “他人呢?” “有饭局,结束了就过来。” 他说完就拎着中午的空桶准备先走,临了还回头嘱咐我千万要好好养伤,争取早日出院,也好让三少安心。 拜托…… 我这伤也不知道是拜谁所赐…… 一个人吃完了饭,又呆坐了好一会儿井行都没来。 我的目光开始不自觉的被桌子上那一沓厚厚的文件所吸引。 连密封都没有,只是用夹子分门别类的夹成小份小份的。 心还没下定,手已经不自觉地伸了出去,想着无论是黎白,或是大哥,要是能翻到什么可以解开谜题的线索就好了。 不过转瞬就想起井行说的,兵不厌诈。 我在这里看到的,是真的吗?说不定是井行故意拿来要让我看见的,又或者这只是他考验我的一个手段而已。 毕竟论战术,井行的段位比我高太多了。 经过深思熟虑后,我放弃了翻阅,选择回到床上去静养。 可是被石膏裹住的地方,又疼又痒,非常难受,压根睡不着。 就这么翻来覆去折腾到将近九点半,没等来睡意,却等回了微醺状态下的井行。 内心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今晚该不会还要让我来照顾他吧? 不过井行做事一向谨慎,如果不能自理,肯定不会来的。我只能发挥阿q精神如此这般地安慰自己。 井行的理智确实尚在,就算步子摇摇晃晃,不过他还是坚持自己洗漱,然后躺回到旁边的床上,不吵不闹。 我看他没动静了,就关了吊顶上那盏刺眼的大灯。 经过上次的意外之后,元助理特意地理了几个感应小夜灯,安装在房间的几个角落里,就算关了所有的灯也还是能看得见,不至于发生上次那种悲剧。 半夜睡的正迷糊的时候,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把我惊出了一声冷汗。 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打电话来。 我疑惑地翻出手机,眯着眼睛适应屏幕光亮,看到来电显示上是井行的号码。 一瞬间,差点怀疑自己这是在做梦。 可是转过脑袋,还真看到井行弓着身子缩在床上打电话。 我恨恨地挂断,为好好的睡眠被打断而感到恼火。 没过几秒钟,手机就又响起来了,还是井行。 胡乱地把电话接通,随手丢在一边,旁边床上井行矮矮沉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比手机里听到的还要真实。 “喂,舒锦,小锦……” 很久没听过他这么叫我了,只是一个称呼就瞬间被拉回到过去的回忆当中。 我心情极复杂地看了一眼旁边床上背对着我的井行。 “离开,你后悔吗?” 后悔吗?我也想问自己…… 如果没有兜兜,可能会很难熬,但是有了孩子,生活多了很多希望。 “你说,说你和黎白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说?我认真思考了一下最近怎么会提起黎白,很快就想到之前跟秦楚萌的聊天。 脑海中突然响起护士问的那句先生。 原来是井行! 他没走,而是站在门口偷听! 那……我和秦楚萌那天说了那么多,岂不是都被听到了? “可是照片,照片怎么办……” “什么照片?”我没忍住,坐起身问了一句。 我记得关于照片的话他之前也说过一次,那次我以为是安菲儿用来栽赃的,可是井行暴怒的反应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不止于此。 那还有什么照片呢…… 井行并没有回我,而是继续喃喃自语式地问着问题。 “黎子希……为什么要姓黎……” 我的心一沉,慌忙背过身,刻意阻止自己去回忆那些痛苦的过去。 井行嘴里念念叨叨的一直重复着什么照片、黎白,翻来覆去始终在发问,也不管我是不是听见了或者有没有回答。 这些莫名的酒后质问,弄得我一整夜都没有再睡着,连早餐都是暖暖来查房时,逼着我吃了一点。 中午元助理来送餐时,我还是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不想起来。 他看到满桌子剩下一半的早饭,有些担心的皱起眉头。 “我没事,有点困而已,先放在那,我睡一会儿起来再吃。” 元助理听了我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了,不得已端出井行来劝。 可是我早上九点多才吃的早餐和药,躺在这一个早上没动弹,根本没有消化的感觉。 元助理见还是劝不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言不发地打字。 我看着他严肃的样子,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在跟三少通风报信吧?” 毕竟之前的石膏画,就是元助理先泄漏出去的。 “三少在开车。” “他出差了?”我有些诧异,可又响起早晨井行走时连招呼都没打。 我当然不至于会以为他这是怕吵醒我,唯一的可能应该是公司临时有事。 我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想起昨天才刚刚同意了的见兜兜,更觉失落。 元助理不置可否,想了想才又继续说,“苏小姐,你还是吃点吧,不然我怕你待会体力跟不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斜靠在门边,好像闲聊一样。 “躺着不需要体力。”我心里虽然隐约没底,但表面上还是伪装的很好。 “我刚是不是忘说了,三少开车是去接小少爷了。” 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我,立马两眼放光问元助理他们什么时候会到。 “还有二十分钟差不多。” 我飞快的弹起深,洗漱吃饭一气呵成。 全套动作给你刚刚那个落定,门外就响起了一声稚嫩的呼叫。 “苏苏阿姨!” 我抢在元助理前头,几步赶上去正要开门,井行从外面推开了个缝,一个裹着毛线的肉球贴着门缝咻的一下就钻了进来。 “苏苏阿姨,”兜兜发现了我立马又转回来,抱住我的腿蹭啊蹭,用心疼的语气说,“你生病了,宝宝呼呼就不疼了。” 小半个月没有见到兜兜,我激动的“热泪盈眶”,单手抱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井行不屑的瞥了一眼,擦身而过,“不知道的还以为离散母子。” 我心情正好,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兜兜身上,压根没功夫搭理他的嘲讽。 “苏苏阿姨,疼吗?”兜兜一边说着一边用肉乎乎的小手摸石膏。 “当然疼,所以以后兜兜走路或者跑步一定要小心,知不知道?” 兜兜听到我说疼,小嘴对着石膏吹了几口气,用小大人的语气问我,是不是好多了。 我当然忙不迭地点头。 看到我还算是个活物,小家伙也慢慢安定下来,一脸惆怅的趴在我腿上,念叨着好想吃我做的菜。 我瞪了一眼井行,软下语调跟兜兜说对不起,等石膏拆了立马就做。 还算井行有良心,让兜兜在病房里陪着我玩了好一会儿,从他“别有目的”的想念,到这些日子幼儿园生活的见闻,一点点的说给我听。 看得出,兜兜是喜欢这个幼儿园的,他眉飞色舞的模样让我完全放下了心。 愉快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兜兜该回去的时候了。 我舍不得极了,一直送到楼下,看着他上了车,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井行让元助理开车送兜兜,他自己则是留在病房里跟我大眼瞪小眼的发呆。 “满意了?” “满意什么?”我白了他一眼,“你没看见兜兜都饿瘦了吗?” “行,那就没有下次。”井行真是拿准了我的七寸。 “你不应该为了补偿我,多带兜兜来几次吗?” “没必要,也没空。” 我尚好的心情瞬间就被他破坏了,也学他冷起脸,“那你去忙,我也要睡觉了。” 井行听我这么说,居然没有继续硬杠,而是略带关切的问,“早晨吃的药,到现在还嗜睡?” “也不知道是谁,夜里来医院发酒疯,害得我一夜没睡。” “我说什么了?”他应该是看到自己的通话记录了,所以问起来虽然底气仍旧足的很,但是隐约能感受到一点紧张。 057 你别得寸进尺! 捉到对方的七寸,当然是不能放过的。 我板着脸,认真地回答,“你说和我离婚很后悔,说对不起兜兜也对不起我。” “舒锦!”井行猛一下子站起身,怒喝着打断我。 “怎么你自己说的话自己不敢认吗?”我笑着靠近他,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不信你去查通话记录。” 这话有点奏效,我能看到井行的眼珠微微晃动,毫不留情地出卖了主人暴怒遮掩之下的心虚。 过了好几秒,他才恢复了平常冷面无情的样子,“信不信我现在立马可以让你失去所有?” “从兜兜认不出我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失去了一切。” 他没说话,但是我看得出,他的眼神里,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还是说,除了断胳膊,你还要送我一对断腿?” 井行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向下看了一眼,说,“也不是不可能。” 我突然毫不畏惧他的这种冷,尽力摆出最温暖的眼神回看过去。 出乎意料之外的事,他并没有真的发火,而是微低着头看我,眼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舒锦,我劝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回过神,病房里已经空荡荡的就只剩下我一个。 井行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样明显的挑衅,他难道不是应该大发雷霆然后宣布把我锁在病房里再不准离开半步才对…… 为什么会这样,只丢下一句这样虚无的警告就离开了。 我突然觉得呼吸都很沉重,只能走到窗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保持头脑的清醒。 没想到,却看见正好走在小花园里的熟悉身影,那抹身影好像有心电感应一样,居然停了了脚步,回头朝着我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病房的楼层不高,我慌忙往回退了半步,将自己藏在窗帘后面。 等再看向窗外时,早已没了井行的身影。 他不是应该直接去地下车库吗?好好地怎么会跑去小花园? 很快,心里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3006病房,苏小姐,在吗?” 我打开门,一个年轻男子扶着小推车站在门口,推车上堆着山丘似的水果和糕点…… “我是苏悠,这是?” “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先生为您定的,他说……他说……” “说什么?” “他说,让您一个人全部吃完,要是敢分给什么断腿男人,后果自负。” 井行! 我让了个位置,年轻男子推着小推车进来,很负责的把水果和零食分门别类地摆在台面上,好像自助一样方便拿。 这满满两桌子我恐怕吃到出院都吃不完,无视警告,我叫了暖暖进来帮忙分给楼里的医生护士门,又拎了满满一袋子,准备送点给秦楚萌。 正好,上次吃了她送来的蝴蝶酥,也算是有来有往吧。 秦楚萌这栋楼是妇幼专楼,口碑在全国都是名列前茅的,之前兜兜过敏,也是住在这栋楼里。 只不过上次来,我的神经高度紧绷,估计就算迎面撞上秦楚萌都会认不出。 今天就好多了,悠悠哉哉的散步一样,一路打听着很顺利就找到了秦楚萌的科室。 远远地,她看见我就开始挥手,“真不好意思,还让你这个病人来找我。有个预约的孕妇报告到现在现在还没送来,主任都还在等,我也不敢离开。”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坐不住,顺便活动一下。” 我还是今天才知道,原来秦楚萌负责产检。 她忙着确认手里的化验单,边还笑着对我说,“你以后要是有宝宝了,一定要来找我,保证提供最高规格的服务。” “那你要等很久了。”我讪讪地笑了两下。 “那不一定噢!我看井先生……” 不等她说完,我慌忙把袋子往桌上一放,“歇下来赶快吃点水果吧!” 她探着脑袋看了一眼,惊呼起来,“哇,这种类也太多了吧,你买这么多干嘛?” “别人给的。” “哪个别人?” 秦楚萌的八卦雷达迅速启动,眼珠子在我身上转了两圈,用肯定的语气说,肯定是井先生对吧。 我是见识过秦楚萌八卦的功力的,眼见着火烧身了,赶忙先走为上。 “你忙吧,我该先走了!” “那你说,不然还能是谁?” “是我新交的朋友,一个断腿帅哥给的,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想让爱八卦的人转移注意力,就只能丢出一个更大的八卦。 说完我就挥挥手离开,秦楚萌半信半疑之中又带着几分期待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 看得我都开始琢磨,是不是等下回去在骨科的楼里好好转转,真给她找到一个断腿帅哥。 只是我还没有笑够,背后就传来一个嘲讽的声音,“舒锦?” 这声音化成灰我都能认得,听的我头皮发麻,感觉五脏六腑都长出刺了一样,暗戳戳地疼。 “我们可真是姐妹情深啊,居然在这都能碰上你。” “呵呵,真巧啊。” 我皮笑肉不笑的转过头去,毫无意外,看到了趾高气昂的舒依依。 她已经显怀了,光鲜亮丽的套装下孕味十足,戴着大钻戒的手扶在凸起肚子上,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几个月了?”我看她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只能硬扯出个话题,想随便搭上两句就找个理由离开。 “你又不是没生过,装什么少女啊?” 有些人,就算是怀孕了,也还是不会想要积口德的。 “不说就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怎么?亲妹妹怀孕几个月你不关心,妹夫找你帮忙也指望不上,难怪自己弄成这副样子都不敢回家,看来,我应该高兴,至少自己这个姐姐还是要点脸的。” 舒依依从来说话都是这种味道,二十多年来我早已经免疫了,现在只想赶紧回去自己的病房。 “我问了,是你不说。” “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了吗?你自己没生过吗,装什么清纯。” 她说话的声音很大,语气也不好,周围开始不时有人朝我们这里投来八卦的视线。 我不想再拖延下去,正要回答,却被背后传来的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 “五个半月。” 秦楚萌语气很不好,看了眼手里的文件又看了看她,说“你就是舒依依?” 舒依依压根就不用正眼看她,把产检报告往秦楚萌怀里一扔,直冲冲地问她接下去还要干什么。 秦楚萌不放心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着急要送报告给主任却又担心我,赶紧投了个放心的眼神过去。 她点点头,拿着报告跑了回去。 舒依依见她走了,重新端起枪口,专心对付起我来。 “你手怎么断了?” “不小心摔的。”我没心情应付她。 “不会是又做了什么缺德事惹姐夫生气,被打了吧?” 她故作吃惊与关心的样子实在令人生厌。 “你明知道我离婚了。” 舒依依极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我可做不到像你这么无情无义,就算你们离婚了,也还是可以尊称他一声姐夫。” 看来我刚刚还抱持的“她都已经要当妈妈的人了,怎么也会成熟一点”的想法还是太过于天真了。 “随便你吧,我有事,先走了。”我完全没有心情跟她争。 不论是口舌之快还是切实利益,面对舒依依,我都早已经习惯了避开。 不是软弱或害怕,只是觉得麻烦。 “走什么呀?我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你这个做姐姐的正好尽点义务。” “黎大哥呢?”我其实想问爸爸,可是又怕说出来会自取其辱。 “闭嘴,你一个背叛丈夫的失婚女人,暧昧不清的叫我老公大哥算什么意思?别自己脏还拖累其他人!” 我算听出来了,舒依依自打见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含沙射影,她明知道我跟黎白之间什么都没有,却故意要拿这些话来恶心我。 我一时气不过,直接挑着她底线说问道,“那不然我直接叫他黎耀怎么样?怎么你都这样了,黎耀都抽不出时间陪你来趟医院吗?” 舒依依果然气急了,几步上前就准备推我,我深知不能跟孕妇起争执,赶忙退开了。 她推了个空,更加恼火,用带着大钻石的手指着我,“我老公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再说了,他现在忙着呢。” 她说着脸色突然变了,由刚刚的怒气冲天一眨眼就变成了得意洋洋。 “你跟井行还真是一对,一个胳膊断一个眼瞎。” 我见她这副样子,又听见这种语气,心里差不多有了点数。 “他那个方案找到合伙人?” “怎么?难道你想从我着打探消息回去告诉井行?舒锦啊舒锦,你活的也太忙了吧,之前为了黎白背叛井行,现在又想讨好井行,背叛我们了吗?” 我没接话,这种对话说一百句也没有任何意义。 舒依依咄咄逼人的样子,让我眉头紧皱,手指抠着掌心生疼。 还好,在这场会面进行到就要撕破脸的时候,秦楚萌出现,及时解救了我。 “舒依依女士,陈主任在十诊室等你。” 舒依依轻蔑的看了我一眼,对着秦楚萌下了个命令,“带路!” 秦楚萌保持着职业笑容,但是看她的背影,应该也是在隐忍。 058 不是冤家不聚头 我得到了解脱,赶紧就先回了病房,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秦楚萌才找了过来,脸色很不好看。 “那真是你亲妹妹?”她问的咬牙切实,不用猜都知道刚刚肯定经历了一场“恶战”。 我笑着递了杯水给她,“同父异母。” “性格跟你差太多了吧,”她咕咚咕咚灌下几口,又恨恨的补充道,“长得也比你差远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是你对自己的认知太低了!” “好吧,谢谢,很高兴你愿意肯定我。” 这应该还是第一次,在舒依依和我之前,有人当着面说我比较好。 从父亲娶了后妈,到舒依依出生,在家里一碗水端平都是奢望,更别提这样真心实意的肯定了。 她满意的放下杯子,心事重重的看着我问道,“对了……她说你之前,生过孩子?” “嗯。” 事到如今,没必要也没办法隐瞒了。 “那孩子呢?” “在他爸爸那里。” “也是,法官肯定判给经济实力好的一方,井家那么有钱……” “只要是为了孩子好,怎么样都可以。”心里有万般不舍,这个理由不仅是用来应付外人的,更是用来说服自己的。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我看井先生都还来给你送饭,可见你们之间就算离婚也是有情感基础的,哪怕爱情没了,亲情尚在也不错。” 秦楚萌真不愧是八卦界的翘楚,很顺利的就找到了宽慰人的话。 我们两个说了没一会儿,就接到夺命call她回去的呼叫,她于是赶忙放下聊了一半的话题,急急的离开了。 病房里重新回归了安静,突然觉得这种安静都是得之不易的幸福。 躺在床上,脑子里反复飞来飞去的却还是舒依依口中的那个成功合作的方案。 如果井行上次是不报私心的评价,那么黎家和舒家,怕今后早晚有一天会被这项目拖入黑洞。 相反,如果不是这样,那也只能说明井行真的是恨毒了黎家、恨毒了我,恨到不惜舍弃送到手边的经济利益。 想了半天,宁愿井行骗我,毕竟那也证明损失是可预估的。 叮铃铃,叮铃铃。 辉漠打来的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哀嚎。 “苏悠!我快被井扒皮折磨死了,你要救我!” “怎么了?” 自从上次辉漠画完石膏画后,还真的安静了许久,搞的今天突然又来嚎叫,我竟然都不觉得烦了。 “他自己项目变更,非得拖着我下水,二十多张画啊,我怎么画的完!” “项目变更?画画?”我被他这毫无重点的话说的脑子一团浆糊。 “是啊,非得逼着我画二十张边城风景画挂在他尊贵的度假村里头!” “他的度假村不是在张家界吗,挂边城风景画做什么?” 难道井行转性了,这次度假村的主题是混搭? “什么张家界,你不知道吗?早改去边城了,要不然怎么会逼着我画画!” “你知道吗?井扒皮说了,要每个房间挂一副,他还不如直接拿把刀子过来去我的命算了!” “苏悠?你在听吗,苏悠?” 边城…… 思绪被拉回到了几年之前…… “井行,你听进去了没啊?我这么认真读的边城美景描写,有画面感吗?” “为什么要想象,美景是要身临其境去看去感受的。” “那请问井先生你有空去感受吗?上次去爬山都是当天来回的……” “舒锦,你脑袋瓜子装的什么?难道一天到晚都在盘算着要跟我外出过夜?” “你胡说八道!” …… “你在画什么?” “边城。” “这地方这么有魅力?上次给我读了还不够,还非要我亲眼看看?” “这么美的地方,你就不考虑去开个度假村吗?” “那边经济不行,交通也不是多方便,算不上投资的好地方。” “井行,你未免也太商业模式了吧,一点都不浪漫。” “浪漫?那我们现在就去,满足你过夜的愿望。” “胡说八道!” …… 记忆中有女孩羞得红扑扑的脸,还有男孩恶作剧般的笑意。 那段美好的记忆,现在看来就好像琉璃珍珠一般珍贵又易碎,令人想起来就心疼。 “苏悠!苏悠!你不会睡着了吧?” 辉漠焦急的催促将我从回忆里唤回。 “啊,没有,我在喝水。”我一边回答一边真就心虚的喝了口水,好让自己彻底醒过神。 “苏悠,那我们就说好了,你抓紧收拾一下,我司机已经到附近了,马上就接你到画廊来。” “接我去画廊干嘛?” 我这胳膊现在连给兜兜做饭都不能,哪还有本事去帮他画画 “过来给我的边城画找找灵感啊,刚刚我们都说好了,你不能出尔反尔。” “……好……” 我知道面对辉漠这样的人,就算拒绝也是白搭,正好现在舒依依也在医院,就当是躲出去避避她好了。 气温又下降了几度,还好前两天元助理过来送饭的时候,带来了几件厚些的衣服。 我换好衣服,才刚和暖暖打了个招呼,辉漠就打来电话说司机到了,门口不让久停,催我快些下楼。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辉漠的工作室,想不到他平时看上去嘻嘻哈哈的,画廊也是简约掩盖下的奢华,可是工作室却意外的平凡。 只有各式各样的绘画工具,显示出这个空空荡荡的房间是有用途的。 辉漠见我来了两眼放光,招呼我过来欣赏他的作品们。 他这的确是赶鸭子上架被逼无奈,画架边上居然还真放了本边城的风景册,书下面还压着许多打印出来的风景照。 “快帮我看看,画的怎么样?” 我伸着脖子挨个欣赏了一遍,非常冷静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缺点感情。” 辉漠对我竖了个大拇指,“说实话,我连湖南都没有去过,更别提边城了,怎么能有感情?不过你可别跟井扒皮说,否则他要是让重画,我也受不了。” 看来咋咋唬唬、天不怕地不怕的辉漠也还是有自己的克星的。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示意他继续画。 辉漠见我感兴趣,马上从隔壁搬来一张单人沙发,让我坐在旁边,美名其曰指导。 我们就这样以画为主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助理拿着手机进来,急匆匆地说,“辉先生,您手机忘在外面了,我刚经过发现一只在响。” “谁打的?” “井先生。” “我去,不会又有新要求吧……”辉漠充满担忧的看着手机,犹犹豫豫地不敢接。 手机震动声终于停下,还没来急喘口气就又震了起来,依旧是井行打来的。 辉漠绝望的叹了口气,接起来立马先发制人,“干什么?” “苏悠是不是在你那儿?!” 声音大到仿佛开了免提,吓得我都往后缩了缩。 “在啊,在我旁边呢。” “你们在哪儿?” “在我工作室,约会!” “辉漠!”我和井行异口同声吼了他一句。 辉漠赶紧举手投降,“好了好了,你们那么激动干什么,我的意思是在工作室画画。” “几点了你们知道吗?!”井行的怒气并没有随着他的解释而减弱。 我和辉漠面面相觑,抬头看了一眼时钟,五点二十了。 他心虚的吐了吐舌头,语气又更缓和了几分。 “咳咳,我们正研究你给的任务呢,一下子忘记时间了。” “让苏悠接电话!” “找她干嘛?”辉漠的语气明显警觉起来,估计是怕连累到我。 “辉太朗!” 井行一生气就喜欢喊辉漠这个名字,辉漠一听被喊了本名,立马就怂了半截,老老实实的将手机递给了我。 只是仗着井行远在电话那头,悄咪咪地提醒我,“井扒皮非得找你,你让着点,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肯定不如辉漠那么有底气,说话的声音疲软很多。 “喂,你今……” “你知道不知道整个科室都在找你?!” “啊?你怎么……” “我给你三十分钟,不出现在病房里这辈子都不要再找回来了!” 我让辉漠帮忙把包里的手机拿出来,一打开手机差点没直接昏倒。 三十七个未接来电,从四点打到五点半,打的手机都低电量报警了。 辉漠也跟着吓一跳,连忙确认自己的通话记录,脸色发白,估计也是个令人惶恐的数字。 “帮个忙,半小时我必须赶回去……” 我说话声音都打飘,连外套和包都顾不上就往外跑,辉漠赶紧拿了送了出来,再三叮嘱我不要慌,态度好些就行。 越是心里着急越是没有好运气,一路上七拐八绕的还是没能躲开晚*的洪流,在一片红色尾灯中龟速前进,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刚出电梯门,暖暖就冲到我的身边,带着哭腔问我跑到哪里去了。 我说去见朋友了,出门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吗。 她说,祖宗,不会真是什么断腿的朋友吧。 问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看了看周围人多,就把我拉到安静的角落,说,“下午井先生来找过你。” 059 难以消化的礼物 “下午?” 他很少下午会过来,有点奇怪。 想想看反正都迟到了,也不多差这一会了,还不如先搞搞清楚,也好方便应对。 “对,问你去了哪儿了,我没敢说,他立马脸就垮了,着急忙慌的去找你,刚回来看你还是没回来,发了好大一通火。” 我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之前跟暖暖报备的时候我开玩笑出去见帅哥,没想得到小姑娘当了真还为了帮我隐瞒反而得罪了井行。 “苏悠姐,你千万帮帮我,要是井先生告到院长那里,那我就真的死了。” “暖暖你别害怕,放心。” 我当然明白,井行的怒火并不针对任何人,只是针对我而已,而且他既然都已经知道我是跟辉漠在一起的,就更没必要迁怒其他人了。 “苏悠姐,井先生好像吃你的醋了。”暖暖泪眼婆娑、惊魂未定。 我理了理衣服,准备进入战场,“他不是吃醋,是吃枪子了。” 我对暖暖说了抱歉,就赶紧往病房走。 没想到,一开门没看到井行,只看到元助理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看见我,赶紧小跑到门口,那眼神就好像看到救世主一样。 “舒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我得赶快给三少回个电话,还得拍张照片发过去。” 他一边说了一边举起手机,冲着我咔哒一声,极快速的就拍好了照片。 我昏昏沉沉的摸不清楚情况,井行人不在,那他干嘛非得要我半小时之内赶回来。 该不会是他等了半小时没等到我,气的走了吧…… “舒小姐,你怎么还关机啊?”元助理发完了照片,皱着眉头问我。 我把手机掏出来一看,确实关机了,估计是路上耽搁的太久,点量耗光了。 “被三少打了几十通电话,电都耗光了,能不关机吗?” “你迟到的这一个小时,我简直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这个时间点,路上车堵的实在厉害。” “也是,不过三少生了好大的气,你小心点。” 元助理又呆了一会儿,等到确认了井行的回信,就准备离开了,走之前还关心的嘱咐我把晚餐吃了,千万手机充好电保持响铃状态,不能再失联了。 我饭都没顾上吃,赶紧先把手机充上电,确保开机后,才闲下来准备喝点汤。 一口还没进嘴,叮玲玲的手机铃声就叫了起来,在安静的病房内显得格外焦急。 “喂。”我提醒自己千万要稳住,态度尽量谦卑。 “舒锦!” 我早知道逃不开一顿骂,果不其然,话筒里传出井行的怒吼隔开耳朵那么远都觉得有些怕人。 “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是吧?” “不是你同意可以下楼逛逛的么,而且我去辉漠那儿也算是为了你的事业,我……” “我让你下楼逛逛?为了我的事业?舒锦,你狡辩的功力是越来越厉害了。” “我说的实话,你难道不想把边城度假村的项目做到最好吗?” “谁告诉你我要在边城做度假村了?” 我提起的一口气就这么突地被堵回来,差点憋的打嗝。 井行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你跟辉漠,还真是齐心协力。” 我拍了拍心口,还好没说是狼狈为奸…… “我跟辉漠一起,除了你,也没什么其他的话题了。” “……” “我们没说你坏话……” “我说什么了吗,你就此地无银。” 我算是听出来了,他今天心情不好,我是碰巧撞枪口上了。 多说多错,我还是选择沉默是金比较靠谱。 我没有继续狡辩,井行也就失去了发泄的出口,停了半天都没出声,在我怀疑他是不是早已经把手机扔一边了的时候,听筒突然又响起来了。 “月底幼儿园家长开放日,该怎么做,你自己考虑。” 他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可这句话却好像大石块一样,给我带来的冲击不止一星半点。 兜兜学校的家长开放日…… 该怎么表现我自己看着办…… 这是可以让我去参加开放日的意思?都说福祸相依,可这也转换的太快了吧。 在这种充满希望的驱动之下,一连好几天我都刻意表现的特别顺服,除了绝不出门以及每天跟元助理说井行的好话之外,连辉漠的电话我都选择拒接。 可井行却好像消失了一样从没有来过,甚至连通电话也没有。 我有点奇怪,可转念一想,反过来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之类的病了,不然怎么会天天盼。着被井行监视。 这天,天气不是很好,阴沉了一上午之后下午开始下起小雨,秋雨与落叶的组合更显得萧瑟,我就坐在窗边,看着楼下遍地金黄的银杏叶发呆。 没呆多久,手机就响了,又是辉漠的电话。 这段时间除了秦楚萌,也就只有辉漠偶尔会来电话问候了,可是碍于井行的“威胁”,辉漠的电话我一概都没接。 今天实在是无聊到了一个极点,我想了想反正井行也不会来,说不定辉漠是有正事呢。 给自己找到合理的借口之后,我就心安理得的接起了电话。 “苏悠!你怎么总不接我电话?”一上来就是委屈的兴师问罪。 “井行不让。”我很干脆的就把罪责推到了井行身上。 辉漠对此深信不疑,咒骂几句之后恨恨的发问。“你猜灿州葛朗台又给我送了什么破玩意?” 没想到井行这段日子没来医院,却也没少了折腾辉漠,真是令人感动的兄弟情。 “他都灿州葛朗台了,还能送你什么?” “他直接找人在我工作室里安了一个浮夸至极的皇家挂钟,说可以提醒我时间,免得我为了艺术废寝忘食!” 我算是打心底里佩服井行了,亏得他每次都能想到这些别出心裁的办法来发泄自己心头的怒气。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小心眼的人,这应该要被当作是新的人生座右铭。 “这也挺好的,他说不定是真心关心你身体呢。”我真有点佩服自己,没办法,谁让我自己也是泥菩萨呢。 还好辉漠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之中,压根没有听清楚我说的什么,继续发泄着自己的。 “这个钟tmd会报时!每个半点和整点都有一堆鸟蹦出来,吓的我差点没直接升天!” “这么个破玩意,井扒皮居然说花了十几万买的,要从我年底分红里头扣!” 我听得出,他这回是真气得不轻,连脏话都飙出来了。 一通发泄之后,他才说感觉好多了,又在跟我骂了几句井行之后才挂断电话。 我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回想起他刚刚关于挂钟的表述,不自觉还有些想笑。 两点半的时候辉漠发来挂钟半点报时的小视频,亲眼看过之后,才知道用富丽堂皇来形容都有些埋没了。 刚开始听十几万还觉得是井行故意整辉漠的,现在看到挂钟里头成堆的小鸟齐声高唱,只觉得性价比实在太高! 我回了他一个“好好珍惜”的表情后,就收到了秦楚萌的消息。 “我四点钟下白班,有空接待吗?” 我心情很好的回了个ok。 这还是继上次舒依依闹事之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猜大概有不少疑惑要问我。 好在上次井行买来的吃的喝的还剩下不少,我挑了里面最好的,放在了桌上,等着客人上门。 四点多一点,秦楚萌如约到来,手上拎着很多吃的,一进门就眨巴着眼睛问,听说前两天你前夫大闹护士站? “连你都知道?” 看来医院里八卦散播的速度也快赶得上病菌传染了。 “暖暖说井先生找不到你,急的发疯,她被吓得够呛,跑来找我打听的。” “他心情不好发神经,你别介意。”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什么神经?”秦楚萌瞪起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可真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可是更加清楚那种可能性几率几乎为零。 “总之那天如果有牵连到你们受委屈,我该说声抱歉。” “哪有什么委屈,我听暖暖说,井先生是担心和着急,并没有对他们发脾气” “你刚刚不是才说暖暖被吓得够呛吗?” 秦楚萌干咳的两声,尴尬的转移了话题,“你那一整个下午跑哪里去了?真跟什么断腿帅哥约会去了?” 这随随便便一句玩笑话传播的速度也太惊人了,看来下次见到井行,一定得跟他解释清楚才行,否则起承转合都是这个虚拟的人物。 “根本没有什么断腿帅哥,我是去见朋友,哦不对,是见井行的朋友。” 秦楚萌的惊恐不减反增,“朋友妻,不可欺!虽然你只是前妻,可……” “你想多了!”我怕他说出什么更惊悚的,赶紧打断,“我们看画而已。” “画?我当初为了不想在黎白面前被你比下去也学了一段时间画,可惜老师说我毫无天赋。”秦楚萌突然因为这个话题而陷入到回忆当中,脸上满是淡淡的忧伤。 060 如果这都不算爱 我其实很懂这些感受,就好像当初我对井行,很多细小到近似于尘埃的行为都能完全操控我的喜怒哀乐,那是一种极小心的爱。 “我很喜欢,可是因为妹妹不学了,所以就跟着停课了。” “你妹妹……就是那天碰到的那个舒依依?” 秦楚萌小心的跟我确认,从她的眼神中看得出,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跟我分享某些讯息。 “是……”应该算是吧。 “那她跟你性格差的也太大了。” “她长相甜美会撒娇,从小父慈母爱、追求者众多,稍微有点傲气也是正常的。” “何止是傲气!”秦楚萌夸张地瘪起了嘴,满是嫌弃,“我看她相貌身材不如你,气质也比不上你,只有脾气最厉害。” 气质……我一个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佣人,哪还有什么气质。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死气沉沉的病号服外头混搭了一个披肩,沉甸甸的石膏臂横在中间,跟“气质”这个词相差十万八千里。 秦楚萌看我神色低落,又兴致勃勃地吹捧了几句,直到说的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才放心的转换了话题。 “怎么这两天好像都没见到井先生了?” “他生气了,气没消之前大概不会来吧。”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从这两天来看应该是这样的。 “心眼也太小了,不过也难怪,爱之深责之切嘛。” 她摇头晃脑的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听得我目瞪口呆。 爱? 井行对我有千百种可能,唯一再也可能的应该就是爱了吧…… 不过我也没精力再去关注这些虚无的东西,笑着岔开了话题。 “我妹妹情况怎么样?产检结果还正常吗?” “有几个指标不太好,不过不是很严重,像她这样养尊处优的太太,只要注意休养,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话我有些隐隐的担忧,不知怎么就想起之前井行说那个项目有问题,现在黎耀找的合伙人也不知道靠不靠谱,但愿进展顺利吧。 秦楚萌见我愁眉苦脸的纠结,忍不住用一副真没出息的眼神看着我,“她对你这样你还替她操心?” 我倒不是真情实意的关心舒依依,只是心疼黎伯父黎伯母,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如果这个孙子再出什么意外,只怕真的会崩溃。 我不敢深想,麻木地往嘴里塞着橘子,开始给自己洗脑:肯定只是井行不情愿合作的借口而已,那个方案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秦楚萌正“恨铁不成钢”的时候,元助理到了,他笑眯眯的打招呼说早知道多带一份饭了。 “这是井行的助理,元思培。”我向秦楚萌介绍。 她径自站起身,盈盈一笑,“元助理好,我是秦楚萌,舒锦姐的朋友。” 我站在边上,听她这么称呼吓了一跳,悄悄看了一眼元助理,还好他好像并没有在意到,只是笑着伸出手打了招呼。 元助理送晚餐就要走,秦楚萌很热心拉他留下吃一些,他婉言谢绝,说是着急回公司处理事情。 我送他到门外,忍不住问井行什么时候有空过来。 之前害怕见他的时候三天两头出现,现在有事想找他了,人却消失了。 “三少最近出国了。” “去考察新项目了?”井行看来是真心热爱自己的这份事业。 “是私事,抱歉。” “哦,我就是随便问问。”我有些尴尬,悻悻地找了个托辞,“我在医院里有人照顾,元助理你如果很忙可以不用麻烦特意过来送饭的。” 最近几天天气都不大好,井行又不在,实在没必要折腾他来来回回地跑。 元助理一本正经的回答,“不麻烦,三少要求每天必须亲自送到,这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在心里默默同意了辉漠的话。 确实是井世仁、井扒皮、井朗台…… 秦楚萌从病房里出来,跟着我一起目送元助理离开,自言自语般说了句,“舒锦,我还是觉得,井先生对你很上心。” “萌萌,”我一脸担心地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到,“你太天真了。” 这哪是什么上心,应该是监视才对吧。 “渴望时刻都看见不就是爱的一种表现形式。” “萌萌,我错了,你不是天真,是有受虐癖……” 秦楚萌无奈地翻了我好几个白眼,重复的鄙视我不识爱情真面目,只缘身在此情中。 没有井行找麻烦的日子过的无聊又迅速,一眨眼就到了要出院的日子。 其实原本还要再住两天的,但是医生说我恢复的不错,又看我呆不住,就干脆批准了提前两天出院。 想到马上回去就可以见到兜兜,心情就格外高兴,等不及元助理来就开始自己动手收拾行李了。 病房的桌子上还堆了许多吃的,都是井行安排人每天定时送来的,即便我已经拼命分发给大家了,却还是剩了不少。 我操着唯一好使的左边胳膊费力地打包了一下,将它们都装进袋子里,叫了秦楚萌来拎走。 她那栋楼里都是好手好脚的大人小孩,应该比较有心情吃吃喝喝。 我们刚收了一半,元助理就进来了,主动接替我担起打包的“重任”。 “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林翔在楼下等着,直接把你送回观山。”元助理一边打包一边说。 “观山?”秦楚萌很敏感的捕捉到这个词,“不会是那个,很有名的观山别墅吧?” 元助理没做声,开始帮我把打包好的行李往下运。 他刚一走,秦楚萌就蹿到我的旁边问,“你不会离婚了还跟前夫住一起吧?” 我嘴角都抽筋了,也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那孩子呢,也跟你们住在一起吗?” 看到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我害怕再不解释就要直接被盖棺定论是一家三口温馨快乐的生活了。 “我在他家当保姆!” “保姆?贴身的那种吗?” 经过秦楚萌的脑洞一过滤,这事比我预想的还要不对劲。 我脸通红,着急地解释,“你想多了,我只是孩子的贴身保姆而已。” 秦楚萌压根没在听,三心二意的点头,借口科室里还有事要忙,提着东西就走了。 过了几秒又突然跑回来,凑在我跟前狡黠地唱了句“如果这都不算爱”,唱完飞也似的就跑了。 我只恨自己头脑反应太慢,没能立即追出去拉住她解释清楚。 等到行李都收拾好了,我又特意去和暖暖道了个别,暖暖真情实意地说希望下次再见面不要是在医院。 两个姑娘特意请了一会假,把我送到楼下,一直目送我上车离开。 林翔笑着回头,对我说了句,“好久不见。” 我冲他嘿嘿一笑,确实,自从住院了之后还真的很久没有见林翔了,今天猛一看到还有种久违的开心。 “别墅里最近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林翔摇摇头,说,都在等你回去呢。 “那小少爷呢,习惯幼儿园了吗?” “挺好的,只要三少在家,都会亲自送他。” 看来井行至少对兜兜还是真心的…… 林翔一路还跟我说了许多兜兜的近况,大多数话的主旨都是围绕着井行对兜兜的各种好来的。 这么听了一路,原本还有点悬着的心基本已经全部放下了。 车很快就开到别墅,阿英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看见我吊着胳膊一脸的心疼。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抱歉,胳膊这样恐怕之后很多事都得麻烦她们了。 葛管家站在后头,招呼我们快进去。 “葛管家,”我看着他往左拐,指了指原本的楼梯间,问道,“我不搬回原来的房间吗?” “三少说,等你胳膊好了再搬回去。” 就算井行让我住地下室,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力,何况还是那么好的房间。 我说了声谢谢,就回了楼上的房间。 一开门,整个人都呆住了。 之前那副画廊里的风景画,居然被装裱好挂在了床头。 这…… “这画是不是很漂亮?”阿英提着行李包跟进来,“是三少让裱起来的,挂在房间里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我强压着心底难言的情绪,艰难地点了点头。 画里的风景是很漂亮,但画中的人却不停地提醒我,过去的爱是多么讽刺。 “三少这段时间是不是都不在?” “对,据说明天回来,你找三少有事?只想要道谢吗?” 阿英手脚麻利,已经把衣服都叠好收好了。 道谢?我是想不如让我搬回楼梯间,那样反而心安理得。 在房间里整理东西的时候,总感觉浑身不自在,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正难受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兜兜的声音。 “苏苏阿姨!” 我再一回过神,小家伙就已经紧紧地抱在我的腿边上了,正仰着脸,满脸委屈的看着我。 “苏苏阿姨,你的手怎么还没有好?” 我用左手摸了摸兜兜的小脑袋,“还有一个月才能拆掉石膏呢!” “那还要再疼一个月吗?” “现在已经不疼了。” 更多的是闷和痒,无法想象如果现在是夏天,那该有多酸爽。 “那也要很久才能抱抱吗?” 原来兜了半天圈子,是想要问这个,我想了想,弯下腰用左边胳膊一把搂起他来,笑着安慰他,“现在也可以啊。” 061 神秘的7号客梯 看兜兜笑的好像弯月的眼睛,顿时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又都是值得的。 “兜兜,明天我给你做蛋挞吃好不好呀?” 兜兜摇头晃脑地拒绝,“爸爸说了,阿姨的手放下来了才可以进厨房。” 我很开心看着兜兜这么好的长大,又有些心疼他早早就这么懂事。 吃完了饭,我和阿英一起陪着兜兜玩了好一会儿的乐高,等小家伙睡了才回房间。 顾不上洗漱,直接就虚脱的躺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孩子真的是治愈心灵的良方,晚上躺在这里,感觉比病房的床舒服许多,甚至能感受到阳光晒过的味道。 一夜好眠。 托高质量睡眠的福,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我就自然醒,因为不需要去厨房帮忙,索性就躺在床上发呆。 楼下隐隐传来葛管家和林翔的声音,我好奇的批上毯子站到窗边往下看。 是井行回来了。 一看到他,就什么睡意都没了,赶紧洗漱下楼。 “三少,早。”我站在二楼楼梯口略显谄媚的向他问好。 井行上楼的时候一直按着额头,根本没抬头,看起来像是头痛得厉害。 听到我打招呼的声音,他停下脚步抬头看我,我们就这样隔着六七个台阶对视,猜不透彼此心里在想什么。 “提前出院了激动地睡不着?”他还是扶着额头,语气倒不像身体那么虚弱,还是中气十足的冷漠。 “睡得太好了,提前醒了。” “那就别挡路,你休息好了,我可没有。” 我猜他这应该是长途飞行加上倒时差,太累了,人一旦累很了脾气差一点很正常。 其实我根本没有挡住他的路,但是还是往后退了半步,表示让路。 井行迈开腿继续上楼,只是速度很慢,一直盯着我看,好像在等我说点什么。 难道是应该表示一下关心? “要不要给你送一杯温牛奶?”我佯作关切地问。 “你没资格进卧室。” …… 就不该站出去讨骂! “你跟着我干嘛?” “我去叫小少爷起床,再晚就要耽误上学了。” 主楼梯就这一个,我跟在后头也实属无奈。 我看他站着不动,又不高兴我跟着,干脆就直接越过他,径直往上走。 大半个月的锻炼下来,兜兜的生物钟似乎也已经调整好了,毫无起床气,我只叫了一声,他就醒了。 两个礼拜没见,发现他自理能力都强了许多,无需帮忙自己就穿戴整齐的要去洗脸刷牙了,吃早饭的时候也很自觉,都不让人喂。 真是令人不得不佩服这个高级幼儿园的育人能力。 七点五十,兜兜拎着小书包准时出门找林翔了,坚决不让我跟着,再三叮嘱我要在家好好保护手,争取早点好。 本来我都打算好了,趁着井行没回来的空档,偷偷跟去幼儿园看看,谁想到他这么早就回来了,脾气还这么差。 为了月底的幼儿园家长开放日,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忍了。 井行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两点多,刚醒就让我冲杯咖啡送去书房。 胳膊摔断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正经干活,操控着左手去摆弄咖啡机和杯子,还真有点不大方便。 阿英有点看不过去,主动过来帮忙,还奇怪地念叨说井行原来不是这么苛刻的。 我就这么,在他的念叨声中等着咖啡滴满,谢绝了她帮忙送上去的好意,坚持要自己可以。 这可不是逞强,也不是故意拍马屁,只是单纯的不想得罪他。 井行最擅长的大概就是拿捏别人的弱点了,基本上一捏一个准,尤其是对我。 现煮的咖啡有点烫,尤其我这样单手拖着的,一路强忍着想扔了的心,颤颤巍巍的坚持到书房。 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把杯子连着托盘一起“扔”在了书桌上,慌张地甩手,让烫得发红的手冷却一下。 井行看着我的一系列操作,始终一言不发。 “你还要不要吃点什么?我下去给你拿。”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想借口逃开。 井行这会子倒不装聋作哑了,直截了当的制止了我。 “老实待着!” 他说完就自己起身关上了门。 看来今天是真的不对劲,一定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我默默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应付,为了幼儿园的开放日,一定要忍住! 井行端起杯子,我主动提醒,有点烫;张口凑近,我又温馨提示,可能有点甜;抿了一口,我立马接上,还可以吗…… 这谄媚的功夫,连我自己旁观起来都会恶心到想吐。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还是照做自己的。 “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我看他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心想择日不如撞日,早提早超生。 “那要取决于你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了。”井行阴沉着脸。 我想了想,决定先解释一下那个虚构的断腿帅哥,给自己铺铺垫。 “之前说的那个断腿的帅哥……” “怎么?跟你求婚了?” “不是,他根本就不存在,是我胡说的。” 井行放下咖啡,思考了几秒钟,说,“那你就是承认,之前是在骗我?” …… 我没想到他思路这么清奇,一开口就堵得我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该给自己解释些什么。 “还有别的事吗?” 我还敢说别的事吗?现在如果开口问黎耀的项目是不是真的靠谱,那不是找死么。 “没事,那我出去了?” “晚上六点,洲际豪庭酒店56楼,走七号梯。” “好好地去酒店干吗?”还是井氏旗下的酒店,我不想去也不敢去。 井行压根没打算接受提问,头也不抬,挥挥手示意我赶紧走。 我没办法,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走了。 下午五点半,我就坐着林翔的车到了酒店大厅,可是绕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井行说的电梯。 不敢耽搁,赶紧找了个服务生问,结果对方一脸的迷茫。 “小姐,您是不是走错酒店了,我们这里只有6部电梯。” 难道是井行说错了? 不可能,他总不能连自己家的酒店都不认得吧。 服务生见我不相信的样子,就说,“小姐,要不要我帮您找经理来问问。” 我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打电话确认一下好了。” 井氏的年会我参加过不止一次,许多中层领导都见过,尤其酒店,经理基本都是轮换的,万一这里现在的经理认得我那不就是自找麻烦了。 服务生抱歉地笑了笑,忽然双眼一亮,对着我正后方喊了句,“经理,这位小姐要找7号电梯。” 我来不及躲避,只好听天由命。 还好老天眷顾,这位年轻的女经理我没有见过,倒是她听说我找7号电梯完全没有感到意外,坚持的走过来打招呼。 “您是苏小姐吧,三少交代过了,请跟我来。” 我将信将疑地跟她走了过去,大堂经理边走边解释,“7号梯还未投入使用,所以知道的人不多,还请见谅。” 她送我走到电梯跟前,应答机突然响了,似乎是大厅里出了什么事等着处理。 我赶紧道了谢,请她去忙自己的。 也不知道井行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好好的把我叫来酒店…… 我疑惑的等在电梯门口,一个坐着轮椅的姑娘不声不响的来到旁边,似乎也是等着上楼。 看来这个7号客梯应该是算某种特殊通道。 电梯很快到了,我先进去,按住按钮等到女孩的轮椅进来落稳了才关闭上行。 正准备问她去哪一层,她就先开了口,微红的脸透着满满的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按一下35层吗,我够不太着……” 我笑了笑答应了,帮忙按下按钮。 看着快速变化的楼层数,脑子又回到刚刚的思路,猜测这一趟的用意。 没想到数字升到35的时候,电梯居然没有开门,而是直接停下了。 女孩有些着急,我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电梯失灵这种事也只是在电视和新闻里头见过,我本能地用力按了一下,电梯完全没有反应。 “不会是电梯坏了吧?” 我郁闷的自言自语,快速回忆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操作,第一步好像是按下所有楼层。 可是这些按钮突然间集体失灵,愣是一个都点不亮。 女孩儿滑着轮椅也凑到跟前,用手指了指右上角。 “那里好像写了紧急电话。”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拨通了电话。 还好电梯里并没有完全隔绝信号,接电话的师傅说马上就会赶来维修,让我别害怕。 挂电话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时间,还很早,应该没必要多此一举跟井行报备了。 正准备收起手机时,旁边的女孩开口了。 “您好,可以麻烦把手机借给我用一下吗?”她手里手里拿着屏幕没亮的手机,解释道,“我的手机没电了,担心朋友着急,想要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在这种环境下,本来就会自然地生出一种同舟共济的心情,更何况只是借个手机这种小事。 我赶忙把手机递过去,她打完电话就还给了我,礼貌地道谢,随后电梯內又陷入安静。 062 轮椅女孩 我悄悄的打量了几下,女孩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大大的眼睛、洁白的皮肤,一头乌黑的长直发柔顺的搭在肩头,抿起嘴时有淡淡的酒窝,看起来很像一个清纯的女大学生。 “你知道吗……”轮椅女孩突然迎上我的视线,“我其实最羡慕的就是打石膏的人。”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口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打石膏就代表还有康复的可能,不像我,直接就被判了死刑。” 女孩头埋得低低的,语气中满是失落,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 还是她反过来先打破了尴尬,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是我今天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不太好,所以刚刚一时没忍住说了丧气话。” 我很能理解,人在失望甚至绝望的时刻,比起跟亲近的人倾诉,反而更加倾向于说给陌生人。 “没关系的!你如果愿意,就把这里当做树洞。” 女孩红着眼圈抬头,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她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本来应该充满活力,可现在却被固定在这张椅子上,纵然有再多的才华和梦想,实现起来也是难过登天。 “你知道吗?我学了十年的跳舞,可是,还是输给了车祸的十秒……” “我的亲哥哥在车祸发生时拼命护着我,可是有什么用呢,他用植物人的代价换回来的,只不过是一个生不如死的傀儡……” “你说他为什么那么傻……” “我对不起家人,可是又没办法去死,他们已经失去了哥哥,不能再失去我了……哪怕我只是个残废……”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哭得很伤心,似乎是崩了很久的弦突然在这一刻就断了。 我一瞬间又想起躺在地上冷冰冰的黎白…… 女孩见我红了眼眶,赶忙翻出纸巾,可视线一对上泪流满面的她,我的情绪就彻底爆发了。 隔着厚厚的电梯门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话,应该是维修师傅到了。 我收拾好情绪,凑到跟前仔细听,听到外面的人喊话,提醒我们往后靠。 我退到最里边,将轮椅也拉到自己身边之后才跟外头喊说可以了。 叮呤咣啷的一通动静之后,电梯门好像开了条缝隙,隐隐有风吹进来,为沉闷又狭窄的空间带来一丝希望。 “我刚刚说的话,你可以当做没听过吗?” 女孩仰着脑袋,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干了。 “当然,我保证。” 她放下心来,红着眼眶跟我说了句谢谢。 我笑着鼓励她,加油,总有一天阳光会照过来的。 这句话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很快,电梯门成功被打开,我们互相道别,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电梯顺利到达56层,出了电梯转过弯就发现井行正站在不远处。 往他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个餐厅。 奇怪的是一个人都没有,难道是新开的,叫我来试菜的? “电梯故障而已,这就吓哭了?” 大约是我眼睛里泛起的红还没完全消散,被井行很不屑的鄙视了一把。 我仍沉浸在刚刚的情绪之中,兴致不高,借口说不小心碰到了手臂,有点疼。 井行冷着脸看我,丢下一句“活该!” 我心里不服,想着也不知道是谁非得把我一个残废叫出门。 本来听完轮椅女孩的故事心情就不好,被井行在这么一刺激,更加不舒服了。 可我也没什么底气敢公然跟他唱反调,赌气归赌气,表面上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后头。 这么高档的餐厅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来过了,坐在对面西装革履的井行也很久没看见过了,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看来看去只有盯着窗外假装看夜景最能减少尴尬。 “庆祝你出院这个理由怎么样?” 我回头时,杯子里已经被倒上了果汁。 “这么隆重?”我还没这么缺少自知之明。 “啰嗦。” 井行敲了敲桌子,好几个服务员推着车子朝我们走来。 前菜份量不多但数量多,几十个小碟子满满当当排了两层,看来被我猜中了,真是找我来试菜的。 “你好,麻烦给我一杯白水。”我礼貌的跟服务员说。 既然要试当然就得认真对待,要不然万一试得不好,又会被捉住把柄。 井行制止了服务员,满脸嫌弃地看着我,“你以为我叫你来试菜的?” “那要不然呢?” “让你吃就吃!” 我不敢再多操心了,埋头只顾吃自己的,就当是胳膊二次折断的伤害补偿好了。 这么低头次了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空荡荡的大厅里就我跟井行两个,安静的令人不便。 我琢磨了饿半天,好容易才憋出一个话题。 “听说你准备给兜兜找老师学围棋,他的年纪会不会太小了点?” 我向来对兜兜不抱有什么过重的期待,只想他健康快乐的长大就足够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井家的孩子,井行想要怎么教育我完全都插不上话。 果然,井行对我多事的关心很不耐烦。 “他不像你,二十多岁五子棋都教不会。” 我尴尬的闭上了嘴,低头喝自己的果汁,想起跟在他后面学五子棋的那段过往,到现在还觉得有点丢脸。 我低头喝了几口果汁,井行转头喝了两口红酒,默契地就此打住。 其实我还想问问他关于送给辉漠挂钟的事,不过看这架势,就算说了也不会让他把钟收回去,最大的可能是我自己碰的一鼻子灰。 主菜在沉默之中端了上来,不知道是不是井行提前安排的,牛排都被切分成块,非常适合我这个“残障”人士享用。 闷头吃完主菜后,就到了最期待的饭后甜点环节。 满嘴奶泡的卡布奇诺搭配酸甜的蓝莓起司蛋糕,算是给这餐饭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井行坐在对面,优雅的擦了擦嘴,“怎么样,有什么意见?” 还说不是来叫我试菜的…… 我很仔细的回味,认真提出自己的意见,井行只是时不时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当回事。 不过他这个老板都不急,我这个佣人就更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一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吃完,井行说也要先回一趟观山,带着我一起下楼。 电梯下行经过35层时,我想起刚刚那个轮椅女孩,莫名觉得有些揪心,不知道见到朋友的她,有没有缓过来。 毕竟比起失去,拥有要来的更加不容易…… 想到这我就又不自觉地想到了黎耀的那个项目,不是为了黎耀也不是为了舒依依,只是为了他们的孩子、父母,以及死去的黎白。 林翔已经在车里等着了,看我们都上了车,直接就出发。 井行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按下了隔断按钮,车厢后座变成了熟悉的独立空间。 等车子上了高架后,他才开口问,“有事?”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 井行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没有就算了。” “有!”我忙不迭的抓住机会,“你上次说的,黎耀那个项目……” 才起了个头,他的脸就扭了过去,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我没办法,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开口问,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黎耀已经找到合伙人了,只是你上次说的那个项目……” “怎么?之前怕他不赚钱,现在又怕他赔钱?” “不是……” “不是问这么多干什么?” “舒依依产检不大好,我担心项目有问题的话会影响她。” 井行极不耐烦地示意我打住,“别跟我说你是因为舒依依才关注那个项目的。”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舒锦,别让我恶心。” 我知道他心里是怎么以为的,也因为自己确实如他猜想的那样而无法反驳,只能呆呆的望着,什么也说不出。 他看我不说话了,气恼的看向窗外,再不搭理。 聊到这份上,我也没办法再继续问项目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个陷阱,只能安慰自己,算了,听天由命吧。 我没有资格去问井行,也没有立场未雨绸缪。 一直到下车,井行都再没有跟我说一句话话,就连对葛管家的招呼都视而不见,直接就上了楼。 我站在楼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是忐忑、担心,还是抱歉…… 兜兜已经上床了,看到我回来,硬缠着讲了好几个故事才甜甜的睡着了, 等我回到房间洗漱完,感觉已经全身瘫软了,只想不动脑子的睡上一觉,好放空自己。 枕边的手机嗡嗡叫了两声,我打开来看到一条短信。 这年头,发短信的人已经几乎没有了。 点开来是个陌生的号码,长长一条留言显示在下面。 “姐姐你好,我叫尹夏玥,是下午跟你一起被关在电梯里坐轮椅的女孩,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了,这是我的手机号,可以加一个好友吗?我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我看了一眼信息发送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多,看来这个女孩一整夜都没睡着过。 心疼的感觉顿时袭来,我打开微信按照信息上的号码申请添加,对方秒速通过,看来一直在等着。 063 美人救美 “姐姐你好,我是夏玥。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我揉了揉眼睛,赶紧回复,“你好,我叫苏悠。没关系的,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约你吃个饭吗姐姐?昨天在电梯里非常感谢,我回来之后心情好了很多。” “电梯里我只是帮你按了一下楼层而已,举手之劳。”我刻意略过她倾诉的事,因为懂得有勇气说得出口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发来四个字“真的谢谢!” “姐姐你最近有空吗?我过几天就要离开这里了,走之前想要再见你一面。” 我想了想,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她。 再说这女孩也要离开了,顶多就是一面之缘的关系,干脆就答应了。 我们约好明天中午十二点,在虹阳商贸中心的港荣茶餐厅见面。 兜兜幼儿园中午留校,井行白天也不在家,外出应该还算方便。 早上虽然井行没有要求,我还是准点为他泡了杯咖啡,毕竟中午要偷溜出去,算是弥补一下心里的一点负罪感。 站在边上照顾着兜兜吃完早餐后,送他上了去学校的班车。 正准备回去,就看见井行站在旁边,后车门明明开着,他却丝毫没有要坐进去的意思,看着我问我今天的安排。 我心有点虚,微低着头遮掩眼神,弱弱地回答,“在家呆着。” “没事出去转转。” 听到这句话,我愣了一下,半天没领悟过来,只是迷茫的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到答案。 “你就是整天不动,脑子迂住了才会想总想那些破事。” 破事?是指我之前问他的关于黎耀项目的事? 不过我也没空纠结这两个字的真实内涵,满脑子只记住他的前一句话,让我出去转转。 “你是说,我可以自由出门?” 我想还是确定一下比较稳妥,省的错会了他的意思,到时候又莫名其妙踩了雷区。 井行不点头也不摇头,看的我有点发毛了才非常平静的问,“要给你配车和司机吗?” 我听得心里更加没谱了,慌忙谢绝,表示自己虽然胳膊不大好但是两条腿都很正常,完全可以自己出门。 “那你就自觉点,不该去的地方,别去。” 井行淡淡地丢下一句警告,抬腿上了车,临出发前又放下车窗,皱着眉头丢下一句,“没事做就出去买两件衣服,穿的太丑,碍眼!” 我目送着他的车彻底消失,才终于松下因心虚而是始终吊在嗓子眼的心,心里隐隐泛起异样的感觉。 井行这个人就是这样,生气的时候说话总是阴阳怪气,明明是关心却就是嘴犟不肯好好表达。 虽然我知道那些暗藏的关心都不会再属于自己,不过他刚刚的那几句话,还是让我想起以前闹别扭时的模样…… 我不大清楚他怎么就突然转变了态度,反正对我而言算是个好事吧,连借口也不用找,中午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去了。 跟葛管家打了声招呼我就回房间换衣服了,想起刚刚井行的话,站在试衣镜前换了好几身都不满意,确实不好看。 正好中午跟轮椅女孩约的地方就在购物中心,不如结束后顺便买几件衣服回来,也算是完成了井行的要求。 打车刚到楼下就收到了尹夏玥的信息,告诉我要稍微晚一会儿。 我想着等她到了,电梯上楼的时候可能又会有不方便,就干脆坐在楼下的星巴克,准备等她来了再一起上去。 在这样渐凉的深秋季节,坐在暖和的室内,捧上一杯热咖啡,隔着玻璃窗看着路上人来人往,似乎能让人忘却了一切的烦恼,由内而外的平静闲适。 “美女,一个人吗?” 转过头,一个戴墨镜穿皮衣的男人指着我旁边的位置。 我飞快的扫了一眼,觉得有点奇怪,咖啡厅里明明还算空旷,为什么非得挤在我边上坐。 看他这副样子,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起身让开到旁边,将视线转回马路,等待尹夏玥的身影出现。 忽然,空气里飘来一阵浓烈的烟味,刺激的我猛咳了两声,这才发现,是刚刚落座的墨镜男在吸烟。 我皱起眉头瞪了一眼,可他好像完全不当回事。 “美女闻不惯烟味?”男人一边说一边故意似的直冲着我吐了一串烟圈,“那不如一起去外面逛逛?” 我没有搭话,厌烦地起身,快步绕开他,出了店站到路边上去等人。 刚刚站定,左手腕就被人一把捉住,巨大的力道带的整个人都趔趄了几步。 “大白天闹市区,你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请美女喝杯咖啡。”他笑眯眯地把自己手里的咖啡硬塞过来,满口黄牙令人恶心。 “不需要!” 我想要起身又被拦住,男人就挡在我前面,廉价的皮衣散发出呛鼻的皮革气味。 “让开!否则我叫人了!” 我低声怒吼着,毕竟是大白天,心里就算是害怕也还有点底气。 墨镜男笑得更开心了,突然,他扯着嗓子叫喊道,“媛媛,你就别生气了,跟我回家吧,我不都已经追出来认错了吗!” 我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新闻里见过的套路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一下子就有点慌了。 周围原本有几个想要上前询问情况的人一听到他这么喊,都犹豫着慢慢散开了。 我心里害怕极了,用尽所有办法试图逃脱他的包围,冲着周围大声喊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墨镜男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扯着我直接就往马路对面拖,口中还振振有词,“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一大家子亲戚都在等着呢,赶紧跟我回去!” 我看见对面停着的破旧面包车,心底的恐惧到达了定顶点,几乎尖叫着警告,“你再不放手我就报警了!” “家务事报什么警!有什么回家再说!” 我感觉自己陷进了一个泥潭,越挣扎就越陷得越深,周围好些人,可是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来帮忙, 我彻底崩溃了,哭着叫着,用尽所有能用的力气试图阻止他,可是收效甚微。 绝望开始慢慢吞噬一切,整个人已经开始有些脱力,以至于墨镜男几乎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就能拽得动我。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一道冲力,直接撞在墨镜男的腰上,他毫无准备,被撞的摔在了地上,拉扯的我也跟着倒下。 一个女孩细细的声音响起,“我姐姐说了不认识你,你再敢拽她我就报警了!” 我回过头一看,竟然是轮椅女孩! 墨镜男也看见了她,表情由刚刚被撞时的惊讶转变为凶狠,他恨恨的啐了一口,“一个瘫子也敢多管闲事,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怕极了,生怕这个穷凶极恶的男人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可叶夏玥却把我挡在身后。 “她是我老婆!你再挡着别怪我连你一块揍!” 墨镜男上前拽住轮椅就往一边扔,女孩没来及反应失了重心,连人带车重重的砸在地上。 我急得连绷带也顾不上吊,赶忙冲上去扶起她,周围有几个路人原本还在犹豫的也赶紧跟上来帮忙。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警察来了!” 远远的真好像听见了警笛声,墨镜的男人见势不妙,掉头就跑,却被旁边围观的群众牢牢拦住。 没过多久,警察真的赶过来了,把我们三个还有少数几个围观路人一起带到了最近的派出所。 我坐在警车上,还没能平复过来,心跳的厉害极了,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叶夏玥脸色苍白,额头上汗珠密布,却努力咧可嘴想要安慰我。 “苏悠姐,你没事吧?都怪我没用,帮不上忙……” 我呆愣愣地盯着她,看到她的嘴一张一合,可是声音好像隔了几秒才开始往耳朵里传,再去领会意思,又等了几秒。 这副模样大概吓坏了尹夏玥,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苏悠姐,都怪我不好,不该约在这里更不该迟到!” 我的精神终于被女孩的泪水唤了回来,赶紧替她擦眼泪,“没事没事,我没事,你怎么样,摔得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女孩呜地哭了出来,嘴角却还保持着弯弯的笑意,“我没事,我下身都没知觉的,摔不疼。” 我被她的话说的有些哽住,又是心疼又是难过,一把揽过她。 警局的医生替我们大概检查了一遍,告诉是外伤,注意擦药就好,警察简单的询问了现场情况又登记了信息就让我们回去了。 我推着尹夏玥站在马路边上不知道何去何从,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邀请我到附近的茶餐厅坐坐,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顺便平复一下情绪。 我们进到附近一家茶餐厅,选了个小包厢坐进去,几杯杯热水下肚之后,终于都慢慢平复了下来,开始聊起了天。 我知道她叫尹夏玥,快满23岁了,可是因为身体原因,一路念念停停,今年才准备要毕业。 064 你是白痴吗? “悠悠姐,”女孩停了一下,腼腆的询问,“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我总觉得悠悠姐你看起来很亲切,有点像……像我哥哥的感觉……” 她说着低下了头,胡乱地搅动着杯子里的饮料。 我还有印象之前在电梯里头她好像提到过自己有一个亲哥哥,可是,好像状况也不是很好…… “对不起,我不是咒你身体不好,我是说虽然咱们才见第二次,但是莫名就觉得你特别亲切,好像亲人一样。”女孩红着脸解释道。 我摆了摆手表示没事,想起她在电梯里说的话,忍不住问道,“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不大好吗?” 她垂下眼眸,轻轻摇了摇头,抬起眼又红着眼睛点了点头,令人心疼。 “你昨天说要离开这里,是准备出国治病吗?” “不是,哥哥和我出事之后就一直在国外治病,现在哥哥不在了,家人不放心我一个人,说是在国内联系到一个权威的医生,我这次回来是看病的,没想到,结果还是令人失望……” “你一定要有信心,现在医学发展日新月异,今天看不好不代表一辈子都看不好的。” 如果说是在以前,我大概也没有多么能感同身受,可是现在的我是有大半个月石膏臂经验的人。 还算能自由活动都已经让人这么难受了,更何况她时时刻刻都不得不被限制在这张小小的椅子上。 尹夏玥紧抿着唇,认真的看着我,“悠悠姐,你知道吗?那天在电梯里碰见你的时候,是我最灰暗的时候,我甚至想,干脆坐着电梯到顶层,直接翻身一跃,就再也不会有烦恼了……” 我听到跳楼,下意识的喊出不要! 女孩见我情绪有些激动,伸手握住我的手,柔声安抚道,“悠悠姐放心,现在我不会了,在电梯里跟你发泄过之后我已经好多了,我知道还有很多爱我的、关心我的人,哪怕是为了他们我也得坚持下去。” 我听她这么说,又看见她温暖的笑容,好像得到救赎似的。 如果当初黎白在作出那个残忍的决定之前,也能够遇上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永远的离开了…… 可惜,在命运面前,再多的如果,也都改不了结局。 看着尹夏玥逐渐乐观开朗起来的脸,听着她对未来的憧憬,我突然觉得,人生似乎也并不需要永远陷在暗黑的过往当中。 或许,是不是应该试着放下,也试着和过去说再见…… 我们聊了很多,一直到提前设置好的手机闹铃响起,我才惊觉已经快到兜兜放学的点了。 衣服还没买,总不能回去跟井行说自己在外头傻晃了一天。 尹夏玥听我提到要买衣服,自告奋勇的拉着我去了附近的商场,信心满满的帮我挑了几件大衣和针织衫,还硬是要送给我。 我当然不能收,坚持自己结了账,看时间不早了,就赶紧匆匆道了别。 回到别墅时,太阳已经下山了。 阿英正在小花园里清扫落叶,看见我大包小包的回来了,无比羡慕。 “苏悠,你可真是因祸得福,不仅不用干活,还有假期,我也好想像你一样啊。” “呸呸呸!好的不灵坏的灵,等你胳膊断了就知道多疼了。” “嘿嘿,你放心,今晚还是大骨汤,吃什么补什么。” 阿英非常贴心,自从我回别墅之后,每天都为我煲骨头汤,开玩笑说我早点养好才能早点帮她分担工作。 我“谄媚”的表示感谢,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葛管家打断了,他急匆匆地走过来,说三少找 我赶紧放下购物袋,往厨房走。 还没走到厨房边上,葛管家就从后面跑到前面,拦住了我,“三少在书房,说让你立刻上去。” “不用咖啡?”我有点意外,平时他一找我基本上就是要咖啡的。 “三少没说咖啡,你还是赶紧先上去吧。” 有些奇怪,但也只能加快脚步往四楼走去。 “三少,找我有事?”书房的门没有关,我站在门口敲了几下门,没敢贸然闯进去。 “进来,把门关上。” 关好了门我隔着宽大的书桌站在他对面,他也不抬头,盯着手中的资料问我要银行卡卡号。 “什么卡号?”我摸不准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工资卡。” 工资不是葛叔管的吗?怎么需要让井行特意把我叫上来? “我不需要。” 听了我这句话,井行放下资料,扫了我一眼说,“你是别墅的佣人,我是老板,给你发工资不正常吗?” “正常,可是我骨折也花了很多钱……要不,就两两相抵了吧。”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之前吵着要工资的不是你吗?” 我没做声,心里默默的抗议着:应该是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才对,好好地要给什么钱,弄的人心里没底。 井行见我不做声,继续问道,“你积蓄很多?” 我摇摇头,之前一个人上班带孩子,基本上月月光,黎白的父母每个月有接济,但我一分钱也没敢花,因此别说积蓄了,能不负债就算好的了。 “今天买衣服哪来的钱?” 我被他问的心里一惊,可刚刚才说过不需要工资,总不能这么快就打脸了。 还好,他并没有当回事,只是推了张纸条过来,“填好了再给我。” 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张员工信息登记表…… “要不我写好了直接交给葛管家吧。” 我一早知道阿英他们的工资是由葛管家支付的。 “迫不及待想让大家都知道你叫舒锦?”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的银行卡姓名都是舒锦,表如果交给葛管家被大家看到了,那不是很可能就露馅了吗。 别墅里的人不知道我是谁,但是基本上都知道井行的前妻姓舒。 难怪要单独把我叫上来…… 我没敢再啰嗦什么,俯身向前,老老实实的把表格接过来收好,准备一会儿回房间填写。 “你身上怎么有烟味?” 鼻子真灵……我只是靠近了一点他就察觉出来了。 “过来!”他放下手里的资料,瞪着我下命令。 我被他的眼神吓的,身体本能就拒绝了移动,呆呆的站在原地。 “别再让我重复!” 他的语气让人无法拒绝。我只能慢慢磨蹭过去,小心翼翼站在他旁边。 井行站了起来,像机器一样从头开始扫描我,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回事?” 近距离的居高临下,真的很有压迫感。 我不想让井行知道下午那么惊险的遭遇,以便成为日后外出的阻碍,更加不想他知道有尹夏玥的存在,索性就大着胆子稍微改动了一下故事。 说自己走路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摔了一跤。 井行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懊悔不应该把故事编的这么简单。 别说是石膏已经脏的一塌糊涂了,就连外套都有几处蹭的起了毛,这要真是摔跤摔的,那恐怕得从几十级高的台阶上翻着滚摔下来才能摔成这样。 我顿时就心虚的不行,只好硬着头补充,“其实是我看到有色狼骚扰一个姑娘,就想上去帮忙,谁想到……不过警察就赶来了!” 我说完了都有点佩服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在井行身边呆久了,连编谎话都顺畅了不少。 我说完了又自己回味了一遍,确信这样应该算是能说得通,不至于让他怀疑了。 意外的是,井行听完了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背对着我坐回到了位置上。 突然,他猛地转过身,抓起笔又用力地砸回桌子上。 我被吓得动也不敢动,心里默默地怀疑难不成他这么神,这都听出是假话。 “你是白痴吗?” 语气倒是出乎预料的平静,而且听起来也不大像是讽刺。 “万一这个人用刀你怎么办?拿石膏胳膊当武器拼吗?” 我被他的分析吓了一跳,根本不敢作声,心想自己该不会就要失去这稍纵即逝的自由了吧。 “报警了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万一回答报警了,他会不会真跑去警察查案底,那样我不就全露馅了吗。 始终闷不作声的态度在井行眼里估计就算是自知理亏吧,他停了一会儿,冷冷的给出处理决定。 “再有下次,车接车送!” 下次?听到这句话我惊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在外面给我收起你那不值钱的圣母心!” 我还没来及完全理顺,只晓得应该算是安全过关了,赶紧保证绝没有下次,就算有也绝对躲得远远的不会多管闲事。 井行的疑心彻底解除了,让我明天跟着林翔的车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担心去了医院又会被暖暖念叨,就不想去。 井行一听我拒绝,脸色立马就又沉了回去。 “看来你很喜欢呆在家里?” “我去,去去去!” 他瞪了我一眼,不耐烦的让我赶紧出去。 站到了门外我都还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总觉得井行好像变了。 虽然看起来还是一样的脾气个性,可是表面的坏之下好像掩藏着其他不一样的情绪。 065 跟我去边城 我摇摇头否认自己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回到房间找出银行卡飞快的填好了表格,送去四楼的书房给井行。 “明天九点半,林翔送你去医院,约好了程医生,检查完自己打车回来,少在外面惹事!” 他接过表格随手就收进了抽屉,看都不看我好像不是在跟我说话一样。 我在内心不禁感叹了一下他的办事效率,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 在书房门口来回徘徊着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探进半个身体憋出一句,“不用给我打太多钱。” 我不想再有什么其他算不清楚的账,更不想因为这个会不自觉记挂他的好,这会让我觉得对黎白有愧。 至于井行怎么回复的,我跑的很快压根没听见,也就不用在意了。 第二天一早井行跟着冯师傅的车就走了,留下林翔带着我,送兜兜上了校车之后,八点半准时从别墅出发。 到了医院,程医生看我胳膊已经差不多消肿了,石膏也已经折腾的松脱了,索性帮我重新换了一个轻便些的固定装置,脖子立马感觉轻松了许多。 全部弄好后,都要到中午了,我给秦楚萌打个电话,约了一起吃午饭。 她就像地头蛇一样,领着我在医院附近的巷子里绕啊绕,终于,进了一家砂锅店。 一闻到那个味道,我的肚子就开始咕咕直叫。 等砂锅的时候秦楚萌凑到我耳边说她有事想问我,正苦恼要怎么抽个空见面,我就自己上门了。 “什么事呀?”我喝着口路边买的果汁,对她的话很好奇。 “你知道黎白交过女朋友吗?” “咳咳咳……”这口果汁差点没把我呛死…… “你知道?”我是认真的好奇。 我跟黎白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也很要好,可关于他私人感情的问题我们很少会讨论,他也从没带过什么女孩来见面。 秦楚萌似乎有点犹豫,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前几天我去参加大学同学聚会,有同学喝多了,提起黎白,就悄悄告诉说在酒店门口看见过黎白和一个个子不高的短头发女孩一起,他们……” 她说着说着停住了,我猜同学的描述应该比这要详细火爆的多。 这么想着就忍不住要生气,黎白去世这么多年之后再被提起,竟然还是以这种桃色新闻为由。 “为什么好好的提起黎白?” “可能因为大家基本上都知道当年我喜欢黎白的事,现在看我走出来了,才敢告诉我。” “黎家本身做酒店,同行的也不一定就是女朋友,可能只是工作上的伙伴之类的。” “说看起来很亲密,应该不是普通的关系……”秦楚萌小声的反驳了我。 “可我不记得见过这样的女孩。” 我认真回忆了一下,好像大学时没认识过这样特征的女孩,黎白葬礼上也没印象见过。 “这么多年,你朋友不会记错吗?” “不会的!”秦楚萌极肯定的打断了我的猜测,“她当年可是我们学院出了名的八卦探测器,尤其这件事又涉及到我,她如果不确定的话就不可能会告诉我的。” 我想了想,的确有道理,黎白过世都已经三年多了,没必要现在突然来给他抹黑。 何况我跟井行在一起之后和黎白的联系就少了很多,虽然印象中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来来往往,完全没有什么神秘女友迹象,可是也并不敢百分百保证。 心里纠结着这个事,美味的砂锅都吃得马马虎虎,想再问问可看秦楚萌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心情了,只好忍住。 我看得出,秦楚萌提起这个事,虽然表面平静,可是眼底的失落完全无法掩藏不住。 一顿各怀心事的午饭结束后,她坚持帮我拦好了车,看着我上去去了才放心。 大概跑不掉要么是井行,要么是林翔交代她的。 听着出租车上广播里热闹的相声,我只觉得莫名的有些烦躁。 手机叮的响了一下,拿起来看到是井行的消息,让我马上确认一下微信。 井行发来一个好友名片的推送,备注是“爱德堡幼儿园小叶老师”。 我顺势对名片发出了好友邀请,对方很快通过了。 小叶老师和我说,她是井霁小班的主教老师。 看来井行在外人面前算给我留了几分面子,居然跟老师说我是井霁的家庭教师。 从和小叶老师的对话中我得知,这个幼儿园是根据每个学生的状况设定专属任务,,每天五点之前会把功课发到微信上。 这也是井行找我的原因,看来为了孩子,他也退让了许多。 回到家没一会儿,兜兜就跟着放学回来了,看我在客厅赶忙跑来跟我打招呼。 “苏苏阿姨,我回来了!” 我接过他的小书包,问,“幼儿园从今天开始有功课了?” “嗯!”兜兜看起来很兴奋,“小叶老师说让我今天要学会写五个字。” 看着他充满求知欲望的小脸蛋,我心里一阵欣慰。 “那咱们洗个手,一起上楼去学习吧。” 准备带他上楼换身衣服时,家具城的人来了。 “您好,这是井先生订的儿童书桌,请问应该放在哪个房间?” 葛管家马上出来迎接,说放在三楼的书房,安排我负责带路指挥。 这是我刚来别墅时,误打误撞遇到江医生的房间,现在已经被井行改造成兜兜的书房,他在装修上毫不吝啬,和我第一次看见的已经判若两间房了。 家具城的人动作很麻利,根据兜兜的身高很快就安装设置好了。 我把兜兜的书包挂在书桌旁边,不自觉感叹起井行超高的办事效率,下午刚布置的作业,晚上学子桌就买回来了。 辅导完兜兜作业又讲了几个故事哄他睡觉,结束已经十点多了。 准备上床的时候微信上接到了井行“送一杯咖啡到书房”的指令。 我懒得换衣服,就找了个大毯子裹在睡衣外头,直接去厨房准备咖啡。 这么晚了,书房里井行还在工作,盯着手里的资料十分认真的样子。 “你要的咖啡。” 我小心地把咖啡放在桌上,尽可能不打扰他。 “时间有点晚了,帮你换成拿铁了。” “自作聪明。” 还不如冰冰冷冷不作声…… “那我给你换回去。” “放着吧,麻烦。”他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随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皱的更深了。 “那我回去了?”既然不让我重新泡,那还是尽快回去房间比较好。 井行也不答应,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表情极其严肃,不知道是因为公司的事还是因为我自作聪明冲的咖啡恼火。 “换过石膏了?” “嗯,程医生说基本已经长起来了,正好石膏也脏了就顺便给换了。” “什么时候能拆?” “下个月二号吧,”我想了想,补了一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井行停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接着开口说“拆完了之后下旬跟我去趟边城。” “跟……跟你?去边城?”要不是此刻头脑清醒我都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不然你想跟谁去?”井行总是非常善于捉我话里的漏洞。 “不是,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带我去?” “你不用知道。” “那,是我知道的那个边城吗?” “不然还有哪里?”他干脆放下了手里的材料。 “那兜兜去吗?” “不去,他放假会回老宅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不带他去?” 井行挑了挑眉毛,脸上又浮现出那熟悉的嘲讽模样,“你该不会还在幻想什么一家三口的出游吧?” 我赶紧闭上了嘴,只在心里默默反驳了他的话。 老早被他提醒过无数次注意自己的身份了,我哪里还敢奢望这些。 他看我不作声了,语气立马缓和了不少,“明天降温,给井霁多穿点。” “知道了。” “还有你,胳膊穿不了外套就买件斗篷披肩什么的,省的冻感冒……” 没想到他突然这么直接的表示对我的关心,弄的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谢谢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井行接着的一瓢冷水彻底浇灭了。 “……传染给井霁饶不了你。” …… 果然,我真是精神错乱了,居然还能以为他会认真的关心自己。 我答了句知道了就退出了书房,怕再多呆一会又会有新的什么要求。 等我快要走到房间时,才开始有点犯难,我都好久没有正经逛过街了,灿州也几年都没来过了,真不知道上哪去买什么斗篷披肩之类的东西。 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最终决定发个信息问问尹夏玥,可能她会知道。 女孩消息回的很快,说她后天的飞机离开,正好知道一家店有得卖,明天下午可以陪我去看看。 解决了这件事,我心里依旧没法平静,满脑子都在想井行找我去边城究竟是什么目的。 带着我去,既没有工作价值又起不到陪伴的作用,总不至于特意找个人去添堵的吧…… 想起从前,接到井行随便一个要约都会激动不已,现在居然第一反应是惶恐不安,实在是有点讽刺了。 066 幼儿园开放日 第二天中午,在阿英的盛情邀请之下,喝了两碗骨头汤之后,我才开始慢悠悠的往市区出发。 尹夏玥定的地方是这几年才兴起的一座商城,我还没机会去过。 我到的时候,已经看见尹夏玥在门口等着了,她看见我,胳膊伸的老长的来回摆动。 我赶忙小跑了几步上前,抱歉地打了招呼。 “来过这里吗?” “没有。”灿州这几年变化很大,就算以前来过我估计也都不认得了。 她转动轮椅调转了方向,我赶紧帮忙扶在后头跟着她进去。 “这里下面三层是品牌店,四五楼是买手店,再往上跟一般商场就差不多了,都是一些餐饮和娱乐场所。” 这么听着,真有点佩服她,一个回国没多久又身体不方便的人居然都对商场这么门清,看来她其实是一个很懂生活趣味的人。 她就这么一路边介绍着,突然停了一下,很紧张的向我交代。 “我轮椅后背的袋子里有很重要的文件,麻烦帮忙留意一下。” 我看了眼轮椅背后,确实有个文件袋,于是赶紧把拉链拉上 站在中间的观景电梯门口等了好几拨都没能上的去,因为留下的空间不够轮椅进去。 尹夏玥笑眯眯地低着声跟我说,这就是她不喜欢出门逛街的原因。 见我有些不好意思,她又接着问道,“怎么好好想要买斗篷?胳膊好了就不怎么穿得上了。” 她认真地帮忙分析了一下流行趋势,劝我买个风衣更合适。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是老板要求。 话说出口了,才发现听起来实在有些暧昧。 尹夏玥的表情明显也是误会了,眨巴着眼睛问,“你跟你们老板关系很好?” 我有些尴尬,“一般吧。” “那他还干涉你买衣服。” “因为胳膊是工伤,衣服他报销。” “哦……”她看我的眼神变得有点复杂 还好正巧来了部空电梯,及时解救了我。 进了电梯之后我们都很默契的没有再接着聊刚刚的话题,直接到了店里开始选衣服。 店员热情洋溢的各种推荐,我听的头晕眼花,随便又买了几件才被放行。 出店后赶紧找了家咖啡厅进去休息。服务员似乎认得她,热心的迎我们进去,帮忙引到一个宽敞些的位置上,方便她轮椅停放。 “这里的咖啡和甜品都还不错的,你看看。”尹夏玥将菜单递给我,我点了几样兜兜可能会喜欢的,想着如果好吃的话回去做给兜兜也尝尝。 服务员很快端着两杯咖啡过来,快要走到我们这桌时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托盘上的咖啡腾空而起,咣当砸在地上,到处留下深色的痕迹。 好在轮椅的椅背挡住了不少,热咖啡并没有多少泼在我们身上。 就是尹夏玥好像受惊了,愣了一会,突然开始尖叫起来,“文件!我的文件!” 我猛然记起她先前的交代,赶紧打开椅背后头的口袋确认文件怎样, 还好,看起来只是牛皮纸袋沾了一些咖啡污渍。 我将牛皮袋递给她,她着急忙慌地直接就撕开,把里面的文件全部拎出来。 咖啡厅的经理着急忙慌的赶过来道歉,不过女孩完全没心情应付经理,只是专注在把资料挨个铺在桌面上。 我有意识的想要避开文件内容,可还是被最上面一张异常显眼的名片吸引了视线。 名片的正面只写了几个大字,杰米私家侦探社。 我有些惊讶的往对面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好对上尹夏玥的视线。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偷看的。”我赶忙想要解释。 她摇摇头示意没事,慢慢收起材料,等经理离开了才突然开口问我。 “我是不是很奇怪?” 我反应了一下,赶紧摇头。 “其实我找私家侦探是为了查男朋友,因为怀疑他不爱我了。” “那结果呢?” “结果并没有,不止没有,他还为我默默承受了很多……” “那不应该高兴吗?” “是吧?你也觉得我很奇怪对吧?”她苦涩地笑了一声。 我却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尹夏玥好像自言自语一样,声音小小的,轻轻柔柔的。 “悠悠姐,你说,我为什么会怀疑他呢?是不是其实我才是不够爱的那个人?” “他一年到头陪在我身边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半个月,平时能给我的只有钱……” “我不满足从,跟他要礼物、要时间、要关心,可是我没想到,他不在的每一天都是在拼了命的为了将来努力,为了我们之间的将来。” “悠悠姐,我好讨厌自卑,更恨自己一次次输给自卑……” 她的话对我触动很大,我深知自己没有能力解救她出来,所以才更加心疼,唯一能做的就是倾听。 尹夏玥仿佛被打开了心底里的开关,完全卸下了防备,发泄般的慢慢对我说起来,从相识到相知相恋,听得我羡慕又感伤。 等意识到对面桌的客人已经换了两茬时,我看了下手机,三点四十。 今天回别墅肯定又要迟了,我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井行也能晚归,不然又得被逮个正着。 尹夏玥应该也看出了我的着急,热心的要让她的司机送给我回去。 我当然忙不迭的拒绝,哪里敢让她知道住处。 还好她也没坚持什么,看我拒绝也就算了。 回去的出租车上我有些抱歉,居然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来及说,于是发了条信息抱歉,她倒没在意,开心的跟我约定下次回来再一起吃火锅。 回到别墅刚进门,葛管家就告诉我井行带着兜兜出门了,今晚不在家用餐。 确认了井行今晚并没有问起我,也就安心的回房间了。 微信里小叶老师准点发来今晚的功课,都是一些口头练习,兜兜基本早已经会了,也就不用着急了。 吃完晚饭好一会儿,还没等到他们回来,我想着大概今晚是要在外面住了,就先回了房间。 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我正做着梦呢,睁开眼都不知道几点。 机械地起床去开门,发现井行站在门口。 我从医院回来之后,他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上门来找。 “有事?”睡的迷迷糊糊的我眼睛都睁不开,脑子更是一片浆糊,直接省略了套路的礼貌从,言简意赅。 “你倒是快活。” 我眼睛迷糊看不清他表情,可却能听得出这明显不算友好的语气。 还没来及打起精神认真应付,后一句话就丢了下来。 “明天幼儿园开放日,迟了就别去了。” 我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脑子慢慢恢复过来,清醒的意识到一个更加严肃的问题…… 他根本没和我说几点…… 为了确保不被丢下,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我就起床了。 去三楼卧室看到兜兜还在睡觉,为了安心,干脆坐在他的床边等着,省得一不小心还有其他套路。 就这么又不小心怕打起盹儿,再醒的时候兜兜还没起床,倒是卧室的门敞开着,井行笔直地站在门口,满脸嫌弃的看着我。 “你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在等兜兜起床,害怕你们提前走了。”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阴险狡诈?” 我当然否认,只是井行压根不在意我怎么回答。 “你再不下去换衣服准备,我们不会等的。” 被他这么一说我真有点害怕,挣扎着要站起来,酸麻的双腿让动作显得蠢笨极了。 这磨蹭的行为大概实在令井行看不过眼,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身边,一只手扯着衣服就把我提了起来。 好容易等那阵麻过去了,赶紧就奔下楼换衣服。 没有了阿英的帮忙,衣服穿起来费劲极了,还好听了井行的话买的斗篷,既方便穿又能遮挡这扎眼的胳膊。 刚下到客厅就听见兜兜甜甜的声音,“苏苏阿姨,你今天好漂亮啊。” 表情很真诚,夸得我有点不好意思,阿英也在旁边附和。 井行听了他们的夸奖,也跟着抬头看了我一眼,懒懒地哼了一声。 八点半,林翔准时把我们送到幼儿园门口。 门口站着许多老师在迎接,其中一个短发女生朝着我们走来,“是井霁的家长吗?” 井行点点头,兜兜非常有礼貌的叫了声叶老师早上好! 原来这就是微信上每天给我发功课和兜兜日常情况的小叶老师。 “我是井霁的父亲,这是井霁的家庭教师,姓苏。” 叶老师一一跟我们打了招呼,大概介绍了今天的流程之后,就让兜兜带我们去教室。 我只知道兜兜从上了这所幼儿园之后变得更加活泼好动了,还真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他连说话都很有条理。 小家伙一路引着我们,咋咋呼呼的介绍着路过的每一栋建筑,一直走到他所在的小班。 教室面积很大,装修布置的童趣满满,内部功能划分明显,一间间参观下来,连我都想来这里上学了。 当然这学校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来的,今天见到的每一位家长都非富即贵,大家凑在一起热络的聊着天。 067 只是为了继承权 我当然没资格掺和,井行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健谈,没一会儿就跟几个孩子的父亲聊了起来。 开放日主要项目是亲子运动会,因为我胳膊不方便,所有项目全是井行既当爹又当妈,亲自带着兜兜完成的。 得益于他还算年轻、兜兜又小,好几个项目他们都得了第一名,最后上台领奖的时候小叶老师坚持把我也推了上去,我半推半就,就跟着一起照了几张相片。 刚一下台就有许多妈妈围上来,语带羡慕的说你们这一家三口也太有默契了吧,热情的邀请我加入妈妈群组。 我心虚到不行,根本不敢答应,还好井行叫了我,匆匆说了句下回聊就赶紧逃脱出去了。 “还好你叫了我,否则我恐怕今天都出不来。”一边抱怨一边从随身包里拿出纸巾递过去。 井行脸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应该是刚刚运动会累的。 “她们说什么?”没想到井行居然会对妈妈们的聊天内容感兴趣。 我省略了她们夸我的那部分,挑重点回答了他。 “说你年轻又帅气,做兜兜的哥哥都能行。” 没想到我胡乱吹捧的话居然让井行点了头,还说了句确实。 看来他今天心情非常不错…… 运动结束后又跟着参观了幼儿园的餐厅,顺便尝试了一下兜兜整天挂在嘴边的幼儿园牌狮子头,味道确实很不错。 看来兜兜在吃这方面,还真是继承了井行挑剔的作风。 念念不舍中,短暂的一天开放日活动就结束了。 “林翔会送你回去。” “那你怎么走?” “管太多!” 我自知讨骂,吐了下舌头就上了林翔的车。 晚上和兜兜的功课一起发来的,还有开放日活动现场老师拍得照片。 其中一张是我蹲着给兜兜擦汗,井行站在旁边低头看我们。 还有一张是井行抱着兜兜做运动,眼神当中有毫不掩饰的温柔, 最后是上台领奖的时候,兜兜、井行和我都笑得非常开心,任谁看都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统共十几张照片,每一张我都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都有点认不出照片上的人到底还是不是我们了,这感觉就好像盯着一个字久了就会不认得一样。 如果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那应该是我离婚以来做过的最美的一个梦。 这场梦中,井行的每一个表情都是如此生动逼真,连相机抓拍都丝毫拍不出任何破绽。 手机里一面是这些照片,一面是那个像素模糊的匿名视频,它们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真实,却又那样的矛盾。 理智告诉要应该要把手机关了,不要再沉迷于这些照片中,可是感性让我不自觉的把照片放大到人都变得模糊,只为了从照片中人的眼睛里捕捉到更多的情绪。 就怎么看着看着,以至于晚上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记不得了。 第二天早起惯例准备泡咖啡的时候,阿英告诉我井行出差去了,这次要去好几天,让我可以好好休息,把胳膊赶紧养好。 就这么平安无事的过了几天,终于熬到拆石膏的日子。 二号一大早林翔就到了,跟我说井行出差前就已经安排好送你去医院。 没想到那天晚上我只是顺口提了一句,还真被他记住了。 程医生仔细检查过之后说我恢复的很不错,告诫石膏拆了之后还是要记住不能提重物、不能剧烈运动,饮食也要尽量清淡。 我激动地伸出胳膊,频频点头保证会谨遵医嘱。 厚重的石膏拆了之后还真不是一般的轻松,整个右边好像没长胳膊一样轻盈自在。 我想着今天终于可以好好给兜兜准备一顿晚餐了,结果家还没到家就先接到了大画家的电话。 “苏悠,明晚有空吗?”他一开口就是最令人不安的问句。 “那要看你找我干什么了。”我如实回答。 “找你出来玩啊。”辉漠说的理所应当。 “哦,不好意思我没空,要辅导小少爷的功课。” “功课有什么好辅导的?反正迟早都得靠他自己,还不如从现在开始就放手。” 这话说的倒是跟他自由散漫派的人设非常贴切。 “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我还要思考菜单,实在没工夫跟他绕弯子。 “之前的公益画展办得很成功,筹到了不少钱,我们这边办个庆功宴,顺便把这笔钱公开捐赠出去。” “庆功宴?我又没功,干嘛请我?” “怎么没有?你为画展出过谋划过策,必须得来了!” 他这种佯作生气的语气已经对我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可我也知道不找出个站得住的理由是没办法让他放弃的。 “我真的很忙,而且就算空闲三少也不会同意。” “哎?”他突然怪叫了一声,兴奋异常,“这么巧我刚才邀请过他,你猜他怎么说?” 我那灵验的第六感又来了,这次依旧不大好。 辉漠等不及,直接透露,“他说他在外地,我说那我请苏悠了,他说随便,这不就是同意的意思吗?” “是,是吗?”我真的很怀疑辉漠对井行语气的识别能力。 “当然!明晚我安排司机上门来接你,就这么说定了!” 这…… 林翔透过后视镜对我笑了一下,我尴尬的呵呵回应,希望他能从中看出无奈,事后井行问起来能帮我解释两句。 第二天早上送兜兜上校车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今天幼儿园有模拟家庭的活动,晚上直接会住在学校,于是,这最后一个让人纠结的理由都没有了。 辉漠说司机大概5点半到,会提前给我来电话,结果四点半我还在苦恼穿什么衣服去的时候,电话铃声就响起来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应该是司机,我没有多想就接了起来。 “喂,你好,是——” 招呼还没打完,那边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是我。” 安……安菲儿? 我有点不确定,对方很快就自报家门,“我是安菲儿。” 她怎么会打我电话?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找我有事?” 安菲儿冷哼了一声,“你可真是会装。”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说我就挂了。”对她,我完全没有什么耐心。 “你以为替井行生了个孩子就能母凭子贵了吗?!” 我心里一紧,不自觉的将手中正拿着的衣服攥得牢牢的。 安菲儿尖刻的嗓音刺耳极了,“简直做梦!佣人生的孩子,一辈子都只会是野种!被人鄙视的私生子!” 还好,听起来她只是知道了兜兜是我的孩子,并不知道我的从前。 我将衣服松开,坐在衣柜边上,“我再提醒你一次,不准叫他野种!” “不是野种是什么?你真以为井行会为了一个佣人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事业?” “他想怎么样跟我没关系,你如果觉得跟你有关的话麻烦直接找他说。” 兜兜的事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好不容易摆脱了,完全没有再沾上身的打算。 “跟你没关系?那如果我把你的身份公之于众呢,也跟你没关系吗?” 我停下了挂电话的手,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安菲儿轻笑了一声,“让大家都知道井家长孙的亲妈,只不过是一个下人,你觉得这小孩还配被当做是井氏集团的继承人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拼命劝自己冷静下来,可简简单单一句话还是说的咬牙切齿。 “我要你滚!离开井行!” “不可能。”只要兜兜还在井行这里一天,我哪怕做最低贱的下人都会咬着牙留下来。 安菲儿应该没想到我会这么果断干脆的就拒绝,气急了。 “行!你等着!我让你儿子来替你赎罪!” 我知道像她这样的自私的疯女人,完全做得到,原本留着这一手是为了自保,没想到还真会被用得上。 “安菲儿,观山别墅的监控你应该还没看过吧?” “哈?” “高清镜头、无损音质,你觉得要是你那些疯癫撒泼的视频传上了网会不会瞬间登上头条?” “你……你别想诓我,井行根本就没装过监控……”她努力想要表现出底气十足的不屑,可惜,犹豫的语调毫不留情的出卖了她。 “他不装,我就不会了吗?现在买一个监控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你一个佣人,还有装监控的权力?笑话!” “谁告诉我,我现在还是佣人?” 为了最大程度了解安菲儿手里到底些什么底牌,我只能冒险撒一个谎了。 安菲儿沉默了,看来她这段时间确实没有跟井行联系过,连听到我这样的谎话都没敢立即反驳。 “井行怎么可能会要你这种低贱的人。” “怎么不可能,我们之间有孩子这个天然纽带,破镜重圆应该比你简单得多。” “不可能的……”她又重复了一遍,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你怎么证明?” “我和井行破镜重圆为什么要向你证明?相反,我还可以公布监控资料,让大家都看看,外表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其实多么肮脏,口口声声说爱井行,却连对方的儿子都无法容忍。” “什么儿子?!”她尖叫起来,“你以为井行真爱那个野种?还不就是为了继承权!” 068 宿醉真可怕 我彻底冷下来,没办法说服自己听由她继续这样侮辱兜兜。 “那井行爱你吗?也不见得吧。” “贱人!这也是你配关心的吗?” “不论他为了什么,只要他认井霁这个儿子一天,我就一天不会离开,而你,就一天别妄想能进井家的门!” “你敢!” “你可以拭目以待,不如就从名声彻底臭掉开始好了,你觉得怎么样?”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软柿子,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怎么样做才能有利于自己,没有人比我更懂得窍门。 安菲儿气的尖叫起来,声音贯穿耳膜,我极有耐心地等着她发泄完之后做最后的决定。 “我跟你交换。” “我一个低贱的下人,怎么配跟大明星做交易。” 我对她刚才说的那些完全不感兴趣,就想让她彻底的离开兜兜的生活圈子,连影子都不要留下。 “你不是对黎白的死很感兴趣吗,我这有资料,跟你换监控,怎么样?” “黎白……”我一丝一毫都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黎白,一下子整个人都僵住了,“你怎么知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就说换不换吧。” 我强逼自己冷静些,反复告诫这一定是离间计,千万不能中了这个女人的招。 “我现在跟井行在一起很幸福,不想追究以前的事了,换不换对我来说意义不大。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苏悠!你要是敢挂电话,我就立刻把资料全部放给财经记者,看看明天井氏的股价会怎么变。” 我原本想说井氏怎么变与我无关,可突然想起爷爷和大哥,这话就堵在嘴边说不出了。 安菲儿听出了我的犹豫,继续说,“我有交易流水,还有借贷合同副本,都是跟井行个人的。” 我装作不相信的样子,勉强答应了这个交易,心里却隐隐的不安。 她说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我们暂时约在下个星期。 刚结束了和安菲儿的通话,辉漠的司机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说已经在楼下等了。 我换上之前和井行一起出门时买的那套衣服就出门了。 司机把车停在印象里背面,告诉我从侧门进去更方便。 我一路走着才发现原来这个画廊有两层,我才发现原来辉漠的画廊有两层,我走得侧门正好直接通到二楼的礼堂,的确非常方便。 辉漠西装革履的站在门口与来宾聊天,难得看到他穿得这么正经。 等门口的那批客人进去之后,我慢悠悠的走上前正准备开玩笑夸夸他,没想到他看见我的反应更夸张。 “苏悠!你今天也太美了吧!” 我的阻止还没来得及,他下一句就已经蹦出来了。 “跟我也太般配了!” “开玩笑小声点,被别人听到了误会怎么办。”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又给自己找一个麻烦。 “什么玩笑,我认真的,再说咱们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好误会的。”看得出辉漠今天的心情是真的很不错。 我白了他一眼,“我一个保姆哪里配得上你大画家。” 这其实也是我的肺腑之言。 “怎么配不上?就你这颜值和气场,今晚绝对碾压全场。” 我侧过脸透过玻璃看了一眼自己,不得不承认井行挑衣服的眼光确实比我强多了。 这样的场合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四下张望着都是陌生人,有些不自在。 “庆功宴开始了吗?大概多久能结束啊?” 辉漠嘲笑起来,“还没有开始你就要结束?放心吧,结束了我会安排司机安全送你回去的。” 我看着陆陆续续又有宾客上楼,赶忙和他打了招呼先进去。 六点钟,庆功宴准时开始。 辉漠在聚光灯下,上台致辞,介绍了举办画展的初衷也感谢了许多人,不过没想到的是居然还特意提到了我。 好在对于苏悠这个名字,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的。 为防万一,我还是躲在了角落里头,生怕会有熟人注意到。 会场的侍应生非常贴心,即使你不去自助桌上拿点心,他们也会送到跟前任君挑选,各种酒更是不能少。 我看眼前五彩缤纷的酒杯,竟然觉得出奇的真实,至少,比我这些年的经历来得真实的多。 我想起了安菲儿的警告,又想起井行的言行举止,真想不通他到底在计划些什么,需要这样处心积虑的伪装自己。 难道真想安菲儿说的那样,只是为了井氏的继承权…… 我整个人都在矛盾中纠结,不知不觉就端起了酒杯,等被服务生叫住询问是否要换杯子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已经喝空了一整杯。 模模糊糊的好像看见辉漠站在面前,满脸惊讶的问我,你胳膊还没好怎么喝起酒来了? 我觉得很奇怪,想反驳自己明明才喝了一杯,可是眼睛晕的对不上焦,看他的脸都是好几张。 伸出手把每个影子都抓了一遍,终于找到了真实的人。 “嘿嘿,辉漠,你来啦,谢谢你刚才感谢了我……” “什么谢你谢我的,你到底喝了多少啊?”他急急的站过来。 “嗯?难道,难道苏女士不是我?” 我喝多了就会话多……意识很清醒地知道自己话多,可是嘴巴就是控制不住。 朦胧的世界中,我看见辉漠像我走来,一把搂住了我。 “我……不能和你靠的这么近……”我一边拒绝一边往后撤,可是摇摇晃晃的找不到重心,完全使不上力气。 “为什么?”他报复似的环的更用力了些。 “因为井行……老板……会生气的……我不能惹他生气……” 我话还没说完,一阵天旋地转就完全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好像浮在了半空中。 紧张地伸手乱抓一通,抓到一个硬邦邦的手臂,这才发现自己是被抱了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抱着也太扎眼了吧,而且,万一被井行知道了,那我不是死定了,我可不想又被禁足在别墅里。 我拼命的挣扎,可是越用力就被抱得越紧,到最后,这人大概是嫌我烦了,干脆换了个方向直接把我抗在肩上。 倒挂的造型让人难受极了,整个胃随着步幅的节奏不停的翻滚,我强忍了一会儿之后实在控制不住了,急的拼命用手去捶辉漠的背。 “你放……放开,快……” “别动!”男人怒吼了一句,听起来声音好像不大对劲。 我没精力去纠结他的声音问题,只想赶紧落地。 快要崩溃的前一秒钟,两只脚终于踩到了地上,我跌跌撞撞的往角落里冲,埋起脑袋蹲了好一会才终于把那股气顺过来。 “起来!”有个声音在身后发令。 “我难受……”好像只有这么蹲着的时候才最舒服。 “活该!”他骂了一声就过来拽我。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我不走,我要留在这等着……”辉漠今天真的有点奇怪,干嘛要盯着我不放。 “等什么等,跟我回家!” “我要留在这等井行。”我找了个自认最有威慑力的借口,想着这样的话他应该就不会强行带我走了吧。 “等井行来干什么,看你这副鬼样子吗?” “你去招待客人吧,别管我了,我自己在这可以的。”我有点不耐烦了,晕眩一阵阵的往脑子里冲,冲的整个人蹲都蹲不稳。 “你快起来,我送你会观山。” “我不回去,不回观山。”我本能的排斥那个地方。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睡在这?”辉漠似乎也已经很不耐烦了。 “我要回家,”我好像突然找回了理智一样,扶着墙努力站起身,“兜兜还在等着我呢。” 我才刚勉强站起来,整个人又被打横抱起,这次辉漠完全没有搭理我的抗议,按住我的胳膊走得飞快。 眼睛里只能看得见天花板,有好多好多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一盏一盏的从眼前晃过去,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我只感觉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耷拉。 突然,整个人失重了一样的被抛了起来,我吓得眼睛瞪得老大,几秒之后,咚的一下,沉沉的砸在了地上,只是这个地板,怎么好像软绵绵的。 上方一片阴影,接着一个东西跟着砸下来,压得我差点没直接吐血。 “起开……”我用力的去推,可怎么好像越推越重。 我想大叫救命,可是嘴却被堵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熟悉的冷调淡香夹杂着一股清冷,好像刚从外面进来一样,让我不自觉的缩起了肩膀。 恍惚中,好像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又回到了幼儿园,我胳膊上的石膏已经拆掉了,和井行兜兜一起,放肆的笑开心的闹…… 宿醉真的很可怕,即便做的梦再美好,都还是会被一睁眼瞬间袭来的头痛欲裂直接打回地狱。 无论怎么努力睁眼睛,都还是看不见东西,耳朵里也嗡嗡一片,吵得人想吐。 难道昨晚宴会上喝了假酒,还喝得我失明又耳聋? 我揉着眼睛想要坐起身,可是身上好像压了根石柱,不管怎么努力都起不来。 069 熟悉的公主抱 惨了,难道我昨晚喝多了,不止胳膊恶化,还牵扯到腿也不灵光了?! 我赶紧晃了晃手,还好,还在! 还有眼睛,怎么周围一片漆黑,伸手摸了一下,原来是眼罩。 我一把扯开眼罩,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晕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慢慢能看见一点东西了。 这是哪里?! 有窗子、蓝天有阳光…… 这……这好像在飞机上…… 我猛地坐起身四下看,明明是在飞机上可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空空荡荡。 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庆功宴,难道,我这是被辉漠绑架了?可是他要绑我去哪里? 情急之下我只能大喊辉漠的名字。 “闭嘴!” 我听到声音赶紧回头,是井行! 怎么会是他? 脑子还没完全清醒的我,直接就把心里的疑问脱口问出了。 他英俊的脸庞暗如锅底,“看到是我很失望?” “不是……” 我心里很慌,记得昨晚好像是辉漠送我回去的,怎么今天早晨就跟井行一起坐在飞机上了,难不成昨晚被逮个正着? 可是,我去参加庆功宴不是井行同意了的么…… 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慢慢回想起昨晚自己说过的话,我开始有些担心,昨晚自己到底是在跟辉漠对话还是在跟眼前这个“包青天”。 “我看你满脸就只写了失望,”他端着咖啡坐在我旁边,瞥了我一眼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心虚。” …… 应该是惶恐和不安才对吧…… “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我决定先转移话题,不让他继续聊昨晚的事。 “你怎么不继续问辉漠?” “他也在飞机上?”我伸了下脑袋,想确认下后面是不是有人。 “怎么?昨晚才见面就又想他了?” ……转移话题这招看来是失败了。 “没有。”我老老实实的坐回到椅子上,决定还是闭嘴比较好。 “看到我这个井扒皮是不是很失望?” 他怎么知道他的外号叫井扒皮?难不成是我脑子糊涂的时候叫的? 我心虚到不行,赶紧甩锅给辉漠,“不是我取的。” 他听了我的回答,居然转过身,整个人慢慢靠近过来,抬手托起我的下巴,逼得我没办法转移视线,只能老老实实的和他对视。 “你昨晚做的事,酒醒了就可以不认了?” 我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完全没办法看他的眼睛。 “看我!”井行捏住我的下巴发号施令。 彼此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我的耳后根都开始跟着烧起来了。 “谁允许你去那个破宴会的?还是你现在想走名媛社交路线了?” 他说话时候的气息都洒在我的脸上,我感觉自己的脸烫的应该都能煎鸡蛋了。 “是,是我理解错了……” 本来想说是被辉漠骗了的,可是我觉得这种情况下,还是少提那个名字比较好。 “连我的意思都不明白,看来还是不够了解我,要不要给你一个重新了解机会?” 他完全没有松手的打算,我只能在他的掌控之下努力摇头。 就这么被盯了一会儿,大概他觉得有点无聊了,就松开了,端着咖啡杯起身去了后面。 他走了之后我才敢安心观察身处的环境,飞机的格局和座椅设置都跟一般的不大一样,应该是商务包机。 我狠狠锤了几下脑袋,可还是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碰到的井行,又是什么时候上的飞机。 张望了半天,终于脑子转过弯了,按了下头顶的“呼叫服务”按钮,很快,一个漂亮的空乘微笑着走过来。 “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小姐有什么需要?” “这是去哪里的飞机?” 空乘小姐用标准的普通话温柔的回答我,张家界荷花机场。 张家界?为什么好好的去张家界? 突然,脑子里蹦出井行说要带我去边城的场景,难不成就是今天?张家界其实是中转,目的地是边城? 算起来边城距离张家界一百多公里,坐飞机先到张家界再驱车过去应该也算不上是方便吧。 原本想跟井行确认一下的,可是他回来之后就转过脸睡自己的觉了,压根没想搭理我。 我也不好舔着脸上赶着要吵醒他,只好忍住,心想反正人都已经在飞机上了,目的地是哪里早晚都会知道的。 这一觉虽然短暂,但是质量还真不错,不知道是该谢宿醉还是谢飞机上的醒酒汤。 飞机刚一停稳,井行就大步离开。 我也顾不上整理,赶紧跟着起身,小跑着追到廊桥才赶上他。 脑子还有点昏沉,头重脚轻的走路好像在打飘一样,可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被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他没有带行李,直接走到停车场上了一辆轿车,晕眩的劲还没完全过去,汽车的颠簸更是加重了头痛,我只能强忍着闭目养神,听到井行说下车的时候才赶紧睁开眼跟上去。 广场上的风很大,不知道什么机器发出的噪音震耳欲聋。 转过弯才发现,眼前居然停了一架直升机。 有工作人员看见我们,赶忙迎上来,就这么迷迷糊糊的任由他们摆弄着,等到反应过来,就看见机长冲着我们竖了竖大拇指。 这是要起飞了! 我紧张极了,四下都找不到能令人安心的东西可抓,一闭眼一跺脚,干脆直接抓住了井行的手。 还好井行并没有甩开我,跟个木头人一样直视前方,好像我握的根本就不是他的手。 不知道开了多久才终于落地,下了直升机一看,又是一个机场。 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心,问了井行这是哪里。 “边城。” 真的是边城! 这是我心心念念了很久的地方,今天终于来到这里,并且同我当初的计划一样,是和井行两个人,只是心境却已经和当初截然不同了。 因为我头疼欲裂的脑子,是不是飘过的都是安菲儿过几天会给我怎么样的证据。 换了一辆越野开了没多久,就停在了河边的一个小码头。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井行边城的度假村是依山而建,周围一圈河水环绕,好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需要划船才能进出。 岛上目光所及的所有建筑,全都是古色古香的吊脚楼,看来这次井行走的应该是人文风 “你要选哪个?”井行指着河里并排停靠的乌篷船和快艇,客气的供我挑选。 既然都来了,肯定要感受下原生态,我选择了乌篷船。 船夫划着桨靠近,井行一步跳了上去,船猛烈地晃动起来,我一时不知该如何下脚,呆在岸边犹豫了一会。 井行看出了我的害怕,探过身体双手箍住我的腰,一把将我抱到了船上。 在我的惊呼声中,船夫笑着用力撑一下船桨,晃晃悠悠的出发了。 井行倒十分自然,见我落地了立刻就以最快的速度松开了手,往船里面走了几步,和我保持不会尴尬的安全距离。 我低着头,默默等待脸上的烧热散去了才敢正经欣赏风景。 这河并不是很宽,两岸种了许多叫不上名字的树,有的还郁郁葱葱,有的已经满是黄叶了,没有规律的错落分布,更加体现了自然之美。 我还没有欣赏够岸边的景色,就已经要到达了。 岸上的人想要拉我上去,没想到被井行抢了先,我只好排在他后头。 等我再抬脚准备上船时,发现接泊的人已经换成了他。 碍于他的面子,我没办法拒绝,只能认命般伸出手。 他却皱起了眉头,不耐烦的让我换一只手,这才让我注意到原来自己刚刚不自觉伸出了刚卸下石膏的右手。 亏我还跟程医生夸下海口,说一定谨遵医嘱。 没想到这么快就差点又自断手臂了…… 井行一个用力,我轻松上岸。 上岸后他全然不顾想看景色的我,在青石路上走得飞快,我害怕迷路,只能一路小跑着努力跟上。 “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是一句真理。 一边快走一边看景的我,踩空了一块青石,膝盖直接跪在了坚硬的石阶上,痛的惨叫出声。 天翻地覆之间,整个人就已经横躺在井行的怀里了。 这感觉好像有点熟悉…… “昨晚……是你把我带走的?” 我只能看见井行完美的下颚线,看不见他的眼神。 “怎么,让你失望了?” “没……不是……”我心虚的否认。 为了不惹得他直接把我扔了,还是选择闭嘴比较好。 只是昨天是意识不清醒状态下被抱走,现在却再清醒不过,这么被抱着,本能的有些不好意思。 井行大概也发现了我的僵硬,低头看了两眼,就是不提要放我下去,只是略带讽刺的提醒我不要想太多。 我心理紧张的事当然没法跟他说只能随便扯了了理由,“我自己可以走的。” 井行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我稍微舒服了一点。 如果是以前,能被他这样抱着行走在这片美景之中,我一定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现在,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心里到底在纠结什么又在恐惧什么。 070 雨夜被困 想起自己跟安菲儿达成的交换条件,还有她“信心满满”的所谓资料,就觉得脑子里的神经被扯得都生疼。 在青石板路上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到达一栋独门独院的别墅,应该就跟之前在如峰谷山顶上看到的那栋差不多,装修布置豪华、价格贵隐私好。 院子里的人看到井行来了,小跑过来开门,微垂着头叫三少、三少奶奶好。 我没来得及解释,就已经被井行抱着大步流星的进门了。 他快速的跨进去,顺便用脚关上了门,走到大厅里终于把我放了下来。 坐在沙发上活动了一下四肢,我才开始留心观察这栋房子。 虽然都是度假村别墅,可是和如峰谷相比,更多的许多当地特色。 核桃木的大门经过土漆油染,看上去明净光亮,通体木质结构加上石廊壁花、红灯笼,与印象中的明清旧居风格相似,在此基础上还注重加深了禅意与静谧感,非常能够舒缓人心中的焦虑和躁郁。 有那么一瞬间,放佛真的和井行来这里度假的。 不由自主地就跟随脚步往里参观起来,没想到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发现了我的画。 那幅令辉漠气到濒临爆炸的边城,正安安静静的挂在这面墙上。 “跟我上楼。” 井行的命令来的很及时,我赶紧移开视线,跟着他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三楼有两个房间和一个阳光花房。 井行停下了脚步,让我选一间,我胡乱选了离花房近的那一间,他也没说什么,直接就进了另一间,关上了门。 等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是一间典型的女士客房,梳妆台上整齐的摆放着各类护肤化妆品,衣柜里挂的也都是女士的衣服,连床上的四件套都是典雅清新的风格,看来我这二选一还真是选对了。 时间还早,也没必要换睡衣,这边比灿州冷不少,开了空调让房间先暖和起来。 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惊了一跳,赶忙拿出来看。 是安菲儿打来的。 并没有到我们约好见面的时间,怎么会突然找来? 我心里一紧,担心她知道我跟井行一起出了门,可还是尽力装作无事。 “找我什么事?” “你上次说的监控,什么时候能给我?”安菲儿语气还是很生硬,却少了过去那种气势汹汹的架势。 我听她这么问,就松了一口气,“不是说好了见面交换的吗。”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 “那你呢,你说的什么合同流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既然彼此都不放心,那我们先交换一部分好了。” 安菲儿并没有对我的话感到生气或是怀疑,大概这本来就是她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你先发。”我干脆将计就计。 一分钟不到,安菲儿真就发了几张照片过来。 我的心砰砰跳得厉害,手指微微颤抖,点了几次才点开图片。 一共就只有三张,我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一张是银行流水,现实在黎白出事前半年之间,井行先后三次给安氏打款。 另外两张则是协议,都是关于净心谷的合作方案,通篇没有提到任何关于黎氏的字眼,落款日期都是在黎白竞标之前。 某个一直苦苦支撑的东西轰然倒塌了一样,只觉得眼前茫然一片。 三张照片被我翻来倒去的放大缩小,到最后,差不多都能背出里头的条款了。 原来,井行早已经对那个项目有周密的布局计划。 原来,所谓兵不厌诈是这样卑鄙的一种谋略…… 迟迟没有收到我发过去的监控视频,安菲儿着急的打开电话,门外服务生敲门提醒我该下楼吃饭了。 听到隔壁有动静,我直接把手机关机,跟着出去。 下楼看见餐桌上充满湘西风格的菜肴已经布置好了,只有井行在,他见我来了就开始动筷。 这一顿饭充分体现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吃得格外安静,空旷的客厅里只听得见餐具偶尔相碰的声音。 从庆功宴开始,除了酒我几乎没吃任何东西,可是现在,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我却毫无胃口。 看着对面吃得认真的人,我心不在焉的随意往嘴里塞东西,满脑子都飘荡着那个视频和那几张照片。 也不知道夹了什么东西放进嘴里,只感觉到一阵刺激的麻在嘴里散开,辛辣的气味直窜入喉。 “咳咳咳咳……” 我剧烈的咳嗽起来,可是越咳火烧火燎的感觉就越厉害,好像气管着火了一样的疼。 病急乱投医,我什么也顾不上,抓起旁边的果汁就往嘴里灌,一口气喝了大半杯下去仍旧没有得到丝毫缓解,我只能赶紧跑到厨房,对着水池用力咳嗽。 脸红脖子粗的流了半天眼泪之后,总算把那颗呛进气管里辣椒吐了出来。 精疲力尽的转身,没想到差点撞到身后站着的人。 是井行。 左右让了两下,他还是挡在面前,我只好伸手去推。 他慢慢贴近过来,一只手扣住我的手腕让我挪不动步。 终于,在彼此间距离逐渐暧昧的时刻停住了,仔细盯着我,我闪躲着视线,努力不与他对视,生怕还没平复的情绪就这么被察觉。 好一会儿他才突然松开,转身回去餐桌边。 坐回到桌前才发现杯子里的橙汁倒满了,菜里的辣椒也被挑到了骨碟里头。 我其实不想吃,可是更不想面对他,于是低下头继续心不在焉的往嘴里送东西。 “不想吃就算了,”他很轻易地就识破了,“回去换件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我困了,想睡觉了。”我懒得去琢磨这又是唱的哪出,只觉得在他身边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井行盯着我看不做声,好像是在等着我该注意一样。 显然,并没有拒绝的选项供我选择。 在这样陌生的地方,我不想也不能得罪他。 于是上楼找了件大衣,随便套上就出去了。 井行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看起来更加挺拔。 我跟在他身后出了院子,跟来时不一样,这回走的是后门,穿过一片矮矮的果林,站在空旷的石阶上,可以看见大半个镇子的风景。 远处有几个房子升起了炊烟,清风吹过,炊烟跟着转换方向,去摇角楼上的铜铃。 远远近近的铃声争相响起,好像音乐演奏会一般动人。 这是我当初憧憬中的边城小镇,身边站着的也是当初爱慕的人,一切都跟画里的场景没有分别,可是心里却又十分不是滋味。 我们站在山顶边看了一会儿风景,他就要继续带着我走,青石板路慢慢变成了土台阶,天空中开始飘起细细的雨丝,且有渐大的趋势,让路变得更加湿滑起来。 井行也不知哪里弄来的围巾,不由分说的裹在我头上,继续领着往前走。 十来分钟左右,终于看到一个不大的棚子,我们也没想太多,赶紧就躲了进去。 屋子里有别人留下的长条凳,井行用手帕擦了擦,还行不是很脏。 “等雨停了我们再回去。”他坐下去拍了拍旁边。 我想了想,稍微隔开一点距离,跟着坐下。 一旦下起雨来,天色就暗的飞快,黄昏的美好转瞬即逝,边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夜晚。 这座小城保持着自然古朴的特色,路上并没有多少亮化装饰,我想到这些居然有点操心井行有夜盲症,看不清路怎么办。 人潜意识里的惯性思维,真的是要命。 草屋外头淅淅沥沥的雨点好像开始慢慢变小了,我看了眼身边淡定的人,想起一会儿回去的路上可以用手机闪光灯做电筒。 “雨好像停了,我们回去吧。” 我不是狗腿地想为他照明,只是作为一个半路痴,没有井行,我怕自己也找不着回去的路。 他好像没听听见一样,仍旧坐着不动身,我想大概是因为外面太黑了。 “我走前面用手机照着,你帮忙指路就好了。” 我说着就站了起来,右手刚伸进大衣口袋,井行突然就动了,飞快的从身后绕过来,按住我正拿手机的手。 我整个人都被他胳膊圈住,根本无法动弹,只能老实呆着。 借助外面洒进来的微弱光线,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亮晶晶的眸子有些失焦,大概是看不大清周围了。 即便这样,我还是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继续再看他,生怕心里藏着的失望和痛苦被他猜透。 “你如果不想走我们就再等一会,放手吧。”我挣扎了几下,仍旧挣脱不开。 “井行……” “舒锦,你有没有后悔过?”他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话。 声音闷闷的,却不像是在生气,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居然有种悲凉的感觉。 “嗯,后悔。” 后悔当时没有搞清楚就把文件交给了黎白,后悔事情没查清楚就放弃,更后悔今天之前还在费尽心机的给他找理由推脱…… 风透过棚子的缝隙吹进来,冰凉彻骨,我被井行箍在怀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071 见死不救 试了几次挣脱不开,也就放弃了,随他去。 听着雨滴落在棚顶的声音,我想起第一次坐这么近的时候,思想斗争了近十分钟才敢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那时候可真是年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感慨感动了上天,或者是老天实在不忍心继续这么折磨我了,雨终于停了。 “雨停了。”我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了。 他并没有放开的意思,而是圈着我一起起身。 不过站起来我就灵活了,矮身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去,成功解除禁锢。 掏出手机,刚一开机就不停的震动,都是安菲儿发来的消息,肯定是气恼我没有信守承诺。 我赶紧滑走这些消息,打开闪光灯,顾不上外头的大风,只想赶紧回去。 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井行,回过身看,他还停在原地,大概是看不清。 不管有什么仇恨,总归不能把他就这么扔在这里。 我走过去,拽着他的袖子拉着他一起走,快要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声音,我用灯往上照了一下,什么都还没来及看清就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 连着跑了好几步,撞在了旁边的一颗树上才停下,吃痛的抱住胳膊。 一阵巨大的声响,棚子轰然倒塌,井行并没有走出来。 “井……井行?”我声音抖的厉害,试了两次都没办法调大音量。 那片废墟之下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他在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冷静下来,赶紧试图扒开棚子,可是这些刚刚看着弱不禁风的板子现在却重的完全挪不动。 扒着扒着,突然听见废墟里头好像有什么声音。 “去叫人。” 是井行!他还活着! “你怎么样?”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哪个方向,只能扯着嗓子喊。 “去叫人!”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听起来还算有力。 知道他没有什么大碍,我冷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眼前这片废墟,心底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我不呢? 我往后退了好几步,仿佛是眼前这一片并不是棚子的碎片,而是布满鲜血的地面。 三年前,黎白躺在地上的时候一定也是又冷又绝望吧…… “舒锦!”井行叫了一声,又说了两句话,只是被风盖过,我听不清也不想听。 我来的时候只顾着低头看地面,根本没记路,现在只能凭着感觉乱走。 我一点也不担心井行,如果他等不及完全可以自己打电话求救。 他多厉害啊! 厉害到左右了我青春所有的喜怒哀乐。 厉害到一招“兵不厌诈”就能算计的对手彻底消失。 厉害到不惜绑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来争那可笑的家产。 风夹着细密的雨丝洒在脸上,本应能让人清醒,但我的脑子却仍旧一团浆糊。 我想不通,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刚刚又为什么要把我推出来。 我更加怀疑,如果今天就这么离开,那跟他对黎白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这,我的心好像被什么狠狠地攥住了,一口气上不来,只能蹲在路边拼命干呕。 “姑娘,你没事吧?” 一个普通话不怎么标准的过路大哥停下电瓶车问我。 “师傅,麻烦你,麻烦帮忙打110……” “110?应该打120吧。”他说着就开始按号码。 我赶忙站起身制止,“不,不是我,那边有个棚子塌了,好像有人在求救。” 大哥一下就反应过来,晃得狠狠跺脚。 “坏了!那棚子本来就要修的!这几天天气不好才耽误了。你,你在这等着,前面就有派出所,我,我马上去找人!” 他交代完,骑上电瓶车就走了。 我当然不能站在这里等他,可走没多远又想起井行的夜盲症,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只能认命的躲在棚子附近的大树后头。 过了没一会儿,大叔带来了好几个察,齐心协力没一会儿就把井行救了出来。 远远看起来井行好像没事,其中一个警察认识他,说了几句话就把他扶上摩托车带走了。 不知道是去做笔录还是送他回度假村,总而言之他是安全了。 我开着闪光灯,凭着那一点点来时的记忆,加上求助路人,一路慢慢摸索,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摔倒。 等我一身狼狈回到别墅的时候,看到大门敞开、灯火通明。 我脱了鞋走进去,浑身上下冻的发僵,只想赶紧冲个热水澡。 还没来得及有看清楚房间,就被冲过来的一个人一把揉进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让我辨得出是井行。 他应该回来有一会儿了,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有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我身上很脏。”我精疲力尽,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推开他。 “你跑哪里去了?”他松开了手臂,低头看我。 “迷路了。” “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没信号吧。”我胡乱撒了个谎。 “所以你才没有报警?” 看来刚刚那个大哥并没有把我供出去。 我索性顺着装下去,“你这么厉害,自己不也可以报警。” 近在咫尺,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由紧张变得复杂。 我趁势推开他,低着声音说,“我先上楼洗澡。” 上楼梯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在说话。 “三少,舒小姐肯定是吓到了。” “就是,不如等她平复了再问吧……” 再然后,就是井行的怒喝,“闭嘴!” 我被这久违了的称呼吓了一跳,回过身看见楼下沙发上坐着元助理还有一个有些面熟的男人。 停下来又仔细看了一下,才认出是魏巍山,我和井行结婚时的伴郎,也是井行现在的得力助手。 对着他扯出一个笑容,继续上楼。 房间里的浴缸很大,已经放好了热水,我直接躺进去防空自己。 脑子里乱糟糟的翻来覆去太多太多的事,以至于水冷了都没有察觉。 起来又冲了个热水澡之后,换上睡衣准备下去接杯水。 路过井行房间发现里面灯亮着,心情一下子放松不少,至少不用担心会和他在楼下碰见。 大厅已经没人了,只留了几盏夜灯方便走路,元助理一个人坐在厨房的吧台上喝着啤酒。 他见我来了,起身打招呼。 “舒小姐今天吓到了吧?” 我喝了口水点点头,很快反应过来,不过有了先前的铺垫已经不觉得惊讶了。 “你早就认得我,是吗?” 元助理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也是,精明如井行,做的每一个安排应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兵不厌诈嘛…… 突然觉得再没什么可说的了,我随便打了个招呼就准备上楼。 助理却突然站起身,“舒小姐,三少没怪你,你别担心。” 奇怪,为什么不论什么事,所有人都会直觉是我对不起井行。 “无所谓……” “等等!”他着急地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是想说请你也别怪三少,他今天为了跟你安心散步手机都没带,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没带手机?”我停下了脚步,呼吸不自觉的一滞,似乎是在后怕。 “他刚刚回来发现你不在,打电话又不通,着急的就要出去找,是被我们我们硬拦住的,舒小姐你也知道,三少的病,出去也是白费。” “你上次不是说他的夜盲症好了吗?” “去年有阵子在国外治疗之后缓解了不少,不过三少平时忙,用眼又不注意,而且这病病原本也就没什么办法。” 原来至少在夜盲症这件事上,他没骗我。 元助理见我态度缓和了,继续说道,“舒小姐,三少这次特意带你来看霁月谷,你……” “你说这叫什么谷?” “霁月谷,小少爷名字的那个霁,月亮的月。三少取的,还没上会就被硬定下来了。” 我在心底里冷笑一下。 这算什么,利用兜兜争完家产,再分出一小碗甜羹来给他? “三少还准备在这里待多久?” “过两天吧,明天要检修一下线路,这几天下雨一直拖着。” 我正想找个借口跟元助理提先走的事,楼梯的方向突然传来脚步声。 转头一看,是井行下楼了。 他穿着睡衣,手里还捧了个杯子,大概也是下来接水的。 对话是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赶在元助理要遁走之前,我先忙不迭的从旁边绕开上了楼,一路低着头不去看井行的脸。 心烦意乱的躺回到床上,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才能离开却找不到头绪,手机嗡嗡又震了起来,还是安菲儿发来的质问消息。 我随手回了句“在外地”就不再搭理她。 手机屏幕上壁纸之前被我换成了开放日的照片,随手滑进相册里一张张翻看。 不得不承认,其实兜兜长得还是像井行更多一些。 咚咚——有人敲门,打断了我的回忆。 “谁?” “我。” 井行? 我想了想,无奈的套上见外套去开门。 刚开了一个缝,他的手就伸进来,电光火石间,我就已经被他压在了墙上。 他的手很长,不用回头就直接把门上了锁。 我试了两下推不开,刚想问他要干什么,他的脸就无限靠近过来,直接吻上了我。 我被他的唇压的无法动弹,唇齿之间尽是那股清冷的气息,还有一股涩苦的药味。 072 你疯了吗? 这些久违的气息堵住了我的质问、停滞了我的呼吸。 他的手在我脖颈间游走,一阵阵的*令人迷失。 我怔怔地看着他,突然醒悟了一下,猛烈的试图推开,可依旧只是徒劳。 井行微闭着眼睛,感受到我的抗拒,报复般地啃咬起来,痛感让我更加清醒起来,手脚并用的反抗,直到感觉快要窒息,不自觉发出呜咽似的求救声。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轻咬了一下我的唇,结束了这场疯狂的掠夺。 我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慢慢平复自己。 井行沙哑的声音伴随着略快的喘息在对面响起,“你准备躲到什么时候?” “你发什么疯?”我发泄般的叫了出来,举起袖子狠狠擦了一下嘴。 井行原本残留着一丝迷离的眼神在看到我的动作之后瞬间清明起来,他重新逼近过来,居高临下的把我堵的不得不紧贴在墙壁上。 “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当他还在纠结报警的事,努力侧过脸,“我说了,手机没信号所以没报警。” “舒锦,你当我傻的吗?” 知道被他识破了,也就没有必须必要再继续假装了,“有的是人排着队要救你,我报不报警又有什么关系。” “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我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换作平时早该求饶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被冻坏了脑子吧,今天就是不想让他满意。 “我说——” 我还没说完,就被他捏住了下巴,不得不吃痛的停下。 “跟我硬杠,你想过后果吗?” 他说这种话确实很有威慑力,我收回视线,仰起脑袋回看过去。 井行的脸色苍白,两颊泛着诡异的红晕,呼吸之间气息温热,看起来应该是生病了。 看我没做声,大概是以为我怕了,于是明显褪去了不少愤怒,伸手帮我把拉扯时滑落到肩头的睡衣拉了起来。 “你累了,先休息吧。” 他说完,再不看我,转头就离开了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总觉得今天他好像不怎么对劲。 也许,是人生病了行为也会变的奇怪吧…… 我掐了掐自己,逼自己赶快清醒,顺势倒回到床上,手不小心碰到了手机,打开一看还是刚刚放大了的照片。 兜兜在画面正中间,笑得开心极了,我看着兜兜,脸上洋溢着幸福,而在另一边,井行的视线指向了我。 那眼神,看起来似乎是开心的,可却让人不敢确定。 我很想直截了当的问他到底在盘算什么,到底又想要得到什么,可是又怕那个答案是自己没办法承受的。 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已经快要九点了,头有些混混胀胀的,大概是昨天着凉了。 洗漱完毕,随便找了身方便的衣服就下了楼。 我想回去了,如果井行有事,我可以自己走。 下了楼并没有看到井行,只有被称作杨叔的管家模样的人在张罗着什么。 看见我,笑眯眯的过来招呼我吃早饭。 我喝了几口牛奶,觉得胃里堵堵的有些不消化,就没再继续吃。 正准备问问杨叔井行去哪里了,元助理就出现了。 他看到我在吃早饭,赶紧嘱咐道,“舒小姐少吃点,三少说中午要带我们去尝鲜。” “井行中午回来?”我只关心什么时候可以跟他告辞。 “应该吧。”元助理似乎有些诧异。 我当然没兴趣关心什么尝鲜,哦了一声就上了楼。 二楼有间茶室,地板是透明玻璃,可以看的见底下的翠竹,让饮茶更有意境。 我拿了本书,盘坐在禅垫上,一边看书一边等井行回来。 才刚看到故事进入正题,井行就回来了。 “在看什么?” “书。”我扬了扬手里的书。 这才发现井行今天跟平时不大一样,穿了件休闲卫衣,底下是简单的牛仔裤白球鞋,头发也顺顺的趴在脑袋上。 一瞬间,我的脑袋里闪回到恋爱时的场景。 “十二点了,先出去吃个饭吧。”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半侧过身体等着我起身。 我想了想,现在提离开的事势必会让他反感,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了,就跟着出了门。 坐上船到了河对岸,没走多远就到了餐厅。 餐厅的名字很有意境叫,湾泊人家。 井行在前面带路,进了一个名叫“塔影”的包间,一进门就看见河对岸远远的矗立着一座白塔,在翠竹的环绕下格外醒目,在圆形窗框之中,仿佛一张风景画。 我选了个临窗的位置,离风景很近,离井行很远。 井行原本已经坐下了,又特意起身走过来坐在我边上。 我有点不自在,可又没办法躲避,正尴尬的时候,元助理和魏巍山到了。 还好,原来这顿饭不只有我和井行两个…… 魏巍山一坐下就酸溜溜的调侃起来,“看来咱们今天是跟着舒锦沾光了。” 井行瞪了他一眼,他毫不在意,反倒笑得更加开心起来。 一餐饭在他们三个对工作的探讨声中进行,我没兴趣听,就听着窗外看风景,想着等会离开的时候该怎么跟井行说。 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吃完了饭,井行也没让我回去,反倒是带着我一连跑了好几个部门,协调霁月谷开放运营前最后的事宜。 这还是我第一次跟在井行后面看他工作,和对我的冷淡苛刻完全不同,作为一个商人的他简直是温文尔雅的典范。 每样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每个打交道的人都对他赞许连连。 折腾了一圈,等魏巍山开车把我们送回去时,已经四点多了。 到了别墅井行跟杨叔交代了几句就上楼了,魏副总神秘兮兮把我拉到一边。 “今晚我和思培要出去测试电力系统。” “井行不去吗?” 魏副总指了指眼睛,我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测试期间别墅会断电,就麻烦你陪着我们三少共渡难关了。”他眨巴着眼睛一脸坏笑。 我知道今天想走大概是没戏了…… 他才离开没多久,元助理就拎着许多吃的进了门。 “舒小姐,这些都是特色农家菜,趁天没黑先跟三少一起把晚餐吃了吧。” “天一黑就要开始测试?”我接过食品袋。 “是,月中就要开放了,时间还是有点紧张的。” 他摆放着食物,看我站着没动,提醒说,“舒小姐,可以上楼叫三少下来了。” 房子里的光线确实已经变暗了不少,再不吃饭估计他今晚都要饿肚子了,我想了想还是上了楼。 井行房间的门紧闭着。 我敲了两下,“元助理叫你下去吃饭。” 没反应,加重力道又敲了几下,“井行?” 还是没有反应,我赶紧跑到其他房间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等再绕回到房间就看到元助理已经在门口了。 看到我摇头,他着急的说里面没有动静,三少肯定出事了,说完就直接破门而入,力气之大,门都被撞得震天响。 “元思培!!!” 元助理冲进去还不到三秒钟,里头就传来了井行暴怒的吼叫。 “三少,我错了我错了!”元助理一边道歉一边往后退,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下了楼。 我茫然不知,疑惑的伸头往房间里看,碰巧看到井行。 他赤裸着上身,头发上的水珠一滴滴的落在身上,顺着光洁的皮肤往下滑,直到藏进浴巾里头。 我吓了一跳,赶紧也跟着跑下了楼。 还好,井行并没有跟下来。 元助理站在餐桌边上,惊魂未定的样子,看见我慌忙打着手势探听情况。 “又不怪你,谁让他自己不出声的。”我安慰着他。 他倒十分善解人意,“马上要停电,三少提前洗澡也是正常的。” 停了一下,又心有余悸的说,“不过我这还是第二次看到三少发这么大的火……” “还有第一次?”我顺口问道。 “有啊,知道小少爷姓黎的时候。” …… 我是该感到荣幸吗…… 元助理自我平静过之后还是选择先走保命,我只要自己坐在桌子边上等井行下来。 过了一会儿,井行就穿戴整齐的下楼来了。 看到他,我突然又想起刚刚的场景,忍不住红了脸,赶紧低着头挑菜。 “元思培呢?”他张口就问,大有一副要算账的架势。 “元助理还有事,先走了,他带来许多菜,你快吃吧。” 相对无言的一顿晚餐,吃完了距离预定的停电时间就只剩下十来分钟了。 我们很默契的选择上楼回房间,他在前,我在后。 度假村与小城最繁华的街道隔河相望,随着夜幕降临,停电的度假村显得更加黑。 元助理发来短信,说井行曾经有昏倒的“前科”,请求我务必照顾好他。 在房间里徘徊很久,我还是鼓起勇气去敲了他的房门,顺带给自己找了个极其合理的借口。 万一他要是真晕倒了,那我岂不还得陪着在这里继续呆下去。 “井行,你睡了吗?”我敲了敲门。 “干什么?” “元助理交代我照顾你。” “不需要。” 果然是井行,就算明明处于对自己不利的情形之下,都还是能底气十足。 073 就过去了吧…… 我懒得理会他,直接就去转动门把手,果然,并没有落锁。 这是他的习惯,可以当作是因为怕黑,所以不敢再给自己额外设置任何阻碍。 小心翼翼打开房门,屋里有三盏充电式的小夜灯,对正常人来说足够用了,但是对于井行,在全黑的环境下,这点光亮可以只能用作感知周围动静。 井行正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我不想也不敢上前叨扰,就站在门边借着夜灯观察房间。 整个房间都是木质装修风格,简单利落,没有太过浮夸的装饰。 落地窗的窗帘都是竹子做的,卷上去时像极了古代的竹简,阳台的拐角处好像还藏了个露天浴池。 “你进来干什么?” 井行的发问让我停止了观察。 “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就坐在这里不动。”我摸到沙发边坐下。 “元思培让你来的?” “嗯。” “他要是没说呢?” “那我就呆在房间里睡觉。”我不懂他这是在闹什么别扭。 房间又恢复到了令人窒息的安静,还好黑暗之中少了许多尴尬。 我们就这样,他站着看窗外,我坐着发呆,过了许久,他才突然先开了口。 “你觉得这边城怎么样?” 我不明所以,认真想了一下回答,“跟照片上差不多,很漂亮的地方。” “霁月谷呢?” “很有特色,应该能吸引不少游客。” 他看中的项目,应该没有失败的吧。 “就这样?”井行对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是很满意。 我迷茫的看了他一眼,被迫补充,“会是个成功的项目,能赚很多钱吧。” “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吗?”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弄的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舒锦,你是不是恨我?” 井行转过身,一双好看的眼睛在黑暗中也都还亮晶晶的,完全看不出有夜盲的迹象。 “恨你什么……” “那为什么躲我?” “我没有吧……” 我哪有资格躲他,只要兜兜还在观山,我就巴着他都还来不及。 我认真思考了一遍他的话,还是没能想明白,干脆认输的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是啊,我该对不起什么呢…… 对不起昨天没报警,对不起让兜兜姓了黎,还是对不起知道了黎白的死跟他有关系…… 长久的沉默之后,仍旧是井行先开了口,也许是环境所致吧,总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寂寥。 “你跟黎白,你们之间……”他顿了一下,好似终于下定决心一样,“就过去了吧。” 我没想到他会提到黎白,心里竭力埋藏的种种立马被点燃了起来,我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在安静的黑夜之中这动静显得格外大。 我张了张口,险些直接问出来,问他要一个解释,可是精明如他,又怎么会肯说出来。 他所谓的事业,好不容易在黎白的尸体之上搭建起来,事到如今,又怎么可能愿意亲自推翻。 “这么多事,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过得去……” 我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又说的无比清楚。 这样的回复成功点燃了井行的怒火,他怒喝起来。 “舒锦!” 我该感谢他的夜盲症吧,否则现在一定没办法这么安全地站在他面前。 感觉得到他已经到达爆发边缘的情绪,我不动声色的往门边退了几步。 就在犹豫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井行突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发问。 可惜尽管已经拼命克制,可仍然听得出声音里的怒气。 “如果我没发现孩子的存在,你就预备永远瞒着我?让他做一辈子黎白的儿子?” “是。”我实事求是。 虽然我其实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我想应该如此吧。 井行冷哼一声,“你可真是个好母亲。” 听到他满满的讽刺意味,我没由来的生气。 “离婚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如果知道的话我肯定……” “肯定什么?肯定打掉他?” 井行的抢话让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这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我的,才会说出这样恶毒的揣测…… “肯定不会一走了之!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 “舒锦,你真是狡辩鬼才,故意让孩子姓黎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他是无辜的呢?” “那是因为——” 我话还没来及说完,房间里灯突然亮了起来,清明的光亮把好容易鼓起的勇气也照得无影无踪了。 井行就站在对面两步开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像是要把人看穿一样。 元助理打来电话,说是怕不方便,主线路测试没问题就先给这附近送了电。 挂了电话,刚刚的对话却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的手都还在发着抖。 原来在井行的心里,就连孩子的姓氏都是一道过不去的坎。 那些流水、合同、视频,那样多罪恶的证据,他却还是能够底气十足的装正义使者,口口声声要原谅我过去所谓的背叛。 站在花洒下,想到过往的种种,忍不住彻底崩溃了。 我告诉自己,眼泪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为了不明不白离开人世的黎白,为了还没找回记忆的兜兜,必须留下来! 早上六点,在闹钟声中我准时醒来。 原计划是今天就要离开,我来了这里都还没正经逛过,也想买点什么特产之类的,于是提前定的闹钟。 本来还担心起太早会不会没有篷船,没想到船夫早就精神抖擞地站在岸边等着渡客了。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河面上缠绵着一些薄雾,宛若害羞的少女不愿揭开脸上的面纱。 到了河对岸,一路跟着人群走,很容易就找到了小城最繁华的街道。 早餐铺的生意已经开张,青石板的两边直接摆上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坐了食客,烟火气十足。 旁边的商铺,更是直接放了把梯子就在门厅里招呼起了生意,看得出小城居民彼此都认得,买卖做得像是拉家常一般亲切随意。 “姑娘!” “姑娘!” 我正走着,突然感觉背后有人在叫,转过头看见一个中年大哥确实在叫我。 他见我疑惑,赶忙把手里的摩托帽往头上比划了一下,笑着说,“是我啊,姑娘,不记得了?” 我见到他的帽子,立马就想起来,是雨夜里帮忙报警的大哥。 “认得认得,不好意思大哥,我一下子没想起来” “没事,我也是看你这身衣服才认出来的,你是来旅游的?” 我答了是,告诉他自己今天就要离开了。 大哥显得很遗憾,热情的邀请我下次有机会再来。 临道别前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哥,那天晚上,你没说碰到我了吧?” 他似乎愣了一下,立马摆着手说,“没有没有,你放心,我答应的事肯定算数的。” 我见他表情不大对,就安慰他说了也不要紧,不用放在心上。 他犹豫了一下,极不好意思的说,“姑娘,是这样,那天晚上那位先生以为是我救了他,硬是给了一万块钱报酬,其实要真算起来人应该是你救的,我……” 原来是这样,我赶忙推辞,“是您报的警、叫的救护车,怎么会是我救的人呢,大哥你就放心收下这笔钱,不用客气的。” 为表真心,我接连又说了好几声谢谢,大哥红着脸非常不好意思,从旁边摊子上赊了一包特产,连着自己的号码一起硬塞给了我,热情地欢迎我下次再来一定要找他。。 我不好拒绝,就收下了,又再买了几样比较有特色的小物件,提着一起回去了。 回到别墅的时候才九点还不到,本以为会很安静,没想到刚进门就看见了井行和元助理整整齐齐的坐在客厅里。 元助理先看见我,急忙挂了手里的电话,喊着回来了回来了。 井行跟着转过脸看了一眼,没做声,表情不怎么好。 元助理赶忙迎上前打圆场,看着我手里的东西寒暄道,“原来是去逛街了。” 我看见他挤眉弄眼的使眼色,可是完全摸不出头绪,不过估计大概是什么又惹到井行了吧。 于是,熟门熟路的道歉说早晨起得太早没事做就想出去逛逛,怕打扰大家休息所以才没打招呼,下次出门一定留便条。 井行起身瞥了我一眼,晃进了餐厅,只丢下一句话。 “手机不用就扔掉。” 手机?我打开一直放在包中的手机,未接来电上红色标记的17格外刺眼。 除了6个元助理的,其余全是井行的号码拨过来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 因为烦安菲儿不停歇的消息,我就把手机设成了静音,早晨起来忘记调回来了。 “舒小姐吃过早餐了吗?如果没吃就一起吧,十点就得出发了,时间有点赶。” 我摆摆手表示吃过了,就说自己还是上楼收拾行李。 其实压根没什么可收拾的,毕竟来的时候就是孤身一人绑来的。 随便找了个袋子把买到的特产装好,等着他们吃好了饭就一起出发回去了。 074 兜兜要有新妈妈了 回去比来时麻烦了许多,因为井行要去长沙谈事情,经过一系列折腾,一直到下午才在长沙搭上了返程的飞机。 幸运的是飞机没有晚点,傍晚时分,就顺利到达机场,搭上了林翔的车。 好几天没见到兜兜了,现在胳膊好了,终于可以给他做好吃的了。 一想到兜兜,阴霾就立马消散的干干净净。 快要到家时,才无意间得知兜兜还在老宅,要明天才能回来。 兴致勃勃的期待立马被舟车劳顿的疲惫打败。 一回到别墅,阿英就把我拉进厨房,一脸不解地问,怎么消失这么多天。 我没料到原来井行没说,只好心虚地抱怨说是被拉去度假村帮忙打扫卫生了。 阿英听得十分不忍,摸着我的胳膊反复问是不是确定好了,千万不要累出后遗症,那就麻烦了。 “不要紧的,医生说只要一个月内不提'重物就可以,其他的事没关系的。” “这样啊,那没问题,本来你力气也不大,碰上重的东西叫我就行了。”阿英热心极了。 我从袋子里拿出几袋木锤酥和几个小挂件,请她帮忙分给大家。 阿英开心的接了过去,催着我赶紧回房间休息,说我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这一整天过得确实有够累的,洗完了澡完全没顾上想任何事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像是心有灵犀般,尹夏玥发来微信,问我有没有安排。 我很诧异她之前说要离开,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很快回复我,“昨天刚到,一落地就想起你还欠我一顿火锅。” 我的心情立马转好,精神也变得抖擞起来,约好了中午十二点直接在火锅店碰头。 这是一家主打云南野生菌火锅的店铺,以云南特色阉母鸡鸡汤打底,搭配上空运来的新鲜菌菇,味道鲜美极了。 我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订了一个包厢,顺便把里头多余的摆设都挪开了,以方便轮椅活动。 刚点好了几个招牌菜,尹夏玥就到了。 我们开心地寒暄了几句,又加了两个菜,就开始听她兴致勃勃地和我说起这一趟出门的奇闻趣事。 她很会说故事,我被逗得哈哈大笑,让连日来压在心头的抑郁情绪也暂时消散开了。 吃得正尽兴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吓了我一大跳。 自从被井行警告过之后,我连睡觉都开着响铃模式。 我以为又是安菲儿,本准备挂掉,可拿起来一看,居然是黎伯母。 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我了,怎么会好好的突然来电话,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我有点害怕,赶紧就接了起来。 “小锦,你,你现在说话方便吗?”黎阿姨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我看了看对面正玩着手机的尹夏玥,就答了声方便。 “这……阿姨,阿姨真是不好意思和你开口。” “阿姨,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我,我,就是……阿姨可不可以跟你借点钱?” 她说得支支吾吾,大概是下了好几番决心才打来的电话。 “阿姨,您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没有!就是,就是有个项目……我跟你叔叔想投资。” “项目?黎大哥知道吗?” 从当初黎白接手公司之后,他们老两口基本就不再过问任何生意上的事了,突然说要投资,难道…… “小耀知道的,就是投给他的项目。” 果然…… 听得出阿姨也是没办法了才会给我来电话,再说黎大哥的项目我之前也没帮上忙。 我停顿的时间大概有点长,电话那头黎母的声音更加不安起来。 “小锦,你……方便吗?” 我赶忙回答,“当然!阿姨您把卡号给我,我一会就去给您转。” 我手上原本就有黎父黎母过去几年给兜兜的生活费,加上自己的一点点积蓄,也不知道够不够。 “谢谢谢谢!”她接连说了好几声感谢。 “阿姨您太客气了,是我该谢谢,这几年光你们给兜兜的都很多了,你就当我是还钱,千万不要说借。” 黎母又再三感谢之后才挂了电话,我打开手机银行,看了下专为兜兜设置的账户,最后一笔入账后余额应该有85万。 可是,从到了观山之后我就一直没有收入,几次出门加买衣服零零总总也用掉一些,还欠了3万块, 这还真有点犯难,难道要跟井行要工资吗? 不行!恐怕要不要得到另说,被他怀疑是肯定的。 找辉漠借? 这个念头也很快被我打消,他跟井行关系那么好难保不会说漏嘴,再说,我也还不起这份人情。 我正纠结着怎么办才好,对面的尹夏玥突然开口了。 “悠悠姐,你是不是缺钱?” “啊?”一下被她看穿了心思,我有点慌张,赶忙否认。 “悠悠姐,千万不要跟我见外。” “真不用。”我笑着谢绝。 “悠悠姐,我不缺钱。”她盯着我,非常真挚,“真的,而且你看我,平常也没什么机会用钱。”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你。” “什么时候还都没关系的!” 我还想推辞,她不容我拒绝。 几分钟后,我的卡里就收到了她转来的5万。 “夏玥,我真的……” 一顿还情宴莫名其妙就这么又吃成了欠情宴,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尹夏玥见我尴尬,宽慰道,“我很有钱的,男朋友觉得亏欠我,会给很多钱,父母怕我想不开,也拼命给钱,虽然他们都不懂,我真正想要的只是陪伴……” “就像现在这样,偶尔出门逛逛街、吃点好吃的,哪怕只是出门散散步,都可以的……” 我听她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声音也变得哽咽,赶紧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擦了擦眼泪继续说。 “本来哥哥会陪我,可是现在他也不再了……悠悠姐,我有时候真的好难过,还好,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认识了你,所以,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就当,就当施舍我一点被需要的感觉……” 我被她说得十分难过,赶忙安慰她以后有需要尽管找我。 一顿饭吃得两个人眼圈都红红的,结账的时候服务员都惶恐是不是他们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走在路上收到黎母发来的账号,尹夏玥坚持陪着我一起去银行办了转账,就各自回家了。 把钱转走之后,我走着走着突然感觉有点不安。 黎耀的那个项目,之前被井行说不靠谱,现在黎伯父黎伯母也要全部身家都投进去了,会不会有问题…… 这么想着我还有点担心,后悔刚刚应该留下一部分,万一真有什么事,也好给他们留点垫底的钱。 一路七想八想的回到别墅之后发现井行不在,兜兜也没回来。 正好,趁着没人跟葛管家借了台电脑,把别墅里的监控视频都导入到u盘里,顺便截了几张图给安菲儿发过去。 安菲儿已经催了数不清多少次了,再不发给她估计就要打上门来了。 监控是第一次听到安菲儿骂兜兜是野种时候我买的,当初只是害怕她会对孩子动手,没想到会变成威胁的道具。 安菲儿很快回复我,约了明天在和平路上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大概是看到了我发去的图片,心里头紧张,反复跟我确认了好几次才放心。 下午四点多,兜兜才回到别墅,是被井铎夫妇送回来的,看到他们的车我就借口胳膊疼躲回了房间,开着门缝听楼下的动静。 兜兜一进门就闹着要找我,阿英说苏苏阿姨胳膊痛在睡觉,他立马听话的停下了。 好久没见,特别挂念兜兜,于是在房间也呆不住了,跑到楼梯边上悄悄往下看。 日思夜想的小人儿此刻正坐在曾小姐旁边的矮凳子上,低着头玩游戏,看得出,他对曾小姐已经非常熟悉了。 没想到紧接着辉漠也跑来了,遇见了二哥,自然坐在一起聊了天。 我听他们聊了一会儿家常,正疑惑怎么井行还没回来的时候就有人进了门。 那咋咋呼呼的声音,一听就认出是辉漠。 他一进门就直奔井铎而去,热络的打起了招呼。 “二哥,你怎么在这,好久没见了!” “是啊,你一个大忙人哪有功夫见我,印象里现在有模有样,你家老头是不是扬眉吐气了?” “怎么样,二哥,要不要投资一笔?” “老三投资你还不够?这么贪心,看来是奔着全国第一去了。” 我听他们聊得热火朝天,都是些互相吹捧的话,又看到兜兜一个人玩的好得很,就想着干脆先回房间待一会儿,等他们走了再出来好了。 一边走一边还能听见楼下的聊天声。 “不敢不敢,做个灿州老大我就满足了,”辉漠打着哈哈切回正题,“二哥,井行最近忙什么呢,怎么我每次来找他都扑空?” “老三现在可没时间接待你……”井铎的声音里都透着狡黠,卖了个关子才继续说,“他正忙着给我找弟媳呢,当然没空见你……” “井行想结婚?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爷爷最近身体好转不少,闲得无聊成天心疼孙子没有妈妈很可怜,你也知道,老三以前那位夫人……算了,不说了,总之就是,小兜兜怕很快就会有个新妈妈了。” 他们还在继续说着什么,我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呆呆的站在原地,满脑子都是那句兜兜要有个新妈妈了…… 075 私生子没有资格 我内心不禁佩服井行,隐藏得真好! 在边城的时候完全跟没事人一样,还说什么都过去了,原来他所谓的过去就是把过往一切全部抹掉,开启自己新的生活。 我当然明白自己没有立场干涉,也早就预设过他总不可能一辈子单身,可是…… 我不停的劝自己,不管怎么样,这对兜兜而言并不完全算是件坏事,何况我还在这里,只要还能陪在兜兜身边就足够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可惜理性终归赢不了感性。 心里好像被塞了什么东西一样堵得难受极了,一整个下午我都借口身体不舒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井铎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兜兜很关心的要来看我,也被阿英拉走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到了和安菲儿约定见面的时候,我一大早就带上u盘出了门。 阿英有些担心我的身体,劝我有什么事可以病好了再去处理。 我完全没有心思应付她,逼自己把全部关注放在调查清楚黎白的事情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忘却昨天受到的冲击。 我想弄清楚井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如果他真的只看重利益,那么总有一天也会舍弃兜兜,我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到咖啡厅的时候比约定好的时间还早了近二十分钟,找了一个角落的卡座坐下,把座位号发给了安菲儿。 奇怪的是等了好一会儿安菲儿才回信息,告诉我正在拍戏走不开,会安排助理把资料送给我,来交换监控。 又等了二十来分钟,来了一个小姑娘,是之前在如峰谷拍广告时见到过的助理。 她一来主动递了个文件盒给我,拿到安菲儿想要的u盘就直接离开了,什么话都没有多说。 等她走了我才开始定下心来,盯着面前的文件盒看了好长时间,终于下定决心打开来。 最上头放了几张流水清单,跟照片里一样,列明了与井行之间的交易记录,表头上还加盖了银行章,以表明其真实性。 再下面是几份合同,都是围绕净心谷项目的合作方案,表明双方达成合作协议之后会共同开发,合同尾页有双方的签名和讽刺至极的日期。 薄薄几页纸,却害得黎白丧命! 想到这我的手都开始颤抖了起来,恨不得立马把这些纸烧掉,让时间重新来过。 恍恍惚惚的付完了钱,却不想回去,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瞎晃,好像孤魂野鬼一样迷茫的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何去何从。 脑袋里走马灯似的闪现过去的种种,那些甜蜜的、美好的、幸福的日子,现在看来好像都是一场可怜的笑话。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周围全是陌生的建筑。 打开手机地图定位的时候,突然眼睛里不自觉的定位到了一行字——杰米私家侦探社。 很熟悉的名字……我很快想起来是在尹夏玥那里看到过的。 一瞬间,我又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只要拜托了侦探社,应该所有的事情都能原原本本的差个清楚明白吧…… 不知不觉,就已经站在了那栋楼下,来回徘徊了良久,最终感性战胜理性,在心脏蹦蹦直条中敲开了事务所的门。 接待我的人自称孙先生,看到我这副样子都没表现出任何奇怪,开门见山的问是要查男朋友还是老公。 看来这里很有名,接待过很多像我这样走投无路的女子。 我将手里的资料袋递过去,“我想查这个。” 那男人接过资料袋直接就打开来,稍微看了几眼就递还回来,“井家可不好得罪,尤其资料里这位。” 看来井行还真比我想象中要更加有“本事”…… “不是人,”我摇摇头,“我要知道这些资料的真假,还有净心谷项目的始末。”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还有什么顾虑。 “只要能查得清楚,什么都好说。” 他又想了一会,似乎还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接过了资料,“行吧,先付定金。” 好像什么大事被解决一样舒了口气,赶忙拿着手机跟上去交钱,还好上次尹夏玥多坚持多借了不少,付完钱出了门,天都已经擦黑了。 我一边琢磨着回去应该怎么样问井行要工资才能不引起怀疑,一边拦了辆车。 井行今天还是没回来,看来他最近很忙,只是不知道是在忙事业还是忙相亲。 兜兜已经吃完了饭,看见我回来立马缠着说故事,等哄他睡着了已经不早了。 路过厨房时,看见阿英在里头打扫卫生,想着自己不能干活的这些日子都是指望她帮忙的,就进去准备帮忙擦擦洗洗。 阿英坚决不让我插手,说三少交代过,胳膊没好之前不需要干活。 我涩涩地笑了一下,泡了杯咖啡准备上楼。 刚要走却被拉住了,阿英探着脑袋确定了外面没人,小心的将厨房门掩上,才走到跟前神秘兮兮的说有劲爆消息。 “知不知道跟三少今晚又去相亲了?” 又?他未免也太勤快了吧…… 我摇摇头,装作不知情。 阿英一脸不相信,“你跟着他出差那么久,就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吗?” 我苦笑了一下,自嘲的我是什么身份,怎么配知道三少的事情呢? 她显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 “昨天你身体不舒服没出门肯定没听见,说咱们三少最近忙着给小少爷找个妈妈呢。” 我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含糊着应和就着急想走。 阿英好容易捉到一个可以分享的人,当然不愿意放过。 她一把拉过我,继续说道,“昨天才说的那位小姐很优秀,今天三少就去见人家第二面了,看来这回是真的有戏,老太爷心情一定很好。” 我违心地答了句,“那真要恭喜三少了。” “可不是吗,其实对咱们也算好消息了,我想怎么也比那个大明星好吧。” 阿英沉浸在自己的兴奋当中,继续开心的畅想起别墅未来女主人的样貌身家,一一给我分析着。 我想不出可以搭的话,就一直沉默不语,心里有种复杂到说不出来的感觉,堵得难受极了,明明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却总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终于,阿英看出了我的异常,皱着眉头小心的问,“苏悠,你是不是在担心小少爷啊?” “担心小少爷?” “听二少的意思,三少如果跟这位小姐结了婚,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井氏的第一继承人,到时候咱们小少爷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小少爷不是早被公开承认是井家长孙了吗?” “本来是的,可是小少爷的亲生母亲……”阿英顿了顿,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凑得更近了点,“我前几天去主宅帮忙的时候听到的,你可一定得保密!” 她心虚般的说得飞快,“当初把小少爷接回来就是因为老太爷身体不好,害怕让他留下什么遗憾,现在既然老太爷身体恢复了,肯定是想看孙子明媒正娶一个好姑娘,生一个健康壮实的大胖小子。” “我不是说小少爷不好啊,只不过你想想,他自从来了咱们这都病了好几回了,老太爷心里有担心也是正常的,再者三少一直对小少爷的亲生母亲讳莫如深,还不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呢,井家家大业大,怎么也不会让私生子……” “井行他自己不也是!”我像发了疯一样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阿英吓得脸都白了,一步上前捂住了我的嘴,“祖宗哎,你疯啦!” 我慢慢冷静下来,颓然地往地上瘫,阿英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我,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她看我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样,连忙柔声劝慰道,“想开点,有钱的家族就跟皇宫一样,你以后也别对小少爷那么上心了,万一到时候来个连坐,把你也一起打入冷宫,那也太划不来了。咱们只是打工的,拿钱干活而已,没必要找虐。” 她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有道理,让我找不出任何反驳,可是每一句话有都好像针刺一样,扎在我的心头上。 看看这灯火通明的别墅,像极了华丽的囚禁场,把我和兜兜都困在这里,无法逃脱。 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有能力带着兜兜离开,或者,像阿英说的,突然有一天,井行觉得厌倦了,就会放我们走了…… 我瘫坐在自己的床上,感觉头疼得好像要炸开一样,只能听见嗡嗡的耳鸣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响了。 是黎耀打开的。 这个时间点,有些奇怪。 “小锦,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这开场白好像才刚刚听过一样,令人忐忑。 “怎么了?” “是这样,我有个事想要麻烦你一下。” 我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你说吧黎大哥,能帮的我一定尽力。” “那我就直说了!”黎耀得语气变得坚定了一些,“就是,之前我妈资助兜兜的钱不知道你用了没?” 076 你就是个贼 肯定是出事了…… 我立马想起黎伯母刚才问我要了钱,难道她是骗我的,那笔钱并没有投资给黎耀,她是被骗了? 为免得造成多余的麻烦,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跟黎耀确认,只回答他没用。 “那,可不可以麻烦你,把这笔钱先借我周转一下?” “黎大哥,是不是项目上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 他急忙否认,又怕我不信似的,忙不迭地补充,“是真的,只是项目刚开始需要钱周转,小锦你放心,等过了这段我就还你。” “黎大哥你别这么说,这本来就是黎家的钱,叔叔阿姨这么多年一直帮衬我,本该我回报的……” 说到这儿我就有些心酸起来,如果黎白还在,怎么也不至于让自己的父母张口去问别人借钱。 “小锦你千万别这么说,咱们三个这么多年,跟一家人也没什么区别,这钱算我问你借的,等项目上轨道资金回笼了一定还!” 他难得说这么走心的话,说得越激动我听得就越难受,不忍心再追问什么,搪塞说明天去银行查完立刻就转过去。 黎耀再三说感谢,又反复叮嘱我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才挂了电话。 我心里直敲鼓,拿不准究竟黎母是不是被骗了,还是他们老两口也遇到了什么麻烦。 想打给黎母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可连续打了两个电话都是忙音。 正当我心烦意乱的时候楼下传来了动静,好像是井行回来了。 我立马彻底清醒过来,认真纠结着要不要找井行讨工资。 刚刚答应了黎耀明天给他钱,可现在的我身无分文,除了找井行,再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还没来及纠结完,房门就被敲响了,赶紧去开门,外头站着井行。 “干什么锁门?” “找我有事吗?”我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面对他,能保持不黑脸就已经算合格了。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被我这么反问都没有生气。 也是了,即将迎来属于自己的新生活,自然神清气爽。 我低着头不想看他,“当然可以,我一个打工的,干活拿钱,老板找我干活有什么不可以。” “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缺钱?” 我没作声,心里其实有点发虚,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纠结了半天的难题甩出去,还是以这种态度。 井行也没出声,半天才丢出一句“泡杯咖啡送书房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咒骂,真不愧是井扒皮! 有兜兜这个杀手锏在人手上,就算一分钱不给,我也只能乖乖听话。 等兜兜恢复了记忆,我一定毅然决然的带着他远走高飞,放弃这“高贵”的姓氏。 送咖啡的时候井行头都没抬一下,完全不提刚刚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我也不想再都费脑子,放下咖啡就走了。 这一夜都没怎么睡着,脑子里翻来覆去各种事情交缠在一起打仗一样激烈的不得了。 答应黎大哥的钱要怎么办、侦探社会查出什么样的结果、如果真的跟井行有关该怎么办…… 床头挂着的画在夜灯暗黄色的光亮下看起来不那么真切,就好像过去的一切,恍若一场梦,现在梦醒了,残酷的现实桩桩件件万箭齐发,慢慢击穿我最后一层铠甲。 就这么睁着眼睛到天亮,送兜兜去上了学,正在跟阿英一起洗碗,突然电话响了。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想都没想就接了起来,没想到居然是叔叔。 从他的餐厅生意慢慢走上正轨之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主要是因为我离婚之后就没敢回过灿州,加上他的生意都是亲力亲为,也实在抽不开身。 与父亲不同,叔叔踏实肯干,当初连向来不夸人的井行都对他倍加肯定。 “小锦,听依依说,你跟井行打算复婚?”他寒暄了几句就开始步入正题,一上来这句就差点没把我吓昏过去。 这个舒依依,真是我人生道路上的克星,从小克到大的那种! 我赶紧擦了擦手,躲回楼上房间里,一边走一边赶紧否认。 这话这种时候说出来,要是被井行或者井家任何人听到了,恐怕我都别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叔叔听我的态度十分坚定,失望极了,长叹一口气,说,“小锦,你千万不能再任性了……” 所有亲戚朋友都知道是我主动提的离婚,刚分开的时候他们几乎以不间断的电话攻势来劝我不要任性,三年过去,劝的人都寥寥无几了。 “你听叔叔一句劝,像小井这样的好孩子不多了,你也长大了,该懂事了,再说有什么气三年还解不开呢?” 叔叔对井行印象极佳,大多是因为当初他餐厅升级遇到困难,是井行主动提出来帮忙,出钱出力又出人。 井行真不愧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花出去的钱都能得到超值的回报,就连在亲戚身上都没有例外。 我不想过多的停留在那个话题上,令人心烦,生硬地切断了这个话题,“叔叔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叔叔知道我不愿意听了,也就不敢再勉强。 “是这样,怪我糊涂了,到今天才想起来之前跟井行借的那笔钱早该到期了,你把卡号发给我,我今天就给你转过去。” “叔叔,那是他借的钱,您还是直接还给他吧。” 我现在实在害怕面对井行,从看过安菲儿给的那些材料起,只要看到井行就会想起黎白那张惨白的脸,这样下去,我怕自己会得精神分裂。 “他当初是以你的名义借的,我现在不还你还谁啊?!” 叔叔感觉似乎有些生气了,他应该听出了我想推脱的意思。 “你马上把卡号发过来,我等着要!” 他又加重了一些语气,最后,还丢下一句“听话!千万不能再任性了!” 没办法,只好把卡号发了过去,没过多久就收到了提醒到账一百万的通知。 我苦闷地想着要找个什么点子才能最大程度避免接触的把钱还给井行,正想着发呆的时候,通知栏又跳出四个小字:到账提醒。 我纳闷的打开手机银行,看到一笔刚刚到账的十万,备注是工资。 十万的工资……井行真是够财大气粗的! 收获的喜悦还没有来得及持续十秒,我很快想到这点钱扣除要还尹夏玥的,剩下的部分连给黎大哥的零头都不够。 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想到这茬,黎耀两个字就立马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我飞快的做好了决断,准备先跟他解释一下,下午去一趟印象里,只有问辉漠借了…… 解释的话还没组织好语言说出口,电话那头突然滋滋呀呀的一阵噪音,似乎听到黎大哥在说什么“别闹”之类的话。 我刚想问,舒依依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响。 “舒锦!你是做贼做上瘾了是吧?!” 对她这种一上来先定罪,力求气势上压倒一切的作风,我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心平气和的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你拿走我们黎家的钱这么多年,利息就不说了,现在问你要个本金还要求着你吗?!” 看来她也已经知道黎父黎母给兜兜钱的事了。 难得从小到大都养尊处优的舒依依居然也会有为了钱急眼的一天,甚至不惜跟我这个最看不上的人讨债,也从侧面说明了黎耀现在真的急需用钱。 舒依依的咒骂还在继续,果然跟我猜想的一样。 “说错了,你不是贼,是没良心的骗子,用别人的孩子骗黎家三年,骗走几十万!” “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不是?那你倒说说,你是没拿黎家的钱,还是那个孩子就是黎白的?” 她骂我可以,我早都习惯了,可是扯到黎白身上,还是泼这种脏水,就触到了我的底线。 “你要什么直说,继续这样信不信我消失?” 她似乎被我的态度吓到了,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表达的意思还是那样刻薄,可是语气却不敢像之前那么强硬了。 “连本带息算你一百万好了,必须马上还。” 我气毒了,挂了电话直接把刚到账的一百万转了出去。 几分钟后,黎耀打来电话道歉,说是没想到被依依知道了,实在不好意思。 我懒得理会他这不知真假的话,直接问黎阿姨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黎耀支支吾吾的,说是最近身体不好,住院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黎耀也会跑来问我要这笔钱…… 我吓了一跳,赶忙追问,他坚持说是因为给项目帮累到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想了想,又旁敲侧击的问了黎耀,项目的事有没有问家里拿钱,他很干脆的说没有。 没摸清楚情况之前我也敢多嘴,没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本来是想跟阿姨确认一下之前那笔钱是不是被骗了,现在看来,短期内也没法知道了。 其他都暂且算是解决了,只是叔叔这笔钱,恐怕一时半会是没法还给井行了。 我其实有点害怕,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能瞒得住井行的事,可是转念一想,反正他多的是钱,说不定早就忘了这笔钱的存在了,再说只是推后一段,也不是不还了。 还在这思想斗争的时候,兜兜的班车到家了。 077 他不会是你唯一的儿子 今天的兜兜很奇怪…… 平常他都是喜滋滋的,经常手里还拿着当天在幼儿园的“新作品”,从下车起就忙不迭的开始介绍。 可是今天,却苦着张小脸,闷闷不乐的叫了声苏苏阿姨好,就自个儿进了门。 没摸清楚情况之前我也不敢多问,只是领着他先去洗手换衣服。 等我们坐在地毯上例行每天的聊天环节了,我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 “兜兜今天在幼儿园里不开心吗?” 他在园里年纪最小,又是中途插班的,我一直很担心会不会不适应,好在一直以来都很顺利,所以也让我对今天的反常更加觉得奇怪。 他低垂着小脑袋,长长的睫毛好像蝴蝶的翅膀,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小嘴微微嘟着,始终一言不发。 没办法,我只能逐项突破。 “是今天的饭饭不好吃吗?” 他摇摇头。 “那是老师批评你了吗?” 他继续摇头,忍不住开口纠正我,“老师今天表扬我吃饭最乖了。” “真厉害!”我点了点他的鼻尖,模仿着孩子的语气“委屈”地说,“那是苏苏阿姨哪里做得不好让宝宝不开心了吗?” 他皱着小脸,看了我一眼,还是摇头,重新回归到沉默。 我真的有点着急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不开口我也只能干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我。 “苏苏阿姨,什么是私私子啊?” 他说的不清楚,可我听的却无比真切。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眼皮突突直跳。 “私私子是一个很悲伤的词吗?” 我努力想要压住心里的紧张,尽量平静地问,“兜兜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个词?” “我的好朋友瑞瑞今天转学了,大虎说,瑞瑞是没人要的私私子,所以才会被送走。” 惊讶于孩童世界的早熟,我赶忙向小叶老师询问,才得知大虎是园里最大的孩子,而至于瑞瑞,确实是转学了,至于原因就不便告知了。 我赶忙向兜兜解释是因为爸爸妈妈换了工作所以才会带着瑞瑞换学校。 兜兜跟我确认了好几遍,终于相信了自己的好朋友不是自己一个人被送走的,重新找回了笑容。 只是在我怀里笑得开心的兜兜看不见此刻我脸上的不安与伤感。 惊讶于孩子的早熟,但是又害怕是兜兜理解错了,于是和小叶老师打听了情况。 内心有个声音在问我,如果把兜兜带走会怎么样? 井家的人会不会反而觉得庆幸,因为可以让未来那个名正言顺的长孙更加顺理成章的继承家业。 我越想越焦虑,无法想象今天发生在那个叫瑞瑞的小朋友身上的一切在未来某天转嫁到兜兜身上会怎么样…… 我无法坐视这一切却不管不问、伪装太平,必须得跟井行谈谈了。 坐在客厅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半,看见站在门口的我,井行显然有点意外。 “有事?” “嗯。” “泡杯咖啡到书房来。” 我早已经准备好,端上咖啡就跟着她上了楼。 端上去他刚喝了一口,眼皮明显跳动一下,放下咖啡杯,皱着眉头问,“你在闹什么别扭?” 我迷茫的“啊”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咖啡的问题。 “上次那杯你不是嫌不够浓吗,这次我就改正了。” 井行对我的回答明显很不满意,将杯子推得老远,“重做!”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刚领了工资又有事情要问,只能闷不做声下去又泡了一杯。 等确认他满意了我开始步入正题。 “你到底预备把兜兜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井行从进门起第一次抬起头看了我,眼神里有种说不清的味道,“他姓井,是我儿子。” “可是他不会是你唯一的儿子!” “你既然知道,就该管好自己,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不要连累他!” “你发誓永远不会伤害他。”我有些激动起来,双手捶在身在,攥的铁紧。 “你是被害妄想症还是聋了?我刚刚说了,轮不到你说的话被说” “你是不是已经对他有别的打算?” “你今晚怎么了?受什么刺激,大晚上发疯!” 他用力扔掉了手边的笔,我知道,这是已经在愤怒的边缘了。 “我只是想说,如果将来有一天兜兜变成了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麻烦,请求你,求你把他留在这里就好,不要让他变成一个可怜的私生子……” “舒锦!” 这话彻底点燃了井行,他蹭的站起来,脖子上青筋毕现,眼神里透出的怒火仿佛要把我烧成灰烬。 我承认自己是有意的,有意揭他的伤疤,提醒他不要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走上自己的老路。 只是我看不清,他发这么大的火,究竟是为兜兜还是为自己。 我想应该是为他自己更多吧,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滚!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他的手高高的扬起,最终却并没有落下。 我木讷的听从指挥,带门出去了,原本想要说的关于叔叔还来的那笔钱事情一个字都没提成。 从这场鸡飞狗跳的对话结束之后,井行就再没回过观山,我每天专心做饭带兜兜,过得平静极了,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平静的背后有一场蓄势待发的风暴。 一周之后,接到了侦探社的电话。 尽管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可不得不承认,迈进那个门的时候,还是觉得紧张极了。 “小姐请坐。” 接待我的还是上次那个孙先生,侦探社也跟上次来没什么变化。 我原先还很奇怪这里的大门为什么七拐八绕,而且里头从来看不见其他人,现在想想,应该也是刻意安排的吧。 “这是你要的资料。”他开门见山,直接递来了材料。 “我不看了,你直接告诉我结果就行。” 孙先生楞了一下,随后一改面无表情的样子,居然对我笑了一下。 “资料都是真的对吗?”是早已经预料到的结局。 孙先生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姐你拿过来的部分的确是真的。” 我盯着桌上的文件盒,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关于净心谷这个项目,的确井氏和安氏早已经达成了合作协议,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井氏主动退出了,之后黎氏补位却因实力不够竞标失败……” 再之后就是众所周知的井行重新拿下净心谷,将它开发成为全国首家铂金级生态度假村,直到今天,都各大院校论坛研究学习的经典成功案例。 谁都不会关心,这个闻名全国的成功案例背后,究竟掩藏着多少鲜血。 “我知道了。” 我没有闲工夫再继续听下去,连资料都不想要。 “小姐其实是想查黎氏集团的黎白吧?” 才刚迈出一步,这个孙先生突然幽幽的开了口,我转过身,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脸,不大的眼睛似乎早已经看穿了一切。 大概我的表情不是很好,他站起身,无缝换上一张五星级服务人员的笑脸。 “小姐不用觉得害怕,附加增值服务而已。” 能用钱办到的事情,的确不值得害怕。 他见我不再抗拒,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商场游戏里兵不厌诈本来就是必备技能,至于黎二公子的死,我想不应该算是井家三少的过错。” 兵不厌诈…… 又是兵不厌诈…… 我彻底冷下了脸,用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口吻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真是可笑,这句话算是我这几个月最长听到的话,没想到还有风水轮流转,送给别人的一天。 这人也不生气,大有一副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架势。 我更加恼火起来,甩下一句结账就强行终止了话题。 他并不生气,笑盈盈的报了一个数字,是现在的我无法承受的,只能软下语气说回去转账。 十二月的街头已经凉风阵阵了,一个人走在路上,感觉周边所有人都在笑话我,连同我自己。 笑我愚蠢,因为自己相信的爱情,让最好的朋友丧命! 更笑我天真,居然在刚刚被那人叫住的时候都还报存着一丝侥幸!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好像充斥着苍凉的笑声,它们卖力地挤压五脏、分裂六腑、抢夺呼吸,它们酣畅淋漓地嘲笑着我这么多年来的无知! 等再次恢复意识的,看到身边站着的居然是江医生,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恍惚了。 我扯扯嘴角,说了句好久不见。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怎么了?” 下意识动动手动动脚,发现我的四肢都健全且动作自由,立马就放心了。 “妙龄少女,当街昏倒。”江医生戴着个口罩,却遮掩不住眼神当中赤裸裸的“讽刺”。 …… 原来我直接昏倒了…… “谁送我来的?”救护车应该不会把人送到私人医院。 “你老板。” 他惜字如金,仿佛懒得跟我多啰嗦,一边说一边没好气地塞了根体温计给我。 我老老实实的照着指令做,“他怎么知道我晕倒?” 078 低眉顺目拉赞助 我既不相信他能这么神通广大也不相信我们会这么有缘分,除非,根本就是早派人盯着我。 不过,到了现在这一步即便被知道我去了侦探社也没什么关系了。 “你自己设置的紧急联络人,路人打的电话。”江医生似乎早有准备我会问这个问题,几乎没有时间差就答了出来。 “是么?”我笑了笑,“那这个路人,还挺聪明的。” 他送了耸肩,“你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送来的时候满脸都是眼泪。” 怎么我以为只是自我嘲笑,原来还这么脆弱。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观察几天吧,三少说做个全面检查。” “假惺惺。”我小声嘟囔了一句。 也不知道江医生听到没,反正他笑而不语地离开了。 脑子仿佛锈了一般,根本无法运作,只是看着天花板发呆,连手机响起来我都反应了很久。 “悠悠姐,你总算接电话了!” “啊?” “我打了好几个你都没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尹夏玥一边说一边长舒了一口气。 “我哪能出什么事,刚刚在忙没听到……”我含糊的应付着。 “哦,那就好,最近有空吗?有个电影上映了,我想约你去看。” 我想了想欠她的钱还没有还,就回复说最近这两天有点忙,要不过几天。 尹夏玥也不着急,叮嘱我有空了一定要约她。 和她挂了电话之后,我才觉得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也不知是欣慰还是酸楚,这种时候居然是跟一个刚刚认识的朋友相处才最没有负担。 一连几天每天都在做检查,光是抽血都已经抽的手背麻木到感觉不出疼痛了,终于,江医生看了最后一个报告之后大笔一挥,批准出院。 他说外面有车等,我以为会是林翔,结果没想到开了门,司机居然是井行。 井行看着我震惊的脸,却并没有多意外。 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摔门离开,然后倔强的选择打车一小时加步行半小时的回家方案,无论体力财力都不允许,只要忍气吞声上了车。 “你都不问我带你去哪里?” “随你。”除了观山还能带我去哪呢…… “江医生说你有什么问题?” “健康得很。” “健康会当街晕倒?” 我没有回他,只是觉得很疲惫,不想说话,尤其是跟他。 “跟我生气?”井行完全不理会我的冷淡,继续问自己的。 “你说是就是吧,我们去哪?”我不想继续在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上浪费口水。 井行回头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启动了车,“接井霁。” “他怎么了,闯祸了吗?” 要不然怎么突然如此兴师动众,劳得动他亲自去接。 “不是有人大晚上发疯说我不要儿子。”隔着后视镜似乎看到他的眼底飘过一丝笑意。 要不是亲眼确定了那样多的证据,恐怕现在的我又要跟白痴一样被感动了吧……一路无言,很快到了幼儿园,兜兜见到爸爸亲自来接,高兴坏了,隔的老远就笑着跑过来扑在井行身上。 