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你锤子掉了》 001大殿之上 琉璃瓦,金銮殿。 九龙壁,雕龙屏。中间的金龙盘旋身姿张牙舞爪,龙目杀气腾腾,好似瞬间就能飞出来似的,其左右两侧还有双龙戏珠、单龙翔舞,龙身周围还衬托着流云火焰,极尽威武。 这威严大殿上,文臣武将亦男亦女已经唇枪舌战了了两个时辰......有余! 景华看着对面好似漫不经心的玉面男子,心中暗骂一声装模作样,脸上轻笑道,“京城中贵女们都道镇国大将军十分有男子气概,本相却略有看法,您这芙蓉玉面比之秦楼楚馆也不差什么。” 芙蓉玉面,分明是形容女子的!秦楼楚馆,如此腌臜! 卫朝言咬牙,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竟然敢嘲讽他是小白脸,他拂拂袖子,习惯性的眯着眼睛笑,“如此,倒是失礼了些。跟丞相相比,在下还差了些。”顿了顿,好似歉意道,“失礼,本将倒忘了,丞相可是我们大周百年来唯一的女相呢。” 当然了,若是眼中没有出现那丝戏谑的笑意,听上去倒也像是真心实意的话。景华气了个仰卯!忽的,她转了眸子,对着朱漆方台上穿着明黄龙袍的乾元帝拱了拱手,恭敬道,“皇上恕罪。今日本是讨论西南山剿匪,微臣竟不自觉说到将军的相貌上来了。”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诚恳,倒像一切都是巧合是的。 卫朝言更气了,好一个道貌岸然的景华!好话都让你说了,忠臣都让你做了! 祁云帝听此,再看看自己一脸郁气的将军,无奈的笑了,只是这笑容中却有几分满意,他对着卫朝言笑,“爱卿啊。你是男子,景华是,是个……”说着面露难色,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是个弱女子。” 好一个弱女子!世间竟有这,这样的弱女子? 景华笑容灿烂,飞快的给乾元帝行礼,“多谢皇上,下面微臣便想说说西南剿匪的看法……” …… “这次将军败啦,也不晓得要如何抑郁了。” “就是就是,只是这次押了卫将军赢的那些人要哭喽。” “这次景丞相时机抓的很好啊,卫将军也只是输在了自己是男子这一项上,哈哈。” 听着周围不大不小的议论声,景华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来,哼,跟我斗! 卫朝言怎么会听不到周围的议论呢,书中有云,胜败乃兵家常事。往日景华也是经过这些的,他不会往心里去。 可要不如何说是冤家路窄呢, 才转过弯去,便见了冤家。 见景华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卫朝言压抑住心中的鄙夷,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景丞相难得占了上风,今日哪里庆祝?” 可不是说她从前一直都是手下败将? 景华不怒,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灿烂了几分,“卫将军从战场上回来,是否宣昭太医了?您还年轻,头疾可是大症,还是不要耽搁了为好呀。”说到最后,她竟有模有样的皱起眉来,好似真的是很关心同僚。 饶是卫朝言早就习惯了景华的装模作样,此时也难以抑制住情绪,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景华见好就收,十分开怀的招呼着前边一人道,“惘然,等等本相!” 此时还未出宫,二人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他人眼中,那些新上任的官员简直都看傻了! 坊间流传,丞相与镇国大将军有些不合,也不知是哪些个黑心人,竟然用此打赌,过几日就猜测一下,是将军占了上风,还是丞相赢了口角,甚至一些在朝官员都暗搓搓的差手下人去坊间押注买个乐子。 就连那九五之尊,非但没阻止,还偶尔用此找找趣味。 可见这二人梁子之深! 景华哼着扬州小调走街串巷,收获了一众目光之后,才晃晃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丞相府中。 元宝点头哈腰的迎了上来,“大人,您回来了。” 她嫌弃的看了看他,揉揉额头教育道,“ 元宝啊,你好歹也是本大人面前得用的总管,为何如此谄媚。” 元宝嘿嘿一笑,“这不是对着大人嘛,在下人面前奴才可是威严的大总管。”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是的,元宝从怀中掏出了一封还带着香味的信笺来,赶忙道,“对了,大人, 这是安平长公主差人送来的帖子,说是明日邀请您去她举办的宴会。” 安平长公主向来都好风雅之事,加上景华平素也有点这个小爱好,一来二去的,安平长公主不知道怎么听说了,便要邀请景华。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所以格外郑重。 景华自然要去,于是点点头,对着元宝道,“ 你去我书房模仿我的笔迹写一封回信,就告诉长公主我一定会及时赴宴的。” 是了,元宝这奴才还另外一手绝活,那便是会模仿景华的字迹。 “对了,追云怎么样了?”景华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开迈往屋子里走。 让元宝叫苦不迭,大人哟,虽然您有能力,可到底是个女子呀,您慢点走也是不差点什么的,可嘴上还是该回答什么就回答什么,“追云好着呢,一日三餐,都是买的上好的草料,据说某个王爷家里的马儿都是吃那一种呢。” 景华这才放心。 到了第二日清晨起来,景华一席月白色的宽袖锦缎袍子,祥云苏绣短靴,松松垮垮的束着腰带,上边还绣着精致的刺绣,腰间垂下一块玉佩,又简单的将头发挽了起来,斜插着一支白玉簪。配上她剑眉长目,衬着白皙的脸颊,红润的嘴唇,看起来亦男亦女,清雅风.流。 她向来不喜马车,看着外边的风和日丽的天气,心下就决定骑马过去。 一路疾驰,收获了不少姑娘们羞涩的目光,景华没有丝毫身为女子被认为男子的恼怒,嘴角蕴含着淡淡的笑意,为整个人更是添上了三分雅致,微风轻拂,仿若仙人从天上来,饶是谁,都要赞上一声,好相貌! 到了公主府门口,景华翻身下马,等着在后边紧赶慢赶的小厮元宝和丫头红袖。一转头,就看到了那抹如青竹一般的身影。#####hi 小天使们 我又开新文啦,谢谢你们支持,鞠躬!群号587046476 想加的可以加哟~ 002宴会风波 卫朝言穿着一身天青烟雨色袍子,腰带上绣着青竹,头上发带飘飞,看起来十分清贵,身上的血气收敛的无影无踪。 若是不知道,定然不会以为眼前的人是一名武将。 “哟。今儿巧了。”景华的惊讶转瞬即逝,回过神来,便淡笑开口。 卫朝言也不甘示弱,若是没出现昨日那档子事,今日转一圈就走,也不算拂了出楚南风的好意。 可知道了,他怎么允许自己输给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丞相呢! 想起昨日,楚南风与他相对而坐,肃着一张脸开口就说,“朝言,此番我家中设宴,你也跟着来。到时候宴会上有什么你能相中的女子,便让我娘给你说和说和。” 这话简直让卫朝言哭笑不得,只调侃道,若是他爹娘在天有灵,一定十分欣慰,竟得挚友如此关切。 “况且,虽你为武将,可你家到底簪缨,满身血性也该修身养性。” 如果开始还带着几分戏弄的意思,那在听到楚南风的这话之后,卫朝言便无法拒绝好友的好意了。他知道楚南风一直很担心他经过战场之后,那份嗜杀难以收敛。 于是便应了。 可未料,事情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过两个时辰,楚南风一脸微笑的走了进来,说明日要去游园。 卫朝言虽然是武将,可不代表他没有脑子,这样的行为,定然不是好友所愿,况且若是想游园,开始便会提了,怎么会在费尽口舌邀请他参加宴会之后说呢。 况且,楚南风这个古板,最重君子承诺。即便想去游园,也可以选在今日亦或者后日。 想到这里,卫朝言便无视了他脸上破天荒的笑,似笑非笑的开口,“那我们便后日去吧,答应了你的事情要做到。” “无……事。”听到他这么说,楚南风就笑不出来了。 半晌,才闷闷开口道,“你便与我去游园吧。” 楚南风自知这件事是自己理亏,只能干巴巴的看着卫朝言,最终在好友犀利的目光中,全招了。 原来事情是这样。 楚南风回家之后,便见到自己娘笑意吟吟的开口,告诉他明日的宴会景丞相也会来。 他那张严肃的脸上难得带了些情绪,“什么?娘,你说什么?景丞相也要来?” 长公主见爱子如此惊讶,不由得纳闷,问起原因来。 楚南风只是若有所思的不言不语,更是让长公主疑惑,仔细追究起来。 回过神来的楚南风叹了口气,觉得棘手极了,便将自己邀请了卫朝言的事情说了出来。 长公主也没了主意,景华与卫朝言不合,众人皆知,二人一见便能掐起来。 当然,这“掐”也只是属于文化人之间的嘴战。 然后长公主就大义凛然的卖了自己的儿子,让儿子与卫朝言去说。 只是谁不知道楚家的小公子,最是端方最是守礼,让他说这样的诳语,如何能够骗得过卫朝言精明的眼睛。 最终的结果就是眼前这样了,卫朝言盛装出席。 听到景华近似失礼的话,卫朝言只是收敛了情绪,风轻云淡的笑了笑,“正是,景丞相也来了?请。” 这好似正常同僚的态度,让景华有些惊讶,心中也警惕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他们的皮相还是想看好戏,周围围了不少人。 景华立刻扯出真挚的笑容来,轻轻俯身,一只手做引路的样子,开口道,“将军,先请。” 卫朝言自然不愿意抢这个先,只扶了扶腰间的玉佩,客气的道,“那便一起吧。” 毫无疑问,这是此时最好的结果了。 景华与卫朝言同时进去,一白一青的身影,竟不相伯仲。 有闺秀红着脸与景华打招呼,景华点头微笑示意。 看到这一幕,卫朝言眸子里有鄙夷一闪而过,堂堂女子,仗着自己生了一张雌雄难辨的脸招蜂引蝶,勾.引那些无辜的女子。 如此想着,脸上的表情也沉了下来。 景华扭过头去,便看到一脸不愉的卫朝言,心中也涌起了怒气,好你个卫朝言,我好端端的以礼相待,你竟给我脸色看。虽然她没发火, 可脸色也变了。 咬咬牙,景华开口,“今日将军怎么想起来参加这样的宴会来了?” 卫朝言不客气的嘲讽,“怎么?这宴会丞相来得,本将来不得是如何?” 莫名其妙被怼了的景华简直气的要笑起来,她微微抿唇,眼里满是冷意,“若是将军不会说话,那便不要开口,免得一张嘴,就暴露出来读书少。” 这话已经是相当不客气了,因着这是在长公主的府中,景华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未料,卫朝言见到景华生气了的模样,非但不生气,反而笑起来,“那也比有些人读书多,可不知道读到哪些东西肚子里的好。” 这便是说她没教养了? 景华反唇相讥,“这话说的好,只是有些人是注定不懂君子风度是为何物。” “君子风度也要看人的,丞相莫不是说本将对女子毫不怜惜吧。”卫朝言啧啧出口,“丞相如此美貌,雌雄难辨,难免让人忽视。” “将军觉得本丞相雌雄难辨,也总好过,我总是分不清将军是男是女呢。”景华咽下一口气,讥讽道。 卫朝言轻轻笑,“丞相真是伶牙俐齿呢,不知若是那些喜爱丞相的名门闺秀们看到丞相这副样子会如何呢?” 听到他这么说,景华面无表情的开口,“是何样子总归要比卫将军要吸引人的多。” 虽是一起往里走,可这路到底是有走到头的时候,景华见到不远处的微笑的长公主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清雅的笑容,不卑不亢的行礼道,“见过安平长公主。” 长公主虽然时常举办宴会, 可到底不怎么出门,上次听闻景华好诗书的时候,只是远远的见了一面,且她穿着官服,眉目不清。今日一见,竟是个极为难得的雅致人儿,那通身的气质,竟是那些丽容殊色的女子都比不上的。 003弄巧成拙 “早就听闻景丞相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这样有能力的女子,长公主自然是欣赏,当即便夸了起来。 见景华也只是笑着自谦,更是高看了她三分,转过头去,便看到了一身青衣的卫朝言,想起昨日的事情,长公主不由得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拿出往日的慈爱来道,“朝言来了?” 卫朝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的笑着点点头,“舅母。” 京城里半数都是姻亲,卫朝言母亲家族与长公主的夫婿楚驸马有那么点远方亲眷的关系,他与楚南风走的也近,如此便称舅母显得亲近。 “舅母,刚才景华说您身上这身衣服与您的收拾不搭呢。”卫朝言生了一副端正清隽的好相貌,此时,他眯着眼睛笑,像极了狐狸,却让人不忍心说什么。 长公主自然知道这话景华是没说过的,即便她心里再这样觉得,也不会这样不给面子。 就在她准备帮景华解围的时候,只见刚才还怔楞了一瞬间的景华落落大方的笑,“正是。长公主,您头上戴的可是当朝手艺大家兰溪打造的小桥流水?” 长公主有些惊喜的看着景华,自她戴上这簪子,夸奖精致的人不计其数,能说出名字的,也只有景华一个。 小桥流水乃是白玉的簪面,上边滚动着极小的珍珠,人不动的时候,那些珠子在上边平移滚动,人若是动了,那些珠子便像是流水落桥一般发出清脆的响声。 此番工艺, 至今无人能破解。 “这个簪子乃是用白玉与珍珠做成,长公主却穿了红衣,夺了这簪子的风头,若是一身素衣,岂不是更美?”若是别人说出来,倒像是调.戏,景华双目含笑,嘴角微勾,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长公主被挑剔了衣服也不恼,只微微一笑,“说得好。本宫就去更衣。南风替本宫招待。” 景华微笑的看着被将了一军的卫朝言,眼中的挑衅显而易见,可还是淡淡开口道,“让将军失望了呢。” “本将自是不放在心上。”卫朝言咬着牙开口,“没想到丞相还真有几分本事。” 景华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笑,轻飘飘的扔下一句,“不及大人有本事。”便走了进去。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滋味,卫朝言也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还瞥了一眼旁边的楚南风。 只是才一进去,就发现里边的气氛有些不对。 刚才那些还在交谈的人都停了下来,原因无二,这两位位高权重的朝臣向来不和,若是一不小心说个什么话,让二人找到由头掐起来,那后果……啧啧 看着众人避之蛇蝎,景华也没觉得不自在,十分大方的撩了袍子坐下,也不与人说话,只是静静喝茶。 卫朝言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在心里暗骂装模作样! 输人不输势,他也不是真正粗鲁的武将,虽然现在行为不甚约束,可有些东西是刻到骨子里的,他优雅的坐了下来,端起茶盏,那轻轻划动茶盖的模样,也十分赏心悦目。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可屋子里的气氛却有种剑跋扈张的感觉。 最终打破气氛的还是长公主,她脸上带着笑意走了进来,“今儿怎么这么安静?” 听了景华的建议,长公主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裙,看起来的确更风雅了三分,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美,她这会儿心情好的不得了,“既然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就请大家移步后花园吧。” 景华没有先动,嘴角喊着清浅的笑意,对着卫朝言比了比,示意他先,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气度非凡,让人忘了她是个女子。周围有些落后的闺秀,见到这一幕,当即红了脸。 卫朝言冷哼了一声,率先走了出去。 长公主还坐着, 见到这一幕,怕景华心生不满,于是笑着打圆场,“景丞相莫要见怪,本宫这贤侄因为家中……性子便有些古怪,人是极好的。” 不得不说,长公主对景华欣赏归欣赏,可还是有几分忌惮的,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爬上了这个位置,心机城府也是可以想象的。卫朝言素来与她不对付,长公主不见也就罢了,见到了便开口提点一二,对景华来说也是个震慑,就算她想做什么,也会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多思考几分。 都是聪明人,听明白长公主意思的景华似笑非笑, 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的道,“卫将军为国为民,向来光明磊落,虽然我们有些误会,可到底是同僚。” 听了这话,长公主不由得笑了,“丞相好胸襟。” 虽然与卫朝言不和,可景华心里也是十分肯定这男人的本事的,只是……一事归一事,这男人屡次挑衅,还是不能容忍的。 到了后花园气氛明显比刚才好多了,不知道是从谁那开始,“一年春.色摧残尽,再觅姚黄魏紫看。” “ 既然已经有诗句流出,不若我们便边投壶边对诗如何?”投壶与对诗,这二者都需要专心,缺一不可。 两相合一,可见难度。 景华平素无聊的时候,玩多了这些, 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卫朝言在这里,说的多了,倒显得她骄傲了。 见众人目光若有似无的看过来,不由得拱了拱手道,“公主决定便好。” 卫朝言一双黝黑的眸子瞥了过来,看不出意味,“想必是丞相拿手的吧。” “不敢不敢,只是略通一二而已。” 听到这话,卫朝言眯着眼睛笑了,“景丞相向来给人惊喜,不知道今日如何呢?” 这话一出,倒像是将景华架了上去一般。 景华不知道为何卫朝言总与自己一个女子过不去,可不管因为什么,一个男子总是没的让人厌恶,心中想着,面上越发冷淡了起来,“听将军这么说,想必十分精通了,那便待会再见真章。” 004公子风流 卫朝言看着她脸上的冷意,心中冷笑,这人惯会装模作样,既然这般生气了,那便别装作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二人针尖对麦芒,长公主有心想管,可人家说话都没毛病,能如何?她心知肚明大抵是给自己面子,可正是因为如此,才不好说什么。 看着这两个人容貌俊美姿容无双,可做起事情来却像是两个活阎王。 想到这里,便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来人,将东西送上来。” 不消片刻,便开始了。 前边的一番精彩比斗,自是不用说。 唯独在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姐游子矜站起来的时候,气氛有些僵硬,无二只因为这游小姐站起来便对着笑吟吟对着景华开口,“听闻景丞相见多识广学富五车,不知道小女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 这话一出,瞬间,无人言声,这可是明晃晃的挑衅啊! 要说起来,国子监祭酒真不是什么重要的官职,到底是什么给了这游子矜这么大的底气能够挑衅堂堂丞相呢? 游子矜的姑母是今上的昭仪, 还算是得.宠.,加上国子监与读书有关,国子监祭酒便多了些清贵之意。 景华听到这话,不禁挑了挑眉,有意思。 见众人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当即淡淡的笑了,也不接这话,只道,“游小姐谬赞了。” 景华心中对着游子矜有些看轻,可到底没表露出来,自来,她便看到游子矜的偶尔朝着卫朝言的方向看,这是见她与他心上人不合,来报仇的么? 她向来不喜欢这些仗着家中胡作非为,丝毫不顾及家中的情况的。 别人不知道,可她知道,游昭仪虽然看着还有些.宠.爱,可日子到底不好过,若是传出家中侄女跋扈,宫中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是以这才揭过话茬不提。 游子矜见景华不理会,还以为她是怕了自己,心中有些得意,可还是开口道,“看来景丞相是觉得小女不堪为对手呢。” 有些人既然自己不要面子,景华便不手下留情了,脸上的笑意也浅淡了一些道,“这是自然。” “什……什么?”听到景华的话,游子矜有些不敢置信。 待反应过来又羞又恼,不客气的开口,“景丞相竟是如此侮辱小女,还公然的对卫将军不敬……”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便被景华打断了,她困惑的看着游子矜,“小姐好忘性,景华可不敢侮辱游小姐,只是刚刚小姐自谦之言确实有些虚过,但景华实在没什么身份指点。” 游子矜怔楞的看着景华,似乎不敢置信,自己有理有据的话,就这样简单被推翻了。 这话说的再没毛病可挑了。 可不是如此么?虽然景华说话说了一半,可到底是对的。 卫朝言看着面前祈求地看着自己的女子,有些厌恶,毫不留情的开口,“本将军的事不劳游小姐费心了。” 啊? 游子矜这才是真正的傻眼了,为别人打抱不平被怼了,说好的英雄救美没有,就连人情也无,二人脸上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你太多管闲事了! 这一出大戏看的众人都要笑出来了。 景华不愿意为难一个女子,率先开口转移了话题,“既然到了这里,本相便与将军来对对诗吧?” 卫朝言看着她脸上的淡然,心中唾弃,哼,现在做什么好人,好像刚才给人难看的不是她一样。可饶是如此还是接招了。 …… 一来一往之间,长公主的府邸已经成了二人的战场,别人都没了发挥的余地。 “锦州司马青衫湿,阳城太守知不知?”卫朝言漫不经心的笑着,轻描淡写的抛出这一诗句。景华从前有一好友,有一日衣服湿了闹了个小误会,正巧那人长得十分俊美,便有人出了几句打趣诗,卫朝言在此时用来调侃。 景华也不气,“锦州司马青衫湿,阳城太守无谓知,但求一问心中疑,京城卫将如何知?”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 景丞相说的对,锦州司马青衫湿了,阳城太守知道不知道不重要,卫将军是怎么知道的? 卫朝言咬牙切齿,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呸!伪女子,在暗讽自己是个断袖呢 长公主也听出这话中的含义,明明刚才还文绉绉的说什么写景色的诗句,这会儿就开始暗讽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哭笑不得。 只是没闹出什么来,便看着这二人如何解决。 卫朝言轻声咳了咳,对着景华道,“景丞相有所不知,本将与丞相所想自是不同的,想多了丞相见多了这样的人。” 景华这人有一毛病,那就是护短。 说她可以,可若是说她朋友,那便不依了, 当即沉下脸来,丝毫不给卫朝言面子,“卫将军这话是何意思?讽刺本相身边都是些娘气之人么?罪不及他人,将军既然不懂这个道理,本相今日便托大提点提点了。” 众人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了? 啧啧啧,卫将军那脸色简直没法形容。 半晌,卫朝言才开口道,“丞相向来不都是如此么?”虽然回了一句,可到底景华说的是实在话,确实是罪不及他人。 那话一出口,卫朝言也觉得自己所言失误了,可若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服软,尤其还是在景华面前……就在卫朝言思考的片刻,景华已经对着长公主拱拱手开口了,“微臣失态了,只是今日身子有些不适,便先告退了,还请公主恕罪。” 卫朝言瞠目结舌。景华,好一个景华。 他冷了脸,开口道,“景丞相,这是作何?刚才的话是本将失言了。只是话说一半,就要告辞,倒显得本将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了。” 005以退为进 景华本来的意思有二,其一便是以退为进,让卫朝言主动开口。 都说知己知彼,最了解你的莫过于你的敌人,景华自是知道,虽然卫朝言这个人很让人厌恶,可为人到底正直,身上又有世家大族的傲气。 “卫将军误解本相的意思了。”景华也不说其他,只说是误会了。 “本将军承认,刚才的话的确不妥当,便在此与丞相陪个不是。”卫朝言脸上带着笑容,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若不是景华快速捕捉到了,还真以为卫朝言是诚心诚意的给她道歉呢。 不错,很聪明的男人。 或许卫朝言的确是知道自己做的不妥当,可这话未免也没有将景华逼出来的意思。 他要的,她给了。 景华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对着卫朝言拱了拱手,“将军大度,本是本相无理在先,在这也与将军赔不是了。” 卫朝言的目的达到了,眼睛一眯,调侃道,“说起来,丞相与本将军的缘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加之又对本将军这般关注,是不是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若是真的有……” 他迟疑了一下,仿佛很为难是的,还是继续道,“本将还是喜欢柔顺的女子多一点的。” 饶是景华再淡定,听到他这般不要脸往自己脸上贴金子的做法,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僵硬,“你!” 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将军多虑了。况且,若是世间男子都入将军这般,本相便只愿意一生只读圣贤书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别不要脸了,天下男子都是你卫朝言这样的,我愿意读一辈子书。 这话太毒了! 卫朝言脸上挂不住了,才要说话,便见到景华微笑道,“说来也巧,莫不是将军心虚吧?” 心虚? 笑话,他卫朝言会心虚? 卫朝言真想拿自己的大手使劲捂住机景丞相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 他一定是气糊涂了。 见卫朝言气的一言不发,景华兀自笑着打圆场,“瞧瞧卫将军吓的脸都白了呢。” 说着,用更轻声细语的声音道,“本丞相知道自己这样的女子不是人见人爱的。”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小姐们都从刚才这唱戏似的一幕中醒悟过来,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心疼。 是啊,女子在世本就不易,现在做出成就来,还要被那些男子们鄙夷,更是无人问津,当真是让人好胜心疼。 景华看着那些带着同情与怜惜的表情,险些笑了,忍不住摸摸鼻尖,对着长公主刻意严肃的拱手告辞。 在路过卫朝言的时候,头上的发带还示威是的拂到了他的脸上。 一出门,红袖满眼崇拜的看着景华,“主子, 刚才真是大快人心呀!” 景华摇摇头,“的确是我略胜一筹,刚好与那日平了。” 她向来不是个愿意欺骗自己的人,刚才若不是自己抢了先说了要告辞的话,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不过,结果是她要的就好。 景华笑着摇着扇子带着元宝走了。 第二日上朝,景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的与皇上上书。 皇上看看一言不发的卫朝言,不由得起了兴致,开口道,“朕听说,昨日长公主的宴会,丞相与将军都去了?” 景华先开口笑道,“正是如此。” “还听说仿佛你们谁对谁有些意思?”若是平常的闺秀被人拿出来这样打趣, 可真是要红了脸,可景华是谁呀? 此时她只是笑眯眯的上前,对着皇上有几分无奈几分亲近的开口,“皇上便不要拿这件事打趣微臣了,可真是让将军不生烦扰,本昨日是一句玩笑话,如此,岂不是让将军为难。” 听到景华这么说,卫朝言似笑非笑,“是么?只是个玩笑?莫非不是本将军昨日说中了你的心事? ” “将军!”景华加重了口气,“莫非昨日本丞相话说的不明白?” 卫朝言也是个男人,想起昨日景华说的话,当即冷笑道,“景丞相有自知之明是好事,若是全天下只有一个女子,想必本将军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子的!” 这话说起来就有些重了,一时间,大殿上鸦雀无声。 除了龙椅上还兴致勃勃看戏的男人。 若是一般人,定然会觉得难看,可景华是个比男人还要强悍许多的存在,听到卫朝言的话,只是淡淡一笑,拱了拱手,“哦,多谢将军不娶之恩。” ……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这样说了?”温惘然看着面前喝茶的好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喂?别笑了。”景华用扇子戳戳他, 没好气的开口道,“ 若是让那些仰慕你才华的学子们见到他们所谓的翩翩公子竟然笑成了个……傻子?你说他们会有什么表情。” 温惘然端起刚刚倒好的茶盏来,喝了水,这才轻咳一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说,“我是笑你,反击的方法有千百种,你竟选了这一种。也不知道卫将军当时是个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面无表情。”景华想起那个男人当时的反应也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后端着茶盏看着窗外。 至于当时的情况嘛,便是皇上看够了戏, 便说要带人去南山围猎, 看看朝臣的骑术有没有退步,还钦点了卫朝言。 皇上直接把这个话头子给略过了,卫朝言想说也没得说了,只能吃一个哑巴亏。 听了这个结果,温惘然还是很满意的,像是想起了什么是的,他叹了口气,“景华……现在这个局面,你可后悔?” “自然不后悔了。我无父无母,乞讨为生,世人都说我卑贱,本就不是寻常女子,何必再去期待寻常女子的人生。 生而为女子已是不易,可嫁了人,整日柴米油盐,还不如我手握权柄,还能留名青史。何必再去委屈自己?” 006上朝 景华这些话说的有些漫不经心,可温惘然知道,她是认真的,因为她比谁都看的明白这世道。 “今上宣扬男女平等,女子可入朝为官。可千百年来,男女从未真正平等过。即便女子可以入朝为官,比男子还强又如何,一部分女子还是自轻自贱,觉得自己只能依靠男人,而像我一般自己立起来的女子,便成了异数。” 说这些话的时候,景华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却无端让温惘然心疼起来。 他却不好说什么,只转移了让人压抑的话题道,“那明日去狩猎,你可准备了骑马装?” 景华得意一笑,“自然准备好了。你不知道我身边有红袖添香么?姐姐们自然是周到极了。” 她自得其乐,温惘然倒是噎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温惘然将口中,你就打算这样自己过一辈子了的话咽了下去。 五更天,因着日头还没出来,一切都显得雾蒙蒙的。 景华从雕花大床上爬起来,快速的换好了骑马装去宫门口与大部队会和。 古人说冤家路窄冤家路窄是没错的,才一下马,景华下意识的转头,就看到了卫朝言,当即微微一笑,“卫将军。” 卫朝言先是神情一冷,随后便是带上了淡淡的笑意,“景丞相来的可早。” “正所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景华看着卫朝言的样子,当即摆了摆手道,“今日狩猎,我们还是不要一大早便坏了皇上的兴致为好。” 景华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靠一张脸的,脑子自然也够用,虽然平素里皇上对他与卫朝言的吵吵闹闹乐见其成,可若是在不该吵闹的场合下还不注意自己的言行,虽然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可少不得要一顿敲打。 显然卫朝言也是清楚这个道理的,于是只是黑眸沉沉的看了景华一眼,便站到了自己的位置。 虽然经常与景华不对付,可到底是要承认的,景华是个聪明人,向来都是拿捏有度的。 但那又如何,厌恶就是厌恶。 景华在前头,见奴才们抬着玉撵出来,忙恭敬的带着百官行礼。 只见那玉撵上的九五之尊一双眸子眯着,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缓缓笑道,“诸位爱卿辛苦了, 准备准备,便上路吧。” 一路无话。 等到了南山的时候,安排帐篷的奴才安喜可犯了难,这奴才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福禄提拔上来的,有心在这样的场合历练他一下。 未料,才上手就遇到了这样的难事。 皇上身边的位置有两个,一左一右,自古都是以左为尊。可景华与卫朝言,分别是文臣和武将中的第一人。那这个位置,给谁? 安喜面上挤出一个笑容来,对着景华笑道,“景丞相,奴才听闻您家中的府邸门口是朝东的,这右边的帐篷正好是朝东,不知道……怎么安排?” 话中的意思略一思考就明白了,景华本当年还当过乞丐,自然知道这些奴才们有多为难,也不打算给面前这个圆圆胖胖的小太监找麻烦,看着他煞有其事的样子,难得玩心大起,挑挑眉道,“哦?真是这样?那可有朝着其他方向的?” “自来在家中便是如此,也合该新鲜新鲜了。”景华摇摇扇子,微笑。 安喜当了真,出了一头的汗,正陪着笑脸不知道怎么着好的时候,只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好你个安喜,合着只有丞相重要了?” 安喜头上更是冷汗直冒,暗道不好,这卫将军虽然长了个贵公子的模样,可是沙场上的活阎王啊,自然得罪不得,当即作揖道, “卫将军恕罪,卫将军恕罪,只是今日您可冤枉奴才了,奴才……” 话还没说完,景华便笑,“卫将军便是如此刁难一个奴才的么?” 卫朝言本也不在意这些,只是随便逗逗人,可景华这话一说, 卫朝言便晃了晃手中的折扇,一双眸子看不出情绪道,“景丞相这话可是好人做尽了?本将军刚才来的时候听到什么来着?” “那又如何?”景华笑吟吟的脸上不难看出几分漫不经心,“那与卫将军所言有什么干系?” “难为一个奴才有什么意思呢?”景华笑着看向安喜,见到他眸子里的感谢之后,挑衅的看着卫朝言。 更是气的卫朝言牙痒痒,这女人!竟然使这些不入流的女子才用的手段! 卫朝言忍着,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上就忍了! 未料,景华非但不收敛还继续挑衅,“如何?素日来,卫将军都十分谦让本丞相,不如今日这左边的位置让给你可好?” 这话更让卫朝言气结! “让?本将军还需要景丞相一个女子来让?不必争执,今日这左边的位置便让给你了。”卫朝言一双眸子风雨欲来,可还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开口道。 景华只当做看不到,云淡风轻的吩咐安喜,“安喜啊,你便这么安排吧,将卫将军的帐篷扎到皇上的左边,这样卫将军也方便保护皇上。” 安喜为难的看看卫朝言,又看看景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才好。 只听到大笑声,“好好好,哈哈哈,看到爱卿竟然如此谦让,朕心甚慰。” “皇上!” “皇上!” 二人同时张口,又同时转过头去看对方。 这次卫朝言抢占先机,开口道,“皇上,微臣对景丞相是甘拜下风的,所以,便让丞相住在您左边的位置。” 皇上刚才便见他们互相谦让,与往日的画风不同,疑惑道,“哦?是这样吗景爱卿。” 007狩猎 景华看了一眼卫朝言笑吟吟的开口,“自然不是,微臣对将军自然也是信服的,况且,虽然这南山十分安全,臣斗胆,皇上您是江山之主,若是有个什么万一,难免追悔莫及。” 皇上听到这全心全意为他的话,顿了顿,半晌才道,“景爱卿言之有理。” 这简单的两句话,便能看出景丞相不仅了解朝臣,甚至连皇上的心思都摸的十分透彻。 景华自幼年乞讨的时候,便知道对待什么人要用什么样的方法。 她捏住了皇上最在意的东西,当然会达成目的。 想到这里,她微笑的看这卫朝言,却无炫耀之意。 …… 休整一夜,第二天清早,号角一吹,大家都神采奕奕的从帐篷里出来了。 这狩猎一年一次,无论官职大小都可以参加,也是个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的机遇,大家各怀心思,自然卯足了劲往前争。 景华例外,换了地方,不知怎么的竟睡不着了,辗转反侧到三更天才眯了一会。 只是她向来忍功了得,这会穿着一身红色的骑装,头发高高束起,别着八宝玉扣。 一张脸比头上的玉扣还要白,一双眸子黑亮不见底,亦男亦女,鹤立鸡群在朝臣中,配着一身红衣,更是风流的不成样子。 卫朝言隐去眸中的惊艳,轻浮的勾起唇角,笑道,“今日丞相还真是……倾国倾城呢?”说着昂着头,刻意的轻咳了一声,“不知道丞相喜欢不喜欢本将这般不贴切的夸奖?” 不就是说她不男不女么? 景华一双眸子里满是寒冰,她勾起唇角冷冷一笑,从背后拿出一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卫朝言射了过去。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擦过卫朝言的耳边,射入了他背后的树干上。 现场鸦雀无声,就连见多识广的卫朝言都僵住了。 景华脸上满是嘲讽,她危险的眯起了眸子,毫不客气的开口,“卫将军何必总是以我性别做筏子?莫非是看不起我一个女子么?” 卫朝言实在,实在没想到景华这么大气性,从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挑衅的, 只是景华从来都是笑笑,一副没脾气的样子,只是戳软刀子,难得这般硬气。 等反应过来,卫朝言的心砰砰直跳,只是对于自己胸中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下意识的选择忽略,表面上还是淡淡道,“自然不是——” 景华没睡好,心情本就不愉,卫朝言这样更是往枪口上撞,她毫不客气,“是不是又如何?总之卫将军一直与我过不去是事实吧。今日便让皇上给我们做个评判如何?” 说着,景华翻身下马,对着皇上跪了下去,“皇上恕罪,刚才微臣……” 还未说完,便被皇上打断,“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今日之事,的确是朝言过分了。” 还没怎么样,皇上便偏帮了起来,卫朝言无奈道,“皇上。” 许是卫朝言与皇上有几分渊源,皇上对他倒像是个小辈多一些,当即笑道,“朝言啊,刚才的提议你以为如何?”竟决口不提景华射箭的事情。 “皇上,您若是如此偏向景丞相,岂不是让朝言委屈?”长公主好骑射,每年都是要来的。 “既然如此,微臣也不让皇上为难,便是微臣与卫将军说,皇上只做评判如何?” 见皇上应允,景华才挑衅的看着卫朝言,“卫将军,你率领大军所向披靡,景华早就心生仰慕了,今日便来比试比试。也免得将军对于是我是个女子当上丞相的事情总是耿耿于怀。” 景华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让卫朝言变成了一个嫉妒他人的混蛋将军。 这个锅,卫将军是不背的。 卫将军微笑,平素如青竹一般的世家气势又回来了,点点头,“景丞相的招,我接了。可有什么附带条件?” 景华邪气的一笑,低头拉了拉出了些褶皱的衣服,再抬起头来,双眼又是漫不经心,“若是将军输了,给我刷一个月的马,如何?若是我输了,反之。” 只卫朝言还没说话,他身后的将士们侍卫们便不干了,怎么能忍心他们敬爱的将军这样被人侮辱?当即要开口,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却见卫朝言伸出一只手来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现场安静了下来,他才笑道,“你确定?”一双黑眸沉的不见底,“景丞相可是说真的?” “自然是是真的。”景华微笑,“敢不敢赌?” “有何不敢?”说完,卫朝言偏过头去,从树上拔出了刚才那支箭笑道,“丞相好箭法,也是难得棋逢对手呢?” 景华冷笑,“这支箭便不用还给本丞相了,就权当给将军留个纪念——提醒将军,祸从口出。” 卫朝言看着她这一副有脾气的样子,心里痒痒的,像是被小猫抓了一般,他偏了偏头,就看到周围的世家小姐们比平时更加热切的看着景华,还有的低声赞叹。 不由得暗骂一声,招蜂引蝶!看最后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男人将这妖人收了去! 皇上见二人商讨好了,没有丝毫被冷落的怒气,此时笑的慈爱的像是一个长辈一般,“你二人平素里胡闹惯了,今日倒是堂堂正正的比试一场。” “景丞相是女子,为了公平起见,若是景丞相打了微臣所打中猎物的三分之二,便胜。皇上,如此,可否?”卫朝言拱了拱手,对着皇上恭敬开口,顿了顿继续道,“若是与微臣同样的数量,有些胜之不武的嫌疑。” 祁云帝眸子里满是赞赏的看着卫朝言,不由得夸奖道,“不错,朝言提议的不错,就这么办吧。” 008比试 待侍卫清场之后,卫朝言与景华的比试便开始了。 为了不影响他们,就连皇上围猎都往后推迟了,众人觉得不平, 可命令是皇上亲自下的,别人也不敢多说。 景华轻轻抚弄着宝马的耳朵,轻声呢喃,“清流啊清流,今日能不能胜,就看你了。” 围猎中,马是至关重要的,若是一个人的箭术再好,可马儿跑得不快,到处停下来吃草,也不会赢。 景华向来宝贝自己的马,甚至有的时候会亲自喂马,此时,马儿像是有灵性一般的打了个响鼻,惹来她一阵轻笑。 看的卫朝言目不转睛,这假模假式的女人对马儿倒是真心的温柔。 忽略自己心里连马儿都不如的愤愤不平和异样,卫朝言也揪着这匹跟着自己打过许多次胜仗的马儿的耳朵道,“阿北阿北,好好跑。” 卫朝言这马也是有来历的,当年他打下漠北的城池,便给自己还没名字的马取名阿北。 从此南征北战,阿北从未缺席。 阿北爱答不理的吃着草,可一声令下,却跑的飞快。 景华落后了也不着急追赶,她知道卫朝言的马是战马,若是从速度上取胜,定然很难,可若是从其他方面……她灵光一闪,心生一计! 再说卫朝言,听到后边没了声音,不由得疑惑的往后边望去,却不见景华的踪影。 想到景华这人向来都不按照常理出牌,当即皱了眉头继续往前走,心中却早已警惕万分,防止自己中计。 景华从旁边的小路包抄,刚才卫朝言走的是笔直的大路,可这是狩猎也不是赛马,自然不是谁先到谁就赢,靠的是结结实实的猎物。 人都有主动避开危险的天性,动物也有。 通过从前的经验来看,大路周围的都是大的猎物,老虎之类的。 小动物们自然会选择避开。 景华从前乞丐出身,什么样的日子没过过,冬天没饭吃的时候,还与那些老乞丐们去林子里设陷阱,逮动物充饥。 今日,便用到了这些。 景华顺着小路慢慢的往前走着,在看到草丛里不时的有跑来跑去的野兔子野鸡之后,不禁微微一笑。 她擅长另辟蹊跷。 伸出手来从后边拿了箭,快速的搭在弓上,朝着远处似乎随意的一瞄,便伸手放箭。 还未往下看,便听到元宝的欢呼声,“主子,主子,射中了。” 景华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的身影,没好气的开口,“你主子我就这么弱么?捉住一只兔子你便如此欢呼。一会且等着看吧。” 难得的小小卖弄。 元宝大声的喊是。 景华捉了许多的是兔子与野鸡,还有一只梅花鹿。看看数量虽然是够了,可到底是些小的东西,若是旁人说起来,倒是有些胜之不武了。 她要的是压倒性的胜利。 往常她与卫朝言的较量中,大家都当成了玩笑来看。 虽然她已经爬到了丞相的位置,可是在那些人眼中,她到底不如男子。 卫朝言不同,他本是文弱公子,可从战场上下来,功绩自然可知。 你的对手,证明了你的能力。 景华深信这个道理,自己是文臣的零头羊,可在武将那边来说,卫朝言是真正的头领。 若是自己能胜一次卫朝言,于她的声望是大大有好处的。 景华对自己的骑射十分自信,她没有好的老师教学,只有一匹马,一次次的摔下去,一次次的爬起来,慢慢的从中悟出了技巧。 至于射箭,没有百步穿杨,也自然是不差的。 那是射坏了多少个靶子才有的成果。 凡事经过了血与汗,就格外的扎实。 景华深吸一口气,勾唇一笑,一拉马缰绳,快速的跑了起来,想起还有元宝这个拖后腿的,忍不住回头道,“元宝,捡猎物。” 而卫朝言这边,跑了一段,没有景华的身影,便停了下来,开始寻找猎物。 与景华的目标不同,卫朝言上来便开始找大的猎物。 大的猎物不好找,才射中几个,便听到景华的声音。 他不禁嗤笑,不知道景华一个女子,如何有这么大的自信,若是说比其他的还好,狩猎不光需要集中精神,还需要有操控力,这样才能与马配合默契。 到底卫朝言没那么无聊,很快的便继续了。 景华的打够了小的动物,便挪到了大路上来。 谁知,才上来, 便看到了卫朝言。他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她,逆着光,他的脸被一团光晕笼罩着,竟将他衬的清雅风.流,真真当的上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人真是好皮相。 只是景华还未感叹完毕,便见那人脸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怎么?景丞相打了多少猎物了?” 顿时,景华只觉得脸什么的都是没用的,一个人若是讨厌起来,脸多好看也不顶用。想到这里,她唇角勾起一个惯性的微笑,“不劳将军费心了。只是本丞相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问将军,今日也是个机会。” “哦?”虽然知道这问题也不是什么好问题,卫朝言还是毫不在意的开口道,“丞相问便是了。” 景华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卫将军这般大意轻敌,不知从前那些胜仗是如何打下来的?” 卫朝言一怔,很快便领悟了景华的意思,“并不是轻敌,只有些人不够让我重视罢了。” “你错了。”景华一双黑眸定定的看着他,眸子里满是认真,“你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是你的敌人,今日.你看我景华一个女子,不够资格当这个丞相,于是百般看不上,可你若是去军营中,去塞外打仗,你所有的对手都是男子么?” “并不是。当年元太祖慧眼识珠,将沦陷在青.楼中的褚云娇收为己用,后来将这个女子任命为将军,才在最重的一场战役中途获胜,给我方带来优势。若说当年的敌人可有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青.楼卖身的女子手中么?” 009赢了 卫朝言听了这话,沉默不言。 景华淡淡一笑,并没有什么自己胜利的得意,调转马头,直接继续打猎。 接下里的时间里,卫朝言一直想要集中注意力,不让自己为景华刚才的态度的所扰,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她刚才的神情。 这场比试,以三个时辰为限,途中还有人为他们报时。 景华骑着马快速的略过草丛,箭无虚发,一支箭便是一只兔子或者狐狸。 终于在看着自己身后那些猎物的时候,景华微楞,随后笑了起来。 她翻身下马,揉揉有些脱力的手臂,对着元宝道,“回去吧。” 元宝一愣,有些不解,“主子?” 景华没有解释,只是摇摇头,牵着马往外走去。 出了林子,见周围人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略一思考,她微微一笑,“皇上,这是微臣的猎物。”像是解释是的,朝着众人,“有些累了。” 很快,时间就到了。 卫朝言也骑着马出来,只是脸上面无表情。 皇上见到自己的两个重臣都先后出来,脸上就带了纵容的笑容道,“朝言呀,可是丞相先出来的。” 卫朝言像是才醒过神一般,拱手道,“皇上,请派人数猎物吧,若是输了,微臣定然不会抵赖。”说到抵赖的时候,还朝着景华的望去。 见二人没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众人也纷纷开起了玩笑来。 景华抿抿唇,刚才元宝问起,为何提早出来一会。 她到底没使什么光明手段,看似她与卫朝言没说什么, 可她到底了解他几分,知道虽然面上不显,可总是有几分痕迹的。 可今日,她要赢。必须赢。 景华从心里便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甚至觉得自己是有些卑鄙的,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 可若是不如此,还有谁为自己筹谋几分? 只是生存需要罢了。 她苦笑着摇摇头,不必为自己开脱了。 景华只跟自己承认自己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她深信,做人谁都可以骗,但是不能骗自己。 哪怕自己是个再过不堪的人,也不要,也不能自欺欺人。 想到这里,她脸上纾解了几分,淡淡一笑,“皇上,请派人来数。” 其实从看到那片猎物开始,景华便知道,今日自己,会赢。 果真如此。 皇上派安喜来数,数了三遍。 安喜有些呆呆愣愣的,给皇上行了礼,才有些犹豫的开口道,“ 启禀皇上。” 皇上今日心情很好, 也不计较他的啰嗦,只温和的问道,“结果如何?你且直说,卫将军与景丞相都是心胸宽广的人,定然不会迁怒于你。” 现场的气氛顿时就轻松了起来,景华配合道,“安公公,您瞧, 您是皇上的人,若真的我输了,我还能拿您如何?” 安喜本就是因为惊讶,回过神来,便笑着开口,“多谢皇上,多谢景丞相了。奴才无事,只是有些惊讶罢了。若说按照猎物来算,景丞相比卫将军刚刚好,多了十件。” 皇上有些惊讶, 随后便是哈哈大笑,“朝言啊,知道你轻敌了吧。以为朕的丞相只会舞文弄墨,殊不知也是个巾帼英雄。哈哈,来人,赏。” 景华不卑不亢的上前,对着皇帝谢了恩,才开口道, “皇上,卫将军其实是比微臣的难度大的,投机取巧罢了。” 只是,这事一出,便无人敢小看这个从乞丐爬上来的丞相了。 许从前也无人敢小看,只是如今便是敬畏了。 更让人惊讶的是卫朝言的态度,卫朝言非但是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皇上,愿赌服输,微臣愿意给景丞相洗马一个月。” 景华却伸出手来制止,“今日在气头上,对卫将军多有冒犯,所以,只要卫将军承认自己输了即可,不必真的为微臣洗马。” 卫朝言的态度更是让人摸不透,“不必,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做到。” 景华皱眉,“卫将军,不必如此。” “君子一诺,价值千金。如何当成儿戏?若是今日的赌局因为这般便作废,只怕以后别人都知道本将军是言而无信的人了。” 说到底还是有几分为了自己的声望,可景华着实没想到,卫朝言竟然真的愿意给自己这个死对头洗马,堂堂将军,却愿意做这样的活,倒是有几分血性。 想到这里,景华也不在拒绝,当即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将军随意吧。” 皇上见二人一来一去,都颇有君子风度,当即开怀道,“竟见到将军与丞相因为这样的事情互相推诿,倒是超出朕的预料。真是当为群臣的表率啊。” 经过这事之后,众人的兴致都高涨了起来,平素有些不合的人都要赛一赛,倒是热闹非凡,有不少化干戈为玉帛的朝臣。 狩猎虽然有些趣味,可到底山中气候恶劣,待了几日,皇上的兴致消了些,便回宫了。 因着狩猎有些累,皇上特批准群臣休沐一日。 不必上朝,景华依旧没有懈怠,还是与往日的时间起身,练上两个时辰的武,今日不必上朝,她便叫红袖打来热水沐浴。 红袖看着手上的酱紫色中衣,有些无奈的开口道, “主子,您今日不上朝,便不必穿的这么……” “您到底是个女子,虽然不指着您嫁人, 可平素里到底要有几分女子的样子。” 红袖是景华才入朝为官的时候,一次偶然救下的大户人家养的家奴。 当时景华看到她的眼神,便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大户人家主子做决定有这些无辜的奴才们什么事呢,当即便想办法通了关系,将她救了。 只是没想到,倒是捡了个大便宜,她自小识字,武功也会些。 010女装示人 加上红袖的性子十分对她,又比她大上几岁,自然是与其他的侍女不同的。 景华听着红袖说的话,便想起自己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乞丐,她知道自己是女子,每每有那些穿着干净漂亮衣裙的小姐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若是自己能床上那么好看的衣裙该多好呀。 后来,她看到那些官家千金坐着轿子经过,风吹起了帘子,就看到那些小姐们梳着好看的发髻,带着珠花。 她就想,若是有一日,自己能戴上珠花多好。 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头发乱糟糟的,永远洗不干净,吃不饱饭。 再后来,她努力的活下去,想办法读书,入朝为官。 她才明白,那些好看的衣裙和漂亮的珠花没有用,不能让她活命。 她再也不去想,不去渴望,她贪恋手中的权势,哪怕面上淡淡的一副高洁公子的样子,却始终挽救不了她心中的不安稳。 只有握着权势,在任何时候占据主动权,才能在任何时候抱住性命。 “主子?” 红袖的声音唤醒了景华,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微微一笑,“你准备了什么,拿出来吧。” “是。”红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喜悦。 她自小没有亲人,自从景华将她救了之后,便从心里将她当做了唯一的亲人。 这些年,她看着景华一步一步走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看到了她别人看不到的辛苦与煎熬,如今她地位稳固,便越发的希望她与普通女子无二,能有个好的归宿。 于是便时常做些精致的衣服,只是每次景华都不穿。 今日听到她答应了,当即惊喜的去拿了,走之前还嘱咐道,“添香,你与主子身子上抹这小瓷瓶里的东西。” 添香比红袖小几岁,虽然当着大丫头,整个人却天真烂漫。 景华向来对待她们随意,添香便多了几分娇气。听到红袖的话之后,笑着保证定然完成任务,当即拿着瓶子走了进去,贼兮兮的笑,“主子呀,这可是红袖姐姐用心调制的呢,您只需抹上三次,包您全身白白嫩.嫩的。” “哦?当真有奇效?”景华懒懒的趴在浴桶边上,黑亮的长发散了下来,微笑。 添香被这景色看的呆了一呆,才开口道,“是呀,童叟无欺。” “你可用过了么?”景华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添香愣愣的看着,半晌才回过神来,跺跺脚,气愤的开口,“主子真坏,又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来打趣我们!” 说着,还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景华知道这丫头的脾气,连忙求饶,“好添香好添香,莫气莫气,我任你为所欲为便是了。”说话间便是耍赖的模样。 “主子!” “好好好。”景华看着这样天真的添香,眸子里多了几分感慨,若是当年自己也遇到一个好心人,是不是便不会成为今天的景华? 有时候,天真也是一种福气。 只有没见过世事的险恶,才会如此单纯。 所以,她一直保护着添香的这份天真。 景华说话向来都是算数的,等红袖拿来了衣服之后,就见到景华已经收拾好了,当即玩笑道,“看来主子对奴婢有诸多不满。” “此话怎讲?” “奴婢给主子拿凝玉膏的时候,主子可从来都是拒绝。”红袖带着几分控诉的开口。 景华无奈,“ 说吧,你要什么。” 红袖若无其事的笑,“今日不如给主子梳个发式?左右也无人看到。” “好。”景华明白,这丫头恐怕早已经想好了。 装扮成女子本也没什么的,只是景华公务繁忙,加上朝中对她本就不信服,若是再打扮成一个娇艳的女子,那更有闲言闲语要出来了。 想到两个侍女对自己的苦心,不由得笑着摇摇头,“今日我便随了你们,想如何就如何吧。” 待两个丫头折腾完,景华比上朝还累上三分,便想着放纵一下,小休片刻。 谁知道,这一睡便是两个时辰。 景华睡觉其实是很轻的,哪怕有丫头走动她都知道。 此时,听到脚步声,她认出了是红袖,当即支着身子起来,“何事?” 红袖也难得见主子睡这么久,可外边等着一尊大神仙,不叫不行啊,于是有些内疚道,“主子恕罪,只是……卫将军来访。” “谁……你说谁?” 才睡醒,景华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卫将军。”见她的目光有些迷糊,不由得再次提醒,“您的老对头,卫将军。” 景华自然听清了,深吸一口气起身,便要出去。 红袖欲言又止,“主子……” “嗯?” “衣服。”红袖看着景华,却呆了一下,见她疑惑的看过来,才红着脸帮她整理衣服。 景华虽然这会脑子有些不清楚,可到底明白不能让卫朝言多等的,也忘了换上男装,就这么去了会客厅。 再说卫朝言,想起与景华的赌约,虽然有些不自在,可到底要履行自己的承诺。 元宝偷偷打量着优雅喝茶的卫朝言,心中不免觉得遗憾,好一个翩翩佳公子,偏偏还能保护丞相,可这么一个良人两个人竟是冤家。 不,说冤家都是轻了些,是愁人! 许是感觉到元宝打量的目光,卫朝言面无表情的看过去,“如何?” 元宝拱了拱手道,“将军恕罪,主子练武之后又小睡了片刻,想必现在也赶来了。奴才去看看。” 才说完话,转身便险些撞到一个人,刚开口要训,才抬起头来,便呆住了。 “主,主子?” 卫朝言不知道元宝为何结巴,下意识的转头,就见那女子顺着光走进来,她面上说一句白皙如玉也不为过,只梳简单的发髻,戴着一支八宝琉璃步摇,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绣着青竹的衣裙,清新的让人难以形容。 011遵守诺言 她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弱姿态,却走的笔直。饶是有些男气的青竹,穿在她身上都丝毫不显得别扭。 再看那张脸,一双眸子像是精心雕刻的,仿佛能将人吸进去,可此时却带着几分迷离,为她增添了几分女子的妩媚。 远远的看,脸是如玉的白,走近了才发觉,她脸上带着两坨淡红,看起来竟有些少女怀春之感。 这是卫朝言第一次见到景华这个样子,与她平日相比,软弱的不成样子,他的心像是被猫抓了一把是的,喉咙也沙哑的厉害,楞楞的吐不出一个字来。 只是定定的看着。 景华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得皱了眉头,“今日休沐,卫将军来我府中不知是为了何事?” 这样隐藏着不耐烦的语气,这样公事公办的话,是了,的确是这个景华。 卫朝言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今日景丞相与往日大有不同呢。” 景华总算知道他刚才盯着自己看的原因了,只道,“我本就是个女子,这样穿有何不可?”顿了顿,见元宝周到的给上了茶,才开口道, “元宝,给卫将军续茶,给我也倒一杯。” 端茶送客。 卫朝言自然是明白这个意思的,只是难得见景华这般,便多看了两眼。 景华从刚睡醒的状态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与卫朝言已经相顾无言的坐了许久了。 “卫将军,你今日来我的府邸也不单单是为了坐着喝茶吧。” 经过她提醒,卫朝言才想起自己今日的目的,“我来自然是为了遵守承诺来给你洗马的。” “不必了。”景华不愿意为难人,当日她心里的确是存着气的,只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卫朝言已经承认自己输了,便罢了。 “那日我也说了,自然说到做到。”卫朝言盯着景华,目光里还带着几分执着。 半晌,景华无奈的扶额,“卫将军,你我向来政见不同,这马,就当你给我洗了,如何?” 卫朝言不依,“自然不行,说到做到。” 二人僵持不下。 最终还是景华摆摆手,“元宝,去马棚。” 既然堂堂将军愿意给她洗马,那便洗吧。景华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恢复往日的神情,“卫将军,请。” 卫朝言见景华脸上满是不以为然,有些气结,“莫非景丞相以为我不配给你洗马不成?” 景华本来在思考,现在已经到了中午了,洗马少说也要三个时辰,到底要不要准备午膳呢? 然后便听到卫朝言这阴阳怪气的话,怎么能不气呢,可面上还是收敛了起来,微微一笑,“自然是配的,刚才没有说话,是因为想着,今日卫将军光临寒舍,要做些什么招待将军呢。” 卫朝言不知道景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这样针锋相对的话,她却如此好言好语,不似她从前的风格。 可转念一想,景华平素虽然与他不合,还有些装模作样,可到底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从来不耍些什么手段。 这般一想,便放下心来。 当即微微一笑,“丞相不必客气,都是我该做的。” 景华眸子里快速的略过一丝光,随即对着元宝低声吩咐了什么。 世上流传,现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景华向来爱马,起初是因为一次逃命的时候,是马儿救了她,后来因为这马儿有灵性,渐渐的也就知道什么样的马是真正日行千里的马儿。 所以当皇上赏赐了清流之后,景华闲来无事都是亲自照顾的。 带着卫朝言到了马棚, 景华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先熟门熟路的给马儿加了草料,又换了水,看着清流朝着她叫了一声时候,才回头,眼中带着来不及收回的真切的笑意道, “清流很听话的,虽然与你不熟悉, 但是我与她说了,她不会为难你的。” 若别人看来,这很可笑,一个畜生如何听得懂人话。 不爱马的人不知道,真的是如此,马儿是最有灵性不过的东西。不说其他,只说阿北,阿北与卫朝言南征北战,配合默契,对于他来说,阿北是一个朋友一般。 卫朝言定定的看着她,见她眼中都真切的喜欢,心中有些感触。 他以为与他趣味相投的人,定然是个与他同样经历颇多上过战场的男子,却不想,竟然是这个当成仇人一般的女子。 想到这里,卫朝言不由得叹息一声,“懂马的人本就不多。” “多不多的又如何,总之对马儿好就是了。”景华头也不抬。 卫朝言沉思片刻,才点点头,缓缓笑起来,“你说的是。” “丞相,不知洗马的水桶与刷子在何处?” 景华向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自然早就备好了,只对着远处喊道,“来人,将水桶与刷子拿来,今日不用伺候,我与将军在此便罢了。” 本没什么意味的话,偏偏卫朝言邪邪的笑了起来,“怎么?丞相莫不是觊觎本将军的美色已久了吧?” 景华抬起头,打量的看着他,自上至下,才极傲慢的开口,“觊觎将军什么美色? 若是将军换下这绫罗绸缎的衣服,扔到市井中,只怕说是那街边的小混混也不过如此。” 阳光下,景华穿着一身女装,脸色有些发红,嘲弄的笑起来,可偏偏没有那种骄矜的样子,反而纯净的像个孩子。 卫朝言一怔,随后眯着眼睛笑了,“景丞相今日,真是貌美。” 若是什么不好的话,景华还能十分冷静的还回去,可偏偏卫朝言说的是夸奖,脸上的表情也再真挚不过, 倒是让她没办法说出什么恶言恶语来了。 只微红了脸,故作不在意的将手中的刷子丢给卫朝言,“好好刷你的马,将军既然来了,便要知道自己做什么来的,别在我这里贫嘴滑舌的。我即便是女子,也不能让你虽然出言调.戏。” 虽然是冷着脸,可这话没什么震慑力就是了。 012洗马 卫朝言兀自笑了。 见景华不再理他,而是在旁边帮着马儿研弄草料,眸子里多了三分赞赏。 他专心的洗马,却见清流果然如同景华说的那般,很听话的站在那里,由着他动作。 “丞相的马,不错。”卫朝言感叹一句。 景华脸上的红晕褪.去,骄傲道,“那是自然,我的清流是最好的马。” “ 我的阿北也不错。”虽然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嫌疑,卫朝言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马儿申辩。 本以为景华会说出什么诋毁的话来,却没想到,景华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的确是不错。你的阿北不比我的清流差。虽然你人不怎么样, 可马倒是不同。” 这话让卫朝言哭笑不得。 接下来,两个人相顾无言。 旁边偷着看着的元宝却是着急死了,他心中难免存着一点小心思。 那便是景华的婚事,虽然自己的主子像男子一般,可到底是个女子,如今位高权重,更是无人敢娶,想来想去,除了皇上,就只有卫将军与温惘然最合适了。 皇上太老,直接刷去,温惘然文绉绉的,况且这么多年与主子相交,依旧如同君子,所以就只剩下卫将军与了。 可偏偏,卫将军与自己主子是死对头。 不过不要紧,死对头也可能变为欢喜冤家。 想到卫将军主动来丞相府,便是个机会,听说丞相屏退了众人,元宝一颗心更是火.热起来,于是冒着不敬偷偷的看着,却见这二人与往日见面的时候还是有些差别的。 元宝的心里燃起了熊熊之火。 谁知道,没过多久便不说话了。 时间久了,就有些蹲不住了,他靠坐在墙角,碎碎念,“这可怎么办哟?” 就听到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什么怎么办?” 再说景华,干完手中的活之后,就听到不远处有细细碎碎的动静,悄悄的走过去,就见元宝不知道在嘟囔什么,那样子好笑极了。 “啊?” “主,主子……”元宝一回过神来,就看到景华放大的脸,当即吓了一跳,滚起来拱手道,“主子恕罪,元宝,元宝……” “行了行了,有什么事。”景华摆摆手,决定自己今天要对的起这身女装,要温柔一些。 “奴才是想提醒您,午膳好了,该用膳了。”元宝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原因。 景华点点头,一转头,就见卫朝言正看着自己,想起自己吩咐的,脸上不由自主的绽开了一个笑容,“卫将军,先去用膳吧。” 卫朝言心中一动,面上仍然不显,点点头。 因着使了点小坏,她心情格外的好,甚至吹起了口哨,看的卫朝言膛目结舌。 他见过的女子,除了大家闺秀,也有些小家碧玉,甚至有些活泼的也出去游玩之类的,偏偏没见过景华这样,完全像个男子一般,甚至还,还吸引女子喜欢,公然吹口哨的。 别说,这口哨吹的真好听。 景华从前边走,远远的看去,就见红袖添香迎面走了来。 要说这两个侍女的姿色,那是没得说的,景华好心情的笑,“红袖姐姐,添香妹妹,来接我呀。” 红袖柔柔一笑,“自然,主子今日辛苦了,主子爱吃的菜好了,添香便提议来迎接主子一下。” 添香蹦蹦跳跳的走过来,抱住景华一边的手臂,狡黠道,“红袖姐姐,你看主子今日多美呀。” “我再美也不及添香三分之一呀。”看着添香的粉颊染上三分粉色直跺脚娇嗔才收敛了些。 “主子惯会哄我。” 红袖装作吃味的样子,作势要打添香,“你这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每日忙来忙去,也没见主子夸我什么。” “好红袖,添香那是美, 你根本不能用美来形容了好么,你是天上的仙女,莫非自小是喝了天上的露水长大的不成?”景华疑惑的看过去,脸上的表情真挚的仿佛真的有这么回事一般 “主子!”红袖也跺跺脚。 “好了,你们两个丫头,别仗着主子脾气好便没了方寸。”元宝严肃的教训道,只是那微抖的身子出卖了他的笑意。 卫朝言看着这欢快的一幕幕,再看那似乎有些“不正经”的景华,更有些好奇了,原来私下里的景华是这个样子的。 在他见过的小姐中,奴婢无一不是恭恭敬敬的,少见的这奴婢倒像是小姐,小姐……像是少爷的。 罢了罢了,本就不应该拿常理来推断景华,他摇摇头。 “还有将军在这里,你们便这般闹腾,小心本丞相罚你们。”虽然这样说着, 可脸上却带着笑。 红袖与添香对视一眼,齐齐的行礼,“ 是,主子。”然后各自笑开。 景华带着卫朝言从一间屋子前停下,才道,“我这两个丫头没规矩,让将军见笑了。这便是饭堂,请将军与我进来用膳,只是我向来不喜别人伺候,只怕今日要将军入乡随俗了。” 行军打仗卫朝言什么苦没吃过,自然也不用人伺候,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却忽略景华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 只是一进门,看到桌子上的菜色,卫朝言才明白刚才景华的神色是为何,桌子是一片红。 景华微微一笑,“听闻将军喜吃辣,今日特备了一桌好菜来招待。”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卫朝言不能吃辣是一条,大家都传,卫将军能忍流血能忍流汗,唯独不能吃辣。 景华可不相信有什么人吃不得辣,于是为了捉弄卫朝言,便让人做了一桌子的川湘菜,就为了看看卫朝言脸红脖子粗的模样。 卫朝言神色不明,看着景华挑了挑眉,“正是,多谢丞相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入座吧。”景华昂着头,率先动了筷子。 013将计就计 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这川湘菜别有味道,真真儿好吃极了,还好心情的想着,是不是今日卫朝言吃一次,以后就喜欢吃了呢。 想到这里,便笑了起来。 见卫朝言不动筷子,笑道,“怎么? 卫将军若是不敢吃,本丞相命人做一桌清淡的菜来,如何?” 明知这是激将法,可卫朝言竟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般,拿起筷子来,迟疑着将菜夹入口中。 见到景华脸上有开怀的笑容,不由得坏坏的想,若是一会看到自己身上的反应,景华是什么表情? 想到这里,卫朝言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景华看着他毫不迟疑的样子,有些奇怪,看来外边的传言有误。 既然无事那便无事吧,景华试探的问道,“卫将军,不知我这里的午膳如何?” “极好极好。”卫朝言眯着眼睛笑, 倒像是愉悦极了的模样。 好在景华也不是全然的没有分寸,最后还是上了些可口清爽的小菜,卫朝言将将填饱了肚子。 吃过饭之后,看看日头,也并不是很大,景华不由得问道,“卫将军,你是从我府中客房小休片刻还是继续洗马?” 卫朝言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开口道,“想必丞相也不愿意见到我,既然如此,我便去洗马,洗过马早早告辞,岂不是有自知之明?” 景华心中暗道算你识趣,脸上却不表露出来,“哪里哪里,将军这般累了,休息一下也好。” “不了。”卫朝言脸上带着笑容,可心中却是暗暗算计着,等会有你好看。 他都要回去,景华自然不好去休息,况且平日这个时候也是在看书,于是她挑了一本论语,拿到马棚旁边,寻了个阴凉的地方看书。 卫朝言见她如此认真,不由得问道,“你看的可是论语?” 看书被打扰的景华见这人明知故问,没好气的开口,“自然。将军不是看到了。” “读了多少了?” “一本中三分。” 卫朝言却兀自笑了起来,“丞相好聪明。” 景华挑挑眉,“哦?卫将军这夸我聪明不知从何说起?” “半部论语治天下。” 景华一愣,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丝毫没想到自己看书的原因,竟然被卫朝言一下子猜中了。 论语中有用的东西很多,可到底她是丞相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本就容易引起怀疑。 况且还有那句,半部论语治天下。若是读了半部,岂不是在告诉世人她有野心。 看了三分之一,学问有了,还避免了自己的嫌疑, 当真是聪明。 卫朝言总算知道了景华年纪轻轻,便能爬上了这个位置的原因,原因无二,这心思太细腻。揣摩别人的心思,也太厉害。 能有这样的对手,不知道是他幸还是不幸。 景华心中也十分触动,她这个回答,不止一次。许多人都问,却无人猜出,只问为何不读一整本。 同样的懂马,懂她心思,却是自己的对头。 景华迟疑,随后摇摇头笑了起来,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今日的天空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澄澈,她正心中有所感叹,便听到身后扑通一声。 下意识的回头,只见卫朝言高大的身子倒在了地上。 景华皱眉,扔下书快速的跑过去,奋力将卫朝言从地上抱起来,一边跑着一边对元宝喊着, “元宝,拿着我的帖子去传太医。” 也顾不得其他了,将卫朝言放到了自己的床上,再仔细打量他, 只见他一张脸红的不成样子,甚至脖子也红了起来。 景华犹豫片刻, 还是快速把他的衣领拉开,只见他身上像是红的能滴出血来。 她皱着眉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红袖听到动静赶了进来,见到这一幕,赶忙道,“主子,我们来吧。您……您……还是个姑娘哪。” 景华想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莫非是中了毒? 一切都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呢?景华的脑子快速的转着,卫朝言可以出事,但万万不能从她的府中出事,若真是如此,那朝中要有所动荡了。 好在景华是个受.宠.的丞相,距离皇宫很近,不到一个时辰,元宝便将太医请来了。 红袖早已沾了冰帕子给卫朝言敷着,可并没有什么用处。 见太医来了,景华赶忙迎上去,“太医,您先来给卫将军看看,这是不是中毒。” 谁知这太医,只看了一眼,便不客气的开口道,“ 敢问卫将军今日可是吃了辣椒?” 景华:“……”想到了无数可能,却没想到这一种。 “卫将军可是有性命之忧?”先不管是什么问题,景华得问自己关心的问题。 太医摇摇头,“无妨,卫将军的症状只是看着吓人罢了,倒是没什么其他的反应,就是昏睡,待我给他扎上几针,睡几个时辰便好了。” “好。” 景华叹了口气,“ 只是今日是卫将军之事,还请大人除了皇上之外, 万万不要再提起。” 这太医自然明白的,也利落的下了保证,开始给卫朝言施针。 施针过后,景华让人送走了太医,开始想起这件事来,甚至连卫朝言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放过。 原来这才卫朝言不能吃辣椒的所在? 那么他自己知道不知道是个问题。 若是知道的话, 为何当时还吃了起来, 若说是因为激将法,卫朝言也并不是这样冲动的人,况且用自己的身子来报复他,这么傻的事也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可若是不知道的话, 卫朝言的表情很可疑。 当时不觉得什么,可现在想起来,便有些意味深长了。 景华想不明白。 唯有等卫朝言醒了才能说明了。 事实上,卫朝言的确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的毛病,吃了辣椒也没什么,只是浑身发红有些吓人,其他的也就是昏睡罢了。 014降到冰点 看着景华当时得意,忍不住想逗她,看看她是如何错愕的。既然想看着他出丑,就满足她。 于是,卫朝言将计就计。 他并不是冲动的人,也不会做什么没意义的事,将计就计也是有目的。 若是景华过后知道自己是因为她才如此,少不得往后便少了几分针对。虽然她针对不针对,不是很重要,可经过今日之后,卫朝言觉得景华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至少这个人是有真才实学的。 便存了几分想要握手言和的心思。 况且不管景华心中怎么想,今日之后,对他便会有所顾忌了。因为以景华的脑子,在他晕倒的时间,定然会想到若是他出了事,朝中的盘根错节,以及动荡。 足够了。 利大于弊。 可偏偏,卫朝言自以为聪明,能摸透景华的心思。的确能猜对一两分不假,却低估了景华的聪明。 景华最不缺的便是细心,她一点点的将一切捋清楚,思考一切可能性。 便猜出了三分。 之后,便定了心。 卫朝言醒来之后,就看到简单的罗汉床,铺着天青色的幔帐,看起来格外素净,这样的风格的确很像她。 他揉揉额头,转过身,却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只见景华缓缓的勾起唇角笑了起来,脸上不知是讥讽还是什么, “卫将军倒是豁得出去自己。” 只这一句话,他便知道她猜到了。 也不恼不解释,只意味深长的道,“看来丞相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的多。” “是你太小看我了。” “你的意思,我很明白。” 景华端起茶盏,在卫朝言以为她要喝的时候,却见她缓缓站起来,递到他面前,“喝吧。” 卫朝言怔怔的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景华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丞相,以为如何?” “你竟然……问我如何?”景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似乎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无耻。 “有何不可?” 景华缓缓笑了起来,拱手行礼道,“今日之事, 是我对不起卫将军,在此,景华与将军赔不是了。是我,不该逼着你吃辣椒。这杯茶, 便是赔罪。” 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不卑不亢,饶这样赔罪的话,却不显的卑微。 “不必。”顿了顿,卫朝言继续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是我将计就计,为何要赔罪。” “因为,将军要的是我的愧疚,若是我现在赔罪,我们两清了。”景华看着卫朝言的眼睛里,是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既然你要我服软,我照做便是了。只是,卫将军应该明白,你我如今身处高位,有些事并不是随心所欲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朝中真的因此动荡,谁也承担不起。”景华一双眸子满是冷静与理智。 让卫朝言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 “拿自己的身子作为筹码,卫将军不亏是兵法如神的大将军。厉害。”景华的话中,听不出讽刺,却莫名的让卫朝言不舒服。 “景华。” “如何?”景华嘴角噙着笑,可眼中却毫无温度,“莫非卫将军能做得,我却说不得了?” “总归又学上一招。” 红袖从外边走了进来,见到卫朝言之后恭敬的行了个礼之后才道,“不知将军有何不舒服?眼下太医虽然回宫了, 还留下了一个医官在这里。” 卫朝言摇摇头,“ 并无。” 听到卫朝言的话,景华才摇摇头,“既然无事,天色也不早了,将军请回吧。”顿了顿,继续道,“ 今日洗马也算是将军遵守承诺了,将军刻意如此,与我逼将军吃辣,平了。” 听了这完全撇清的话,卫朝言有些怔楞,可身体还是先脑子做出了动作,穿了鞋子下床。 见景华扭着头看书,嘴角溢出了一个苦笑,自己竟被如此冷待。可等了片刻,却丝毫不见景华回头,便开口,“今日之事……” “将军不必解释。” 让人送走了卫朝言,景华练了会武,才静下心来。 其实她是有些失望的,从前一直看不惯卫朝言,自狩猎之后,还是有诸多改观的,加上今日二人相交,就发现了诸多相似的地方,若不是政见不同,引为知己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只不过需要更谨慎一些罢了。 可谁知,今日的事情一出,让景华无比恼怒,在卫朝言走后,她反省了自己反常的原因,许是动过一丝与卫朝言交好的念头,所以才不能忍受? 罢了,本就不合的两个人,谁还没点相似的爱好呢? 想到这里,景华便冷静了下来。 也是自那日开始,朝臣发现景丞相与卫将军的关系,似乎比从前还不如了。 就连皇上都感觉到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恭敬垂着头的景华,不由得道,“景爱卿,太后即将生辰了,朕想为太后过寿,从京郊修建一所行宫,你以为如何?” 这话一出口,景华便皱了眉,“皇上恕罪。” “你还未回答,何罪之有,你且说吧。”皇上对于景华的想法 向来很重视。 景华站出来,行了个礼之后说道,“是。微臣的想法便是,太后从来都是以提倡节俭为主,衣着朴素,此次生产,理应大过。” 顿了顿,她继续道,“只是,如今虽然没有战事,国库倒也充裕,可还是有吃不起饭的百姓,太后向来仁慈,若是再大兴土木,想来太后也不会赞同。况且,建行宫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事情,打完仗刚刚两年,那些家中有壮年男子的刚刚为家中做了些事情,若是此时征人,那些农活到底要压.在女子身上……” “启禀皇上。” “怎么?卫将军觉得本丞相说的不对?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景华讥讽的勾起唇角。 015政见 卫朝言静默,随即拱手道,“皇上,微臣觉得丞相说的有道理。” 顿了顿,继续道,“如今行宫已经有许多了,可太后并不喜欢四处走动,平素也只是在宫中礼佛罢了。若是将建立行宫的钱拿出一部分来,给那些吃不起饭的百姓施粥,并且以太后生辰的名义,岂不是让全天下的人都在为太后祈福?” 此话一出,皇上陷入了沉思。 半晌,才开口道,“丞相,你以为如何?” “微臣觉得卫将军所言极是。施粥也不只限于京城,还可以分散到各地,却不将银子拨给地方,而是亲自派下钦差监督施粥,才是正理。” “好,看来我们大梁多了两位肱骨之臣啊。”皇上哈哈大笑。 可景华却心中一惊,只怕今日之事,皇上早就有了对策,只是刻意听他们怎么说罢了。 可话锋一转,乾元帝微微一笑,似是打趣,“景华啊,你与朝言哪有什么血海深仇,不过是政见不同罢了。今日,便由朕来说和说和,不如命你们二人为钦差,这件事便由你们办了吧。” 景华下意识的便是拒绝,“皇上,微臣一个女子,与卫将军一个男子同去,不好吧?” 岂料,皇帝扑哧一笑,见皇上带着头笑了, 朝臣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不知是谁小声的说,“丞相是女子不假, 可若说起功夫来,倒是比我们还强上一些。” 景华无奈,“皇上!” “皇上,您不能因为微臣与其他女子有些不同,便歧视微臣呀。” “朕可没有,只是同去的也不光是你与卫将军孤男寡女不是?还有其他人,况且,朕听说你有两个十分美貌的丫头,你带着你的丫头去便是了。”乾元帝笑眯眯的开口。 “皇上竟打趣微臣。”景华面上不显,可心中明了,皇上漫不经心表现出来的,是对一切的势在必得,只怕自己府中也有皇上的探子。 虽是如此,只故作不知,依然推脱,“皇上可问了卫将军是否愿意?” “自然愿意。”卫朝言眯着眼睛笑,像只狐狸。 “你!” “好了,朝言都同意了,这次便不要推脱了。”皇上摆摆手下了决定。 景华当然没有再不识趣的继续拒绝,皇上心中早就有决定,恐怕容不得别人置喙。 他想表现出一副十分信任她与卫朝言的样子,撮合他们重归于好,以此彰显自己大度,可景华心中明白,若是自己与卫朝言真的走得近了,场面便不是今日这般和谐了。 想到这里,景华才面无表情的应下。 许上位者都是这般? 乾元帝看到景华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你看你与朝言这一对小儿女,却偏偏闹这矛盾,若不是如此渊源,倒是也做得一对金童玉女。” “多谢皇上,只怕微臣高攀不起。”皇上只是说说,若是你当了真,大家面上都不会很好看就是了。 卫朝言看着景华的表情,也无甚表情,“景丞相这般有雄韬武略的女子,臣也是消受不起的。” 一时间,气氛冷了下来。 景华唇角微微勾起,轻轻整理了自己的衣袖,语气里有嘲讽道,“看来卫将军有自知之明的。” 卫朝言摇摇头,“不是有自知之明,而是了解丞相。”说罢,有些感叹是的,“不知将来哪个品味独特的男人能看上景丞相呢。” “本丞相自是不需要那些,这个人唯独不是卫将军便可。” 二人说着说着,又唇枪舌剑起来。 乾元帝看着这一幕,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了, 你二人不要闹了。偏偏都有些孩子气。景华啊,听闻那日朝言给你洗马去了,不知如何?” “卫将军自然是尽心尽力。”景华抬起头来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顿了顿,继续道,“ 只是堂堂大将军,却为微臣洗马,倒是让微臣心中过意不去了。” “本是赌约,有何过意不去的。”卫朝言面无表情的开口,须臾,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来,“莫不是丞相觉得本将军洗马与你都不配吧?” “自然不是,只是怕为人诟病。” “既然这小子想遵守,那你便由他去。”皇上对卫朝言是有些了解的, 心中自觉卫朝言是因为不想欠景华更多,便为他打圆场。 景华本不愿意与卫朝言再过近的来往了,只是皇上都发了话,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为皇上,卫将军说给微臣洗马一个月,只是我的马儿都是七曜(一周在古代称为七曜)洗一次,一月有四个七曜,不如就折成四次,眼下卫将军已经帮微臣洗了一次,就是再去三次,这赌约就算完成了。” 皇上点点头,哪有不同意的。 “只是你们出行前,少不得朕要嘱咐你二人一句,你们素来性子不投,朕是知道的, 只是若是因为如此, 耽误了事情,回来朕定然重罚。”皇上微眯着眼睛,严肃的看着二人。 卫朝言有些吊儿郎当的笑了,“皇上说笑,可见臣因为些小事耽误大事? 只是若是景丞相不配合, 那结果就另说了。” 说完了话,还朝着景华望过去,结结实实的像是挑衅。 景华漫不经心的望过去,二人眼神交锋,“卫将军若为自己作保便罢了,怎的还拉着本相呢?如此做派,倒是累了将军一世英名。” 分毫不让,针锋相对。 见这女人毫不客气的模样,卫朝言也生起气来,本来以为景华许是能当自己的知己? 可眼下看着她,心思也淡了。 “景丞相,见到你本将军想到了一样东西,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什么是将军当说不当说的?做戏罢了,你直说便是,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景华拂拂袖子,说出口的话直白的不行,倒不像那个往日圆滑处世的丞相。 016意外 卫朝言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那便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普天之下,敢这么形容景华的,除了皇上, 也就只有卫朝言了。 景华脸上的笑容非但不变,反而别有意味,“我看卫将军是忘了狩猎当日那支箭了吧? 做人啊,还是要低调些的,免得有的时候飞来横祸,那支箭偏一点,只怕便没了将军今日了。你说,是不是?” 她语气轻柔的不可思议,可那话中明晃晃的威胁,让人难以忽视。 卫朝言一噎,才笑,“丞相说的是。” 皇上见这二人喊打喊杀的模样,竟然觉得有趣,可想起刚才卫朝言的形容,故作生气道,“卫朝言,你这是什么话? 竟如此不尊同僚,罚俸一个月,好好反思。” 罚完了卫朝言,也看了将军与丞相吵架的热闹, 乾元帝便宣布下朝了。 景华面无表情策马回府,虽然刚才面上不显,可心中到底是生气的。 才回府,景华便开口骂道,“这个没风度的……啊,竟然说我是茅坑里的石头,啊!真该打死他!” 景华自当了丞相起,情绪越发的没有起伏,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回来便情绪这般激动,让红袖添香始料未及,她二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挽住她的手臂安慰道,“主子莫气。” 发现了自己情绪的变化,景华深吸了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不要紧,今日出去转转吧。” 红袖见她已经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温柔笑道,“既然主子出去, 是不是也该……” “换上女装!”添香默契的接话。 景华无奈,可迎上了这二人脸上的期盼,不忍说出让她们失望的话来。 她向来都很在意纵容这两个丫头,不为其他,她们从来都是真心关系她的,她没有亲人,就连普通女子的手帕交也没有。 她不敢有,也不能有。 若说按照她的年纪,交好一两个千金小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朝为官,钻营的人太多了,每个人都要看看真心假意,可人心到底隔着两层肚皮,也太累了。 她本就身居高位,生活不易。 若是因为一两个不知道值得不值得的朋友,便让皇上以为她有什么心思,开始拉拢朝臣,便不好了。 景华不光要做丞相,还要做孤臣。 她不光要不来往其他朝臣,还要与卫朝言水火不容。 与卫朝言不合是真的,装出来的成分也有。 他自然也是知晓的。 景华一时妥协的后果,便是被丫头拉着梳洗打扮了一个时辰。 等她出门的时候,若是没什么别的表情动作,看着与其他娇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没什么区别了。 今日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绣衣裙,束上宽宽的腰封,上边绣着精致的红梅,更是衬的纤腰不堪一握,别有味道。 头发高高的梳了一个飞天髻,简单的插着珍珠发簪,一颗一颗,看起来清雅的不成样子。 一张白皙如玉的脸上,眸子如同繁星点点。 浅浅一笑,清纶绝艳。 添香围着景华转来转去,简直不敢相信,“主子,主子,您真美呀。若是您穿着这身给卫将军看,看他还不将您当成女子来看。” “慧眼不识真英雄!” 景华哭笑不得,“慧眼不识真英雄是这样用的吗?”想到丫头们对她的心,可有些事闹出误会来便不好了,于是正色道,“什么卫将军不卫将军的,我虽纵容你们,可你们也注意口舌。我与卫朝言是对头,你们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行了。” 很多事添香不懂,可红袖是明白的,红袖点点头,对着添香呵斥,“我多次教训你,不要随便说话。若是下次再犯,便让你去扫院子。” 添香吐吐舌.头,对着景华行了一礼,“主子恕罪主子恕罪,添香定然不再犯了。” “好了,走吧。”对于这种卖乖讨巧的丫头,景华向来心软。 谁料,出门前景华口渴,说喝一杯茶,手一个不稳,一杯水一点都没糟蹋,全泼在了自己的身上。 两个时辰的装扮就这样泡汤了。 景华感叹,难得要女装出门,便出了这档子事,看来男装出门真是天意呀。他只好换了一身月白色的棉袍,又将头上繁琐的发髻拆了,高高束起, 扎上玉簪才算完。 三人坐上马车,添香才感叹。“今天真是不顺呀。也没看看黄历是不是宜出门。” 景华好笑的看着她,“你这丫头。唠唠叨叨的,若是再说话,你就变得比那些嬷嬷还老。”吓得添香赶紧闭了嘴巴。 “先到三味书斋去看看。”景华平素里爱好很多,看书便是一项。 谁知还没到书斋,就又起了风波。 因着书斋在闹市,景华便早早的吩咐车夫慢一点。岂料,在转角的地方,对面忽然冲出来一辆疾驰的马车,还未反应过来,便直接撞上了景华的车。 她向来不愿意张扬,所以一切都是从简,车子上简单的没有任何标记,仿佛只是普通百姓。 车子受到了剧烈的撞击之后,便歪在了一边,添香险些从车上掉下去,还是红袖快速伸手才避了过去。 景华沉着脸跳出车外,就见到对面精致奢华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丫头,这丫头穿着不俗,比一般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么,还未开口,就听对面道,“你们怎么开的马车?随便就撞上来,撞着我们郡主可担当的起?” 添香不服气就想回嘴,却被景华拦了下来。 她脸上带出淡淡的微笑来,“叫你们主子出来说话。” “你是谁?凭什么让我们郡主出来,我们郡主就要出来,尔等卑贱。”那丫头斜着眼睛,勾起唇角缓慢的笑了,“ 我们的郡主,你得罪不起。若是你现在跪下认错,便饶了你。” 017抢书 景华为官几载,最厌恶的便是仗势欺人。 听到这丫头这般说话,只对着红袖摆摆手。 只见红袖快步上前,对着那丫头左右开弓,便是两个嘴.巴,那丫头仿佛不敢相信是的,捂着脸迟迟反应不过来。 景华冷笑,“叫你们主子出来说话。” 那丫头挨了打,眸子里满是恨意,“你,你们可知道我们郡主是谁?” “碧珠,怎么了? ”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随即对面马车的帘子便被打开了,一个女子从车中下来,她身着淡粉色苏绣衣裙,外罩同色软烟罗纱,腰间一条不宽不窄的腰带更是衬的这女子娇俏可人,一个百合髻,头上只简单的插着白玉簪,却价值不菲,脖子上带着八宝琉璃项圈。 景华略一打量,再看这女子的脸色,心中便对这女子的身份有了猜测。 异姓王刘栩有一爱女,一出生便身子虚弱,自小养在闺中,千娇百.宠.。待她十岁的时候,淮阳王刘栩便找到皇上,为自己的女儿请封为郡主,皇上感念刘栩的拳拳爱女之心,便封为元寿郡主。 眼前这女子气度不凡,穿着不俗,脸色却十分苍白,再观车辆来的方向,正是淮阳王府。 “见过郡主。”景华拱了拱手。 元寿郡主本注意的是自己的丫头,听到有人叫自己,便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只一眼,便是一愣。 面前的男子,貌似潘安,身上自成一股清贵,写意风.流。 她养在深闺许多年,从未见过外男,这一眼,便忍不住红了脸颊,只觉自己心跳的厉害,她回了一礼,蹙眉问道,“这位公子,不知道我的丫头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让人打她?” 景华似笑非笑,轻描淡写道,“想必郡主身边的人,自是知道的。闹市之中策马行驶,险些撞着人便罢了,下车便恶人先告状,莫非这便王府的闺女?” 元寿知道新来的丫头的确不好,可眼下被一个这般清雅的公子贸然说出来,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那个叫碧珠的丫头似乎知道有了靠山,抱着元寿郡主的腿便哭道,“主子,是这个人要您出来说话奴婢才……才冒犯的呀。” 元寿郡主听此,就朝着景华看过来,似乎在询问一般。 景华不想再多说,只对着元寿郡主拱了拱手,行礼道,“过程如何,还请郡主去问问你们的车夫,便自有定论。只是今日若是一个寻常百姓,只怕早就吓跑了。在下相信郡主能公平行事, 告辞。” 这里距离三味书斋不远,说罢,景华便带着红袖添香走了,没有看到元寿郡主失魂落魄的样子。 添香揉揉自己的手腕,对着景华道,“主子,今日您可真要注意。” 才说完,便见景华看着另外一个地方。 景华缓缓笑了,低声自言自语,“ 看来今日是真的不宜出门。” 她摇摇头,转身进门。 三味书斋的伙计认识景华,虽不知她的身份,只知道这是个老主顾,便热情的招呼起来,“公子,您要的书到了。小人这就去给您拿。” “不着急,我再看看其他的。” 景华说着,便去认真的挑书了。 等拿了几本书出来的时候,就见刚才的伙计在一个女子面前说着什么。 走近了一看,她才感叹,真是冤家路窄。 “景公子,别来无恙。” 景华还未说话,就见那女子看了过来,一双秋水剪瞳却暗含厌恶。 “游小姐。” 见二人认识,那伙计松了口气, 才开口道,“公子,小人给您拿书。这位小姐看到了, 想用双倍的价钱买下来。” 这倒不像是一个自称才女的事情做出来的事,许是没装好? 景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就见游子矜脸上毫无恼怒,“景公子,君子不多人所爱,这本书便让与我吧。”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 只可惜,游子矜的小算盘打错了。 “为何?” 游子矜微微睁大了眼睛,十分不敢置信的样子。 这次,便换景华惊讶,世间怎会有这般无耻的女子,想到这里,笑容不由得淡了些,“游小姐,这书是我要的,若是我让给你是我善良,若是我不让,你能如何?” 游子矜紧紧皱着眉,不由得道,“我竟不知道,你是这般小气之人,一本书而已,我知道你是与我过不去,何必这般小气。” 景华匪夷所思的看着游子矜,她本来看她是个女子,想给她留些脸面,可瞧着这样子,她是不要了。当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道,“游小姐,你也说了,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我先开口定了,你为何夺我所爱?况且,一本书而已, 你何必这般小气,想拿着我的书不放?” 她刻意加重我的二字,让游子矜更觉得屈辱。 见周围这么多人盯着,她跺跺脚,对着身后的侍女开口道,“来人,给我抢过来。今日本小姐定然要得到这本书!” 景华心中暗叹,不过是上街走走,就遇到了这等奇怪事情,不过麻烦来了她也从不躲,还未说话,便听到身后红袖一身冷喝,“放肆!” “游小姐莫非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吧?”顿了顿,景华勾起一个笑容道,“你见了我可行礼了?” 见景华提起身份来,若论起来,的确是她失礼,想到这里,游子矜更觉得没脸面,她死死的盯着景华,眸子里满是倔强和愤恨,“你,你给我等着!”说完,便跑了出去。 小伙计见这姑娘来者不善,便有些同情的看着景华,“公子,这……” 景华摇摇头,“无事,若是他来找麻烦,你便差人去丞相府通禀。”说着对红袖使了个眼色,红袖了然的点点头,付钱出门。 018不留面子 只是才出门,就见到一翩翩公子,但在景华眼中便不那么美妙了。 卫朝言也刚从隔壁的茶楼出来,谁知,一出门就见到游子矜气愤的跑出来,心中便有些感叹,女子为何这般表里不一,当着男子是一面, 背着男子又是一面。蓦地,便想到景华是否也是这样? 未料,一抬头便见到了她,景华脸上还是面无表情,许是买到了自己喜欢的书,看上去才暖了一些。 二人一个对视,就连卫朝言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一直没有挪开目光,定定的看着景华。 须臾, 还是景华先绽出一个笑来,“好巧,竟在这里遇到卫将军了。” 卫朝言没想到景华这般和颜悦色,有些楞,很快回神也笑,“是啊,都说冤家路窄……”似乎想到自己说了什么,还是下意识的重复,“冤家路窄……” 景华见他这个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来今日卫将军出门,忘了带点东西。”说罢,也不说更多,便带着红袖添香走了。 马车坏了,自然拿去修了。这里距离景府并不远,便吩咐红袖添香,“我们走走逛逛,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买下来。” 景华虽然生于穷困,可并不小气,平素自己总是男装见人,却喜欢看到女子打扮,所以对这两个大丫头也是出手大方。 添香欢呼一声,“谢主子!” “你呀。”景华无奈的摇摇头。 带着二人沿着街边走着,忽然有疾驰的马蹄声响起,景华下意识抬头,只见高头大马上坐着穿着一身戎衣的慕宣,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赞同。 这里是闹市,路所在骑马可以,这么多人,若是冲撞了人…… 曾经在最底层的景华,从前经常看到有策马撞人的,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最后也不过值几两银子,甚至找不到人家的,只能暴尸荒野。 可慕宣与她向来不和,她当堂说出来,不仅不会让人重视起来,还会被当成针对,还是改日想个法子才行。 景华思索着便往前走,忽然听到马蹄声戛然而止,然后便是一个带着几分嘲弄的声音,“ 我道是谁,原来是丞相。” 这下即便是想避也避无可避了,景华向来不怕事,她淡淡笑着回头,“慕将军。” “看来景丞相早就见到我了,既如此,何不打个招呼?” 景华在心中暗自腹诽,本就不和,何必在面上装什么皆大欢喜呢。想到这里,她淡淡,“将军策马。本相走路,道不同,自然无法搭话。” 这话中有两层意思,慕宣一听便心知肚明,可依然装作不懂,“莫非丞相嫉妒本将有马?” 在景华心中,这人比卫朝言还要讨厌,让她深感厌恶,索性也懒得再装了,景华眼角浮上几许轻蔑,“乱市纵马,慕将军不会忘了吧。据我国例法底五十四条,乱市纵马者,杖责二十。” 慕宣漫不经心的开口,“莫非还有人与本将军上报皇上不成?” “自然。”景华当得起丝毫不做作了,就在慕宣有些诧异的目光中,她微微一笑,“明日本丞相便上报皇上。” 景华平素避开慕宣,并不是害怕什么,只是她平素与卫朝言不对付,再与另外一个将军对起来,也太高调了些。 当然了,景华不是自信,是她定然会赢的。 她都要做孤臣了,怕什么没朋友。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慕将军,请。” 看着景华脸上的笑容,慕宣一呆,随后才反应出来她说什么,不由得冷笑,“看来景丞相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景华诧异,“本相自己有面子,为何要慕将军的?莫非是因为将军不要面子?” “今天甚是热闹。”听着这声音,景华不禁皱起了眉头,真是麻烦。 她冷下脸来,“今日景华还有要事在身,便不与二位将军闲聊了。” “慢着。”慕宣被她下了面子,当即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景华早已不耐烦,转过头去,“好歹也是个堂堂男子,慕将军不要总做出妇人姿态行不行?”说完话边扬长而去。 卫朝言见她对着慕宣这般不客气,不知怎么的想起来他们说话的时候景华的样子,当即唇角勾起了一抹莫名的笑容。 因着担心再碰到谁,景华随便等在一个地方,让人给元宝送了消息来接他们才算完。 一进门,添香便碎碎念,“主子啊,我们下次还是别出门了,今日简直是流年不利,不知是主子树敌太多,还是巧合,为什么出去一次遇到的都是主子的敌人呀。” 景华听这话噗嗤一声笑了,想来添香的话还真的正中靶心呢。 那郡主想来也是得罪了,下次见面游子矜还不知道如何刁难与她,还有慕宣与卫朝言,可不是么? 红袖本来也是忍着笑容,在听到景华的笑声的时候,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主子,奴婢觉得添香的话十分有道理。主子还是轻点树敌吧,不然以后门都出不得了。别到时候喜欢主子都是女子才好。” “你这丫头,促狭!”景华没好气的道,“行了,你们出去吧,我先写个折子。” 都要做孤臣了,景华自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明日最好慕宣要告她一状才好。若是不告,如何让皇上得知她不得人心呢? 想到这里,景华越发的胸有成竹起来,有条不紊的写起了折子。 第二日一早,景华上朝,皇上才说话,慕宣便站了出来。 因着他向来沉默,皇上十分惊讶,“慕爱卿有何要事启奏?” “回皇上,臣要奏景丞相不敬同僚。” 019大殿之争 “哦?怎么个不敬同僚法了?”皇帝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多余的意味来。 “禀皇上, 臣与丞相相见,丞相多次讥讽。” 皇帝突然的怒气,让大殿鸦雀无声,“放肆!” 大臣们当即纷纷跪下,“皇上恕罪。” 乾元帝冷下一张脸来,勾唇笑了,“慕爱卿莫非以为朕是瞎子不成,景华言语中的确对你有所不客气,可总要有个前因后果吧。” “慕将军很是威风,闹市纵马。饶是朕,都不敢如此哪。”语气不疾不徐,端的是风雨欲来。 景华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慕将军果真是个武将不假,不愿意动脑子啊。为人臣子,自然要揣摩圣意。 连胜意都不知道,还当什么..宠..臣。 若是个聪明人,便不会以此生出事端来。 慕宣听了皇上的话,脸色大变,当即跪在地上。 乾元帝见他十分恭敬, 当即缓和了神情,现在刚刚征战完,若是罚的众了,只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于是开口淡淡道,“若按例法,该如何判?” 景华毫不避讳,堂堂正正的站出来,拱手道,“启禀皇上,若按例法,应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你!” 回过头去,景华唇角绽出了一抹挑衅的微笑。 “既然如此,那便按照景爱卿说的做。慕宣,你可知罪?” “臣知罪。” 得罪了人的景华神清气爽的回府,许多人不解,为何她这般给自己树敌。除了要做孤臣,那便是想要随心所欲,她用命挣来今日的地位,可不是为了随意对谁俯首称臣的。况且,她坐在今日的位置,哪怕不主动招惹事端,也会有人来生事的,还不如痛痛快快,大大方方的告诉别人自己难以招惹。 随着太后的生辰越来越近,施粥也就在眼前了,皇上命人加急准备好需要的东西。 这日,景华早早起身,又穿了一身简单利落的衣服,到了城门前。 天才蒙蒙亮,到那的时候,卫朝言已经在那里了,见到她不由得挑挑眉,“丞相很早。” “不如将军早啊。” 接下来,二人无话。 红袖添香二人却忙碌起了,因来的早了,景华没有吃早饭。 早年景华饿得狠了,后来就落下了病根,两个丫头在这方面格外体贴,提前做了些精致的小点心。 于是马车上,两边的场面就十分搞笑了。 卫朝言那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而景华这边恰恰相反,两个秀美的丫头,嘘寒问暖,“主子您吃个这个。”“主子您喝点茶。”场面着实尴尬。 今日出来的早,卫朝言也没吃吃饭,小厮也大大咧咧的,忘了这个事情。 闻着红袖添香带来的糕点,卫朝言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饶是他镇定,脸上也烧得慌。 景华听却只是微微一笑,“今日糕点带的多了,不知卫将军是否赏脸?” 卫朝言心中尴尬,不知怎么接话,心中思索,只听景华又道,“施粥还有诸多事宜,到了施粥那里,流民很多,到时候卫将军若是想吃也没时间了。” 台阶都给到这里了,卫朝言也不是什么不识时务的人,当即拱了拱手,承了她的情,“既然如此,那便多谢丞相了。” 听到这话,景华略微有些惊讶,一双眸子眼波流转,低垂头笑了。 卫朝言却是疑惑,“你笑什么?” 景华摆摆手,“我本以为卫将军会疾言厉色拒绝我这等人的糕点呢。” 难得的,卫朝言这张嘴没有多说其他的,也轻笑起来,“景丞相本是好意,况且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我台阶下,若是还疾言厉色,岂不是不知礼数,不识好歹了?” “还有,这糕点确实香的很,我腹中空空,不吃就有点傻了。”卫朝言从军这么久,经常是有吃的填肚子就行了,从前的那些挑剔的习惯也没了。 此时此刻,看着这精致的糕点,还有似有若无的香气,从前的感觉倒是复苏了些。 见卫朝言巴巴的看着,想必是真的饿了, 景华看了红袖一眼,后者了然的点点头,拿着食盒走了过去,“卫将军。” 卫朝言毫不客气的端了一盘,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抵不住饥饿,快速的吃了起来。 “卫将军就不怕我这糕点里有毒?”见他吃的香,景华调侃。 “若是真有毒也罢了。”顿了顿,“左右是个死,有丞相陪我,也足够了。” 这话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景华淡淡的笑了起来,“未必。” “我知道丞相大人必然不会让我死的,况且你艳福不浅,怎么舍得就这样给我偿命呢。” “说的好。”景华哈哈大笑。 一时间,气氛倒是难得的和谐。 施粥的地方距离京城不远,出了城一个时辰也就倒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景华一下车还是被这里的场面惊了一下。 流民们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一个个面黄肌瘦,走起路来,都没有丝毫的精神气。那些孩子们,一个个脏兮兮的,脚上的鞋子磨了大洞,让人看着于心不忍。 景华又痛心又惊愕,惊愕的是在距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都有流民,那这个国家真正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她快速的跳下车,安抚道,“大家安心等一等,很快就会有吃的了。” 看着这些人,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卫朝言也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回归于平静,可动作却越发的快了起来, 他吩咐带来的将士们,将这些灾民好好安顿,让他们尽量有序,又指挥一部分人搭上锅灶,开始煮粥。 那些灾民,哪里肯干,一听说有人给送来吃的,都止不住的往前钻,眼前的情况十分混乱。 #####小天使们 020施粥 景华知道,处理不好就是一场暴动。 她左右看看,忽然见到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头,她灵光一闪,不假思索的爬了上去,“百姓们!” 听到景华的声音传来,卫朝言寻着声音望了过去,却见景华站在高处,略微一愣,当即吼道,“景华,下来!” 他的意思,景华明白,可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扯着嗓子继续道,“百姓们,我们是朝廷派来施粥的。你们若是好好的排队等着,煮好了粥自然有你们的份,可若是一直这样,将士们根本没办法开始。” 那些百姓开始还喧哗着,到后来鸦雀无声,静静的听着景华说话。 “这里的人多,稍一个不注意,就会发生踩踏事件,你们就算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吧。”话音到最后,景华的声音里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笑意。 就在卫朝言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有远处有一块石头,朝着景华飞了过去。饶是景华反应快,也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然后便是一个喊声,“狗官!朝廷赋税那么重,现在来施粥有什么用!” 这一句话,像是激发了人们心中的愤怒。老百姓们捡着附近能拿出来的东西,朝着景华打去。 卫朝言看着上边那个躲躲闪闪的身影,想下却下不来的时候,快速的跑了过去,一边救人一边怒吼,“刚才那个喊话煽动人的给我抓起来砍了!” 很快他就到了石头前边,对着景华伸出手,“抓住我!” 景华着实没想到,关键时刻,来救自己的竟然是卫朝言,这份人情算是承下了。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见卫朝言阴着一张脸,“景丞相一向景心思嗔密,今日竟没拿出从前的百分之一来。”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景华叹了口气,“今日之事是我疏忽了,多谢将军救命之恩,这情景华承下了。”说起来,她的确是没想那么多,许是从前也经历过,便只想这些流民的不容易,而失了冷静,忘了好人群里也有坏人,其中不枉有那些煽动是非的。 更何况,她有多少敌人,随便从里边安插几个人手,便能惹出乱子来。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卫将军,依你看,此事该如何?” 卫朝言面无表情,“自然是杀鸡给猴看,以儆效尤。” “这,”景华心有不忍,“没有别的法子了么?若是……”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便被卫朝言打断了,他唇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什么时候景丞相成了这般的好性子。那些流民可怜不假,可如此煽动是非,若是真的发生了暴动,有踩踏事件发生,到时候死的是你景丞相一个人么?” 景华不语,是她失了分寸。 “好,既然如此,便按照将军说的去做。”忽的,景华忽然想到,刚才有人扔来东西,是卫朝言帮她挡住的,不由得担忧,“卫将军可有事?” “无事。”卫朝言其实背疼的很,可他向来不是个随便与人邀功的事,在他眼里这都是些轻伤,十分不在意。 红袖添香刚刚去帮景华搭帐篷去了,才回来,便见到她额头上红肿了一片,大惊失色,“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景华不想多提,三言两语带过。 添香早就心疼的不行,对着景华嘘寒问暖,“主子,您去里边检查一下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吧?” 与这边相比,卫朝言那边简直凄凉的不行,景华看看红袖,又看看添香,扑哧一声笑了,“好了,我没事,刚才是卫将军救了我。” 说着,便朝着卫朝言走了过去,“卫将军,我的丫头搭了帐篷,不如去我的帐篷检查一下?” 虽然平时和卫朝言却有不合,但是在卫朝言舍身救了自己之后,景华实在不好意再给他冷脸了。 “嗯。”卫朝言没有拒绝,他虽然从前对景华有些厌恶,可这段时间改观了不少,再加上今日景华对他这般和颜悦色。 到了帐篷脱了衣服,卫朝言才发现身上有几处青紫淤血。那些石头等东西是从远处扔来的,加上老百姓心中怨恨,自然是用了十足的力气,严重的地方甚至有些淤血。 卫朝言正思索怎么办的时候,只见有脚步声传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尖叫,转过头,就见景华正捂着嘴站在那里。 景华在心里懊恼自己竟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不就是男人的半身裸.体么,想到这里,她低着头开口道,“将军用我帮你叫人来么?” “那就多谢你了。”卫朝言耳根发红,可面上还是淡淡道。 等她叫来人帮卫朝言上药之后,刚才那个煽动人的百姓也抓来了,看着这人贼眉鼠眼的样子,还有漂浮不定的眼神,以及干净的手指甲,景华的眼神冷的让人发寒,对着下边人下令,“来人,绑起来。” 卫朝言淡淡吩咐,“告诉外边的流民,若是再不老老实实,这就是下场。”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很顺利,一路走一路停,还有几个闹事的,刚有些苗头,就被卫朝言的人拦了回来。 等施粥完回来,已经是十日之后的事情了。 这几日一起,景华与卫朝言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也能偶尔开个玩笑,只是二人都心照不宣,到了京城二人定然不和。 景华和卫朝言带着人回了京,皇上自然也有所耳闻景华受伤的事情,本以为只是些小伤,再看她额头红肿自然没消,自然不能不做声,于是略微思索,“此次爱卿受了委屈,你如今官从丞相, 封无可封,不如就送你一条御赐牌匾,关键时刻能免一死?” 苦的确是吃了些,可这赏赐着实重,她上前一步,“请皇上收回成命,这次受伤本就是微臣鲁莽,若不是卫将军救了我,只怕微臣是第一个在施粥过程被暴民打死的丞相了。” 021救命之恩 话中还有些逗趣,乾元帝忍俊不禁,他眼中意味不明,话中的意思却是清清楚楚,“看来这次你与朝言的关系的确是缓和了不少啊。” “救命之恩,自然要挂心的。如今卫将军是景华的恩人,即便心中有什么,也难免矮人一头。”顿了顿,景华笑,“皇上,您想给微臣论功行赏,可卫将军这个人情,微臣少不得要记挂着,不如皇上将微臣的这份功劳记在卫将军的身上,景华也算还了这份人情如何?” 普天之下,臣子里边能与皇上如此讨价还价的。除了卫朝言也只有景华了。 而卫朝言却是站了出来,“皇上,景丞相所提议,微臣倒是认为没有必要。”顿了顿,他继续道,“微臣救景丞相的初衷也只是因为她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若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就死了,岂不是可惜?况且,微臣认为这个人情不还,便留在景丞相的心中了,岂不是快哉?” 景华冷笑,“卫将军好算计。” 当着皇上的面,这二人又打起了嘴仗,皇上无奈,“朕让你们好好相处,你们又吵起来了,罢了罢了。既然景华执意要将自己的功劳记在你身上,你便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啊、” 听到皇上这么说,景华不禁松了口气,皇上哪里是送了一块免死金牌,让她送命还差不多。多少将士们出生入死都得不到一块免死金牌,而她不过小小受个伤便给了这么大的赏赐,她可受不住。 卫朝言戏谑一笑,对着皇帝道,“皇上,微臣想要一道恩准。” “哦?什么恩准,说来听听。” “如今微臣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了,虽然家中无人,可到底是有些亲眷的,虽是好意,可微臣现在没有心爱的女子,便请皇上下一道旨意。微臣有了喜欢的女子,自然来请皇上赐婚。” 听到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况且按照卫朝言如今的身份地位来说,娶妻定然不能娶高门大户,不然不管是谁,都会有结党的嫌疑。这么一想,核算极了。 景华却是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为了皇上不猜忌,竟然能舍下自己的婚事。 最后的结局当然是皆大欢喜。 景华才回府,便见守门的元宝笑眯眯的跑了过来,“主子。刚才温大人听说了您回来的消息,差人送了帖子来,约您吃酒呢。” “好。”许久不见温惘然,加上今日朝堂之上的事很顺利,景华心情极好,于是也不顾疲累,换了衣服笑着出门。 到了他们常去的天香楼,一进门便看到了一满是书卷气的翩翩佳公子,她走了过去,“惘然兄。” 听到这声音,温惘然眸子里满是关切,“今日失礼,我听说你受伤了,一时担心,便将你叫了出来。” “你我之间情同手足,何必如此客气?”景华与温惘然向来投缘,说一句知己也不为过,便不在意的摆摆手。 “怎么样?还顺利吗?” 景华点点头,“顺利。”想到自己受伤的原因,不由得苦笑,“受伤是因为我一时大意,都是私心罢了。” 想到那些流民,再想想从前景华的身份,温惘然明白了几分,可到底是给好友面子,于是按下不提,只聊些京城的趣事,二人哈哈大笑。 蓦地,温惘然忽然想起景华与卫朝言不和,于是欲言又止。 “好了,看你吞吞吐吐的样子,倒不似我这个女子随意,想问什么就问吧。”景华向来肆意,心胸开阔舒朗胜过一些男子。 “你与卫将军相处如何?” 景华想起那日误闯进去,看到卫朝言后背的那一片青紫,都是护着自己所为,淡淡道,“自然是有所缓和。况且,卫朝言救了我的命,这情我得记着。”顿了顿,加了一句,“他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卑劣。” “哈哈,今日来喝个酒,倒是有所收获,没想到有生之间,倒是能从丞相口中说我一句好话。”说谁谁就到,温惘然面皮胀红,不为别的,背后议论别人,还让人听到了,这不是君子所为。 卫朝言瞥了一样旁边的温惘然,不由得微微一笑,似乎是话中有话道,“景丞相倒交友甚广,什么样的朋友都有。” “本丞相交友如何用你来管?”本来他这话没什么,只是语气莫名让人不舒服,景华也不给卫朝言好脸色。 卫朝言脸色僵硬了一瞬,很快恢复过来,淡淡点头,“本将自然没资格过问丞相的事情。” “你知道就好,既然如此,你便退下吧。免得败坏了我喝酒的兴致。”说完,便端起茶来。 端茶送客。 听她这么说,卫朝言也不多呆,转身便走。 等他走了,温惘然才欲言又止的开口,“景华,你为何对将军如此态度?” 这倒是让景华不解了,“我对卫朝言什么态度了?他话中有话,总是针对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说着,心中火气倒是胜了起来,对着旁边的小二吩咐,“小二,上酒。” “你还受着伤,可以喝酒吗?” 景华不在意的摆摆手,等小二上了酒,一碗酒下肚才缓和了情绪。 见她如此,温惘然苦笑着开口,“许你自己没发现,你对着卫将军总是能轻易动了火气,这么一点小事,若是按照你平时的性子,定然是不在意的。或者随意讥讽几句便是了。” “是吗?”景华怔住。 她沉默着喝了一碗酒,拿出帕子来擦了擦嘴,心中思量着什么。 “好歹这次卫将军也是救了你的命,你们今天的举动若是被人看到,少不得要落人话柄。”温惘然字字句句都是为景华考虑。 而景华想的倒不是落人话柄不落人话柄,刚才自己的反应的确是过激了,想到卫朝言的舍身相救,她叹了口气,“我去看看。” 022作客 见她往心里去了,温惘然微笑着点点头。 她亲自上去与小二打听了卫朝言所在的房号在二楼,就准备上楼去,却感觉有些头重脚轻,她晃晃头,好似这样便能让脑子清明些是的。 定然是喝酒太快了,景华不在意的上楼去了。 而梅兰竹菊雅座中。 楚南风见卫朝言一言不发,大口大口的喝着酒,不由得疑惑,“朝言,你怎么了?” “无事。” 说无事,也不像是无事的样子啊,楚南风微微一笑,“我刚才去迎你的时候,听小厮说你与景丞相在叙旧,可是发生了什么? 连我也不能说么?” 想到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卫朝言冷哼了一声,“别给我提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当个丞相又如何?” 竟然敢端茶送客,怎么,觉得他粗鲁不堪了? 所以对着其他人都是温和有礼,对着自己便端茶送客了? 想到这里,卫朝言冷笑,“我真是后悔救了那个没心肝的女人。” 忽的,门边一声巨响,门被猛地踢开。 楚南风与卫朝言循声望去,就见景华正站在门口冷笑,“即使卫将军后悔,我这条命也是保下了,真是让卫将军失望了呢。” 卫朝言哑口无言。 “怎么?不男不女?”景华邪气的笑了起来,她今日穿着一身黑衣,依旧是简单的男装打扮,配上这样的笑容却显得格外的斜肆,带着几分妖冶,让人挪不开目光。 卫朝言定定的看着她。 只见景华不疾不徐的走了几步, 走到卫朝言的面前,才微微一笑,“我便是现在男女通吃又如何,不过,总是不会看上卫将军这般的?” “没的恶心。”景华的神色中带着厌恶,继续开口,“背后说人,真乃大丈夫所为。” 看着她脸色的神色,卫朝言心中一窒,可还是忍不住开口,“咱们彼此彼此,景丞相也是如此恶心。” 景华发泄完了,本来要走,听到卫朝言的话,不由得回眸一笑,白皙的手握成拳头,照着卫朝言的脸便是一拳。 接下来的情况已经是一片混乱,等景华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家中的雕花床上了。、 才醒来,就对上红袖责怪的目光,“主子,您好歹是个女子,多爱惜一下自己行吗,您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卫将军打起来,您将来怎么嫁人啊。” 红袖的话,让景华想起了自己为什么对卫朝言大打出手,想到卫朝言说的那些话,景华的心闷闷的,像是被什么压的喘不过来气,本来以为二人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却想不到他依然在背后诋毁自己。 景华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有懊悔?有失望?还是失落?她没想到卫朝言竟然是这样的人,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竟然能从背后这样诋毁一个女子。 她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幽幽一笑,故作不在意道,“你们主子嫉恶如仇,对着背后说三道四的人自然不能手下留情不是?” 就连添香都小声的嘟囔,“以前怎么没见主子这么跟这些人计较,您心中知道也就罢了,回头找皇上告告小状也就算了,可偏偏您弄得人尽皆知,真不符合主子做事的风格。” 就连添香这样没心机的人都看出来了,看来自己从前对卫朝言还是抱着几分欣赏的。 不过以后不会了。 想到这里,她故作轻松,“你们两个,到底是谁的丫头?你们别是卫朝言派来的耳报神吧?” 两个丫头娇嗔了起来,“主子!” 见这个话题转移过去才算完,景华努力回想昨天的事情,却怎么都想不到。想必明天可要麻烦了,好在明天是休沐,有什么事情,也要明天说了。 就在这个时候,元宝一路小跑进来,“主子,温大人来了。” “请进来吧。去会客厅,等我更衣。” 既然温惘然来了,想必昨天的事情他知道,景华也不担心了,迅速换了衣服去见人。 温惘然其实十分不解,不知道卫朝言说了什么,竟然能引得一向冷静的景华动手打了人,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的抬头,就见到了一身女装的景华。 景华刚刚起身,本来想换上男装,可两个丫头也觉温大人不错,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于是哄着她穿了女装。 月白色素锦衣裙,头发松松的挽起,脸上带着几分宿醉后的苍白,却越发显得容貌清丽了起来。 温惘然一怔,随后恢复了表情,神色自然的开口夸赞,“景华,你还是女装更好看一些。” “谢谢。”景华毫不客气的接受了赞美,直入主题,“昨天我喝醉了,打了卫朝言之后的事便没了印象。” 说起昨天的事情,温惘然苦笑,“ 你平素为人冷静,也就是你喝醉了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果然没错,你走了之后我喝了小二给你上的酒,不是你要的竹叶青,而是百步醉。” 百步醉,顾名思义,喝了这酒,走上一百步就会醉。 景华哭笑不得,颇为轻松的调侃道,“我还沾了好大的便宜,从前我倒听说过这百步醉,只是还从未喝过。不如明日皇上问我的时候,我就说都怪那小二给我上错了酒,也算有了个借口。”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促狭。”温惘然一直对好友的这份淡定所有佩服,可今日这事还真不是开开玩笑便能解决的。 “卫将军是武将中的一品大员,与你位置相同,可他手中握着兵权,比你胜算要大的多。你就这样公然的将他打了,你让皇上如何处置?就算皇上再偏袒你,可总要给人一个说法吧。”温惘然眉心蹙起,满是担忧。 景华却是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你错了,他胜算不如我多。皇上为什么可以信任我,.宠.爱我。因为我手中没有兵权,我是孤臣,完全效忠于皇上,没有兵权,没有门生,孤单势薄,你懂吗?而现在卫朝言显赫是因为他的兵权,那他的危险也源于他的兵权。” 023上朝 景华微微含笑,看着温惘然,似乎胸有成竹,“圣上最怕猜忌……”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惘然打断,“噤声!”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景华却是低低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没关系,说吧。” 温惘然想着自己的举动,也有些小题大做的样子,不由得红了脸,不好意思开口,“说正经的。” “那你给我说说昨天发生了什么。” “你上去没一会,我就听到了上边的动静,开始我没想到是你,后来是听到有人议论,才跑上去,那个时候你已经喝醉了。我去的时候,你……正把卫将军摁在地上打……”温惘然想起昨天的画面,不由得红了脸。 景华狐疑,“你脸红什么?” 温惘然昨天一进去,就见到景华坐在卫朝言的身上,还在朝他脸上打,卫朝言的脸上满是惊愕,却没还手。 还是他上去,将景华拉走。 景华向来聪明,看着他脸上的红晕,不由得联想了点什么,“我,我不会,不会喝醉之后对你做了什么吧?” 温惘然嗔怪,“怎么会。” “那就好。”景华拍拍胸口,十分放心的样子。 温惘然:“……”这种莫名的被嫌弃了的感觉是什么? “你倒是没轻薄我,就是,就是我去的时候,正坐在卫将军的身上……”他欲言又止,景华的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 打他。”等到卫朝言终于将这后半句说出来的时候,景华无奈,“你能不能下次把话说话,你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我怎么了卫朝言了呢。” 温惘然劝道,“景华我知道你心胸开阔舒朗,不输男儿,可你毕竟是个女子,如此……不雅观……” 听了这话,景华神色淡淡,“你觉得就算是我不如此,就能和平常女子一样了吗?” 顿了顿,她继续道,:“惘然,我想要荣华富贵,我想要手握权柄,我想要强,我选了一条与其他女子不同的路,所以注定和其他女子不同。” “可我没觉得这样的不同有什么不好,就算是我嫁了人,成了亲,我的夫君能允许我在外边抛头露面吗?虽然说是现在的民风开化,可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哪个能放女子们出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无非是可以从街上走走罢了。我注定与他们不一样,天高任鸟飞,若是让我那样,我真的做不到,我这一生都不会快活。况且,就算我辞去了丞相的位置,有哪个男人敢娶我?” “纳个妾,也许转脸都能要了你的命。”最后一句纯属景华瞎掰,可这也不是假的,景华看过了很多世家大族枝繁叶茂,妻妾成群,可是却斗得厉害,这样的人家,能叫家么? 若是她有这样夫君,还不如剁了省事。 看着她凌厉的双眸,温惘然却好似觉得第一次认识景华,从前与景华的相处都是两个人证件相同,读书喜欢的类型也差不多,加上是同窗,两个人便交好了起来。 可温惘然似乎第一次看到真实的景华,有野心,有想法,与其他女子不同。 可她内心中却在渴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宁滥无缺,若是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她宁愿不要。 景华与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不同,特别,太特别了。 说完话,景华喝了口茶,却听不到温惘然的声音,一抬头就见他愣愣的看着她,不由得好笑道,“你看着我做什么?莫非觉得我说话太过惊世骇俗了?” 温惘然却是温和的摇摇头,浅笑,“没有,我觉得你想的很好。你的想法竟然比男子还要有勇气,我佩服你。” “好了,别佩服我了,明日上朝还不知道如何呢,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我只好说,皇上,温大人是我同窗,我们两个一想要好,昨日是他非要邀请我喝酒逛宜春院,我便去了,没想到宜春院还没去,就碰到了卫将军,卫将军长得实在是好看,于是……” “好啊,你大可以这么说,等皇上找来我问话的时候,我便说丞相喜欢上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更爱慕卫将军,于是争风吃醋之下,丞相与将军大打出手。” 话音才落,只听景华拍手叫好,“好!” “哈哈,温大人,若有一日,你辞官回乡,你可以去写话本子,到时候你写多少,我都捧场。”景华调侃,眉眼间都狡黠笑意。 看着这样的景华,温惘然怔楞了一下, 感觉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耳根莫名发热,他喝了口茶水,压下心中的燥热感,微微一笑道,“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 “无事,你且放心。” 第二日一早,景华早早穿戴整齐去上朝。 一路走着,自然收获了颇多的眼光,她视而不见的走着,直到见到卫朝言的时候,才有一丝讶异。 卫朝言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下巴还有些肿,这些,无疑是自己的节奏,她竟然有点无法面对。 想到他说的那些话,景华又理直气壮了起来,目不斜视的往里边继续走。 上朝才开始,乾元帝便面无表情的问道,“景华,卫朝言,你二人站出来。” 景华抬起头来,不卑不亢的看着乾元帝,表面上是心中无愧,实则在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她向来 揣摩皇上的心思,每次都能猜的八.九不离十,此时见皇上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眉宇间却没什么戾气,嘴.巴放松,就知道今日定然没什么事,稍稍安心。 “朕的丞相与将军,在酒楼大打出手,简直荒唐!” 见二人均是跪下不说话,皇帝再次开口,“景华,你有话说。” “回禀皇上,臣有罪,其一,微臣没有顾及丞相身份,丝毫不顾及与卫将军大打出手,乃是失了体面。其二,景华不该饮酒,只景华要为自己辩解一句,当日微臣让小二上了竹叶青,许是景华拿错了,拿成了百步醉。其三,微臣应该修身养性,不该因为卫将军区区几句话便与他动起手来。请皇上恕罪。” 024渊源 景华的话先声夺人,条条框框,虽然都是认罪,可无一不是为自己辩解。 想到这里,乾元帝点点头,“卫朝言,你有话可说?” 卫朝言昨日也有饮酒,酒力发作,况且,因为景华对自己不客气,不知怎么的,就在楚南风与他聊天的时候,就说出了那样的话,其实心中本不是那样想的,可景华倒是干脆,直接打了他一顿,让他既后悔又气。 想到这里,卫朝言拱了拱手,“皇上,微臣有罪,昨日的事情不在丞相,是微臣喝醉之后,胡言乱语。” 听到卫朝言说了好话,景华丝毫不领这个情,也硬邦邦的开口,“皇上,不必。 打了卫将军即是打了,该怎么样惩处就怎么样惩处。”说着,她冷笑了一声,“不必将军为我说好话。” 只要一想起那日卫朝言说的话,景华便只想怼过去。 乾元帝看着跪着的二人,也有些发愁,他无奈的揉揉额头,“你们二人,可能让朕省点心?” “你们可知罪?” “微臣知罪。”景华与卫朝言异口同声,相互看了一眼,却又各自扭过头。 “既然你们知罪了,那便各自闭门思过一个月。”皇帝很是头痛的样子,“有事起奏,无事就退朝吧。” 皇上心烦意乱,自然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拿不重要的事情触皇上的霉头,于是就这样散朝了。 景华走在前边,心中却是疑惑,按照卫朝言的性子来说,自己打了他,怎么会为自己说话呢? 才想着,就听旁边有脚步声,景华下意识的回头,只见卫朝言大步往前走,走到自己身侧靠后的位置缓了下来,刚动过手,她没觉得有什么话好说,便回过头去置之不理。 卫朝言本来是想与景华主动说句话的,未料,景华竟然一点余地都不留的直接走了,不由得硬邦邦的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不知我什么时候去丞相家中洗马?” 景华讥讽的勾起唇角,“卫将军,本相曾说过,这赌约就此作罢,便不用了。”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到就要做到。”卫朝言皱眉,不赞同道。 “那就随你意吧。” 景华说完,也不在理会。 自从家里闭门反省之后,景华的日子过的格外的舒心,每日不必去上朝,家里闭门谢客,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她每日看看书,练练武,有意思极了,就连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容光焕发起来。 这日,景华不想憋在屋子里看书,不知怎么的出来的时候,就想到了满院子桃花的景象,于是突发奇想,要在院子里种树。 可种树到底是要有个时间吧,红袖好说歹说才将人劝下,又阻止不了景华这颗蠢蠢欲动,想要种花种草种菜的心。 无奈之下,红袖只能哄着,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景华见自己屋子里的书腻了,这才算完,红袖还调侃,“主子最近换回了女装,是不是整个人都越发的小女儿了起来。” 本想反驳, 可思及今日自己做的事,简直没的可说,景华咽下了要说出口的话,不好意思的笑了。 “主子,既然这里也不远,要不我们走走?”想着上次坐马车遇到的事情,红袖担心自己主子再出去树敌,上次的事情之后,景华本以为王府的人会找来,却不想后续什么消息都没有,便知道大抵是那个小郡主心胸还算开阔了。 正在闭门思过期间,偷偷溜出来,她也不想惹出什么事端,于是同意了红袖的提议。 一行人在路上走,才走上主路,就见一马车横冲直撞而来,再看那马儿,双眼通红,许是有什么病症了,脑子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却快了一步,景华快速上前,迅速骑在马上,却见这马桀骜不驯,差点将她摔下来,景华抽出自己的小刀,对着马脖子一个略微偏的位置轻轻一划,这马儿立刻软软的倒了下去,周围人都被变故吓傻了,马车里的人只剩尖叫。 眼看马车就要倒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景华迅速跳下马,看到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头,灵机一动,小跑着将石头一举踢过来,又微微用力,直接将马车架在刚才那块石头上。 虽然这个很简陋,但马车中的人命是救了回来。 见马车停了,马车中的人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景华没仔细瞧,只见是两个穿着女子服侍的人,便让红袖上去帮忙,自己穿着男装,到底多有不便。 片刻,景华便听到一个文弱的声音,“公子。” 待回过头去,只见那女子一张柔美的脸上,眼含春水,这模样似曾相识,景华迅速想起了这是谁,不由得道,“是你?” 那女子满眼惊喜,“公子还记得我?” “昭华郡主。” “正是。今日之事,多谢公子了。”顿了顿,昭华郡主垂了头,有些羞涩道,“不知公子姓甚名谁,来日我也好上门道谢。” 景华见她神情,深知昭华郡主深得王爷.宠.爱,一直养在深闺,十分单纯,这一幕真是好一出才子佳人英雄救美的戏码啊,只可惜这个英雄是个女子。 想到这里,景华不愿意用自己这张亦男亦女的脸惹出什么事端来,轻咳了一声,“不必,既然您没事,那我先告辞了。” 说着,便不顾昭华郡主的欲言又止,转身离开。 红袖笑着打趣,“还好主子走的快,不然主子只怕多出一个美人来。” 景华想想自己一出门就会遇到各种事情,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你且说说,我下次出门是不是要换了女装出来,才能不惹出事端?”想了想,还真觉得十分可行,不由得兴冲冲道,“下次我换了女装,你给我把脸抹抹,最好弄的不像我了,这样出门就没人认识我了,我再改了姓名,我们大抵就能好好逛一逛了。” 025洗马 添香却是扑哧一声笑了,“主子,有的时候添香真的是佩服您的运气,您瞧瞧,这是谁来了? 景华一愣,寻着添香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了卫朝言。 冤家路窄。 卫朝言也是私下里出来的,身上穿着一身低调的褐色衣服,二人对视了一眼,默默的没有说话。 景华照例去了书斋,买了便回了府,只是还有一个不速之客,也跟着她回了府。 “你来做什么?”景华皱眉。 卫朝言却是笑了笑,“我自然是来给丞相大人洗马,今日街头相遇,岂不是缘分。” “不必。” “可丞相也说了随我意。”景华还真没见过这等非要上门来与人干活的,不过干就干,她轻哼了一声,吩咐下人的语气一般,“既然来了,那就洗马吧,只是洗的仔细一些。” 听着景华这样的语气,卫朝言不由得苦笑,还真将自己当成小厮了? 可想着上次自己说话也不中听,到底是有亏,于是笑着摇摇头,“这是自然。” 景华也不再理会卫朝言,拿着自己买的话本子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等再醒过神来的时候,天都要黑了下来,她叫来红袖问道,“卫将军可走了?” “并未,”红袖欲言又止,“卫将军说您吩咐了洗马要小心些,于是慢慢悠悠的到现在还没弄完。” 景华皱眉,放下手中的话本子,“去看看。” 到了马棚,红袖所言并不假,她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你要做什么?” “来与丞相洗马。” “卫将军不必如此吧?”景华冷笑,眸子里满是防备。“本相不知将军是何居心,在本相动手打了你之后,还这般殷勤的帮我洗马,岂不奇怪?” 卫朝言苦笑,难道要告诉她自己觉得当日的话说过了?这话谁会信,只怕连他自己都不信。 “我并无害你之心。”卫朝言正色,定定的看着景华。 景华有一瞬间的怔楞,可不知怎么的想起那日他说的话,不由得嘲笑,“那卫将军还真是会轻贱自己,哦不,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是轻贱,您是君子许诺,必定要做到呢。” 这话中有话的讽刺,卫朝言不是听不出来,他不由得皱眉,“你何必如此呢。” “何必如此?”景华低头轻笑了一下,口中意味不明的重复了这一句话,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给我这样一个恶心之人洗马,为了君子风度,卫将军还真舍得委屈自己呢。” 卫朝言被噎住了。 景华不愿意多说话,转身就要走,只听他从后边喊道,“喂。” 她顿住,没有回头。 只听到卫朝言道,“我上次从你家吃饭,想念的很,今日看在我给你洗马这么仔细的份上,能不能再请一顿?” 景华猛地回头,却见卫朝言脸上带着几分世家公子的纨绔,竟像个孩子一般。 不知怎么的,她心中一软,虽然没回答,可还是低声吩咐红袖,“去准备吧。” 卫朝言耳力不错,加上有内功,自然能听清楚景华的话,低头一笑,看来景华也不是那么狠心嘛。 接下来,卫朝言也不在磨蹭,很快就弄完了,他收拾干净之后,便有红袖将他带到单独的屋子,只见一桌饭菜丰盛的很,还没等他高兴,便听红袖道,“将军,我们主子说让您吃了赶紧回去吧。” 红袖不知道在酒楼发生了什么,可见到自己主子打了卫朝言,他却丝毫不在乎的样子,心中活动了起来,说话便多有转圜。 听了这话的卫朝言却觉得整桌饭菜却不如刚才香了。 想到自己那日的口不对心,的确是不大丈夫极了,景华那些话该说,他也该打。 “红袖,你去将你们主子请来,就说我有话要告诉她。” 红袖自然是希望主子少树敌一个的,于是点点头行了个礼离去。 景华不愿意搭理卫朝言,听了这话,只当没听到,甚至失礼的没让红袖去回话。 可卫朝言吃饱喝足便坐不住了,红袖迟迟不来,他便从院子里走动了起来,凭着上次的记忆走到了一个院子前,忽然听到有练剑的声音。 毫无疑问,是景华不假。 略一思索,他大步迈了出去。 景华正一边练剑一边想事情,忽的有个人加入进来,她一个反应迅速,长剑对着那人便飞了过去,很快又反应过来是卫朝言,赶忙收剑,可还是到了他身前才收住。 她皱皱眉,满是被人打扰的不愉,“你来做什么?” “景华。” 这是第一次卫朝言这般郑重的叫景华的名字,一时间,她有点怔楞。 半晌,才回过神来,冷淡了眉眼,“怎么了?” “那日在酒楼……”卫朝言有心想说。 可景华却不想听,不想听的理由,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必说。” 许是景华这话说的太快,两个人之间充斥着一种难言的气氛。 最后还是卫朝言先开口,“那日我是无心之失。” “卫将军,你的意思是,你那日喝醉之后说的所有话都是违心的?”景华笑了起来,可眼里满是讽刺,“老百姓常说酒后吐真言。看来说的没错。” “你听我说完。” “不必。”顿了顿,景华继续道,“你我本就政见不同,两个人不合,你说我这些,也没什么,那日也是我喝多了酒,才跟你动了手。你不必跟我解释这么多,本就没什么干系。” 景华一句话将卫朝言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半晌,卫朝言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告辞了。” “不送。” 待卫朝言走了,景华才叹了口气,只感觉满身的疲累,她不知卫朝言来解释的目的是什么,可生活已经如此不容易了,她便别在给自己找事了。 026解封 过了一个月风平浪静的日子,终于在一月的时候,皇上下圣旨解禁。 景华还有些舍不得,“我的休沐日便这样结束了,明日便要早起上朝,真真是艰难的很。” 红袖见她如此,不由得道,“主子,您快起来吧,有多少人想着替您上朝呢。这么久都不出现,您不怕您的位置被人抢去啊。” 景华不以为然的弹弹腰带,“这个位置,谁若喜欢,尽管拿去,只要能够抢走。” 她并不是自大,只是这丞相的位置十分关键,皇上这般喜欢猜忌的人怎么能够这么轻易的放谁来坐呢。 不管她被罚闭门思过一个月,不管几个月,这个位置,是皇上亲自给他护着。 她笑了笑,知道与红袖谈起这些事她也不懂便没有再说。 可她心中有数,她的身份之于别人十分尴尬,可是之于皇上,那是最好不过的利器,首先她是个女子,大梁朝史上从未有女子当政,况且如今女子为官就被人看轻,她就算想谋反,也无人能支持。 这便解决了皇上一半的心腹大患。 所以,景华才这般笃定。 想到这里,景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三分,饶有兴致的对着红袖调侃,“好好服侍你们主子,将来少不得给一个当家夫人让你做做。” 红袖赶忙配合,“是,多谢主子。” 到了朝堂之上,皇上待景华与卫朝言倒是与往日一样。 只是等散朝之后,又特意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料想中敲打没有发生,乾元帝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二人看了半晌,才开口道,“近日来,朕接到密奏,说是江南一带有官员贪墨。朕欲派人调查。” 乾元帝说话说一半,便不再说了,只打量二人。 景华心中一惊,赶忙低下头来,连密奏都说出来了,可见皇上对他们很信任。 卫朝言却先开了口,“您的意思是,微臣去调查?” 有人接话,乾元帝自然就接得下去,“景华,朝言,此次,非你们去不可。”顿了顿,“你与景华,是朕信任的人。” 乾元帝脸上满是严肃与不容拒绝,景华明白这件事定然会落到他们头上了,于是直接问道,“皇上,那微臣与卫将军直接去调查?这样是否太过显眼?” “这个你们不必担心。”乾元帝摆摆手,胸有成竹一般,“明日便可以说朕宫中先帝留下来的玉摆件失窃了,命你们二人追查。” 景华:“……” 卫朝言:“……” 许是二人脸上的表情太过匪夷所思,乾元帝忽的笑了起来,“怎么?觉得朕这个理由不靠谱?” 还是景华开口进谏道,“皇上,太后宫中玉摆件失窃,东西失窃是小,可冒犯太后冒犯皇家尊严是大,您命微臣与卫将军,追回摆件,将盗贼格杀勿论。” 乾元帝脸上满是赞许,“看来景爱卿近日来反省的很好,脑子都活泛了许多。” 这话景华没法接,卫朝言也是。 “好了。既然如此,便这么定下来了。只是,景华,朝言,不管你们二人有什么过节,此番差事,若是因为你们的原因有什么闪失,朕,决不轻饶!” “是,微臣领命!” “是,微臣领命!” 卫朝言与景华当日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接下来的情况,果然如同景华说的那般,有人闯入宫廷,将宫廷搅和个大乱,又到了太后宫中,顺手牵羊了玉摆件,皇上大怒,命卫朝言与景华朝着北边追过去。 当然了,这个去北边,自然是为了给他们打掩护,怕的就是南边的官员们打草惊蛇。 景华与为照样为了掩人耳目,都坐的马车,一切从简。 卫朝言只带了一个贴身小厮,景华则是带了红袖。 坐在马车上,景华还愣愣回不过来神,怎么就与他一起领了这么个差事,现在二人两看两相厌,这样岂不是互相折磨。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卫朝言见气氛沉闷,先开口道,“我们先去哪里?” 景华从马车旁边的暗格中拿出了地图来,仔细的看着,犹豫了一下才道,“这地图是出来之前皇上差人送过来的,卫将军也有,你且看看,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距离我们这里最近的一座城是连州,可连州地少人稀,若是先去这里,弄出动静来,因小失大便不好了。” “现在有五个地方,连州、东洲、云州、锦川、樊城。其中依着繁华程度来说,应该是依次排下,锦川、云州、樊城、东洲、连州。可是按照方位来说,锦川是距离这里最远的。”卫朝言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似乎正在思考该怎么走。 “卫将军,不如我们就直接一路走过去,就当做出游了,也别打草惊蛇,到时候看看百姓们都说什么。我们来暗访民情,还是听听老百姓怎么说?”景华略一思考,建议道。 涉及公事,卫朝言格外严肃认真,于是点点头,“好,先这样走。” “没想到丞相竟然能与我化干戈为玉帛。”卫朝言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带着些孩子气。 景华拂拂袖子,脸上面无表情,“照着卫将军的话,我便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么?” “哦,是我错怪大人了。”顿了顿,卫朝言拱了拱手,“我们一起办案,少不得要互相配合,所以,还请大人多多包涵了。” “这是自然,毕竟忍你也不容易不是?”景华唇角勾起,嘲讽若隐若现。 听她说完了正事,再说话就有些刺人了,卫朝言也不再上前去当炮灰,只自己闭目养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眯着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发现马车停了。 卫朝言皱皱眉,下了马车,却见景华坐在路边的茶肆喝茶,见到他,也只是淡淡开口,“卫兄,下来喝杯茶。” 027出任务 见她这么好口气,卫朝言还险些反应不过来,这个卫兄是他们编出来的身份,要好的知己从京城出发,两个人协定游遍江川河流。 卫朝言自然不好太冷淡,“景兄,你可用饭了?” 景华装起来也像模像样,“自然没有,不如,不如我们现在去用?” “好……”卫朝言的本意是两个人若是没吃饭,就从这里一起吃点,未料,还没坐下,就听景华说这话,只能扶额叹了口气。 景华小计谋得逞,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走啊卫兄,我们去城里吃饭。” 卫朝言装作怒目而视的样子,上了马车才没好气的开口,“喂,你过分了啊。” “没有吧?”景华若无其事,又从旁边拿出水囊来,“喏,给你喝吧。” 看着她那一脸恩赐的表情,卫朝言只觉得好笑,他是男人,现在他们出门在外,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接过来就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马上就到连州了,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卫朝言经过行军打仗,从哪里睡都不要紧,景华一个女子,虽然平素里伶牙俐齿,可这个时候,还是要顾及的。 景华却是摆摆手,“进城先看看什么情况?不用很郑重,放松一些,就当我们是出来玩的就行了,至于客栈,随意吧。”她多少猜到一点,卫朝言是因为她,严肃了一张脸开口道,“卫将军,我不似一般女子,所以我们出来过程中,你不必顾及我,做你想做的事便可,我会尽力配合你。” 两个人不对付,卫朝言却对这话肃然起敬,若是别人说,还有可能是说大话,可景华不一样,她若是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想到这里,卫朝言点点头。 接下来的路程很快,两个人很快就进了城。 他们穿着不菲,很快就吸引了别人的注意仍不自知。 卫朝言自然是有洞察力的,只是口渴的厉害,加上今日还未进食,心思便被分了一些,加上想着这里一个小小的城镇,还能出什么事。 景华带着人找了一家看上去很干净的酒店,要了小菜,这里人不多,上菜也很快,一行人吃了起来,只是没过多久,景华便觉得自己有些头晕,不由得晃晃头,“我略有不适,先出去清醒一下。” 卫朝言点点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嘱咐道,“别走远。” 景华点点头,摁下了红袖,径自往外边走,一边走一边思考,自己这是怎么了?从前可没出现过这样的问题啊。 忽的,景华像是想到了什么,浑身一僵,转过头去就开始往回走。 卫朝言见她又折了回来,不由得疑惑,“怎么了?” 景华却冷哼了一声,“怎么了?这里的菜不好吃,给我换家酒楼。” 敏锐如卫朝言,听到她这么说,也跟着道,“小二,我兄弟说你家菜不好吃!” 二人对了一个眼色,只见小二点头哈腰的走了过来,拍拍胸口,“不可能,客官,我家的大厨可是从京城请来的。” “你自己尝尝!”景华距离这小二最近,她一把揪出他,就要往桌子上摁。 那小二赶忙挣扎,“客官客官,有话好好说啊。小的命贱,如何能吃贵人的东西呢?” 景华的头晕却越发的明显起来,加上小二的表现,已经能确定这菜中有问题了,她冷笑一声,松了手,对着小二道,“再上些菜来,若是还是这样,我拿你是问!” 那小二见景华这么动作,却依然没什么反应,心中狐疑,转转眼珠连连称是的走了。 景华晃了晃头,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清醒一点是的,忽然,她眼前出现了一只大手,手中还拿着一个小瓷瓶,“我下车带来的上好胭脂,贤弟闻闻,送给莫愁姑娘可好?” 似乎是明白他的用意,景华打起精神来,打开瓷瓶,果然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味道,就连她的头晕都缓解了许多。 再看红袖,已经眼神迷离了,她也像是想到了什么的开口,“主子,我也闻闻。” 卫朝言似乎在思考对策,不知道他们是陷入了黑店,还是别人有预谋的,若是平时,肯定要打起来的,毫不留情。可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被人认出来,该怎么收场? 想到这里,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一眼。 卫朝言率先走了出去,却见刚才那个小二跑了过来,“客官,您去哪里?” “怎么?我去哪里还要告诉你不成?”血雨腥风里历练出来的气势,卫朝言略微一皱眉,就吓得小二的胆战心惊。 “自,自然不是了。”小二一个低头,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长剑来,迅速抵在了卫朝言的脖子上,哪里还有刚才的低眉顺眼。 许是这帮人早就有商量,这个时候,有人上前来快速的关门关窗,这个地方也有些偏僻,自然没人注意,而店里几桌吃饭的人,都纷纷起来,“来人,绑起来。” 景华:“……” 才到连州就被绑了? 虽然这些人多,可景华他们也不是吃素的,看着像是四个人独身,可走之前乾元帝还派了暗卫保护他们,加上景华与卫朝言自己的人手,尽够了。 于是景华格外胸有成竹,“你们是哪个道上的?不妨报上名号来听听。” 那一行人见景华生的文弱斯文,可一开口,便暴露了什么,为首的不由得皱眉问道,“你又是何人?” “我是何人你不必知道。只是,不管是亮条子还是夺包子,都得让人知道是什么人吧。”这个所谓的亮条子便是黑话中亮出兵器的意思,夺包子就是劫匪夺人钱财的意思。 江湖上的劫匪,每次亮条子夺包的时候,都会报上自己的名号,以此扬名,哪怕是恶名。 028黑店 其实听到这帮人说的江湖黑化,景华倒是放了心,关上门来,就是他们说了算了,也免得被人看到。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笑意轻松了几分,“怎么?诸位不敢说么?” 卫朝言见景华从这里咄咄逼人,有些惊讶,她竟然对这些黑话这么熟悉,可面上不显露出来,只淡淡一笑,“看来诸位没打听便盯上了我们呢?” “废话少说,交出你们身上的银子金子,我们便放你们一条生路。”黑店那边为首的还没说话,就见店小二不耐烦的开口。 从某处说,卫朝言的确是说中了。 这波江湖人开着一个黑店,从城外专门盯梢外地人,看这帮人往哪里走,若是不来这个店呢,引诱一下,可偏偏景华与卫朝言十分上道,直接来了这个店里,反倒是省了事。 自然也不知道他们什么底细。 景华轻笑起来,“这话应该我们说,你们现在若是将我们放了,我们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若是……” 只是没人当真,那边为首的冷哼一声,“莫非你真以为我们好说话不成?” 景华哭笑不得,看了卫朝言一眼,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斜肆的微笑,“你们打错了主意。”说完,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对着桌子便是一脚,那桌子方位丝毫不差,朝着那为首的直直的打了过去。 那人反应很快,迅速的避了过去,冷笑一声,“莫非你以为我陈老三是吃素的?兄弟们,抄家伙!” 话音一落,只见周围便有彪形大汉跳了出来,与景华他们对打在一处,若按照平时来说,景华卫朝言加上红袖与卫朝言的贴身小厮,完胜是不成问题的,可此时,他们中了迷药还是软筋散,再加上身量活动不开,便有些吃力了。 卫朝言对着景华使了个眼色,见她了然的点点头,然后吹了声口哨,只见周围蹦出来一波穿着灰色短打的人来,这帮人看起来十分不起眼,可武功强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将黑店里这些齐齐的绑了起来,堆在屋子里。 景华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对着卫朝言笑道,“卫兄,这帮人,你看该如何?” 卫朝言摇摇头,“这帮人定然是有组织的,是不是真正的江湖人还未可知,不如审问一下?” 没有蒙住他们的耳朵,为首的自然听到了,就是刚才自称陈老三的那个人,他得知这次是碰到了硬茬子,于是开口道,“各位好汉,放了我们,我们的确是真正的江湖中人,江湖中仍然有我的名号盗匪陈老三。” 听到盗匪,景华不由得皱皱眉,思索片刻才问道,“可盗匪明明经常在江东一带活动,且不说这里是江南地区。只说,你来这里的目的?” 说到目的二字的时候,景华脸上端的是高深莫测。 那人明显一愣,半晌,才开口,“我真的是盗匪,只是江东那边朝廷查的太严,我们就算武功不错,可到底也是人,听说江南富庶,便来了这里。” “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啊。”见景华面无表情,陈老三又加了一句,他苦笑,“没想到,我们在这里第一次出手,便遇到了你们啊!” 接下来,就是这个盗匪陈老三的哭诉时间,巴拉巴拉巴拉…… 看的景华目瞪口呆,这货真的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盗匪? 当然了,这个盗匪也不是以偷盗出名,是因为足够义气,带着手下一帮兄弟,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景华却觉得不以为然,穷人可怜没错,可富有的人就一定是坏人? 富户的钱也是自己赚来的,只是比一般人脑子好使罢了,若是一个好人,经常做好事,就因为富有,就活该被打劫么? 这样的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无非都是自私的做法而已,为了自己,能有好听的名号。 更让人耻笑。 卫朝言却是微微一笑,“哦,我竟不知,江湖中的人的风骨竟是如此?” 陈老三一噎,没有说话,旁边的那些小喽啰可不干了,纷纷开口,“不许你们这么说我们老大!” 景华却觉得可笑的很,摇摇头,“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们所行,是不是有人指使?” 陈老三疑惑,“指使?什么人指使?” 见他眸子里的神色不似作假,便觉得这多半是赶巧了,想到这里,便对着卫朝言开口,“卫兄,请你移步。” “怎么了?”卫朝言点点头,转身去了旁边的隔间,像是想到了什么是的,率先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如今行踪成谜,若是被这些人泄露出去会很麻烦。” 景华却是微微一笑,胸有成竹一般,“莫非你以为我就这么相信了他们的话?” “也太简单了些。不管这些人是不是真正的盗匪,我们都是要放的,这么多人我们带着也办法赶路,难不成要送到官府或者着人看守不成?” 送到官府这想都不用想,动静太大了。 景华的怀疑很简单,江南地区,相比较于其他地区,哪怕隔壁的城镇都比连州要富有,可这些人却在这里开店准备驻扎,行动有点可疑、 还有她从牢房中见过真正的江湖中人,的确是十分有风骨,与这些人不同。 先不怀疑真假的情况下,这些人形迹可疑,所以景华不准备轻易放过。 “放了这些人,找人跟着他们,一切都会水落石出。”景华略一思考,“若是这些人真的是别人指使的,也能看出幕后主使。若不是,真的是所谓的盗匪,就找不相关联的地方,将人扭送官府。” 不得不说,景华的考虑是十分周全的。 卫朝言点点头,“按你说的做。” 029千枫湖 回去之后,景华缓缓走到刚才的人面前,高深莫测道,“放了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只一点。” 那陈老三眸子里有亮光一闪而过,他忙不迭的点头,“什么?” “你们金盆洗手,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陈老三有些为难的看看兄弟们,半晌, 才咬牙,“好!” 景华笑了起来,“来人,放了他们。” 折腾完这些事,再看外边的天色,已经擦黑了,也不好多留,卫朝言开口建议,“先找家客栈住下来吧。” 见景华点点头,似乎十分不在意这些的样子,心中一动,他现在对景华产生了十分的好奇,不知道这个女子自小生长在什么样的环境,才能造就这么一颗七窍玲珑心,她身上的秘密似乎很多。 这次可不敢再找什么偏僻的角落,而是到了城中最大的客栈,要了上房,又要了一桌好菜,景华派人叫卫朝言来吃饭。 卫朝言盯着她,半晌才徐徐开口,“不知丞相从前是做什么的?竟然懂黑话。” 看着他眸子里的探究,不由得笑了,“莫非你以为我曾经是个江湖人不成?” 卫朝言不说话,只垂头,语气不明,“丞相的身上似乎有许多秘密。” “我身上没什么秘密,若说一个人身份十分透明,许那就是我了。若我真的有秘密,皇上肯如此重用我?”皇权猜忌,最忌讳的便是秘密。 景华保命的最大秘诀,就是曾经吃过的苦,“许是因为卫将军才回来不久,谁不知道我景华从前是个乞丐,然后自己千方百计读了书,一点一点的爬上来。” 她轻描淡写,好像从前都不值得一提一般,她不管卫朝言的怔楞,继续道,“卫将军可知道普天之下,谁的消息是最灵通的?” 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是乞丐,乞丐的消息是最灵通的。哪怕是当今的圣上也不能比,皇上能派人调查各种秘密,却听不到最底层的民情。” “我自小无父无母,沿路乞讨一路波折,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京城,我知道怎么样乞讨,才能有更多的吃的,我知道什么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性格。有一天,我听到别人说,读书可以参加科考,这样才能做大官,我心里就种下了这么一个种子。我的目标,就是能读书。可我吃饭都吃不饱,如何能有银子读书呢。况且我如果穿的干干净净去读书了,谁来给我银子呢。” “然后我就又想了个办法。”景华想起自己从前,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端起酒杯,眸子里闪烁着细碎的笑意,继续道,“我去最好的书院旁边乞讨,能在这里读的起书的,都是达官显贵,这里的先生也很好,发现了我偷师之后,不仅没有打我骂我,还给了我一支笔。” “在这从前,我都是用树枝从地上写字。”景华想到现在的一手好字,心里暖暖的。 卫朝言却满脸惊愕,他显然没想到景华的身世竟然这么坎坷,刚开始那几年,景华的身世为人所津津乐道,可后来她坐上了丞相之位,这些过去谁人敢提? 这些都是在卫朝言胜仗归来之后,所以他不知情。 见他如此惊讶,景华笑笑,调侃道,“怎么?卫将军后悔曾经与我针锋相对了?” 卫朝言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他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女子,她像是一株爬山虎,散发着勃勃的生机,努力的往上爬,往上走。他发现,过不久自己就会看到景华不同的一面。 那些在别人看来痛苦,甚至难以启齿的从前,从她口中说出来那么淡然,仿佛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就连他也不得不佩服。 他所看到的景华,一举一动,都不输于那些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贵族子弟,所以对他的从前,他没有什么好奇,不过是一个喜爱权势的女子罢了。 今天之后,一切推翻。 “自然没有。”卫朝言见她态度没什么变化,才微微一叹,“景丞相的确让人佩服。” 景华弯了眉眼,“卫将军谬赞。” 其实景华心中也有些惊讶,卫朝言的确有所不同,别人从前看景华,都是同情的目光。 可她景华,不需要别人同情。 卫朝言这样的神情,恰到好处的让她感觉到愉悦。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卫朝言微微一笑,“暗访。” 敲定了后几日的路线之后,两个人都早早上.床。 第二日醒来,景华神采奕奕,既然装作玩乐的人,至少也要装的像个样子,于是在红袖的劝说下,景华穿上一席暗红色绣银丝线暗纹衣袍,头戴玉冠,加上那张清纶绝艳的脸,让人一时间分辨不出这是个男子还是个女子。 卫朝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他微微一笑,“丞相好相貌。” 景华朝着他望过去,只见他一身青竹色衣袍,头发简单的束起,不似武将那般魁梧,反而多了几分书生的文弱,也勾起唇角夸赞道,“将军也毫不逊色。” 红袖见二人相互夸奖,不像从前那样针锋相对,不由得打趣道,“皇上这次派主子和将军出来,只怕真的是让你们化干戈为玉帛呢。” 景华只淡淡笑着不语。 若说连城这里有什么好景色,只怕千枫湖要算一个。 秋日里,千枫湖片片红叶落下,小径树木独悠然 ,多少名家画笔都赞这画似的美景。 千枫湖最奇妙的并不是这里的枫树,反而是这里的湖水,这里三面环山,重峦叠嶂,唯独这一片湖水圈在其中,仿佛将世上所有的干净汇集此地,加上官府有意无意的保护,这里的湖水一直清澈见底,无人破坏。 水清到什么程度呢,连水底下的淤泥与小鱼小虾相互嬉戏都看的真切,仿佛是从自己眼前发生的,阳光大好的日子,光打在水面上,那种美景就更别提了。 030卖身葬父 此前种种,景华只是从游记中看过,稍微好一点的游记,还配了图,引得她一直心驰神往。 来到这里,便是不得不去的。 景华想想,嘴角的笑意又扬了起来, 卫朝言却是不解,“坐个马车,丞相大人都能这么高兴?” “自然不是。”虽然关系缓和了,可景华到底懒得与他说自己的心事,只提了这一句便不说话了。 马车行至闹市区的时候,忽的,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哽咽声,“小女子卖身葬父,诸位公子大爷,求求你们帮帮小女吧。” 景华下意识的撩起了车帘子去看,就见到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跪在街边,旁边的草席里还裹着一个人,正是她没有银子安葬的老父亲。 遇到这样的事情,景华不由得开口,“停车。” 卫朝言不知她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我去去就来。”听到声音,景华回头望了一眼,还是下车。 不知是因为这连州的有银子的百姓没那么多,还是因为没碰到达官显贵,那少女周围竟无人问津。 景华上前,将自己荷包中的碎银子拿了出来,递过去,“这个给你。” 那女子显然是没想到,眸子里噙满了眼泪,颤.抖着接过银子,跪下来给景华磕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景华摆摆手,“不必。” “公子,不知您姓甚名谁,该往哪里找?小女会将这银子换给您。”那女子见景华要走,不由得追了两步。 景华没有回头,摆摆手,“不必了。你拿着吧。”说完便上车了。 只是一上马车,便对上了卫朝言似笑非笑的眸子,“丞相还真是好心呢。” 话没错,可语气却有点阴阳怪气,听得景华皱起了眉头来,“卫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卫朝言神色淡淡,“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罢了。” “将军莫不是将我当成了个傻子吧?”她轻哼一声,“不知道哪里让你看不过眼了,女子或者本就不容易了,我出手帮帮有错么?何必这么阴阳怪气,你若是看不过,闭嘴也没人当你是个哑巴。” 这话可以说是毫不留情面了,景华心中的气闷就更别说了,自从她有能力了之后,有的时候碰到什么事情,都会尽自己力所能及来帮那些女子,很可能自己顺手的一件小事,就可以改变别人的一生。 就拿这个女子来说,这女子没钱葬父,若是有人帮了她,不要回报,这是最好的结果,若是碰上一个坏人,少不得给点银子,葬了爹就成了别人的小妾,从此从后宅误青春。再不幸些,无人能帮她,这样的世道一个弱女子,能怎么办?少不得要到那些所谓的烟花之地了。 想到这里,景华越发的理直气壮起来,“也是,卫将军自小喊着金汤勺长大,自然不懂这些市井人民的无奈。” 卫朝言也皱起了眉毛,“我是出身侯门不假,却也不是一帆风顺,我无父无母,守着偌大的侯府,还要防止被人夺了我的爵位,我从战场上拼杀,今天的一切都是我靠自己得来的。” “没人说不是,只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立场,将军有什么资格嘲讽我。” 卫朝言说不出话来,他想告诉景华,从前在战场的时候,胜仗之后,从都城也是碰到了这样卖身葬父的女子,一个将士心善,就帮了这个女子一把,将这个女子带到了军营中,让她帮帮忙给她一口饭吃,找人调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可就是这个女子,关键时刻走漏了消息,差点全军覆没,最后还是他力挽狂澜,才扭转了局面。 若真的被这女子成功了,那远远不是今日,又有多少将士们的命陪葬。 世界上的确是有可怜人,可不能因为这些人可怜,就失去了自己的判断。 景华抿了抿唇,不知道卫朝言在闹什么,也不想多说。 千枫湖距离市区并不远,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就到了,红袖叫二人下车的时候,才知道两个大人不知道又闹了什么矛盾,下了车之后一个往左走,一个往右走,一副不来往的样子。 红袖跟在主子身后,欲言又止。景华从这风景如画的地方呆了一会,心情恢复了一些,才开口道,“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吧,不必如此。” “主子,您与卫将军怎么又不说话了?” 