井行顺势把他抱了起来,托在身前问今天学校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兜兜非常乐意和他交流,从早晨入园开始,说得头头是道。 我抱着他坐在后座,井行都开了十分钟的车了,他还没说完。 “兜兜,可以了,别打扰爸爸开车。” “噢!”他如梦初醒般,飞快的用自己胖嘟嘟的小手捂住了嘴巴,立刻就听话的不说了,可爱的模样把我和井行的逗乐了,意外地在后车镜里来了一次对视。 不过我们都无比默契的在第一时间就把头转开,结束了这场极其短暂的对视。 井行大概许久不开车了,一路开的晃晃悠悠的,可兜兜还是成功的睡着了,到观山都还没醒。 井行让我拎着书包,他来抱兜兜。 我拒绝了,“我来就可以。” 兜兜正在我怀里睡的极香,我也早习惯这么抱着他。 井行白了我一眼,坚持抱走了兜兜,看起来动作很大实际却还算轻柔,因为兜兜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拗不过他,于是拎着小书包跟在他们后面上了楼,心里不禁又暗暗琢磨他这是什么意思。 把兜兜放在床上后,他轻声问我,“要不要脱掉外套?” 我点点头,他比划着试了一下,很快放弃,“你来吧。” 看到他终于离开了,我才松了这口气。 刚安顿好兜兜,就收到了黎母的联系。 等不及会自己的房间,就近躲进洗手间里,我就赶紧接起了电话。 “喂,阿姨!” “小锦,你,你最近是不是找过我?” “是,听黎大哥说你住院了,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小锦……”还没说几个字,黎母居然开始哽咽起来。 我的心跳立马加快,着急的直接问了出来,“怎么了?是不是项目出事了?” “小锦,阿姨也不想瞒你,小耀他……好像被骗了。” 真的被骗了!真的验证了井行的话,那个方案根本就是个陷阱! 我靠在墙上,手颤抖得都有点拿不住手机…… “那,现在要怎么办呢?” “我和你叔叔,我们已经把能借的不能借的全部借了一遍,剩下的……我只怕……卖了黎氏都不够……” 她估计已经隐忍了许多,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几乎等同于放声痛哭。 我没料到情况会这么严重,现在就算是知道了,可是身无分文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别说帮黎氏度过难关,我连资助黎伯父黎伯母的钱都没有。 黎母了解我的能力,告诉我打这通电话是想跟我报个平安,让我不要担心更不要多想,黎氏不是第一次面对危机了,总能找到办法过去的。 虽然阿姨说不需要帮忙,可是我总不能真的坐视不理。 我在房间里徘徊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要帮黎家。 这是黎白最后的心血,而且舒依依还怀着孩子,孩子总是无辜的。 晚上吃完了饭,把兜兜哄睡觉之后,我主动泡了杯咖啡端上四楼。 可以预感今晚注定不会是风平浪静的一晚,这就算是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将伤害值降到最低吧…… 敲了敲书房的门,没有人回应。 难道出去了?我有点奇怪,正准备下楼去找找,一转身看见井行正好从卧室出来。 “找我?” 他迅速带上房门,明显是不愿意让我窥探到私人领域。 “嗯。”我配合的转过脸,证明自己并没有好奇别人隐私的癖好。 他意味深长的打量了我一下,打开书房的门,让我进来。 我刚把咖啡放在桌上,井行就端起咖啡品了一口,咂巴了一下嘴鉴定起来,“看来你是真有事找我。” 我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确认做好准备之后才敢说明来意。 “黎耀他……” 井行抬了一下手,示意我停下。 “如果你是要说黎家的事,那现在可以出去了。” “三少……” 虽然我恨他也怕他,可是事到如今能求的也只有他。 其实原本想编个理由预支工资的,可是我想他迟早也会知道的,与其到时候狂风骤雨,还不如现在挑明了说。 井行冷冷的盯着我,手指有节奏的在桌面轻敲,“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之前为了井霁义正严辞,现在又为了黎家低眉顺目,你的脑子里究竟在计划些什么。” 我没做声,一多半的原因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你投资了?” “没有……”那应该不算是投资吧,除去还钱的部分,剩下那一百万,就算是暂借。 “那这么关心那个项目干什么?” 原来他以为我提黎家还是为了那个项目。 我不相信他会不知道黎耀的项目已经失败了,现在听我提起还能面不改色地往其他地方拉,根本就是故意的。 “我已经知道了,”我只能彻底摊牌,“项目失败的事还有,黎家现在的危机。” 井行愣了一下,脸彻底阴沉下来,“找我做什么,拉赞助补窟窿吗?” “我只是不想欠人情,之前叔叔阿姨对兜兜很好,要不是他们资助,我跟兜兜早就过不下去了。” 我的目的是要钱,不能激怒他,只能将事情说的尽量客观中立。 “那你觉得得多少钱才够还这个人情?”他突然问道,看起来不像完全不像是讽刺。 我有些紧张,没有预料到会这么顺利。 不知道要开多大的口才能真的帮到黎耀,更不清楚在井行的心里,我的面子能值几个钱。 “我,我得算算……”我想还是得问一下比较好。 虽然不知道那个窟窿多大,但是看井行的态度,应该不至于是个无底洞。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看的我心里直发毛。 “舒锦,我真的很好奇,你对黎家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深厚到连亲妹妹这个借口都懒得用。” 到这里我才终于明确察觉出了今晚的不对劲,从听到我提黎家开始到现在,井行表现出的所有态度都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最后这句话,居然让我感觉到了一丝无奈。 我努力镇定,反复提醒自己不要顾虑太多,尤其是对井行,因为无论什么,都比不上那些白纸黑字的证据。 079 亲子时光 第二天是周末,井行破天荒的居然没去公司,通常他都是全年无休的。 一早就交代我做些点心,说下午要带兜兜去动物园。 跟我狐疑的态度不同,兜兜自然是激动的不得了,接连点了好几样,直到井行叫停才竭力忍住。 忙了几乎一整个上午,终于把点心和饮料都准备好了,怕他们晚了会饿,还特意做了便当,整齐的摆进竹筐里,还真有种自己要去郊游的喜悦。 全部准备妥当放上车,又替兜兜绑好了安全座椅的绑带,就跟井行说可以出发了。 兜兜啊的叫了一声,睁大了眼睛看我,“苏苏阿姨,你不去吗?” “我还有事就不去了,祝你和爸爸玩得开心。”我笑嘻嘻的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虽然还是会有一点点遗憾,不过看到兜兜这么开心,就已经很满足了。 兜兜小小年纪脑子却转的飞快,知道磨我没用,立马就转换了目标。 “爸爸,苏苏阿姨可以一起去吗?” 井行回头瞪了我一眼,“你不去,东西谁拎?” 我愣了一下,没忍住小声的反驳了一句,“你不是让我小心胳膊吗?” 井行显然被我这话噎了一下,不过狠辣如他,很快就找到了治我的点子。 “邋遢!十分钟换件衣服,赶不及就别去了。” 看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在兜兜和钱的面子上,谁想和你一起出门! 现实是在兜兜的加油声中,我着急忙慌的冲上了楼,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再小跑着下楼上车。 一直到车都开出观山大门了,我还捂着心口直喘,一边喘一边在心里骂井行简直不是人。 兜兜看不出我的内心,只是抱住我的胳膊不放,嘴里念叨着太开心了。 小孩的幸福总是来的这么简单,令人羡慕。 井行去的是郊区新扩建的野生动物园,号称亚洲最大,分成了自驾车游览区和徒步区。 兜兜还是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动物园,对一切都好奇的不得了,反复叮嘱井行开得慢点再慢点。 井行非常配合,开出了徒步的速度,车子两边老虎都能跟着一起前进,让兜兜兴奋到尖叫。 自驾区玩完了,就该轮到下车步行的徒步区了。 我带着兜兜下了车,站在下面等井行,他却迟迟没有动作,好像在接一个什么人的电话。 等电话挂了他探出半边身子说,“井霁,爸爸有点事要处,就不陪你下去了,让阿姨带你玩。” 兜兜虽然难掩失望,但还是不哭不闹地接受了。 “爸爸,那我留一点吃的给你吧。” 还挺孝顺…… 在兜兜的监督下,我给井行单独装了满满一盒吃的。 我们正打算要离开的时候,又被他叫住了。 “这杯不要?”井行指着左边杯托里的保温杯问。 “那是咖啡。” 我准备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跟着过来,只是觉得总不能让他看着兜兜喝果汁。 井行居然破天荒跟我说了句,谢谢,弄得我也别别扭扭回了句,不客气。 “提前一刻钟给我打电话,我在门口等你们。” “好。” 他还是没走,看着我也不知道是想说什么,最后扔下一句“看好孩子”。 …… 心里翻起白眼,嘴上回了句,好! 毕竟是野生动物园,就算是步行区,游人与小动物亲密接触的机会也还是很多。 所有可以喂食的小动物兜兜都不愿意错过,我也乐意陪伴,这算是我和兜兜久违的真正亲子时光,没有外人的打扰,也没有现实的负担。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喂,把兜兜在画本上看到的所有动物都基本见了个遍,直到井行的电话打来才惊觉已经要五点了。 动物园开始广播,提醒游客五点半正式闭园,请大家安排好参观时间。 地图上显示我们才走了三分之二的路,没办法,只能带着意犹未尽的兜兜赶紧上了景区交通往回赶。 兜兜一上车,就跟井行申请说还想要来,因为还有好多小动物都没有看到,小嘴撅的高高的,真快要能挂住油瓶了。 “下次你跟阿姨早上来好了。” 我都兜兜都被井行的这句话说愣住了。 我惊讶的是井行居然不避讳我和孩子单独外出,而至于兜兜,我想他应该惊讶于为什么不是明天……。 走了太多路,兜兜也累的够呛,没多久就睡着了,剩下我和井行两个人沉默的堵在拥挤的车流当中。 我的手机在这尴尬的气氛中,欢乐的响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生怕是黎耀或者阿姨,还好,是大画家…… 接吧,辉漠找我肯定没正经事,不接吧,又可能是心里有鬼。 权衡之下,我选择接了起来,当着他面不正显得我光明磊落么。 “苏悠,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外面。” “那正好,你来我这里一趟!”他像是镇有什么事,说话急冲冲的。 “不好吧……”我悄悄看了一眼井行,果然脸色不佳。 “你来,车费我给你报销,井扒皮那边我去说,有重要的事!” “到底什么事啊?” “神秘画家黎白的事,怎么样,来不来?” “黎白?” 我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井行抬起头,透过后视镜盯着我。 “早上黎耀打电话给我,说手上有黎白几张画,要打包五十万卖给我。” “五十万?!” …… 黎耀也太黑了,我那几副破画要是能这么值钱何必还去小公司里头做会计呢,边画画边带兜兜不好么…… “我没答应,只说要考虑一下,结果他下午就把画全送来印象里了,现在全在我这儿躺着呢。” “有多少啊?” “头十幅吧,不过有几幅明显是滥竽充数的。” …… 那几幅应该真的是黎白闲着没事画来打发时间的…… “那个,我现在不方便,要不明天,不,后天,后天我再去吧。” “礼拜一?可以,那我让司机去观山接你。” 挂了电话我立马去观察井行,心虚的说了句“是辉漠”,毫无例外,那张脸已经阴云密布了。 “怎么不明天去?光黎白两个字不是都应该能让你迫不及待吗?” 毫不遮掩的嘲讽…… 只是我现在没有本钱反驳,只能沉下性子。 “明天周末,我想在家陪陪兜兜。” “又是儿子、又是朋友、又是初恋,你挺忙。” “不是初恋!那些画,应该都是我画的。” 当初画的那么辛苦,还不是因为猪油蒙了心,想给他买礼物。 “黎家的事,真的有那么严重吗?”居然能让他把脑筋都动到画上头去了。 井行瞥了我一眼,“严重你准备怎么办?” 是啊……严重我又能怎么办…… 他见我不作声,反倒好像气消了点,居然主动把话题又提了起来。 “那点大的项目就算彻底崩盘也没多可怕,怕的是他自己蠢,跑去借高利贷。” “高利贷……” 我只觉得一阵晕眩,光是听到都会让人发自内心感到恐惧的一个词。 不敢想象这段时间黎父黎母会面对怎么样的境况,原来他们是在这样的绝望之下才来问我要钱。 “井行,你可不可以……”我找不出任何别的办法,现在唯一能帮到黎家的人就是面前这个人。 “不可以!”井行几乎是没有考虑就直接打断了我的话,“我早提醒过,是他们自己蠢。” “是,是我们蠢、是我们错,可是现在,总不能看着黎家完蛋,那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黎白的心血是吧?” 井行转过脸看我,前方的红灯已经变绿了,身后立时响起一片喇叭声。 他恶狠狠地踩下油门,“舒锦,我劝你最好闭嘴!” 我绝望的低下了头,知道现在这种时候再说什么都是无用了,兜兜还在车上,我不能把他惹怒。 一路沉默着回到了观山,井行停好了车就直接走过来开门抱着兜兜就上了楼。 我尴尬的放下已经伸在半空中的手臂,提着东西跟在后投进了房子。 阿英过来帮忙一起收拾篮子,好奇的向我打听下午的行程当中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我兴致淡淡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应的,只记得她那张羡慕满满的脸。 一整个晚上都心不在焉的,连兜兜醒了都没有察觉,他交了好几声,我才反应过来,给他倒了杯水,很快他就又睡着了。 井行吃完饭就上楼了,一直没出来也没说让送咖啡,我就这么趴在兜兜的床边等着,凌晨三点被冻醒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一觉醒来脑子立马又清醒了,乱七八糟的又开始琢磨那些事,我想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等井行不在家的时候先偷偷打个电话给黎伯母,问问清楚究竟欠了多少钱。 勤劳如井行,就算是休息日也都坚持早起,我心想反正兜兜也要吃早饭,就顶着一对黑眼圈起来准备好了早餐。 刚把咖啡送到手边,他就直接交代,“收拾一下准备出门。” “出门?去哪里?”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080 此地无银三百两 “印象里啊,你不是急着想去。” 我愣了一下,否认道,“我没有。” 井行放下杯子,打量了我一下,“那就别去了,我自己去。” “我,我是想问兜兜怎么办?” 让他一个人去印象里,我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何况我还指望辉漠能买下那些画,就算是杯水车薪,好歹给黎家帮上一点是一点。 “二嫂一会来接他去老宅,你要是想熟人碰个面聊聊天,那就继续呆着吧。” 他说着也不吃了,起身就往外走。 我连衣服都还没换,着急忙慌的跑上楼,收拾好了自己又跑去跟兜兜打了招呼。 他听到是要跟二伯母一起出门,不仅没有任何抗拒,还很开心的要起床洗漱。 看来二嫂是真的对他很好,有这样一个人在老宅里照应着,我也算放心了许多。 我叫了阿英过来帮忙,自己赶紧一路小跑下了楼。 还是井行开车,坐在副驾驶位上我有些不自在,于是想点子找话说。 “最近好像没怎么见过林司机了。” “你想他?”井行目不斜视。 好吧,是我嘴欠,没话找话说…… “当我没问。” “他休年假。” …… 车一路开到印象里,我们都没有再说话,我不想自找不快活。 我们刚下车,老远就看到辉漠迎了上来,他径直朝我这边走,手伸得极长以示欢迎,“苏悠,你来啦,欢迎欢迎,快进来!” 我瞄了一眼井行,“虚心”地往后退了一步,躲避开他的热情。 井行极自然地伸出手握了上去,完全无视辉漠的反感和排斥。 “你不是一直号称忙得很,怎么最近老有空往我这跑?” 井行白了他一眼,“我自己的画廊,来还需要你同意?” 辉漠悄摸摸的凑过来,“怎么回事?早更了?” “不知道……” 我们两个也不敢多说,跟班似的一路跟在后头进了画廊。 刚拐进待展区,第一眼看到的画面就差点没让我窒息。 一张背影画像端端正正的挂在墙上,仿佛真有个人站在那里。 这张画我再熟悉不过了,是我画的井行,那会子估计自己是荷尔蒙爆棚了,一连几幅画完了之后还被黎白嘲笑,没想到连这都还在他那里收着没扔掉。 只不过那时候画起来都会觉得小鹿乱撞的画,如今看起来却觉得满是讽刺。 “苏悠,你说这几幅画能值五十万吗?” 我还没回答,井行先抢白了,“废话!” 是啊……别说五十万,加在一起恐怕五千都不值…… 还没来及反应,他就又开了口。 “十万。” “十万?”我吓得回头看向他,不可思议极了。 “你去和黎耀说,同意就成交,不同意就算了,不要提我。” 辉漠看看井行,又看看我,眼神里尽是怀疑。 末了,他无可奈何地拿出手机,哀怨地看了我一眼之后背过身去打电话。 我可真是冤枉,明明什么都不知情,两边却都觉得我跟对方有什么“勾当”。 辉漠刚走出去,井行就指着墙上的画问我,这是你画的? 我点点头,心想着,废话,不然还真能是黎白画的吗…… “你当时就这么缺钱?” 果然商人眼里能看到的就只有钱。 “不都是想拿来卖的,有的只是随便画着玩的,我也是才知道被留下来了……” 其实大部分都是废了功夫画的,不过当然不能承认,我脸皮还不至于这么厚。 “放着正脸不画,画什么背影……”他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的还是故意让我听见。 我赶忙试图划清界限,“这不是你!” 说出口了立马就后悔了,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明,简直弱智。 井行果然立马捉住了漏洞,挑着眉看我,“我说是我了?” 那神情,差不多是把“你真蠢”三个字写在脸上展示给我看。 在这尴尬的时刻,辉漠及时近来解救了我。 “看来这个黎耀真的很缺钱,十万他居然也就一口答应了。”他一边说一边骂了句脏话,应该是在为自己差点就吃亏了而感到后怕。 我也是气个半死,不过我气的是黎耀居然十万就毫不犹豫的把弟弟所有“遗物”就给卖了。 看来这高利贷真是抽筋扒皮的玩意儿。 “这幅装裱起来,弄好了送到我家去。”井行指着墙上那幅画,好像在别墅里使唤佣人一般对辉漠下了命令。 经历过上次的教训,这回辉漠已经深深地了解抗议是没有用的,索性就用不搭理代替了默认。 井行刚绕到旁边去,辉漠就凑到我跟前,用肩膀抵了抵我。 “你说,这个黎白……在情感取向方面是不是有与众不同的偏好?” 无视我诧异的目光,他继续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 “不然正常男人,天底下美女多的都看不过来,谁会没事画一张大男人的背影藏在家里?” 辉漠的分析似乎引起了井行的兴趣,他收回原本已经跨出的步子,又站了回来,和我们一起并肩立在那幅画跟前。 见又收获到一名听众,辉漠于是更加起劲了,甚至还绕有兴致的评价起来。 “就是感觉他的品位不大好,这个男人,身材一般、衣品一般,实在看不出什么出挑的地方。” 我严格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努力不去表现出幸灾乐祸,余光里看见井行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不由得暗自替辉漠祈祷, 客观来说他的评价还算是中肯,那时候的井行本来就是细细长长的,虽然说清瘦有些夸张了,不过比起现在确实单薄不少。 我只是没想到辉漠作为他从小到大的朋友,居然都没有认出来,可见我这幅画的真实价值实在悬乎。 一阵玩笑结束,辉漠盛情邀请我们在印象里的员工餐厅吃饭。 要不是被带进去,我还真没有料到,原来整栋建筑里造型最别致的那个房间居然是餐厅。 三个人一起吃饭少了许多尴尬,饭毕,井行说要回公司,辉漠也要忙新年画展的筹备工作。 恰到好处的机会,我赶忙借口要去买些东西,拒绝了他们要送我回去的好意。 离开的时候感觉到井行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真看过去好像又并没有,我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心虚吧。 确认他们都离开了之后,我赶紧就给尹夏玥打了电话。 她上次约我一直都没回,正好趁着今天把钱给还了,好险井行给发了工资,否则,这份人情我还不知道要欠到什么时候。 夏玥接到我的电话很高兴,立刻说要去看上次说的电影,我其实没想要看的,可是也实在不忍心扫她的兴。 那地方有点偏,倒了三次地铁才到,好在离观山不是很远。 看得出她心情极,无比雀跃地跟我说已经订好票了,是动画电影。 看得出,她应该也很难得看次电影。 又是买吃的又是买喝的,折腾了半天,终于进了场,也是到这时候,我才明白了为什么她会选这家影院。 这个厅里有专为残障人士设置的位置,宽敞机动,轮椅都可以直接推进去。 我们两个就相邻而坐,认真看了一会儿之后还真就投入到剧情里去了。 只是明明是动画喜剧片,却把我看哭了。 电影说的是一对熊猫母子走散后经历重重波折终于相认的故事,那些好笑的桥段汇聚到最后的相认时刻,让人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 我止不住的泪水成功吓到了尹夏玥,她拉着我进了影院旁边的咖啡厅,柔声劝慰着说那些都只是电影情节而已。 她当然不知道我是因为感同身受才觉得难过。 电影里的熊猫母子最终可以开心的生活在一起,可是现实中的我呢,还能等得到兜兜再叫我一声妈妈吗…… 崩溃的情绪淤积在胸口无处宣泄,看着尹夏玥关切的模样,我决定把她当做一个出口,哪怕只是短暂且无用的发泄,至少能有个人知道,我是一个妈妈。 尹夏玥听了我的话,惊讶的合不拢嘴。 “什么?悠悠姐,你居然是个妈妈,我还以为我们差不多大呢!” 这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反应。 “生孩子痛吗?你怎么恢复身材的啊?皮肤真的会变差吗?” …… 她的求知欲一下子爆炸式发展,成功的把我问懵了。 “可能我生得比较早吧。”我极不好意思地找了一个理由,算是对所有提问的统一回答。 “悠悠姐,你生的是王子还是公主呀?” “是个男孩。” “那一定有你一样好看的眼睛,是个小帅哥。”尹夏玥彻底兴奋起来,不停的往我这边探过身,*都要离开轮椅了。 “你快坐好,别摔着了。”我赶紧扶住她。 她却毫不在意,继续问道,“下次带孩子一起出来玩吧,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我原本已经缓和了些的心情,立马又变得沉重起来。 “怎么了,悠悠姐?” 我摇摇头,“孩子在前夫家。” “你这么爱孩子,为什么不要他?” 故事当然要复杂的多,不过我也只能挑重点说。 “他有钱有势,我一无所有,又能拿什么去争呢……” 081 学会温顺 她听我这么说,立马来了兴致,恨不得站起身来现场教学。 “你傻呀!硬争不成就利用自身优势另辟蹊径啊!” 我一头雾水的望过去,“什么优势?” 现在的我,还能有什么优势…… “可以撒娇求饶,或者流泪示弱,威逼利诱也行,看他吃哪套就给他上哪套。” “这能行吗?” “当然可以!”女孩的气场完全变了,“不过你得先走进他的心,踩到软肋了才能谈条件,如果每天都这么丧气低迷,他见到你头都大了,哪还有心情探讨抚养权。” 这些天,因为那些证据,每次看到井行,我都只能想到阴险和毒辣,对他的态度确实不大好。 难道真的像夏玥说的这样,只要我能先赢得井行的信任,他就会放心把兜兜交给我。 “还有还有,宝宝跟爸爸关系很好吗?” “很好。” 兜兜现在只认井行是爸爸,就算平时陪伴再少,我想,地位也是无法撼动的。 “比跟你都好?”夏玥有些不可思议。 “嗯。” 我没办法解释在孩子眼里,自己可能就只是个关系亲近的保姆阿姨。 “那你更得要加油,如果跟孩子感情建立起来了,他执意要选你,前夫应该也不忍心看着孩子难过吧。” 看着尹夏玥头头是道地分析,再次证明我的识人能力实在太过浅薄,原来她一个看上去天真单纯的少女,居然比我懂得还要多得多。 尹夏玥发现了我的异常,停下来问是不是哪里说得不对。 我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你活得比我明白多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因为坐在轮椅上不能动,所以每天瞎琢磨。” “你说得很对,是我自己可能有时候想得太多太乱,反而看不清。” 比如先是一心只关注在项目上,自以为帮了黎白其实是害了他,再到现在又揪着黎白的事,错失了阻止黎耀的机会。 尹夏玥不明原因,却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消沉,有些揪心地问,“你想好现在应该怎么做了吗?” 是啊,事到如今,再纠结过去也于事无补,我应该要向前看,绝不能再允许兜兜有什么意外。 “跟你说说之后觉得好多了,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立马喜笑颜开,伸出双臂抱过我,“悠悠姐,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记得找我,我可以帮你的!你知道的,我大概也不会有孩子,所以……” 我慌忙打断她,让她不要乱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低头摸了两下轮椅,看上去有些羞涩,“你放心,我们最近很好。” “是准备要结婚了吗?” 上次听她提起男朋友还是满满的不安,今天看上去,好像雾霾已经散去了 她被我问的更加羞涩起来,低着头一阵猛摇,“悠悠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我最近太少听到好消息了,真是替她感到高兴。 分别前,我把之前借的钱还给了她,尽管她坚持不要。 夏玥点的酒精饮料居然还有点后劲,接到井行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地铁上飘着,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就给挂了。 苦撑着走出地铁之后,冷风径直灌进胃里,也顾不上丢脸,赶紧走到路边蹲了下去。 休整了好一会儿刚准备起身,直接被人一把提了起来。 “唔,抢,抢劫?!”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打飘,悠悠晃晃的找不到重心。 “我瞎了眼,抢劫你?” 呃……是井行……他怎么来了? “嘿嘿,你本来就是夜瞎子啊,怎么会在这?” 理智上知道自己现在不大对劲,可是嘴巴却完全不听指挥。 最后的意识里,只记得井行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已经是熟悉的天花板了。 脑子乱糟糟的完全想不起来昨天被井行抓包之后又发生了些,我有些心虚。 跑下楼看见阿英正淡定的切着菜,看见我来了,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阿英……我昨天……” 她放下刀,抱拳行了个礼,“苏悠,我现在恐怕得称呼你苏勇士了。” “啊……”看来我是真的闯祸了。 “你昨天早上不是跟着三少出去办事了吗,怎么晚上是被扛回来的,嘴里还不停的骂三少是睁眼瞎。” “然,然后呢?” “然后三少叫我上楼照顾你,我就上去了,结果没想到……”阿英神秘地兜着圈子。 “没想到什么……”声音颤抖的宛若电音。 “你拉着三少的衣服,哭着问他为什么。”阿英看我的眼神复杂极了,“你跟三少,昨天白天发生什么了?” 我满脸通红,恨不得钻到地底下把自己埋了,一了百了。 “没什么,可能是我太累了说胡话……” 我丢下一句显然无用的解释,飞也似的逃回了房间,祈祷井行立刻出差一个月,大概只有这样才能化解尴尬。 在房间里踱步半天,还是决定打电话问一下辉漠。 懊恼了一早上,都没能及时看见侦探社发来的消息。 是那位孙先生,问我要地址说要把资料送给我,另外有一些其他的细节,问我有没有兴趣。 我本来就正好待不住,一丝犹豫也没有就答应了,随便找了个借口跟葛管家打了声招呼。 从井行没有要求之后,他现在已经不怎么管我了。 进到侦探社,还是只有那位孙经理一个人在,仿佛专门在等我一样。 他见到我,开门见山地说是又查到许多其他的,矛头都指向井行,如果我有兴趣的话,在报酬方面可能需要增加一些。 我没想到这么突然,记得上次委托他调查的时候还是犹犹豫豫很为难的样子,这次居然这么主动。 “你说吧。”这次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管什么样的结果,我想都是能接受的。 至少不会像上次那样,当街昏倒…… 他递过来一个文件盒,跟上次的差不多,只是厚度上增加了不少。 这是我离深藏多年的真相最近的一次,表现还不错,不仅手没有抖、脑子也没有晕,认真看完所有文件之后,脑子甚至还更清醒了。 如果不是这些资料,我都不知道之前孤独高傲的三少,居然有这样好的人缘。 “你说都是井行,那他的动机是什么?” 就算是世界大战也得有导火索才行。 孙经理摊开双手,“原因很简单,钱或者不爽,有钱人嘛。” “不爽……”我跟着重复了一遍。 井行当然不至于这么看重一个项目,以他的能力,即便换个地方也能做出净心谷。 他恐怕是因为认定了我跟黎白之间有什么,所以才会借此泄愤。 或许,他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忏悔吗? 看他现在的模样,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结算费用吧,辛苦你们了。” 把所有资料寄存在侦探社,我还像来时一样,两手空空地走在大街上。 跟上次的崩溃不同,这次只是感觉到风吹的冷,脑子却是无比清醒的。 从来没有这样的痛彻心扉,更没有这样的平心静气,情绪仿佛被冻结一般,毫无起伏可言。 漫无目的的到处闲晃着,看着面前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大楼,每一栋都是一座商业帝国,这些帝国的楼下,又压着多少血泪呢。 这么晃悠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不知不觉的竟然走到了井行的大楼下。 就这么隔着街道,站在马路对面一直愣愣的看着,眼睛好像失焦了一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么。 站着站着,居然看到井行出门了。 他当然不会注意到对面的我,利落地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街口又灌进一阵冷风,吹得我不自觉缩了缩肩膀,可还是没能忍住接连打了好几声喷嚏。 正准备要回去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几声喇叭声响,我侧头去看,就看到林翔。 “上车吧。” 他见我石桩一样站着不动,催我快点上车。 短短几秒钟,后头的车就已经排起了队,接连叭叭的喇叭声吵的人头都要炸了。 我想起尹夏玥的话,必须得表现的正常再正常,不然一旦井行发怒,自由出行、照顾兜兜就都会成为泡影。 我快速想去拉副驾驶的门上车,可是门却是锁住的,林翔指了指后面,我只好换了位置。 井行果然坐在后座,见我上了车就升起了隔板。 “发生什么事了?” 我感觉脸有点发热,勾起嘴角说了句没事。 “没事跑我公司对面站着?” “就,出来转转。” “自由过剩了?没事就往外瞎跑。”他看起来很不满意。 我利索的道歉,“对不起……”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温顺,正要说什么,一个急刹车让人猛地往前冲。 井行反应极快,直接就伸手当在了我身前,把我扶回去之后,突然伸手过来。 我本能的往旁边一躲,他似乎愣了一下,还是坚持伸了手过来。 微凉的掌心落在我的额头上,居然觉得难受好像得到了缓解。 他皱着眉头,放下隔板,“掉头,去江医生那。” 082 你别走…… 我马上反应过来,不用的不字才刚出口,就被一个恶狠狠的瞪眼噎了回去。 “生病不治,留着传染兜兜吗?” 他这话十分有道理,我没有继续坚持,心想着大概他工作顺利所以心情不错吧,居然没有叫兜兜大名,还要带我去看病。 我老老实实的缩在角落里,用额头贴着窗户汲取一点凉气,好能舒服一点。 才刚进到江医生办公室,他就立马戴起了口罩,皱着眉头说,“怎么感冒了?” 我还没出声,井行先回怼了过去,“又不是什么绝症,至于吗。” “传染病比绝症更可怕,我这是对患者负责。” 江医生一边说一边塞了根体温计到我嘴里,确认各项检查指之后叹了口气说,“病毒性感冒引起的低烧。” “给我吊水吧,我想快点好。” 要不然兜兜回来了,万一传染给他就真的麻烦了。 “情况不是很严重,给你开点药,回去保持房间通风,多喝水多休息,很快就能好。” “可是……” “你就别可是了,”江医生直截了当的掐断了我的异议,抬头看了一眼井行,“你跟她有过亲密接触吗?有的话也要预防一下。” “没有。” “有。” 我和井行几乎异口同声。 江医生看了我们一眼,整张脸虽然只露出一对眼睛,可也足够表现出别有意味。 我赶紧解释道,“三少的意思是刚刚我们坐一辆车过来的!” 还好井行没有继续再补充什么,江医生大手一挥说大男人不至于抵抗力这么差,忙不迭的就把我们送走了。 折腾了一大圈,回到观山都已经快要七点了,放下我,林翔就带着井行又离开了 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马确认兜兜在不在,还好,他的房间黑漆漆的,并没有回来。 放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按照江医生的交代开了一点窗户,喝了药立马将自己捂进被窝里。 必须得在兜兜回来之前赶紧好起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脑袋昏昏沉沉的时候听见门外似乎有人在叫我。 我迷迷糊糊地起床,给已经干的发痛了的嗓子灌上一口水滋润,趿着拖鞋走到门边,手刚抬起来门就自动打开了。 一个黑漆漆的影子迎面扑过来,带着浓烈的酒气把我压得瘫坐在了地上。 耳边乱哄哄的全是声音,那其中葛管家的最为突出。 “三少,快起来,走错房间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黑影子是井行,看这架势应该是喝了不少。 他虽然平时并不爱喝酒,不过酒量并不差,我们结婚的时候一桌桌轮番敬过去之后都还能勉强保持理智。 能值得他喝成这样,肯定是什么上亿大项目吧…… 我嫌弃的用力推他,试图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葛管家加几个佣人也一起用力,可是他就好像只巨型八爪鱼一样,堵得我都要喘不上气了。 终于,井行好像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挣扎着站起身,两只眼睛红彤彤不知道盯在哪里。 半晌,终于顺从地转身。 看着井行被带走了,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才发现刚刚居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此刻只觉得凉飕飕的。 我于是赶紧跑去冲了一把热水澡,出来又灌下一杯热水之后准备继续回被窝里捂着。 被子掀开一个角,怎么好像有股酒的味道…… 大概是刚刚井行留下的吧,这么想着就准备再把窗户开的大一些。 眼睛还没来得及离开,就看见被窝里伸出一只手,飞快地拽住我的胳膊。 下一秒,我已经整个人被拽进了被窝里,身上横横竖竖压了好几跟木桩子一样动弹不得。 我吓得不轻,胳膊上的汗毛恐怕都立起来了。 “救——” 命还没叫出口,嘴巴就被封住了,我知道是井行,可是拼命闪啊躲啊都完全挣不开。 他的手抚在我的腰间,一瞬间什么感冒发烧通通消失殆尽。 残存的理智让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命的咬了下去,井行吃痛地松开了口,趁着他分心的功夫,我飞快的逃脱出去,可这自由也就延续了三秒不到就重新被拽回去了。 我气急了,一不做二不休照着他的胳膊又是一口,他的眉头紧紧皱成了一团,眼睛也不睁,只管捆着我,嘴里嘟嘟哝哝的在念叨着什么。 见他不在乱发疯,我也就慢慢冷静了下来,任由他挤在肩头上说着醉话。 “舒锦,今天结婚你开心吗?”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我还是没好气的给了个白眼。 这是喝了多少,居然发昏到当成结婚那晚了,或者我是不是应该庆幸好歹没把我当成什么野鸡小姐。 “我很开心……” 他的头发蹭我我的脸上,痒得很,我不耐烦的躲开了一点,很快就被他扯回来。 “你别走啊……别走……” 我没办法,也不敢叫人,想着等到他睡着了再逃脱出去,可谁料他今天尤其兴奋,一直说个不停。 他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声音其实很好听,尤其现在这样,贴在耳朵边上小声的说话,就好像催眠曲一样,让人昏昏欲睡。 我的意志力正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突然听见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一句话。 “你……黎白……我都忘了,真的忘了……” 井行一边说一边举着手做发誓状,看着他的脸,我突然感觉全身血液倒流一般,所有的睡意起顷刻间消失。 不再理会他的拉扯,我强硬的挣脱出去,抱着被子坐在沙发上,定定的望着床上蜷成一团的井行,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的嘴里仍旧在叫着我的名字,我却完全没有感受到一种被需要的温暖。 良久,我起身将被子扔还给他,不敢去兜兜房间就去了二楼的楼梯间。 这一夜几乎都没怎么睡着,迷迷糊糊的睁一会眼闭一会眼睛,就这么样捱到了天亮。 我原本想应该在大家都醒来之前去把井行叫醒,让他回去自己房间,免得被误会,可是想到这场景又觉得无比尴尬。 犹豫着的功夫,就已经有人先醒了,咚咚地敲着我的房门。 我猜是葛管家醒了去井行房间没看到人,结果在我房间发现了井行,这该多尴尬。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不敢去开门。 那敲门的声音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响了起来,我本来想一直装睡来躲避,直到听见敲门人的声音。 “醒了就开门!” 原来是井行。 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了另一口:他这么早来找我,该不会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跑来兴师问罪的吧。 可又一想,喝醉的反正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可心虚的。 起身去开了门,果然门口站着的是井行。 “我怎么会在你房间?” 他先发制人这一招倒是用的纯熟。 “我怎么知道。”开门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决定装糊涂到底。 “我昨晚喝多了?” “你应该去问葛管家。” “问葛管家?”他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慢慢伸出右胳膊,“这也应该问他吗?” 那胳膊上印着两排牙印,看上去实在不算浅,看来我昨晚是真的慌了。 “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其实就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犯的蠢事呗。” 我一语双关,死死的盯着他试图发现什么,可他居然丝毫不动。 “收拾一下,去医院!” 他扔下了这句话就准备走,停了一下又回身补充,“兜兜后天回来。” 这一句话让我成功的把拒绝咽了回去,兜兜就要回来了,我得赶紧好起来,否则怕是会传染给他的。 林翔不在,井行亲自开车,葛管家有点不放心,硬逼我坐到副驾驶上看着他注意提醒。 我们两个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 到了医院,江医生在忙,一个女医生检查完开了方子,我们就又并肩坐在了点滴室。 一瓶点滴挂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江医生过来了,一看见我们就拍着手鼓掌。 “昨天送走一个,今天回来两个,你们可真是照顾我生意。” 井行黑着一张脸不搭理他,未免尴尬,我不好意思地打了声招呼。 “江医生好。” “当然好,一没感冒二不发烧,要是没看见你们还会更好。”佩服他戴了口罩,说话还能这么毒。 “我就奇怪了,你们俩干什么了这么快就传染上了?” 我被这问题吓得慌忙低下头,很快又反应过来这岂不显得心虚,就赶紧又抬了起来,可惜已经晚了。 他的眼神当中充满了睿智,让我莫名发虚。 “可能,我们昨天坐的一辆车吧。” 我也不知道这个理由在他眼里有几分可信度,反正只管先说出去。 比起我的紧张,井行倒是一脸太平,平心而论,他的表情比我这理由有说服力多了。 江医生大概也了解他的脾气,开完那句话玩笑之后就没有多说什么了,只嘱咐我们要按时间来吊点滴。 整整两天,我们不是在吊水就是在去吊水的路上,好在效果十分不错,赶在兜兜回来之前,差不多已经全好了。 083 阿姨,我不要当私私子 兜兜回来的时候我跟着葛管家出门买食材了,回来的时候看见他房间里的灯亮了立马开心极了。 敲了几下门却没反应,天气凉了,我担心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会着凉就直接开门进去了。 一进门就看见他整个人锁在被子里,一抖一抖的。 糟了,该不会是在老宅也被传染感冒了吧…… 掀开被子一看,兜兜居然是在哭。 我立马把他抱在怀里问怎么了,是不是在爷爷家发生什么事了。 他抽泣了好一会儿才肯露出脸来看我。 “苏苏阿姨,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惊呆了,几乎是本能反应,立马就反驳了他,“不是,当然不是!” 一瞬间,我脑子里过了千百种可能性,是不是老宅有人说了什么闲话,或者是兜兜在那里被人欺负了,还是说,那里已经在为迎接兜兜的新妈妈做准备了,所以兜兜才会突然感到害怕…… 我努力摈弃掉这些臆测,冷静下来问,“兜兜,乖,跟阿姨说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大家都说我要有新妈妈了,以后新妈妈还会给爸爸生弟弟妹妹。” 他嘟着嘴,脸颊边还挂着亮晶晶的泪珠,“苏苏阿姨,是不是新妈妈不喜欢我,爸爸也不喜欢我了,所以他们才会要弟弟妹妹?” 我的心都要碎了,用尽全身的忍耐力才对兜兜挤出一个笑容。 “兜兜这么乖,爸爸最爱你了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苏苏阿姨什么时候骗过你?你想想,你是不是每次在爷爷那里住几天就会回到这里来?那就是因为爸爸跟爷爷说想你了,才会把你接回来的。” 兜兜似乎被我的话绕的有点晕了,睁着疑惑的大眼睛反应了半天,突然问道,“那我为什么没有妈妈呢?” 我的心猛地缩了一下,兜兜一句看似无心的问话,却犹如一把利剑,直插我的心脏。 这道伤口告诉我,你是一个失败的母亲,一个连自己孩子都保护不好的母亲。 兜兜没有看出我的异常,沉浸在他自己的思考当中。 “大虎说,没有爸爸和没有妈妈的孩子都是私私子,”说着往我怀里拱了拱,“苏苏阿姨,我不想当私私子……”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只觉得连扯开嘴角都艰难极了。 “兜兜……想要妈妈吗?” 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却好像在空中一样缥缈。 兜兜用力的点了点头,“想!阿姨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我一把攥住兜兜要帮我擦眼泪的手,把他紧紧得抱在怀里。 我想带他走! 哪怕我们只能逃走两天,我也想带他走! 想跟他不受限制地呆在一起,想听他……叫我一声妈妈…… 我费力的定下自己的情绪,说了好些话才安抚住兜兜,让他慢慢的睡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立马锁上门,拿出手机给尹夏玥发消息。 “我想带孩子走,你可以帮我吗?” 消息发出去还不到半分钟,电话立马打了进来。 “悠悠姐,你想带孩子去哪儿,什么时候走?” “我不知道…我没想好……” 我虽然一直有这个念头,可也仅限于念头而已,从来没有真正计划过什么。 一方面,我知道自己能力不够,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兜兜还没有记起我。 “怎么会?”尹夏玥有些激动,“你跟你前夫怎么样了,取得他信任了吗?” “应该……差不多吧……” 井行现在已经基本不限制我的自由了,还交代了葛管家不需要我做除了照顾兜兜以外的事情,比起刚到这里时,称得上是天差地别的待遇了。 “那孩子呢?” 我回答了不知道。 兜兜对我的依赖,到目前为止都是建立在别墅里的,别说他能不能跟我单独生活,就连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我都不敢确定。 “这样,反正也不能说走就走,你再多相处几天,最好单独带孩子出去玩玩适应一下,看看他的反应怎么样,我这边会安排其他的。” 没想到事情会进行的这么顺利,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飞快的,好像预感到什么危险一样不安。 挂了电话,我还是久久不能平复,反复回想尹夏玥的话,心里的那颗萌芽快速生长起来。 井行晚上很晚才回来,我原本已经迷迷糊糊直犯困了,听到动静赶紧跑到厨房冲了杯咖啡端上楼。 他看了一眼咖啡,又狐疑地看向我。 “这么殷勤,下毒了?” “你这么精明,哪是我能毒得死的……” 他端起咖啡,“有什么事直说。” “真没事。” “行,不想说就彻底别说了。” 他总是最知道我的防守底线在哪里…… 我没敢再兜着,赶紧见好就收,“礼拜六我想带兜兜去动物园玩。” “不是去过了吗?” 没看错的话,他好像也隐隐约约松了口气,估计是怕我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上次人太多,没逛完……” “就这事?”眼神里充满了不信。 我指天发誓再别的了,他点头同意。 为了能玩得开心,我特意提前准备好了便当和零食,大包小包拎了满满两只手。 早晨正要下楼的时候碰到了葛管家,他热心的帮我把包放上车,神秘的摆手招呼我。 到了厨房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递过来。 我没敢接,“这是什么?” “你的工资。” 工资?我不是早已经跟井行拿过了吗? 葛管家见我不收,赶紧解释道,“本来早就应该给你了,不好意思一直拖到现在。”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慌忙摆手,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只能含糊地说,“我其实也没做什么,不应该……” “你把小少爷照顾的这么好,三少很满意,再说了,这工资也不是我发,你就放心收下吧!” 他说着把卡塞到我手里就走了,剩下我站在原地发呆。 是井行说要给我发的吗?他不是给过了…… 兜兜已经准备好了,在外面叫我,没时间想太多我赶紧就跟出去了。 上了车才发现今天的司机居然又是井行,我一下有些掩饰不住的失望。 本来是想趁着今天的机会模拟一下单独相处,甚至有点期待没准兜兜会记起什么,现在看来,几乎泡汤了一半。 应该是看到了我的表情,井行没好气的问,“不高兴我送?” 兜兜代替抢答道,“高——兴——!” 他的音节拖得极长,充分地表达了自己内心的喜悦。 我不忍心往他的开心上泼冷水,于是也跟着笑起来,透过后视镜看见井行居然也在笑。 手擦过口袋,感觉到里头硬邦邦的卡,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为了消减这种复杂的情绪,我开始给兜兜讲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关于动物的知识,车还没开到动物园,就已经差不多把所有动物都介绍了一遍。 兜兜听得津津有味,进了园子遇到其一样就自己主动帮忙说明起来,恨不得让井行停在原地不要开。 本来只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我们硬是玩了快两个半小时才终于出了自驾区。 井行原本打算吃完饭就走,没想到,饭后才休息了一会儿,兜兜居然睡着了。 我想着也玩得差不多了,干脆就想让井行帮忙抱上车睡觉,却被制止了。 井行直接走到他跟前,三两下就把他摇醒了。 看着兜兜迷茫的睁着两只红彤彤的眼睛不明所以,我有点生气。 他看了我一眼,“来就是为了看上次没见到的,现在回去不是又半途而废了吗?” 这话确实很符合他一贯来冷静理智的个性,我也没法辩驳,只能赌气般的说,“你刚才不是急着要走吗?” 井行权衡了下,把车钥匙递给了我,“车给你,玩完了开回去,路上小心点。” “那你呢?”我接过车钥匙就忙着收进包里,没有注意去看他。 半天没有听到回答,才奇怪的抬起头。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莫名还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跟那天晚上似曾相识。 “你别误会,我不是打探也不是关心。”我慌忙澄清。 他掸了掸西服,嘱咐了n多句话才离开,我还是第一次觉得他居然也会这么啰嗦。 看来兜兜在他心里起码还是有几分位置的,可惜这几分随着他新生活的到来只怕很快就要消减了。 这次进徒步区我有了经验,一进门就提前买好了景区交通票,路上省了不少时间。 看小动物的时间更长了,我的解说也更专业,兜兜非常开心,一直疯到闭园的广播响起,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苏苏阿姨,我好快乐啊!”他的小脸红扑扑的,兴奋还没有散去。 “那,下次阿姨再带你出来玩你愿意吗?” “当然可以!” 看着他蹦蹦跳跳单纯天真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难堪,就好像看到当初被井行算计时候自己的样子。 费力的把他抱进安全座椅里头绑绑好,本来还担心他一个人坐在后座行不行,没想到不到三秒钟他就直接睡熟过去了。 我慢慢启动车辆,匀速开往观山。 084 霸道女司机 明明是礼拜六的傍晚,可交通状况却比平时也没好到哪里去。 机动车上死死的堵成了一条红色巨龙,只能羡慕地看着旁边的电瓶车一辆接一辆飞驰而过。 一不留神,天就黑了个大概,可是导航里一看,却显示才开了不过五公里,按照目前的速度来算,到观山估计都得很晚了。 我想了想,还是给井行打电话报告了一下堵车的盛况,没想到他不但丝毫不体恤,反而还说既然没回去就开车去公司接上他。 我没办法,只好给导航换了地址,捱到前面十字路口忍着骂变了个道,总算是把自己挤入另一波洪流中。 带着兜兜疯了一整天,已经接近精疲力尽的状态了,只想快点回到别墅别在床上。 天黑的愈发厉害,本来就不大认路的我只能不停的去看导航,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到穿街而过的行人。 猛地一脚急刹车踩的我整个人都直接撞到了方向盘上,胸口疼的狠,忍痛回头看了一眼,还好兜兜没醒。 这一遭之后我的注意力瞬间就集中到最高点,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死死盯着前方,好在离开主干道之后路渐渐也顺畅起来了,开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来到井行楼下。 这还是我第一次开车进来,晕头转向的根本不知道停车场从哪个口进,索性直接停在大楼正门跟前。 这边刚熄火,保安就追了过来,“林翔,你怎么把车停这!” 这辆车是井行的专车,一直默认林翔在开,所以刚刚才会被放行进来。 还好这个保安我没感觉有点脸熟,于是车窗都不敢全放下,只露了条缝跟他说不好意思,表明自己是第一次来,不知道应该要停在哪里。 保安一听不是林翔顿时吓一跳,紧张的要拉我去登记信息。 我哪敢啊,只好硬着头皮说自己是观山别墅的保姆,三少安排我过来接他的,不信你可以打三少电话问。 一边应付保安,一边不停往门口看,盯着空荡荡的大厅祈祷井行的电梯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他出现了! “三少!”保安也第一时间看到了井行,礼貌地冲他打了个招呼。 井行立马猜到了状况,挥挥手说,“是我让她来的,你去忙吧。” 说完就非常自然的打开副驾驶的门,优雅地坐了进来。 保安听了他的话自然马上放过了我,临走前也没忘了嘱咐我下次不能开上来,很容易堵车的。 我矮着脑袋随便的点了点头,心想着估计也不会再有下次了,赶紧一脚油门就离开了。 井行是个夜盲症患者,我自然不能指望他开车,只能拜托他帮忙看导航。 他看着我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吐槽,“路痴的毛病还没好?” 我接他这路上惊心动魄,本来就还没平静,一听这话立马不客气地回了句,“你夜盲的毛病好了吗?”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放过了我,没再多说什么。 八点多的主干道也还是拥堵依旧,每开几米就得踩刹车,胸口刚刚撞的还隐隐作痛,关注路况的同时还得留意旁边的井行。 太多的压力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后果就是要出事的前奏,果然,没多久,我就光荣地追尾了。 倒吸一口凉气,偷偷看了看旁边的井行,他倒是很平静,也不知道是压根看不见还是早有预料。 被追尾的司机气炸了,检查完自己的车*立马骂骂咧咧朝我走过来。 我开车本来就很少,这种情况更是第一次碰到,瞬间就有点慌了。 “车灯开着,我下去。”井行说着就准备解开安全带。 我赶紧按住他,“你都看不清下去干吗,小心兜兜醒了。我去谈,不就是赔点钱吗。” “你?”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信任。 “看不起女司机?” 下车的那刻,反而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一路在车上憋着实在太难受了,这才算透了几口气。 前车司机明显欺软怕硬,尤其看见我一个女司机,态度立马更加恶劣起来,叫嚷着要赔他的车。 我耐着性子查看了一下,很轻的追尾,连凹陷都不明显。 “大哥,实在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您看要怎么赔偿才能满意?” 我是想息事宁人,赶紧结束上路回家,可没想到他见我这样的态度,反而更加嚣张起来。 “一万!” 一万?! 他这辆车顶多十万,这样的报价明显是要揪住我不放了。 本来这一天来回波折就够难受了,我一肚子气正没出发,再加上脑子里又回想起这几年一个人带着兜兜时受过的各种欺负,立马情绪就爆发了。 “一万?你是打算敲诈吗?” 男人立马吹胡子瞪眼睛的更加凶狠起来,“敲诈?!我孩子被你撞得直接从后排椅子上摔下去了,要你赔一万都是看在你一个女人的份上客气的,要是他脑子撞坏了你能负责吗?” “能负责!” “你说什么?” 我冷眼看着他,“我说能负责!我现在就报警,咱们立马去医院查个清楚明白,该怎么负责让警察来公断!” 男人愣了一下,指着我的鼻子,气急败坏地骂我是个女疯子。 “就你这样的,能开这种好车,指定是卖身的!这么高调小心有一天被正房追着揍!”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我出奇地冷静,“不行我们就报警走走保险好了。” 我说着立马装模作样的去摸手机。 “五千!” 男人看我当真了,立马降价,只是他太看得起我了,五千也是我完全没办法承受的,我继续拨电话。 “一千!一千总行了吧!” “五百,不要就算了。”我没心情再跟这样的人耗下去。 他先还有点生气,看我这幅决绝的样子,骂骂咧咧的同意了。 我回去问井行要五百块甩给他,这件事才终于算是解决了。 重新混入车流中的我更加小心,像足了一只中规中矩的乌龟,保持着超远的车距龟速前行。 不只是吃一堑长一智,也是我真的再没钱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安静的车厢内只有导航偶尔响起,等红绿灯的时候,井行突然开口,“他那么说你都无所谓?” …… “你都听到了?” “你熄火之前特地开窗,不就为了让人听到吗?” “你非得要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一样那么阴险吗?” 我一下子有点没控制住,说出口之后才觉得后悔极了,按不住自尊心,勉强轻声道了歉。 “对不起,是我情绪有问题。” 我没敢看他,还有些庆幸幸好他看不清,省了许多尴尬。 “对方是无赖,道理讲不通的,我不想浪费时间。” 等了好久,井行都没说话,我以为他应该被我气到了,懒得再搭理,可是突然,他又接上了。 “看你处理起来挺麻利的还准备夸你两句,没想到坏脾气全用在我身上了。” 这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这胆子…… “这种人很多,你碰不见而已。我带着兜兜的时候也遇到过,没什么。” 聊天的话头在我突然提到那段井行最厌恶的时光之后戛然而止了。 车厢里流淌着令人尴尬的沉默,兜兜似乎感受到了一样及时“跳”出来救场。 “苏苏阿姨,渴……” 我分身乏术,只好赶紧开了灯向井行求助。 他适应了一阵光线,随机主动开始帮忙,递给兜兜保温杯的时候整张脸几乎快要贴上我。 我不自觉的闭住了气,努力保持自己的平静,可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恐怕已经红了一多半。 “爸爸!”兜兜当然感觉不到我的窒息,看到井行的瞬间立刻精神起来。 “爸爸你怎么来了?” 井行的胳膊又往后伸了伸,难得也有温柔的一面。 “想你了就来了。” “那我们一起回家吗?” “当然。” 孩子更加更加开心起来,肉乎乎的手掌拍得啪啪响,咕噜咕噜喝了一整杯水之后才砸吧着嘴心满意足。 井行终于坐正回自己的位置上,我也总算得到了解救,他看了我一眼,莫名地笑了一下。 这种放松的感觉持续还不够十分钟,就被兜兜的“好奇”打破了。 “爸爸,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你说。” 奇怪,是兜兜有问题又不是我,他盯着我看干什么,还是这种欲言又止的奇怪眼神。 我不自在极了,努力提醒自己专注在路上。 兜兜嗫嚅了一阵子,才终于问了出来。 “爸爸,我是不是没有妈妈?还是妈妈不要我了……” 他的问题问到一半的时候我就明显感觉到了井行的僵硬,他的眼神比起刚刚已经完全变了,冰冷冷的好像要把人冻住一样。 我猜,他一定误会我下午跟兜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兜兜完全感受到前面已经一触即发的氛围,奶声奶气的说,“爸爸,我喜欢苏苏阿姨,请她做妈妈可以吗?” 井行瞪着我的眼神是冰冷的,但是回答兜兜的语气却完全听不出任何异常。 “为什么呢?” “因为苏苏阿姨长得漂亮,做饭好吃,会讲故事,还知道好多好多动物的知识!” 085 可以叫你妈妈吗? “井霁,你很喜欢苏苏阿姨?” “嗯!喜欢!爸爸,你喜欢吗?” 我慌得不得了,赶忙抢答,“苏苏阿姨有兜兜喜欢就够了!” 说完我看都不敢看井行一眼,双手紧紧抓住方向盘,死死盯着前方。 兜兜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声,对我的答案却病不满意,干脆伸着脖子到前面来等答案。 井行看了我一眼,不知从哪翻出一包饼递了过去,总算是勉强堵住了他的“求知欲”。 车子开到别墅门口的那一刹那,我真的说了句阿弥陀佛。 把兜兜安置好之后,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我才想起来去厨房找点吃的。 翻出一包方便面准备将就对付一下,结果刚出锅,井行就来了。 他端着个杯子看样子是进来找水的,我接过杯子开始本职工作,转过头井行已经端着我的泡面了。 原来他也有散发这种人性光辉的时刻…… “我给你做点别的吧。” “啰嗦。”他抢过水杯,一手一个,就这么端上楼了。 我砸吧着嘴,目送他走了只好重新再给自己煮一份。 吃着吃着,眼前的光就被遮住了,抬眼一看是端着空碗回来的井行。 我吓了一跳,本能地立马站起身。 “再送杯咖啡上来。” 我听话的立马冲了杯咖啡送上去。 让他满意了的好处就是会有些意料之外的甜头。 “听兜兜说你答应他还要单独带他出去玩?” 我看他心情还不错,也就没否认,“是,就是还没想好去哪儿合适。” 他看着我没说话,半天,从桌子边上一堆文件当中抽出一张卡片来。 “幼儿园有个小孩办生日派对,这是邀请函。” 生日派对?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这种场合确定我去合适吗…… “怎么,不想去?” “没有,当然要去!” 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当然不能放手。 只是我有点担心,兜兜知道是我带着他去会不会失望,他之前说的幼儿园小朋友的事情还在我脑子里盘旋。 我正躺在床上琢磨着明天兜兜可能会有什么反应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这么晚了,还能有谁会找我……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就这么盯着屏幕上“爸爸”两个字一闪一闪,一直到熄灭都没有接起来。 三年了,这应该算是他三年以来给我打的第一通电话,更可悲的是,不用接我都知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不到一分钟,刚刚熄灭的手机就急不可待地亮了起来。 我知道躲不过,何况我对妈妈早有过承诺,无论怎么样也不可能完全不理他。 “小锦,你能凑出多少钱?” 我还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这样开门见山、毫不客气。 “我没钱。” 一个人带着兜兜这三年,我一分钱都没有跟别人要过,要不是黎父黎母的帮扶,中间一度都要崩溃。 那时候他这个做父亲的又在哪里呢,应该是在家里陪着老婆女儿欢度每一天吧…… “我知道你没钱,你问井行要,哦不,借,问他借一点好不好?” “爸,你糊涂了吗?我跟他早就离婚了。” “我知道你们离婚了,但是情分总还有,再说当时你可是净身出户的,现在去找他开口,怎么也能筹到一点。” 看来在打我电话之前,他已经把所有能想到的全想了。 “不可能!”我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不可能去找他的,你们死心吧!” “舒锦!”他怒喝了一声,生怕我会挂掉电话一样,“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到底是姓舒还是姓井?!” 我只觉得好笑,原来无论哪一边看,我都是那个不懂摆正自己身份的人。 “原来你还认我姓舒。”我冷笑着,只觉得万箭穿心一样的难受。 曾几何时,我也跟舒依依一样,是舒家的掌上明珠,是父母捧在手心里都怕摔着的女儿…… 他似乎有一点被我的话惊到了,语气陡然缓和了不少。 “小锦,你就不能帮帮你妹妹吗?” “那是你女儿,跟我没关系。” “行,你就算是恨我们,黎家呢,黎家总没错吧,现在被折腾的要破产,井行给点赔偿不过分吧?!” “谁告诉你是井行……”我的手开始隐隐发抖,着急听到一个答案却又害怕它。 “井氏一家独大,不是他还能有谁?现在依依受刺激住了院,孩子都快保不住了,这可是黎家的独孙,再出事你让你黎伯伯黎伯母怎么办?!” 我最后坚守的防线瞬间就被突破了,几乎是颤抖着问出黎伯伯黎伯母怎么了。 父亲见我没有那么抗拒了,也就慢慢冷静下来,告诉我舒依依因为受了刺激已经住院保胎,花费昂贵,黎家不仅无力承担,三天两头还有债主追到医院去。 我明白黎耀这回的祸恐怕是闯大了,连父亲都被逼到打电话来向我要钱,恐怕不止黎家,连舒家都已经搭进去了。 “小锦,我知道你几年不容易,你就当帮帮黎家,看在黎白的面子上,行不行?” 突然听到黎白的名字,我一下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只想快点结束'这通电话。 “要多少钱?” “依依现在每月至少得要花费二十万,你……” “二十万?”我几乎失声笑了出来。 “你跟井行不是已经要复合了吗,二十万对他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吧。”他谨慎地试探着,仿佛生怕再惹恼了我。 我真是不得不佩服舒依依在散播谣言方面的本领,也是,连叔叔都知道了,恐怕其他人更是早就听说过了吧…… “每月二十万不可能。” “那就先给二十万。” “爸!” “就当爸爸拜托你了,让黎家老俩口睡几个安稳觉好不好?” 从舒依依出生起,他就几乎没有过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觉得不习惯极了,更觉得压抑极了。 挂了电话,我思考到凌晨才终于说服自己发去一条信信息,问他要账号。 没想到他居然也没睡,很快就回了消息,发来一个舒依依的账号。 我想也没想直接就选择了删除。 第二天一早,我瞄着时间刚到七点立马就拨了通电话给秦楚萌。 还没寒暄几句,她先就主动说起了舒依依的事,原来舒依依果真就住在他们医院里。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好说,不过她爸很心疼,反复交代要用最好的,本来住普通病房就可以,硬是坚持转去了vip。”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因为那位“她爸”同时也是我的爸爸…… “舒锦,你爸也太偏心了,你之前骨折住院那么久,他一次都没来过,舒依依这可全是他一个人忙里忙外……” 我佯装不在意的岔开了话题,“你有看到黎白的父母吗?” “嗯,他们……老了很多……”秦楚萌提到老人,立马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确认了爸爸说的是真的,我也就没什么顾忌了,无论如何我也得帮这一次,起码等舒依依孩子平安出生。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我又要去哪里筹钱呢…… 一个有些冒险的想法浮上心头,我立马起身洗漱,去楼下准备井行的咖啡。 一边等咖啡一边在心里计算,葛管家刚刚给了工资,估计肯定不够,到如今,也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进到餐厅的时候恰好井行也刚刚下楼,他一边系着手表一边坐下身,端起咖啡就喝了一口。 喝完了看见我站在边上还没走,疑惑的抬眼看我。 “有事?” 好容易做好的心里建设被他这么随口一问直接就给问塌了,犹豫着摇了摇头。 正准备逃走又被叫住了,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张卡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 他用怪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不过很快就又恢复如常。 “不是给你的,派对礼物、圣诞礼物,剩下的看着给兜兜买点衣服什么的。” 他不说我倒真忘记了,其他不说,今天的生日派对总不能空着手过去吧。 搭着井行的“顺风车”去市内买了一个玩具,刷卡之前也不知道哪根筋搭着了,莫名就查了下余额,结果没想到居然有足足五十万。 我吓得不轻,赶紧换了一个顶配豪华版跑车玩具。 回到家赶紧就跟兜兜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原本我还有点担心他会不会不大愿意,没想到,小家伙乐得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 激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我是谁的生日。 我记得邀请函上写的是赵枫连小朋友 “是瑞瑞!” 瑞瑞?原来这个小朋友就是那个转学的瑞瑞…… 我有点紧张,不过看兜兜好像没什么异常也就暂时放下了。 林翔送我们到了目的地,下车之后需要步行一段路才能到瑞瑞家。 我一手牵着兜兜一手提着礼物,走到已经能看到瑞瑞家大门的时候,突然被拽住了。 兜兜低着头,小手紧紧抓着我的,再不肯往前一步老人。 “怎么了?”我蹲下身。 “苏苏阿姨,等会进去了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我完全愣住了,忘了怎么说话一样完全呆在了原地。 086 童言有忌 兜兜更加委屈起来,“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我没有的话会被他们笑话的……” 我一下子感觉被什么戳中了似的,难受的不得了,扔下手里的东西一把就抱住了兜兜,恨不能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阿姨,我呼不了气了……” 我赶紧又慌乱地放开他,颤抖着拾起了满地的东西,继续牵着他往前走。 “妈……妈……”他突然就叫了一声。 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答了声“哎”。 “妈妈!” “哎!” 这是我近几个月以来最开心的一次,这条路,恨不能永远没有尽头,这么牵制他一直走下去。 可惜很快我们就到了瑞瑞家门口,小朋友一本正经的在门口迎客,欢快地抱成了一团。 他的家里已经被布置成了派对现场,迪士尼主题各式玩偶装饰让气氛充满了童趣。 幼儿园的许多小朋友都在家长的陪同下来了,有几个脸熟的可能上次开放日见过。 小朋友们聚在一起玩,大人们则是站在另一堆聊起了家常,我不太有兴趣听他们说这些,一直忙着给兜兜拍照。 疯了一会儿之后兜兜说要上卫生间,我赶紧带着他找到了一楼的洗手间。 刚关上门,就听家外面洗漱池有人在说话,是两个女人。 一个压着嗓子问,“那个井霁的妈妈你看到了吗?” 另一个完全没想要遮掩的,直接回答,“那个井霁啊?” “就是那个插班生啊,井氏集团三少的儿子。” “哦,想起来了,刚我还跟他妈妈打招呼的呢,不过人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懒得搭理我们。” “什么大户人家,那女人我上次开放日才见过,那时候三少还介绍她是儿子的家教老师呢。” 先前蛮不在乎的那个兴趣立马就被勾了上来,尖着嗓子喊了句,“妖精上位啊?!” “嘘!你小声点,别叫人听见了……” “怕什么,这种事多了去了,再说了,她又不是井霁的亲妈,没准是井家三少觉得自己儿子缺一个保姆呢。” 我几乎已经气到要爆炸,可是身边还有兜兜在,我只能一边死死捂住他的耳朵一边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 外面两个女人正说在兴头上,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我实在忍无可忍,照着洗手间的门就是一脚。 她们吓了一大跳,惊呼着慌里慌张的就逃走了。 这实在不是我的作风,但凡兜兜还记得我,我都非得跳到外头去把她们骂上一顿,可是现在,我没办法。 看着兜兜迷茫的眼神,我心里又更坚定了要带他走的想法。 先有瑞瑞的前车之鉴,再加上今天听到的,恐怕迟早有一天回轮到兜兜身上,我决不能允许他受这种伤害! 还好兜兜似乎并没有听到那两个女人说的话,出来之后立即又与小朋友们打成一团了。 我站在一边看着他发呆,就看见一群小朋友哄在一堆,嬉笑玩闹。 突然,也不知是怎么了,小朋友群中分成了两拨,好像吵了起来。 有妈妈已经冲上去了,我也赶紧跟着上去。 一个略大点胖孩子,边哭边指着瑞瑞说,“他打我!” 穿着亮片紧身裙的女人赶紧护了上去,心疼的安慰了儿子两句,也跟着指责瑞瑞,“小朋友怎么能打人呢,太没家教了吧!” 她开口的瞬间我立马就认了出来,正是刚刚洗手间门外两个女人中的一个。 瑞瑞并没有哭,满脸通红地瞪着对方小朋友,“方奶奶就是我妈妈!就是!我有妈妈,我不是私生子!” 自称挨了打的小朋友也顾不上哭,红着脸回了过去,“方奶奶是保姆,不是你妈妈!” 两个孩子你来我往之间立马就又杠上了,要不是中间有大人拦着只怕就又要动手了。 我赶紧把兜兜拉到身边,小心地护住他。 瑞瑞的方奶奶本来在厨房里准备水果,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赶紧跑了出来,无比心疼的抱起瑞瑞。 胖孩子的妈妈眼看着他们要走,蹭的站起身,“不能走!他推了我儿子必须赔礼道歉!” 方奶奶为难极了,红着脸赶紧就要道歉,他怀里的瑞瑞情绪更加激动起来,拼命捂住方奶奶的嘴,不让她开口。 我有些看不过去,正准备上前去劝,胳膊却被兜兜牢牢攥住去了。 “妈妈……”他弱弱地、极轻声的叫我。 我知道他是害怕了,怕我会被别人揭穿,更怕他自己也会被小朋友说是没有妈妈的私生子。 我蹲下身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不停的重复,“兜兜不怕,妈妈在。” 等他情绪稍微安定一些了,我把他牵到门边上交代他在那里等着,自己赶紧站到了方奶奶身边。 只是这么一小会,女人就彻底占据了上风,身后站着一帮妈妈,看上去好像什么帮派斗争一样。 “方奶奶,你把瑞瑞带进去吧,小朋友吓到了。” 方奶奶听见我帮腔,总算得了解脱一般赶紧就要把已经泪流满面的瑞瑞抱回房间。 可是,才刚走了两步就被拦住了。 “他还没道歉,不能走!” 我直接上前掰开女人的手,逼近到她跟前。 “要道歉也是你先道歉!” “凭什么?” “就凭你在洗手间门口说的那些,还有你儿子伤害瑞瑞的话!” 听我提起洗手间,她立马就有点慌了,“刚刚,里面是你啊……” “要么现在跟他们道歉,要么放他们进去,你自己选!” 女人还没做出选择,她怀里的孩子先着急了,“我没错,大虎说了,花钱雇来的是保姆,不是妈妈!” 童言无忌,却往往能够带来更大的冲击力。 女人自己似乎也有点诧异,不过很快就稳住了,嘴硬地叫嚷着,“动手就该道歉!” 我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仿佛看见是兜兜在面对这些。 直接推开她们,让方奶奶抱着瑞瑞先进去,然后死死的挡在门前不让她去追。 “你要说什么就跟我说!” “跟你说?你算什么,说句不好听的不就是井总的小妾,上位了不起啊?!”她大概还没被人这么正面对抗过,一下子就有些失控了。 我掏出手机,通讯录里选到井行上头,“了得起了不起要不然现在试试?” 周围有人见事态发展真开始失控了,才三三两两围上来劝和,女人连同孩子一起很快被拉走了,一场热热闹闹的派对现场转瞬变成一片狼藉。 房间里瑞瑞还在哭泣,兜兜站在床边上手足无措,想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奶奶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起身要送我,可瑞瑞却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我赶紧示意她不要紧,打了招呼就先带兜兜走了。 走到一半,兜兜突然开口问我,“苏苏阿姨,我是不是跟瑞瑞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我早已经猜到他会有疑问,这样直接说出来反而让我比较安心。 “爸爸付给你钱,所以你才会来照顾我吗?” “当然不是!”我很肯定地回答他,“妈妈是因为爱你才会一直在你身边!” “妈……妈……” 他软着声音重复了一遍,慢慢咧起了嘴角,两只大大的眼睛也变得弯月一样,好看极了。 我们就这样一直手拉着手回了家,到晚上睡觉,他都不肯放我走,缠着要一起睡在他的房间里头。 “苏苏阿姨,我想让你一直当我的妈妈。” 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他的眼睛亮的好像天上的星星。 我轻轻吻了他的额头,在心里默默答应他。 会的!妈妈一定会永远陪着你、守着你! 看着他睡熟之后,我终于下定决心给尹夏玥发了消息,约她出来聊聊。 我想好了,我既不想让兜兜再回到幼儿园面对那些流言蜚语,更不愿他走井行的老路,变成根本不受井家欢迎的后代。 纵然是飞蛾扑火,我也要试一次,哪怕抱着必死的信念。 第二天上午,我借口要买圣诞礼物就出了门。 到了约定好的地方,尹夏玥已经先到了。 “你来啦,快坐吧。”她看见我,立马招呼起来。 我的心思根本不在吃喝上,随便点了杯果汁就直奔主题。 “我想带孩子离开,你可以帮我吗?” 她见我不像是在说笑,立马也收起了笑脸,“你认真的?” 我坚定地点点头,“我确定。” 她想了一下,说,“我有个朋友在海岛有栋别墅,那里最近在办旅游节,很热闹的,小孩子一定喜欢,要不你先带宝宝去那里散几天心?” “我不想散心,我想彻底离开。” 井行的脾气我再了解不过,这事只能有一次,而且必须成功。 “我知道,可是你不是说你前夫家有钱有势吗,这事得从长计议,你们先过去,我这边办好了就会把你们接去一个新的城市。” “那……大概要花多少钱?”我突然怕自己无力承担。 “悠悠姐!”她很严肃的打断我,“我们之前何必说这些,何况你都要算得上是我救命恩人了。” 087 我成全你 她岔开了关于钱的话题,忙着开始帮我一起计划起来。 “必须要先找一个借口离开,要不可能还没起飞就被发现了。” 听了她这话,我立马就想起之前被井行抓回来时遭受的一切,后背一阵隐隐作痛。 “过段时间就圣诞节了,应该比较方便。” 我的计划大概就是借口幼儿园有圣诞派对之类的需要晚归或是在学校里过一夜,稳住葛管家之后直接把兜兜带走。 “那好,你回去准备几件夏天的衣服,到时候我的车会在幼儿园门口接你。” “好。” 跟尹夏玥分开之后,我先去商场里买了几样简单的玩具和装饰,当做为圣诞准备的,剩下的钱全部转给了爸爸。 他这几天已经快要急死了,奈何我就是坚持不肯转到舒依依账上,他没办法只好妥协。 回到观山,我立即把自己锁进房间里,简单收拾了两件夏天的衣服之后把小双肩包塞进衣柜最里头的角落,又盖上几件衣服做伪装。 刚塞好包,井行突然就回来了。 我吓得不轻,差点以为他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计划。 下楼看到厨房里已经在忙着准备午餐了,赶紧也加入到其中,一边帮忙一边装作不在意似的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是井行要出差了。 葛管家提着个大箱子从楼上下来,身后跟着井行,他看到我勾了勾手指,“你跟我上来一下。” 我努力提醒自己要自然些再自然些,可发现真正面对井行的时候,还是完全没办法真的那么底气十足。 井行看我关上门之后才开口,“我有点事要出门一趟,大概圣诞节也不一定能赶得回来。” “哦。”我紧张得连原因都不敢问。 他似乎也奇怪我怎么只是嗯了一声,停了一会还是接着说,“我不在的时候你老实在家带兜兜,别瞎操没用的心。” 我明白他说的是黎家的事,那些我现在根本也已经无暇顾及了。 “知道了……” 空气里安安静静的,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情愫。 “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他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我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一路……顺风?” 他也跟着愣了一下,然后才问,“你还想工作吗?” “工作?”我现在的不就是已经是别墅里的佣人吗? “我的意思是出去工作?” “什么意思?” 难道是连照顾兜兜都不需要我做了?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着手机铃声的响起一并站起身,摆摆手说,“这么笨,等我回来再说吧。” 我稀里糊涂的看着他走了,才终于松开紧绷的神经。 接下来的几天,井行果然如他说得那样,一点要回来的迹象都没有,甚至连个消息都没发过,大概是真的被工作上的事绊的没有一点闲工夫。 倒是尹夏玥,几乎每天都会来找我计划离开的事,随着时间的一天天接近,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提起来。 转眼到了平安夜,一切都如常。 大清早刚起床,葛管家就给别墅里每个人发了一个极具中国式平安夜特色的大苹果,兜兜“左右开弓”,一手一个,开心极了。 想起去年的圣诞节,我只给他多买了一块小蛋糕就算是过节了,不免又觉得有几分心酸。 出门时,我按照计划好的和葛管家说幼儿园晚上安排了平安夜活动,所以大概会很晚,请他们先睡不用等我们。 葛管家答应的同时不免对幼儿园有些牢骚,大意是这么小的孩子早睡早起才最重要,没事瞎折腾什么。 我一点儿都没敢搭腔,笑了两下就赶紧出发了,走到转角处,又忍不住回头看这栋生活了几个月的房子。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承载了无法弥补的伤痛,让这种伤痛终结才是正确的。 所以,再见了观山,永别了井行…… 兜兜一路上非常开心,一个劲缠着我问到底是什么聚会、是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会参加。 我被他缠着不行我,只能解释说其实是带你去海边找爸爸一起过圣诞节。 他更加兴奋了,迫不及待的就要跑起来,叫着喊着说想赶快见到大海和爸爸。 他的笑容让我心都融化了,连最坏情况下可能要经历的狂风暴雨在这一瞬间都不重要了。 到了和尹夏玥碰头的地方,一坐上车她就欣喜地问,“这就是兜兜吗?” “是,兜兜,叫阿姨好。” 经过幼儿园的锻炼,兜兜变得一点也不怕生,直接就甜甜的叫了声姐姐好。 尹夏玥被他逗得开心到不行,搜刮了车上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都给了他,兜兜一个劲儿地说谢谢姐姐,气氛非常欢快,仿佛真的是出去度假一样。 车子没有经过太多的拥堵路段,直接就上了一条我不大认得的高架,七绕八绕的就到了一个机场。 从外观上看,要不是有牌子实在看不出这是个机场,尹夏玥解释说这里通常都是私家飞机起飞降落的地方。 靠着刷她的脸,连证件都不需要,简单安检一下我们就上了飞机。 机舱里头还坐了一些人,看起来是尹夏玥的朋友,他们看到我抱着个孩子都很新奇,纷纷上来围观。 兜兜完全不怯场,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广播中传来机场的问候和安全提示后,飞机直冲向湛蓝的天空,兜兜很兴奋,伸长了脖子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建筑兴奋极了。 突然,他问我,“苏苏妈妈,我们一下飞机爸爸就在等着了对吗?” 从那天之后,他就开始叫我妈妈了,虽然前面还有个前缀,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摇摇头,“爸爸很忙,应该不在。” 兜兜想了想,跟我说,“宝宝知道,没关系,那我们可以买礼物给爸爸。” “好。” 果然血缘亲情还是割舍不断的,兜兜跟一般孩子又不一样,我想得让他快点记起我才行。 飞机飞到平流层后,空姐就推着餐车来了,兜兜一口气选了四种饮料,我们一起吃饱喝足之后就慢慢开始昏昏欲睡了。 一个不长不短的梦结束,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怀里空空荡荡,飞机上也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我一下子就慌了,什么也顾不上拿,看舱门还开着,直接就冲了出去。 飞机并没有停靠在廊桥,而是在一大片空地中央。 只这么一小会,已经被太阳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空气里有一股明显的咸腥味,看来是已经到目的地了。 我好像一只无头苍蝇,完全摸不着方向,只能着急地往空地中唯一的那栋建筑跑,跑了一半想起来手机,掏出来一看居然没有信号。 这是怎么回事?兜兜呢?尹夏玥呢? 烈日高照,晒得人头晕眼花,而我却好像站在一个巨大的冰窟当中,冷得直打寒颤。 突然,建筑的大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我更加着急地往那里跑过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人影逐渐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半明半暗的只有脸隐藏在黑暗当中,认不出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已经认出来了一样,脚步本能的开始放慢。 笼罩在那张脸上的阴影逐渐散开,我不自觉地停留在原地,就这样互相僵持着。 那人先失去了耐性,一步步的从阴影中走出来,从脚步到身形再到脸,一切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样子。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开始慢慢凝固,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发自干涸了千年的地下。 “兜……兜兜在哪儿……” 他阴冷的脸上毫无表情,好像来自地狱的无常使者。 “舒锦,从今天起,井霁跟你再不会有任何关系。” 不是怒吼也不是呵斥,甚至比平时跟我说话的语气还要更淡,可杀伤力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猛烈。 “不是这样的……井行……” 我无力的解释完全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他停在我面前 定定地看着,突然一把揪住我的领口。 我被迫拼命踮起脚,绝望的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我的倒影,充满死亡的气息…… 他越攥越紧,紧到我快要不能呼吸,求生本能让我抓住他的手,在刚碰上的那个瞬间他却突然撤了力,我来不及反应,直接跌坐在地上。 “既然你做得出,那我就成全你。” 在这一刻,脑子突然无比清明,想起他说过的话,“再有一次背叛,就把你丢到岛上”。 多讽刺,是我自己把自己送到了岛上,送进了牢笼里。 我拼命摇头,泪水喷涌而出,什么都顾不上了,扑上去想要抱住他求饶。 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几个人,绑住我的手脚、蒙上眼、塞住嘴,我还没碰到井行一根毫毛就这样被架着不知道要送去哪里。 我怕极了,怕井行一气之下真的判了我死刑。 不能就这样死,兜兜还没有认出我,我是他的妈妈! 我拼命挣扎着,可是无论怎么都完全用不上力,可能是嫌我烦,直接戳了我一针,像是在注射什么,没多久,我就失去了意识。 088 这是哪里 一盆夹杂着冰块的水将我从昏迷中浇醒,疼又冰的瞬时刺激让人痉挛一般的坐起身,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努力睁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瘫坐在一个特别大的洗漱间里,四面八方亮洒洒的白刺得晃眼。 正对面站着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拎着的空盆子还在滴滴答答滴着水。 “睡睡睡!不浇就不知道醒是吧?!” 我整个人犹如失忆了一般,一下子完全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着对面凶神恶煞的女人,我努力扶着身后的浴缸想要借力站起身,可没想到边缘被洒了水之后特别滑,一个不稳当就又摔了回去,头昏眼花。 背上剧痛让药效又退散了几分,意识更加清醒。 中年女人更加看不惯,直接把手里的盆砸了过来。 “装给谁看?赶快给我滚起来!” 我无处躲闪,只能横着胳膊生生接下这一记重砸,挣扎着战起身。 衣服湿哒哒的滴着水,头发好像海草一样凌乱的贴在脸上遮挡了部分视线,透过侧面墙上的镜子隐约看得见自己的样子,再没有比此刻更狼狈的时候了。 “把衣服穿穿好,这里可没有男人给你*!”女人狠狠啐了一口,“一脸贱样,活该!” 我赶紧整理好衣服,用力将外套紧紧的裹在身上,从架子上抽了条毛巾想擦擦头发,没想到被女人直接抢走,对折拧成一条狠狠抽向我。 “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扣扣子,谁让你拿毛巾了?” 干毛巾条抽在脸上,有一种刺拉拉的痛感,半边脸火辣辣的像着了火一样。 她极度鄙视地翻了个白眼,“事不过三,再不跟过来,打在你这狐狸脸上的可就不是毛巾这么简单了!” 她说完就猛地来拉开了门,非常不耐烦地走在前面带路。 从走廊的这头一直走到了走廊的那头,在一个破烂的木门前,妇女一脚把门踹开。 “滚进去!” 我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下,这就是个毛坯房间,里头黑乎乎的只有糊了水泥,有一个厕所却没有窗户,相当于一个简易版监狱了。 “这里可不养闲人,换了衣服准备干活,不然就别想吃饭!” 她说着直接在背后给了一脚,我几乎是直接跪在了这粗糙的水泥地面上,痛到太阳穴都发麻。 我有好多问题,关于孩子关于尹夏玥关于井行,可张张嘴才发现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咔嗒一声好像来自地狱一样,预示着从这一秒起,我就要开始这种生不如死的非人生活了。 难怪这个房间要有卫生间,原来是更方便的囚禁,彻底断了我任何其他的念想。 嗓子火辣辣的疼,环顾四周房间内并没有水,顾不上那么多,我直接去卫生间对着水龙头喝了几口。 镜子里的人好像个疯子一样,半边脸红通通的肿着,头发胡乱的贴在脸上。 我虚无地笑了一下,现在别说兜兜,恐怕井行站在面前,也认不出我了吧…… 房间内也没有多余的板凳,只有一个单人板床和一张桌子,地上散落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衣服有包居然还有手机。 我好像看到救命仙丹一样扑了上去,打开手机试了半天都完全没有信号,只能起到闹钟的作用。 把手机放回包里,简单把身体擦干,换上干爽的衣服坐在床板上等着刚刚那个妇女的召唤。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过来,我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不自觉的往下倒,后背刚接触到床板的那一刹那,剧烈的痛感让我直接又坐了起来。 大概是后背之前被安菲儿抽的伤经过这次的折腾又复发了吧,其实之前在观山也疼过,不过那时候睡的床比这里软多了,所以勉强还能克服。 我昏得只看得见天旋地转,完全没办法支撑自己坐正,于是只好选择趴着。 房间里暗无天日,只有手机上的时间提醒着我今天还是在平安夜。 这一天实在太过漫长,长到让人觉得人生不过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现在被捉住了,我却好像也并没有觉得那么不可思议,也许,是因为在出发之前就预演过无数次失败的后果了吧。 我佩服井行的神通广大,更担心夏玥和兜兜。 不知道兜兜现在怎么样了,又经让他经历一场惊吓,我真害怕他这个小小人儿能不能承受。 还有夏玥,井行知道了是她帮我逃走,一定不会放过,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安不安全。 头疼欲裂,阴冷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根本无法御寒的薄毯,我只有拼命蜷起自己才能从自己的体温当中汲取到一点点暖意。 我想起刚刚那个妇女的穿着打扮,判断大概自己并没有被带回灿州,可是这里不是灿州又会是哪儿呢…… 努力想要思考可是脑子身体通通不听话,恍惚之间我好像看到门开了,又好像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立在门口。 在不知道天黑还是天亮的时候,中年女人终于进来找了我。 被掐醒的时候我还沉浸在自己缥缈的梦境当中,迷糊中睁开眼看见中年女人的脸,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的起身。 我磨蹭的动作显然是令她厌恶的,直接拽着就拖下了床,就这么光着脚被扯着出了门。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好几步才被她看出来,推搡着命令我滚回去穿上鞋。 “大早上就衣冠不整,真不愧是狐狸精!” “这……是哪?” 我其实说了完整的一句话,可是能被听见的就只有这三个字。 “哟,原来不是哑巴啊?”她鄙夷的眼神明显不是为了我会说话而感到高兴。 “这……是哪?”我努力又重复了一边,嗓子火燎一般。 “你管这里是哪,给我好好干活就行了!” 她说着扔了一套衣服和一双鞋过来,“三分钟之内换上,要是没换好,那就直接那样出去更好,让大家都见识见识你这个贱人的贱样。” 她话说了一半就开始摆出一副倒计时的模样。 我当然知道她是说话算话,只能强忍着眩晕以最快的速度穿,可即便这样,在结束的指令响起时还是没来及扣完全部的纽扣。 中年妇女说到做到,大力拍掉我的手直接揪着领口就往外扔。 我趔趔趄趄的跟在她后头,一路想要观察可是眼睛里不停的冒着星星,什么也看不清记不住。 透过走廊的窗户可以简单判断出天才刚蒙蒙亮,周围一片空旷什么建筑都没有,让人完全摸不出头绪。 一路跟着她下了几次楼梯又拐怪绕绕了几次才终于才停下来,非常简单的可以看出是厨房,非常大的厨房。 “照着菜单准备好七个人的早餐,一个半小时之后必须开饭!” 她扔了张纸过来,又丢下句命令,转身就走了,门空咚一声被带上之后同样有落锁的动静。 厨房的挂钟刚刚好指向五点的方向。 确定了整个厨房就只有我一个人,终于才敢放心的瘫坐下来。 额头滚烫身体却冷得打颤,这种样子做出来的早餐我真不确定会不会把这七个人都吃倒下。 本以为一个半小时应该足够了,可是看到菜单上的品类,我瞬间就明白了,这不过就是为惩罚找一个理由罢了。 从豆浆油条到牛奶面包,几乎涵盖了中西式一大半的早餐品类,全都做出来别说七个人,十七个人都能吃得饱。 我没办法,只能挑了几样在指定时间内能够做得出的,忙活出了一身的汗之后脑子反而清醒了不少。 六点半,厨房门准时被打开,中年女人身后还跟着三个人,看到刚做出的一桌子早餐,嫌恶的扫过我。 “全部倒掉!”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下手里的动作呆愣愣地望着她。 “我说全部倒掉你耳朵聋了?!” 她说着就要上来拧我的耳朵,我闪躲不及只能任由她拉到桌子跟前,差点一头栽进刚煮好的豆浆里头。 跟着她一起进来的三个人吓了一跳,赶忙上来拽我,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女人皱着眉头道,“汪姐,老板只说让干活又没让折磨她,你不要搞过头了连累我们。” 另一个年轻男人跟着附和了一声之后真开始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不错啊,比多喜强多了。” 一直没出声的女人听到这话立马不高兴了,“不爱吃以后就都别吃!” 这个应该就是多喜了。 被叫汪姐的中年女人瞪了他们几个一眼,“老板说让她学规矩,我教她规矩有什么错?!” “没错没错,你继续。” 大概这个汪姐在这里拥有绝对的权威,其他人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 “就知道吃!一帮蛀虫整天干活不积极,就吃最积极!” “是三少不让我们干的!又不是……” 年轻男人似乎说漏了嘴,话说到一半就赶紧闭嘴,其他人也跟着立马用最嫌弃的眼神去瞪他。 看来在这里,“三少”是个禁忌词汇,可是除了他,又还会有谁会这样对我呢…… 我明白,现在就算跪地求饶都大概率无法挽回井行一点点的信任了,更何况现在连他面都见不到。 能做的只能是无底线的服从屈服,直到他愿意低下自己高贵的头,不屑的丢哪怕就只有一点点怜悯给我。 汪姐训完了他们立马转回到我身上,手指恨不能戳在我的脑门上,“从现在开始,这栋房子里所有的活都是你一个人的,做得好了才有钱,做得不好倒扣钱!” 钱? 这是什么意思?也是井行的交代吗? 089 不劳无获 我很好奇,却也知道问他们是没有用的,在这里,能做的就只有顺从,其他的,只能慢慢来。 我于是埋下头默不作声,等他们说说笑笑地吃完离开了才开始自觉的收拾。 在剩下的里面挑了一点干净的简单填了填肚子,碗才刚泡进水里汪姐就又进来了。 她看见我嘴在动,不由分说地就近抽了个根筷子就往我嘴上抽,一边还恶狠狠的骂道,“谁让你吃了?就算是剩饭没有命令也不准吃!” 我拼命闪躲着,用胳膊挨住了,这刺痛像极了小时候被舒依依的妈妈用竹条抽到的感觉,让人叫都叫不出声音,只能倒抽气。 她见我居然敢躲,本来还想继续教训,听到外面有动静赶紧停下了,急着要往外跑。 我本能的反应就是井行来了,什么也顾不上赶紧跟着她往外跑,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要见到他。 才刚跑了没几步就被发觉了,汪姐浑身就是一掌,我躲不及直接被掀倒在了地上。 “我要出去,我要见……” 她抬腿就是一脚,直接把我没说出口后半句话踹了回去。 “你想出去?!你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也配?!给我老实待在这里收拾,半小时后没弄干净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门又通地一声被带上,连着锁的声音,留下的只有满满一房间的绝望。 我拼命拍着门,叫着喊着认着错,可是手都拍麻了也没有等来任何回音。 这里就好像一间与世隔绝的房子,不会被任何人听见看见。 就只有我,只有我在这无间地狱里被苦熬着…… 喊累了我就放弃了,麻木的收拾起满桌子的垃圾,我相信汪姐的话,信她的确手握着我卑贱的命。 半小时不到,女人就回来了,看见已经收拾干净的厨房并没有觉得满意,相反,拉扯我的动作还要更加暴躁。 我被她拽到昨天醒来的那个洗手间,硕大的浴缸里堆着满得快要溢出来的衣服 刚刚路过的洗衣间里有最高级的洗衣机,可是显然,这里的衣服只可以手洗。 听了年轻男人说漏嘴的话之后,我就已经了解了自己在这里的定位。 伺候佣人的佣人而已,连井行都已经想不出更新鲜的点子来折磨我了,这个真是件令人庆幸的事。 其实确定了是他,我反倒还安心些,起码,兜兜是安全的。 我掐了一把自己好让头脑清醒过来,刚坐下准备开始工作,板凳突然被抽走,着急站起来的我重心不稳,直接摔进了浴缸里。 尽管已经很快起来了,心口处还是湿了一大半,薄薄的衬衣贴在身上令人感到难受。 “没让你跪着洗就不错了,还好意思坐着,给你脸了?!” 汪姐的声音好像炸雷一样刺耳,一句一句砸得人睁不开眼。 我看着自己湿透了的衣服,在骂声中站了好一会儿,干脆真就直接跪在了浴缸边上开始洗衣服。 既然这是他想要的,那我就满足他…… 从失败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有了觉悟,这条烂命就算送给他又能怎么样,只要能让他解气、不连累到兜兜,什么都无所谓。 女人大概是没想到我真的会照做,愣了一下之后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洗到双手红的要脱皮了,满满一浴缸的衣服才算是全部洗完了。 里面居然有不少是连吊牌都没摘的新衣服,这个汪姐为了给我安排点工作也是费心了。 汪姐总是进来的恰是时候,最后一件衣服刚拧干,她就嫌恶的进来叫我去厨房。 看来是要到午餐的时间了。 双膝跪的红肿一片,走路都有些跛,手也麻麻的,碰什么都跟摸在砂纸上一样。 年轻男人经过厨房的时候告诉我其实这里就他们四个人而已,不用煮这么多。 他大概害怕被发现,飞快地说完就赶紧离开了。 午餐没有给菜单,我原本还想问问他么喜欢吃什么,现在也没办法,只能按照在观山时学到那样准备了。 这里是海岛,不冷也不干,干脆就照着连同我在内四个人的量做了些清新爽口的。 反正无论怎么做都逃不过打骂,好不如给中年女人留一点抓得到把柄,否则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其他的点子折磨。 汪姐给我限定的时间是十二点,只是我对这厨房还不是特别熟悉,找食材浪费了一点时间,迟了十几分钟才全部上桌。 “浪费的这二十分钟就是你的吃饭时间,滚一边站着去!” 这不算什么,我连辩解的话都懒得说,听话地站到角落里。 上午洗衣服的时候把自己也弄湿了大半,刚刚做饭忙得热火朝天也顾不上,现在突然站在这不动,慢慢地开始觉得冷。 最先还能忍得住,慢慢就发展到无法控制得打颤,我本能的抱着胸蹲下身。 这一动立马就吸引了汪姐的注意,她气得狂奔过来,一脚揣在我肩上,把手里端着的饭都震出来不少, “让你站着你倒会享福,给我滚到花园除草去!” 我没有辩解,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什么花园,我根本不认得在哪里,只能凭着本能到处找,四处碰壁了许久,终于顺着太阳光找到了后门。 外头是一整片的草坪,跟观山的后花园很像,只是由于季节不同所以植物不同,许多我根本认不出的花花草草,把整个花园装扮的生机勃勃。 这里其实看得出是有人在打理的,不知道要拔什么,我干脆蹲在太阳光最好的花坪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野草。 我想兜兜,想到快要发疯,可是如果现在真的兜兜来了,我大概也不敢面对他。 关于这场失败的“叛逃”,不知道井行是怎样说给兜兜的,比起把我当作一个偷孩子的怀保姆,我倒情愿他记不起我。 汪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看见我这副样子更气了,掐着腰骂道,“才干了几件事就在这装什么委屈?” “我没有。”我站起身,有些晕眩地不稳。 “告诉你,再委屈都没用,这里可没有人会可怜你。” 她警告完了还是不解气,又用手推了我一把,直到见我跌坐在地上才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晚餐之前把阳光房所有的玻璃擦干净,耽误了饭点,你晚饭也别吃了!” 领着我往工具间去,一边走一边还厉声警告着,“这栋房子里任何一个房间你都不准进,被我发现了,立马打断你的腿!” 这真的是她多虑了,别说对这些房间不感兴趣,我现在对自己到底在哪里都不感兴趣。 阳光房密不透风,被太阳照成了一个大蒸笼,哪怕只是站在里面不动,十来分钟指定就会出汗。 我踩在凳子上,迎着太阳上上下下的擦窗户,没一会儿就开始头昏眼花,看什么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就这擦擦停停,等全部弄完了太阳都已经要下山了。 我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信号。 今天已经把所有到过的地方都试了一遍了,这里就好像被装上了一个巨大的信号屏蔽仪似的,就连花园里都没有信号。 这样的工作效率结果当然又是延时,到厨房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吃上了。 汪姐看起来心情居然不错,笑着对我说不劳无获,让我滚回房间去。 这对我而言已经算是出乎意料的开恩了,把阳光房晒了一天的衣服叠放收拾好,我就自觉的回了房间。 躺在硬板床上的时候总觉得哪里硌得慌,掏了一把口袋才发现里面居然有两包饼干。 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心,又或者是谁放错了。 顾不了这么多,我赶紧狼吞虎咽,就着自来水吞了下去,就裹着毯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就连梦里都在干活,身上一会觉得透骨的凉一会又火烤一般,折腾了一宿。 早晨被汪姐叫醒的时候人已经迷糊到眼睛都睁不开了,隐约能听见她的辱骂,可是每一句都听得不清不楚。 硬被拽着出了房间,我以为目的地会是厨房,没想到却被扔进了车里。 一路摇摇晃晃的闷的我只想吐,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能吐出来的只有黄胆水。 汪姐厌恶极了,恨不能一脚把我踹到车外去。 好容易到了医院,门口问讯处的护士老远的看见我就航忙迎了出来,一边一个架着我进了急诊。 这辈子第一次觉得医院的床是这样的舒适柔软,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道都让人安心。 一针下去,头晕目眩的感觉缓解了不少。 趁着汪姐去缴费的功夫,护士小姐悄悄的问我,她是你什么人? 我明白她的好意,却也只能笑着摇摇头说是我同事。 护士显然不是很相信,不过听我这么说也没办法,只能劝我说,你如果有什么问题就按铃找我。 我本来就没什么大病,只是感冒发烧外加饿的,几瓶水吊下来,基本上就好了个大概,虽然身体还是有种软绵绵的无力感,可是起码脑袋清醒了很多。 病房的洗手间比我的那个房间好多了,还有热水,不管医生的嘱咐,我直接就进去简单擦洗了一下身体。 090 恢复记忆了?! 汪姐本来准备当天就把我带回去,可是护士小姐坚持不同意,我于是就好运气的在医院里多住了两天。 两天一到,一分钟都没耽搁,准时就被塞进了车里。 奇怪的是回到那牢笼一样的房子之后,她并没有让我干什么,只是把我扔回水泥房间锁了起来。 躺在硬板床上无事可做,翻出已经快要没电的手机来回翻看兜兜的照片。 突然滑到幼儿园开放日那天的照片,井行站在一边,温柔的看着我和兜兜,恍若隔世。 房间里没有窗户,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我就这么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这种闲适的生活大约持续了十几个小时,伴随着开锁的声音,内心居然已经开始为能逃离这个牢房而感觉到一丝丝的轻松。 汪姐站在门口,恶狠狠的盯着我。 我赶紧小跑着站到她身后,准备迎接今天的劳作。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把我带去厨房,而是带到门口上了一辆车。 车上所有的窗户都被蒙上了黑布,透不进一丝光亮更看不到任何风景。 开了没多久就停下了,跟着下车就看到一个仓库模样的建筑,边上停了一辆大卡车,有工人来来回回的从卡车里搬运着什么东西,四周都是白蒙蒙的一片灰。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卸货?!” 原来今天是出新样式的苦力…… 我不敢耽搁,迅速地就加入到了工人队伍当中。 卡车停靠的地方跟推放货物的地方之间大概有50米的距离,不算近。 50斤的面粉我一次只能扛得动一袋,三四趟下来之后,连这一袋都开始变得吃力。 从医院里出来还没吃过一顿饭,连水都是喝的自来水,以这样的状态在大太阳底下卖苦力,实在是一件艰难的事。 可汪姐显然并不会想到这些,她的的眼睛里只能看得到我龟速前进的磨蹭样子。 先开始是呵斥,再到站在边上是不是踢上一脚,再到最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根鞭子,就跟在我身后抽着吓唬,逼迫我加速。 “这是给你机会赚钱还债,干不好别说工钱,晚饭都不要想!” 完全没精力去思考她口中所说的赚钱、还债到底是什么意思,满脑子只想着怎么背面粉才能护住自己的背,以避免挨上一鞭子。 安菲儿留下的伤痛到现在都还刻骨铭心,我着急地小跑起来。 还没跑两步,手中一滑,背上的袋子呲溜就滑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扯到那里了了,居然被划开了,白花花的面粉瀑布般倾泻而下,铺了满地,好像雪后一样。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拾,可这面粉就好像流沙一样,无论怎么捧都没办法,反而还越来越浑浊。 我心虚的看了一眼,她并没有挥舞鞭子却拿出个本子在上面记了些什么。 “掉的这一袋,多背十袋补上,背不完别吃饭!” 她说着挥手招呼了一下,满场的工人慢慢开始离开,货车里却还剩下小半车厢的面粉,大略看过去都不下五十袋。 我绝望的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继续,搬到一半小腿就开始隐隐抽筋,胳膊好像变成石块一样僵硬,腰也酸的几乎直不起来,没走几步就要佝偻着腰停一会儿。 即便这样,身上的面粉我是片刻都不敢放下的,因为知道一旦放下,就再也背不上去了。 天色越来越暗,月亮慢慢越来越明亮。 昏黄的灯光下,无数飞虫争先恐后的朝我扑过来,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瘙痒难耐。 终于,最后一袋面粉被扔在了指定的位置上,我也没有力气去吃饭,直接瘫坐在地上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衣服上、头发上、皮肤上,到底都是白花花的面粉,整个人都好像变成了个面粉人一样怎么拍都拍不干净。 还没坐两分钟过,汪姐尖利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了起来,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什么运动监视器,只要一停下动作就会报警的那种。 “你可真会享福,居然坐着,还不快滚过来把这摊面粉收拾干净?!” 我费力的起身,就近拿了条毛巾就去擦地,可这尽是沙砾的地面,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汪姐扬起鞭子就往这边靠近,急的我更加卖力起来。 漆黑的人影盖住了我,可想象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我抬起头,看见她正拿着手机,神色有几分紧张,背过我走了好几步才接起电话。 向来嗓门奇大的人这一通电话居然接得如此安静,完全听不见在说什么。 我有预感,肯定是井行或者他手下的人打来的! 什么都顾不上了,我飞快地起身扑上去抢过手机,对着话筒大声的叫嚷着,“兜兜在哪里?你把兜兜放在哪儿了?” 没有等到电话里的回应,只受到了充满怒气的两鞭,全部打在手上,好像关节都要断裂了一样。 我条件反射的缩回手,手机重重地摔在水泥地面上,屏幕跌得粉碎。 汪姐更加生气,扬起手又是两鞭,直接把我抽的蜷缩在了地面上,分不清是鞭子抽得疼还是地面硌得疼。 有好心人看不过眼,过来劝着说汪姐,惩罚一下就行了,这种小身板的女孩子经不住打,别闹出人命来了。 她慢慢冷静下来,狠狠的啐了一口才甩着鞭子离开,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牢笼般的房子里的。 来这里这么多天,始终没弄明白为什么温暖的海岛上,会有这样一个寒若冰窖房间。 我犹豫着站在门口,直接被汪姐一掌拍在后背上推了进去,扑倒在地上居然已经都不觉得痛了…… 正准备撑着地起身,面前突然出现一双皮鞋,好像有点眼熟。 抬起脸,果然验证了猜测。 只是井行居然会来,并且还是这么快就来了,是我完全没有料到的。 看来刚刚对着手机发的那一通疯,还是有点作用。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也不知道自己成功了没有,在这样一身白的装扮之下,应该看起来很像鬼吧。 还好井行本身就是个凶神恶煞,鬼神不侵。 “看来你在这里不是很适应,才两天就把自己送进了医院。”他一边说一边嫌恶的后退了两步。 “扣除医药费和赔偿,这几天等于白干了,所以两百万你打算怎么还?” 两百万…… 我猛地迎上他的视线,那样玩味的、鄙夷的笑。 他都知道了…… 叔叔给的钱、他给的钱,他都知道我用去了哪里…… “也是,这里既没有葛管家,也没有没有阿英和林翔,你应该很不习惯吧?” 我大梦初醒一般的反应过来,急急地解释,“不关他们的事,是我骗了他们!” 井行冷笑,“真没看出来,你还是这么有情有义的人。” 我看着他,“那笔钱我会还你的,无论用什么方法。” “还?那你说说,你全身家当中,有什么值得我入眼的?” 我低下头审视自己一番,是啊,就算把我卖了,恐怕也值不回两百万吧…… 他脸上的笑意更盛了,“我可以指条明路,只要你同意黎家破产,这笔债就自动免除。” 看着他眼神里毫不在意的笑,我彻底慌了。 我知道,他有这个能力,也完全做得出。 可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哪怕只是拿来恐吓我。 这么大的打击,黎父黎母绝对再也吃不消了,如果黎耀和孩子再出点什么问题,我简直不敢想象。 “井行,换个条件好不好……求你……”我几乎是在哀求。 井行的笑意在听到这话的瞬间散尽,眼底隐约有怒火开始燃烧。 “这么心疼黎家?那也行,换舒家破产,照样值两百万,选择权在你。”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身体好像冻僵了一样做不出任何反应。 “舒锦,”他突然开口叫我的名字,面色铁青,连玩味的嘲讽都消失了。 “飞机飞上天的那一刻,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可以彻底摆脱我,后半辈子永远自由了?” “现在被捉住了,是不是很懊恼,很不开心?” 他不再在乎我满身的污垢,直接靠近过来,身上有浓烈的烟草味道,下巴上淡青色的胡茬十分明显。 这实在不符合他惯来严于律己的作风…… 我茫然地摇头,不知道是想要否认什么,更不知道能否认些什么。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今天来,原本是要告诉你个好消息的。” 我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井行看出来我的不信任,根本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加灿烂,“兜兜恢复记忆了,吵着要妈妈。” 我清楚的听见脑子里有什么炸开了,欣喜与焦急并存的感情让人不知道是该笑该是该哭。 兜兜终于记起我了…… 可是,我却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我着急的想要抓住他的手,却被一把甩开。 “井行,我求你,让我见见兜兜,哪怕就只是远远的看一眼!” 为了兜兜,我心甘情愿卑微到尘埃里,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091 兔女郎 “那你要可得付出点代价。”他扬起眉毛,眼睛里闪着光一样。 “我都愿意!”我甚至都等不及听条件。 “一、松口让黎舒两家破产,二、半年内还清两百万。” “我……” “放心,我没那么不近人情,二选一好了。” “可是,这两个我……” “都做不到是吗?”他似乎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说,“那更简单,你就在这里呆一辈子,看着儿子慢慢把你彻底忘掉,反正在你的眼里什么都比不上黎……” 他没有说完,小臂上凸起的青筋已经足够展示主人的愤怒。 我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选一不可能,选二,我又怎么能筹到这么多钱? “舒锦,你总不会这么天真,预备拿我的钱白送给黎家吧。” “我选二!”我根本别无选择。 井行肯定不会猜不到我这样的选择,可似乎还是愣了一下,随即竟然开始鼓掌。 “我还钱,不过得请你同意放我出去。” 指望在这里卖命挣血汗工资,恐怕不止一辈子还不上,还极有可能直接送了命。 他眯着眼盯了我一会儿,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今天是12月28号,半年期满,钱如果没到账你应该知道后果。” “那如果我提前还上了,就可以直接见兜兜吗?” 井行没有回答,绕过我推门而出,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 汪姐循例小跑着过来给门上锁,过了没多一会儿,突然又来把锁给打开了。 看来,是井行默许了的。 我下定了决心,就算只是一个希望,也要拼命够得上它。 今晚算是我来到这里之后,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出门了,全身上下除了一个快没电的手机之外什么都没有,门口的保安似乎认得我一样直接放行。 沿着马路走了许久,才终于遇到了一个晨练的老人。 我赶忙上前去问路,只要能找到一个快餐店就行,快餐店里一定会有信号和wifi,还得给手机充上电。。 老人很热心,说自己晨练每天都必经肯德基,还热情的邀请我跟着他一起,一路有说有笑的跟我介绍起这座小岛。 也是到了这会儿,我才知道这里原来就是著名的旅游胜地——蓝心岛。 只是几句简单的闲聊,却让我这么多天来第一次重新有了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尊严感。 他向着马路对面指了一下,“就在前边!” 远远已经能看得见那个醒目的招牌了,我赶忙连声感谢,现在除了口头感谢,也没有可以表示的了。 大爷慷慨的表示没事,反正自己也是要锻炼的。 告别了老人,进到肯德基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服务员借了个充电器顺便再连上免费的wifi,接着,就是该要思考如何坏债了。 既然这里是热门旅游景点,那游客一定很多,或许可以找个热闹的街道在路边画画,现在算是旺季,应该会有不错的收入。 然后晚上再找个额外的兼职,一天两份工,先看看情况怎么样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理清了些思路之后,整个人明朗了许多。 身处外地,想打工就必须得用身份证上的本名了,好在这里离灿州不算近,又是个旅游地方,就算意外遇到旧识,也不大会被认出来。 各大手机银行的app登录了一遍,只统计出少的可怜的余额,看来这次是得要从零开始了。 我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敢登录微信账号,生怕随便一个联络被井行知道了又会连累到什么人。 最后,打定主意办了张新电话卡,再注册了新的微信账号,就这样一心放上还债上,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干扰到我。 一整个上午我都在绕着小岛四处转,想看看哪里最适合支架子画画。 阳光正好,骑着自行车在路上,树影斑驳的印在地面上,让人有种是来度假的错觉。 骑过好几个主干道,终于发现了一个文艺气息十足的街区,街道一前一后,已经有了两个摆摊的画师。 我选了个看上去文艺气质更浓的,装作是游客打听一下行情,顺便也算给自己定个位。 一幅黑白素描画像收费一百元,我付得熏疼极了。 一边做着模特一边旁敲侧击的打听在这里做生意的“潜规则”,这人也很健谈,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跟我说了许多。 收好了画,不敢耽搁时间,马上就去了附近的人才市场。 如果想要赚钱,肯定是以服务业最优,尤其是酒吧夜总会之类的地方。 我刚站到招聘栏跟前,还没来及看清楚上面都有哪些工作,立马就又四五个人围上来热情地想要推荐。 我有些紧张,连忙说只是来看看,可他们压根不相信,把我和另一个姑娘围在中间,拼命宣传各自手中价美质优的工作。 我看那姑娘年纪不大外加比我还更紧张的样子,情急之下,赶紧拽着她仓皇而逃,等跑到差不多觉得安全的地方之后,才挥手告别。 “等等!”她的手挡住了我的去路,“你看我像是找工作的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有点莫名其妙,一下子不知道概要怎么回答。 “你是不是想找工作?” 我才松懈下的神经又紧张起来,该不会自己的牵着狼的手一起逃离的虎窝吧…… 女孩的脸上灿烂的笑容有种莫名的魔力,可以令人放下防备。 我本能的点了点头。 “旅游城市的服务业很累人的。” “我很能吃苦的,只要是能赚到钱的工作都可以,”我早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里觉悟,“当然,我指的是正经工作。” 她笑得更灿烂了,良久之后才停下来,“方便留个号码吗,有好工作我们可以互相介绍。” 我反正是新号码,全身上下也没有任何值得别人骗的东西,毫不犹豫的就交换了手机号,算是给自己留一个可能。 没想到,下午正逛美术用品店时,就接到了她的电话,说有一份合适的工作,问我有没有空去面试。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因为那个过分热情的人才市场,我是万万不敢再去了。 骑着车到了指定的地点,发现是个会所,但是大门紧闭。 正准备打电话询问的时候,她人就出现了,张口就是说了句让我愣在当场的话。 “我是这间会所的经理,你要不要来工作?” “那你,怎么会去看招聘公告……”我惊的说话都带着点结巴 她耸了耸肩,“只是想看看别家的招聘条件而已,知己知彼嘛。” “哦……” “你对工作有什么要求?” “赚钱,”我几乎脱口而出,“但不要那种……” “我明白,”她点点头,又思考了一下,“先从服务员做起,熟悉一下怎么样?” 我感激地点点头,直觉告诉我,这应该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那就先进去看看吧。对了,你叫岚姐就好。” 她一边走一边跟我介绍,会所每天晚上六点营业到凌晨两点,虽然是娱乐行业,但也是正经生意,可以保证我的安全,但是不排除有些客人举止过分的,需要自己小心应付。 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当场表示理解。 岚姐见我这么爽快,十分开心,商量好了时薪就跟我签了合同。 临走前我好奇地问了句为什么,她直白地说,“因为你长得漂亮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她却显得很是大方自然,看得出的确是个很直来直去的人。 “你这么缺钱,白天不工作吗?” 我不大好意思说画画的事,只说还没找好。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不怕丢脸的话可以去沙滩卖啤酒试试,应该算符合你的要求。” 她这话让我想起来上午乱转悠时路过沙滩看到的,原本我是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画画的地方,没想打牌意外撞进了当地最负盛名的粉沙滩。 那里沿线都是啤酒屋,几乎每一间都贴着招聘启事,大概率就是在招啤酒销售员吧。 可是推销跟“不怕丢脸”有什么关系呢? 我抱着疑惑又绕回去了一次,咨询之后,终于了解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里的啤酒推销员很传统意义上的大不相同,需要穿着兔女郎的衣服,算是当地的一种特色。 工资的确也正如岚姐所说,不止符合我的条件,简直可以直接说是很*人。 啤酒屋的主管眼睛发亮,激动地说稍微撒点娇一天赚一千不成问题。 “我说的还只是卖啤酒的分成,像你这样的,客人少不了要给小费,那些店里都是不要的,全是你的!” 我想说他可真的看得起我,别说小费了,能不能卖的出去都还得另说呢。 看了兔女郎的衣服虽然确实有些羞耻,但是起码并不暴露,反正这里对我而言就是个陌生城市,没什么可丢脸的。 我想了想,硬着头皮决定先试试。 主管开心极了,立马张罗着给我找了件工作服,换好之后就有化妆师跟上,简单而又不失创意的画了个青春魅惑的妆容。 092 啤酒小妹初体验 不得不承认,这身打扮确实很有鼓动性,能不能刺激客人我还没有体会到,不过已经完全感受到对于员工的激发了。 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脸涨得通红,端着啤酒托盘磨蹭了半天还是没办法靠近任何一个路人。 心里不断在自我暗示,反正没有人认识我,反正没有人认识我…… 两百米的沙滩小路活生生走出了两公里的感觉。 这个时间点沙滩上还没有什么人,我端着三杯扎啤走在这里格外醒目。 “小妹,小妹!” 有人在叫喊,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叫我。 “扎啤怎么卖?” “三十元一杯。”我有些紧张,说得字正腔圆。 “那这三杯我全要了!” 没想到第一笔生意如此顺利,我急忙回报给花衬衫客人一个感激的笑容。 “美女,微信付款可以吗,给个二维码呗。” “哦,当然!”我赶紧手忙脚乱的翻手机。 出来的时候其实没想到真的能卖出去,完全没有顾上问付钱的流程,只好先这样了。 完成交易后,我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大哥很爽朗的表示客气。 主管见我才出去这么一会儿就卖掉了,高兴坏了,接连夸了几遍自己真是慧眼识珠。 “从前台领啤酒的时候会登记,每天随时结账,我只收一半,剩下的就是你的提成。” 就这样,在晃荡了几乎一整天之后,我终于实实在在的赚到了第一笔钱。 万事开头难,有了顺利的开始,接下去就轻松多了。 到华灯初上的时候,我去结了账,赚到了不算多的两百块。 这对于两百万来说,杯水车薪都算不上,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水泥房间所在的别墅跟关山一样,除了业主的车,其他一律不准进入。 我穿着高跟鞋在沙滩上踩了大半天,两条腿早已经酸到发胀了,一路几乎是以龟速在前进。 等到达的时候已经快要晚上十点了,刚一进门就听到了来自汪姐的嘲讽。 “哟,大忙人回来了,脸抹成这样,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好事了吧!” 我累了一天,实在没有精力跟她周旋,只是稍微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这态度显然惹恼了她,直接冲到跟前呵斥道,“明天开始,你不准再出去打工!” 这话犹如当头一棒,把我好容易累积起来的一点点满足感打的粉碎。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给我老实呆在家里干活!”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更知道跟她说不出道理,干脆直接搬出井行。 “是三少让我出去打工的,你要是不同意也得先问问他吧。” 我的反抗刚刚落音,就迎来了一记清脆的耳光和她的愤怒的吼叫,“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我?!” 看着她这癫狂的模样,我知道再说什么都是没用,这是个比安菲儿还可怕的存在,是个完全没有理智的疯子。 我向后瞥了一眼,大门边上是空的,拿定主意,撒腿就往外跑。 保安应该还没有得到她的最新指示,并没有过来阻拦。 跟回来的时候不一样,这一路我跑得飞快,几乎发挥了全身的潜能,什么脚痛腿酸似乎通通不存在。 还没跑到大门,就感觉身后有一辆车一直在追,我害怕是来捉我的,干脆放弃了主路七拐八绕的沿着小路跑,充分利用两边郁郁葱葱的绿植遮掩自己。 这一招还算有效,绕了几次之后,后面的车就没有再出现了。 出了大门骑上自行车,一路狂蹬到人多的闹市区我才终于敢停下,累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干呕。 恢复了好半天才终于平复过来,沿街寻找便宜的青旅,准备先将就两天,等去岚姐那里正式上班了,再向她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便宜的出租屋。 这里倒真不愧是旅游胜地,这么晚了路上还有许多行走的背包客,顺着人流前进的方向,没一会儿真就找到了一家青旅。 逃得匆忙,什么都没有带,我只能和衣而睡,凑合度过流浪的第一天。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床了,先找了家文具店买好画画的工具,整个上午就坐在沙滩附近帮人画像。 大概是这附近画像的人太多了,生意并不算太好,不过总也强过被困在别墅里头单纯的卖苦力。 等到下午人开始慢慢变多起来了,我就收拾起画板,直接到啤酒屋上班。 兔女郎的衣服第一次穿需要鼓起勇气,第二次就已经有点驾轻就熟的意思了。 可能跟我已经被逼到绝境有关系吧,如果挣不到足够多的钱,那晚上连青旅都没得住。 今天天气晴朗、气温偏高,晚上客人也比昨天多了不少。 我拿着宣传板,挨桌询问推销,在被n张桌子拒绝之后,终于迎来了第一单生意。 “小姐,五瓶冰雪花。” “好!马上!” 我兴奋极了,一路小跑着去取酒,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被一个正跟朋友打闹的小孩撞了一下,幸好我很快稳住了重心,啤酒也安然无恙。 只是我还是缺乏经验,没想到经过刚刚的意外,一打开啤酒泡沫就喷涌而出,全部撒在了桌子上。 我随身也没有带抹布,一时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一边道歉一边赶紧用手去擦,没想到挥的动作有些大了,不小心溅了一些在客人身上。 原本就已经皱起眉头的客人脸色变得更差了,噌地一下站起身,指着我道,“怎么回事?!出来卖也不提前培训好,会不会做事啊?!” 我不知道他是有意的还是因为气急了所以口误,总之这句一语双关的话瞬间就吸引了路人的关注。 他们围在旁边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不用听就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会儿还真有些默默感谢这身兔女郎的打扮,好歹盖住了我早已经涨得通红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给您擦干净。” “我等不及!你现在就给我擦干净,否则我立马投诉你,信不信?!” “可是我没带纸巾……” 大哥紧拧成一团的眉头突然就松开了,勾了勾食指指向我的上半身,“用衣服擦也行啊。” 衣服? 还没有等我领会到这其中的侮辱,整个人就被直接按在桌子上,胸口撞的生疼。 啤酒瞬间沾湿了我的衣服,他还不解气,用力推着我,真当成抹布一样来回擦。 我疼得连丢脸也顾不上了,反复向他道歉求饶,可这软弱不止没有换来他的同情,似乎反而还更令他兴奋了。 围观的人很多,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劝,大家都好像在看什么表演秀一样,脸上暗含着鄙夷的表情。 我正准备认命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住手!警察!” 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尤其是后两个字,简直让我差点直接飙泪。 “呸!”大哥并没有被吓到,狠狠地啐了一口,“警服都不穿,信你个鬼!” 他话音刚落,压在我背上的那股力道瞬间消失了,我整个人跌落到地上,像濒死的鱼终于回到水里。 抬起头就看见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大哥正被一个年轻的男人摁在地上。 那人看上去体格并不算壮硕,可偏偏就是能把比他自己还要大上一号的人摁得死死的。 “起来!跟我走一躺!”他把惹事的男人拽起来,推着就往后走。 “警察大哥,我又没做什么,带我走总有个理由吧!”那男人显然已经怂了。 “扰乱公共秩序,外加骚扰!” “您可不能拉偏架啊,是这女的先骚扰我。” “回所里有的是时间给你说!” 就这样,大哥被警察带走了,与他同行的胖男人也赶紧跟着走了。 我迷茫的站在原地不敢动,顺从的将身份证号码报给了另一位警察。 等到一切都了结了,才跌跌撞撞回到啤酒屋,主管见我这么狼狈,连忙问发生了什么。 我惊魂未定地摇摇头,表示已经都解决了。 换好衣服出来,发现一个年轻的男人正站在前台和主管说着什么。 他看见我,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说你好。 我马上认出来,他就是刚刚替我解围的便衣警察,赶忙走过去道谢,“刚刚谢谢你,警官。” “本职工作而已,你没事吧?”他很严肃,却并不令人感到害怕。 我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大碍。 即便是第一次体验,也知道这种情况在服务行业应该并不算少见,只不过今天这位过分暴躁了而已。 如果连这种状况都承受不了,那我怕是这辈子都还不上井行的钱了。 “没什么事的话可能需要你跟我去所里做个笔录,你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低着头,一路跟在他身后去了警察局。 等到做完笔录回来,啤酒屋已经差不多要打烊了,主管已经知道了刚刚的事,柔声安慰了两句,建议我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我实在没心情,干脆又去逛了附近的美术店,买了些彩色颜料准备明天改画样板画试试。 093 新年倒计时 买完了回到青旅没什么事做,干脆就坐在那里画了起来。 没想到就这样居然还做成了两笔生意,让我方才受伤的心立马平复了许多。 第二天,我穿着兔女郎的衣服在沙滩上卖啤酒时,又遇见了昨天那个便衣警察。 昨天心慌意乱的,都没顾得上认真感谢他,今天刚好碰上,赶忙就一本正经的感谢了一番。 他还是跟之前一样,笑着摆手说是应该的。 “你挺难得。”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很多你这样的小姑娘,受了委屈第二天就不会来了。” 他大概是专门负责这片区域的,听起来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处理起来才会那样娴熟。 “我跟她们不一样。” 这句话成功的把他给逗乐了,“看不出来,你还挺自信。” “是必须,”我尽量笑得自然,“我是想快点赚够钱,好能去见见自己的孩子。” “你都有孩子了?” “是。” 我答得言简意赅,他也就心领神会的没有再多问我私事,相反还向我介绍了许多关于这个岛的事情。 哪一片区域比较容易推销的出去,哪些场所是比较乱,不建议去的,诸如此类。 正好这些也都是我想要了解的,有权威老师免费教学自然听得倍加认真。 结束了兔女郎工作,下班已经接近半夜了。 走在暖黄色灯光的绿茵道上,看着地面斑驳的影子,觉得浑身上下有说不出的累,可同时,又被一股力道推得不得不前进。 远处广场上人头攒动,兴奋地大笑着、尖叫着,随着报时红的钟摆每响起一次就欢腾一次。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已经到了今年的最后一晚了。 再有几分钟,要迎来新的一年,兜兜长大了一岁,应该要会说更多的话了。 井行说他已经记起了我,不知道此刻有没有在想我…… “三十,二十九……” 倒计时开始响起,身后不断有人朝广场上涌,迫切地想要加入这场狂欢。 不知道哪里蹿出来一辆电瓶车,擦过我呼啸而去,巨大的惯性带得整具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冲了几步,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倒计时还在继续,我撑着站起身坐到路边上,远远地看着沸腾的人群。 “三!二!一!!” 绚丽的烟花点亮漆黑的夜,宛若白昼。 我仰起脖子,有两道凉意滑过脸颊。 突然间好像有点明白了,有时候稍纵即逝美好的可能并不是预示结局,而是象征希望。 元旦假期,蓝心岛上游客暴增,让我的兔女郎外快也跟着上涨了不少,短短三天赚得钱已足够我在青旅的大通铺里住一个月了。 啤酒屋的兼职常常一干就要到凌晨,简单睡三四个小时,白天就忙着画画。 耽误时间的人像画被我果断舍弃,换成了油彩样板画,主要画岛上比较有名的景点,意料之外的受欢迎。 这天卖完了手里的啤酒,我特意提前了一点走,趁空挡在市场里随便买了两件换洗的衣服,犹豫着要不要再狠狠心买点便宜化妆品,省得装扮的时候还得蹭啤酒屋里其他同事的。 手机突然响了,这个号码除了啤酒屋就只有岚姐了。 赶忙翻出来,果然是她。 “舒锦,说好的礼拜一晚上准时过来报道没忘吧?”岚姐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听起来都是元气满满的感觉。 “当然没有,谢谢岚姐,我一定准时到!” “这么晚还在忙吗?” 她估计是听到了背后嘈杂的声音。 “没有,我在逛街呢。” “好好休息,明天精神满满的过来,岚姐看好你!” 我开心的挂完了电话,赶紧往住的地方走,路上还遇到了岑警官。 他今天也没穿制服,不知道是在休假还是便衣,我也就没敢打扰。 好容易顺着人流才走出街道,突然被前面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 我两手拎满了东西,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脚下,左右闪躲着想要绕开,可那黑影却始终拦在跟前。 抬起脸,一看原来是汪姐,差点吓得把手里的东西都弄掉了。 “跑啊,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我很快冷静下来,心想这里好歹是公众场合,不管怎么样也不至于干直接动手。 “我出来打工赚钱又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跑。” “赚钱就在穿成那副鬼样子在外面卖吗?伤风败俗!” “麻烦你放尊重一点,我做啤酒推销员赚钱合法合理,你有什么权利干涉?” 有了之前那次当街被拽的教训,这次我更加谨慎,一边保持冷静的反驳她一边始终保持安全距离。 “没权利?!三少让我管你,你说我有没有权利!” 她被我的质问激怒了,叫嚷了一声就要过来抓我,我当然不能被抓住,背过身直接就又钻回到了市场里头。 我原本想着,市场里人多,七拐八绕的肯定很容易逃脱,可现实是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 超负荷运转几天之后身体都已经自动僵硬滞后了,根本使不上力气,身后没人追基本也跑不动。 就在我的后背已经感觉到有指尖追上来的时候,边上窜出来一股陌生的力量将我护在了身后。 我抬头,光从背影就认出来了,是岑警官。 瞬间感觉好像获救了一样,整个人禁不住要往地上瘫,反复的说了好几遍救我。 汪姐被牢牢的挡住了,看不清脸,可那语气却还是实打实的挖苦。 “唷,才走了两天就有野男人了,你可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骚气冲天的狐狸精,我呸!” 如果只是说我,那随便怎么样都无所谓,可岑警官就在跟前,明明是好心来帮忙却被这样侮辱,我就是在羞愧极了。 没有她那样无所顾忌的嘴巴,就只能反复警告她不要乱说。 “有事说事,你追她干什么?” 岑警官脑筋十分清醒,好像也并没有受她的话影响。 “小伙子,你不会真以为她是什么好女人吧?”汪姐转变了思路,开始攻心术,“就是我们家一个低贱的下人。” “什么年代了还说这种话,你们有什么纠纷可以协商解决,在外面闹什么?” 汪姐好像捉住了什么一样,顿时得意起来,“怎么,心疼了?你知道这女的来历吗?你就敢跟她在一起?” 我已经被她这些话气得气的心脏直颤,几次想要冲过去理论都被拦在身前的岑警官不动声色的制止了。 虽然没能成功,可是这种意欲反抗的架势还是被发现了,女人露出凶狠的眼神,一把就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拼命想躲,几次来回立马被抓出了几条血痕。 “住手!再这样我要拘留你了!” “拘留?原来是一个疯子,怪不得能跟贱女人疯在一起!”女人完全没在怕的,不止不怕,在她眼里可能真已经把我跟岑警官定位成为一种人了,连对他都完全是凶相毕露了。 岑警官不愧是个警察,面对这样的境况,语气还能保持住平稳不变,“你说她是你家佣人,有证据吗?” “要什么才算是证据?” “劳动合同。” “什么劳动合同?她就是老板带回来的一个低等下人。” “没有合同就是非法雇佣,你还是要跟我走一趟。”他说着还真的亮出了证件,表明身份。 汪姐应该没怎么念过书,又碰上真警察了,顿时锐气就挫伤了一大半。 不过很快,她就又想到了新的对策,指着我的鼻子说,“那她出来卖有合同吗,没有是不是也算违法了警察?” 劳动合同? 我灵机一动,立马说有,从包里翻出之前和岚姐签的合同展示给汪姐。 警官心领神会,指着合同问汪姐,“看见没有,人家有合同。” “什么狗屁合同,肯定是贱人胡编的!”汪姐说着就要伸手去撕我的劳动合同。 我伸手护着合同的功夫,给了汪姐可乘之机,她一把就抓住我的胳膊,拽着往她身边拖,偏巧拽的就是之前受伤的胳膊。 虽然是提前拆的石膏,原本好好养着也不会有事,可是从到了这里之后,几乎没有一天不是满负荷的状态,胳膊从前两天就开始隐隐发痛了。 “啊——”我禁不住叫了出来,“痛,手好痛。” 岑警官赶忙上来帮忙,推开汪姐大致检查了一下,直接说是脱臼了,得送医院。 “小张,我这边出了点状况得先去一趟医院,你到25号位这边来把肇事人送所里去。” 汪姐一看这个架势,才认识到原来真的是警察,立马撒开我的胳膊就要跑,还没来得及突破围观人群就被岑警官制服了。 “抱歉,你现在是没办法离开了,得先跟我们走一趟。” 等到同事来了之后,岑警官将汪姐交给他,就赶紧扶着我上车。 一路送到最近的骨科检查了一下,并不是脱臼,只是外伤浮肿,休息几天就好了。 我看了一眼岑警官,他并没有表现出诧异,似乎早就知道了。 虽然这结果听起来不算糟糕,但是对于我而言,还是非常严重的,尤其是明晚,我就要去岚姐那里上班。 094 黎家破产了?! “这应该不影响我画画吧?” “最好不要。” “那端茶倒水之类可以吗?” “当然不行,你这旧伤都还没完全长好呢,还想不想要胳膊了?!”医生直接就被我问炸毛了,把手里的片子晃得哗啦啦响。 出了医院的我,犹如霜打的茄子,扶着自己的胳膊彻底蔫了。 除了画画,啤酒屋和岚姐那里我几乎都没办法控制,而且就算能控制也不是随便就可以暂停的,我现在,可是手停口停。 “你很缺钱吗?”岑警官大概是被我这副模样吓到了。 我苦笑了一下,“不赚钱没法生活啊。”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还得耽误你一会跟我去所里做个笔录。 我们到了警察局正好汪姐刚做完笔录出来,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看上去气焰已经不那么嚣张了,虽然看见我还是满满的仇视。 经过调解,汪姐同意赔礼道歉,付了医药费,另外还赔偿了三千块钱的误工费。 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报复,我选择视而不见,收下钱就先走了。 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是井行派她来捉我的,第二天,我连啤酒屋都没敢去,干脆请了假躲她顺便让胳膊也休息一下。 随着假期的结束,青旅的房价立即跟着便宜了许多,我狠狠心订了三天最便宜的单人间,白天就坐在房间里头画画。 不能出门画画,啤酒屋也暂停了,总不能真就这么闲在家里不动。 蓝心岛的风景很美,画起它的时候足以忘却赚钱时的心酸。 就这么整整一个周末都呆在房间里,吃饭睡觉画画,完成了三副还算满意的风景画。 给自己开了个闲鱼账号,把三幅画全都挂了上去,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电视里的新闻还在播放着本地跨年的盛况,隔着电视看总觉得有种不真实的热闹感,每一张笑脸都显得那么虚幻。 我心烦意乱的不停换台,转到经济新闻看到标题大大的“黎氏集团正式宣告破产”几个大字,忙碌的手突然本能的就僵住了。 女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着新闻,配合内容,表情也比平时显得更加严肃。 “……酒店行业曾经的龙头黎氏集团于昨日正式宣告破产,集团公司现任执行董事黎耀先生亲自出席新闻发布会并宣布了此消息。据本台记者了解,黎氏集团近年来一直入不敷出……” 新闻还在认真的分析着黎氏大厦最终崩塌的原因,从负债已久到项目失利,甚至连高利贷的传闻都已经毫不避讳的曝光了,我的脑子里却始终只有四个字在飘荡。 黎氏破产…… 井行这个骗子! 直到现在还在跟我玩“兵不厌诈”这一套…… 我气的几乎整个人都在发抖,在小小的房间里走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也得不到发泄。 和灿州那边已经失联很久了…… 看着旧手机卡想了很久很久,最终拨通了尹夏玥的电话。 “喂,夏玥……”刚叫了声名字,我就有些情不自已。 “……悠悠姐?”电话那头有些犹豫,“悠悠姐是你吗?你在哪里啊,失联的这么多天我都快要急死了!” 听她这么说,我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至少证明夏玥是安全的。 “是我。” “你在哪里?回灿州了吗?” “还没,我有点事,在外地……”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荒唐的经历,更有些觉得对不住她。 “悠悠姐,你的前夫究竟是谁啊,也太恐怖了吧……” “怎么了……” “那天飞机刚落地,就有一群人冲了上来,直接把兜兜带走了,还把我们几个强行绑去了另一家飞上,直接送回了灿州。” 我冷笑,的确很符合井行的作风…… “你和你的朋友们怎么样,有受伤吗?” “没有没有!”尹夏玥连忙否认,“我残废嘛,早都习惯被搬来搬去了。” 知道她是想要安慰我,我有些感动,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夏玥也很聪明的点到即止,没有再继续细说起那天的情况了,停了一会儿,她才小心的问,“悠悠姐,你最近……真的还好吗?我很担心你。” 我有些感动,消失这么些天,通话记录里的未接电话除了她,也就只有辉漠和秦楚萌了。 “不用担心,我很好。” ”那你,还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命运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几年前,我拼命想要逃离的时候不知道该往哪里逃,现在我想要回去却又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让我回了。 “短期内应该不会。”我不想让她担心,只给出了一个含糊的回答。 “那你在哪里,我可以去找你玩!” “别!”我慌忙拒绝,担心她如果再上一次井行的黑名单,就真的会有麻烦了。 “你男朋友呢,最近让他陪陪你好不好,等我回去了立马去找你。” 她听我提起男朋友,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喜悦,反倒连语气中都带着忧心忡忡。 “悠悠姐你可别提他了,从黎氏集团确定不保起,就一直说公司要开会要开会,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人了。” “黎氏?”我觉得有些奇怪,没想到会从她的嘴里听到有关黎氏的事情。 “哦,也没什么,灿州最近几天最大的新闻就是关于黎氏集团破产的事,他们都是做生意的,难免有影响……” 她估计是还生着气,不大乐意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我们又七七八八的聊了一会儿,约定等回了灿州一定要见面。 挂了电话,我的脑子里还是黎氏的哪些事,只觉得乱哄哄的疼的要命。 拿着手机搜索了关于发布会的消息,看到风光不在的黎耀满脸沧桑的回复了几个官方问题,随后鞠躬匆匆离开。 向来乐观的黎大哥都变成了这样,我不敢想象黎伯父和黎伯母现在又会怎么样…… 还是舒依依,她的月份应该不小了吧…… 想着想着,我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弹坐起来,拿起手机赶紧就拨通了秦楚萌的电话。 她刚接起电话就开始责骂我为什么丢下灿州的烂摊子不管,一消失就是这么多天。 “是不是舒依依出事了?”我顾不上解释什么,赶紧直切重点。 “早出事了,黎氏还没破产,孩子就已经没了,都七个月了,你说怎么还会保不住……” 我彻底呆住了,这是我虽然设想过,也总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的最坏情况,没想到,居然真的发生了…… “她现在整个人都要疯了,每天坐在病床上骂人,骂你,还有井行……” “流产了……” “对啊,她打你电话打不通,找井行也找不到,就把怒火全部撒在医院头上,后来,还牵扯到了黎白身上。” “黎白?”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我开始清醒过来。 “是!说就是因为你跟黎白的事,所以井行才会这么疯狂的报复黎家。” “啊……那黎伯父黎伯母听到这些话……” 我不敢想象,一边是刚刚失去的孙子,一边去早已经过世的儿子,叔叔阿姨心里该是怎样的难过。 “听不到,黎大哥和叔叔阿姨从孩子流产后就再没出现过了,一直都是你爸还有你后妈过来照顾的,估计这也是舒依依暴怒的原因之一吧。” 秦楚萌叹着气,几句话就已经让人足够了解到其中的酸楚。 “我爸他怎么样?” 无论如何他也是我爸,现在出了这种事,只怕会在舒依依厉害的妈妈那儿受尽责骂了。 “不怎么样,不过舒锦,你爸真的很厉害,就你后妈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外人听了都受不了,你爸居然毫无反应。” 我苦笑了一下,用脚趾头也想得到那副画面。 两个女人一个暴怒一个帮腔,骂得男人毫无还口之力,这种场景我不是没见过。 “没事的,你不用替他生气,他早已经习惯了,那是他们一家人的相处模式。” 如果我妈还看得见,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委屈又不忍心。 “萌萌,我现在人不在灿州,有件事,可不可以麻烦你帮忙……” 秦楚萌突然软下了语气,声音都降低了许多,“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吧,黎伯父黎伯母那边我有关注,他们没事的。” 我无比感激,却没有立场感谢,只好又为了舒依依的事再三向她道了歉。 约定好有什么消息就会立马通知我,挂断了电话之后我总觉得心神不宁。 舒依依从小就看不上我,各种欺负的方法都用尽了,现在出了这种事,我没那么圣母可怜她,只是心疼无辜的孩子。 怀胎七月,即便是早产也都是能成活的,没想到却还是没能保住。 还有黎父黎母……明明是那么心善的一对老人,却接二连三遭受这种令人绝望的打击! 我开始有些恨自己当初的鲁莽,就那样冲动的把钱转了,如果还有那笔钱在,起码可以让他们的生活有个基本保障。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我只能朝前看。 眼下要做的,就是尽快把那笔钱还给井行,等见到兜兜,确定了他的状况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这个世界之于我而言,除了兜兜之外,已经再没有任何值得的牵绊与不舍了。 他已经承受了够多本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伤痛,我哦那个小到大受过的伤害,绝不能再让他受一遍。 095 他们给你多少钱 周一早晨特意没有起太早,睡到自然醒,起床之后先出门吃了个早餐,接着把被人拍下来的话包装好寄了出去。 补充了一些绘画工具之后,找了个阳光正好的街角,坐着画画。 原本是准备画一会儿就走的,没想到今天运气不错,接连两幅小插画都是刚画好就被人买走了,就又多停留了一会儿。 磨蹭到吃完午饭,已经差不多要到跟岚姐约定好的时间了,我赶紧回房间换了条清爽些的蓝色格子连衣裙,简单化了个妆就赶紧出发了。 因为之前已经去过一次了,所以这次非常顺利的就找到了。 临近傍晚,会所门口已经开始做营业前的准备工作了,一水青春靓丽的帅哥美女,看得人眼花缭乱。 岚姐正从大门里头走出来,正指挥着什么,表情严肃,很有电视剧里女强人的样子。 她看见我,赶紧迎上来打招呼。 “舒锦,你来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淡定些,怎么也不会比扮成兔女郎还要来的凄凉。 “今天你第一天来,我让阿斌带你熟悉一下会所的布局和规矩,之后你就跟在容容后头,先做些服务工作,等上手了再给你安排业务。” 她一边说一边拉过来一对年轻人,看上去年纪都不大,眉眼之中却都能明显的感受到成熟的气息。 我有些不知所措,凑近岚姐小声问了句,“岚姐,这里的业务是指……” 她笑得爽朗极了,“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种,推销酒而已。” 连同旁边的两个年轻人也跟着偷笑起来。 我的脸应该更红了,向他们投去一个不好意思的眼神。 通过聊天,我知道了阿斌是这里的保全,拳击手出身的他拥有一身好看的腱子肉,安全感十足,容容则是农村出身,跟在岚姐后面一路干到现在,是个泼辣又温柔的女孩。 阿斌带着我把会所里里外外全部认了一遍,这里实在不算小,作为一个方向感不大好的人,我其实已经开始有点找不着北了。 好在他的介绍十分清楚,宽容的告诉我刚来第一个礼拜,能分得出大致方位就可以了。 阿斌介绍完了就轮到容容教学基本的业务环节。 作为一个新人我也跟其他所有人一样,先从端茶倒水开始学习,会所不要求谄媚式服务,但是从姿势到言语的要求都很细致。 我被安排在大厅里服务,具体负责的事项跟在沙滩上差不多,还省去了推销的环节,干起来不算很累,唯一的挑战就是需要挤出挤进。 岚姐十分贴心,见我每天辛苦来回,特意为我空出一个宿舍床位,跟容容住在一间。 就这样,我每天上午睡醒了之后就在房间里画些画,中午吃完了饭先去啤酒屋,差不多傍晚的时候就往会所赶。 经过接近小半个月的锻炼,基本上所有的流程都掌握的差不多了,跟会所里的大家也都亲近了许多。 这两天开始,街道上已经慢慢有过年的气氛了,会所里晚上也变得更加繁忙。 连着几天,楼上的vip包厢都是满员的状态,人手不够,我就临时被从大厅抽调到楼上跟在容容后面帮忙。 从十点多起,会所的热闹逐渐开始到达顶峰,楼梯上、过道里全都挤的满满当当,人们跟随着音乐,疯狂发泄着心头的各种情绪。 我端着酒水饮料,混在人堆里头走得艰难极了,好容易送完了,刚刚挤回到前台,容容叫叫住我说是岚姐让去一趟8888包厢。 她很难得这么严肃的跟我交代,“那是会所里最贵的包间,你千万要注意。” 我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发型,还真有点紧张。 “需要我带什么吗?” “不用,里面什么都有,你人过去就行。” 这还是我第一次被安排进8888包厢,按照容容的说法,以往都是在会所里工作满两三年并且表现很优秀的人才会被允许进到这里面服务。 我想,岚姐大概是了解我迫切需要钱,所以想帮帮我吧,毕竟包厢里大方客人出现的概率比大厅要多得多。 脑子里默默重复了一遍服务流程,随后礼貌地敲门。 得到了可以开门的回复,我推门而入。 包厢很大很大,堪比总统套房的规模了,里头灯光昏暗,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 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很快就认出了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然后被冻住在门口,将刚刚复习好的所有知识全部忘得干净。 那张宽大的少发上,坐着我此生都无法逃脱的噩梦。 “把门关上。” 我咬了咬嘴唇,忍耐着关上了门。 包厢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房间里瞬间变得安静无比,只能听得见滴答滴答的钟摆声。 他凌厉地眼神上下审视了我一番,轻蔑地说了句,“果然是你。” 我死命的攥着拳头,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只当他是普通客人,按照学习到的提问,“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 “那得要问你能提供哪些服务了。” 就知道,他嘴里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正规服务都可以的,先生您想喝点什么或是吃点什么吗?” “想不到你还真是有本事,这么快就把自己安置好了。” “我们这还有桑拿、按摩以及休闲娱乐项目,您有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来为您安排。” “怎么?才勾搭上的男朋友,这么快就厌恶你了吗?要让你到这种地方来讨生活。” “如果您还有其他的……” 男朋友?我被他莫名其妙的提问震惊到了,蒙的一时之间连设定好的话都没能说完。 “心虚了?”他玩味地盯着我,好像在逗弄什么宠物一样饶有兴致。 “先生,工作时间,我们不允许和客人聊私事。” “那我就在这里等到你下班再聊。” 我望着他,只觉得全身上下一片冰凉,“先生如果没什么需要的话我就先离开了,有问题请您随时按铃。” 手刚搭上门把,身前挂着的呼叫机就响了起来,小小的屏幕显示8888四个数字。 我僵硬的转回身,重复着几分钟前刚刚才进行过的流程,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多少钱?” “什么?” “你做这个,他们给你多少钱?” 我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去猜测他话里暗藏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恼火,“我只要做到在约定的时间内还上钱就可以了不是吗?” “有些钱太脏我不要。”他冷下脸,淡淡地吐出这么一句。 我笑了,“钱脏一点有什么,总比染上别人的血好吧。” 井行沉默了一会,突然站起身冲到我面前,扯着我的肩膀往墙边带,动作又快又急,我压根来不及反应。 “你做什么?放开我!”我强忍着胳膊的痛,拼命试图挣脱开。 “做什么?你不是不怕钱脏吗,那我就成全你,就当给你冲业绩了。” 他的眼睛通红,看上去怕人极了。 我不敢继续对视,拼了命的想要推开他,气得什么也顾不上,直接叫嚷起来。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我把你想成什么?你做了什么我就想成什么!” 他像是发了狂一样,尖厉的牙齿啃噬在我的脖颈处,痛得眼泪不自觉的往外涌。 脑子里灵光一现,突然就浮出汪姐那个报复的眼神。 “是不是汪姐和你说了什么?” “你做得出还怕被人说吗?” “你放开我!”我几乎用上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把他推开了一点点的距离,费力的用胳膊做支撑,不叫他再靠近过来。 “为什么又骗我?明明说好半年,为什么黎家会破产?” 我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几乎是崩溃着在吼叫。 感觉到掐着胳膊的手慢慢地松了力气,我挣扎一下想逃脱,最终还是失败了。 井行放低了视线,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那张好看却凉薄的唇极缓慢的吐出几个字。 “是他们蠢!”是啊……之前对项目是这样的说辞,再往前对黎白也还是这样的说辞。 他早说过,优胜劣汰是自然规律,又怎么可能会认为是自己的错呢…… “是啊,优胜劣汰嘛,”我抬起脸直视着他,“但愿你永远是优质的那一方。” 这话显然触到井行的逆鳞,他按住我的下巴,让我飘忽不定的眼神只能看向他。 “你在讽刺我。” 他离我很近,可以感受到他起伏的胸腔和喷在我脸上的热气。 “你也有不自信到需要对号入座的时候吗?” “舒锦,你是不是认为这间会所可以做你的保护罩?” “当然不会,”我轻笑,“井家三少只要愿意,这会所算什么,哪怕再背景雄厚的公司,也都会跟黎氏一样的结局吧。” “你知道就好。” 他猛地松手,惯性令我撞在了墙上,砸出咚的声响。 我勉强站直了身体,“你放心,我不会像你一样卑鄙,欠你的钱我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希望你也能兑现承诺,不要连为人父的颜面都不要了。” 井行的眼圈似乎更红了,“我没心情为了这点钱跟你这样的女人纠缠半年。” 096 不如你来客串吧 我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过来,心里不由暗暗佩服。 果然是井行啊,总有办法能把人逼到绝路上。 “你到底想怎么样?”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真的已经做好了放下一切的准备。 “既然你这么有才能,那我就给你机会,跟我去谈生意,每谈成一单抵减十万,早点还完,你我都轻松。” 我几乎连他在说什么都没有完全听清楚,只听到“抵减十万”就脱口而出“我愿意!” “舒锦,你知道你现在有多下贱吗?” “为了兜兜,也为了彻底摆脱你,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很好,”他点头,“我们拭目以待!” 咚咚咚—— 耳旁的敲门声暂时浇灭了屋内的剑拔弩张。 岚姐看我进来这么久没有消息,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特意赶来救场。 几秒钟之前还气的恨不能掐死我的井行已经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平静,他看了我一眼,随即转向岚姐。 “这间房我包了,一个月不要给别人用。” 岚姐看我的眼神分明是在问怎么回事,可惜的是,我也是跟她同步知道这个消息。 井行的话还没有结束,他指了指我,继续说,“还有这个女人也一样,这个月就不要给她安排其他工作了。” 岚姐听了这话,似乎并没有很开心,反倒也有些着急。 “先生,不好意思,小舒是新来的,业务可能还不是非常熟悉,不如换一个……” “连房带人,一个月我付两百万,这个服务员刚刚已经同意了。”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一肚子疑问的岚姐,和已经筋疲力尽的我。 岚姐十分担心,反复问了好几遍是不是哪里惹到他了,劝诫我不用害怕,不管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千万不能自己犯傻。 我知道她大概是误会了,可也没办法编出一套完美的剧本解释过去,于是就只说答应了井行帮他洽谈业务,谈妥了会有额外的回扣。 为了让事情听起来更可信,我主动提出可以跟会所分成。 岚姐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让我不要对外说洽谈业务的事,她也就当不知道。 她知道我缺钱,从来不问原因,从我进来会所之后一直默默安排我在比较容易有抽成的岗位上。 现在又这样,实在让人不能不感动。 我愿意为井行花费了这么大代价,不惜包场,一定会找准机会很狠羞辱我,没想到一个星期过去了,他压根一次都没出现过。 心情放松了几天之后,这天傍晚正在大厅里做营业前准备工作的时候,岚姐突然把我叫到角落里。 “今晚8888包厢客人要来,而且会来不少,赶紧上去准备一下。” 我有些惊讶,有有股难掩的紧张。 岚姐拍了拍我的肩,打气鼓劲地说,“好好干,这可是咱们会所的贵人,人家指定要用你肯定是因为你身上有过人之处对不对,所以千万别紧张,按照原本的做好就行了。” “嗯,他的确是贵人。”我苦笑着附和。 可不是贵人么,恨不得所有人都跟他下跪的人…… 九点多是会所正忙的时候,我正给客人下单的时候,容容着急忙慌的过来说客人到门口了。 “一定要热情点!”她反复叮嘱了好几遍。 我对回报了一个无比大的假笑,被容容狠狠剐了一眼。 “欢迎光临!请问先生今晚……” 迎宾的套词还没有说完,井行冷冷的擦身而过,似乎还低着头瞥了我一眼。 我装作没看见,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前面,引着以井行为首的一大群人往包间走去。 粗略的看了几眼,人群中有好几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高挑、气场十足,看起来像是明星。 站在门口微低着头等他们进去,通过三三两两简单的对话大致了解到这是一个即将开拍的剧组,亮眼的人大约都是演员吧。 最后一个人进门之前告诉我再等一等,我站在门边又等了一会儿,等来了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 他一进门,几乎全部的年轻人都站起来打招呼,齐刷刷地叫了声“贺导”。 看来,他应该就是这部戏的导演了吧。 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井行现在的触角都已经伸到娱乐业上头了,怪不得之前会跟安菲儿在一起。 等着他们点好了菜,我就赶紧出去准备,再回来的时候,包间里头的气氛已经完全换了一种风格。 一男一女在情歌对唱,衣着华丽的美女们勾着腿坐在吧台前聊天,嬉笑嗔怒、别有风景。 我将调好的鸡尾酒端了过去,几个人也不避嫌,仍旧开心的聊着自己的。 “linda,你不是一直都不肯演戏吗?怎么好好地想起来接这么一个不讨喜的角色?” 另一个美女接过这个话题,笑着道,“还不是因为三少的魅力太大。” 被称作linda的女孩做了一个极夸张表情,娇嗔着说当然不是,这部戏三少捧谁大家心里都有数,我又怎么会自作多情。 正准备继续听下去的时候,沙发上坐着的那位贺导伸手招呼道,“服务生,过来一下。” 我只好放下好奇,赶紧答应了一声就过去了。 “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 “你就是三少指定的服务员?” 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我有些惊讶,还好也没忘了保持脸上专业的微笑,回答说是的。 “挺漂亮的,不愧是三少看上的人。” 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赶忙解释起来,“导演您误会了,我只是单纯的服务员。” 没想到这句话却惹得导演哈哈大笑,这笑声实在太过爽朗,瞬间吸引了不少周围人的好奇的目光。 我整个人局促不安,只想赶紧发生点什么事,好让我能从这里解脱出去。 可是人往往越想一件事,就越得不到,所以,我依旧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等待命运的安排。 “听说你想要赚钱,有没有兴趣来我的电影里客串一个龙套角?” “电影?”我吓得连忙摆手拒绝。 “先别这么着急拒绝嘛,正好我们明天要拍一场沙滩戏,本想去那边现找,现在看到你,觉得就很合适。” 我偷偷看了眼井行,这些人是他的客人,只要他发一句声,再怎么也不会为难我了。 可是井行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实在很不对劲,他皱着眉头盯在我们的方向,突然说了句让大家都吓了一跳的话。 “这戏她接了。” 我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一下子有点蒙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贺导反应极快,趁着我发蒙的功夫,立马将名片塞了过来。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九点你来白金沙滩!” “我没有演过戏,真的不行!” 我完全猜不透井行的心思,只是觉得莫名的紧张。 “哎呀,三少都已经拍板了,你就别推辞了。” 我红着脸四处张望,也不知道能找谁求救。 吧台边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美女们也停止了,正盯着我看,看的我隐隐发毛。 我没办法坚持呆下去了,装作要取东西的样子赶紧退出了房间,大口大口的吸着氧气。 因为是很重要的包厢,按照规定我必须站在门口,随时等待呼唤。 站着还没有一会儿,井行居然一个人走了出来。 路过我身边的时候,低声跟我说,“如果待会儿进来再让我看出你在假笑做戏,我会立马叫负责人来。” “谁让你替我答应别人?”我看到他只觉得一肚子恼火。 “不是你说想要尽快还钱吗?沙滩兔女郎不过是你的老本行而已,装什么矜持?” “我有自己赚钱的方法,不需要你操心!”我恼火极了,“井先生如果闲余时间多可以用来读书看报,没必要浪费宝贵时间替别人做决定。” “那你就放聪明点,不要把气氛弄到需要别人出面缓和!” 井行看起来也气得不轻,说完了话摔门就又进去了。 简直莫名其妙! 包间服务铃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来,我第一时间冲进去,询问需要什么帮助。 包间內的很多人都已经俨然一副醉态,三三两两地抱在一起唱歌跳舞,不分彼此,就连贺导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肉脸蛋站起来在旁边鼓掌拍手。 这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唯一显得格格不入的就是依然坐在沙发角落里的井行。 “请问是哪位客人叫的服务?” 一首浪漫的舞曲正好响起,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提问。 我只能举起高高举起胳膊,想让这些尊贵的客人注意到我。 一个高挑的青年男子越过人群牵住我的手,高兴地对着大家说了句,你看!这位美女主动当我的舞伴!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弄得满头雾水,想要抽回手却失败了,被他硬牵到舞池的中央。 我难堪的四处张望,想要寻求一个脱身的机会,却只看到黑着一张脸的井行。 突然想起他刚刚对我的警告——不允许假笑、不许拒绝。 行吧……不就是接受么,从小到大,我被迫接受的事情还少了吗,不就是跳个舞么…… 097 你可真像个交际花 伴随着轻柔的音乐,高个男子礼貌地牵起我的手,主动引领着我走入到音乐当中去。 在他的带动下,我从刚开始的局促慢慢开始能适应起来,努力回想着曾经在舞会里学到的舞步,小心应付着。 我想,这下应该完全符合井行的要求了吧…… 周围的人显然已经完全喝茫了,看见我们跳舞,也跟着进来摇摆,一时之间,整个舞池热闹的堪比什么舞蹈大会。 一曲终了,众人还有些意犹未尽,交换了舞伴继续等待下一场的到来。 利用这来之不易的安静时间,我赶紧询问是谁按了服务铃,只想解决完事情趁早离开。 大家却都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表示不是自己。 突然,也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是不是三少?他离主控板最近。 包括我在内所有人的目光立即转向了井行。 他仍旧还像刚刚那样坐着,面对所有人的目光,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满屋子的客人里头的确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清醒的人了,现在看着他只觉得浑身散发出的寒意,比起刚刚,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道又是什么让他不满意了,难道是我因为跳舞没有及时服务他? 谨慎地靠近,尽量柔声地询问是需要什么服务。 “舒锦,你可真像个交际花。” 我就知道,指定不会有什么好话…… “先生过奖了,我只是想尽量服务到客人满意。” “好,很好。” 他嘴里说的肯定的话,表情却明显并不是那么想的。 我反正一直也都看不懂他,早已经习惯了,既然没有什么指示,那就继续忙自己的活去了。 闹到后半夜,这群人才终于肯离开了。 我毕恭毕敬的挨个将他们送上车,目送着离开了才回去收拾包间。 容容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严肃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片茫然,愣愣的回答没事啊。 “那井先生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难看吗?他今晚心情挺好的啊,还给了小费呢,我正准备叫你一起去吃夜宵呢。” 这可不是我撒谎,钱的确是井行给的,只不过是为了侮辱扔过来施舍的。 容容将信将疑的相信了,帮着我一起打扫起来。 整整一夜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劳累,让我第二天差点直接起不来了。 岚姐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特意提前打电话给我提醒今天别忘了准时去白金沙滩。 我强撑着已经快要散架的身体赶到沙滩上,才想起来昨天忘记问具体位置了。 还好离啤酒屋不是很远,找人稍微打听了一下,原来就在附近。 我想着,如果时间安排得当的话,没准啤酒屋和剧组都能两不耽误呢。 正琢磨着的时候,远处有人挥着手跟我打招呼,我定睛一看,认出是岑警官。 他显得十分意外,问我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大清早跑来看海。 我不好意思说是来当临时演员的,就指着不远处的剧组说,听说有剧组来拍戏,过来凑个热闹碰碰明星。 “你还有这种爱好?”他看上去有点意外,看来我财迷的形象是深入人心了。 “没什么大明星,要让你失望了。” “呵呵没事,我就图个热闹。”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这几天晚上巡逻都没见到你,是换新工作了?” “嗯,包吃包住,很适合我这个外地人。” 岑警官点点头表示赞同,鼓励了我一番之后就去别的地方继续巡逻了,剩下我傻站在人群外面不知该要恩么办。。 “哎,那个!这里不允许有人围观,靠边!” 巡场的工作人员发现了我,高声呵斥着。 “我是,我是临时演员。” “临时演员?”他看了看手表,说,“怎么早来了半个小时。” “怕耽误你们拍戏。” 工作人员对我笑了笑,把我带到一个小姑娘旁边,让她给我简单介绍一下情况。 小姑娘十分热情,详细说了半天,主要是交代需要演什么。 其实概括起来很简单,就是服务生。 难怪导演会看上我……原来是“专业对口”。 换好衣服等了好久才轮到我上场,副导演给我说了下大概走位和出场时的暗号,就让我先去镜头外面候着了。 本来以为应该很快就会结束,甚至都计划好结束之后可以无缝衔接到啤酒屋。 只是没想到现场这两位演员,怎么都演不好,来来回回ng了几十遍还是达不到导演要的效果,整个拍摄现场的气压开始持续走低。 又拍了一遍还是没过,导演终于忍无可忍,气得抓起喇叭就开骂。 “你们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换人!早晨的戏都要磨蹭到正午了,太阳顶在脑袋上还怎么接戏?!” 女演员立马有些挂不住面子,要哭不哭的委屈极了。 导演却并不买账,继续怒吼道,“你被心爱的男人背叛就是这幅表情?!这是没赶上火车的表情吧?!懂不懂演戏?!” 我没想到昨晚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胖导演居然在现场会是这样霸气的存在,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为自己等会即将面临的处境而感到忧心。 “贺导……”女演员小声的叫了句,似乎想要平息一下导演的愤怒。 可是导演完全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暴躁当中了,完全没有听见。 “叫我也没用,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立马给我走人!” 大概是心里压力过重,重新来的一遍比起刚刚还要更急糟糕,连台词都说不溜了。 周围一圈工作人员全都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的瞥向导演,不知道接下来又会是怎样的狂风暴雨。 导演摘下耳机四周看了一圈,指着我说,“你!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收拾?!一箱饮料都要喝完了,连个屁都没拍出来!” 我不敢犹豫,胆战心惊地走了过去,利索的收拾起桌面来。 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同情女演员的,像她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大概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掌心里的吧,当然不大容易演得出导演要求的凄惨情绪。 不像我,一直活在井行的谎言中,对于背叛的了解早已刻入骨髓。 “林佳妙!你看见没有,临时演员的眼神都比你有戏!” 在贺导的一声怒吼中,正在抹眼泪的女演员看了我一眼。 我这才认出来,原来她就是昨晚那个linda。 这贺导也是够别出心裁了,居然故意拿我来进行现场教学,还要让我直接教教她怎么表达这种委屈有愤恨的情绪。 我整张脸大概都红透了,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linda却想象中温柔的多,轻声的安慰我,“没关系的,我本来不是科班出身,演戏总是不得门路也很着急,你就把刚刚的眼神再表现一下给我看看就行。” 我没办法,只能努力回想刚刚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眼神,心里乱七八糟的代入不同的人,终于在想到井行的时候,听见linda叫了声就是这个眼神。 她盯着我学习了很久,信心满满的又回去拍了头十条,总算是差强人意的通过了。 结束了这场戏,贺导松了一口气,起身冲我招了招手。 贺导招招手喊我过去。 “小姑娘,本来我只是想卖三少一个人情叫你来帮忙,没想到你还真挺有天赋。” “贺导,您说笑了,我和井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 贺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留个电话给副导演,我们要在蓝心岛拍很久,如果有合适的小角色就通知你来试试看。” “不用了,不用了,没有台词的临时演员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你不信自己总得信我的眼光吧,再说了,剧组的酬劳怎么也比服务生强。”他并没有听我的婉拒,说完了自己的直接就走了。 一整天的工作结束之后,副导演还真过来留下了我的手机号码,顺便给我了五百块钱劳务费。 我想想这还真是挺划算的,除了太过于浪费时间,算下来就只是来回走了几步路而已,这样就赚到五百,的确比我扮兔女郎划算多了。 表示了感谢之后,我就拿着这钱去买了一些颜料,画的销路比我想象只好不少,我得抓紧时间多画几幅。 上午没事做,我从网上搜集了不少和蓝心岛有关的风景画,想着可以利用中午的空档时间画些画。 回到宿舍之后,一分钟也没有耽搁,我就开始动手了。 一幅画将要收尾的时候,才突然听到岚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还会画画?” “嗯……算是个爱好吧。” “画的不错啊,给会所也来几幅吧,正好有些地方很空。” “啊?我这风格应该不大匹配吧……”我现在画画是单纯为了赚钱,给会所画肯定得需要认真构思,我真的不大够时间。 岚姐一副看透我了的样子,“放心,我按市价买,也不用麻烦,不要风景画,画些抽象一点的几何图案就行了。” 话说到这一步了我当然是没办法拒绝这份好意了,只能收拾好画架,重新搜索了相关类型的画来寻找灵感。 098 那个男人又是谁 手机刚一滑开,就收到了闲鱼的好几条提示消息,都是来自一位过往的买家,询问最近有没有好作品上架。 我不敢耽搁,赶紧回复起来,从聊天中得知这是一个正在装修婚房的男客人,因为觉得我的画很适合新房的装修风格,所以前段时间一连买了好几幅。 现在还缺一副,全网搜了半天都没搜到满意的,干脆就想着直接找我定制了。 我赶忙回答他可以试试,并详细记录了他的要求。 结束了对话之后感觉这也是一条新路子,于是将店铺信息加了条“可定制”的相关关键词。 有了这两个单子,我每天基本上都是在满负荷运作,去剧组帮忙完就赶着去啤酒屋,只能抓紧晚上的空档赶画。 还好最近工作日,滩上客流量并不是很大,让我勉强还能应付的来。 专心赚钱的日子还没有过上几天,就又遭遇了精神压力的来源。 这天晚上,我正在宿舍里画着画,岚姐打来电话说8888井先生来了,让我立马就赶去包间。 还好宿舍里会所就几步路的距离,我飞奔赶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井行下车。 又是好几辆车的客人,看来他是真把这里当成什么宴会厅了。 我就纳闷了,以前在观山的时候,井行忙的几乎白天都见不到人,怎么现在会有功夫三天两头往蓝心岛跑…… 这回来的客人,一个个都西装革履、派头十足,看起来应该是商界的什么人。 我不敢怠慢,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服务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出来今晚的确是个很重要的场合,因为井行全程都和颜悦色,所有的酒也都是紧着最好的上。 怕他们需要空间说些什么商业机密,等酒菜都上了桌,我就主动站到门外面等候了。 等到这些一本正经的人喝得茫到开始称兄道弟的时候,这场聚会才终于有了要收尾的迹象。 费力的把全部客人都送上车之后,我回到包间,无奈的看着唯一剩下的这位,禁不住想要叹气。 他今晚连个助理都没带,这里又是蓝心岛,我实在不知道要把他往哪里送。 难道送回那栋别墅吗? 理智赶紧否认了这个想法。 把他送进去了,恐怕我也得被汪姐锁在那个狼窝里头了。 秉着对客人负责到底的态度,我能做的只有陪着坐在离他尽可能远的沙发上,等着司机来接。 今晚井行真的是喝了不少,看人的眼神都涣散了,没有焦点一样。 印象里井行酒量还不错,以前陪大哥出去应酬的时候还经常帮忙挡酒。 井行看似有些无力地靠在沙发上,但稍一个不注意,他就突然靠近过来,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能感觉得到他侵略感十足的呼气,周围全是刺鼻的酒味。 我当然不能允许靠得这么近,万一被人看见,那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胳膊被他攥着,不能硬扯,只有慢慢发力,试图摆脱束缚。 哪知道刚一用力,他的手居然抚上我的腰,用直接把我箍在了身前。 我逃脱的幅度更大了,直接惹烦了他。他双手同时用力,我被绑的彻底无法动弹了,只能沉着声音警告他。 看来他是真的喝多了,真把我当成什么会所小妹了。 我恼火的扭动着身体,想要寻找一个空档挣脱出去,伴随着一声极不耐烦的叹息,他居然直接翻转把我ya在身下。 还没来及叫喊,那张脸就落了下来,酒精与烟草的味道跟着侵袭而来。 我努力咬紧牙关,做着最后的抵抗,双手死命的想要推开他,可就好像蚂蚁对上大象一样,不疼不痒完全没用。 井行大概彻底喝昏头了,他粗暴地撬开我的唇瓣,又攻池掠城般的捉住舌头。 我难受极了,在这番攻势之下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动静,轻得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突然,有布料撕裂的声响,能清楚的感觉到肩头一凉,我顿时清醒过来,什么章法全都不要了,胡乱的拍打着叫喊着,终于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皱着眉抬起头,我连骂他的空档都没有,只能顾得上呼吸新鲜空气。 简单顺过气来,立马反应要躲开他,可他却又突然发起疯来,单手抓住我的手腕,一个用力直接把我拽到了腿上,直接就又吻了上来。 疯了疯了,井行今晚一定是疯了! 这次背后没有沙发,头可以自由后仰,我拼命躲过他。 他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根本不像笨拙的醉汉。无比灵活地托住我后脑勺,成功阻断后路。 我恨自己一直软弱,更恨居然被他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可不管怎么恨,就是摆脱不掉他。 感觉整个人好像只剩下没有知觉的躯干,嘴唇酸痛的直发麻,在感觉到真的要窒息昏倒之际,他终于松开了力道。 我无力的滑落下来,瘫坐在地上背靠沙发拼命呼吸,满脑子就只剩下缺氧造成的思维空白。 还没有彻底清醒之时,井行突然又低头凑到我跟前。 我吓了一跳,本能闪躲,他却没有追过来,只是停留在原地,表情凶狠。 “你到底想干什么?那个男人又是谁?” 什么男人? 我厌恶地避到几米开外,烦躁的整理衣服,根本懒得搭理。 他突然又变了种表情,这次看上去好像很可怜一样。 “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等几天?明明只要七天就好……” “等?“我只剩下苦笑了,”你要我等什么,等黎家破产,还是等兜兜叫别的女人妈妈?” 我真的好想问问,井行,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是不是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一切都都比不上井氏这座大厦的*? 喝醉的井行对我不屑一顾的提问并没有很生气,起身把我往沙发上拉,这次只是很轻柔的拖。 可是有了刚才的教训,我是打死也不会跟他坐在沙发上,坚持保持一米开外的距离不敢再靠近。 他愣愣地看着我的动作,并未做任何反应,半晌,开口道,“舒锦,我……” 说一半的话被敲门声打断,会所准备打烊,岚姐循例检查,大概只剩下这里还没有收拾完了。 我赶紧去开门,准备向她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顺便请示客人无人认领应该要怎么办。 她一看到我却愣住了,“舒锦,你……的嘴……” 我反应过来,低头想要遮掩明显是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说是刚刚吃东西不小心咬到的。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赶紧把井行的情况说了一通。 岚姐回过神,立即通过对讲机打点了一番,不多时,容容就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小伙子。 岚姐最先进去,打开了里头套间的门,年轻男人一边一个,架起井行往里送。 我站在门口远远看了一眼,里面那哪是套间,简直堪比星级套房了。 怪不得刚刚跟岚姐说了她都不慌不忙,就这种规模,别说一个晚上,住一个月恐怕都不成问题。 我正想着,手腕突然被人捉住,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跟着进到了套间内。 着急上火的试了半天,井行都死活不撒手,我只觉得尴尬极了。 岚姐见状,安顿好了之后就赶紧带着大家离开了。 于是,就又是剩下我和他独处一室。 好在他已经差不多昏睡了,再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这让我混乱的脑子慢慢安定了下来。 我开始给自己洗脑,就当他只是一位陌生客人,按照规定动作照顾好就可以了,可是他始终就是不撒手。 我没办法,只好拖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百无聊赖的看着他睡觉。 井行的头发乱糟糟的,领带胡乱的挂在脖子上,衬衫也已经皱成一团了。 可偏偏就算是这样,还是抵不过那张脸的光芒,卷翘的睫毛好像兜兜一样,睡着时会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看入迷了,总之我的眼神始终盯在他的脸上,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双摄魂的眼眸再次睁开了。 反应过来,吓得差点站起来,立马拼命甩手想要挣脱。 井行也不动弹,就这么听话地松开了手,抿了抿嘴对着我说了句,“舒锦,你还我钱!” 我真是彻底无语,尽最大努力克制着才没有当场“谋杀”了他…… 岚姐离开之前特意交代我要照顾好客人,我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睡觉。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得到从床边方向传来的均匀呼吸声,给他盖毯子时,听到手机振动的声音。 我摸了摸口袋,不是自己的,到处找了一圈,发现响动来自于井行随身携带的公文包。 都这个点了,应该是司机或是助理的电话吧。 我思考了良久决定擅自接一下电话,因为出于私心,真的希望他离开。 这么一会儿犹豫的功夫,还没来得及接起来电话就挂断了。 取而代之响起的是敲门声。 我凑到猫眼跟前一看,居然是元思培! 没办法,避无可避只好认命了,就当他是救星好了。 我打开门尽量低着头说了句你好,不等他回话,就继续告诉他三少在里面睡着了。 099 来做演员吧 元思培好一会儿没出声,我悄悄抬头只看到面前满脸惊讶的人。 张口半天才出一句话,“难怪三少坚持要安排在蓝心岛。” 我被这句话说愣住了,“什么意思?” 井行难道不是因为有项目在这里才过来的吗?难不成是专程为了整我来的…… “哦,我是说昨晚的交流会。”元助理解释道,“原本是打算直接在灿州办的,三少突然坚持要换到这里,我们还觉得奇怪呢,原来舒小姐你在这里。” “你是说,昨天他们是特意到岛上来的?” “临时包机,下午才到。” 我真是彻底搞不明白,井行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元助理走进来看到床上的人,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怎么喝得这么多。 我想说,可能是新项目进展的太顺利,高兴的吧。 可是看着元助理这严肃的架势,还是忍住了。 “麻烦舒小姐叫两个人来帮忙,停车场还有些距离。” “既然他都睡着了,要不天亮再说吧?” 助理回头看了我一眼,严肃的回答,“今天下午还有一场重要会议。” …… 我什么也不敢再说了,赶紧叫来阿斌帮忙把井行一路背到车上。 元助理却并不着急上车,站在车下,一直等到阿斌离开了才开口问道,“舒小姐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我无比诧异地回答,“当然不,我,我在这里工作。” 这回轮到元助理惊讶了,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会所,“你?在这里工作?” “对啊,要不然我怎么会在井行的房间里呢,我是包间服务生。” 我实在不知道应该要怎么解释才能听上去不是那么奇怪。 元助理没有再继续追问了,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番,带着疑惑的表情上了车。 看着车彻底消失在视野当中,我才真正有种解放了的感觉。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宿舍,小心翼翼的遮掩了嘴唇上的伤口,以免被容容发现。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脑子里却始终盘旋着元助理的那些话,反复琢磨着井行到底什么意思,就这么睁着眼睛几乎彻夜未眠。 也不知道几点钟,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朦朦胧胧看了来电的人,居然是刚留电话的副导演。 我吓得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接通了电话。 “喂,是舒锦吧?” “是,是我,导演好。”我有些莫名的紧张,口干舌燥的。 “我想跟你确定一下,后天白天你有空吗?” “白天?一整天吗?” “对,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 我寻思了一下,只要不耽误会所,其他的事情都是机动的,不影响。 只是……我对于剧组里的事情实在是不大习惯。 “时间是有的,只是不知道需要我做什么呢?” “我们有个小角色空缺了,贺导觉得你挺合适的,想找你帮个忙。” “可是我……” 我现在连电视都基本不看了,更何谈演戏。 “你放心,待遇是有保障的,一天五千块钱劳务费,包两顿饭。” “五千块?”这可比我之前做临时演员兼清洁贵了十倍。 副导演听我这么惊讶的语气,大概是觉得十拿九稳了,笑着说,“这跟你上次不一样,算是个正经的小角色,跟正规演员也差不多了。” “我压根没学过表演,我怕……” “怕什么,有贺导在,怎么都能给你调整过来。这可是个好机会,要不是看到三少的面子上怎么也轮不上你,要珍惜。” 他一提到井行,我立马想起昨晚上催债的话,冲着这报酬,一不做二不休就答应了。 这通电话把我彻底打清醒了,一看时间已经快要十点了,赶紧起床开始继续未完成的画。 这几天总是感觉累得发慌,画的进展也跟着变得很慢,这可是必须要赶在人家新婚之前完成的,不能再耽搁了。 晚上本来只准备去会所转一圈,心想着反正井行今晚肯定不会再来了,没想到刚站定没一会儿,居然他就又带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士来了。 这次随行的还有元助理,一行人轻车熟路的,直接就进了包间。 计划全被打乱了,我有些烦躁,进去直接就推荐了最贵的三种套餐。 井行眼睛都不眨的直接全部下单,跟着我到了门口才小声交代说,今晚很重要,服务到位抵减十五万。 听了这句话,我眼睛立马就亮起来了,心头密布的乌云也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才站了不到半个小时,我就明显感觉到今晚的气氛跟昨天相比是天差地别,所以纵使听出他们在开一些不好的玩笑,也全都假装听不懂的应付着。 有个别两个手脚不干净的,我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边赔笑边闪避。 一顿饭下来,整个人精神高度集中,后背成片都是汗。 我能感觉得到,所有客人除了井行,应该都是挺满意的。 站在门口送客时,井行看我的眼神立马切换到赤裸裸的鄙视与不屑,我懒得理会他的反应,只关心十五万能不能兑现。 “你谄媚的样子让我恶心,扣五万!” 我有种被耍了的赶感觉,气得直接拽住就要理论。 “谄媚才说明服务周到,再说人家都没说不满意,凭什么扣钱?” “舒锦,你现在已经完全把自己明码标价了是吗?” “对呀,要不怎么能尽快还清欠你的钱,见到兜兜呢?” 在债务和儿子面前,我并不想装得多清高。 “儿子现在很好,不需要你操心。”他黑着脸连看都懒得看我了。 “兵不厌诈可是你教的道理,在亲眼见到兜兜之前,我没办法随便相信任何人。。” “舒锦!” 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只是被后来跟上的人打断了,马上切换到商业模式的微笑,随众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临了也没忘记回头瞪了我一眼。 在他这几次的消费之后,我的提成明显增加不少,请岚姐大致帮忙估算了一下得有差不多五六万了,加上井行给的抵减还有其他收入,差不多已经相当于有五十万了。 还差得太远,如果不趁着井行包场的这一个月多赚点,接下去恐怕就很难了。 我没办法,只能把算盘全打在井行身上,第二天一大早,就找岚姐商量了几个vvip级别的天价套餐,'准备等井行下次来了就推销给他。 岚姐见证了我这几次的“战果”之后,对我颇为信任,直接放手让我自己操作。 有了这个高价套餐之后,我就开始盼着井行来,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今晚他没来。 我来都来了,干脆就在大厅里忙活了起来,容容最为开心,只是别人就不这么想了。 班组里的另外两个小姑娘,看到我就立马跑来表示“关心”,只是这语言,实在算不上是热情。 “哟,金凤凰又回到我们鸡窝来干活,能习惯吗?” “怎么你的男人今晚不来了,让你空虚寂寞到下楼干活?” “再好的菜也会吃腻呀,何况只是一盘老青菜!” 我听着她们这些话,只觉得有意思,容容却很较真,拦在我面前,厉声斥责她们闭嘴。 等大家都散的差不多了,容容才告诉我,我被8888指定的事传开了,大家嫉妒我的提成,所以才恶意揣测我是... 两个小姑娘才二十出头,在这种场所又是这种情况之下,说出那些话我并不觉得多奇怪。 要是放在以前,绝对要冲出去理论一番,可是现在,我都的脑子里就只剩下钱的事了,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一样。 回到宿舍洗漱睡觉,按照闹钟提前定好的时间起床,准备到达之前副导演交代的场所。 我对蓝心岛并不算特别熟悉,从路边的建筑物上大致猜测这里应该是某个商业中心。 戏里的场景是一个非常有情调的西餐厅,因为时间尚早,还没有对外营业。 报道之后,就有工作人员带着我进了化妆室,场务和负责化妆师交代了一下我的角色定位和装扮重点之后,就离开了。 平时我都是自己随便画一点淡妆,有时候来不及了就涂上口红,拍电影肯定不能这么随便。 正进行到最为激烈的眼睛环节时,化妆师告诉我搭档男演员来了。 她说着停下了手里的活,方便我可以第一时间看到。 看到那人的瞬间,我立马就认出来是那晚和我跳舞的高个子男士。 该不会那天晚上见到的男男女女,全都是这部电影里的演员吧…… 好在那晚的场面过于混乱,他应该已经不记得我了。 化好妆、换好衣服,再蹬上高跟鞋,不得不承认,整个人的气质明显提升了好几个档次,起码显得有精神了许多。 场务助理来和我说了大概剧情,听着听着,我似乎明白了这好事怎么会砸在我的头上。 原来我演的角色是高个子男生的出轨对象,说是小三,但我的角色却并不知情,还满心欢喜的以为遇到了真命天子。 相处小半年之后,在餐厅里庆祝纪念日,正准备接吻的时候被正主当场捉奸。 100 合作愉快 过程之中少不了激烈的身体碰撞,工作人员委婉的提醒我可能会有些狼狈。 我笑笑表示没关系。 扮成兔女郎推销几个小时才不过百把块钱,被泼几杯水就能有五千块钱可划算多了。 助理告诉我角色大多数时候都是拍的远景,只有个别需要表现情绪的镜头才会集中在脸上。 戏说完了,坐在我旁边妆发的搭档才主动上前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韩语诺。” “你好,我叫舒锦,第一次演戏,麻烦你多包涵。” 他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是第一次演渣男,有点紧张,希望你也多包涵。” 紧张的心情被他这一番话说的有些舒缓下来,甚至还莫名生出一种同志的情谊。 上午十点多,布景完成,正式进场,在这之前,副导演已经亲自给我们讲解了各种心理活动的经过,以及怎么样表现最适合电影镜头。 虽然还是很紧张,不过心里也总算是稍微有了点底气。 第一阶段的戏很简单,只要并肩贴在一起走路就可以了。 韩语诺非常外向,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路上说了无数个笑话逗我开心,让我僵硬的身体慢慢变得放松下来。 很快,逛街镜头就完成了,剧组进入午休时间,一群人窝在化妆间里吃盒饭。 几乎一个房间里的人我都不认识,就躲在角落里埋着头吃自己,耳朵里听着周围的人聊天。 “今天怎么没看见贺导来片场?” 沙发上的几个演员模样的姑娘,也不吃饭,人手一杯酸奶,简单抿了两口就开始聊天打发时间。 “你不知道?今天女主角进场,贺导亲自带,估计下午才会轮得到我们这边。” “女主角?就是传闻三少准备力捧的乖乖女?” “是啊!不是我说,三少真的很喜欢女明星,上一个安菲儿弄得不欢而散,这次又继续捧新人。” “这乖乖女比安菲儿来头还大吗?” 说到这里,整个房间瞬间都变得安静下来,连吃饭的动静都几乎没有了。 女孩卖了个关子,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能比好吗?我表姐就在井氏上班,听说这个才貌双全、家世显赫,最关键是双方家人都很满意,尤其是井老爷子,看到一次催一次,人家来演戏只是打发时间,跟咱们可不一样。” “结婚?我记得三少不是有个儿子吗?” “那儿子算什么,能让他姓井就不错了,还真奢望当井氏集团太子爷啊?” “你别乱说!小心三少知道了!” “你们大家别出去乱说不就行了,这里就咱们几个,谁泄露很快就查得到!”女孩边说边瞪着眼睛扫视了一圈,仿佛真在记名单一样。 她的话题成功点燃了八卦的热情,剩下的几个也开始参与到话题之中,越聊越兴奋。 在这一片热闹这种,我再也吃不下了,飞速离开了化妆间。 这位佳人肯定就是二哥口中和井行相亲的女孩,有意结婚、极为般配。 想想元助理前两天曾说井行是为了我才频繁出入蓝心岛,现在才算真正理解了。 确实是为了我,为了羞辱我! 连外人都知道兜兜的处境是多么尴尬,作为父亲,他怎么可以视若无睹?! 我又气又恨,却毫无办法,现在的自己,甚至连兜兜在哪里都不知道,只能被困在这里拼命赚钱。 果然如她们所说,贺导下午赶到了现场,一来就说要先拍西餐厅“捉奸”的大戏,其余的镜头等他走后再慢慢拍。 背叛的眼神对我来说轻而易举,但是含情脉脉的对视对我来说,就难于登天了。 贺导跟我说了许久,才慢慢找到一点感觉。 这显然离他的要求还很远,他没办法,就要求我和韩语诺对视,五分钟内不准转头。 我和韩语诺就这么脸对脸,正面直视着,突然他伸手环住我,掌心贴着我的后背上下游走起来。 我觉得很不自在,刚想要逃脱,就听见耳边传来导演的声音。 “很好!继续!” 原来是带我入戏,我赶紧老实的停了下来,不自然的也学着扶上他的腰。 一切都进展的非常顺利时,突然被一股力量拽到地上,我惊恐的抬头望去,是个没见过的女演员。 还没赶得上开口问怎么了,女演员就一鼓作气拿起桌上的柠檬水直接泼到我脸上。 我瞬间反应过来,想起来刚刚教我的台词,一边呛着一边问,“你是谁?” “我是谁?我还没有问你是谁!”女演员已经入戏了,怒气冲冲的指着韩语诺,“赵子才,你不是和我说工作很忙吗?这怎么解释?” “美美,你听我说,都是这个女的纠缠我!你听我说!” “纠缠?你当我傻吗?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美美,美美,你等等我。” 韩语诺悄悄递了一个眼神之后,抬脚踹了我一下就跟着女演员出去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好像真的感觉自己被背叛了一样,连同刚刚对兜兜的情绪一并爆发出来,蹲在原地把头埋在膝盖里悲伤地哭出了声音。 “cut!非常好!” 两个工作人员应声赶来扶起我,贴心的帮我擦掉脸上的柠檬水和泪水。 现场导演也跟来解释,刚刚只是为了捕捉到瞬间真实表情所以才没提前打招呼,夸赞我表现的非常好。 我把这份赞美全都推到女演员和韩语诺身上,贺导笑得更加开心了,让我先去补妆,等会再跟车出去补几个恋爱场景就可以。 回到房间,化妆师已经准备好了,笑着夸我,“舒锦,你刚刚演的真不错,贺导那表情绝对是满意。” 我笑笑没作声,心想他的满意哪会是因为我,应该是应为那个女演员才对吧。 补完妆整理好情绪后,我和韩语诺先后换了套衣服,被拉去另一个地方拍来恋爱的戏码。 这几场戏更简单了,基本上都是远景拍摄,身体幅度到位就可以,这对情绪不佳的我而言算是件幸运的事。 很顺利的就拍完了,现场导演觉得效果不过,临时又说要加几场夜晚海边散步的戏份。 “副导演,我的时间……” 六点钟按理说我就应该要去会所报道了,即便井行没在我也得准时去候着才行。 本来会所里很多人就已经觉得不公平了,我要是还搞特殊,更要惹众怒了。 “我们最多耽误到八点,麻烦你协调一下。放心,劳务费会给到位的。”副导演估计只当我是以退为进想要多点钱。 我还想要再解释的时候,就看到一边站着的韩雨诺满脸恳求的表情。 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同意了,背过身立马给岚姐打了个电话请假,还好她并没有说什么,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等到太阳渐渐西下的时候,剧组发了盒饭,韩语诺为表感激,邀请我去他的保姆车里一起吃。 我赶紧找了个借口谢绝了,跟他说自己习惯了随便,就在沙滩桌上解决一下就可以。 没想到韩语诺居然也跟了过来,坐在我对面一起吃起了盒饭。 “你是明星,这样不大好吧。” “未来的明星,所以现在更要抓紧享受一下自由的时光。” “你挺乐观的。” 其实挺羡慕他这样的状态。,对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他对我笑笑,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问道,“那晚跟我跳舞的,是你吧?” 没想到他会记得并且还能认得出,我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你还记得。” “其实你也挺适合做演员的,走这条路比在那里应该会好些。” “我哪是这块料,这回纯属撞上了而已。” “那你等着,等我混起来了一定带上你。”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跟他说了句一言为定。 黄昏最美的时候,我们换了套衣服开始拍最后的戏份,在最后一个拥抱时,韩雨诺贴在我的耳边说了句“合作愉快”。 拍戏的地点在很偏僻的沙滩,坐完公交换共享单车,终于在九点之前赶回了会所。 换上工作服,还没来及去找容容问情况,就看到她着急忙慌的进了换衣间。 “你终于来了,8888的贵客又来了,都问了你好几遍了,岚姐正应付着呢。” “好的,多谢多谢!” 通过对讲机跟岚姐打了个招呼,岚姐急急的让我赶紧进去。 等我推开门后,看到岚姐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三少,舒锦来了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您随时吩咐。” 井行不置可否,岚姐赶紧出去小心的带上了房门。 他真的很奢侈,不用推销,就已经点了专设的高价套餐,桌上堆得满满当当,但是除了酒,其余都完全没动过。 我一头雾水,今晚他不去陪那个乖乖女,跑来会所买哪门子的醉…… 井行看到我仍旧不说话,拍了拍沙发示意我坐下。 我摸不准他这是又喝了多少,反复确认应该理智还在,才默念着还债还债,一点点的挪了过去。 “为什么迟到?” “有点别的事,耽误了。” 我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态度虔诚地表示歉意,“抱歉,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我马上安排。” 101 花样百出的年会 “谁让你站起来的?坐下!” 井行挥着手很不耐烦的样子,我赶紧听话的坐了回去,全身的肌肉紧绷着,一刻也不敢放松。 “什么别的事?”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我想了想,回答说,“在房间里画画,忘了时间。” 他却突然笑了,难得居然还笑得有点好看。 “和韩语诺搭档愉快吗?拍吻戏的感觉怎么样?刺激吗?” 内心一震,没想到他对我这么关注,连在蓝心岛都还是一举一动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我有些愤愤的想,真是不知道一个连吻戏都会介意的人当初是怎么跟大明星安菲儿谈恋爱的。 转念又反应过来,大概这个茬都是专为我而找的吧…… 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莫名也懒得解释是借位而已。 “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不检点还怕被人不知道?” “我怎么不检点了?” “一个临时演员,几天的功夫就转成有名有姓的角色了,你真当被人都是傻子吗?” 他只质问让我立刻想起片场那些莫须有的闲话,瞬间就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我问心无愧,而且就算真怎么样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番话犹如冰尖掷地,直接将包间內的气氛降至冰点。 我明白,纵然有铁打的身体和铜铸的灵魂,在他的讽刺与侮辱之下,也只会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 他也不知道是喝多了反应变慢,还是被我这义愤填膺的架势惊到了,半天才幽幽的开口道。 “跟我当然没关系,但你不要忘了,还有井霁。” “你如果真为井霁着想就不会硬逼着我们母子分离!” 他被我的反击彻底点燃了怒火,一下子坐直了起来,“这是你自找的!” 我知道他又要说背叛的事,可是这顶帽子,我真是不知道应该扣在我头上,还是压根是他自己! “要不是因为你害了黎白、因为你急着兜兜找后妈,我也不会跑!” 这话我憋在心里太久了,多少次都想要脱口而出,可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这世界真是太不公平,有些人就是可以轻松的让别人生不如死之后,继续过自己高枕无忧的幸福生活。 我知道,这话说出来一瞬间就没有了退路,因为我又一次把他彻底惹怒了。 井行听了我说的话,半眯着眼睛一把拎起我,近在眼前地怒吼道,“你他妈说什么?再说一遍!” 看着眼前发怒的人,我没有勇气再重复,只能紧抿着嘴将视线别开到其他地方,以沉默回应,等着这团怒火慢慢降下去。 “我害了黎白?” 井行自己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他就像一头被逼急了的猛兽,想要攻击我却不知道如何下手。 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才被狠狠的扔回到沙发上。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声音冷淡的好像是从什么遥远的冰窟里传出来的。 “是谁和老情人旧情复燃,为了我的资料,不惜上演爱我至深的苦肉计?!” 我捂着肩,艰难地开口,“我说了很多遍,我和黎白没有关系,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 “你要我凭什么相信?凭你背着我和林翔串通去扫墓,凭你成天偷跑去印象里就为了挂着那个名字的几幅破画?!”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可怖极了。 “凭你和什么警察夜不归宿、和男演员当众接吻?还是说,凭你在边城丢下我不管不问?!”看来他是真的被惹急了,居然对着我说出这种长篇大论。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但我还是很好奇,他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关注。 难道他*到,对前妻还有占有欲?! “舒锦!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可以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我只不过是被你捏在手心里的蚂蚁,连自己的孩子都见不到,还能有什么自由。” 井行的巴掌已到举到半空中,可终究还是无力的落下,摔门离开之后,连续一个星期都没有再出现过。 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我安安稳稳的完成了之前的订单,还是接起其他的定制画。 会所里的小姑娘相处久了,对我的态度也比之前好了许多,甚至还绕着弯子跟我道了歉。 我本来也都没有往心里去过,嘻嘻哈哈的黑不提白不提就算过去了,皆大欢喜。 总之,没有井行的出现,我的日子过的太平按了,只不过,收入增长慢了好几倍。 我只能安慰自己世上没有两全其美,这才只是第一个月,反正期限是半年,慢慢还总能还得清。 晚上接班时,岚姐交代今天会所承接了一家公司的年会活动,在活动结束之前暂时取消轮休,全员保持在岗。 我这才惊觉到,原来不知不觉间,农历新年都已经要到了。 蓝心岛气温常年二十度以上,穿着单薄的t恤开衫,真的很难能和过年联系在一起。 晚上七点半,客人开始陆续入场,驻唱歌手一改往日吵闹的风格,唱起了喜气祥和的流行歌曲,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确实很有过年的氛围。 忙了一晚上,终于到了年会最激动人心的抽奖环节! 会所里的大家也终于跟着松了一口气,有种即将下班的喜悦,站在过道里一起感受抽奖的兴奋。 大奖揭晓,88888元现金红包外加一整套苹果电子设备花落公司的副总。 正当副总一脸激动上台领奖时,也不知道谁玩笑般的喊了句,有黑幕! 最靠近我的这桌客人当中,最魁梧的那一个看起来明显是喝大了,居然把玩笑当了真,直接跳到桌子上站着叫嚷着“黑幕!黑幕!” 一时之间,台上的那些领导们、活动的主持人,包括大厅里所有客人,全都看向我这边。 尤其是容容,眼睛里更是清楚明白的写着“赶紧把他弄走”。 我赶紧用足了力气试图把他拽下来,可哪里是这个大块头的对手,硬扯了几下都没办法把他弄下来,反而将他的火气全部都引到了自己身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挡老子,不让叫老子偏要叫!” 说着又带中气十足的叫喊起来,“黑幕!黑幕!” 我赶紧递了个眼神给容容,请她去帮忙搬救兵,一边还得小心的照看着这个醉汉,谨防他从桌子摔下来。 眼看着他越退越后,就快要踩到桌子边缘了,我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跟上去伸手准备扶一把,没想到,被误会成要把他扯下来。 男人一个挥手,狠狠地将我推开,接连倒了几步之后直接撞在了身后的高脚凳上,腰痛瞬间蔓延到全身,也不知道带到了那根筋,不受控制的失力,跪倒在了地面上。 “哈哈哈!跪得好!你这种马屁精活该跪着!跪一辈子!” 我努力扶着高脚凳想站起来,没想到直接把它拽到了,啪嗒一下直落落地砸在身上,这下子,直接疼出了眼泪。 容容赶快跑过来把凳子浮起来,焦心地问我是伤到了哪里。 我已经疼得没有力气回答了,也说不清具体是哪里在疼,只觉得骨头连着筋,就没有哪里不疼。 男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被阿斌带人制服了之后仍旧疯疯癫癫的样子,大概是亲妈站在眼前都认不出的状态。 岚姐也赶到了,周围围着一圈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赶紧要报警叫救护车才行。 还没有讨论出结果,人群里突然窜出一个人,直接就把我从地上搂了起来,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往会所外面走。 我抬起头认了半天,在背光的阴影中艰难得认出来,居然是辉漠。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公司的年会里,怎么刚刚迎宾的时候没看见? 我的问题没有机会问,已经被塞进了副驾驶,直接导航开去了医院,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我是因为实在没想到会在因为我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连打招呼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到了医院之后,需要身份证才能挂号,我根本没带,只听一直安静的辉漠开口报了我的名字。 “舒锦,舒适的舒,锦绣的锦。” 我坐在轮椅上脸通红,小小声说了句,你都知道了。 辉漠一副现在懒得和我计较的表情,把我推到了外科急诊。 医生说虽然看上去撞得很严重,但是骨头没事,开了两贴膏药,让我回去静养两天再来观察观察就可以。 回去的车上,还是异常安静。 我思考了许久,开口问他,“你帮我垫付的医药费,我要怎么还给你?”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你难道不应该先解释一下身份问题吗?” “我……” “算了,”他叹了口气,“不想一车两命还是等下车再说吧!” 停车之后,辉漠直接又准备抱我下车,我反复拒绝说自己已经可以走了,可还是拗不过他,又因为心虚隐瞒身份的事,只好闭口不言。 走了几步我才发现怎么好像不大对劲,进到的地方不是会所,而是一间酒店。 “这是要去哪里?” “我房间。” 102 你可真是活该 “这……不太好吧?” “你想要回井行的别墅?” 听到井行两个字,我立马摇头闭嘴。 他一直把我抱进房间,安顿再沙发上,自己则是站在面前,遮挡了大部分的光线。 “说吧,为什么骗我?” 我默默舒了一口气,路上半个多小时的心理准备时间还好是有用的。 “我能住进观山的条件,就是必须换个身份。” “为什么答应井行这种要求?” 他这么严肃的叫井行本名,我有些不习惯。 还没回答,他反应过来,“因为孩子,是吧。” 我沉默着算是回答了。 经过长久的沉默之后,辉漠坐在了我斜对面的沙发上,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开始说话,也不知道是对我说的还是只是自言自语。 “知道你身份的时候我气得要命,心里不停的问为什井行的前妻偏偏要是你,可是后来又觉得有点庆幸。”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我局促地想要解释,却发现话题的重点已经开始变了。 “当年井行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不珍惜?” 不珍惜?果然是好兄弟,连谴责都是那么相似。 “井行告诉你我不珍惜什么了?井家的财富吗,还是他井行兵不厌诈的功力?” “他什么也没说,你反应这么激烈做什么?” “他没说那就是众所周知了呗,”我几乎要笑出声。 井行可真是天之骄子啊,从我们离婚那天起,一直四年之后的今天,都还有人来替他鸣不平。 辉漠大概被我疯癫的样子吓到了,皱起眉头问,“什么兵不厌诈?” “怎么?这么光辉的事迹你都不知道吗?名震全国的净心谷项目是怎么得来的他没跟你分享吗?” 我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却完全没办法拉住。 这些事在我的心里憋了几年,终于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我安全没办法控制。 大概辉漠是真的不知情,看见我这样的状态,他明显有点茫然失措。 等稍微理清了一些,才对我说,“我只是搞不明白,如果你这么爱黎白,为什么当初要选择嫁给井行?” “我爱黎白?”我已经连否认都觉得没必要了。 这些人可真是有意思,每一个人都渴望给我戴上这顶红杏出墙的帽子,仿佛只有这样,所有的事情就能够得到一个最完美的解释。 辉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睛里尽是怀疑。 “那不然你当时为什么突然提离婚?不是因为黎白吗?” 我到现在才算反应过来,原来连提离婚在他们眼中,都是“畏罪潜逃”的代名词。 “辉漠,你有兄弟姐妹吗?” 他摇头。 “你的父母爱你吗?” 他点点头。 “我没有,”我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几分凄凉,“除了过世的妈妈,再没有亲人是爱我的,只有黎白,他把我当朋友,也把我当家人。” “井行不也是你的家人吗?”辉漠稍稍提高了语调,显然不接受我这样的解释。 “是啊,都是家人……可是如果一个家人害死了另一个家人,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你什么意思?井行害死黎白?”辉漠被我的指控震惊到了,“怎么可能,井行不是那种人!” “人证物证都摆在面前的话,你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好兄弟吗?” “人证是谁?物证又在哪里?”他难得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的持续这么久。 “怎么?你是要帮好兄弟洗刷冤情?” “我只是不想光听一面之词。” “行!那你回去找杰米侦探社b426号柜子,密码0215,那里面全是你要的东西。” “你居然找私家侦探查井行?”他彻底惊讶了。 “有什么问题吗?” 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眼里,是不是只有他们才配主宰一切。 “没什么……”他跟着重复了一遍柜子的密码,喃喃道,“快过年了,井霁的生日也要到了。” 我立马惊醒过来,猛地挺直了腰背,牵动的伤处一阵剧痛。 完全顾不上这些,我急急的问,“你怎么知道0215是兜兜的生日,你见过他?”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不再做声。 “兜兜,过得好不好?” 再没有还清欠井行的债之前,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见到兜兜,唯一期盼的,只有他过得好就可以。 “如果这么担心孩子,为什么非得一个人留在这里打这个破工?” “因为我私自把井行的钱挪去给黎家了,必须得先还清那些钱。” 辉漠差点没蹦起来,“舒锦啊舒锦,你可真是活该。” “我跟他不一样,他的眼里只有钱,连抢兜兜都是为了多争一份家产,孩子跟着他不会幸福。” “你这又是听了谁的挑唆?井行是什么人,他需要争?大哥没醒来之前,整个井家都是他的,谁能抢得过?” 我知道他跟井行之间的感情,比起我和黎白的都不差,也理解他对于井行的盲目维护。 多说无用,我也懒得解释了。 刚停下来十秒钟不到,辉漠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非常不耐烦地接了起来 “你管我在哪里?” “说不回就不回,谁让都没用!” 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气头上直接把手机狠狠摔在了墙上,四分五裂! 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反倒用大惊小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明天陪我买手机!” “我?我没空。” “白天会所又不开门,你忙什么?” 他倒是对我的日程安排颇有认识。 “画……” 刚说了一个画字,我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 凌晨三点钟,又经历了刚刚连续几场“暴风雨”,脑子真的有点转不动了。 辉漠却像捉住了什么似的眼睛都在放光。 他冲过来,凑近了盯着我,“替舒依依画画的就是你,对不对?” “不对……” “你再不说实话,我就不给你看兜兜的视频了!” 我立马眼睛发亮,“是我画的,当初弄错了,将错就错了。 家丑不可外扬,这么多年过去了,没精力再计较当年的爱恨情仇了。 “难怪!我上次遇到她,她说自己不会画画!” “嗯……” “哼,”他斜了我一眼,“你跟黎白还真是一对能工巧匠。” 我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跟他争辩,就呵呵一笑,应付过去了。 他停了一会儿,指向隔壁的套间,“今晚你就睡那间吧,明天一起去买了手机再给你看看井霁。” “这不太好,我还是先回去吧。”直觉告诉我这样是绝对不行的。 “两个房间隔这么远,你怕什么?” “不是,我还是回去比较好。” “看来你是不想看兜兜的视频了……” 我突然反应过来,指着地上的残骸,“你手机都摔坏了,还能看什么视频?” “呃……”他摸了摸脑袋,很快转过弯,“你放心,我都存在云端了,只要一买到手机,立马下载给你看,怎么样?” “不去,我真有事。” “那我跟阿英视频通话怎么样?一买到新手机就打。” “阿英……视频通话……” 他这个提案听起来无比真实可信,我承认自己心动了。 他看穿了我的犹豫,直接把我抱起来就往房间里送。 手机钱包一样都没带,身上穿着的还是会所的工作服,看来只能和衣凑合一晚了。 总统套房的床真的很舒服,确实是传说中的零压床垫,睡了一晚之后,感觉自己的腰疼好了许多。 唯一麻烦的就是工作服经过一夜的蹂躏,皱的一塌糊涂,完全没办法穿出门。 正准备淋点水吹干的时候,听见咚咚两下敲门声,开门看见门口摆着一个手拎袋。 我拎起来一看,是套休闲服。 也不知道辉漠这么一大清早从哪里弄来的,好歹比我穿身上这套出门好多了。 洗漱完毕,换上衣服后,辉漠也整装出发,邀请我一起去酒店吃自助早餐。 “我的眼光真不错,就说这套衣服穿你身上好。” “多少钱?我不能白要。” 他脸上的开心立马散的干干净净,气呼呼的说,“一块钱,现在就还!” …… 吃完早饭后,直接被他塞进同样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跑车里,一路拉风地开去商场。 真的很难想象,昨天还质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他好兄弟的人,今天却嚷着要跟我买一样的手机。 这手机还是很早之前井行送给我的,到了柜台我才知道,居然要一万多…… 看了看我在路边随便给它配的十块钱手机壳,真的暴殄天物…… 庆幸辉漠的智商还在,出门前把sim卡从那堆手机残骸中救了出来,现在就省的再折腾去补卡了。 “也不知道卡坏了没,你打我一个电话试试。” 在营业员的微笑下,我没法拒绝,只能拨通了他的电话。 他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满脸得逞的笑容,“就知道你换号码了,我得赶紧存起来!” “你……” 我就差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母性光辉了。 其实早就把两张卡都塞进手机里了,只不过设置屏蔽了旧卡上所有的通讯而已。 103 难缠的客人 “行了行了,马上就给阿英视频,好了吧。” 辉漠只当我是着急这个,付完了钱拉着我在商场里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点开微信打了阿英的视频电话。 等待接通的每一秒,都仿佛一年似的难熬。 就在我已经快要放弃的时候,阿英接了微信。 “辉先生?” “阿英,小兜兜呢?在你身边吗?” 辉漠切换成了后置摄像头,所以只能照到地上的瓷砖,只要我不出声,阿英就不知道我在旁边。 “在呀,就知道您是打来看他的,小少爷,小少爷!” 日思夜想的兜兜突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我肆无忌惮的摸着他的小脸蛋。 一个多月没见,他的头发长长了,脸蛋却瘦了,看上去十分精神。 “兜兜,想不想辉叔叔?” “想!”兜兜转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嘴巴凑近过来小声的问,“辉叔叔你是不是帮我找妈妈去了?” 听到妈妈两个字,我的眼泪直接滴落下来。 终于!终于听到了兜兜叫我妈妈! 我日思夜想的这天终于的等到了,可我却不在他身边。 辉漠小心地看了我一眼,放低了声音极温柔的对着手机说,“是的呀,兜兜一定要耐心等待!” “嗯、那我要的玩具……” “辉叔叔已经买好了,下次带给你好不好?” “嗯!” 兜兜嘟着小嘴,扭扭捏捏地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辉漠耐心地鼓励他。 小孩又再犹豫了一会儿,矮着声音问,“叔叔,我过生日的时候妈妈就会回来了,对吗?” 听了这句话,我彻底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甚至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示意辉漠将手机拿开,背过身用手捂着脸哭了出来。 辉漠被我的样子弄得手足无措,拼命往我手里塞纸巾。 刚塞进来的纸巾几秒之内就就被泪水打得湿透,辉漠只好又无奈的抽走。 “舒大美女,你再这么哭下去,人家该以为我是渣男了。” 非常不好笑的玩笑,所以我当然也没有能止住泪水。 “你说你和井行,为了孩子就不能和平共处吗?” 一听到他提井行,我的泪水神奇的就止住了,泪眼朦胧地瞪了他一眼。 他误会了我复杂的心情,硬生生在旁边骂了十分钟的井行。 “消气了没?我已经找不到词骂井扒皮了。” 辉漠大概还没看出来我已经调整好情绪了,还在抓耳挠腮的苦恼。 “要不然我组个局让你们好好聊聊?看小兜兜这样,我实在是于心不忍。”他停了一下,举手保证,“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我们之间……” 我摇了摇头,没能继续说下去。 我跟井行之间,如果是聊聊就能解决的,那也不至于拖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了。 辉漠拍了拍我的肩膀,突然奇奇怪怪地问了一句。 “你和井行,还有机会吗?” 我居然被他问的一时还有些犹豫,还好很快就清醒过来。 “他身边不是已经有人了吗……” “什么?” 我的声音极小,他大概没听清,我就又简明扼要的重复了一遍 “没可能了。” “真的?”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应付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辉漠却突然咧开嘴笑得开心极了。 没有功夫再去细想这些事,折腾这么一圈已经快要中午了,拒绝了辉漠的午餐邀请之后,他坚持要把我送回宿舍。 我实在没办法接受在大街上拉来扯去,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他的车。 临下车前他问我,“我回去灿州不好吗?躲在这个小岛上根本毫无意义。” “你就管管好你自己吧。”我斜了他一眼。 他依旧热情高涨,“来我的印象里工作怎么样,总比会所强。” “我怎么记得好像也是井行的印象里?” 辉漠哽住了,梗着脖子硬犟道,“他算什么,你来,我保管罩着你。” “就在这停吧,我到了,谢谢你!” 说完我就火速下车,头也不回的躲进宿舍楼里头,深怕这短短几秒钟就又够他想出其他什么荒谬的电子。 开门时看到容容正在厨房里头忙着煮面条,看见我回来了有些欣喜地问要不要一起吃点。 我谢绝了她的好意,只说想回房间休息一下。 容容以为我昨晚撞出了什么问题,丢下面条赶紧跑到跟前问我,“医生怎么说,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没事,医生说皮外伤,休息两天就可以。” “那你跟岚姐请个假吧,身体重要。” “好,我知道了,谢谢。” 容容说完了话却并没有离开,站在门口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容容不算是什么热衷八卦的女孩子,能让她都这样,说明昨晚那场面确实“壮观”过头了。 “舒锦,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她鼓起勇气开了口。 “什么?” “昨天送你去医院的人,是你男朋友吗?” 我已经预料到这个问题了,赶紧否认,“不是,是一个好朋友。” “他对你应该不止好朋友吧,我昨晚就在旁边,看的很清楚,他很紧张你的。” 容容今天有些反常,怎么会坚持在这种事情上,令我感到意外。 我点了下她的额头,打趣道,“姑娘,偶像剧看多了吧。” 容容红着脸,表情却很认真,“我看人还是挺准的。” 我看她这么严肃,怕再多说反倒会越描越黑,就赶紧挥手准备跟她拜拜。 她探着脑袋,竟然有些苦口婆心的架势了,“舒锦,说真的,会所也不是长久之计,你应该珍惜未来。” 我知道她其实是误会了我跟8888包间的关系,所以想要告诫我。 不想敷衍她的好心,我认真的点了点头,这才算是让她稍微放心一点的离开了。 昨天的撞到的地方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我想了想还是和岚姐打电话请了个假。 岚姐一刻也没有犹豫就同意了,还说要多批几天假让我好好休养,千万不能逞强。 我担心井行说不定哪天脑筋一动就又过来了,当然不敢真的安心休假在家。 何况还有不上班就没钱这个压力,是一直存在的。 结束了通话后,容容刚刚意味深长的表情又蹦了出来。 头疼!一个井行我都已经应付不过来了,如果再来一个辉漠,真是不敢想象前路会坎坷到什么样的境地。 一个声音告诉我说没关系,辉漠又不是缺心眼,肯定是容容看错了。 另外一个声音马上跳出来警告我,遇到危险把头蒙着选择避而不见,假装天下太平只会出大事。 两个思维在我脑子里吵得不可开交,我干脆一咕噜爬起来开始画之前还没来得及完成订单。 这段时间井行自己没来,也没安排人去包间消费,我在会所的提成直线下降,攒钱的速度也降为了龟速。 本来还有些消沉,可是看到了兜兜之后,动力立马就被激发了出来,催人上进。 岚姐打开电话的时候,我看了眼手机,已经差不多晚上七点了。 画了一天全身僵硬,接电话的动作都有些迟钝。 “舒锦,你身体还能顶住吗?” 从她的话里,已经能明显感受到犹豫。 “没事,你说吧岚姐。” “如果可以的话,方不方便过来一趟?” 她简单告诉了我情况,说是8888包间来了一批客人,点名要我去服务。 能让岚姐都为难的不得不来找我,可想而知这帮人有多难缠。 “是井先生来了吗?” “不是,不过他有特意打电话来安排。” 这可真该算是孽缘了吧,怎么我每次低谷的时候他都能恰是时候的过来“关照”上那么一下。 我不敢耽搁,挂了电话赶紧就起身换衣服往会所赶,总有种不大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果不其然,刚赶到就被以迟到为由破口大骂了一通,跟着就是纷繁复杂的各种要求,一会要杯子一会要点心,一会又要切水果,到最后,放着满满一桌子菜不动,要求我去指定的饭点买蛋炒饭…… 一整个晚上跑得不停歇,腰酸的都已经直不起来了。 趁着他们在猜拳的时候,赶紧找了个间隙偷跑出去,站在门外面艰难的捶着自己的腰。 还没完全舒展开,里头就有人叫嚷着要一杯威士忌。 经过这一遭,我已经对这些套路见怪不怪了,只能暗自佩服井行的本事,居然连这样的一帮人都能找得到。 忙不迭的答应了之后,就准备赶紧去楼下取酒,心里琢磨着到底应该要拿哪一种才会安全过关。 一边琢磨一边扶着扶手下楼梯,突然前面一暗,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我本能的准备让开,抬头一看,才发现是辉漠。 通过昏暗的灯光,我还是看得见辉漠担心的脸。 “怎么就你一整晚跑不停?别干了,我们走!” 他说着就真来拉我的手要往外走,我慌忙拒绝。 “不行,今天是很重要的客人,我真没空接待你,有什么事等会好不好。” “人死了吗,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火气十足的催促声让我吓了一跳,腰酸背痛和辉漠都在瞬间被我抛在脑后,直接就跑了起来。 104 以身相许怎么样 用最快的速度随便拿了瓶酒在冲回去包间,刚进门,就被一股浓烈的奇怪味道呛得直接干呕起来。 难怪催得那么急,原来有人吐了! 我赶紧开了包间里所有的排气开关,转身叫了几个阿姨上来,跟他们一起硬着头皮把污秽物清理干净。 刚觉感觉包间内难闻的气温散掉了一些,就看到沙发上有个人瘫在那里招呼我,我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俯身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没想到这个人刚一张嘴,就直接吐在了我身上! 原地愣了数秒之后,我整个人忽地崩溃了。 丢下所有人,捂着嘴直接跑向卫生间,一阵天旋地转的吐过之后,才提起精神通过对讲机请岚姐去包间里帮忙。 岚姐听了个大概就把握了情况,吩咐我暂时别回去,她会安排其他人去帮忙。 脱下奇恶无比的衣服,一股脑扔进垃圾桶,感觉还不能彻底隔绝一样,又把垃圾袋打了死结才算了事。 淋浴开到最大,全身已经被烫得通红了可还是觉得洗不干净一样,一直站在原地。 只有我心里明白,我是不愿意出去面对包间里那糟糕的情况。 本来还想让容容帮忙找一套新工作服,可是岚姐突然来敲门,问我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我是不是得罪了谁,为什么这帮人都闹着要找我。 这还用说么,我哪里能有本事认得这些“贵人”,肯定是井行安排的! 岚姐见我一直不出声,连声安慰我不要害怕,好好呆在里面,说她想会想办法把这些客人赶走。 赶走了有什么用?井行觉得不爽,还是会派其他人再来。 我清了清嗓子,让岚姐不用为难,我已经整理干净了,马上就出去。 来不及让容容给我送衣服了,我先穿上之前辉漠买来的衣服,硬着头皮回到了包间。 不夸张的说,回去的每一步感觉都好像踩在刀刃上一样,钻心的痛抢过腰间的伤处。 门刚打开一个缝,就已经听得到一位大哥在包厢里大呼小叫的声音。 “一个服务员穿得人模狗样的在这卖什么洋相,给我滚出去,把那个舒锦叫回来!” 旁边立马有人接二连三的跟着附和,“对!找舒锦来!” 我透过缝隙,往包间里扫视了一圈,想看看是哪位男同事好心过来帮我救场。 没想到,居然看见了辉漠! 我吓了一跳,赶紧进去拽着他往外拉,“我来了我来了,你赶快离开这里吧,我在就行了。” 辉漠轻而易举挣脱我,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我不走,我要看看这些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等他们走了再离开。” “等我们走?”花臂大哥笑了,圆滚滚的肚子跟着直颤,“兄弟们,再给我喝!今天晚上我们就不走了,看这小子能怎么办!” 在周围一片欢呼声中,这位大哥又指了指我,“你!再去给我们搬一箱酒来!” 辉漠瞪着眼睛刚想起身,就被这位大哥按在了沙发上,“谁要你英雄救美?我今天就是要让她去搬,其他谁搬得我们都不喝!” “你们真以为有钱就能随心所欲了?跟谁在这臭显摆呢?!” “小子,今晚我们可是奉命前来闹事的,劝你最好识点数,不要为了这种女人把小命丢了。” 说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所有人都在催着我我快去搬酒。 我的腰能直起来就不错了,别说搬酒了,更何况还是一整箱,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打算分次搬过来。 “分次搬来的,不喝!” 我算是彻底服了这帮人在闹事方面的敬业精神,思考着实在不行就先麻烦阿斌帮忙运到包间门口,然后我再往里拖应该差不多能行。 辉漠气得要命,直接怼到跟前要跟他们理论。 “你们以为现在是大明还是大清,还奉命闹事?!一群奴才在这扬得哪门子威?” 那人也不甘示弱,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我们是奴才,那她就是奴才的奴才!老子今天就偏要她去搬酒,你问问她敢不敢不搬?” 辉漠几步堵在了大门跟前,“不许去!今天谁都不许离开这个包间!” 事情开始往无法收拾的方向上发展,我急的要命,却没办法控制住这两个脸红脖子粗的人。 岚姐和阿斌透过对讲机听到了我的呼叫,赶紧跑来帮忙,可还是控制不住两边的人越闹越凶,眼看着都要动起手来了。 因为花臂大哥看上去非常暴躁,所以被阿斌带着三个保安团团围住。 他着急想突破出来,可又没办法,情急之下直接操起一个酒瓶就往辉漠脑袋上砸。 辉漠还在扭头跟岚姐说着些什么,根本没注意到即将飞来的横祸,包厢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任凭怎么叫都叫不回他。 眼看着瓶子已经直冲着头飞过去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赶紧扑过去挡在前面。 心想着,砸在我背上受点外伤,总比砸在他脑袋上直接昏过去强多了吧! 没想到,这酒瓶子这么有灵性,居然硬生生砸到我刚受过伤的腰窝上,力道之大,直接让我晕了过去。 “舒锦!舒锦!” 一片茫白之中隐约有几个人影在雾中冲我招手。 我努力了几下,眼皮好像灌铅一样艰难的睁不开。 “动了动了,护士她好像醒了!” 眼前慢慢能看见点影子了,好像有辉漠、岚姐、容容,还有好几张不认识的脸,全部浮在上头,齐刷刷盯着我看。 帮我做了一个简单的测试之后,医生说我已经恢复意识了,没有大碍,还是以静养为主,只是这次腰千万不能再用力了。 岚姐长长舒了一口气,告诉我说已经报过警了,不管得罪谁也绝对不会绕过昨天晚上那帮人。 我扯出一个微笑表示感谢,心想还好睁开眼不是仍旧身处那个臭气熏天的包间。 “舒锦!你必须跟我回灿州!我来了两天,你都进了两次医院了!”辉漠冷着脸的样子看起来还挺有威慑力。 岚姐也一脸心痛,说让短期内还是好好养伤,不要再回去会所了,8888包厢客人的包月钱,会联系好好解释退还给他的。 我赶忙摇头拒绝,“不用不用,我这不是没事吗,岚姐千万别打电话。” 井行还欠我好些提成没算清楚呢,万一这要是被他当成违约直接清空了,那我这个月不是全白干了。 辉漠被我这顽固不化的样子气的简直要爆炸,连岚姐都有点看不过眼,骂了我一句傻就赶着回警局做笔录了。 留下来陪着的辉漠,明显还是在生气。 我本以为他在气我财迷心窍,没想到他张嘴骂的却是井行。 “这个井行怎么回事,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搞一堆臭流氓过来欺负你,你到底欠他多少钱,我帮你一把还清!” 我笑着拆了他的台,“用印象里的钱帮我还吗?你忘记他也是股东了,用他的钱还他的债,你当他傻啊。” “他不就是个傻子吗?!” 辉漠恨恨的骂了一句,看向我的眼神*了许多,看得我有点不好意思,赶紧移开了视线。 “我不是非得借着钱硬绑着他不放,我只是想光明正大的和兜兜做回母子。” “既然这样就更应该跟我回去了。回去之后你就在印象里专心画画,我负责包装出售,你在闲鱼上卖的画我都看过了,最贵的一副才一千块都不到,放在画廊里,起码能翻十倍,这样还钱不是更快。” “可是井行……” “井个屁!他都这样折磨你了你还管他干什么。” 看着他这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我忍俊不禁,“昨天也不知道是谁,也是以这副正义使者的姿态控诉我。” “昨天是我不了解情况,现在我知道了,你跟那臭小子离婚是对的,就该治治他!” 看着他这样,我突然还有点感动,果然人一生病就容易变得脆弱。 辉漠吓了一跳,“靠,你不会还在心疼井扒皮吧?” 我赶紧抹了一把眼睛,“我是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算起来这都是你第二次救我了,是我……” “别别别,千万别煽情,我一个伤患,受不了这套。” 害怕气氛会变味,我赶紧提前打住。 辉漠顺着我调整了情绪,嬉皮笑脸的说,“这不是在现代么,只能煽煽情,要是古代,我肯定以身相许。” “第一次可是井行救的你,你还是对他以身相许吧。” …… “舒锦,说真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印象里?” “等过完农历新年吧。” 过年期间会所本来人手就不够,岚姐照顾我很多,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走。 “那就这么说定了,过完年我来接你,”他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得开心,突然想到什么又消沉下去,“我明天得走了,老头已经打了n个电话了,再不走恐怕就得被绑回去了。” “昨天那个电话是你父亲打的?” 我立马就想起昨天那个让他气的脸红脖子粗的电话,看来再乐天自由派的人,也会有个拘束悬在头顶上。 105 你不说话的时候很像他 “对啊,老头最近不知道又听了谁的蛊惑,非得逼我回公司。” “这不算是件坏事吧。” “关键是他说我的画廊每年耗费这么多心血却只是苟延残喘,逼着我关掉。” 印象里算是在全国都排得上号的画廊了,虽然并不是以商业性为主,但我记得曾经听辉漠提起过,一年下来也差不多能有几百万收益。 看来在有钱人的眼里,这种级别的收益只配够得上苟延残喘的标准。 “那把画廊做成副业呢?” “不行!”辉漠的脑袋都快要摇成拨浪鼓了,“我舍不得画廊受委屈!” “那就把公司的事做做好,只要公司里的事稳定了,你爸就放心了,一准不会逼着你关画廊。” “舒锦,你还真是第一个没劝我放弃画廊的人,就连井行,都劝我卖掉。” 我有些汗颜,扶着额头说,“那你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毕竟在做生意方面,井行可是要靠谱的多了。 “放心,我会考虑的。不过老头催得紧,我得回去一趟,医院这边给你找了护工,你就安心躺在这里休息几天,别再想着回去了。” 我现在躺在这里都感觉的到疼痛,哪里还有本事再跑出去啊。 见我听话地点了头,他才放心的离开。 房间终于恢复了久违的安静。 护士进来送药,变着法儿的把辉漠夸了一通,说你男朋友人真好,给你请了最贵的护工,为了让你安心养病还申请了加护。 我礼貌的笑笑,赶紧先否认,“他不是我男朋友,请问加护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来探病的人都得要经过他同意了才可以。” “还有这种服务?” “这是我们针对顶级vip患者隐私保护需要专设的服务,通常也只有身份特别的人才会选择使用。” “这个服务要花不少钱吧……” 我可真是想捶死辉漠,居然把钱浪费在这种事上。 看来辉老先生的意见是完全正确,他的确需要下基层重头锻炼。 护士笑眯眯的替我确认了体温,“他和我们院长都这么熟了,哪还有钱的事。” “这里,是私立医院?”我只关心自己的负债究竟又得要增加多少。 “对,带疗养性质的私立医院。” 辉漠居然会认识这里的院长,真是无愧于他对于自己魅力无边、交友广泛的八字评价。 吃了药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手机上见过兜兜之后,连做梦都梦得到他了,睡的安稳极了。 醒来后天已经黑了,护士送来了晚餐和药。 自从来到这个岛上,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安静自在的感觉。 手机叮一下亮起,是辉漠发来的消息。 “要不要看看兜兜?” 也没等我回复,一阵叮叮的提示音就急促的响起,九张照片,每一张都是兜兜。 “都是阿英刚发给我的,新鲜至极。” 我回了一句,大恩不言谢。 “还是言谢吧,你不说话的时候其实有点像井扒皮。” …… 第二天一睁眼,发现自己昨晚居然就这么看着兜兜的照片看睡着了,手机屏幕都还停留在照片的页面。 意识到这件事,莫名觉得自己挺幸福,至少比起前段时间有盼头多了。 医生早晨循例查房,交代去康复中心检测一下,可以详细了解腰部受损情况。 我差不多洗漱穿戴好,一路费力地走到到康复中心已经九点半了。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之后,医生确认情况还不算太糟,只要保持休养辅以适当理疗,很快就能实现不影响正常生活。 做理疗的医生是个胖呵呵的大姐,看起来脾气极好,一边工作一边就跟我聊起天来,“后天就除夕了,打算怎么过呀?” 要不是她提起,我压根想都没想过,原来后天就是除夕了。 “应该自己在家过吧。”以我现在这种状态,还能跑去哪里呢。 “不回老家?” “嗯,今年工作比较忙。” “年轻人拼事业也得注意爱惜身体,像你这种情况,再继续不注意,就很容易腰肌劳损了。” 医生热心地又我说了许多养护知识,确认我都记下了才放我回病房休息。 在医院里老老实实呆了两天之后,赶着除夕夜当天下午,终于被批准出院了。 站在医院大门口,我好像有点迷失了方向 突然,面前停过来一辆车,我立刻就认出了是井行的车。 车窗玻璃缓缓下降,我有点紧张,这么多天没见,看到井行实在不知道应该要说点什么。 没想到露出来的脸却是元思培。 “舒小姐,上车吧,三少安排我来接你的。” 接我? “那个……就不用了吧,这里打车也很方便的,我自己能回去。” “三少特意交代的,不把你接上,我没办法交差。” “那你就跟他说,压根没看见我就好。” 经过了那一晚,我对井行的手段有了新的认识,没办法那么无所畏惧了。 “舒小姐,”他冲着前面努了努嘴,“行车记录仪都录着呢。” 我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此时,正好后面停过来一辆下客的出租车,我瞅准了时机,忍着痛健步如飞地跨上了车,赶紧让师傅去会所。 岚姐看到我,喜悦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就拧紧了眉头说,“你快回去宿舍,一会儿8888有客人要到。” 难不成今天井行也来了,是他让元助理接我来会所的?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岚姐还在催促,“你就快回去躺躺吧。” 说实话我也有点怕,刚刚那么目张胆地拒绝了井行,该不会这批客人又是他安排来整我的吧。 没敢再多逗留,我赶紧就从小门溜回了宿舍,因为恐惧,连灯也没敢开,就直接躺在床上放空自己。 手机呜呜地又开始震动起来,不用看我都知道是谁。 “大画家,又怎么了?” 自从辉漠知道了我的新号码,几乎每天都要打一个,接的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除夕夜打算怎么过?” “没打算。” “十一点钟,宿舍楼下等我。” “我不出去。” 元助理还在蓝心岛呢,我可不想自找麻烦。 “那阿英刚刚发来小兜兜的最新的照片你也不想看了?” …… 十一点,辉漠的车准时出现在楼下,还骚气的按了几下喇叭。 我前脚刚跨上车门就来不及地问,“大晚上的你要带我去哪?” “跨年。” “我没这个习惯。” 他一把拉住我,笑眯眯地说,“那就守岁。” “大过年的你不在家,跑来找我干什么?” 辉漠感觉是在咬着牙说话了,“我可是付出很多条件才换来今晚的短暂自由。” “你现在飞回去跟老爷子销假也来得及。”我不为所动。 “闭嘴,坐好。” 辉漠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放狠话说一会儿看到的景象肯定能让我感觉到打脸。 车子呼啸至码头的停车场,他停好车之后看了看时间,跟我说差不多了,上船。 这个点码头居然还是热闹非凡,长长几条队伍排着的都是等着上船的人,看来守岁作为传统年节习俗已经开始换发出新的生机了。 我跟在辉漠后头,稀里糊涂上了一艘游艇,等船开出去好几米了才发现上头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你……”我感觉到有点紧张,又有点尴尬。 “你放心,我是正人君子。”他还像是以前臭屁的样子,咧着嘴,满口白牙。 被引到甲板上,并排放着的两张沙滩椅上已经贴心的放好了护腰垫子。 我们一人一张躺好了之后,随着波浪起起伏伏,慢慢竟然开始觉得有了困意。 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打破了海上的宁静,也搅碎了即将进入的梦乡。 我朝着出声的方向看去,团子形状的金色光芒正急速上升,身后还留下长长一条尾巴。 啪!—— 一朵扇形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无数小小的光点,照亮了大海,唤醒了星空,定格在风中再慢慢消散。 还没有来得及感叹光鲜短暂、热闹易逝,新一波的烟火就已经在天空中炸开。 光点在空中汇聚,夹杂在各种造型中开始出现数字,从二十到十,再到九、八、七…… 纵使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得见身后的游轮上、码头上,人们欢呼着倒计时的声音。 “三、二、一!” 砰!—— 一个大大的笑脸在空中绽开,仿佛一整片天空都在对人们微笑。 辉漠指用手在自己脸上也比划出一个笑容,对我说,“新年快乐!希望新的一年你真的能做到笑口常开!” 我没在跟他对着干,真心实意的说了句,“也希望你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五颜六色的花火重叠在一起,将天空变成了梦幻的海洋,再慢慢变成星光瀑布坠落,将幸福和快乐永久地留在这一片大海之中。 结束了所有的表演,梦幻的夜晚终于过去,新的一年已经到来,我们也跟随着现实开始返航。 站上岸了,我才看见岚姐发来的信息。 “井先生过来了,见你没在就又走了。” 我正准备打过去问问是怎么个情况,被辉漠直接抢断了。 “走吧,送你回去。” 106 我车技很好的 蓝心岛不愧是旅游胜地,除夕夜街上都挤得满满当当,车子只能跟着导航七拐八绕的寻找稍微通畅的道路。 我坐在车上,闷了一会儿就觉得透不过气,在拐拐绕绕的开法之下,更加觉得难受的要命。 好不容易车子停稳了,忙不迭的就冲下去呼吸新鲜空气。 等到这口气顺过来了,再抬头一看,大脑立即开始报警。 “这是什么地方?” 空旷又安静,是一个地下停车场,可显然不是会所的。 “新年新气象,我给你定了个海景房,明早第一时间就能看到日出。” “我不需要,你赶紧送我回会所。” 还新气象呢,赶在最后一刻还被井行逮住旷工一次,简直是倒霉透顶。 “你放心,我订了两间。” “这么好的酒店,我住不起。” 他强按住我往电梯走,一边走一边义正言辞的说,“这是印象里的员工福利好不好,你可是救了老板两次的优秀员工,千万别有心理负担,好好享受。” 直接被拉进传说中我的房间,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还是不肯走,非说要查一查明早几点日出。 我无能为力,只能呆坐在沙发上等着看他查,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正迷糊的快要挺不住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实在有些诡异…… 我和辉漠本能的停下了所有动作,互相对视了一眼。 “在这里、这个点,会是谁?”我有危险的预感,不敢说出口。 “你呆在房间别出来,我去看看。”辉漠说着就准备把我锁在房间里的卧室內。 我慌忙制止了他,“咱们光明正大,你干嘛心虚。” 我猜辉漠也已经有预感了,只是跟我一样,不敢相信。 门铃按得更急了,辉漠实在没办法,就凑过去隔着猫眼偷偷看了一下。 我看着他背影明显一震,一路小跑回来,告诉我是井行。 不用他说,我也早猜出来是井行了。 真是不得不佩服,每次都能出现的这么恰到好处。 “他怎么会来?”辉漠忽略门铃声,继续跟我聊天,声音又高又亮,中气却不怎么足。 “来捉奸的,你死定了,和朋友前妻深夜共处一室。”我嘻嘻哈哈的恐吓着,莫名心情变得不错。 应该是去会所没有堵到我,才气急败坏追到这里的吧。 辉漠似乎真的被我忽悠到了,着急地说,“什么捉奸,你别吓我好不好?” “谁让你非要把我绑来这里?”我已经好整以暇地瘫坐在沙发上了,“要不然干脆开门邀请他跟我们一起看日出好了。” 辉漠用看疯子的眼神瞪着我,哭丧着脸自言自语道,“他是怎么找来的啊……” 我佯装诧异,“你不要告诉我不知道这间酒店是井家旗下的。” “我知道,可是也只有这里才能看到绝版日出景象,比画里漂亮多了。”他说着居然还有些兴奋起来了。 井行曾经“鄙夷”地说他没头脑,在我看来,这种单纯,才真的是极少见到了。 “你如果再不开门,先绝版的恐怕是我们两个。” 我毫不留情的打击了他一通,跟着我话音一同落下的事敲门的声音。 辉漠拍着胸脯长长舒了一口气,对我说没事了没事了。 我白了他一眼,“没事什么?他是去找人开门了!” 真是不懂他是怎么和井行做发小的,居然这么不了解井行的做派。 “那我留下跟你一起应付他。” “你先回去吧,不然真的有理说不清了。” 辉漠犹犹豫豫的一步三回头,手好不容易抚上门把,井行就直接刷卡替他开了门。 一出近身搏斗的戏码结束之后,眼前呈现的景象就是井行横着胳膊将辉漠死死的压在墙上。 这画面,看得人禁不住撇嘴。 “咳咳咳!”辉漠连咳嗽都十分艰难。 我连忙跟了过去,害怕井行真的会因为恼火,把气都撒在无辜的辉漠身上。 “你们怎么在一起?” “他接我出院,我们顺路去看了烟火秀。” 即便不说也会被知道,还不如老实交代。 井行盯着我,似乎反应过来,胳膊松了力气,“那是意外。” 辉漠趁着空挡,立马挣脱了出来,恼火地指责道,“都把人砸进医院了还算意外?” “我没事,确实是意外。” 比起看着他们吵架,我更希望赶紧都离开,留我在这舒坦的睡上一觉。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两个人居然一前一后的坐去了沙发上。 我站在边上,试探地提问,“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心里早就是十分百分千分万分的想离开这个房间。 “不许走!” 井行和辉漠居然默契的达成了一致,异口同声对我下了命令! 新年的第一天,明显,刚许的愿望就已经落空了。 辉漠拍了拍旁边的空地,催我快过去。 几个眼色之后,见我还没有动静,憋不住的直接叫起来。 “过来呀,我可是你老板。” “老板?”井行的反应比我还快,并且无比精准的捕捉到了重点,“你是她哪门子老板?” 辉漠得意极了,“她已经答应我来印象里,我是她老板不对吗?” 面对这种场面,我简直恨不能脚下立马有个洞能掉下去彻底躲开。 井行一本正经的问,“印象里不是要关门了?” “关什么门?!你从哪听来的?” “你爸还能允许你继续不务正业?” 辉漠蹭的站起来,“我就说,老头突然发什么神经,原来是你撺掇的!” 井行并不否认,只是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白眼,转过头来看我。 “你去画廊能做什么?” 井行大概还没这么被人噎过,沉默着不说话了,辉漠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 半天,终于重新开了口,“你把人弄得伤成这样,欠债应该可以免掉了吧。” 我被他这“不要命”的话吓了一跳,赶忙去看井行的脸色。 果然……很臭…… 可是他并没有搭理辉漠,而是继续看向我,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灿州?” “过完年就来我们公司上班!” 这简直要变成智力快车抢答环节了,我只能不作声的观察事态发展。 井行皱着眉头继续道,“不许去。” “为什么?” “因为她早就已经定好要来井氏工作了。” “怎么可能?” “什么时候?” 我和辉漠“心有灵犀”,同时发出了各自的质疑。 “现在。”井行丝毫没有被我们动摇,淡定如初,“年后随便哪天,来财务部报道。” “别去!说不定是叫你去做假账!” “辉太朗!” 辉漠到底还没有本性纯良,被井行这么一吼,顿时有些底气不足,气焰低下去不少。 “回你房间睡觉!” “你走我就走!” 不用他们动作,我赶紧先去开了门,比了个恭送的手势,希望赶紧把这两尊送出去。 井行刚一背过身,辉漠立马小声告诫我“别答应他”。 送走了这两个人,筋疲力尽地躺回到了床上,还没闭上眼睛就听到了闹铃声,还是刚刚辉漠为看日出设的。 拉开窗帘看见外面的天空已经从漆黑变成了墨蓝,天边隐隐有一抹红光,慢慢的,范围越来越大,把邻近的云全部染得通红透亮。 太阳就好像一颗小小的蛋黄,从云里蹿出个脑袋,害羞的俯瞰整片大海,没一会儿,整个跳了出来,渐渐散发出耀眼的光彩,把碧蓝的大海照的仿佛金秋的麦田。 辉漠说的没错,这里的日出的确比画上的还要更加美丽。 本打算在这温暖的日光下睡个回笼觉,没想到辉漠大清早就来按我的门铃。 “走,有要紧事,现在就带你回灿州。” “什么事啊?我还要上班呢。”我迷迷糊糊困得要命,反抗都有气无力。 “已经替你请好一天假了,初二再回来。” …… 不得不佩服辉漠的交际能力。 就这样被拽上了飞机,扔给我一个眼罩说睡一觉就到了。 一直到飞机平安落地滑行时,我才清醒地反应过来,问他究竟什么事这么着急叫我回来。 “画廊主办了一场慈善拍卖会,有不少好东西,带你去见识见识。” “哪个拍卖行这么勤奋,大年初一还愿意为你们敲锤子?” “初一日子多好,开门红。” “噢……” 我倒差点忘了,他也是个商业人才…… “你不会以为我是带你去见小兜兜的吧?”他看着我,显出几分同情,“你也知道井家的规矩,初一必团圆,今年又是小兜兜到井家过的第一个年,连井扒皮都已经连夜飞回去了。” 这我当然知道,无论除夕身处何方,新年第一天都必须得现身给老爷子问候。 下了飞机,辉漠带着我在停车场绕了整整两大圈才找到他的车,把我整个人绕得精疲力尽。 “你的司机呢?” 他挺直了摇杆“我是个有良心的好老板,大过年的怎么能让人加班。” 我默默的在心里怼了他一句,这会就不把我当成员工了? 他见我表情不大好,安抚地拍拍我的肩,“放心,我车技很好的。” 话还没落地,一脚油门轰得差点吻上前面车的*。 我立马抓住把手,默默祈祷起来。 107 拍卖会上的“惊喜” 年初一的路上倒没有想象中的拥堵了,只不过辉漠的车技实在令人堪忧,快到中午我们才终于蹭上了高架。 开着开着,我开始觉得实在不对劲,这怎么走也不想去去印象里的方向,反而,像是在往碧然湾去。 “我们是要去哪里参加拍卖会,你不要告诉我是碧然湾。” “原来你认路。”他忙着盯前面的路,压根不敢看我。 “去那里干嘛?我不去!” “你不是想见兜兜吗?带你去见啊。” “你疯了?!” 这要是被井行知道了,或是被井家人看到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怕什么,我让阿英把孩子带出来。” “你疯了么,快掉头,别害了阿英。” 辉漠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飞快的看了我一眼,“放心,你就坐在车里别出声,没问题的。” 我承认,自己其实对于这个提议很心动,虽然理智在不停的警醒着各种可能的坏结果,可是完全克制不住想要见兜兜的欲望。 哪怕只有远远的一眼,就足够了。 往碧然湾的路越走越开阔,辉漠也开始慢慢加速,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他长腿一迈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捧出一个大盒子就朝门口走去。 原来一早就安排好了…… 过不到五分钟,兜兜就被阿英带着出来了,看见辉漠张开双臂就扑了过去,开心的不得了。 我躲在车里,即便之外外面看不见也还是只敢露出两只眼睛,远远地看见兜兜长高了不少,步子也稳了。 也不知道辉漠想了个什么点子,把兜兜引到车子跟前说了好一会儿话,让我有机会可以近距离的看到他。 即便是隔着玻璃的对视,也已经非常满足了。 也就见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阿英便带着孩子重新回去了。 辉漠上车后一言不发,一路猛踩油门,一直到开出别墅区上了主路,才默默舒了一口气。 “谢谢你了,真的!” 我应该从来没有对他表示过如此真诚的感谢。 “小事而已,就当是送你们母子的新年礼物了。咱们先去吃午餐,然后直接去拍卖会。” 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午餐我来请吧。” “真的?” “当然,”我默默擦汗,“我有这么小气吗,请顿午餐都能把你吓成这样。” 辉漠说有想好要吃的,带着我进了一家火锅店,看菜单就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点了一轮,全部都是素菜,还坚持说自己最近回家吃的太油腻,我只好亲自上阵,加了许多荤,一来二去,轻松达到了四人消费标准。 辉漠拍着肚皮,连打了两个饱嗝才说出话来,“都让你别点了,火锅店吃肉不划算,德国吃才实惠。” …… “总比你昨晚定的那间房划算吧。” “那个没花钱,井扒皮给我们免单了,算他还有点良心。” 我总感觉哪里有蹊跷,又说不上来,只好埋头吃火锅。 一顿火锅足足吃了两个半小时,腆着肚子就上车往拍卖行赶。 到了地方,才能感觉到辉漠确实是很认真在搭理印象里,选出来拍卖的画作当中有好几幅都极有诚意,他人自从进场之后也是满大厅的转悠着打招呼。 我见他那么忙,就自己看着找了个角落坐下,等着拍卖会开始。 这其实就是有钱人的游戏,我并不是很懂古董和珍宝,顶多看看画,至于辉漠说的开开眼界,那就真的只是开眼界而已了。 “接下来为大家展示的珠宝项链档案号为10016号。” 伴随着画面的展出一同感受到的是人群轻微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之前每样拍卖品被展示出来的时候都会有议论声,只不过这一次的好像格外大一些。 “这条项链经鉴定确认,镶嵌的2.26克拉主钻石为iia型,不含杂质、光彩更为夺目……” 我有些好奇起来,跟着看向大屏幕,画面上正停顿在放大的钻石上,的确纯净通透。 放大的画面慢慢还原,随着它一同变化的还有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眼前开始浮现出那些早已经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那一幕幕的喜悦与泪水,都仿佛是昨天发生的那样异常清晰。 她的音容相貌,她的温柔怀抱,她的轻声细语…… 我本能的站起身想要往舞台的方向走去,被辉漠眼明手快的拉住来。 他大概觉得我很奇怪,急忙问我是要干什么。 我好像被他叫醒了一样,指着大屏幕问他,“这是哪来的?” 辉漠愣愣的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不解地回答,“怎么了?你认得?” 我没回答,因为脑袋已经被震惊的无法正常思考了。 这是我妈妈的项链,它此刻应该躺在银行的保险柜里,怎么会出现在拍卖会。 “应该是原主人卖掉的……”他瞪起了眼睛,“这个项链……” 辉漠捕捉到我的不对劲,小心翼翼问我是不是喜欢。 我已经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双眼空洞的盯在拍卖师的嘴上。 “五百一十万第一次,五百一十万第二次……” 拍卖槌举得越来越高,眼看着就要落下,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高呼。 “五百二十万!”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项链以最终价五百二十万顺利成交,在周围的一片欢呼声中,辉漠走上台笑脸盈盈的接受了祝贺。 一直到他下台重新坐在我身边,我都好像还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样云里雾里。 台上继续开始展出下一样拍品,比起刚刚,赞叹明显又少了许多。 给足了缓和情绪的时间,估计是看我僵硬的表情慢慢缓和了,辉漠小心翼翼的靠过来问,“这条项链是不是对你有什么重要意义?” 我已经慢慢清醒过来,好奇的问,“你都没搞清楚状况就拍了?” “哪有时间搞清楚状况,不赶紧拍下来就永远错过了。” “可是我根本没有这么多钱还给你……” 欠井行的两百万都还遥遥无期,加上这个五百万,我真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到还上钱的那一天了…… “那就一天还十块呗,慢慢来,我不急。” “那就谢谢你了……” 这句感谢也是真心的了,我到现在还有些后怕。 如果今天没来拍卖会,如果刚刚不是辉漠拍下的,那我此生与母亲在这世上仅剩的一点真实的联结,恐怕就此终结了。 “少来,真心感谢的话就给我说说,到底这项链对你有什么意义?” 我低着头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实话比较好,“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应该是我妈妈的遗物。” 辉漠一听我说完这句话,直接拍了我后脑勺一下,“那你不早说,幸好我刚刚下手快,不然被别人抢去怎么办?” 说着着,他突然又停下了,奇怪地念叨着,“不对啊,你妈妈的遗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今天的拍卖品都是被主人卖……不会是你爸卖的吧?!” 他虽然咋呼了一点,不过也确实说中了我心里的猜疑。 虽然千般万般不敢相信真的会是父亲拿出来卖的,可现实是保险柜的密码,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知道。 “要不要帮你查查这个项链的档案?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真的会吗?”我笑得怕是比哭还要难看。 想不想承认与事实是无关的,我的心底里其实非常害怕知道真正的结果。 辉漠没有应和或者否认我,只是看着我,像是在用眼神给予力量一样。 “那,就谢谢你了……” “真想感谢就早点到画廊来,多多的画上几幅画。” “嗯,我会认真考虑的。” “喂,玩笑话别当真啊,一码归一码。” “一码归一码,我确实该早点回来赚钱了。” 在会所里说白了,到目前为止,所有大头的收入都还是来自于井行,他一个不开心就能让我断炊好几天。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我必须得自己独立起来,而不是依靠其他任何人。 接下来的几样拍品,连着原本还有兴趣的画,通通都被我的大脑自动屏蔽在外。 煎熬一般等到拍卖会全部结束,看着辉漠去看手续的时候心都还是悬在嗓子眼的。 我真怕会因为一个什么意外而导致拍卖不成功…… 脑子里胡乱的模拟分析着各种情形。 爸爸为什么突然把项链拿出来卖,难道是流动资金短缺? 可是我们家做建材生意的,口碑一直不错,应该不至于突然陷入资金危机啊…… 还是为了帮黎耀?毕竟他最爱的女儿也在那个家里,不能委屈了她。 大概这就是心有灵犀吧,正胡乱地分析着,居然就接到了来自那边的电话。 “喂,小锦,我是爸爸,” “什么事?” 这是他继上次借钱之后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在不确定是真实的问候还是别有所图之前,我连应付的兴趣都没有。 “哦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今年在哪里过年?” 他兜着圈子绕,就是不肯直入正题,我想起妈妈的项链,语气更加冷淡。 “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尴尬,“真没事,我就是想如果有空的话,一家人聚在一起过个年。” 108 团圆年 一家人? 一起过年?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笑的话吗? 我看了看钟,已经快要五点了,不知道世上有哪位真心关爱女儿的父亲,会在大年初一下午五点,才想到叫自己的孩子回去吃团圆饭。 “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吧。” “来吧……爸爸还特地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你不来,家里都没人了冷清得很。” “你和阿姨还有依依,还有黎大哥一家,人挺多的。” 从我上大学开始,就基本没在家里过过年,离婚后自己带着兜兜过也习惯了,今年算是真正意义上一个人过年,没想到还比以前更热闹。 可能,回到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家里反倒会凄凉吧…… “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爸,有什么事找我你就直说吧。”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从看到项链起就怀疑,接了这通电话,更算是基本可以肯定了。 “是,是有件事,本打算等你回来吃饭当面说的,既然你忙,那我就电话里给你说了。” 原本以为他会直入正题,说起项链的事,没想到却并不是。 “我今天午睡时,梦见你妈妈了。” “妈妈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梦到过妈妈了,即便有照片可以时不时看着,对她的印象也还是不可避免的开始变得模糊。 父亲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后,缓缓道来,“你妈妈说,好久没有见到我们一起去看她了。” 只这一句话,就直接让我红了眼眶。 我仿佛真的看见妈妈在我面前,带着几分委屈的埋怨。 其实这些年,不是父亲不想和我一起去,而是后妈不允许。 刚开始是每到忌日就会发生各种奇怪的事让他脱不开身,到后来,就干脆连事情也不用发生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赤裸裸的就使了出来。 看了几次之后,我也就见怪不怪了,自己去了两次之后被黎白知道了,再往后每一次他都坚持要陪着我去。 他会在边上看着我说话、看着我哭,然后帮忙向妈妈解释其实我过得还不错,保证自己会好好照顾我。 我沉浸在过去的回忆当中有些无法自拔,父亲听我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又追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妈吧。” 实际上他不来找我,我也是准备要打电话给他问问的,现在倒正好了。 “明天早上有空吗,你在不在灿州,我开车接你!” 父亲这么殷勤,让我不能不怀疑项链的事就是他背着我操作的。 我觉得厌恶至极,冷冷地回答,“不用了,陵园门口见吧,你应该还没忘记妈妈的墓地在哪里吧。” 父亲立马接过话,显得有几分激动,“当然不会忘!” 和他约定好时间后,就接到了岚姐的电话。 本来我就正准备给她打个电话续假呢,赶忙就接了起来。 “岚姐,不好意思,我可能还得多请两天假。” 岚姐的背后很吵,今天怎么这个点会所就营业了吗, “我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说这事,”嘈杂的背景音让她不得不放大了音量,“除夕那晚井先生来找你你没在,他就走了,我没顾上说,今天特意跟他解释了取消包月的事,他同意了。” “同意了?” “是啊,退款井先生也没要,说当做赔偿了。” 看来井行对他指使的那帮人都做了些什么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对我态度这么差,对外倒是很会做人。 大概是顺利解决了这桩麻烦事,岚姐显得心情很不错,特意嘱咐我多休息几天不用着急,还说已经给我结了笔奖金。 看辉漠已经办完手续出来了,我匆匆感谢了岚姐之后便结束了这通电话。 拍卖会的效率非常高,这么短短一会儿,不止签好了确认书,连项链都已经安置妥当了。 在看到实拍照片的那一瞬间,我再次确定了就是妈妈的,强忍住泪水请辉漠帮忙保管起来。 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你如果想看,或是搬回来安顿好了想要自己保管,都尽管来找我。” 我看看他,感激的点点头,随即问道,“大年初一,你不用回家吃饭的吗?” 辉漠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一样,捂着心口,“老头已经催了我两次了,你今晚打算怎么办,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不用不用,”我吓得赶紧给自己编起借口来,“我爸也给打了电话,叫我回家吃饭呢。” “那我送你?。” 他应该不是很清楚我和家里,尤其是和父亲之间的关系,所以并没有感到怀疑。 “不用,他一会儿过来接我。” “那行。” 送走了辉漠之后,我一个人在街上晃荡。 大过年的路上商铺关了不少,摊贩更是一个不剩,整条马路显得空荡荡的,十分冷清。 走得腰都开始酸了,我才随便找了家快捷酒店住了进去。 电视上许多台都在重播春晚,在这样热闹的氛围当中,居然也能睡着了。 第二天睡到闹钟响起来才醒,我特意定的早了一点,因为去陵园的公交非常难等,加上现在是过节期间,打车去肯定是不能指望的,还是早点出门比较好。 就算是这样,到达陵园门口还是迟了十几分钟,远远就看见父亲站在门口等我,手里捧着一束黄色的雏菊。 妈妈不喜欢菊花,这点他倒是还算记得。 看到我,他立马就挥着花打招呼,还关心的问我今天风大,怎么不多穿一点。 新年的陵园冷清到只有我们两个并肩走着,几年没见,能交流的话题更少了,一路上基本毫无交流。 “是西区1211吧。” 他突然报出墓地的编号,我点点头还是没出声,他显得有些尴尬,舔了舔干的起皮的唇,闭了嘴。 到了母亲的墓碑前,我用毛巾轻轻擦去碑上的灰,清扫干净枯黄的落叶。 爸爸也跟着弯腰将花端端正正的摆放在墓碑跟前,一朵朵绽放的小花刚好捧起照片上妈妈的脸,看起来比记忆中还要美丽动人。 “秀丽,我和小锦看你了。” 他轻轻的抚上照片,小心翼翼的来回摩挲着。 “这么多年……是我有错……” 我曾经发誓绝不会在母亲的墓碑前流泪,一定不会让她为我而担心,一直以来,我也都成功做到了。 但是没想到,父亲才说了这么两句,我就已经绷不住了,泪水悄无声息却又干脆利落地流了下来,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 可我并不是为他突如其来的忏悔而感到心酸,相反,只是心寒,不明白他为什么在卖了母亲的项链之后,还要假惺惺的站在这里流下鳄鱼的眼泪。 “都是我不好,这都是报应啊……” 我看着他,就好像小时候被舒依依妈妈欺负时他看我的眼神那样,冰冷的,仿佛不夹杂任何情感。 如果这世上真有报应这一说,那恐怕母亲的结局才是她执迷不悟的报应吧! 父亲还絮絮叨叨哭诉了很多,我自始至终都站在边上,眼睁睁看着他表演完了全套流程。 我并不想当着母亲的面让他难堪,更不想让妈妈伤心,等扫完了墓往回走,才开口询问。 “说吧,找我什么事?” 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找你一起看看你妈妈啊。” 底气十足的样子十分有说服力,仿佛现在,我才是那个冷漠的不孝女儿。 “既然没事,那我们就在这分开吧,我还有工作需要回去处理。” “小锦!”他着急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拉回来之后又赶紧尴尬的松开,“难得见一面,一起吃个饭吧。”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没有。只是年纪,年纪大了,比较伤感。” 我不信我爸会平白无故,在五十多岁的年纪突然开窍,说是他卖了妈妈的项链之后内心不安还更有说服力一些。 我叹了口气,“爸,怎么说我也是你女儿,没必要这样,真的。” 他为难的看了我一眼还是没说话,我眼神一暗,干脆打算要放弃。 父亲大概看出再不说就没机会了,终于松了口,“小锦,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孽,如果不是没办法了,我是万万不想来麻烦你的!” 感觉他要松口了,我乘胜追击,“爸,你别忘了我也姓舒,妈不在了,我也就只剩你一个亲人了。” 他低着头,好久,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公司可能保不住了……” 有了拍卖会的铺垫,我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更加冷静。 “是资金链断裂了?” “是,之前借的钱才刚够还欠债,年后又有新的债务,我……我实在是没办法……唉!”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却仍旧可以保持冷静,甚至也可以说是冷血。 撒谎!明明才刚卖了五百万,按照公司日常的流水,我不相信有什么窟窿是填不上的。 “是真的还不起债,还是她们母女欲求不满?” 我冷漠的音调让父亲身躯一阵。 “小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碰巧,这话也正好是我想问你的……” 109 一切都是为了钱 我直接打开手机,调出拍卖会现场项链的照片项链递了过去。 他看到这个照片瞳孔迅速收缩,声音跟着颤抖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你妈妈的项链怎么会在这?”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他还能第一眼就认出来。 “这项链的保险柜密码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你不会要告诉我密码被盗了吧?” 头先攒下的怒火彻底的爆发出来,一想到他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母亲的遗物上,我就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不是的小锦,我不知道这件事。”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话,那还有谁能知道?!” 我本是情急之下说的这句话,却突然好像抛出了一个引子,把我们两个人都说愣住了。 我不想要再听到更加残忍的解释,仿佛在这里说出来的话是真的会被妈妈听见。 “小锦,等等!还有一件事……” 我连头都懒得回,背对着他停了下来。 他也并没有绕过来,而只是在身后继续说着。 “你母亲在去世前给你留了一笔基金,应该差不多要到期了,你可不可以……公司现在真的很困难,它总归也是你母亲心血的结晶……” 呵,呵,呵! 内心狂笑不止! 什么梦见母亲,什么好久没来看她,什么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原来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为了钱! 如果不是看在这里是陵园的份上,我恐怕自己会忍不住当面骂他一句无耻! 当初母亲为了公司累得病倒,可他倒好,转头就带着这份成功的光环娶了另一个女人一起共享荣华富贵,到了今天,公司遇到麻烦了,居然所谓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还是妈妈。 “你死心吧,我不会同意的。”我几乎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完全没有要给他留半分情面的意思。 他对我的态度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只是略显失望的说,“我也想到这样大概不太合适,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我自己能走。” 和他待在一起都会让我感到不适。 “只送你到车站,今天风大。”他已经近乎于是在恳求了。 我终究是做不到彻底狠心,沉默的跟着他上了车。 快到车站时,父亲说,“小锦,项链的事真不是我,我再怎么混蛋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看来扫这一趟墓还是有点作用的,居然都让他学会反省自己的过去了。 我没做声,就好像没听见一样。 “不过,我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补救,哪怕倾家荡产也会把项链找回来。” 倾家荡产?倾谁的家、荡谁的产,用妈妈的公司去换她的项链吗? 我已经连质问都懒得问了 “随便吧。”我说着就准备下车。 父亲又叫住了我,没由来的问道,“你和井行,最近怎么样了?” “我跟他早没关系了,你不用浪费精力打他的主意了。” 在我的攻击之下,他有点梗住,一时之间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几秒钟过后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我,“有些事过去了就算了,总是压在心里,是会憋出病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在孩子的份上,有什么误会是不能解开的呢?” “误会?”我将目光从车窗外转回过来。 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最先赶来要求“给个说法”的不就是他和舒依依吗,怎么到今天就又变成是误会了。 父亲被我看的有点慌神的样子,神态明显不大正常,似乎在后悔说漏了嘴。 我禁不住冷笑,心想,钱果然是个神奇的东西,为了它就能让人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可能受不了我的目光,他又继续开口解释,“我是说,或许井行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第六感告诉我父亲应该是知道点什么,或者也可以说是在谋划些什么,否则,一向是受害者自诩的父亲,怎么可能会在提起当年的事情时用到“误会”这个单词。 我选择不再强硬排斥,而是假装顺从地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父亲见我态度松动了许多,大概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嘱咐我有空一定回家吃饭。 他的样子却始终让我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回到宾馆房间,我迫不及待的拨通了辉漠的电话,向他询问项链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看父亲的反应,大概真的不是他卖的,那么也就只有可能是那个女人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打算先听哪个?” “什么意思?” “好消息是档案已经找到了……“辉漠停顿了一下,“坏消息是必须要井扒皮点头才能看得到。” “井行?!” 我禁不住皱眉,怎么好像每件事都跟他有脱不开的关联。 “咳咳,你忘了他是印象里的大股东了吗……” “那现在是必须只有他同意才行吗?” “是,要不是先接了你的电话,我正准备要联系他呢。” “那我直接找他好了,就别麻烦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大好。 井行对我家的事算是很了解的,就算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可是辉漠就不一样了。 “你?你不怕他?” 看来我跟井行之间的关系在辉漠那里已经基本有了明确定位了,就是我单方面被ko。 三言两句打发了辉漠,我就赶紧思考要怎么联系井行,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发个信息试探一下。 没想到他很快就回了消息,直接让我马上去观山别墅。 我不敢耽搁,生怕他会改变主意,打了车到大门口一路跑着上了那个大上坡。 其实并没有离开观山多长时间,但是站在别墅门口时,还是感觉有些恍如隔世。 还没有敲门,就被碰巧出门取报纸的阿英发现了,她愣了一下,立马冲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经历过蓝心岛上那栋别墅里的人,再见到阿英,我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阿英见我这样,也跟着有点泛红,强忍着情绪跟我说新年快乐,埋怨的问我这段时间是到哪里去了。 我也有点情难自已,原本以为在阿英他们眼中,我应该是一个抢小少爷的坏保姆,就算能再回来也不会被欢迎,可是没想到,她居然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些负面反应。 我又简单问了她几句话,这才知道原来关于兜兜的事情井行并没有和他们多说,关于我也只说是生病请假了。 我想他这么做大概是怕兜兜的身世问题被怀疑吧,不管怎么样,心里还是好受了不少。 我们又互相说了一会儿话,直到被冷风吹得忍不住哆嗦起来,阿英才反应过来,赶紧将我拉近别墅。 进门还是熟悉的场景,忙忙碌碌的葛管家,还有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忙碌,一切都好像跟离开一模一样,变了的只有新年装饰,显得整座房子喜庆了不少。 兜兜没在家里,我来时并没有期待过,所以也就没有失望。 跟大家轮番打了招呼之后,阿英把我叫到茶水间里头,急急呼呼的说了好些八卦,什么小区哪家离婚分家产闹得不可开交了、哪家正房找上门了之类的。 我以前大部分都是应付似的笑,今天却格外有兴趣,好像有种失去过之后懂得了珍惜的感觉。 最后的最后,她才收敛起笑意,压低了声音凑过来说,“二少可能要离婚了。” “二少?” 他不是应该跟曾小姐感情很好才对,再说以曾小姐的家境,怎么也不至于让井铎这个最看重财力的人能舍得放手吧。 阿英头点的很重,“前两天去老宅那里听说的,估计八九不离十了,大家都猜测大概是因为没孩子。” 这样的理由听的人不免唏嘘,原来在这种家庭里,也还是最看重所谓传宗接代。 认识到这个就不免让我想到井行执意要认回兜兜的初衷,看来在井家,有四代继承人真是一张尚好的牌。 想到这儿我干脆赶紧问了阿英之前在片场听来的传闻,那个传说中被井行看中并力捧的乖乖女,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表里如一。 阿英听我提起这女孩,表情立马就变了,摆手道,“这还真不是很清楚,谁也没见过,本来是说年夜饭的时候带回来,可是那天最后也只有三少一个人回来了。” 我觉得奇怪,年三十那天井行明明到了蓝心岛,怎么难道不是来接那个女孩的吗…… “可能人家也忙吧。”我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阿英没有关注到我,仍旧认真的分析着,“之前二少过来说三少要结婚了,可是年夜饭上连爷爷都没提过,倒是大家都在传二少要离婚的事,真是奇怪。” 我不得不承认,听了她这话,内心深处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放下对井行复杂的情绪不说,兜兜才刚刚恢复记忆,如果这时候就要逼着他叫另一个女人妈妈,我实在有点担心。 “小少爷呢?最近好吗?” 我换了个话题,想要让阿英也不要再说这些了。 110 照片上不是我 听我提起兜兜,阿英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小少爷当然好,今年还是他第一次在这里过年,老太爷弄了好多新奇玩意,他开心的不得了呢,”她说着说着,突然又消沉了下来,“就是自从想起妈妈之后,总是闹着要找妈妈,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不用细想,光听她说的这么几句,就已经足够让我心疼了。 见我没做声,阿英大概以为我是不高兴听这些,赶忙尴尬的念叨着转移了话题。 “咱们的三少可真是稀奇啊,女朋友和孩子妈都是神秘人物……” 听着阿英的调侃,我心虚的直冒冷汗,赶紧就准备上楼。 她却又叫住了我,把把刚泡好的咖啡塞我到手里,冲我点了点头。 我想了想还是接受了这份好意,被说成是谄媚也好,只要能实现目的都行。 敲门前,我特意停了好一会儿,理顺了打算说的话。 “进来。” 井行的声音有点哑哑的,听起来像是感冒了。 “咖啡,”我把杯子轻轻放在桌上,“阿英泡的。” 井行坐在椅子上也不抬头,直接问了句,“找我什么事?” “我……” 我不确定辉漠事先有没有跟他提过项链的事,如果贸贸然提起,不知道会不会让他反感。 毕竟,现在这也算得上是他最反感参与的别人家的家务事。 “有话就说,没话就走。” 我吸了口气,来都来了,只能拼一把。 “我想拜托你帮忙查一件拍卖品的档案。” “就凭这杯咖啡?” 这态度让我不知道回什么好,只能原地站着,紧张的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还好,并没有让我等太久,只不过这话却听得我心头一颤。 “项链不都已经属于你了,还要查什么。” “你都知道了……” 这我倒是并不意外,牵着绳子溜别人大概也是他的一种乐趣之一。 “不是我的,是辉漠拍下的,钱没还清之前东西也都属于他。” 我这解释估计让他很看不上眼,冲我看得那一眼都写满了轻蔑。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页纸递过来,抬头写着《拍卖品移交管理通知书》,应该是辉漠那天签的单子。 原来就连这个都已经到他手里了…… 他用眼神示意我继续看,我大致浏览了一遍,通知书上都是一些基本信息,包括项链介绍、预估价与最终成交价等等。 最下面是付款人卡号与签名,最下方的“所有者”一栏,居然写了我的名字! “舒锦”两个大字写的龙飞凤舞,一看就是辉漠的字迹。 我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要识字的人都应该看明白了,辉漠这是直接把项链送给我了! 心里一下子慌了,不由自主的念叨了一句“,这我不能收……” “现在才说能什么能与不能的,未免太假了吧。” 井行大概真当是辉漠送了一条五百多万的项链给我,每一句话都说的夹枪带棒的。 我知道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况且即便解释了他应该也不会相信,干脆就懒得再纠结了。 “既然这项链是我的,那我可以看一下是谁卖给拍卖行的吗?” “你这么在乎这条项链,是不是也因为是黎白送的?” 我没想到这也能跟黎白关联上,我努力压住自己濒临爆发的情绪,“为什么每件事你都要牵扯到黎白,他明明都已经离开这么久了。” 井行没做声,可是眼底里分明是有怒气的,我陡然间响起他说过的什么照片。 既然今天说到这里了,干脆就说个清楚明白,也省得都已经离开人世间的黎白还得被冠上这种帽子。 “你上次说的照片,到底是什么?” 他没想到我会突然提到这个,愣了一下,随即极冷淡地盯着我也不回答。 “既然有照片的话不如拿出来,我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能让你这样误会。”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 “你要想骂,等我看完骂一夜都可以。” 井行直接站起身,“舒锦,你到底想耍什么把戏?” “我没想耍把戏,你总不相信我跟黎白之间的清白,我想证明而已。” 他恶狠狠的盯着我,好像下一秒就要直接把我撕碎了一样,我们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后,最终他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书直接扔过来。 坚硬的书角直接砸在我的心口上,痛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顾不上这些,直接就开始翻书找。 刚打开,就有几张照片掉落了下来,暗黄的旧照片表面有无数条折痕,在书本的重压下慢慢被抹平。 我看了一眼井行的脸,连怒气都看不见了,只剩下冰冷到毫无表情。 一张是我搂着黎白,头架在他的肩膀上;一张是俯拍,头发挡住了脸,但是黎白却看得清楚明白;最后一张是从房间外头拍进去的,模模糊糊的可以看见一个男人压在一个女人身上,从衣着打扮来看,就是黎白。 这照片看得我不自觉心跳加快,嗓子眼里干干涩涩的好像被炙烤过一样。 连我自己都禁不住在刚看到的那一刻迟疑着自问,这是我吗? 我当然不会跟黎白有这样亲昵的动作,可是这衣着打扮包括发型,根本都没办法否认,更没办法自证清白。 “这照片是谁给你的?” “怎么?刚刚不是振振有词的要自证吗,现在证据就在眼前,却心虚的说不出话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我怎么想都想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只能看得出季节。 “你从我这拿走资料说要帮黎白,结果就是这么个帮法?” 拿走资料之后? 我努力回想起那段时间,井行给了我资料好像就借口要去外地出差离开了。 那之间,爸爸叫我回去吃饭,开始我没答应,但是说黎家人也都一起来了,我还有事情要跟黎白说,所以就去了。 那天确实大家都在,也难得没有什么冲突,很开心地吃完了一餐饭,我好像也喝了几杯。 难道,就是那晚的事?是我喝多了? 那这照片呢,又是谁拍的? 不可能是黎家,可那时候舒家也是靠着井行这棵大树乘凉的,又怎么会要来破坏我和井行的关系,还有黎白,他又怎么会配合……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井行幽幽的问我,有没有想到一个可以搪塞一起的完美借口。 “为什么你就断定是我?” “如果我说那天晚上打过你电话却是黎白接的,你又准备怎么反驳?” 黎白?! 我感觉脑子乱糟糟的,一边回想着一边说,“这应该是回去吃饭的那晚,那天晚上我喝了点酒,应该很早就回去睡觉了,我没接到电话,我……” “够了!我不想再纠缠过去这些事,你现在既然有能力还钱了,那我们就照合同履行吧,过往的债一笔勾销,今后对井霁,你只有探视权,其他都免谈!” “还钱?可是我还没攒够……”我莫名的用一种做贼心虚般的小声在说话。 井行厌恶的摆了摆手,“不够就用项链抵,辉漠不是都替你买下了吗。” “这,不是我的项链,这……” “不管是黎白的还是你的,我不在乎,只要能抵消我们之间的这笔债都行。” “这是我妈唯一留下的东西,我不能拿来抵债……”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害怕从他的眼神当中看出鄙夷和不相信。 好长一段时间,房间里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井行也不知道在干嘛,始终没有说话,我等的十分心焦,悄悄抬了一点头,正好撞见他的眼睛看过来。 “你母亲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拍卖行里?” 他的语气比起刚刚缓和了不少,大概是没想到会是我妈的东西。 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没在了,跟他结婚之后只大概提起过,连墓地都还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才去了那么一次。 不是不想说这些,只是因为”妈妈“两个字其实是井行深埋心底的痛,我不想让他想起那些残酷的过去。 可是今天,终归还是没办法了。 “我不知道,所以想查一下……” “这是你家的事,我没兴趣多管。” “所以,真是唐雪梅卖的,对吗?” 唐雪梅是我后妈,我从来都是叫她唐阿姨,光是为了这点,小时候就没少挨我爸的揍。 井行完全不想掺和进来,拨通内线直接说了句“葛管家,送客”,就不再搭理我。 我急了,无论如何总不能就这么离开了。 “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就告诉你照片那晚的真相。” 他果真放下了手里的笔,只不过看我的眼神却仍旧冰冷一片,“你以为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井太太吗?” ”我没有……” 井太太……我哪里敢…… 他跟着又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张纸,不轻不重地拍在桌面上。 我忙不迭地拿了起来,翻个面,果然是卖方的档案信息,只不过,处于预料之外的是,签名上并不是后妈,而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名字。 陈国锋…… 111 消失的孙经理 “陈国锋?” 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这不会是化名吧?” 井行冷哼了一声,“你当人人都像你想的那么蠢。” 正当我想跟继续追问的时候,葛管家赶到敲响了书房的门,问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井行还是坚持那句话,送客。 葛管家在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着一起下楼。 “这么晚了,你准备怎么回去呢?” “没事的,我叫辆车就可以。” “大过年的哪里有车,我来问一下三少,给你安排辆车吧。” 他说着就要往楼上去,我赶紧拉住,跟他说不用麻烦,真的可以。 葛管家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还是不放心,非要让阿英把我送到公交车站。送我的路上阿英说很舍不得我,希望我赶紧把身体养好,争取可以早点回到别墅上班。 我被她说得感动又难过,承诺一定好好在外“改造”。 回去的公交车上,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事情不对劲。 陈国锋这个名字对我而言非常陌生,要想查清楚这件事,就必须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私家侦探! 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一条路,只是现在是过年期间,侦探社大概多半也没开门吧。 趁着这几天没什么事,倒不如先回一趟蓝心岛。 答应了辉漠过完年去印象里上班,会所那边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总得回去打声招呼办好手续。 岚姐见我突然回来,惊讶又欣喜。 会所接连承办了几场尾牙年会,她整个人看起来都累的够呛,嗓子都哑得差不多了,于是干脆拉着我单开了一间包厢,也算是休息一下。 她似乎猜到了我的来意,说了许多鼓励的话,弄得我十分不好意思又感动,反复表达了感谢。 话说的差不多了我干脆也就直接说了辞职的事,她既没有感到惊讶也没有觉得不高兴,微微一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我。 “这是你这段时间的薪水。” 看清数字的那一刻,我惊呆了,木愣愣地看着她。 “岚姐,这也太多了吧……我前前后后也不过上了半个多月的班,是不是弄错了?” “没错,会计核了两遍,我又对了一遍,放心,我精着呢,不会多给你的。”她玩笑般的拍了拍我。 看我仍旧很惊讶,她才正经下来解释道,“井先生没收包间的退款,我就分出了三成给你。” “那是店里的业绩,我不能要!” 她按住我,“你都工伤了,会所总得有点表示吧,况且三成也没多少,大头都是你辛苦赚的提成费。” “岚姐……”我有些哽咽起来,“你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 我说得确实是真心话,如果不是她,我在蓝心岛大概都不一定能活得下去。 “想报答还不简单,等你发达了,记得带人来我这照顾生意就行!” “发达虽然没什么希望,不过有机会我一定回来的!” 趁着离开之前,我想要再多看一眼这个小岛,晃悠着就走到了之前买啤酒的沙滩。 以游客的身份去看,才发现原来这片沙滩是这样的美。 金色的沙滩在夕阳的照耀下,每一粒细沙都散发出暖暖的光芒,沙滩上静静的躺着浪潮带来的礼物,小小的贝壳、背着小房子的寄居蟹、更多的是游客在这里留下的欢声笑语。 正当我在伤感春秋时,背后传来了一句熟悉的问候。 “怎么大过年的还有闲情雅致来看海?” 我一回头,果然是岑警官。 “岑警官,你也太辛苦了吧,今天还值班吗?” “没办法,以上二休一的频率来说吧,想不碰上恐怕会更难。” 我看着他,突然灵机一动,“碰上正好,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他给了个眼神,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比如我只知道一个人的名字,要怎么才能查到他的资料呢?” “你这个问题,的确够专业。” 我被他说得燃起了一些希望,翘首企盼着接下来的话。 “我可以告诉你,查人,找我们是行不通。” 果然……看来势必得要找私家侦探了。 岑警官身负执勤的任务也没法跟我闲聊,大概又寒暄了几句就先走了。 我转过头看着眼前这片海,在无数作家和诗人的笔下,大海都是一个阴晴不定的巨人,但对于我来说大海还是充满魅力的,因为它可以让人变得平静…… 遗憾之前答应了兜兜带他看海,可终究还是没能实现,但愿在不久之后,就可以带着他一起在海边嬉戏玩闹。 有了目标和方向之后,心情轻松老人不少,想起来给秦楚萌和尹夏玥发了新年祝福的消息。 她们都很高兴,立马吵着要约吃饭,都说有很多新鲜的事情要告诉我。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飞回了灿州,出机场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侦探社。 侦探社并没有休息,大门敞开,可是孙经理却好像并没有在,只有一个陌生人坐在原先孙经理的位置上。 他看到我进来,马上迎出来解释说今天还没有正式开业。 我赶紧不好意思的解释,“抱歉,我看门开着以为开业中,我就想问一下,孙经理什么时候上班?” “孙经理?”小伙子迷茫地看着我,抓了抓后脑勺,“你是不是找错了,我们这没有姓孙的经理啊……” 难不成侦探社里的业务员也都不是用本名? “就是一个175左右,有点微胖的中年男人,头发这样梳……” 我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急想要他想起来。 年轻男人仍旧一脸迷茫,“没有,这里就只有我还有另一个同事,不过他比我还要瘦多了,你说的人肯定不是我们这的,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 “那我可以取之前存放的档案吗?”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劲,我整个人有些不寒而栗。 这人大概也被我说懵了,领着到了档案室,我找到存放档案的那一格,可却已经不需要输密码了。 因为柜门直接是敞开的,而且里面根本空空如也。 “存在这里面的东西呢?” 我慌张极了,以为自己记错了,可是打开手机备忘录确认了就是这个柜子。 他见我着急的样子,好心地安抚我的情绪,问有没有那位孙经理的照片。 “没有,可是我之前起来了几次都是在只有他。” 就算是骗子,也不至于每次运气都这么好被我撞上吧…… “小姐别急,可能是另一个合伙人负责的事,我回头问完了给你回话。” 我也是没办法了,只好点头同意,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又再三道了谢才离开。 站在楼下入口的地方,总觉得心里不安极了,好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水似的,莫名发抖。 从刚刚那个人的反应看起来,那个孙经理似乎压根不存在一样,那么我之前联系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还有先前查到的那些证据资料,又去了哪里…… 是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骗我,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脑子里一下子挤进来太多事情,它们好像都拿着棍子在我的神经上不断的挥打,头晕得不行,只能蹲在路边,撑着脑袋让思绪慢慢冷静下来。 渐渐地,这些胡思乱想的情绪、糟糕的事情开始一件件变得清晰起来,全都汇聚成那几张照片,不停的在旋转聚焦。 舒依依三个字就这么浮现在脑子里。 除了她,我想不出还会有哪个人这么坑我,也只有她,可能利用那晚醉酒的我拍出那些照片。 还有母亲的项链,如果是她,大概是足够有机会赢得父亲信任,并且偷拿出去卖的吧。 即便这样,我也还是没想到,她居然可以左一个侦探社、右一个拍卖行的,时隔这么多年还是将我拿捏在手心里。 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也许,坚持这么久的其实根本是假的? 可是舒依依她那么爱黎耀,那么希望黎家好,为什么要拆散我和井行,这对黎舒两家根本毫无好处不是吗…… 还有之前那些匿名信,会不会也是舒依依干的……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我混迹在当中,却觉得连站着都困难,因为不知道该要何去何从。 回到酒店随便冲了个澡,让精神稍微清醒了一点之后,就开始整理现在知道的线索。 就目前而已,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我爸和陈国锋这两个点是可以突破。 杰米侦探社是不能再去了,搜索了一下灿州其他的侦探事务所,也总觉得有阴影,都没办法完全信任。 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认命,拨通了辉漠这个“地头蛇”的电话,开门见山的请他帮忙推荐一个靠谱的私家侦探。 “出什么事了,居然要找侦探事务所?” “我问到了卖项链人的名字,可是并不认识,想查一下他的资料。” “这事啊,”他恍然大悟,“这事我义不容辞!” “谢谢,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就麻烦你了。” “放心,我一定尽快办到。” 结束了辉漠的通话,我心里有底了许多,只是爸爸那边,该要怎么处理呢? 112 我想弥补 要想清楚地弄明白当年的事情,就必须先取得爸爸的信任。 可是他这么多年来眼里就只有舒依依,突然想让他站在我这边,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除非…… 除非我现在手上有他最想要的东西…… 我打定了主意,直接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听得出来他很意外我会打这通电话,不过明显心情也不错,问我是不是想过年回家吃饭 “依依和阿姨都在,家里那么热闹也不缺我一个。” 爸爸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才说,“她们两个都不在家,再说了,这里也是你家。” “不在?” “对!阿姨的朋友请她和依依出去玩了。” 怪不得……他会邀请我回家吃饭…… “那就别做饭了,我们出去吃吧。” 他的心情听上去好了不少,“行行行,那我请你,你看看你想吃什么?要不,广州人家?” 这是我小时候最偏爱的餐厅,经常和妈妈一起去,没想到他还记得。 我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装作没事一样答应了,“可以,那就明天十一点,店门口见吧。” “好,对了小锦……新年快乐。” “你也新年快乐。” 我们互相道了节日的祝福就挂了电话。 回到宾馆,看着电视上重播的相声小品,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才刚八点多,就开始不停的犯困,就在差不多要睡着的时候,辉漠的电话打来了。 “明天有空吗?” “中午没空,下午和晚上暂时没事。” “那就约下午晚一些时候吧。” “有什么事吗?是找到私家侦探了?” “我找你,当然是好事。” 他得意洋洋地卖着关子,“我不惜绝地三尺,终于挖出来一个最靠谱的私家侦探,号称全中国的no.1。” “在哪里?”我也不再跟他客气了。 “别着急,就是先跟你说一声,等我约好时间我们再一起去。” 我的兴奋立马降下了两格,“好,麻烦你了。” 辉漠听了我的感谢,反倒不高兴起来了,“为什么每次都要这么客气,再这样我可就不帮了。” “知道了,那你抓紧点。” 他这种犯贱式的性格也真不知道是随了谁,又是怎么会跟井行变成好兄弟的。 辉漠并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乐呵呵的丢下一句“孺子可教也”就挂了电话。 整个晚上我都睡不踏实,一会儿梦到爸爸站在公司门口说帮帮我,一会儿又梦见妈妈捧着项链问我为什么,还有侦探社莫名消失的孙经理,咧着嘴说被骗了吧……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赴爸爸的约。 那么多年的感情疏远,其实我们父女之间已经已经没有什么可聊的共同话题了,所以只在点菜的时候稍微交流了几句。 服务员一离开,我们就都默契的低下头翻手机,他几次抬脸,似乎很努力的想找话题跟我说,只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是可以跟我聊聊的吧。 “孩子……是叫井霁对吧?” 他能这么直接得问起兜兜倒让我有点意外,还以为他根本完全都没关注过我的生活呢。 “是,霁月光风的霁。” “霁月光风,”他重复了一遍,点点头说,“好名字,现在过的好吗?” “应该还好吧。” 我现在最没有底气回答的应该就是关于兜兜的问题了。 他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劝你,应该和井行好好聊聊,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爸,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暖气开的很足的餐厅里,我明显看见爸爸在听了我的话之后,面色刹那间地变成了冷青色。 他口中重复了好几遍没有没有,但是表情却清楚明白地告诉我实在不大寻常。 我看在眼里,心里更加坚定了要从他入手,必须要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弄清楚。 “爸,你上次说得基金的事情,能再跟我说说吗?” 听到“基金”两个字,他铁青的脸色立马就红润起来,眼睛好像都放着光一样,放下杯子开始解释。 “那是你母亲留下来给你的,还没到期,如果要提前开启的话必须得由你亲自确认。” “有了这笔钱就能救得了公司吗?” 他没有回答,无处安放的视线暴露了当中的犹疑。 “爸,你想过没有,公司走到现在这一步究竟是受大环境所限,还是其实是内部问题呢?” 他好像被踩到痛脚一下,急急的想要解释,“小锦,你唐阿姨在公司里一直都是尽心尽力,她……” “其实你不用着急对号入座,我对唐阿姨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如果有,当初就不会同意她进公司的。” 我最烦看见他这幅样子,即便这个女人是他在妈妈去世后才娶得,也会让我有一种背叛了母亲的感觉。 他看我有点生气的样子,态度连忙就软了下去,说自己那天贸然提起来确实考虑不周,思考再三还是觉得不该动用这笔钱。 别人我不清楚,可眼前这个男人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他这样的态度哪里是退让,根本就是以退为进罢了。 “是不是妈妈的珠宝卖得多了,就不需要用到基金了?” “小锦!”他一脸严肃的打断我,“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动你母亲的东西。” 不管你信不信…… 好耳熟的话,好像我和井行也经常这么说…… 想来也是讽刺,我说的话井行不信,父亲说的话我也不信。 结束了这顿不算愉快的午餐之后,爸爸非坚持要给兜兜买些东西。 他大概还不知道我现在根本都已经见不到兜兜了吧。 “爸,兜兜真的什么都不缺。” “那,那你哪天把他带出来,喜欢什么我给他买。” 我看着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在暨云的那几年是我和兜兜最难的几年,那么多个日夜,我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 “小锦,爸爸知道自己以前做得不是很好,只要你肯给机会,我会尽量弥补。” “是不是舒依依孩子没了,所以你才会想起兜兜?” 他低下头抹了两下眼睛,“依依出事之后,我确实也反省了许多,对你和兜兜,爸爸的确有亏欠,所以现在,我只希望你和井行,你们一家三口能好好的。” 果然,还是沾了舒依依的光,才能让我和兜兜感受到一点点来自亲人的温情。 “现在大概已经晚了,我连兜兜的面都见不到了。” “怎么会?”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诧异的说,“要不然我去找井行说说,他对我还是可以的,公司这几年要不是仰仗他,大概早就出问题了。” 这倒让我非常意外,原本以为凭井行的个性,不直接掐死舒家就算仁慈的了,没想到还能扶持。 不过很快,我就想通了,大概他这么做就只是故意想让我看见自己最痛恨的画面吧。 爸爸带着后妈还有他们的女儿,一家人幸福又快乐的住在我妈妈亲手设计装修的房子里。 我实在不想继续面对这突如其来且明显别有所图的父爱,含糊着拒绝了。 接到辉漠发来要接我的消息,急急忙忙跟父亲道了别就往宾馆赶。 刚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接到他催着要定位的电话,定位发出还不到五秒钟,电话就又来了。 “别告诉我你这几天就住在这什么温馨快捷宾馆。” 我忙昏了头,忘记自己曾经撒谎说回家去住了,一边懊恼一边硬着头皮解释,“全国连锁,很安全的。” “退房,我给你安排住处。” “我住着挺好的,不用……” “不行,必须退房,住这种地方,又小又脏又不安全。” 富贵人家的富贵毛病,我还真是好久没感受到了,都有点不适应了。 还好,这是辉漠不是井行,应付起来不必那么费劲。 “如果你非得逼着我退房,那不如干脆别来接我了,把侦探的联系方式发来,我自己去找。” 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随后传来辉漠咬牙切齿的声音。 “二十分钟后下楼!” 外面飘起了毛毛雨,风也变大了不少,呼呼的吹在身上好像刀子一样,刮的人骨头都隐隐作痛。 我提前换上了爸爸新买的羽绒服,确实暖和不少。 没能补偿给兜兜的外公爱先弥补在了我这个女儿的身上,算是沾光了。 辉漠看见我,满脸都写着可怜和同情,仿佛我是从什么饿贫民窟里走出来的一样。 “你就听我的退房吧,我给你安排印象里的员工宿舍,保证比这里好多了。” “这里挺好的,交通方便、价格公道。” “住宾馆也不是长久之事啊!” “这也就是先过渡几天,等年后我会租个合适的房子。” 见我压根油盐不进,他气鼓鼓地伸手。 “不是让你每天还我十块钱的吗,这都几天了,马上还我五十!” 我直接被他逗乐了,听话的立马给他转去五十块钱。 债主见到进账,一点没有表现出喜悦,反倒还更加生气的瞪了我一眼。 只当没看见,专心的盯着前车窗关注是往哪个方向走,免得下次没人带着就找不到了。 113 偶遇 开了大约一个小时,导航终于提示即将到达目的地。 辉漠的气也早都消了,满脸兴奋的告诉我这个私家侦探,查婚外情是灿州一绝,哦不,是中国一绝! “你怎么知道他靠谱,查过?”我白着眼打趣道,坏心的占了他一把便宜。 他并没有反应过来,认真的回答我,“我小姨推荐的,她身边一水儿太太团,都是找的这个侦探。” 不得不承认,这倒是个很有说服力的佐证。 侦探事务所跟咖啡厅同一个入口,大门进去之后拐到一个写着仓库字样的门,推开上楼就是目的地。 这么隐蔽,看来是只做熟人生意了。 辉漠走在前头,神神秘秘地看了我一眼之后,隔着门三长两短的敲了五下,听到里头一个沉稳的声音说“请进”。 “辉先生吧?” 一身黑色运动衣的男人主动过来和辉漠握手。 这人看起来年轻又阳光,跟印象中私家侦探应该有的样子截然不同。 辉漠笑着迎了上去,嘴里打着招呼说,“幸会幸会,陈大侦探。” “不敢当,快请进!” 这位姓陈的侦探一边说着一边就把我们引进了里间,看布置有点像书房。 硕大的架子上整齐的摆满了书,品类繁杂多样,从天文地理到小说杂志,像个书店似的。 助理送来茶水之后立马体贴的带上门离开。 这位陈姓先生笑容满面的打量了我一下,说,“这位美女应该就是委托人了吧?” 嗯,不止打扮的与众不同,说话的方式似乎也是很特别。 “是,”辉漠帮忙介绍起来,“姓苏。” 不知道是行业内约定俗成的规矩还是互相之间的谨慎,辉漠并没有告诉对方我的真名,我对这位侦探的了解也仅限于姓陈。 “陈侦探好。”我不知道叫什么好,也只好学着辉漠的样子一本正经地称呼了一句。 这称呼直接把他逗得笑了起来,摆摆手道,“太隆重了,你跟辉先生一样,叫我陈哥就好,够亲切!” 看起来他年纪并不很大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辉漠还要叫他哥。 “我听辉先生说,你想调查一个人?” 我赶紧从闲聊的模式当中切换回来,及时找回到了正题上。 “是,我想请你帮忙调查一个叫陈国锋的男人。” 这么笼统的信息,我担心即便是全国第一的私家侦探都会觉得有些难办。 不过这人好像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为难的样子,非常专业的在纸上记下名字之后就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各种信息源。 比如,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个名字,有没有其他可以识别的身份标识等等。 “苏小姐不用担心,给个大方向就可以,这样排查起来会更有效率,当然,如果您觉得不方便的话也可以选择不说。” 我都已经找到这里了,哪还能再顾得上什么方便不方便。 “这个人在前两天的慈善拍卖会上成功以五百二十万拍出一条项链,我想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这条项链的。” “五百二十万……”他看了一眼辉漠,“是印象里的慈善拍卖会?” 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仅凭我这一句话就将信息准确的定位到了印象里的拍卖会上。 “是”,我干脆直接代替辉漠回答了,“我想知道,给他这条项链的人是姓唐还是姓舒。” 这位陈先生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很快移开视线,表情平静又正常。 “好的,大约一周左右就可以告诉你结果。” 这速度,也算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非常感谢,那费用方面……” “既然是辉先生介绍来的,那就按照熟人的规矩来,事后结款就行。” 看来还算是得亏有了辉漠的引荐,否则怕光是定金就足够我头痛的了。 一切都非常顺利,留下联系方式之后我们就从侦探事务所离开了。 上了车之后心情又开始变得忐忑起来,一方面希望猜测的方向是对的,一方面又害怕顺着这个方向查出来的结果是自己没办法承受的。 辉漠看出了我的纠结,无比洒脱地劝慰我,“别多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回去的路上辉漠又开始变着花样的要我退房,还坚持要带我去吃顿好的,我百般婉拒之下才勉强接受。 秦楚萌把新年的最后一天假期留给了我,我当然不可能会失约。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我们约在一个算得上是偏远的地方吃自助,一见到面,就开始激动的分享起舒依依的事。 “我觉得你后妈实在是太厉害了,你输给她是正常的。” 她一边着急忙慌地啃着螃蟹,一边就这么随意地给我下了定论。 “你那个妹妹,虽然在我们院也没住多久,不过她跟她妈那个脾气,我们整个科室都已经叹为观止了。” 我看着她,把手里刚剥好的蟹肉递了过去,“可能是着急的。” “急个屁,你后妈可完全看不出心疼女儿,倒是你爸,几乎成天守在病房里头……” 她说在兴头上,却又突然打住了,大概是担心提到我爸爸对其他人好,我会觉得不舒服吧。 其实,我早已经都习惯了,如果换成是我住在医院里,爸爸成天衣不解带的守着照顾,我估计反而会觉得不自在。 只是唐雪梅一样来心疼她女儿的不得了,平时有个磕磕碰碰都要叫唤半天,怎么这次这么严重,居然会不在身边照顾。 难道公司里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爸也都已经全权交给她负责了? “那黎家人呢?真的之后都没来过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黎白的大哥竟然这么绝情,据我同事说,办出院的时候是他来的,戴着个墨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反正完全看不出刚经历了什么丧子之痛。” “应该是眼睛肿了吧……”我心不在焉地找着借口。 “大小姐,你行行好,不要这么梦幻好不好。” 秦楚萌狠狠翻了我一个白眼,连螃蟹都没心思啃了,“反正我话放这了,舒依依以后的日子指定不好过。” 我没再继续搭话了,她日子会过成什么样跟我本来也就没什么关系。 “不说她了,你最近怎么样,医院还是很忙吗?” 秦楚萌明显不买账,回怼了一句,“比你四处飘零好多了。” …… 这些人怎么都仿佛吃了枪药一样,稍有不慎就炸了…… 吃完了午饭,秦楚萌拉着我陪她去逛商场,说是妈妈生日要到了,想送她几件衣服。 她的开车技术还不如我,不过好在一路还是有惊无险的到了商场。 这里一看就是中老年人热衷的商场,一进门就有一股扑面而来的“热火”气息,人气爆棚的程度,的确让人相信是购物天堂。 站在扶梯上楚萌向我介绍道,“一楼二楼折扣力度大所以人多,我们去三楼,那里有很多应季新款。” 刚上到二楼准备转弯继续上楼,秦楚萌突然叫了一句,“黎伯母!” 我应声望去,确实是黎伯母! 没见面也不算多久,可她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软塌塌的伏在脑袋上,素面朝天的挤在一堆阿姨中间,一眼看过去不注意的话真发现不了。 “楚萌,小锦……” 她看见我们,惊讶极了,手忙脚乱地将手里刚抢到的一堆衣服藏在身后,用手整理着头发衣服,局促得打着招呼。 “你们怎么会一起,在……这里……” 秦楚萌看向我使了个眼色,直接先上前拉过了黎伯母的手,“阿姨,想不到吧?以前我多讨厌舒锦啊,现在居然都能一起吃饭逛街了,是不是很神奇?” 黎伯母愣了一下,被她的话一下逗笑了,但是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红红的眼眶。 “如果还能回到以前,小白还在,那该有多好啊。” 这话一出,立马把秦楚萌活跃气氛的玩笑都堵了回去。 时间能让人遗忘很多事,但是也能让遗憾愈发清晰。 “好了好了,是我说多了,你们赶紧上去逛吧,我买好了就先回家了。” 看着她手里简陋的塑料包装袋,我和秦楚萌心有灵犀的拉住了她。 “阿姨,一起去楼上逛逛,楼上好看的更多。” “不用不用,我都已经买好了。” “买好了就再买一件,阿姨您这么漂亮,得用更好看的衣服来配才行。” 黎伯母被我们俩一人一句的“挟持”着上了楼,趁着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飞快的选了一件大衣一件羽绒服。 老人家着急地想要看标价,殊不知楚萌早已经跟我打着配合交代了店员,借着买一送一的由头硬是逼着她收下了。 这一趟街逛的目的虽说是达到了,可是我们的心里都十分不好受。 黎伯母嘴上并没有多说半个字,碍于秦楚萌在身边,我也没多问其他的,可是她的状况,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很艰难。 其实从黎耀接受黎氏那天开始,这种结局就一直存在在圈里人的预测当中,预测归预测,真实到来的这一天,还是很令人唏嘘。 因为大家也都明白,黎耀应该无法再带领黎氏重振山河了,何况他身边只有一个败事有余的舒依依。 114 属你脾气好 阖家团圆的日子,我独自窝在旅馆里等侦探社的消,期间爸爸接连打来几次电话,邀我出去吃饭。 我拒绝了两次之后有些于心不忍,想想公司怎么也是妈妈费尽了心血的事业,再加上井行给的还款期限也已经要到了,于是就没再拒绝。 一次晚饭中,我和他说,同意把妈妈留下的基金提前支取出来。 他以为我是站在女儿的角度上为了公司做出的妥协,十分激动,再三劝我要想好,是不是应该留出一部分给兜兜。 “爸,这钱的确不能全投进公司里,我只能帮你先把最紧急的部分应付过去。” 我早就已经算好了,扣除掉之前赚到的部分,光是井行那里就还有一百三十多万的缺口,一天不把这个口子堵上,我就一天没办法见到兜兜。 “当然当然,这是你的钱,你说了算。”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感谢,我说了几个不用都没能刹住这份感谢。 看得出来我能松口提前动用基金,我爸还是挺高兴的,给我碗里夹了许多好菜,要知道自从舒依依出生之后,这种待遇几乎从来没有过。 我心里也明白,他是看在钱的面子上会对我突然对我这么好,可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商场里黎伯母的样子还留在脑海当中没有消退。 扪心自问,如果爸爸变成这样就能解气了吗?答案显然也是否定的。 “爸,你最近和黎伯父黎伯母还有联系吗?” 他停下了吃饭的动作,脸上浮现出几分怒气,“依依做得这么过分,我哪还有脸再跟人家联系。” “怎么了?”孩子没了怎么说起来也不能完全算是舒依依的过错吧。 何况爸爸一向偏爱舒依依,今天这个态度确实反常。 “依依跟他们家闹着要赔偿,又说要分家,黎家要是有能力满足她那些要求,何至于走到破产这一步。” “后来呢,她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舒依依别的不说,脾气是从小被惯出来的,任何事情都必须如果不是按照她的要求办到,就绝不要想能过得去。 “黎家没同意,她哭着闹着要我和你唐阿姨出面,唐阿姨的脾气你也知道,几次下来,什么也没谈出来,先把感情谈破裂了。” “黎大哥吗?他对依依一直不错,应该只是暂时生气吧。” 舒依依对谁跋扈,面对黎耀都还是能勉强维持“小鸟依人”的尊重,而黎耀,平时对谁都还算和善,对自己的妻子当然也不会例外。 爸爸叹了口气,“自从孩子没了,小耀也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不止对依依淡了许多,连对我都是不冷不热的,我想劝和他们,可是看依依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所以阿姨才带着依依出门散心去了?” “应该是吧,我也不清楚,打过几回电话,她们都嫌烦。”他一边说一边又给我夹了块肉,“要说脾气好,还数你最好,和你妈妈一样。” 是啊,我就是脾气太好,所以这么多年来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被想到。 妈妈也是因为脾气太好,才会无条件的把自己劳心劳力的打拼下全都被另一个女人享受了。 如果回到半年前,我可以毫无负担的对父亲说出这些话,但是现在,看着他双鬓的白发又想起黎伯母的凄凉,这些也终归只能咽回肚子里了。 酒店楼下是一个挺大的水果店,爸爸坚持要进去给我买水果,在里头挑挑拣拣将近半个小时才出来,异常讽刺的是手里满满两大袋,装的全都是舒依依爱吃的水果。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事到如今,竟然也轮到了我可以在舒家享受这些。 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到第二天,辉漠终于打来电话说陈侦探那边有消息了,要带我一起过去。 我把昨天爸爸买来的水果分出一半给他拎了下去,在他激动的感谢声中一起上了路,四十多分钟之后就赶到了目的地。 陈侦探见我们这么快就来了,赶紧收拾好满桌的资料引进了里间的小会客室。 刚一落座,就有照片放在眼前。 照片上舒依依和她妈妈唐雪梅两个人光鲜亮丽的,背景一片雪国风光,看建筑应该不是在国内。 他指着舒依依问我,“这人你认识吧,没猜错我就直说了,是你妹妹对吧,舒小姐?” 我诧异的脱口而,“你怎么会知道?” 我记得那天我只留了个联系方式,连自己真实的名字都没告诉。 “抱歉,为了调查沟通方便,我的职业习惯是不做任何隐瞒。” 他这一脸坦荡荡的样子倒显得我心里有鬼一样,于是硬着头皮说了没事。 “你们长得很像,其实很容易认出来。” 辉漠估计是怕我接受不了,赶紧在旁边打圆场,“要我说也就三成相似,你还是比舒依依好看的,尤其气质!” 我有这么敏感又脆弱么,值得他这么费劲。 这位陈哥倒是坦荡荡,点着照片问道,“你跟舒依依应该是同父异母吧?照片上这位唐雪梅女士,严格意义来说就是你的继母。 我妈妈去世的早,经过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基本上大部分人都已经默认唐阿姨就是爸爸原配,应该也就只有侦探才会这么快摸清楚了。 我点点头,表示默认。 “这些跟我要查的人有关系吗?” “当然。” 陈哥耸了耸肩膀,侧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信封,鼓鼓囊囊的像是装了不少东西。 “看看吧,舒小姐。” 我突然觉得有些没由来的口干舌燥,刚把信封拿起来,还没来得及打开,辉漠突然按住我的手,神情有些紧张。 “根据我的经验判断,打开之前,最好有思想准备。” “什么思想准备?” 说着话的同时,信封已经被打开了,几张照片顺着信封口滑落下来。 只看略略看过几眼,我就立即明白了辉漠的话是什么意思。 唐雪梅,她这回怕是“一家三口”的旅行。 陈哥并没有被我的情绪影响到,坐在对面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 “这个男人就是陈国锋,一家建材公司的老板,主营业务跟你父亲的公司差不多,一周前跟唐雪梅和舒依依结伴去了瑞士,从行程安排来看,应该是去度假的。” 建材公司……度假…… 看来我这个所谓的后妈,已经不声不响的在背后捅父亲刀子了,从公司到女人再到女儿,看样子是都十拿九稳了。 难怪…… 难怪爸爸会在公司最需要人的时候,还整天呆在医院里陪舒依依。 难怪在经营一向不错的公司,会突然变得艰难至极。 难怪我妈妈的项链,会被人卖去拍卖会上。 我的大脑已经被事实的真相打击到失去反应能力,木讷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瞪着睛放空地盯在照片上。 辉漠晃了好几次之后,我才恢复了知觉,呆呆的问了一句“你说她们怎么就是不肯满足呢”。 霸占了妈妈的一切,又抢走了我的所有,现在,干脆爸爸都想抛弃,只留下公司。 辉漠当然无法回答我的问题,只能安慰我没事。 陈哥安慰说还有个好消息,“根据调查到的情况看,其实还得感谢他们这么明目张胆。” “什么意思?这种人有什么可值得感谢的?!”辉漠显得比我还要激动。 “这趟旅行应该是提前庆祝,为了成功挖到项目,”陈哥一边说一边看了我一眼,补充道,“我是指从舒家的公司里挖到。” 从刚刚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我心里头就已经浮现出了这不好的预感,果真,最差的预感总是会变成现实。 与我的淡定不同的是辉漠的激动,他听了这话,比我还坐不住,无比认真地开始跟陈侦探打听起我爸公司的情况。 简言之就是经过唐雪梅这一通折腾,公司现在岌岌可危,差不多连工人工资都要发不出了。 怪不得爸爸前几天都把主意打到基金上头去了,原来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到了现在这种时刻,我才竟然发现内心深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作祟,这种情感让我不得不承认有一种联结叫做至亲血脉。 我将手中的照片揉成一团,强逼着自己尽量冷静再冷静。 陈哥赶紧安慰我,“你爸公司的亏损应该还有的救,最多就当这两年做慈善了。” 这两年…… 何止两年,二十年都还不止…… 从我爸娶了唐雪梅这个女人,到舒依依出生,再到她长大成家,这一路走来,砸进去多少心血根本数也数不尽。 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可以说和人财两空完全没有分别。 “我爸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吗?” “应该知道,不过大概不会这么清楚。” 我的心里只想冷笑,同床共枕的人有了异心他怎么可能会完全没有感觉,我只怕他明明心里清楚,却还硬要粉饰太平。 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恐怕下一次损失的就不是妈妈的项链那么简单了。 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就干脆新账旧账一起算。 115 什么时候来上班? “陈哥,你知道一家叫杰米的侦探社吗?” “杰米侦探社?你和他们很熟?” “我之前在那里委托调查过一些事情,只是不知道信誉怎么样。” 陈哥皱了皱眉头,“这样,你有要紧事不放心的可以交给我,只是通常很多东西查第二遍会比第一遍费时,估计得要等些时间。” 看着陈哥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起那个空空如也的档案柜,我想答案应该再明确不过了。 心情复杂地走出侦探事务所,夕阳的余晖照在我身上,只是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看着眼前穿梭不息的车流,我无力地问辉漠,“为什么他们都要骗我?” 这问题把他难住了,在我身边转了好几圈才憋出几句劝解的话。 什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什么“正义会迟到但是不会缺席”,丝毫起不到什么安慰的作用。 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车辆,我落定了主意,对着辉漠说,“我得保住我爸的公司。” 他看着我,半天才问了句,“建材公司?” 确认了答案之后,他显得十分满意,还比出了个ok的手势。 “碰巧老头做设计,认得不少装修行当的公司,我让他帮忙牵线搭桥,只要你爸公司的东西质量过得去,别说救活了,养活都不成问题。” 我原本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决心,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的又承他一个人情。 只是眼下,是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爸爸的公司已经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只要能拉回来,什么也都顾不上了。 我这么想着,有点感激得看了他一眼,突然又想起来什么。 “你跟你爸之前不是闹的不愉快吗,和解了?” 一句话问得辉漠沉默了,和我一起并肩看着来往的车辆叹气。 “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辉漠拉着同样沉默的我,往停车场走。 上了车之后,我才慢慢反应过来,赶紧跟辉漠说把我送去便利店就可以。 “去便利店干什么,不要告诉我吃垃圾食品应付。” “想多了,我去买信封而已。” “信封?你要把这些照片寄给你爸?” 没想到他这脑子还挺活络。 “我爸还指望用我妈留下的钱救公司呢,总不能让他费半天功夫是为别人做嫁衣。” “你不怕他受不了,这对男人来说可不算是小事。” 我侧过脸,认真地好奇,“你们男人对这种事真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显得迷茫又不好意思,认真的开着自己的车。 想起父亲之前的样子,我很认真的怀疑他根本就是有感觉的,只是选择了视而不见。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愿意怎么样我管不着,可是妈妈的公司,必须不能进到那些人的口袋里。 辉漠打了个方向灯之后掉转方向,“现在就去买信封!” 车开到文具店门口,他看了看周围环境说,“这里不好停车,你坐在车上看着,我下去买就行。” 我还没来及问为什么,他就熄火锁车,直接走了。 本以为买个信封不过十分钟的事,没想到足足等了四十多分钟才等到他回来,手里大大小小拎了好几袋东西。 刚想问他这是买的什么,就已经闻到了一阵香气。 “顺路给你买了几样吃的,省得垃圾食品吃多了脑子都变笨。”他不经意似的瞥了我一眼,又扔了一沓信封过来,“喏,你要的信封。” 果然有钱就是豪气,连信封都论沓买…… 收下了晚饭和信封,辉漠见我还是不吭气,一路上都在主动找话聊。 “这几天有什么新想法,你都要给我说说,不要一个人随便做决定,不理智的决定可能反而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嗯。” “做大事的首要条件是先隐藏好自己千万如果要报仇,按兵不动,知己知彼才方便一网打尽。” “知道了,你不是对商业争斗不感兴趣么,怎么说起这些一套一套的。” 他很显然对我的话很是鄙视,“你以为就井扒皮一个人懂三十六计吗,本画家也是个大智若愚的人才。” “自恋。” 辉漠没有生气反而还乐了起来,“我难道不优秀吗,帅气有才还多金。” 看到他提到有钱,我就想起项链的事情,直接问道,“上次拍下的那条项链,为什么所有者写我的名字?” 他倒十分坦然,“那本来不就是你的吗?我只是暂时先垫付而已。” 说完了又想起了什么反应过来,紧张兮兮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你觉得我还会怎么知道呢?” “井扒皮?”他自问自答,“嗯,肯定是井扒皮没错了。” “他为难你了?” 果然,提起井行这个名字,熟悉他的人第一时间都只能想得到不好的方面。 见我没有回答,辉漠立马激动起来,“这井扒皮!你等着,我就去给你报仇!” 我佯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还是歇歇吧,省的他真以为我们俩狼狈为奸了,咱们道行尚浅,大过年的,还是少招惹他为妙。” “瞎说什么大实话,在井扒皮哪个鸡贼王面前,我们何止尚浅。” 一句话,说的我们俩都笑了起来,车内沉重的气氛总算是得到了缓解。 车窗外的建筑风景有节奏地闪过,想到刚刚在侦探社里看到的照片和听到的话,我才突然意识到,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个开始而已。 回去把照片分了分,我打算先寄几张不那么直白的出去,至于剩下那些甜蜜幸福的“一家三口”照片,必要的时候寄给唐雪梅。 就算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起码可以威慑一下。 看了下明天是工作日,于是我借口约爸爸出来办基金的事顺带着打探了一下他的行程。 “明天我得去公司,”经过基金的事情之后,他对我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你阿姨还没回来,新年开工第一天,我得去发开业红包。” 他显得有些为难,解释起行程来非常细致。 我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他立马回问,“你是不是只有明天有空,那我可以调整一下。” “可以,那你先看看方不方便排开再告诉我。” 说完了该说的,正准备要挂电话,突然又被叫住了。 “小锦,你……明天……要不要也跟我去趟公司?叔叔伯伯都说好久没见你了。” 想想看我大概有头十年都没有和他一起出现过了,公司里好些小时候亲近的叔叔伯伯也都再没打过招呼。 不过显然,爸爸的这套说辞只是好意的客套话而已。 知道他是好意,但是我还跟他说,“等我回头有空了再去看他们吧。” 他听了我的话,也没再强加很么只是略显遗憾地挂断了电话。 确定好他的行程之后,我就将选定的照片装进了信封里,仔细的密封好。 随便找了个名字,直接投递去了附近的快递站。 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踏实,直到清晨时分才开始迷迷糊糊的有了点困意。 这一觉睡得绝不算轻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接到。 直到九点多钟,半梦半醒之间,才终于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本能的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我只记得刚看到的是一个座机号码,好像是一串挺熟悉的数字。 沙哑的嗓音出卖了我的状态,电话那头的人直接质问,“还在睡?” 这声音立马被我认得出是井行,并且光听着语气就足够想得到他此刻脸上嫌弃的表情。 于是我赶紧坐起身清了清嗓子,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你对自己可真是没要求,老板都上班了,你还躲在家里睡觉。” “老板?谁是老板?上班?去哪里上班?” 脑子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算了,大概是我疯了。”他没头没脑地又扔出一句。 我想了半天才突然想起来,他是印象里的股东,难不成是来催我去印象里上班的? 这未免也太隆重了吧…… “辉漠不是说印象里初十才开工吗?” 我总不至于糊涂到今天是几号都记错了吧。 嘟嘟嘟……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只有耳边嘟嘟的忙音冷酷的提醒着我通话已经结束了。 等下床洗漱完毕了,脑子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记起之前的某一天,井行曾经邀请我去井氏集团的财务部上班。 所以刚刚这通电话,是在催我去井氏上班? 那我刚刚回答的印象里,岂不是自己把自己扔坑里去了…… 这下子,在井行的想法里,是不是就算给我的“红杏出墙”盖棺定论了,还是“*”的他最好的兄弟。 我倒是不担心井行会怎么想我,只是怕会连累了辉漠背锅,想想还是回拨了过去。 “喂,井行吗?” “不好意思,三少有个会议出去了,我是他秘书,方便的话留一下您的姓名和电话,我转告三少。” 留下电话之后,等了一早上也没等到回电,担心他会议没结束,我也没敢打回去。 一整天都在不停的解锁手机,生怕再错过什么消息,来来回回几下之后,也不知怎么就翻出了尹夏玥的号码。 116 暂时不需要了 想起陈哥提到杰米侦探社的时候话里有话的样子,我记得之前尹夏玥查男朋友也是在那里查的,索性她当时查到的结果是好的。 不过这个侦探社,如果是这么简单就能被舒依依买通了,那说明根本也是不怎么可靠的。 她这次查的算好,下次如果再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得要提醒换一家才好。 尹夏玥接到我的电话显得很开心,着急的问我现在情况怎么样。 奇怪的是,在得知我即将要回灿州之后,她的热情似乎立马减退了不少,语气平平地问我不担心前夫寻仇吗。 我想她大概是在为我担忧,就想着把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给她说说,听了没几句,她就说有事,要改天约出来见面聊。 现在还在过年期间,大概是家里有什么聚会之类的吧。 挂了电话,我继续等井行和爸爸的电话,可一直等到天都擦黑了,还是没有等到他们之中任何一位的回电。 物流信息里,寄出去的照片下午三点半就已经签收了,难道爸爸他还没时间看到吗。 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看看差不多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我直接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他的声音也出乎意料的冷淡,基本跟之前没什么差别,直接告诉我计划有变,暂时不需要那笔钱了。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之前寄的照片起到什么出乎意料的效果了, “怎么了,是公司里出了什么事了吗?”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有点犹豫,最后才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明天一起去律师事务所再说吧。” “律师事务所?几点,在哪里?” “早上九点半,在东海路的远东律师事务所见。” 他突然要去律师事务所,还是带着我一起去,实在不正常。 “爸,没出什么大事吧?” “没事,别多想,明天见。”他说完就挂了我的电话。 直觉告诉我,他已经看到了照片,只是不知道,明天等待我的,会是他怎么样的抉择。 挂了这通电话之后,原本焦躁的心情不仅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反而更加忐忑起来。 这下子今晚是彻底别睡觉了,除了爸爸的事,还有井行那边的麻烦。 看来,他是真的恼火了,到现在都不愿意搭理我,只是关于工作的问题,确实让我很纠结。 第二天早上,如约来到了律师事务所。 先按照流程走完所有手续之后,律师就带着我哦呵爸爸一起去了银行。 银行就在隔壁,步行过去也就十来分钟,贵宾区又坐了十来分钟,就通知说办好了。 年轻的女业务经理始终保持着八颗牙的标准微笑,一直跟在身后,直到我们离开她才回去银行。 爸爸并没有跟我道别,而是把我就近拉进了一家咖啡厅,说是要简单吃个早餐。 这都已经要十一点了,哪里还是早餐的点。 我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跟在他身后直接进去了。 “小锦,这个钱到账之后,你就自己留着。” “爸,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公司里缺钱用所以才提前启用妈妈留下的基金吗?” 他摇了摇头,反复搓着手,道,“是我算错了,现在公司还顶得住,并不是那么缺钱。”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跟我拿钱?不行我给你打个借条。” 爸爸看着我积极的样子,脸变得更红了脸,犹豫了一下说等有需要再看吧。 我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只能低头喝自己的咖啡。 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之后,他大概以为我是生气了,就又主动开口找起了话题。 几句话一绕,没想到又回到了井行的身上,中心意思还是跟之前一样,劝说我要跟井行解开误会,修复感情。 我原本觉得奇怪,现在倒反而有点想通了。 “爸,你是不是想加强和井氏的合作?” 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面前提到井行了。 他有些错愕,赶忙摇手道,“没,没有,怎么这么说。” “我,我就是担心兜兜,希望他能在一个健康的环境中成长,我……” 他说了一半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大概是想起来我也不是在什么健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 而至于我,当然也看出他是在含糊其辞。 兜兜长到这么大,他从来都是不管不问,怎么会突然想起要孩子好起来,还是在公司状况堪忧的时候。 我并没有坚持继续戳穿,他不愿意说就算了,再勉强下去大概我们之间仅剩的这一点父女情都要消失殆尽了。 关于借钱的话题是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我心里却还有许多疑问,正好有这个机会,在现在这种尴尬的时刻,我想大概随便问什么他都会愿意回答的吧。 “爸,黎家为什么会突然破产?” 问出来之前还担心爸爸会不会连这个也不敢说,可没想到,听到我这个问题,他却立马涨红了脸。 “还不是黎耀,明明最后筹到那么些钱,好歹有点机会,可他倒好,全都拿出去赌,到最后两手空空。” “赌博?!” 我印象中黎大哥虽然不说有什么过人之处,可是做人还是中规中矩,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父亲看着我,艰难的点了点头,“这事原本只有家里人知道,对外还只是宣称投资失败,否则,债主逼得更紧,一家老小真就没法活了。” “依依流产也是因为这件事吗?” “是,黎耀坦白的那天晚上她就有点不对劲了,等早上送去医院,已经来不及了。” “那现在呢,情况怎么样?” 公司是宣告破产了不假,可是赌博欠的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那些债主无论如何怕是都不会放过黎耀了。 爸爸的瞳孔晃动了两圈,跟我说,“依依心情不好,我让你唐阿姨带着她出去散散心了,至于黎家的债,应该他们自己在想办法吧。” 听见他这样的回答,我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 舒家和黎家算是几十年的交情了,现在还是亲家,可是到了这种时候,却只有一句毫无感情的“自己想办法”。 我这个父亲可真是一视同仁,不管是对女儿还是对亲家,都能保持这样事不关己的态度。 这样算起来,唐阿姨可真算是个人才了,居然能把他捏得这样死,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还能坚持站在她们母女的阵营里头。 他之后又七七八八说了许多关于舒依依流产后,唐阿姨公司医院两头跑,尽心尽力的话。 我不知道他是看过照片之后怀疑我,所以故意在我面前说这些,还是心虚地担心我误会黎家破产的事跟舒家有关系。 这些都不重要了,起码,我已经算看清了他的态度。 果然,不出预料的再度令人失望。 没什么心情再继续聊下去,正准备结束回宾馆的时候却突然收到了尹夏玥的消息。 她并不是约我出去喝茶聊天的,而是约我去看展。 我觉得有些奇怪,正准备问去哪里,第二条消息就跟着来了。 “就在印象里,最新的主题展览是十分红火,过年期间都吸引了不少人,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我还真没有以一个普通游客的身份走进过印象里,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很感兴趣。 爸爸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问我是不是有事要先走。 我看了一眼时间告诉他不急,还有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不急的话,陪爸爸去书店买几本书吧。” “行啊。” 我爸在建材这一方面其实挺用心的,从年轻的时候起就坚持每天看书,后来年纪大了就开始学从网上找信息。 倒是我自己,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书了,就随手翻着眼前的几本关于室内设计的书。 想起辉漠之前的话,于是问道,“灿州有家设计公司,老板姓辉你知道吗?” 他几乎想也没想就直接回答,“有啊,就是亿特设计,重心转回国内也就几年的时间,已经做得非常不错了。” 听起来跟辉漠个人的经历倒也算是很吻合,看来辉漠的父亲一早就希望儿子继承家族衣钵了。 “那如果跟它达成合作,是不是对咱们这种建材公司很有利?” “当然,他们在业内很有声誉,大部分是帮一些很有名的酒店度假村做设计,比如井氏旗下的好几间就都是他们设计的。” “那你也跟他们有过合作吗?” “几年前吧,黎家酒店前期规划的时候一起开过几次会,之后没能实现。” 那次我倒有点印象,连在暨云在报纸上都看见了,应该是黎耀接手以来的第一个大项目,可惜最后不了了之了。 “你怎么想起来的问起亿特?” “哦,没什么,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想说结识一些设计公司应该会对咱们家公司有好处。” 他听我这么说,哦了一声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了,顺口又再跟我科普了一些亿特设计的背景。 听完了之后,我也就只剩下一个想法了。 难怪辉漠的画廊,在他爸爸眼里是苟延残喘…… 同时也对辉漠对于绘画的坚持,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敬佩之情。 117 他为什么叫你舒锦? 挑好了书之后,时间差不多要到了,我们就在直接分别离开了。 临走之前,爸爸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我这段时间在灿州都住在哪里。 这关心实在有点迟了,从他的角度上看,我回灿州何止十天半个月。 “年后准备租房子。” 总住宾馆当然不是长久之计,首先在财力方面就是无法支撑的。 先前本来是计划按照辉漠的提议住去印象里宿舍,可现在想想又觉得不大合适。 毕竟还隔着井行这一层关系,万一被他误会了什么,对我无所谓,对辉漠就不大好了, 并不是我自信自己能对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起到什么影响,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父亲将我搪塞的借口当了真,“别租了,搬回家里住吧,你的房间一直都还在。” “搬回去?” 舒依依和唐阿姨旅游回来看见我怕不是要气死吧。 “你是舒家的女儿,让你出去租房子住,别人看到怎么想我,听爸的,这几天赶紧就搬回来。” “这,不太好吧……你要不要跟唐阿姨商量一下?” “那是舒家又不是唐家,有什么可商量的,就这么定了,你收拾好了打我电话,我安排人来接你。” 说完就帮我拦了辆车,又提前付了车费,反复交代师傅一定要安全把我送到目的地。 师傅一个劲儿地夸你爸对你可真好…… 我心虚了说了句是啊。 不清楚爸爸叫我住回去是真的出自父女亲情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意图。 现在的情况已经算是非常明显了,唐雪梅连着陈国峰,正企图霸占整个舒家的产业。 这么多年,我猜父亲心里应该也非常不好受吧,毕竟付出过真心和那么多的爱。 其实对搬回去的提议我还是有点心动的,一方面可以掌握舒依依母女的最新动态,另一方面,也可以方便了解公司的最新状况。 一路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转眼就到了印象里,门口就已经看见主题画展的招牌,取名叫“惠然肯来”。 沿着长廊,一路都是风景画,走在其中,仿佛真有种漫步在杨柳岸边的闲适。 尹夏玥已经在尽头处等着了,看见我立马开心地招手,十分亲切。 我们俩就这么沿着入口方向一路边看边聊,一路看下来就不得不承认,这个主题展的创意真是不错,受众也是对准了年轻人,难怪会在网上引发第一阵火爆。 正在心里默默赞叹辉漠还真是有点“艺术细菌”的时候,就看见他悠悠哉哉地也在晃着圈,边跟周围的人打招呼,俨然一派好老板的架势。 他也第一时间看到了我,兴冲冲地跑过来问好。 我急忙把尹夏玥推正过来,认真地帮忙介绍。 “这位是辉漠,这位是尹夏玥,我朋友。” 辉漠盯着尹夏玥看了一会儿,说,这位美女有点眼熟。 看尹夏玥立马脸变得通红,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我赶紧狠狠拍了辉漠一巴掌,“呵斥”他想搭讪也得找个像样点的借口。 辉漠又再愣愣地盯着尹夏玥看了好几秒,才惊醒一般打着哈哈道,“开个玩笑嘛,” 跟着拍了我一把,“怎么回事,过来玩也不打声招呼,暗访查岗?” “那可不,”我翻出来口袋里的票根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们可是买了门票的。” “员工免票,老板给你报销,顺便把这位美女的也报了。” 他提到员工我突然想起来了,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辉漠,最近井行有没有找他说什么。 “没有,我跟井忙人都几天没联系了,画展邀邀请了他都没空过来。” “他前几天找过我。” “找你干什么?”辉漠立马警惕起来。 “你忘了之前在蓝心岛说的去财务的事。” “井行逼你去他那里上班?!” 他直接叫嚷了起来,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极为炸耳,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 尹夏玥推着车赶到跟前,拽了拽我的衣袖,着急地看向我。 “你前夫找你去他公司上班?!” 本来只是想问问辉漠,没想到动静闹得这么大,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一手一个,拖着他们走到了偏僻的角落里。 刚刚站定,辉漠就急得跺起脚来,“一个是画家一个是会计,相差十万八千里,你千万不能答应他!” 我还没来及反驳,边上的尹夏玥先就跟着惊讶的叫出声,“悠悠姐,原来你是个画家啊!” 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耐着性子解释道,“只是个普通的爱好者而已,爱好者……” 辉漠十分不耐烦,直接拽过我的胳膊,“你怎么选,选他还是选我?” “什么选他还是选你?” 我们不是在讨论工作的事吗,怎么这个选择题变得这么诡异? “我不管,你休息好了立刻搬过来,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 “我不能搬过来。” 原本我还只觉得答应辉漠的提议可能会招致井行不高兴,可现在,显然井行之前的建议并不是随口说说的。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还是坚持选择印象里,只怕井行随口几句话辉漠真就要麻烦一堆了。 “舒锦!你不要告诉我你要去井氏,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被他突然变大的吼叫声吓了一跳,恨不得立马找块抹布塞住他的嘴。 “你能不能别叫了,我那句话说我要去井氏了?” “那你到底怎么想?” “我想回家,回去我爸的公司。” 他暴躁的脾气被我的话慢慢压制了下去,终于能够保持理智的交谈。 看了一眼身边明显已经呆住的尹夏玥,辉漠拉着我走到更角落的地方才小声的问,“你想好了,确定要蹚那浑水?” “浑水也是我家的事。”如果连我都不管,那爸爸一个人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真是不敢想象。 “你的目的是什么,保住公司?” “先以这个为主吧。” “那不用回去,就在我这,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忙。” “你刚才说那是浑水,自己就迫不及待要蹚。” 辉漠一脸痛心疾首,“你都进去了,我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其实心里是认真地想要感谢他,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他帮了我许多我都没办法偿还。 我充满感激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又不是真的缺画,等我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如果你真觉得需要我再给补。” 他皱着眉头看了好半天,才终于无奈的妥协,“那你住哪儿?上次骗我这次呢?” 这人还真是有够记仇的,到现在还记得我骗了他住宾馆的事。 “你就放心吧,这次真的是我爸要我住回去的。” 辉漠还想说什么,顿了一下又憋回到嘴里,咬着牙说了句,“受欺负了告诉我,给你出气!” 他脑子里的假想敌可真不少,正要一一说明的时候,有职员过来急急地叫走了他,这样才算让我得到了解脱。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过头看见尹夏玥的脸色不大好看,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琢磨是不是因为看展的兴致被打断了,所以不太高兴, 正斟酌着要怎么解释的时候,她却先开口了。 “悠悠姐,为什么刚刚那位先生叫你舒锦?” 我刚刚大概是一心只关注在应付辉漠上,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毫无准备,竟然被问懵了。 她见我半天没有回答,自己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我知道了,悠悠是你的小名对吧!”她笑脸盈盈地打着圆场,用的幌子恐怕他自己都没办法相信。 我有些不好意思,蹲下身将过往的经历尤其改名方面粗略解释了一遍,当然,细节方面还是选择带过。 好在尹夏玥也并没有深究,反倒安慰说知道我肯定是有难处才会这样的,还说如果大家都叫舒锦,那她自己叫悠悠姐反倒显得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 这当然令我感觉到出乎意料之外的感动,连连握了握她的手,眼睛都有点发酸。 她安抚了我之后,却还是始终闷闷不乐的样子,问什么都说没事,我实在觉得奇怪,就硬是坚持又问了好几回。 慢慢的,她才终于卸下了心防,小心的让我把她推到了展厅外头的花园里,周围空无一人的时候才红了眼眶。 “是我男朋友,”她委屈极了,“我最近发现他好像秘密越来越多,什么事都刻意避着我,好像,好像还联系上了前任……” “联系前任?不会吧……” 我记得她上次才调查过说得没问题啊,怎么会这么快就又有麻烦了。 等等…… 上次她找的侦探不正是那家杰米侦探社吗…… 尹夏玥无助地摇头,“不知道,这只是我的感觉。” 看见她难受的样子,我想了想,还是委婉地劝慰道,“有什么不如当面问问他,千万别再去找什么私家侦探了,那样不好。” 她并不了解我跟那家侦探社之间的联结,可是听到我这样说还是很警觉地问,“怎么了?是新闻报道侦探社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是我最近看电视有感而发而已。” 她应该并不是很理解我话里的意思,但还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118 我就这么不可信…… “悠悠姐,你说如果他真的又被前任勾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看得出,夏玥应该是非常爱他的男朋友,并且由于身体条件的限制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自卑。 年轻的女孩并不知道,他们身上最闪光的点其实并不只在外在,青春的灵魂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夏玥,你相信你男朋友吗?如果相信那就完全的信任他,也信任你们之间的感情。” “可如果前任就是想来拆散我们呢?” “如果你足够爱他并且确定他也是爱着你的,那就勇敢面对,有什么大不了,抢回来就是。” 在我唯一的那段感情经历当中,如果现在回头去看,那么我最大的问题就是怯弱。 如今面对这样温柔善良的一个女孩,实在不忍心看见她受到任何委屈。 尹夏玥听了我的话,立刻破涕为笑,玩笑似的保证一定不会被人抢走,还说要邀请我参加婚礼。 等她的情绪缓和好了才又想起刚刚的话题,着急问我工作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悠悠姐,我真的好羡慕你可以出去工作,辉先生看起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他能这么热情的邀请你,想必你画画一定很好。” 看着他充满渴求的眼神,我有些于心不忍,“画画门槛很低,也不受环境场所的限制,如果你有感兴趣的话可以学试试。” “谢谢你的好意,我小时候其实也学过不少东西,可最后坚持下来的就只有舞蹈了。” 我没想到说起兴趣爱好会突然牵扯到她的痛处,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了。 还好夏玥并没有在意,仍旧十分关心在我身上。 “悠悠姐,你真的要决定回去前夫的公司工作吗?”她提问的语气和辉漠相差甚远,有一种让人没法不认真思考的魔力。 关于这个问题我其实在接到井行的电话之前就已经有了决定。 无论是画廊还是井氏,都不是属于我的地方,需要做的,另有其他。 我笑着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吧。” 夏玥如释重负般地拍了拍心口,无比认真地劝说,“悠悠姐,你千万不能被男人迷惑了,原谅之前一定要想想他当初是怎么对你的!” 这义愤填膺地着急模样看起来十分可爱,大概是真为了我的事操过不少心了。 “对了,悠悠姐,刚刚那个高大帅气辉先生是这画廊的老板没错吧,他是你现在的男朋友吗?” 我原本已经放下心来,准备推着她去继续看画了,结果被他这一句说的差点直接喷出来。 “不是不是,你可别误会,只是朋友而已。” 夏玥狡黠地眼神里满是意有所指,“辉先生看你可不止朋友那么简单,悠悠姐,你千万要听我的,要懂得珍惜,不要失去了才觉得可惜。” 她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腿,试图用最简单明了的直观感受让我理解。 为了赶紧转换话题,连画展也顾不上看了,我干脆直接推着他到了旁边的咖啡厅。 结果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居然在这里又碰到了和人谈事情的辉漠,刚站在吧台边准备点单,他就忙不迭地跑过来说让记在他账上。 大庭广众我不想来回推拉,只好非常客气地说了谢谢。 回到位置上果然看到尹夏玥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悠悠姐,我就说他对你有意思吧。” “朋友之间请喝杯咖啡没什么吧。” 本来光明正大的,不知道为什么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有点莫名心虚起来。 “他刚刚跑去结账的时候可热情了,看你的时候眼睛里都冒着爱心。” “哪有,应该是他生意谈的顺利所以心情好,正好被我们赶上了。” “悠悠姐,你就别否认了,”她打断我,“以我阅人无数的敏锐眼光判断,辉先生真的不错。” 我没想到几番否认下来,却让她更加肯定起来,于是赶紧认真严肃地声明,“夏玥,我跟他真的就只是朋友。” “可是他明明就很优秀,为什么你们不可以发展一下?” “他优秀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我必须用这种看似冷血的方式让夏玥彻底明白,现在的我除了公司和孩子,根本就再也不可能有别的想法。 尹夏玥很明显上被我这样坚定的态度吓到了,她大概从来都还没见过这样严肃的我,不知所措的“投降”。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悠悠姐,有一样你必须听我的,就是缺钱了一定要和我说!” 我总算是松下了这口气,赶紧说好的。 我们俩闲着没事,坐在咖啡厅里又七七八八聊了不少,她给我说了近来和男朋友的许多小矛盾,当然,这些所谓矛盾外人听起来都是甜蜜的情侣乐趣。 她也问了我许多关于这段时间的事情,反复和我道歉说因为上次没计划好才会害我被捉住。 在连说了三遍不要紧之后,终于相信是真的过去了,又开始张罗着要给我找房子。 我赶紧摆摆手婉拒,直接说准备住回爸爸家里。 尹夏玥听了,两个眼睛瞪得溜溜圆,“做得好!早就应该住回家里了,凭什么明明是你爸打拼下来的财富,就只有后妈和妹妹在里面潇洒快活。她们越是看你不顺眼你就越要在他们眼前晃,气死他们才好呢!” 她这样的反应还真让我有些意外,平时看见的都是温柔娴静的女孩,想不到还有这样泼辣的一面。 看我愣住了,她立马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我知道被欺负的滋味,所以……” “悠悠姐,你信我,逃避是没有用的,一定要回去勇敢面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说到激动之处还拍了把桌子,问要不要现在就让她的司机帮忙把行李搬回家。 被她这雷厉风行的一套搞得我有点头晕眼花,赶紧推辞说已经安排好了,不用麻烦。 经历了这么一遭之后,我干脆就趁热打铁,直接打了电话给爸爸说要回去住。 爸爸听起来也听高兴的,马上张罗着要让司机来宾馆接我。 进门第一件事,就先把我的指纹录进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新锁里头,告诉我只管安心住在这里。 热情的样子,弄得我都有点怀疑是不是有个什么大阴谋在等着。 家里保姆赵阿姨看到我,有些惊讶,爸爸跟她解释说我从今天开始就回来住了。 赵阿姨表面上乐呵呵的答应了,其实从她的眼神中看得出对我的嫌弃。 她是唐雪梅带进家门的佣人,从进这个家起就跟着她们母女俩后头,各种鬼戚戚的小动作也没少做,现在看不惯我回来自然再正常不过。 不过我也不在乎她的看法,反正我回来也不是贪图她给我洗衣做饭的。 走廊里的照片全都换了个遍,以前是把妈妈的换掉了,现在连我的也都消失了。 我的房间靠西边小小一间,原本其实不是这间,从舒依依上小学起就各种理由搬出了原先的房间。 现在这间,真要比起来恐怕还不如家里的客房,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不起眼,才得以庆幸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赵阿姨进来帮我换新的床单被罩,铺好了直接问道,“小锦,你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啊?” 从刚才见到她起,我就已经预料到这个问题了,无所谓惊讶不惊讶。 十分自然的回答她说,“我的情况阿姨您大概也听说了吧,所以这次回来,就想好好陪陪爸爸。” 转过身,无视她不自然的神色,继续气定神闲得说,“麻烦你了赵阿姨,还让你多照顾一个人。” 她心里非常不情愿,听我这么说也不好正面表达不满,也客气地说:“瞧你这话说的,我一个佣人,照顾你还不是应该的么。” 我笑笑,没再多做声。 晚上爸爸回来,先跑到房间里来看我这边收拾的怎么样了,告诉我觉得冷记得开空调,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就当做自己家一样。 这话一出口,我们俩都愣住了,空气里安静的只剩下尴尬。 他马上笑着纠正说,就是自己家,就是自己家。 我也跟着笑了两下,把他送出了门口,道了声晚安。 第二天早上的早点挺丰盛的,就只有我和爸爸两个人,赵阿姨却光是面点都准备了七八种,十有八九是父亲安排的。 吃完之后,他再一次主动提出要带我去公司里看看。 这原本就是我选择回来的真实目的,所以也就没有再推脱拒绝。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爸爸突然又重新提起了借钱的事,还着急地解释说跟上回不一样,这次只是想借一点周转资金。 这翻来倒去的操作真是让人有点看不懂了,除非…… 我懒得再绕来绕去的兜圈子,直接问,“爸,你说实话,是不是不想我入股公司,所以上次才拒绝?” 他没出声,在我看来就是默认了。 尽管一早就已经想过这个可能,但不可否认,面对他的默认,我还是觉得委屈又恼火。 119 债主上门 “爸,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可信吗?如果不是因为这公司是妈妈的心血堆砌起来的,我根本就不会管!” 我慢慢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来埋藏心底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一样。 爸爸被我吓到了,赶紧把车停在路边上,笨拙的抽出两张纸巾递给我。 看着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突然就想起他在唐雪梅面前当然唯唯诺诺,让我立刻就冷静了不少。 见我平复下来了,他才敢叹出心底里的那口气,“如果你真的担心公司,要不要回来上班?” “回……公司?” “对,正好你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干脆就来公司里给爸爸帮帮忙吧。” “那你准备让我去哪个部门做事?” 我本以为肯定安排我去一个什么不管事的部门,没想到他居然会说是财务部。 “你本身就是学这块的,又具备工作经验,肯定能胜任。” 我原本以为他对我从来都是不管不顾,没想到,还知道我有相关工作经验。 我假装作有些犹豫,“住回家里就算了,现在还进了公司,阿姨会不会不高兴。” 难得在我提起唐雪梅的时候爸爸居然也有皱起眉头的一天,语气里似乎还有些不耐烦。 “公司再怎么说也姓舒,还轮不到她不同意。” “你们……吵架了?” 难道是那些照片发挥了些许的作用? “没有,我的意思是,你唐阿姨那边我来说,你只管安心工作就好了。” 看来公司里真的出现了很严重的资金周转问题,居然都逼得爸爸不惜直接翻脸了。 说实话,这个提议是我目前最需要的,只要能进去财务部,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搞清楚公司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也能打消我心底里关于这是否只是爸爸和唐雪梅联手导演的一场戏的顾虑。 毕竟,在井行上过不止一遍的“兵不厌诈”的课,还是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的。 公司还是跟印象中的一样,装修布置华丽了许多,其他都没怎么变。 一路走来,有许多熟悉的面孔上前来跟父亲打招呼,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在注意到旁边的我之后,变得惊讶极了。 “这,这不是小锦吗?” 好多年没见,严叔叔的胡须都有些发白了,这让我真实的感觉到了岁月的流逝。 “严叔叔好。”我礼貌的打着招呼,好像小时候一样。 “啊呀,真是小锦呀,好多年没见,真是个大姑娘了。” 他们都是公司初创期的元老了,算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因此这么多年后看见,也是把我当作小孩子一样。 “今天怎么有空来公司了?” 爸爸截断了寒暄,使了个眼色说”走,去我办公室说。” 进了办公室,他把门关上之后,就直接跟严叔叔说这次把我带回来,是想让我留在公司上班。 严叔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马说,“太好了,这是好事!” “小锦刚来,对公司的业务方面肯定有很多不熟悉的,老严,就麻烦你多带带了。” “这说得什么话,应该的!”严叔叔说着,敛起了笑脸,认真地补了句,“早该叫小锦回来了。” 我们正说着话,秘书进来说会客厅有好多人在等,爸爸急急忙忙地就离开了, 我爸前脚刚走,严叔叔就一脸严肃的问我,“你确实该来了,再不来,恐怕你妈妈亲手创下的公司就要被掏空了。” 从他的神色当中可以明显感受得到,公司目前的状况大约比爸爸含糊其辞的“资金周转困难”要严重得多。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没办法确定此刻站在面前的严叔叔还是不是我曾经熟悉的严叔叔了,没办法,只能先小人一把了。 “严叔叔,您放心,爸爸都跟我说了,我这次回来就是带着资金回来的,相信很快就会渡过难关。” 我有意将话说的自信满满的样子,留意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的气叹得更深了,痛心疾首地说,“可怕的不是缺钱,而是信誉毁损,信誉要是没了,公司就彻底完了。” 我正打算再继续追问的时候,就听见门外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严叔叔侧耳听了一下,跟我说了句抱歉,急匆匆就出去了。 看他这样紧张的样子,我赶紧好奇的跟了上去。 站在会议室的门口,听了一会就明白了,原来这些闹腾的人是组团上门来讨债的债主。 有的要钱,有的要货。 他们团团围成了一个圈,有的气急败坏的说着自己的诉求,有的苦口婆心当然道出苦衷和难处。 父亲就在那个圈的中间,“腹背受敌”、毫无还口之力,和这个人多说了两句,就立马被另外的人扯了过去。 严叔叔着急的挤进去,想要安抚这些情绪已然失控的人,可还没来及开口,就变成了新的被围攻者。 爸爸没办法,赶紧叫来了秘书,交代他把所有人的诉求一一记录下来,承诺一定会在三天内解决。 岂料,这样的处理方式却更加重了这帮人的愤怒,莫名起到了一种火上浇油的效果。 这些人更不干了,把桌子拍得啪啪响,指着我爸的鼻子骂了起来。 “尽快个鬼!你老婆都不知道骗过我们多少次!这次想把我们打发走,没那么容易!” “没钱还债,哪来的钱把老婆孩子送出去旅游?!” “我们不走!今天不还我们就住在这了,大家都别过了!” …… 此起彼伏更加激烈的*声一浪高过一浪, 爸爸的脸阴沉的有些怕人,可以看得出是在强忍心头的怒气。 “你们呆在这也没用,影响了公司其他生意就更别指望还钱了。” “哟,这年头欠钱还真当自己是大爷了,那咱们今天就看看谁厉害!” 当中牵头的那几个稍一动员,周围立马响应呼声,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有好几个或坐或躺的分散在会议室各个区域,大有一副要扛到底的架势。 父亲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眉心中间深深的褶皱代表着他此刻内心的焦虑。 看了一会儿,他干脆一跺脚命令道,“小吴,把配合的各位厂商代表信息先登记下来,这两天开始安排打款发货了就按这个顺序来!” 他说完就要转身离开,这些原本瘫倒的人听了他刚刚的话,又见他是真的要走,立马就急了,三步并作两步的堵到门口。 “你想往哪跑?今天不给钱哪都别想去!” 爸爸冷笑了一下,转脸看向严叔叔,“东升的货款是不是今天到账?” 严叔叔看了眼手表,点点头,“应该已经到了。” “那好,就由小锦负责,按照登记的顺序逐一打款,至于其他想要闹事的,等警察来处理好了。” 满屋子的人听他这么说,立马议论纷纷,没一会儿就开始明确的选择了“阵营”,都开始围着吴秘书要登记,连原本堵着门的几个人当中,都有态度暧昧的了。 为首的态度虽然还是有些怀疑,但明显松动了不少,“舒老板,这大过年当然,我就再信你一次,如果再让兄弟们失望,那下会可就不是在会议室里等着这么简单了!” 爸爸看了看他,又转而面对众人,“诸位手上的账虽然不是我经手,但我也绝不会赖账,只要手续齐全,我保证,最迟元宵节以内就给大家解决!” “如果不能,我舒某人哪怕变卖自己的家产也一定会还清!” 他这番话说的可谓慷慨激昂,眼睛里布满的血丝看起来有些可怖的激动。 那些人大概第一次见他这样,催债的语气立马就变得软了起来。 “舒总,我们相信你,希望你也不要再骗我们!也有一帮子人要养活!” 他用的字是“再”,我非常合理的怀疑之前是被唐雪梅骗了的。 爸爸连着严叔叔又再三保证了之后,这帮人才终于勉强接受登记离开这个选项,逐一离开了会议室。 房间里终于恢复安静,只有凌乱的椅子和散落一地的茶水杯子,能够反应出刚刚那场骚乱的激烈程度。 送走了他们,爸爸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安排我的工作,他说了好些,大多以熟悉情况为主。 我听来听去,总觉得少了什么,等他交代完快要走了才想起来。 “爸,刚刚说得打款……” 爸爸回身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等他走远了,严叔叔才叹了一口气说,“哪还有什么钱可打,等你爸去要账回来再说吧。” 我是真不知道,原来爸爸的公司已经要走到弹尽粮绝这一步了。 要账…… 以爸爸的性格脾气,如果对方故意要拖欠,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发愣的功夫,严叔叔已经走到前头去了。 他向我大致介绍了一下财务部现在的基本状况,在唐雪梅的管控下,偌大一个财务部就只剩下那八个人了,其中比较重要的只有钱会计,周会计,还有具体负责资金管理的小郑。 所有人里头,除了钱会计是老员工,其余都是唐雪梅招揽进来的,尤其周会计和小郑,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结。 总结起来就是,整个财务基本上都要改姓唐了。 120 你怎么来了 这么说完我就明白了,爸爸安排我到财务部来上班,除了专业和经验以外,应该还有其他方面的考虑吧。希望我来财务部上班。 严叔叔把我引进办公室,大家基本上都在,最里头坐着的是我唯一听过的钱会计,年岁增长模样也有些变化,甚至已经早早地戴上了老花眼镜,只勉强还有点印象。 “钱会计,这是舒总的女儿舒锦,从今天起,她就在财务部上班了。” 钱会计放下手里的资料起身欢迎我,“小锦?!哎呀,太好了!” 难得她居然还能认得出来,我赶紧走到跟前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整个财务部全都被唐雪梅大换血,只有钱会计坚持下来了,要不就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要不就是已经妥协站队了。 面对她,我还是得要小心谨慎些才好。 严叔叔逐一介绍完了之后,对大家解释道,“关于舒锦的分工回头舒总会有安排,暂时就跟着大家后头了解熟悉吧。” 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说辞,已经招致了出纳小郑的不满,她首先站出来,面对着公司元老严叔叔也并没有丝毫的客气。 “严总,财务部一直都是唐总直接领导的,现在唐总不在,就这么突然安插一个人进来不大合适吧。” 我居然不知道,现在财务部已经有独立于整个公司之外的一套领导体系了。 严叔叔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淡然的回答道,“小郑啊,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至于公司用人安排,这都不是你该操的心。” “现在公司困难,我只是怕有人别有用心,这时候过来不是雪中送炭,是想落井下石的!” 被称作小郑的姑娘眼神始终牢牢的锁定在我身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滔天怒气。 严叔叔听她这么说,原本淡定的表情立马变得阴沉起来,“公司姓舒,这是舒总的亲生女儿,你说的什么话?!” 我实在不想自己第一天来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样惹人耳目实在不利于之后的计划。 于是,赶紧拦在中间,小心地将严叔叔先送出了办公室。 从他们刚刚的交锋中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种针锋相对绝对不是第一次了。 看来,公司里的水比我想象中还要深得多。 回到办公室,简单的向大家问好之后,钱会计将我安排在了角落里的空位上,让我没事可以先看看过去的账,好熟悉一下公司财务的基本情况。 原本极不欢迎我的小郑居然主动要去帮我把账本搬来,来来回回搬了三四趟才停下来。 我花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坐在原地极仔细的翻看这些账本资料。 发现它们表面看上去完整又符合逻辑,可是当中许多部分,尤其涉及成本和材料方面,稍微一个细究就无法自圆其说。 而且凡是我提出的问题,周会计和小郑都一概以不清楚敷衍。 我没办法,只好向钱会计求助,她听了我的这些问题,象征性的批评了她们俩几句,之后面露难色地说明了半天,并没有解决我的任何疑惑。 事实已经再清楚不过了,面前这几个人就算是唐雪梅给我的第一个下马威,要攻克他们,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于是干脆放下手里这些不领真假的账目,核对了一下公司现有的所有银行账户。 汇总之后确实也没有多少钱,再这么下去可能连下个月的人员工资都发不出去了。 我算着算着觉得有些奇怪,重新翻出账本,看到账目上明明还有许多库存商品。 按照公司产能来算,这些材料足够用一年了,堆在这里用不上的东西岂不是白白占用资金。 我想了想,决定先去核实一下再跟父亲汇报。 担心小郑会察觉出什么端倪,我干脆趁她们没在,以熟悉材料方便日后盘点为借口,直接问了钱会计仓库的位置。 钱会计似乎有些犹豫,不过碍于我的坚持,还是给开了张同意单,让我带着去了。 刚走到仓库门口,果然就有人拦上来,凶狠的样子仿佛是捉住了什么小偷一样。 我拿出钱会计给的单子,他还是骂骂咧咧的不想开门,没办法,只好拨了通电话给严叔叔。 不知道他们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只觉得看门的壮汉挂了电话之后似乎更生气了。 这些不寻常的反应告诉我,仓库里绝对有问题。 我还是第一次进仓库,没想到里面会这么大,再加上对这些建材完全不熟悉,对照着盘库单,每找一样都要耗费一二十分钟,实在费劲极了。 仓库保安一直跟在我身后,不停的催促着看完了就赶紧走。 我心思全都在点清楚这些材料上,着实没功夫搭理他, 他催了几遍之后见我都没反应,也懒得再啰嗦,用手里的棍子一路愤愤的左右敲打,始终不肯离开。 “师傅,我几就是熟悉一下每种材料而已,不用麻烦您跟着的。” 以他这样的跟随态度,我怕自己会什么都找不到。 他没搭理我,好像没听见一样,我也就算了,继续转过头找我自己的。 身边这块板子好像就是要找的这一个型号,刚想要凑近些看一下横断面的纹理,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拽开,差点撞到货架上。 我诧异地看过去,他虚情假意地解释,“刚刚上面的木板差点滑下来,我怕砸着你。” 我抬头看了眼上面码得整整齐齐的木板,并没有揭穿他。 “你爱在这找多久就找多久吧,事先告诉你,到下班点我肯定要走的,不会管你!” “放心大哥,不会耽误你下班的。” 没有人跟在后头,我终于可以安心办自己的事。 在仔细清点完所有材料之后,终于,我看明白了其中的些许门道。 亏得曾在井行负责酒店装修时去探班,听他简单提过当时在用的一种装修材料。 碰巧与仓库里其中一种是同样的。 一模一样的品类,仓库里摆放的这种却几乎占齐了井行提过的所有劣质的标志性特点。 原来重点并不在数量,而是在质量。 这满满一仓库的东西,究竟真实的价值会折损多少,爸爸又知不知道呢…… 仅凭目前了解到的信息还没有办法做出明确的解释,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材料的事绝对跟唐雪梅,甚至那个陈国锋有撇不清的关系。 联想起陈哥说的陈国锋名下也有一家建材公司,我有些怀疑是不是后妈在玩偷梁换柱。 如果真是那样,那绝非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办得到的。 在这个过程之中,爸爸怎么会这么糊涂,居然被糊弄到一点都没发现,到公司都要保不住了才开始要清醒。 我正想着,突然吧嗒一声,整个仓库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有闸门落下的声音。 糟了!是有人在锁门! 我赶紧一边叫喊着还有人一边往大门的方向奔跑。 仓库里黑压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两边货架上又堆满了各种材料,跌跌撞撞好容易跑到大门边,才发现已经人走锁落了。 看来我真是小看唐雪梅了,连仓库的保安都变成她的心腹。 没猜错的话,只怕这会人还远在国外逍遥快活的后妈也已经知道我回公司的消息了吧…… 锁住就锁住好了,我干脆给爸爸发了条信息,之后找了把手电筒,对照着清单把所有材料都核对了一遍,数量和型号存在问题的全部记在手机上。 等到全部汇总完毕,透过大门缝隙已经可以感觉到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爸爸刚刚才看到消息,给我回了个电话,显得有些着急,告诉我马上就到。 还好仓库里桌椅俱全,我安心趴在桌上等他过来。 迷迷糊糊之中听见有人在叫我,还不止一个人,舒锦舒锦的,叫的有些急迫。 我慢慢睁开眼睛,努力适应了光线之后,没想到居然看到了井行。 这不会是在做梦吧,我连忙拍拍自己的脸,再抬起头,还是井行,爸爸也在旁边。 这是什么情况?我不是跟我爸求救的吗,怎么他来了? 该不是我消息发错人了吧…… 确认了一下手机,并没有…… “你,你怎么来了?” “擦擦你的口水!”他嫌弃地把自己的手帕扔给我。 爸爸从井行身后绕过来,确认了一下我的额头没发热,才问道,“小锦,你没事吧?” 一旁的井行直接替我回答了,“睡的这么香,肯定没事。” 爸爸大概是怕我开口就会说什么不好的话,赶忙抢过夸起井行来。 “三少听说你被锁在仓库里了,急的要命,一路开得可快了。” 我顾不上深究他们是怎么会碰到一起去的,脑子里关注的重点全在井行开车上头。 “天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敢开车带我爸?” 爸爸直接瞪了我一眼,“你在说什么呢,还不赶快说谢谢!” 当着爸爸的面,我只好妥协,“谢谢。” 这声谢谢说得还算真诚,让爸爸暂时放过了我,转身对井行说,“公司里还有点事要处理,想麻烦你顺路送小锦回家可以吗?” 121 你们都出去 我被他的话吓得不轻,赶紧拒绝。 “爸,我也有事,弄好了我们再一起走,就不麻烦三少了!” “你这孩子,有什么明天再说,今晚赶紧先跟三少的车回家去。” “爸……” 我是真有正经事要跟他说,也是真不想跟井行一起走。 “行了行了,三少还有事呢,别耽误时间了。” 就这样,我理由都还没说出口就被推出了仓库,跟着一起出来的,当然还有井行。 看来今晚是没可能推辞了,我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井行身后往外走。 拉了两下后座的车门,还是锁住的。 井行坐在驾驶位上,硬邦邦地命令,“要坐就坐前面!” “天这么黑,我怕死……” 这理由说出口,连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太冷血了。 井行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深谙克制我的办法。 “那你来开,我坐副驾驶。” …… 有什么区别…… 我以最快的速度系好安全带,拉住车顶上的把手,告诉他可以出发了。 “你不如直接吊在扶手上更安全。”井行十分嫌弃地给了句点评。 我也不甘示弱,“你蒙眼开车可能也更安全。” 他看我回嘴,居然笑了一下,顺手启动了汽车。 车里安安静静的,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井行晚上开车估计也不大敢开广播音乐之类的,害怕分散注意力。 我寻思着说些什么好呢,很快就想到应该要问他怎么会跟我爸碰到一起去。 还没来及问,又被他抢先了。 “你什么时候搬回家住的?” “啊?哦,就这两天……” 我才刚搬回家我爸就迫不及待的告诉他了吗?想撮合的心也太明显了吧…… “你爸告诉我的,”他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主动说明起来,“他还劝我多包容你一些。” 我爸真是糊涂了,他明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怎么还当着井行说这种话…… 我真不知道这劝和究竟真的是为了我的幸福,还是只是为了他自己岌岌可危的事业。 “我爸瞎说的,你别在意。” 为了让他尽快忘掉这一茬,我决定换一个话题。 “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你还钱,还有你之前说的协议……” “这么快就凑齐了?”他保持只是前方,用力按了两下喇叭,“别告诉我是跟辉借的。” “不是的。”我想解释是妈妈留下的,想想还是算了,他对别人家的事哪会有兴趣。 “你怎么不先拿这笔钱去帮你爸。” “哈?”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大概是爸爸告诉他的,“你都知道了。” 井行也跟着停了一下,随即答道,“商场里消息总是传得很快。” 原来是这样…… “爸爸那边有别的办法,我想尽快见到兜兜。” 他耸耸肩,“随你。” “那你……大概什么时候有空,我提前准备好。” 井行皱了皱眉头,思考了一下,答复我,“最近比较忙,等等吧。” “那今晚呢?要不今晚就签吧。” “没空,”他白了我一眼,“你当协议随随便便就能签?” 我没想到,还钱也还要这样艰难,可是又不敢得罪他,只能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有什么难”。 井行吸了一口气,趁着红灯转过脸正准备开骂,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及时拯救了我。 他顺手开的免提,刚按下似乎又着急想要切换取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温柔之中带着些许娇柔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井行,你大概还要多久啊?兜兜已经等不及了。” 我听得很清楚,这既不是阿英也不是二嫂,更不是安菲儿! 难怪说今晚没空,原来是也要带着兜兜见新妈妈。 我极力忍耐着心口一阵阵绞痛,故作大气地说,“如果你有事要忙的话就放我下车好了,我可以自己回家。” “舒锦……” “另外还要麻烦三少尽量忙里抽空,找个时间把协议签了,这样我们之间就算了结干净了。” 我不想兜兜忘了我这个妈妈,也不想耽误井行追求新的幸福。 只有这样,才是他想要的最完满的解决方案。 没想到这话一出,井行直接打了个转向灯就靠边停下了。 看着他的车掉头离开,我只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气喘不上来,难受得蹲了下去。 没听错的话,电话里那个声音,就是片场那个传说中未来的井氏三少奶奶。 其实不管是不是她,都不能阻止兜兜即将会有一个新妈妈的事实。 身体里传来一阵阵扎心的痛,我抱着本子蹲在马路边上,缓了好一会儿都还是没能恢复力气。 正当我要起身时,突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整个人顺着力道被往后拖。 我吓得本能想要呼叫,可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双手拼命扑腾着想要挣脱,也只是白费力气。 路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我只能在绝望中任由这个人拖到更加阴暗的巷子里。 他突然撤力,将我重重地扔在地上。 周围好像站了不是一个人,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冲我伸出手来。 我无处躲藏,只能死死的蜷缩着自己。 这么坚持了一会,才发现这伙人的目的其实是我手里的本子。 那上面有我刚刚才详细核实后记录下来的所有问题材料,爸爸都还没来及看,绝不能就这样被抢走! 我哪里是这帮人的对手,抱得越紧就被踹得更重,直到脑袋突然挨了一记重击,昏昏沉沉地眼前只看得见一个巨大的黑点。 能感觉到怀里当然本子被人抢走了,我想伸手却没办法催动身体去实施。 晕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黑点也越来越大,慢慢地,就好像困倦到极致一样乏力。 不远处,散落的手机在震动,嗡嗡的好像隔了几光年的距离。 失去意识之前,我真的好后悔。 如果刚刚不要那么嘴硬,哪怕不只要能远远看一眼兜兜该有多好…… 我感觉身体好像轻飘飘地腾空而起,难道这就是灵魂脱窍吗?难道这次我真的要彻底离开了吗…… 老天再一次待我不薄,找回意识的时候,浑身上下有针扎般的痛感,鼻尖上笼罩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 它们提醒着我,我还活着。 虽然眼睛还是睁不开,可是我还活着。 有人在我边上说话,声音很容易就听得出,是辉漠。 他的声音听上去气急败坏,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仔细听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与我有关。 “我真是佩服你!送个人能送成这样!” 他这话说的,难道井行也在吗? 没有等到井行的声音,先听出了爸爸在,他听见辉漠这么说,忙不迭的拦在中间挡子弹。 “小辉总,这是意外,三少也不是故意的……” “伯父!这都什么时候了,床上昏迷不醒的可是您亲生女儿,您怎么还帮他?!” 我被吵的脑壳都疼,忍不住哀叹还不如昏睡着省心省事。 有人好像跟我心有灵犀一样,及时出面叫停了这场乱斗。 “行了,你们都吵了快半个小时了,这里是医院,不想探病就先回去吧” 奇怪,怎么是江医生?难不成我是又被送到他的医院了。 这几个人又为什么会聚在一起? 尝试动了动,结果只有手指头还听指挥。 原来电视剧里面演的都是真的…… “病人醒了。” 江医生最先注意到,忙不迭的向大家宣告。 接着他话的是辉漠,一声鬼哭狼嚎就扑了过来,把床都震的晃了几下。 “你总算醒了!”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报仇!” “医生,她怎么还不睁眼?不会是伤到眼睛了吧?” 他急吼吼地一句接着一句,不用睁眼我就已经能感觉到周围人对他鄙夷的视线。 难为江医生还能心平气和的为他解答。 “放心吧,没破相、也不致命,很快就会醒的。” “破相?!她要是破相了我就让那些人毁容!” 我被吵得脑袋都大了,自觉主动地想要睁开眼睛。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雾费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散开,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也跟着清晰起来。 “爸……” “诶,爸爸在呢!” “辉……” “我在我在,你别说话了。” “江……” “好久不见。” 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 只是,井行好像并没在奥,难道刚刚,是我睡糊涂了,听错了…… 依次做了几项检查之后,江医生告诉说什么大碍,之前就是心里过度紧张加上这段时间营养休息都不够。 这病因把我爸听得直叹气,反复懊恼是自己太晚才接我回家了。 要不旁边还站着两个外人,我怕是真要被这份“迟到的父爱”给感动的稀里哗啦了。 病房才刚开始变得安静一点,井行的声音就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了出来。 “你们都先出去一下,我有话问她。” 我真是佩服他,怎么做到的不论什么场合都可以保持这份高人一等。 “你让谁……” “行了行了,听三少的,我们先出去,小锦刚醒,他们肯定有许多话要说。” 我爸倒是洒脱,居然不止完全不问井行昨晚究竟怎么一回事,甚至还主动为他辟出空间。 122 回家当佣人 “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面说,我不走!”辉漠不依不饶的拒绝。 于是就看到我爸和江医生两个人,一边一个,硬是把他连拖带拽的弄出去了。 叫嚷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我抬了一下眼皮,井行终于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走到我旁边坐了下来。 “怎么弄的,看清是谁了吗?” 我好想白他一眼,无奈全身酸麻毫无力气。 他看见我现在这幅模样,大概自觉心里有愧,说起话来气势比昨天晚上差了一大截。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要不是你自己嘴贱,我会把你扔下车吗。” 我继续沉默,懒得搭理他,权当是无声的抗议好了。 井行坐的更近了些,探出手摸摸我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又想再确认一下的时候被我避开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片刻尴尬之后悻悻地收了回去,好半天,终于憋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对面前这个人的耐心程度可谓相当了解了,也没有什么底气硬撑到底,见好就收算了。 “我要见……”我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自己打住了,因为感觉有点太过直白。 井行却好像早有预见一样,直接替我补齐了后半句。 “我知道你想见兜兜,我会安排。” “那钱我怎么给你?” “钱的事就一笔勾销吧。” 一笔勾销!? 顿时觉得这一场罪好像遭得也挺值得的…… 有钱真好,能这么轻易就摆平仇人心底里的愤怒。 我的表情和态度转变的应该太过显眼了,井行见我转晴也跟着没事人一样,凑到跟前问,“知不知道是谁?” “算知道吧……” 我这辈子也没几个仇人,特别是在现阶段,除了那位后妈,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他人了。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她得到了消息,所以特意找人来抢我的本子。 只是,她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吧,我才刚查完出门就被抢了,除了公司里有接应,想必这一遭那个陈国锋背后也没少帮忙。 唐雪梅越是坐不住我越是得坐稳,只有我岿然不动,才能激得她得寸进尺。 而我现在,等的就是她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来。 “需要我帮忙吗?” 井行见我一直不说话,帮我掖了一下被角,谁知道一下子碰到我的痛处,疼的我龇牙咧嘴、倒吸冷气。 他也被我这反应吓了一跳,赶紧停手,撤开老远。 我摇摇头,费力的看了井行一眼。 这是我自己的家务事,不能总指望着别人帮忙,不止井行,包括辉漠在内,我不希望他们任何人卷入其中。 他淡然地瞥了我一眼,赌气般丢了一句“随便”。 又呆坐了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我原本是想问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会不会耽误了他的约会,可是又怕问出来显得怪异。 一个前妻,哪有什么立场问前夫有关感情状况的问题。 算了,该怎么样他心里总归有数,也不是我配掺和的。 长时间的安静之后,还是井行先开的口。 他站起身说公司有事要先走了,又极人性化的交代我好好养病,当然,用的理由一如既往的生硬。 因为不想兜兜看见自己妈妈这幅凄惨的怕人模样。 难得我们还能心平气和共处一室这么长时间,我已经觉得很了不得了。 井行离开没一会儿,辉漠立马坐回到我旁边开始吐槽。 “你说井扒皮怎么想的,大半夜就这么把你一个人扔路边,好险这回是碰上劫财,万一劫色,我真的,绝对扒了他的皮!” “噗……” 被他生动的言语表达逗得不小心笑了出来,牵扯着伤处痛的忍不住轻叫出声。 “你怎么了?” “笑得,疼……” 说起来还算要多谢安菲儿和汪姐两位女魔头,经历过她们的非人折磨,我也算是个身经百战的勇士了。 这一回,恢复的比江医生预想的还要快,才第三天,就可以百无聊赖的坐在病床上发呆了。 房间里的壁钟清脆的响了一声,到换药的点了,我赶紧老实的躺下去等着护士。 “舒锦!”一个极熟悉的女声以飞奔的速度冲进了房间。 我还没来及反应,眼前就出现了秦楚萌的脸。 “你怎么来了?”并且居然还穿着护士服。 “我跳槽啦!” “跳槽?”这未免也太有缘了吧。 “对啊,上周刚过来,没想到在哪个医院都能碰到你。” …… 怎么江医生这里什么时候还拓展了妇产科业吗? “你是怎么会到这里来?” 虽然都是私立医院并且江医生也早已经声名在外,可是就医院的规模来说,明显还是仁心要厉害得多吧…… “当然是江医生挖我来的。” “真的假的?” 她被我这反问伤了心,撅着嘴委屈巴巴的,“舒锦,我好歹也是个资深小护士,你怎么这么说……” “抱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仁心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放弃呀?” “因为江医生够帅呀!”她嬉皮笑脸地回应,很快又恢复了正经。 “开玩笑的啦,我是误打误撞来的,不过这里可比仁心好多了,起码足够人性化。” 这个理由算很有说服力,以前在仁心的时候就常听她哀叹忙的没有私人时间,跳槽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吧 她就这样一边做本职工作一边跟我聊天,直到看到元助理进来送饭才惊觉已经到中午了。 元助理十分贴心,还多准备了一份秦楚萌的,放下饭就和我打招呼。 “舒小姐,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没见了,没想到一见面就又是这样的场景之中。 “好久不见,项目应该很忙吧,给你添麻烦了。” “其实也没什么,湘西的项目已经上马了,也就没什么事了。” 还是井行有效率,事业丝毫没耽搁。 “哦,那挺好的。” “等你病好了,可以再和三少一起去看看,感受绝对和上次不一样。” 我哪会有什么机会跟井行一起出门,就算有也不敢了,沾上他结局十次有八九次都是落进医院。 现在我就只想稳稳当当,每个月能按时见到兜兜,就足够了。 这几天慢慢恢复了,我就开始计划着等出院就整理那晚核实出的数据。 还好当时为了以防万一提前用手机拍下来了,只不过拍的有些乱,也不知道齐不齐全。 这么熬了几天之后,下午终于可以出院了。 爸爸特意抽空过来帮我办了手续,要出发的时候却对我说:“小锦,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家里离医院远,要不,你先去井行家里住一段时间?” 他实在不会找借口,生硬的立马就能让人感觉到是有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车门一打开,后座上唐雪梅坐的笔挺。 “阿姨好。” 还好提前做了点心理准备,让我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坐进去。 唐雪梅没搭理我,直接质问父亲。 “舒可凡,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碍于我在场,爸爸基本保持住了淡定,只是解释起来的语气仍旧是记忆中的气短,“小锦她刚出院,身体还没回复,回家住一段时间方便照顾。” “照顾什么?她就是个克星,谁沾上谁倒霉!” “你怎么这么说话?” “我说错了吗?黎家已经被她害的家破人亡了,你还想不吸取教训吗?!” “唐雪梅!她是我女儿,就算倒霉也是我舒家的事!” 难得父亲居然为了我用这种态度跟她说话。 唐雪梅气极,一张涂抹的鲜红的嘴恶狠狠的警告着,“行!舒可凡!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一路上,都没有人再说话,车厢里只剩下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展示着主人的气恼。 到了家门口,唐雪梅摔门就上了楼,所经之处必须都得弄出些动静。 我其实不想爸爸为难,不过就现在而言,也实在没办法像过去那样妥协了。 他好像没当回事的样子,主动安慰我说,“你阿姨就是这个臭脾气,你别多想,先回房休息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床垫加厚了一层,四件套也都换了新的,估计也是爸爸安排的吧。 回来时“热热闹闹”三个人,晚饭却只有我一个人吃,赵阿姨看着我连叹了几口气,最终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我收拾好照旧准备跟爸爸的车一起去上班,唐雪梅彻底忍不住了,直接拦在门口不让走。 “你去哪?病了不在家躺着,要跑出去传染谁?” 我懒得跟她硬碰,后退半步想要从另外半边门绕出去,可却还是被挡住。 正要爆发的时候,爸爸先站了出来。 “小锦现在也是公司员工了,是跟我们一起去上班。” “我不允许!”唐雪梅尖叫着表达不满。 “小锦现在一个人,去公司上班天经地义。”爸爸苦口婆心的劝说。 他的脸看起来疲惫又憔悴,不知道是为公司的事烦心,还是昨晚被唐雪梅闹得。 这个回答后妈明显是不满意的,厉声反驳道,“没工作在家打扫卫生当佣人不就行了,她之前在井家不是当牛做马做得好得很,怎么回来就不行了?!” 123 你当我这是点当铺吗? “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行不行,这也是小锦的家,怎么可能让她在自己家里当保姆!”爸爸一副已经筋疲力尽的样子。 “那行啊,不能在家伺候那就去公司好了,反正她本来就最擅长伺候人。” 后妈对我这种态度早是习以为常的,好多年没感受到过了,乍一听还觉得有点新鲜。 可是,在我那“单纯”父亲的眼里,哪里能突然接受得了同床共枕多年的伴侣突然明目张胆的刻薄。 我看着唐雪梅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也不忍心让原本就腹背受敌的爸爸为难,干脆就给了个后台。 “爸,我正想跟你说,刚早上起床身体不大舒服,今天请一天假可以吗?” 