提起这个人来,景华冷哼一声,“不知他犯什么病,我不过是随手给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点碎银子,他便嘲讽我。莫非我自己的银子还不能决定怎么花了不成?” 红袖没想到只是因为这样简单的小事,扶额,“主子,其实卫将军的心思,奴婢倒是有几分猜测,无非就是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主子,您自己都没发现,您对可怜的女子向来多有纵容。”想了想,继续道,“先不说您对我与添香,只说平素上街,只要有女子需要帮助,您看到了,定然会帮,可若是男子,虽然也会帮,可是该有的警惕心也会有。” “你是说,因为我自己的经历,所以每一次我面对可怜的女子的时候,就会失了自己的判断?”景华若有所思的问道。 红袖为难的点点头,“是。” 景华双手握着,努力的思考,再回想卫朝言的话,不由得叹了一声。 自己好像真的没理解卫朝言的意思。 “算了,不想了。”景华看着周围的景色,美不胜收,真的如同那些游记中描述的那样,甚至比游记中的配图更动人三分。 现在虽然是冬天,可这里的水却奇异的没有结冰,旁边的树上光秃秃的,可远处的山上却有墨绿色的松树,为蓝天点缀,更给这里添上了三分不真实感。 031莲儿 景华向前走,想伸手去摸摸这湖中的水,她小心翼翼的蹲了下来,低下身子,将手探进水里,却蓦地发现这水丝毫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温温的,在这样的天气里格外舒服。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不知道是什么鸟儿叫了一声,她惊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就往前边看去,却忘了自己的手还在水中,一个支撑不稳,就要掉入水中。 “主子!”旁边的红袖焦急的叫着,伸出手来,却手忙脚乱。 就在景华以为自己要在千枫湖里沐浴的时候,只感觉自己的衣服领子被人拉住了,接着手臂被握住了,就这么一提一带,就被人拉了上来,而关键时刻,自己的武功被忘了个干净。 景华回过头去,看是谁救了自己,却看到卫朝言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的她张张嘴,“将军也是好心人呢。” 卫朝言:“……” 有那么一瞬间,景华也挺佩服自己的,一句话冷场。于是她赶忙补救,“我是说,多谢卫将……卫兄了。” 卫朝言险些被这个女人给气笑了,气过人之后,还能这样好好的说话? 于是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不必,当不起景兄这句谢。” 卫朝言心中烦闷,下了马车,径自走着,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景华没跟着自己,想着她一个女子,又在这样的时间出门,还是一起走吧,于是便主动来找她。 就看到她在湖边,差点摔下去,顿时心中一紧,将人救了之后,非但没人感激,竟然还拿他说她的话来讽刺自己,卫朝言当即拉了一张脸。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景华也不再说话,半晌,还是觉得气氛十分沉闷,想解释解释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不由得道,“卫兄,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什么?不是故意拿话讽刺我的,还是这话是你的心里话,所以下意识就说出来了。”卫朝言这话说一句找茬也不为过了。 景华自知理亏,刚才到底是自己的原因,于是忍着不说话。 这倒显得卫朝言斤斤计较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两个人都没了再看风景的心思,就这样打道回府了。 走过闹市区的时候,红袖从马车外边问道,“主子,这里与京城风俗不同,您要不要来走走?” 景华偏过头去看看卫朝言,只见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她本不想去,却不想看他的脸色,于是清清嗓子,“好。” 可没想到,卫朝言也跟着下了马车,在景华看过来的时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景华:“……” 这地方也不是她开的,自然没什么阻止的理由。 想到这里,景华从前边走,只当跟他不是一道的。 这里的东西的确很有意思,小摊小贩卖的也便宜,景华想起了活泼的添香,“红袖,你买些回去给添香。”此次添香自然闹着要跟着,只是她智谋不足,出来又是个谨慎的事,便让她在家中看着了。 “主子, 添香这丫头还不定怎么心急呢,回去总算不用跟我赌气了。”红袖眉眼弯弯,“主子对我们真好。” 听着这甜言蜜语,景华微笑,“最惯着她的就是你了。” 红袖正要说什么,只听到一个娇柔的女声,“公子……” 景华不知道是叫自己,还在往前走,便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人拉住了,她有些惊讶的回过头,就见到了刚才卖身葬父的女子。 她眼含泪光,端的是楚楚可怜,“公子……工资……” “ 你,有何事?”景华怔楞了一瞬间,很快回过神来。 那女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顿了顿, 才开口,“公子,您给了小女银子,小女无以为报,求求您给小女一个机会服侍您吧,小女愿意结草衔环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即便是……即便是……”说着就红了脸,“即便是您想要小女……小女也愿意。” 话说到这里,景华再不明白,她皱起眉,“姑娘,我给你银子的时候便说过了,这钱不必你还。你快快自己找个营生吧, 我出门在外还有事,不便带着你。” 可那姑娘却是不依不饶,“公子,呜呜……小女一个人,孤苦无依,只有您才是个好人……若是……若是……” 周围的人见到一个姑娘跪在一个公子前边,都起了看戏的心思,纷纷围了过来,还有话本子看多的人叫好道,“以身相许!以身相许!” 景华无奈,就在这个时候,卫朝言迈了大步走了过来,“怎么了?” 然后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女子,他脸上满是意味不明。 景华却是恼羞成怒,刚才就拿这件事来说事,现在岂不是给了他嘲讽她的理由? 她不愿意周围的人再看戏,于是定定的看着刚才那个姑娘,“姑娘,我不用你报恩,你走吧。” “公子……求求你……求求您了,收留我吧。”那姑娘眼中满是泪水,大滴大滴要落不落。 一时间,景华动了恻隐之心,半晌,她才叹了口气,“罢了,你跟我走吧。” 卫朝言见她又给自己找事,也不说话,只是转身上了马车。 那姑娘柔柔弱弱的上了马车,解释道,“公子,小女莲儿,不是有意以此来胁迫公子,只是小女真的无处可去。刚,刚才还碰到了一个人,想强抢小女回去做妾,是实在没办法了呀。” 卫朝言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他淡淡一笑,“这位姑娘,你是否知道我们的身份?” 莲儿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可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知。” “你既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又说有一个恶霸想强抢你,你可曾想过,她说是帮了你,被恶霸所迁怒,该如何?你便这么肯定我们能帮你?”卫朝言似笑非笑。 032赌约 这些景华并不是不知,只是不忍心罢了。 “这……这……”莲儿红着脸嗫嚅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马车中寂静无言。 到了客栈,景华吩咐客栈老板多准备一间屋子,又差红袖买了女子的衣服来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才进屋不久,便有人敲门。 “不知卫将军找我何事?”这一日景华疲惫极了,也不想用晚膳,便拆了头发。 卫朝言看着长发飘飘的人,一怔,不过很快恢复,神色淡然道,“我来找你谈谈。” 景华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了,嗯了一声,便将人请了进来。 今日红袖说的话,景华往心里去了,也知道自己不该将那个莲儿带回来,只是看着她如今的处境,就有些心软。 果不其然,卫朝言开门见山,“丞相自然知晓,不管在什么时候最忌讳一个心软,你的敌人并不会因为心软,便放你一马。你可以因为去帮别人,只是你别忘了,我们此次出来,并不只是为了游山玩水。若真的是,那救一个人也无所谓,只是,丞相想过后果么?若这女子是有心人派来的。” 景华噎住了,她承认卫朝言说的对,只是还没来得及想这个女子该如何处置。 “若是值得也行。可这女子的目的分明不单纯。”顿了顿,卫朝言继续道,“况且,你怎么知道这女子不是因为看你出手阔绰,穿着富贵才起了攀附的心思?” 这些年卫朝言见过太多太多的人,这样的女子也并不少见,若真的有些风骨,那个莲儿怎么会在外边做出了跪了地上的事?就算是想报恩,可人家明确表现出不必来了,还是如此? 景华心中一梗,心中明白,可嘴上还是为自己辩解,“将军说话也未免太过独断了吧。” 卫朝言摇摇头,“既然如此,那便瞧着看看?” 见他脸上满是胸有成竹,景华这是被逼上梁山了。 “怎么?不敢跟我赌?”卫朝言决定添一把火。 “赌就赌,谁怕谁。”景华冷笑一声,就不信自己随手救一个人,就救了一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可说完景华就后悔了,看那女子的样子,还真是有可能。 “景丞相,我们也不能干巴巴的做个赌吧?若是我赢了,你叫我一声哥哥,这事就过去了,如何?”卫朝言挑挑眉,一副我吃点亏的样子,微笑,“想来我是比你年岁大的,你定然不吃亏。” 景华:“……” “不敢?” “自然不是,只是添头你换一个。”景华怎么会习惯叫别人哥哥呢。 “莫非丞相以为自己一定会输?” 卫朝言这话简直是把景华架上去了,不得不赌了,果然,好强如景华赌就赌,“若是我赢了,你当如何?” “若是你赢了,我叫你一声爷爷!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景华忍俊不禁。 卫朝言眸光一闪,不着痕迹的勾起唇角来,“这样,三天之内,我请丞相看一出戏,且你要配合我。” 景华狐疑,“怎么配合你?” “放心,不会卖了你。” 其实,卫朝言让景华做的很简单,这几日穿最好的衣服,也不先别理会莲儿,只让她先好好休息。 下午景华出门的时候,莲儿还楚楚可怜的找了过来,说要服侍她,却被拒绝了。 莲儿眸子转了转,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是被拐子拐到这个地方的,卖身葬的是她爹不假,可也不是亲爹,是后来拐子卖的人家,她所谓的爹好喝酒,喝多了就打她,甚至在她及笄了之后,公开的说谁给的银子多谁可以娶她,甚至给他银子,便可以摸摸她。 当然了,也只限于摸摸,莲儿恨透了这个老东西。 终于在一次喝醉酒之后,这老东西一跤摔死了,她的确没银子安葬他,只能卖身葬父,就碰到了景华。 她本以为这位公子是看中了自己的姿色,才拿钱出来,可没想到这人分文不取,报恩也不要,莲儿动了心思。 那想抢她回去的恶霸不是编出来的,只是她给那人好一顿糊弄,只想找个高枝,哪怕是做个妾都不用再过从前的日子了。 她本来想死皮赖脸的跟着这个公子回来,再勾勾,等生米煮成了熟饭,做个同房丫头也认了,只要跟回去再慢慢往上爬,可来了这里两日了,竟然连那公子的身都没近,也没说如何。 她着急起来。 不说这个公子,另外那个公子也长得一副好相貌,多看一眼都觉得脸红心跳,莲儿是真动了心思,若是开始那个公司不可以,那么另外一个呢? 想到这里,她换上了红袖给买的新衣服,将头发弄得松松散散,咬了咬嘴唇,再看镜子中的人,这才满意了三分。 她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出了门,敲了卫朝言的门。 卫朝言早有预料,心中波澜不惊,可脸上却做出惊的神情来,“姑娘你?” “公子,您可否让小女进去说话?”莲儿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相信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拒绝这样的自己。 果不其然,只见卫朝言点点头。 “公子,小女有一事相求。”莲儿咬了咬唇,努力挤出盈盈泪光来。 “ 什么事?”只见对面的公子皱了皱眉,不由得再接再厉。“那位公子帮了小女,小女也无处可去,不敢奢求其他,小女只求有个去处,不知公子可否帮小女美言几句?” 只见对面的男人刚才还皱着的眉头放松了些,“就这事情?” “嗯。”莲儿低下头,默默垂泪,“可能于公子来说是小事,可于小女来说便是大事了。还有那恶霸,开始的时候您说会给公子添麻烦,是莲儿思虑不周,没有想到这些,不是故意的。” 卫朝言看着面前的女人,她似乎十分懂得利用自己身上的弱点,利用男人的保护欲和同情心达成自己的目的。 033设局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开门见山,“你想跟我们走?” 莲儿红着脸点点头,“若莲儿有幸能侍奉公子……” 卫朝言似笑非笑,“你想侍奉我,还是侍奉他?” “于莲儿来说,两位公子都是莲儿的大恩人。”莲儿十分聪明的将这个话题推回去。 卫朝言便明白了,微微一笑,“他不在,等他回来我与他说吧。” “多谢公子。”莲儿上前一步,柔柔弱弱的行礼,像是一个不稳,直接栽倒在卫朝言的身上,可不料,只感觉两根手指就这样将自己支撑住了,然后听到面冠如玉的公子道,“你的恩人是我好友,此时此刻,你逾礼了。” “小女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头晕。”莲儿咬咬唇,行了个礼,转身出门。 等她出门之后,卫朝言闻着满屋的香气,不由得冷笑一声,直接将窗户打开,对着外边吩咐,“来人,沐浴。” 景华只是假装出门,很快便回来了,卫朝言刚刚沐浴完毕,听到动静,便让人将她请进来。 他唇角勾起一丝笑意,高深莫测的开口,“景丞相。” 景华不由得皱眉,“卫将军,你犯……你怎么了?” “我本以为预测三日,没想到,三日都多说了。今晚我请你看戏,你且在我屏风后边等着。”顿了顿,继续道,“在此之前,你且去与那女子说,近日便要走了,愿意给她五十两去租个房子,问问她愿不愿意。” 景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也没破坏卫朝言的计划,依言让人将那女子叫来。 那女子见到景华依然做出一副菟丝花的样子来,“公子,您同意让小女伺候您了?” 景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开口,“我还有要事在身,没时间带着你一女子,若是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五十两银子,让人给你租个院子,你也能好好过日子了。” 五十两足够普通老百姓一家子过两年了,对于这女子来说,更是一笔不少的银子,可这女子听到之后,依然咬了咬唇,“公子,小女孤身一人,实在是……” “若你不愿意,那便罢了。”景华话不多说,只让人送客。 见景华这般冷漠,这女子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想到这里,“多谢公子好意了,等公子离开,小女……小女便……”说完了,决绝转身。 看着这女子的神情,景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五十两不是个小数目,当年若是有人能给她五十两银子,怎么会那样艰辛,罢了,全都是她的心结罢了。 她对朝中人多有防备,可对女子还是宽容了些。世间一切,本该平等看待。 想到这里,景华叹了一口气,心中明白这赌局,自己大抵是输了。对着红袖开口道,“你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卫将军。” 卫朝言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只是微微一笑,“让景华晚上照常来便可以了。”说完,便让身边的小厮去给那个莲儿送消息。 其实莲儿从景华的屋子里出来,便下了决定。在得知另外一个公子给自己送了消息之后,当即欣喜的不得了。 到了晚上,景华如约躲在屏风后边。 卫朝言静静喝茶,半晌,终于有人来敲门。 莲儿一进门便见到那个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可即便如此,还是英俊的让人心驰神往,还有那周身的气度,也只是富贵人家才有的。她低着头,红了脸,“公子,您找小女有事?” 卫朝言点点头,“我与我贤弟说过了,他家中早已定亲,并不要你,不过,你若是愿意跟着我……” 那女子眸中一亮,可还是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愁绪,“景公子对小女有再造之恩,却不愿意要小女,那小女只有报答公子了……”这女子眸中盈泪,“从此,只要公子吩咐,莲儿必定寸步不离,只是……” “莲儿愿意服侍公子,此次公子是要莲儿走吗?” 卫朝言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你且说说,你与我贤弟可有过交谈?不知她是什么态度。” 莲儿咬咬唇,“并未。” “你说,我欲纳你为妾,你可是愿意?” 莲儿惊喜的抬起头来,“自然愿意。”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高了,缓缓上前,朝着卫朝言走过来,“公子,其实开始见到您,小女便心悦您了……” “哦?”景华似笑非笑的从屏风后边走出来,丝毫不顾那女子变了脸色,“怎么?刚才不是还吵着给我做牛做马?” 一瞬间,莲儿脸色煞白,“公,公子。” “你所谓的报恩,不过是一块踏板,你能嫁入富贵之家,哪怕做个妾,你也愿意。是不是?”景华微微一笑,那笑容中看不出什么意味来,“我说给你五十两银子,给你一个住处,你不愿意,你却自甘下贱的给人做妾,这样喜爱钻营,罢了,既然如此,便成全你。” 景华对着外边侍卫喊道,“来人,想个办法,送去哪个人家做妾。” 莲儿一听,噗通跪了下来,“公子,求求您饶了我,求求您饶了我。小女,小女不是有意的。”见景华丝毫不为所动,又爬到卫朝言的脚下,双眸含泪的道,“公子,您,您刚才不是还说要纳我为妾……” “滚。”卫朝言眸子里满是厌恶,“有好好的路不走,却偏偏愿意做一个给人消遣的玩意,没的恶心。” 景华也冷了脸,“你万万不该,拿着报恩的幌子利用我的善心,来成全你心里的一片富贵。”说完,便别开眼,“拖下去。” 让人这么处置这个女子,景华也因为谨慎,若是这女子怀恨在心,泄露了他们的行踪,岂不是得不偿失? 034误会 好好的心情,就这样被败坏了。 景华面无表情,转身出门。 卫朝言本想调侃两句,却见她心情不佳,只好作罢。 半夜,景华睡不着,见窗户旁边有个台子,竟然是可以通着屋顶的,不由得爬上去坐着。 想起近日来这女子的事情,心情更差了,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面前便多了不速之客,口中越发没好听的话,“怎么?来看我笑话的?” 卫朝言难得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开口,“你何必因为这么一个女子如此介怀。” “不只是一个女子。”景华起了倾诉的欲.望,“是我对这个世道的心。” “自我当了官之后,越往上走,我越觉得寂寞,我举目无亲,没有朋友,我不想变得那么冷血,于是总是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去帮别人。这女子,让我看清楚了这个世道。我想不忘初心,可也要看看,这个世道是不是原来的世道,一切都是我天真了。” 听了景华这一番话,卫朝言低低的笑了起来。 景华不满,“你 笑什么?” “我笑丞相为何做了这么久的官,还这般单纯?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好人坏人。我说了,这是你的心结所在,你所谓的同情女子,不过是因为你之前的经历,你那么不容易,所以就想着帮别人顺遂一些,可世界上的女子,不是都如你。”卫朝言怎么看景华都觉得有些可爱。 “是啊,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的女子,宁愿放弃自己良家子的身份,为了一些荣华富贵,就愿意做生死都捏在别人手中的妾。”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人与人本来就不一样。想要的东西也不一样,有的人就是愿意什么都不做,只要富贵便好,哪怕没有尊严,也愿意借着男人往上爬。”卫朝言满脸严肃,顿了顿,才开解道,“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景华知道是自己钻牛角尖了,不由得苦笑,“你说的对。” 见她脸色缓和了一些,卫朝言调侃道,“丞相是不是还欠了我什么?” 景华一窒,想起他们的赌约,便装作记不起来的样子,“ 什么?” “丞相的记性,竟然如此不好。”卫朝言意味深长的开口。 景华直接岔开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去东洲?” “明日便起程。”卫朝言想起了什么是的,“对了,从这里,你可看出了什么端倪来吗?” “暂时没看出什么。只是这里的百姓对太守反应平平,既没有特别爱戴,也没有特别的愤恨。只是有一个疑问,这里的百姓收成一半,可为什么没人对赋税有什么怨言呢?” 见他看过来,景华摆摆手,“我不是说其他,只是百姓们多多少少对赋税都是有一些怨言的,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 这个问题暂时可以忽略,只是少不得要留两个人从这里盯着。”卫朝言回答完,二人一时间无话。 半晌,还是景华先开口,“我听说卫将军从前是侯门公子,为什么投笔从戎呢?” 这些世家子弟,出生豪富之家,自小便养的精贵,长大之后,一般都会做一些文官,鲜少有卫朝言这般的家中无人,却上了战场。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卫朝言看着月亮,微微一笑,“我家中无人,实在无聊,便从军去了。” 景华不相信只是这样简单的原因,只是他不愿意说,她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只点点头,“今晚月色好美。” “啊?”卫朝言却像是被噎住了一般。 “卫将军,你怎么了?”景华疑惑。 “没有。”卫朝言摇摇头,对着景华开口,“天凉,我先走了。” 他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只是刚才瞥了一眼,卫朝言的耳根似乎红了,更是不明所以,她摇摇头,不再去想。 卫朝言今晚本来想打开窗户透透气,就见到景华一个人爬上屋顶,于是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想起刚才景华说的话,卫朝言思绪万千,难道真的是自己想的意思? 不太可能吧? 因着这一句话,他翻来覆去,天快亮了才睡下,又因为今日要出发,起的很早。 马车上。 景华似乎感觉卫朝言时不时看自己一眼,等她看过去,眼神就又移开,如此反复。 “卫将军,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饶是景华什么都不懂,也知道昨晚卫朝言是看自己心情不好来开解自己的,于是今天口气便比平时温和了许多。 卫朝言红了耳根子,还装作一副十分镇定的样子,“没有。”说着,还掩饰一般的开口,“你脸上有没有什么东西,为何问我?” “为什么问将军,将军不是最清楚了吗?”景华似笑非笑。 今日红袖是坐在里边的,看着两个大人的官司,不明所以的开口,“主子,您脸上好端端的呢,什么都没有。” 景华似乎自言自语,“哦,那真是奇了怪了,为何总感觉有人看自己。” 卫朝言一窘,他面色如常的撩起车帘子看着外头,心中思绪万千,关于景华昨晚的话,今天夜色好美。在边关是一句表白的话。 边关的民风比京城要开放许多,不论男子女子,都可以大胆表白,只是于姑娘家脸皮薄,表白便含蓄了许多。姑娘将自己喜欢的人约出来,说一句今晚月色好美,那男子便懂了女子的心意。 卫朝言怎么都觉得景华不可能于自己说这样的话,可这句话因为十分巧妙,京城中也有不少人知道,依着景华的聪明,怎么会不知道? 难道她今天装成这个样子,是以为他拒绝她了,避免尴尬? 没想到,卫朝言还真的想多了。 景华从京城中从来不与人交际,也不出去玩,怎么会知道京城中流行的话? #####小天使们,国庆节快乐啊~ 035今晚月色好美 于是撇开卫朝言心中的辗转反侧不谈,看着他奇怪的不行。 “将军,你今日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还不是因为你? 纵使卫朝言心里十分抓狂,面上还是很淡然,轻描淡写的挥挥手,“无事。” 这难道是试探? 卫朝言想的更多,景华不同于一般女子,若是喜欢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眼下两个人一起调查,若是因为这件事弄得很僵,以后的日子便更难过了。 想到这里,卫朝言觉得更苦恼了,怎么才能委婉的拒绝呢。 他心里想着这件事,却没管住自己的眼睛,还是时不时的往景华那边瞄。 最终,还是景华先忍不住了,“卫将军,你今日为何总看我,莫非我脸上开花了不成?” 卫朝言心中一沉,想着不能让景华看出什么端倪来,丝毫不让,“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景华反唇相讥,“一个大活人的视线,除非我是死了才看不到。卫将军,有什么阴谋你说吧。” “你这个女人,莫非我有什么阴谋才能看你?” 景华啧啧一声道,“看,承认了吧。” 就见卫朝言一噎,景华微微一笑,调侃道,“卫将军该不是喜欢上我了吧?” 这话才是卫朝言要说的话呢,见景华一点事都没有,就别考虑留什么面子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对着红袖开口,“你先下车。” 红袖询问的看着景华,只见她点点头,才转身出了马车,还关了马车的门。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景华挑挑眉,不知道卫朝言有什么话这么神神秘秘的。 紧张的反而是卫朝言,他深吸一口气,“景华,关于你昨天……” “昨天怎么样?” “昨天你跟我说的话,你的心意我不能接受。” 景华一脸呆滞,她有些惊讶的看着卫朝言,“你说什么?” 卫朝言本来不想把话说的太明白,可是看着景华这样子,不说清楚肯定是不行了,可这种事情说起来又难为情的很,只感觉自己脸上一片火.辣,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说昨天你的心意我不能接受,我们在一起不合适。” “什么?”景华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让他误会了,还想了这么多,可是想起这个,景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卫,卫将军,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你这么……有意思……” “景华。”卫朝言看着她这反应,只当她是给留面子呢,继续道,“你知道我们的位置的,文臣武将,如何能够在一起呢?皇上必定为之猜忌。” “停。”景华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双眼睛弯弯的,还有些湿润,显然是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卫将军,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什么时候与你表白了?” 卫朝言看着她神情不似作假,皱着眉,别别扭扭的开口,“就是……你跟我说,今晚夜色好美。” 想起昨天的月亮,的确是很美啊。 “没错啊。” “是啊。所以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卫朝言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景华。 景华更迷惑了,“我跟你说今晚月色好美,和你误会我给你表白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卫朝言黑着脸问完这句话,就再也不想开口了。 “知道什么?”景华十分疑惑,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应该知道什么?” 卫朝言黑着脸,“没事。” 景华刚才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联想刚才他说的话,以及今天种种奇怪的表现,和昨天有些红的耳根子,景华想到一个可能,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卫朝言转过头来看她,景华看着他的神情,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卫将军,你……你认为我昨天说的今晚夜色很美,是在跟你表白?” 见他不说话,可是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景华忍了忍,继续道,“所以,你从昨天先走,今天还时不时的看我,说了那些话,是因为你……你在想怎么拒绝我?” 他们一路同行,卫朝言自然不想尴尬,想来是想了好一阵子的。 就为这,景华也不能再笑了,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卫将军,你真的想的有点多。我不知道夜色好美是什么意思,昨天是真的感叹,月亮很好看。让,让你想多了,对不住。” 虽然景华说的话十分有诚意,可她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还蕴含着笑意,根本没有多少说服力。 卫朝言想起昨天自己的脸红,还有心中被忽视的那一丝惊喜,以及魂不守舍,千方百计想着用什么借口拒绝她,只觉得窘迫极了。 见景华还在笑,冷下脸来,“怎么?我很好笑?景丞相什么时候才能笑够?” 笑一辈子都笑不够,足够让景华春风得意了。 当然了,景华识趣的没表现出来,只安抚的笑了笑,“卫将军,这是个误会,但是我不会与别人说的。” 卫朝言恶狠狠的回过头,与平时悠闲的样子大不相同,“你一定在心里嘲笑我是不是?” 景华看他语气不好,丝毫都不想忍着了,“对啊,我在嘲笑。为何卫将军这么自作多情,难道我景华会喜欢上自己的对头不成?” “你!”看着卫朝言气的说不出话来,景华心中十分快意。 可想到这事自己也算是有点责任,不由得叹了口气,“卫将军,我说了不会说出去就真的不会说出去的。况且这只是个误会,就算别人知道了什么,还能怎么样你?” 卫朝言不说话。 景华又继续说,“好啦。您大人有大量,刚才我一时冲动就不要计较了。”、 卫朝言见她服软,面色才好看点。 “至于这个你月色好美,是哪里流传下来的表白的话?”景华不由得感叹一声,真是有才,这么一句话,将美景与人的心态,表达的这么透彻。 036两碗馄钝 卫朝言闻言解释道,“边疆那里民风开化,女子可以随意表白,但是若是含蓄,就说这句话。” 听了这个解释,景华总算知道为何他会误会了,刚要说点什么,就听卫朝言继续道,“这句话十分有名,现在都流传到京城了,还有女子青天白日的跟我说这个,我并不知道你不懂这意思。” 这么一解释,都说的通了。 景华赶忙喊冤,“将军莫非不知道我在京城中没朋友么?” “哦不,有朋友,温惘然。可温惘然到底是个男子,故而我也没听说。这事说起来还是个乌龙,以后我们便都不要提了。”景华这也算是给了卫朝言一个台阶。 果然,卫朝言是个聪明人,嗯了一声,不再提了。 二人赶路又几日,才到了东洲周围,这里的风土人情与连州大有不同,但是明显能看出这里比连州好了太多,且这里的百姓们也十分温和。 这日赶了半天路,景华有些累了,再看卫朝言脸上也有些疲惫,不由得道,“卫兄,我们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茶摊,下来歇会,喝杯茶?” 卫朝言本想着直接到东洲城中再歇着, 可转念一想,景华体力不如自己,必定是累了的,于是点点头。 恰好前边不远处有一个不是很简陋的茶摊,卫朝言便让人停了下来。 坐了半日的车,景华腿都麻了,下马车的时候一个不注意,便跌了下去,本以为自己就这样摔了的时候,意料中的疼却没有,反而手臂被一只大手紧紧的箍着。 卫朝言后下车,未料还没下,便看到景华大头朝下就栽了下去,大手一伸,便将人捞了回来。 因着这样的姿势,看起来反倒像是景华躺在卫朝言怀中一般,虽然一直将自己当男子使唤,可到底还是女儿身,闻着他身上干净的味道,不由得红了脸。 景华粗声粗气,“多谢卫兄。”言下之意是你该放开我了。 结果卫朝言非但没放开,反而两只手握着景华的手臂,从车上将人放了下去。 景华的脸更红了一点,若是没经过那日的乌龙,她也不会多想,可经过那日之后,景华才意识到,自己与卫朝言不光是对头,还是女子与男子。 即使自己不是普通女子。 想到这里,景华摇摇头,故作十分自然的样子,“多谢卫兄了。” 卫朝言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今日倒是格外有礼数。” “你什么意思?莫非我每天很失礼?”景华追上去没好气的问道。 只见卫朝言轻轻一笑,“莫非你不知道?” 景华:“……” 到了茶摊上,卫朝言要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景华,又扔了碎银子给随从让他们带着红袖去找吃的。 二人喝着茶,谁也不说话。 忽的,只听到有人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卫朝言一个没忍住笑了。 景华一拍胳膊,一张脸格外严肃,“喂,你在笑什么?” 卫朝言忍着笑意,“无事,我只是饿了。” 景华的脸蓦地红了起来,她心中气恼,怎么最近总是脸红?从前那万年都不红的面皮哪去了? 反正在卫朝言面前都不是什么好人,连形象都不必注意了,景华泄了气一般,“我饿了。” “等等,这是什么香气?”景华说着话,眸子里快速的浮上惊喜,鼻子仔细的闻着,白皙的手指着一个方向到,“那里,那里有卖小混沌的!” 说着话,就有些忍不住,迈开步子就往那边走。 卫朝言无奈,只得给了钱跟在她后边。 果然,景华的鼻子很灵,这条小路转过去的位置,有一对老夫妇正在煮混沌。 “大娘,这混沌是怎么卖的?给我来两碗。”兴冲冲的坐在那里,还对着后边的卫朝言招招手,“来呀。” 卫朝言远远的就听到她说要两碗混沌,于是也没多想,就坐在那里等着了,等上了之后,景华才尴尬的挠挠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了。” “啊,这样,你先吃吧。我在让大娘给我煮一碗。” 卫朝言可没什么被让的感激,端过来不咸不淡的开口,“你这么能吃,莫非是猪?” 景华恼怒,“还给我!”说着,就要抢过碗来。 可着急吃的景华到底没抢过卫朝言,只冷哼一声,“我记住你了。” 卫朝言哭笑不得,这般幼稚的景华真少见。 大抵的饿的狠了,景华吃了两大碗混沌之后,又回去喝了几杯茶水,这才满足的上路。 只是到了半路上,她的脸色便越来越苍白,卫朝言开始还在闭目养神,偶然一回头,当即皱了眉头,“景华?” 景华 感觉胃里像是有刀子在翻滚,可她仔细的想了想,这里是荒郊野岭的,还没到东洲,也没什么好办法,便不出声忍着。 才刚刚眯着要睡着的时候,就听到卫朝言的声音,虚弱的睁开眼睛,便看到他死死皱着眉头。 “怎么了?” “你哪里难受?”二人异口同声。 景华率先摆摆手,“无事,过一会就好了。” 卫朝言定然不信,他在军中呆久了,简单的一些毛病都会看,加上今天中午景华吃饭吃的那么着急,便心中有数了,他不容置疑的开口,“冒犯,我摁一下你的胃。” 景华摇摇头,“不用了。” 自己的好意被辜负了,卫朝言没有发怒,只是强硬的掰开景华的手,用一根食指按了按,果然十分坚.硬。又往下挪了一寸,继续按了按,“这里疼吗?” 景华点点头。 卫朝言对着外边喊道,“停车。” 红袖探头进来,“主子,怎么了?”在看到景华苍白的脸的时候,大惊失色,“主子, 您怎么了?” 卫朝言扶起景华,对着红袖吩咐道,“开门,我带她出去。” #####抱歉抱歉抱歉,我能说我忘了更文这件事了吗!!哐哐磕头!! 037老朋友 这个时候,也不再估计其他,红袖赶忙照做。 卫朝言带着景华下马车,又将她带到路边,“你弯下腰,尽量的吐一下。” 景华这会只是觉得胃里钝钝的,头也晕晕的,难受极了,哪里弯得下腰,也吐不出来。 见她这样,卫朝言静下来思考该怎么办。 半晌,才开口道,“走吧,上车,尽量最快到东洲城。” 景华昏昏沉沉,还没到东洲,就气势汹汹的发起了烧。 卫朝言没办法,但是他知道红袖定然带着药,于是将她叫进来。红袖十分着急,便将这事给忘了,懊悔不已,连忙拿出药丸子来给景华吃下。 吃了药却丝毫不见好转,卫朝言看着景华毫无生气的躺在红袖怀中,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从前他真的十分厌恶景华,厌恶到连看都不想看她,可不知什么时候,他心里已经有改变,甚至对景华像是对朋友一样,还有担心。 许是将景华当做自己的朋友了吧。 可卫朝言知道,满朝文武,不管自己和谁做朋友,都好过景华。 红袖见卫朝言满眼担心,不由得安慰道,“将军放心,我们主子定然没事的。” 卫朝言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是撩起帘子来看着外边,看还有多远到达京城。 其实卫朝言在这里是有故友的,想到这里的条件,略一思考,他对着跟着他们暗卫发出信号了,又用最快速度写了一封信。 暗卫很快赶来,卫朝言吩咐道,“你们用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封信送到东洲胡家。” 其实剩下的路也不远了,再有两个时辰也到了,只是景华病着,为了让她舒服点,便放缓了速度,避免颠簸。 等到一行人到了东洲城城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只见城门口守着一帮人,那些人穿着同样的衣服,训练有素的样子,红袖担心对他们不利,再看景华昏迷不醒,于是便对着卫朝言问道,“将军,外边那些人?” 卫朝言定睛望去,摆摆手,“无碍。” 虽然卫朝言与景华没什么交情,可卫朝言的人品摆在那里,不会做什么对自己主子不利的事情。 到了城楼下边,卫朝言叫停马车,走了出去。 就见到熟悉的面孔,情不自禁绽出笑意,“胡大哥。” “卫将军!”叫卫朝言的这人穿着一身锦袍,肚子微微发福,看起来格外富态,加上周身气质不俗,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因着交情信得过,卫朝言也不客套,直接道,“胡大哥,今日我从远处递信着实因为有要紧事,等闲下来我再于你叙旧。” 这人自然知道卫朝言的人品,点点头,“有什么你且说来。” “我一个朋友生了重病,身份特殊不好走动,便想着住到胡大哥家里。” 卫朝言将所求一说,还有什么不行的,那人也是十分爽快,听到他这么说,二话不问,直接带着人走。 景华再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雕花架子床,花纹繁复讲究的很,这是哪里?她坐起来,只记得自己胃疼,然后似乎发烧了,之后的事情就一概记不得了。 再观察这屋子,只见这屋子里的摆件样样精致,有着东洲独特的风格,还有些京城的样式,心中明白这里多半不会是客栈,“红袖?”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就见红袖小跑着过来,“主子您好点了吗?” 景华皱眉,“这是哪里?” “这是,是卫将军的好友家中。”红袖不知道主子醒来会不会责怪,便多了几分忐忑。 景华看的好笑,“行了,我还能责怪你不成?” 红袖嘿嘿一笑,“主子,卫将军人真的很不错呢,带着您来了他朋友这里,还给您找了最好的大夫。” “我怎么了?发烧了?” “是啊,您已经烧了三天。” 景华从红袖口中听了原原本本的经过,她来第一日就高烧不退,找了大夫怎么都不管用,大夫只说是新火攻脑,只能等着,好在谢天谢地,她终于退烧。只是退烧之后又昏睡了一日。 想起卫朝言为自己忙来忙去,景华不禁叹了口气,这个人情又欠下了。 景华在红袖的服侍下梳洗起来,又发现这里只有女装,不由得疑惑,“我的男装呢。” “主子,卫将军吩咐我,若是您醒了,先给您穿女装,其他的他会跟您解释。” 听到她这么说,景华便知里边有内情,于是换上了准备好的天青色衣裙,挽上一个简单的发髻走了出去。 谁知,才出门就碰到了往这边来的卫朝言。 二人双眸相对,俱是一愣。 景华微微一笑,“多谢卫将军。” 卫朝言本就没反应过来,又难得得到景华的好脸色,呆了呆,故意调侃道,“这次景丞相可是欠本将军一个大人情了。” “这个自然。” 卫朝言“……”病好的景华竟然这么……知恩图报? 见他十分惊讶的样子,景华无奈,“卫将军,在你眼中,我景华到底是多没礼数?总不能你帮了我,又一次救了我的命我还与你冷眼相对吧?” “说的也是。”卫朝言失笑的摇摇头,他凝视着景华,似乎在打量她气色怎么样,“你好了吗?” “已经大好了,只是在这里麻烦你的朋友,少不得要拜见一下。”景华从前只是与卫朝言不对付,可对其他人十分礼数周全。 听到她这么说,卫朝言点点头,“好,我带你去见。” 正巧胡文远在家,听说卫朝言带着一个女子求见,略一思考,便想到那日的人,只让人请进来。 景华被引着进来,便看到一陌生男子,转头看向卫朝言,他也适时的微笑,“这位是胡文远胡大哥,当初我们打仗,许多粮草都是从胡大哥这里买来的。” 038见礼 “胡大哥。”景华微微一笑,并不十分热切也不失了礼数,“那日我病昏了头,并未来见过胡大哥,失礼了。此番前来是多谢胡大哥给我请了大夫。” 胡文远那日见了是个男子,却不想竟然是个女子,于是调侃的看着卫朝言,“我倒是无妨,只是朝言为你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呢。” 话中意味不明,景华对着卫朝言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看的他心头一跳,当即开口,“胡大哥便别拿小弟来打趣了。” “无妨,多谢卫兄了。”景华当着别人的面怎么都不会露出嫌弃来,大大方方的笑了起来。 见她这般爽快,胡文远多了几分欣赏,可他到底是男子,招待景华多有不便,于是道,“我听朝言说了你们此次的目的,这几日就住在我们这里,有什么事,你去找我夫人就行,不要拘束,待会我让人带着你去。” 景华想着他们也许还有话说,笑着点点头,“好。”抛下一个眼神,便跟着下人走了。 带着她往前走的下人恭恭敬敬的没有因为她身份不明便投来轻视,一直规规矩矩的,让景华对这府中的夫人多了几分好奇。 走了片刻,只听前边的轻声道,“姑娘,到了。” 景华抬头,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妇人,这夫人身姿窈窕,长相柔美,见景华看过来,不由得微微一笑,“不知姑娘芳名?” “姓景。”景华倒不是不愿意说自己的名字,只是若是有知道自己身份的,少不得有些不自在。 好在那夫人十分识趣,没有追着问,只亲近的将她拉过来道,“昨日我夫君说起,说是跟卫将军来的,不要紧,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只差人来跟我说。” 停顿了一下,关切问道,“你的病可好了?” 景华笑,“多谢嫂夫人挂怀,已经大好了。初次上次便多有叨扰,还请嫂夫人不要见怪。” 见她这么懂礼数,胡夫人柔和一笑,“景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来人,上些红茶吧。” “多谢嫂夫人照顾。”景华一听她说让上红茶,便领了这个情,她因为脾胃不好才生的这一场大病,红茶养胃,此时正是应景。 景华从前那么招女子喜欢,可不仅仅是这张亦男亦女的脸,还有她见识广,听说的东西也多,没一会便哄的胡夫人笑起来,加上这胡夫人也有些意思,两个人之间倒是没有冷场。 等聊过一阵,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胡夫人有些惊讶,不由得笑道,“瞧我,一聊起来便忘了时间了。景妹妹才大病初愈……” 景华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也是与姐姐投缘。”说到最后已经以姐姐妹妹相称了。 话已至此,胡夫人派人将景华送了回去,才进屋子,就看到坐在那里喝茶的身影,只见他意味深长的道,“丞相果真是讨女子欢心,书香世家的小姐就这么成了你姐姐。” 景华:“……” “那日的事情,多谢你了。”景华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继续说,“还麻烦你的故交……” 卫朝言摆摆手,不甚在意,“既然来了这里,那我们调查事情也方便多了。我让你女装,本来是为了不与胡大哥解释你的身份,却没想到让他误会了。” 景华似笑非笑,“你放心,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的。我能如何误会,难不成还能误会你对我有那么点意思?” 这话怎么听着都有点不是味道。 “你嘲讽我?”卫朝言脸上带笑,端的是意味不明。 “岂敢岂敢。”景华亲自上前,倒了一杯茶水给卫朝言道,“这杯茶水算是我谢谢卫将军为我奔波了。” 说起那日的事情来,卫朝言便觉得她没出息,“瞧瞧你这点出息,堂堂丞相因为点吃的,还生了一场大病。” 想起起因,的确是因为吃的多了些,景华讪讪笑了,“从前挨饿狠了,后来就饿不得。” 静默片刻,卫朝言恶狠狠的开口,“拿这个来堵我的嘴是吧!” “自然没有。”两个气氛是难得轻松,好似一对好朋友一般。 想起东洲的调查,景华微微一顿,才开口,“你与胡大哥是怎么说的?” “ 自然是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了。”卫朝言开口解释,“胡大人人还是很不错的,我只说是来调查这里的民情,胡大哥便知道了,也不多问。” “只是告诉我,这里的官员似乎是有点问题。具体哪里也没有说。” 景华点点头,“既然已经过了消息,那便好说了。不然,若是说话提起来,我还担心泄露出去什么呢。” 这般谨慎,的确是景华的风格。 想起之前那个女子,景华叹了口气,“从前对女子不多加防备,是我的问题,今后不会了,你放心吧。” 卫朝言点点头,“等明日,我们出去转转。” “好。” “只是我们来了东洲,又跟胡大哥一起,少不得会见到太守什么的, 既然如此,我们便都化名吧,你以女装示人。”卫朝言想的十分周到,这里的太守认识不认识他们,他也不确定,可景华从前从未女装示人总是安全很多的。 至于他,随意怎么打扮一下都可以了。 想到这里,卫朝言微微一笑,“我们就扮作……扮作一对兄妹?” 景华调侃道,“卫将军为何这般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你能有这么好看的妹妹?” 难得见景华这样不正经,卫朝言也跟着配合,“是了是了,可没准是情妹妹呢。” 景华:“……”半晌才憋红了脸,“不要脸!” 第二日,景华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软烟罗刺绣衣裙,束着宽宽的腰带,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纤细羸弱,加上大病才愈,脸上还带着一丝苍白,整个人更是楚楚动人。 039假扮 卫朝言感叹道,“丞相明明可以靠这张脸吃饭,可偏偏要靠讨厌的性格和能力。” “将军也是如此,明明可以靠脸,却靠身材。”说到身材的时候,景华的眼睛还往下瞄了瞄。 “景华!”卫朝言越听越不对味,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景华哈哈大笑起来。 “ 不闹了不闹了,哥哥。”景华想起两个人现在的身份,赶忙正色道。 卫朝言一愣,“你,你叫我什么?” 景华也是一愣,随即懊恼,刚才她说了什么呀! 只是景华向来都是能利用就利用,她可不会忘了,自己和卫朝言打赌,还欠了这么一声,于是开口道,“ 没错,我记得上次打赌,我赌输了的时候,还差一句什么,现在给你补上了。” 说完一脸我就这样,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表情。 卫朝言看着她这般鲜活,不似在京城中一样死气沉沉,凝视着她就笑了起来,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甚至隐秘的觉得,若是自己一直和她这样下去也很好。 “我们去哪?” “随便转转吧。”卫朝言为自己刚才的想法匪夷所思,甚至心虚自己被景华看出来,只淡淡开口。 他突然就便冷淡了,景华也不在意,说去哪跟着就去。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的很。 景华想不到要从哪里查起,忽的,她灵机一动,“严……兄,我们可以去商铺看看。”这是景华与卫朝言商定的名字,卫朝言化名严昭,景华化名华月,二人是兄妹,一个随着父亲姓一个随着母亲姓。 刚刚改口,二人还不习惯,卫朝言听到她这么叫自己,也是顿了顿,“你是说……去看看这里的物价和卖的好坏,便知道了这里百姓的生活水平?” 景华点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很轻松。 二人达成一致,便直接去了这里最大的珠宝店,卫朝言一进门便财大气粗的开口,“来人,将这里上好的首饰都给我妹妹拿上来。”他一副大户人家公子十足.宠.妹妹的样子。 小二见他穿着不俗,于是热情的跑了过来,“爷,您楼上请。” 景华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我想从底下先看看嘛。” 这个年岁的小女儿被哥哥娇.宠.,应该是什么样子,景华不是没见过, 于是忍着心中的别扭,努力模仿。 许是她模仿的入木三分,卫朝言都不由得愣了愣,任谁看到景华这个样子都会心软的,她声音软糯,脸上满是不知世事的天真与富家千金的骄傲。 卫朝言.宠.溺一笑,摸摸她的头,“听我妹妹的。” 景华从这架子面前走着,假装娇嗔道,“小二,你们这里的首饰还有没有别人戴啊,我不想和别人戴一样的呢。” 那小二当即摆摆手,“姑娘,您真是慧眼,这整个东洲城,就唯有我们这一家,不管是好一点的首饰和稍微差一点的收拾,都是这东洲城的这个呢。”说着,还比了一个大拇指。 景华这才点点头,“甚好甚好。来你们这买首饰的人多吗?” “哎呦,姑娘,您可真是问着奴才了,每日来买东西的人络绎不绝,因着我们这没有上门的规矩,于是那些贵人们都亲自前来呢。您今日是上午来,上午一向人都不多,待下午您再瞧瞧,都是来我们这里的人,整条街都堵住了呢。” 景华知道这小二话中虽然有夸大的成分,可情况一定是真的,若是编造的,她下午真的来看,那不是要露陷了? 想到这里,景华浅浅一笑,“带着我上楼看看吧。” 卫朝言自然也明白景华问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两个人对视一眼,转身上楼。 楼上的饰品也的确是如同小二所说的,都是上品,想着自己住在胡家,还没礼上门,便想着给胡夫人挑一件,一转头就相中了一支簪子。 这簪子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珍珠,此时此刻,那珍珠发出盈盈光彩,看起来十分素雅,最难得的这珍珠不是白色的,而是紫色的,粉中带紫,饶是景华这种对首饰不是热衷的人,都爱不释手。 她摩挲了两下,才开口道,“这支簪子,我要了。” 卫朝言瞥了她一眼,转过头去,拿起另外一支琉璃雕花步摇,窗户外边的光打了进来,只见琉璃在阳光下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光晕,澄澈透明,让人移不开眼睛,“这支也包起来。” 景华不知道他买这东西干什么,但别人的事情她也不会多问,继续看东西,又挑了一些才作罢。 等他们从这里出去,已经是晌午了,正好是吃饭的时辰,若是回去了,少不得一番波折,景华转过头去询问道,“不如我们中午就在外边吃?” “嗯。”卫朝言左右望望,就见这旁边便有一个酒楼,二楼的房间刚好能看到底下的情况,“就去那里吧。” 要了一个包厢,两个人点上菜,一时无话,气氛有些沉闷。 景华拿出刚才那只簪子看着,感叹道,“这做工真的很精美,丝毫不输宫廷手艺。”说着说着,就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只修长的手,拿着刚才买来的盒子,她抬起头不明所以,“这是?” “送给你。”卫朝言斜肆的笑了,“瞧着你刚才的眼神都快掉进去那簪子里了,这玩意就当时本将军送你的吧。” 景华并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她刚才并不知道卫朝言是给她买的,可付账的时候也知道这簪子多少银子,便有些尴尬,“卫将军,这簪子我不能收。” “怎么?” “你我非亲非故的,这簪子又这么贵……” 景华的话还没说完便让人直接打断了,“莫非景丞相就这么点眼界?几百两银子的簪子就贵重了?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不跟我捣乱,送你个原也没什么的。况且, 这簪子我也没别人可送,你若不要就扔掉吧。” 040手帕交 话说到这里,景华再推辞便是不给人脸面了,可心中有个地方奇异的妥帖,虽然卫朝言话说的不好听,可景华还是听出来了,是因为看到她想要簪子,卫朝言才主动买的。 想到这里,她笑起来,“谢谢卫将军。” 卫朝言一抬头就被景华的笑容闪了眼睛,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对自己笑,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屋子里有点热,“不,不谢。” “只是今天这顿饭还是要我来请吧,就当谢谢卫将军的好意。” “既然如此,那好吧。”卫朝言不纠结于这个。 “从刚才的店里,你看出什么来了?”刚才这里,都毫无头绪,虽然胡文远了解情况,总不能处处都去问人家吧。 一说起正事来,卫朝言便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严肃道,“既然刚才的小二都说了每日下午人才会多,不如我们就来看看都有什么人?” 景华这才明白他随手指了这个酒楼的用意,不由得点点头,“好,只是我们也得拿出个计划来,就这样不知道从哪里查起可不行。” 卫朝言闻言思索,“其实这里说好查也好查,说不好查也不好查。全看你了。” “看我?”景华疑惑。 卫朝言却是卖了个关子,闭口不言。 二人从酒楼饱餐一顿之后,已经过了许久,景华看看时辰,晌午刚过,吃完饭都会有一股子困意,人们定然会休息完了才出门,想必也没什么可观察的。 卫朝言却笑而不语,“景丞相可知道,这个时候前来的都是什么人?” 反其道之行,事出反常必为妖。 景华了然,继续往下看,却远远望见一顶华丽异常的轿子,当即侧目,再看卫朝言,他也在注视着这轿子,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来,“景丞相猜猜这轿子里是什么人?” “什么人?” 饶是这么远,都能看到轿子顶上用的是上好的红丝绒,金丝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就连轿夫的穿的衣服也是精致考究,一见便知道这是大户人家。 “奇怪,你看那轿子往哪里去?”景华更疑惑了,虽然现在这街上比上午的时候乱,也不至于直接进一个小巷子里吧,难道是后门? 景华朝着卫朝言看过去,只见他若有所思,不由得摆摆手,“卫将军?” “跟上去看看也就是了。”卫朝言轻描淡写。 “可是我们去哪里看?”景华皱眉。 卫朝言不在多说,直接转身出去。 走下楼去,卫朝言没有直接过去,反而从酒楼旁边的小巷子绕到后边,景华不明白,“这不是越来越远了吗?” “掩人耳目。” 因着这里的石板小路都是每隔一段就会有一个几人宽的小胡同,也能过轿子。卫朝言找了最近的一个,往里边快走了几步,隔着一条街,便看到了刚才那顶珠光宝气的轿子就停在了那里。 卫朝言放缓了步子,对着景华道,“你从这里等我,我过去瞧瞧。” 景华自然不允,只是想到自己现在是女子打扮,比之从前惹眼的多,便作罢。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是的,她快速拉住了卫朝言的袖子,“且慢。” “怎么了?” “这顶轿子必定不是一般人家,若是我们调查过程中遇到了该如何?你的脸不能让人认出来,还是叫红袖他们去问。” 刚才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担心打草惊蛇,便让红袖他们在酒楼中等着。 卫朝言略一思考,点了点头,“好,我在这等着,你去叫他们过来。” 一刻钟都不到,景华便带着人回来了,却见卫朝言满脸严肃,“轿子里的人已经进去了,没看到正脸,现在过去探消息吧。” 景华对着红袖使了个眼色,只见红袖慎重的点点头,转身走了过去,她虽然穿着一身男装,可任凭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个女子,她装作天真的少女一般走近,对着那轿夫腼腆一笑,“几位大哥好。” 那些轿夫自然十分疑惑,也都打了招呼。 红袖故作娇憨,“几位大哥,我想,我想跟你们打听个事。这,这是谁的轿子啊,真漂亮呀。” 那些轿夫早就被人交代过了,此时见红袖不像是刻意打听消息的人,口气温和了些,“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就看这轿子真好看,过来瞧瞧,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轿子,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才配坐呢。”红袖装作一副没见过世面,十分羡慕的口气来。 那轿夫见一个女孩子也翻不出什么来,“贵人进去了,你可以仔细的看一下,别的我们都不能说,大家都是给人做事的,既然上头吩咐了,也不能多说。” “嘿嘿,好的,谢谢几位大哥啊。” 红袖说着仔仔细细的转了几圈,做出一副十分恋恋不舍的样子来,“多谢大哥,我,我走了。” 她装着样子走远了,绕到酒楼的后边,又跑到景华他们在的位置来,干脆利落道,“主子,没有问出什么消息来,那些轿夫被封口;了。轿子上的刺绣,是苏绣。” 景华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是谁,可是有这么多线索,若是查也能查出来。 见时间差不多了,卫朝言便带着景华回府了。 景华一进门便直接带着买的簪子去了胡夫人那里。 胡夫人听下人通报说是景华来访,十分高兴的将人迎了进来,“景妹妹,今日玩的如何?” “甚是开怀,看到一物,正是适合姐姐。”她说着话,将盒子打开,“便买来送给姐姐了。” 大梁向来讲究的都是礼多人不怪,胡夫人本就很喜欢景华,又见她这么知礼数,更是添上三分好感,不由得笑道,“偏了妹妹的好东西,你何必如此客气?” “多亏了姐姐照顾,你我二人投缘,这礼物只是我的小小心意。”说着,景华便将这簪子插在胡夫人的头上。 041调查 胡夫人长相柔美,周身满是大家闺秀的气度,此时带上这紫色珍珠的簪子,看起来更增加了几分华贵,不得不说,景华的眼光极好,这簪子十分适合胡夫人。 她走到镜子前照着,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样子,一回头便见到景华正笑眯眯的看着她,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让妹妹见笑了,冒昧问一下,这簪子妹妹是从东洲城里买来得吗?” 想了想今日去的那家店的招牌,“珍宝坊。” “那应当是新品了。平素里我也常去,只是从没见过这般合心意又适合我的簪子,多谢妹妹。”胡夫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爱。 听到她的话,景华不由得“常去?” “怎么了?”胡夫人不明所以。 “姐姐,那你可知道,谁家的夫人有一顶奢华的苏绣轿子?”那顶轿子一顶不是寻常人家坐得起的,有轿子的那户人家,不光有钱,还要有权,才能如此。 想到这里,景华皱着眉开口道,“今日我与卫……兄一同出去,从珍宝坊楼下看到了一顶红丝绒的轿子,上边还用金线绣花,十分奢侈。故而想知道到底是谁家的。冒昧想问一句,胡家的轿子是什么样的呢?” “红丝绒金丝绣花?”胡夫人思考片刻,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莫非是城西沈家?东洲城里有名望的人家就那么多,有几家我都见过,只有城西沈家我不太清楚。况且,我们这里的人家坐轿子比较少,向来都是坐马车的,我们家也是如此。” 胡夫人的话,让景华陷入沉思。 可两个人说话也不能 因为这个扫了兴,当即摆摆手,“不想了,没事。” “景妹妹打听这个,可是有要事?若是有什么事,尽管说,我着人去查。”胡夫人看起来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可性格却十分爽快。 “若是我有什么事一定来找姐姐。”景华微微一笑,“此时我们就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 知礼数懂进退,胡夫人从年轻小辈中,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合心意的,顿时就拉着景华的手话起家常来。 “姐姐冒昧问一句,不知道你与卫兄弟来此处有什么事情呢。我知道卫兄弟向来都是心怀天下的人,你们要做的事情,也一定都是忧国忧民的事情,我也想做点什么,若是方便你们且说出来,我一定帮忙。” 想了想,虽然相识只有几日,可凭着景华看人的眼光,和卫朝言的人品,胡夫人与胡大哥人品自然不在话下。转过来再想,即便他们不是好人,他们已然已经住在这里了,且东洲城是他们的地盘,不说他们也会知道的,还不如说了。 “姐姐言重了,其实不过就是来看看民情。贪官污吏横行,少不得要调查一番,若是有收获岂不是更好?那也是百姓之福,这两年天灾人祸,百姓们已经够艰难的了,再容不得其他了。”景华一副不忍心的样子。 胡夫人点点头,“正是如此。你们可是还没什么头绪?” “我们今日去珍宝坊,是想着调查一下,这里有钱有势的人,都是什么来路。” 听了景华的话,胡夫人笑了起来,“景妹妹这便与我说着了。今日来我本还想与你说呢,现在梅花开了,我想筹办一个赏梅宴会,想着要不要叫你,既如此,你跟着我,到时候我只说你是我娘家的远亲妹妹,若是我请,东洲城里有权有势的夫人都会来,你一并观察了。” “此话当真?”景华眸中一亮。 “自然是真的。”胡夫人温婉一笑。 景华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起身给胡夫人行了一礼,“多谢姐姐。” 胡夫人连忙将她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我本就是顺道的事,你这样岂不是让我们之间生分了?” 这样的女子,不拘于内宅,有眼光有见识, 景华是真的欣赏,她微微一笑,“姐姐,我还不知道你闺名。”、 “我也姓沈,沈芳华。” 名字中也带了一个华字,顿时觉得这是缘分,当即开口道,“沈姐姐,说起来有缘,我名字中也带着一个华字,景华。” 景华? 胡夫人思索,像是想起了什么是的,“景妹妹,你竟然与那当朝丞相同名。”说罢,十分惊讶的看着她,只见景华含笑,“正是我。” 胡夫人连忙起身就要给她行礼,只景华哪里肯,一把扶起了她,故意板着脸,“姐姐适才才说不让我客气,你怎么也拘泥于礼数?你我既然姐妹相称,那这里便没有丞相。” “好!”胡夫人也不是个扭捏的,只是脸上带着点红晕,有些兴奋的开口,“家父是寒山书院的院长,我未出嫁之前,便听他说起,说当朝丞相少年英才,还是个女子,不光如此,我还从家父口中听说了你许许多多的事情。当时我就想,这样的一个姑娘,那么小, 到底经历了多少,才能走到今天。没想到竟是这样一见如故!” 胡夫人满眼欣赏,微微一笑,“我还想着,若是以后生了女儿,定然让她像你这般不拘一格,能活出自己的风采来。” 被这样称赞,景华十分不好意思,难得做出小女儿姿态的红了脸,“沈姐姐,你这样说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况且,”顿了顿,她继续道,“女子若是能天真不知世事,也是一种幸福。” 这话胡夫人倒是赞同,“是啊,想必你一定吃了许多的苦才有今日。”其实景华的经历,她多多少少也说了一些,只不过只挑着好的说了,为的就是不让景华伤心。 她无父无母,从前是乞丐,自己想尽一切办法读了书,又考了科举,一步一步的走上今天这个位置。 042道明身份 天下间,能有几个人有这样的勇气? 想到这里,胡夫人叹了一口气,“怪不得我见你打扮的这般素雅,定然是没人教你,既如此,我是做姐姐的,我便教了。” 说着,还不等景华回答,便吩咐自己的贴身丫头,“ 小桃,你去将锦绣坊的掌柜的找来。再拿这些店里的新款衣裳,来给我妹妹挑挑。” 景华没有拒绝,看着胡夫人脸上丝毫不掩饰的疼爱,心中一暖。 她从未有过家人和朋友,身边的女性长辈更是没有,胡夫人虽然只是长了她几岁,可到底是大姐姐的姿态。 此刻,胡夫人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瞧我,都没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衣裙,我在家里当姐姐当惯了。” 景华感谢都来不及,怎么会介意,她微微一笑,“多谢姐姐,说起来姐姐还是第一个为我张罗衣服的人。”让她心中十分妥帖。 似乎一切好的事情,都是因为卫朝言而起。 他送了她人生中第一支属于,算是朋友,的簪子? 他给她带来了人生中第一个闺中密友。 想起来他们的孽缘,景华不由得笑了起来。 胡夫人见她如此打趣道,“怎么,是想着卫将军了?” “卫将军这么多年,身边没个知冷着热的人,实在是孤单的很,现在看你们很好,我也放心了。为将军也是难得的心思清正之人啊。” “沈姐姐,你想多了,你莫非没听过京城中关于我和卫将军的流言?我们二人不合,实不相瞒,京城赌坊经常下注打赌,就赌早朝的时候我与卫朝言的吵架,谁赢谁输。”景华想起从前他们的关系,还有去狩猎的时候那一箭,似乎都很久远了。 “你们还有这段缘分?”胡夫人哪里听过这等爱恨情仇,景华若是不说,只觉得男女之间除了亲眷还有这等关系。 “缘分?”景华无奈的笑了,“这哪里是缘分?” “莫非与我有一段缘分,还委屈你了?”景华才说完,就听到卫朝言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景华看过去,只见卫朝言与胡文远一起进来,他双手抱拳,对着胡夫人微微一笑,“嫂夫人,失礼了。” 胡夫人正与景华说到他,他就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卫兄弟。” “果然是不能背后说人啊。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景华调侃的看过去,“不过说的没错,我们之间的确是孽缘啊。” “哦?我倒是不知道。”卫朝言似笑非笑,“看来你与嫂夫人聊得很是愉快啊。” “这是自然,沈姐姐近日有宴会,到时候我参与进去,仔细观察一下。”景华端起茶水来喝,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对着胡文远道,“胡大哥,还有一事。” 刚刚在来的过程中,卫朝言已经与他说了景华的真实身份了,他自然是多有佩服的,态度更是比平素好上三分,“你说。” “不知道你能否为我们引荐一下这里的太守,不用点名身份。”景华心中有了一份自己的考量,太守是什么样的人,她看看便心中有数。 胡文远却笑道,“这倒好说,这里的太守十分和善,我与他打过几次交道,倒是个简朴的人。况且,城中百姓皆知,这太守十分清廉,素有美名。” 不管传闻什么样,景华很难相信这里有这般清正的人,可也不能说没有,所以,一切都等见到了再说。 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胡夫人举办的赏梅宴。 这日,景华早早的起床,正在用早膳,就见胡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小桃走了进来,忙问,“ 沈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小桃对着景华福了福身,微微一笑,“景姑娘,主子让我们请您过去。” 恰巧也吃的差不多了,景华放下手中的东西随着小桃一起过去,才进了胡夫人的院子的门,远远望去,就看到屋子里的地上摆着许多大箱子。 景华十分惊讶,“沈姐姐,这是什么?” “自然是衣裳和首饰,今日赏梅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你能结交上,必定为你将来助益不少。”胡夫人心里惦记着事,也早早睡不着了,起来将胡文远叫起来赶走,又差人去请了景华,招呼下人布置,十分忙碌。 “这么早,胡大哥可起身了?”景华犹豫,她毕竟是个女子,贸然来了不问问不太好。 “我早就将他赶走了,我们姐妹说话,他没的碍眼。”胡夫人嗔怪,“快进来吧。我给你打扮打扮,今日不要叫我沈姐姐,要叫就叫姐姐。” 景华心中微动,她景华活了二十年,终于有人不为她名利而来。 凭着这份感动,景华点点头,“那就有劳姐姐啦。” 没想到,这一点头,就是一上午,景华身材很好,不似平常女子那般娇.小,身量比普通人高出一个头去,这也是为何她穿了男子服装便有人信的原因。 景华很快就后悔了,胡夫人做了许多的衣裙,无一不精致华美,只是景华很少穿这种复杂的衣服,好一番折腾,试试这件试试那件,可偏偏没意见穿着都有她自己的感觉,让人难以取舍。 最终,还是胡夫人拍了板,“就这件吧。” 胡夫人挑的是一件鹅黄.色衣裙,袖口是密密麻麻的苏绣,用水红色的丝线绣着红梅,领口的位置上是一点树枝,看起来应景的很,做衣服的这匹鹅黄.色料子极好,看起来像是美玉中盈了水一般闪着光泽。 配上景华一身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水灵灵泛着光一般,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像是天上下凡来的仙子。 此时她的头发只简单的披散着,胡夫人亲自动手,将她摁在铜镜前,笑道,“从前我未嫁的时候,经常在家里与我妹妹梳头,手艺可是好的很呢。你且看着,今日姐姐定然让你成为最美的。” 043美人 说着话,胡夫人的手也不停,灵巧的从景华的发间穿梭着,很快便将梳了一个九曲回旋髻,这九曲回旋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将一半的头发散下来,披在肩上,上边的头发松松挽起,在松的同时还要编出来,这手法就很难了。 胡夫人的双手快的让人眼花缭乱,很快便将编好了,低头的功夫就见景华的手里拿着一个盒子,不由得问道,“你手里的盒子是什么?” 景华才中怔楞中回神,“是我的一件首饰。”说着,就将盒子打开了。 因着知道景华不会收拾自己,胡夫人也不奢求她的品味了,待看到盒子里的簪子的时候,才惊喜道,“这个簪子很漂亮,正巧了配了你这身衣服。” 说着, 她小心的拿出来,又给她戴在头上,可怎么看着景华都有些太素了,忽的一转头,灵机一动,从屋子里的摆着的盆景上摘了一朵鹅黄.色小花,直接插在景华发髻的侧面,“好了。” “我再给你上妆。”胡夫人见她面白如玉,只简单的涂了一层有保护作用的香粉,又点了点黛笔,小心的给她画起眉来,又拿了胭脂轻轻扫,最后让她抿了抿红.唇。 “景华,你看看镜子。”胡夫人含笑看着她,似乎对自己今日的成果很是满意。 景华早就被换衣服折腾的麻木了,故而对发髻就没有那么大的兴趣,更别说她从未画过的妆容了,可胡夫人好心好意费了大力气,这个情她不能不领,笑着点点头,往镜子里一瞥,不由得惊讶。 镜子里的人面如白玉,远山黛眉,一点朱红.唇,配上松松垮垮的发髻,灵动中有一种慵懒的风.情,镜子中人流露出的漫不经心更是引人入胜,最点睛之笔的是发髻侧面的那朵小花,让她介于少女的天真活泼与女子的妩媚之间,格外……与众不同。 景华站起来,只见刚才看起来只是有些雅致的衣裙,走动之间,裙摆飘飞,从里边露出软烟罗的刺绣菱纱,整个人贵气十足。 再看不到一点从前那个寒酸小乞丐的模样了。 景华呆呆的看着,一时间忘了自己。 胡夫人见她如此,不由得打趣,“怎么?看着自己看呆了?” “不是,只是突然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她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景华瞧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看到胡夫人疑惑道,“沈姐姐,你这样就行了?” “当然不行。”胡夫人笑了,雷厉风行的换上了准备好的衣服,又让丫头重新梳了梳有些乱的发髻,轻轻扫了扫眉毛,她一边坐着一边教导景华,“女子的青春就这么几年,虽你天生丽质,可该做的东西还是少不得的,你看你整日与朝政为伍,有何乐趣?” “咱们女子就合该买买买,收拾收拾收拾才对。”她昂着头笑道,“你看你胡大哥,还不是被我绑的牢牢的,二房三房都有妾室,唯独我们大房干干净净。” “沈姐姐,这你就要惜福了。我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景华欲言又止。 胡夫人爽快利落,“你说。” “现在的世道便是男子三妻四妾,男子没有侍妾,不外乎是三种,第一种家中没银子,养不起。第二种妻子彪悍,惧内不敢。还有一种比较少,便是家族规定不可三妻四妾。胡大哥不在这三种之内,沈姐姐温柔和善,若是胡大哥真的有了侍妾,也只会独自伤心亦或者和离,胡大哥家中家财万贯,无规定不可三妻四妾,却偏偏只有姐姐一人。” “并不是姐姐拴住了胡大哥,而是胡大哥真的爱你。”景华看着胡夫人若有所思。 半晌,胡夫人才笑了起来,“多谢景妹妹,你瞧我,竟还没有你看的通透,你说的对,他不找是他这份疼爱我的心, 我却当成是我驯服了他。” “也可以这么说。”景华微微一笑,“你可以心里这般想,但若是说出来,便不美了,男人都有尊严,若是他听到了,一次两次不与你计较,时间长了,自然会往心里去。” “我知道了,多谢妹妹提点。”胡夫人朝着景华眨了眨眼睛,“不知妹妹怎么有这么多经验?” 景华笑着摇摇头,“姐姐不知,我虽然没有过什么感情,可见过了那么多人,在朝为官,最看人性,自然多了几分自己的见解。” 话音才刚刚落下,就见小桃匆匆忙忙走了过来道,“主子,太守夫人到了。” “这么快?”胡夫人也很是意外,这次太守夫人竟然意外的来得很早, 不过也并不慌乱,整整衣服,对着景华开口,“我们走。” 景华点点头,心中却有一个疑问,士农工商,在官宦人家们看来,很是看不起商人,可这太守夫人却来敷衍,不知…… 胡夫人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当即微微一笑,“你是在想为何太守夫人都能主动前来吧?” 不等景华回答,又继续道,“我父亲是寒山书院的院长,一手创办了书院,朝中多少官员都是我父亲的门生,太守夫人自然愿意与我多来往,加上胡家又是皇商,不同于普通的商人之家,太守夫人便与我们凑做堆了。只是平素里,这种活动参加的不多便是了。” “原来如此。”景华点点头。 两个人走的很快,穿过了竹林,出现了一条小路,此时不远处正缓缓走来一个人,胡夫人带着景华前去,率先福了福身,“太守夫人。” 虽然看上去太守夫人地位比胡夫人高一些, 可到底不用她行礼,胡夫人刚刚下蹲,便被扶住了,“夫人,不必如此。以你我的关系,便是客套了。” 044表妹 胡夫人大气的一笑,也不推辞,“太守夫人,这是我远亲表妹。” “见过夫人。”景华上前垂着头行了一礼。 本来胡夫人还在担心行礼问题,若是景华不自在,便想办法混过去,此时见景华这般沉得住气,更增添了三分欣赏。 “今日.你来的好,正是第一位。”胡夫人笑着打趣,似乎有些熟稔的样子。 太守夫人要的便是这些,当即微微一笑,“我想着许久都没有与你见面了,便提前来看看你。” “东西已经备下了,还请夫人移步花园。” 景华跟在后边,不多说话,只暗暗的观察着太守夫人。只见她穿着一身湛蓝色蜀锦衣裙,料子是那些最常见的绸缎,头上只简单的插了几支东珠簪子,耳坠子与簪子交相辉映,显得皮肤十分白皙。虽是如此,可作为一城太守的夫人,这样打扮也确实寒酸了一些。 太守夫人虽然有点姿色,可在胡夫人面前,却被衬的像是丫头一样。 让人奇怪的是她的鞋子,虽她戴的首饰很是朴素,可鞋子上却偏偏镶嵌了琉璃珠子。 “妹妹,太守夫人问你话呢?”胡夫人带着提醒的话,让景华回过神来。 她微微一笑,“太守夫人恕罪,小女难见外人,一时之间有些怕生。” “无妨,姑娘今年芳龄几何啊?”太守夫人笑起来一副十分和蔼的样子。 “十八。”景华回想京城中那些闺秀在说到自己年龄的时候的样子,垂下头做出害羞的样子来。 胡夫人笑笑,“我这妹妹虽然不小了, 可家中保护的太过了,着实有些扶不起来,夫人见笑了,今日也是锻炼锻炼她。” 既然有心交好,就算是鄙夷面上也不会显露出来,果真,太守夫人和善的笑,“无妨。” 一路走走看看,很快就到了花园。 今年的梅花开的早些,才是初冬,在外边虽然没有刺骨的风寒,可到底不能让人冻着,于是胡夫人差人搭了棚子,上边用好看的布盖着,棚子里放了许多许多的炉子,一时之间,竟觉得这棚子暖如春日一般。 景华暗暗感叹富贵人家的奢侈,今日一场宴会用的炭火足够寻常老百姓家中一年所用了,不过她没时间长叹短嘘,人陆陆续续的来了,胡夫人将景华带到身边打着招呼,一圈下来,基本上东洲城的权贵都知道胡夫人有个十足美貌的远房妹妹了。 人多了,事就来了。 城西沈家夫人带着家中的千金姗姗来迟,正巧胡夫人在忙什么,景华便主动上前去,“是沈家夫人吧?方才有人将姐姐叫走了,走之前姐姐让我来这里等着您。” 那沈家小姐在东洲城中便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向来骄纵,此时此刻,见到了比她还要美丽的景华,心中当然有些不自在,可自认为自己端着大家小姐的气度,只带着点奇妙的笑容道,“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 景华微微一笑,“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家了,不值一提。” 那小姐便以为她碌碌无名,心中才觉得爽快了一些,即便华服美衣又如何,可骨子还是一个低贱的人,这么想着, 眼神中便浮现出几许蔑视来,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殊不知这一切都在景华眼中。 景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微微一笑,“夫人,姑娘,请。”说着话的时间,就将二人引到了花园中。 沈夫人不似女儿那般见识短浅,看到这姑娘虽然长得很是美貌,却一直都低眉顺眼的,礼仪也不错,心中大惊,此女别管身份如何,若是有机会,必定不是池中物。 想到这里,便多看了她一眼,只是这一看不要紧,只觉得心中气结,在景华的衬托下,自己女儿格外显出一种小家子气来。 “你下去吧。”沈夫人气不顺,说起话来就像是使唤奴婢一样。 恰巧这时候,胡夫人忙完了走过来,她看到沈夫人脸上的表情时,笑意淡了淡,貌似不经心的开口道,“沈夫人有所不知,这是我远亲表妹。” 沈夫人心下一惊,想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掩饰的笑笑,却见胡夫人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说出来的一般,当即安了心,只是点点头。 胡夫人见她这般,不由得笑了起来,说话意有所指,“我这表妹啊,哪里都是极好的,丝毫不比那些京城贵女差,平素我还舍不得带出来呢,今日让她出来帮我待客,怎么样?沈夫人,可有怠慢?” 沈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说什么好。 沈大小姐沈明月坐不住了,她怎么能忍自己娘被这个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下了面子呢,当即挑衅的笑了,“胡夫人说笑了,自然没有怠慢,只是许这位姑娘不常进城,到底有些怕生呢。” 说着,看了一眼景华,只见她脸上带着微笑,浑然不在意的模样,仿佛他们都是跳梁小丑一般不值得一提,当即冷笑,“胡夫人说的好,有些人就是怕比呢。” 这话表面上在回复胡夫人刚才说的景华不比京城女子差,实际上是在讽刺她身份低微。 胡夫人气结 ,当即就要开口,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拦下,“姐姐,沈小姐说的对,什么人就该什么命呢。”这话不咸不淡,没有指出谁,可沈大小姐就是莫名的觉得不顺耳,正要发作,就被沈夫人拦下。 景华微微一笑,“ 沈夫人,沈姑娘,请入座吧。”不疾不徐,犹如清风,将一番气度展现的淋漓尽致。 胡夫人将景华拉倒一边,有些愧疚,“妹妹,姐姐没能护住你……你看……” 045宴会 景华不在意的摇摇头,低低的笑了起来,“沈姐姐,东洲城是不是很小?” 虽然不知道景华是什么意思,胡夫人还是点点头回道,“这是自然,东洲城圈子实在很小,有些什么事很快就有人知道了,瞒都瞒不住。” “这便是我的用意了。”见胡夫人似乎会意过来,继续道,“东洲城这么小,沈大小姐出言不逊,她若是官员之女也就罢了,可她是商人之女,却没有这一层皇商的底子,自诩为名门望族,今日东洲城的名门望族夫人大抵都在这里了,沈夫人她们来得晚,目光本就在他们身上,她们还不自知。哪家真正有底蕴的人会要她?” “沈小姐的婚事,只怕在东洲城……”景华顿了顿,轻笑了下,“要难喽。” 景华见胡夫人惊呆了模样,调皮的眨眨眼睛,“怎么样,沈姐姐,这样是不是比你当堂发作不给他们面子要强得多?有些面子即使不争,你也会有,就连太守夫人都对你客气有加, 她沈家算什么?”景华在朝堂上玩弄惯了人心,这些内阁女子玩的什么讽刺,小手段在景华看来,都像是笑话一般。 见景华不在意沈家小姐说的话,又这般算计,胡夫人心中才稍安,“没关系,你且看着。” “姐姐,走吧,还有贵客等着招待呢。” 胡夫人点点头,走出去又是那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微微一笑,“诸位就等,刚才我去看了看点心,马上就会端上来。” 沈小姐见景华脸上面无表情,更是确定了刚才胡夫人带着景华过去说了什么,心中难免得意,哼,你再厉害又如何,再美貌又如何,还不是不敢招惹我? 她将一切都摆在脸上,看得沈夫人脸色发沉,她压低声音开口,“明月,你给我适可而止。” 沈明月十分委屈,“娘,怎么了嘛。” 见沈夫人不搭理她,沈明月心中越发的恼怒起来,就想着待会给景华一个下马威,她兀自笑起来,“胡夫人,今日是赏梅宴, 不如应个景如何?” 胡夫人见沈明月不老实,心中不愉,面上也不显,“怎么?沈小姐有什么好的提议么?” 沈明月不顾沈夫人的阻拦,娇笑着开口,“ 这么美的梅花,很快就要凋谢了,若是留在纸上……”她转过身看了看,见其他几位夫人也带着家中千金,当即道,“还有这几位小姐,不如一并参加, 大家切磋一下,若有画得好的,我们也能学习学习。” 这话一出,许多人的脸色都变了,人家画技不精,不愿意出来丢脸,可沈小姐这丝毫没有商量的语气,仿佛谁若不出来,谁便是懦夫,这个脸都丢定了! 景华脸上端的是风轻云淡,可心中却笑沈明月的愚蠢,这下子不用她出手,半个东洲城的权贵都让她自己得罪了。 偏偏沈明月还像是不知道似的,自得的笑着,“小女听闻太守夫人今日也来了,不如便请太守夫人给我们做个评判可好?” 沈夫人一听这话,便忍不住了,上来便直接给沈明月一巴掌,对着太守夫人行了个礼道,“夫人恕罪,小女顽劣,刚才多有失礼。” 沈明月还沉浸在被自己娘亲打了一巴掌的情绪中,丝毫不顾及,“娘, 我怎么了?” “不知礼数,我便是这么教你的!”沈夫人不想得罪太守夫人,语气越发的严厉起来了。 这可是明晃晃的打脸啊。 胡夫人冷笑一声,“怎么?沈夫人今日这是来我胡府管教女儿来了?” 沈夫人一听,顿时有些僵硬,讪讪笑道,“胡夫人恕罪。” 景华跟在胡夫人的后边,见她气势十足,口中的话越发的刺人,“无妨,你也说了是小女顽劣,搅乱一个宴会倒是也没什么。”说罢,她浅浅一笑,“让太守夫人见笑了。” “无妨,既然是小孩子们的切磋,不如就看看,做个评判也好。” 听了太守夫人的话,景华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太守夫人是个识时务的人,见沈夫人让胡夫人不痛快了,并没有表面上呵斥,而是将一切进行下去,但景华肯定,待会沈小姐的画作,定然会被批评的一文不值。 “我要她也参加。”沈明月捂着脸,擦干净眼泪,手一指景华,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过来。 景华却像是不存在一般,风轻云淡眉目舒朗,“好。” 达到自己目的的沈明月接下来没有再折腾,而是老老实实的呆在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脚步声传来,胡夫人望过去,只见红袖规规矩矩的低头行礼,对着她道,“夫人,卫……想请我们姑娘去一趟。” 虽然红袖说的含糊,她也听出来了,于是对着景华开口,“你去看看吧。” 景华点点头,起身行礼,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两个人往前走,红袖兴奋的看着自己主子的这身打扮,当即赞道,“主子您这么打扮真的很好看呢。” 景华摇摇头,“嘘。”她用眼神示意后边,红袖了然。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景华不禁再次感叹,沈小姐也是从高门大户长大,为何就这么没脑子呢,没有胸襟气量便罢了,这点眼色都没有? 忽的,想到还没问卫朝言在哪里等她,于是道,“他在哪里等我?” “就在前边竹林。” 景华点点头,带着几分故意的快步往前走。 果然,刚转过弯去,就见到竹林旁边的石桌上旁坐着一个人,今日景华早早的便去了胡夫人那里,自然没有见到卫朝言,此刻见他打扮的似乎也很是郑重,一身绛紫色衣袍,上边绣着繁复的祥云花纹,带着几分贵气,配上卫朝言不知为何白皙了许多的脸,清贵极了。 046打脸 头上戴着白玉簪子,又极为简单。 饶是景华也要称赞一声,好一个俏郎君。 景华都如此,更别说跟在她身后的沈明月了。 沈明月注意到刚才红袖说的含糊的名字,想着若是能抓住她什么把柄让她出丑一下就更好,加上她刚才哭过,衣衫有些乱,便跟沈夫人说自己去整理一下。 沈夫人疼爱沈明月如掌中明珠,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迫不得已打了她一巴掌,已经很是心疼了,怎么还能忍心拒绝她其他要求,只嘱咐了几句便放她去了。 沈明月一路跟着景华往竹林这边来,远远的只看到一个男人在那里等她,心中得意,私会男子,任你再有百口,也难以洗脱罪名。 她走近了一瞧,只这一眼,便再也挪不开了。 这样的男子,仿若天上的仙人下凡,这般有气度有风采,也只有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沈明月。 只如此一想,沈明月都觉得自己心跳如鼓,她微红了脸,痴痴的望着,看着这男子与景华说话,脸上似乎还带着温柔笑意,心中越发的扭曲了起来。 再说卫朝言,他看到景华朝着自己走来,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没了往日亦男亦女的写意风.流,更多了女子的柔美,在这妩媚之间,多了几分灵动,脸上略施粉黛,带着笑意,竟像是天宫中的仙女下凡。 “怎么?看我看呆了?”景华挑眉调侃。 卫朝言不禁有些挫败,果然,景华就是景华,即便打扮成什么样子,也还是那个景华。 “我看丞相是不是瑶池下凡来的。”他双眼微眯,脸上带着三分漫不经心,唇角勾起道。 “你怎知晓?”景华做出大惊失色的样子,“你说,你区区凡人,为何得知本仙子从哪里来的?” 卫朝言目瞪口呆,没想到景华竟然还有这一面,片刻,不由得失笑,“丞相能坐上这个位置,果然没半点虚假。” “过奖过奖。”景华抱拳,假意推脱。 “嗯,所以麻烦事也不少是吗?”卫朝言偏头,就看到远处树后的位置有个女子在偷偷的看着,再看景华今日的装扮,便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似笑非笑,“看来景丞相招姑娘们喜欢,也只有男装才行啊。” 景华无奈的摊摊手,“是啊,姑娘们都看脸,我有什么办法。”顿了顿,才收起脸上的玩笑之色,“你找我做什么?” “昨日我与胡大哥出去走动,发现了一点问题,一会你从宴会上试探试探,查查苏绣的来历,还有,着重注意太守夫人。”卫朝言略微往前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景华点点头,“我知道了。” “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卫朝言似笑非笑,“用不用我帮你解决?” “不必。”景华转身便走。 只是景华走了,该走的人还没走。 沈明月看着景华走过去,终于鼓起勇气来,走上前去。只是越走近心就跳的越厉害,她害羞带怯的摸着自己散落的头发,故作柔弱的看着卫朝言,“公,公子。” 卫朝言早就听到脚步声,之所以没走,是想看看针对景华的人是个什么段位。 没想到,沈明月这一声公子,泄露了底细。 能有多愚蠢,才能在别人的家花园中,碰到一个男子,便主动上前说话。 虽然民风开化,可女子还是要矜持的。 “嗯?”卫朝言漫不经心,“你有何事?你又是何人?” 在东洲城中,沈明月还是很受追捧的,此番,被人这般对待,心中难免失落, 可想到这公子气度不凡,口音又是京城人,于是红着脸主动问道,“公子,您是京城人?小女,小女沈明月。” “姑娘这般不自重,你家中人可知晓?”卫朝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被这样奚落,沈明月即便再喜欢,也觉得难堪,“你……你……”之后跺跺脚跑了。 景华到了花园中好一会子,也没见沈明月回来,心中警惕了一下,是不是沈明月安排什么去了?可转念一想,这是在胡府中,就算她想怎么样,也要掂量着来。 随即,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这沈明月该不会主动去和卫朝言搭话去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沈明月脚步匆匆的走了回来,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下意识的就去看景华,只见她正盯着自己,莫名的心虚,率先移开了目光。 景华心中便有数了。 见人都到齐了,胡夫人微微一笑,“现在人都到了,切磋便开始吧。来人,准备纸笔。” 景华自小便没经过系统的学习,可会画画?想到这,胡夫人身上的冷汗都冒出来,询问的看向景华,只见她微笑着点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胡府的佣人们训练有素,很快便将搭上一排桌子,上边铺满了笔墨纸砚颜料等画画需要的东西。 胡夫人笑道,“请太守夫人出题。” “今日赏梅,沈小姐也说了留住梅,那主题便是梅,从什么角度不限。” 别管小姐们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走到纸张前边,准备画画。 景华却没动笔,仔细的观察着梅花,都说雅致四君子,梅兰竹菊,这梅是排在第一位的,向来有风骨。 也有诗句曾写,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她往旁边瞧了瞧,小姐们都只画出了梅花的美丽,各有风格,她若是想引人入胜,那便要另辟蹊跷。 略一思考,景华就开始动起笔来。 墨水晕染褐色,画出细细的枝丫,全部画完之后,景华才用朱色颜料兑了水,沾了三分白,就这样在笔尖垂下,混色的颜色滴在纸上,形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这个时候,已经有画的快的小姐闲下来看景华作画了,当即十分奇怪的问道,“这位姑娘,你这是什么画法?” 047画画 景华但笑不语,没有给人怀疑的机会,点完颜料又用最细的笔,轻轻的描,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梅花半开不开的形状来。 等全部描完,梅花含着水色颇有些奇怪,沈明月距离景华不远,自然看到了,当即嗤笑一声,“没有画技还敢出来卖弄。” 景华没有说话,等颜料略干,景华才用白色颜料沾了水,忽的想到了什么是的,对着身边的奴婢吩咐,“烦请你帮我拿一些面粉来。” 那奴婢询问的看向胡夫人,见胡夫人点点头,才转身去拿。 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面粉就拿来了,景华还是用最细的笔点了些面粉,与刚才的白色颜料中和,就出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白色。颜料本来是冷白,面粉呢,又是暖白色,两个颜色加了水混合,形成一种雪的颜色。 景华抓住时机,用一根银针将颜料一点一点的挑到梅花上。 很快,人们就看到一种奇异的景色,刚才还有些奇怪的梅花,点上这点点白,竟像是风雪中的梅花,栩栩如生。 周围的小姐们看到这样一幅画,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说别的,只说用面粉都是十分难的,若是这面粉多了,便形成了块,很容易便将一整幅画都毁了。 可从头到尾,景华都是不慌不忙。 就在众人的注视中,她用最大号的画笔,沾了沾白色颜料又用水大幅度稀释之后,寥寥几笔,便画出大风中下着小雪的景色,红梅在雪中含苞欲放。 最是点睛的便是刚才大家都觉奇怪的,水红色梅花,此时配着刚才画的风雪,才显出这红梅在雪化的时候那种晶莹剔透,可天气降低,风雪又让红梅上冻,再次有雪花落下。 极为逼真。 她将一副静态梅花,画出一副动态的画。让人一看到这画, 便勾勒出那样的景象。 绝了。 胡夫人率先回过神来,拍手称赞,“此画只应天生有啊。” 景华脸上没有丝毫骄傲,只是搁下笔道,“让诸位久等了,抱歉。” 这番不娇纵知礼数行为,让诸位夫人对景华多了几分欣赏。 沈明月却不甘心,她不甘示弱的道,“你借用面粉,这是犯规!” 景华本就是个倔强脾气,此刻见沈明月依旧不依不饶,轻笑道,“沈小姐到底想如何?你且说便是了,若是针对我,堂堂正正与我较量,还显得有些气度。若是你说犯规,为何刚才我差人去拿面粉的时候不阻止我?莫非等的就是我画好了之后才指正我?沈小姐好算计。” 她口气清淡,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在沈明月做比较的情况下,就险些格外有风骨,“既然如此,沈小姐说我犯规,那这成绩就算不作数了吧。” 她一脸淡然,可有的人却不干了。 诸位小姐们在看到景华这种新式作画的手法的时候,早就被她折服了,此刻纷纷为她说话,“这位姑娘的确是画得好。” “每个人都可以用面粉,沈小姐也可以用啊,只是能不能出来这效果便不知道了。” “是啊,沈小姐你还想怎么样啊?” 沈明月哪里经过这样的场面,被这么多人指责,顿时觉得难堪极了,“你们!你们都是和她一伙的!” “住口!”太守夫人冷下脸来开口,“沈小姐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今日好好的赏梅宴让你给搅和了,莫非今日画的最好的人是你才行?” 太守夫人厌恶的眼神,像是一盆冷水泼到了沈明月的头上,她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太守夫人恕罪,诸位夫人恕罪,是明月失礼了。”说罢行了一个礼之后便不再说话。 见她识趣,胡夫人也好斤斤计较,只是微微一笑,“好了,既然已经画完了,也是女孩儿们之间的切磋,便不必往桌面上提了,别扫了大家的好兴致,大家都入座吧。” 沈夫人看着胡夫人脸上的表情,心中一惊,得罪了太守夫人不说,刚刚胡夫人还有些生气的这样,这会语气平淡,只怕心中记恨上了自己女儿搅局不给面子的事情,只怕今日之后,胡家的宴会再也不会邀请沈家了。 沈夫人一想到这个,便觉得眼前发黑,可看着自己女儿,还是一副不争气的样子,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提点都不知如何提点,只叹了口气。 众人纷纷落座,胡夫人让人重新上了菜,这个时候有位夫人恭维的夸起了她头上的簪子,胡夫人骄傲的笑着,“这簪子呀,说起来还是我妹妹帮我挑的,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呢。” 一直没有插话的太守夫人却是开口,“这簪子的确雅致,可是珍宝坊出品?” 这个时候刚才恭维胡夫人的那位夫人笑了起来,“就连太守夫人这般朴素的人都知道珍宝坊的风格,可见只要是首饰,女人们都是拒绝不了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景华心中一动,朝着太守夫人看过去,只见她略微一怔,很快便恢复了淡淡的笑意道,“这是自然,与胡夫人交往许久,久而久之便知道一二了。”这句话既恰到好处的解释了她为何会知道这簪子的来历,也从侧面恭维了一下胡夫人这个做主人的。可她没放过那一瞬间的怔楞,以及后边笑意里极力掩饰的牵强。 胡夫人笑的十分爽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道,“也是太守夫人有心了。” 接着胡夫人话锋一转,便说起了珍宝坊的新首饰样子,女人们在这方面自然是有话题聊,自然也就略过了刚才的话题。 048苏绣 女人们的话题总是很多,忽的,坐在景华身边的一家夫人一转头,就看到了景华身上的裙子,当即惊讶道,“姑娘这裙子好奇巧的绣工!” 景华本来就想着怎么才能将话题不动声色的引到苏绣上,正巧想睡觉便有人给送枕头,想到这里,景华淡淡一笑,“夫人谬赞了。” “这裙子是姐姐给我做的。” 胡夫人适时的开口,嗔怪道,“刘夫人有所不知,我这妹妹啊,向来都是个挑剔的性子,这还是挑挑拣拣半天, 才看上的一条。她平素里最喜欢苏绣,所以穿起来也是看绣工的。” “哦?姑娘最喜欢苏绣?”太守夫人接话,好似不懂道,“四大名绣, 天下皆知,据我所知,全都是双面绣,唯独苏绣是单面绣,姑娘倒是特别。”太守夫人拿着帕子沾了沾嘴,似乎是不经意问出这样的话来。 景华微微一笑,“特别谈不上,只是双面绣法美则美,少了些灵气。不管绣出来的什么, 似乎都少了一股子神韵,小女却觉得这神韵是最最重要的东西。万物只有有神韵了,才能活。” 绣花这样的东西,景华自然是不懂的, 可凡是有心想学,哪里做不到的。自从那日接触了那顶苏绣的轿子之后,景华便让人找了关于四大名绣的书来看,果然,今日有了用武之地,这话一出,诸位夫人纷纷开附和。 胡夫人笑着接话,“我这妹妹啊,可是个雅致人儿了。我等粗人,还是随意穿穿喽。” 在座的这些夫人小姐们,有一部分是名门望族,讲究的东西多,还有一部分只是商户人家,的确是豪富之家,却不懂这些东西。胡夫人的一番话,也给了那些不懂的人的面子。 当即有人开口,“夫人哪里是粗人。”的确,胡夫人出生书香世家,自小便受到诸多礼仪侵淫长大。 聪明人自然知道胡夫人这是在是给他们面子,暗暗记下这个人情。 这个时候,太守夫人再次开口,“对于绣法这样了解,不知姑娘可会绣花?” 景华在心中嗤笑一声,面上端的是不动声色,只是娇嗔道,“夫人便是对小女感兴趣也莫要将注意力放在小女身上啦,不然诸位姐姐妹妹吃味了,小女可是开罪不起啦。” 这样的小女儿娇俏配不俗的容貌,点出这样的小细节,大家也只会赞一声心之口开,太守夫人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也没恼怒,依然如刚才一般微笑,“ 你说的是。” 当然,也免不了有人觉得这话意有所指,沈明月赫然在列,刚刚受到了那样的侮辱,这会儿听到景华的话,便以一副受害者的脸自居,幽幽开口,“妹妹,你是在说我吗?” 这话一出,立刻冷场。 景华笑了,怎么会有这样的蠢货?平素沈明月也是这样的贬低自己,衬托诸位小姐的吗? 她装出十分惊讶的样子,以帕子挡住嘴角的弧度,哀怨道,“沈小姐何必说这样的话?” “我不过是玩笑,怎么就又是针对你了。”她小声嘟囔,说是小声,可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周围的人也能听到。 景华恰到好处流露出的委屈,更符合刚才营造出的小女儿心直口快的人设了。 沈夫人都要哭了,这会儿她只能给自己女儿收拾烂摊子,给众人赔笑,“小女喜玩笑,见谅见谅。” 从景华的角度刚刚好可以看到沈夫人偷偷拧了沈明月一把,忍不住笑了,这对母女也真是有意思。若是她流落到这样的境地,哪怕提前退场也好过在这里像猴子一样被人看戏。 可这母女二人全然不在乎一般,依然在这里,似乎在想着,还能翻转印象。殊不知,今天之后,沈大小姐是什么德行满城皆知。 他们不走,总是胡夫人再觉得膈应,也没办法开口赶人,她便当他们不存在,继续跟太守夫人说话,“我这妹妹啊最是娇气了,没想到太守夫人如此偏爱, 若是喜欢也不要紧, 回头我给您下帖子,您再来说话。您老与她说话,我看不光诸位小姐吃味,我也是该吃味的。” 太守夫人微微一笑,“我不过是多问了一句,瞧瞧你们姐妹俩。我不问了总行了吧。”说着,她感叹一般,“我是没有儿子,若是有儿子, 定然会来求娶。” 景华装作害羞的样子,掩饰一般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 话题似乎已经转过去,景华略微思考,对着刚才提起苏绣话题的夫人笑眯眯的开口道,“夫人,不知咱们连州城流行什么绣花样子呢?又流行什么绣法呢?有没有什么新鲜的?” 那夫人似乎没想到景华能主动与她说话,有些惊讶,还是笑着回她,“当然有,咱们这里的绣花样子,除了那些花朵儿寓意好的之外,还有小动物,绣个猫儿狗儿的也是有的,就在咱们这珍宝坊旁边的一个店,绣出来的栩栩如生,像是活的一样,大概就是姑娘刚刚说的神韵了。” 景华心中一动,珍宝坊旁边一个店,正是那天那顶苏绣的轿子去的地方,再回想远远的望着轿子,还能看的清楚上边绣的是什么,加上红袖回来禀告时候描述的样子,心中便有数了。 她笑,“多谢夫人,改日我也去瞧瞧。” “至于流行,咱们这里什么绣法都流行,姑娘们主要喜欢的还是双面绣。”许是景华的表情恭维到了她,她顿了顿才继续道。 什么绣法都流行,主要喜欢双面绣,那么只要去那家店询问单面绣是谁要的,不就可以知道那户人家的消息了? 心中百转千回,景华面上微微一笑, 余光不经意的朝着太守夫人扫去,只见她面上的笑意淡了些。 因着后边没有沈明月出来搅局,宴会后边十分和谐,大家自得其乐,十分愉快,等将人都送走之后,胡夫人揉了揉额心,才开口问道,“怎么样,今天有没有你要的消息?” 049谈判 景华点点头,“有。”景华想了想今天太守夫人的各种反应,不禁道,“还是太守夫人形迹可疑。”顿了顿,“不知道是我多心还是的确如此,既然我坐我旁边那家的夫人说起了现在流行的花样子,那我就去珍宝坊旁边的店里调查一下。” 胡夫人点点头,“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瞧姐姐说的,莫非你还以为我跟你生分了不成?”想到今天胡夫人对她的百般照顾,不由得笑了起来,“只怕那些夫人们都要傻眼了, 怎么就蹦出来一个好似亲妹妹的姑娘来呢。” 胡夫人抿着嘴笑,正要说话,就见卫朝言走了进来,“嫂嫂,不知可否借景华一用?” “自然不借。这般说倒好似我妹妹是个什么物品了不成?该打!”许是卫朝言与胡文远的关系是真的好,所以胡夫人说话上边随意了许多。 “是是是,我在这给嫂嫂和嫂嫂的妹妹赔不是了。”说起这个嫂嫂的妹妹的时候,还满是促狭。 景华对着胡夫人行了一礼,便与卫朝言出去,待到她的屋子里,才没好气的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让你注意的,怎么样了?” 说起正事,景华也认真了起来,“你记得那日咱们看到的苏绣轿子停的位置吗,就在珍宝坊旁边的店里,许是和珍宝坊是一家,今天席间有夫人说起,现在流行的绣花样子, 说城中的人还是喜欢双面绣多一点。偏生太守夫人今天在我提及苏绣的时候插了嘴。” 景华言语里偏向太守夫人可疑。 卫朝言皱起了眉头,“景华,你可想过,若不是太守夫人,另有其人该如何?你似乎笃定了这苏绣轿子的主人便是太守夫人,为何?” 想想自己说的过话,景华才发现,似乎真的如此,她摇摇头,“我不知道,大概是直觉。” “直觉?我们如今暗中调查,不敢打草惊蛇,你跟本将军说直觉?”卫朝言话中便嫌她太过草率了。 本来景华还有些软和的意思,可此时听到卫朝言的话,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她,也冷下了脸,“怎么?卫将军有更好的办法能查出此事,还是?” 她冷笑一声,“虽然我同意与你扮演兄妹, 可你未免太拿自己当个人物了,对本丞相说话还是客气为好。” 卫朝言一噎,想到是自己语气不好,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见他识趣不再开口,景华叹了口气,“改日要调查一下珍宝饭才是,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卫朝言皱眉,“其实想调查太守怎么样很简单,谁身边没有个心腹奴才, 若是将那个心腹奴才握在手中……” “你也说了是心腹,这么容易就告诉你吗?”景华嘲笑,试问,如果是她身边的元宝亦或者红袖,是宁愿死,也不会背叛他的。 “所以,这便需要计策了。”卫朝言微微一笑,似乎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怎么说?”景华疑惑。 只见卫朝言刻意卖了个关子,微笑道,“明日就去珍宝坊。” 第二天,两个人起了个大早,等收拾整齐了才出发。 景华看着卫朝言的侧脸,不由得道,“待会怎么问?” 卫朝言摇摇头,“不用提前说好了, 到显得不自然,到时候你只当我是你哥哥,随意问就行了。” 今日景华穿的女装,为的就是如果被有心人看到了, 也能说那日听了那夫人说的话,便去转转,也算是有个说头。 想到这里,景华点点头。 只是等两个人到了地方,却没看到绣坊的门口,于是二人对视一眼,到了珍宝坊。 店小二见来人了,十分热情的招呼着,景华微微一笑,“小二哥,你还记得我们吗?” 她二人容貌出众,上次出手大方,小二哥自然记得,当即赔笑,“自然是认识的,这位小姐,您今日来也是来买首饰的?” 景华故作天真,“不是啊,我们是听人说这里的衣服做的很好看,所以来看看。” 一听她的话,那小二的脸色微变,当即道,“这位小姐,请您稍等片刻,容小的去叫我们掌柜来招待贵客。”说完,便小跑着进去了。 景华点点头,一双眸子不住的打量。很快,便有一个女掌柜走了出来,这女人身上穿着一简单襦裙,可上边绣花无一不精致华美。 她装作眼睛一亮的样子,视线黏在这女人身上,一则是为了观察这女人,二来也是观察绣法。 女掌柜见景华的样子,只是温婉的笑了,“这位小姐这般喜欢绣品?” 景华故意让自己的视线几番留恋,才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女子,“是啊,这位姐姐便是掌柜的吗?” “正是。”顿了顿,这女人装不做不经意的样子问道,“不知您是从何得知这里可以做绣品的呢?” 如果刚才还有所怀疑,那么听了这个,景华就知道,这家绣品店的确是不同寻常。 若是一般的店,来了客人怎么还会问来路呢? 景华正要开口,就听卫朝言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女掌柜,“怎么?我们被别人介绍过来,莫非还要与掌柜的说一说身价几何不成?” 这话着实有些严重了,只是那女掌柜见卫朝言表情不善,加上身上穿着,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便不多说,陪着笑脸,“自然不是。” 说着话,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来,“这位小姐这位公子,楼上才是绣品。” 想到上次已经来了, 景华仗着自己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天真的小姐,于是毫不避讳的开口,“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也去二楼了,怎么不见?” 女掌柜脸上的笑容不变,“因为绣花是个精细的活儿,自然不能让人随意打扰了,所以便开在了一个角落里。小姐,不妨事的,您若是常来,便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050女掌柜 景华点点头,“好。” 到了上边,看着满屋子的绣品, 景华装出十分向往的样子,“你这绣品真的不错。” 卫朝言.宠.溺的看着她,揉了揉她的头,在对她说,也像是说给别人听一般,“你这丫头,偏喜欢这东西,平素衣服多了也就罢了,怎么,莫非你还想学学,以后做给你的夫君不成?” 景华在女掌柜看不见的地方抛给卫朝言一个冷冽的眼神,一开口又满是明媚,“那又如何?哥哥莫非还吃味了?”说完,便痴痴的笑了起来。 卫朝言叹了口气,“你啊。赶快看吧。” 看着他这一副无奈的纵容的模样,景华扯了扯唇角,对着身边的女掌柜笑道,“姐姐,我听说你们这里会绣苏绣?”景华从屋子里走着,不住的看着桌子上的绣品,忽的,被一副绣品吸引住了目光。 这绣品是一只鸟儿,身上有七彩羽毛, 就连身在京城的她都从未见过,加上这鸟儿的眼睛极为有神韵,看起来像是活的一般,她才刚刚拿起来,随意一看,就见身后的女掌柜快步走了过来,面上带了几许惊慌,“姑娘,这是我手下人忘了收起来的,已经有人定了。” 景华像是没发现她的异常一般,“是么?那如果我要订呢?”她甜甜一笑,看着女掌柜的,眸光有些玩味。 单面绣,想必那是个苏绣轿子的主人的吧?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身份的人,能够让女掌柜的这般惊慌。 卫朝言则是适时的表现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无事,掌柜的,既然我妹妹喜欢,定做这个需要多少银两,你且说,我们出便罢了。” 女掌柜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牵强,“小姐,公子,不是我不给你们定,而是定了这绣品的主人,不喜与其他人穿同样图案的, 于是早早吩咐下来,便不要给别人看到,给别人做了。” “好生霸道,莫非这鸟儿天下只有她一个人能用了不成?”景华皱眉,装作不满意的样子,她骄纵开口,“哼,你这掌柜的好生不给面子, 分明就是不想做我们生意的托词罢了。” 那女掌柜见这兄妹二人不好惹,也不管其他了,只连连开口,“这样行不行,您看我再给您找其他的绣花样子。” “你们对客人倒是挺有心的, 莫非我制定了一个绣花样子,说不给其他人做,你便不做了吗?”景华轻描淡写,她与那女掌柜距离很近,就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于是转转眼珠,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的道,“不如这样,你告诉我这个绣品是谁做的,我看看我是不是相识,到时候与绣品的主人说说,说不准便不用你为难了呢。” 只见那是女掌柜的脸色更为难了,“小姐,我们这里向来不能泄露出客人的消息,平时接待的也是熟客,您这不是让我……” “住口。”只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女掌柜的回头,见到来人, 急忙跑到这人身后,松了口气道,“小姐,公子,这位是我们大掌柜的。” 卫朝言似笑非笑的回头,眸子微眯,看着来人。 只见刚才这个大掌柜先是拱了拱手,随后道,“公子,小姐,属下不会说话,恕罪。” “恕罪免了,只是少不得要大掌柜给我们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了。”卫朝言一副你若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决不轻饶的样子。 景华心中百转千回,这个大掌柜看起来就很不好对付的样子,到底要不要暴露出来呢? 正想着,只听卫朝言开口,“不知可否与大掌柜借一步说话?” 见他如此,景华便不言语了, 只等着看。 略微思索,大掌柜点点头,勾起唇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女掌柜也识趣的离开这里。 见屋子里没人了,大掌柜脸上满是高深莫测,“不知道公子小姐是什么来头?您到我这珍宝坊又是想做什么呢?” 这样开门见山,景华朝着卫朝言看去,只见他淡淡笑了,“大掌柜,家妹不过是喜欢这绣品而已,可偏偏这绣品的主人只愿意一个人独占,所以我们想知道这是谁要的,我们也不好让你们为难,到时候只我们去谈,绝不牵扯你们,如何?” 大掌柜却没有女掌柜的慌张,只是微微一笑,“二位莫不是来砸场子的吧?我这小店用心经营,才有了今日的光景,您一开口便要这主顾的来历,还口口声声说不让我们难做,莫不是欺负我们珍宝坊没有人?” 顿了顿,这人继续道,“况且,我们珍宝坊的绣品生意做得便是一份私密,公子与小姐不是本地人,今日贸然来上门,我便给你们提个醒。这连州城虽然人少,可到底也是有不少名门望族的。” 这便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告诉你强龙压不倒地头蛇。 卫朝言与景华岂会怕他的威胁? 景华当即笑了起来,配着她今日的装扮娇娇俏俏,“大掌柜这话可是在看不起我兄妹二人?名门望族又如何?这东西摆在外边被我看到了,却说些没用的。真欺负我兄妹二人是外地人了不成?” 见她毫不畏惧,大掌柜的眸光又变了变,正要说什么,就听到是卫朝言开口,“大掌柜想要什么筹码?” 这样直接的把话捅破,大掌柜面色不好看,也冷了下来,“公子在说什么?” 卫朝言一撩袍子,便坐了下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在他身上格外的赏心悦目,他嘲弄的勾起唇角,“我以为我说什么,大掌柜明白。” 想到这人滑不留手的与他们打太极,他也不恼怒,只是微微一笑,打量着珍宝坊里边的装饰,状似无意道,“这珍宝坊装饰的也不错,只是有些东西,若是明晃晃摆在面上,容易招贼,大掌柜,你说是吧?” 051试探 这话听得让人心惊,大掌柜沉默下来。 半晌,才终于开口,“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的东西,都与大掌柜说了。”卫朝言微笑,也不逼他。 大掌柜咬咬牙,开口道,“你们是什么身份我不知道,这样贸然告诉你们,给我引来灾祸可如何是好?况且,我的名誉还要不要了、” 景华微笑,“我们总会让大掌柜的满意的。” 见他脸上的出现摇摆,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一眼,还是卫朝言先开口,“你先考虑考虑,若是想到了什么,可以差人去胡家找我们。” 胡家?胡家。 怪不得。 所有的念头在大掌柜的心头打了个转儿,最终只是含笑将二人送回去。 出了珍宝坊, 景华开口,“这连州城里,是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珍宝坊的掌柜的收口如瓶呢。” 说是为了什么信誉,不过是不敢说罢了。 要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卖首饰的铺子,也不算什么,可这珍宝坊也是有后台的,景华与卫朝言来的时候便听说,从前这珍宝坊只是个小小的作坊,只是后来有一个京城的大官带着妻子来游玩,碰到逮人被珍宝坊的人给救了,从此,一路扶摇直上,至少在连州城这个地方,无人敢做什么。 能让珍宝坊的大掌柜都讳莫如深的人…… 卫朝言几番思考,摇摇头,“这边只让人盯着就不用管了,我们先去查其他的。” 景华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钝刀子磨人才最痛,不如就让珍宝坊的掌柜的自己想一想。猛地,景华想到了太守家奴才的事情,当即问道,“你说找太守的心腹可找了?” 卫朝言点点头,“自然。太守自上任连州城以来, 身边便跟着三个奴才,福禄,福泉,还有付德海,这个付德海现在太守府的管家,太守许多的事情都是他帮着做的。福禄福泉是太守身边信任的小厮。” “你可打听了他们的地址?” 景华心中自有一番考量,既然太守清廉如水,那他身边的下人也定然如此,不然连主子都是那般简朴,反而奴才奢侈成性,那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她将心中的想法与卫朝言说了。 难得的,从卫朝言口中能出来两句顺耳的话,“的确如此,地址自然是有的,不光如此,我还打听到,三日之后,是付德海每个月休沐的日子,他会回家。他家中有一小女儿,爱若珍宝,不如去看看?” 景华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好。” 三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景华与卫朝言照例起了个早,随便吃了几口早饭,便去了太守家门口等着。 果然,没多久,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从里边出去,身上穿的虽然是普通的褐色衣袍,料子却不差。 景华是见过太守夫人的,这的确是他们府中的风格,当即点点头,“应该是此人。”两个人正看着,只见府中出来两个小跑着的下人,手中还拿着什么东西,像是要给付德海带着,几番推辞,最终付德海带着回去。 这里也算是闹市区,卫朝言与景华倒是不需要掩饰什么,只需要慢慢悠悠的跟在他后边走就行了。 只见没过多久,付德海就转身去了另外一个小路,这样的举动让景华和卫朝言不禁对视了一眼。放着大路不走,走小路,这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也没看多久,就见付德海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就将那个包袱拆开,里边的东西却是十分奇怪,竟是些小孩子的衣服。 景华眼尖的看到上边有刺绣,可距离又有些远,她担心打草惊蛇,不便多看。 不知为何,付德海将包袱里的小孩子衣服拿着,装进了自己的怀里,又将包袱皮子埋到了地里。做完这一切, 他左右看看,见没人才转到正路上去。 景华暗暗记下这地方,正准备做标记,就见卫朝言从旁边的树上已经画了记号。 两个人跟着付德海一直走,走到郊区的一座五进的院子中。这院子外边看丝毫不显,灰扑扑的。可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可疑。 能住得起这样的大房子的人,也定然不会吝啬与在外边花钱,既然改了房子,证明也是愿意要面子的。 这付德海算是太守大人面前的第一人,即便太守清廉,可买得起郊区这样的房子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却弄成了这个样子。 景华的第一想法便是,做给人看。 卫朝言见付德海放松了警惕心,直接敲门,又见里边的小厮热情的出来对着他行礼,心中十分怪异。 奴才也有奴才? 景华疑问的看过去,只听他道,“这个太守不管贪污不贪污,问题太多了, 太奇怪了。” “正是,我们怎么看这院子?”这院子虽然是在郊区, 好再周围也是有人家的,只是稀稀拉拉的,并不多而已。 卫朝言略微思考,“去那里。”说着,手一指。 景华点点头,二人便去了不远处的农家, 这农家还是个简陋的茶肆。 卫朝言上前拱了拱手,“大娘,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啊?” 那大娘仔细的看了看他们,笑着开口,“好俊的贵人们哩!你们是外乡人吧?” 景华点点头,上前道,“正是如此呢,我和我哥哥来连州城里探亲,今日出来逛逛,不知不觉的就来了这里,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花儿朵儿啊的,大娘,我最喜欢这些啦。” 虽然平素她是个冷面丞相,亦男亦女,可是见多了京城中的女子,扮起娇俏来,也十分得心应手。 长着那样一张脸,加之亲切可人,让那大娘笑的合不拢嘴,“姑娘有所不知啊,这周围可没什么好玩的,你们来错地方喽。”像是不忍心让他们白跑一趟是的,继续道,“只是这里不远处有片海棠树呢,现在正是开花的时候,你们可以去瞧瞧,只是不要去远处的山上走了,山上经常有猛兽出没, 要格外小心呢。” 052管家 景华点点头,“好嘞, 多谢大娘。我有些口渴,不知可不可以要一杯茶喝?” 大娘见他们丝毫不嫌弃,不由得受宠若惊,“自然是可以的, 你们若是不嫌弃,我老婆子便给你们倒了。” 景华见大娘年岁大了,十分不忍心,便对着卫朝言使了个眼色。后者领悟的点点头,便上前去,主动接过大娘手中的茶递给她。 喝着茶,卫朝言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大娘,这宅子是谁家的?怎么立在这里啊?” “哦。这是谁的宅子,咱们也不清楚,是城里一个大官家的下人住的地方,只是这家人从不与外人来往,甚至从不出来,只是偶尔能看到出来进去有拉东西的马车,大抵是运菜和丢弃废物。” 这个时候,只见付德海家的宅子从里边出来了一辆硕大的马车, 大娘却对之习以为常。 卫朝言是经过刀山火海的,他敏锐的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又暗笑自己多心了。 景华看着不远处的房子,疑惑道,“那大娘,既然是贵人家下人的房子, 能盖的起来,怎么会装饰的这般……”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家也算是有些银子,平素里爹娘都喜欢将房子装饰的十分气派,门口再摆上两个石头的狮子,威风极了。” 她一派小女儿姿态,不知世事一般,也交代出了家中的情况,让这大娘不由得多想,“对啊,怎么装扮成这个样子了呢。这颜色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义庄呢。” 景华听到这话,心头一动。 看着大娘手脚不方便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了,便不愿意多打听,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道,“大娘,茶水钱给您放这里了,我和我哥哥去那边看看。” 虽然家穷,可这大娘也倒是个实诚人,见她放了十两有余的银子, 当即道,“姑娘,你们给多了。” 景华摆摆手,笑道,“多了是给您的。”说着,便快步走了。 等走了一会儿,才想起卫朝言来,一回头,就见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没好气道,“你吓人啊、” “怎么?你以为我丢了不成?”卫朝言勾起唇角,眸子里满是嘲笑。 景华冷了眸子,“我到不知道,卫将军竟然这般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卫朝言没与她计较,笑了笑,也学着她的语气开口,“我倒不知道,景丞相竟然这般心善,还给大娘银子。” 这话让景华沉默下来,半晌,她嗤笑一声,“莫非在卫将军眼中,我就只是那个大奸臣?”况且, 景华也不算是奸臣,只不过性别特别了些,才让同僚们有这么多的政见,若是换成一个男子,少不得多少拥护呢。 “是了。在卫将军眼中,除了我是个女子,许还有品质恶劣,欺上媚下的罪名?”景华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嘲弄,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卫朝言一窒,他明明没有那个意思…… 可解释了,景华相信么?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从前边走着,半晌,卫朝言才开口道,“景华,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景华不怒反笑,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卫将军,如今你我出门在外,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景华, 我也未必能看的上你,哦,对了,我说的是指为人,并不是感情方面。万事以大局为重,我劝将军对我尊重一些, 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话到最后,蓦然冷冽下来。 卫朝言哭笑不得,可景华有这个态度也无可厚非,谁让他嘴.巴一时…… 他叹了口气,“景华,如果我说刚才的话,真的没有那种意思,你相信吗?” 看着他认真起来的态度,景华觉得心中的气和原则一下子被打散了,甚至还忍不住的想勾起唇角。 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糟糕极了。 她转过头去不想理会卫朝言,可自知理亏的卫朝言也不似往日一般跟石头是的,走到景华的旁边跟她说说这个,说说那个,不一会儿,还说笑话将景华哄的笑了出来。 景华也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人,只是刚才那股子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下去就好了。 其实刚才在她心里是很失望的,她与卫朝言这一路上相处,都互相了解,本是政见不同的敌人,又言语多有不和,相处之后,才发现彼此是互相了解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景华觉得自己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一般,堵得难受。 就在卫朝言的话说出来之后,她便觉得好多了,她心中生出一个天方夜谭一般的猜测来。 她心中的百转千回弯弯绕绕,卫朝言自是不知,此时,该问的东西有了些眉目,他也不着急,想着两个人来郊外走一遭,可不能白走,忽的,想到两个人没有马,不由得道,“我们竟然没骑马。” 见人家付德海走路,他们跟着竟没想到一丝办法,暗卫虽然也在,可若是被人看到到底要多生出事端来。 景华看他脸上的表情太有意思,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可还是死死的板着脸,维持自己的严肃。 卫朝言笑嘻嘻的,他凑近景华,压低声音说话,“不如我们就去看看那个什么海棠花树吧,不知经景丞相肯不肯赏脸啊?” “卫将军开口了,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刚才的大娘说这附近的山上有猛兽,我们从胡大哥的府中也白吃白喝几日了,便上去打个野味来,如何?”景华转了转眸子,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只是打个野味这么简单?”见她眼珠一转, 卫朝言便知道她定然是憋着什么心思,于是主动提起。 山间有风飘过,卫朝言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的袍子,上边绣着祥云图案,看起来贵不可言,腰间绣着青竹的腰带上坠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脚下踏着黑色的短靴,加上眉间一抹玩世不恭,更像是不知世事的纨绔小公子。 053调侃 他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少了战场厮杀的冷冽与风.尘沧桑,多了几许世家大族的养尊处优。 景华平素最羡这样的人,她不知道一个人怎么才能洗去一身疲惫,恢复从前的样子。 卫朝言将这样的矛盾,掩盖的淋漓尽致,让她看的呆了几许。 直到卫朝言的大手从她面前晃了晃,才回过神来,他放大的脸就在眼前,让她的心狂跳起来,她冷着脸将人推开,没好气的道,“你在做什么?” 卫朝言被她的冷脸一惊, 带着几分委屈,“你在做什么?”很快恢复过来,笑着调侃,再次凑近,“景丞相不是看我看的呆住了吧?” “你胡说!”被说中心事的景华有些心虚,很快又恼羞成怒,径自将他的大脸推开,冷哼一声,“天下没男人了不成,本丞相会多看你一眼?” “你不看,有的是人想看。”卫朝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扇子来, 故作风度翩翩的扇着,“那日宴会,你走了之后,跟着你来的人脸皮真厚。” 这说的大抵就是沈明月了。 景华眉目舒展,笑了起来,“怎么?求娶将军了?” 这样的调侃,让卫朝言僵了僵,他毫不在意的道,“那女子上来便说喜欢我,连我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如此肤浅,啧啧。不过虽然肤浅,也比京城中的女子好多了, 好在还是有眼睛的,不像那些京城贵女们,竟然思慕一个女子。” 景华得意的笑,“怎么?将军吃味了?看来将军也不像平素那般无欲无求呀,怎么京城中的闺秀们不过是眼睛明亮了一些,就被你这样说出来,本丞相真替他们委屈。” 卫朝言每次见到景华不是反唇相讥,就是一副不近人情的脸,除却从屋顶上说的那句今晚月色好美搞出来的乌龙和从珍宝坊见她扮演娇俏小女儿,真真实实这般鲜活的景华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怕这个女子,也难得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吧。想到这里,他便多了几分纵容的笑着看她。 景华见到这样的目光,不期然脸红了。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着,很快就到了有海棠花的地方。 远远望去,是一片花海。景华似乎偏爱白色,今日照旧是一身月白色,头上只是简单的梳了个发髻,簪了个花,看起来就格外灵动,她快步往前走着,行动间有微风吹过,树上的海棠花随着风飘飞,有那些不老实的,直接随着风飞走了。 景华白色衣裙衣带飘飘,树上粉色鹅黄的花落英缤纷,这么多年她从京城中忙碌,鲜少有机会看到这样的景色,当即也顾不得许多了,好奇的看着天上,不自觉的转着圈。乌黑的长发在空中飞舞,格外动人。 她在这里看风景,有人在看她,她装点了这片海棠树,也装满了卫朝言的心。 卫朝言看着这样的景华,只觉得自己心中软的像一摊水一般。 他多么庆幸,自己没有拒绝皇上。 不,应该是,多么庆幸皇上直接让他们来。不然今日看到这番景色的,又另有其人了。 卫朝言才发现,为什么自己对景华这么特别,为什么会不自觉的纵容她的一切。 原来如此。 竟然还有一种尘埃落地的感觉。 这样,真好。 景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不由得脸色一红,她掩饰着,调侃道,“怎么?卫将军看本丞相看呆了不成?”刚才卫朝言说她的话,也好好的还回去了。 卫朝言噎住了,看着景华得意的样子,不就是因为他回答不出来么, 卫朝言这会儿决定反其道而行,他装出,哦不,本来也是有些深情的样子,“自然怎么知晓?也是,丞相这么美, 必定心中有数。” 果然,景华被恶心的不轻,“卫朝言!” “好了好了,看景色吧。”卫朝言给她顺毛道。 只是,这美景也没看多大一会儿。 景华虽然开始沉浸于美景之中,可到底不是那种文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很快便觉得腻了。卫朝言更是如此,若说从前还有几分这样的心思,等从战场上回来, 便对这些不感兴趣了,都是看看就过。 时间一长,两个人面面相觑,都觉出那么一点尴尬来。 最终还是卫朝言先开口,“不知丞相赏景可赏的怎么样?” 景华斜睨了他一眼,讥讽,“本丞相哪里有将军懂得这多,只知道赏景罢了。” 从她的话中,卫朝言简单明了的摘出其中的意思来,那就是看够了,无聊! “既然如此,那何不去打猎?” 见他好声好道的开口,景华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 当即道,“好。”心中却想着,卫朝言可真是难得这般善解人意。 两个人都会武功,脚程很快,没多久就到了山脚下,卫朝言略一思考,他和景华要去打猎,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莫非生擒不成?若是猎物多,总不能用手拿回去吧? 思及至此,卫朝言发出隐蔽的信号,将暗卫叫了出来,吩咐道,“你们去找一辆马车来,再拿些打猎的家伙,要快。” 见暗卫恭敬的应了,卫朝言才带着景华走进去。 两个人进去,难免又是一番大眼对小眼,不知怎么的,景华想到了上次与皇上一起去京郊打猎时候的情景,卫朝言出言不逊,她脾气上来了直接一箭擦着他耳朵边上过去了,还有当时那个呆滞的样子,实在好笑。 想到这里,景华扑哧一声笑了。 旁边的卫朝言疑惑,“你笑什么?” “有一事想问卫将军。”景华忍着笑意开口,眼睛亮晶晶的浑然不觉。 看到这样的她,卫朝言只想将她的眸子捂住,不让别人看到,思及至此,他想着,自己一定要忍住才行,不然被这女人知道了,自己竟然心悦他,还不要嘲笑死他? 054重温 “你且说来听听。” 景华轻咳了一声,忍着笑意,“我想问将军,当日我那箭擦着你过去,你可有什么感想?” 卫朝言咬牙,这个女人! 他冷笑,“还能有什么感想,自然是……想把你狠狠打一顿了。” “哦?”景华斜睨着他,“所以最后给本丞相洗马,将军是不是失望的很啊?” “自然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说可对?” “这是自然。” 卫朝言当着是这样想的,他是男子,既然说了,就要做到,不然如何率领天下兵马? 想到当初对景华的心境,他不由得笑着摇摇头,感叹是的说了一句,“果然今时不同往日啊。” 景华听到他的话,眉目飞扬,端的是光风霁月,她笑,“要不要今日再来一场?” 卫朝言看看他们两手空空,笑道,“怎么?你我空手套白狼也不是这么个套法啊。” 战场上回来的人什么不会,这点小招数怎么能难得到。况且,景华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人,对此她十分自信,“怎么?将军若是在野外,没有兵器,还吃不到野味了?”行军打仗,路途遥远,随时停下来休息,条件艰苦,从山上打野味也是常有的事情。 卫朝言是笑,“如此,岂不是我占了便宜?” 见他还敢轻敌,景华昂头,傲气道,“才刚刚说起上次,卫将军怎么就忘了呢?” “是是是,我自然不敢小看景丞相。”卫朝言拱了拱手,一副就要认输的样子。 景华开口,“废话少说,你只说比是不比,”那样子倒像是卫朝言不敢与她比了是的,卫朝言乃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当即应下,“好!” 今日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提赌约,卫朝言看看天色,当即道,“ 不如我们以两个时辰为期限,如何?现在还早,等阳光到正午的时候,就在这里集合,如何?” 景华点点头,应了。 既然这赌打了,景华便与卫朝言分开走了。 景华先是往山上走,一路观察着合适的木头,走了半晌,才终于找到两块不粗不细的木头,先是试了试这木头的韧性,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刀子来,将木头的表皮削去,只是许久不做这样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她便割了手,眼看着血就流出来了,景华将身上装样子的帕子拿出来缠上,又继续削,没一会儿,便好了。 可光有木头杆子也不行,景华又开始学么起来,最终,找到了一种长长的草,她用力拉了拉,没断。便将几根绑在一起,拴在刚才找的木头杆子两头,这样就成了一把简易的弓。 只是光有个弓,没有箭也不行。景华踏实下来,继续耐心的看着锋利的小枝条,只是这山上什么多?自然是树木最多,景华很快便找到了,她将一头削的很锋利的样子,为了方便又从另外一边做了一个v字形的的样子。 做好了弓箭之后,景华估计大概已经用了两刻钟的时间了,也不欲浪费时间,看着周围溜来溜去的野兔,便直接瞄准发射。 因为只有一支箭,便费了点事,只能打下一只猎物再一只,景华不禁叫苦不迭,今日与卫朝言出来,红袖本来要跟着, 可想着最近几日一直在忙,也没机会带他们去转转,于是便给了红袖银子,让她与卫朝言的小厮一起逛逛。 左右自己与卫朝言在一起,也不需她们做什么。 现在到了荒山上,无人帮忙,景华才觉得寂寞起来,只是她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感叹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再说卫朝言这边,卫朝言上了山,首先观察的就是猎物的情况,手中没有工具,这是最大的阻碍。 可没有家伙能打猎的办法多了去了,转了一圈之后,卫朝言心里就有了注意。 这山上虽然树木比较多,可多坑洞,路不是很平坦,所以这里适合狩猎。 人们自古以来都是狩猎和打猎分不清楚,打猎是拿着工具打伤打死猎物,而狩猎则让设计陷阱,让猎物自己送上门掉进陷阱里。 想到这里,卫朝言便开始思考起来了,他在观察什么样的动物比较多,什么样的动物有什么样的行走轨迹。 从前行军途中在山上打野味的时候,都是做各种各样的陷阱,现在他只有一个人,也不好弄太大的,便先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用木头架子支着,上边盖着草,等着傻兔子上门。 看看天色,也不能只等着兔子,上次输给景华就已经很丢人了,这里是野外,难不成这也能输了? 想到这里,卫朝言咬咬牙,又开始找起材料来。 正巧,他身上缠了一个软绳,旁边正好有一棵不是很高的树,他双足用力,一跃而起,便将绳子丢到了树上,一边死死的系在树上,另外一边则是灵活的弄成了一个大圆圈圈,垂了下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距离他们说定的两个时辰越来越近。 景华看着自己手中的猎物叹了口气,心中明白,大抵今日是真的赢不了,也不在多停留,就拉着猎物下山了。 她做的弓比较小,后期看到的大的动物才知道,自己的短板已经露出来了,只能捕捉兔子山鸡一类的的。果不其然,到了山下,就看到卫朝言正笑着望着她,“看来丞相收获颇丰啊。” “不及你。”景华淡淡吐出几个字,将手中串成一串的猎物地上,正要上前数数,就见山上匆匆忙忙的跑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 这男子穿着一身灰布衣服,神色焦急的跑过来,“这位,这位公子可是一直在山下?” 卫朝言神色淡淡的开口,“并不是一直,大概一刻钟前下山的。” 那人一听说他是从山上下来的有些惊喜,“那公子,你刚才可否看到一个十分瘦弱的男子,我是城中同春堂的学徒,今日和我师弟来采药,不想和他走失了,山上有些猛兽,师弟薄弱,若是遇上只怕难以……” 055救人 “这位小先生不要着急。你且慢慢说,是从哪里走散的,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我记得我们是一直顺着这条路上山,从一个有果树的地方进去了,再走了一段,就不见了。”叹了口气,“师弟一向只知道看书,不认识路,况且山上有猛兽不说,现在城中经常有男子失踪,我担心他被逮人所害。” 看到地上的猎物,这位小先生脑子转的很快,“您是不是会武功?”说着话,他拱了拱手,“求您帮帮忙,能不能帮忙找找我师弟。若是能找到,我,我们一定必有重谢。” 城里经常有男子失踪? 是男子,不是女子。景华有一瞬间的诧异,不过听到他的恳求,便点点头,“我跟你去。”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旁边人也道,“我跟你去!” 那位小先生却是欲言又止,“小姐,这山上有危险,您还要跟着去吗?” 明显是将景华当成一般女子了,景华还未说话,就听卫朝言笑,“无妨,她一个人留下来更危险。” 开始景华还有些疑惑,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他的用意,她今日没易容,本就容易被人记住长相,加上女子会武功,若是传出去,只怕也有不小的风波。 想到这里,她点点头。 随着前边男人带的路往前走,一直到半山腰的地方,只见这小先生停了下来,“小姐,公子,就是这里。” 卫朝言看着这地方只觉得眼熟,他走过去看着前边的脚印道,“接下来的怎么走的,你还记得吗?” 那小先生涨红了脸,“不记得了。一进了林子,便觉不出什么方向感来了。” 景华没有说话,率先往前走,看到地上凌乱的脚印停在这里,忽的,她回过头去,“你框子里有什么?” 小先生有些困惑的看着她,只见她满脸冷淡的解释,“我说你采了什么药?” “根据采来的药材比对路边的药材,就能知道你往哪个方向走了。”景华思考片刻,回想刚才他说过的话,“光知道你去了什么地方也不行,要看你们的脚印,看你们是从哪里分开的。” 卫朝言点点头,“注意点,别破坏了脚印。” 忽的,他转过头去,看着旁边有个草丛,便问道,“你那师弟什么性子?” 不明白为什么找人还要问性格,小先生看出这两个人不是一般人,也不敢问出来,便道,“我这的师弟平时沉默寡言的,就是一看到药材就满眼放光走不动路。” “你仔细的想想,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只见这小先生苦笑,“我,我没听到。我一直都觉得他会老老实实的跟在我身边,便安心找药了,若是找到了什么稀罕的药材……” 话说到这里,边不用再说了。 卫朝言从草丛里找着,忽的,景华开口,“你看,这是不是鱼尾草?” “鱼尾草?”一听药材,小先生跑了过来,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在哪里?” 鱼尾草是一味清热解毒的药材,中药中很多药材都是相克的,所以一般都要仔细,可这鱼尾草不同,这药材看着不起眼,甚至像是杂草一样,却少有什么相克的东西,用起来安全的很,只不过不常见,也很少人能分清楚,就算是为医者,也会有弄混了的时候。 卫朝言看到惊呼蹲在地上看着什么,脑子快速的转动起来,这东西一般学医的人都十分向往,而这位小先生也说了,他师弟十分沉迷药材,所以在看到这药材的时候,一定十分惊喜。 再看这位小先生的反应,也是十分喜欢草药的,所以他师弟在看到这药材高兴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一定会叫他师兄。 可是会有什么原因,让他的叫声听不到呢。 卫朝言思考着,忽的听到了咕咚一声闷响,接着便是小先生惊慌的大喊,“公子,那位小姐,小姐掉下去了!” 他双腿快过脑子,瞬间跑了过去,只见草丛还是那个样子,人却少了一个。 小先生更惊恐了,他拉着卫朝言的袖子开口道,“我,我明明看到小姐是从这里掉下去的,人……人呢?” 卫朝言皱着眉头扒开草丛,只见草丛的斜侧方有一个只能容纳一个人侧着身过去的洞……不,应该说是,只能容纳一个人掉下去却上不来的洞。 他往下望去,黑洞洞的。 “景华?”他将双手放到嘴边,大声喊道。 过了许久,才传来声音,“你看到了?” 卫朝言的心一直不自觉的提着,听到回话奇异的松了口气,“底下什么情况。” “有个洞。” 卫朝言对着旁边的小先生丢下来一句话,“在上边等消息,”便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景华随身携带火折子,这下边闷热,一时之间难以点着,忽的,听到了一声闷响,她似乎想到一个可能,“卫朝言?” 这里黑,无奈之下,她只能伸着手往前探去,不期然碰到一只温热的手,景华猛地一惊,锁了回去,接着便是一声嘲笑,“怎么?你害怕了?” 景华的脸红掩盖在黑夜中,“莫非以为我是你不成?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 这里寂静无声,似乎外边的一切都不存在,卫朝言轻笑了一声,“火折子拿来。” 轻笑声更明显了,景华抿抿唇,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只是感觉脸上越发的热了。 像是欺负人似的,在她手上点不亮的火折子,在卫朝言那倒是听话,很快便打开了。 这里一瞬间亮了起来,就着火光,卫朝言看到景华的脸红了,不由得笑道,“想必丞相很热吧?”因着外边还有一个人,担心身份泄露,所以卫朝言声音压的很低,在这里倒像是贴着她的脸说的一般。 景华不再理他,而是打量起周围来。 这地下的洞很大,周围杂草丛生,往上望去,就看到周围的墙壁其实是十分光滑的一个坡,洞口是斜的,所以人才能送上边一脚踩空滚下来。 056 可要是上去更难了。 这洞的高低让人只能爬着上去,可周围没有可以拉着的东西,没有借力点,加上洞口小,就算走到上边,也很难钻出去。 这是个什么样的洞呢? 忽的,卫朝言的举动吸引了景华的注意。 他蹲在地上借着火折子的光看着什么,景华一拍脑门才想起来自己真是傻了,火折子不多,可周围的柴火很多。 “慢着。”卫朝言拍了拍手,“只怕这里是什么猛兽的窝了,一定有出口。” 景华指了指他手上的火折子,卫朝言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找了两个火把点上,才将火折子弄灭了。 虽然景华身上是自制的,不会烧手,可拿了这一会,卫朝言只觉得自己的手又痛又热,平素他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也不是不能忍。 景华见他不在意,还是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瓶子扔过去,“给你。” 卫朝言看她神色冷淡,心中却一软,他揉揉她的头,不说话。 景华没理他,走向另外一边,“这里有通道。” 许是时间太长了,便被蜘蛛网挡住了,景华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木,将这个这个洞口清理出来。 卫朝言也不玩笑了,他仔细的算着方位。 就在这个时候,洞口传来了小先生的声音,半晌,卫朝言对着上边喊道,“你朝着刚才的方向往左边走,一直走,仔细看着草丛里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洞。” 如此喊了几遍,见洞口没有声音了,才转过头,见景华面色严肃,不由得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你看这地道这么整齐,一定是人为,那地上的枯枝和点火的痕迹,也解释的通了。” 卫朝言那火把往前边探去,只见里边一片漆黑。 忽的,景华皱着眉头往前走去,感觉一只大手握住自己的小臂,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我先。” 听了卫朝言的话,她没有多说什么,心中却是一暖。 她虽然一直在做自己的臂膀,无坚不摧的模样,可到底是个女子,渴望被人保护。 卫朝言拿着火把往前走,看到前边的情况,更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这是后来人为挖的。 只见前边火把所触及的地方,都一个宽能容纳两三个人走过的路,高度则是有一个半人那么高。十分宽松,虽然洞里的墙上没有砖之类的东西,但四壁平整鲜少有落土。 景华皱眉,忽的,她看到墙上竟然有油灯,当即惊讶道,“这里有油灯。” 显然,顺着她的目光,卫朝言也看到了,卫朝言摇摇头,“往前走。” 思及刚才那位小先生还在上边走着,若是时间相差太多了,就会走失,到时候更麻烦,想到这里,景华和卫朝言便没有追究那么多一直往前走。 这里望不到天,自然没什么时间概念,两个人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就见不远处出现了两条岔路。 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怎么走?” 056底下洞穴 可要是上去更难了。 这洞的高低让人只能爬着上去,可周围没有可以拉着的东西,没有借力点,加上洞口小,就算走到上边,也很难钻出去。 这是个什么样的洞呢? 忽的,卫朝言的举动吸引了景华的注意。 他蹲在地上借着火折子的光看着什么,景华一拍脑门才想起来自己真是傻了,火折子不多,可周围的柴火很多。 “慢着。”卫朝言拍了拍手,“只怕这里是什么猛兽的窝了,一定有出口。” 景华指了指他手上的火折子,卫朝言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找了两个火把点上,才将火折子弄灭了。 虽然景华身上是自制的,不会烧手,可拿了这一会,卫朝言只觉得自己的手又痛又热,平素他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也不是不能忍。 景华见他不在意,还是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瓶子扔过去,“给你。” 卫朝言看她神色冷淡,心中却一软,他揉揉她的头,不说话。 景华没理他,走向另外一边,“这里有通道。” 许是时间太长了,便被蜘蛛网挡住了,景华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木,将这个这个洞口清理出来。 卫朝言也不玩笑了,他仔细的算着方位。 就在这个时候,洞口传来了小先生的声音,半晌,卫朝言对着上边喊道,“你朝着刚才的方向往左边走,一直走,仔细看着草丛里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洞。” 如此喊了几遍,见洞口没有声音了,才转过头,见景华面色严肃,不由得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你看这地道这么整齐,一定是人为,那地上的枯枝和点火的痕迹,也解释的通了。” 卫朝言那火把往前边探去,只见里边一片漆黑。 忽的,景华皱着眉头往前走去,感觉一只大手握住自己的小臂,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我先。” 听了卫朝言的话,她没有多说什么,心中却是一暖。 她虽然一直在做自己的臂膀,无坚不摧的模样,可到底是个女子,渴望被人保护。 卫朝言拿着火把往前走,看到前边的情况,更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这是后来人为挖的。 只见前边火把所触及的地方,都一个宽能容纳两三个人走过的路,高度则是有一个半人那么高。十分宽松,虽然洞里的墙上没有砖之类的东西,但四壁平整鲜少有落土。 景华皱眉,忽的,她看到墙上竟然有油灯,当即惊讶道,“这里有油灯。” 显然,顺着她的目光,卫朝言也看到了,卫朝言摇摇头,“往前走。” 思及刚才那位小先生还在上边走着,若是时间相差太多了,就会走失,到时候更麻烦,想到这里,景华和卫朝言便没有追究那么多一直往前走。 这里望不到天,自然没什么时间概念,两个人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就见不远处出现了两条岔路。 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怎么走?” 卫朝言率先走到两条岔路的前边,皱着眉头凝神静听,景华也不打扰她。 半晌,卫朝言才指指左边的路,“你听听,这边的能听到隐约的水声,这边听不到。” 景华一听,果然如此,只是她从山上打猎的时候,还是走了走这附近的,古话有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流水的声音,自然是下山的,所以,自然不能往下山的路走。 于是两个人默契的一指,“走右边!” 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景华的耳朵也热了起来,她举着火把走在前边,也不理会在原地发呆的卫朝言。 而留在原地的卫朝言勾起唇角快步跟了上来,“景华,你觉得这地道是做什么用的,莫非这野兽竟然有这样的本事能挖这么多不成?” 听着他打趣,景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斜着看他,“挖不挖的,不还是你说了算么?” 卫朝言没明白这意思,不由得疑惑,“你说什么?” 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景华也不再解释,只道,“快走吧。” 只可惜,两个人走了很远,也还是没有要走完的样子,卫朝言心中又琢磨起来,怎么会有人从山上挖这样的地道呢,这样的地道有什么作用,莫非,这里是古墓不成? 想到这个可能,便与景华说了。 只见景华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才道,“若是古墓,那我们先前进来的是盗洞不成?”想了想,她继续道,“况且,水虽然是金银,可这地道的另外一边距离水这么近,分明是连着河水或者地下水的,就算是古墓也不能修在这样的风水之上。” 景华看过一些风水的书,即便是这山上真的有古墓也应该往上走。 古墓在山上,谁又将这地道的挖到水边,可是有什么作用? 想到这里,景华又皱了眉,“我们先出去,至于这里是什么,等帮小先生找到人再说。” 卫朝言点点头,可心中有了点想法,便开始观察起来。 半晌,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规律,这里的油灯下边都会有一个小黑点,他没有贸然的用手去摸,而是暗暗记下。 走了不久,忽的,前边开阔起来,竟有光亮,景华皱眉,“我们都猜错了?”话虽然是这样说,可语气还是怀疑的。 两个人顺着有光亮的地方走,越走越宽越走越宽,一直到巨大的出口,天光大亮,这才看清楚有什么。 看到这里,若说刚才掉进来的洞是野兽的窝牵强了些。面前的地上有薄草铺着,还有各种野兽的脚印,泥泞不堪。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到外边震天的吼声,还有人的喊叫声音。 景华猛地一惊,迅速跑出去。卫朝言自然也听到了,他很快联想到什么似的。 两个人顺着声音跑过去,就看到远处有一个庞然大物,大概一人多高,对着一棵树撞了过去。 卫朝言眯着眼睛看过去,就见树上正坐着一个男人瑟瑟发抖,虽然看不清人面了,可远远望去缩成一小团的模样,加上背后大大的背篓,毫无疑问,这就是小先生的师弟了。 057遇猪 待走近看清楚那庞然大物, 景华脸色一变。 她缓缓走过去,朝着背后的卫朝言轻声道,“豪猪,怎么办?” 卫朝言快速的寻找工具,忽的,刚才看她猎物的伤口,不由得问道,“你刚才用的什么工具打猎的。” 景华眸子一亮,随后快速黯然下去,“那把弓箭我给扔了,况且我是用木头做的,这豪猪这么大,身上还有刺,我们该怎么办。” 两个人陷入思考。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景华心中盼望可不要是小先生,可怕什么来什么,被声音吸引至此的人惊愕的停留在原地。 那豪猪一直撞树,想将树上的人弄下来,可偏偏这树有几分结实,已经十分烦躁了。 它与家猪不同,嗅觉听觉更灵敏一些,景华与卫朝言是练武之人,想要放轻脚步很容易,可那小先生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那豪猪听到细微的动静,耳朵动了动,而后迅速的朝着小先生跑了过去。 再说那小先生吓得面无人色,一时之间僵在原地,动惮不得。 迫在眉睫的时刻,景华与卫朝言实在顾不得许多了,还是救人要紧。景华足尖点地,在树干上一蹬,拉着树枝便荡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那豪猪要撞到小先生身上的时候,景华也到了,对着豪猪鼻尖没有刺的位置便是一脚。 可那豪猪少说也得有二三百斤,也只是被踹的后退了一些,便又要卷土重来。 与刚才不同的是,刚才的豪猪也只是有些暴躁, 而现在的便是发了疯一样的往前顶,景华见小先生还愣在远处,当即吼道,“快走!” 那小先生才像是被惊醒一般,踉踉跄跄的跑了。 没了他在这里,便没了顾及。 景华照旧用刚才的办法对着豪猪踢了一脚, 只是这次豪猪有所准备,是时候的往旁边一转,这一脚,景华却落了空。 这一脚是飞起跳的,需要给力点,第一次豪猪后退需要有起来的时间,这样景华自然有时间从树上借力。 可这一次豪猪没退多少,景华便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便是直接跳到地上,这样便与豪猪直接搏斗,十分危险。第二种呢,还是跳到树上,只是距离过近,难免豪猪不会再撞树…… 电光火石之间,景华正想着退路,就见豪猪的尾巴被人拖住了。 那豪猪吃痛,使出浑身的力气来往前顶,想要挣脱,可偏偏一直挣脱不开,便发出抓狂的嘶吼声。 景华借着这个机会,跑到后边去帮卫朝言。此时看他吃力的脸都胀红了起来,景华掏出自己刚削木头的刀对着豪猪的尾巴用力的刺下去。 豪猪痛的嗷嗷嚎叫,比刚才更加用力的往前走,豪猪那么重,卫朝言拉着一时,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时豪猪发疯起来,能直接将人拖着走。 景华大喊,“快放手。” 果不其然,卫朝言刚一松手,没了阻力的豪猪便直直的冲了出去,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是的, 卫朝言赶忙开口,“快走,这畜生一会还会回来的。” 景华点点头,两个人一直往前跑了起来。 看到树上坐着瑟瑟发抖的人的时候,景华开口,“喂,你下来。” 这小先生的师弟像是有点傻是的,慢慢悠悠的往下爬, 景华心中怒火一起,“你给我快点。”说着,便将人一把拉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卫朝言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见景华斜睨了他一眼,便摸摸鼻子为自己开脱,“太好笑了。” “有多好笑,逃命呢知道吗?”她没好气的开口。 而从树上下来惊魂未定的人弱弱的开口,“敢问二位是……” 想到他磨磨唧唧的性子,景华语气依旧不好,“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豪猪已经发怒了,山上一直有附近的村民上山打些野味,以及像是小先生这样来采药的,若是这些人遇上这发怒的豪猪…… 想到这里,景华下了决心,“今天一定要把这豪猪弄死,避免节外生枝。” 卫朝言点点头,正说着话,就见不远处地动山摇,有隐隐约约的响声传来,地上更是尘土飞扬,卫朝言脸色变了,“快跑!” 那小先生的师弟愣愣呆呆的,还是景华推了他一下, 才反映过来。 景华一把拉着卫朝言躲进了草丛里,她叹了口气,“眼下怎么办,我手中的兵器就是这一把刀。” 豪猪的山上都是刺,基本上绝了从豪猪身上杀死它的方法。 总不能直接将豪猪累死吧,这样不等这畜生死了, 他们先累晕了。 没什么好办法。 忽的,卫朝言忽然想到了陷阱,可仔细想想,这东西这么大,想挖陷阱得需要多久? 他站起来看看那畜生到了什么地方,竟看到不远处有个飘着的东西,仔细一看,正是自己那根绑在树上的勺子, 当即蹲下对着景华笑,“绳子行不行?” 刚才狩猎完了之后,卫朝言想着景华的笑脸一个走神便忘了拿了,想到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也不值得再上山了, 便丢在那里了,没想到这绳子还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想到这里,一个计划出现在卫朝言的脑子里。 这时候豪猪已经距离这里很近了,因为没有了声音,这畜生的嗅觉开始发生作用了,它仔细的闻着,似乎想闻出景华和卫朝言身上的味道。 卫朝言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等了,若是再等等只怕这豪猪到这边来的时候更麻烦了,思及至此,便直接跳了出去。 他快速从前边跑着,没有和景华打一个招呼,可心里却觉得景华懂他这么做的寓意。 景华自然知道,看着他看了远处一眼,便跳了出去,就知道这人是有计划了。 两个人一直敌对关系,最了解你的一定是你的敌人,景华自然了解他,一定是有了什么成熟的计划才出去的,可饶是如此,还是不可抑制的心颤了一下。 她躲在草丛里听到远去的声音,心砰砰直跳。 058搏斗 可景华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她收拾了自己的心情,也小跑着出去,想看看这豪猪有什么弱点。 忽的,她感觉自己眼睛一眯,揉眼睛的时间,她来了主意。 看旁边有一棵低矮的树,便一跃而起,看着远处的情况。 只见不知道卫朝言从哪里弄了一根绳子,那豪猪朝他冲上去的时候,他将绳子直接绕到豪猪的头上。 豪猪挣扎着,绑着绳子的那棵树摇摇欲坠。 景华目光一凝,快速的跑了过去,手中握着一把土、 眼看越跑越近,景华非但没有减速,反而跑的更快了些,她借力,一跃而起,抓着树枝往前荡,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到卫朝言焦急的声音,“景华,快下来。” 景华没想那么多,这是个好机会,要抓住。 她往下望去,只见那豪猪张着大嘴往上看,白森森的牙齿裸露在外边,看起来骇人极了。 景华丝毫不怕,将自己手中的土往下一扬,瞬间,那豪猪眯着眼睛惨叫起来。不知为何,她笑了起来,她看向卫朝言,忽的,只见卫朝言看她的目光带着惊恐,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是的,回头看去…… 只是要回头的瞬间,便感觉到自己猛地掉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咔嚓咔嚓树枝折断的声音…… 景华闭上眼睛,只期盼这豪猪能不那么灵敏,不然这条小命就要舍己为人的交代在这了。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来,景华只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睁眼开眼睛,就看到卫朝言放大的脸,以及毫不掩饰的担心,她微微一笑,“看来卫将军很是担心我呢。” 卫朝言哭笑不得,这女人真是没心没肺,自己这么担心,她还有心情在这开玩笑嘲笑自己。 景华从树上掉了下来,被绳子困住的豪猪也落在地上,要说这样的高度,豪猪也摔不死的, 可不知是赶寸了还是什么,那畜生竟像是摔在地上摔晕了是的,虽然也在叫着, 可声音却是小多了, 景华凑近看过去,只见这家伙双眼半闭着,气息微弱。 当然了,这么大的豪猪怎么可能从这样的高度一摔就摔死了呢,加上从前这豪猪追着他们跑了一会,一番打斗,体力也不如从前了,所以从这歇歇,若是让这畜生回过神来,岂不是…… 想到这里,景华拿出自己的短刀来,对着豪猪的脖子下边最柔.软的地方便是一刀,温热的鲜血溅在她脸上……一击毙命! 没想到她能这么利落的卫朝言:“……” 他走上前去,看着已经毫无动静的豪猪,不由得哭笑不得,“景华,你可还记得你是个女子?竟将这样的活儿冲到前边去。” 景华刻意嘲笑,“不然呢,等着你歇够了上去补刀,只怕到时候这豪猪也歇够了。”顿了顿,她忽然笑,“这豪猪虽然大了些,可经常在山间奔跑,这肉定然十分有嚼头,正好带回去给沈姐姐尝尝。” “你倒是与胡夫人关系不错。”这话是真的,自认识景华与来,从未见过她与哪个闺秀如此交好。 “沈姐姐待我一片赤诚,我自然还与一片真心。” 听到她这样的话,卫朝言不由得偏头看了她一眼,这丫头真的是那个朝臣吗?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能这般单纯?这想法竟像是被娇养的小女儿一般。 “怎么?”见他诧异,景华没好气的道。 就在卫朝言要说话的时候,远处匆匆忙忙跑出来两个人,正是那小先生与小先生的师弟。 小先生先是将二人打量了一下,见他们都没受伤,才松了口气,郑重的对二人行了一礼,“公子,小姐,多谢你们今日施以援手,不然只怕我与师弟命丧于此了。” 小先生很懂礼数,可这师弟便不这么想了。 景华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只见脸上有些不忍想说什么又似是敢怒不敢言。她略微想了想,便大概明白了这小先生的师弟的意思,她似是而非的道, “小先生的师弟只怕不这么想呢。” 小先生自然也看到了, 他们相处,自然知道这人是个什么脾气,于是悄悄碰了他一下,意思让他开口。 这师弟怯怯的看了他们一眼,无比软弱的样子,上前一步,便要与景华他们行礼,却被卫朝言一把端住了,他淡淡笑着,“这位先生,想必是对我们心有不满,这谢也就不必道了,不情不愿也没什么意思不是?况且你有什么不满也让咱们知道知道,说出来心里也明白一下。” 小先生只觉得自己师弟有些懦弱,并没旁的什么,这会儿人家救了他,莫非还能说出什么其他的来,于是也没多拦着。 可没想到这师弟是个蠢货,他原本面上有三分不忍,就变成了十分不忍,“公子与小姐也太残忍了些,这豪猪虽然伤人,可罪不至死吧?” 这话一落,不止卫朝言与景华,就连小先生都愣在了那里。 等回过神来,景华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见众人看过来,她又很无辜的说,“对不住,我没忍住。” 这人别是个傻子吧? 景华许久没见过这样的人了,莫非自己是个绝世白莲花不成? 还也太残忍了些,豪猪虽然伤人,可罪不至死啊。 卫朝言看着她脸上的促狭,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你呀。” 小先生则是涨红了脸,看着卫朝言与景华,脸上满是愧疚的结结巴巴,“两位……对不住……” 景华没理会,只是挑挑眉,看着刚才那位行走中的圣母,哦不,圣父,毫不掩饰的嘲讽,“这些小先生可听过古有割肉喂鹰?” 不等他回答,景华继续轻快的道,“想必这才是小先生心中尺度的典范不是?” 这人愣愣看着景华,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点点头。 景华像模像样的感叹,“唉,小先生真是堪仁慈典范,我有一事不明,刚才那豪猪追你的时候,你怎么没舍了自己这身骨肉喂了他呢?这是不是残忍,你不给豪猪肉吃,就会被饿死,多可怜呀是不是?” 那小先生的师弟一愣,“这,这怎么能一样?” 059脑子坏了 看着他脸上的踌躇,景华冷笑,“这怎么能不一样呢?你不是指责我们指责的理所当然吗?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救了你的命,你非但不感激,还怨恨上我们了, 莫非我们救你还是错了?是不是看着那豪猪把你吃了,才是真正的仁慈。你若这样说也不要紧,左右这山里的猛兽也不是这一只,到时候把你扔过去,直接给他们吃了不是更好?反正活着也是恶心人的玩意出!” 景华这话毫不客气,小先生看着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小先生的师弟脸色胀红,眸子里更多了一抹子嫌恶,“你,你这女子,怎么心肠这样坏,怪不得书上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这话景华还没反驳,卫朝言便接过来了,“本以为你只是德行有亏,才学上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只怕你脑子里装的是夜香吧?这话分明就是一句病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女子做了什么才能与小人放在一起说?还是说是你对女子比你有能力的嫉妒?” 卫朝言冷下脸来,“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还有今天的事若是多了一个人知道,我便只找你。既然你心善,到时候我就带着你感受一下割肉喂鹰!” 听到这样的话,那小先生瑟瑟发抖,嘴唇发白,敢怒不敢言。 小先生看着自己这师弟,真真觉得没脑子, 他上前便是一巴掌,打完了扑通一声跪下了,“两位,我这师弟脑子有疾,您大人有打量就放过他把。今日这事是他不对,我回去便禀告师傅,到时候让师傅亲自带着他去请罪。” 看着这没个男人样子的小师弟,小先生真真儿是恼怒极了。看这两位的身份和穿戴,想必也不寻常人,况且人家本就是打猎完了的,现在又跟着他们上山跑了一趟,还如此费周折的找他,在碰到豪猪的时候,还挺身而出,救了他们,结果他师弟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别说那公子小姐句句诛心,就是他也想打这个玩意! 可在外人面前,还是多少要维护一些的,想到这里,他陪着笑,“两位,真对不住了。” “不必。”景华拒绝的彻底,“我担不起。” 卫朝言却是笑了,“你如何担不起。”他冷笑一声,“既然该道歉,也该你师弟道歉才是,只是,跪着吧。” 小先生的师弟可不明白自己的师兄在为自己转圜什么,只以为他屈服于他们的淫威,当即好像心怀高义一般,“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听了这话,景华连气都懒得气了,她忍不住笑了,对着卫朝言劝道,“这样的人还费什么话,直接打一顿便是了。”直接打一顿说的轻描淡写。 就在这个时候,有整齐脚步声传来,正是景华他们的暗卫,以及家丁模样的人,为首的开口道,“主子。按照您的吩咐,将消息告诉了胡老爷,胡老爷说您上山打猎,定然收获颇丰,便派了些人来帮我们提猎物。” 见人来了,景华微微一笑,对着卫朝言开口,“耽误了这许久,走吧,我们还没分出谁胜谁负来。” 再说那小先生看到簇拥着他们的人都气度不凡,便知道这二人的身份也不只是富家小姐这么简单,又担心同春堂因为这个没脑子的师弟碰到什么麻烦,当即双膝一软,“小姐,公子,还请原谅。” 本来景华没想怎么样,可是看着这小先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跪,倒像是自己怎么着是的,于是一开口,寸步不让,“我就是不原谅你,你能如何?你搞出这样的阵仗来,倒像是我们欺负了你似的。”说完,也不再理会。 卫朝言跟着往前走,忽的,想到了什么, 一回头,眸子里满是冷漠的开口,“今天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一个字,回春堂,可要小心了。” 下山之后,数了猎物,自然是景华输了。 这样的结果倒是也在预料之中,她用了弓箭也有些不可取,虽然都是些小动物什么的,可这些人浩浩荡荡的拉着一头豪猪,倒是再好不过了。 一看到豪猪,景华便想起了今天上山费了一把子力气,还被人指摘了,便有些无语,感叹道,“我从未见过这么奇葩的人。” 谁说不是呢。 卫朝言也没见过呀,想到刚才那人的神情,要不是有些定力,就忍不住要拳头了,他冷笑一声,“坏心眼的人怎么都得不了好。”