爸爸听我这么说,如释重负,赶紧接口道,“当然可以,那你在家好好休息,公司那边不着急。” 我“嗯”了一声,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临走前,唐雪梅也没忘了推我一把,恶狠狠的丢下一句“算你识相”! 回来之前我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论她怎么对我都不会当回事,现在这几句撒气的话而已,当然更懒得介怀。 等他们走后没过多久,我也跟着出门了。 找了家文印店,先把昨天拍到的所有照片打印出来,整理完后觉得不保险,又再复印了一份。 一份留在我身边,另一边我打算送去井行的公司。 放在他那里应该最保险,而且,他也是我拜托起来唯一觉得没有那么重负担的人。 计划是这么计划的,真实操作起来却不大敢直接找井行,主要害怕撞到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用“不想掺和别人家事”这个由头把我堵回来。 想来想去,打了元助理的电话,只跟他说有一份重要的材料,想拜托他帮个忙。 元助理很爽快的答应了,让我在大厅稍等一下。 井氏大楼里还是有不少熟人的,我害怕被认出来,戴着个口罩坐在角落里头,低着头玩手机,自以为存在感应该很低了。 万万没想到,还是认出来了。 认出我的人,是我大学室友,邱甜甜。 我一直知道她在这里上班,只是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会撞见,并且只露了一双眼睛还被认出来。 我们在学校里关系一直就挺好,我和井行之前的爱恨情仇她虽然不至于详细了解,不过也一直都知道。 正因为知道,她就没敢大张旗鼓,只是凑到跟前小声询问我的近况。 听到我决定回去我爸的公司上班,她十分诧异。 “你回去那里能做什么?” 我大学的时候,唐雪梅以生活费的事为由,去学校找我吵过,所以室友多多少少都对我家的情况有一些了解。 “先熟悉熟悉再说吧,”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跳过,“你呢?你在这里还好吗?” “你可不知道,自从转去项目部,每天加班都累成狗。” 她满是哀痛的捶了捶肩膀,突然,想起什么了似的眼睛一亮。 “你是不是换联系方式了?之前同学聚会怎么都联系不到你。” 大概是我在蓝心岛时候的事吧,不过那会就算联系上了也是肯定参加不了的。 现在辉漠给买了新手机,两个号都能用,其实就无所谓了,不过为防再有什么事,我还是告诉了她新号码。 刚记上号码,元助理过来了,在邱甜甜充满八卦的目光里离开了。 “你认识甜甜?”元助理似乎有点好奇。 “哦,是大学室友。” “是吗,那你们寝室颜值都挺高的。” “你不会……看上甜甜了吧?”井行能开明到同意办公室恋情吗…… “舒小姐想多了,我暂时还不打算谈恋爱。” 我点头以示明白,心里其实在想是不是在井行身边呆久了,是个人都会变得臭屁又自大…… 电梯到了之后,我被直接带去了井行的办公室。 “三少,舒小姐到了。” 元助理说完拔腿就走,这架势让我有理由怀疑井行今天心情是不是不大好。 “找我有事?” 他眯着眼睛看我这表情,让人浑身都不自在。 “我有东西想放你这保管一下。” “什么保管,你当我这是点当铺?” 就知道,想求他办件事没那么容易,这不,噎人的话永远日新月异。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这都是我爸公司的资料,我怕又被人抢了而已。” 大概是提到那晚的“抢劫”事件,稍微勾起了他的那点愧疚感和同情心,不管是哪样,能让他点头同意就行。 井行接过资料袋,拿在手里颠了两下,“放我这,你就不怕我偷看?” “没事没事,我都已经封死了。” 我心情一放松,就开始呼呼往外漏真心话。 他翻了我一眼,随手扔进抽屉里,顺手上了锁又将钥匙扔给了我。 “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得了便宜也不敢再卖乖,赶紧将钥匙收进包里就告辞了。 站在大楼门口向元助理道别,准备打车回去。 他却一脸搞笑的看着我,说井行交代要把我安全送回家。 我有些意外,看来先前猜错了,今天井行心情不错啊。 下午的时候,唐雪梅突然回到家里拿东西,本来可能想顺便找我点茬的,幸运的是我五分钟前刚打翻了咖啡,此刻正在老老实实的拖地。 她看见这场面,也就找不出什么麻烦了,气急败坏地又走了。 到了晚上,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吃饭。 赵阿姨有了主子撑腰,也懒得再应付我,随便做了两个素小炒就算结束。 我完全没意见,甚至乐得自在,一个人吃得惬意极了。 第二天我依然准时在门口等候,本以为又会因为上班的事和后妈闹得不愉快,没想到他我今天不在,只有爸爸的车在门口等着。 他递了一条围巾给我,说今天天气预报有大风,我身体还没完全复原,戴上可以保暖。 我满心复杂的接过,礼貌地回了句谢谢。 车上播放着广播,早间新闻大多是一些路况信息,我问爸爸舒依依去哪儿了。 后妈都回来好几天了,她这个后妹妹还从来没出现过,实在有悖常规。 “依依回她自己家了,不管怎么样毕竟和黎耀还是夫妻,日子总得过。” 我没想到这种认命般的话居然是从我爸嘴里说出来的,可见世事果真无常。 “她跟黎伯父黎伯母的关系还好吧?” “你这个妹妹你还不了解吗,关系好不好还不就看她的态度,听你阿姨说这次玩回来心情不错,所以应该还行吧。” 我问起舒依依主要是想打探一下她是否会在公司,知道不会那就不必继续“关心”了。 “那……你今天把我带去公司,不会惹唐阿姨生气吧?” 爸爸看了我一眼,笑容里透着几分尴尬,“不会,你唐阿姨公私还是分得清的。” 好吧,中饱私囊是公、过河拆桥是私,她的确区分得清楚又明白。 到了公司之后,发现今天又来了一批新面孔在讨债,会议室里还是一样的擦肩接踵。 本来他们还挺理智,一看见爸爸,立马发起野兽扑食般的进攻。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推推搡搡实在危险,爸爸怕我再受伤,赶紧让我先去办公室里等。 场面即将要失控的时候,唐雪梅冒了出来,站在中间假情假意哭了一阵穷,这帮刚刚还要鱼死网破的人居然就买账消停了。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纯靠听说连我都会站出来拍手赞叹还是唐副总有一套,可眼前这诡异的转变,看起来这帮人就跟她雇来的一样,太过听话了。 爸爸却完全顾不上在意这些,见他们不闹了,赶紧就找人依次登记信息。 刚登记了几个,唐雪梅一个眼神,人群重又开始闹了起来,一个个全都嚷嚷着欠了他们多少钱,压根不听爸爸提出的解决对策。 就这么闹一阵静一阵的,折腾了半天毫无进展。 这才算是看明白了,这帮人哪里是来要债的,根本就是故意过来闹事的。 到了差不多十点了,估计是雇佣时间到了吧,所有人突然一起,嗡地一下就都走光了,走之前每个人还没忘了撂下一句狠话。 我刚想问爸爸他们到底是谁,后妈就走进来,就跟没看见我似的,直接开口问我爸,现在要怎么办。 “你有什么想法?”爸爸捏着鼻梁,很是头疼的样子。 唐雪梅赶着就接上了话,就好像早就等着父亲的这一问了。 “要我说,与其一败涂地不如及时止损,趁情况还没有走到最糟,卖了得了。” 这话瞬间点燃了我爸,他猛地站起身,把身后的椅子都掀翻在地,双手抵在桌子上问,“卖?你打算卖给谁?” “只要你同意卖,我现在就去联系,公司虽然一直在走下坡路,但是好歹还剩下点知名度,应该不至于卖不出去。” 我看着她这幅轻松的模样,心头一阵冷颤。 真是蛇蝎心肠,贪得无厌! 当初,妈妈费了多少心血才创立的这家公司,她嫁进来白享了这么多年风光无限不说,现在遇到困难,立马就想要自保,简直可恶至极! 124 我的未婚夫?! 我死命地盯着爸爸,等着他的答复。 还好,他直接斩钉截铁地说不同意,又好声好气的劝和,说还是应该大家一起找找有没有什么其他更好地解决办法。 唐雪梅一听就急了,狠狠瞪了一眼站在边上的我。 “自从这个扫把星好日子不过,非得和井家闹掰了之后,我们的生意就每况愈下,现在不趁着有人愿意接手卖掉,还在这犹豫什么?难不成还指望井家能重新接受这个灾星?!” “你老是把公司的事跟小锦的婚姻联系在一起做什么,算了算了,不用你管了,我的公司我自己救!” “你救?”唐雪梅听我爸的誓言,直接轻蔑地笑出了声,“你怎么救?卖房卖车,祸害我和依依跟着你一起过苦日子?” 我爸不说话了,后妈认为这就是默认,直接气炸了。 “舒可凡,我警告你,你只能选择卖公司,否则我就带着依依彻底离开!” 看着她这癫狂的模样,我猜多半是由于计划没能如预想中顺利进展。 如果猜想的没错,唐雪梅应该早已经贴心得为公司选好了接手人,而至于这个接手人,肯定也是叫陈国锋吧。 让陈国峰低价收购公司,这样我爸公司是没了,可她的姘头却赚得盆满钵满,横竖她是不吃亏的。 换言之,如果我爸坚决不愿意卖公司,那么她也可以借口生活没有保障,“迫于无奈”带着女儿离开也变得顺理成章。 无论怎么样,她和舒依依都能过上计划中的好日子! 爸爸被她这句直白的威胁气到了,也顾不上我还在旁边,梗着脖子直接杠了回去。 “唐雪梅,我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公司我是不会卖的!” “行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心里还记挂着死了的前妻,所以怎么都不肯卖公司!舒可凡,你有没有良心?这对母女给你带来过什么,我和依依陪伴照顾你这么多年都比不上吗?!” “要是没有忘欣当年的打拼,这间公司哪里来,你这么多年吃喝不愁又哪里来?” “靠那个女人?笑话!你忘了是谁,二十二岁的年纪,不顾一切嫁给你这个带着拖油瓶的丧偶男人了吗?!我给你生孩子、帮你照顾这个扫把星、操劳公司,做这些的时候莫忘欣她人呢,在地底下躺着……” 啪!—— 一声清脆又响亮的声音打断了唐雪梅的控诉。 爸爸当着我的面,打了唐雪梅一个耳光!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刚刚我也被她的话气得不轻,险些就要克制不住自己冲上去理论,可是也万万没想到,爸爸居然会对她动手。 唐雪梅的脸瞬间红了,鲜明的手掌印极快就浮现出来,她捂着脸,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你打我,你居然当着扫把星的面打我!” 她完全不顾形象,随手抓起桌上的烟灰缸就向我砸过来,幸亏我反应及时,弯着腰躲过了,可还是被反弹的硬玻璃打中了后背,忍不住皱眉。 爸爸赶忙跑过来看我,这在唐雪梅眼里,更是当面挑衅,她于是气呼呼的蹬着高跟鞋直接走了。 “爸,你不该这么冲动的。” 虽然心里很解恨,可是回归到现在,他这样的做法大概已经算是和唐雪梅彻底撕破脸了。 这样会对公司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真是不好说了。 “没事,”他摆摆手,“这都是爸爸的报应,不该连累你。” 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我让爸爸找了一个信得过的人,带着我一起再去一次仓库,想要把上次没来及弄清楚的再核实的更清楚些。 爸爸想了想,安排小崔带着我去。 小崔跟了我爸很多年了,我也认识,只不过以前见到他是叫小崔哥哥,现在大了,叫法也冷静了许多。 小崔哥对于我能来公司表示了欢迎,我正好就顺便跟他打听了一下公司这几年的情况,他毫不避讳地说自从唐副总来了,公司就越来越乱。 我们一路走一路说,到了仓库之后,发现仓管员已经换人了。 这个新人见到我们挺客气的,叫了一声崔哥就把我们放了进去。 本以为后妈知道我回来了会有所忌惮,没想到,仓库被折腾的更加狼狈。 尤其是木板,毫不遮掩的直接连种类花色都换了个彻底,库存清单和仓库宛若两家公司。 我绝望的给这些材料拍了照,发给辉漠请他帮忙看看价值几何,顺便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靠谱的需求商对它们有兴趣。 与其存放在仓库里一天比一天不如,还不如趁早变现,少损失一点是一点。 辉漠的消息很快就回了过来,告诉说已经在问了,让我只管安心等结果。 到了晚上的时候,电话就回拨过来了。 “小锦,你那边那种木材有多少?” “多到可以堆满印象里一个展厅。” “那正好,有家公司'做内部装修,对这些材料很感兴趣。” “公司装修?”我是想销货不假,可也不想让别人吃亏,“能行吗,我跟你说过,这质量可能有点问题。” “放心吧,这我还能瞒着人家吗。” 说完他信心满满的挂了电话,让我提前盘好存货,等他的好消息。 我怕他万一直接带着人就来要拉货,爸爸却还不知情,那就尴尬了。 于是赶紧带上材料去找了爸爸,考虑到他的心情,我没直接说货不对板的事,只是提议是不是可以以略低于市场价的方式卖掉一部分存货变现。 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还让我不要对后妈声张。 辉漠办事的效率令人惊叹,没过两天,就发来了好几个合同样本,让我根据需求再核对一遍,如果有材料库存不对,还可以修改。 我这才真算是佩服辉老先生的眼光了,儿子的确是一块经商的好材料。 打印出清单,我就赶紧跑去了仓库。 自从上次爸爸打了后妈一个耳光后,她就没怎么回过家,更别提来公司了。 没有她在,我打着父亲的幌子,办起事来还算顺利。 那些唐雪梅安插在公司里的眼线,大概是觉得大限将至,自身都要不保了,除了给点脸色看之外,也都懒得管我在做什么。 我花了一整天时间窝在仓库里头逐一核对,整理完所有情况发给辉漠,灰头土脸的到家已经快十点了。 一开门,就感觉到空气里有股危险的气息。 果然,我的后妈和妹妹坐在沙发上,好像秃鹫觊觎尸体一样盯着我。 餐厅里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两副干净的餐具,赵阿姨一看我回来了立马掉头回到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我禁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是在憋什么戏…… 面上不动声色,选择视而不见,穿过客厅准备上楼。 “站住!” 知道她是在叫我,可是在仓库里忙了一整天,实在是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再和她们母女俩斗智斗勇。 权衡了一下,我还是选择当个聋子。 “阿豪还不快去!”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阿豪是何方神圣,就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男人一路拽着,按坐在了餐桌边。 男人自己也没有走,跟着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不解地回头看了沙发上的两个人一眼,只看到两张得意洋洋的脸。 这就是阿豪?桌上这两副新餐具是为我和他准备的? 看着边上坐的男人,黝黑的皮肤,身上的西装明显小了,坐在这纽扣之间绷的要炸开似的,一咧开嘴就能看到布满烟垢的牙齿。 我还没有思考出答案,后妈就直接揭晓了。 “你爸出差了,这几天都不会回来。这是陈家豪,你的未婚夫。” “未婚夫?!” 即便做过好几种猜测,可也不至于想到这一出。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可是花了很多功夫人脉才挑到的阿豪,他人踏实肯干,还不嫌弃你离婚生过孩子。 ,哪点配不上你?” 我还是太天真了,完全没想到她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原来这几天消失不见,是在劳心费力的给我找男人…… 我懒得多啰嗦一句,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的“好意”,起身就准备上楼。 她上前拦住我,说“这个家,可不是由你做主的!” “你有什么权力来决定我的婚事?” “我可是你妈,当然有权力!” 我简直被气的无语,转脸看见阿豪,居然没听见一样还再在殷勤地给我夹菜。 这幅谄媚的模样,看得我胃里都一阵反酸。 唐雪梅指着他,更加盛气凌人,“你看阿豪对你多好,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我看着阿豪,直接对他说,“不好意思陈先生,我没有要再婚的打算。” “还有阿姨,劳您费心了,下次再有这样优秀的人,您可以留着给依依,我真的没打算结婚。” 唐雪梅被我气的够呛,直接抓起空碗就砸了过来,我侧过身子躲了过去,她更气了,又扔了双筷子过来。 这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银制的筷子正对着我的脸甩出一道印子,火辣辣的疼。 125 宴会女伴 126 怕什么来什么 127 翻版8888 什么也顾不上,直接走过去想堵住她即将说出口的胡话。 可步子迈得再快也还是赶不上她的嘴…… “我姐,舒锦,2月15号就要订婚了,你们大家都是姐姐的好朋友,到时候一定记得来哦。” 我能看到所有人,包括黎耀在内,听到的那一瞬间都怔住了。 很快,井行就反应了过来,轻声地重复了一遍日期。 “2月15号……” 他肯定知道,这是兜兜的生日。 “你胡说!”我根本什么都顾不上了,几乎是扯着嗓子叫出来的。 “今天上午我才去定了订婚的酒店,定金都交了,欢迎各位有空来见证我姐崭新的幸福。” 她说完拍了一张单据在吧台桌上,脸上尽是得逞的样子。 看到我的脸色,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仿佛手中把玩的不是酒杯,而是我的尊严。 想起那晚的遭遇,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抓起单据撕得粉碎。 辉漠抓住我高高扬起的手,小声提醒我冷静再冷静。 舒依依对眼前这个场面已经非常满意,挽起黎耀的胳膊说就先走了,还“贴心”的提醒井行如果不信,可以去酒店查。 门刚关上,辉漠就抢先开口,怒气冲冲地说,“你这什么家人,搞垮了公司不说,现在还要把你打包嫁人?” 我克制不住浑身发抖,原本以为那天晚上逃走了应该就结束了,没想到她们居然做到这么绝。 咚咚,咚咚。 包间传来敲门声。 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往里瞥了一眼,直接叫到。 “太朗!” 这称呼叫的辉漠浑身一哆嗦,咬着牙走了过来,“叔叔,你怎么来了?” “找了你半天了,我听刚下楼的美女说你在这儿,就过来看看。” 说的应该是舒依依吧,惹完麻烦她倒是心情不错,还能好心的给人指路。 “什么美女,”辉漠嘟囔着反驳,“那就是蛇蝎。” 那叔叔大概没听见,开心地要叫他下楼,说是来了好几个熟识的长辈,点名要见见他。 辉漠平时逍遥不羁,这会长辈就在跟前了也不敢再糊弄,答应了要跟着下去。 路过我的时候,非常自然的牵起我的手,要一起拉着下去。 我还没从刚才的慌乱中平静下来,又被吓了一跳,刚想要推辞,就被一直保持沉默的井行拦了下来。 “她有事,你自己去。” 辉漠还想说点什么,那叔叔先认出了井行,打了个招呼之后赶紧把辉漠拽走了。 等到他们两个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后,井行瞬间就收起了刚刚礼貌的微笑,面色铁青锁上了门。 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紧张的口干舌燥。 和辉漠暗度陈仓、兜兜生日那天订婚…… 不知道哪一条又会是点燃怒气的导火索。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跟自己预想的几种都不一样。 他抓着我的手腕并没有把我扔开,居然是带到他怀里,咬牙切齿地叫了我的名字。 我今天穿得裙子本来就很裹身,井行身上也只有一件衬衫,很方便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肌肉。 包间里气温很高,热得人脸都发烫,我不自在极了,可是挣脱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你要订婚?” 我壮起胆子勉强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他紧紧抿起的唇。 连辉漠都看得出这是一出荒唐的闹剧,可他偏偏还要让我解释。 我们离得太近,近到我感觉一抬头都能碰上他的下巴。 于是,拼命低着头,替自己辩解,“舒依依胡说的。” “我是不是应该在协议里加上一条,如果你再婚就视为自动放弃所有对兜兜的权利?” 我用力推开他,急切地保证,“订婚的事我压根不知情,也不可能同意的!” 半晌,他嘴角突然漾起一丝笑意,看得我心惊胆战。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畔,“别用这种装可怜的眼神试图勾起我的同情,知道你很抢手,左边一个未婚夫,右边还有个备胎辉漠,你……” “这件事从头到位与辉漠无关,你不要牵扯到他身上!” 看明白了,他就是故意想要侮辱我而已! 这么简单的剧情,以井行的智商怎么可能会看不破,只不过是看不得我好过罢了。 他捏住我手腕的力道又更大了些,仿佛是要掌控猎物的猛兽,“那你说,今晚怎么会当上辉漠的女伴,是不是又得意忘形到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有一口气就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我想对着井行大吵大闹,哪怕只是尖叫也行,可是就好像别人点了哑穴一样,到最后,也只是咬着牙咽下。 他一步步往前走,我只能一步步往后退,到最后,退无可退,跌坐在沙发上。 他不疾不徐地弯腰,抬手捏住了我的脸,沉着声线,“一提他你就跑,心虚什么?” 我扬着下巴挣脱那只手,冷冷地回看过去,“我问心无愧,后退是因为不想离你这么近,怕脏了自己!” “孩子都有了,你装纯情?” “那是两码事!而且你对我而言,早就是过去式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种无耻的对白会从井行的口中说出来,最后一丝理智也被彻底浇灭了。 他不做声不做气地盯着我看了半天,看到我头皮都开始发麻。 委屈、愤怒、不甘还有绝望,一层接一层地将我淹没。 “过去?”男人嗤笑出声,薄唇微启,“那应该不怕我验证吧?” 他的手在说话的功夫已经转移到我的脖颈间,顺着肩膀一路向下,薄薄的绸布完全无法隔开那团游走的火苗。 我彻底慌了神,伸手想去扒开他,可被压在沙发里完全使不上力。 “舒锦,我可没过去……” 熟悉的气息倾覆下来,我努力避开这场掠夺,可却被他牢牢控制着,挣扎只会让这场掠夺变得更加疯狂。 耳边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我早已缺氧,伸出胡乱地抓..... 他的心跳得又快又有力,皮肤烫的灼手,我触电般收回手,睁眼才发现他也正眯着眼睛看我。 房间里这样昏暗,他又有夜盲症,我努力安抚自己,看不见的肯定看不见的。 重复到自己已经快要相信的时候,井行突然开始解衬衫纽扣,准确的捉住我还呆在半空中的手,重新覆在他的胸前。 “这么心急?这就是你找男人的原因?” 我又羞又恼,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缩回手,没想到,他故意撤了力,于是乎,我直接带着他的手............ 他愣了一下,有血丝开始浮上眼球,一把环住我彻底放倒在沙发上,压得我透不过气。 “你放开我!” .......... 我的尖叫被他的嘴封住,胸前凉飕飕的灌着风。 彻底完了…… 我紧闭着眼睛,试图欺骗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可是心底却是荒漠般的悲凉与绝望。 再也没办法骗自己,因为心跳还会为他而加速,身体还会为他而战栗。 可是,这不是我要的,这只是侮辱…… 就在我已经要放弃挣扎的时候,井行喘着粗气松开了,将沙发边的西装外套扔在我身上盖住。 “舒锦,我警告你,下次再在这种场合遇到你或者再有什么败坏名声的丑闻,你就真的别想要儿子了!” 我颓然地坐起身,双目空洞到无法聚焦,耳边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无法压制的颤抖。 “我现在在我爸公司上班,很难避免。” “那就少跟其他男人贴在一起。” 是不是应该要感谢他,居然还会听我的解释。 “辉漠只是想帮我而已。” “他帮你靠的还不是他爸。你怎么不直接去贴他爸?” 听着他充满讽刺的话,我紧咬着我的嘴唇,有血腥味飘进口腔。 我仰起脖子看他,淡然一笑,“如果机会,我会的。” “你!” 他突然伸手,我以为一个嘴巴,下意识地闪躲。 半晌,那手的动作却变得轻柔,细细地将散落在我脸上的碎发拨开。 “这么说,只要是能帮到你的人,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我咬着牙收紧了身上的西装,“除了有违法律和道德的事之外,当然可以。” 他好像来了兴趣一样,坐回到我身边。 我觉得极不自在,挪去了旁边的沙发。 “那你倒是说说,辉漠是怎么帮你的,能让你穿成这样挽着他出席晚宴。” 就知道,他是不可能会往好处想别人的,尤其是我。 其实我心里也明白,虽然这次辉漠帮了忙,可是以后呢?不可能每次都麻烦他,他也没有义务一直不求回报的帮忙。 我讨厌欠人情,尤其讨厌无法偿还的人情…… 看着身边这个危险人物,我在心里默默考量求他需要付出的成本。 算来算去,似乎也就不过言语羞辱、躯体遭罪这两类手段。 我这个人做事情最害怕没有退路,可是今天,似乎不得不做出这个孤注一掷的选择。 我看着井行,无比坚定地开口,“我想和井氏恢复合作。” 128 死里逃生 “凭什么,凭你一句话?”井行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身上凌乱的衬衣。 ”你不就想我求你吗?” 只要妈妈的公司能保住,求谁我都能开的了口。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下意识双臂护在胸前,换来他轻蔑的嘲笑。 “看来你那个未婚夫家境应该也不错吧,这么着急订婚,是不是也是因为有求于他?” 有求于人,我没再继续硬杠。 “我搬回家里住了,后妈嫌我碍眼,想出这个主意赶我走而已。” 他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竟然这么温顺。 “难道不应该反省一下,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嫌弃你。” “放心,等事情都了结了,我会自觉地离你们所有人都远远的,再不让你们碍眼。” 等公司回到正轨,那时兜兜大概也已经有新妈妈了,再不会有任何人需要我,我可以毫无顾虑地离开。 这话似乎并没有能让他满意,沉着脸下了通判。 “你死心吧,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爸的公司想当井氏的乙方,还差的远呢。” 他刚说完,手里的电话就响了,于是乎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就离开了。 心里忍不住嘲笑自己居然还会对他抱有幻想。 无力的瘫软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他丢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既然要以舒锦的身份活着,就少出去丢我的脸”。 我想骂管得真宽,可是想起他那位悲情的生母,好像又能想得见自己的命运。 镜子里的人狼狈不堪,从衣服、发型到妆面,简直不忍直视。 身上的裙子被撕烂了一块,即便怪异也只能好好的穿着西装外套,脸上乱七八糟一片,只能将就补个妆。 还好,宴会厅里人人都忙着应酬,低着头一路出了大门,坐上出租车才想起给辉漠发一条消息。 穿着这么一身,实在无处可去,我只有先回家。 舒依依也已经回来了,跟唐雪梅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到我,笑得得意洋洋。 “妈!你看她穿的这个样子,就差把‘卖’字刻在脸上了。” 唐雪梅气急败坏的上来扯我的裙子,一下下掐的生疼。 “你一个有未婚夫的人了,还跑出去跟其他男人苟且,弄成这幅样子想丢谁的脸?!” 我冷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的行为举止可以牵扯到这么多人的脸面。 狠狠甩开她的手,“我没有什么未婚夫,你要是喜欢,自己嫁去!” “你真是反了天了,这个家,只要我还是你妈一天,你就别想胡作非为!” 她说完就招呼起赵阿姨,三个人一起扑了上来,我一个人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尽管已经拼尽全力反抗了,可还是被拉扯着往楼上送。 “放手!”我尖叫着,“再不放手我就报警了!” 唐雪梅连扇两个耳光,一把拽过我随身的包,手机还有刚收集到的名片散落满地。 舒依依瞥了一眼,讽刺道,“看来你今晚收获不少啊,除了身上这件野男人送的西装,还有满满一包排着队的。” 唐雪梅听了她的话,放开手去看那些名片,看清了之后拿在手中把玩起来。 “你说这些老板看中你什么,脸蛋还是身材,如果我给他们看一点更劲爆的,这些人会不会幻灭?” 我预感到事情的发展方向,竭力呵斥,“你敢!” “我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她被我的呵斥惹恼了,当场就掏出来手机,命令赵阿姨和舒依依一边一个拽着我的胳膊,对着脸和因为裙子被撕烂而裸露出来的皮肤猛拍一通。 我发力想要拽回自己的胳膊,可是只听见嘎哒一声,右胳膊传来钻心的痛,和上次骨折的疼痛非常像。 心一下子跌到谷底,忍到现在的眼泪,终究还是没能坚持到最后。 “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 后妈看着我,仿佛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阴冷的笑声冷彻身骨。 “呸,装什么装,给我关进房间里!” 赵阿姨听话的拽着往楼上走,我疼到根本不敢挣扎,被她扔到了地上。 看见门被关上,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比起挨打,关禁闭要好多了。 抹黑开了灯,准备检查一下胳膊的伤势,可房间亮起的瞬间,我就被吓得瘫坐回地上。 我的床上躺着个人,一个男人。 从身型背影就足够认得出,就是那个陈家豪。 还好他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仍旧侧躺着,呼吸看起来有些急促。 从衣柜里胡乱抽出一套衣服穿好,想开门逃离,却发现门不知道时候被锁上,任凭怎么喊叫,也没有人理睬。 嗓子都要喊哑了,我却发现,耳边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粗重。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他面色潮红,胸口急促的上下起伏着,手脚都克制不住地在床上磨蹭着。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被下了药! 陈家豪看到我,整个人眼神顿时就变了,一下子抓住我的胳膊要把我往床上带。 他抓的刚好是我有旧伤的右手,像被点了穴一样刹那间失去了反抗力气。 床上那人敏锐地捕捉到我的无力,扯住肩膀把我按在身下,我只能用仅有的左胳膊硬撑着。 此时的我已经失去保护自己的能力了,他贼笑了一下,按耐不住的开始,还好我身上还穿着井行的外套,整排的纽扣让他没能那么容易就得逞。 我焦急地四处张望,想要找到什么工具可以打晕他。 可唐雪梅好像提前做足了准备,清理的干干净净,连盏台灯都没留下。 视线锁死在窗户上,没有防盗窗的窗户应该就是我唯一的逃生出口了。 忍着钻心的疼痛拽过他的胳膊,照着手腕死命咬了下去,一直咬到他吃痛的松开力气,找准空档钻了出去。 打开窗户,一点都不敢细想,直接就跳了下去。 还好…… 庆幸窗户底下是绿化带,被景观树挡了一下滚落到旁边的水泥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觉疼的。 但是我没有机会心疼自己,只要腿没断就得拼命跑! 小区的保安室我根本不敢求救,只能冲到街上拦出租车。 大概我这幅样子实在吓人,连续被好几辆车拒载。 没把法,我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站到马路中间拦下一辆,跪地恳求他带我去最近的派出所。 “小姐,你是要去报警?” 我没有说话的力气,只点点头。 司机没说什么,踩着油门就掉头出发了。 我坐定下来才想起自己身上根本什么都没有,只能瑟缩的试图商量。 “师傅,我……我身上没带钱也没带手机,我把您账号记下来,让朋友转给那您可以吗?” 师傅叹了口气,“小姐,你都这样了我哪还能收钱,放心吧,派出所离这里不过一公里,很快就到。“ 我抖得厉害,看见蓝色的派出所标志,才终于卸了一口气似的,没出息的哭了出来。 司机抽了几张纸递给我,让我赶紧进去。 进了派出所的大门,值班警察见我这幅样子,赶紧找了件外套披在我身上,又叫来一位女警。 几个人围在我身边轮流安抚着,等到情绪平静了才问我是怎么回事,遇到抢劫还是家暴。 我不敢说,心里顾虑唐雪梅既然敢这样对我,肯定是早已经想好了后招。 该怎么办…… 警察见我沉默不愿说,一个个急得很,问我有没有可以联系的人。 说来讽刺,我脑子里唯一能背得出的号码就只有井行的,即便已经分开这么多年,可却还是忘不掉。 无奈之下我只能拨通这个号码,几声提示音之后,没想到,对面传来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声。 “喂,您好,三少在忙,请问哪位,我可以转告。” 我怔住了,是和上次一样的声音。 想起他临走前接得那通电话,想必也是这个女孩打来的吧…… 瞬间,我失去了求救的勇气,不顾电话那头再次的询问,直接挂断。 垂着脑袋掩饰自己的悲凉,把电话递还给警察,只说打不通。 女警察没有揭穿我,而是建议我先报个案,这样他们就可以着手开展工作。 虽然对唐雪梅母女恨之入骨,但是我也清楚的明白,这件事报警也没用,别说爸爸知道了一定不会支持,就算能站在我这边又怎么样,难道他会看着自己的妻女入狱吗。 我思考之后选择只说是朋友之间一点纠纷而已,请他们帮忙联系尹夏玥。 只有她,跟我的生活圈子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人,找她才最没有负担。 “她是你什么人?”警察看上去并不是很满意我这个答案。 “我朋友。” “有没有父母兄妹或者亲戚的联系方式?” 父母兄妹…… 心脏突然被猛击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父亲?他出差这么多天,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母亲,妹妹?一心只想害我卖我的人。 这个世界上,至亲的人都这样对我,哪里还有资格职责其他任何人…… 心已经彻底凉透了,可是眼泪却不受理性的控制,喷涌而出。 129 搬我那去吧 警察看我突然哭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么晚了,如果叫个女孩子来可能不安全。” 接过纸巾擦干净脸,没办法,还是联系了辉漠。 “哪个辉,哪个漠?”工作人员已经准备着帮忙查号码了。 我刚想说是光辉的辉,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他的本名。 “应该是光辉的辉,太阳的太,晴朗的朗。” 他跟着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用良好的职业素养忍住了笑意。 这次警察吸取教训,没有把电话递给我,而是自己直接先说了开场白,“喂,你好。请问是辉太朗辉先生吗?” 嘟嘟嘟—— 坐在边上的我,都听到了无情地挂断音。 警察无奈又拨了过去,这次聪明了,先自报家门,说这里是和平路派出所,问他认不认识一位名叫舒锦的女士。 半个小时不到,辉漠就杀了过来。 “是谁!是谁敢在灿州欺负你?!” 气势汹汹冲进来的样子,仿佛不是来接我,而是来寻仇的。 在警察的愕然之中,我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催促他冷静下来,好好说话。 辉漠看着我这幅狼狈样子,狠狠骂了几句脏话后,才平复下来,问警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一起做了个简单的笔录,只是本来我就已经没有要追究的打算了,面对警察的询问,也只能语焉不详。 警察叹了口气,叮嘱辉漠先带我去医院,事后想到什么细节可以再回来补充。 “什么病?”辉漠一脸茫然。 我指了指右胳膊,“这里可能又出了点问题。” 辉漠一听是胳膊出了问题,赶紧提溜着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油门踩到最底,直奔仁心医院。 医院大门口已经停着他刚在车上联系轮椅,我想说自己腿没问题,可根本没有机会,直接被按坐下一路推着飙到影像科。 忙忙碌碌终于拍好片子后,我们坐在诊室门口等结果。 他在旁边的售卖机买了瓶矿泉水一饮而下,调整好了呼吸节奏才开口问我究竟怎么一回事。 我也没有力气在胡编一个故事了,老老实实从进家门开始说起。 刚说到被后妈拍了点“丑照”,他就克制不住把手里的矿泉水瓶狠狠砸在地上。 “就知道肯定是这对母女,欺人太甚!你等着,我给你报仇!” 辉漠的怒吼成功地让我们成为整个走廊的焦点,我赶忙拍拍他。 “你冷静点,唐雪梅她拍这些照片只是想威胁我而已,不会轻易做什么的。” 这个后妈虽然以前对我也不好,不过怎么也不至于做出今天这种事,现在之所以这样,无非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不要插手公司的事。 “我不会让她有机会做什么的!” 辉漠的气还没消,狠狠地攥着拳头,想起什么似的问我,“你呢,就没有什么想法?” 我右手完全使不上力,可左手早已经抠破了掌心,“我想把她们彻底赶出公司,想让我妈辛苦创立的公司重回正轨。” “那我更要助你一臂之力了!”辉漠慷慨激昂地呼应,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我本应该忙不迭感恩他,但脑子里不停想起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井行刚刚警告过,让我少勾搭别人…… 辉漠没有在意到我的变化,递过来一瓶新开的水。 “喝点水润润嗓子,刚刚忘记问你了,今晚的事井行知道吗?” 这个问题未免太应景,让人从亢奋之中彻底清醒过来。 想起接电话的女声,我有些不自然的应付道,“打了电话,他在忙。” 辉漠好像很生气似的,气鼓鼓地说,“哪有这么多事可忙的!” 我茫然的看着地上的瓷砖,“你不是说湘西度假村很热火吗,忙也是正常的。” “他不管更好,”说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放心,我有情有义。” 我从他的胳膊下抽离出来,往边上挪了一点,“我自己可以。” 辉漠愣了一下,很快跟过来,拉回了距离,“你是我救命恩人,跟我客气什么!再说,要不是我拉你出席晚宴你说不定还住在宾馆里呢,也就不会碰到这种烂事。” “怎么能怎么说,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你也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辉漠非常诚恳地看着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所有能帮到的都是我能力范围以内的,你只要记得欠我一份人情就足够了。” 难得他会有这么正经的时候,我十分不给面子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再没有什么言语能够描述我此刻的心情。 就好像很小的时候,无论在外面受了什么样的委屈都不会恐惧,因为知道有妈妈在,妈妈一定会站在我这一边。 眼前这个人,居然让我久违的有种找到支撑的感觉。 辉漠见我这么严肃,立马恢复了往日的轻松,竖起三根手指保证道,“我保证,一定让井行哭着喊着要和你家公司合作。” 这豪言壮语害得我差点喷水,在我的咳嗽声中,护士出现告诉片子出来了,去前面的4号诊室就可以。 是个陌生的骨科医生,他看了眼片子,摇了摇头说,“情况不乐观,上个绷带先固定一个礼拜吧。” “一个礼拜?” “绷带?” 我和辉漠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只是关注的主题不同。 无视辉漠的白眼,我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不死心问医生,“绑一个礼拜,很影响生活诶……” 医生叩了两下桌子,“知道不方便还乱来?不愿意绑也行,瘸了责任自负!” 我赶紧闭嘴,认命的跟着护士进去处理,打完了绷带又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之后,才终于被“释放”。 辉漠问我看完了病预备去哪里,我站在医院大厅里犯起了难。 那个家是肯定回不去了,如果说宾馆辉漠肯定第一个不同意。 思考想去,突然脑子里冒出一个地方,勉强算是合适。 “要不,我去江医生那里住院吧。” 辉漠眼睛一亮,冲我比了个大拇指,“好主意,正好让井行买单。” “那倒不用,这又不是井行害得。” 辉漠对我的理由嗤之以鼻,“不是他还能有谁。” 这个点,江医生和秦楚萌都已经下班了,前台只有值班护士。 辉漠大摇大摆走过去,毫无开场白,张口就问,“在秦楚萌分管的片区给我开间房,要vip单人间。” 护士台的小护士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先生,我们这里是医院,” “我知道。”他指了指后面打着绷带的我,“她要住院。” “请问您是有预约吗?” “要什么预约,直接打给江山与,就说是舒锦要住院。” 小护士被辉漠的气势弄得真以为我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毕恭毕敬地说,“麻烦舒小姐稍等片刻。” 还好,江医生很给面子,电话挂断,小护士立即表示马上为我们办理入院手续。 我觉得万分不好意思,推着辉漠让他赶紧给人家道个歉,结果他故意加大嗓门,把姑娘惊得更厉害了。 害怕归害怕,职业素养还是十分到位,办好了手续引着我们去病房,路上还没忘记贴心提醒院内超市就可以购买日用品。 辉漠自告奋勇地要求去买,我就跟着护士先进了房间。 刚躺下没多久,他就回来了,两只手拎的满满当当,光毛巾就买了十多条,简直夸张至极。 “你这是想让我在这住一辈子吧……” “有备无患嘛,你赶紧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他指定是怕我要退货,三言两语地交代了注意事项就着急要走。 我赶紧叫住他,“明天你就别来了,我又不是真的病人。” 辉漠表示坚决不答应,指着我的胳膊,痛心疾首的哀叹没在这个时间点刷一通电话给井行骂一顿就算好的了。 好说歹说送走了这尊佛,总算迎来了我渴望已久的宁静。 环境安静了,我的思绪却活跃起来。 把唐雪梅母女赶出公司的誓言好发,但是实现却没那么容易。 按照公司目前的状况,能攀上井氏当然是最快的逃出生天的办法,可是之后呢,自己的管理、产品有问题又能坚持存活多久。 更何况,井行对我,根本毫无旧情可念。 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觉得前路就跟这房间一样,一片黑暗。 也不知道对着天花板发呆了多久,感觉才刚刚睡着,就被秦楚萌扑醒了。 “你这是怎么了?胳膊怎么又折了?” 我睡眼惺忪,“没事,一点小意外,一个礼拜就好了。” “一个礼拜?”她顿时收起心疼我的眼神,站回床边,“那完全没必要住院,井家别墅可比医院条件好多了吧。” 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赶紧摆摆手表示早就搬出去了。 “实不相瞒,无处可去,只好住院。”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干脆你搬去我那儿吧,我就一个人住,正好无聊。” “住你家?这不太合适吧……” 秦楚萌兴奋的搓着手,“有什么不合适,合适呀!走走走,咱们今天就搬!” 130 黑白无常 她想起一出是一出,立马就开始帮忙收拾起东西来。 收着收着突然又停下了,鬼戚戚地靠过来问,“听说昨晚是个头脑不大好的帅哥送你来的,是谁呀?” 我心里不禁感叹,这消息传播的也太快了吧…… 还有,对辉漠的定位至于这么准么…… 秦楚萌继续盘问,“那神经病,不会是你的前夫吧?” 不等我回答,继续自言自语,“奇怪,上次你住院他还忙前忙后,怎么这次病了直接把你丢在这就走了……” “不是,不是他,是辉漠,就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画家。” 秦楚萌好似松了一口气,“哦哦,医院花园里那个,总之不是那位三少就行。” 一边说着一边又继续利索的收拾起来,我才住了一个晚上,辉漠买的那些东西好多压根都没拆封,收起来非常方便。 “你们这出院这么简单?”我也跟着一起整理。 “出什么院,你进来都是江医生特批的,入院手续都没有呢。” 秦楚萌叫来一位护工小哥,两个人齐心协力,把大包小包运到了车上。 中间吐槽了我无数次,不知道还以为要在这住了几个月,东西这么多。 我只能讪讪一笑,没有搭腔。 秦楚萌的家就在医院附近,是家人资助买的三室两厅的套房,只有她和猫猫狗狗一起住。 她将我的东西放到一个靠南的房间,有单独的卫生间还有大大的飘窗。 “你住这间,不错吧。” 我受宠若惊,非常不好意思,“这间太好了,我住间小的客房就足够了。” 在观山住的是楼梯间,即便回到家也是最小的房间,没想到在这个原本并不算亲密的朋友这里,却享受到这样好的待遇。 “这是我父母为他们宝贝外孙准备的,只可惜现在只有猫孙子和狗孙子。你安心住吧,床铺我上星期才换过!” “那,那我付你房租。” “你每天只要负责遛狗和铲屎就可以!”她笑盈盈的提醒我,“记得一定用左手!” 看着她明朗的笑容,我由衷地感谢,“谢谢你萌萌,你放心,住在这里的这个星期我保证完成任务。” “那你就好好休息,我先上班去啦。” 秦楚萌走了之后,我想起自己的手机还丢在家里,可是现在回去是肯定不敢的了,看样子又得重新买手机了…… 秦楚萌走的急,也没有给我留下钥匙,转了好几圈之后,只好认命地躺在房间里。 谁知才躺下没多久,门铃就被按得叮叮响,像极了上门追债的架势。 我在房间里被吓了一跳,拖鞋都没来及穿,赶到门边一看,才发现是辉漠。 我这才松下这口气,给他开了门。 他一冲进来就直接抱住了我,关键时刻还没忘了绕开受伤的胳膊。 “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就一个人跑这来了?” 我“嫌弃”地推开他,“没有手机。” “手机?”他一拍脑门,“我给忘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去买!” 他说完话,拉着我就出了门,我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门砰一声就关上了。 “辉……太……朗……” 昨晚才凝结的感激顷刻间就被摧毁了,此刻的我只想踹他一脚。 “怎么了?”他不明所以,依旧笑得活泼开朗。 “我没有钥匙……” “有什么关系,买好了去医院找秦护士拿就是。” 再一个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和他并肩站在了电梯跟前。 一晚上没睡好,白天折腾到这里还没来及补觉就又被折腾出了门,我只觉得头晕眼花。 辉漠注意到了不对劲,体贴的搀扶着我。 叮咚—— 电梯门缓缓打开。 我正准备抬步进去,微一抬头发现里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医生和井行! 他们看到我们,也愣了一下,随即江医生笑着打招呼,而井行压根看都没看我一眼。 因为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盯在辉漠揽着我的手上。 从井行的立场看,恐怕我这又是认不清自己身份的行为。 我还有事要求他,赶紧想要挣脱出去,试了几下,却只换来辉漠报复式的更加用力了。 在井行越发“炙热”的目光之下,他居然还歪着脖子抵在了我的脑袋上,“出去打个招呼的工夫回来你就不见了,下次不许再玩突然失踪了。” …… 我诧异的看他,看不透这是唱得哪出…… 还没有等我解释什么,井行就带着危险的气息靠近过来,直接扯开辉漠。 辉漠大概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一下子重心没站稳整个人趴在我身上,推着我撞倒在旁边的墙上。 原本就打着绷带的胳膊直接被撞,巨大的疼痛让我无力的靠着墙往下滑,还好被眼疾手快的井行捞住,不至于胳膊还没好其他地方又伤到。 我倒抽着冷气站起身,只看到辉漠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了。 “你来这干什么?”一边说一边就要从井行手中把我拉过去,“你要把她逼到什么地步才肯放过!” “我逼她?这么快你们就无话不谈了吗?” “那不是你,那昨晚的西装外套怎么解释?”辉漠寸步不让。 我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一早就认出那件外套是井行的。 “她都已经无家可归了,你还想怎么样?” 辉漠还在质问着,这虽然是实话可是未免显得我忒惨了些。 我正想要劝和,江医生抢先转移了话题,指着我的胳膊问这又是怎么了。 不提胳膊还好,一提辉漠更加暴躁起来,“怎么了应该问井扒皮,昨晚打你电话不接,今天跑来这送什么温暖?!” 井行被他烦的不行,放开扶住我的手,直接问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描述一遍自己被凌辱的画面,只能闷头不做声。 辉漠抓准了机会,再次抢白道,“怎么了?要不是她聪明自救,早就被强暴了!” 这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其中也包括我自己…… 真服了他这加工故事的本领…… 可是显然这里并不是说这些的场合,我皱着眉头表达疼痛,可惜并没有能覆盖掉刚刚辉漠那句话带来的冲击力。 感觉到井行抓着我胳膊的手捏的更紧了,“怎么回事?说!” 咬牙切齿的怒吼声响彻整个楼道,毕竟这是住宅楼,在这争吵肯定不是明智之举。 我深呼一口气,回答他真的没事。 “那你在这里演戏给谁看?” 我看着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每次对象只要是我,他就一定非得这么极端。 “我现在很累,改天和你解释行吗?” 眼见着一场新的暴风雨就要来临,江医生赶紧过来接过我,简单查看了一下,说,“胳膊撞到了,先回趟医院吧。” 辉漠一听医生这么说,赶紧扶着我就要离开,才走回到电梯跟前,就听到了身后的呵斥。 “辉太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辉漠挡在我面前,一字一顿地回复他,“当然知道。” 井行估计气的够呛,扔了个什么东西在江医生怀里,摔门直接走了楼梯,连电梯都不愿意等。 江医生满脸尴尬,跟我说刚刚三少还好好的。 好像要证明自己所说不假一样,他举着手里的东西说,“三少是来送手机的,他很紧张你的伤势,一大早就来医院特别问了秦护士地址找过来探病的。” 手机? 我茫然的接过,确认了是自己的手机没错。 可这个昨晚不是落在家里的吗,怎么会在井行哪里…… 难道,他昨晚去了我家? 还是舒依依拿着我手机去找他挑拨离间? 一时之间,完全分不清哪种可能性更大些了。 辉漠哼哼唧唧地还没有解气,封闭的电梯里我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眼前也慢慢模糊起来。 视线当中出现辉漠那张惊吓过度的脸,夸张到有些滑稽。 他一把抱起我,电梯门一开就飞奔出去,路过大厅的时候好像看到井行的身影。 我还以为自己是因为过度害怕得罪他以致于出现幻觉了,没想到,下一秒就真实的感觉到了井行的手摸在我的额头上。 他依旧没有紧皱,可神色当中却好像更多的是紧张。 江医生吩咐着,“赶紧先去医院。” “坐我的车!”井行反应迅速。 这时候也没人再争辩了,把我放进后座,辉漠也跟着坐了进来,江医生则是坐在副驾驶。 路上明明没什么车,井行还是按了好几次喇叭,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气还没消。 到了医院之后,检查确定只是体力不支晕倒之后,江医生才肯放过我,让我先去吊瓶营养液。 秦楚萌看到我被江医生推回病房,身后还跟着两个两个男的,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打吊针时,她忍不住小声问我,“不是在家里休息的吗,怎么回来吊水了?还跟着俩护花使者。” 我只能无奈的笑了两声,说意外意外。 心里暗道,这俩哪是什么护花使者,黑白无常还差不多…… 眼见着我没事了,辉漠也跟着放松下来,看我们说悄悄话,忍不住也加入进来。 131 探听八卦 “你就是秦楚萌?果然挺萌。” 听他这语气就知道算是恢复正常了。 “你是……” 秦楚萌看向我,我点点头,她立刻就明白了。 “你就是那个画家辉漠?” “又萌又聪明,果然是舒锦的好朋友,”辉漠说着话的功夫也没忘了白一眼井行。 “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真是佩服他,居然在朋友的病床跟前搭讪女孩,也佩服秦楚萌,居然真的回答他。 “我们是大学同学。” “大学同学?”辉漠贼笑地看我,“那你一定知道很多关于舒锦的八卦吧。” 为防事态失控,我赶紧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我们不同班,大学时候不怎么有交集。” 辉漠并没有搭理我,干脆把秦楚萌拉到一边去问,只是那声音也忒大了些,让人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你知不知道舒锦在大学期间的感情史?” “感情史?没有吧……” “怎么可能?!你再好好想想,或者,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感情纠葛?” “感情纠葛?”秦楚萌思考了一下,“大学时候我曾经误会自己暗恋的男神和舒锦是一对,算吗?” 我没料到她居然突然会说这个,吓得本能反应就是去看井行的脸,果然,已经黑到不能再黑了。 还好,辉漠的问题先替我做了平淡的解释。 “只是误会?” “嗯,上次她胳膊受伤住进仁心,我们才解开误会,然后就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辉漠对此嗤之以鼻,“才这么点时间哪来的深厚。” “你不也是在医院认识得舒锦,凭什么质疑我?” 我有点心虚,毕竟小花园偶遇大画家是我编出来的故事,害怕辉漠当场就拆穿了,赶紧低着头佯装看手机。 可是按了半天都只有黑漆漆的屏幕,原来是个没电的机器。 一个走神的功夫没留意,边上聚堆的两个人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话题延伸到黎白身上了。 辉漠抽动着嘴角,问,“黎白?该不会是那个画画的黎白吧?” “黎白画画?开什么玩笑,他连字都是狗爬式。” “黎明的黎,白色的白?” 秦楚萌忽闪着大眼睛,“是啊,你也认识黎白?” “他真的不会画画?” “当然不会,要说画画,舒锦应该最知道,每次写生课都是她替黎白代笔的!” 辉漠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心虚的我如坐针毡。 秦楚萌跟着侧过脸,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大概是察觉到刚刚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招呼道,“好啦好啦,病人需要休息,你们要探病的晚上再来吧,六点到八点奥!” 井行和辉漠断然不会在病房里吵架,所以都很听话的准备出去。 恐怖的是两个出去的人表情一个赛一个的诡异,让人都不敢看。 我也干脆懒得猜测他们出了病房会做些什么,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补充体力。 毕竟公司里还有许多事情要等着处理。 补眠结束,一睁眼就看见忧心忡忡的江医生,正看着我的眼神好像看见什么重病不治的患者一样。 “胳膊,伤得很严重?” 他叹了一口很长的气,“你真的是我见过回头率最高的病人。” 这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了,笑容里尽是心虚。 “万幸情况还不算很严重,再有一次我可真不敢保证了。”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你要是真注意就不会回来了。”江医生一脸的不信任,离开了病房。 晚上八点半,秦楚萌来做最后一次检查,看着空空荡荡的病房有点惊讶。 “我今天查房三次,怎么都只有你一个人。” 我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你想见谁?” “你前夫这次怎么不陪床?还有那天很紧张你的辉漠,他俩把你送来医院就不管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我的心跳都有点不大正常了。抖了一下。 她仍旧沉浸在猜测当中,压根没空理我的不自然。 “你知道吗?他们俩那天一路吵到停车场,可惜我同事没听清在说什么,要不然还能跟你透露点最新消息。” 我松了口气,还好没听到。 收起了仪器,秦楚萌突然眼睛一亮,“舒锦,辉漠和三少看起来很有渊源的样子,他们什么关系呀?” 我无力地往床头一靠,双眼盯着天花板发呆,“十几年的好朋友。” “好朋友……看着不像奥……”秦楚萌拍了一下我的被子,“你不会是让他们反目的女主角吧?” 真是过分看得起我了,如果有这个本事,我至于在这为这么多事烦恼忧愁吗…… “萌萌,我觉得你可以挂个脑科看看自己的脑洞。”我无力的看了一眼一脸激动的她。 她却来劲了,眼睛瞪得像黑猫警长,“你难道就不想和前夫复合,或者跟画家开启一段新的美好人生吗?” 我真是彻底被打败了,“什么‘或者’,这两个选项根本都是否定命题。” “你不会是顾及前夫的感受,所以一直压抑着对画家的感情吧吧?” “秦,楚,萌!”我被她的话惊得又坐了回来,“你要是再乱说我就跟护士长告状了!” “啊呀,没有就没有嘛,我走啦!” 她把我重新按回床上,掖好被角,自己就笑眯眯地离开了。 人是走了,可是这番话留下的余味却久久不能消散,一直在我的脑子里转着圈的捣乱。 如果说点秦楚萌这个才刚见过辉漠第面的人都觉得我和他之间有什么,那井行羞辱我的那些话是不是应该算不无道理了。 换言之,如果真的因为我让他们友谊受损,那真是罪大恶极了。 琢磨了一夜也没什么结果,第二天早上江医生来查房时,我赶紧问他什么时候可以拆绷带。 如果不拆,我就这样回去公司,实在不方便。 他看了看我的病例,“现在拆掉风险很大,生活中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我小心小心再小心呢?就不要紧了吧。 江医生略带痛苦的摇头,“我觉得你不可能做得到。” “拜托就给一次机会吧,我真的有事情要处理,不行等我办完事回来再补上。” 他被逼着又认真地看了好久病历,来来回回查看了n遍胳膊终于下定狠心,“最快也天下午……” 还没来得及高兴和庆祝,后半句警告就已经如期而至。 “提前出院的条件是,从现在开始,必须老老实实的躺在这里。” “谢谢江医生!”我赶紧先隆重道谢,以防他变卦。 他只能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表达内心的纠结,以及对我的无可奈何。 自从被承诺可以提前“解绑”之后,我就拒绝了一切来访,安心躺在病房里休养。 做足了两天的标兵患者之后,江医生终于替我拆了绷带。 我大概感受了一下,虽然没有了束缚,自在很多,不过动起来却还是不大灵活,有一种钝钝的感觉。 说了无数声谢谢之后,我穿着楚萌赞助的衣服,直接就打车去了公司。 刚下车就碰到了正在院子里忙碌的小崔哥,叫了两声他都没认出我,反复招了几次手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都这样了怎么还过来了?刚离得远都没认出来。” 秦楚萌一直都觉得自己只有二十岁,借给我的这套衣服一看就是高中生才会穿的。 “没事,看起来唬人而已,”我自证的抬了抬手,“这几天公司里什么事吗?” 听我提起公司,他的反应不大对劲,“没,没什么事,走,先去来我办公室坐坐吧。” 我觉得很奇怪,一路走过去都没有看见什么人,爸爸好像也不在公司。 “小崔哥,我爸还没回来吗?他几天到底去哪了?” 这都好些天了,他也该回来了才对。 “去协商展会单位了,还要去外省考察几个供应商,时间长一点也很正常。” “什么展会?” “就是下个月在米兰举行的行业内大展会。” “那应该不至于多麻烦吧。” 崔文宣叹了口气,“和你说实话吧,根据内幕消息,这次我们公司根本不在参展名单里。” 我一时无法理解,“那我爸去干什么?” 他看着我,充满无奈,“毕竟还没有尘埃落定,舒总是去求人了。” 这种级别的展会能够带来的经济效益是可想而知的,也正是级别高,所谓求人究竟能不能起到作用完全不可预期。 回到办公室上,我还是有点没办法完全理清楚。 电话一直在响,接起来还来及张口说话,就听到辉漠很紧张的声音,“你怎么不在医院?” “来我爸公司了,找我有事?” “你出院了?那正好,周六有个饭局,跟我一起去。” “我去不合适吧。” 上次的事情才刚过去没几天,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这次的饭局很重要,就是上回宴会给你名片的那些人,只要跟其中两三次达成合作,效果完全不逊于井氏。” 不提那些人还好,一提到,我就想起黑暗的那一晚被唐雪梅拍下的照片,即便不是什么裸照,也足够惹人眼球了。 她曾经威胁要把照片发给那些人,不知道究竟发没发。 132 有没有想我? 辉漠见我一直没给答复,在电话那头急了起来。 “别看他们一个个嬉皮笑脸的样子,可是做起事来还是很认真的。” 他们嬉皮笑脸吗?明明最厉害的那个是你才对吧…… 我认真想了想,还是选择拒绝,“我就不去了,你们难得聚会,别让我一个陌生人把气氛搅尴尬了。” “尴尬?怎么会?你别多想,我只是帮忙引荐,其余的还得靠你自己努力。” “可是,总也还是要消耗你的情面。” 辉漠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大小姐,你该不会还想要白手起家吧?等你一步步挪过来,你妈的公司早就姓陈了!” 这话太有冲击力了,说得我立马就不吭声了,又跟着被教育一番之后,我只能答应了应酬。 我想,这次只是小范围的,总不至于又碰见井行。 按照固定流程,接下来又是要带着我去买衣服,我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件,又想了想病房里其他可供换洗的,实在没有底气开口拒绝。 打定主意见了面后,我事先声明了这次必须自己买单,而且不需要像上次那么夸张,正规一点就可以。 他连连点头,说有一家正合适。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辉漠带我来的,正是井行经常光顾的那家店。 一进门,店长第一时间就认了辉漠,“辉大画家,好久不见。” 这店长我也见过许多次了,面对井行的时候从来都是一派正经的模样,没想到当对象是辉漠,连她都变得活泼。 我跟在后面根本不敢抬头,拼命闪躲着,可还是抵不过店长的好视力。 她笑眯眯地冲我点了点头,又看向辉漠,“怎么今天和井太太一起来了?” “井太太……”他似笑非笑地跟着重复了一遍,让人看不明白那表情当中的意思。 “是啊,不过怎么井先生没来?”店员毫无察觉,也跟着寒暄起来。 “当着我的面偏要提井行,你们不怕我吃醋?” 门店的女员工被辉漠逗得眉开眼笑,店长立马机智地跟进。“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辉先生看穿了。” 原来辉漠不止会聊天,根本就是个妇女之友。 我贴心地撤去一旁挑衣服,顺便躲开他们家长里短的调笑。 少了土豪的插手,衣服挑的十分顺利,等差不多选好了,他们的聊天也接近尾声。 店员微笑着站成一排向我们道别,出了大门辉漠却说“待会。” 我有些犯嘀咕,摸不准这又是什么新的套路。 计划着要推辞的时候,辉漠的车就开出来了,带着我出门左拐,开了没一会儿就来到一家专卖高尔夫用品的店门口。 我站在门口不肯进去,“你带我来这干嘛?” “礼拜六晚上吃饭前,下午要去打球。” “我胳膊还没全好,不能打球。” “我没指望你打球,站旁边当花瓶就行,去那里的人,也没有几个是真的爱好高尔夫的。” “那我既然当花瓶,就不需要这么隆重了吧。” 辉漠斜了我一眼,“太自恋了,我是给自己买。” 说得我当场尴尬了,赶忙跟着进去。一进去我就知道,又上当了。 “kate,帮这位美女选两套运动服。” 此时店里还有不少客人,众目睽睽之下我无法发作,只能死死盯着辉漠,希望他赶快停止。 谁知他跟本不买账,还有模有样地哼着小曲逛了起来。 “辉先生,您看看这两套怎么样?” “好看,就知道你眼光好。这款再帮我拿一套男士的。” 我忍无可忍,叫了他的名字。 辉漠被我的紧张逗乐了,“男款不过是换个颜色,放心,看不出来。” 店员手脚麻利地把衣服打包完毕,递过来三个大袋子还加上账单,他接过,看也不看就签了字。 我想凑过去看价格,他直接把账单举过头顶。 “想看?努力长到两米再说。” 说完就揉成一团扔到了最高处的货架上,推着我出了店。 “舒锦,你不用这么反感我的帮助,我没想着图什么。” “你出钱又出力,我受之有愧。” 他矮着身子凑近过来,“这是投资,指望你公司将来能带给我更多的好处。” 这个理由着实不太有说服力。 “好的建材公司那么多,哪能轮上我们。” “好公司是多,但是舒锦的公司,就这一个。” 我局促不安得看着他,“辉漠……” 辉漠不耐烦似的摆摆手,“行了,你听过伯乐看中千里马,千里马还拒绝的吗?” 天已经有些要变黑的架势了,我准备直接回去,辉漠却不同意,说是要事先跟我科普一下周六都有哪些人在场。 他带着我去了一家号称井氏对头的公司旗下的饭店,吃完了才肯切入正题。 “卫浴大王家的二公子,龙科地产的侄子,本市首席设计师的弟弟,还有建材协会会长家的儿子,之类的吧” “建材行业协会?” 辉漠点了点头。 “你等等,我出去打个电话先!” 一口气跑到洗手间,躲在隔间里给崔文宣打了电话。 “小崔哥,你上午说的那个展会名单是怎么确定的?” “行业协会草拟之后报上级批,你问这个干什么?小锦,这事舒总心里有数,你就别太操心了。” “没事,我就是好奇。”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我咬紧牙关,一路小跑回餐厅。 一进门就看到辉漠正与一个背影很优雅的女人聊天,站在远处等到女人离开后我才走过去。 辉漠一脸遗憾的看着我,“你回来晚了,刚刚温柔在这跟我聊天呢。” “温柔?” “对,就是这间餐厅老板的女儿,你忘了,我刚跟你说过井家的竞争对手。” 我刚才根本没注意仔细听,不过大概印象还是有的。 辉漠继续说道,“温柔的女儿今天过生日,请了幼儿园小朋友一起。” 一听到生日两个字,我立刻想起兜兜,大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上他一面。 “小兜兜生日也快到了,我还没买礼物呢,” 我答非所问,“到时候可能要麻烦你帮我把礼物带到。” “你不去你儿子的生日会?” 我低头不语。 “舒锦!别告诉我你真要参加订婚宴!” “当然不是!兜兜生日宴井家的人肯定都在,我没法去。” “舒锦。”辉漠深情得喊了我一声。 我点点头,听他继续说,一般这么正经准没好事。 “要不要带你去整个容?” “咳咳咳咳……” 还是低估了他神经的程度…… 正当我一巴掌拍过去叫他正经点时,电梯门开了。 这下我不止咳嗽了,连站都站不住了。 电梯外面站着的是元助理,还有井行…… 元思培看起来惊吓的比我还厉害,手忙脚乱地扶正了自己的镜框,旁边的井行暗褐色的眸子深邃无边。 辉漠随意地靠在电梯门上,阻止电梯关门,他的语气异常轻松,“元助理,陪你家井三少来逛街?” 元思培努力淡定地回了句,“有事。” 我只觉得自己今年一定是走背运,不然怎么会每次都被撞上。 被盯得耳根发烫,我拽了拽辉漠的衣角,让他别闹了。 辉漠不以为然,慢悠悠把我推出电梯,“不打扰,我们正好逛完了。” 庆幸井行并没有追上来,大概真是过来过来办事的。 出了商场大门,我才敢自由呼吸,忍不住对着辉漠抱怨了几句他刚刚触雷般的表现。 辉漠冷笑了一下,“这家伙学会压脾气了,要是以前,肯定跑不掉动手。” 我真心佩服他的脑回路,“你不怕这样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友谊?” “你就会乱操心,上车,送你回去!” 系好安全带后,我问他,“明天几点出发?” “上午九点。” “不是下午才打高尔夫吗,为什么这么早出发?” 他专心致志地开车,双眼直视前方回我,“你只要下楼就可以。,记得带上身份证。” “带身份证做什么?” 高尔夫球场难道高级到还需要实名制进入? 辉漠一副对牛弹琴的表情,懒得搭理我。 目送他的车子彻底离开,我还是觉得心里不安。 今天萌萌又值夜班,我一个人回去有些害怕,心想着还不如去医院,就一路散着步过去了。 深冬的风吹在人的脸上好像刀子滑过一样。 此时此刻,我倒非常希望这些锋利的刀能赶紧把我心头上的乱麻割干净。 自从那天“黑白无常”合体将我送医,加上之前原本就留下了不少“光荣事迹”,导致差不多全部医生护士都认得我了。 一进门,就有护士打招呼说江医生没在,秦护士正在给病人换药。 说了声谢谢之后,就回去洗漱上了床,脑子里堆了太多事,怎么也睡不好,辗转反侧了许久都找不到出口。 手机叮的响了一声,我随意瞄了一眼,发现居然是尹夏玥,立马精神头就回来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了……” 我赶紧回了消息过去,“当然不会,最近有点忙。” 133 突然的行程 十点半的她,依旧秒回。 “有没有想我?” “当然。” “那要让你失望了,悠悠姐,我要等到和男朋友去旅游回来才能来找你。” 她一提到男朋友就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起各种甜蜜时光。 我努力积极的应和着,可还是架不住打架的眼皮,听着听着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是被江医生叫醒的,他一边检查完我的胳膊和体温,一边面无表情地问我怎么这么自觉地住回了医院。 等确认了胳膊没问题,证明我不是因为心虚自觉回来的,他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 “最近还是要多注意,出了日常生活,其他运动之类的就能免则免吧。” 我不敢大意,赶紧问,“您是指什么样的运动?比如高尔夫这种……” 他果断的截断了我,“灿州高尔夫球场的草都黄了,你要去哪打高尔夫?” 我想都没想,头本能地就开始摇的堪比拨浪鼓。 “我不打我不打,顶多只是围观。” “看看?”江医生表示不信,“有什么好看的?” 还好,这个问题在我射程范围以内,于是十分坦荡地回答道,“因为去打高尔夫的人大多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去听听别人如何谈生意,跟在后面取取经。” “取经……你可别忘了,唐僧师徒四人,可没有一个是断臂。” …… 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医生一定是跟井行在一起待久了,所以被带坏了,嘴巴竟然变得这么恶毒。 我被讽刺地有些脸红,悻悻地不敢再搭腔,被逼着保证着两回之后,他才肯放过。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昨天买的衣服都还在辉漠车上,我也没什么可带的,轻装简行不容易引起怀疑。 辉漠的车果然已经停在门口了,一上车就甩过来个袋子,说是他妈妈不要的珠宝,正好借我戴戴。 我想想,其他不需要,耳环也是得备一副的,于是接受了,承诺结束就还给他。 辉漠十分满意,告诉我路程有点远,可以睡一会儿。 接着,就在广播声中,抱着袋子昏昏欲睡。 结果一睁眼,还以为自己这是穿越了,拼命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梦境。 “来机场干吗?” “打高尔夫去啊。” 我环顾四周,着急地说,“灿州的球场好像不在机场附近吧。” “我说在灿州了吗?”他按照指示牌打了个左转灯,“我们是去深圳打球。” “辉漠!你干嘛早不说清楚?!” 难怪动服要买秋款!难怪要让我带上身份证! 他十分不以为然,“有什么关系,也就一天时间,而且,我不说是因为你也没没问啊,我这不是担心说了你就不去了吗。” 我气的直接要解开安全带,“现在不去也来得及!” “大小姐,别浪费我头等舱机票行不行。” 辉漠靠边停了车,熄火后才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行啊,不去就算了!不过我可听说有好多人排着队想挤进去谈合作,你知道吗,高尔夫球场和饭桌上打过的照面,可是公认最有用的。” 他说着就佯装无奈地解锁手机,真要给谁打电话似的。 这是恰准了我的七寸…… “等等!”我一把按下他的动作,“可以去,但是今晚必须得回来!” 如果我无缘无故的彻夜不归,我怕会引起秦楚萌和江医生的怀疑。 江医生知道了,井行也就不远了,他可是个尽管自己要有新生活,可也不能放任前妻出去丢人现眼的少爷。 “我保证!”辉漠见我答应了,也非常高兴。 今天是周五,机场人挺多的,即便走vip通道也还是感受到了热闹。 刚过完安检,就听见机场广播正提醒着,“飞往深圳的辉太朗、舒锦旅客,请尽快前往26号登机口登机,您的航班即将起飞……” 辉漠一脸黑线,让我这个罪魁祸首不准笑,只准跑。 赶在舱门关闭前的五分钟,我们气喘吁吁的冲进了登机口。 有惊无险坐在座位上,呼吸还没完全顺过来,想到刚刚的播报还是忍不住笑了出声。 辉漠懒得理我,直接把鸭舌帽压下来装睡。 我巴不得他沉默不语,和空姐要了个小毯子之后,也开始补眠。 灿州飞深圳并没有多长时间,还没怎么睡着,广播就已经提示还有半个小时降落。 停车场早已经有司机在等着了,看到我们,立刻上前交了车钥匙就离开了。 看了下时间,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我们是直接去高尔夫球场吗?” 辉漠拍了我后脑勺一下,“正常人这个时间段想的应该都是午餐吃什么好吧” “不是刚在飞机上吃过吗?” “那是你,”辉漠白了我一眼,“我可是被你气得滴水未进。” 机场的播报再一次浮在我的脑海中,我笑着逗他,“乘坐飞往深圳……” “闭嘴!” 难得看着他绷着脸猛踩油门,居然比嘻嘻哈哈的时候更有意思。 辉漠虽然生气,但还没有失去理智。 去附近商场里买了几个面包速战速决之后继续赶路,看着路牌显示高尔夫度假村还有5公里时,我莫名有点紧张。 毕竟自己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应酬交际还是头一次,小时候有妈妈,后来有后妈和舒依依,再之后是井行。 这么想来,我也算是个会享福的人了,尽管这个“福”字要加上至少一半的引号。 辉漠看穿了我的紧张,扔了个化妆包过来让我简单画个淡妆,显得精神些。 他做事可真是细致,到这一步,连我都不得不佩服,并且是打心眼里那种。 一边化妆一边说服自己,如果连一起打球吃饭都做不到,那还谈什么守住公司,就算有辉漠帮忙也迟早倒闭。 停车场里就有球童上前帮忙运动行李,引到富丽堂皇的接待大厅之后,又有另外的人带我们去更衣室。 换好衣服在大厅集合时,辉漠扣了顶帽子在我头上。 看我把帽子戴好了,他把自己的腕表取下来递给我,“我定的高尔夫专用腕表还没到货,这个不方便,先收你这儿吧。” 接着又掏出手机丢给我,“还有手机,也先放你那儿,带在身上不方便。” 敢情把我叫来根本不是应酬是缺个随从吧…… 球童看我们准备妥当之后,启动车子直奔冠军杯球场。 这也是辉漠提前要求的,说是要占个好彩头。 彩头果然够大,刚到发球区,就碰到了他的一个朋友。 坐着的人一看见辉漠,立马放下饮料热情挥手,“辉大画家,你可算来了,我们一局都结束了。” 辉漠跟他来了个友好击掌,“谁让我手没你们快,家里又开不出飞机。” 那人对辉漠的解释完全不感兴趣,盯着我说,“辉少爷,不打算介绍一下身边这位美女是谁吗?” 辉漠拍了把脑门,“介绍一下,我的临时助理舒锦。这位是卫浴大王家的宝贝疙瘩,蒋凯旋。” 卫浴大王,姓蒋…… 的确鼎鼎有名…… 蒋凯旋从刚刚看我的表情就不大对,听完名字之后更加别扭了。 “舒锦……那不是井……” 说了一半又停住了,视线在我和辉漠身上来回摇摆。 消化完了才上前两步,礼貌的伸出右手,“当辉大少的秘书很难吧?他去年可是换了十个秘书,像极了难伺候的明星。” 我知道大概是被认出来了,不过也没什么,答应过来就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的,于是赶紧伸出右手同他握了手。 辉漠大概也看出不对劲了,不过对方没有明说,他也就当不知道,继续笑嘻嘻的说笑。 “我对这个助理可是很满意,要是把她吓走了,你吃不了兜子走。” 说完看了看蒋凯旋旁边的女士,贼兮兮的问,“怎么,光扯我后腿,你自己身边这位女士舍不得介绍的样子。” 蒋凯旋一愣,巴掌紧跟着就拍了过来,“这是我嫂子!” 辉漠立马收起玩笑,毕恭毕敬喊了句嫂子好。 那女士也没生气,站起来依次跟我们握了手。 “赶快发球吧,他们才走,说不定没两杆就能碰见了。” 发球之后,辉漠和他们两个告个了别,带着我正式踏进球场。 球场风格很美式,从高处看,沙坑、水池与山丘融为一体,说是风景区都不为过。 球车开进场之后,空气愈发清新,让人忍不住深呼吸了几口。 上次有这种沁人心脾的感觉,都是不知道几年前了。 我之前没怎么接触过高尔夫,通常家里有这种邀约,爸爸只会带着后妈和舒依依去,我只配留在家里看门。 跟在辉漠后面打了两杆之后,听着他源源不断灌输过来的各种原理技巧,实在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就只有转场时才有点精神,他禁不住说嘲笑我就是一个标准的游客,不过是反着的那种,下车睡觉,上车拍照。 我懒得理他,给一个哈欠算是回应了。 消停了没一会儿,他突然拍着我激动的说,“重头戏来了,快看那个,那个就是协会会长的儿子!” 这算得上是我答应来这里最重要的原因了。 134 手把手教学 “看他背影好像挺年轻的,在协会里能说得上话?” 他很认真地解释,“他很早就跟着爸爸做生意了,很受器重,他老头又是行业协会元老级别的人物,你说呢?” “那他又不是协会里的,他爸能听他的吗?”我有意神知无知的发问。 辉漠听了我的话,嘴角忍不住抽筋,“你以为都像你这样?” 我只能尴尬地选择了闭口不言。 离着还有十几步远,对方在完成一个帅气的挥杆后,转身看见了辉漠。 他把球杆递给球童,温文尔雅的走了过来,“辉少,好久不见。” “韩哥,好久不见。介绍一下,这是我秘书,舒锦。” 他不光风度翩翩,声音也很温柔,“舒小姐你好,鄙人韩辰逸。” “韩总好。”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韩哥就行。” 辉漠大概怕我尴尬,出来打了个圆场,“这太难为她了,我这个秘书,知书达理有规矩。” “哈哈哈,是我的太着急了,舒小姐随意就好。” 我赶紧想要表达没关系,结果脱口而出就又叫了韩总,算是坐实了尴尬的名头。 韩辰逸也没在意,转过身继续和辉漠说话,我赶紧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听我爸说,你最近改邪归正,回去公司上班了?” 辉漠低头,烦躁地踢了一脚草坪,“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坏事?这怎么是坏事,辉伯伯都放任你在外头逍遥这么久了,也该收收心了。”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咱们不应该是战友才对吗?” 韩辰逸板起脸,“没大没小!” 辉漠却根本没在怕的,比了个停止的手势就拖着他去打球了。” 我球技不行,暂时也插不上话,索性就没跟着了,反正晚上也还是要吃饭的。 没想到,才快活了不到半小时,辉漠就重新回来了。 “这么快回来,看来辉大公子球技也不怎么样么。” 辉漠不以为然,自信的拨弄着散在额前的刘海,“他们嫉妒我球技超群,才把我赶回来的。” 行了,知道自己是被赶回来的就说明还有点自知之明。 他当然是看不出我心里的人讽刺,向着远处张望了一会儿,说:“还有几个也不知道在哪里,我们先去包厢等好了。” 就要走到大门边上了他又突然转回过头,看着我直叹气。 我被看得心慌意乱,想起刚刚差点被认出来,有些怀疑是不是他们打球说起我什么。 看着摇头晃脑,满口叹气的辉漠,我忍不住略带忐忑的问道,“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太浪费这身运动服了,不行!” 我还没来及问不行什么,就已经被拖回到球场里头,站在最近的位置上,教导之下摆好姿势。 第一次打球,我紧张得只知道盯着球看。 辉漠睥睨的眼神不加掩饰,“菜鸟才会只盯着球,如果想让球飞出漂亮的抛物线,必须得看着目标点。” “目标?”我晃了晃球杆,“目标不就是球吗?” 他握住我的手,顺势挥舞起球杆,球果然没一动没动,只舞起来一堆草。 他耸耸肩,“看吧,得有远见才行。” 说着,再次握住我的手,顺着指令我抬起头去寻找远方的目标。 谁知,这一抬头,直接吓得魂飞魄散,差点直接压倒在辉漠身上。 井行一身休闲装扮,站在二十米开外,悠然自得地冲我们鼓着掌。 “教得不错。” 他一步一步靠近过来,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一般,让人害怕却又无处可逃。 辉漠远比我自然,居然还从身后伸出手,想要跟井行握手。 “缘!妙不可言,你也来这里玩?” 井行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他也不生气,“不想跟我握,那就跟她握。” 说话间就拎起我的右手伸了过去,让人都完全来不及反应。 井行眼神瞬间变得狠厉,一把捏住我的手腕,几乎是把我整个人拎了起来。 辉漠见势,慌忙走上去拍开他的胳膊。 “这么用力干什么?她的胳膊可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了!” 井行听了他的话,立刻不动声色地放低了一点,让我双脚可以站在草坪上。 只是手上的力气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强。 随着衣袖的滑落,我才意识到,他这突然而至的暴怒,八成是因为看见辉漠的手表戴在我的手腕上。 为了防止井行乱想,我赶忙解释,“这手表是辉漠的我帮忙保管而已。” 他当然不会听,猛地又松开,一下失去支撑的我直接跌落在草坪上,倒下去之前似乎看见井行伸了一把手,可下一秒就整个天旋地转失去了方向。 耳畔传来辉漠的关心,我趴在地上看井行的背影,堪堪而出的怒火,仿佛可以点燃整个草坪。 用不了几分钟,那背影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我都来不及缓神,被拉起来后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确定我胳膊没事后,辉漠说了句真没出息,就把我拉了起来。 我只能对着他苦笑了一下,心里无比担心晚上的饭局究竟会是怎么样。 我知道井行生气的原因,他是见不得我和自己的好兄弟走得这么近。 我是他前妻是一方面,不配跟辉漠牵扯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一方面。 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不想朋友也步上自己的后尘,给人生留下一个大污点。 “你还行吗?不行我们就走吧,回去休息一下。” 刚刚才做好的心理建设,一瞬间分崩离析。 突然觉得没有勇气再继续待下去了,跟辉漠说想要回灿州。 辉漠有些生气,逼着我抬头看他。 “就因为碰到了他,就放弃救妈妈的公司了?” 我低头不语,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井行?”他的疑问句里带着过半的肯定推测。 “不是!”我急匆匆的否定,不知道是为了表达坚定还是给自己心理暗示,又再补充了一句,“没有!” “舒锦,”辉漠拉着我坐在湖泊旁的草坪上,“如果你是认真的想帮公司,首先要做的就是放下这些没用的纠结。” 这些道理我当然明白,可是真正实践起来却完全控制不住,有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厌烦。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但是任何善或是纠结,在生意场上都是禁忌” 他从草地上摸出来一粒小石子,用力砸向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像极了我无法平静的心。 “你可能不知道,我爸的公司和井氏一直是合作关系。” 这我其实当然一早就已经猜想到了。 他只看着湖面,继续说着,“刚开始是酒店设计,后来井行把重心转到度假村,我爸就跟着转换理念,也有些是我当初在国和他通话时探讨出来的。”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我有点不理解。 “我是想说,你不用担心我和井行之间的关系,我们之间,主要还有利益羁绊,就不可能翻脸,更何况还有这么多年真实的情分。” 他拉过我,从未有过的认真,“人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了才能实现目标,你现在就是个泥菩萨,担心这担心那,只会永远都是个泥菩萨。” “辉漠。” “嗯?” “谢谢你。” 我真诚的道谢,让辉漠有些不知所措。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向坐在地上的我伸出左手。 “舒小姐,合作共赢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我看着他笃定的眼神,笑着伸出手,借力站了起来。 见我恢复了,辉漠也就放心了,推着我往球车那边一路小跑。 “时间不早了,得赶紧准备一下了,今晚的饭局对于我们两个来说,都非常重要。” 换好了衣服又简单补了个妆,我就坐在按摩休息室里等着辉漠。 闲着无聊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尹夏玥中午发来的信息。 “悠悠姐,今晚有空吃饭吗?” “要不下次?我在外地。” 消息刚发出去,尹夏玥电话突然就打进来了。 我奇怪地接起来,没想到传来的是十分急迫的语气,“你现在是不是在深圳?” 问得我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过来和朋友……。” 她等不及我把话说完就接话道,“什么朋友?” 我真有些愣住了,回答起来都楞楞的,“就,普通朋友……” 还没来急问怎么了,电话就已经嘟嘟的挂断了。 正纳闷怎么回事,辉漠一把夺过了我的手机。 “有你这样的助理吗?老板来了还在玩手机。” 我站起身,“刚刚接了个电话而已。” “那也不行,工作时间禁止私人电话。” 我是说看出来了,怪不得他能跟井行做这么多年的好朋友。 “别发呆了,快走吧,都要六点了,你应该不会想压轴登场吧。” 也不知道是谁非要做spa…… 他引我往苍海厅走,一路上我都有点担心饭局上万一井行真的在,该要怎么应付。 这回不是纠不纠结的问题了,而是井行万一真的有意“搅局”,恐怕不止达不成目标,连能不能继续联系都说不准了。 135 他是感情受挫 我偷瞄了一次,饭桌上好几个都跟着点点头,表情很正常。 看来,他们可能已经有人认出我是井行的前妻,却基本没人知道我也是莫属建材老板家的女儿。 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没被戳穿,还是悲哀于自己这样近乎透明的归属感。 辉漠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看都没看我一眼,“设计如果想要得以实现,材料是很关键的一环,如果能抓在自己手里,不是更有保障。” “它现在连连亏损,你不知道吗?” “亏损价格才低。” 韩辰逸抢先摇头,“价格低可不光是划算,还有可能是骗局。” “骗局?”辉漠八成是装模作样想要套出些什么消息来。 我决定静观其变。 “你要搞清楚,现在莫属建材的当家人是谁,不要一个没弄好,跟黎家沦落到一样的下场。” “韩哥你是说,破产的黎耀?” 韩辰逸意味深长笑了一下,“黎家就只有黎耀一个儿子吗?” 黎白! 他说的是黎白。 我的手慢慢开始失去控制,隐隐发抖。 为怕被看出什么不正常,我赶紧放下了筷子,把双手藏在桌面以下。 这种关键时刻,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我的异常。 辉漠不动声色地桌子底下用力地握了一下我颤抖的手,我立马清楚地明白了他的同意。 “黎白的事跟莫属建材有什么关系?” 韩辰逸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很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那时候你在国外,也难怪不知道。” 辉漠站起来又敬了一次酒,“韩哥,就别卖关子了,我是真担心真金白银打水漂,你也知道,我才回家里没多久。” 微醺的状态让人的话变得多了起来,韩辰逸靠在椅背上,开始回忆。 “当年黎氏和井氏一起竞争净心谷这个项目,不过三少之后不是突然不明原因的放弃了吗。” 韩哥说到这,不禁叹了口气,“没料到,莫属在后头捣鬼,坏了黎白的事又惹恼了三少,这才酿成后来的大事。。” “莫属?它能捣什么鬼?” “你不知道?莫属的老板是黎耀的岳父,可黎氏从来都是黎白一人掌权,要是你,为了宝贝女儿,就不会想做点什么?” 辉漠听的有些愣住,我更是直接就懵了。 在这一刻之前,我从来没有将黎白的事往除了井行以外的地方想过,以致于突然被这么点了一下,居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我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抢在辉漠前头问道,“做了什么?” 只要能得到结果,哪怕成为全场的焦点我也不在乎。 还好碍于辉漠助理的身份,韩辰逸没有避讳,也或者他早已经知道我跟井行的关系,觉得在我面前说也没什么关系。 “之前我和父亲出席过一个饭局,席间聊过此事,说是投标前一天晚上,莫属的老板找过在场的两位叔叔帮忙,还许诺中标后会帮他们促成和黎氏的合作,谁知道三少没多久就宣布重新竞标,他的承诺自然跟着泡汤。” 我的脸已经快埋到了桌上,面呼吸都变得浑浊。 辉漠还是很端的住,继续问道,“那也不一定就能保证是他使坏了吧。” 韩辰逸愣了一下,接着,周围好几个都开始跟着笑了起来。 半晌,他才叹气般的笑道,“辉少爷,生意场可不如画画浪漫梦幻。” 我们来之前辉漠就已经说过,韩家在行业内威望高且消息特别灵通,他爸爸就是凭借这份本事,才能一直当协会会长。 这样一个人,会为了栽赃一家濒临倒闭的公司故意说假话,恐怕说出去谁都不会信吧。 “竞标都是规定动作,标书也都是公开可考的,怎么做花样?” 韩辰逸人认真思考了一下,才说,“事后大家推测,可能是当年偷换过竞标材料。” 辉漠急促的问了下去,“具体什么资料?” “现在最了解这件事的肯定是当事人,不过他现在如果有意向把公司脱手给你,肯定问了也是白问的。” 话说到这一步,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了,辉漠适时的闭了口。 韩辰逸看他一脸失望的样子,拍拍肩膀出了个主意,“你跟三少关系好,为什么不去问问他?” 资料…… 我的颤抖突地停下了,脑子里变得清楚无比,因为大概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是什么资料了。 那天拿到井行给的资料之后,我原本准备直接送去黎白那里,可是破天荒的我爸居然打电话邀请我回家吃饭,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说,黎白也在。 我从结婚就没回去过,难得父亲主动联系,黎白也在,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要去一趟。 难道,就是在那晚,被掉包了资料? 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根本都和井行无关,我才是杀死黎白的间接凶手? 是我…… 心里已经是天崩地裂,可是表面上却只能隐忍无事。 酒桌上的对话还在继续,他们绕了一圈绕回到了井行的身上。 其中一个,大概是不知道我和井行的关系,还在笑眯眯地夸赞他。 “这个三少,别看平时高高在上,也有出糗的时候。” 另一个忙不迭的接过,“我知道,我也见过他消沉,还是在酒桌上,喝多了说兵不厌诈,我们都以为是什么商战宝典,等着洗耳恭听,没想到,是他自己被诈!” “是啊,没想到是他自己感情受挫,没多久就被离婚了……” 又是一阵哄然大笑,坐在最近的韩辰逸笑着笑着看到了我,好像反应过来什么,立马敛起了笑意。 我再也坐不住了,连借口都没找就仓皇而逃。 “被离婚”这三个字,仿佛一把冰刃把我从头到脚直接刺穿,体内的热血温暖不了冻住的心脏。 那封匿名信,那家侦探社,还有那些流水合同…… 每一个在当初开来严丝合缝的铁证,现如今都好像变成了尖细的针头欧,在我的心肝脾肺肾里搅来搅去。 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可我却无处可逃。 镜子里的那个人满脸泪痕,狼狈的可怕。 136 一场美梦 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我的赶紧恢复正常,这里不是灿州也不是暨云,没有这么多时间给我。 拿出化妆包简单补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这么瘆人。 刚走出洗手间,就看见靠墙而站的辉漠。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看见我也不吭气,搂过来就往外走。 我怕被人看见,连累他被说闲话,硬是挣开了,并肩走着。 他说酒已经喝完了,此行的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 看着他直打飘的样子,我有些不敢相信,莫属在他们严重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公司,又怎么会能同意合作。 “我骗他们已经收购过了。” “什么?”这种谎言未免太敷衍,也太容易被人拆穿了吧。 “反正打入协会内部的目标已经成功了一半,比起骂我,你要先加油才行,我可不想自己的功劳白白被你后妈占了。” 他说得轻松极了,可是一张已经红到充血的脸已经足够出卖他了。 大厅外头刚刚一起吃饭的还有两三个没离开的,明显喝多了,亢奋地抱成一团。 大家三言两语的打了招呼,分开之后各自回房间。 原本我答应来这里的前提是当晚就要回去,可是现在,不用辉漠说,我已经自己主动不想回去了。 安顿好辉漠,自己的酒气也跟着基本消散干净了,可是全身已经脱力到连路都走不稳了。 等不到回房间,稍微缓和了呼吸,我直接就拨了父亲的电话。 长久的待机音之后,无人接听,接连打了几个都是一样。 第七个无人接听之后,我只有认命地先放下手机。 其实答案应该已经呼之欲出了吧…… 看着走廊顶上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美丽的光束,也照出我的愚蠢和冲动。 原来过去的我,蠢到随便谁都可以轻易获得我的信任,冲动到被骗之后还义无反顾的伤害别人。 难道真是因为我的一意孤行,才害得兜兜和父亲分别三年,让井行对我恨之入骨。 我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头昏脑胀的脸腿脚都发软,连站都有点站不住。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还好后面的服务员把我扶住了,不至于摔个大跟头。 只是突然被这股力道拽的,心里泛上来的阵阵不适,胃也跟着翻滚不停,有种要吐的感觉。 我赶紧保持深呼吸,拼命试图将这种难受赶紧度过去。 “舒小姐,你不舒服吗?” 身后一个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出来的人居然认得我。 我赶忙眯着眼睛去看,好一会儿才看清是韩辰逸,世界可真是太小了。 “没有,我正准备回房间。”我指了指自己的房间,勉强找回了一点力气。 他贴心的帮忙扶住我,又交代服务员帮忙开门。 趁着服务员去拿房卡的间隙,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拉着我往反方向走。 我虽然身体乏力,脑子也昏昏涨涨,可被他吓了一跳,本能的就想对抗。 他笑笑说,“带你去前面见个贵客。” 看着他这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更加害怕起来,拼命要退出去,可是奈何力气跟不上。 一转眼就已经被拖到一个房间门口了,他伸手敲门,短短十几秒,我已经脑补出无数电影画面。 可是酒劲已经慢慢袭来,脑子时而清醒时而昏沉,且昏沉占据了大多数时间。 我看见门开了,一个穿着浴袍的男人端端立在门口,皱着个眉头。 尖叫只摆出了个口型,声音都还没出来就被打住。 怎么是井行……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努力甩甩脑袋,好像又不是他…… 就是啊,他怎么可能住这里,又怎么会刚好住在同一层楼。 韩辰逸笑嘻嘻的把我又往门口拽了些,口中似乎还在和那人说着什么。 说完了,他扔下我就自己走了。 我一个重心不稳,不自觉地就往下滑,被那人一把抓住,胳膊痛极了,正要叫嚷的时候他却又调整了,直接拦腰把我抱了起来。 被重重地丢在沙发椅上,震得脑筋更加不清醒起来。 眼看着那道人影越来越近,我手忙脚乱的想要摸出手机。 “你找什么?”那人突然发问。 我脑子根本不转弯,直接就回答,“我要找辉漠!” 这话好像惹怒了他似的,直接揪住我就要往房间里拖,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哇地就哭了出来。 好像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舒锦,听话,快睡觉”,那声音哑哑地柔柔的,非常有助眠的效果。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背影始终立在迷雾额尽头,怎么也无法靠近。 终于,走到脚底都要磨出血了才隐约看清,好像是我画中的背影…… 是井行…… 他居然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想问清楚、想解释、还想道歉,可是真正走到了跟前,却不听话地抱住了他。 从背后这样抱着,一种久违的安全感萦绕在我心头。 脑海中开始闪现过往的画面,那些被我尘封已久的心动,都在这个梦中一一浮现。 渐渐的,心跳开始加速。 井行任凭我这么抱着,没有说话,也没有推开。 我有些怀疑,对着背影提问,“你是井行吗?” 对方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回复,“是。” 搭在他腰际的手渗出冷汗,我减轻点力气,双手虚虚得搭着。 谁知道井行突然转过身来将我揽进怀里,脸慢慢的靠近过来。 房间里刺眼的灯光照得井行的样子有些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脸迎了上去…… 到口干舌燥,嗓子里好像有团火在烧的时候,才清醒过来,在头痛欲裂中明白了刚刚的一切都是梦。 我有点想吐,摇摇晃晃冲向厕所,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居然穿着睡衣。 联想到昨晚失去意识之前的场景,应该不会…… 我飞快地冲回房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却看见一个女孩站在桌边,一时间直接被吓色叫出了声。 “舒小姐,别紧张,我是酒店舒心服务员,lily。” “舒心……服务员?” 我根本无法理解她在说些什么,只能机械地重复。 “这是我们酒店为醉酒贵宾提供的vip服务。昨晚舒小姐的朋友帮您预定了这项服务,我来的时候您已经不省人事,不记得我是正常的。” 本来脸就很烫,被她这么一说,直接可以煎蛋了。 何止不省人事啊,还做着美梦呢! “睡衣是我帮您换的,裙子也已经连夜干洗熨烫好了,马上就可以穿。” 谢天谢地,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谢谢,真的谢谢你的照顾。” “不客气,应该的。”lily十分礼貌,还客气地完了弯腰,训练有素的样子。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多问了一句,“昨晚,是你把我扶回房间的,我也没有接触过其他人对吧?” “当然,舒小姐,如果有其他人的话,应该也不需要我照顾您了!” 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胸前堵住的这口气总算可以放下了。 洗了个澡,喝下一整瓶矿泉水后,lily告诉我可以下楼用餐。 餐厅的自助餐很丰盛,我正挑的眼花缭乱时,碰到了韩辰逸。 “早,舒小姐,睡得好吗?”他主动过来打招呼,神采奕奕的模样仿佛昨晚压根没参加酒局。 “挺好的,昨晚谢谢你把我送回房,又叫了服务员帮忙照顾,要不是你,我可能要睡在走廊上了。” 他好像有些意外,不过转瞬就恢复了正常,话里有话,“该谢的可不是我。” 他说完就走,弄得我莫名其妙,自己边吃边想了半天,琢磨应该是说得辉漠吧。 到快吃完了都没看见辉漠,大概昨晚是真的把自己彻底喝倒了。 好歹他昨晚帮忙挡酒又应酬,总不能关心都不关心一下。 正准备起身,突然眼前遮下一片阴影。 抬头一看,是井行。 “半个小时之后在大厅汇合。” 他只丢下一句话就走了,我呆呆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还没办法消化刚刚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他这么说了,我也不敢耽搁,风驰电掣般的赶回去收拾了东西,敲半天辉漠的房门都没反应,没办法我只能先放下,一路小跑总算是卡点赶到了大厅。 把房卡递给前台,井行就催我走。 我有些犹豫,几步路的功夫就被他拉开一大截。 他回头看我,板着张脸,不用开口就知道他再问什么。 我指了指楼上,“辉漠昨晚喝多了,我们就这么走了,那他……”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的话音才落,电梯打开,里面冲出来一个鸡窝头,直奔前台。 说了不知道什么,转过身就看见了我,又看到我身后的井行,急的直跺脚。 “舒锦,你,你就这么走了?!” 我正有些心虚,井行冰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已经很客气了,迟到了五分钟还等你。” 说完就径直走向门口停的黑色轿车,气得辉漠不顾形象大声骂了句井扒皮。 骂完了他自己又有些气短,手忙脚乱的顺好了头发,衣服鞋子也不换了,直接就跟着我们往车上奔。 137 马上过来 到这会儿了我才发现,原来财大气粗的井行,居然是直接包机回灿州。 “早说包机,我就把他们都叫来了。”辉漠对着镜子开始细细地打扮起自己了,臭屁的样子一如往常。 井行白了他一眼,“我连你都懒得带。” 辉漠的鸡窝头捯饬了半天还是乱得要命,他烦躁的抓了抓,“那我现在这样还应该感谢你心疼我了?” 井行已经懒得搭理他了,连白眼都不屑再翻一个。 飞机上还有许多我不认得的人,西装革履的年龄看起来都不小,大概都是生意上的伙伴。 井行挨个去和他们打招呼,辉漠冲我眨了眨眼睛就也跟上去了。 趁他们都走了,我干脆给自己换了个位置,坐去了辉漠后面一排。 虽然可能已经不配,可是心里面的确想的是坐在这儿看井行会更方便。 辉漠跟着打了一圈招呼回来,发现我从他的旁边换去了后面,死皮赖皮非得又跟我挤在一起。 飞机上人多,我怕被看热闹,也不敢总是拒绝,只好让到了靠窗的位置上。 这里可以算得上是个死角了,别说看井行了,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 还好身边的人戴上眼罩还不到三分钟,就真的开始打呼了。 呼声越来越大,吵得我不得已和井行坐了并排,中间隔一道走廊。 “坐过来。” 知道这是命令我的,可是却挪不动窝。 昨晚知道了那些不确定之后,现在看见他总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是愧疚还是心虚。 见我没动作,他也不急,仍旧稳坐如钟,“兜兜的生日宴你也没兴趣就算了。” 他永远都知道用什么最能拿住我,这招具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磨磨蹭蹭地挪过去,他纹丝不动,我只能小心翼翼的挤去靠窗的位置上。 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浑身都不自在,随手拿了本杂志胡乱的翻过来倒过去,却根本看不进任何一个字。 飞机从离开地面到平稳飞行,他都没有再开口提一个字。 我已经偷瞄无数眼了,看到的都是那张一成不变的冷峻侧脸。 我坐立难安,他视而不见。 终于,这场拉锯战输的耗光了我所有的耐心,我开口问他,“兜兜……” “三少?您有空吗?不介意的话我们去后面聊聊?” 井行微笑答应,解开安全带起身离去,一个眼神都没有丢下。 我思想斗争了半天才憋出来的话,就这么活生生的又被迫咽了回去。 空姐开始送餐,吵醒了辉漠,他又死乞白赖地坐到我旁边,一边喝咖啡一边问我,“你头不疼?” 我茫然的看着窗外,“本来还好,你坐过来就疼。” 他压根不在意我说什么,一边揉着后脖颈一边咒骂,“蒋凯旋这家伙,真是难缠!” 一提到酒,我残留的宿醉感开始隐隐发酵,用手按了太阳穴都无法缓解。 辉漠不解,“你这么苦大仇深的干什么?今天可是情人节。” 我皱巴着脸抹过脑袋,“情人节你坐我旁边,我能不苦大仇深吗?” 他把手伸到我眼前晃了晃,“你怎么回事?吃枪子了?还是我昨晚喝醉酒说了什么话得罪你了?” “都没有,是我宿醉难受。” “是不是想到小兜兜的生日所以难受?你放心,井行不会糊弄着过的,毕竟这可是井氏未来继承人的第一个生日。” 他倒是很轻易就猜中了我的心思,只不过说的这些完全起不到任何安抚作用。 “那井家所有的亲戚朋友应该都会到吧。” 辉漠招呼空姐帮忙倒了一杯咖啡递给我,“当然,连我家老爷子都接到邀请了。” 我端过咖啡低头不语,心里清楚这也意味着我可以去的机会几乎为零。 “你是不是也想参加?” “我不知道。” 生日宴那么多人不是我能应付的,我只是想看看兜兜。 我无奈得看了他一眼,他心领神会,“那你就继续做我的助理,我负责带你进去。” “不行,爷爷他们都在,到时候万一看见我气到了,那我的罪过可太大了。” “什么罪过?离个婚而已,这么心虚?” 之前我很少喝黑咖啡,但是此刻突然觉得这个苦很适合我的心情。 “不是心虚……”我小声的辩解,“算了,你去了帮我多拍点照片和视频好了。” 辉漠听了我的话,没再继续劝,我们各自对着自己面前的咖啡发呆,都没有注意井行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他直接坐在隔壁的座位上,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辉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起身去了井行旁边坐了下来。 我也没有心情揣测他们在聊些,各种事情搅在一起找不到出口,暗自祈祷等下了飞机,要立刻联系爸爸。 一阵颠簸之后,飞机平安落地。 辉漠接了个电话,边说边走在前面,井行跟在后面,我目测了一下安全距离之后,起身跟在最后面。 低着头走到摆渡车边上,就只剩下井行站在那里,一辆车刚好从我们身边开了过去。 靠窗的座位上辉漠还在打着电话,瞥见我着急的拍打着玻璃要下车,可惜车还是无情的开走了。 我和井行就这么在沉默中等待车,他不出声我也不敢发问,这种单独相处的模式实在是令人不舒服。 还好,度过难熬的几分钟之后,井行先开了口。 “明天你订婚?” 他不提连我都已经要忘记还有这一出戏码在等着自己。 “那不是真的,我不会去。” “明天晚上六点半,豪悦宴会厅二楼。” “哈?”我一时没有明白这个时间和地址的意义。 新到的摆渡车停在面前,井行坐了上去,我赶紧跟着上去,启动的时候才想到,这说的莫不是兜兜生日宴会的时间地点。 我有疑问犹豫着要不要问,他极自然的看了过来,好像早已经猜到一样。 “兜兜的生日宴会,我……需要怎么伪装一下比较好?” “伪装?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会令人不悦。” “我怕惹得大家不高兴,尤其是爷爷,他身体才刚恢复……” “啰嗦!” 这个机场没有多大,没开一会儿就下车了。 井行头也不回的擦肩而过,将旁边站着的辉漠视若空气。 辉漠也无视他,直接走过来找我,“你们在车上做什么了,怎么面色潮红?” 我直接踹了他一脚,“他同意我参加兜兜的生日宴了。” 他一边龇牙咧嘴的摸着痛处,一边感叹说,“井行可以啊,还不算油盐不进。” “你说什么?” 叮铃铃,叮铃铃——疑问被铃声打断。 “喂,舒小姐,这里是小聪机器人专柜,您在我们这订购的礼品已经包装好了,跟您核对一下送货地址方便吗?” “不用送了,我自己过去取吧,中午可以吗?”我十分开心,原本还以为今年没有机会亲手把礼物交给兜兜了。 “当然可以。” 刚挂了电话,辉漠就问是谁打来的。 “给兜兜买的生日礼物包装好了,叫我去取。” “正好。”辉漠领着我往停车场走,“我订的腕表也到了,一起去。” 我想拒绝来了,毕竟明天就是兜兜生日了,不想招惹井行生气。 可是抬头一看,哪还有井行的影子。 算了,就当打了辆顺风车好了。 路上我又试图联系了一下爸爸,这回不止是不接了,干脆直接关机。 内心隐约有些不安,打开微信、短信,都没有爸爸发给我的任何消息。 他再怎么不重视我也不至于看到十几通未接来电都丝毫不为所动的吧。 无奈之下,我只能打给崔文宣,没想到小崔哥也说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联系不上我爸,十分着急。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提示关机的?” “今天早上,我打了舒总的不通,打了你的也不通,还以为你们在一起,没想到你居然也联系不上,要不要报警?” “早上的话还没到24小时,警察不一定会受理。我来联系唐阿姨看看她知不知道。” 辉漠听出来不对劲,担心地问我什么事。 我挂了电话,开始头脑风暴,“我爸失联了。” “失联?怎么这个时候失联?该不会收到什么情报畏罪潜逃了吧。” 这话虽然很不好听,可是我明白也是有可能的。 大家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辉漠在通讯录中划来划去,问我要不要联系陈哥找找他。 “不用,还是我来联系后妈好了,最快。”我心里大概有个判断,可是心里不想接受这种最烂的可能性。 没想到,我这边电话还没来及拨出去,后妈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打过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接到她的电话,居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舒锦,你爸这几天病了,我刚给他手机充上电,发现你打了他很多电话,找他有事吗?”她难得对我说话的时候居然能心平气和,还主动解释。 我的心里一沉,觉得爸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爸病了?严重吗?” “挺严重的,现在在五院,要不你过来一趟吧。” 背景音闹哄哄的,确实有点像是在医院里头。 这种时候,我不敢在随便猜测她是不是在骗我,只想赶紧赶过去确认一下爸爸是不是真的在那里。 “好,我马上过来。” 138 我不能走! 挂完了电话,我赶紧让司机靠边停车,放我下去。 辉漠被我火急火燎的架势弄的有点吓到,着急地问,“去哪儿?我让司机直接送你去。” “不用,劳驾你帮我取一下兜兜的礼物。”我把购买记录翻出来给他,“东西就先放你车里,明天帮我带过去就好。” 他接过点点头,又有些担心,“真的不用送?你那个后妈……” “不要紧的,公共场合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也顾不上解释那么多,车一停稳立马就跳了下去,伸手拦了辆出租直奔医院。 今天是情人节,路上格外拥挤,师傅笑着打趣问我是不是着急和男朋友约会,开一路紧赶慢赶,足足挪了快一个小时才到五院。 刚一下车,就看到陈家豪站在一辆私家车跟前冲我笑,看得我心惊胆战。 我绕过他飞奔进医院,站在拥挤的大厅里好像一只没头的苍蝇。 无奈的走回到大门口,陈家豪已经坐在车里了,自信满满冲着我按喇叭。 看来他是由唐雪梅专门安排来接我的,如果我不上车,就不可能会见到爸爸。 陈家豪开心的笑,说话当中带着点口音,“是唐阿姨没空才叫我来帮忙的,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到。” “需要多久?” “在北区呢,我出门的时候爸刚醒,再不抓紧点时间,待会儿又要睡着了。” 他说了长长一串,可我全部注意力都被那个“爸”字夺去了,强烈的不适感从心底翻涌出来。 “你别乱叫!”我怒喝道,反感至极。 后座门,么也拉不开,只好转去前座。 他并不生气,不让叫就不再叫了,不停的创建新话题,甚至还贴心的提醒我系好安全带。 我刚低下头去系,后座突然冲出一道人影,一直厚实有力的手直接捂住我的嘴,慢慢的,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是因为觉得冷,有意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眼睛被蒙住了,手也被反捆在一个柱子上,口中塞了一团布。 医疗仪器“滴滴”的声音和我急促的心跳相互呼应,像是一首恐怖协奏曲。 我畏缩着靠在柱子上,无尽的黑暗仿佛都要把人吞噬。 拼了命的坚持发出声响,试图引起注意。 啪! 这份努力换回的只有一个耳光。 “醒了就老实呆着,不要制造噪音!” 是个陌生的声音,听不出是谁。 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开始疯狂晃动上半身,手铐和柱子摩擦出刺耳的噪音。 “让你老实点!” 这回不是巴掌了,而是细条坚硬的鞭子,抽在身上让人痛的忍不住尖叫,这叫声成功地换来第二鞭。 “我说了,不许发出噪音!” 鞭子的罪我受过,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我再不敢出声更不敢反抗。 心里的恐惧几乎要到达顶点,我甚至在想,唐雪梅会不会已经把我卖给了哪个人贩子了? 反复安慰自己不要慌、不要乱,还是架不住颤抖得厉害。 过了会儿,房间内又传来一阵高跟鞋声。 “辛苦了,姐” 这声音我太熟悉不过了,是唐雪梅。 她还有姐妹?这真是我第一次知道。 “帮妹妹教育这种坏心的女人,应该的。” “你给我听着!”女人的音量猛地提高了。 腰上传来的刺痛让我判断出,后妈应该穿得是尖头皮鞋。 “从今天起,你负责照顾这个糟老头,他现在只剩一口气了,救不救的回来就看你听不听话了。” 我被她的话惊住了,难道父亲是真的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 混乱的沉默等到的只有新的一鞭,抽在身上好像刀割一样。 忍不住发出了一点悲鸣声,就又是一鞭子。 “都说了让你老实点!要是再出声,就直接把你毒哑!” 我知道她说的到干的出,早在少年时期酒已经感受过她的毒辣的手段,到今天,可能最终的下场比毒哑还惨。 手铐先被解开,一股力道把我拽起来,机器滴滴的声音越来越远,而步子迈向的究竟是何方却迷茫未知。 好像走了很久,又好像并没有多久,我被仍在地上,还好只是一片空地,摔疼而已。 眼前的黑布被解开,适应了一会儿灯光后,勉强认得出好像是在什么病房模样的房间里。 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听声音应该就是刚刚抽我鞭子、被唐雪梅称作姐姐的女人。 她正用警告的眼神盯着我,嘴巴上的封禁虽然已经被解除了,但显然不是让我用来求救的。 不过她们既然敢让我说话,就必然笃定这里是一个封闭到绝不会有人能进来的场所,因此即便高声呼救,大概率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贸然行动,只会让我和爸爸逃生的机率更低。 我才把视线移开,她立马就觉察到什么一样,直接又给了我一脚,踢得我不得不弓起身体。 唐雪梅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拉住女人宽慰道,“姐,何必跟这个贱种一般见识。” 在失去自由之后,她们就是王法,即使再没有天理我也只有忍耐。 要忍到弄清楚所处的环境,尽快找到出去的办法。 等她们离开之后,我立刻开始巡视这个房间。 房间里没有窗户,我爸躺在内间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着机器上,我打不开门,远远地连脸都看不清。 “爸,爸。” 不敢太大声,只能隔着门叫了几次,他都完全没有回应,好像在昏睡。 手机没有、病房大门被锁,我完全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甚至连现在到底过去多久了都没办法确认。 只能寄希望于辉漠能发现我的失联,能尽快找到这里。 毕竟怎么说也是现代社会,不可能任由她们关住两个人不被任何人发现。 其实关在这里也有好处,哪怕是再挨几鞭子,也总比被绑去定婚强。 房间里有一张窄小的沙发和破旧的毯子,连瓶热水都没有。 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我,只能喝了一杯自来水就躺在沙发上。 一整个晚上,都没有任何一个护士进来看我爸。 就这么睁着眼躺到早晨,终于等到一个护士,她手里端着一份早餐。 看来唐雪梅再讨厌我也还是有点理智的。 我端着碗坐在沙发上,对着护士说了声谢谢。 护士的表情毫无变化,进去病房之后,立马把门锁了起来。 我贴着门上的玻璃往里看,可惜自己根本看不懂她在干什么,只能看到一通忙活,应该是在检查什么。 我简单记下了几种仪器的样子,等有机会可以问问秦楚萌。 检查完了,她就重新仔细地锁好两道门离开了。 看着被牢牢锁死的门,我内心居然有些许庆幸。 只安排了这么一名护士来做检查,时间又这么短,是不是说明我爸的病情并不是很严重。 但这只安慰了一小部分我焦躁的心,大部分的不安还是关于时间。 吃完饭无所事事,正在洗碗的我,突然听到病房内的仪器开始报警! 关上水龙头就冲到门边,透过玻璃看见我爸在病床上胸膛起伏非常明显,看起来呼吸困难极了。 我来不及顾虑任何,跑到大门旁我开始疯狂拍门,大声呼救! 剧烈的动作牵扯到后背的伤处有撕裂的痛感,可是也顾不上了。 又喊又叫地拍了半天,都还是没有人过来,我只好开始踹门,企图造成更大的动静。 终于!透过模糊的毛玻璃,看到有人在开门。 只是我忘记了门是往内推开的,还没有等让出距离,就被突然打开的门撞倒在地上。 房间里的报警音愈发刺耳,一名护士负责锁门,其余的全都冲进病房内开始抢救,慌张到连病房的门都来不及锁。 趁着没有人,我都来不及站直稳住,手脚并用连爬带走地趴在父亲病床前面。 他的床头挂着护士写着的护理标牌,标牌上写着“患者:舒克凡,特级护理”。 来不及伤感什么,我扶着病床站起来,躲在护士身后小心翼翼看我爸的情况。 要不是护理卡片上写着父亲的名字,他苍老的样子我差点认不出来!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从来都是意气风发,也就这次回家,才看到他稍显脆弱的一面。 可是现在躺在床上的他,嘴唇干裂起皮、没有一丝血色,眉头紧皱呼吸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颤抖着声音叫起来,“爸!爸!是我啊!你睁开眼看看!” 他好像听到了我的呼喊声,急促地喘了两下气,挣扎着要起身。 心电监测的报警声,和着他的呻吟声,轮番在耳边响起,吵得人心神不宁。 有人从后面抱住我,想要把我拖出去。 只是她力气不够,推搡之间我们双双倒在地上我乘机抱住了病床腿,再不给她可乘之机。 我听见医生大喊,“心律失常,快!准备除颤!” 我不懂这些,可是在电视里也听过这两个词,当然知道他的严重性! 护士还在试图拽走我,压在身上想掰开我的手指,我靠着意志力紧紧抓住床脚。 现在不能走,我得留在这里看着父亲! 139 病情好转 “除颤准备就绪,无关人员出去!” 病床上正在抢救,护士听到医生的呵斥,不敢在拽我,自己忙不迭地就赶紧去帮忙。 感觉身上的重量轻了许多,我不顾头晕,爬起来靠在墙边看我爸抢救。 脑袋越来越重、思想也越来越痛,看着父亲血色褪尽的脸,恨不得那机器一下下地都打在我身上! 数次尝试无果,我看不懂医疗知识,但是从医生严肃的表情当中,足够可以看出问题的严重性。 我脑子里就只有强烈一个信念! 他不能死! 不光因为只有他知道当年的事,更重要的是,作为父亲,他不能死! 我闭眼为我爸虔诚祈祷,突然感觉被刺了一下。 看见刚刚掰我手指的护士,不知道她从哪里弄出来一根针管,透明的液体顺着针头流进身体里消失不见。 手脚慢慢失去力气,连支撑着站起来都没办法,我强忍着苦楚,跪在地上伸长脖子看着生死未卜的父亲。 这种混乱不堪的场面持续了许久,仪器的报警音才终于消停下来,紧张终于得到了缓和,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医生都抹着额头长舒了口气。 思想的压力总算得到释放,我这才感觉到浑身酸痛,不知道刚刚那个护士到底给我注射了什么。 门外又进来一个男护工,两个人齐心合力把我架了出去,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被随便的扔在了地上,护士及时回去锁上了病房的门,我贴在门框上听病房里面的动静。 听到了医生说了一句我最想听的话,“……各项指标正常……” 一阵忙碌后,医生和护士全都离开了。 没有人看管的我透过玻璃,确认过我爸呼吸平稳后,一下子失去力气,顺着病房的门滑了下去。 2月15号…… 这一天才开始不过十个小时,却仿佛像十个月那么久。 我想过无数种度过这一天可能会有的行程,却万万没有想到是被困在这样的地方,隔着门看我那刚从鬼门关回来的父亲。 不断地给自己洗脑,熬一熬,再熬一熬…… 等到我没有出现在兜兜的生日派对上,他们可能就会意识到我的失踪。 这样,我和我爸就都有机会得救了! 早餐没顾上吃,中午送来一碗白饭加一叠炒青菜,难以下咽,但是迫于现实,还是强迫自己全都塞进肚子里。 刚吃完饭,那个被后妈称作姐姐的女人就又找来了,一进门看见我躺在沙发上,脸立马垮得更厉害了。 经过上午的折磨,我确实体力不支,看到了她进来,也没有力气站起身迎接。 跟在她身后的医生居然不避讳,当着我的面说明起爸爸的病情来。 长串的专业术语让人听不明白也闹不懂究竟情况是怎么样的。 还好,最后他又大白话解释了一遍。 “目前患者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特别今天至关重要,现在需要征求家属意见,用药方面是用国产的还是进口的?” “有什么区别?” “进口有止痛成分,患者会稍微舒服一点。” “直接国产的行了,痛一点又不会死。” 听她这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我也顾不上什么了,赶紧走到医生跟前着急的申明,“医生,我才是病人的直系亲属,我们用进口的!” 女人被我的反抗气到了,上前直接推开我。 连退了几步之后,腰窝直接撞在沙发扶手上,也不知道搭着哪根筋了,下半身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应付走了医生,走过来看我,仰视的角度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狰狞至极。 “呵,看不出来狂得很,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还敢在这叫板!我警告你,再多啰嗦一句,明天的镇痛药我也不会让他用!” 我咬着牙回应,“你这是虐待!我可以告你!” 她直接捏住我的下巴,感觉骨头都被捏碎了,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她看我痛苦的样子,笑出来了声,“你不是能忍吗?告啊!有本事现在就出去告!” 她看我沉默了,笑得得意极了。 颐指气使地冲着里间的护士叫嚷,“止疼药一律不准用!听到了吗?!” 她给了我一脚,翻个白眼就走了,病房里的护士也跟着一溜烟地往外飘。 我拽住最后那一个,着急地问“我爸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离开了。 强烈的挫败感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不要说岌岌可危的公司,我现在连自己的亲生爸爸都救不了! 他就戴着呼吸机躺在那里,不知道什么病、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甚至不知道还要维持这种状态多久。 脑子里一团糟,看着护士拿着吊瓶进来之后,眼睛一阵酸痛。 我实在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能让后妈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是不是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侵占公司,榨干公司最后的价值? 父亲健康的时候那么听话,听话到被人骂懦弱都不生气。 没想生病了还是要被控制…… 有一种猜测莫名浮上心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当年父亲在背后动的手脚其实是被威胁的…… 满肚子的疑问我都无法开口,因为问了也不会得到任答复。 无力地蜷缩在沙发上,看着所有的医生和护士不停穿梭。 最后进来的人没顾上,大门敞开着,我用最快的速度出去看一眼,原来这里真的是家医院。 只是肯定不是五院,并且看样子不像任何一正规大型医院。 也是,有哪里会允许后妈这样胡来。 趁没有人发现,我老实的缩在沙发上,让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 “吴医生,病人高烧不退怎么办?” “先打退烧针,再物理降温。他这种情况,发烧太危险。” 护士听了他的话又跑出去,我也坐不住了,站在门边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还好他表情还算镇定,也让我心情平复了许多。 过不了多久,护士就报告说,“吴医生,可以了。” “好,保持监测,有什么情况及时叫我。” 吴医生走后没多久,护士为我送来了晚饭。 一碗阳春面,看上去比中午的饭菜好吃。 按照医生的要求,安排了一个护士留床观察,大大降低了我心中的恐惧感。 听着仪器正常的运转声,我也慢慢撑不住眼皮睡着了。 被护士的动静吵醒,才反应过来是吴医生来查房了。 “2月16日,患者各项机能指标目前一切正常,继续保持24小时不间断护理……” 都已经16号了,原来这一觉就这么把兜兜的生日给睡过去了…… 查完房女人又来了,我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不想惹她生气。 她看我这窝囊的样子,估计是觉得撒气的发泄口没了,言语间尽是嘲讽。 “这不是昨天扬言要告我的人吗,怎么还坐在这里,丧家犬一样。” 我没有回答,不是害怕而是不想白白给自己招来一顿羞辱。 “就你这样的,怪不得被井家抛弃,井行也是瞎了眼,当初才会同意和你结婚!” “还敢打公司的主意,怎么,自己过不好就想回来抢依依的东西啊?!” 她越说越气,直接把我拽进洗手间,塞到水龙头底下。 冰凉的水冲在头上脸上,立马让人清醒过来。 我彻底被激怒了,奋力反抗,用后劲抵着她往后退,费力地挣脱开来。 她没想到我会反抗,充满仇恨的双眼紧盯着我,突然却又笑了。 “你照镜子看看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你嫁给陈家豪你还不愿意!你还想嫁给谁?!” “我嫁给谁是我自己的事,再往大了说也是舒家的事,轮不到受你和唐雪梅两个外人的摆布!” “唐雪梅?她是你妈!” 她说着就用手试图掐住我的脖子,我弯下腰顾着躲开到外间却没注意身后,被踹倒在地上。 她见好就收,又补了一脚之后,骂了句晦气就走了。 舒依依可真是好命,到这种时候都还有人替她争取“权益”,公司是她的、家是她的、爸爸也是她的。 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希望她能得到最好的…… 舒依依…… 等等! 那晚我回家吃饭,舒依依在哪里? 井行上次摔给我的那些照片,那个很像我的女人,会不会就是舒依依…… 如果是她,刻意要扮成我的样子,通过局部的照片确实很难分辨。 仿佛一个炸弹在心中炸开,让我浑身发抖,冷汗不止。 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抑制住内心的恐慌,慢慢镇静下来。 比过去的真相更令人恐慌着急的,是我什么时候才可以逃出去。 只有我先逃出去,才有机会把爸爸救出去。 就这样在沉默中寻找机会,爸爸的呼吸机已经撤下了,人也能短暂清醒了。 从他病情好转之后,病房的窗帘就被拉得严严实实,任凭怎么看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也是从爸爸清醒了之后,唐雪梅才开始亲自过来,专挑他精神不错的时候,哭哭啼啼的表达自己的担心。 而在她探病期间,不被允许说话的我,则是坐在外间老老实实的等待,一声不吭。 医生和护士对我的顺从已经见怪不怪,哪怕我被锁在洗手间里,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140 不能再让她得逞 今天应该已经21号了,一个星期还没有人找到我。 难道他们都不奇怪为什么我连兜兜的生日宴都没参加吗?或者是压根把我这个人忘了…… 我烦躁的用毛巾擦了擦脸,准备睡觉。 刚躺下没一会儿,突然间感觉地动山摇,安静的走廊传来一声惊呼“地震了”,接着就是慌乱的脚步声,踏的人心慌。 地震了?灿州之前只有过2、3级的小地震,通常是新闻出来了人才会反应过来,原来地震过, 可这次感觉完全不一样,房间里的桌椅板凳明显晃得厉害。 爸爸还在里面!我们两个这样被锁住,完全跑不掉! “救命!这里还有人!”我拼命拍门,高声呼救。 走廊上满是凌乱又焦急的脚步声,却没有人在房间门口前停留。 又来了一波震动,把我直接震地摔倒在地上。 不敢再耽搁,我抄起一把椅子就去砸病房的门,可却怎么也砸不开,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控制不住的想大哭。 不是逃离,像是进来这个医院。 嘭地一声巨响,门开了,不是我在砸的这个,而是大门。 有几个人冲进来,看穿着打扮是医护人员。 我已经完全呆住了,愣愣地看着他们冲进来,再砸开病房门。 为首的那个跑在最前头指挥,“先把病人转移出去!” 我看见爸爸躺在病床上,皱着眉头极难受的样子,赶紧跟在病床旁边一边安抚他一边往外跑。 等我们下楼到院子里,才发现不是地震。 左侧的花坛整个沉陷下去,地表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窟窿,并且这个窟窿还在不断扩大,朝着医院大楼的方向。 医护人员、家属还有警察一波接一波的把病人往外送,再由院门口的救护车一趟趟的转移。 争吵、呼救、哀嚎和着劝慰,场面简直乱到无法收拾。 肆意蔓延的黑色天空中,点缀着些许星光,枝头上的叶子被风吹得呼啦作响,摆摇曳的声音可怖极了。 好容易把父亲送上了救护车,确认他会被送去五院,我才敢问周围人这是哪里。 “繁星县啊……”那人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大概以为我被吓傻了。 繁星县,在郊区,离灿州市得有二三十公里,还好,并不算很远。 “可不可以借用一下手机,我手机没电了,想给家人打个电话。” 借到手机,我想也没想去拨通了井行的电话,可是却提示关机。 还好,上次出事之后辉漠硬逼我背下了他的号码。 听到辉漠极冷淡的一声“喂”,我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他听出了我的声音,着急问我怎么了,现在在哪里。 我请求他先去五院帮忙安顿好爸爸,随便安排一辆车过来,或是安排个人在市区等我帮忙付个车费就行。 我身无分文又没有手机,实在寸步难行。 没想到才一个小时不到,他本人就出现在了医院门口。 “辉漠,我爸……你……” 我被他吓到了,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先从哪里问起好。 他一言不发,跑到跟前直接抱住我,抱的我差点都要透不过气来。 半晌,他终于感觉到我的挣扎,放开了我。 语气中有关切可好像又带着点怨愤,“你怎么会在这?” “哈?”我没反应过来,只是着急地确认,“我爸呢?” “放心,路上接到了,已经专车送去江医生的医院了。”他很知道我最关切的问题,耐心答完了才继续问,“你不是应该在家里吗,怎么会在这,还有你爸爸,怎么会住院?” 确认了爸爸没事,我这才有精力去思考他的问题。 “我在家里?你一直以为我在家?” 他愣了一下,“兜兜生日宴你没来,第二天就发消息给我说订婚了……” 他掏出了手机展示给我看,我被从来没有印象的“自己”和他的聊天记录吓到了。 消息确实来自我,先是告诉他晚上有事,去不了生日会了,再之后就是“坦白”自己订婚了,甚至还拍了照片。 辉漠其实十分怀疑,反复确认了几次,可我那个账号都一一做了回复,每句话都只有寥寥几个字,完全没办法验证破绽。 我冷笑了一下,看来即便我不在,这场所谓订婚也是铁板钉钉的了。 真是可笑,我以为从小到大已经见过许多唐雪梅母女跌破眼镜的行径,没想到,长到这么大,还会有这一出等着。 我挫败又气恼的放下手机,看了辉漠一眼。 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捏着拳头捶了一下墙。 “是你那个后妈对不对?” “不对!”他拧紧了眉头,“你一直在这,那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舒依依。”这跟几年前几乎如出一辙的套路,让我更加坚定井行手里那些照片,应该也是舒依依母女拍了发过去的。 “糟了!”辉漠又翻起了手机,找出几个新闻给我看,日期显示全是2月16日。 “不止我单独收到,新闻上也发了通稿,所以,大概大家都看到了……” 什么“大家”我顾不上,我只担心井行会当了真。 万一他认为我为了爸爸的公司,真的舍弃了兜兜去订婚,那我头上的罪,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相不相信我的解释事小,一怒之下直接切断我和痘痘的联系才我最害怕的命门。 “ “井行他……” “他应该也看到了,有记者采访过这个问题,在机场,当着所有人的面他直接把人家设备给砸了。” 听得我心惊肉跳,“那我要尽快解释清楚,否则恐怕再也见不到兜兜了。” “现在大概联系不上,他刚上飞机,估计十个小时之后才能开机。” 我拿着电话无所适从,双手微微颤抖着,“那你记得提醒我,我必须得解释清楚。” 辉漠揽住我往车上走,“知道了,我们先回灿州,回去再说。” 我浑浑噩噩地上了车,一个多小时不知道怎么就过去了,车子停在江医生的医院门口。 一开门就看到秦楚萌推着轮椅等我,满脸写着担心。 她被我狼狈的样子吓到了,冲上来小心翼翼地抱住我,仔细询问有没有受伤。 直到这时候,我才感觉到胳膊上传来的刺痛,大概是砸门的时候过于用力了,又拉伤。 江医生再不信我,硬是安排做全身检查。 全身检查是一件很复杂的事,做完最后一项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朦朦胧胧之时,听见熟悉的仪器声音,嘀嘀嘀…… 是不是逃跑失败了?是不是爸爸的病情重新严重了?还是刚刚和辉漠一起的一切丢是梦? 恐惧的心越跳越快,我不敢睁开眼,害怕一睁眼看见的又是那个封闭的房间。 “舒锦,舒锦,你醒醒。” 好像是秦楚萌的声音…… “是我,我是楚萌啊!你快醒醒!” 极度痛苦得睁开眼睛,看着一脸焦急的秦楚萌和江医生,我的心这才安定下来,焦灼的情绪渐渐散去。 “做噩梦了?你看你急的满头大汗。” “几点了?”回到现实当中,我最关心的是十小时过去了没有。 “都已经早上十点半了,看来你很缺觉。” 想起上个礼拜那张窄小的沙发上,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惊醒后也不知道几点,只能睁着眼睛等早班护士来查房。 既然已经早上十点多了,那井行应该下飞机了。 我得联系他,跟他解释清楚缺席的原因! 没有手机,我环视一下病房,也没找到固定电话。 “你找谁,辉漠吗?” 我摇摇头,“借用下手机。” 她很贴心,把手机给了我就借口还有病人需要照顾,暂时离开一会儿。 在拨号页面输入井行的号码,颤抖着按下通话键。 不知道接通电话后,我应该要先跟他道歉,还是直接解释。 在心脏咚咚地狂跳中,那边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 “喂,井行是我!我是……” “舒小姐?我是元思培,三少刚进去开会。” “那……他什么时候能结束?” “这个会应该需要开挺久,如果你着急,我可以进去转告。” 算上时差这会他那里应该很晚了,这么晚还在开大会,看来今天是没办法了。 “不,不用,开完会再麻烦你替我转告下就可以。” 心事重重的挂了电话,辉漠推门而入,看见我这幅样子,手机还拿着手机,直接问是不是在联系井行。 我点点头,心里只觉得着急又担心。 他递过来一部手机,“给,号码还是你原来的,赶紧把该换的密码换掉,免得又被人用来招惹是非。” 还好有他在身边提点帮忙,否则凭我现在这种无头苍蝇的状态,只怕再这么下去,被迫跟人变成法律上的夫妻都是有可能的。 辉漠问我有什么打算,我想了半天,只说先等爸爸身体恢复吧。 现在这种状态,我又怎么还能逼问他当年事情的真相。 茫然的看着窗外,“我最担心的其实是公司。” 从陈国锋到爸爸的病,再到我的所谓订婚,她似乎是有计划的在走每一步。 之后还会发生什么我猜不透,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决不能再让她继续得逞下去。 辉漠好像看出了我的担心,主动提出,“要不我陪你回公司看看。” 141 最后的希望 辉漠路上接了个要紧电话,着急要回一趟画廊,把我送到公司门口,就先离开了。 从走进大门起,就能明显感觉到所有人向我投来的目光中带着异样。 崔文宣应该是听到了消息,跌跌撞撞从办公室里跑出来。 一看到我,就立马问道,“小锦,你怎么这么糊涂,怎么能和那个人渣订婚?!” 我拉着他进办公室,转身关好门,“订婚的不是我,我刚回灿州。” “你是说那照片……”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照片上不是你?” 原本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直到此刻,这话从小崔哥的口中说出来,我才真实的感觉到后妈这步棋的毒辣。 我摇摇头,算是回答了他。 “那是谁?” 交换了一下眼神,他很快心领神会,我们彼此心照不宣。 即便办公室是封闭的空间,他还是很谨慎的小声说,“这几天唐总回来过一次,带着个陌生男人,好像来参观的。” 虽然没有见到,但是我猜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陈国锋,而至于说的参观,八成是他们已经计划好了,要趁着爸爸不在把公司直接卖掉。 “小锦,舒总人呢?” “我爸生病了,正在住院。” “什么?”崔文宣原本就紧张的神态更加严重起来,“不是出差么,怎么会好好的生病了,那现在在哪里?” 我赶忙安抚他,“你别着急,他在我朋友的私人医院,现在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无力的摇摇头,“目前我也不清楚,现在只有等他慢慢恢复了才能问清楚。” 大致向他介绍了一下这几天的遭遇,包括被唐雪梅囚禁到突然就看到爸爸病重。 小崔哥越听越严肃,将公司这几天的情况也大致说了一下。 到这会我才知道,原来唐雪梅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狼子野心了,居然直接要求财务做了转让预案。 看来公司的事情可能都拖不到爸爸恢复正常了…… 叮铃铃,叮铃铃。 我们正讨论着,崔文宣的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冲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您好,莫属建材崔文宣。请问哪位?” “找舒锦?”崔文宣抬头看了我一眼,“她在,您稍等。” 我有点受宠若惊,赶紧接起了电话。 “舒锦!总算找到你了!是我,邱甜甜!你手机打不通,我都急死了。” 我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原来被调成静音了。 “不好意思,手机静音了,我没发现。” “没事,我有急事找你,现在方便吗?” “你说吧,什么事?” 我跟她并不算经常联系,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什么事需要拜托彼此帮忙,接到这通电话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的。 “我这有个项目的建材出了问题,想问问你爸的公司有没有。” “你的意思是,你是代表井氏想来和我们合作?” “对!我问了好几家,都说没有,这个项目是死命令,容不得任何耽搁。”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幸运,刚刚还在担心要怎么和井行开口寻求帮助,这边居然就主动找来邀约合作了。 不管是多大的合作,只要能成,不止能在这种时候救公司一把,也可以为我在这里增加一些话语权。 “有什么需要你发我邮箱,我们研究一下半小时内给你答复。” 邱甜甜高兴极了,“太好了,我马上发给你。” 在崔文宣的电脑上登陆了我的,我们两个人一起看了邮件。 “这种设计,对木材的要求很高。”崔文宣看到的瞬间就犯起了难,“这种材质很小众,而且做工要求很高,复古做旧还要保持它的档次。如果要得急,真的很难能找到下游厂家。” “但还是有希望的是吗?” “希望渺茫,要是换做以前,可能还有些渠道,现在公司这样……” “那这个呢?”我下拉到第二页。 “这种瓷砖难在纹路的衔接,还有光泽度。一般生产这种高档建材的工厂,都很忌讳催工期的。” 又请教了下面几样,结论无一例外都是困难。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稍微有了数之后,就拨通了邱甜甜的电话,问她工期要求。 她回答我,从签了合同之后,供货期最多只能有二十天。 我思考了几秒钟,就接下了这个难题。 邱甜甜万分感谢,告诉我今天开始就走程序,下午办妥之后会通知我,到时会先打一笔预付款。 崔文宣并没有因为这个订单而感到开心,反倒愁云密布的比刚刚还更加担心。 “小锦,井氏出了名的严格,咱们这样答应了如果没办法践行,那可是要付出大代价的。” 这个我当然清楚,可是现阶段,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再不抓住,我怕公司就真就没希望了。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只有做成了别人做不到的事,井氏才会另眼相看,我们以后才能有机会。” 崔文宣虽然仍旧是满脸忧愁,不过显然已经被我的话说服了。 “咱们要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专门负责,除了挨个跑工厂看货找货,还得蹲守做监工,时间这么紧,绝不能返工。” 这种事情,交给任何人做我都不放心。 “我亲自跑!”我坚定的看着他,“小崔哥,公司里得麻烦你和严叔叔顶住,我只能信得过你们了。” “你……” “你放心,我跟井行虽然早就离婚了,但总还有点情分在,真要是失败了我再去求他,肯定不会连累到公司吃官司。” 他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身体看起来还没完全恢复,这样奔波万一倒下了怎么能行。” “只要能保住公司,怎么样我都能坚持得住!” 在我的反复保证之下,小崔哥的态度终于慢慢松动下来了,他开始翻找公司的合同档案,整理出之前所有合作且坑会有这方面货源的几家工厂。 整整一天,我都守在电话跟前挨个联系。 结果不出所料,满满两页纸的名单,几乎每一家都是拒绝,甚至有的听到莫属建材四个字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只剩下两家,一家是瓷砖厂,经好说歹说之后勉强愿意先看看图片。 口干舌燥却没有任何成果,我有些泄气。 但是想到病床上的爸爸,又不得不赶紧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 看来电话是行不通了,只有上门再尝试一把。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挨个做了备注,现在将其中可能性的标注出来,逐一查好地址信息,准备明天再战。 小崔哥发完货回来见我还在整理,赶忙过来帮忙,两个人比起一个人效率翻倍,没多久就全部整理好了。 我看天都已经差不多黑了,就跟他告了别,顺便打了声招呼,从明天起我会挨家去跑。 小崔哥十分给力,说后消息立马联系他,后续由他负责具体业务对接。 时间不早了,我得赶回去医院看看爸爸的情况怎么样了。 原本是准备打车回去的,没想到公司大门口,辉漠的车已经在等着了。 我赶紧小跑到跟前,“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打我电话。” “我猜你一定在忙。”辉漠不论什么时候都笑嘻嘻的,让人看着能稍微卸下一点心头的沉重。 “我自己回去吧,省得你还得绕去医院。” “你不怕晚上井行来找你?” “我怕他不找我。”公司的命现在等同于挂在他的手上,只要动动嘴,甚至可以直接判死刑,我哪里还敢躲着。 “说真的,要不要我去帮你说一下?” “不用,这是我的事,何况,还没走到那一步呢。” 知道拗不过我,辉漠于是坚持把我送回到医院之后,就没再跟着我下去了。 看得出,画廊的事应该也挺麻烦的,一路上他的电话都没停过。 回到医院,秦楚萌已经下班了,不过交接班的护士还在门口等着我。 看见我回来了,立马上前说爸爸目前情况稳定,明天江医生专门请了专家来会诊,等明确了再决定治疗方案。 江医生医术高明又认真负责,让爸爸住在这里,也算是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 去病房看了下爸爸,他已经睡着了,护工说转来之后只醒了一会,张口就问女儿呢,喝了点水就又睡着了。 中年阿姨看着病床上的爸爸,满是怜惜,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到这时候了你爸都还在惦记着你。 我苦笑了一下,心里想的是他问的这个女儿究竟是哪一个,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探望完父亲,我跟着小护士出门,想起之前的事,于是问她繁星县是不是有家医院。 她不假思索地就回答说只有一家规模还挺大的诊所。 看来之前我和爸爸被关的地方应该就是那里了,怪不得这么几天都完全没人怀疑。 回到病床上,洗漱躺下已经很晚了,重新登陆上微信,才发现这几天尹夏玥的消息就没间断过。 看了一下时间,基本上每天都会问我相同的问题。 “你现在到底在哪?” “为什么会突然订婚?” “手机怎么一直关机?” …… 142 舒小姐贵人多忘事 我想了想,略去过程的复杂,只说身份证和手机丢了,才刚补办好。 消息才刚送出去,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开头就是抱歉,说上次我通话时她心情不好,所以态度也不好,之后想要道歉却始终联系不上,这几天一直非常害怕和后悔。 我赶紧宽慰她,没事的,我并不在意。 她听我真没有什么要计较的意思,终于才又切入了正题。 “悠悠姐,你为什么会突然和什么陈家豪订婚呀?” “家里安排的吧……” 现在还没摸清楚后妈它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除了身边熟悉的人,对外我不敢完全否认。 生怕万一激怒了那些人,会做出什么对爸爸或是公司不利的事情。 尹夏玥肯定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言语之间充满懊恼。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以为是你偷偷恋爱没告诉我。” “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你去马尔代夫玩得怎么样,还愉快吗?”担心继续说下去自己会底气不足,我赶紧岔开了话题。 没想到,这个问题却好像戳中了她的痛处。 好半天,尹夏玥才气呼呼地回答说,“没去成!我男朋友公司出事了,临时放鸽子,我那天心情不好,所以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才会发脾气,真的很抱歉。” 原来是这样,可真是典型的恋爱当中的小烦恼。 “没事的,你男朋友这么爱你,等事情解决了一定会有更好的补偿给你。” “悠悠姐,谢谢你,跟你说了之后真的好多了,”她的情绪似乎平复了许多,开始关心起我来,“你现在在哪里?不会真住去哪个人家里了吧?” “没有,我,我借宿在朋友家。” “借宿?你没地方去吗?那你住我家吧,我家有地方,平时就我一个人住,很自在的。” 虽然我肯定不会住去她那里,不过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时候,她这话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十分暖心。 “谢谢你,夏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和尹夏玥聊完了,想起明天还有许多地方要跑,我就赶紧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趁着江医生查房,赶紧先去了爸爸的病房。 离开了,江医生才敢对我说,因为前期的治疗不够充分,所以还是存在一定危险的,嘱咐我这几天有时候可以多陪陪他,说些以前的事也行,对尽早恢复意识有帮助。 这个要求着实难到我了,我和父亲,真没有太多美好的回忆。 我妈还在世的时候,他对我很好,只是那时候我年纪小,他们两个又都在为了公司忙碌,并没有太多具体的记忆。 后来,我记事了没两年,他就娶了唐雪梅,有了舒依依,我和他之间更是再没有什么好的回忆了。 如果说有,脑子里印象最深的就只有那些被忽视、被打压的痛苦。 留房护士看我半天不开口,以为我害羞,鼓励我勇敢说出来,还贴心地为我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我只能无力的笑了一下,看着躺在病床上父亲,心想总不能哭诉我深埋在心多年的委屈吧…… 终于,我想出了一个方法…… 直接从书架上抽出本杂志开始念,开始以为是心灵鸡汤,没想到是娱乐杂志。 非常意外,居然看到了韩语诺的采访。 从他的访谈中,我才知道原来他最近参加的一个综艺红了,也才知道原来当时我充当临时演员的那部戏快要上映了,名字叫《没有如果》。 看得出他对这部戏很满意,说在蓝心岛拍戏的那段时间最难忘,夸赞了一通导演之后,话锋一转,说片中有个和他搭档的小角色非常出彩。 小角色说的难道是我? 你被自己的这份自恋精神吓到了,顺手搜索了一下相关信息才之后这部戏空降的女主角名字叫于浅陌。 结合井行力捧还有门当户对这两个提示,我想到了灿州中央商城,那里的老板好像也姓于。 关于她的采访视频随手一翻就有许多,随手点开一个就是记者好奇她的感情生活,直接问是不是井氏集团的三少。 她没有细答,只笑着答说,“时机成熟之后会告诉大家”。 虽然只有几个字,可是透过听筒公放出来,让我立刻就认出是那晚接了井行电话的女孩。 的确是……佳偶天成…… 心里涌起怪怪的滋味,合上手机让自己不要再去关心这些。 时间也不早了,我于是翻出昨天整理好的清单,从灿州市内向周边扩散,一家家上门去谈。 没想到,上门的结果也并没有比电话联系好多少,接连跑了两天,冷风吹了不少,事情却丝毫没有进展。 我原本以为,这好歹也算是个赚钱的订单,又是跟井氏搭边,怎么也会有点吸引力。 岂料,一多半都是被莫属建材四个字击退,剩下的小半,除去本身实力达不到的,基本上都是用各式各样的理由想方设法的拒绝。 看起来密密麻麻的一份清单,转眼就被我全部跑完了一遍。 我垂头丧气的回到公司,没成想迎面撞上正准备要出去的小崔哥。 “小崔哥,你去哪儿?” 看他行色匆匆,我赶忙跟了上去。 “上车,有一家工厂可能有戏!” 在车上,他告诉我下午有一家工厂主动打来电话,说是听闻我们这里要订货,他们灿州的车间是新盖的,非常有兴趣。 电话里聊不清楚,对方问我们能不能面谈。 崔文宣开车带着我,火速往工厂赶。 用了半个小时不到就到了,和门卫表明来意,很快就被引进了一位姓赵的副总经理的办公室。 “您好,我们是莫属建材,我是崔文宣,这位是我的同事,舒锦。” 赵总从座位上从过来迎接我们,“欢迎欢迎。” 无关紧要的话题聊了一通后,小崔哥便赶紧把话题转向此行的目的。 经理接过材料清册,看了一眼就随意地放在一边,继续聊那些有的没的闲话。 我和小崔哥对视了一眼,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感觉到好像没什么心思谈公事,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应和着。 143 绝处逢生 手机的来电中断了我的思绪,是个陌生号的码, 怀抱着一丝希望,我站直了身体接起电话。 “喂,舒小姐,我是赵雷,你还记得吧?” 我反应了一下,很快想起来,“当然记得,您好赵总。” 电话那头嘿嘿一乐,那张脸立马就浮现在我的脑海当中,隐隐的有些不舒服。 “舒小姐,我就开门见山了,你的那个订单,我们恐怕做不了。” 并不算事意料之外的回答,可是虽然这几天拒绝的话听了许多,最后一线希望也被掐断的时候还是有些挫败。 “那……没关系,咱们下次再合作,谢谢您了赵总。” “舒小姐不要急着失望,我话还没说完呢,我们工厂确实能力不足,不过我下游有个供应商看了,说有八成的把握。” “真的吗?”希望的火苗重新燃起,“太好了,您看他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可以上门去拜访。” “那是一家外地的工厂,不过你运气好,碰巧他们今天出差路过灿州,我接风,要不要一起?” “好好好,我马上联系我们业务经理!” 他叫住我,“欸,今晚就是个普通的接风宴,舒小姐你自己来就可以了,有合作意向了再让业务经理具体对接也不迟嘛。” 我愣了一下,电话那头当作默认,很开心地结束了通话。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不见不散。” 想起那天的场景,我总觉得这个赵总怪怪的,在心里安慰自己,大概是以前很少应酬,偶尔出席也打着井家三少奶奶的旗号,当然没有什么人敢为难我。 今时不同往日了,既然决定要自己做,就得好好做。 我当然没那么大胆子真自己去,提前和小崔哥报备了一下,让他在外头等我消息。 他急坏了,连打了几个电话想要阻止。 我也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可是现在已经找不到任何办法了。 捏紧了拳头,我赶紧拦车赶回医院,稍微简单打扮了一下就往事先说好的酒店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独自出席这种场合,说实话非常紧张。 入座之后,赵副总开始介绍桌上的人,人确实不多,包括他在内一共也就四个人。 下游供应吴总,吴总的司机小文还有秘书英俊。 我不敢耽搁,几句寒暄过后就忙不迭的将清册拿给吴总看,他倒很大方,简单看过之后立马拍着胸脯保证,说这些都是小意思,绝对要不到二十天,全部就出货! 酒桌上的气氛越来越融洽,几杯酒下肚之后,我就开始觉得脸红心跳加速,心想着不行了,得找个借口去一趟洗手间。 正准备要开口的时候,被吴总的秘书抢先了一步。 他站起身,很不好意思地说自己不胜酒力,先出去透透风,一直没喝酒的司机小文立马跟上去,说是不放心他一个人。 包厢里一下子就只剩下我和赵总、吴总三个人了,气氛让人莫名的紧张。 我变得极度不安,“我去给他们另开一个包间休息一下。” 赵总反应极快,立马拉住我,“舒小姐别忙了,有小文在,不会有事的。” 我触电似的挣开了手,他悻悻笑了一下,待我坐定后又挪到了我隔壁的位置上。 这一下之后,酒劲都消解了大半,全身神经高度紧张,着急想要找出一个应付的借口,可是脑子却一片空白。 不敢再硬撑下去,我赶紧按照预先说好的给小崔哥发去了求救信号。 那位吴总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从开始到现在,始终坐在那笑眯眯的品酒。 这个赵总毫无避嫌的意思,身一个劲往我这边歪,酒气喷洒在我的脸上,难受极了。 “舒小姐,这次我们虽然无缘合作,但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非常厉害的甲方,保管你以后订单不断,不过你有了订单可不能忘了我!” 忍着内心的不适,我强颜欢笑,应付的答应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喝一杯!再喝一杯我就告诉你!” 说着就推了一杯酒到我跟前,迫于无奈我举起酒杯,正要喝却被吴总叫住了。 “舒小姐,赵总给你这么大一份人情,起码得来个交杯酒吧。” 他们看着我笑得开心极了,我根本毫无退路,只不停的告诉自己,等这件事办成了,坚决不会再跟他们联系。 我硬着头皮举杯,当赵总那张脸靠近过来的时候,能清楚地感觉到内心的崩溃。 他的手迫不及待的搭上了我的腰,我被带着越来越贴向他肥硕的身躯。 嘭!门被推开。 我吓了一跳,得救般的想要后撤,可是腰被强揽着,完全脱不开身,只能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向门口投去求救的目光。 小崔哥来了,我可以得救了! 安心还没有持续够三秒,看到来人我整个人更加僵住。 没想到,居然会是井行! 他怎么回来了?该不会他就是吴总刚刚说的什么甲方吧…… 井行的突然出现让我立马失去伪装的力气,酒杯啪一声,掉在了桌子上,白酒洒了一片。 赵总和吴总看到他,不顾眼前的狼藉,一前一后的立马跑到他跟前打招呼,又是帮忙脱外套,又是叫服务员清理桌面顺便加餐具。 刚刚还是一副醉气醺醺、借机撒疯的样子,现在就好像没喝过酒一样清醒殷勤。 “舒小姐,快来打招呼!这就是我说的甲方,井氏集团三少爷。” 我哪里能想得到,明明是为井氏找材料,结果兜了一圈,居然会转到井行身上。 双脚仿佛被封印住,挪也挪不动,站在原地毕恭毕敬喊了句,“三少好。” 赵副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井行的身上了,丝毫不在意我的失礼。 笑呵呵的看着井行,“美女脸皮薄,三少多谅解。我来介绍,这是我的合作伙伴,莫属建材的……。” 井行看都没看他一眼,冷酷的打断,“不用介绍,我不想知道。” 赵总愣了一下,倒也不愧是个老江湖,很快就继续顺下去,谄媚的态度不输开始。 “好好好,全听三少您的!快,快请坐!” 井行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赵总则是回到我旁边的位置上。 刚坐定,井行就悠哉哉地问道,“赵总,看来我到的不是时候啊。” “哪里哪里,三少肯赏脸过来,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合适。”赵总丢了个眼神给旁边的人,两个人立马站起身过去敬酒。 “刚刚在跟舒小姐谈事情,美女客气,非要拉着敬一杯而已。” 说着别有意味的看了我一眼,“当然,以我和舒小姐的关系,什么时候喝都是可以的。” 井行晃动着面前的高脚杯,“那不如现在继续。” 这姓赵的刚刚还几分紧张的样子,明显摸不准井行的套路。 此刻,听他这么说了,立马表情又活了过来,大手一挥,“服务员,倒酒!” 吴总跟着挥挥手,往空酒杯里倒满了白酒,放在转盘上,笑眯眯地说,“用这个就可以。” 我多希望这个杯子在能直接消失在转盘上,或者让我这个人直接消失。 可惜没有这么好命的事,只能眼睁睁看着酒杯越来越近,精神也跟着越来越涣散。 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集中所有的注意力,看那个定时炸弹匀速一步步向我靠近。 赵总看着满到快要漫出来的酒杯,摇头晃脑地“责备”。 “吴总,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给舒小姐倒这么多,交杯酒可是要一口干的!” “赵总,”井行一开口,全场都安静,“她既不是香也不是玉,当然可以喝。” 一句话说得他反倒更加开心起来,“三少说得对!咱们三少向来一视同仁,就算是美女当然也不能例外。” 边说着边“怜爱”地看了我一眼,借着递酒顺势从手腕摸到手背,最后干脆直接握住我的手往自己身边带。 我知道他在趁机占便宜,整个胳膊好像被铁烫到一样,又红又痒,难受极了。 看了一眼井行,他目光灼灼地盯在我的手上,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羞辱我了…… 又回到井行破门而入之前的站位,这会比刚刚还让人觉得凄惨。 一旁的吴总也不比刚刚的冷眼旁观,激动地站起来举着手机准备录像。 我绝望地背过脸,试图起码能遮掩一下自己。 “我参加的酒席,不准录像!” 井行突然开了腔,背着身我都听出了他的怒气。 明显感觉到对面的人僵住了,转过脸去看,吴总的道歉立马传来。 赵总急忙跟着打圆场,“说得对,不要拍了,当下开心最重要!三少放心,我和舒小姐的交杯酒保证让你满意!” 井行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抬手示意继续。 我咬牙切齿得捏着酒杯,恨自己力气不够,不能直接捏碎它,一了百了。 闭上眼睛,在最后一刻还在祈祷,祈祷有谁能救救我…… 突然,门又被推开了! 是小崔哥!他跌跌撞撞进来,看见这场面马上扑了过来,用手紧紧捂住我的酒杯。 “舒锦不能喝酒,不能喝!” 144 迟到的告白 赵总满不在乎,“崔经理也太看不起美女了,我们都跟舒小姐喝到现在了,她能不能喝还能不知道吗?” 崔文宣十分坚持,“那也不能再喝了!” 早在看见闯进来的人是他的时候,姓赵的脸色就已经不大好了,现在见他这样不上路子,更是一黑到底。 “崔经理,瞧不起我就算了,三少的面子你总不至于也不给吧。” 崔文宣被这话说懵了,转头开始找人,看到端坐在一边的井行之后,脸色立马跟着难看极了。 他当然认得井行,极尴尬地问好,连话说得磕磕绊绊,明显也被惊到了。 井行不经意地点点头,仍旧没有戳破这层关系,甚至饶有兴致地问道,“解释一下,她为什么不能喝酒?” 崔文宣被他这样的态度搅得有点发蒙,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疑惑。 赵总帮腔找他要解释,他结结巴巴地说,“她生病了,这几天都在吊水,不能喝酒。” 大概没想到他真能说出一个像样的理由,一房间的人都沉默了。 好半天,赵总才对着我竖个大拇指,“舒小姐为了公司,可真是肯牺牲!” 这语气听着当然明显不像是真的在夸赞我,实则满满都是兴致落空的暗讽。 “怪我事先没弄清楚,扫了三少的兴,改日,改日舒小姐病好了,我们再聚!” 他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以示诚意。 井行什么话也没说,面无表情地起身就走。 一场热闹的饭局转眼间变得冷清又尴尬,赵总和吴总大概也都很不满意,先后看了我一眼就离开了。 只剩下我和小崔哥,终于可以不用伪装了,我难受的抵着胃做了下去。 努力了几天,没想到最后还是惨淡收场,身体的不适加上心里的绝望,让人一下子就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小崔哥耐心地拍着我的背安抚,后怕地说幸亏自己还是选择冲进来看看情况。 “井……三少怎么会在这?” 我摇摇头,“那个吴总说要帮忙介绍大客户,没想到会是井氏。” 更没想到,这种场合,井行居然会亲自过来。 “我刚在外面见到他进去,还以为是来帮忙解围的……” 他声音越说越小,大概自己也知道这种猜测的可能性太小了。 “行了,没事就好,我送你回去。” 小崔哥扶着我往外走,下到停车场,看见井行的车正缓缓开过来,应该是往出口去。 我想了一下,赶紧对小崔哥说“你先回去,我找井行有点事”。 顾不上浑身的乏力难受,直接冲到车子前面,张开双臂拦住。 隔着玻璃车窗,看到林翔被吓得脸色煞白。 我简单点了个头算是道歉,直接拉开后车门就钻了进去。 井行果然坐在那儿,面带愠怒,应该是被突然的急刹车弄的。 他看见我,脸色更差了,“谁让你上来的,滚下去!” 我其实心早已经跳得七上八下了,强逼着自己坚持住,如果就这样惹恼了他,那别说以后的甲方了,就连这次的订单,恐怕都百分百要黄了。 林翔虽然不了解情况又被吓了个半死,可是反应还是非常快,直接按下挡板按钮,想要给我们留下了交谈的空间。 井行没有买账,干脆利落的按了回去,转过脸盯着我,“别让我再说第三遍,下去!” 他看来真是气得不轻,刚刚那个场面,也不怪他会误会。 “我有话要对你说,这几天打你电话,你一直在忙……”我攥紧了拳头,“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大客户是你,要不然肯定不会来的,还有订婚的事,我……” “林翔!”他背过身去不再看我。 林翔转过身,抱歉地看了我一眼,指了指井行又摇了摇头。 我明白,今晚大概是没希望了,无奈地下了车。 井行的车很快消失在视线中,昏暗的停车场只剩下我一个人,每走一步就有回音,安静地恐怖。 街市如昼、车水马龙,又是完全相反的热闹光景。 已经立过春了,风吹在脸上不像刀割似的疼了,可仍旧有微微凉意,吹散了酒气,吹得人头脑清醒。 我收紧了大衣,沿着马路悠悠荡荡的晃着,走到小腿都开始发胀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医院的大楼。 人生真是不可预料,原本以为过了今晚就能松一口气,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折腾了几天的疲惫感选择在这一刻钻起了空子,压得我透不过气。 看了一眼病房里爸爸睡得安稳,连报纸都没有力气念,我就回房休息了。 被人拍醒的时候,我的脑子沉得宛若灌了铅的球,第一反应就是果然酒这个东西不能沾。 “舒锦!你快醒醒!听到没?!” 是秦楚萌,这么着急叫我是不是爸爸出事了。 我努力敲敲脑袋,仍旧没办法清醒,干脆被她拖进了洗手间,几扑冷水拍下来,人总算是醒转过来了。 “快!快!你爸醒了!” 什么?!! 我连衣服都顾不上换,跌跌撞撞地就往爸爸病房里冲,一打开门,就看见父亲斜靠在床头,正喝着水。 他转过脸看见我,眼眶立马就红了,两行清泪在我扑到床头的瞬间直落落地流了下来。 爸爸虽然个性软弱,可是除了母亲去世,我还从来没有见他流过眼泪。 “爸,你别激动,醒了就好……”我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小锦,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年委屈。”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他这次重病跟唐雪梅有关系…… “爸,你到底怎么了?唐阿姨逼着我订婚又是为什么?”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颊因为生病也凹陷了下去,看起来苍老又无力。 这也是我长大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他面对面坐着,不得不承认,即便过去再有隔阂,父女之间天然的血脉连接还是没有办法仅凭某些现实就切割开来的。 “是我糊涂,还以为退一步就能让她醒悟,没想到就要把整间公司都搭进去了。” 我心惊地狂跳,面上却努力装作波澜不惊得问,“这话什么意思?” “你唐阿姨,哦不,是唐雪梅,她已经计划着要卖公司了,而且还是卖给,卖给……唉!” 他悔恨莫及地重重叹了口气,“是我瞎了眼,竟然一直没看出来身边睡着的是这么一只白眼狼。” 我看着他懊悔的样子,猜他大概是知道了陈国锋的存在之后,原本还对唐雪梅报有最后一丝希望,没想到唐雪梅以为他还被瞒在鼓里,直接提出要把公司转让给陈国锋。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触及了我这个软弱爸爸最后的底线。 唐雪梅的手段他不知道我却很清楚,当初在医院里,她留住爸爸这条命却不全力医治,为的就是要一个傀儡法人。 而至于那荒唐的订婚,大概也是为了转移我手头上的这点股份吧…… 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却万万没有想到那场莫名其妙的坍塌事故。 “爸,你放心吧,公司的事我心里有数,这是妈妈留下的东西,我不会让别人抢走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他们早就谋划好了……”爸爸越说越丧气,突然抬起头,亮晶晶的盯着我,“小锦,要不咱们去求井行帮帮忙吧,只要他肯出手,一定没问题。” 没想到,我这个爸爸比我还天真,井行和我之间别人不清楚,他应该再清楚不过。 过往的那些事,我都已经懒得再去翻旧帐了,他却还挂念着找井行帮忙。 “爸,你忘了,我和井行早就离婚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挣扎着坐直了身体,握住我的手,视线努力坚定。 “过去的事都是爸爸的错,我去找井行解释,只要说清楚了,你们一定还能回到过去。” “然后呢?开口让井行买下这间破烂不堪的公司再送还给我们?”我回看着他。 他舔了舔干得起了皮的嘴唇,“是我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黎家,现在这一切,都是报应……” 我极缓慢的捏紧了拳头,默不作声的迎接这世间最残忍的告白。 “净心谷的竞标资料是我换的,我还找人拍了些照片让井行误会,原本只是想能抢下这个项目,没想到会害得你们离婚,更没想到害得小白走投无路……我该死!该死啊!” 他说得声泪俱下,我却只觉得失望透顶。 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他最挂记的还是舒依依,一心想护着的也还是舒依依…… 同样为人子女,到了这一步,连自己都不能不承认,是我自己愚蠢又可悲。 “爸,那些照片,我见过。”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能硬到这种地步,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戳穿,不带丝毫的感情。 他停止了悲伤,愣愣的看着我,“你都知道了……” “小时候,舒依依最讨厌被别人说长得像我,每次听到了都会哭着闹着要你哄半天,没想到她会有故意假扮我的一天,看来,利益果然是个好东西,能让天之骄女都弯腰低头。” “小锦,你别这么说,依依她……”他想解释什么,终究还是停住了,“都是我不好!我该死!等这次把公司救下来之后,我一定跟你赎罪!” 145 有人来闹事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甚至已经忘了最后跟父亲都说了些什么,又是怎么样离开的。 在床边坐到身体都冷得僵硬了才回过神,洗漱上床。 躺平在*的床铺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好像走马灯一样闪现出过去的事。 奇怪的是,以前每次回想过去,浮现的都是那些不快乐的场面,可是今天,却偏偏想起的都是妈妈还在时候的。 遗憾的是,每一个画面中,妈妈的脸都模糊的看不清…… 第二天早晨被手机铃声叫醒的时候,满脸都是干了的泪痕,眼睛都睁不开。 努力了半天才看清是小崔哥打来的。 强打起精神接起电话,还没来及说“喂”,他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小锦,公司出事了!” 我立马就清醒了,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简单把头发盘起来赶紧就出了门。 走到门口反应过来,又赶紧回去跟当班护士交代千万要看好我爸,哪里都不能让他去,他要是问起我就说出去买东西了。 他身体还没好全,昨晚又有大的情绪波动,怎么也得两三天才能缓得过来。 如果这时候掺和到公司的事情里头去了,才真就麻烦了。 公司大门口,老远地就看见小崔哥来回徘徊,一看见我立马迎上来,一路走一路告诉我大概情况。 大意是先前跟井氏签约的订单里头有一种材料已经找到下游工厂,对方要求预付百分之五十的货款才能开工。 本来是有合同的正当要求,可是被唐雪梅知道了,死活不同意,现在正和严叔叔吵得不可开交。 走廊里围了好些人,站在最尽头都能感受到争吵的激烈程度。 大家见我来了,赶紧交头接耳地退开了。 我走到办公室门口,已经可以清楚的听见里头在吵什么了。 “舒锦现在跑来掺和公司的事事什么目的你以为我不清楚吗?!她做甩手掌柜这么多年,对公司不管不问,现在公司走不下去了,要变卖了,这时候想着赶回来分一杯羹,简直不要脸!” “唐雪梅!小锦也是可凡的女儿,况且公司她也有份,你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 “严启光!我看你是被那个疯丫头洗脑了吧,连小出纳都知道公司规定预付款最多只能百分之三十,她说单子大工期短,随随便便就改规定,那干脆让她做老总算了,还要舒可凡干什么?!” 我没有再继续听下去,干脆利落地开了门。 两个吵得正酣的人被我突然的开门吓到了,一齐收了声转过脸看向门边。 认清来人是我,唐雪梅立刻迫不及待的扑了过来。 “谁允许你把电子章拿走的?交出来!” 就知道她哪里会有闲工夫跑回来为那差额百分之二十的预付款吵架,看来出卖公司已经做到文书材料这一步了。 “舒总出差之前交代过,任何需要签章的项目材料,都等他回来之后再审定。”这应该是第一次,面对她是丝毫的惧怕。 严叔叔赶忙过来帮腔作证,“确实,舒总走之前安排小锦负责财务和印鉴,尤其印鉴,没有授权不能启用。” “好啊,你们要授权是吧,”她好像早有准备,在手包里翻了没两下就找出了一张纸,“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舒可凡按了手印的!” 我站在半米开外已经足够清楚地看到a4大小的纸张,标题正中央大大地印了“授权书”三个字。 看来算来算去还是低估了她,她算准了爸爸的身体状况不足以支撑公司事务,也算准了现在这种时候我也不会敢冒险透露病情的事。 严叔叔先一步将纸抢过去看了一会儿,很快恢复了镇定。 “这上面并没有具体交代授权哪些事务,所以不能成立。” 唐雪梅夺回纸,鲜红的指甲盖指着当中一行字,“授权唐雪梅处理公司所有事宜”。 “懂什么叫‘所有’吗?要不要叫公司全体员工都来表决,看看我这份授权算不算数?!” 大概是文书是她趁爸爸昏迷的时候按的手印,并没有签名,内容写得也含糊笼统。 不过如果她硬要用这个制造舆论压力,倒确实还算有用。 还好,她有一个对她足够了解的丈夫,并且不巧,她的这位丈夫正是才刚向我忏悔过的亲生父亲…… 我笑了笑,有样学样地也从包里翻出张纸。 一模一样的授权书,和她不同的是我的这份,不止有手印而且有签名,并且清楚明白的罗列了所有授权我的事项。 那当中,就包括所有印鉴及涉密资料的收存使用。 严叔叔将信将疑的拿过去,只略略扫过一遍就立马激动地冲到了她面前。 “这才叫授权书,日期还是最新的,你那份可以作废了。” 居然逼的严叔叔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我听到的所谓激烈争吵已经是他们巅峰过后的段落了。 “唐阿姨,这是我爸的公司,订货合同是他同意的,预付款多少也是一早就协商确定好的,现在公司已经困难到工人工资都快要发不出了,如果能做成这比单子,我想大家应该都会很高兴才对。” 再厉害的舆论场,应该也是比不过实际的到手利益才对。 唐雪梅气得不轻,难得见她在公司里、众人面前会这么不计形象的发飙。 她的怒火因为一通电话被迫暂停,也不知道那头在说什么,就看到她脸色越来越白,拿手机的手甚至开始跟着颤抖。 恶狠狠地挂了电话,她抄起烟灰缸就砸向我。 还好崔文宣反应够快,在她扔出去的前一秒推了一把,厚重的玻璃烟灰缸极干脆地偏离了主人的意图。 只是可惜了身后那扇被打碎的窗户。 地动山摇的摔门声告诉我,这事不可能就此打住。 不过,好歹今天这一关算是通过了。 亲自确认了预付款已经到账完毕,一看已经要到井行公司下班的时间了。 来不及耽搁,匆忙借来小崔哥的车,上路往井氏集团大楼的方向开。 一路上我都在琢磨,见到他之后应该怎么样打招呼才能不招致上次那样被强行撵走的惨剧再次发生。 在大楼对面等了好半天,都没有看见他的影子。 难道,今天他没来公司吗? 我摸出手机,第一遍打给井行,无人接听,第二遍再打,过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喂,舒小姐。”很容易就听得出是元助理的声音。 “三少在忙?” “是,他在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发布会,目前无法接电话。” “发布会?” 井行向来不喜欢参加抛头露面的活动,难得能有让他破例的。 “舒小姐,有什么事需要我转达吗?” “哦,没事,既然他在忙那就算了,我改天再联系吧。” 挂了电话有些失落,但也只能掉头回去,撞上*期,一路上挤来挤去的错过了好几个高架出口,硬生生的在上头绕了三圈才下来。 心情放松下来了才有空去研究仪表盘上反复在闪烁的指示灯到底是什么,看了半天,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是没油了…… 这附近压根就没有加油站,我赶忙停在路边求助了保险公司,对方表示*期至少要半小时才能到。 我已经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发呆。 手机叮地一声响起,推送来一条实时新闻,居然正好就是关于电影《没有如果》的首映发布会的消息。 “发布会”三个字在脑海中立马和元思培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难道…… 我略带紧张的打开了新闻,果然已经有报道开始讨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井氏集团三少,今天破天荒亲自出席发布会。 大家热烈讨论他这次是单纯的作为投资方、还是为了女主而破戒,并最终将答案锁定在后者上。 井行离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任何花边新闻,这回居然自己送上门,自然吸引力非凡。 翻阅着那些八卦,有一股难言的情绪压在嗓子眼里,可是原本的焦虑和着急却好像没有了。 我想,他现在,应该根本没兴趣听什么解释吧…… 保险公司比约定的时间提前赶到,加完了油把车还回公司,再打车回医院,都已经八点多了。 一想到还要面对父亲,我又有些沉重起来。 挪到病房门口,虚掩的门里头居然传出阵阵笑声,有护士的声音,好像,还有辉漠的? 透过门缝,看到护士正在调整滴液的速度,而辉漠则是满脸阳光地坐在床边削着苹果。 这轻松愉悦的气氛应该是他的功劳没错了。 小护士转身瞥见做贼一样的我,招呼我进去。 “小锦姐,你总算回来了,舒伯伯今天精神状态特别好,一直在等着你呢。” 辉漠笑着起身,“就是,还好有善良乖巧的我,一直陪伯父聊到现在,不过已经快要江郎才尽了。” 我充满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放下包赶紧坐去了床边。 看得出他们的确聊了挺久,爸爸的好心情也都写在脸上了。 146 无功不受禄 护士也跟过来,笑眯眯地说,“您女儿真的很孝顺,每天都会给您读书,这个礼拜我都是小夜班,跟着学习了不少建材知识。” 爸爸很欣慰的应和着,看我的眼神还是有点尴尬又有点愧疚的意思。 如果我也让他活得这样小心压抑,那跟唐雪梅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这是为人子女应该做的,不值得表扬。” “怎么会不值得表扬?”辉漠啃了口苹果,“人家都说病床前无孝子,有这么个大孝女守在身边,舒伯父还是很有福气的。” 看着辉漠开心的模样,就忍不住要浇盆冷水过去,“你这苹果不是给我爸削的?” “舒大美女,你也太小气了,我给你替班,在这陪了叔叔大半天,等你等到现在饭都还没吃,吃一个苹果都不行?” 我自动忽略他,转身问护士,“我爸现在可以吃水果吗?” “暂时不要,要是实在馋,可以打成果泥吃。” “听到没,我爸不能吃!你快去外面吃,别馋他。” 无视他委屈又震惊的样子,我憋着笑意说的一排正经。 没想到,厚脸皮的辉漠没当真,爸爸倒是当了真,着急坐直了就开始护着他。 “就在这吃吧,我不馋。” 辉漠得意洋洋地冲我乐,我心里只能再度坚定,看来我着亲爸除了对我,对谁都能亲热的很。 我一面替他擦了擦手,一面假装生气的嗔怪,“爸,你也太容易被收买了吧。” “小锦姐,辉先生风趣幽默,可有意思了,不要说你爸,我都忍不住想要过来听。” 没想到他还真是魅力无边,这么半天的功夫,就把我身边仅剩的这两个人都给“收服”了。 “那要不我先回避,你们三个继续?” 我和他们说着玩,可因为背过身,爸爸没看到表情,当了,真以为我要走,伸手就要来拦。 动作幅度过大,差点没坐稳摔了下来,大家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扶。 “别走,坐会儿。” 他急切又明显还带着虚弱的声音听的人立马有些绷不住了。 “我不走,就坐在这。” 辉漠也跟着“控诉”:“有我在,你哪里也别想去了,就老实坐下来聊天吧。” 看着他们的样子,再回味一下刚刚的对话,我不禁笑了出来。 这漫长又难捱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我总算可以坐下来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了。 九点医生准时过来查房,叮嘱我们早些离开好让病人充分休息。 我和爸打了个招呼,就准备拉辉漠走。 谁知道,他比我还“婆婆妈妈”,凑到床边滔滔不绝的硬是说了足五分钟暖心话,才肯收拾。 交班护士小声问我,“这是你哥哥?” 我低声回答,“是中老年魅力富翁。” 吐槽完正好对上辉漠的眼神,他火速闪到我身边,按着肩膀把我往外推,“医生说了要给病人留足休息时间,我们赶紧走!” 进了电梯,他才肯松手,“陪我散散步吧,病房里闷了一天,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我看着他,“你不是说没吃饭么,要不我请你吃宵夜吧?” “是你主动约我的,”辉漠字正腔圆地说,“我要吃日料,环境好卡路里低。” “卡路里?你还在担心这个?” 辉漠把自己毛衣往后拽,迫不及待展示身体曲线,“难道你看不到我健硕的身材吗?而且,我这样的人去大排档容易被搭讪,不安全。” 这熟悉的自恋样子,在这种时候倒是还挺能帮助放松心情的。 我白了他一眼,算是把白天的压力都发泄完了。 进到包厢,吃了一会儿,他才正经地提问,“今天遇到什么难事了?” “没有啊。” “那你这么晚才回来?” “迷路了,绕了几圈,耽误时间。” 他见我没有要说的打算,干脆敞开来说,“今天你后妈没去公司里闹?”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他已经把魅力都发散到公司里头去了。 “你后妈,她托了人到处找你爸呢。”他赶紧举手解释,“我也是偶然间知道的。” 怪不得唐雪梅今天这样气急败坏,原来是因为找人无果。 真庆幸是把爸爸送到了这里,如果是其他医院,恐怕都已经被找到了。 我摆摆手说没事,“今天的确过得很充实,早晨接到了人家确定不合作的电话,下午赶去公司处理后妈的事,晚上回来路上车还没油了,是不是很惨?” 辉漠咂巴着嘴,“嗯,确实有点惨。” “那这顿饭要不你请吧。” 跟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稍微铺垫一下就可以抛出真实目的了。 他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被自己刚生猛的一口芥末呛的鼻子通红,连喝了几口水才终于缓和下来。 “我给你买辆车吧。” “我不要!”我果断拒绝,“你今晚买单就够了。” 辉漠气鼓鼓地看了我一眼,果然招呼服务员,“再来一份刺身拼盘。” “先生,不好意思跟您确认一下,普通的刺身拼盘今天都已经售罄了,只剩下空运……” “就要那种。” …… 就这样,我的钱包因为某人的小心眼,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 吃完了开车到医院门口,都还没从这大出血中缓和过来。 突然,怀里砸进来一个硬邦邦的挂件,低头一看,是车钥匙。 “这车太破,给你开吧。” 我上下左右看了一圈,也没看明白哪里破了,没记错的话,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他开这辆车。 把车钥匙丢回去,不到三秒钟,就又回到我手中了。 “这车油箱大,适合你开。” 我态度坚决,“无功不受禄,就算是自行车我也不能要。” 辉漠似乎早有准备,立马换了套说辞,“那就算租给你的好了,刚刚那顿饭,就当是前两个月租金。” “你现在经常需要往外跑,没有车很不方便,有车还能多一个不喝酒的借口,多好。” “可是……”我还是有点犹豫。 “你放心,井行不知道我有这辆车,看见了也不会尴尬。”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行了,别婆婆妈妈了,快点把我送回家,下下个月开始,租车费不准时到账我可是要上门讨债的。” 不得不承认,他总是有本事几句话把我心里过不去的亏欠槛给磨平。 这几天折腾下来,经验告诉我确实需要一辆车代步,与其去买,这样租也更符合我的经济实力。 鉴于我开车刚刚才发生了开到油箱空空挪不动才懂看提示灯的不靠谱经历,一上车送辉漠就开始了仪表盘和中控的教学,最过分的,居然连档位也科普到位。 我反复提醒自己,这是车主是车主,可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 “我好歹也是正经考出了驾照的,总不能因为一次失误就被就被扣上无知的帽子吧。” 他看着我不耐烦的样子,随手指了一个按钮,“这是干嘛的?” 车里灯光很暗,我凑近想看清楚按钮上边的图标,立马被他按了回去。 “就你这个知识水准,能不能虚心学习?” 那好为人师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是这车的设计师…… “今天暂时放过你,”他说着居然扔给我一本书。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知道汽车居然也有说明书。 我也懒得再辩驳了,只想赶紧应付完他,赶早回去休息,于是满口答应说一定会认真学习。 汽车默认连上了辉漠的手机蓝牙,目的地栏新增了一个陌生的地址,应该是他家。 “你不住印象里了?”我记得他以前都是住在画廊的宿舍里,号称敬业奉献。 辉漠无奈地靠在椅背上叹气,“唉,身不由己……” 无病呻吟可博不到同情,尤其是从已然无比世俗的我身上。 他现在住的地方和医院正好顺路,送完他再回去医院也不是很晚,至少还没过十二点。 感觉还没有休息多久,江医生就敲门要例行检查了。 他不来我都快要忘了,自己这条脆弱的胳膊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默默祈祷千万别又出什么问题。 还好,检查十分顺利,江医生仔细确认之后,露出非常职业化的笑容。 “恭喜你,舒锦小姐,你又又又可以出院了。” 这虚情假意地祝贺听得我头皮发麻,没办法,也只能硬忍着接受了。 “都是托江医生辛苦照顾的福。” 江医生毫不领情,语气里尽是恨铁不成钢,“你能坚持半年不出现在我眼前,才是对我最大的感恩。” …… 下次再有意外,尤其胳膊,我怕是真不能来这里了…… 秦楚萌见江医生走了,一蹦一跳地进来要帮我收拾东西,顺手把家里的一整套钥匙丢了过来。 “别着急还我了,等你的事情都解决了,想好下一步要怎么走再还给我也不迟。” 我原本已经在想是去父亲病房里睡沙发还是干脆住车里算了,没想到她这么及时就过来降雨。 “萌萌,真的谢谢你了。” “谢什么,对了,车钥匙也给你,今天新进来一个重症,我这两天大概都回不去了。” 我赶忙谢谢,“不用了,我租了一辆车。” 147 尘埃落定 还好,秦楚萌并没有怀疑,说了句好的就火急火燎地上楼去照看病人了。 收拾好东西之后,我上楼去看了眼爸爸,他精神很好,已经坐起身翻看我买的那些报刊书籍了。 坐下来聊了没两句,就接到了小崔哥的电话,问我能不能现在去一趟公司。 我心里有点紧张,以为是唐雪梅又来找茬了,也不敢在爸爸面前多表现,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赶紧离开了。 临走前,从护士台取走了他的手机,关机之后暂时收在车里。 几次下来,驾驶技术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锻炼,畅通无阻的到了公司,进门没有听到吵闹声心里先稍稍安定了一点。 小崔哥坐在电脑跟前面色凝重,抬头看见我,表情更加严肃了。 “怎么了?预付款的订单出什么问题了吗?” 小崔哥摇摇头,我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去了,如果连那个都出问题了,那真是火上浇油。 他将电脑屏幕朝我这边转了转,“我早上刚收到消息说那个赵雷的公司被告了,刚刚核实完,确实是一家到处骗钱的空壳公司。” “那他介绍的那家呢,有问题吗?” “目前没问题,不过我认为稳妥起见,还是放弃合作比较好。” 这家公司已经浪费我们几天的时间,突然就彻底放弃了也让人有点手足无措。 小崔哥见我还犹豫,立马清醒地帮忙做了决断。 “还是着手对接外地的厂家吧,时间越快越好。” 我想都没想,立马自告奋勇的要去。 爸爸身体已经在恢复期了,而且还有江医生和辉漠照顾着,没什么不放心的,兜兜在井行那里也没机会让我操心。 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已经放在公司上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小崔哥拦断了我的热情,“还是我先去探路,等有头绪了你再过来,唐雪梅肯定还没放弃,我们不能走离开,你就留在这守着舒总。” 他的话的确也是有道理的,无奈之下我只能答应了这个提议。 小崔哥做事十分利索,做好决定之后联系订票,一气呵成。 “事不宜迟,我回家收拾一点东西,马上就去机场。” “我送你去吧。” 我的车就停在公司大门外头,远远地解锁完,吓了他一跳。 “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买这么霸气的车?”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租的,坐的高视线好,还可以壮胆嘛。” 把小崔哥送进了安检口,正往市区开的路上,接到了辉漠的电话。 这高速本来就开得我有些紧张,哪里还敢接电话,谁知道他一个接一个的连打了好几个,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下了高速赶紧靠边停好车,回拨了过去。 “什么事这么着急?” “你现在在哪儿?” “机场回来的路上。” “机场?”他的语气充满了疑问,“去机场做什么?” “送一个朋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倒被我急迫的语气吓住了,立马找回了刚刚的话题,“快把订单清册发我。” 我有点奇怪,“你上次不是看过吗?” 之前连他都会那些材料抓耳挠腮的,还让我的心里的底气更消失了不少。 辉漠也难得一见的急脾气上脑,“让你发就赶紧发。” 正当我要挂掉电话时,他又补了一句,“开车认真些,停在路边再发。” 难得这么着急还能记得照顾我的安危,果然是好兄弟。 材料一直就存在手里里头,也没再耽搁直接发了过去,完事之后等了好一会儿都再没有任何回应,我也就回去了。 去医院看完了我爸之后,顺便送下班的秦楚萌回家。 秦楚萌看到我的车,两眼放光,不怀好意地看了我好几眼。 我被她看得瞬身不自在,心血来潮问她要不要去吃火锅。 她看了我一眼,表情严肃,我心里一抖,眼前这可是江医生的下属,我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么。 “吃火锅?”秦楚萌摸出手机,表情晦涩难辨,我正准备收回提议,她的电话已经接通了。 “喂,你好,澳门豆捞吗?麻烦帮我订一个双人卡座,我姓秦,会员号是81917。” 挂了电话,她一脸不以为然,很冷酷地说了句,“前面路口右转。” 她大概是某种尊贵级别的会员,从进门起一路服务极其热情周到。 一直到坐定下来,才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 “老实交代,那辆车怎么来的?” 她可真是个人精,怎么就看出车有问题了。 对于秦楚萌这么会抽丝剥茧的人,我当然只能照实说。 “跟辉漠租的。” “租?”她惊讶极了,“居然不是送你的?” 喝进嘴里的果汁差点没吐出来。 “第一,你怎么知道他有钱?第二,他又不是我父母亲人,干嘛好好的送我一辆车。” 她十分不屑,“我可是听同事说,他已经收服你爸了。” “他们聊天而已。”我自己都奇怪怎么辉漠这么快就能跟我爸这么聊得来。 看来还真应该打听打听他都给我爸灌了些什么迷魂汤。 秦楚萌白了我一眼,“你就自欺欺人吧。” 服务员端上了几样菜品,我真的很想这些立马变熟,好用来堵住她满脑子的八卦。 可惜,这场无比煎熬的饭局才刚刚开始,而一般比起之后的问题,前面顶多算是铺垫。 “那位尊贵的前夫呢,好像这次都没来看过你爸。” “我和他都离婚好几年了。”井行大概都还不知道我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吧。 “你真就放下了?”她一副怀疑的样子。 我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闷闷得答了声“嗯”。 不放下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一哭二闹三上吊说当初是自己误会了是自己错了,然后找回兜兜再顺便让井行帮忙解决公司的事吗? 别说他已经要有自己的新生活了,就算没有我也做不出。 秦楚萌举起杯子凑过来硬碰了一下,满脸轻松愉悦,连音调都跟着高了不少。 “那咱们就一起向前看!” 一顿火锅差点被我俩吃出了微商团建的架势,明明喝的果汁却好像比高浓度的酒还要来得醉人。 第二天早早的起床把秦楚萌送去了医院,顺便我也难得取代护工照顾一下父亲。 这两天都忙得话也没顾上和他说,今早时间空闲,也就不急不忙的一边吃早饭一边聊天。 主要是他说我听,说是聊天,话题还是主要以公司的事情为主。 毕竟,现在我的脑子里,几乎就只剩下公司的事情了。 到差不多九点多,我收拾完了正准备要按照父亲的交代回去预先清点所有账面资产,辉漠的电话突然打来了。 本来我就就算要找他,问清楚昨天邀请册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什么供货渠道的希望。 “舒大小姐,请我吃饭!” 这开场白又是崭新的一套,我一下子没招架的住。 “少爷,大白天你又唱得哪出?” “如果我说把订单搞定了,你要不要请我吃饭?” “订单?什么订单?”我开始有些兴奋,“我昨天发你的那个,你,你搞定了?” “小菜一碟,人家巴不得和我合作。以后再有这种棘手的订单,你都只管接!” 我激动地语无伦次,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稍微平复了一点才想起来问,“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这边还有点事,怕你在那瞎着急,先把消息透给你,剩下的等晚上吃饭再细说。” 他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别说晚上了,让我夜里请客都没问题。 挂了辉漠的电话,我赶忙跟小崔哥说了这个好消息。 小崔哥也高兴得不行,跟我说他从昨晚就开始联系,到现在都毫无起色,正急得要命呢。 兴奋劲过去之后,我开始思考目前能够着手准备的,首先就应该是资质材料。 之前邱甜甜催我尽快提交资料,说只有加入到项目组的资料合同才能有保障,但我因为心里没底,一直没敢,现在终于可以着手做了。 计划好了,我就赶紧回了公司做准备。 难得今天财务部后妈的那两个“眼线”都没在,加上严叔叔的帮忙,很快就整理好了。 邱甜甜得知了我这边的进展,也开心极了,加班加点的就帮忙上传入了库。 走出大楼,仰头看着蓝蓝的天空,突然发现好像未来也不是那么迷茫混乱了,好像,也有可以憧憬的样子了。 解决了公司的事,剩下就是选定晚上答谢辉漠的餐厅。 他之前带我吃的餐厅都各具特色,现在要回请,肯定不能掉档次,可是我都好几年没在灿州生活了,对这里实在也算不上门儿清。 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秦楚萌的电话,结果刚响了一声就被掐断,看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在忙。 想了一圈,我也不认得谁是熟悉灿州餐厅这些地方的了。 对着通讯录滑到最下面,才终于出现了一个可以请教的人,尹夏玥。 她听了我请客的目的,立马推荐了一家餐厅。 “这家餐厅可好了,是新开的法国餐,主打沉浸式就餐体验,每天只接待二十位会员,我先发你链接,你如果喜欢我来帮你预约。” 我被她这通介绍已经说的心驰神往了,赶紧说,“不用看,拜托你帮忙预约就行,你推荐的一定没差。” 148 当然是我对舒锦 收到预定成功的短信,我直接转手发给了辉漠。 餐厅晚上七点钟才开门,在这之前正好可以看看爸爸。 上午走得匆忙,这个好消息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到了病房,爸爸正好午觉睡醒,见我来了很开心,第一句就问早上匆匆忙忙的出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忍不住嘴角上扬,从接到订单开始简单复述了一遍。 爸爸也很开心,问我清册里都有哪些材料,没准他也有知道的渠道,下次就不用麻烦别人了。 没想到,他越看笑容越消失,拉到最下面,脸基本已经是极严肃的样子了。 “小锦,你真的仔细看过这些要求?” “当然,我都能倒背如流。”这几天连做梦都是它们,哪里还会记不住。 “那你看出辉漠骗了你没有?” “骗了我?”我吓得直接站了起来,“什么意思?” 辉漠应该不会拿这事开玩笑吧。 在我疑惑又诧异的反应中,爸爸开始慢条斯理给我解释起他的判断来。 “如果这个厂家这么轻松就被辉漠找到,你觉得以井氏的实力,为什么会找不到?按着他们的行业号召力,应该很多人挤破头要合作吧。” 一上来,我就被说得哑口无言,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接了电话只顾着高兴,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逻辑都忘了。 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一个连自己都不大相信的理由,“会不会辉漠运气好?” “他运气好?”父亲盯着我,眼中隐约带笑,“我看是你运气好!” “我运气可不好,这么多天一直白费功夫。” 不止没有办成事,还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 爸爸一副不意外的样子,“那辉漠找到了,说明什么?” 我看着他摇摇头,等着继续说下去。 “说明他背着你,花了更多的心思。” “不可能吧……”我下意识的否定,底气却已经不足,“他才用了一天不到,就说搞定了。” “一天可有24个小时,做咱们这行,别说一天,一个小时内都能发生许多想象不到的事。” 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心里想得都是这下惨了,欠辉漠欠大发了…… “小锦,辉漠这孩子挺不错的,你现在独自一个人,爸爸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你也该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一下了。” 我直起身子,很严肃的看着他,“爸,怎么连你乱说?他是井行的好朋友,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你也说是井行的朋友而已。” “爸,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些。” 他看着我,应该是还想再说些什么,终归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们之间已经太久没有沟通过,互相也算不上了解,他大概是怕再说下去会伤害感情吧。 回到车上,刚刚的激动已经消失了大半,心情也跟着变得十分复杂。 都怪自己刚刚被喜悦冲晕了头脑,竟然就这么信了辉漠的云淡风轻。 只是现在打过去问肯定也问不出什么了,而且就算问出了又能怎么样,这份帮助不得不收下。 想起爸爸对我的安抚,是啊,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把事情做成了,不辜负他的帮助,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谈报答的事。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打断我的胡思乱想,是辉漠打来的。 心里建设了好一会儿,我才拿起电话尽量自然地“喂”了一声。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想请客,临时跑路了呢。” “没有,我在车上。” “你出发已经出发了?我还准备去接你呢,那咱们准时见!” 听得出他的心情很好,每句话都打着飘一样。 我正要启动,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想也没想,接起来就说,“少爷,又怎么了?” 冷冰冰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你在哪?” 我心跳漏了一拍,赶紧看了一眼手机,确认了是井行之后,不可避免地迷茫了一会会。 “有什么事吗?”这通电话来得突然,我自觉最近应该没有得罪他,因此摸不出头绪。 “晚上有空吃饭吗?” “我?”这话说得让我都怀疑是不是喝多了打错电话。 他没说话,我就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了。 “改天可以吗?今天我约了……朋友。” “辉漠现在是你朋友了?” 要是平常,井行肯定早在前一句就直接挂电话了,没想到他今天还挺闲,多问了一句。 不过并没有给我回答的机会,电话直接就被摁断了。 这样也好,省得费神。 一个辉漠已经让我六神无主,根本没精力再去揣摩井行当然话。 今天的路上格外堵,幸好提早出发,让我这样的驾驶技术也紧赶慢赶地准时到了餐厅。 离大门还有二三十米远的时候就看见辉漠已经站在那儿了。 明明穿着高档西装,皮鞋也擦得锃亮,却低着头一门心思跟脚边的石子较劲。 我小步跑了过去,他看到我立马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嘟嘟囔囔埋怨了句冻死了。 我今天没有怼他“要风度没温度”,看着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默默有种说不清的歉意。 他并没有发现我的反常,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好心情当中。 通道里很暗,服务生在前面引着,我和辉漠并肩跟在后头,只能勉强看清前面人的影子。 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井行肯定不会来这家餐厅,因为光是这一关他大概都得就嚷嚷要走。 到了位置上,才稍微亮了点,我也是到了这会才明白为什么叫沉浸式就餐。 原来每一桌都会被幕布隔开,根据不同的菜品切换场景。 服务生离开之后,幕布就开始映上风景,仿佛此刻真的漫步于宽广的巴斯克沙滩。 “舒锦,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找餐厅。” 我老实坦白,“是朋友推荐的。” 因为位置选的晚,这个位置靠着走廊,私密度并不像其他的那么好,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能让不算特别熟悉的朋友之间没有那么尴尬。 反正这里灯光昏暗,除非是特别熟悉的人,否则轻易认不出,自然也就不会来打扰。 这种氛围里坐了一会儿,让我刚刚忐忑混乱的情绪稍微得到了一点安放。 这里的服务很到位,每一样前餐都耐心讲解,还没有吃主食,酒水都换了三种了。 我实在按耐不住心里的疑问,主动开启了话题。 “不如你跟我说说,是怎么这么好运找到肯接单的厂家的?” 辉漠愣了一下,明明刚放下的筷子突地又拿了起来,看见空空的碗,又再尴尬地放回去。 “我就转发给几个朋友,朋友找朋友,就碰上了。其实就是一个新开的分厂,有技术缺订单,跟你的需求正好般配。” “是吗,真巧。”我笑笑,没有再继续追问。 爸爸说得没错,虽然乍一看云淡风轻,可是但凡稍微认真点观察就会发现不对劲。 “怎么样,是不是被我感动到了?” 虽然他的语气堪称流气,但是我还是非常真诚的和他道谢,并请他以后如果需要帮忙的,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还真有。” “什么?”我的精神立马振奋起来了,“尽管说!” “等你抢完公司空闲了,记得帮我多画几幅画,救救我可怜的印象里。” “印象里最近不好?” “没有,就是感觉很久没突破了,过段时间我会去国外,看看有没有提升的机会。” 我点点头,他对画画、对印象里,的确都是真心热爱的。 聊到一半,服务员上前倒酒,打断了我们的玩笑。 有点奇怪的是,之前他倒完酒就会离开,这次怎么站这么久? 略带疑问的抬起头,才发现是错觉,因为站在我旁边的根本不是什么服务生,是井行! 