这话有些意味深长,景华也听得有兴趣起来,她微微一笑,“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卫朝言见周围没人,不用避讳,便直接开口,“先去探探底细,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人蒙上头,打一顿。” 这一顿不打,心中怎么都不舒服。 景华与卫朝言定好的时间是午时从山下数猎物,后来又上山,一番耽误下来,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这一下午耽误的真是不值得。 打定了主意,景华也不在想, 高高兴兴带着东西回去,先去了胡夫人那里,才进门便笑道,“姐姐呢,今日我倒是有些礼物要送给姐姐。” 胡夫人已经听胡文远打发来的人说这事情了,也没很在意那些东西,只握着景华的手翻过来调过去的看,见她只是衣服乱了些脏了些,这才安下心来,笑道,“在我们这里可憋坏了吧,今天可开心?怎么就跑到那边去打猎了呢?” “还好,我在京城也不怎么出门。”一想到今日的事情,景华便觉得憋屈的很,多少年了没人能将她气成这样,于是便将这个脑子有病的人的事情都说了。 胡夫人哪里见过这等人,恨得心头痒痒,“这样可恶的人,怎么能当大夫,既如此,得想个法子让妹妹出出气才是。” 卫朝言也是这个意思,景华可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所以,这事,从长计议,她嘴角噙着笑,“自然。卫朝言去调查了。” “那你们调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060去太守府 景华笑着点点头,“有一些了,姐姐不用担心。” 想到太守的奴才,可还差两个呢。 当然了,这些也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查到了,付德海做的这样隐晦,还是要景华与卫朝言亲自出马。 还是要先将这同春堂的小先生收拾了再说。 想到这里,景华心情又好了起来,这时候,有丫头前来禀告,“夫人,景小姐,老爷有请前厅一叙。” 胡夫人见自己夫君这样郑重,当即整理了衣服,直奔前厅去了。 到那便听到胡文远开门见山道,“你们从山上捉到一只豪猪的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太守的。” 因为豪猪实在体型巨大,便是直接从山上分了,还是很大,十分引人注目。 于是胡文远想到这一层之后,便来了主意,“你们不是一直想去太守家里探探虚实吗?趁着这个机会,岂不是很好,到时候只说你手下的侍卫和我们这的家丁帮忙便行了。” 卫朝言当然明白这件事,他现在在这里的身份是胡文远的朋友,若是太招眼的话,肯定会引来别人的怀疑,如果说是手下人打来的,就不同了,符合了一个纨绔富家子弟的设定。 想到这里,景华点点头,“胡大哥说的对,只是有什么由头上门呢?” 胡文远却是笑着摇摇头,“你嫂子与太守夫人有往来,我们上门哪里需要什么由头呢,到时候只一并过去,说是你嫂子提起,也好让我们借个光,承了这个情不是?”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景华还是知道的,若是与胡家夫妇一同前去,想必将来便是绑在一起的了,若是太守发现了什么,到时候针对的是胡家。 想到这里,她便朝着卫朝言看去,这毕竟是他的相识,还是要他来拿主意的。 只见卫朝言笑了,“再好不过了。”不同于景华想的多,卫朝言有他自己的较量,即便现在不与胡家夫妇一起去太守那里有怎么样?左右都是挂上号了,还不如去了能一探究竟。 “什么时候去?” “去太守家需要下帖子,大概明日。”胡文远笑道。 胡夫人与景华交好也并不是面子情,这样的小事自然愿意帮,于是也笑着接过话来, “少不得要劳烦我了,妹妹要怎么谢我?” “自然是姐姐说怎么谢就怎么谢了。” 其中的打趣摁下不表。 胡夫人派人给太守夫人送了帖子说明日拜访,太守夫人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于是早早的叫人回了说会在家中等着,叫胡夫人只管早点去。 景华心中明白,看来胡家的地位比她想象中的更高一些,太守夫人竟然也上赶着交好。 第二天,景华穿着一身让人挑不出错处,也不甚出彩的衣服随着胡文远胡夫人去了太守府。 因着面上关系处的还不错,加上这边的民风开放,便没那么斤斤计较,太守让人直接将他们请进了招待客人的一间屋子里。 一进来,景华就开始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地方处处都透露出了一股子简朴的气息,所用的桌椅板凳,虽然不是什么太次的木头,却也不是什么上好的了,像胡家这种人家,做出来的家具,必定都是出自名师之手,且用黄花梨木等等。 光看这屋子,倒是与太守这出了名的节俭相映衬。 当然了, 也不光看这些,上茶的杯子也是普通的青花瓷杯,没什么可探寻的。 双方寒暄完毕之后,还是太守先开口道,“今日胡先生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当初打仗的时候,胡家的粮草半卖半送,赢得了连州城中人的赞誉,也是很有名望的,于是大家都尊称一声胡先生。 太守没什么架子,胡文远却还是十分有礼,他笑,“还不是托我这弟弟的福气,他们小兄妹二人带着我的人去山上玩,嘴.巴馋了些,这不,看到一头豪猪,便费尽心思让手下给捉了,这不,我想着太守平素十分辛苦又简朴,所以有了这等新鲜东西,便来送些。” 许是和太守也常相处,胡文远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及。 “哦?可是这对小兄妹?” 本来就想打量太守,可担心不好掩饰,于是景华一直忍着,这会儿听到太守主动问起了,便抬起头来审视。 只见主位上坐着一男子,年过不惑,但又没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颧骨突出,额头上有几道很深的皱纹,鼻子下边的纹路也很深。 景华不会看相,看到太守的长相却莫名的不舒服。可太守大人端的是清廉简朴路线的,他笑了笑,看起来好像十分和蔼的样子。 不过景华是妹妹又是女子,不好主动回答太守这话,所以这搭话的事情自然交给卫朝言来做。 卫朝言微微一笑,先是介绍了姓名,又笑道,“正是我们,我们从远处来,没见过这等庞然大物,便想着尝尝。大人见笑了。” 太守夫人也笑了,“如此,也是有心了。”顿了顿,她对着太守道,“老爷,这小姐我是见过的,十分有才学,正是我与你说过的,让咱们真是遗憾的,没早早生个儿子来配,这样的好姑娘不知道要便宜到了谁家去。” 景华知道在分不清楚虚实的情况下,少说少错,免得被人看出了什么来。于是只低着头,装作十分娇羞的样子。 胡夫人对这种场面的控制简直是手到擒来,她爽朗的笑,“夫人惯会说笑,连州城谁不知道您家的千金自小便养的娇贵,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家中读书女红,与令千金一比,妹妹又差了些。” 当然了,接着又是一番互相夸奖。 “文远啊,既然今天你来了,便留在这里用午膳吧。”太守邀请,胡文远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 倒是太守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道,“与我们说话也是有些无聊,你小姑娘家家的,肯定觉得没意思。我那女儿现在应该在花园里看书,不如姑娘去看看?” 景华正求之不得呢,她故作惊喜,“可以吗?”然后装出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来,“我来这里有几日了,每日无聊的很, 只与姐姐说话, 还怕姐姐嫌弃我麻烦呢,我可以请小姐带我逛逛吗?” 061太守千金 这分明便是一个活泼的小女儿。 太守夫人笑着点点头,让自己身边的大丫头带着景华去花园。 路上,景华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可是也不放松,这丫头是太守夫人身边得用的,这般有脸面,也是心腹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看着,这太守夫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她却看园子里有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紫色花儿,她表现的像个真正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样,喜欢首饰,喜欢好看的衣服,喜欢花儿,她抬起头来,有些期待的看着面前的大丫头,拘谨道,“这位姐姐,不知道这是什么花呢?我可以近距离看看吗?” 谁知这丫头笑了笑,不动声色的道,“小姐有所不知,这花儿平素是我们姑娘的心头好, 至于什么花儿,我们做奴才的就更不知道了。据说是一次出去,从野外看到的,老爷平素简朴,从不许小姐摆弄名贵花草,听说野外的,便找了几个小厮移了许多来。” 不光是紫色的她没见过,还有远处黄.色红色的,景华倒觉得是自己狭隘了,这乡下的野花也这样有趣。 忽的,她闻到了一种很奇异的香味,不禁问道,“这是?” “这是那黄.色花儿的花香,我们姑娘经常用这个熏衣服呢。”景华含笑点点头。 走了一会,就见不远处有一个小亭子,此时此刻,亭子周围各站了四个丫头,亭子正中间,有个身影正背对着她。 忽的,景华皱了皱眉,很快便恢复神情,“这位便是你们小姐?” “正是。”景华微笑,状似不经意,“你们小姐倒是不似这连州城的姑娘那般身量娇.小。” 那丫头笑着点点头,语气里还有止不住的自得,“是呢,小姐不知道,我们小姐自小便喝牛..乳..,于是长得比一般姑娘都要高。” 景华点点头,“再劳烦,不知你们小姐可有什么禁.忌?我初来乍到,也不太清楚,免得开罪小姐。”说着,她悄悄的给这丫头塞了个荷包。 因为这简朴的家风,丫头们的月银虽然不少,可平时的打赏就没了。是以,看到银子,这丫头笑了,故作推脱了几次,还是收下。按照景华的身份,虽然只是介绍是富家小姐,可到底是胡文远带来的,面子也是有的,本不用这么做。这丫头心中暗自鄙夷,怪不得是小地方来的,谁都要巴结一下。 可想到富家小姐手中的银子松快, 能捞点便是一些的,于是这丫头转头笑,“小姐,只要对了脾气,我们小姐很好说话的。” 这话聊胜于无。 景华给这丫头银子本就是为了试探,可看到这样的结果,还是笑了一下, 太守夫人看着精明,身边的大丫头却这么眼高手低,只怕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想到这里,景华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她倒是真的期待与那太守千金碰头呢。 到了距离亭子几尺的时候,这丫头转过身来,对景华笑,“小姐,您先等在这里,咱们先去禀告小姐一声。” 景华自然没有不应的,心里却促狭的想着,距离这么近,你跟我说话都能听到,小姐能听不到? 不是真正有规矩的人家,却总爱摆这些规矩说话,好像是多讲究的人家是的。 果然,等这丫头上前与小姐耳语了两句,就见背对着景华坐着的人站了起来,转过身子往外边走。 等人走近了,景华一看,便忍不住笑了,这太守家的千金定然是亲生的没错了,那与太守如出一辙的高颧骨,只不过这小姐皮肤比较白,其他地方随了太守夫人中和一下,看起来倒是不那么太丑,可颧骨也少不得显得很刻薄。 景华对上她的眼睛的时候,却觉得诡异,面前的女子眼波平静,却莫名让景华联想到了井边的青苔一般阴森冰冷。 她未语先笑,应当是十分失礼,可景华脑子转得快,当即行了一个平辈礼仪,说了自己的化名。 那小姐扯出笑脸来,将刻薄感削弱了很多,许是太守夫人派人来说过了,她亲亲热热的拉着景华的手腕往前走,“妹妹坐。” 当她的手触上手腕的一瞬间,景华只觉得她手冰的吓人,她微笑着反手摸过去,“姐姐这手太冰了,想必是身子虚寒,可要找郎中来看看才是啊。我母亲常说这女人啊,最忌一个寒字。” 不似寻常女子。 这是景华的结论。 太守千金微笑,“我这身子向来如此,也习惯了。” 接着, 便是两两相顾无言。 太守千金不说话,景华便要找话来说,“还不知姐姐名讳什么?” “ 说起来,便是个谐音字了,我名讳明辉。家父希望我向明珠一样散发光辉。”太守姓王,太守千金王明辉不好意思的道,“我原本还不喜欢这名字,我只道这名字像男人呢。” 景华随便跟着搭了几句话,转回正题上,“不知姐姐这园子里的花儿都叫什么呢?真好看。这位管事姐姐说是您从野外瞧见的呢,不知从哪里瞧见的,我走的时候也弄些带走。” 062奇怪之处 景华说着,就见太守千金王明辉脸色变了一下,又见景华怯怯的盯着她瞧,才勉强笑了,“无事,我与妹妹说,这花儿说来赶得的也巧,是一次寺庙的路上看到的,只是当时已经移的七七八八了,应该是不剩什么了。” 话中的意思明显是推脱,景华疑惑,心中有个念头起来,又摇摇头,觉得应该不太可能的。 初来乍到,不知道太守千金的行事风格,还是谨慎为好。她不愿意提起这花的事情,她也识趣的不去问。 想到珍宝斋的苏绣,景华又起了试探的心思,看着王明辉身上的衣裙笑道,“不知姐姐这衣服是从哪里做的呢?姐姐可喜欢苏绣?”她看着王明辉,脸上摆出了十分的明快来,“你瞧我身上这衣服便是你们这里珍宝的手艺呢,可好看?” 见王明辉脸上没有对衣裙的兴趣,只是淡淡的谈了几句便不说话了。 气氛冷了下来。 景华看着她这样不配合,便知道今天问不出来什么了,为了长远打算,还是不要太过热情的为好,免得太守怀疑什么。 想到这里,景华便起身了,“想必平素姐姐身子不好是清静惯了的,今日我来也只是来看看姐姐,如此,便不叨扰了。” 那王明辉见她这样识趣,脸上便带出了点笑模样来,“好,妹妹请便。苏荷,送客。” 苏荷正是刚才那个大丫头,许是看出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来了,这会儿苏荷便开口解释道,“姑娘,您别见怪,我们小姐素来都是一个人,自然是喜欢清净的,平素也没什么交好的人,便是跟您认识了,有心想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呢。” 景华微笑,“我知道。我有个妹妹便是王小姐这样的人呢。” 什么姐姐妹妹的, 不过都是景华拿出来的说辞而已。 “正巧,出来这么久了,姐姐也会担心我呢。” 等再回到刚才的地方,里边正谈的一片火.热,景华调侃道,“姐姐是不是与夫人聊得太开心了,便将我忘了?” 见她这么快便回来了,太守夫人显然是知道自己家孩子的性格,怕得罪了人,就圆滑的开口,“我们家辉儿性子冷淡,平素也没什么朋友,还请小姐包含一二才是。” 别说没有什么,就算是真的有什么,景华也不能应啊,她摇摇头,“王小姐没有不好的,只是我瞧着她的手冷得很,许是有些体寒的征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不知道是不是景华的错觉,只觉得太守夫人手竟然有些颤.抖。 景华默了默,看着太守夫人神色勉强道,“王小姐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腕,我发觉的。” “你还会看诊?”景华说不好太守夫人是什么神色,只觉得她惊慌极了。 “自然是不会的,只是我从前手脚冰凉,家母曾找大夫给看过一二,说是体寒。现在见王小姐这般,便自觉猜测,也是如此。反正都是些姑娘家不注意的毛病罢了。”顿了顿,她疑惑,“怎么了?太守夫人您这是?” 听了她的说辞,太守夫人摆摆手,“无事。” 接下来,景华也不在说话,只是听着胡夫人和太守夫人说些家长里短的,忽的,太守夫人想到了什么是的, 问道,“听说沈家千金和夫人被拘在家中关了禁闭,可是真的?” 景华忍笑,只要沈老爷是个正常的有脑子的人,就一定会这样做。有这样坑人,拼命给他们拉后腿的夫人和女儿,想来沈老爷也真是少活两年。 想起上次宴会,沈明月把人得罪了个遍的样子,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胡夫人转过头去.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子,“促狭。” 又聊了不长时间,便有一人进来恭敬的道,“老爷,可以用膳了。”景华好奇的望过去,正是付德海。 景华打量的看着他,不知道是在府中比较安全,还是什么其他缘故,今日付德海没穿灰扑扑的衣服。 衣服……忽的,景华想起来去京郊那日,跟着付德海,回去……却忘了挖! 顿时,景华哭笑不得。 卫朝言看着她的样子,有些疑惑的皱了眉,眼神询问的看过去的,就见对面的人轻微摇了摇头。 本来想留在这里用饭,可胡文远的小厮找了来,说是有铺子有要事,胡文远苦笑一声,“那今日便不叨扰太守了。” 有了正当的理由,太守肯定不能再留,只是又十分客气的谢过胡文远,倒没有什么官架子了。 太守夫人自然要配合,也上前拉着景华的手,笑道,“姑娘无事便来我们府中玩耍,辉儿平素就一个人,也无聊的很。” 景华只是抿嘴笑,也不拒绝。 等出了太守府的马车上,胡夫人才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 想起那些不知道名字的花儿,还有王明辉不同于其他大家闺秀的举动,的确是有些怪异的,却不肯定,思及至此,她摇摇头,“王家千金的园子里种着些花 ,丫头说这些花儿是去寺庙的路上移栽回来的,我便问她介不介意也去摘些,王家小姐却说已经摘得七七八八了。” “是什么样的花?”胡夫人皱眉思考,“连州城外有四座寺庙,到时候一并去看看就是了。” 景华点点头,脑子却快速的转了起来,仔细的回想着和王小姐相处的每一处细节。 “王小姐的手不光冰凉,还有些粗糙,不似一般女子。”她喃喃,“闺阁女子的手怎么会那般粗糙呢?莫非这个王小姐是假的不成?难道是丫头扮的?” 很快,她便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不不不,有些东西是没办法演出来的,手这么粗糙,如果是真的是丫头扮的,那丫头做惯了奴婢, 即便是装小姐, 也难以装出来对奴婢的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这便被否定了,这是其一。” 063锦衣玉佩 “其二,太守家的小姐有什么理由不让见人呢?如果是病了,太守夫人的脸上一定能显示出来。可她和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真真实实的疼爱。” 想到这里,似乎又陷入了怪圈。 胡夫人看着她很纠结的样子,不由得笑着拍拍她的手,“好了,一大早上出来,很累了吧?这些疑点你就告诉卫朝言,让他去做。” 景华笑着称好,虽是这么说着,可回去免不得还要去挖那天付德海埋进去的东西, 况且这么多天了,是不是早就不见了还两说。 这么一想,景华又泛起愁绪来。 等回到了胡府,景华将自己的想法与卫朝言一说,却见他若有所思,“先去郊外。” 景华点点头,与胡夫人说了一声,便直接去了郊外。她记性很好,一路走在前边,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地方。 日子不长,那日被付德海翻动的土壤露在外边,与周围的土壤颜色不同,景华和卫朝言带着东西,直接将这个挖开。 那日远远的看过去,似乎是小孩子衣服模样的布料,还绣着花。 从地下几日,布料丝毫没有被腐蚀,她手上带着自己特制的手套,将那衣服拎出来,与旁边的卫朝言对视了一眼。 这里边的确有苏绣,却不是什么小孩子衣服,而是一个半大孩子的衣服,大抵是个小少年的样子,里边还裹着一块玉佩。 景华眼尖的发现,玉佩的红色绳子上有一块颜色不同于周围,她凑到鼻尖闻了闻,“有血腥味。” 卫朝言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衣服的质地是蜀锦,这里不比京城有那么多的样子,在连州城里有钱的人家都穿蜀锦,这玉佩通体润泽,油度密度都很好,至少值上千两银子。” 太守家的管家拿着有钱人家的少爷的衣服和玉佩埋,还有血腥味,怎么想怎么怪异。 不管从什么方面想,这件事都说不通。 想到这里,卫朝言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包袱皮, 将这东西裹了起来,“先带回去再说。” 只见景华似笑非笑,“看来太守府的秘密不少啊。” “再去一次?”卫朝言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只是这次便不好麻烦胡大哥了,用什么名头呢?”景华反问。 “自然还是用胡大哥的名号,我们带回来的豪猪那般多,不如胡大哥再让我们去送一次?”若是旁人听这话,肯定会有些怪异的。 景华懂他的意思,“好,只是下次,我要换个身份去。” 她是以姑娘的身份去的,很多东西都要避过去,可如果是以小厮的身份去呢,到时候…… 想到这里,她皱眉,“那什么时候去呢?” “明天。” 卫朝言的想法很简单,虽然太守是官,胡家是皇商,就地位上来说,太守是高一等的,但胡家在连州城富甲一方,谁敢小瞧? 却不好今天那么频繁上门,若是今日上午来一次,下午又去一次,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 他们想做什么? 等明日还是一大早去,只说胡文远见东西还是多的吃不完,便吩咐了他再给太守送去一些,只要耽误的时间短,也没有什么。 与景华一说,她自然是赞同的。 晚上回去,她便开始准备起来了。 她虽然会的东西不是很精,可胜在多,从前乞讨的时候,景华便对那些神奇的易容术有兴趣,还特意找了几本书看了看,又差人找江湖中人指点了一番,也能做的有模有样。 她早早的就让红袖去买好了需要用的东西。 晚上,她将制作面具用的一种东西和了温水和珍珠粉和匀了,待冷却之后,她小心的涂在脸上。 饶是红袖已经见过她做这些,这会儿见到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主子,您想将自己做成什么样子?” “自然是面皮俊美的小少爷了。”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金丝扇,轻轻摇了摇,好一派风.流公子的气韵。 红袖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丝毫不受拘束,“您为何做成一个小少爷呢?莫非是为了勾.引王家千金不成?” “正是如此。”景华越想越觉得那王家千金不对劲,至于怎么个不对劲,她也说不出来,只能一探虚实了。做个脸好看些的,打听事情也方便。 看着红袖脸上的表情,她莫名觉得有意思,调侃的笑了起来,“怎么?红袖姐姐莫非不知道?可忘了从前与我一起出去,那排着队……” “主子!”红袖双颊红红的,恨恨道,“主子惯会打趣我!” 景华看着她笑了起来,她又是皇上身边的近臣,红袖又容貌不俗,自然就被有心人惦记上了,有些高门大户的小厮便主动来跟她献殷勤,甚至还有些寒门小户家的公子来递信。 只可惜,眉眼都抛给了瞎子,红袖一向不予理会。 景华当然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给她招惹祸事,这份情她记在心里了, 此时,她微微一笑,“红袖,将来我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主子!”红袖红了眼眶。 她是苦命人,被景华所救, 后来识字练武,竟觉得此生的运气都花光了,更不去想什么儿女情长,只愿意陪在景华身边照顾她。 见她较真起来,景华赶忙安抚,“好了好了,说着说着你怎么还掉眼泪了呢,这要是让添香那丫头知道了,岂能饶我?” 景华赶忙递帕子,殷勤十足的样子,红袖看着自己主子, 忽的“扑哧”一声笑了。 “怎么了?”景华还不明所以。 很快,她便想到了自己脸上的东西还没干,当即指着红袖笑了起来,“你这促狭的丫头,我这哄你,你竟然还笑我, 看我不打你。” 一时间,屋子里满是欢声笑语。 笑完了之后,景华才叹了口气,“没了添香倒是有几分寂寞。” 064吓唬 红袖微微一笑,“主子不是还嫌弃添香麻烦您吗。” “是啊,大概是出来的久了,竟也开始想家起来。”景华感叹一句,对着铜镜,将自己脸上的东西小心的摘了起来。 这面具是比着她的脸做出来的,不干的时候看起来像是抹了石灰一般,等完全干透了,却薄如蝉翼,与人的皮肤没什么差别。 这会儿面具已经完全干透了,景华将这东西放在桌子上,又经过再次处理,终于,看上去有些人脸的样子了。 她小心的用水貂毛将眉毛贴出来,因着眉毛是最重要的东西,决定了一个人的气质。 景华想了想连州城中那些男子的打扮,都是偏向斯文多一点,便在剑眉的基础上加以修改,很快就弄好了。 第二天一早,景华便将面具戴上,又在自己脸上好一番描描画画,才终于完成了。 红袖看着面前站着的男子,细长的眉,狭长的目,可微微上挑的唇角,给人一种无时无刻不在笑的错觉,白皙的皮肤,若不是穿着小厮的衣服,真真儿是要人赞一声好一个贵气的小公子。 “怎么样?”景华微笑问道。 红袖只觉得自己心里扑腾的厉害,一边摁着自己的小心脏一边道,“主子魅力无边,这衣服乃是败笔啊。” 她若是以小厮的身份去,自然不好再穿绫罗绸缎,于是提前让红袖出去买了一身小厮的褐色短打,看起来朴素极了。也正是因为衣服朴素,才衬的这张脸更加出众。 景华要的便是这种效果,她挑挑眉,“既然如此,我便去看看胡姐姐吧。”也顺便玩笑一番。 红袖扶额,主子的恶趣味啊…… 这一路上,红袖和景华在一起走,受尽了目光的洗礼。 想这么一个俊俏的小厮与景姑娘的婢女一起走,想来也是十分惹人遐思。 等到了胡夫人的院子,景华对着红袖使了个眼神,“我先进去,你去搞定那些丫头。” 顿时,红袖哭笑不得,主子哟,您总是给我这些难办的差事。 景华悄悄的溜进屋子去,只见胡夫人正坐在铜镜前,大丫头在给她梳头发。 她脚步很轻,斜倚着铜镜微笑,“这位小娘子生的如此美丽,不如就给在下做个姐姐吧?” 胡夫人正全神贯注的看着镜子, 此时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愣了一下, 正在梳头的大丫头迅速反应过来,“你是何人,竟然敢擅长我们夫人的院子,来人!” 只见胡夫人十分惊讶的瞧着她半晌,像是想到什么是的,对着大丫头道,:“不必。” “你这促狭丫头,倒是还调.戏起姐姐来了。”胡夫人可不是柔弱的闺房小姐,看着自己丫头刚才因为惊讶松了一缕头发,索性也不梳了,直接起身, 到景华面前,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端详。 片刻才感叹道,“妹妹好手艺。” “姐姐好眼光呢。”景华笑起来,“妹妹易容成这样,你还能认识。” “你莫不是忘了, 刚才的声音没有收起来了?”她温柔的拍拍景华的手,问道,“ 你这身打扮是要做什么去?” “我与卫朝言昨日去郊外,发现了一块带血的玉佩。今日再探太守府。” 未料,胡夫人的脸色凝重起来,“景华,我知道你和卫兄弟本事很大, 但是你要多方思量,这里虽然有我和你胡大哥在,安全是不成问题的,可若是真的出了事情,我们就算真的有关系可使,但这里还是太守独大,很多事情他做是理所当然的,就算你们有皇上的指派,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天高皇帝远,你们还是小心为妙啊。” 这话说的真心真意,景华当然领情,她笑着点点头,“姐姐, 你放心吧。” 景华摇摇扇子,“怎么样?姐姐,我这装扮,可让你眼前一亮?”她贼兮兮的凑近,“见惯了胡大哥那张冷硬的男人面,见了我是不是有点不同的感觉啊。” “是是是,姐姐为你神魂颠倒了呢。”胡夫人笑着拍拍景华的手,见她额头上有汗珠子,便掏出自己的帕子来擦了擦。 谁也没有注意到,外边有一双眼睛看到这一幕,悄悄的走了出去。 卫朝言没差人给景华来送消息,景华便安心的和胡夫人说话,两姐妹正互相打趣,就听到外边有脚步声还有喧哗声,很是混乱。 胡夫人皱了皱眉,“莲草,外边是怎么回事?” 刚才的大丫头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沉静,“夫人,三小姐带着太太来了。” 只见胡夫人冷笑一声,转过头对着景华道,“妹妹, 你先做坐,我出去瞧瞧。”景华点点头。 胡夫人带着莲草走了出去,只见外边一个妙龄少女带着满头珠翠的贵妇走过来,此时脸上满是得意,她沉下脸来,“何人在此喧哗?” 似乎是才看到一般,走近了她才不疾不徐道,“原来是太太与三妹妹,不知你们今日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胡文远的爹胡老爷,有两任妻子,第一任是原配,生了胡文远与大小姐胡文玉,后来又娶了继室,就是眼前的这位胡太太,生了二小姐三小姐。 这继室也不似前头的书香人家,而是寻常商户家的小姐,乃是高攀了的。 要说没有儿子,老实些便罢了,胡文远虽然做了当家人,也不是不通情理, 好好养着也就罢了。 可奈何这胡太太脑子不清楚,加上生的三小姐又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经常折腾。 065没脑子 只是今上以仁孝治国,不孝的帽子压下来,名声便没了,加上他们是皇商,要注意的更多。 近来,他们更是闹腾的厉害,一想到这个,胡夫人就恨得厉害。 胡老爷是走了,留下这么个祸害,还好有老夫人压着,只是老夫人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不好拿去烦她,胡夫人就受累了些。 虽然心里膈应,可面上丝毫不显,她笑吟吟道,“不知道太太来这里,有何贵干呢?” “三妹妹今日倒是闲了,也没读书?”这三小姐长相寻常,却心比天高,似乎自己是个神仙妃子的样子,每日的托词便是在读书,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是什么才女,可肚子里却没计量墨水,功利心极强。 三小姐还不知自己尖酸刻薄的样子,她一双吊梢眼斜斜的看着胡夫人,“嫂子莫非不请咱们进去坐坐么?这就是你对母亲的心?” “这般不孝……” “噤声!”胡夫人厉声呵斥,“莫非三妹妹担心咱们胡家不倒不成?夫君每日在外边奔波,为的是什么?你说话这般口无遮拦,怕皇上不怪罪?” 三小姐被训斥,终于闭上了嘴,可眼神中却满是怨恨。 胡太太埋怨道,“你这么大声说话想吓死我啊?你妹妹就算做错了又如何,好好说道莫非还不行了?” 胡夫人不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话,脸上早就没什么表情了,只轻飘飘的笑,“好,那我下次不说了,太太只让三妹妹从外边随意说道吧,只是到时候胡家倒了,我带着夫君回娘家也就是了。” 这话便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我娘家有人,我可以带着我家夫君回家吃爹娘,你能吗?没了胡家的大树,看你还能不能绫罗绸缎,锦衣玉食。 胡太太的娘家早就败落了,还要靠她接济,这会儿听到这话, 也结结巴巴说不出来什么。 胡夫人不想见这两张让人糟心的脸,当即道,“不知太太和三妹妹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情?若是无事,我这里还有客人。” “你是不是心虚了?”三小姐声音尖锐,眼神疯狂的看着胡夫人。 景华从屋子里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声音离的比较远,可三小姐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她像是抓住了什么一般,得意的开口道,“嫂子,不是说京中来了贵客?可是那贵客?不如带我们进去打个招呼?” 胡夫人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德行? 当即一点面子都不给,“请回吧。” “儿大不由娘啊, 你如此不孝,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免不得要多说一句了。”胡太太自持身份,昂着头,冷着脸,一副你要是不说我就直接闯进去的样子。 胡夫人十分无语,她轻柔的笑了,“太太,儿媳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何事?” “身为婆母,带着小姑硬往嫂子屋子里闯说出去,好不好听?”胡夫人脸上带笑,眸子里却有说不出的冷意。 “你,你……” “来人,将院子给我封了。”胡夫人已经忍耐许久了,她不说便当沈家的女儿都是好欺负的不成? “你要做什么?”胡太太大惊失色。 三小姐也稳不住了,她大喊,“你心里有鬼,院子里藏着个男人做什么腌臜事,还要对我和娘动手不成?” 终于将来意说出来了, 胡夫人一听这话,心里便明白了,冰冷的目光从院子里扫过,偌大的院子寂静无声,“哦,原来是这样啊。三妹妹好规矩,若是外边人知道未出阁的姑娘往哥哥嫂子院子里伸手,不知这样的女儿, 还有谁敢要。” “别说废话,爹虽然死了,可祖母还活着, 就让祖母看看你们这些不肖子孙!”三小姐见胡夫人不说话,以为是自己镇住他了,越发的得意洋洋起来。 这时候,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莫非,三小姐说的是在下?” 见胡夫人的屋子里果真出来了一个男人,这对母女甚至都来不及观察,便满心的欢喜,当即大喊,“哼,贱妇,今日就让哥哥看看你的模样!还敢在屋子里藏人!休了你!” “休不休,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景华见这场面实在可笑,虽然胡夫人能解决,她还是走出来,语气森冷,“三小姐是千金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必没有听说过京城隋家的事情吧?” “这隋家是朱门大户,比之胡家有过之而无不及,隋老爷原配早亡,又娶了继室,生了一儿一女,只是隋老爷活的岁数也不大,原配生的长子早早继承了家业,只是继母不慈, 整日的找麻烦。隋老爷开始还应付,觉得麻烦极了,后来烦了,索性找了一剂哑药,直接毒哑了,又找来了让人全身僵硬的毒药,用量减半,再着急医治,那家太太就成了中风,这一儿一女都不成气候。” “见了自己娘亲成了这个样子,非但不想着报仇,儿子整日逗猫逗狗,女儿想着嫁了高门大户,无人管这隋家太太,只有长子定期去看这太太,喂药喂水,为京城众人称赞,谁不说一声孝顺呢。”景华一边说一边缓缓往前走去,看着胡家太太变得有些惊恐的脸,轻笑一声,“现在那隋家太太还活着呢,只是一有人看她,她就拍着隋家大爷的手无声的流泪,大家还以为她是感动的呢。” 066失踪案 说着话,景华呵呵的笑了起来,她语气轻柔,“这个笑话可好笑?” 她缓缓转到三小姐的面前,“三小姐可知道那女儿的下场?” “说起来,那人倒是比三小姐大不了几岁。那隋家小姐,一直都向往高门大户,于是自己不知道从什么诗会上找了一家,嫁了过去,只是嫁过去才发现,那家的男人竟是个不中用的,还随意打骂她,这她哪里受得了呢,一来二去, 便与家中的家丁勾搭上了,两个人相约私奔,只是这家丁也不是什么好人哪,他见这小姐没了银子,直接将她卖到青.楼。” “如今……”她缓缓笑了起来,“一双玉臂万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呢。” 三小姐像是被景华的故事吓到了一般,她结结巴巴的开口,“放肆,你一个下人,为何如此放肆。” 胡夫人听着景华的故事,便笑开了,再看到三小姐的脸色, 更是努力抑制,“您是贵客,便在屋子里等着就好了,我家中琐事让你见笑了。” 胡太太是真的被吓傻了, 此时此刻,也不敢说话了。 景华微笑,“嫂夫人何必跟他们废话,连州虽然距离京城不远,却也不近呢。弄死个把人,还不好说,我既说了隋家的故事,也不是白说的不是?您可以效仿一二。” 就在这个时候,有脚步声响起,“怎么回事?” 胡文远回来了。 景华从背后不经意捏了胡夫人一把,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很快便明白了景华的用意,委屈的道,“夫君啊。” 胡文远自然知道妻子是什么性格,不由得一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夫人,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太太是个什么意思,我与……在屋子里, 就见三妹妹带着太太来,字字句句倒像是我偷了人一般,屋子里满是丫头,如此指正,我倒是不服。” 胡文远意会,他冷笑一声,怒道,“不想这院子里倒是养出了心大的来了,三妹妹虽然听信下人的谗言,可到底是对你嫂子不信任,今后便别往这院子来了,还有妹妹这么喜欢热闹,清静的院子也大抵是住不惯的吧,那就搬到紫竹院吧。” 紫竹院的附近是下人们住的地方,加上下人们当值,与主子们的时间不同,异常吵闹,且环境不好,这让心高气傲的三小姐怎么同意,当即哭闹不止。 院子里乱哄哄的,胡文远这次可不管那许多了, 当即一番威胁, 将人直接弄出去。 待一切都平静了, 才开口道,“夫人,你受委屈了。” 胡夫人向来理解自己夫君,他对她爱重有加,不纳二色,难能可贵,受些委屈也不要紧,可这次是真的没受委屈,她便微微一笑,“说起来,妹妹捏我那一下,是真的疼,一时间眼泪都出来了。” 胡文远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哈哈大笑,又听胡夫人道,“景妹妹给太太讲了个京城穗家的故事,想必近来能清静些了。” 卫朝言一直都跟在胡文远的身后,见景华的扮相,不由得调侃,“丞相这扮相的确是俊美,怪不得被人认成嫂子的……” “这次断断不能容了,我倒不知道,我们的院子里还安插了三小姐的人?”胡文远在生意场上十分老道,仔细一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近日买通的,我院子里缺人,那日我看花园中侍弄花草的一个丫头十分尽心,便提了上来, 谁知道不过几日,便被人买通了。”胡夫人摆摆手,“不说这些了。” 胡文远笑道,“让贤弟看笑话了。”他又看景华的扮相,略微沉思,便道,“丞相打扮成这个样子,会不会太扎眼了呢?若是之后有人找你,该如何说呢?” 景华早就想好了,听到他问,便泯然一笑,“无妨,到时候只说卫朝言将我派出去办事便罢了,饶是太守还能抢抢人家奴才不成?” “好,既然如此,那你们便去吧,早去早回。” 卫朝言似笑非笑,“我当然要带着丞相早点走,好留时间给胡大哥和嫂夫人你侬我侬。” 胡文远呵斥一声,虽然是呵斥可语气里没多少严厉就是了。 景华见胡夫人虽然脸红,依然爽朗的笑,真真儿觉得这对乃是天作之合。 此时刚经了事情,想必两个人还有话要说,再看时间也不早了,便与卫朝言一同出去了。 出去之后,卫朝言时不时就瞧瞧景华,让她忍不住打趣,“怎么? 卫将军是嫌我这张脸抢了你风头不成?” “不不不,倒是想着,若是一会儿太守千金对你一见倾心可如何是好。” 他语气促狭, 景华没好气,“昨日的玉佩和衣服, 你可有了眉目了?” “没有,我让人转遍大小街巷,也没有什么寻人启事,也没什么找人的人。”卫朝言皱眉,富贵人家他暂时插不进去手,打听也费了劲。 “你去大户人家,就算是人家真的丢了小少爷,无没人告诉你。不如你去裁缝铺子,你去瞧瞧这衣料和绣工哪里有,都谁家有这个身量的小公子,这样虽然也费力气,但旁敲侧击,还是能推测出一二的。” 如此说着,她脑子却闪过那日从山中狩猎比赛的时候,那个同春堂的先生随意提过的一句话,有男子失踪。 当时她与卫朝言都没在意,听听也就过去了。 现在想起来,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 有女子失踪被拐卖到青.楼里,景华倒是听说过,现在算是太平盛世,拐卖男子做什么? 况且只有这地方是这样,男子是家中的重要劳动力,丢了个大活人却不报案,这是什么道理?也说不通啊。 想到这个,景华心中又疑惑起来。 067要花 卫朝言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 景华摇摇头,“无事,只是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而已。”她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 只见卫朝言摇摇头,“无妨,我让人调查的时候一并查了就好了。” 景华想了想,也是如此,当务之急,还是先去太守府中吧。 送了帖子之后,卫朝言带着景华便上门了。 今日太守照旧在家,让人将他们请到会客厅,景华跟在卫朝言的后边,垂着头一来掩饰了自己的容貌,二来显得十分规矩的样子。 途经花园的时候,卫朝言走在前边,就看到花园中有个影影重重的身影,便猜测着,那是太守千金。 未料,见到这边有人,那边不但不避讳,反而带着丫头走了过来。卫朝言只见那穿着浅绿色素纱衣的女子上前一福,“见过公子。” 本就不该见外男,这会儿见了语气更柔了些,与那日见自己丝毫不同,景华悄悄勾起唇角来,看来这太守千金也看男色啊。 忽的,景华想起了那些花儿,便抬头看了一眼那花儿,想回去临摹下来。 卫朝言正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盯着自己右边看了一眼,眸子瞬间亮了起来,他心中一沉。 就见此时,王明辉笑道,“你们是我父亲的客人吧?” 见景华点头称是,便后退一步,“小女不过有些好奇罢了,失礼了,请!” 这一番举动说起来可是没头没尾的,可卫朝言心中与数,这太守千金多半是看上景华了。 只是这举动着实怪异,按照一般的千金小姐来说,养在深闺从未交际过,看到外男定然十分害羞。当然了好奇也有,这样落落大方的过来找招呼的,也是少数。 最奇怪的,便是王明辉看景华那一眼。 一般的女子看到心悦的男子,哪怕是一见钟情,都会十分害羞,可刚才这位王小姐,一点都没有…… 见前边带路的丫头继续往前走,卫朝言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往前走去。 太守已经等会客厅了,按礼来说,景华只是个小厮是没资格进屋子的,便等在外边。 瞧着旁边的大丫头,景华微微一笑,“这位姐姐……”她做出一副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样来。 那丫头见到他的脸,脸红了起来,不好意思的道,“怎么了?” 景华拱了拱手,“在下想问下,这恭房在哪里?” 那丫头笑笑,“不如我带着你去吧?” “如此,就有劳了。”一路上,景华嘴甜的很,将这小丫头哄的眉开眼笑的。只是不知道是这丫头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因为嘴.巴严,竟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问出来。 不过从恭房里转了一圈,景华心中便有了些计较。再出来她换了个语气,“这位姐姐,不知道你们小姐今年芳龄几何?可曾许配了人家啊?” 在看到那丫头略显奇怪的目光的时候,景华挠挠头,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不,不是我……我们这样的下人怎么敢肖想贵人呢。是帮我们公子问的,我们老爷……” “跟姐姐说句实话。”景华做出一副十分促狭的样子来,“我们老爷现在为了我们少爷的亲事都急疯了,我瞧着你们咱们太守大人家风很好,这不……”他嘿嘿的笑了, 似乎想要成就一番良缘。 这大丫头虽然在笑,可景华还是捕捉到她笑容里的一丝古怪,她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丫头,继续道,“唉,我们少爷什么都好,就是想找个自己喜欢的意中人啊。那么多大家小姐,他却始终觉得人家扭扭捏捏,不够落落大方呢。刚才我见咱们小姐,还真是不怕生呢,想必我们少爷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景华毫不留情的就卖了卫朝言,想到如果他知道她从背后这么说,想必气的要揍她吧? 这么一想,她眼睛里就满是笑意,丝毫没注意到刚才的大丫头看着她失了神。 回去自然还是顺着沿路返回,她低眉顺眼的跟在大丫头后边,余光打量,却见那王小姐还在那里,见到就景华,就对着大丫头吩咐道,“ 你,带着我父亲的客人过来。” 景华眸子里有精光闪过,这就有点不符合人设了吧? 王小姐的人设是一个大家闺秀,可哪家的大家闺秀对着母亲身边的人这么说话? 这里十分注重辈分,丫头虽然都是奴婢,可是奴婢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长辈身边的丫头们都是有几分体面的,也算是对长辈的尊重。 可听着王明辉刚才说话的语气,若是不注意也就忽视过去了,注意到了,就有点奇怪了。 这么一想,景华抬头笑道,“小姐,您叫奴才有什么事儿?” “你对我这么殷切,你家主子可知晓?”她笑了笑,听不出她的话是在玩笑还是说真的,“不如你跟着我当个小厮吧。” 要搁普通下人,这真的是很难圆回来的。 景华就不一样了,他拱了拱手,十分恭敬的样子,“王小姐不必如此,我们主子常教我们,出门在外呢,碰到别人有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保不齐谁就碰到了什么事情需要别人帮忙呢。此时您身边都是一些丫头姐姐们,您若是有力气活,我倒是可以帮您一帮。” 这话就很清楚的解释了,景华主动说起帮忙还是因为主子的教导,既给了主子的面子,也说出了自己不是因为巴结才主动帮忙的。 王小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半晌,忽的笑了,“好一个忠心的奴才,来人,赏!” 景华后退一步,行礼道,“谢小姐赏。” 等拿了荷包,景华适时的提出要走,却见王明辉调侃道,“ 怎么? 收了我的赏便走?不是说给我帮忙吗?莫非都是假的。” “ 自然不是,但凭小姐吩咐,只是少不得您得差人去跟我们主子交代一下。” “嗯。”王明辉眸子里有笑意闪过,“那你就去帮我料理一下那些花儿吧,这个应该会吧?” 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景华就正愁找不到这花儿呢,虽然心中有点高兴,面上还是不显,“是。” 王小姐见他留下来了,便返回了刚才的小亭子中,远远的看着。 景华微微一笑,对着旁边的丫头开口,“这位姐姐,您站远一点吧,免得这土沾到身上,冲撞了主子们。” 那丫头欲言又止,正想说什么,就听到王小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还杵在那做什么?” “是,小姐。”说着话,那丫头便退到亭子那边。 景华心中一喜,这机会难得,今天一定要带回去两株。 从前她在府中也摆弄花草,略懂一二,况且她想,这王小姐把她留在这里,也未必是真的是让她料理花草的。 这么一想,她就越发的慢了起来,她没有回头,思考着怎么才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藏起来。 景华从余光观察这花园的构造,只见花园外边有前边不远处挡着一个屏风似的东西,这边不可能来人。还有就是刚才他们走过来的方向,就是说她要挡住刚才那个方向,也要挡住王明辉所在的方向。 她只有一个人,如何能全然兼顾? 景华知道,耽误的时间越多就越难,想到这里,她一咬牙,便换了个方向,背对着王明辉,手中却快速的拔了一株,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她丝毫不慌张,不紧不慢的将袖口的土拍干净。 这一连串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倒不像是从这里偷东西的,反而像是在自家的花园中。 等这一切都做好了, 景华松了口气,她其实也在赌,全靠运气。她权衡利弊一番,让王小姐发现和从路过的下人发现,还是下人更安全一点,出现的几率也小一点。 过人不常过,可王小姐还活生生的坐在那里呢。 景华看了看,这边只有一种,还有另外一种花草,但是怎么才能过去呢? 不管怎么过去,肯定都要先做完了这边的活儿,这么想着,她就加快了动作。 王太守是以简朴出名的,这府中自然不能太大太夸张,所以很好料理,很快便弄得差不多了。 做完之后,景华低眉顺眼的顺了口气,走到王明辉所在的小亭子前边恭敬道,“王小姐,已经做好了。不知道奴才可以回去了吗?想必主子都该等急了。” 王小姐不说话,淡淡一笑,不知道在打量什么,景华抬头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心中却是惊讶,就为她刚才看到的眼神,那绝对不是一个大家小姐该有的眼神。 景华已经肯定这个王小姐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了。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到王小姐开口道,“嗯,做的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 景华“……” 虽然大户人家的小姐比较大方,也没有这么大方的吧? 吩咐做了事情,看都没看,就又赏赐,不过,既然她说了,要就要了,于是景华上前一步,拱手道,“小姐开口,那奴才就斗胆说了。奴才想要您这园子里的一株花。您有所不知,我们主子十分风雅,向来 068吃馄饨 景华抬起头来看着王小姐,只见她唇角勾起,脸上的神色看不出问题来,“左右不值什么钱,你喜欢就摘吧。” 她心中却疑惑起来,既然王小姐对一个小厮都这么大方,那为什么上次胡夫人带他们来那次,王小姐这么紧张花草的样子,难不成…… 转念一想,景华又觉得正常不过。 有些女子善妒,面对女子的时候总是失去了一份理智。还美滋滋的想着, 莫非是她今天装扮的小厮太俊俏了? 不能啊,她仔细回想王小姐上次的神情,摇了摇头,一切都等回去再说吧。 “是。”他表现的很高兴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到有脚步声响了起来,前边有丫头引路,一路小跑着过来,“小姐,老爷的客人来是找小厮了。夫人吩咐让您回避一下。” 这就更奇怪了。 王小姐今年十七了,正是定亲的年纪,再看卫朝言一表人才,且与胡家能交好,自然也是名流富甲,王太守没必要拦着啊? 这时候,就听王小姐又道,“无妨,既然是爹爹的客人,那便等人来了打个招呼再走吧。” 这样的态度是很理所当然的,这么多丫头在场,会见外男也没什么。可景华却觉得有说不出的不对劲。 脚步声越来越近,景华一抬头,就见卫朝言嘴角噙着笑意走了过来,她上前一步,行礼道,“主子,您说让奴才能帮人一把就帮人一把,于是奴才就帮王小姐料理了一会花草。” “做的不错。”他调侃,脸上带着笑意,“本公子还当你掉进恭房了呢。” 他走到景华的身边,伸出手来就要敲他头一下,就见王小姐从亭子里走了出来,像是解释一般的道,“公子教出来的人好懂规矩,是帮我做了些事情,还一心护主,我想着赏赐些什么给他,他却说他主子喜欢花花草草,看我这园子里的花儿好看,便要了一株,我允了。” 卫朝言点点头,“小姐不必多礼,我平素便对他们过于宽松,这会儿见他久久不回去,也是担心惹出什么事端才出来寻的。果真,竟还开口要小姐的心头好。” 听着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话,景华忍着笑意。 “无妨, 去,给公子搬着。” “既然如此,就多谢小姐了。”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王小姐和卫朝言孤男寡女再这么说话也不合适,于是卫朝言就是时候的提出来告辞。 出了太守府的大门,卫朝言看着景华时手中抱着的花, 才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花?” “自然。” 卫朝言才似笑非笑,“怪不得,我还说丞相好殷勤,莫不是看上人家王小姐了吧?” 景华脸上笑意不变,嘴上却是丝毫不留情面,“不比将军。” “哦?”卫朝言凑近景华,挑了挑眉,“是如此?” 他好闻的气息充斥在她的鼻息间,格外好闻,让她面皮有些发红,可景华是谁,端得住啊,她脸上不动声色,腾出一只手,将他推得更远了些,“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卫朝言本来是远了些的,可他一转头,看到景华的耳朵似乎是红了,忽然计上心来,眼中含着笑意凑过来,“你不让我过来我就不过来啊,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我管你有没有面子。”景华故作镇定,冷笑一声,“卫朝言你想死吗?” “别这么没有女人味,你要时刻谨记,你可是个女人。”卫朝言嬉皮笑脸。 景华觉得自己的脸红的不成样子,本来就知道她不是女人, 还说这种话,不是欠揍是什么。思及至此,她微微一笑,柔情似水道,“你过来一下。” 卫朝言见她真的态度有变化,心中一惊,呆呆的凑了过去,忽的,肚子一痛,才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你打我?” “对,打的就是你。”景华的面色早已恢复如常。 卫朝言还想说什么,可看着景华脸上带着得意笑容的模样, 也笑了起来。 “怎么样了?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 “当然了。主要调查王小姐吧。这个王小姐很有问题。”想到王明辉前前后后的态度变化,景华皱了眉,“卫朝言,你见过的千金小姐都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在京城有很多女子喜欢她,可真真正正接触过的大家闺秀很少,所以就问问卫朝言。 卫朝言一脸的莫名奇妙,“我怎么知道?” “那你接触过的千金小姐你不知道?”景华冷哼,“快点,我有要事。” 卫朝言想了想那些在他面前扭扭捏捏的姑娘们,有一次是一群姑娘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终有个先开口的将手中的东西递过来,其实当时他很匪夷所思,那些姑娘们是怎么做到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的? 还有很奔放的,身边带着奴仆,虽然口气有些强硬吧,但是话里的羞涩还是能听出来的。 综合他还想的起来的小姐们,又从脑子里总结了一下, “不管有什么样的,见到外男是很不好意思的,端得住,保持着自己大家小姐的风范。” 景华陷入思考,当然了, 她不光只听卫朝言的,还想着那些和自己搭话的女子,发现了最重要的一点,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子,只要是女子,在和男子相处的时候,都很羞涩,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是了,王小姐没有一般大家闺秀的那种自矜自贵的样子,还有就是一点都不羞涩。一句话,不符合外边提起她的样子。 连州城的百姓都知道太守家的千金养在深闺无人识,自小便没见过外男。 不羞涩,不胆怯,反而落落大方,可能吗? 景华坚信什么样的环境养成什么样的性格,所以太守一家一定有问题。 想到那块带血的玉佩,景华不由得皱了眉头,“那块带血的玉佩也是一个突破,是不是太守让家仆处置了……” 她摇摇头,忽的, 不敢置信的看向卫朝言,一个想法从心中涌现出来,就见卫朝言也朝她看过来,两个人异口同声。 “失踪的男人!” “山上的男人!”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知道从哪里下手了。等回过神来又想到两个人正在吵架,不由得幼稚的哼了一声,谁都不搭理谁了。 快到胡府的时候,还是卫朝言先说了话,“这些失踪的男人如何调查?” 景华略微思考,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来,“什么地方经过的人多?” “不管什么时候,人们都喜欢说点闲言碎语,所以,我们要探听这种消息,肯定是去茶馆酒楼这一类的地方,可是那些小有银子的人,都自认为高人一等,自然不会在外边聊这些话题。哪里平民多就去哪里。” 卫朝言赞赏的看着景华,十分赞同她的说法。 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调查,就是那同春堂,那日在山上也从同春堂的小大夫说的。 计划好之后,第二天一早,卫朝言和景华就出了门。 因着胡夫人举办的宴会上,景华也大出风头,定会为人所熟识,上次去珍宝坊又是穿的女装和卫朝言以兄妹相称,若是被人发现了 走露了风声,就不好办了。 所以,景华干脆就穿了小厮的衣服又易容成昨天的样子,跟在卫朝言的身边。 两个人都没吃早饭,从街上走着走着, 景华就看到了一个做馄饨的小摊子, 眼前一亮,“我请你吃个早饭吧。” 卫朝言瞥了她一眼,凉凉道,“本将军没有让女人请吃早饭的习惯。” “呵。”景华似笑非笑,“若是我没记错,来连州城的路上,有两次住客栈都是我付的银子吧?莫非卫将军没有让女人请吃早饭的习惯,有让女人请你睡觉的习惯不成?” 这就是明晃晃的嘲讽了。 被打脸的卫朝言:“……”尴尬了一秒钟,他又恢复镇定自若,“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他这么耍赖,景华忍不住笑了起来。 “走吧。”说着,她率先往前边走去。 到了馄饨摊子上,十分熟练的喊道,“ 老伯,要两碗馄饨,一碗不要香菜。” “你不喜欢吃香菜?”卫朝言挑挑眉,不是说从乞丐过来的吗?乞丐还挑食? 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是的,景华自嘲的笑道,“怎么?不许乞丐挑食了?从前没东西吃的时候,是什么都吃,后来有吃的了,就矫情了。” 其实不是这样的,在景华已经读书之后,她还是很穷,花销更大了,靠着给别人抄书和卖画过日子,经常去一个摊子上吃馄饨。有一个冬天,接这种活接的很少,没有银钱,她经常照顾生意的那家馄饨摊子的老大娘见她可怜,就经常让她过去吃,收钱却比从前少。 那时候她最幸福的时候,就散学之后,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只不过馄饨吃的太多了。 第二年,她终于考取功名,甚至因为在殿试上表现好,得了皇上的赏赐。 她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将赏赐的金子分了一半给那卖馄饨的老大娘,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那之后她再吃馄饨可以,只是再也闻不得那种香菜的味道了。 069老先生 景华晃去脑子里那些从前的回忆,只见卫朝言挑眉,“是么?原来景丞相也会矫情啊。”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卫朝言疑惑,以为她要说什么正经话,没想到就见景华嗤笑一声,“叫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景华:“……” 馄饨很快就上来了,这里的味道和京城有所不同,景华吃起来没什么负担,加上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一刻钟的功夫就吃完了。吃完之后,还用手帕文雅的抹了抹嘴。 看着还在慢条斯理吃东西的卫朝言,她意味不明的开口,“卫将军真是文雅呢。” 这话虽然不是骂人的话,可卫朝言怎么听怎么都不顺耳,刚要说点什么,就见景华若无其事走到刚才的老伯面前,笑道,“老伯,我跟您打听个事儿。” 那老伯见她穿戴富贵,可出口十分有礼,有些受..宠..若惊,“怎么了?” “公子,您说。” “该是您说才是。我与我们主子出来游玩,路过这连州城,竟听说有男子失踪的事情,不知道您知道不知道这事儿啊?”她拿出在太守家那套,殷切笑道,“您不知道,我们老爷啊,十分宝贝我们公子呢,出来就怕有些什么事情,我们得先打听打听情况,也好做防备啊” 那老伯见景华不像个小厮,可偏偏坐在那慢条斯理吃个饭的人倒是像个公子,就也没继续纠结这件事了,想了想皱眉道,“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小老儿真的没有听说过。” 景华仔细观察了一下,见这老人说话不像是作伪,便也没继续问下去,只笑道,“那好,既然如此,保不齐是个传闻。不过,这两日我们主子住在胡府,您若是听到什么消息, 便告诉我们一声。” 担心他听说这事儿奇怪,景华正想着再遮掩遮掩,就听卫朝言走了过来,朝着老伯行了一礼,十分不好意思道,“因我是家中独子,父亲便多有担忧,我这奴才平素惯乱说话,还请老伯担待。只是家父慈心, 少不得让老伯体谅一番了 。”说着话,他还轻轻咳着,将一个柔弱公子的形象演的淋漓尽致。 景华担心他露陷,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两碎银子,“老伯,这是我们的馄饨钱。” 那老伯是个十分实在的人,“这,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这也太多了,小老儿找不开啊。” 卫朝言微微一笑,将银子推了回去,“老伯,您也不容易,拿着吧。”说罢,便拉着景华走了,走了很远了还能听到那老伯千恩万谢的声音。 他一转头,就对上景华促狭的笑容,“看来我们卫将军到底有几分演戏的天赋啊。” “比不得丞相。”卫朝言淡然回复。 景华走在这街上,心中若有所思,按理说刚才那老伯的馄饨摊子,不算是太偏僻的地方,怎么同春堂的大夫能听到,他却不知道呢,这来来往往的,真的没人提起吗? 还是丢的人真的不多? 景华皱着眉头,半晌,才道,“不若,就先去同春堂看看?” 只是这个同春堂在哪里,谁都不知道。 卫朝言一路问过去,终于最南边的一条街道上找到了同春堂。 牌匾不大,但是外边排着队的人却很多。景华正想走进去,忽的想到,卫朝言是主子,自然要注意主次这一点,才退到后边,就对上卫朝言似笑非笑的脸。 景华置之不理,跟在他身后走进去,就见前边有个老大夫胸有成竹的坐在前边看诊,旁边一个身影忙碌的在抓药,正是从山上的遇到的那个小先生。 “小先生。”卫朝言一开口,那人便认出了他们来,十分兴奋对着老大夫开口,“师傅,这便是我与你说过,从山上救了师弟的公子。” 只见刚才还满是严肃的老大夫,有些吃惊,还是拱手道,“原来如此。老夫替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多谢公子了。” 卫朝言自然不能受了这礼,便一把扶住老大夫,笑道,“先生,您先给别人看病吧,我来找您是有些小事,等您闲下来再谈也可以。” 老大夫也没客气,点了点头,又吩咐小先生招呼他们,便又回去看诊。 等了许久,病患一个一个的减少,终于最后一个人抓了药走了之后,老先生便对着小先生吩咐道,“刘元儿,去把铺子门关了。” 卫朝言却是赶忙站起来,“老先生,不必如此,我们只是来问些话,问完就走。” 那老先生却是直接打断,“我年岁大了,即便公子不来,也是要歇一歇的,无妨,公子有什么话想问,小老儿一定知不无言。” 见状,卫朝言与景华对视了一眼,才开口道,“ 当日我们从山上遇到您徒弟的时候,听他偶然提起来,似乎这个地方有男人失踪?” 正巧,叫刘元儿的小先生关了门回来,就听到她们问这个,当即疑惑道,“正是,不知道公子问这件事,是怎么了?” 老先生缓缓道,“既然如此,便让我这徒弟与你们说说吧。刘元儿,你过来说说。” 这个叫刘元儿的小先生不禁皱了皱眉,“我也是听说的,那日师傅出诊去了,我留在这里坐堂,有个来抓药的婆婆与另外一个婆婆说起。丢了儿子的便是她的老妹妹。” “怎么了吗? 有什么事情?”刘元儿还以为他们有什么线索,“那丢了儿子的婆婆是老来得死,拼命生下一个孩子,终于将他抚养长大,现在能赚银子给他们养老的时候,竟然丢了,这一个家也没人能撑起来了,若是真的有什么消息……还请公子一定来这里告知,那个老婆婆我是认识的。” 卫朝言在心中思考,据说的这种情况,怎么都不应该像是玉佩的主人啊。 070投怀送抱 可还是试探着问道,“那丢了婆婆的人家你可去过?家境可好?” 刘元儿摇摇头,“自然是去过的,只不过养一个孩子就很艰难了,怎么会好呢?那老婆婆丢了儿子之后,已经卧床不起,神志不清了,甚至连医药费都出不起了,还是她的老姐姐并师傅减免了一部分呢。” 卫朝言与景华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目光中读出来,这老婆婆定然不是玉佩主人的家人了。 这么一想,景华开口问道,“小先生,那你可曾还听过别人家丢了壮劳力?” 迟疑了一下, 刘元儿点头,“自然是有的,只不过那些都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的。” 卫朝言叹了口气,从荷包中掏出一锭银子,“我知道了,这锭银子用来给那个丢了儿子的老婆婆抓药吧。” “多谢公子!”刘元儿一双眸子里满是欣喜,“公子这样好心,定然会有好报的。” 卫朝言没有理会,只是又想到那玉佩,于是便从袖子里将那丝绸包着的带血的玉佩拿出来,“你可见过这块玉佩?” 这次刘元儿摇摇头,“没见过。” 忽的,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老大夫却开口道,“老夫见过。” 卫朝言眸子一喜,“先生从哪里见过?” 老大夫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着玉佩,伸出手来,“可否将玉佩给我看一看?” 卫朝言自然没有不应的,双手恭敬的将包着玉佩的丝绸递过去,道,“事关重大,还请老大夫您不要将这件事吐露出去。” 老大夫没有说话,观察半晌,才开口道,“这玉佩我的确是见过,只是似乎是郊外马员外家的公子身上佩戴过。” “那您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呢?”景华疑惑问道。 只见老大夫陷入沉思,“那日马员外夫人感染了风寒,他们差人来请我过去看诊,正诊着脉,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少爷走了进来,正是马员外的独子马少爷,因为外貌长得好极了,加上性情纯良,十分孝顺,说一句马员外的心头肉也不为过。” “那小少爷从外边玩回来的纸他母亲病了,便匆匆忙忙的跪到床榻前,我当时和与他距离很近,看着这玉佩的成色很好,便感叹这小少爷真是得.宠.。”见这玉佩有血腥味,他眉头一皱,“这是?” 卫朝言上前一步到,“这玉佩是我偶然得到的,至于马家的小少爷我还不知道。” “若是这个情况,老夫眼拙也是有的,毕竟马家的小少爷身边定然有人保护。”沉吟片刻,老大夫还是开口道,“公子出门在外,还是少管闲事为妙,若真的有……定然也不是一个两个人一时兴起。” 老大夫的话很是微妙,但是却完完全全是为他们好的,卫朝言自然领情,当即开口道, “多谢老先生。” 老大夫看着他们,叹了口气,“我替我那不成器的徒儿与你们赔礼,本是救命之恩,却如此不知好歹……” 卫朝言自然不用一个老人如此,只是敲打道,“您与这位小先生是再好不过的,只不过这师弟有些脑子不清楚,若是不加以管教,只怕会惹出麻烦来。” “公子说的是。” 景华忽然想到还有从太守千金那里弄来的两株花,便从袖子里掏出来递给卫朝言。 后者很快明白什么意思,于是恭敬问道,“老先生,还有一事想要请教。不知道您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花草呢?” 只见老大夫接过那个花草闻了闻味道,又仔细的观察了根茎叶,半晌才皱着眉头问道,“不知道公子这花是从哪里得来的?” 见他脸上的表情的十分凝重的样子,卫朝言疑惑,“怎么了吗?您有话直说便是。” “这花草都是害人的。”这话让景华心中一个咯噔,一时间,她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不身份了,赶忙问道,“害人?怎么害人?” “先说这一株花,这花看起来平凡无奇,十分好养的样子,但是这花儿在秋后花谢了之后,会出现一种类似于种子一样的东西,可以再种,也可以磨成粉,磨成粉便是迷幻剂,让人会有幻觉,老夫曾经听我远行回来的师弟说,在遥远的地方曾经有一个地方,以种植这些植物为生,那里的人都沉迷在用这花粉做出来的药物中,个个骨瘦嶙峋,犹如行尸走肉。” “没错,开始的时候这东西会被人用于止痛和迷幻作用, 但是用的时间长了,人的身体就会被这种东西所控制。” 这话让卫朝言一惊,他率先想到的是,这东西若是被有心人放到了军队中……那么大梁…… “这东西在什么地方都能种植吗? 哪里有这样的种子?” 卫朝言一连串的问题,让老大夫再次皱了眉头,“公子这花是从哪里得来的?按理说,这东西的习性,应该更适应西南方向的气候。” 景华抓住这话中的意思,“您的意思是这花是从西南方向运过来的是吗?” 老大夫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东西我只是从我游学回来的师弟说的,他带回来一本书,我曾经看过,上边有详细的记载。还有这个,这株花虽然没有第一种能让人上瘾,但是这花接触久了能让人晕眩,不光如此,还有壮阳催情的效果。” 听了这话,景华的脸色更凝重了, 她满是沉重的开口,“您确定吗?” “确定,正是因为从未见过,所以才确定。那本书我因为十分有兴趣,便让人抄了一本,公子可要看看?”老大夫说着话,便对着刘元儿使了个眼色。 卫朝言想到景华与他说的话, 当即就着这个机会问道,“这花儿在我们这自然生长的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吗?” 老大夫十分疑惑,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自然,这东西怎么可能会自然生长呢,除非有这样的种子,再特意营造和东南方向气候差不多的环境,倒是可以养出来。” 听了这样的话,卫朝言定定的看着老大夫,“若是我说这连州城里已经出现了呢。” “什么?”老大夫十分吃惊,低头就看到自己手上的,又叹了口气,“是了,若是没出现,公子又怎么会拿着来问我呢。” 这个时候,刘元儿拿着一本很简陋的书过来了,老大夫亲自接过又递给他们,“公子请看。” 卫朝言和景华翻着书,果然看到了这书上简单的画着的样子与手中无二,加上根茎叶和香味的描述。 看到他们两个人脸上的表情,老大夫犹豫了一下, 还是问道,“不知道二位公子可否将这花儿的来历告诉我?” 见卫朝言要说什么,景华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摇摇头,转过头又对着老大夫道,“老先生,我们知道您医者仁心,只是这事情若是出来,就不是什么小风波,有些事情您若是不知道,比知道的,要好的多。” 老大夫见他们如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开口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过问了,只是公子你们若是有什么问题,只管来找我。”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万事小心啊。” 就在卫朝言他们以为事情这样就完了的时候,刘元儿迟疑着开口,“公子,我,我倒是还听说了别人家的。” “你说。”景华开口。 刘元儿叹了口气,“我刚刚才想起来,山上有一护人家,家中育有两子一女,其中一子生的壮硕,另外一子却柔弱的很。就是您救了我们的那座山,我们上山前,听到下山的人嘀嘀咕咕直说可惜了,还有山中二子什么的,我们听得不真切,但是现在想来,大抵是那长得柔弱漂亮的二子不见了?” “这件事十分蹊跷,就是我们都知道,也不能说什么,因着无人提起,也只能当做闲话来说。” 忽的,景华脑子里灵光一闪,“那丢了儿子的老婆婆为什么不报案呢?” 是了,百姓们既然丢了家中的壮劳力为什么不报案呢?如果丢了不是一个两个人,那足以引起重视啊。 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动静,甚至有的地方都不知道这件事。 刘元儿皱着眉头摇摇头,“这个我倒不清楚了。若是公子真的想查查,那便选个您空闲的日子,我带着您去瞧瞧?” 景华点点头,“好。” “还有。”卫朝言沉思半晌才开口道,“你们最近有没有很可疑很古怪的人,来买的药材也是迷幻或者催情一类的居多的?” 因着平时抓药都是刘元儿比较多,他仔细的想着,摇摇头,“没有。最近也没有,只不过有几天我病了,是师弟拿的药,到时候我帮你们问问师弟?” 卫朝言与景华自然没有不应的。 事情既然已经问的差不多了,他们也不好再这里耽误他们给人看病,便告辞了。 出了门,景华才疑惑的问出来,“接下来我们去哪里?要去小先生说的那些地方调查调查吗?” 卫朝言却是摇摇头,“先去山上看看。” 景华点点头,忽的,她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面不改色,“将军饿了吗?” 这样的恶人先告状让卫朝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又想到吃饭的时候,是景华给的钱,便开口道,“正是,我去买包子吧。” 说起买包子,景华还有要求,“那日我瞧见有个地方卖包子排着长长的队伍,不若就去那里?” 卫朝言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景丞相好讲究。” 景华无语,没好气的道,“既然花了银子,都是一样的钱,为何不去那个很好吃的地方,反而去个不好吃的地方呢?”说着话,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将军莫不是傻了?” 这次轮到卫朝言说不出话来了。 两个人往前边走着走着,就到了一条小巷子里,景华远远望去,就见那里排着队伍,她虽然身着男装,可还是个女人身子,便不想去那里挤着,便道,“我就在这里等你。” 等卫朝言过去之后,景华开始思考起来,去同春堂里,老先生的神情,以及小先生刘元儿说的那些话,现在可以完全肯定这个太守千金不清白了,一个闺阁女子,将这样能害人命的花草养在花园里是什么意思,只怕明眼人都知道了。 想着想着,就听到了一个柔和的声音,“原来你在这里呀。” 景华有些疑惑,却也没当回事,头也不回的继续想自己的事情。没想到那声音继续道,“小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呀?” 声音越来越近,好像从她身后说出来的,景华正想回头,就感觉到自己肩头上搭了一只手。 她僵硬着身子回头,就看到太守千金王明辉那张脸,只不过今日似乎没有那日的矜持大方,整个人都柔媚无骨,景华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要往卫朝言那边看过去。 她心中一惊,别管这个太守千金有怎么样的古怪,但是只要有心就能看到今天她和卫朝言露出的破绽来呢,卫朝言是主子,这天底下哪里有主子给奴才买包子的道理。 这么一想,景华努力做出一个勉强的表情来,“王,王小姐。” “叫我名讳便可。”王小姐的手很大,却因为保养得意,十分柔.软,此时此刻,她用这双手摸在景华的脸上,像是有什么东西黏在她的皮肤上,让她不舒服极了。 为了不让王小姐抓住破绽,她忍着恶心,故作苍白虚弱的开口,“王小姐,今日小人头疾犯了,便不冒犯小姐了”说着话,他后退两步。 王明辉却不饶她,脸上带着很是暧.昧的笑容来,“别这样,小哥哥,那次从我家我便喜欢上你了,你可愿意随我回家?” 景华心中吃惊,那表面上十分端庄的大家闺秀,私底下竟然这般淫.荡不堪,她摇摇头,行礼道,“小人身份低微,怎么配得上小姐?” “我说你配得上便配的上。”景华正想着说什么,忽的发现竟然只有王明辉自己,她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 奇怪,太奇怪了。 就在景华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见有个小丫头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小姐,小姐您在哪呀?”说着话,她一转头,就看到了正拉着景华是的王明辉,顿时脸色一变,飞快的跑了过来。 那小丫头急忙将王明辉拉到了身后,那样子仿佛不是他们小姐在跟一个男人说话,仿佛景华是吃人的怪兽一般。 这么一想,景华便开口道,“这位姐姐,你们小姐这是?” 好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是的,王明辉一只手搭在丫头的肩膀上,一只手软软的对着景华挥挥,“来呀,小哥哥。” 听到他的话,那丫头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很是狠了狠心,对着王小姐的脸拍了拍,“小姐,小姐,您看看我是宝儿呀。” 王明辉仔细的盯着她看了看,呵呵的笑了起来,“你是宝儿,你是宝儿。可是人家喜欢小哥哥呀。”这神态奇怪极了,说她醉了吧,也不是醉了,眼神十分清明,可到底是什么呢,才能让人没了清醒的什么神态,却没迷惑的表情呢? 这么一想,景华开口道,“这位姐姐,你们小姐怎么了?需不需要我搭把手,将人送到同春堂?” 若是一般人听了这话,定然十分高兴,可这丫头却满脸无措,还将王小姐使劲往他身后带了带,似乎怕景华将她带走是的,大声开口,“不用!”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勉强笑着解释,“我们小姐平素有点小爱好,就是喜欢喝酒,只是醉酒的神态有些奇怪而已,若是公然带着小姐去医馆,只怕小姐的名声就要受损了,还会有什么好亲事呢。” 想了想,他继续道,“ 这位小哥,今天见到我们小姐的事情,希望您将忘到肚子里,我们小姐身份贵重,若是被人发现……损害了名声,虽然太守大人是个好脾气的,可到底也是个做官的,想做出什么事情来简单的很,想让一个人消失,也简单的很,这其中的分寸,还是小哥自己打量。” 这话听着很客气,其实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景华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来,“小姐姐放心,我定然会守口如瓶。只是小姐这样子,又是这样的美貌,若是碰上了别人,只怕小姐才真的是清白不保,所以,平素还是让你们小姐少饮酒吧。”景华做出一无所知的样子来,全然当做普通的醉酒来对待。 那小丫头盯着他看着半晌,才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 等人走了,景华才露出脸上的笑容来,这算不算是一个突破。 因为买包子的人很多,大抵又过了一刻钟,卫朝言才回来。 等他拿着包子回来的时候,就见景华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不由得觉得奇怪,“丞相捡钱了?” 只见景华摇摇头,还是一副高深的样子,不由得嘲讽道,“那就是有美人投怀送抱了?” “自然。”见她脸上的笑意,卫朝言不知道是真的被自己说中了,还是她在逗着他玩呢。 想到上一次碰到的莲儿,当即嘲笑道,“是了,丞相如此……玉树临风,自然是吸引无数女子芳心的。” “莫非将军吃醋了?” 071怀疑 景华看着卫朝言脸上的神情,莫名想逗她,今日她心情不错,一张嘴说出来的话便好听了些,“将军真是英明,怪不得能带领大梁的将士们凯旋,刚才的确是有女子对我投怀送抱,只是将军猜猜,这个人是谁?” 只见卫朝言听了这话,一脸被噎住的表情,半晌才道,“我猜不到。” 景华没有嘲讽,只是笑呵呵开口,“这个人将军就算是猜,你也猜不到。” 猜不到你还让我猜? 卫朝言的这些心理活动,景华自然是不知道的,此时,她微微一笑,“这人就是王明辉王小姐,太守家的千金。” 见他陷入沉思, 景华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也不逗他了,继续道,“刚才我从这站着,王明辉便距离我很近,甚至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叫我小哥哥,还跟我投怀送抱,与往日的神情一点都不同。” “然后我就将她推开了,她的丫头匆匆忙忙的过来,说是他们小姐喝醉了,让我守口如瓶。只不过我看着她的样子,倒不像是喝醉的了的模样。景华也不是见过别人喝醉,酒里边有一种东西虽然能让人神志不清,但是神志不清的时候,怎么可能眼神是清明的,这根本就是自相矛盾。” “有可能是中毒了。”她走了之后,景华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可听了她的话的卫朝言却是陷入沉思,片刻, 他试探着开口,“老大夫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关于我那个小姐花园花的效果。” 经过卫朝言的提醒,景华感觉自己眼前灵光一闪,对啊。 怎么没想到是那个花儿的作用呢,老大夫说了这花儿的果实磨成了粉有迷幻作用, 可真的是这样的症状吗? 这么一想,景华的面色凝重起来了,“即便真如你猜想的一般,王小姐的症状就是因为那株花,可王小姐有什么理由从自己身上实施呢?” “你再仔细想想,一个大家闺秀,从哪里接触到这种东西呢?莫非真的是如她所说,从郊外摘来的不成?”卫朝言满脸沉思。 “算了,先吃包子吧。一会吃完包子我们先去山上接触一下丢失的儿子的那户人家,等回头再去同春堂,将老大夫的书借来抄抄,再比对一下就好了。”思考的空隙间,卫朝言又听到了景华肚子的叫声,便很体贴的给了她台阶下。 景华点点头,拿着包子吃了起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陷入了一种很古怪很尴尬的情绪中。 忽的,卫朝言像是想到了什么是的,“景华,是不是发现王小姐的不同的两次,都是你穿男装的时候?” 景华哭笑不得,“我女装的时候,王小姐是不能理我,总不能喜欢一个女人不是?”她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 卫朝言却是摇摇头,“不对,花园里的花如果真的有这个功效,为什么王小姐能把花给了一个作为男人的你,而没给一个作为女人的你,当时你也说过了吧,王小姐说从郊外移来的时候,这花已经完全没有了,就是不想让你弄。你的性别是男或者女,很重要么?还是说,王小姐独独对一个男人如此放松警惕?” 有话说,水至清则无鱼。 王太守表现的太过了,所以就显得很不真实。 很快,两个人吃完了包子就开始往山上走去。 只是刘元儿也没说是山上哪户人家,肯定是不好找的。 到了山脚下,卫朝言带着景华停了下来,思考了一会儿, 才道,“那天我们从山上已经见过基本地形了,如果是你,你想住在这山上,你会住在哪个位置呢?是山顶还是中间的位置?” 景华却是笑了,“我会住在水源旁边,水是万源之源, 人们能得已生存也是因为水,所以我会选择一个距离水很近的地方,加上水里还会鱼虾等东西,就算真的是很穷的人家,也可以去捉鱼。” 她的思维是正确的,卫朝言点点头,“我也正是如此,既然这样,那我们便朝着有水源的地方走,要是到了哪里没有人家的话,我们到时候再找人打听打听也就是了。” 听了他的话,景华点点头,“好。” 两个人各有所思,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等快到半山腰的时候,远远望去,就见半山腰刚过的地方有成排成排的房子,大概有十多户人家的样子。 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一眼,快步上山。 前边不远处有小童正在戏耍,景华扯出一个笑容来,“小孩,你可知道山中谁家的人长得最好看啊?” 没想到那小孩根本不理会她,这并没有让她气馁,转换了一种方式,“若是你回答出了这个问题,我给你糖吃可好?” 那小孩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看,“你的糖在哪里?” 景华的确是有一颗糖,是出门前不知想到什么,装起来的,不过也只有这一颗,听着这小孩的语气,她起了逗弄的心思,笑道,“你回答了我,我不光给你看这糖,还能将糖给你吃,多好?” 卫朝言摇摇头,“我来,还是同样的问题,你若是回答出来,我给你两个铜板可好啊?” 只见刚才还神气的孩子顿时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你说话算数吗?若是算数,我现在就能告诉你。” 卫朝言挑挑眉,“孩子,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啊,叫大丈夫一言既出自驷马难追。” “当然听过。这可是我浩源哥哥告诉我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是的,他低落下去,“只可惜我浩源哥哥不见了,我娘说他出了远门,等什么时候回来才能和我玩。” 本来卫朝言听这话都警惕起来了,又听到后半句,不禁想到,这大抵是孩子的兄长吧。 072找人 想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碎银子,又从里边拿出两个铜板,“这铜板先给你。” 见他如此守信,这孩子直直的盯着铜板说了话,“最好看的人就是我浩源哥哥呀。”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 景华似笑非笑的看着卫朝言,“将军好心肠。”这话便嘲笑他与一个小孩子做赌了。两个人谁都没将小孩子的话当真,却偏偏忘了,越是小孩子越不会说谎的。 卫朝言也看过来,脸上淡淡的,“不比丞相,用糖诱.惑一个小孩子都不成功。” 其实景华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便知道糖与银子哪个更重要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当年不也是如此么? 两个人均是没有在意,往山上走,距离那些人家越来越近,就看到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正在做活,景华上前十分有礼的问道,“这位夫人,我想与您打听个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那女人许是没见过这么俊的人,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着点点头。 景华开口问道,“不知你们这边可有一户人家,家中有三个孩子,两子一女,一子生的壮硕,一子柔弱漂亮。” 其实这些特征说的很明显,只见那女人听到这话愣住了,“ 你,你们是孙家的亲戚?” 一听这话,景华便知道成了,她正想说话,就被卫朝言接过话茬来。,“正是,我们乃是远亲,上一辈的关系,许久都不往来了。” 果然,一听到这话,女人便叹了口气,“你们赶紧去看看吧。他们家丢了一个儿子,此时正难熬呢。” 卫朝言和景华便知道找对人家了, 对着妇人道了谢,便直接按照她指路的方向走了。 听说孙家的男人长年靠打猎为生,也做些木匠,所以孙家的房子是最好的。 才到孙家的大门外边,便听到里边是凄惨的哭声,一声接着一声,让人觉得难过极了。 景华心中一动,她走进去,就连敲门的手都放轻了些,低声道,“有人在吗?” 听到声音,屋子里边的人一顿,说了一声“来了”,便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说一句形容枯槁也不为过的女人,女人头发已经花白了,身上的衣服仍然干净整洁,细致的眉眼足以是说明女人年轻时候的姿色,只是这女人脸上满是泪水。 紧接着,有一个高大的汉子从旁边的屋子走了出来,“娘,怎么了?” 这汉子对她娘脸上的眼泪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 可仔细看去,他脸上也有难以掩饰的悲伤,他开口道,“你们是谁?” 景华对这样的态度是十分理解的,“这位大哥,我们是来打听……” 一直从后边没说话的卫朝言默默走了过来,拦住景华道,“你们可想找到你们丢了的儿子?” 那壮硕的汉子眉头一竖,“你们是谁?怎么会知道我们家里的事情?有什么目的,从实招来!” 见他一脸防备,卫朝言脸上没有丝毫胆怯,只是淡淡道,“我们是谁不重要,你们只需要知道,你们想不想找到你们家儿子的下落?还是愿意现在……生死不明?” 这生死不明一下子刺激到了刚才的女人,一瞬间那女人便哭的不能自己。 汉子急忙将人扶起来,对着屋子里喊道,“妞妞?妞妞,快出来。”然后屋子里便跑出来了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见自己娘哭了,也哭了起来,一双小手紧紧握着她娘的手,怯怯的看着景华。 这样的目光,让她心中一软,叹了口气,“这位仁兄,我们的身份虽然不能说,但我们真的是好人,我们想帮你们的。” 她转过头去看看卫朝言,虽然心中有些不舒服,却也理解他这样做的目的。现在的关头,你若是好好跟他们说,他们定然听不下去,只有态度强硬一些,说白了便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 才会有效果。 果然,景华的话音落下之后,便见到刚才的女人努力收敛自己的情绪,握了握那汉子的手,道,“老大,你便将情况与他们说了吧,我们相信这些贵人们吧,不能放过一点的消息呀。你弟弟可一定要找回来, 不然为娘要怎么活下去呀。” 景华叹了口气,帮着人将这女人扶起来,“您真的不必担心,况且,丢了孩子也不止您一家。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只是想到那个情况,便疑惑的开口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报官?” “报官?”那女人有些惊讶,“我们报官了呀,只是太守大人身边的人告诉我们,一定会仔细的调查的,让我们回来等消息,只不过现在还没消息而已。” 这话太让人惊讶,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慎重的对着旁边的汉子开口,“既然如此,就有劳你,将你们……敢问您儿子叫什么?” “浩源,孙浩源。” 原来这便是那个孩子口中的浩源哥哥。 景华点点头,“我知道了,请说吧。就说那日孙浩源不见的情况。” 那汉子见自己母亲情况不稳定,想了想便说,“我们去外边说吧,让我娘休息。” 这样的孝心,景华自然没有不应的,当即点点头,“好。” 等到了外边,就听这汉子开口,“那日我爹去山中打猎了, 我出街上卖我娘亲和妹妹做的刺绣活,我二弟因为自小便很聪明,就留在家中读书。他平素经常给书斋里的老板抄些书,这样既能练字又能赚些纸笔钱。我们都出门之后,二弟便与娘亲说,他去给书斋老板送书去便再也没回来。” 虽然这汉子语气平静,景华还是能听出里边压抑的痛楚,他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我二弟自幼聪明,知书达理,谁不说一声他好,明年他便可以去考科举了,可偏偏出了……”说到这里,这男人已然哽咽,说不出来。 073走失 等他平静了点,景华才开口,“那你们什么时候发现他失踪的。” “当天晚上。因为二弟自小便让人省心。见他天黑了还没回来,我与爹便借了村里的驴车去找,只是到了那书斋的时候,书斋老板说他放下书 ,拿着银子便走了。” “后来我与爹又顺着哪条路来来回回的走了几遍,却始终没有。后来又问了二弟的同窗好友,他们都说没见过他。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不见了啊。” 卫朝言却是抓住她划重点额重点,“那书斋在什么位置,叫什么名字?” “书斋在……书斋在……”那汉子,不,应该说是孙浩梁,仔细的想着,半晌才说出那个地方,“在顺着同春堂哪条路一直往西走,走过了桂顺斋再走大约一刻钟便到了。” 景华示意卫朝言记下来,点点头,“你放心吧, 我们一定会帮你们的。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去胡家找我们,就说找卫公子就行了。” 孙浩梁看了看他们,一脸凝重,他撩起衣袍,跪了下来,“两位公子,若是你们真的能找回我弟弟,小人愿意,愿意一辈子为你们当牛做马。” 卫朝言连忙扶住他,摇摇头,“不必如此。看顾好你家母亲,我们还会过来的。” 不同于来的时候,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觉得沉重。 景华是真的想不明白,不管是谁,掳去男人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去干活吗? 忽的,景华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知道一直以来,被她和卫朝言忽视的问题是什么了,“老大夫描述的马员外的儿子,粉雕玉琢对不对?孙浩源,长得好看对不对? ” “被掳走的都是长得好看的人。”卫朝言挑挑眉。 只是长得好看的男人有什么作用? 女人还能强抢良家妇女,作为小妾。 此时此刻,景华与卫朝言想到了一个可能。 只是,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 自古以来便有分桃断袖,只不过大梁却不常见。这样的想法也太过匪夷所思,那么换一个角度去想,是谁有这个能力,能避开别人的耳目,公然将是三个大活人困住呢? 景华提出这个问题,卫朝言却摇摇头,“若不是呢?我们应该先去确定一下,刘元儿所说的那个老婆婆的儿子的长相再去假设这方面。还有,如果这三个人的失踪,是巧合呢?” “为什么报官之后没有任何动静呢?”景华疑惑,按照大梁的规矩,一般报官之后,都会先发榜单与百姓们征集线索,之后再根据线索去判断。 按照王太守所谓“清廉”怎么可能压下这种事情呢?可确确实实的,城中的消息没有从官府传出来的。 不管景华与卫朝言怎么疑惑,还是要去调查才能下出定论来。 卫朝言不容置疑道,“去同春堂吧。” 景华点点头,“正好把老大夫的书借过来抄一遍,我们也好比对王小姐的举动是不是,因为那些花儿的缘故,。” 等两个人到了同春堂的时候,太阳已经往山下走了。 不知怎么的,同春堂竟然是关门的,景华疑惑,“这么早怎么就关门了?” 说着话,就上前拍了拍门。 过了一会儿,只听到里边传来刘元满是严肃的声音,“谁啊? 今天不看诊了。” “小先生,是我们,我们还有其他事情想问问你。” 听了她的声音,里边的刘元儿有些疑惑,“公子?” 卫朝言开口道,“是我。” 半晌,门开了,刘元儿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还是挤出一丝笑容来,“公子,您进来吧,对不住,我那不成器的师弟又惹师傅生气了,” 卫朝言拱手道,“多有打扰。” 见他如此,刘元儿受.宠.若惊,当即扶住他,“公子快进来。” 等了屋子,就看到老大夫坐在那里,不知正看着什么,而上次卫朝言救得那个人正跪在地上。 景华没有理会这个,直接开口道,“老大夫,不知您那本书能不能借我们看看呢?让我们也抄一遍。” 老大夫睁开眼睛,盯着他们打量片刻,不由得点点头,“可以,不知公子有何贵干呢?”许是因为地上的人,使得老大夫的心情不好,他叹了口气,“公子,对不住,老夫失礼了。” 卫朝言自然不会计较,“老先生,我们这次来不光是来借书的,还想请您的徒儿带着我们去那丢了儿子的人家,我们已经去了山上的,也发现了线索。” 老大夫点点头,“只是,公子,出门在外,您确定一定要惹上这样的事端吗?” “您说笑了,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事端,只是正好我们能帮上忙而已。”卫朝言微微一笑。 那老大夫却是试探的开口,“听闻经常会有那些钦差大臣便衣出行,想必您就是?” 这话让景华与卫朝言俱是走一愣,不过卫朝言很快反应过来,“您老英明。” 顿了顿,继续开口道,“只不过,还希望您能不要透露出去,包括您这两个徒弟。若是真的走漏了风声,危险自是不必提。” 其实这也是明晃晃的威胁了,卫朝言顺嘴承认,一是因为想看看这老大夫猜出来要做什么,二是有些话说开了更好办一些。 没有人会什么目的都没有的去帮助别人,他和景华这么大费周章的调查这些东西,若是普通人为国为民说不过去,只会让别人猜测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可若是承认是钦差都不一样了,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所以,没什么好怀疑的。这么老大夫也会更尽力的配合他们。 不过……虽然卫朝言相信老大夫,却不相信是地上跪着的男人。 他状似不经意的笑道,“老大夫,不知道您这徒儿犯了什么错呢?” “整日只想着不务正业,反而将自己身上的任务给忘了,自然该罚,行医不是别的,若是一味药材有偏差,那效果就达不到,如果弄错了一味药材,也能要人命。所以老朽罚他。” 074医者仁心 这话没错,景华十分赞同。 “老大夫医者仁心,让人敬佩。”她拱了拱手,开口道,“我们今天上午来的时候,听小先生说,有几日他病了,是这位……帮忙抓药的是吗?” 老大夫点点头,对着跪在地上的人道,“黄芪,你来与这位公子说。,” 黄芪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听到老大夫的话才抬起头来看着他们,脸上端的是面无表情。 看着他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卫朝言便皱了眉,还是忍耐着开口道,“这中间可有什么人来拿迷.药?” 只见这黄芪摇摇头,“不曾。” “ 那致幻的药材,以及催情散之类的呢?” 这次换成了景华开口。 黄芪还是摇摇头,“没有。” 见卫朝言与景华对视一眼,才犹犹豫豫的开口道,“但是却有人买麻黄草。” “麻黄草是什么?”虽然景华略通医学,可到底医学上的东西太过渊博,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生长环境,也会有不同的药草和用法,于是便不耻下问。 只见黄芪顿了顿,怯懦道,“是一种吃一次两次无事,但是吃三次以上,就会让人有晕眩感的药材。平素用于治伤寒,从山上便能采到。” 景华:“……” 卫朝言:“……” 二人皆是无语,两个人都是痛快的性子,听这黄芪说话,实在费力气,便对着刘元儿说,“小先生,今日天色已经晚了。不如明日看你的时间,带着我们走一趟?” 这小先生本来就对卫朝言有几分敬畏,加上上次人家曾在山中帮了他们。刚刚听到自己师傅说破这二人的身份,自然只有更敬佩的,听了这话,便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师傅。 见老大夫点了点头,才开口道,“都没关系。” 既然事情已经问完了,便不耽误着了,景华拿了医书,便与卫朝言一起回到胡府去了。 这一天奔波,早就饥肠辘辘了,一起与胡夫人吃了晚饭之后,景华便拆了自己身上的易容,换上轻便的衣服,留在屋子里抄书。 红袖见她今天一天都没用她们帮忙,回头又总是揉着眉心,便有些心疼,“主子,您这是何苦呢?要不您明日带着我?好歹也能帮您作些事情。” 景华扶额,脸上满是疲惫的摇摇头,“带着你反而会让人察觉,现在我们在明处,别人在暗处,我身着男装易容是最好的办法。” 闻言红袖不说话了,也只好为自己主子端一杯红枣茶暖暖心。 景华一边抄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红袖说话,子时的打更声音刚过,忽的,外边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红袖瞬间警惕起来,她悄悄的走着,拿出了长剑,与景华对视一眼,等着她的号令。 景华却伸出一只手来制止。 她走路无声,悄悄的从窗户缝里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里多出了几个黑衣人。 看这些人走路的姿势便能推断出,大抵是江湖上的杀手,专门接活的。 景华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些人,莫非是暴露了行踪?不可能啊。还是说……是那个老大夫? 她仔细回想,想那个老大夫的神情,真的,全都都是真的,这个老大夫没什么可怀疑的。 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她索性便不想了,时刻注意外边的动静,想看看这些人的目的在哪, 是她还是卫朝言呢? 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些人竟然都没往正房的方向去看。这是因为什么呢?景华皱起了眉头,只见这些人往下人的耳房里边看。 别的院子,贴身伺候的下人们自然都是住在耳房的,但是她只带了红袖一个,耳房阴冷潮湿,便让她直接睡在外间的榻上了。 这会儿耳房里一个人都没有,景华眼看着这些人找过了之后,显然也是没料到这样的情景。 忽的,一个人朝着正房的方向看了过来,定睛看了一会,像是发现了什么是的, 对着身后的黑衣人挥了挥手,一个转身便跃去了隔壁的院子。 景华回过神来便思考 那黑衣人刚才在看什么。 忽的,她想通了是因为什么。 自己的屋子上贴着窗花,按照景华的风格,肯定会贴个竹子之类的东西。因为这房子提前是胡夫人筹备的, 便贴了花好月圆。 景华便大胆的假设, 这些人找是个男子?或者说,这些人找的是卫朝言? 看到窗花是个女子用的,便没有进来? 而卫朝言这边,他正想着白天的事情,隐隐约约要入睡的时候,便听到了一种细微的响动。别人不易发觉,可卫朝言是个练武之人,加上内功了得,很容易就能听到。 他缓缓起身,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响动,在寂静的夜里,拿上防身的匕首,便立在了窗户外边,眼看着这些人直接拿着刀撬开耳房的门。 与景华不同的是,卫朝言此次带了人来,小厮被惊醒,当然免不了便是一番打斗。 那小厮哪里是这些江湖刀口舔血的人的对手,卫朝言破门而出,与那黑衣人们交缠起来。 一时之间,打的难舍难分。 在夜里这声音格外的明显,因为卫朝言与胡文远的关系着实不错,胡夫人安排的院子与他们的院子很近。 他们听到了打斗声,便闻声赶来。 卫朝言见为首的黑衣人正左顾右看,有几分分心,一掌便推了上去。 那黑衣人被这力道打的一推,猛地吐了一口血,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先找人!” 果然,那些黑衣人都不恋战,纷纷躲避。 就在这个时候,胡文远带着家丁小厮赶来,那为首的黑衣人一看不好,对着带来的人下令,“撤!” 来的快走的也快。 胡文远衣服都没穿好,匆匆赶过来,“朝言,你没事吧?” 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见他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向来笑呵呵的脸,此时是一片冷肃,“我们进来说。” 075杀手 见人都跑了,景华也不抄书了,直接穿好了衣服,打扮得宜之后去了卫朝言的院子。 一进门,她便开门见山道,“从一开始这些人的目的就不在主屋,也不在我们两个人身上,好像是在探查虚实的。” 卫朝言紧紧皱着眉头,“不,如果真的是调查虚实的,那些人悄悄的就好了,为何还会动手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胡文远开了口,“卫兄,是不是你从这里得罪了什么人?你与景丞相,可与人有过争执?” 景华摇摇头,“自然没有,我们是来调查事情的,怎么可能轻易的就与人家发生冲突呢?只有一个人猜出了我们的身份,当然,不是具体的身份。” “谁?” “同春堂的老大夫。他只说出我们是钦差的身份。”景华看向卫朝言,似乎是想听听他的意思。 只见卫朝言摇摇头,“那老大夫定然不是,一来也没有什么动机这样做,如果真的是他的话,他为何将识破我们身份的话说出来?这样岂不是被我们一猜就猜到了?” 景华也是这么觉得的,正要说话,就听胡文远轻声道,“那同春堂的老大夫与我有过接触,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那他的徒弟呢?”卫朝言反问。 如此想着,他脑子里闪出刘元儿说过的话以及那些小动作,还有黄芪…… 其实若是两个人之间有谁有这个嫌疑,还是黄芪的更多一点。 虽然这么想着, 可谁都无法肯定。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三个人抬头望去,就见到了衣着整齐的胡夫人。 如果单是为了卫朝言,胡夫人是不用来的,景华自然知道是为了谁,心中暖暖的,上前一步,握住胡夫人的手道,“姐姐不必担心。” 胡夫人也的确是因为景华过来的,左右反复将她打量了一遍,见她神色无异,也没受伤,才松了口气,“你们啊,真是不让人省心,出门在外倒是也小心些啊。” 景华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夜色朦胧,看起来倒显得他温柔了几分,“让姐姐担心了,无事,索性我没吓着。” 其实景华经历过比这危险的事情多了去了,可此时此刻,见到有人关心自己,还是觉得很是感动。 虽然亲人缘薄,可她身边到底还有那么多对她好的人。 如此想着,她眼中便含了三分笑意,“这么晚了,打扰姐姐休息,改日我给姐姐赔罪,” 胡夫人像个真正的大姐姐一般,笑道,“你啊,少让我些心便是了。”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是的,她对着自己的大丫头吩咐,“既然都已经惊醒了,便让厨房的人去煮些奶茶,做些宵夜来。快去。” 景华微笑,“还能有宵夜来压压惊,甚好。这倒是也不白折腾了。” 胡夫人点点他的头,“你啊。” 屋子里的气氛因为有胡夫人的到来,显得缓和多了。 紧接着,大家又顺着刚才的话题讨论起来,只是都没什么想法罢了。 这时候,胡夫人的大丫头从外边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托盘,正是宵夜,她笑着打圆场,“先别讨论了,明天再想吧。依着我看呀,说不准是我妹妹扮小厮太好了,保不齐谁看上了呢,这才上这来找,你们别这么阴谋论了。” “还有啊,夫君,我们胡府说进来就进来,若是将来有人来找我们寻仇,岂不是太不安全了?”胡夫人的话音刚落,就见三人都看着她,当即有些疑惑道,“ 看着我做什么?” 卫朝言笑了,“嫂夫人果然与胡大哥是天生一对,也是女中豪杰呀。” 胡文远不知道卫朝言话中的意思,景华却知道,她看向胡文远道,“胡大哥,今日我与卫将军在外边遇到了王家小姐,她来调我,还……动手动脚的,不似寻常那般端庄的样子……”她还将王明辉花园中种着的植物的作用说了出来。 胡文远不由得深思,“你是说……很有可能是王小姐做的?” “其实不必王小姐,她一个大家闺秀,自然找不到江湖中人来,是不是……这王小姐身上有什么秘密,差点让我发现了,所以就……” 卫朝言点点头,“景华说的是十分有可能的。毕竟她当时见到了王小姐的另外一面,只是,那个丫头当时有没有说什么?” “ 就是软硬兼施的话,当然了,话中还有些威胁的意思。” 胡夫人见每个人那里都有热奶茶和宵夜了, 才开口道,“其实未必不是王小姐看上了景华所扮演的小厮,但是因为身份问题,王太守不允许两个人有什么……于是便想找江湖上的人,将她抓走?” 听了这样的推断,胡文远苦笑道,“娘子,你是不是平素里没少看话本子?” “这……”胡夫人脸色一红,讪讪道,“知道了相公。” 景华朝着她眨眨眼睛,开口道,“姐姐说的这些也没准,毕竟鸟多了什么林子都有是不” 这样的搞笑比喻,大家具是笑了起来。 这件事虽然有些着急,可景华也不愿意浪费胡夫人的心意,当即招呼起大家来,“这些事情都要明天再说。今日还是来喝一杯奶茶暖暖身子吧。” 等吃完喝完,气氛已经好多了的时候,卫朝言开了口,“胡大哥,我有一件事要求你。” “有什么事情能用得到求,你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了。”其实胡文远已经猜测出来了,“不就是想让我调查今晚这些黑衣人的来路吗?” “正是如此。”卫朝言笑着点点头,“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出面,你去调查这些人从江湖上从属什么门派,什么价格,又是谁派来的,就算查不出雇主,找到这些人是谁就行。” 076暗市 江湖上有个地方叫暗市,顾名思义,就是这地方一般的老百姓不知道,只有有特殊需要的人,或者江湖上的同道中人才知道。 有些卖命买命的交易都是从这里进行的。 因为保密做的很好,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里边的东西便不会多隐藏,只要找到能通向暗市的入口,想调查什么就易如反掌了。 胡文远虽然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家,可是因为生意做的很大,肯定有很多心中不平,或者心里嫉妒的,自然要掌握第一手消息和一些门路。 卫朝言自然相信,这样的事情他可以调查出来。 如此想着,他便对着景华开口问道,“景华,你可知道暗市?” 景华点点头,“自然知道。”她在做乞丐的时候,就听过各种各样的消息,对江湖格外熟, 里边的规矩也知道不少。 想到胡文远要去调查这个,顿了顿,还是开口道,“胡大哥,在去暗市的调查的时候,您最好不要露面,或者遮住您的脸。这虽然不是暗市中的规矩,但是只要有防备之心或者不便出面的人都这么做,无妨的。暗市其实分为,明暗和暗暗。” “至于这个明暗,就是从暗市中可以明着打听到的消息,还有一些怎么都打听不到,也不允许打听的消息叫暗暗。朝廷有命令禁止,朝廷的官员不得接触暗市,但是有的人接触,有能力的便是这个暗暗。” 胡文远点点头,“受教了。” 胡夫人很是疑惑,“这些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景华知道,若是说出来,只会引得胡夫人更心疼她,她便不愿意她难过,只笑道,“今日已有些晚了,改日再与姐姐说可好?” 胡夫人一拍脑门,“正是呢,是姐姐想的不周到,如此,便先回了吧。”顿了顿,她盯着景华,目光中满是慈爱,“妹妹,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 跟景华相处起来很舒服,加上她心性赤诚,胡夫人只有更喜欢她更亲近她的份,加上上次胡文远完整的补充了景华的身世,与她自己说的那些轻描淡写的不同,让胡夫人心酸的苦了一场,现在对她的态度说是一声亲姐也不为过了。 景华自然也感觉的到她的真心,当即笑道,“好。” 胡夫人与胡文远走了没多久,景华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许是与胡夫人的开解有关,他回去没在抄书,直接躺下便睡了。 早晨醒来,没有睡得晚的疲惫,反而神采奕奕的。 她洗漱之后,便去了胡夫人的院子一起与她吃了早饭。 吃过饭之后,看着距离刘元儿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直接去了卫朝言的院子。 只是还没到,就见到卫朝言走了过来,她微微一笑,“走吧。” 到了与刘元儿约定的地方,就见他拿着药包站在那里了。 三个人一路往那老婆婆家中走,刘元儿欲言又止道,“公子,在下有一事相求。” 卫朝言挑挑眉,“你说。” “一会到了那老婆婆家,你们若是问事情,一定要委婉。老婆婆实在受不起什么刺激了。”他叹了口气,“本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那么宝贝的儿子也丢了,找不回来。” “那她报官了吗?” 景华忽然问道。 刘元儿愣了愣,开口道,“报了啊,还是我陪着她去的,只不过衙门说了有消息会告诉我们的。” 听了这话,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 卫朝言轻描淡写的开口,“然后就一直没有消息?”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当时报了地址说的是老婆婆的地址,后来老婆婆的姐姐来帮她抓药,我也很忙,就忘了问这件事。”刘元儿挠挠头,一副懊恼的样子。 “我带着药箱子呢。一会就说我给他看病的,到时候再试着问一问就好了。” 想了想,他继续道,“你们问问题的时候,还是旁敲侧击一点吧。” 景华盯着刘元儿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不死作为,心中便有些数,昨天那些人大概真的不是因为老大夫认出他们钦差的身份。 如此想着,便微微一笑,“你觉得你师弟怎么样?” 听到景华的话,刘元儿苦笑,“我师弟虽然不知道好歹了些,可人品上没什么大毛病的,他不是个坏心肠的人, 却十分怯懦……大概是与他家中有关系吧。每个月他都会不见几日,没办法,每次师傅都很生气,可是生气也没办法,他已经这么可怜了,总不能再将人赶出去吧?” 卫朝言心中便有数了,看来这黄芪身上也有什么隐情。 他正要问下去,就被景华拦住了,见她暗暗摇头,也不在多说了。 很快便到了那个老婆婆家中,刘元儿上前敲门,见无人应,便径自推门进去。 景华走进去,就感觉到这个小院子里破败的气息。不是很平坦的土地上长着一片一片的野草,也许有人想修剪一下,但是因为有的地方没弄干净,而显得比从前还乱。 正对着屋子的地方,有一个大水缸,这水缸边上的一圈是厚厚的泥土,上边盖着一个木板子,看起来脏污不堪,看不出从前的颜色。 屋子是普通的茅草屋,只是上边的茅草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刮来,就能掉下去似的。 景华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随着镇定自若的刘元儿进了屋子。 屋子里边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正中间的房子有灶台等东西,左右各有一间屋子。 刘元儿直接进了右边的,景华与卫朝言跟着进去,就见到最里边的有一个说是床,其实不过是泥土垒起来的土坯子罢了,上边躺着一个不知死活的人。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棉被上满是油污,似乎许久都没有拆洗过了。 077玉佩 刘元儿走了过去,试探着道,“老婆婆?老婆婆?” 见床上的人没有声音,刘元儿快步到了面前,径自用手推了推,却毫无反应。 刘元儿着急起来,快速的从自己的药箱中拿出一个卷起来的布袋子,布袋子里边满是银针,他快速拿出银针给床上的人施针。 半晌,人醒了过来。 景华一走过去,就见到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妪,听刘元儿说起,知天命的年纪不过是五十岁,可床上的人看着却像是七十岁的人。她正要说什么,被卫朝言拦住了,又指了指刘元儿。 她点点头,就见刘元儿微微一笑,十分有耐心的样子,“婆婆,是我,我是同春堂的刘元儿,我来给您看看病。” 床上的老妪从喉咙里发出干枯嘶哑的声音,“是,是你啊,小先生。我,我儿,有消息没……” 刘元儿听着这样殷勤的问话,只觉得浑身一僵,他勉强笑笑,“还没有消息,官府那边有什么消息吗?那日我们不是过去报案了吗?” 只见床上的老妪愣了愣,道,“咳咳……”歇了一会儿,还道,“那日官府的人……来了,他们说,有……有一点消息了,让,让我等着。” “老伯呢?”刘元儿见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便开口问道。 老妪勉强提了提唇角,“出,出去找,找孩儿了。” 看着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景华觉得自己心中酸酸的。可理智还在,她对着刘元儿使了个眼色,小声道,“问问她儿子长什么样子。” 刘元儿看着他们,想了想,才开口道,“婆婆,这是我……朋友,他们听说了这事,想帮您找找,您能不能跟我说说您儿子长得如何呀。” “我,咳咳……我俊儿长得,如同他名字一般,那是我们村子里最好看的孩子呀。”一说起自己的孩子,老妪精神了许多,拉着刘元儿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景华听了个大概,已经可以确定了, 丢了的那些男子,都是长的好看的,身板单薄。 虽然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可着实……让人痛快不起来。 卫朝言一直沉默不语,在听着这老婆婆说起自己儿子下巴上有一颗痣的时候,不禁开口,“婆婆。您好好养着,得看好了病,才能见到您儿子、” 其实他心中是没有把握的,不知道那人丢失了多久了?时间段? 忽的,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开口,“婆婆,您儿子是什么时候丢失了?” 刘元儿见老婆婆愣愣盯着他们看,便以为他是吓住了,当即解释起来,“婆婆,这就是我朋友,可以帮你们的。” 那老妪点点头,“我,我儿子丢了三个月了。” 三个月,三个月。 卫朝言从心中反复念着,就听到景华的声音,“孙浩源是在两个月前失踪的。” 那么,就差马员外家的儿子了。 三个月,两个月,如果猜测不错的话,马员外家的漂亮少爷,应该是一个月前不见的? 景华叹了口气,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她心中涌现出一个念头来,“你说,我男装扮相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卫朝言匪夷所思的看着她。 景华像是证实他的猜测是的,“不如我去做下一个失踪的男人,如何?” 她话音才落,就听卫朝言斩钉截铁的拒绝,“不行。” 见他态度这么坚决,景华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在与他争辩。 看着老婆婆的状态,便将刘元儿拉到一边,交代他把他们想问的问题都问完了,就与卫朝言出去了。 等到了外边,卫朝言不禁皱了皱眉,“你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的?我能想到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了。”景华叹了口气,如果按照这样一个月一个人的速度失踪下去,难以想象后果怎么样,“最让我疑惑的太守,在他的地盘上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一个两个能摁住,时间长了怎么摁下去?这不符合太守的行事风格啊。” 是了,太守在这个地方是爱民如子,名声这么好,怎么会看着自己的百姓丢了而不去处理呢,除非……怕殃及自身。 想到这里,景华的神色凝重了起来,“这块玉佩是从付德海的手上埋到地里的,是不是说明,玉佩的主人马员外的儿子与太守家里伊有关系?” “那换言之,是不是太守与这些丢失的人有关系呢?”卫朝言顺着景华的思路,继续开口。 忽的,两个人眸子一亮,终于发现他们一直以来都没想到的问题。 这快带血的玉佩,是从付德海手中出来的啊。 想到这里,景华开口,“一会去马太守家中。” 几乎都要等不及了,卫朝言先做出决断来,“我去告诉刘元儿一声,待会我们再去同春堂找他,我们先去马太守那里。” 景华赞同的点点头。 等卫朝言再从屋子里出来,两个人便根据刘元儿给的地址去了马员外家中,那条路越走越觉得熟悉,正是那天他们跟踪付德海的哪条路。 等过了付德海的宅子,景华与卫朝言还是看到那日的老婆婆再卖茶,于是笑着上前,“婆婆。” 这个老婆婆记性很好,虽然今日景华没穿女装,可她认出了卫朝言,当即笑道,“小伙子,你那漂亮的妹妹呢?” 卫朝言淡淡一笑,“婆婆,这几日天气变幻,我妹妹病了,在家中养病呢。”说着话,他还看了景华一眼。 见景华眸光凌厉的扫来,不咸不淡开口,“婆婆,你可知道马员外家中怎么走?” “你说的马员外是……”老婆婆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你去马员外家中做什么?” 景华觉得十分奇怪,当即问道,“怎么?我们去不得么婆婆?发生什么了?” “唉,若是无事,你们还是先不要去了。即便有什么事情,想必马员外也是无心处理啊,不为别的。马员外有个独子,宠爱的很,丢了已经一个月都多了。” 078马员外家 本来景华与卫朝言还以为自己找错了人,在听到这婆婆的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 想到这里,景华开口,“婆婆不用担心,我们也只是问问。我们也是听说那马员外的儿子长相貌美,十分有才华,便起了结交的心思。” 老婆婆见他们衣着富贵,便相信了几分,毕竟那些公子小姐们就喜欢吟诗作对,此时也不拦着,给他们指路道,“顺着前边的路走一刻钟,然后往左边转,穿过了那边树林子,便是马员外的家。房子很大,一看便看到了。” 景华点点头,“好。” 告别了老婆婆,卫朝言便与景华按照她说的顺序走,果然,在走过了那片林子之后,就见到了一栋五进的院子,从外边看,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一看便知道这是讲究人家。 他们确定之后,就直接走了过去。 门口站着两个小厮,此时见到他们,眸子里满是警惕的道,“你们是什么人?” 景华淡淡一笑,“还请你们去通禀一声你们老爷夫人,就说我们有要事想问,是关于你们公子的。” 一提到公子,那小厮当即变神色,对着另外一个小厮吩咐道,“你在这看着,务必等我的消息。”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只见刚才进去的小厮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穿着粗气开口,“公,公子,我们老爷有请。” 卫朝言与景华走了进去,就见这院子里边比想象中的还要精致许多,这种精致是一种雅致,见他们望着种花的地方,那小厮开口道,“这是我们公子养的花,现在却……” 景华刚要接话,就听到有个人跌跌撞撞的走过来,身后还有丫头扶着,凄凉道,“我的儿啊……” 一听这哭声,景华便知道这就是那马公子的母亲了。 “ 你,你们是知道我,我儿的下落么?呜呜……”马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时候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步子稳健的男人,他先是将自己的夫人扶了起来,才打量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道,“两位公子,说是有事要问,关于我儿,不知是什么事情? ” “想必你们也知道我儿子的事情了吧啊。”他语气平稳,看起来与马夫人的反应正好相反,若是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丢了的不是他唯一的爱子。 不过,景华还是从他看似冷静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丝黯然。 其实她心中是十分难过的,从接触到了男人丢失的这个案子之后,就看到了丢了孩子的母亲父亲的各种各样的反应。她从未受到过这样的感情,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想到这里,她从袖口中拿出了那块被丝绸包着的带血的玉佩,“您先看看,这块玉佩是不是您儿子的?” 只是她才拿出来,就被马夫人一把抢过去,仔细的瞧了之后,满眼疯狂的看着她,“这,这是我儿的……你从哪里得到的?” 马员外也拿过来看,半晌,他点点头,“正是我儿的……只是这血?” 看着两双殷切看着自己的眼睛,景华觉得自己开口太过艰难,她说不出口来。 卫朝言是时候的从后边走过来,看着马夫人与马员外,语气凝重,“马夫人,我希望您冷静一下。” 马夫人也不是没有理智的人,只是太过于悲伤才如此,此时此刻,见真有了自己儿子的消息,不由得点点头,“我,我不哭了,你说吧。” 马员外叹了口气,“还请二位公子进屋来详谈。” 卫朝言与景华进了屋子,拒绝了小厮要倒水的举动,对着马员外开口道,“马员外,还请您屏退左右。” 马员外自然照做,做完一切回来,才叹气道,“这次可以说了吧?” “首先,我想先确定一下,这块玉佩是否属实是令公子的?”景华开口道。 马员外点点头,无比肯定,“是的,这块玉佩是我儿的。因为有得到高僧曾经给我儿批命,说是我儿命中有劫数, 但是会遇上贵人,在此之前,需要这块玉佩来化解灾难。因为当时这块玉佩花了我一万两银子,我想着不管是不是真的,为了唯一的儿子这钱花了也就花了,我亲自拿回来的,自然记得清楚。” 听了这话,卫朝言才点点头,看着他们,神色凝重,“还有一件事,就是你们听到我接下来的话,一定要冷静,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来,不然即便你儿子还活着,还能找到,也一定会失踪了。” “我们能保证,我们能保证,求求公子告诉我们我儿子的下落吧。”马夫人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哭得不能自已,她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我,我不哭了。” 景华见她如此,真的不忍心,于是她出口安慰, “夫人,您先别哭了。您的公子一定还活着,等着您救他呢。” 这话像是刺激到了马夫人是的,她活了过来,点点头。 卫朝言这次也不绕弯子了,直接开口道。“这玉佩,是有一日我们跟踪太守府的管家的时候,从他手中见到的。他将这玉佩埋到了出了城顺着这条路来的一片竹林子里,随着这玉佩包裹的还有一件锦衣,这锦衣是……” “酱红色的是不是?”马夫人接着开口,她脸上的表情充满希望,就盼着卫朝言说不是。 可那日见到的,真的是。 卫朝言刚要开口的一瞬间,景华便抢过话茬来道,“不是,乃是一件湖蓝色的。” 马夫人松了口气。 马夫人接着问道,“你们确定那是太守府的管家吗?” “确定,我们是从太守府一路跟踪的。”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景华直接说了出来。 好在马员外夫妇都是有分寸的人,并没有追着这个问题问下去。 079猜测 “那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太守困住了我儿?”马夫人忍着悲痛问道。 景华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有些为难的看着卫朝言。 只见马员外叹了口气,对着马夫人道,“夫人,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我与他们商议,等商议好了我在告诉你,可好? ”见马夫人神色中有些不愿意,便道,“你在这里一直忍不住,我还要照顾你。” 最终,马夫人还是点点头走了。 马员外的神情更严肃了起来,“你们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如实的说,还有那件锦缎衣服,是我儿子的吧。”刚才卫朝言与景华的眉眼官司骗得过神情恍惚的马夫人,却骗不过他。 “马员外,您说的没错,那衣服,就是马夫人描述的那样的。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您听了还是要冷静。” 其实这件事对景华和卫朝言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冒险,如果马员外一个冷静不了,去了找了太守,他们的行踪就会完全暴露的。 可马员外听了这话之后,还是点点头,他满是沧桑的开口,“公子,你们快说吧。” “我们推断令公子的失踪与王太守有关系,而且,不光是令公子,至少从我们这里发现的,便有三个少年失踪。只有您儿子是指向太守府的。”顿了顿,卫朝言像是不忍心一般,可还是开口道,“这些少年,全都貌美。” 马员外听到这个消息, 不由得愣住了。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有些木讷,“你,你说什么?” 不管是景华还是卫朝言都不在开口,而是等着马员外消化这个消息,因为他们心都明白,马员外不是没理解,正是因为理解了,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想到这里, 景华叹了口气,“马员外,您先不要着急,这件事没准还有隐情……” 马员外却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卫朝言摇摇头,“您不能怎么做,您不能出现,只能当你痛失爱子的马员外,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们来。” 这件事这么做是最好的办法。 马员外在连州城里不是什么没有身份的人,而且和付德海的宅子距离的这么近,难免会有人监视他们。 忽的,景华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太守的人监视了马员外的府邸,是不是也能看到她们来?如此想着,她便将这个消息问了出来。 卫朝言点点头,“有可能,不要紧,如果让太守看到我们知道了什么,反而她会露出马脚来。” 景华有些不赞同,“如果要是打草惊蛇,太守将那些人处理了呢?” “不会的,”卫朝言十分肯定,只要王太守不傻,肯定不会顶着风口浪尖处理的,养一群人能吃的了多少东西?可若是杀了这一群人会费多少力气? 他解释给景华听,也是解释给马员外听。 见二人都不说话,才道,“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既然从马员外家中已经确定了这个事情,那就说明,太守跟那其他人有关系的可能性也很大,唯一能做的便是密探太守府了。 这么想着,卫朝言开口道我,“马员外,您的心情我们十分理解,只是请您相信,我们一定会将您儿子救出来的。” 虽然许诺不似作假,可马员外的理智还在,“你们这样的目的是什么?你们想要什么好处? 就直接说出来吧。” 景华苦笑,自己难得做好事, 竟然还被这么误会,她苦笑,“不必,等事情真的成了再说吧。” 她将话说的模棱两可,其实也是为了安马员外的心,其实说自己什么都不图,马员外反而不相信了。 果然,马员外听到景华的话,点点头,“若是真的能将我儿救出来,我定然有重谢。” 卫朝言与景华从马员外府中往回走,又是天色将晚了,看着天边红红的云彩,景华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不知怎么的,景华想到了卫朝言也是没有父母,几番犹豫,还是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卫将军,你父母早亡,若是见到一家团聚,你可会觉得难过?” 似乎没想到她能问出这个问题来,卫朝言一愣,随即笑了,“当然会了。 我是人,也有感情,怎么不会。丞相会吗?” “自然是会的。所以心中才有一种沉重的感觉。将军可想过,如果有一日,我们发现……他们,那些人已经没了生气……到时候……”景华说的艰难。 可是卫朝言一想便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了,他摇摇头,“即便那些人已经遇害,可还是需要能将他们带回去的人,即便是死,我想那些人也会想死在父母身边。你是觉得,这样的结局,你觉得难以承受吗?” 是啊,景华嘴上没说话,可从心中剖析自己,就是这样。 如果没有发现这样的事情,如果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是的,卫朝言失笑,“有些事情,你不说,你不发现,就不会发生吗?不会。你没发现,就只会让这些凶手逍遥法外,甚至变本加厉。受苦的人永远受着折磨。” 其实这件事,景华与卫朝言嘴上不说,可心中已经心照不宣了。那些丢了的好看男子,是因为什么…… 景华摇摇头,神情肃穆,“所以如果我以身为诱饵不是更好?” 卫朝言还是不能同意,“你能保证这其中一点问题都不出么? 若是真的出了问题呢?怎么办?” “我们出来本来有更大的任务,我们要调查的是更重要的东西,我们可以救人,但是绝对不可以以身涉险。”卫朝言自从明白了自己那点隐隐约约的心思之后,就更不能让景华冒险了。 “如果你非要去。”卫朝言凝视着他,“那我去。” 080警告 景华不赞同。 她要以身为诱饵,并不是因为她想去,而是因为她更合适,不管是从她的身形还是女扮男装的样子来说, 都更接近那些丢了的男人们。 景华固执,卫朝言更固执。 想到在这件事上,他们不会达成一致,卫朝言便摆摆手,“回府。” 景华还想说些什么, 可见到他这样的态度,也只是叹了口气。 两个人很快便到了胡府,才到府中,就见到胡文远身边的小厮小跑着过来,“公子,我们主子让奴才在这等着,若是您回来,让您先去找他。” 听到这小厮的话, 景华与卫朝言便知道有情况了。 两个人面色凝重的朝着胡文远的书房走去,到了那里的时候,就见他面色阴沉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想着什么。 等卫朝言出声, 才回过神来,笑道,“你们来了,有消息了、。” “找到那些人了?”景华率先开口。 “找到了是找到了,只是从那些人的口中问不出什么来。”顿了顿,胡文远继续道,“我去找我江湖上的朋友来调查,调查出天香阁的那些杀手最近接了一批任务,去什么大户人家杀人。可不就是我们家么?只是我瞧着抓回来的那些人都单薄了些,与那日从家中看到的有些不同。是不是……” 才等他说完,卫朝言便开口道,“带我们去看看。” 为了不引人瞩目,胡文远将这些人关到了一个废弃的院子里。 开了门进去,景华就见到正屋的会客厅中五花大绑着几个穿着十分普通,扔到人群中看不出来的人,当即皱着眉,十分肯定的道,“不是这些人。” 胡文远皱了皱眉,“你能确定吗?” 景华点点头,解释缘由,“那日那些人来我院子里的时候,我曾经从门口的门缝中观察了一下,那些人比这些人要壮硕,只不过,也不是过分的壮硕。眼前这些人虽然穿的普通,可太单薄了,在人群中还是能看出来的。” “那些人是真的中等个子,不胖不瘦,让人找不出什么特征来。”卫朝言在观察之后,也补充道。 想到这个,胡文远严肃起来,“那这些人是有些人放出来的烟雾弹了?” 景华摇摇头,“未必,暗市有暗市的规矩,可能有的任务是很秘密的任务,为了保护接了任务的那些有用的人,便推出了眼前这些人充当诱饵,说白了,其实是为了保护那些人。” “正是,只是,胡大哥,这些人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天香阁你可听说过?”胡文远叹气,“这些人便是我江湖上的朋友从天香阁打听到的,只不过这些人是我使了个计策抓住的。” 一提起天香阁,便更是肯定了景华的猜测,若是其他的可能还好说,可天香阁是江湖上最大的杀手雇佣组织,但是里边杀手的等级是分三六九等的。 所以用这一批最差的杀手当诱饵,保护那些稍微好一点的杀手是很正常的。 景华皱着眉摇摇头,指节轻轻的敲打着桌面,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才开口道,“胡大哥,你找得到暗市么?” “暗市其实很好找,就是一个普通的市场,看上去和平时卖东西的集市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这个地方有各种各样的暗语,还需要有行内人带着。”不等胡文远说话,卫朝言便开口解释。 当年打仗的时候,需要粮草,可粮草资源紧缺,没办法, 明面上没有,便去暗市找,当时为了弄清楚其中的门路,卫朝言与胡文远着实费了不少的功夫,还只知道了皮毛而已。 胡文远点点头,若有所思,“若是你真的想找的话,我倒是也有能带你进去的人,只是本事不大就是了。” 不光是这里的暗市,各地的都一样,为什么这些人能从暗处组织成这样一个能被人们所默认的交易市场呢,那必然是有后台的,甚至有的后台是官府的人在操控。 只不过有白的地方就会有黑,有阳光的地方肯定也有阴影,这些东西是完全除不掉的。况且, 这个暗市也不是全然的没有好处。 忽的,卫朝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你们说,这连州城中的暗市会不会有太守的人在操控?如果我们贸然去了, 打草惊蛇怎么办?” “怎么办?”景华忽的一笑,“如果王太守真的如此……那便杀人灭口喽。”她的语气很是轻松,像是开玩笑一般。 可卫朝言却知道,她非但没有开玩笑,而是非常认真的。如果真的打草惊蛇,被太守发现了,那么他们的身份就很能泄露出去,杀了太守是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在确定太守是个贪官的基础上。 如果太守是清白的,他们自然不会无故杀人。 做官如果做到他们的份上,有些处决甚至不用经过皇上,只是少不得后边要麻烦一些的。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还是先调查调查吧,免得太过草率。” 看着外边天色,胡文远略微思考了番, 才温和的对着景华笑了,“明日再去吧。你沈姐姐很是担心你,每日都跟我念叨多帮帮你。” 提起胡夫人,景华眸子里也有了温度,“正是,沈姐姐这么好, 胡大哥应该对她更好才是。别忘了,我可是姐姐的靠山,若是有一日胡大哥做了什么对不起姐姐的事情 ……我可不饶你。” 这话虽然是玩笑,可是那敲打之意却越发的明显起来。 胡文远是生意人,什么人没见过,这样不加掩饰的话里有话,自然听的分明,只是他丝毫不动怒,脸上的笑意更甚,“你说的对极了,你姐姐好的很。” 他不但是不生气,还从心中为妻子感到高兴。 081盘算 妻子对景华的太有心意,也太过关注,可景华能从乞丐爬到现在的位置,注定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虽然是卫朝言带来的人,可还是替妻子担心,这种交往上的不对等。 可听着景华这话,就知道这两个人的交好是有真心的,便放下心来。 若是与景华真的交好,有百利无一弊。 听了两个人说话的官司,卫朝言似笑非笑,“看来丞相的第一个手帕交还是因为我起来的呢。” 见胡文远不明所以,景华丝毫不介意的解释,“我从京中从不与人往来,也没什么好友,姐姐算是我第一个闺中好友了。” 见她态度落落大方,没有任何介意,胡文远更是欣赏了几分。 虽然她经常扮男装,可到底是个女的,经常在一起更怕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胡文远便找了个借口走了。 卫朝言与景华出了这个荒废的院子,顺着小路往前边走。 走了一阵,卫朝言不禁笑道,“丞相走的这么安心,可是认识路?” 景华一脸理所当然,“不认识啊。” 然后,两个人大眼睛看大眼睛,不约而同的笑了。 两个人虽然不说,可还是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就随意的从园子里走着,就当游玩了,若是真的找不到再问路便是了。 景华一转头,便见到前边有个亭子,心中一动,“不如去亭子里转转?” “走吧。” 等走近了,两个人才看到亭子里有个姑娘正在看书,因着这姑娘穿的是竹子青的衣裙,背后也是一片翠绿,便不容易发现。 顿了顿,景华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是卫朝言到底是个男人,两个人本是一起来的,抛下他一个人坐着也不好,便笑道,“看来天公不作美,既然已经有人了,我们便去其他的地方吧。” 卫朝言挑挑眉,“我还以为丞相会抛下我,去陪着美人呢。” 景华没好气的开口,“将军好眼力,隔着这么远也能看出是个美人来。” 就在两个人转过身去,你一句我一句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然后便是一个柔弱的声音,“公子请留步!” 见状,二人哪里有不回头的道理,转过身,便见这女子上气不接下气,胸.前微微起伏道,“小女失礼了,请问二人可是我哥哥的贵客?” 虽然她叫的亲热,可卫朝言心中明了,这姑娘大概就是胡老太爷的那个继室生的女儿了,即便不是,也是些庶妹。 这么一想,脸上便冷淡下来,“不是贵客,只不过是胡大哥的朋友罢了。” 只见这女子咬了咬唇,“敢问两位公子刚才可是要去亭子里休息?” 景华摇摇头,“是,远远望去,姑娘衣裙与亭子周围颜色相似,便没发现,走近了才看到。不过不敢冒犯姑娘 ,我们这就速速离去。”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景华本来想把话说完便走,就见这姑娘忽的梨花带雨,“两位公子,你们若是……若是被我娘知道,我将哥哥的客人赶跑……定会说我的。你们许是不知道……我们如今在府中艰难……” 这个时候,她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姑娘……我们不会告诉你哥哥的。” 卫朝言面色淡淡,“这本就不是你的原因,你回去吧。” 那姑娘仍然不放弃,面上有恳求之色,他正要回绝,就听到景华的声音,“既然如此,那便叨扰了。” 卫朝言一怔,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等到了亭子里,他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景华还不明所以,这卫朝言 犯了什么毛病,为何如此看她。 不过她很快便知道了,只见刚才那十分委屈的姑娘破涕为笑,十分娇羞的朝着卫朝言福了福,“既然公子已经来了,小女自幼便习得舞蹈,可以跳给公子欣赏。” 听了这话, 景华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饶有兴致的看卫朝言怎么做。 而卫朝言呢,见景华明白了,就想着怎么拒绝,谁知道余光扫到人家脸上,就见人家正幸灾乐祸着呢,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淡淡道,“本你我身份有别,还是不要叨扰小姐了,可小姐盛情难却,既然如此,便有劳小姐了。” 那姑娘脸色越发红润起来,她低声道,“小女胡琴听。” 景华见她一边跳舞,一边可以说是搔首弄姿了,不由得摇摇头,虽然胡文远这妹妹乃是同父异母,可同是一个家庭教出来,怎么差了这么多。一个有君子之风,经营商户,却气度十足。一个空有美貌,却毫无姑娘家的矜持自重,着实糟蹋了这个好名字啊。” 卫朝言本来是看着景华的表情,见她一会摇头,一会叹气的,似乎在从心中点评这姑娘的舞姿,看的津津有味,怒从心中来,直接叫停,冷笑道,“姑娘,你对着陌生男人,如此……大献殷勤,你兄长可知道?” 想了想,他还是换了一个词语。 这话若是别的姑娘听到了,大概早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羞的不能见人了。 可胡琴听是谁啊,她是继室之女,自小便矮了胡文远一头,哪怕是最.宠.爱她的胡老太爷,对她的态度也不如对胡文远的态度。 她心中早就记恨了,她自小便听娘说,最大的出路便是嫁个好人家。当年连州城中有一女,在一个京城侯爵来这里游玩的时候,救了那人一命,偏生那人生的俊美,让人为之心神向往,便大胆说想要他以身相许。 那侯爵对她也有情愫,于是一相两好,传为佳话。 只是她在后宅,哪有什么机遇遇到这样有身份的男人。 偏偏这个时候,她听人说胡文远的好友卫将军到了,心中便开始盘算起来。 082粮草渊源 其实也不是听说卫将军,当年与胡文远因为粮草结识的时候,胡琴听便知道有这么个卫将军,是大英雄。这次听底下人说,胡文远的朋友姓卫,又劳师动众的亲自去城外迎接,便大胆猜测是卫将军又来了。 她告诉自己,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只要抓住,自己成了将军夫人,以后不光胡文远,就连姓沈的那个女人的也要对她毕恭毕敬。 只要一想到这个,胡琴听的心中便热了起来。 她心思一动,微微一笑,做出自己最柔美的姿态来,“您就是卫将军吧?不瞒您说,小女仰慕已久。” “当年您与我兄长一起,为了三军将士筹粮草,小女有幸见过您一次,那时候便被您的英姿所打动,小女时常想着,若是有机会,我宁愿为奴为婢的伺候您,就足够了。”她眸子里满是深情的看着卫朝言。 若卫朝言是一般的男人,只怕就会被这个女子所打动了,这是一段多么真挚的感情啊。我爱的人是个大英雄系列。 只是卫朝言不是什么普通男人,听到这话, 他还能冷静的思考,“当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从哪里见的?莫非你跟踪了我和你兄长不成?” 这话可以说是十分扎心了,景华看着胡琴听脸上有些僵硬的表情,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胡琴听吸吸鼻子,刻意做出一副伤心到极致的表情,“将军!” “您可知道,多少次,午夜梦回,我梦到的都是你眼睛。您可知道,多少次,我醒来,抱着被子痴痴傻傻的笑,您可知道,您是我的梦中人啊。我多么渴望您,不光做天下百姓的英雄,也做我自己的英雄。您的战马能驰骋沙场,也能带我儿女情长。”她一只手捂着胸口,眼泪欲落不落,就这样看着卫朝言。 然后,继续道,“您可知道,在您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个人默默注视着您。为了您,我愿意此生不嫁,哪怕没有名分,哪怕为奴为婢,我也愿意。我等着您这么久,若是……若是这次您不要我,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几个几年。”她苦笑着,一副万分凄凉的样子。 “很可笑吧?”见卫朝言脸上还是面无表情,胡琴听脸上的柔弱差点碎掉,她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低眉顺眼,满是绝望,“我知道我很可笑,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自小我娘便教我,不能随意与男子说话。 这一次……是我厚颜。” 景华这么听着,还算是很正常,至少知道自己厚颜嘛。 可接下来的话, 再次刷新景华的三观。 只见胡琴听凄楚的笑着,“可这一次,用尽了我毕生的勇气和力气呀。将军,将军,若是不接受,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活下去……” 这次是真的很可笑了。 尽管知道她说的是假的,可景华还是想嘲讽,因为一个男子你就活不下去了啊。因为表白失败,你便没了毕生的勇气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都敢表白,脸皮这么厚的事情都敢做了,都能做了,难道还怕自己活不下去? 就在她要说话,但是努力忍着没开口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冷笑。 她看向卫朝言,眼睛是她自己都没发现的亮晶晶的。 只见他“呵”的一声,随即抚弄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垂头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去死吧,既然自己觉得没有脸面,那还活着做什么?胡小姐可真是深情呢,就凭着当年的一面,你我连话都没说过,你就能肯定,你喜欢我而不是执念了?” 胡琴听自动忽视了前边的话,楚楚可怜的开口,“公子当年玉树临风,那番气度疯子,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叹了口气,“也只有公子您自己不知道您是多么迷.人了。” 卫朝言想笑,实际上她也忍不住笑出来了,若是胡琴听不说当年的容貌,倒是还好说,说了就更显得她虚情假意了。 当年粮草不够,他头疼的夜夜不能入睡,更是不愿意打理自己,所以当年胡子拉碴,与现在变化大的很。 就连当年胡文远见到他,都觉得他岁数很大了,是后来事情解决完了之后,他梳洗再见,胡文远才见到他的真容。就更不要说他当时的样子了有多大变化了。 胡琴听这样的闺阁女子见到了能不吓哭便是好事了。 想到这里,卫朝言冷笑,“胡小姐当年真的见过我么?”说完了这句话,她就见到景华那个没良心的女人,竟然像是看笑话是的在看自己,也觉得不耐烦了,起身站了起来,“胡小姐所作所为,在我看在实在不配为大家闺秀。” 这真的可以说是胡琴听唯一的一次机会了,她怎么会让卫朝言走呢,于是她嘤咛一声,便娇弱的冲进了卫朝言的怀抱。 卫朝言愣了愣,便厌恶的将自己怀中软软的东西推开,“胡小姐自重!” 胡琴听咬牙,她自持有几分美貌,出门的时候人人都会多看上几眼,配上卫朝言这样英武的武将正合适,见他推开,其实心中也是不以为然的,男子嘛,自然愿意女子多多投怀送抱,尤其是旁边有自己同性的时候,就越喜欢表现出女子对自己的死心塌地。 想到这里,她满脸泪水,恳求的看着景华道,“这位……公子,还请公子帮小女美言几句,小女……小女是真的喜欢将军啊啊。” 躺着也中枪的景华:“……” 她着实忍不住,可想着虽然面前的小姐不要面子,自己还是要尊重她一些的,于是用拳头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咳咳、”顿了顿,继续开口,“这位小姐,如此深情,不如卫将军便……” “卫将军?卫将军是谁?”见拒绝不成,卫朝言便用了其他办法,他挑挑眉看着景华,示意自己记住她了,又继续道,“我是姓卫不假,可你一直都在说卫将军,卫将军是谁?” 083纠缠 听了这话,胡琴听只感觉自己头晕目眩,莫不是,莫不是弄错了人? 她虚虚的扶着额头,就要往卫朝言的方向倒去。未料,卫朝言一把抓过景华……挡住自己。 景华无奈,这么近的距离,她只感觉这位胡小姐身上的香味正往自己身上窜着……着实……想让人打喷嚏…… 一个喷嚏之后。 整个亭子,都是静默,再静默。 卫朝言拱了拱手,“其实……这位小姐,你认错人了。在下并不是卫将军。况且,在下也心有所属。”说着,他一把将景华抱进自己怀中,满眼深情,“这才是我心中的妻子人选。” 那刚才还妖娆万分,万种风.情的胡小姐……呆住了。 其实胡小姐鼓起勇气的时候,根本没想这么多,这会儿回过神来,便一口咬定,“卫将军,您不能不要我啊,小女因为你已经失了名节……” “你以为莫非这是我拒绝你的理由不成? 我与她才是真爱呐。”卫朝言勾起唇角笑了起来,直接拉住景华的手。 而景华已经……呆住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在小路上了。 卫朝言看着景华绯红的侧脸,不由得打趣道,“看来丞相很是害羞啊。” 景华想到刚才他的举动,不由得冷笑,“将军不觉得自己过分了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便……” “究竟是我过分,还是你过分?”卫朝言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色淡淡,“丞相看着我被其他女子痴缠,不光不伸出援助之手,还幸灾乐祸,这戏哪里是那么好看的?” 见他对自己冷冷一撇,景华难得有点心虚,可还是强装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开口,“这关我什么事?” 卫朝言难以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这个女人没有心么?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到? 想到两个人的事情,卫朝言便觉得有点糟心,他摇摇头,晃去自己的思绪,忽的,就听到景华的声音,“你准备将这件事告诉胡文远么?” “本将军还没那么喜欢给人告状。”若是真的去说,倒显得有些尴尬了。 卫朝言与胡文远的关系虽然很好,可该给的面子,也还是要给的。 若是直接告诉他,他后院的女眷,见到一个男人便贸然行事, 让胡文远该怎么说怎么管?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是的,“你可以将这件事说给胡夫人,虽然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那女子今日能对我投怀送抱,便能对其他人投怀送抱,若是真的被发现了,到时候胡大哥的面子怎么办?” 景华虽然觉得那女子可悲可怜,可说到底还不是自己作的,便点点头,“正巧,我要找沈姐姐聊聊天。” 等两个人打听着路回到自己的院子,已经天色将晚了。 景华见自己身上都尘土,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就带着红袖直接去了胡夫人的院子。 胡夫人早就得了胡文远的消息,说今晚景华可能去找她,于是便早早准备出来。 景华进门就见到丰盛的饭菜,当即微微一笑,“还是姐姐待我好,知道我今日着实很饿。” “这么样?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一想起今天那件事,和胡琴听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白,便觉得有些搞笑,想了想,开口道,“姐姐, 我这里有件事,想说了博你一笑。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呢?” 胡夫人挑挑眉,“怎么妹妹倒是从姐姐这里卖关子了呢。若是不说,就不怕我不给你饭菜了?” 景华有恃无恐,“姐姐都准备出来了,若不给我吃,莫非还有个其他的好妹妹不成?” “行了行了,贫嘴,快说吧。” “话说有富户人家,家中有庶女,十分向往高门大户。有一日,她爹,就是家中老爷,来了个朋友。那个朋友是京城人氏,乃是豪爵之家。那庶女见到便动了心思,找了个机会,想要偶遇一下。说是从前与那老爷的朋友见过,当时便有了感情,这么多年一直难以忘怀。说是想要为奴为婢。这么一说,姐姐,你觉得好笑不好笑。” 像是听明白什么似的,胡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她对着旁边的大丫头开口吩咐道,“你去屏退左右,我与妹妹说说心里话。” 那大丫头面不改色,恭敬道,“是,夫人。” 等屋子里没人了,胡夫人才拍了桌子,“混账!” 其实这样也不算是暗示了,胡夫人沈氏冰雪聪明,这样最简单的话中有话,怎么会听不明白呢。 其实景华这样做是十分周全的,若是胡夫人愿意点破,愿意与她说起家中丑事,那两个人的感情肯定会更进一步。若是不愿意呢,这样也足够留了颜面,一举两得。 这么想着, 景华便笑着安慰道,“姐姐不必生气。” 听着景华的劝慰,胡夫人像是突然冷静了似的,“唉,我只是生气。夫君在外边有多不容易,只有我知道。看着我们家中是商贾巨富,可有了现在的名声地位,我夫君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士农工商,我们本就是最底层的商人,如今能让人尊重我们,又是难上加难。可那群不省心的,却一直在拖夫君的后腿。” 这样的情况,景华还少见吗? 京城中世袭罔替的侯爷伯爷们,贵族子弟,有出息的本来就少,加上皇上多疑,太平盛世,想往上爬太难了,但是世家大族总是不缺不成器的。 胡家有了现在的红顶商人的称呼,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若是当年胡文远没有帮卫朝言筹集粮草,只怕他们现在还是普通的商人,再有银钱也没办法有现在的声望。 而当时筹备粮草的时候,更是孤注一掷,若是卫朝言没这么有良心,亦或者是有一点坏心,不还了这粮草,胡家当时就会家破人亡了。 084自爱 有多不易,可想而知。 而胡琴听这样的做法,说简单了是一个女子不自重不自爱。若是想复杂了,便是胡家教养不利,一个女子尚且如此,那男子呢?是不是更没规矩,没道义? 这么一想,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胡夫人气得发抖,“妹妹,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外人,不用有所顾忌,务必全告诉我。” 见景华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胡夫人自然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妹妹,我知道你虽然是个女子,但是素来有君子风范,只是这事关我们家族,还请你如实相告。” 景华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听到这话, 当即叹了口气,也不添油加醋,将胡琴听与卫朝言说的话,还有当时做的动作,神情,完全说了出来。 胡夫人气的更厉害了,她深吸一口气,死死的握着拳头,“这个……这个……”她出身书香世家,向来说不出那些骂人的话来。 景华为了纾解,当即立短,“贱人。” “对……对我!”胡夫人努力压抑,“咬牙切齿,她,她这是要为了一己之私,毁了我们家啊!” 景华有些不明所以,“不会那么严重吧?” “妹妹。” 胡夫人眼眶发红,“妹妹, 你可知道现在我们胡家,已经犹如烈火油烹了。” “你们朝堂上,皇上讲究平衡制约。在我们这里也是,原来我们胡家与其他的家族,都差不多。可这两年在夫君的英明领导之下,胡家发展的太快了,虽然许多家族都上赶着来巴结我们,可背地里却将我们家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就这一个举动,还口口声声卫将军,我们后院里若是有人安插了钉子,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不光你和卫兄弟会……” 听到胡夫人的话,景华神情凝重,是啊,这个消息若是被胡琴听泄露出去……会怎么样? 是他们太大意了。 “那现在……”即便景华有心想处理,可首先是人家的家事,还是让胡夫人去处理为好。 “无事,妹妹,谢谢你告诉我。”胡夫人一把握住景华的手,见她今日眉宇间有疲惫,便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今日累了一天了吧?来,快用膳吧。” 景华知道,若是自己不吃,倒是让胡夫人心中不自在,于是便大方的落座吃饭。 只是因为二人心中都有事情,吃不多罢了。 吃过饭之后,景华握着胡夫人的手郑重道,“姐姐,你若是不将我当外人,便让我陪着你。” “好。”沉默之后,胡夫人才答应。 见她面色不愉,景华想逗逗她,便笑道,“刚才我简单跟你说了事情的经过,是不是没与你说卫将军是怎么拒绝她的?” 胡夫人摇摇头,还能怎么拒绝。 景华笑笑,便将卫朝言那些话全都说了。 “这么不怜香惜玉?”说完,忽的拍手笑道,“可真的是……大快人心呐!” 像是想到了什么是的, 她有些惊诧的看着景华,“不光如此,你与卫将军还扮演了一下分桃断袖?” 景华一想到当时那个场面,还有胡琴听那娇弱中带着不可思议,想要怒吼,但是还要使劲忍着的神情,就想笑的不行,于是她点点头。 胡夫人这会儿收敛了情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与卫将军……” “我们真的是皂角还白啊!”景华脱口而出。 “我可问你了?”胡夫人挑挑眉,一副我知道你心意了的模样。 景华无奈,“姐姐,你以为我与寻常那般闺阁女子那么容易害羞?”说的跟她忘了今日人家牵了手一下,她就脸红了许久的事情。 “其实卫将军这个人挺好的,可我见你们总是拌嘴,倒像是一对欢喜冤家。”胡夫人抿嘴笑道。 景华想起从前从朝堂上与他吵的那些架,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于百姓来说是个英雄,到我这倒是像个狗熊了。” 看着胡夫人明显打趣的目光,在卫朝言的事情上,景华也不愿意在多说,只是有些认真的问道,“姐姐,刚才的事情……你不去?” 虽然她说的含糊不明,可胡夫人还是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略一思考,不由得道,“ 妹妹,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那就看看姐姐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了。”景华微笑,这件事做什么都很简单,关键就看胡夫人想对这个庶女做到什么程度。 胡夫人叹了口气,“妹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可我夫君,太不容易了。若是她老老实实,我们定然会给她一笔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可她这么上蹿下跳的,我真担心有一天会出事。”这么想着,胡夫人的目光坚定起来,“我要把她打下去,让她以后都老老实实。” 景华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好,那女子与你们是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损坏什么名声的,肯定是不能做……” 在京城呢,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子犯了错,都是会被送到祠堂或者寺庙,还美其名曰说是给家中的老人祈福。 只是寺庙中清苦,女子若是去了,真的是熬不了几年,景华也不愿意贸然的断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便犹豫这开口,“不如这样,我们先去瞧瞧她。” “这是自然,只是你女装去,可以么?” “也正是女装去才方便。”景华想着她今天见到的便是她一身男装…… 两个人也不在多说,直接去了胡琴听的院子。 胡琴听正在做女红,想着绣个拿得出手的帕子,再去好好哀求一下那个贵客。 她仔细想了想,如果刚才的公子真的回去与胡文远说的话,那他们肯定当时就找过来了,现在足以证明,那个公子对她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085胡琴听 是的,胡琴听做好准备了,不管那个公子是不是所谓的卫将军,她都要一口咬定,这是自己心上人,不然谁都救不了她。 就在这个时候,有小丫头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小姐,小姐,夫人过来了。” “什么?”胡琴听瞬间变了脸色,站了起来。 她知道事情已经暴露了,心中有些怨恨,可她到底有些心机的,还是很快冷静下来。 想到这里,胡琴听将刚才绣的帕子收到袖子里,对着小丫头严厉道,“不准露出惊慌来!” 说完,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温柔的微笑着出门去迎接胡夫人。 见胡夫人和一美貌女子进来,她眸子里闪过一丝嫉妒,可还是姿态柔顺,“ 见过嫂子。” “在做什么?”胡夫人见她如此,脸上也是不动声色。 景华不禁感叹,怪不得能对着卫朝言的时候如此……厚脸皮,现在明明知道事情被发现了, 还是很冷静。 “正在绣花呢,嫂子若是不嫌弃,我给你绣一条帕子?” 看着她一副虚情假意的模样,胡夫人突然觉得厌恶,也不想在这里多费口舌,直接开门见山道,“胡琴听,你心里有什么小心思我不用管,只是,不该有的心思,还是收敛一下吧。” 景华看见胡琴听身子僵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顿住了,不过她反应很快,这些都是一闪而过,她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嫂子, 琴听可是做错什么了?若是有还请嫂子告诉我。” 这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让胡夫人倒进胃口,“不管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 大抵你是知道我说什么的。你自己犯贱,我自然不拦着,只是若是败坏了胡家的名声,影响了胡家的声誉……我定不饶你!你可明白?” 胡夫人也不是全然的大家闺秀贤妻良母,她生性舒朗,如果皱着眉头,自有一番威严。 胡琴听再镇定,脸上的表情也终究是有了一番细微的变化,她仰起头来,做出一副楚楚可怜,想流泪却拼命忍着的模样,“嫂子就这么见不得我好么?你不用做出这样给我留了面子的是样子来,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不是么?您说我犯贱,我承认,可我真的是因为喜欢呀,我爱慕那个公子,难以自拔。” “ 我相信嫂子一定会知道我这样的感情的是不是? 就请嫂子……” 说着,她跪了下来,直接抱住她的腿,不住的流泪,“就请我嫂子……谅解我这一片心意吧。” 不管什么时候,私相授受和光明正大都不一样。 胡夫人冷淡的就退一步,“我不明白。你说话攀扯上我,就以为我能放过你么?”她冷笑了 一声,“况且,我为什么会懂, 莫非当年我与人私相授受了不成?我与你大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婚夫妻的时候,光风霁月,从不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说这话倒是奇怪的的很。” 景华自然不甘落后,微笑道,“不知胡小姐那心上人可也是同样的心情?” 见她这么恶心想拉胡夫人的下水的样子,景华自然上去添油加醋。 果然,面前跪着的女人,脸色狰狞了一下,不过理智尚在,还知道她们惹不得,吸了吸鼻子道,“不知嫂子怎么才能放过我,嫂子,我真的……若是不能跟那个公子在一起,琴听,琴听也没了清白,只能死了……” “别拦着我,别拦着我……琴听不会让家族蒙羞的……”说着话,她就对着远处的墙撞去。 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丫头,这丫头自然得配合,不然一个人演戏也没意思不是。 景华饶有趣味的看着她,在她即将撞到墙上的时候,快速出手,直接将人拦了下来。 她似笑非笑,“姑娘为何选了这么不靠谱的死法?要知道撞墙十有八.九是死不成的,若是姑娘真的想以死谢罪,那我帮你一把如何?” 见胡琴听傻在原地,景华转头从屋子里找了起来,很快,就看到一条粗粗的纬纱绳子,她拿过绳子,双足一点,纵身一跃,便将那纬纱绳子吊到了房梁上。 落地之后,她反手拉着胡琴听的衣领就将她放入了打好绳结的吊绳中。 这一切都很快,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上边了。 胡琴听的丫头已经吓傻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开始哀求景华,“这位小姐,求求你放过我们家小姐吧&……求求您……” 景华不说话,只是看似很悠闲的看着房梁上挣扎的胡琴听,算计这时间差不多了,才上去将人放下来。 而胡夫人一直没有说话。 她在默许这一切。 虽然胡老太爷有的妾室很听话,那些庶女们也乖乖的, 可终究是心大的。 眼前不就是一个么? 她打定主意,要给她点教训,于是也没开口说话。 而刚才被憋得半死的胡琴听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撕心裂肺的咳嗽着,稍稍平静之后,便泪流满面的跪在胡夫人面前,“夫人,您不能让我死呀。” “这可不是我让你死的,是你自己要死的。你忘了吗?”胡夫人神色十分平静。 “夫人,求求你,求求你成全我吧。”她苦苦哀求。 胡夫人却看出她眼底的那一丝不甘,她微笑,“你想再上去一次?” 她声音轻而冷静,“你啊,老老实实的,也许还能有出头的日子,若是一直蹦跶……谁家没有几个病逝的姑娘呢。” 这话说完,便不再理会,直接拉着景华走了。 出了门,景华欲言又止,“姐姐,你不担心她再做出点什么事吗?不如找个人看着?” “看自然是要看的。只不过……”胡夫人眉宇间多了一丝疲惫,“我料理后院也真的是懒得看这群蠢货蹦跶了,几乎是将自己的心思写在脸上了。算了,别破坏我们的心情了,明日.你们还有事,就先回去休息吧。” 086出主意 景华看胡夫人神色,便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了,叹了口气,“若是有什么事情,姐姐只管来找我。” 与胡夫人分开之后,景华就去了自己院子,才进去,就看到了坐在屋顶上的是卫朝言,不禁好笑道,“不知卫将军找我有何贵干?” 卫朝言见到了,顺着墙跳下来,“说了么?” “卫将军交代的事情,哪敢不从?”一想起刚才胡琴听假惺惺故作柔弱的样子,便忍不住笑着打趣,“人家姑娘真的对你一往情深呢,你如此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既然丞相这么怜香惜玉,怎么就不自己消受了?” 景华:“……” 既然说不通,就直接换了其它话题,“明日该如何?” “先去暗市。” “可暗市背后的操控者若是与太守有关联,该如何?” 景华不禁皱了眉。 这件事最大的凶险就是两个人的身份了。 卫朝言却是风轻云淡的笑了,“丞相可有什么怕的东西?” “并无。”这么多年她从一介白身到了现在的位置,其中的凶险有多少,可即便遇到最坏的情况,她仍然能转危为安。 话说到这里,她便明白卫朝言的意思了。 果然,只见卫朝言微微一笑,“尸山血海我们都不怕, 就算真的打草惊蛇又如何?” “只是,现在那些丢了的男人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太守真的有断袖之癖?不若找人试探一下?”陆陆续续的线索都表现出来与太守有关,让他们不得不怀疑。 还有那个坐着苏绣轿子的神秘女人。 想到这里,景华脸上的表情更是凝重起来了,“你说,传闻是不是错误的?” “什么意思?” “传闻太守家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么多年一直养在深闺中,可是那日我确确实实见到了,加上王小姐的语言神态,则说明……王小姐并不是不出门的。”顿了顿,景华又发现其他的疑点,“可声称她不出门有什么好处呢?少不得会被人猜测是因为身子弱。这样的姑娘,是很难得到大家主母的赏识的。” 的确是这个道理,若是想当好了操持一个大家的主母,除了要有姿态,还要有能震慑下人的能力和足够的见识,如果一个女子什么都没见识过,光靠书本上的东西纸上谈兵,着实有些……” 想到这里,景华微笑,“不如我们再去试探一下?” 卫朝言却是沉思,“你想怎么试探?” 景华微微一笑,“这样, 你今晚先让人去调查,将连州城中所有大家小姐乘坐的车架都看看,确定一下,若是没什么可疑的和我们想找的。不如我们就做一个假设,现在我们知道的条件是,王太守表里不一。太守夫人很懂苏绣。假如这个豪华的苏绣轿子是苏小姐的,是不是一切都有了合理的结论呢?” “苏小姐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是喜欢奢侈,但是王太守从一开始竖立起来的便是一个清廉公正的太守形象。可若是他的女儿如果招摇,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反正有他的关系在珠宝斋那边也不敢吐露什么,所以长此以往,便流传出来王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消息。当然了,也有可能那些传闻是太守传出去的。” 景华说的十分有道理,可这件事……卫朝言还是有些犹豫。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景华摇摇头,“这件事必须去做,虽然那些失踪的男人需要我们找,可王太守才是我们的正事啊,没准查出王大小姐的事情,就查出失踪的人了呢。”她说着,眼睛一亮,“正好,没准那些男人被困在太守府呢。” 卫朝言点点头,“好。”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去暗市调查的事情,就各自回去睡了。 景华第二日做女装打扮,先是让人给太守府递了帖子,说是自己要去。 待有人回消息之后,便找胡夫人帮着自己梳妆打扮一番,就去了太守府。 这次是红袖要求跟着去的,这么多天来,景华跟着跑前跑后的调查事情,红袖竟没什么用处了。 马车上,她看着景华今日的装扮,不由得皱眉,“主子,您这装扮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呀。为何一定要去找胡夫人呢,奴婢也是可以给您梳头的。” 景华微微一笑,“平素我与你们都自在惯了,便没那么多事,可这是在连州城中,这里的闺秀十分介意被抢了风头,你看那沈大小姐,为何找茬,还不是因为你主子打扮的出众么。” 听到景华这番自我剖析的话,红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与在京城相比,景华明显与从前不同了,若是从前她哪里会注意到自己的相貌怎么样呢。 见她反应这么大, 景华斜睨了她一眼,“怎么?