看着他黑暗中的轮廓,我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辉漠被我这句突兀的话话吸引得抬起了头,看清是谁之后忍不住调侃起来,“你一个夜盲症来这里吃饭,看得见菜吗?” 奇怪的是,辉漠看见他好像并没有觉得很意外。 “不劳你费心。” “你不是和于美人有约么,怎么跑来我们这?” 难怪能碰见,原来他约了于浅沫在这里吃饭…… 他可真是高效率,在我这里没吃成的饭立马就有人补位上场。 “没想到你们也约在这。” 本来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从井行口中说出,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没想到我们也约在这儿,的确,我们原本是不该约在这种地方吃饭的。 微醺的辉漠单手拖着下巴看井行,脸颊微微泛红。 “只许你出双入对,不许我表露心意吗?” 这话玩笑太过头了,我赶紧向井行解释说刚刚喝了不少酒,辉漠大概有点喝多了。 井行看都没看我一眼,就继续把话题接了起来,“表露心意?谁跟谁?” 幕布里的画面播的是自由翱翔的鸟儿,色调明亮,使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辉漠的注视。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我赶紧嚷着回答了出来,可声音还是被辉漠压得死死的。 我说,“没有谁对谁!” 他说,“当然是我对舒锦!” 149 她是我前妻 我被他吓得血气直往脸上涌,几秒钟的功夫,就感觉脸烧到了后耳根。 不敢抬头也不敢动,呆愣愣的坐在原地。 井行似乎笑了一声,丢下一句打扰了,就转身离开。 辉漠见他走了,举起红酒小嘬一口,兴致盎然地念了句诗,“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感觉到几步之外井行的背影好像停顿了一下,很快迈开步子,瞬间消失在阴影中。 直到他彻底离开了我才松下这口气,好像每次面对他都让我有窒息感和压迫感,尤其这次回灿州之后,说不出的憋闷。 看着对面红晕渐重的辉漠,我还是觉得十分后怕。 “真是喝酒误事,下次可千万不能当着井行的面开这种玩笑了。” 今天井行没说什么就走了十有八九是托那位于小姐,我可不敢奢望下次还有这种好运气。 辉漠沉默一会儿,脸上的笑意褪的干干净净。 “为什么觉得是玩笑?” “哈?”我愣住。 “如果我说,刚刚的话是认真的呢?”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觉得他的表情十分的不好。 他见我不回答,似乎有些生气,张张口想说什么却收住了,再说话的时候就变回了一如往常的语气。 “刚才不是想替你在井扒皮跟前争口气吗。” 插曲来得快消失得也快,辉漠很快找到了新的话题,成功盖过刚刚的不自在。 我们继续边吃边聊,很默契的,谁都没有再提井行。 签完账单之后辉漠还在连连摇头,“你也太舍得了,就这么吃出去小两万,下次我该回请你吃什么才好呢?。” “冤冤相谢何时了,你帮我叫个代驾就算感谢了。”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明天中午你直接来印象里取车好了。” “印象里?” “事先声明,不是折腾你,只是这车在印象里对面的车行有美容年卡,正好让他们过来拉回去保养一下。” 真是拿他的没辙,谁让他是车主呢…… 回到秦楚萌的家已经很晚了,我蹑手蹑脚开门,小心翼翼地安抚好客厅里的宠物们,就赶紧回了房间。 晚上吃的有点多了,肚子涨的难受,来回散步到凌晨才睡觉。 清早六点还不到,秦楚萌破天荒就来敲门。 我正迷糊,睡眼惺忪的把门打开,她刺溜一下就钻了进来,开始在房间里到处翻找。 “你,你在找什么?”我揉着眼睛莫名其妙地问道。 她转过脑袋,眨巴着眼睛看我,“昨晚就你一个人回来的?” “要不然呢?” “可以两个人回来,我不介意的!” 我本来就没睡好,脑供血不足,听了这句话更是差点直接晕倒。 “快点收拾上班吧,”我推着她出门“今天还得麻烦你把我带去医院。” 秦楚萌对我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之后,迅速的闪回自己房间。 七点我俩准时在客厅汇合,一起下楼。 “老实交代,你昨天明明开车出门的,车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送去洗车行了,今天中午去拿回来。” “噢,洗车行,理由不错。”她转动脖子绕了一圈脑袋,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你如果再阴阳怪气,我就不给你送早饭了。” 她笑眯眯地闭上了嘴,打开早间新闻,老老实实地开车。 到了医院,我先去找了一下主治医生,昨天各种检查报告都已经出来了,医生逐一看过之后告诉我恢复的很好,最多还有十多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带着这个好消息回到病房,没想到,爸爸看起来并不是特别高兴。 他情绪低落地说了一句,“还不如住在医院。” 我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爸爸现在应该也不会想要回去那个家了吧。 疼爱了二十多年的老婆和女儿,居然会在背后这样算计自己。 一整个早晨,无论我找什么话题,他的情绪都很低落,十点不到,就说有点困了,想午睡。 我也没说什么,替他掖好了被子就离开了,坐在出租车上还在琢磨,是不是应该要租一套房子。 总不能让爸爸住去公司,而且,我也不好一直住在秦楚萌那里。 车子很快开到了印象里,前台美女对我这个“常客”已经有了印象,不用核实身份直接就引着我上楼。 二楼似乎重新装修过,跟上次来布局不一样,装饰也变了不少。 “辉少在最里面的办公室,不过现在好像有客人,您可能要在旁边的休息间里等一会儿。” 我点点头,轻手轻脚走到他办公室门口,害怕妨碍到他谈公事。。 没想到,还没来及拐进休息间就已经听到从房间里传来的争吵。 紧张地环视了一圈,还好,整层楼除了我好像都没有人在。 “辉太朗!你有种就再说一遍试试!” 辉太朗?! 是谁气到叫辉漠的本名,而且,这语调听着也忒熟悉。 好奇心驱使我把耳朵凑近了些,听了没两句就发现生气的人居然是井行! 真是见了鬼了,怎么总能遇见他……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还是可以的,只要他们的音调稍微降低一点点,基本上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又听了一会儿,正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辉漠无比清晰的质问。 “都是单身,正大光明追求有什么不行……” 单身……追求…… 怎么他们两个之间还有感情纠葛? 还是,该不会…… 门不知怎么开了一条缝,里头的对话也跟着变得清楚起来。 “你之前玩了那么多明星,现在怎么在她这里改邪归正?” 辉漠冷笑了一声,“无良记者捕风捉影你也信?你怎么不熟自己前有安菲儿,后有于浅沫,每一个都是真金白银的在付出。” “辉太朗!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胡说,也最后劝你就次打住!” 听得出井行气得不轻,可今天的辉漠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居然寸步不让。 “井行,我也劝你别多管闲事。” “她是我前妻!”井行终于控制不住的叫嚷起来。 我以前一直以为井行冷言冷语的时候就已经足够吓人了,这会算是真正体会到了暴怒的威力。 此刻的我,多希望井行还娶过别的女人…… 我没办法再说服自己提着胆子继续站在这里听下去了,刚退到楼梯口,又听见上方传来的阵笑声,越来越近了。 糟了!肯定是有员工来了! 如果被其他人听见这两个人的争吵,可能等不到明天就会传的满城风雨了。 我只好赶紧稳住自己,挪了两步装作刚上来的样子,看到他们的瞬间立马故意放大了音量。 “麻烦请问一下辉先生的办公室是哪一间?” “就在前面!”员工很热情,边走边说明,“我们辉少低调,门上不愿意挂牌子,所以来了客人都需要我们引着过去。” 短短几十米的走廊,我几乎用了最大的力气跺脚走路,不停地找着各种无聊问题大声问,生怕制造的动静不够让里面的人听见。 还好,走到跟前的时候好像已经听不到有争吵声了。 女员工很和善的帮忙敲了门,半天,传来辉漠隐忍的应答。 我推门而入,按照预先想好的,立马演作惊讶的样子。 “辉漠……井行?你,你怎么也来了?” 井行定定地看着我,那眼神,总让我心虚已经看穿了一切。 “我是股东,来有什么可奇怪的,你为什么来?” 辉漠替我挡住了问题,从桌面上抓起车钥匙,“她来找我拿钥匙的,走,下去取车吧。” 我用手指捏住车钥匙,脚却莫名其妙的挪不动。 只听井行漫不经心问了句,“你什么时候买车了?” 辉漠又转了回来,耸耸肩,“是我租给她的车。” “租车?” 我已经能明显感觉到井行疑问中浓浓的玩味了,他大概是想问我又想要玩弄什么花招才对。 辉漠不再理睬,一脸温柔的看着我,“对面的车行你看见了?要不我让前台的judy带你过去。” 我该要感谢,他没说要自己陪我过去。 “不用麻烦,来的时候路过,我自己去就可以。” “记得把卡收好,下次需要保养直接过去就行。” 明明是一句非常普通的话,但是在井行如炬的目光中,我感觉心脏被莫名的东西缠住了,不上不下,惶恐至极。 “谢谢,这个保养得钱我会另外算给你。” “不用,就当是法餐的回礼好了。” 我能感觉到井行的表情越来越狠厉,虽然他低着头不言语,但是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我们熟稔的对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浇得他的怒火在这个房间里愈发炙热,让我下决心要逃离。 突兀地丢下句先走了,我赶忙遛了出去,靠在旁边的墙上好半天都没办法缓和下来,只感觉如果再不出来怕就要在里头被烤成灰烬了。 他们刚刚才因为我争吵过,井行的意思我明白,我一个离了婚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他优秀的朋友。 不用他反对,我自己知道不配,也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150 想见井霁吗? 失魂一样的走到大街上,还好身后没有人追上来。 车行里原本就不脏的车更加耀眼,老板很热心的告诉我辉漠前几天刚提的车就做了整车保养,说要送给女朋友,夸我好福气。 我沉默着一句话都没说,心想着看来必须得要自己买辆车了。 既然已经知道辉漠对我的确是有朋友以外的想法,就不能再这么心安理得的白占便宜了。 不止不能占便宜,该有的距离也得要保持。 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就没必要在拖着了,我立刻去银行把之前已经兑现了的基金取出二十万来,加上卡里原本剩下的七万多,应该足够了。 只是我对车实在不懂,想了一圈也就只能找小崔哥帮忙。 公司里,小崔哥正忙着对接订单,听说我要买车,很奇怪的问,“不是才租的车吗?怎么又要买?” “那车是我跟辉漠借的,长时间占用总归不好意思。” “辉先生?”他愣了一下,“你不提我都忘了,那天在深圳机场,我还看见他了。” “深圳机场?你不是去广州的吗?” “对,因为没票了所以只能临时从深圳飞回来,在送客平台付钱的时候,看见他和人握手告别。” 感觉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我又仔细确认,“什么时间的航班啊?” 他想了想,很确定的告诉我,“大概三点左右吧。” 我想起之前和辉漠的聊天记录,下午三点多把餐厅地址发给他之后,好久都没有回复。 一直到五点多才回了个电话,说是忙好了。 我记得,接单的那几个厂家也都是深圳的。 难道…… “小崔哥,你还记得跟辉漠握手人的样子吗?” “应该记得,怎么了?” “没事,对了,下次如果碰见辉漠,千万不要提起在机场看见过他。” 他被我紧张兮兮的样子弄得有点茫然,但还是连连答应了。 “还要麻烦你帮我选辆车,能代步就可以。” “舒总不是有车?” 我从来还没想过借爸爸的车来开,除去那车大概现在也不是他的了,大概潜意识里我就没有指望过跟他要任何东西吧…… “还是帮我看看吧,反正早晚都要买的。” “好,到时候发你手机上。” 我都准备离开了,还是多嘴问了句,“这几天我后妈她们,没有来过公司了吧?” “从上次之后,就再没来过了。” 说放弃当然太天真了,看来大概率是在背后折腾新的点子。 好在虽然辉漠这份大人情是欠定了,但是等这笔订单结束了,公司也可以稍微喘口气,不至于底盘不稳到轻易就被推翻。 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我就直接回了医院 没想到,才走到公园边居然就碰到了爸爸,他被秦楚萌推出来晒太阳。 我赶忙抬手打招呼,难得秦楚萌有空和我们多聊了两句,气氛其乐融融。 聊着聊着,爸爸突然往停车场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小锦,你开车来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里蔓延开,只能默默祈祷,才刚因为这事闹过别扭,爸爸总不会急着又提。 “你买车怎么也不跟爸爸说一声,我可以帮你把把关。” “是租的……” “租的?干什么租,赶快退掉,去买一辆。” 秦楚萌调笑的看了我一眼,抢先回答,“叔叔,这车可不能退,是辉漠借给她的。” 我心里忍不住叹气,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打这个招呼。 “辉漠?” 秦楚萌一个劲点头,“辉漠可好了,长得帅职业好家庭背景也好,最重要的,是他对舒锦好的不得了。” 爸爸听了她这话,直接变脸,笑的和中了头奖一样。 秦楚萌知道自己点的这把火触到了我的雷区,借口还有事要忙,一路小跑着就回去了。 长椅上就只剩下我的和爸爸,他显得有些不安,左扭右扭了好一阵子,还是选择开了这个口。 “我觉得辉漠这个小伙子真的不错。” “他不错可失我很错,离过婚也有孩子。” “这又有什么,他都不介意,再说既有育儿经验又懂珍惜婚姻,岂不更好。” 我没心情和他说这些,推着轮椅就往回走。 没有了冷脸相对,他更加有无所顾忌起来。 “人不能一直被困在过去的事情里头,这样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是不公平的。” “所以你才会那么快就忘了妈妈吗?” 我情绪混乱、心情不佳,只想让他打住这种不着边的劝说,一下没过脑子,几乎是脱口而出。 说完了好半天,他都安安静静不做声。 我开始感到后悔,爸爸身体还没恢复,说这些话又只是想为我好而已……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他的笑声中透出些苍老,“是爸亏欠了你妈和你,只希望你今后能过的好。” 我被他突然的忏悔感动到,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就好像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奢望过有一天可以和爸爸一起晒晒太阳聊聊天…… 我俯身,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爸爸还要说什么,被我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催着我去忙,说自己可以回去病房。 我一看来电是井行,顿时有些紧张,看看也已经在走廊了,就看着他自己回去。 等爸爸拐进了房间,我才走到楼梯间里接起了电话。 井行还是一贯的开门见山,招呼也没打一声直接就问,“想不想见井霁?” “兜兜?你,你是说让我见兜兜?”我实在不敢相信。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他吵着要你带去动物园玩,你有空吗?” 要见兜兜,我怎么可能会没空,就算有天大的事也都可以延后。 努力平复下激动,我急忙问什么时间,生怕耽误了几秒钟就会令他改变主意。 “明天早上九点,我安排林翔去接你。” “好,我现在住在……” 话还没来及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可是他应该不知道我又搬去秦楚萌家了才对。 算了,他知不知道也没关系,我联系林翔就好。 定好了这个行程之后,我兴奋地不知道怎么才好,好容易平静下来才开始逐一安排着。 151 井行把你拐哪去了? 下了直升机开车没多久就到了动物园,真的是动物园! 希望的火苗还没来得及重新燃起来,就被井行的一句话兜头浇灭了。 “别看了,井霁没来。” 为什么又是骗我,就因为看准了我有兜兜这个软肋吗…… 我一脸愤然地站在门口不肯往前走,井行根本也不搭理。 不远处有工作人员认出了他,一路小跑着过来迎接,欢迎我们预定黄金vip服务。 什么狗屁黄金vip,根本毫无意义! 一脸不悦地上了游览车,宽敞的车厢里只设置了三个位置,年轻的男导游占去一个,剩下两个相邻的游客席。 导游能说会道,一上车就开始尝试活跃气氛,一通天花乱坠的介绍说的眉飞色舞,可是却听得我昏昏欲睡。 “美女,我带团到现在,就属你最特别。”他突然停下了,看着我笑得有些怪异。 “别的情侣都是女方一脸兴奋,男方生无可恋,可是你好像更不感兴趣似的。” 关于动物的功课我早就为了兜兜彻底做了一遍,对这些别人眼里新奇的事情当然也就没什么兴趣。 再说了,井行难道感兴趣吗?我侧目而视,分明就还是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脸! 这个导游,要不就是深度近视,要不,就是色迷心窍吧。 “接下来我们就进入野生区了,美女记得笑一笑哦,要不然待会狮子老虎吓吓你,就得直接哭了。” “呵,呵,呵。”我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三声。 歪靠在左边,双眼不聚焦的看着窗外,只希望快些开,最好一百码直接飙出去才好。 “美女,快看右边!这是我们园区的明星狮子夫妻,很难得他们会一起出来,你就看一眼,当给我一点面子吧。” 我迫不得已转身看了过去,导游开始介绍起这对著名的动物夫妇,车里应景的放起了狮子王的主题曲。 真的比灿州动物园好许多,如果兜兜能来一定开心极了。 我不死心的问井行,“下次会带兜兜来吗?” “六月之前。” “违约的话怎么办?” 他瞪了我一眼,我见好就收,嘟囔了一句,“你记得就行。” 有了他的承诺,我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起码愿意跟导游有一搭没一搭的互动。 几句下来,连导游都有点蒙圈,自言自语地说,“狮子夫妻能量这么大?” 转过头来,继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跟我说各种趣味故事,我听得认真,遇到不错的都小心记下来,准备下次带兜兜玩的时候说给他听。 野生区玩了一个半小时,导游恋恋不舍,说下次来一定还要联系他,我连连点头,赶紧存下了联系方式。 到了步行区,刚坐上电瓶车,井行就对我说了两个字,“删掉。” 我觉得莫名其妙,白了他一眼说,“我比较想删掉你的号码。” 没想到井行不但不生气,还一脸轻松跟我说,“删掉也没用,你记得。” 算了,跟他斗气,最后气死的都是自己。 步行区的空气清新,身处其中感觉脑袋都跟着得到了净化。 司机带着我们到了熊猫区,一个个黑白团子萌化人心,看得我都有点拔不动腿,随着人群兴奋地往前挪 等我突然意识到是不是会走散了的时候,已经完全进到熊猫园里了。 着急的想要倒回去,结果一转身就撞到了井行的胸前。 没想到,他居然还会跟着我进来。 我指了指头顶咖啡色的小团子,“你也喜欢熊猫?” 井行送了我一个白眼,“这是出口的必经之路好吗。” 口是心非…… 我懒得管他,确认了自己没走丢,就干脆继续享受其中了,埋头在纪念品中心挑挑选选了将近半个小时,总算选好了要送给兜兜的小礼物。 我一边打开钱包一边问收银员多少钱,收银员对我甜甜一笑,把一张银行卡递还给我。 “您的先生已经买过单了。” 这卡很好认,是井行的。 等我把大包小包放在推车里推出去,井行已经坐在车里等了。 看我走过来,司机第一时间下车,帮忙收进后备箱。 上车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银行卡还给他。 “我已经把钱转到你这个卡里了。” 他接卡的手顿了一下,随后还是很自然地收了起来。 想想马上就要上飞机了,我借口要去趟洗手间想要去确认一下手机。 从出发起手机就没响过,我有点担心。 景区的洗手间门口大排长龙,我拿出手机才发现原来一直都是飞行模式,难怪。 慌忙的连上网络,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震得手都发麻。 仔细一看,全是辉漠发来的,各种文字和语音,还有未接来电。 我懒得一条条去读,干脆直接回了通电话过去。 他几乎秒接,“井行把你带哪去了?” “你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也变得和井行一样自带雷达了。 “打你电话不服务区,打他是元思培接,肯定有鬼。”他气呼呼地解释了一通,语气更加着急起来,“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得赶快回来,你后妈开始有动作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就足够把我吓得魂飞魄散,赶忙问是什么情况。 “陈国锋开始大量收购你爸公司发行在外的散股,价格非常诱人,保守估计已经搜罗了接近十个点了,加上你后妈还有妹妹手里的,恐怕情况不妙。” “那怎么办,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要抢购?” “别着急,我有准备,先看看他们什么目的。” 有了他这句话,的确能让人一下就安心“真的要谢谢你了,我马上回灿州立刻就去找你。” “什么?!你们还去了外地?!”他好像一只炸药似的,轰就炸开了。 我不敢再过多解释,害怕越抹越黑,赶紧随便招呼了两句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结束了通话心跳却还无法平复,这几天一只提心吊胆的就怕会出什么事,果然还是发生了,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是我太大意了,这种时候就应该守在灿州不动才对,怎么还能在这里玩的开心。 出发去机场的路上一直忙着和小崔哥联系,刚取出来的二十万不能买车了,得留着放在基金一起,没准能起到一点作用。 越想越觉得不安,恨不得立刻就能插上翅膀飞回去。 想起江医生医院的楼顶上好像有停机坪,我赶紧问井行,“直升机能不能直接停到医院楼上?” “你爸出事了?” “是,刚刚医院联系说状态不大好。”我只能撒谎。 进行还好并没有做其他的怀疑,立刻就和飞行员沟通了。 因为临时更改航线,大约耽搁了十来分钟才出发,还好,总比再开车回去强。 起飞前我赶紧约了辉漠,一个半小时后在医院见。 本来我还有些担心万一到了医院,井行也要下来看看怎么办,还好是我杞人忧天了,他忙的要命,直接搭着飞机就离开了。 江医生一脸无奈的等着我,“舒小姐,你这又是什么情况?” 原来直升机落在这里还得要惊动院长,实在不好意思。 我心虚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去看我爸了。” 一路飞奔回病房,开门的架势有些打,把我爸吓了一跳,手里正削着的苹果惊掉在地上了。 顾不上安抚他,我赶紧直入正题。 “爸,唐阿姨和舒依依在公司里大约占多少份额?” 爸爸惊魂未定,连苹果也顾不上捡,木讷讷地想了一会儿,说:“大概,百分之二十左右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你自己呢?” “也差不多吧。” 脑子飞快的过了一遍,按照爸爸的说法,加上辉漠告诉我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爸爸见我这幅样子,很快就猜到了个大概,小心地问,“是不是唐雪梅那边开始了?” 我想了想,决定也不好瞒着他,就点了点头,但没有提陈国峰。 他靠在床上思考起来,“你严叔叔手上还有一点股份,其他我会再想想办法。” 事已至此,我连宽慰他不用担心的话也是说不出的了,无论如何,爸爸应该比我要专业的多,这种时候,办法也总会比我多。 快要到饭点的时候,辉漠发来消息说到医院了,估计是以为我想瞒着父亲,所以没有进来病房。 这样也好,省得我们说起什么爸爸在一边听得心神不宁。 我干脆约他去了附近的餐厅,一边吃一边谈。 辉漠今天难得的,从头到尾一句玩笑话都没有,表情正经严肃的如临大敌。 还好,工厂那边的进展非常顺利,样品都已经寄出了,明天就可以收到,等确认了没问题,直接就可以投产。 “你看事情都还是在往好的方面发展,这次唐雪梅憋不出主动出手,也算是给了我们一个看清她的好机会。” “可是公司的现金流不足,我怕万一真要斗起来,没办法扛过去。” “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呢吗。” “我不能总是拉你下水。” 他已经帮了够多的了,何况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真要出了什么问题,压根不是我能偿还得了的。 152 逃婚私奔 “你还记得那个协会公子吗?我想了点法子,已经让他在帮忙打探了,只要订单源源不断,还怕股东没信心吗?” 韩辰逸…… 他真的会有办法吗…… 忧心忡忡的吃完饭,辉漠就赶紧先回去了。 看得出他最近公司的事已经很多,忙到连画廊都不怎么提起了,现在又被搅进了我的事里头,实在让人不忍。 我思绪很乱,不想再让爸爸看到这幅样子担心,就打了个招呼直接回了秦楚萌的家。 她值夜班,家里漆黑又安静,可我却整夜都没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顶着黑眼圈去银行转存基金,银行答复说最快也要3个工作日,而明后天是双休日,也就是说要等到下周二。 下周二?五天能发生太多事了,可是我也无可奈何。 刚出了银行,物流就提醒我样品已经到配送点了,等不及他们送,我直接开车去取了带回公司。 严叔叔和小崔哥认真看了,一致认为没有问题,不敢耽搁,立马联系厂家下线生产。 等小崔哥带着样品离开后,严叔叔才敢问我是不是公司出事了。 我猜大概是爸爸跟他透了底,也就没再隐瞒,直接说了大概的情况。 严叔叔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小声告诉我自己手上只有百分之十不到,会再想想办法。 “不行的话,我们走自主收购。”他咬咬牙,“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公司就这么完了。” “严叔叔你放心,我妈还留了一笔钱给我,公司会撑过这一关的。” 严叔叔是公司里的元老,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人了,现在爸爸不在,他的存在本身就很能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他的态度对公司更是万分重要。 他叹了口气,下定决心般的拿出一张卡。 “这里有三百万,算是叔叔的一点心意,你……” 我赶紧推了回去,“这我不能收,展悦还在国外念书,需要钱,留着给他用吧。” “行了,就别跟我客气了,这公司也是我看着起来的,现在看它这样,我也于心不忍。” 我看着他,想起小时候自己的愿望之一,就是希望能变成严叔叔的孩子,哪怕只有一天。 因为在他那里,我才能享受到和舒依依一样的待遇。 心情复杂极了,自私点说,这笔钱确实是救命钱,非收不可,可是,这大概是也是严叔叔的全部了,万一没成功…… 我不敢再深想下去,拼命说服自己肯定会没事的。 下午两点多,辉漠打来电话说已经联系到不少有转让意向的,问我怎么打算。 我赶紧把钱全都转了过去,吓得他分分钟又打了电话回来。 “你哪弄来的这么多钱?” “放心,正经钱。” “昨天跟井行借的?” 他说话还挺顾及我的自尊,在我自己眼里,大概自己都不配跟井行用“借”字吧。 “不是,严叔叔借我的,还有我自己的。”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他笑得声音忒大,就是听起来不是很真诚。 傍晚的时候严叔叔过来了一趟,我以为他是来和父亲商量公司的事,没想到主要是来找我的。 “展悦帮忙联系上了一个订单,可能需要你亲自过去对接一下细节方面。” “展悦?” 展悦是严叔叔的女儿,一直在国外念书,怎么会联系到订单的是。 “哦,是我前段时间拜托她帮忙留意的,也算学以致用吧。” “严叔叔……”有他这样为公司上心,真是莫大的幸运。 他看我表情不大对,立马抢白道,“先说好,有点远,你可不能怪叔叔折腾你。” “不会不会!”我赶紧收回了自己情不自禁的感动。 听严叔叔仔细介绍了才知道是一家在济州岛的华人装饰公司,投资兴建了一座艺术画廊,在找材料供应商。 算得上是正对莫属建材的口子了。 我很高兴的答应了,正好公司这边就算暂时稳住了,也总不能这样拖着,必须尽快正常运转起来才行。 有了这个安排,我就开始忙着在手机上订机票。 辉漠的电话又来了。 现在看见他来电本能的还有些紧张,生怕是什么关于公司不好的事情。 做好了心里建设之后,接起电话。 “双休日怎么安排?” 嗯,听上去好像挺轻松的,应该没什么要紧。 “我要出趟差,去济州岛。” “太遗憾了,还打算带你去迪拜看展呢。” “辉大公子,以我现在的状况,就算不出差恐怕也陪不了你到处逍遥快活好吗。” “几点的飞机?”辉漠并不在意我的控诉。 “大概明早十点左右吧。” “那我改签差不多时间的好了,过来接你。” 他就这么自顾自的说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我继续忙着研究自己的路线。 晚上秦楚萌回来见我在收拾东西,问我要去哪里,我和她报备了一下行程。 她显得尤其遗憾,哀叹着要是医院能放她休假就好了,可以陪我一起去扫货。 我这才发现她和辉漠原来是“一丘之貉”,别人说别人的,他们随自己的理解。 早上八点,我就拎着双肩包下楼了。 辉漠的司机已经认得我了,刚出小区就按着喇叭打招呼。 上了车之后辉漠第一句就是,“晚安。” 我也困的够呛,我们于是就这样一路昏睡到了机场。 一人一边门下车,我的双肩包还没来及背到肩膀上,突然乌泱泱冲出来一堆记者,端着机器怼在我脸上一顿猛拍,闪光灯刺的我眼睛都花了。 辉漠慌忙护住我的脑袋,左推右搡的好容易才劈开一点地方,能让我们正常的站立着。 他低着脸遮掩嘴型,小声的问我怎么回事。 我被挤得也是莫名其妙,根本摸不着头脑。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不远处有人在叫喊,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好耳熟的声音,是陈……陈家豪! 我踮起脚尖看了一下,真的是他! 陈家豪整张脸都写满了背叛,还没冲到跟前就迫不及待的向所有人控诉。 “就是这对狗男女!这个女人叫舒锦,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才刚刚订婚不到一个月,她就跟其他男人苟合,还要背着我出国旅游!” 苟合?出国旅游?我和辉漠??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荒唐! 还没在这冲击之中缓过神来,陈家豪莫名的狙击就继续开始了。 “她就是个贱女人!当初为了钱攀上豪门,婚姻不忠被甩,我没嫌弃,一步步和她走到现在,都已经订婚了,没想到,她现在攀上了新的小开,就要抛弃我!这就是个拜金女!不要脸!” 从刚刚他直接叫喊出我的姓名开始,就有记者开始交头接耳,再听到这番话,恐怕不止眼前的所谓“出轨大戏”,就连当年的事都要被翻出来了。 这些八卦简直是记者们的最爱,每个人都好像鬣狗一样,贪婪的令人恐惧。 各种长枪短炮堆着眼前,照着我和辉漠一通乱拍,仿佛我们真是什么炙手可的大人物。 辉漠有些费力我挡在身后,与陈家豪隔着这堆令人讨厌的相机对峙,“你确定她是你未婚妻?” “舒家的大女儿,除了她还有别人吗?辉少爷,难道你为了这么个女人,连脸面都不要了吗?!” 看来我可真是小瞧了陈家豪,他哪里是什么任人摆布的工具人,根本就是个极具潜力的演员。 我的醒悟敌不过记者们的“醒悟”,他们从“辉少爷”三个字里飞快判断出辉漠的身份,立马集中火力怼得他连连后退。 到最后,我只能背贴着墙手扶着他的后背,苦苦支撑。 对这种场面,辉漠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张,他甚至比刚刚还要冷静更多。 “你说她是你未婚妻,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们订过婚,举办过订婚宴!” “那你把订婚宴的正面照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否则,我凭什么相信?” “照片?”陈家豪失心疯一样的仰天大笑,“辉少爷,你的脑子被颜料堵住了吧,她是我未婚妻这事还需要照片才能证明吗?” “照片无关紧要的话,你叫这么多人带着相机过来堵我们干什么?” 一句话说的在场的人都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会儿看看辉漠,一会儿看看陈家豪。 陈家豪气得跳脚,对着记者们撒火,“你们都在干什么!找你们来是大眼瞪小眼的吗?!” 那些记者如梦初醒般的再度围挤过来,每个人都抢着提问。 “你是耀辉设计公司的辉少吧?请问你知道这位小姐的真实身份吗?” “你们是交往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和井氏集团三少是多年挚友真的不介意娶朋友的前妻吗?” “请问你怎么看陈先生对这位舒小姐的指责,会让你重新考量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 铺天盖地的问题让我喘不过气来,只能死死拽着辉漠的衣服,还好他今天穿的是宽松的卫衣,不至于被我拽变了形。 就在我们快要招架不住之际,机场的保安终于出动。 才刚远远的出现,这帮记者就好像苍蝇一样,立马四处散开,很快就消失在人群当中。 153 他乡遇故知 我还没从刚刚的慌乱中完全醒过神,都不大敢回头确认。 过了好一会儿,等觉得周围好像真的安静下来了,才敢问辉漠,“他们如果乱报道怎么办?” 辉漠笑着戳了戳我的脑门,“你真以为那些都是记者?” 稍微冷静下来,我思考一下,刚刚发生的一切,确实有可疑的地方,很可能是一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局而已。 纵然这样,我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辉漠领着我往值机柜台走,“继续行程,被影响到才是输了!” 一直到坐进休息室,出了一脑门子冷汗之后,才彻底平复了。 辉漠一通忙活,端来了好些吃的喝的,之后就自己坐在一边开始打电话。 “表叔,这次我真是无辜的,绝对没有玩弄姑娘的感情……” “……你如果不肯帮我,那我真要被老头弄死了……” 辉漠的求救电话还没有打完,我就被空姐请去登机。 无言的告别之后,我赶紧拎着包走了,飞机滑行准备关的时候,辉漠发来了几条消息。 一条是表叔已经答应今天发生的一切不会见报。 另一条是一个电话号码,说是他济州岛朋友的,让我又是可以联系。 每次都是意料之外的贴心,回了谢谢后,我就安心的躺在椅背上等着起飞。 下了飞机为避免麻烦,我干脆直接租了辆车,按照导航的指引,一路很顺利的就开到了合作公司。 对方公司的负责人是华人,沟通起来十分顺畅,他们早已经准备清单,所有的明细要求列的十分仔细。 我仔细看了一遍,经过前段时间连续恶补,大部分都能明确,剩下个别几种不甚了解的,把详细信息和样品都收好之后应该也都没什么问题。 负责人十分热情,全部洽谈完毕,到了下午还特意邀请我去艺术走廊展示间参观。 独具科技感的流线型设计风格别具特色,十分吸引眼球,我忍不住连拍了好几张照片,准备回头发给辉漠看看。 结束了全部的工作,天已经擦黑了,我才得空出来稍微逛一逛。 小岛拥有蜿蜒曲折的海岸线,岸边的礁石形态各异,有个别胆大的人站在礁石上拍照。 海水一浪推着一浪拍打着礁石,发出高低起伏的惊涛声,但这并没有让游客害怕。 不时激起的叠叠水花相继绽放,像是在为远道而来的人表演。 “一个人来?” 在周遭遍是外语的交谈背景声中,突然传来一声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让我愣了一下。 “这里是当地最有名的观景胜地,我是旅拍摄像师,方便给你拍几张照片吗?” 我刚刚已经拍了不少风景照,但是受限于拍摄工具,出来的照片大多不够想要的标准。 “那你能不能帮我拍几张风景片?” “当然,你留个邮箱,我选一些免费送你。” 拍完了照片又一个人散了会步之后,才终于能回到预定的酒店登记入住。 在前台等了几分钟,几个工作人员交头接耳了一阵还没有安排好。 我有些疑惑,以为预定出了什么问题,正准备问的时候,从后面又出来一个带着经理铭牌的帅哥。 他带着标准的微信接过我的包,中文说的不算标准不过很流利。 从他的解释当中我才明白,原来我的房间被升级了,从原先的普通单人间变成vip海景套房。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辉漠的操作。 站在落地窗边,看着海岸线上朦胧的灯光,耳边还能隐隐听到海浪的声响,让人有种开阔平静的感觉。 正当我看着暗蓝色的海发呆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尾号好像在哪里见过。 接起来打完了招才反应过来,是辉漠说的那位朋友。 他说辉漠下了死命令,让他必须请我吃顿饭,顺便还有些东西要麻烦我带回国。 才住进人家安排的海景房,总不能立马就翻脸。 半个小时之后,我准时出现在烤肉店,没想到推开包厢门,看见的是龇牙咧嘴的辉漠。 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累的眩晕眼花了,本能的退出去又确认了下包厢号码。 “怀疑什么呢?快关门,说不定有跟拍的狗仔!” 这句话的杀伤力对我这个才刚经历过惊心动魄的早晨的人,着实很大。 我赶紧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他玩笑说别锁,朋友还没到呢。 “你不是去看展了吗,怎么会来这里?” “像我这种天才画家多看一场展少看一场展没什么要紧。” 这种自恋还是一如往常的让人喘不上气。 还好他的朋友拎着咖啡及时救了场,“来来来,喝点饮料。” 辉漠接过美式直接就递给我,“这个最苦,适合你。” 当着外人的面,我不好直接驳斥他,只能隐忍不发,不时递一个凶狠的眼神过去。 他的朋友注意到我们这幅场面,被逗得哈哈大笑,话匣子也跟着彻底打开了。 从他的话当中,我才知道原来辉漠压根就没去迪拜,直接搭上我后面那班飞机就到了济州岛。 辉漠这个大少爷满不在乎,把烤盘中放满烤肉,慢悠悠的说,“看展哪天去都一样,我这不是突然嘴馋了么。” 不用深究就知道,这也一定只是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而至于去到迪拜的真实目的,恐怕也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吵吵闹闹当中,非常愉快的结束了这顿饭。 辉漠喝了不少,意识还算清醒但是走路腿直打飘,他坚持让我先回去。 我见反正有朋友在身边照顾,就没有坚持,直接离开了。 一觉睡到闹钟响起,赶紧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很勤劳的去到了酒店附近最佳的日出观赏点。 慢慢悠悠的散着步,眼见着橘黄色的圆球慢离开海面,霞光布满了半个天,云彩中充满了光彩,蓝色的海面上也荡漾着无数金光,随风摇曳。 看完日出,在酒店简单吃了个早餐,我就准备要回国了。 定的是中午的机票,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一路顺畅地开到机场还了车,想着稍微买几样东西带回去给秦楚萌,才刚踏进店里就接到了辉漠朋友的电话,让我去一趟送客平台。 等我走到了,就看见朋友正从汽车后备箱一件一件的往外拎着行李。 “这是昨天辉漠买的衣服,要麻烦舒小姐帮忙带回去。” “这是鞋子,有点占地方。” “这是帽子,这袋不能托运。” …… “对了,辉漠还说了,会帮你升舱。” 我真是谢谢他,简直被他感动到哭泣…… 托运的时候,值机柜台的女孩开玩笑地说,代购见的多了,坐头等舱代购的真不多。 我只能尴尬得笑笑以示回应,其实心里已经把辉漠骂了几百遍了。 坏运气通常的连环到来的,这边才刚刚解决了一堆行李,那边飞机就晚点。 整整耽搁了一个小时之后,才终于落地灿州。 我已经筋疲力尽了,甚至都想干脆把那些托运的行李就丢在这不管了。 垂头丧气的刚走到行李转盘处,突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身体反应先于意识,立马高度警觉了起来。 半掩在人群后头又在确认了一遍,终于无奈地接受了碰到井行这一残忍的事实。 怎么他也在这里,难道是来接人的吗?那我这运气未免也太差了吧! 一路都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好容易快要到出租车平台了,可却走不动了。 井行站立的位置,刚好是去出租车集中点的必经之处。 我没办法,只好从袋子里摸出一顶宽檐帽子戴在头上,推着行李车贴着墙边走,企图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之中。 接近成功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对笔直的大长腿,挡住了去路。 我低着头默默往左挪了一步,大长腿跟着向左垮了一步。 再右挪了两步,大长腿还是挡在正前方。 我只能无奈的把帽檐抬高了一点,毫不意外看清了大长腿的主人,正是井行。 心虚的抬手打了声招呼,“好巧啊……” 他一派正经严肃,完全没有要跟我寒暄的意思。 “跟我出来!” 掷地有声的祈使句让人无法逃跑,只能老老实实推着车子跟在他身后。 走到停下来的时候,看到了车,却也看到了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爷爷?! 爷爷怎么会来了?! 我吓得拼命揉了几下眼睛,确认好几遍没看错之后赶紧又去看井行,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只是他那张铁青的脸压根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林翔看我这么多行李,下车来帮我把行李放后备箱,趁着整理行李的空档,我赶紧小声向他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用最低的声音简单提点了我一句,“你昨天在机场的事,老太爷知道了。” 机场…… 惨了,惨了…… 辉漠不是已经很肯定的说不会有事了吗,怎么会传出去,还是被爷爷知道…… 离婚就已经刺激的爷爷身体不好,这次又出了这样的丑闻,依着爷爷的脾气,只怕会彻底生气了。 154 他巴不得…… 林翔见我哭丧着脸,好心提醒我,“老太爷在副驾驶,你记得坐后座。” 关上了后备箱,我不敢让爷爷多等,急急忙忙也“视死如归”地上了车。 车里的气氛压抑极了,身处其中只感觉要喘不过气一样的难受。 身侧坐着的井行自始至终都是一样冷漠的表情,既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也没有帮忙救命的打算,全程都好像一个置身事外的陪同者。 看着正前方爷爷的背影,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打了声招呼,“爷爷好。” 良久的沉默之后,才传回爷爷久违的低沉又庄重的声音。 “不好!” 话题终结,林翔的油门踩的更用力了,全程就这么保持着安静一直到开回碧然湾。 上次来这里,我还是厨艺不错的观山别墅保姆苏悠,这次来,就不知道会面临怎么样的考验了。 车停在主宅停车场,林翔手快的把行李全都取了下来,我只好背着包、拎着袋子外加拖着箱子,轰轰烈烈的走进了大厅。 不出所料,进门的瞬间,即成为整栋宅子的焦点。 “张姐,把她的行李放到一楼的小客厅里去。”井行终于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张姐我认得,在老宅已经干了很久了,她看我这幅大半一时没认出来,不过估计也觉得眼熟,眼神都是怪怪的。 我把头埋得更低,又将帽檐往下压了压,小心注意着尽量不和别人对视。 张姐靠近过来准备接行李,我赶紧撤出一步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 “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干,再说你又不知道小客厅在哪里。” 她的手还没来及碰到我的行李,就被井行喝住了。 “随她去,还有,她不是什么客人。” 张姐有些尴尬,悻悻地收回了手,不知所措的站在跟前。 我不好意思地欠身示意,“麻烦您带路,我跟在后面就可以。” 轮子擦过地面咕噜咕噜地滚动,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尤其扎耳。 张姐走了几步,发现我落在后面了,回过头想要搭把手,没想到她一下拽到了拉链。 行李袋瞬间开了个口子,辉漠那些尊贵的帽子骨碌碌地滚出了十来个。 我慌忙去捡,偷偷看了井行一眼,他盯着帽子的眼神凉薄到无以复加。 机场和辉漠一起,这又全是男士帽子,这下怕真解释不清了! 跟张姐两个人快速把这些帽子都塞回行李袋里,再把身上背着的挎着的拖着的行李全都放进小客厅的茶几边上。 回到大厅的时候,看到井行还在远处等着,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上楼!” 趁着楼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我忙不迭地解释道,“机场那些记者胡乱编的,你千万别被骗了。” 他头都懒得回一下,冰冷冷的反问,“照片里的辉漠,也是p上去的?” 我愣了一下,他总不会真的误会我和辉漠有什么其他的关系吧。 “我和辉漠只是碰巧同一天上午的航班出差,没有事先约好也不是去同一个地方!” 我匆匆解释完了才想起来辉漠后来也去了济州岛,差点被自己的一口老血噎死。 井行似乎并没有听我的解释,表情写满了冷漠,“这些话,你留着和爷爷解释吧!” 爷爷…… 疑惑又绕回到了原点,这事怎么会被爷爷知道了…… 他没有再搭理我,说完了就大步流星的继续上楼,我迫不得已一步两个台阶,费力地跟在后头。 爷爷的书房在三楼,装饰布置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化。 老人家坐在正对面的沙发上,手里紧紧地捏着拐杖。 我走到他面前,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板起脸来的样子和井行很像,以前在家里,井行很少生气,大部分时候爷爷只要一板起脸,整栋宅子所有的人动作都会自动静音,说话都只敢用气音。 看来今天,我是真的撞在枪口上了。 “你知道我找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吗?” “我……”我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爷爷,更没想到会因为这件事见到,心里只觉得愧疚又委屈。 “舒锦,你是我们井家明媒正娶的孙媳妇,虽然后来和井行分开了,但总也还是井霁的母亲,在外面做事说话就算不顾及我这个老头子的脸面,也总得为井霁考虑考虑。” 我被他说的脸好像要烧起火来一样,“对不起爷爷……” 在面对井行时就已经开始慌乱的头脑,这时候更不能发挥作用了。 不知道爷爷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误会了我,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 “爷爷知道,你和井行分开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现在也没有权利阻止你选择自己未来的幸福。只是在作出任何选择之前,总得要对得起自己。” 人生?幸福? 我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慌忙解释道,“爷爷,订婚是假的,我压根没有去参加过那个什么订婚宴,也根本不认识那个陈家豪!” “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被那几张照片就骗过去!”爷爷似乎很不满意我的回答。 不是陈家豪,那是什么? 该不会…… 我悄悄又瞥了井行一眼,他的脸色比起刚刚又更难看了不少,暗褐色的眸子好像染了血一样,红通通的。 “爷爷!”我急切的上前一步,“您不会说的是辉漠吧?我和他真的就只是朋友而已,我到机场是因为要去济州岛出差,他是要去迪拜看展,凑巧差不多时间段的航班而已!” 不知道这么解释听起来可不可信,爷爷只哼了一声,靠在沙发上端起茶杯有意无意的吹着。 我害怕自己解释的不到位,误会了我事小,如果因为这事还连累到了辉漠,那就真是洗不清的罪过了。 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什么面子也顾不得了,直接凑到跟前弯腰站在爷爷边上,也不管他听不听噼里啪啦就是一通解释。 爷爷从开始爱听不听,到后来不时还忍不住提出几个问题,我想,他大概也还是听进去了的。 所有的解释都听完了,他才突然问我,“现在的这些不算,当年的事,你确定自己都弄清楚了?” 提起当年的事我现在就只能想到井行的话,打心底里感觉非常对不起爷爷。 我早想要道歉,可是短信息写了删、删了写,到最后也还是没发出去。 原想过,可能对于现在的爷爷而言,重新翻回去那一页才是他最讨厌的。 没想到,竟然还会有机会当面解释。 我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下子直接跪在了地上,极诚恳的道歉,对他,间接也是对井行。 “爷爷,当年的事是我不好,是我太冲动,害得您跟着伤心难过,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 我哽咽着不敢说下去,害怕再多说一个字就会情绪崩溃。 爷爷见我这样,语气缓和了许多。 “一个巴掌拍不响,离婚的事和井行这臭小子的臭脾气也脱不了关系,居然提都不提一声!” 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转变了话锋,直接牵扯到井行的身上。 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果然那张冷冰冰的脸更臭了,于是赶紧试着打圆场。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爷爷您保重好身体最重要。” 爷爷伸手将我扶了起来,拍拍沙发让坐下,我*还没挨着沙发,就被井行的声音吓得站起了身。 “爷爷,该下楼吃饭了!” 爷爷愣了一下,随即冲我摆了摆手,“走吧,一起下去,你也有好久没见井霁了吧。” 兜兜…… 兜兜也过来吃饭,我只要下楼就可以见到他? 想也没想,本能的就准备去扶着爷爷准备下楼,井行一把抢在我前头,丢下一个刺骨的眼神。 我僵直地停在原地,不敢再挪动一步。 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在叫我,抬头一看,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井行,正冲我招手。 “你来,扶着我。” 井行对着爷爷根本不敢发作,咬着牙隐忍不发。 我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哪怕就只能今晚见兜兜一面也足够安抚我好一阵子了。 一路上爷爷走的极慢,小声在和我说着话,每一句都足够让我愧疚到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头。 他说,我身体不好不是因为你们,人老了,身体不如从前很正常。 他说,你和井行都是成年人,成年人有自己的打算很正常,但是也不能只顾自己。 他又说,井霁这孩子病好了一直哭着闹着要见你,孩子总归还是不能没有妈妈的。 我听在耳朵里,难过在心里,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人一瓣一瓣撕开了似的,疼得要命。 尤其是听他提到兜兜,眼泪差点就没有控制住。 爷爷明白我的不舍,轻拍了几下我的手,“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你放心,我会让那浑小子回头的。” 我只当他是说的兜兜探视权的事情,连连真心实意的道谢。 没想到,他却突然拍了拍我说,“不止孩子,你们也该回归原位了。” 我被这话吓了一跳,慌忙说:“爷爷您千万不要,井行他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即便再糊涂也不至于认不清自己的定位,井行现在有于浅沫,我不可能前妻变小三,也不想做他新道路上的绊脚石。 “他能有什么选择,他巴不得……” 155 还打算送谁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井行硬拽开来。 他大概是听到了刚刚爷爷和我说的话,恨恨的盯了我一眼,径直爷爷扶到了位置上。 我的心思也没在这上头,只关心的寻找着兜兜的身影,脑子里甚至已经想象到那个小小的肉团子扑过来的样子。 可是一直等到宣布开饭,都没有见到兜兜的影子。 餐桌上只有爷爷和井行两个人不知道该问谁,只能无言的站在边上。 爷爷见我站着,伸手招呼我坐。 我小心地贴着边上准备就坐,却又被叫住,硬是安排坐去了井行的边上。 头于是埋得更低了,视线只专注在眼前的这碗饭上,只用耳朵听着他们说话。 直到爷爷问起,我才知道原来今天兜兜又被二嫂带出去玩了,看这唯一的机会终究还是落空了。 随着爷孙俩聊天的深入,我也慢慢跟着放松下来,不做声的老实吃着自己的。 爷爷十分不避嫌,当着我的面就和井行讨论起了二哥的事情。 一会叮嘱井行监督井铎少在外面拈花惹草,一会儿又让提醒他少贪图便宜乱合伙,最后还没忘了交代督促井铎带着二嫂多回回家。 言语之间大半都是在表达对井铎的不满,看来他最近又开始恢复婚前放荡不羁的毛病了。 井行所有的好脾气都用在爷爷身上了,逐一都好好的答应了下来。 都快要吃完了,爷爷突然又把话题转到了我身上,“小锦,你那些大包小包都买的些什么?我刚才好像看到有许多帽子。” 正在喝汤的我猝不及防被呛到了。 这种时候能老实说是替辉漠背回来的吗?当然不行! 我抬头看了一眼井行,蚊子哼一般直打结巴,“我出差,就给……给井行……还有兜兜,随便买的一些。” 没想到爷爷听了立马开心起来,“出去办事还这么有心,井行,你都没点表示?” 我不用抬头都可以感受到井行假笑之下掩藏的恨意,慌忙摆手说没事没事。 井行并没有当面拆穿我,只是敷衍的说了句谢谢。 这声谢谢,听得我默默打了好几个寒颤,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为这句谎话付出多大代价。 如坐针毡的结束了这顿晚餐,爷爷坚持要让井行送我回去。 我忙不迭地婉拒,甚至不惜搬出他有夜盲症这个借口出来,想让爷爷放弃。 毕竟才刚因为纪念品的事情撒了谎,可以预料到一旦独处会经历到的冷嘲热讽,心里万分不情愿。 井行估计也不大情愿,站在原地并不表态。 爷爷一副怒气不争的样子,“又不需要他开车,看不清有什么关系!” 就这样,我带着辉漠各种衣服鞋子还有自己的背包,依依不舍的告别了爷爷之后,和井行一起站在门口等林翔开车过来。 “我没有戴帽子的习惯,下次想贿赂我,换点别的。” 这句话让我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吃不准这是在故意讽刺我,还是他真的误会了。 盯了半天,都没看出任何嘲讽的意思。 井行他,真的觉得这是我送他的礼物? 我被这个事实吓得失去了语言功能,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井行,那帽子……” 话还没有说话,林翔就悠悠然把车开到了旁边,井行顺手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根本没把我的话当成是话来听。 我无奈的绕到另一边上了车,再不敢提一个字。 在车上解释这件事,只会死得更惨,我可不想大晚上驮着各种行李徒步回去。 太糟糕了,我怎么会想出要说这样的谎话,简直是唯恐害不死自己。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都在辉漠身上了,只求他嘴管封得严实些。 灵魂出窍一般直愣愣的看着窗外的风景,路两边郁郁葱葱的绿植却让人完全感受不到生机盎然。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窜进脑子里。 辉漠平时喜欢的风格简直无所禁忌,帽子该不会也是买的五花八门吧,这样井行随便一看岂不就能察觉出了。 越想越担心,忍不住回头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别墅,还有那袋被留下的帽子。 “井行,那个,你刚刚说不喜欢帽子,不如还给我,我再送你点别的好不好?” “还给你?还你了你打算拿来送给谁?”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应对我他都保有超乎寻常的警惕,并且每回都还警惕的特别准确。 “没有,我只是想到那些帽子确实不大适合你,不如另外送你袖扣?领带?领……” “不用!” 我吓得抖了一下,畏手畏脚得缩了回去,内心默默为自己哀悼。 井行见我不做声了,又开始主动问起话来。 “听说莫属建材重回资料库了,你做的?” 原来合作的事他前头都不知道,怪不得一直没提过。 深怕项目的事情被牵连到,我着急的解释道,“我没有走后门,我跟邱甜甜已经很久没联系了,这次也是碰巧。” “我随便问一句,你心虚什么?” “不是心虚!”我不自觉的又重复了一遍,“不是心虚……这只是公事公办。” 站在井行或者任何其他知道我和邱甜甜关系的人的立场上,恐怕都不免怀疑我是走了个后门。 其他人的怀疑不要紧,井行的怀疑却足以斩断这条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合作线,这才是我害怕的原因。 “我是怕莫属没能力完成项目,临到头放我们鸽子。” 果然是因为公事的关系,井行居然还解释起来。 “你放心!绝对不会的!这笔单子我一直在盯着的。” 他看了我一眼,车厢里光线不清,即便不确定他是否能看得清楚,我还是尽最大努力的坚定眼神。 “最好是守约,否则之后的项目莫属就想都不要想了。” “之后的项目?” 井行没做声,前座的林翔出面帮我解释了疑惑,说是井氏那个项目是连锁性质的,这样的项目接下来大约还是二十多个。 也就是说,只要这个订单顺利完成了,接下来基本等同于可以达成长期合作关系了。 有了井氏集团这个长期合作伙伴,就等于让员工和外界同时吃下一颗定心丸,也让莫属建材真正有了希望。 “你有意见?” 长久的沉默令井行感到不满,他提问的语气十分生硬。 我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意见!” 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有意见! 井行做生意的眼光想来毒辣精准,他都有信心的项目,十有八九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即将供应的这批货能让项目组满意,那其他项目自然也不成问题。 “舒小姐,”林翔突然打断了我兴奋到天边的思绪,“是送回医院还是上次那个小区?” 我赶紧给他指了路,过了红绿灯就要到小区门口了,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问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见见兜兜。 今晚爷爷的态度看起来还好,能不能见兜兜应该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现实总是残酷的。 几乎是在我问出口的同一瞬间,井行也转过头来问了一个问题。 他说:“那些破帽子你要回去是不是想送给辉漠?” …… 车内又回到了安静,比起安静,说尴尬应该更恰当些。 车刚停稳,我就赶紧下车那行李,头也不回的赶紧离开,关于兜兜的答案也只能放在下次了。 确定井行的车子彻底离开之后,我一边往秦楚萌家走,一边拨通了辉漠电话。 “大晚上还准备给我送东西?”辉漠开口就是关心那些“炸弹”。 我自动忽略他的提问,直接问道,“深圳那边的工厂你去考察过吗?” 听到是工作问题,他立马正经起来,“实地没有去过,不过你放心,绝对是能信得过的,你等等!” 还没说完他就利落得挂了电话,接着微信里头收到了好几张照片,都是关于工厂的,有营业执照有实景图。 我干脆停在路边上,腾出手来一张张认真的看了一遍,全都看完了心里也安定了许多。 辉漠掐着点回拨给我,问出什么事了? 我存好了所有的图片才不慌不忙的说,“嗯,你的帽子出了点意外,现在全在井行家里。” “井扒皮!他扣我帽子干什么?!” “一言难尽,你只要记得,那些帽子是我从济州岛买来送给井行的,不要说漏嘴就可以了。” “你借花献佛?!” 我仿佛可以感受到气得跳脚的辉漠。 “是的,你得感谢自己身材不如他,否则我连衣服也全都送出去了。” “别别别,我保证不说!” 解决了这隐患之后,我安心按了电梯上楼。 今晚秦楚萌又是夜班,把特意给她带的礼物拿出来放在客厅桌子上,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都已经躺在床上了,想起井行的话,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 回想起进入公司后的这段时间,虽然带着在学习,可是对许多专业知识都还是挺无知的。 还有深圳的工厂,干脆直接都是辉漠帮忙联系的,我甚至都没怎么操过心。 越想心里越没底,反正也是睡不着,干脆坐在桌子跟前开始疯狂查资料。 156 我会吃醋 公司涉及的行业目前在国内的市场都在不断萎缩,更别提出口业务了。 济州岛的项目一旦上马,势必涉及许多报关问题,我虽然勉强算是个财务人员,但是对于这些方面的知识,实在不算精通。 熬夜从国税局和海关的官网上下载各种资料,拷在u盘里第二天带去公司打印了出来。 厚厚的空白资料摞在眼前,一时间真的令人有些绝望,盯着一个章节认真磨了大半天,加上钱会计的指导,总算是有了点眉目。 下午正准备继续研究的时候,接到了尹夏玥的邀约。 今天是她复诊的日子,我们以前越好了,每逢复诊日,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要陪她放松一下,算是庆祝顺利度过一个周期的折磨。 我帮忙扶着她,司机从后备箱取出轮椅,又小心的将她抱坐上去,确定没事了才开车离开。 我推着她慢悠悠的往商场里逛,她有些坐不住,不时的回头想要找我说话。 “感觉你最近好像很忙,每次找都是在做事。” “还行吧,主要是刚进公司做事,不大熟悉。” “没事,以悠悠姐你的能力应该很快就没问题了!” 看着她开朗的样子,我好像也多了不少信心。 见我的心情缓和了,她笑得更加开心了眨巴着眼睛说要告诉我一个好消息。 我也被带动的很开心,笑着打趣道,“什么好消息,是你要结婚了?” 她羞赧地摇着头,“当然不是,悠悠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我最近脑子不够用,劳驾你指点迷津。” “是我收购了一些你们家的股份。” “你?你买了莫属建材的股份?”我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要知道,她在我眼中还只是个小妹妹。 “怎么了?你害怕我买成对家的股份?放心吧,我哥哥原先可是个很厉害的操盘手,跟在他后面,我怎么也不至于会犯这种错误的。”她还没有察觉到我的不对劲,继续开着玩笑。 我根本顾不上推车,直接蹲下身面前问,“你怎么知道我爸公司的名字?” 她被我的阵仗吓到了,瞪圆了眼睛说,“这很容易啊,之前订婚新闻稿里头都写了,而且你爸公司名字很好记,我都能猜到是你妈妈姓莫对不对?” “哦……”原来是这样,我默默点了点头。 不是她说我都已经快要忘记了。 莫属这两个字,确实是当初爸爸为了妈妈而选的,只是没想到,尚好的日子她却一天都没能享受的到。 现如今,这个名字的初衷由来,只怕爸爸都记不得了吧。 我的样子大概吓到了夏玥,她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的安抚好像有魔力似的,能让人不自觉卸下心防。 我慢慢继续开始说起来,“其实我前段时间才知道,原来我爸早已经把一部分股份作为礼物送给了后妈和妹妹。” “所以你羡慕,还是觉得委屈?” “可能都有一点吧。” 尹夏玥看着我,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悠悠姐,不要羡慕!” 我诧异的望着她。 “你妹妹有爸爸送,你有我送!我明天就把手上的股份转给你!” 她亢奋地说完了看我半天不做声,笑着问,“怎么了?幸福蒙了吗?” “没有。”我笑笑,“谢谢你,夏玥。” “这有什么,我们是好朋友嘛,悠悠姐你把账户写给我。” 她说这就开始从包里翻纸,一副立刻就要操作了的样子。 我赶紧叫住了,“别别,我有别的事要请你帮忙。你手中的那些股份,能不能一直留在手里?你放心,我会按照市价给你钱的。” 尹夏玥停了片刻,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欣然同意。 身边没什么人知道我和尹夏玥关系很好,她的股份完全可以用来做“隐形后备军”,万一局势焦灼,这些股份足够起到关键的作用。 有了这些兜底,我也可以稍微宽心一些,感觉手中的筹码又多了一点点。 几句话说完了公事,尹夏玥忍不住开始八卦我最近的感情状况。 “说说你最近怎么样了?” “我?我现在只想着解决公司的事情,其余都没在考虑。” “那大画家呢,你就这么一直晾着?我可都看出来了,他喜欢你。” 我深深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确实为这件事头痛。” 尹夏玥听到我这么说,立马激动地提议要去花园那坐着聊一会儿。 买了两杯饮料,我们直接坐去了花园里,她捧着杯子满脸激动的表情,一副准备长谈的样子。 在她的循循善诱之下,我挑着重点说了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没想到,听完之后的尹夏玥,却对我表达了深深的鄙视,苦口婆心教育了半个小时。 总结起来,就是劝我不要被前夫的枷锁捆绑着,既然他已经决定向前看了,那我也应该要往前走,珍惜眼前的人。 “到时候你跟大画家结婚了,就邀请前夫来做伴郎!” “嫉恶如仇”的样子看的我忍俊不禁,只是这过火的点子差点没让我直接喷出饮料来。 我犹犹豫豫的样子又被她教育了一路,直到来接她司机把她抱上车,还不忘了“警告”我,下次再见的时候,只能听见好消息。 我笑着冲她招手,好些平时不出口的话当着她这个半陌生人的面都可以倾诉,每次见面之后心里也确实都能轻松不少。 车窗都要关上了,她又不放心的降下来叮嘱我,“遇到什么难事尽可以找我,我很闲的。”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这爱操心的性格倒是很符合她没错了…… 晚上去医院看爸爸的时候,他话没说两句居然开始要跟我讨论公司的经营权问题。 我虽然想把后妈从公司里剔出去,可是也从没有想过要取代父亲掌管公司。 一来父亲年纪并没有大到不能做事的地步,而来,这间公司对他的意义我很了解,让他从公司退出来几乎等同于剥夺了他的所有。 “爸爸认真想过了,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一个人支撑公司根本是不可能的。” 看着他两鬓隐隐浮现出的斑白,我真实的感觉到爸爸真的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了。 “你不用一个人啊,还有我、严叔叔和小崔哥,我们都在。” “我老了,也该退了,等这次的事情处理完……” 我有些没由来的烦躁,本能地不想要听到他说这样的话,直接就打断了他。 “行了爸,这些就等这关过去了再说吧。” 他见我不愿意谈,也就叹了口气放下了这个话题。 气氛有些尴尬,我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报纸。 爸爸倒没有多在意,沉默了一会儿就继续开始说到合作的话题。 得知了井氏接下来还会有其他的连锁项目,他建议我还是亲自去厂家实地考察一下比较稳妥。 我其实也早有这个打算了,只是这次的单子一直都是辉漠帮忙对接的,这么贸贸然跑过去怕不大好。 现在既然爸爸也都这么建议,看来得要找个机会先和辉漠沟通一下,再去一趟工厂了。 从济州岛回来已经有几天了,一直忙着找材料,在辉漠不断地催促下,我终于抽了个空把衣服送去了印象里。 一见面,他就扑到箱子上打开确认,心疼地抱着那些衣服委屈的向我抱怨,说是衣服都皱了。 想起这些行李我的气都还没消呢,白了他一眼转头就佯作要走。 他着急的丢下衣服追上来就开始讨好我,“附近开了家咖啡厅还不错,不如你请我去坐坐吧。” “我不远万里替你把衣服抗回来,还要我请客?” 他一下就松开我的胳膊,“那不然我现在就打电话跟井扒皮要帽子?” “带路!” 被他咬到一个把柄,看来以后有得受了…… 新开的咖啡厅确实离得挺近,散着步十分钟就到了。 走到路上我小心得多问了一句,那袋帽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还好,答案是否定的,也算是放心了。 到了咖啡厅,帅气的服务生十分热情的介绍各种招牌咖啡,搭配着甜点小吃,推荐了七八种套餐。 在他的“迷魂汤”中,我干脆全盘接收了。 辉漠惊得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不会被人家的美色迷住了吧?” “感谢你帮忙谈成这么大的订单不行吗?” “上次不是请过法餐了?” “那就当请你无比封住嘴,千万不要在井行面前把帽子的事说漏了。” 辉漠失落得看了我一眼,“你在我面前总是提他,我会……” “会怎么样?”我似乎有些预感到接下来的话。 他笑面如花,“我会吃醋啊!” 这句“玩笑话”并没有让我们都笑出来,相反,短暂的沉默还令气氛变得稍微有些尴尬。 我不确定他们知不知道那天的争执我其实听到了,但是那天之后,辉漠对我的态度似乎也变得有些暧昧。 虽然直接,可应该也是因为还没有准备好的缘故,并不是毫无避讳。 157 挑拨神经的首映礼 很快,他找了个话题打破了这份沉默,“那天晚上你突然问工厂的事,是怎么了吗?” “哦,”我放下杯子,“井行知道项目的订单是和莫属签的,顺口问了一句,好像后续还会有类似的项目上线。” “所以你想确认一下,争取之后的订单?” “是。”正好我也准备要问问他关于工厂的事情。 就算要实地考察,也得要问问他的想法才可以,毕竟是他帮忙争取来的订单。 “公事方面井行不会开玩笑的,既然能说出来后续起码有九成的把握。” 他嘬了口咖啡,“这样吧,订单说到底是莫属建材的,我带着你过去,介绍你们认识。” “不用麻烦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帮忙打声招呼更好,我自己过去就可以。”我的态度在自己看来都有些羞耻的谄媚。 “干嘛?害怕和我单独出门井扒皮误会?” “没有,不是。”井行哪里会有闲功夫误会我什么。 辉漠停下来,端着咖啡盯着我看,看到我隐约要发毛了才继续说。 “那我这次帮你联系了,回头画廊有需要你的地方是不是都没问题?” 原来他是在打这个“算盘”,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我抱拳保证,“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气氛终于开始朝轻松的状态变化,我们也开始专注于眼前的美食,闲聊八卦。 这间咖啡厅虽然是新开的,面积也不算大,可是生意却十分不错,前前后后的位置都坐上了客人。 我和辉漠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只有背后邻着一个卡座。 开始都还是安安静静的,突然间,身后位置上的女子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声音大到说的话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再和你说最后一遍,你没资格见女儿!” “为什么没有资格?我是她亲生父亲,我们做过dna鉴定的。”男人带着点口音,中文似乎并不大好。 “你只是把她当成摇钱树,就算见了面,她也不会给你钱。” “你给我机会培养感情,她不就能给我钱了。” 听到这里,我和辉漠摸摸交流了一下眼神,很明显,他也听清了这段对话,并且感到不可思议。 女人似乎是在极力克制着,可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richard,你今年才35岁,难道就要指望四岁的孩子养你?!” “她不养,你养也可以。”男人听上去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质问了,答得理所应当。 “你做梦!” “想走?那我就把照片公开到网上了,纪念一下这份流逝的爱。” “你卑鄙!” 身后传来剧烈的动静,我转身看了一眼,果然,是女生想要走,却在身高马大的外国男人的生拉硬拽之下动弹不得。 我几乎想也没想,直接抄起桌上的咖啡杯冲着男人的脸就泼了过去。 热咖啡还没有完全凉下来,泼到脸上估计有些烫,男人龇牙咧嘴的叫唤着。 我赶紧趁机拉着女生就跑出了咖啡厅,辉漠机灵的。 “你快走,记得报警!” 拦住女人想要感谢的架势,一路推着她直到看着上车离开了我才敢返身去找辉漠。 岂料刚一转身,就看见辉漠也在往我这边狂跑,拽过我反向钻进了商场,很快就成功的隐身在人群中了。 他气喘吁吁瞪着我,“你,也太有正义感了吧!” 我突然想到他用胳膊挡脸的样子,笑出了声。 辉漠当然知道我在笑什么,平息了喘气就开始教育我,“你不在这块混当然可以不要面子。” “话说回来,你又不认识那女孩,那么嫉恶如仇干什么?” “他活该!” 想起外国男人说的那些话我就气不打一出来。 辉漠变了幅样子,很严肃的告诫我,“这次是我在,下次你一个人千万不能这样胡闹,万一没泼准被人捉住了怎么办?” 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后怕。 又经历了好一会儿的告诫之后,才终于被放行回家。 回到病房时秦楚萌正好也在,好几天没碰上了,她热情的和我打招呼,叮嘱待会儿记得叫上她一起回家。 爸爸听见了,等她走后才一脸担心地问,“你现在还住在小秦家里?” “嗯,我有付房租水电和宽带的,没事的。” 爸爸还是有些不放心,反复提了好几次,言语之间想要买房子。 “算了吧,公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稳定盈利呢。” 他直接笑了,“又不是要买动辄上亿的别墅,你是担心我没钱?” “您的钱还是好好存着,肯定有用得上的地方。” 爸爸似乎是觉得我不相信他,拉住我认真的解释道,“我和你说实话,你说爸爸救急不救穷也好、说我自私也罢,总之当初对黎家,我并没有倾囊相助。”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舒依依来电话跟我要钱时的声嘶力竭的样子,没想到爸爸居然还能够有所保留。 他一直坚持,我不忍心再继续直接拒绝,就含糊着答应闲下来会记得去看看房子。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安顿他先休息,去找秦楚萌一起回家。 排着队出停车场的时候,秦楚萌非常开心地对我说,“你知道吗?今天是2月29号。” 我扫了一眼日历,确实,四年一遇。 “既然这么有纪念意义,不如去我们晚上去看个电影吧。”她主动提议道。 “看什么?”别说电影,我连新闻都很少关注了。 “当然是看最近最热门的《没有如果》呀,里面有好几个小鲜肉呢。” 没有如果…… 吓得我一个颤抖,直接在上坡上下溜了起来,还好及时踩住了刹车。 “喂喂喂,看电影而已,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我要怎么说?说我曾经拍过这部电影? 可能我的那点龙套戏份早就被剪掉了也说不定…… 看着秦楚萌那张充满期待的脸,想起她这段时间连休息的时间都很少,我实在不忍心拒绝。 秦楚萌开心的冲我比了个耶,“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一路“欢声笑语”到了电影院,下车前我犹豫半天,尤其害怕万一戏份没被删,会被她认出来。 进到放映厅里,看着厅门口鲜红的横幅,我直接傻了眼。 这一场是电影首映礼?! 我把秦楚萌拉到一边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首映礼啊,就是主创和演员都会参加的仪式,票比平时贵好几倍呢。” 我无奈地倒吸好几口凉气,无言地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第十排、第九排、第八排……终于在第四排,秦楚萌停下了脚步! 第四排……未免也太黄金位置了…… 女孩还没有感觉到我的异常,笑嘻嘻地跟我邀功,说前三排就是主创,离他们可近了! 我皮笑肉不笑得应付了两下,在她兴奋的催促中坐在了位置上。 还好,是最边上两个座位,还算方便离开。 秦楚萌注意到我的情绪不大对劲,不解地问,“你紧张?” 我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这电影是井行投资给他女朋友的?” 她一脸不屑,“难不成鼎鼎大名的三少会来这种地方?你别瞎担心了。” 也对,他连发布会都是破天荒才能出席一次。 我说服自己放宽心,靠在椅背上等待开场。 电影公司的工作人员陆续进场,忙活了一通之后,几个姑娘都坐在了我们前排,凑在一起聊天。 我没兴趣偷听,只是她们越说越兴奋,音量也跟着越来越高。 “……你们知道吗,听说今晚三少爷会来!” “当然当然,三少为了这个女朋友,可真是付出不少,真不愧是咱们电影最热门的cp……” “你们说他今天现场会不会求婚?” “这要是求婚了,咱们电影绝对空降热搜第一!” …… 三个小姑娘越说越兴奋,简直要迫不及待的开始幻想一会儿可能会发生的浪漫场景了。 秦楚萌嘴角越来越抽筋,我的头也越压越低。 很快,就到点了,放映厅里坐满了人,大家看起来都是激动满满,也让身处其中的我和秦楚萌显得特别另类。 主持人优雅登台,先开始介绍起今晚的流程,在观众席热烈的掌声之下,主创人员悉数登台。 毫不意外的,于浅沫和韩语诺都出现了。 他们俩一个作为女主角,一个作为当红小生,自然得到了主持人更多的“关照”。 整个采访环节持续将近半个小时,就在我等的都快要发虚汗的时候,终于宣布电影放映。 灯光熄灭的那一刻,我由衷的感到庆幸,还好,井行没来! 剧情正式展开之后,我就自在多了,捧着饮料也开始看起了电影。 距离上一次看电影都有好几年了,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候,我悬着的心却还没完全落下去。 当我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甚至还只是在边角区域时,身边就传来了激烈的咳嗽声。 等到画面切出一个近景,我的手更是要被秦楚萌掐肿了! 大概是因为韩语诺的突然走红,我们之间的对手戏一分不少的全都被留了下来。 “接吻!你居然还有吻戏?!” 158 回忆的味道 秦楚萌的叫喊声听得我慌张极了,生怕会被人注意到。 赶紧拉着她冷静下来,“借位,那是借位!” 还好全程只有几分钟就结束了,看完了这段的秦楚萌大呼太刺激了,散场后再算账! 电影的故事本身还是挺有吸引力的,这一点,从现场观众的反应当中就可以看得出。 看了一半,秦楚萌着急忙慌的说要去洗手间,我继续看自己的。 没一会儿,就感觉身边的椅子有了动静,我嘟囔了一句“这么快就回来了”,耳边听到的却是一个年轻男人的笑声。 我猛一转头,是韩语诺! 他招了招手,示意让我靠过去一点,碍于现在的身份,我不敢幅度太大。 “演的不错。” “不敢当,还是多亏了你的福才能白占这么多画面。” 要是知道会被这样“公开处刑”,我大概也不会这么毫无顾忌演戏。 “画面多可不是因为我,是你自己有贵人相助。” “贵人?” 想起蓝心岛,我只有满满的痛苦回忆,除了岚姐以外,真想不到有什么贵人,还是能左右导演想法的贵人。 韩语诺并没有想要回答我的问题,硬生生转了个话题,“那你觉得我演技怎么样?” 我发自内心的竖起大拇指,“未来的影帝!” “借你吉言,下个月我还有电影上映,欢迎你到时来捧场。” “一定!” 说完他对我挥挥手,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座位边上一个漆黑的人影慢慢现出身来,早就回来的秦楚萌一直傻傻得站在旁边,等到韩语诺走了之后她才呆若木鸡般的坐回到位置上。 正当我要思索要怎么给她解释的时候,演员表中缓缓出现一行字。 “舒锦饰严启海前女友” …… 我哪里想得到这么一个龙套角色居然还这样正式,等不及观众互动环节,我推着秦楚萌就往外走。 从电影院到家,花了将近四个小时,才说完了我在蓝心岛的打工史,得到了秦楚萌的“赦免令”。 时间已经是3月1日凌晨一点了。 3月1日…… 是我和井行确定在一起的日子…… 那天我们去吃了灿州最有名的广东人家,回去的路上他很严肃地说有问题想要问我,那副正经的表情让我惊了一跳。 结果没想到,问题是可不可以考虑一下和他在一起。 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当时的那份激动和雀跃,虽然表面极力维持着平静,其实内心早已经波涛汹涌了。 之后虽然离婚了,但是每逢这个日子都会找一家港式茶餐厅聊表纪念,纪念一下那个对我来说算“圆梦”的日子。 确认了广东人家的营业时间,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记忆的洪流一旦打开,夜深人静的时候,真的很难收住。 第二天是被爸爸的来电叫醒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铺满了床铺。 电话里爸爸没有说理由,只是着急地拜托我回家看看。 我害怕是出什么事,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赶紧出发了,车子都要开到门口了才想起来担心后妈和舒依依是不是在家。 159 时光宝盒 女孩十分开朗,接过蛋挞之后就开始跟我说起幼儿园的趣事,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摔倒的慌张。 我一边听一边留意周围有没有找孩子的家长。 这些小故事听起来非常有意思,我甚至可以自动把兜兜代入进去。 没过多久,小女孩的妈妈终于慌慌张张赶了过来,见到孩子没事才猛吸了一口气缓过劲来。 原来刚刚她在洗手间,小女孩等着等着无聊了就先跑去和小朋友玩了,还是其他小朋友告诉她女儿在这里。 小女孩依依不舍的被妈妈领着离开了,小插曲圆满结束,我却有些空落落的。 一边用餐一边不自觉地往包间的方向瞥,一顿饭完全没吃出什么味道里来。 要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告诉我单已经被别人买过了。 大概是刚刚那对母女吧,实在太客气了,茫茫人海,连道谢的机会都没有。 我原本准备坐去车里来等着,哪怕只能在兜兜吃完出来的时候远远看上一眼,也就非常知足了。 刚出了餐厅的大门,居然就接到了井行的来电。 我吓了一跳,难道是被他发现了? 一时之间竟然不敢接起,害怕迎接的直接就是质问。 和想象中一样没有问候,可没料到的是他会直接问我下周有没有空。 “周一有时间吗?” 我本能的觉得会是和兜兜有关,几乎想都没想直接就回答了“可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说,“周一是井霁的家庭日,我出国不在。”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忍不住厚着脸皮接了句,“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代替你去?” 他倒完全没有想要拜托的样子,语气生硬依旧,“算了……” 我赶忙阻止,说话好像机关枪一样,“我可以我可以,让我去吧!” 这样的机会,大概是因为他今天触景生情了才会难得心软一次,如果不抓住,我怕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有机会。 “早上九点,准时到爱德堡幼儿园。” “好的好的!你放心,我一定提前到!” 井行再没有说什么,不做声不做气就挂断了电话。 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不过现在的我,一心只沉浸在就要能和兜兜见面的喜悦之中,压根没有顾得上揣测井行的想法。 只要想到能和兜兜一整天都呆在一块儿,我就激动得无以复加,在周末的日历里,设置了无数个提醒事项,连着晚上都没睡好觉。 早起上班,赶着订单最后的阶段又仔确认了一遍工厂的进展,确切消息传来的很及时,周六就可以全部完工,周日一大早装车发出。 时间算起来刚刚好,邱甜甜知道了这个消息,也开心的不得了。 刚刚挂断和邱甜甜的通话,辉漠的消息就进来了,说是已经跟厂家沟通过了,欢迎我们过去考察。 “你打算带谁去?” 我对建材方面的知识掌握得还不够,原本也的确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带个人一起过去了。 只是莫属现在的状况并不算好,专业知识过关又信得过的也就只有严叔叔和小崔哥两个,严叔叔肯定是得留下坐镇的。 “我和崔文宣一起去。” “你们一男一女,怎么能一起出差?” “同行又不是同住,干嘛这么夸张,”我正经八百的阻止了他的胡思乱想,“我不是很精通,公司里也就剩下他可以相信了。” 辉漠沉吟了一下,说:“那你们赶快订机票吧,最好礼拜五下午到,晚上大家先吃顿饭,当是交流感情。” 我现在对于这一套已经完全不觉得难以接受了。 “行,我知道了。” 不敢耽搁,赶紧去隔壁办公室和小崔哥一起定好了周五的机票。 这一去又是好几天,爸爸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去办,得赶在离开之前处理一下。 结束了公司的事情,我赶紧就开始找保洁公司。 还好现在已经年后许久了,*期已经过去,保洁公司的人手还算充足。 很快,就排出了三个人,同我一起上门去看看。 爸爸的这栋小别墅面积不大,但是位置好,算是闹中取静,还是非常抢手的。 清洁师傅很专业,巡视完房间整体构造和现场情况之后,开出了一个还算公道的价格。 付完定金、说完了要求之后,他们立马就行动起来了。 按照唐雪梅的处事原则,房子里应该剩不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趁着他们在楼下打扫,我就安心的待在房间里整理自己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无非就是些小时候舍不得丢小物件、照片之类的。 打开尘封已久的抽屉时,居然还发现了一张和井行的合影。 应该是恋爱的时候,照片上的我们还有着清楚无限,连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一片生机盎然。 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井行了,要不是这照片,我都快要忘了他发自内心开心时的样子。 这照片还被我过了,保存得很好,我有些舍不得扔,想去书房随便找个文件夹先装起来。 清洁阿姨正在书房里打扫,我进去的时候迎面碰上她出门,手里捧着个盒子,看见我立马说时打扫时发现的,让我看看是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 文件盒上厚厚一层灰,用湿毛巾擦了好几遍才终于干净,里头倒是保存的很好,是妈妈的写真照片。 时隔近二十年,突然看到妈妈这样清晰的脸庞,居然感觉到有些陌生。 看着她那双美丽又深沉的眼睛,突然情绪开始翻涌,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照片,仿佛在触碰妈妈的脸。 我多想能扑进妈妈的怀里,再叫她一声“妈妈”。 将这些照片一张张的从头翻了一遍,每一张妈妈都穿着不同样子的旗袍,带着别致的珠宝,其中一张戴着的正是那次拍卖会上辉漠帮忙抢下的。 照片很老了,可是照片上的人却是那样的端庄温婉、气质卓然。 慢慢的,我的那些逐渐消散的记忆碎片好像一片片的又飘回来了似的,照片上的人在脑海当中也开始变得清晰立体起来。 应该也要感谢父亲,如果不是他提议卖房子,可能我永远都没机会看到这组照片,妈妈这个形象在我的脑海中就永远都是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找了一个空的文件盒把妈妈的写真和我那些照片都装了进去,害怕遗忘,第一时间送回了车上。 有了这些回忆的物件,我还多了几分寻找的动力,回到书房里继续翻找,只要是和母亲有关的东西,统统装起来。 家里的保险箱已经被后妈搬空了,连门都大大地敞开着,除了那些在她眼里不值钱的东西,其余的和预料的一样,什么都没留下。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忙碌,终于在在天都黑了,终于结束了房子的清理环节。 第二天一早,马不停蹄地赶到公司,和小崔一起去机场,当中虽然也有折腾,不过好歹是顺利降落在了宝安机场。 厂家很热情,一早就安排好了车子,已经在等着了。 上了车之后,直奔仓库,最后一批货正准备下生产线,经理认真的介绍情况,告诉说进展很顺利,大约比预计还可以提前完成。 小崔哥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悄悄对我说了四个字的评价“质量上乘”。 有这四个字,我就算是彻底放心了。 见我们都看得差不多了,经理就直接将我们引去了雷总的办公室。 大家都很热情,握手倒茶和寒暄客气的话,说了将近十分钟。 看时间不早了,我就提议请他们去附近简单吃顿工作餐。 雷总慌着摆手拒绝,说于公于私都得由他来为我们接风洗尘。 我猜,这于私大概是因为辉漠的面子吧。 还好来之前我就已经拜托辉漠帮忙订好了酒店,雷总见推辞不过,便带着几个主负责人跟着一起去了酒店。 席间主要是靠小崔哥支撑话题,从行业动态到社会百态,他都信手拈来,我只需要在旁边搭搭腔,及时端茶倒酒就可以。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气氛异常的好。 雷总通情达理,说起这次工期被压缩的很短并没有丝毫的不高兴,相反还笑着说这段时一次考验,也证明了厂里的技术骨干和工人是非常给力的。 我十分不好意思的解释了原委,顺带着把这次过来的终极目标想要达成长期合作协议一道提了出来。 原以为怎么也得多轮磨合才能达成确定意向,没想到雷总当即就打了包票,甚至为表诚意,现场就让秘书拟了个框架协议签字盖章。 这可真算是个惊喜了,连小崔哥都明显的表现出了高兴,站出来轮流敬酒以便拉近距离。 整晚的交流非常愉快,虽然喝了酒,但都不至于醉倒,雷总特意安排了司机将我们送回酒店,如果不是我们日程紧张着急要走,只怕这样的饭局还得来个几回。 等我们进了酒店大堂,小崔哥才告诉我,这个雷总就是上回在机场里跟辉漠握手的人。 我虽然一早知道是辉漠出了力的,但是内心还是感慨万千。 如果不是辉漠帮忙,恐怕现在公司都已经坍塌了吧。 160 谁是我家属…… 小崔哥今晚喝了不少,此刻已然微醺了,摇头晃脑的对着我夸赞道,辉漠真是个靠谱的艺术家。 我笑笑,把他送回了房间,请了个男服务生帮忙安顿好。 回到房间,辗转反侧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装作没事人一样,发了个消息给辉漠。 告诉他已经跟雷总达成长期合作框架了,感谢超级中介的帮忙。 没想到这么晚了,辉漠还是很快回了我,“放心,我一定及时跟哥们儿转达你的谢意。” 我当然不能拆穿他的“假朋友”,只跟他回了句谢谢。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我和小崔哥准时出现在了仓库里,这劲头,连生产经理都表示叹为观止。 要想周日赶回去,今天一天必须要完成所有的工作,无论如何不能错过礼拜一兜兜的家庭日。 拿出合同约定好的采购清册,我和小崔哥一人一边,开始分头清点货品,复杂的他来,简单的我来。 中午我们也顾不上经理好心的食堂邀约,在仓库里随便就用泡面打发了。 下午继续考察打包装车环节,等全部材料都装上物流卡车,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看着整装待发的满满的五大卡车,我的心终于落了地,也才有了功夫能看一眼手机。 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通知栏指定的消息就是航班可能取消的告知。 “小崔哥!明天的航班取消了!” 我的声音吓了小崔哥一跳,他慌忙摘下手套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明天灿州大暴雨,大概率是不能飞了。” “那高铁呢?” 急吼吼地打开了订票软件,满页的灰色按钮残忍的列示在眼前。 我已经被连番的打击弄的有点发蒙了,小崔哥一早知道我周一的安排,在仓库里急得直打转。 突然,他有了主意,跟我说,要不租车回灿州。 雷总也得知了我们面临的困境,主动表示可以安排一辆车送我们回去。 只是深圳开回灿州,路程实在太过遥远,无论谁开都太折腾了。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物流卡车司机突然不经意的提起,“那么麻烦干吗,着急回去就跟我们车队一起不就行了。” “跟你们的车?” “对啊,你们不就两个人,一人一车,有人在边上说话还能提神醒脑。”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他们的送货路线和我们回程路线几乎是一样的。 我和小崔哥碰了一下眼神就同意了司机的提议,约好早上七点钟准时出发。 临出发前拉着小崔哥一起买了不少吃的喝的,平均分到了每辆车上,算是表达一点小小的心意。 早晨出发的时候,深圳的天也有有点阴沉沉的,小崔哥坐在第一辆车上,我坐黄师傅这辆。 黄师傅看了眼天空,经验老道地对我说途中肯定要下雨,不过也让我放心,礼拜天肯定还是来及赶回去的。 开大车比较辛苦,所以他们都有统一的休息点。 我们到休息站的时候,小崔哥已经张罗好所有人的午饭了,大家坐在一起吃完了稍作休息之后,就继续赶路。 过了没一会儿,估计灿州已经下起了暴雨,辉漠发消息问我航班有没有受影响。 几个小时的车已经坐的我头晕眼花了,随意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告诉他我已经另辟蹊径了。 天气果然如黄师傅所预料的那样飘起了雨丝,几分钟的功夫就明显的大了不少。 为了安全,车队拉开了距离,也取消了服务点的休息,想要赶在大雨来临之前到多跑一个休息区。 不知何时开始,我已经完全看不到小崔哥坐的那辆车了。 好在黄师傅心态很好,跟我一路听着广播聊着天,完全没有把可能到来的恶劣天气当回事。 他告诉我说,还有两个小时就能到灿州了,不过中途还需要再进一个休息区。 还好昨天我机智,听了黄师傅的话就事先买好了伞。 约好二十分钟后准时上车出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准备走。 开门的时候正好旁边一位老伯也要出门,我就拉着门先让他出去了。 阿伯冲我点点头,表示感谢。 雨已经越下越大,硕大的雨点连成水柱一样,伞都有点撑不住了,我低着头在风雨里摇摇晃晃得走着费力极了。 突然,走在我前面的一个人倒了下去,瓢泼的大雨淋在他蜷缩的身体上,看上去很是痛苦。 我赶紧走上前去,这才认出是刚刚门口遇见的老伯。 老人的脸色惨白,身体微微*着,看上去痛苦极了,不知道是摔倒了哪里还是本身什么疾病发了。 还好抬头就能看见急救电话的标牌,我不敢耽搁,赶紧就打了电话。 过了约定的时间好一会儿都没见我回去,黄师傅顺着人群找了过来。 我也着急想回灿州,可是急救车还没到,老伯又认定了我不撒手。 实在没办法,我只有请黄师傅先走,毕竟材料也不允许耽搁。 “黄师傅,你先走吧,这里离灿州不远,我待会找朋友来接一下就行。” 黄师傅眼见着事情一时半会难以解决,车队其人也都走了好一会儿了,于是就听了我的,把自己的伞丢下就先走了。 雨一点没有减弱的趋势,等急救赶到时我已经几乎全身湿透了。 救护队第一时间把阿伯抬上了救护车,顺便也把我一起接去了医院,给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让我擦擦。 前来接洽的警察登记了我的个人信息,问我准备怎么回去,我说没关系,找朋友接一下就可以,结果摸出手机才发现早就被雨淋到无法开机了。 我和警察面面相觑,他很贴心借我手机打电话。 握着手机,我心里止不住的哀怨,为什么总是能遇到这种情况…… 虽说经过上次的教训,我又多背了爸爸、小崔哥还有辉漠的电话,可是现在他们一个住院、正跟着车队送材料,剩下一个,又是我实在不想再麻烦的了。 正当我对着拨号键盘发呆时,身上突然多了一个毛绒绒的毯子。 对面的警察疑惑地抬起头问了一句,“你是家属?” 背后传来一个肯定的回答,“是。” 我的家属? 难不成小崔哥回去和爸爸说了,爸爸冒雨过来接我? 我吓的拨开被子猛一回头,角度和力道都没掌握好,差点直接扭了脖子。 身体虽然没受伤,可是眼睛看到端端站着的是井行,还是吓得差点精神恍惚。 “你……不是说要出国吗?” 他嫌弃地扯了一下我因为动作太猛往下坠的毯子,“我和你说今天出发了?” 这语气,反正只要是面对我,冷漠就对了。 我也没太在意,继续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除了先前那通电话,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没成想,还没等到他回答,旁边围观的群众先被我的问题逗乐了。 旁边床位的一个阿姨憋得不行,直接开口道,“姑娘,能知道当然是因为你老公关心你啊。” 一句误会的玩笑话听得我心跳都漏了一拍,以至于忘记了怎么控制表情,只是呆愣愣的看着井行。 警察及时赶到,大概是看我有家属来就放心了,确认信息登记完了告诉我老伯的家人已经联系到了,我可以离开了。 井行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杯姜茶,不耐烦地提醒我毯子裹裹好,就大步一迈走在了前头。 跟到停车场,看到他解锁了一辆suv,我正准备开副驾驶的门,被惊醒快一步抢了先。 把暖气开到最大,又把副驾驶位置往后移、靠背放倒,最后帮我把姜茶倒入保温杯里。 一套流程全部完毕了,见我还傻站在车下,催促我快些上车。 我仿佛身处梦境一般上了车,没有人说话,车厢里安安静静地只闻得见淡淡地姜茶香气。 下雨天路上全是车,从下了高速口起就一路开开停停速度极慢,在温暖的环境下又裹着毯子,好几次我都差点直接睡着了。 这幅样子大概是被井行看不惯,终于,他说出了出发以来的第一句话。 “想睡你就睡。” 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我心里还记挂着车队究竟有没有安全抵达目的地,只是现在手机还是打不开,也没办法联系到小崔哥问一问。 正着急的时候,仿佛会读心术一般,井行突然问我,“你手机怎么打不通?” “被雨淋了,好像开不了机了。” “你跑去深圳是为了项目?” “对啊,这不是还眼馋你的连锁项目么。” 井行看了我一眼,读不出表情。 我咽了咽口水,主动找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出国?” 他果然曲解了我问题的意思,“催我走?” “不是,怕因为我耽误你。” “有这个觉悟,就不会乱逞英雄了。” 肯定是指刚刚的事了,既然他主动把事情引出来了,我就顺着问了下去。 “你怎么会过来,谁通知你的吗?” 井行一副早就预料到我会问这个的表情,语气毫无起伏,“所以我说,你根本就是缺觉悟。” 很好,聊天又陷入了死局。 我也索性不管了,又一阵困意袭来之后歪头就睡。 161 因为不想做孤儿 等到被叫醒的时候,发现车窗外是那家熟悉的高定服装店。 雨依然很大,店长已经贴心地举着伞到车门前来接了。 我见天都已经黑透了,何必耽误人家下班,就对井行说想要直接回家。 结果显而易见,得到的只有“四字箴言”。 “啰嗦,下车。” 经过几个小时暖风的烘烤,我身上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于是把毯子留在座位上,下车进了店。 店长见到我,眨巴了一下眼睛示意,赶紧领我先去洗个热水澡。 递过来两包衣服,告诉说是全新的,已经过水消毒过了,可以放心穿。 我大略翻了一下,连内衣的尺码都是准确的,顿时深感佩服。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后,整个人果然舒爽了不少。 出来看见井行也已经进来了,正悠哉地挑着衣服,站在成排的衣服跟前,宛若选妃。 我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他,虽然刚刚已经睡了一觉了,但还是有点犯困。 他动作十分利索,前后不过二十分钟就结束了挑选,把犯迷糊的我叫醒,让去收银台留个地址。 我在半蒙圈的状态下写好了地址,看着店员忙碌打包的动作才反应过来,原来帮我也买了衣服。 虽然说是无功不受禄,可是面对井行,任何违背他意思的想法显然都是行不通的。 店长远远瞟了一眼凑到跟前小声说:“井先生今天的袖口和您那天带来的是同品牌的。” “真的?” “我肯定,这个品牌的袖口有独特的纹路设计,别家模仿不来。” 我点点头,“多谢,还得麻烦你帮忙保密。” 店长大约是误会了什么,掩面笑道,“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说漏嘴的。” 井行在路边等久了,按了几下喇叭,店长赶忙打着伞将我送上了车。 车开了十来分钟之后,我才意识到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这是要去哪儿?” “明天幼儿园活动,我留了你的联系电话。” 我的手机…… “那现在是要去修手机吗?” 早知道在买衣服之前就应该先去修手机了。 现在这个时间,路边的手机专卖店基本上都关门了,哪里还能找得到修手机的地方。 井行的车直接开去了电器城,从进门到付钱,全程不超过五分钟,我连阻止都没来得及。 营业员高兴坏了,拉着他要推销什么返点卡,他不耐烦地把这缠人的麻烦扔到了我的头上, 三言两语推脱掉之后,赶紧先把卡装进了新手机里头,着急想要联系上小崔哥问问情况。 手机一搜到信号,就不停地有消息进来,新手机还来不及调成静音,铃声一声接一声,响得人心慌。 我从众多消息当中找出了小崔哥的那一条,照着号码回拨了过去。 “小崔哥,是我。” 小崔哥听出是我,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无心关注这些,只赶忙问:“货怎么样?都顺利送到了吗?” “你放心,已经送过去了,明天一大早就去卸货验货。” “那司机师傅们呢?” “都已经安排休息了,你手机怎么关机了?我找了一圈都没消息,都快急死了。” “我没事,手机被雨淋着了。” “”你现在在哪?我安排人去服务区接你?” “不用不用,我已经回来了。” “那我就放心了,你赶紧洗个热水澡休息,别感冒了。” 我略感心虚的挂断了电话,还没歇够一分钟,就又接到了辉漠的电话。 一接通就听到辉漠凄惨地嚎叫,“大姐,您可真是手机克星!” 我不好意思的傻笑两声,以示回应。 “他找到你了?” “哈?” 我怀疑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人,辉漠是怎么知道井行来找我了…… “放心吧,我打电话不是来捉奸的。” “哦。”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 “就厂家,还有,……” “行了,我知道那个人在边上,要不是我人在国外也轮不上他了。” 收起手机,身边的人已经走的老远了,我赶忙追上去,想把手机钱还给他。 他冰冷冷地拒绝,以我们现在是合作方,不方便有金钱往来为由。 明明是好意,可那幅冷漠的样子实在讨人嫌。 见车已解锁,我抢先一步跳上了驾驶位,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学着他的样子命令道,“愣着干什么,上车!” 他倒没生气,只是满是不信任的反问了句:“你?” “不然呢,你不是有夜盲症么,我可惜命。” 天好像漏了一样还在稀里哗啦下着雨,马路上的车却一点没见少,好在车速很慢,加上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对于驾驶,我已经算熟门熟路了。 “直接回你住的地方,我让林翔来接我。” 看来他这夜盲症还真是没有全然转好。 “好。”我很顺从的答应了,双眼始终不敢从正前方移开。 龟速挪了许久之后,导航终于提示前方几百米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林翔打来电话,在安静的车厢里听筒那头的声音可以微弱却很清晰。 通话的内容很简单,堵路了,至少还得要一个小时才能到。 电话挂断后车内的气氛极其诡异,我拉起手刹,考虑良久之后向他提议,“要不要上楼等?” 现在天已经彻底黑了我,外头又下着大雨,他一个人在这等一个多小时也有点不放心。 提议过后许久都没有等到回答,我其实也早有些后悔了,即便秦楚萌值班不在这里也毕竟不是我家。 还好,以井行的脾气,估计宁愿在黑暗中摸瞎也不愿意去陌生人的家里。 就在我已经快要把这件事略过时,他开口了。 “可以。” 可……可以?! 我不死心,又补问了句,“你确定?” “嗯。”他说着居然已经开始松安全带了。 我心灰意冷地好了车,因为拎了太多东西,半被迫和井行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 进了电梯之后,他更是直接熟门熟路地按下了楼层。 秦楚萌值班不在家,狗狗看见我亲热地扑上来,看见井行又本能的叫唤。 担心大晚上吵到邻居,我赶紧把房间门打开,让井行先进去,抱着狗狗哄到它平复下来。 等我进到房间的时候,就看到井行坐在桌子边上,手里拿着什么在看,边上是打开了的文件盒。 我吓了一跳,赶紧冲到跟前,果不其然,手里拿着的正是我们的那张合照。 人有些发呆,几秒钟过后才回过神,一把抓过照片收在身后。 “干吗随便翻我东西!” 他耸耸肩,不以为意,“盒子摊开的,最上面就是照片。” 是吗?我没收起来吗? 短暂自我怀疑的功夫已经足够被捕捉到,他看着我,戏谑地笑。 我有些恼火,“那也不能随便看!” “我自己的照片自己为什么不能看?”他一边说一边趁我不备抢走了照片,举得高高的装模作样的仔细欣赏。 我试着跳了几下,差老远一截,只能晓之以理,“快还给我!” 他不为所动,甚至还得意地将手举得更高了。 我默默续了力,心中默念一二三之后,猛地蹦了起来,力量增大了不少,高度却没有什么变化。 结局就是一脸看笑话的井行被我给扑倒了,落地点还是在床上…… 我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脸立马就烧了起来,顾不得丢人了,努力强装镇定继续去抢照片。 终于!终于抓到了手腕! 就在我快要成功之际,耳边突然传来秦楚萌的尖叫声。 “舒锦!” 我做贼一般慌忙从井行身上滚下去,什么照片,压根也顾不上了。 好容易重新站在地面上,还没能开口解释半句,就看见门砰一下被合上了。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我应该是要追出去解释才对,可是解释些什么呢…… 经过这一场闹腾,我和井行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两个人也都很默契的不说话。 我把手一伸,向他要照片。 “这就当你还我钱了,两清。”他边说边将照片贴身收了起来,收毕,还挑衅般的瞥了我两眼。 那灼人的目光让我根本没有底气拒绝,心脏怦怦直跳。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他轻咳了一声,“咖啡。” 家里没有咖啡机,我只能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对付,特意调整好情绪,确定脸上起码看不出异常了才回去房间。 井行只喝了一口就放在一边,明显是十分不满意。 “你准备在这住到什么时候?” 我摇摇头,“不知道。” 爸爸的房子虽然已经收拾出来准备对外出售了,可毕竟那是保留有他最美好记忆的地方,我也不想他后悔。 “听说你爸那套房子准备出售?” 我诧异的抬头,本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转念一想,这种关乎地皮房子的事情他不知道也难。 “卖了他打算住哪里?” “可能再买一套小些的吧,他说够我们两个人住就行。” “你原谅他了?” 余光瞥见未盖严实的相册盒,我极冷静地回答:“不然我就是孤儿了不是吗。” 162 要不要搬回来 他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低下头又呡了一口那不得味的咖啡,再一次嫌弃的放到更远的地方。 “要卖就尽快出手,最近市场不错。” “哦。” 一时无言,井行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简单嗯了两声就挂断了,起身说是林翔到了。 我看了一眼时间,才半个小时多一点,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外面很黑了,我送你下楼吧。” 他没有拒绝,站在原地等我,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随便披了件外套就跟着下去了。 离开之前我想着,井行进来没有经过秦楚萌的同意,总不能走的时候明知她在也不打声招呼。 正要敲门的时候,门就自己开了,缝隙里露出秦楚萌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 “三少,来接舒锦回家吗?” 我慌忙把她的脑袋往回塞,“别乱说,我送他下楼而已,马上就回来!” 费了好大的劲把门关上,却挡不住里头传出的调笑声,“最好别回来。” 两秒过后,又来一句,“三少,欢迎常来呀!” …… 电梯里的气氛比上来的时候好像更加尴尬…… 出了电梯门,井行突然转过脸问我:“你可以搬回观山。” 我愣在原地,眼见着他走出大门了才赶紧打着伞跟出去,走了几米才发现雨停了。 井行头也不回的上了车,直接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进家门之前已经预料到会有一场这么,果然,秦楚萌已经一脸八卦的坐在沙发上等着我了。 我选择视而不见,她也不在意,屁颠屁颠的跟在我身后,靠在门边上笑成了一朵花。 “这是谁回来了?是我们三少奶奶吗?” 脚边的狗狗好像学过相声一样,汪汪的叫了两声,逗得秦楚萌哈哈大笑。 “别瞎说,回头给人听见了不好。” 她凑的更近了,“那你给我说说,你们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真的没什么,再说他可能有女朋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个女明星?”她撇撇嘴,“耳听为虚。” “舒锦,说真的,误会既然解开了你就该跟随内心,拿出你做事的态度,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放弃!” 我笑着推开她,“你当这是比赛啊?” 感情这回事,转瞬之间就可能天各一方,何况我和井行已经分开这么久。 房间里的照片盒子仍旧安静的躺在桌子上,最上头的照片已经没有了,那也是我找到的唯一一张和井行的合影。 将盒子收拾好放进抽屉里,洗漱完毕强迫自己必须赶紧休息,因为明天就是幼儿园家庭日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提早了半个小时我就带着零食和玩具赶到了幼儿园门口。 这些都是我出发去深圳之前就已经买好了的,不知道兜兜会不会喜欢。 八点五十左右,林翔的车从远处缓缓开了过来,停在我前方不到二百米的距离。 我看见车门打开,阿英领着一个小朋友笑了车。 这一系列的过程,都好像自动降速了一样,在我的眼前极缓慢的掠过。 这短短的二百米,对于我而言,仿佛有两个世纪那么漫长,让人激动的心脏发颤、呼吸困难。 我慢慢看见兜兜的脸从阿英的身后露了出来,从两只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 他长高了许多,肉乎乎的小脸也变得有了线条感,比起肉团子更像是一种小小少年的感觉。 意料之外的是,他见了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或者开心,反而是很陌生,只露出张脸看了一会,很快就又躲回到阿英的身后。 阿英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蹲下身去安抚孩子。 看来,她是知道我和兜兜的真实关系了,大概,观山别墅里的人都知道了吧。 大家当时都对我很好,尤其是阿英,不知道她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反应。 阿英劝了好一会儿,兜兜都还是不肯说话,只是怯生生的看着我。 阿英牵着他朝我这里走过来,我害怕会吓到孩子,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敢挪动。 慢慢能听见阿英安抚的声音。 “小少爷,如果你害怕妈妈,那我就让妈妈离开了好不好?” 这句话猛地就触到了兜兜,他突然挣开手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我,哭着喊着让我不要走。 小朋友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每一声都敲打在我的心尖上,好像铁锥,凿的人痛在骨子里。 我紧紧的将他揉进怀里,拼命压制着自己的呜咽,可是却控制不了泪水,成串成串的滴落下来。 阿英俯下身子小声安慰我,声音里也带着点哭腔,“先进去吧,有其他小朋友和家长到了。” 手忙脚乱的整理好自己,回给阿英一个感激的眼神,接过她递来的学生卡,我赶紧抱着兜兜进了学校。 找了个小花园坐下来,低头看着仍旧有些轻微的啜泣的孩子,喂了些水之后才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仰头盯着我,小心翼翼地靠在我怀里,“妈妈,我好想你。” 这简简单单却又久违了的称呼,差点让我刚刚才平复的情绪又再翻涌起来。 “妈妈也想你,非常非常想。”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妈妈是去出差工作了,就好像兜兜上幼儿园一样,要放学了才能回家,妈妈也是工作结束了才能回家。” 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即又攥紧了我的手指,“那你以后还会出差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按照目前的状态,以后大概只能每个月固定见几面而已。 兜兜好像感觉到了我的犹豫,着急的说:“妈妈,我不喜欢你这个出差工作,我想让你跟以前一样,每天都陪着我。” “那你乖乖听话,妈妈跟你保证,一定努力工作,尽快做完了回来陪着你好不好?”我伸出小拇指和他拉勾勾,“一直陪着你,就好像以前一样。” “爸爸也说尽快,可是尽快是多快呢?” 听他这么说,我顿时有些紧张。 原来井行也承诺了会一直陪着兜兜…… 我原本还希冀着,如果井行有了新的生活就会有属于自己另外的的孩子,也就可能会把兜兜还给我…… 揽过他的小脑袋,与其说是对他对承诺倒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尽快就是很快呀,很快我就可以一直陪着兜兜了,好不好?” 他开心地勾住我手指,用力的拉了几下。 幼儿园的活动大约快要开始了,老师站在远处招手通知我们过去集合。 趁着空档,我赶紧拨了通电话给小崔哥,问问他那边情况怎么样。 好在得到的回复依旧是进展顺利,工人已经在卸货了,项目组验过货基本没问题,正在边上盘点入库。 这一桩事至此总算是可以彻底放下了。 听从引导走进了教室,家庭日的序幕正式拉开。 第一个项目是公开课,和上回一样,小朋友坐在前面上课,家长在后座旁听。 不变的是形式,变了的是明显升级了难度的教学内容。 台下的围坐在一起的妈妈们既然有这么个机会聚在一起,自然不可能忍得住不聊天。 我不巧的坐在中间位置,于是不可避免的也被卷入到这场闲聊之中。 这间幼儿园价格不菲,妈妈们聊天的内容自然也和一般幼儿园不同,不过,再说完了时尚名牌之后,还是禁不住抱怨起被孩子捆绑的不幸。 当然,她们所谓的“不幸”在普通人的家庭里根本就是稀松平常的。 几个人聊了半天得出最终结论,整个班里就只有我和温欣暖的妈妈最幸福。 “咦,今年欣暖妈妈怎么没来?”一位妈妈说到兴头上就开始四处张望着找人。 “谁说的,来了来了。” 我顺着她们的手势一看,那个纤细窈窕的背影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坐在我旁边的妈妈小声叫了一句,“温柔,这边。” 居然是温柔?! 难怪我看她的背影觉得很眼熟,兜兜生日前几天我和辉漠吃饭的时候,遇到的不正是她吗。 原来那个传说中的井氏的对家温氏家的孙女,居然是兜兜的同班同学。。 温柔安顿好小朋友后,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眼神和我对视上的一瞬间,脱口而出:“是你!” 大家纷纷都很意外,“原来你们认识。” 我担心温柔会觉得尴尬,随便编了个巧遇的梗,说是见过几次,不过不算认识。 温柔对我笑了笑,“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很快,室内公开课就结束了,本来行程上接下去应该是室外活动,可是经过昨天一整天暴雨的浇淋,草坪早已经湿透了。 于是只好临时转战室内活动场,做一些简单的亲子游戏。 短短几个月时间,兜兜的体格就已经健壮了不少,居然还得了跑步项目的小组第一。 我冲到终点,蹲下身抱住他就是一阵猛亲。 正当我们准备走的时候,几位陌生面庞的学生家长一齐走了过来。 “井霁妈妈,你就是微博上在找的那个‘最美撑伞女孩’吧?” 我被这个称呼吓愣住了,条件反应就否认说不是。 没成想人家早有准备,直接就把手机界面亮在了我眼前。 163 解锁新病房 图片上,大雨滂沱,休息区停车场边侧躺着一个老人,边上蹲着个女孩,虽然自己全身已经淋透了可还是努力撑着伞。 真的是我…… 是我在休息区给老伯撑伞的照片…… 怎么会被人拍了下来,还传到了网上? 旁边几个家长听到热闹,也跟着一起凑过来,看一眼手机看一眼我,看一眼我又看一眼手机,最终得出一致的结论,就是我。 我根本没办法推脱,只能沉默着不做声。 周围一圈人也不知道谁率先开始鼓掌,一轮难捱的掌声之后,更多的家长开始加入到聊天的阵营当中。 甚至,到最后还有人不好意思的过来道歉,说完了我才反应过来是之前在卫生间里说“坏话”的女人。 原本开心轻松的家庭日活动,到最后就差变成表彰大会了,也间接让我想要好好陪兜兜一天的想法落了空。 不过,小家伙倒是异常兴奋,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才悄悄的在我耳边说“妈妈你真棒”。 午饭过后,家庭日活动就正式宣告结束了,意犹未尽的小朋友们不肯答应,三三两两凑在一堆,吵着下午也要出去玩。 我找了半天兜兜才发现他居然牵着一个小女孩,脸红扑扑的好像个红苹果一样。 “妈妈,我可不可以跟小苹果一起再玩一会儿?” 我刚想说那得要问问小苹果的妈妈,抬眼就已经看到跟在身后的温柔。 她耸耸肩,笑着道,“看吧,我就说这是缘分。” 看着孩子们欢呼雀跃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打断他们的开心,于是我们干脆就带着孩子们去了商场的儿童娱乐区。 他们在里面开心玩闹,我们则是在外面闲话家常。 通过简单的聊天,我知道温柔也算是个女强人了,和她温婉恬淡的外形看起来截然不同的,是说起话来的透出来的那股坚定。 也是,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可能掌管温氏旗下最要紧的产业。 悠闲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直坚持到娱乐场下班,两个小朋友才终于肯回家。 温柔的司机已经在停车场等着他们了,分别的时候小苹果哇哇大哭,怎么哄都不行。 眼见着兜兜也瘪起了嘴,我赶紧和温柔交换了下眼神,非常默契的拉开孩子们,各自离开。 我没有通知林翔,打算自己开车送他回去,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也让人舍不得放弃。 车子里的安全座椅是新买的,折腾了半天才将兜兜安置好,一回头发现温柔还没走。 她递了一张名片过来,和我约定下次有空一起带孩子出来玩儿。 今天一天玩的太累了,刚上车还没说两句话,兜兜就无法控制的睡着了,一路睡到观山别墅都没有醒的迹象。 葛管家和阿英已经提前站在门外等着了,帮忙解开安全座椅的功夫,不小心把小家伙弄醒了,立马哼哼唧唧的吵闹着非要我来抱。 我心里十分当然十分不舍得,可是又实在迈不动要进去的腿,只能低着头耐心的安抚着兜兜。 身后葛管家轻轻叹了口气,“舒小姐,要不麻烦你帮忙把小少爷哄睡着了再走,可以吗?” 见我没有做声,阿英赶紧接上,半拉半拽的将兜兜放在了我怀里,推着我往大门边走。 别墅里灯火通明,把小家伙放好在床边再哄完它入睡,已经很晚了。 葛管家邀请我留下来吃晚饭,我慌忙婉拒了,极小心的亲了亲兜兜的小脸蛋就下楼准备离开。 阿英追在后头,急急忙忙的说,“三少回来还早呢,你不用着急躲着他。” 我愣住了,“三少回来?” “是啊,小少爷住这里,三少当然回来,不过他今天有事,得要晚一些。” “他,没出国?” “没有啊。”阿英茫然的摇头。 我这才明白,原来今天的家庭日是井行故意给我的一个见孩子的机会,出国只是不想我多想托辞。 葛管家站在楼梯口,也笑着劝我,“舒小姐你离开之后,三少就很少能喝到满意的咖啡了,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教教我们秘诀?” 我想了一下,只得答应了,阿英站在我旁边假学习之名,实则是好奇的打探八卦。 一边煮着咖啡一边还要小心避开她话里那些陷阱,明明大冬天,却没多久出了一脑门子汗。 直到阿英停下说话声,突然叫了句三少,我才意识到井行回来了。 不是说堵车还很久吗?怎么这么快…… 我着急想抬头跟他打个招呼,没想到额头直接撞到上方半敞的吊柜门,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阿英想上前帮忙,却被叫住,只好关心地看了我几眼之后离开。 井行仍旧站在门口的位置,眉头微皱着,好似不怎么满意。 “你怎么在这?” 我一边摸着额头确认痛处一边解释道:“兜兜睡着了,我送他回房间。” 他气定神闲地敲了敲门框,“这里是厨房。” “我……我渴了,想找点水喝……” “你还真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我看他心情很不好的样子,不想继续正面冲突,捂着额头道了个歉就想走。 路过他的时候却被拽住了,遮挡额头的手被扒开,指间印上了鲜红的血。 看来是磕破皮了,怪不得整个脑门都是麻麻的疼。 “活该!”语气当中的嫌弃无处隐遁。 可不是我活该么,好好的留下来煮什么咖啡,还不是因为心里有求于人,想要讨好他争取多几次见兜兜的机会。 我也真是糊涂了,井行哪里会是吃这一套的人呢。 正准备挣开他,手腕却被牢牢的捏住了,一路牵着上了楼,也不知道上了几层,进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在这里打扫卫生的时候,基本上别墅里的每一个房间我都进去过,除了……井行的卧室…… 擦的光亮如新的玻璃柜上反射出我的脸,除了额头上有不少血迹,还有不少混合着汗流到了脸颊上,看起来十分恐怖。 我着急想要去擦,却因为被他捉住了手而无法动弹。 “别乱动,先坐着等会。” 房间里暖暖和和的,我白天也累了一天,坐着坐着就又些发困。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听到几声轻柔的敲门声,开始还以为是幻觉,到门开了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现实。 不出所料的,进来的那位一身白衣又是江医生。 他也是够倒霉的了,几次三番的在或凌晨或深夜被折腾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都是因为我。 江医生的眼神当中,满是“我就知道又是你”的无奈。 “舒小姐,我是不是该祝贺你又解锁了新病房?” 语气重动作却很轻,小心的拨开了我额前的碎发,“撞到哪里了?” 我一边抽着气一边回答,“柜角。” “还有哪里?” “手稍微烫到了一下……” 医生仔细查看起来,看毕,气叹得更重了。 “准备清创,把急救箱里的烫伤膏拿出来,麻烦帮忙接点清水过来。” 房间里的两个人在他的指令之下立即开始行动起来,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接水过来。 江医生扭过头看了一眼门边的井行,短暂的对视之后,井行有了动静。 很快,他就听话的端了盆水送到床头边的柜子上,我低着头躲开视线。 江医生见了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你们两个冤家又吵架了?” 我被清创痛得气都接不上了,根本没有力气搭理他的话。 井行大约是见不惯我这幅样子,嫌弃地问江医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种问题向来是别指望能收获什么正面反馈的,得到的只有一记白眼。 小护士清完了创,帮我上药包扎,认真的叮嘱,“千万不要碰水。” 我摸了摸脑袋上厚厚的纱布,问她,“大概多久能好?” 问题不幸被江医生听到了,转过头来答道,“如果你不瞎折腾的话大概一周吧。” “对了,你住哪?我们受累上门服务好了,省得你路上会摔到胳膊腿之类的。” “不用这么麻……” “她住这!” …… 我的话被成功抢断,江医生看了我一眼又看看井行,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井行也没搭理我,跟着也一起出去了。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我手足无措的坐在床上,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还没琢磨明白井行那句话的真实用意,他人就又回来了,放了杯温水在床边,直接坐了下盯着我看。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极缓慢的滑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点光亮缝隙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我听到井行轻微的叹气声。 “我们谈谈吧。” “哦。”我其实很忐忑。 “你回来观山住吧,这里我不常来。” “不用了,我只是暂时住在秦楚萌家里,等爸爸房子弄好了就会搬去和他一起。” “那兜兜呢,你也不打算见了?” 我立马坐了起来,盯着他的眼睛思考这句话暗含的意思。 没听错的话,应该是兜兜至少这段时间会一直住在观山,而我,被允许住在这里也就等同于可以一直照顾他了。 164 找上门的合作方 “我住回去楼梯间,方便吗?” “楼梯间已经用来放杂物了。” “那楼下的客房呢?” “重新装修,住不了人。” “那……” 一连两个提议都被枪毙,我也想不出什么主意了。 “你就住这吧。” “这?”我激动的差点直接跳下床了,“这不方便吧” 他摁住我的肩,自顾自也脱了外套就准备要上床来。 我彻底被吓到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他牢牢捆住。 “这段时间上下班林翔会负责接送,兜兜的探视权我也会放宽。” “谢谢谢谢,”我慌乱的道着谢,“你休息,我睡去沙发就可以。” 身上圈着的手臂更加用力了,我只能被迫摔回到躺倒的状态。 没办法,只能用老实换取了信任之后,等圈着的手臂力道小些了赶紧挣脱出去,背对着他尽可能的往相反的位置上靠。 一整夜的焦虑和不安在井行被一通临时电话给叫走之后得到了释放,已经将近凌晨的时候我终于成功的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下楼,兜兜已经去幼儿园了,诡异的是井行居然坐在客厅沙发上,而他端坐的位置旁边,正摆着我的手机和包包。 阿英过来打招呼,向我解释说兜兜早晨特意去房间确认了我还在之后,才勉强肯去上学。 我被她说的有些想哭,这种被需要、被依靠的感觉,已经太久没有体会到了。 阿英临出门前小声的凑仔我耳边提醒说井行还没喝咖啡。 家里莫名其妙的没有一个人在,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想起阿英的话就先进厨房弄好了咖啡端出来。 井行果然起身喝咖啡了,趁着他离开,我赶紧去拿回了了手机和包包。 微信里有小崔哥发来的消息,大致意思是打我电话一直没接,所以就留个言想告诉我最快今天下午货款就能到账。 电话没接? 并没有提示未接来电的标志啊。 疑惑的看了一眼正悠闲喝着咖啡的井行,假装不经意的问道:“你帮我接电话了吗?” 他毫不掩藏,直接点头,“手机一直响,很吵。” 算了,接就接了吧,反正原本也就没有什么大事。 我的不追究大概是让他有些没想到,竟然开始主动找话说起来。 “订单的事都结束了?” “差不多都结束了,”我停了一下,还是补充道,“合作愉快。” 这个项目即便不是他主管的,他的默许也是很关键的帮忙。 如果没有这个默许,按照莫属建材的资质,井氏大可以直接跳过我们对接厂商。 他站起身,喝光了最后一点咖啡,“不用上班吗?” 我如梦初醒的赶紧上楼去换衣服,问了阿姨才知道昨晚的衣服已经被送去干洗了。 阿姨见我着急,就把我带去了客房,说衣柜里还有我之前的衣服,将就着可以穿。 手忙脚乱的换好了衣服我才反应过来,昨晚井行不是说客房在装修么。 这人可真是,现在说瞎话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了。 出了门之后,发现车库里只停着井行的车,我的车不知所踪。 林翔也没在,驾驶位上端坐着的是井行。 “不上车?” “林翔人呢?” “我让他送车去了。”井行说的理所当然,“把辉漠的车送还给他。” 辉漠的车? 是我租的车吧…… 看来,作为井氏集团前三少奶奶,连租车这种行为都是不妥当了。 井行按了几下喇叭催促,我没骨气可以放狠话自己走去公司,只好上了车。 到了公司楼下,我跟他道了谢就赶紧直奔小崔哥的办公室。 他正好也在着急开票的事情,不过看到我还是先关心起这看起来十分瘆人的脑门。 我随便编了个理由,就说走路着急不小心摔的,他倒没有怀疑。 整个上午都忙着核对资料、确认验货单、开具发票,全部忙完了就得赶紧把发票送过去。 小崔哥原本是想自己送的,可是济州岛项目的材料临时需要他去验收,那些太专业无法取代。 于是乎,我就自告奋勇的承担起来送材料到井氏的重任。 小崔哥看着我脑门上的伤口,显得特别不信任,一层裹一层的包了好几道,最后硬是把帆布袋斜挎在身上才放心的让我出门。 他还不知道我的车没了,好在公司楼下打车也很方便。 站在门边,正准备招手打车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几声喇叭响。 转过头一看,井行居然还没走! 我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隔着车窗模模糊糊看见他招了一下手。 心想着反正这些资料也是要送去井氏,坐他的车总要比坐出租车更加安全,就算掉了也能找得回来。 他问都没问,直接就把车开到灿景大厦专用停车位。 我就这么沾光坐上了专用电梯,离开公司不过半个多小时,就已经到了财务室。 项目组财务负责人见手续齐全,立马就去经理那里送批,五分钟不到,会计就答复我签字流程已经全部走完了,下周一会统一处理,让我注意关注账户。 我连说了好几声谢谢,记下了办公室人数后,顺带着在楼下的咖啡厅里定了咖啡送上去。 半个小时之后,收到邱甜甜发来的确认无误消息,顺带着发了张咖啡的照片感谢我。 终于,这件一直压在心头上的大事算是顺利完成了! 走在马路上的我,脚步也变得愈发轻松起来,不敢再多耽搁,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没解决。 离爸爸出院的日期越来越近了,他已经连发了几条消息催促我赶紧把房子卖掉,再买一套交通便利的套房。 买卖房子都是大事,我接连跑了好几家中介,为那栋小楼打听到了不同的报价。 大致情况跟爸爸说了之后,他对这些报价十分满意,更加着急的催促起来。 一大圈跑完之后,天都已经不早了。 走在马路上我开始思考自己的“归宿”问题,观山别墅肯定不能回去,那简直是自投罗网。 可是辉漠这个“天才”到底又怎么得罪了井行,能气的直接送走车。 这下好了,辛辛苦苦走一遭,立马回到解放前,折腾了一圈又成功的把自己弄成了徒步的境遇。 说曹操曹操就到,才刚想到这里,辉漠的电话就打来了。 刚一接通,辉漠咋咋唬唬的质问就开始了。 “车子怎么回事,我傍晚下飞机,刚回到公司就看见车停在那里。” 该来的总归要来,还好沉淀了一天之后,我早已经设计好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项目的事情结束了,车子一时半会也用不上,就先还给你吧。” 听筒那头沉默了片刻,语气更加脑火起来,“你骗鬼呢?保安说是一个男人开过来的,说吧,是井扒皮还是他那个帮凶元思培?” …… “辉漠,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保安师傅看错了,把我看成了男人?” 听筒那头重新沉默了。 趁着他因为倒时差脑子反应稍慢,我急急忙忙的掐断了电话。 正当我在大街上随便乱逛的时候,温柔发来消息约我去附近的咖啡馆坐坐。 有点意外她居然会这么快就主动来找我,但还是赴约了。 见面之后,温柔并没有兜圈子,而是直截了当地提出想要合作。 “合作?”我吓了一跳,以莫属现在的资质,应该远不在大企业的考虑范围之内才对吧。 “我其实看中你的人品,再加上刚听说你们给井氏解决了个大难题。” 常听人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想到和井氏的合作才刚刚结束,消息就被这样的对头公司知道了。 看来爸爸说的没错,商界可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见我没回答,温柔摊了摊手:“实话说吧,我开了家公司,想培养几个靠谱的供应商,不会‘杀熟’的那种。” “可是我们莫属建材生产线不全,产品也不是特别高端。” 温氏集团毕竟是井行的对家,和他们达成合作,总觉得不是很好。 “只要价格合理、品质过硬,货从哪里来都没问题,我只认你。” 我必须承认,对于莫属建材而言,这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合作。 通常订货方会希望选择有信誉度或是生产线完备的公司作为长期合作方,不幸的是,目前,这两样特征都是爸爸的公司所不具备的。 也正因为这样,尽管小崔哥近段一直在努力,却始终没能找到一个靠谱的合作方。 “我可以问一下是什么项目吗?”我试探性的发问。 “温泉会所。” 这项目听上去虽然本质和井行正在做的也算比较相似但具体类目上却也并没有构成直接的冲突。 “灿州附近有温泉?” 女人笑得明艳动人,“你就老实,客人出来玩,更多的是追求高档次和私密程度。” 我突然觉得恍然大悟。 “接触过日式装潢吗?”她继续发问。 “看过案例,但没有实际操作过。” “那你先去学习研究吧,设计公司图纸还没出来,还不算很着急。” “方便问一下是哪家设计公司吗?”我有些怀疑她找我合作的真实意图。 165 乔迁“新”居 温柔并没有丝毫的犹疑,干脆地答道:“日本的一家设计公司,后续需要磨合的地方,我会统一安排大家碰面。” 大概是看穿了我犹豫原因,她又继续补充道,“你放心,我们家虽然和井氏存在一定竞争关系,可是我本人对于这种争斗并不感兴趣,也从没想过找你合作是在挖三少的墙角,我办事,向来只看客观条件,你符合所以找你,就这么简单!”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句句扎中我的心。 抛开私情杂念,单就作为一家公司来说,这其实是一个很诱人的合作提议。 或者退一步说,即便与温氏达成了合作,对井氏根本也不会造成任何威胁。 “那……现在就算敲定合作意向了?”我心里有了主意。 如果能同时拿下井氏和温氏的订单,相信公司不止可以起死回生。 有这样的机会,得一把抓住趁热打铁将唐雪燕彻底清理出去。 温柔看起来也十分高兴,“我从日本请了个老学者,帮忙分析了不少日式装修的经典案例,回头也一并发给你看看。” “我?我应该看不懂吧。” 光是材料方面的知识我都还没有学得过来,设计更加强调综合性。 “听辉漠说你很擅长绘画,学习能力也很强,应该不成问题” 辉漠这个大嘴巴…… 而且,未免对我也太有信心了吧…… 临走前,温柔邀请我一起去接孩子,我借口还有事送走了她,就回去了公司。 才刚坐回到办公室,邮箱里就收到了所有的资料。 我也没细看,一股脑全都打印了出来,看到打印机里出来的纸,一下子傻了眼,满页写的都是日文。 我大学的第二外语专业虽然是日语,但是现在除了五十音图还能勉强记住,其他的基本上一点都不剩了。 趴在原地又是查字典又是查文献的折腾了许久,最后,是在忍不住发了条消息问辉漠。 他本身也算是个设计师,又去过许多国家,说不定会有所了解的。 辉漠果然回了个没问题的表情,说这些资料当中的大部分他那里都有现成的批注版本,至于其他的,他可以帮忙翻译。 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惊喜,让我对他还生出了一点崇拜之情。 忙活完这一圈,差不多已经要到下班的时候了,小崔哥出外勤刚刚回来,提着公文包问我怎么还没走。 我刚回答了一句,就听见楼下有汽车喇叭声。 打开窗户一看,是辉漠来了,赶紧开窗回应了一声。 “又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我无奈的拿出那一摞资料,摊开手说,“这些天文资料,等着翻译。” 小崔哥只看了一眼就直摇头,“我还是先去仓库吧,你们慢慢聊。” 小崔哥刚走,辉漠就大摇大摆进来了,在我满是期待的目光中,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持翻译笔。 我指了指他手里的机器,“会日文的不是你,是它?” “你不信?”辉漠直接开机想要演示给我看,“这机器可厉害了,不管是日常对话还是专业文献,全都不在话下。” 看到他这幅样子,我简直恨不得把这一摞资料砸在他的脸上。 真是白瞎了我的期待! 辉漠被我打得直跳脚,“干嘛打我?” 抢过翻译笔,我决定还是先试试效果,才刚低下脑袋准备研究,脸就被抬了起来。 “你脑袋怎么回事?” “什么脑袋,”我不耐烦的甩开了他,“是额头好么,不小心撞门上去了。” “撞门能撞的这么厉害?” “不然呢,还能是我自己挠的?” 这翻译笔着实复杂,摆弄了半天一句也没翻译出来,还得分出点精力来应付边上这个捣乱鬼。 就在我的耐心要被耗尽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小崔哥的声音。 “三少,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魔鬼般的一句话,让我们瞬间就停下了争执,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知道他这时候突然来了是什么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要心虚。 辉漠臭屁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弄的跟主人迎客一样,走出去之前还特意叮嘱了我一句“回去一定要试试看!绝对让你惊喜!” 我气不过,直接揉了个纸团朝他砸过去,没想到,那纸团稳稳砸在了井行身上。 …… 小崔哥眼见着这场面,默默就先走了。 等人都走空了,我以为井行会说来是什么事,没想到他跟没事人一样,让我收拾东西跟他回家。 我本想直接拒绝的,还可想想和温柔达成的协议还有种说不出的愧疚。 短暂的沉默换回的就是错失时机,一直到看见熟悉的观山大门,才在心里默默感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奇怪的是我回来了,兜兜却没在,虽然尽可能不动声色的找了,可还是很容易就被井行察觉了。 被告诉说爷爷想兜兜了,回去碧然湾住两天,正好井铎夫妇都在,也方便照顾。 我默默叹了一口气,得到了井行一个奇奇怪怪的眼神。 从进门起一直在等着井行告诉我今天找我的真实目的,可是直到吃完了饭,他都完全没提。 眼见着已经完全没事了,我开始琢磨找个什么样的人借口才能被允许回去。 没想到井行靠在扶梯转弯处等着,直接下课命令,“去四楼书房。” 我满脸的不情愿他都视若无睹。 看着他上楼的背影,我是真的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他这样做,不怕那位于浅沫知道了不高兴? 他都到了转弯处也没听见我的脚步声,回头看过来。 “什么事楼下说不行吗?” 井行没作声,脸色却让人有点害怕。 我嗫嚅着解释,“我是无所谓的,你不怕这样会伤了别人的心吗?” “你想说谁?” 还非得要我明明白白捅破了才可以吗…… “于浅沫。” 他突然折返,带着我倒退几步,吓得我几步跳得离他老远。 “你听谁说的于浅沫?” 这是什么情况,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挖坑? “不是你力捧的女主角吗?” 他敛紧了眉头,“我倒是没捧你,你的戏份不也挺多?” 我一下子就被说闭了嘴,明明可以反驳跟你有什么关系,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 “跟你在电影院里交头接耳的是谁?吻戏对象?” “那是借位!借位!”我着急的解释完了才反应过来。 电影院?交头接耳?那不是首映礼吗!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没来吗?”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忍下了反驳和解释,心里劝自己货款还没结到位,现在得罪他就是送武器给“敌人”。 井行看我顺从下来,示意我上楼,自己却留在了楼下,估计是怕我想太多。 打开书房门我才明白为什么硬要叫我进来,桌子上端端正正的摆放着我的笔记本电脑和资料。 这回我的反应速度快了许多,明白他这是去了秦楚萌那里。 依照秦楚萌的性格,大概真以为我是要搬去井行这里,能矜持着不帮忙收拾就算好的了。 一个人安静的呆在书房里,索性翻出包里辉漠引以为傲的神器来,对照着资料逐项翻译。 慢慢地发现,这机器还真是有几分本事,起码比我慢慢翻字典来得有效率多了。 一鼓作气查了许久,再看手机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收好资料下到二楼,门缝中传来点点光亮,开门一看,井行居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看他睡得这么熟,也不好吵醒,尤其这难得安静平和的时候,还真有点于心不忍。 虽然说就这样住下了,可是我的行李已经全被他搬了过来,连衣服都已经分门别类的收拾好了。 甚至,手机里秦楚萌祝我同居快乐的玩笑信息都已经发过来了。 看着沙发上熟睡的人,只能认命的准备洗漱。 已经是三月了,深夜还是有几分寒凉。 吹了一会儿头发,身上刚洗完澡的热气就消散了不少。 缩着肩准备跑回床上,却跟外头睡醒了准备要离开的井行撞了个满怀,撞得我头晕眼花。 估计他也感受到我身上的凉意,直接把手里的毯子扔到了我身上。 “就你这冒冒失失的样子,活该总是受伤。” 我本能地摸了摸脑袋,怨恨地看向他。 井行不可察觉的抖了两下,移开视线不再看我,“头发吹干再睡,不要感冒了传染给小孩。” “知道了。”至少他对兜兜是真心实意的。 晚上躺在床上,又顺了一遍目前的情况。 如果公司真的能从此之后站起来,那唐雪梅和陈国锋在其中占有的股份岂不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我突然意识到这事不能再往后拖了,必要尽快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最好是能把他们彻底踢出去。 整夜辗转反侧,脑子都要炸了却也只想出一个完全算不上满意的方案。 看看时间,已经早上六点二十了,我来不及换衣服披着毯子就跑了出来。 楼下餐厅只有微黄的壁灯亮着,说明井行还没有起床。 166 演技之路 我不敢耽搁,一口气跑上四楼,直接坐在主卧门口等他起床。 心里盘算着等他醒来要怎么说服他能答应帮忙,更多的是担心会直接被否定。 纠结来,纠结去,一个不留神,房门直接打开,我整个人重心不稳跟着摔了进去。 “你在干什么?”井行皱着眉头。 我迅速爬了起来,“我有事想要和你说。” “什么事不能穿好衣服再说?” 我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才发现还穿着睡衣呢,不过也顾不上了。 “有事想请你帮忙。” “去公司再说吧。”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了句等不及了,拖着他就往房间里走。 还好卧室很大,有专门可以谈事情的地方,他勉强坐在椅子上同意给我一刻钟。 于是乎我加快语速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他听得眉头越皱越紧。 “别告诉我这点东西你想了一夜。” 我顶着黑眼圈茫然地嗯了一声。 “漏洞百出。”这个评价可以说是非常井行式的了。 “只要你演得好,他们会信的。”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帮你演戏?” 一句话就把我想好的路全都堵死了,我想,我也应该知道答案了。 “好吧,那就算了吧……” 能让井行这么排斥,大概真的也不是个什么好主意吧。 离开房间踩在走廊的地板上,才意识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拖鞋少了一只。 不过我也不想再回过头去找了,就这么凑合回去换衣服算了。 结果刚走到楼梯口,整个人就突然腾空起来。 我吓得刚要尖叫,耳边就已经听到了井行冷淡平稳的声音。 “我不想江山与再出现在家里。” 回到房间里,感慨着好不容易想出的计划无法成行,井行的态度也让人捉摸不清,现在自己还莫名其妙的又搬回来这里。 所有这一切,简直就是一团乱麻,直接把我好容易积攒的一点成功的喜悦冲的一干二净。 收拾好自己,准备先去公司看看再说。 一下楼就碰到了阿英,开心的问我,“要不要在家里吃饭?” 我摆摆手,“不用了,谢谢。” 原先在这里的时候都是我为别人服务,现在突然要作为服务对象,还真有点不习惯。 阿英拉过我,亲昵的撒娇,“哎呀,就在这里吃嘛,今天葛叔他们大家都不在,就咱们两个。” 拗不过她的坚持,我只能答应了。 饭桌上天然就是八卦的温床,可这回阿英没有像以前那样大说特说,而是有点欲说还休的感觉。 倒是我现没忍住,主动跟他打听气之前的那些事。 经过确认了才知道,原来她先前跟我说的小区里富家千金和穷小子的离婚故事,主角真的就是温柔。 听完了这些,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问出来。 “阿英,你在这里这么久了,有没有见过什么女明星?” 阿英一脸茫然,“女明星?你说安菲儿吗?” “不是,除了她之外。” 她认真地想了半天,仍旧是摇头,“没有吧。” 看着窗外的草坪,脑子里突然冒出另外一件事。 我正过脸,继续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一起浇草坪时提起的那个女人,就是三少深爱的女人……” 她被我的话吓得不轻,极认真地否认,“你别误会,我之前说的那些都是要谣传! 我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样激烈,看来真实身份暴露之后,连阿英都没办法对我“坦诚相待”了。 应该是担心自己说的不够明确,她继续又补充担保了一句,“我在这里见过的除了安菲儿就是你了,真的!” 可真是够精彩的,一个是前女友、一个是前妻,估计阿英也是够受冲击的了。 一顿饭吃的,五味杂陈,都品不出什么味道。 阿英提醒我手机在震动,我看都没看赶紧接起来了。 “你在哪?”是井行的声音。 “在家里啊,怎么了?” “你的执行力就这么低下?” “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他嗤笑了一下,“十万火急的方案不要了?”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有些语无伦次,“方案?你愿意了?” “半个小时,到不了灿景大厦就一切免谈。” 挂了电话我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火箭一般地蹿了出去,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见我出来,按了几下喇叭。 林翔放下车窗,矮着脑袋提醒我上车。 一路紧赶慢赶到了井行办公室,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手表,“二十八分钟,时间控制得不错。” “快说说,”我哼哧哼哧的喘着气,“要怎么执行?” “现在你只需要配合我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为什么?”连知道都不让,我担心自己会意外闯祸。 “因为你演技太差,会穿帮。” …… 到了今天这一步,也没有其他什么有用的办法了,只有听他的。 井行方案的第一步,就是让我变得狼狈。 经过之前这么多遭遇的经验,这条对我来说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他递过来一张银行卡和一个电话卡。 “电话卡是以元思培的名义新办的,以后正经事就用这个号码联系我。” 正经事,应该说的是公事吧…… 这词用的,好像我以前找他都是为了什么不正经的事一样…… 心里牢骚归牢骚,表面上,我还是很听话的将电话卡装进了手机里头。 “银行卡是私密账户,专门用来收货款。” 货款?我又有点犯迷糊了。 “货款不是说就要到账了吗,不是打去莫属的公款账户?” 井行摇头,“你只需要知道,接下来我会以项目组名义宣布供货材料不合要求。至于其他的,知道的越少越好。” “好,我知道了。”既然选择了执行他的方案,当然无条件配合。 他的表情很严肃,看得我一阵阵的紧张,似乎是在为了接下来可能会到来的所有未知感到恐惧和担忧。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让林翔带你去走员工电梯,效果怎么样就看你的表现了。” 我心领神会,站在走道里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安心去找了林翔。 从他的反应当中,我顺利的捕捉到了诧异,看来起码乍一看还算是能唬到人的。 趁着电梯里暂时没人,我赶紧又再抓了抓头发,努力之下竟然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成功的让自己显得更加狼狈了。 林翔大概是以为我和井行又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也不敢多问什么,只是有意无意的替我遮挡着,估计是害怕被别人看到。 电梯里慢慢开始人变得多了起来,每个人刚进来看见我这幅样子都十分诧异,又都小心翼翼时不时侧头观察一下。 我的表情变得更加阴郁,从除了电梯一路到公司大门口,为了能被人关注到,刻意走得很慢。 趁着林翔被前台姑娘拉走问事情的空档,我赶紧打了辆出租车逃也似的走了。 车上一直在思考着井行方案接下去可能的发展方向,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始终还保持着刚刚的状态,以至于进到小崔哥的办公室,直接把他吓了一跳。 余光里瞥见几个员工正好奇在张望,索性也就不着急关门了。 做戏做全套,何况这一出本来就是要演给唐雪梅们看的。 想起井行说的话,我改变了主意,干脆连小崔哥也先不告诉了,不止不告诉,还专门在他面前也演了一出戏。 小崔哥当了真,气得把本子都摔了,恼火得赌咒以后绝对不会再跟井氏有任何合作。 我扯着嗓子哭,向他询问到底应该要怎么办。 又再演了一阵子,感觉外面围观的人差不多应该会相信了才慢慢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再要演下去,别说扰乱唐雪梅的判断,只怕我自己的脑子先要休克了。 因为我的这出悲情大戏,小崔哥和严叔叔一个赛一个的忧愁,轮流去外头吸烟,排解忧愁。 等过了下班的点,确定公司没人以后,叫来预先找好的专业安全团队对证整间公司进行了一个安全安评估。 没想到唐雪梅倒也不算无所不用其极,至少监听、监视设备都没有摸排到。 既然公司是安全的,我就赶紧关上门把真实情况向他们他们两个简单概括了一下,免得他们会过度忧心。 而至于说到为什么简单,就纯粹是因为我本人也实在不甚了解。 他们心稍微安定的同时,再三叮嘱我千万不要告诉给爸爸知道。 尤其是严叔叔,反复强调了好几遍,就差明说担心爸爸会心软了。 这也不怪他们瞎操心,毕竟是关乎到公司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两位也给我出了几个点子,随后我们各有分工,只为把这出戏演得更加逼真。 晚上照例去到医院看望爸爸,尽可能的将情绪维持在低落的样子,爸爸非常敏锐的捕捉到了,关心是不是公司出了问题。 秦楚萌也在病房里,她抢在我解释的前头先把我拽了出去,轻轻抱住我拍了几下后背。 “别这么难过,你越是看重他越会拿你不当回事的。” 167 预先彩排 “他?”我一脸茫然,“谁啊?” 秦楚萌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三少啊,他不是又派人把你的行李送回来了吗?” “行李……” “别难过,虽然只和好了一天,但是也是有进步的!” 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井行已经让人把我的衣服和电脑又送回秦楚萌的家里了。 “其实我还挺佩服你的,怎么就能跟这个阴晴不定的大魔头相处了那么久……” 秦楚萌还在絮絮叨叨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虽然她对这件事有所误会,可是用此却算是无比精准了。 尤其“阴晴不定”四个字,用在井行身上简直再合适不过…… 就这样,在她的安慰当中,我们一起回了家,一整个晚上,从劝慰到怒骂,过得可谓是极其丰富。 第二天一早,小崔哥和严叔叔就按照计划去了一趟井氏大楼,结果当然是,他们两个也一起面色凝重的走了出来。 演完了这出戏,我和小崔哥就一起回了公司,等电梯的时候刚巧碰到着急出去的行政办公室的小姑娘。 “崔经理!”小姑娘看到我们立即松了一口气,“你总算过来了,有一个男的来闹事,阵仗可大了。” “谁?” 姑娘为难的看了我一眼,“他说,说自己是舒小姐的未婚夫。” “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不用问,肯定是陈家豪了! 他真是无孔不入!机场的闹剧还没有结束多久,居然又直接跑来公司里闹! 我把头发扎了起来,“小崔哥,待会儿麻烦你帮我和陈家豪拍几张照片,越清楚越好。” 小崔哥没问为什么,直接把手机拿出来准备着。 电梯门打开,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了办公室。 本来陈家豪还跟没事人一样在玩手机,见我来了,立马重新开始“活跃”起来。 “你总算来了!”他贼兮兮地看了眼跟在我身后的小崔哥,语调立马变得刻薄,“你可真是艳福不浅,有我这个未婚夫还不满足,身边的男人换个不停。” 小崔哥原本十分淡定,听到这句话,瞬间没忍住,气得直接要冲过去打他。 “小崔哥!”我指了指他的手机,他才强忍怒火,收起了拳头。 陈家豪大概是以为小崔哥心虚了,语气更加嚣张。 “大家都来看看!情夫居然敢打未婚夫,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脸!”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周围开始有人聚过来,几个明显的唐雪梅派,眼底流动着藏不住的骚动和喜悦。 陈家豪见我关注到了其他的地方,立马开始谩骂起来,试图吸引我的注意力。 他十分“聪明”,并不直接针对我,只是照着小崔哥骂,骂得难听极了。 开始我还能勉强克制的住自己的情绪,到后来,憋不住干脆也直接还击。 “陈家豪!我警告你,不要和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人!” 他故意靠近我,那股猥琐的气息扑面而来,“你的未婚夫是疯狗?那你又算什么?” 他果然,还是卡在那场虚假的订婚上头不撒手,大概这就是唐雪梅的战略吧。 “未婚夫?你拿什么证据证明你所谓未婚夫的身份,那些找人冒充的假照片吗?” 余光里瞥见小崔哥已经收起了手机准备上前帮忙,应该是照片拍过了。 我果断掏出自己的手机,“小崔哥,麻烦通知保安把公司大门锁上,我现在就打110,请警察过来判断一下这位陈先生的真实身份。” 我提出报警原本也只是想吓陈家豪,没想到他这么不堪一击,听到110立即就慌了神。 看清弱点之后,我并没有松手的打算,“劳驾大家都先别离开了,等警察来了再说。” “你,你凭什么限制这么多人的人身自由?” “警察来了,你可以举报我。” 陈家豪气得指着我的手指都在发抖,“算你狠!” 说完,他拉开了守在门边的小崔哥就冲了出去,小崔哥想追被我拦住了。 “不用追他,没意义,照片拍到了吗?” 他把手机递过来,我挑了几张侧脸的照片,拜托他帮忙洗出来。 看热闹的人已经慢慢散开,我去到爸爸的办公室确定周围没人,用新号码打给了井行。 “你猜对了,陈家豪果然来闹事了。” “什么叫猜,”他继续问,“照片拍了吗?” “拍到了。” “洗出来,尽快寄给林翔。” “知道了。” 第一步计划的顺利视线让我增添了不少信心,对井行的命令也倍加顺从。 挂了电话之后,小崔哥送来了一杯咖啡,说要让我缓缓神。 一番吵闹之后,我还真有点干又渴,也没功夫品尝味道,几口就把咖啡灌进了肚子里。 整理好资料的事情之后,接到了中介的电话,告诉我房子挂出去之后反响非常好,有三个买家都看中了,抢着要付钱定下来。 这倒也并不是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我和中介交代钱不要紧,重要的是不想有后续的麻烦。 中介建议可以适当提提价,我懒得抽出精力烦这些事情,直接全盘委托给他操作。 他非常高兴,立马表示现在就和卖家协商,连连承诺一定会帮我处理好。 “签了字之后多久可以交房?” “您搬好了给我打个电话就可以。” 挂了电话没过多久,银行短信就发到了手机上,提示有一笔大额进账。 数字比我最初的报价高了百分之十,真算是意外的惊喜了。 中介的电话又接着打过来,询问我是否收到了钱。 我有些好奇买家是谁,他却有意岔开话题不愿意告诉我,大概是买家不愿意透露身份吧。 其实我也并不是非得要知道,只是毕竟这房子是爸爸的心血,知道买家也好心里有个数。 他既然不愿意说,我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了。 不过还是默默感叹这个买房的人未免也太豪气了,什么手续都还没办居然就把全款打过来了。 出了公司,远远看见辉漠走过来,他跟以往不同,看起来不大高兴。 我闹不清出了什么事,怕他知道了什么会直接说出来,赶紧引到监控死角的位置上。 脚下还未站定,他就迫不及待地发问,“你跟井氏的合作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坊间传言,井氏现在又跟什么巅峰建材接触?还有车子,怎么是林翔给送回来了?” 果然……公私一齐上了…… 我拉过他,小声说,“我们出去说。” 辉漠见我这种反应,也没多说什么,赶紧带着我出去了。 没有想去的地方,干脆找了个风景不错的街心公园,走在里头顺便散散步。 这样开阔的场合能让人多一些安全感。 “到底怎么回事?”辉漠完全没有心情跟我压马路,急吼吼地就问我。 我心里有些矛盾,总觉得计划的事不该瞒着他,可想起井行的话又不大敢说。 最终,还是没能张的开口,只还按照计划的,说井氏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了和别家合作。 辉漠当即气得不行,转过身就说要去找井行理论。 我吓得赶紧拽住他,着急地解释,“和井行没关系,是纯粹合作上的问题。” “那车呢,不要告诉我是你让井行的司机还给我的。” 这话真把我问住了,一下子想不出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把这件事圆过去。 辉漠盯着我,目光灼热,好像要把人看透烧烬。 我正焦虑着要怎么办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预先设置的提醒,提醒自己去房子里收拾东西。 其实原本已经收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无挂紧要的,有搬家公司帮忙就足够了,可是昨天爸爸突然告诉我家里还有一个保险箱。 这还是我第一次知道,稳妥起见,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辉漠见状,也没再继续纠结车子的问题,赶紧带着我回了家。 仰仗他的极速飙车,我们赶到的时候搬家公司都还没有到,我负责找保险箱,辉漠则是跟个游客一样,四处晃荡。 “哪个是你房间?这个?” 我一边做自己的事一边应付他,“那是保姆房,我的房间在楼上。” 辉漠听了我的话,登登登的就往楼上跑。 没过几秒钟,意料之中的咋呼声就传了出来,“你是捡来的吧,房间怎么比保姆房还差?!舒依依房间呢?” “二楼右转,门上挂了干花环的那间。” 又是一阵登登登的脚步声,这回没有叫嚷了。 片刻之后,辉漠下来了,由衷的感叹道,“你挺不容易的。” 我看了他一眼,“不是每个人都像辉少爷这样好命的。” “我其实原来不能理解你答应给舒依依当枪手,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都过去了。”对于那段时光我是真的早已经放下了。 “舒依依人呢?” 我摇头,“应该和她妈妈在一起吧。” 辉漠听了一下,嗓门变大了几分,“别怕,她要是来找麻烦你就打我电话,我治泼妇保管比110管用!” 这“信誓旦旦”的样子看的人实在想笑,他还准备说些什么,搬家公司刚巧到了,也就被打断了。 我一心着急去看保险箱,就拜托他帮忙接待一下。 168 买房子的人是他…… 一路小跑来到三楼的储藏室,遍地的杂物把小小一个房间占的严严实实,随便一拨就扬起灰尘一片,呛得人直咳嗽。 尘封多年的保险箱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岁月的痕迹让转盘上的数字刻度都有点看不清了。 用手机照着,笨拙地尝试了四次,终于才成功打开它。 里面分上下两层,上面一层放着一个铁盒子,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所以也不是特别锈迹斑斑。 下面一层,空空荡荡的只放了一个密封好的信封。 把铁盒子和信封一齐搬到了光线更好的书房,我心里有种直觉,这里面的东西,一定和妈妈有关。 台灯打开了许久,却不敢打开铁盒,不知道心里究竟在害怕什么。 “舒锦,”辉漠过来敲书房的门,“你弄好没有?一楼有几个地方他们不敢随便收拾,等你去看看。” “马上!” 我着急地答应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可犹豫,一咬牙直接就打开铁盒。 里面只存放了一些收据模样的纸条,已经很明显的泛黄,但上面的内容看得还是很清晰。 是一些珠宝购买凭证,还有鉴定证书、照片之类的证明文件,应该是以前买东西的发票吧。 简单翻了一下,还看到了之前被唐雪梅拿去拍卖的那条项链的发票。 按照整理习惯推断,这很明显是妈妈的东西。 看得出,买这些珠宝的时候,妈妈很开心,连发票都如此珍贵的收藏着。 看到这里我更加生气,气唐雪梅这样贪得无厌,明明已经得到了那么多,却还是不肯放过妈妈的东西。 将它们还原收好,看着桌上那个a4大小密封的信封,还是有些犹豫。 门外辉漠又来催促了,没时间了,我将信封收进了文件夹,先下到了一楼。 搬家公司整理了许多东西,着急等我决定究竟要不要了,我想了一下,干脆利落的开始指挥起来。 “一楼的东西统统不要,楼上除了书房的东西搬走,其余的家具摆设一律,男士衣物带走,女士的随便你们处置。” 搬家公司等的就是决定,听完了立即开始麻利地收拾起来,只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所有的东西就已经打包好了。 等我带着保险箱里的东西回到医院,才刚和爸爸简单说了今天搬家的情况,唐雪梅就找来了,张口就要钱。 我既然能让爸爸住在医院里,当然就知道早晚是瞒不住的,可唐雪梅和舒依依一次都没出现过。 今天突然出现要钱,不用细想就能知道大概是知道了卖房子的事情。 唐雪梅根本不管这里是不是医院,有意大开着门冲我破口大骂。 “你这个扫把星!把公司的股票弄得一文不值,现在居然还想拿房子抵债?!” 爸爸一看到她,立马想要下床,怒斥道,“你来闹什么?!” 唐雪梅啐了一声,“我闹?你这个扫把星女儿,跟你一样愚蠢,把好好一间公司弄到现在一文不值,白送都没人要!” 她骂我,我早已经习惯了,但是骂父亲,我心里还是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碍于这里是江医生的医院,我不想闹得鸡飞狗跳,努力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唐阿姨,这里是医院,有什么我们去外面说。” 她听到我说话了,立马更加狂躁起来,“医院?医院怎么了?医院就不能让人说话了吗?!” 我没心情和她争辩,“那请您小声一点。” 她刻意跟我过不去,立马就提高了音量,“你卖了我的房子还想让我安静?!行,现在立马把卖房子的钱一半转给我,我立马就走!” 爸爸转回过头,挡在我身前,垂在身侧的手握着拳,不停地颤抖。 “唐雪梅,你别做梦了!这房子跟你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病房的大门敞开着,门口有许多病人和护士围观,护士长着急忙慌的赶过来警告说病房里要保持安静。 唐雪梅并没有被这警告吓到,而是直接发起飙来,把茶几上的苹果直接砸到墙上,泼辣至极。 爸爸被涌上头顶的愤怒气的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面色呈现一种病态的红。 护士觉察到情况不好,赶紧冲进来把他扶上了床,警告唐雪梅如果继续这样执意吵闹就要报警了。 唐雪梅满不在乎,甚至放声大笑,“他是自己做了缺德事,心虚!” 我忍不可忍冲过去就给了毫无防备的唐雪梅一个耳光。 她的笑声瞬间止住,伸手想要抓我的头发,“你这个贱蹄子,还敢打我?” 正巧赶到门口的保安见到这种情况,冲过来几下就制止了唐雪梅,将她控制起来。 保安语气完全跟友善不搭边,“这位女士,如果你再这样激动,我们会立即把你强制请出医院。” “放开我,凭什么抓我,是她打的我!” 保安并没有这句话就放开她,“抱歉,我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你抓着舒小姐的头发。” 唐雪梅见说不动,就又把火气转移到我身上,“你可真是不要脸,连臭保安都吃得下。” 我都替她感到丢人,“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思想肮脏,说出来的话都恶臭难闻。” 她却突然笑了,“不想看到我?简单啊,把属于我的钱给我,房子我至少要分三千万!” 我还没来及说什么,已经在护士的照顾之下斜靠在床上的爸爸先出了声。 “唐雪梅,你别做梦了,这房子,这房子没有你的份!” 唐雪梅用很尖的嗓音控诉着,“你当我傻啊,这房子婚后买的,算共同财产,凭什么我没有?” 爸爸冷笑了一声,“那是我骗你的,房子是小锦妈妈买的,跟你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唐雪梅气得想要挣脱保安,到病床跟前去理论,可惜费了半天劲都只是原地踏步。 “舒可凡,你以为你随口一句我就得信?” 爸爸并没有被她的话吓到,指着我刚拿回来的袋子说,“小锦,把保险箱里的那个信封拆开。” 我顺从的走过去,拆开了信封,没想到,里面居然是一个房产证。 我把它递给爸爸,爸爸却示意我直接翻开。 没想到,产权人一栏写着的,居然是我的名字。 我惊得心脏一紧,慌张喊了句,爸。 “这房子是忘欣买给小锦的,全款一次性付清,怎么样都不可能和你有任何关系。” 他接过房产证,翻开来展示给唐雪梅看。 唐雪梅愣了几秒钟,随后像猛虎扑食一样想要挣脱保安去抢房产证。 爸爸反应极快,从合上到收到身后,前后还不到两秒钟。 很快,警察也赶到了,看到张牙舞爪的后妈,立马将她拉开,随后,对我和爸爸做了个简单的询问记录,就离开了。 病房恢复了安静,护士见爸爸情绪稳定了,交代几句也离开了。 只剩下我和爸爸两个人,相对无言。 沉默了一会儿,父亲憋不住,先开始说起了过去的事情。 “这房子是你妈妈买的,买的时候说自己喜欢,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病了,到了最后关头,她才说的,现在想想,你妈妈真的很了解我。” 说到了痛苦的地方,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我原本还沉浸在房产证的冲击当中,之后又开始怨恨爸爸为什么早不说,就这么瞒着卖掉了妈妈的房子。 可是这会,看着他泪流满脸的样子,又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只是他擦干了眼泪,让他什么都不要想,更不要情绪激动又影响了康复。 爸爸今天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一直反复念叨着母亲的名字,又说对不起我,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见他睡着了,拜托了护士帮忙照顾一下,我就忙不迭地跑出了医院。 疯了一样的跑回那栋房子,那栋妈妈送给我的房子里,那栋曾经在我的记忆里痛苦远大于欢乐,可是现在,却无比眷恋的地方。 那是我的家,是妈妈留给我的家…… 打开客厅所有的灯,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放声大哭,脑子里白茫茫的什么也没有在想,可却完全控制不住的哭泣。 从小到大,这栋房子留给我的更多是阴影、是自卑、是胆怯。 可是讽刺的是,我其实才是它的主人,它也是我在这世界上除了血脉以外,唯一仅剩的和母亲尚存的关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理清了思绪之后颤抖着摸出手机想要联系房屋中介。 这房子,我不能卖掉! 听筒里嘟嘟的响了两声之后,空出的耳朵突然听见窗外有手机铃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密码锁的滴滴声一同结束。 “喂,舒小姐,这么晚了什么事吗?” 这声音听得清楚异常,因为不止从听筒,也从大门处传来,是中介过来了。 来得正好! 我正准备迎上去他说商量房子不卖的事,突然听见一声极小的招呼声。 “井先生当心脚下,这边请。” 井……先生? 我本能的躲了起来,透过缝隙朝大门处看了一眼,那个西装革履的身影,除了井行还会有谁…… 可是,他怎么会跟着中介一起过来? 难不成……买房子的人其实是他…… 169 正面宣战 “舒小姐,找我什么事吗?”听筒里的声音又重复了一下,语气听起来和他此刻的表情一样,轻松愉悦。 我匆匆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打错了”,赶紧就挂断了电话。 小心翼翼地藏在门后头,悄悄摸摸的从门缝里往外看。 中介极有礼貌的走在前头引路,他看上去有些疑惑。 “这灯怎么全是开着的?肯定是搬家公司糊涂忘记关了,我回头一定好好说说他们!” “井先生您看,这房子算起来上下得有三层了,地段好,周围安静私密性又好,您买的绝对划算!” “房主今天已经搬走了,剩下这些都是不用的,我明天就找清洁公司过来打包处理干净。” 中介一直絮絮叨叨地介绍着,所有能夸的不能夸的,全都夸了个遍。 而井行,全程始终一言不发,从进门、上楼、再到回客厅,不过五分钟的功夫。 “行了,就这样吧,剩下的交给你处理。”他最后交代完一句就直接离开。 中介跟在他后头,亦步亦趋的送他离开才转身回来。 打了通电话安排好清洁公司,又向老板报了个喜,临走前也没忘了关上所有的灯。 整栋房子变得黑漆漆的,我凭借着身体的记忆摸到了门边,等了十多分钟,确定彻底走远了才跟着离开。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疑惑为什么井行会买下这栋房子,又好像有点庆幸是被他买下。 晚上回到秦楚萌家的时候,还没有从这种纠结的情绪当中解脱出来。 秦楚萌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她应该已经听说了医院里发生的事情,可是什么都没有多问也没有多少,只是给我倒了一杯热牛奶。 强迫自己喝下去之后,心里终于慢慢开始安定了下来。 我说服自己,至少房子保住了,唐雪梅再怎么嚣张也不会在井行身上打小主意。 睡梦中,久违的看清了妈妈的脸,我很开心,冲过去想要抱住她,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可是她却不停的后退再后退。 睡醒之后发现脸上凉凉的,怅然若失了许久决定去一次妈妈的墓地。 通往墓地的路重新修整了,连接起附近的另外一个墓园,那里埋葬着井行的妈妈。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可是很明显的让人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起来。 顺着林荫路走到了妈妈的位置上,专人看管之下墓地显得非常整洁。 从包里拿出几样水果,靠坐在墓碑边上小声地和她说着话。 除了这段时间和爸爸的和解、兜兜的近况,还有她珍藏的那些东西,我已经都收好了,向她承诺,承诺我一定会守住她的公司、守住她的家。 难得的好阳光之下,微风吹在脸上也没有冬日里那般刺骨了,好像妈妈的手抚摸在脸上,微凉却不冰。 看完了母亲,天色还尚早,沿路往外走隔壁就是井行妈妈的墓园。 不知不觉就走了进去,具体的位置我有些记不清了,只在结婚那年和井行来过一次,印象里是在西区。 还好这个墓园不算很大,我一层一层地找过去,终于在第十三层的中间,找到了。 墓碑上空荡荡的,只写了主人的名字,不像其他工工整整刻了所有的家人的名字,也没有鲜花和水果,有种孤寂飘零的感觉。 井行以前碍于家庭关系也没办法常来,只能维持最基本的一年一次。 擦拭墓碑的时候,突然发现她的忌日就要到了。 我有些难为情,出去门口想要买些什么,可是因为不知道井行的母亲生前都喜欢些什么,只简单的买了一捧鲜花和几样东西 站立在墓碑跟前,看着照片上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女人,我想了想,侧身坐在跟前,尝试着和她说一些关于井行的事情。 开始还有点拘谨,每说一句要停好半天,慢慢的,开始连贯起来。 尤其说到兜兜,好像在自我回忆一般,让自己都沉浸在难得的幸福当中。 到全部说完,已经接近正午时分了。 回到公司,*还没坐热,就获知了一个好消息。 报纸的公告栏,刊登着一则占据颇大版面的声明,声明的主人是陈家豪,内容则是要和我解除那莫须有的婚约, 奇怪的是解约归解约,他居然还刊附了道歉信,表明由始至终我对于这段婚约都是拒绝的态度,借此机会,为伤害了我的感情而郑重道歉,恳请我的原谅。 这前后过分反转的态度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他这是中了什么邪?还是说他们的方案有变化? 还没有思考出头绪,辉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告诉我说莫属建材的股价已经快要跌倒谷底了。 看来这个解约声明,引起了外界不小的震动。 上次收购的时候我已经向尹夏玥求教过了,这次刚一收到消息立马就开始操作,完全没有了最开始的慌乱和紧张。 按照计划,以公司名义大肆进行回购,因为这样最容易击溃持股人的信心。 果不其然,第二天股价干脆一跌到底。 爸爸办公室的电话已经快要被打爆了,都是一些股东、合作方打来的,大多数是恼火的质问,也有几个稍微冷静的,来确认陈家豪是否真的是巅峰建材老总的侄子。 面对这部堪比热线的电话,我逐一接起来,并不觉得心烦意乱,相反的,语气冷漠,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心里暗暗佩服井行的套路。 刚一休市,辉漠的电话就来了,“我收了一些股份,是不是现在也算你老板了?” “你也在关注?” “新鲜消息,想不想听?” “什么?快说!” 他清了清嗓子,“刚从韩逸辰那打探到的,井行在和巅峰建材那边接触,据说要达成战略合作。” 这个消息对我而言实在算不得有什么吸引力。 “达成了再给我说吧。” “这么冷淡?”他砸了下嘴,“也是,反正莫属跌了你后妈也讨不到便宜,今晚还有个业界晚宴,到时候有什么有趣的消息再给你说。” 挂了电话,也没什么事了就想回去医院,顺便跟爸爸说一下房子的事情。 从出办公室到上车,一路都能感觉到关注的视线,做戏做全套,垂头丧气的苦闷样子也十分到位。 到了医院才稍微放松下来,心想着井行做事可真是稳打稳扎,竟然连韩逸辰都唬住了。 为怕露出破绽,在爸爸面前也不敢随便,只是简单的交代了房子的进展顺利就走了。 晚上躺在床上都要准备睡觉了,却收到了辉漠的消息轰炸。 消息的主人公是唐雪梅和陈国峰,他们两个居然携手出席了今天的晚宴。 照片中,唐雪梅女士穿着一袭鲜红的晚礼服,衬得身材凹凸有致,耀眼的珠宝昭显富贵荣华。 陈国锋则穿着高档西装,手腕上恰到好处的露出手表的品牌和款式。 他们亲密的挽手站在一起,陈国峰的手搭在女人的腰际,女人则小鸟依人般的靠在他身上。 整场晚宴到现在,唐雪梅竟然来来回回换了三套礼服和珠宝。 参加这晚宴的都是业内人士,父亲看到照片是迟早的事,随便想象一下他的失落和愤怒,我都觉得自己有些难过。 原本他都已经差不多康复到可以出院了,经过上次唐雪梅那么一闹,导致病情出现了反复而不得不延长住院。 如果再看到这些照片,那后果我真的不敢去想象…… 本来已经渐浓的睡意被彻底打散了,翻来覆去看着这些照片只觉得可恨极了。 辉漠显得比我还要更加紧张些,反复提醒我要注意把爸爸的手机收好,不要让他看见了受刺激。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倒真突然想起来,从爸爸的病情逐渐稳定之后手机就已经还给了他。 这么说来,会不会是因为他主动透露了医院信息,唐雪梅才会找过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爸爸心里对这个女人还是有感情的,那么就更不能让他看到那些照片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站在了病房门口,临推门进去之前却又有些犹豫。 我得想好一个要手机的理由,否则反而会引起他疑心。 还没想出理由,门就突然打开了,冲出一个护士,差点直接撞在我身上。 她看见是我,赶紧一把拽到旁边。 “舒小姐,我正想找你呢。”护士看起来十分紧张,“病人昨晚开始好像情绪不大好,我说要打电话给你早点过来,他又不让。”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明白,大概是爸爸已经知道了晚宴的事。 “他现在状态怎么样?” “还行,就是情绪很差,我怕这样下去会影响恢复。” “我知道了,谢谢你。” 默默的深呼吸了几下,我赶紧走进了病房,刚叫了一声爸,他就立马有些激动起来。 可是,嘴张了好几下都没有发出声音,于是更加激动起来。 护士见状,马上跑过去尝试安抚他。 我也赶紧跟上去,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告诉他,“爸,你别急,有话慢慢说,我今天一天都在这里陪着你,哪儿都不去。” 有了我的这句保证,他的呼吸节奏慢慢慢慢地,开始趋于平稳了。 170 可以考虑原谅你 护士冲我使了个眼色,我赶紧退开到一边,看着她替爸爸检查。 余光瞥见爸爸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界面都还停留在解锁之后。 趁他没有注意到,我赶紧拿着手机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去。 果然,微信刚一打开就出现了那些照片,除了拍摄角度不同,与辉漠发给我的完全没有区别。 对方是他的一个朋友,大概还不了解内情,以为爸爸已经和唐雪梅分开了,还恭喜爸爸成功摆脱那个虚荣的女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是虚荣女人自导自演的对我爸的报复戏码! 我能感觉到心底里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对唐雪梅的怒气开始蠢蠢欲动,好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没有多想,直接冲出医院,跑到上次辉漠介绍的私家侦探那里,请他帮忙查一下陈国锋和唐雪梅现在的地址。 陈哥看见我着急的样子,立马就答应了,说马上就可以查给我,可是途中接了个电话之后,突然变得支支吾吾。 我开始还觉得奇怪,着急的催促了几次之后都没有结果,等看到辉漠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才明白过来。 果然,辉漠一到了就开始尝试开解我,一通大道理翻来覆去,说实话,完全起不到什么作用。 见我软硬不吃,辉漠没办法,只好问了陈哥地址。 当然,那张纸条并没有让我看到,而是告诉我去可以,不过必须得和他一起。 我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我是怕你火气没发掉,却把自己搭进去了。”辉漠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了我好几眼,“你见到她想干什么?” “让她同意跟我爸离婚!” “你爸想通了?”他本能地反应完了之后,可能又怕会伤到我,迅速切换了一个角度。 “你后妈,哦不,是唐雪梅,唐雪梅她为什么不同意,下家不是都已经找好了吗?” 我压根没有多余的精力在意这些。 “她以为自己可以分到些家产,谁知道家里唯一值钱的房子一早就是妈妈买来给我的,跟爸爸完全没关系。” 辉漠点点头,却又表示不能理解。 也是,对他这种贵公子而言,一栋房子又算得上什么。 见我的火气慢慢压下去了,他才主动跟我提起另一件事情。 “你知道陈家豪为什么主动登报退婚吗?” 我看了他一眼,低着声音说,“他不是巅峰建材的侄子么,可能是不想因为我得罪了井行吧。” 辉漠专注在开车,并没有在意到我的不自然。 “井氏跟你们到底怎么了,是之前那批材料有什么问题吗?” “可能是巅峰建材能给出更好的条件吧,我们公司毕竟垂垂老矣。” “你就甘心这么输给唐雪梅?” “当然不是,只是现在还在想办法。” 辉漠腾出手来拍了拍我,“放心吧,有我在,不至于输的那么惨。” 安慰完了我,脚下的油门踩的更重了,没多久就开到了一个幽静的小区门口。 保安出来拦住我们,坚持要得到业主同意才能放我们进去。 就在我以为只能等在外头守株待兔的时候,辉漠走到一边看了眼小区的名字,拨了通电话说了没几句将手机递给了保安。 很快,保安全副武装的防备状态就松懈下来,笑眯眯的主动开了门,还热情的帮忙指了路。 很顺利达到了陈国锋家楼下,我看了看时间,有点担心唐雪梅会不会在这里。 去停车的辉漠也过来了,第一句话就打消了我的顾虑。 “停车位上有车,唐雪梅应该在。” “辉漠,要不你在车里等我吧,半个小时我如果还没出来就帮忙报警。” 这毕竟是我的家务事,他能帮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还能让他真的进去一起谈判。 辉漠看看我,答应了,再三叮嘱我情况不对一定要立马打电话。 按了几下门铃都没有回应,我本以为会无功而返,没想到在临要放弃的时候门开了,并且开门的正式唐雪梅本人。 看见我,也不觉得惊讶,很大方的请我进去,一点都没有心虚的样子。 她优雅的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果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还行,比我想象中来得稍微晚一点而已。” 我连走进这间房子都觉得反感,只站在原地问她,“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提起这件事,她的脸上立马显出了几分怒气。 “我跟了你爸这么多年,又给他生了孩子,现在想让我净身出户?我明确告诉你,不可能!” “那你觉得拿到多少钱,才能同意跟我爸离婚?” 听我说到钱,她立马精神起来,放下杯子比出一个“五”的手势,“至少五千万。” 我吓得眼皮猛地一跳,勉强稳住阵地,“五千万?!” 唐雪梅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好像刚刚提起的数字,不过五万块一样。 “这么多年的青春、一个女儿、公司还有房子,加起来的一半难道不值五千万吗?如果这点钱都没办法,那我也只能说句抱歉了。” 我冷冷的望着她,失声冷笑,“舒依依知道她也不过是你算钱的工具吗?” “怎么?还想挑拨我们母女关系啊?”唐雪梅极优雅的捏起一根香烟,刺鼻的白色烟雾慢慢在房间里飘散开来,“你别忘了,她可是我的亲生女儿。” 女人今天也穿着鲜红色的裙子,和晚宴那晚一样,配上白色珠宝项链,像个雍容华贵又高高在上的女王。 就这么盯着她,看到两只眼睛都有些失焦,面对着虚晃晃的人影,我问她,“五千万做保释金,不知道你觉得值不值。” “你在说什么胡话,不会跟你那个无能的老爸一样,脑子梗傻了吧。” “如果巅峰建材的老板娘因为盗窃罪入狱了,你觉得井氏还会愿意合作吗?陈国锋、名誉加上后半辈子的自由,五千万又够不够?” “盗窃?”她又吐出一个烟圈,似乎全然没有当做一回事,“胡话也得有人信,我盗窃谁了,你还是舒可凡,你们两个乞丐身上,又有什么值得我盗窃的?” 说实话,她现在的反应其实并不令我感到意外,反而,突然还有了兴趣,陪她继续绕下去。 我走到跟前,坐在隔壁的沙发上,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你脖子上这条项链,应该价值不菲吧?” 她的眼神里分明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很快就遮掩了过去。 “关你什么事!”一边说一边就背过身去想要扯下来。 因为着急,几下之后还是没能成功,着急的就要硬拽。 我“好心”提醒,“唐阿姨,盗窃和故意毁坏可又是两个概念了。” 她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随即转过脸来,表情恢复了傲慢,“盗窃?你凭什么说我的项链是盗窃?我又盗窃谁的了,你吗?” 没想到她会这么积极主动的就点了题,既然她肯承认我说的是珠宝,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你脖子上这串,还有晚宴戴的那几副,都是我妈妈的遗物,麻烦你物归原主。” “莫忘欣的?”她放声大笑,“这些是舒可凡为了讨我欢心送的,你不会连自己后妈的东西都想抢吧?” “是吗?那我爸可能忘记告诉你了,这些都是我母亲的私人物品,他并没有权利拿来送人。” 唐雪梅终于被我说恼了,尖细的手指恨不得直接戳到我的脑门上,“你说是就是了?你那个短命的亲妈难道没教过你说话做事要讲证据的吗?!” 我原本还觉得这样一步步拆穿她很有意思,可是现在,听到母亲的名字从这张嘴里说出来,只觉得无比恶心。 再也没有心情跟她兜兜转转下去,按下口袋里录音笔的开关,开始直奔主题。 “你应该不知道吧,这些珠宝大部分都是我妈妈亲自设计之后委托珠宝公司做的,每一件都有发票凭证、鉴定证书还有汇编入册的照片,是我妈妈的私人物品。” 女人不耐烦的又吸了一口烟,这次没有品味,而是烦躁的立马吐出了烟雾。 我继续说:“你先前未经同意,偷了一件以陈国锋的名义卖给拍卖行,现在又戴着它们堂而皇之的参加晚宴,每一次公开场合都是现成的证据,根本不需要我费心收集。” “你凭什么就认定是我偷的,这些都是舒可凡送给我的!” “不属于他的东西,赠送无效,更何况,他已经否认了送过珠宝给你。” 唐雪梅的眼睛瞪的老大,眼珠都好像要掉出来一样恐怖。 “这些东西在我家里就是我的!” “唐阿姨,那你就是承认自己偷拿了我妈妈的珠宝咯?” “我就拿了你又能怎么样,告诉你,五千万和这些珠宝,一样都别想少,否则,这辈子我都不会放过舒可凡!” 她恶狠狠的警告了之后,再也没有心情面对我这个“扫把星”,几个推搡就把我推到了门外,砰的一声将大门锁死。 终止录音笔的工作状态,我对着门外的摄像头继续叫嚷道:“唐阿姨,你放心,我还没报案呢!只要你能改过自新,我可以考虑原谅你,毕竟你也全身心照顾了我爸这么多年!” 171 备战 几秒钟的安静之后,门内传来一声巨大的怒吼。 “滚!!” 我敛紧了眉头,径直下了电梯,稍微缓和好了情绪才没事一样的走了出去。 辉漠看到我过来,笑着道,“时间刚好,再晚几分钟我就准备冲进去捞人了。” 我努力对他扯出一个微笑,不过大概没怎么成功,因为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录音了?” 我点点头。 辉漠坚持要我放给他听听,拒绝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我只要放了出来。 他把车靠边停了下来,按下暂停键问我,“具体少了哪些你心里有数吗?” 我摇摇头,停了一下又点点头,“我没具体数过,不过妈妈的铁盒子里都有记录,应该能对得出来。” “你懂珠宝吗?” “不懂。”小时候连看的资格都没有,长大了是压根不感兴趣。 他沉吟了一会,抽出张纸写下一个地址和一个电话。 “带着你觉得有用的东西去这里找蒋师傅,他对这些很了解。” 辉漠把我放在秦楚萌小区门口后就扬长而去,急匆匆的样子像是有事。 我没心思关注他,回去之后赶紧翻出铁盒子,一样样的整理好了之后,拿到附近的照相馆全部洗印出来,带上所有资料去到了辉漠建议的地方。 金行的人听说我找蒋师傅,没有任何为难的就把我带了上去,二楼拥挤的房间当中,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师傅,应该就是蒋师傅了。 我叫了两声,他似乎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作业当中,都没有搭理。 事出匆忙,没办法,我只要舔着脸又打了一次招呼,顺带着捎上了辉漠的名字。 这名字好像什么令牌似的,立马就让老先生抬起了头。 他盯着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几回,才招手示意我进去。 “辉漠跟我打过招呼了,你的资料呢,给我看看吧。” 我虔诚地递了过去,他带上老花镜仔仔细细地开始看。 仅凭着几张照片,不到十分钟就把相同款式的珠宝挑了出来,及其肯定的告诉我照片里的女人脖子上戴的,和小票里头的几款是完全相同的。 看着盒子里已经泛黄到字迹都开始模糊的手写票据,我有些担心。 “老师傅,如果凭这些,足够证明是我的吗?” 他看了我一眼,“怎么不能?你的这些资料,从设计草图到发票单据都是齐全的,除非是你偷来的,否则应当问题不大,不过如果有这方面的纠纷,建议你最好还是咨询专业人士。” 我本来也没有打算真要闹到对簿公堂,就目前而言,有了老师傅这些话就已经足够了, 焦急了一整日的心神,感觉终于落地了。 既然已经见识过了陈国锋的手段,那么保险起见,我还是提前去咨询了本市专门负责离婚官司的著名律师,当然,这也是辉漠帮忙推荐的。 律师给了我一个乐观的方向,因为唐雪梅的公开出轨,所以于法于情都是父亲更占优势。 而说到我手上的资料,则在关键时候可以当做归属权的有力证明,前提是确保父亲没有私下赠予行为。 律师十分有经验,几句话就提点了我最关键的地方,只要爸爸没有主动赠予过,就会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心里越来越数,和律师互留了联系方式之后,我就匆匆忙忙赶回了医院。 毕竟早上是在爸爸情况还没完全稳定的时候跑出去的,太长时间见不到怕他会出什么事。 到了医院直接去护士站问了情况,护士说一直在休息、偶尔说梦话,不过生理体征平稳,没什么大问题。 我放心地回了病房, 进了病房,看到爸爸安静的睡着,旁边沙发茶几附近还有先前唐雪梅发飙留下的痕迹,虽然已经被护士清理过了,可还是有些脏乱。 我尽量轻手轻脚的收拾好,又去楼下挑了两束花,刚插好瓶,父亲就又些要醒来的迹象。 见他眉头紧皱很不耐烦的样子,我凑到跟前叫了两声。 爸爸两只眼睛紧闭了一会,终于幽幽的睁开了,脸上血色还是不大好,可精神倒是很清醒。 我给他擦了擦脸,又小心的喂了几口水让他润润喉咙,他坚持要靠坐起身,情绪十分低落的样子。 “对不起……” 好半天,他才呓语般说出这么一句抱歉的话。 看着他憔悴又苍老的模样,我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那张年轻有活力的脸。 曾经的爸爸,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可是现在两鬓斑白、憔悴又落寞。 “我是你女儿,你跟我道什么歉。”我低着头,不想自己的情绪被察觉,“放心吧,离婚的事情会解决好的。” “那房子,还有……还有你妈妈的东西……” 看来他虽然只看了照片,可还是认出了妈妈的项链。 我想了想,干脆直接问他,“爸,那些项链,是你送给唐阿姨的吗?” 爸爸显得有些激动,立马摇手,“不是,当然不是!” “行,那就行。”我替他掖好了被角,柔声安抚道,“您就好好养病,其他的别担心,我会处理好。” 他握住我的手,止不住的有些颤抖,“小锦,我欠你的太多了,太多了。唐雪梅她,当初真的不是这样的人,是我被迷昏了头脑。” 我当然知道唐雪梅当初不是这样的,否则也不会放任房子居然是挂在我名下的。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物非人也非,只能被迫做出选择。 护士进来做完了检查,偷偷告诉我这几天爸爸的情绪一直不好,叮嘱我有空尽量多来陪陪他。 我听话的答应了,趁着出去取东西的功夫给小崔哥打了个电话告假。 公司股价一路下行,我也是时候回家“伤心落寞”一阵子了。 小崔哥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唐雪梅大闹病房的事情,无论我怎么说没事都还是不放心,坚持过来了医院。 爸爸难得见到熟人,虽然提起公司的事情还是担心满满,可是能和小崔哥说说话,显然对于他情绪的平复非常有作用。 这么一聊就聊到了饭点,爸爸没办法出门,只能反复交代我一定要让小崔哥吃完了再走。 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他说,就在附近找了个安静的小饭店,坐在最角落的卡座。 小崔哥告诉我,最近趁着身边有不少朋友过来安慰,他就乘机打探了一下外围的情况。 现在除了两家公司,井行和陈国峰私人关系也非常近,甚至连高尔夫球场的经理,都发来他们一起打球的照片 而至于父亲已经被逼到卖房子和崩溃入院的消息,也成功的被外界所接纳了。 本来墙倒众人推就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加上公众一向乐于见到崩塌,现在外界提起莫属建材就是一片叫衰,纷纷想尽办法抛掉手头上的股份。 听他这么说,我就想起之前辉漠说他也收了不少,看来这个人情又是欠定了。 现在也没有什么功夫顾得上这些了,我拿出包里的整理好的证据资料,想要交给小崔哥帮忙收起来。 他接过去,想了半天又递还给了我,“公司里不安全,我恐怕也早被人盯上了。” 他不提醒我倒忘记了,看来得交给一个与这件事不想干又能信得过的人才行。 晚上回到家里,收到温柔询问的消息,我才想起来那堆资料已经好几天没碰了。 “明天有空吗?设计师明天到,我想方便的话大家一起见个面。” 看着这通消息,我心里有个主意,直接回了个电话过去。 “温小姐,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温柔的声音还是始终如一的冷静温和,“当然,你说。” “我有些文件,想借用您的私人保险柜存一下,可以吗?” 我知道,像他们这样身份的人通常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私人保险柜,在银行或者什么保密公司之类的地方,再稳妥不过。 “当然可以,明天下午你带过来,我们提早先把东西存起来。” “好,谢谢。” 解决完这件事长舒一口气,对于她给的资料,我更不敢马虎了。 也没时间细看了,只指望先用翻译笔把设计理念过一遍,咬牙坚持到凌晨三点钟,终于看完了一遍。 只有一个感觉,就是头晕眼花。 熬夜抱佛脚让我早上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要十点了。 父亲一见我来就笑了,护士说他等了很久,以为是找我有什么事,可他却说没什么, 跟父亲一起吃完午餐之后,就直接去赴温柔的约。 她办公的地方并不在温氏大楼里头,而是在一个小区里由别墅楼改造而成,办公环境自由舒适。 温柔的办公室在五楼,一路踏着楼梯上去,走到转角处看见她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了。 “这么爱运动,还走上来。” 我笑笑,“这里环境真不错。” 她对我的夸赞很开心,带着我进了一个房间,将文件资料放进去后让我自己修改了密码,又把一套两把防盗钥匙全部给了我。 “回头要用你随时过来取,我给你张门禁卡。” 172 仇人相见 分外眼红 我没想到她这样贴心,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太麻烦了,也太感谢了。” “先别急着谢,我可有事指望着你。” 我很郑重地点头,跟在她身后一起去了会议室。 设计师带着几个助理已经到了,温柔熟练的寒暄了几句,很快就切入正题开始谈设计方面的事。 我一边旁听一边认真做着笔记,还好今天有专门的翻译师在场,沟通起来还算顺畅。 从设计图纸到建材选料,一样比一样困难,尤其一些专业名词,连翻译都有些吃不准。 只能拜托他把日语原文写下来,等到回去再慢慢研究。 散会后设计组组长带着客人先去住宿的地方安置行李,温柔转过头问我,“感觉怎么样?” “对方很专业,我还需要多多努力。” 想起方才的窘迫,我就有点追悔莫及。 早年在大学里,第二外语就是选修的日语,没想到到了今天,居然出了进门的寒暄之外,其他几乎什么都听不懂了。 这几年,实在是过得过分颓废了。 “语言这东西,找一找记忆也就回来了,至于其他专业知识方面,边做边学吧,我看重的是就是你的个性和能力。” “谢谢,我会努力。” 我能感觉得出温柔合作的欲望非常强烈,当然自己也很有意愿。 只是,现在特殊时期,我有点拿不准,只能借口先离开,一出门就发了个消息给井行。 才刚走出小区大门,井行的消息就回来了,很简单的两行字,一个地址一个时间。 有了他的消息,我心里放松了许多,先去书店买了些专业知识的书籍,自己留下几本,送了几本给父亲。 他正坐在房间里发呆,看见我带着书进来,十分高兴。 我们坐在一起看了一会儿书,关于日式设计特征方面,父亲也颇有见解,顺带着传授了我不少。 差不多到时间,我就先离开了。 因为是和井行见面,我特意戴了帽子和口罩,一路尽量低着头,小心瞄着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餐厅的门特别特别窄小,但是进去之后别有洞天。 看着院子里的装饰,我才意识到,这是一家日料店。 倒是真的凑巧了,既然来到装修这么好的地方,顺便也可以学习一下了。 等到井行进来的时候,我正掀开榻榻米看里面的构造,服务员很紧张的问我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我意犹未尽地直起身子,朝他摇手,“没有没有。” 等到服务员离开了,井行才开口,“你刚刚在干什么?” “哦,最近我正好在看设计装修的书,有点好奇。” “温柔给你的项目是日式装修?” 果然是井行,在他面前完全没有遮掩的不要,连尝试都不用猜。 虽然被他猜中了,可我还是忍不住狡辩了一下,“我就不能是因为上进所以自学吗?” 他不再搭理我,低头去看菜单,看了一会儿,又突然冒出一句话。 “我建议你还是先恶补一下自己的日语再说吧。” 他可真是个人精…… 还好服务员及时端上水果拼盘,有效缓解了我的尴尬。 井行这个习惯真的很特别,明明平时就是个咖啡当水喝的日夜颠倒患者,居然还能喜欢饭前吃水果。 我对水果没什么兴趣,挑了块火龙果,小口小口的跟着吃。 他吃着吃着突然停下来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移开两秒又重新盯回来,看得莫名其妙。 我摸了摸脸,感觉一切正常,低头看看了衣服,也没有走光。 他咽下口中的东西,抬眼问道,“我妈墓地上的花,是你放的?” 原来是这事,我没理由隐瞒,点点头承认了。 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说其他的,只淡淡问了句,“怎么想起来过去?” “去看我妈妈,顺路。”我突然想起来,这段时间忙得都没顾上,“爷爷身体还好吗?” “季节交替,感冒了。” “那,那我能去看看他吗?我会小心出入的。”上次离开之前答应过会时常回去看他,可直到现在连一通电话都没空拨过去。 “随便。” 这是同意的标志,我回了一句谢谢。 他今天话好像特别少,刚刚吃水果,这会儿又悠然自得的喝起了汤,仿佛出来就只是随便吃个饭而已。 我没有他这样自在的心情,几句话憋在肚子里翻来倒去,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放下汤匙看着我,“找我出来就是说和温氏合作的事?” 我回过神来,暂且点点头。 他愣了一下,索性擦擦嘴,“除了这个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啊?”我满脑子都是计划着要怎么说才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哦,有……” “房子”两个字已经挂在嘴边了,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也没什么,算了,你快吃吧。” 我还不至于自恋到会觉得他是因为我才买了那栋房子,可是又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 算了,该我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井行并没有深究我的欲言又止,只是闲聊似的问起,“你是怎么认识温柔的?” “哦,上次去参加幼儿园家庭日的时候认识的。” “看不出你还挺会俘获人心,这才几天她就愿意给你这么大的单子。” “只是一个日系度假村的基础建材。”我没敢提起辉漠的公司负责整体设计的事。 井行沉吟了片刻,“日系装修的木材用量大,品质要求也高,莫属的生产线能负荷得了?” 日系的装修强调原汁原味,木材尤为关键,用得好不好不止影响空间延展性,严重的直接影响档次氛围。 井行的疑问不无道理,以公司现有的生产力而言,能做到哪一步我实在脑袋空空,这也是面对合作邀约犹豫的原因。 他见我低头发呆不做声,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你,现在股价持续走低,一切利好的投资都先给我拖着。” “那温柔万一重新找了别家怎么办?” “你只管演好丧家之犬就行了,其他的不需要操心。” 我不满的撇了撇嘴,丧家之犬……至于说的这么难听吗…… 不过也就只会稍微不满一下而已,面对着他仍旧是认真的点头。 “你爸和唐雪梅呢,能控制得住吗?” 说到这个,我又有点头大,和井行简单说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倒完全不担心,气定神闲地吃着自己的,仿佛在听八卦故事一样。 只在听到唐雪梅大闹病房的时候略微皱了皱眉,丢了句“江山与管理不善,应该找他索赔”。 这跳跃的逻辑吓得我呛的咳了好几声,此刻江医生大概也在某个地方打着喷嚏吧…… 我借口出去上洗手间,顺手就把单买了,井行用“殷勤”评价了我的行为,我毫不在意。 为了避嫌,还是我先走,刚出门就看见林翔正从附近散步回来。 这是他的习惯,平时开车整日都固定在驾驶位上,只要一得空就会下车转转,顺便呼吸新鲜空气。 他看见我,本能的准备打招呼,手刚举起一半赶紧又放下了,大概是井行也交代过他什么吧。 我也不敢多做停留,不动声色的冲他点了点头就准备离开。 步子才刚迈出去,耳边就炸雷似的一声巨响,差点吓得我魂不附体。 “舒锦!!!” 回过头,就看见风口处裹着大衣的辉漠。 他的脸通红,也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因为生气憋的。 我飞速的看了林翔一眼,示意他先走,颠颠的跑到辉漠跟前拉着他准备离开。 这里可不是闹事的地方,我跟井行今天出来见的这一面都跟做贼似的,如果因为吵闹被发现了,那刚刚不都是无用功了么。 “走,我们回去说!” 我用力拉扯着他,可怎么也拽不动,心里知道大事不好了,却只能任由他牵着走到林翔身边。 “井行呢,叫他出来!” 林翔被挡住了去路,眯了眯眼睛,礼貌地叫了声辉先生。 “少假惺惺!我问你井行人呢,他敢在背后搞小动作没胆子当面对质吗?” 门厅了过往的客人不约而同的侧目,以他在灿州的风头,不需几个人经过就能被认得出。 我着急的要命,拼命拉着他往回扯,“辉漠!我有话跟你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 “井行他人呢?人呢!”辉漠越发癫狂起来,好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恨不能当场活剥了眼前的猎物。 “找我?”与辉漠的愤怒相比,井行的声音非常平静。