觉得我说的不对啊。” “对对对。主子您最美,您早就应该注意到了。” 等到了太守府,便有人将他们迎进去,到了王小姐的院子。 王小姐依然是那日冷淡的表情,若是景华没有扮男装被这女子投怀送抱过,只怕真的会以为这是个无比高冷的女子了。 她像是不介意似的,微微一笑,“王小姐,叨扰了。我在这城中没什么交好的朋友,只有……”说着,她摇摇头,“想必你不会怪我吧。” 王小姐点点头。 景华装作自己很苦恼的样子,“不知道小姐平素喜欢穿哪家的衣服呢?近日衣服有些不够,沈姐姐给我推荐了一些她喜欢的, 可她与我的眼光不同,就有些……” 既然将人请了过来,有问题自然不能不答,王小姐道,“我的衣服都是我娘一手操办的,大约是在珠宝斋上边的成衣坊吧。” 087王小姐 景华当然知道,他们还去过。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我与我哥哥去过,见到一个绣花样子很是喜欢,本来也想定一个,结果那掌柜的却说是别人定的,不能给我做。你说,这是不是欺负我们外来的人嘛。” “还有那里的珠宝,倒是着实好看。”景华不经意的转头,忽的,见到书架子上边有一些话本子,眸子一转,便来了主意,“对了,王小姐可有些好看的书,能否给我推荐一下,我哥哥也不知道干什么来了,每日都带着小厮出去,着实闷得很。” 她故意说起小厮,就是为了观察王小姐脸上的表情,果然,她眉心一跳,赶忙掩饰的开口,“既然令兄经常外出,那必然是因为有事情,小姐还是多多体谅。” “只是少不得要苦了那个小厮了。” 听了这话,景华惊讶,这是一个大家小姐该说出来的话么? “王小姐这话奇怪,小厮本来就是跟在我哥哥左右的,怎么会苦呢。我哥哥经常赏赐他,不光如此,还将我们老太太院子里的貌美丫头介绍给他,只不过那个小厮是个木头,不喜欢罢了。”景华故作“天真”的将这些事情透露出去。 果不其然,王小姐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神情也愉悦了一些。 她忍不住猜想,是不是这王小姐真对自己扮演的小厮有意思? 王小姐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什么,赶忙掩饰道,“我爹因为公务繁忙,身边的小厮都很瘦,很累的。” 作为一个小姐,这么关心自己爹爹小厮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景华心中记下她的古怪之处,面上还是装作傻白甜的样子,微笑道,“ 小姐慈悲胸怀,着实让人佩服啊。” “对了,小姐还没给我推荐书呢。” “不如你去城西刘家书铺瞧瞧?我觉得她家的书着实不错,我那些书都是从那里买的。” 景华点点头,“多谢王小姐。” 她用余光扫过王小姐的丫头,只见那丫头轻轻拉了拉她的衣服,随后便听王小姐道,“我娘偶然发现的。” 景华随意的点点头,心中却道,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忽的,王小姐很是抱歉的开口,“改日我再下帖子来请景小姐,今日本就有些头痛,着实是没精力再招待景小姐了。” 景华故意表现出自己大惊小怪的样子,“啊?既然如此,那王小姐便好好养着吧。” 她当然知道王明辉是装病,却也没想到,她竟然连面上都懒得做,都没让身边的丫头出门,只让一个在门外扫地的丫头去送她。 不过这样更好,景华不着痕迹的微笑,对着小丫头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这位小姐姐,你们小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这丫头本就生的瘦弱,加上王小姐院子的大丫头跋扈,经常挨欺负,这会儿见到一个身着富贵的小姐竟然跟自己如此客气有礼,当即有些受.宠.若惊,不禁安慰道,“小姐不要多想,我们小姐没有朋友,素来不喜与女子多交往的。” 景华吸吸鼻子,点点头,“你们很辛苦吧?”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看着周围没什么人,景华对着红袖使了个眼色,准备将傻白甜扮演到底。 红袖当然领会了景华的意思,微微一笑,快速拿出一个荷包塞到了她手中,景华适时的开口,“这些银钱你拿着吧,你们老爷清苦,你们定然也很难过。” 这丫头愣了愣,看向景华的目光,就像是看见了救世主一般,她感激的道,“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景华摇摇头,似是而非道,“做丫头啊,就是有个好主子。” 这小丫头也是个没心机的,一高兴说话就更肆无忌惮了。 红袖与景华对视一眼,微笑道,“你今年多大了。” “我十五啦。” “已经及笄了。怎么样?你是准备赎身之后回家嫁人,还是从府中找个好看的小厮嫁了?” 一说到这个,眼前的小丫头便神色黯然了,“我家中父母双亡,出了太守府我也没地方去,就只能从府中挑小厮嫁人了,只是府中可没什么好看的小厮。不过……” “不过什么?”景华笑着打趣,“别是你这小丫头看上了哪家公子吧。瞧瞧,可真是个看脸的。” 小丫头自然知道这话是打趣,她自从爹娘死了被卖到这府中,因为他笨手笨脚的,便只能做个扫地的丫头,这么多年来,都没人给她好脸色,只有眼前的两个姑娘对她语气这么好,她自然便不隐瞒了。 “没,没有。”虽然说着没有,可脸却悄悄的红了。 “怎么会没有,快说!你说说看,若是真的有的话没准我和小姐还能给你帮上忙呢。”红袖打趣。 只见那小丫头十分娇羞的道,“我那日从府中见了一个公子,真像是那话本子里说的, 白,白什么来着,白皙如玉,好看极了。只是那公子大抵是老爷的朋友,似乎是喝醉了,还被管家扶着走呢。” 这话一出,景华瞬间皱起了眉。 红袖一直关注这些,不动声色的道,“回头帮你打听打听。”眼看着就到门口了,她赶忙问道,“这一个月有几日的假期?” “四日。” “不若这样,我们小姐这次出门带来的人少,我见你难得投缘。等你休假的时候,你可以来胡府找我们,给我们小姐帮帮忙,我们再另外给一份银子如何?” “当然可以,只是这银子我是不能再收了,小姐已经给了我银子了。三日之后我便可以休假,可以吗?”小丫头似乎十分喜欢景华,眼睛里满是期盼。 景华对女子本就宽容一些,加上这小丫头这般可爱,当即柔声道,“可以,就是胡府,你应该知道的。只是悄悄的,若是被你主子知道了难免不高兴,还有给你的银钱,你藏好了。” 088莲子 因为这不加掩饰的关心,小丫头红了眼睛,“多谢小姐。我叫莲子。” 莲子性苦,命也苦。 景华抿了抿唇,心中动了一个念头。 马上就是大门了,红袖笑道,“你回去吧,我们先走了。” 在门口这地方,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亲密,景华只是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等转弯的时候,余光扫过去,就见刚才的小丫头,还在那里望着。 景华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蔓延,她对着停在那里的马车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走走。 红袖自然了解景华,当即问道,“小姐是不是觉得那丫头很可怜?” “是啊,可怜的人太多了。”她自嘲的笑笑,不知怎么的,自己就像个圣母了。 忽的,想起莲儿那件事,再想到卫朝言对自己的劝说,不由得笑了,“怎么我发现与卫朝言竟像是掉了个位置呢?” “主子说的是……”红袖仔细想想,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还真的是。” 就像之前遇到的那个投怀送抱的姑娘,还有太守家的小姐。 太守府距离胡家也没有多远的路,更何况景华走了一段之后便上了马车,回去之后,卫朝言正在等她,看到不禁站起来问道,“怎么样?” “有消息,但是具体消息还是得等三天后,不如我们先去暗市?” 胡文远看看外边的时间,不由得道,“现在还早。暗市暗市,顾名思义,基本上下午才会有。” 景华点点头,沉吟半晌,“胡大哥,依着你看,我们该怎么调查呢?” 虽然对自己和卫朝言的能力很自信,可有句老话,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 胡文远这么多年有了这样地位也不是白白得来的,还是好好听听他的意见吧。 “其实若是要我看来,你们二人今日还是去,又不想打草惊蛇就易容啊。反正你会易容,你们易容成完全不同的人,也不用担心太守会找人看着。易容 两个和你们一样模样的人不就行了?” 胡文远笑笑,他眸子里满是深意,“既然是从天香阁出来的,那你们先去了解一下天香阁的运作体系,打蛇打七寸,我不说相信你们也知道。只不过恰恰要注意一点,天香阁能走到今日,能这么嚣张,背后定然是有人……你们就没想过……”说着话,他指了指天,意思很是明确。 卫朝言摇摇头,“自然不是,今上多疑,定然不能做这种事情来堵自己的心,况且,若是真的和他有关系,怎么还会有我们出来这一幕呢。” 景华也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正是如此。”她对皇上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很有几分刚愎自用,看不起江湖上的人,自然没心思在江湖上费工夫。 若是这天香阁背后的人真的是今上,那情况就会好很多。 想到这里,景华微笑着开口,“不管是谁,我们都要揪出来。” 这样的太平盛世,竟然还有这么多蛀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若是贪官污吏这般残害百姓,那将士们去沙场上征战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景华不由得叹了口气,“朝廷的制度还是不够完善啊。” “禁言!”卫朝言神色严肃起来,“你如今坐到这个位置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知道么?若是被人听到了……” 景华摇摇头“无妨,我既然做得起这个孤臣,自然也什么都敢说。” 三个人一番讨论之后,就到了午膳的时间,用过了午膳,还要花时间易容。 易容好了,便出发了,本来想着是让胡文远跟着去暗市的,只是想到那些假的“他们”都是侍卫假扮的,若是没有胡文远作陪,被人看出来,那么易容也是白搭。 这么一想,卫朝言便想出了这个办法。 况且去暗市也有危险,就别让胡文远跟着冒险了。 景华自然同意,在胡家住着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两个人一边打听着就去了所谓的暗市,其实就是在地底下挖的暗道,出口开在护城河边的小胡同里,表面上看着没什么, 都是青石板路,每走三步便点一点,连续走九步,敲敲墙,就有人给开门了。 “开门”就是石板路底下的一个机关,不知道里边的人怎么操作,那块石头就往下滑去。 景华和卫朝言早就知道了开门的暗号,说了暗号成功进去,就看到里边的景象,粗略一看这里边与外边街道上的集市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卖的东西不一样。 有古玩玉器,也有女子的衣服,只不过这些衣服都是盗墓贼从那些王公贵人的尸体上拔下来的,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暗市中的人,自有一套规矩。 若是想要打听消息的,便说想买耳朵,若是想要找天香阁的,便说想要拿个大的。 在暗市中最危险的事情,就是这里边的人十分团结,很可能惹怒了一个掌柜的,便堵在暗市中出不去了。 这里龙蛇混杂,各路杀手云集,没准被人杀了连尸首都找不到。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对着其中一个摊位的摊主笑道,“这位小哥,我想拿个大的,去哪里拿?” 这摊主看起来和气的很,笑眯眯的, 可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到他眼中那抹邪恶的笑意,听到景华的话,这人打量了一下,“小兄弟看着面生啊?” “来做生意的,来做生意的。” 景华嘿嘿一笑,装作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来。 因为胡文远事先都将这些交代好了,所以他们今日易容都是最平凡不过的模样,这里边的人都带着面具,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卫朝言也拱了拱手,“我们兄弟二人本不欲犯人,只是有人欺负我们是外地人,这才……” 089打听 听他这么说,这摊主才松了口气,只是嘴上说的话却与他那张和善的脸不符,“你们是新人不知道这里边的规矩,买一个耳朵,十两银子。”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景华微微一笑,爽快的从荷包里拿了银子出来。 摊主爽快的给他们指路,“顺着这条路往前边走,往左边转。” 景华还想问什么,却被卫朝言拦住,卫朝言似笑非笑,“走吧。” 等走到吵闹的地方,说话无人能听得到了, 卫朝言才开口,“你且往前走,路一定不只是这么一点的。来这里就算是真的告诉你路线,也只是含糊的大体路线。” 景华自然知道,她只是想问这个男人,天香阁的事情。 “不必。一会你就能看出来。” 看着卫朝言这般胸有成竹,景华忍不住调侃起来,“看来你心中已经有办法了?” 卫朝言笑而不语。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就走到了分叉的路口,因为在地底下,也只有煤油灯照亮,没什么标志性的东西,两个人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忽的,景华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暗市是通向什么地方的呢?” “是不是只有一个门?只能从进来的这个地方出去?” 虽然这么问着,可景华知道, 这个地方不可能只有一个门的,若是发现了什么暴动之类的,这些人不就危险了? 况且,虽然是暗市,这里边也有管理的头头,他们定然也有自身安全意识,有权利就有斗争,若是从里边被人暗算该如何? 这么一想,景华心中便有了答案。 可奇怪的是,两条路,左边的人多的可以说是人挤人了,可右边却很清静,两边的对比太过明显了。 景华转过头去,刚要对着卫朝言说什么,就见他大步流星的朝着一个女掌柜的走去,那掌柜的面前什么都没摆着,只有一张纸铺在地上写着价格。 忽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微笑道,“不知这位小姐……” “不买的人也不必问。”这女人穿着普通的黑色衣裙,头上没有任何发饰,此时此刻,她脸上满是面无表情,一双眼睛似乎是洞察世事。 卫朝言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你误会了,我们初次前来,只是想问问这右边为何没有人。” “左边是买东西的,右边是买大的。” 听了这话,卫朝言点点头,示意的看着景华。 她配合的从袋子里掏出了银子,“给。多谢了。” 说完便与卫朝言一起去了右边的路,只是景华却是不解,“刚才那个男人让我们往左边走,是因为想让我们回去多问一次么?若是我们自己单独问了呢。” 这边的地道因为没什么人,所以就看的格外清楚。 不知是谁想出来的法子,这地道顶上用了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东西,看起来光滑极了,每隔一段就会有一盏油灯,虽然光线不够,但是实在是多,看起来恍如白昼。 接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而是仔细的观察着这暗市密道,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只是让人失望的是,两个人都走到了头,却仍然没看到人,也没有天香阁的踪迹,景华越想越觉得不对,“你看这地方与那边有明显不同,那边虽然有的地方没有摊主,可你看这边,简直太过诡异。” 卫朝言却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吧。若是不去看看,待会我们还要回来,就算真的没有天香阁也没什么,早晚也会找到的。” 景华点点头,只是走到路的尽头,也只有一扇说不准是障眼法还是通往另外一个地方的门。 两个人试了试,都打不开,也不准备从这里浪费时间了。 顺着原路返回,卫朝言率先去刚才问路的那个女人,只是到那里的时候,却发现干干净净,哪里还有人?就连刚才地上铺着的那张纸也没有了。 若不是两个人确定自己真真切切的见过那个女人, 只怕以为这是要闹鬼了。 想到这里,景华皱眉,示意的看着卫朝言到,“下边怎么办?” 卫朝言摇摇头,“先去开始那个摊主那里看看吧。”他怀疑这暗市中肯定不止这么多东西,没只不过因为他和景华刚刚来这里,被人涮了一把。 只是两个人都身处暗市,也不好太过轻举妄动。 景华点点头,“好。” 远远地,就看到了刚才的摊主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他们,“我说了往左边走,你们不听。” “可左边那么多人……” “谁规定那么多人,买卖的人多,就不能买个大的?”似乎在讥讽他们,这摊主语气里便带了些嘲笑。然后像是对景华他们说,也像是对自己说是的。“你们想的和做的,都不一样。” 景华疑惑,莫非这个人看穿了他们的身份? 可是不能啊,他们也根本没说什么可以暴露身份的话。 这个人的话可以说是没头没尾了,就在景华看向卫朝言,示意应该怎么做的时候,就听摊主微笑道,“你们往前走,往左走,一定会找打的。” 说完便一脸送客的样子,似乎是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了。 景华和卫朝言对视了一眼,便往前走。 “我们想的和做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我们表里不一?” 卫朝言眸子里有困惑一闪而过,可脸上还是淡淡的。 既然想不明白,索性便不想了,两个人顺着人潮往左边那条路走,只是这里边还是形形色.色的人们在用自己熟悉的方式交易着,他们听不明白。 景华试探开口,“要不我们再问问?” 即便心思嗔密如景华,也有些担心的事情了,暗市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和卫朝言丝毫不了解,就这么贸然来了。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是的, 卫朝言开口,“我们说的太明白了。” 090毛一刀 “什么?”景华疑惑。 只见卫朝言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个年岁有些大的摊主,“江湖人称毛一刀,我们想接些活,敢问,要去哪里找?” 那摊主顿了顿,仔细的盯着景华与卫朝言看,见二人丝毫不惧,目光没有任何躲闪,甚至卫朝言还有些不耐,“老伯,你说不说?若是不说我直接去找别人问了。” 那老伯才讪讪开口,“直走就是了。” 谢过了这人,他们继续往前走,景华才想通了为什么卫朝言这样能问到真话。能来买凶杀人的,定然是除了武功,什么都有的人,肯定不缺银子的,这些人便觉得有利可图,可若说来这里当杀手,还有江湖称号的,那必定是穷凶恶极之辈,若是真的当了天香阁的杀手被人知道了,就等着在江湖中除名吧。 况且这暗市里的人虽然凶,可到底也是人命啊,只要是人就怕死。 想到这里,景华笑道,“还是将军有办法。” 听着她的夸奖,虽然卫朝言表面上没显露什么,可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和眸子里的一抹柔和,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他想皇上也许是真的想让他们握手言和? 若是皇上知道了他对景华这个女人……该是什么表情? 大抵会很可笑,想到这里,他便真的笑出来了。等回过神来,就看到了景华像是看脑子有病的人的眼神看着他,当即单手握拳,轻咳了一声,“没什么。” 景华置之不理。 两个人走到前边,就看到一个摊位上也是空落落的,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坐在那里。 景华主动上前,故意道,“ 不知婆婆能否给个差使?”这就是试探到底是不是天香阁了。 这老婆婆年岁虽然大了, 可眼神犀利的很,盯着景华看,像是要看到人心里去,才开口道,“两位是想做点大事?” “正是。你我兄弟二人从江湖上背了血海深仇,如今被人追杀,若是不从中找点什么事……” …… 等景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已经是擦黑了,她换上女装,觉得浑身轻松,径自去了胡夫人的院子里。 胡夫人今日有些难受,加上担心景华,便一直都没有用膳。 听说人来了,赶忙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妹妹,没什么事情吧?” 看着那双关切的眸子,景华微微一笑,“无事,姐姐放心。只是我听红袖说你今日有些不舒服?可找郎中看了?” “并无。无事,大概是因为劳累过度罢了。”胡夫人不当真,本来吃不下,可想着若是自己不吃的话,景华也许便不好意思吃了,便开口道,“瞧我,也有些饿了。妹妹陪我多少的用一些吧。”说着话的时候,便觉得吩咐身边的小丫头去厨房给自己装些粥来。 景华点点头,也不忍心拿自己那些事来与她分精神,便笑道,“白天忙了一天了,晚上便不必说这些糟心的事情,姐姐这身子平素可请过平安脉?” “自然是有的。”还怕她不相信是的,“你姐姐我素来身子很好,大抵是因为没心没肺?只不过就是无子罢了。” 其实这个问题,景华早就观察到了,胡夫人与胡文远感情这么好,甚至都没小妾,可成婚五年了,却没有孩子。 她向来都没与女子怎么接触过,就担心自己说话,倒是伤了胡夫人的心,这会儿见她自己提起来了,便顺着她的话开口道,“姐姐不要这么说,你和胡大哥可都看了郎中?” “都有,什么事情都没有。” 景华却是笑了,“既然如此,那你便不要担心了,大抵是因为缘分没有到,等时间到了,定然会来的。姐姐与胡大哥人都这么好,一定会有的。” 胡夫人见她如此开解自己,当即笑了,“好,借你吉言。”说着话的时间却觉得头有些晕,接着便是天旋地转和景华焦急的叫着自己的声音,便没了知觉。 再说景华,看到胡夫人与自己说着话的时候,就倒了下去,当即慌张了一瞬间,不过很快 便冷静下来, 面无表情的对着外边的大丫头们吩咐道,“去请你们老爷来,再找个腿脚快的去去找郎中。” 说着话,便快速的胡夫人放到了内室的罗汉床上。 因为她晕倒的太突然了,景华就担心是中毒,急忙给她把脉,忽的,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胡夫人。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还特意看了看眼睛和舌.头。 见人是真的没事,就松了口气。 等胡文远到了,景华还刻意卖了个关子,“胡大哥,我要与你说一件事……” 胡文远还可以是胡夫人怎么了,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他一把推开景华,飞奔进了屋子。 景华回神,不由得笑了笑,为胡夫人能找到这么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高兴。她知道胡文远这是误会了。 跟着进去之后,就见胡文远跪在罗汉床面前,一个大男人却红了眼眶,景华无辜道,“胡大哥,据我所知,姐姐应该是有孕了,你这般跪着不好吧。” “什么?” “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卫朝言和胡文远具是看过来。 迎着这样的目光,景华可一点都不心虚,微微一笑,“郎中可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对着胡文远道,“老爷,我们刚出么就碰到了同春堂的老大夫,于是便请进来了。” 对于这个老大夫的人品, 景华是十分放心的,当即惊喜道,“快请进来!” 那小厮见胡文远没有说话,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等他反应过来,立即开口,“快请!” 其实小厮也早有在准备,早就让人等在院子外边了。景华知道胡夫人没什么事,心下稍安,便出去迎接老大夫。 091怀孕 一见到老大夫便笑了,“老先生。” 老大夫不慌不忙,“老夫正是来找你们的,却不曾想到是被抓来看病了。” 景华知道胡文远担心,也不再耽误,直接将老大夫请了进来。 老大夫走进内室,便开始望闻问切,一番把脉之后,老大夫出来微笑,“胡老爷放心,您夫人这是有喜了。” “有,有喜?”许是太久没有喜信,得到了这个消息的胡文远有些呆滞,他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结结巴巴的开口。 卫朝言看着他这样子忍不住笑了,大概在精明的人,遇到了自己在意的事情也会有点傻吧,于是他微笑着重复,“没错,恭喜胡大哥就要做爹了、” “我要做爹了?”胡文远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景华忍不住笑了起来,提醒道,“胡大哥,你在好好跟沈姐姐说说话么?” 这时候,胡文远才如梦初醒一般,有些慌张的握紧双手,“啊。是是是,我要跟夫人说说话。” 他慌里慌张的走了进去。 就听到里边胡夫人还是有些虚弱的声音,“妹妹,你进来一下。” 卫朝言是外男自然不方便进去,便对着景华拱了拱手,“还请丞相帮我慰问一下。” 景华自然点头,她微微一笑,“好。” 一进门就见到胡文远坐在床边上傻笑,而胡夫人温柔的笑着,脸上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恭喜姐姐贺喜姐姐。” 景华一撩袍子也坐上另一边,抚着胡夫人的手道,“姐姐可吓坏我了。”她脸上有了几分嗔怪,“姐姐自己的身子怎么不多注意一些?” 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胡夫人脸色微红,“妹妹,我平素就有些……于是便没当回事,谁知……果然妹妹是我的福星啊,你一来我就有孩儿了。” “姐姐可莫要这么说,这么说来我不是那观世音菩萨座下的送子观音了不成?”景华调侃,“还是姐姐有本事,今后姐姐便不要操心了,你且安心休养。至于后院里那些人……”说着话,她脸上多出了三分冷意,像是玩笑一般,“ 胡大哥是不是要处置处置?” 胡文远见她一副护着自己妻子的娘家人的模样,不由得苦笑,“你这么一说,倒是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姐姐的事情是的。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去警告他们一下的,若是再有出头的,那就直接往庄子上送。” 景华听到胡文远的处置 ,眸子里浮上了几许不赞同,可是看到胡夫人眼含幸福的脸,便咽下了自己想说的话。 从胡琴听和那日的胡三小姐来看,后院里的人哪里那么容易就消停的,有野心的人,直接摁是摁不下去的,还是要用手段。 可是想到胡文远如今的处境与外边的流言蜚语,这样做是最好的。看这案子应该一时半会儿还完结不了,自己在这里的时候,就多盯着点就是了。 想到这里,景华舒了口气,微笑道,“沈姐姐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差人去给你弄。” “你倒是将胡大哥的差使给揽下了。”说着她摆摆手,对着胡文远道,“相公,你去吩咐厨房煮些粥来,我的确是饿了。”她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肚子,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孩子。 胡文远点点头,“好。” 等他走了,胡夫人才微微一笑,“多谢妹妹替我着想。” 这一句话,景华自然知道是为什么的,当即摇摇头,“姐姐总是替我着想,这一次我也可以照顾姐姐了。” “后院的事情,姐姐不必担心,我会找人看着,一定不会让人用这些事情烦到你的。”景华做下保证。 说到这个,胡夫人倒是想起来他们今天的结果,皱着眉头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今天有没有什么消息?”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你和卫兄弟在外边这么久行吗,朝堂上会不会……” 其实朝堂上的势力是一天一变,久不居朝堂自然会有人来替代你的位置,胡夫人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只不过景华和卫朝言这一次是被皇上授意的。不光如此,还是皇上信任的人,自然没什么顾虑。 见胡夫人脸上是是实实在在的关心,景华安抚的笑笑,“姐姐不必担心,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胡夫人想想也是,自从接触景华以来,她身上的智谋、孤勇,以及是心智,不必说在女子里如何,就算是在男子身上,也是佼佼者。 便放下了心。 大抵厨房里有人温着粥,胡文远很快就将粥端了来,他温柔的对着胡夫人笑着,“夫人,你可要在内室用餐还是去外边?” 胡夫人摇摇头,“这屋子里有些憋闷,不如就去外边吧。况且我也想听听景华他们有什么进展。”胡夫人是一个有胸怀的女子,自然不拘泥于后宅。听到那些男子失踪的事情,心中十分遗憾,更觉得齿冷,到底是谁能够那么残忍,于是就对景华他们的结果,多关注了三分。 若是强壮的男子都能随便被人抓走,那些弱女子和孩子们就更不必说了。 听她的话,景华直接将人扶下床。 卫朝言正在外室,听到声音便站了起来,就见胡夫人出来吃东西。 他正想慰问几分,就听到胡文远的声音,“朝言啊,你和景丞相今日调查如何?” “我们今日去了暗市,才发现饶是连州城是个小小的县城,可这暗市着实是深不可测,若不是之前打听了一下,到里边什么结果还犹未可知。”卫朝言摇摇头。 “我们从暗市下去,问消息就要银子,说出来的话还未必准确,到底我和卫朝言不是什么都不懂,于是我们想办法探听消息。 最终从那里看门的老人口中得知,这个地方其实只是偶尔有交易,天香阁真正的交易地点不是在这里。卫朝言我们扮演成有血海深仇的江湖中人,请求老人若是有这方面的消息,一定要找我们。还留下人从那里盯着。” 092消息 景华叹了口气,“这天香阁的阁主如此神秘,不知道是哪路的人。” 胡文远陷入沉思,“其实这连州城的水并不深,无非就是那么两个人罢了。只要你们能接触到天香阁,就一定能摸清楚里边的底细。只不过……” “不过什么?”胡夫人开口,眉心紧皱,“莫非是太守?要不要我再试探一下太守夫人?” 景华摇摇头,直接否定,“沈姐姐,你如今怀着身孕,听听进展也就罢了。千万别掺和进去,从明日起,你就让丫头谢绝一切宴会,你怀孕的消息也不要泄露出去。” “这是如何?”胡夫人不明白自己一介商人妇,为何这么如临大敌一般。 景华似笑非笑,“这个呀,是免得有人动了什么不老实的心思,到时候给你添堵,不就不好了吗?况且,你对外宣称,就说你病了、” 胡文远自然明白景华的意思,当即拱了拱手道,“还是景丞相想的周到。” “既然沈姐姐称呼我一声妹妹,那胡大哥就叫我一声妹妹吧,免得这么生分。”其实胡文远对景华的称呼的很是尴尬,若是随着胡夫人称呼景妹妹吧,倒是显得有些亲密了, 若是一直叫丞相吧,又有些生分了。 景华当着胡夫人的面落落大方的说出来,倒是没什么了。 胡文远这么多年经营了,虽然不在京城,也知道景华从京城中的地位,加上卫朝言与她微妙的关系,也知道这位百姓们口中流传的传奇丞相,实际上人很好,认了这么一个妹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于是他落落大方的开口,“景妹妹。” “如此,以后你沈姐姐就由着你多多照拂了。”胡文远拱了拱手,诚心诚意道。 女子有喜前三个月最是不容易落胎了,所以要格外小心些,他一个大男人又有自己外边的事情要忙,有些事情即使有心也是无力,正巧景华现在在这里。依景华的谋略,这些还不简单的很。 景华点点头,“这是自然。” 胡夫人见着面上是一派和谐,不由得笑道,“你看你们二人你来我往的,倒是还客气上了,如此就冷落了卫兄弟。” “没有没有。”卫朝言微笑,“今日是大喜日子,恭喜嫂夫人了。” 胡夫人也谢过,这里的气氛是一派和谐。 只不过其他地方就不那么和谐了。 胡琴听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丫头,眸子一眯,“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姑,姑娘,刚才管家来说,老爷吩咐了,近日来夫人因为操劳过度晕倒了,便让我们后院的老实一些……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影响了夫人养病,以后就要去庄,庄子里了。”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说完,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就听面前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他俯下身子,尽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忽的,感觉自己被人抓了起来,然后便是他们姑娘阴森森的语气,“你这般低着头做什么?莫不是怕我吃了你?” “奴, 奴婢不敢。”小丫头被这语气吓了一跳,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胡琴听见到小丫头一副看到鬼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上前就是一巴掌,“贱人,我可是亏待你了?” “没,没有,主子未曾亏待,是奴婢,奴婢担心姑娘以后啊……”小丫头知道自己必须拿出有力的借口才能让胡琴听息怒。 果然,听到这话,胡琴听停了下来,她思考道,“ 你刚才说管家说什么?” 小丫头第三次重复,“管家说夫人病了。” “你说夫人病了?”胡琴听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喜意。 …… 第二天一早,景华便去了卫朝言的屋子里。 虽然在外边,卫朝言依然保持着自己晨起练武的习惯,刚刚完毕的他换了一身黑色的常服,此刻正坐在桌子前边喝茶。 “今日可有事情?”景华还是一样的直率,进门就开门见山。 卫朝言疑惑,“怎么了? 你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姐姐有了身孕,我自是想给她买些补品的。我们近日来一直繁忙,也没时间上街,我打算今日就去,之后去同春堂附近的书斋去看看。”景华眉宇间多了一丝纠结,“孙浩源在从家里到书斋的路上发生了什么?才能导致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失踪了。” “那我与你同去吧。”想到来这里许久了,也对胡家多有叨扰,便下了决定一般,“现在就走?” 看看外边的时间还早得很,外边的店定然没有开门的,于是景华摇摇头,“现在去什么都没有。” “今日我请丞相吃馄饨可好?” 一想那日老大爷的馄饨摊子上鲜美的味道,景华自然应允。 二人一前一后的到了老地方,景华微微一笑,“大爷,来两碗馄饨。” 以景华与卫朝言出色的外表,自然是早就记住了他们,见他们又来了,不由得高声笑道,“好嘞。”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馄饨就端上来了,薄皮大馅,闻起来清香的很。 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下肚,两个人心里都暖和起来了。 这个时候,那老大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两位公子,那日可是与我打听那些失踪的男人们?” 闻言,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还是卫朝言率先移开目光,笑道,“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那日我听来这里吃馄饨的官差们聊天,的确是听到了一点消息。两位公子不是凡人,相比需要。”顿了顿,他开口道,“那些官差们抱怨那些报案人的家属太过粗鲁,似乎是上边有人要将这事敷衍过去。” 景华听了这话,面色凝重起来,“大爷,这话,您可当真?” 093补品 “自然当真,小老儿亲耳听到的。” 卫朝言对着景华使了个眼色,微笑道,“好,您这话与我们说说也就算了。若是别人问起,便不要说了,若是被人发觉,只怕您会牵连其中。” 那老大爷连连点头。 二人吃完了东西,就直接去了同春堂,那些燕窝什么的,自然有地方可以卖,但是肯定不如内行买的好。加上之前同春堂的老先生说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即便是买的东西,也是优先照顾同春堂的,这样一举三得。 既然买到了好东西,又是照拂了老先生的生意,还能从中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 景华与卫朝言早就有了这个共识,就直接去了同春堂。 到了同春堂里,就见刘元儿才刚刚开门,正揉着眼睛打哈欠,见到他们不由得惊讶道,“公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本是来买东西的。”景华微微一笑,“你们先生可起身了?” “我师傅早就起来,这会儿正在后院倒弄草药,两位公子里边请。”说着,刘元儿便将他们引了进去。 果然,老先生在那十分认真的捣药。 卫朝言进门,便微微一笑,“先生,今日有一事想求,不知道先生可否帮忙?” “何事?”听到卫朝言的声音,老先生头也不抬,自顾自的摆弄手中的药材。 “昨日您去找我们,本来是有事情吧?您后来便先走了,所以今日我们一来是问问您有什么事情,二来是想请您为昨日诊脉的那位夫人开些补药的方子,自然这些补品便从您这里买了。” 昨日老先生走到了门口了,自然是找他们有事情的,只不过后来诊完脉就跟着下人去领喜钱了。景华与卫朝言一时之间忘了这件事,等想起来的时候,老先生已经走了。 这也是他们要来这里的原因。 老先生没说话,而是将自己手中的药材弄完了, 才放下手中的家伙,微笑道,“并没有什么事情,我原也是问问进展,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告诉你们,可能会有些帮助。” 景华皱眉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可是又有人失踪了?” 只见老先生摇摇头,“从前我听你说孙浩源,那人从我们附近那个书斋卖字画什么的?” “正是。” “那个书斋有点问题。”老先生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一般的书斋平素大门紧闭,读书人嘛,都有几分风骨,一般的书斋大门都是敞开的,自然喜欢读书人多去看书,而他们那里,平素大门紧闭。”不等景华与卫朝言说话,老先生径自道。 顿了顿,老先生继续开口,“这还不是让我疑惑之处,我很疑惑的便是,从我这里看病的读书人们都知道那里有高价上收手抄书之类的,可是我那日让刘元儿去问,他们却说没有。” 听着老先生的话,景华脑子里有设么一闪而过,这书斋王小姐也去过几次,书斋与王小姐有什么必然联系呢? 她本想与卫朝言说,但是看着刘元儿与老先生,还是咽下了自己的那些话,微笑着一边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了老先生的书,一边开口道,“好,这些我们会注意的,” 卫朝言看着景华的言行,有些狐疑,可是想到她的能力,便不多说,点点头道,“那些补品的事情,就有劳了。” 老先生拱了拱手,“你们对我的生意多有照顾,应该是老朽说才是。” 从这里出去之后,卫朝言不由得问道,“刚才你有疑问为何不问老先生?” 景华摇摇头,“有些东西,是不能问出口的。我们信任老先生没问题,但是却不能保证这个人不会泄露一丝一毫,若是不小心呢? 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解决完了就走了。可是老先生世代扎根这里,知道的越少越好。” 卫朝言自然是赞同的,两个人顺着这条路继续走,走了不远,就见一家十分气派的木楼,就连外边的栏杆都是雕花的,一楼是上好的黄花梨木的匾额,上边写着两个大字,刘家书铺。 景华有些疑惑,“这个书铺看起来那般气派,为何从不曾听人说起过?按理说应该十分出名才对。” 的确如此,若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有一家十分出名的酒楼,肯定是有很多人推荐去吃一吃的。 虽然这是书斋,但也是同样的道理,从开始景华与卫朝言去调查的时候就没听过。 加上这条街道十分偏僻,人们自然不知道。 可就是因为这些,所以这些看起来不怎么奇怪的事情就奇怪了起来。 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便走近了准备开门。可走近了才发现,这家书斋竟然是锁着门的,外边什么字句都没有。 卫朝言敲了敲门,“有人吗?” 景华将耳朵对准屋子里,就听到里边有细微的动静,她看着卫朝言,眸子里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卫朝言微微摇头,“有人吗?要买书。” 他自然是有自己的思量的,听了老先生的话,他本来想着直接问抄书换钱的时候,可他与景华虽然穿的普通,却也不是寻常穷苦百姓能穿的起的,自然没什么说服力,反而会引起刘家书铺伙计的注意。 于是瞬间有了主意,听着门缝里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卫朝言脸上换了一种表情。 忽的,门打开了。 一个穿的灰扑扑的伙计走了出来,他此刻一脸的不耐烦,“你们来做什么?” “买书啊。”卫朝言一开口,就引得景华的目光注视了过去。 景华微微一笑,“这位小哥,我们赶上去书院,想买几本书路上看,还请通融通融。”她如今十分瘦弱,扮起男装来,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院学生。 这人似乎见多了这样,懒散的打了个哈欠,“你们进来吧。” 等他们走进来,他还下意识的往左右看了看,才准备关门,在关门的时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将大门打开了。 这伙计一回头,就见景华与卫朝言正在看着他,下意识他露出了凶恶的表情来。 当事人自然要表现出几分害怕来,见到他们如此,这伙计挠挠头,故意收敛,“ 逗你们呢!哈哈,两位小哥随便看啊。” 他是不是逗他们,景华与卫朝言自然知晓,虽然心中有所疑惑,可脸上依然不显露出来,两个人随便从屋子里找了几本书,景华微笑道,“ 这位小哥,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游记?” “游记?我不知道,你自己看。” 景华看着伙计整理着前边的书台,忽的,眉心一皱,又很快放松了起来。 “好。” 094刘家铺子 转了许久,都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来,卫朝言开口了,“这位小哥,不知道你们这边抄书是什么价格呢?” “抄书?”那伙计似乎是顿了顿,半晌才道,“得先抄,抄完之后,拿过来给我们掌柜的看。当然了这抄书也不光看字体的,还要看人,我们掌柜的对这些要求比较高。” 景华点点头,见卫朝言还要说什么,抢过话头道,“小哥,我们可以从这里看会儿书嘛。” 那伙计有些不耐烦,“请便。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麻烦。” 卫朝言轻飘飘的扔出了一句话来,“小哥这话说的有意思,倒像是你不是读书人是的。” 只见刚才还气定神闲的伙计,这会儿有些结巴的开口,“我,我自然是。” 卫朝言淡淡笑了笑,也不在说话了。 过了不久,两个人买了几本书之后,便走了出去。 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往前走,走到一个小巷子的时候,见左右无人,景华终是忍不住了,“刚才那个伙计有问题。” “说来听听。”卫朝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就听景华十分有条例的分析,“第一,这个小厮不是读书人。我看到他在整理书籍的时候,其中一本书是倒着的,若是认识字的人,定然不会如此。还有他说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这个几乎是下意识的话,也能说明了一些问题。你看出来了。” 景华最后一句话说的气定神闲。 卫朝言点点头,“正是,所以后来的结巴,就证明了这一点。”顿了顿,他继续道,“你接着说。” “这个伙计,不光不是个正经人,很可能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我不知道你看到没看到,就在我们刚进书斋的屋子的时候,那个人下意识的往外边左右望了望,可能他自己没有注意,但是越是他没有注意,越能说明,这是他的习惯。” “所以这个人 可能不是个生活在明处的人。” “第三,这个人说了抄书不仅要字体好看,还要人好看,他们掌柜的对这个要求比较高。既然对这个要求比较高,为什么还找了个既不认识字又长得不好看的伙计呢?” “一般书斋的伙计,都是认识字的,况且相貌没有太过丑陋的,反观那人,鼠目寸光,看人的眼神都油腻腻的,让人觉得恶心。” 卫朝言听了景华的分析之后,神色不明,半晌,他才开口,“所以?” “所以,有两种可能,这个人很可能不是这个书斋真正的伙计,亦或者,这个书斋掌柜的,找了这么个伙计就是个幌子。所以这个书斋,就更是个幌子了。”景华下定结论。 只不过还有一个疑点,景华疑惑的皱起眉,“我不明白既然这个书店是假的,亦或者是另外一种,为什么还要抄书?并且要找长得好看的人抄书?” 景华说完这话,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念头来,她震惊的看着卫朝言,却见对方与她是同样的神色。 半晌,她才开口道,“难道……” 卫朝言将她未开口的后半句说出来,“这个书斋就是那些读书男子丢失的真正的原因。或者,即便不是所有人失踪的原因,也是孙浩源失踪的原因。” 如果按照这个想法走的话,那么这个刘家书铺不出名也没毛病了。 这个书斋这么大这么气派,如果再出名了,来的人自然就多了,人多了事情就多。 况且有个词叫人多眼杂,看着他们的人多了,怎么好做事呢? 想到这里,景华觉得这一切似乎都迎刃而解了。 忽的,她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有些着急的拉着卫朝言的手腕,“走,回去。” 卫朝言有些不明所以,还是跟着她走,只不过耳朵却悄悄的红了,他感觉手腕被景华握着的地方格外灼烧。 景华一回头,就见到卫朝言面无表情的脸,可脸和脖子却红红的,景华有些疑惑,“你怎么了?热吗?” “啊?嗯,很热。”饶是平时和景华吵架时候伶牙俐齿的卫朝言现在也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了,他像是为了掩饰自己尴尬一般的摆了摆手,将景华的手甩了下去。 这个时候,景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拉着她的,加上刚才卫朝言的脸红,她怎么会不知道因为什么呢? 她也觉得有些面皮发热,她干笑一声,“确实好热啊。”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实在不自然,于是挑挑眉,佯装落落大方一副十分不在意的样子开口道,“卫将军如此,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卫朝言见到她脸上的表情转变之快,有些愕然,脸上的表情换来换去,最终也只是轻咳一声,“丞相脸上那般红润,一定不是害羞。大抵是因为真的很热吧?” 这么话里有话的意思,景华自然听出来了,她尴尬的笑了笑,所问非所答,“我回来是有事情的。” “什么事情?”见她这么尴尬的转移了话题,卫朝言也大人有大量的决定放过她,接了话茬道。 一说到正事,景华脸色严肃起来,刚才她忽然想到从书斋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摆件,不,应该说熟悉的不是摆件,而是绣屏上的绣品,她粗略扫了一眼,直接略过了,可刚才不知怎么的就从脑子里过了一遍,这绣品…… 想到这里,她不便多解释,直接对着卫朝言开口道,“我先进去。” 于是景华装作自己丢了东西的样子,“小哥,小哥,你在吗?” 那伙计不知道在后边做什么,这会儿脸上倒是没有不耐,只不过语气也不怎么好便是了,“怎么了?” “刚才我丢了一块荷包,不知道是不是丢在这里,可否从这里找一找?”景华装作十分着急的样子。 那伙计胡乱的点点头,“找吧,麻烦!” 095主意 景华没暴露什么,只不过一副老实人的包子样,“谢谢小哥。” 说着话,便从这屋子里找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嘟囔着,“刚才来过这里吗?来吗?哎呀,我怎么忘了?” 她从余光看了看刚才的伙计,又慢慢的靠近那个绣屏,佯装迷迷糊糊的样子,一个不小心将那个绣屏打翻在地。 那伙计听到声音立刻走了过来,口中还骂骂咧咧的,“格老子的,你就不能小心点?若是害的老子被掌柜的骂了,老子一定拔了你这身皮!” 景华装作战战兢兢的样子,“小哥在下不是故意的……” 这种类型的人,生活在底层,却自称老子,粗鲁,盼着别人尊重他们,景华当乞丐的时候见得多了,于是一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之后,那伙计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景华自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出去之后,景华对着卫朝言面色严肃道,“这绣品和我从那轿子上看到的,是同一种绣法。” 在景华与刚才那个伙计周旋的时候,卫朝言一直在观察那个人,果然,如刚才景华分析的似的。 想到这件事,他询问的开口,“我们继续追查这家书斋?” 景华却是摇摇头,“不,这边先找人看着。我们现在的先去拿补品回去。” 到了同春堂,老先生早就差人给他们准备好了,人却不见了。 刘元儿见景华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微微一笑道,“我师傅出诊去了。” 景华点点头,付钱出门。 他们一回府,就带着大包小包直接去了胡夫人的院子。 胡夫人自从怀孕了之后,便注意了许多,将手中管家的事情交给了自己带来的信任的丫头婆子们,此刻她正在院子里的小花园中赏花呢。 卫朝言自然不好入内,直接将东西递给了景华,请她代为转达,因为书斋的发现,景华与卫朝言一路无话, 气氛十分沉闷,不知怎么的,他不愿意看到景华闷闷不乐,于是他调侃道,“还望丞相将我的补品如实转达。” “你的补品?我记得,刚才是本丞相付钱的吧。”景华似笑非笑,毫不客气。 实际上,不光如此,就连今日吃馄饨的钱都是景华给的,不为其他,今日出门着急,卫朝言忘了带银子。 这就尴尬了许多,卫朝言干笑一声,“这钱,我自然是会还给丞相的,今晚送到你房里。” “什么?” “什么?” 这异口同声自然不是景华与卫朝言,而是景华与胡夫人,只不过两个人的语气不同罢了。 再说胡夫人,她本来在赏花,听到自己身边的大丫头来禀告,说景华与卫朝言在门口不知说什么,胡夫人想着自己正好溜达一下,于是就听到了后半句,今晚送到你房里就是。 而景华呢,是为卫朝言这语出惊人惊讶了一下。 胡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卫朝言,微笑道,“原来卫兄弟是这样的卫兄弟啊。” 卫朝言:“……”他看着胡夫人微妙的眼神,还有景华脸上的调侃,不由得有了些百口莫辩的感觉。 他无奈的开口,“不是这样……我今晚送银子到你房里。” 胡夫人打趣,“我们都知道了,卫兄弟就不必再多说一次了。” 他眼神无辜的看向景华,就见她狡黠一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笑容的卫朝言觉得心口发紧。见越解释越乱,卫朝言决定索性不解释了,于是他直接对着胡夫人一抱拳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见人走了,景华才笑道,“姐姐好坏。” 她有些好奇的看着胡夫人看着十分平坦的肚子,“这样孩子会不会有样学样?” 胡夫人佯装自己要打她的样子,“你这个丫头,竟然如此促狭!该打!” 景华从未接触过有孕的人,所以显得小心翼翼的,她不敢轻举妄动,“沈姐姐,注意你的身子。” 见她比自己还紧张,胡夫人忍不住笑了,“没事,你不要担心。” 胡夫人挽着景华的手往里边走,还是老生常谈,“你与卫兄弟,两个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合适的很。” 这次轮到景华无奈了,“沈姐姐,我穿的是男装。” “男装也很合适,这才能证明你们真的合适啊。”她笑了起来,“虽然如果你们在一起可能会有点麻烦,但是我想你们应该会很有办法的,都那么聪明。” “姐姐,这件事便不要再提了。”景华十分不能理解,这女人们这么喜欢给人做媒是怎么回事。 “那好,你便说说今天的进展吧。” 景华自然毫不保留的说了今天的事情,只见胡夫人陷入沉思,半晌,她才面色严肃道,“你且说吧,若是有我们能帮得上你的地方,尽管开口。” 在这里打扰了那么多天,哪里还会不好意思开口,景华笑了起来,“沈姐姐你就安心养胎,不要紧的,这些事情我们来。” 其实景华最担心的问题是,现在他们手中的线索,调查的东西,无一不是指向性的,从太守身上一套,全都说的通,但是太守是朝廷命官,不能光靠是猜测就将人抓起来、 就算是皇上给了他们先抓人的权利,也要有完完整整能拿的出手的证据,况且,这才到连州城,就暴露了身份,那么以后怎么办呢? 想到这个,景华只觉得太难了。 如果太守都参与了, 但是全都是指使手下去做的,而那个手下以一己之力承担了,事情又人尽皆知,那些在想抓后边的贪官就太难了。 想到这里,景华的眸子便多了几分复杂。 胡夫人见她表情如此,不由得叹了口气,“景妹妹,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也好,可千万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你想想,若是自己受了什么……你还有什么希望去解救更多的人呢。” 096卸磨杀驴 胡夫人不说还好,说了也同时提醒了景华。 这样暴露不了,可若是她亲自当诱饵呢。若是她以身犯险,就算提前处决了,皇上也不会说什么的。况且,就算皇上猜忌,可她是孤臣,也好上许多。 只不过这是最没办法的办法就是了。 景华回过神来,就看到胡夫人担心的眸子,她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微微一笑道,“沈姐姐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好。 ” 又从这里待了一会,景华见胡夫人精神短了,便提出自己回去洗漱。 她从晨起开始忙了一整天,松懈下来,也觉得累了,于是让红袖烧了水来,痛痛快快的洗了澡,又换上干净的衣服小睡起来。 等睡醒了,天都已经黑了。 景华刚穿好衣服,就听红袖禀告,“主子,卫将军来了。” “让他进来吧。” 卫朝言一进屋子,便将沉甸甸的荷包放在了桌子上,“丞相,这是我还你的银子,你且看好了。” 见真的外边天色黑了才来,她不由得笑着调侃,“看来将军真的是守时守信啊,果真晚上才来。” 卫朝言回去也是个洗了个澡,小睡片刻才来,听到景华的调侃,面不改色道,“自然。” 见他没跟自己斗嘴,景华摸了摸鼻子,“将军还有事情么?若是无事,一起用膳可好?”其实景华只不过是觉得气氛尴尬,随便找的借口。 却没想到卫朝言正应了那副对联“下雨天,留客天,天留人不留。”,他稳稳坐下,微笑道,“既然如此,盛情难却。” 景华脸上的笑容一僵,半晌,她才淡淡笑道,“卫将军真是……” “如何?” “不如何。” 吩咐了红袖准备饭菜之后,等着的时间,卫朝言轻描淡写的抛出消息,“天香阁那边有消息了,明天我们去看看。” 景华惊愕,“消息?什么消息?” 卫朝言摇摇头,“当时我们不是留了个杀手毛一刀的名字,现在那边找上我们了。” “难不成真的去杀人?”景华有些疑惑。 卫朝言却是淡淡的笑了,“自然不是,我们只要进去,摸清楚这个地方在哪里,便可以了。” 景华点点头,“所以……到时候,你想怎么办?” “那些杀手们不愿意说,但是总有人愿意说吧。”卫朝言微笑,一副贵公子的样子。 可景华却知道,这笑容背后的阴沉,许是有什么计策了。 景华拨弄着头上的珠花,漫不经心的笑道,“不知将军才有什么好主意?还请将军说说。” “卸磨杀驴。”卫朝言面上带笑,看似用玩笑说出了这些话,却着实动了几分杀机。 这样的杀手组织存在于江湖中,若不是皇上背后的动作,那就太危险了, 今日能诛杀富人百姓,来日便能诛杀皇上。 景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点点头。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两个人一起吃着饭,气氛缓和了之后,卫朝言忍不住开口调侃,“最近许久没见丞相女装,这一见倒是显得有几分惊艳。” 不知是卫朝言不会说话,还是刻意的,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一个登徒子,景华冷笑一声,斜睨了他一眼回道,“是么?我倒是还没见过卫将军女装呢,不日也来一下?” 卫朝言脸上笑容不变,“不了不了,女装留给丞相就好了。”看着景华脸上带怒的鲜活样子,卫朝言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己从前说的那些伤人的话,他说景华什么来着? 说她是不男不女,以为她刻意扮成男装的样子招蜂引蝶…… 可真正和景华了解之后,才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特别的女子,这样博大的胸怀,甚至有些男子也没有。 想到这里,卫朝言眸色一黯,“当年……年少无知?对丞相多有得罪。” 虽然这话说的生硬,景华还是听出了卫朝言话里的歉意,她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将军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想起出从前的事情来了?” 卫朝言摇摇头,“不过想起些许往事,从前的事情……也当是如此……” 景华自然不是多计较的人,看到卫朝言的神情,不在意的笑了,调侃道,“我当将军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今日也为这些小事说起来。” “从前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况且, 将军从前也没得了什么好。”景华是个什么样 的人?从小乞讨为生,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平白无故的骂了她,景华能让他从她手上讨得了便宜? 不过想起从前的渊源来,竟然还觉得有几分意思,想到这,景华微笑,“将军忘了?” 刚才只是想到了自己对不起景华的地方,丝毫没想到自己也被她气了个半死。 看着她脸上有点挑衅的微笑,卫朝言顿时觉得牙痒痒起来,这个女人竟然……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自己,千万不要对这个女人动手。 两个人都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斗嘴一边吃了晚膳之后,卫朝言看着月光下景华格外白皙的脸,竟有了几分不想走的心思。 景华见他盯着自己,不由得挑挑眉,“怎么?看我做什么?” 卫朝言无奈,“你这女人……” “我如何?”她眸子里有笑意一闪而过,面上还是霸道的紧。 卫朝言不由得挫败,这花前月下的, 难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就生不出什么旖旎的心思来么? 他算是想错了,一男一女当然能生出心思了,只不过那男人和那女人都不包括卫朝言和景华就是了。 卫朝言觉得自己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于是没好气的扬长而去,只留下景华从原地摇头晃脑,“这男人心海底针,果然啊。” 097牛二 一会儿一个样子,这喜怒无常的。 第二天,景华还是早早起来。 本来今日想穿女装,可是想到今天可能要去天香阁调查了,于是还是利索的换上了男装,只不过穿的格外朴素一些。 等一切收拾完了,她才要去卫朝言的院子,就见自己院子外边有个正在练剑的人,不由得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脸上带笑,“将军这 大清早的就在我门口练剑,可是为了警示我?” 卫朝言自然没有,只不过出来早了,等着的时间无聊罢了。 他不说话,快速的将长剑收起来,丢给小厮,换上大刀,又将头发抓乱,“我是毛一刀。” 看着这动作的景华忍俊不禁,她听着卫朝言自我介绍,不由得犹豫一下,“那我是毛二刀?” 卫朝言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你啊。” 两个人并排往外边走,像是想到了什么是的,景华又回过头去对着红袖吩咐,“今日若是无事,你帮我去沈姐姐院子里看看,若是有什么宵小作乱,直接处置了就是。” 交代了胡夫人的事情,景华的心事就放下了一半。 景华跟着卫朝言往前走,也有些疑惑,“我们去哪里?” 那天去暗市虽然收获不大,可到底是知道了天香阁的一部分地方在哪里。 卫朝言神秘莫测的微笑,“跟着我走就是了。” 两个人七拐八绕, 走到了一条无人的巷子,在巷子最里边有一个院子。这院子和别家一样都是朱红色的大门,只不过仔细看去,这门上边还画着暗纹,似乎是什么图腾一般。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皱眉,“就是这里?” 卫朝言点点头,“一会儿见机行事。” 两个人谨慎的上前,卫朝言看了看景华,像个江湖中人一般拍了拍门,“有人吗?” 景华心中有些惊叹,卫朝言本人平素不说笑的话,看起来像是一个贵族公子,清贵异常,可眼前的人,除了长相和那个卫朝言相同,其他地方不管是说话的语气,神态,都更像是一个从小自江湖长大的草莽。 她与卫朝言那么熟悉,竟然看不出一丝破绽来。 听到有脚步声响起来,景华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装作冷漠不语的样子。 等里边的人开了门,就见卫朝言一推门,左右看看,才问道,“这里可是天香阁?” 里边的人隔着门缝,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景华看着这双眼睛,不禁警惕了一些, 这人没回答卫朝言的问题,反而反问,“这位……您是?” 卫朝言粗犷一笑,“我是毛一刀。” 这个时候,里边的男人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略微思索,开了门。在开门之后又看到景华,眸子里当即浮上几许警惕,“这是?” 卫朝言脸上的表情 满是坦然,“哦,这位是我弟弟,是个哑巴。” 景华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见礼。 那人听了这话,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跟我进来吧。” 跟在这个人身后,景华与卫朝言交换了一个眼神,分别从各自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 卫朝言装作自己话很多的样子,“这位仁兄,您是做什么的?也是杀手?不知道我们这给银子多不多啊?我可是很着急啊。” 其实景华心中有数,这男人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虽然看她穿的很不起眼的样子,可脚下这双鞋,却实实在在不是凡品,只看那细密的针脚,便能说明什么。 想到这里,景华皱了眉,她提示一般的握住了卫朝言的衣袖,然后用力踢了踢的他的鞋子。 果然,下一秒就响起了卫朝言骂骂咧咧的声音,“你这哑巴,莫不是眼睛也瞎了?看不见路?” 前边带路的人回过头,一双眸子里满是阴鸷,他满含警告的开口,“老实点,这里,可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 景华装作害怕的低头,可唇角又是实实在在的勾起。 按照卫朝言扮演的江湖大汉形象,他在江湖上有些地位,自然听不得这人说这样的话,理应暴起,可不知怎么什么话都没说。 就在景华想要提示一下的时候,一抬头,他就看到了卫朝言的刀直接架在了刚才那个人的脖子上,“这位兄弟,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牛,牛二。”这人听起来有些结巴的开口。 可景华和卫朝言都知道,这个害怕,是假的。这人敢对江湖中人这般,肯定必有过人之处。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对着卫朝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下去。 卫朝言依然是刚才的声音,“这位大兄弟,虽然我毛一刀,现在需要银子。可若是受了什么屈辱,还要先问我这一把大刀答应不答应。” 他冷笑一声人,又将刀刃往牛二的脖子上移动了三寸,“若不然,我这刀,可是不长眼睛的。” 那牛二跟江湖中人相处久了,自然知道他们都是什么脾性,只不过今天看到这个毛一刀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便起了心思,没想到, 也是个硬茬子。 当然他很快就服软了。 见他服软了,卫朝言也不 坚持,直接将刀子从他脖子上拿下来,一边擦着自己的刀,一边自言自语,“老子这把大刀,可是见过不少血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这院子看起来很小,可真正走起来,却很大,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打通了。 五进的院子,且走着呢。从旁边的抄手游廊,径自往后院去。 安静了半晌,卫朝言再次问道,“牛二哥,这院子是天香阁的杀手住的吗?” 这一次,牛二好好说话了,他小心的开口,“我们天香阁有规矩,不能随便问这些。” “随便?我是随便的人么?我可是即将加入天香阁的人,怎么,这些我听不得?”想到这个,卫朝言从荷包里拿出了几块碎银子,“牛二哥,我虽然想要银子呢,却也没缺多少。” 098贪生怕死 随着他上上下下抛银子的动作,牛二的眼睛都被银子吸引住了。 景华看着这一幕,从旁边微微一笑,很好。 有突破口了。 这个牛二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不光如此,还爱银子。只不过现在还不确定她知道的多少,若是知道的很少,就不能冒着泄露消息的危险暴露身份。 想到这里,景华看了卫朝言一眼。 一个人最了解你的,莫过于你的敌人。从前他们敌对,这小小的眼神,自然知道。 卫朝言很快领悟,他笑闹着又将银子装了回去,“牛二哥,今天且看着我如何,若是真的接到了好任务,我定然少不了牛二哥的好处,只是在这之前,还少不得要牛二哥帮帮忙了。” 他一副粗人的神态,丝毫不畏惧这所谓的杀手云集的天香阁。 这个时候,牛二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他轻哼一声,“你就这么肯定你能出去天香阁?若是我与阁主说你一句坏话,只怕到时候你就走不出这天香阁。”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卫朝言一双眸子里满是杀意的盯着牛二,“是么? 你可以试试。”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我毛一刀从江湖上的有了今天的位置,可不是因为我这张好看的脸,都是一条人命一条人命的杀出来的。若是想杀了我,岂是那么容易的?” 说着话,他拍拍就景华的肩膀 ,“况且你知道我这兄弟,虽然从江湖上没有名号,还是个哑巴,可若是杀起来,我们兄弟怕过谁?” 那牛二见卫朝言成竹在胸,胜券在握,便干笑两声,“大侠多虑了,我只是随口一说。” “牛二哥莫要在意,我也是玩笑而已。毕竟,我还指望牛二哥与我说说这里边的规矩呢。” 这个时候,见自己真碰上硬茬子的牛二哪里还敢说什么威胁之言,当即客客气气的迎着人进了一间屋子,“大侠有所不知,天香阁所有杀手。都是我们头亲自面见的,看看能不能成为我们天香阁的人。” 卫朝言点点头,“你们头是天香阁的掌柜的?” “这个……我自然不能多说。”牛二脸上带了点尴尬,可更多的是畏惧,显然这是真的不能说的。 景华和卫朝言自然也不觉得在天香阁的地盘上,堂堂正正就议论人家背后的人是谁。 这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只有简单的桌子摆设。跟这宽敞的院子 格格不入一般,就像是王府的府邸,里边放了穷苦人家的家具一般。 也许,这里并不是真正能接触到天香阁的地方? 有了这个认知,景华眉心一紧,她走到卫朝言的旁边,握住他的手伸展开,从他的手心写下了几个字。 卫朝言起先被这有些痒痒的感觉弄的脸色发红,可随着景华写完这几个字,面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是的,径自顺着大门的方向追了出去,牛二的身影还未走远。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蹦出来许多的黑衣人,朝着他们逼近,要说从前卫朝言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再看到黑衣人的时候,就完全明白了。 到了天香阁做杀手,怎么能全然的没有一点考验呢,也许这就是考验? 景华看着卫朝言与这些人交手,她没有动,反而从屋子里观察着这些人的武功路数,她一点一点回忆那天小院子的那些人。 那日她去卫朝言院子的时候,这些人已经不再恋战了,只想快点脱身。可饶是如此,她还是从走路姿势和这些人的动作中,可以确定这些人,和去他们院子的那些人是一个等级的。 不,也许不是。 考验人会从最低级的开始么? 她见卫朝言对付那些人绰绰有余,便一直没动作。 一炷香的时间,地上便躺下许多人。 景华走了出去,就见卫朝言嘴角噙着笑意,“怎么?我打完了你出来了?”说完,他哈哈大笑带着景华走出了这个院子。 出了院子之后,就见外边又 围上了一群人。 卫朝言脸色不变,只对着景华微笑,“这次许要你出手了,若是这么一轮一轮来,只怕体力跟不上,不若你想个好办法?” 景华微微一笑,拿出自己从京城中带过来的好东西,猛地一丢,就见周围冒起了白色的烟雾。 趁着烟雾混乱,卫朝言带着景华直接遇跃上了房顶。这里的屋顶倒是有一样好处,就是比较高。 等烟雾散去,就见底下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都找不见人了。 卫朝言与景华趴在屋顶上,看着底下人的动作,他勾起唇角,“你觉得怎么样?” 景华还没忘了刚才卫朝言说自己是个哑巴的事情,虽然现在是在屋顶上,却也难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于是刻意压低声音道,“配合,且看看这些人想做什么。” 既然有人想看看他们,那就让他看看好了。若是真的能见到天香阁的掌柜的,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想到暗市里边水那么深,就连他们都无法企及到,若是真的再横行一些,百姓们该如何?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今天我们就弄明白天香阁的真正的掌柜的是谁。” 卫朝言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就在这个时候,就听他们身后有声音响起,“二位好汉的确是有几分本事。” 若是心神不稳的,必定会被这声音吓一跳。若是让景华去形容这声音,像是从春寒刚刚破冰的水井中爬上来的蛇一般,黏腻冰冷。 卫朝言淡定的起身,转过头去,就见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他依然不忘记自己扮演的是粗犷的江湖中人,“格老子的,你这是搞什么,你又是谁?” 这人短促的笑了一下, 奇怪的很,也让人不舒服极了。 099赏金 那人没有发怒,只是微笑道,“这才是第二关,你们便用计策通关,只不过,这东西是什么?” “老子为何要告诉你?”卫朝言总之是能多粗鲁就多粗鲁。 难为了这面具男还保持着刚开始时候的样子,“你们想做天香阁的杀手?” “自然, 说吧,杀人给多少银子?若是多的话就做,若是少了,还不若老子劫富济贫呢。” “稍安勿躁。”只见面具男对着不知道是什么方向吹了一下,说是口哨,却不像是口哨的声音。 只见牛二也从另外一边爬了上来,“让你做点事,看看你做的好事,带着他们直接去分任务吧。” 景华眸光一闪,看来这牛二,还是一个管事的? 这男人吩咐完了又对着景华与卫朝言道,“不管你们有多少本事,到了我们天香阁,就要老老实实。”说完,不等景华与卫朝言说话,就直接走了。 卫朝言与景华对视一眼,只见对方眸子里满是兴奋。 不过二人都没料到,这牛二竟然也会武功,天香阁中卧虎藏龙,果然不假。 这么一想,两个人脸色都严肃了些。 卫朝言对着牛二似笑非笑的开口,“牛二哥,果真是公私分明。” 牛二听出了卫朝言话里有话,可想到这么一个莽汉,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暗笑自己多心,想到这里,便嘿嘿一笑,“这都是上头的规定,进入天香阁者,都必须要经过三关考验,你们这才经过两关头就同意了,已是例外。” “所以呢?”卫朝言漫不经心的开口。 牛二摇摇头,“两位大侠,我带着你们去接任务吧。” 他一边从前边走,一边给景华与卫朝言介绍,“天香阁内部,是有一张任务榜的。这榜单历史悠久,自从天香阁建立以来,接过的任务都陈列其中,还分为接过的和没接的,有些是留下给人们挑战的。” 卫朝言与景华对视一眼,心中却是若有所思。他们才刚刚进入天香阁,可以说是还没到那么信任的地步,难道就凭着一个小小的烟雾弹,他们就跟那些杀手平起平坐了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跟着去再说。 这么想着,卫朝言抛给了景华一个警惕的眼神。 景华向来警惕,这会儿自然不可能放松。 跟着牛二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一间屋子里,只是这屋子是有后门的,穿过后门,视线就开阔了起来,是一个五进的院子,院子的两边没有厢房,反而是一个有顶的棚子,此时那棚子前边站了几个人。 看那些人的步子和身形,都是习武之人。 这应当就是那些杀手了。 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微微勾起唇角。 果不其然,牛二带着他们从这前边停下,开口道,“这两边便是任务榜。” 卫朝言淡然的点点头,往前走去,转过头对着牛二问道,“这里不管什么任务我们都可以接?” “可以,天香阁向来都是有能力者居上。” 卫朝言往前看去,忽的,在看到某一行小字的时候,漫不经心的开口,“这里还有人想杀太守?” “太守这么受百姓的爱戴,怎么还有人这么愤恨呢?” 见他这么直白的问出来了,也许觉得可笑,牛二有些嘲笑的开口,“当官的,有几个清廉如水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毛兄弟怎么从江湖上混了这么久,还这么单纯呢。” 说完这话,牛二面上有后悔之意,他明白自己说多了,于是嘿嘿一笑,“不过太守受人爱戴总是招人嫉妒的嘛。” 卫朝言当然不会揪着这里不放,只不过看着任务榜这面的任务,不由得疑惑的皱眉,“牛二哥,此番我只想问,为何主诛杀太守的任务无人接呢?” “我来这里倒是听说了一些,说太守围观清廉,甚至家仆都不多,更别说什么护卫很多了,按道理说这样的任务应该很好接才是啊。这任务不如我试一试?”卫朝言装作一副十分心动,天大地大银子最大的样子。 牛二不禁膛目结舌,这人转变的可真快,之前还是一副江湖中人十分义气的模样,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就为了赏金,愿意去杀一个“为官清廉”的“好官”了? 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 卫朝言嘿嘿一笑,“刚才牛二哥可说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既然没有好官,那为何不杀,我自己温饱都快成问题了,还管道义做什么?” “我,我刚才可不是这个意思。”见卫朝言将他退了出来,牛二赶忙辩解,说着他对着景华开口,“这位小兄弟,我刚才说什么,你可记住了啊。” 景华微笑。 卫朝言看到赏金的银子,微微一笑,对着牛二开口道,“牛二哥,我就接这个任务了。” 他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们,“你们真的确定要接吗?” 景华点点头。 卫朝言自然明白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他眸子一转,便有了主意,“这任务接不得么?还是其中有什么……是还请牛二哥指点指点。”虽说嘴上说着指点,可卫朝言的眼神里分明没这个意思,甚至他的大手摸上了大刀。 这可是明晃晃的威胁之意啊。 牛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见过那么多的杀手,可是见到面前的这两个人就会不由自主的恐惧。 “不,不如就接个其他任务吧。”说着他随意的一指。 卫朝言本就不是为了这个来的,自然没多说什么,胡乱的点点头,揭下榜单,这任务就算是接上了。 见状,牛二终于松了口气,他笑道,“两位大侠现在可以走了。”说着,就引他们出去。 100点明身份 出了大门,景华见左右无人,微笑着开口,“多谢牛二哥一番指点了。” 牛二惊诧,一根手指颤.抖,“你,你不是,是个哑巴吗?” 景华当然没给他质疑的时间,一个手刀劈在他脖子上,一个中年男子就软软的倒下了。 卫朝言见状将人接过来,对着景华面色凝重的问道,“怎么样了?” “人和东西都准备好了,去旁边的小巷子。” 景华早就让人准备好了易容的一些东西,知道要来天香阁,肯定会有这些需要,便提早防备出来了。 一番波折之后,景华和卫朝言坐在马车上直接回了胡府。 平素他们二人不是骑马,便是走路,鲜少有坐车的时候,今日不光坐车,还直接进了院子,更是稀奇的很。 到了卫朝言的院子门口,他径自将车上的人拎下来扔在地上。 景华从车上下来,就见地上的人悠悠转醒,微微一笑,“醒了?牛二哥。”这一声牛二哥叫的百转千回,让人头皮发麻。 牛二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等回过神来,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他见卫朝言双手抱臂,不似之前莽汉的样子,颤.抖着手,止不住的结巴,“你……你……” 卫朝言蹲下身来,脸上是淡淡笑意,“牛二哥,好好配合,我并无意取你性命。”在看着牛二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是偶,他继续道,“当然了,若是你不好好说话……后果,你应该知道的。” 说着像是拎一只鸡一样轻轻松松将人带进了院子, 牛二这个年纪了,看着他在天香阁明显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肯定是在那待了不少年头的。这样的人并非没有见过世面,最是审视夺度。 况且,这牛二身上还有些贪生怕死的样子,就更不必说了。 卫朝言心里是十分有把握的,他微微一笑,“牛二哥,起来吧。” 牛二见他态度温和,更恐惧了,一张脸要哭不哭要笑不笑,难看极了,他下意识的朝着景华看去。 见对方挑挑眉,又不敢说话了。 进了屋子之后,卫朝言对着暗卫们开口,“去找个柱子和绳子,没准待会用得上。”这话是说给谁听的,毫无疑问。 牛二瞬间告饶,“大侠,大侠饶命啊,从开始小人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啊。收了你们的银子是我猪油蒙了心,对不住啊,对不住啊。”说着就将荷包里的银子掏了出来,跪下颤颤巍巍的举起双手来递给他们。 一旁看戏的景华幽幽开口,“牛二哥不必如此。” 这何尝不是试探。牛二就算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却也没有被人掳来之后的恼怒,全是讨饶。 卫朝言看着面前的男人唱作俱佳,“这戏,也差不多了吧。” “来人,既然牛二哥不配合,那就绑上吧。”景华微微一笑。 那牛二瞬间露出凶恶的脸,“呵,区区小辈也想来找天香阁的麻烦,到底是个晚辈,江湖上有名号又如何?我劝你们现在放我回去,不然……” 这样的牛二与刚开始时候的截然不同,像是两个人是的。 可卫朝言却是一点都不意外,从进门开始,他一直在观察牛二,这人看起来不像是什么重要角色,武功也很一般的样子。但是后来那个所谓“头头”出现的时候,却表现出了对他的信任,如果真的是个简单的角色,怎么可能会这样。 所以卫朝言断定,这个人所谓的贪生怕死,都是表面现象。哦,不,说是表面现象也不尽然,因为每个人在遇到生死的时候,都是有犹豫的,只不过每个人的度不同罢了。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牛二哥差点都骗过我了呢。”顿了顿,她对着旁边的人吩咐,“绑上千丝结。” 牛二显然没想到她能看出什么多来,当即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不过很快回归平静,一言不发。 卫朝言也没想到这些,询问的看着景华,就见景华缓缓朝着牛二走过去,漫不经心的 扭着手腕,微笑道,“牛二哥一定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吧?”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牛二脸上是面无表情,一双眸子在看到景华的眼睛的时候,下意识的避开。 景华笑着摇摇头,“牛二哥啊,你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不错,在卫朝言下令让人去拿绳子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牛二的景华,就看到他的食指和中指下意识的蹭了一下。 而第二次她说让人绑上的时候,也是一种试探,果然,她再次看到了牛二的食指和中指动了。 若不是景华从市井长大,也许还不明白这动作的含义。 可偏偏她自小就在社会底层,看到过各种三教九流。能有这样技术的人,一定是个偷儿。 说是偷儿也不一定,但是一定能割绳子的。慢慢的,景华就想到当年江湖中人所形容的神偷扬名。 传闻渗透扬名有一手绝技,那就是能偷东西于无形。景华自然不相信这些的,只不过是熟练了,有技术而已。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谁能想象到神偷扬名会躲藏在这样的地方呢,自从当年偷了武林盟主家中价值连城的玉雕之后,就消失了。” 这话说的牛二脸色一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明白不明白,你心里清楚。”卫朝言走近,捏起他的手指来,微微一笑,“果然。” 至于景华怎么断定这人就是神偷扬名的呢? 只不过是自己心里的一点恶趣味,神偷扬名姓扬,牛二,牛羊嘛。 其实也不过是猜测,可后来看到牛二,哦不,应该说是扬名脸上的表情,就能肯定了。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堂堂神偷如今却在天香阁当一个小小的管事,不知道神偷可觉得委屈?” 101拒绝 扬名还没说话,就听卫朝言先笑了起来,“扬名之所以隐退,不过是因为偷了武林盟主的传家玉雕。好一个妙计!” 天香阁买凶杀人的地方,也是消息灵通的地方,他在这里做管事的,江湖上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听到,就算是想对策,也能优先。 未料,扬名却面带苦笑,“现在已经没有扬名了,只有牛二。” “扬名多年之前就死了,从前我看不明白,那么在意声明,可就算是名声大振,是江湖中的神偷又如何?到现在,还不怕事个偷儿?” 景华有些意外他竟然能看的这么透彻,于是微微摇头,“所以,知道什么你且说出来吧,不然……” 扬名闭口不言。 卫朝言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去,似乎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开口,“牛二,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可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有些事情,该说还是要说啊。” “不说也可以。”顿了顿,他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放心,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定然不会告诉武林盟主。只不过,想去林幽谷送个消息还是很简单的。” 见牛二面色大变,景华有些疑惑,可面上还是装作自己也知道的样子,对着卫朝言使了个眼色,“不如让牛二哥好好想想?” 其实让他好好想想的这个时间,不过是想从他的心理上击破而已。 卫朝言自然领悟景华的意思,当即点了点头,在吩咐了暗卫看管好了之后,才与景华出去。 一出门,景华就忍不住问道,“牛二和林幽谷有什么关系?” “林幽谷的谷主是牛二的师傅。牛二出师的时候,不知道二人因为什么反目成仇, 老死不相往来。所以牛二忌讳林幽谷的谷主远远高于武林盟主。” “那你觉得他会说出来么?”景华转头去问道。 卫朝言勾起唇角,“就算不答应,也总会有办法让他答应的。” 两个人闲了下来,景华自然想去看看胡夫人,想到后院那些是是非非,她脸上是实实在在的担心。 一进门,就见到胡夫人正往外边走,面色十分冷漠的样子。 景华一愣,便关切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无事,”见到景华,胡夫人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微微一笑,“我现在还有些事要处理,等回来我差人去找妹妹。你刚从外边回来,休息一会吧。” 胡夫人说话的语气温柔极了,无一不是为景华着想。 “姐姐,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她有些无奈,“是不是后院出了什么事?”话到最后,语气里的森冷已经掩饰不住。 胡文远刚刚下令夫人病了,不要随便的拿些小事来烦她,这会儿还能作死的除了那所谓的太太,还有谁? 景华想不出还有谁敢如此,想着早晚都要解决,她微微笑,“走吧姐姐,我随你去。” 见她执意如此,面色坚定,胡夫人触动一般的点点头,“那妹妹陪我去吧。”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姐姐你是知道的我的,不找点事做,闲着也是闲着。”景华从大丫头手中接过胡夫人的手腕,扶着她缓缓往前走。 走着走着,就发现这是往太太院子里的路,景华不禁皱眉,“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今早从院子坐着用早膳,就听到丫头们绑着一个小丫头过来了,说这小丫头指摘我们。仔细问清楚,原来是太太病了。可我们却没听丫头说报,自然也就不知道了。那丫头跟府里的丫头们议论,说是我们不孝顺。”胡夫人说话面上笑容,可眸子里却是清晰的冷意。 胡文远与胡夫人都不是不近人情的人,若是太太真的病了,就算道义上,也定然会请大夫的, 更何况,是不是真病了,还犹未可知。 景华哂笑,“太太可是个有意思的人。”她如此说着,可话中的讽刺却是掩藏不住的。 胡夫人不愿意别人说什么对景华指指点点,“好了。你不要说这些,对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来说不好。” 听着胡夫人这一本正经的语气,景华扑哧一声笑了,“姐姐,你这话倒是让我听着新奇,未出嫁的姑娘?” “难不成还是出嫁了的? 我怎么不知?”胡夫人嗔道,斜睨了景华一眼。 “是是是,未出嫁未出嫁。”被人当正常人的感觉也挺好的,景华拱手。 眼看着马上就到了太太的院子,景华说起正事来,“姐姐, 你打算怎么做?” “就算在恼怒又如何?毕竟是个大辈的。”想到胡文远现在的处境,胡夫人微微一叹,不由得在心中埋怨起老太爷来,就算真的想娶个继室,至少也要娶个有脑子的。 这位太太一心一意想要给胡文远找麻烦,想要将胡家怎么样,好像真的胡家衰败了她就能有好日子过的是。 这样的脑回路,让景华哭笑不得。 她转头看看胡夫人,她眉头皱着不似往日开怀的模样,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不就是如此么。 可若是太太想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让胡夫人侍疾…… 想到这个,景华肃了脸色,对着胡夫人道,“还请姐姐跟我先回去一趟。” 胡夫人虽然不明所以,可是走到这里了,景华不是个任性的人,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于是点点头。 等回去之后,才真正明白景华的用意,看着镜子里面色苍白,宛如大病的自己,她忍不住笑了,“妹妹这般技术,若是给自己描绘一下, 该多美啊。” 景华摇摇头,“我平素公事比较多,不甚在意这些,上妆也实在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仔细想想,若是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对着下边的人们发号施令,怎么都郑重不起来吧。 102演戏 等到了太太的院子,胡夫人一进去,就满含担忧的开口,“太太这是怎么了?我听到下人们说您病了?” 这语气可以说是十分真挚了,只见躺在床上的胡老太太伸出头来,拿着帕子捂着嘴巴轻咳了两声,“咳咳,你来了。本就不是什么大毛病,若是这么点小事就去找你,岂不是讨人嫌?” 景华怎么会听不出这话里的阴阳怪气,她微微一笑,“这就是老太太疼人了,知道沈姐姐病了,便忍着不看,只是您是好心,可您院子里的奴才已经为您抱不平了呢。” “唉,果然平素里老太太您太过慈和了,才让那些奴才们敢随随便便的议论主子。”景华话里有话,可偏偏用那种老太太您老了,管不住院子里的奴才了的语气。 这让胡老太太怎么能受得了,当即她就颤抖着手指对着景华开口,“你,你凭什么管我们的家事!” 本来胡夫人是听着的,可这会儿听到胡老夫人对着景华开口,自然不肯再让着她,于是淡淡开口,“太太说的是,景妹妹这次的确是不该管,可到底是看不过去了。太太的那个奴才我就直接处置了。” 见胡老太太怒目而视,气的说不出话来,胡夫人微微一笑,“咱们家里对奴才们向来仁慈,那丫头不过是犯了口舌,议论了主子,就直接打发到庄子上种田去吧,等到了年纪,就从庄子上找个好人嫁了。算是我们府中对他们宽容了。” 老太太更气了。“你,你就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吧!” “您说的没错。只不过,您知道那丫头说了什么吗?” “那丫头口口声声与人议论,说是我这个当家主母对您不孝呢,说您病了不给您找郎中,都是诚心的,想叫您早死呢。我怎么会如此呢?”胡夫人微微一笑,气势毕现,“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话是从您嘴里说出来的呢。这不是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吗,这么大胆子的奴才,留在院子里迟早是个祸害。” 不得不说,胡夫人这番话软硬皆有,暗中警告了胡老夫人,若是再有这样的流言传出去,她自然可以利用这些流言。 也算是警告了一下这个院子里的丫头们,让她们知道不管胡老太太是个什么辈分,可掌握他们生死的,还是胡夫人。 胡老夫人气喘吁吁,眸子里带着阴冷的看着景华与胡夫人冷笑一声,“好一张伶俐的嘴!倒是把自己开脱出去了。”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既然你能出来走动,显然也没什么大碍了,今天你就留下来侍疾吧。” 听了这话,胡夫人心中一动,果然让景华猜中了,只不过……到底也没躲过去。 见胡夫人不说话,景华也不好先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胡老夫人听不到他们说话,便又开始刁难,“老大媳妇,怎么不说话?莫不是不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胡夫人对着景华使了个眼色,她淡淡一笑,“只不过老太太,您定然要我来?” “若是您真的让我侍疾,我便来,只是少不得要先请个郎中了。若是体力不支晕倒了,岂不是让外人说胡家的老夫人不慈?” 胡夫人话中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若是胡老夫人识相,自然会找个由头让她回去的。 可胡老夫人不是一个聪明人啊,蠢是出了名的,她还当自己是从前老太爷活着时候,那个人人都捧着的老夫人呢。她眸子一竖,“就依你。” 这些都在胡夫人的预料之中。 景华却是不依了,胡夫人如今还没坐稳胎,出了什么事情也是有的。 想到这,她便上前一步,“老夫人,那日去沈姐姐的院子,我见三小姐也跟着去了,这会儿胡三小姐怎么不见呢?你们小姐可是太过伤心了?” 胡老夫人这病都是装的,自然没想到让自己好闺女过来,这会儿听到景华找出其中的破绽,更生气了,可不知怎么的,忽的,感觉自己头有些晕晕的,然后便说不出话来了。 “来人啊,老夫人被胡三小姐气晕了!快去找郎中!”景华端的是唱作俱佳,一边说着她还一边给胡夫人使了个颜色。 胡夫人瞬间领悟过来,大声的“哭着”,“太太啊,您这是怎么了?就算三小姐不孝,可您也不必拿着自己的身子玩笑啊。” 胡老夫人想辩解,却没力气说出口,就只能看着这两个刚才还话里有话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惊呼着,一时之间更生气了,她怒火攻心,更晕了。 景华不着痕迹的勾起唇角,又扶起了胡夫人,劝慰道,“沈姐姐,你这身子才好,不要太过伤怀了,若是你也因此晕倒,岂不是让别人看了高兴?你还是要保重身子啊。”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外边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你们对我娘做了什么!你们对我娘做了什么!” 平素三小姐都是自持甚高,端着一派皇宫中公主的样子,这会儿看起来,十分癫狂的样子,头发有些散乱,她这个狼狈样子,景华倒是高看她一眼,至少还能说明这人对自己母亲有些良心。 可下一秒,就让景华颠覆了,三小姐一下子冲到了胡夫人面前,眼里通红的质问道,“你这个……你就算真的不喜欢我和母亲,可母亲也是你的长辈啊。爹死了,你们就这样起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么?” 景华听到这话,都险些笑出来了,孤儿寡母? 若是孤儿寡母都如他们一般,也太厉害了些。 原来还是演戏。 想来这三小姐没想到自己母亲是真的病了,而是以为她是装的吧?既然如此,可少不得要好好利用一番了。 103吵闹 景华微微一笑,“三小姐可是听了谁的挑拨? 夫人对人赤诚,我来这么多日了当然能看出来,况且对你们太太和你们这些小姐什么样子,我也都看到了。三小姐此番, 可是要寒了人心啊。若没有胡老爷从外边赚钱,你们身上的首饰,穿的衣服,都是从哪里来的?若我是胡老爷真的想薄待了你们,定然会率先断了你们的首饰和衣物,反正你们也鲜少出去与女孩子们交际,吃什么穿什么又有什么分明呢。” 景华笑呵呵的说出这番话,可以说是十分的绵里藏针了。 这话十分清楚的点出了他们的吃穿用度都是在胡老爷手上呢,如果这么闹腾,真的把胡老爷热恼了,第一件事就是断了他们的吃穿用度。 这法子很简单,也相当好用了。 三小姐瞬间安静下来。 胡夫人似笑非笑的开口,“三妹妹不去看看太太么?太太可是病了啊。” 听着她意味深长的语气,三小姐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飞快的往内室跑去,扑到正在昏迷的老夫人身上就开始失声痛哭,“娘啊,娘啊,您怎么了?您是不是让奸人所害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做什么表态的胡夫人面色冷了下来,她呵斥道,“三妹妹这话,莫不是在指摘我们?” “你以为我们害了太太?还是说明知道是自己让太太急火攻心,故意推脱? 太太今日本来没事,可偏偏在我们说三妹妹你没来的时候,就晕了过去。难道不是三妹妹的错?” “我不知道三妹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从自己的院子里忙活什么,即便母亲生病了,也不来看一眼,你好狠的心肠。”胡夫人直接截下来三小姐要说的话。 景华从旁边看的分明,三小姐眼里的怨毒都能滴出水来。 “我母亲好好的,怎么就在你们来了就如此?这难道不是奉养不利?还说什么衣料首饰,那些哪里比的上你这个当家夫人的吃穿用度?” 这话说的,景华真的想看看这三小姐,别是个傻子吧。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一个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我倒不知道三妹妹对我们竟然有这么多的怨言,既然如此,我便找族长来,索性分开住算了。” 三小姐这次是真傻了。 她本来只是抱怨抱怨,没想到让胡文远听到了,如果真的分开住,那不就是让人知道了, 他们与胡文远不和了? 这样以后还怎么从连州城找个好人家? 想到这里,三小姐眼泪都落了下来,她开始哭哭啼啼,“我就知道大哥你一直都嫌弃我们母女……” 若是平素胡文远还会应付一下,这会是真的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了,他面无表情的开口 ,“既然知道就不要多说了。” 三小姐满脸的不敢置信,似乎没想到胡文远竟然真的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撕破脸皮,“你……你这样就不怕我去官府告状么!让整个连州城的人都知道你多么是不孝的人!”似乎是想到胡文远一定会妥协的画面,三小姐得意的笑了起来。 景华看到这一幕,真不知道是该说三小姐想的多好,还是说她没脑子。 胡文远既然能说出这话来,自然有了其他的对策,这一点谁都担心。 见三小姐不再还嘴,胡文远才走过去,虚虚的扶着胡夫人, 关切道,“夫人,没事吧?你的身子可还受得住?” “无事。”既然正主来了,景华自然乐得把这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让给胡文远,便想拱手先走,忽的想到自己现在穿的是女装,忍不住尴尬了一下,才在胡夫人带着揶揄的目光中轻声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沈姐姐,如此就让胡大哥陪你吧。” 胡夫人自然没有不允的。 只是才走到了小花园,就听到下人匆匆忙忙的跑过来,“景姑娘,外边有个姑娘找您。” 景华猜想,应该是莲子来了,只不过现在这个时间不光推迟了一天,且已经到了晚上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左右一会儿见到人就知道了, 景华收敛了自己那些心思,对着旁边一直充作隐形人的红袖使了个眼色,就见红袖红身上拿出来一个荷包塞到那小厮的手中,嫣然一笑,“多谢小哥了。” 那小厮脸通红,赶忙行礼谢恩。 等到了门口,果然是莲子,只不过莲子比那日瘦了些,见到景华与红袖,她行了个礼,十分不好意思的开口,“小姐,红袖姐姐,对不住了,这两日我们姑姑怎么都不给我们假,今日才允许我们出来一会儿。” 景华自然不会怪罪,直接带着莲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想到太守府的动静,想到这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她微微一笑,安抚道,“无事,莲子,若是有什么你与我说便可。” “奴婢……奴婢实在出不来,这才失了约,我与管事姑姑说了,明日休息,不知您明日方便不方便?”莲子有些期待的看了过来,一双眼睛澄澈见底,还带着些不好意思。 红袖见她这么拘谨,不由得笑了起来,她给莲子倒了杯茶,又拿出了果子给她,才道,“小姐最是个没什么事的人了。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我没事,就是,想着既然晚了,今日好歹是要来说一声的。”她似乎心中十分没底,低着头,又抬起头来小心的看着他们小声道,“我不确定小姐还要不要我。” 景华听着她这么实诚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要,怎么不要。你可用过饭了吗?” 莲子摇摇头,“没有。” “那好,红袖,你待会带着莲子出去逛逛,吃些想吃的。”景华平素若是无事,晚饭定然跟胡夫人一起吃,想着一个月出去的时间不过那么一点,让红袖带着莲子转转也好。 104帮忙 不过有的事情该说清楚还是要说清楚的。 于是景华严肃了脸色,对着莲子郑重开口,“莲子,之前从院子里我与你说让你来给我帮帮忙,当时时间短地方也不对,自然没与你说帮什么忙。既然你决定了明日来,今日我还是要把话跟你说开的。我让你来帮忙,是想问你一些关于太守府的事情,后续还会让你帮我去查一些事情,你可愿意?” 本以为依着莲子的性格,定然吓坏了,却见她抿嘴一笑,“奴婢知道。” 这倒是让人意外了,景华微微一笑,“哦?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太守府的时候,您与红袖姐姐问我的那些问题啊。还有,奴婢太笨了,什么都不会做,您身边有红袖姐姐这样的丫头,怎么会还找我这样的丫头呢。”莲子甜甜笑,眼睛里依然清澈。 景华忍不住笑了,“大智若愚的丫头。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错了,我家里还有个丫头,那丫头可是什么都不会,只会逗乐子。” 这话听的红袖都低低的笑了起来,她嗔怪道,“主子,你这样编排添香,若是让她知道又不依了。” “这不是背着说说么。若是添香知道了,那我就找你。”景华笑了起来,见莲子看着他们眼睛都直了,忍不住轻咳一声,“我都把这丫头们惯坏了。” 莲子默默的摇摇头,满眼羡慕的开口,“能当主子的丫头可真好呀。” “莲子,今晚我给你时间你考虑考虑,做不做,我不逼你,若是你同意的话。我能跟你保证这是一件造福百姓的事情,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带你回京城,若是你想跟在我身边就跟在我身边,若是你不想做丫头了,我帮你赎身,找个人嫁了,也是一件好事。” 景华做事情,其实也讲究缘分,莲子这丫头碰巧认识了,可能力所能及的帮上一把,这对于她来说太简单了,对于莲子来说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莲子似乎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几乎都要喜极而泣了,她眼睛有些红红的,“小姐,您真是太好了。我愿意。”顿了顿,她继续开口,“太守大人,真的没有那么好的。” 听到这个,景华与红袖对视了一眼,半晌,她还是摇摇头,“好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今日让你红袖姐姐带你出去逛逛,记得要避人耳目。” 等红袖带着人走了,景华直接去了胡夫人的院子, 一进门便关切问道,“怎么样了,沈姐姐?” “妹妹,不知道你给老太太下了什么药?可是能致命的?” 景华摇摇头,“姐姐怀着身子,自然要为孩子积累功德,我便下了让她头晕目眩,身子不能动的药。你放心,这东西用的多了,也无事,对身子没什么大碍,不用了过了一两天症状就会减轻直至消失不见。” 胡夫人点点头,“这次夫君是真的决定了,要分开住。” “那我先恭喜姐姐了。” “刚才你匆匆走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想到刚刚得到的消息,景华想着胡夫人一直都很关心这件事情,便提了起来,“那日我与卫朝言去太守府的时候,曾与一小丫头十分投缘,便让她出来与我们帮忙。姐姐猜猜怎么着?刚才那小丫头来了。” “我说了让她想一想,愿不愿意。” 见景华面色似乎是成竹在胸了一般,胡夫人笑了起来,她抬起手来亲昵的给景华整理衣服,微笑道,“自然是愿意的。看着妹妹这样子,也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况且,我是十分相信妹妹的能力。” 景华点点头,“那小丫头无父无母,看起来挺可怜的。” “你啊,看起来冷漠,实际上比谁都心软。”顿了顿,胡夫人想到了景华的归宿的问题,可想到上次景华与她说的话,到底还是将这句话咽下去了。 景华见她欲言又止,自然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她摇摇头,微微一笑,“姐姐不必为我担心,我如今虽然孑然一身, 可到底是有家底在的,若是真的我老了只是一个人的话,那少不得要叨扰姐姐了。姐姐这不是有了孩儿了么?到时候就将姐姐的孩儿当成我的孩儿就好了。” 她的事情向来很多,在这里也是因为公事,也不知道这件事什么时候才能完结,虽然平素里胡夫人也有较好的夫人们,可到底还是没有景华投缘,按理说,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应该玩不到一起的,可不知怎么的,却分外投契。 想到这里,胡夫人叹了口气,“这里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查清楚,是不是等查清楚你就可以走了?下一步你们有什么打算?” 从开始的苏绣轿子开始,已经透露出了太多的疑点来说,消息是有问题的。 发现了之后,景华就开始一封信一封信的上书皇上,皇上眼下还没有消息,若是有了消息和指示的话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应该不会很久了。”景华握住胡夫人的手,心中竟然生出几分不舍来,她向来无牵无挂,从这里习惯了胡夫人的关心和偶尔的唠叨,竟然觉得格外的温暖,再想想自己偌大的府邸,除了自己也只有几个丫头小厮,可不走是不行的,她叹了口气,“姐姐你放心,等你生产的时候我一定赶过来看你。” 胡夫人知道景华是做大事的人,便微微摇头,“你也有你的事情,虽然姐姐想念你不假,若是你来不了,姐姐能走,自然是会去看你的。 ” 景华打趣的笑了,正要说什么,就见红袖从外边走了过来,面色严肃。她以为有什么事情,当即站起来,“不是带着莲子出去了么?可是有什么事情?” 105大智若愚 “主子,有您的信,奴婢担心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给您送过来了。” 景华接过信点点头,随意的朝着红袖摆了摆手,“你去吧。” 拿起信,景华很自然的拆开,却被胡夫人阻止了,她十分郑重道,“妹妹你可要回去看?还是我先回避?” 以胡夫人的聪明怎么猜不到是谁的信,况且刚刚还说到这件事。 景华了然却是摇摇头,“姐姐不必如此的。”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说着她也不再耽误,打开信封看了起来。 看完信之后,景华面色凝重,“沈姐姐,我先去找卫朝言。”胡夫人自然不会阻止,景华直接去了卫朝言的院子了。 她先是看了看牛二,只见牛二脸上带着点嘲笑,“怎么?还担心我跑了?你们千丝结都用上了, 我自然不会跑,应该说是想跑也跑不掉。” 景华微微一笑,“毕竟牛二哥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怎么您也会有其他的法子的。”这么想着,便对着守着她的暗卫开口,“你们都仔细着点。” 说完也不再理会,直接进了屋子。 卫朝言这会儿不知道正在看什么,比往日多了几分沉静,景华一进来就开门见山,“卫朝言,皇上那边来信了。”然后直接将手中的信封递给他。 “皇上让我们尽量缩短时间,现在群臣已经有质疑的了?”卫朝言皱起了眉头。 景华却是不在意的摇摇头,“这些没关系,皇上自然是会帮我们压下去。但是我们的时间的确是要缩短一些了,还有一个问题,群臣给皇上是施加压力,你说有没有,太守的功劳?” “太守的功劳?”卫朝言思考, 他摸着下巴轻声道,“ 你的意思是,太守发现我们的踪迹然后通过他身后的靠山去打听朝廷上的动向?” 见景华点头,卫朝言直接否认,“不可能。” “王太守不可能发现我们的身份,这些直接排除掉。” 景华仔细想想也觉得是这样,“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 你那边有什么突破口吗?争取十天之内把一切都解决掉,去下一个城市。”卫朝言下定决心。 “有,那日去太守府中的时候,找了一个丫头,今日刚好那丫头来了,我让红袖带着她出去了。那丫头是个大智若愚的应该能够为我所用。既然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就只能另辟蹊跷了。” 两个人一合计,商定了一个方案出来。 那晚,景华还是没去胡夫人的院子里吃饭。 第二天一早,莲子就来了,虽然景华十分着急,可是她脸上不显露出分毫来,微笑道,“ 莲子,你可想好了?” 只见莲子额点点头,“小姐,我愿意的,只是不知道小姐让我做什么呢。” “你都知道什么?”景华沉吟片刻问道。 莲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别人都说太守家中十分清廉,其实并不清廉,太守不是好人,总是发脾气,而且吃的东西十分奢侈,都是晚上从后门运过去的,只有那些菜是白天运进去的。小姐喜欢吃燕窝,只吃上好的血燕……” 莲子说的话很碎很杂,基本上都是想到什么地方就说什么。 小丫头带着莲子出去方便的时候,红袖欲言又止。 景华斜睨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就说,摆出这副样子做什么。” “主子,您相信莲子说的都是真的吗?就算莲子完全没说谎,但是有一部分会不会太守他们用来迷惑人的呢?” 其实红袖说的有道理,可景华依然摇摇头,“莲子不会说谎,你从她说话的顺序上就能听出来,如果她说的是假话, 自然会想着怎么让我们相信,反而将一切事情说的有顺序一些,而眼下,可以说是完全没有顺序了。” “还有,就算太守是想要迷惑我们也没关系,我们肯定是有判断的。”她笑了笑,“你昨晚和莲子接触过了,你觉得她会撒谎吗?” “不会。”想到自己的多疑,红袖忍不住笑了。 “谨慎是好事,但是切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景华教育她。 红袖点点头,“是,主子:” 就在这个时候,出去方便的莲子走了回来,她恭敬的给景华行了个礼问道,“小姐,您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帮忙调查太守府中的情况吗?奴婢不用做事吗?” “暂时不用,我这里人手够了,不过若是回到府中应该还是需要的。”景华看的分明,莲子这小丫头虽然单纯,可还是很聪明的,若是加以培养在身边留着帮红袖也好,添香平素性格直率,红袖身边还缺少一个细心的人。 106小丫头 这么一想,她做了决定,微微一笑,“莲子,我也不怕你怎么样。这件事事成之后,你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吧。”先给人吃一颗定心丸,安下心来做事就会更专注。 莲子惊喜的看着景华,“真的吗?小姐。” “是真的,而且从这个月开始,就给你领月俸银子, 具体银子,红袖你去安排。”景华微微一笑。 不过莲子开心了一会儿,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小姐,莲子有些笨,需要做什么,你与我说就好了。” “好。” …… 莲子今日就留在府中,红袖留下教她一些规矩,景华自己则是去了卫朝言的院子里,牛二还在那里关着,过了一晚上,不知道牛二怎么样了。 其实卫朝言和景华心中的都明白,即便过了一晚上,牛二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就乖乖的告诉他们天香阁的情况。这一晚上消磨的是他的意志,本来他们还想着慢慢来的, 只不过皇上来信之后,一切都要抓紧了。 这么想着,景华直接去了关押牛二的屋子,卫朝言已经在里边了,他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与牛二对峙。 景华进去之后,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得微微一笑,“牛二哥,可想明白了?” “自然没有了。”卫朝言一双修长的手指拿着绸缎白布擦着自己的长剑。 景华的脸色冷了下来,“牛二,莫非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这么说着,她手中快速动作,都没看清楚她从哪里掏出来一把短刀,这刀就已经架在了人的脖子上,当然是架在了牛二的脖子上。 “牛二哥, 你要记住,天香阁那么多人,知道这些事情的, 也不止你一个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她语气轻柔,却不难听出话里的阴森。 牛二还是不说话,卫朝言站了起来,他垂头笑了,对着暗卫下令,“给牛二哥松松绑,一晚上了,也太难受了些。” 那些暗卫抱拳称是,将牛二身上的千丝结解开,整个人呈大字绑在柱子上,景华微微一笑,“开始。” 暗卫平时除了保护主子们,还管暗杀,所以对这些招数十分精通,卫朝言一说,这些人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于是也拿出一把短刀来,开刃之后,又从刀刃上涂上一层粉末。 牛二脸上的神色变了变,景华看着他的神情,不由得淡淡的笑了。她早有猜测,这神偷若是真的不怕死,那么多年之前就不会隐姓埋名躲在天香阁做一个人人都可以指使的小管事。 这个牛二真的是有几分本事的,想当年在江湖上,就没有他想偷却偷不到的东西,这个人是个人才。 不过就是不光明罢了,若是利用好了,用在战场上…… 还是眼前要紧,景华叹息一声,“牛二哥,我们本来想给你留些面子, 没想到……” 牛二这次终于变了脸色,他冷笑一声,“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你们想知道的事我都不知道,你们找错了人,就算杀了我也没用!” 景华摇摇头,她拂了拂自己衣服上不存在的土,微笑,“有没有用,全看牛二哥你了。” 卫朝言走过去,从另外一个方面突破,“牛二哥在为谁保守秘密呢?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命都快保不住了,难道还要在意那些江湖道义不成?” “就算你们把我杀了又如何,天香阁的主事也不是个傻子,平白无故丢了个人, 怎么会不找呢,你们一定会打草惊蛇的。”牛二冷哼一声。 “牛二哥啊牛二哥,亏你还是个江湖中人,莫非你不知道易容术么?” 景华的话一出,牛二的神情也不似从前一般淡定了。 “开始。”景华不给她时间,直接命令暗卫、 涂了不知道是什么药粉的刀划在牛二的身上,伤口不身,混合着药粉,却有着一种细细密密的痒痛,牛二神色痛苦的忍受着。 卫朝言语气轻松,“你越是不说,就越是难受。” 看着牛二脸上的表情,景华从心里数着。 一下。 两下。 三下。 四下。 五下。 …… 足足三十八刀。 直到第三十九刀的时候,牛二才闭着眼痛苦的喊出来,“停!我说!” 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停下来。” “牛二哥若是早说多好,也免得受皮肉之苦。”卫朝言看着他痛苦的脸,神色未变,语气轻松。 “你们给我下了什么药!”牛二竟然觉得刚才还疼痒的地方现在竟然没有知觉……他心心中却比刚才更担心了,若是…… 他眸光凶狠阴沉,“这到底是什么药!” 景华从不怕硬的,这会儿见到牛二如此,只是面无表情的开口,“你还是明白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吧、” 107把柄 景华说完话,就直接带着卫朝言走了出去。 卫朝言不由得问道,“刚才为何不乘胜追击,反而直接出来了呢。” 景华摇摇头,“牛二一直很傲气,你没发现么?” “自然发现了,江湖中人不就是如此么?” “不,牛二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年天香阁的管事了,就算有再大的傲气,也会有所收敛,可他从与我们见面就一直不符合,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他手中攥着我们想要的东西。”景华定定的看着卫朝言,“当然了,说这只是我的猜测,我将你拉出来也是因为我们要挫挫他的锐气,让他好好感受一下这药粉的感觉。” 这种药粉是他们审讯时候经常用的,没有名字,但是功力却十分显著,最开始的时候会有一种痒痛的感觉,之后便是麻木,麻木之后还像是千万只小虫子在啃食自己的血肉似的,让人心痒难耐,甚至会有一种错觉,自己身体里真的有小虫子。 这药粉无往不利。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走吧,进去坐会。” “还有,太守府中的那个小丫头已经安排好了。”思及自己要说的正事,景华态度端正了一些,“卫朝言,我决定了,以自身为诱饵,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 “不行。”景华话音才落,卫朝言就十分坚定的拒绝,“没人了不成?竟让你一个女子出去冒险。” “哦。”景华面无表情,“反正我明日要去,我今天就是来通知你的,你若是同意呢,到时候配合我就好了,若是不同意,我就去找胡大哥。” 卫朝言知道虽然是形势所迫,景华去确实是最简单的办法了。 他仔细的思考着,半晌才开口,“你先等一等,三天之后,若是三天之后再没消息,便用这个招数。” 他们都明白,王小姐对景华所扮演的“小厮”十分有兴趣,以身涉险,必然能查出更多有用的东西,虽然从太守府中布置了丫头,那丫头是个扫地丫头,能接触的东西太有限了。 想到这里,忽的,景华想到一点,“皇上的来信中,只说是尽快解决,可太守这边……如何定罪?” “谁才能直接处置朝廷命官呢?” 他们是钦差,还是位高权重的文臣武将,最合适不过了,只不过……他们的身份一旦曝光,不光会打草惊蛇,还会暴露他们的踪迹,让朝堂上的政敌对他们下手……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皱眉,“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当然有啊,这就需要和天香阁有关系了。 天香阁有任务榜单,谁能杀了太守,便有赏金。到时候直接找个尸体,易容成太守的模样,然后将计就计,从他府中发现线索,我们再将太守押运回京。” 这么一想,似乎都解决了。 景华点点头,“那就按照你说的做。” 卫朝言微微一笑,“难得见到丞相如此……赞同我说的话。”他眸子还带着几分揶揄,就怕别人看不出他是在调侃似的。 景华轻哼一声,昂着头,“将军若是说的对,我自然赞同,若是说的不对,我自然反对。” “哦?是吗?”卫朝言笑容中带着点不明意味。 “这是自然。”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大抵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景华才站起来问道,“走啊?去看看?” 卫朝言点点头。 还没到牛二所在的厢房,就听到里边痛苦的吼声,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率先走了进去。 一进门,景华便开口,“想的怎么样了?牛二哥。”最后的牛二哥三个字从她口齿中溢出来,倒像是格外尊敬似的。 牛二趴在地上,冷笑一声,“想的怎么样你们不是最清楚吗?” 卫朝言蹲下身子,盯着牛二,半晌才开口,“牛二哥这样的态度,可是因为你背着什么大秘密?才让你如此嚣张?” “你不要再想着会有人救你了,如果易容的那个人被发现,早就被发现了, 还需要等到现在么?”她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声。 牛二必须承认这一点,他挫败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说。” 景华淡淡的笑了,这间厢房里也有个小小的会客厅,此时此刻她坐在主位的一边等着人,不疾不徐的对着红袖开口,“红袖,上茶。” 红袖带着莲子已经从外边候着了,很快便将茶端上来。 卫朝言也坐下来,吩咐道,“给他松绑。” 二人就这样坐在桌子上喝茶,看着牛二满脸痛苦的坐在下边的位置。 半晌之后,还是牛二先沉不住气的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来人,先给他一粒药丸。”景华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对着旁边的暗卫开口。 等牛二吃下药丸,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他叹了口气,“这次,是我栽了。” “你是个聪明人,说吧。”卫朝言轻笑。 接下来果然就十分顺利,牛二交代了这天香阁的平时的盈利标准,还有暗市中操作的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景华与卫朝言想知道的。 沉吟半晌,卫朝言皱眉开口,“你们那里有人接胡家的任务你可知道?刺杀谁不知道,但是是来胡家刺杀的。” 牛二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也没说话,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猛地盯着景华的脸打量着。 景华来见牛二,必定都是易容过的,今天也不例外, 牛二就这样看着,终于开口,“是他。” “什么?”卫朝言不明所以,不过很快明白,“你的意思是买凶杀人,是要买他的人头?”说着话,他一指景华。 就见牛二点点头。 “那是谁买凶呢?买凶的人你可见到了?”只要知道是谁想买景华的命…… 108解药 想到这里,卫朝言微微一笑,“若是让你认,你可否能认出来?” “叫什么我听过,但是有点记不清楚了。好像叫什么福来还是什么?”顿了顿,他继续道,“ 不过我记得特别清楚的是,那个人的嘴上有一颗痣。这人看起来十分心狠手辣。” 听到嘴上有一颗痣的时候,景华想起了一个人,她心中一动,“嘴上有一颗痣?你确定吗?” 牛二摇摇头,“不确定,我有点忘了,不过这人……啊……能再给我一颗解药吗?” 看着他装得跟真的似的,景华忍不住笑了,对着暗卫摆摆手,“解药全给你都可以,只不过别耍什么花招,现在我们该知道的事情也知道的差不多了,我们若是勤快些,直接动手杀了你,也无人可知。若是……到时候将你扔到天香阁门口,而你是出卖天香阁消息的人, 你还会有活路么?” “狠,你们真狠啊。” 景华微微一笑,“谢谢。” 牛二吃了第二颗解药之后,稍微精神了一些。 看着卫朝言若有所思的样子,景华开口,“他所说的,你有没有想到一个人。” “你是说……” 当日他们跟着付德海往他家里走的时候,对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脸上那个黑痣,而牛二说福来,还是什么的名字,虽然不确定,但是已经可以可定,都是太守家的人所为了,往上倒去,这些人为什么要刺杀景华呢,他望向景华。 只见她微微一笑,提示道,“买包子那天。” 景华点点头,“正是如此。” 卫朝言对着暗卫吩咐,“你们将解药给他,这次不用绑了,将人看好就行了。” 两个人又回到了卫朝言的屋子里,景华一进门便面色不愉的问道,“不绑住,你不担心人会跑了?” “不担心,他跑不了,先不说药性问题,跑了他去哪里啊?江湖中有人追杀他,而天香阁里边有人顶替了他的位置,难不成他主动说自己泄露了消息么?况且天香阁一向以心狠手辣出名,没准回去那些人还担心有人根据他的行踪做出对天香阁不利的事情来呢。” 这么一分析,景华点点头。 “买凶杀我的人,可是付德海?” “现在来可以肯定了。那日我去卖包子,你说王家小姐对你投怀送抱了?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 景华摇摇头,“像是如此,但是也不单单只因为这件小事。这件事虽然涉及到了王明辉的名节,可后续警告警告也就是了,怎么可能会直接买凶呢,若是被人知道了,会冒多大的风险呢?” “万事皆有可能。” “既然如此,那……”景华知道自己出动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于是三日之后,她早早的就乔装打扮好了,就自己出门了。说是自己出门,可身后还是有暗卫跟着的。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叫上了红袖,营造出了一种今日是奴才们的休沐日一般。 不过如果红袖总是跟她在一起,就会有两种结果, 一种这些人连红袖一起带走,第二种便是这些人不出来。 如此一想,景华假装与红袖分别,自己转转的样子。 后来她想到刘家书铺,想去刘家书铺中找找线索,还刻意走了一条小路,果不其然,在小路走着的时候,她用余光看到后边有身影晃动,还有轻微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若不是练武之人,定然是听不出来的。 脚步声越来越快,景华知道这些人是打算动手了,于是决定帮他们一把,于是微微勾起了唇角, 猛地停了下来,回头望望又继续走,嘴里还适时的嘟囔两句。 忽的,景华感觉自己身后有人,然后带着风的手刀打在她脖子上,这一下本来她可以避过的,不过既然准备装就要装像一点,于是这手刀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她脖子上,只不过没让他晕倒罢了。 她软软的瘫倒,就感觉有人将她扛了起来,她的眼睛悄悄的睁开了一丝缝隙,却发现这路是自己没走过的。 走了约莫一刻钟,她才惊讶的发现,这不是太守府附近吗? 对于是谁对自己出手,她也有了计较。 不过这些人没有直接从太守府的后门进去,而是从太守府后边一条隐蔽的巷子里边。这巷子十分普通,唯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里的路是由青石板铺成的。 青石板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材料,可是对于是普通老百姓来说,还是要有些家底子才能铺的起的。 再看看这边的房子,都是一些又矮又破旧的房子,这么一想,太违和了。 等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摁了机关,下到底下的时候,景华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为了方便机关,原来是太守家修的。 一下去,景华就感觉到一丝阴冷,甚至她敏的闻出, 这里还有一丝血腥味,混着泥土。 因为她倒是倒着的,睁开眼睛就只能看清楚地里的泥土,赭石色的红泥上边铺着小块的石头,看起来很平坦。 等走过这一段之后,又回到了全是地砖的通道中,许是这个通道有通风,什么味道都没有,不光如此,还很亮。 景华不光观察了地形,还观察这些人的鞋子,这些人脚步稳健,穿的很普通的千层底鞋子,应该是小厮一类的。不过,上次来太守府中也没看到这些人,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藏着。 她在心中分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到那些小厮停了下来,恭敬的不知道对谁开口,“主子。人来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男声,“放着吧。被人发现了没有?” “没有。” “下去领赏吧。” 景华感觉自己被放在一个不知是床上还是榻上的地方,然后就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只不大不小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她似乎还能感觉到目光打在自己脸上的感觉。 109密道 若是换一个人,想必没有这么镇定,但景华也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人,自然不怕。 这人没多停留,只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便走远了。景华不想打草惊蛇,没有睁眼,待听到一声似乎是门响,才松了口气。 那人走了。 这里很安静,景华仔细听着,除了自己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呼吸声音了,于是蓦地睁开眼睛。 她坐起身来,仔细的打量周围,发现这里是一个密室,装饰的不算简陋,平时该用的东西也一应俱全,她站起来走到门边上,抬手一推,却发现从外边锁住了。 景华勾起唇角,这门是个雕花木门,她从头发上拿出一根黑色的玄铁丝出来,细长的手指从雕花木栏上拨弄了几下,将锁头靠近自己,又用铁丝伸进去转动几下,就听到“咔嚓”一声,锁开了。 她随便的拧了拧,又拉着门晃动了几下,门就开了。 景华打开了门却没有马上出去, 反而谨慎的观察着外边的地形,见外边是真的无人,才将门推开走了出去。 走出去之后,她就看到了外边的走廊,走廊上空荡荡的,触目皆是光亮,虽然和刚才很相似, 可景华可以确定,这不是她刚才走过的地方。 为了证实自己这个想法,她蹲下来看着地面,果然,刚才的地面更潮湿一些,不管是味道上还是颜色上都有变化。 她缓缓往前走着,还小心的看着这周围有没有什么暗器,忽的,前边不远处发出一声响动。 景华警惕的看着,快步走了过去,只见前边也是与自己刚才所在的屋子无二的门,她朝着雕花木栏里边望过去,就见这屋子里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虽然距离很远,却也看得出那男人貌似潘安。 密室里出现了长得好看的男子?在 景华的心里涌现出一个想法来,她慢慢走近,就看那男子虽然穿着绫罗绸缎,却奄奄一息,她抿抿唇,轻轻悄悄窗框,“这位公子?” 床上的人动了动,仍旧没有起来,景华继续试探,“我是来救你的。” 这次,那人艰难的起身,看到门外也是个长得好看的男子之后,眸子里快速的闪过一抹失落,他苍白着嘴唇苦笑,“兄台,趁着你还有力气就赶紧逃跑吧。” “怎么说?” 听着景华的问话,那人不由得一愣,然后又带着点警惕。“你是怎么来的?” 景华淡然,“被人打晕了扛过来的。” 那公子似乎对景华这种态度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半晌还是叹了口气,“没时间详细说了,你现在能跑,赶快跑吧……不然……”说着他苦涩的一笑,“你跑了就知道,若是……若是出去你能找人来救我们,就更好。” 我们? 景华抓住关键字眼,“这里边还有别人?” 见这男子这般对自己掏心,于是他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了,“公子不必担心, 此次我就来救你们的,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那男子有些不敢置信,看着景华,“可是我娘亲他们来寻我了?” “你叫什么?” “我叫孙浩源。” 景华打量着他,原来他就是孙浩源,再仔细端详,的确与在山上看的那个女子有三分相似,可还是确定一下,“你家可是住在山上?有个哥哥?” “正是。”孙浩源喜极而泣,可瞬间他神色就低落下去,“ 我没脸再回去了,若是能死了,也算不堕了我爹娘的清名了。” 听到他话中的意思,景华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叹了口气,“究竟是怎么回事?掳走你们的人,就是刚才那个男子,和太守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他惊诧,不过想想还是抛出惊天消息,“那是太守千金。” “什么所谓的太守千金,其实是个公子,不过是虚凤假凰,男扮女装而已。” 听了这句话,景华的脑子有一瞬间是空白的,饶是她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加上掳来这些貌比潘安的男子,有什么用处也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景华看着孙浩源不由得问道,“你确定吗?” “确定,怎么会不确定呢?我受了……这么大的侮辱。”孙浩源说着话, 眸子里满是恨意,他艰难的跪了下来,“请你救我们出去。” “你先起来。”景华制止他的举动,她担心这周围有什么地方可以观察到这里,若是被人看到,那岂不是打草惊蛇。 “平时你们在这里,可有人监视你们。” 孙浩源摇摇头,“没有。” 景华这才松了口气,“除了你,这里是否还有别人? 都在什么地方?” “有,都在前边,这里地方很大, 每一次那个畜生都……” 看着他满眼痛苦,景华不想多说,只问出关键的问题来,“那个畜生每日什么时间会过来。” “大抵是晚上,这里见不到外边的阳光,我便自己计算时辰,今日.你来了是个意外,大概我再背五篇论语,他就会来了。” 景华点点头,她顺着这条走廊往前走,只见每往前走一点都是一间屋子,而每一间屋子里都有一个人,粗略算起来,竟然有二十多个男子被困在这里。 蓦地,她的拳头死死的攥着,这么多人,都是被王明辉藏在这里的……将这些大好的男儿这般侮辱…… 景华想不出这里边的读书人内心是多痛苦,她脑子里乱乱的, 一时之间竟想不出先怎么做才好,于是她决定先回去。 不同于其他屋子里的人都在沉睡,她回到孙浩源这里的门口,不由得问道,“为什么那些人都在睡着?” “那个畜生有一种药,吃了人就昏睡,而且有的时候还会产生幻觉。我清醒是因为我想办法没有吃那种药……”孙浩源闭了闭眼睛, 想起自己承受的那些,一双眼睛有些湿润了,他带着希望的问道,“我真的……可以出去吗?” 110目击者 “你自己不也是这样认为么?你放心, 你当然能出去,你不光能出去,还能亲眼看到那个畜生的下场。”景华唇角勾起一个冷酷的笑意。 她自做官起,就从来没有那么想要弄死一个人。 不过有的时候死是一种解脱,她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让王明辉死了呢。 她敲敲门,“你放心,我先回去了,什么时候到了王明辉快来的时间,你敲敲墙壁,告诉我。”说完,景华便回到了自己刚才所在的屋子,又小心的将锁头锁上。我 忽的,她想到刚才看到的外边的走廊和进来的时候不一样,这说明了什么? 这屋子里是不是还有通向另外一条走廊的出口? 这么想着,她仔细的观察起来。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还有一个简单的桌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书架一样的雕花架子。 景华嗤笑一声,单看这密道就知道太守并不无辜。 只不过通过另外一条走廊的门到底是开在哪里呢? 随后后半段她担心被人发现闭上了眼睛,可有没有颠簸还是能够感觉到的。 当时分明是平坦的大路,怎么会如此…… 想不通这一点,那就不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景华需要时间消化消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最为稳妥的将里边这些男子救出去。 当然了,救出去并不难,难得是如何才能不泄露消息的将人救出去。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读书人,也许会有读书非常好的,将来若是去考试,却背上了这样的污点,如何做官? 现在这个时代就是如此,甚至身上有残疾都不能做官,更别说这些……这些因素了,现实太残苛。 景华摇摇头,脑子里却涌现出另外一个问题。 王明辉是个男子,为何自己一直都没发现呢?难不成易容? 还有,他身边的丫头们都知道么?为何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泄露出来? 这样从前的事情也就想得通了,为何太守家的千金小姐从来不出来与人交际,说是养在深闺,体弱多病,到了该定亲的年纪却一点都不着急,王明辉是男的,自然不宜总是出门,也不急着嫁人。 所以,那日王明辉主动对自己投怀送抱之后,有杀手来找的就是自己……那日自己女装,刚好阴差阳错。 …… 景华的思绪很乱,这一胡思乱想起来,就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的,她听到有敲墙壁的声音,想到自己与孙浩源说好的, 当即收敛了自己的思绪,万分戒备起来。 果然,孙浩源说的没错。大约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外边传来了脚步声,这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奔这间屋子而来。 有人打开了门, 还是那个熟悉的男声,“你们下去吧。” 景华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早上听那个声音那么熟悉, 熟悉是因为听过王小姐的声音,陌生是因为这声音是个男声。 现在看来可不是如此么? 再听到这声音说让人下去的时候,不由得心中一动,一个人就更好说了。 “你可醒了?” 听到这声音中泛着柔意,景华就觉得恶心,可转念一想,自己还是得应付他,于是装作悠悠转醒的样子,做了起来,“这是哪里?” 她转过头满眼迷茫的看过去,在见到王明辉的时候,刻意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你?你是?” 她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小姐您怎么……怎么女扮男装?” 许是这样的态度与其他人太过不同,没有流露出明显的厌恶来,让王明辉心情非常好,于是他语气轻柔,“你可猜错了,爷可不是什么女扮男装,而是男扮女装、” 景华惊讶道, “什么?” “正是你想象的那样。”王明辉勾起唇角,“怎么了?看爷不是女人觉得失望了?” 景华眸子里泛着冰冷,可嘴上却无甚表情,:“ 自然没有,只不过不管是什么事,爷让人这样就将人绑来是不是……” “还是说您对自己没信心,认为男子就一定看不上您呢。” 她微微一笑,“许我是个例外呢。” “看着你倒是忠心护主的样子,弄来了倒是费了我一番功夫呢。”王明辉坐在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悠悠的喝起来了。 景华却是问道,“您是怎么确定我与您是一类人的呢?” 这个“一类人”让王明辉有些亢奋,“你,你说什么?” 像是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于是他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微笑道,“自然是看出来的。” “不知王公子可否放我出去?”景华表现出一副十分合作的样子来,“当然了,我自然不会跑。” “你想出去?”王明辉审视的看着她,顿了顿,他继续道,“放你出去自然可以,只不过要看你表现了。” “这里除了我,可还有其他人侍奉公子么?”这一句侍奉让王明辉十分高兴。 景华几乎是捏着王明辉的脉门,多年来一直都装女儿模样,让他心态异于常人,所以直接称呼他为男性化的名字,他会更开心。 果然,王明辉打量他半晌, 才开口道,“ 既然如此,你便与我出去吧。不过且说好了,若是走露出一点消息……” 景华不着痕迹的勾起唇角,刚愎自用,如果他是一个没什么功夫的弱书生,自然不能出去,可她偏偏还有所防备。 见王明辉真的带着他出了这个屋子,她表现出十分有诚意的样子,“公子,可要蒙住眼睛?” “不必,谅你也跑不了。” 看着王明辉傲气的样子, 景华险些笑出来,蠢货!王太守隐藏的这么深,可偏偏他儿子却这般没脑子。 出了门顺着刚才出来的走廊往前走,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这屋子里都是公子的人?” 111套话 “怎么?吃醋了?” 王明辉微微一笑,“这些人可不与你似的。” 景华还想套话,但也不能太明显了,见他怎么都不说了,便作罢。 从这走廊往前边走,后来七拐八绕,终于看到前边有一个门。 从这个门走出去,就见到前边一片昏暗, 还有一股子让人作呕的味道。 她定睛一看,心中了然,原来如此。 这里是恭房。 能将密道的房门直接开到恭房旁边的沐浴池边,太隐蔽了。就算人家真的怀疑,难不成还去厕所翻翻不成? 她适时的流露出一点崇拜来,“公子大智。” 王明辉微微一笑,“这是自然。” 景华:“……” 随着他出了这个门,就有大丫头紧张的过来,见到她明显一愣,“公子,您这是……若是被夫人知道了,免不得又要说您了。” “不必,将院子里的人清出去,我与我的心肝宝贝好好说说话。” 看的出太守夫人十分疼爱这个儿子,即便如此,还是十分纵容,王小姐的院子她女装打扮的时候也去过,十分古朴清简,这院子就不同了,不管是一草一木还是摆件家具,都是最好的。就算是京城中的王公贵族也不过如此了。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公子,我有一事想求。” “哦?你且说来听听?”“是不是关于你从前的主子?” “自然,这件事还请公子不要让我们主子知道,公子,并不知晓我是个断袖……”景华装出难以启齿的样子来,“世道对我苛刻,我不愿意平白的……” 景华故意站在断袖的立场上去说这些话。 你是不是断袖都没什么,只不过,你自己是个断袖,你觉得别人看不起你,你就伤害无辜的人? 果然,王明辉十分动容,“正是,世人笑我也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哪。” 就在景华与王明辉周旋的时候,卫朝言从胡府也坐不住了。他不停的坐下起来,从屋子里匆匆忙忙的走来走去。 胡文远却是淡淡道,“朝言,你的心乱了。” 卫朝言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保持冷静,来应对什么突发情况,只不过一想到景华一个人去了太守府中,就觉得心下难安。 “我相信景妹妹。”这个时候,传来胡夫人坚定的声音,“该安排的人,你可都安排好了?” 卫朝言点点头,“暗卫都在太守府中蹲守,若是有什么情况,只要景华一个信号,便会冲进去了。” “确保万无一失么?”胡夫人撵着手上的佛珠问道。 “确保。” “那不就结了。”虽然平素胡夫人都会为景华担心,可到了这种大事上却是格外的淡定,依着她的能力,自己脱身完全没问题。 卫朝言心中虽然知晓景华的本事,可还是忍不住担忧。 这么一想,他转过头去看着胡文远,“胡大哥可有什么好办法?” “朝言,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等,景华去之前,你可说了周围埋伏了暗卫?” “自然说了的。” “那就是了。等着景华将消息递出来,到时候我们再看下一步如何吧。”胡文远沉吟片刻,下定结论。 而景华这边,在她一番糊弄之下,王明辉对她虽然有防备心,但也是最基本的防备,她可以在他住的院子里随便走动了。 其实王明辉因为这许多年从未出门,也很少与人接触,心理上已经有了异常,所以景华下起手来,十分容易。 不好糊弄的是太守夫人。 景华正在院子里与王明辉说话,就有大丫头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公子,夫人来了。” 无人注意到,景华眸子闪过一丝失望。 景华本来想着通过莲子将消息送出去,可是她忘了一件事,王明辉是男子不是女子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小丫头知道呢?就更别说一个扫院子的小丫头能接触的到了。 可是现在时间紧急,能怎么办呢? “公子……”景华欲言又止,“可需要我回避?” 王明辉明白了景华的意思,不由得摇摇头,“不必。” 看着他眸子中带着笑容的样子,景华只觉得讽刺,想必这王明辉是真的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心人吧。 既然不用回避,那就会会太守夫人。 果然,没多久之后, 太守夫人便走了进来,她脸上没有了装出来的端庄温柔,满面冰冷,“辉儿,我与你说了,最近不要轻举妄动!” 待看清楚景华的样貌,她面无表情,“这可是那个谁的小厮?” “母亲,这是我的新.宠.。”王明辉对着自己母亲还算有几分正常。 她审视的看着景华,冷哼一声,“你倒是会迷惑爷们。” 景华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来,她悄悄的掐了自己一把,跪在地上,再抬起头来,满面哀伤,“夫人,奴才知道断袖乃为世人不容,只不过奴才从发现自己心思开始,就一直如此,奴才没有办法啊……公子,公子也是如此,若是公子愿意,我愿意侍奉公子。” 太守夫人许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景华清楚的看到她眸光闪动一下, 沉默半晌才开口,“好好伺候你们公子,伺候好了,自然有赏。” 景华知道,虽然太守夫人说了是这样的话, 可是自己的考验还没完,应该还会有人监督自己……想到刚才太守夫人审视的眼神,她心知肚明,这人绝对不简单。 太守夫人走了之后,王明辉便倾身过来,景华怎么能够不抵触呢,她强忍着恶心,直接将王明辉摁了回去,“公子,我知道您着急,可我们的感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装出一副娇羞的样子来看着王明辉。 王明辉每次看到的都是男子们厌恶的眼神, 那里见过不仅不反抗还很羞涩的人呢?这么一想,王明辉嘿嘿一笑,握住景华的手,你这小手啊,竟比那女子的手还要白一些呢。” 112演场戏 景华扯扯唇角,小心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尽量不暴露自己脸上的杀意,她淡淡一笑,“公子,我是不是该回到我的屋子去了?里边若是还有别人,我太特殊岂不是让公子难做?” 这么一说,竟说的有几分争风吃醋的意味,就是下意识的认为那些男子也喜欢王明辉。 这句话大大的满足了王明辉的虚荣心,“不必了,你就在外边吧。” 景华一是担心这王明辉想和他有什么身体上的接触,另外就是自己出来,如何能与里边的人商议呢? “若是想要长久,公子还是不要着急的好,别人如何, 我自然就如何。” 她执意如此的话, 让王明辉心中生出一丝动摇来, 真的有人断袖之后,被人禄来还这么高兴么? 他心中生出一丝试探来,于是点点头,“也好,那你今日就先回去吧。” 之后便有人将景华送到里边,到了属于自己的屋子之后,景华老老实实的待着,她明白依着王明辉今天的表现,就算放自己进来,肯定还是要有所行动的,所以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若是被抓到什么蛛丝马迹,就一切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里,等送她进来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远之后,她敲敲墙壁,呼叫孙浩源。 忽的,她听到墙壁中间是空的。 心中浮现出一个想法来,她蹲下身子,查看地砖的情况,果然,这里的地砖有些简陋,稍微用力,就能翘起一个边来。 只不过不借用工具的情况下, 是完全不可能将地砖抠出来的。 景华手中当然有工具,不过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 想到这里,他又回到床上,装作自己很悠闲的样子。 没过多久,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轻微到什么程度呢?就连景华这样内力深厚的人,不仔细听也听不出来什么。 可偏偏景华那会儿没想事情,刚好听到了。 她闭上眼睛装睡,感觉那人一步一步凑近。 突然,一双大手摸上了他的靴子,似乎在查看她带没带什么兵器。 景华收敛自己的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过心中也做好决定,若是这人对自己动手动脚……那就直接打晕了! 好在那人也只是翻了翻袖口和脚口,发现什么都没有,就出去了。 不过脚步声先是停在了门口,然后便是一走一停,她猜测,大抵是这个人在观察其他人的动向。 她悄悄的下了床,躲在门后边,从门的雕花里往外边看去,就见一身形中等的男子走在前边,他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很不显眼, 转头的一瞬间,景华看到了这人脸上黑痣一闪。 她心中了然。 付德海? 这人从这里待了不短的时间,走之前看看景华才放心走了。 这人走了大概一刻钟左右,景华迅速起身,按照刚来的时候那样将门锁打开,又直接打开了孙浩源那屋子里的门锁,直接进了他的屋子。 不知孙浩源是真睡假睡,景华捂住他的嘴.巴将他弄醒,“醒醒,是我。” 孙浩源一睁眼,满眼清明。 见到景华,他迅速起身,做了一个自己不会随意说话的手势来。 景华点点头,压低声音问道,“这里一共多少个男子?能帮助我们的有多少?” “我不知道,我们一直都是分着关押,若是凑在一起,应该早就有方法了。”孙浩源面色沉重,顿了顿,他继续道,“你可以再去别人的屋子看看,一个一个说。” “人多心思太杂了,若是有一个……” 虽然孙浩源的话没说的那么明白, 可景华也懂了他的意思。 就是怕其中有异心的人生事。 想到这里,她点点头,“我今天试探了一下王明辉,这人没什么脑子,只不过我们要做的不是让你们出去,而是让你们不损害名声的出去。你可知道这太守府中还有什么秘密?” “有藏宝。”孙浩源坚定道。 “藏宝?”景华皱着眉思考,莫非这就是王太守敢这么明目张胆吹自己清廉如水的原因?将自己贪污的那些宝贝们直接藏起来,所以…… “在哪里?” “在我们家那边的山上,不过,我不敢肯定。因为有一日……王明辉在这里的时候,有人来与他汇报,直接说了个隐晦的地方,是我猜测出来的。”孙浩源吧犹豫道。 景华点点头,不知怎么的, 脑子就浮现出那日她与卫朝言救刘元儿的时候,掉进去的那个密道。 不过那密道最后通着的是河水,哪里有什么宝贝,想到这里,她摇摇头,对着孙浩源开口,“好,你再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我在去看看别人。” 出了孙浩源这里,景华顺着走廊往前走,忽的,她一顿,她走过的这间屋子里,床上的人动了动,她没动,从外边观察着,只见这人不停的翻身。 她快速的开了锁进去,却见床上的人不动了。 她上前一步,制住这人的脖子,轻声道,“别乱叫。” 这人立刻老实了起来,这密道里昼夜都有灯,这会儿借着光,景华低下头来看着这人,只见他面白如玉,十分好看,甚至比那女子还要漂亮三分。 景华立刻猜想到一个人,马太守家的公子,这么想着, 景华就问了出来,“ 敢问公子,是否姓马?” 见他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她赶忙解释道,“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人。” 马清泉一双眸子红了起来,“你是谁?又为什么会救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我爹派你来找我的吗?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我……” 景华看着这少年的模样,不禁有些动容,“也算是受你爹之托吧。你放心,没人知道你被困在这里了,很快就能出去了。” 113真相 见马清泉点头,景华继续问道,“你都知道什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太守千金……是个男子……而且这里边困着的人,不光有我们连州城里的,甚至还有其他的地方的人,我知道孙浩源,还有刘大哥, 我来的最晚,来的时候,前边已经有了连州城里的人,但是我觉得应该先是其他地方的人才是我们,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消息的话,可以往前走走。 有一次我想逃跑,只跑出去这个屋子,就看到前边都全都是屋子,屋子里都有人……你也是被掳来的吗?”马清泉虽然心绪不稳,可还是最快做出了判断。 他渴望的看着景华,“ 我想出去。” “你放心吧,一定会出去的。 若是我筹划什么,你可否配合我?” 景华开口。 话音才落,就见面前的少年不假思索,“我一定会配合你的!”他眸子通红,“我要杀了王明辉!” “不要冲动,我们现在都很危险……”她的话没说完,马清泉却是明白了。 …… 景华就这样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走过去,屋子里的人无一不是绝望,可她发现,越往前走,前边的人就越恍惚,精神状态都不同。 莫非最前边的是最先掳来的? 于是她走到最边上的一个屋子,只见里边蜷缩着一个身影,一动不动,这人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不知死活。 景华缓缓走进去,悄悄的用手碰了一下这人的肩膀,就见这人蓦地抬起头来,他脸上满是血,身上脏兮兮的,地上拖着暗红色的的污渍,屋子里弥漫着一种难闻的味道。 是血。 景华快速捏住这人的脉诊脉起来,身体虚弱。 她直接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瓶子,从里边到处一粒药丸,塞到这人口中。 “你是谁?”这男人一开口,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 但是明显口音与连州城的口音不同。 景华问道,“你是哪里人?” 这人闭口不答,只是目光有些怯懦的看着她,景华叹了口气,“我是来救你的,放心,没人能再侮辱你,” 可不管景华怎么说,这人仍旧是不说话。 就在景华想要告诉这人自己的计划,以取得消息的时候,忽然听到外边有一声异动。 景华瞬间警惕起来,她微微皱眉,缓缓网外边走去,就见门外站着一个人。 这人她见过,是王明辉身边的小厮,不光如此,他十分信任他,就连自己扮女装也留他在身边。 景华微微勾起唇角,看来要有一场恶战了。 如此想着,她一出门就在直奔那人脖子,那人也会功夫,一个侧身就避了过去。景华勾起冷笑,一拳打过去的时候,脚上也不闲着,直奔这人下盘。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你要知道,你得死。 ”景华只要一想到王明辉做的这些事情,就生出一股子想要弄死他的心来。 “如果我能帮你呢?” 景华听到这话,略微僵硬了一瞬间,不过很快恢复,对着那人出手却越发狠厉,步步不留余地,似乎要将人打死一般。 她才不相信这样的话。 就在将人逼入墙角的一瞬间,只听那人开口,“再打动就要将人引来了。” 景华这才停手,后退两步,看着那人不说话。 这人见她终于停了下来,也气喘吁吁。 两人对视半晌,景华才开口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帮我有什么好处?” 那人没说话,他盯着景华,“你只要知道我能帮你就是了。” “怎么帮?” …… 三日,已经有了足够的时间让王明辉信任景华了,只是她一直都在密室里住,免得王明辉对她做什么动手动脚的事情,她忍不住直接动手。 这日,她被福运带出来,哦,福运就是那日的小厮。福运见左右无人刻意压低声音道,“太守正在王明辉房里。” 景华点点头,进了院子,他走在靠近主屋的位置上,就听到里边的争吵声音。 “爹,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靠近那个蠢货!” “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乱子,若是真的被胡家发现点什么就完了,你爹我和你就完了,你以后可还能过这么轻松的日子? 还能想玩谁就玩谁?” “逆子!你的这些癖好我不说你就罢了。现在只是让你接近一下那个胡琴听 ,你为何还不愿意。你若是不去,你那些人我便都给你烧死!” 隔了半晌,屋子终于传来王明辉有些烦躁的声音,“我知道了!我去!” 他们话说的轻松,景华听的心惊,她不着痕迹的远离这里。 见她面色微变,福运就知道他是听到什么了。 “怎么?” “外院 有个扫地丫头叫莲子,你设计机会,让我们偶遇。”思虑再三,景华还是决定用莲子传递这个消息,若是这么早就动用暗卫,以后有了严密的消息,如何递出去。 想着自己要留一个后手,景华下定决心。 福运办事很快,景华每日都要去小花园转转,景华也是才知道,原来太守府中竟然也是别有一番天地,表面上看起来只有一个花园,实际上,早就与旁边的宅子打通了,里边的花园更是精致。 王明辉被景华哄的晕头转向,直接带着他去了小花园,只不过去了一次就有第二次。 景华与他请示说自己想去花园走走,平素里王明辉必然是要跟着去的,只不过因为太守让她接触胡琴听,他心情心生烦躁。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天助我也。 景华直接去了小花园的凉亭里坐着,半晌,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您可要茶?” 景华刻意将手露出来,微笑,“你这丫头可是叫莲子?” “正是,不知公子如何知晓?” 莲子满眼迷惑。 “莲子性苦。一看你这丫头就是个命苦的。”景华看着莲子听到这话面色震惊,又轻声道,“这后院若是有琴声听就好了,也好做个红袖添香。” 见莲子一直低着头,景华摆摆手,“你且走吧。” 莲子恭顺的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等她走了之后过了半晌,景华才走了出去。只是才到院子了,就见王明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听说你还想红袖添香?” “是,原来我们主子总是喜欢在院子里听琴,再找几个女子作伴,不知道公子可要效仿?若是将那些……放出来,何不一起作乐?”景华一点都不意外王明辉会知道,就算他表现出再信任自己的样子,也一定不会放自己一个人出去。 况且,就算不是王明辉派人跟踪她,也是福运说的,景华十分自信,自己说的这些话没什么问题。 现在就担心莲子能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 莲子比景华想象中还要聪明。 红袖听着莲子的话,面色凝重起来,你说有个公子与你说的这些话? “你跟我来。”红袖说完直接带着莲子去了胡夫人的院子,这几日胡文远他们一直在思考解决办法。 将大致的情况说了说,卫朝言可以肯定这是让莲子带话给红袖了,只不过这个听琴声,却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忽的,胡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怎么说的?你再说一边。” “是。”莲子行了一礼,“那公子说,这后院若是能有琴声听就好了,也能红袖添香一番。” “后院,琴声听,胡琴听!”胡夫人与胡文远几乎是异口同声,“关注胡琴听的动向。” 与胡文远与胡夫人的激动不同, 卫朝言却是陷入了沉思,半晌,他终于开口,“胡大哥,你让人准备吧。估计很快就要有所行动了。” 说完,他便对着莲子开口道,“那位公子如何?可还安好?” “这是自然,那位公子受福运多多照顾。这公子,莫非就是小姐?”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是的,莲子睁大眼睛。 114告密 卫朝言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莲子,“若是有什么事情,你要记得好好配合那位公子。” 莲子自然点头。 再说后院这边,胡琴听从后院里待的十分憋闷,索性让人直接给胡夫人送了消息说是自己想去寺庙为太太祈福。 若是没接到景华的消息,现在这个时间,胡文远与胡夫人是不可能让胡琴听出门去的。现在正好将计就计,对胡琴听也算是个考验,若是胡琴听没做出什么损害胡家利益的事情来,那他们就给她找个好人家,以前的事情也算是一笔勾销了。 可若是反之…… 想到这里,胡夫人便交代自己身边的大丫头,让他们告诉胡琴听自己应允了。 胡琴听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这会儿听到胡夫人答应了,当即高高兴兴的传红挂绿的去了京郊的寺庙。来这里,祈福是假的,偶遇是真的。她勾卫朝言不成,胡文远怎么会还给她机会呢,如今只有自己拼劲全力一搏了。她这般品貌,若是想钓上一个贵族子弟也不算难。 郊外的寺庙建立在高处,胡琴听抱着心思,于是她从山脚下就开始晚上走,她带着侍女,一步一步走的格外虔诚。 就在这个时候,王明辉出现了。 王明辉女装的时候模样就不差,更别说现在男子的样子了,他带着玉冠,身穿绫罗绸缎, 看起来格外英俊潇洒。 胡琴听见与自己并排着竟然是这样一个公子,顿时生了心思, 她羞红了脸,继续往上走。见那公子还时不时的看着自己,忍着又忍,最终还是先开口道,“这位公子,您总是看小女做什么?莫非小女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不成?” “自然没有,只是小姐美貌,让人心神向往。” 王明辉看着这女人迷恋的目光,心中一恶,可想到自己爹的嘱咐,还是微笑着开口。 纵使这微笑有些冷漠,可胡琴听还是浑然不在意,她娇羞的低头,“公子莫要如此。” “我也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 等到上山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熟悉起来了,明白了身价几何,胡琴听看着这仪表堂堂的公子,心中却在思量,这公子太守的侄儿,对自己来说,这应该就是最好的归宿了吧? 于是上香之后,她斗胆将人约到了竹林里,人一进来, 胡琴听就泪盈于睫,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公子,求求你帮帮我吧。” “姑娘这是?” 然后胡琴听就编造出来一出后母虐待庶女,对长子不慈的故事。 这倒不是因为胡琴听不想跟胡文远过不去,而是自己想要嫁给太守的侄儿,必定要仰仗自己胡家的身份,若是胡文远不给自己做脸,想必自己嫁到胡家也很难,就算开始没有暴露的明显,却也是小小的虚张声势的。 “琴听,你竟如此命苦,不要紧,等你嫁给我……我一定待你如珠如宝。”虽然面上满是深情,可王明辉心中却在暗笑这女人是个蠢货。 “ 公子……” “不要紧, 即便你大哥不同意我们,我也娶定你了。你回去之后看看你大哥在做什么,到时候写信告诉我,这样我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去你家提亲。”说着话, 王明辉就握住了胡琴听的手。 胡琴听羞涩的点点头,眸子里却有精光一闪而过。 而景华这边,景华在福运的帮助下, 将密道里的人都联合起来,告诉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到合适的时间在一起反抗。 王明辉出去了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到天黑才回来,景华最近几日精神高度紧绷,于是她告诉福运若是有什么消息就把自己叫起来。终于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这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她才睁开眼睛,就 见到了一张放大的脸,阴鸷的眼睛,还有那眼神中不加掩饰的欲,不是王明辉又是谁? 景华眸子紧缩,不过很快恢复了一副惊吓的模样,“ 公子,您怎么在这里?” “无事,只是来看看你,却不想看到了一副美人入睡图啊。”景华泛呕,可面上不显露分毫来,装作娇俏道,“公子促狭。” 只见王明辉盯着她,嘿嘿一笑。“你来了也有几日了,只是还没与公子圆房,会不会……” 景华的手蓦地握紧,她脸上泛出轻缓的笑意来,“公子,若是我们……一定要找个好日子。我向来信奉这些。” “好,既然如此,那就依着你,也不差这么几日了。”说着话,他拍拍景华的手,对着外边喊道,“福运。” “主子,您找我。” 福运从外边进来,低眉顺眼。 景华开口,“福运小哥,我与公子要圆房,还请小哥给我们选一个好日子。”景华刻意从好日子上加重,在王明辉看来,这是景华对他的感情,可福运立刻明白了景华的意思。 他点头称是。 片刻,他便回来禀告道,“主子,最近的好日子都是在五日之后。不知您能不能?可需要我准备什么?” 未料,王明辉直接站起身来,一只大手抚上福运的肩膀,“福运啊,可真的是五日之后?” “别是你因为吃醋,才故意弄到后边的吧?”王明辉话中的含义让景华更加恶心。 “主子若是不相信我,我可以将书给您拿来。”福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不卑不亢道, 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态度的王明辉嘿嘿一笑,“不必了,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说着话,手还不老实的从福运的屁上拍了拍。 景华收敛了眸子里的杀意,微微一笑,“今日主子累了一天了,可要休息?我去给您倒杯茶来。”说着话,不等他应,景华就兀自出去,将自己带来的药粉倒入茶水中,然后给王明辉端了过去。 115送消息 如今景华正在新宠,王明辉自然对她言听计从。 于是喝了这一杯加了料的茶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景华看着福运,眸子里有了几分安慰之意,“很快就会结束的。” 当晚景华就找暗卫给卫朝言送出去消息, 说一两日就能有结果。 未料,第二日,景华就被发现了。 景华将屋子里的人放了出来,正商议对策,就听到了一个阴森的声音,“本事不小嘛。” “不如公子。”景华听到这声音没有一丝畏惧,她冷静的转过身来,在别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一个转身,就将王明辉挟持在手上。 景华知道这些人里必定有人告密,若是无人告密的话,自己的行动必然不会引来王明辉,就是不知道太守知道不知道了。 这么想着,为了安全起见,景华直接发了信号弹。 王明辉被束缚住了,非但没有慌张, 反而冷笑起来,“常年打雁,最后却被雁啄了眼。你到底是谁哦?” 景华没说话,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她的目光不远处这些神情麻木的人面前一一掠过,最后从一张躲闪的面孔中定格。 “把他带上来。”景华眸光一闪,对着福运示意。 福运自然也看到了,直接将人拉上前来,景华微微一笑,“可是你告密的?” 那人哆哆嗦嗦的不说话,景华膝盖一顶,“他不说,你说。” 王明辉吃痛,“你……” “说不说?”景华从腰带中抽出软刀, 抵上王明辉的脖子,冷笑一声,“不说太守公子,哦不,应该说是太守千金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王明辉被景华浑身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来,最终只能说了。 就是那个人。 在说完这话之后,景华没有动手,而旁边的人却忍不住了。那些男子们都长得一表人才,会读书,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有自己的傲骨,却像个女人一样被人禄来,成了别人手中的玩物,怎么能接受的了,所以在景华出现说要救他们出去的时候,已经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而毁了他们最后救命稻草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放过呢? 这些人出奇的愤怒,对着那个人便拳打脚踢,这些人本没什么力气,可是架不住人多啊,很快,那人就在地上没了声息。 看着那人的下场,景华微微一笑,对着王明辉轻笑道,“公子也想尝尝这样的滋味?” 这个时候的王明辉心中才有了些恐惧,“放过我……啊放过我……这些人都可以给你带走……求求你放过我……” 景华没想到原来这王明辉就是这么个草包。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一声大吼,“住手!” …… 三日之后,景华换回了女装,一身轻松的坐在胡家的大堂中。 胡夫人满眼欣慰,“事情都解决好了吗?” “解决好了,多日不见,姐姐最近可好?”景华满眼关切。 “自然很好。你呢?没吃什么苦吧?” 景华摇摇头,想到那日,正想教训教训王明辉的时候,就听到外边一声大吼,不是王太守又是谁? 不知怎么的,王太守知道了这个消息赶了过来。 只不过景华是谁,她一人况且能以一敌十高手,更别说这里都是些武功半吊子了。 都不用她出手,只要轻轻的鼓动一下,那些愤恨的男儿们就将王太守一顿好打,她知道这些人想要手刃仇人,于是将王明辉也交给他们对付。 暗卫就在附近,很快赶到,在暗卫的帮助下,景华将太守府中的人都收押起来。 太守夫人正要逃跑,正好被卫朝言暗中埋伏的人给押了回来。 想想那日的场面,景华不由得摇摇头,“王太守此举,必死无疑。” “可找到王太守贪污的的证据了?那些丢失的男子们可都救了回来?”胡夫人对这些事情十分关心。 