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单手插袋端立在门边上,静静的看向他们所在的地方。 辉漠手上加了力道,十分轻易的就甩开了我,大步朝井行走过去,人还没到跟前,拳头就已经挥在半空中了。 井行却好像没看见一样,仍旧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仿佛笃定这一拳头不会挨在自己脸上。 果然,他还是赢了,辉漠这一拳头临到跟前却只变成了推搡,可就算是推搡,也没能让他有半步趔趄。 “真不愧是井行,做了亏心事还能这面不改色心不跳,我真是白交了你这个朋友!” 173 制造车祸 我知道他急匆匆的赶来一定是因为知道了些什么,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一开口就说出这样重的话。 纵然井行心里有数,依着他的个性脾气,也不会喜欢听到这种话。 我赶紧上前试图拉开辉漠,却险些被他一甩而开的胳膊直扑在脸上。 他也惊了一跳,慌忙把我扯到身侧。 “舒锦!你看看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就是他,把公司害成现在这样。今天是怎么样,又找你干什么,准备下什么新套吗?” 果然是知道了什么…… 这就尴尬了,现在还不能告诉辉漠实情,但如果不说,辉漠对井行的误会就会越来越深,这要怎么办才好…… “舒锦,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现在就来当众揭穿他!” 周围的人开始围起来,即便在林翔不断的驱散之下,也还是七七八八的围了一圈。 “辉漠!”我彻底急了,却又完全拿他没办法。 倒是井行,始终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甚至还示意我不要紧,随他去。 辉漠捏着拳头开始了控诉,“从头到尾就是他在使坏,表面上用订单稳住你,背地里根本早就在和陈国锋接触了,要不是蒋凯旋告诉我,我们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井行失笑,“蒋凯旋知道你转头就把他给卖了吗?” 辉漠愣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怒斥,“关你个伪君子的屁事!” 他真是生足了气了,一个斯斯文文的艺术家居然也说出这样低俗的怒骂。 “就算订单不要了,你把舒家卖房子和舒伯伯生病的消息放出去是想干什么?还敢说自己不是别有用心吗?!” 他越说越口无遮拦,简直堪比真人版大喇叭,为周遭原本知情的、不知情的所有“观众”贡献茶余饭后的话题。 本来只要井行不搭理也就没事了,可是出了奇的他愣是一点不着急,反而还继续煽风点火,“你的脑子被颜料堵住了吧,这么大个人了,为人处事也不知道动动脑子。” 听到这样的侮辱,辉漠气毒了心,什么安抚都发挥不了作用了,他直接冲上去一把揪住井行的衣领。 “我警告你,别想伤害舒锦一根汗毛!” 这出狗血大戏从开场起就精彩非凡,吸引了众多观众驻足,大家眼见着从朋友反目到为了女人斗到决裂边缘,纷纷忍不住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 辉漠越说越气,可是看着自己发火的对象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所有的重拳全都打在了软棉花上一样,完全不吃力,也叫他一身的怒气丝毫没能撒出去。 他干脆直接动起手来,拽着井行的衣领就要往车上丢,井行这回没有继续隐忍了,直接拐上手来,毫不留情的撞向对方的侧腰。 趁着辉漠身体一软,再一用力把辉漠带到身下,用刚刚的姿势束缚住他,稍一用力直接丢在地上。 随即,他长腿一跨就上了车,扬长而去。 车子开走后,辉漠才慢慢喘着气直起身子,看来他刚才被勒得非常难受。 我叹了口气,帮忙拍着背让他好顺过气来,“你们都认识多少年了,他为人处事是怎么样的你还不知道吗。” 井行那头没什么好担心的,尤其从他刚刚的反应当中,压根看不出任何波动。 可是辉漠不同,如果他真的因为误会而和井行之间生出了嫌隙,那我可真是千古罪人了。 “我要不是顾及这么多年的友情,还有他间接帮你解除了婚约,这一拳,非得揍在他脸上不可。” 我好言好语的应和着,心想果然陈家豪是被井行撂倒的,看来以后也不必过多的担心了。 辉漠的气还没消,压根关注不到我的反应,上了车才开始慢慢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大部分都是我明确知道了的,还有一小部分是我不知道但也能猜到个大概的,比如陈家豪为什么会突然认输之类的,因此反应也仍旧淡淡漠漠。 全部听完了,我才慢悠悠的说,“股份没人要了也挺好的,可以全部收回到我手上。” 他完全不领情,趁着红灯停车之际狠狠戳了戳我的脑袋,痛得我哇哇直叫,“好个鬼!也就你个傻大姐才说好,不值钱的股份就算能百分之百掌握又有什么用?!” “好了好了,都是我傻我不好,你就不要再找井行麻烦了好不好,找个机会跟他和好,不然被你父亲知道了,回头白白挨顿骂。” “老头子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什么都不要自己出去单干。” 以他的实力自己创业当然不成问题,只是…… “井行一气之下把画廊的出资撤走怎么办?” …… 辉漠的脸刷的白了下来,恨恨的拍了几下方向盘,嘴硬的坚持道:“他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画廊发展这么好,他才舍不得!” 说得轻松,眼底一言而过的迟疑却成功的出卖了他。 “行了,气也撒过了,今天也算过完了,咱们都向前看。” 这是我近段时间给自己寻的心灵鸡汤,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就靠着“向前看”三个字硬撑下来。 现在,把这三个字送给莫属建材,希望能尽早看见透进来的阳光。 辉漠见我笑了,立马不乐意,“你笑什么,我可是很严肃警告你,不要跟他凑太近。”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电话都响了好多次了,快点回去吧。” 和辉漠分别之后,才刚过十点,我原本准备直接回去,又有点担心唐雪梅白天受了刺激会杀回来,干脆直接回了医院。 临近深夜,主干道上的车越来越少,开了三个路口,我就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 身后这辆黑色轿车,转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过,现在我开始走回头路了,它仍旧紧紧跟在后头,明摆着是在跟踪我。 对方应该也已经猜到被我发现了,我降速,他也降速,我提速,他也提速,可谓明目张胆。 恐惧之下,我根本不敢停车,红灯之下,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报警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道由后撞击而来,推着我的车直接撞到了前一辆。 被夹在中间的我,迫不得己只能下车处理。 我不认识身后这车上的男人,可是分明能看到他不仅毫无歉意,反而还笑容灿烂,分明就是一只笑面虎。 “不好意思两位车主,我是个新手,一下没控制好速度。” 前车的司机看了一眼车*,不在意的说,“不严重,私了吧。” “私了好啊,你说个价格,我赔。” “三百,我去补个漆。” 笑面虎一下停止了笑容,坚持这种情况最多只鞥赔五十。 前车当然不能同意,骂了一句脏话之后愤然坐回车里开始打电话报警。 看到那车主回去,笑面虎立马不怀好意地把我扯到后面指着车被撞的地方问,“美女,这个追尾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不用你赔,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说完,克制着心底的恐惧,强装镇定地准备离开。 他一把扯住我,“美女,别走啊,咱们再好好商量。” 我用力摆脱了他的手,“我不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但如果我现在报警想必你也会觉得麻烦吧。” 他笑得很大声,在空旷的马路上尤其令人恐惧。 “美女,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我不过是不小心追了个尾而已,怎么就成了跟踪狂了?”说着说着,还靠近了过来,“还是说,美女你对自己的脸蛋和身材这么有信心?” 随着距离的拉近,我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难言的恶臭气味,本能的就往后退。 退了没几步,后背顶到了车上,再也挪不动了,只觉得强烈的压迫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即便是在现在这样大庭广众的公共场合之下,都还是让人心惊胆战。 “你让开!”我怒斥了一声。 “你给我个处理意见我就放开。” 我只想赶紧离开,想到他刚才的无赖样子,于是随手报了个二十块。 笑面虎死死地盯着我不放,“美女,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我算是看出来了,他根本就不想处理! “我不能放你走。”他点了支烟凑在我边上吸了起来,烟灰抖得满身都是。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抢过他的香烟,扔到脚下狠命的踩灭了。 他笑笑说,“美女,我抽根烟而已,又没得罪你,火气这么大干什么?”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笑面虎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失去了笑意的眼神中突然充满了威胁,“巧了,这句话也是我想送给你的!” 我静默着盯着他,努力让自己不流露出任何的犹豫和慌乱。 就在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身侧突然飘过一抹蓝色的身影。 “怎么回事!”一个男人沉声走了过来 是交警!交警来了! 我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下来了,笑面虎也极不甘心的松开了手。 头一辆车的车主听见了声音,立马下车来,向交警陈述了一遍刚刚的情况。 事情再简单不过,交警拍了照片,留下车牌号和驾驶员信息,丢了张条子给我们,上面只有一行字,写的是地址。 “明天早上九点到交警二大队统一处理,叫车主亲自过来。” 车主……那不是还得要惊动辉漠…… 174 搬来我家吧 回到车上,我还是没想通这个男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难道是唐雪梅?她找人跟踪了我? 可这个男人什么都不做,连句恐吓威胁的话都没有,就只是跟在后头。 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那辆车仍旧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我快他快、我慢他慢。 如果只是为了吓我,那他成功了,我因为我压根不敢往秦楚萌家开,连附近都不敢去,生怕被发觉了将这麻烦又牵扯上别人。 现在我能去哪里找谁? 找井行肯定不行,这如果是唐雪梅的人,找井行就等于是在自爆。 小崔哥?也不行。他知道了的话肯定也就瞒不住爸爸了,白白让他们担心。 找辉漠?大半夜把他叫来,岂不是白送给唐雪梅一个话柄么,还不知要被她做出什么文章来。 想来想去还是医院最安全,毕竟那里夜间也有保安在,而且就算出什么事,也不用担心没人管。 提前打了个电话给江医生,碰巧他也在医院,当即表示要来停车场接我。 车刚开到外围,就看见江医生站在门口等着了,我尽可能停到最靠近大门口的位置,一下车就飞奔过去。 江医生一把揽过我往里走,不让我回头看,小声问我怎么回事。 “我好像被人跟踪了。”确认了安全之后,声音还是克制不住的有些颤抖。 他听了我的话立即回头确认了一下,轻拍了几下背,“别怕,没跟过来。” 不想惊动爸爸,江医生将我安排在离保安值班室最近的一间员工休息室。 我惊魂未定的坐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下来,抬头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万般无奈之下,打了个电话给辉漠,跟他说了明天早上要去交警队的事情。。 为怕他知道了会麻烦,我隐去了跟踪的事,只说是追尾事故。 挂了电话,整整一夜我都没怎么睡着,耳朵竖得老高,偶尔听见走廊里的脚步声都会很害怕。 好容易熬到早上,医院里慢慢开始热闹起来,我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七点零五分出现在病房里,差点吓到爸爸,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趁他不注意,简单洗漱了一下,刚放下毛巾就收到了江医生的电话。 他的声音低沉,难得态度这样严肃。 “到停车场来一下,你的车窗被人砸了!” 我一路跑到停车位,发现左后方的挡风玻璃几乎正片都被砸没了,玻璃渣散落了一地。 江医生已经报过了警,警察见我来了,赶紧让检查一下有没有丢失什么。 这车辉漠给我的时候基本是新的,我虽说开了一段时间了但也从没有放过什么东西在里面。 稳妥起见,我还是认真检查了一遍,副驾驶前的抽屉一片片凌乱,都是些关于车的单据资料应该没什么关系,后备箱里堆着的杂物也没有少。 “东西都没少” “最近有跟人发生什么矛盾吗?”警察指了指车*上的凹陷,“这是怎么回事?” “昨晚被追尾了。”我回答完,立马就想起那场诡异的跟踪。 175 还嫌不够乱吗?! “爸,你别听他夸张,房子就算不卖我一个人也不会去住的,再说了,那人是想要资料,根本对我没兴趣。” 辉漠急地直接站起身,“几次之后还找不到东西不就要对你下手了吗,伯父,舒锦单纯过头了,您都不知道井行他……” “辉漠!!——” 我惊叫着阻止了他,顺带着也成功的把爸爸吓了一大跳。 “井行怎么了?”爸爸显然还是听进去了,着急的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辉漠看了我一眼,重新坐回原位,凑到我爸跟前,说:“我是说井行忙的要命也顾不上,不过我有个安全地方可以保护舒锦安全,可是她就是死活不愿意。” 爸爸也跟着看了我一眼,好像打定了什么主意一样,“小锦,要不然我现在就出院,咱们找个房子搬进去。” “爸……” “你这样我不放心,我反正也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去找医生……” “爸!”我疲惫地望着他,终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您就别折腾了,我暂时搬去辉漠闲置的房子住,等我找好房子接您出院。” 他本来的目的就是这样,见我点头了,立马乖乖的缩回到被窝里,“好,好,这样最好,爸爸才能放心。” 边上坐着的始作俑者也是一派开心,完全不加掩饰。 他可真是个人精,不得不佩服这一招太绝了,用爸爸来逼我。 但凡我爸要是把井行那些戏码当了真,八成得急到得又多住一个月的院。 辉漠见目标达成了,看我脸色不好,也就不再坚持逗留,喜滋滋的就走了。 人都走了十多分钟了,爸爸还在笑眯眯的夸他好。 “小锦,辉漠这孩子真的不错,你……” “爸,都说了不可能了。” “你还是放不下井行?还是为了孩子?” 我只觉得心烦意乱,音量也不自觉地抬高了不少,“都不是都不是!爸,你就别再再瞎琢磨了,我都已经够烦的了!” 他立马停住了,脸上血色褪了一半,慢慢低下头不做声了。 我顿时觉得自己有点过头了,懊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顺过去,憋了好一会儿只能闷闷地说了句“对不起”。 爸爸忙说,“没事没事。”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们两个都还是第一次单独遇到这样的情况,欠缺处理的经验。 摸摸这戳戳那,最后还是借口公司里还有事先出去了。 都已经走到电梯口了,又觉得过不去这坎,正要返身回去,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了,居然又是辉漠那张欠揍的脸。 他举着手里满满两袋子水果,喜滋滋地说,“你怎么知道来接我,走,打果汁喝去!” 我憋得满肚子气正没处撒,直接拽着他回电梯。 一进去就直接翻脸了,“辉太朗,你还嫌不够乱是吗?!” 他的皮比我想象中还要厚实得多,完全不当回事,“我是真担心你,再说我们本来就清清白白怕什么,还是说……你其实对我别有企图?” 我阴沉着脸不搭腔,他正在兴头上,只会越说越来劲,还不如冷处理。 果然,这一招立马叫他也跟着正经下来,举手发誓,“我保证,绝不会对任何人说你住我家,而且只要嫌疑人一归案,立马还你自由!” 我脑子里真是乱的够呛了,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答应他这个提议。 实话说,从发现被跟踪直到此时此刻,只要一想起那个笑面虎我的心里就直发毛,说不怕是假的。 可是,搬去辉漠家里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辉漠应该是看出我的纠结和犹豫了,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叫任何人知道,听了几回之后,居然生出一种不答应就真的心里有鬼的感觉。 “知道了知道了。” 看来,找房子的事情得要抓紧时间提上日程了。 辉漠见我松口了,立马开心的表示要帮忙去秦楚萌家搬东西,我慌忙制止了他。 这要叫秦楚萌知道了,有十张嘴我也解释不清楚了。 他倒没有硬缠着不放,见我坚决不答应也就算了,只是兀自按了电梯,硬是又将手里拎的水果送上了楼。 送他离开的时候,辉漠极认真的问我对于井氏的背叛,究竟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得要给他透个底,省得又再去闹得井行不得安宁。 “你放心好了,温柔的那个项目八成是定了我,只是现在既然莫属已经这样了,不如索性一跌到底,也好重新洗牌。” “你怎么会这么快搭上温柔?” 看来,温柔并没有跟她提起过我们之间的合作,这也许也在表明她其实还有备选名单,并没有完全确定下来。 我得抓紧时间了,绝对不能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 “她女儿是兜兜的同学,之前就见过,幼儿园碰见又多聊了几句。” 辉漠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怪,看得人心中隐隐不安。 “井行让你见过孩子了?” 我顿觉失言,赶紧找补起来,“很前一段的事了,是爷爷可怜孩子找妈妈,让我见了一面。” 辉漠也不知道相没相信,只是淡淡地点了个头,顺口问我爷爷最近病好了没有。 我有几分诧异,“你也知道爷爷病了?” “是啊。”他倒很坦然,“井铎办这么件荒唐事,爷爷没气得直接病倒就算不错的了。” 我一时紧张,脱口而出,“二哥怎么了?” 还好,他也并没有在意,“好像说是胡乱投资吧。” 井铎这人,可以说是从来就没做过什么正经事,娶了二嫂之后还稍微安定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重新闹腾起来了。 不过,投资这种事,即便是失败了应该也不至于会让爷爷生气的吧。 我还想细问,可辉漠已经没有了回答的耐性,只一心关心温柔的项目我能不能拿得下,又想方设法的想给我一点帮助。 我好说歹说,总算劝的他暂时打住。 饭毕,就又催着我搬家,一路闹到秦楚萌家楼下,勉强同意了不跟上楼却坚持拨了我的电话,保持成通话状态。 美其名曰,方便随时确认安全。 简单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带上电脑和资料,和秦楚萌说这几天公司有事,我需要时刻在那盯着。 姑娘只顾着心疼我,压根没有想到我这都是在撒谎。 回到车里我忍不住吐槽辉漠的小题大做,他却依旧紧张兮兮的,反复说还是这样让人心安。 辉漠的家是一栋联排别墅楼,他所谓的单独住就是自己单独占有一边,除了进出门不一样,其余保姆厨子司机全是一套人,就连两栋房子也都是相通的,只要想过来,随时都可以。 我立马就又想走,被他敏锐的察觉了,担保说已经事先找了个理由打点过了,不会被疑心。 身后站着的阿姨原本还很正常,这会看见我们似乎有争执了反倒关注过来。 为避免弄巧成拙,我赶紧不敢做声了。 辉漠说话算话,把我安置在楼上最靠里的一个房间,这房间的门极隐蔽,如果不是特意找来,只怕我人站在门口,过道里都不一定能看得见。 被辉漠称作杨阿姨的保姆阿姨没过一会儿就端上来水和点心,提醒我早点休息。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伸了个懒腰,感受到了久违的神清气爽。 走到楼下,杨阿姨已经张罗好了满桌子的早餐。 她看见我,笑着打招呼,“舒小姐早,早餐准备好了。” 我被她叫的有点不自在,左右看了一圈却没找到辉漠的影子,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杨阿姨就自言自语般的解释起来。 “少爷就这点不好,偏等早餐都要凉了才能起得了床。” 我愣了一下,说了声谢谢就坐下来边吃边等,差不多要九点二十了,辉漠才睡眼惺忪的下了楼。 他看见我,快步走了过来,“挺早啊,怎么样,睡得很踏实吧。” 杨阿姨听了,笑得别有用意,来回看了我们两眼就离开了。 我就知道住在他这里肯定不方便,可是现在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指望着赶紧能找到合适的房子。 他见我没回答,继续说道:“我这床垫可是费了大功夫才运回来的……” 我红着耳朵打断了他,“是是是,谢谢你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今天公司好多事。” 辉漠并不在意我的敷衍,笑嘻嘻的冲我摆手道别,“路上注意安全,晚点电话联系。” 我还真不是纯粹找了个借口闪人,从跟温柔碰过头之后就因为跟踪的事情被惊吓的什么也没做,如果再不抓紧,等设计团队回了日本,沟通起来就更加麻烦了。 到了公司我直奔严叔叔办公室,把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之后,向他询问按照公司目前的生产水平,能不能胜任这样高档建材的加工。 严叔叔来来回回翻看了好几遍,才回答说:“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具体还得要看详细要求。” 我点点头,看来这事还是得要具体沟通。 想起自己那捉襟见肘的日语,想起来展悦以前好像也学过日语。 “严叔叔,您认不认识精通日语的人,我想请个翻译帮帮忙。” 176 别想诅咒我 严叔叔果然第一时间也是想到了展悦,“我记得当初悦悦学的时候老师就很不错,等我来问一下,回头把联系方式给你。” “好,谢谢。” 心里对情况稍微有了点底,又解决了翻译的事情,可我还是不敢耽搁,赶紧去找小崔哥要来了之前厂家的联系方式,想着就算自己家的厂子不行,没准也可以外包出去。 哪怕是做贴牌,也得把这笔单子预定下来,只有这样才好翻身。 严叔叔的效率很高,我才回到车上准备出发,日语老师的联系电话就发了过来。 我看了一眼地址,立马设置了导航赶到那间叫樱花日语的培训学校。 前台的姑娘估计是把我当成了潜在学员,告诉我方老师正在上课,让我在接待室里稍等十分钟,可以先看看他们的课程介绍。 我哪里有多余的精力看那些,索性拿出随身带着的本子简单梳理了一下那天的会议重点。 笔刚收起,一个留着披肩长发、身穿职业套装的女人就走了进来。 “您好,我是方明泽。” 我赶忙站起身,伸手握了上去:“方老师您好,我是展悦的姐姐,我叫舒锦。” 她点点头,“我听展悦说了,走,咱们去办公室说。” 进了办公室又稍微寒暄了几句,我就直接道明了来意。 “我有个项目需要沟通,对方是一家日本公司,不知道您有没有空。” 方明泽递过来一杯水,笑着道:“我刚和严总通过电话,知道您的需求,就我本人而言当然希望可以帮忙,可术业有专攻,我没接触过关于设计建材方面……” 话还没听完,我的心就隐隐发凉了,琢磨着这一趟怕是白跑了。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这里有一位日本同事,以前在建筑公司工作过,或许,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我甚至顾不上矜持,连忙点头称可以。 项目这事现在还不能泄漏出去,除了熟人介绍,我还真不大敢随随便便找一个翻译。 这下好了,这桩并不算小的事情总算是顺利解决了。 见了翻译一面,互相留下联系方式又在方明泽的帮忙之下顺利约好将部分难懂的材料发过去,坐回车里,我立即给厂家打了电话。 幸运的是,这个备选方案依旧靠谱,看完大致要求之后很自信的表示没问题。 挂完了还没来及出发,严叔叔就开心地向我报来又一个好消息,经过生产经理和几位技术骨干的再三论证,认定只要原材料有保证应当没有问题。 这都还要仰仗爸爸当年算有远见,凡是涉及到生产线的宁少勿滥,时至今日,都还能匹配新工艺要求。 顾虑基本都消灭的差不多了,我直接就开车去了温柔公司,按照约定开始下一阶段的准备工作。 为防万一,我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绕着周围兜了好几圈,透过后视镜看到身后空荡荡的,这才从北边的后门快速拐了进去。 上楼的时候温柔忍不住问我,“你怎么弄的跟做贼一样?”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摘下装备,“今天外面有点冷。” “是吗?”她看了一眼窗外,艳阳高照,“快进来暖和一下,正好设计方案初稿也出来了。” 我赶忙跟上,进入会议室无缝衔接到工作模式。 温柔打印了一份设计图,让我跟着设计师一张一张的看,有疑问尽可以提出来。 整场会议开到晚上八点多,结束后由温柔做东,请大家吃饭。 设计公司的人坐了满满一车,温柔工作室的员工开一辆,于是温柔就只好“沦落”到搭我的车。 我们说了两句调笑的闲话,她突然敛起笑意,好似随意那么一问。 “你前夫最近挺忙的。” “是吗,”我仍旧盯着前方路况。 “今天早上我去建管大厦办事碰巧看见他,身边跟着陈国峰。”提起陈国锋她似乎很是不屑,语气都跟平日不同。 “大约是要和巅峰建材合作吧。” “别失落,井行有眼无珠,我们一起努力不会比他差。” 温柔的话给了我许多鼓舞,提到这里不免想起井行的话。 我想了想,还是提了出来,“合作的事能不能麻烦你先不要对外说?” 温柔似乎很能理解,“舒锦,你身上秘密挺多的。” “我?”我能有什么秘密。 “我也说不上来,”她笑了笑,“反正就是很容易让人信任。” “放心,我一定争取靠谱到底。” 温柔对我比了个握拳的手势,以示激励。 到了餐厅温柔先下车去给客人引路,留我一个人去停车,路上还有点害怕,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似的。 努力定了定神,打电话给辉漠说今晚会在外面吃饭,请他不要等我。 辉漠警觉地问,“跟谁?” “温柔。” “两个女人,危险加倍。” 我当然知道他这是有意找茬,嗤笑了一声没搭腔。 唐雪梅要是蠢到当着温柔动手,那也不需要我来操心如何复仇了。 温柔安排的是会席料理,设计团队忙了这么多天,少不得喝点酒放松一下,一群人先开始还矜持着,慢慢的场面就开始有些混乱。 原本“泾渭分明”的两路人马不用翻译也可以“交流”的很好,连扎啤和清酒都能混在一起喝,就差用人仰马翻来形容了。 好容易吃完了饭,一群人皆觉得不尽兴,日本设计师主动提出想要感受一下中国的ktv文化。 温柔其实也已经疲惫了,可是没办法,只得打起精神来安排。 灿州最好的ktv就在酒吧街附近,临湖而建,对面就是标志性的观景摩天轮,很多游客都会特地到这里来打卡。 一群原本就到酣畅的人看见这整条街的酒,顿时走不动路了,临时改主意要去体验酒吧文化。 温柔无奈极了,因着地主之谊的关系,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头。 我原本想找个借口逃脱,可是见这么浩浩荡荡一帮人除了温柔几乎没有一个是清醒的,去的地方又是最容易起哄的酒吧,担心会有什么意外,也就不敢提要走。 果然和预料的一样,一群人几乎哄到酒吧关门才肯散,温柔直接让人安排在隔壁的酒店定了房间,大家也不必回家了,直接入住。 我又累又困,已经要虚脱了,什么也顾不上想,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九点半。 昏昏沉沉的到了爸爸的病房,就看他心情似乎格外好。 一见到我就迎上前来,笑容满面的告诉我刚刚唐雪梅来电话,同意离婚了。 这的确算是个好消息了,甚至可以说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消息。 只是,我们两个还没有高兴太久,舒依依和黎耀就相伴着大驾光临了。 能看到爸爸的眼底里闪现过一丝期待,不过很快就被忧虑笼罩。 我警觉的起身就准备拦住他们,可还没等靠近,舒依依就先开了口。 “爸,我怀孕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好似什么宣言公告一样,说得掷地有声。 爸爸的脸上隐隐浮现出喜悦,嘴上却极力隐忍着不叫自己彻底暴露,大概是顾及着我吧。 “这是好事儿啊,好事。”他搓着手,重复了两遍。 舒依依一直享受的就是最顶级的反馈,哪里会因为这么一句好话就开心。 没有得到期待之中的表示,她于是干脆直截了当的表明了来意。 “给我五百万,我买房子要付定金。” 爸爸的嘴角的笑意瞬间就凝固住了,微张了张口,“什么房子定金这么贵……” “当然是大房子!我和黎耀带着三个老的,现在又要多一个小的,家里的房子被您卖了,总不能让我们流落街头吧?!” 我侧了侧脸去看了一眼黎耀,妻子在前头声声血泪,他却好像个毫不相关的外人,甚至坐在沙发上开始削苹果吃。 爸爸已经被舒依依这么一番控诉给说僵住了,或者他也可能是在愧疚心软。 毕竟是自己从小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的宝贝女儿,如今怀有身孕却受这样的委屈,当然会受不了。 我的关注点却截然不同,此时此刻,我满脑子都只能想起那时候秦楚萌明明说过,经过上次那么一场折腾,她以后怀孕都很困难了。 没想到,这才过了半年,就又有了孩子。 “依依,爸爸公司困难你也知道,卖房子也是被逼无奈,哪里能拿得出五百万。” “爸!我妈答应离婚可什么条件也没提,你难道真的心里过得去?” 舒依依说着说着愈发靠近过来,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好像要射出枪子一样狠辣。 我看爸爸的脸色隐约发白了,担心情绪波动会令他身体扛不住,就抢了一步也站得近了些。 “你有什么话好好说,这样激动对胎儿不好。” 她压根不领情,也可能正是因为我的参与反而更加亢奋起来,用极尖细的嗓音叫嚷道,“你根本就是想诅咒我生不出一个孩子!” 我闭了下眼睛,离得她远远的,想结束这没有来的怒气。 177 四目相对 “你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还是心虚了?”舒依依并没有因为我的退让而放过,相反,这叫她觉得自己更占据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爸,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怎么突然这么信舒锦?家里的房子卖了多少钱?凭什么全给这个贱人,凭什么我和妈妈没有?” 听到这句我才算反应过来,哪里有什么不计条件的同意离婚,根本就只是变了个花样罢了,说到底,还是为了钱。 只是这事轮不到我决定,房子的事情从挂上平台出售到最后收款,我都只相当于一个中介罢了,现在她们有怀疑,也自然不能随便就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 爸爸自然也深知这一点,头一次,当着我的面,呵止了舒依依。 “依依你住嘴!你来就是帮你妈要钱的是吗,那我可以明确回答你一分没有!” 他激动地想要坐起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十分骇人。 滴滴滴—— 监护仪开始报警,我顾不上搭理任何其他,赶紧扶着他靠躺下来,来回抚着心口顺气。 舒依依根本不顾这些,一把把我推到边上,俯身怼在父亲的面前,怒气冲冲地质问,“这都是我应得的,凭什么舒锦都能有,我却没有?!” 我气急,指着鼻子帮她回忆,“是你说的,‘我们两个,只能一个赢’,你忘记了吗?” 她的瞳孔震动得厉害,隔得老远都能听得见那咬牙切齿的声音。 她当然不可能会忘记,这是她从小到大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每每在需要“分配资源”的场合,都会有这么一句话将两手空空的我送走。 她大约是怎么也不会想得到,有一天,这句话会反噬到自己的身上,还是从我这个最不屑的对手口中说出。 好似被这句话彻底抽走了底气,舒依依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转身将茶几上水果茶具尽数拂在地上,霹雳吧啦摔得粉身碎骨。 沙发上吃着苹果的黎耀终是受了这场祸事的波及,抬手拂去飞溅在身上的碎渣,站起身来。 从进入病房到现在,他都闭口不言,现在舒依依走了,他却开口了。 “爸,你想一毛不拔就把她们撵出家门,这不大合适吧。” 爸爸这时候才勉强顺回了一口气,只是仍旧发不出声音,睁着两只红的要渗血一样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人。 黎耀并不觉得不舒服,相反,还轻笑出声,“爸,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我不知道他心里打的又是什么鬼主意,他们夫妻俩今天过来,一个声嘶力竭的唱红脸,唱完了拂袖而去,现在是又轮到他来唱白脸了吗…… 黎耀完全不把我们的怀疑当作一回事,仍旧说着自己的。 “给我们五百万,我保证,从今天起,依依和阿姨再不会打扰你们父女俩的生活。” 我差点都要为他这句话笑出声,“你们夫妻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他摊开手,四周看了一圈,从地上拾起一张纸和一支笔,“我可以写保证书,如果收了这钱她们还来闹,那就双倍退还!” 他说得信誓旦旦,说完了立马开始写,哗哗几笔签字按手印,将纸头折成四四方方的塞在父亲枕头底下。 爸爸挣扎着探手去摸,黎耀就再殷勤的重新拿出来,展开来摊在他眼前,好叫他能看得清楚明白。 我站在纸条的背后,看不清写了什么,可是却能看得到黎耀垂在身侧的手,拇指因为刚被咬破按了手印,还在汩汩冒着血珠。 这一回,大概是抱着必成的信念过来的吧…… 爸爸颤抖着叠好纸条,收进口袋里,直愣愣的看着前方。 “联系唐雪梅,我要离婚,现在!” 一切都在唐雪梅的计划当中,甚至律所里的水杯都正好符合来的人头数。 唐雪梅不多时也到了,一派容光焕发。 以前她和爸爸站在一起,勉强还能看出登对的影子,可是现在看着,倒像父亲整整大了她一辈似的。 她的身后跟了个律师,一进门二话不说就摊开箱子,把所有拿走的珠宝推了回来。 离婚谈判才刚开始,派出所就来电话跟我说调查出结果了,我只能拜托辉漠先去处理。 返回会议室的时候,就看到两边已经开始签署离婚协议了,律师站在旁边就财产分割相关内容逐条念着。 爸爸的脸色微微泛白,可情绪看着还算稳定。 成人世界总是这样残酷,每个人终有一天都势必会为自己的每个选择付出代价。 这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关卡,谁都没办法代替他处理,只能由自己扛。 我默默的退了出来,趁着等待的功夫给辉漠去了个电话,询问结果怎样。 “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混子,死咬住就是一时色迷心窍对你起了歪心思,但是最后关头打住了。” “这么说不关唐雪梅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竟是反问,“你信吗?” “我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了,也许,真就像那人说的一样,只是个巧合。 听我不说话了,辉漠便接过了话茬,语气颇为轻松。 “算了,就算是唐雪梅,她现在应该也没心思对付你,巅峰建材现在一路走高,几乎都要涨停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事我知道,尹夏玥昨天就已经来问过了,那会我正忙着帮温柔照顾那些“酒吧疯子”,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就随口答了句是我自己能力不足。 尹夏玥之后还发来消息,认真的建议我可以考虑请一个靠谱的职业经理人。 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难怪唐雪梅今天这样神清气爽。 挂了电话才发现刚刚才收到了井行的短信,很简单两个字,可以。 这两个字是一个信号,代表时机成熟,可以全面收网了。 我推门看了一眼,会议室里头的事已经接近尾声了,于是赶紧先拨了通电话给严叔叔,告诉他赶紧行动。 这边,极力克制着心里翻涌的激动,强装镇定的将爸爸送回了医院,甚至来不及回病房,托付给大厅的护士之后赶紧飞奔回公司。 严叔叔和小崔哥已经都在办公室里了,正紧盯着电脑不敢动弹,眼睛都开始泛红。 经过一个多小时劳碌,几乎把妈妈留下的基金还有我全部的储蓄全部砸进去,加上辉漠和夏玥的无私帮助,终于,按照预定划完成了收网。 虽然公司在外界眼里仍旧破败不堪,但是好歹从此刻起,真正算是被我攥进了手里。 律所那边已经把离婚所有手续都办妥了,大约是唐雪梅急着摆脱累赘好转投陈国锋的怀抱,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把鲜红的离婚证拿到手了。 爸爸发了条信息给我,说晚上和律师约了吃饭,就在医院附近,让我别担心。 正好,我晚上约了井行,省去了编理由的麻烦。 不敢耽搁,我赶紧驱车去了温柔的工作室,她人没在,不过好在早有过交代,保安一路放行。 拿到了资料上车,开上了主路才突然惊醒过来,这还是辉漠的车,被井行看到了大概要生气的。 这么想着,直接掉头回去刚刚路过的商场,将车停在里头。 上到地面一楼,又收到了井行的消息,说是安排了冯志星来接我,后头跟着一串数字,我认得出是冯师傅的号码。 拨过去就老实站在原地等他了。 等兜兜转转在一个度假村门口下了车,天已经彻底黑了。 服务员将我引到一个包间,井行背对着大门端端坐着,满屋子飘散着沁人的茶香气。 他向来只喝咖啡,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还多了一个品茶的爱好。 看见我来,顺手推了杯茶给我。 来不及喝,先忙不迭地将资料递了过去,井行也没多说什么,闷着头自顾自就看了起来。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我才反应过来,从进来到现在,我们俩竟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对面的井行还是西装革履的打扮,头发也梳得一丝不乱,想来白天应该是参加了什么会议之类的,否则以他怕麻烦的程度,能穿上西装外套就算顶正经了。 我一时看得走了神,被他的声音打断时才回过神,察觉原来刚刚一直盯着他犯花痴,连嘴角都翘的有些僵住了。 井行也不知道是被我的模样吓到了还是怎么的,也是愣地没说话,看见我动作了,才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文件递给我。 “给我解释一下这个。” “哦。” 我慌忙探过身子去看,认出那是刚开始我去盘库时候的记录,受条件所限,记得非常乱。 我着急解释,猛的一抬头,没料到他什么时候也探过了脑袋,一时间,鼻尖险些与他的撞在一处,两张脸之间隔了不足一掌宽。 呼吸混在一处,慢慢变得粗重起来,感觉到井行似乎在靠近过来,我慌忙低下头又撤开了一些距离。 不敢再去确认他有没有跟过来,结结巴巴的就开始解释。 那是刚开始我去盘库的时候留下来的证据,因为当时条件有限,记得非常乱。 178 斯德哥尔摩 本来井行应该只是想让我口头解释一遍,我还是坚持用新账本重新整理誊写了一遍,他看我坚持,就交代我记得换一种字体,省得叫有心人察觉出来。 除了仓库的账目,我还导出了所有唐雪梅经手的采购账,把所有这些在银行流水上标注了出来,并且注明了对应的合同编码。 全部完工之后,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不知不觉竟然用了整夜的时间,而井行也就这么醒着,陪了我一夜。 他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我仍觉得抱歉又感动,“抱歉,耽误你一整晚,我早该想到提前整理好。” 他压下一个哈欠,摆摆手说没事,“还让冯志星送你回去吧。” “那你怎么走?” “我自己开车过来的。” “要不还是让司机送你吧,我门口打车就行。” 拖的他一夜没睡,哪还敢让他就这么开车回去。 井行困的眼睛都有些发直,木木的看着我,笑道,“怎么,你担心?” 话音未落定,自己又急忙找补说,“我开玩笑的,别在意。” 他这样疏远又客气,实在令我觉得不习惯,倒宁愿被揶揄,不知道这是不是就算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 拗不过还是上了车,冯志星带着我绕了一大圈,加上堵车,到病房时,已经八点多了。 我内心其实非常紧张,但是在爸爸面前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还是假装镇定的关心他的病情。 爸爸也一副平和的样子,可是从眼底隐约的乌青可以想见,昨夜与他而言也是极难熬的。 或许是实在累了,又可能是看见我来了能稍微放心些,没聊一会儿,他就慢慢睡着了。 我抱着手机坐在旁边,反复点亮屏幕,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内心焦躁不安,连手心都开始冒出冷汗来。 所有那些证据资料,井行准备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使用,如果发挥不了作用怎么办,会不会连累到他反而被陈国锋牵累? 在无尽的着急和迷茫之中,手机终于震动起来,刚接完了严叔叔的电话就又收到小崔哥和公司里许多人的轮番轰炸,最后,连从来都是累到没工夫关心与自己无关事情的秦楚萌都打来了电话询问。 应付完所有的人,我直接虚脱的瘫倒在沙发上,仰面看着天花板,有泪水满满充盈了眼眶,视物模糊。 通话见面井行的号码已经敲上去许久了,可始终不敢按下通话键,怕打扰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这次的感谢。 退回到主界面正准备收拾起身的时候,手机突然又震了起来,我狐疑的低头一看,是温柔。 刚一接起来,她诧异的声音就冒了出来。 “你们夫妻两个人,居然联手导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什么大戏?” 我不是装傻,而是真的不知道井行如何操作的,即便是在才分开的今天早上,他都一字未露。 温柔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判断真假,很快就继续说道:“今天上午井氏和巅峰建材合作签约仪上,集团公司cfo突然亮出账目,直指唐雪梅和陈国锋有不当交易案底,唐雪梅也是荒唐,在这种满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记者面前居然还敢梗着脖子耍横,这下精彩了,签约会直接变解约会了。” 原来是以这样的方式…… 无论如何,看来医院是不能久留了,起码不能继续住在这间病房里头了。 “舒锦,老实交代,这游戏你们什么时候就开始策划了?” 我脑子里有更着急的事情,也顾不上纠结她是怎么知道的,匆匆说了句,“抱歉,回头跟你细说,我得先抓紧把我爸安顿好。” “你也才知道?”她也有些愣住,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他们反应过来十有八九要找你麻烦的!” “嗯,我知道。” “要不你们先搬去我观山的房子,那边还没有卖掉,空着也是空着,而且井行住那附近,安保又好,安全些。” “谢谢,我先看看。” 挂了电话没敢再耽搁,直接叫醒了爸爸,没时间告诉他详细内情,只能大概说了下需要离开的事情。 没想到他却很抗拒,坚持让我赶紧买套房子搬进去。 “爸,如果你不愿意转去楼上,那我只能带着你暂住别人家了。” 爸爸扭过脸,很是不情愿,“只要是不住在这里都行。” 房子压根还没着落,我也总不能带着他住去辉漠家里,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拨回了温柔的电话。 好在稳如的房子每周都有人打扫,家具物品也一应俱全,今天去了直接就可以住了。 很快办好了出院手续,我就赶紧收拾了东西带着爸爸出院。 走到停车场,他有些愣住,“这不是辉漠的车吗?” 辉漠…… 我也跟着顿住了,从今早有确切消息到现在,唯独他没有联系我! 既然连温柔都能看得出端倪,想必辉漠也该知道了吧,如果他知道了,难保不会生气,因为这件事埋怨我不打紧,要是牵连上了井行…… 我一时有些沉浸在自己的各种假设里,爸爸见我发呆,问我怎么了。 “哦,没事,我跟他借的,我们赶紧走吧。” 一路上,爸爸和我的手机轮番响,来电显示清一色的写着唐雪梅。 爸爸从上车起就一直在关注新闻,大约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哦了,抬手关掉手机,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心疼。 我笑笑,也跟着将手机调成了静音,虽然屏幕还是不停的亮起,不过好歹车厢里是安静了。 爸爸闷着头沉默了好半天,突然问我,“怎么前些天不说呢。” 没等我回答又继续说道,“唉,我老了又住在医院里头,告诉我也帮不上任何忙,小锦,你受累了。” “爸,你说什么呢,这都是公司的事。” “事是人作出来的。”他沉着嗓子又叹了口气。 “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不管怎么样起码公司保住了,其他一定也很快就会结束的。” 很快,车子就开到了观山,这里位置距离井行的房子其实不算远,大概以前走路都曾经路经过。 安置妥当爸爸之后,我赶紧就先离开了,刚刚在房子里已经连续打了几遍辉漠的电话,可一个都没有接通,我有些紧张。 上了车继续拨出了第六通,终于连接音变成了忙音,我直接被辉漠给拉黑了。 想了想,直接用井行给的小号打过去,很快就接通了。 “辉漠,是我。” 嘟嘟嘟,再多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电话直接挂断了。 没办法,只能先去印象里碰碰运气,没想到刚一走进去,前台的小姐就好像早被吩咐了一样,打完招呼立马告诉我说辉漠没在。 再去设计公司,结果也是一样的…… 我心里有愧,洋洋洒洒发了老长一条信息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看到。 正忧虑着的时候,温柔的电话又来了。 我以为她是要问有没有顺利到达的事情,正准备回复,她却是问我新房子有没有看好在哪里买。 “还没有,已经拜托了中介帮忙留意。” “枫林绿洲怎么样,有别墅有排屋还有大平层,环境很好,最关键是物业管理水平极佳,据说已经有两位明星入住了,其中一个你指定认得,于浅沫。” 于浅沫…… 没记错的枫林绿洲就在观山附近,于浅沫买在这里大约也是为了出入方便吧。 “我买在那里不方便……” 听温柔的语调大约也知道井行同于浅沫之间的关联,我不想自找难堪,就想要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 温柔却并不愿意答应,“不方便什么,又不是买婚房,干什么心虚?” 她一再坚持,我只得答应寻个空和一起去看看。 联系不上辉漠,连他家都去找过了也没找见人,只能无功而返,没想到从进门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爸爸就赶我出门。 “我去了,人没在,他也不接电话。”四处跑了一天,我已经有些精疲力尽了。 爸爸瞪着眼睛说,“谁说小辉了,我是让你去找井行道谢。” “哈?” “这次如果不是他帮忙,公司就完了,难道不应该去道谢吗?” “是应该,可是——” “别可是了,现在就去!”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我又重新站回到了门外。 爸爸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再清楚不过,他见我对辉漠的态度坚定,知道没办法说服,就把路重新往井行那头引。 只是现在,哪里是道谢的时机,我只巴望着不要给他招惹了麻烦,根本不敢去找,再说,他同于浅沫进展这样顺利,怎么我也该懂得避避嫌才对。 无事可做,我只好绕着附近转悠,枫林绿洲的房子果真离的很近,没有遮挡的情况下,只要是走在稍高些的路上抬头都能瞧得见。 看见这房子脑子里不由自主就想起温柔说的话,继而又想到井行,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 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听见阿英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猛抬起头发现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就走到了井行的房子附近。 179 不必再演了 心里还没做好准备碰见井行该要说些什么,连动作也变得磨磨蹭蹭,尴尬的招了招手。 阿英耐不住兴奋,几步蹿出了院子朝我跑来。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找三少吗?” 我没回答,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她身后的房子瞥了一眼,车库里井行常用的那辆并没在,所以他人大概也没回来。 “小少爷没在家,所以三少也不常回来。”阿英的回答果然证实了我的推测。 我摆摆手,“不要紧,我下次有空再来看兜兜。” 阿英眨巴着眼睛,自动分拣了我的话:“嗯!下回三少在家我告诉你。” 好像什么小心思被看穿了一样,莫名紧张又心虚,随便找了个理由赶紧就离开了。 再回到温柔房子的时候,爸爸正站在落地窗边看风景见我这么快就回来了面上飘过一丝不悦,不过很快就被其他的取代了。 他叫过我,指着远处的高楼说,“我刚查过了,对面不愿枫林绿洲的房子就可以,咱们就买在这里吧。” 我只觉得莫非今天是见了鬼了,怎么人人都看上这个楼盘了。 “我是想买个带院子的独栋,不过刚刚查过已经都没了,要不咱们就买个复式带平台的,以后我闲着没事就在平台上养养花、健健身,也挺自在的。” 爸爸甚至都已经开始畅想起未来的生活了,我赶紧打住了他的这份幻想。 “爸,公司现在还没完全缓过劲,咱们之前卖房子的钱也全都投进去了,哪里有钱买这么好的房子。” 他听了,立时噤了声,脸也迅速浮现出愁苦的表情,这让我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您放心,房子我已经在看了,咱们买个小些的够住就行了。” “那就在对面选个小户型吧。” “爸……” “小锦,爸知道井行就住在观山,兜兜也是,你难道不想离他们近些吗?”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可这个问句着实为难我,难到完全答不上来。 还好,电话铃声拯救了我,纵使低头看见是舒依依,还是赶紧避开接了起来。 “你把我爸藏哪去了?” 我侧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眺望理想住宅的爸爸,沉声道,“你找他什么事?” 这话立马引得她大怒,“我就知道,人不见了,电话也拉黑了,肯定是你搞的鬼!” 拉黑?爸爸他真的会对舒依依狠下这样的心? “你不说就算了。”我没有这样的耐心应付她。 “哎!等下!”她着急的喊了起来,“你跟他说,我来找他要孩子抚养费的,不用多,每个月五万吧。” “抚养费?”简直荒唐,“你不是才怀孕吗?” “产检、保胎、生产,哪一样不用钱?你又不是没生过,装什么装。” 是啊,我又不是没生过…… 当年我怀着兜兜七个月,实在劳累的没办法兼两份工作时也曾想过问父亲暂借些钱,可无论尝试多少遍,电话都是打不通。 没想到几年过去了,风水居然还轮流转了。 “舒锦?舒锦!你听见没有?” “每个月五千,到孩子十八岁为止。” “五千?你打发要饭的啊!” “你自己想好,不要就算了!” 过往的回忆令我的情绪沉到了另一个极点,一下子连听到她的声音都觉得难忍。 临按下挂断键之前,清楚的听到听筒里传出来的那句“贱人”。我轻笑了一声,抬手就将五千块钱转了过去。 回过身,却看见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正紧张的看着我。 “是不是依依打来的?” “嗯,要孩子的抚养费,我刚刚已经转过了。” 看到他,不可避免的又接上了刚才回忆里的画面,舒依依终归是比我幸福些的,起码还要到了五千块…… 爸爸大约也察觉出了我的不对劲,没有继续深问,连叹了口气说是“作孽”,落寞的上了楼。 理智告诉爸爸还在复原期,受不得刺激,应该要跟上去宽慰他几句,可是情感上痛苦的回忆却让我迈不动腿。 阿英的消息及时将我从这种纠结的苦闷当中解脱出来,她说井行回来了。 我也弄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等脑子彻底醒过神来,人都已经站在井行一楼的门厅跟前了。 葛叔来开了门,告诉我井行在二楼客房,路过餐厅的时候看见阿英冲着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不禁笑了笑,沉闷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连敲了几声门都没人应,鬼使神差的按了下指纹锁,没想到居然打开了。 我的突然出现成功把井行吓了一大跳,同时,我也被他吓得直接背过身去。 他怎么会好好的想起在这里洗澡,此刻正全身赤裸,只在腰间松松垮垮的围了条浴巾。 窸窸窣窣一阵声音之后,井行才开了口。 “你怎么进来的?” 我仍旧不敢回头,脑门抵着墙,答得乱七八糟,“我,我和爸爸暂住在温柔家,碰巧也在这个小区,就,就……” “人缘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他的声音大了些,极度紧张的状态下我并没能分出心去体会言语当中的深意。 听到有椅子挪动的声音,知道他大约已经换好了衣服,以防万一,还是悄悄回头确认了一眼才敢完全转过身。 “我是过来谢谢你的,多谢帮忙。” 井行并没有应话,短暂的对视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开了,“这才只是开始,以后的路没人帮得了。” “嗯,我明白。” 虽然公司拿回来了,可是那些糊涂账、吃里扒外的人还有管理运营上的一堆烂摊子,全都得一样样收拾干净了才行。 许是我少有的顺从叫他有些不习惯了,一时陷入了静默,良久之后,还是他先开的口。 “井霁被带出去玩了,大约过两天才能回来。” 我“哦”了一声,解释道,“我真的是专门来跟你道谢的。” 他难得的笑了一下,终归是压过了眼底的那一抹怀疑,“你这幅不刺头的样子倒是久违了。” 这笑极富感染力,仿佛让心头上笼着的烟霾一下就是吹散了,我不由自主的就跟着说,“你还不也一样。” 可惜,这种轻松和谐的氛围并没能持续多久,准确地说,井行的下一句话就把它打破了。 “事情已经结束了,戏也不必再演了,辉漠那儿,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哦,你说车吗,我已经跟公司申请了,严叔叔说会尽快安排。” 井行没有搭腔,只是继续盯着我看。 这眼神叫我有些莫名的紧张,心里琢磨着该不是我只去借宿了一个晚上就被知道了吧,又或者是辉漠因为公司的事找他的麻烦了? 犹疑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辉漠找你说什么了吗?” …… “他应该只是气为什么会瞒着他,如果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别放下心上。” …… “井行……” 他起身打断了我的喋喋不休,“我还没说什么,你就一堆词等着替他开脱了,干什么,难不成真怕我从印象里撤资么?” “不是……”‘ “行了,”他嘴角翘起,眼底却没有笑意,“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休息吧,井霁回来了我会让阿英通知你。” 我愣了下,没能再有勇气继续说些什么,转身出了门。 阿英一路追到花园里,着急地问我怎么这么快就要走,我故作轻松地提醒她兜兜回来别忘了告诉我,害怕再多说一句就会露馅,连走带跑的就离开了。 回去的这几步路,似乎走得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沉重些,又拨了几个辉漠的电话,仍旧接不通,看来明天开始,哪怕是睡在印象里,也得把他等到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正准备要出发去揪人,小崔哥突然找来了,提醒我先别着急回公司,说害怕唐雪梅受了刺激会找上门闹事。 “你如果有空的话不如去人才市场一趟吧,春季招聘会上咱们也有个展位,你去正好把把关。” 公司招聘的事是早已经定下来了的,眼见马上就要重新上路了,既得要加快速度又不能粗心大意,这事全权交给别人还真是有些放心不下。 “好,我去。” 这是灿州市开年第一场大型招聘会,会场又设在了去年新修建完成的号称亚洲占地面积最大的奔驰会展中心。 刚一下了高架,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人气儿,空气里飘着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声音,等进了场馆里头,就更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人头攒动了。 公司里负责同事一早就赶到了,我挤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忙着收简历了,一个收两个初审,忙的不亦乐乎,看见我慌忙起身让了个位置。 忙碌了一上午,算是挑出了一些可以面试的人。 临近午饭的时候,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本以为是辉漠,摸出来才看见是尹夏玥。 难免有些失落,可还是挪到稍微安静的外头接了起来。 她是来约我看电影的,也不知道怎么猜到我计划要买房子,连着提了好几个楼盘,都是符合我购买能力的,只是,位置却都距离观山隔了大半座城市。 180 你给我等着! “那你有计划想买在哪里吗?” “枫林绿洲你觉得怎么样?”她听起来对房子颇有研究,没准可以有不错的见解。 “你说枫林绿洲?”电话那头的音量陡然增加了不少,“观山附近那个?” “是,怎么了吗?”我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尹夏玥才重新开口,听着像是有几分笑意,“是因为那里离观山近吗?” 我一下愣住了,木讷讷地应了句,“什么?” 她笑得更加爽朗起来,“悠悠姐,你是不是想跟前夫复合?” “悠悠姐,其实有些话不是我该说的,我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你步入无底深渊。” “你想说什么?”我心里隐约已经有了预见,却还是不肯死心的多问一句。 “现在到处都传的纷纷扬扬,说三少就要和于小姐订婚了,你如果搬去枫林绿洲,我担心你会难受。” 果然是这个,现在大概全世界都认为井行和于浅沫合该是一对璧人了吧。 这一点,从辉漠的反复劝说到井行刻意的疏远,再到现在,就连尹夏玥都看出来了,就只有我,还硬是要纠缠在其中,不肯自拔。 “谢谢你,我知道,不会的。” 心情复杂的结束了通话,扫了眼短消息,辉漠仍旧没有搭理我,混迹在周遭的热闹之中,只觉得自己愈发形单影只了。 整理好上午筛选出来的简历,有些涉及专业方面的证书和履历并不能判断好,还得需要小崔哥帮忙把把关,等复审一遍结束就可以商议着安排面试了。 没想到,在公司里直接跟唐雪梅撞了个正着,这次见面与上次离婚时的趾高气昂截然不同,她看起来愤怒却又狼狈。 原本正在同小崔哥拉扯,被小崔哥惊讶的样子吸引的跟着转头,看见了我,所有的情绪里找到了发泄口,扑上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简历,扔的漫天都是。 愤怒中的女人力气非常大,尽管小崔哥伙着两个男同事在第一时间就赶过来帮忙,可是费了好半天的劲都还是没能成功。 粗言鄙语源源不断的兜头抛来,从初使听到的面红耳赤到现如今,都已经习惯了也疲惫了。 无所谓她说,总之妈妈的公司保住了,爸爸也成功认清了她,留在稳妥的地方保养身体。 只是她压根没有要停止的架势,让人实在忍无可忍,私下里闹我可以不当回事,可这是公司,我不能让人看着她在这里继续逞威风。 “够了吗?”我一把捉住她手腕,“巅峰建材会沦落到今天的局面是你们自己作的,现在跑来这里撒什么野?” “小贱人,要不是你背后耍阴招硬逼,巅峰会这样?!” “我逼你?是我逼着你给回扣?我逼着你偷龙换凤?我逼着你跟那个陈国锋苟且在一起的?” 许是我长久的不做声令她放松了警惕,竟然一时没能接的上话,张着嘴直勾勾的看着我。 “如果没话说了,就请你离开,否则我就报警了。” 她被拖着往外拽了两步,猛然醒过神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道:“你就仗着井行,我看你又能得意多久!” “你既然知道那就麻烦躲远点!” “你真当自己还是井氏集团的三少奶奶,你以为井行帮你是为什么,不过是为了他井家的面子罢了,掉落枝头的凤凰比麻雀还不如,更何况你骨子里本就低贱!” “我再低贱也有母凭子贵的资本,你呢,恐怕比我还不足吧?”我冷笑着,全然也不顾什么礼仪颜面了。 “你要想母凭子贵也得看别人答不答应吧,”她冷笑着,“你以为井行答应陪你演这出戏就是对你余情未了?别搞笑了,人家马上就要订婚啦!” 心不可避免的被戳到了痛处,我只能反复告诫自己,今天绝不能露怯更不能认输。 “那不如我们试试?”我努力的笑开。 “舒锦!你给我等着!” 刺耳的尖叫声越来越远,小崔哥抱歉的看着我,边上有眼色快的已经将散落满地的纸张拾了起来。 我冷着脸由左看到右,逐个扫过他们的脸,有平静的有紧张的,还有个别未来得及收起幸灾乐祸的。 有些话,本该等到起码等到公司步上轨道之后才公开提出来,可是依现在的情况看来,如果不先将臭话放在前头,只怕公司压根就没有机会重新回到应在的轨道之上了。 “大家都算是公司里的老员工了,这段时间又陪着公司一起经历磨难实在辛苦,现在生存下来了,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中见真情,大家对公司的恩情我不会忘,舒总也都会记得。” 我停了一下,缓慢地扫回视线,“从今天起,莫属建材就是重整旗鼓了,大家有觉得疲惫不想坚持的,莫属绝不会亏待,愿意留下的自然更加感恩,可是如果有异心的,我想今天唐雪梅已经亲身验证了结果,也无需我多说。” 话尽于此,再多说也是无益了,我一边往爸爸办公室走一边告诉小崔哥,如果下次唐雪梅再来捣乱,什么面子也不用顾及,直接丢出去。 无事一般向他请教了关于简历上的一些问题,一起敲定了面试的人选之后交代了人力资源部,我就急着赶回了家。 唐雪梅在公司里闹了一通没讨到便宜,想也不会善罢甘休的,爸爸一个在观山,我有些担心。 一路飞奔赶回到观山,看见爸爸一切安好,甚至还能悠哉的站在阳台上打康复组合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悄悄解锁了他的手机,想要将有关唐雪梅的联系方式屏蔽,没成想找了一圈压根没有任何踪迹。 难怪唐雪梅没有找来这里,看来除去观山的安保到位之外,爸爸也早就狠心断绝了所有的可能,居然连她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已经删除了。 知道他心里这样坚定,我于是还更加放心了下来。 平静之后脑子里对于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就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尤其是唐雪梅的那番话,让我越想越有些紧张。 我怕她是在闹到公司之前就先骚扰过了井行,除了她,陈国锋也不是善茬,他在发现这是个圈套之后大概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昨天井行的态度那样冷淡,是不是因为他们去闹过的缘故呢…… 我连晚饭都没能吃得下,随意扒拉了几口就借口散步晃悠到了井行的房子外头。 仰头望见书房的窗口亮着灯,看来井行应该是回来了。 犹豫徘徊了许久,我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即便是懒得接受,可是这么大的忙我总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阿英也不知怎么就看出了不对劲,在要上楼前叫住了我,送过来一杯橙汁放在我手上,示意我端上去给井行。 望着手里的橙汁,我有些他一个非咖啡不喝的人居然也会改变了习惯。 唐雪梅的话再一次浮上了心头,我咬了咬唇,提醒着自己不要胡乱猜测别人的生活,努力保持住内心的平静。 礼貌地敲了几下门,片刻之后,门内的人才回复了“进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莫名的紧张,深吸了口气走进去。 井行正低头认真的看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是我进来了,我也没敢做声,轻轻的放下果汁就站在一边等着。 一会儿之后,他似乎才发现了异常,抬头看见是我先是愣了一下,很快调整了表情,极平淡地问,“怎么是你?” 我仍旧没有出生,先伸手示意了一下果汁。 他随意的端起来,喝了一口就放在一边没再碰一下,幽幽等了半天,才说:“果汁我已经喝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我苦闷的低下了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挣扎了半天,才说了句,“今天唐雪梅来公司闹,我好像说错话了。” “比如?” 比如,一些可能会叫别人误会我们之间关系的话……” 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不冷不淡的说:“所以呢,你今晚过来是道歉,还是跟我假戏真做?” 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让人有种莫名的挫败感。 我闷闷的回答了,“来道歉。” “我接受。” “什么?” “不是说要道歉吗,我说我接受了。”井行并不看我,只是摸回了橙汁又喝下一口,眉头微微皱了皱,无事一般放了回去,这回,放得又要更远了些。 如果刚刚还可以骗自己他是太忙了所以才会没时间说太多话,那么现在,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我只觉得有些难堪,因为唐雪梅一句话就急吼吼的跑过来想要验证,验证什么呢,大概是想以井行的态度来证明她说的不对。 可即便不对又能怎样,难道真还希冀着时至今日,井行对我还是不一样的么? 大概,我自己是真的相信了“母凭子贵”这套荒唐的说辞。 “那我先走了,你忙。”就好像战场上丢盔弃甲的败兵,只想赶紧逃离。 181 舒依依太狠 了 关门的瞬间似乎听见里头的人说了句什么,可我已经没有勇气去猜测,慌慌张张下了楼。 许是表情真有些怪异,把阿英吓的一路追了出来。 还好天色暗了,昏暗的灯光变成了我的保护色,只要稍微侧过角度就可以掩藏住那份尴尬。 “你没事吧?” “没有,”我佯装淡定的摇头,“兜兜没在,我下次再来。” 阿英十分诧异,“你不是来找三少的吗?” 我慌忙摇头,“不是,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聊。” 跑出去十几米远了才发现方向反了,侧头看见仍站在远处张望的阿英,一咬牙,直接沿着错路奔跑下去。 观山别墅区极大,大到这几步路的错误需要用上万步才能弥补的回来。 回到家,已经是满身的大汗,冲进浴室将自己整个人淋在热水底下,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许久之后,终于有热气由心口蔓延到全身,五脏六腑也跟着活了过来。 躺在床上努力闭着眼睛想要催眠自己,可是脑子里却轮番上演“精武门”,斗的不可开交,也叫人头痛欲裂。 画面翻来覆去都是井行,各种角度的低头不语,明明正脸都没见到,却叫人已经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了疏远。 这么胡思乱想着连爸爸叫我都没听见,直到感觉门咚咚的响了才回过神。 一开门,就看见愁云密布的爸爸,很明显的都能感受得到他的坏心情。 “爸,你怎么了?不舒服?”不用细想也能猜得到大概又是和家里的事情有关,我刻意没有往那上头提。 “依依来电话了,说是要跟黎耀离婚。” “是吗?”看来他对舒依依的黑名单时长可比我要短多了。 我冷淡的态度令他有些无所适从,可是对小女儿的爱还是让他继续说了下去。 “她说黎耀身上背了太多债,她活不下去了,我们如果也不管,就只能跳楼了,小锦,你说依依她会不会真的想不开啊。” 依照舒依依的个性,即便是活不下去也会拉着所有人陪葬,怎么可能自己跳楼。 我嗤笑了一声,问道,“是想要我们怎么办呢?” 我可以不认这个一半血缘的妹妹,可爸爸绝对不可能不认这个宝贝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他身体还没完全复原,我不想在这件事上刺激他。 “我?我不知道……”爸爸嗫嚅着,似是怕会说出什么得罪我的答案。 “那你找黎耀问过吗?” “还没有。” 我没有犹豫,干脆当着他的面直接播了通电话给黎耀,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黎耀似乎早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通电话,并没有丝毫的错愕,开口就道,“舒依依胡搅蛮缠,拿着一百万出去号称要结实富二代朋友回本,结果现在不止钱没了,人家还找上门来说舒依依答应了要打掉孩子跟他在一起,舒锦,我爸妈现在可全住进医院里了,我要是再不离婚,难道眼睁睁看着爸妈被气死吗?” 他气急了,这点从音量上就足够可以感受的到,不用开免提,站在对面的爸爸就听得清楚明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黎耀挂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爸妈出了什么问题,我一定找你们舒家算账! 爸爸沉默了半晌,狠狠的叹了一口气,“作孽啊……” 可不是作孽吗,我找不出话来安慰他,也没办法对这种情况做什么大包大揽的负责表态,只能一副无动于衷。 第二天是难得的艳阳天,站在破那个台上连一丝风都感受不到,阳光普照却又有些莫名的憋闷感。 爸爸一早来敲门,说是在枫林绿洲看中了两套户型不同的房子,约了中介要让我也去看看。 他的样子已经恢复如常,仿佛没有经历过昨晚那一通电话似的。 我却有些兴致乏乏,本想借口今天有事要去公司,可又架不住他再三的唠叨,接过写了门牌号的纸条就出了门。 刚到楼下,就看见不远处正在左右徘徊的阿英,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本想避开可却还是被眼尖的她捉住了。 “苏悠!”她着急的叫了一声,急匆匆跑到跟前,面色潮红微微有些喘气,看上去似乎在外头奔波了有一会儿了。 “啊?阿英啊,找我有事吗?”我仍旧只装作无事一般。 “没什么,我是想告诉你,小少爷这两天就快要回来了。” “哦好,谢谢。” 约莫是我过于平淡的态度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站在原地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还是停住了。 “怎么了?”我在心里暗自咒骂自己为什么会要以为自己的情绪牵连无辜的人受影响。 阿英犹豫了一下,才将我拉到附近的小花园里头,确认周围无人之后小声说,“三少昨天心情不好,如果对你发了火你别放在心上。” “他怎么了?”联想起井行昨天晚上的样子,确实像是生了气的。 阿英的声音更小了些,“昨天我路过书房,听见三少在里头打电话,谈到借钱的事情,好像很着急。” “借钱?”这两个字几乎从来没有跟井行联系在一起过。 “对,还有什么海外度假村的事情,总之打完了电话之后三少的脾气就不大对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有听清楚具体是哪里吗?” “应该是意大利的?要不就英国?”阿英皱着眉头,接连想了好几个答案都没能确定下来。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盘算着这事恐怕还真得打听打听。 指望问井行肯定是不可能的,辉漠又压根找不到人,身边最有可能了解到讯息的应该是身处国外的展悦。 送走了阿英,我赶紧就找严叔叔要来了展悦的联系方式,她果然已经有所了解了,在电话里原原本本跟我说了半个小时才理清这前因后果。 原来是国外一个网红入住了度假村之后一口咬定酒店里安装了真空摄像头,带节奏说是侵犯隐私。 “小锦姐,这事可不算小,你也知道国外向来最是注重这方面,一个处理不好,满盘皆输都有可能。” 满盘皆输…… 脑海里陡然间飘过阿英说的借钱…… 现代社会,消息这样灵通发达,想要压下一个刻意兴起的消息不可避免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尤其井氏这样的集团公司,出事的又是近两年的主打产业。 可是即便这样,凭借井氏的资本力量加上实力雄厚的法务部,却也不至于完全就陷入被动。 那借钱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是恰好碰上了资金流出现问题? 手机在掌心里来回翻转,指尖无数次在即将要触碰到井行号码的前一秒重新收了回来。 思考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先按下不提,这件事得当面问才能安心些。 在看房子之前,我想还是得要去先去一趟医院,黎伯伯黎伯母如果真如黎耀说的那样,我没办法坐事不理。 最后还是在仁心找到了黎耀,他看见我稍微有些惊讶,比起昨天电话里的状态要冷静不少,至少分清了我不是舒依依,将火气都撒在我这里是做无用功,于事无补。 相反,倒是我看见他之后感觉到了惊讶,下巴上冒出的胡渣、不修边幅的打扮、皱巴巴的衬衫,跟以往的他都几乎已经是两个极端。 我突然有些伤感,黎伯伯黎伯母这一辈子与人和善,却在晚年要接连经受这样的打击。 “叔叔阿姨怎么样了?” 他伸手指了一下身后的病房,“住在一起,现在平复下来了,再观察两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舒依依那边……”我犹豫了一下,“你们决定好要离婚了?” “我不知道!”他突如其来烦躁起来,狠命的抓了几下头发。 我知道,按下其他的不说,他和舒依依的感情其实一直都还不错,突然遭受这样的打击,尤其还是在家里本身就面对着危机的时刻,的确太过残忍。 黎耀的眼神当中满满地涌上恨意,好似恨不能把所看之处都烧成灰烬,可是在这汹涌的愤怒背后,却也有星星点点的落寞。 “舒依依太狠了,她太狠了!她怎么能这么对我、这么对我的父母?!她除了在乎自己,还在乎过谁?” 舒依依在乎谁?曾经我以为答案会是黎耀,可是现在…… “你确定她出轨了?会不会只是误会?” 他定定的看着我,转身回到病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张纸条。 “不相信的话不如你亲眼去看看。” 我接过纸条,上面写了两个地址,都是会所。 我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黎耀问我要不要进去病房看看,我想想还是拒绝了,因为实在没有勇气,没有勇气面对黎伯伯和黎伯母。 我是黎白的朋友,又是舒依依的姐姐,可这两个身份无论哪一个,都能深深地刺痛他们。 时间还早,我不自觉的就选择了一个地址去到了那里,看到这栋建筑物的第一眼,就想起蓝心岛的那家会所。 182 骗人的功夫精进了不少 既然是会所,这个点肯定不会开门。 就在我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侧有一道光闪过,一辆极其显眼的玫红色跑车呼啸着也停在了会所前面。 这车我好像在观山别墅里和印象里附近都见到过。 留心地又看了一眼,想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人的车,万万没有想到,下车的人是井铎。 门口的保安对他点点头,毕恭毕敬的叫了声“老板”,我有些疑惑,之前爷爷说井铎胡乱投资,难不成这里也是他的产业之一,可他又会跟舒依依有什么关联呢? 不敢再细想下去,可又不忍心这条线索会就此中断。 生意的事情没办法问井行,辉漠又我置了气不再搭理,想来想去,实在找不出什么好办法,就只有这样了。 从超市里买了些东西,也来不及提前打招呼,我就直接去了碧然湾。 还好爷爷没有外出,看到我来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变成了吃味的语气,敛着眉头说兜兜不在家,问我来做什么。 我知道他生气的原因,自然顺服的低头,“爷爷,我不是来找兜兜的,是特意想来看看您的。” “我有什么好看的,你这丫头鬼心眼最多,谁知道打我老头子什么主意。” 爷爷嘴上虽是这样说的,可手中的拐棍却已经示意我去沙发上坐了。 我赶紧厚脸皮的跟上,一边放东西一边笑着道,“没打什么主意,真的就想来看看您。” “无事不登三宝殿。” “真没事,要不我这就走?”我笑嘻嘻的真做出一副要走的姿态。 都已经要走到门边了,总算是被叫住了。 “送了东西就走,连顿饭都没留你吃,不是显得我们井家无礼又傲慢。” 我后怕的舒了一口气,赶紧小跑着回到了沙发边,“那我就留下来吃顿饭吧。” 这一顿饭吃的总体算是和谐,只不过面对着爷爷,我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老实太多了,不敢太过直白的打听,兜圈子又怕兜的远了。 结果就是他开心极了,我却满心忧愁。 一顿饭吃完了,连会所是否确实是井铎的资产都没闹明白,至于度假村的麻烦,我根本提也不敢提,依着井行的性格,只怕这件事就算闹得人仰马翻了,他也都有本事不惊扰到爷爷。 帮着将碗筷送进厨房,今晚负责洗碗的姑娘扶在洗水池边上晃晃悠悠的,看上去好像不大舒服。 我隐约对她有点印象,之前来碧然湾做饭的时候好像遇见过,那时她才刚结婚没多久,满厨房的人都爱拿新娘子开玩笑。 大约是因为有过相同的经历又稍微认得,令我有些感同身受,于是走上前去关心了一句,“你没事吧?不舒服就去休息一下吧。” 她的声音有些虚弱,可却不敢含糊答应,“没事,我没事。” 我见她果真无事一半站直了身子,撸起袖子开始忙碌了,也就没有再关注这期,在外头准备煮杯咖啡给爷爷。 正等着机器运作的时候,突然听见里头传来咚的一声,极沉闷却又巨大的动静,将外头的人都一齐吸引了进来。 183 我都做了什么…… 我心虚却又不得不嘴硬,“我说真的。” 井行好似突然失去了耐心,回转过去坐正了身子,“去观山!” 我摸不准刚刚又是哪句话得罪了他,可看他这样的态度,便是再有什么想好了的解释也不敢再说了,更别提问问题了。 一路开到观山,他再没有说过一句话,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好像睡着了一样。 等车停稳了,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他却又突然自己醒了,不止醒了,还完全没有刚刚醉酒的样子了,扯着我的手腕就下了车,一路拽进了书房。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极了,可身体却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就这么由他拽着, 书房里竟然会有红酒,井行自顾自倒了一杯,又匀出半杯给我,我呆愣愣的接过了酒杯,照着他的动作一同一饮而尽。 微微的凉意顺着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让头脑也变得更加清醒放松起来。 或许,我早该给自己一杯酒舒缓一下精神压力,生病的爸爸、捣乱的后妈、要自杀的妹妹,还有生气了的辉漠、无辜受牵连的黎伯伯黎伯母…… 今天,又莫名多了一个怀孕的小保姆…… 每件事、每个人都压在我的心头上,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所以无需井行倒酒,我直接自顾自接连灌了几杯。 喝完了还悻悻地笑,“你这酒蛮好,喝得心里舒服。” 井行没好气的白了我眼,“你这么喝,一万一瓶和十万一瓶都分不出。” “谁说分不出,”我举起酒杯对着灯光细细辨认了半天,果真是看不出个结果,可又不想就此认输,于是梗着脖子坚持,“我分的出,这个不涩!” 看得出,井行有烦心事,碰巧,我也憋闷的很,既然人都已经在观山了,那就可以彻底放纵了,不必害怕爸爸看见了会担心。 我用力扳开井行的手,按着酒瓶迫使他多倒了一些。 能感觉得到场上的气氛已经完全转变了,微醺的井行依然清醒,切换到无语的状态看着我。 他盯着看人的时候眼睛很好看,标准的桃花眼不论瞧什么都水汪汪的,特别招惹人。 我们恋爱时,这曾经还被当成过他招惹我吃醋的武器,可惜就只用过了一回,美男计被我的泪水毫不留情的收服,就好像进了瓶子的金角大王,在无用武之地。 可是今天,这样的场合下,他用这双眼睛盯着我,就让人有些吃不消了, 我嗔怒着别过脸,端起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看我干什么,你也喝啊……” 急于摆脱这种尴尬的氛围,造成的结果就是冲动,我的本意是想劝酒,没成想让红酒洒了他一身。 洁白的衬衫立时就被染了个通透,还有红酒顺着西服外套不停的往下流淌,落到地毯上瞬间无影无踪。 我吓了一跳,立马努力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去扯下他的西装外套,忙着擦拭衬衫,结果就是红色的印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舒锦!”头顶上传来的声音沉闷闷的,明显已经是在生气的边缘了。 “我帮你弄干净。” 慌乱慌乱,越慌越乱…… “要不,我帮你洗干净,刚泼上去的,一定能洗得掉。” 我只管低头关注在那片红色的印记上,脑子里也不知道哪根筋搭住了,死命的想要把拿衬衫取下来拿去洗。 “舒锦!”井行的声音更大了些。 我虽是心虚,却也努力不叫自己在音量上占了下风。 “你别乱动,赶紧脱下来,我立马拿去洗。” 衬衣的扣子太小又很滑,我喝了酒,视线里茫茫的尽是虚影,指尖沾了红酒又总是打滑,试了几次都没能解得开,只好求救似的仰着头望他。 井行大概也喝多了,脸红到了脖子根,对上我视线刚一秒,立马强硬的拨开我,整张脸都写满了对我的不满。 我看着他,只觉得委屈极了,明明只是失误,可他却总要这样冷漠,让人连对不起都没办法说出口。 许是酒精上脑,起了催力的作用,我突然间好像什么都不怕了,挽住他的手臂往前拖,“我帮你换衣服,再帮你洗干净就是。” “舒锦,”他试图叫住我,“你发什么疯?” “酒疯啊,”我吃吃地笑,微低下头掩饰自己的难过,“走吧,就听我的好不好……” 他仿佛受了蛊惑,又或是不想再跟我计较,竟听话的跟着走了几步,直到快进了浴室才定住脚。 我疑惑的仰头看他,他却是少有的严肃。 “舒锦,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我把你衣服弄脏了,帮你洗干净……”我的眼睛里只能瞧得见那片扎眼的红色污渍,好像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忧愁一样,只想把它们彻底洗干净。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低哑的声音中暗压着莫名的火气。 原来,书房到卧室之间还有个暗门,他拉着我进到了卧室,随手一丢,我脚下一滑,差点拉着他一起摔倒了在地毯上。 摇摇晃晃站在来身,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根本分不清哪个是衣柜。 随手扒开离得最近的柜门,嗯?里面好像挂了一幅画。 这是…… 正准备凑上去看看时,突然被一股力量翻了过去。 好晕……天旋地转的难受让人有种想吐的冲动。 我在心里暗暗懊恼,不应该喝酒,不应该喝酒…… 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只能感觉得到头疼欲裂,眼睛来来回回转了好久身体才慢慢开始恢复知觉。 关于昨晚的记忆一片接一片的开始找回来,我能记得自己应拽着井行要拼酒,又扯着他进浴室要换洗衣服,之后好像哭哭嚷嚷了好一阵子。 隐约记得像是说了许多,也记得面前井行阴晴反复的脸色,可具体说了什么却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了,怎么回家又怎么睡到床上的就更加记不得了。 好长一段时间,眼前都是白茫茫的,等能勉强看得清屋顶上悬着的吊灯,我才觉得有些奇怪。 原来温柔家的顶灯这么奢华,壁纸这么好看,可是怎么这房间好像跟之前见过的不大一样?看来我真是醉昏了头了,居然会连房间都睡错了。 头脑越来越清醒,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决定还是去洗个澡,稍微一动就感觉到周身的酸痛感。 我拧紧了眉头,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床上散落着几件衣服随意捞过来一件居然是那件被染红了的白衬衫。 瞬间,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那些遗忘的片段突然全都找了回来,在脑海里拼凑成章,完整回放。 在迷醉中寻回熟悉的味道,让人可以忘却一切。 我疯狂地甩着脑袋,努力告诉自己不是真的,可转眼就瞥见了......……..... 看着这些,突然好像连吻上来的*感都再次感受到了一样,心脏剧烈跳动。 我都做了些什么….............… 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将自己塞回被子里不敢面对现实,可是四周越是幽暗,回忆却愈发清晰。 我甚至可以想得是自己硬剥去了他的衬衫,躬身凑过去,抵住他胸膛听到他有力的心跳,还有.......…… 之后,我们就双双滚落床上,酒精的刺激让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理所当然…......… 不能呆在这里了.....…… 用最快的速度拾起衣服,只才哆哆嗦嗦的扣上了,井行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我团起来地上的衣服挡在胸前,“等…...…等会!” 他置若罔闻,甚至潇洒的边走边围浴巾,画面让我的脸不受控制的红了个透底儿。 “你…...…别过来……”我已经完全没了底气,与其说是在喝止他,倒不如自己越发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床头,再无退路。 可井行却不止不站住,反而俯身凑到跟前,用胳膊直接将我困在当中。 “昨晚死缠烂打,现在又遮掩躲避,舒锦,哪一个你才是真正的你?” “昨晚我喝多了,我……” 他打断我的借口,抽了张毯子将我围住,打横抱进了浴室。 双脚一落地,我立马以最快的速度躲进了角落里,死死攥紧了手里的毯子。 井行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了,放心。” 我猜此刻自己的脸应该要赛过猪肝了,好在他没有过多的为难,转身就离开了。 我赶紧弹了起来,按下门锁蹲在地上缓和情绪。 经历过这么一场,宿醉虽然好了一些但是头却愈发痛了,只能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洗澡洗澡,洗完了离开就没事了…… 即便是在这种心里暗示之下,这把澡却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热水冲的皮肤都开始发烫了,突然听见敲门声。 我吓了一跳,本能的抬手关掉了开关,水声戛然而止,让门外的声音更加清楚了。 “你是打算在里头洗一辈子?” “好……好了。” 184 无名无份的孩子留不得 浴室很大,洗澡的蒸汽并没有让镜子变得雾蒙蒙的,所以我清晰地看得见镜子中的自己。 置物架上连件浴袍都没有,敲门声却越来越大,我急得要命却没办法开门,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浴室里四处乱撞。 但我还是高估了井行的耐性,在连续敲了一阵都无人应答之后,直接破门而入,看着我也有些愣住。 我缩着肩想跑开,谁知道脚下一滑就被井行整个人捞起来,“跑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挣不脱,我只能拼命低着头,撑着胳膊好让自己不那么贴近他,边用手死命抵住,努力想摆脱束缚,可几番挣扎之后,反倒被围得更紧了。 “别动!”他怒喝,是危险的信号。 “我喘不过气了……”挣扎已便变成单纯的求生本能之举。 头顶上突然嗤笑了一声,“巧了,昨晚你也是这么说的。” “井行!你这么这么……” “无耻?也巧了,昨晚你也这么骂过。”他笑得更大声了。 我仰头看他,张口想要解释,“我唔……” 醉酒和清醒是截然不同的体验,我已然晕头转向,仅剩的理智迅速被剥离。 不知何时,已经躺回了床上,井行的脸就在眼前,记忆和现实开始重叠,这奇妙的感觉久违又熟悉。 就好像这几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像我们还是年轻相爱的我们,好像所有的阻拦和障碍都消失不见了。 那手抚在我的发丝上,一下下的顺着,让人昏昏欲睡。 他小心地替我掖好了被角,我则是眯缝着眼睛装睡。 他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回身看了我一眼,微笑着走过来,我惊了一跳,赶紧将眼睛闭得更加用力。 脚步声停下几秒,一只手轻抚上我的脸,“喂,别装了……刚刚你手机响了。” 演戏也得有始有终,我佯装是被叫醒了,迷瞪着去摸手机,井行也不戳穿,只贴心地递到跟前。 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接连打了四通电话,我猜可能是小雪,只是拨过去又无人接听。 我有些紧张,担心她会不会是想不开出了什么事。 井行还没走,应当是感觉到了我的着急,顺手过一整套衣服,从内到外。 我垂着头,脸已然红了个通透,不过现在可不是跟斗嘴的时候,赶紧换上一副着急要往外走,几步路走得跌跌撞撞。 毫不意外,很容易的被他堵在了门边上,“去哪儿?” “好像是小雪打来的,我得去趟医院。” 他显得有些不耐烦,微皱着眉头问,“她究竟什么病?” 答应过暂时保密,没办法只好扯了个谎,说是有些低血压,保证休息就可以了,还好反正脸也还是红的,他也没法分辨。 “先下楼,吃点东西我送你去。” 我这才看了眼时间,居然都已经要中午了。 挪着步下楼的途中碰见了阿英,她看着我一脸贼笑,我心虚的缩着肩膀,招呼都不敢打。 井行迈着大长腿从身后很快超越过去,站在楼梯下面。 那别有意味的笑成功逼的阿英满脸通红,掩面快步跑开,只剩下我又气又恼的一步一步继续挪着自己的。 饭才吃到一半,电话就又响了起来,还以为是医院催了,结果来电显示是爸爸。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扬了扬眉毛,似乎在问为什么不接,我只好调小了音量接起来。 “喂,爸。” “你昨晚去哪里了?房子看的怎么样?” “房子今天去看,我住在秦楚萌家,你放心吧。” 爸爸顿了一下,短暂的几秒已经足够令人紧张。 “好,那你今晚早些回来吃饭。” “知道了。” 挂完电话就瞧见对面井行满脸诡异的笑,立马羞得抬不起头来,一个劲的扒拉着眼前的菜,就近填饱了肚子。 我的车还停在碧然湾,只能跟着井行的车出门,三月过半,连风都带着暖意,车窗没关,吹在脸上十分舒服。 这份难得的惬意还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旁边花园里突然出现的人给打断了。 我惊吓着缩回脑袋,飞快的按着车窗按钮想让它快速升起,只是某人真的很会落井下石,直接就停在花园旁边按下了喇叭。 “小锦?!”爸爸锻炼的姿势定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舒伯伯,好久不见。”井行抢在我前面,矮着脑袋打招呼,一副生怕别人看不见的样子。 爸爸也赶紧和他打招呼,一边招呼一边却将眼神放在我身上,那架势,分明就是在质问我怎么回事。 我一把将井行推回到座位上,搡了几下示意他赶紧走,又含糊的和爸爸打了招呼,“爸,我晚上回来再跟你说。” 井行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索性探过身子和我爸寒暄,“叔叔到这来是想见井霁吗?他被我二嫂带出去玩了,大概过两天才会回来。”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怎么自从搬进了这里,爸爸三天两头就借着锻炼身体出去散步,原来是走到这附近来想见兜兜一面。 “不是,我就随便逛逛!”爸爸急忙摆手解释,停住了片刻,音调变得低沉,“井行,以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现在也遭了报应、悔不当初,希望你不要牵连到小锦头上,哪怕是为了孩子,你们也该……” 我能猜到爸爸想说什么,也理解他的心情,可当面见他这样卑微的样子,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爸,你快回去吧,有什么我们晚上回去再说。” 井行这次没有刻意作对,很能理解我似的笑着和爸爸锁了再见,就启动了车子。 车里很安静,井行也没有问,我想了想却还是主动解释道,“我爸他,他就是有点想孩子了,你别介意。” “你不想吗?”他好像并没有对爸爸刚刚的话产生什么怀疑。 “我当然想。”我甚至此刻眼前就能浮现出兜兜的样子,哭的笑的乖的闹的。 “那怎么都没问?” “他也不是没断奶的宝宝了,况且我自己都还一团糟,根本没有能力照顾他。” 井行笑着道,“倒是长了不少自知之明。” 我也只是跟着笑笑没再做声,到了医院之后井行把我放下来就走了,看着渐行渐远的车,没能得到解答的担忧又冒了出来。 国外的酒店出了那么大的事,真的对他没有影响吗?还是他已经顺利度过难关? 胡思乱想之下也就到了小雪病房,只是她人却根本没在房间里头,从护士的口中我才得知,她今天转病房了,去了楼上vip病房。 一层楼也懒得搭电梯了,直接拐进了旁边的楼梯,刚上到一半,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有人争执的声音。 “你听我说,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 “为什么不能留?你没有孩子,你老婆又生不出,为什么不能接纳我的孩子?” “当然不能!这孩子没名没份,生下来也不会过得好!” 我大略听了两句,很快反应过来这大概是一对见不得光的男女在商讨如何处理孩子。 无意探听别人的隐私,正准备绕回去,可女孩接下来的话却让我登时就立在原地走不动路了。 “怎么会没名没份,三少不就从外边带回了小少爷吗?我躲去外面生下来,你再接回去不就可以了!” “井行那孩子是他前妻生的,怎么能跟这个野种相提并论。” “井铎!什么叫野种,这是我们的孩子!” “好好好,不是野种是我们的孩子,小雪,你身体不好就不要闹了,先好好休息几天,等恢复了就去把手术做了好不好?” “井铎,你休想!孩子在我肚子里,我是不会把他打掉的!” “好好好,不打就不打,可是你这样不吃不喝,孩子也不可能健康,到最后还不是逃不脱没了的命。” “我只想留下这个孩子,只要能叫你抬得起头来,哪怕我见不得人,也无所谓。” “小雪,谢谢你……” 我整个人好像被冻住一样僵在了原地,过往的记忆突然对上了现在的场景。 原来……小雪肚子里的孩子是井铎的…… 原来……当初我在碧然湾撞见和井铎偷情的人,就是小雪…… 等到心情平复下来,楼上争执的两人已经离开了。 我刻意多等了一会儿,才搭电梯上了楼,井铎已经离开了,偌大的病房里头只有小雪一个人在。 “不好意思,有点事情来晚了,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小雪完全看不出刚刚激动过,精神也比昨天好了不少,主动提及了井铎。 “刚刚二少爷叫人帮我换成了这样高级的病房,说是老太爷的意思,我,我真的很感动。” “老太爷向来好心,你身体既然不舒服,就别担心工作的事情,尽管留在这里好好养着。” “嗯!我一定好好报答老太爷,报答井家。”她说着,居然不加掩饰的抚摸自己的肚子。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刚刚那一出对话,我一定会被感动到,可是现在,听到她这样说,心里只有无边的恐惧和不安。 185 井铎的秘密 轻压着情绪和她聊了一会儿,只字不提孩子的事,话语间我能感觉得到,她心情很好,并且对我应该没有任何的怀疑。 我没有呆太久,确认了她没事就离开了。 还没来及去枫林绿洲看房子,就被爸爸的连环轰炸逼的头晕眼花。 我实在不想这么早就回去面对他的逼问,硬撑着去到公司旁观了两场面试之后,硬生生坚持到五点多才收拾回家。 刚一进家门,爸爸就迫不及待的赶过来,开口直奔主题。 “你和井行复合了?” “没有……”我低着头不耐烦的想要打发走他。 爸爸似乎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完全不受我情绪的影响,苦口婆心的劝说:“为了孩子,有机会就复合了吧,孩子多可怜,这么小的年纪爸爸妈妈却都不在身边,只能跟着亲戚出门去玩。”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幼儿园鼓励小朋友多出去玩,不一定非得每天和父母待在一起。” “哪里是每天待在一起,你们明明一家三口却一人待在一个地方,这叫什么事。”爸爸一路跟着我到了房间门口。 眼见着我一副耳旁风的样子,再也受不了了,直接将我堵在门边不让进,耍赖道:“你们要是不愿意就送到我这儿来,我的外孙子我来带。” “爸,你能不能别想一出是一出,我这儿已经够乱的了。” 公司的事、井行的事、孩子的事,现在还多出了辉漠和井铎的事,真的再没什么多余的心思用来分给其他了。 爸爸看着我,咬了咬牙,说:“小锦,我决定了,就买这栋房子。” “爸!” “要是嫌不好你可以搬去井行那里,顺便把外孙给我送过来,白天我都在家,可以负责带。” 我被烦的不行,几乎已经预感得到今晚是别指望会有安静的日子了,摸到口袋里的纸条,顾不上搭理爸爸的牢骚,索性直接返身又出了门。 半小时后,就已经顺利的站在了之前来过的那间会所门口。 正值营业期间,会所门口一派热闹,衣着百色的年轻男女们或拥或揽的进了大门。 好在这里并不是没有实行什么繁琐苛刻的会员制,可以很容易就进去,时间尚早,大厅里人还不是很多,灯光也明晃晃的亮在头顶,比起会所酒吧反倒更像是创意餐厅。 我找了个角落坐下,随便要了杯饮料,就开始观察起四周围的情况,心想着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瞧见井铎。 一直到晚上十点钟,第三杯果酒下肚之后,场子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镭射大灯肆意挥舞,喧闹的音乐声和着人群的疯嗨动静,只站了几分钟就有种头痛的感觉。 慢慢的,终于看清楚原来一层大厅是邮轮主题的设计装饰,二三层则是贵宾包厢,楼梯有保安把守。 我随手拦下一个服务员,跟他点了杯酒又用小费加好话套了近乎之后,才以女老板的派头问他有没有好些的包厢。 年轻的服务生边忙着将钱收进口袋里边笑呵呵的回答我,“当然有啊,美女,不过包厢每晚最低消费是8888,当然,我们会额外赠送一晚上的住宿。” 他说的别有意味,让人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内涵。 从他的神态中不难猜测出,肯定还有更奢侈的,只是8888这个价格对于一般人来说就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了,来这里打上一个月麻将就要小三十万,难怪舒依依会深陷沼泽无法自拔。 十点半起,dj开始带动现场的情绪,热辣的舞池充满着俊男美女,高处的钢管舞女郎为舞池的人助兴,满场的男士纷纷站起来助兴。 我又坚持了好一会儿,实在头疼欲裂,看来今晚井铎是不会出现了,我实在坚持不住了,赶紧电话约个代驾打算先行离开。 谁曾想,在停车场找车的时候,居然真的如愿碰上了井铎,他怀里还揽着个女人,既不是曾小姐也不是小雪。 看到我之后,井铎立马松开了怀里的女人,伸着胳膊将她推出一米开外,整理了衣服才向我打招呼。 “舒锦,你也过来玩吗?怎么一个人,老三呢?”他一边问一遍私下张望。 “我自己过来的,心情不好,朋友推荐这里不错就过来逛了逛,正要走呢。” 这样啊,”听我这么说,他立马放松了下来,“下次多带朋友来,我送你们包厢。” 我故作不知,恍然大悟的说:“原来这里是井先生的产业啊,那我就提前谢谢了。” “这么客气干什么,叫我二哥就行了,你住哪,观山吗?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叫了代驾了,你忙你的吧,我就先走了。” 不敢多耽搁,我赶紧就朝着代驾的车走了过去,一回头发现他还在原地盯着我。 井铎这人虽然一副不靠谱的样子,却是小心眼最多的,尤其疑心病重。 当初不小心撞破他会议室偷情那事,愣是一路追回了厨房,还说要查监控。 今天这样被我撞见和其他女人在一起,难免对我的防备之心又会更加重一些了,这对于我的计划来说,无疑是个打击。 代驾一路安全的把我送回了观山,安保森严的别墅区到了晚上警觉性更高,陌生车辆完全无法进入,于是我只好在大门口下了车,凭借着以前在井行家里积攒的熟脸,成功的刷脸进入。 楼下原本停在碧然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送了回来,我也没问井行了。 睡了不算踏实的一觉之后,第二天一大清早,爸爸就坐在客厅堵着了,逼着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把这房子定下来。 我只好满口答应着,飞速洗漱完毕逃出了家门,一路直接开到温柔工作室楼下,没想到刚好就遇见了她。 她看到我显得非常开心,忙走过来敲我的车窗,“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么早来,肯定是有大事吧。”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有事,不过应该不是你期待的,我爸派我过来要买你观山的房子。” “买房子?”温柔愣了一下,“那房子运势不好,不宜住人。” 这话她老早之前就已经给我说过了。 “没用,我爸现在眼睛里只有那见都没见过的外孙。” 温柔领着我往楼上走,“你如果真要那我就按市场价八折卖给你,付款方式时间你都看着办。” 八折优惠这么大,时间方式还随意,我不自觉停住了脚步,问她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 “瞒不过你的法眼,莫属建材有出口资质吗?” 我一听像是有生意的样子,立马来了兴趣,“有!” 温柔笑着道,“那最好不过了,我在欧洲收购了几栋楼准备创自己品牌酒店,到时候还得要麻烦你多打打折了。” “欧洲?这样不会太麻烦吗?”哪有人在欧洲做建筑从国内运建材的,还是莫属建材这样的小公司。 “欧洲人效率太低,指望他们,后年我都开不了业,对了,你知道那几栋楼我跟谁收购的吗?” “谁?”我们已经走到了办公室,我在她办公桌对面刚坐下身。 “井氏集团。” 明明没有喝水,但是我却感觉自己被呛住了一样,试探着问,“是我认得的那个井氏?” 温柔瞥了我一眼,端起面前的咖啡小嘬令人一口,“不然晚上还能有几个井氏?你难道不知道他在国外出事了?” “听说了,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原本只觉得即便资金方面短期有问题也是可以解决的,总不至于严重到直接转让酒店业务。 “转让经营权的几栋楼是井行大哥建的,有不少年头了,优势就只有地理位置,即便重新装修也不会多好,索性也就便宜我了。” 这样倒还稍微能说得过去了,大概这算是井氏增加流动资金的一种方式吧。 “那你准备怎么改造?” 温柔在这方面显然比我厉害得多,能拍板收购,想必就已经做好相应的规划了。 “针对中国游客的酒店,设计装修上还是面向国内,设计公司我也差不多选定了,到时你们可要保持沟通合作。” 她边说边盯着我看,初始我还觉得疑惑,慢慢就明白了过来,嘴角忍不住*,“国内设计公司,该不会是辉漠吧?” “猜对了,辉漠已经带人飞过去实地考察了。” 温柔对这个改造项目显得很有信心,反复交代我要千万不能因为和辉漠赌气就把项目弄砸了。 等她说完一系列对于未来的展望之后,我才得到机会开口向她确认,“既然连楼都卖了,是不是意味着井氏的危机解除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只能说是控制住了,不过你要知道树大招风这个道理,国外也同样适用。” 见我愁眉苦脸的样子,又开始打趣,“怎么了,担心还是心疼?”。 我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只看到她坏笑的脸才回过神来,赶紧装模作样的关心起项目来。 186 岚姐,怎么是你 好在温柔并没有紧揪着不放,找回正经和我谈起了温泉山庄工程进展的问题。商量着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合作的事情也就可以高调的宣传一通了。 其实不用她说,我今天过来找她也是有这个意思的,现阶段正是莫属的关键时期,温柔的项目虽说是独立于温氏集团之外的,可无论如何也是挂着温家的名头,影响力可见一斑。 现在这个关头公开合作的消息,一来算是给莫属注入一针强心剂,二来也可以给投资者和市场增加信心。 我们达成了一致之后,她就送着我下了楼,看到停车场上辉漠的车,我心里有了点想法。 转头问温柔可不可以借辆车换一天开,她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了,将秘书的车换给了我。 我开着这辆陌生的车去医院看小雪,她见我来很高兴。 简单关心几句之后,我还是把话题引到正事上。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不管父亲是谁,但孩子一天天长大是事实。” 她眼神坚定,“我想生下来。” 小雪并不知道我偷听过他们的谈话,可是我听了他的话却只觉得心里一沉。 “孩子的父亲同意吗?生孩子可不只是你的事。” 这个问题立时让小雪的脸色跟床单一样白,但是我并没有任何心疼的感觉,继续说道,“你现在需要安心休养,如果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出面和爷爷说,但前提是我必须得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才行。” “舒小姐……谢谢你。” “别这么客气,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 她虽然情绪有波动,可却咬紧了牙关不肯再多说一句,到最后痛苦地表示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我想了想,直接在停车场找了个隐蔽的好位置就开始守株待兔。 硬生生等到下午三点多,终于把井铎给等来了。 我立马端坐起身,盯着手表算着井铎应该已经进到病房了,赶紧跟着冲上去,假装落东西了慌慌忙忙闯进去。 “二少?二少怎么在这里?” 毫不意外看见井铎戒备的眼神,但他表面上还是很客气,站起来迎接我,“最近跟舒小姐很有缘,哪里都能碰见” 我笑笑,装模作样的在病房里找了一圈,拾起方才有意落下的名片盒,抱歉的笑了笑,却只看向小雪。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小雪你安心养身体,我就先走了。” 我刻意放缓了脚步边走边等,终于,刚拐出病房的大门就被井铎叫住了。 他一把拽住我,不容拒绝地对我说,“舒锦,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这不太适合吧……”我扮着认真,眼神却不是瞟向病房的方向。 这种“暗示”叫他有些紧张,几秒钟的犹豫之后他立马做出了决断。 “有什么不合适的,正巧今晚没人陪我吃饭,咱们现在就走!” 我佯装拗不过的样子上了他的车,目的地是本地一家还算有名的私房菜,井铎熟门熟路找了个很隐蔽的包间。 等服务员上好菜离开后,房间里有只剩下我们两个,井铎也终于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立马换了副表情,一副要谈判的架势。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木讷地抬头看他,随即又笑着问,“孩子的事吗?之前送小雪来医院就知道了。” “舒锦,你是聪明人,咱们之间就没必要兜圈子了吧。” 我抿了抿嘴,没有顺着他铺好的路往上踏,只是沉默着没搭腔。 井铎摇晃着手中的杯子,欲言又止的看着我,“你倒是不怕。” “我怕什么?二少不也光明正大来医院探病吗?” “直说吧,你想干什么?”井铎的耐心很快就见了底。 “女人的肚子可不是能遮掩的住的。” 他烦躁得摆了摆手,“肚子大不起来,我会解决掉的。” 果然,怕也就只有傻姑娘才会相信井铎的为人。 “可小雪在井家做工时间不算短,怀孕这事也不是一两天了,即便是我封口,可能老宅里也有人早已经知道了。” “只要你不说,没人敢提。” 看来他可真是将一惯来的人设坚持的很好,到了这种时候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的厚颜无耻。 “曾小姐呢,她知道吗?” 提起妻子,他这才透出几分尴尬的意思了,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起来,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满不在乎,估摸着起码曾家的对他而言还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你有什么条件直说吧,帮你抢回井霁还是分老三的家产?”井铎向前探过身子,看起来十分期待我的回答。 我沉着声音,直接说出了早已经想好了的问题,“我想知道大哥的消息。” 他双手抱在胸前,得意极了,“还以为多清高呢,这就真和我谈条件了?” “我想知道大哥的近况只是为了自己放心,不是想图你们井家任何东西。” 井铎表示并不在意,“只要你守得住,事成之后我一定信守承诺,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大哥的近况。” “事成之后?”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像是解决了个大麻烦一样,悠然自得地吃起了东西,嘴里含着东西,说话都含糊不清,“等顺利把小雪肚子里的玩意儿解决了,我就告诉你。” 我的眉头不受控制地皱了起来,心也跟着一紧,“你打算怎么办?”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你只要保守住秘密就行了。” 看着他这幅样子,又想到小雪那张哭泣的脸,只觉得心底里凉飕飕的说不出滋味。 不过对于这样埋恶种结恶果的行为,会有这种结果也没什么值得同情得的。 我没再做声,吃进嘴里的东西也尝不出任何味道。 井铎似是不放心,吃了一半又交代道,“小雪很信任你,如果你有空的话,麻烦多去看看可以吗?” “看情况吧。” 在吃不准他是真关心小雪还是故意想要借我消耗掉小雪的警惕性之前,我选择尽量将自己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摘出去。 “当然,她很信任你,但是也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餐吃了一半,井铎突然接了个电话,之后态度大变,说要带我去见一个老熟人。 我原本不愿意,却架不住他的坚持,人都已经被拉上车了,拒绝也已经晚了。 车子调转方向之后,他继续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听不懂的笑话,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远远地就看到了霓虹闪耀的三个英文字母,aca。 是那间会所! 我顿时有些紧张,不自觉的扭过头看向窗外,心里盘算着井铎这又是打得什么鬼主意。 他领着我从侧门进去,一路所到之处服务生们都对他低头问好,无一例外,井铎也骄傲的享受着这一切,根本不避讳在这里的特权。 绕到三楼走廊尽头的一个包厢,他敲了敲门,开门的居然是岚姐。 我已经呆在了原地,惊的合不拢嘴,“岚姐?!” “舒锦!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岚姐也并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井铎在边上打趣说:“还有什么风,当然是我这股东风。” 他说完就径直进了包厢,八面玲珑的到处打招呼,岚姐也拉着我进去,坐在吧台上聊了起来。 “你当时走得匆忙,都没让我来得及说声对不起。” “岚姐,是我当时太着急,应该先跟大家道个别再走的。” “后来呢,怎么样了?哪位贵客应该没找你麻烦了吧?” 我凝了会神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井行,慌忙垂着眼眸含糊其辞,“没,没有了。” “那就行,”她似松了一口气,“对了,闹事的那帮人之后又去别的地方胡来,被报警了,我作为证人也去录了口供,那会才知道原来那帮*不是贵客雇来的。” 真的不是井行……我为自己曾经怀疑过的立场而感觉到一丝丝的羞愧。 “那查到是谁了吗??” “好像就只查到是个女,中间可能有点什么误会吧。” 女的…… 我觉得应该有了答案,除了舒依依和唐雪梅,我应该也没本事得罪其他什么女人了吧。 岚姐看出我的不快活,跟着有几分愁眉苦脸的,我赶忙举杯过来,想要掠过这些负面的情绪。 “都过去了就不管了,岚姐,你来灿州是久居还是出差,有空的话明天我带你四处转转吧。” “好啊,有你这个向导是我的荣幸。” 蓝心岛的号码早就不用了,我赶紧留了个现在的手机号给岚姐。 正低头说着话呢,井铎已经打完了招呼,笑容满面的走过来问,“交换什么秘密呢?” 岚姐似乎跟她早已经熟悉了,一点也不避讳的回答说:“好容易来趟大都市,正拜托舒锦明天带我逛逛呢。” “拜托她?”井铎仰起脖子就灌下一大口酒,“我弟妹可是出了名的路痴,你跟着她小心不止没玩到,还把自己给弄丢了。” 岚姐听闻此话,初始还没反应过来。 187 为什么不听话 很快,嘴角的笑意就慢慢消失了,倒吸一口凉气瞪着眼睛指我,“她?是你弟妹?那就是……” 井铎装模作样的捂着嘴惊呼:“原来你不知道啊,这可尴尬了。” 分明就是故意的,不过这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岚姐如果认得井铎,那么迟早也是要知道的,与其在背后不知道会怎么说,倒不如我自己当着面解释了。 拉着岚姐原原本本的解释了一通,自然的,带过中间那些坎坷曲折,直接告诉她那位传说中的贵宾井行,是井铎的弟弟,也是我的前夫。 “其实我们离婚很久了,之前在蓝心岛没说不是刻意要瞒,而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岚姐算是个老江湖了,即便心里有被骗了的感觉也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 她倒比我想象中平复的还要快,几句说笑般的“责备”之后立马就将话题转向了吃饭赔罪上头。 我自然是乐于接受,正准备要选出几家特色餐厅共她挑选的时候,井铎先插嘴进来。 “我帮你们安排,正好我明天要请秦总吃饭,你们放心,包厢分开,给你个机会好好跟岚姐赔不是。” 要说他是纯属好心我可不会相信,可要说是故意使坏看着倒也不像。 虽然和岚姐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可对她的为人也是大致知道的,尤其今晚数次观察之下,并没有发现岚姐和井铎之间很熟悉的细节,向来应该也只是生意上的往来吧。 也亏了有井铎的安排,岚姐总算肯放我回去。 回去的路上,井铎居然毫不避讳的把他是怎么认识岚姐、秦总又是何方神圣诸如此类的事情全都主动告诉了我。 我其实有些抗拒,打心底里对他这些事情完全不感兴趣,可是奈何车上除了司机也就我们两个人,他又醉呼呼的废话一箩筐,不听也得听了。 庆幸夜里车不多,不用一个小时就到了观山别墅,井铎的车算是这里的常客了,保安顺利放行。 一直到车停了,我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就这么被带到了井行家门外。 井铎这会儿好像清醒了不少,问我,“你现在住哪栋?” 彼时,我应该是被他这一路上密不透风的话给弄的昏了头,竟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是怎么会知道我现在也住在观山,而是打发似的回答了。 “我在这下就可以。” “明天把餐厅地址发短信给你,注意看手机。” “知道了,谢谢。” 井铎朝我身后的车窗外看了一眼,笑的贼眉鼠眼,“弟妹要是再不下车,井行那小子只怕要冲上来抢人了。” 我撇过头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大门走来,吓得我赶紧跳下车。 心里琢磨着井行反正有夜盲症,肯定看不清,于是放宽了心,小步小步的往后退,想要慢慢拉开到一个安全距离。 “舒锦!”这想法还未来及实现就宣告付诸东流了。 我尽量表现的坦荡自如,“是我,我路过这里正要回去。” 一边说一边继续着自己挪动的步伐。 “站住!”井行朝我这边又摸了两步,脚下似是不大稳当了。 我担心他受视线所限真的摔到哪里,只好赶上前扶住他:“我回来路过这里,时间不早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他却并不肯买账,强硬的表示,“我反正不介意去你家说。” 想想爸爸的身体和无边的唠叨,我还是只能选择认输。 垂头丧气的跟他进了房子,这次没有带我去书房,而是进了二楼的客卧,有了明亮的灯光,井紧拧的眉头也变得一览无余,看起来让人有些紧张。 “你坐谁的车回来的?” 我当然不相信他会不认得自己哥哥的车,能这么问大程度的还是为之后的讽刺铺路吧。 累了一整天,连算计也顾不上了,干脆老老实实的回答。 “是井铎的车。” “原来你还知道。” “法律应该没规定不可以见朋友吧?见了朋友之后遇到熟人邀请搭顺风车回家,应该也不算无法原谅吧?”虽然是想反问,可我的语气听起来应该是十足解释的口吻了。 “什么朋友?”他挑眉,那语气仿佛从未见过我有朋友似的。 “岚姐,就是蓝心岛会所的老板。” 他听到会所两个字的时候表情很奇怪,但是并没有打断我。 我瞧着那表情并不算十分别扭,就继续说道,“她来澄清了当年那几个闹事的醉汉并不是你找来的。” 井行愣了一下,似乎并没有为这话而感到舒畅,反倒是极为鄙视看着我,“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我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报复你?” 他这幅样子,看来显然是忘了之前放纵安菲儿对付我时用的那些手段。 “你怎么就不怀疑是辉漠找来的人,好配合他演英雄救美?” “怎么可能?来的恶霸每个人都高呼你的名字,要不是辉漠及时赶到我就完了。”想到这件事我还是觉得有些后怕。 他突然凑过来,托着我的后脑勺逼我看他,“他不可能,我就可能了?” 我抬起眼睛直视过去,“都说了是误会嘛。” 他这眼神总算是恢复了惯常,认真严肃地警告我,“不要再和井铎搭上什么关联。” 现在是离大哥真相最近的一次,而且井铎的那间会所同舒依依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我立刻跟井铎划清界限,自然是不可能的。 我不愿意撒谎骗他,于是只能选择沉默不语。 井行突然弯下身子,一把将我揽进怀里,气息吐在耳边,温温的痒痒的。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低喃,“你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 这语气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怀抱也暖暖软软的,好像蹭在被子上一样,不自觉的就想要答应。 夜晚微凉的风,让人及时清醒。 “井行,你快松开。”嘴上说着抗拒的话,胳膊却保持着弯曲的姿势。 他并不在意,反而笑得很温柔,“不是你总说我阴晴不定的吗,这就让你多感受一点阳光。” 这是什么逻辑…… “你……这是阳光吗?骚扰还差不多吧……” 他揽得更紧了几分,“这是辩论吗?如果是的话我倒不介意帮忙继续回忆,比如那个晚上……” “再见!”一把推开他我就狂奔起来。 这人怕是疯了,如果那晚是冲动的意外,那今晚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跟于浅沫分手了?还是他只是单纯的晚上寂寞? 无论出于哪一个原因,有一件事情都是明确的,那就是该远离的人除了井铎,必然也还要包括他。 一口气跑回到家里,直接冲进了房间,爸爸正在客厅看电视,吓得慌忙来敲门。 我只当他又是来关心房子的事情,隔着门赶紧回答了,“房子定好了,市场价八折,明天再细说。” 爸爸立时高兴起来,“好好,你辛苦了,赶快休息吧。” 第二天一早,出门来喝水,就看见爸爸正坐在餐厅里按着计算器,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估计是在盘算着买房款。 车没开回来,只能在手机上叫车。 可悲的是大概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仅等不到有人接单,而且一下楼居然就看见井行的车,端端的坐在驾驶位上。 “上车,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我叫了车。”他这两天有点危险,我实在不敢贸然接近。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提示音,“非常抱歉,你前往瑞安医院的订单暂时无人应答,已经为你派单范围扩大到五公里。” 被当众揭穿的我,迫不得已只能心虚的不做声,乖乖上了车。 “那个佣人没有人在照顾吗,怎么你每天都要过去?” “不是看她,我车昨天停在那儿了,去取车。” “你的脑回路确实异于常人。” 又是奇怪的玩笑话,我没搭腔,直接转移了话题,“听温柔说,她会接手你们在欧洲的部分酒店业务?” 他并没有多少诧异,很自然的回答说:“正常商业行为而已。” “可是那不是大哥呕心沥血经营的吗?就这么卖掉了……他会不会觉得遗憾?”当初大哥在这这个品牌上花的心思我多多少少也有听过一些的。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当中好像暗含着什么,“他现在喜怒哀乐都没有,哪还能觉得遗憾?” 瞧着他的样子,我就想起之前每回提起大哥的时候,井行那些激烈的反应,今天的他,虽然情绪始终是缓和平静的,可话里的意思,分明和之前是一样的。 这让我心里的疑问变得更加急迫起来,也让好容易浮现出的井铎这个突破口变得更加不敢错过。 许是提到了大哥叫他也有些难受,一路上再没有说什么其他的,沉默着送到了医院就放下我走了。 早晨时间紧张,我没有来得及去看小雪,取了车就赶去温柔的工作室还车,没想到温柔的秘书请了病假,两三天不能来上班,于是只能托她帮忙当个中间人。 温柔的车我实在有些开不惯,一路上龟速前行,终于才赶在岚姐着急的边缘接上了她。 188 不能出院 一顿饭吃得五味杂陈,饭桌上岚姐跟我说了许多趣事闲话,基本上都是围绕着井铎,看起来岚姐对他印象很不错。 “我朋友说,二少非常有商业头脑,国内外的投资基本都是盈利的。”岚姐仍旧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大有一股越说越起劲的架势。 以她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做派,居然会这样的看重井铎,看来十有八九是的确通过跟着井铎收获了什么盈利。 我扮作很佩服的样子,试图能多打探到一些消息,“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二少在海外还有投资。” 岚姐听我这么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更加积极起来,“岚姐透露给你一个小秘密,二少准备把国外的经验借用回来,在国内复刻,我这次过来就是求入股的。” 我听的稀里糊涂,仿佛她口中的这个井铎跟我过往认识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井铎在井氏早前足以算是个臭名远扬的人物,正经生意不愿意碰,最擅投机,几番折腾下来,不止差点把井氏拖进坑里,也让自己彻底失去了继承的可能性。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不靠谱,才让井行能有机会受器重,从而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这么想着,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慌起来,如果按照岚姐的说法,井铎现在真的一心扑在事业上,那么他又如何能坐视井行一家独大不管不问。 卖楼、酒店偷拍事件、借钱、资金流断裂…… 这一系列的事情,究竟是凑巧还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可能,井铎也是知道一些的。 还好昨天我跟他有那样一个曾一度令人头痛的约定,眼下看来,倒是目前唯一一个可能“名正言顺”寻到一些蛛丝马迹的机会。 我佯作羡慕,“可惜,我没办法跟在你们后面也分一杯羹。” “怎么会?你们不是……”岚姐本想反驳我,说了一半约莫想起了我们尴尬的身份关系,随即收了声,转而安慰起我来。 “没关系,我有情报立马分享给你,不过今晚的话你要搡做没听过哦。” “好,一定!谢谢岚姐!” “谢什么,相识一场应该的,何况你之前你在我那里受了伤,我都还觉得有些对不住呢。” 我们极开心的达成了一致,我陪着岚姐更加卖力起来,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送她去机场,临行前她还反复交代让我有空一定记得去蓝心岛找她。 送走了岚姐我才有空回公司处理事情,最近一段,随着各种订单纷至沓来,不止生产线,就连后勤都跟着压力山大,尤其小崔哥,基本上就差住在公司里头了。 忙着去找小崔哥的路上意外碰上了满脸堆笑的严叔叔,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展悦回国了。 严叔叔心急下班,留下我跟小崔哥两个人在公司马不停歇地忙到将近十一点。 小崔哥的车送去保养了,于是我就自告奋勇送他回家。 只是十几分钟的路程,他就累到睡着了,叫醒时还有点迷迷糊糊的,看他累成这幅样子,回去恐怕嫂子要心疼坏了。 我赶紧找了个借口劝他明天休息一天,他却放不下公司里的事情,坚持最多半天足够了。 目送他进了小区大门,我才敢离开。 既然跟小崔哥许诺了,早上我难得准时准点的到了公司。 只是没想到好容易正常上班了一回,一坐下来什么业务都还没处理上就先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电话里警察说昨天夜里小崔哥被人袭击了,现在正在住院观察,而之所以会打电话给我并不是小崔哥的意愿,而是因为我是出事之前最后和他见面的人,所以请我去派出所协助调查。 警察怕我担心,早先告诉我不用着急,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一些轻伤。 即便有了这样的保底条件,我仍然不敢跟任何人声张,只能借口要出外勤,着急忙慌的赶去了派出所。 接待我的是一位姓王的警官,跟我大概描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我压根听不进去,着急的向他确认小崔哥的伤势究竟是不是真的没有大碍。 “崔先生昨天在小区里被人袭击了,好在并没有伤中要害,只是软组织挫伤和轻微脑震荡,医生说保证静养就可以。” 经过警察的再三解释说明外加保证之后,我终于才能放得过这一茬了。 只是有一件事,却始终觉得疑虑重重,“我昨晚把他送到小区都还好好的,怎么会被人袭击?” “你们直接结识过什么外国人吗,或者说崔文宣跟什么外国人有交情吗?” 我摇摇头表示否认,顺便说明自己还真的不清楚他的社交圈。 王警官调出几张监控照片让我回忆一下,看身材却是有点外国人的样子,可是怎么看也还是觉得陌生。 为防错漏,我偷偷留了张照片,打算回去之后再旁敲侧击的问问严叔叔,他和小崔哥一向来都是要好的,想必如果真是小崔哥的朋友,严叔叔应道知道。 警察又简单的询问了几个问题,因为已经拿到的监控视频可以清楚明白的证实这件事跟我绝对没有关系,加上小崔哥从受伤到现在,连妻子都不敢通知,只同意让医生知会我一声,我身上立时也就洗脱了嫌疑。 告别了警官,又亲自见了医生确定小崔哥的情况,这才敢进到病房。 小崔哥看起来虽然有些疲惫的样子,但是精神方面却还是十分清醒的,反复交代已经把家里人全都打点好了,让我对外也只说是出差了,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 我认真的询问了他当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和警察说的一样,因为是背后遇袭,压根没有看到对方的样貌。 看来这件事情着实不简单,如果找不到一个突破口,只怕破案着实不易。 告别了小崔哥之后,我直奔温柔的工作室打算先把车给还了,再去一趟印象里碰碰运气。 没想到从工作室出来还不到五分钟,就接到了温柔的电话,张口居然是问我为什么车里会有她前夫的照片。 我怔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去摸口袋,那张派出所里拿出来的照片,果真不见了。 事情就这么峰回路转,有了温柔的指认,警方很快就抓到了她的前夫,一番闻讯之后才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是他前夫看到小崔哥从这辆车上下来,误以为是温柔另结新好,半夜气不过就把小崔哥打一顿。 向来人如其名的温柔气得大怒,一路跟到了派出所,坚决要求警察严肃制裁,还当场就打了电话给律师,要求以小崔哥的名义起诉。 好一顿劝,总算是把她劝出了派出所,等慢慢气消了,她立马表示要跟我一起去医院探望小崔哥。 我知道,如果拦着她会令她心里更加难受,于是就陪着一起买了点慰问品。 不巧,赶到医院的时候小崔哥刚睡着,温柔坚持要等他醒来当面道歉,我好说歹说,用了一堆理由又答应了一定把歉意带到,这才勉强说服了她先离开。 小崔哥跟小雪都住在瑞安医院,只不过小崔哥在a栋,小雪在b栋。 确定温柔已经离开了,回程我顺道就溜去了b栋,想看看能不能好运气的赶上井铎也在,可以听到些什么,或者即便他没在,也可以侧面跟小雪打听一些事情。 没醒到,刚上了楼,远远地隔着好几个病房,就已经听见了小雪的嘶吼。 “他是疯子!他是坏人!我不认识他!你们不能同意我出院,他会杀了我的孩子的!” “你们不是医生护士吗?为什么不救死扶伤?我现在是弱者,我的孩子面临生命危险,为什么你们这么无动于衷?” “你们说话呀,说话呀,为什么都只看着我,我知道了,你们是被收买了对不对?原来有钱人这样轻易就能收服你们?!” 一长串的质问之后,才隐约听到护士急切的劝阻。 “病人请你冷静点,你现在各项体征平稳,指标也都正常,符合出院标准,所以才会让你出院的。” “不符合!我发烧,感冒,眼睛痛,肚子也痛,总之我有病,我不出院!” 边上大约已经有不少围观群众了,也能看见门口不时窜出来的人头,进进出出,好像在打什么攻防战一样。 我拦住从小雪病房里出来的医生,向他询问情况。 还好医生认出我是之前送她住院的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跟我哦解释说按照许小雪的情况,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她的家属也表示同意,可以转去专门拂去产前孕妇的疗养中心,可病人却犟的很,坚持要住在这里。 “小姐,你是她朋友,赶紧劝劝她吧,就算不同意出院起码也别在医院里头闹事啊。” 女医生的心口潮湿了一片,额前的几缕碎发也湿漉漉的,应该是被人泼了水,看着实在令人有些心痛。 我点点头,赶紧进了病房。 小雪还在哭,情绪非常不稳定,见我来了立马祈求,“舒小姐,求你帮帮我,我不傻,知道出院了孩子肯定就没了。” 189 舒依依的堕落 看着小雪梨花带雨的样子,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刽子手,同为人母的立场让我一下子还真说不出任何出于理性角度的劝慰。 最终,只能以暂时不会要求出院为前提令她慢慢平静了下来。 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小雪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双腿好像灌了铅一样走的艰难,到了小花园里头才稍微喘过气来。 一边是大哥的谜团,一边是井铎的企图,中间又还夹杂着这么一个孩子…… 我的沉默对于这个孩子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有点力不从心,感觉又把自己逼入一个看不见的深渊。 太阳落山后,气温明显凉了下来,温柔打来电话说已经到停车场了,我裹紧了衣服回去了小崔哥的病房。 温柔见小崔哥精神状态还不错,立马上去自我介绍、道歉、负责一条龙许诺,弄得小崔哥都无法拒绝,只能接受。 趁着温柔离开的间隙,小崔哥拜托我帮忙请她吃顿饭,就算作是回礼了。 结果没想到礼还没来及回出去,护士就进来说要转病房,一帮人迅速收拾打包,眨眼的功夫就换了个单人间的豪华病房。 小崔哥已经由初始的不好意思,变成了茫然,傻愣愣的看着眼前一波接一波的人,等看着所有人都离开了,又换成菜不停的往里送,是温柔定的粤菜,多到外厅的餐桌都放不。 小崔哥全程脸通红,看得人忍俊不禁,还好温柔女儿打来的电话,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我赶紧送温柔下楼,临走前她提醒我,“明天十一点记得来公司开会。” “十一点?”哪有人这个点开会的。 “放心,包午饭,记得别迟到!”她似乎已经猜到了我心里的潜台词,语带轻松的保证着。 末了,车都启动了才丢下一句,“辉漠也会来。” 我呆愣着看着车走远了才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细细的思考,就被爸爸的突然来电打断了。 这个时间找我,八成是有什么事。 果不其然,电话刚接通就急急地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依依又来要钱了,这才几天功夫已经几万块钱进去了,你能不能在外面找找她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我问她在哪里她根本不回答。” 照着原本的脾气我肯定是不愿意管的,可是现在有了aca会所加上井铎这两条线,又做不到完全不管。 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我发了条信息问井铎知道不知道舒依依的去处,很快,收到他的回复,约我九点钟在医院北门见。 见到我之后他先是例行公事问小雪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依旧抗拒出院。 “当然,孕妇情绪起伏都很大的,她觉得这样很没有安全感。” 井铎的语气里毫无怜惜,“她有安全感,我就得四面楚歌了。” 我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无耻又嫌厌。 早有这个觉悟,当初怎么不管好自己的下半身! 跟着一起离开了医院,到达的地方却很陌生,进门之后只能用乌烟瘴气来形容,音乐吵闹至极,里面来玩的人也都面带不善。 190 前夫都很会搞事情 191 再到如峰谷 看见是我来了,小崔哥显得十分高兴,慌忙要跟我分享订单的事情。 而我,则忙不迭的先开始诉起自己的慌张来。 “小崔哥,温柔给了我一个大难题,你得给我帮帮忙。” “是欧洲的项目吗?”他边说边接过平板电脑,看完了设计图之后才问温柔,“这样中国风的东西,在欧洲吃得开吗?”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么,当作是试验也行。” 温柔十分淡定的回答,明明是宽慰的话却还是听得我无法宽心,这么大个项目,哪能真的当作有钱人打发时间的消遣。 小崔哥显然也并没有只当作试验,很认真地叮嘱道:“样品下线之后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得亲自去看看才能放心。” 有他这句话,我顿时就觉得安心多了,感觉有了个强有力的后盾。 “好!你安心养病,有问题我会联络你。” 我俩父女般的对话很容易就将温柔逗乐了起来,笑嘻嘻得打趣儿道,“舒锦现在可是莫属建材的吉祥物?” 这话说的,登时让病房里头的“嘲笑”来得更加猛烈了些,在忍受了好一阵子之后,我终于还是坚持不住“拍案而起”了。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埋汰我的话可不可以出院之后再说。” 只是他们根本停不下来,又再聊了好一会儿,瞧着我脸色是认真的不好才结束了话题。 回去的路上我才想起来有些担心小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只是这个点打电话给井铎也不合适了。 如果事情真的结束了,大哥的事情总也得提上话题了。 原本事情已经要结束了,可是现在凭空又冒出舒依依这个麻烦,放着不管肯定不可能,管的话她却未必会领情。 真都不是一个烦字可以打发得了得了。 眼下更加麻烦的是昨天已经没回家了,今天如果再不回家实在说不过去。 磨磨蹭蹭开了门,果然父亲已经坐在客厅里等我了,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面色凝重。 “爸,怎么还没睡?晚了坐在这儿凉。”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眼神却不敢直视过去。 “你是不是找到依依了?”虽然是疑问句,但是我感觉他早就有了答案,否则脸色也不会如此难堪。 “没呢,你在家不要瞎想,找到了我会告诉你。”我佯装轻松地伸了个懒腰,就准备往楼上走。 爸爸起身追上来,着急地拉住了我“今天我跟你严叔叔出去喝茶,展悦说她好像看见依依了。” “展悦出国那么多年,哪里能认得出依依?” 他很不满意我这个借口,“怎么会不认得?之前我们两家人经常一起出去玩!” 这个“一家人”显然是并不包括我在内的,看到我僵硬的后背他也认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慌忙解释起来。 “小锦,爸爸不是那个意思。” 缓和了僵硬的表情,我笑着回头说没事,让他放心,明天就去找展悦打听情况。 爸爸立马开心起来,这开心当中隐约还透着一丝尴尬。 “好好,严叔叔说你最近很辛苦,快回房间休息吧。” 没有丝毫的犹豫,我立马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害怕他“心血来潮”又会问什么,干脆直接锁上了门。 想想展悦的性格,多半是在夜店看到的舒依依。 .想起那晚的场面,我的心里就猫爪一样难受,真不知道黎耀口中舒依依的那个小男友到底有多厉害,能把她洗脑成这样。 心里有事也睡不安生,第二天早上准时到了公司,九点多的时候展悦跟着严叔叔一起来了公司。 严叔叔一到就招呼我,“小锦,正好你在,让悦悦跟你聊聊,否则她每天都要懒睡到中午。” 展悦嘟着小嘴往我办公室的沙发上一窝,压着帽子尽显抗议。 等看见爸爸走了,她才笑嘻嘻的贴过来,“小锦姐姐,你在干嘛呀?” “看合同,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你的咖啡好香。。” 小姑娘毫不遮掩对于咖啡的期待,我笑着去了茶水间冲了一杯,她越喝越兴奋,在我旁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都是说的些国外的见闻趣事,还有在家里的唠叨委屈。 我干脆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慢慢把话题往聚会酒吧上头引,果然她自己主动就提到了舒依依。 “小锦姐,你知道吗,我那天出去玩碰见依依姐了。”她并没有说明地点,估计也是害怕暴露了会被严叔叔说。 “依依?你跟她打招呼了?” 她思考了一会儿,跟我说没有,因为依依姐在做别的事,不方便去打扰。 从她躲躲闪闪的眼神当中,我基本已经确定,应该是展悦去了舒依依跳钢管舞的那家夜店,而至于正在做的事,十有八九就是那刺激的舞蹈。 这件事看来是要瞒不住了,就算我不说,以爸爸的朋友圈子范围之广,迟早也都会知道。 如果那刺激的画面被看见,我只怕爸爸才恢复的身体又得濒临崩溃不行,可是就算怕,又得用什么方法才能把对爸爸的伤害降到最低呢…… 确定了答案之后我就开始把话题引开了,展悦并没有察觉到,继续说着自己的,她一心要当我的小跟屁虫,就连去医院看小崔哥都坚持跟着,一路反复叮嘱我千万不要跟小崔哥说,好给他一个惊喜。 所以一推门撞到他和温柔正在聊天时,小姑娘兴奋极了。 “小崔哥,原来你住这么好的病房,还有这么美的姐姐陪着聊天,亏得我听说你受伤还可怜你呢!” 我认识温柔这么久,第一次看到她这么脸红、无措。 “展悦,你别乱说,温柔是我的朋友。” “那你们说什么秘密呢?” “展悦,别瞎闹!”小崔哥佯装生气,但是并没能唬到展悦,她还是叽叽喳喳说着些玩笑话,说得人忍俊不禁。 终于,小崔哥再也忍受不住了,直接下床推着撵着硬是将展悦连同我一起赶了出去。 展悦出来了还止不住地兴奋,跟我说他们肯定有事情。 我无奈的看着她,“小姑娘,你行行好,小崔哥可是有家室的人,别乱开玩笑。” “这有什么关系,这世界变化快,没什么不可能。” “小展悦,你这哪里学回来的新潮思想,要不要我给你爸也转达转达?” 无论什么时候,当着她提起严叔叔总是十分管用的,展悦立马收声求饶。 “好姐姐,你快开车吧,我不说话了。” 送完了展悦我才得空给井铎打了个电话,问问他小雪情况怎么样。 井铎的回答却让我意想不到,“我把她接到如峰谷来调养了。” “如峰谷?” “这里环境好,对她和胎儿都好。” “你……你决定要这个孩子了?” 这展悦的嘴怕不是开过光吧,居然真是“这世界变化快”了。 井铎并没有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反倒主动邀请说:“这里没人说话,她憋闷的很,你有空可以来看看,在10号别墅,我会提前跟门岗打招呼。” 这是真的决定要留下孩子了?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井铎这么爱财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么个孩子放弃曾家的加持?就算想要用孙子讨好爷爷,也不会傻到得罪自己的岳父岳母,更何况,这样的孙子,爷爷又怎么能接受…… 不去一趟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 我心一横,干脆直接就跟他说了要去如峰谷,井铎似有些意外,可也没说什么,只道知道了,马上安排。 如峰谷离灿州市区有不短的距离,我一路踩着油门,用最快的速度达到了如峰谷。 保安果然阻拦,见我来了反倒很热情的给了张带有地图的通行证。 如峰谷比起之前未完全开放的时候更加美丽了,显出一种有秩序却又不落俗套的自然之美,光是这样开着车上去都觉得如沐春风。 十号别墅的管家已经提前打开了车库的门,停好车后,他直接把我带去了小雪的房间,佣人紧跟着就送来了茶水、点心和水果。 小雪躺在欧式大床上笑得很幸福,像个女主人一样,招呼我吃东西。 “舒小姐,你总算来了,出院的时候没看见你,我都很遗憾。” 我环视了一圈房间,窗外风景秀丽,山风吹进来微微发凉,却不是刺骨的,再看看她现在的气色这么好,我不禁感叹起来。 “刚才知道你出院了我还挺担心的,没想到你现在心情这么好。” 小雪娇羞地说:“是我错怪了井铎,我以为他逼我转院就是为了打掉孩子,没想到他其实是想保住我们的孩子。” 她指了指床头柜,“你看,这些都是他买的书,他每天都会来跟我一起学习,怎么当好父母、怎么样对孩子好。” 看着她幸福的样子,我却做不到百分百羡慕,相反澳门,却觉得心头的怀疑更甚了。 无法平息自己的怀疑,徘徊不定的脚步出卖了我的心慌,可是一心沉浸在幸福里的小雪却看不出,她只以为我在参观房子,开心地问我这里是不是装修得很好。 192 有人跳楼了! 我心不在焉地附和她,背过身假装看风景,难以平复的怀疑根本找不到出口,只是不停地堆积。 突然之间有什么东西从我面前闪过,砰地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顺着方向一看,居然是个人! 有人跳楼了! 是个女人!长发遮挡住她的脸颊,但是血却从脑后慢慢扩散开,极浓稠的红混着白。 管家和仆人全都跑出来,他们有的尖叫、有的打电话、有的更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原本坐在床上的小雪闻声也赶到了窗边,看到这幅场景,尖叫着直接晕了过去。 房间里涌进来好些人,看到小雪这幅样子,像是吓坏了,一个个都呆站着不动,我赶紧打了个电话叫救护车,一边冲着这些人喊帮忙,可是却没有人搭理我。 我急得不行,又给井铎打了个电话,哪怕他是作假的,总也得知道一下小雪的情况。 电话里井铎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说是在开会暂时没办法走开,拜托我帮忙照看一下。 指望不上任何人,我只好抱着小雪的脑袋,坐在地上等着救护车。 楼下的人越聚越多,我伸头看了一下,之前在这里帮过我的杨经理也来了,跳楼这件事比孕妇晕倒重多了,自然没工夫搭理我们这里。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救护车终于到了,我赶紧将小雪交给他们,向急救医生大概说明了小雪的情况,医生大致检查了一下,表情有些严肃,问我打算送哪家医院。 “仁心,送仁心医院吧。”兜兜之前住院的时候秦楚萌说过,那里的产科是最好的。 “带上病人的证件和手机,如果严重必须要第一时间通知亲人。”医生认真地指挥道。 身边有了个理智清醒的人,我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听着指挥找到了小雪的包,把该带的都装进去,跟着担架一起下了楼。 楼下的管家这才知道小雪晕倒了,差点也跟着没站稳,也难怪,要是她出什么事,管家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上了救护车之后,我又发了个信息跟井铎说,告诉了去处,坐着发呆的时候,才发现手不知道从哪里沾上了血。 只是事情并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进了医院一系列的检查做完之后,医生将我拉出去悄悄告诉我说,她不是被吓晕的,而是被药晕的。 “药?” “对,她是孕妇,随便用药的话对孩子影响很不好,畸形儿的概率极大,孕妇受了刺激,现在也很危险,我们建议立即引产。” “能查得出是吃了什么药吗?” 医生摇了摇头,“最多只能知道成分。” 我正思考着要怎么办,医生又开始催促我病人等不及了,必须立即手术。 “可是我不是监护人,我得联系一下。” 背过身去,又拨了通电话给井铎,他的会议好像还没结束,依依旧只回答一个“嗯”字。 我有些着急,“井铎,这可是你的孩子,你到底怎么打算?” 窸窸窣窣一阵子之后,井铎似乎是找到了可以说话的地方,很不耐烦地说,“听医生的话做掉就是了,反正本来也是个野种。” “你怎么这么说?”他的态度令我有些意料之外,不过很快,也就冷静了下来,“同决定了也行,你得来医院签个字。” “你签就是了,委托给你了!”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了。 原来这就是井铎的计划…… 利用如峰谷来分散小雪的注意力,让她对自己深信不疑,等情绪稳定了再利用我直接除掉肚子里的孩子。 接下去的事几乎都不用费脑子了,等到小雪醒来发现孩子不见了,井铎可以随便甩锅说是我签的同意,害了他们的孩子。 至于我这么做的理由,也有天然令人深信不疑的优势,那就是我不允许多一个孩子来和兜兜争家产! 以小雪对井铎盲目的爱,她一定会相信井铎! 才刚理出些头绪,医生又过来催促,让我必须半小时内通知家人到场,再不做手术,连大人都会有危险的,摘除子宫事小,生命都会有危险。 实在没有办法了,在人命和私心面前,我别无选择。 我尝试着在小雪的手机里找她父母亲人的联系方式,为怕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直接联系了她的母亲。 没想到,才刚说起小雪怀孕,她妈妈就直接在电话那头骂开了。 “她都已经嫁出去了找我干什么?我这么大年纪了也还在外面打工呢,没钱!有事找她老公去!” “阿姨,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我不管什么钱不钱人不人的,总之我没钱也没时间!” 丢下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我又打了两遍都没接,最后干脆被拉进来黑名单里。 没办法,只好又去找她老公,只是这手机通讯录里压根找不出,拜托葛管家问了一圈,才终于问到了名字。 电话打过去之后她老公的态度更差,脏话连篇,恶狠狠地说自己只会因为离婚出现,其他事少烦他。 我还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情况,只能硬着头皮求助医生,医生也一个头两个大。 病房里连接在小雪身上的机器又开始报警了,医生咬了咬牙,问道:“你能签吗?许小雪确实属于特殊情况,如果你签我们也能先抢救。” 我还没想好究竟要怎么办,医生也看出了我的犹豫,着急的说,“再不进手术室,就真的有生命危险了!” 话都已经这么说到这一步了,我只能在手术上签字,做了临时家属,老老实实的守在手术室门口。 眼下这个情况,一时半会我是肯定去回不了家了害怕爸爸担心就准备先给他说一声,没想到才摸出手机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就听到爸爸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我不由有些紧张,难不成他已经知道舒依依在夜店的事了? 强压着不安开口劝慰道:“爸,怎么了?你别着急慢慢说。” “小锦,小锦你在哪里?警察说依依跳楼了,在仁心骨科,我正准备打车过去,你能不能先去看看,手术需要签字。” 跳楼? 我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今天下午看到的血腥画面,一时无力瘫软在地上,被路过的护士扶了起来。 “骨科,我要去骨科!”我挣脱开护士的帮助,撒腿跑向隔壁楼的急诊。 “舒依依,舒依依在哪?我是舒依依的家属!” 急诊室保安立马把我带了进去,找到了病床由医生解释情况看到那身打扮的瞬间,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是她!下午当着我的面跳楼的就是舒依依! 我能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连询问医生的话都带着颤。 医生当然早已经见惯了各种场景,对我的反应也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认真严肃的解说起病情来。 “病人多处骨折,脊椎有损伤,但是肢体还有知觉,从目前的状况来判断并不算最坏的结果。” “那,要怎么治疗?要做手术吗?我可以签字,马上就做。” “现在病人的生命体征都还不稳定,多处内出血造成肢体浮肿,最快也得需要观察一个晚上,等到各个科室会诊过后会有具体手术方案,但有件事现在也可以告诉你,这种情况不是一次手术可以解决的。” “好,没问题,都听医院的。” 除了好我也根本说不出什么。急诊室不能停留过长时间,我被保安请了出去,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呆愣愣的等人。 爸爸一路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见到了我都还没能缓得过来,一个劲问我依依在哪里、依依要不要献血,见到医生后更是直接跪了下来,求医生救救他女儿。 医生尽职尽责又跟我爸解释了一遍,但是他想听的医生却无法保证。 不能保证手术会成功、不能保证舒依依还能重新站起来、更不能保证她以后还会和'正常人一样健康无虞。 送走了医生,爸爸绝望地蹲在墙角,用双手捂住脸,那副样子,看得人着实心生不忍。 “依依她怎么这么傻,竟然真的跳楼,你说她这是为了什么呀?” 他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如果被他知道舒依依是当着我面跳下去的,爸爸非得当场疯了不可。 “爸,这些事警察会调查清楚,咱们还是关心依依的病情吧。” 爸爸并没有听进去我的话仍旧自说自话的推测。 “依依不会想不开的,肯定是有人推了她,我得跟警察说清楚!快去帮我找警察!” 我慌忙拉住他,“爸,已经报过警了,警察会处理的。” 好说歹说了好一阵子,他才终于平静下来,认同了先以舒依依的病情为重。 安抚好了他,我赶紧开始想要怎么办才好,认识的人里头也就只有秦楚萌还有点护理经验,可是她现在在江医生哪里,没办法请过来帮忙。 思来想去,就只有请她帮忙走了个小后门,联系上了几个经验丰富的急诊科护士,详细问了舒依依的情况。 193 局中局 秦楚萌卖了面子找来帮忙的护士,办起事来十分给力,一句话没多说来了先就进去急诊室打听了。 好一阵子之后才出来,告诉我们因为摔下去的楼层不算高,所以情况并不是最严重的那种,以仁心的医疗水平,手术成功率还是非常高的,只不过照顾病人是一个持久战,家人得要保重好身体才行。 我边听边拼命点头,心想秦楚萌果然十分给力,这些话借由护士的口中说出来,可比我这个不算亲近的女儿有份量得多了。 听了这些话爸爸的状态明显状态回来了不少,开始打电话拜托熟人,想要联系到最权威的专家帮忙手术。 而我则是背过身去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打了通电话给秦楚萌表示感谢。 秦楚萌听我这边事情差不多安定了,这才敢问我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舒依依这边我是没办法脱身得了,只好半瞒半坦白的跟她说了小雪的事情,拜托她帮忙拖朋友盯一下手术。 秦楚萌表示没问题,让我好好陪着我爸,保持电话联系。 我给爸爸在医院在对面宾馆开了个最好的房间,反复叮嘱他一定要好好休息,否则等手术结束了就没有精力照顾她了。 可是好说歹说他都不同意,非得坚持要去坐在急诊室门口,等着舒依依。 “爸!你能不能听听医生的话?!都说了今天晚上只是观察,不需要家属陪床,你就算坐在外面又怎么样呢?坐一夜把自己弄病了,到时候我是照顾舒依依还是照顾你?” 爸爸被我骂得总算冷静下来了,老老实实跟着我去了宾馆,靠在床上休息下来,还吃了一点粥。 “爸,我去医院守着,有事电话联系。” 交代完了,我直奔医院,只不过并不是去看舒依依,而是去了产科大楼。 秦楚萌找来帮忙的护士告诉我许小雪的手术结束了,人在重症icu里躺着留观,有什么情况icu病房会随时通知的。 本来想着反正不论许小雪还是舒依依,都躺在医院里,我干脆也直接睡在大厅里头算了,可护士们坚持不同意,按照经验让我回去休息。 为防万一,我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反复叮嘱有情况随时联系。 拖着周身的疲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瘫倒在床上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心烦意乱地盯着手机,生怕会有什么响动。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手机铃声想起,却等来了门铃声。 我本能地以为是爸爸想不通又来找我,确认都没确认一下直接就开了门。 顶着还没完全吹干的头发,我还以为是自己精神错乱了。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井行! 井行看见我好像没看见一样径自进了房间,走到里头又转过身一把将我也扯了进去,扔在了沙发上,还顺手丢了条毛巾给我。 “你真是越开越出息了,要不是杨建亦,我都不知道你这么重要。” 在不清楚井行知道多少事情之前,我决定保持沉默。 不过还是被他看穿了我的小把戏,“说话啊,怎么?想用沉默来试探我?” 我看着木地板,回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你就回答我,为什么是你陪着许小雪下的楼?” “我是被井铎哥叫去探病的,没想到她昏倒了。” “早跟你说过离井铎远一点,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没有,不是!”我心烦意乱地拼命摇头,又颓然地认输,“现在我的脑子很乱,你能不能不要纠结这个不放了。” 他见我这样排斥,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拉着我到床边上让我靠着。 “舒依依是在如峰谷出的事,我肯定不会不管的。” 井行这话让我好像突然醒悟了过来,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我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许小雪和舒依依两个人身上,倒是完全忽略了,这两个人的事情都是发生在如峰谷,而如峰谷,又是井铎特意牵引去的地方。 看来这一切,跟井铎有摆脱不了的关系。 通常涉及到人命的事情,对于服务业、尤其住宿类会有非常大的影响,何况这次出事的不止大人,还有个孩子。 现在想来,这两个女人出事前都跟井铎有关联,又同时在如峰谷出事,难保不是井铎刻意为之。 “你跟井铎发生什么了吗?”从国外到国内,怕是再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吧。 他开了瓶矿泉水递过来,“你都知道什么了?” “国外发生的事情,真的和他有关吗?” 井行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说,“我们这种家庭,哪能指望像正常人家一样父慈子孝、兄弟和睦。” “现在状况很糟吗?甜甜负责的那个项目会受影响吗?” “看这件事的发酵吧,如果有人别有用心想用跳楼来炒作,应该会比较棘手。” “就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未雨绸缪也是好的。” “等等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冲淡这件事吧。” 我点点头,从他的眼神当中看到更多的是疲累,爷爷年纪大了、爸爸不顶事、大哥又卧病在床,这几年井氏集团就只有他一个人撑着,没想到发展到今天,好容易稳妥了,却又出了内讧,难免不令人感到心累。 井行抓过毛巾,胡乱的在我头上抹了一把,“从今天起,你得注意自己的言行,如果被媒体抓住了把柄,难保不会做什么狗血的文章,对莫属不好、对你也不好。” 没想到画风一转竟然回移到我的身上,还难得是些真心实意的劝慰。 “你今晚特地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他没好气得反问我,“不然呢?看着你越闹越过火,再牵累上我吗?”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我没好气地抢白了一句,心里却明白,井行说的其实有道理。 这些我也都能想得到,但是他特地找来的嘱咐一遍,让我更清楚地意识到,事情可能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许多,甚至后续发展并不能排除失控的可能。 门铃突的响起,这次真的是爸爸,他都等不及进来,站在门口就开始诉说担心和焦虑。 我没办法,只好搬出他愿意相信的人来,“爸,你就放心吧,我已经拜托井行帮忙找最好的医生了,而且依依情况也没咱们想的那么严重,肯定会没事的。” 他一听见井行的名字,果然脸色都变得舒缓了不少,“井行同意了?太好了!有他一句话,依依就算是有救了。” 我怕爸爸会进门,赶紧遮遮掩掩地顺势就将他推回了房间,交代他好好休息白天才能有精力照顾舒依依。 现在于他而言,恐怕再没有比舒依依更好的借口了,只要扯到关于舒依健康,就能让他做任何事情。 回到房间,就看见井行靠在门边站着,深色的瞳孔如同黑夜般宁静与神秘。 我魔怔了一样,呆呆得站在几步开外与他对视。 “你别在意,我爸他,他就是担心舒依依……” 他的眼里透出的光让人捉摸不透,嘴角渐渐勾起微微的弧度,慢条斯理地说,“我没在意。” 这眼神实在看的人心里发慌,我赶紧摆手,“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被人看见了又会乱做文章。” 他挡开我的手,自己跨步出了门,“明天早上九点专家会过来给会诊,你记得不要迟到,还有,房间里给你留了东西,等会再打开看。” “好的,知道了,你快走吧。” 他还是带着一种狐疑眼光地打量我,我极正式地又表了一次态,这才让他愿意离开。 他走了之后我打开沙发上留下来的东西,两个包一个装了女士的墨镜、围巾、口罩和帽子,另一个装了男士风衣和口罩。应该是用来挡记者拍照的,毕竟他们可以根据抓拍的微表情,就随便编出一篇让社会相信的鬼话。 虽然有了井行的保证,可这一个晚上还是睡得十分不踏实,梦到急救中心给我打电话,一夜被自己吓醒了七八次。 六点多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去楼下买了点早餐带上来给我爸,正碰上他开门要出去。 “吃点早饭再走吧。” 他看了看我拎了满手的东西,勉强点了点头。 “爸,舒依依的事你通知唐雪梅了吗?” 爸爸并没有抬头看我,吃了个汤包含糊地说了句,“手机关机,可能在国外玩吧。” “她是不是卖了莫属的股份?” “嗯,早就抛掉转入巅峰建材了,心思不在这,强留也没意义。” 他随便吃了几口之后就说饱了,要去医院,可以看得出,虽然对舒依依这个亲生女儿的感情无法抹灭,可是对于唐雪梅这个人,爸爸显然是已经完全翻页了。 “你先去吧,我收拾一下,早上九点会有专家会诊,至于唐雪梅那里,有需要我会联系。” 爸爸全程背对着我,说了句辛苦就带上门走了。 把垃圾收好下楼到大厅,没想到居然又看见了爸爸,他还没走,因为被密密麻麻的记者群堵住了。 194 我们会陪着你 我飞快的转身回到楼上,换上井行留下的包裹里的衣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又拎上男士风衣赶紧就下了楼。 记者人多势众,说起话来底气足、嗓门大,比起所谓采访取材,倒不如说是拷问。 问题基本上和昨天猜测的一样,无非就是想搞清楚舒依依跳楼事件是故意嫁祸还是纯属偶然,如果偶然的话她为什么会跳楼,还是在如峰谷。 我快步冲上去将风衣罩在他身上,拦在前面直面记者。 “我们不会回答任何问题,如果你们再这样随便跟踪打扰,那对不起,我会直接报警。” “我们只是想知道舒小姐现在有无生命危险?如果有的话,是否考虑起诉如峰谷?” 如果说刚刚还只是自己的猜测,那么现在这个问题的提出就足够证明这帮所谓记者根本是有备而来的了,才三两句就迫不及待的暴露了目的,着实蠢笨。 “我说过,不会回答任何问题!”我强硬的再次强调,揽着父亲向外突围。 医院附近的巡警及时赶到,成功驱散了记者,安全护送我们到了医院的急诊中心。 进到了医院里头,爸爸才慢慢平复过来,好奇地问我,“小锦,你这些装备从哪里搞来的?” 我一边收拾一边解释,“没什么,提前备着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才刚说两句话,急诊室的护士就准时出来寻找家属,我和爸爸赶紧迎了上去。 爸爸着急地发问,“舒依依昨晚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我带你们进去看看。” 护士把我们带到了舒依依的床位跟前,她人已经醒了,正不停地叫着疼,看见我们来了,叫唤得更加起劲了。 那一声声哀嚎很快就击溃了爸爸,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哆哆嗦嗦地询问医生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床边围了好几位医生,看上去都淡定又冷静,为首的一位鬓边发白,说起话来声音浑厚有力,很有安抚人心的效果。 “不用过度担心,我们观察了一夜,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目前来说总体还是比较乐观的,等诊疗方案确定了就可以开始手术。” “我疼,我疼!”舒依依的哀嚎声并没有随着医生的“好消息”而终结,相反,还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身后年轻的护士啧了一声,轻声自言自语着:奇怪,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这会疼得这么厉害。 看在父亲悲伤着急的份上,我没有做声,或者说,从小到大对于类似这样的场面套路早已习惯了,已经真的可以做到不屑一顾了。 “疼是正常的,说明并没有损伤到神经,”医生俯身安慰舒依依,“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松心情,不要总是想着疼,也不要乱动,多想想每坚持一分,离完全康复就近一步。” “我渴,我想喝水。” 医生拒绝了她,用棉签在她嘴唇上沾几下,反复叮嘱一定要手术完了才能喝水。 看着她这幅样子,爸爸终于彻底控制不住了,弯着身子趴在床边,说话的声音里尽是哭腔。 “依依,依依,听医生的话,爸爸会陪着你……” “依依,你要坚强点,等康复了,什么都会有的……” “依依,只要你能好起来,爸爸付出什么都愿意……” 那一声声真情实意的祈愿,感人至深,闻者落泪。 安抚很快起了作用,舒依依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睁眼看了我一眼,居然叫了一声,姐姐。 这可真是破天荒难得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爸爸先激动了起来,动情的拉着我一同伏在床边,无比激动的说:“依依,你叫姐姐是吗?姐姐就在这里,舒锦就在这里!” 舒依依这回大概是真的痛到了极点,脸色苍白的昏睡着,除了冰冷的机器上显示出各项生命体征,光从脸上实在看得人心慌不已。 爸爸好容易缓和了的情绪瞬间也重新变得紧张起来,拼命挣扎着想要唤醒舒依依。 我在边上劝了好一会儿都不管用,最后没办法,只好出动保安将我们一并请了出去。 我把他扶到旁边的靠椅上让他休息一下,又请求护士帮忙多留意,好说歹说总算是安抚好了父亲。 距离手术时间差不多还有半个多小时,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启动了,医生护士们都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看着他们这样的状态,爸爸总算是找回了理智,明白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因为只会阻碍救治。 我找了个理由想去隔壁楼看一下许小雪,自从手术完还没有见过她,虽然透过医生护士的电话沟通得知手术很顺利,可是对于她的情况,心里还是十分没底。 因为目前她还在icu里面住着,所以我就找到护士问了下情况。护士很警觉,立马问我叫不叫舒锦。 有些奇怪,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护士的脸色有些为难,嗫嚅了半天才说道:,“她从醒来就开始骂你,有一点风吹草动就问是不是你来了。” “那我现在可以去看她吗?” “不大好,昨天有个女孩过来,她以为是你,差点把仪器砸了。” “好吧,我知道了。”看来今天是见不到她了,“那她大概什么时候才可以转去普通病房?” “大概下午吧。” 我点点头,想起了一件事情,继续问道:“麻烦再请问一下,这两天有没有一位男士来看过他?” “你说她爱人吗?”护士无奈的摇摇头,“一直没来,我们有问过她好几次,她也都不肯说,只是哭。” 得到这个并不算意外的答案,我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了,留下联系电话就离开了特护中心。 看来井铎是下定决心要把自己从这件事情当中撇得干干净净。 确实,这才符合他唯利是图的个性。 回到急诊病房的时候,专家们正在开会,爸爸已经先被请到了隔壁的小会议室等结果。 我进去坐了还没一会儿,元思培就来了,我有些惊讶,递了个眼色给他,示意出去说话。 在门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先问候了几句舒依依的身体情况,等不及元思培说什么,我先问起他井氏那边的状况怎么样。 元思培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这周如峰谷的退订率升了不少,关于跳楼的事情警察那边正在跟进调查。” “有初步结果了吗?” “算有吧,现场有发现遗书、债务欠条和还有一些不大好的视频。” “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如峰谷,还恰好是许小雪的那栋别墅?” 元思培的手紧紧捏着窗户边框,似乎在压制着火气,“警察调查了舒依依的男朋友,他似乎有意拉你下水。” “我?”我跟舒依依唯一一次联系就是夜店那晚,怎么会扯上我。 “他说舒依依之所以去那里是因为约好了跟你拿钱。” 他的话让我心里一沉,一时间,窗外楼下春意初显的花坛,也都好像变成了狰狞的魔鬼。 元思培的话音还未落地超过五分钟,警察局的电话就打来了,跟我约好了时间过去协助调查。 元思培见我有些六神无主的慌乱模样,告诉我如果有需要可以介绍律师给我。 现在也不是客气的时候了,我赶紧就道了谢,这样的时候,千万不能让自己也被迫陷入到泥潭当中。 爸爸还一个人在小会议室里等着,我跟元思培没有继续聊太多,送走了他,回到会议室,爸爸正趴在桌子上休息,白发已经十分明显了。 我有些心酸又有些难过,站在会议室门口等着医生们出来,一直站到腿都有些发麻了,终于等到了会议结束。 万幸等来的是好消息,午饭后就可以开始第一次手术,爸爸总算的舒出了那口气,激动得握着医生的手说了好多声谢谢。 手术时间的确定也给了舒依依明确的希望,好过无休无止的忍痛等待,让她焦躁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 在手术之前,我和爸爸轮流去找看她,因为不能久留也不宜多说话。 我也说不出什么鼓励的话,所以大多数时候也就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必要的时候给她的唇上沾沾水。 就在准备要换爸爸的进来的时候,舒依依突然叫住了我。 “姐,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跳楼吗?” 我倒是真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和我提起这件事,不过想来也不会是认真的说些什么吧,按照舒依依的脾气,现在怕是让我也跳一次楼都消不了她心头的恨。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虽说好的不用指望能沾上光,可是但凡有不好的,都必须要陪着她经历过一遍才行。 我于是疲惫地冲她笑了笑,“等你病好了再说吧。” 真要离开之前,我又想起了她那位传说中的男朋友,退回到床边上含糊地问,“要不要通知你朋友过来看你?” 舒依依闭上眼睛转过头去,“不用了,我不想见任何人。” 我掖了掖她的被角:“那你好好休息,过会儿爸爸来看你。” 195 有我在,别怕 回到元助理提前准备好的休息室时,发现午饭已经送过来了,还另外收拾出两个可以平躺的地方,能够让我和爸爸休息一下。 爸爸没有吃饭,靠坐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祈祷,口中念念有词。 “求求老天爷,一定保佑依依手术成功。” 看着他这样,又想起床上舒依依那副凄惨的样子,我心里却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倒有几分心酸。 甚至我还在想,如果那晚看见她那样之后,起码告诉给爸爸或者唐雪梅,可能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没轮上安慰爸爸,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辉漠,赶忙起身出门,一直到走廊的另一头才接起了电话。 辉漠在电话那头急吼吼的问,“舒依依的事我都知道了,是不是今天下午做手术?” “嗯,三点半。” “这事怪我,我早知道她在那里跳舞,为了逼自己和你划清界限所以故意没说,谁知会出这种事,都是我,分不清主次!” 我慌忙打断了他,“这件事怪不得任何人,是她自己选的路,自己不珍惜自己,退一万步,就算有错也是我们家的问题,与你无关。” 辉漠并没有听进去我的话,骂了句脏话之后情绪愈发激动起来,“你放心,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等着,我一次把他抓到你们面前来赎罪!” 眼见着他气到根本无暇理会我的话,我只好强硬了语气,“你冷静点好不好,我可不想这种关头再被叫去协助调查。” “我下午过来医院找你!”辉漠气鼓鼓地挂断了电话,不给我留下任何拒绝的余地。 舒依依的手术下午三点半准时开始,小雪四点半就要从icu转入普通病房,而我,还在前往警察局配合调查的路上。 实在分身乏术,我只要拜托了秦楚萌,请正在休假中的她过来医院帮个忙。 现在比起舒依依,担心更多的反而是小雪,她不知怎么就认定了我是杀害孩子的仇人,之前在icu里头有专人看管着,现在转入了普通病房,难保不会因为仇恨上脑而作出什么。 报复我事小,如果跟舒依依一样做出些什么伤害自己的傻事,那我可真是不知道该要如何承担了。 舒依依跳楼的案件事发地在如峰谷,根据属地管理关泽,必须去到那附近的警局,路途遥远,纵使下午一点钟就出发了,也并没有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多少。 我当着警察和律师的面,回忆了当天下午发生的事,警察完整的记录了下来,做了相应的补充提问,在律师的首肯下,我都照实回答了。 出来之后元助理问律师,此次的事件如有有人想要借题发挥,是否有可钻的空子。 律师应该是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听到他的问题,几乎没有太多思考就回答道:“空子的确不少,如果有恶意的对家试图找出话题炒作,那光就这件案子来说的确很有发挥的空间。” 其实不用律师亲口说出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想必大家也早就知道了。 律师见我们都不做声,就继续补充道:“这种时候,舒小姐除了需要注意言行举止,更应该注意人身安全防范才是。” 我只有沉默的点头,在这场所谓的争斗战中,我的作用怕早已经明确了,井铎自以为可以利用的一张挡风牌而已。 “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医院,柯律师,回头联系。” 辉漠总能在几乎第一时间就把握到我的情绪变化,打了招呼就准备带着我先走。 柯律师还是有些不放心,递了张名片给我,让我有事一定要第一个打他电话,千万不能冲动擅作主张。 强装镇定的到了医院,正赶上手术时间,舒依依已经做好了术前准备,正在推去手术室的路上,爸爸一路俯腰跟在床边,因为紧张,走路都有些踉跄。 到了手术室门口,舒依依还是紧紧抓住爸爸的手,不愿松开,医生好说歹说才安抚了她。 手术室的大门关上,爸爸这才瘫软地坐在了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不愿说话,我看着他这样无助的样子有些难受,却又给不了任何安慰。 突然被一股力道拖的向后退了几步,一个不稳直接撞到了什么上头,我吓得差点尖叫,转过脸才发现是井行。 看到他的脸的瞬间,我一时有些绷不住,身后是脆弱的爸爸和正在手术室的妹妹,身前即将面对的是未知的圈套,我心里的弦丝丝断裂了,不知不觉的,脸上就被滚烫的泪水沾湿了。 井行没说什么,只赶紧用风衣罩着我,把我带回了休息室,一直等我坐在了*的沙发上,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 我回过神,就着急着往外走,“我得回去手术室,我爸还在那。” *还没离开沙发就被井行一把拽住,带着我一起跌回了沙发上,用胳膊束缚着我,“元思培在那,你不用着急,冷静下来再过去!” “我好了。”狠狠的吸了鼻子,害怕井行不相信又说了一遍,“我很冷静。” 他抹了一把我的眼泪,“这叫冷静?冷静的人会这样?” 我跟着抹了一把脸,沉着气说,“我得回去,万一有事我得签字。” “你这样回去不是成心招惹你爸难受?他都多大年纪了,这点道理还不明白?”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出能够抗拒的理由,只能无力的重复。 井行叹了一口气,起身拿来一盒抽纸扔给我,又因为受不了我的低效率,直接动手帮忙擦了起来。 “别动!再不清理好,手术结束了你都还出不去!” “不行,辉漠还要来找我呢,我如果不在,他万一和我爸说漏了什么就惨了。” 井行手上用了一把力,擦的我脸火辣辣的痛。 “他能说什么?” “嘶……”我疼得抽气,“他在夜店看见过舒依依。” 这一下比刚刚那下擦得更重,“你们可以,看不出还是夜店组合。” 我左摇右闪躲避着井行的“照顾”,说曹操曹操就到,辉漠“恰到好处”地打来了电话。 我害怕被发现异常,背过身小小声喂了一下。 “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还好我碰到了秦楚萌!我先跟她过去看看,过会儿再来。” “去哪里?” 他并没有听出我的异样,直接回答了我的问题,“去icu看井家那个女佣啊。” 得知他暂时不过来,我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说了谢谢就挂了电话。 我走去洗手间里头洗脸,看到镜子的瞬间忍不住惊呼:“井行!” 镜子里的那张脸两颊红通通的堪比东北娃娃,井行可真是能下得去手。 他斜靠在门框边,不以为意,“是你自己哭的。” 我回头愤恨得瞪了他一眼,他突然靠近过来,在我拒绝之前先帮忙整理好了衣服。 “待会你自己过去,我就不去了,舒依依的手术问题并不算很大,太担心反而适得其反。”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我低着头洗脸,很快听见关门声,等到脸色恢复了正常,做好了充分地心理准备之后,才出了休息室。 手术室门口爸爸已经坐在休息椅上了,手里捧着杯热茶,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他抬头看见我来,一边继续向我身后望一边问:“井行呢?” “他有事先走了,依依怎么样?” “还在等消息,刚刚出来了一拨医生,说是算顺利。” “那就好。” 茶水是元思培安排的,额外还送了些甜口的点心,大概为了让我们补充体力,看见茶水了我才想起来口渴,倒了杯热茶坐在爸爸旁边,一起等待。 距离手术结束还有不算短的时间,比起担心手术室里头的舒依依,辉漠刚刚的短信更加令我忧虑。 许小雪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万一辉漠过去了听她说了些什么,一时生气闹出什么不愉快,恐怕会更加影响她的恢复。 怕什么来什么,一杯热茶才喝了一小半,秦楚萌的短信就来了,短短五个字,“速来小花园”。 我哪里还能坐得住,赶紧找了个借口飞奔下楼,远远地就看见秦楚萌在那里来回踱步。 “怎么样?” 秦楚萌猛摇头,“情绪失控,医生给打了安定。” “那怎么办?” 辉漠也从里头走了出来,“我刚去找了熟人问,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估计得转去精神科了。” “这么严重吗……” 好好的一个姑娘,刚受惊吓小产又切除了子宫,要是再被转去精神科,百分百会被井铎利用来做文章,只怕她这往后余生也差不多都要被葬送了。 “我去跟她谈谈。”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事情向着越来越糟的方向发展。 “你,不是吧。”辉漠表示不能理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再说她总是这样,伤到了医护人员也不好。” 秦楚萌也想要阻拦,“舒依依还在手术呢,要不等手术完书了再说吧。” “她手术得要五个小时,时间还早,还是先去看看这边吧。” 秦楚萌和辉漠面面相觑,最后不得不同意了我,只不过条件是他们必须在场。 196 你这个毒蝎女人 走去病房的每一步其实都挺忐忑的,但我还是努力强装出无事的样子,免得辉漠秦楚萌担心。 “最里面那间就是,医生害怕她伤及无辜,暂时安排她一个人住。”秦楚萌指了指最里头的房间。 “我不关门,你们俩先在门口等我一下吧。” 他们犹豫了一下,虽说极为勉强的答应了,可人还是坚持贴在门边上守着。 我调整好呼吸,轻敲了三下门之后,缓缓走了进去。 靠坐在床边的许小雪原本目光呆滞,看到我的瞬间反应了三秒钟,随即立马有了神采。 “舒锦!你这个jian人还有脸来?!都是你!都是你!你赔我孩子!你赔我!!”尖锐的嗓音响彻病房,耳朵都有些隐隐刺痛。 “你先冷静点,可以吗?否则我们没办法对话。” “冷静?你杀了我的孩子又让我再没办法生育,现在井铎离开了我,老公要跟我离婚,你让我怎么跟你冷静?怎么冷静?!” 她倒是对整件事情总结的非常清晰,可惜对此的理解却是剑走偏锋。 我努力提醒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耐着性子冷静地解释道:“首先,并不是我杀了你的孩子并且害得你再也没办法生育,这一切看起来归咎于我只是因为那时候你病情危重、昏迷不醒,必须需要一个人签字同意手术。” “那你当时怎么没有找我老公,偏偏要等到手术结束,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才告诉他接过?你忘了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不会告诉我家里人!都是你!你这个见人!你这个骗子!你滚!我不要看见你!” 说着她把床边的水杯直接扔了过来,还好我提前准备了,反应够快,这才勉强躲过一劫,只身上被泼到了一些水。 玻璃水杯重重的砸在了墙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之后跌落在地板上,门边的人听见动静,立马冲进来将我拉了出去。 我喘着气惊魂未定,一时间失去了刚刚积攒起来的勇气。 辉漠把我拉到他觉得安全的地方,开始劝阻我,“就说让你不要来讨骂,她现在正是发狂的时候,哪能听得进去你的解释。” “如果她再这样发疯,井铎有的是借口把她送去精神病医院,到时候我才是真的百口莫辩了。” “诶,你又要到哪里去啊?”他走到前面,挡住了我看得去路。 我抬头试图拨开他,“当然是回去呀,刚刚她发泄在我身上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我回去多受几句骂,事情的前因后果慢慢也就清楚了。” 辉漠像看疯子一样看我,秦楚萌也一脸不敢相信,不过他们还是很认命的为我让开了一条路。 再进去时,许小雪没有第一时间开骂,而是怒目而瞪,胸口因为情绪尚未缓和和剧烈起伏,双手紧紧捏着被角。 这是我开口的好机会。 “小雪,你回想一下那天下午,我不过才和你聊了一会儿天,哪里有机会害你?” “怎么没有机会?那杯牛奶就是你最好的证据!” “许小雪!“我冲过去掰正她的肩膀让她看着我,“那杯牛奶是谁倒的,你心里真的不清楚吗?” 小雪用手捂住嘴,眼眶中开始蓄攒眼泪,眼神也由怨恨变作了心碎,她一开口,眼泪就跟着滑出眼眶,“是你!就是你!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你把,你把井铎还给我。” 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我真的是那位罪魁祸首。 我抽了几张纸帮她擦擦眼泪,“这些天,井铎来看过你吗?” 她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无视大颗大颗滚落的眼泪,掀开被子坐在床边,先低头看看自己晃动的脚丫,再满眼都是期待的看向窗外。 “他来过,他跟我说了,说他好想我,说已经为我们的宝宝取好了名字……” 她说着说着转过脸来,嗔怒着看我,“你快点让井铎来见我好不好?我想知道孩子的名字。” “小雪……”我不知道自己此刻表情控制的怎么样,可是可以确定的是心里已经慢慢乱成麻了。 “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井铎。”她的手捂在小腹的位置上,“孩子每一天都在成长,我好幸福,可是我想跟井铎分享这个喜悦,你带他来好不好?” 我不由自主地上前想要安慰她,可是手刚碰到她的肩膀,她就厉声尖叫,站起来给了我一个耳光。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辉漠瞬间冲进来把我护在了身后,紧接着,许小雪就被秦楚萌和一起冲进来的几个护士一齐按在了床上。 她根本无法冷静,一边拼命挣脱一边扯着嗓子尖叫着,“孩子!哈哈哈哈!我的孩子是井氏的继承人,你这个毒蝎女人,你!杀死了他!是你……” 护士给了个眼神,辉漠立刻把我带了出去,一步都不敢停留,飞奔走到大厅才勉强被我拉停下来。 我出乎意料的冷静,“我们分开走,最近有记者跟我,被拍到不好。” “放心,那些记者我能搞得定。” 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上次陈家豪的教训还记忆犹新。 “人多口杂,我不想把你们都牵连进来。” 秦楚萌也从后面跟着过来了,喘着气问我孩子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向他们描述了一下当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秦楚萌一听完就说难办了,小雪这种情况除非自己醒悟,否则很容易陷入精神漩涡,走不出来。 眼见着大家的情绪都越来越消沉,我赶紧借口舒依依的手术快要结束了,我得赶紧回去,着急地把这两个人打发走。 他们当然是不放心,可是架不住我反复催促,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先走了,走前也没忘了反复叮嘱,如果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就告诉他们。 送走了他们俩,并没有感觉到任何轻松,而是好像气氛更加萧瑟了起来,脑海中许小雪歇斯底里的尖叫无论怎么努力都挥之不去。 唯一庆幸的是舒依依的手术似乎还算顺利,因为中途医生一次都没有出来过,也没让我们签那些可怕的字。 晚餐是元思培安排的,不像是医院里该有的伙食,应该是特别准备的。 手术没结束爸爸的心没办法安下来,怎么也不肯吃,没办法,我只好佯装生气,强硬的表示要一起绝食,这才让他勉强吃下了几口。 去扔垃圾的路上看到元思培正躲在墙角听别人汇报事情,面色凝重、语气低沉,我有心凑近了些,却是还没来及听到什么就被发现了。 “公司出事了?”我看见元思培挂了电话,心想着反正也被发现了,干脆主动询问。 “别的项目的事,不关你的事。” 他跟我说话时眼神不自觉看向旁边,加之这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实在是最好的证据。 “我去给你和舒总买咖啡,想喝什么?” 看得出来他在逃避我,我也无法去追究。 元思培明显心里有事,在手术室门口呆了几分钟就开始坐立难安,在他第三趟买东西回来之后,医生终于出来了。 “哪位是病人舒依依的家属?” 爸爸顾不上腿麻,直接往医生跟前冲,“我是,我是舒依依的爸爸。” 医生点点头,贴心地扶了她一把,“手术顺利,但术后依然存在一些风险,要先转去icu观察两天。” 爸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哑着嗓子谢过医生之后,舒依依就被推了出来。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即便是昏睡的状态都还紧皱着眉头。 一路互送她进去icu,交看着她进去了之后,护士提醒我们可以就近找个住处,方便随时过来。 爸爸的眼睛直勾勾盯着icu紧闭的大门,“我不离开,就睡在外头,有什么事你们可以立马出来叫我。” “先生您放心,这两天晚上病人肯定出不来,你们也进不去,安心回去休息吧,保持电话畅通就可以。” 医生见他还是不愿意离开,继续劝道:“病人恢复是一个长期过程,家属最需要做的是调整好自己,这样才能更好的照顾。” 这样一番理智分析并没有说服他,爸爸只是略微退了一步,改为要住在井行之前安排的休息室里。 就在我犟不过他的时候,叔叔赶到了医院。 之前的几次联系都是在电话里,他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差点没认出来。 我爸见到叔叔,一下子就从惴惴不安的情绪当中抽离了出来,迎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哥,远远就看见你们在争执,依依情况不好?” “没有不好,我想留在这里等,小锦为了我好,坚持让我去对面酒店住。” “去对面酒店住哪里不好?我们年纪大了,不能再给年轻人添麻烦了。” 叔叔一贯来都要比爸爸通情理的多,也颇能得到他的信任,简简单单几句话,比我费好半天的口舌都还要管用的多。 看爸爸的表情,应该是成功被动摇了。 叔叔递了个眼神给我,继续说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咱哥俩也好久没好好说过话了,就让小锦受累留在这看顾着吧。” “可是……” “别可是了,明天白天我们再过来换班跟她换班,就这么说定了。” 没有等我爸反驳,叔叔就拉着他离开了,临走前叔叔趁着我爸不注意,悄悄让我别熬夜,早点回去休息。 197 你拿我当白痴?! 送他们离开之后我就回到了休息室,虚脱地瘫倒在沙发上,元思培坐在我旁边看手机。 我转了个方向看着他,“你老实告诉我,井氏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略微沉默了一下,还是选择告诉我:“舆论开始发酵了,集中在挖舒依依的过往,包括黎家的事。” 舒依依年少轻狂,为人嚣张跋扈,自然有太不少黑料,可黎家却是无辜的,不该被拖进这场漩涡中。 “是井铎吗?需要我做什么吗?” 元思培避重就轻,并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先按兵不动吧,等等看他们下一步会攻击什么。” “这样岂不是很被动?” “敌人在暗我们在明,等待是最好的策略。” 元思培双眼充血严重,我借口自己需要休息,让他先回去,他没有推辞,帮我带上门就离开了。 我根本没心思休息,元思培一走我就回去了icu,舒依依已经醒了,我隔着玻璃问了问里面的护士,她冲我点点头,应该是目前状况还不错。 值班护士见我又来了,强行劝我离开,让我不要把精力浪费在现在,以后还会有更加需要的地方。 我想了想还是先打了个电话给爸爸,想让他吃下这颗放心药好好休息。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第一时间就洗了个澡,今天在医院一天,感觉都是昏沉黏腻,让人都跟着晕晕乎乎的。 正吹着头发的时候,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井铎。 看来他的下一步,是我…… 我眯着眼睛接起了电话,极含糊地说了声:“喂。” 井铎并没有多客套,“酒店门口有一辆湖b61888在等你,改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清楚。” 我当然清楚,他指的是不要报警,更不要通知井行。 看来元思培刚刚没有回答的问题,这就已经由主人亲自回答了。 那辆车很惹眼,上车之后司机都没有核实我的身份,直接就开走了,想来是早已经认识我。 一路上我始终盯着手机的定位,眼看着这辆车开到郊区一处高档别墅区。 车进到车库后,直接从车库搭电梯上了楼。 推开厚重的大门,井铎已经站在窗边等我,灯光拉长了他的影子,他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身回头看我。 “舒锦,来了。” 他走到吧台亲自为我倒上半杯红酒,优雅踱步到面前,晃动着红酒,对着灯光认真观察着挂壁状况。 我看他的目光充满敌意,换来他爽朗的笑声。 “别这么严肃,这是杯好酒。” 我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把酒推到我的面前,“放心吧,没下毒也没下药。”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这很难理解吗?无论怎么排序,井氏的掌门人也应该是我才对,不是吗?” 他站得离我很近,丝毫不避讳那恶臭的野心。 “那当年大哥出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争?” 诡异的笑容在他脸上展开,“让井行为井家打几年工,发挥一下他的价值不好吗?权当报答井家肯收留他的恩典。” “你什么意思?” “他一个私生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正统继承人了?”井铎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不过是我爸抱回来替我们家卖命的打工仔而已。” 我只觉得透骨的寒凉,仿佛这句话不是由站在我对面的这个人口中说出的,而是什么冰窖里头传出来的。 恶心透顶! 什么打探消息、套取机密,什么都被抛在了一边我本能地就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转身刚要走,又被他的声音打住了。 “你不想知道大哥的事?不想知道他现在躺在哪里?” 我被这句话激怒,不再回避,“你又想利用大哥做什么文章?!” 井铎笑得阴险,“哟,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大嫂呢!还真别说……” 他突然无限凑近我,拿着酒杯的左手搂着我的脖子,举着红酒杯在我嘴唇附近摇晃,“舒锦,你生起气来的确更有滋味。” “你滚蛋!” 他趁我张嘴之际灌了我一口酒,我下意识拒绝,呛得直咳嗽。 他放下酒杯拍着我的后背,“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毕竟我那蠢打工仔弟弟对你还余情未了” 这句话提醒了我,我立马利用起来开始为自己寻求自保,在这种环境当中,硬碰硬是完全不具备优势的。 呛出来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我斜着眼看着他,“这都被你发现了?” “那是当然!什么安菲儿、于浅沫、大小明星,不过都是幌子,能让他不惜跟辉漠那个败家子闹翻的人才算得上是真爱不是吗?” 井铎边说边又靠近了过来,呛鼻的香水味直往人脑子里钻,钻得发晕。 他并不在意我的反感,继续奸邪地笑着:“不得不说,今天看到你这副的样子,我还真有点理解他的余情难了了。” 我努力藏起心里的鄙夷,假意吐槽,“要不是他冲动,我现在和辉漠也不至于会这样尴尬。” 他说着,用手指碰了一下我的脸,仿佛用刀割一般痛苦,但是我还是忍住了。 “真应该井行也听听你这话,我知道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不过无所谓。” 我啼笑皆非,“你如果不信我的话,又何必叫我过来?” “随便聊聊,算是拉近感情吧,毕竟现在你可勉强算是井行的一个软肋,”井铎耸耸肩,摇晃着手中的杯子,“你觉得井行会为了你,会付出多少?” 我随口接过他的话,“十万二十万吧。” “你未免也太妄自菲薄了吧,为了你那个边缘配角,他应该都都花了不止一百万吧。” “配角?什么配角?” “那部戏啊,如果不是井行,你觉得自己那个小角色怎么就会一刀不剪?” 内心震惊之余,我表面上还是慌乱地试图迈出一步,“要不是顾及他的面子,我说不定还能跟韩语诺发展一下。” “那你……”他突然低头靠近我,下巴都碰到了我的肩膀上,挑逗的热气包裹我的左耳,“不如跟我发展发展,怎么样?” 我本能地朝后挪了两步,“不太好。” “直接!我喜欢!没有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以后记得随叫随到。” “随叫随到?你凭什么?” “凭什么?当然是凭实力,”他的眼神里突然散发出豺狼一样的森绿色光芒,声音也变得阴险低沉,“明天《灿州日报》头版是发书记调研招商的新闻还是发舒依依的*,就看你表现了。” 我的心里厌恶又痛恨,面上却只能表现出嗔怒,“我毕竟一个女人,谁知道你会不会对我做些什么。” 他伸出手,暧昧地将我的头发拨到耳后,“深情又诚恳”的看着我说,“你放心,我只喜欢自愿的人。来福,送客!” 我被来福开车送回了酒店,站到房间外头才发现自己居然连抓房卡的力气都没有,捡起来两次才打开门。 一进门我就直奔浴室,认真仔细的洗了澡,将全身从里到外的衣服全都换掉之后,心里才舒服了一点。 裹着浴巾走出浴室就看见井行坐在床边,吓了我紧紧拽住浴巾,害怕自己走光。 “你……你怎么来了?怎么进来的?你有房卡?” 他无视我一连串的提问,直接打断,“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虽然隐隐心虚,却还是能强装镇定:“我在洗澡呀。” “有什么事是需要你一回来就洗澡?需要你上井铎的车?需要半夜才回来?” 他一边质问我一边靠近我,看着他一步步逼近,我居然并不像刚刚那样觉得恐慌。 他走到我身边俯下身,在我耳畔咬牙斥责,“舒锦,你拿我当白痴?” 同样的位置,原来可以让人翻江倒海地想吐,也可以让人安心地想伏上去。 “说啊!装什么哑巴?你……” 我顾不上任何,直接按照心里想的,伸手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死命朝自己揽过来。 他挣扎着想要后退,继续说被我打断了的话,可我却并没有退步的打算,也不知道是被一股怎么样的力量推动令人,竟然直接踮起脚,用唇堵上了他对我怒气。 他明显仍旧不打算就此罢休,但是又不敢用力推开我,只能瞪着我。 我直接闭眼继续,很快,他就暂时忘掉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夺回主动权。 我扯着他往床边走,他护着我摔倒在床上,按住我的肩,低沉的警告声当中杂糅着数不尽的暧昧。 “你只穿了浴巾你知道吗?” “我知道。” 他摸了摸我的额头,“你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个?” 在没有遇到他之前的今天,几乎一整天都是恐惧与心慌,脑子堆满了小雪的歇斯底里、舒依依苍白的脸,以及井铎阴险狡诈的挑逗,心理防线一退再退。 终于,在就要无路可退的时候看见了他,他就坐在那里,甚至带着怒气,却能让我感受到难得的安定与踏实。 他见我不再冲动,就松开了束缚我的双手,我一跃而起,搂着他的脖子继续。 198 你爸进去抢救了 199 找上门的原配 爸爸缓慢得睁开眼看了我们一眼,眼睛里似乎有哀痛,只看了一眼就重新闭上了。 大家都知道他这是在逃避,可是严叔叔安慰一会儿,爸爸都是毫无反应,他深深的了解爸爸的脾气,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小崔哥先离开了。 叔叔出去办事没在,我支开了护工,跟爸爸说房间里没人了。 他的眼皮动了动,却还是没有睁开,我并不打算和严叔叔一样,顺着回避过去,还是选择向他提问。 “你知道是谁发的视频?” “嗯。”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见了。 “你放心,我会报警交由警方处理的。” 这句话成功阻断了他的逃避,那双从进来起就始终闭着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并且十分有精神的样子。 爸爸的情绪有些失控,伸手试图阻拦我:“不能报警!那些东西不能传播出去!不能,不能激怒他……” “爸!”我上前按住他,想让他冷静下来,“你以为不报警他们就会老实吗?” 他还是无法理性跟我对话,一直摇头,“不行!我不同意!那些视频曝光了,依依这辈子就毁了!” 我的压制收效甚微,只好妥协:“好好好,我答应你不报警,手机里的东西我帮你删除干净,你安心休息。” 得到了我这个保证,再不用护士强力压制着了,他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靠躺在床边,揉着太阳穴疲惫地说,“你先回去吧。” 怕自己在这里反倒好像时时提醒了这个视频的存在一样,确定好爸爸和舒依依都有人看护,我就离开了医院,耽误了这么几天,我得去找一趟温柔了。 彼时,温柔正在她的办公室里跟辉漠谈国外酒店的项目,见我来了很是惊讶。 招呼还没来及打,我先就开门见山地问:“你们知道陈国峰最近在哪里,在干嘛吗?” 温柔和辉漠都算跟他同一个圈子里的人,自然知道的也更加多一些。 不出所料的,温柔立马就回答了我:“在外省发展,不过毕竟前段时间被重伤了,又丢了不少口碑,所以挺吃力的。” 辉漠转过椅子关心地问我,“怎么想起来找他,他又做什么了?” “我怀疑唐雪梅被他控制了。” “唐雪梅?”辉漠张大了嘴巴,“他们不是情投意合才一起远走高飞的吗?” “舒依依住院以来,我一直在联系她,可电话不是没人接听就是忙音,今天我爸手机上收到了一些舒依依的不雅视频,发来的号码查出是陈国锋的,只是如果是你们,会用自己的常用号码干这种事吗?” “你意思这是唐雪梅发的?故意引起你们注意的?”温柔很快就捕捉到了我话里的意思。 辉漠也跟着思考起来,“可是她既然能摸到陈国锋的手机,为什么不直接求救,这样未免太曲折了吧?” 他说的话也正是我犹豫迷茫的原因。 “我不知道,”我无力地摇摇头,“只是感觉事情不简单。” 温柔拍着我的肩膀安抚我,说回头会帮忙在圈子里头打听看看,是不是会有陈国锋和唐雪梅的消息。 说完了这事,我才开始切入到今天过来的真正正题,小崔哥受伤住院之后,许多地方难免也兼顾不上,这段时间项目都是他们两个人在顾着。 温柔告诉我设计方面已经基本定稿了,下星期她和辉漠准备飞去欧洲实地考察看看。 这么一说的我更加有些不好意思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要想跟着他们去欧洲肯定是不可能的。 我想了下,说:“到时候我爸他们状况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 辉漠冲我比了个大拇指,“舒锦,你现在是越来越有事业心了。” 温柔很嫌弃得看了我们一眼,“肯定要努力,她可是欠着我巨额房贷的人。” 辉漠表示赞同,“确实,舒女士还租着我的车子呢。” 我被他们的调侃逗乐了,挥挥手道,“我可没空听包租公包租婆的讽刺,赶紧说正题,一会我还得赶回医院去呢。” “终于看你笑了,小爷我开心了,车子免费让你开一年怎么样?” “小气,姐姐直接免你一年房贷怎么样?” …… 我连忙表示够了,“打住!我又不是倾家荡产,真想帮忙就把欧项目做做好,最好能让我赚得盆满钵满。” 辉漠给我敬了个礼,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谈完了事情下楼的时候,温柔追过来跟我说了几句悄悄话。 “最近的新闻你都看了吗?这节奏,不对啊。” “嗯,我只是没想到会利用陈国锋来这么一出,差点害了我爸。” “你爸爸年纪大了,最近又受了不少刺激,激动一些也是正常的,重要的是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我会小心注意的。” 实话说,从公司出事起,我就每天每天都在忧虑,结束了公司的事又轮到爸爸、舒依依、小崔哥……真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现如今,已经不奢求任何了,只要能让他们健康顺利的出院就足够了。 温柔轻声道,“我有一家熟悉的疗养中心,就在东湖旁边,有需要的话联系我。” “谢谢了,这次项目的事都是你们在操心,几次开会我都没能参加,实在是抱歉了。” “哪里,崔文宣那里第一轮报价都已经发过来了,进展的很顺利,你就放心吧,也要注意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等我这边忙完了就过去看你。” 我无以为报,能做的只有投射过去感激的眼神。 出来了一趟感觉摄取到的正能量足够盖过心里积压的负面情绪了,我深呼吸了一次启动车子重新回去医院。 一路上都在琢磨着这回要找个什么借口才能打发舒依依,结果没想到,她倒比我想象中要懂事,看见又是我来也并没有问什么,相反还很有礼貌的跟我问好。 这种平和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探病时间结束,我还挺庆幸,回去告诉了爸爸她的身体状况平稳,人精神了不少也理智了不少,爸爸十分欣慰,连饭都多吃了几口。 经历了昨天的一场混乱之后,秦楚萌也是很不放心,特意请了假过来看小雪。 实话说,如果没有她陪着,我还真的需要积攒起不少勇气才能敢进去那间病房。 到了病房门口,护工告诉我们说小雪正在睡觉,于是我们俩就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小声聊天,并没有说什么扰乱心情的话,只是说些有的没的网络趣闻。 “我出去买杯咖啡吧,趁着她还没醒来,就当是我们偷个闲了。” 秦楚萌毫不客气,张口就点了杯卡布基诺,像是早有预谋一样,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买完了来不及等双层电梯,坐了个单层电梯就近下来,直接就爬起了楼。 正要开门进去,发现走廊边上有个人在探头探脑的张望,盯了一会儿才发现,居然是井铎的妻子,曾小姐。 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真的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所以找来算账的? 我有些惶恐,许小雪虽然现在身体状况极差,可是脾气却暴躁异常,如果就这么让她们见上了面,指不定会造成怎么样的混乱。 “曾小姐,曾小姐!”我主动上前打招呼。 “舒锦?”她看上去比我还要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朋友在这里住院,我路过顺便帮她带了咖啡解解馋。” “病人好像不能喝这个的吧?”她还是一如印象中的那样温柔善良,连这样的档口对我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我笑着道,“所以偷偷摸摸!” 刚说完秦楚萌就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抱怨似的说,“快点走吧,被李医生看见就死定了!” 一边说,一边拉着我就往楼梯间的方向走,我只好不好意思的看着曾小姐笑了两下,她也礼貌的跟我招了手。 在楼梯间后头等了好一会儿,眼见着曾小姐走了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了这口气。 回到病房里,锁好了门,我才敢跟秦楚萌道谢。 “刚刚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机灵,冲过来帮忙,今天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秦楚萌接过我手里的咖啡,跟着问道:“刚刚那个就是井铎的夫人对吧?” “嗯。” “怪不得,我就说看着她在外面转来转去的像是在找人,特意留了个心眼,后来看你那副见了鬼的样子才敢出去找你。” “多亏了有你,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编才能圆的过去了。” 秦楚萌叹了口气:“我真是搞不懂,明明她才是原配,你干嘛要帮着这个什么许小雪。” “我不是帮许小雪,我可没那么圣母,只是在自救罢了,以许小雪现在的情况来说,见到了曾小姐肯定会受刺激,到时候如果真被转去了精神科,那岂不更加成了井铎可以随便利用的工具人。” “会吗?她现在明明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啊。” 我顺着秦楚萌的视线看过去,的确,许小雪住院这么久以来,除了刚开始丈夫来闹过,其余的家人亲戚,一个都没有出现过。 200 恐怖的牌桌游戏 “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秦楚萌大概是跟我一样的感受,凄凄婉婉地发出这么一句感慨。 一杯咖啡的时间过后,秦楚萌就急着赶我回去爸爸那里,短短一条长廊的距离,每一步我几乎都在思考着曾小姐今天究竟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找过来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就这样,大概是没注意控制好表情,以至于父亲看到我的一瞬间立马就直起身子问,是不是依依出了什么事。 “没事啊,没事!”我赶紧摇手否认。 “那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是想兜兜了,在算已经多久没有见到他了。” 本想拿这个当借口搪塞一下爸爸,没想到这话一出,反倒叫他更加忧心起来,看上去,像是愁得比我还要厉害。 他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叫我赶紧打电话给井行,起码得维持好关系,争取这两天就见上兜兜一面。 我可真是嘴欠,才从一个坑里头跳出来就让自己又进到了另一个坑里头。 只是这个坑可比刚刚那个深多了,糊弄了半天都还过不去,无奈之下只好在爸爸的监督之下拨通了井行的电话。 原还以为井行这么忙,没准压根没时间接电话,结果很不幸,他居然很迅速的就接通了,并且无比爽快的同意了我提出的邀约。 挂上电话真有点欲哭无泪,那晚的冲动还历历在目,我都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呢,但是爸爸丝毫体会不到我的崩溃,喜笑颜开地仿佛兜兜此刻就已经在门外了一样。 约好的六点半,五点不到,爸爸就着急忙慌的赶我出发。 在意大利餐厅呆呆的等了四十分钟,井行才来。 对话十分默契的,大家都没有提到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是有的没的说着一些正经的公事。 等到主菜结束,开始上甜品了,井行才开口让我直说今晚约他有什么事。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得跟在爸爸那里保持一致才比较好,于是直接问他可不可以让兜兜来见见我和爸爸。 井行沉默了一会,道:“小孩子不适合来医院,等你爸出院之后,我会安排。” “真的?太好了,”意料之外的惊喜让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点些别的?听说这里的松露冰淇淋很好吃的。” “不用献殷勤。” 我噤了一会儿声,还是没忍住,“我能对孩子说,我爸是他的外公吗?” 井行白了我一眼,“他不傻,知道妈妈的爸爸叫外公。” “我……哦。” 接下来的时间,我都好像是开心过了头,叽叽喳喳的说了不少话,井行敷衍的态度都没能让我打住,连什么时候回去的都迷迷糊糊。 医院真是一个能让人忘记时间的地方,机械得穿梭在几个病房之间,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了好几日。 今天还是老样子,几个病区之间奔走一整天下来,几乎已经要筋疲力尽了,好在主治医师们都不约而同给了我好消息。 骨科医生说再观察两天,舒依依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爸爸那边,差不多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调养了。 视频的事情对爸爸的打击还是非常大的,以至于这几天我都还没开口让他不要关注八卦新闻,他自己都不愿意拿出手机,始终关机放在柜子里头。 本以为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井铎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打了过来。 “半个小时之后,来福在楼下接你。” “你又要搞什么把戏?” “不想来?我不介意把一些东西发给黎家一起欣赏,或者,还有专供给电台电视台的,虽然现在有些早了,但也是可以的。” 蛇打七寸,他可真是清楚我的死穴在哪里。 我是真为自己哀怨又无语,可就是没办法说不,黎伯伯黎伯母才刚出院,再被伤害到,我真的害怕。 还有爸爸,也是再经不得任何刺激了。 挑了套严实的衣服,故意迟到了一会儿才悠悠地赶到了酒店楼下。 来福的态度很好,来之前还给我买了杯热咖啡,只是我一口也喝不进去。 看着路边的霓虹闪耀,心里一片死寂,不知道接下来等着我的又会是什么。 这次井铎直接带我来到了一个牌局,三个位置上已经端端坐好了人,只剩下一个空位置,摆明了是在等着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可能不给井铎面子,只能客气地表示自己不会。 井铎毫不在意:“赢了你的,输了算在我账上,放心打。” “我……” “大家都等着了,舒小姐也不想大家失望对吧?” 我没有退路,只能满脸堆笑的坐在了麻将桌上。 生疏的抓着牌,井铎拿了个椅子直接坐在我后面看着,简直如芒刺背,被戳出了千疮百孔似的。 这牌局就好像是刻意安排好的,三个人轮流给我放炮,毫无交流打完了一轮,生疏如我,也都已经赢了不少钱。 对家说话十分夸张,“舒小姐可真是客气,说不会打还能赢这么多,你可不能走,咱们得决战到天亮!” 真是会下套! 我呵呵尬笑了两声继续摸牌,他们一边跟井铎聊天,一边继续不动声色地给我送钱,一直到送的我心里发慌。 “我不想打了。” “舒小姐怎么了?赢钱了还不高兴吗?” 我没有搭理他们,直接转过脸去看井铎,“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还有事,没办法一直耗在这里打牌。” 井铎笑笑,“看来你是觉得话题有点无聊,老宋,还不快说几个舒小姐感兴趣的话题。” 右手边微胖的中年男人“哎”了一声,满屋子的人立即心领神会,开始找起其他的话题问我。 “听说现在的美女都爱旅游,拍那些艺术写真回来发朋友圈,是不是?” “老宋,过时了。” “过时了?我刚想问问舒小姐有没有去过霁月谷。” 我摸牌的手停了一下,配合地笑笑,“听说过。” “听说霁月谷可有特色了,划船穿洞才能进去,可惜我胆子小,怕水,万一掉进去可不好!” 井铎嗤笑了一声,“你的命才值几个钱?掉进去影响也不大。” 老宋哈哈大笑,把牌一推,“值钱值钱,胡了还能不值钱吗!” 井铎从我这抓了一把钱扔给他,他笑嘻嘻都收了进去,喜滋滋的奉承着,“还是有美女在好,把我老宋的运势都带的好起来了,招财进宝,招财进宝啊。” 接连几把之后,上家的刀疤脸有点坐不住了,阴沉着脸接茬道,“真不懂你们怎么喜欢住那种地方。上次我去住了个什么破谷?半夜我妈胃疼,救护车都进不来,幸亏是虚惊一场,要不然,我非得找这老板拼命不可!” 老宋脸色微变,抬手就砸了张牌过去,“不会说话就别张嘴,在这瞎扯什么淡!” 看得出老宋在这几个人里头算是个领军的,刀疤脸被他这么一砸,居然也一声不吭就算了。 桌上唯一一直没开过口的女人见状不好了,也跟着加入了话题,应该是想要缓和气氛。 “我这些年都不敢出去,陌生的地方总感觉有人尾随,太不安全了。” 老宋油腻得摸了一把美女的手,“那不能去,你这身子怎么能随便便宜了别人。” 赤裸裸的有色玩笑不止终止了尴尬的气氛,还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我强压着自己的情绪,硬是陪他们打完了四圈,眼见着这满屋子的人,一半红脸一半白脸,在我眼前上演这么一出绝世好戏,为的不过是点醒我,井行度假村遇上的麻烦,才刚刚开始而已。 “时间不早了,我们舒大美女的钱也赢够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有了井铎这句话,满屋子的人不到半分钟就走了大半,我赶紧也起身,跟在大家后头试图浑水摸鱼离开。 井铎却也站起身,不紧不慢的跟在我后面,我越走越快,直接忽略了来福就往马路上冲。 他追上来把牌桌上赢到的钱全部塞进我的手里。 “收好,少一张就会发生一件你刚刚听到的趣事。” “我回去就全烧了!”隐忍了一整晚的火气瞬间就被点燃了。 井铎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笑的春光明媚:“那也挺好的,我也不介意如峰谷也来一次火灾。”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他继续认真塞着钱,“疯吗?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我没有力气再跟他啰嗦,直接选择往外走,只是大门死锁根本出不去。 “来福在停车场等你,”他摊开双手,以示无辜,“你看,我也没有对你做什么,只是邀请你过来聚个会而已,为什么这么反感呢,没事赚点外快不好吗?” “以后这种事你可以找其他人,我对这种钱不感兴趣。” 说完我恨恨的离开了,来福在得到井铎的示意之后,开车把我送回到了酒店。 这么一闹之后,整晚都没有能睡得着。 几段极浅的睡眠当中,不是梦见红光满天的如峰谷,就是地标建筑的电子显示屏上播放着舒依依的那些视频,再不然,就是病情复发的爸爸和黎家爸妈。 201 哪来的美金 这其中任何一样,我都相信以井铎卑劣的人品,绝对做得出,因此,也才更加感到害怕。 虽然头疼欲裂,但我还是先去了一趟警局。 负责案子的警官告诉我,杯子上只检测出小雪一个人的指纹,他们也询问过佣人,佣人说他们害怕影响小雪的健康,都是带着手套做事的。 这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但是也算是合理,回想起来他们当时托盘放得确实有点远。 当时,佣人和小雪说这牛奶对胎儿好,小雪来不及得要喝下去,等我起身准备帮忙时,她已经自己探出身子够了过来,现在看来,倒是庆幸当时我反应慢了。 只是站在现在的角度上看,这帮佣人的供述听起来倒像是早就有所察觉一样。 从警察局出来时间尚早,站在医院楼下犹豫再三,还是先去了小雪的病房,主要还是有些担心曾小姐会找过来。 本来只想着偷偷看一眼,没想到在走廊上直接和正独自做着康复训练的小雪不期而遇。 本能的反应是僵在原地,脑子里转来转去也想不出什么样的开场白会比较合适。 意料之外的是,居然是她先叫了我,说想要和我心平气和的聊一聊。 跟在她身后慢慢走进了病房,这一路的确如她刚刚所说的,十分平和冷静,可我的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进了房间之后,我们两个人相对而坐,沉默的好一会儿似乎都是在想着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在气氛已经接近冰点的时候,许小雪终于先开了口:“你还来干什么?把我害得那么惨还不够,非得每天都来刺激我一下吗?” 我懒得再跟她分辩这话的对错,只是循理解释:“我是你的入院经办人,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确认你的状况,如果勾起了你什么不好的回忆,那我现在就走。” 她叫住了我,凝视的双眼当中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为什么井铎都不来看我?是不是嫌我再不能生孩子了?” 我一不能刺激她,二只想逃开井铎这个话题,只能编了个连自己都没办法相信的理由:“医院里人多嘴杂,二少可能不方便进出,你出院的那天会来接你。” “真的吗?他真的会来吗?”她的眼睛直直地盯过来,满是期待,盯得我开始心虚。 还好她终于把目光移开,情绪突然又掉落了下来,看着窗外说了句,“别骗我了,我知道他不会来了,他其实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想要我……” 她的话令我有些意外,可眼下这状态分明又跟前几次发狂之前的平静十分相似,我一时有些紧张,也没顾上说什么,赶紧就出门找了护士。 护士显然对这样的状态已经十分熟悉了,进了门直接一剂针剂,没多久许小雪就睡了过去。 看见她睡着了,我也就走了,一路不停的去往下一个目的地,舒依依的病房。 到得很巧,正好赶上了icu的探视时间。 进去之后,她依旧是失落的眼神,这次我没有再编理由了,直接告诉了她爸爸住院的事情,她早已经是成年人了,如果这样能稍微触动到她,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住院?严重吗?在哪里?”她着急得居然想要要抬身下床,还好被眼疾手快的icu护士一把按住。 “病人冷静点!”小护士一边斥责她一边怨恼地看了我一眼,应该是在气恼我在这个时候刺激她。 舒依依身体被按躺了下去,情绪却已经崩在了弦上,眼泪簌簌地往外涌,“我,我要去看爸爸,他一定是被我气的……” 看到这样的她,我也开不了口责备了,暗自懊恼自己刚刚语气太过严肃。 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下来。 “这几天就要出院了,到时候如果时间可以,我让他过来看看,你安心养病。” “我不要!”她激动地拒绝:“不要带爸爸来,我不要他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 看着眼前的舒依依,虽然气她的冲动愚蠢,可是好歹经过了这一遭之后,看起来懂事了一些。 我帮她整理好被子,耐着性子应声:“好,我答应你,等你转到普通病房再让爸爸来看你。”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没再做声。 结束了爸爸的话题之后,我实在想不出要跟她说些什么,毕竟之前的二十多年的感情算不上深。 “探视时间到了,麻烦患者家属出去吧。” 我如释重负,俯身交代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护士像是被我这话感动到了,居然站在边上感慨了起来,“舒依依,你姐姐对你也太好了吧,每天都来看你,我在这icu工作这么多年,这样的姐姐还真是少见到。” 我们略带尴尬的对视了一眼,笑了笑,都没有拆穿这个美丽的误会。 结束了探病,照例第一时间把她的身体状况告诉给爸爸,爸爸的状态不错,这几天心情也愈发好起来。 听了我的话也并没有就此打住,接着问:“那她现在能起身活动了吗?” “还不行,过两天等转到普通病房应该就可以了。” 爸爸点点头,“稳妥些好。” 确定了舒依依的状况良好,他就开始着急赶我去公司里上班,这些时日,通常白天来医院挨个看过一趟之后我都会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情。 因为和温柔的合作关系,现在的办公场所几乎已经快要固定是温柔的工作室了。 今天更为隆重些,小崔哥和严叔叔也都一起到了温柔的公司,大家坐定之后就开始商讨施工方案。 因为我们没有去过现场,所以前期介绍还耽误了他们不少时间,吃完工作餐下班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 错过了医院的探病时间,我只能干脆直接回酒店休息了。 井行安排的房间里头有个大大的浴缸,看起来舒服极了,可我除了前段时间被按在里头浇了冷水之外,还没有真正的体验过。 今天恰好有时间,全身上下又酸痛到不行,索性放了缸热水,就当是替自己解解乏了。 刚泡进去,就听到隐约有叮咚的门铃声。 这个点谁会过来…… 看看手机没有任何电话和消息,我直接无视,继续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放松。 又过了一会儿,滴滴几声,之后是门解锁的提示音。 门被打开了?! 我犹如惊弓之鸟般跳起来,抓起浴巾随便的裹在身上就冲出去看,才走到浴室门口,就被一只胳膊挡了回来。 抬眼一看,是井行…… 还好还好…… “你私闯民宅有意思吗?”我吓得惊魂未定。 井行半天没吭声,我抬头看见他的眼神有点怪异,这才想起来刚刚着急出来,身上只歪歪扭扭的裹了条浴巾。 “你,你看什么,快出去!” 他低眉笑笑,“一我有门禁卡,不算私闯,二酒店也不是民宅,罪名不成立。相反,现在是你行为不端,该控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没想到他今天会有这样好的兴致跟我在这里一一细数,还是如此长篇大论,十分顺利就堵得我只剩下干瞪眼的份。 他越过我重新拿来了一条干净的浴巾给我裹裹好,扯着浴巾把我拎去了沙发上。 “你今天又是干什么来了”我侧着身子跟他说话,有些许的不自在。 他倒是惬意,直接靠在沙发上扔过来一件外套,想要给我缓解一点尴尬用,随意之下拿反了,口袋里洋洋洒洒飘出来许多美金,那还是之前被井铎拽去打牌时赢下的。 我看到了,差点当场窒息,也顾不上什么狼狈或尴尬了,直接扑倒地上去捡。 结局自然是适得其反,成功引起了井行的注意,被他一把拎去了旁边 “解释吧。” “解释什么?”我只能装傻。 “这钱哪儿来的?” “我自己的啊。” “不是井铎给你的?” “当然不是!他给我美金做什么?”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却不得不硬撑着。 “不是的话,你刚刚为什么那么慌张?” “我有吗……”我心虚地否认,“我是看见钱撒了,怕飞的到处都是不好找。” 我自认为刚刚只有短短一瞬间的慌张,没想到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纵身把我推倒在沙发上,双手按住我的肩膀,把我死死得钉在沙发上,断送了我整理浴巾的可能性。 “这钱真的跟井铎没关系。”我着急的辩解,生怕被他定了性。 “既然你说不关井铎的事,那最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这可真是难倒我了,这么短的时间里要说出一个靠谱的还得能让井行相信的理由,实在是有些麻烦。 “是展悦!”我灵机一动,“展悦她刚回国身上没有人民币,临时跟我换的,我还一直没空去兑回来。” 不管怎么说肯定是不能承认这钱跟井铎有关系,除了怕井行冲动报复之外,更多的是担心会中了井铎的计,叫他使出一些更加下三滥的手段来。 虽然我的力量很薄弱,但是还是决定要努力一下,哪怕只是为了兜兜。 202 不留痕迹的亲子鉴定 井行沉着脸,“展悦没有人民币不找她爸,特意跑来找你?舒锦,你编瞎话的功力好像退步了吧。” “不是特意,是她和严叔叔一起来医院看我爸,随口提起的,我身上正好有,就跟她换了。” “行,你硬是死咬不放,那我就去医院问问你爸好了,想必当时他应该也在场吧。” 他说着,真就要起身,我吓了一跳,这里距离医院不过一条马路的距离,万一他脑子发热真找过去,那可就糟了。 “这么晚了,医院不让探病了!”我着急忙慌的想要拉住他。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继续往外,。 实在没办法了,我只好投降认输,“是我错了,不该瞒着你,这钱不是跟展悦换的。” “那是哪儿来的?” 见他已经没有了要走的架势,我赶紧抓紧了浴巾坐回到沙发上,来来回回想了几遭,都再没能再想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于是,只好掐头去尾地说了实话,“这钱是我打牌赢来的……” “哪里打牌,跟谁?” “一家会所,和几个不认识的人。” “谁带你去的?” …… 半晌之后,井行代替下了决断,不是用言语而是用实际行动。 他打横抱起我,在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扔回了浴缸里头。 浴缸里面的水已经有点凉了,但是他的火热很快就让我忽略掉凉意。 “明天我陪你去银行存起来。” 在这样的状态之下简直毫无安全感,浮浮沉沉犹如一叶扁舟,方向完全不由自己决定。 心中的惊慌失措被无限放大时,我只能服软。 “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 “我陪你去,不用排队。”他一边说一边开始帮我洗头,水顺着脸往下滑,完全没有机会再说话。 刚刚出去的匆忙,身上未洗净的泡沫都已经干了,现在在水里一泡,变得黏黏腻腻的难受极了。 井行没再说什么,认真的帮我清洗着,只是动作粗鲁程度里,充分可以体现的出心头的气还未消散。 等洗好了澡,又被抱去床上吹头发,等翻来覆去折腾完,感觉天都快要亮了。 “休息一下,早上我叫你。” “你要在这过夜?”不会真的要陪我去银行吧。 “不行吗?”井行收起毛巾,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 “可是我明早直接就要去医院的,我得去看舒依依还有爸爸。” “我跟你一起去,正好顺便也看看舒依依,毕竟她是在如峰谷出的事,我理应探望。”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这样下去不仅根本说服不了他,反倒还会让他更加“叛逆”。 留给我的出路只有道歉,争取宽大处理。 我咬着牙,“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舒锦,”他捞起奄奄一息的我,“如果被我查出来这钱来路不正,我保证,你的下场只会比今天更惨。” 还好已经累得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否则被他看到我恐惧的眼神,肯定要当面就露馅了。 嘴上反正先连连保证了,只在心里不断祈祷,祈祷井铎千万要在他面前闭嘴,祈祷明天一睁井行就能直接消失! 在他下了最后通牒之后没多久,我就沉沉睡去了,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 早上睁开眼睛,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准备才鼓足勇气转过身去,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井行。 壮着胆子摸了摸旁边的位置,已经没有温度了,再看了一眼浴室,没有灯光也没有水声。 他走了? 心里浮现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就开始藏不住了,真的是阿弥陀佛佛祖显灵! 愉快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双脚触地的那一刻,才知道什么是高兴早了,两条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稍一使劲就止不住的打颤。 艰难得挪到浴室,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又骂了井行八百遍。 这个天气根本不能穿高领毛衫了,只能翻出上次为了蒙羞临时买的衬衫。 看看时间已经错过了icu早上的探望时间,还好没有错过和秦楚萌的约定,她前天就约了我今天上午十点半一起去看小雪,中午我肯定要请她吃个饭。 今天小雪的情绪还算平稳,看见是我们来了,她脸上虽然一百万个不高兴但也没有发作,秦楚萌问了好几个问题,她都背对着我们不回答。 “走吧,她应该想要休息。”看到她整个人蜷缩又颤抖的样子,秦楚萌终归还是没能撒手不管,“你是不是胃疼?如果经常这样的话,我建议你做个胃镜。” 小雪颤抖的背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稍稍动了一下,弱弱地问了句:“胃镜疼吗?” 看来她刚刚是疼得说不出话,声音非常虚弱,“跟羊水穿刺比,哪个更疼?” “羊水穿刺?不会的,现在无痛胃镜很普及了。” “好,谢谢你。” 许小雪虽然对我态度还是没怎么变,但是显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秦楚萌已经很不一样了。 “别多想了,喝点热水再观察观察。” 许小雪没有再继续搭话,又看了一会儿,我和秦楚萌才离开医院去往附近的商场。 今天秦楚萌点名要吃烤肉,我自然不敢怠慢,把上等的肉和牛排全都点了一遍,等她一顿猛吃完了,才开始跟我说正事。 “其实许小雪没必要做羊水穿刺,按她的月份来说,产检只需要做彩超就足够了。” 确实,只有月份大了怀疑孩子有遗传问题才需要羊水穿刺,除非…… “除非她是为了做亲子鉴定?” 秦楚萌肯定了我的猜测,但是我却更加迷惑了,“为什么孩子的生父要给自己留这么个把柄?做这种鉴定不可能毫无痕迹。” “或许,他在某个瞬间也有想过要留下来这个孩子吧。” 井铎会吗? 我无法猜测,凭着我的实力,连查dna这条线索都有些无力,这件事是不是可以告诉给井行呢。 一想到井行,我浑身都不禁抖了一下,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他听到我提起井铎这两个字时,九成会有的怒发冲冠的样子。 更何况这个孩子已经不存在了,就算差出了什么,顶多也就只能证明井铎犯了一个错误,并且及时迷途知返了。 有了这个心结,对着烤盘上的烤肉都提不起兴趣,吃完饭和秦楚萌分开后,我还是决定去找一趟陈哥。 许久没见,他却还是立马就认出了我,热情的将我迎了进去。 没有过多的客套,我直接就说出了来这趟的目的。 “陈哥,不知道你能不能查到一个人是在哪里做的亲子鉴定?” “当然,如果你现在就能提供身份证号的话插起来会更快。” 井铎在井氏有股份,他的身份证号不难找到,不敢惊动井行,我直接找了元思培。 他并没有问我太多,不过十分钟,就发来了井铎的身份证号,不知道是不是害怕我担心,还多给我说了句井行早晨改签去了马德里。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一大早的就没了人影,不过也多亏了他没在,让一切的事情都顺利了许多。 只是临时的改签,难免让我有些担心,觉得是不是国外又出了什么事。 还好展悦也已经回了学校,拜托她帮忙留意一下也不成问题。 忙完一圈已经中午了,上午已经错过了舒依依的探望时间,下午不能再耽误,否则跟爸爸实在不好交差。 下午刚一到病门口,护士就迎上来打招呼,“舒小姐可算来了,你早上没来你妹妹念叨到现在,担心你出事。” 话音未落,舒依依的反驳声就从后头传了过来:“我没有,我才没担心!” 这算是她一贯来对我说话的方式,不过现在语气听起来已经好多了。 例行询问了一下病情,没想到令人惊喜的答案来的这样快,医生告诉我最迟下周五,舒依依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 “骨科有没有单间病房?可不可以先预定?” “有的,床位费加护理费大概是四千块钱一天,按你妹妹的情况,至少需要住两个月。” 这着实算不上便宜了,好在我现在的经济状况比过去好多了。 “可以,我先预缴费用,麻烦您一定帮忙预定上。” 小护士被我感动得不行,转头对着舒依依又是一通猛夸,夸到我都有些心虚了,实在说不出开口自己之所以坚持要预定单人间,其实也是为了不惹人耳目。 安顿好舒依依的事情,我没敢耽搁,直接就去了爸爸那里,护工正在交接班,看到我来了,开心的告诉我老爷子下午检查结果一切都好,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看见爸爸心情不错,就把依依的状况一并告诉了他,果然,他更加开心了,表示自己出院之后可以负责照顾依依,让我可以腾出时间安心在公司做事。 我点点头,没有直接驳回他的提议,转而趁势提起。 “爸,你出院之后要不要去东湖疗养中心?我有个朋友在那里,环境不错,也有不少年龄相仿的人可以交流,你如果住过去应该会有助于休养。” 203 出乎意料的美丽 突然这么一提,爸爸有些抗拒,叔叔则满是羡慕。 “东湖的环境可是真棒,多少人排队想要住进去都没办法,我一个朋友就在里头,说是乐不思蜀,我早计划好了,等到了该退休的年纪,就把生意丢了不要,直接过去享福。” “我不想去,”爸爸仍旧嘟嘟囔囔的不愿意,“依依还在住院……” 还好我早有预料,直接引用舒依依的话给自己找足了气势。 “依依说她想等做好心里准备了再见你,趁着这个空档你也好好调养一下,把身体调养好了才有资本做想做的事情。” 有了舒依依这个靠山,爸爸终于才勉强同意了我这句话我爸才答应。 使了个眼色,护工立马开始收拾东西。 叔叔提前安排他的酒店送来了许多菜,婶婶还特意定做了一个蛋糕带来病房,就这样还简单的办了个庆祝出院的小小的仪式。 等叔叔婶婶离开之后,我扶着我爸在走廊里又转了几圈,跟所有照顾过的医生护士们挨个打了招呼,这才离开了医院。 我先回去酒店收拾爸爸的东西,他则是留在医院里,等着护工办好出院手续。 结果还没有走到酒店,护工就发短信说,我爸哭了。 我没有回去打扰他,无论是伤心的眼泪,还是激动的眼泪,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受,我刻意没有留在那里也正是因为想要给他一点自处的空间。 晚上到了酒店躺着跟展悦聊天时,接到了井行的电话,他张口就问,“你又在搞什么花样?” 这次我有心理准备,没有迷茫的就明白他这是知道了我问元助理要井铎身份证号码的事情。 心里有底气,转移起话题来也变得顺风顺水。 “你出国去了?” “问你问题就好好回答,别跟我乱扯其他的。” “没乱扯,就是关心你呀。”反正他现在也没办法飞回来恐吓折磨我,偶尔硬气一点也没关系。 “舒锦,你到底为什么会对井铎这么好奇?” “你在国外没有时差?” “你要是继续不愿意说,我也不介意直接打给井铎问。” 我怕他真就这么挂了电话,赶紧认输,“我就是想查个东西而已,没什么其他的。” “有什么事情要找私家侦探查?你当井铎真那么傻,会等着你去抓把柄?” “我没想到抓他把柄……” “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马上给我停了!” “我……”我想了想,还是选择不再辩驳,“知道了。” 为了让这声“知道了”显得更加真实一些,这次我先挂了电话,省去可能会有的灵魂拷问。 第二天中午带上收拾好的东西接上爸爸和叔叔他们,一起出发去东湖。 东湖疗养中心虽然位置偏远了些,但是环境堪比4a风景区,一路风景极好,越前进心情越好。 因为是临时预约,所以目前只能暂时入住疗养公寓,等后续协调好了再转房间。 虽说是公寓,但是全都是湖景向阳房,站在花园式阳台上,爸爸的心情总算是变好了不少,嘴上虽然没说,但是明显能看得出面上十分开心。 和我叔叔两个人把套房里里外外研究了一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决定我爸买801,叔叔买802,等回头打通之后变成超大平层一起住,无比热闹。 中午在疗养中心吃了一顿特色的鱼头宴,趁着热火劲,叔叔还真就催着我去打听买公寓的事情,在他们突如其来的热情夹击下,我只能出门。 出去的公路沿着东湖而修,从车窗望去,岱色*连绵一片。因为没有风,湖水平静的没有一丝波纹,只是安静地吸收着漫天的好阳光,让东湖宛若一面钻石宝镜。 风景越美,我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里会不会是一片可投之地。 带着这个想法,一路来到了温柔的工作室。 一坐下来我就顺便提出了一路过来的想法,没想到,这想法跟温柔不谋而合。 温柔思考了一下,说:“东湖通常只租不卖,你的想法碰巧我也有,只不过得要重新寻找一片可用之地。” 我犹豫了下,还是提了出来,“我可以参与吗?” 温柔惊讶了一下下,随即十分开心地拉过我的手说:“当然,你不提我也正想要找你呢,这个项目真要弄起来恐怕还得井行帮忙把把关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实在暧昧,看得我心里一阵发虚。 温柔却并不在意,继续说道,“到时候井行那边,就交给你负责打点正合适。” “我?我哪能……” “你就别谦虚了,总之,到时候项目也有你们一份,当然得出点力。” 见我不做声了,她也见好就收,不再刻意逗弄我了,换上严肃正经的样子,问道,“下礼拜我们准备再飞一趟欧洲,你有时间一起吗?” “下周……”我大概盘算了一下,舒依依的身体状况已经基本稳定了,爸爸也出院了。 “行,我跟你们一起过去!”对这个项目的了解,到现在都还是停留在各种会议层面,总不能一直这么纸上谈兵,也该要实地学习了。 温柔点点头,很开心我能答应,笑着道,“正好,咱们一起去淘金,当是为东湖项目赚启动资金!” 她每回说起这个那个项目的时候,总是特别有激情,叫人羡慕这份对生活和工作都充满了期待和热情的样子。 简单商讨了行程安排,核对上前次订单的细节,又免不得被打趣了一番之后,我们才分了别。 爸爸搬去东湖了,我也就没必要继续住在医院对面了,干脆退了房间直接回去了观山。 路上特意从井行的房子附近绕了一下,看见二层往上的房间灯都是灭的,看来井行不在,兜兜也不在。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大胆地找了阿英出来,两个人站在角落的书丛边上聊天。 我其实是想打探一下许小雪的事情,我知道观山这边的佣人当中有几个是碧然湾过来的,加上阿英打探八卦的速度,想来应该有所了解。 果真,我才只是侧面提到许小雪这个人,阿英就迫不及待地接过了话题,赶着问:“你知不知道许小雪究竟得的什么病呀?听说突然晕倒了。” 我看着她真实疑惑的眼神,明白井铎应该是成功守住了这个秘密。 “减大概就是什么肥过度,或是血糖低、营养不良之类的吧。”在什么都还没摸清楚之前,我也不大敢轻易暴露事情的真相。 “当真?那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出院?” “应该早就出院了吧,她没回去上班?” 所谓“早就出院”是井铎特意交代的,如果没才猜错的话,现在就算去医院,应该也差不到许小雪住院的真实病情记录了。 他靠自己的力量抹掉了许小雪住院的真实痕迹,警告我不要泄露分毫。 阿英听我这么说,失望的点点头,说:“没有诶,小雪一直都很有礼貌,怎么会突然不辞而别呢?” 我十分不走心的找了个理由,“大概是经历了这一遭才觉得身体最重要吧,她老公不是在老家么,或许是回家去了。” 阿英并没有多做怀疑,很容易就认同了我的意见:“说的也是。真是羡慕人家,辞职了还有温馨的港湾在等着。” “你努努力就是,还是你看上谁了,我去帮你说媒?” 阿英一下羞得满脸通红,嗔怒着推了我一下,“舒小姐,您这会儿不用洗锅洗碗了,也不必那我开涮吧。” 我喜眉笑眼看着阿英,听着她继续说起观山宅子里的爱恨情仇,愈发觉得这是个好姑娘,无论我当时在这里饱受凌辱还是现在仅仅一个前妻的身份,她始终都拿我当朋友没有变过。 就这样聊了一会儿天,回到家里才发现爸爸打了我两个电话。 不用猜就知道大概是问公寓的事情,回拨过去我直接说了东湖只租不卖,他有些失望。 从死活不愿意去到现在居然想在那里置业,这变化幅度,着实够大了。 趁着通话,我就顺便跟他说了下礼拜计划去欧洲出差的事情,大概提了一下对于舒依依的担心。 爸爸立马打断了我的担忧,坚决说道:“你一定得去!小锦,依依这边有护工在也有我在,完全不需要你担心,你只需要安心处理好公司的事情就够了,知道吗?” 有了他这句话,我也就没再继续纠结着自己了,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上午定时去看一趟舒依依和小雪,剩下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 温泉山庄的项目已经开工,小崔哥忙得分身乏术,他对于我的回归万分欣慰,干脆把之前关于欧洲项目的事情慢慢都脱手给了我。 这天,我正埋首在电脑跟前费劲的研究着大堆英文资料,聊天软件突然响了起来,低眉一看,是展悦。 正巧上次拜托她帮忙的事情还没来及问,赶紧就点开了对话框。 “小锦姐姐,我太想念你的咖啡了!” 真是个小孩子。 204 一家三口 我偷笑着,顺手发了两个咖啡的图像过去,惹得她更加撒娇起来。 “展悦,正好问问你,你们年轻人现在都爱玩些什么呀?” “你说游戏吗?” “不是,我是想问,如果想要在年轻人当中制造潮流的话,寻求网红经济行得通吗?” 展悦听我这么说,立马兴奋起来,“当然!我们大学里头就有好些人做了主播,个人账号发展的可火热了,他们在直播间里一句话,有时候,比公关公司费尽心思弄出来的营销方案都管用多了。” “这样啊……”我心里隐约又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小锦姐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做网络营销吗?我可以帮忙的。” “嗯,以后可能会有,到时候还得劳烦你帮忙出出主意。” “那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吗!”她愉快的答应了。 有了展悦的情报,我立马转头就联系了岚姐,记得她曾经提起过,自己的朋友跟井铎一起在国外投资了一个类似网红经济操盘手的公司。 岚姐接到我的电话十分高兴,以为我是要来找她合作的,原原本本的说了那家公司目前的状况。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在岚姐的口中,似乎能听得出来她并不十分看好那家公司,总是只几句话就绕去了其他的地方。 我担心总是盯着问会引起她的怀疑,索性也就没有再提起,只顺着她的话应付了一阵子就挂断了电话,心里好似看得更加清楚了一些。 因为第二天一早就要飞米兰,所以我下午去看了一下舒依依之后,就直接回观山家里了。 这边刚换上拖鞋,葛管家就按响了门铃,邀请我过去坐坐。 我琢磨着,这观山的门岗大约是都被井行收买了吧,怎么会消息这么灵通,只是井行不是出国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联想起几天前接井行电话时自己说的那些话,我实在不敢自己过去送死。 “葛管家,我明天要出差,马上要收拾行李,今天大概没时间过去了,烦请您帮忙跟三少说一声。” 葛管家轻呼了一声,似是在惊讶我会这样直白的回绝井行。 正准备再多说几句诚恳的解释时,耳朵里先听到了葛管家的话,脑子一下就停住了。 他说,“啊呀,这可怎么办,小少爷闹着要找妈妈呢。” “你说,兜兜回来了?” 顾不上回答,我拉开门就往外冲,掠过满脸惊讶的葛管家,就这么穿着拖鞋一路奔去了井行的别墅。 兜兜正站在客厅里头分礼物,转身看见我,连声叫着“妈妈”就扑了过来,一头扎进我的怀抱里,痛并幸福着。 拥抱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我,转去身后的桌子上,并没有在堆成山的桌面上找,而是直接从旁边的沙发上捧了样东西过来,看模样好像是件衣服。 “妈妈,这是我上次去迪士尼给你买的公主裙,妈妈穿上一定跟美丽的公主一模一样。” 公……公主裙…… 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谢谢兜兜,妈妈很喜欢。” “那你可以现在就穿吗?”他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我。 我为难了看了一眼这个童装公主裙,尴尬的说,“这个裙子这么小,妈妈应该穿不下吧。” 兜兜小嘴一撇,“不会的,我买的是最大号,妈妈肯定穿得下。” 我深怕他真的较起了真,赶忙将话题往其他地方引,“兜兜饿不饿,妈妈刚回家好饿啊,要不我们先吃完了饭再试裙子好不好?” 兜兜并没有怀疑我提议的动机,加上看到我纯熟的“肚子饿”演技,很容易就相信了,心疼的抱了抱我,就跟陈姐要饭吃。 我们一起坐在餐桌边上等晚餐,顺便听他咿咿呀呀的说着出门玩时遇见的有趣的事。 看来这一趟旅行对兜兜来说确实受益匪浅,除了个子冒高了不少,说话也愈发有条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蹦得清楚响亮。 我的疲惫慢慢被他治愈了,刚刚稍显紧张和拘束的身体也稍微放松下来。 这口气还没顺过来多久,井行就突然卡着饭点回来了,风尘仆仆的,接受了兜兜礼貌的招呼之后看都没看我一眼就上楼去了。 我自然巴不得他对我视而不见,从上次被他折磨到现在,身上的痕迹都还没有完全消下去,每次照镜子都忍不住咒骂。 他再下楼的时候,晚餐刚好准备好,陈姐招呼着大家一起上桌,于是,井行就这么一手抱起兜兜一手拽着我上了餐桌,拒绝都来不及。 整个饭桌上我眼里都是兜兜,看都没看他一眼,或者,也可以说是不怎么敢看他,因为一看到他的脸,就鬼使神差地想到那晚的画面。 兜兜今天精力旺盛,拉着我和井行整整陪着疯玩了两个小时都还不肯放过,最后,还是井行累得不行,主动提出自己想睡了。 兜兜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打断了,十分的不情愿,坚持要让我讲睡前故事。 我没办法,再加上确实已经许久没有陪过他了,只能也跟着一脸期待的看向井行。 井行大约是被我们盯烦了,嫌弃的摆摆手,丢下去两个字“随便”就准备上楼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乖乖坐在我旁边的兜兜突然不知道怎么就蹿了出去,一把抱住井行的大腿,仰着脑袋眼巴巴的看着井行。 “爸爸,我今天能不能睡在你和妈妈中间?” 他问完了,见井行没回答,就钻到我怀里来求情,“妈妈,我们一起睡好不好?我们班好多小朋友都是这么睡的,我也想这样!” 我只觉得脸烧的厉害,看都不敢看井行一眼,低着头只看着兜兜,着急的想要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就在我为难的时候,井行突然发话了,“可以,让妈妈带你去洗个澡再上来,咱们一家人一起睡。” 什……什么?我仿佛被雷劈到一般震惊…… “太好啦!兜兜最爱爸爸了!妈妈妈妈,我们快点去洗澡吧!”兜兜开心极了,拖着我的手就要上楼。 我赶紧拉住他,找了个理由让他能同意由阿英带着去洗澡,而我,则是一路跟着井行到了他的房间门外,拦在他身前。 “你怎么会答应兜兜?我明早还要出差,行李都没收拾呢。” 他微微抬起眼瞥过我,“他要的不过是睡前记忆,等他睡了你再回去收拾不就行了。” “可是……” “再可是,真拖到明早我可救不了你。”他说完就进了卧室,很快,里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我脸一热,手忙脚乱的冲回到兜兜的房间里,接手阿英替他洗了澡,弄得自己也是一身湿透。 兜兜十分贴心,蹦蹦跳跳地说要去给我拿衣服,我尴尬至极,只能缩着肩膀蹲在浴室里等着。 等了一会儿,他又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胳膊上多了件衣服,正是刚刚隆重推荐给我的公主裙。 “妈妈,穿这个!” 我差点没当场晕倒过去,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解释道:“乖宝宝,这个妈妈现在穿不了,你去楼下的客房里重新给妈妈找一件好不好?” 兜兜嘟着嘴,为难地说:“可是你刚刚说了,吃完饭就会穿给宝宝看的。” …… “妈妈,快点穿好不好?”兜兜软着声音,一手攥着我的衣角来回晃悠撒娇,一手揉着自己的眼睛,看上去困极了。 我想起井行的话,等哄到兜兜睡着了我就可以回去了,一咬牙一跺脚,硬是将自己塞了进去。 人是进去了,可是后背的拉链到了肩胛骨的位置就怎么也够不着了。 兜兜看不到我背后的尴尬,他看见我真穿了公主裙,开心的牵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井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正靠在床上看着书,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我们一眼,视线扫过我的时候明显呆滞了片刻,八成也是在嘲笑我。 还好,他这笑意隐藏的还不错,不至于让我当场尴尬。 “爸爸!”兜兜撒开我的手就扑倒了床上,迅速拱到床头钻出被子看我,“妈妈,快来呀!” “来……来了。”我的嘴角都要抽筋到耳后根了。 畏手畏脚上了床,整个人贴在床边,连翻身的位置都没有留给自己。 “妈妈,你跟我近一点!” 我消化了一下兜兜的要求,往他身边挪了挪。 “妈妈,我们三个一起抱抱好不好,电视上都是这样的。” 我内心哀嚎一片,挪到兜兜旁边,手轻轻搭在兜兜的小肚子上。 兜兜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却并不肯就此打住,转过脸笑嘻嘻地叫了声爸爸。 井行放下书,腾出一条胳膊越过兜兜搭在我身上,勉强算是完成了兜兜的要求。 兜兜圆乎乎的小脸就在我眼前,怀里抱着的是他软绵绵的身体,起伏的小肚子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每一处看上去都还是如此可爱又亲切。 仿佛距离上一次陪他睡觉已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兜兜左看看右亲亲,没一会儿就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 躺在这样的小人儿身边,很快,我也就慢慢的没了拘束,不知不觉跟着发起了困。 205 各怀心思的约会 “明天几点的飞机?” 耳朵里听得见井行在说话,脑子却不愿意去分析这话里是什么意思,甚至连回答都顾不上。 “问你话呢。”这次语气里有些不耐烦了。 “啊?”我如梦初醒,都不知道他的胳膊什么时候已经拿开了。 “八点到机场。” “那就定个六点的闹钟,明天早上我送你去。” “这不好吧,再说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那你可以选择现在离开,不过如果没人给你开门的话,我倒是不在意让你在客厅里头冻一个晚上。”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反话,一门心思只在兜兜的身上:“我们都走了兜兜醒来怎么办?” “他每天醒来都是一个人,早习惯了。” 一句话说的我差点流出眼泪来,让兜兜年纪这么小就学会独立,实在是因为我这个做妈妈的太不称职。 情绪到了这个关口,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说出了已经在脑子里盘旋了好些天的想法。 “我现在也住在观山,你平时那么忙,要不然我来带兜兜可以吗?” 我说完了就很焦急的等待着井行的回答,想象着他或许暴怒,该要怎么面对。 出乎意料的是,他十分平静,只是看了我一眼,问道:“你不是要去出差,怎么带?” “那我不去了。” “这么轻易就抛弃了,这种态度传染给孩子难道不比孤单寂寞来的更糟?” 我后悔自己的冲动,也懊恼又被他套路了一次,想了想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能做的只有珍惜当下。 于是,将怀里的小家伙抱的更紧了,他已经长大了不少,身上的奶香味都已经变得极淡极淡。 闻着这样久违的熟悉气味,很容易就进入了梦乡,感觉还没有睡多久,就被强制叫醒了。 我眼睛还不大睁得开,只是伸手在床头摸索手机,还没摸到,就被一只手拦腰扶了起来。 接着,听到井行的声音,他语气尽是无奈,“闹钟对你来说就是摆设。” “几点了?”这一觉睡得极好,我的身体好像被抽走了力气似的,不由自主地就还想躺到下去。 “六点半。” 六点半……这么早…… 六点半…… “什么?!”好似一记棍棒敲打在脑袋上,几秒之间,我的脑袋就已经彻底清醒了。 来不及挑剔井行递过来的外套,随便披上了就忘门边奔走,跑到一半又反应过来,回身依依不舍的亲吻了一下兜兜的额头,又着急忙慌的继续往外跑。 时间本就晚了不少,我的行李又还没收,一顿紧赶慢赶,时间指向八点的时候,车子仍还在机场高架上飞驰。 也正因为这样,接到温柔催促的电话才会一点都不意外,因为此时的我,只剩下心虚了。 “是谁说八点钟肯定不会迟到?” “是我。” “那请问舒小姐你人现在哪?” “我……已经能看到机场了。”我匆匆忙忙地挂断了电话,生怕再多说一个人就会迎接温柔崩溃的语气。 刚放下电话不过几分钟,辉漠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舒大小姐,你再不到,机场广播就要开始找人了。” 对付辉漠,总比对温柔要有底气的多。 “怕什么,反正我又不叫辉太朗。不说了,我到送客平台了。” 嘴上说着不怕,其实心里还是无比担心会误机的,挂了电话我就着急开门,拉了几次才发现车门没有解锁。 “快开门,已经在登机了。”我转过头着急地催促着井行。 “你没告诉我辉漠也去。” 我愣了一下,“他是这个项目的设计方,当然得去。”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他干脆把车彻底停了下来,“这不叫出差,应该叫公款旅游吧。” “温柔也去的。” 他沉默着不说话,似乎是在心里权衡能不能同意,我心急如焚,生怕临时生变,想来想去,只能用上从展悦那里学来的“驭夫术”了。 怯怯懦懦的叫了一声,“井行……” 还是没动作。 “再不赶到,机场广播真的要叫人了,”我停顿了一下,脑子里浮现出上一次的记忆,“很丢脸的……” 这次他终于动了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趁他一个不注意,我赶紧解了锁分奔下车,拎着行李箱就往值机台跑。 在贵宾室和温柔他们汇合了之后,话都没来及多说一句,赶紧就上了飞机。 经过一段成功打乱时差的飞行后,终于到了米兰。 辉漠已经将行程都安排好了,计划到达中转后先逛逛街欣赏一下米兰的夜景,说是当倒时差了。 跟在他们后头逛完街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倒个时差的成本是几十万,实在令人咋舌。 还好他们算有职业道德,没有喝酒,大家计划好第二天直接出发去现场,辉漠公司加上他一共来了三个设计师,根据装修效果图会再实地核查一遍。 因为比想象中耗时,害怕影响第二天的工作,一结束我们就飞去了巴黎。 办理好入住手续,温柔让我们收拾好就下楼去餐厅吃点东西。 另外两位设计师太累了,到场的只有我们三个。 餐厅里这个点就五六桌客人,就这样华人还占到了将近一半,怪不得温柔对于这个如此中国风格的项目这样自信。 本能使然,大家没聊几句就自动把话题又转到了项目上头,一顿头脑风暴听得我受益匪浅。 稍晚些时候,温柔的女儿打来了视频电话,她紧赶着就先走了,设计师说了几句话也跟着走了。 桌上没有了外人,辉漠可以毫无顾忌的跟我提起关于井铎的事情。 “听说你跟井铎最近关系不错,连酒吧前台都知道你是他前弟妹了?” 我“哦”了一声,面对着他,也没有必要否认。 “先前去找舒依依的时候跟他偶遇过。” “井行也知道了?” “大概吧。”其实从他的态度上看,应该是可以确定的。 “你怎么会跟井铎扯上关系,该不会想跟他打听井行大哥的事吧?” 还好我没有在喝红酒,否则肯定控制不住要喷辉漠一脸。 真不愧是人精井行的好朋友,这成功令我怀疑井行根本也是知道了我的企图。 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嘴上一定要端正态度,“曾经想过,现在冷静了,觉得知不知道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你知道就好。” 我心虚地说了句干杯,直接一饮而尽,权当是催眠自己的时差。 回到房间冲了个热水澡,红酒的后劲终于慢慢上来了,昏昏沉沉睡去,后果就是第二天早晨活生生被辉漠的电话骂醒。 起来洗漱之后饭也来不及吃,直接就去了项目现场,辉漠和设计师们已经按照新思路讨论开来了,我作为半拉门外汉,只能在一边费力的听个热闹。 就在我正搜寻着字典的时候,手机拨进来一通陌生的电话,号码显示是巴黎的。 “喂,弟妹。” 井铎? “二少。” “荣幸,弟妹还能记得我的声音。”井铎的声音听上去就是不安好心,“听说你想寻求营销合作?” 我装傻,“你怎么知道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大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方案我亲自交给你。” “亲自?什么时候?” “晚上,我会提前联系你。” 我当初绕着弯子找岚姐的目的就是让井铎主动联系我,只是没想到要跟他在巴黎见面。 越是害怕晚上的见面,时间就过得越快。 今晚辉漠要跟设计师加班,温柔要去找旧友聚会,剩我一个人行动十分方便。 即便这样,为防万一,跟井铎的见面还是非常低调。 他把我接到了一间办公室,桌子上确实放着一份方案,却并没有将方案拿给我。 “别着急看方案,先过来看看风景。” 从落地的窗户放眼望去,点亮的埃菲尔铁塔尽在咫尺,的确美丽又震撼,可是现在的我却无心欣赏。 “从这个角度看过它的夜景吗?”井铎很悠闲的提问。 我摇摇头,有一部分原因是懒得说许多。 他却并不在意:“这是只有钱才能带给人的风景。” 我笑笑,“这话由二少说给我听恐怕有些残忍吧。” “你是我弟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倒是那个弟弟,和我的感情是越来越生疏。” “再深的感情也敌不过血缘亲情。”我有意话中有话,不惜冒着惹恼他的风险。 井铎果真转过身来,视线冰凉,“正是因为这么一点点血脉关系,我才会对他手下留情这么多年。” 从那张脸上感觉到了危险,我本能地朝后退了两步,井铎却又突然转了脸色,笑嘻嘻地说,“不提扫兴的事,来看看方案吧。” 我的警惕却还没能完全消散,“为什么帮我?” “生意而已,为什么不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背着光,总觉得他这样说话时候的神态和井行很像,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血脉关联吧。 等我拿着资料坐在车上才觉得越想越奇怪,井铎这么费劲的把我叫到这里却只是给了个方案,难不成是特意让我看看巴黎的夜景? 206 谁说我不在家 甩甩脑袋不敢细究下去,总觉得现在的井铎跟以前真是彻底变了模样,或许,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到了酒店发现温柔和辉漠都还没有回来,我正好可以安心坐在房间里面研究井铎给的方案。 整套的资料十分齐全,连推荐的网络红人简介和以往营销效果数据都一应俱全。 我拍了张照片发给展悦,问她有没有当初在井行度假村监控事件中过分活跃的那个人。 展悦很快就回了消息,十分肯定的指给我倒数第二个人。 有了展悦的指认,我更加坚定了心里的猜测,只要是能接触到那个网红,说不定真的能套出一点内幕。 这么想着当下我就申请了一个账号,以公事的名义发出了好友邀请。 接下去的两天任务都轻松了很多,结束了所有的实地考察之后,两个设计师先行回国,辉漠毫不意外要留下来放松两天,威逼利诱我们跟他一起去瑞士坐小火车。 我其实内心还是有点窃喜的,毕竟我还有事情没办完,如果自己要求留在这肯定会被怀疑。 顺利登上到山顶之后,发现风景还不如沿路的好,我跟温柔看看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又看看辉漠,忍不住一起嘲笑他,气得他在山顶咖啡厅里头乱点一通。 也是托了他的福,我和温柔吃得很开心。 吃完了饭,风吹开了雾气,慢慢也能看见周围的风景了,甚是惬意。 “后天回程,我订好票了,明天再找个地方带你们玩玩。”辉漠见我们很满意,也跟着得意起来。 温柔调侃道:“可别再看山了,白茫茫的实在受不了。” “白茫茫怎么了?舒锦不是拍照拍的很开心?” 我傻笑两声,糊弄了过去,没好意思跟他们说何止拍照,我还洋洋洒洒传了许多上网呢,为了那个新注册的账号不叫人怀疑。 下山之后,随便逛了逛天就已经黑了,这些天大家连轴转都很累了,吃了晚饭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看了一眼好友申请,只有两个人通过了,最重要的那个目标还没有实现,我不死心,硬是又搜罗了几张看上去专业又高大上的照片一并发了出去。 一切都搞定之后心脏砰砰直跳,反正也是睡不着,看了眼时间倒正合适,就给爸爸和秦楚萌各打了一个电话,得知他们一切都好就安心了许多。 刚放下电话,井行就拨通了进来,上来就是极其符合他风格的开场白。 “在哪?” “瑞士。” “干什么?” “正巧有空,就在这里休整两天。” “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确定呢。”谁知道辉漠是不是真的会改签,毕竟他一副要玩过瘾的样子。 “你得要戒酒才行。” “酒?我没喝酒啊……”这几天不是看场地就是坐飞机,喝咖啡都没空,哪里来得闲情雅致喝酒。 “没喝酒那我为什么会收到你跟辉漠举杯共饮的照片?” …… 井行跟踪我?不会的,他应该不至于这么闲。 那就是有人发给他的,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喇叭…… 脑子里已经气鼓鼓的在思考“肇事者”会是谁了,言语中却还是维持住了情绪,“那都已经是好几天之前的事了。” “管好自己,在国外出了事,我会来不及救你。” 我刚想要反驳,却又突然觉得井行这话不像是单纯的警告,让人听着感觉话里有话。 “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把话题扯到我最关心的人身上。 “井霁那天早起之后就开始缠人,每天都在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可真是够鸡贼的,最知道掐着我的软肋。 一瞬间恨不能立马坐上飞机回去观山,事实上,我也是这么做的,开口就说自己后天就会回来。 听筒那头沉默饿了三秒钟,才幽幽的开口道,“舒锦,你撒谎真的很缺水准。” 被挂了电话之后我才意识到,关于何时回去的问题他居然问了两遍,而这两次我的回答却完全不相同。 猪脑子,真是猪脑子! 通常都说活动的组织者向来是最激动的,这句话放在辉漠身上更是灵验。 早晨我九点到自助早餐厅时,他都已经吃完了,看到我没有背包十着急,催着我赶紧吃完了回去收拾,说是今天的行程相当紧张。 我回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急不慢开始烤自己的土司。 他站在一边,掐着表盯着我,“祖宗,你能不能吃点什么现成的?” “我要烤三片,做个三明治。” 辉漠彻底的败下阵来,推着我去选别的,由他来亲自负责帮烤吐司。 就这么一直磨蹭到十点钟,我们才终于顺利退了房。 刚坐进车里,辉漠就看着我开始叹气,“才刚吃完早饭,到了目的地的村庄恐怕就要吃午饭了。” 我没有理会,只关心地问怎么其他人没在。 他这才嬉皮笑脸的一一解释起来,温柔是着急回去见孩子,设计师是要忙着回去改稿子,反正说来说去,就只有我跟他两个大闲人。 估计怕我不乐意,辉漠赶紧岔开话题。 “今天中午我订了奶酪火锅,即便饱了也请你给点面子尝一尝。” 细长的布里恩茨湖给了沿岸村庄别样的风景,湛蓝的湖水、茂密的森林、俏皮的蒸汽机车,这里不大,却浓缩了瑞士各种的魅力。 坐在湖边吃着当地特色,所有的是是非非都被淡化了,只剩下眼里这片美丽的风景。 “要是在这附近盖个疗养中心就好了。”我发自肺腑的感叹。 辉漠被我的话震惊到了,“你怎么也被井扒皮同化了?” “也?还有谁呀?” “温柔啊,张口闭口就是生意、赚钱。” 我不屑于他的鄙视,“那是因为我们都有孩子,你不懂为人母想给孩子好生活的迫切。” 辉漠被我堵住了,只好举着奶茶杯子说了句干杯。 小镇本不大,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可以逛个通透,第二天辉漠又带我去了点缀在恩嘎丁山谷中的一个小村子。 这里没有雄伟的雪山,没有明丽的湖泊,也没有望不到顶的建筑,不过,它有瑞士最淳朴的微笑。 这也是辉漠号称带我来的原因,为我们的项目找到一个异于常人的设计切入点。 辉漠作为导游,比我这个游客可要激动多了,噼里啪啦一顿猛拍,走走停停,许久之后才算是结束了这趟行程。 等到我们出发到了机场,上了飞机坐在了位置上,这才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 瑞士到灿州需要多转一次机,空隙间又看了一次账号,这回总算有了点收获,看到那个目标中的大v总算是发来了一条私信,问我是不是在瑞士。 看来,努力做的这些“面子工程”总算没有白费。 夜幕降临时,飞机终于降落在灿州机场,辉漠的司机已经等在那里了,我执意拒绝了他捎带的好意,坚持打车回了观山。 拖着行李正准备开铁门时,兜兜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抱住我的大腿。 “妈妈,妈妈,你终于回来啦。” 我瞬间愣住了,“兜兜?你怎么会来?” 兜兜没有理睬我,拽着我就往后走,“妈妈,你是不是不记得家了,你走错了,这不是我们家,我带你回家吧!” “我……” “你为什么不回家见兜兜?是不想我了吗?” 昏暗的路灯灯光称衬托出兜兜的眼神更加忧伤,我根本再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抱着他就回去了井行的院子。 葛管家老远的就看见了我们,慌忙跑来开门,“舒小姐回来了,快进来吃饭吧,小少爷成天念叨着你呢。” 饭菜端上来的温度刚刚好,还很丰盛,就像是专门为我准备的,我疑惑地看了阿英一眼,她立马心虚的抬头看天,我又看向葛叔,葛叔也躲开我的视线,直接拎着我的行李往楼上走。 一顿胆战心惊的晚餐吃完之后,兜兜趴在腿边,仰着脑袋看我,“妈妈,今天晚上你陪我睡觉好不好,我还想听你讲故事。” 从进入家门到现在,井行从未出现过,这让我稍微松了口气,看来,他今天应该是没在家里,都这么晚了,按惯例应该今晚也不会回来了。 就这样,给兜兜洗好了澡,正准备哄完他睡觉再离开的时候,一扭头发现小家伙人不知道溜去哪里了。 拿着毯子找了半天,才终于在井行的卧室门口找到了他。 看见我来了,兜兜笑得十分开心,牵着我的手就准备进房间,“妈妈,今天晚上我还要跟你和爸爸一起睡。” 我抱起兜兜劝他,“今晚爸爸不在家,我陪着你去三楼睡好不好?” 兜兜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忽闪忽闪的眨巴着,说,“爸爸在家的呀。” 小家伙刚说完,眼前的门就开了,比人先钻出来的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谁给你说我不在家?” “爸爸!”兜兜伸手去搂井行的脖子,“看!我把妈妈带回来啦!” 207 外公,你不想我吗 井行不动声色抽身逃出了兜兜的束缚,把我推进来之后锁了门,我放下兜兜,小家伙立马跑到中间躺好。 “爸爸妈妈,咱们说好了,明天早上你们都不准先走好不好?” 我尴尬的只敢盯着孩子看,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他。 井行始终没做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我也不敢看他的脸色,认命的被兜兜牵着上了床。 原本是在心里安慰自己,倒不如干脆睡着了,眼不见为净,保管不会尴尬,可是在飞机上昏睡了一天,等到兜兜睡着了许久,都还是只能睁着眼睛发呆。 “睡不着也把眼睛闭上,省得吓人。” 井行的声音轻轻的,应该也是怕会吵醒了兜兜。 趁着他没办法作威作福,我立马不服输的还嘴道:“你到底是不是夜盲症,这么黑也能看见?” 回答我的是一夜的沉默。 “舒锦,醒醒!” 一睁眼就是井行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吓得我尖叫着连连后退,魂不附体的揪着心口的被子,“你,你想干什么呀大清早的?” “大清早?”井行嫌弃的躲开了距离,“现在是中午十二点,阿英在门口等着打扫房间。” “十二点?我,我手机呢?”我根本不敢相信他的话。 他把手机丢在我的面前,碰到了解锁键,屏幕瞬间亮了起来,锁屏壁纸是瑞士村落的风景照,我赶忙用手盖住。 “看来你们的瑞士行很有趣。”酸叽叽的语调明显不是在真心聊天。 “我们都觉得这地方很美而已。” “你们?” 逃不掉了的多话以及追问,我只能把辉漠和温柔一并供出来,井行表示对这些并没有兴趣,大手一挥交代我半小时后车库出发。 我心里愤愤不平,明明就是他先问的,现在又是他不让人说……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老老实实洗漱完毕,饱含歉意的亲吻了几下尚在熟睡的兜兜的额头,准备离开去楼下,没想到刚一开门,就看见守在门口的阿英。 她的嘴已经咧到耳后根,好不避讳自己的笑容,“舒小姐,昨天你一定很累吧?我给你煲了汤,房间的清理就交给我吧!” 我脸红的跟阿英解释了几句,谁知道只是越描越黑干脆放弃了,转身往楼下走。 阿英拦住了我,“是不是要去换衣服?你的行李都整理到衣帽间了,跟我来。” 她当着我的面打开了最右边的衣柜,我惊讶的下巴差点脱臼,里面的确整整齐齐挂着我的衣服,连几件贴身内衣都平躺在抽屉里头。 “这……怎么会收拾到这里来?” “三少交代的啊,”她对我的问题一脸无解,“怎么了?是不是有脏衣服混在里面?你挑出来,我送去洗。” “不用不用,都是干净的!”我慌忙拒绝,生怕再多说几句就会又生出什么新的幺蛾子。 心绪不定的逃下楼,才吃了几口饭菜,突然发现就剩下几分钟了,碗都来不及送进厨房,一路狂奔去了车库,还好井行还没走。 上了车顺了口气,我说,“麻烦把我带到顺路的车站就可以。” 他瞥了我一眼,“准备去哪里?” “去东湖疗养中心看看我爸。”在国外呆了那么久,爸爸和舒依依这边都是托熟人在照顾着,现在回来了,当然得第一时间去看他们。 井行没再做声,专心开着车。 我斟酌许久,还是忍下了不好意思,向他问道:“阿英说是你让把我的行李收拾起来的?” 他眉宇间轻微皱起,“井霁的学校最近开了品德课,教导孩子做家务,他看见有凌乱的行李就忍不住要学以致用。” 这算什么解释…… “怎么?”井行的语气轻蔑起来,“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吧?” “我就是知道不会是你,所以才问问。” “别把自己想得过分聪明。” 真的很想揍他一拳,但是方向盘还在他手上,我只能强忍。 井行虽然嘴毒但是还挺有良心,特意绕了一个多小时把我送到了东湖疗养中心。 快有一个星期没见到我爸,他看起来心情好极了,带着我去常逛的小公园散步。 挽着他的胳膊走在小公园里,仿佛穿越到另一个平行世界一样,只觉得岁月静好。 印象中,上一次这样亲近,还妈妈还在的时候。 这样想着,整个人也变得平和温顺起来,甚至还不自觉的想起了舒依依。 “爸,依依最近怎么样了?” 提起她,爸爸的表情更加开朗了起来,“依依最近状态不错,经过了这件事,她也反省了不少,爸爸这些天还在想,既然依依现在变得这样好,那些痛苦的过去不如就不要再追究了,你觉得呢?” 其实爸爸这想法我也不是没有过,现在的生活比起刚来灿州已经好太多了,我可以见到兜兜,身边有爸爸陪着,舒依依也不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了,而且井铎那样阴险狡诈,离远点才更安全。 可是现实情况哪能像人想的那样称心如意,井铎现在明显是盯上我了,除了小心应对,我也必须想出个办法避免自己始终处于劣势。 “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医院看看依依,跟她聊聊。” 爸爸见我频频点头,叮嘱我有什么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晚上,在疗养中心里的特色粤菜餐厅吃饭的时候,爸爸问起了买公寓的事情,我大致和他提了一下投资疗养项目的计划,本想着谨慎如父亲,应该会纠结一番,至少也会认真思考。 没想到,他却在听到之后,当即举手赞成,看来是对这里的环境和模式都十分满意,这也让我的信心又增添了不少。 因为没有开车过来,晚餐之后时间也不造了,索性就留宿在这。 正陪着爸爸一起看新闻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罕见的是阿英打来的。 我担心有什么事,走到阳台上接通了电话。 “妈妈,你在哪里呀?为什么还不回家?”电话里兜兜奶声奶气,语气可爱极了。 “妈妈今天要陪外公,就不能回家了。” “那外公在哪里呀?”兜兜出乎意料的兴奋起来,“妈妈,我想跟外公说话!” “这……不太方便,时间太晚了,外公该睡觉了。” “可是我想外公……” 我还想继续解释安抚,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后,似乎是听见了刚刚的对话,探着脑袋想要确认。 “爸……”我诧异的喊出了声音,立马被听筒那头的兜兜捕捉到了,欢脱的叫着“外公外公”。 爸爸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指了指电话又指了指他自己,一时竟激动的不知道要怎么才好。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把手机递了过去,“是兜兜,他想要跟你讲话。” 吧嗒,遥控器掉在地上砸出一声响动,电池盖都摔掉在了地上。 抢过我的手机,爸爸的手颤抖着,险些没能抓住。 我开了免提,兜兜的兴奋的声音迫不及待的传了出来。 “是外公吗?外公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来看过兜兜呢?是因为不喜欢我吗?” 爸爸大约是没料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整个人都傻了,满脸的愧疚,我赶忙代替他回答,是因为外公很忙。 “那外公明天也忙吗,可以来看我吗?” 爸爸依旧沉默着,面红耳赤的,我继续解释起来。 “兜兜,外公有很多很多事要处理,他……” 还没说完,爸爸直接伸手打断了我,对着话筒声音里都带着颤抖,“可以的!外公现在就去看你!” 我原以为爸爸是为了安抚兜兜才这样说的,没想到他挂断电话之后真的开始穿戴起来。 等我反应过来,他甚至已经连鞋子都换好了,站在大门口叫着我一起出发。 “真的要去?开车回去起码也要一个小时,现在新闻都要放完了。” “我答应了兜兜的,不能食言。时间不早了咱们就快点!” 就这样,我被赶鸭子上架,坐上了驾驶位,爸爸虽然着急却也了解我的车技,愣是忍着没敢催我。 兜兜大约也在家里闹了一场,我们到的时候已经被阿英抱着站在大门边上了。 见到兜兜之后,爸爸再也控制不住,直接抱着兜兜痛哭流涕,仿佛是被拐多年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家,看的在场所有的人都泪眼汪汪。 “这是在干什么?” 井行一脸严肃站在车旁边,肯定没想到一到家会是这样一番场面。 “爸爸,”兜兜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快看!这是我的外公!” 这一句话,又让我爸好容易咽下的眼泪决了堤,恨不能将兜兜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见井行表情不大好,知道他向来看不上我爸,加上时间也不早了,爸爸情绪一直这样激动总归不好。 于是,我哄着兜兜想让他赶紧回去睡觉,说了几次都能成功,只好作势威胁如果不听话,以后就不带他出去玩了。 好容易劝住了他,我赶紧就准备带上爸爸回去,才挽上胳膊就被兜兜抱住了腿。 小家伙的泪水还未干,忽闪忽闪地时不时掉下一颗来。 “妈妈,你要去哪里呀?” 208 病房里的陌生男人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蹲下身子擦了擦他的脸,轻声回答,“乖,妈妈送外公回家去。” “那你今天晚上不陪兜兜一起睡了吗?” 听到他这么说,爸爸立马一下拨开我的手,将我推到兜兜的边上,“你留下来,我可以自己回去!” 我看看他,又看看仍时不时啜泣的兜兜还有不远处阴沉着脸脸的井行,权衡之下还是选择留下了。 趁着阿英给兜兜洗澡的功夫,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和井行道个歉。 轻轻敲开了书房的门,小心翼翼地说明了来意,井行果真仍旧不能解气,冰冷冷地说,“人都见过了,现在道歉有什么用?” 这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好,怎么也应该先问问他的。 “我明天就把爸爸送回去,一定跟他说好,之后没有经过允许绝不来打扰你们的正常生活。” “你觉得你能控制住他?” 我的确底气不足,尤其同时面对爸爸和兜兜的时候,更加没办法百分百把住主心骨。 就比如今晚,如果不是井行回来,恐怕再这么发展下去就该是我和爸爸带着兜兜一起回家了。 “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好的一定,那我就先走了。”我着急着想要逃离。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倒是自由。” 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很听话的停住了脚步。 “那我去照顾兜兜。” 身后有椅子挪动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井行起身了,“你白天去了哪里,身上这么脏怎么照顾他。” 这可真是典型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我去洗澡。”这个理由总算是可以让自己脱身了吧。 “去哪?”井行靠近过来,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光,阴暗暗地看不清表情。 “兜……兜房间?”我小心的试探,“要不,客房?” 井行不屑的绕开我,伸手去开门,走到门边了又转过脸来,“你的衣服都我卧室里挂着,难不成洗完澡要裸着上楼?” 这话仿佛自带画面感,听得人立马就能在脑子里想象出这么一副尴尬到令人窒息的场景。 一路跟在后头,直到进了他卧室的浴室,打开花洒,才敢隐忍着对自己说,这就是个*,我忍! 洗完了澡出来,兜兜已经坐在床中间等着我了,出差这么些天早已经思念泛滥,兜兜也是异常黏我,硬是要钻进我怀里睡,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 无视另一边井行冰冷的脸,就这么抱着兜兜,让我觉得幸福极了。 “明天开始,还是让兜兜一个人睡吧。” “为什么?”我本能地反问,很快又反应过来,沉默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兜兜好像感觉到什么一样,在我怀里蹭了蹭,我心里心疼,可是也明白,想要永远这样下去是不可能的。 与其产生了依赖从而横生贪恋,倒不如早些切断。 第二天早上,我并没有急于去医院看舒依依,特地等到午饭的点才悄悄过去,拿着爸爸给的病床号找到了病房,正准备要敲门,里头突然传出舒依依的声音,听起来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在。 209 给我十万块 我这么做,并不是真的想要绝舒依依的后路。 一方面,再三的宽容和忍耐换回的就只是这样的结果,令我有些恼火,另一方面,也是想帮忙验证了一下这个被她看中的男人的真面目,也好叫她看看清楚。 一提到钱,费劲松的脸色立马变得更加和善起来。 “姐,依依可怎么也是你妹妹,再说了,她可是在你前夫的地盘上摔伤的,你们不负责任,这要闹上了法院,恐怕不大好看吧?真要闹到那一步,可就不止这点住院费了……” “好了!你别说了!”舒依依尖叫着打断了他,低着头愠怒中带着些疲惫,“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见她这幅样子,再看看眼前这个什么费劲松,我实在有些憋闷,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就拉门离开。 费劲松在电梯门口拦住了我,伸手就说,“给我十万块。” “十万?”他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的语气,好像一百似的轻松。 “对啊,这段时间你们家一个人都没在,我给舒依依送饭,再加上照顾她,这些难道不要钱吗?” 我冷笑,这里的病房护工都是24小时在位的,哪里会需要这样的人来照顾,他既然能对我张得开这个口,想必是从来看舒依依的时候就打好了主意的吧。 我盯着他看,“你不是富二代吗?谈恋爱怎么还在乎这么点钱。” “当然在乎。你都说了谈恋爱而已,我为什么要花自己的钱照顾陌生女人?” “没人要求你照顾,我巴不得你离她远远的。” 费劲松压根没有搭理我的话,只是一味试图想要从我这里拿到些钱。 他歪着脑袋,斜斜地靠在电梯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舒大小姐,我拜托你睁大眼睛看看,就舒依依这样的,也就只有我还能看得上,你当她是什么?不过是一个人人厌之弃之的离婚女人罢了。” 我一把推开他挡在身前的手,拼命又按了几下电梯按钮,仿佛这样就能叫电梯快些来似的。 “我不管你们之间什么问题,不过我现在就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在我这,一分钱都不要想!” “是吗?”他耸耸肩,满不在意,“那看来得等舒伯伯过来的时候再说了。” 这话成功的点燃了我的怒火,我伸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死命的咬着牙关警告他,“如果你敢骚扰我爸,我保证,会叫你有命拿钱没命花钱!” 我的眼神坚定,他的表情微变,慢慢由一派无所谓变得严肃起来。。 “呸!妈的,你吓谁呢?” “不信你可以试试,正好清明节要到了,那十万冥币,我烧给你,就当提前给自己积阴德了。” 话音刚落,电梯门正好打开,我昂首挺胸的走进去,淡定的按下了按钮。 电梯门彻底合上的一瞬间,整个人才脱力般的退靠在电梯厢壁上,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也一样,连直立都有些困难。 从医院出来我就赶紧去了疗养中心找到了我爸,我们俩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湖面的波光粼粼,心情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是不是依依出事了?”爸爸一直等到我冷静下来才开口问道。 我再三思考了,还是决定还提前说给他知道,可也并不敢完整的说,只掐头去尾的大概说了一遍,尽量让状况听上去不那么糟糕。 可这回,他却并没有配合我表演下去了,摆摆手说:“你不用替依依解释了,那个小伙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多了。” “爸,你不用太担心也不要伤心……” “伤心?我为什么要伤心?”爸爸嘴硬的不肯承认,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小锦,这礼拜咱们抽空去看看你妈妈吧,好久没去了。” 我看着他,终究是没有再多提别的什么,只点点头,道:“行。” 为了安心,我推掉了下午的工作,专心留在疗养中心陪着爸爸,害怕他出事。 只是大约还是我操多了心,聊完了舒依依之后,爸爸居然没事人一样把我带去了活动中心一通介绍,晚上又硬拉着去吃了顿澳门豆捞,一直到晚上睡觉前,他看上去都再正常不过。 这实在太反常了! 一整个晚上我根本不敢睡死,每隔一段时间就起来一次,趴在爸爸房间的门上听听动静。 直到第二天早晨,出来看见他正在厨房张罗着做早餐,我才真正放下心来。 他听见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脸看到我,笑着打招呼问:“小锦,今天去公司吗?” 我点点头,“要去,和温柔合作的项目还有琐碎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是得要过去一趟。” “那正好,爸爸今天跟你一起去。” “爸,你不是……” “我想通了,决定不退休了,我不应该每天住在这里,理所应当的享受你的劳动成果,还是应该要工作,这样才能让自己感觉到有价值,也才能更有盼头些。” 我看着他,虽然仍旧吃不准他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可是很明显的是,在他的心底深处,分明还是被舒依依的事情影响到了。 我没有拒绝他的要求,带着他一起回了公司,向大家宣布了这个决定。 严叔叔和小崔哥自然带头举双手赞成,有了这二位主心骨的首肯,其他的人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这件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因为身体还在康复期的关系,爸爸说自己不适合坐在需要拍板决定的位置上,正好公司新换了一大批人,于是,这一天十分自然的就从记人开始了。 离开爸爸办公室的时候,他仍在仔细的看着新人的简历目标是下回一见到面就能认得出。 安顿好他,我回到回到办公室,正埋头核对单子的时候,我收到了了一个消息——费劲松真的起诉井行了。 从下午到晚上我都惶恐不安,在家踱步半个小时,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跟井行说一下。 结果刚穿好鞋,就接到了井铎的电话。 “出来,我在你家门口。” 这时候来,准没安什么好心,况且我已经决定了,不想再被他捏在手心里。 我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我没在家。” “你家客厅窗帘没拉。”他显然是早有准备,“你不愿意下来,那我只有就打给伯父了。” 对付这种卑鄙的人完全没有什么办法,换上衣服我就赶紧出了门。 许是开门的动静有些大,被爸爸听见了,他从厨房里探出脑袋,问我,“这么晚了怎么还出门?” 我随口找了个理由,只说去楼下散散步,顺便看一眼兜兜。 提起兜兜,他立时就打消了怀疑,很放心的由着我去了。 楼下马路对面,井铎的车果真停在那里,他坐在驾驶位上,车里并没有其他人了。 他歪了下脑袋,示意我上车,左右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马路,我决定还是站在车下比较安全。 好在井铎并没有坚持,只笑嘻嘻地说,“我就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你,看你状态还不错就放心了。” “那没事的话我可以回去了吗?” 我当然知道他肯定不会是这样的好心,可也没心情跟他多啰嗦。 “可是你这张脸可不像是没事,”他矮了矮身子看了我一眼,干脆也下了车,“某些人今天应该有事生气的吧?” 我就知道,他这趟,怕是故意为这件事而来的吧。 既然都点破了,干脆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装模作样下去了,我直接问道,“是你指使的费劲松?” 井铎举起双手,一脸无辜看着我:“费劲松这个人六亲不认、没有脑子,怎么可能会听我的?” “那你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井铎摆出极夸张的无辜表情,“来找前弟妹就一定是有所企图吗?我看自己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省得小锦你把什么坏事都扣在我头上。” 我死死的盯住他,看了一会儿果断转身回去。 身后有车子启动的声音,井铎拐了个弯又将车停在我边上,摇下车窗吹了声口哨。 “不用麻烦去找井行,我们已经协商好了。” 我的心里一惊,没料到这样就被猜中了,可也懒得再多搭理他一句。 回到家,也不开灯,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了起来,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似乎是要理出点什么头绪,可是费了半天功夫,仍旧只是徒劳。 爸爸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我,小声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兜兜没在家吗?” 强迫自己从走神当中醒过来,转过头故作轻松的摇摇头说,“已经睡了。” “哦,小孩子早睡应该的,你也赶紧回房去休息吧。” 爸爸交代完了就端着水杯回了房间,可没一会儿,却又出来了。 这回他没站在厨房边上,而是直接迈步过来立在我对面,令我有些紧张。 “小锦,你明天早上记得把东湖的房子退了,既然决定回公司上班,那我当然还是住在家里更方便。” 还好他只是说起这个,我松了一口气,答应了他明早就去办。 210 烂醉如泥 爸爸本来就是个生活很简单的人,所以到了东湖疗养中心,收拾了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退房之后爸爸主动提议想先去看看舒依依。 我有点担心,想起舒依依昨天口无遮拦的样子,害怕她即便是见到爸爸,也未必能转过弯来。 不,是肯定不会转过弯来的。 从前娇生惯养的时候,舒依依就是个恋爱脑,恨不能什么都以黎耀为先,没想到,现在,她又迷恋上了这样一个混子。 爸爸瞧出了我的担心,安抚道:“不要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起去吧,我也好些天没见她了。” 路过商业中心,爸爸特意去负一楼给舒依依买了花,趁着空档,我去楼上打包了一些爱吃的。 等我们大包小包拎着到了病房,才发现舒依依并不在病房里。 我一时有些紧张,赶紧去外头找了住院医生想要问问情况,没想到,护士见到我反倒更加吃惊。 “舒小姐,你怎么又过来了?” “我来看舒依依啊,她人怎么没在病房?” “舒依依?你们不是给签了字,同意转院的吗?她已经转走了啊。” “转院?!她费用都结清了?” “舒小姐您之前预存的住院费没用完,结完帐还退了好几万呢。”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脑子里嗡嗡响的厉害。 “那你,你知道她转去哪家医院了么?” 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站在了我身后,正沉稳的扶着我,可侧脸上分明也看得出牙关紧咬的紧张模样。 医生有些茫然,“这我就不大清楚了,因为病人是自己转走的。” 我终于慢慢稳住了心绪,“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医生,不好意思,刚刚吓着您了。” 医生摆了摆手表示没事,欲走时又转回过来,“你们不用太担心,病人现在情况已经基本恢复了,而且身边也有人在照顾着,按照转院时的状况看,应当没问题的。” 我明白,“有人照顾”大概又是指的那个费劲松。 爸爸疲惫的靠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嘴唇颤抖,连声叹气。 我赶紧坐在他身边,轻声安抚道:“爸,你别急,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不用打!不打!我不想知道她在哪里,”他按下了我的手,“走!不管她了,咱们直接回公司!” 我知道他心里肯定还是担心的,可是眼下正在气头上,也不可能拗得过他,只好顺从的跟着回去了。 爸爸的办公室被秘书重新打扫布置了,茶水间里插上了几朵新鲜的花朵,小小的隔间顿时生机盎然。 爸爸回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把在附近办事的小崔哥叫来了,说要一起吃饭。 小崔哥很快就回来了,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笑着道:“舒总,叫我回来是有什么喜事吗?” “快坐下来吃点,可惜这是在公司里,,要不然真想跟你喝两杯。” 爸爸向来看中小崔哥,会单独叫他回来吃饭却也是很少有的,小崔哥嘴上不说,想必心里也明白是有什么事了。 “改天我带您去一家新开的居酒屋,里头卖的酒都是自家酿的,很有特色。” “改天干什么,就今晚!” 两人一拍即合,还一致决定不带我去。 吃完了饭,爸爸惯例回办公室小憩,趁着他没在,我赶紧偷偷交代小崔哥说晚上爸爸如果想喝酒,就让他喝一些,只是注意尽量话题别带到舒依依就行。 小崔哥听我这么说,心里顿时就有了数,连声答应了下来。 晚上我主动请缨,把他们送到居酒屋,反复说好了结束了一定要打电话,会提前过来接他们。 看着他们进了门,刚准备要开车回去,就又接到了井铎的电话。 这可真是邪门了,简直像是在我身上安装了什么窃听定位器似的。 井铎的心情极好,声音里都带着笑意:“请你来aca,今晚有个大戏。” 我只觉得反感至极,本能的就要脱口而出拒绝的话,张开了嘴却突然停住了,脑子里想着他这时候打来这通电话肯定不是毫无缘由的,再接下去,几乎都不用细想了。 “知道了。”带着几分紧张,我掉头去了他的夜店。 aca的代客泊车员老远就认出了我,一路引着交给了门口的服务员,再像接力一样在夜店里头七拐八绕,最后进到了井铎所在的包厢。 包厢里头只开了四角的壁灯,阴暗暗的让人非常不舒服, 井铎站在窗台边似乎在伤感春秋。 我很无情地打破了他的思考,“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吧,我一会儿还有别的安排。” 井铎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个遥控器模样的东西,红色的灯光闪了一下,右边的桌面上缓缓升起一个屏幕。 画面中的风景很黑,只是远处的点点灯光,伴随着阵阵水声,鬼片一样的场景让人心里很是不安。 “熟悉吗?”他走过来站在我的身后。 被他这么一问,我很快就认了出来,“霁月谷?” “没错。”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你不高兴我对井行这样,是吗?”他莫名其妙的问出这么一句。 在摸不清底细以前,我并没有兴趣暴露自己,“我犯不上高兴不高兴,你们现在于我而言都是陌生人,谁胜谁负跟我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怎么会没有?井霁难道不是让你站在井行那边的动力来源吗?” 我冷笑了一声,“如果可以,我还会带着兜兜远走高飞,彻底躲开你们。” 井铎却是笑的比我还要大声,“舒锦,在对付井行方面,我有时候还真是有些佩服你的狠心。” 我只定睛看着他,一秒都不曾转移。 这一场沉默的修炼场里,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只能又再靠近了一步,试图从身高上给予压迫。 “如果我说,事成之后承诺分你井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另外,还保证帮你夺回孩子的抚养权,你会心动吗?” 我料到他大概是想借我做什么鬼主意,可却没想到等来的居然不是威逼,而是利诱。 “我对井氏的股份并不感兴趣,至于孩子,他有权选择同时拥有父母。” “弟妹,”井铎又迫近了一步,“你真当眼前的平静就会是永远的平静?你就这么有信心井行会非你不娶,井霁会只有你这一个妈?” 我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眼睛开始四下打量着,为逃跑做准备。 “我脑子笨,当然想不到二少这么周全,现在能想的,不过只是活好当下而已,如果没什么事我想先走了。” “怎么?为了站边井行,连亲儿子都不要了?” “你这是在逼我答应你?”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强求你。”他没有再继续靠近过来。 前后不过二十分钟,我就被安全送了出来,思考了一路,都没有想到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被井铎看中了,他又是在计划着什么。 在居酒屋门外等了不知道多久,小崔哥才把我爸扶了出来,已然烂醉如泥。 小崔哥十分不好意思的向我道歉,说已经努力拦了,可还是没能拦得住。 他没问我爸爸是出了什么事,想必是从酒后醉话当中都听说了。 最爱的女儿就这么跟渣男跑了,临走前连句话都没留下,买醉当然是可以理解。 好在家里的佣人今天已经正式到岗了,我也算有个帮手。 一路上爸爸一直哭哭笑笑,小崔哥在后面陪着他说了好多话,因为实在放心不下,他索性跟着我们一起回家了。 开车的空档我想起来,赶紧道:“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嫂子一个人在家不好。” “没事,她没在家,单位组织出差考察学习去了,我已经报备过了,是她再三交代我一定把你们安全送到家。” 我只好反复表示了感谢,除了趁着红绿灯的间隙回头关心一下,其余的也做不了什么了。 到了车库我才体会到,幸好小崔哥坚持跟着过来了,否则,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绝对没办法将爸爸扶进家里,甚至恐怕连扶下车都不行。 我们两个人加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才把爸爸安顿回了房间。 准备要离开的时候被他拉住,长篇大论地说了半天,中心思想就是表达对于过去冷落我的悔恨。 好容易安抚好了,离开房间,我已经觉得要筋疲力尽了,转头看见小崔哥也已经是一张苍白的脸。 他看见我,先开口劝说起来,“你赶紧先回房间休息吧,晚上我在这守着舒总就行。” “这哪行,还是你先去休息吧,我让阿姨把客房收拾一下。” 爸爸这种架势,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有些看吃不消,更何况非亲非故的小崔哥,哪能让他这样奉献。 “没关系的,我能应付,你听话,快去休息。” 我又尝试了一次,始终没办法说服他,自己实在是找不出半分力气了,只好妥协麻烦他。 只是回去房间躺在了床上却又根本睡不着了,一方面怕爸爸会有什么需要,另一方面,也是占更大比重的方面,是在反复回想井铎的话,试图找出他的意图。 211 度假村的磨难 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还是感性占了上风,成功说服自己登陆上了那个钓鱼用的社交账号。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之前苦心接近的大v给我发来私信,询问我关于瑞士的情况。 我翻了翻他的个人主页,原来在我离开瑞士的当天,他刚巧落地瑞士,准备展开一段旅行。 我想了想,回了句抱歉,没想到他居然在线,几秒之后就回了我消息,几句之后便开始夸赞我的旅游照片拍的非常不错。 我那些照片何止是不错,本来就是专挑温柔和辉漠带着去的豪华的地方拍的,加上惹人遐想的文字,连我自己看了都很可能会被吸引住。 网络上的聊天基本都是差不多的套路,我对他早有研究,这会更是完全按照他的偏好来回答问题,不时分享一些经验看法,没多久,就能看得出他对我不仅完全没有戒心,甚至还可以说有些被我虚幻的经历唬住了。 我的照片里刻意发了许多不同酒店的图片,他很喜欢跟我讨论这方面的问题,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一个职业试睡员,躺过的床大概比许多人跨过的桥都还要多。 这样的形容让人有亲切感,当然,仅限于在国外是遇见的陌生华人。 我继续坚持恭维着他,竭力营造出一种同道中人并且非常敬佩他的感觉,他似乎有些相信了,拉着我一直聊到了凌晨,我困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早晨惊醒过后立马捡起手机看,还好那人并没有在意我的突然消失,只是略带遗憾地约我下次再聊。 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出去房间,看到爸爸局促的站在门口,十分抱歉地说都怪自己缺乏自控力。 小崔哥也刚醒没多久,洗漱完毕之后赶紧过来安慰了爸爸几句,在我们的坚持之下,爸爸的愧疚之心才终于慢慢散去。 早午饭过后,我们一起开车去了公司,路上害怕自己犯困,打开了广播提神,广播里头,女主播清新淡雅的声音十分不知不觉的就很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据现场记者报道,经年河落水者为霁月谷旅客,当天因飞机晚点所以深夜抵达酒店。据落水者弟弟介绍,哥哥此次是为了给嫂子筹备结婚纪念日派对才只身前往。据悉,目前落水者仍在医院抢救,尚未脱离危险……” “霁月谷是……”小崔哥在后视镜中和我对视了一眼。 “嗯……是井行的产业。” 我的表情早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如,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微微颤抖着,勉强才能努力集中视线看前方。 小崔哥许是看见了我这幅样子,没再敢多说些什么,爸爸的脸上也失去了笑容,一辆车上,三个人都阴沉着脸看向窗外。 到了公司之后,同事们也都在三三两两的讨论着井氏的流连不利,看来,霁月谷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定论,都已经牵连到公众对于井氏的负面印象了。 刚坐下,和邱甜甜对接的项目组负责人立马跟进了办公室,急的像是要哭了一样。 “舒总,咱们跟井氏合作的项目过半数款项都还没结,那可是咱们的救命钱,之后所有的项目都指望着这笔钱呢。” 我其实有些不耐烦于他的大惊小怪,可还是耐着性子尽量平和的解释:“井氏这样大的公司,当然不至于因为这事就被影响到,放心做自己的事就好。” 我说完了,她却并不挪身,仍旧衣服哭兮兮的样子。 我只好更加放缓了语气,“别担心,我已经有在关注了,别说没事,就算真有事也一定能争取优先保障咱们。” 她听我这么说,明显放心了许多,送走了她之后,我努力放松的情绪才敢毫无顾忌的紧绷起来,连呼吸都隐隐变得困难。 没想到,井铎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 坐在办公室里左思右想,怎么都感觉井铎不可能单从这一块上下手,毕竟虽然度假村产业是从井行手中策划成功的,可是真要算起来实在够不上作为井行的命门被打击。 没有举棋不定的时间了,我立马出发赶往医院,破釜沉舟准备找许小雪试试。 这段时间她的身边基本上是秦楚萌在照顾,连日下来,对秦楚萌颇多信任,情绪和精神也都恢复地很不错。 不过有舒依依这个前车之鉴,我是没办法轻易相信这所谓的“改变”了,起码精神思想方面的绝非三两天就能变。 进到了病房,小雪看见我,果真客客气气的,拉开床头柜全都是吃的喝的,热情地让我随便拿。 可是她的眼神骗不了人,宛若一潭死水,连之前对我的恨都不见了踪迹。 “你怎么了?最近有什么烦心事?”我小心的疑问。 许小雪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前面,嘴里却分明是在回复我。 “我是不是被井铎软禁了?为什么我病好了这么久,还是不能出院呢?” “你这种情况本就该安心做个小月子,正需要好好养着。” “我得回家去,我老公等着我回去办离婚呢,可是我回不去,他等不及,就跑去我父母家大闹了一场,现在,恐怕所有亲戚邻居都知道我在外面怀了别人的孩子。” 我以为她又要因为我通知了她老公而发怒,小心地低着头不与她争辩,可没想到,她却突然换了个话题,跟我说起秦楚萌的好。 “她是护士,自然照顾起来更加专业。” 才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她的话锋突然又来了个急转弯,微瞪着眼睛看我,“我又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 从进病房到现在,她的每一句话几乎都在平和与激动之间来回,打得我猝不及防,也终于理解了秦楚萌为什么反复强调说她变了。 “你今天来找我,有事?” “没事,就是很久没来看你了,怕你多想。” “很久是有多久?孩子的生父从来都没有来过,我都没有多想,对你,更不可能。” 虽然小雪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很难沟通,但是她目前对我的态度比起之前算理智太多了。 陈哥那边已经查出了dna检测中心机构的位置,如果再有了小雪的支持,可以人证物证坐实井铎的出轨。 这样一来,别的不说,曾家肯定不会继续支持他,这对于他来说,打击一定不小。 回去的路上顺着井铎的的思路预想了一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小麻烦。 意外落水已经实现,下一个会是什么?景区犯病? 什么病能说犯就犯呢? 过敏! 只要刻意吃自己过敏的食物,犯病的时间和程度都能掌控。 虽然可以预料作案手法,可是如峰谷入住了那么多人,总不可能现在上门一一排查。 把车停在了路边,不敢再耽搁下去,第一时间拨通进行的电话。 “度假村里有没有备着关于过敏的药?” “有事?” “能不能给你的每个度假村安排一辆救护车待命?” “你以为是井霁的过家家游戏?” “我知道不现实,可是……可是我担心井铎会从这方面下手,兜兜过敏时候的样子你也见到了,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势必会带来很严重的负面影响。” 稍作沉默之后,井行答应说会有所安排,又停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难不成我的建议其实他早已经想到了,憋到这会等我说完了才嘲笑一番…… “我以为你也是听了消息,着急打探钱的。” 我急吼吼地说:“放心!我没这么丧心病狂,不会那么缺德,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说完了突然反应过来他刚刚话里用的那个“也”字,心里翻起怪怪的感觉,就好像看见兜兜,心里有些发酸。 “行了,我知道了,挂了吧。”他的声音难得沉稳又轻柔,听起来特别让人舒服。 可一想到他现在的处境,就再没办法把这份沉稳跟淡定联系上了,能想到的,只有疲惫。 网上随便搜索了一下霁月谷,一片骂声不绝于耳,有说霁月谷项目是个完全背离初心的圈钱经典,又责怪如此高级的度假村却无法提供游客安全有保障的出行,甚至有将落水事件直接上升到了井氏高层之间的勾心斗角层面。 当中最多人点赞的是一条关于井行运势的阴谋论,大意是说今年开始,井行旗下的产业几乎都发生了这样那样的问题,连他本人的情感运势都戛然而止,必定是犯了太岁。 霁月谷官方公布的最新一则通告是落水者已无生命危险,专家正在指定治疗方案。 也不知是井铎残留的一点良心使然,还是这人运气好亦或是怕死,总之,人没有真的在霁月谷送了命,就算是最大的幸事了。 正不停的刷新浏览相关新闻时,突然推送过来一条最新消息。 “如峰谷再生事端!一名旅客食用度假村准备的入住果盘时突发过敏,已被送医抢救。” 看来井铎真的是在依照着计划一步步实行,从送医的速度来看,井行显然也已经有所察觉了。 212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正当我有些庆幸事情得以及时处理的时候,就收到了项目组负责人的消息,告诉我已经收到了项目尾款。 “舒总你说的对,真是我想太多了,井氏这样大的集团公司,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动摇。” 我只是淡淡一笑,告诉她,“收到就好。” 回到办公室之后,小崔哥也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正和爸爸商讨着其中的各种可能性,得出一致的结论就是明早开盘井氏旗下度假村品牌、包括井氏本身,大概都会受到冲击。 “当然,这并不代表市场对井氏失去了信心,可能仅仅是有人在操纵。”小崔哥看着我解释起来。 “那,我们能不能收购一些?” “当然,如果有信心,那现在购入应该是最佳时机。” 事关重大,晚上我主动约了辉漠和温柔碰面,讨论完了欧洲项目的事情,还没等我提,辉漠就先将话题引到了井氏身上。 温柔满脸的可惜,“我是对井行有信心的,可惜现在手头上的资金流全都砸进了项目里头,其实如果他愿意,一部分度假村改建成疗养中心应该很不错。” 连辉漠都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语气非常正经,“我们家一直都有井氏的股份,老头不用说肯定追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还是一只超级巨无霸骆驼。”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帮上忙。” “量力而为就行,莫属才刚刚缓过气,不要把自己想象成救世主一样。” “我就是个泥菩萨,才不会这么膨胀。”我只是觉得在这种时候,也不能帮上他分毫,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辉漠给我出了个主意,“真想买的话,回去开个会,以公司名义投资最好。” 这么说着说着,一顿饭眼见着变成了股市讨论大会,锅内锅外分析一通后,十点我才回到了观山。 站在小区里的十字路口,在网上又搜了一遍新闻,过敏的人已经醒了,一口咬定是因为工作人员的疏忽才导致他过敏入院。 舆论可以想见的站在患者那一方,少数几个支持如峰谷的毫无例外都被贴上了水军的标签。 从出事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就已经有疯传的井氏度假村系列“罪状”详情图在流传了,以最先发布的时间计算,甚至可以追溯到过敏事件发生后不到半小时。 这一切的一切,要说背后没有推手,又有谁能相信…… 不行!我得去找井行! 我再也沉不住气了,想也不想就冲进了井行的别墅,并没有人拦着我,相反,一进门葛叔就告诉我,他在书房里头。 小心翼翼推开门,未及踏入,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抑。 书房内惊人的安静,空气却能直接撕扯我的心跳,井行靠躺在座椅上,似是在闭目养神。 房间里有股不算淡的烟味,在从不吸烟的人的鼻子里,更显的浓重。 “你……没事吧?”我不知道开口该说些什么,知道这样问他不会喜欢,却也只能问的出这个。 “我能有什么事?是公关团队有事。” “事情万一发酵到不可控怎么办?” 他十分冷静,“我出面道歉。服务行业本来就有各种预警,按部就班就足够了。” “哦,那你专心处理事情就好,不用在意那些媒体别有用心带出的节奏。” “你放心,我没有像你这样的闲情雅致。” 虽然是讽刺,可是见他心情并没有跌入谷底,感觉好像松下了一口气。 “你和井铎见面都聊些什么?怎么连他的计划都能猜中。” 我没料到他会这么突然就发问,一下子有些蒙住了,本能地矢口否认。 “没!没见面!” 说完了,就反应过来这个谎话未免也太过赤裸裸了,闭口了一会儿,才敢此地无银的补充道:“你警告过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仅仅那么两三次面就能让他敞开心扉的告诉你这么多吗?”他的心里显然不如语气那样淡然。 我无力的摇头:“可能……他只是想抛点诱饵给我吧。” “那你呢,现在是在跟我玩双面间谍的游戏吗?”井行站起身,从进书房起*正脸看我,“就不怕这游戏会波及到井霁身上?” 一听到兜兜,我的心一阵闷痛,语气充满了警告:“虎毒不食子!你要对他做什么?” 他居然还能笑得如此亲和,目光从我的肩上穿过,盯着身后的某个方向,一步、两步、三步,极缓慢地走到我的身边。 眼角的余光在我的身上瞥了一下,嘴角浮出一丝轻蔑的笑,“不用激动,我说了,这都取决于你。” 他离开了之后我自然没有理由留在书房,葛管家正准备关门,看到我下来之后十分惊讶。 “这么晚了,舒小姐还要回家吗?” “是。”我拉开门准备离开。 想起了爷爷,就又回身向葛管家询问了一下。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几乎桩桩件件都是热门新闻,爷爷不可能不知道。 我有些担心,以他的身体状况,会有些负担,更加担心万一爷爷倒下了,井行的处境会更加困难。 从他参与井氏集团的事务起,周遭就不断各方的质疑声传来,那时全靠了爷爷力排众议,加上大哥的支持。 现在大哥在医院里完全没办法,如果爷爷再倒下,那井行会面对怎么样的压力,我真的不敢想象。 葛管家似乎愣了一下,看了我一会儿才沉闷着回了句,“舒小姐都听说了?” 我当然没有听说,但是还是会心的点了点头。 葛管家认为我已经知道了,但也还是掩盖不住担心。 “年纪大了,身体状况反复也是正常,只是现在新闻乱写一通,三少怕风言风语传到老太爷耳朵里会让他烦心,就安排他老人家出国度假了。” 听到爷爷出国去了,我顿时心安了不少,和葛管家聊了两句之后我才离开。 今夜天气不错,还能看见点点星光,让黑暗的天空多了点希望。 如果一切都能尽快回到正轨,那还有多好…… 焦虑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了公司,早饭也没心思吃,打开电脑就登入了交易平台。 开盘后毫不意外,井氏的股价不停在下跌。 和小崔哥商量过之后,终于赶在最后一刻按照原计划做出了决定。 紧急会议结束之后,我抽了空去赴尹夏玥的约。 从公司的事情结束之后,她就再三邀请我,可每次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硬是耽误到现在,连句道谢都没能当面说出来。 一见面,没说几句话,她就提起了井氏股价波动的事情。 关于我和井行,她大概只知道曾经是夫妻,应该也仅仅是以前夫和前妻的身份看到我们。 “我就说你离开井行是对的,不过一个早上的功夫蒸发了这么多,你有没有趁机抄底购入?” “我不大懂这些。”我没有正面回答她,免得会说到更多。 “你傻啊,当然应该买!这么好的机会,不买多可惜!要是换了我是你,倾家荡产也要收购,这样回头就有底气夺回孩子的抚养权了。” 尹夏玥被自己脑补的画面美得不行,一个劲的游说着我。 我也只好不走心的应和道:“这不是害怕万一井氏真的一蹶不振,我也跟着负债累么,到时候孩子就更没有指望了。” “怎么会?你对井氏那么没信心?放心,有我呢,我会提前知会你的,一旦时机成熟。” 抛售…… 我自言自语看着窗外,道路两边的樱花已经悄然盛开,簇拥着的花团吸引许多人驻足拍照。 “可惜井氏要错过春暖花开的好时光了。”毕竟度假村的春天是最美的季节。 “别这么伤感,我这有件转换心情的事,寰球影城周年庆,7号只对vip客户开放,别人给了我几张票,到时候我们带上兜兜一起去吧。” 我笑笑谢绝了她的好意,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休闲娱乐的心情了,感觉比莫属建材遇到那些困难的时候还要更有压力似的。 只是尹夏玥并不能够感同身受,大概是因为以前的那些抱怨,此刻看到井氏遭了难,只是满心替我欢喜。 对于我的谢绝,她显然并没有当成是认真的,仍旧坚持一定要带我们去参观,而且跟我说来回都是预定好了的包机,不去才会浪费。 架不住她魔鬼式的洗脑,我又着急想要回去,再加上原先也答应过兜兜,会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带上他去公园里玩野餐的游戏,真要看起来,这也算是完成了对他的承诺。 “等我回头和井行打声招呼,看看可不可以吧。” “跟他打什么招呼,这也是你的孩子,你有正当探视的权利,再说了,你那位井三少这会恐怕已经为了公司的事情焦头烂额了,何必再去打扰他。” “我知道了……”随口应付了一句,我就匆匆跟他告了别。 本想直接回去公司的,想起新闻报道里看见那位过敏的游客被送去江医生的私立医院治疗了,还是决定去找秦楚萌打探一下消息,顺道偷偷看一眼状况究竟怎么样。 213 墓地偶遇 从停车场走到住院楼的路上,看到有几个记者在医院的小花园里面聊天,偶尔飘出的几句话里可以判断出是在蹲守那个过敏游客的。 井氏集团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新闻,光靠标题就足够有卖点,自然充分能够吸引各路媒体的关注。 秦楚萌远远看见我来了,赶紧把我拽到了休息室里,*还没挨着板凳就开始大吐苦水,说这个病人有那么难缠。 “过敏原测出是什么了吗?他又是怎么会沾上的?” 秦楚萌显然已经是一肚子的憋屈了,听我问起,连连谈了好几口气,“这人声称来之前已经跟酒店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对花生过敏,可是酒店送来的养生杂粮汁里头居然有花生,导致他重度过敏入院。” “养生杂粮汁?”这名字听上去是疗养中心的早餐选项还差不多,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度假村的早餐必选项当中。 “你是不是也觉得很邪门,警方那边也提出来了,可是查到跟这件事有关联的酒店工作人员才发现那人早就离职了。” “既然早就离职了,那又怎么会到今天还在送呢?” “这人被警察找到了,笔录说是患者主动电话要求入住第二日一早就要五谷杂粮汁,否则,按照惯例,酒店顶多赠送水果和糕点。” “那有没有证人证据?” 秦楚萌摆摆手:“双方现在都无法提供有效证据证明自己的供词,也没有任何聊天联系证明,谁真谁假恐怕也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这服务生怎么会这么凑巧离职,会不会有什么内情?” 度假村酒店连连失守,一桩接着一桩,我早就有些怀疑是不是内部有什么情况。 按照井铎卑鄙的行事风格,这种怀疑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应该不会,我听江医生说,离职的员工做笔录时情绪异常激动,哭诉自己是因为被欺负才被迫离职的。” 如此看来,这还是个令人目瞪口呆的前情后果。 “那过敏的人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这可是井氏,当然是打定主意赖上了!”秦楚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凑近了悄悄跟我抱怨道:“我以前在公立医院上班时,经常遇见无理搅三分的病患,没想到这回这位,比以前的都高阶一层,反正在我这里,绝对派的进前五位!” 她的话音才刚刚落下,走廊里就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救命啊,有人软禁……唔……” 应该是被人捂住了嘴,嚎叫进行到一半就只剩下呜咽,可是听上去却让人愈发觉得可怕。 “这是怎么了?” “因为闹腾的厉害,就被安排在了最里头的房间,层层安保隔绝记者,他住进来就是为了搞事情的,哪里受得了这一出,一天要喊无数遍,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秦楚萌一副完全没当回事的样子,看来的确是已经被这尊难缠的大佛给折磨的没了脾气。 “你别看他这会儿嗓门大,医生进去之后秒变林黛玉,明明各项指数都正常了,愣是说自己各种不舒服,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抱怨归抱怨,工作还是得继续,秦楚萌跟我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赶去了病房里头,果然,从她进去那扇门开始,即刻就传出了虚无的无痛呻吟。 这人的行为简直就是记者的最爱,既能针对风口浪尖上的井氏集团,还能牵扯到些许医患关系这个热门社会话题,难怪这帮记者会没日没夜的守在医院外面。 下了楼,看到记者们一阵骚动,纷纷开始架起相机对着楼上一通猛拍,跟着抬起头才看见在护士们的制止下,一个穿着病患服的青年男人正拼命试图从窗口露出脸。 混乱之中,一位记者注意到边上冷眼旁观的我,竟然举着话筒朝我走来,吓得我用最快的速度跑上车逃过一劫。 跟爸爸约定好了明天去看妈妈,回去的路上绕去超市买了许多妈妈爱吃的东西,心想着反正是要去,干脆就顺路了,于是又买了井行妈妈的,还有黎白的,大大小小的东西堆满了后车厢。 晚上本想着把关于带兜兜出去踏青的事提前跟井行报备一下,没想到他又出差去了,兜兜也没在别墅里。 无功而返的我只能早早躺回在了床上,人一安静下来就容易各种思考,尤其这样的时候,更加不能平静下来。 我只能努力说服自己,井行终归比我要聪明的多,不可能允许自己一直这样被动的,可能他的不动声色也只是种伪装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就好像自我安慰一样,慢慢的,就让自己也开始相信了。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带上爸爸一起,先去了妈妈生前最爱去的花店买了三束花,带上一起去到了墓园。 爸爸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这是我之前给兜兜照的,特意带过来给你妈妈也看看。” 我看着不由有些想要落泪,兜兜这次离开,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面。 简单拜祭过之后,我刻意给爸爸留了一点独处时间,这次他主动提出要来看看,肯定是因为心里有很多话想对妈妈说。 看完了妈妈,我交代爸爸可以先去车上等一下,他却坚持要和我一起去。 黎白就在附近的区域,墓碑上已经满是灰尘,墓前空空如也,看上去应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想到他用生命都想要守护的黎家现在的状况,我不免有些难受,拿出毛巾准备擦,被爸爸接了过去。 他蹲在跟前,仔仔细细的擦着,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一些道歉的话,我把黎白爱吃的东西挑出来放在正前方,将花瓣细细地撒在周围,才沉重地离开。 井行妈妈的墓地离这一片隔着有点远,爸爸却依然坚持要一起去,理由是从来没去过。 这是实话,井行妈妈那里,恐怕也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去过,连他那个爸爸都不认得在哪里。 清明前夕是扫墓的*期,墓园主干道上车来车往,堵上了长长一条车龙,如果不是之前曾经来过,我怕自己都会找不着。 还是上次过来时的老样子,我们枯萎的花瓣打扫干净,简单修理了墓碑边上的绿植。 摆放供品时爸爸十分好奇,问我怎么知道井行母亲爱吃什么。 我哪里会知道,只不过是按照妈妈的口味推测,花样买多些总有爱吃的。 这么解释出来,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心酸又愧疚。 趁着我整理的时候,爸爸又在旁边饶有兴趣地说着兜兜的趣事,即便他和兜兜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可描述起来却也是乐趣无穷。 井行母亲的墓地属于特区,地势开阔人又少,我和我爸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一转身就看见独自站在十米开外的井行。 我跟爸爸对视了一眼,他接过我手上的东西,丢下一句“你们聊,我去车上等”就走了。 看到井行手里也拎着袋子,我有些尴尬,有种自作主张被捉住的感觉。 “你上次没告诉我阿姨爱吃什么,我就随便买了些,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带走。”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闭了闭眼睛说:“不必了,你可以走了。” “好。”我想问问他公司的事情怎么样了,又担心会招致反感,索性还是按下没说。 扭头正下台阶的时候猛然想起还未来及“请示”的话,距离越来越近,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脚底一滑,吓得我本能地就惊呼出他的名字。 可似乎还是晚了,身体已然完全失去了重心,额头离石板台阶越来越近,以直线状态加速相对,眼见着就要亲密接触了,我只能绝望的闭上双眼。 一片黑暗之中,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从额头上感受到,反而是胳膊被什么牢牢抓住了。 我惊怕地睁开眼睛,看见是井行,这口气还没来及舒过来,耳边就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 “从这摔下去,是想让我明年多跑个墓园吗?” 惊魂未定的我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只能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害怕他放手。 “我,有事要跟你说,一下子走神了……” 站定起身才发现他的服帖的西装衣袖已经被我抓得皱皱巴巴了,赶紧心虚的松开手。 他的眼神里尽是嘲笑,“怎么,用人朝前不用人超后?” 我迈开虚软的腿,颤颤巍巍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说:“过几天我想带兜兜出去玩,可以吗?” “出去是哪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看我。 我赶忙回答,“寰球影城。” “就你自己?” “嗯。”还好我刚刚摔了一跤气息不稳,很好的掩藏了心虚。 上次误会我想要带兜兜出逃时他应该见过尹夏玥,如果被他知道这次又是尹夏玥,可以想见一定不会同意。 “就为了这点事?”他转过头看着我,目光如潭。 “这点事?”我稍微思考了一下,顿时喜笑颜开,“代表你同意了是不是!” “要是井霁再出事,后果自负。” 214 植物人的威胁 “肯定不会!我一定把他完完整整送回家!”我兴奋地保证着,“他最近是回了碧然湾还是和爷爷一起出国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看不清他的表情,“爷爷最近出国旅游,舍不得他,叫去陪了几天。” 他既然不想告诉我真实状况,我也没有坚持要勉强他,只安静的陪着他完成了所有流程。 下山之后井行交代我准备出发前提前告诉他就行,我一直望着他的背景,默默出了神。 明明身材没有改变,可看上去却和以前的背影有着天壤之别,想到这还有些好奇,不知道他把我画的那副背影放到去了哪里。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嘲笑自己,难道你还真的以为他会好好收起来吗?没准,早就扔掉了吧…… 自嘲的甩甩脑袋,回到车里看到爸爸居然晒着太阳睡着了,我上车之后他迷迷糊糊说了点什么,继续闭目养神。 这个点回去路异常拥堵,一点点挪回到市区时,已经快下午两点,我们都有些饿了,就随便找了家快餐店对付了一顿。 下午告诉了尹夏玥这个好消息,她很开心,说敲定了飞行时间会立马告知我。 想着和兜兜的旅行,我也无心办公,买了很多烘焙原料打算做些点心。 温柔的房子装潢奢华又实用,厨房里现成的高级烤箱为我的完美行程增添了不少保障。 最近正好在网上新学的一款网红饼干,一激动做了满满四盘,实在是吃不掉,索性送去井行家给阿英和大家都尝尝。 葛管家见我特意来送吃的给大家,非要礼尚往来,留我在家里吃顿饭。 今晚井行不回来,我跟着他们在小餐厅吃得饱到走不动路,吃饱了和阿英说着话边靠在沙发上揉着肚子帮助消化,手机突地震了一下,扫过去看见井铎两个字立马弹站起身。 消息很简单只有一个字和一个符号,“在?” 肠胃条件反射的不适,只这么一个字,杀伤力却是惊人。 再也坐不住了,借口突然想起来明天还有事,得要早些回去,故作镇定地离开了。 一直走到路口转过弯去,才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回复他,“什么事”。 “开车到皇家湾来。” 我刚想要回“不去”,第二条消息就跟着来了。 “关于井行。” 我心里开始突突直跳,回到车上把地址输入导航后,什么都没再多想就开了过去。 一个一身黑衣的保镖模样的人站在目的地入口处等我,进去之后我终于明白名字的含义,这里是一个富贵的洗浴中心。 黑衣人一路将我送到了女宾专区,换上女宾区的服务员,好像押镖一样,时刻守在我一米之内。 整栋楼暖气都开得很足,穿得统一定制的浴衣虽然料子不厚还好算是保守,不至于让见面的彼此尴尬。 井铎适时出现,带我进到了一间包厢,里头还是上次打麻将的那几个人,连情景都没有变,一样的三缺一。 进到了这里也就没有退路了,我索性不反抗,直接坐去了空位置上。 老宋笑嘻嘻的开始掷骰子,一边自夸起来。 “舒小姐,你看我老宋这个金口开得怎么样?这段时间是不是样样都中?” “呵呵,是啊。”我只看着手中的牌,含糊着应对。 “哎,美女放轻松,这次是我们非得让二少把你叫来赔罪的。” “赔罪?”我抬头瞥过他一眼。 老宋笑嘻嘻的抛掉了手里的牌,“二少说你是他的弟妹,我这不是乌鸦嘴全都开到井氏去了吗,今晚当然应该要给你赔个罪。” “难道弟妹不更应该是一个需要划清界限的身份吗?”我的声音很冷,心里已经涌起翻江倒海的恶心。 “当然没必要,都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界限?” 看着他虚伪的笑容和泛黄的门牙,我选择低头不言,希望尽量能够在平静中熬到井铎肯说明真实目的。 接连几句玩笑我都没有给面子,大概这样的行径惹恼了井铎,他一把拽起我,把我推到麻将桌旁边的套间里头。 是个小ktv,四面墙壁上铺了厚厚的隔音海绵,所以撞在上头并不算很痛。 “我警告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是谁在背后耍阴招,试图用卑鄙的手段搞垮井行,咱们俩到底是谁不要脸?” 他的笑容里已经毫不掩饰贪婪,“我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给你创造这么好的机会,让你有机会向那个打工仔证明你的爱,全世界都在抛售的时候,你不是不顾一切的买入了很多,难道你不应该感谢我?!” 我奋力推开他,“你牺牲?我奉劝你赶紧停下这所谓的牺牲,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愣了一下,单手捏住我的下巴,痛得我忍不住抽气。 “舒锦,你不会还真因为自己能做回什么井氏集团三少奶奶吧?我警告你,井严和舒依依可都在我手里,你要是轻举妄动,我保证,下一个躺在床上的植物人就是井行!” 植物人…… 我的身体开始颤抖,由轻微到无法控制的频率,抖得心越来越慌。 “你把舒依依带到哪里去了?植物人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把她怎么了??” 我几乎是扯着嗓子在质问,如果不是身处这隔音的房间,想必这声嘶力竭的尖叫早已经传遍大楼了。 “井铎!” 井铎嫌弃的捂了捂耳朵,“不用这么大声,叫的再大声除了我也不会有人能听得见。” “你除了威胁,还有什么本事?” “被你看穿了,确实囊中羞涩就只有这一个手段,不过用来应付目前的局面,足够了不是吗?” “你放心,只要你配合,我不会让井行的下场太凄惨,毕竟他还算我半个弟弟。” 他说完了自己想说的,就重新把我拎出了包厢,路过麻将桌,直接扔在了电梯口,表面无害实则威胁十足。 “去楼下做个spa,给你定好了最贵的套餐。” 电梯到了,我一步迈进去,“不用客气了,我直接回家就好。” 他一直按住门不让电梯离开,脸上笑嘻嘻的却没有拒绝的余地,“去体验下吧,在温柔的温泉山庄没开业之前,我这可是灿州最好的。” 我收起眼底的厌恶,只能默认同意。 看来他是以为温柔要跟他抢生意,又见我和温柔走的这样近,顺势一把撒了次火。 只是他的信息未免也太滞后了,温泉山庄的内部装潢进度都要过半了。 我竭力劝说自己,就当是替温泉打探一下敌情好了,结合着这里的装饰服务,把满意的不满意的细节通通记下来,前脚离开后脚就一股脑发给了温柔。 温柔吓得不轻,立马直接回了通电话过来,知道我刚从spa出来之后,问我大半夜的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还为她的事业操心。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赶快回家去休息吧,开车的时候别睡着。” 不幸真是被温柔中了,按摩之后全身过于放松,眼皮子不听使唤,害得我一路开开停停,以四五十码的速度乌龟爬似的前进,一直到凌晨两点钟才回到观山。 值班的保安拦下我的车打招呼说,井先生之前过来问过你是几点出去的,可能找你有事。 井行今晚怎么会找我? 糟了!他不会发现我跟井铎还有联系的证据了吧?还是尹夏玥的事被察觉了? 我急的什么困意都消散干净,加快速度先赶到了井行的房子外头。 他卧室的灯还亮着,灯光十分微弱,大概是留的夜灯。 这个点正常人十有八九都睡了,我想了想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消息回得很快,只是返回来的就只有完全没办法交流的两个字,“没事”。 终归还是没敢再说些什么,只能在惶恐中怀抱着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念头聊以安慰。 平静的几天过去了,井行仍旧没找我,这让我紧张不安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也可以按照计划开始着手准备旅行的事情了。 说起来只是个简单的短途旅行,不过算是我*自己带兜兜出门,又是需要外宿的,精简再精简也还是写了满满一张纸的必带物品。 抽出了一个晚上全部整理完,第二天睡到自然醒,陪着爸爸在院子里喝喝茶晒晒太阳,难得惬意。 聊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先没忍住,问起了关于舒依依的话题。 “那个,最近依依联系你了吗?”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没有,你想她了?” 脑子里第一时间想起井铎说的话,“植物人”这个词从那天回来之后就一直萦绕在我的脑子里,久久无法消散。 爸爸尴尬的轻咳了两声,“是这样,昨天晚上唐雪梅突然联系我,问依依是不是跟我在一起。” 一听到唐雪梅的名字,我登时就有些不高兴了,“她倒是省心,消失那么长时间,女儿出那么大的事都不管不问,现在病好了想起来关心了。” 院子里的树被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草丛间已经有浓厚的春天的气息了。 215 一言为定 “我没有答复她,只是突然想起来,也的确很久没有依依的消息了。” 听见他这样说,我隐约冒起的火气立马就被浇灭了,有些紧张地看着远处的草皮,努力假装毫不担心,“那我帮你打听一下?” 爸爸犹豫了一下,赶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没消息可能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不露痕迹松了口气,庆幸爸爸最后反悔了,让我不用再重新背上舒依依的枷锁。 按照井铎的说法,她十有八九是还在井铎的控制之下,那晚我已经试图联系过,可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切断了,完全找不出头绪。 如果想要找到她,恐怕现在只能去向井铎打听,可是井铎是我现在最不愿意碰上的人。 生怕爸爸再次反悔,我赶紧钻进了厨房,接着准备出去玩的零食的理由做了些小点心,只有让自己埋头在事情当中,才能够忘却这么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 爸爸尝了一块小饼干之后,就愣神的盯着我看,看着看着,突然开口说:“小锦,你想不想继续画画?我记得你对画画很有兴趣。” “那都是年轻时候的爱好了,现在哪还有那个时间。”我有些不自然的谢绝了,画画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早已经不再是逃避现实的防空洞。 “怎么会,现在时间和金钱都不是问题,只要你喜欢,爸爸一定支持你。” 爸爸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冒着迫切的光,能看得出,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弥补我,哪怕看起来有些讨好的感觉。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感动的,只这么一点点甜,好似已经足够掩盖年幼时所承受过的所有的苦。 我不想他失望,只说最近太忙了,等到以后兜兜长大了,我也有时间了再说吧。 打包了一些点心带去给阿英他们,大家忙里偷闲聚在一起喝下午茶,我顺便上楼帮兜兜简单收拾几件衣服。 小孩子出去玩四天要带的东西几乎是大人的两倍,我还专门给他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装着些不重的零食和他平常喜欢的玩具。 一切收拾完毕,井行正巧带着兜兜回来了。 小家伙一看见我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妈妈,妈妈,爸爸说你要带着我出去玩?” “是,你看。”我把他的小行李箱拖了出来,“妈妈把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那爸爸的呢?” “爸爸工作很忙,这次就不和我们一起了,等下次……”我抬头看了看井行,这问题实在有些棘手。 “暑假。”答案适时从头顶上方传来。 “真的吗?爸爸,太好了!”兜兜一把转扑到井行身上继续撒娇。 井行摸了摸兜兜的小脑袋,看了我一眼,说:“快让妈妈给你洗澡换衣服,下来吃饭。” 给兜兜穿睡衣时,他有些害羞的跟我说,“妈妈,我好像有点喜欢小苹果。” “咳咳,那,小苹果喜欢你吗?”孩子的童心还是不能打破。 兜兜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我还不知道呢,妈妈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小苹果的妈妈呀?” “兜兜,你都是跟谁学的?” “二婶告诉我喜欢就要告诉给人家!她说的对吗,妈妈?” 看着他坚定又期待的小眼神,我只能点了点头。 他吧唧吧唧亲了我一下,“妈妈,下次可以带我和小苹果一起出去玩吗?” 我差点没落出满脑袋的黑线,默默感慨兜兜这过分外扬的个性,实在不知道是随了谁…… 还好,他并不敢在井行面前说太多,下楼之后只是安静的吃饭,不时抬头看我一眼,期待我晚上可以给他讲故事。 许是我们之间的互动太多频繁,被井行瞧见了,他干脆的道:“今晚你把井霁带回去睡吧。” “去哪里?爸爸,你不要兜兜了吗?”兜兜立马提问,嘴里包着还未来及咽下的饭菜,说得含含糊糊的。 “你不是说还没去过外公家吗,今晚就让妈妈带你去外公家住一夜。” “外公?” “对啊,”我赶紧接过话茬,认真的看着他:“这样方便我们明天早起去机场。” “那爸爸今晚也不和我们一起睡吗?” 他这问题问的着实有些诡异,惹得餐桌边包括阿英在内的几个人都还是偷偷的笑了起来。 我估计自己的脸大概也红了大半,火烧火燎的回答了他,赶紧喂完了饭抱着回家了。 回到家的时候爸爸还没睡,见到我抱着兜兜回来了,立马高兴坏了,一把接过去,说今晚必须得他来陪着兜兜睡觉。 我当然是没有意见,兜兜也十分懂事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天九点钟,爸爸把我们送到了机场,兜兜和爸爸再三亲吻惜别足足一刻钟,才舍得下车。 包机上尹夏玥已经在等着我们了,同行的还有几名她的熟人,一个半小时后,就到达了目的地,一路车送,直接到了宾馆。 尹夏玥十分贴心的帮忙预定了一个洞穴亲子房,兜兜还是*住这样的“山洞房间”,上蹿下跳玩得停不下来。 看到他这兴奋激动的样子,我的心情也变得大好,拍下来发给了爸爸和井行。 爸爸很快就拨来了视频电话,在兜兜一番热情无比的介绍之下,连后悔没跟着一起来的心都有了。 我忍不住吐槽他,这祖孙情未免也来得太过于浓烈了些,才几次接触而已,就这样难分难舍的。 爸爸却突然冷静了下来,轻叹了口气说,“我不想等他长大了才追悔莫及……” 这边视频才刚结束,那边井行的信息就发了过来,我欢欢喜喜地打开,结果却只看到理性到令人发指的一句话,“这样不安全”。 果然是个毫无情趣的人…… 这一天的行程即便再方便,折腾下来也还是累得不轻,兜兜洗完澡立马就睡着了,连故事都没来得及听。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也跟着睡着了。 第二天轻装上阵,提前到楼下餐厅准备跟尹夏玥汇合。 兜兜很有礼貌,见到尹夏玥坐在轮椅上,并没有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只是很乖巧的问好,还主动要帮忙推轮椅。 吃完早餐后,尹夏玥却没有行动,只是对我说,“等下你和兜兜先过去吧。” “你不去?” “我晚点去。”她笑笑,显出几分落寞:“那里面也没什么我能玩的,就沿着几条主干道瞎逛逛。” 我一时难免后悔自己有些多嘴了,“行,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系。” 为了防止人多走丢,我特地先买了个根防丢绳拴在手上,这样做的好处是安全,坏处兜兜想去的每一个地方我都得无条件跟上。 一路玩下来,照片自然也拍了不少,每一处我都挑了一两张满意的,发给爸爸和井行。 中午在景区用餐时才跟尹夏玥碰上头,聊着聊着,兜兜居然在一边睡着了。 尹夏玥提议由她抱着兜兜,我来推轮椅,这样最方便也最省力。 这的确是个非常不错的点子,以至于中途兜兜醒过来都闹觉不想下来,非要躺在怀里看影城。 我严肃的说了他三次,他都试图撒娇抵赖过去,第四次换成尹夏玥不乐意了,坚持要抱着兜兜。 兜兜垮着的小脸立马阳光灿烂,而他问的所有的问题尹夏玥都很耐心解答,这让他们的感情立刻突飞猛进,以至于晚上吃完饭都不愿意分开,哄了半天第二天还会见面才罢休。 因为前一天实在太累,兜兜睡到九点多才起来,穿好了衣服就催我赶紧出门,说是害怕他的尹阿姨等不及,会先走。 今天的目的地是植物园,传说中的赏花胜地,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特别舒服,兜兜激动的在花丛中乱蹿,我跟在后头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因为花园里的小路尹夏玥的轮椅跟不进不来。 好容易捉住兴奋的兜兜,大概说了一下之后他竟也听懂了,接下去的路都很老实的沿着主干道边玩边走,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我们,比量着距离。 循例发照片给爸爸还有井行的时候被尹夏玥发现了,她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我,问我是不是在跟前夫联系。 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收起了手机:“发几张照片,省得他担心。” “担心孩子还是担心你呀?”她显然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 “当然是孩子。”连我都听出了自己的不自然,赶紧转到背后去推轮椅。 尹夏玥停了一会儿,突然略带着些忧伤地说:“真羡慕你,如果我也能有个孩子就好了。” “你和男朋友结婚了之后,未来会有孩子的。”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复杂,“有些阻碍,不过马上就就可以解决了,到时候我们就会结婚,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不用再羡慕任何人。” 我递给她果汁,“那我可得要提前恭喜你了,结婚一定记得请我哦。” 她接过果汁,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那必须的,就怕你到时候嫉妒我不肯来呢!” 我还没来及否认,兜兜立马举起手来保证道,“兜兜也要去,我要看漂亮的新娘子!” 尹夏玥亲了他一口,跟他说一言为定。 216 求你们放过兜兜 从植物园出来,尹夏玥马不停蹄带着我们来到了她最爱的购物中心。 一进入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三层楼的乐高专卖店,我顿时就明白为什么会选择购物中心作为一站。 兜兜简直好像进到了梦想王国,从大门边就开始目不转睛的被巨大的变形金刚乐高吸引,一步三回头,选了许多喜欢的放在购物车。 最后,干脆连自己也坐进了购物车里头,怀抱着这些大盒子,乐得好像钻进了米缸里头的老鼠。 我当然不舍得扫他的兴,一股脑的全都买了下来。 正当我看着地上的大包小包犯愁时,尹夏玥提前安排好的司机碰巧赶到了,帮忙搬上了车。 我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今早要特地换一辆加长的suv…… 满足了兜兜的爱好,接着就该圆一圆尹夏玥的喜好了,进到tiffany,轮到她仿佛置身天堂了,耳环戒指项链手镯一口气买了个遍,还非得撺掇着我也买几样。 在店员礼貌中不失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我简单选了两样,本想着这样应该算能对付过去了,没想到尹夏玥却比店员还要着急,反复劝说着让我多拿些。 一通折磨,最终以我们互相妥协作为结束。 见我并没有像她一样很开心的样子,尹夏玥笑眯眯的安慰起来,“别嫉妒别嫉妒,我男朋友提前给我订了下午茶,让你沾沾光。” 兜兜一听有东西吃,马上兴奋了起来,睁大了已经开是困倦的双眼。 品茶吃点心聊天功夫,店长已经打包好了所有的饰品,带着两个人礼貌周到的放在我们身边。 尹夏玥摸了摸包装,心满意足的说:“其实我就是特别爱这个包装,每次拎在手里都感觉自己美美的。” 虽说是调侃的一句话,却让我听得还是不由的心下一抖,悄悄琢磨着以后还是少跟她逛些街比较好。 临近傍晚时分,兜兜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我们还在坚持逛街,直到司机小心翼翼的提醒车里已经塞满了,尹夏玥这才终于决定要回去了。 一晃几天的行程满满当当、快乐无比,眨眼到了该要回去的时候,包机定在下午一点。 晚上躺在床上想想要回去了,心里有些不舍又有些莫名的期待,好久没有见到爸爸了,也还有没有见到井行了。 在他最需要人支持的时候,我却带着兜兜跑出来潇洒玩乐,说起来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 不过想来,按照井行的脾气,应该更希望这样吧。 第二天下午,和尹夏玥准时在大厅集合,上车前她给我展示了一下战利品,将我的和她的分别放开,防止拿错。 上了飞机之后我们都很默契的想要补觉,可惜兜兜精神充沛,在问了无数个关于飞机的问题之后,终于靠在我身边准备入睡了。 感觉才刚刚闭上眼睛,飞机就落地了。 我一手抱着兜兜,一手提着包,时不时还要兼顾一下尹夏玥,简直忙的不亦乐乎。 好容易上了车,还没来及安顿下来,就听见从后备箱处传来一阵尖叫。 感觉下车去看,才知道原来是收拾战利品的尹夏玥发现自己最爱的tiffany忘在了包机上。 她着急要自己去拿,我赶紧拦住她,“我帮你去吧,飞机还要上楼梯,你去不方便。” “我让司机抱我。” “没事,我快去快回,你帮我照看一下兜兜就可以。” 尹夏玥满脸的抱歉,用力捶了几下双腿,说都怪自己不争气。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赶忙拉住了她。 跟摆渡车调度中心说明了一下情况,很快他们就把我送到了包机跟前,楼梯还没有收走,我很顺利地就上了飞机。 因为行李众多,所以尹夏玥分了好几个行李舱放,我只能一个一个找。 嘭……突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响动。 四周并也没有东西掉落,我也就没在意,继续翻找,好一阵子过后,终于找到了尹夏玥遗忘的蓝色购物袋。 正拎着袋子往舱门走时,突然感到一阵晃动。 飞机,飞机滑动了! 我瞬间慌了神,以为是机长不知道我上来取东西,就掀开工作区的帘子想准备和机组人员交涉。 只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站在帘子后面等我的,是井铎。 他看见我,没有丝毫的惊讶,嘴上冠冕堂皇说着,“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碰上,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这种相遇在我的眼里并不能称作有缘,只能感觉到作呕。 秉承友好协商的态度,我好言好语跟他说,“麻烦你让飞机停下来,我很快下去,保证不会耽误你的行程。” 他向我走来,我嫌弃的侧身跟他保持距离。 他毫不在意我的抗拒,反而故意凑近我,添油加醋得说,“你该不会真觉得我出现在这是巧合吧?” 这句话令我整个人毛骨悚然,手心里的冷汗不断涌出,我死死捏着袋子,想隐藏自己的害怕。 终于,最后一丝镇定也被耗尽了,我几乎是在哀求,“拜托你了,兜兜还在车里等我,我必须得下去。” 他的身后走出来两名空少,一名协助他绑安全带,另一名提醒我飞机已经在滑行,为了我的安全,麻烦我尽快入座。 我当然不会同意,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井铎看着我,冰冷冷的下了命令:“动手!” 一个空少瞬间把我压制在了飞机座椅上,用专业的擒拿技术将我死死的按在座椅上,另一位则是迅速帮我绑好了安全带。 任凭我怎么挣脱,对他们的来说,这点力量根本都不值一提。 “弟妹,我劝你放弃抵抗。”残忍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否则,你的这种抗拒,在男人眼里更像是欲拒还迎。我可不敢保证飞行途中,你和这两位帅气的空少不会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井铎!你卑鄙无耻下流!” 他听了我的辱骂,却也只是轻微皱眉,“我可真是冤枉,这一切其实都是拜你自己所赐。” “你放屁!”我怒不可遏的嘶喊着。 仿佛是我的怒气染脏了他的西服,他掸了掸肩膀,优雅的从西装口袋中掏出来一只钢笔。 在我的怒视下,他点了一个按钮,我的声音从钢笔里传出,清晰又响亮。 “你除了威胁我还能有什么手段?” “总是这样你不腻吗?” “你真让我看不起。” …… 每一句都是我的声音,也都是我真实说过的话。 录音播完完毕,井铎看着我放声大笑,“怎么样,这招绑架应该还算新鲜吧,能不能让你对我刮目相看?” 他给了身后空少一个眼神,我暂时恢复了手的自由,要不是座位隔着远,我真的想扇井铎一个耳光。 “打开这个tiffany的购物袋。”他继续发号施令。 我一动不动,井铎给了身后的空少一个眼神,空少弯腰捡起来地上的袋子,替我打开。 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首饰,就只是一个个空的包装袋。 脑海中的那根弦突然崩断,许多画面好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晃过,以至于连什么时候眼前开始模糊的都记不清了。 从尹夏玥差遣我来拿东西,到这次的邀约,到上次的相约带孩子离开,再到侦探事务所、男朋友事件乃至相识…… 该不会…… “尹夏玥……”我喃喃地叫着那个熟悉的名字,脑子还没能顺着理智清醒过来。 井铎看见我这幅崩溃的样子,居然起身给我擦了眼泪。 “确切的说,尹夏玥只是我的战友而已,我们虽然目的不同,但是有一段路却需要同行。” 他几乎已经毫不避讳的向我坦白出一个真实的尹夏玥了,我的崩溃却愈发加剧,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 “兜兜!兜兜还在她手上!” 恐惧开始逐渐侵蚀我的身体,拼命想要挣脱出安全带的束缚,费力半天,却只是力不从心。 根本已经顾不上脸面和自尊,我直接飞扑过去,拽着井铎的衣角向他妥协,“求求你,求求你!你,你放了井霁……只要你肯放了井霁,无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都答应你!” 他没有推开我,而是拍着我拽着衣服上的手,安慰我说,“你放心,我说过不会动井霁,他姓井。” 这手仿佛带着满手的刺,一下又一下,扎的我血肉模糊,同时也让我内心所有的不安和害怕就像决了堤的洪水,势不可挡的击垮了理智。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要亲眼见到我的孩子!” 井铎回避了我的问题,抬起我的下巴,捏住脸颊的手好毫不客气,“你知道尹夏玥的男朋友是谁吗?” 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自己早已双目通红、神情溃散。 我知道…… 也正因为知道才更加害怕…… 兜兜现在在尹夏玥手里,就在昨天,她还重复向我表达想要一个属于自己和爱人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我拼命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努力保持着镇定,“我不想知道,我只是想知道兜兜在哪里!我不想知道你们这群疯子的阴谋诡计!” 217 二十四小时监控 我如此气急败坏,只因为此时此刻尹夏玥温柔娇弱的形象已然在我脑海中化身为魔鬼,她狞笑着看着我,仿佛下一秒就会吃了我的孩子! 这尖笑声仿佛是在嘲笑我,嘲笑我的愚蠢,嘲笑我居然会这么久了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会认敌为友! 原来是她!那个一直藏在黑暗处的人就是她! 原来是她!故意把我引到和她串通好的中介,让我得到安菲儿手中的那些假证据! 原来是她!一直鼓励我离开我的前夫,开始自己所谓的新生活! 双手死命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宛如狂躁症患者拼命发泄对自己的恨意,发泄之前因为无知而对周围人带来的伤害! 井铎见我情绪越来越失控,让空少按住了我的双手,我只能拼命掐自己的掌心,流血了也感受不到疼! “舒锦!”井铎警告地扇了我一个巴掌,不疼但威慑力十足。“要不要我打一针安定,这样你醒来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井霁了。” “不要!”,听到兜兜的名字我突然回了神,不再纠结于尹夏玥曾经做过的坏事,“不要,我冷静,你说你说,我猜不到,你告诉我谁是尹夏玥的男朋友?” 尹夏玥的优质男友,会因为她哥哥去世而坚持把她接回来国内照顾,工作再忙情人节也要带她去马尔代夫,对她的腿伤视若不见并且今年有望结婚…… 她有这样一个男朋友,享受幸福还来不及,怎么会找上我,难道是跟我有什么仇什么怨吗? 腿…… 还是说,她的腿伤会和我有什么关系? 即便找回了理智,可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井铎,胸口开始剧烈起伏,憋了好半天才胆战心惊的问他,“是你?” 井铎毫不畏惧和我对视,他看我的眼神中,有戏谑还有嘲讽,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莫名的怜悯。 他的嘴唇轻启,吐出一个让我心脏骤缩的名字。 “井行。” “井行?”我不自觉的跟着重复了一遍。 井铎确认了我的话;“尹夏玥的哥哥是井行的挚友,去世之后井行心疼这个妹妹就把他接回国。” “好……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现在我可以见兜兜了吗?” 我慌乱的打断了他,拼命告诉自己现在一切都不重要,就只有兜兜的安全最重要。 可是即便反复提醒了,心里还是极不是滋味,有一股莫大的悲伤缓缓地从心底里溢出来。 这种悲伤,好像比当年备受冷落还要强烈,甚至于,比起妈妈去世都不差分毫。 我不想要知道这些,不想要知道她和井行究竟是什么关系,也不想要知道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更不想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我只要我的兜兜能平安无事! 我的反应应该并不能让井铎满意,他扳过我的肩膀,强我看向他:“你放心,那个女人有头脑,不会做惹怒井行的事情。”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井铎摇摇头,“别把人想的那么坏,井家的一个孩子而已,能威胁到你什么?” 没等我问,他抢先补充,“除非,他变成你的儿子。” “我的儿子?”他本来就是我的儿子啊,一下子被他的逻辑绕糊涂了。 井铎不疾不徐,抿一口面前的香槟,“如果他的抚养权归你,怎么样?” “抚……养权”我在这个问题上已经吃过一次亏,“你放心!我不会争夺抚养权,只要能保证兜兜的安全,你们要是觉得我碍事,我,我可以走,可以彻底消失!” 井铎一个眼神,空少立马给我倒了一杯香槟放在我的面前。 他做了个手势,让我喝一口,我并没有犹豫,纵然现在给的是毒药,我也会一口喝下去。 井铎很满意于我的听话,“放心,你这么听话,我不会让你失去自己的儿子,相反,只要你点头,下飞机之后我们就立马着手起诉井行,我帮你争井霁的抚养权,怎么样?” “不行不行!这样会惹怒井行的!” “怎么会?有多少女人排着队想给那个打工仔生孩子,只要他愿意,要多少有多少,少井霁一个不碍事。” 我的沉默以对让他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如果你不答应,我不敢保证尹夏玥会不会因为你这个决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井铎!” “舒锦,我是为你好,希望你尽快领情,毕竟飞机越飞越远,井霁的安全系数也越来越低。” “井铎!你刚才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兜兜!”我无助的沦落到要用流氓的承诺来质问流氓本人。 井铎举起面前的香槟,转而又失望的放下酒杯,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不伤害,不代表别人不会,你觉得井霁的安全不重要?还是你相信,尹夏玥不会对你这个情敌和情敌的儿子做些什么?” “我……” “只要你点头,我即刻返航。” “怎么保证兜兜安全?” “落地后我可以让你们视频通话。”井铎渐渐变得更加不耐烦起来,“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莫属建材蒸蒸日上,你还怕自己一个人养不起儿子?” 他的急迫令我更加不安起来,虽然心急如焚,却还是不敢轻易点头,毕竟和这样的人联手,后果可以想见不会有多好。 他的城府,是我无法揣测的…… 旁边的人已经失去了耐心,“舒锦,我最后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 滴答,滴答,滴答,倒计时的声音犹如定时炸弹,一秒一秒撕碎我的心。 我要怎么选择?自私的为了儿子再背叛井行一次?还是先护住儿子的安全,日后再给他解释? 大概是读到了我内心的纠结,已经安静的井铎又开始对我新一轮的威胁与施压。 “井霁留在井家有什么好?你就不怕井氏分崩离析之后,他会更受威胁?还是你天真的以为井行真有本事能力挽狂澜?你猜,井氏集团和儿子,他会选择哪一个?” 我的心像下一秒就要爆炸的高压锅,内心里充满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与无可奈何。 终究,在井铎的咄咄逼人下,我还是作出了令他满意的选择。 耳边传来清脆的鼓掌声,仿佛征战的号角已向我吹起。 “很好,现在你完整的说一遍,你想要什么?” “我,我想要井霁的抚养权……”这本是逼迫的答案,我回答得有气无力。 井铎的脸一下子就板了下来,仿佛糊了层已经干硬的水泥,“看不出诚意,再来一遍。” 我犹如在砧板上却拼命想要活命的鱼,整个人弹起对着井铎发誓。“我想要井霁的抚养权!请你帮我!” “好!”他拿起香槟,强制性和我摆在桌上的香槟碰了一下。 在终于感受到飞机在空中转弯之后,我的心跳逐渐开始恢复正常,理性也一点点回来了。 这应该是井铎试图扳倒井行的手段之一,我而,很不幸分被当作了一枚棋子。 现在,我一边希望井行能狠下心来,千万不要中了圈套,另一边,又似乎在紧张他究竟会如何选择,如果真如我多希望的那样,不回头的和我们母子断舍离了,我又能不能接受得了。 飞机着陆之后,我就一直盯着井铎。 他很快就履行了承诺,远远的让我看了一眼兜兜。 小家伙还躺在椅子里好好地睡着,从飞机上到现在,无论怎么样的动静他都没有醒过,这实在不正常。 这种状况,好像是从喝完尹夏玥递过来的那杯牛奶起开始持续的,看来那牛奶里头肯定被下了药。 想到兜兜还这么小,却三番五次的因为我受到这么多伤害,刻骨铭心般的疼痛就涌上心头,可也正是这样,才一遍遍提醒自己,从此刻起,一定要理性,一定不能因为冲动再叫孩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主动转移开了视线,告诉井铎说可以了。 片刻之后,安全带被松开,两名空少一边一个,半压制状态的把我扶下了飞机,为了看上去不那么奇怪,下去之后两个人就开始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距离不远不近,既不会叫旁人看出异常,也让我无法逃脱出去。 上了车我就被戴上了眼罩,凭着听觉能感觉到从平稳的高架开到拥堵的市区再到崎岖不平的山路,终于到了目的地。一直到进入了一个貌似房间的空间之后,我才被取下眼罩。 果然,眼前这是一个非常适合监控的房间。 大小适宜、装修很好,家具却很少,更别提通讯设备了,床了对面有一台液晶电视机,很明显,这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一个可以与外界有所沟通的物件,并且这还是由井铎来决定是否可以启用。 看着这两名空少为我忙前忙后,猜到他们会24小时监控我,于是我主动询问应该如何称呼他们。 两个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只告诉了我姓氏,一位姓黄,另一位姓白。 不一会儿,行李箱被送了进来,不过锁头已经被破坏掉了,里面只留下换洗的衣物。 起码目前,已经算完全丧失了自救的可能性,索性让他们放下戒备才比较好。 218 他听懂了吗? 我进了浴室,打开花洒居然有热水,干脆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听天由命,或者确切的说,应该是听井铎由命。 今晚按照道理来说,我应该要把兜兜送回井行家了,这次出来之后,行踪报备也格外勤快,但愿井行很快就能反应的过来是出事了。 置身于安静的环境中,越想到尹夏玥我越毛骨悚然,她的骗局太天衣无缝了,利用自己的残疾来让我保护她的隐私,成功的避免了我在井行面前暴露出她。 刚开始她如此希望我能接受辉漠,原来也并不是出于“友情”,而是着急想赶我离开,还有于浅沫,难不成也是被她除掉的,还是说根本就是她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又想起她对着我说,和男友结婚时遇到的麻烦就要解除时,那时,她看我的眼神,似乎是极意味深长的。 庆幸自己这段时间因为小雪和舒依依的事,和她联系的并不多,否则我头脑一热跟她说了更多关于井行的事情之后,我的下场应该比现在还要更惨。 思绪横飞、焦躁不安,想到最后我已经分不清是清醒还是梦境,直到送餐口有动静,我才意识到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房间里面的遮光窗帘很厚实,但也能隐约能分得清白天和晚上,除了隐约透进来的光亮,同样可以用于判断时间的是两位空少,或者说“狱警”的送餐。 他们已经不满足于一日三餐了,从昨天下午到这里,一直到现在,还不到24小时,已经送来了四餐,我猜应该送餐是其次,监视我有没有什么动作才是重点吧。 “舒小姐,二少安排的下午茶,喝完的话按铃,我们会及时续杯。” 我干涩的回了句谢谢,看着眼前丰盛的下午茶不禁苦笑失声,放眼望去,我应该算得上是全天下被监禁的人里头待遇最好的了吧。 没有心情续杯却也不敢公然挑衅,每样都咬了一口之后,我按了服务铃。 黄姓保镖进来收走了餐盘,顺便留下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二少交代,请舒小姐仔细研究一下里面的内容,晚上他会亲自过来跟你商量。” 呵呵,商量…… 明明是卑鄙的勾当,被他说的仿佛是多了不起的战略布局。 待那人锁好门之后,我把文件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床上,散落的几张照片特别显眼,拿近了一看,不得不佩服井铎和尹夏玥。 这里面有安菲儿打兜兜的照片,有兜兜在主宅因为疏忽而过敏入院的照片,有在暨云读幼儿园的入学照片…… 翻了翻文件,兜兜在暨云的入学通知书上面写明了每个月只有500块钱的生活费;兜兜小时候去医院的病例上从没有井行的名字;满页的流水清单上只有黎父黎母每个月给兜兜打钱的信息十分醒目。 这一切的一切,除了一纸亲子鉴定书,其余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井行在兜兜三岁之前没有尽到一丝做父亲的责任。 在井铎的加持下,我的确可以反咬一口,说是井行离婚后把我们母子两个赶出去,而我为了生存不得已让孩子姓黎。 经过这两天的冷静,我更加懂得,即便拿回兜兜的抚养权,凭我的实力也根本没办法保护好他。 这一次,井铎可以为了争权夺利利用兜兜,尹夏玥可以为了争井行给兜兜灌药,那未来呢,就会保证没有人会因为其他什么欲望来害兜兜吗? 或许,井行才是对的,我压根还没有资格做一个母亲,兜兜也只有跟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可眼前这是一套近乎与天衣无缝的诉讼证据,我在思考井行是不是可以找到什么理由反驳。 这些资料越看心越慌,越看越没有底气,索性全都扔在桌子上,等到晚上井铎来了之后,看到桌子那堆资料,开始炫耀起自己的“丰功伟绩”。 “你知道这些资料我花了多少钱多少人脉才拿到的吗?你这么粗鲁的对待它们,未免也太不珍惜我团队的劳动成果了。” 懒得听他这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话,我直接问他什么时候起诉。 “你是想要尽快赢得井霁的抚养权,还是着急见到井行?”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他笑的别有深意,“看来你的理智找回来了,放心,下周就要准备正式庭审了。” 这样鸡贼狡诈的人,果然在行动之前就已经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大概我答不答应也根本都是无关紧要的。 “那井行呢,他也会出席吗?” “井行现在对你失望至极,不过你不用担心,不止他会亲自出席,尹夏玥也会陪在他身边,还有你最牵挂的儿子,不出意外也可以见上一面。” 我知道,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不得不承认,这也的确很奏效,我努力克制,却并没有打算掩藏这种隐忍。 “有照片可以让我看看吗?” “当然。”他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井霁眼角挂着泪水,穿着我前天给他买的新衣服,坐在尹夏玥怀里。 还好……还好……起码兜兜还是安全的。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舒可凡的状况不太好,所以你得尽量表现的好一点,这样庭审一结束,你就能回去安慰他了。” “庭审具体定在什么时间?” “周一下午两点半。”说完他把起诉书递给我,里面的内容和我大致推断的差不多,“这两天你就安心的待在这里想想该怎么说吧。” 今天应该是星期六,还得要再熬过一天。 礼拜天一整天我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一有敲门声就感觉是要闯进来掐死我的井行。 礼拜一的早上,我被全副武装拉了出去。 眼罩取下来的那一刻,发现自己身处一家美容院,旁边一下子围上来三名工作人员,她们没有人跟我说话,只是快速的研究了一下我,就分散开来。 随后发型师将我带进去包间做了头发,我根本坐不住,紧张的不停喝水,一个劲问他什么时候好,只是他也以沉默相对。 经过焦急的等待后,围在我身上的罩衫被掀开,又好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带到了里面的试衣间。 两位工作人员开始为我换衣服,她们的力气都很大,我的抗拒完全没有结果。 换好衣服之后还没有结束,又轮到选鞋子。 我实在不懂,上个法庭为什么要搞得如此隆重? 等到全部造型打扮好了,我被推到全身镜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过程漫长,还好造型并不夸张,只是把我打造成白领模样,估计这样法官才更容易相信我事业有成,足够有能力抚养井霁吧。 时间尚早,我被法院安排在一个房间里休息等待,不一会儿,之前在美容院喝水的反应来了。 跟着我的还是那两个保镖,他们在洗手间的门外等我。我也不会傻掉逃跑,毕竟无论如何也得要确认兜兜的安危。 正在低头洗手,想故意拖延一下时间,没想到肩膀突然被人捏住,我抬头一看,镜子里竟然是井行。 他因为愤怒力气早已失控,一把把我拉进男厕,门口的两个保镖终于反应了过来,冲过来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只能拼命撞门。 我昏头昏脑得被按在门上,他的两只手仿佛要把我的肩膀捏碎,目眦欲裂的模样看上去恐怖极了。 “跟我抢井霁,你做梦!” 保镖不停地撞门,一下下地砸在门上,隔着门,力气仿佛也使在了我的后背上。 我竭力忽视,不去理会,现在是我唯一能跟井行解释的机会了,决不能让他这样误会下去。 我正视他的怒火,考虑到门并不能隔音,只能尽量口中振振有辞地陈述自己这样做是有理有据的,说话的间隙,拼命使着眼色、比划着口型,想让他去找辉漠和秦楚萌。 陈哥那里查出来的dna检测报告就是井铎出轨的物证,而许小雪就是人证,有了这两样铁证,在井铎面前,井行就不会被压制。 可是井行显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所有的注意和力气都用在了手上,巨大的力道压在脖子上,让我只能拼了命地大口大口呼吸。 “你信不信,”井行的手上加重了力度,“我能让你家破人亡?” “我信……我当然信……”在缺氧的状态下,每说一句话就好像是要窒息了一样恐惧。 现在这种状况之下,我已经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只能拼了命想要喊出“尹夏玥”三个字。 只是脖子被掐的死死的,让我只能比出口型,完全发不出声音。 好一会儿,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要窒息了,眼前也开始变得黑漆漆的了,右边的肩膀突然被松开,井行的拳头重重地砸向身侧的门,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有木屑刮到了我的脸上,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失去了推力的门一下子就被撞开了,我整个人直接被撞飞了,等被保镖扶起身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井行的身影。 他听懂了吗? 219 轮回 就在我凝视门口暗暗祈祷时,井铎出现在我的视线内。应该是他们其中一人已经给他汇报过情况了,到了之后先给了两个保镖一人一巴掌。 两位人并不敢生气,反而都低头认错,自责是自己办事不利。 井铎狠狠啐了一口,“废物!” 我尽量把自己蜷缩起来,已经准备好迎接狂风暴雨,没想到他却只是帮我整理了一下衣服,看我的眼神里,少了许多戒备。 “别紧张,我不会怪你的,你对井行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你做的不错,”他又向我展示了一张兜兜的照片,“作为奖励,我刚刚让人拍回来的。” 说是奖励,实则威胁。 坐在秋千上的兜兜有了一丝笑意,而和他一起合照的,是笑得无比灿烂的尹夏玥。 看来她真的获取了井行的信任,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还放心让她单独带着兜兜。 我甩开他举着手机的手,我实在是不想看见任何关于尹夏玥和兜兜一起和谐相处的画面。 “我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也希望你记得自己的承诺。” 井铎点点头,跟我说时间不早了,可以出发了。 庭审现场人并不算多,奇怪的是井行没在,被告席只坐着他的两位律师。 法官宣布开庭,我身边的律师拿着厚厚一沓证据阐述完了之后,辩方律师团队中年龄稍大的潘律师首先站了起来。 他的陈述主要就是指责我隐瞒了怀孕的事实,并且与黎家达成口头约定,在未经过生父同意的情况下让孩子隐姓埋名,所以才缺失了这三年的陪伴。 随后又拿出井霁观山幼儿园在读证明,又呈现了现如今的生活条件和相处影像,以此来证明孩子现在在生父身边过得很好。 潘律师称述完之后,井铎给我安排的葛律师立马站起来反击,长时间的准备应对让他的条理显得十分清晰。 他首先拿出爷爷病重入院的病例,并且呈上井行与兜兜的亲子鉴定报告书,提出怀疑井行接回孩子就是为了多继承一些家产。 再者,控诉我之所以选择带孩子远走纯粹因为夫妻争执,而之后隐姓埋名、刻意躲避,以及明明生活困难却不愿求助,乃至宁愿接受黎氏夫妻的资助也不愿寻求孩子生父的帮助,所有这一切,都是出于母性想要保护孩子的本能,至于那些钱,也早已经连本带利还给了黎氏。 他提供了一份安菲儿的录音,录音中安菲儿表示,当时井行并不爱这个孩子,并且曾默许她恐吓、教训,而她见到孩子的期间,都是由孩子生母作为保姆暗中保护,她可以证明我对孩子的爱是毫无目的的。 最后,又拿出来井霁因为过敏入院的病例和我写给主宅厨师会引起兜兜过敏的食物。以此可以证明井行对于这个孩子的态度根本就是敷衍与利用。 从头到尾,葛律师都有理有据、振振有词,而在需要我补充的环节,我选择了沉默。 葛律师附在我耳边悄悄对我说,“二少交代您必须陈述。” 我捱到最后一刻才站了起来,刻意避开了这些“证据”,说了独自带兜兜的那些心酸,又说了一下莫属建材现在的市值与前景,向法官表示我有能力抚养井霁。 葛律师大约很不满意,适时站出来补充,“我的当事人目前已购入观山别墅16栋作为私有住宅,据我所知,被告诉在观山别墅购入的是22号别墅,在同等条件的物质基础上,我相信母亲终归会给予孩子更细致的爱。何况井氏目前内忧外患、股价大跌,从经济和心理两方因素考虑,我的当事人都理应获得井霁的抚养权。” 形势看上去对井行开始变得不利,我祈祷潘律师赶快再进行辩论时,没想到他居然放弃了申诉。 在宣判的那一刻,葛律师毫不避讳地站起身欢呼立,他想把我拉起来但是并未成功。 我坐在原告席上混混沌沌,耳边的叫好声和辱骂声此起彼伏,我的眼泪在外人看来应该就是喜悦吧。 只是我自己知道,其中又有多少无奈与惶恐。 井铎这一出戏,不仅让井行又蒙上一层灰,同时也让我陷入了孤立,相信现在,应该连父亲都会难以理解恩将仇报的我吧。 散席之后,我被请上了一辆靛蓝色轿车,井铎坐在里面等着我,我把判文扔给他,他非常满意,交代司机直接去观山别墅。 车子一路开进观山,却并不是停在我家的楼下,而是在井行家。 我不敢下车,井铎骂了一句没出息,笑着说现在有法律的支撑,应该要挺起脊梁才对。 我的眼神异常冷漠,一点也没有胜利的喜悦。 “尹夏玥和井行都不在。你不怕我直接把你的儿子带走?” 他的这句话成功唤醒了我,让我被迫下了车。 胆战心惊跟在他后面走进客厅,阿英已经收拾好井霁的部分行李,拉着兜兜站在客厅。 兜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开心的跑过来撒娇,说好想好想我。 我盯着他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确定他是健康的、完整的,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我起身想去拿阿英旁边的行李箱,起来的有些急,导致一时有些晕眩。 “要晕也麻烦你出去,不要到时候把我也告上法庭,说我恶意中伤你。” “阿英……”我抬起头,错愕的看着阿英。 她的脸还是熟悉的样子,可表情却是从未见过的冷漠,好似从来没有认识过的陌生。 井铎就站在门口,我不能说太多。 “别叫我的名字,算我瞎了眼,竟然把你当朋友!”阿英更加愤恨起来,两只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 我必须离开,兜兜现在只顾着玩游戏还没有注意到阿英的异常,如果耽误久了他肯定会怀疑。 我抱歉的看了阿英一眼,抱着兜兜拖着箱子走了出去。 “舒小姐,”罪魁祸首跟着我一起出了门,“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我希望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哈哈,好说好说,舒小姐帮我打了如此漂亮的一仗,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说完就坐进车内,扬长而去。 守门的保安看见我,全然没有了以往的和气,给我开门的时候脸上表情怪怪的,拐出院子门之前,隐约听见身后飘进来一句“最毒妇人心”。 明明只有十分钟不到的路程,走起来却像是花了十年那么久。 开门进去之后,爸爸正坐在客厅看电视,抬头看见我,表情中带着难言的责怪。 兜兜从我的身后钻了过来,急吼吼的冲进门去,口中兴奋的叫嚷着:“外公,外公,宝宝来了。” 爸爸的眼神从谴责瞬间切换成温暖,抱起兜兜亲了又亲,无视我擦身而过。 好一会儿之后,兜兜跟在苗阿姨身后参观自己的小房间。让苗姨带先带兜兜熟悉一下家里,爸爸下楼之后立马切换成了之前的样子。 “想不到我舒可凡两个女儿,一个无脑一个心狠,事已至此,我也不敢苛责你什么,毕竟你手里也有我太多证据,你如果想要告我,恐怕我这辈子也没资格再见到兜兜了。 “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觉得这几日过得艰辛又疲惫,此刻更是连句解释也懒得说了。 “行了,我也累了,你去给兜兜选一个房间,看看是不是需要重新装修。” 内心一阵一阵的*,翻江倒海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沉默着准备上楼,却又被爸爸叫住了。 “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还是不要连累到孩子比较好,兜兜他还这么小,不应该缺失父爱或是母爱中的任何一样。” 我听了,心里一时十分不是滋味。 这话,本是年轻时的我无数次怨恨不满的由头,没想到,时至今日,居然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应验到了下一代的身上。 上楼之后,兜兜正坐在房间里玩玩具,看到我进来之后,大眼睛忽闪忽闪问我,“妈妈,为什么今天突然接我过来呀?爸爸晚上也会过来吗?” 我努力调整好表情,跪坐在他旁边,“爸爸最近工作很忙,你暂时跟着妈妈住,可以吗?” 兜兜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过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犹豫了片刻才问道:“那我还去原来的幼儿园读书吗?还能见到小苹果吗?” “当然,你只要想爸爸、太爷爷或者小苹果了,妈妈就送你过去看他们好不好?” “嗯!” “你喜欢这个房间吗,妈妈给你照着爸爸家里那个房间装饰起来好不好?” 兜兜摇晃着脑袋看了周围一圈:“喜欢,只要能跟爸爸妈妈住在一起的房间,我都喜欢。” 我一下有些忍不住,赶紧别过脑袋亲了亲他微凉的脸蛋,“等爸爸忙完了,兜兜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太好啦!那我晚上可以吃披萨庆祝吗?” “可以,我马上就帮你定。” 把他的行李先搬到了我的房间,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在我整理房间的功夫,兜兜都已经睡着了。 220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看着他婴儿般的睡姿,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不争气的哭了一场。 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动静,只能打开花洒坐在浴室冰冷的瓷砖上发泄一下情绪。 井行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一通电话,他肯定没有听出我试图传递的信号。 我应该要联系他吗? 极短暂的犹豫过后,立马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 现在的我不敢,手机是井铎还给我的,他还帮我充了电,有充分的理由怀疑里面被动过什么手脚,用我爸的手机打又太直接很容易被井铎发现。 左思右想之后,用我爸的手机联系了辉漠。 害怕他听到我的声音也会挂电话,所以我拜托爸爸帮忙打了这通电话,内容只有三个字,“找陈哥”。 这样明显的暗示想必他应该能听得明白吧。 现在的我不适合出任何场合,只有拜托他能利用好这仅用的线索,彻底击破井铎的圈套。 只要扳倒他,我会第一时间跟井行认错,把兜兜的抚养权还给他。 但是现在,只怕这些话说出去也不会有人愿意相信。 我的心里极度缺乏安全感,根本不敢让兜兜独睡,晚上把也他抱得紧紧的,甚至于都不敢闭眼睛。 “妈妈,我好热,也好闷,你可不可以不要抱这么紧?”怀中的声音小小的,微弱地表示着抗议。 我听着的确也感觉他是被闷到了,赶紧答应着松开了一些力道,但还是没敢闭上眼睛。 就这样看着兜兜,一直到天亮。 按理说应该头脑昏沉、四肢乏力,可是我却精神无比,仿佛睡了个安稳觉。 八点钟,我准备出发送兜兜去上幼儿园。 在门口见到了兜兜的主班老手,告诉她说孩子父亲出差了,从今天起暂时由我接送。 老师看我的眼神有点勉强,倒也没揭穿我,还很客气问我要不要进家长群。 我婉拒了,兜兜那些同学的家长我早已经见识过,实在不想看着她们在群里阴阳怪气。 兜兜的关注点并没有在大人身上,他只满脸期待地问:“老师,小苹果来了吗?” 老师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还没有呢。” 把兜兜送进去之后,我就回到了车里,盯着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小苹果的身影,可惜,今天送小苹果来上学的并不是温柔。 失望而归后,我去了公司,毕竟消失了这么多天,该做的事都还排着队呢,得赶紧补回来才是。 从进门起,我可以感受到,员工投射过来的眼神多了许多以往没有的情绪,好似恐惧又好似好奇,仿佛我是一个另类。 没功夫顾及他们的视线,我推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不过十分钟,小崔哥就照过来了。 他并没有问我消失的这些天是去了哪里,而是选择直接安慰我。 “舒锦,你这么做并不就是错的,放宽心。” “你不怪我?”他是我争夺抚养权胜利以来,第一个对我好言好语的人,尤其这场诉讼还牵扯到莫属好容易争取来的合作方井氏集团。 “怪你干什么?这是母亲的权利,”小崔哥拍拍我的肩膀,“别多想了,待会儿我和你交接下工作,手里的几个项目进展的都还挺顺利的,一季度盈利可观,二季度头开的也算不错。” 我感激的看着他,“谢谢小崔哥。” 送走了小崔哥,灌下一杯浓醇的黑咖之后,脑子总算是清醒了不少。 昨晚一夜没睡,等下又要处理公事,我不想出现任何纰漏。 开完了内部小会议之后,已经到了中午,小崔哥给我送来了盒饭和咖啡,大概也是看出我的精神实在不济。 “吃饱喝足”之后,中午趴在桌子上准备稍微补个觉,结果才刚闭上眼睛,就被物流的电话吵醒了。 是我在网上买的新手机,最大程度避免井铎使坏,刚把两张sim卡装好,小崔哥就破门而入吓了我一跳。 “来了个大单子!” “大单子?”我的转速很慢,暂时无法理解他的兴奋。 “新客户,”兴奋过后他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得知你打赢了井氏,对方开玩笑说想来感受一下我们的实力。” …… 听了新客户的订单,我明白了什么叫因祸得福,这么大的单子自己找上门来寻求合作确实难得一见。 因为这个项目我们临时又加开了一次会议,以至于晚了一刻钟去接兜兜。 到了幼儿园停好车我就看到了兜兜和小苹果在滑梯处玩耍。 下了车出示了出入证,保安放我进去接孩子,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坐在廊亭中的温柔,她看到我毫无意外,似乎坐在这里等就是在等我。 “心情怎么样?” 我明白她问得是什么意思,也没打算跟她也隐瞒着。 “挺差的。” 纵然心情再差,我也不敢跟别人分享,因为井铎和尹夏玥一日不倒,兜兜的危险一日就不会完全散去。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坐下,“跟着妈妈对孩子来说其实算是件好事,心理负担别太大,该加的群可以加。” 我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 温柔笑笑解释道:“以你现在的身价,那帮长舌妇不敢当面乱说什么。” 这才算是反应过来了,慌忙道:“你就别取笑我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那房子我压根都还没付清钱呢。” 我的笑容苍白无力,但是温柔的笑容却很灿烂。 “怕什么,反正又没人知道,你看看我,即便上段婚姻那样糟糕,当着我的面,不止没人敢八卦一句,甚至还要对我极尽谄媚,至于背后,爱怎样怎样呗,反正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人不是活在其他人嘴下的。” 有时候我是真的很佩服温柔,她总是这样的豁达通透,几句话就能抚平我心里头所有的矛盾和纠结。 “加油,我的合伙人!”她举着拳头向我伸过来。 我笑着握拳碰了上去,“嗯,加油!” 有了温柔的安慰,我成功加入了家长群,果然,她们对我全都是欢迎。 按理说,前一天晚上整夜无眠,白天又是办公又是开车,现在我应该很困才对,可我却完全睡不着,对自己说一万遍这是家里,这里很安全,可最终还是入睡失败。 第二天顶着愈发浓郁的黑眼圈去了公司,中午实在是扛不住,做完了手头上要紧的事就提前回去了。 其实并不困,但是心理却非常焦躁,好像猫爪一样的难受极了。 拜托爸爸下午去接兜兜,我回自己房间吃了好几颗感冒药,又灌下一杯温水,希望可以借此帮助入眠。 但是见不到兜兜,我的心更慌,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数遍,各种催眠的方法都尝试了一遍,直到爸爸把兜兜接了回来,我还是没有睡着。 晚上临睡前我吞了两粒安眠药,将兜兜揽在怀里,这才稍微安心了一点,勉强睡了两个小时。 又一次看着天黑到天亮,送完兜兜我决定去看看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仔细问了许多问题,不停地鼓励我要相信她,尽可能的多说,可我却怎么也打不开这关卡,沉默了半晌也只是摇头。 医生并没有沮丧,大概是早已经预见到这样的情况。 “其实很多病人都和你一样,来我这里只想让我帮忙开安眠药,你也是吗?” 我想了想,选择点点头。 她似乎有些遗憾:“可是经过刚刚的交谈,我并不认为你的病情严重到需要依赖安眠药,建议你还是以自我调整为主,如果实在不愿意说,可以找个动物、植物,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你可以毫无压力的说出来。” 我还是没有说话,满怀感恩的看着她。 医生轻叹了口气,“或许有一天,你想要倾诉了,可以来找我。” 我点点头,这个结果我已经预料到了,但是来这里也算是自己的一个心理安慰。 本以为看过医生之后情况怎么也会好转些,没想到下午就得知了一个让我重回谷底的消息。 爷爷住院了。 我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他身处国外,大概可以避开这些恼人的事,可万万没想到,还是没能躲开。 我担心他的身体,害怕他的误会,可是也深深的知道,现在的我,根本没资格去探病。 心理极度焦虑的我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花园里想要透透气,整个人躺在草地上发呆时听见了手机响,却根本不想接起来。 只是,那铃声锲而不舍,我只好拾起来,然后,就听见了元思培的声音,有些意外。 “舒小姐,请问你人现在在哪?”他的语气冰冷冷的,跟平常完全不一样。 “我……我在人民西路街心公园。”我不知不觉的就有些结巴。 撒在身上的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遮住了,投下阴影一片让人看起眼前的一切总算不再是白茫茫的了。 我慢慢看清了,面前站着一个人,由下往上,认出是元思培。 “舒小姐,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做。”他并未说明来意,只先表达了心底的厌恶。 他是井行身边的人,我不能露出蛛丝马迹,强忍着将自己绝情的一面拿了出来。 “我只是做了任何一个母亲都会做的事。” 221 伪装上瘾 “母爱就偏得不早不晚掐在非得在这时候表达吗?三少这样帮你,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背叛。” “帮我?”我的语调轻微上扬,任谁听了都该会产生厌恶之情。 元思培果然有些恼火起来,“你知道三少为什么要好好卖欧洲那三栋楼,为什么天下买家那么多,他却偏偏选了温柔?” “我不想知道。”他这样问其实很容易就能有答案,只是嘴上却不敢知道。 “不想知道我偏要告诉你!是为了救你!为了挽救你那个莫属建材!三少他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帮你,为了给你单子做,他才会把这三栋楼低价出售给温柔。” 元思培一气呵成,吼了许多井行背后的默默付出的事,听的我双颊滚烫、心口绞痛,整个人落魄不堪,强撑的镇定险些都要崩塌了。 “我真的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劝阻三少,”他冷哼着,继续道:“你以为霁月谷是因为赚钱才建在那边的?噢,你应该也不知道蓝心岛的别墅是用来干嘛的吧?是用来跟你求婚度蜜月的,只可惜某些人,却在求婚前拐走了孩子,活生生打破了期待,将人沉入无底深渊。” “你说什么?求……求……婚?” “是你,把一座梦想的宫殿变成了监牢般的地狱,现在又想彻底毁了三少吗?告诉你,休想!” 我试图拉住他,可暴怒之下的男人力气巨大,只轻轻一搡就把我推到了几步开外。 好像沾染了什么污秽似的,极其嫌恶的拍着衣服就要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我如梦初醒般的快步奔走过去,努力想要拖住他,口中不间断的念着:“去找舒依依!你帮我,去找舒依依!” “舒锦!你到现还想要利用我们去找你妹妹?!” 他大步流星的离开,仿佛我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我知道他是误会了我的意思,舒依依身上肯定也能挖掘到井铎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只是元思培今天明显是来找我泄愤的,并不是来破案的。 他嘶吼而出的话不停在我脑海里盘旋…… 井行为了我贱卖财产,为了我选址边城,为了我变成井铎攻击的目标…… 可是我,却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还想着如何从他身上榨取最后一丝价值。 最刺痛心脏的是说井行曾经准备要求婚…… 想起在蓝心岛打扫卫生时,看过的那些场景,还有听仆人们说过的话,难怪井行会默许那些人那样折磨我,大概,那会子他是强忍着杀了我的心吧。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井行居然还动过这样的心思。为什么他不和我说?!为什么他要藏着?? 我又多吞了几颗安眠药,试图让自己昏睡过去,好从这样折磨的情绪当中得到解脱,可现在却是越来越清醒,清醒到脑子里对于过往的所有记忆都像电影画面重映一样。 连续三个晚上加起来没有超过四个小时的睡眠,我实在头痛的厉害,最终还是决定去看心理医生。 到了医生的办公室,她看见我,一点都没有惊讶。 比起上一次过来,今天的脸色应该更加不好看,心情也更加沉重。 从元思培告诉我那些事情之后,几乎每分每秒我都陷入在过去的回忆当中无法自拔。 我明白,在清醒的状态下是没办法说出任何事情的,直接让医生帮忙启用催眠疗法。 这一觉,大概是我连续半个月来睡得最完整最安稳的一觉,醒转过来之后有些头痛的感觉,可是心口原先压着的东西好像被搬开了似的。 医生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对话之中也听不出刚刚从我这里了解到了什么,大概这算是医生的职业素养吧。 不管怎么说,哪怕是鸵鸟心态,也让我心里舒坦许多。 “我会再给你开一些帮助睡眠的药物,你今晚如果实在睡不着就按剂量服用一些试试,无论能不能改善,下一次的治疗都得按时过来。” 我接过药瓶,点点头,“其实比起自己的睡眠问题,我更担心这样耗下去开车会走神,早晨得送孩子上学,必须得专心才行。” 医生的笑容非常温暖,她告诉我说我的状态其实并不算严重,只是短期内的情绪积郁,借助治疗手段一定可以度过。 将药物小心翼翼地放在皮包的夹层里,心里总算是有了点着落。 “舒小姐,”心理医生叫住了我,“记得勇于交流,错了可以说出来,可是沉默带来的伤害确实更大的。” 回到办公室之后,我拿出助眠药,转着药瓶想着医生的话,越想越觉得无法实现。 不沉默又该怎么办,解释吗? 恐怕我开的了口井行也不会愿意听吧…… 内线电话响起,小崔哥跟我说速来会议室,有新客户,我赶紧收起杂乱的思绪,把药往包里一塞,整理了一下妆容就去了会议室。 在抚养权没有宣判下来之前,外人只当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会敢坐这种螳臂当车的事情,但是现在,官司胜诉了,经过两天的舆论发酵,莫属建材的知名度也意外打响。 此刻我眼前的新客户,和昨天的客户类似,也是通过这件事情有所了解,加上辉漠和温柔背后力量的加持,所以果断来寻求商务合作。 这种福利对我来说真的受之有愧,但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选择当一朵道德白莲花。 放下所有不切实际的杂乱情绪,我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和同事一起,耗费了四个小时,终于就采购的初步方案达成了一致。 本应该是我们请客的晚宴,没想到他们偷偷把单买了。于是最后我又敬了一圈酒以示谢意 晚宴上吵闹了整晚,终于回到了安静的车内,我的太阳穴突突的疼,感觉下一秒就要爆炸。 最后那几杯酒喝的太急了,在胃里翻滚作祟,着实难受。 我打开窗户靠在椅背上休息,连拿出手机叫代驾的力气都没有。 伴随着暖暖微风,酒精也开始慢慢发挥作用,让人昏昏欲睡。 突然,一个冰凉的东西盖在我的额头上,吓的我一激灵,用手一摸,是湿巾。 “你怎么在这?”是辉漠的声音。 “我……等代驾。”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一时有些惊讶,赶忙用湿巾擦了擦额头,算是给自己物理降温了。 “取消,我送你回去。”辉漠敲了两下车门,示意我赶紧下车让位。 我根本不想动,也害怕跟任何人的相处,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 他突然问我,“你手机呢?刚刚温柔说给你发了很重要的消息,可是你都不回。” “重要的消息?等等,等我找找。” 在这种状况下,还是能本能的将“重要”两个字跟欧洲的项目挂上钩,瞬间让我清醒了不少。 坐起身来开始找手机,可是在车里和包里一通翻找,都还是找不见踪迹。 “你打我个电话试试。”害怕耽误公事,我赶紧求助辉漠。 辉漠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手机都找不到还骗我叫了代驾,我看你是伪装上瘾了,下车!” 谎言被当面揭穿的尴尬让我的脸更红了,颤颤巍巍打开车门,一阵大风吹来,感觉胃里面的酒立马翻涌而上、直冲云霄,晕得我瞬间连东南西北店都分不清了。 辉漠看我狼狈的样子直摇头,伸手就要扶我,我拒绝了他的帮助,自己撑在引擎盖上深呼吸。 “真搞不懂,你在逞什么能?莫属建材不是蒸蒸日上吗,还需要你来陪酒?”辉漠背靠在我旁边,脚蹬在轮胎上,一脸嫌弃的看着我。 “是跟客户谈得来,才喝酒的。”我挥了下手想指他,却因为辨不清方位而挥了空。 “了不起了不起!。”辉漠极敷衍的想要打发我。 “辉漠。”我强忍住心里的翻江倒海,费力地叫出她的名字。 “嗯?” “你怼人的水平好像进步了。” 他换了个姿势,直直得看着我,“你不也进步了?直接起诉前夫,名扬灿州了。” 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就好像被人砸了一脸的泥巴似的,糊的嘴巴都张不开了。 我扶着引擎盖绕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没再说什么话,辉漠也沉默着上了车,直接启动出发。 “你说你是不是钱多?把我的车还回来了,自己却买了辆一模一样的。” “颜色不一样,而且这个更适合女生开。” 辉漠的车我前段时间还给他了,但是那车我又好容易才开熟悉了的,所以干脆就买了辆一样的,这样方便接送兜兜。 辉漠瞥了我一眼,明显是懒得纠结于这个问题了。 “你该不会早就想好要有今天这出,所以当初才打定主意要跟我一刀两断吧?” 我要是能有那样的头脑、那样的谋略,何至于今天被人拿捏在手心里当作工具使唤…… 我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换了个话题问道:“井行……他最近怎么样,你见过吗?” “干什么,想从我这套消息?” 222 密室拷问 我登时就好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回答,“没有,当我没问好了。” 通常人就是这么麻烦的生物,我说不问了,他却又主动要回答了。 “他应该没在生你的气,只是个性愈发古怪了,别说其他人,连我都没办法再跟他嘻嘻哈哈了。” 这哪里叫没有在生我的气,分明就更叫人觉得恐怖才对。 “那井铎呢,他最近在干什么?” 提起井铎,辉漠明显心情立马就阴沉了下来。 “他除了炒作还能干什么,我是真没看出来,他还有这种本领,各种话题打压、舆论造势,依我看,就是井行这些度假村的名字起的不好,这个谷那个谷的,结果真的跌入谷底了。” “那能帮帮他吗?”总有种错觉,感觉井行是在孤军奋战。 “你是说我,还是你自己?” 我想帮,但归根结底连资格都已经丢掉了,只能再一次转换了话题。 “你知道爷爷在哪里住院吗?” “你觉得爷爷还能住在哪里?”辉漠停了一下,才问道:“你不会想去探病吧?我劝你别去刺激老人家了,他从知道兜兜的抚养权没了,30分钟不到就上了救护车。” 听他这么说爷爷大概是住在江医生的医院里头,无论出于隐私保护还是身体状况的了解程度,都没有比那里更适合的了。 即便对医院熟悉到完全能做到不被发现的探病,可我还是不愿意冒这个险。 于是没有接话只继续问:“那你知道小雪去哪里吗?” “你老实跟我说,小雪的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个秘密?一个女佣应该不值得你这么上心吧?还有那个病房可不便宜,她一个佣人能付得起医疗费?” “你也知道,爷爷向来宅心仁厚,”我撒了谎,现在小雪十有八九在井铎手上,如果引起了辉漠的注意,难免会惹祸上身。 为防止他继续怀疑,我只能半真半假地解释道:“再说,她变成今天这样也有我多嘴的原因,如果不是我坚持要通知她丈夫,也就不会知道婚外有孕的事情,更不会离婚,所以,拼着哪一点也不能就放任她不管不问。” 没成想,说着说着辉漠突然诧异的插嘴问道:“你说许小雪她离婚了?” 我直接酒醒了大半,磕磕巴巴地问,“你不知道……她结过婚?” “我看她老公一直没出现,以为是句玩笑话。没想到,是被你弄的离婚了,舒锦啊舒锦,你在井家可真是留下太多‘丰功伟绩’了。” “……” 这讽刺即便半醉半醒着,我也算是真真正正的感受得到了。 见我这自暴自弃的落寞样子,辉漠竟然开始主动开导我,“最近井氏水深火热,你这会拿走了井霁的抚养权没准也算是件好事,井行这人,脾气向来捉摸不透,脸色难看也不一定是因为你,毕竟他向来看得比一般人远些。” “真就没什么人可以制止井铎了吗?曾家难不成也下定了决心要结井行这个仇?” “曾家?曾家再有本事也架不住女儿心甘情愿地当个傀儡,”辉漠吼出了一种怒其不争的气势,“而且曾家那个老头早就觊觎着度假村产业了,连开了几个都无声无息,井行倒了,他的好处大着呢。” 难怪……放着井行名下那么多高端酒店不出手,却正对着几年才兴起的度假村产业。 看来井铎是早有预谋,且完全摸清了岳父那点小心思,只要这次成功了,曾家的势力必然扩大许多,曾董这样的年纪,又只有一个独生女,未来会便宜了谁,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 原本还抱持的一丝丝希望就这样彻底坍塌了,连酒精也没办法麻痹自己的神经和意识了,瘫软的靠在座椅上什么话都懒得再问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观山,我让辉漠直接把车开回家,反正明天也要去温柔的工作室开会,到时还给我就可以。 他没说什么,看着我进门之后就开走了。 家里只留了两盏壁灯,昏昏暗暗的。 兜兜和爸爸都已经睡着了,为了今晚能顺利入睡,我特意泡了个热水澡。 原来医生说的没错,和人聊天真的能缓解精神压力,热水里泡了没多会儿,竟真的有睡意浮上心头了。 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今晚不吃药试试。 躺在床上,闻着若隐若现的沐浴露香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更不知道是托了酒精、热水澡、聊天三样当中哪一样的福,慢慢就真的没有了意识。 第二天早晨被噩梦惊醒时,睁开眼发觉阳光刺眼,居然直接就笑了出来。看到手机后居然失声就笑了出来,仿佛久逢甘露一般。 换好衣服下楼,正好碰到爸爸送完兜兜回家,他看到我意外的没有既没有黑脸也没有直接忽略,还主动打了个招呼。 我愣在楼梯上有些没反应过来,整理衣服的手一时都顿住了。 “下来吃完饭再走吧。”他招招手。 我总算是回过神,忙跟着下了楼。 正喝着牛奶燕麦粥时,一直默不作声坐在对面的爸爸突然开口了,话题主要是商量该如何装修兜兜的房间。 听了一会儿我才明白过来,现在的儿童房还是以前温柔特意设计装修给小苹果的,四面都是粉粉嫩嫩的颜色。 兜兜虽然年纪还小,却也知道了区分所谓男女,浅显的粉红色代表女孩子这一标志被奉为原则,坚持不要继续住下去,这才叫爸爸没了办法,只好来找我商量。 也算是他小小年纪就*尽孝充当了把和事佬吧。 我想了想,回答道:“我今天就找设计公司商量一下,尽快出图,你有什么要求吗?” “你看着办,最好是一步到位的,不要太孩子气,省得以后再麻烦。” 这话倒非常不符合他的风格,要知道,以前的房子里,舒依依的房间几乎没几年就会翻新一遍。 大概是他经历过这么多之后,个性真的改变了不少吧…… “需要……留出一间房给舒依依吗?”我承认自己现在提起这茬是有刻意讨好他的嫌疑,可是好容易的解冰机会,我实在不想错过。 提起舒依依,爸爸的神情显然不如讨论兜兜房间时开心,“不用了,她也不会过来住的。” 看到他无可奈何的语气,我也跟着有些失落。 在前几个失眠的晚上,我突然想明白了,舒依依愿意配合井铎演戏,多半是收了钱,虽然我不知道多少钱可以打动养尊处优的舒依依,愿意不顾名声纵身一跳。 虽然从小到大我都恨不能跟舒依依隔开太平洋,但如果现在她能突然回来,我甚至不介意求她帮我走出现在这个迷茫的困局。 哪怕她拒绝,但是总比现在这样不知所踪来的好。 和爸爸好容易的对话又卡在了舒依依身上,他叹了口气,带着草帽去了花园。 在他的悉心护理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比来时多了不少,伴着春风快乐的摇摆着。 温柔留下的紫藤花已经悄悄爬上了花架,长出来久违的花苞,蓝色紫色黄色的绣球花每一朵都圆鼓鼓的,让院子春色无边。 确认了爸爸开始干活了,我就离开了。 到了温柔的工作室,她远远看到我就开始挥手打招呼,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身后的辉漠,满脸的愁容,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辉漠发愁的样子实在有些好笑,我忍不住跟上去问,“你这是猜到我要求你办事?” “什么事?”他立马收起了刚刚的纠结。 “帮忙拷贝一下井行家儿童房的设计图纸。”其实不是懒,只是考虑到兜兜早已经习惯了那个房间,将来早晚还要住回去的,不想让他总是要不停的在适应。 温柔听到我要装修,立立刻来了兴致,巴巴地跟在后头游说着,恨不能劝服我将整栋房子都重新装潢一遍。 “墙纸地毯家具全都应该扔了,墙都可以敲掉两面,怎么翻天覆地怎么来!” 被她这么一通鼓舞之下,辉漠胸脯也跟着拍得梆梆响,“放心,我一定帮你设计到最完美!” 我气急败坏地提醒他们,会议时间到了! 欧洲项目的建材都到港了,正在报批相关手续,相关部门最后确认了一遍装修工作进度表后,又确定了酒店的名字——amo。 会议时间不算短,可是能按照计划完成全部的既定任务还是非常鼓舞的。 散会后辉漠提议去咖啡馆坐坐,我看离幼儿园放学还有一段时间,就同意了他的邀请。 明明马路对面就有一家很有名的熊猫咖啡馆,可是辉漠舍近求远,愣是开车二十分钟,来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 进去之后报了名字,我们被带到了最里头的一个包厢。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不是嫌弃熊猫咖啡馆太可爱,而是为了追求这边的私密空间。 “带我来这是有什么事吗?”我佯装镇定的倒了杯水。 “你在看心理医生?” 223 难以避免的相遇 这话说的我差点打翻了手上的杯子,慌张的样子直接把自己出卖了个彻底。 “失眠很严重?” 见我愁眉不展,辉漠继续问道:“是不是在思考我怎么会知道?” 我无奈地低头承认,脑子里已经在算着要怎么才能尽快的让他忽略过去这个话题。 “因为你把药丢在了车里。”换成他无比镇定的倒水,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愣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反应过来应该是昨晚被酒精冲昏了头,看见他又一时心安,才会把药给落下了。 这药从昨晚到现在我都没吃过,压根也就没能想起来,可为了保险,要药瓶上的标签早已经被我撕掉了,就算发现了应该也看不出是什么药吧。 悄悄瞥了一眼辉漠,我决定继续“镇定”,“药?你说维c吗?” 他直直地盯着我好一会儿,掌心一松,放出一个小小的白瓶子立在桌子上,又顺手一掀,将白色的药丸捏在指尖展示给我。 “要不要现在拿去问问医生这是什么药?” 向来嬉皮笑脸的人严肃正经起来才最是怕人,我试图一把夺过药丸,却只是扑了个空。 只好悻悻的道,“这个是我爸的安眠药,我最近睡眠不大好,偶尔吃一粒。” 承认了就不可避免要被他追问原因,“睡眠不好?我看你是心虚现编的理由吧。” “我哪有……” 辉漠坐在对面冷哼了一声,“我看你现在,就很心虚。” 我哪里能招架得住这样的进攻,只能生硬的尝试转移话题,“你就不要操心别的了,帮我好好设计装修图吧,还有,一楼帮我设计一个适合轮椅出入的房间。” “轮椅?给你爸还是你妹?” “这你就别管了,要是麻烦就算了。” “不麻烦,区区一个房间麻烦什么。” 看着面前的人,我突然决定就算是冒险也应该要尝试一下。 犹疑了片刻,还是问他,“井行有一个叫尹夏玥的朋友你认得吗?” 