景华点点头,不由得感叹命运阴差阳错,当日她与卫朝言上山打猎,为了救刘元儿的师弟,发现了那条密道,后来因为事情没有细细查探,却没想到,王太守贪污所得的金银珠宝尽数藏在了那里,甚至从地下很深的地方,都挖了密道,从密道一点一点将金银珠宝运过去。 一切事宜全都是由付德海负责的,那些挖了密道的工人就直接弄死了。 那日他们从郊外碰到付德海去埋了带血的衣服,的确是马清泉的,只不过这那衣服和玉佩,均是挖密道的工人偷的,后来穿出去差点被人发现,所以付德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杀了。 为了不引起那些工人疑惑,他就将衣服埋在了靠近他家中的位置。若不是被景华他们偶然发现,只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大抵是几年前太守上任前,才发现王明辉喜欢男子,太守夫妻老来得子,爱如珍宝,于是便想了一个李代桃僵的办法,所以王明辉就成了千金小姐。 开始的时候,太守从连州城中还没有站稳脚跟,所以就去东洲城骗来男子, 后来站稳脚跟了,自然就将手伸到连州城了。 一开始没人报案,后来就有了接二连三的报案,太守让人将这些案子压下,因为太守从这里声望很高,于是无人发觉。 就连王明辉种在院子里的那些草,也是给隐藏在底下密道里的那些男子用的。 简直令人发指,若不是景华,只怕人们一辈子都想不到这些失踪的男子竟然藏在“清廉如水,爱民如子”的太守大人家中。 太守一开始死活不交代,还是景华让他吃了些苦头,才交代了和天香阁的关系,其实与天香阁就是合作关系。天香阁的榜单上有人要杀太守,太守给钱,让天香阁保护自己,将这些压回去,所以就造成了无人接榜。 116结束 至于天香阁的头领是谁,太守也不知晓。 还有刘元儿的师弟,同春堂老先生的小徒弟,也是太守府中底下密道的一员,只不过他是自愿的,这也解释了他为何是那个告密人,也为何经常无缘无故的失踪。甚至从山上不见了那一次,也是他从太守家的密道出来。 只不过他并不是很得王明辉宠爱。 当日他被那些人发现了之后,群起而攻之,加上身子比较弱,当场便没了气息。 景华派人悄悄的接管了太守府,又将人暗地里押送回了京城。 景华将这些与胡夫人一一说明,最终叹息一声,“事情基本都了了。姐姐放心,后院的事情解决的如何了?” “胡琴听虽然没做出什么危害胡家的事情来,可到底是生了心思的,那日我们抓住了她与王明辉的通信,将我们的动向说的一清二楚,所以直接将人扭送庄子里了。”顿了顿,胡夫人脸上是轻松的笑意,“还有太太,整日上蹿下跳的,夫君说初一便将族长请来,好好说道这事。” 想到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她看着胡夫人几个月大的肚子,不由得轻松的笑了,“沈姐姐,现在你能安心养胎了吧。” “你啊,你与卫兄弟什么时候离开连州城呢?”一说到离开,胡夫人有些舍不得,她拉着景华的手不放开。 “三日之后。”景华平素没有朋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微微一笑,“就算我不在了,沈姐姐也要好好养胎。” …… 深夜。 景华一跃而起,坐在屋顶上看着星空。 没一会儿,便有人上来了,手中还拿着一壶酒,这人面上带笑,不是卫朝言又是谁? 景华看看来人,微微一笑,“请我喝酒?” “是。请你喝酒。”卫朝言挑挑眉,“给不给面子。” “当然给了。”此番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景华虽然从前经历过黑暗,却从不知为官者为人父母者,还能如此。 身为一个官员,王太守中饱私囊,将朝廷给的救济和各种补贴,全都黑下。不光如此,还大力税收,一边征税,一边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心疼他们,会让百姓从潜意识里边埋怨皇上。 所以连州城才会如此贫富不均衡,景华却想着,这件事该如何办,现在私下里是解决了,但是该如何给百姓一个交代呢? 这么想着,她眉头又皱了起来。 卫朝言却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一般,“等我们走了,便找个借口去搜一搜太守家,就给他定贪污受贿的罪名,至于王明辉所做的那些事情,便不要说了吧。” 想着那些男子们,即便回了家中,心境也与其他人不同了,景华担心这些人会产生报复的想法,当然了这个报复并不是指,对王明辉做什么, 而是说拉着更多的人一起下水。 卫朝言却开了口,“不如找到胡大哥牵头,从这里开办一个针对穷人家的书院?到时候让那些通过考试有学问的男子去教课,这样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还能从眼皮子底下看着点。” “正是如此!”景华眸子一亮,她端起酒碗来满上,对着为卫朝言低低一举,“多谢将军能为那些受害的男子着想。” “要走了。”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景华将酒一饮而尽,用袖子抹了抹嘴问道。 “东洲城。”卫朝言看着远处,目光有些迷离,半晌他回过头来看着景华,认真的问道,“景华,你做到你想做的了吗?” 景华微微一笑,“做到了。”她一边喝酒一边轻声道,“贪官是永远都抓不完的,坏人,也永远都杀不尽。我们只要做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迟早会还百姓们一个太平盛世的。” “我还没做到。”卫朝言知道景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没有挑明。 “你想做什么?” 卫朝言凝视着她,半晌轻轻一笑,摇摇头,“没什么。” “要走了,舍不得你沈姐姐吧。” 景华挑眉,“自然,想必你也舍不得你胡大哥。” 两人笑闹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景华竟觉得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弥漫着一股子亲昵的味道,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那日从太守府中,卫朝言带人来的时候,他满脸焦急,却在看到她安然无恙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那笑容,似八月夏日骄阳,似腊月冬日星辰,灿人双目。 那一刻,不可避免的,她的心跳了跳。 如此想着,景华便觉得自己脸上发烫,大抵是自己喝多了酒?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明日我还要好好陪陪沈姐姐,今日便不与卫将军闲聊了。” 卫朝言没说话,只是嘴角勾起看着她。 …… 三日一晃而过。 这日一早,景华早早的收拾好,对着身后的红袖与春芽微笑道,“收拾好了吗?” 哦,这春芽就是莲子。惩治太守一家,还多亏了春芽送出来的消息,于是景华便履行承诺,让春芽跟在自己身边,却觉得莲子这个是名字不好,于是改名为春芽,一切都充满希望的样子。 红袖点点头,“主子您的东西都装好了,来的时候少的可怜,现在总算像个女子了。”从家中出来的时候,除了必备的药品,景华就只带了两套男装两套女装,可从连州城里住了这些日子,胡夫人不少给他添置,现在倒是有一车了。 一说起胡夫人,景华无奈的笑了,“都是姐姐对我的心。” 收拾好了,景华便与胡夫人去告别了。 见胡夫人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姐姐,等你生产,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胡夫人擦了擦眼泪,“看我,就是如此,倒是让你看笑话了。”她故意笑的灿烂,“我等着你来看我。” 117离开 对于胡夫人,景华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胡文远对她如珠如宝,后院的事情被彻底解决了,孩子也有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景华深深的看了一眼住了这么多日的胡府,又看了一眼萍水相逢,却对她如亲人的胡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再见。” 到了车上,她依然心情不好。 卫朝言看着她如此,却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了,只好说点公事,“想好到东洲城怎么查了吗?” 现在景华哪里有心情想这些,可转念一想,也许是年岁大了,自己竟然如此多愁善感了,要是放在从前可从不会如此的,于是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思绪,摇摇头,“眼下还不知道东洲城是个什么情况,先进城在说吧。我们从这里借了胡家的地方,到了东洲城总不能还有认识的人吧。所以,我们到了那里,先找一处地方安顿下来。” 卫朝言自然赞同,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两个人还没到东洲城,便出了变故。 马车走了一天之后,就到了一个客栈,之前有过住黑店的历史了,所以就格外小心一些。 景华先是让红袖和卫朝言的小厮去探个究竟,见没什么异状,这才住进去。 虽然这客栈没有在胡府住的舒服,可这么多日,总算是解决了一块心病,所以睡的格外舒心。 景华睡得很沉,半夜,忽的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她却感觉眼皮打架,像是黏在一起了一般醒不过来。 只是耳边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她还能听到春芽的尖叫声和红袖粗重的喘息声,不知怎么的,她猛地起身,快速抽出枕头下边的软剑,与那些人纠起来。 她不知道眼前是个什么情况,但是那些人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招招冲着命门而去。 想到这里,景华冷笑,“是谁派你们来的?” “发现我们行踪倒是不容易啊。”景华这两句话看着模棱两可,其实暗藏玄机,若是这些人是京城中的人派来的,自然会所有回答,若是只是半路打劫,自然听不懂,让他们少废话。 不过理应是前一种,果不其然,在听到景华的话之后,有敌方首领开口道,“丞相也知道,自己挨着别人的路了?” 这一句,景华便明白了,她也不是没有暗卫,随即冷下了脸,对着暗处吩咐道,“生擒,捉活的。” 景华不知道卫朝言那边怎么样了,于是她一边与人打斗一边往卫朝言的屋子靠近。 他们住的客栈的客房是围着一圈的,楼道很窄,只有单薄的护栏,还是木头做的,从这上边打斗十分危险,可对于景华来说,却简单多了,她轻轻一推,一个侧身,便将与她打斗的刺客直接推下楼梯。 卫朝言的房间 在她的屋子前边,几乎是一个闪身,她就直接进了卫朝言的屋子。 只不过,他的房间也没比她那里好多少。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正与卫朝言交缠在一起,景华见两个人势均力敌,当即上前帮忙。 那些杀手见从他们手上讨不到什么便宜,当即一声令下,带着人走了。 卫朝言看到景华只穿着中衣就出来了,不由得问道,“没事吧?” 景华摇摇头,忽然想到春芽不会武功,于是快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就见春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而红袖忙着清理屋子看看那些杀手们是不是留下什么线索。 她叹了口气,看着春芽认真道,“春芽,在与你说之前,我忘了与你说这件事,跟着我可能会有危险。你再好好想一想,若是,若是你不想跟着我,我自然会安顿好你,我的话算话。” “我,我愿意。”春芽虽然还有些害怕,可眸子里却渐渐脱去怯懦,满是坚定,“是小姐救了我,我便是小姐的人了,况且春芽从个小时候便颠沛流离,我愿跟在小姐身边鞍前马后。” 见她一双眸子里满满都是真诚,“那好,那从明日开始,每次早晨都让红袖抽出半个时辰来教你功夫,到时候也好防身。” 春芽抿抿唇,坚定的点头。 解决完了春芽的事情,景华也没了睡意,穿好衣服,让人将卫朝言请来。 卫朝言很快就过来了,他来的时候,景华正在喝茶,于是勾起唇角笑道,“丞相好兴致。” “丞相?”屋子里传来一个惊呼的声音,景华忍不住笑了,转过头去看着春芽,就见她呆呆的看着他们,懵的不得了。 红袖轻咳一声,径自拉走了春芽。 “将军也喝。”景华伸手给卫朝言倒好了茶,微微一笑,“今天你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看来朝廷里那些人的手伸得很远啊,前几日才处理完了太守,今日便有人暗杀,别是挡了谁的路。”卫朝言似笑非笑,他轻轻拨弄着茶杯,优雅的喝了一口。 若是不知道这茶中带着点腐朽的味道,景华还以为他喝的是什么上等好茶呢,不过她眸子里多了一丝赞赏之意。 “看来我们要去与皇上哭诉了,前脚帮皇上平定了朝廷中的蛀虫,后脚就被人暗杀了,这岂不是与皇上过不去?这难道不是对皇权的蔑视?”卫朝言语气轻松,轻描淡写的抛出了这话。 景华忍不住笑,看来朝中可有人要有苦头吃了。 皇上多疑,猜忌臣下,景华与卫朝言大权在握,本就被皇上怀疑,可皇上没有可用的中心之人,才敢用他们这两把利刃。这些人敢来刺杀也好,这样足以证明他们做的事情妨碍到了这些人的利益,皇上也明白他们被人排斥了。 还是那句话,孤臣最为长久。 两个人心照不宣,都明白彼此的意思,卫朝言却是摇摇头,“你不怕么?有一日……” 比卫朝言手握兵权比起来,景华才是真真正正的孤臣,她是文官的头子,却从不与文官交好,就等于除了皇上的宠爱,一无所有。 118真实身份 可伴君如伴虎,若是有一日皇上用不到她了,那她的下场会如何? 难以想象。 没想到这么一个无比沉重的话题,景华眸子里却满是轻松,她似乎浑然不在意一般,“不怕,就算我真的被皇上舍弃那又如何,我景华可不是那些被人捧上丞相之位的蠢货,我是靠着我自己一点一点的爬上这个位置的,我踩着多少尸骨,我为何要怕。怕的是皇上。我唯一能让人诟病的就是我女子的身份,如今已经百姓们已经不在意我是否是个女子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轻笑,“从京城闺秀们对我的爱慕中已经看出来了。” 想到开始自己还总是损景华不男不女,一个女子却总是装出英俊潇洒的样子来,让那些女子们倾心,可现在看来,她就是这样啊,值得别人喜欢,就连他也…… 他摇摇头,“看来丞相对自己颇为自信啊。” “这是自然的。”景华看看时间,天已经快亮了,她直接送客,“快回去休息吧,白天还要赶路,若是再碰上什么刺客,只怕也没体力与他们搏斗了。” 卫朝言失笑,转身离去。 见人没了影,景华才将春芽叫进来,想到刚才小丫头听到自己是丞相之后的表情,不由得觉得有点麻烦。 春芽进来之后,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景华,一会偷看一会低头的,让景华哭笑不得,她开门见山,“想说什么说吧。” “ 主子,我从前也听说过您,没想到……竟然能见到您本人,您真的太厉害了。”他们这些丫头们不关心朝堂上的事情,只不过景华女丞相的身份太过特殊,所以,她们也曾议论过。 当然了,太守一事之后,她也想过景华不是个简单的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可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身份,当即有些战战兢兢的。 景华无奈,“春芽,从前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好了,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 第二日景华自然起晚了,晚上来这么一遭,景华下令先休息一上午再赶路,再处理一下,昨晚打烂的客栈的东西。 景华无事可做,于是便找到客栈的掌柜的,她微微一笑,“掌柜的,不知道这里距离东洲城有多远呢?” “已经不远啦,若是骑马大概两日也就到了,若是马车应该会慢一些。”因为景华给钱给的十分痛快,于是掌柜的说起话来也很痛快。 景华装作很自然的吐露去东洲城的目的,“我与我哥哥从想去锦州游玩,路过这些城镇,就从这附近玩一玩, 不知道东洲治安怎么样呢?” 掌柜的摇摇头,“若是想去游玩还是不要去东洲了吧。我家虽然没有亲戚在那里,可听着往来的客人们说,那边的民风……有些彪悍。” 景华眸光一闪,她微微一笑,“除此之外,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呢?” “这我倒没听说,只不过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吧。”掌柜的屡屡胡子似是感叹。 “掌柜的,除了官路之外,还有什么路近一点比较好走一些呢?”景华皱着眉,似乎是赶时间的样子。 只见掌柜的摇摇头,“近路是有,好走的路却是没有了。”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官路往南有一条岔路,那岔路一直往前走就是奔着山里的路,若是走山路,一日就到,只不过山中很可能有劫匪,亦或者有猛兽之类的,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如此。若不是真的赶时间,走官路还安全些。” 景华打听到了自己要知道的事情,不由得点点头,“谢谢掌柜的。” 她从连州城出来的时候,叫人买了一张大地图,回到屋子,她将地图拿了出来,仔细的看着周围的小路,将周围地形研究好的时候,也快中午了。 用完午膳,一行人就出发了。 卫朝言与景华仍旧是坐马车,松懈下来,却觉得自己脚腕有些疼,她不知为何脚腕好好的疼了起来,便蹲下身子揉了揉。 这一举动被卫朝言发现了,他关切问道,“怎么了?可是脚腕受伤了?” 景华摇摇头,好好的怎么会受伤呢?而且也没感觉到哪里疼。 见她如此,卫朝言只以为不严重,过了一会儿,却见景华频频揉着脚腕。他面色凝重起来,“景华,你的脚腕怎么了?” “无事。”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刚从客栈出来,景华不想因为自己再延迟行程,于是摇摇头。 卫朝言却知道没那么简单,景华向来刚强,凡事必定能自己扛就自己扛,于是他皱眉道,“不要逞强。” 见景华依旧摇头,卫朝言想了想,亲自蹲下身子,握住她的脚腕,自己看了起来。 景华浑身一僵,下意识的将脚腕抽了回来,见卫朝言看过来,她刻意放缓呼吸,不让自己的心跳声那么明显,调侃道,“卫将军这是做什么?你可忘了我还是个女子?男女授受不亲啊。” 只见卫朝言眉毛一挑,“不好意思,我没看出来。” “我看看。”怼完了景华,卫朝言依然坚持刚才的动作,要看景华的脚腕,见他如此认真,她就放下了男女大防。 脱下鞋袜,脚腕处已经青紫了一大块,虽然没伤及筋骨,可白皙的皮肤上,青紫的发黑还是触目惊心。 卫朝言随身携带了许多跌打损伤的药膏,他翻找了一会儿从里边拿出了一个圆圆的小瓷瓶子,从里边扣出一点白色的药膏来,涂在景华的脚腕处。 之后还十分体贴的给她穿上了鞋袜,景华已经浑身僵硬了,等卫朝言穿完了半晌,她才迟疑的开口,“你,你帮我穿了鞋袜?谢,谢谢。”说完了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觉得尴尬极了。 119体贴 景华感觉自己脸上一片火烧火了,甚至连耳根都处都热热的,感觉到一道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她轻咳了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直接看向窗外。 忽然,长箭破空的声音打破了车里的暧.昧旖旎,景华微微一愣,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判断,“有杀手!”说完,她便直接拿出自己的长剑,准备应付。 就在她要下车的时候,卫朝言却是将她一把拉了回来,“不要出去!” 景华不明所以,正要问话,就见卫朝言朝着外边已经冲了出去。 她恍然大悟,这是因为自己脚受伤了? 其实这么多年,她受伤无数,比这致命的也有,却无人比这次还要重视。她的心里热热的。 可感动归感动,景华做不出那种自己坐着,让身边的人去保护自己的事情,这么想着,她也出去迅速与那些人交缠在一起。 这波黑衣人的素质明显高于昨晚的,所以,这是有备而来? 昨日她还没那么确定他们泄露了行踪,现在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了。 想到这里,景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旁边大喊道,“速战速决!” 一时之间打斗更凶狠了起来。 卫朝言本来想让景华留在车中,可没想到她还是出来了,转念想想也是,她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呆在车里呢,这么想着,他便多注意了她三分,这一分心,就有刺客抓住了这个机会,朝着他直接砍来。 景华冷笑一声,对着这人便是一剑。 她嘲讽道,“你想什么呢?”说完便不留情的去杀下一个人。 我在想你啊。 卫朝言有心想说,却说不出口。想到自己不能再走神了,于是专心的这些黑衣人对打起来。 一刻钟后,满地尸首。 景华从这些人身上翻来翻去,却没看到什么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卫朝言从一旁坐着自己包扎好,便拿着东西直接去了景华那里,打斗过程中她也受了伤,伤口虽然没有严重到要命的程度,可到底不是擦破皮。 她浑然不在意这些,看自己还在冒血的胳膊,胡乱的接过卫朝言的布条,随意的颤了颤,就算完事了。 看到她这样不爱惜自己,卫朝言也冷下脸,径自将景华拉到一边去,“你想整条手臂都烂掉吗?” 景华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认真的给自己消毒,然后裹上布。 最后一步之后,她一抬头就对上了红袖促狭的目光,景华脸一红,可想到自己在他们面前怎么能这么没有威严呢,当即轻咳一声,故作严厉的道,“红袖,你倒是会躲清闲,没看到你主子我受伤了?也不知道主动来给我包扎。” 红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奴婢是看主子您那已经有人关心了,于是就关心关心给我们赶车的小哥。” “促狭!”景华怎么能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呢。 等将一切尸体都查好了,的确没有有利线索之后,景华思考片刻,快速做了决定,“我们走山路吧。”说着话,她拿出昨天晚上勾画好的路线直接给卫朝言看。 卫朝言却是直接否决,“不必。走官路。” “走官路太危险了,而且若是杀手一波接着一波的,我们应不暇接,我们总是要休息的吧,若是我们无法应付了呢?怎么办?这里不光只有我们,若是只有我们,我们自然能想办法脱身, 可这里还有武功不那么高强的人。你看那第一波杀手的武功,你较量过了,知道什么样子。这第二波我们就受伤了,若是再来再厉害的,车轮战呢?” 景华说的话十分有道理,只不过现在她受了伤,不适合走山路。 其实卫朝言走哪里都无所谓,只不过为了景华…… 景华猜测出几分来,她面色冷肃,“卫将军,我希望你还是那个不为外事所困扰的卫将军。若是从战场上,你还会为了个别士兵延迟一场战争么?” “你也知道战争是不会等人的。你就把我当成一个男人看好了,我就是你那些兄弟。”景华的眸子里满是冷硬。 卫朝言奇异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心中的悸动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浓烈。 他第一次知道了,原来女子也可以用铁骨铮铮这个词。这个女人身上的傲骨,不输于任何一个男人。 而自己对她的特殊照顾,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看轻。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笑道,“好,听你的,走小路。若是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我。” “这是自然。”景华恢复了从前的笑容。 她和卫朝言继续坐在马车上,可气氛却与从前不同了。 景华看着卫朝言含笑的眼睛,不知怎么的,竟说不出话来。 卫朝言也感觉到气氛的变化,迟疑了许久,他装作很自然的开口,“你把路都摸清楚了么?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我们晚上是连夜赶路,还是要宿在野外呢?” “看情况吧,不过我已经让红袖买好了被子。”景华早就有防备。 车里的气氛再次僵硬,景华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还是无从说起,半晌,她决定说起私事,“卫将军这个岁数了,怎么还不娶妻?” 这个岁数? 卫朝言的嘴角抽了抽,他无不讨厌的笑着开口,“丞相这个岁数了,不也没嫁人么?” 这一刻,景华感觉自己说这话的不妥了,只不过自己知道归自己知道,和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是不同的,这个人怎么这么会膈应别人。 想到这里,她轻哼一声,“也是,我这个岁数都应该当奶奶了。” “过谦了,丞相这个岁数可做不得奶奶。”卫朝言自然不会听不出景华的讥讽,他面上带笑。 “我们这个岁数也算老了。”卫朝言没话找话说。 120谈心 景华沉默。 “丞相怎么不说话?”卫朝言见她不说话,再接再厉道。 “说什么?老的是将军,我可是比将军还小上三岁,如今正是年华正好。”景华勾唇一笑,别有风.情,“只是将军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 “回答你什么?” “没有心仪之人,自然无法娶妻。我爹我娘虽然去世的早,可自小便告诉我,娶妻不要娶能给我助理,一定要娶我喜欢的。如今我喜欢的还没有。”他脸上带着 几许意味深长,“不如丞相帮我相看相看,许什么时候就有我喜欢的姑娘了呢。” 景华在听到他说心仪之人的时候,心跳了竟停了一瞬,可后来听到没有心仪之人,还觉得有几分失落。 她觉得不可思议,莫非自己是喜欢上了卫朝言不成? 可是怎么可能呢?卫朝言与自己可是死对头,大概只是因为卫朝言最近对自己很好吧。 看来真的到了年纪了,竟然也开始思春了。想到这里,她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卫朝言看着景华的样子,不由得问道,“丞相这是做什么?” “无事,只是被卫将军所说的话打动了。等我们回去之后,我也去见见那些青年才俊,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有了自己的良人呢。” 若不是看着景华脸色那么认真,卫朝言真以为她是在气自己。 正因为知道不是,他脸色黑了下去。 景华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开口,“将军可真小气,我说被你的话打动了,这算是好话吧?你在不高兴什么?” 听着景华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卫朝言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多说多错多生气,卫朝言适时的闭上了嘴。 见她不说话,景华也不说了,昨晚睡得晚,上午也没休息。困意来袭,她的头一点一点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马车已经停了。 景华猛地清醒过来,她坐起来却发现马车里很暗,没有人。脑子瞬间闪过种种,她快速跳下马车,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是一个很大的山洞,马车停在山洞里边,往外边望去,就见红袖春芽她们笑闹做一团,催烟袅袅,不知道在做什么,而卫朝言从旁边正给一个猎物剥皮。 很热闹。 她还没走过去,就被红袖发现了。她拿着水壶上前,“主子, 您醒了?喝点水吧。” “你们这是?”景华疑惑问道。 卫朝言笑道,“是我让他们停下来的,才进山,我看着天色要下雨,若是半路上下路,就无处可避,再有杀手,那岂不是天时地利人和了?于是我从附近找到了这个山洞,干脆从这个山洞中过一.夜。等明日休息好了,我们再赶路也不迟。没准正好和杀手错过去呢。” 对于这个决策,景华没有异议,让她惊讶的是她自己,在卫朝言身边竟然能睡的这么实? 中间停车也没醒过,这么多年了,景华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安心的好觉了,每次夜里一有动静总是被惊醒,担心有人对自己不利,担心有人暗杀自己。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景华对自己的生活感觉到疲惫。 太累了。 太累了。她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不用担心的一个觉,都能让她这样满足。 景华眸子里浮上几许厌倦,她揉揉自己的额头,席地而坐,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春芽献宝一样的将刚刚采到的野山菇拿了出来,“主子,卫将军说给您煮些汤喝。” 卫朝言一直从旁边注意她的动向,见她不说话,不由得挑挑眉打趣道,“莫非丞相这一觉睡的太安心了,睡傻了不成?” “你才睡傻了。”景华没好气的还口,习惯性的就要以更毒舌换回去,可想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过说真的,你平时怎么能这么没防备呢,这若是碰到什么事情,碰到厉害点的杀手,只怕你就要交代在这了。”卫朝言手中的动作不停,嘴里还是絮絮叨叨的。 景华觉得他真是太讨厌了,她面无表情,“太累了。你闭嘴!” 不知道景华在生什么气的卫朝言闭上了嘴,将拨好皮的猎物递给红袖他们烤着之后,又转身出去了。 “喂,你出去做什么?”景华跟在他后边问道。 “打猎,跟我一起去吧。”卫朝言回头看了一眼景华,就径自王前走着。 犹豫了一下,景华还是跟着前去。 追上了卫朝言之后,不由得开口,“现在有什么打算?我们到了东洲城怎么办?那些杀手会不会源源不断的来?” “我已经写信了,不日就会有消息传来的。”卫朝言微微一笑,“在你睡觉的时候。” 景华知道他在拿这件事讽刺自己,当即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今日是意外。” “是意外吗?难道不是因为我在?” 景华:“……”看着卫朝言似笑非笑的脸,她说不出话来。 她选择不接话! 121亲吻 这山中许是距离东洲城和连州城都比较远,所以这山上灵气充沛,猎物也多,景华与卫朝言联手布置了一个陷阱,那些猎物说一句自己送上门来也不亏。 最终,两个人满载而归。 快到山洞门口的时候,忽的,景华拉着卫朝言躲到了树丛里,卫朝言不知为何,却听周围有沙沙的响声。顿时,二人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相处那么久已经有有了些默契了,相互比划了个手势,便猫着腰一路小心的回到了山洞里。 一回去,景华就让红袖他们将火灭了。 这个时候山洞中已经黑了,还点着随身携带的蜡烛,景华面色严肃,“都灭了,待会别出任何声音。” 刚才在树丛里听到的声音,景华与卫朝言十分熟悉,武功高强的人走在森林中才会发出这种声音,这说明树林里藏着人。 不管这些人的目的是不是他们,不管这些人是从何而来,都要小心防备。 出门在外,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虽然景华已经休息过了,可受了伤,毕竟不方便。 想到这里,卫朝言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他拉着景华就往马车里边走。 景华不明所以,想要挣脱,却被那温热的大手拉着,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 等这双大手将自己手臂上的布条拆开,消毒擦药又换了新的布条,她才知道为什么。 黑暗中,景华的脸红了。 也因为黑暗,眼睛看不清楚,感官就格外灵敏,他们的距离很近,甚至景华还能闻到卫朝言身上好闻的味道,是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下意识的她后退一步,想要绕开卫朝言的怀抱。 可卫朝言是真的很认真的在给她包扎,见她不老实的往后退,大手握住她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臂往前一带,她一个没注意,就直接扑到了他的怀中,下意识的抬头,就印上了一片温热。 那一瞬间,景华是懵的。 她慌乱的挣脱开,脑子反应过来,便是一声,“抱歉。” 见卫朝言不说话,她脑子也反应过来刚才是怎么回事,再想到竟然是自己先道歉,瞬间后悔死了,她冷笑一声,看看远处,刻意压低声音,“没想到卫将军竟然这样喜欢占人便宜。” 回答她的还是沉默。 景华恼怒,直接从他手中夺过布条,自己包扎,最后却被抢走。 刚才卫朝言也不知道如何才好了,女子的唇温软还带着香气,就这样触碰在自己嘴角上,那种感觉,卫朝言形容不出来,可是却在那一瞬间,想到了花开。 直至景华从他手上抢过东西,他才反应过来,耐心的给她包好,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才开口道,“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景华自然觉得尴尬的,可看他认错态度还算是良好,便想着掩饰一下,接过这个话茬。 于是还红着脸的景华,下一秒钟,装作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开口道,“不就是亲一下么,不必在意。难不成将军还要我负责?” 卫朝言咬牙切齿,真想扒开眼前这女人的脑子看看到底有什么,这样事关清白的大事,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不必在意? 若不是他敢肯定这女人确实没接触过男子,少不得要以为她是身经百战了。 瞧瞧说的这是什么话,嗯?还难不成将军还要我负责? 瞧瞧这厉害劲儿的。 而远处的红袖自然没想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这么“和谐”,忠心的红袖担心卫将军与自己主子打起来,于是试探着问道,“主子,将军在与您换药?” “嗯,马上就出去了。”景华说完,便直接不理会卫朝言了,直接走了出去,只留下哭笑不得的卫朝言在原地,什么女人,他们两个人是不是正好相反了? 出去之后,景华看着外边月亮出来了,远处的人不知道走还是没走,大家的肚子都饿的咕咕叫,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起来生火把,那些人走不走的我不知道,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饿着吧。” 卫朝言却是阻止,“等等,我先去看看。”说着,他大步往前走,没一会就不见了。 见人走了,景华心中虽然不说,可还是忍不住想着,若是卫朝言正好与那些人碰上可如何? 连个帮手都没有,要不去帮帮他? 想到这里,她便坐不住了,犹豫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景华才站起来,对着红袖淡淡开口,“我出去走走。” 说完就快步往前走,谁知才走出门口,就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踏着月光归来,他脸上带着笑意,一出口便是调侃,“怎么?丞相这是担心我了?” 景华唇角勾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是谁给将军的自信?我怎么可能从这里等你?今晚月亮这么圆,我自然是出来赏月的。” 不理会她的刀子嘴豆腐心,卫朝言很是顺从的点点头,“好好好,你是赏月的。只不过现在我查探情况回来了,无事了,我们可以生火了。” 说着话,卫朝言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来,“请吧。” 122兵分两路 接到景华与卫朝言的命令,红袖就开始继续生火,刚才的猎物差不多已经烤熟了,再热一热味道更香,外边一层焦皮油的发亮,看起来格外有食欲。 红袖一块一块给在场的人了,又开始继续烤。 几番下来,每个人的肚子都饱饱的。 景华看着大家脸上满足的神情,忍不住笑了,“我们倒不像是被人追杀的,倒像是道山中来郊游的。” “就当是郊游了,苦中作乐也好。”卫朝言微微一笑。 吃完了东西,看着月上中天,景华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与卫朝言商议,“现在让他们休息?” 卫朝言点点头,“先休息吧。留下一个人站岗放哨,若是有什么情况也好及时应对。” 这些小厮们其实是事关重要的,不能所有事情都让景华与卫朝言亲力亲为,所以有些事情就是他们的,他们也是人也需要休息,加上赶车,着实很累了。 这个命令一下,周围小厮都十分感激的与他们道了谢,之后就静悄悄的,显然也累的很了。 周围很安静,景华依靠在山石上闭目养神,没多久,她就进入了睡眠状态,不过耳聪目明,对于周围的情况还是能听清楚出一二的。 所以,在周围出现沙沙的声音的时候,景华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她不知道卫朝言睡没睡,可稍微一点动静都会打草惊蛇,她想到卫朝言是挨着自己的,于是她悄无声息的捏了捏他的手。 这样不管是他睡着了,也会被捏醒,没睡着也是个提醒。 果不其然,迟疑了几秒钟,那边回捏了一下。 他的手掌伸开,景华快速从他手心上画了一下, 示意杀手的方位。 就在那些杀手朝着他们过来的时候,景华迅速起身, 直奔自己感觉到的方向冲去,她没用长剑,这种黑暗中的搏斗,长剑基本上是没什么用的,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从靴子里抽出短刀来,对着那刺客的胸口便是一刀。 然后便听那人“扑通”一声,倒下了。 黑暗中,那些人看不清楚是自己的同伴倒了,还是敌人倒了,于是格外的警惕起来。 景华一边走一边看,忽的,她伸出脚来对着卫朝言踢了一块小石子。 卫朝言早在她起身的时候,就 已经注意到她了。这会儿自然明白她的示意,于是迅速过来,背靠着背,安心的将背后留给彼此。 两个人就这样以一个防备的姿势,迅速从山洞中转了一圈,依靠在山石上。 忽的,景华一拉他,两个人蹲了下来,外边月色照在山洞中的地上,借着外边一点微弱的光,她看清楚到底有几只脚。 粗略的算了一下,大概还有九个人。 景华微微皱眉,她在卫朝言的手心快速的写下自己的计划。 卫朝言轻敲她手心一下, 表示同意。 达成一致的两个人,稍微松了口气。景华仍然是对着外边扔了一颗小石子,迅速吸引了一个人走了过来。 景华与卫朝言合力,再次将这人解决掉。 忽的,景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红袖他们在外边,他们怎么办? 为什么那些杀手没有找他们的麻烦,莫非真的是有道上的规矩,不滥杀无辜,还是…… 想到这里,景华等不了了,她拉拉卫朝言的袖子,示意往前边走去。不就是八个人么,应该也能对付的了。 忽的,卫朝言从她身后猛地暴起,对着前边就杀了出去。 不知是谁点了火把,将山洞里的情景照的的一清二楚。 放哨的人已经倒在了外边,而红袖他们刚刚因为藏地比较隐蔽,竟无人发现,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景华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红袖他们自然已经醒了,见到这样的场景,自然抄家伙与那些人打斗起来。 景华看着从中不知所措的春芽,快速的转到她身边,轻声道,“往里边跑。” 接下来她没在给关注这些,而是专心对付杀手,这些杀手的素质显然比昨日的还要高,景华与卫朝言应付一两个还可以,可应付这么多还是有些吃力的。 景华知道,若是想要保守体力的赢, 必须要智取。 于是她咬牙扔出一颗烟雾弹,一瞬间,那些杀手就变成了没头苍蝇,景华冷笑一声,对着卫朝言使了个颜色,便冲了进去。 之后便是一阵刀刃没入人体的声音。 一阵乱斗,就听到一声短促的“撤”,那些杀手都不见了。 山洞中的烟雾渐渐散去,景华支撑着自己,她捂住自己腹部的位置,咬牙,“走,我们现在赶路。” 卫朝言听出她声音中的痛苦,当即问道,“你怎么了?” “无事,快走。不要马车了。”景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强撑着。 “不行,上马车,快。”卫朝言自然知道她受伤了,看着她这般逞强的样子,坚持让她上马车,还对着旁边的红袖吩咐,“红袖,给你主子检查一下哪里受伤了。” 慌乱之下,红袖正思考事情,自然没发觉,这会儿听到卫朝言的话,也回过神来,于是她迅速的跑到了景华面前。 景华的确是需要包扎,她知道这次的伤口不比从前,于是老老实实的坐下来,让红袖帮她包扎。 这个时候,卫朝言已经计划好了, 他命令道,“现在兵分两路,景华,你带着红袖春芽,还有两个小厮一起上路。若是不得已,你就发送暗号,让暗卫来救你。” 在从客栈出啦之前,景华与卫朝言已经商议好,在路上不到万不得已,不暴露自己的底牌,所以一直都没有叫暗卫出来。 “那你呢?”景华声色沉沉的问道。 “我带着这些人走小路。”卫朝言坚定开口,实际上他是想直接引开那些杀手,达成迷惑他们的效果,让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行踪。 123坚持 景华却是不同意,卫朝言带的人很少,若是真的碰上杀手,那与孤军奋斗没什么不同。 “要走一起走!” “不行!你受伤了,必须坐马车走。”说着,卫朝言走了过来,在烛火下, 他脸上担忧分外明显,“我看看,你伤到了哪里?” 景华不自然的闪过身子,摇摇头,“只不过是皮外伤。” 红袖却是不依了,“主子,您必须要好好养伤,山中的天气随时都有可能下雨,若是您再淋了雨,就糟糕了,您就听卫将军的,坐马车吧。” “卫将军,我们主子担心您您也知道,大家就一起走吧。” 景华不说话,只是看着卫朝言的目光格外坚定,丝毫也不妥协。 最终,还是卫朝言妥协,“好,一起走。” 收拾了东西之后,马车一路奔西走去。 天慢慢的亮了,景华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上次去连州城的时候,景华就已经大病一场,伤了身体的底子,这会儿没有好好包扎,便又开始赶路,她发起了烧来。 看着她脸色从苍白变得通红,卫朝言心中不自觉的抽动,他从马车上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了一粒药丸,塞到她口中,又给她喂了水。 景华昏昏沉沉的,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她警惕的睁开眼,在看到卫朝言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 见到他如此担心,她扯了扯嘴角,虚弱的调侃道,“若是再不回京城,我小命就要交代在这了,我可不能死,我还没有走上人生巅.峰呢。” 卫朝言很给面子的笑了,只不过笑完之后见景华又闭上了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倔强。” 景华闭着眼睛,自然没听到这样.宠.溺的语气。忽然,红袖敲敲马车的窗子,“卫将军,我们主子怎么样了?现在后边有一队人马追上来了,我们怎么办?” “加快速度。” 马车狂奔起来,景华从颠簸中醒来,她脑子空白了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立短,“往左边拐,然后停车。” “不行,继续往前走。”卫朝言不同意。 景华却是摇摇头,“红袖听我的。” 她虚弱的咳嗽了一声,“现在若是不抛弃马车,那些人迟早会找到我们的,我们现在战斗力已经大大减弱了,若是被抓住,我们可以逃跑,但是那些人不能。” “抛下马车!”景华声音里带着狠厉与坚决,“必须抛下马车!” “现在那些人追来就是顺着车辙印。” 在景华一在的坚持下,一行人终于将马车扔掉,然后迅速跑了起来。 看地形应该是刚刚下了一场小雨,地面湿漉漉的,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一群人才好跑。 景华感觉自己身上冷的厉害,甚至有些发抖,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是这些人逃跑唯一顾及的,于是她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清醒过来。 卫朝言一直距离他很近,怎么会没感觉到她的颤.抖呢。他将自己身上外衣脱下来,裹在景华的身上。 她没有多说话,忽的,像是听到了什么一般,景华压低声音对着前边喊道,“躲到草丛里。” 这周围有半人高的草丛,人躲进去,丝毫不成问题,只要不发出声音,就一定不会发现。 他们才躲进去没多久,就听到了外边有说话的声音,“怎么没人了?” “人呢?” “刚刚还在这里。” “走,往那边追!” 人走了,景华却没让人出来。 卫朝言看着脸上满是冷汗的女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还好吧?” 景华点点头,她虚弱的一笑,“无事,我死不了的。” 像是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一般,“那么多次我都没死,这小小的追杀,能奈我何?” 若不是这样的场景,让她生出几分狼狈,卫朝言都能想象的到,景华锦衣华服,高昂着头说出这话,该是何等骄傲? 卫朝言必须承认,他心疼了。 这一刻,他真的很心疼眼前这个女子,不知道一个人到底经历过多少,才能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想到这里,卫朝言垂眸,忽的,他看到景华身上的衣服渗出来的血迹,当即立断,“走,找个地方休息。” “不。”景华一把拦住要扶自己起来的卫朝言,面色坚定,语气里也是不容置辩,“现在不能出去。” “在不出去就晚了!” 景华坚持,“我不能用这么多人的命去赌。” 与那些人殊死一战,未必不能赢,可眼下最好的办法是避开,她不能逞强。也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就让整个队伍陷入危险中去,那些小厮虽然是伺候人的,可到底也是人命。 景华抿抿唇,压低了声音:“卫将军,多谢你为我着想。”然后便不再说话。 卫朝言不说话,他转过头去不看景华,可她身上的气息,混着刚下过雨青草的香气往他鼻子里扑,最终他挫败的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静悄悄的,除了虫鸣声,没有其他的声音,太阳也冲破乌云,光芒万丈。 卫朝言转头去,再去看那个受了伤的女人,就见他已经软软的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脸白的像是透明一般。 那一刻,他的心口一紧,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将人抱起来,又吩咐那边的小厮们,“你们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干燥的山洞。” 见景华如此,红袖满是担心,“有劳卫将军了。”说完便与他们一起找山洞了。 好在这里的山洞还是很多的,没多久,红袖他们就找到了一处山洞。 这山洞不仅干燥,还距离河边很近。 卫朝言将景华带到了山洞中,发现她的衣服都是潮湿的,这样怎么能让伤口愈合呢。想到这里,他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递给红袖,让她先给景华穿上自己的衣服,又将景华换下来的衣服用火烤干。 124受伤 红袖看着景华腹部的伤口,饶是她一向有办法,也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犹豫半晌,她还是对着卫朝言开口,“卫将军,请您来一下。” 卫朝言走了过来,却见红袖跪在地上,“将军,请您救救我们主子吧。黑暗中我帮主子包扎,并没有觉得怎么样……可现在……”说着话,她为难的看了一眼景华。 虽然自己主子不似个女人,可的的确确男女有别。 主子现在昏睡中,自己请卫将军来帮她包扎……红袖十分犹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半晌,红袖还是咬咬牙做了决定,这么深的伤口,若是不包扎好,有什么后果谁都不知道。 红袖从这犹豫挣扎,可卫朝言没给她这个时间,听到她的话,他的心当即就揪了起来,“你起来,我看看。” 等不含有一点异心的拉开景华的衣服, 卫朝言才体会什么叫做更揪心,白皙的皮肤上,一道伤口皮肉外翻着,不停的流着血,甚至因为衣服是湿的,捂的伤口周围的皮肉泛白,看起来更加可怖。 卫朝言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红袖吩咐,“你从旁边点上火,给刀子消毒。” 而他自己也不闲着,从衣服里掏出来从马车上拿出来的金疮药,等红袖将刀子消毒好,他狠了狠心,“你去扶住她。” 红袖开始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听到这话,不禁咬咬牙,“好。”说着话,她叫春芽,“ 春芽,你过来。” 等春芽小跑着过来之后,红袖冷着心肠吩咐,“一会看到什么都不要叫!” 春芽懵懂的点点头。 可真看到那烫红了的刀子一点一点将景华伤口腐的肉削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景华感觉剧痛,从昏迷中醒来,发现卫朝言在做什么之后,咬着牙强忍着,豆大的汗水从她额头落下,春芽不停的给她擦着汗。 这不压于凌迟一样的手法,很快就结束了,卫朝言又找来针线,同样消毒之后,将景华受伤的地方缝上。 卫朝言专注的快速动作,没有看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自己。 缝好之后,他将金疮药撒在伤口上,让红袖先别碰伤口,自己则是出去找草药。山上最不缺的就是草药,没一会儿,他就满载而归。 卫朝言找了一个简单的工具,将草药捣碎,然后一点一点敷在景华倒着金疮药的伤口上,然后缠上一层一层的白布。 等做完这一切,他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就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她嘴唇已经咬出血来了,脸色还是苍白的可怕。 二人对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红袖见气氛不对,又见主子醒了没有制止, 就是默认自己的做法了,她拉拉春芽,决定回头再与主子请罪,还找了个给她找吃的的借口。 一时之间,山洞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景华微微一笑,“多谢你。” “嗯。”卫朝言扯扯嘴角,似乎想活跃一下气氛似的,“我还以为丞相会以为我蓄意报复。” “若是真的蓄意报复, 刚才下手狠一点,你就能吃上我的肉了。”景华笑着调侃,可脸上的虚弱怎么都掩饰不住。 景华说不出自己看着卫朝言认真的为自己清理伤口的时候,是个什么感觉,她知道用这种方法消毒,其实是很难的,若是一个控制不好,就会伤上加伤,将伤口变成烫伤,感染的可能性很高。 可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她就是很信任卫朝言。 又看着他熟练给自己敷上草药,她心里竟有种很满足的感觉。 “呵,看来丞相还真以为自己是九尾狐狸呢?” “怎么说?”景华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语气,没有与他计较,而是一本正经的问道。 “九尾狐狸有九条命啊。受了这么重的伤,不注意,只能看上天收不收你了。可能是你平素作恶多端,上天都不是收你。”卫朝言冷嘲热讽,明明知道景华是个好人,还这样说。 景华自然明白,她知道卫朝言是担心自己,于是嬉皮笑脸,“我这还是要感谢卫将军,卫将军不让上天将我收走。” 听着她软下来的话,卫朝言什么气都生不出了,半晌,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睡吧。多睡一会儿,让身体好好复原。” “那你呢。”景华闭上了的眼睛又睁开,还眨了眨。 卫朝言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心中一动,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放柔了,“我在这看着,不知道你会不会发烧, 若是发烧的话,还要吃点别的药。” 其实这话已经变相等于我守着你了。 景华点点头,她闭上眼睛,就在卫朝言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就听她小声开口,“谢谢你救了我。” 卫朝言不在说话,倚在旁边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红袖就回来了。 看到这一幕,拿着的东西也收了回去,她抿抿唇笑了。 在红袖看来,卫朝言与景华,在任何方面都很合适,除了皇权,她不懂那些,但是景华孤苦半生,她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知心人。 就算她们这些奴婢对她再体贴,但是有的关怀,是他们给不了她的。 从出京以后,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她看着他们从开始就吵架,到后来发生改变,到后边有些默契,经过了连州城的事情之后,更加默契了。主子去太守府中卧底,她每日都看到卫将军很焦躁,她知道那是担心。 加上今日的举动,她可以清楚的确定卫将军是喜欢上了他们主子。而卫朝言在他们主子的心中也是特别的,只不过似乎两个人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红袖会心一笑。 …… 景华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脸上凉凉的,她将脸上打湿的帕子拿下来,挣扎着要起身,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别动。” 125照顾 景华反映了一瞬间,才发现这声音原来是卫朝言。 她迟疑着开口,“你照顾了我一.夜?” “没有,我睡了。” 听着这沙哑的嗓音,景华心中一动,也不反驳,就要起身,“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晚上了。” 景华睡着的时候,昨日奔波了半天,下午才到的这个山洞,她感觉自己睡了长长的一觉,没想到才晚上。她摸摸自己腹部的伤口,感觉没什么疼痛了,就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已经换回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脑子有点楞的看着为朝言,却被他误会了,只见他皱眉,“是红袖给你换的。” 说完,他还轻哼一声,“你有什么可看的。” 景华:“……” “总之你没有的我都有。”景华不甘示弱。 见她这么精神了,就知道是真好了,也没还嘴,就静静的看着她笑道,“饿了吗?” 不说还没发觉,这么一说,景华顿时觉得自己前胸贴后背,除了那天晚上吃的烤肉,昨日一天也没进食,不光觉得饿,还觉得口渴极了。 有人适时的递上水来,她一饮而尽。 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恢复了,景华就闲不下来了, 她看着远处正席地而睡的红袖他们,悄悄的出门。 待走到门口的时候,见地上有个陶瓷的大碗,眸子一亮,收走。 见卫朝言一直静静的看着她的举动,似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景华摆摆手,“出来出来。” 山中的天气像是小孩子的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这会儿天又放晴了,月亮的光笼罩在山洞外边的地方,一片澄明。 景华在看到门口有一条小溪的时候,更开心了,她朝着卫朝言笑道,“你也饿了吧?今日看我与你露一手。” 于是,卫朝言就看到景华脱了鞋袜,直接跳到小溪里去捉鱼,没一会儿,就扔上来三条。 等她穿好鞋袜,又从远一点的地方舀了水,用刀子将鱼杀了,放到锅里,又找来了柴,做了一个简单的柴火堆,将锅,哦,其实就是刚才的陶瓷碗,放上来煮。 做完这一切,景华与卫朝言并排而坐,半晌,她红了脸,开口,“谢谢你。” “你已经谢过我很多次了。即便你一直说谢谢我,也不能掩盖,你刚才用洗脚水煮鱼……”卫朝言一句话,两个人之间的旖旎气氛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喂,我没有。” “你有,距离远一点和近一点是一样的。” “我没有!”景华还在誓死抵抗。 卫朝言让她认清楚现实,“都一样的。” 景华自己本就心虚,被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来,当即冷哼一声,“对,就是喝了怎么样!” “你承认了。”卫朝言哈哈大笑。 景华冷笑,“那又怎么样,一会儿你会来求我的。”说完,就十分傲娇的起身拍拍衣服去了别处。 她是想去找一种草,这种草不仅能治病,放入了鱼汤中,还能去腥,让鱼本身的鲜美更甚。 这种草十分好找,可以说是随处可见,人们一般都会当成野草。这还是偶然一次,她才发现这东西的功效。 于是卫朝言见景华出去不远抓了一把野草回来,放到锅里就开始煮,奇异的是,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鱼香味就窜了出来…… 他的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在闻到这样的香味的时候,更是忍不住了。卫朝言假装不在意的背过身子,瞥瞥景华,躺在地上闭目养神。 景华看着他这样,险些笑出来,她一边尝尝味道,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味道真的不错。” 见旁边的人似乎是在咽口水,终究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卫朝言坐起身来,恼怒道,“我倒没发现, 丞相竟然这么喜欢笑。” 见他如此,景华也不想再逗他,无奈的摇摇头,将陶瓷碗放在地上,等凉了一些,才递给他,“给你,喝吧。” 就一个碗,两个人。 卫朝言也摇了摇头,“你先喝吧。” 见他执意如此,景华无奈,回到山洞,费尽力气找了一个水碗来,从中给自己舀了一碗,“这次好了吧?” 卫朝言点点头,端起鱼汤就喝,那鲜美的味道,因为没有多余的食材更让人欲罢不能。 一碗很快就喝完了,两个人身上暖烘烘的。 景华看看天色,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自己是真的睡不着了,于是对着卫朝言认真道,“你困吗?你去休息吧,我从这里看着,应该不会有人再来了。” “好。”卫朝言也不推脱,从这里躺着就要睡。 “你, 你不进去吗?”景华惊讶。 卫朝言摇摇头,“不了,你受伤了,若是有人来从里边我听不到。” 他话中的意味如此明显,景华心中一热,正想说什么,就见说话的人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当即噎了回去。 坐在一边,景华暗搓搓的反思自己,自己怎么能这样呢? 难道这是对卫朝言起了什么心思不成? 人家对你好点救了你,难道就是喜欢你? 可不要忘了从前你们是死对头啊! 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之后,景华心里舒服多了。 可不想卫朝言的事情,她就开始想起了杀手的事情,到底是谁,这样执着的追着他们,这是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本来她与卫朝言一致认为这是朝廷中的政敌派人来的,可看现在这样不是。 若是朝廷中人派人来杀他们,怎么可能暗杀失败之后,这么快就派了人来呢? 只怕他们一开始的方向就想错了,可如果换一种角度,如果是因为太守的事情呢? 如果是因为太守所牵连的人呢? 王太守只是一个九品官,他真的有胆子贪那么多银子吗? 就算真的有胆子,他敢做这样的事情,肯定是有后路在的,而且涉及到买官卖官,用银子去买上头的升迁。 126银子 那就有了一个长久以来,他们都忽视了的问题,那就王太守的银子,是给谁的? 这个后边的人,她与卫朝言都略过了。 山中密道埋着的那么一大笔银子,若是真的运回去,就充到国库中去了。那个背后人真的甘心吗? 可不知道是这个人做的太干净了,还是他们是通过别人联系的,总之王太守那里没有蛛丝马迹,就连问话,王太守也只字未提。 这样忌讳,那样的皮肉之苦都没说,王太守想要隐瞒什么秘密呢? 现在运送回京是什么后果,他应该知道,不说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想到这里,景华心中一动。 押送王太守回京的是她的心腹,等到了东洲城,就让红袖给他们送消息,到了京城好好“招待”一下王太守了。 就在景华的胡思乱想中,天亮了。 红袖揉着眼睛出来,就见到本该在里边休息的主子正在外边给她们放风呢,当即吃了一惊,“主子,您怎么样了?” 虽然相信卫朝言的能力,可想到昨日她痛苦的神情,便忧心起来。 景华摇摇头。“我没事了,已经好了。你去捉鱼来。” 红袖以为她要饿了,于是二话不说,直接下河。等春芽出来了,又让她去找那种野草。 折腾了半天,卫朝言一直没醒,显然是累的很了。 红袖看着景华正搅和着鱼汤,欲言又止,“主子。” “怎么了?” “主子,就是昨日的事情,您不怪我吧?” 未料,景华头也不抬,“什么事情?” “就是让卫将军给您处理伤口的事情……”景华的伤口伤在腹部,卫朝言给她上药自然不能避开。 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听红袖说完,景华才后知后觉的脸有点热,这么说卫朝言已经看了…… 她轻咳一声,没好气的看向红袖,这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让她想起来这件事,也觉得尴尬。 更尴尬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当事人之一的卫朝言悠悠转醒,才一醒来就听到他们说这件事,卫朝言下意识的开口,“我什么都没看到。” 语速快的倒像是不想负责一般,景华冷笑一声,“怎么?你担心我是让你负责啊?” 红袖也跟着调侃,“是啊,卫将军。” “看着你跟看我自己没什么两样,所以你不必介怀了。”卫朝言揉揉酸痛的脖子,站起身来活动活动。 忽的,他想起了昨日的马车,他们现在在山中,具体位置都不知道,这里也没个人烟,当务之急,还是将马车找回来才是真的。 想到这里,卫朝言皱起了眉头,“我一会儿带着人先将马车找回来,回来用过饭之后,就先去东洲城吧。” 虽然大家已经休息了,可到底和在客栈睡不同,不光如此,还要惊动着杀手,十分艰难,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先赶路。 分工而行,就格外有效率。 卫朝言带着人去找马车,好一会儿才回来,庆幸的是还好找回来了。 用饭之后,一群人带着马车直奔西走,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回归官道上了。 景华知道他们这群人太过显眼了,要想安全一点,就必须乔装打扮了再进城。 忽的,看着路过的萝卜地,景华来了主意。 他们从邻近的村庄买了些粗布衣服,又买了一辆平板车,拉着许多萝卜,就变成了进城卖菜的一大家子。 东洲城与连州城有很明显的差距,虽然这里并不是很富裕,可这里的人口却比连州城多上一半,街上到处都是人,看起来热闹极了。 景华让人先去打探了一下路,又根据连州城的地图,找了一家相对来说清静一点的客栈安顿了下来。 等一行人坐在大厅中的时候,天色又黑了下来。 一日的奔波,大家的脸色都不好。卫朝言看看景华又看看其他人,不由得开口道,“待会吃饱了,就去找个大夫来。” 红袖摇摇头,“我去吧,我虽然医术不精,但是多少还是能分清楚一些,也能知道哪个郎中比较好。” 春芽从旁边听了,也连连点头,“红袖姐姐,我陪你去。” “好。”景华知道卫朝言也是为了她,况且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确实需要看郎中了,医者不自医。 饭还没吃饭,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卫朝言慢悠悠的吃饭,半晌,终于开口,“你可要上去休息?” 景华摇摇头,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你跟我上来。” 今日卫朝言睡觉的时候,她想的那些事情还没与他说起,隔墙都有耳,更别说在这大厅里了。于是两个人便去了客栈的屋子里。 卫朝言不知道她神神秘秘想说什么,可等她将自己的疑点说出来之后,卫朝言才若有所思起来。 景华说的不错,之前他看了王太守调来之前的政绩,在另外一个城镇,一点都不明显,可到底是怎么在没有政绩的情况下,能完成从小城镇到连州城的调动呢?这个调动可是看起来没变动,但是实际上是升了。 所以她说的买官卖官一点都不夸张。 还有就是所牵扯的那个人是谁? 如果那个人有这么大的能力,一定在京城,可按照那些杀手的路径来看,距离他们很近,才能得到消息的这么快。 这么想着,卫朝言不由得深思道,“你说连州城里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 漏网之鱼?”景华摇摇头,可是又顿住了,纵使她与卫朝言查清楚了,可到底他们也不是神仙,也只是凭着猜测和线索做事,可如果那个人真的十分聪明谨慎,让他们没发现……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你给胡大哥写信,让他注意一些。不光如此,再给皇上上书一封,禀告现在的情况。还是先这样,等皇上的信再加定夺。”看着景华犹豫不决,卫朝言下定决心,若是铲除不干净,只怕以后会更难找到这些背后作怪的人。 写完信之后,卫朝言见景华捂着腹部的位置,不由得问道,“可是又难受了?” “奇怪。”景华皱眉,“红袖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说话间,就听外边有急的脚步声响起,然后便是红袖的声音,“主子?主子?” 景华推门出去,就见她气喘吁吁的开口,“主子,春芽不见了。” “怎么回事?”听到这话,她的面色更加凝重起来。 春芽不会武功,一直被圈在太守府中,接触的就只是那一片天地,不认识外边的路,怎么敢乱跑呢?景华也相信,春芽是个十分懂事丫头,出去既然是给她请郎中,肯定不会再想着出去玩什么的。 这么一想,就只剩下最坏的结果。 “你再仔细想想,春芽是跟你走失了?还是你们兵分两路去给我请郎中去了?”景华冷静开口。 这样的情绪多多少少带动了慌张的红袖,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着刚才的事情,“我与春芽出了门就一直奔西走,先是去了一家药店,发现里边的药材都不好。我想着医者父母心,能不给病人用好药材的大夫,也定然不是个负责人的大夫,便带着春芽继续往第二家走……” 127失踪 “然后呢?”景华问道。 红袖欲言又止,“我很着急,就先进去了。等我问好了大夫,等着他收拾好药箱之后,我才想到了春芽。我以为她在门外等我,结果……怎么都找不见人了……”她的眸子满是愧疚,“主子,现在大夫就在外边,先给您看看吧。” 景华摇摇头,“先不着急。就是说,春芽是从第二家药店门口失踪的了?” “这……不敢肯定 ,因为我心里着急,到后边已经没有关注过春芽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从第一家出来之后,我还看到了春芽。”红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行,你先带人去找找,注意先不要声张。”景华低声嘱咐。 一直没有说话的卫朝言开口道,“ 去将大夫请进来,先给你们主子看伤口。” 景华叹了口气, 春芽虽然只是个丫头,可她到底是她从太守府中救出来的一条人命,况且还帮过她们,若是真的失踪了……就是她的责任了、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卫朝言摇摇头,“你别担心,这也不是你的问题。就算你是带她出来的人,可怪的是这个世道。” 景华叹息一声,是啊,怪的是这个世道,不出来的时候,本以为现在是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可若是都是他们碰上的这种情况,不管男女,走在街上就有失踪的可能, 那平民百姓还敢出门吗? 这个世道是何等混乱? 看到这样,最难过的应该是卫朝言吧。他拼尽血汗从战场上从敌人手中,将江山抢回来,用无数将士们的鲜血换回了现在的局面。可那些百姓虽然不在受战乱之苦,却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甚至那些折磨,堪比俘虏。 只要一想到这里,景华的心就提了起来。她望向卫朝言,只见他面无表情,“你放心,一定会查清楚的。” 红袖将大夫请进来便出去找人了,卫朝言起身对着大夫拱了拱手道,“ 先生,请您帮她看一看。” 从大夫口中听说了没什么大碍,只需要静养之后,景华就立刻要出门,只不过被卫朝言摁住了。 “ 你留下来休息,我去。”卫朝言一双眸子凝视着她。 “她不单单是你的丫头,还是百姓。百姓失踪了,我怎么会袖手旁观呢。”卫朝言发现自己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了解景华,想了想, 他继续劝道,“你好好养着,养好了才能为所欲为。” 听到他说这个词,景华忍不住笑了,“好。” 既然景华答应了,卫朝言就没必要多费口舌了,于是很快就跟着出去调查了,只不过没有和红袖他们一起。 他独自一人从街上走着,见到前边有个茶馆铺子,里边正说着书,人多的很,顿了顿,便坐了下来。要了一杯不是上好,但也不是最差的茶水,一边喝着,一边悠闲的问着同桌的人,“这位大哥,刚才我瞧见那边有人在找一个女子,咱们这可是有拐卖女子的?” 那人听到人上来就问这个问题,十分古怪的看向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嘛。我是个外乡人,初次到这里,还带着我妹子,若是真的有拐卖女子的,我自然要小心了。” 卫朝言微微一笑,一副十分关心自己妹子的样子,他十分豪爽的是开口,“大哥若是知道就指点指点我们,这厢请您喝茶。” 一听说有茶喝,那男子瞬间就变了脸色, 嘿嘿一笑,“这个自然自然。” 他想了想,开口道,“这位兄弟,虽说你说的这种拐卖女子的人不可能没有,但是我还没有听说过。虽然都说咱们这民风彪悍,可到底人心也是肉长的,没法做那些缺德的事情。” 见他虽然有些贪财,可说话的语气表情都很自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卫朝言点点头,“谢谢您了。那我就放心了。”他依言请了这人喝了茶,又坐了片刻就走了。 出了茶馆,卫朝言又跟人打听去了这里的晚市, 这所谓的晚市,就是一些百姓们自己出摊做点小吃的生意,那里人多的很,且都是普通百姓。 茶馆那人可能会因为想喝茶乱说,但是这里的百姓却不会。 还是同样的一套说辞,最终得到的结果都是没有。 眼见着转了一圈,天也黑了,想了想,卫朝言就回了客栈。 到了客栈,红袖已经回来了。 可大家都是无比的低迷,不管卫朝言的小厮也好,还是红袖,都喜欢春芽这个手脚勤快爱笑爱说话的小丫头,眼见着平时相处的很好的人就这么活生生的找不到了,谁能不担心? 卫朝言面色凝重起来,他打听了那么多人,结果都是没有丢了孩子的。 那就是真的没有了,若是真的没有的话,这些百姓的家长里短也藏不住。 卫朝言直接上楼去了景华的房间,只见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某一处。 叹了口气, 他轻声道,“没有。我调查过了。” “ 若是有拐子和人牙子,肯定能听说一星半点的。我也去了红袖说的春芽失踪的地方了,没什么特别的。” “可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失踪了?难道变成云飘走了不成?”景华说着就皱起了眉头。 忽的,景华像是想到了什么是的,“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隐情?” “怎么说?”见她的表情,卫朝言也疑惑起来。 景华分析,“一个这么大的城,怎么会没有拐子和人牙子,就算是京城中都不能免俗,就算不会有拐子,但是一定会有人牙子。不然这些奴婢都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我们从另外一个方面入手……去打听一下那些奴才的来源……” “你说的……也是一个思路。”卫朝言点点头。 128线索 就在这个时候,红袖敲门走了进来,“主子。” “主子恕罪。”红袖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 “你起来。”景华见自己开口,她仍然跪着,于是亲自将她拉了起来,叹了口气,道,“ 红袖,这件事不怪你。春芽这件事……还是要细细调查,你跟着尽心尽力就行了。” 红袖摇摇头,仔细看去,她眸中有泪光闪动,“主子,春芽平素很懂事,定然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的。” “是,所以才需要我们调查。” 见她眸子里仍然满是愧疚,景华继续道,“你现在愧疚也不会有什么用的,木已成舟,若是我还要花费时间去安慰你,岂不是更不好找到了?” 红袖本就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她向来理智,只不过从连州城里经过了男人们失踪的事情,她知道了那些人失踪之后的悲惨下场,才对春芽跟着自己丢了的这件事耿耿于怀。 景华扪心自问,若是这个人换成了是她,也会愧疚,毕竟背负一个女子沉甸甸的一生,就算不忍心去想春芽丢了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可能会丢了命,也可能会……丢了清白。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要冷静下来,才能做好事情。 听了景华的话,红袖点点头,抹了抹眼睛,“主子,您的伤口怎么样了? 我去打听大夫的时候,听说这里有一个名医。因为平时看病的人很多,还有很多慕名而来的,所以当日才去了第二家医馆。” “不必。”景华摇摇头,“那天卫将军已经帮我看的差不多了,就是舟车劳顿,才不容易好一些而已。你放心吧。”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三天过去了,可春芽仍然是没什么消息。 景华坐在屋子里, 不停的思考着什么,半晌,终于做了决定一般,“我跟着你们出去看看。” 卫朝言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要阻拦,景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是眼看着人现在丢了三天了, 若是再不找就真的找不到了。我们的身份不能泄露,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人,所以,就让我去吧。”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正如那日景华的思路,直接去调查那些大户人家的奴才是从哪里来的,于是这一日,景华和卫朝言就去东洲城各个看起来很气派的宅子门口去打听。 经过乔装打扮之后,那些看门的小厮都以为他们是手里有奴婢的人牙子,于是纷纷攀谈起来。 景华看着面前有几分正派的小厮开口道,“这位小哥,您的意思是说,府中买丫头都是找孙二娘?” “正是,我们不知道您手中也有,可这些事情都是管事决定的,要不您找一下管事,商议一下?毕竟孙二娘手中的人都很好。” 听着这小哥似乎在谈论今天天气怎么样的口吻中,稀松平常的说出了人牙子倒卖丫头奴婢的事情,心中涌上了一种悲哀,京城中那些奴婢们都是公开张榜,谁愿意来谁就去的,而且基本上都是活契。 可在这里与京城完全不同。 景华叹了口气,挤出一个笑容来,“谢谢小哥了。”说着还拿着一个荷包塞到小厮的手中。 就在他们要走的时候,那个小厮忍不住开口,“等一下。” 景华蓦地回神,“还有什么事吗?” “其实这里还有两个人牙子,一个叫王大,一个叫刘老婆,都是做这样生意的,只不过孙二娘接触的比较多一些罢了。”那小厮吞吞吐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景华点点头,拱拱手道谢,“多谢了。” 等两个人走远,卫朝言才开口,“你怎么看?” “孙二娘,刘老婆,王大,这三个人先调查调查,顺便让暗卫打听一下, 这里有没有暗市。”景华神色不明。 卫朝言拨弄着手中的扇子,一只手扶在景华的肩膀上,似乎是安慰一般,“信已经寄走了,几日便有回复。” 景华点点头,“走吧, 先调查这些人再说。” 一路无话,两个人才到了客栈,就见红袖满脸激动的迎了出来,“主子,我还要去找您呢。” “怎么了?”景华出口问道,见左右都是人,便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当即摆摆手,“回去说。” 到了屋子里,就见红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支簪子,“主子,这簪子是奴婢见春芽没什么首饰,送给她的,是内务府中人孝敬您的,不过您不喜欢送给了我和添香,这簪子上边还有内务府的记号。” “今日我出去打听的时候,见到一个姑娘头上戴着,于是就问这簪子的来历,后来这姑娘告诉我,这是她捡的。”实际上那姑娘死活不说,还是红袖威胁才说的。 “从哪里捡的?”景华与卫朝言同时问道。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望向红袖。 只见红袖将景华的地图拿了出来,她指点着她们现在客栈的位置,“主子,我们在这里,距离我们一刻钟的时间,是第一家医馆,而半个时辰的地方是第二家医馆。这个簪子我是从第一家医馆后边那条街上一户卖豆腐的人家看到的,据那个姑娘说是从她们家往西一刻钟的地方,那个卖糖人的地方捡到的。” 就是说发现簪子的那个地方距离他们的客栈,基本上也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 卫朝言补充,“但是那个姑娘所说的一刻钟时间与你所说的,应该不同。你们是按照时间丈量的,红袖你是习武之人,你的步子一定 会比其他姑娘大,并且你体力好,可以一直保持着这个速度。但是一般的姑娘却不然,所以那个姑娘所说的一刻钟,一定会比你所行的路慢些。” 景华点点头,赞同道,“正是如此。这么一来,就是说,那个姑娘家往西不到一刻钟的地方捡到了簪子?” “按那姑娘说法来看,是这样的。” 卫朝言若有所思,“春芽喜欢不喜欢你送给她的簪子?” “春芽生来就很苦,从太守家当丫头更是没什么首饰,所以我给她之后可以说是爱不释手了。”红袖说着,眸子里露出了一抹不忍心。 “那我们现在加假设,假设春芽是自己走丢的,那在什么情况下她会自己走丢呢?她跟着你们主子吃的好穿得好,并且不是一个不知道满足的人。那她离开你,去其他地方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你们主子。但这么想有一个疑点,为什么她去之前没告诉你?” 129找人 “这些我们先按下不说,再说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春芽是歹人掳走的。可是你们看,按照那个姑娘说的捡到簪子的地方,这边往西是什么地方?是一个菜市。” 卫朝言淡淡的笑了,“菜市人多又吵闹,还非常容易被人发现,人贩子怎么会去这里呢。” “那如果他们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你所说的这句话,也是分地方的。 若是在普通的地方是可以这样想的, 可这菜市里是什么人?都是一些普通的靠着种地过日子的老百姓,这些人通常没读过书,做事十分不讲规矩,是一个不定数,就是说很有可能无意就被人揭破了。” “那按照你这么说,岂不是自相矛盾?”景华听着卫朝言怎么说都是他的理,不由得冷哼一声。 “我想说的是,你们就没人考虑那个捡到簪子的姑娘说假话吗?”卫朝言见了景华的表情,神色微表,淡淡反问。 红袖仔细回想着那日那姑娘说话的神情,当日她太着急了,没有过多思考,可现在看起来,却是有些问题的。 “那姑娘的说辞的确有些问题,只是,主子,我们该怎么让那姑娘说实话呢?” 景华摇摇头,“走,我与你一起会会那姑娘。” 这主仆二人说着就直接走了,卫朝言在后边叹了口气,摇摇头跟了上去。 果然,两个人从客栈走,都没走到一刻钟,就到了那家卖豆腐的小店。 景华给红袖使了个眼色,红袖就上前一步,客客气气的开口,“这位姑娘,可否出来一下?” 那姑娘旁边的男人很凶,“出什么出?你们是谁?想带着我妹妹问什么?” 就在红袖想着怎么说的时候,就见景华直接扔过去一块碎银子,“现在可以问了么?” 那男人见到银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对着他妹妹就拍了一巴掌,“小蹄子,还不快跟着贵人去?”他一边用牙咬着银子,一边笑嘻嘻的,“贵人尽管问,这丫头知道什么一定全说出来。” 见这人如此见钱眼开,景华扯了扯嘴角,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三个人加上小厮,将这姑娘直接带到了一旁的胡同里。 见红袖要开口,景华摆摆手,示意她来问。 红袖会意的退下。 景华上前一步,扯了扯唇角,“姑娘,今日这话,我就问你一次,你若是说了这话,这个就是你的,若是说了假话,被我知道了……”说着话她一只手掂着银子,一只手拿着短刀。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那姑娘满眼恐惧,她要哭不哭,难看极了,“ 大爷,大爷饶了我吧,我,我没说谎啊。” 没有人说她说谎,可她自己一开口就露陷了, 她的神情足以证明,上一次她没说实话。想到这里,景华似笑非笑,“国家律法,捡了东西理应交给官府,你这……” “我说我说。”景华还以为至少得需要一会儿才能问出来,却不料,这姑娘许是心里有鬼,一听到官府二字就直接招了。 为了让她说实话,顿了顿,她继续开口,“我能保证,若是你说了真话,不仅不会送你去官府,还会给你银子。” 那姑娘立刻点头如捣蒜,“这簪子,这簪子,其实是我看一个姑娘似乎病了,被人抱着往医馆走,簪子直接从她头上掉下来的,我见那姑娘去的方向是这里最好的医馆,就想着定然是不缺钱的,怎么会在乎这么一个簪子呢,就没追过去还了。”最后一声小的似乎让人听不到。 景华若有所思,“ 你是说,那姑娘被人抱着去了最好的医馆?” “是。” “你怎么能肯定呢? 你亲眼看到的?”一直没有开口的卫朝言问出最为关键的问题。 只见豆腐姑娘摇摇头,“穿过了菜市场之后什么都没有,这里也没什么住的大户人家,除了往这附近那个医馆,似乎也没别的什么了。” 原来是猜测。 红袖眸子满是失望,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春芽被人抱着走了,是她被人掳走了,而她自己走失这一条并不存在。 想到这里,卫朝言像是想到了什么是的,开口道,“先回去。” 景华点点头,将手中的碎银子递给刚才那个姑娘,眼神冰冷的开口道,“ 姑娘,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祸从口出!” 那姑娘战战兢兢的看了他们一眼,连连说是,接过银子快步跑了。 等到了客栈, 卫朝言又将红袖看的那张地图拿了出来,他点着菜市后边的一个位置,“这里,是那女子所说的菜市,闹市区,你们看这些路,哪条路方便人经过呢?” “划出那这几条路线,拿着春芽的画像去打听。还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卫朝言说着看着景华的眼睛,“就是那个人为是什么不用轿子,反而抱着春芽走呢?” 景华陷入沉思。 其实现在的情况是十分矛盾的,就像是那女子所说的,春芽是被那个人抱着的,这与他们推断出来的结果背道而驰。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先拿着春芽的画像,去那边问问,还有春芽所穿的衣服。 景华在画画方面十分有天赋,加上后来勤勉,画出来的画自成风格,于是画画像这件事,自然得她来,在景华的回忆和红袖的描述之下,很快就画了出来。 拿着画像,几个人再次出去了。 忽的,景华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一直都在问那个女子他们去了什么方向,可没问她看没看清楚那人的长相,红袖,你在去那里一次,拿着画像让她辨认一下,看看她看到的是不是春芽。” 130调查 春芽虽然有些瘦,可个子倒是不矮,所以也会有一定的重量。 在这个地方虽然民风开化,可抱着一个女子当街行走,到底也是让人惊讶的,这人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景华和卫朝言与红袖兵分两路,直接去了两个方向去打听。 很快就到了第二家医馆那里,景华与卫朝言将画像拿了出来,看着前边有个卖画的男子,当即走了过去,“这位公子,敢问你是每日都待在这里画画吗?” 那公子苦笑一声,“是。学生家贫,便只能靠给人画画的钱买纸笔。所以每日都在这里。” “那你可见过这个女子?”景华拿出画像来给他看。 那书生先是被画中的技法惊呆了,他渴望的看着画,“公子,这画可是您画的?” “这位公子,你先看看这画中的女子见过没有?”顿了顿,景华还是加上了那买豆腐的女子给的信息,“还有,很可能是被一个类似家仆的人背着亦或者抱着走的。” 那书生似乎是在思考,他盯着这画,好半晌才点点头,“我的确是见过这姑娘。” “此话当真?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呢?”景华惊喜。 “往左边去了。” 这书生的北边便是……与菜市完全相反的方向? 卫朝言与景华对视一眼,开口问道,“你确定吗?” “确定。能让学生肯定的是这姑娘衣服上的花纹十分奇特,从我们这里从未见过。”实际上当时他还感叹了一声,这有钱人家的小姐病了有钱看,不像是他一个同学的母亲,只能活生生病死了。 “那你可知道与那姑娘同行的人长什么样子?” “难道不是仆人吗?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与寻常小厮的模样差不多,只不过那人的脸我没有看清楚,身量大抵比这位公子矮上一个半头,中等身材。”那书生想了想,看了一眼卫朝言道。 景华点点头,“好的,多谢了。这画是我自己画的,现在我们在找人,十分着急,若是有机会,我定会教你。”她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来,双手递给这书生,“耽误你时间了,这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这书生倒是有些读书人的风骨,见到这银子也没见钱眼开,反而是拱了拱手,作揖道,“多谢两位公子,只不过这银子,我不能要。” 景华没时间与他折腾这些,硬是将钱塞到人手中,就与卫朝言一起走了。 这书生是个好心人,也算踏踏实实的走正路,所以也算做些好事了。 卫朝言与景华两个人一直往前走,从前边打听了一圈,果然如那书生所说,虽然大家说的都不同,可描述出来的人还是那么一个人。 景华却是不明白了,这人既然要往菜市那边走,为何还要往相反的方向绕一圈呢? 这样岂不是更费时费力了? 两个人往回走,走到刚才书生画画的那个地方,就见前边除了去客栈的两条路,就只有左拐和直行了。 “走吧,先左拐。”见景华一直没动静,卫朝言率先开口做了决定。 还是那张画像,只不过,往这里走见的人就少了,这次他们不光打听了春芽,还打听了穿着灰色衣服个子不高中等身材的男子。 果不其然,这次知道的人多了些,不过还是一团纷乱,说谁的都有,但是景华仍然是将那些人的名字记了下来,并且记下了住址,以防有什么意外情况。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景华对着旁边出摊的老人问道,“老伯。我想问一下,这里最出名的那个医馆叫什么?” “公子,你们可是慕名而来?叫悬壶堂,取自悬壶济世。不过那里边的大夫赛神仙,是治病一等一的好手,与其他医馆就是不同,可那价格也高的很啊。”老人说着感叹着。 不过,看着老人如此追捧的神情,她心中怀疑,这里的人将这个悬壶堂传的神乎其神,可到底是怎么个神奇法呢?” 这么想着,景华便问了出来。 只见老人一脸感叹,“其实我们也并不知道,只不过是我们家相邻的地方有户人家,那人家三代单传,有一根独苗,这孩子调皮,于是自己去河边玩掉进了河里,人们捞上来就开始发热,用尽了一切法子,都没治好。” “可最终凑钱去了那悬壶堂里,谁知那里的先生只给吃了一个白白的像是药丸,不,也不能说药丸,因为是扁扁的,没人见过这样的东西,可就是知道这东西,过了一个时辰便退了热,过了两个时辰便醒了过来,从此,悬壶堂名声大噪,为人所知。” “小老儿也不相信,可实实在在是真的有这样的郎中啊!” 景华皱眉,与卫朝言对视一眼,相互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解。 虽然心中有疑惑,可她到底面上没显示出来,笑了笑道,“谢谢老伯。” 从这走了之后,二人直接奔着刚才的胡同走过,这样往前边走一段,然后左边一转就是菜市了。 菜市里人来人往,小贩吆喝,热闹极了。 这次与往日不同,他们拿着画像就是要来找人的,于是光明正大的一个一个追问,可那些人纷纷都说没看到。 就在这个时候,在烤地瓜的摊子传来了一个声音,“我看到了。” 景华快步上前,就见一个中年男子手中拿着地瓜,十分客气道,“不知您什么时候从哪里见过呢?” “大概是昨日的这个时候吧。我还是从这里吃烤地瓜,就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从这里走了过去,瞧着样子十分焦急,像是那女子生了什么毛病,很快就过去了。” “哦,对了,那女子还掉了一个簪子,被卖豆腐的小娘子给捡了去。想昨日我说了那小娘子, 她还狠狠瞪了我一眼呢,要不你们去那边问问?” 131确定时间 景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人与卖豆腐的女子说的一样,可以确定那女子说的是真的,不过他们也忽略了一点,他们一直在计算是那个女子从他们家里到菜市走路的时间,而忘了春芽走失的时间。 想到这里,她面色凝重起来,“您能确定几日前便是这个时间是吗?” “正是。”这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我女儿这几日病了,想吃这里的烤地瓜,于是这两日我都是这个时间来买,等我回到家里,正好是我女儿午睡醒了的时间。” 景华点点头,记下这时间,与这人道了谢,继续往前走。 接着往前走,也有人看到,只不过还是从时间上出了问题。 越往西边走人就越少,一直到这菜市的最西边,几乎算是荒废的。景华见一个年轻女子正在那里做着大饼,不由得对着卫朝言使了个眼色,让他去问。 卫朝言自然知道景华是什么意思,看了看她,还是过去道,“这位……夫人。”见这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开口道,“夫人,不知这里往哪边走是悬壶堂呢?” 那女子面无表情的继续揉面,“从这边一直往西走,然后往右边走就是了。”顿了顿,她继续道,“你说的这女子我见过,被王大手下的徒弟背着。” “王大?”景华听着这名字耳熟,迅速从脑子里寻找这人的消息,片刻,她便想到了,这不是他们从那些小厮口中听说的人牙子吗? 莫非春芽真的是被这些人掳走了? 景华拱了拱手道,“夫人,若是您还知道什么,还请您到那边的悦来客栈去找我们,就说找为景公子就是了。” “多谢了。”景华没有给银子,看得出来这女子也并不是为了银子,而是好心,他又连连道谢。 走到这里,就只有两个选择,去悬壶堂一探究竟,还有就是直接回客栈,将他们手中的消息合并到一起,这样就能知道具体的时间线,和歹人掳走春芽的路线。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皱眉,看向卫朝言。 这还是景华第一次觉得这么难以选择,她叹息一声,“我真怕是因为自己去晚了,救不了春芽。已经四天了。” 卫朝言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正色道,“看你,劝红袖劝的好好的,你自己却这么想了。你已经尽力了,碰到了你这样的主子也是春芽的造化,若是别人,丢了也就丢了,找不到也就不找了。” 景华自然不能与那些人相比,最终她苦笑道,“这一次,你做决定吧。”自从出京以来,只要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都是景华做决定,卫朝言做决定的时候很少。 知道她怕自己不冷静,做不了正确推断的卫朝言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去悬壶堂。” “你说,若是真的有个人的医术天下闻名,却甘心在这种小地方吗?”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卫朝言开口。 景华摇摇头,“不会的。一个人的医术与心胸是成正比的,虽然我不能说全部都是如此,可你看江湖上那些有名的神医,还有太医院的院正,都是如何行事的?” “不管如何,先看看再说。”她说着,心中却已经下了决定。 两个人走了大抵半个时辰,才一转弯就看到了一个用红木做的小楼,这小楼看起来十分气派。远远望去,就见前边有很多人围在那里,仔细看,还能看出队伍的形状。 旁边有许多轿子,有普通的,也有华丽的,周围穿着各色衣服的丫头和小厮也很多,由衣服也能看出谁家是谁家的。 这样的场景,前所未有。 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一眼,看到他眸子里也同样是凝重,当即叹了口气,“先走吧,走一步看一步。” 等他们再从人堆里边挤进去,又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饶是有心里准备,可进去之后,看到那一幕,景华还是惊了一下,这里边不像是寻常吃的草药,是晒干捣碎放在一个格子一个格子中的,而是一个大瓶子一个大瓶子的,外边用标签贴着一些他们看不明白的字,那些字很简单,有的甚至像是画画一般。 前边有一个长长的桌子,桌子后边坐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 景华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这里的人都穿着白色衣服。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前边看诊的人都是年纪大了些的,可后边却坐了一个年轻的女子,这女子梳着姑娘的发髻,却在这些男人中间,且并没有与其中一个相似,也无法说明这姑娘是哪个郎中的女儿。 景华上前一步,淡淡一笑,“这位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只见那姑娘落落大方,“你有什么事,从这里说。” 见她如此不配合,她没有多说,只不过拿出那张画像来,“姑娘瞧瞧,可见过一中等身材的男子带着这女子来过?” 那姑娘顿时瞳孔一缩,不过几乎是立刻,她就恢复了平静,“自然是见过的,那日这中等身材的男子来带着这女子看病,不过那女子似乎只是感染了风寒……”顿了顿她继续道,“我当时没管,不过只是看到了这两个人。” 景华点点头,眸色淡淡,看出什么情绪来,“多谢姑娘。姑娘可否告诉他们大概是什么时间来的呢?” “大抵是跟这个时间差不多吧,我也说不好。你看我们这里这么多人看病,没办法时时刻刻都注意时间的。”这姑娘笑了笑,问道,“你们找这姑娘与……这个男子有什么事情么?若是有什么你可以给我们留个地址,若是有什么消息,我可以找人告诉你们。” “如此,就多谢姑娘了。”景华没回答她的问题,轻描淡写的略过,还写了客栈的地址。 132奇怪医馆 景华顿了顿, 不由得皱了眉,“姑娘,既然你现在有时间,能否帮我看看?” “你怎么了?” “我近日来总是胸闷气短,还时不时的有偏头痛,难受极了。去医馆看了,也无甚效果。听闻你们这里看的很好,今日便劳烦姑娘了。”景华皱着眉头,倒真像是有那么回事似的。 那姑娘点点头,可表情却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尴尬,她的手似乎想去抓什么东西,却抓了个空,半晌,终于摸了摸她的脉,“是么?那我给你找了个我的药丸吃吧,吃了便好。”说着话,便直接去了旁边的柜子上拿了一个瓶子,从里边倒出来一粒药丸,是一种特别的朱砂色,却比朱砂色浅一点,更像是朱砂色与鹅黄.色混合起来的颜色。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一半是这种颜色,一半是白色的。 想了想,这穿着白色衣裙的姑娘又从里边倒出来几粒,放到了一个小瓶子里边,递给她,“这个给你,若是疼的话,就吃一粒。” 景华点点头,“多谢,多少银子?” “就给我二两银子吧。”瞧着这姑娘的语气,似乎二两银子还像是卖的便宜了一样。 虽然心中腹诽,可她面上还是表现出一副十分信任的样子来,她故意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来,“姑娘,这药与我吃的药不会有什么冲突吧?若是我吃了有什么反应,可如何?” “无事,你尽管吃。若是有什么毛病,尽管来找我。” “如此,就多谢了。” 景华拿着画像和卫朝言一起出去之后,走远了,才开口说了一句“这人有问题!”就听到旁边几乎是和自己同时响起来的一句,“这人有问题!” “你先说说你看出来的。”她发现卫朝言似乎喜欢听她说她的意见。 “首先那姑娘看到我拿着画像去,瞳孔紧缩了一下。”是了,虽然她很快反应过来,可还是让景华捕捉到了。通常瞳孔紧缩是在过度惊讶和过度惊吓中出现的。看那姑娘的样子不像是过度惊吓,所以就是惊讶了。 可是她为什么会惊吓呢?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还有就是在她找她打听这画像中人的时候,她太热心了。再反观今日打听的其他人,相对比之下,这人就能看出几分怪异来了。还有就是与刚进门时候她的冷淡不符,若是刚进门就极为热情,还可以说是对病人都很热情。 还有后来,她说给自己看病。这女子明显不会把脉,可还是装模作样的假装自己懂医术,若不是她略通医术,一定会被她的样子骗过去的。 所以根本都不知道她是什么病症,只凭着口说,便给她拿了药。 景华将自己的疑惑一一说出来,又将今日从悬壶堂买回来的药拿出来,她捏了捏,却仍然不知道这药丸子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甚至这东西还有些半透明,能清楚的看到里边是一个又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药丸子。 “卫将军见多识广,这东西……你见过吗?”景华转头,就手上的东西递给卫朝言。 卫朝言摇摇头,“没见过。不过,应该没问题。” “怎么说?”景华饶有兴致,卫朝言向来谨慎,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如此草率。 “大庭广众之下,你接了她给的药丸子,若是真的吃坏了人,她这悬壶堂的名号真的要砸了不成?”不过卫朝言一直在观察的是另外一个细节,“悬壶堂里边,除了那个女子不会把脉,其他人都会把脉。” “可是隐隐看着,那些人竟像是以这个女子为首似的,还有一个细节,那便是你让她给你看病的时候,她的手虚空抓了一下。不知道这是什么动作?应该是一种什么习惯。”卫朝言皱眉,想不清楚这一点。 “那你觉得她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么?关于春芽画像的事情。” 卫朝言微微勾起唇角,“真真假假,毕竟与其他人说的对的上。只不过她看到你那幅画的眼神有点奇怪。”景华正好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他移开目光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姑娘看这画的目光有点奇特。 不过这点,景华倒是不以为然,“我这画的画法本就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新画法,看起来更为逼真,所以就算真的觉得怎么样也是不奇怪的。” 二人一路走一路讨论,很快就回了客栈。 才到了客栈,就见红袖焦急的走了进来,“主子,奴婢找了几圈都没找到您,差点以为您怎么了。” 看着红袖眼眶红红的样子,景华知道她是真的担心,当即安抚道,“去查事了。你那边怎么样?” “关于时间上这一点,奴婢找豆腐姑娘去确定了一下,她捡到簪子的时候,的确是申时,不过她说那个时候距离酉时还早着,太阳还么落山呢。” 景华拿出今天记录线索的纸张,发现那个买烤地瓜的中年男人所说的时辰是酉时初。 这一段路,若是以他们这些练武的人来走,不足一刻钟,就算是普通的小脚闺秀走,一刻钟多一点也到了。但是这个男人走到卖烤地瓜的地方的时候,竟足足用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他们去了哪里? 这一条路总不能还有什么暗道能让人绕路走吧? 景华摇摇头,不再从这个问题上钻牛角尖,“先不从这个思路想问题了,不如我们换个思路,那个买饼的女子说背着春芽的人是王大,不如我们找那个王大出来问问?” “可是这人牙子也是需要门路的,就像是那些府中,都是有人牵头才会有这些人的消息。”红袖皱起了眉头。 景华点点头,“是这样不假,可你们别忘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我们给了小厮银子,让小厮去与管家说,初来乍到,想买些奴才, 到时候再塞点银子,让他为我们引荐引荐,哪里有不成的道理呢?” 133王大 “我们再去打听打听暗市的消息,不光连州城里有暗市,这里自然也有。”顿了顿,卫朝言继续道,“我们一边从明面上打听消息,一边从暗市打听消息,两相结合起来,看看如何。” 景华赞同的看了他一眼,“如此,正是两全其美。” 这么决定了,就分工下去,红袖先去打听暗市的消息,景华与卫朝言通过管家直接去找王大。 景华与卫朝言都是有手段的人,凭着他们的手段,想要得知这么一个小小的消息还不简单,他们先是巧妙的从小厮嘴里套出了关于管家的消息,又找到管家从他口中得知了联系王大的方式。 他们联系王大就是直接去一家糕点铺子,说自己想要十斤酥饼,再报上地址等着送货,自然有人上门跟他们谈生意了。 这家店倒是很找,两个人随便一打听就问到了。 到了这家铺子,景华似笑非笑,“掌柜的,来十斤酥饼,给我们送到悦来客栈。” “好嘞,您是现在结账还是到时候再给呢?”那伙计面色不变,不知道是不清楚这话中所带的暗语还是隐藏的好。 “到时候看看你们的酥饼再结账吧。”卫朝言淡淡一笑,“尽快。” 出了门,二人便往客栈走,卫朝言看着景华揉着腹部的位置,不由得关切道,“怎么了?是伤口?” “无事。”景华摇摇头,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本就需要精心修养,这几日她随着他们奔波,晚上也睡不好,自然就难受了些。 见他如此,卫朝言也没勉强,只想着等处理完王大的事情,回去让红袖找个郎中来。 两个人到了客栈,也不知道什么那王大什么时候来,卫朝言便让景华先休息休息。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景华的门就被人敲响了,她开门见到外边的卫朝言的时候,不禁疑惑,“你怎么了?” “皇上来信了,让我们尽快回京。”卫朝言面色凝重。 景华却是皱起眉,“让我们回京? 这里的事情呢?不调查了?” 卫朝言摇摇头,“怎么办?” “你去写一封信,将这里的消息与皇上说明,说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再回京。皇上可写了原因?”左思右想,她也想不出来,好好的为什么皇上将他们叫回去。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轻叹一声,“回去也好。” 没过多久,红袖打听消息也回来了,可她面带难色,“主子,没有暗市的消息。” 若说是完全没有,景华与卫朝言是不相信的,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况且这地方民风彪悍,怎么会没有呢。 其实这暗市之所以能被允许存在,也算是一种阴暗面的管制,江湖上的许多东西是朝廷上触及不到的, 但是暗市可以约束。 景华点点头,“为今之计,我们只有等了。” 不过那边似乎在试探似的,很沉得住气,一连过了两天才有消息。 这日,景华正在屋子里看医书,研究那悬壶堂的药丸子,就听外边有敲门声,这敲门声与卫朝言平素敲门的方式多有不同。 这么想着, 她警惕起来。 卫朝言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她用一种对面能听到声音给了一点警示,便开门去了。 入眼的是一个陌生男子,这男子大抵三十多岁,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景华心中猜测,莫非这就是王大?可是看这人虽然个子不高,却是偏瘦的。 她微微扯起唇角,“你就是王大?” “正是,贵人可是要人?”王大虽然口中说着贵人,却没有一般人牙子那种阴暗与讨好,他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听说您在找我?” “进来说吧。”既然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景华便没必要再遮掩了,也没因为他是自己来的,便放松警惕。 就在这个时候,有脚步声响起,景华没有关门,直接进去。 果然,片刻,便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不是卫朝言还能是谁? 卫朝言面无表情,“你就是王大?” “是,二位这么大费周章的打听我做什么?我做的可是小本生意啊。”这人说起来十分奇怪,做着这样的勾当却一点都不怕人。 本来还想绕弯子的景华,见他如此的态度,当即将画像拿了出来,“你看看,这个姑娘你认识不认识?” “什么姑娘?自然是不认识的。”王大看着摇摇头,一双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一眼,示意他去问。 卫朝言点点头,往前一步,沉沉的看着王大,然后迅速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手腕一用力,就这样将一个成年男子单手提了起来,王大的脸憋得通红,眸子里满是不敢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竟然敢在客栈里就对他动手。 这男人身上的威压很大,他没有说一句话,却莫名让人感觉到死亡的气息,他眼睛里满是不甘心,努力的想发出声音来…… 景华见差不多了,于是微笑,“好了。” 卫朝言蓦地松手,将人摔在地上。 王大趴在地上不住的咳嗽着,他满眼愤怒,可触及到男人的眼神的时候,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到底是谁?找我做什么?”说完便感觉嗓子因为他刚才的动作剧烈的疼痛。 “这姑娘你见过吗?”景华面色不变的继续问道,甚至语气都没有发生一丝变化。 王大摇摇头,“没见过。” 卫朝言面色微冷,朝着他直接走了过去。 逼人的气势袭来,王大瞬间想到了刚才的绝望,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就要大叫起来。 景华冷笑一声,“捂住他的嘴.巴!” …… 一番折腾之后,卫朝言与景华看着吊在房梁上的人微笑,“怎么样?说不说?” 134审问 “公子,公子,小人的确是从未看到过啊!”这时候王大也没了刚来时候的气势。 见他如此,景华眉头皱了起来,“怎么样?” “他说的是真的。”卫朝言低声开口,他审过不少战俘,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知道这些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而吊在房梁上的王大, 见二人似乎在商议着什么,第一次后悔自己只身就来了,他已经听说了有人在打听他,可想着不过是些外地人,能如何?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 可看着眼下这样子,他想了想呜呜呜呜的开口。 景华一跃而起,直上房梁,对着他警告道,“若是给你拿了,你还敢乱叫,别说我的刀子不长眼。”说着话, 她直接从荷包里抽出了一把刀子。 “嗯嗯嗯呃”王大忙不迭的点头。 看到他眼里的恐惧,景华才将他口中塞着的破布拿了出来。 “公子要是不信,你,你们可以直接去看看!这丫头,东洲城里的人都知道,我王大做生意只做自己愿意的, 从来不做这些拐卖人的事呀。” 王大的意思,景华明白了,他只是找那些愿意做丫头的姑娘们,然后件卖到那些府中的管家那里,从中抽取抽成和是拿些好处。 不过,他们的目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如此想着,景华冷了脸,“王大,我问你的话,你最好如实交代,不然,将你送到官府去!” 王大有些无奈,“若是你真的将我送到官府去,我没准还要感谢你呢。那官府能管什么事。”后边一句他虽然说的声音小,可景华到底还是听到。 她眉心一动,望向下边的卫朝言。 “说,你是怎么知道!”忽的,景华灵光一闪,“可是暗市得来的消息?” “你怎么知道暗市?”王大吃惊,没想到这两个看着无用的贵公子,知道的却不少。 听到他的话,景华跳下房梁去,拍了拍手,又将身上的土拍去,才道,“给他松绑。” 卫朝言点点头,很快将人解下来。 “说吧,这里的暗市在哪里?若是说假话……你应该知道我们找的到你……”景华勾起唇角冷笑一声。 恐吓之后就顺利多了,王大顺理成章的说了接下来的事情,甚至还说若是他们不相信,还可以去那些住着奴婢的院子里去看一看。 谨慎起见,景华让红袖押送这王大回去,顺便看一看那里到底有没有春芽。 卫朝言看着景华若有所思的脸,不由得开口,“我们再去那个卖饼的女子那里问一问。” 景华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是到了菜市,却不如他们所想,那卖饼的女子没有出摊子,那日走过的地方空空如也,若不是还记得那女人的神情,只怕要以为那是一个梦了。 “大娘,这旁边那个卖饼的小娘子去哪里了您可知道?”景华见旁边有个卖粥的老婆婆,先是掏钱买了两碗粥,随后问道。 那大娘长叹一声,“你是说春娘子啊,她两日没来了,我也不知道她做什么去了,只知道没有她卖饼,我这粥都卖的少了些啊。” “那大娘您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吗?那日我们吃了她的饼,觉得很好吃,想要多买一些。”见那大娘有些警惕的看着他们,景华当即解释起来。 “春娘子呀,是个好人呀,就是家中有那么个夫君,唉。”大娘自顾自的说话,低头开始盛粥,却也没在搭理景华。 景华再接再厉,“大娘?” “公子,是你们要的粥吗?” “大娘,那卖饼的春娘子去了什么地方呢?” “春娘子呀,两日是都没来了,我不知道她做什么去了,只知道没有她卖饼,我这粥卖的都少了些啊。”一模一样的话,这大娘莫不是有脑疾? 卫朝言见景华还要问,不由得拦住她,他笑着开口,“大娘,春娘子家里住在什么地方您还记得吗?我们买饼。” “记,记得呀。” 大娘笑了笑,“你们是谁呀?” 景华看着这大娘的情况,不禁扶额,“要不我们再问问别人?” 却见卫朝言摇摇头,“不必,就从大娘这里问,那日看那春娘子一脸冷漠,想来是不与其他人多来往的,加上大娘的话,定然是平时经常照顾这大娘。”他看了一眼这老婆婆粥锅里的粥,肯定道,“定然是遇上了什么事情,不然她知道这老婆婆若没了她,少不得会挨饿。” 景华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两个人继续耐心的问这大娘。 与此同时。 天下的可怜人众多,春娘子只是其中的一个。她自幼父母双亡,被叔叔婶婶养大,在家中吃尽了苦头,终于长大。因为有几分美貌,就被同村的恶棍相中了,这恶棍平素无恶不作,爱好赌博,有一日赢了几个银子从春娘子家门口路过的时候,见到了正在干活的春娘子,于是就跟春娘子的叔叔婶婶买了她。 一顶小花轿就将人娶了回去。回去之后,一个不顺心就对春娘子拳打脚踢,经常输钱,也没有经济来源。春娘子实在过不下去这样的日子,于是自己想尽办法开起来一个摊子卖饼,可饶是如此,这恶棍还是三天两头的来这里折腾,找她要钱。 此时,春娘子正在床上躺着,她看看外边的天色,吃力的支起身子想要起身,最终却还是因为疼痛颓然的躺了下去。 躺在床上的春娘子格外绝望,看着自己的身上的伤口,还有满屋子的狼藉,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水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她想起身却起不来,想开口,声音却沙哑的厉害,“谁啊?” 半晌,门被推开了。她挣扎着往外看去,就见到两位公子,正是之前与自己打听的人。 135春娘子 景华看到院子里杂草丛生,甚至还有点点血迹,心中一惊,快步进了屋子。就见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此时,她正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自己,还有泪水滑落。 心中一动,景华上去将人扶了起来,“你怎么了?” 只见春娘子用沙哑的厉害的声音开口道,“公子怎么来了?” 本来景华是来问事情的,可见到她这样子,如何忍心,于是对着卫朝言开口道,“去找人请个郎中来吧。” “不,不。”卫朝言还没说什么,春娘子却是拒绝,她一双眼睛里满是漠然, 闭了闭眼睛,半晌才道,“公子有事便说吧,请郎中就不必了。反正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好。” 一听这话, 景华皱起了眉,看来那老大娘说的是真的。 今日他们出来倒是带着两个小厮,卫朝言吩咐下去,淡淡开口,“若是你自己不想改变,谁帮你都无用。”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默,片刻,春娘子放声大哭,似乎是要将心中的委屈都哭出来。 景华叹息一声,一路走过来, 她帮助了很多的女子,世道艰难,似乎对女子来说生活尤为苛刻,只不过,若是这些女子自己没办法立起来,那别人帮了再多的忙,也是无济于事的。 半晌,春娘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公子,我知道你们是好心,你们走吧,若是被……若是被那个畜生知道了,他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一定会,一定会让你们……” 景华摇摇头,“你不用理会这些,先不要说话了,郎中待会就到了。” 本来还想帮她拉拉被子,可想到自己现在是一身男装的打扮,当即放下了手。 手下办事很快,没过多久,郎中就来了。 把过脉后,那郎中不由得皱紧了眉,“这位夫人,您需要静心修养,不能再受伤了,这些险些伤了肺腑,若是再次受伤,那便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春娘子苦笑一声,“多,多谢您。” 这郎中不知道眼前的两位穿着富贵的公子和这个小娘子是什么关系,也不知嘱咐谁,景华眼尖见到他踌躇,当即主动开口道,“若是有什么您便与我说吧。” “来个人跟着我去抓药,这病千万要静养。” 郎中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开口道。 景华点点头,正要吩咐人去,就听外边穿来男子的大声喧哗,“你们是谁?为何在我家里?那个臭婆娘呢?” 听了这话,是谁自然明了,她下意识的望向床上的春娘子,只见她瑟缩了一下,咬咬唇,小声道,“你们快走,快走!” 景华自然不能走,只听到这声音的主人快速走了进来,冷笑一声,“你们到底是谁?好哇, 是我那臭婆娘的奸夫是吧?” 话音刚落,就见外边走进来一个矮胖的男子,他满脸油光,看起来猥琐极了,三.角眼中还带着几分不怀好意,他嘿嘿一笑,“两位公子……”他搓搓手,“两位公子,你们可是看上我这婆娘了?” “这婆娘会做一手好菜,平素床榻……” “ 畜生!”床上的春娘子在听到这男子的污言秽语之后,满脸悲凉,用尽自己全部力气怒吼了一声,骂完便晕了过去。 郎中被这变故弄的一惊,随后迅速把脉,捏着春娘子手臂的位置。 这些年来,景华阅人无数,可看到面前这男人,还是忍不住想要动手,她快速向前,对着这男人的脸便是一拳头,在这男人哀嚎一声,捂着脸倒下去的时候,单膝抬起,用力一顶,然后用手肘对着这男人的后背就是一下子。 这动作太快,甚至让人有些眼花缭乱,就在男人还没反应的时候,又是一个过肩摔,直接将人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卫朝言收敛了眸子里的惊讶,他早就知道景华能打,却是没想到她的爆发力竟然这么惊人。这么快便将一个是她体型两倍的成年男撂倒了。 景华拍拍手,用帕子将手擦干净,仿佛这男人是个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这个时候,床上的春娘子醒了,见到地上的男人自然知道是谁做的,忍不住低低的啜泣了起来。 见她嘴.巴干的厉害,景华从屋子里找到了一个茶碗,又倒了杯水来递给她。 喝了水之后,春娘子的嗓子好多了,声音也没有那么嘶哑了,她看着景华,满脸感激,“公子,今日多谢你们,你们有什么想问的, 便问吧。“ 顿了顿,景华开口,“那日.你说你看到背着我画像上姑娘的人是王大?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今日王大去了,我们能肯定王大没有说谎,那个人不是他。” “不可能。”春娘子眉心一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我没有撒谎。” 景华当然知道她没有撒谎,而且她也没有撒谎的必要,若是真的不想说真话,那这些情况完全可以不说的。 “老先生,请您先去抓药吧。”卫朝言客气开口。 等屋子里除了那个晕倒在地上的畜生,就是他们三个人了,才开口道,“春娘子,你是怎么肯定,你看到就是王大?你可是看到了王大的脸?” “我没看到他的脸,可是我看到了王大的的侧脸。因为他从前来我这里吃过饼,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所以我便记住了。”春娘子想了想,谨慎的开口。 景华却是想不通,春娘子说的王大与他们说的,可是一点都不相同。 她所说的嘴里不干不净,说明王大是个好.色的人,可他们见到的王大,或许做着人牙子,可眼神是清正的,莫非还有两个王大不成? 见他们不说话,春娘子继续想哪天的事情,最终还是不敢确定,“看那个人的侧脸是王大,只不过他那日没跟我说话。” 136救人 这么一听,景华便明白几分。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小厮跟着郎中去拿药,不久便回来了。 景华付了银子,就见春娘子挣扎着要起身,当即扶住了她,“你这是作何?” 春娘子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公子的大恩大德,春娘子没齿难忘,若是公子有什么需要春娘子做的,春娘子……定然不会推辞。” 景华摇摇头,虽然她帮了春娘子,可是只要这个恶棍活着,到底是治标不治本。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这畜生怎么办?”她知道,虽然这畜生晕着,可若是醒来他们不在了,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欺负春娘子的。 只要一想到这个,景华心中便担忧了起来,她望向春娘子,想听听她怎么说。 就见春娘子的目光里满是怨恨与坚定,“ 公子,还请您帮我把这个畜生绑起来,绑的结结实实的。” 景华点点头,对着小厮开口,“就依着春娘子。” “可是以后你可想好了?” “这个……我暂且想想,其实春娘子想的简单的很,哪怕只是一个人生活也就够了。”她擦了擦眼中的泪水,“多谢公子了。” 见这里没什么需要的了,她留下一个小厮,以备差遣,就和卫朝言一起回了客栈。 到了客栈,红袖已经回来了,她目光中满是愧疚,“主子,奴婢跟着王大去了,并没有春芽的影子,和他说的那些倒也符合,奴婢又问了他其他的问题……没什么问题,王大没有说谎。” “这就奇了怪了。”景华想不通,按照春娘子的说辞,看到的就是王大,她沉思半晌,“按照惯例来说,两个人身形相似、长相相似的几率有多大呢?” “除非是一母同胞。就算一母同胞也不可能身形上也很像,这些都是不定数,你说的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也不是不可能,而是很少会出现。”卫朝言皱着眉头开口。 红袖点点头,“主子,奴婢已经打听过了,这王大没有兄弟。” 这样的情况就更复杂了,在不是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两个人十分相似的情况,更是十分少见了。 想到这里,景华叹了口气,“王大的线索又断了。我们接下来该从哪里入手呢?” “暗市,再去调查那两个人牙子。说不定是有人假扮王大的呢?”卫朝言揉揉眉心。 “是了。”卫朝言一语惊醒梦中人,还有易容术可以使用啊, 若是有心人想要假扮王大做什么事情呢?这个人一定了解王大在做什么, 这样嫁祸到他身上也更容易一些。 景华点点头,不过有疑惑的问了起来,“还有一个疑点,易容术的成本那么高,那这个人费尽心思的到底想做什么?” “先去调查就知道了。”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又是奔波的一天,景华的脸色也不好看,卫朝言开口,“先吃饭吧。吃完早点休息。” 至此,春芽已经失踪五日了。 这五日发生了什么, 谁也不知道。 离开景华的屋子前,卫朝言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景华看着他的神情,忍不住想着,最近许是顾及着她心情不好,卫朝言一直都没有与她争执,“想说什么就说吧。”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已经五日了,春芽已经凶多吉少了。”卫朝言并不是不在意春芽这一条人命,他在战场上经历了无数厮杀,也正因如此,才知道生命的珍贵,可就算心中怀着希望,可真实的情况还是要心中有数的。 景华自然知道,可是不敢去想,她间接的杀过很多的人,这一次她手上没有沾染鲜血,可事情的的确确是因为她起来的,若是她不救春芽,或者不带着春芽走,也许她还会叫着莲子的名字,虽然为奴为婢,可到底平安一生。 而不是,才跟着她出来几日,便丢了性命。 是她低估了这个世道的险恶。 想到这里,景华忍不住苦笑,“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我不能放弃,我不亲眼看到春芽的尸体,我怎么也不相信,而且现在疑点重重,有问题的地方太多。圣上那边,还是靠你推脱了。” 景华说着话,郑重的拱了拱手,对着卫朝言行了一礼。 卫朝言将人扶住,“好好休息吧。”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就算是他说了,景华也不会听的。 如果听了,因为他几句话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的话, 那也不是景华了。 第二日一早,景华与卫朝言就直接去找了王大。 王大实在不明白这两位明明面白如玉,做起事情来,便跟活阎王是的公子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他无奈开口,“两位公子,该说的小人已经说清楚了,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说了。” 景华点点头,面色凝重,“我们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我们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了有一个人假冒你。” 听到这话,王大呆住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的问着,“公子,您是说,有人假冒我?” 景华点点头,“正是,什么目的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拿着画像的那个姑娘,就是那个人掳走的,不然我们也不会找到你的头上来。” “现在我们暂时相信了,你不是掳走她的人,不过若是你不配合……”卫朝言似笑非笑,更是直接点出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你做着人牙子的勾当,虽然你说的做的都是自愿的生意,可若是有个人假冒你,做的是伤天害理的勾当呢?所有人都是认识你。” 137是真是假 王大能做人牙子,也是有几分头脑的, 听到卫朝言点给他的话,当即听出了其中的严重性。他当即郑重起来,“公子,您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是有人打着我的幌子在做事?若是有一日事情败露了,我有嘴也说不出清楚了?” “就是如此。”景华点头。 “两位公子过来也不单单是为了提醒我这件事情的吧?”王大想了想,终是开口,“两位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与我们合作,我们保你无事。”见王大十分识时务,景华抛出诱饵。 可王大也不会轻易上钩,“那要看您让我做什么事呢?若……您想着就凭着这个操控我,那我岂不是被人当了枪使?” 景华摇摇头,“你现在已经没退路了,不做,那就等着别人冒充你,有一日东窗事发,若是做的话,与我们合作,我们定然不会让做太过分的事情。” 思考片刻,王大最终还是开口,“好,我答应你们!” “接下来要做什么?” 事情成了,卫朝言与景华对视一眼,“先去暗市。” 这里的暗市与连州城里底下迷宫一般的不同,就是城东一个小小的菜市,若不是那些菜贩商贩脸上都带着不输于百姓的沉静,只怕景华真的会以为这就是普通的菜市了。 想到这里,景华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开口,“ 就是这里?那你们平时是怎么交易的呢?” “其实这里的暗市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因为这里很偏僻,所以来买东西的百姓很少,除了有误入的百姓,基本上进来一个眼神就知道是不是这里的人。” “那我想知道这里的消息该怎么调查呢?” 王大没有说话,而是径自往前走去,在看到前边的人的时候,不由得嘿嘿一笑,“这位兄台,早上的菜来的可贵了一些?” 只见与王大说话的那人眼前一亮,“正是。进来吧,里边聊聊。” 景华与卫朝言跟着王大进了一间小屋子,谁知才到屋子里就迎来了刚才那个人审视的目光,“这位兄台,这人是……” “哦,自己人。今日我来是有事情想打听的。”王大说着话,看向景华。 景华会意过来,从怀中掏出春芽的画像来,“你看看这个姑娘,你可认识?可从这里见过?” 那人似乎凝神思考,半晌才摇摇头,“没见过。”说着话, 他打趣王大,“怎么?现在你也做起了这样的事情?我记得你不是找姑娘都说什么自愿么?” “不不,这是我这两位兄弟的妹妹,只不过失踪了。如今来这里,还请你帮我留意着点,若是有了消息,只管来告诉我,我不会让你白跑的。”王大说着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了银子递给了那人。 那人见到实打实的银子,忍不住眉开眼笑,一口应下,“好好好,若是有消息,我定然会派人通知你的。” …… 如此一圈下来,问了三个人,都是这样的结果。 王大看着景华欲言又止,“公子,你们想必也调查几日了吧。小人说句不中听的话,这样的情况下还找不到人,一般就只有两种可能了,第一种便是已经卖到别的地方去了,或者就算是卖到本地,你们也不能家家户户的去看人家的奴婢吧。这第二种……我们要不去乱葬岗看看去?” 这话让卫朝言一惊,他下意识的去看景华的反应,就见她脸上若有所思,半晌才点点头,“好。” 卫朝言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景华做出这样的决定来代表什么,他比谁都明白。 “这里距离乱葬岗远不远?” 王大想了想,“与我们来的路程差不多,只不过要往北边去,而且人烟稀少。” “那其他两个人牙子,孙二娘和刘老婆子在哪里呢?” 王大不明所以,开口道,“ 孙二娘与刘老婆子都是住城东,距离这里挺近的,您要去看看?” 卫朝言却是明白了景华的意思,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景华听进去了,若是查不出来,怎么也不能就这么漫步目的找吧? 皇上那边还催着回去,若是不回去,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数。 现在只能节省时间了,可景华却不是那种将下人的命不能人命的人,可这件事若是不解决了,难免以后成为她的心结。、 现在景华能自己认清楚是最好了。 跟着王大,他们直接来到了荒郊野岭一处偏僻的院子,院子旁边就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子,看起来格外阴森寂寥。 王大面不改色的走进去,还未见就听到里边有狗叫声,从篱笆里望过去,就见一条半人高的狼狗正虎视眈眈的望着他们,那周身的气势也不输野兽了。 “刘老婆子。”王大有些畏惧的绕过了大狗,直接拍门,狗叫声更凶了。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脚步声响了起来,随后便是大门打开的声音,来人大概四十多岁,浓妆艳抹,与青.楼里的那些老鸨子,也没什么两样,来人见到王大,略微轻浮的开口,“哟,这不是王大兄弟吗,今日怎么登了我这门了。”说着话, 眼神不老实的往卫朝言与景华身上飘着,“这两位公子,倒是好生俊俏,可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说着还抛了个媚眼。 景华面不改色,“不知道您见没见过这位姑娘,若是在您这里,图的不过是银子,我们花钱买下就是了。” 刘婆子却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浮,而是看向王大,“怎么个意思?王大兄弟现在也变成拉线的了?怎么不说话呢?” “自然不是,刘大姐。”顿了顿,王大竟然带着几分尊敬的开口,“这是我的两位大兄弟,是来找人的,不如刘大姐您开开门,我们进来说?” 138刘老婆子 刘婆子没好气的嗔了一眼,“刚才还叫我刘老婆子,还以为谁没听到是的, 这会儿有求于我知道说好话了呀。”这一声长长的呀若是不看脸,可以说是百转千回了。 王大擦了擦汗,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瞧您话说的,不都是这么叫吗。” 看着王大这下意识的举动,景华的心中却越发的肯定,这王大一定不是春娘子口中的“王大”。 她说王大嘴里不干不净,这话的意思谁都明白,可看着王大这下意识的举动,就知道王大虽然在某些方面做的不对, 但是在女色这方面还是很正派的。 刘婆子看看王大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卫朝言与景华,迟疑了一下,还是晃晃帕子,开口道,“算了,你们进来吧。” 景华跟着在最后边进去,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这宅子,谁知道才看了几眼,就听到前边刘婆子的声音,“哟,那位公子,我们这小门小户的院子没什么好看的,你的眼睛老实着点。” 她望向王大,只见他面色沉沉,当即心中明白了这刘婆子没像是她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当即点点头,拱了拱手道,“得罪了。” 进了屋子,景华不再像是刚才那样明目张胆的打量,而是不着痕迹的看一些小细节。 等一行人都坐定之后,景华拿出画像来,对着刘婆子开口,“今日贸然上门,实在是失礼了,不过,您看看这张画像。画像上的姑娘您认识不认识?我们知道,不管您如何,也就是图财,既然如此,你们想要什么,我们便能给你什么,只要有这个姑娘的下落。” 景华直接开门见山,一来是为了让刘婆子知道他们的目的,放下戒备。二来是为了不让刘婆子猜测什么,简单粗暴的告诉她,要钱我们给,只要我们要人,从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刘婆子是个人精,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加上这两位公子气度不凡,出手大方,当即知道自己这是遇上贵人了, 她换了一种表情,不再是刚才的轻浮,微微一笑,“两位公子,不知道你们能否将这姑娘的画像给我拿近了瞧瞧?” 景华点点头,将 画像直接递给她。 看了半晌之后,刘婆子摇摇头,“不是我这里的人,我也确确实实没见过。”见景华盯着她看,不由得轻笑一声,“这位公子,不怕您不爱听,您画像上的这位姑娘只不过是清秀,我刘婆子向来都是爱好美色,手中的姑娘也是绝对的精品 ,像是这样的姿色,在我这里也就是个丫头。” 景华没介意她的话,心中一半放松一半忧愁,放松的还有希望春芽没落到清白不保的境地,忧愁的是不知道春芽去了哪里,到底是生是死。 将话说明白之后,似乎也没了什么留下的必要了。 景华先是开口谢过刘婆子,又开口问道,“这东洲城中,除了您与王大与孙二娘,可还有什么人牙子,或者做拐子勾当的人?” 刘婆子听到这话,脸上露出点疑惑来,“莫非除了我们三人,这东洲城里还有其他人不成?”可想了想,她摇摇头,“没听说啊。” 没有什么要问的话了, 景华点点头,“好的,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告辞了。” 从刘婆子家中出来之后,她心中更是沉重了几分,卫朝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孙二娘家则是简单做了,是这附近村子里的一户人家,十分普通,若是不知道还以为是人口众多的人家,所以房子大了些。 照例还是孙大上前敲门,门开了,是一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小娘子。 这小娘子年岁不大,大抵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样子。 王大这次则是轻松了些,“孙二娘,我有要事找你。” 这孙二娘面色不变,“怎么了?” “进去说吧。” 等进去,孙二娘才开口,“怎么着?王大,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你可是稀客啊。” 景华看的有几分惊讶,明明是沉默寡言的小娘子,怎么一进屋子,就变得这般咄咄逼人了呢。 王大面色有些尴尬,“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情事关重大,还请二娘帮帮忙。” 景华没理他们话中的官司,对着孙二娘直接开口道,“孙二娘子,还请你看看这个画像,这画像上的人你可认识?”景华将从刘婆子那里的话与孙二娘复述了一遍。 孙二娘玩味的结果画像看了看,朝着王大笑了,“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景华发现了他们之间似乎有些耐人寻味的东西,不过她还是摇摇头,“孙二娘子,我们今日来找王大只是带着我们找你,这是另外一码事了。” 听她如此,孙二娘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认真的看了起来,半晌,“我这里没有这人,这个姑娘我也没见过,你们可以去刘婆子那里瞧瞧,若是没好货色,这样的也收。” “我们刚刚从刘婆子那里过来,这个姑娘从悦来客栈往西走第二家医馆的地方被人掳走了,现在还没有消息。还请孙二娘帮着留意几分,若是有了消息,必有重谢。”一直没说话的卫朝言开口了。 面前的女子对什么都表现出了几分漫不经心,唯独对王大咄咄逼人,于是顿了顿,他开口道,“还请孙二娘子帮忙留意。不光是画像的事情,还有其他的拐子,我们查到有人装扮成王大的样子,掳走了这个姑娘。” 景华见孙二娘面上的惊讶和一闪而过的担忧,瞬间明白了卫朝言说这话的目的,当即点了点头,“我们现在不知道这人是什么目的,是冲着王大来的, 还是巧合。” 王大则是在一边疑惑,这两个人为何突然这么关心自己了,可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他摆摆手,“正是如此,若是真的能查出消息来,就多谢孙二娘子了。” 孙二娘没好气的冲着他哼了一声,“知道了, 走吧。” 出了孙二娘家中,王大看着前边的岔路,不由得问道,“公子,还去乱葬岗吗?” 景华的握拳头蓦地握了起来,半晌,她终究是送了拳头,面色淡淡,“去。” 距离乱葬岗还很远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子难闻的腐臭的味道,甚至有一种闷闷的难以形容的感觉,让人的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景华掏出帕子,捂住口鼻,率先走近。 只见前方山坳里,密密麻麻都是人的尸体,尸体上空有飞来飞去的蚊子蝇子,地上尸体成堆,这不远不近的距离,还能看到有蛆虫蠕动,恶心极了。 这样的场面太过让人难以接受,这是她的事情,景华看着旁边脸色不好的卫朝言与王大,开口道,“ 你们不要过去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见无人说话,她找了个不那么恶心的地方走了过去。 139尸体 景华还记得上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的时候,是那一年天灾,饿死了无数的人,到处都是尸体。那些尸体被随意的丢弃在路边,腐烂,生蛆。 看惯了那样的场景,景华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 可时隔多年,她还是会有反应。她忍着嗓子眼里冒出来的酸意,深吸一口气,捂住帕子走了过去。 那些尸体大多数穿着暗色的衣服,只有极少数是鲜亮的颜色,还是被其他尸体上的血污所污染。 景华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想着春芽的事情,现在这个天气里,虽然会腐烂,可春芽不过丢失了五日,就算真的不幸遇害,想来也不会腐烂太过严重。 想到这里,她眯着眼睛努力的找着,忽然,一具尸体引起了她的注意。倒不是因为这尸体是春芽的,而是这尸体的死法,开膛破肚,太过残忍,看这样子,显然这人没死多久,身上的尸斑还是新鲜的。 望了望远处,她面无表情的走近,越走近那尸体的味道就越严重,甚至她捂着鼻子还是能闻到。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过去,而是从不远处找了个树枝,扒拉着观察那具尸体。 找了半晌,没有春芽的尸体。 景华松了口气,她一转头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就发现王大与卫朝言都在后边找着。景华心中一动,便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现出来再说。 等三个人都距离这个地方远一点的时候,景华才深深的洗了几口气,可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个尸体,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这里最近发生杀人案了吗?” 王大摇摇头,“并无,公子,怎么了?” 想到刚才看到的场景,景华尽量简单的描述了出来。 可饶是如此,王大和卫朝言还是听出了景华所隐含的意思,他肃着一张脸继续往里边走,走到景华刚才的位置,观察了半晌,等回来的时候,面色更凝重了些,“可能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怎么?”景华不明所以。 “那尸体虽然被开膛破肚了,可你没发现么?刀口十分整齐,倒像是仵作的手法。还有这样的尸体,不光只有一具,至少我看到的就有三具,而且死的时间都不一样。” 就连景华眸子里都满是惊愕,“这……” “怎么办?” “先调查看看再说。” 景华点点头,“那我们还继续从这边调查吗?” “先回去吧。”粗略的看了一遍,这里没有春芽的尸体,那她生还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些,想到这里,卫朝言不禁开口,“你们这里的人死了的都是扔到这里的?” “是,因为这里是默认的乱葬岗,所以平素方圆多少里之外都不会有人烟,况且这里还是种庄稼的百姓居多,不过也在几里之外了。” 卫朝言点点头,“走吧。” 去了一趟乱葬岗之后,景华只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都少了些,感觉自己身上弥漫着一种难闻的味道,就连自己当年当乞丐多久不洗澡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感觉,一回去她便觉得自己浑身痒痒,忍不住让红袖给自己烧洗澡水。 等洗过一个热水澡之后,景华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闲下来,她坐到桌子面前,让红袖找来了纸笔,她就开始画图。 她心无旁骛的想着事情,画的也就快,等红袖看到了画好的画不由得吃了一惊,甚至眸子里还有些惊惧,“主子,您这是?” 景华摇摇头,“今日我们去了乱葬岗,这是从乱葬岗看到的。” 闻言红袖将那张纸拿起来,仔细的看着,“主子,这尸体是被人杀了的?” “对,王大说无人认领的尸体都会在这里。”忽的,景华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细节。 那里的尸体,有的都是穿着很完整的衣服的,这是怎么回事? 若是一个可以丢在乱葬岗的人,怎么会有人给穿上好衣服呢? 景华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不要紧, 她将这个问题写在了纸上,记录下来。 还有几个证人所说的证词,包括春娘子,买地瓜的中年男人,画画的树上,和卖豆腐的姑娘所说的话,串联起来, 就是一条完整的路线。这其中疑点有时间上的那半个时辰亦或者说一个时辰,还有就是明明那人想去菜市,为何去相反的方向兜了一个圈子? 这也是一点。 想到这里,景华一一记录下来。 红袖看着她在纸上的写写画画,心中却有了个一个想法,于是抿抿唇开口道,“主子,听您说的书生见到春芽的时间,差不多正好是我从医馆出来找春芽的时间,会不会是那个人看到了我出来找春芽,于是刻意先往南边走的?也算是想要混淆视线,找不到人了肯定是要问的,南边也去了,北边也去了,以此来创造机会,和给他逃跑的时间?” 可悬壶堂的那个女人却说那个灰衣男人和春芽真的去了。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去了呢?若是真的去了的话,那这条路线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去的话,那悬壶堂的女人为什么要说去了?为什么要说谎? 景华感觉他们处于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上,他们在明处,而敌人在暗处。而现在事情陷入了这么一个复杂的境地,似乎已经不是涉及到春芽一个人的事情了,而是要调查清楚整个事情,还有悬壶堂背后所隐藏的秘密。 是了,景华可以肯定悬壶堂是有秘密的,首先那女子手中的药丸子就与众不同,闻所未闻。她倒是也看过许多医书,可这样的制药手法却是从未听过。 还有乱葬岗开膛破肚的尸首,这些尸体到底是不是有主的?可这些到底是被人开膛破肚害死的还是死去被人开膛破肚的,他们都不知道,若是能找到一个仵作的话,应该是能验出来的。 140屋顶谈心 景华想的脑子都要炸了,她疲惫的揉揉额头,就见红袖走了过来,叹息一声,“主子,您别想这件事了,您受了伤才好,还不好好休养……” “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今日不用伺候我了,早点休息吧。”景华一边劝说红袖一边早早上了床。 红袖在外边的榻上睡,景华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担心吵醒红袖,索性也不睡了,一翻身便直接上了屋顶。 屋顶上坐着一个人,她细细望去,在看清楚是谁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勾起,“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卫朝言伸出手,将景华拉上来,故意曲解她话中的意思。 “ 能来。我是说,卫将军也没睡么?”不知怎么的,在上了屋顶见到卫朝言的时候,景华心中的阴霾散去了些,这几日她心中一直堵着难受。 “睡不着。” 景华调侃,“怎么?被乱葬岗的尸体吓得睡不着了?” “只怕丞相是如此吧,若不是这样怎么也会睡不着?”卫朝言绕了一圈,还是将话题转移到了景华身上。 景华摇摇头,“那一年,大旱,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我还小,跟着那些乞丐们沿路乞讨,可是沿路乞讨的人很多,还有很多人都饿死的在路边。似乎灾害是和瘟疫连在一起的,许多尸体腐烂却没收尸,一场大雨之后,就有了瘟疫,于是死的人更多了。” 说话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很淡,像是在说着不属于她的故事,卫朝言心中一动,就见她顿了顿,继续开口,“后来有一日,我见到许多人拉起地上的尸体便走,将尸体扔到一个提前挖好的大坑里,就看到那么多的尸体,在熊熊大火里,变成了灰烬。” 讲完之后,景华与卫朝言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还是景华先开口,“那些开膛破肚的尸体,我们要查下去么?” “查,怎么不查?”卫朝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我带着将士们沙场血战,就是为了守护百姓安稳,可就在这样的太平盛世之中,竟然还会有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我们在的国家,我们守护的这片土地,到底是什么样的土地?” 卫朝言脸上满是悲愤不平,那是景华从未见过的他。 “这个太平盛世,是我们想象出来的太平盛世。”景华幽幽的叹息一声。 卫朝言却是摇摇头,“若是我们不亲身到百姓中来,怎么会发现了这么多呢?” “是啊。”景华身处基层,看到的东西远远都比卫朝言更多,现在虽然不是战争时期,可百姓们的贫富差距还是太大,整体来看,百姓们过的生活还不是那么好,这也不是景华想要的。 她想的从来都比这个要多。 半晌,景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卫朝言,你敢不敢?” “敢不敢什么?” “敢不敢和我一起洗清这片你亲手打下的土地?不求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求百姓心安。”景华说话时候,眸光坚定,长长的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脑后。可是在卫朝言的眸子里,却闪闪发光,好看的不可思议。 他定定的看着景华,半晌,才像是许下什么郑重承诺一般,“好。”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皇上让我们回去还回去吗?”可想到皇上的信,景华便皱了眉头。 卫朝言点点头,他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一切都按照原来的计划。景华,你不要忘记这一点,你我想要帮助黎明百姓,首先要有的,便是身份与权力。这是至关重要的,若今日我们只是无名小卒,我们只是九品芝麻官,这背后涉及的利益圈子,我们还能管吗?” “自然不能,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一路上多少次的暗杀,若不是因为我们有那些暗卫,和皇上的支持,我们早就死了。这也是能坚持本心的人格外少,在强烈的利益冲突面前,人们都选择了屈服的原因。只有一小部分能坚持下来的人,可是他们都死了。” “如果给你一个选择,让你从荣华富贵活着或者不明不白死了之间,你会选择什么?” 景华感叹道,“是啊。” “行万卷书走万里路,走过一个国家,才知道这个国家真实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其实景华心底还有没说的担忧,如果皇上按照现在这样治理下去,若是卫朝言活着一日,这江山便能守住一日。可皇上还多疑猜忌,当有一日,皇上为了皇权……压制卫朝言的时候,这个朝代的气数,只怕也就尽了。 想到这里,景华叹了口气,“卫将军,保护好你自己。” 二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景华率先伸出手来,“这次,谢谢你。”卫朝言让假装像是对待一个男人那般毫无邪念的握住景华的手,低低道,“不必。” “春芽若是失踪怎么办?”卫朝言开口问道。 人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不知道。” 这个时候,景华心中已经没有那种压抑的感觉了,她摇摇头,“许是我太冷漠了,今日想到这满目疮痍的江山,竟也不觉得别的难过了。”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我们这里没有针对保护女子和孩子的律法吧?现在市面上的拐子众多,买卖人口,都没有针对这方面的律法,回去便上书与皇上,多加完善,若是真的发现,决不轻饶。” 卫朝言知道景华说的这些是因为什么,“留在春娘子那里的小厮已经回来了,春娘子让他代为转达,说如今一切都好。” 景华点点头,“那就好。”想到春娘子身上的伤,景华眸子一黯,“走之前就帮春娘子解决了那个畜生吧。” 141情绪 见到她满眼杀意,卫朝言一愣,“难得见你如此。” “有些没心没肺无情无义之徒,不活也罢。” 卫朝言见她义愤填膺,忍不住笑了,他的大手揉揉她的头顶,声音低沉,“去睡吧,不早了。” 景华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红了脸,可还是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将军也早点睡吧。”说完便快速从屋顶一跃而下。 第二日,景华与卫朝言起来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尴尬,可涉及到公事的时候,又恢复了平时的相处。 用过早饭之后,卫朝言看着已经收拾好的景华,不由得问道,“我们今日去哪里呢?” “去乱葬岗。”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在去乱葬岗之前,要先去找仵作。”昨日回来不久,景华就吩咐了小厮去打听这里有名的仵作。 今日便可以直接上门了,景华拿着画像就和卫朝言一起到小厮打听好的地址。 见到前边有些简陋的木门,她毫不犹豫的敲了敲,“有人吗?” 没多久,就有个女人开了门,这女人大概四十出头的样子,打扮的很朴素,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服,甚至头发都是简单的束起,连个簪子都没有。 见到这人,景华迟疑了,“您是仵作?” “有什么事吗?”那女人虽是没有正面回答,可这话中的含义,已然默认了。 景华收敛了脸上的惊讶,多了一丝欣赏,“我们今日来是有件事想找您问问。” 想到仵作这样的行当做的人本就不多,更别说女子了,一般女子看到尸首都吓得尖叫连连,而这女子能做仵作,还这么淡然,定然不是凡人。 这女子随意的点点头,便将他们请了进去,这院子很破旧,甚至可以说的上的是简陋了,可这女子脸上无一处不自在,神情坦然的像是住在什么金屋大院中一般,“说吧,有什么事。” 景华也不墨迹,将自己昨日画出来的那些尸体样子的画,拿了出来,“您可知道,这样的尸体,是不是你们仵作善用的手法?” 这女人见到这画上犹如在眼前一样的尸体,脸上的表情有了波动,“ 这画上的场面如果是真的话,大抵不是我们仵作的手法,不过,每个仵作的手法也不同,所以,我只能说不是我,或者不是我师傅门下弟子的手笔,其他的,就不能肯定了。” 景华点点头,转过头去看卫朝言,只见他思考半晌,“若是看到尸体,请您验尸,您能知道人是如何死的吗?” “自然能。”涉及到自己的专业,这女人格外自信。 想了想,卫朝言点点头,“那请您随我们走一趟,不过,有些话是不能对外说的知道吧?”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容易引起误会,解释道,“并不是关于其他,而是关乎你的生命危险。” 卫朝言说的没错,这些尸体的来源还没查出来,到底是谁做的,也一无所知,但是他们在明处。那些人在暗处,若是这个仵作对他们有用,他们杀不了他们,但是能杀了仵作。 岂不是白白连累了一个人? 话说到这里,再看到他们严肃的表情,仵作脸上也多了一丝凝重。 这样的选择,景华不好逼着别人做,顿了顿,她开口道,“您先考虑考虑,我们在外边等您一刻钟,若是愿意跟我们走,您就去,不愿意的话,若是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来问你吗?” 听小厮打听,这个人是这里最好的仵作了,平素也没做什么黑心事,不像是其他仵作,有的时候会买卖一些无人的女尸赚银子。 那女人盯着景华看了半晌,眼睛里有了一点真切的笑意,“走吧。” “啊?”景华没想到她这么快便答应了,当即有些惊讶。 不过见人已经开始往前边走了,也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 前边的女人开口道,“我叫何景旭。” 若是不间其人,只怕以为是个男子了,也不怪小厮没有弄清楚男女。 一路无话, 等到了乱葬岗,那种熟悉的恶臭味袭来,景华用帕子捂着鼻子低头,忽的,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开口命令道,“都别动。” 这话说的突然,见众人看过来,景华不由得对着卫朝言指了指地上的车辙痕迹,“你看着地上的车辙,昨日没有。” 卫朝言对着小厮摆摆手,示意他们距离这里远一点。 景华早就吩咐红袖带着纸笔,她看了一眼她,红袖就会意的递上纸笔,这里的土并不是很松软,而车辙印入泥土里,必然说明车上有很重的东西。 什么东西能拉来乱葬岗? 不用想也知道。景华小心的将车辙印子印到了纸上。白白的纸上,周围的泥土空出来一个车辙印记分外明显。 景华小心比对,看看纸上的和地上的有什么不同。 忽的,像是听到了什么一般,景华快速起身,对着周围人开口,“看看周围什么有什么遮挡,快去!” 这个地方荒郊野岭的,周围只有树。 卫朝言也是习武之人,也听到了远处有马车越来越近的声音,看了看周围,快速道,“到树上去。” 他们带出来的这些小厮都会些功夫,上树还是没问题的,这个时候景华便看向仵作,不由得开口,“您上的去吗?”说完便要扶着她上去。没想到那仵作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拎着裙子一跃而起,迅速到了树上, 比他们也不差什么。 景华:“……” 见马车的声音越来越响,景华也迅速上来,从茂密的树枝上望着远处。 只见那马车快速的过来,甚至因为这里的路不平,还摇摇晃晃的,像是里边装了石头一般。 142马车装尸 等马车从尸体附近停下来, 前边的两个人跳了下来,迅速打开马车的门…… 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景华眸子猛地睁大,看着那马车一开,车里毫无生气的尸体因为空间不足都软软的垂了下来,里边的尸体更因为地上一边高一边低,猛地掉了出来…… 更让人觉得残忍的是,这些人,不,这些尸体,都是开膛破肚的。 那两个运送尸体的高大男人,却对这样血腥的场面习以为常似的,面无表情的将尸体拉出来,双手一提,迅速一抛,就将人扔到了乱葬岗里。 这两个男人力气很大,很快就将尸体扔完了,然后将手上戴着的手套丢了下来,扔到尸体堆里,骂骂咧咧的走了。 景华耳力好些,听到这两个男人嘟嘟囔囔说什么,“本来说好晚上来的,青天白日的就来,若是被人发现可怎么办,回去让人加钱啊。”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似乎想将自己心里想要冲上去打人的想法压下去。 等那马车走远,景华带着人从树上跳下来。 眼见着马车就要不见的时候,她急忙开口,“文成,文武,你们去跟着这辆车,看看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两个小厮领命,当即快速追了上去。 卫朝言看着景华脸上的神情,忍不住开口,“先去看看吧。” 景华点点头,望着何景旭,“如此,还请您仔细一些。” 何景旭没有说话,却率先往乱葬岗走去。 一行人一直往里走,这一次,却无人觉得气味难闻,心中满满的都是沉重。 景华带着手套,将最前边一具刚扔的尸体拉出来。 仵作适时的走上前来,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包来,小包打开,都是各样的工具。 只见仵作拿出一个细长的小钩子来,翻看着尸体的眼睛、口鼻等,之后又用细长的刀子,将尸体咽喉处划开。 忽然,她猛地抬起头来,“这尸体被灌了哑药。” 景华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来,看着她继续动作。 仵作继续用那把细长的刀子往下划,毫无血色的皮肤翻开,一直到肚子胸腹处,被开膛破肚的地方。 半晌,只见仵作神色复杂,“肚子里的心脏、肝、肺,都没有了。” “这具尸体,死因是因为流血过多,你看我划开尸体表皮已经没有血液了,生生流干了血而死的,至于那些脏器,是在人死后取出的。” “那这个呢?”卫朝言让人从远处搬来一句尸体,这尸体与刚才验的不同的是,身上还在流血,身上的皮肤虽然发白,却无一丝尸斑,应该是才死过不久的。 仵作没说话,又用刚才的方法查验了一遍,再抬起头来,脸上满是冷然,“这具尸体,死了不过三个时辰。是活生生的时候就被人摘取了脏器,因为没了心脏……他指甲里还有血肉,想必是因为疼痛难忍。” 如此残忍…… 景华闭了闭眼睛,对着远处吩咐,“来人,将刚刚那两个人扔的尸体都全部都找出来。” 这些丢过来的尸体,死因都不同,唯一相同的点就是肚子是空的。 可那些脏器到底到哪里去了? “莫非是有人喜欢吃人?” 听了卫朝言的话,景华摇摇头,“有这个可能,但是也不太可能,若是真的有吃人的怪物,百姓那里怎么能一点都没听说呢?” 死了这么多人,百姓却不知道, 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没有在寻常百姓中掳人。若是百姓中有人失踪,就像是连州城那样的, 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所以,这个背后的人一定是用了什么,看似很正经的渠道,找来的这些人。 或者,出钱买这些人的命,让这些人自愿去送死。 可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男子,就算是有女子也很少。男子一般都是家中的劳力,况且百姓认为男子才是传宗接代的人,怎么可能将家中的男丁卖出去呢? 景华将这些疑点一一说出来,她看着卫朝言,“我想不通,到底是有什么方法,才能死了这么多人,而一点风声都没有的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仵作开口了,“我倒是听我那卖棺材的一个师兄说过一件怪事。在东洲城西边有座山,那座山上有个小山村,那日我师兄接到了那里的人的生意,说是家中有人去了,要做棺材。不光如此,还还价,说是他们那里很多人都生病了,若是熬不过来买棺材的话,一定都来他那里买。” “我师兄闻所未闻,第一次听说买棺材还有许多人一起买的。当即就当个笑话听听就算了,于是就给那个人做了棺材。可没想到过了不到两日,那人又来了,他想将棺材退了,说他们那里得了怪病的人,去了不能埋入祖坟,不能用棺材,否则是要遭天谴的,子孙后代都跟着受牵连。” 仵作扯扯嘴角,讽刺的笑了,“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师兄反驳他,可他偏偏却说神仙降临,说若不如此,就一定会遭到惩罚的。不遵守的人,已经受到惩罚了。” “我倒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神仙,能如此的害自己的子民。” 卫朝言陷入深思,半晌才开口,“那个山村叫什么?” “我不知道。回去可以问问我师兄。” “你怀疑这个山村和这些尸体有关系?”景华眉头紧蹙的问着。 卫朝言点点头,“对。” “那这些尸体开膛破肚的手法, 是你们仵作惯用的吗?” “不是。”何景旭神色难辨,“从这些尸体的痕迹上来看,割开肚皮是一下就好的,十分锋利。我们的刀虽然也很锋利,可是不能保证这样整齐。” 143究其根本 景华陷入深深的沉思中,片刻, 她抬起头来,犹豫的看着卫朝言,“我们要不要将这些尸体先找出来放到别处去?” 卫朝言却是摇摇头,“不必。看着那些人的样子,不像是扔一次就完,而是经常来扔尸体。眼前的这些尸体,可不是小数,若是运走的话,定然会被人发觉,避免到时候打草惊蛇。” “那我们现在?” “先回去。” 卫朝言点点头,顿了顿又对着旁边的仵作道,“我知道您也是个有大义的人,还是那句话,若是您愿意给我们帮忙打听一下您师兄,我们自然省些力气,若是不愿意掺和进来,我们也不怪您。” 何景旭却是似笑非笑,“我还可以选择么?” 景华微笑,“当然了。” “从跟你们来我就知道,我是甩不脱了。”何景旭用布将那些工具一一擦干净收起来,也淡淡一笑,“不过若是能帮些人也好。我这半生都在跟尸体打交道,这一次我就跟活人做个交易。” “不过我很好奇,若是你们抓住了这背后行凶的人,该如何处置?” “自然决不轻饶。”景华笃定开口。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希望你们能言出必行!”仵作点点头,“我会帮你们打听那个山村在什么地方的。” …… 景华和卫朝言与仵作分开之后,便回了客栈。 不料,才到客栈门口,景华就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衣角,低下头一看,只见是一个小乞丐。 她今日出门没带银子,于是望向卫朝言,“有没有碎银子?” 卫朝言点点头,将自己的荷包扔给景华。 景华才拿出碎银子,就见这小乞丐迅速抢过,低声在她耳边道,“春娘子让你们去卖饼那里,要快。”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那小乞丐便没影了,景华想到他说的话,脸色一边,“走,去春娘子那里。” 卫朝言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面容沉静,“走,换衣服。” 他们从乱葬岗来, 身上还有尸体的腐败臭味,若是就这样贸然的出门,被有心人发现了,同样也是打草惊蛇。 景华点点头,二人迅速上楼换了衣服后,直接从后门用轻功到了春娘子卖饼的地方。 到了那里,只见脸上带伤的春娘子,眼神往旁边人一甩,笑着开口,“两位公子,你们要什么?” “来一盘饼。”卫朝言开口,故作轻松的往里边走,“今日人不多啊。” 景华笑着符合,在走过第一桌的时候,用余光扫过,不由得一惊,一人穿着灰色的衣袍坐在那里吃饼,从侧面看,与王大没什么不同。 就在这个时候,“王大”开口了,“春娘子,你脸上的伤是你家那窝囊废男人打的吧?不如跟了我去,我好好疼疼你啊。” 春娘子自然不理会他,可这“王大”见春娘子不理他,竟然得寸进尺的想要动手动脚。 景华适时的开口,故作惊讶,“这不是王大兄弟么?” “啊?”“王大”回过头来,看到景华与卫朝言一脸茫然。 “怎么?昨日才从赌坊见过就不认识了?”景华嗔怪,“还忘了兄弟我输给你那一百两银子了?” 果然,只见这“王大”像是恍然大悟似的,“是是是,我差点忘了。原谅小弟原谅小弟。” 就这一句,就足够肯定这不是王大了。 卫朝言也笑着开口,“那一百两银子就先欠着吧,王大兄弟坐着那些生意,还缺这几个银子。等我们手头宽裕宽裕,再差人给你送去如何?” 那“王大”脸色一边,“我近日来不在家,你们今日若是有便还给我吧。我这生意最近很是惨淡,也没什么好的货色。” 这人似乎很熟悉王大做的是什么,还遮掩似的跟着附和了几句,却不知自己破绽越来越大。 想到这里,景华眸子一转,“王大兄弟这几日不住家中住哪里啊?可是住在小情.人儿家中了?” 只见那“王大”咽了咽口水,笑道,“哪里那里。” “我当然知道了,那柳巷子胡同的春花姑娘不错吧?”景华微微一笑。 “自然自然。” 那“王大”见他们似乎和“他”很熟悉的样子,冷汗都要下来了,他嘿嘿一笑,“这赌债……”他搓搓手,“别说兄弟我不给面子,三日之后,三日之后这个时辰,还是来春娘子这里,到时候你们若是拿不来一百两银子,就去官府了!” 景华装出十分惊恐的样子,“别,别,别,我们给你凑凑就是了。” 那“王大”随意的应了一声,一双贼溜溜的小眼又从春娘子身上瞄了几下,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一见人没影了,春娘子便忍不住走了过来,对着他们道,“就是这个人。” 卫朝言对着早已经埋伏在暗处的暗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追过去。 景华却打量着春娘子的神色,“你可还好?” “那畜生被公子绑在家中,现在正与我求饶呢。那日无事,我忽然想到这“王大”,似乎每隔三日便来一次,今日刚好是他来吃饭的日子。我便出来摆摊了,没想到还真的被我碰上了。”春娘子脸上有了点真切的笑意,“公子,你们要找的可是他?” 144春娘子 “正是。这次多谢你帮了我们大忙了。”景华拱拱手,见春娘子眉宇间似乎还有几分郁色,不由得开口,“若是你想与那个相公和离,我们也可以帮你。” 春娘子摇摇头,“本就是公子救了我的命,春娘子无以为报,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帮帮公子了。至于那畜生,大抵和离之后,他也不会放过我的。”她苦笑着摇摇头。 听此,景华摇摇头,虽然想帮春娘子解决这件事,可手中还有更焦急的事情,想到这里, 她便开口道,“你先将那畜生绑着吧。” 春娘子点点头,“多谢公子。若是有什么事情,您尽管来找我。” 景华点点头,“好。” 看看天色,那追查马车下落的人想必也回来了。卫朝言不由得开口,“走吧。” 等两个人到了客栈,舒舒服服的洗了澡,就听到红袖出来禀告消息,“主子,文成回来了。” 景华点点头,“叫他们进来禀告消息吧。” 走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便成了一个人,一进门文成便忍不住开口,“主子,那辆马车停在了东北方向的一个胡同里,奴才跟了进去,发现他们进了一个院子之后,就没在出来。文武留在那里守着,奴才待会再过去,若是有什么消息,再回来禀告。” 景华点点头,就听到一个清润的男声,“我随你一起去。” 见到卫朝言脸上的神情,景华忍不住开口,“我们现在就去?” “你留在客栈,我去。放心,不会打草惊蛇。”说罢,他便不再多说,带着文成走了。 红袖见景华蹙眉思考,不由得叹了口气,“主子,这些人死了,难道家人也不找吗?还是说,跟仵作师兄说的那个小山村有关系?” “不管是谁,一定要揪出来。况且,这里的父母官是做什么用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一点都不知情?”景华说着,眉心一皱,她的手捂住腹部。 伤口虽然已经好了,可若是一动气,这里还会有丝丝拉拉的疼。 红袖担忧,“主子,您没事吧?要不我再去请郎中来给你看看?” 见她如此,景华摇摇头,“可别去了,去一次就丢了一个人,若是再去,我可承受不住了。” “主子!”红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主子,上次从连州城里,您以身试险,最后还不是将太守府一窝端了,救了那么多人出来。” “我,我也可以。若是我晚上从街上走,会不会有人也将我掳……” 红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景华打断,“不必!” “主子,您知道我会功夫,我一定会没事的。”红袖眸子里已然浮现出几许恳求。 “不必你出动,现在已经有了线索了,今日从春娘子那里也知道了那个假的王大的事情,已经让暗卫去跟踪了,若是从这有了消息,就一定能找到春芽的。你好好呆着。”景华面色严肃的看着红袖。 红袖眸子里划过一抹坚决,可面上还是不显露出来,“好,主子,红袖听您的。” 可听了这话的景华,却是一点都没放松下来,仍然脸色严肃的看着她,“红袖,我以身试险是因为我有十足的把握,就算真的有什么,我也能自己脱险。”不光是这个,景华从小吃过的苦多了去了,受过什么样的折磨都没有死, 不光她有功夫在身上,而是她心中有一种信念和自信,她一定会脱险的。 可红袖就不尽然了,红袖虽然会武功,聪明机敏,可这东洲城里的水太深了,与连州城根本没法比。