之前还是调侃的表情,听我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辉漠秒变正经,从他的陌生的表情当中,基本可以判断出尹夏玥真的被井行保护的很好。 我看了看四周,在手机上敲出来一行字给辉漠看。 “提醒井行,尹有猫腻,别提我。” 辉漠既没有怀疑我的动机也没有嘲笑我的小心谨慎,只用口型问我,“当真?” 我点点头。 辉漠立马大声地将话题拉到了其他方向,嘴上高谈阔论着有的没的,双手却忙着打字询问我详细情况。 怕他会敏感反倒引起井行的不满,我没有细说许多,只大概说明了情况。 到了要接兜兜的时间了,起身结完账后我想起向他索要安眠药,他很坚决的拒绝了。 “有什么天大的事睡不着?自己努力下吧,过两天还是不行再说。” “给我吧,就算你不给,我也可以找医生重新开的。” “那你去找吧,试试看医生会不会连续给你开这种药。”辉漠大概是认定我这药的来源有古怪了,抵死不肯。 看他这个架势是不会轻易松口了,我骂了他两句,气呼呼的先去接兜兜。 幼儿园老师发给我们一张体检表,交代近期要带孩子去体检,表格上有三家定点,其中就有江医生的医院。 我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一时就走了神,老师以为我不甚了解,热心的开始介绍起来。 “省立公立安心,仁心是灿州最好的私立医院,不过协同的医疗水平还是很强的,不少家长会选择它。” 兜兜拉了拉我的手,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想要跟小苹果一起。” 老师心领神会的立马翻了一下手中的调查表,愉快的告诉我,“小苹果选择的是协同。” 就当是天意吧…… 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打探一下爷爷的状况,即便被捉住了能让他老人家看一眼兜兜,也算是大逆不道的我做了件好事吧。 选择好体检的医院后,我没有再多耽搁什么,带着一蹦一跳的兜兜回了家。 本来觉得整个晚上带他做手工、陪他玩游戏,又给他洗了个澡,应该会累得倒头就睡,没想到一躺上床立马就精神了起来。 直到夜里两点钟还是很清醒,深刻证明了昨晚纯属意外。 索性登上之前申请的社交账号,看一看井铎手下这些大v的状态。 因为顾及我可能是客户的关系,所以这些大v还算是给面子,一个星期没上线也没有把我删掉。 尤其是我最关心的那位,居然还私信问我怎么这么久不更新动态了。 我撒谎心情很差,准备最近去罗马散散心,其实是因为一早打听到他常住罗马,故意这样说的。 他很期待,旁敲侧击问我,是不是一个人来? 我回答是的,为了更加真实可信,临时又编了个感情受伤的理由。 也不知道是他真的忘记我甲方的身份,还是他是广撒网谁都不放过的人,总之聊了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开始暴露本性,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 我强忍着不适全力配合着,竭力将自己扮做一条入网的鱼。 穷尽我所有的英文能力储备,一直聊到手机没电才终于算是把这出戏演的像了模样。 临下线之前,从网上p了一张机票图发给大v,骗他我下个星期就会来罗马,他非常开心,还很殷勤的要为我定旅馆,其目的不言而喻。 我当然不会前行,现在除了配合公司完成订单,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找到舒依依。 苦于一直无法理解她的逻辑,所以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究竟要去哪里怎么才可以找到她。 操着无谓的心一直到早晨六点半,我起来洗了把脸难得为爸爸和兜兜做了顿早餐。 兜兜对于我的早餐十分满意,吃完了背上小书包就要去上学,幼儿园班主任提醒我,之后体检需要用到医疗卡,学校之前统一发的那张。 医疗卡?阿英给我的东西里面并没有这样东西,大约是遗漏了。 看来,即便是再不受欢迎,也还是得硬着头皮去井行家里一趟了…… 我特意精挑细选了一个他不可能会在家的时间点找上门去,没想到,刚到院子外头就碰到了井行。 哪怕我们中间还离着并不算短的一段距离,我都能看到他褐色的瞳孔明显一沉,在黑色的风衣衬托下显得更加深邃阴沉。 等他确定了我不是路过,而是专程找上门的的时候,眼神当中又更添了几分寒意。 这样的眼神看上去实让人胆怯,我赶忙表明了来意,想尽快解决问题就离开,免得招惹了他的不快活。 “兜兜要去体检,我来取他的医疗卡。” 我们之间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他的回答我却听得无比清晰。 “谁允许你随便过来的。” 我不想跟他硬杠,只能换了个方式,“那我请阿英帮忙送出来。” 虽然我不会指望井行能好言善语,但希冀着好歹是关于兜兜的事情,他应该不会这样堵死才对。 没想到,下一秒钟,他就直接上演了绝情杀。 “你有什么资格使唤我雇的人?” 我努力咧开的笑容早已僵硬,扯动了下嘴角,“那我去和跟学校卡丢了,直接补办好了。” “倒是,骗人是你的老本行,什么时候骗起来都是这么得心应手。” 他的话犹如一记猛拳,捶在我毫无防备的心脏上,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尽量平静的道歉。 “我的错,我不会狡辩。但还是希望你可以理性下来想想,现在这样,对兜兜起码不算是坏的。” 我的这句话成功点燃了他的怒火,他怒目直视的样子让我不自觉的退后。 看见我心虚,他忿然作色、咄咄逼人,“当然,现在你东山再起了,有底气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过苦日子。” 我的话语被他眼里的怒火吓得断断续续,“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兜兜在我身边可能会比较安稳,你那么忙……再加上……” 再加上他身边一个井铎还不够,还有个已然公然撕破脸的尹夏玥,这叫我我怎么能够安心。 我的背撞到秋千架子上,不得不停了下来,而他也终于收住了脚步,看来是不愿意跟我离得太近。 “再加上你已经选择站在井铎那一边了,所以夺抚养权这个决定也是顺理成章的,是吗?” 我的摇头否认换回的只有他的嘲笑。 害怕这场对话会变成一场争执,尤其是在阿英、葛叔随时都有可能出来的情况下,我再一次向井行道歉,主动离开。 “舒锦。” 我听到他的声音,却并没有停下来,再多停留一会,我怕自己就会彻底崩塌了。 我完全可以理解井行对我的恨,但是我只寄希望于当一切结束之后,他能理解我的隐瞒。 医疗卡的事情还是无疾而终,我只能带着相关的资料提前去院办补卡。 从进入医院开始,一路小心翼翼的,每走一步都要四处张望一遍。 好容易填好相关资料审核无误后,工作人员让我去二楼的制卡中心领取。 224 特需病房 秦楚萌的科室就在院办楼下,我决定先走楼梯下去找秦楚萌。 她见到我之后无比激动,连护士服都来不及换,拉着我就晃去安静的地方聊天。 “我可都听辉漠说了你的壮举,一鸣惊人啊,消失个几天居然直接把那么厉害的前夫告哑火。” 还没站定下来,她就叽叽喳喳地开始说了起来。 “千万别再提这件事了。”我晃了晃手中的资料,“我连兜兜的医疗卡都拿不到,这不是假装丢了过来补办。” “应该的,我要是你前夫,”她冲着我挥挥拳头,“指不定对你怎么样呢。” “行了,不要崇尚暴力。”我佯做轻松的拦住了她,下一秒就严肃地追问起来,“许小雪被带走前有没有和你说些什么?” 那段时间都是秦楚萌在照顾她,且她对秦楚萌相当信任,我早就想要过来打听一下了,可是顾及着爷爷在这里,一直也没敢尝试。 她昂着头想了一会儿,回答我说没有。“之前一切都正常,后来我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出院了,而且古怪的是,我找了两个护士打听,她们居然都表示压根不知道病房里原先住的是谁。” 也是,以井铎的能力和手段,想要不声不响的带走徐小雪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我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许小雪这条线基本就算是断了。 她很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她消失的这么干净,肯定是被神秘生父接走了,你就不要再幻想能破案了。” “不说她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想拜托你……” “井氏集团董事长,井行爷爷是不是?”秦楚萌直接抢答。 “嗯。” “放心吧,老爷子的病就是来得急,加上长途飞行之后身体不适,看着可怕了些,不过送医及时,目前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 “真的?” “那当然,你没看见江医生这两天都开始优哉游哉地闲晃了么。”秦楚萌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这我还真看过,刚刚进来的时候为了躲避他还费了不少功夫,脑门上的汗都渗出来了。 有了确切的消息之后,我登时放心了不少,拽过她满脸期待地问,“那你知道他住哪间病房吗?” “你,想去?”她的嘴角都要抽筋了,“你该不会,不知道爷爷是为什么生病的吧……” “知道……”我心虚的低下了头,“偷偷看一眼也不行吗?” “他家老爷子身份这么尊贵,里里外外全是保镖在守着,你去一下子不就捉住了?”她又对我挥了挥拳头警醒我,“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皱眉推开了她的拳头,“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轻举妄动的。知道爷爷身体状况稳定就行了,说真的我也不敢去,再刺激到他,那我就真的死都不够赔罪了。” 和秦楚萌边走边聊,感觉一路上都很安静,往日里热热闹闹的医院好像都没有什么人。 “怎么人这么少?”我看了看周围,回想起今天这一路上好像都没碰上什么人。 “这是vip区,人当然少了,要不是跟着我,你也早就被拦下来了。” vip…… 看来连江医生都长了不少生意头脑。 时间已经快接近秦楚萌的交班时间,她带着我抄近路准备回去护士站。 一袭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虽然有四年多没见了,但我居然还是第一瞬间就认了出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快,把你的衣服借我穿一下。”我拉下秦楚萌停在拐弯处对她小声说,心里砰砰跳的厉害。 秦楚萌一边充满疑惑一边和我换外套。 “你要穿护士服做什么?老爷子的病房是真的进不去,你……”秦楚萌着急的想要拉住我。 “嘘,放心,我不去爷爷那,你在这等我。” 戴上了秦楚萌衣服口袋里的口罩,压低眉眼,弯着背佯做光明正大地跟着那身影走。 接连拐过两条走廊之后,终于,他开门进去了最后一间病房,我轻声跟走过去,门边并没有患者信息牌。 我的心情越来越激动,但也越来越害怕,我只能迅速的走开来,不停地在走廊里往返。 没过一会儿,那熟悉的身影又重新回到走廊,还好我一早换了衣服,看起来应该和医院里的护士没什么分别。 他果然没有看出来,只叫住了我,说:“护士,麻烦进来收一下托盘。” “好,好的。”因为害怕他发现,我刻意变着嗓子回答了他。 没想到交代完我这件事后,他居然真就离开了。 这…… 我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激动与不安,尽量放稳步伐向着病房走去。 门后是一间豪华套房,内间的病房类似于icu,外间的生活区则是装修精良,会客厅、浴室一应俱全,说成五星级酒店也不为过。 踮起脚尖往病房里看过去,操作台上确实摆放了许多托盘,但是这个角度看不到病人。 我着急开门,但是手放在门把上的那一霎那,才发现剧烈的颤抖连带着门都来回晃荡。 用左手按住开门的右手,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打开了房间的门。 一步一步,我屏住呼吸走到了病床前。 是大哥…… 真的,是大哥! 他变得那么瘦弱憔悴,整个人感觉都缩了一圈,头发微乱,虽然保养的很好,可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活力与生机。 身子藏在被子下面,感觉不到明显的起伏,大约是已经非常瘦了吧。 现在这虚弱憔悴的样子,实在无法和风度翩翩、天之骄子这样的词语联系在一起。 “大哥……”我的声音已经变样到连自己都要听不出了。 “大哥,你……” 张口又闭口了好几次,我不知道自己是想要说什么,手停在半空中,确实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覆上去。 应该欣喜地说一句我终于见到你了? 或者是诧异地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面前看见的大哥,双眼紧闭、嘴唇干涸,怕是即便问了再多问题,也不会得到一句回答。 四周围全是医疗器械的药品,我身处其中,根本无法触碰,只能束手束脚站在床边看着。 困惑将近一年的问题终于知道了答案,之前一直压抑的负面情绪一下子喷薄而出,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摸了摸秦楚萌工作服空空荡荡的口袋,抽了张操作台上的湿巾,捂住嘴放开情绪哭了几下。 只能是几下,因为我不能在这里过多停留,更不能在这里嚎啕大哭引来麻烦。 放开情绪所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停下来的时候会止不住的*,无法控制的应急反应让我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俯在大哥身边,警醒自己该尽快走才对,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 好像久旱逢甘霖一般,在心理医生或是任何其他人面前都开不了口的毛病,在这里突地就治好了。 我说了许多,所有能说的不能说的,连同着所有的委屈、不甘、忏悔和无奈,通通都说了出来。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期待着大哥会因为听不下去我办出的这些错事而气得惊醒,哪怕苏醒过来对我破口大骂都可以。 可惜,回答我的还是只有仪器的滴滴滴。 在可以称得上是寂静的环境之中,我听到了走廊的有脚步声。 害怕露馅,赶紧收拾好擦泪的纸巾,随便拾起几个托盘有意无意地挡着脸,出了病房立马在走廊上快走起来。 我听到的脚步声果然是井严的秘书,也就是我刚刚看到熟悉的身影,没想到他这么多年,一直都跟在大哥身边。 双眼通红不敢和他对视,擦肩而过的时候只敢回礼地冲他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看出异常,也就没有拦住我,就这样我顺利逃离了。 正当我脚步慢慢可以缓和下来的时候,被秦楚萌一把拉进了边上一个空病房。 “那人是谁?”秦楚萌一边跟我换衣服一边问,“你怎么还哭了?” “是井行的大哥,刚刚走廊里看到的那个,是他的秘书。” “井行的大哥?” “嗯,井行去年说过,大哥因为我出了车祸,一直昏迷不醒。” “因为你?为什么?”她看我很为难的样子,瞬间就猜到了答案,“井行不肯说?” 见我没作声,秦楚萌撇撇嘴道,“你前夫真奇怪,爱记仇就算了,还总要挑拨的你七上八下。” 我着急想要离开,赶紧拉着她就想出去,“麻烦你帮我关注一下这个房间,不用太频繁。” “放心吧,我知道,默默关心嘛!” 她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刚刚已经打听过了,护士长装傻,硬是坚持说那边没房间。我猜应该是顶级vip,院长特批的那种。” 我听得有些发懵,难不成大哥一直都住在这里吗?还是才搬过来的? 现在井氏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这里又住着爷爷,就算里头管的再严也没办法排除外围层层长枪短炮包围的局面。 这种时候,大哥会住进这样的特需病房里头也是很正常的。 225 值得吗? 秦楚萌今天下班很早,心血来潮地非要和我一起去接兜兜。 她刚刚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怎么也得顺便请她吃顿饭聊表谢意。 兜兜点名要吃虾饺和云吞面,闹着要去常去的那家。 那里是很久之前井行常带着我去的,我本就有些犹豫,碰巧秦楚萌主动请缨要开车带我们吃隔壁市的一家号称正宗广式酒楼,于是赶紧好言好语说服了兜兜。 这家餐厅很对兜兜胃口,我担心明天体检数据不准,想让他少吃点。 没想到秦楚萌跟我打包票说没问题,年轻就是要吃! 这可深得兜兜的心,开心的小家伙忙不迭的跑去对面坐在了秦楚萌的身边,俩人还激动的击了个掌。 从六点一直吃到八点,兜兜才挺着小肚子摇摇晃晃同意离开,为了消食,秦楚萌又拖着兜兜去了玩具店,给他买了一辆他人生中第n个挖掘机,我们才踏上回程的路。 上车没多久,小家伙就抱着他心爱的玩具睡着了,等我把秦楚萌送回家,快要到观山时,他才醒过来左看看、又看看,醒过神瞬间就开启了话唠模式。 “妈妈,漂亮阿姨呢?” “漂亮阿姨回家了。”我看了他一眼,这一觉可真是香啊,头发都已经睡成了鸟窝。 “妈妈,漂亮阿姨人好好呀!” 我觉得好笑,“给你吃就是人好吗?” 兜兜居然还真歪着脑袋思考起来,好一会儿之后,才慎重地点头,“对啊,还有小苹果妈妈、玥玥阿姨,她们都对宝宝很好。对了,妈妈,玥玥阿姨呢?她都好久都没来看宝宝了。” “她……”兜兜说的应该是尹夏玥,“她出国了,很久都不会回来。” “那她为什么都不来跟宝宝再见?” “因为不是所有的分离都是计划好的,长大了就会遇到各式各样的分别,在心里默默祝福就可以了。” “噢e”兜兜似懂非懂点的点头。 其实我也分不清这句话到底是在教育兜兜,还是其实想要安慰自己。 回到家洗漱完成之后,也已经累到不行,把兜兜抱在怀里,闻着淡淡的奶香气,终于有了些睡意,不知不觉地抱着兜兜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的时候兜兜仍旧熟睡着,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忍不住暗自感慨,难道兜兜可以治愈我的失眠? 前段时间因为害怕影响兜兜的睡眠,我都让爸爸带着他睡,没想到昨晩抱着他居然就真的睡着了,也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他就是我的特效药。 现在对自己的要求已经愈发低了,只要是超过五个小时的睡眠都满意到不行,何况昨天居然睡了六个小时。 只是昨天那场说走就走的晚饭有了“报应”,哪怕是早晨六点半就醒了,也仍旧提不起力气起床洗漱做早餐,只能下楼吃点现成的。 今天兜兜要体检不能吃早饭,等餐桌一切收拾干净之后,我才上楼去叫醒兜兜,给他换了套可爱的恐龙卫衣,好说歹说才同意去见白色大衣的伯伯。 体检的过程犹如一场让人弹尽粮绝的战役,尤其在抽血的环节,简直哭的天崩地裂,任大家怎么哄都哄不好。 “兜兜,你再这么哭下去,小苹果就会觉得你根本不是一个坚强的男子汉。” 我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只是想要他稍微停一会儿,没想到居然让他瞬间就止住眼泪。 瘪着小嘴抽抽嗒嗒地说:“妈妈,小苹果不在,我可以不用坚强。” …… 早知道应该约着温柔一起来体检…… 哭了几个科室之后,我成功免疫了这魔音,做完一个项目抱着挂着鼻涕泡的兜兜立马直奔下一个科室,中途根本没工夫停下来哄。 终于,耗费了将近两个小时,做完了所有的项目。 把他抱到车上用零食堵住哭声,立马开车回家,一路上我都在幻听,脑海里盘旋的都是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 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把还没能完全冷静下来的兜兜丢给了爸爸,我赶紧就直奔自己的战场。 途中经过一家医院,还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慢着! 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康复中心! 太笨了!我真的太笨了…… 到了公司之后我以病人的身份打电话给医院骨科,咨询灿州市的康复中心。 他告诉我灿州市一共有三家,我仔细记下来三家的地址,雇了十五个人,分别在三家康复中心门口,守株待兔等舒依依。 之前舒依依的医生告诉过我,她如果想要康复的话,一个星期至少需要做一次康复训练。 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信息都忘记了! 这样等着她,就算办法笨了些,难度系数也总比大海捞针低多了! 但是有了这个心结之后,心里就更加多了几分期待和担心,到了晚上冲又开始睡不着了,抱着兜兜也完全不管用! 无奈之下我只能跑去跟辉漠求药,他看着我的黑眼圈和渴睡眠的眼神,终于勉为其难批给我两粒。 我关掉了手机,拉好窗帘带好耳塞,努力到凌晨2点多,终于才勉强睡着了一会儿。 经过上回催眠治疗,似乎还是有些作用的,依靠着这几粒安眠药,居然又熬过了两个清醒时间大于睡眠时间的晚上。 终于在第六天,在我准备去找辉漠求药的路上,接到了守株人的电话。 舒依依,找到了! 我直接转弯上高架直奔医院,还好之前熟悉过路线,给现在争取到了不少时间。 那家医院是老城区的康复中心,设施和康复条件自然都比不上新建的,舒依依肯定是为了掩人耳目才选择去的那里。或者是,她住的是老房子,离那里最近。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医院,跑进康复中心之后我的体力已经耗尽一半。 视线尽头,舒依依正背对着我适应站立,在我们看来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她做起来还不如三岁的孩子。 看着她发抖的背影,我的心里却漾不起一丝同情,恨不能立时上去骂她一顿。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一个念头而已。 “舒依依。”趁着她休息之际叫了一声,她的背似乎比刚刚康复的时候颤得还厉害。 “舒依依。”这一声比刚刚那声大多了些,但是她却毫无回应,甚至都不愿回过头瞥我一眼。 坐在她旁边的康复医生看到我们这奇怪的氛围,小心翼翼问我是她家人还是朋友。 “我是她姐姐。” 康复医生有点难以置信,毕竟看这场面着实不像。 “依依,你姐姐来了你怎么还闷闷不乐?”医生估计是熟悉了她的脾气,说话就好像我哄着兜兜一样的语气。 我不想气氛难看,赶紧在中间搭了个桥,想让气氛稍微缓和一下,“是我疏忽了,主要这段时间爸爸身体不好,两头跑实在是来不及。” “爸怎么了?”一直闷不作声的舒依依猛的抬起头来,声音急切而焦急。 “放心吧,没你严重。”早这么心疼爸爸,也不会做出这些事了。 “噢……”她的神情立马回到冷静的状态,甚至感觉有些自闭。 短暂的休息之后,舒依依被推去做另一种复健锻炼,趁她不注意,医生把我叫到门外想要告知情况。 “你妹妹的恢复效果不如预期,虽然她每个星期都在坚持,但是康复的情况远不如她失去的机能多。” “那要怎么办?” 我看过尹夏玥坐着轮椅出行的种种不便,实在想不出傲娇的舒依依将来也被困在那种生活当中。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建议转去仁心复健,那边条件比我们这好很多,不过……”康复医生停顿了一下,“花费也是我们这的三到四倍,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复健效果会比现在好三四倍。” 我明白医生的良苦用心,也不想他失望,当即告诉他我们决定转院,麻烦尽快帮忙办理相关手续。 “是这样的,因为你妹妹具备完全有行为能力,所以转院也需要她签字同意。” 我的头皮顿时发紧,转院的时间和金钱都不是问题,但是要舒依依的同意,这还真是个不小的问题。 耐心地等到她复健训练结束之后,我把她推到户外商量转院这件事。 意料之中的,她立即表示拒绝:“我不转,在哪里都一样,我也不想再花你和爸爸的钱了。” 是我早就猜到的答案。 可是事关她未来的生活质量,我不能就这么退步,必须残忍些,让她尽快认清现实。 “你明明可以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就为了和我赌气,宁愿让自己的后半生都在一瘸一拐中度过?值得吗,舒依依?你从小到大不是最会算计吗,怎么现在却傻成这样?” “对!我就是阴险狡诈爱算计人,你可以不要管我,让我自生自灭留在这里,反正我也不奢望以后还可以正常走路。” 这理由着实不堪一击,“不奢望正常走路你会每个礼拜都坚持来复健?从小到大琴棋书画你没有一样坚持得下来,复健却能坚持,这说明什么?” 226 再上山顶别墅 她整张脸都涨的通红,憋了半天才吼出一句,“说明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不需要你来操心!” 我当然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这激将法击中,开口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后招。 “好,就算你不需要我操心,那爸爸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爸爸知道了你现在这样,会多难受?” “为什么要告诉爸爸?” 看到她的反应,我内心还有些安稳了,起码还有个点可以击破她。 “坦白跟你说吧,要不是爸爸放不下,我可没什么兴趣找你,我只想真心诚意劝你一句好自为之,别意气用事到时候真的一语成谶。” 她怒目瞪着我,想让我闭嘴,可是我才不会如她意,继续说她不爱听的话,“你不会天真到真的认为那个男朋友会照顾一个残疾人一辈子吧?信不信只要你瘫了,他分分钟就会抛弃你?到时候你会指望谁救你,还是你一个人流浪也能过得很好?” “你住嘴!”她起身想制止我,我早有准备,灵活的往后退几步,保持安全距离。 “到时候只会是爸爸哭着求我来救你,而那时狼狈的你只会比现在还惨!” “你闭嘴!”舒依依大声的叫嚷起来,拼命朝我挥着手,大概恨不能一巴掌将我扇走。 眼见着她的情绪显然已经要接近崩溃了,我果断选择扭头走人,只是脚步略微放慢了些,边走边等着。 终于,在快要走到门边的时候,听见了身后已然崩塌的、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 “我跟你走!我要转院!” 我保持着严肃的表情回过头,只看到舒依依满脸通红,大颗大颗的眼泪好像落线一样往下滴,泪水中隐约包含着心酸和无奈。 我不想知道也不用知道她真实的情绪,直接推着她去医生那里签完了转院单,拿着单子跟她告别。 “下周一下午两点,我会在仁心康复科门口等你。” 我并没有送她回去,因为可以想见她肯定也正被井铎所监视,毕竟某种程度上,她和许小雪一样危险。 我不能靠近井铎的警戒区,否则他又会想出一个新的丧尽天良的点子来折磨我。 但也总算是找到了舒依依,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 不过这也不是我失眠的主要原因,所以还是没办法得我态度谦卑打电话去问辉漠拿药。 “你还没好?” 我们坐在意大利餐厅里,他满脸愁容。 “这种事情如果一天两天就好的话,你觉得还需要心理医生吗?”我几乎已经认命了。 他递了个小瓶子跟我,“帮你分装的,一天吃一粒,可以吃十天。” “这么贴心啊。”怕他反悔,我慌忙接了过来。 辉漠无奈的收回了手,“我咨询过专家,硬逼的做法确实不对。” 我愣了一下,没料到他还真对我失眠的问题伤了心,赶紧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没关系。” “十天一疗程,吃完了记得断药看看效果。” 小瓶子上并没有任何标签,就算被别人看到了也认不出是什么药,就更加不会尴尬了。 “谢啦。” 辉漠挥手表示客气了,转而又一副哀叹的样子,“世道不公啊!我这种英俊潇洒、关怀备至的暖男帅哥,却总是输给井行那样的黑脸神经病。” “又来?”我故作惊讶的反应。 “行了行了,别当真。”他拿起刀叉不再说话,照着餐盘准备开动。 开动之前,我先各种方位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才在他的鄙视之中吃起了饭。 回到家里看看兜兜已经窝在爸爸的怀里睡着了,轻手轻脚帮他们盖好了被子,我才回到自己房间。 其实我是最怕晚上的时光,因为无论做什么事,脑海中总是会问自己,今晚能不能睡着? 盯着手中的一粒助眠药看了许久,扭头看见时间又已经到了凌晨了,没办法最终还是吞下了手里的药丸。 药物并不会很快就发挥作用,我在黑暗中解锁手机,登陆社交账号,把今天拍的照片都更新了出去,尤其是辉漠举杯的那一张,有点暧昧。 放下手机之后,很快药物就发挥了作用,让我慢慢昏昏沉沉起来,再后来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一睁眼已经早晨天亮了,虽然睡眠质量仍旧不佳,脑筋混混沌沌的,但是好歹也算是休息过了。 起来之后先记得看了下手机,大v并没有点赞我的照片,反而私信我一些很隐晦的信息。 这些早在预料之中,我也很快用上一早想好的回答,看上去绿茶至极,不知道用在他身上,能不能起作用。 发完之后,我直接就删了对话框,刻意不在去关注。 本以为今天会是普通的一天,没想到却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是大哥的秘书打来的,他约我在如峰谷的山顶别墅见面。 我一时十分紧张,来不及和小崔哥打招呼,拎着包就冲出了公司。 连市区的高架我都等不及,直接开车绕上了高速,一路飞奔去往如峰谷。 去的路上一边精神高度紧张的开车,一边脑子里却忙碌非凡,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大哥的秘书会突然来找我,一边又在琢磨着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到了如峰谷,正当我烦恼着应该要怎么通过严格的门卫时,保安居然主动过来给了我一张通行证就放行了。 照着通行证背后的地图再三确认了几遍,不敢再耽搁,赶紧就照着目的地开了上去。 开始一路上都还有标牌告知,可是慢慢开到后面,完全没有任何标识了,我立马想起上次还是被蒙着眼带上去的,看来这座别墅是专门为了大哥修养建造的。 那别墅很好认,高高的顶上就只有这么一座。 把车停在门口的停车场上,我局促地按了一下门铃,规规矩矩站在门外等着。 很快有人回应,再之后等了将近十分钟,我才听到门开的声音。 还没有调整好表情,井严的秘书就与我正面相对了。 “好久不见,舒锦。” 我虽然紧张不安,却还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好久不见,席大哥。” 席有诚是大哥多年的秘书,几年不见不光他的背影没怎么变,容颜也和我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他探头看了看我后面,确认安全后才让我进了房间。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一般的就开始道歉。 席大哥一边引着我上楼一边问我为什么要这么说。 “那天我也是情急之下才假扮护士进病房的,还请你不要怪罪我的朋友。” 他之所以会突然联系我,八成是因为那天被发现了。 毕竟抢来的护士服上写着秦楚萌的名字,她又在医院里头上班,我怕因为自己的举动会连累兢兢业业的朋友。 席大哥恍然大悟,“难怪井先生说要见你,原来你已经去医院里看过他。” “大哥?大哥说要见我?他说话了?他不是……”短短的一句话,却被我说得语无伦次。 他笑着回身看了我一眼,让我没必要那么紧张,“他又不是哑了,说话不是很正常。”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昏了头脑,来之前反复提醒了自己说话要当心,才刚开始就失败了。 “没有怪你的意思,别多想。”我们停在了一扇古色古香的木门面前,“进去吧,井先生在里面等你。” 我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的迈步进去。 迎接我的是一个宽敞又明亮的套房,窗明几净的客厅并没有多少生活气息,只是目光之所及并没有大哥的身影。 环视一周,只有一扇房门是紧闭着的,直觉告诉我,大哥应该在那扇门的里面。 走过去的每一步,感觉像踩在云上一样虚幻,放佛稍微一用力就会踏破这场幻境。 轻轻敲了敲门,等了几秒过后听到非常虚弱的一声应答,“进来。” 这声音听上去很虚弱,让我一时都辨认不出是不是大哥的声音。 我激动又略带慌乱地推开了门,第一眼就看到大哥靠躺在床头对我笑,虽然那个笑容是如此的苍白,但是我却觉得是这些年看过的最灿烂的笑容。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我竟然向着他鞠躬问好。 这把大哥彻底逗乐了,招招手让我坐下,笑着问我这是什么反应。 我傻呵呵的跟着他咧开嘴笑了两下,又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反应,只能任凭这笑容僵在脸上。 大哥又在招了招手,示意我坐下说话。 我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隐忍了片刻之后还是迫不及待问了许多关于他身体的问题。 他抬起明明已经瘦的皮包骨却意外更加显得骨节分明的手,让我一个一个问。 “其实在医院的时候我就是醒了的状态,当时睡得迷迷糊糊听你说了不少话,好些都没记住,只能醒来的时候让有诚去了解一下,知道了大概情况之后这才叫你过来。” “这么说你早就已经醒过来了,是吗?” “也不算早,也就半个月时间吧,住去康复中心也是为了全面检测身体状况。” 怪不得,要不是这样井行又怎么会同意随便挪动大哥到医院里头去。 227 消失已久的尹夏玥 想起了井行,我就又有些心虚起来。 “我今天过来这里,井行他……知道吗?” 这样突然出现在这栋别墅里头,着实不敢想象井行如果知道了会是怎么样的结果,毕竟,我们之间的关系又走到了一个新的坎坷当中。 “放心,老三不会知道,有诚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大哥果然还是大哥,最知道怎么能让人立马就平复下来。 我点点头,问道:“大哥,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检查结果一切都还好吗?” “躺久了浑身乏力,慢慢练习会恢复的。”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就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那你今天找我过来,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吗?” 大哥既然听到了我那天说的话,即便再模糊想必也是会问席秘书的,这样说来,也就是起码对于大概情况都是了解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我更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他看着我,点点头说,“上次在医院,你跟我说的事情只是个大概,甚至很多事和有诚了解的情况都不一样,问老三肯定是问不出的,所以我就想单独找你见个面,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详细说说。” 虽然大哥醒了,但是毕竟常年昏迷,说这种长句子还是有些吃力。 “其实我也不大了解具体的所谓内幕,因为并没有掌握切实的证据,只知道井铎出轨的人证物证,推测出他应该跟这段时间井行遇到的麻烦有关。” 我说完了就觉得有些难掩心中的失望和迷,叹了口气嗫嚅着说了句对不起。 井严却只是笑笑,“小锦,你比四年前,长大了不少。” 提到四年前,我第一时间就想起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坚持要离婚的事情,双颊立时就发烫起来,“大哥,您就别取笑我了,其实就算是现在,我感觉自己也还是一样无力。” “你不是已经做了不少了。” “我……我不是故意要抢兜兜抚养权的。” “我知道,大哥还没糊涂。” 这么久以来,提起这件事情,这还是我*听到理解的声音,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从四年多从未联系过的大哥口中听到的。 这让我一时之间竟有些哽住,缓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顺过了这口气,努力冷静着继续说起正事。 “大哥,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井行身边有个叫尹夏玥的女孩,她可能有点问题,我没办法,只有先把井霁留在身边才能安心,等事情了结了,我会把抚养权还给井氏的,你可以告诉爷爷和井行,请他们放心。” 大哥侧头看了我一下,“井行知道这些吗?” “我胆子小,已经惹出了许多麻烦,不敢再随便做些什么了,何况牵扯到孩子,我怕井行会因为有忌惮而吃亏。” “我明白,其实我现在的状况井行也还不知道。现在是一个关键时期,必须一击即中。” “什么?”我惊讶得合不拢嘴,“你是说,你醒过来的事情井行还不知道?” “现在没必要让他分心,有些事,在不受关注的状态下更好操作。”他说着按下了床头的铃,不过两分钟,秘书就敲门进来了。 “我身体还不大方便,事情都是有诚再办,有些细节还得劳烦你给我们详细说说,当然,前提是你愿意信任我。” “我当然信任大哥!” 我没有再犹豫,仔细将目前所掌握的所有事情原委,包一些有待证实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大哥听的很认真,席秘书也低着头,时不时的写写画画些什么。 “对了,还有个率先带节奏的外国网络红人,几家酒店的控诉者里头都有他,我特意开了一个社交账号接近他,目前还只是浅显的接触,他应该没有对我起什么疑心。”说着我就把账号和密码写给秘书,“他对我假扮的虚拟人物形象还挺有兴趣的,我觉得他被迷惑的可能性应该算不小。” “这个人可能和井铎有金钱交易?” “我以为至少应该是收了某种好处,愿意站在风口浪尖制造舆论。” “好在那几栋楼即便出出售也还算是在自己人受伤,皇冠系列酒店对我而言的确意义非凡,如今你们这样用心规划经营,我能说的也就只剩下感激了。” “大哥……谢谢你的谅解……” 我停了好半天,能说出口的也就只有这句话了。 井严和井铎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两个人的人格和品行却从来都是有着天壤之别。 只是以往,并不涉及这些利益纠葛,现在是井铎和井行之间产生了矛盾,没想到站在大哥的角度上,还能够如此完全没有私心。 难怪,当初爷爷坚持要将井氏集团越过父亲直接交到长孙手中。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当中,大哥却显然已经规划好了一切。 “小锦,接下来你就当从没有见过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置之不理就好,可以吗?” 我连忙点头答应了,独自撑了这么多天,这一刻,我终于有一种得到救赎的感觉。 出来之后开车没多久我就停在路边打开所有的窗户透气,不停得告诉自己,就当刚刚只是一场梦,在任何人面前都千万不能露馅。 还好,心里很笃定这一切都是真的,也相信有大哥在,什么都会解决的。 见过大哥之后,我整个人都轻松了不,以至于爸爸都看出了这种轻松,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我连忙回答,“兜兜体检结果很好。” 爸爸一听是这事,也跟着心情大好,开心的表示今晚要加两个菜庆祝一下。 晚餐极为丰盛,大家都难得心情好,多吃了不少,等吃完饭给兜兜辅导完作业才不过八点半,我居然就有点困意。 把兜兜安顿好,回到房间吃了一片助眠药之后,可以称得上是倒头就睡。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吃了个早饭就又困的不行,回笼觉补到接近中午。 不知道是这片助眠药的效果太好了,还是像心理医生所说的,是我的心结打开了。 不过无论哪种情况,都没空躺在这里纠结了。 前段时间公司订单激增,我必须付出更多的时间与精力,以求彻底稳住公司好容易打出去的名号。 保持无比忙碌的状态一直到礼拜五,我才稍稍得以喘口气,这几天的工作强度根本不允许我失眠,所以我逐渐的就把助眠药停掉了。 这样虽然睡眠质量还是不大稳定,但好歹不用依靠药物了。 双休日我和温柔约好带着兜兜和小苹果,抓着最后的花期去踏春。 两个小朋友到花海中完全放飞自我,连拍照都要自己来,我和温柔当然也就乐得轻松,跟在后面边走边聊天。 “你最近睡眠状况有没有好一些了?看起来黑眼圈好像比起前段时间消散了一些。” “最近公司订单量突增,有时候的确有些优点手足无措。” 她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现在是逐步向好的局面,你没必要过于紧绷。” “我知道了,对了,营销方面宣传计划已经差不多定稿了,详细的方案我发给你秘书,回头记得看。” “知道了,先前不是还在纠结营销公司吗,也定好了?” “嗯,还是因地制宜比较好,选了一家当地的公司。” “那井铎那边呢,你不怕他怀疑?” “就算是选定了他的公司,他也一定会怀疑,倒不如公事公办,反倒省心。” 温柔想了想,也表示同意了。 我们正说着话,就看到远处两个圆滚滚的小人儿一人手里攥着一朵花,颠儿颠儿地朝我们跑过来。 “妈妈,妈妈!”小苹果和兜兜跑到我们面前,“妈妈,送你们一枝花!” 前段时间的我,还感觉自己带着满身疲惫,独自行走在凛冽的寒冬中,而现在,我看着旁边关心我的温柔,看着眼前两个可爱的小朋友,想起背后还有大哥在运筹帷幄,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告诉自己,春天真的来了。 白天跟在孩子们后头疯跑了一整天,晚上没有用药,睡眠质量照例也还不错。 礼拜天不用工作,在家里陪了一天爸爸和兜兜,晚上约好给兜兜说一个新的睡前故事时,却接到了我以为再也不可能会接到的电话。 是尹夏玥来找我。 接通之后我没有出声,她也没有,听筒里安安静静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就在我想挂断时,她终于出声了,没有寒暄,直接就命令我到井行家里去。 “我知道你不想来,我也不介意去你家找你。”尹夏玥似乎已经预料过我会有的反应,也没耐心等我说什么,直接就用上了威胁这一招。 她跟井铎难怪能变成“战友”,都是那么喜欢威胁。 强忍住心中的怒气还有明显的紧张不安,我穿了外套准备出门。 本想着悄悄的去,没想到还是惊动了正在看动画片的兜兜,他连电视都来不及暂停,站在大门口不让我出去,“妈妈骗人,才说好要给我说故事,为什么又要出门?” “妈妈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我试图把他拉到一边,没想到他顺势抱住我的大腿,让我不敢用力。 228 一场噩梦 “妈妈骗人。” “妈妈没骗人,就在小区里的便利店买,兜兜在家乖乖的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保证不会耽误说故事,好不好?” 在兜兜的心里,尹夏是个很好的阿姨,我必须得避免他们两个见面。 听到是便利店,兜兜才终于肯相信了,慢慢松开抱着我大腿的手,拉着我的衣角让我快去快回。 亲了兜兜一口之后我就往井行家里赶,因为实在想不出尹夏玥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把我叫去井行家,一路走心跳一路加快。 难道这又是井铎想出来的新招术? 权衡了一下,还是选择在进门之前留了个暗号给席秘书,这也是那天临走前他特意嘱咐我的。 进了门一路都畅行无阻,保安也没有给我脸色看,应该是事先打好了招呼吧。 大门是虚掩着的,礼貌的敲了两下,得到了尹夏玥的回应。 进去之后发现偌大的客厅里就只有尹夏玥一个人在等我,仿佛是家里的女主人,而我则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女佣,唯唯诺诺站在门口不敢靠近。 她的笑容还是那样的纯真无害,“悠悠姐,最近过的好吗?我帮你抢回兜你怎么都不过来谢谢我,还得我专程请你。” “当然感谢,只是如果你能提前告知我一下,就更感谢了。”我仍旧站在原地没动。 她见我一直不靠近,按下了轮椅上的按钮朝我这边移动了一段距离,“别客气,谁让你一直跟我说舍不得儿子,我这个做妹妹的,当然不忍心。” 面对着她,我现在只觉得恐怖,不得不时时刻刻提着戒备心,立即就往后退了几步,和她保持距离。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不是说井行找我吗,什么事?” 她的占有欲很强,听我提起井行两个字,脸色立马就沉了下。 “你有什么资格提他?他早已经跟你没了半点关系,你有什么资格叫我男朋友的名字?!” 她这样毫不遮掩的态度真令我感叹,之前跟我相处的时候,该是隐忍着多么大的克制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我是真搞不懂她的强盗逻辑,明明是她借口井行逼我来这的,现在却又不让我提井行的名字。 当然呢,我能来这里就肯定不会跟她对着干,毕竟这里是井家,可是,现如今的我,也早已经看清了人的本性,不甘于就这么隐忍下去。 “你扫清了三少身边的障碍应该很有成就感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参加你们的婚礼?” 尹夏玥眼里瞬间闪耀的寒光仿佛要把我击穿,“你还想来我们的婚礼?!” “为什么不呢?”我不明所以的耸耸肩,“之前你不是盛情邀请过我的吗,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去送上最真诚的祝福,还有红包。” “你不出现在我的面前就是对我最好的祝福了。” 我实在忍不住了,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既然你不想我出现,今晚为什么又逼我来这里?” “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清楚这个家的女主人到底谁!” 小女生对于爱情的理解真的令人无法理解,不过我还是非常配合的点了点头,“我看到了,也记住了,保证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仍旧恶狠狠的盯着我,挡在门前头不让我走。 “请问你到底需要我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如果没有的话,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仍旧一动不动。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尹夏玥,很多事情我不会跟你计较,你跟井行在一起我也会祝福,你觉得兜兜碍事我也会呆在身边不让他打扰你们,你到底还需要我做什么?” “把房子卖了,离开观山,离开井行的视线范围!” 这个要求在刚刚我就已经猜到了,“可以,不过我正在装修,等装修结束之后就卖。” 她听我这么说,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怒吼一声,“那你就带着你的家人明天就滚出去租房子住!” “尹夏玥,我住在那边跟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再说搬家不是旅游,我带着老人和孩子能去哪里?况且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你的爸爸和儿子都那么恶心,和他们离的太近我就会想吐,我就会过敏,我就会觉得自己被玷污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弯下身子,直接推开了她。 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样多骗子,他们能无所顾忌的骗人,还能在行骗之后颐指气使的辱骂被骗者。 我无法忍受,多看她一眼心里头都有涌起一阵极强烈的不适感,只想赶紧离开。 可是她坚持死死的拦在门前,没办法,我只好再尝试着推开,结果刚扶上把手,背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斥责声。 “舒锦!你在做什么?!” 我惊讶的回头,看见站在台阶上的井行,我不知道他听到我们多少对话,但有一点我可以明确,他一定是误会了我的动作。 “井行哥……”尹夏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哭得梨花带雨,“舒锦姐来找你,看见了我,大概是误会了……” 她一下下摇着轮子挡在了我面前,低着头看向台阶下方的井行,说:“你别怪小锦姐,她不是故意的,只是误会了我,她……” 我充满鄙视的看着尹夏玥,“你不去做个演员也真是可惜了。” “舒锦,你大晚上的发什么疯跑来我家里闹事。”井行显然并没有观察事态的打算,或者说在我与尹夏玥之间,他也完全不需要再重新权衡了。 一边是对我深恶痛绝的井行,一边是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撵走我的尹夏玥,我就好像被困在一个巨大的牢笼当中,怎么撞都撞不破。 实在受不了这个夹击,伸手准备把尹夏玥推开,刚伸出手还没来及碰到她,就听到了尖叫声。 “你别碰我,别碰我!井行救我!救我!” 撕心裂肺的尖叫吓得我高举双手,想证明我根本还没有碰到她,但是从身后看过来的井行并不知道,他几步走上来捏住我的肩膀把我整个人掀翻在地。 我完全顾不上什么仪态,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一门心思只想往门外冲。 我只是想逃离这里,但是尹夏玥的尖叫太过犀利,那些求饶的话让井行误会我是还想对她做些什么。 “舒锦,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他拽过我的衣领强迫我去迎接怒吼,近距离的面对让我明显感觉到他浑身的酒气。 只不过是几秒钟的走神,已经被他拖行了好几米,事态发展的不对,我拼命开始挣扎。 “井行你放开我,快点放开我!” 井行压根没有给我任何机会逃脱,“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我给你个机会,我们上楼去谈!” 这咬牙切齿的架势,哪里是要谈谈,分明就是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我。 我还想为自己争夺点逃离的机会,只是他力气真的很大,一只手控制住我的双手,另一只手还能捂住我的嘴。 尹夏玥没想到我会被带上楼,也急了,在后面拼命叫喊着井行的名字,可是井行已经双眼赤红,根本听不见任何多余的话语。 二楼没有停下来,三楼没有停下来,四楼快要到主卧时,我多么希望他不要停下来,只是事与愿违,我被狠狠摔在了地毯上,锁门声断绝了我唯一的逃生希望。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的喘气声,他的愤怒和我的害怕纠缠在一起,让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我准备默默等到他冷静下来再理智的聊一聊,起码可以庆幸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刚想到这里,井行就突然走过来,俯下身子一把捞起我,把我扔在了床上。 双手被他束缚在头顶,冷冽的眼神仿佛在看等待已久的猎物,“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不准再来这里,否则后果自负。”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是尹夏玥说你找我有事我才过来的。” 我实在没办法了,就算知道井行向来最讨厌别人找借口,现在也没办法不把她供出来了,否则,我怕自己今晚真的走不出这栋别墅了。 “你跟她这么熟?随随便便一个电话就能叫得动你?”如此近的距离,真的很难逃脱他的眼神。突然他用手捏住我的下巴,“说谎,也要打好草稿。” “我有,我有证据……”我想掏出来手机来给他看聊天记录,他的手陡然用力,勒的我手腕生疼,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井行的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想逃?晚了。” “你现在放开我就不晚,求你了,我保证,保证不会再出现。” 他俯身在我耳边说了两个字,做梦。 我从他的眼神中已经读出了这是一场噩梦,于是放下所有尊严开始低声的求饶,只求能逃过一劫。 他直接堵住了我说话的权利,粗暴又残忍,我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直到嘴里尝到血腥味才松了口。 他的怒气并没有随着暴行的终结也得到克制,浑身上下也依旧笼罩着可怖的气息,感觉他又要失去理智了,我只能闭眼逃避。 229 天生演员 “睁开眼睛!” 我颤抖着努力尝试了,却还是不敢。 害怕看见他染红的双眼,更害怕在那双眼睛里看见狼狈的自己。 “我让你睁开眼睛!” 原来比身体上的伤痛更加残忍的,是尊严的尽失。 直到我目光涣散、身软如泥,他才愿意停下来,拎着我,嫌恶的丢进了浴室。 当我以为噩梦终于结的时候,镜子里真实的自己彻底击垮了我的意志,我双腿发软往后倒,被他撑着终是没能倒地上,可是他的胸膛,却好像比地砖还要冰凉。 “记住自己今天的样子了吗?以后再让我在这里看见你一次,我保证,你的下场只会比今天更惨。” 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地保证,“我,我卖房子,我明天就搬走,求求你放过我,让我回家。” “你现在这样还能回家吗?”他掐了一下我的腰,我疼得一瞬间忘记闭眼,又看见了破败不堪的自己。 做贼似的把视线移到洗漱台上,“兜兜还等我……给他说故事,我得回去……” 他直接无视了我的祈求,把我转了个方向,用耐人寻味的语气对我说,“你除了拿无辜的孩子做挡箭牌,还有什么其他的本事?” 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压根没有办法思考他在说什么,只是祈求着,“求你,求你放我走好不好……我保证会消失的干干净,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谁说让你卖房子消失的?” “不是你让尹夏玥转达的么。”我下意识回答他。 “又撒谎。” 哪怕我现在反应迟钝,却也感觉到某种危险重新向我靠近,我立马挣扎着要逃离,只是他的双手放佛是无可逃脱的监狱,将我牢牢的圈在原地。 “求你,放我走。” “我说过,让你不要骗人。” 在浴室里又被翻来覆去折腾一番之后,我已经累到灵魂出窍,别说和兜兜说故事了,怕是连回家都成了问题。 被他连着浴巾一起扔回到床上,事实证明,跟他共处一室才是真正的危险。 他松松垮垮穿着浴衣,靠在窗边点起一只香烟,空气中瞬间就有刺鼻的味道传来,呛的人忍不住皱眉。 “舒锦,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我费力的捡起上衣,领口已经被拽的走了形,好在勉强还能穿。 “不承认没关系,等我找到了证据,你一样逃不掉。” “你都要跟尹夏玥结婚了,就不要再和我纠缠不清了。” “舒锦,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安排。”他说完就把烟灭在我的风衣上。 看了眼风衣上的黑洞,我还是老老实实选择穿上,毕竟里面只穿的是一件半袖打底衫,如果不穿根本没办法走出这扇门。 他凑近过来,沉默着帮我整理了一下风衣,冷漠的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过了几分钟门外都毫无动静,我赶忙也站起身照急救药往外跑,可是双腿不停使唤,直接跪倒在地毯上,迫不得已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下楼。 还好,还好今晚家里没有人在,否则任谁看到我副狼狈相,恐怕都要在心里骂一顿活该,指不定还会推搡我出去。 我的确是活该,居然还会信了尹夏玥的话。 好不容易走到一楼,离逃出生天只差一步的时候,尹夏玥的轮椅在眼前出现了,横冲直撞的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不要脸。 这样的她在我看来实在是陌生的,陌生到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 其实也对,我原本就从没有真真正正的认识过她。 “既然这么讨厌我,就不要挡着我的路了,让我走吧。” 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推不动她的轮椅,只能请她帮忙让路。 “你刚刚对井行做了什么?!” 大概是从我松垮的衣领里看见了什么,她整个人变得无比暴躁,嗓音尖锐无比。 “没什么,请你让开好吗?” “让开?你那些虚假的同情心呢,怎么现在让我一个坐轮椅的人自己让开了?” “你坐轮椅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就算你坐在轮椅上他不也都决定娶你了吗,还有什么不满意吗?”我的双腿已经开始打颤了,实在是想离开。 “我不满意!凭什么你可以走路,我却不能!”说完她突然启动轮椅,我想跑但是根本没有力气,只能惊恐的看着她。 她看到我的虚弱笑得更加疯狂,“活该!让你*他!” 话音未落,她的轮椅就狠狠地撞在我的身上,让我一下子重心不稳直接就飞了出去,腰磕在了沙发背上,一下子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我只恨不能也让你尝试一下终生做轮椅的滋味!”尹夏玥好像疯癫了一样,表情着实吓人。 我只能反复提醒自己坚持住,坚持住!绝对不能就这么放弃,否则结局可能真的会跟她说的那样。 我得自救! 我摸了摸外套,手机还在,着急忙慌想要发出一早编写好的求救信号。 砰的一声,轮椅再一次朝我撞过来,好险这一次虽然冲力更大但是角度偏差了,只是撞在沙发上。 乘她调整角度的间隙,我迅速发出了求救消息。 几次失败之后,尹夏玥疯了一样飞扑过来,直接压在了我的身上,我再也顾不上任何了,直接连拉带扯,只想赶紧摆脱她。 她怒不可遏,但因为行动不便却没办法一遍躲过我的攻击一遍止住我的动作。 找准了时机我猛的站起身来,她来不及跟上我的速度,彻底失去了重心,重重地扑在地板上。 “姐姐,姐姐,你,你不要怪井行哥!” “悠悠姐悠悠姐……” 她变脸的速度堪比川剧,我一秒钟都不想再看见,也害怕会招惹来房子里的其他人,拼了命地冲出别处往家的方向跑。 好累,腿好痛,好像走不动了……再坚持,再坚持…… 直到我看见远远赶过来的席大哥,才敢让放任自己瘫软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想说话发现嗓子彻底哑了,想起身却又浑身酸痛,稍微动一动就好像万箭穿身似的疼。 “醒了?”席大哥推门看到醒来的我,“这里是我家,你不用担心,医生看过了,只是皮外伤。” “谢谢。”窗外投射进来的光亮让我想起今天是约好了接舒依依去仁心复健的日子,忙不迭地就准备要下床,“几点了?我的手机呢?” 席大哥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机递给我。 时间果然已经来不及了,我拨通了秦楚萌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应该是白班正在忙。 “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得接舒依依去仁心康复中心。” 席大哥递过来一杯水示意我冷静,“你把地址告诉我,我去吧。” “你也认得舒依依?”我跟井行结婚之后基本上跟家里也从没有联系过,还以为大家连我家里究竟怎么个情况都不大清楚。 他笑笑道:“认识,她这么出名。” “你不怕暴露?” “怎么会,我自有办法,你就安心休息吧。” 我确实很疲惫,累到连谢绝的力气都完全没有,看着席大哥出门后就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到了差不多傍晚时候,席大哥才回来,告诉我顺利接到了舒依依,也把她安顿好了。 这次没能去接她还歪打正着了,舒依依以为我铁了心不愿意再多管她,特意还委托席大哥帮忙转达了反省的意思。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了,昨天没回家,今晚如果再不回家爸爸一定得要担心了。 席大哥见我准备要走,关心的问:“你不多休息几天吗?这样心神不宁的回去很容易被发现有事的。” 这我何尝没有考虑到,以往遇到什么事还可以借口出差糊弄过去,可现在爸爸也在公司里头,胡乱编理由反倒更容易会被发现。 “我爸现在经常去公司,没法瞒着他,回去反而会安全些。” 他把我扶了起来,“那换套衣服。” 看着已经不成形的风衣外套,我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了席大哥。” 临走之前,我想想还是提前询问一下比较好。 “席大哥,不知道最近我可不可以离开灿州?” 本来我就计划着想要躲避开来,经过昨天那一场刺激,惶恐与焦虑更加剧了,只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来气来。 “你想去哪里?” “没想好,应该是带着爸爸和兜兜随便去哪里度个假吧。” 我不敢继续住在观山了,尤其是为了兜兜的安全,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留下来,可是暂时也无处可去,总不能带着他们住去公司。 想来想去,度假应该算是个最合理的由头了。 席大哥应该是明白了我的想法,并没有多问什么了。 “可以,等你决定好了按照我发给你的信息预定就可以,我会提前打好招呼。” 真不愧是跟在大哥身边这么多年的人,做事总是那样周到细致,很容易就明白我真正担心的是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 “谢谢。”再没有什么别的话能表达此刻的心情了。 回到家之后兜兜立马哭着冲过来让我抱,大概是我的动作因为浑身酸痛变得有些不自然,很容易就被爸爸看穿了。 230 海岛散心 “小锦,你怎么了?” 兜兜被我爸的语气吓到了,呆呆的松开了胳膊,站在那里跟着一起问,“妈妈,你怎么了?” “哦,昨晚过马路不小心被电瓶车碰了一下,去医院看过了,皮外伤没事的。” “被车装了?!”爸爸瞬间冲过来,但是又不敢碰我,手停在空中急的不行。 “没事没事,爸,你收拾下东西,这几天我带你们出去,咱们一家人出去度个假。” “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出门?“ “放心吧,这不是正好出去休息一下。”我已经累到没什么力气再继续解释了,爸爸也看出了我的疲惫,没再拒绝,点头答应了。 最开心的要属孩子了,前一秒还皱巴着脸苦戚戚的看着我,这会就已经是艳阳高照的期待即将到来的旅程了。 我艰难的回到房间,总算松了口气…… 这久违的安全感终于让我可以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还好身上多数的地方都只是红肿没有破皮,洗澡时水温调低一点还可以忍受。 站在花洒下冲到皮都起了皱,才依依不舍的跳出这片温暖。 打开衣柜收拾了一夜的东西,第二天跟公司请了个假,爸爸估计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小崔哥问都没问,还让我多休息几天。 左等右盼,终于等到了席大哥发来的邮件,我按照他给的资料逐一填好了预定信息。 席大哥办事效率极高,航班直接定在了晚上十点钟,也就是说今晚就可以出发了…… 吃午饭的时候我说告诉了爸爸和兜兜这个信息,兜兜高兴的直接跳了起来,说了好多声万岁。 还好海岛上的气温已经跟夏天差不多了,每个人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就足够应付五天的旅行。 经过一次转机后,终于在当地时间的八点,出了机场,停车场里司机一早已经等这了,他还充当了我们此次旅行的导览人,一路介绍着,直到把我们送进了酒店才安心离开。 这座海岛并不算大,几栋度假别墅共享一片海滩,给人的感觉轻松惬意。 简单吃了酒店提供的一些点心之后,爸爸就带着兜兜出门去散步了。 他应该是担心我身体状况不好,一路上又是帮我拎行李又是帮忙抱孩子,现在又得要陪着兜兜玩闹,比起度假更像是来做苦力的,着实难为他了。 爸爸带着兜兜住在带有儿童游戏室的二楼,把更加僻静的三楼让给了我。 这个楼层在海岛已经算是高的了,推开洒满阳台的落地玻璃门,温暖湿润中带着隐隐咸腥气味的海风瞬间灌了进来,让整个房间充满了度假的感觉。 走到阳台上俯眼望去,岛上的树木都苍翠欲滴,这些郁郁葱葱的大小岛屿,宛如晶莹剔透的翡翠,星罗棋布地镶嵌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让人赏心悦目。 我躺在阳台的靠椅上吹着海风,竟然也有了阵阵睡意。 一直到肚子有点饿才勉强睁开眼,订了一些海鲜和披萨,将爸爸和兜兜叫了回来。。 兜兜显然并不是很适应这里的口味,没吃多少就又着急闹着要让我一起去沙滩上玩,爸爸也不大吃得下,于是我们就又带着兜兜出了门。 在沙滩上走路异常费力,踩在*的沙子上还没走几步就已经精疲力尽,身上所有关节都叫嚣着要罢工。 远远的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后,我赶忙铺了毯子靠在沙滩椅上调整呼吸,以减缓疲惫。 刚刚换衣服的时候检查了一下,腰上被尹夏玥撞到的地方肿得更加厉害,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也愈发明显起来。 这一对冤家在我身上疯狂发泄的愤怒,导致现在哪怕是二十八度的高温,我依旧只能长袖长裤,和眼前这样清凉的风景显得格格不入。 没玩一会儿,太阳就开始落山了。 我轻轻搂着准备往酒店跑的兜兜,邀请他跟我看了他小小人生中*海边落日。 回去的路上他停下来问,“妈妈、外公,我们以后还能去这么漂亮的地方吗?” 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居然对自然景观也这样感兴趣,爸爸立时就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回去之后就开始搜索附近还有什么风景区。 一通忙碌分析过后,选定了两个最有代表的地方,时间就安排在明天和大后天。 明天…… 今天只是从沙滩走回酒店,我就已经酸痛的直不起来腰,明天再出去后果只怕真不堪设想了。 爸爸好像看穿了我的担心,一边看手机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明天我带着兜兜去吧,你留在家里帮我们准备晚饭,有点馋中餐了。” “你一个人带着兜兜,他万一到时候闹起来会不会太累?” 结果是收获了一个白眼,“你把他独自丢给我的时间还算少?” 我默默的噤了声,身体状况也不允许操太多心,答应下来之后就开始帮他们收拾行李。 “今晚兜兜跟我睡吧,这样明天早上好一起出发。” “可以,我已经和司机打过招呼了,明天他会帮忙照顾。”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这副身子骨带自己外孙足够了,行了行了,你赶快回去睡吧,不早了。” 他从我缓慢的行动中肯定看出来我隐藏了很多,只是不愿揭穿我。 说了谢谢和晚安之后,我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海岛的晚上并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把浴缸放满水撒上一点花瓣,坐进去给自己做一个简单的spa。 这次走得匆忙,下午收拾行李时才发现自己的助眠药忘记带了,没办法只能安慰自己到了这样的地方没准神清气爽、毫无思想负担。 水的浮力缓解了身体的部分酸痛,吞下几粒消肿止痛的药丸,心一横,关掉手机听着远处的海浪声就开始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忘记数到了第几只,我终于进入了梦乡。 等我起床的时候,发现爸爸和兜兜已经出发了 本以为一天的时间很难熬,但是发现没有人打扰之后,时间反而过得更快了,甚至看到爸爸带着兜兜回来的时候,都还不敢相信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爸爸拍了无数张照片,饭都顾不上吃,一定要给我看看他们一日游的成果。 每一张他都很满意,说回去要做成相册留作纪念,还兴致勃勃的要报老年大学摄影班,说是想提高自己的拍照技术。 晚上八点还没不到,爸爸和兜兜就已经睡着了,把他们房间里面的空调拨成睡眠模式,我对着时钟开始发愁。 八点钟这也太早了,这怎么能睡着? 事实上我还是错估了自己,手机都顾不上充电就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早上在兜兜的拍门声中惊醒。 睡眠质量突然这么高一下子很难适应,打发走了兜兜后,我坐在阳台上开始发呆。 难不成海鸥的叫声和树枝的摇曳是很好的安眠药?为什么我可以连续两个晚上如此自然的入睡? 还是说因为这里是一片净土?因为这里没有井行的恨,没有井铎和尹夏玥的威胁,没有舒依依的刁难,有的只有无聊的时间和自由的空气。 难不成还真是只要逃离开了灿州,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只是我要如何逃离灿州? 最完美的方案是干脆去到欧洲的项目分部,一边学习美术一边在amo上班,可是兜兜太小,带过去难免水土不服,爸爸年纪太大又无法学外语,我不可能只追求自己而忽略了他们两个。 或者是去生活节奏和这里差不多的蓝心岛?但是在那边毫无事业可言,我不可能这个年纪就提前养老。 一旦有了逃离的想法,心里就好像猫抓一样,靠在软软的垫子上拼命研究着各种可能性。 如果只是先去欧洲出差呢?amo的装修正处于关键时刻,我们三个人确实考虑过,要派谁过去主持大局。 这不就是天赐良机! 欧洲的工作最多只需三个月,让兜兜休学一个学期,让爸爸带着他在欧洲多玩玩,这样也算是接触一下这个世界,让我也能离开灿州得到暂时的喘息。 一举三得! 顾不上时差,立马在我和温柔、辉漠的工作群里,提出来想去欧洲的想法。 几乎一分钟不到,我就接到了辉漠发起群视频邀请,接通后我跟他们坦白,自己现在身体状态不好,公司好容易上了正轨,想趁着短暂的休息机会换个环境。 温柔立马就问兜兜怎么办? “去欧洲不过也就几个月,我给兜兜办个休学,让我爸带着他在欧洲玩玩,趁现在还没有学业压力,好好放松一下,也顺便见见世面。” 辉漠最先表示了赞同:“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去,那我当然赞同。” 温柔也跟着道:“只要你想好,无论是什么决定我也都支持。” “那我先谢谢你们了。” 我匆匆挂断了电话,害怕再继续说下去自己的情绪会失控。 希望去欧洲的这段时间,井氏的风波可以平息吧。 231 爸爸相信你 第二天吃早餐时,我征求了一下爸爸和兜兜的意见,委婉地问说我们去欧洲住几个月怎么样。 听到我的方案,爷孙俩支支吾吾不敢发表自己的看法,在我的反复逼问下,我才知道我爸是担心舒依依,而兜兜是舍不得他爸爸,他还是想像之前一样,爸爸妈妈抱着他一起。 他们的担心都是对的,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软弱就打乱他们的正常生活,毕竟出国生活对于老人和孩子是最难的。 假装不在意地笑了笑,就说只是我的突发奇想,不用在意,暂时先把这件事放下了。 海岛上的生活非常悠闲,坐在泳池看着爸爸带着兜兜打水仗,看着看着大半天就过去了。 准备要回去的时候,席大哥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告诉我,要开始行动了。 本来我内心应该很激动、很紧张,甚至有点期待井铎倒台后的样子,但是在我决定去欧洲之后,突然一点都不在意这些事了。 哪怕被人骂是一个逃兵,也总比提心吊胆活在高压之下、活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的侮辱之下,要强得多了。 下午趁他们睡午觉时,我还是忍不住打开电脑开始找酒店信息。 就算是爸爸和兜兜不愿意过去,但是欧洲的工作还是得要做,多住几个竞争对手的酒店,多多少少也能学到些东西。 整理好一长串的入住清单,陪着兜兜疯玩了半个小时,今晚的入睡更加轻松了。 早起后状态不错,决定跟着他们一起出去转转,司机说今天的景点比较轻松,做好防蚊的工作就可以了。 去了之后发现难怪要做好防蚊工作,因为今天到的地方接近于热带雨林,行程的一大半都是坐在船上看岸边的植被。 这确实很适合我,第一我可以名正言顺穿长袖长裤,第二也不需要太多的步行。 兜兜听着导游津津有味的解说,爸爸则是一门心思给兜兜拍照,我就坐在船头完全沉浸在大自然的怀抱里。 呲啦一声,由于发呆,导致并没有注意到脚边的树枝,一根长长的树枝刮到了我的麻布裤子,破开一个很长的口子。 本来我是想要隐藏一下,但是导游说热带雨林里面的细菌很复杂,必须要确认一下有没有破皮。 我没有理由拒绝,只能任由他把裤腿掀开,小腿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毫无遮蔽的全都显露了出来。 “妈妈,你的腿怎么了?疼吗?宝宝给你吹吹?” “不疼不疼,没关系的,兜兜,你快坐好。”我赶紧试图扶住他,边还不自然的遮挡着。 导游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检查了一下我的伤口,建议上岸后立即去医院做专业的清理。 有了他的这句话我肯定是逃不掉的,匆匆结束了行程,司机就把我送去了医院。 清理与包扎伤口总共用了二十分钟都不到,爸爸的脸色看起来却好像我做了个什么大手术似的。 接下来的行程直接被取消,三个人提前回到了海岛酒店,把兜兜哄睡着之后,爸爸敲了敲我的房门,说是要跟我谈谈。 我有点紧张,害怕他问起伤处的问题,却没有料到,他只是提起了欧洲的事。 “小锦,那个去欧洲的事……” 我合上了笔记本,“我都想好了,让你们跟着我去欧洲确实不显示,你们留在这里,我往返起来也更放心些。反正现在交通发达,来回也不过睡一觉的功夫。” “不是,小锦,爸爸的意思是,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带着兜兜跟你一起去欧洲,就当是度假了。” “爸,没事的,依依那边最近我已经联系好医院了,康复医生也说以她现在的情况来看,完全恢复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你留在这里也方便看她。” “小锦,”爸爸拉过我,定定的看着不让敷衍,“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和兜兜。” “爸……” “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好好休息,具体的咱们回头再说。” 爸爸轻轻地合上门,临走前又再三的看了几眼我包裹着纱布的腿,眼神当中难得流露出隐隐的心疼。 翻了翻行李箱,裤子破的破脏的脏,想了想明天回灿州一路上总不能这么走路,还是趁着他们午睡的功夫去最近的商城买了套新衣服。 还好是滨海城市,找到一条长裙并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天气原因,我们提前结束了行程临时改签,只是搭乘的航班还是需要延误两个小时。 实在没事干,登陆了闲置许久的社交账号,想看看是不是按照席大哥说的,有所行动了。 结果刚一登陆,实时的热搜就是带节奏的大v发声明宣布要退出社交平台。 过万的评论下方,大多是粉丝在表达失望,还有部分是颇具正义感的路人指责他的道歉并没有很诚恳。 大致的浏览了一下他的道歉信,原来他承认之前确实有做过一些违背道德的事。 大哥的效率出奇的高,都让我有些难以置信。 几乎是同一时间,微信群也跟着躁动起来,一条接一条的消息急促的手机都来不及震动,历史消息还没来及看完,新的消息就又进来了。 大略地看完了才知道原来是井铎彻底撕破脸,祭出所有招数想要一击致命,可没想到,关键的时候风头却急速偏转,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出轨新闻让他始料不及,也成功激怒了曾家。 井氏的股票迎来了新一轮的跌停,而这次的始作俑者,显然是井铎。 温柔和辉漠趁着股价低又抄底了一些,连小崔哥也发来信息,告诉我公司也趁机购买了一些。 尹夏玥发来很多辱骂的消息,用词是我从未见过的恶劣,我直接删掉了对话框。 辉漠发信息问我药是不是吃完了?在外面要量力而行,药吃完的话就别逞能了。 秦楚萌发来消息告诉我说,偷偷看过舒依依的复健情况,她还算配合,进展很顺利。 这些杂乱的却足以让人感动的消息挤满了我的手机,逐一看完了之后,我踏上了回灿州的航班,也坚定了去欧洲的决心。 打车回到家,安顿好了爸爸和兜兜,已经十点多了。 我整个人已经累到快要虚脱了,躺在床上全身酸痛无比,尤其腰上被撞的那一片最为明显,一路上已经让我没办法长时间步行和提重物,哪怕现在躺下来了,都痛不欲生。 翻来覆去困得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可是思维却异常清醒,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回来了一样,失眠的毛病精准复发。 黑夜中摸到了床头柜上剩下来的几粒药片,在拿到手的那一刹那,我犹豫了。 吃?那我就要回到依靠药物助眠的地狱中去。 不吃?白天的精力根本跟不上,可能走着走着就要晕过去,更何谈做事。 无论哪条路结果都让人恐慌,一瞬间甚至都有冲动想要买张机票,飞回那座能让人暂时安定的小岛。 从天黑痛苦到天亮,尝尽了各种办法,终于让自己沉浸在了一个噩梦之中。 虽说是噩梦,可醒来却也是无比开心,毕竟看时间也算是睡了三个小时,还是在没有借助药物的情况下。 经历过海岛行,兜兜的心有些玩野了,刚一吃过早饭就闹着要外公带他去小区里面散步。 几乎在听到他哀求的一瞬间,我本能的就厉声喝止:“不准去!别去!” 兜兜被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马瘪起了嘴,“为什么不能去呀,妈妈?” “因为外公太累了,”爸爸看了我一眼,递过来一个眼神,将兜兜抱在了腿上,“咱们今天在家里歇歇好不好,陪外公一起看看照片,明天外公再带你出去。” 兜兜小心翼翼的确认了我的脸色,很快就死心了,扭头答应了爸爸的建议,“好吧。” “真乖。”我松下了这口气,摸着兜兜的脑袋,寻求安慰般地将他拥进怀中。 爸爸照顾兜兜吃完了饭,交代阿姨带他上楼去玩一会,等确认他们人走了,才偷偷地过来找我说话。 “小锦,我们是不是住在这里不太好?” “爸,你这是从哪得出的结论啊?住在这里很好,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一直住下去。” “现在兜兜已经在我们身边,住不住在都没关系。”他起身去递了一杯牛奶到我面前,“不想住在这里就把房子挂出去卖了吧,爸爸不会多问什么的。” 我低着头,晃动着手中的牛奶,“我确实考虑去枫林绿洲买一套,离温柔近一点,这样兜兜和小苹果也能经常在一起玩。” “可以,爸爸支持你。”说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励。 看着他已经略显佝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有点心酸,可也更多的还是心安。 一直以为爸爸只有对待舒依依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耐心,没想到,会有一天这样在意我的情绪和心思。 爸爸并不是只嘴上说说,回房间大约半小时之后就收到了他发来的几条消息,都是一些房型的参考还有装修方面的知识。 232 一一告别 在这些方面,他当然比我有发言权的多,我赶紧照单全收藏起来,并且拜托了温柔帮忙在枫林绿洲寻觅一套适合我的房源。 温柔并没有为我的拜托而感到惊讶,反倒只是诧异我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那边不好玩吗?” “没有,只是天气不好,所以提前改签回来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项目上有什么消息吗?” “有啊,十二点莫愁餐厅,我订了个包厢,叫上辉漠一起。” 她现在已经颇有女强人的架势了,说起话来都透着雷厉风行的架势。 翻了翻衣柜,发现里头大多都是紧身牛仔裤或是修身西装裤,穿回来的裙子在尚未完全变暖的灿州显得格格不入。 找了一条布料最软的牛仔裤,穿上去那一刻还是疼的忍不住倒抽气,穿好鞋正准备出门时,爸爸说门口有快递到了,是给兜兜买的童话书,麻烦我取一下。 我应了声出门,刚拐出花园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跟记忆中的那辆十分相像,吓得根本顾不上什么疼痛,逃命似的一路狂奔起来。 一直快要跑到大门口了,确定身后没有车子跟上来才敢停下。 感觉到伤口处裹着的纱布好像松脱了,撩起裙子看了一眼,果然。 回顾四周空荡荡的马路,不禁嘲笑自己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跑出来,连车都没顾上开,难不成就这么走路过去吗? 嘲笑了自己两声,无奈的又转头往回走,开上车到了约定的地方,刚一进包厢就听见了辉漠的调侃声。 “舒大小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要是在往常,免不得送他几个嫌弃的眼神,可是今天听到他这样的玩笑,却只是觉得无比的心安。 辉漠见我没有怼他,更加开心起来,“舒大美女可是要在枫林绿洲置办房产?那我们小区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我们?你也在那里买了?”我已经冷静下来了,自顾自抽了张椅子坐下身,默默平复着气喘。 “怎么样,开心吗?”他举起酒杯等着我敬他。 “均价十五万一平的小区,你跟我‘蓬荜’?”我直接给自己倒了点红酒,“那就要多谢辉大侠为为人民服务,扫清我们团聚之路上的障碍!” 温柔也跟着站起来凑热闹,举着碰了一杯。 坐下来之后辉漠果然开始吐槽我的裙子,“大小姐,你这是在向我们炫耀你从浪漫的海岛回来?” “方便而已。”我尽量自然的含糊着。 “那你直接买孕妇裙呀,穿出去还能有很多优待呢。” 我懒得再搭理他。 温柔瞧着我们直发笑,笑了一会儿才把话题转回到了正事上头。 “你真的决定去欧洲了?” “嗯,是吧。” 站在我自己的角度上当然早已经想好了,可是如果再带上爸爸和兜兜,就又多了许多需要反复考虑的因素。 “那边事情挺多的,去了就得要辛苦你了。” 辉漠拉着温柔交头接耳了一会儿,随即胸口拍的彭彭响,“我们商量好了,温柔送你整屋家电,我送你整屋装修,保证你回国立即入住。” 他们这番保证含金量当然是高到不行,我只糊弄的拱手道谢,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要怎么才能安排好在欧洲的生活。 谁知闲聊却并没有在这里打住,相反,却往我更加无法承担的方向发展起来。 温柔首当其冲,一派正经严肃的问:“说完了我们的正事,不如谈谈你的正事吧。” “我有什么正事可谈的?”我不自然的抿了一口果汁。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其实知道些什么,辉漠说你对井家一个女佣特别上心。”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必要再隐瞒了,于是跟温柔和辉漠说出了实情。 “你说许小雪吗?她就事井铎出轨的对象。” 温柔猛一拍大腿,“我就知道这事肯定跟你有关系!”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沉默着继续没做声。 “看来你拿回孩子的抚养权才是正确的选择,毕竟现在井行内忧外患一大堆,即便这一轮博弈暂时胜利了,也还有许多麻烦没有解决。” “内忧外患?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我是说井老爷子,”辉漠适时的插嘴进来,“三个孙子,一个昏迷,两个内战中,唯一一个重孙子也不在身边了,你觉得他能好得了吗?” 看来大哥苏醒的事情还是秘密,难不成是他还有什么计划没有落实…… 我的突然凝神让温柔误会了,她狠狠拍了辉漠一巴掌,“乱说什么呀,你怎么又知道人家老爷子的事情。” 辉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懊恼的拍了自己一下,紧赶着解释都是自己瞎猜的,招呼我们赶紧吃饭。 接下来这顿饭全程,辉漠都显得无比殷勤,就差坐到我身边来喂我吃饭了。 吃完饭辉漠还有事,就赶着先走,临到门边了又回头跟我说,“既然离开了束缚,就好好飞翔,不要太留恋地上的这些纷纷扰扰,与你无关。” 我回给他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谢谢,我会的。” 等我跟温柔告别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不知道是精神压力在他们的安慰当中得到了释放,还是中午实在吃多了所以染了饭困,本想着只是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岂料直接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手机擦发现居然已经快要五点了。 这一顿难得的午觉让晚上变得更加清醒起来,趁着夜深人静发了个信息给席大哥,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 辉漠的话言犹在耳,爷爷年纪这么大了,这次生病几乎百分百可以确定的是跟兜兜有关系,如果可以,我想起码在离开之前,让他见到兜兜一面。 席大哥并没有能领会到我的意思,只告诉我事情正在按照原计划进行中,所有的情况下也都在掌握之中,让我不用担心。 有了他这番信息十足的保证,我的心总算是得到了稍微的舒缓。 即便心安了,觉却也还是没办法继续了,无奈之下只得第二天早晨又带着满身疲倦去了公司。 公司例行晨会上,我简单的宣布了一下自己的决定。 由于事先有过沟通,加上欧洲的项目是莫属建材一招致胜的关键一步,所有人对我的决定表示十分赞同。 散会后小崔哥问我什么时候走,我看了看日历跟他说准备定后天的机票。 突然一下子要三四个月不见,小崔哥突然伤感起来,“小锦,你真的变了很多。” 是啊,从一开始跪下地上求井行带我来灿州当女佣,到流落蓝心岛沙滩上卖啤酒,变成现在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手中还握有井氏股份。 这经历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确变了很多,可是好像不止是我,而是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这速度快到甚至我都不确定自己的改变能不能跟得上。 “以后我会努力变更好的,”我对着小崔哥伸出一只手,“还得要麻烦你在我剑走偏锋的时候及时警醒我迷途知返哦。” 他握住我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处理好公司的事情之后,我就去幼儿园办休学手续。 园长很惊讶,含蓄的问了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我早已经想好了足以应付的理由,此刻说起来也是十分顺溜。 “孩子的爸爸最近太忙了,而我工作重心又有所转移,想把他带在身边就只能暂时耽误些时间了,我会尽量让他下学期就回来。” “当然,井霁小朋友在班上表现向来很好,我们也希望中班开学的时候可以见到他。” 因为我不申请退费,所以手续很简单。这也给我和秦楚萌的见面留足了时间。 秦楚萌一早也已经知道了我的打算,说起来并没有半点的怀疑和不舍,只是满满的羡慕,“真好,出去这一趟赚钱旅游两不误,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工作。” 她捧着奶茶的样子着实不像是渴望什么理想工作,大概纯粹只是想过上退休生活吧。 “那你应该羡慕我爸和兜兜,他们才是去旅游的,我是背后的苦力而已。” “你不怕去了外地水土不服,吃不下睡不着?” 我笑着问道,“作为一名医学生,请你帮我分析分析,如果一个人在异地他乡睡眠质量反而更好,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她的神情从羡慕瞬间变成心疼,“说真的,要是去了哪里还是不能改善,你记得告诉我,我有同学在那边工作,可以找一个靠谱的心理医生看看。” “谢谢了,等那边的酒店开业了我请你去玩,住风景最好的房间,吃做美味的菜肴,一定让你乐不思蜀。” “一言为定!” 晚饭后,打着要散步消食的幌子,秦楚萌将我拉进了商业街,在不知道我受伤的情况下,硬是拖着逛遍了整条街百分之八十的店铺。 233 去兜风吧 走到后来,我实在支撑不住,腰痛的好像要断掉一样,满脸冒汗。 秦楚萌这才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扶着坐下就帮忙检查,她的手法太过专业,只几下我就疼得差点跳起来。 “这不行,得去医院,我来打120。” “不用不用,我去过医院了,送我回家就行了。” 话音还未落定,就已经听见了秦楚萌坚定的声音。 “喂,120,这里是……” “你这也太夸张了,我就是刚刚试裤子的时候扭到了,真没必要喊120。”我慌忙试图阻止她。 秦楚萌根本没有理会我的阻挠,“大小姐,你知道腰多重要吗?你应该庆幸和我在一起,否则你就要因为无知而酿成大错了。” 疼痛让我没力气反驳,只能靠在那里扶着腰大喘气,像极了即将生产的孕妇。 救护很给力,十分钟就找到了我们。简单检查一下我的伤势,就扶我躺在担架上送去医院。 毫无悬念,急诊室里头等着的还是那张熟悉的脸。 我一看到江医生立马主动“伸冤”,“这次是秦楚萌夸张了,真没什么问题,就只是闪到腰而已。” 边上的急诊医生无情的揭穿了我,“不是扭伤,是撞伤。” 江医生瞪了我一眼,让我安静点。 被安排到急诊室的角落里,他把帘子一拉,才沉着声音询问,“说吧,伤怎么来的?” “被小区玩滑板车的小孩撞的。” 他把我翻过去掀开我的衣服看了看,“车速够快啊,能撞成这样。” 我趴在病床上继续沉稳地编我的故事,“下坡,小孩也刹不住车。” “不愧为演过电影的人,我如果不是医生没准贝能被你糊弄过去。” 他这话立马让我心虚到不行,不用回头也知道此刻江医生的脸色肯定很精彩。 就在我沉默之时,秦楚萌开始落井下石,“江医生,如果患者不配合我们的工作,是不是应该通知井行过来字?” 听到井行两个字,后背瞬间起了一层密密的冷汗,“通知他干什么?他跟我没关系。” “他是你在我们医院档案中的紧急联络人,因为你的胡编乱造影响治疗,所以我有权通知他来签署放弃治疗协书。” 江医生一本正经的回答完,真就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来,滑动着好像要打电话一样。 每一个数字都好像紧箍咒一样狠狠的勒住我的脖子,让我无法呼吸。 最终在倒数第二个数字时,我认输了。 “别打别打!”虽说背对着江医生,但我的手还是胡乱挥舞,企图抢走江医生的手机,“不是滑板车撞的,是轮椅撞的。” “轮椅?电动轮椅” “嗯,我在玩手机她在发呆,所以才撞到了一起。” 听了我这个解释,江医生和秦楚萌合力把我转了过来,让我直面他的拷问,“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这不是因为丢人嘛……” 我小声的嘟囔着,透过发丝悄悄看他们的反应。 瞧见秦楚萌和江医生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终究还是选择相信了我。 护士带我去拍了个片子,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我被转到了普外科贴膏药,还顺便让护士小姐姐帮忙清理了一下小腿上的伤口,这也算是没有白来一趟。 有了膏药的缓解,我终于能站起来走路了,虽然速度还很慢,有时甚至一瘸一拐的。 秦楚萌见到我出来,推着轮椅把我送去打车。 “今天真的是太麻烦你了,本来说好逛街的,没想到居然逛来了你的单位。” “舒锦,”她把我停在路旁边,蹲着看着我的眼圈还有些泛红,“你是不是因为遭受了什么事所以才会失眠?” “哪有?” 她掀开了我的长裙,我下意识的躲避了一下,却还是让她看到了那些还没来及消掉的痕迹。 “你刚刚身上的很多伤痕都是掐的,并不是撞击引起的肿,我和江医生都看见了。” 我无奈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真没事,都多去了,再不会发生了。” 她抿了抿唇,问道:“什么时候去欧洲?” “后天吧,尽量。” 她握住我微凉的手,“祝你今后的生活,只有天晴,再没有暴雨。” “也谢谢你无数次为我忙前忙后。” “好了,不要煽情了,记得你说的,会请我旅游!” “当然,顺便还可以帮你拐一个帅哥回家。” “借你吉言!”秦楚萌刮了刮我的鼻子。 出租车只能送到小区门口,我脚步虚无地走进小区,热心的保安追上了我询问是不是需要帮助。 我谢绝了,微笑着表示谢意。 刚在医院里头医生说适当的慢走可以帮助活血化瘀,我得赶在出发之前尽可能的把身体状况恢复到最佳才行。 保安认真打量了我一下,见我确实精神还不错,勉强同意让我小心点走,毕竟是夜路。 谢过好意,独自走了还不到十分钟,我就有些后悔了,刚刚逞强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到我家的路是上坡路。 一路扶着腰靠往上走,喘着气靠在路灯边上休息一阵走一阵,刺眼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来洒在主路上,让人有种白天的错觉。 “舒小姐。” 身侧传来一声呼唤,叫的的心里一惊,讶异的抬头去看。 毕竟,在这里能叫我舒小姐的人并没有多少。 还好,来人虽然叫我还是有些尴尬,但总不至于想要立时遁走,是林翔。 “你这个点还要出去?”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起码让人看起来不那么别扭。 “我出去接三少,不过时间还早,要不要把你送回家。” 原来井行今晚会回观山来,那我更加要走快些才行了。 于是,赶忙摆手示意,“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快去忙你的吧,别迟了。” “上来吧,刚刚你走路的样子我都看到了。”他侧了侧脑袋,示意我上车。 林翔这话一出,我也不大好意思再继续推脱了,憋了一口气忍着疼上了车。 本来需要二十分钟的路程,开车不过两分钟就把我送到了家门口。 下车的时候我向他道谢,得到的只是淡淡的一句“不客气”,听上去极其疏远。 他似乎想要问我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道别之后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间躺下,身体放松的一刻终于有了一种被救赎的感觉。 毕竟要去欧洲住好几个月,行李收起来非常吃力,尤其是频繁弯腰,让我到后来站都有点站不住,不得已只好叫来家里的阿姨帮忙。 阿姨一惯来十分敬业,哪怕是最后一天上班也做的认真仔细。 临近傍晚,家里意外来了好些客人,由严叔叔和小崔哥打头阵,公司里熟悉的面孔差不多都来了,一顿饭吃的前所未有的热闹。 送走了众人之后,我就开始给兜兜洗漱,哄他入睡,看着呼吸渐渐深沉的小家伙,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我莫名的想起今晚的林翔欲言又止的脸,或者说从跟他道别起,那副神情就始终在我的脑海里盘旋,哪怕是刚刚吃饭的时候,时不时都会飘荡出来。 因为长久的失眠,我特地把床往窗边挪了挪,这样侧身就可以看到黑漆漆的天,以及偶尔闪亮的星星。 嘟嘟嘟,床头柜的手机震动声在安静的夜晚异常明显。 我害怕会吵醒兜兜,赶紧接了起来,是辉漠。 “有没有空跟我一起浪迹天涯?” 开场白就是他惯用的嬉皮笑脸的玩笑话,我没有当真,故意敛着嗓音佯装严肃。 “有事说事,没事再见。” “别别别,起来换套衣服,我在你家门口,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坐起身看了眼窗外,确实有一辆车停在小花园门口。反正也是睡不着,离开之后再想见一面也不是那么容易了,我答应了辉漠的邀请。 刚出门就听到喇叭声,走进一看,辉漠开了一辆拉风至极的靛紫色超跑,车窗边探出他的脑袋,也是一副欠揍的表情,“走,带你兜风去。” 我拉开车门,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我比你大,请你牢记……啊——” 车子猛然启动,突如其来的推背力让我整个人摔进了车座里头,成功的牵动了腰伤,痛得紧皱起眉头。 辉漠显然还没有注意到,兴奋的尖叫着,“系好安全带,扣上衣服,会有点冷!” 我压根没有多余的精力表示怨恨,赶紧听话照做,努力调整好姿势让腰部承受的压力小一些。 在接续的轰鸣之中,车子在深夜空旷的马路上肆意飞驰,风吹在脸上不如往日温柔,却也并不令人想要闪躲。 半眯起眼睛沉默的看着这座已经沉睡的城市,道路两边高楼越来越少,风也逐渐变得清冷起来,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路牌,我诧异的问,“去哪里,怎么还要上高速?” 他得意得对我挑了一下眉,“神秘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在灿州。” 我懒得理他,沉浸在夜色之中,月色朦胧、树影婆娑,晶莹的月亮仍旧不紧不慢的跟随着我们的脚步。 234 车祸始末 路面由平整开始变得颠簸起来,地势也跟着越来越高,我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安全带。 在陡峭的之字形公路上盘旋过几次之后,辉漠终于把车停了下来。 一个无人的悬崖,没有孩童的嬉笑声,没有商贩的叫卖生,只有柔和的风和海浪的拍岸声。 辉漠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条毯子披在我的身上,又给我拿了个垫子,“敢坐在悬崖边上吗?” “为什么不敢?” 我们相视一笑,他扶着我坐在了悬崖边,其实也不高,目测不过十米,只是因为光线的关系,看上去脚下像是个无底深渊一样,莫名可怖。 双脚悬空晃荡,仰起脸是漫天的繁星,耳边海浪一阵阵的拍打着岩石,目光所以皆是开阔,于是连心情都跟着豁然开朗起来。 我裹了裹毯子,看着撑手吹口哨的辉漠,发自内心的说了句,“这里不错,谢谢你带我来。” 辉漠浑身抖了两下,被我吓得直摇头,“别这么煽情,我可受不起。” “逼我对你恶语相向?” 他往后移了一点,盘腿坐在我的身后,“舒锦,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吧?” 我没想到这话来的这样突然又这样直白,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样的反应才是好的,只能木愣愣的跟随着本能。 “嗯,知道。” 辉漠在我背后,看不见他的表情,从声音听起来倒是十分沉稳,明显,对于今晚的这场对话,他是已经有准备的。 “可惜你眼睛长歪了,偏偏喜欢井行比我多,不过好歹是输给井行,还不算特别丢脸。” “我的确有问题,不管哪方面,我都很感激你。” 比如明知他喜欢自己,却就是没办法阻断那些好意,不止一一接受了,甚至一度还有些依赖他。 “舒锦,”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不想做的事再怎么求我都是没用,再说你又不是没帮过我,咱们之间,早就扯平了。”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哪里帮了他,他干脆给了答案。 “之前是因为你我才选择回去家里的公司上班,没想到现在倒好像真的体会到了满足感。” “这么快就不满足你的印象里和月色里了?” 他让我抬头看着月亮,“你知道为什么叫月色里吗?” “因为你想对谁说,‘今晚月色真美’?” 银色的月光洒在身上,我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也感受到那句话的呼吸。 他说,“是想对你说,今晚月色真美。” 我沉默了片刻,随即“哈哈,恭喜你今天梦想成真。” “也恭喜你之后的路,平安顺遂。” 我被这句话吓得打了个冷颤,“你从哪个公众号学到这么缱绻的词?” 辉漠随手捡了块石头丢进了黑暗的大海里,“靠,果然不止没有感动,还得被讽刺。” 我终于还是没憋住,成功被他的话逗乐了。 “我这次去也是想趁机会学学美术。” 他猛的拍了一下大腿,“当然要学!我帮你找老师,上班学习两不误。” “不知道等学业有成的时候,会不会有本地最好的画廊想要收藏我的画?” “我正式宣布,”辉漠憋着笑意,举起右手佯装发誓,“印象里、月色里,将永远为舒大画家预留vip展位。” 每回跟他聊天都是,三句离不开玩笑话,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叫人感觉放松。 “明天几点的飞机?” “六点半从家出发。” 辉漠看了一眼手表,“那我们就四点半从这里返程。” 本以为时间还有很长,没想到一顿东拉西扯的闲聊之后,再看手机,居然已经四点半多了。 暖了暖身子之后,辉漠开车带我返回观山。 开了没有多长时间,天就开始蒙蒙亮起来,淡淡的暖光照在笔直的路上,衬托的原本普通的景色都更为震撼。 辉漠的精神很不错,把我送到观山时还贫嘴说时间过得太快了。 没空理会他的辉式浪漫,我扭头就要开门离开,却被辉漠一把拉住了。 “给。”是我的药,“相信你会控制好你自己的。有什么麻烦尽管使唤我,隔着时差也保证能帮你搞定。” “谢谢,你这话真是说的及时,别的没有,就是这栋房子已经挂出去了,买家就得要麻烦你帮忙把把关了。” 辉漠跳下车绕到跟前帮我开了门,“没问题,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跑车消失不见才悄悄开门进家,没想到爸爸居然已经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爸,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看了一眼时间,才早上五点四十五。 我爸看了看我,并没有问我去哪里了,而是招呼我快点洗手,“快把兜兜叫起来吧,咱们吃完了饭再走。” 一家三口吃了顿清爽的早餐,爸爸又把厨房彻底收拾了,我们才拎着行李箱启程。 到了机场托运和安检都很顺利,提前一个小时坐进了贵宾休息室。 兜兜闲不住,跑老跑去找小饼干吃,爸爸不放心一直跟着,而我经过整晚不眠之后已然精神萎靡了,靠在沙发上两眼发直。 耳边手机震动的嗡嗡声提醒着我有人找,拿到眼睛跟前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席大哥的号码,精神立马就恢复了,赶紧接了起来。 “在机场?”他的声音一贯如常的稳重。 “嗯,还有四十分钟起飞。” “我是想在你起飞前和你分享一个好消息,谢谢你的信息,事情大约就快要成功了。” 他这样稳妥性格的人能这么说,想来大约是真的已经快要了结了,着实令人开心。 “大哥身体好些了吗?不会累到他吧?” “不会,虽然他醒来的事就快要瞒不住了,但好歹这几天还能保持清闲,这通电话也是他叮嘱我打的,跟你道别。” “大哥太客气了。” 机场墙壁上的挂钟仍旧在滴答滴答的转着,窗外飞机一架接一架的起飞降落,离开了这里,就好像真的能切断所有联系似的。 只是,始终深埋在心底里的顾虑和羁绊,却是这么也难以斩断的吧…… 已经没有什么时间犹豫了,走到这一步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我咽了咽口水,终于还是选择了开口。 “席大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大哥为什么会出车祸? 并不是怀疑井行的说法,只是不想到背着这个困惑离开。 席大哥似乎早已经料到我会问起一样,没有停顿的就回答了我。 “知道你和三少的事情之后,井先生很着急,出去追你回来的路上出的车祸。” “大哥……大哥果然是是因为我……”喉咙里像是塞进了一团棉花,颓然无力。 “这是意外,不关你的事。”席大哥顿了一下,补充道:“井先生从没有怪过你,他让我转告你,相信项目一定能成功。” 我的声音依旧闷闷的,“谢谢大哥……” “舒小姐容我多嘴一句,你和三少之间,真就这样没机会了吗?” 我停住,听筒里也安安静静地没出声,过了好久好久,耳边传来提醒登机的语音广播,我才回过神来,极淡的地说,“没机会……了吧……” 其后席大哥似乎又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或者说是不敢去听清。 挂了电话之后,发现微信里多了许多告别的消息,大致翻看了几条心里有些暖暖的。 指尖来回上滑下拨,有意无意的停留在井行的名字上头,对话还停留在许久之前和兜兜有关。 时间过的可真快,人与人之间的分岔路口可真多…… 爸爸也听到了广播,一路抱着兜兜回来,提醒我登机。 座位一前一后,爸爸带着兜兜坐在前面,我则是坐在他们正后方。 关上手机,打开窗户,思绪却没办法随着眼前辽阔无边的景象而一同消散。 在灿州发生的种种,都一股脑冲进脑子里,大事小青全都缠在一起,裹着井行淡漠的表情,搅得脑袋生疼。 带上耳塞和眼罩,关上隔间的小门,我开始闭目眼神。 半夜醒来,居然看到了满天繁星。城市里难得会见到这么美的星空,久违的平静像极了深夜和辉漠坐在海边不说话的感觉。 经过将近十二个小时的飞行,我们终于到了米兰。 兜兜已经睡的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还好住的地方离机场并不远。 自从得知他们两个也要一起来之后,我就退了旅馆,订了一家靠近华人社区的酒店式公寓,毕竟爸爸几乎顿顿离不开中餐,而兜兜还太小也不适宜天天吃外卖。 到了目的地,路上随处可见都是华人,如果不是建筑的差异,甚至完全感受不出身处国外。 放下行李之后,兜兜就开始一间房一间房的参观,最后为自己选了一间有飘窗的次卧,爸爸选了另一间,坚持将有阳台花园的主卧留给我。 晚餐肯定是意大利面和披萨,还好这两样他们也都不排斥,加上旅途劳顿疲惫,吃得香极了。 原本在国内就饱受失眠的苦楚,现在到了时差巨大的这里,就更加睡不着了。 235 诡异的相遇 躺在床上,拿出辉漠给的药左看右看了好几遍,最终还是决定先把它们都收了起来。 异地的生活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便,好在繁琐的收尾工作帮我排解了很多忧虑。 爸爸在来的第二天就带着兜兜去了一趟迪士尼,让原本因为离开伙伴们而心情不好的小家伙瞬间就恢复了心情。 辉漠帮忙介绍的老师,第二天准时就来报到,跟我约定好每星期上两次课。 买画具的时候顺便给兜兜也置办了一套,这样也好叫他有点事情做,不至于寂寞无聊的愁眉苦脸。 小孩子的想象力真的很天马行空,第一节课他就画了一副和小苹果的友情,只是画风实在有些难以言表。 我拍下来发给温柔,没多一会儿就接到了视频电话,大人们还没寒暄几句就被孩子夺走了话语权,两个小家伙对着手机“互诉衷肠”,一直聊到手机都要没电了还意犹未尽。 挂了电话,兜兜眼含泪水的问我,“妈妈,为什么小苹果不能跟我一起过来呢?” 总不能告诉他说是因为你的老妈弱爆了,没办法只要鸵鸟藏沙一样躲来国外讨睡眠吧。 看着他伤心的眼神,只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他,妈妈是带你过来学习的。 没想到就因为这句话半真半假的玩笑话,第二次老师来了,兜兜居然真的无比认真,不止自己挺直了腰板一本正经,还好像学习委员一样不时督促我一下。 老师走了之后,还跟爸爸吐槽说,“外公,妈妈太懒了。宝宝每天都去幼儿园学习,可是妈妈一个星期只上两节课。” 爸爸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配合的接过话题,“教育”我要以身作则,给兜兜做好榜样。 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小家伙,我立马佯装要取消一早预订的马戏团表演的门票,在他目瞪口呆的时候假装遗憾,“妈妈得要拼命学习了,不能陪兜兜去看演出了。” 兜兜爆米花顾不得吃,小手摇得不停,“妈妈,我不急,我和小苹果已经约定好了,等放暑假她就会过来的。” 事实证明,道高一尺,魔还能再高一丈 米兰顺利进入收尾后,我们飞去巴黎开始新一轮的工作对接。 相对于米兰,巴黎拥有更多脍炙人口的景点,所以我特地空了一天,准备一家人先出去玩玩。 很意外,一日游的第一站,爸爸居然指名要去遭遇不幸的巴黎圣母院。 “之前就是在这座桥上,我带着依依就站在这里拍过一张照片,那时候我就很想进去看看。” 我看着远处正在修葺的圣母院,听着爸爸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着这些回忆。 “没想到现实是如此残忍,再一次来到这时,竟然是物非人也非了……” 是啊……人人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药,可是同样的,时间,怕也是这世间最残酷的东西了吧…… “爸,都过去的事了就别再想了,我给你们拍张照吧。” 爸爸拉住我,“找个人帮忙吧,咱们一家三口一起照。” 刚巧路过一个国内旅行团,爸爸赶紧去寻求帮忙,几句话的功夫就拉来了两位游客,热情的帮我们拍了许多照片 爸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终于挑中了两张,说是要洗出来回去放在床头。 兜兜哪里会知道这其中的是是非非,只看到爷爷这么开心,也跟着开心极了。 这一天的行程几乎都是在各种著名景点里头,没多会儿兜兜就累了,撅着个嘴要抱抱。 我知道,小家伙现在八成有一种“受骗了”的心情,毕竟,出来的时候他可是急切的盼望着会见到什么新奇玩意儿。 直到最后买了根冰淇淋,才终于换回了他的笑容。 简单一日游之后,第二天我就收拾好心情去上班了。 因为和巴黎这边的同事基本都是*碰头,所以一整天的时间大多用在不断的接收名片和认脸当中。 巴黎这个工作组华人比较多,晚上他们在最好的中餐厅设宴为我接风,起菜前,水电项目组长热情的邀请我们一起拍张合照。 我本不想出镜,但是大家都很配合,实在也找不出理由拒绝。 这种场合之下,客套话肯定是避免不了的,趁着大家还没有喝大,我主动挨个敬了一遍,当然是以水代酒。 吃完了饭,谢绝相送的好意,以散步消食为借口,沿着手机地图的指引,我慢慢的往回晃悠着。 夜幕下的巴黎大街和白天很不一样,比起美丽的街景,更令人在意的是沿街醉酒的闹事者,他们三五成群的嬉笑怒骂,让人连路过的时候都有些紧张。 越走越清醒,我不由加快了脚步,只想赶紧绕过这条街。 突然,耳畔听到几声尖厉的叫喊,好几个人从我身边疯跑过去,其中一个壮汉躲避不及,直接撞在我身上。 “help,help!” 巨大的冲击力逼的我连连后退,撞倒了旁边骑自行车路过的人。 虽然他骑行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是我的腰直接杠在了车把手上,瞬间疼得脸手机都没握住,跟随着瘫软的人一同跌在几米开外的地方。 我着急想要捡回手机,憋足了一口气想要往手机的方向挪,正当我离手机越来越近时,一只修长的手捡起我的手机,我以为是想要顺手牵羊的小偷,吓得立马伸手想要阻拦。 他却并没有离开,捡完我的手机后直接蹲下来握住我的手。 当我抬头脸看清了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顿时有些失语。 “井……行……?” 他先把我扶了起来,和自行车车主简单沟通说明了一下。 车主很快就说这并不是我的错,而且他也没有受伤,让井行无需道歉。 事情圆满解决之后,围观的人群渐渐也跟着散开了。 我想甩开他的胳膊,可惜失败了,也不敢呛声,甚至连头都不怎么敢抬 “你怎么会在这……” “路过。”他扶起摇摇晃晃的我,走到了相对安全的人行道内侧。 这可真是傻子才信了,灿州都遇不到,居然能在异国他乡碰见,我们之间要是缘分这样深,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不想说,我也不敢再乱猜, “谢谢,你走你的吧,我自己可以了。” 等了好一会儿,他却并没有挪动,不止没有离开,反而直接圈住了我的腰,刺骨的痛立时就传遍了全身,让人忍不住龇牙咧嘴。 “不是撞的不严重,自己可以吗?” 我已经没有力气跟他犟嘴了,认输的挂在他的胳膊上,任由他拖着勉强坐在长椅上,缓了好一会儿,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了,也才能有闲余侧脸看他一眼。 惯常的西装革履,却又好像比平日里更隆重些,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尹夏玥的话。 “我和我男朋友要结婚了……” “我们准备去欧洲度蜜月……” “你说他会不会也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举着大大的钻石戒指向我求婚……” …… 井行被我盯着十分不自在,别扭地转过脸去。 “你可真是有本事,如果今天不是被我碰上,苦肉计这招准备用在谁身上?辉漠可不在这里。” 辉漠…… 苦肉计…… 反正在他的眼里,我总归也就是一个善用心机的女人罢。 我其实想站起身立马走人,可奈何身体不争气,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 “你是过来准备结婚事宜的吗,去忙你的吧,我真的没事。” 他似乎愣了一下,却也并没有否认,只说:“住哪?我送你回去。” 避重就轻的回答听上去更像是间接承认了,我只觉得更加难看,恨不能立马生出一个地缝让自己掉下去。 “真不用!” “我问住哪?” 我气结,忍耐心被疼痛磨了个干净。 “住街上,到了。” 这气话却被他听成了笑话,难得一张铁青的脸居然松动了。 “费那么大力气抢走抚养权,又火急火燎的跑来国外,就是为了带着我儿子住大街讨饭?” “对!还有我爸,你满意了吗?” 虽说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外,但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吵架显然也不合适。 井行倒也要面子,这种时候居然耐着性子,邀请我去隔壁的咖啡馆坐坐。 只是这邀请纯粹口头上的,行动上完全看不出那么回事。 感受了一下他束住我胳膊的力气,又看了看被他死死捏住的手机,我只能认命的跟他前行,心底盘算着等腰再缓缓,实在不行待会直接泼他一脸,拔腿闪人,巴黎总不是灿州,应该不至于再会碰上。 就这么一路盘算着一路前进,好不容易上了十几个台阶,就要走到咖啡馆门口时,手机里突然传来刺耳的语音提示。 “您已偏离规划路径,前方200米请右转……” …… 关键时候,连导航都能出卖我,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井行看我的脸已然一派轻松,连束缚都懒得了,直接松开了胳膊,道:“带路吧,按照导航走。” 236 我向你道歉 我沉默着没有挪动半步,“不过路过吗,路过等于家访?” 我当然知道他就算想去家里也只是想见见井霁,可是看到他这副打扮,又想起尹夏玥的话,不知怎么的,就偏不愿意让他今晚就这样见到孩子。 “我去看看井霁。” 果不其然,井行云淡风轻的就挑明了真实意图。 我立时就有些没忍住,“当初我为了见兜兜一面恨不能做牛做马,你凭什么要这么轻松?” “舒锦,你在跟我算旧账?” 我停下脚步,很认真地对他说,“是又怎么样。” 他盯我,我只能不停地闪躲回避,以求掩盖心底的慌乱和不确定。 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的是他的手机震动声,背过身走出几米开外接完了电话,再过来就没有坚持了,只莫名其妙说了句谢谢就走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却又*的酸涩起来,刚刚那一扫而过的屏幕上,分明显示的是尹夏玥三个字。 或许,他来这里,真的是为了准备结婚?…… 揪着的心还没松开,他突然又调转回头,快步走到我面前,“我就问最后一句,为什么你有事宁愿跟所有人说,都不愿意和我说?” 我被他问的愣住了,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似恼火一般抓了抓头发,“你觉得我需要你的保护?” 我们的在眼神在空气中碰撞,我却读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能继续沉默着。 话锋一转,他又问回我的腰,“腰伤是怎么回事?是我弄的?” 原本已经被忽略了的伤痛突然又被提起,脑子里霍地就想起尹夏玥的脸,再配合上他此刻的衣着打扮,莫名就觉得烦躁极了。 “有这个功夫跟我聊天,不如回去问问你的好妹妹。” 他明显的愣住了几秒钟,随即慢慢放下拦住我去路的手,只跟在后面护了几步。 感觉自己走了不短的距离之后,我才敢回头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没有跟上来。 人头攒动的街头,我却一眼就能捕捉到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心里有些酸楚又有些气恼。 回到家之后看到兜兜居然还没睡觉,仍旧端端正正的坐在画板跟前画着画。 看到他,心里堆积的烦躁好像顷刻间就消散了不少。 “爸,我帮你们报个旅行社,你带着兜兜出去玩玩吧,好容易出来一趟就不要成天闷在酒店里了。” 爸爸看了我一眼,伸手将我拉到一旁,小声问,“咱们来了这么久,井行联系过你没有?” “啊嚏!——” 我突然打了个喷嚏把他吓一跳,慌里慌张的摆手道“没有没有。” “确定没有?”他显然不相信我的话。 我怕自己再这么慌乱下去很容易就被识破了,赶紧想要结束话题,“真没有,很确定!我累了,先去洗澡了。” 回到房间里,翻出来项目组长的名片,麻烦他帮忙推荐我一家好些的履行设,我要给家人报名。 他很快推送给我一个导游的名片,说是高定导游,只带10人以内的小团,正符合我的需求。 加上导游之后,选择了一个看起来轻松些的行程,明天下午出发,短期的正合适*尝试。 第二天早上去公司处理完事情,下午我亲自送他们去了集合点,看了看团员中有中国人,于是更加放心了。 送走他们之后,我也没闲着,回去的路上顺便就拐进了一个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展。 之前的我其实不太理解文艺复兴时期的美学,但是经过现实的洗礼之后,慢慢,似乎能够品出一些味道了。 艺术家们用写实传真的手法表达出自己特有的信仰和世界观,用浓厚的色彩表达出自己对突破思想束缚的渴望,某种程度上,和今天的人们其实很像。 走着逛着一直到闭馆,我都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这个画展还是辉漠推荐给我的,看完回到家就接到了他“邀功”的信息,自信心直接爆棚。 怕他尾巴会翘上天,我收敛着夸了几句,没想到,还是没办法压制住他的兴奋, “大小姐,我夜里两点钟不眠不休,辛苦费不说,连表扬都不给,也太让人寒心了吧。” “你不是号称‘灿州小麦霸,嗨唱到天亮’么,才两点钟有什么可不行的。” “你跟我说‘不行’?” 我可以明显感受到电话那头陡然升起的怒意,但立马又变成了云淡风轻。 “这周末在佛罗伦萨有一个会员画展,主办方是佛罗伦萨国立美术学院。你说,我这两张门票,应该送给谁呢?” “辉漠!你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美男子!” 辉漠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虽然只有三个词,但我大人有大量。周末推掉所有的工作,帅哥带你去见世面。” 挂了电话我看了看行程安排,双休日确实没什么事,爸爸和兜兜也不在家,可以尽情逛。 有了画展的盼头,连工作都有劲许多。 爸爸和兜兜每天定时打来视频电话,每回通话的主题都差不多,都是连声赞叹,兜兜看上去也兴奋不已。 看来这个选择十分正确,总算是让他们没有白白跟着出来一趟。 挂了视频电话,我就准备要睡觉了。 刚开始来这里,我其实还是有点失眠的,一晚上不过睡三两个小时,现在随着工作越来越上手、生活越来越熟悉,睡眠时间偶尔都已经可以突破三小时了,相对于以前来说,实在令人满意。 电话打断了我的“催眠之路”,米兰那边说出现了些突然情况,希望我明天能赶过去。挂完电话之后我看了看,凌晨三点十分。 这个点被吵醒,就再也睡不着了,赶紧爬起来订机票、酒店,忙到七点钟,人就已经坐在飞机上了。 也闹不清什么感觉,甚至连怎么过来的都有些没印象了,可脑子里却能清楚地分析起先前电话里说的事情来。 下了飞机,车直接把我接去了公司,连开几场会之后不得不承认,大家都低估了问题的难度,周旋了一天都没有能成功解决。 没法子,只好劳动辉漠了,还好他近来并不算繁忙,立马就决定带着专家连夜赶过来。 收到他们顺利登机的消息,我们都松了口气,一直处于高强度工作中的腰,也教唆着又罢工了。 实在忍不住拖到最后还是去了同事推荐的当地一家颇为知名的中医推拿馆。 推拿馆的老师傅很专业,问了我之前的伤病情况之后,力度很轻的开始推拿,慢慢的,让我极度紧绷的神经变得舒缓下来,短短四十分钟的一个疗程结束,全身好像蜕了层皮一样轻松。 “舒小姐,你的手机一直在闪,是不是有事?”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摸到手机看了半天才看清楚是爸爸的来电。 今天他们该回来了! 我吓的立马坐起身,回拨过去等待接通的空挡忍不住猛吞口水。 “妈妈!”是兜兜接的电话,“我和爸爸在一起呢,你在哪里呀?” “爸爸?”我的问话被堵回了嘴里,只觉得更加紧张起来。 “妈妈,你怎么了?” “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们在家里呀,爸爸刚才帮我们一起搬家的。” 我听的愈发糊涂,还好爸爸及时接过了电话,“小锦,我们已经到米兰了,你不用担心,已经到酒店了,东西也快收拾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 他似乎毫无防备,“井行安排接我们过来的,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小锦,你什么时候回来?等你回来了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吧。” “我有事不回去吃饭了,你们吃吧。” 我承认自己这是在赌气,回答也很幼稚,可是对于井行这样毫无防备就随随便便介入我生活的做法,实在有些恼火。 挂了电话我询问了师傅按摩什么时候结束,师傅告诉我还可以在这里休息半个小时,舒缓放松,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甚至想要再延长时间。 即便这样,时间也总是过的飞快,留下联系方式之后,我十分不情愿的出了门。 刚刚电话里过了嘴瘾,现在就那么快活了,莫名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明明走在人行道上,但是总感觉有车对着我按喇叭,出于礼貌,我停下来回头看看情况。 一辆宝石蓝suv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侧,透过车窗,看见坐在里面的井行,瞬间让我原本就有些郁闷的心情又添了几分紧张。 做了好几分钟的心里建设之后,我一不做二不休的迈不过去开门上车,经过刚刚的积压,身后的已经有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了,井行没再拖拉,一脚踩下了油门。 “我以为你会跑。”他侧头看了我一眼。 我忍不住讽刺他,“跑的了和尚跑的了庙吗?你不都对我了如指掌,既然想做司机不如成全你。” “尹夏玥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神探狄仁杰啊你,这么快就看清了?” 237 真的克我 井行没做声,我知道他被我这么噎了一句,心里指定不快活。 可实话说,这么怼过一句之后,我的心里确实舒服了不少。 我看着窗外陌生的异国风情,想想之前的遭遇,我不带任何情绪的劝他道,“你查查清楚,不要到时候又觉得冤枉了人家。” 他仍旧没有接茬,变得愈发擅长转移话题,莫名其妙的问我需不需要找个更好的按摩师。 看来我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活在他的掌控之中,就连半小时前才经历过的事情,他都能知道。 我只觉得恼火又好笑,“前面路口放我下车吧,不要被你的未婚妻知道了影响感情。” “舒锦!”也不知道是路堵还是他实在无法忍受我了,喇叭按得不停。 我正要说话,手中的电话突然响了,是今天出事项目负责人打来的,我不得不接。 还好这回来的消息并不算太坏,让我烦躁的情绪稍微得到了一些缓解。 挂了电话后,井行又看了我一眼,“中央空调出问题了?” “你会修?”我的本意只是想堵住他,没想到他真的点点头,跟我说现在就可以去看看。 “之前大哥装修这栋酒店的时候也碰到过这个难题,虽然他现在没办法帮忙,不过我也参与过,还有些印象。” 我被他这话说的有些犯迷糊,怎么难道现在了井行还是不知道大哥已经醒了的消息? 那也就是说,井铎的事,还没有尘埃落定? 我目瞪口呆地回不出话来,井行看着大约是误会了,以为我是被他后半句话吓到了。 “这也不能相信我?” “辉漠已经带着专家来了,明天就能到。”那酒店怎么对他来说也不算是个值得高兴的地方吧,我并没有兴趣故意勾起别人不开心的回忆。 “那就明天一起碰个头再过去,今天就不去了。” “明天?你今晚不是就要走吗?” 井行的眼神居然有些无辜,不过显然,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你不是在电话里同意井霁跟我待一个晚上吗,怎么突然变卦?” “我……”我双手抱胸叹了口气,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二哥的事处理完了没?不是说都要被夺权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晃悠?” 看来今天井行的心情着实不错,即便先是被我揶揄,接着又如此直白的提到这件事,他都还是没有生气,甚至还不紧不慢的跟我解释。 “他已经失去了曾家这个靠山,能玩的手段也都用尽了,翻不起什么浪了。现在是瓶颈期,就当给他机会缓口气。” 真是闻所未闻,夺权还有中场休息的…… “行吧,既然你这么闲又这么想陪着孩子,那今晚你就陪他睡觉好了,但是有一个条件,必须告诉我,你的线人究竟是谁?” “说出来了还叫什么线人,反正你知道有就行了。” 我死死捏住怀里的靠枕,要不是考虑到自己的生死安危,真的很想砸过去! 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企图,“那是给你靠着腰的,不是武器。” 就这么堵堵停停,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家,爸爸已经做好了饭菜,桌子上整齐摆放的餐具已经默认包含了井行这个“不速之客”。 一进门兜兜就拉着井行去洗手,看上去自然又亲密,完全不像是刚见到的模样,令我深刻怀疑井行根本一早就埋伏在旅行团里头了。 我没好气地问正榨汁的父亲,“爸,怎么连你也叛变了?” 没想到他直接给我一个白眼,“谁让你撒谎在先?我就觉得那天你怪怪的,果然被我猜中了。” 我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他跟你怎么说的?” “偶遇啊!这么有缘分的事,你回来都不跟爸爸说。” 狗屁缘分…… 应该是线人就在接风宴的那群人当中才对吧! 只是算起来也有十好几个,排查难度实在太大。 爸爸一眼就看穿了我的不满,“我警告你,兜兜今晚非常高兴,你别耍小脾气,为了孩子也得给我笑脸相迎。” “爸!”我气得跺脚。 他却直接忽略了我,拿着杯子转身出了厨房开始分果汁。 兜兜和井行已经洗好手,整整齐齐坐在餐桌跟前了,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看向我,看得我有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这次是认真的明白了什么叫赶鸭子上架,磨蹭着坐在他们对面的位置,尽量保持着距离。 “咳咳”爸爸起身举杯:“基于事实意义上,我们还算是一家人,大家一起干一杯吧,在异国相聚也不容易” 井行立马举杯配合我爸,我也只好敷衍的和他们碰了一下杯。 兜兜只顾着跟井行说最近出去玩的见闻,根本顾不上吃饭,初始还能简单扒拉几口,说到后面越发开心起来,干脆连碗都推到一边去了。 “井霁!”我难得叫兜兜的大名,他立刻充满戒备看着我,“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小家伙低着脸“哦”了一声,不肖半刻,突然又变得很开心,“爸爸你今晚不走了,那待会儿宝宝慢慢给你说。” …… 井行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忌惮,安抚的摸摸兜兜的脑袋,好言好语的说,“快吃饭吧。” “哦耶!那我今晚还要像之前那样,睡在爸爸和妈妈中间。” 看着井行不怀好意的眼神和爸爸脸上团圆真好的笑容,我真的很想飞奔出去。 如坐针毡吃完了这顿消化不良的晚饭,井行又主动带着兜兜去泡澡。 我把餐具放在洗碗机里,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爸爸端了杯差坐在我旁边,突然说了两个字,“之前?” “什么之前?”我没反应过来,随口问了一句。 爸爸一把夺过我的手机,“不早了,快去铺床吧。” “井行又不是没长手,他们自己会准备的,我今晚睡书房。” 爸爸举起手作势要打我,“要么明天立即回国复婚,要么今晚铺床一起睡,你只能二选一。” “爸!你到底收了他什么好处?怎么从今天进了门就止不住的帮他?” 他直接把我拽了起来,根本不管我的腰受不受得了,“我是看亲外孙高兴,要不然才不愿意管你们两个大小孩怎么样呢。” “爸,他都要结婚了,你能不能别上赶着让你女儿去丢人了。” “什么?”我爸被我这句话吓得,推拉的动作都止住了,放下咖啡就直奔上楼。 我吓了一跳,赶紧跟着跑上楼。 房间里,井行刚把裹着浴巾的兜兜放在床上,爸爸强忍着脾气把他叫了出来,既严肃地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低着脸,穿过二人进了房间,去帮兜兜换睡衣。 刚穿好衣服还没来及走,就听见身后一阵锁门声,回头一看,井行已经站在我身后了。 “你说话就说话,锁门干什么?”我警觉的退开到安全的距离。 “洗个热水澡就休息吧,放心,今天井霁睡中间,我不会怎么样的。” 我还没来及拒绝,兜兜已经迫不及待的探出脑袋表达兴奋了,拍着被子里催我们快点。 我丢下了个白眼就准备去开门,可这门也不知道被使了什么机关,总都打不开。 眼见着身后的人越来越逼近过来,赶紧闪身钻进了浴室,飞速锁好了门。 洗澡的时候得出来一个结论,井行,真的克我! 平时最多只需要20分钟的我今天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感觉自己皮都要浮肿了却还是不愿意出来。 直到井行第三次敲响了浴室的门,隔着玻璃门警告我再不出来自己就进来了。 实在没办法,只好磨磨蹭蹭的出去了。 咬着牙打定了主意,反正也不是*这么睡了,又不会断胳膊少腿,心里坦荡些! 我努力掩藏住心里的紧张,佯装镇定的直接躺去了兜兜身边,搂着他一动不动。 耳边是小家伙兴奋的说话声,还在继续着餐桌上的话题,咿咿呀呀说个没完。 初始我还能保持警觉,到后来越听越迷糊、越听越困,也不知道具体坚持了多久,居然就睡着了。 接连十几天饱受失眠折磨的我,居然这么自然地就睡着了,还是在身边有这么个危险人物的情况之下,着实令人诧异又后怕。 餐桌上,兜兜瘪着嘴跟我抱怨,“妈妈,你昨晚睡觉的时候流口水了,脏脏。” …… 我的脸应该红了不少,只能提醒自己保持语气的坚定,“嫌脏就不要跟我挤在一起睡。” 兜兜喝了口奶牛,一脸小骄傲,“所以我去找外公了呀,不过爸爸留下了,他还帮你擦了口水。” …… 这句话仿佛一句惊天雷,在我脑顶轰然炸响。 如果说刚刚还能勉强保持镇定,那么现在,基本上所有的理智都已经坍塌殆尽了。 随便吃了两口,就赶紧逃难似的跑回了房间。 本想着躲避这种尴尬的气氛,没想到井行悄悄跟了上来,在我关门的瞬间挤了进来,把我圈在怀里锁上门。 房间里,只听到我紧张的喘气声…… 238 自作聪明 “你到底要骚扰我到什么时候?” “骚扰?”他把我散落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你对我有多大恶意?” “你自己觉得呢?”我 他在我毫不退缩的眼神中,终于还是沉默着没有回问。 “你放着公司的事情不管,放着未婚妻不问,跑到这里来纠缠真的没意义,兜兜是你的儿子,这点不会变,你如果想见他,随时都有机会。” “你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尹夏玥?为什么你们两个能藏得这么好?” “你只恨不能叫我躲开十万八千里远,又怎么会关心我和谁相交甚好?” “我要是真的恨不得离你十万八千里,你觉得你能顺利搬进观山?你觉得我会把欧洲的酒店低价卖给温柔?你觉得我会动用自己的现金流来买莫属建材的股票?” “啊……”我突然恍然大悟,“所以你当初才愿意跟我一起演戏,你是借股票大涨空捞一笔是吗?背后操纵可是犯法的。” 嘭! 他一拳锤在身边的墙上,瞬间堵住了我的话。 “自作聪明!” “你这么会说成语,怎么不去参加成语大赛?不如我也送你四个字,法外之徒!唔——” 我惊恐的看着井行近在眼前的脸,感受他从鼻子里呼出的热气,整个人紧紧贴在墙上用力推他。 他抓住我的双手强迫我背在身后,松开的一只手绕在我的腰间,把我往上提。 只不过他低估了我的腰伤,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就让我痛的直呼,直接咬到了他的嘴唇。 他吃痛地松开了嘴,本以为会生气,没想到他直接打横将我抱起扔在床上,作势就要撕扯衣服。 那晚的噩梦顿时清晰的浮现在眼前,我吓得大叫起来,手脚并用地试图挣脱:“不要,不要!井行,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别动!受伤我可不负责!”他哑着声音极力克制着警告。 “残废了我都不用你负责!” 我又急又怕恼火地什么态度、语气通通顾不上了。 话音刚落,就感觉后腰一凉,但好像,也就只是一凉而已。 “她怎么撞得你?用轮椅?” “不用你管!”我觉得难堪极了,一心只想挣脱出去。 井行的双手穿过我的腋下把我带坐了起身,只是姿势非常暧昧,我被迫坐在他的腿上,他的手轻轻揉在我的腰上,暖暖的。 “尹夏玥的事,我会处理。” “干什么,怕我私下里找她报复?你放心好了,我没兴……啊痛!——” 按在我腰上的手突然又加重了力道,我不得不吃痛地收了声。 井行别过脸,弯身去看我的腰,看了好一会儿,才沉沉地说了句,“我会补偿。” “用这种方式?”我指了指现在让我别扭至极的姿势,“你放心,我没有你们那种有仇必报的精神头。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对她做什么,所以可以放我下去了吗?” “舒锦,”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你这还不算记仇?” 我趁着他发愣的时候忍痛从他腿上跳了下来,“不是记仇,是记忆深刻。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打人、撞人、或是来强的。” 感觉他要起身,我赶紧溜之大吉,一路疯跑门边,中途撞见了爸爸,诧异地问我这是要去哪儿。 “十点了,我去接辉漠!”说完也不等他反应,急匆匆就出了门。 “舒锦。”又是井行…… 他拿着钥匙跟了出来,“我送你去。” “不要,我自己打车去。” 还没打发得了他,爸爸就跟着出来添乱了,站在井行身后,眼睛却是瞪着我。 “你不是来不及吗?怎么还有时间打车?” “真不用!” “井行,麻烦你了。”爸爸完全没有理会我,反而推着井行往我这儿走。 这一波看来又是逃不掉了,疯了,真的疯了,我宁愿回到之前的状态,总好过现在这样暧昧不清。 还好只是去机场,一路安慰自己接上了辉漠就不会尴尬了。 到了机场,辉漠已经站在出站口等我了,他以为我一个人来接的,让随行的专家先打车走酒店了。 当他看见车里的井行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皮笑肉不笑地开始招手准备拦车。 我生怕他真就这么走了,赶紧摇车窗,冲着他喊了一句,“快上车!” 辉漠这才看见我坐在后面,赶紧又奔走过来,放好行李箱后跟着坐了进来。 “我差点把司机认成井扒皮了,以为你让他来接我,真是晦气,你……” 辉漠枪子般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井行突如其来的一个急刹车给塞了回去,要不是绑了安全带,我差点要被直接甩去前坐。 辉漠就比较惨了,整张脸撞到到面前的座椅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疼得他连骂都顾不上了,第一反应就是手忙脚乱的系安全带。 “怪我,怪我自己嘴大……”他嘿嘿笑着“自省”,显然是已经认出眼前这个司机就是井行本人了。 这抱歉并没有得到井行的任何反应,辉漠于是只好自己切换氛围,转头开始以我为气氛的突破口。 “看,我给你带来件小礼物。”他一边说一边认真地在口袋里掏啊掏,好半天,才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我打开一看,是一条水晶手链。 “我找大师开运过的,旺事业,咱们仨一人一串。” 放下别的不说,这手链的确还是挺漂亮的,我可以立马戴上,连声对他说谢谢。 “封建迷信。”前座突然飘过来一句冰冷冷的打击。 我吐了吐舌头,表示不屑。 辉漠的眼神在我和井行身上来回移动,无声的问我井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无奈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也莫名其妙中。 到了公司之后,井行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仍旧继续跟着我们往项目部走。 “喂喂喂。”辉漠拦住了他,“对于这栋酒店,你是前老板,对于这位女士,你是前夫,请问是什么理由能让你理直气壮往进来?” 井行回头深情地看了他一眼,“你。” 说完他就大步向前,根本不理后面被口水呛到的辉漠。 “咳咳咳,咳咳咳,你,你说什么?” 我也被井行这句话吓得心脏直颤,不可思议地看向辉漠“难道他是为了追你才来的欧洲?” 辉漠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别开玩笑,不准拿这种事开玩笑!” 但是他越说我越想笑,到了电梯里还是忍不住。 辉漠的脸已经红到后脖子根了,但是井行还是面无表情站在电梯的最后面。 项目组组长已经在电梯门口等我们了,一开门看到三个人走了出来,有些不解。 辉漠给了井行一个台阶,“我朋友,他比较有经验,过来帮忙把把关。” 项目组组长不可能不给辉漠面子,于是很热情的握了手,把我们带到会议室。 人到齐之后,会议即刻开始,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包括我和辉漠。 当最麻烦的问题被提出来时,辉漠从国内带来的技术人员也眉头紧皱,不停地翻看设计图,接连提了几个方案都在论证过程当中被否定了,一时有些迷失了方向。 井行自始至终也一直在埋头研究不知从谁手里拿到的图纸,技术人员论证的时候也很认真的在听,时不时跟着写写画画些什么。 在讨论陷入僵局之后好一会儿,他都始终埋着头,也不知道是在干嘛。 突然,他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技术人员身后,用手指点了点一个地方,用意大利语直接跟对方沟通,随后又跟辉漠带来的技术人员解释了一下。 一帮人经过漫长的讨论之后,突然表情豁然开朗起来,连中文的“对对对”都飙了出来,还对着井行竖大拇指。 慢慢的,会场里所有的人都受到了这种气氛的影响,只剩下我和辉漠面面相觑。 我问辉漠,“他,还会说意大利语?” 辉漠问我,“他,怎么知道我们这里有问题?” 我们两个都倒吸一口凉气,刚刚还打趣说井行不过是个司机,没想到转眼间他就用专业知识打了我们的脸。 井行自然而然坐在技术人员中间,开始跟他们一起讨论,一直到晚上六点,终于定好了方案。 会议结束后,连辉漠都忍不住对着井行鼓掌,“感谢前老板为了我,仗义相助。” 井行眼窝用力,显然是被他恶心到了。 “晚上哥们儿我请你吃顿浪漫大餐怎么样?” 井行这回没有沉默以对,直接命令道:“定两人位。” 这次是正在喝水的我遭报应了,差点喷到辉漠为了会议特地换上的高定西服上。 “两人?”辉漠伸出来两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嗯,定吧。” 辉漠颤颤巍巍拿出来手机,用英语交流一通后,对井行比了个ok的手势。 “走,先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你们俩快去享用浪漫的烛光晚餐吧,拜拜。” 我忙不迭地就想要走人,都已经到了会议室门口了,又被井行一把捞了回来。 239 袒露心声 “你留下,辉漠走。” “什么?晚饭不是跟我一起吃?”辉漠两个眼睛睁着溜圆,眼神里全写着背叛。 井行无情的耸了耸肩膀,“我只是让你订餐,又没说跟你一起吃。” 我脑子都要炸了! 谁……谁要跟他吃什么烛光晚餐啊? 我直接表明态度,“我不去。” “不去?”他看了看辉漠,“她不去,那就取消了吧。” 也不知道辉漠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挪到我身边,憋着嗓子提醒我,“舒锦,不要意气用事。想想温柔,想想我,想想我们投资的钱,想想暑假旺季。” 被出卖的猝不及防,“你什么意思?要牺牲我?” “去年七月,这栋酒店的营业额我没记错应该是6300万。”井行在一边适时冰冷冷的提醒。 这数据让辉漠立即兴奋起来,推着我往井行身边去,“快点去,耽误了暑假要亏一个亿。” “六千多万和一个亿差的有点多吧。”任凭他推搡,我都不为所动。 “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你懂什么。”辉漠急得掐了我一下,“把他哄开心了,后面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我揉了揉被掐的胳膊,“问题不是解决了吗?” “你看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日后肯定还有棘手的地方。快,点,答,应!” 我被烦的不行,只想赶紧摆脱他,径自走到了井行边上,算是无声的妥协。 井行很满意我的选择,主动开门请我先走,看似礼貌,其实都是压迫。 刚出大厅,辉漠就上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我无奈的走到车前,伸手就准备拉后座的门。 “坐前面。” 没办法,有求于人的时候终归是要矮一个头。 辉漠定的餐厅位置非常隐蔽,我们在车上绕了很久还没有找到,空气中都弥漫着烦躁。 兜兜的电话打破了僵局,他奶声奶气问,“妈妈,你和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妈妈在外面有事呢,宝宝先吃饭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看看时间,都要快七点了,“还要晚一些,等你洗好澡躺在床上了我就回来了。” 兜兜忙着追问,“那爸爸呢,也会和你一起对吗?” 我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找到地点,正在倒车入库的井行,小声道,“爸爸有事不能来,兜兜听外公的话,妈妈回去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哦……”兜兜的语气明显不大好了。 也顾不上照顾他的情绪,我赶紧就挂断了电话。 刚一挂上电话,就对上井行深沉的双眸,“你对井霁撒谎?” “他又不知道真假,不算撒谎。”我看他已经熄火,立马解开安全带,“难道你要凭着这一点向法院追回抚养权?” 他打量了我两眼,没有说话。 入座选好套餐之后,井行开始分析早晨的会议,我听得有些吃力,吃东西也有些分心,他并不是很满意我的表现。 “走吧。”他站在车旁边的架势,明显是要跟我一起回去。 “我都跟兜兜说了你已经走了,麻烦你就不要回去拆穿这个善意的谎言了。我可以请你住酒店的,以示补偿。” “一起。”他还是站在车外,等我一起上车, “*怎么好一起住酒店……”我百般推辞。 “我订了米兰最有特色的酒店,带你去学习。” “那你告诉我名字,下次我自己去,今晚我得回去给兜兜讲故事了。” 井行顿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恼火,“理论知识听不懂,优秀案例也不看,既然你不想学,那何必还要接触这行。” “想学……”感情是感情,事业是事业。 井行在业内是什么地位,我当然比谁都清楚,缴械投降是唯一的出路。 车子在一座教堂门口停了下来。 我仰望着眼前的庄重典雅,看它的每一个拱门、拱壁和每一处圆顶支撑的艺术感,无不让人感受着建筑的恢弘。 “拜占庭艺术与巴洛克风格相结合的杰作。” “这是酒店?”真不是我大惊小怪,不止从外观一点都看不出,连身处其中都感受不到什么商业气息。 办好手续后,井行引着我到了最高楼层的客房。 果然是精品,内部装修完美结合了意大利风情和现代奢华,卧室更是让人觉得温馨又舒适。 站在套房自带的阳台上,还可以轻而易举饱览对面大教堂的壮美景观,百年沧桑一览无余。 最令人惊喜的还要数是房间里的各种电气设备,都被以各种花样包装了起来,乍一看完全看不出现代的气息,这其中就包括了苦恼了我们整整一上午的中央空调布置设计。 “怎么样?”井行靠在阳台的门框上问我。 “嗯,确实无法复刻。” “你能领悟就行。”他趴在我旁边的栏杆上,同我一起看着对面的教堂。 本以为会继续传授他的生意经,没想到却把话题引到二哥身上。 “我觉得井铎的事很奇怪,所有的证据都像是在等着我一样。” 何止是等你,根本就是为了你量身定做的好么。 如果不是有大哥兜着底,恐怕现在你也完全没有闲工夫跑到这来做专业导师了。 但表面上我得不动声色的问,“你怀疑谁?” “我怀疑是今年重回大哥身边的席助理。” 他的这个猜测令我十分意外,“重回?” “嗯,去年席大哥辞职之后就销声匿迹,今年过年,他突然主动来家里拜年,并提出想要复职的想法。” 我看着井行一筹莫展的样子,很是奇怪,“这对大哥来说应该是好事吧,有熟悉的人陪在他身边。” “从医学的层面说,席大哥不是可以刺激我哥苏醒的亲人,从职业规划上来说,席大哥这么有才华的人,为什么要屈身在毫无抱负可言的岗位上?” “所以呢?”井行他总该不会是怀疑席大哥是背叛者吧。 “所以我怀疑席大哥知道点什么,或者大哥给过他什么信息。” 井行的推测说得我心虚无比,内心里连连肯定,但是表面上又要做出不明所以的样子。 为了让这话题可以稍微暂停,我从阳台的茶几上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他。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去,我直接扭开瓶盖放在他眼前。 他看我的表情,仿佛这是一杯鹤顶红。 “不喝拉倒。”就在我收回来时,井行抢过去这瓶水,仰头喝了两口。 不得不说,井行的下颌线真的很完美,只不过现在并不是我犯花痴的时候,逼迫自己转头把视线放在远处的大教堂上。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已经放下了水瓶。 “啊?我?没有啊,我能知道什么。” “我提到大哥的时候,怎么你情绪好像不对。” 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么,还有井行,该算是“狗鼻子”了吧。 “不是说大哥是因为我才出事的吗,所以……” 他捏着手中的矿泉水瓶,低头问我,“你和井铎那段时间刻意走得近,是不是因为大哥?”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不都已经被你叫停了吗。” 他转身背靠在栏杆上,“离婚那天我们吵得很凶,大哥听到了,就着急跑出去追你,没想到,会出了车祸。” 原来是这样……、 难怪井行一开始会这么恨我,原来真是因为我…… 大哥办事向来最是稳妥,即便再有什么火烧*的事情都能保持镇定优雅,可是,居然会因为追我,出了车祸。 “其实理性分析,这件事不应该怪你,是我拒绝了大哥让我追你回来的提议。我还记得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总有一天会因为脾气吃亏’,没想到,当天就应验了……” 井行的声音愈发的平稳下来,可听上去却有抹不掉的忧伤。 “那……大哥……”我实在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当时二哥对经营毫无兴趣,只想着分成,爷爷又因为受刺激住进了医院,而我,一边要扛起井氏一边要为爷爷和大哥求医,实在分身乏术,所以,也就没顾上你。” 他这是……在解释吗…… 我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如峰谷是我为了大哥建的,当时绑架你去的那栋别墅,大哥就住在那里,医学只能保命,而我为了平复内心的愧疚,甚至开始迷信。” 井行的眼睛里满是荒凉,我尽然有点能理解他的喜怒不形于色了。 当一个人遭受了这样多的连番打击之后,恐怕已经连表达情绪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一切都过去了……”我忍不住轻声安慰。 “过不去,”他双眸凝重,“只要大哥一天不醒,我就一天无法翻身,这是我的命,是自作自受的报应。” 我心脏猛地颤抖了一下,差点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些什么。 “舒锦……”井行的脸近在咫尺,“你有心事。” “我只是没想明白当初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我低头遮掩自己的失态, “魏巍山是暨云人,他回家探亲时偶遇了你带着井霁去幼儿园报名,他说井霁长得很像我。” 240 难捱的一夜 我恍然大悟,“于是你满心欢喜去幼儿园查孩子的资料,却发现他姓黎不姓舒?” 他好像轻微叹了口气,“当时爷爷和大哥都病危,我情绪不大好。” “井行。” 他闻声抬眼看了我一眼。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在我面前给自己洗白吗?” 他翻了个身,用双手圈住我,狭小的空间里轻轻一点声音都听得清楚无比,“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现在一切都是错的,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就在我内心极度挣扎之时,辉漠及时拯救了我。 我想挂掉,没想到被井行直接滑动接听,还按了公放…… 电话那头的辉漠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情况,连句开场白都没有就直切主题。 “老夫掐指一算,觉得你应该结束了晚餐,回到了自己温馨的公寓。” “呵呵,你……” 我的话未说完,他又继续抢断,“介于你今晚的委屈,下楼!”听筒里传来几声喇叭声,“我再带你去浪一圈,保证比上次看的夜海还震撼。” “辉漠……” “诶!是不是被感动了。”又是两声喇叭声,“快下来啊!反正你这个失眠患者也无所谓睡不睡觉。” “下去哪里?”井行沙哑的回答让气氛瞬间噤若寒蝉。 “说话啊,下去哪里?” 嘟嘟嘟,回答井行的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辉漠,简直是我生命中无法逾越的大坑! 我根本不敢抬头看井行,死死地攥着手机,后背紧贴在栏杆上,一点也不敢乱动。 他见我往后退,也顺势缩小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几乎已经可以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 “夜海?没想到你们这么富有诗意。” “咳咳,我是被他骗过去的,一点都不浪漫,海风可大了,吹的人头疼。” “失眠?”他用力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的仓皇失措无处可逃,“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失眠?” “就从那天晚上开始的!” 这个问题简直是贼喊捉贼的典范,我再不反抗,真的要被压迫到窒息了。 “为什么辉漠会知道?” 我闭了下眼睛,害怕会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对他翻了个白眼,嘴上却是老老实实的解释起来,“我的药落在了车里,他开我车的时候发现的。” “开走你的车?他不是车多到都要送给你开吗?” 我真的想不到从井行嘴里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只能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我晚上找不到代驾,辉漠好心把我送回家,大半夜的,观山又不好打车,我就让他开我车回去了。” 本来是好心的解释,但是我却感受自己在越描越黑,因为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越来越发怵。 “你不要想的那么龌龊好不好。” “找不到代驾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我简直气结,叫你?我有资格叫你吗? 这句反问自然是没有底气说出口的,只能换了个不那么尖锐的,“你……不是夜盲症吗?” 我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的喉结颤动一下,随后鼻尖的触碰上我敲响了警钟。 吻突然就落在我的额头上,来不及拒绝,身体就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当中,未尽的询问淹没在看似温柔的吻中。 微冷的舌感觉正在贪婪地攫取我的气息,我的注意力逐渐瓦解,敏感的触碰竟然让我忘记了刚刚想说的话语。 “当……当……当……” 对面的大教堂发出威严的钟声,敲醒了我们的沉沦,让我终于清醒过来,我轻而易举推开了他。 看着面前似乎一往情深的人,却觉得格外陌生,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和我复合?不可能,放下那些纠缠成结的过往不算,即便是现在,他的身边应该也没办法有我的位置。 向我道歉?大可不必,过去的时光早已经算不出谁欠谁的了。 又或者,是舍不得兜兜?但是他来欧洲这几天都只顾着盯在我身边,明明可以陪兜兜的时间也没有去用。 “进来吧,外面很冷了。”井行已然恢复了平常。 可是比起外面的冷,和他单独共处一室才更叫我慌张。 索性,井行很容易就看穿了,懒洋洋地率先迈步进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睡房间,我睡外面沙发。” “不必了,我回家去睡就可以。” 他眼疾手快拽住我,“我已经跟伯父打好招呼了,你回去反而麻烦。” …… 他可真是把我拿捏的死死的,总是这样明白我心里最惧怕的根本。 爸爸最近过分关注我的生活,源头当然是兜兜,打着想让他同时拥有父爱和母爱的幌子,几乎就要打破自己许下的绝不插手我的生活的保证。。 见我不再有要走的架势了,井行这才拿起浴袍进了浴室。 源源不断的水声让我的心烦躁不安,明明他刚刚已经说清楚了很多缠绕在我心头的烦闷事,可不知为什么,不仅没让我豁然开朗,反而搅乱了心中原本的平静。 “喂!”井行的脸突然出现在我视线范围里。 “啊?你都洗好了,这么快。”我赶紧坐起身。 “想什么呢?” 坐直了这才看见,井行上半身精瘦的躯体一览无遗,头发湿漉漉的应该还没来得及吹干,偶有水珠顺着他的鬓角和眉眼往下流,缓慢地没入了洁白的浴袍。 他手上拿了条毛巾,随意的擦着,时常擦干了这里那边又滴了下来,几次之后,就有些烦躁起来。 我愈发的觉得不自在,跳下床准备闪开,可是一个不注意,也不知道怎么竟然就勾到了他的浴巾上。 虽然已经在事发五秒内迅速的蒙上了眼睛,可是脑子里却满满的飘荡着刚刚看到的画面。 “你……*……快穿衣服!” “说谁?明明是你自己动的脚。” “你不是睡沙发吗,快点出去!” 他狠狠揉了一下我的脑袋,脚步声慢慢远了,听到关门的声音之后,我才颤抖着睁开了眼睛。 入眼就是他散落在床边的浴巾,想想他自由自在走到客厅的样子,又忍不住骂了一句*。 “舒锦,”他敲了敲门,“沙发上没有被子。” “那你睡小房间不就行了。”主卧的对面还有个小房间,但是关着门,里面漆黑一片。 “我夜盲症,看不见,麻烦你帮我开下灯。” 这是一个无法反驳的借口。 我捡起地上的浴巾,用它捂着脸打开了门,感觉他旁边之后,伸手递过去。 “穿上,你现在脸皮比起辉漠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只是一句抱怨,没想到他突然咬了上来,惊得我下意识就睁开了眼。 “别老在我面前提起辉漠。” 我不敢东张西望,反复提醒着自己视线必须集中在他的脸上。 看着面前这幅得意洋洋的嘴脸,禁不住逆反似的愣是连说了三次辉漠,说完了就一脸无畏地欣赏他愤怒的样子。 突然画风一转,井行笑了起来,笑得极开心,仿佛看见玩具的孩子。 糟糕! 脑子里瞬间反应了之后就着急想要逃走,可还是慢了一步,天旋地转之间,我和他已经双双倒在床上。 虽然我穿戴整齐可他却是未着一缕,这场面光是脑袋里想想就足够吓得像个木头人一样,失去了行为能力。 “我说了,后果自负。” “你放开,我澡还没洗。”我只感觉自己脸烧的厉害,抵死想要挣脱开。 他一手捆住我一手直接把灯关了,“睡吧,我不嫌弃。” “你这样我会失眠的。” “那你就等到我睡着了再逃走吧。” 强盗逻辑不过如此! 我不断挣扎,越挣扎却越感觉到不对劲,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瞬间让人失去了挣扎的勇气。 “怎么不反抗了?” 我咽了咽口水,不说话。 “睡觉吧,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失眠。” 我努力的告诉自己,就算是死撑,我也要撑到天亮! 可是我的睡眠因子真是的完全不听我的话,该活跃的时候不活跃,不该活跃的时候活力十足。 早上起来的时候看见井行安静的睡在身边,我只恨自己不能瞬时失忆。 没想到他的睡眠倒比我这个失眠成性的人还要浅,只稍稍动了几下就惊醒了他。 “几点了……”井行的脑袋往我肩上蹭了蹭,好像一只撒娇的猫咪。 我残忍地点着他的脑袋推开了,“不知道,快起床!” 他的手臂收的更紧了,嘴唇若有似无的轻触在我的耳边,气息洒在耳窝里,痒的难受。 “看来你昨晚睡的不错。” “可以放开吗,我得去洗澡。” 他又自顾自的蹭了一会儿,这才不情愿的掀开被子说了句当然。 猝不及防地,就这么看见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场面…… “臭流氓!”拎起枕头恨恨砸在他身上,我就赶紧冲进了浴室。 本来二十分钟就能结束的事情,我硬生生拖了一个小时,直到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继续呆在浴室时,才头皮发麻走了出去。 没想到房间里空空如也,早已没有了井行的影子。 奇怪了几分钟之后,我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用随身携带的化妆包画了个淡妆,赶紧打车回去了公寓。 我没有国际驾照,给我再好的车也不能开,但好歹常去的几个地方离得都不远,打车也很方便。 241 满满当当的行程 前脚刚踏进办公室,就听见辉漠“啊”的一声怪叫。 “让我看看是哪位大美女,没换衣服就来上班了。” 看着他夸张无比的表情,我选择直接转身离开。 辉漠并没有放过的打算,身手敏捷堵在了门口,“被我说中事实心里发虚?” “想多了,我只是不想一大早就跟浪费时间陪人八卦。” “怎么叫八卦?你说你没有换衣服难道不是事实。老实交代,昨天晚上跟井行干嘛去了?”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今天早上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项目部?” “他……”我想说他消失了,但又感觉辉漠不会相信。 没想到这个停顿居然让他误认为我有什么难言之隐,眼睛闪烁着“热情”的光芒,“你该不会把他……” 说着,他做了个精疲力竭的表情。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对,我就是把他折腾散架了,你满意了吗?” 辉漠非常满意地点点头,还伸手冲我比了个赞。 任由他玩笑了一遭,我才正经的问道,“你找井行干什么,项目组又遇到麻烦了?” “乌鸦嘴!一切都再顺利不过了好不好。” “那你还不赶快回国。”我推了他一下,他往后踉跄了几步。 “急什么呀,明天我还要带你去看展呢。”辉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张票,在我眼前不停晃动。 看到门票上那个仰慕依旧的名字,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非常感谢了。” 在工地转了一圈,确定了项目开展的确实顺利,辉漠摸着肚子吵着要跟我回家,吃我爸烧的菜。 之前我就已经打过电话了,所以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满满一桌子的菜,丝毫都不意外了。 兜兜也很久没见辉漠了,看到他之后又是亲亲抱抱又是陪玩陪聊的,果然,用数不清的玩具换来的感情还是很坚固的。 兜兜和爸爸新报的旅行团明天一早出发,所以吃完饭之后大家就一起帮忙收拾行李,全当是饭后消食了。 这一次旅行要出去四天,算起来还是挺久的。 大功告成之后,我们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休息,辉漠接了个电话,看表情似乎不大好。 果然,放下电话他立马就严肃的说,“舒锦,酒店有点事,我们得赶紧过去一趟。” 我被他带的也跟着紧张起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水果,随便用纸巾擦了擦手就跟着出了门。 上车之前他的表情还很严肃,没想到越开脸色越轻松,上了主路之后,就差直接笑出来了声。 迟钝如我也该知道自己是又上当受骗了,压着怒火问他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带你去看一场米兰德比。” “看球?我连球星都认不全,开什么玩笑。” “你不去才跟我开玩笑好吗?你知道德比的票有多难买到吗?” “我不懂什么德比等比,我就知道自己又被骗了!” “德比等比?哈哈哈,你真幽默。来,笑一笑嘛。”他仍旧嘻嘻哈哈的,“到那之后你肯定会觉得不虚此行。” 我实在闹不明白他这又是在玩什么花样,路上车辆众多,又不敢随便捣乱,只能老老实实的任由贼船继续向前。 坐了没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辉漠的情绪愈发高涨,从进下车开始一路往里走,就差没有原地飞天了,我稀里糊涂的跟在他后头,费力的穿梭在拥挤的人群当中。 这球场着实太大,腰伤都要复发了犯了才走到位置上。。 没想到自己还是井底之蛙了,全场气氛好到爆炸,连我这个球盲的情绪都被带动了起来,尤其是前锋到达禁区的时候,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差点忘记呼吸。 辉漠自然比我夸张百倍千倍,我还以为他一个文艺男青年不会爱好这些,想不到居然有这样的运动激情。 眼见着喜爱的球队锁定了胜局,辉漠更加开心起来,捧着相机抓住身边各种认识不认识的人一顿猛拍。 等球赛结束,我们回到公寓,已经是凌晨了。 他送我到楼下之后,扔过来一件小孩子的秋衣,说是给兜兜的。 我还真的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买的,没想到那样激动的场合之下他居然核能记得给兜兜带件礼物,真让人有点感动。 “我就不上去了,你早点休息,明天十点,我来接你去看展。” “好,慢点开车。” 收拾起激动,正准备开门的时候,门突然就从里头被打开了,是爸爸。 “你跑到哪里去了?大晚上手机关机,井行都出去找你了。” “找我?”我把手上的球衣递了过去,腾出手看了一眼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关机了,“什么时候我?” “有一会儿了,一直找不到你就说要出去看看。” “我知道了,爸,你们先睡吧,明天七点旅行团楼下还得集合。” “嗯。”爸爸点点头答应了,转身回去房间,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回身交代我赶紧给井行回个电话。 给手机充上了电,连拨两通井行的电话都没有人接,想到房间里还有行李没收拾完,现在都已经三点多了,早晨还得要准备早餐。 于是,直接给井行发去了一条消息就赶紧忙着准备了。 吸取上去旅行的教训,这顿送行的早餐提前许久就开始准备,格外丰盛。 看着爸爸和兜兜吃得饱饱的,又亲自把他们送上了大巴车,我这才终于像了了一桩事似的放下心来。 看看时间距离看展还有几个小时,赶紧预约了公寓附近的一家按摩店,准备在看展之前放松一下肌肉顺带着小睡一会儿。 按摩店是个福建人开的,手法很好,一来二去之下我们已经算十分熟悉了。 “精神看起来不大好,昨晚又失眠了?” “不是,昨天看了一场球,大概运动过量了。” “看球?不会是同城德比吧?” “师傅你也喜欢足球?我是被朋友逼着去的,自己一窍不通。” “那你朋友可真的很厉害,下次有这种好机会,你要是不喜欢看,十万都卖得掉。” “十万??”一着急转头差点又扭到腰。 辉漠可真是太败家了…… 按摩店的师傅虽然健谈,可也知道我的习惯,按摩完了就出去了,我则在里头小睡了一会儿。 差不多十点,我和辉漠准时在楼下碰了头,介于刚刚了解到那场看不懂的球赛居然如此高价,一路上我都很配合的回应着辉漠的聊天。 开车去佛罗伦萨需要三个半小时,辉漠经常来欧洲,一路上都是听他跟我说路过之处的人文风情,听着听着也觉得十分有趣。。 在佛罗伦萨市区堵车时,他把手机给我看,“你看,我昨天发的朋友圈。” 我瞥了一眼,差点气绝,辉漠居然把合照上我的脸p上了一颗大大的桃心,引得评论里全是不怀好意的询问。 “你在这博什么眼球?”我气得也顾不上球赛的人情了,直接把手机摔了回去。 “怎么是博眼球?我这是助攻好不好。” “什么助攻?!”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才是吧。 辉漠毫不在意的继续欣赏了几眼合照,露出甚是满意的表情。 “发给井行看。” “关他什么事?” “昨天夜里井行给我打电话了,找了个正经的由头把我骂的狗血淋头。但其实我知道,他是因为看到了这张照片。”辉漠眨巴着眼睛,满是兴奋,“你都不知道他多生气,想起来我就过瘾。” 我可没有他这种故意惹人生气的*癖好,自然也就体会不到什么过瘾的感觉。 “你知道吗,他好像离开了,电话里听到的背景音是在机场。” “真的?”我狠狠松了一口气,总算暂时结束了提心吊胆的日子。 “是不是松了一口气?”辉漠拍了拍心口,“其实我也是,不然要是他知道今天我们还一起看展,怕不是要打死我。” “那我一定选择袖手旁观!” “可以!只要你不给井行加油,随便怎么隔岸观火。” 说笑的功夫就到了目的地,画廊本身就是一栋艺术建筑,更别说里面的名画了,估计把莫属建材卖了,也不够买上两幅。 欣赏起画时,辉漠还是挺严肃的,收起了嘻嘻哈哈,一路上话题围绕的就是艺术。 佛罗伦萨举办的画展,肯定是以达芬奇为灵魂的佛罗伦萨派。 他们多半崇尚自然,追求科学与艺术的结合,使得这个时期的油画艺术的绘制技巧至今难以超越。 而辉漠和我更多的擅长的是色彩的应用,但在焦点透视法的运用上都有些许欠缺,所以这次的画展,对于我们两个而言,的确是受益匪浅。 一直到晚上七点画廊闭馆,我们都还依依不舍。 只是一路走下来,腰实在有些扛不住了,于是连饭都没心思吃,先就住进了酒店。 因为靠近河边,所以酒店大堂以蓝白两色为主调,配上温润的原木家具,营造出游艇内舱的感觉。 去房间的路上,精美的古董和文艺气息十足的壁画,都在彰显他的奢华和历史。 242 大哥醒了! 辉漠选的房间观景效果十分不错,即便是晚上了也都能看见不错的夜景,只是我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只能瘫在*的床垫欣赏。 手机里已经收到了不少爸爸发来的照片,给他们打完睡前问候电话,我也总算恢复了一点洗澡的力气。 头发吹干之后,已经凌晨一点了,刚把手机充上电,井行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这个时间点,我以为他拨错了。 “舒锦!大哥醒了!” “大哥醒了?”即便早已经知道了,我还是吓得浑身紧绷起来,隔着电话努力表达出惊讶的语气,“那,他,他身体还好吗?” “医生在做最后的检查,我……医生出来了,先挂了。” 大哥醒了?事情终于要尘埃落定了吗? 我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过了好一会儿,才发消息问了问席大哥。 席大哥肯定了消息,让我安心即可。 看来,事情总算是进入收尾阶段了,当然,公开大哥苏醒了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称得上是隐藏的王牌了。 大哥醒来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并不是最新的消息,但却感觉跟*知道差不多的兴奋。 第二天看到辉漠都藏不住笑嘻嘻的,搞的他莫名其妙,总问我是不是憋了什么坏主意。 看完展又陪着辉漠和主办方打了个招呼之后,我们就驾车赶回了米兰。 辉漠有事,送完了我就准备直奔机场,分别之时我托辉漠带了一箱东西给秦楚萌。 辉漠手摆得飞快,拒绝人肉托运这个巨重无比的行李箱。 “你有没有良心?!当初我可是从济州岛帮你背回来满满一箱子的衣服帽子鞋,这次你帮我带回去一箱子怎么了?!” 辉漠一脸不承认,还对着我挤眉弄眼企图蒙混过关,“什么济州岛,没有的事。” “怎么没有?超重的单子我都拍下来了!少啰嗦,快点!”我说完了也不顾他答应与否,直接打开后门就把行李箱塞了进去。 不得不承认,这箱子比起济州岛那回,的确重了不少,这里头装的都是按照秦楚萌代购清单买到的东西,衣食住行差不多每样都包含了,能一个箱子搞定已经纯属幸运。 好说歹说劝走了辉漠,这口气还没缓过来,一回头,差点没直接跪在马路上。 井行一脸阴霾站在我的身后,双手环在胸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 难怪辉漠要挤眉弄眼! 难怪他莫名其妙的大声撇清关系! 可惜,他的车已经快要消失在视线范围以内了,就算骂也听不见了。 “舒锦。”噩梦般的声音逐渐靠近,“上楼!” 我只能在心里骂辉漠千万遍,他坑人的招数可真是层出不穷,尤其对我! 这应该是我长到这么大以来,最可怕的一次电梯经历了,井行在我身边就像是一个随时要爆炸的定时炸弹。 关于他上楼进家这件事,我心里其实有一百个不愿意,可是鉴于刚刚的情景,实在也没什么底气拒绝。 按楼层、开门、开灯,所有的行为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进门后,他如同主人一般,直接坐到客厅的沙发中央,翘着二郎腿,手指在膝盖上打着节奏,一副等我自首的样子。 “给你冲杯咖啡?”吃人嘴软,希望他喝了我的咖啡能网开一面。 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的空档中,我已经飞奔去了厨房。 用尽毕生冲咖啡的才华,为他冲了一杯自认为最完美的意式卡布奇诺后,恭恭敬敬端到他面前。 我笑颜如花对,“请用,小心烫。” 他看着咖啡杯中浓密的奶泡,无情的点评了一下,“不会拉花就不用勉强。” 轻抿一口奶泡,他放下咖啡杯开还是将话题扯到了我心虚的方向,“你们还一起去过济州岛?” “呵呵,谈生意而已。他介绍了一个出口项目,要不是有之前的积累,这次的项目也不会这么顺利。” “放着井氏那么大的生意不做,却一天到晚在海外找这种零星的项目,你真的有算过成本这笔账吗?” 按道理说我应该说自己确实不会算账,但是他这种鄙夷的语气让我偏顺不下这口气。 “说的跟你求着我做生意一样……还不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成为井氏一个小小项目的供应商吗。” 他睥睨了我一眼,“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 沉默了一会儿了,话题继续走向危险的地方,“所以,你送给我的帽子,其实是辉漠的?” “……” 砰—— 咖啡杯被放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动,这声音并不大,却听得我还是吓了一跳,直接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倒退了几步,拉开安全距离。 “当时是形势所逼,实在没有办法,总不能当着爷爷的面说这些吧,而且帽子是你要的,又不是我想给的,再说了,为了这袋破帽子,我还欠了辉漠人情呢……” 提起这件事,我心里还有一团火气没发作呢…… 他直接站了起来,挽起袖口在沙发附近踱步,好笑的看着我,“那你就能当着长辈的面撒谎?” 算他狠,祭出爷爷这个杀手锏来。 我只有大声认错,“我真的错了,烦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再不快点送走这尊大佛,只怕我失眠的毛病才刚好,就要转变成神经衰弱了…… “就骗了我这一次?”他听到了道歉却也并没有要就此放过的意思。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几乎是已经笃定,他这问句后头必然埋伏了一个大坑。 比起真自己逐个反省,最好的办法其实是闭口不言才对。 见我不做声,井行果然沉不住了,几步走过来,音调也难以克制的跟着高了一些,“大哥醒来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真没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慌了神,下意识往后退,却不知道怎么的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板上,尾椎骨处传来的痛感立时让人龇牙咧嘴。 他起身居高临下的伸手要扶我,“我又不会吃了你,躲什么。” “不是躲,是没站稳。”我没敢抬头看他,也没敢伸手接受帮助。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蹲了下来,寻摸着痛处轻揉了两下。 “摔在哪里了,这里吗?” 我虚弱的摇摇头,这种时候再不服服软,只怕真的要就地光荣了。 他起身把我扶到床上,腰靠上垫子的那一刻,我终于忍不住长舒出了一口气。 “今天走了很多路?”他把我翻过来轻轻帮忙按摩。 “可能是因为坐了太久长途车。” 他听了我这句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也跟着反应过来,赶紧把脑袋埋在枕头里,装成鸵鸟。 “你什么时候知道大哥醒了的?”井行的语调变得平静了些。 “就……你跟我说的呀……” 他陡然增加了力道,“你到底还准备骗我多少次?” “你都知道了?”我强忍着腰部酸痛,“既然都知道了,干嘛还非得来跟我确认?” “舒锦!” 被他的怒吼吓得,我挣扎着翻身坐起来跟他解释。 “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吗,”我尽量保持视线齐平于眼前,“这事我也是偶然才知道的,也不是故意想瞒着你,是大哥要求我保密的,你不是平时也很听大哥的话的吗……” “把撒谎说成是听话,你辩白的功力还真是日益精进。” 强大的压迫让我不得不偷偷抓了个抱枕抱在怀里,好寻求一点点的安全感,“我说的是实话……” “你意思是在床上瘫老人这么多年的大哥刚好被你撞见醒来,醒来之后立马就精神十足的交代你千万瞒着我?” 我被问得呆住了,照着他这样的逻辑理解下来,的确十分诡异。 “怎么不说话了,”他试图让我抬起头,但是我抵死不从,“刚刚跟辉漠在一起不是滔滔不绝,喜笑颜开吗?” “我哪有……” “没有?要不要我打给辉漠?你猜,会不会诈出更多秘密来?” 这话不得不让我抬起头,“不是说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不能提辉漠名字的吗?凭什么你可以?这不公平!” “你知道大哥醒了心安理得的时候,我还在日夜担惊受怕,有谁跟我说过公平?” “那……我也是失眠的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我的态度软化了他,还是大哥醒了这件事其实早已经平复了他的坏心情,总之就是井行原本紧绷的脸慢慢放松下来,把我扶到床头垫了个靠枕让我舒服的坐好。 停了好一会儿,又像是实在无法平息似的继续说了起来。 “你知道我刚得知的时候有多生气吗?放着国内那一堆烂摊子不管,飞过来就只是想见见你。” 他既然给了个台阶,我肯定得要抓住机会。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我是担心消息万一走漏到井铎那里,他会对大哥不利也对你不利,而且大哥都说了,他有安排,我总不能连他都不信吧。” “那我真是要谢谢你在背后默默守护我、守护井氏集团了。” 虽然语气仍旧充满嘲讽,但是从他的脸上我看得出,雨过天晴了。 243 误入圈套 井行果然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件事情,事实上,他自己心里大约早就明白过来了,就是想找个理由兴师问罪而已。 “爸和兜兜呢?” “去威尼斯了,”我忙不迭从外套口袋中掏出手机,讨好般的递了过去,“给你看看照片。” 看着他翻看照片的空档,我突然反应过来,他刚刚的称呼……好像……不大对劲吧…… 井行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异常,或者说根本正常到让我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幻听了。 他自顾自翻着照片,几张过后才抬眼问我,“兜兜身上的球衣哪来的?” “哦,辉漠送的。” 他环视一周,走到阳台上看了看又回来,“你也有?” 脑子里嗡的一声敲响,一个声音开始呼救。 救命啊!为什么我这么快,就从一个坑掉进了另一个坑。 我直接掀开被子蒙住头,“他送了好多人的,要不你也去要一件吧。” “行吧,你休息,我先走了。” “走?去哪?”该不会真去找辉漠算账吧…… “回国。” 我从被子里露出眼睛看向他,“这么匆忙?” 他凝神看了我一会儿,起身真的要离开了,“需要帮你关灯吗?” 虽说是很绅士的举动,可我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关了灯你能看见出去的路吗?” 砰!砰! 回应我的是两声清脆的关门声。 阿弥陀佛…… 送走了井行的夜晚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平静,天还没亮我就被辉漠的来电吵醒了。 “朋友,我可能要跟你永别了。” 我眯缝着眼睛,努力回味刚刚做的美梦,口中极不走心地应付着他,“你又怎么了?” 回应我的,是辉漠慌乱的声音,“井扒皮来了,晚点再说!” 我睡的迷迷糊糊,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可即便这样,也还是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辉漠的慌乱。 看来,是他又做了什么招惹井行的事吧…… 我没精力思考,选择倒头继续睡,等到自然醒过来的那一刻,只觉得有种满血复活的感觉。 可惜,这种感觉持续还不到十秒钟就被打破了,从看到手机上未接来电显示数字的瞬间开始。 三十九个未接来电!还全都是项目组各个部门的人打来的。 内心不祥的预感迅速被放大,第一时间回拨最近的未接来电,果然是坏消息。 用最快的速度赶去酒店,项目部负责人告诉我说是顶层的套房在施工方面出了点问题。 顶层的套房可以说是酒店最大的卖点了,顶层和天台连通,依照空中花园洋房的感觉打造出的特色房型,在周边十公里范围内,都是别具特色的。 那时候,从辉漠拿出设计方案初稿,一直到最终定稿下料,差不多足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着实算是耗费了不少心血的,按理说,各种应该要考虑到的问题都已经做好了预案,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了意外。 “顶层的供暖上不去,现场专家试验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项目组负责人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考,“辉总的电话也关机,所以只能练习您,问问看舒总是否认识先前帮忙的那位先生,他没准会有办法。” 他要找的应该是井行,可是他现在人在国内,根本鞭长莫及。 干等着也不是事,急的团团转的负责人跟我提议,“要不然您先上去拍几个视频吧,发过去给他们看看,一起想想办法。” “行!” 到了房间之后,发现里面只有一位工程师在施工现场,见我来了之后,他就站在扶梯上给我指了一下问题所在。 可是离得太远了,我根本看不清,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舒总,要不然您上去看看吧,也好看得更清楚些。” 工程师下来之后,我就准备爬上去。 “舒总,包我帮您拿着吧。” 我看了一眼扶梯,不算矮,背着包确实不方便,于是就递给了他。 爬到中间的时候,扶梯有点抖,负责人在底下跟我喊话,让我尽量往上看,保持重心。 我双眼紧盯着天花板,咬着牙一路往上爬,终于,能够看得到工程师说的问题所在的位置了,正当我想要找个合适拍照角度时,耳边突然听到了关门声。 低头一看,原本一左一右扶着扶梯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我站在扶梯的最顶端一下子慌了神,差点脚滑直接摔了下来,好容易说服自己慢慢挪回到地面上,手抖得压根什么也干不了了。 跌跌撞撞追过去想要开门,发现早已无济于事,立马掉头想要开窗户求救,但是窗户也被焊死。 这是一场阴谋! 是谁费尽心思要把我困在这里?答案呼之欲出。 把房间里里外外全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可以求救的工具,我只能背靠大门坐了下来,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急、不能慌,一定要保持精神、保留体力,等到有人发现我消失了找过来。 从正午等到了傍晚,整个人都已经在虚脱的,终于等来了开门的动静。 我蹭地站起来,利用自己囤积的瞬间爆发力,想趁其不备挤出门外,结果刚探出去半个身子,就被一只手一把按在地上,无情地拖回了房间,紧接着又是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锁门声。 我挣扎着坐起身,喘着粗气看面前的井铎,质问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冷笑两声,“舒锦,我对你这么好,想不到你却对我恩将仇报。” “好?你对我有什么好?怂恿我妹妹跳楼,还是用卑鄙的手段折磨井行?” 他目眦欲裂,拽着我的衣领提溜着我,“没有我,你爸怎么会突然这么爱你?没有我,你怎么能当上这家酒店的老板?没有我,你儿子怎么会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说到激动,他撸起袖子给我看伤痕累累的胳膊,“你看看,你睁着眼睛好好看看,这你对我的回报!” 井铎嗜血的双目和凸起的青筋都在向我宣战,这种失控的情况下,我不能与他硬杠,只能战术性服软。 茫然不知所措一般挤出一两滴眼泪,告诉他我真的不知道,请求他有话好好说。 我的祈求只换回一个力道十足的耳光,嘴里立马翻起血腥味,耳边嗡嗡作响,看什么都带着重影,虚无缥缈的感觉。 他拽起我的头发,把怒气全都喷撒在我的脸上,“你居然敢背地里串通你那个低贱的妹妹,联合起来举报我?!” 说完不解气把我狠狠往地上一砸,被他再次拽起来时,我看到了地上的点点血迹。 “你,还买通了小雪,让她直接跟曾莎莎说我出轨!你可以啊,背地里这么阴我!” 他的双手死死捏住我的肩膀,不停地晃,晃到我头晕眼花,“你这个贱人,卑鄙无耻,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跑气的玩偶,在他的手中越来越丧气。 “为什么不回答?是不是心虚了!是不是默认了!” “我要毁了你,我要让井行后悔一辈子!” 他脸上畸形的笑容终于让我慢慢回过神来,慢慢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说什么。 “不要,我没有,没有……”我拼命反抗,想要挣脱出去,可哪怕用尽全身力气,也没办法抵抗得过一个成年男人。 耳光甩在我的脸上,打得我原本就发懵的脑袋更加迷茫起来。 “现在容不得你说不要!” 撕拉!衣袖像是被他撕扯裂了,冰凉凉的风拂过肩头。 我一只手护着胸口,一只手开始奋力反抗,只不过我的动作在他眼里不过是挠痒痒。 眨眼之间,就又撕掉了另一只衣袖,我越来越急,完全没办法保持理智了。 砰! 背后传来一声强有力的撞击声,让走火入魔的井铎暂停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下一秒,他就继续辱骂。 “我今天就要让全世界人都看到这精彩的场面!” 我想回头看看身后什么情况,但被他的手掌瞬间捂住了眼睛,强行被转过身后,他的手用力按着我的脑袋想把我往他身下带。 哪怕是早上没吃任何东西,胃里也已经翻江倒海,根本控制不住。 他被我干呕的声音刺激到了,“嫌恶心?放心,马上就会让你欲仙欲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也跟着不老实起来,这比千刀万剐还要令人痛彻心扉! “救命!井行……救命!” 我已经完全失去思考能力了,压根顾不上思考,仅凭本能的求生欲在叫喊挣扎,奢求可以唤醒井铎,让他冷静下来。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井铎捏住我的下巴,嘴唇几乎贴在了我的耳朵上,“怎么办,你越叫他的名字我越兴奋!” 砰! 又是一阵撞击,从门的方向传来的,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了? 我趁着他不注意用脚狠狠踹向他的胯,给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着急回头去看。 就在我放松的这个瞬间,被井铎从身后扑倒,他捂着嘴把我往后拖,背在粗糙的地面上滑得生疼,火烧一样。 千钧一发之际,玻璃终于被消防员撞碎了,这比我看过的任何一场烟花秀还要绚烂美丽。 第一个消防员破窗而入后立马跑去开锁,跟在后头冲进来一个人,没穿消防服。 居然……是井行! 244 结局:换我来爱你 我掐了自己一下,发现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井行的动作很快,飞奔到我跟前把西装脱下来盖在我的身上,紧跟着一拳就打向了后面的井铎。 随后有结果手,用毯子裹着我抱到了一边,而井铎和井行,已经厮打在了一起来,或者说,是井铎在单方面挨打。 “你敢碰她?你他妈居然还敢碰她?!”井行背对着,我看不出他的表情,可是这声音,却是甚少听到的愤怒。 “我怎么不敢?”他朝着井行吐了口口水,“你没来的时候,我还摸了亲了。难怪你这么放不下,手感确实不错!” 疯了……井铎一定是彻彻底底地疯了…… 并没有轮到我去阻止,这话已然完全激怒了井行,尽管我在后面喊着别上当,他是骗你的,但是井行充耳不闻,每一拳都落在要要害。 井铎被打得连连后退,眼神一狠,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尖利的短刀! “刀!有刀!”我拼命叫喊着提醒。 井行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已经打红了眼,全然没有在意,依旧对着井铎穷追猛打,哪怕争执之间手臂已经被划伤了,也还是没有停下动作。 我急的不行,想冲过去却没有力气,还好身边的消防员已经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赶紧跑过去制服了井铎。 井行狠狠踩着井铎的手,恨不得把他的手掌直接碾碎,“我要让你,这辈子都生不如死!” 井铎狂笑起来,那笑声,尖利又刺耳。 警察也赶到了进来,直接绑着井铎带走了,跟在后头的律师团队开始处理混乱的现场。 等从警察局出来,天色已晚,人也已经疲惫不堪。 “想去哪?”井行整理了一下盖在我身上的毯子,语调温柔。 “想回家。” 听了我的回答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立马启动汽车一路飞速把我送回了家。 到楼下,按住门一把抱起我就要上楼,我吓的本能想要拒绝,余光扫见他眉眼上的伤又忍住了,老老实实的任由他抱着。 到家后,他把我放在床上,又打电话定了餐,这才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你不是回去了吗?”我这会子才有精力开始觉得奇怪。 “碰巧有事,就过来了。” “才回去就又有事回来?”这借口找的,未免也太过敷衍了一些。 他停下了正拿着棉签擦拭消毒酒精的动作,歪头看着我,“那就是我聪明,预感到会出问题。” 看着他难得玩笑的样子,我也跟着放松了一些。 井行转而摸摸我的额头,“刚刚有没有吓到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先前经历的多了,现在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就跟着增加了不少。” 玩笑并没有能够让他感觉到轻松,相反,换来了他的严肃,“抱歉,以前我也做过不少混账事。” 我避开他灼热的眼神,赶紧换了个话题,“还好爸爸和兜兜不在,否则他们一定担心坏了。” 说到爸爸我才想起来,现在大约快要到我们每晚视频电话时间了,这么想着就去翻找手机,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手机,怕不是在慌乱之中弄丢了吧…… 井行看出了我的意图,递过来自己的手机,低头继续擦药。 怕爸爸联系不上会担心,我也没敢犹豫,赶紧就拨了过去。 “喂,小井啊。”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听声音爸爸应该还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爸,是我!” “小锦?你和井行在一起?” “我手机弄丢了,你今晚有急事就打井行电话吧。” 爸爸歇了一阵,爽快的应声道:“行,那你今晚可不能和井行分开,要不兜兜突然要找你的话,我可招架不住。” 我当然很容易就听懂了他的意图,不过这种时候也没工夫计较了,而且想来,今天晚上也是不可能放心让井行一个人回去的。 尽量无视听筒那头掩饰不住的喜悦,毫无波动的回答,“知道了。” 其实就算井行没受伤,我也不敢赶他走,因为现在的我,根本就不敢独自一个人呆着。 但是井行肯不肯留下,哪里又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呢。 他处理完伤口,站在浴室门口问我需不需要泡个热水澡。 现在别说热水澡了,就算是冰块浴我也愿意洗,感觉只有这样可以快速忘记刚刚经历的那些龌龊事。 井行进去忙碌了一番过后,招呼我可以进去了,舒舒服服坐在水温正好的浴缸里,有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再也不觉得浴缸硬了,再也不觉得独处是件好事了…… 眼泪不知不觉往外涌,还好没有在刚刚跟井行独处时爆发。 认认真真洗了大半个小时,井行敲门和我说晚餐到了,我才敢进换上干净衣服出去,将旧的那套全部扔掉。 吃完了一顿无声的晚餐过来,井行主动收拾起来,趁着他收拾的功夫,我去厨房里泡了两杯咖啡。 再坐回来的时候,他也已经收拾完了,正坐在电脑跟前忙碌着什么,也没看我,很自然就接过了咖啡。 后面大概是被我盯的不自在了,转脸看了我一眼,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回过神,连忙抓着机会问道:“你怎么会跟救援队一起出现?” “这个说起来太长,浪费时间。” 我换了个坐姿,转而向他求证先前井铎跟我说的那些话。 他的视线从电脑跟前移开了,“舒依依收集了不少他的灰色交易记录还有证据,包括跳楼和之前巅峰建材的事。” “巅峰建材?那不是唐雪梅和陈国峰搞的鬼吗?” “我也没想到舒依依居然还知道这些。” “那她现在人在哪里,还好吗?” “挺好的,有黎耀陪着,情绪算稳定。”井行说完了话,继续做回自己的事情。 “黎耀……他怎么会在?他都被害成那样了……” “黎家老两口现在在老家生活的很好,至于黎耀,毕竟跟舒依依结婚这么多年,前妻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来看看也正常。” 我有些被他的话吓到,“你现在怎么这么懂人情世故?” 他看了我一会儿,嫌弃似的揉了揉我的头发,“头发干了,睡吧。” 见他好像还有正事要忙,看了看钟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就起身准备去睡觉。 离开之前,又想起爸爸的叮嘱,犹豫再三,还是不好意思的回身道,“你……今晚……能不能不走?” “不走?”他都准备起身了,听我这话又坐了下来。 我往房间指了指,“我帮你拿床被子。” 井行点点头,“我去冲个澡。” 为了避免尴尬,水声响起的时候我就赶紧钻进被子里了,即便强逼着自己睡觉可还是失败了。 感觉到身后有个人,带着一身热气躺了下来,良久之后,他也不知道怎么看穿我是在装睡的,自言自语般问出了问题。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那么着急跟你求婚吗?” 我没有继续假装,几乎没有迟疑地就说出来了那个早已经被我认定的答案。 “因为同情我跟你一样缺少母爱?” 很长一段时间井行都没有出声,就在我失望的以为这是默认的时候,低沉的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其实我很早就注意到你,看过你背着画板四处选景,受了欺负还强颜欢笑,机灵的和黎白斗嘴,这些我都见过。” 越说越不对劲……我和他之间,分明就是大四实习期间才真正熟悉起来的,他又怎么可能知道我那么多事。 “怎么?吓到了?” “没有,就是觉得有点乱……”我实在想不出缘由。 “那就别想了,就当我臆想症,快睡觉。” 说完了这话,他好像就真的睡觉了,可我哪还能睡得着…… 仔仔细细回忆了好几遍,都实在想不出我们在大学之前什么时候有过交集,还是能让我这种小透明被注意到的交集。 再三回忆的结果就是认定了不可能性。 要么就是他张冠李戴了,要么就是后天补课,总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样早就注意到我了。 身后的呼吸声已经非常均匀了,我壮着胆子翻了个身,借助微微弱的月光看着近在咫尺的井行。 忍不住伸出手来,在黑暗中描绘他的五官,这么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刚结婚的日子,就这么看着他,安心又踏实。 突然,本以为已经睡着的井行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我悬在他脸前的手。 “你失眠?”他睡眼惺忪,声音也跟着懒懒的,手中的力气却是很足。 “没有。”我挣扎了两下,并没能成功抽出手来。 “那就快睡吧。” 有些冰凉的手,渐渐被他掌心里传来的温度温暖,人也被他拉进了怀里。 第二天醒来时,阳光已经铺满了房间,也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五官却被衬托的更加立体。 “醒了?”他闭着眼睛居然就能感受到来自于我的视线,“昨晚睡得好吗?” “嗯。”我知道装不过,只赶紧闪开了视线。 “舒锦。” “嗯?” “我们重新在一起吧,这次换我先爱上你。” 真实够臭屁的,怎么就能肯定之前是我先看上的他。 一边在心里不服输的念叨着,一边抬起眼睛去看他,撞进视线里的是他饱含深情的眼神,只需几秒钟,就让我脸烧的通透。 井行沉沉的笑了两声,裹着被子一把拥住我,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一定同意?”我弓在他的怀里问,差点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 “不然你还有什么打算?” “我可以带着兜兜过啊,改嫁没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头顶上好一阵子没有声音传来,正当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玩笑开过了头的时候,被子突然被掀开了。 再下一秒,井行整个人,就零距离的出现在了我的边上。 “你……”我愣住了,很快,在感觉到不对劲的瞬间失声叫了出来,“你的手在干嘛?” 他翻身压过来,“没什么,突然觉得一个兜兜不够保险。” “你别闹,我上午还有事呢……”我实在痒的难受,来来回回的闪躲着,却都还是没办法摆脱禁锢。 我笑着挣扎着,渐渐的没了力气,开始放松自己,让自己适应这样热情的节奏,选择同他一道沉沦。 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岁月里,我们还是当初那两个欢欢喜喜的年轻人,期盼着在未着墨迹的白纸上画下属于两个人共同的未来。 以我情深予你,再看花开云起。 245 番外 拿到验孕报告单的一刻,我直接把纸握成了一团,甚至有种冲动想要砸在那个“杀千刀”的人身上。 身边的秦楚萌眼疾手快,飞奔到垃圾桶边上救下来这可怜的纸团,笑呵呵的说,“这是干什么,扔一百次,你也还是实打实的怀孕了。” 我简直快要哭了,欧洲酒店好容易落定开业在即,国内又新接了几个项目,原本就忙的晕头转向,现在哪里有时间去怀孕。 再说了,我和井行重新在一起的事情,压根都还没有正式的告知两边家人。 越想越崩溃,哭丧着脸跟秦楚萌分析了半天,想要获得一些同情,没想到,收获的却只有一个大大的白眼。 “孩子是上天赐的礼物好不好,知不知道我们医院每年有多少怀不上孩子的夫妻来求医?很可怜的,小姐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现在这是未婚先孕,有什么好福的,再说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处理,我压根也顾不上宝宝呀。” 秦楚萌的白眼来得比刚刚那发还要无情,“说的像这个孩子是莫名其妙落到你肚子里头的一样,要不是你和井行毫无底线,又怎么会有这个结果?” 我被骂得无奈噤声,只能好言好语的求饶,“拜托,暂时千万不要告诉他好不好,我真的还没准备好。” 秦楚萌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忘告诉你了,刚刚江医生已经看过检查报告了。” “什……么……”江医生知道了和井行知道了完全没差别的好么…… 我几乎要直接瘫软在医院的过道上了…… 踏出医院大门,一打眼就看见了林翔的车,要是放在平时,肯定会有些奇怪,可是今天,只有满满的忧愁和绝望。 “三少正往回赶,交代我先接你回家。”林翔欢脱喜悦的表情验证了事情的保密程度已然为零。 我叹了口气坐上车,像足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最后的挣扎就是坚持回到自己家。 “当然。”林翔好心情的比了个“ok”的手势。 一路上,我都只想叫喊着发泄,回想起这一路,要不是因为给舒依依住呗生日宴会就不会着急去逛街,要不是去逛街就不会被绊摔一跤,要不是摔跤就不会去医院,要不是去医院就不会发现这回事。 虽然是自欺欺人,但总好过在毫无准备的时候迎接这种爆炸性的消息吧。 越想越恼火,早知道那晚就应该坚决不同意井行要去看极光的提议,什么机会难得,根本就是有预谋的犯罪! 只是现在懊恼再多也都是没有用的了,我也相信不会有人能同意让我放弃这个孩子,哪怕是我自己,都舍不得。 可是如果要留下来,复婚的事情必然会再一次被提上议程。 说实话,我有些害怕。 回到观山的家里,一进门就看见爸爸和依依坐在客厅里头,神情严肃,像是接到了消息特意过来等着的。。 “小锦,你工作必须停一停了,有了孩子再这么劳累很危险。” “爸……你都知道了啊……”心里暗骂了一句井行这个大嘴巴,面上没忘了保持恭敬谦卑,“我心里有数,只是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我——” “姐,你可不能瞎想。公司的事情有爸爸有我、还有黎耀也可以帮忙,你来遥控指挥我们就是了。” “这怎么可能,”我无奈极了,“现在是你复健的关键时候,哪能让你操这个心,而且爸爸身体不好、黎大哥还得照顾黎伯伯黎伯母……” 爸爸打断了我,“我们一个人不行,三个加起来总不能抵不过你一个吧。” 这两个人说着说着竟然开始一唱一和的演了起来,我很快就被这场苦情戏码折磨的身心俱疲,只能干脆利落的说了句,“孩子在我的肚子里,有什么事我自己会负责。” 我说完了,就忙不迭的上了楼,把烦躁的自己塞进了被子里,蒙住脑袋想要寻求片刻的安静。 也不知道多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见开门的声音,一个脚步刻意放缓了走过来,被子外头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身体不舒服?” “舒服不了。”我没好气的回答。 “你生气了?” “我是气我自己,”长时间独自一人的冷静已经让我理清了头绪,这件事,能怪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你要有气大可以冲我来,别自己闷着,”井行近段脾气愈发的好了,一只手不轻不重地隔着被子轻拍,很有安抚的效果。 “明天咱们去江山与那做个全面的检查好不好?” “井行,”我翻了个身,尽可能表现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有没有可能……” 井行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可很快就恢复到温柔的样子,他俯下身子捋了捋我的头发,又在额间印下一枚吻,微笑着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就知道……! “自私!光想着你自己快活,怎么就不想想我呢。” 井行好似被逗乐了一般笑了起来,“又不是让你一怀孕就在家呆着,这样,我给你找个助理,具体怎么做你指挥、他操作,怎么样?” “不好!” “舒锦。” 我懒得搭理,又叫了两声,我还是懒得回应。 “你是单纯的不想要这个孩子,还是……”他顿了几秒钟,复才接着问道:“你是对我还不够有信心?” 我被这一句击得止住了,果然也就只有他,才能第一时间就捕捉到我心底里的顾虑。 “你不想和我复婚?”他又继续问道。 我想要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表达出心里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半晌,才哼唧出一句,“太快了。” “哪里让你觉得不确定?” 是啊……哪里呢? 关于安菲儿还有尹夏玥的事,早前都已经解释清楚了,至于其莺莺燕燕,不用他解释我也明白是绯闻,可是,好像就是有什么不敢放下似的。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回家?”我这不就是在家里么? 我迷茫的看过去,就看见满脸堆笑的井行,克制着一本正经地说,“劳驾舒大小姐起身,赏脸回我家看看,可以吗?” 一路跟着去了别墅,被领着上楼进了主卧,分明是跟上周过来时一模一样的。 “你想让我看什么?” 井行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遥控器,对着天花板按了一下,折叠梯开始启动,“从天而降”。 我小心翼翼的按照他的示意爬了上去,入目立即目瞪口呆。 满墙整整齐齐挂着的都是我高中以来的画,包括被舒依依拿去参赛的作品、在黎白家里的练笔,不止画,还有那些随意的涂鸦,都被装订成册,依次摆放起来。 “我是不是很*?”井行站在我身后轻笑起来,“这间秘密画廊是离婚后装修的,当时我费尽心思四处搜罗,除了工作、照顾爷爷哥哥,剩下所有碎片时间全都投入在了这里,只希望有一天找到你之后有机会可以带你来看看,没想到,一拖竟然就拖了这么久。” 我的眼前开始变得模模糊糊的,口中仍旧不肯轻易认输,“太*了,幸亏我没有意外发现,不然一定吓死在这里。” 井行的胳膊从身后圈了过来,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头顶上,“井太太,下次麻烦你假装害怕的时候,收起脸上的笑容。” “井行……” “嗯。” “我们以后会一直好好的吗?” 井行沉默着抱了我很久很久,最后,才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