更别说平素自从被景华救了就一直在府中管事,府中人各个老实,红袖也省心,很多事情想不到那么多。 想到这里,景华定定的看着她,“红袖,记住我说的话。” 这样的目光太过沉重,红袖下意识的避开,笑了起来,点点头道,“主子,红袖真的知道了。” “好。”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沉闷,红袖主动上前,给景华揉着肩膀,“主子, 出来这么多日,您累了吧?” “累虽然很累,可比在朝中有意思多了。从朝中我即便与别人唇枪舌剑,尔虞我诈,无非就是讨皇上欢心罢了。亦或者,能让那些谏言的文官们下次少参我两本,可从外边不同,我弄死一个坏人,就少一个坏人害百姓。我抓了一个贪官,就能解救许多百姓。” “这才是我做官想要的生活,而不是每日在朝中像是一个战斗机器。我想要盛世太平,可盛世真的不太平,说起来也是我这个丞相的失职。”景华苦笑着摇摇头,“好在现在发现也不晚。”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红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主子,这是那边快马加鞭传来的信。” 景华点点头,“我知道了。”她拆开信,不由得皱了眉头,皇上依然催着他们回去,只说发现了这样的事情,直接交给当地太守处置便可。 可交给太守,真的能解决吗?而不是收了谁的银子草草了事。 想到这东洲城里说什么民风彪悍,其实不过是太守治理不好,法制不严,才会有这样的情况,若是依着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惩罚,还有谁敢不依法行事呢? 145截信 想到这里,景华不禁冷笑,“你拿着这信……”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景华摇摇头,又将递给红袖的信收回来,“拿纸笔来,我要回信。” 景华沉思起来,皇上为何非要他们回去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是皇上让他们出来寻找“玉雕”的踪迹,现在才走了不过三个月,怎么就会让回去呢? 除非是……有什么变故,不过这个变故不是关于京都的,而是关于他们的? 他们? 她与卫朝言。 想到这半个月来,她与卫朝言日渐和谐的关系,景华心中一冷,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轻哼一声。 半晌,景华终于落笔。 她不知道上次卫朝言是怎么与皇上说的, 可这封信之后,皇上定然不会催他们了。 皇权至上者,都想长生不老。虽然真的没有这样的秘药,可眼前的悬壶堂不就被传的神乎其神? 不管皇上是因为什么怀疑了他们,可若是真心为皇上办差呢? 景华十分了解他们的国君,心性多疑,好猜忌,却贪生怕死。如此,便修书一封,说即将起程之时,想到了这里有一悬壶堂,能活死人肉白骨,于是便想将此神医献给皇上。 可山野村人,如何能如此莽撞就跟着他们回京城,自然还是要查探查探的。 所以这时间,也就有了。 想到这里,景华又从信上写了几笔,有封上信交给红袖。 屋子里只剩景华一个人,想到往日红袖出门办事的时候, 春芽嘁嘁喳喳的声音,忍不住叹息。 与此同时。 地窖里。 春芽被绑着双手丢在地窖里,她嘴里塞着东西,双眼红红的看着周围的姑娘们,这些姑娘都是被掳来的,一个个不是在昏睡,就是痴痴傻傻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等到这个时候,还没见人来,她眼睛转了转, 心中涌上了一个念头,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到底泄了气。 那日春芽本是跟在红袖的身后走着,平时红袖步子也大,只不过不着急,刻意等着她罢了。 这会儿因为景华伤着,她就格外着急,兀自往前走。春芽呢见到旁边有卖牛乳糕的,想到景华喜欢吃牛乳糕便晃神一下,想待会出来的时候买着回去。 谁知道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就见不到红袖了。 春芽不识字,自然不知道哪家是医馆,不过好在她聪明,见到旁边有拿着药的人过去,便打听了一下。 听到医馆就在前边,她自然高兴的不得了。眼看快到医馆门口了,忽然感觉自己的颈上发痒,有轻微的刺痛,才摸了摸,就晕倒了,之后的事情便不知道了。 等醒来,她就已经在这里了。 有个大抵三十岁左右脸上有疤的女子,每日清晨都会来给她们拿来一片白色的东西,给她们泡在水里灌下去。 开始的时候,春芽还没发现自己与别人有什么不同。可第二日,便发觉了,原来这东西是迷魂散,别人吃了都会昏睡,她却不会。 好在那人喂了药就走,不会发现什么。 可春芽心中加了个小心,无人的时候也装睡。 今日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来,她心中萌发了一个念头,若是联系旁边的这些女子……能不能逃出去呢? 可转念一想,还是再观察观察吧。 想到自己丢了,主子不知怎么担心呢,虽然说出去很可笑,一个主子担心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可春芽就是笃定,主子一定会派人来找她的。怎么才能给外边送消息呢?想到这里,她心中焦急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有门开了的声音,接着便是下楼梯的声音。 有门锁有往下走的楼梯,还有周围泥土潮湿腐烂的味道,甚至她还能闻到一丝白菜的生味。 她大抵上猜出,这应该是个地窖。 想出去太难了,春芽只能让自己先不被人注意。 与每日不同的是,这次的脚步重了一些。她伪装的很胆怯的样子看过去,就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走了进来,这人三眼吊梢眉,目光转的很快,色眯眯的看过来。 春芽下意识的装成傻子一般,努力歪着嘴呲着牙冲着那人笑了一下,只见那人像是见了鬼一般,立刻移开了视线。 那男人冷哼一声,“你们都给我老实点, 若是被我发现你们有什么想法给老子等着!”说着,就将端来的迷魂水给她们灌下去。 春芽早就观察了别人怎么昏迷,于是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眼神迷离的一转悠,就闭上了眼睛。 再说景华这边,卫朝言半夜回来便直接进了敲了敲她的门。 虽然很晚了,景华仍然没睡着,她本就与其他女子不同,半夜见卫朝言也没什么,想到今日回给皇上的那封信,当即开了门,将他请了进来。 “怎么样?有结果吗?” 卫朝言摇摇头,“没有。那马车进了那个院子,就一直没出来,就连里边的人也是,没有一丝动静。” 那便奇了怪了,景华深思,马车只进不出,那尸体是从什么地方装的?难不成也有地道? 想到这里,她萌发了一个想法,“若是想办法进那个院子看看……” “你是说我们夜探那个院子?”因着里边人都没出来,里边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卫朝言也没有一个人贸然前往。 “不,若是我们去了不就打草惊蛇了么?可若是官府的人呢?” “你想直接找太守?” 146肌肤之亲 景华斜睨了卫朝言一眼,“等明天的。” 见她有了主意,卫朝言也不多说,就准备走。 景华只想着自己还有话没说呢,便一把拉住卫朝言的手腕,“别走,还有话说呢。” 在卫朝言奇异的目光注视下,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 非礼”人家了,忽的,她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你脸红了?” 卫朝言僵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在感受到脸上真实的热度之后,仍是嘴硬,“没有,你看错了。”说着话,还不自然的偏过头。 景华放开他的手,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嘲笑,“又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姑娘,握了下你手腕,你还这么害羞,是不是男人啊?这可是你占我便宜呢?” “既然如此,那我还回来好了。”说着,卫朝言迅速抓住景华的手。 这次轮到景华反应不过来了,她愣愣的看着卫朝言。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轻咳,“咳咳,主子,奴婢……奴婢……” 景华难得的呆呆的看着门外惊讶的看着他们的红袖,快速甩开卫朝言的手,装作若无其事道,“你这个丫头还偷懒。” “主子,我以为您睡着了。”红袖十分无奈,“主子,刚刚您没睡着,也没听到奴婢出去吗?” 恼羞成怒的景华当然没听到,可没听到也不能说没听到,轻哼一声,“你这丫头。” 一旁的红袖看着景华面红耳赤,不由得笑了起来,似乎是纵容道,“是奴婢该打, 是奴婢该打!”可那眸子含着真切的笑意。 像这样尴尬的事情,景华一般选择直接跳过,于是瞥了一眼卫朝言以示警告之后,恢复了平素一本正经的样子,“红袖进来,将门关上,我还有正经事要说。” “哦?什么正经事,莫不是丞相要我以身相许不成?”卫朝言眸色沉沉,低低的笑了起来。 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景华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下意识的忽视自己急的心跳,没好气道,“今日那边送来的信我看了。” 见卫朝言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我猜测,并不是朝中出现了什么变故,而是我们的关系出现了什么变故。” “什么变故?” “之前通信还好好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圣上命令我们回去的?” “你是说……”卫朝言接着景华的思路往下想,“在有人追杀我们之后。” 他们的关系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缓和的。 见卫朝言若有所思,景华点点头,肯定道,“我们的关系发生转变的时候,皇上开始命令我们回朝。” 为皇上卖命多年,自然了解几分她的脾性,“你怎么看?” 景华微笑,“我已经回信了,我不知道你怎么说的,只是按照我的说辞回复的。”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 卫朝言无奈的纵容着她,假装脸色大变的样子,“你到底回复什么了?” 景华耸耸肩,“没意思。你都发现了,还这么虚伪。”她狡黠一笑,“我与皇上说,从这里发现了一个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想将这神医献给皇上。” “若是没有这神医呢?”卫朝言无奈。 景华摇摇头,“为何没有,悬壶堂的人不是自称神医么?”献医这样的事情,若是做的好了,那便是功德一件, 可若是做的不好了, 皇上因此出了什么差错……便会成为千古罪人。 这点顾虑,她当然也知道,不过,想到其他的,她面色凝重起来,“将军难道没想过退路么?” “我们是孤臣,被皇上宠信不假, 可你想过么?我们的命都攥在皇上手中,若是皇上不再宠信了呢?就如今的这样的情况,你能保证回到京都不发生变故么?” “其实我们从一出来就是一个坑。”这是景华今日才恍然大悟想到的,皇上哪里是让他们来惩罚奸臣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两个人的势头太大了。 皇上让他们出来,打着追踪“玉雕”的幌子,可只有他们知道,这“玉雕”是一定追不回来的。 堂堂将军与丞相,却追不回一个“玉雕”,自然是要受罚的。 至少表面上是要受罚的,至于受到怎么样的惩罚,就要看背地里皇上满意不满意了。若是满意了,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若是不满意,表面上削官削权,私底下再虚伪一番,赏个金银珠宝,怎么看怎么划算的很。 可以说是一箭双雕的事情了。 景华看着卫朝言若有所思的样子微笑道,“将军就没想过么?给自己增加一点筹码。”她看看在一旁当隐形人一般的红袖,亲自倒了茶水,端到卫朝言面前,“卫将军,请。” 这举动可以说是很高深莫测了,可这会儿的卫朝言看着景华的脸,不知怎么的,却怎么都严肃不起来,他强忍着笑意,“丞相客气了。” 若是不知道,还以为这两人是刚认识的呢。 景华点点头,继续说,“所以,我们现在留在东洲城也没什么坏处,若是找到春芽, 将案子破了,这就是大功绩。这个功绩不代表功名利禄,却能在关键时刻让我们活下去。” “那个所谓的悬壶堂,若是没什么问题,真的那么神奇,到时候也能为我所用,至于真的有问题,也能与圣上交差,谁说留下来观察便能将神医带回去?到时候再扣一顶大帽子……” 卫朝言一边听着景华的话,一边不住的摇头,似是叹息,“景华,我有时候发现我猜不透你的想法,你总是在我觉得你心怀百姓的时候,做出一些……”他似乎在想用什么可以形容。 景华接口,“你的意思,这么亦正亦邪?” “将军这般聪明还不懂得一个道理么?上次我便说过了。世道无全然的好人,好人不长命啊。”她感叹,“若我只做一个好人,只怕我早就死了。可若是我不死呢,我没做什么对不起百姓的事情,在保命的同时,还能帮百姓做事。除了政见不同,有利益冲突的那些朝臣,你可见过我做过什么破格的事情?” 147忠言 卫朝言笑起来,“丞相说到的是。”他虽然只是个武将,可也是凭着脑子的,平心而论,景华的确一直在给百姓谋福祉。 当得起这第一丞相的名号。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皱起眉来,“切记不要声望过高,若是功高盖主……”他似笑非笑,“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个道理我自然懂,现在就看将军肯不肯跟我合作了?” 景华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卫朝言饶有兴致的开口,“怎么个合作法儿?” “首先我们还要装出从前不和的样子来,我寄了信给皇上,你还要再寄一封信。”顿了顿,他继续道,“你尽管弹劾我,说那个神医不是什么正经人,你催促我回京,我还偏要去看那个神医。” “若是皇上怪罪下来?” “至于皇上怪罪不怪罪,就看将军这信怎么写了。”景华微微一笑,那神情显出有几分得意来,似乎在说你来求我呀。 红袖从一旁看着这两位戏格外多的人,不由得无奈,明明说的是很重要的大事,怎么倒像是打个赌那般简单呢。她揉揉额头,闭了闭自己已经快要睁不开的眼睛。 没想到这举动,被旁边的景华看到了, 她好笑道,“行了,你睡吧,也不用你伺候,明天还需要你做事。” 红袖知道她是真心的,当即应了一声,便大不敬的先睡了。 “哦?我听着将军的法子,似乎是已经有应对的办法了?”他微笑开口,“愿闻其详。” 景华点点头,捋捋衣摆,“平素我与将军各持己见,是怎么吵架的?” “你觉得你说的对,我觉得我说的对。互相不服。” “正是如此。所以呢,将军觉得这山野郎中,不管百姓传的怎么神乎其神,可终究是没有亲身试验过,可我们总不能我捅死你,你捅死我试试吧?” “可皇上圣体,怎可与其他人相比呢,那是国家之重,若是出了这个意外,一百个景华都不够掉脑袋的。所以还请皇上三思啊。”景华笑着,朝上拱了拱手,似乎皇上就在眼前一般活灵活现。 卫朝言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景华又换了一副神情,“而我也没什么错。这神医虽然是山野百姓出身,可到底有那么多达官贵人被治好了。卫将军谏言,说皇上龙体贵重,不可随意玩笑。可百姓若是看的好的病,皇上是万民之子,自然也能看的好的。这有何不可?况且若真的是有什么情况,太医院的院正也不是干吃饭的,自然也能诊断出来,到时候细心一些,定然没问题。” 说完之后,见卫朝言有些惊讶,不由得傲气道,“怎么样?这次将军可是心服口服?” 不得不说,景华的计划是非常完美的。 卫朝言与景华因为同时经历了杀手的事情,关系缓和,若是一下子就直接关系恶劣回到从前的样子,皇上不仅不会相信,还会觉得从前他们的争吵都是装出来的假象。可若是由这件事为起因,两个人因为政见不同,开始不和,就非常说的过去了。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不光如此,很自然的转折,还可以拖延时间,这一封信的来回,最快大抵需要三日。一封信一来一回,我们各有各的理由吵架,皇上自然要思量,所以肯定不会这么快回信。所以,这次的时间大抵长一些,若是我们想再拖拖,就多吵一会儿,将事情说的严重些。” 她眸子里浮现几许促狭出来。 “比如呢?” “比如将军决定和我分开走,你先回去,留我自己在这里等着神医。”她微微一笑,“这样是不是就合情合理多了?” “就算到时候你真的先走也不要紧,若是我自己处理,想必要比我们方便些。”忽的,景华话音一转,“不过从这里回去之后,想必我们若是相处,就要加倍小心了,免得皇上以为我们唱一出双簧来糊弄他。” “莫非不是?”他意有所指的盯着她,“丞相如此煞费苦心,可着实精彩的很呐。” 见景华但笑不语。 卫朝言拱手道,“失敬失敬,这次卫某输的心服口服。” 不管怎么说怎么想,可心中惊喜的感觉却越来越大。每一次接近景华,发现她身上不同的地方,他都会觉得惊喜一次,饶是知道这个女人有勇有谋,却不曾想过,她这般聪慧。 输给这样的女子, 即便甘心认输,心中也是痛快的。 他定定的看着景华,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半晌,才开口道,“不知谁能有幸得了丞相去。”他压低声音,似乎在对她说,也似乎在自言自语,“得景华者,得天下啊。” 在听清这话的时候,景华变了脸色,一把捂住他的口,可还是没挡住,将话听了个完全,她冷哼一声,可脸上却没有多少怒意,“我好心为将军出谋划策,可将军却在害我。这样的话怎么也能说出口。” 卫朝言自知失言,这样的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可不是害景华么,他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对不住。” 见时间已经很晚了,卫朝言想到明日还有要事,便要告辞,忽的,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他的手腕,“你还没说合作不合作!” 他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来今日丞相是的一点亏都不想吃啊。”他这话意有所指,让景华红了耳朵,“至于将军说的这件事,我的态度表现的还不够明显么?” 可想到他们做的事都是为了保命,忍不住一叹,“愿你我能活的长些罢。” 景华随着他往外走,开口道,“自然,定然能。”说着话, 还亲自打开门,笑着将人请出去。 等人走了,她才叹了口气。虽然刚才她表面上故作轻松,可心中的悲哀却怎么都掩饰不去。 再做忠臣又如何?遇上这样的君主,也终究是战战兢兢。 景华的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摇摇头。 …… 148山人自有妙计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醒来,卫朝言便去了景华那里,他还没忘了,景华说的不用他们动手便能探出那个小院子的虚实来。 景华微微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用过早膳之后,去盯着那个假的“王大” 的人也回来了,跟着那个“王大”也找到了他的地址。 “如何岂不是正合适。”景华神秘一笑,便带着卫朝言上楼去了。 等再下来,卫朝言不见了,景华身边多了一个魁梧的汉子,这人面容平平,没有任何特征,穿着最普通不过的灰褐色麻衣,脚上的鞋子已经破了,露出了里边的袜子。 见卫朝言皱着眉头,她忍不住笑道,“此次非将军不可,若是让别人去,我哪里放心呢。” 卫朝言置之不理,直接走了出去。 过了大抵有一个时辰,景华便听到街上有喧哗吵闹的声音,闹出了很大的动静,许多人都出去看热闹了。 景华对着另外两个小厮文竹文林开口道,“你们乔装打扮一下,且跟着老百姓去看热闹,看看到底有什么。” 那两个小厮应言点头,快步出门。 不一会儿的功夫,卫朝言便从外边走了进来,他不复走的时候的样子,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容。 景华这个时候才发现,他似乎瘦了些,连身上的衣服穿着都有些富裕出来了,只是却不显单薄,这些日子因为奔波,黑了些,也比寻常男子白一些,看起来就是一个贵公子的模样。 她一边看一边感叹,“怪不得京城中有那么多女子喜欢卫朝言,除去这人的性子不谈,但看着出身长相,的确是个如意郎君,只是这性子……”想想她摇了摇头,不禁感叹,果然人无完人啊。 卫朝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也知道没想什么好事,轻轻敲敲桌子,让她收敛一下。 “走吧,出去看看。”景华轻咳一声, 掩饰自己的尴尬,“你可是报了两个地方?” “自然,那个假的王大那里尤其不能放过。”卫朝言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二人顺着人群,没一会儿就到了那个假的王大家中。 他的老窝藏在南边的一个胡同里,东洲城中百姓们都是一条胡同一条胡同的划分,除非是有钱人家,才会单独开辟一个大的府邸。 这会儿,景华看着前边议论纷纷的人群,假装自己十分好奇的样子开口道,“大姐,这家犯了什么事?您可知道?为何会有这么多官差啊。” 那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回头看了景华一眼,见她的长相,不由得脸红了, 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是,据,据说被人告了,说偷银子,而且这人家中有许多偷来的脏银。所,所以官兵们都来了。” 景华微微一笑,“原来如此。我从这里听不真切, 还请大姐给这厢让个位置可好?” 卫朝言从一旁看着景华三言两语便别人迷的七荤八素,忍不住蹙眉,一把拎住景华的衣领,对着那妇人歉意道,“对不住,家弟顽皮。” 说话间便将人揪了出来,不费一点功夫。 人前景华不好表现的太过,“你做什么?” 虽然声音很平静,可他出来了这话着实乃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卫朝言一手护着景华,见旁边有一空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又将比自己矮一些的景华推到前边去,这才作罢。 景华本来想跟他争辩,可看到前边人的动作神态,便专注的观察了起来。 前边的人是那个假的王大,此时此刻,他还是那身灰衣服,佝偻着身子,陪着笑,“官爷,官爷,小人这什么都没有呀,只有小人的婆娘住在这里。” “秀儿,你出来。让官爷看看。”他点头哈腰,就是不让人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里边有脚步声响起,接着便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女人走了出来,这女人长发遮着半张脸,露出的那半张脸十分清秀,“诸位官爷,诸位官爷,小人,小人也没犯什么错啊,您,您就别搜了,我们这小地方……实在是……实在是……”说着话,她还将荷包里的银子塞到为首的那官差手中。 若是无人,这银子也就收了。这会儿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那官差哪里肯收,当即将银子扔了回去。 折腾间,女人的头发被风吹了起来。为首的官差不由得一愣,随口淬了一口,“疤痕!丑女人,你吓着爷了!”说着,一把将那女人挥开,“滚开, 爷拿着官府的令牌来搜查脏银!谁若阻拦,一并带走!” 一群官兵呼啦啦的涌了进去,里边鸡飞狗跳,显然是已经开始搜了,景华与卫朝言所在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里边的情景。 景华眉头皱起,那个女人脸上有疤痕,而那个假的王大说这女子是他的婆娘,就是他的妻子? 想到假王大看春娘子的眼神,景华觉得奇怪,这么一个喜欢美色的男人,怎么会娶一个脸上有疤痕的普通女人呢? 这么想着, 她继续观察下去。 就见到那女人在一旁哭诉,而假的王大还是抵死抵抗,“官爷,官爷,您别搜了。小人这,小人这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他尝试阻拦,想试那一丝不搜查的可能性,殊不知,越是这样,就越觉得很可疑。 景华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那个假的王大,忽的想到了一件事情,这假的王大的脸,与真王大的脸如此相像,难道就没人发现? 她看着隐藏在人群中的文竹,当即对着卫朝言耳语一番。 卫朝言点点头,转身走了。 景华则是继续看着前边,就听到里边官兵喊了一声,“这是什么?怎么会有地窖。” 那一瞬间,她的心提了起来,或许……春芽就被关在这里? 149搜查 想到这个可能性,景华不着痕迹的往前走了走。 王大听到这个,一把扑到那地窖边缘,用身子挡住了,“官爷啊,求求您别进去了,求求您啊……” “小人对天发誓,家里真的没有脏银,若是真的有,就让小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那假的王大在地上打着滚,抱着其中一个观察的大.腿不住的哭诉。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起来还真像是冤枉了他一般。 官差也不是傻子,一看这人这么护着,肯定有什么事,平时看到还要来搜一搜。更别说报官人所提到的有油水可捞的脏银了。 想到这里,那官差的眼睛亮了起来,“来人,将这刁民给爷弄走!” 然后便有这官差的小喽啰走上前来,将假的王大给拉倒一边去。 那官差将地上铺着的稻草往旁边一拂,就见地上露出一个五尺见方的木头方块来,凸起一块,没了稻草遮挡,看起来分外明显。 官差将这木头方块提起来,就发现了底下的台阶,当即嘿嘿一笑,阴险的看了那“王大”一眼,“地窖,嘿嘿,看来你这里真有什么见不得的人东西啊。” 说着,便带着人走了下去。 景华纵使有心想知道里边是什么情况,可到底是在院子外边,这里只能看到地窖的门,只能作罢。 可她虽然不能看到,却仔细听着里边的动静,只听到里边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便传来官差们有些迟疑的声音,“头……没有脏银。” “头,我这也没有。” “头,这也没有。” 然后便是一片静默。 接着,就听到那官差恼怒的声音,“你这刁民,到底从中藏了什么,说!” 然后就是那“王大”带着点慌张的声音,“大人,小人真的没藏什么啊!小人平素就喜欢喝酒,我家那婆娘不让我喝,于是我就将酒藏在了这里,您,您看啊。” 话已至此,无需再说。 等人们都上来之后,那官差全然换了个态度,好声好气的开口,“既然如此,没搜到也就罢了,你们注意点,若是再被人报官,就连我们都救不了你了。” 看着这样子,说是在底下没发生什么事情,景华是不信的。 但底下应该真的没什么东西,若是搜到了东西,有了证据,想必这官差是不敢放过的。 不过,假的王大那套说辞,她是不相信的。什么怕自己那婆娘, 看着这个人这德行,怎么都不像是怕媳妇的人,况且开始还在骂那女子, 也就是那些没脑子的官差相信罢了。 想到这里,景华眉头皱了起来,“看来还是要亲自查看查看。” 见这里没有热闹可看,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加上景华的确显眼,此时卫朝言还没回来,她便先回客栈了。 本以为卫朝言很快回来,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了晚上,他才回来。 景华迎上去, “怎么样?” “进去说。” “我去王大家中,发现王大家中距离这里甚远,况且十分偏僻。所以你说的这个情况,肯定会有人发现,但是发现不了什么端倪。况且王大平时没什么相熟的人,只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今日我已经将这件事告诉王大了,他首先会调查一下,他身边有什么仇人。”一进屋子,卫朝言便开门见山。 景华点点头,“好。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我去了仵作那里,仵作那边她师兄已经给出了消息。说那个小村庄是个十分落后的小村庄,若是想要进村的话,还要经过一片樟树林,这樟树林里还有瘴气,只有这村里的人知道路。也答应若是我们要去的话,愿意随我们一同前往,带着我们去。”卫朝言有些口渴了,于是坐下来就要到水。 听到他带来了这么一个好消息,景华当即殷勤的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今日卫将军辛苦了,喝茶,喝茶。” 景华难得给他好脸色,卫朝言愣了愣,不由得开口,“说吧, 又想说什么。” 被人误会了的景华浑身一僵,随即冷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莫非非要有什么事情才能与将军倒水!昨日不是还倒了。” 卫朝言似笑非笑,“昨日我以为丞相是为了与我合作。” “这个嘛……自然不是。”景华面不改色心不跳,装作十分淡然的样子,“将军可吃饭了?红袖,去给将军拿些饭上来,吃完了饭我与将军还有事情做。” 本来她是想让卫朝言歇着,可转念一想,时间紧迫,他一个大男人,多做点事情有什么相干的。 想到这里,她便十分坦然的开口,“用过饭之后,将军与我一起去假的王大家中。那地窖我没亲眼看到总是不放心,自己去看看也好,没准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呢。” “我道丞相为何如此。”卫朝言摇摇头,好笑道,“原来是有活儿给我干。” 景华不由得蹙眉,“将军是应该的,也是为了帮你自己才对。” “是是是。”见她如此较真,卫朝言认输。 吃过饭之后,看看天色,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景华便给卫朝言和她自己易容了一下子,她狡黠的笑着,“我们乔装打扮一下才好,这样就算真的被发现, 随便应付两句,只会以为是那些官兵不死心。” “你放心,不会被发现的。”卫朝言对他们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就怕心中有鬼从而疑神疑鬼的人。 易容好了,月黑风高之时,景华与卫朝言一席夜行衣,便直奔“王大”的小院子。 卫朝言今日不在, 自然不知道大概方位在什么地方。景华看着院子里已经乱了的布置,站在原地思索。 150动手 片刻的功夫便找到了。 她快速将地上干柴挪动,忽的想到还没往屋子里看看,她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幽幽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站在远处看着她。 景华微微一笑,非但不躲开,反而直接上前,对着卫朝言低声道,“退后。”便朝着站在门口的女人冲了过去,她的速度太快,在那女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对着她的脖子便是一个手刀,见到女人软软的倒了下去,才作罢。 卫朝言刚才一直是背对着门口的状态,那女人又无声无息没动静的样子,自然没看到。等他听了景华的话退后之后,正好看到那一幕。 当即想到自己从屋子里的说的话,有些忍俊不禁,对着景华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景华勾了勾唇,对着他摆摆手,示意他将柴火搬到旁边去。 两个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进了地窖,黑暗中景华点开火折子,在往下看去的时候,她心中一窒,缓缓低头,不由得皱起了眉。底下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个特别大的大坛子,还有小坛子里的酒水。倒是与白天说的不差什么。 “先下去再说。”卫朝言知道景华在失望什么,开口催促道。 景华点点头,大步迈了下去。 等两个人走下去,才发现这里似乎就是普通的地窖,地上并不干净,似乎还有菜叶子之类的东西。 景华没有丝毫松懈,细细的观察着。 忽的,她皱了皱眉,看着地上的鞋印子。 卫朝言本来从别的地方查看,一转头就看到她蹲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不知在观察什么,于是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发现?” 景华点点头,“这个鞋印子有些意思。”她让卫朝言过来,两个火折子放到一起,让这个地方照的更亮。 卫朝言望去,就见到这里的鞋印似乎是干了一些,还被人蹭去了一部分,却不难看出,这鞋印上的花纹,就是说鞋底子上有花纹。 “春芽从前很是困苦,有一次听红袖说,京城的鞋子,鞋底下竟然还有暗绣,十分羡慕。恰好她的脚和红袖差不多,红袖多带了一双鞋子,就给了春芽。只要将这个鞋印子印下来,回去与红袖的做出对比,就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春芽的脚印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问道,“你可带了纸?” 卫朝言自然没有,想到只是来这里查看,想来也不需要,他缓缓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景华不由得皱起了眉。半晌,忽然将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在卫朝言的目光下,用短刀一条,快速将鞋子里的一层布料撕下,将地上的鞋印大小和花纹印到了布料上。 等她坦然自若的将鞋子穿好,就见卫朝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你有办法。 ” 两个人又从这里逗留了一会儿,皆是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景华爬上去看看天色,又听到打更的声音,当即对着下边的卫朝言到,“我们先走吧。” 说完,她便走了上来,继续从院子里搜寻着什么。 卫朝言上来,才将地上的算是木门弄好,就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响动,“谁?” 二人对视一眼,努力的听着。 忽的,外边传来了拍门的声音,“死婆娘,死婆娘,来给我开门!” 是那个假的王大的声音。 见有人回来了,二人也顾不得刚才那奇怪的声音了,景华低声开口,“走。” 等回了客栈,才将那布料拿了出来,犹豫片刻,景华吩咐红袖道,“红袖,你将你那双从京城带来的鞋拿出来。” 红袖虽然不知道景华为何如此,还是将自己的鞋子拿了出来,路上又买了新的鞋子,拿出来的便是干净的。 景华将鞋子与布料上的鞋印一一比对,半晌,眸子里迸发出欣喜来,“这鞋印是春芽的!” 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可是人去了哪里?” 红袖不明所以,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试探着开口,“主子,您是说……您从外边带回来的这个脚印,与我送给春芽那双鞋子的鞋印是一样的?” “正是如此,只是却没看到人。”景华望向正在沉思的卫朝言,想知道他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找人去盯着那个人,也许还有同党。”卫朝言细细思索,“你见到那女子的时候,她是什么表情?” 景华想到当时那女子看自己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发寒。“眼神很冷,面无表情,不过竟然没有一丝惧意。”这也是她为何那么快就利用轻松过去的原因,她以为那女子不害怕是因为会武功,可不曾想,那女子竟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不过在子时的时候,从家中看到陌生人,还能这般冷静的看着,想来这女子也不是什么小角色。 想到这里,景华赞同的点点头,“再调查一下那女子。不过,我们什么时候去那小山村呢。” “文成文武还没回来,明日等他们回禀之后,我们再做决断。” 听了卫朝言的话,景华点点头,“既然如此,今日便歇着吧。” 只见他似笑非笑,“若是不歇着莫非丞相还让我再去调查么。” “你!”景华冷笑一声,握着自己的拳头,“咔”发出一声声音来。 本来卫朝言就是想逗逗景华,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反应,忍不住笑了,摸摸她的头发,转身出去。 只留下景华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 第二日一早,文成就回来禀告了。 “主子,我们一直在那盯着,从未离开。官兵却搜查了,只不过,里边只有一些聚众打斗的人……没什么马车和尸体。”文成顿了顿,犹豫道,“主子,我们的确是亲眼看着马车进了那个院子的。也一直盯着,可就是……那马车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151奇怪的手法 “那乱葬岗呢?可找人盯着了?”听到这里, 景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盯着了,并无车辆。” 听到文成的回答, 景华更觉得奇怪。 看看时间,又见卫朝言还没过来,便差红袖去请。 等卫朝言来了,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禁面色凝重起来,“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主子,奴才并无虚言。”文成说着话, 一双眼睛看着景华,满是赤诚。 景华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继续派人盯着。还有乱葬岗那边,多方注意。” 等人走了,景华才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来,“你怎么看?” 眼看着马车进了那个院子,官兵搜过,他们也一直盯着出口,却没有,怎么可能呢。莫非一辆好好的马车,人间蒸发了不成? “若是那些人将马车拆了呢?那背后人比较谨慎, 将马车拆掉。” 听到卫朝言的想法, 景华点点头,是有这个可能,可拆了这马车,还是有马在啊,可听着文成的意思,就是马车不见了。 况且,就算真的拆了这马车,也会有动静的,文成文武一直在树上躲着怎么会看不到呢。 “莫非被他们察觉到了?”精华犹豫。 卫朝言却是摇摇头,“若是察觉到了,只怕我们就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了。” 想想也是,这么大的命案,这样的草菅人命,一旦被人知晓,只要传出了什么风声……会是什么样的罪名。 “那你说是不是有地道?” 卫朝言再次摇头,“不可能,我们去地窖的时候,我观察了这里的土地,你没发现, 这里的土格外松软么?与连州城的土质不同,况且这里气候潮湿,距离地面这么近的距离,就这样,可地道是要往地下深挖的,在这里根本不适宜。” 想到这个,景华点点头。 的确如此,地道对于土的要求,十分严格。若是不选择土质的话,就算完成了地道,可以用人,但是也因为气息问题,亦或者气候潮湿,而引起坍塌,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这样想来,东洲城以西大抵是不会出现地道了。 “要不还是我们去探探究竟?”景华一直让文成文武从外边盯着,就是因为他们不是自小训练而成的暗卫,就算做小厮能力不错,可难免会打草惊蛇。 如今暗卫都用着,只有他们去一探究竟了。 卫朝言点点头。 可不光是要调查案子,他们对皇上那边的说辞是帮着皇上观察一下那医馆,如今不知皇上有没有派人盯着,最基本的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想到这里,景华与卫朝言便决定再去那悬壶堂看看。 景华可没忘了与卫朝言上演什么政见不同的样子,于是两个人出门谁也不理谁,一切全靠眼神示意。 等到了悬壶堂,不知是不是时辰的原因,这里的人少多了,想到上次二人是挤进去的,当即觉得有些不道德,这次便留下来排队。 好再没一会儿便到了他们,坐堂的还是那日的老郎中,景华看看旁边坐着的女子,不由得淡笑着开口,“就要那姑娘帮我看吧。那日那姑娘给了那些药丸子十分管用。今日便让姑娘来与我查一查。” 那姑娘仔细看了景华一眼,这才想起来是谁,当即点点头,走了过来。 景华却是饶有趣味的看了她一眼,按理说她易容的模样虽然不似她本身的脸,可到底女子见到也会脸红心跳的,可这女子却像是忘了似的……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这里人多,不知你们有没有单独的隔间?” 听到景华的要求,这女子丝毫不奇怪, 当即点点头,“自然是有的,跟我来。” 于是他们便跟在这女子身后上了楼,只见楼上有许多的隔间,有的里边开着门,景华好奇的望进去,就见到里边放着一张床或者两张床,又看到床上有人,当即疑惑道,“您这上边的隔间是?” “有些病人情况不稳定,我便让人留下来,以免有什么事我好及时看到。”那女子无甚表情的开口。 景华点点头,不再说话,跟着这姑娘来到了另外一个小隔间中。就见这女子开口,“你将衣服拉上来我看看伤口。” 刚要拉衣服,就想到卫朝言跟着进来了,可若是让他回避,一来是,表面上她是男子,与这姑娘单独相处……二来是,同为男人,有何可避开?可若是不回避……”想到这里,她还是咬牙拉开了衣裳。 没想到那姑娘在看到卫朝言用线给她缝合的伤口的时候,蓦地抬起头来,眸子里满是震惊,“你,你是谁?” 景华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这女子看到自己的伤口那般激动,当即不明所以道,“姑娘?” 看着景华疑惑的眼神,那女子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开口,“无事,只是因为你这伤口缝合,倒像是我的一个故人的手法。那故人不是我们这里的人, 而是……很远很远的地方的人,于是我有些惊讶罢了。” “不过,公子你身上这伤口是谁给你处理的呢?” 景华不知道这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很自然的卖了卫朝言,手一指,“他啊。” 那女子看着卫朝言的目光再次奇怪了起来,她没有说话,等检查完伤口才道,“公子,你这伤口已经完全好了。我,我有几句话想和这公子说,不知,可否,可否让我和这位公子单独聊聊?” 景华自然没有不允的,她正想瞧瞧外边,对这家医馆一探究竟呢,结果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那我便出去等你了。” 152确定 这话自然是对着卫朝言说的。 说完景华就出去了,出来之后,见外边没什么人,都是一些躺着休息的病人,景华眸子里多出一抹深思来,这样的医馆她从前从未见过,竟然还可以让病人在医馆里住着? 别说是东洲城这种小地方,就是京都也没有。不过,这样的确是很好,很多人都因为病的严重,半夜来不及请郎中,延误了时机,若是都是这样的医馆,朝廷出钱,给医馆拨下去银子,让那些穷人可以住在这里看病。 可这样的想法, 这样的医馆是怎么冒出来的呢? 若是真的这么有名,为何京都没有听说过呢? 景华陷入沉思中,想着时间紧迫,不能浪费在这上边,于是甩开步子去那些屋子里看着,这二楼上什么都没有。那些药品之类的东西,都在一楼。 忽的, 一个东西引起了景华的注意。 她看到一些透明的琉璃瓶子,里边装着像是水一般的东西,还贴着白色的纸,上边像是花一样的小蝌蚪,她好奇的将这东西拿出来。 仔细的看着,想不通这是什么。 这东西旁边,还有一条细长的管子,软软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最管子最细的地方上插着一根细长的针,最上边还有个小孔。 忽的,旁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公子在看什么?” 若是平素,景华定然不会被他影响, 可今日对手中的东西十分专注,竟然没了防备之心。 她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 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转过身,就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满脸笑容的看着她,虽然是满面笑容,可那笑容中却满含阴冷和警告,她自然不会惧怕, 微微一笑,“您是? ” “怎么?莫非这不是医馆?”她故作惊讶,“这东西还看不得?” 许是她的态度太过淡定,太过理所当然,让那人一愣,等回过神来,便再次警告道,“有些东西是不能碰的,免得没命。” 听出这人口气不善,景华冷哼一声,“你又是谁?” “凭什么来管本公子的事情,就算本公子没了命,与你又有什么干系?”景华故意挑衅。 就见那男子,一双眸子里已经满是怒气,似乎立刻要动起手来。 景华也不甘示弱,冷笑着看着她,“怎么?还想打我不成?”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刚才那女子的声音,“九方, 退下。” 可奇迹般的,那男子却老老实实的图退了下去。 景华却是不依,看着男子虽然不说话,可眸子里的鄙夷却是显而易见,她收敛了刚才的表情,微笑道,“姑娘,既然你出来了,我们便说道说道。” “您这可是医馆?” “自然。” “这医馆里的东西可是不能看?不能碰?我不过是从未见过这东西,将这东西拿出来看了看,就会死?不知是谁家的道理。”景华笑容变淡,语气虽然平静,可话中的意思却是很明显。 那女子一愣,笑了笑道, “这位公子,九方他不是这个意思。这是这东西是我们行医治病用的,我也下令,不让人碰。所以这便着急了些。” 听了她的解释,景华微微一笑,“姑娘不必如此。左右不过是一句威胁罢了。莫非还真能让我没命了?” 这女子看到景华的表情,不由得心中一沉,当即知道这人不是好惹的,于是柔柔一笑道,“九方,与公子赔罪。”说罢,又转向她,“公子不如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件事便不提了?” 景华笑而不语,可姿态已经实实在在的摆下了,等着赔礼道歉。 这女子看了那个九方一眼,就见九方皱着眉头,一脸阴沉,半晌,才走过来,开口道,“公子, 刚才是小人多有得罪,对不住了。” 虽然看出这人的心不甘情不愿,可她来的主要任务也不是如此,便点头略过。 就在这个时候,卫朝言上前一步,拿着刚才景华看的东西,似笑非笑,“姑娘好本事,这东西也能弄来。” 只见刚才还言笑晏晏的女子, 当即变了脸色,勉强笑着道,“公子在说什么?这东西自然……很简单。” 卫朝言也不再说了,对着这女子拱了拱手道, “既然她身上无事,我们便先告辞了。” 出了这门, 景华与卫朝言从路上走着, 虽然心中好奇的很,可她还是压抑住自己的心情,尽力的扮演着和卫朝言的不合。 等到了客栈的屋子里,景华才面色严肃的开口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要说他们这一次,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本来只不过是想做个样子, 从前只是奇怪这医馆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今日还真的发现了线索。 想到景华出去之后,那女子对自己的试探,卫朝言不由得皱了眉头,“那女子问我到底是从哪里穿越过来的?” “你可知道穿越是什么?” 景华仔细想想,的确没听过这个词,不由得摇摇头,“闻所未闻。” “不过综合那女子的反应,我想着理应那女子不是这里的人,而是通过什么契机来到了这里,并且带来了他们那里的医术,或许是因为我给你包扎伤口的方法, 让她以为我也是他们那里的人, 不过不知道我是什么地方的,有什么目的,给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听到这里,景华便明白了,为何他们为那个琉璃瓶子争执的时候,卫朝言为何说出那句似是而非的话了。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卫朝言微微一笑,“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眸子里已经泄露了她的情绪,我自然是把自己往她担心的那方面去说。”顿了顿, 他有皱起眉来,“很奇怪,就算她不是这里的人,有着奇怪的医术,可是她担心什么,只要有这个医术,能看的好人,就不会担心,她有设么不想让我们知道?” 景华也想不通,或许那女子是别的国家的人?亦或者是那些世族隐居,世上无名的人? 两人想不明白也不在这方面浪费时间,想到明日便是和那个“王大”约定三日之后给他一百两银子的时间了, 景华不由得皱眉,“要不,我们明日直接将这个王大抓起来?现在我们已经根据鞋印确定春芽就是被这个王大给抓走的。不如抓起来审问一下?” 153救人 卫朝言不说话陷入沉思之中。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什么,可已经失踪这么久了,春芽那还不知道如何,若是再等对我们也不利,看那人不像是什么有傲骨的人,言行逼供一定能问出春芽的下落。”景华叹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 听到这话,过了半晌,卫朝言才应道,“就按照你说的做。现在几件事缠在一起,不如一件事一件事的解决。” 那马车消失在院子的胡同需要调查,那买棺材的奇怪村民的事情需要调查,春芽的事情需要调查, 东洲城乃是多事之城,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什么都没有很大的突破口,景华做出这个决定,没准到时候还能成为转机。 想到这里,卫朝言开口道,“今晚夜探“王大”的院子,将那女子抓来。也许,那女子知道什么消息呢。” 到了晚上,景华与卫朝言穿上夜行衣,顺着那日的路线直接去了“王大”的院子。 与那日不同的是,景华进去不是先去看地道,而是先往屋子里走。她们提前准备了迷.药,吹到了屋子里,又悄悄的将门打开。她对着卫朝言摆摆手,示意他跟着进来。就着月色,景华往屋子里看去,却发现这屋子里连人微弱的呼吸声都没有。 没人! 可是那个女子她会去哪里呢? 难不成这“王大”还有别的住处不成? 想到这里,景华与卫朝言又从屋子里搜索起来。果不其然,屋里没人, 可生活气息还是有的,甚至被子还散落在床上。 景华摸摸床上的温度,暗自思考,虽然现在天气不怎么冷,可这里夜里,加上空气潮湿,若是被子没人睡,散开的时间长了,自然会有一种冰冷到有些湿的感觉,可这被子凉归凉,却没什么湿的感觉,想来人也刚走不远。 这人是不是察觉到他们来了? 她想着便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啊,若是发现他们来了,怎么可能那么快呢,况且被子的热度也不是如此。 那这里的人是去什么地方了呢? 景华担心有诈,一转头,就见卫朝言对着自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来。 他们站在院子暗处的角落里,小心的观察着院子里的情况。 夜凉如水,万籁俱静。 这个时候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像是木板挪动的声音。 景华不由得皱眉,与卫朝言对视一眼,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就在他们要动作的时候,那木板的声音再次响起,卫朝言伸出大手来,一把将景华按住了。 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想等等看看谁出来。 果不其然,见没什么危险,木板再次响了起来,不过这次不是一声,而是木板往旁边挪动的声音。 然后不远处的牛棚里有什么地上的稻草动了,景华不由得皱眉,那里有木板? 不,有地窖? 那日他们看的低调是从靠近院子中间位置靠左的,而牛棚的位置相对比较偏僻,加上养着一头牛,便没过去看。 忽的,景华皱起眉来, 这里已经有动静了,那牛怎么不动了? 就在这个时候,木板挪动的声音停了,然后便是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足以证明这人没多重,应该是个女子。 这女子登登登的跑了上来,气喘吁吁的看着周围,待见到不远处快速走近的身影的时候,捂着嘴.巴无声的尖叫,朝着大门的方向拼命的跑去。 景华早在这女子出来的时候,就慢慢的靠近了,黑暗中她看不清楚这女子的脸,可听着她的呼吸声,也知道这女子不会武功。 说时迟,那时快。景华与卫朝言在发现那女子往大门边跑的时候,二人对视一眼便有了默契,景华足尖一点,用轻功一跃,便到了那女子前头,她冷笑一声,一把抓住那女子的手腕,将人摁在原地,却在看到那人长相的时候,不由得呆住了,“春芽?” 后边的卫朝言更是被这样的变故弄得愣了片刻,等回过神来,径自收手,大步迈了过来。 春芽也不敢置信,“主,主子?” 看着好端端的春芽,景华忍不住笑了,“你从哪里出来的?” 这话像是提醒了春芽是的,她焦急的开口,“主子,救人,救人啊!” 听到这里,景华面色严肃了起来,脑子快速的转着,“你是说你刚才上来的地方还有别人?” “主子,我,我逃出来的。里边还有很多人,我,我带不走。” 春芽越紧张话却说不清楚,可还是从这只言片语中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快速的计算着依着卫朝言轻松到这里一个来回需要多久,当即开口道, “你将春芽带回去交给红袖再回来,带着一个大马车。” 说完也不看卫朝言是什么表情,将春芽推给他,便要下地窖。 手腕却被人抓住,一回头便对上卫朝言担心的眸子,“你去。” “不行我很慢,你速度快。这里应该没事的。”景华推脱着,就见一旁的春芽弱弱的开口,“主子,底下, 只有一个被打晕的女人。” 若不是现在场面实在严肃,景华真是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她摆摆手,“别浪费时间了。”说着,她便走了下去。 只见这地窖与那日他们来这里看的地窖差不多大小,只不过这个更为隐秘,大缸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七八个绑着的女人,她们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满是脏污,一些正在昏睡着,一些眼神迷离呆滞。 忽的,景华发现有人盯着自己,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仇恨的眼睛,是一个穿着湖绿色衣裙的姑娘,这姑娘也并非清醒,她咬着嘴唇,没个一会儿便晃晃头,显然是在抵抗药性。 想了想,景华便知道原来这姑娘是当成和“王大”他们一伙的了,当即解释道,“姑娘,我是来救你们的。刚刚逃出去的那个叫春芽。” 这姑娘听了景华的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对着她努努嘴,然后便支撑不住似的晕了过去。 景华快步向前,就见这个姑娘背后的位置藏了一个人,不是那日她打晕的女子又是谁? 154莽撞 想到这里,景华冷笑一声,果然,这假的王大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毫不手软的将那个晕倒的女子拎起来,虽然她被绑着手腕,可若是稍微用点心思,自己便能解开。 见旁边还有绳子,她捡起了一根绳子,将人绑紧了这才作罢。 之后她又轻轻拍了拍这些女子的脸,却无人清醒。这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迷.药的味道,景华心中了然。 卫朝言已经去找马车了,最迟半个时辰就能回来。也不知道那假的王大什么时候回来,于是她想了想,便将地上的女子一个一个运上去。 等最后一个运完,景华已是气喘吁吁。 好在卫朝言与她配合的默契十足,她刚刚从地窖走上来,大门口便传来了马车的声音,适时的响起了一声暗哨。这暗哨是平时叫暗卫用的,这会儿用在这里,景华自然明白,于是大步往大门走去,打开大门,果然见到了赶着亲自赶着马车的景华。 许之前也是用马车运过人,这大门很大,十分轻松就进来了。 卫朝言跳下马车,快速将地上的人放到车里。 景华则是再次下了地窖,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可地窖里干净的很,除了那个女人,再无其他。她将那个女子搬上来,又将压着地窖的木板子盖上去。 看到这地窖口,她不由得感叹一声,怪不得他们之前发现不了,院子中间的地窖那么容易就被发现是因为地窖门口的木盖子是凸出来一块的,而这里的入口却陷下去一块,又找了一块正好合适的木板,盖上去严丝合缝,合适的很,上边再盖上稻草,就犹如平底一般。 看着这地窖口语他们刚来时无异,景华才上了马车与卫朝言一起回了客栈。 他们住了这许久,因为出手大方早就被客栈的掌柜的奉为上宾。 这会儿已经过了子时,人们都睡的很沉,加上出来之前卫朝言与掌柜的说过了,一敲后门,便有看门的给开门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进了院子,掌柜的想到卫朝言与他说的事情,早早的等在了这里,于是就膛目结舌的见到了他们从马车上抬下来的一个个女子,这些女子都昏睡着。 掌柜的早就安排好了地方,于是提前找好的那些五大三粗的婆子们,将人安顿下去。 景华不得不感叹一声有钱能使鬼推磨啊,看着那些人齐刷刷的安排好了,她微微一笑,行了一礼,“多谢掌柜的了。” “不必如此,公子,这也是功德一件啊。”那掌柜的见景华如此礼遇,当即诚惶诚恐的回礼。 看着这掌柜的神情,她便知道卫朝言处理好了,于是不再多说,只和卫朝言上楼去了。 还未到楼上屋子里,景华就听到春芽的哭声,一推门就见到二人抱头痛哭的景象,她忍不住笑了,“瞧瞧你们两个倒像是经历了什么生离死别一样,别哭了,大难之后必有后福。” 虽然如此说着,可景华上前还是忍不住给春芽整理了一下头发。 他们回来的时间里,春芽已经洗漱好了,眼下桌子上堆的满满的都是吃的,可还未动多少,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春芽,这些日子定然没好好吃过东西吧?吃吧。” 这么多日,春芽担惊受怕,这会儿见到景华的关怀更是忍不住的哇哇大哭起来,“主,主子, 春芽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 …… 等她终于发泄完了,才吃起东西来。吃完整个人精神了许多,想到刚才春芽从地窖上爬出来,忍不住问道,“春芽,你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陪着她的红袖,也像是回过神一般的开口,“是啊,春芽,那日.你是怎么落入这拐子手中的?” 只要一想到那日的事情,春芽就觉得愤怒,她咬牙,“那拐子真的是……真的是太可恶了!”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担惊受怕的种种,不由得咬咬唇,“那日红袖姐姐走在前边,我渐渐就跟不上了。正好瞧着旁边有主子喜欢吃的白糖糕, 便想着买些来。” 她不安的搓动着自己的手,讷讷道,“我很没用,不像红袖姐姐那样能干,主子救了我,整日什么事都不做,我心里过不去。可是没想到……没想到竟然给主子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主子……”说着话,她欲言又止的看着景华。 景华没想到春芽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可脑子里却想了这么多事情,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春芽,我救了你,自然是有用的,眼下在外边的确没什么事,可若是到了府中,只怕你累的要逃跑了呢。”顿了顿,她开口道,“下次不要这样想了。出门在外,还是要多加一个小心,你想过没有,若是今日我没发现你,亦或者,在你失踪的几日中,被拐子拐到别的地方,你该怎么办?” 这问题春芽在地窖的时候,已经后悔过无数次了,这会儿听到景华的话,她忍不住道, “ 是啊,主子,奴婢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拐子每日清早的时候,都给我们灌迷.药。可许是在太守府中接触迷.药多了,那迷.药对我来说竟然是不管用的。所以每日看着那些人姑娘们都昏睡着,奴婢想了很多。”她叹了口气,“奴婢想着这事情主子定然是要管一管的, 您也一定会来救奴婢的,就想着要是能给您送消息就好了。可是……可是奴婢实在是太没用了……” “这脑子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能每天装疯卖傻了。”春芽搓搓手,“那女人本来是想躲在地窖的,不知是做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晚上来。我旁边那个女子,主子可知道?就是那个有痣女人旁边那个,这姑娘很聪明,我与她说了这些事之后,她同意让我先跑出去叫人。” “所以我们合力将那女人打晕了,打晕了之后,奴婢跑出去就见到您了。” 听了春芽这一波三折,景华忍不住笑了,“不得不说,你运气真好,下次可不要这么莽撞了知道么?你想想,若是那女人外边还有同伙,发现了你,你不光跑不出去,还会有生命危险,下次凡事考虑的周到一些。” 155春娘子送信 “ 是,主子。”春芽点点头。 景华看着瘦了一圈的春芽,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只道,“近日来便让红袖给你补补,好好养养吧。” “主子您是怎么知道奴婢在这个地方的呢?” 春芽疑惑的问道。 景华想着那双有绣花的鞋底,不由得笑了,“你要好好谢谢你红袖姐姐给你的鞋子,若不是这双鞋底与其他的不同,估计还不会这么快找到。” …… 红袖与春芽这许久没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景华让红袖再给春芽要一间房子,晚上便陪着她就行了。 等人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与卫朝言。 今日的事情是她始料未及的,本以为春芽还要费好一番周折才找到,之后的计划也需要改变。想到明日便是去春娘子小摊子的日子,哦,不,应该说是今日,毕竟已经过了子时了。 “今日去春娘子摊子那里,看到那个假的王大,当如何?”景华问道,本来他们计划的是,今日再套那个王大的话,看看有没有春芽的下落。 如今春芽找到了,究竟是放长线钓大鱼还是直接抓了那个王大,是个问题。 景华望向卫朝言,似乎在等着他做决定一般。 只见卫朝言若有所思,“我们直接大张旗鼓的抓人也不好,若是叫上真的王大呢,我们假装和王大偶遇的样子,然后直接去春娘子的摊子,这样就不光看到我们抓了王大,还看到有一个王大是冒充的,这样事情就好说多了。” 景华点点头,“好,那明日早上起来,我们便去找王大说这件事?” “提前我们已经通知过王大了,不必亲自去,只让人去请便行了。况且还有胡同里那个院子的事情,需要我们盯着。 ”卫朝言面色严肃。 一想到这连州城中的烂摊子,景华便叹了口气,要做的事情太多,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呢。 皇上的信还没到,等到了只怕还要添点事了。 看看外边的天色已经不早了, 她当即立短,“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卫将军回去睡觉吧,明日还有事情。” 卫朝言点点头。 等第二日一起来,景华便找人去了王大那里送消息,不出半个时辰,王大就匆匆忙忙的赶来了。 景华见到他便开门见山,“这王大我瞧着他没什么易容的痕迹,应该是长相与你相似的, 到时候你先冷静些,配合我们。” “好。”王大欲言又止,“可最后这个人怎么处置呢?” 说到这个景华陷入了沉思,“最后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的。” 忽的,有人敲门,卫朝言走了进来,他面色一变,“快走,去胡同那里,刚才文成文武送来消息,说是今日又进去一辆马车。” 听到这话, 景华也面色凝重了起来,她转过头去看看王大,“你跟着我们。” “若是春娘子送了消息过来,让红袖告诉我们?”景华皱着眉头。 “好,快去。” 等一行人到了胡同那里,文成文武行礼道,“主子,刚才马车又进去了。” 他们虽然站在高处, 可这会儿却什么都望不见,只见那马车进去了,就消失不见了。 若是想看到,就要往里边的屋顶上去看,可这青天白日的,若是真的往那边去看,一定会引起人的注意。 可若是现在不看那马车去了什么地方,就要等下一个契机了,景华犹豫的看着卫朝言。 就见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我们混进去看看。若是红袖来送消息,你们从远处发信号给我们。” 见他做了决定,景华自然毫无异议。 于是两个人一跃而下, 从院子侧面翻身而上,直接进了院子里边。自从来了连州城,景华与卫朝言穿的都是不引人注目的衣服,于是直接躲在墙角处,等着那五大三粗的男子过去,才往里边走。 这院子里边其实没什么玄机,都是一些粗鲁的大男人住在这里,看样子更像是车夫什么的。 几乎可以肯定就是那些赶着尸体去送尸体的人。 若是能买通这里边的人,得知他们的消息…… 景华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来,在这里定然是不管用的,可若是从乱葬岗呢。有一种职业叫阴媒,古人迷信,有那些青年早逝的人,家中有些银子的,都不愿意自己孩子孤零零的,于是买个女尸,做个阴媒, 举行一个成亲仪式。 到时候,只说他们是做阴媒的,看看这些人弄不弄得来女尸,到时候打听一下,也就成了。 想到这里,景华勾唇。 虽然表情很短,却还是被卫朝言捕捉到了,他微微一笑,“不知陈翔概念股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竟然这般……” “回去与你说,我们现在去哪里?”想到刚才他们看着马车去的院子是最后一个院子, 但是后边的情况不知如此,这个院子可以看到,恰好人少,就先来了这个院子。 “先从这里听着,马车的声音你还听到吧。”这个院子里边铺了地砖,马车的车辙声音从地砖上压过,声音格外的响。 景华他们有轻功在身,耳聪目明,距离这么远,还能听到马车的车辙压地砖上的声音。 过了片刻,马车停了下来。 也只是停了一小会儿, 马车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可让人不解的是,这马车的声音,竟然转了个弯。 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 就在他们决定往里边走走的时候,忽然见到信号发了出来。 景华面色一变,没想到那假的王大竟然那么早就去了春娘子那里。 想到春娘子差人到客栈,红袖从客栈到这胡同的时间,当机立断,“我们先出去吧,改日再来看。” 卫朝言看看远处,再想想那假的王大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这里的事情一时半会理不出头绪,可假的王大若是抓起来,想必还能问出点什么。 等出去之后,到了文成文武所在的地方,就见到红袖满脸焦急,“主子,春娘子来送信了。” 景华点点头,“好。” 156询问 看着王大脸上的表情,卫朝言将手放到他肩膀上,“待会还要你配合,至于那个人为什么冒充你,我们也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几番接触下来,王大已经感受到这两位公子的深不可测,当即信任道,“ 我听公子的。” 三人朝着春娘子的摊子走去,快到的时候,还调整了一下呼吸。 距离春娘子还有一米远的时候,就见景华脸上氤氲着温和的笑意,对着春娘子开口,“春娘子, 你看看这王大兄弟是不是失忆了?我们兄弟正好从路上见到他了,说起来你这的事情,他还否认呢,来来,你说说,明明是说好的事情了, 那一百两银子也不要了。” “没关系,就算真的不要了,我们今日也要请他从你这吃上一顿。”景华打趣, 好似自己根本不知道真假王大的事情。 再说春娘子,她膛目结舌的看着他们。虽然知道景华在怀疑什么,可没想到景华真的带来了一个和这里坐着的人一模一样的人,不过两个人唯一不同的是眼神,一个眼神清正,一个眼神淫邪。 春娘子知道自己最好就是什么都不说,她有些为难的开口,“ 这……这……”她看看这个王大,看看假的王大。 而里边那个假的王大, 在听到景华的话的时候,已经预料到不好了, 遂站起来走了两步,只不过才将将停下,就见到景华和卫朝言似笑非笑的走了过来,当即有些僵硬的开口,“两,两位公子。” 卫朝言不说话,将发挥的余地留给景华,就见她惊呼,“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王大?” 那假的王大听到她的话,眸子一转,当即有了主意,“两位公子,我知道一百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可你们也不能为了这一百两银子,便找了个人来冒充我吧?” “你们如此……可,可让我好生伤心啊。”他说着话,又往外边走了一步,“你我兄弟情义难道还不值这一百两银子吗?既然如此,这一百两银子我不要了就是了!”说着,他就要走。 卫朝言上前一步,微微一笑,“且慢。” “你们还想如何?”假的王大面色微变,“两位公子,我都说了那一百两银子不要了也就是了,你们为何还不肯放我走?” “走,是没问题。只不过,要说清楚了,你是谁?”卫朝言语气轻柔,说出来的话似乎没有任何威慑力,可语气却莫名的让人不敢动作。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是你自己说,还是等我们问?” 那王大仍然狡辩,只不过态度就能看出焦急来,他将旁边的春娘子一扯,冷笑道,“怎么?你们现在还是不依不饶的?我经常来春娘子这里用饭,让春娘子说说我是谁!” 若是春娘子不知从前那些事,定然认为眼前的王大便是真的王大,可是知道了景华与卫朝言做事之后,就知道这事情定然不是空穴来风的,他们做事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当即摇摇头,“小,小女子不知。” 听了这话,假的王大更着急起来,不由得暗暗咬牙,挤出一个笑脸来,“春娘子,来,你仔细看看我们两个,究竟谁才是真的王大?你别忘了,是我经常来你这用饭啊?” 景华听了这话,忍不住暗骂一声这假的王大是个蠢货,他是经常来这里用饭不假,可每次都嘴不干净,动手动脚的,就算是春娘子真的以为他是真的王大,他若是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了这句话,没准倒是不会管了。 看看时间,她不准备再与这人从这里纠了,当即是对着王大使了个眼色。 就见王大掷地有声的问道,“你究竟是谁?冒充我有什么目的?还是说,是谁让你冒充的?我叫王大,家住城郊,若是与人打听,自然会有人给我作证,你可说的出来?既然如此,不如去官府辩个分明?你敢不敢?” 那假的王大自然是不敢的,将距离自己手边最近的桌椅板凳往前边一推,自己就跑了。 卫朝言早有防备,早早的站在边上的位置了,于是在假的王大跑的那一瞬间,便直接追了上去。 片刻不到,便将人抓了回来。 景华带着绳子,将绳子递给他,把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看着在地上用愤恨的眼神看着他们的人,景华忍不住笑着开口,“到底叫什么,你说不说?若是不说也好,没什么可辨的了,那一百两银子本就是不存在的, 可见着你见钱眼开,倒是也好。” “什么?”地上的人面色一变,“你们耍我?” “从开始便知道你是假的,还有那个院子和脸上有痣的婆娘,想必你不愿意说什么, 那女子很愿意说出来保命吧。”景华微笑。 这男子终于意识到大势所去,当即哀求道,“别,别,公子,公子我说。” 既然他已经认了,就别从外边说了,再给春娘子招来什么祸患就不好了,卫朝言见景华看过来,当即点点头,“带回客栈吧。” 这也是王大的事情,他自然刻不容缓,当即押着这王大回去。 走之前,景华帮着春娘子将桌椅板凳排列整齐,又微笑道,“春娘子,今日之事谢谢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让人来给我们送消息就是了。” …… 回了客栈之后,景华想到不光有这个王大,还有那个女子,看来这客栈是不能住了,若是包下整个客栈未免太引人注目了些。可若是不这样的话,又担心隔墙有耳。 想到这里, 便与卫朝言商量找个院子的事情。 卫朝言从昨日救回了那些女子就想到这一点了,于是早上起来便找到掌柜的,让他帮着找找。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不,一回来客栈掌柜的便有了消息,说是当日便能住进去。 想到这里,景华点点头,只让春芽和红袖收拾东西。 等将行礼都搬好,人也运到院子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景华让人先关着那假的王大, 又去了那些受害的女子那里,一个一个问下来,发现这些女子路数都差不多,都是这假的王大趁着人不注意,将人掳来的。 157真假 只不过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为何将人掳走的当日那种迷对于春芽来说有用,后边的却什么用呢。 这也是景华突然想到的。 况且, 看着这假的王大的样子,若是光是他自己一人所为,景华是怎么都不相信的。 想到这里,她将这些疑点与卫朝言说了出来。 二人一合计,便决定晚上审假的王大。一来是晚上是人心理防线最弱的时候,二来是先晾着他让他心中不知道怎么办。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先用饭吧。” 最近几日一直在忙活,此时终于算是有了些成绩了。 忽的, 外边有人跑了进来,对着卫朝言他们恭敬开口,“主子,有信。” 看着这人一身黑衣,景华便知道这是皇上的信了。 果然如景华猜测的那样,皇上还是偏向她的,不应该是说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吩咐她将这个所谓的神医带回去,自然也少不了安抚卫朝言,只说为了国家社稷,少不得要他们费心了。 景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如何?” 卫朝言自然认输,“佩服佩服。” 景华笑而不语,其实心中知晓,自己只是了解皇上罢了。当权者,自然不想早死,手中权势都还留恋,当然是能有机会就利用起来。 她想着又回复了一封情深意切表明自己忠心的信,等回完信,才对着卫朝言开口,“如何?去审问那个假的王大?” 王大还在这里,只不过被安顿在了别的地方。 景华让人去请,等他一进门,先开门见山的问道,“如何? 你想出来这个冒充你的人究竟是谁了吗?还有你可得罪过谁?” “公子,并没有。您也知道,小人接触的人并不多,平素也只与刘婆子孙二娘几个有往来,还有就是毫无关联的王府家丁,可大家都是利益关系,我想不出谁有动机能这样对小人。”王大面上都是愁容,看着这假的王大的样子,便知道他没少利用自己的身份做事,若是被人捅出来,到时候他该如何自处? 这么想着, 他眸子里便多了一抹阴沉。 见王大也没什么头绪,景华与卫朝言便直接去了关押假的王大的是厢房。 厢房里,假的王大正想着抓了自己的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就听到外边有脚步声响起,接着便是推开门的声音。 景华微微一笑,“起来吧。那女人该说的都说了。” 只见这刚才还装作视而不见的假的王大, 这会儿坐直了身子,呜呜呜乱叫。 景华将他口中的布拿掉,似笑非笑,“不管你是谁,你在为谁做事,你要记住,机会只有一个,若是你不珍惜……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只要我们将你杀了,扔在大街上,谁是真的王大谁是假的王大,自然会有人知道。亦或者,将你押送官府,你说……到时候你在狱中,你帮的那个人会不会放过你呢。” 果然,就见那王大脸色大变。 见他不说话,景华也不气馁,只是走近了仔细的看他那张脸。 这张脸上没有丝毫易容的痕迹,只不过对比王大来说,这人的脸上的皮肤却与脖子的颜色不同,不光如此,这人脖子处还有疤痕。 景华忍不住皱眉,这人的脸有奇怪,可到底怎么才能不通过易容就变成王大的样子呢? 见到景华盯着他的脸看,这假的王大倒像是比刚才还惊恐是的,不停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子。 景华脑子里有什么快速闪过,却什么都没抓住,她抿抿唇退回来,对着卫朝言轻声道,“他的脸有问题, 你去看看?” 听了他的话,卫朝言也走过去观察,片刻之后又看看王大的脸,只对着他道,“ 你先问着。”说完,便拉着景华的手腕,将人带了出去。 温热的触感让景华脸上一红,想到这个时候带着自己出去,卫朝言一定是有话要说,当即抑制住自己那些飘忽的思绪,故作平淡的道,“怎么了?” 卫朝言摇摇头,“这人脸上痕迹太重,像是刻意做上去的。你易容的时候,有的时候因为脸上与脖子颜色不同,还会抹上各样的香粉。” “你发现没有,这人的肤色是极黑的,而真正的王大的脸色,是黄中带点白的,王大的皮肤像是找了一层这样的人皮贴上去的,只不过……不像是易容可以拿下来。”卫朝言皱眉道。 景华却是摇摇头,“你的意思是……” “这个假王大脸上的皮肤是将别人的皮肤贴到他脸上形成的?然后再根据真王大的脸上的特征,一一刻画出来的?”景华试着将自己的思路说出来,却觉得这个想法太过匪夷所思。 “可是有一点,若是这样的话,原本那一层皮肤怎么办?” 属于自己的皮肤和别人皮肤的血肉长在一起, 这样真的不会有什么后果吗? 景华和卫朝言都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最后还是卫朝言摇摇头,“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我们可以诈一诈这个假的王大,况且,就算他不说,还有那个女子。我们可以去先审那个女子。” 听到这里,景华点点头,“好。” 那女子就关在假的王大所在的隔壁,景华与卫朝言一同进去,就见那女子正靠在墙上若有所思的模样,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没有一丝的恐惧,不似寻常女子。 景华微笑,“夫人好生淡定。” 只见这女子闭口不言,那张脸上更是没有泄露出任何情绪来,比那假的王大不知道长进了多少。 景华也不恼,凑近了这女子,像是在仔细观察他的脸。 那女子不知道景华为何这样做,只是往后缩了缩。 景华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这张脸倒是真的。” 只见那女子面色微变,不过很快便恢复了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若不是景华距离她很近,只怕也会以为这是她的错觉了。 158整容术 虽然这个表情只是一闪而逝,也足够证明这女子知道假王大的脸有问题,当即直接道,“夫人想不想活命?” 她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就为了那么个男子,就搭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得啊。有些话,你不说,可有人说。”她唇角勾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那女子终于开口,“你不必挑拨离间,若是你真的知道了什么,还会来这里问我?不过是想诈一诈我们罢了。” 景华却是笑着摇摇头,“不不,其实男人靠得住靠不住,不用我多说了吧?我之所以能在这里问你,不过是因为我不能全然相信你们的话,你说了我也许就能确定了。哦不,应该说是怎么确定才能看我的心情。” 这女子冷笑一声,“不要骗我上当了,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不会说的。” “哦?真的么?真的不会说么?”景华有些讽刺的笑了起来,“未必吧。”她伸出手来,直接制止了这女人想说的话,用一根手指轻轻抵到唇边,“嘘,话先不要说的这么早,你想一想。若是你保命活下来了,你还有许多可能,若是没有的话……” 接下来的话,景华也不再多说,直接跟着卫朝言出去。 出去之后,她端的是胜券在握,“放心吧,这女子一定会说。” 卫朝言却是笑着摇摇头,“ 我倒是好奇起来,他们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竟然还能有几番本事,这女子一看就是很厌恶那假的王大,可她却不出卖他,那定然就是事出有因了。” 这件事,只有等,不能操之过急。 景华和卫朝言又去了假的王大的厢房,只见王大正盯着他敲着,半晌不由得笑了一声,“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情,无人知晓?不然你以为两位公子是怎么找到你的?刚刚我们从那女子那里回来,其实那女子已经说了,你经常装作是我的样子,去我常去的那些地方,只不过装不像很苦恼,还买通了我的身边人吧。” “只可惜啊,这人没与你说实话。”王大3呵呵一笑, 看着那假的王大脸色变了,心中知晓自己猜对了。 听到门声响了,就见景华与卫朝言走了进来。 王大当即微微摇头,二话不说,直接推门出来。 看着他这样子,便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于是二人跟着出来。 等回到正厅,王大才叹息了一声开口,“两位红字,我知道你们十分着急出结果,现在还有另外一个思路,那便是这人买通我身边的一个人。这人不管是平时说话,还是走路,都有我的样子,若是说我身边无人告诉他,我是不相信的。所以,还请公子费费心,帮我把这人查出来。” 王大的态度很诚恳,其实景华心中明了,这事若是王大自己查,也是查的出来的,只不过这也算是卖给他们一个面子罢了,白送了一个人情。 景华摆摆手,“你尽管去查,若是需要人手,便直接开口,等查出来再说。这几日先让晾着他们。” 眼下的事情多的数不过来了,景华揉揉额头,眸子里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若是有消息了,便直接来找我们。” 等王大出去了,景华才叹了口气,“今日我有个想头,便与你说说,若是你觉得可行,只怕我们便要去乱葬岗那里蹲着了。”如此说着景华便将假扮阴媒的事情告诉了卫朝言。 却见他的眸子里浮现出几许诧异,然后便是赞赏,“丞相的脑子的确是想常人不能想啊。” “将军谬赞。你若是觉得可行,今晚我们便去?今日去了乱葬岗,若是运气好的话,便能赶上。明日我们便去找那个仵作,让她师兄带着我们直接去那个小山村,到时候许就会有结果了。” “好。” 只不过想要扮阴媒就不能穿这样的衣服和这样的脸,幸亏这次出来,景华带了许多的易容材料,不然还要犯难。因着这两个月经常易容,技术娴熟了许多,很快便弄好了。 现在天气很冷,里边穿了许多衣服,外边则是套上了黑色的麻衣,看起来还像模像样的。 景华看着帮自己打点的红袖欲言又止,不由得笑道,“这是怎么了?我们红袖姐姐若是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出来。” “主子,奴婢陪您吧,正好奴婢也会武功,到时候若是有什么需要做的,奴婢就去了。”红袖想到景华与卫朝言出去做事,自己留在宅子里休息,便觉得心中过意不去。 看着红袖担忧的脸,景华摸摸她的脸笑道,“瞧你,无事的,你主子如何你还不知道么?若是带着你,只怕你要添乱了。你就在家中将那两个犯人给我看好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定然不饶你。” 这话景华说出来本来只是为了安红袖的心,可想到那背后的人若是知道了这两个人失踪了……知道假的王大和这女人知道不知道那些人的秘密,就看那些人到底是什么表现。 连州城不大,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会知道的。 如此想着,景华面色严肃起来,对着卫朝言开口道,“这几日让暗卫多注意一些,看城中若是有什么动静,只管来汇报。” “好。” 两个人整理完毕之后就直接去了乱葬岗,还是那熟悉的两棵树下。 景华与卫朝言用手帕堵着鼻子,面面相觑,忽的,景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卫朝言挑挑眉,“你笑什么?” “我笑我们两个,之前从朝中与我吵架的时候,将军可曾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能与我一起闻着这尸臭味。”乱葬岗就在不远处,从树上望过去,甚至还能看到那边偶尔有白光亮起,甚至有的地方还烧一段。 “丞相不怕?”虽然景华这女子太过强悍,可这样的场面,若不是卫朝言刀山血海里看多了尸体,和他的问心无愧,只怕也会觉得恐惧,更别说景华了。 159中什么毒 景华顺着卫朝言的目光望去,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的,不由得笑着开口道,“原来如此。将军怎么不怕?” “为何要怕?本将军虽然杀人无数,却不曾滥杀无辜过,起因结果都是为国为民,我以为即便是撞鬼这样的事情,也定然不会找上我。本将军一身正气,问心无愧。”卫朝言淡淡开口。 景华不由得笑了,“将军的意思是,我问心有愧?”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你为何曲解我的意思?” 景华冷哼一声,“我也不怕,我虽然是个女子, 可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何惧这小小的尸体?况且,活人我都不怕, 还能怕这毫无生气的尸体不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卫朝言想到景华与朝中重臣周旋,不由得叹息,“ 丞相可想过以后退出朝堂?” “过隐居的生活啊?”景华忍不住笑了,倒好像是卫朝言再说什么有意思的笑话似的,“若是我能有个将军这样手握兵权的儿子,大抵我就能安心隐居了。” “你!”卫朝言怎么听这话怎么觉得别扭,什么叫若是能有个将军这样手握兵权的儿子便能安心隐居了? 景华却是笑眯眯,“将军别关注错了,我的重点可是在怎么样才能安心隐居,而不是将军这样手握兵权的儿子。只怕我此生是不会有将军这样的儿子了。” 听着她话中有话,卫朝言不由得觉得哭笑不得,“这次本将军可没有主动招惹你,你偏偏说这样的话来编排我。” 景华摇摇头,“我说的是实话呀。当然了,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现在的日子真的很累啊,可是若是不坚持下去,就没有别的办法啊, 我走到今日这步,举步维艰, 可若是让我放手,这么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我也不甘心,当然了,不是不甘心手中的权势没握够,而是这个世道还不够好。” 景华脸上是戏谑的笑容,可眸子里浮现的却是认真。 卫朝言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该说眼前的女人太傻还是如何。 两个人说着说着话,忽的,就见远处有马车的响声,卫朝言的警惕开口,“嘘”。 果然,片刻,就见那马车行驶过来,然后便是扔尸体的声音。 黑暗中,景华主动握了一下卫朝言的手,却握住一片冰凉,低声道“下去。” 二人不着痕迹的从树上跳了下去,就在马车过来的时候跳上了车顶。今日赶车的是一个人,景华心中一喜,等马车出了乱葬岗之后,还有一段无人的经过的道路,不过这道路平坦多了,好走的很。 景华就感觉卫朝言再次握了她手一下,当即明白了,这是行动的暗号。她快速从马车顶上一跃而下,直接跳到了这人旁边。这男人许是有些困顿,他揉揉眼睛,忽然感觉旁边有些奇怪,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想到自己刚才拉过来的是什么, 当即惊叫一声,景华捂住他的嘴, 刻意压低声音道,“别叫,你中毒了,不想死的明日上午到来福客栈天字一号包厢。”说完这话也不停留,便直接跳上马车的车顶。 再说这个大汉,早已经吓傻了,只麻木的赶车,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马车的车顶上多了两个人的重量。 前边很快就到了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就直接到了城区了。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一眼,抓住这个机会,双手拉着树枝,双.腿一荡,便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一落地,景华便解释道,“我觉得这样大概比直接将人弄到一边问比较好。”本来景华与卫朝言商量的不是这样,而是先将人拉到一边直接问。只不过她临时起意,觉得这样还能给这车夫一点深不可测的感觉。 “你怎么能肯定那人明日一定会去呢?” 卫朝言不由得皱了眉头,对于景华这种临时起意有些不快。 却见景华微微一笑,“我对他说,他中毒了, 若是不来会死的。” 这人明日一定会来。 不光如此,单看这男子后续的反应来说,这男子一定很怕, 就算是这次不来,再吓唬两次也就来了。 想到这里,景华想到明日去小山村的时间又要推迟了,不由得开口道,“那仵作的师兄……你觉得可靠么?” “现在可靠不可靠并不重要,只要能为我们所用就好。即便是不可靠, 莫非还能从丞相手中讨了好去?”卫朝言似笑非笑,对着不远处吹了一声口哨,没过多久,就见有一批高头大马跑了过来。 卫朝言双足点地,一跃而起。他坐在马上朝着景华伸出了手,“上来。” 景华心中蓦然一动,她下意识的忽略自己心中的感觉,将手递给卫朝言,然后借力上了马车。 二人虽然没近距离接触乱葬岗,可身上还是染上了腐烂的气息,回去两个人洗了澡之后,便早早睡了。 第二日起来,用过早膳之后,景华与卫朝言便去了来福客栈的天字第一号包房,当然了,还是昨日那易容之后的脸。 只是迟迟无人来。 卫朝言面上满是沉着冷静,手指有节奏的敲打桌面。 景华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脸上挂着风轻云淡的微笑,“将军,若是这人不来了……你会怪我么?”虽然说着你会怪我么?那脸上一丝歉意也没有,明显是试探。 卫朝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半晌,才开口道,“丞相这么聪明岂会猜不出我怪你不怪你?” “不如博弈一把?” 景华轻声道,不过在听到外边有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不由得笑了,“看来是博弈不了呢。改日吧。” 说着话,两个人便换了脸上的表情。 果然,不消片刻,就听到外边有脚步声越走越近,然后便是敲门声。 “ 进来。” 景华压低声音开口。 就见昨日的大汉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关上门,盯着面前的两个人看了片刻,才沉沉道,“你们是谁?来找我有什么目的?我中了什么毒?” 景华兀自笑了起来,看来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160使诈 “你所中之毒无色无味,甚至前期没有任何症状,一旦爆发,先是会让你丧失……寻.欢作乐的功能,然后便是……没了性命。至于是什么毒,我不知晓,只不过我有些能看人的本事罢了。” 景华清风云淡的摇摇扇子,此时此刻倒是不像在说人命关天的大事,而是在说你今天用饭了么? 果不其然,这汉子面色微变,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不禁咬牙,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装作若无其事道,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的话?你们又是谁??” 卫朝言微微一笑,“你可以不相信。不过等六个月试试,这六个月,你便好好享受吧。送客。” 这样的态度是景华与卫朝言商量好的,摆出一副高姿态来,让这男子心中没底。 果然,这男子见他们如此, 当即伸出一只手来,“且慢,你们说说,怎么才能帮我解毒?需要我做什么?” 相信了。 景华挑挑眉,勾起唇角来,“既然找上你,我们观察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自然知道你们做的是什么勾当。”见那男子面色再次变了变,她心下了然,缓缓开口,“不瞒你说,我们是阴媒。” “阴媒?”那大汉十分疑惑,“那是什么?” “ 就是给死人做媒的。有还未成亲的男子意外死亡,在阴曹地府不好过啊,有条件的人家都会给孩子配个阴婚,自古以来便有这样的传说,只不过……这阴婚因为太损阴德,不常有罢了。” 景华缓缓笑开,给这大汉解释,“我瞧着你这里经常有货,所以便想问问,你这货中可有女子?” “亦或者妙龄男子?” 那大汉想了想,犹豫片刻,才道,“这我不知,这些尸体……不是我……况且这些尸体都是不完整的,可行?” “不完整是怎么个不完整法儿?”景华装作没有去乱葬岗看的样子,也是为了试探这男子说不说实话。 只见这男子皱着眉道,“这些尸体,肚子里的有些器官都没有。” “没有?”卫朝言和景华都装出面色大变,十分惊骇的模样来,相互对视了一眼。 景华不着痕迹的勾起唇角,装作自己思考了片刻的样子,开口道,“想必缝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顿了顿,继续道,“你们愿不愿意与我们做个交易? ” “什么交易?” “若是有这样的尸体,你尽管来给我们,记住,一定是要妙龄男子女子,若是岁数大了,可就不值钱了。我们不光可以给你解药,还会额外给你一部分银子,这对你来说有百利无一害。” 景华神情倨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大汉。 大汉被这目光中的威慑力,猛地一惊,下意识的便避开目光,好半晌才开口道,“我,让我想想吧。不若我明日给你答复如何?” 卫朝言微微一笑,“想想自然是可以的。即便不合作也没关系,我可以当今日之事没发生过,到时候我找别人就是了,只不过你身上的毒,可要好好治。” 这大汉应了一声,便不再停留。 等人走,卫朝言才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揶揄,“到底是什么毒这般厉害?” “我见这人眼下黑青,看来像是纵欲过度的模样。纵欲过度,自然是肾气不足,阳虚阴虚,自然会觉得头晕还是如何,于是便吓唬他,这样他一头晕大抵就觉得自己是快要毒发了。肾气不足,自然就不能寻.欢作乐……” 景华说着话,脸上是一派坦然,好似在卫朝言一个大男人面前说这样的事情没什么羞涩难为情的。 卫朝言膛目结舌的看着她,只见她狡黠的笑笑,“将军也要吸取教训,爱护自己的身子哟。” 听了这话,他不由得觉得匪夷所思,景华这女子竟然这般……当即训斥道,“虽然你看着像是男子,可到底还是个女儿家, 你……你这般不知羞……” 景华却是不以为然,“好了,卫将军不要替古人担忧啦。我们走吧,去仵作那里,带着我们直接进小山村。” 只不过去找仵作之前,景华还回了一趟院子,对着红袖与春芽交代好才走。 又是一番波折,七拐八绕的到了仵作何景旭那里, 看着前边熟悉的门,景华用力敲了敲,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呀?” 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一眼,开口道,“ 我们找仵作。” 听了景华的声音,里边有熟悉的女声响了起来,“来了。”然后便是脚步声,打开门之后,果然是仵作。 只不过见到面前的两个人,仵作不由得愣住了。 想到他们是易容之后,思及她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卫朝言便笑着开口,“怎么,乱葬岗一别,仵作竟然不认识咱们了?” “两位公子?”因着相处起来都没透露姓名,仵作便明了,这就是那两位公子。 见她知道了, 景华微微一笑,“正是,此行特殊,于是便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景华话中的意思意味不明,可何景旭是个聪明人,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当即点了点头。 何景旭却没什么避讳,将人请进了屋子。 两个人进去,就见到了一个中年男子,一席黑色的衣服,眼神锐利,却是没什么敌意的看着他们。 仵作笑着介绍,“两位公子来的正好,我正想着如何通知你们呢,这便是我师兄。”顿了顿,又朝着那男子介绍,“师兄,这便是我与你说的两位公子。” 景华与卫朝言拱了拱手,算是见礼。 一番寒暄之后,卫朝言直入主题,“这位师傅,不知什么时候能带着我们去那个小山村呢?” “今日便能去。”那老师傅看了看景华又看看卫朝言,不由得开口,“要进去小山村,首先要进去一片樟树林,老朽先与公子说好,这樟树林中危险重重,很可能丢了性命。”言下之意便是对他们的生命不负责了。 景华点点头,“ 这是自然。既然如此,便多谢老师傅带路了,不知道我们称呼师傅什么?” 161诅咒 “我与师妹同随师门姓氏,称呼我何师傅便可。” 何师傅的点点头,便对着仵作使了个眼色。 仵作了然,对着景华与卫朝言开口道,“两位公子稍坐片刻,我先去收拾一下我们用到的东西。” 等着的时间,景华忽然想到一件事来,不由得开口,“何师傅,您可见过那村子里人所说的生了病之人?” “还有,不是说那村子里有道士断言,若是埋在祖坟中,便会对子孙后代产生不好的影响么?那道士是从哪里找来的呢?” 景华的疑问很多,不,应该说这件事的疑点很多。 只见这何师傅只是淡淡的笑了,“这些等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不过那个地方的人排外,到时候你们还是多注意些,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我们这里,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远水解不了口渴。” 景华点点头,“多谢何师傅提点。” 仵作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装好了要用的工具,背了一个不大的包袱便出发了。 小山村距离这里不近,景华提议骑马。 等找好了马匹,行驶到樟树林外边的时候,天色已经将晚了。 看着天色,仵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对着何师傅开口道,“今日天不好,会不会有暴雨?若是下雨的话,我们进去就更艰难了。” 樟树林从前卫朝言也不是没经历过,自然知道,下雨之后,毒气散发的更加严重。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所以我们要快,尽量赶在下雨前到了那个小山村。” 一行人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将马匹拴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吃草, 几个人便进了林子里。这林子里树木丛生,就连地上的草都有一人多高,可以说是十分荒芜了。若是不熟悉道路的人到了这里,一定会迷路的。 想到这里,景华的手握了起来,对着何师傅开口道, “何师傅,我带了一根绳子,不若我们拉着同一根绳子?这样免得走失了。” 进来之后,她不光看出这里的有瘴气散发出来这个天然的屏障,只怕这里还有阵法吧,这样的阵法为了防止外人入侵,想必一定会设置路障之类的,还有各种陷阱。 何师傅有些意外的看着景华一眼,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点点头,开口道,“ 好。这样也安全一些。” 一行人拉着绳子往前走,不料, 却觉得越走越简单,后边像是有什么拖着绳子是的。 他们进去的顺序是,何师傅在前边,仵作在后边,景华在中间,卫朝言在最后。景华察觉到了这绳子的力量,也没回头,只是笑着对卫朝言说道,“看来来这东洲城,你长胖勒些。”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是让卫朝言听懂了。 卫朝言精通各种战术,战术中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便是暗语。 景华上次还说他们出来之后都瘦了,怎么会突然改口说他胖了呢?加上他感受到绳子的力量,便明白景华这是意有所指,这绳子后边有东西。 想到这里,卫朝言不着痕迹的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这根绳子很长,前边多出一段来,后边也多出一段,四个人走的时候谁都没注意后边多出那一段来有什么。卫朝言一只手抓着绳子,另外一只手拿出短刀来,缓缓的将绳子放松了些,身子往后边滑去。 忽的,后退一大步,猛地回过头看去,就见到绳子最顶端, 有一只大蜘蛛趴在那里。 这蜘蛛大的饶卫朝言这样见过世面的人看到都觉得心经,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蜘蛛精呢。这会儿,这只大蜘蛛盯着他们,还不住的吐着丝,将自己拴在绳子上,看来分外恐怖。 卫朝言不慌不忙,对着前边低声道,“停一下。”然后一只手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瓶子,小心的将瓶子打开,从里边到处一点药粉来,粘在刀上,又将那个小瓶子盖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手中沾了药粉的短刀,对着那只蜘蛛扔了过去,正中靶心。 那蜘蛛不知是对自己的能力太过信任还是如何,竟然没动,然后便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声响从蜘蛛的体内传来,只见从这短刀刀口的地方冒出了黄水,迅速冒出烟雾来,还散发着臭气。 顷刻间,一只蜘蛛就在烟雾中化成了一滩黄水,只剩下几只蜘蛛腿还像是不服输一般的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剩下。 再说景华,一回头便见到了这一幕,当即心惊。 不过想到这里还有何师傅与那仵作,于是忍着心中的好奇没有问出口,而仵作却是忍不住了,她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竟然……竟然如此……”她想不出形容词来。 卫朝言摇摇头,“恕我不能奉告,不过定然不会拿着这东西去害人。” 仵作默了默,还是点点头,“小心点吧, 这里不光有瘴气,还有很多的毒虫,那些毒虫原本只是昆虫,但是因为吸收了瘴气,和长期食用这些有毒的植物,变得与平常虫子不同,甚至还能一击毙命。” 景华拿出自己身上带的刀,将最后那段绳子割了下去,接着往前边走。 只不过绳子短了一截,景华与卫朝言的距离就拉近了,一行人一边走着,一边注意观察周围有什么。这片樟树林很大,与其说是树林,倒是不如说这里走进小山村的第一道门。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皱眉,“何师傅,你平时走进去,需要多久呢?” “ 运气好的话, 大抵两个时辰,若是运气不好,四五个时辰也是有的。只不过我一般都是下午来,上午这边经常有人路过,到时候不光要防备樟树林里的东西,还要防备人。” 景华却是不明白,“防备人?为何要防备人?”这是樟树林,人不应该是敬而远之才对么? “什么时候都少不了谋财害命的。你看那里。”说着话,何师傅对着不远处指了指。 景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是?”她仔细的盯着何师傅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看清楚了那东西之后,不由得露出诧异来,“这……这是……” 162密林 “正是。” 不远处,赫然是人的白骨。 何师傅面上满是淡然,“看着白骨的颜色, 这人死了应该是不超过三天,这里的毒虫不光是吃毒草,还吃人。只要你中毒倒在这里了,哪怕你没死,也会被那些毒虫啃食干净。” “这樟树林也许你们觉得没那么可怕,但是很多东西,远远超出了你们的想象力,你们还是要多加小心啊。”何师傅看了看前边,语气上扬了一些,“现在我们已经走了一半的, 若是顺利,天黑之前我们怎么都能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劈下一道惊雷。 就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仵作缓缓笑了起来,“师兄,你还是如此啊。每次只要你说情况好点了,上天都像是要跟你作对似的。” 景华:“……”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一直很凝重的气氛也缓和了些,景华笑道,“何师傅,您别说话了。我们可是还想着活着出去呢。” 何师傅听到景华的话,也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了许多,只听何师傅顿了顿,开口道,“你们怎么会想到要调查这些事情?” 景华摇摇头,“我们主要是想调查那些乱葬岗被开膛破肚的尸首,我们怀疑那些尸首与这小山村有关系。想必您也听仵作说了,若是这样一直死人下去,官府也不作为,有朝一日,这东洲城的人岂不是死光了?” “想不到两位公子倒是心系百姓,为何不报官呢?” 景华听不出何师傅话中是讽刺还是真心实意,各种想法从脑子里转了一圈,最终她还是对着卫朝言使了个眼色。 卫朝言明了,“既然我们也算是共患过难了,我们便不瞒你们了。我等是圣上派来微服私访的钦差,看到有什么冤案错案,便留下来解决,若是惊动官府,还不知是什么结局呢,真正的凶手许就抓不到了。我瞧仵作与何师傅,你们一身正气,可否能在此案中配合我们?” 虽然不明白卫朝言这么轻易的就说出了他们的身份,可还是配合的拱了拱手道,“正是如此。” 只见何师傅与那仵作对视了一眼,便要行礼道,“见过钦差大人。” “不必如此。”景华上前一步,直接扶住他们。 “一边走一边说。”卫朝言微微一笑,“不知二位为何如此信任我们。” “若是我们说的是假话呢?”景华接过话来。 只见何师傅摇摇头,“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没什么,只不过……让人怀疑的是一个平凡人为何要管这么多的事情?如果你们是钦差,就刚好合理了。” “既然如此,那何师傅你们愿不愿意帮我们呢?” “自然是愿意的。” 众人说着话的时间,一声惊雷再次炸响。 何师傅的表情更加严肃起来,“先不说了,先专心赶路,若是下雨前到不了,只怕我们都会有生命危险啊。” 景华看着地上没头没尾爬来爬去的虫子,不由得点点头,“不知这里有没有近路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话不说,何师傅还没发现,可听了她的话,他脸色一变, “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什么?” 仵作不敢置信的看着这里。 景华却是摇摇头,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景象,忽的,她看到卫朝言此时此刻正盯着一个方向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到不远处的地上是一条绳子,周围放着一截绳子和短刀。 赫然就是刚才发现那个大蜘蛛的地方,他们果然绕回来了。 景华看看天色,心中担忧,她知道却是紧张的时候,就越要保持冷静,她强迫自己安静下来思考。 忽然,她想到他们可以从树上走着,一来是树很高,二来是这树是直着的,他们自然就不能走弯路。于是试着将自己的想法提出来。 何师傅满眼赞赏,“这是个主意,只不过,现在打雷了,我们从树上太危险了, 若是一个不幸运,便会被雷劈死了。不如我们顺着树下走?” “可以,况且这树下的泥土松软,我们走没走错,只要看着脚下的鞋印是不是一条线上的便可以了。”卫朝言也赞同的点点头,说着话,就率先往前边走去。 他一边小心的扒开草丛,一边留意着这边有什么毒虫。 就在这个时候,景华一抬头的空隙间,就见到卫朝言正在走的那棵树上弹出来一个小小的头,此时此刻,发出嘶嘶的声音,她不敢惊动了这个畜生,只刻意压低声音道,“卫,树上有蛇。” 树上的蛇一身草绿色的皮,还有绚丽的花纹,若是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什么,竟然能与树上的枝叶融为一体,这蛇吐着血红的信子,看起来分外冰冷。 就在说话间,那蛇猛地发力,就对着卫朝言的脖颈冲了过去。 情况焦急,景华恨不得自己过去,又担心自己惊扰了卫朝言,一个不注意,就害得他没了性命。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卫朝言快速的一躲,直接将那蛇避了过去。那蛇无力可借,直接掉在了草丛中。 到了草丛中这蛇更灵活起来,快速的朝着他们爬了过来,景华看看天色,知道他们已经不能再从这里耽误了, 于是唇角勾起了一个冷笑来,从自己身上抽出软剑来,足尖一点,直接到了那蛇的尾巴后方,用力一斩。 可这蛇,却分外灵活,当即想跑,饶是景华这么快的动作,也只是切断了它的尾巴部分,若是普通的蛇,这样也算是失势了。可这蛇却比刚才更快了,从前边转了一个弯,便爬了过来。 景华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若是这次的机会不抓住,这怕这蛇便要发怒了,只怕定然会咬伤谁。想到这里,她在心中默默算计着这蛇的爬行速度,能爬到什么地方,若是看到自己出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几番算计之下, 快速将手上的软剑扔了出去。与此同时,旁边也有一把剑与她的软剑同时出鞘,直直的插在蛇的身上。 163到达 只见这蛇头顽强的动了一下, 最后,终于垂了下来。 一阵风吹过,景华只觉得自己后背布满了冷汗,她想要上前一步,将自己与卫朝言的剑拿回来的时候,却被一只大手拦住了。 卫朝言一只手拉住她,另外一只手,将两把剑拿回来,又拿出白布,将长剑擦干净,“走吧。” 经过了这样的变故之后,一行人十分安静的从树下走着,可精神却是高度紧绷。 走了大抵半个时辰之后,何师傅看着前边的小桥流水,不由得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完,面色更严肃了起来,“你们看到前边的小桥流水了吧?” 景华点点头,不由得问道,“我们到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快到了,只不过这小桥流水也一个槛,很多人都走不过去。从远处望着是小桥流水,可你们往前走几步,再看看?” 果然,卫朝言依着何师傅的话,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再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什么所谓的小桥流水,前边只有一条铁链,而铁链下边是湍急的河水,这么急的水流,若是水性不好的人,定然会被冲走的,就算是水性好,也无法保证能够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景华面色凝重了起来,“ 何师傅,这里,怎么过?”是 “当然是走过去了。”顿了顿,他继续开口,“我不知道这里的村民到底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可据我所知,我每次进出,就算有村民都是与我从这里走。” 景华不由得若有所思起来,这何师傅是卖棺材的,里边的人出来买棺材,足以证明这里边的小山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给自足,所以这里一定还有别的路可以进去。 可眼下时间紧迫,也没时间找其他的路了,就只能从这里走了。 不就是水性么?找个水性好的人走在前边就可以了。 何师傅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似的,“大人,你有所不知,这小桥流水难过的并不是水流湍急,而是这河里从瘴气中生存下来的鱼,与那些昆虫一样,这些鱼,是吃人的。” 当场窒了窒,好半晌,卫朝言才开口道,“景华,你与仵作留在这里,何师傅带着我进去。” 景华却是不依,里边什么都情况犹未可知,就这样放卫朝言一个人进去叫什么。她目光中满是坚定,摇头道,“不。我跟你一起进去,况且我能想到你想不到的点,现在要下雨了,若是将我们留在这里,只怕也是个死。” 卫朝言开始的时候倒是没想到下雨这茬,这么想来,还行不通。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先走吧。” 景华点点头,她向来不畏惧什么,况且这对于有武功的她来说并不是很难,只不过气氛紧张,因着这河里的因素,倒是显得很难似的了。 想到这里,她先让自己周身平静下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足尖轻点,快速的朝着那铁索进发,她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便到了对岸。 只不过卫朝言与景华虽然有武功,可是仵作却是不会武功的。 忽的,景华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她身上还有一条绳子,她快速扔到了对岸,大喊道,“你们一前一后,将仵作放在中间,这样就将人带过来了。” 当然了,又免不了一番波折。 等四个人都过来之后,再看天空已经阴云密布了。 “还有一刻钟的路程,快走。”何师傅走在前边快速开口。 听出他声音中的急迫,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也不再耽误,于是带着仵作快速的走了起来。 终于,见到林子前边有隐隐约约的光亮。 未料,才出了林子没多久,天就下起雨来。而一行人狂奔之后,无一不气喘吁吁。 何师傅见下雨了,便带着人直接往山上走。 出了林子是一片空地,空地往前走是一条小路,路两旁种着庄稼果蔬等等,顺着这条蜿蜒的小路往上边望去,就见到半山腰上有细细密密的人家,这么远远看上去,大抵有几百户。 景华正朝着卫朝言要说什么,就见到他脸上的若有所思,“怎么了?” 就见卫朝言摇摇头,“无事,我们从林子里为何望不见这山,只有出了林子才能看到?” “这便是这林子的奇怪之处了。这林子倒像是独立出现在这里的,竟与这地方不连着。”何师傅开口。 景华听了这话,往远处望去,果然,左右两边的庄稼地都像是与林子相连似的,虽然看着挺近的,可不知走多远才能到尽头。 “我们快快上山吧。这里的人十分团结,不好相处,你们说话当心些,待会听我的话行事。” 景华点点头,看向仵作,“怎么样?” 有武功在身的他们都被这路程累的够呛,更别说已经年岁不小的仵作了,景华关心的望过去,就见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便跟着他们继续走。 这次的路好走多了,大抵又是半个时辰,他们终于走上了山。七拐八绕的来到一户人家,何师傅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吗?” 只见这里先是寂静无声,接着便是沉重的脚步声,伴着周围不知名的鸟叫声,只让人觉得死气沉沉的。 须臾,门开了,就露出一张无甚表情的脸来,“谁啊?” 见到为首的何师傅,那中年男子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是何师傅啊,您来这里是?”说着一半的话,倒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瞧我,您请进吧。” 说着话,便将他们请了进来。 看着这人脸上的表情,手上的动作,都有些行将就木的感觉。景华心中一动,忽的感觉到这山村有点奇怪,至于哪里奇怪,则是说不出来。 一边往前走着,一边打量着这里的屋子。这里的屋子比连州城中的普遍矮一些,墙外边是褐色的,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阴森。 因着今日下了雨,黑的也早,进了主屋,便发现是黑漆漆的一团。 屋子里有个穿的很简陋的女人,她衣服上打着补丁,难看的笑了笑,“何师傅,您先坐着,我们先去点油灯。” 164丧子之痛 好半晌,才带着油灯出来,景华也终于明白这山村给她的怪异之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寻常的山村,山上有需要许多动物,所以是十分热闹的,就算下雨了,不允许孩子们出去玩,可每家每户都必定有欢声笑语或者孩子苦笑吵闹的。 可这里,没有。 这里太过安静,安静的没有烟火气息。 景华对着卫朝言使了个眼色,就见他眉毛皱了起来,不停的打量着周围,似乎也想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这女人踢踏着步子走了回来,手上的油灯虽然微弱,可到底是将屋子里照亮了。 虽然这里是两夫妻发的房子,可他们坐下之后倒比他们这些客人还拘束几分,十分拘谨的看着何师傅,再次问道,“何师傅,您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看得出来这对服气十分尊重何师傅。 景华看着何师傅犹豫了一下, 似乎是在想怎么措辞一般的开口,“我今日来是为了你家小儿的死来的。”见那两夫妻要说什么,何师傅直接打断,“您不妨先听我说一说。这两位是圣上派来的钦差。”何师傅说着话还拱了拱手,以示对圣上的尊重。 “我们怀疑山村里这些死人的事情,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你们能与我们说说么?”看着何师傅对着他使了个眼色,卫朝言当即开口。 “什……什么?不可能。”虽然刚才还唯唯诺诺的, 可不知这件事为何这么肯定,一口否认。 景华却是摇摇头,“那你们方便将这件事与我们说一下么?” “这……”这对夫妻将目光看向何师傅。 就见何师傅面色严肃,“这两位真的是皇上钦点的钦差,来查案的,就算你不相信他们,我老何的人品你们还信不过么?是我觉得你们村子里的事情有古怪,这才找到这两位钦差大人的。钦差大人很忙,若是你们真的不查,那我们明日便走。” 听了何师傅的话,那两夫妻才犹豫着开口,“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两夫妻成亲多年才有了一个儿子,自小便视若珍宝。可养到十八岁,就是今年年初,生了一场大病,断断续续的总是不见好,没办法,我们就只能出去找大夫,出去之后看了一些地方,先是有了些效果,可后来更严重了,只说我儿子这么多年身子亏空的厉害,没有办法,于是我们就只能去那个悬壶堂去瞧病。” 听到悬壶堂,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分别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只听这对夫妻继续道,“我们又回来凑银子,终于凑够了银子,将人送到了悬壶堂去,又从那里住了几日,真的见效了。我儿子病很快便好了,还随着我们回家来了。只不过好景不长,回来之后不久,我儿子便又生了怪病,高烧不退,不光如此,还见人就咬。” “更可怕的是,不光我儿子如此,这村子里还有其他差不多这个岁数的,甚至二十几岁的人都生了这种毛病,这个时候村子里就有流言蜚语,说是我儿子招惹上来的,我自然不服气,于是便与他们理论。后来……后来见到我儿子实在不行了,不就去了何师傅你那里去买棺材么?” “我才定了这棺材不久,就听说村子里来了个活神仙,那活神仙说,村子里得了这种毛病的人, 都是因为上天在惩罚他们,只要等这些人死了,才能解决问题。我们可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啊,上天为何要这样对我唯一的儿子呀。”说着说着,这人便哭了起来。 景华没有说话,这种丧子之痛,她无法理解,唯一能给予的,便是沉默。 半晌,这男人终于擦干净眼泪。 “结果第二日便听到消息,说是死了的都是不祥之人,不能葬在祖坟,若是葬在祖坟会影响子孙后代的。我儿子死了,我已经断子绝孙了,还管什么子孙后代,可,我想将我儿子葬在地里,可是村里的人不依,还苦苦哀求我。” “孩子去了之后,我也要跟着去了,族长下了命令,说是让人将这些尸体统一处理。然后……然后便拉走了。不过说来也奇怪,村子里的人,从那之后,再也没有生过病。现在我们也只能从家中给孩子立个牌位了。” 瘦弱的中年男子说着说着话便哽咽了起来,他的妻子起身,从旁边的屋子里抱出来一个棉布裹着的东西,她拉开这棉布,就看到了里边的牌位。 这排位十分粗糙,一看就是一个生手刻的,景华不由得问道,“这……这牌位……” “我儿命苦,甚至都不能入土为安,我便亲手刻了这个排位……希望我儿来生还能投胎做我们的儿子。”那女子说着哭的不能自已。 景华说不清楚她心中是什么滋味,不知道该说是这里的人太过迷信,只因为那道士的几句话,便断了这些人的生死,还是该唾弃这背后之人的恶毒,几句流言就轻易结果了这些人的性命。 她看看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卫朝言,不禁推推他,示意他出来。 两个人站在窗边,看着外边滴滴答答不停的小雨,景华忍不住开口,“你看出什么来了?” 卫朝言眸子里快速闪过一抹深思,“你说,这背后人到底要人体的器官做什么用呢?我们从乱葬岗发现了那么多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是不是都是这里的人呢?” “否则我实在想不出这背后之人,这么忽悠这山村中的人有什么好处。还不让这些尸体葬入祖坟,那这么多尸体,到底处理到哪里呢?刚才这对夫妻提到了一个关键的字眼,便是悬壶堂。就说明,至少这家的人悬壶堂是接触过的,看着这对父母对自己孩子愿意付出一切的样子,即便是没有银子,也会想办法弄银子给孩子看病的。所以没银子这一项不成立,到底,是因为什么?” 卫朝言脸上面无表情,可了解他的景华却从他紧抿的唇角中看出其实他对这件事也并非不在意的。 165活神仙线索 二人皆是静默不语,就听到外边有脚步声响起,一转头就看到了何师傅。 只见何师傅站了过来,叹了口气,“这件事远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难调查,这户人家倒不是不清醒,他们愿意让我们调查, 可其他人怎么办?他们奉那个所谓的活神仙为救世主,那人说什么他们相信什么,怎么会相信我们说的话呢。” “我们站出来说这个人是假的,这些到底会惩治那个骗子,还是惩治我们都说不好了。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啊。” 听了何师傅的话,景华叹息一声,“所以,我们要从那个所谓的活神仙那下手, 然后找出这个人的破绽和漏洞,若是将证据拿出来了,这些村民还会不相信么。”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还有悬壶堂,您听过么?”在见到何师傅点头之后,景华不禁摇摇头,“还有我想回去问这夫妻问题,不知我能否随意问呢?” 何师傅点点头,“这对夫妻我原本就认识,他们都是老实人,你尽管问。他们不会多嘴多舌的。” 景华点点头,回到刚才的位置,拱了拱手道,“二位,恕我冒昧,我还有其他问题想说。您儿子第二次发病之后,你们可曾想过找悬壶堂的人来看?” 那夫妻对视了一眼,还是那妻子垂泪道,“自然是有的。这孩子生病的厉害,正想去请,就那方外之人说这是天命如此,可我与我相公不信命啊,我们求着那个道长,想要找悬壶堂的人来看,可是看了之后,那悬壶堂的人说是怪病,从未听过。况且不是因为从前的病,从前病早就看好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悬壶堂的话很肯定,所以剩下的那些人家索性也就不看了,都等着熬日子了。” 景华莫名觉得怪异,可具体是哪里怪异却说不出来。 这里的事情也陷入了一个僵局,只有找到那个所谓的活神仙,才能揭开了。 想到这里,景华再次问道,“不知那个活神仙住在什么地方,是偶然出现一次,还是从前就出现过?” 那对夫妻想了片刻,才摇摇头,“这……我们不知,因着当时我们只关心我儿的身体,并没有多问,但是村子里的人这么信奉,似乎当日那活神仙做了什么事情,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吧。” 景华可不相信有什么神仙,若真的是有,也是活在自己的心里的,而不是出来害人的。 想到这里,她勾起唇角冷笑一声,“你们的族长住在什么地方?” 那对夫妻指了指,“从我们这个路出去右转,一直走,路西的地方,最大的房子,便是族长的家。” 忽的,景华脑子里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开口道,“这次……那族长家中可死人了?”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景华心下了然,怪不得如此。 这族长家中无人死伤,就有很大的嫌疑,是与外边的人勾结在了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卫朝言与何师傅从外边走了进来,她毫不掩饰的开口,“今晚去一趟族长家中。” 何师傅不明所以,可卫朝言则是再明白不过这个“今晚”去是什么意思,便知道这族长肯定可以,于是点点头。 这对夫妻见到外边天色都黑了,又看看空荡荡的桌子,当即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瞧我们,竟然连个饭都没准备。”说完便匆匆忙忙的准备饭去了。 景华与卫朝言在经过主家人允许之后,从屋子里转转。 在看到一间与整个房子格格不入的屋子的时候,当即明白这是这家儿子的屋子了。这个时候,就听到何师傅的声音,“这里的人与外边不同,民风格外淳朴些, 很多人家都是只有一个儿子,所以便珍视一些。” 景华则是抓住不同的重点,这山村里像是这样的人家还很多,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还会有许多人家与这户人家一般说真话。 想到这里,她下定决心,“我们从这里呆一晚上,明日最晚午时回去,所以这一日来,我们一定要调查了这些人家,不光如此,还要弄清楚那个活神仙的来路。” 何师傅见她思路如此清晰,忍不住开口道,“好。” 用过晚饭之后,景华与卫朝言分别打听了村子里独苗的人家,将这些人家的关系与地址一一写出来。 他们先是问了几家,这些人说的话与他们去的第一家无异,但是却没问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知道了那个所谓的活神仙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而是族长请来的。 族长是这个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存在,平时村子里的大事小情都是他做出。 景华与卫朝言颇觉得奇怪,这族长为何如此热心的管村子里的事情?还这么适时的冒出来一个活神仙? 想到这个,晚上更要去族长家中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卫朝言却是开了口,“晚上先诈一诈这个族长别的先不要透露,若是被他们发现了什么,等我们走了,免不得对那户人家不利。” 他话中的那户人家,便是何师傅带着他们去买棺材的李家。 李家夫妻十分老实,日子本来就过的清苦,若是族长再与他们过不去,只怕从村子里更是过不好了。 想到这里,景华忍不住叹了口气,“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我们回去便调查悬壶堂?” “若说与悬壶堂没有关系?你可相信?” 卫朝言似笑非笑的看着景华。 景华摇摇头,虽然没有证据,可他们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觉得他们之间是有关联的。 当晚,入夜之后。 景华与卫朝言看着屋子里的人都睡着了,才换上了夜行衣出门去。 忽的,她想到了今日卫朝言消灭蜘蛛的那个大杀.器,不由得问道,“你今日白天拿出来的那是什么粉末?” “化尸粉,这东西只要沾上有温度的东西,即便是最坚.硬的骨头,也能当即融化。”这东西原本是用在战场上对待敌军的。 166口是心非 这次出门,卫朝言为了防止意外,便带了两瓶。 来这樟树林之前,不知怎么的,他带上了一瓶,没想到竟然真的用到了。 这样的东西这么神奇,人只要沾上一点便会化为粉末,只要一想到这个,景华便面色严肃了起来,“你将这东西收好,我还不想见不到将军,若是你也死了,谁陪我查案。” 两个人走在月光下,卫朝言看着景华脸上的别扭,忍不住笑了起来。 景华感觉面上发烫,不由得冷哼一声,“你笑什么?” “无事,我笑丞相就连关心我,都关心的这么与众不同。”卫朝言的声音低沉清透,在这夜里,格外的动人心弦。 “并不是。”景华飞快反驳,在看到他脸上了然的笑意的时候,不说话了。 她抿抿唇,索性换了一个话题,“我们直接去那族长家中,会不会打草惊蛇?” 只见卫朝言高深莫测的笑了,“不,若说打草惊蛇,早就在我们将那个假的王大抓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打草惊蛇了,就更别说现在了。” 说到那个假的王大,也不知道家中情况如何了。 再说红袖这边,景华与卫朝言进山之前便交代了她们说今日也许会回来的晚,让她看好了院子。 红袖虽然只是个丫头,可长期跟在景华的身边,也多了几分敏锐,景华这般交代,想来……不会很太平。 白日还好,主要是晚上。于是早早的便与春芽说好了,若是有人来了,她只管藏好,记住那些人的长相便好,不要出来,也不要与这些人周旋,省的也让她分心。 不光如此,红袖还从院子里设下陷阱。 景华才坐上丞相的位置不久的时候,经常有些异想天开,不服她一介女流之辈的人,亦或者是政敌来暗杀她,那个时候,为了让她们轻松几分,她便学了学排兵布阵,甚至如何团战,如何制作陷阱。 许是做多了,红袖耳濡目染一番,也学会了。 她先是在暗卫的帮助下, 从屋檐底下装了很多沾了迷的小竹箭,又细又小,为了在黑暗中不被人发现。 又从厢房处布置了渔网,当然了,这渔网也是经过加工的,分外结实,不会轻易的就撑开。 她又设置了最后一道防线,那边是从主屋门口,先是将地砖里边的泥土挖空了,又上边铺上竹签子,最上边放上地砖,看上去与其他的地砖无碍,可踩上去……便会掉进陷阱里。 屋檐上垂直的装上竹箭,不过,这最后一道防线里可不是迷了,而是剧毒,见血封喉。 做完这一切,红袖安心了许多。 春芽这才见识到,他们平素掩藏在普通人外表下的强悍,当即便想学。红袖看看时间,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于是便在屋子里教春芽读书。 却不曾想,才读了一会儿,就听到外边有声音,当即把红袖往床底下一推,自己则是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果不其然,就见从屋顶处四面八方来了许多黑衣人,她不着痕迹的勾勾唇角,吹了声暗哨。 然后便有与这些人身形相似,穿着打扮一般的黑衣人涌了出来,一时之间,这些人有些懵,竟然不知道是敌是友。 红袖站在门前,看着一片混战,先来的那些黑衣人想要靠近厢房,将人劫走,却一直不得靠近。 她两根手指抵在唇边,发出一丝响动,然后就见暗卫们消失了一半。 那些黑衣人发现自己没有了强劲的对手之后,更是觉得如鱼得水,就跳到了院子里。 跳下来的人自然没想到这小小的院子里竟然还有机关,当即被网络到了里边,而上边的人看了情景明显愣了,面面相觑之后,一部分人跳下来救人,另外一部分则是观望。 可下来的人,非但没救了,还将自己搭了进去。 …… 景华可不知道红袖搞出来的热闹,她与卫朝言顺着小路,直奔族长家中。 看着里边漆黑一片,二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跳了进去。 足尖轻点落下,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景华一边侧过身子留意着院子里的动静,一边看着小跑着到了主屋里。屋子里的人鼾声正浓,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她将自己脸上布拉了上去,盖住自己半张脸,拿出短刀来,找到床上的男人。 冰凉的短刀递上温热的皮肤,床上的人猛地一个激灵便惊醒了,景华刻意压低声音,沉沉开口,“别出声。” 这男人旁边的女子却是对此一无所觉,景华看着这男人慢慢的穿衣服下床,在要走的时候,对着女人的脖子某处摁了一下,便直接将人带了出去。 他们是在来之前便说好了,一个人进来挟持,一个人等在外边。 到了院子里之后,这男人打了个哆嗦,低声求饶,“各位爷爷,你们若是要银子,我给你们银子,万不能伤害我性命啊!” 景华嗤笑一声,装作自己是真的为了银子来的样子,“说,银子在什么地方?”说着话,还将刀子往近处挪了挪,只见这男人立刻不敢动了。 “在,在刚才睡觉的床底下。有个箱子, 箱子里……都,都是银子。”景华对着卫朝言使了个眼色。 不过片刻时间,卫朝言便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箱子,他打开箱子,只见黑夜里,黄橙橙的金子和白灿灿的银子, 闪着光。 景华心中一窒,不过是小小山村中的一个族长,便有这么多银子? 再看这人的屋子,这屋子虽然在村子里算是最好的,可即便如此,盖一栋这样的房子,也只需要一块碎银子。 思及至此,这金子和银子的来路,便不必多说了。 景华冷笑一声,“听说你认识一个能断人生死,能看人福祸的活神仙?你可知道这活神仙在何处?” 这老族长身子一僵,然后便是求饶,“我, 我不知道啊。这活神仙的踪影,怎么会让我们这一介凡人知晓呢。” 卫朝言的声音从黑夜中格外阴森,“你的意思是上一次将人请来,也是偶然了?” 167银子 “这……这……”老族长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景华自然知道这里边有猫腻,不过她没有说出来,而是轻笑一声,“族长愧对那些族人?不知道那些人是否会在天上惦记族长呢。” 她明显感觉到这族长身上颤栗了一下,再次问道,“族长可是真的不知道那活神仙在哪里么?您好好想想,我这刀子,可是部长眼睛。” 沉寂半晌,无人说话。 景华知道这人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握着短刀的手用力三分,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她轻轻一笑,“ 族长若是再不说,只怕你这条命也救不会来了。” 果然,那族长感受到温热的血液流出来,忍不住哭道,“我说,我说。” “柳儿胡同。” 听着这熟悉的名字,景华心中一动,这不是糊弄那假的王大的时候,随意说的那个胡同么? 他们来这里时间也不短了,出来的时候也听过人说那个胡同,于是当时随口编了出来。 原来那个所谓的活神仙,真的在这个地方。 想到这里,景华不由得冷笑一声,“好。”说完便直接将这族长打晕了。 卫朝言看着他脖子上在流血,不由得皱了眉头,“怎么样?不能让他死了。” 景华笑着摇摇头,“自然不会,这人留着还有用。若是这么贪生怕死的人,就这样轻易的死了,他做过的那些事情,谁来说出来?” “现在也知道了那个假冒的活神仙在什么地方了,我们现在只需要找到另外一条出去的路,走那樟树林是不得已而为之,可若是想来这里调查,不能每次都让何师傅带着来吧?况且这里边太危险了。” 想到这里,景华摇摇头,“不若我们先去看看地形?”虽然可以问那对夫妻,可这种山村里向来都注重规矩,若是这么轻易的将出口说了,被人知道了,难免会被人诟病。 那对夫妻已经帮了他们不少了,便不能再给人添麻烦。 想到这里,景华叹了口气,看着卫朝言手中的银子开口道,“这银子怎么办?” 卫朝言皱着眉思考,这族长一看便是个欺软怕硬的,如今丢了银子,哪里那么容易就这么算了。想来明日又一番天翻地覆了。 看看天色,已经快要到子时了,还是要抓紧时间。 这么一想便不再耽误,景华对着卫朝言开口道,“走吧。” 两个人顺着来时候的路下山,一个往左边走,一个往右边走,却发现不管怎么走,都是和樟树林相连的。 他们提前约定好了时间,以一个时辰为期限。 到了时间,两个人回到分开的地方,不由得看到彼此凝重的脸色。 “先回去吧。” 等回了屋子,两个人又做了掩饰,卫朝言才开口道,“出去的路一无所获,不管从哪里走,相接的地方都是樟树林,这是怎么回事呢?” 景华却是摇摇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樟树林是一片圆的林子,我们走进来,其实只是为了迷惑,可若是从我们进来的地方直接往左边走,亦或者直接往右边走,就能直接进来呢?你看这里的老百姓们个个都是普通人,没有武功什么的,若是直接走樟树林,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死在那里。” “所以呢?” “所以我还是没什么头绪。”景华的话一开口,就听到卫朝言忍不住笑了,凝结在两个人之间的凝重气氛一散而光。 白日他们从樟树林走过来已经很累了,加上两个人最近都没怎么睡好,景华很快便体力不支了,她感觉自己眼皮子打架,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第二日醒来,便是被外边的人声鼎沸吵醒了。 景华一睁眼,就发现了窗户外边的那个身影,忽的,像是听到了什么一般,她快速起身,“怎么样?真的来了?” 卫朝言点点头,唇角是不加掩饰的微笑。 她整理好衣服,便走了出去,装作睡意朦胧的样子,“这是怎么了?” 就见到院子里围着很多人,族长也赫然在列,他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加上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袍, 看起来倒像是穿了孝服一般。 景华上前一步,像是有些怯懦的开口道,“怎,怎么了?” 李家夫妻笑容有些勉强,“族长,这两位是何师傅的徒弟,您上次看到的?” 何师傅适时的站了起来,微笑道,“族长,这便是我那两位不成器的徒弟。让您笑话,此次前来,是因为事出有因哪。这李家夫妻从前从我这里定了一个棺材,后来又说不同了。虽然后边与我说了苦衷,可这棺材我实在已经是做出来了,您也知道,就如您这般体面的人似的,若是您死后,愿意要别人不要的东西?那定然也是不能的。” “我本来想着这棺材若是能卖出去也就罢了。可这棺材这么许久都没卖出去,实在是让我……让我难办哪。于是便带着我这不争气的徒弟来找到这里要银子了。李家夫妻没银子,不若,不若这银子您先给垫上?” 何师傅一改往日的神态,此时此刻,倒是真像是一个市侩为难的生意人,他十分为难,“我,我知道这样有些缺德,可,可我是真的没办法啊!” 那族长仔细的盯着何师傅,还侧耳听着他说话,似乎在想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昨日的人。 好半晌也没听出来,眸子一眯,冷笑道,“别说这没用的!我只说,你们外边的人一来我便丢了银子,这银子是不是你们偷的?你们敢不敢让我们搜一搜?” 何师傅像是惊呆了一般,看着族长,半晌,才苦笑道,“族长,这银子您若是不想给,我们也不说什么,可您这般,岂不是含血喷人啊?” “我这徒弟虽然笨了些,怎么会偷东西呢?况且您也看到了,他们才刚刚起来,昨日晚上才到,对这里边的路都不熟悉,如何。如何去您家偷东西,如何得知您家的银子放在哪里呢?那银子总不会是放在表面上吧。” 何师傅话说到一半,看到族长脸上的表情的时候,随机应变,当即抓住他话中的漏洞说了出来。 168装模作样 “哼,不让我搜,就是你们心中有鬼。”那族长也没了昨日瑟瑟发抖的模样,看起来神奇极了。 景华不着痕迹的冷笑了一声,然后装作十分“气愤”的样子,“族长,您这话说的便不对了。您银子丢了,莫非就怪我们外来人不成?若是您搜了不在我们这,到时候如何?” 何师傅十分配合的“严厉”开口,“退下!” 这样的动作在族长看来,便是心虚了,当即面色阴冷道,“若是不在这我亲自给你们赔罪,若是在你们这里……” “我们任你处置!”景华好似不禁“刺激”的少年。 这样下意识的举动,正合族长的意,当即对着族里的年轻子弟们开口,“给我搜!” “且慢。”李家夫妻不晓得这是怎么个阵仗,可一路上走过来,何师傅已经见识到了景华与卫朝言多能搞事情,当即就知道配合了,他笑笑,“族长,我们是住在李家,这样不好吧。” “怎么?你心中有鬼?”想到昨日那样的侮辱,想到自己那一箱子金银,族长便觉得心中无法安宁,当即对着何师傅发难。 见这族长脸上的表情火候差不多了,何师傅这才叹了口气,当做人命一般的后退一步,“请。” 那族长微微得意,然后带着人冲到了屋子里。 听着里边翻箱倒柜的声音,景华暗笑这山村里竟然选了一个这样的人当族长,怪不得这么多年这山村还是这样贫穷落后,没有真正的走出去过。 她摇摇头,这人太过愚蠢,将一切都摆在表面上,让人一看便能看出来。这样的人也能做坏事? 果然,片刻之后,这族长阴沉着脸走了出来,一把拉住何师傅的衣服,冷声开口,“说!你到底将银子放在什么地方去了!” 何师傅还没说话,景华这个小徒弟,便“冲动”的站了出来,指责道,“虽然你贵为族长也没有这么奇怪的吧?你怀疑我们偷了你的银子,可我们说了我们没偷啊。即便如此,你不相信,总该看到你眼睛的看到的吧?你什么都没搜出来,为何还说我们偷了你的银子?这不是欺负人么?” “既然你这么怀疑,就去报官好了!到时候让官府调查个清楚,免得到时候还冤枉我们偷东西,这样的罪名太重,我们承担不起!” 等到景华说完这话,何师傅“适时”的开口,“退下!不得无礼。” 说完,便又对着族长开口道,“族长,我们是真的没拿,若是您还不相信,我们也没办法了, 不若您派人送我们出去?到时候还能从我们家中搜一搜。” 这话明着说的很诚恳,实际上稍微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得出这话中的讽刺。 景华依然扮演着不依不饶的小徒弟,“师傅,让他们搜,不是搜不出来就要给我们道歉嘛。” 何师傅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族长也是着急了,你闭嘴!” 然后她就做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充当背景板。 果然,见他们这么理直气壮,又确实没搜出银子来,便觉得是自己冤枉了他们。加上何师傅又给了台阶,族长找了个 借口随便说了几句便走了。 等人走了,景华才看着一直没发挥的卫朝言笑了,她挑挑眉,“看来我师兄一直没说话是心中有鬼。” 听着她调侃,卫朝言忍不住是笑了,“是么?那依着我看那个叫的最欢的才有鬼。” 而从昨日起便没对他们发表任何看法的仵作不由得摇摇头,将他们两个带到屋子里道,“两位大人……昨日的事情,是你们所为?” “您看呢。”景华微微一笑,“这族长太蠢了。我们做的自然是有准备的,莫非我们将银子抢来,还能随身带着不成?” 她摇摇头,“这可是脏银。”想到乱葬岗的事情仵作也十分着急,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进展。 这样一番折腾已经不早了,距离卫朝言与景华预计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便与李家夫妻辞别。 只不过想到出口的事情,景华便朝着卫朝言看过去,只见他了然的点点头,便去找何师傅了。 没想到李家夫妻很是轻易的便将从里边往外边走的路告诉了他们,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从这山村里往外边走的路,与那樟树林没关系,而是往山顶走,山顶上有一个山洞, 顺着那个山洞一直往里走,走到头就是西城。 等到一行人从西山上的山洞走出来,还觉得有些云山雾罩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个路线,竟然能换了个方向。 不过想不明白便不明白的,现在不光是要回去看看那个假的王大怎么样了,还有那日马车的车夫到底说不说。 景华摆脱何师傅和仵作师兄妹将马骑回去,他们则是施展轻功回到小院子。 等到了小院子的时候,景华便看到墙周围的脚印,当即暗道不好,急.促的敲门。 很快便有人来开门,入眼便是笑意吟吟的红袖,见到是她,当即惊喜,“主子,您回来了?” 一进院子,却发现院子比往日更干净许多。 可卫朝言这双火眼金睛便看出这院子有人动了,结合墙外边的脚印,不由得问道,“有人来了?” 说起这个,红袖不由得竖起大拇指,“主子,您真是料事如神,怪不得您走的时候让我多注意呢,我想着您的话,便想到了我们开始从府中做陷阱的事情,于是便在这院子里挖了几个。结果倒是意想不到呢。” “光是黑衣刺客,就来了三波。第一次暗卫出来了,但是没怎么大动干戈,我用渔网将人弄下来许多,后边便是用迷.药,不想这王大倒是个什么重要角色不成?竟然有这么多人来救他们,不过好在奴婢幸不辱命,没让人得手。” 看着红袖活气活现的表情,虽不似寻常稳重,却活泼了许多,当即忍不住笑道,“好丫头,等回去重重有赏。” “你们没伤着吧?”虽然她看着没什么事情,描述出来也轻描淡写的,景华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艰险呢?若是红袖没有防备的做了这些陷阱机关,就算暗卫的功夫再强大,也没办法抵抗这车轮战。 169听审 景华没有进主屋,而是直接去了假的王大所在的厢房,她面色冷淡,进去便是开门见山,“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不说?若是不说也好,红袖,让人直接处理了,干净一点。” 那假的王大见她脸上满是不耐,就知道这次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若是自己一点都不说的话,真的会死,当即点头如捣蒜。,“我说……我说……” 红袖适时的给景华和卫朝言搬来了椅子,让二人坐在这里听审。 其实现在时间已经不宽裕了,可景华还是装作很淡然无所谓的样子的开口道,“ 说吧。我听听你的消息是不是有用。” “小人,小人这脸是真的。”王大吞吞吐吐,只憋出了这一句话。 可就是这一句话,就让景华和卫朝言脸上没了嬉笑,“你是说,你脸上并非易容。不过,也不是生来便和王大这么相像吧。” 只见那假的王大有些惊讶的看着景华,点点头,好半晌才道,“是。不过我脸上到底是怎么来的这面容我也不清楚。不过无人的时候我还要经常吃一种东西。” “什么东西?” 那假的王大动动自己的身子,开口道,“就在我身上,从我怀里。” 没等景华动手,卫朝言便主动走了过去,从他怀中掏出了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瓷瓶,就像是平素装金疮药粉的瓶子一般,很小,打开盖子,就从里边倒出来了几片白色的药丸,只不过是扁扁的。 看着这样的药丸,景华深思起来,这样奇怪的药丸,一摸就会掉白色粉末,她只从一个地方看到过,就是悬壶堂。莫非这假的王大也与悬壶堂有联系? “你说你不知道你的脸为何成了这样子,莫非是你一觉醒来,便如此的么?”景华冷笑,装出不相信这人说的话的样子。 “是,是呀。”那假的王大忍不住开口。“小人平时好赌,有一次赌赢了银子,便去喝酒,睡醒一觉之后,脸上便缠着白布,只有一个很阴森的女声与我说,让我别动……” “然后我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小屋子里,整整七日,我都没出那个屋子。等到第八日,便有个人过来,将我脸上的白布揭开,我的脸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至于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听着假的王大的话,景华若有所思,看来这件事和悬壶堂真的脱不了关系了,这样奇奇怪怪的医术,也只有悬壶堂能做到了。 想到这里,她冷声开口,“你叫什么?” “小人朱明。” “嗯。”景华说完便要走,可那朱明却是颤.抖着开口问道,“爷,爷,您你不会杀了我吧? ” 只见她回过头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知道的东西,应该不止这些吧。至于死不死,就看你的表现了,你说可是? ” 那朱明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等出了这屋子,便对着卫朝言开口道,“先去调查这个朱明,还有问问朱明悬壶堂的人给他弄成了这个样子之后,让他做了什么。” 见他点点头,她转身便去了旁边的厢房,就是那脸上有疤的女子所在的屋子。 比起这假的王大,景华猜测的,这个女子身上的秘密应该更多一些。 她推门进去,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怎么?还不说么?” 只见那女子静默了一下,问道,“我说了有什么好处么?” “放你走?亦或者是留你一命?”景华缓缓上前,看着那女子,摇头轻笑,“你不该与我谈条件,忘了自己如今是什么位置了?若是我想,你可以一辈子这样半死不活,还不说么?” 见那女子不说话,她冷下脸来,“来人,上刑。” 红袖从外边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木质的像是手套一样的东西,这东西朝里边的位置还有几根木针,看起来阴森可怖。 饶是那么冷静的女子,在看到这样的刑具的时候,还是瑟缩了一下。 这样的小动作没有逃过景华的眼睛,她微微一笑,“这才是开始,你好好把握。不说的话,好玩的还在后头。”景华哈哈大笑,“反正你也不是什么无辜之人,还有那些姑娘们是不是对他们积怨已久?既然如此,问问她们,想让他们两个如何?到时候尽力满足她们。” 这个他们两个是谁,那女子自然明白。当即开口,“我说。” “我是受雇于人,假扮那男人的妻子,我们是负责掳人的,上边只说要找一批姿色好的女子,但是我手上的那些女子最美的,那王大,哦不,那朱明想找个媳妇,于是便与我商量,说是先弄些姿色一般的女子来,若是有合他心意的便给他留下来,若是没有合他心意的便将这些女子卖掉,到时候银子我们两个人平分。” “是谁把他变成了那个样子,你不知道?” 那女子摇摇头,“不晓得,我们从来都没见过那女子,一直都是书信往来,那人从暗处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不知道是男是女,只不过朱明总说那是个恶婆娘。” 景华点点头,“就是说那个女子让你们搜寻绝世美女,只不过你们还没找到,地窖里这些,只是你们的私心,我说的可对?” “对。” 见这女子老老实实的说了。 景华面色缓和了些,“你再想想 ,若是有什么想起来的,只管告诉他们。”说完,也不再这耽误了,转身出去。 卫朝言早已吩咐了人出去调查,这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从正厅喝茶。 “我们现在调查出来的东西,不管是山村里的怪病,还是这朱明的容貌, 都是和悬壶堂有关系。” 景华也坐下,伸手将桌子上刚刚倒好的茶一饮而尽。 170思虑 卫朝言闻言不由得皱眉,“能肯定?” “不能肯定,但是有八成的可能性是这样。”景华摇摇头,“现在可以着手调查悬壶堂了,不知道那马车是怎么回事,若是那车夫也交代出跟悬壶堂有关系,那这件事便能肯定了。”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卫朝言思考问题的方式与景华不同,他考虑的是为何这样做,有什么利益关系。 “不知道。”景华说着,让红袖将纸笔拿了出来,她在上边写写画画。 “你看,这件事其实做的十分隐秘,若不是那个假的王大不按照规矩行事,起了贪心,你我怎么会因为春芽的事情发现王大,在去调查城中拐子的事情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真的王大,从这个真的王大这里,引出了假的王大朱明。我们迟迟找不到春芽,于是就去乱葬岗,却阴差阳错,从乱葬岗看到了那些开膛破肚的尸体?” “我们找仵作验尸,却听仵作说他师兄接触的山村,所以一环扣这一环,若是春芽没有失踪,这一切我们都不会发现。悬壶堂也只是一个具有神医的医馆,我们根本不会发现其中的关联。可是现在我们既然发现了……” “就要追查到底是么?”卫朝言低低的笑了,“景华,你想过没有?你想要一个什么结果?” “什么意思?”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景华不由得深思起来。 卫朝言摇摇头,“若是你调查清楚了,可是真相十分吓人,百姓人人自危,到时候又当如何?”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景华的脸冷了下来,她轻哼一声,“你的意思是到了现在我不查了,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们继续受害?我做不到。”她话中含义十分冰冷,定定的盯着卫朝言道,“若是你不想查了,我来查。” 见她如此,背对着自己喝茶,可看着那身影,显然是气的不轻,就差说一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卫朝言了。他就忍不住笑了,“你呀你,我是什么样人你还不知道吗?” 景华冷嗤,“我自然不晓得。将军倒是会说笑话,你是什么样人,我为何要知晓。” “我什么时候说不查了?我的意思我是让你委婉一些,我们改变一个策略,不要这样大张旗鼓,若是如此,百姓们真的知道了,只怕会抵抗官府,这便不是你我要的结果了,我们虽然来查案,为了百姓,可是我们来了这么久了,官府却丝毫都不知情,难道不会让百姓们不满?” 听着卫朝言的解释,景华不由得无语,她看着他挺拔的身姿立在那里,一脸正气,没好气道,“那你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不可置否的,景华承认自己在听到卫朝言说了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松了口气。 景华知道,人最不能欺骗自己,哪怕接受不了自己,和别人不承认,可是在自己心里还是要承认的。 就在卫朝言开始说出那番让人误会的话的时候,她承认自己是失望的,很失望,非常失望。甚至会想,为何卫朝言要这么说,他想怎么做?他为什么是个这样的人?是这件事如此,还是从前就是如此?从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吗? 就在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飘过许多的想法。 她发现自己的心很痛,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甚至难以呼吸。 可是在听到卫朝言后边解释的话的时候,就像是她握了一大把东西,用力的握住,可是最后她握不住了,松开了手,那样的轻松。 甚至还有一丝愉悦。 景华无法欺骗自己,她仍然当卫朝言是从前那个死对头。 脑子里闪过许多的画面, 卫朝言焦急的脸,担忧的脸,毒舌的说着话,认真的脸,都是他。还有这一路走过来,对她的照顾,他的为国为民,他的心怀天下。 景华心中有一个角落陷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好像喜欢上卫朝言了。 好像,她不能肯定,也不确定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她能肯定的是,卫朝言在她心中,是特殊的。 不过这个念头起来之后,巨大的空寂席卷了她,铺天盖地的,都是失落。景华知道自己与卫朝言是没办法在一起的,虽然他们有的时候政见不同,经常吵架,皇上想撮合他们和好,可若是真的和好了 …… 皇上定然不会放过他们的。 就像是前一段时间,她与卫朝言的关系没有掩饰的有些转机,皇上写信来,便是猜忌。 如此情形,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景华苦笑了一下, 忽然感觉自己想多了, 别管自己心中有什么想法,可卫朝言对自己是没有想法的,她平素像个男子一样,卫朝言对待她,自然也像是战场上的那些兄弟们。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让自己从这样的遐思中清醒过来。 才回过神,就见到卫朝言正盯着她,眸子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当即收敛了脸上的情绪,垂眸淡淡道,“刚才是我情绪激动了,将军见谅。” 卫朝言也只是一时嘴贱,逗弄逗弄她,没想到不知道景华想到了什么,在他说完之后,便陷入了放空状态,显然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就变成了从前疏离的模样,不由得有些不解的道,“你怎么了?” 景华摇摇头,“我们什么时候去见车夫? ” 见她不说,卫朝言也不再问,现在情况紧急,自然能分出个轻重缓急来。 “现在便去吧。”卫朝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欲言又止,半晌,还是开口道,“若是你有什么心事,可以与我说说。有什么新的计策……” “没什么计策,不过是刚才想到了一些往事,多谢将军关系,我们现在便去吧。”景华说完便要走,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171道歉 在刚才景华就已经想明白,既然她与卫朝言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而自己开始的心思也没有多重,那就扼杀在现在。 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怎么还会认为感情是很重要的东西呢? 感情这东西,是最为奢侈的,她谈不起。 想到这里, 她微微一笑,“我们赶紧去吧。” 感觉到她态度上的拒绝,卫朝言不知道她怎么了,本来想说什么,可是转念一想,还是将这话题直接略过,苦笑的指着景华的脸道,“还没易容。” 景华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我……”她想解释什么, 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可解释的,索性直接去屋子里拿来易容的工具。 不知是不是卫朝言的错觉,今日景华的手格外的冷,冰凉细腻的触感贴在他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忍了再忍,他还是将心里憋着的话说出了口,“对不住,刚才是我没与你说清楚。” 景华正专心鼓捣他的脸,听到他说话,随即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你想多了,先别说话。” 这一句话,便将卫朝言下边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一直到全部弄好,他也没找到机会再说出来。想想往日景华对自己的态度,再想想今日的态度,倒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开始的反常。 想到这里,卫朝言叹了口气,看着走在前边,看起来有几分着急的景华开口道,“你慢些走,就先让那车夫等着,只有等的久了,他心中才没把握。” 景华也不是为了这件事着急,只是单纯的想到刚才与卫朝言对话的事情,觉得有点尴尬,不想和他一起走罢了。 这会儿听到他的话,若是还如此,就显得更尴尬了。如此想着,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两个人很快便到了来福楼的天字一号包房,自从那日起,景华与卫朝言便将这包房包了下来,还提前交代了掌柜的,若是有人来的话,就让他进去。这个有人,自然是指的车夫。 来福楼的掌柜的虽然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可看着样子普通,却出手阔绰的人不常见,于是当时就记住了景华与卫朝言的长相,当然了是易容之后的长相。 这会儿见到他们来了,不有的殷切的上前来,微笑道,“ 两位爷里边请,您预定的包房里已经去了人了,那人等了您将近两个时辰了。” 闻言,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 走进去之后,果然,就见到那车夫已经等在哪里了,此时此刻,正烦躁的走来走去。一转头,见到了他们,脸上迸发出了惊喜来,“两位终于来了。” “怎么?想好了?”景华状似不着急,先坐下来慢悠悠的准备倒茶,她拿着杯子从鼻子间一过,就见那车夫盯着她,身子一僵。她当即将杯子放了下来,微笑,“这杯茶很好,你喝吧。” 那车夫面上透露了几分着急,“别,您喝吧。这茶是掌柜的才端进来的。” 景华微笑着不说话。 见她如此表情,卫朝言便知道这茶不简单,里边定然是加了什么东西,于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低声道,“我们诚心与你合作,想救你一命,却不料,你竟如此,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走了。” 那车夫急了,他今日来的确是有自己的算计的,他弄了点迷.药来,想骗景华他们喝了,趁着他们昏迷的时候,从身上找出解药来,这样免得他以后受制于人,然后借着这个机会,再将他们合作的银子再涨一些。 让自己多赚一笔。 可是没想到景华景华竟然这么精明,将茶水从鼻子间一过,便知道里边有东西,为了不惹怒他们,只能从长计议了。 他哪里知道,这可不是景华有本事。这车夫弄来的迷.药,是无色无味的,只不过景华心中一直都很警惕,在喝茶之前习惯先观察别人的小动作。有的时候人都会有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和情绪。 也正是因为这个习惯,观察到了这车夫的表情,当即便试探了一下,果然,他之后的种种表现,更说明了这人心中有鬼。 那车夫见到景华与卫朝言真的要走,竟然是毫不留恋与自己的合作,当即哀求道,“大爷,大爷,求求你们帮帮小人吧,小人也是没办法啊,小人只想要解药。” “想要解药不要紧, 按照我们说的做。” “既然你今日来了,就不要想着耍什么滑头,若是被我们知道了……”景华说着,便对着这男子抛了一个瓶子过去,只见那车夫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快速的打开然后从里边倒出一粒药丸子出来吃了。 似乎这样才能安稳是的,他深吸一口气,不确定的问道,“大大爷,这,这就行了?” “自然不行,这些药都是暂且压制你身上药性的,等事成之后我自然会给你解药。不过……你可想好了,与我们做买卖?那些尸体的来路可正?莫非你们是专门做这生意的?”景华漫不经心的开口。 就见那车夫苦笑了一下,“您不必如此试探我,我不过是个车夫,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是有把子力气,只要去扔一次尸首,便会有一两银子,我只是想赚这银子。” 听了这话,景华忍不住笑了,“这的确不错,光是去扔个尸首就给一两银子?你们平时都去哪里拉尸首呢?” 那车夫皱着眉头,“我们平时都是等在院子里,到时候自然会有人直接将车给我们带过来,其他的我们根本不接触,就只负责每日到一个地方去拿那个马车。” 景华若有所思,就是说那院子里的车夫们,看着其实很多,但是其实很多事情都是不经手的,这尸体的事情也是不知道的。而这些尸体的来源和马车的来源,都是有专人管着的,这个人可能就是那背后之人的心腹。 172疑点 想到这里,景华抬头看向那车夫,“那平时等在马车处的人,你们可见过?” “见过,不过那个人总是带着面具,声音也有些奇怪,不过给我们发银子便是了,我们平时不注意那些。” 听了车夫的话,景华却觉得奇怪,按照一般人的思想来说,每日拉着尸体,怎么会这么淡定呢?想到这里,她装出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开口道,“你每日都拉着尸首,难道不觉得害怕?” “开始自然是怕的,只不过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不害怕了,这东西不过是个死物,还能诈尸不成。”车夫满不在乎。 景华眉心则是越皱越紧,就连这些车夫都这么无视生命,无视生死,到底死了多少人? 想到这个,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了一般让人窒息。 她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既然如此,你卖给我们一具尸体,就给你一两银子如何?不过,到时候要什么样的人,我们要提前看看。” 那车夫双眼冒光,十分激动的样子,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压抑着想了一下,半晌之后才点头,“行,有什么货色我告诉你。” “既然合作达成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景华微笑,顿了顿继续道,“我经常看着你们那马车进去了就不出去了,莫非你们这里领头的还有什么神奇的本事不成?竟然能不出门就拉满一车尸首,莫非就是在你们院子里……” 那车夫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不由得抖了抖,“不,不,你别胡说啊。可不是在我们院子里,应该另外有门路吧,我们是院子里最低等的,平素也不敢说话,什么都不敢问,这可是有前人之鉴的,若是问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打发了车夫之后,景华揉着额头坐在桌子前,马车的事情还是一个谜题,看来这个车夫的确是接触不到这院子的核心机密,这些事情还是要她和卫朝言来探个究竟。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抬起头来望着卫朝言,“怎么样?”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卫朝言摇摇头,“还是夜探那个院子?只不过我们晚上是从后门进去就可以了。” 到了晚上,景华与卫朝言就着夜色埋伏在那最后一个院子里。 其实他们不能肯定这院子里就有什么秘密,可每次都看着马车往里边走,上次他们走到中间还在走,肯定是靠后无疑了。 就算不是这最后的院子,还可以往前走翻。 二人见院子里无人,屋子里边人的呼噜震天响,不由得觉得奇怪,有些人是晚上去扔尸体的,怎么说现在也不应该睡觉啊。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从屋檐下一跃而下, 径自跳到院子的角落里。 月光打在地上,如水澄明。 忽的,景华对着卫朝言使了个眼色,朝着地上努了努嘴。 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卫朝言就见到了地上有些轻微的车辙痕迹。 景华俯下身子,仔细的观察着,从地上一边走着,一边往前看着,忽的,只见这车辙印,竟然不见了。就像是马车只停在这个地方,完全没有动过一般。 不过,这能让地砖上都印出车辙印来,就不知道车来往过多少次了。 只不过这马车不可能凭空飞过来吧?果然,景华顺着这轻微的马车印子往前边走,也发现了一些,不过是断断续续的。因为泥土的松软程度不同,承重能力不同,所以这马车的印子也深浅不一。 看来每次都是将马车停在这里了。 只不过停在这里,尸体从哪里装呢? 想到这个,卫朝言往后走了两步,靠近墙边,仔细的瞧着,只见这地砖像是新的一般,什么痕迹都没有。他暗暗摇头,不禁笑自己想的太多了。 景华看看他,又看看前边,不禁比划了一下, 示意自己往前边看看。 他们的时间不多,若是半夜有人出来装尸体的话,他们必然是要躲避的……半夜装尸体,那岂不是正好能看到? 想到这里,卫朝言心中一动,不过这个院子太空旷了,没什么可以躲着地方。 于是就顺着景华的方向追了过去,在看到景华蹲在地上观察的身影的时候,蓦地心中一动。月光打在她身上,将她易容过的脸照的格外白皙,虽然不似她真正的脸那般好看,可是却分外有趣。 卫朝言一个忍不住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这声音很轻,可景华到底是听到了, 她责怪的看着卫朝言,之后便是不明所以。 本来景华被卫朝言弄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担心被人发现,可转念一想,卫朝言向来都是一个十分沉稳的人, 定然是有什么事情,于是询问的看过去。 就见到他摇了摇头,摆摆手走了过来。 这个院子比刚才的院子要大一些,院子里种着许多花草树木,倒是可以藏人。 景华见他没什么特比的事情,便聚精会神的看地上的车辙印,从车辙的走向来看,的确是朝着后院的。 可是这样一想,话题便又 转了回来,马车停到最后边, 可是尸体是从屋子里出来的么?这里的地道一条已经完全否决了。 之前他们从连州城中观察太守府邸的时候,事后也观察过院子里的土壤,因此知道有地道的土壤是什么样子的。 再深的地道,也是需要挖的,所以上边的土还是会有些松软的,甚至地砖上都有缝隙。 可是看着这里的地砖,地缝里的泥土十分紧实,一看就不是近期挖的。况且马车上边装着尸体,非常的重,若是刚弄上去的地砖,一定禁不住这么压。 173夜探小院 景华皱着眉头,再次陷入了思考。 卫朝言见到她看着这里,自己则是去了墙边, 可是到了墙边,看到那地砖的时候,面色严肃了起来。 这里的地砖发黄,虽然没什么人踩过,可是因为靠着墙,到底不如其他的地砖有泥土的镶嵌那么紧实。边上靠着墙的那部分已经松动了。 可是刚刚后院的地砖分明不是这个样子。 一瞬间,卫朝言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快速做了决定,对着景华低声开口,“你小心些,我去前边的院子看看。” 景华点点头。 卫朝言用轻功很快便到了前边的院子,再看到这和刚才那个院子里,松动一半的地砖的时候,当即反应了过来,那最后一个院子有问题。 想到这个,他想回去看看,可一转头的功夫,就看到景华也过来了。 正想着说什么,就听到一声细微的响动,二人当即不动了。接着便是马车车辙滚动在地砖上的声音,景华反应很快,对着卫朝言推了一把,将他推倒在草丛中,然后顺势自己也倒了下去。 躲在草丛中,凝神静气听着外边的动静,就听到似乎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大喊的声音,然后一顿吵闹之后,恢复了平静。 很快,便是马车开动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景华一双眼睛盯着外边,果然,就看到与那日在乱葬岗如出一辙的马车,还是那样摇摇晃晃,此刻正从前边的院子出去。 景华想看看卫朝言是什么表情,夜晚安静,两个人能少说话便少说话,只能通过彼此脸上的表情和默契来决定一些事情。 可一回头,就对上卫朝言放大的脸,再看两个人的姿势,她不由得红了脸,卫朝言半躺半靠着草丛,一只手肘撑着地,而她几乎是蹲在他的怀中。 她快速起身,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用眼神询问道,怎么办? 卫朝言伸出手来做了个手势,等声音停止了,两个人往最后边的院子看看。 景华却是皱起了眉头,这个院子距离最后那个院子,中间还隔着一个院子,先不说这重重的墙壁挡着,只说那么远的距离,细微的动静怎么能听到呢? 在这里等着不是什么好办法,于是她靠近卫朝言,用几乎是气声开口,“先去后边那个院子等着看。” 其实现在过去是十分危险的,若是那个马车突然回来,定然能逮他们一个措不及防。 卫朝言思考从这里到乱葬岗的距离,以及那日那个车夫扔尸体的时间,大概算完之后,他当即做了决定,快速从草丛里钻了出来,短促道,“快走。” 景华自然快速跟上。 有惊无险,两个人很快便移动到了这三个院子中间那层。这里也有草丛,可以躲着,只不过后边那个院子如何,还不知道。 卫朝言看着景华面色凝重,当即做了决定,不过这次换他将景华推到草丛里,开口道,“你从这里等着,我去后边看看。”说完便要走,忽的感觉一只手拉住了自己的手臂。 他回头,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只听她眸子里有些担心,最终还是开口道,“小心。” 他没回答,而是直接往后边的院子里走去。 因着这院子的门是开在两排正房中间的,两边的房子比较高,大门不算是很宽,于是黑夜里,两边的墙角就成了绝佳的观察地点。 此时此刻大门没关,卫朝言不好贸然进去,只能躲在一侧的墙角。不过这边的墙角因为视角的问题,看不出那边什么情况,只能听听有没有什么动静。 半晌,听到院子里还是无声无息的。卫朝言正准备动作,就听到有人轻咳了一声,当即迈出去的脚步便又收了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卫朝言听到那边一个听不出喜怒的男声不知对着谁开口,“刘三儿,你去将大门先关上。” 然后便是一个男声低低道,“是。” 卫朝言就躲在这墙角里,若是关门不可能没看到。 他悄悄的从袖子里掏出新买的短刀,然后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打算好了等那人过来,如何制服。 等见到来人,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当即对着他使了个眼色。 没错,来人便是他们之前说要合作的那个车夫,误打误撞之下,竟然能避免正面交锋。虽然卫朝言不担心现在就与那些人对垒起来,可若是这么早发现了,自然会多防备几分,现在这样还能省些事情,自然心中松了口气。 那男人认出了卫朝言,顿了顿,犹豫了一下, 还是朝着那边开口道,“头儿,您看时间差不多了,若是一会儿他回来了,我们还是要开门,又有动静出来,不若就这样先等等他?” 那边人没与说话,似乎是在思考。 半晌,才听那边人开口,“也好,你先回来吧。” 这刘三儿看了看卫朝言,似乎在询问他怎么办? 只见卫朝言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走。就在他往前边走的一个瞬间,卫朝言快速一个闪身,便挪到了另外一边。 刚刚挪动过来,他十分谨慎,没有轻举妄动,只贴着墙壁站着,就听那车夫的声音响起,“是您在这等着,我先进去,还是我从这盯着,等人进来我再进屋去?”车夫的声音格外恭敬。 果然,就听那男人带着几分愉悦的声音,“懂规矩,你先进去吧。” 之后便又是一片安静。 卫朝言小心的看过去,就见与刚才一般无二的院子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男子,这男子一身黑色,仿佛要融入夜色里,若不是听到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任谁都不会注意到他。 174乱葬岗 忽的,卫朝言听到有车辙声音响了起来,心中暗道不好,那马车扔完尸体回来了,可面上仍然没有半分紧张。 他知道那男子虽然看似没注意,但整个院子都在他眼中。 而自己若是从这里不动的话,难免会被赶车过来的车夫发现。就算是车夫没发现,关门的时候也会看到,可以真真说的上是进退两难。 时间很紧迫,没有时间让他再反复考虑了。 于是卫朝言准备赌一赌,这车夫一般都是从睡梦中叫醒去仍尸体,一定很困,所以回来的时候,想必不会看的那么仔细。 今日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更是没有任何饰物,在墙角边站着,倒也不容易发现。 果然,马车轱辘轱辘过去的时候,那车夫没注意到自己。 卫朝言听到那人让这男子出来关门,不由得往前走了两步,躲在屋檐底下。等这人关上了门,便回到了刚才的角落位置。 这里虽然是木门,许是因为年久失修,木头因为日晒雨淋,已经稍微有些变形,不复从前的样子了,他又用短刀将边上的木头小心削去一块,透过这个缝隙,他便看到了让人惊讶的一幕。 那车夫进屋子之后,过了片刻,站在角落的男子,不知摁了什么位置,就见旁边的墙竟然移动了一下,中间扩出了正好能容马车经过的空隙,然后这男子快速驾着马车从这面墙中间穿了过去。等他过去之后没有走,反而从马车上下来,又不知道碰了什么机关,那面墙缓缓合上了。 饶是卫朝言,也觉得匪夷所思,有的人家屋子里有机关是正常的,可这院子里的机关,那么重的墙,是如何做到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将墙移动的? 他面色更凝重了三分,足尖轻点,一个转身,便回到了景华所在的位置。 景华一刻都不敢放松,牢牢的盯着外边,见到卫朝言回来了,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卫朝言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来不及与景华解释,便拉着她的手翻墙直接去了后边的院子。 想到刚才看到墙角的地砖跟新的一样,当即思考是不是那个墙没有声音的挪动跟这些地砖有关系? 想到这里,他探下身子去触摸这些地砖,仍然是刚才冰冷的温度,不过卫朝言没有放弃,而是继续触摸墙与地砖衔接的位置,忽然摸到了一丝熟悉的触感。 当年卫朝言行军打仗的时候,到了冬天,将士们没有棉衣穿, 他就带着人一直扛着寒冷,等着京城中将御寒的棉花和棉衣送来。几年之前,他带着将士们等了许久之后,摸到的那雪白绵软救了许多将士们的生命的棉花,就是这个感觉。 这就可以解释了。 原来如此,能让墙不发出声音的,原来是从这松动的地方垫了棉花。 因为他们一直的目标都是这个院子,所以从来没想过这些人竟然还能旁边的院子开一个门,现在什么都不用查了,直接回去找一张平面图,看看是谁家,到时候再调查一番,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想到这里,卫朝言便不再停留,对着景华开口道,“先回去。” 虽然景华心中有许多疑问, 可看着他的样子,明显是已经有了答案了,于是不再多说。 等两个人回到了院子,她才将心中那些疑问说出来。 卫朝言把自己亲眼见到的告诉景华,就见她满眼不可置信,“你是说,最后一个院子里的墙会动?怎么可能?” “最后回来之前我也摸过了,之所以没有声音,是因为在可移动的墙面上放了棉花。至于其他的,还是要继续调查。”顿了顿,卫朝言继续道,“因为我们一直没往这方面想,所以旁边那座府邸也一直都没观察,我找个人先盯着。你让红袖去找个地图来。” 景华点点头,看着外边已经是三更天了,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反正今天也赶不上了,先去睡吧,明日起来再调查。” 红袖虽然在旁边睡着,可景华没回来,到底没睡熟,断断续续的醒过来,见景华回来了,急忙去给她烧热水。 卸去了脸上的易容术,又洗了一个热水澡,景华才沉沉睡去。 等第二日醒来,才发现外边已是天光大亮了,猛地清醒过来,穿着衣服就往外边走,就见到了正在外边桌子上看什么的卫朝言。 见到她出来,卫朝言不由得招招手,“过来看看这个。” 等她走近,就看到桌子上,赫然是一张地图。 “这旁边的宅子,是一个巡抚家的祖宅。那巡抚现在从京城上任,只留下了一个老仆人看着宅子。至于马车从他们家最后一个院子出去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们知道不知道。可若是知道,那这件事牵扯的就比较广泛了,但是若是不知道的话……我们回到京城也许还能利用一番。” 卫朝言指指旁边的宅子,“你看,这个院子是南北朝向的,我们一直都盯着前门和后门,可旁边这巡抚的府邸旁边是一条小胡同,这条小胡同里边开了一个小门,是东西走向的,就是说巡抚府有一个西门。因为这个门在胡同里,这胡同不宽,我们一直都没太在意。” “巡抚府中没什么人,我们可以从这里查起。京城中应该还有你的人吧?你让你的人调查一下这巡抚,这样做好两全的打算,有什么事情,才不至于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景华刚醒来,脑子转的不快,几乎是有些怔楞的听着卫朝言说这些。 她缓缓思考,“ 你是说,很有可能这件事也将京城中的那个巡抚也牵扯进去了?” 175转移阵地 卫朝言静默片刻,还是开口道,“是。” 景华有些头疼的扶额,这件事牵扯的越来越广泛,皇上 那里还不知道要怎么交代。 她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只仔细的将这件事从头到尾滤了一遍,好半天,才开口道,“将军,下一步,你想如何?” 卫朝言摇摇头,“若是拿不出明显的证据来,我们只会惊动了他们。 而且现在那院子的所谓的头不知道我们发现了这件事,若是知道的话,会不会转移阵地?” 虽然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可景华心中到底觉得难受,乱葬岗的尸体一日一日在增加,这都是人命啊。 停顿了一下,景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开口,“没办法再等下去了,不如我们去试探一下那悬壶堂吧?亦或者夜探悬壶堂?”说着话,她脑子里有什么清晰起来。 “对了,我们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件事,我们派人盯着这边马车,派人盯着乱葬岗,但是一直没有派人盯着悬壶堂。若是这件事真的是悬壶堂的人所谓,想必一定会露出马脚来。” 卫朝言顺着景华的思路,也想到了什么一般的道,“还有,悬壶堂里的人,未必没办法买通。 ” “问那个女子,再试探她一下。” 说到这里,景华便直接去了厢房中,这次她谁也没带,独自一个人进去,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却见那女子莫名的颤.抖了一下。 景华微笑,“不要害怕。 你和悬壶堂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真的不说是吗?” “什么?悬壶堂?我和悬壶堂没什么关系。”这女子狐疑开口,“难道一直在背后操控我们的人是悬壶堂么?” 景华从袖子里掏出了两个泛着油光的核桃,一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边开口道,“如今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背后操控你们的人就是这悬壶堂。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至于你们相处的细节,要不要说,随你。” 虽然说着随你,可景华脸上的表情可不是那么随意的,她眸子像是结了一层寒冰,“这次,你可要好好想想。” 那女子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她抿抿唇,半晌才道,“我知道与我们接触过的那个女子,听着声音应该大抵在二十多岁左右,是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并且不像是一般的女子那般羞涩,不光如此,那女子似乎还是一个什么领头人物,那些男人也有些畏惧她的样子,十分听话。” 景华点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另外一个男子,那个男子应该是那女子的手下,声音听起来莫名让人觉得很油腻,我形容不出来那种声音,却是我听过最难听的声音。那个人只告诉我们,若是我们好好做的话,不出错误,银子没问题。” 在这女子说话的时候,景华一直盯着她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下意识的小动作,有没有说谎,却见这女子一边思考,一边说话,甚至还能与她对视,毫不心虚的样子。 足以证明这女子没有说谎。 可是她描述出来的东西太片面了,不管怀疑谁,往谁身上套都可以。她相信这个时候,这女子不会跟他们耍什么花招了,也正因为如此,才觉得有些失望,可面上到底没表现出来,点点头便走了。 进了屋子,见卫朝言关心的看过来,不由得摇摇头,“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出来。” “既然如此,我们便去柳儿胡同吧。” 景华自然知晓卫朝言的用意,那个活神仙不就住在那里么?既然这条线索断了,就从那个所谓的活神仙那里找。 就算再是个神仙, 到底也是怕死的。 想到这里,景华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我们还易容么?” “易容,换成不一样的脸。”卫朝言考虑的很全面,若是有人已经盯上他们了,换了不同的脸,就算能查到,也能混淆别人视线。 易容可是景华的强项,就算让她做出一百张男人女人的脸,也不会重样。 半个时辰之后,柳儿胡同。 两个人翩翩公子站在胡同口,其中一个忍不住笑了,“那个蠢货竟然还留了一手。” 另外一个身材略高的扯了扯唇角,“柳儿胡同人家不算多,只要你想找还能找不到么?” 这两位翩翩佳公子自然就是景华与卫朝言了。 景华整了整袖口,撩开袍子往前走,那身姿状态,立刻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卫朝言失笑,跟了上去。 柳儿胡同,说起来其实也算是半个寻花问柳的地方了。叫胡同,可这胡同很宽,倒是不如说这是一条街, 这里不光有住户,还有几家铺子,以及暗娼。 那活神仙住在这里…… 景华似笑非笑,多半也是道上的人。 两个人往前边走着,就见前边有一高门大户,外边还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那女子虽然没摇着小手绢招揽客人,可脸上那殷勤的过分的笑容,也让人不舒服。 景华视若无睹,上前一步问道,“这位……姐姐,不知这胡同里,可是住了一位活神仙?” 那女子见他们穿戴不凡,当即用手帕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哟,两位公子,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来这柳儿胡同不是找姑娘,而是找什么活神仙的呢。您呀,就来我们这里,保证让您赛过活神仙呀。” 景华面色未变,只是笑吟吟的看着那老鸨子,淡淡道,“你真的不知道那活神仙在什么地方么?” 老鸨子见这公子竟然不识抬举,正想发作,一低头的功夫,就见到这公子身上还带着一块玉佩,单看这成色便价值不菲,当即不想放过这两条大鱼,再次笑了起来,“这位公子一定没来过我们这里,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活神仙,但是有仙女呢。”说完,便回过头去,对着里边喊道,“娇儿,云儿,巧儿,出来给公子看看。” 176青楼 话音才落,便有香风飘过,三个穿着并不裸露,甚至还有几分雅致的姑娘走了过来,姑娘们脸上满是矜持,站在刚才那老鸨子身后,似乎是在等着她一开口,便冲过去抱住景华他们。 卫朝言不耐烦应付这些,闻着这女子身上香粉的味道,不由得转过头去。 等稍好些,才不耐烦的开口,“我们问这柳儿胡同里的活神仙,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那老鸨子也是被姑娘们尊重惯了的,这会儿听到有人这么不客气,面色就不大好看了,她冷哼一声,“老娘说了不知道什么活神仙,谁不知道进了我柳儿胡同就要尊我柳四娘一下,你们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景华看着这老鸨子的态度,又看看卫朝言黑着的脸,不由得笑了起来,想来也鲜少有人这样对他吧。 不过,这老鸨子看人下菜碟也的确可恶,没什么线索她本来便心情不好,这会儿老鸨子算是范到她头上了,当即冷笑一声,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怎么?活的不耐烦了?” 见景华表情冰冷,满眼杀意,老鸨子顿时不敢动了,脸上有些扭曲的看着周围,见那群姑娘都在周围吓得瑟瑟发抖,忍不住发火道,“你们都在这做什么?还不去给我叫人来。” “且慢。”景华唇角勾起一个笑容来,“我们本来只是问路,叫你一声姐姐,既然你不客气,那我便不客气了。区区一个柳四娘,我们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听着她似乎阴森至极的语气,老鸨子顿时呆住了,忍不住呜呜哭泣,“别,别。公子手下留情,是我嘴贱,是我嘴贱!” 景华闻言,便直接将她放了下来。 未料,这老鸨子落地之后,后退了两步,然后对着刚才听到有动静出来的大汉喊道,“还不给我拿下!” 许是多年没有人这样对着老鸨子了,所以她格外忍不下这口气,甚至连打听一下这两个人的底细都不愿意就直接动了手。 景华没料到还有这一出,不过丝毫不惧怕,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对着卫朝言轻描淡写道,“看来你我不惹事,这事还能惹上来。” 卫朝言则是二话不说,与那些大汉直接纠.缠了起来。 这些大汉虽然都是一些练家子,可卫朝言都是从刀山血海中练出来的能够要人命的实用功夫,自然很快就将这些人打的落花流水。景华这边自然也不含糊,虽然她学的是功夫缺乏实战,可这一路上有好几拨杀手,她也从中悟出了许多来,这会儿也有了进步。 那老鸨子远远看过去,只见自己的人已经处于下风,若是再打也只有吃亏的份,当即站出来求饶,“两位公子,今日我柳四娘认栽了,我柳四娘认栽了。” 那老鸨子急匆匆跑过来,对着他们开口道,“不若进来说?” 看着她那菊花一样的笑脸,景华只觉得有些一言难尽,这老鸨子变脸的功夫真是了得啊。 不过这地方鱼龙混杂,接触的人比较多,有些事情她一定知道,就算她真的不知道,可能手底下的姑娘也知道。 想到这里,景华便伸手不打笑脸人道,“我们本就无意动武,只不过怎么样都看您的了。”说着,便拉了一下卫朝言的衣袖,率先走了进去。 卫朝言在后边,看着被姑娘们挽着手的景华,脸不由得黑了起来。这女人……! 等到了一个包房里,那老鸨子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大约知道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了,于是脸上的笑容没有半分勉强,“你们要找的那个活神仙啊,我只是听说过,不过我们这里的姑娘倒是知道。” “春杏,你出来。” 没多久,就见一个看起来有些怯懦的姑娘走了进来,看看景华他们又低下了头。 柳四娘拍了拍这春杏的肩膀,笑道,“这春杏啊,从前便是跟着那个什么活神仙的。让她与你们说说?” 见老鸨子完全换了一个态度,还这般配合,景华自然也不吝啬,出手便是一张银票。 一见到银票,这柳四娘脸上顿时笑开了,“多谢公子,你们玩着, 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只管来叫我。” 看着她见到银票又换了一个态度,景华忍不住笑了。这东洲城中虽然消费不高,可是在这烟花之地,一百两银子倒是不算什么的,想来这老鸨子以为他们是砸场子的,让姑娘陪陪他们,问了东西好生总走便松心了,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能给银子。 大抵是将这一百两银子当做是意外之财了吧。 想到这里,景华不禁摇摇头,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姑娘身上,看着她眸子里的恐惧不似作假,不由得放柔了语气道,“姑娘,不要怕,你与我们说说这活神仙的事情,我们有些事情找他,就算找不到他,也不会牵连到你头上的。” 听到这里,这姑娘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小声道,“什么活神仙, 他就是个骗子,还是个畜生!”这么说着,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起来。 见她情绪激动,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 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到春杏继续道,“我就是被他卖过来的,我本是东洲城下边一个村子里的姑娘,我娘早亡,自小便跟着我爹,可好景不长,我爹就在两年前病没了。我要安葬我爹,就只能自轻自贱,卖自己,换些银子来让我爹入土为安。就在这个时候,活神仙出现了,当时村子里的人都说他不是个好人,可他帮着我安葬了我爹,又说让我做他徒弟,教我些吃饭的本事,于是我便跟着他到了这里。” “却不曾想,什么活神仙,就是个骗子,回来之后他强要了我,不仅如此,还要让我跟着……别的男人,我不愿意,经常跟他吵闹,他就打我,公子看看我手上的伤痕。”说着,她将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就见细白的手臂上还有几条浅浅的印子,只不过不明显,若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出什么来。 177梦境 “这个畜生,见我不听他的话,索性就把我卖到了这里。”春杏呜呜的哭着。 景华心中无奈,虽然这女子命运凄苦,可上次卫朝言说的话让她明白,苦命的人多了去了,她是救不完的,只能帮到什么地方是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她收敛了脸上的情绪道,“ 你最后一次见到这活神仙是什么时候?你可知道他住在这柳儿胡同的什么地方?” 那女子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开口说清楚。 景华点点头,又问了一些关于所谓活神仙的事情。 临走时,见到春杏一双眸子里满是哀愁,便从身上掏出了两个银锭子,放到她的手上。 等两个人出去,见卫朝言一直盯着自己,景华忍不住开口,“你看我做什么?” “无事。”卫朝言只是感叹,若是当年的景华,也遇到了如她一般的好心人,是不是现在的结果都会不一样? 说到底这些事情没什么意义,景华一边想着春杏告诉她的地址,一边往前走,自然没注意卫朝言的异常。 终于,从一处门口石头狮子的房子前边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春杏说了那所谓的活神仙就是靠着这个名号来骗人,所以他的院子装饰的大有几分乱世隐居的样子。 不过很可能人不在。 就在景华发愣的时候,卫朝言上前一步,敲敲门。 里边无人应声,卫朝言看了看房子周围的杂草,又朝着门缝里望了望,再次敲了敲门,他沉声开口,“活神仙,我们是来找你算命的。” 半晌之后,只听到里边传来了脚步声,然后便是一个带着几分殷勤的男声,“谁?” 卫朝言适时的不再说话,等着人来开门。 既然是个骗子,就没有放过送上门的生意的道理。 果然,里边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会儿,还是出来开门。 门开了,入眼的便是一张油头粉面的脸,头发油乎乎的,扎着一个道士头,一根白玉簪,看起来与灰扑扑的道袍有些不搭。 见景华与卫朝言一直在打量他,这“活神仙”微微一笑,看起来十分有风骨道,“我现在已经不给人看命了,你们是?” 既然这人想要卖弄卖弄,卫朝言自然要配合了,当即拱了拱手道,“我们是偶然路过一个村子,听说有个活神仙能断人生死,能看前尘后事,便慕名而来了。” 景华在旁边也没闲着,在看到那所谓的活神仙听到卫朝言说能断人生死的时候,眉心跳了一下,便知道就是这个畜生无疑了,她心中怒火翻滚,可面上丝毫不显。 “不知您能否给我们看看?”说着话,她还装作很隐蔽的拉了拉卫朝言的衣袖,做出一副小男儿的娇态来。 再抬头看那骗子, 就见他满脸高深莫测,似乎看透了什么玄机一般的拂拂衣袖,“你们进来吧,若不是看你们诚心,又有些缘分,我定然是不管你们的。” 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跟着他走了进去。 一进去,她便在心中暗自感叹,这骗子做戏很全了,一进院子没什么,可往里边一转,走到主屋,便看到里边金灿灿的佛像,什么姿态的都有。 见她们一直盯着看,这骗子更以为自己仙风道骨了, 于是自己穿的白中发黄的衣服拍了拍,眯着眼睛盘着腿从蒲团上坐了下来,轻声道,“让我来猜一猜。” “两位公子,可是有难言之隐?关乎子孙后代?” 景华看着他的样子,险些笑出来,可面上还是一派没见过世面的惊讶样子,“这……”说着,她看向卫朝言,还在那骗子看不到的地方冲着他挤了挤眼睛,意思是让他配合。 只见卫朝言皱着眉头,似乎是有些不情愿的开口,“不知怎么才能破解呢?”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可话中的意思已然默认他说对了,这骗子更得意起来了。 他摸了摸胡子,微笑道,“解铃换需系铃人啊。若是令兄亦或者令弟,能宽松一些,只怕你便有妻小了,到时候怎么会担心无后?” 景华当即沉下脸来,“本公子问你方法,你却说这些没用的,莫不是不想活了?” 见到那骗子瑟缩了一下,还是装作淡定的样子,景华便忍不住笑了。 待看到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目光的时候,她才装疯卖傻一般,“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那骗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不知公子笑什么?” 想到他们的计划,景华皱了皱眉,装作十分不耐烦的样子,“本公子什么时候笑了?你们究竟想说什么?” 卫朝言也开口道,“你刚才明明笑了,可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景华尽量让自己的目光像是看傻子一样荒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卫朝言让自己看起来有几分恐惧的望着那骗子,两个人面面相觑。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景华面目不似刚才,捂着肚子抽搐了几下,然后继续微笑,“你们怎么又看着我啊?继续说啊,有什么破解之法吗?” 只见那骗子瞬间变了脸色,似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景华摇摇头,“并无,你们到底怎么了?您被人称为老神仙,莫不是看不出我们后事?既然如此,您也别叫什么老神仙了。” 见她如此,那骗子生出了几分退缩之心,眼睛精明的转了两下, 遂开口道,“公子可是属阴?” “什么意思?” “您可看见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景华点点头,“自然,我小时候身子弱,经常会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不过我母亲找人给我看了看,说是我这人的命与其他人有些不同,长大便好了。怎么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有些苦恼,“不过最近几日我经常梦到一些肚子空空的人,这些人就在我梦里走,然后对着我露出一个笑容便消失了。” 178散财童子 “这是怎么回事呢?”景华直接无视了那骗子变了的脸色,装作有点忧心的问道,“不过除了做这样的梦之外,其他的倒是没有了。” 看着景华的样子,那骗子勉强笑了笑,“公子,不如您改日再来吧。您这情况,我必须要闭关给您好好算算,这算是孽缘,若是不处理好,会直接影响您的寿命的。” 这话一出,景华与卫朝言都适时的变了脸色,装作十分紧张的样子,“这,这么严重?” “既然如此,那还请您好好帮我们算算,看看有什么解决的办法,银子不是问题。”想让这骗子上钩,自然要表现出一副财大气粗人傻钱多的样子来。 那骗子点点头,微笑送客。 等出了柳儿胡同,卫朝言才忍不住开口道,“你是怎么突然想到的。” “你是说……这个?”说着话,景华还做出了一副刚才被人上身的模样,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格外可怖。 他们进去之前,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自然不可能存在商量这一说,所以全靠默契撑了下来。可饶是卫朝言在看到景华当时的表现的时候都忍不住想笑,为何这女子这么可爱。 再见到她将那骗子哄的一愣一愣的, 更是觉得有意思。 景华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这些弯弯绕绕,只以为他是夸自己的点子好,当即有些得意的看了他一眼,“我也是突然想到的,我就想看看这自封活神仙的人,在见到鬼怪啊,是什么样子。果然,没让我失望,那恐惧还要装着自己什么都还不怕的样子有意思极了。希望今晚他也能撑过去。” 他们从柳儿胡同一直往前走,才走了没多久,景华就见这里很是熟悉。 略一思考,便想到了这里是春娘子家附近,想到那个帮了他们的女子,也不知最近那畜生相公如何了。 “我们去春娘子那里转转?”左右这些事情今日也完不成,本来景华是想着等东洲城中的事情了了,走之前解决了春娘子的相公。可是现在很多事情都没有头绪,现在正好路过,看看也好,于是便将这想法与卫朝言说了。 卫朝言一直都是个很正义的人,平生最鄙夷的便是春娘子的相公那般的男人,自己没本事,不肯上进,却将一切都怪到女人身上。 只是两个人才走到春娘子家院子的外头,就听到里边传来男人的粗声粗气,“你个小贱人,竟然跟那龟.公一般的小白脸将老子绑起来,是谁给你的胆子!真以为我好声好道几日哄着你,你便是天了?这会看谁来救你,你叫破了喉咙也无人敢管!等老子教训够了你,就把你卖到那勾栏之地,让你万人骑!” 这男子口中不干不净,景华一脚将门踹开,就见春娘子被绑在地上,而她那畜生相公正解着裤腰带,见到他们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便淬了一口,“正好你们来,帐也一起算。” 景华有些惊诧的看着这男子,不知道他这谜之自信心是从何而来,上一次便被他们教训的像孙子一般满地求饶,这会儿竟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还未说话,就见那狗胆包天的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就要将她摔在地上。 景华只是没防备,不代表她没能力反抗,只不过还没腾出手来,便见到旁边卫朝言一闪,对着这畜生就是一阵连环踢。将他踢得后退几米,又将她护在身后。 莫名被保护了的景华:“……” 虽然被人保护了很多,可景华向来信奉的便是自己动手偿还。 想到这里,她轻轻一笑,足尖轻点,对着那男人便是一掌,她掌风凌厉,那男人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这还不够,她示意卫朝言后退一步,冷笑道,“仗着你自己比女人多出那一块肉来,就如此欺负女人?”虽然面上是冷笑,可话语中却分外轻柔。 只听话她的话音落下,随即便是一个回旋踢,对着这畜生子孙根子的位置便是重重一脚。只听到这男人发出一声闷哼,之后晕了过去。 卫朝言惊讶的看了一眼干净利落的景华,见她若无其事的拍打这身上的衣服,像是有什么脏东西一般。又亲自过去将春娘子扶起来,给她把脉,发现只是一些皮外伤,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他不是一直绑着吗?” 春娘子跪在地上垂泪道,“多谢公子救了我,您两次救了我,春娘子都不知如何报答您了。” 景华救人自然不在意这些,当即摆摆手,将她扶了起来,“不必多礼,你也帮我们了。” “不知这畜生怎么将绳子弄开了,白天他装着被绑着的样子跟我求饶,等我走近的时候,直接将我绑了起来,还打我骂我,许是忌惮公子,可发现公子这几日都没来,他便胆子大了起来。” 看着春娘子如此,迟疑片刻, 景华才开口道,“既然如此,我帮你一劳永逸吧。”说完她吹了一声暗哨,等训练有素的暗卫出来之后,吩咐道,“我看这男子身板结实,就送去那些小倌馆子吧。” 那些暗卫恭敬开口称是,随即很快扛着地上一潭恶臭的男人消失不见了。 解决完这事之后,景华一身轻松,看看旁边皱着眉头的卫朝言,猜想他可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冲着春娘子摆摆手,“我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若是有什么事情,你还是去之前的客栈通知一声,那里的掌柜会带着你来找我们。” 当然了,走之前还不忘留下一锭银子。 卫朝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丞相此次可是做了散财童子了。” 景华没好气道,“将军不也是?” 两人一路拌嘴直接到了院子,直到红袖提醒他们晚上还要去吓唬那所谓的活神仙才得以停歇。 下午的时间很充裕,景华与卫朝言补眠道晚上才醒来。 179设局 入夜,子时。 景华带着红袖,从这“活神仙”旁边的院子跳了出来,卫朝言紧随其后。 这一次他们的扮相可不是没有新意的白衣飘飘的女鬼,而是各种开膛破肚死相凄惨的男尸。不过这个就费劲了一些,毕竟那些逼真的画是需要景华画上去的。 不光是他们三个人,就连去蹲守院子的文成文武,也难逃一劫。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 景华一声令下,他们一行人便齐齐的跳到了“活神仙”的院子里。 不过到了院子里,还不知道做些什么。于是景华就看到这群尸体……都纷纷盯着她。 一个没忍住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红袖受不了开口,“主子,这样严肃的气氛下,您就不能稍微忍一下吗?” 景华跟红袖向来都是没个主子样的,当即嘿嘿一笑,“忍不住了。好了好了,马上来。” 说完,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短笛,轻柔的吹着曲子。黑暗中,加上这样的曲子,更是增添了几分凄凉与说不出的恐惧。 见到景华使了个眼色的红袖上前,将迷幻药吹进了屋子里。 屋子的正门就是佛像,那“活神仙”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做的亏心事太多想祈求佛祖保佑,还是因为胆子大,干脆睡在了佛像下边。 这会儿迷迷糊糊的他睁开眼睛,就见到窗子外边晃动着许多影子。他忍不住短促的叫了一声,莫名的想到了白日来的那个人说的梦,心中一惊。 可这个时候外边的“影子”像是被他的声音所惊扰是的,纷纷转过身子来,再看到这些“人”的正面的时候,“活神仙”更是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他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外边,再也没了往日的淡定从容和装出来的仙风道骨。 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他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的跑到佛像后边,双手合十,忍不住小声的念念有词,“佛祖呀,您保佑保佑我呀,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拿了别人银子给别人办事的啊,若是您真的要怪罪,就怪那悬壶堂的女人吧,别,别来找我呀。您保佑我别别别,别让外边那些东西来找我……呜呜呜。” 说是小声的念念有词,其实在黑夜里,外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景华心中了然,果然是那悬壶堂的人所为。 那骗子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从屋子里止不住的转悠着,一个不稳当便摔了一跤,他面朝上,在看到佛祖的面容的时候忍不住叫了起来…… 景华从未见过一个男子也会发出这么尖锐的声音,接着那骗子拿起手中的东西朝着佛像便砸了过去……只不过因为他拿着的是蒲团,那蒲团很重,还未到佛祖面前,便径自跌落过去。 因着在院子里的时候早就与红袖他们说好的了,她没表示,就一直从这里走,好好吓唬吓唬这骗子,第二日才好说话。 忽的,景华感觉有人凑近,一转头就见到卫朝言低声从她耳边道,“再往前走走,若是不让他张长记性,保不齐第二日醒来便觉得自己是做梦了。” 听卫朝言如此,景华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点点头,对着卫朝言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拉开这个破门,直接进屋去了。 两个人“飘着”进去,看着那骗子瑟瑟发抖,卫朝言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冷笑道,“你害我性命……害我性命……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啊……” 那骗子看到这样的骇人的场面,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卫朝言将人扔在地上,就着月色,见到他脖子上有几个手印,当即满意的点点头,对着景华开口道,“可以回去了。” 惩治了骗子的一行人心情都不错,回去睡了一觉之后。 第二日早早起来,只是快到午时了才去那骗子的家中。 180忽悠 到了那里,看到开门的“活神仙”,景华险些笑出来,还要死死掐着自己手掌,才装模作样的把戏演下去。 这“活神仙”眼下是一片青黑,脸色蜡黄蜡黄的,她看到之后故作惊讶,“您, 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一晚上您便怎么憔悴了?” 那骗子听了景华的话,自觉这是个机会,于是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摇摇头,“还不是我参悟了天道,预知后事,这些都是功德抵消的。”他说着话,手却一点都么闲着,大拇指和食指捻在一起,做出要钱的样子来。 “您的手怎么了?抽筋了?”景华才不想碰他的手,于是毫不犹豫的将卫朝言推了出去,“来来来。你还不快看看活神仙的手。” 还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笑道,“原来神仙也会手抽筋啊。” 只见那“活神仙”嘴角抽了抽,“看来公子不懂我的意思啊。枉我这般为你了。”说着话,他摇头叹息,好一番失落的模样。 景华摇摇头,恍然大悟一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见她这么上道,像是明白了一般,那“活神仙”勾起唇角,“你知道就好。” “只是,我听人说神仙是不能沾染黄白之物的吧?”景华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简直像个戏精。 这骗子哪里能忍到手的肥肉还跑了的? 当即笑眯眯,“无妨的, 我是散仙。” 景华点点头, 对着卫朝言使了个眼色。然后就见卫朝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将手伸到荷包里去,再掏出来,手上便是金锭子,黄橙橙的,看的这骗子的眼睛都要扎进去了。 他伸出手来就要接着,景华却用手中的扇子一把挡住了,“活神仙呀。这银子本就是给您准备的,不过,也要先给我们把事情办好才行。” 那骗子看到了银子,立刻精神了许多,甚至就脸脸上的蜡黄都多了几分红润。 景华不由得暗笑,看来晚上的力度还是轻了些,这骗子竟然还有心情骗人。 忽的,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般, “您……您……”说着她便后退了一步。 那骗子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公子?” 说着他便靠近景华,却见景华又后退了一步,当即皱眉,“我身上有什么吗?” 景华急忙点点头,“您许是没看到您的脖子?” 那骗子眼睛一转,当即拱了拱手道,“我先去看看。失陪了。”接着,便直接去了旁边的屋子。 卫朝言看着景华虽然可以掩饰,可那上翘的嘴角到底还是透露出了几分笑意,当即给了她个眼色,示意她注意一些。 很快那骗子便出来,不过脸色显然不如刚才好了,眉头紧锁着。 见状,景华关切道,“您怎么了?您脖子上的手印……” “无妨,不必理会。” “活神仙”一心想要把他们这袋子金子骗到手,当即刻意收敛了一下,嘿嘿一笑,“公子今日怎么来的这般晚?我还以为你们一早便会来呢。” 说到这个,景华当即变了脸色,“神仙,求您救救我啊。” “之前,之前我不是说我梦到一些开膛破肚的死尸往前走吗?这次,我又梦到了。”景华满眼担忧,“不过这次比之前更甚,从前那些人只是往前走,昨晚我梦到这些人从我窗子外边一直晃,甚至还有人影,这可怎么办啊!您帮帮我吧!” “我们今日赶在现在这个时候过来,就是因为听到别人说午时阳气重才来的啊!还有一事。”景华欲言又止,“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那骗子听到这里,不由得微笑道,“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公子便说吧。” “我梦到那些人竟然说您是凶手,说您害了他们,这怎么可能呢,您是德高望重的活神仙啊,您能知道前世后世的……”景华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这“活神仙”的表情。 又假装丝毫都没有注意到他面色大变,等絮叨完了,才开口道,“我,我,您是什么碰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只见这“活神仙”僵硬的看着景华,微微一笑,“自然没有,你放心吧公子。”说着话,他便从屋子里拿出了一叠沾了红朱砂鬼画符一样的黄纸递给她,“这东西你贴在屋子里,放在枕头下边,定然有用的,你放心吧,你不会再做这个梦了,许是您去了什么地方,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不尽然,至于我,大抵是您听人说多我是什么活神仙,便自然而然转嫁到我身上了。” 这番解释听着合情合理,景华却是嗤笑一声,这骗子仗着一张嘴就是会忽悠啊。 她当即点了点头,微笑开口,“多谢您了。”说着,她看向卫朝言。 只见卫朝言十分和适宜的将那袋金子递过来,她接了过来,又递给那骗子,“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本是应该推辞一番的,可看着这黄橙橙的金子,他说不出什么推辞的话来,只贪婪的看着这金袋子,随即笑了,“本不该收公子的礼,可瞧着公子有缘分,又这般诚心,我便不推辞了。既然如此,我便多多为公子祈祷吧。” 景华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好,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您了。”说着话她将刚才的符小心的收起来,一副十分珍视的样子。 等出了这巷子,她与卫朝言对视一眼,又看看周围无人,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这个蠢货,不过,这个金子是你特制的吗?” 卫朝言也笑了,不由得点点头,“自然是了。” “也好,现在掂着分量是够了,不知道他拿着这银子出去,被人发现是假的,不知道会如何,哈哈。”景华说着,对着后边发出了一个信号,让人盯着这骗子。 181争辩 两个人正往前走,忽的,景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应该说熟悉,但是她的确是记得。 见她神情有异,卫朝言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你看。”景华对着前边一指,卫朝言就看到了前边有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往前边走着。那女子不是医馆的那个女子又是谁?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景华快走两步,就见到了这女子拐进了胡同里。 再远景华便有些看不清楚了,于是她对着卫朝言急.促道,“快,你快去看看她手中可拿着医药箱子了?” 卫朝言不应声,却快步往前。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他便回来了,摇摇头,“没有,这女子手中什么都没有。” 见景华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卫朝言脑海里闪过一个可能,“你先从这里盯着。”说完便匆忙的走了。 景华了解卫朝言,若不是真的什么着急的事情, 定然也会交代一声再走的。 可是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呢? 忽的,她脑子里想出了一种可能。 那装尸体的院子和巡抚家的院子是连着的,虽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关系,可是看到那悬壶堂的女人直接去了巡抚家中,到底是可疑的,想必卫朝言是看那女人做什么? 想到这里,景华却赶忙否认,可是方向不对啊,若是真的去看的话,直接翻墙进去不是更好? 想了半天,都没想到什么答案来,景华只能从这里盯着。 大概半个多时辰的样子,景华见到有人出来了,赶忙躲到树后边,看着那女子与一个年岁很大的老人从那里说话。那个老人穿着一身短打,大抵就是看着院子的老仆人了。 瞧着这女子与这老仆人的关系,似乎是十分亲近。 难道这女子和巡抚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么? 可是转念一想,不可能啊,那女子他们也接触过,是十分骄傲的,若是真的与巡抚关系好的话, 怎么会和一个仆人亲近呢? 忽的,景华发现他们一直以来都忽视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这女子的身份。 这女子是哪里的人?叫什么?他们一无所知,甚至想查这个人的底细都不知道从何查起。还记得上一次试探她的时候,她说自己来自很远的地方,所以医术也和这里的不一样。 那个地方到底在哪里呢? 那里的医术这么高明,若是这个女子心思很正的将医术引进到这里,想必一定会造福许多百姓的。 景华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很多东西,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女子已经不见了。 没过多久,卫朝言便赶了回来。 见到她正失神,不由得开口道,“你怎么了?” 景华摇摇头,“对不起,刚才我想事情太入神了,等回过神来,就看到那女子已经走了。不过之前我看到巡抚府中的老仆人将她送了出来,两个人十分亲近的样子。” “无妨。”卫朝言开口解释,“刚才只不过想到了一个可能。” “我们先做一个假设,如果只是这个女子会医术,而她那里的医术与我们这里的不同,于是相反设法的找来了几个岁数大的郎中,看到岁数大的郎中,你会想到什么?” “一个年轻的和一个年长的,你肯定下意识的会认为年长的人有经验,医术更好一些。其实不尽然。”卫朝言意味深长的开口,“很可能,那些年长的人是个幌子。这是巡抚的老家,我听闻这个巡抚虽然平素中庸,住在京城,可他是个孝子,每年至少一次回乡祭祖。为什么说至少一次呢,从去年开始,他开始一年两次了。” “而之前打听的时候,听说悬壶堂便是两年前开起来的。如果是巡抚在回乡祭祖的途中发现了这悬壶堂,甚至大胆的与悬壶堂合作,想要谋取私利……” 景华打断他的话,“若是如此,那巡抚为何当时不将这女子带回去呢?若是如此,献上神医有功,岂不是升官发财一路高升了?” 卫朝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觉得升官,对于我们这些想要为百姓做事的人来说是好事。可是若是一个想要造反的人呢?” 听到这个可能,景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不可能。”景华忍不住笑了,“一个小小的巡抚,你知道巡抚是几品官吗?他怎么会想到造反吗?应该说是将军真的敢想。” 卫朝言的想法与景华不同,听着她近乎奚落的话,更耐心的解释,“你看,在你的心里也是下意识的认为,只有位高权重才会想着造反。可是你想想,若是一个寻常人,寻常有野心的人,在发现了一个能倾覆国家的机密之后,并且能为他所用的时候,还会坐以待毙吗?” “更何况,巡抚从前是从这里继任的,后来调到了京城,少不了前阁老的帮忙。一个能够买官的人,不也从侧面说明了他的人品么?” 听到这里,景华有些惊讶,她竟然没想到这巡抚竟然是前阁老提拔上来的人,还是走的买官。 前阁老是在景华之前的文臣第一人,手握大权,不光如此,还笼络朝臣,野心简直不加掩饰。更让人畏惧的他还有一层帝师的身份,有些事情就连皇上也不能说什么。 皇上自然忌惮极了,被掣肘住。正好这个时候,景华出现了,起先景华只是个小官,却敢与前阁老抵抗,虽然都是软刀子,可对于满朝文臣无人敢挑战阁老的权威来说,已经是相当有勇气了。 于是皇上暗地里支持景华,又因为她政绩出色,一点点的提拔到了二品官员。 其实景华有勇有谋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就是赶上了好时机,皇上无人可用,又有前阁老作为踏脚石,当然了,前阁老也是罪有应得。 182背人 景华费尽心思筹谋,扮猪吃虎,一点一点的搜集证据,终于将前阁老扳倒了。 买官卖官,强抢民女,贪墨增税,无恶不作。 当时好一片血洗,其中涉及的人数,足足斩首了七日。 朝堂上的人少了三分之一,可光是这样也不行,于是一些小官便在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留了下来。 这么多年巡抚一直韬光养晦,一点水花都没有,才会被人忽视。 当年事情发作的事情,正值巡抚的升迁期,不曾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么多年,仕途也算是断了。 景华不由得换位思考,若她是这巡抚,定然不会甘心的,在手握着这么一个秘密的时候,自然要发挥到极致。 见她似乎想明白了,卫朝言继续道,“其实从前巡抚还找过我两次,只不过我一心想着做孤臣,不想与这些朝臣联络。二来是因为有你这个文官牵连,我从前最厌恶一张嘴.巴一根笔杆子打仗的文官,便直接忽视了这件事。” 他还未说完,就见景华似笑非笑,“ 一张嘴.巴?一根笔杆子?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无能喽?”她冷哼一声,“若是番邦来使臣,你们这些武将们也去应付。” 卫朝言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由得拱拱手道,“那是从前,从前,是我说错话了。” 见状,景华轻哼一声,“继续说。” “所以这巡抚很有动机。只不过这件事先不能禀告皇上,只能我们自己查。”卫朝言皱着眉头,“若是现在上报给皇上,少不得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景华也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心中有句想说没说的话,如今国家风雨飘摇,其他国家因为有卫朝言的镇压都很老实,看似强大, 可其实内里已经腐败的不成样子,百姓们受尽了苦楚。、 可偏偏这些话,还不能与皇上说,若是与皇上说了,太过为黎民百姓着想,保不齐皇上又要多疑什么了。 第一次,景华心中多了一个不该有的想法。 一抬头,就见到卫朝言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当即笑了,“将军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无事。有些事情即便想了,也不要说出来。” 景华当然不会奇怪他怎么看不出来,少不得他心中也有,想到这里,又想到说了一圈,卫朝言还是没说他去做什么了,于是没好气的开口,“兜了个圈子,将军到底去了哪里?” “看着这女子过来,我想,是不是这女子与京城传递消息,是靠着这老仆人的家书?老仆人汇报这里的情况,自然无人起疑心,可若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别人就算不怀疑也难免打趣一两句红袖添香。” 忽的,景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最重要的是,这巡抚的妻子,似乎是从前阁老手下的人吧?官职好像还不低,这人因为当时没有明显的证据,只能放了,直到现在还在任职,只不过是谁我忘记了。他有一个掌上明珠,嫁给了巡抚,听说颇为泼辣,将巡抚管的死死的。” 这么一说,似乎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所以你便让人将消息截了下来?” 卫朝言点点头,“正是,不光如此,不光是巡抚府中寄的信,还有那悬壶堂里所有发出去的信,都会截下来。” “不如我们何时去会会那女子?” 景华越来越好奇了,那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不光如此,能快点抓到证据惩治了她是最好。 “你伤口可好了?”卫朝言关切开口。 “自然。”景华点点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你是说……”她笑着摇摇头,“这好说的很。走吧。” 卫朝言不明所以,等他们回到了小院子,景华坐到地上,对着自己脚腕轻轻一扭,就见那脚腕立刻呈现出一个扭曲的弧度来,而她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可这笑容却与刚才明显不同。 “你!” “主子,你怎么了?”红袖本来还没意识到景华想做什么,等回过神来,发现的时候也晚了,景华的速度很快,力度也很大,脚腕立刻肿了起来。 卫朝言蹲下来,将她的鞋子脱了下去,仔细的看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这个女人疯了吧!” 景华却是摇摇头,“若是不这样,那个女人那么精明 ,怎么能骗得过她呢?” “快走。”如此说着,卫朝言一拉她的手臂,将人直接放到了背上。 他快步走了出去,一边走着,一边感受着身上的重量,不由得心中抽痛,想到她刚才干脆利落的动作更不似一个女子了,当即叹了一口气道,“景华,你可以不这么要强的,若是真的要装出个样子来,我也是男人,也应该我在前边。” 剩下的话,他没有再说,直接将自己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可景华明白,她唇角勾起了一个笑意来,用一只脚腕, 换你心疼,足够了。 不过她并不是故意如此的,而刚才说的话也都是真的,那个女子太过精明,上次腹部的伤口那么狰狞,倒是有几分可信度,可这次身上什么伤口都没有,岂不是让人怀疑?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添一点乱子了。 若是换成卫朝言,虽然她并不自卑,可是在许多事情上还是不如卫朝言有见解。如果他们两个人之间非要受伤一个,那还不如是她,剩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让卫朝言去做。 不光是如此,这也是景华的习惯,在遇到什么事情上,习惯性的,自己先行。 可景华没意识到的是,若是一个人心甘情愿的自己受伤, 也要让另外一个人好好的,就不单单是欣赏和好感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感受着宽厚的背,景华忍不住笑了,她忽然想到小时候,有一次出门乞讨,看到一个女孩子被她爹背着,一边走一边看着路边的零嘴, 她爹也许是意识到了,于是回头对她笑笑,问她想吃什么。 183打趣 她还记得当时她眼巴巴的看着那个父亲给那个小姑娘买了糖葫芦吃,心中就想,若是她也有一个爹该多好啊,要是他是那个小姑娘该多好啊。 可是后来渐渐长大了,景华便明白,有些东西,是别人强求不来的。 比如天定的亲情,她自小便是一个乞丐,就没爹没娘,没人疼爱,这是无论如何,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做不到的。 只不过后来执念便没那么深了。 也许在之后的很多年,她也只在梦中梦到过那个身影,一个高大的男人背着自己,目光怜爱。 今日算是完成了一半? 景华悄悄勾起唇角,享受这难得静谧。 可卫朝言见到景华许久都不说话了,还以为她脚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当即关切问道,“怎么样?是太疼了吗?这附近有医馆,要不我先带着你看看?”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她的美好幻想,景华沉默片刻,“闭嘴。” 卫朝言不知道怎么了,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到底怎么了?” 景华:“……” 她难道说把他当成她那不知死活的爹了? 久久等不来她的回答,卫朝言有些着急了,于是停了下来,回过头去看着景华,“别不说话啊。” “我把你当成我爹了不行啊。”许是心中有点想捉弄她,这样的话脱口而出。 卫朝言呆住了,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满脸笑意,“既然如此,我便少不得要照顾你一下了。” 景华没想到卫朝言竟然这样无耻,当即冷哼一声,“不必了。别想着占我便宜。” 虽然嘴上是笑闹,可卫朝言却是真的心疼,想到景华的身世,自小便没了爹,肯定是渴望父亲的疼爱的。不像他,虽然无父无母,可是到底从父母膝下承欢过,也知道自己的爹娘是真心爱自己的。 想到这里,卫朝言有些小心的开口,“你想到什么了?可以与我说说吗?”他说话的声音里竟有一抹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温柔。 景华沉浸在这样的语气,情不自禁的便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看到的小女孩子, 想要的东西,心里的想法。 相对景华语气里的淡然,他心中只有疼的份了,他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因为今日二人相处十分融洽,时间便过的非常快,很快便到了悬壶堂门口。说来也奇怪,最近悬壶堂门口的人像是少了许多是的,都不似第一次来的时候,看到那种人山人海的场景了。 卫朝言背着景华排着队,等了一个时辰才到里边,却没见到那个女子。 见那老大夫要给自己摸骨,景华一个闪身,将客人的刁难演的淋漓尽致,她眉毛一挑,“你又是谁?不必你给我看。你们掌柜的呢?”像是怕这人不知道似的,景华还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个女子。” 那老郎中见景华不是什么好惹的,下意识的就忘了掌柜的交代的话,回答道,“掌柜的出去了,我与你看也是一样的。” “那你们掌柜的什么时候回来?” 听着景华的话,这老郎中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漏嘴了,怔楞了一下,赶忙开口解释,“你是说邵姑娘吗?邵姑娘不是我们掌柜的,她出去了。” 不过现在解释也没用了,已经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虽然景华心中明白,可面上仍然不显,她念叨了一声邵姑娘,玩味的笑了,“你们邵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呢? 可否麻烦您帮我们送个消息?之前我们来都是邵姑娘帮我们看的?” 她故意转换了态度,表现出自己就是冲着这邵姑娘来的, 还嫌不够似的,景华笑着开口,“不知道你们邵姑娘闺名什么呢?芳龄几何了?可有婚配了?” 那老郎中有些为难的看着景华,正不知道说什么呢,就听到外边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既然公子这么想知道,问我便是了,何必刁难我这里的老大夫。” 景华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转过身去,拱拱手行了一礼,微微一笑道,“失礼了姑娘。并不是刁难,只不过是随意问问,况且我今日来是因为我这脚腕受伤了。倒是疼的很,姑娘医术了得,想必有好办法。”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那邵姑娘却视而不见。 她身上穿的早已经不是刚才从外边见到她的那身衣服,而是一身鹅黄.色衣裙,头发松松的扎起来,只戴很少的饰品,看起来十分清秀可人。 景华像个登徒子那般的夸奖,“姑娘真是清水出芙蓉啊。” “公子就算想让我给你看病,也不必如此夸奖。小女什么姿色还是知晓的。”这女子斜睨了景华一眼,端的满是风.情。 景华如同一般风.流公子,从腰带上拿出了自己别着的扇子,随便一摇,“各花入个眼。” 卫朝言看着景华的一举一动,不由得有些无奈,这样子怎是一个入戏太深可以形容的啊。 邵姑娘微微一笑,“ 公子上来吧,我给你看看脚腕。”她低下头去,似乎想要检查一般,才低下头,就见到那隔着袜子也能看到红肿的脚腕,不由得蹙眉,“公子能自己上去吗?” 景华故意做了一个呲牙咧嘴的表情, 勉强笑道,“能,自然能的。”说着话,便一瘸一拐的动作乐起来。将一个在心上人面前想要维持自己男子的尊严,强忍着疼痛逞强的贵公子形象扮演的淋漓尽致。 只见那邵姑娘没好气的开口,“你来的时候是怎么来的?” “自然,自然是我自己走着来的。” 景华歪着脖子,强硬道。 只见那邵姑娘捂着嘴笑了,“哦,原来如此啊,我瞧着这位公子的衣袍有个鞋印,还以为是这位公子背着你来的呢。”这明显的调侃让景华一愣,随即苦笑道,“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便不要打趣我了。姑娘快给我看吧,好疼。” 184伤筋动骨 趁着这邵姑娘低头给她看脚腕的时候,景华与卫朝言交换了一个眼神,别管用什么办法,至少现在这个邵姑娘,没有怀疑到他们别有用心。 只见这邵姑娘轻轻用手碰了碰,景华便发出了嘶嘶的抽气声。 卫朝言虽然知道景华是将计就计,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脚上就肿到这么高了,说是不疼怎么可能。 于是趁着演戏,他终于可以将自己的关心摆到了面上来,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皱着眉头问道,“姑娘,我贤弟的脚腕如何了?几日可以好?” “伤筋动骨一百日,你说呢。虽然这没伤到什么筋骨,可是看着这样子,最起码也需要个十日。”邵姑娘其实并不会看这些,可刚才景华他们从底下闹腾了一下,也点名要她给看病,若是她拒绝的话,倒是显得不好了。 想到这里,邵姑娘对着景华行了一礼,“公子是男子,而我是女子,这次我便不与公子医治脚腕了。且我手下有个大夫专门看跌打损伤,不如便让那大夫给你正骨?左右我现在也看过了,没什么大碍,这样可好?” 说着话,她看向景华,目光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景华转转眼睛,戏谑的笑了,“可以,不过姑娘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第一,姑娘芳名是什么?” “第二,姑娘芳龄几何?” “第三,姑娘是哪里人氏?家中可有高堂?” “第四,姑娘可有婚配?” 他这四个问题,十分形象的勾勒出了一个对着姑娘有意思的男人。 只见这邵姑娘并未像这里的姑娘一般,听到男人这么肤浅直白的话,便害羞的不成样子,而是淡淡一笑,“这些问题我都可以回答,只不过公子为何将这可有婚配放到最后呢?” “若是我回答了你这几个问题,最后一条,我有婚配了,该当如何?” 景华微笑着摇摇头,“这自然是……即便你有了婚配,我也想知道姑娘芳名、芳龄。保不齐什么时候姑娘就孤单一人了呢?到时候,我岂不是还有机会?” 听了她这样的回答,邵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公子自重。” 虽然说着公子自重,可面上却一丝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那邵姑娘说不说?”景华坏笑一声,若不是那翘着的脚腕高高肿起,任谁都想不到这人还是“半瘸”。 只见这邵姑娘坦然一笑,“我叫邵颜,今年十八岁,我说过了, 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爹娘都在那里,但是此生我大抵是回不去了。所以,并未有高堂,姑且算是本地人氏吧。虽然没有婚配,可并非打算成亲。” 快速回答完了之后,这邵姑娘便转身出门了。 她才一出门,景华本来还挂着笑的脸, 当即沉了下来。这姑娘看似都回答了他们的问题,可实际上什么都没回答。 即便说了姓名年龄又如何?若不是这里的人氏,想必怎么查都差不到的。 卫朝言对着景华则是实打实的关心,“怎么样,脚腕还疼不疼?” “当然疼了。”看着自己这高高肿起的脚腕子,又想到这邵姑娘的滑不留手,景华不由得叹了口气,这算不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景华向来都不是一个甘心吃亏的人,既然来了,就必须要打听点有用的东西回去。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什么好的时机,她又是个耐心的人,于是耐心的等着邵姑娘带着人进来。 很快,她就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了进来,这个明显不是底下坐堂的那一个。又想到刚才邵姑娘说的,专门医治跌打损伤,显然是术业有专攻。 邵姑娘看着皱着眉头的景华,开口笑道,“王老,您且看看这位公子的脚腕。” 那白胡子老头像是十分不爱说话一般,甚至一个眼风都没给这邵姑娘,只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开口道,“闲杂人等出去,多久了,莫非还不知道我医治的规矩?” 被人这么一通怼,邵姑娘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可还是勉强的笑着,“是,我们这就出去。” 景华眸子一转,也对着卫朝言扬扬下巴,“你也出去吧。大哥。” 等人都走了,景华看着专注看着自己脚腕的老大夫,不由得压低声音开口,“您不愿意从这里看病吧?”声音小的即便是在这屋子里,若是不凑近了,也是听不到的。 这白胡子老大夫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一眼,却没说什么,漫不经心的伸出两根手指,对着她的脚腕,轻轻摸上去,随即一个用力,景华连疼都没感觉到,这错位的骨头便正了过来。 虽然她自己下手她知道,只不过是看着红肿的厉害,十分严重的样子,其实没什么,轻轻一动便正过来了,却也没想过,竟然意思疼痛都没有,就这样好了。 不过,想到刚才她装出来的样子,她还是后知后觉的开口道,“啊——” 看着这老大夫匪夷所思的目光,景华快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轻笑了一下道,“老大夫,若是您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只见这白胡子老大夫没说话,转身便走,不过在临走前,还看了她一眼。 景华回以高深莫测的眼神,只不过在听到脚步声和推门声的时候,她快速变换了脸色,做出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来,勉强笑笑,“邵姑娘,帮,帮我安排一个屋子吧。等我缓缓,再好些,我再走,不然大哥一个大男人背着我……实在是……”说这话他红了脸,似乎是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邵姑娘没有疑心,看着她已经恢复原位的脚,不由得开口道,“这几日.你要注意好,你脚比较严重,若是不注意,以后难免会落下病根。” 185夜探 景华点点头,一副十分惜命的样子,“我一定听姑娘的话,不过……邵姑娘,刚才那个老头没给我上药,你至少要给我上个药啊,我可是家中独子,将来要走仕途的,若是落下什么病根,成了瘸子那可不行呀!”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着邵姑娘,只见她在听到她说将来要走仕途的时候,眸子里快速的闪过一抹深思。 不过这个邵姑娘很快便给景华安排了单独的屋子,这屋子装饰着古玩字画,桌子上的青花瓷瓶子里还放着两段竹子,看起来清雅极了,他表现出一副财大气粗挥金如土的模样来,“这屋子很不错,本公子就在这里养伤了,不管多少银子,只要不让我的脚腕留下病根便好。” 这邵姑娘也十分上道,微笑道,“好,既然如此,公子便从这里住着吧。不过,这里可没有吃食,若是您饿了,少不得要家里的丫头送来了。” “无事。”景华大手一挥,见她似乎还要说什么,那邵姑娘随意找了借口便出门去了。 等人走了,一直充当隐形人的卫朝言将门关上,又看到这屋子里没什么可偷听的机关,才开口调侃道,“不曾想到丞相竟然是如此的风.流公子。” 景华挑挑眉,“是么?自然不比将军相貌堂堂,正是大姑娘小媳妇们想喜欢的男子气概啊。” “不知这大姑娘小媳妇中可包括丞相?” “自然不包括了,你也说了我是风.流公子,既然是风.流公子怎么会被将军的男子气概迷倒呢。我们应该平分秋色才是。”景华微微一笑。 卫朝言见自己嘴上讨不得什么便宜,迅速转移了话题道,“我看看你的脚腕。” 刚开始看的时候,只觉得红肿异常,只不过还没看出什么来,景华便不让他看了。 这会儿景华已经安稳的坐下来了,又想到刚才听到他的叫声,于是伸出手来,便准备去摸她脚腕的骨头。 不料,景华却是一躲,“将军做什么呢?” “你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景华振振有词的质问,可那含笑的眸子却在昭示着主人不过是想看笑话而已。 卫朝言也有话回她,“哦?丞相不是自诩风.流公子么?何时竟然变成了女子了?” 景华被噎了一下,当即不想与他说话了,轻哼一声,便不再躲闪,显然是放任自流了。 看着卫朝言目光中的担忧不似作假,她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故意奚落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真的让自己伤筋动骨,且不说我自己疼自己受着,只耽误事这一项便不行呀。” 的确如此,景华手上很有分寸,恰到好处的让自己伤口看着狰狞,但是实际上消了肿便没什么了。 也正因为如此,才试探出了这邵姑娘的医术到底如何。不管那些药丸子是不是管用,不管她其他的到底会不会看,单就传统的医学把脉和这方面,她的确是不会的。 还说什么很严重。 想来刚才那个白胡子老大夫应该是不会拆穿的。 想起这个,景华便仔细回想刚刚那个白胡子老大夫看着自己的每个神情,当即深思了起来。不过片刻,她便感觉有人在推自己,她回过神来,就见到卫朝言这会儿正看着自己。 “我今天发现了一个突破口。”景华犹豫了一下, 还是将自己刚才是怎么试探那个白胡子郎中的说了出来,顿了顿,她继续道,“其实我当时也没什么证据,只不过凭着这个白胡子老大夫和那个邵姑娘的对话猜测出了一二,不过那个老大夫当时的反应更是耐人寻味。” 卫朝言若有所思,看着景华,不由得问道,“你看着你这脚上的伤口,大抵觉得多久能好?” 景华略一思考,给出答案,“三日吧。” 忽的,她忽然想到他们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计划,当即皱起了眉头,“去山村怎么办?” 本来景华与卫朝言的计划是,先装鬼吓唬那个“活神仙”,然后再去装鬼吓唬族长,到时候等时机合适的时候,适当的做一些引导,让那个“活神仙” 投奔族长,到时候设计那个小山村里的族人,听到族长与“活神仙”的对话。 这样他们的勾当便人尽皆知了,他们也有了认证。 到时候不管是报官也好,还是亮出他们的身份,都可以了。 不过从“活神仙”那里出来看到了这个邵姑娘,算是一个意外了,加上她一时之间没有想那么多,还说住在这里,若是不住在这里的话,调查悬壶堂的好机会便废了,下次也不能再因为这个弄伤自己一次了。 若是住在这里,半夜出去,肯定会被人发觉,况且这样时间也不够用,晚上无人的时候,才好探查。 想到这里,景华不由得叹息一声,这次是她太冲动了。 卫朝言却是摇摇头,“不妨事,我去调查就是了,而且吓唬人没那么快,单单只吓唬一.夜怎么够呢。那黑心族长与那老骗子想来已经是经过许多事情的人了,良心早就没了。若是有些良心也不可能害了那么多条人命。这样的人,一次两次定然是没什么效果的。” 虽然他绕了很大一个圈子,也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景华还是听出了,卫朝言是在安慰自己,当即勾起了唇角,“说的也是。” 略一思索,卫朝言开口道,“晚上我让红袖来吧。”他有自己的思考,一来是因为他是男子,景华是女子,同住一屋非常不方便,到小山村的那次,是因为地方不够,况且当时仵作与她师兄都不知道景华是女子,所以屈就。这次没有必要。二来呢,是因为他与景华面上是兄弟关系,兄弟关系再好,若非亲兄弟,也没有生病了日夜守着的,这样也太奇怪了些。 186王老 那女子人精.子似的,若是让她怀疑便不好了。 想到这里,卫朝言不禁担忧的皱起了眉,“你独自一人查这悬壶堂可行?” 坐在椅子上的景华翘着脚斜睨了他一眼,“怎么?将军莫非是看不起我?” 这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本来有些话是玩笑, 两个人对着怼,但是有的话似乎不该说。可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补救的措施,她动了动嘴,还是拉不下脸来说什么。 好在卫朝言也习惯了景华说话的方式,知道她口是心非,也没跟他计较,只摆摆手道,“晚上想吃什么,我让红袖给你带回来。” 有了台阶下的景华,当即笑了笑,“想吃……阳春面。” “这可不符合你风.流公子的排场。”卫朝言似笑非笑。 景华思考,的确如此,她对着邵姑娘表现出来的便是这样,所以还是要配合好呀。 想到这里,她便开口道,“就让红袖给我多带点菜,越多越好,当然了,还是要带一碗阳春面,让红袖和春芽都来,即便吃不完,本公子要将饭菜给别人吃。” 说着话,她便摆起谱来,想到这里吃不起饭的穷人也很多,没有浪费,景华脸上便越发轻松了起来。 没过多久,卫朝言便要走了。走之前还嫌别人不知道他要走是的,先敞开门,才对着景华拱拱手道,“贤弟在此好好养伤,明日为兄再来看你。你放心吧, 待会你的大丫头便来了。” 景华却像是丝毫都不担忧的样子,只对着他笑道,“无妨,既然如此,便有劳大哥了。不过我想着, 既然都说了又劳了,那便再劳动大哥几分吧,帮我把邵姑娘请上来,就说我脚腕子疼的厉害。”虽然这样说着,可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分毫脚疼的样子,一看就是装出来的。 卫朝言似乎很是无奈的劝道,“贤弟,邵姑娘从底下看病呢,很忙,你便安生些。我会告诉邵姑娘一声,若是他有时间,自然会来看你的。” 景华看着他似笑非笑,心中感叹,明明是个毒舌又冷冰冰的人,却将一个有君子之风的好大哥的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真的与她的演技不相伯仲啊。 虽然卫朝言在的时候,两个人也没聊什么事情,但是人走了之后,景华却觉得这里很静,竟然有一种不习惯的感觉。从旁边的桌子上捞过来一本书,她百无聊赖的翻着,就听到外边有脚步声响起, 当即一顿,不过随后恢复正常,等推门声响起的时候,才装作下意识抬起头的样子。 就见到了那个白胡子老大夫,景华微微一笑,“是您啊。邵姑娘呢。” 那白胡子老大夫没好气的将门关上,开口道,“不过一点小伤,没必要如此吧。” 景华一愣,之后便是意味深长的微笑,果然。 这白胡子老大夫看出来了, 不过依着邵姑娘现在没上来的样子,应该是没与她说。想到这里,景华挑挑眉,“您不是也没拆穿么?” “原谅晚辈腿脚不便,不方便给您见礼,不过我的确是有话想说。”景华肃着一张脸,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这白胡子老大夫端的是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你又想知道什么?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听着这三句问话,景华简直都要笑出来了,事实上也是如此,她收敛了脸上的惊讶,轻咳一声,“这位……前辈?您可知道您是男是女?” “自然。” “您可知道您今年贵庚?” “自然。” “晚辈不明白,您既然知道您不是长得好看的年轻姑娘,还问晚辈图您什么,您说我能图您什么?莫非我图您这满头花白的头发?还有是您这白胡子?不过您这白胡子的确留的不错。”看着这白胡子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景华竟觉得他分外可爱。京城中的老太太也有许多,但无一不是贵妇,端着架子,看起来冰冷的像是一尊雕塑,十分没意思。 眼前的老头就不同了,看起来十分生动有趣,便是生气都有些意思,让景华忍不住生出了大不敬的心思想要逗弄。 果然这白胡子老头被噎了一下,不由得气结,“你!” 景华嘿嘿一笑,“失敬失敬。” 没想到这老头子轻哼一声,“一个丫头骗子,装什么风.流少年。”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可距离很近,景华听到这话,当即变了脸色。可转念一想,这老头子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性别,只怕不是这会儿看到的,当时正骨的时候便看出来了, 一直没有声张,自然没有拆穿自己的心思。 想着自己从这里浪费时间说废话, 当即严肃了脸色道,“ 不知您住在何处呢?” “就住在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这白胡子老头神情一黯。 景华还以为触动他什么伤心事,当即便住口不提,她小声开口,“什么时间您能出来,便差人去猫耳朵胡同二号给我送个消息,到时候见面说。” 快速说完,景华不由得轻哼一声,“老大夫,您的医术行么? 为何我的脚腕还是那么疼?叫邵姑娘来。”她跟戏精是的,还没等老大夫说什么,便大叫了一声,“啊!” 随即怒道,“邵姑娘!邵姑娘!你你在哪呀!” 她一个人自导自演,而那白胡子老头就坐在旁边,甚至还闭目养神起来。 没过多久,就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推开门,果然就见那邵姑娘过来了。景华将一个没用的公子演的十分全面,“邵姑娘,这,这老先生要疼死我呀。我不过是想快点好,让他给我上个药,他就使劲捏我的脚腕。” 这邵姑娘显然没想到景华这么不省心,可那老大夫也是她费尽心思留在这里的,既是两面都不能得罪,当即询问道,“王老,这是怎么回事?” 她语气很温和,可这王老却当即做出一副被人兴师问罪的样子来,冷哼一声,“怎么?怀疑我的医术不成?若是怀疑我的医术,便辞退我。”这话明面上似乎在耍脾气,可景华却觉得像是有什么内情一般,大抵是这前辈给自己的线索?让自己去猜? 为了不让这邵姑娘起疑,当即不依不饶了起来,“您脾气倒是挺大。” “莫非你还信不过我的医术?”这白胡子老头,似乎十分不满景华的插嘴,对着邵姑娘倔道,“这小子脚腕肿了,还嚷嚷着疼,想快点好,不留下病根,若是光涂药,吸收的不好,自然好的慢。揉到里边去,才会出效果。”虽然在解释,可这一板一眼的话,却像是在吵架一般。 景华看着这同样戏精的老前辈,不由得感叹了一声,看来身边的人的潜力还是有的啊,就看怎么发挥了。不过这样也好,他装出来这个样子,就说明他已经在配合她了。 想到这里,她望向邵姑娘。 只见她似乎有了定论一般,“公子,王老的医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寻常一般的人来这里看病,都点名要王老,正如他说的那样,可不是蓄意报复你,你只安心的养着,经过王老的病人,很快就好了。” 景华点点头,一副我只给你面子的样子。 187奇怪的书 “既然邵姑娘开了口,我自然是要相信。”景华微微一笑,然后转过头看向那白胡子老头,“前辈?既然您已经给我看过脚腕了,就没什么事了吧?若是无事,我想与邵姑娘聊一聊?” 白胡子老头脸色和不好,却询问一般的看向邵姑娘,似乎想问自己到底走不走。 就见那邵姑娘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您去吧,无事,我一会儿便下去。” 那白胡子老头一眼都没看景华,转身便走了。 景华做出膛目结舌的样子来,一根手指颤.抖着的抖着,“你,你看这……这大夫竟然这般……” 邵姑娘摇摇头,“公子,王老脾气有些怪,你不要介意,不过论医术,他是我们这里最好的。” “嗯,也怪本公子说话不好听。”景华勾起唇角看着邵姑娘,眸子里满是赞叹,“只是不知道这悬壶堂可是姑娘自己开的?” 未料,这邵姑娘竟像是有些吃惊的看着她,随即苦笑,“公子说笑了,邵颜是一介女子,怎么能自己支撑起来这么大的悬壶堂呢,不过是帮着恩人看管罢了。” 景华点点头,似乎有些感叹道,“这就好,这就好。若是一个姑娘家便这样年轻有为,只怕我要羞死了。” 他翻开书页,对着她道,“不知姑娘这里可有什么其他的书?我在这里实在无聊的很。” 不过这个邵姑娘不管她说什么什么,都是很淡定的微笑,“ 这外边一出门,便有一个屋子,里边都是藏书,只不过医学的比较多,若是你不嫌无聊,只管去看看。”她还接着补了一句,“当然,其他类型也有,不过不多罢了。” 景华点点头,“好,如此,便多谢姑娘了。” 两个人一时之间便没什么话可说了,其实她本想打听更多的,可是说的越多,漏洞就越多,还不如就如此。她与这邵姑娘也没见过几面,自然不会有什么很深的感情,就算真的有,也不过是为医术为气度所折服而已。 想到这里,景华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笑道,“既然如此,姑娘下边也忙,便去吧。” 邵颜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开口,虽然有些吃惊,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即行了一礼,“公子若是有事便从外边叫人。” 等她走了,景华才松了口气,放下了一直端着的身子。 不过邵颜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这悬壶堂中不可能没有其他会武功的人坐镇,想到上次她与卫朝言来的时候,看到那个壮汉…… 景华若有所思,想着晚上怎么才能避开里边的人,从中寻找证据呢? 而且她也不相信,那些开膛破肚的尸体就算真的是邵颜所为,也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摆在悬壶堂中,这里人多眼杂,一不小心有人泄露出去就麻烦了。 看来来这里只是碰碰运气了。 忽的,外边传来敲门的声音,景华当即警惕起来,“谁啊。” “主子。”听到红袖的声音,她不由得放松了起来,当即道,“ 进来。” “红袖啊,半日没见到你主子,可是想我了?”脸上是一派风.流公子的不正经。 红袖一推门就看到这样的景华,不由得一愣,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十分无奈道,“主子,您的脚腕子都受伤了,您怎么不差人来告诉我们一声啊。还是大公子通知我们我们才知道的, 您再这样我可不依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的,正好能让外边听到。 景华好声好道的哄着,“好红袖,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主子您饿了吧?” “可不是,你带来了么?快给本公子端上来。”景华一举一动尽是浮夸。 红袖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对着外边拍拍手,就见到外边有端着食盒的人鱼贯而入,这小小的屋子里顿时充斥着食物的香气。 面前的餐桌很小,很快便被吃的装满了。 景华哈哈大笑,“红袖啊,虽然本公子知道你疼我,只是这也太多了点。这么多本公子一个人也吃不完,既然如此,你出去看看,有谁吃不起饭,亦或者没吃饭,便端出去给他们吃。” 依着她的作风,倒像是一个没事找事做的赋闲公子哥儿。 红袖点头称是,端着这些东西就出去了。 没过多久,微笑道,“ 公子,这里的人很多,他们都说想谢谢您呢。” “哟,是么?这么多年爷好心送出去的东西多了去了, 也没见别人谁说想要亲自谢谢爷。来人,扶着爷出去看看。”景华双手一张,只等着人来扶了。 红袖微笑,一边接过她一只手臂,一边对着外边喊道,“文成,进来扶着公子出去看看。” 景华与红袖在一起许多年, 可以说十分有默契了。 她让人将吃食发出去,红袖就知道她打算探探这里,只不过不太方便,借着这个机会,倒是可以转转。 而红袖叫了文成过来,也是在告诉景华,文成也来了,他们的武力值也是够的。 文成文武虽然是兄弟,可是长相却是随了各自的父母,文成长得十分文静,看起来不像练武的人,倒是像个文弱的小厮。可文武便不一样了,一看体型就知道是练武之人,十分高大。 单这一点,景华便知道,这是卫朝言的安排,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找暗卫又太容易被人发现,所以便叫了文成来。 思及至此,她觉得心中暖暖的。 勾唇一笑,写意风.流,她一左一右被人搀扶着出来,才往外边走了两步,便见到那日那个叫做九方的大汉,当即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哟,你也在啊。” 说完,还故意从他身上撞了过去,实在是嚣张至极。 景华甚至能看到这人眸子里的隐忍,光是那目光,她就能肯定,这人一定是见过血的。 甚至她心中还有一点小小的想头,若是这人能与她动手便好了,这样还能试探出他武功的深浅。 188以下犯上 不过这人许是事先得了邵颜的交代,一直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景华嗤笑一声,继续往前走,走到之前那个住着好几人的屋子,看着这些开着门的病人,都像是过年一般开心。 就在这个时候,景华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公子,您脚受伤了,还是不要从屋子里随便走动的好。” 她当一喜,想发作正愁没有机会呢,瞌睡有人送枕头,回过头似笑非笑,“怎么上次说爷若是动手看了那东西,你便要了爷的命,如今我就在这里,你来呀,若是动手我还能高看你一眼,免得在这里当什么缩头乌龟。” 看着面前的男子青筋暴露,景华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九方,与公子赔罪。公子做的是好事,况且这上边并不是不许人看的。”邵颜清脆的声音从楼梯间传了出来。 景华眸子里快速的闪过一丝情绪,来的太过及时了,哪怕再晚上一刻钟,她都有把握让这眼前的九方失控。 不过既然她上来了,景华便不能让她察觉,当即摇摇头道,“也是我性子不好,给邵姑娘添麻烦了。不过你这属下,的确是对我有几分偏见,我没从这上边乱转,也没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像是解释一般,“我的丫头吃食给我带多了,我便将这些东西分给了这些没吃饭的人。” 十分给面子的,刚刚本来想道谢, 但是因为这些变故忘了的人,都纷纷开口。一时之间,更显得那九方怪异了。 邵颜脸色便不那么好了,刚才九方的举动,加上景华那些话,岂不是让别人觉得她这悬壶堂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打量的看着景华,似乎看出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只不过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无所作为的公子,若是时间短了,也许还能维持自身的礼节,时间长了,本性便暴露出来了。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公子说笑了。我在这里替九方给公子配个不是。”说着,她福了福身,“因为我们这上边有许多珍贵的医书,还有一些病人的脉案什么的,十分重要,所以他对这些便有些……本就没什么,公子只要将书保护好,其他的东西您可以随便看。” 邵颜没有着急解释,而是用一种如沐春风般的声音,恰到好处的,不快也不慢的解释了原因,让人一下子便理解了。 景华胡乱的点点头,“好,既然有邵姑娘这话我便放心了。”话音落下,他斜睨的看了九方一眼,倨傲的走到别处去了。 看到他这样的举动,邵颜也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虽然麻烦了点,可看着这公子的样子,到底是个没有心机城府的公子。 接下来的时间,有邵颜在上边,景华自然没心思再看,就算看也看不出什么来,于是便带着红袖回了屋子。 只不过才回去,红袖的脸色便严肃了下来,“主子,您说那女子,是故意的?还是赶巧了?” 景华漫不经心的喝着她带来的茶,摇摇头,“不管怎么样,都小心这女子。她……很有手腕。”管是这次也好,还是上次也罢,每一次都是恰到好处,若是她是个蠢笨的公子,这些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可她身经百战,如何看不出? 她嗤笑一声,“不用担心,这女子没有怀疑我们。只要晚上这里没人,便好说了,不过吩咐下去,切记一点,不要用迷.药,若是用迷.药的话,很容易被发现。” 景华一抬头,就见到红袖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当即问道,“怎么了? 若是有什么线索直说便是。” “主子,今日我们从院子里想办法的时候,文成才主动说了一个办法。他祖上是暗卫出身,传下来一个曲谱,只要是听过的人,除了会吹这首曲子的人,都会进入深度睡眠。这比迷.药有用多了,不光如此,还毫无痕迹。” “什么?” 听到红袖的话,景华都要惊呆了,当即感叹,真是高手在民间啊。 不不不,高手在她手下。 这文成是皇上的人,竟然会这样的曲子?虽然经过了一路观察,他的确忠心,可若是能达到贡献出这曲谱,却是不能的……不是她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而是她更相信,经过时间的感情,才会真。比如她本来就对红袖有恩,加上这么多年,红袖忠心耿耿,她对红袖也很不错。这样的忠心,是可以信任的。 而文成图什么? 景华脑子有什么一闪而过。 忽的,她想到了什么一般嗖的抬起头来,“文成是卫朝言的人?” 表面上是皇上的人,跟着他们出来,可实际上是卫朝言的人,也更可信,只怕现在他们身边的这些,大抵都是他的,只有一两个……留着给皇上汇报情况。 想到这里,景华不由得苦笑,枉她觉得自己很有城府,可论未雨绸缪,自己这些还是不够看啊。 “叫他进来。” “主子。”文成一向恭敬。 “听说你会吹曲子?摇篮曲?”想到能让人深度睡眠,那不是摇篮曲是什么? 听了这话,就连红袖都忍不住笑了,她无奈开口,“大人。” 景华点点头,“能做到不知不觉?” 文成点点头,直接单膝下跪道,“大人,此番来之前,主子便让奴才听令与你,让你安心。” 景华的心蓦然一跳,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卫朝言这般了解她,知道一般的人她定然不会信任,于是直接暴露了自己埋下的钉子。她知道,埋下一颗暗桩还不被怀疑,需要费多么大的心思。就算她不是故意的,说话稍微不注意一点,只要走露了消息,就是很严重的事情。 一品将军竟然在皇上的手下埋伏暗桩,她知道卫朝言也许是为了自保,可别人不知道。 坐到他们这个位置上,就不单单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有多少人想抓到他们错处,想踩着他们往上边爬,这几乎都能算是一个弱点了。 189伤口 景华心中不是不触动的,不过更多的是想要将这件事情办好,查出真正有用的线索来,才能不辜负卫朝言的信任。 想到这里,她点点头,“既然如此,便多谢你了。只不过,你能让我醒着么?你的曲子不必教我,你也会武功,只要能让这谱子避过我去,等到时候你协助我从这里查就可以了。” “主子,我与您一起调查。” 景华却是摇摇头,“不必。” 接下来,不管红袖怎么劝,她仍然是不同意。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晚上。晚上的悬壶堂与白日的不同,因为这屋子里用了许多老旧的家具,虽然白天看着分外雅致,可夜晚的时候, 莹白的月光从窗纸上照进来的时候,显得白惨惨,阴森森的。 景华让红袖借着拿东西,找东西的机会,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外边。 因着确定了邵颜不会从这里住,又见这上边的确只有那一个大汉守着,才松了口气。 动手的时间还是选择子时,自从晚上去抓那朱明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东洲城里的人似乎对子时十分忌讳似的,每次到了临近子时的时候,外边便没什么人在街上走了。即便是那些赌徒,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回来,甚至打更的人,都会从三更天开始报。 文成想的办法便是用东西将景华的耳朵堵住,可这样不管怎么堵住,还是能听到。 最终还是她进入入定的状态,等文成吹完了,确定没问题了,再来叫醒她。 等她清醒的时候,就见到文成恭敬开口,“主子,外边的人都已经睡熟了。我们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还请您快一些。”说完,便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一个夜明珠来。 不必解释,景华自然知晓是哪里来的,也不废话,不顾疼痛的脚腕,咬着牙往外边走。 其实她的脚已经正骨完毕了,只不过因为过度红肿,踩在地上仍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钝痛,不过景华吃过的苦多了,这点还不算什么。 想到邵颜话中透露出来的医书,景华第一件事,便是直奔那藏书间。 透过夜明珠的光,她看着这里边排列整齐的一本本书,不过上边的文字就与那日看的一般,比划很少,甚至有的看起来像是画画一般。不管如此,就连书页的纸张和装订都不同。 她所见过的书,都是用粗线封在一起的,纸张便是黄.色的草纸,亦或者宣纸,可这些书本的纸又白又细,用一种白色的东西凝固在一起,却格外牢固。 这些书与她见过的书不同的还有十分有韧性,不容易损坏。想必一定是邵颜所说的,从他们那个地方带过来的? 只一瞬间,景华脑子里便冒出了一个念头,邵颜所谓的家乡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竟然有这么多神奇的地方,神奇的医术,神奇的造纸术,比自认为富饶的这里,还要厉害许多。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放下了。 她快速的看着书中的内容,虽然看不懂,可是好些都是有些图片的,那些草药却是如初一辙。 看了半晌,景华不由得想要放弃了, 看了这么多也看不懂,想来没什么用。可是心中似乎有一种强烈的念头,促使着她翻开下一本,她在心里挣扎了一瞬间,不由得苦笑了,最后一本,若是还是没有发现,便直接离开这里。 细白的手从这些书本上一一滑过,最终她看到了一本最大本的,像是画册一般的东西。本来是漫不经心的打开,可是却被里边的内容震慑住了。 景华看着里边状似人身体的图画,与她从前在医馆见过的人体日穴位图不同的是,这上边清清楚楚画着的是人身体里边的东西。她快速往后边翻找着,却看到有个别部位的,有的是针对喉咙,有的是针对胃,有的是针对肝脏…… 一小幅一小幅的画出了步骤,旁边有小字的注解,只不过这个比之前看到的字体要复杂一些的,虽然仍然不是本国文字,可景华半猜测半蒙,竟然看明白了这些图片结合文字所要表达的意思。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些图画所表达的意思。 上边大概是说,一个人身体里的器官坏掉了,可以从肚子上切开一个口子,将另外一个人身上好的地方切过来,缝合到这个人的身上,然后将肚子上的伤口缝上,再吃……什么药丸。 那药丸的名字,景华便不知道了。 忽的,她想起了乱葬岗的那些尸体,莫不是……因为有人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然后用那些百姓的身体……在练习?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景华便心痛的无法呼吸,即便那些是平民百姓,可这些人的生命也是命啊,怎么能如此……草菅人命?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死死的压抑着心中的那些情绪,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冷静,于是快速的翻看着后边。 这本书上边的大体的套路差不多,多是将一个人的身体切开,然后缝合上。突然,景华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啊。 上一次她与卫朝言来这里看伤口,邵颜在看到伤口面色大变,也有了很好的解释。 本来卫朝言是误打误撞,却让邵颜以为他和她是同一个地方的人? 莫不是担心他们会发现? 190试探王老 想到这里,景华不由得皱眉,虽然很想将这本书带走,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将书放回原地,她才一迈开步子,就感觉自己的脚腕传来一阵疼痛,刚才因为太过震惊,一直看着这画册,却忘了自己的脚腕还伤着。她苦笑着摇摇头,没时间折腾了,于是她咬着牙走了出去。 二楼其实很大,从木头楼梯走上来,一进门便是类似于会客厅一般的地方,里边是一条长长的桌子和简单的凳子,而从这里边往左边看,就是普通的屋子,就是那些平民百姓留在这里所待的地方。 从这里往右边,开始有些狭窄,快走几步,豁然开朗,里边很明显能看出这是几件比较大的屋子,景华就在这其中一间。而另外一侧,是上次景华看伤口的时候进去的几个屋子,这屋子的最边上便是藏书阁。 景华顺着藏书阁直接往边上走,她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这里到底什么地方有线索? 很可惜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看着那些各种各样姿势沉睡着的人们,景华不由得一楞,心中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二楼没什么其他线索,她很快便转移阵地,看着楼梯,她知道若是自己一下一下的走,难免会不安全,如此想着,她一个翻身便直接从楼梯的扶手上滑了下来。 一声轻响,景华落地。 她快速的从一楼走着,忽然想到了那些“神奇”的药,当即不停的翻动着。 “你在找什么?” 景华的身子猛地一震,快速的回过头去,就见白天还在配合自己演戏的白胡子老头此时此刻正在自己身后看着她,她当即松了口气,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的开口,“您……您竟然没有睡着?” 白胡子老头似乎嗤笑了一声,“怎么?很意外?见老头子听到你那曲子没睡着?” 被这老前辈一语道破,景华不自然的笑着,“自然没有,只是想着您老人家怎么这么有精神。” “ 废话少说。”白胡子老头面无表情,“这里什么线索都没有,你找了也白找,那些人会这么简单的将线索留给你?”他摇摇头,似乎在笑景华的天真。 景华没有过多的去关注为什么白胡子老头听到那曲子没有睡着,不过想到白天的事情,当即皱着眉头道,“前辈,我真的需要您的帮助。 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我们等价交换可好?” “不瞒您说,晚辈现在发现了一件大事。若是与你说了,你一定会帮我的,只不过现在没有时间,这个曲子就只能管两个时辰, 就是说,只有这两个时辰是最安全的。况且,同样的招数,我能用一次,便不能用第二次。” 景华说的的确如此,她与文成之前商定好的办法是,等她完事之后,将那个九方叫醒,一次他就算怀疑有什么不对,想调查也调查不出来什么,可是如果是第二次的话,他一定会警惕起来的。 那九方看着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就知道这人一定不是个凡人,不过弱点也有,那边是这九方不知道掩饰自己身上的气息,那些暗卫看起来都是深不可测的,只能让人看出有些本事,但是这九方甚至学的什么功夫,什么套路都知道。只不过功夫不低,不好对付罢了。 想到这里,景华叹了口气,“您先答应我,只要您答应了我,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只要晚辈能做到的,一定帮您做到。” 不是景华太看重这个白胡子老头,是因为她就算再怎么调查,也不如从这悬壶堂里边直接安插一个人手,更何况还是一个邵颜信任的人。看着邵颜对着这白胡子前辈的样子和他给景华看脚腕的功力,就知道这前辈一定不是个凡人。 她一双眼睛殷切的看过去,只见那白胡子老头只是看着她不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景华没办法,咬咬牙再度披露,“前辈,其实我想与您说。这件事关乎着上百个人的性命,他们能不能伸冤就靠您了。”都说医者父母心,这白胡子前辈看起来为人正派,况且一身正气,景华便故意责任压.在他身上,将自己说的无能一些。 果然,一听到这话,这白胡子老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浑身一震,随即对着景华点点头,“我答应你。”顿了顿,他继续道,“之前你的确是猜对了。我是不愿意从这里看病的。” 王老其实是不处世的神医的关门弟子,自小便生活在田园乡村中,给百姓们看看病,还从山上找草药去进行义诊。他娶了神医的女儿,就是他的师妹,二人生了一个女儿,过的虽然清贫,但是十分幸福。 直到有一日,他救了一个倒在路边的年轻人。不巧,这个年轻人是一个贵家公子,之后便来感谢,不光如此,因为有了这公子的事情,他的声名便越来越大,那些人听说了他的名号之后,来寻医问药的人变多了。 他自小便厌恶如此,厌恶那些所谓的朱门大户的态度,于是便带着女儿和妻子隐居到这里。可即便到了这里,也没有好上多少。有一日,他又是善心发作,救了一个小乞丐。可这小乞丐好了便消失了,后来没过多久,他如同往日一样上山采药的时候,再回来,就发现家中的妻子与孩子不见了。 191威胁 后来便有一个女人找到他,利用他的妻子和孩子,来悬壶堂做大夫,并且说了只做三年,三年之后,就放了他妻子和孩子。现在他的妻子和孩子住在小山村里,有人看守,就连他也只是时不时的可以去看看他们。他想要报官,可是却无法离开这些人的视线,他心中无比愤恨,却为了妻子和孩子不得不妥协。 看着面前的白胡子老头,景华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来如此,您妻子和孩子在什么地方?您只管告诉我,我找人去看着他们,必要的时候可以将人带走。我也不敢保证事成之后能有什么前途,不过您医术好是真的,到时候看您的打算,若是您想继续行医,我便为您保驾护航,若是您不想,到时候我自然会给您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您安稳后半辈子,如何?” 王老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这么多年他阅人无数,自然能看出她说的这些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既然我将这些话说给你了。自然便不担心帮忙是什么后果,只不过我只有一个条件。我虽然不知道那鼻子与其他人在忙些什么,但我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最后不管结果如何,你只要能抱住我妻子与孩子的命,将他们安稳后半生,无论如何我都谢谢你。” 他一双眸子里满是痛苦与叹息,“纵使一生救人无数,可最后却是这样的下场,我,不甘心哪。年轻人,我能相信你吗?” 景华沉默了一下,随后便是坚定,“自然能。前辈,您一生救人无数,好人是会有好报的。您放心,我不光能保住您妻子的命,还能让您一家团圆。” “这便好。”听到景华的回答,王老便恢复了刚才的状态,“现在时间不早了。既然你说两个时辰,应该快到了。 我每个月只有一日能自由的出去,这是我与那个女子说的,每个月必须要亲自上山采药一次,当然了,有人跟着我,只不过那些人都不愿意跟着我上山,只愿意从山脚下等我。大抵明日后日,我便会主动要求说去,不过具体哪日,你应该会知道。” 景华点点头,“您的意思是让我到时候去山上等着您?” “正是。” 接下来景华也不再耽误,她快速上了楼。见到正在九方旁边守着的文成的时候,不由得点点头,示意自己好了。 等到了屋子里,她脱去外衣,见到正往回走的文成,当即对着他使了个颜色,开口道,“来人啊。本公子脚腕疼,来人啊。” 而文成也适时的走到那依靠在墙边睡着的九方身边,拍拍他的脸,将他叫了起来。 再说这九方,他感觉自己的脸很疼,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不过一瞬间,他便睡意消散,当即警惕的看着文成,“你在这里做什么?” 文成早就与景华商量好了如何对付,既然不甘示弱,冷冷道,“我们公子说脚腕疼,还不去叫人来!” 那九方还是怀疑,忽然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怀疑的目光扫过文成,两个人对峙。 景华远远的看着这两个人的样子,装作怒气冲冲的样子,“你们当本公子是个死人哪?看什么?还有你,你们姑娘没让你照顾本公子么?去叫人啊。” 那九方见到她正站在自己屋子门口,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眉头还紧紧的皱着,不由得冷着脸打量的看着她。 景华自然不怕,“既然你不去,明日我便问问你们姑娘,你们悬壶堂让病人留在这里,便是如此对待?” 这九方似乎很是敬畏邵颜,听到这话,当即皱了眉头,然后转身下去了。 没过多久,一脸睡衣的白胡子老头走了上来,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没好气的开口,“只是一个小小的脚腕伤,公子便如此,若是再大的伤岂不是要上天?” 景华这次可没有笑嘻嘻的,而是毫不留情的靠着椅子后背,一字一顿的道,“本公子出了银子,说怎么样便怎么样。”她倨傲的看着九方,对着他轻蔑的一指,“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见到她这样的举动,白胡子前辈自然是没什么好感的,当即表现出一副十分厌恶的样子来。他不说话了,径自找出膏药,对着景华的脚腕“啪”的一贴,便没好气的走了,走之前还扔下一句,若是你们再半夜打扰我,明日拼了这条命老头子也不给人看病了。 景华自然是没有好话的, 一通摔打。 而打量的看着她的九方自然也少不了,她没好气打破,“还有你,晚上竟然打瞌睡,叫都叫不醒,你们主子便是让你这么看着悬壶堂的?” 看着九方眸子里的杀意一闪而过,她不着痕迹的勾勾唇角,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她也不再闹腾了,明日还有的要忙,若是现在不睡一会儿,明日更是睡不成了。 清晨,邵颜一来,便听到王老与她说这件事。虽然是威胁王老,可毕竟还是要用他,她的那些药品虽然管用,可还是要断症断的准才行,她对于这方面根本是一窍不通,悬壶堂的牌子,都是王老打下来的。可看着景华的样子,若不是有什么后台,想来也不敢如此嚣张。想到自己让人送出去的那封信,邵颜心中安定了一些。 192演戏 她微微一笑,对着王老安抚道,“王老,我知道您不愿给他看病,只是这公子我们也不能随意得罪的。既然您说您累了,不如您就休息半天?” 王老冷哼一声,“我该去采药了。明日便去。” 犹豫了一瞬间,还没说话,便听到楼上传来景华的声音,“邵姑娘可来了?” “好。”顿了顿,邵颜继续问道,“这公子的脚腕什么时候能好?您什么时候能将他打发走。您也知道我们这里与其他地方不同,这位公子身份特殊,若是他对我们这铺子有兴趣……” 思及景华昨日与他说的话,本来就看不顺眼邵颜的王老,更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不过这样也好,将计就计,当即冷淡的点了点头,“记住你说的。”转身便走。 景华在上边找邵颜,主要就是想大早上的各应人一下子,可未料,才说完没多久,就看到邵颜走了过来,还笑着问他休息的如何?脚腕怎么样了? “睡的倒是还行,只不过这里的木床自然没有我府中睡的舒服。”景华看着邵颜微笑,“邵姑娘啊,您这上边虽然要找人看着,可是也太随便了些,昨晚上本公子脚腕疼的厉害,叫你这属下九方给我找那个白胡子……前辈?他竟然不从,到底本公子好说歹说,还将你抬出来才……”说着,她摇头叹息,一副本公子就是看不爽他的样子,任性极了。 邵颜自然只是微笑着和稀泥,“公子误会了,九方十分劳累,晚上稍稍有些困倦自然也能理解,是我与他说若是半夜困了,就睡一会儿的。对不住公子。” 既然她这样说了,景华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做出一副十分不甘心,但是因为邵颜还是忍着的模样。 邵颜见她不说话了,于是微微一笑,“公子,你脚腕可好些了。” 景华动动脚腕,本来皱着眉,忽的,有些不敢置信一般的甩了甩,当即开口道,“那白胡子……前辈,是什么来头?昨晚上我脚腕疼的厉害,本来想着他是白天看我不顺眼,没想到……竟然没想到, 现在发现竟然不疼了。” “公子,王老本就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大夫了,当然是有医德的,自然不能因为看着你不顺眼便苛待你。”邵颜淡淡一笑,“公子,你到那个屋子里去,我再帮你看看。” 景华点点头,其实今天的脚腕真的已经不疼了,因为贴着那块膏药,她也说不准到底什么情况,于是索性到了之前的屋子里,等邵颜给她看。 等她忍着疼痛将那膏药揭去之后,更觉得神奇了。 邵颜不知道情况,可她自己是知道的,她这种情况若是好好养着,大概也需要三天才能完全消肿。可是依着昨晚她走来走去,又没注意,今天加重了那是肯定的。不曾想,今天看到,发现已经消肿一半了,现在还有些轻微的红肿,稍微休息个一两天便好了。走路想来也没问题了。” 可景华知道,自己不能太淡定,他有些膛目结舌的开口,“这……这……那白胡子……是前辈是妖怪么?” “怎么我的脚一下子便好了?” 邵颜淡淡一笑,眸子里快速的闪过一丝得意来,“公子说笑了。” “不如我叫王老来再给你看看?” “嗯,这样正好,省的落下病根。”她揉揉肩膀,一副有些苦恼的样子,“你们这里的木床太硬了,若是差不多了,我便回去养着吧。” 邵颜巴不得如此呢,本来还担心景华从这里不方便,这会儿她自己提出来了, 自然没有还留他的道理,当即笑着点点头,“正是如此。” 没过多久,白胡子老大夫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看到景华不由得轻蔑的哼了一声,“怎么?不是嫌弃老头子么?怎么公子还让我来给你看伤呢。” 景华拍案而起,“你!” “你这脚已经可以回去养着了,不过还是尽量不要下地。身体恢复能力倒是还可以。”好在白胡子老大夫没有多计较,直接说出了结果来,不过后边一句话声音不大不小的,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其实景华再明白不过了,这话说说给邵颜听的。 她的脚腕本就没那么严重,只是看着严重而已,王老正骨之后几贴药膏,便下去这么多。为了不让邵颜起疑心,就只能表面上做出不合的样子来,这最后一句轻飘飘的解释,也算是让邵颜心中有数。 想到这里,景华不由得笑了起来,她眯着眼睛开口,“邵姑娘,回头我再来见你。”说着,她便摆出一副大老爷的姿势来,“红袖,来,扶着本公子。” 景华当即要走,然后就听到自己背后那个生硬的声音道,“公子若是想要这脚腕不留下病根,便记得敷药,明日来了新的草药,我再让人通知你,你让人过来拿。别到时候不听我说的话,落了病根,还怪在我老头子身上。” 这个时候,最好的做法便是不说话直接走。可景华是个演惯了贵公子的人, 当即她傲慢的回过头去,轻笑,“不劳你费心。”说完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等到了院子里,景华当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193分析 卫朝言正吩咐手底下的人在做事,谁知道一抬头就见到了景华,下意识的便看向她的脚腕,“你怎么回来了?” 景华似笑非笑,“自然是好了就回来了。”她自顾自的走到桌子前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渴死我了。” “红袖,快给我做点吃的。”她一边喊着,一边快速的将自己脚腕上的东西拆走,果然, 一片轻松。 “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还没好么?”卫朝言不明所以,当即就伸出手来想要阻止她。 景华却是摇摇头,“我的脚腕好了。” 在见到卫朝言用一种复杂的深思的表情看着她的时候,她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你不会以为我是强忍着回来的吧?” “真的没事了,只不过暂时不能剧烈运动就可以了。”想到白胡子前辈的医术,景华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来,“昨日我晚上从悬壶堂查东西,正好和那前辈说定了,他给我们帮忙,我帮着他救出妻儿来。” 景华一直是个很重诺言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王老,当即发了个信号。 暗卫闻讯赶来,整齐的等待命令。 景华对着他们吩咐几句,才对着卫朝言解释了原因。 “昨晚你可查出了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想到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些与众不同的书,景华脸上的表情又凝重了起来,“我要与你说的便是这件事, 乱葬岗的那些尸体……我确定是悬壶堂所为了。” “从何肯定?”虽然知道她一定不是空穴来风,卫朝言还是认真的盯着景华。 “就在我昨日待的那个屋子,你可知道?那屋子外边有个藏书阁,我本来是无心的想问她有什么书,好打发时间。昨天晚上,我出去看的时候,就准备先去藏书阁看一下。那些人用的药丸都很奇怪,我想看看有些原理是什么。也只是看出了这些书本与我们这里的自字体不同,用纸不同,装订不同。就在最后我要走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本画册。” “那画册上画着一个人的身体都是怎么组成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不光如此,那上边的注解,是另外一种文字,不是我们这里的文字,但是也不是我们一开始看到的文字,但是因为跟我们的文字有些相像,我一知半解的也能看懂。” “ 也正是因为能够看懂,才觉得可怕。因为那上边许多图画,甚至还有颜色,大概讲的是,一个人身上的某个地方因为得了病坏掉了,但是如果这个东西换成一个好的话,这个人就能活过来了。” “然后……”景华顿了顿,看着卫朝言若有所思的脸,心中一窒,还是艰难的开口,“将一个人开膛破肚,从另外一个人身上,将这些好的东西摘下来,用针线缝上,再将肚皮缝上。” 饶是卫朝言这样的铁血汉子,在听到景华的话的时候,不由得也呆住了。 半晌,他在声音沙哑的开口,“你……你是说,那些乱葬岗的尸体……都是因为这个死的?” 景华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看过的那本书中,上边的大图是这样画着的。我看着图中的人都闭着眼睛,大概是用一种类似于迷.药的东西,让人睡着醒不过来,来完成这些……” 想到这里,她叹息一声,“若是真相如此,那这些人也太过残忍了些。这么多老百姓的命,用来救那些是富豪乡绅么?” 又想到那个白胡子老大夫,当即开口道,“ 那个老大夫,是真的医术了得,且十分有风骨,若不是因为那邵颜用他的妻儿威胁他,他定然不会来这悬壶堂。不光如此,他还发现了这悬壶堂有不对劲的地方,只不过哪里不对劲不知道。他就住在那里的一楼,但他什么都没发现,足够说明一个问题,那便是那女子杀人的,应该不在那里。” “那日我试探邵颜,可除了知道她叫邵颜,别的一概不知。”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对了,那信你可拦下了?进展如何?你找人吓唬那骗子和族长了?” 只见卫朝言摇摇头,“拦下了,只不过那信封中没什么有用的内容,不过那邵颜并没有全然对你放下戒心。不过那封信的确是往京城发的,具体是不是发给巡抚,不敢下定论,上边没有称呼。不过既然是通过巡抚家的老仆人去传信的, 大抵有六七成的几率。” 想到这里,景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你再让那边跟着调查吧。”顿了顿,“ 另外明日我们还要上山,那王老前辈昨日便与我说好了,说明日上山,我们到了山上再将这些情况告诉她。” “巡抚府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卫朝言摇摇头,“今晚我们去那最后一个院子里看看吧。” “今日不行。”看看外边的时辰,卫朝言略一思考,“你就在这里好好歇着,今晚差不多该收网了,便不去吓唬那骗子了,得去跟踪他。”昨日从悬壶堂那里回来,卫朝言便又去了那日去柳儿胡同的暗娼,找到了那日那个叫春杏的姑娘,毕竟从前一起生活过一段日子,定然知道那骗子的习惯。 未料,那春杏说,这骗子钱一到手,就会出去吃喝嫖赌,半分都不肯在家呆着。若是没了钱,便从家中带两日,想想办法再去骗钱。 于是卫朝言便想着,那日他与景华给了这骗子银子,第二日第三日便吓唬他了,所以近来他一直没出门,若是今日不去,想必他便会出门了。 卫朝言想的果然不错,再说那骗子“活神仙”,那酒肉女人,样样都离不得的,他已经三日都没见过什么荤腥了,况且看着手中的这包金子,更是心痒痒的厉害。 于是睡晚晌午,便直接去了自己之前经常去的赌坊,因着这些银子都数额巨大,他自然知道这赌场里边的道道,财不外露,便拿着自己之前剩余的散碎银子玩,可没想到,他的手气格外的好一些,一直赢钱,没一会儿手下便多了几个银锭子。 194骗子道长 这骗子之前从来没有这么好的手气,一时之间红了眼睛,当即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金锭子,扔了上去,“押了。” 经常来赌场的人,都知道这骗子是什么货色,于是以为他是从哪里骗来的银子,笑嘻嘻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都彼此心领神会。 没过多久,这骗子便将那金锭子和刚才赢来的银锭子全部都输了回去。 骗子自然不甘心,想将金子掏出来继续赌,最终却是咬咬牙,出了门本来是先来了赌场,还没去青.楼,所以强忍着,到底还是走出了赌场。 出了赌场之后,这骗子便去了自己常去的那柳儿胡同的暗娼馆,相比这外边的地方,那柳儿胡同的已经是便宜了许多。想到手中的这些金子,倒是够自己挥霍一段时间的。 他顿时眼睛一亮,不由得想明白了。若是从自己家中经常梦到那些人,看着那佛像也觉得可怕极了,骗子觉得大抵是因为那些佛像的缘故。虽然她是个没良心的人,可面对着那些,到底还是心虚几分。 想到这个,他下定了决心,从这里住个几天。 再说那柳四娘,因为之前拿了卫朝言的银子 ,听着景华他们吩咐,说是若是这骗子来了, 便让人去给他们送个消息,这会儿好声好气的让骗子进去,又悄悄的找了个人去给他们报信。 骗子想到自己从前卖过来的姑娘春杏,又想到这姑娘那柔.软的身段,顿时心神一窒,对着柳四娘便大大咧咧的喊道,“春杏呢,让春杏出来伺候爷。” 那柳四娘眸子里鄙夷一闪而过,即便是他们这些青.楼楚馆里的人也是讲几分道义的,这样将自己的女人卖到了这里,到底还是有几分不齿的。 柳四娘微微一笑,捏着帕子阴阳怪气的开口,“哟,爷还真是长情呢。每次来了都找春杏。” 那骗子没有听出这话中的讽刺,只想着早点睡上春杏,有些不耐烦的扔给了那柳四娘一锭金子,“快去!” 柳四娘一看,顿时笑了起来,也顾不得其他了,对着远处喊道,“春杏, 出来接客了。” 再说春杏,看着自己面前的“活神仙”眸子里满是恨意,不过想到那日找她来打听事情的两个公子, 她聪明的猜测到,这骗子可能要完了。想到这里,她抿抿唇,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走到骗子面前,轻声笑道,“老爷,我带着您过来。” 这骗子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即摸了春杏的脸一把, 笑嘻嘻,“春杏啊,你是不是还在怪老爷把你卖进来啊。”说着话,他还动手动脚的看着她的首饰,“哟,瞧瞧你这玉簪子,戴着可真好看。若不是老爷将你送到这里,许你也过不上这样的日子啊。” 春杏眸子的恨意简直能掐得出水来,从前被一个畜生打骂,现在被无数人睡,这便是你过说的好日子。不过想到之前那位公子与自己说的,脸上又恢复成了一片冷然,嘴上还是道,“老爷说的是。”若是老爷你死了就更好了。 她心中的话,这骗子自然不知晓。好几日没有女人的他,着急的将人带到屋子里便开始行那敦伦之事。 而柳四娘这边,她收到那金锭子,先是十分高兴,咬了咬发现分量很足。在这地方来的都是一些不那么富裕的人, 柳四娘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金灿灿的金锭子了,于是情不自禁的便拿在手上把.玩起来,却不曾想,对着油灯,却看出了一点端倪来。 忽的,她变了脸色, 咬牙切齿的将手中的金锭子仍在地上,“穷酸鬼!” 景华与卫朝言找人做的这金锭子,分量上是够的,只不过若是仔细看却也能看出来。那骗子只看了上边的一个,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便拿着金子出来了。 柳四娘本想着直接去将人赶出去,可是想到那两个阎王似的公子,又想到自己已经差人过去送消息了,只能忍下。 景华与卫朝言接到了消息之后,当即便要赶来。最后还是卫朝言摁下了一直蠢蠢欲动的景华,让她留下来休息。 他径自去了柳儿胡同,悄悄到了柳四娘的屋子,看着她声色俱佳的表演,于是扔出银子来,“今晚,不管看到了什么都别出声,知道么?” “是是是。”柳四娘咬着手中的银子,又仔细观察着,发现这银子是真的,才谄媚的笑着开口,“那公子,还是按照你原来与我们说的么。” “对,明日.你装作才发现金子有问题的样子,将这骗子赶出去,到时候 找人追着他打就行了,注意,将人引到赌坊的那个方向。” 柳四娘得了银子,哪里有不听的道理,于是又仔仔细细的将卫朝言说的话记到了纸上,这才作罢。 回去之后,卫朝言看着坐在主厅喝茶的景华,不由得开口道,“准备妥当了,大抵明日,便能将骗子逼到小山村里。” “好,那明日我们准备准备,从山上与白胡子前辈说话之后,直接去那小山村里? 你告诉柳四娘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别到时候和我们撞上。”景华促狭。 卫朝言似笑非笑道,“看来丞相很不相信我。” “自然没有,不过,刚才你出去的时候,那车夫传来消息,说是要与我们见面,还是老地方?” “好,越快越好。”卫朝言略一思考,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道。 景华点点头,这次她必须要去,那日卫朝言说那个人看到他了,可是过了这么久才联系他们,许是因为出了什么变故? 乱葬岗那边他们还在让人看着,只不过去扔尸体的次数,却比从前少的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里,景华便看向欲言又止的卫朝言,坚定道,我“这次我一定要去。” 195留后手 卫朝言无奈的笑了,“去吧。我是想说,你与那白胡子前辈可约定时间了?” “并没有,不过明日我们越早去越好。”景华说着话,手中也没闲着,拿出易容工具来,给卫朝言修补脸上的东西,很快,他们两个人就变成了那日见到车夫的样子。 到了来福楼天字第一号包厢,一推门,就见到了那日的车夫,此时此刻,那车夫皱着眉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你不必管,只要你想活命。”景华冷冷道,“莫非你以为你有与我们讨价还价的立场?若你是个聪明人,便与我们合作,若是合作成功了,你又 何苦做一个车夫,晚上给人扔尸体,难道你良心能安?晚上做梦的时候,一次都没有梦到过那些尸体么?” 景华冷笑一声,看着面前因为被自己说中了心事有几分恼怒,可还是竭力隐藏的人。本就是如此,这些车夫虽然是不知情的,可死了这么多人,莫非一点都没想到这些人是怎么死的么? 想到这里,她对着卫朝言使了个眼色。 只见卫朝言快速从怀中抽出短刀来,直接架上这车夫的脖子,沉声开口,“你那日的表现,我十分满意。若是你愿意继续,自然便能继续下去,少不得你的好处,若是不能继续合作……无妨。”说着无妨,他低声笑了起来,在这安静的都能听到心跳声的屋子里显得格外阴森。 那车夫清楚的看到卫朝言眼神中的杀意,当即有些惊恐的后退一步,未料,那贴着自己的短刀更贴近了皮肤几分,甚至还能感觉到那冰凉的刀锋,还是无力的狡辩,“你……我不相信你真敢从这里杀我!” “你想的太多了,我若是想要杀你,何须我动手。只要我将……将你看到我的消息随便一说,到时候即便不是你,你猜那些人会不会怀疑你?那么多的尸体,还差多这一个么?” 卫朝言微微一笑,脸上自是和煦,可语气里的威胁却是显而易见的。 的确如此,那些人杀人如麻,任何有可能走漏消息的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听到他点出了关键来,那车夫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想要,想要什么?”他说着小心的将那刀移动了一寸,自以为很隐蔽的咽了咽口水、 景华见这男子情绪已经是十分到位了,于是微笑道, “别怕。把刀放下吧,坐过来谈一谈。” 因为这不是事先商量好的, 卫朝言在看到让自己扮完黑脸之后,自己扮白脸的景华,不由得失笑,还是摇摇头,将刀放了下来。 等人坐下,景华不由得淡淡一笑,“你虽然从这里平时什么都不打听,可你回去之后,会打听的,可对?” “你们住的最后一个院子的墙可以移动,你将机关找出来。”景华与卫朝言实在腾不出时间来,这几日太赶了,他们既要去小山村,又要与那白胡子前辈见面,若是要探寻巡抚府,最快也要两日之后了。 想到这里,她定定的看着那男子,开口道,“两日,两日的时间够吗? ” 那车夫想拒绝,可是看着景华的眼神,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得点点头。 第二日,一切都按照计划的进行。 景华与卫朝言早早的便收拾好,朝着我那座山上走着。等爬到山上的时候,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看着树林里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有地上的草药,便明白了为何那白胡子老前辈愿意亲自来采药。 那邵颜的医术虽然高明,可到底不是正统医术,而王老前辈学习的却是正统医术,自然不齿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景华看看周围得树,略一思考,便开口道,“不如我们从树上观察情况?这里的树木都十分高大,且枝繁叶茂,长势很好的样子。即便我们从树上,也无人能发现。从这里的树上就能看到山路上的情况,这样白胡子老前辈来了便能第一时间看到。” “好。”卫朝言自然不会质疑景华的决定,想到她脚上有伤十分不便,于是勾起唇角,大手扣上景华的腰,快速的跨到树上。 等景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树上了。 看着两个人近在咫尺的距离,她不由得红了脸,少见的没有讽刺卫朝言,而是低声开口,“多谢你。”多谢你顾及我的脚,多谢你照顾我。 卫朝言也只是一颔首便转过头去,假装不在意的看着远处,可那通红的耳根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景华低头,就看到还捞在自己身上的大手,“喂,松手。”她一转头,就看到了卫朝言的耳朵,想到这么一个铁血的男人,竟然这么容易害羞,一个没忍住,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卫朝言下意识的松了手,在看到景华戏谑的眼神的时候,便知道她在笑什么了,于是恼羞成怒,装出一副冷脸的样子来,“带你到树上莫不是让你调笑的不成?丞相莫非忘了我们是有要事在身的?” 看着他利用自己的虚张声势来掩饰害羞,当即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既然如此,那便盯着吧,想来将军耳朵那么红,是因为天气太热了。”说完,她便望向远处,不过一瞬间,她立刻变了脸色,对着卫朝言严肃的开口,“白胡子前辈来了,不过是有人带着来的。看着那架势,倒不像是上山来采药,而是软禁一般。” 听到她的话,卫朝言面色也不好看起来,看着远处,眉头不自觉便皱了起来,一个白胡子前辈身后竟然带了四个人,其中一个人便是九方,他面色当即凝重起来,“有九方,如何?” 想到这里,卫朝言已然是动了杀心。 王老前辈妻子那边已经派人去保护了,想到邵颜也不知道他们会从那里下手,那不过是普通护卫罢了,对上暗卫自然没有可比性。当时没有撕破脸皮,不过是因为有些东西他们差不到,白胡子老前辈至少可以从悬壶堂里边查起来。 196马戏 景华没有说话,心中却是快速的盘算着,现在他们已经切断了悬壶堂与京中的通信了,也已经让京中的人帮着调查巡抚了,若是有消息,一定会送信过来的。 她虽然看到了一本书, 可是单单凭着一本书不能定罪,虽然乱葬岗有尸体,他们知道尸体是从哪里运出来的,可到底不知道那背后的人是谁? 还是缺少证据啊。 不过若是那个骗子与山村的族长那里,若是有有用的消息就更好了。 即便杀了九方……大抵也不算打草惊蛇吧? 快速的盘算好了,景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道,“今日可以直接杀了九方,这些人单靠我们可以对付么?”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景华与卫朝言今日出门便没有带人,却不曾想邵颜那里竟然多了人。 想到之前白胡子老前辈说,之前他出来采药的时候都是有两个人从山脚下等着,可看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半山腰了。 “怎么办?”景华警惕的看看远处,回过头来对着卫朝言问道。 只见卫朝言若有所思,半晌才开口,“你的脚怎么样?” 听到他的话,景华便知道他的决定了,当即摇摇头,“我的脚没问题,不过我们去小山村还有事情,自然要保存体力。” 卫朝言看着景华,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有什么好办法。” 只见她微笑着开口,“既然我们能设下陷阱捉猎物,自然也能对付人。即便不能对富人,可到底也是能省些力气的。” “好。那到时候等白胡子前辈带着人上来的时候,我们直接出现,将这些人引到陷阱处?” 景华却是摇摇头,她在心中大概的估算了一下那些人到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的时间,当即面色严肃道,“他们若是脚程快的话,大概半个时辰就能到这里。可是对于我们来说,只做陷阱,半个小时太赶了。” “所以你想着换一个地方?” “正是,我们走远一点,或者再往上边走一走。依那老前辈的聪明,与我们约定好了,自然是会做到的。他肯定会想办法将那个人甩开,我们便尽量的从半个时辰之内设置好陷阱,到时候等他们来的时间,你或者我再去看看他们到哪里了。跟着老前辈,等老前辈摆脱了那几个人,我再与他商议到底应该怎么办。先将这些人杀了再说吧。” 景华想事情很快,自从心中动了这个想法,一个完整的计划就从脑子里浮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这么相信那个白胡子老前辈一定会遵守诺言,把那些人甩开的。 卫朝言略一思考,觉得这个计划可行,便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快点去吧。” 对于行军布阵来说,卫朝言在行。对于从山林中捕捉猎物,景华在行,许多东西都是她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而今日这个陷阱要发挥很大作用才行,于是二者将自己身的经验结合起来。 还差一点没有做完的时候,时间就已经差不多了。想想在这里布置陷阱和出去跟着白胡子前辈,卫朝言自然是让景华留下来做比较轻松的事情, 于是开口道,“你留下来。我去看看。” 景华当即不由分说的拒绝,“不行,王老前辈不认识你,即便认识你,也不会信任你的。这个必须要我来,你留下。” 说完,也不等卫朝言开口,便施展轻功,直接去了他们刚才去的那棵树上。 果然,王老前辈他们很快就要到了。景华看着那还是紧紧跟着的几个人,当即心中一紧,她的猜测是对的。只不过她想不出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竟然让邵颜这么防备王老先生。 不过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躲在树上,看着他们从这棵树大概几尺左右的小路上往里边走,当即心中一动,小心的抑制着自己的呼吸。 那九方从气息上看着功夫不错,只是两个人也没交手,并不知道深浅,但是真正的高手,甚至能够灵敏到听到人的呼吸声。 她小心的从树上移动,避免打草惊蛇。等距离远了一些,才一跃而起,到了下边的一棵树上。 这样的距离还是有些远了,她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人声,但是说的什么, 到底是听不清楚。 景华抿抿唇,深吸一了口气,决定铤而走险,刚才从山上的时候,她已经从树上望见了后边的一条小路。顺着这条小路一直往里边走,就是十分杂乱的草丛,同时,这个地方的草药也很多。 若是王老先生想要采药的同时,还摆脱这些人,这便是最好的地方了。 想到这里,她悄悄的往高处走了一点,然后顺着高处往里边走,这路程虽然远,可是想比岁数大的王老前辈和不能施展轻功的九方等人,还是很有优势的。 果然,等景华到了这里,还没有人来。她快速闪到一边有半人高的草丛里。 这里不光草药长得好,就连草也格外好, 一个成年人,只要不是体型过大,躲在这里,一定不会被发现。这么想着,她凝神静气,听着远处的动静。 然后便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不过其中一个格外重。她心中了然,这应该是王老前辈故意给她留的信号。 不过既然快走到这里了,一会儿就想办法传个信号好了。 没一会儿,脚步声越来越重,然后就传来说话的声音,是白胡子老前辈不耐烦的声音,“你们别老跟着我了行不行?你们姑娘是说让你们与我一起采药,你们什么都不认识,若是踩坏我老头子的宝贝草药,我要你好看!”他冷哼一声,十分严厉的开口道,“你,给我在这待着别动。你们就这样看着我。” 说完,便往前边走着,看看周围有什么草药。距离很近,景华甚至能听到他小心刨着草药的声音,可想着如何才能将他引过来的。 忽的,她想到自己小时候,一直都想去看马戏,可马戏看不起,有庙会的时候,就有街边上卖艺的老人会学出各种动物的叫声。她小的时候没什么好玩的,看到这个就新鲜得不得了,于是眼巴巴的看着。 197战术 那个老人见她可怜,于是便随意教了她几个,其中蛐蛐儿的叫声是她学的最像的。 这会儿,她从旁边摘了一片小叶子,然后放在嘴.巴旁边轻巧的吹了几声。 透过草木的缝隙,景华见到那王老前辈的手一顿,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般的对着远处的人开口道,“你,过来。” 那人只是一个小厮,自然不敢不听王老前辈的话,于是老老实实的走了过来,就见王老前辈将自己手上的草药扔给他,“ 你给我好好看着。” 然后一转身,朝着景华的方向走了过来。 果然,就见王老前辈用一种很巧妙的方法扒开了草丛,能远处的人正好看不见她。 景华用口型道“甩开他们。” 王老前辈不着痕迹的点点头,随后快速从旁边拔了两颗药草,然后装作有些失望的样子,开口道,“这里的草药也就那么几种,走,跟老头子去那边看看。” 九方虽然不想忍这个老头子,可是想到就连邵颜都对着他恭恭敬敬,况且悬壶堂现在都靠这老头子支撑着,所以是万万不能动的。 王老前辈才不会想那么多,因为得了景华的消息,于是便带着人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而景华从草丛里等着,没过多久,就听到有凌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她仔细的听着这脚步声,很快便认出这便是王老前辈,当即走了出去。 见到人,她没有一丝意外,直接将人带到了另外一边,低声道,“前辈,你身边跟着的人太多了,我们只有处理了这些人, 才能安安稳稳的说话。不然若是这些人回去了,与邵颜一汇报,想必今日.你的行踪一定会被她怀疑,这些人不能留了。” 最后一句话,已然凝重起来。 王老前辈这辈子没经过什么,所行之事都是治病救人的事,那里经历过杀人呢? 当即便有几分犹豫起来,“若是不伤这些人性命不可以么?你可以将这些人带走啊、” 景华知道王老前辈顾虑什么, 可知道了乱葬岗的事情,在得知这些事情是悬壶堂所为的时候,那邵颜身边的这些人,一定都不冤枉,每个人手上都有人命,就算不是如此,单看那些人身上的气势,若是没见过血,肯定也不会有。 想到这里,景华面色凝重的开口,“前辈,我景华不会多杀一个好人。若是平时也许,我们还有心思将这些人带回去审问, 可是现在真的没时间了。况且悬壶堂的事情,远远比你想象中更要残忍可恶。这些人若是留下来,他们武功高强,一时之间我们腾不出人手来严加看管,若是他们跑了,只怕不光是你,我们之前调查的东西全部都白费了。我身上背负着不是我一个人的命啊!” 王老前辈不知道乱葬岗那些尸体,死的都有多惨,而且这么多人命,自然动了恻隐之心,可景华知道,现在不能一一细说,只庄重的看着他,伸出手来,对着上天起誓,“前辈,我景华今日对着苍天起势,若是我滥杀无辜,便让我……” “不必……你不必如此。”王老前辈微微一叹,“我知道你做的都是有道理的,只是我老头子这一辈子只救过人没杀过人啊。” 景华实在着急,不想跟他废话,“那您从这里等着,我去将那些人引开。” 说着便要走。 未料,才走两步,便听到王老前辈的声音,“且慢。” “这……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只要沾到人的皮肤上,就会中毒。一刻钟之后,印入骨血。即便邵颜……也不知道。” 景华回过头去,就见王老前辈手上多了一个小瓷瓶,面色满是凝重。 这个时候,她也不推辞,还是点点头,接过这个小瓷瓶,对着他行了一礼,“多谢前辈。” 景华虽然接了药瓶子,心中却是微微一叹,她知道医者父母心,王老前辈 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她刚才说的,也的确都是实情。况且她没说的是,九方对着邵颜那么忠诚,怎么会说出口,这些人与那假的王大和那女子不同,不是威逼利诱,言行逼供就能让他们开口的,就算带回去了,也是做无用功。 想到这里,景华脚下生风,速度更快了,她心中打定主意,若是能有办法,便不用王老前辈的这瓶毒药。 走着走着,景华便听到周围有细微的动静,忍不住勾了勾唇,对着某一棵树的树干猛然一踹,只见落叶从林子里飞舞而下,她身边当即多出了几个人来。 因着今日的易容与往日没什么差别,九方当即认出她的脸来,“你……是你……” 景华微微一笑,“是我又如何?” 那九方冷笑一声,“你果然是个别有用心的。” 景华二话不说,上去便打,直冲那九方的面门。九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能让人随便捏,见到景华如此挑衅,当即不能忍,对着他带来的人一声令下,那些人和景华纷纷扭打开来。 虽然她武功高强,可脚腕不便,到底有些吃力。景华并不恋战,但是必须要肯定一条,自己往前走的时候,那九方如何才能跟过去呢。 这九方虽然武功不错,可脑子不太好,她灵机一动,只是避过其他人的纠.缠,一味的挑衅九方。 果然,她走的时候,那九方便追了上去,他以为景华是打不过想跑,殊不知这是引诱。 198口哨 等到了陷阱附近的时候,景华吹了一声口哨,示意卫朝言过来。 卫朝言早就等的焦急,这会儿听到她发出的信号,当即冲了过来,见到九方出手招招凌厉。 那九方见如此,倒是没往陷阱那里想着,只当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想到他们人多,景华人少,当即以为自己能赢,想到邵颜这次定然会因为这个对自己高看一眼,心中一喜,面上掩饰不住,便露出得意来。 一直关注着他的景华看着他的表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即与卫朝言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将人引到陷阱周围。 九方只顾着和卫朝言打作一团,只听到扑通扑通几声,再看身边的人,果然,只还剩下一半了,当即面色凝重了起来了,想到还有一个王老前辈没找到,那老头不能跑,当即便不想恋战,转身就要走。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发觉有一人捏住了自己的手腕,回过头一看,只见景华勾唇笑了,然后便感觉手腕一窒,下意识的望下去,便有不知道是什么粉末,顺着自己的皮肤渐渐消失,他想用衣袖拂去,却见景华一只手死死的禁锢着他不让他动。 等药粉完全消失在他手腕处的时候,景华才放开他,转身就跑。 这个时候,卫朝言已经将九方带来的人已经完全消灭了。 只剩下九方踉踉跄跄的往前边走着,忽的,他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不敢置信的看着景华,“你……你敢下毒?” “我为何不敢?”景华冷笑一声,一点一点的凑近他,“你们给人开膛破肚,不也敢的很么?” 那九方没想到她竟然这样说,当即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如何?”景华勾唇一笑,“很好奇我怎么会知道是不是?”她看着九方的脸色一点点颓败,眼神也逐渐涣散,低声道,“你没时间听到了。” 紧接着,那九方便呕出一口鲜血来,满眼恨意的看着她,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 恨景华的人多了,她自然不在意,她微微一笑,对着卫朝言开口道,“将陷阱填了。再将这些人挪个地方, 伪造成混战的景象。” 卫朝言点点头, 景华的想的办法, 他自然也想到了,立刻动起手来。 景华漫不经心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九方,往前一探,见他没了鼻息,又有些不放心,当即对着他补了两刀。 他们找了一个距离这里不远不近的空旷地方,将周围的草木弄倒,好像这里经历过一场恶斗。 忽的,景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来,“这些人既然杀了便杀了,不过,想给邵颜一点教训,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卫朝言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好。” 顿了顿又道,“这些就交给我来吧。九方你用的什么毒?能查出线索来么?” “前辈给的,说是邵颜不知道的。”卫朝言的用意,她自然明白,心中一动,开口道,“不必做的如此相像,只要划破肚皮便可以了。” 半个时辰之后。 景华带着卫朝言去远处的溪边洗干净手,才去了那王老前辈所在的地方。 只见王老前辈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见到他们不由得一愣。 景华拉拉卫朝言,两个人一起上前,对着王老前辈行了一礼,“多谢您。” 接下来的时间,景华也不耽误,而是将自己从乱葬岗看到的,还有从细节处查到的东西全都告诉了王老前辈,见到他脸色发白,显然是被这震惊住了,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开口道,“那日我去悬壶堂碰到您的时候,我刚从楼上的藏书阁过来,没想到我从中看到一本书,那本书上全部都是关于治病的医书,讲究人体什么地方生了病, 就把什么地方换掉,我才明确了自己的想法,这些的确与悬壶堂有关系的。” “那日我与卫朝言截下来一封朝廷中的信,那信中让人调查我,是邵颜交给了巡抚府中的老仆人寄出去的,不过这信封没有署名,并不知道是寄给京中谁的。” “这……这简直是禽.兽不如啊!” 在听到这些的时候,王老前辈呆住了,他虽然知道邵颜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没想到,她竟然能在百姓身上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当然明白了为什么景华刚才执意要杀了那些人。 因为死有余辜! “你说吧,需要老头子做什么, 老头子万死不辞!”王老前辈看着景华与卫朝言,当即拱了拱手,惭愧道,“应该我是要谢谢你们才对。” “时间紧急,前辈,我们不说这些。您的妻儿我们已经让人看着了,今日之后,我会让人把人救出来藏起来。您可以安心了。” 景华知道王老前辈担心的是什么,于是便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说实话,景华这做法其实也是一种防备,因为他们要做的事情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也不知道要杀多少人,而回想刚才王老前辈的话,景华担心若是到时候王老前辈不忍下手……亦或者…… 想到这个可能性,于是景华便直接做了决定,让人先将他的妻儿救出来。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威胁,而她与邵颜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同,大抵上就是不会伤害王老前辈的妻儿,做的是好事罢了。这样先施恩图报,比这样干巴巴的合作好多了。 王老前辈一辈子耿直,自然不知道景华心中所想,他虽然也有些精明,可是想到景华这样大义,便只觉得景华只是好心将妻儿转移到另外的地方罢了,当即开口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199继续 景华在开口提要求前,抿抿唇,“我们最后还是按照我之前说的,若是您愿意跟着我,我们就给你安排地方让你们一家团圆,若是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而是将你们送到一处安全的山村。” “一会儿您回去, 就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说你跟他们走丢了,半路上有人要杀你,但是你躲到了草丛里藏着,具体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该怎么说,您自己思考,待会儿您去草丛里打几个滚,让自己看起来狼狈一些。”景华一开口,已经将一切都想的很全面了。 王老前辈点点头,“我知道了。除此之外呢,我还要做什么?” “你回去之后,将这件事禀告给邵颜,她一定不是很相信你,一定会怀疑你,但是你身上没什么可以怀疑的。你带着草药回去,还有,回去之后,你表现出一副十分担惊受怕的样子来,不光如此,您还要等邵颜派人找出他们的尸体之后,执意要见你的妻子和孩子,表现出你不放心邵颜,一切都是她的仇人所为的模样。你对你妻儿的在意,自然是不必多说了吧?”景华顿了顿问道。 卫朝言接过话来,“邵颜没办法,自然会带着你见你妻儿一面。若你妻子是个聪明警醒的人,你大可以告诉她,有人会去救她,若不是你就什么都不要说。等你与她见过一面之后,我们就会派人去救她。九方被不知道是谁的人杀死,邵颜一定会慌张,这个时候你的妻儿再丢了,她担心稳不住你,一定不会告诉你,你就装作提出要求,三五日见一面的时间。” “这个时候,是最好抓住的时机,你看看邵颜会露出什么马脚来?不光如此,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你想办法弄清楚邵颜住在什么地方。”卫朝言说话十分缓慢,说完话便看着王老前辈。 景华却是开口道,“前辈,您别慌。一切就靠您了。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实在不能亲自保护你,便留下人在暗处,若是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大叫便可以了,会有人救你。不过你要警惕一些,那些人能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开膛破肚,想必邵颜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药。” “不过轻易的邵颜也不敢动你,若是你消失了,对百姓来说是十分难以解释的。” 景华与卫朝言将一切都已经考虑好了,就连最坏的打算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便是王老前辈这边不成,他们的人将人救走,行踪暴露,他们可以找到官府,利用自己钦差和在朝中的身份,以势压人, 直接将邵颜抓起来。 想到这里,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再次郑重的与王老前辈行礼道,“ 前辈,如此,便仰仗您了。” “那我什么时候回去?” 卫朝言略一思考,“大抵再过半个时辰吧。” 看看天色,又算算他们到小山村的时间,景华不由得提醒道,“不能等了,我们快走。” 卫朝言点点头,两个人便直接往山上走。 走进了山洞,才松了口气。 这山洞黑黝黝的, 伸手不见五指,想到那“活神仙” 那里,景华不由得担忧问道,“骗子那边你可安排了人?” “自然。是我特意让他们别来禀告的。不过一定没问题。” 听了卫朝言的话,景华点点头,才真正松了口气,她有些疲惫的开口,“这里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很快便结束了。不过……若是真的牵扯到了巡抚,只怕到了京城中,还是会有麻烦啊。”卫朝言觉得麻烦的是,明明他对景华有感情,可到了京城之中,却装作没有感情,甚至政见不同的样子来。 他握在一侧的大手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心中有一个想法冒了出来,“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什么?” “我与丞相一人说一个心中隐秘的事情,一定要隐秘,若是谁的更隐秘,谁便赢了。最后输得多的人请赢得多的人,去京城吃一顿天香楼可好? ”卫朝言开口。 景华不明所以,说起天香楼,倒是想起来自己从前与温惘然经常去那里,不由得叹息道,“想从前我与惘然经常去喝酒,一晃这么长时间过去,也不知道惘然还去不去那里喝酒,可曾记得我这个朋友。” 听到她这有点惆怅的语气,卫朝言的脸黑了,他面色不愉,毫不客气的开口,“原来丞相是想男人了?只是可惜了温大人这样的翩翩君子。” 景华听了这话,鄙夷的看着卫朝言,冷笑着开口,“将军的想法肮脏,便这样看别人。我与温大人是君子之交,为何从你口中说出来便如此不堪了?” 见景华是真的生气了,卫朝言的心情竟然奇迹般的好转起来,他摸摸鼻子,也没在意她的讽刺,只认输一般的开口道,“是我失言了。” “我们继续刚才的提议吧。” 景华见这里黑洞洞的,往前走着的确无趣,还不如听卫朝言的打发打发时间呢,当即开口道,“你先说。” “最讨厌言官萧懿。一副武将都是粗人的模样,若是有机会,一定让他跟着去军营操练几日。” 听着卫朝言这有些幽怨的语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他的话道,“最烦副将刘勇,借着自己是某人手底下的人,倒是觉得即便是丞相都只是动动嘴皮子,若是有机会,真想让他来朝堂上不见血的厮杀几盘,看他能坚持多久。=” 200吐槽 景华与卫朝言你一句我一句,纷纷吐槽朝中官员。 文臣武将,自古不和。 文臣看不起武将粗鲁,武将看不上文官斯文,从前景华与卫朝言也是如此。 吐槽的差不多了, 景华和卫朝言相互看看,忍不住扑哧一笑。 就在景华以为卫朝言不再说的时候,只听他开口道,“这天下如此混乱,真想重归统一。” 这话听的她一惊,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卫朝言,只见他唇角勾起,虽然在笑,可眸子里满是认真,显然是真的这么想。 若是被别人听到了,这话可是谋逆的大嘴啊。 景华听了已是不应该,应该直接转移其他的话题,可不知怎么的,她嘴.巴一张,心中的话便直接脱口而出,“忠臣寒心,猜忌多疑,真想让他也一会一下。想到前阁老在的时候,也莫名爽快。” 前阁老都出来了,可见景华这话是真心话了。 不过她心中的确有些怨气,皇上刚愎自用,以为自己命定的皇权掌控者,还猜忌多疑,让他们十分难做。不光如此,那些贪官却不治理,沉迷仙道,沉迷美色,简直……堪比先皇。 想到自己想要提出什么建议来,却要想一想,皇上会不会因此而猜忌,当即便觉得疲惫,心中一叹。 只听卫朝言开口,“让马儿跑,却不让马儿吃草。 让将士们流血卖命保家卫国,却不给吃饱穿暖,简直混账!” 卫朝言的确积怨已久,虽然胜仗归来,可只要一想到当年若不是胡文远对他伸出援助之手,拿出了粮草来,只怕这一场战能不能赢还不一定。 自那之后,虽然卫朝言仍然忠心,却对皇上心中没了那份恭敬。 之后,两个人便都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景华开口,“你……” “这话你可曾与别人说起过?” 卫朝言轻笑了一声,“丞相莫非以为我傻,这样的事情还要昭告天下不成?” 景华却没理会卫朝言的调侃,而是叹息一声,“我们过的似乎越来越艰难了。这次回去还不知道什么等着我们呢。” “不必如此烦忧,这天下有能力的人多的是。丞相说,可是如此?”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是说……”景华迟疑。 卫朝言摇摇头,“船到桥头自然直。” 景华听明白他话中的意味,也不说话了。 半晌,卫朝言却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丞相,这次是我赢了吧?回京之后,要请我去天香楼大吃大喝一顿。” 景华没好气的开口,“这是自然。只是将军还是不要吃穷了我才好, 毕竟我那俸禄,只有那么一点。” “不要紧,我俸禄虽然不多,可是这么多年我打仗,却是攒下一些家底的,不若丞相……”卫朝言的话说一半留一半,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山洞,却显得格外暧.昧。 顿时,景华的心跳快了起来,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想着,是不是卫朝言的意思就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意思? 可最终,心中一切想法, 都化为口中的笑意,“怎么?嫁到你府中么?” “将军可别是看上本丞相的美色了才好。”她轻轻一笑,“还记得当年将军如何说的么?我只问,将军的脸,可疼?” 卫朝言……的脸,真的挺疼的。 他真想将自己的心事与景华说出来,可是看着她这样的坦荡的态度,还有这样的环境里,最终也只是调侃道,“丞相想多了,本将军的脸自然是不疼的。倒是丞相,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 虽然心中知道卫朝言不该说出这话来,即便说出来了,他们两个人也没什么好的结局。听到卫朝言的话,本应该高兴的, 可她心中却有一抹失落,能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她不禁摇摇头,果然,自己是个女子,不管多么强硬,都会有些多愁善感啊。又想到这根本不是自己的风格,儿女情长也不能但饭吃,便刻意忽略这件事,忽略自己心底的感觉,调侃卫朝言道,“本丞相以为将军自己知道。” 卫朝言面上是一派淡定,可心中却有些忐忑起来,莫非景华知道了?可若是知道了,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眼看这山洞前边已经出现了隐约的光亮,看起来就要走到头了,当即收敛了自己的思绪,说起正事来。 “快到了,我们是先去上次去的李家,还是直接去族长家中?”卫朝言见景华也看着前边若有所思,开口问道。 景华摇摇头,“我们先在山洞中,我瞧着这时间还有点早,那假神仙说不定还没来。” “你的额意思是?” “我们先从这山洞周围埋伏着,等看到那假神仙过去了,再去族长家中不迟,若是我们先去了李家,他什么时候来的我们也不知道。”顿了顿,景华想到那些撞鬼吓唬他们的人,当即问道,“那些人什么时候来?” “晚上。他们脸上的易容术没卸,只能头上戴着头纱出来,一群男子却戴着头纱,着实有些奇怪,于是我便让他们藏在某个地方了。”卫朝言开口解释。 景华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便先从这里等着消息吧。” 大抵又过了一个时辰,景华与卫朝言躲在外边的草丛里,就听到有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然后便是一个人捂着头走了出来。 那人才出山洞,便将蒙在头上的衣服拉了下去,就露出了一张肿成猪头,一片青红的脸来。 这人不是那“活神仙”又是谁? 201忍俊不禁 那样子惨的景华都险些忍不住笑了出来。 景华忍着笑意,听着那“活神仙”骂骂咧咧,“天杀的王八犊子,若是让爷爷知道你们是谁敢给爷爷假的金子,一定把你们宰了!” 没错,果然不出景华和卫朝言的预料,这假神仙过的十分惨。 假神仙本来在春杏的温柔乡里十分满足,当日美美的睡了一觉,也没梦到什么开膛破肚的人,顿时觉得美滋滋的,想着兴许是这地方人多阳气重?能镇得住那些牛鬼蛇神的? 想到这里,他便舒服的搂着春杏再次颠鸾倒凤。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好景不长,他才享受了一会儿,便听到门边传来巨响,门被一下子踹开了,恼怒的一转头,就看到了比他更为恼怒的柳四娘,柳四娘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开口,“这位大爷,本来看你是咱们这里的常客,便不仔细看您的银子,却不曾想,您这金子让我丢了大人,这金子是假的。”说着,便从自己身上掏出金子来,对着地上一扔。 果然,就见那看着没什么的金子四分五裂,中间露出白白的铝来。 顿时,身边便有细细碎碎议论的声音来。这假神仙虽然做的是骗子的勾当,可不管到什么地方都是被人神仙来神仙去的称呼,哪里受到过这等侮辱,当即不信,站起来便要与人理论。 却不曾想,自己才与春杏做了好事,身上一丝不挂,站起来,却让那些姑娘们又笑话了一痛,就连那柳四娘也是毫不留情,“哟,大爷,平时看您很是威风的样子,却不曾想,你这也是中看不中用呀。”说完便咯咯笑着出门了,走之前还丢下一句,“赶紧穿衣服,我们可不想辣眼睛。” 等他气急败坏的穿完了衣服,又出去与那柳四娘争论不休。 只见那柳四娘一改往日的和气,“没钱就别来玩女人,到处招摇撞骗,却偏到老娘这里来了?也不看我柳四娘是什么人,若是今日.你将银子给我拿来,我便放过你,若是不然……哼,我让人打断你的腿!” 这个时候,这位假神仙还没想到是自己的银子出了问题,当即将自己身上的钱袋子拿了出来,又要出一定金子来,递给柳四娘,只见那柳四娘往地上扔去,摔开了和刚才一模一样。 一袋金子,全是如此。 柳四娘不干,直接让那些大汉将这假神仙好一通打,打的鼻青脸肿的模样,还是他使了点心眼子,这才逃了出来。 柳四娘的人自然追了出去,只是跑着跑着,只见前边又来一拨人,看着他也追了起来,原来是赌坊的人, 想到刚才之前去赌坊给的金子……这假神仙当即便想到了那些人也是发现了金子来追自己的,然后就玩儿命的跑着,只不过怎么跑那些人都甩不掉。 最终还是被那些人追上了,痛打一顿之后,还让他写下了欠条。 饶是如此,最后走之前,那些人还是不依不饶。 一想到这里,这假神仙便满脸狠毒,若是让他发现了那两个人,一定要将那两个人弄死。 没办法,他担心那些人找到他,结果就一路往山上走,准备投奔那个族长。若是族长不给他银子,不同意的话,到时候就威胁他将这消息散步出去。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殊不知,景华和卫朝言早就将他的心思摸得透透的,也不知道他恨极了的两个人,这会儿正在路边看他呢。 景华与卫朝言看着这假神仙继续往山上走,景华当即便要跟上去,卫朝言却是将她拦了下来。 对此,她不明所以,于是问道,“怎么了?” 只见卫朝言摇摇头,“若是现在跟上去,难免会让他产生警惕,这里太空旷了。我们看着他继续往村子里走,等他不见了,我们就跟上去。” 景华点点头。 许是着急,这假神仙走的很快,一会儿就不见了。 可饶是如此,景华与卫朝言还是十分警惕的从另外一条路往村子里走了。 大抵走了有半个时辰,两个人便到了族长的门外,那日是晚上来的,没有看清楚,只看他们家是村子里最高最好的房子。这会儿看过去,这组族长家中的房子甚至都不输外边的小富户了,就连大门上都雕刻着花纹,精美极了。 景华想到这族长做的丧尽天良的事情,当即冷哼了一声,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多年不知道又做了多少的恶心事情。 卫朝言摇摇头,“我们从这里不好听见了, 被人看到了,又要说三道四。” “上次来的时候,我记得后边有个牛棚还是什么,我们直接翻墙进去,藏到院子里。”景华一边听着里边的声音,一边开口。 里边不知道在说什么,竟然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很快,景华与卫朝言便翻墙进了院子了,见人都在屋子里,没有注意,景华见角落里有个特别大的缸,心中一喜,便要拉着卫朝言躲到里边去,于是对着他比划了两下子,点点头,示意自己进去。 于是她快速到了这口大缸的面前,将放在上边的木板悄悄的掀开,本以为是粮食,可是一打开鼻息间便充斥着一股子怪味,她漫不经心的看过去,当即目瞪口呆。 随后等反映过来,便是面色一沉,直接将木板放了回去。 卫朝言不知道景华是怎么了,当即有些疑惑的看过去,只见她皱着眉,拉着他快速去了另外的角落里,这个角落里有一堆稻草,若是藏了两个人,倒是也看不出什么。 202器官 两个人钻进去之后,卫朝言便见景华面色不愉,不由得轻声开口,“怎么了?那缸中有什么?” 景华想到刚才的画面,不禁有些作呕,巨大的缸里,里边装着她从书上看到的……人肚子里的东西……血糊糊的……还不止一个。 她神深吸了一口气,“我刚才从那大缸里,看到人肚子里的东西。且里边用水泡着……都是血水,很多。”说完,她摇摇头,似乎要将这样的画面晃去似的。 卫朝言也不由得一惊,看着她脸色发白,已然是被那些东西恶心到了,不知道怎么安抚,只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可景华是谁啊,这样的表情也只不过是一瞬间,她可是经历过尸山血海的人,她觉得恶心是因为,看着血水中泡着血肉模糊的东西,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念头来。 不过她摇摇头,又否决自己的想法,怎么会呢。 想到屋子里的人,她示意卫朝言听着。 这里距离主屋很近,虽然关着门,可那说话的声音,还是透过薄薄的木板,传了出来。 只听那假神仙阴阳怪气的开口,“族长那日收的金银可花干净了?” 若是不提起这个还好,一提起来,便想到了自己莫名其妙被别人威胁了的事情,语气自然不好,只是冷笑一声,“这与你没什么关系吧?” “我知道族长的银子一定没用完。既然没用完,不如借我点花花?” 因为知道这件事,假神仙格外有底气。 族长本来便看不上这假神仙,若不是因为银子和另外的……他才不会多与这人说一句话,眼下这人找上门来了,也是一种不祥之兆啊。 这不祥之兆很快就变成了现实,只听那假神仙又说,“族长可是知道我这张嘴的,若是一个不小心,难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可若是……有银子呢,这嘴.巴或许就会紧些。” “你!”接着便是族长义愤填膺的声音,“明明当时我们的银子是一样多的,你那份都没了,我这份怎么还会有?” 族长也是有脾气的,他冷哼一声,“你不要忘了,这么多人命,你也是有参与的,若不是因为你的话,那些百姓根本不可能听了你的煽动,随意将村里人的尸体交给别人的!” “那又如何?到时候我若是不承认,随意跑了就是了。可你呢?族长总不能跑了吧?况且,与外人联合起来,收了银子杀自己的村子里的村民,族长一定会臭名远扬的……呵呵”假神仙的语气格外阴森,他呵呵的笑了起来,听得人心中发毛。 那族长却是不说话。 半晌,才开口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只要银子,给我一锭金子,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也不会再提。可你若是不给,你可好好想想吧!你的时间长的很,这几日我住在你这里,还是那个后边的屋子吧? ”似乎这假神仙对这里十分熟悉,说完了这话,景华与卫朝言就从稻草里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很显然是那假神仙自己去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很快,正门的木门又被关上了。 这次是个惊慌的女声,“老头子,这可怎么办啊?若是被人知道了,你就完了啊!” “慌什么。”族长故作冷静,可景华和卫朝言作为旁观者,还是能够听出他声音中的颤.抖。 “那……那,那要不要把那里的东西拿走???”那女声应该是族长的妻子陈氏。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可景华却觉得他们说的便是缸里看到的东西。 果不其然,就听到那族长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用。若是现在大张旗鼓的清理那些东西,少不得让人怀疑。你今晚多煮一些。吃的快一点就行了。” 听到这样的话,景华忍不住要呕吐,饥荒年代,有些人为了活命去吃人,虽然逼不得已,却已然是罪大恶极,更别说现在这样的日子里去吃人,这是何等丧心病狂?她死死的握着拳头,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 这样的事卫朝言自然也是闻所未闻,他一把摁住景华,感觉到她身体从僵硬到慢慢放松下来。 只听屋子里的两人又继续说话。 “你身子好些了吗?你觉得那些东西……管用吗?老头子……要不你就别吃了,这东西损阴德啊!那个女郎中说这药方到底管用不管用啊!” “郎中的话自然是要听的。管用,怎么会不管用呢!” 听着族长有些颤.抖有些疯狂的威胁他妻子,“你这个婆娘,我告诉你,你不要阻止我……是不是我死了,你好再嫁?我知道年轻的时候你就跟那读过两本书的陈老三勾勾搭搭?” 陈氏忍不住委屈,“老头子,你还不知道我吗?陈老三是我三哥啊!” “哼,是什么关系,你心中清楚,当年若不是那陈老三娶了别人,你会嫁给我?哼,你没想到吧,我竟然能做了族长。” 接着便是陈氏哭中带着撕心裂肺的声音,“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是不是想让我死? 我都说了不是不是不是,你想起来便说想起来便说,不如你弄死我吧!弄死我就不会觉得我给你戴了绿帽子了!哼,族长,你算什么族长!若不是因为你是我相公,我早就让你死几百次了!你做的什么事莫非你心里没个计较么?” 203另有隐情 卫朝言从他们的恩怨情仇中也听出了点东西来,这族长的妻子陈氏,自然知道自己相公做的什么事情,但是一直都帮着瞒着,而族长呢,似乎有什么毛病。 他从那陈氏的话中听到了一个词,女郎中,这东洲城中的女郎中,只有一个邵颜了。 许是这陈氏是第一次这么强硬的态度, 那族长好半天没说话,最终才硬着口气开口,“你,你这婆娘,莫非,莫非你这是威胁我么?” “我威胁你什么?我若是知道你是这么一个没心肝的人,当年我一定不嫁给你,况且你这样会损阴德的啊! 你跟外人一起杀了他么们还不行,你还吃了他们!你怎么这么恶心!”这陈氏被族长的态度激怒了,当即口不择言起来,声音也大了许多。 景华与卫朝言从稻草堆里听着,只听到里边传来一声巨响,之后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又过了片刻,才听到那族长的声音,“哼,臭婆娘,还敢威胁老子!弄死你!” 景华当即便要出去,还是卫朝言死死的拉着了她的手,“计划。” “那女人被他打死了!”她眸子通红的看着卫朝言,忍不住想要出去将那什么狗屁族长打一顿。 景华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连女人都打,为什么不去死? 可是这事若是换在能吃人心肝的族长身上,也就不奇怪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听到族长带着哭腔的声音,“孩子他娘……孩子他娘……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啊……” 那语无伦次的语气,倒是好像刚才那个发狂的人不是他一般。 景华心中有些疑惑,这族长的情绪太过激动了一些,怎么不似常人,倒是像个……疯子。 稻草堆里,景华与卫朝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只听到门开了,然后便是一个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之前景华也听过族长的脚步声,这会儿听到这个脚步声,比之前听到的还要沉重,于是推测出,大抵是族长抱着他的妻子? 想到这里,她小心的透过稻草的缝隙看去,就见到族长果真抱着他的妻子,不过他倒不是要出门,而是将人放到了厢房之后,又将门锁上,自己则是去了后院。 等人全然不见了,景华和卫朝言并没有立刻出来,而是听着这院子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片刻, 景华低声开口,“我现在去厢房,你去后院看看他们说什么。”之前那假神仙就是去了后院,现在族长去后院,目的自然不用猜测。 说完了,也不管卫朝言是否同意,便直接钻了出去。 景华拿出一截铁丝来,就在要开门的时候,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从窗子里钻进去。 她看着地上躺着的毫无生气的女子,当即快步上前,一只手有些犹豫的探了探她的鼻息,当即松了口气,虽然微弱,好在还有气息又是赶忙给这女子把脉。 便知道这女子只是昏迷过去了,加上身子弱了一些,这才容易昏了过去。 忽的,景华心涌上来一个念头,她快速掐着这女子嘴唇上方的人中穴。只见刚才还毫无声息的女子,慢慢睁开了眼睛,见到眼前的景华, 她先是惊愕了一下,随即在看到这是自己家里的厢房的时候,不由得苦笑,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惊恐的看着景华。 看到她的眼神变化,同为女子的景华自然明白。 不过她也没有忽视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她想找的突破口,就在这女子身上……从刚才说的话中听出,这个陈氏虽然包庇了族长,但是对于他做的事情还是不认同的,也可以说还是有几分良心的。 加上这陈氏与族长关系不和,又知道族长的任何事情,岂不是最好的证人? 不管从这里发生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可终究是她与卫朝言听到的,这样一来,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景华皱着眉头开口,“你身子虚弱,经不得什么了。” 陈氏后退两步,有些胆怯的看着她,“你,你又是谁?”说着话,就要尖叫起来。 景华眼疾手快,快速一拉,将人往前边一拽,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低声道,“我是谁你不用管,我是来救你的啊。” 一说来救她,那陈氏当即瞪大了眼睛,便明白了景华说的是什么,她摇摇头,嘴.巴“呜呜”的发出声音来。 景华却冷笑,真是个蠢女人,语气算不上好的开口,“即便你帮着族长瞒着也可以,我记得你们有个儿子吧,若是你儿子长大了,知道他爹做的事情,你说他是会鄙夷你们?还是会变得与你们一样,吃人心肝?”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可是看着面前的陈氏有些恍惚,当即知道突破口便在这里。 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的,她微笑,“不管有没有你的作证,族长都会死。只不过看我们想不想给你们一条生路,罢了。你尽可以包庇族长,只要你愿意牺牲你的儿子、”顿了顿,她继续道,“不过,你得先看看,你相公是不是还留着你活到那个时候。” 看着陈氏眸子里的吧不敢置信,景华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淡淡开口,“不然你晚上看着,若是你想清楚了,等晚上族长来的时候,你就大喊大叫。若是还不答应合作,那你便成了族长的盘中餐。” 204假神仙 说完,景华也不再看那陈氏,径自从窗户中翻了过去。 出来之后,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她快步直接去了后院,小心的躲在围墙边,却没发现卫朝言在什么地方。 她也不再管卫朝言,而是自己藏了起来,窗户边上有一个草丛,她施展轻功,躲在草丛里。 只听到屋子里隐隐约约的声音,假神仙的声音里带着不怀好意,“那婆娘如此,你便真狠得下心?若是这婆娘走漏了什么消息,不光是我,就连你都保不住。你要知道,只有死人才是不会说话的。已经杀了那么多的人,还差这一个么?等解决完了这件事,你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到时候没人知道你是谁,你做过什么,到时候你有银子,想找什么样的小娘子没有?” 族长没说话,好半天,才传来他迟疑的声音,“让我再想想……” “想什么想?从前我便是你那婆娘一个村子里的,她常年和陈老三眉来眼去的,谁知道跟了你的时候还是不是清白身子?你看你那儿子,与陈老三长得多相似?也便是你了,若是我的话,若是打不死这臭婆娘,我也别作什么男人了。” 这倒是说的话满是轻描淡写,可话中的意思却是让人不寒而栗,明白是在往族长心中戳啊。 一个男人妻子不喜欢自己,心中另外有其他人,一记挂便是很多年,甚至身子不清白,儿子也不像自己,这话一说,这族长肯定答应。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族长的声音,“好!” 景华面无表情,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出来。 屋子里的人没待多久,显然前边已经是谈好了。 她不知道她不在的时间里,这两个人做了什么交易,明明刚才还剑拔弩张,这会儿族长竟然听了假神仙的忽悠。 景华听到两个人说话基本上已经说完了,就知道族长应该很快便出来了,当即想到了卫朝言,不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了。 未料,她忽然感觉自己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警惕的回过头去,就看到了卫朝言的面色严肃的脸,正想着说什么, 就见他指着屋顶,做出口型来。 景华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催动轻功,用力往屋顶上一跃。 两个人才到屋顶上,就听到底下有脚步声,正是族长从屋子里出来了。 卫朝言一来,景华虽然有些吃惊,但是身子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随着他的重心走。两个人翻到那一面去,高高的屋檐遮挡着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两个在屋顶上坐着,景华想到了自己刚才听到的事情,不由得冷笑,“刚才你听到了什么?我只听到了后半句,不知道那个假神仙是怎么忽悠的这族长现在都要杀妻了。” 卫朝言眸子中的冷意一闪而过,“你没来之前,无非就是那假神仙如何忽悠族长相信他。他手中握着把柄,族战担心人知道,所以……”他没说出口的是,只怕这族长并不是动了对自己妻子的杀心,而是连这假神仙都不会放过,先是将自己的妻子处理掉,然后将唯一的知情.人假神仙杀掉。 邵颜总不能自己去举报自己杀人吧? 想到这里,景华真的觉得齿冷,一个人,若是做到这个份上,还能算人么?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卫朝言道,“怎么办?我们下一步如何??” 卫朝言却是不答反问,“你那边呢?陈氏如何了?” 想到陈氏刚才还因为族长不肯多说,可这会儿族长计算着怎么杀死自己知道内情的妻子,景华摇摇头,“陈氏不肯作证,不过我知道陈氏在意什么,无非就是孩子。若是族长让她失望了,这样对孩子也不好……她一定会帮我们的。” 想到这里,景华不由得开口,“我们如何才能将村民召集到这里呢?” “找李家夫妻。”卫朝言沉吟半晌,还是开口道。 他已经算计好了,到时候问问李家夫妻,谁从这村子里的威望仅次于族长呢?到时候请这个人出面。 “现在便去吧。”景华与卫朝言倒是不担心白天族长便会动手,这小山村中,因为人少,家家户户的关系都很好,所以经常会有往来,只要一到了晚上,家家户户便 不会出门了。 两个人施展轻功,很快便到了李家。 李家夫妻正在院子里收拾,见到景华与卫朝言十分惊讶,但是还是认出了他们。 景华看看外边,不由得对着这男子开口道,“恕我们冒昧,今日我们还是有事情来找你们……还是关于你们儿子的消息,这次有了明确的结果,但是你们一定要冷静。” 李家夫妻从开始见到景华他们的时候,便知道他们不是凡人,加上上次碰到族长来搜这里的时候,那临危不惧的态度, 更是让他们信服。听到这话,只见那妇人的眼泪当即流了下来, 她捂着嘴.巴,“您……您真的知道这里边的内情?” 景华点点头,“进去说。” 未料,这妻子先是东张西望了一番,然后对着那男子使了个颜色。那男子心领神悟似的,当即去关大门。 等关上了大门,她才对着他们道,“两位,进来说吧。” 只是进了屋子,这妇人却不似上次一般,坐下来便说,而是将屋子里摆着的陶瓷瓶子一转,只见一声轻微的响声之后,地上便出来了一个洞,混着泥土的味道,还发出凉气来。 205地窖藏人 这明显就是个地窖! 景华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们,只见这妇人有些艰难的开口,“对不住。我们从下边说吧。”因着上次的人太多了,加上上次太突然,这对夫妻没想的那么全面,等人都走了,才想起来若是将人带到下边就安全多了。 等他们都到了简陋的地窖之后,卫朝言看了景华一眼,示意她开口。 景华顿了顿,说实话, 这件事就连他们知道了都觉得匪夷所思,更别说他们这些……失去了自己孩子的人。 想到这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就是您儿子死后的尸体可放到了什么地方?” “是族长派人将宗族内这些……上天责怪的孩子们安葬到别的地方。”李家夫妻听到景华的话,对视一眼道。 “之前我们来调查的时候,就是从乱葬岗发现了一些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我们怀疑……应该不只是怀疑,那些人就是你们村子里的死去的人……甚至还有一些莫名其妙失踪的人。” 景华皱着眉,看着那妇人听了这话先是惊愕,然后摇摇欲坠的样子。 “不……不可能的……怎么会,我们还求族长好好安葬我们的孩子了呀。” 景华看着这位母亲有些恍惚的脸,突然有些不忍心了,可即便是不忍心,有些话还是要说的,她直截了当,快速将自己从他们试探那个假神仙开始,到之后的从族长家中听到的事情,看到的东西都告诉了他们。 那妇人当即便忍不住了,晕了过去。 景华快速上前,掐着她的人中穴,等人悠悠转醒过来,才开口道,“您要坚强些,我们今日过来,是需要你们帮忙。” 一直都没说话老实巴交的男人开了口,他眸子里满是压抑的疼痛,“你……你们说的可确定是真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的确是真的,景华只觉得自己的这个头点的有千金重,她突然有点不想去看这人的脸色了。 卫朝言叹息一声,“你们可知道这村子里,除了族长之外,最有威望的人是谁?” “是……七叔。”这男子见他们不明所以,开口解释道,“这七叔,其实也是族长的七叔,但是为人十分正直。当年在族人推选族长的时候,是不想让现在族长当选的,而是推举了另外一个人。族长十分不满意,于是当堂便与七叔嚷嚷,最终七叔还是弃权了。虽然如此,可七叔在大家心中,是比族长更有威望的存在。” 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一点,不由得点点头,他们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若是将村子里的人都请去那族长附近藏着作证,实在是不好藏,况且这一个村子里,既然能出现村长那样的人, 必然也会出现他同类的人,所以首先就要保证,看到听到事实的这一部分人在村子里的人品是有保障的。 想到这里,景华又开口道,“还有便是,就你知道的,家中也有人去的了的人,人品端方一点的,都有谁家?可能要麻烦你们夫妻两个,去老实一点的人家说这件事了。并且不要让他们声张出来。注意,一定要找老实的,人口可靠的人家。”顿了顿,她继续道,“你们假装成下地的样子,偷偷的藏在族长家后边的草丛里。不过可能要麻烦你们稍微等待一些,大抵等到晚上才知道结果。” 这李家夫妻听着景华说的头头是道,便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了,只要一想到,自己那从小娇养长大的儿子死了甚至连全尸都保不住,再老实的汉子,心中也会有怒气,这男子眸子里满是恨意,对着景华问道,“这畜生最后会怎么样?” 族长的确罪不可赦,就算千刀万剐也难以洗清楚他身上的罪孽,景华看着这男子通红的眼睛,当即安抚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用酷刑来惩罚他。” 见这男子听到她说的话,当即便信了,不由得感叹山中人的淳朴。 接下来,便是那个七叔了。 就算是同族再不好,可是他们贸然上门前去,说族长犯了这样的大事,七叔会相信么? 虽然心中有这样的疑问,但是她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道,“七叔家从哪里住? ” …… 李家夫妻告诉了景华与卫朝言七叔的住址,他们一出门便直奔那里。 这地方很好找,虽然同样是有名望的人,家里住的却不如族长家中,仍然是一般的房子,从外边看不出什么。 忽的,景华心中却起了个 疑问,既然七叔这般公正,村子里出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怎么会没有阻止呢?这样荒诞的事…… 看着面前的关着的红木门,景华一犹豫的功夫,就见到卫朝言上前敲门了。、 院子里传来了一个女声,“谁呀?” “找七叔的。”本来景华想与卫朝言套套话在出去,这会儿听到有人出来了,便将心里那些心思都压下来,端着一张脸不泄露任何情绪。 门很快就打开了,里边是一个带了几分愁容的女子,这女子大抵二十多岁,景华想了想听到李家夫妻说的七叔的家里人,又大概算了下眼前这女子的年纪,当即有了计较,“你可是七叔的孙媳妇?” 那女子有些惊讶,还是点点头,“你们是。” 看着他们像是才想起来似的,“瞧我,来,两位公子进来说。爷爷病了,爹娘相公都在屋子里呢。” 景华点点头,看着这小妇人关了门又带着他们进去。 屋子里有一股子浓浓的草药味,还有院子里散落的煮过的药,足以说明周围小妇人说的是真的。 206七叔 景华与卫朝言一同进去,就见到屋子里有两个人走了出来。 都是与李家夫妻差不多年龄的人, 男子却比李家那男人看起来多了两分精明,见到景华他们明显一愣,“你们是?” 卫朝言却先开口,“冒昧打扰,我们想找一下七叔。” “我爹病了。” 卫朝言面色凝重,“我们来的确是有要事,必须要见了七叔再说。” 见状,这男子当即点点头,“那便进来吧。” 看的出来这家人的兴致不高,景华心中一动,只怕他们这次不会这么顺利了。 从正厅进去,往左边转便是一扇小门,景华跟在这夫妻后边进去。才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这男子是个孝子,对着床上躺着的人开口道,“爹,有人找你。” 床边坐着一个人,此时此刻见到他们进来, 当即站了起来。这男子也是二十多岁的模样,与刚才的中年男子有几分相似,大抵是父子,应该是开门那个小妇人的相公了。 卫朝言心中有数了,缓缓往前走着,只听到床上躺着的老人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找我?谁找我?”说着话便支撑着做了起来。 看着这老人面色灰白,眼眶青黑,就连嘴唇都是青紫的,心中一动,当即问道,“不知前辈您这是什么毛病?” “人老了能有什么毛病?无非是些咳嗽风寒之类的毛病。”这七叔咳嗽两声,“你们坐吧,不知道你们找我老头子有什么事情。” 卫朝言却是没提来意,而是对着景华开口,“你过来看看。” 景华站的稍微靠后一点, 这会儿听到他开口了,上前一看,不由得一愣。她二话不说,直接把脉,却慢慢的皱起眉来。 片刻,她对着一旁站着的中年夫妻开口问道,“请问七叔这毛病是不是前一段时间才有的?” “正是。本来以为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一直都不见好。”这男子见景华有几分本事,竟然会看病,当即有些激动的想说什么,但是想到这才是第一次见面,有些冒昧,又拘束的开口,“既然公子会看病,能否给家父诊断诊断?” “据我推测……应该是中毒。”景华说着又看看这七叔的眼睛和舌.头,之后肯定到,“就是中毒。” 一说中毒,这家人都有些不敢置信,“不可能,怎么会中毒呢?我们都是吃一些家常便饭啊?我爹并没有吃什么额外的东西。” “那也难以保证不是别人给七叔下毒。”这么说着,景华心中却有了一个猜测,只不过现在没有证据也不能贸然说出口。 “是!是他!我知道了!”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陷入沉默,七叔却是嘶哑着喉咙开口了,他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失望,“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啊……竟然如此!” 这七叔的儿子听到自己爹这么说,便知道另有隐情, 当即问道,“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与儿子说说,到底是谁要害您!您说,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是……族长。”景华看着七叔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当即对着七叔开口,看着他有些吃惊的眸子,继续道,“可是他?” “你怎么会……你怎么会?”七叔有些不明所以。 卫朝言意味深长的笑了,“别说是害您,这也是我们今日来的目的。族长丧尽天良,村子里死的那些人……全部都是族长勾结外人!不光如此,我们是从乱葬岗发现了一些开膛破肚的尸体,然后顺着线索,追查到你们这里的……昨日我们直接潜伏在族长的院子里,刚好听到他与那假神仙的对话,不光如此……他还吃人!” 一听卫朝言的话,景华便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个大缸里的东西,不由得摇摇头,“正是如此。” “吃……吃人?”七叔的儿子后退一步,匪夷所思的看着景华与卫朝言。 景华抿抿唇,继续道,“至于您身上的毒,大概是担心他被怀疑,这是一种慢性毒药,开始的症状看起来与伤寒无二,可真正若是用伤寒的法子治了之后,您的身子会越来越衰弱的。”她见旁边有纸和笔,当即快速的写了一张方子,交给七叔的孙子,“ 按照这个方子抓药,先吃上几副,再换成其他的方子。” 可七叔却是眯了眯眼睛,“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老头子也没自己去看过,单凭你们一张嘴,如何相信?” 见到即便自己写了方子给他看病,也没掩饰他的怀疑,景华不由得微微一笑,“是真是假,七叔心中自有定论。您不相信我们说的话不要紧, 若是让您亲耳听到了呢?” 说实话,景华是可以理解的,要是有陌生人来到自己家中,说自己不是伤寒,是中毒了,还是这村子里的族长害的,还说族长杀了村子里的人,还吃人, 若是她,她也是要怀疑的。 想到这里,她便叹了口气,“我们现在需要您的帮忙,还请您……”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景华从自己身上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出来,从里边倒出来一粒给了七叔,“这个 药丸,暂且能压制您身上的毒性,您吃了一刻钟的时间,就能感觉到不同。”说完,又从瓶子里拿出了一个自己吃下,“您看,没毒。” 207解毒丸 七叔见景华如此坦诚,当即点点头,将药丸服下。 很快,一刻钟的时间便过去了,再看床上的老人,的确是精神了不少。 只见七叔的儿子深深与他们行了一礼道,“多谢公子,还请公子救救家父!” 景华并不是有多精通医术,只不过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难免会有很多仇人,有人千方百计,想要将他们置于死地,所以这些简单的医术在关键时候可以救命。 她摇摇头,“我并不是大夫,只不过略懂一二,但是眼下已经吃了解毒丸,你们还是尽快带着七叔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听到这里,七叔的儿子点点头,“多谢。” 景华却是看向卫朝言,示意他继续说服七叔。 卫朝言点了点头,“七叔,我们说的并无虚言,已经布置好了,您只要今晚跟着我们去,做个证人便可以了,另外我们会保护您的安全。” 七叔看着两位年轻人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才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要管我们村子里的事情?” 卫朝言只迟疑了片刻,便还是与七叔说了,“实不相瞒,我们调查的是悬壶堂,后来发现族长就是与悬壶堂的那个女子合作的。这些人残害无数人,若是不抓出来,只怕会有更多的人无辜死去。” “我们是从京城中前来的调查的钦差。”顿了顿,卫朝言还是说出了他们的身份。 景华点点头,“我们有圣旨在手,若是您还是不相信,我们便拿出圣旨来给您瞧瞧。”虽然这样说着,可这圣旨景华是没带的。国家有律法在,不能折损圣旨,不然便是对皇上不敬。 他们一路波折,怎么会将圣旨带在身上呢,不过这样的话,说说便够了。 只见七叔听了这话,当即一惊,摆摆手道,“不必不必。见过大人!”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 景华与卫朝言自然不能让她动,于是便将人扶了回去。 七叔的儿子与儿媳这才反应过来,当即便要行礼,景华摆摆手,“不必在意这些虚礼,我们还是合计合计晚上的事情吧。” 再看向七叔,只见他一脸愧疚,“两位大人,对不住,你们刚才为老头子看病,老头子还怀疑你们。” “您谨慎思虑多,我们也是理解的。”卫朝言摇摇头。 只听这七叔有些疑惑的皱了眉,“不过大人们可否将这件事从头到尾与我说一遍?” 卫朝言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点点头,将自己调查的事情一一说出来。 只见这七叔听完之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卫朝言顿了顿,还是将自己的疑问问出来,“七叔,不知道这件事,您是否知道?” “你是说村子里死人的事情?”七叔看着他们开口道, 景华点头,“这件事很奇怪,当时村子里没人出来说什么吗?没有有什么反对的意见么?” 只见她话音才落,七叔便苦笑了起来,“我们这村子里民风淳朴你也看到了,说白了其实便是这村子里的人有点蠢,觉得族长说什么就该信什么。你也看到了,我病了。若是我没病着,这些事情是定然要管的。当时我听我儿子倒是说过这件事,不过我的儿子孙子都十分孝顺,都是如现在一般关门侍疾,又不想打听外边那些事情,于是也算不知道了。” “只怕那个畜生也是因为这个,才给我下药的!”想到这里,七叔不由得冷笑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情绪缓和了下来,“你们是怎么计划的?” “不管什么时候我们调查的东西都是需要人证的,我们恰好先认识了村子里的李家夫妻,便让他们帮着通知一下村子里人品可靠的人,等着晚上看一出大戏。”卫朝言说着,再看看外边的天色,便知道他们时间不多了。 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面色凝重的道,“怎么样?七叔你能下床么?” 只见床上的七叔点点头,“原本我是没什么力气的,可刚才吃了大人给的药丸,现在已经好多了。” …… 到了天色一暗,景华便先带着七叔进了族长的院子。 还是那个茅草堆,德高望重的人,一人足够了。卫朝言留在外边,等着景华的信号,到时候好安排外边那些人。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息,景华对着七叔做了口型,“劳烦您等一下。” 果然,没过多久之后,就听到有虚浮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接着便是族长带着些醉意的声音,“婆娘,你给老子起来!” 接着便是踹门的声音,景华面色却凝重了起来,不曾想这畜生竟然这么快便动手。 这是在之前,他们本来想着是,让这族长与骗子的对话,让村子里的村民先听到,然后再等着他下一步的时候,救回族长的妻子,这样人证便有了双重保障。 想到这个,景华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想看外边怎么发展。 没想到,这族长也只是踹了两下门,便转了个圈走了。接着是另外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你折腾什么?现在还不是晚上,若是你想现在被人发现,你大可以随意折腾。”这是那假神仙的声音,他口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 族长却是不依了,当即冷哼了一声,“老子什么时候做什么还需要你来规定?哼,该死的!” 208信号 那假神仙很是恼怒,也没好气的开口道,“你可不要忘了我攥着你的把柄呢,若是到时候村子里的村民都知道了,你是杀害村民的凶手,到时候你的下场……呵呵呵呵、”说着话,他怪笑起来。 族长没说话, 显然是被假神仙话中的内容震慑住了。 景华心道不好,他们两人在距离这里不远处的时间,自己怎么给卫朝言送信呢。 看着旁边的墙,景华心中一动,她缓缓移动,手指轻轻敲墙,这声音从稻草里传出来简直是微乎其微。 而卫朝言在外边自然没有什么心灵感应,只不过见景华进去了这许久都没有动静,有些着急了,便想着到大概稻草堆的位置,想问问他里边的情况。未料,才到这不久,还没想好用什么信号联系她,就听到了里边传来轻微敲墙的动静。 隔着这么厚的墙,卫朝言也不敢肯定,便将手放在同样的位置,企图感应一下这动静是不是真的。 静等片刻,果然发现有动静。 卫朝言若有所思,现在的天色虽然暗了下来,却也没有全黑,应该还没到动手的时候,况且 他与景华说定的是发信号,若不是他心血来潮,根本听不到景华敲墙。 这说明了什么? 景华不方便发信号? 想到这里,卫朝言心中一动,他往前走了两步,果然隔着围墙,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想到这里,他快速回去,从躲在草丛中的人中挑选了年岁小一些的……好在这院子周围种了树,十分枝繁叶茂的样子。 卫朝言带着跟着他来的三个青年男子上了树,站在高处,果然将院子的景象一览无遗,只见族长正与那假神仙说着说什么,声音还是隐隐约约的。 他带上来的一个男子,当即气氛的要说什么, 却被他制止,低声道,“听着。” 周遭安静下来,卫朝言凝神静听,便听到了他们争吵的内容,接着便是族长带着假神仙去后院中,从后院里挖出了另外一箱子金子,将这金子递给了假神仙。 而这个时候看到金子的假神仙也没了开始时候装出来仙风道骨的样子,一双眼睛贪婪的瞄着金子。 从树上看着两个人的动作,卫朝言带上来的男子便已经相信了之前有人与他们说的话,当即便红了眼睛。 卫朝言低低道,“你们就从树上看着,我还有其他人需要安排,你们切记,千万不要出声,不然情况若是有变便不能给你们的亲人报仇了。” 从树上下来,卫朝言又将剩下的人安排到了后院附近的草丛中,这里才是他们准备好的地方,也不用担心听不到,早早的就从墙上挖了几个不甚明显的小洞…… 而景华这边,景华隐隐约约听到人往后院走了之后, 与七叔说了一下,当即从稻草中钻了出来。 不知厢房里边的陈氏如何了,她想着先去看看陈氏。 未料,他才出去,便有人来了。于是她当即一躲,直接藏在了厢房前边的角落里,这里是个死角,若是不过来,根本注意不到。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一日听多了族长的脚步声,已经能够分辨出来到底哪个才是族长的声音了,这个脚步声有些轻。景华眉心一皱,是假神仙的。 假神仙来这厢房做什么?难不成是族长不自己动手,让假神仙动手不成? 想到这里,她悄悄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外边的情况。的确是假神仙,只不过他脸上带着淫.荡的笑容,摩拳擦掌,似乎要干什么好事一般。 忽的,像是想到了一种可能。景华眉心一皱,却摇摇头,那族长即便不喜欢自己的妻子,也不会如此吧? 可就在这个时候,假神仙从钥匙打开了厢房的门,接着便是陈氏惊恐的声音,“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大爷最近几日无聊的很,你来陪大爷玩玩,大爷便让你多活几天啊、”假神仙声音里满是阴险。 接着便是陈氏不敢置信的声音,“你,你说什么!” “你那死鬼相公将你给我了,让你随便陪我玩,玩完了……杀了你!”假神仙嘿嘿一笑,将门关上了。 这种可能真的被景华猜中了……她死死的握住自己的拳头,才让自己不至于冲出去。 这个畜生! 本来以为自己的丈夫亲自动手要杀了陈氏,已经够让陈氏绝望的了,可没想到这族长竟然如此……不配为人,竟然将自己的妻子,让别的男人如此…… 景华只觉得恶心。 回过神来,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大叫救命的声音。 景华一个闪身,便冲了进去。 只见那假神仙听到有人踢门,当即回过头来,再看到景华的时候,先是惊讶,之后便要大叫。 景华如何能够让他打草惊蛇呢,她冷哼一声,一个闪身,便直接将这假神仙打晕了。 看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陈氏,景华伸出手来,“这次愿意与我作证了吧?” 再抬起头来,陈氏脸上满是恨意,“自然愿意……那个畜生!还有……我儿子……”在说到她儿子的时候,陈氏眼泪止不住的流。 景华却是一惊,她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自开始她便没见过陈氏的儿子,当即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开口道,“儿子我从未见过,不知道……” 那陈氏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即便有些恍惚的开口,“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景华看看外边,为了防止陈氏做出什么事情来,低声开口道,“你先冷静下来。孩子我们去帮你找。”说完,便将地上的躺着的假神仙用绳子绑了起来。 许是理智回归,陈氏默默掉眼泪,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拉着景华的手,“你一定一定要帮我找到我儿子……求求你……”说话间已然泣不成声。 景华叹息一声,心中酸涩,她没有孩子,也没有母亲,自然无法感同身受,只是看到她这样,心中还是有些复杂。 眼下还需要陈氏的帮忙,陈氏不能崩溃,景华叹息一声,“难过的不止是你,还有那么多人都失去了亲人。我恳求您,助我们一臂之力。” 陈氏早在那假神仙过来的时候,已经死心了,她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好,我帮你们。你一定要救出我儿子。我能帮你做什么?” “可能会有点危险……”景华有些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道,“你出去跑出去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与那畜生纠.缠,越大声音越好……引得他说出这些话来。” 景华的意思,陈氏很明白,当即点点头,“好。” “我会从暗处听着,若是有什么危险我会第一时间冲出去救你。”想着那畜生族长是个不定数,她想着还是与陈氏先说清楚为好。 陈氏的恨意可不是作假的,她打开门,直接冲了出去,“畜生!你个畜生!给我出来!” 族长在后院假神仙哪里不知道在做什么,这会儿听到陈氏的声音,不由得一愣,随即骂道,“臭婆娘,你怎么出来了!” 209狗咬狗 陈氏冷笑一声,“怎么?不出来等着你把我卖给别人么?” 这话显然戳中了族长的心事,只见族长对着她便是一推,“你说什么!你自己不干不净勾三搭四!” “你又干净到哪里去?”陈氏现在想到自己不知道去哪了的儿子,再想想从前帮面前这个畜生隐藏的那些事情,只觉得自己人生都没什么希望了,当即无畏道,“无非就是你不行,你觉得孩子不是你的!哼,再是个族长又如何,还不是个没用的东西,你吃了再多的人心人肝,还是没用!” 族长哪里受过这样的刺激,自己的妻子什么时候都是温柔小意的,哪里像是现在说的话都像是一把刀子,一刀子一刀子往自己心中砍,受不了的大叫一声。 “王八蛋!你把我儿子弄到哪里去了?你个没心肝的,枉我还帮你瞒着你勾外人杀了村子里那么多人的事情,你竟然就这样对我!”陈氏一边激怒那个畜生,一边按照景华所说的,大声的嚷嚷着。 这个时候,族长开始慌了,见陈氏如此,当即哆嗦着大吼一声,“闭嘴!” 陈氏后退一步,“你让我闭嘴,我偏不闭嘴!你个窝囊废,自己的女人都能给别的男人!我偏要说你和那个会医术的女郎中合作,什么悬壶堂,什么为我和儿子,什么为了救更多的人, 都是为了你的私心!村子里那些死的人也不是什么毛病!而是你们下的毒,你们好恶毒,我真后悔当时没告诉别人!” “闭嘴!闭嘴!闭嘴!” 饶是景华,躲在茅草堆里,听着这样撕心裂肺的吼声也不由得替陈氏心惊,在她看来,这族长已经完全不正常了,不能算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努力控制自己的七叔,低声道,“您再等等。” 说罢,景华便关注外边了,虽然陈氏有罪,但是她是为了他们出去的,若是她因为这个被那畜生族长杀了,不光是他们的人证少了一个,也是她让她去送死的。 这个时候,外边的争吵还在继续,畜生族长大吼完之后,双目猩红的看着陈氏,“你是不是想和他们下场一样!” “是不是?呵呵呵呵呵呵……”说着话,他呵呵的笑了,让人毛骨悚然至极,“你不是想知道你儿子在什么地方么?你儿子……被我杀了……杀了……哈哈哈哈……不光如此,我连尸体都不会给你留下来……这个野种!” 陈氏恍惚的看着一脸阴鸷的男人,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扑了上去,“畜生!啊啊啊啊!你还我儿子!你杀了你自己的儿子啊!啊——” 听着这样的动静,景华便知道外边已经大事不好了。快速对着七叔开口道,“ 您先别出来,什么时候我让您出来,您再出来。” 说完,便直接从稻草堆中钻了出来, 对着外边的卫朝言发出信号。 景华往后院走去,只见族长正扑在陈氏的身上打她,景华快速过去,对着族长的后颈便要打过去,却不曾想,这畜生倒像是感应出什么了似的,一下子闪了过去。 看看景华又看看地上的陈氏,上去便是一巴掌,“好你个贱人!我说你为何今日这么大声把这些事都说出来呢,原来是有个奸夫。你们给我等着, 今日便送你们去见阎王!”说完话快速转过身去,拿起旁边的锄头,快速朝着躺在地上的陈氏砍去。 景华看着上边锋利的铁片,快速弯腰,将陈氏一拉,那锄头直接砍到了土里。 族长见他们避了过去, 想要从土地里将这东西拔出来,却没拔出来,他转过身子,从是院子里迅速找着兵器。景华对付一个壮汉没问题,可若是带着陈氏对付族长便有些困难了,于是一拉陈氏,“快跑。” 可陈氏真个沉浸在族长刚才说杀了孩子的气氛中不能平静,自然没有听到景华的话,可就在这一晃眼的功夫里,族长已经找到了一把切菜刀,直接对着景华砍来。 她一边避过又一边带着陈氏,有些吃力的样子。就在这个时候,大门被踢开了, 然后便是一阵脚步声。 听到这个声音,景华便知道卫朝言来了,于是迅速拉着陈氏往外边走。 果然,到了前院,就看到了一帮村民手中都拿着家伙,为首的正是卫朝言。她不不能肯定这些人一定不会被现在已经疯了的族长所伤,当即将陈氏推了过去,大声道,“看好她!” 卫朝言自然明白景华是什么意思,他看着景华动作,也快速往前走去。 正巧这个时候族长追了出来,卫朝言和景华这个时候没了顾及,一阵连环踢,便将那畜生族长踢翻在地! 卫朝言早就准备好了绳子,将族长绑了起来。 …… 等景华与卫朝言回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两个人在村民的目送中,顺着来那天的山洞往回走,两个人久久无话。 景华想到昨日的情景不由得叹了口气, 再说将那畜生逮住之后,村民们忍不住泄恨,陈氏与那畜生说的话,他们从外边全部听到了,加上厢房里绑着的假神仙。 在村子里的百姓拳打脚踢之后,那畜生终于没了说谎的心思,将那女子怎么找到自己,怎么说服自己,怎么和这个假神仙合作,怎么蒙骗百姓全都说了出来。 210前因后果 那假神仙本就是个骗子,自然无话可说。 陈氏知道的更多,她一一与百姓们磕头认罪,可因着她是个女子,那些百姓虽然没怎么样她,但却不愿意再来往了。 不光如此,那日在陈氏的指证下,他们打开他们家的地窖,从地窖中发现了他们孩儿的尸体。原来那畜生竟然真的将自己的孩子杀了。 那日和陈氏吵完架,将她关到厢房之后,这畜生便去找了假神仙,经过假神仙的忽悠,和他心中本就认为这孩子不是自己的,就在景华与卫朝言出去找村民的时候,将孩子杀了又放到了地窖里。 至于这畜生吃人的事情,起因便是他有些不行,听说悬壶堂中有神医,于是便去看病了。就是邵颜给他看的,邵颜给他吃了一种药之后很快便见效了。 后来便是李家夫妻的儿子生病了去那里看病,不知邵颜知道了什么,起了这样的心思,后来等这畜生再去看病的时候,就问他有个好方子,就看他愿意不愿意合作了。 只不过邵颜合作的条件便是,要这些“尸体”,说是尸体,实则那些人可能当时都没有死,只不过是假死而已,邵颜用那本书上的人方法做实验,看看能否治好那些妇人,就必须要先征集一些要临危的穷人。 东洲城附近的村子里有许多过不下去的人家,生了重病没钱医治,于是邵颜便给了银子“买”这些人,有的没心肝的自然愿意买,若是能治病成功的,自然也就活下去了,若是不能……也给了银子了,只不过一切都安背地里进行的。 主要是需要一些没病的人的心肝,所以便利用这族长想要治病的心思,让他想办法给村子里的百姓们下药,这些人会生出一种怪病来,到时候请他们去看,他们只要说是难以治好的怪病。 叫着假神仙合作还是他偶然想到别的村子里有人说这假神仙将人忽悠了,于是想着,既然假神仙有几分本事,能让人详细你,不如便让他也来村子里说说? 这样岂不是名正言顺,将这些尸体能运走了? 想到这里,族长便与邵颜说了。邵颜没想到这个蠢货还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于是便同意了,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给了族长许多的银子,族长用银子收买了这个假神仙。 未料,他们发现了端倪,然后逼得假神仙去找族长。 景华想到这一连串的事情,不由得皱眉,这邵颜到底是什么人?心思为何能这么恶毒? 若说她不是他们这里的人,这人可是别国派过来毁坏他们大元安定的? 想到这里,景华不由得看向卫朝言,“你怎么看?” 卫朝言深思,“今晚回去之后,我们便直接去巡抚的后院看看。”虽然村民十分愤怒,恨不得将族长千刀万剐,可到底不知道这件事如何做。 这个时候,七叔便出来主持大局了,与村子里的人说了卫朝言与景华的身份中,淳朴的村里人决定听他们的安排。景华与卫朝言也许诺,将那个女人抓回来,给他们一个交代,等事情解决了,再去乱葬岗让他们认领尸体。 为了不辜负这些村民的信任,景华知道他们必须要尽快将这个案子弄清楚。 “好。”景华朗声开口,忽的想到了一件事情,“不知道王老前辈哪里如何了?” 九方等人死了,邵颜那里自然是一片兵荒马乱。 再说当日白胡子老头回去之后,一进门便慌张的叫邵颜进屋子里去说话,许是因为他当时看着太过狼狈,邵颜心中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了,当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胡子老头一慌,可是想到景华告诉她的那些话,当即故作镇定的说道,“本来我们是与九方他们一起的,只不过我嫌弃他们盯着我太碍眼了,于是便是自己到一个 凹凸不平沟里去找药材,没想到上去之后,人就不见了。” 邵颜是十分了解九方的忠心的,她吩咐下去的事情,九方怎么可能不做呢? 那就是只有一种可能,九方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一瞬间,邵颜想到是不是他们做的事情被发现了?可是却摇摇头,怎么可能,若是真的被人发现了,她就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了。 王老前辈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抱怨,“有人追杀我是不是就有人追杀我妻子呢?九方他们一群大男人能有什么事情,你派人去找就行了,不过却是有人想要老头子我的命啊,我的妻子和女儿可还好?你找人保护他们了吗? ” 邵颜回过神来, 就听到王老前辈的话,她眉头一皱,不过想到他的能力,还是忍了下来,“您说有人要杀您?您可是看到了?” “一群黑衣人,是不是你的仇家?我老头子可从来没得罪过人!”说着他撩撩自己的衣裳,“你瞧瞧,若不是因为如此,我怎么会这么狼狈!” 邵颜摇摇头,“我派人去调查,您放心。您的妻子和孩子,我一定派人保护,您就好好的呆在这里就行了。” 想到景华与他说的,越是闹腾这女人便不会怀疑到他身上来,当即摇摇头,“不行,我必须要亲眼见到我妻子和女儿我才安心。” 邵颜无奈,对着外边人低声吩咐,“你们去山上找找九方。”说罢,便让王老前辈去换了衣服,准备自己带着他前去看他妻子和孩子。 211马失前蹄 王老前辈按照景华说的话装出来的样子,毫无破绽,邵颜也没有起疑心。也不能说没有起疑心,而是王老前辈表现出来的样子,与从前并无不同,若是心虚的话,一定会和从前有不一样。 是邵颜太过自信。 她一直以为王老前辈是个十分耿直的人,就算妻子和孩子在他手中,有些原则都不能变,于是便没往这方面想,主要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发现了他们的事情。 王老前辈随着邵颜直接去了关押他妻子和孩子的地方,如愿以偿的让他们见了面。 本来王老前辈是想将景华会来救人的事情告诉他的妻子和孩子,只是想了想,若是说了再走漏了什么风声,他妻子性子单纯的很。 一切都如景华计划的那般,邵颜回去派人去找九方,却发现打斗之后凌乱的场面,还有那些尸体。 于是大怒,再去问王老前辈当时发生的事情。王老前辈坚持自己的说法,也怒了,让邵颜保护他的妻子和 孩子。 只不过当晚,景华便让人将人带走了。 邵颜不敢声张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景华和卫朝言从山上一回去,就看到有暗卫过来禀告消息,说发现了邵颜开始是住在一处胡同里的院子里,实际上是半夜去了巡抚府中,然后就没出来。 这当然很可疑,景华与位置哦啊眼对视了一眼,当即做了决定。 回去一番梳洗之后,等到入夜之后,直接去了暗卫所禀告的地方蹲守, 待了两个时辰却一无所获。 景华不准备再等了,直接让人准备了夜行衣,就和卫朝言一起去了巡抚府中的后院里。 他们直接翻到了后院里,等落定,看到里边的场面,饶是景华也不由得一惊,她皱着眉头看着卫朝言,低声道,“ 你看……那,那是什么?” 这后院中有一个小房子,只是这小房子与其他的屋子不同,全是透明的琉璃材质做成的。也不能说透明,远远望去,是透明的,可是走近了,却什么都看不到。 景华围着这琉璃房子绕了几圈,还是没看出什么玄机来。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景华当即拉着卫朝言直接往树上一跃,便将院子里的场景收回眼底、 还是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人, 来到这个琉璃小房子面前,不知道摁住了什么地方,只见屋子门边打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马车行驶了过来,然后有一个大汉像是半闭着眼睛,神志不清醒的样子,看到面具男人就开始往车上搬尸体。 而那尸体的来路——赫然便是那小房子。 景华心中一惊,不由得快速的思考了起来。 这些尸体是从这个琉璃房子里运出来的,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人就在附近死的, 不然怎么可能将尸体再运到一个地方呢? 还有这个小房子是做什么的? 为什么尸体从这个琉璃房子里边放着却一点尸体腐烂的味道都没有呢?那么只有一点可以推断,这个琉璃房子,能够让尸体不腐烂。 不过…… 就算巡抚不回来, 可是巡抚家的奴才们也不是不知道府中的情况,怎么会不管呢? 不说其他的,只说建造这个琉璃房子就不知道要怎么大动干戈。景华皱眉,看向卫朝言,只见他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景华叹息一声,“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卫朝言则是有自己的思考,“本来还可以推测这巡抚大抵是不知道的,可是看着现在的样子,这巡抚一定知晓。”若是不知道, 能到巡抚从前的府中来藏尸体,这是多大的胆子? 想到这,卫朝言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我下去 试探一下。” 没等景华说话,卫朝言便直接从树上跃上墙头,从墙头快速的走着。 加上他没有掩饰,底下的带着面具那个男子很快便听到了声音。 那男子警惕的看着周围,压低声音道,“什么人? ” 只见卫朝言从墙头跃下起来,对着底下的面具男子便是一击,那男子许是没想到来他们这里的人,竟然这般强势,当即冷笑一声,快速还击。 景华从树上看着,知道卫朝言的用意是什么,为了他们怀疑树上有人。 看着那个大汉,在经过这样的场面之后,还在麻木的搬着尸体,景华便知道这人一定有问题。 想到卫朝言还在与那个人打斗,就算自己心中有什么想法,也要等卫朝言搞定了那个面具男子再说。 那面具男子许是不经常与人打斗,也是个没经验的,哪里敌得过卫朝言,于是很快便被卫朝言敲晕了绑到一边。 景华看准时机,从树上下来,就见卫朝言站在那个搬运尸体的男子身边不远处观察着。 她走过去,低声问道,“这男子这样,你可看出什么门道来了么? ” 卫朝言摇摇头,快速上前,然后绕到那男子背后, 对着他后颈便是一下。 只是这男子被打了,却没晕过去,而是清醒了,他呆滞的看了一眼周围, 在看到旁边的尸体的时候,当即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卫朝言探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还有气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对着景华快速开口道,“走,到树上去。” 景华点点头,两个人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 片刻,只听院子里有凌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然后便有人拿着火把走了过来。 为首的便是这院子里看门的那个老仆人,后边便是邵颜。 他们两个人往前边走,在看到地上晕倒的男人和绑着的面具男的时候,不由得一愣。 景华从树上看着邵颜,即便面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可是那急.促的脚步还是暴露了他心思,相比之下,那个老仆人倒是稳定许多。 邵颜对着那老仆人开口道,“您说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被人发现了么? ” “不会。”老仆人仔细观察着院子里的东西,随即面色一边,“不好,院子里有人来过了。”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你与大人的信,寄了几日?” 邵颜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了,当即思考了一下, “四日了。” 景华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得吃惊,原来这个邵颜真的与巡抚有关系。想到这里,她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从这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地上散落着许多尸体需要收拾,景华从树上,清楚的看到了邵颜扫过那些尸体厌恶的眼神。 随即她对着远处像是吹了一个口哨还是什么的,总之是一种奇怪的响声。 然后便有有了一个人走了过来, 依然是木木的,缓慢的,毫无表情与生气的,与刚才被卫朝言打晕的那个人症状无二,这个人开始麻木的收拾起了尸体来。 接着邵颜直接到了面具男那里,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来,也不知这瓶子里有什么,她从面具男子的鼻子下一闻,这男子便清醒了过来。 看到邵颜,这人明显一愣,接着便跪了下来,“主子,属下无能 。刚才有个武功高强的男子潜伏了进来,属下一时不察被他暗算。” 邵颜也没有多追究,只是冷哼了一声,“废物。” 只见那男子放在身侧手握成了拳头,明显是十分在意邵颜的话的。 一个有武功在身的男子,为何会如此忌惮一个女子?邵颜手中到底有什么让他们害怕的东西呢? 景华不由得深思了起来,今日与卫朝言来了这巡抚府的后院,才发现了那么多的秘密。 邵颜能够操控这些人,凭的是什么?是那一阵奇怪的口哨声,还是因为这些人吃了她的药?能够为她所用? 今日显然已经打草惊蛇,不能再去前院了。 两个人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景华不由得开口问道,“你今日为何下去与那面具男打斗?” 卫朝言微微勾起唇角,可脸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意来,“九方被杀,是邵颜想不到的,况且她从这里有巡抚的旧部势力保驾护航,自然想不明白到底是谁。他很快便会将可疑的人一一筛查一遍,你的举动虽然不算是可疑,但是你不是这里的人,况且也有这个嫌疑。这样也算是扰乱视线。” “听着面具男的话,有人竟然嚣张到直接到了巡抚府的后院来,就说明已经发现了隔壁院子的那些尸体,她当然会重视起来,并且会有所收敛。只不过心虚是一定的, 虽然巡抚府对他们来说是非常安全的,可邵颜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这几日她一定会小心防备,等到再查到有什么消息的时候就……” 212亮出身份 听着卫朝言的话,景华心中一动,“让人注意信件的动向,估计这两日她还会再写信。京城中的消息可来了?” 只见卫朝言摇摇头,“还不曾来。”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景华欲言又止。 “我们什么?” 景华心中快速的盘算着,“我们直接亮出钦差的身份,然后将邵颜的院子围了,到时候我们直接查,能如何?” “再来一招釜底抽薪。” 景华看着卫朝言,“你的意思是?” 卫朝言摇摇头,“找人将乱葬岗里开膛破肚的尸体,直接放到大街上。然后找小山村里的村民,押着族长与假神仙,让陈氏当做证人,到时候百姓皆知了。我们等着看官府是如何收场,反正这次之后,我们便要回京城了,直接抓一个不作为的官员又如何?” “只是……”景华叹息一声,“只怕这个会引起百姓的恐慌。” “若是能抓住人,百姓就不会恐慌了。不过一点,到时候人证一定要看好。”到现在皇上如何反应已经不在景华与卫朝言考虑的范围内了。 邵颜实在太过可恶,这样罔顾王法和人的性命,将人看的如同蝼蚁一般轻贱。 想到这里,景华点点头,“就按照你说的做。只是如何能够确定巡抚府中一定是邵颜杀人的地方呢?” “京中的巡抚若是知道了消息,会如何?” 景华正问着,就见卫朝言微微一笑,“这些都需要部署,我们明天晚上在确定一下。就算真的没发现什么,可后院里的东西,能动的墙,还有那个琉璃房子。都是无法抵赖的,我们直接打邵颜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她还能有时间抵赖还是如何?” “至于巡抚那便更简单了。我让我的人看着他也就是了。” 景华点点头。 想睡觉便有人给送枕头,就在这个时候,红袖小跑着进来,“主子,暗卫传来消息,说是有京城的送了信过来,是巡抚的信。” …… 三日之后,五更天,更夫的一声尖叫惊动了许多百姓。 百姓们出来一看,只见平时十分宽阔的街道上整齐的排列着一具一具的尸体。那些尸体全部神情扭曲,连个完整的尸体都不算,皆因为这些尸体都是被开膛破肚的。 百姓哗然,直接报官。 官府的人来了,先想着收拾尸体,百姓们纷纷不让。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有一群人走来,这些人神情带丧,该举着百人血书,倾诉村子里的族长是如何勾结外人和骗子,杀害村里的人的。 就在官府派人驱赶,这里的太守直接出面,对着这些人破口大骂。 景华和卫朝言正坐在屋子里喝茶, 听着下边人来禀告街上的消息,景华站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卫朝言开口道,“该是我们出场的时候了。” 今日他们都没易容,身上穿着官服,直接去了街上。 侍卫打头,其中一个手捧着圣旨。红袖今日倒是穿了一身男装, 在前边大声道,“钦差驾到——” 百姓一听钦差驾到,当即跪了下来。 太守则是像是听什么笑话一般,“呵呵,钦差会来我们这里?别是什么地方来的骗子,直接骗到了我们头上吧。”看着周围下跪的人,又看着远处来的人气势十足,不由得心中一惊。 卫朝言等一行人上前,红袖接过圣旨来宣读,嗤笑了一声,一副将面前的太守不放在眼里的样子,“既然太守大人不相信,不如亲自看看这圣旨?”说着便将圣旨递了过去。 太守本就心虚,哪里敢质疑,当即了跪了下来, 抬头的间隙,在看到那明黄的圣旨之后,便知道这次自己是踢到铁板了。 景华看着他心虚的样子,冷笑这上前,“太守大人好生厉害,东洲城里交上去的政绩,年年都是优秀,若是不来一次,倒是也不知道,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来人,将这些尸体带走,好好查清楚。”太守连忙称是,想让人先将这尸体处理了,这便好说了。至于这钦差难搞,也没有银子搞不定的人。 这倒是太守有眼无珠,看错景华了。 景华冷笑,“慢着,本钦差在此,何须你多言?” “来人,将巡抚府给本钦差围了。” 巡抚是这太守的上司,也是太守一手提拔起来的,若是巡抚不在祖宅,竟然还能让人将祖宅抄了,将来可是无法交代啊。 这么想着,太守头上的冷汗都要落了下来,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大,大人,这样不好吧。巡抚乃是朝堂命官,若是如此便被人查抄,将来的官威何在啊!” 景华看了卫朝言一眼,就听卫朝言笑着开口,“所以即便跟本案有关,这巡抚府中也不能查? ” 听了卫朝言的话,太守才明白,原来这两位钦差早已是有备而来,当即不再说话了。 卫朝言早在出来的时候,便吩咐人直接带着人从巡抚府中的后门进去,不给邵颜他们转移尸体的机会,让这件事拍板定论。 很快便有人来报,“大人,现从巡抚府中后院中发现尸体。” 景华与卫朝言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也也不在这里僵持了,不由得微微一笑,看着那山村里的人是由七叔带着的,当即开口道,“七叔请起。” 七叔本就疑惑,看着两个长相出色的年轻人,不似那日找到他的两个人,可这两个人一开口,便知道仍是他们。 只不过还没说话,就听到景华开口,“那日给了您解毒丸,您可又去别的地方清除余毒了?” 213太守 七叔眼见着他们刚才如此威严,就连太守都不放在眼中,这会儿竟然会对自己嘘寒问暖,当即觉得受.宠.若惊,道,“已经看了,并无大碍,多谢大人。” 卫朝言对着手下人命令道,“来人,看着太守。”他缓缓走过去,盯着太守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从今日起,太守便哪里都不用去,什么都不用做,这些事情交给我们,绰绰有余。” 这些尸体还在这里堆着,为了不吓着人,景华 吩咐人将这些尸体盖了起来,并且围上围栏。 尸体很快,整整排满了一条街。 景华不由得疑惑,对着七叔问道, “七叔,你们村子里死了多少人?” “五十八人。” 听了这话,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地上的尸体,这地上的尸体至少有一百有余,剩下的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想到这里,景华不由得对着红袖吩咐下去,“红袖,你亲自去张榜,看看谁家丢了人,亦或者卖了还是如何,只要是家中少了人,便来认领。” 红袖点点头,领命而去。 将那些村子里的人和七叔他们安顿好,又安抚好周围看结果,十分惊恐地百姓之后,景华与卫朝言直接去了巡抚府中。 因为有人搜查, 巡抚府中的人已经全部出来了。 那个老仆人站在一边,仍然是十分老实,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若不是经过了那晚,景华只怕真的以为这老仆人是什么无害之辈了。 邵颜从旁边站着,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到他们来了,这邵颜不由得一愣,随即开口道,“两位大人,不知你们为何要搜查巡抚府?” “为何搜查,我以为邵姑娘最清楚了。” 景华似笑非笑的盯着邵颜看。 只见她面不改色,垂头道,“小女不知。” 之后又抬起头来,对着景华道,“小女是悬壶堂中的大夫,因着之前救了巡抚大人一命,又没有地方住,这才住在巡抚府中的,小女现在可能去悬壶堂了?” 瞧着事发这女子一点慌张都没有,景华不由得觉得讽刺, 为何害了这么多人性命的人,就能这么安稳的活着呢? 她向前一步,走到这女子面前,轻笑了一声,“姑娘……夜里可睡的安稳呢?” “这么多人都看着你呢。” 她声音压得很低,轻笑一声,“姑娘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 接着,她也不再说,后退一步,吩咐道,“来人,好好看着这位姑娘,不要让她与任何人接触。” 邵颜一见如此,不由得变了脸色,再也没有那种从容,“就算你们是钦差, 也能随便进入朝廷命官的府中随意查看?” “既然邵姑娘这么说,那便解释解释巡抚后院那与街上一模一样的尸体,还有那琉璃房子,里边装的是什么?为何巡抚府中的墙壁能移动? 那个带银色面具的男人是谁?” 景华微微一笑,“这些,姑娘可能解释? ” “我怎么知道?这又不 关我的事情? 莫非从巡抚府中住着,我还能随便从屋子里乱转不成?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骗子,竟然敢如此嫁祸巡抚,你该当何罪!不光如此,你还是拘谨朝廷命官!真不怕我上京告状么?”邵颜这个时候可不是扮演无辜的女子了,而是充满正义,看着景华如此气的发抖的女子。 景华冷笑一声,“看姑娘这正义的样子,倒是让人觉得姑娘是个好人呢。既然你说巡抚府中的这些跟你没关系,那本官问你,悬壶堂藏书阁里有一本画册,那画册上画的东西,你可知晓?” 看着她胜券在握的样子,邵颜再也掩饰不住,眼神中甚至泄露出了一点惊慌,“你,你到底是谁? ”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是谁?是从哪里来的?还有姑娘这神奇的医术,以及那封给巡抚的信。”景华缓缓开口,越开口,这邵颜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旁边的人听着景华说完话之后,对着邵颜道,“姑娘,请。” 邵颜依然不服气的看着景华,似乎要申辩什么。 景华微笑,“邵姑娘还有什么要说的?” 只听邵颜冷笑一声,“当然有。”她快速走到景华的面前来,“你只凭着后院的尸体,就判定人是我们杀的?” 听了这话,景华忍不住戏谑,“我从头至尾可说了人是姑娘杀的?只不过是因为你也住在这院子里,所以让人先看着你而已。” “看来姑娘是有什么能证明你清白的东西?” “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若是你能搜出什么东西来,我自然愿意配合你们,若是不能搜出来……你们必须要放了我。”邵颜语气十分强硬。 卫朝言从好吩咐完别人事情走过来,不由得看着她,“你当自己是什么人?你说必须放了你就要放了你?来人,搜院子。至于这位邵颜姑娘……就在这里呆着,既然你觉得自己是清白的,便从这里看着好了。” 景华望见被卫朝言怼完了之后,脸色更不好了的邵颜,不由得觉得大块人心,她也觉得匪夷所思,不知道是谁给邵颜的勇气,在他们都拿出把柄的时候,还能这样咄咄逼人。 两个人一起走进去巡抚的院子里,景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来人,去将悬壶堂藏书阁里边的书都给本官搬来。” 说完便不再理他们,直接走了进去。 这院子与旁边的院子有些不同,只不过景华不明白的是,为何巡抚府旁边还有那样一座府邸呢? 214地道 如此想着,她便对着卫朝言问道,“书本中都有孟母三迁,为了孩子的学习环境,换了邻居。这足以说明邻居是很重要的,可是你瞧着这巡抚府中空了那么一片宅子。如果宅子的主人十分有钱的话,定然不会卖了自己的宅子,可若是没银子没底蕴的人家, 巡抚之前怎么能容忍住在这样的人家旁边?” 这倒不是景华看不起穷人,只不过向来都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光东洲城如此,京城中也是如此,百姓们聚集在一个地方。高官们住在一个地方,富商嘛又住在另外的地方。 卫朝言自然也想到了这里,之前便打听过了,“这院子原本也是一个小官,只不过后来这小官去往京城之后,被牵连到了前太师的案子中,主要的人都死了,只留下一些女眷, 这房子就被卖了出去。现在不知道这地契卖给了谁,若是能查出来这房子的主人,就知道设与邵颜是同谋了。” 景华与卫朝言进了院子,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在寻找地下开关。 若是从前景华定然认为是这样的土壤不适合有地道,因为地道太深,可是那日从后院看到了琉璃屋子之后,景华心中涌出了一个想法来,若是将这琉璃房子建在地下,这样既能让支撑住那些土壤,还会隔绝土地带来的湿气。 为了证明这个想法,景华看着邵颜微微一笑,低声道,“把这种琉璃房子建在底下,没少费工夫吧。” 只见邵颜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即便如此,景华还是看出了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心虚。 果然,邵颜不承认,她昂起下巴来,装作十分荒诞的样子,“大人到底在说什么?” 她冷下脸色来,“即便大人想跟我过不去,也不用如此吧?” 景华懒得再跟她打什么哑谜,“邵颜,既然你死不承认,那便在这看着我从找出你的机关来吧。你是什么地方的人还未可知,无妨,反正少不了一死,只不过怎么死,还需要想想。” 邵颜面色终于不再是无动于衷,幽幽道,“我不会死的,该死的是你。”说着,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子,对着景华就丢了过去。 一旁的卫朝言看着她这个动作,心跳都险些停止了,他足尖一踮,一把就将景华拉倒旁边,避过了那个小瓷瓶子里倒出来的液体。只见那液体被泼到地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没过多久,冒出一阵白色烟雾来。 景华冷笑一声,快速往前,一捏邵颜手腕,她手一松,便将那个小瓷瓶子仍在了地上。 “来人,绑起来。” 景华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可是从落到地上的反应来看,这东西与卫朝言那日带的化尸粉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是这东西,刚才倒在了自己身上……她不敢想象,这么厉害的东西,即便有十条命也不够玩的,想到刚才卫朝言的出手,景华拱了拱手,眸子里满是真挚道,“多谢将军又救了我一命。” 这一路上,卫朝言真的帮了她许多,景华是从心眼里感激的,她叹了口气,“等这件事完结了,我定然准备一桌上好的酒席,庆祝我们劫后余生。” 她煞有其事的表情逗得卫朝言一笑,可想到刚才的事情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他知道自己不可避免的对景华动心了,却不曾想……自己竟然这么……只要一想到刚才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你长着脑子莫非是喘气的?平时不是聪明的很么?怎么到了关键时候还是没想到防备,这邵颜这么危险,你竟然还往那边凑,不是傻是什么?” 景华这还没高兴自己劫后余生呢,就听到卫朝言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顿时也不高兴了,虽然知道他是关心,可这话也太难听了些,当即讽刺道,“没有将军反应灵敏。将军多是个能人啊。” 卫朝言想说的话噎住了,看着景华的样子,到底叹息一声,再想想刚才的语气,不由得想说些什么,“丞相……” 未料,景华竟然像是没听到一般,充耳不闻的走了。 景华心中还气着呢,径自往前边走,想看看院子里有什么机关。 可这院子倒像是普通的官员宅子,里边没什么不同。于是景华就开始站在邵颜的角度上分析了起来,按照邵颜的想法, 既然想到从这巡抚府做这样缺德事情,首先要保证的一点便是不让别人知道,没人敢来查。 想到邵颜开始的态度,就是便是查到这里,也不怕,说明她对自己的设计有信心,别人一定找不到。 可是在她说起这琉璃房子的时候,明显神色有变化,足够说明,这里有猫腻。 这里除了邵颜,还有一个关键的人物, 便是那个老仆人。 想到这里,景华不由得朝着那个老仆人走去,不过这次她倒是吸取上一次的教训,让人先将这老仆人绑了起来。 看着景华走过来,这老头十分气愤的样子,“我是巡抚的管家,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 您也这么大岁数了,难为您了, 还能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景华笑着讽刺。 只听这老头面色一动,还是死不承认,“你们在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 “好,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便提醒你一下,前日晚上,你与邵颜,后院,面具男人,尸体。还需要我再提醒你么?” 215仆人 “你……是你……”这老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显然没想到景华他们已经彻底摸清楚了他们的底细。 景华摇摇头,“你以后痛苦不痛苦,就看你现在怎么说了。” 只是这老仆人闭口不言。 景华没有在意,只是微微一笑,“不说也无妨,来人, 好生看着。” 前边没有线索,她就直接去了后院,从后院能动的墙壁与琉璃屋子入手。 景华先看的琉璃屋子,只见这琉璃屋子的有一扇明显能看出的门,门缝处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圆扣一样的东西,上边有几个不同于他们这里的字符。 这大抵是邵颜那里的门锁? 这里边的尸体已经清除干净了,全部都抬到了街上,这个琉璃门一推就开了。 景华走了进去,里边还有尸臭味,她面色不变的观察着,忽的,却发现这琉璃门,似乎还有隔绝尸臭和放虫蚁的效果。 如此想着,她后退一步,走出去感受了一下。又往前迈了一步,发现这琉璃屋子里边的温度显然比外边要低很多。 有这样的发现,她当即便想告诉卫朝言,一转头兴奋的看过去。只是在看到卫朝言脸的时候,才想到刚才他说了那些话,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对着红袖道,“红袖,你来。” 红袖看着自己主子和卫朝言的官司,忍不住笑了,不过看着景华这样子,显然是有什么新发现,当即走了过去,“是,主子。” 同样的,景华让她从外边感受了一下,又从里边感受了一下,红袖有些惊奇的开口,“主子,这里边的温度比外边要低。” 卫朝言听到这话,不由得走了过来。 景华则是直接到了一边,将刚才的地方让给了他。卫朝言回过头去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丞相怎么这般小气。” “将军莫非第一天才知道?” 想到刚才的事情,再看看景华斜睨着自己的眼神,他摸摸鼻子,“好了,我刚才也是关心你。” “咳咳……说话自然便没注意什么……对不住了。”卫朝言将话说出来之后,发现好像也没那么难,紧接着叹了口气道,“ 刚才实在危险,若不是我及时,只怕我便要扶灵回京了。” “知道了。”景华虽然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因为卫朝言的这些话,她心中有一处地方妥帖的不行,那是从前从未有过的,只有卫朝言给过的感觉。 虽然如此, 可到底还是有正事的,景华没那么多时间儿女情长,于是收敛了情绪,开口道,“你看着琉璃屋子,里边的温度很低,且没有虫蚁之类的,足以证明这东西能够保存尸体。” “正是如此。”卫朝言点点头,只不过他心中却有了个想头。 自古以来帝王都想要最好的,生前想长生,死后想不腐,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这邵颜有这样的能力,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会不会因为一己私利,而放过邵颜呢。 可若是如此,将天下百姓置于何地? 如此想着,卫朝言不由得皱了眉头,“你可想过,这东西若是被别人发现了……若是让别人知道了邵颜能做出这么多我们这里没有的东西……后果该当如何?” 长久以来积累下来的默契,让景华一下子便想到了卫朝言在说什么。 她似笑非笑,“你以为我们今日是毫无手段的小官么?将军可别忘了从前与我说过的话。”不光皇上知道了,会因为邵颜会的这些东西保住她,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一定会发生动乱的。 岂不是给了心怀不轨的人可乘之机? 所以到了必要时候,这邵颜该杀便杀,免得后患无穷。 只是景华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巡抚那边如何?” “巡抚那边已经找人盯着了。不过我们直接拿出这些证据来指认巡抚,都是不能的,还需要找到直接的证据。”卫朝言皱着眉头,“只有那一封信,但是那封信没有署名,我们知道内情,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对于不知道内情的人来说,这只是一封奇怪点的信。” 那日景华与卫朝言从屋子里合计,就见红袖从外边进来,带回来了暗卫们截住的一封信,这封信是巡抚寄过来的,内容便是他们说的,全都是模棱两可额的意思。 景华却是微微一笑,“不要紧。有了邵颜的笔迹,邵颜的信,从他们说话的语气中,再写一封,从中骗得巡抚说些话就是了。” 她笑的意味深长,心中已经做了决定。信的内容由她写好,然后将这封信绑到和元宝他们联系的专属信鸽那里,到时候让元宝模仿邵颜的笔迹,将这封信腾写一遍,再模仿东洲来信的轨迹发给巡抚就可以了。 看着卫朝言的样子,景华摇摇头,告诉他自己这个计划。 卫朝言点点头,“对了,要不要将王老前辈带过来?他一个人从悬壶堂若是出了什么闪失……” 想到这里,景华赞同的开口,“去叫人接过来的吧。等这件事完了之后,让王老前辈和他的妻子孩子见面。”说着话,景华便吩咐人去将王老前辈接来。 吩咐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景华快速走到了那一堵能动的墙那里,忽然发现这墙壁与那日从那个院子里看的有些不同。 颜色虽然差别可细微,可她还是能看出不同来。还有砖头之间的缝隙,有的泥土 颜色深,有的泥土颜色浅。不过让景华觉得疑惑的是,这墙这么重,到底移动的呢? 虽然底下塞了棉花,可是光塞棉花也不行啊。 景华思索了一阵仍然没个头绪来,便看向卫朝言。 只见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来人,将墙拆了。” 216拆墙 然后景华和卫朝言就这样看着一群衙役们将这堵墙给拆了。 这些衙役们都是跟着太守的,这会儿看着钦差大人态度这么强硬,便知道太守是摊上大事了,想到现在太守也没在这,献殷勤还来不及。这会儿见卫朝言与景华肯使唤他们,高兴都来不及,自然不会偷懒。 很快,墙就拆了。只不过拆到一半,一个衙役欲言又止的看着过来,拱了拱手,恭敬道,“ 大人,这墙有点问题,您瞧瞧?” 景华面色不变,直接去了墙的周围,这个时候就看到墙壁中间竟然是空的,底下只剩下了一尺不到的样子,从围墙中间望去,只见底下有两道不知道铁还是什么材质的东西,细长的一条,像是马车上的印子一般。 可若说是印子也不是,景华不由得皱了眉头,对着一旁查看的卫朝言轻咳一声,“你过来看看。” 卫朝言鲜少见到景华这样的表情,显然是真的碰到什么难事了,于是走过去,在看到这东西的时候,不由得眸光一闪,若有所思。 景华也不打扰他,只是看着他思考。 半晌,就听到卫朝言开口道,“我瞧着这底下的铁的东西,应该作为墙面滑动的底架,墙体上还有和这铁架合在一起的东西,加上这上边上了一部分棉花,所以才能在移动墙面的时候,没有声音。 想到这里,他不禁摇摇头,“这邵颜……让人看好了她。” 这女子莫不是怪物?竟然有这么多稀奇古怪,但是十分实用的东西。甚至让是卫朝言对邵颜家乡那个地方产生了一丝好奇。 景华的眸子却划过一抹深思,这邵颜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两个人心中都有所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王老前辈一进来,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他轻咳两声,似乎要引起他们的注意一般,“你们看到什么了?” 景华他们这才回过神来。 见到王老前辈,景华不由得开口, “王老前辈,您妻子和孩子现在很安全,不日便可以带着您去看他们了。” 自己一来,她便与自己说这个,王老前辈失笑,“我的确着急不假,但是我也相信你们。无妨,你们从这里可调查出什么了?” “这个琉璃屋子,里边的温度比外边要低,还有便是这堵墙。” 景华定定的看着王老前辈,似乎想听他说什么。 “你们可找到了他们……杀人的地方?” 王老前辈开口。 即便从后院搜出来尸体,也要找到杀人现场,若是不然,只凭着藏书阁里的那些书,就断定是邵颜,太牵强了些。虽然他们肯定就是邵颜,可若是没有明显的证据,如何能够公之于众? 想到这里,卫朝言对着王老前辈拱了拱手道,“ 前辈,我们现在一无所获。您可有什么线索么?” “还有,前辈,邵颜仿佛对这件事十分自信,我们一定找不到似的。”想到邵颜被带走前的表情,景华提醒。 王老前辈点点头,一脸若有所思。 半晌,不由得开口道,“ 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想头,你们可以顺着这个方向去找一找。” “那还是从前我与邵颜共事的时候说起来的,她说那些挖地道的人太过愚蠢,随便一个机关,虽然不太能找到,可难免被人无心发现。若是她做的,就要做的天衣无缝。我想,既然天衣无缝,自然就会做到人们肯定无法发觉,就是人们想不到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到底什么地方能让人不注意到呢?”王老前辈循循善诱,“还有,你看看这院子里,什么地方最合适建造地窖还是地道?” 景华前边试探的时候,用的是琉璃房子, 邵颜的表情有变化,说明她猜对了、 只是这玻璃房子,可不是从地下挖地道便能直接放进去的,必然是要将所有的地砖都起开,然后将琉璃弄进去,再将土埋上。 想到之里,景华脑子里又浮现出那日她与卫朝言看地砖缝隙里泥土的深浅来断定这地砖是不是新的还是旧的。 她勾起唇角,对着卫朝言道,“看地砖。” 从地砖缝隙的颜色里,看出哪里是新动过的,哪里没动过的。 然后划定了新动过的范围,这样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许多,然后就从这个范围里边找,就省了很多的力气。 想到这个,景华便看着旁边若有所思的卫朝言开口笑道,“怎么?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赶紧随着我一起找吧。” 卫朝言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这笑容与他平日的笑容十分不同,看起来有些怪异的样子。 景华不由得皱眉,“什么?” “有一个地方,大抵一般人是不会想到的。” “什么?”景华很少听到卫朝言会卖关系,于是便给了他这个面子,笑道,“还请大人说出高见。” 卫朝言微微一笑,“恭房。” 景华:“……” 王老前辈:“……” 不过景华也只是无语了一瞬间,还是觉得卫朝言说的言之有理。 不管怎么想,还是动眼睛去看吧,景华与王老前辈说了一声,便直接往前边走。 只不过,她先是看看院子。这院子是四进的,她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对比,从中找出了一个最大的院子。 217猫腻 从这院子里的地砖上看泥土,果然,这泥土是翻新的。 只不过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院子里的泥土,只有一半是旧的,另外一半是新的。 不过,旧的那部分的地砖上有许多痕迹,似乎已经十分老旧了,虽然这在青石地砖上不太显的出来,可心细如景华,还是发现了。 发现这一端倪,景华几乎可以肯定,若是院子里有密道,就一定在这个院子里边。 想到这里,景华点点头,对着卫朝言开口,“就从这里找吧。” 她记着刚才卫朝言说的话,找的时候还特意的从恭房附近找了找,却一无所获。 只是想到卫朝言的分析,似乎也是对的。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呢? “卫朝言,你且瞧瞧这里,什么都没有?”景华喊道。 只见卫朝言不声不响的走了过来,仔细的看着。忽然发现蹲下身子去看地上的植物。 他捻了捻地上的泥土,又看看花叶子,忽然道, “就在这里,就从这里找吧。” 景华却是不明所以。 卫朝言摇摇头,“你看这花朵,在恭房旁边,本应该长得茂盛,可是却蔫儿了,你看这叶子是软的,没什么生气。”顿了顿,他继续道,“这泥土翻过的。 况且,这里虽然是恭房的样子,可是你却闻不到一点点的异味,岂不是奇怪?这说明这 根本就是假的,伪造出来让人难以发现的。” 其实眼前这株植物,倒不是真的很蔫儿,只不过没逃过卫朝言厉害的眼睛罢了。 有了这样的推断,景华和卫朝言很快便找到了机关。 这个机关任谁都想不到,竟然是开在恭房里的。 一般人应该不会去看恭房,果然,这里边干干净净,从地上出现了一个地洞。 还没进去,景华就闻到了一种刺鼻而奇怪的味道,从前她从未闻过,在进去之前,不由得谨慎的看着卫朝言,“这是什么味道?可有毒?” 卫朝言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了,于是直接递给景华一块帕子,然后让人将王老前辈请来。 二人捂住口鼻,率先下去。 景华的猜测果然不假,这里边从往下一走,就能看出这个密道周围是用那种琉璃支撑起来的,只不过这里边的琉璃是全然透明的,甚至能看到周围的泥土,还有土中活动的蚯蚓。 看起来恶心极了。 景华他们继续往里边走,卫朝言却扶住了景华的肩膀,在她回头看过来的时候,自己往前迈了一步,走到了前边去。 卫朝言从前边带路,一边一边看,不有感叹少邵颜这个女子的奇特之处,只是他猛然停了下来,脸色一变,刚才的轻松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他回过头去,就见景华也是如此,不由得轻叹一声,“有血腥味。” “往前继续走。”景华继续开口。 前边再走数十步,就豁然开朗,只不过前边这个地方虽然开阔了一些,但是是分两条岔路的,景华与卫朝言对视了一眼,下巴一扬,示意各走一边。 卫朝言担心有什么危险,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同意。 景华却是不依,她低声开口,“你放心,没事的。”说完,自己便率先走过,从前边的岔路选一条走去。 卫朝言也只好走了另外一条,这边的路倒是与刚才的不同,琉璃是白色的,已经看不到泥土了,就连脚下地也是白色琉璃的。 他千层底鞋子踏在这样的琉璃上,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这样前边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脆。 他仔细听去,就听到前边似乎有铁器亦或者……细长的簪子碰撞的声音,甚至在这样的琉璃地道里,显得放大了十倍一般。 卫朝言不能肯定里边的人是不知道他们来了,还是知道了,故意弄出声响来,他快步往前走去。就见前边又是一个岔路口。 顺着这个岔路往右边走去,忽的,卫朝言退了回来。 他从这里看到了一扇门,而这间屋子里的人正在做的事情,饶是他,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背靠着琉璃,冰凉的琉璃传到他身上,让他有了一丝清醒。 卫朝言小心翼翼的看过去,只见空旷的琉璃屋子里边有几张床,每张床上都有一具尸体……不应该说是尸体,因为卫朝言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生还是死。 有两个穿着黑色衣袍的男子站在那里,外边套着简单的白色外衫,说是外衫,其实像 家中有人死去之后穿的孝衣一般,却孝衣的颜色不同。 是一种白的……让人觉得冷的颜色。 偌大的琉璃屋子里边,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琉璃柜子,这柜子里有什么,无人知晓,只是那柜子上边是有一个同样透明的琉璃瓶子,这瓶子里边放着不知名的水,水中泡着一颗红的发紫的东西。 卫朝言从前看过开膛破肚的尸体, 从中清楚的知道……那是人的……心脏。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琉璃屋子里的人像是行尸走肉一般,麻木的做着手中的事情,小心翼翼的从一个人的身体里将血粼粼的东西取出来,又小心的放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 然后用一根不知是什么材质,卫朝言从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穿在针上,一针一下的开始缝合起来。 看着这样的场景,他不由得握紧了手,那些百姓……就像是这里的人一般……像是货物,像是没有生命的东西……能让人随意践踏。 218开膛破肚 卫朝言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步子,快速走了进去。 里边的两个人听着脚步声,下意识的便抬头看了过来。在看到卫朝言的时候,眼神不由得惊恐起来,“你,你是谁……” 卫朝言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对着这人的后颈便是一个手刀,顿时这人软软的倒了下去,没了知觉。 另外一个人比这个人要胆怯一些,见到卫朝言当即跪了下来,双手抱头,“不要杀我, 不要杀我!” 卫朝言正想着动手,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当即对着这人踢了一脚,“这人是活着的还是……尸体?” “活……活人。”这人怯怯的开口。 卫朝言心中一窒,难以置信的看着,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心中到底也觉得这是尸体多一些了,没想到竟然是活人。 顿了顿,他很快做出决定来,“你这是在做什么?继续,将人救活,若是救不活……”卫朝言眸子里的杀意如此明显。 让这人瑟缩了一下,这人忙不迭的点头,继续刚才的动作。 这人动手的时候,卫朝言则是从这里转着,见到两个床中间放着一个小桌子,这个桌子上的有一个白色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盘子,这盘子上边放着银光闪闪,像是银子打造,但是却比银子更重一些的东西做成了剪子和刀。 还有针线与平时用的没什么不同,线则是分为好几种,有透明的,还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今日卫朝言见了许多没见过的东西,却不觉得新奇,只觉得毛骨悚然,这样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人, 还有这样可怕的作为,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只怕……国家危矣。 这会儿卫朝言有许多话想问,可为了床上的人能活下来,只能忍着,从这屋子里走来走去。 忽的,外边传来脚步声。 卫朝言快速往外边走,在见到了王老前辈的时候,当即开口道,“前辈。” 听到卫朝言的声音,王老前辈顺着这条路走过来,就见他面色凝重,当即便明白他是发现什么了,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随着卫朝言来到这屋子里,在见到这屋子里的人的时候,不由得开口道,“黄芪?” 见到王老前辈似乎是认识这个人,当即开口道,“您可认识这两个人?” “自然认识,这是医馆中抓药的伙计啊。”他看着地上的人,“这是藿香?” 刚进来的时候,王老前辈只注意到了人,这会儿一抬头,就看到了床上的开膛破肚的人,当即一愣,随即开口道,“这……这……” 卫朝言点点头,“您还记得我与景华与您说过,那本书上的内容吗?这便是。床上的人还活着。” 王老前辈有些震惊的看着床上的人, 又见到那叫做黄芪的不停的穿针引线,将这人肚子里的东西缝合好了,又将这人的肚皮缝上,紧接着,就拿出了一个从前卫朝言带着景华看腹部伤口那次发现的琉璃瓶子和一个细长的管子穿着针的东西,把那根针直接扎到躺着的这男人的手上。 看着他做完这一切, 王老前辈痛心的看着他,“黄芪,跪下!” 那个叫黄芪的抿抿唇,跪了下来,看着王老前辈沉痛的目光,不由得颤.抖着开口,“您……您……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啊。师傅什么都不教我,我很着急,于是悬壶堂便有人找上我,说是愿意教我一种神奇的医术,若是能够学好了,将来自然不愁自己开铺子,我……鬼迷心窍……” 这黄芪目光中还有一丝愧疚,显然是因为知道了许多人都是因为他们而死。 王老前辈将地上跪着的人拎了起来,目光审视的看着他,“你说你刚才做的,便是治病救人,是么?” “你怎么能肯定这人能活下来?你且说说,这样的医术,是谁教给你的?” 黄芪垂头不语,半晌才开口,“是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是悬壶堂的,我们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平时都叫姑娘。” “您不也在悬壶堂坐堂么?” 听着他的话,王老前辈险些气笑了,“我老头子既便从悬壶堂坐诊,也是治病救人,而不是拿刀杀人。”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那女子是否说过不是这里的人?既然不是这里的人,我们这里与他们那里环境不同,他们哪里有的东西,我们这里也没有,你怎么能肯定从他们那里,能救活的人,从这里也一样能救活?” 王老前辈冷笑,“走,出去,我带你拉看一看,外边那些死去的人。”顿了顿,他一字一顿的开口,“那些人,甚至连死了,都没有一个全尸,这便是你要的是么?” 说着,便拉着这人走了出去。 卫朝言没有多说,他明白王老前辈的用意,刚才这人还不是坏的没有良心,若是他将他知道的说出来,作为证人,这样便能万无一失了。 如此想着,他想到床上的人,用手去试探这人的呼吸……他面色凝重,继续把脉。 只感觉到微弱的气息,卫朝言并没有因此而欣喜,床上的人只肚子里的东西已经被人拆去了 。从一个人的身体里长了这么多年,与生俱来的东西,换成别人的东西,身子会接受么? 219玻璃屋子 即便不是肚子里支撑人体养分的脏器,就算是香粉亦或者什么东西,抹到脸上还会有不受的情况。而换了肚子里的脏器,真的会不管什么情况都能成功么? 还是说,只是赌? 卫朝言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不知景华那里如何了? 景华这边只比卫朝言这里好上一点。 她顺着那条路直接往前走,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扇门,里边没有人,她径自走了进去。 就看到这里有许多的床,上边躺着一个个脸色苍白的人,她用手试探过去,有的人还有微弱的气息,有的人已经没有呼吸了,甚至……有的……尸体已经开始长尸斑了。 更与众不同的是,这间屋子,与外边的琉璃屋子是有相似的,这里的温度比外边的温度要低上许多,甚至一到这屋子里边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 这屋子里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就是刚才一进密道闻到的那种,甚至更浓重。 她小心的从这里走着,忽的停了下来,不为别的,这屋子里有的地方味道十分浓重,有的则是没有。 果然, 一番查探之后,她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怀疑,这样的味道,只在没有气息的尸体上才会有。而已经有尸斑的尸体上,味道就会浅一点。 景华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这种难闻的味道,其实是一种药水散发出来的,这种药水……能让尸体不腐烂…… 如此想着,她便从屋子里找了起来。 果然,就从柜子里发现了一个黑褐色的琉璃瓶子,上边还盖着一个同样的琉璃盖子。 一打开盖子,那种难闻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景华窒了窒,快速将盖子放下,从柜子里边继续翻找着。 忽的,听到有脚步声响了起来,虽然很轻微,可因为景华进来的时候,发现他们穿的千层底鞋子走在琉璃上发出的声音十分奇怪,所以特意观察了一下。 于是这会儿在听到这样的脚步声的时候,就格外警醒,她慢慢往后退了两步,到了一个角落的地方,凝神静听,想仔细听着脚步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听着这人的脚步声,便猜出来这人大抵是会武功的,不然也没那么稳。这人定然不是卫朝言,卫朝言走路则是更重一些,他们从战场上下来的,一步一定。 想到这里,景华眉毛一挑,抓住时机,快速一滑,便直接到了刚才的岔路上。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最后有银光一闪。 景华像是想到了什么,快速追了上去,只不过这人走的方向不是往外边走的,而是另外一个方向。景华迅速想到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出口? 想到这里,迅速跟了上去。 虽然从这里不好施展轻功,但是这里的琉璃地十分滑,景华半跑半滑,很快便追上了前边的人。 那人感觉到后边有人在追自己,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景华了然,果然是那日那个与卫朝言交手的面具男子。她赶忙追上,就见前边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对着景华便冲了过来。 她正维持着一个往前走的速度,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在看到那人的拳头朝着自己面门打了过来之后,当即往后一弯腰,直接从这个男人身侧滑了过去,到了这男子后方的位置,为自己赢得时间。 这男子没打中,显然不甘心的样子,再次朝着景华肚子打来。这一招景华知道,被打中的人会下意识的蹲下来捂着自己,这个时候敌人就会趁机击打其他的地方,让她丧失行动力。 可偏偏,景华往旁边一避,直接避过了这男子,正巧这男子往前边来的时候,下颚距离她很近,她心中不由得一喜,得来全部费工夫。 武功中有许多近身搏斗的绝招,这便是其中一个。 下颚是个十分脆弱的地方,并且坚.硬。 能最快的让敌人丧失行动能力,短暂的昏迷过去 。 机会在手,景华自然毫不留情,一拳直接打到了这人的下颚上,这人还带着银色面具,景华的手碰到面具边缘,鲜血顿时流了下来。她不甚在意的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看着摇摇晃晃的人,再次补了一拳头。 看着这人倒在地上,才松了口气。 景华并不是如表现出那般轻松自如,这面具男子是个重要的证人,若是让他跑了,指不定还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她今日是带着必须将这人抓住的心思。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景华始终不敢放开手脚的动作,也是因为从这密道里,不知道这琉璃能承受多少的重量,上边本就许多泥土和地砖,若是再从这里边打斗,触发了某一点,这琉璃碎在里边……只怕不光线索没有了,就连他们都凶多吉少了。 于是她才想出了这样的招数来。 直接打在这人的下颚上,减少对琉璃的撞击。 她拖着地上的人往前走,一只手滴着血,从地上淋漓出一道血痕来。 卫朝言一出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见到卫朝言,景华摆摆手。未料,一摆手,手上的血溅的满身都是。她的心思全在抓人身上,这会儿才感觉到疼痛,再去看自己的手,就发现手背有一道横穿的伤口,血肉翻着,正不停地往外边冒血,当即咬牙拿出了刚才卫朝言递给她的手帕系上。 220火眼金睛 卫朝言见到景华如此,也不再管其他了,快步走过来,面色严肃道,“出去看手伤。” “无妨,你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了?”这点小伤景华还无甚在意,现在是关键时候。 “发现了,从中正好看到了两个人正在……”他欲言又止,见景华明白了他的意思,继续道,“我们去的时候,说是那人还活着,却是气息微弱。” “王老前辈来了之后,发现这两个人都是他认识的。其中一个被我打晕了,另外一个胆子小了一些,便说了实话。这会儿王老前辈已经将人带出去了。” 景华点点头,“那边,一部分是尸体,另外一部分,也是气息微弱的人。” 忽的,景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不对,这人不对,刚才我看了看了,里边的人腹部有伤口,应该是那些人自以为自己治病成功的,应该还有一部分活人在的。我们得快些找到。” 说着话,她便着急起来。若是这些人能有时间,能得救,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卫朝言却是抓住她的手腕,仔细的看着,在看到了那样的伤口,就连刚刚包住的帕子都满是鲜血之后,不由得开口道,“你出去找王老前辈给你看看。这里,我来。” 许是这语气太过毋容置疑,景华点点头,“好,这人我带出去了。” 外边已经是重重官兵衙役们守着,景华拖着晕倒的面具男子,直接走了上去。就见到王老前辈在那里站着,旁边则是跪了一个人,这人满眼泪水,正说着什么。 见到景华拖着面具男子上来,不由得一怔,随即低头。 王老前辈率先见到的便是景华的手,对着旁边的人开口道,“来人,把人绑起来。”然后便对着景华道,“你跟我来。” 不管到什么地方都带着自己的药箱子,这是王老前辈的习惯,这会儿,他将景华绑着手的手帕解开,就看到了一条血肉模糊的伤口,当即不由得叹息一声,对着旁边跪着的男子吩咐道,“去打一盆水来。” 那男子唯唯诺诺的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点头称是。 看着他跌跌撞撞往前走,忽的,景华从衣襟里掏出了一把短刀来,对着那男子的方向便扔了过去。只见这短刀顺着这人小腿滑落,直直的插.入土中。 见到远处的人浑身一僵,不敢置信的看过来,景华淡淡道,“若是敢跑……”她的话没有说完,可威胁之意尽显。 景华也只是警告一下,这人想必还有许多话没说,怎么好现在就打杀了呢。 不知这人本就老实还是被景华震慑住了,很快便带着一盆水回来了,身边还跟了一个衙役,显然这人是因为担心他跑了跟过来的。 景华满意的点点头,看着王老前辈用盆子里的水给她洗了手,又用酒消了毒,欲言又止的看着她道,“之前你腹部受伤的时候,我听说是那位大人给你治的,用线将皮肉缝上,虽然与邵颜的异曲同工,但是是完全不同的,你这伤口很大,这样十分有利于伤口愈合。” “好,只是现在他正在下边忙着,不若您先给我上点药,等晚上的时候再……?”景华的话还没说完,便直接被王老前辈给打断了。 他压低声音开口,“你这女娃子为何这般对自己不在意?现在缝合是最好的时机,若是再等晚上,就算你接触什么脏东西,该接触也接触了。” 景华听着他还特意小声说女娃子,不由得笑了,“您老人家火眼金睛,您如何知晓?” “女子与男子骨架是不同的,甚至若是把脉仔细一些,也能从脉象上发觉,你脉象虽然强劲,可与真正的男子相比,还是差了一些,你身子也有亏空,况且,有些气血不足,不知你是否来葵水?” 景华大大咧咧惯了,哪里有人关注她葵水,这王老前辈上来便问,饶是景华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倒是没脸红,“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她觉得有些尴尬,不由得转过头去掩饰。 未料,才转过头,就对上了一张脸,景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卫……卫朝言怎么会在这里?莫非刚才王老前辈和自己的对话他都听到了?这么一想,她更觉得自己的脸滚烫的不行。 卫朝言看着她这个样子,含笑道,“不知王老前辈与你说了什么?你的脸发烧了?” 这话中带着漏洞的样子,明显就是听见他们说话了,景华气愤。 王老前辈看着两个人的眉眼官司,也不多说,只站起来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卫朝言,“来,你坐到这里来,给她缝合。我老头子从前并未接触过这些,自然没有你熟练。” 卫朝言也不推辞,直接走了过来,又让人找了针线来。 想到上次缝合的时候,景华脸上的冷汗,卫朝言心下一动,对着王老前辈开口,“王老前辈,不知道您那里可有什么让人感觉不到疼的东西?” 只见王老前辈还未说话,就听景华面色坚定的开口,“不必。我不需要。”出门在外,危险重重,况且今日这情况,景华必须要让自己保持清醒,这样才能避免一切杀机。 听此,卫朝言也不再多说,开始给景华缝合起来。 景华咬着牙,一声不吭的看着远处,脸上也是面无表情,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没关系是的。 卫朝言看着景华头上的汗滴落下来,手中的动作越发的快了起来。 片刻,便好了,景华也松了口气。 卫朝言没有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给王老前辈,反而开口道,“前辈,用什么药。” 于是在王老前辈的指点下,卫朝言给她上好药,包好伤口才起身。 景华擦擦头上的汗,松开了另外一只握成拳头的手,对着不远处的衙役们吩咐道,“你们将这院子里的地砖起开,把土挖走,小心一些。” 她想的仍然还是这些琉璃,到底结实不结实,若是从土中碎了怎么办。 既然如此,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只能将上边的东西全部与挖开了。 听到这命令,却无人动手。 那些衙役们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想到景华竟然胆子这么大,竟然敢从巡抚府中动土。 看到这里,景华冷笑一声,“本官的命令也敢不听了?” 221邵颜 那些衙役们自然不敢,当即动了起来。 景华则是微微一笑,“来人,去将邵颜带过来。” 王老前辈却是不明所以,“大人,你这是……” 景华勾起唇角来,“这邵颜相信自己的计策,既然如此,就让她看看,看她还有什么招数。” 没过多久,便将人带了上来,邵颜本是笑着的,还想嘲讽景华两句坐不住了吧。只是看到开始挖地砖的人,还有那个恭房的出口处,当即不敢置信的开口道,“ 你,你们……你们找到了?” “自然。如何?邵姑娘。不知道邵姑娘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邵颜颤.抖着嘴唇,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来,然后便是怔楞,她像是在想什么, 又没在想什么,她眼神飘忽,半晌,才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 不会输。不会输!我不会输的!” 景华缓缓上前,走到邵颜面前,上去便是一个巴掌,因为力气过大,邵颜的脸微微偏移,她没有动,一双眼睛却是带着仇恨的看着景华,“你……也不过如此……” “你的目的是什么?” 邵颜不说话。 景华微微一笑,“不说很好。” “红袖。” “红袖,过来。” 红袖正在后边的院子里查找线索,听到景华开口,赶忙走了过来,“主子,您有什么事?” 景华漫不经心的笑,“与这位邵姑娘说说,平素到了我们府中的那些人,都是如何处置的?” 红袖立刻心领神会起来, 清清嗓子开口道,“主子,说起来也没意思。不如真正实行起来,邵姑娘一定有不少的话想与您说。” “好。” 因着这里太过狭窄,景华直接下令让人去了另外的院子,又让人将邵颜绑在架子上。 邵颜一双眼睛里满是仇恨的看着她,景华却是丝毫都不介意,她微微一笑,“来人。” 红袖在邵颜裸露在外边的皮肤上划了几个小口,又细细抹上蜂蜜,从旁边人手中接过蜜蜂的巢穴,眼睁睁的看着蜜蜂闻着蜂蜜的味道一只一只的飞到了邵颜的皮肤上。 邵颜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她扭动着自己的身子,却始终都挣脱不开。她想张嘴喊叫,又害怕蜜蜂钻到她嘴.巴里去。 只能怨恨而疯狂的看着景华。 景华半点影响都没有,她早已看过许多行刑场面,比这更残忍的有的是,更何况邵颜只是罪有应得。 她微微一笑,“红袖,去将那朱明和那女子带过来,让他们分辨分辨是不是这个女子。”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景华不由得开口,“既然百姓们收了残害,文成文武,你们去抬着邵颜出去,告诉百姓们,这便是凶手,让她们先解解恨,至于结果,官府一定会给他们的。” 说完,景华看着卫朝言,“大人,我这样做,如何呢?” 卫朝言忍不住揉揉额头,“即便我说不好,你就不做了么?况且这女子是罪有应得。” 想到下边可能还有活人没找到,景华不由得开口,“我们下去再看看?” 卫朝言点点头。 两个人直接顺着刚才景华那边的岔路走着,景华刚才只看到了一个屋子就去追那个面具男子了,另外一边还没看到,当即快步往前走。 只是才走了没几步,就见前边又出现了一个屋子。只是这个屋子里有琉璃门挡着,这个琉璃门与他们从后院看到的那个琉璃门相似,都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东西,上边画着符号,可以转动。 这个锁景华与卫朝言都打不开,景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这琉璃门一脚踹了过去,可这琉璃门却是纹丝不动。 景华不由得皱眉,这琉璃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竟然这样坚固。 若是百姓们都用上了这样透明的琉璃做窗户,装在屋子里,只怕就没有贼人了。 折腾了半天,两个人都没有弄开,景华不由得思索,这个屋子里究竟是什么,还能让人将这锁上。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景华看着若有所思的卫朝言开口道,“刚才从这里发现那个男子叫什么?可以将他叫来。” 卫朝言点点头,出门去叫黄芪。 景华就从这里转着,既然这扇门打不开,总是要先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顺这个方向继续往前走,没过多久,便又出现了一个琉璃门,只不过这个门不是上锁的,轻轻一推便推开了。 一进屋子,景华便被这样的场面震惊住了。不为别的,只因这屋子与她最开始发现的屋子一样大, 只不过这个屋子里边装满了人。 甚至这个屋子里的人,没有床,就这样像是扔什么不要的东西一样,将人扔到地上。 景华颤着手,往前边探去,甚至有些抵触的情绪在,她担心眼前的这么多,都是尸体……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一个个试探过去,却发现这些人虽然呼吸微弱,可都是有呼吸的。当即便明白,这是邵颜还没来得及动手的人,她快步上前,推推地上的人,可是这些人却仍然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就在这个时候,卫朝言带着人 回来了。 景华听到有脚步声响起,不由得大喊道,“来人,快来人,我找到活人了。” 222兵荒马乱 又是怎样一番兵荒马乱暂且不提,等着将人都抬了出去给王老前辈医治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卫朝言则是带着黄芪返了回来,看着那个有些胆怯不敢看她的男子,景华不由得开口,“我的手段,你见过。我只问你一次,这个屋子里是装什么的?你可知道怎么打开?” 这黄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这底下有三个锁着的屋子,这屋子里都是药还有一些做手术需要用的东西。” “手术?”景华不明所以,她与卫朝言对视一眼,接着盯着黄芪。 黄芪被她的眼神看的发毛,不由得结结巴巴的开口解释,“手,手术就是,今日看到我们做的那样。将一个人身上的器官摘除下来,缝合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这个叫手术。但是手术也分为许多种,我们肚子里的东西,名字也有不同的。” “你们的手术,可成功了?可救过人?”景华嗤笑一声,问道。 黄芪摇摇头,“不,不曾。那女子说,说我们一定能成功的,到时候我们便是这里的独一份。” 景华听着他的话,瞄了一眼这琉璃屋子,开口道,“这琉璃屋子的材料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我也不知道。这东西都是那女子弄到的,我,我也只是跟着学习做手术而已。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都是那个女子不在这的时候,我自己发现的,亦或者是听藿香说的。” 景华点点头,目光审视着他,“这门上的锁你可知道怎么解开?” 黄芪摇摇头,“不知,也许藿香知道。那女子从来不让我们知道这些事情,不过这锁没有钥匙。” 想到这里,景华点点头。 景华与卫朝言将地下的琉璃密道全部都转了一遍,发现果然如同黄芪所说,有三个带锁的屋子,锁是相同的。还有三个没有锁的屋子,其中一个屋子“手术”室,另外一个屋子里装的便是做完“手术”的人。 这些人生死有命,若是能活下来最好,若是活不下来, 便将他们的刀口拆开,将肚子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 即便如此,这里大部分人还是活不下去,只不过是活的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再说那藿香被卫朝言一个手刀劈晕了之后,再醒来,哪里还敢不说,只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像是倒豆子一样的倒了出来。 又带着景华与卫朝言去底下的屋子里解锁,不过三个屋子,他只知道一个,也是因为对这个锁好奇,才去研究的。 看着藿香将门打开,景华与卫朝言走了进去,就见到这屋子里骇人惊闻的一幕。 里边放着不知道多少琉璃瓶子,不过都是透明的,在这瓶子里边放着那些才出生的婴儿的尸体,还有那些脏器之类的东西,有的甚至因为放久了,血水与浸泡的水融合到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颜色,十分恶心。 景华闭了闭眼睛,让人将这屋子里的东西抬出去。 又根据这屋子里的锁,研究出了另外两个门锁,不过也不是得知密码开的。 景华将锁上的滚轮符号一个一个的试着,找准两个的时候,忽然发现门竟然动了动,没有开始那般坚固了,然后又找了许多的人拿着木头墩子,将门撞开。 与那个装着琉璃瓶子的屋子不同,另外两个屋子,装的则是材料与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景华与卫朝言一合计,便决定不管如何,都要将这些东西毁了。 于是三日之后,他们召集了东洲城中的百姓,宣布了悬壶堂的恶行,只说将主要人物带到京城中去,这其中自然没提巡抚的事情,百姓们自然也不会往上边想。 不日,景华与卫朝言暂且处理完那些尸体之后,便带着一干证人浩浩荡荡的回京了。 回京不比出京,越是光明正大,就越没人敢下手。 二十日之后,景华他们也终于到了京城。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景华与卫朝言自然是要先到皇宫去禀告的。 卫朝言看看景华身上的衣服,不由得笑了,“我道丞相为何换了这身衣服,果然高明。” 景华拱拱手道,“ 将军不也是如此?彼此彼此罢了。” 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一进宫,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便严肃起来。一路到了御书房外边,景华微微一笑,“李公公 ,还请您通报一下。” 李公公即便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也不敢惹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就更别说丞相的那些手段了,当即客客气气道,“丞相,将军,您二位大功归来,皇上早已嘱咐了奴才,若是您二位到了便不必通禀。” 景华点点头,拱了拱手,便走了进去。 乾元帝正在批改折子,听到脚步声不由得抬起头来,似乎十分惊喜道,“爱卿回来了?” 景华与卫朝言跪下行礼。 皇上当即摆手道,“快起来,不必虚礼。那边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听到这里,景华便知道该是自己发挥的余地了,她傲气一笑,“皇上,臣斗胆,讨皇上一句夸奖。” 虽然对景华仍然有猜忌,可到底还是信任景华的,这会儿乾元帝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景爱卿啊,你让朕如何夸奖?夸奖你辛苦了?还是你风仆仆衣服都没换便来见朕?” 223换脸 “皇上有所不知,当时臣与卫将军因为那神医的事情发生了争执。不就与皇上写信了?皇上让我们继续观察。可这一观察,便观察出后边的事情来了。臣从途中收了一个婢女,这婢女失踪了,臣只当是有拐子,便想着抓了这拐子,只不过找到了线索,但是却找不到人,臣最终只想着去乱葬岗找找有没有……尸体。” “只是臣与卫将军便去了乱葬岗,结果就从乱葬岗发现了许多尸体,那些尸体皆是被开膛破肚了。接着,我们就顺着拐子的线索,找到了一个小院子,逮住了那两个人,结果发现那两个人并不是拐子。但是其中一个人长得与东洲城中一个人牙子十分相像,说是一模一样也不为过。” 景华十分大胆,竟对乾元帝提出问题,“皇上可见过长相一模一样之人?” 乾元帝听得正入神,不由得摇摇头。 景华看着他的神情,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她知道,乾元帝并不是什么好皇帝,自己若是一直这么说下去,只怕还没说完他便没耐心听了,只是这件事,必然要听完。 “臣也没见过,于是便对那男子言行逼供。那男子终于说出口了,他说他的脸是被别人改成那个样子,其过程十分血腥,根据一个人的样貌特征,用人肉去调整……简直让人毛骨悚然。臣当时便想,若是有人想要仿冒臣,是不是只要找人把脸弄成与臣一模一样,是不是就行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叹息一声,“所以臣便想着将这人一定要揪出来。于是便找到了仵作验尸,这仵作验尸途中告诉我们,她有个师兄是开棺材铺子的,正巧一个山村里发生了一件奇事,村子里死了很多人,可是这些人却不能入土为安,皆是因为一个活神仙断言是他们开罪上天的惩罚。结果我们便去调查那活神仙,却不曾想,这人是个骗子。” “于是我们用计将那骗子逼到了那小山村里,结果发现是这村子里的族长找这骗子,捏造谎言,为的就是害死这些人。”顿了顿,景华继续开口,“说来奇了,皇上可知道这族长为何要害这么多人?” 她不等皇上开口,便自顾自的说,“这族长是因为那个女神医主动找到他,让他给村子里的一些人下药,让这些人假死,然后又借用那骗子活神仙的名头断言,这些人不能葬入祖坟,族长便站出来承担将这些尸体运走的责任。一转手,族长便讲这些活着的“死人”送到那个神医那里。” “臣又去了那神医那里断案,从中发现了一本十分奇怪的书,皆是开膛破肚的,将一个人身上的东西,缝合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后来我们查到,这个叫做手术,能够治病救人。 ”说到这里,景华面色凝重起来,“只是这不是救人,是害人的东西。” “再一次去乱葬岗的时候,臣与卫将军发现了一个马车,马车到那里是仍尸体的,我们跟着这个马车找到了一个院子,又买通了院子里的人,查到这马车中的尸体,是每日定时定点都有人放到这里的。只不过我们让人蹲守,马车却只进不出,自然觉得匪夷所思,于是夜探这地方,却发现最后一个院子的墙竟然会移动, 就等于与旁边府邸的院子是连着的。” 看着乾元帝面色严肃的听着,眸子里是风雨欲来。 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的景华,继续道,“后来我们从这宅子里发现了一座地下密室,密室里都是那些进行了手术的人,有死人有活人, 甚至还有将死之人。简直将人命当成儿戏,甚至……那些死尸……竟有几百。” “混账!”景华话音才落,就见乾元帝大手一拍,脸上是雷霆之怒。 景华与卫朝言当即跪下,“皇上息怒。” “皇上,还请您听微臣说完。”这样的怒气是在景华意料之中的,她不卑不亢拱拱手继续道,“我们还从那底下密道里解决出了几十个活着的人。这手术是一种新的治病手法,只不过却无人知道效果如何,这女子妄想成名,便用活人尝试,结果都失败了。” “皇上,不光如此,您可知道,那个运送尸体旁边的府邸,就是有密道的院子,是谁的院子?是巡抚的院子。” “哪个巡抚?” 乾元帝眯了眯眼。 景华继续回禀,“是汪君直,汪巡抚。这汪巡抚是从前太师手下,只不过因为官职很小,便没动他,许多年了还是一个巡抚。” “你说的是朝中那个有名的孝子?” “正是此人。”景华开口道,“虽然那女子与这汪巡抚没有直接联系,但是臣让人守着,却截获了几封书信,上边的话写的含糊不清,也没有署名,那女子住在汪巡抚府中,还与家仆十分熟悉。那女子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说,臣也只好伤了大刑。”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反了,一个个都反了不成?东洲城的太守是嗤白饭的?朝廷的俸禄都吃到狗肚子了去了?”乾元帝站了起来,来来回回的走着,最终忍不住开口,“你们最后是如何处置的?” “皇上,若是您想要亲自审问,那些人证物证俱在。若是您不审问,臣便斗胆请了您一道旨意,将这件事全权由臣负责。”景华似乎有些为难的道,“皇上,便别让这些人污了您的眼睛。” 224不可方物 乾元帝细细思索,不由得开口,“好,既然如此, 就交给你做。” 景华见他不甚愉悦,便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没几句,乾元帝便眉开眼笑起来,他感叹的开口,“近日来你们二人不在,朕皆是寂寞了许多啊。” 不知怎么的,皇帝竟想起了连州城的事情,不由得问道,“连州城的事情可处理好了?” 景华说了半天,嗓子已经干了,于是便微笑道,“这件事便让卫将军与您说吧。” 这事没什么好说的,人早已经押送回来了,缴获的银子也送回来了,无非就是将后续说一下。 好在回来路过连州城的时候打听了一下,得知百姓们过的都不错,也算是有交代了。 乾元帝点点头,“两位爱卿辛苦了。朕重重有赏。” 景华却是摇摇头,“皇上,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 “这件事能否不要公布,若是造成百姓恐慌便不好了。”景华拱手,“臣已经设好计策,只差最后一击,若是汪巡抚是无辜的,臣自然不会牵连,若是汪巡抚真的参与进去了,臣也定然不放过。” “不过皇上最好还是让卫将军与微臣一起调查,不然到时候卫将军若是说公报私仇便不好了。”景华拂拂袖子,面上是一派不将人放在眼中的表情。 乾元帝忍不住笑着开口,“你们啊。即便你们出去历练一遭,也还是如此。” 景华淡淡一笑,“皇上说错了,臣与将军不合,乃是性格所致,不管如何依然是不合的。” 卫朝言冷呵一声,“丞相说的不错。的确是性子问题,本将军自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若是再让别人知道了丞相竟然破了这样的案子,岂不是更嫁不出去了?” 乾元帝眸子里有情绪一闪而过,看不出喜怒,像是不经意提起一般,“既然如此,你们两个便凑做一对岂不是更好?” 只见卫朝言一掀袍子,跪下了,“皇上,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这样有些无奈的语气,让乾元帝忍不住笑了。 一番叙话之后,已经是两个时辰了。 景华与卫朝言本来就到的晚,出了宫门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两个人本就不同路,这会儿自然不能一起走了。 想到之前说过的话, 景华微微一笑,“将军,待解决完这件事时候,天香楼一叙。不醉不归。”说完,她也不迟疑,更不要一句答案,转身便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卫朝言看着人不见了,才笑着摇摇头。 终于回到丞相府中,景华一进门,就看到元宝滚了出来,家中张灯结彩,竟然像是过年一般,不由得调侃道,“怎么?这是提前过年了?”说着话,还随手敲了元宝的头一下。 元宝一个大男子委委屈屈,一双眼睛红通通的,“主子,您总算回来了。下次您出门一定要带着咱们啊。” “好好好,带着你带着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景华才说完,就见远处有个人小跑而来,接着便是一阵女儿家的香气,扑入了她怀中,景华有点头疼,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负心汉是怎么回事? 她低头就望见了一双带着泪的眼睛,添香抽抽搭搭,“主子,您真是太坏了,连家书都没有一封,您可知道我担心您啊?听说您还受伤了好几次?您若是带着我,虽然添香不能做什么……”看着景华揶揄的眼神,添香小声的补上一句,“好歹奴婢也能给您解解闷儿啊。” 想到添香那小胆子,平时自己走个夜路都要人陪着,若是看到了那么多尸首还不吓死啊,想着就忍不住笑了。 “主子!”添香不依的跺跺脚。 景华哄她,“好啦,明日便带着你出去逛逛可好? 若是喜欢什么,一并给你买了。” “主子,您就惯着添香。” 红袖走过来,没好气的开口,“走了这么久越来越没规矩了,主子身上都尘土,还不带着主子沐浴更衣。” 添香当即点点头,“主子,热水已经烧好了。” 一旁的春芽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惊呆了,做丫头的竟然还能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和宠妾呢。 景华微微一笑,“春芽,不必拘束,这府中除了我便他们几个了,若是我不在家,各个作威作福,舒服的很呢。” “主子,您就惯会打趣我们。”红袖也笑,她嘱咐添香,“添香,这会儿院子里有了比你小的妹妹了,不许跟着作乱了。” “是是是,红袖姐姐。”说着话,她便进屋子里去景华准备热水。 一个热水澡下来,景华终于不用束胸,换上宽松的女装。 这许久,她经常易容,脸色也因为不透光变得十分苍白。 添香看的心疼极了,用完了晚膳,就忙不迭的开始在她脸上抹来抹去。这一日已是十分劳累,加上添香揉的很舒服,不知什么时候,景华就睡着了。 第二日直至日上三竿才起床,不过起床之后,发现气色好的惊人。 想到今日答应了要带着添香上街,也不光如此,景华打算带着春芽添些衣服首饰的,便直接换了男装。 一身月白色锦袍,一根玉簪, 长身玉立,公子不可方物。 春芽和添香年纪小,自然又是惊叹。 225郡主 红袖无奈的笑,“主子,您看这两个丫头,不过一起待了一晚上,便一个鼻孔出气了呢。” 景华自然不在意这些,“走吧,带你们转转。红袖跟着我奔波,也辛苦了。今日看上什么都算在我账上。”她大手一挥,十分豪气的样子。 春芽从未见过这样的主子,从前就觉得景华已经很好了,跟着景华回来便存的报恩的心思,可这会儿见她如此对待她们,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她慌忙摆手,“主,主子……奴婢有衣服……” 添香笑嘻嘻的,“没关系的,从前我们也是像你这般呢,后来主子带着我们出来了两次,再不带着我们出来就要闹腾了。” 说话间,前边有一顶小轿子过来,景华侧身避过,让轿子先行。 未料,这轿子才过去了没多久,便停了下来。 景华也没在意,便直接走了,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后边传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景……公子,请留步。” 下意识的回头,就见一女子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这女子一身淡青色衣裙,衬的面白如玉,十分素雅,只听她微笑开口,“公子,又见面了。” 景华拱手行礼道,“郡主。” 昭华郡主脸有些红,她回了一礼,“公子这是要往哪里去?” 景华觉得有些奇怪,她与昭华郡主也只是一面之缘吧,为何要与她说这么说呢? 疑惑归疑惑,可她还是笑着开口道,“出行许久未归,带着我这些丫头们转转。” “原来……如此。”昭华郡主勉强笑了笑,“既然如此,便不叨扰公子了。” 景华行礼,“如此,恭送郡主。” 看着那郡主的轿子走了,景华才继续往前走,只不过红袖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来,低声打趣道,“瞧咱们主子的魅力,似乎连女子都不放过呢。” “别胡说,事关郡主清誉,怎敢如此妄议?若是被人听了去保不齐会说些什么呢。”景华面色严肃起来,昭华郡主向来得宠,若是被人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即便是她也保不住这丫头。 景华这么一说,红袖当即明白是她言行有失,当即也不再多言。不过想着刚才昭华郡主脸上的表情,红袖叹息一声,凑到景华身边道,“主子,奴婢可不是说笑,那郡主表情真的有异。”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景华便笑了起来,“京中谁不知道我是个女子?莫非还能有人认错不成,她方才叫景公子,明显已经是认出了我来。” 红袖欲言又止,正想说什么,就见添香已经到了一家衣裳铺子,当即作乱,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到了里边自然免不了一番挑选。 …… 等都逛完,已经是晚上了。 景华带着他们从天香楼里吃了东西,又给元宝打包了一份,这才回去。 第二日,景华正在院子里练剑,只见元宝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主子……主子……淮阳王家中二子正在门外吵着要见您呢。”元宝平素待人十分妥帖,鲜少有这个样子的时候,眼见着他这样,显然是真的碰上棘手的事情了。 景华微微一笑,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便出去看看。” 才出门,景华就见到一少年带着两个小厮颇有气势的站在门外,似乎若是她不来,便要等到她来一般。 “小公子,今日来找景某可是有事情?”景华拱了拱手,丝毫不是礼数。 只见这小公子怒气冲冲就要发作,可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开口道,“这便是丞相待客之道?不请本公子进去坐坐?” 景华猜到他是有什么话想说,可是看着他这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表面上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请的样子,“请。” 只见这少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到了正堂,待景华上了茶水,不疾不徐的喝了一口,才冷哼一声,“你倒说说,为何这么不识抬举?” 小少年一出口,便是不客气。 景华本来没觉得如何,少年还小,即便不懂礼数又如何?左右是有事,可是听着这话,便冷下脸来。 她是谁? 她可是经历过刀山血海的,脸一沉,周身的气势便迸发出来,可她还是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开口道,“小公子,这里可是有什么误会?” 这少年见景华阴着脸有一点害怕,只不过听她语气温和,便想起了自家姐姐那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当即冷哼一声,“能有什么误会,我说你不识抬举?为何要拒绝我二姐的好意?” “你二姐?”景华疑惑。 看着景华的样子,这小少年简直都要气疯了,他二姐那么伤心,这混蛋竟然全然没往心里去,甚至还……还不记得有这件事,当即一个冲动,便忍不住了,对着景华便是一拳。 “一进门便没有礼数,一言不合就出手,我倒是想问问这难道便是王府的礼数?”景华轻松的截下这少年的拳头,看着他拼命的挥舞着手脚,想要展露自己那三脚猫功夫。 景华也没在客气,几乎是碾压一般的,随便几个招数,便将人制服了。 她冷着一张脸,开口道,“来人,将他给我绑起来。” 元宝早就知道这小子是要被他们主子教训的,早早准备好绳子等在一边了,亲自将人绑好。 226拜帖 景华才开口道,“你去帮我送一个拜帖。” 送过拜帖之后,景华亲自绑着小少年去了王府。 因着脸面,她是让人将那小子放在轿子里抬进去的。 淮阳王还想着自己与景华一向没有来往,为何会主动来此。等看到轿子里的人,当即明白了三分。 景华拱手微笑,“王爷,下官不知令公子是何意思。到下官府门口吵闹要见下官,张口便是不识抬举,闭口便要动手打人,不知这便是贵府的礼数?” 如今她大权在握,不光朝臣,就连皇上都对她赞赏有加,若是这样轻轻松松的便让人打上门去,以后岂不是让人当成了软柿子随便捏? 淮阳王听此,不由得一惊,“这……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犬子与丞相向来没什么交集。” “下官也是这个想头。既然如此,少不得要问一句贵公子了。”说着,景华将那少年堵着嘴的布拿了下来,又给他松了绑。 淮阳王变了脸色,景华做事他是知晓的,若不是太过分了,定然不会上门来兴师问罪。 不管其中有什么误会,都不能得罪景华。 这么想着,不由得呵斥了一声,“逆子!跪下!” 只见刚才还桀骜不驯的少年跪了下来,只不过那双眸子里仍然满是怒气与对景华的不屑。 看着这一幕,淮阳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问道,“逆子,你且说,你到底为何找上门去?” 只见这少年忍不住委屈,“父王,他……他欺负二姐!” 一听这,景华更迷惑了,昭华郡主? 莫非这与昭华郡主有什么关系不成? “这与昭华郡主有什么关系?下官与昭华郡主不过有两三面之缘……”无论如何,景华也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少年则是吞吞吐吐的开了口,“他……他坏,他身边有许多的丫头。二姐伤心的都哭了。” 听着他这模棱两可的话,景华更是迷惑了,这与她有多少丫头有关系么? 莫非那昭华郡主看上了她身边的丫头不成? 就连淮阳王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是看着景华表情茫然,明显就是不知道的,当即呵斥道,“逆子!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就说清楚,二姐喜欢他!他还带着许多的丫头出去玩!”少年涨红了脸,一副要冲上来打景华的样子。 这一次景华也懵了。 喜欢她? 于是她有些不解的开口,“你说的昭华郡主……?” 未料,那少年瞧着他的样子,更是气愤起来,“混蛋!二姐那么喜欢你!你……你勾.引二姐动心,还装作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真是恶心!” 听到这样的指责,景华冷笑一声,“闭嘴!”她冷着脸,威压毕现,“这位公子,为何如此可笑?” “莫非你们王府的规矩便是随意指责别人么?既然你说我勾.引了你二姐,不如叫你二姐来说说。我一共见过她三次,第一次惊了马车我救了她,第二次偶遇,第三次偶遇,不知道何来勾.引?莫非说句话也是勾.引?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马车惊了,闹出人命来?” 景华面无表情,她不知道那昭华郡主是如何说的,可心中却是恼怒极了。 如今在这个时候,若是这样的消息被人传出去了,免不了皇上猜忌。 想到这里,景华便看向淮阳王,“王爷,这件事,还要你给下官一个交代。若是交代不好,少不得下官要禀告皇上去评判了!” 景华私下里将这少年放到轿子里装来,就是想给淮阳王这个面子,只不过看着这少年完全没有改过之心的样子,只一味地指责别人,便知道王府的家教,也不过如此了。 况且这少年实在愚蠢十足,事关自己二姐的清誉,这件事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啊…… 接着便是昭华郡主焦急的声音,“小弟……” 景华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昭华郡主一席粉色衣裙,堪比海棠花般娇弱,只不过这档子事是因为她而起,景华也没什么欣赏的心思,只是拱手行礼道,“见过郡主。” 昭华郡主才来了就听到自己小弟说的话,脸有些红,“父王,景丞相,此事因昭华而起,还望你们不要怪罪小弟。” 听着她这样的语气,景华竟忍不住笑了,只觉得这人为何如此可笑,“为何不怪罪?凭什么不怪罪?” “莫非是我景华想要高攀你们王府不成?口口声声的污蔑,还有动手,下官自然是要讨回一个公道的。”景华垂眸,淡淡开口,“既然昭华郡主在,那便把话说清楚,到底景华有什么地方勾.引您?既然您也不是断袖,下官也不是断袖,又何来勾.引一说?” “你……你说什么?”昭华郡主后退一步,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景华。 景华更觉得奇怪,“郡主在说什么。” “断袖?” 忽的,电光火石之间,景华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可能来,她犹豫着开口,“莫非郡主不知道我是女子?” “什……什么?”昭华郡主神情恍惚,一下子跌落在地上。 就连刚才还在闹腾的小少年, 都呆在了原地。 这一下子,景华和淮阳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淮阳王看着自己女儿芳心暗许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心疼,只是景华真的是个女子。 还有自己儿子那些言行举止,若是换在别人身上,如此不敬,只怕真的要被扔出去了。 异性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景华开口道,“丞相,此事已经分明,是我们对不住丞相,若是丞相以后有什么……请尽管开口。” 这个时候,昭华郡主眼泪落了下来,“景……公子,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怎么可能是个女子呢?” 景华十分困惑,自己是个女子的事情,京城人尽皆知,为何还会有这种一厢情愿骗自己的呢? 她摇摇头,“昭华郡主,虽然我不知为何你不知晓我是个女子,可若是你随便出门一问,都能问出来当朝丞相是个女子。” 227淮阳王 “那为何在外边我叫你景公子,你也应了。”昭华郡主泪盈于睫,还是不想相信的样子。 景华无奈,“郡主,下官女扮男装出门,莫非您在外边叫我景公子,我回您说,我不是景公子,还是景小姐不成?” “况且,下官自觉并未作出什么能让您误会的事情来,您若是如此……便让下官有些……”景华从前听说过淮阳王府中的这个昭华郡主十分受.宠.,经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只是如今见到了,这哪里是保护过度的单纯啊,这分明是蠢。 自己见到一个男子, 芳心暗许,甚至都没有过多的了解一下,便与人说自己喜欢他。 其实大体的情况,景华已经猜出来了。无非就是自己自从救了昭华郡主开始,就是一桩桃花债, 这郡主以为自己喜欢她,再见面多相处相处就会好的。只知姓名,甚至都没有打听一下这人的生平如何。 虽然景华知道自己特殊,可正是因为这份特殊,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自己是男是女了。 后来见到自己与丫头们上街,回去之后就很伤心。估计是被那小少年看到了, 一问一答之间,自己就能成了随便辜负别人的渣男。 想到昨天上街的时候红袖的话,景华忍不住摇摇头,这叫什么事儿。 事情果然如同景华猜测的这般,昭华郡主养在深闺中,出去也都是一些女子去的地方,从未见过景华那么好看的男子,况且这人还是像盖世英雄一般,将自己救了。 昭华郡主有个哥哥有个弟弟,皆是认为她是最好的姑娘。 于是从她的心中便形成了一种想法,那便是自己喜欢的人一定会喜欢自己。即便开始不喜欢自己,后来喜欢自己也是时间问题。 第一次见面之后,她便差人去打听了一下,在得知景华是丞相之后,更是觉得惊喜的不能自已,她喜欢上的人,竟然这样好这样好…… 若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一见钟情芳心暗许,那么第二次见面就更坚定了昭华郡主的思想,这样的夫君,等将来她嫁给他,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她想若是第三次见面,这公子还不主动说话,自己就主动一些吧。 只是未料,第三次见面,景华带着看起来十分亲密的丫头上街,让昭华郡主伤心极了,正巧那小公子看到了,于是赶忙问自己姐姐是怎么回事。 昭华郡主没什么手帕交,这会儿见到弟弟,便将自己的心事全说了。 按照她的想法来说,景华就变成了一个见异思迁花心的渣男。 于是就有了小公子去找景华那一幕,这小公子也是个没脑子的,他经常在家里读书练武,也不关注朝堂这一块,自然不知道景华是个女子。 至于从前与人打听的时候,只怕人家以为京城没人不知道景华是女子了。 想着因为自己闹出来这一连串的事情, 昭华郡主人不知吸吸鼻子,“景华……你,你可有……” “够了!”还未等景华说话,淮阳王便开口了,他呵斥道,“昭华,你是个女子,我本以为你……你太让我失望了。不管是你的自说自话,还是你弟弟的莽撞愚蠢,这与景丞相有何关系?你们如此无礼,竟也不知先赔礼,为父便是这样教你们的?” 淮阳王目光沉痛,闭了闭眼睛,犀利开口,“昭华,自小我便教你,人贵自重。即便你喜欢一个人,若是别人对你有意,当然会主动来找你,景丞相从未对你表现出任何有意来,你便认为他喜欢你,这是其一。其二,你弟弟是什么性子你不知晓?你莫非不知道他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可想过丞相位高权重,如今我们只是淮阳王,若是真的得罪了丞相,王府将会陷入什么样的境地?” 听着淮阳王将话摊开来说,丝毫都不避讳,景华便知道淮阳王是真的动怒了,另外一方面也是给她看。 既然如此,她便只看着不说话。 昭华郡主有些恍惚的看着自己父王,似乎不明白为何自己父王能这么严厉,她不过……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啊。 昭华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她仰起头来看着淮阳王,“父王,女儿……女儿只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啊……您不是还说,还说要为女子找一个良人吗? ” 见她已经将王府置于烈火油烹的境地,仍然不知道悔改,虽然知道她是因为被他们养的太过单纯自私,也还是忍不住失望,“昭华啊。” “父王说的从来都不是你喜欢了这个人。你身为郡主,便要有郡主的担当,便要承担整个王府的荣辱与共,你母妃莫非没跟你讲过王府的处境?不光 你不挂心,你还带着你弟弟……若是你弟弟出了什么事情,你可想过爹娘会如何?” 昭华郡主满目委屈,“父王……都这个时候了,你心里还只有弟弟么?” 淮阳王听到这话,讽刺的笑了,他不在多看地上的昭华郡主一眼,反而对着景华拱拱手道,“丞相,今日的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是我王府对不住你。” 看到这里,景华也无意再留下来看人家处理家事,只微微一笑,“既然已经真相大白,还请王爷对贵公子严加管教,京城中向来水深,若是被什么人利用了去……” 景华说话说一半藏一半,淮阳王当然明白,便知道这是景华不愿意追究了,当即感激道,“多谢丞相。” “既然如此,下官便告辞了。”虽然有些看不上这淮阳王管教孩子的方式,可到底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会少。 回到了自己府中,红袖赶忙迎了出来,问道,“主子,如何了?” 景华摇摇头,“昨日啊,正是让红袖你给说中了。你这张嘴怎么这般厉害。” 红袖也只是猜测,可是在听景华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是觉得吃惊,“这……这……主子,您真的是……” 想到那昭华郡主,景华只觉得厌恶,他平生最讨厌的便是这样的女子,自以为自己没了那所谓的风花雪月就要死了一般,全然不顾及别人的死活。 228烈火油烹 正如淮阳王说的那样,虽然说着是个王爷,可甚至还不如有实权的朝臣。 如今的淮阳王府,就算说一句在烈火油烹的境地也不为过了。淮阳王在军中很有威望,但是没有实权,皇上十分忌惮,只不过碍于先祖的旨意,没有动他们而已,只要他们出了什么差错,只怕就保不住这异姓王的位置了。 若是王府中的子孙太有出息,只怕皇上更会忌惮。可若是没有出息,等淮阳王没了之后,这王爷的称号只怕就要收回去了。 她是个朝臣,虽然不是奸臣,可这样平白无故的辱骂岂不是在得罪人? 加上那昭华郡主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她,都没调查清楚男女就说喜欢,还将罪过怪到了别人身上,岂不是恶心? 想到昭华郡主那一副承受不住的样子,便觉得厌恶的不行。 红袖看着景华脸上的表情,也觉得吃惊,吃惊的是她知道景华一向怜惜女子,能让她露出如此表情的,该是做了什么样的事情? “主子,出了什么事情? ” 景华不禁摇摇头,“事关昭华郡主声誉,便不要多问了。” 虽然这件事看似隐蔽,可京城中的风言风语流传的那么快。 第二日,卫朝言与景华在天香楼相约喝酒的时候,便用来打趣了。 “我竟不知道丞相竟然如此有魅力,能将堂堂郡主迷的非君不嫁?”卫朝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看上去风.流不羁。 景华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还没想到,本丞相还没想到呢。你堂堂将军,为何要做这长舌妇,还事关人家郡主的清誉。” “清誉?现在只怕整个京城都知晓了。”卫朝言笑着 摇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那日,有多少人看到了你们?” 听到卫朝言的话,景华也面色严肃起来,她明白卫朝言的意思,这件事如果没多少人看到,又不是她传出去的,只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想挑拨她与王府的关系,要么是王府的仇人,想让王府得罪他,要么便是她的仇人,想让皇上猜忌她。” 景华端起酒杯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心中想着回去调查调查,免得因为这件事惹出什么事情来。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我不招惹别人,别人还招惹我呀。” “树欲静而风不止。”卫朝言松松垮垮的笑着,好似漫不经心,“ 谁让丞相手握重拳却不是个男子呢。无数闺秀想嫁的良人啊。” 听着这话,景华不由得敲敲桌子,勾起唇角来,“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莫非两日不见你变换了一个性别不成?” “到底是谁换了个性别啊。”卫朝言忍不住失笑起来。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这杯酒,我敬你。多谢途中,将军一次又一次的救了我。”景华说完,一饮而尽。 卫朝言也笑着喝酒,忽的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景华这几日平静的很, 像是东洲城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只是景华坐得住,有的人就坐不住了。 “不怎么做。”她嘴角噙着笑意,“你没觉得这样很有意思?虚虚实实,让他弄不清楚真假。” 回来之后,景华仔细问了元宝,给巡抚写了那封信没有。得知元宝已经处理好之后,她就不担心了,只是从京城边上埋伏了人,不管汪巡抚怎么想怎么做,她自归然不动便是了。 现在就等着鱼儿自己上钩,等到汪巡抚自乱阵脚的时候。 皇上让她与卫朝言休息三日,这便是第三日,明日该上朝了,只是上朝之后,有没有好戏看,就看汪巡抚怎么演了。 当日回来的时候,景华问皇上能否将这件事全部放权给她去做,在皇上答应了的时候,景华便提出要求来,这件事在早朝上说一半藏一半,以观后效。 若是直接大张旗鼓的抓人, 只怕这个汪巡抚有什么后招,也不敢使出来了,斩草为除根。 可若是放长线钓大鱼呢,这便好说多了,没准还能抓住一个前太师的幕僚什么的。这对景华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要知道景华与前太师那可是血海深仇,能以一己之力将人扳倒…… 如此想着,景华便笑了起来,“ 喝酒喝酒,今日我们只喝酒,不说这些其他的。” …… 两个人难得这般没有争执吵架的吃了一顿痛痛快快的饭,只不过出了门之后,该演的戏还是要演的。 景华与卫朝言本就是政见不合,今日吃饭不过是因为途中卫朝言多次救了景华,如此也算是还了他一个人情。 回去之后,景华早早就寝。 第二日一早,精神奕奕的上了朝。 皇上像是才见到景华一般,笑道,“景爱卿一路上辛苦,瞧着这脸色也不好了,可是身上的伤还没好?” “多谢皇上关心,臣身子已经痊愈了,昨日还能与卫将军一起喝酒呢。”景华爽朗的笑着,坦坦荡荡,没有丝毫隐瞒。 乾元帝眸子里闪过一丝满意,开口笑道,“怎么?这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大抵是?” 景华疑问的看着卫朝言,言之灼灼,“若是卫将军不再与臣找事的话,臣想,应该是的。” “皇上,虽然卫将军这一路上十分讨人厌,只是功劳却是不少的。”顿了顿,她继续道,“还几次三番的救了臣。” “莫非朕丞相的命,只值上一顿饭不成?”乾元帝取笑。 景华装出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来,叹了口气,“皇上,臣自然也想报之以金子银子,只不过皇上,臣可是个清官,没有银子。”她摊摊手。 顿时,朝堂中的气氛活跃了起来,周围的大臣都忍俊不禁。 “景爱卿这是在向朕讨要封赏?不过朕怎么听说,景爱卿还带着自己的丫头出去大肆采买?”乾元帝微微一笑。 景华却是做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来,“皇上,您若是如此,可就真的冤枉臣了,您也知道臣家中并无亲人,都是那些丫头们照顾臣,自然要偶尔给些甜头嘛。” 229招惹 “景爱卿言之有理,不过……朕怎么听说,你还招惹了淮阳王家中的郡主?” 景华丝毫不意外皇上会知道这件事,她面不改色,不过态度稍微变得郑重了一些,“皇上,不知您是从何得知?莫非京城中的人都知道了不成?” “这只是个误会,只是事关郡主的声誉,臣自以为没往外传,淮阳王自然也没有,那到底是谁?连个女子的声誉都不放过。”景华眉头一皱,看起来有些恼怒。 略一思考,景华不由得皱眉,起身拱拱手道,“皇上,这件事还请皇上明察。” “淮阳王,你如何看?”皇上望向淮阳王。 即便如今异姓王的帝.宠.已经不多了,只因为先帝的旨意还在,皇上也不能表面上做的太过难看。 淮阳王转身出来,对着皇上恭敬开口,“皇上,此番的确是个误会。景丞相当日已经与我们解开了误会,并且没有将消息外传,景丞相是个女子,对她来说并没什么好处,若是皇上愿意听详情,退朝之后,臣愿意留下来,与皇上一一叙说。” 这话可以说是不卑不亢,既没有表现出自己的私心来,又帮着景华说了话。 其实乾元帝未必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听说,只不过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看自己的臣子对自己是否忠诚罢了。 在这件事上景华是没有私心的,她一个女子成为丞相已经是最大的特殊,再难听的话她都已经听过了,这对她来说自然没什么。 皇上点点头,“既然如此,淮阳王不如将这个人找出来?” 景华拱手开口,“皇上,臣以为这件事事关郡主的声誉,不管放出流言的人有什么目的,无非有着几种可能,一是见不得臣好,二是见不得淮阳王好罢了。既然是传闻, 总会过去的,若是太过较真,总是不美,倒是让人要说一句,这其中有什么隐情,能这样大张旗鼓的给郡主要回公道?” “臣本就是个女子,再是传闻如何,也改变不了臣与郡主都是女子的可能。难不成臣还是断袖?” 景华这话一出,朝臣们便倒吸了一口气冷气, 这话可以说是十分大胆了。 在皇上面前,竟然将话说的这么明白,景华就差说上一句,皇上有人想挑拨咱们之间的关系了。 不过乾元帝倒是没觉得景华大胆,而是觉得满意极了。 他手下什么样的臣子,多有能力的臣子都有,只不过,谁都没有景华的这一腔赤诚,敢说敢做,不怕得罪人。 看着那些大臣们落在她身上惊异的目光,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她在心中暗笑,枉这些人聪明一世,可这会儿却不怎么聪明。 皇上有自己的暗卫,什么事情不清楚呢。 在皇上面前,越是孤勇,就越是安全。 想到这里,景华对着淮阳王开口道,“王爷,下官如此提议,不知道您可有异议?” 淮阳王看着景华的神色,不由得笑着点点头,“自然没有异议。不过到底如何还是要皇上定夺。虽然昭华是异姓皇亲,可到底是皇亲。” 淮阳王的意思也很明白,反正他觉得景华说的不错,不过昭华郡主是皇亲国戚,若是皇上觉得皇家的面子过不去,想要调查,自然就可以调查。 乾元帝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便按照景爱卿说的做吧。” “是。多谢皇上。” “是。多谢皇上。” 二人一并行礼,淮阳王行礼之后便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景华则是微微一笑,继续道,“皇上,臣在追寻玉雕途中,破获了一起杀人案,那人简直罪大恶极。臣,还有本奏。” “小李子,给朕拿上来。”皇上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开口。 等他看到了这折子,目光扫过底下站着的人们,“看你的奏折,你说东洲城的太守不作为?” “正是。皆是臣亲眼所见。臣从东洲城路过的时候,发现了许多开膛破肚的尸体,直到臣破获了这案子,太守竟然都不知在做什么。”景华十分气愤的开口。 乾元帝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朕依稀记得哪位爱卿家中是东洲城的,不光如此,还每年回去祭祖,是个十足的孝子?” 皇上点了,汪巡抚自然不能出来,他一步一步上前。 景华唇角含笑的看着那汪巡抚看似稳当的身子,还有一丝轻微的颤.抖。 忽的,他脚下一滑。 景华伸出手来,将他扶住,意味深长的笑了,“汪巡抚,小心啊。” 汪巡抚被这样的笑容晃了一下,当即心惊起来,他尴尬的笑着点点头,“皇上恕罪,今日臣出门前有些发热,这才御前失仪。” 乾元帝一无所觉,“既如此,便恩准爱卿休沐几日,等好了再来上朝。” “多谢皇上。” 汪巡抚顿了顿,继续道,“皇上,臣半年有余没回家乡,未料,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凶手可抓住了?是谁?” “汪巡抚竟然不知?”景华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这……丞相大人说笑了,微臣也未回去,这……从何知晓啊。” 汪巡抚不慌不忙, 他做出一副伏低做小的样子来道, “这人真乃罪大恶极,不知丞相可处置了?” 景华的点点头,“这是自然,凶手是个男子。”一边说着,她一边观察着这汪巡抚,见他握着的拳头悄悄松开,不由得勾起唇角。 “既然如此,便多谢丞相大人为下官家乡费心了。”说完还行了一个大礼。 乾元帝从上边看的饶有兴致,既然景华说了这件事放权给她,就一定会有她的道理,他则是在一边看着就好。 接着,似乎就没什么事情了。乾元帝又给景华赏赐了金银,这才作罢。 下朝之后,景华迈着大步从前边走,只听到后边有个人气喘吁吁的跟着,低声道,“丞相大人留步,丞相大人留步、” 她唇角一勾,暗道果然在自己意料之中。 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一笑,回过头去,“汪巡抚?你可是有什么事情?” 230打猎邀请 “下官……下官想见见您从那东洲城中带回来的犯人。不知可否?下官十分想知道,到底是谁,竟做了这样十恶不赦的事情。”汪巡抚拿出手帕来擦了擦汗。 景华盯着他半晌,微笑开口,“这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这犯人乃是重犯,自然不能您自己看,这是规矩,不如改日本官得闲了,再带着你去看吧。” “不劳烦大人,不劳烦大人。”汪巡抚拱拱手,“若是大人能派个得力手下与下官一起,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景华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等看着这汪巡抚走了之后,就听到身后有一清润的声音传来,“看来丞相这边的进展很是顺利啊。” 看见鱼儿上钩了,景华自然心情不错,也没反驳,只是笑道,“自然。卫将军可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不过,近日想去打猎一场,很快天气就冷起来了,不知丞相可愿意与本将军一起去?也好一分高下啊。” 景华瞧着卫朝言的样子,就想到了去年狩猎的时候,自己那狠厉的一箭,不由得似笑非笑,意有所指,“看来将军很是想念当年那一箭啊。” “ 这次胜负未定,丞相可别说大话才好。” 景华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只不过圣上那边,不好说啊。 景华微笑,“改日再定,本丞相与将军这关系,还没到能够让将军单独邀请本丞相打猎的程度吧?” 卫朝言被噎了一下,点点头,“瞧丞相,本将军只是随便说说,你倒是当真了。” 与卫朝言分开之后,景华直接回了府中。 府中三个丫头正在踢毽子,府中热闹极了。 一见到景华回来,三个人当即围了上来,一个个好不热情。 景华顿时有一种左拥右抱的感觉,感叹道,“若是将来你们嫁人了,我与元宝在这宅子里,一定很是寂寞。” 红袖最先不依了,“主子,奴婢都是说了奴婢不嫁人,若是嫁了人怎么会有这么宽敞的房子住,还怎么戴主子给买的好首饰呢。” 景华不由得笑着打趣, “好哇,原来是因为本丞相的银子,你这丫头,本丞相错看你了!岂不是……岂不是让人伤心!” 看着他们戏精的模样,一旁的元宝十分无奈,“主子” “好好好,元宝,本丞相自然还记得你的,放心吧, 一定给你取个媳妇。” 然后又是一番打闹。 景华早早睡了觉,第二日一早,便精神奕奕的去上了早朝。 退朝之后,景华直接跟着卫朝言到了他的府中。 景华的府中有红袖他们打理,看起来花花草草很多,十分雅致的模样。而卫朝言府中却是空旷的吓人,似乎从院子里高声说话,便能听到回音一般。 想到卫朝言贵公子一般的外表,竟然如此不在意自己住的地方,她不由得笑道,“将军一个人可觉得寂寞?” “本将寂寞又如何?难不成丞相还能来陪着我?”卫朝言斜睨了她一眼,“说吧,有什么事情?这今日走动倒是也没什么事情。” 景华点点头,“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上门来,的确是有一件事想要请将军帮忙。” “何事?”卫朝言口中虽是问话,可一点好奇的意思都没有。 景华索性大大咧咧的开口,“既然如此,我便说了。请你去天牢中帮我安排一个人,将这个人伪装成凶手,当然了,从外面上看是凶手,实际上这人的身份是,邵颜的替死鬼。你可明白?” 那日回到京城的时候,景华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将邵颜等重要犯人带到京城来,而是拐了个弯,直接将人关到了京郊的庄子里,有专人看着,都是她信任的人,万无一失。 既然汪巡抚提出了要去天牢看人,定然就是想肯定一下,这里边的人到底是不是邵颜,亦或者是不是邵颜的人,也好再做打算。 况且,汪巡抚与那邵颜有没有直接的关系,就看这人怎么说了。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景华开口,“还有一事,还要将这人易容成九方的样子。若是别人汪巡抚或许不信任,可瞧着邵颜还是很信任九方的。” 卫朝言点点头,“好。” 景华才交代了没多久,到了晚上,卫朝言便告诉她,可以去给这人做易容了。 一番波折之后,第二日,景华便文成文武直接去了汪巡抚家中,带着他去天牢看人。 文成文武自从回京之后,也只是与皇上复命了一下,景华便直接将二人要了过来,成了她的侍卫。 自从那日去过天牢之后,景华就从家中等着消息。 果然,第三日消息传出来了,天牢中的人死了。 早朝。 景华拱手上奏,“皇上,臣恳请皇上再去一次东洲城,天牢中关押的杀人凶手已经咬舌自尽了,臣去查看,竟发现了一丝端倪,这案子已经如此了&……” “景爱卿,你是朝中一品大员,查案有刑部,不如这案子便交给刑部吧。朝中琐事甚多,你怎可随意便去东洲城呢。去东洲城中少说也有月余,这件事便交给别人吧。”乾元帝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景华摇摇头,“皇上。请您三四。这案子是臣一人查下来的,谁也不如臣了解的清楚,请您让臣先行,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吧。” “景华,你的意思莫非是说朕刑部的臣子都是废物不成?若是没了你,这案子还破不了不成?” 皇帝冷笑一声,“景华,不要以为朕宠信你,你便可以为所欲为。”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 大臣们当即跪在地上,请皇上恕罪。 景华却依然站着,拱手道,“请皇上收回成命。臣想亲自查清楚这个案子。” 乾元帝大怒,“站着?跪下!既然你愿意,不如便跪在这里。” “是,”景华不卑不亢的跪在地上,目光坚定,“请皇上收回成命。这件案子,还是交给臣处理。” 乾元帝不语,锐利的眸子扫过下边跪着的臣子。 半晌才开口,“景华,以下犯上,闭门思过三日。既然这个案子有疑点,你便将疑点说出来,梁旭还,明日起,你就去景华家中,问清楚有什么疑点,这个案子全权交给你负责。” 231证据 这个时候,被点名的大臣上前一步,“是。” 大殿上寂静极了,乾元帝冷哼一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景华忍着唇角的笑意,故作面无表情的往前边走。余光扫过汪巡抚,不错,今日汪巡抚十分轻松。 说起来景华也觉得奇怪,这汪巡抚看着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竟然也有胆子肖想那个位置? 还是说……这些都是装出来的? 若是装出来,那这个人未免也太心机深不可测了,甚至连自己的情绪都能控制。 如此想着,景华又否定的摇摇头,不,不可能。汪巡抚那些细微的表情都是破绽,若他十分有心计的样子,怎么会让让她抓住这些破绽的。 景华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不过想到自己被闭门思过了,她不由得笑着摇摇头,想不明白也无所谓,有的是时间想这件事。 第二日一早,梁旭还便早早到了景华家中。 不过这人也是个聪明的,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坐下来喝茶, 聊些不相关的东西。 聊了半晌,景华忍不住笑了,“梁大人为何什么都不问?” 只见那梁旭还微微一笑,“丞相需要下官问什么?下官猜想,许什么都不问,才是最好的。” 景华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最好,好一个最好。”其实这其中的细节,的确不方便透露,景华早就已经想好了,若是刑部的人执意问起来,自己便以权压人。 没想到,竟然来了一个聪明的梁旭还。 她微微一笑,“梁大人如此聪明,看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梁旭还不过也是猜的,虽然景华是个女子,可一点都不敢小觑,这会儿听到景华说着话,不由得受宠若惊,站起来行礼道,“多谢大人,下官便借大人吉言了。” 景华白日一边与梁旭还聊天,一边让人去盯着汪巡抚,每日晚上来汇报。 这日,景华正与梁旭还对弈,元宝忽然从外边小跑了进来,“主子,文成文武来了。” 景华点点头,“让他们进来。”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的落子。 看着对面的梁旭还不着痕迹的放下一颗棋子,忍不住勾起唇角,落子,“梁大人,你输了。” 梁旭还无奈,“大人好谋略,梁某佩服。” 说着话,文成文武已经从外边走了进来,“主子。” 景华点点头,笑着看过去,“如何了?你们且说说。” 文成率先一步,恭敬的拱手道,“ 主子,属下跟着那汪巡抚派去送信的人,将他寄出去的信截了回去。这是信。”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景华。 景华点点头,“ 好。文武呢,可有什么进展。” 文武不比文成一脸严肃,而是笑道,“主子,属下从汪巡抚府中守着,就看到半夜三更汪巡抚去了京城中胡同里某一处小院子,白天属下又去打听,周围的百姓都说那个院子里的人神神秘秘的,还每日都传来叮当响的声音,属下从树上看去,发现这是一家……兵器督造场。” 景华不禁若有所思,“光有兵器可不行,这汪巡抚可还联系了谁?手中有兵权的人。” “暂时没有。” “好,你们再去盯着。” 景华点点头。 等文成文武走了之后,景华再次陷入思考中,她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看起来格外高深莫测。 就更别说一旁的梁旭还是什么心思了,他其实是十分敬佩这个丞相的,一个女子年纪轻轻,眼光独到,考虑事情的角度虽然与他们不同,但是效果却是出人意料。 不过梁旭还也有疑问,这样的事情,为何当着他的面就说出来了?莫非是真的笃定他不会往外边说,还是……信任他? 如此想着,梁旭还便说了出来。 他斟酌着有些疑惑的开口,“大人, 下官想问,您为何要当着下官的面问这些……一点都没避讳。” 景华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梁大人难道会说出去么?” “自然……不会。” “这不就是了。”景华轻飘飘的开口。不过梁旭还这件事情的确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此人从前她就观察过,正直但是不迂腐,是个好官。 虽然她和卫朝言已经去了东洲城和连州城,这个国家表面上十分富足,百姓和乐,可实际上内里是如此的残破,正是需要梁旭还这样的人。 她从朝中不能有交好的人,但是可以借用皇上的手,将人提拔起来,这样将来对朝中是有好处的。 只希望这梁旭还初衷未变,想到这里,景华不由得意味深长的笑了,“梁大人做官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改变你的生活,还是为了给百姓做一些事情?” 说到这个梁旭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开始做官就是因为家中人希望我读书,后来考上了就是想要光宗耀祖,为名为利,后来,当我判了一个案子之后,被冤枉的人沉冤得雪之后,那人十分感激我,说若不是因为我,自己只怕就要家破人亡了。自那之后,那个人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来看我……让我……”顿了顿,“有点触动。” 景华当然不会笑话他,这样的赤诚之心是最难能可贵的。 “希望梁大人能够……不忘初心。”后边当然还有一句没有说完的话,既然不忘初心,那一定方得始终。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梁大人,我们继续对弈。”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景华也再次上了朝,不过与之前完全相同,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就在朝臣们以为皇上会动怒的时候,乾元帝也只是淡淡的让景华退朝之后单独来找自己。 这可让朝臣们红了眼睛。 本来以为景华会失..宠..,却不曾想人家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皇上又单独召见,若是从朝堂上说什么都能听到,也知道了皇上的态度,可偏偏是私下里去找,这样谁也不能揣度皇上的态度。 退朝之后,景华与皇帝从御花园走了,她恭敬拱手,“皇上,臣已经查出来了,现在证据在握。不过……” 232押送 “不过什么?”景华办事乾元帝是十分放心的,这会儿看着她欲言又止仍然是没有在意。 “皇上,臣的属下跟着汪巡抚出去,发现他去了京城胡同中的一处院子,那院子后来让人查,是……兵器督造。” 景华的话一出,乾元帝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说什么?兵器督造厂?” “正是。”一说兵器督造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什么意思。律法上明文规定,除皇上的命令以外,不得私下里锻造兵器。 “你继续说。” 景华看着乾元帝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叹息一声,皇帝虽然喜好猜忌,可周身的气势可是一般人能挡的? “不过顺着这个线索追查下去,就没有其他的后续了。臣又让人去调查,看看是不是和前太师的人有什么关联,并无关联。就是说这汪巡抚虽然锻造了兵器,但是并没有哪一个手握兵权的武将,以及前太师的人有联系。” “皇上,臣该怎么做?” 乾元帝往前边走着,正要说什么,就见远处走来一女子,那女子身穿紫色衣裙,梳着颇有气势的垂云髻,步摇在行走间缓缓晃动,十分威严。 这女子与乾元帝有五分相似,此时走到近处来,脸上带了几分笑意,“皇上怎么有如此闲情逸致在御花园里赏景? ” 景华 不慌不忙的见礼,“见过长公主。” “起来吧。” “皇姐。”皇帝一把扶住了这样行礼的长公主,笑道,“今日皇姐也是好兴致,进宫来了怎的不去看朕?” 外界传闻皇帝对这个姐姐十分尊重,景华从宫中没见过几次,不过今日看来,的确如此。 “刚刚去皇后那里坐了坐,近日来无事,我想着举办个宴会,叫一些适龄的才子佳人们,岂不是自在?”长公主眸子里的多了一丝怀念,不过稍纵即逝,“罢了,不说这些。” “别,皇姐为何不说。正巧儿。”皇帝扶着长公主,走到了旁边的凉亭中,“皇姐,你看景华,正是适龄,还没什么着落。” 景华没想到这二人说着说着话, 就将矛头引到自己身上了,不由得拱手道,“臣谢过皇上好意,只是臣这情况,您也知道,着实特殊,索性便没在想那些事。臣想,还是要讲究缘分的。” “若是你不出去多看看, 如何知晓有没有缘分?”皇上微微一笑,“皇姐,你宴会就给景华下个帖子,即便没有看上眼的,多出去走动走动总是好的。” 听到这里,景华忍不住笑了,打趣道,“皇上,臣的恶名,您不曾听过?还有,臣若是参加宴会,是女装还是男装?坐到女宾那里,女宾闻之变色,坐到男宾那里,只怕到时候男宾都不注意女宾,全都注意臣了。” 听着她无奈的口气,皇上与长公主皆是笑了。 长公主望着景华,对着皇上笑道,“本宫从前见皇上如此信任丞相,还以为丞相能力有佳,如今看来,不光是能力有佳,这性子也着实有趣的很啊。无妨,你来宴会着女装就好了。” 既然长公主都这么说出来了,前边还是皇上亲自说出口的,自然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景华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面上笑着接受,“是,臣就多谢皇上,多谢长公主殿下了。” 长公主能在维持乾元帝这一份亲情的同时,没有被皇上猜忌,自然是有道理的,从这里与皇上聊了会儿天,许是想到他们在这里有事情说,便出宫去了。 等长公主走了,乾元帝才冷下脸来,“你刚才说的,除了制造兵器的事情,可还有其他的事情?东洲城的案子, 可是有汪巡抚的参与?” “臣让人截获了一封信,从那封信上的内容来看,是这样。”顿了顿,景华继续说,“那封信的笔迹,与前边截获的汪巡抚的笔记,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这件事,你便去办吧。将此人抓起来,既然这件案子是从东洲城发生的,东洲城的百姓们一定恨极了这人,你找个人押着这些犯人去东洲城斩首。” “是。”景华其实还有一点疑惑,那便是之前只要一触及前任太师的,都会赶尽杀绝,这次汪巡抚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也有这个可能性,皇上为何不继续查下去了呢? 只不过景华没有问,虽然她从心中经常会揣度皇上的想法, 但是表面上从来不会表现出来,更是从不会质疑皇上的决断。 想到这里,景华笑道,“皇上,那刑部的梁旭还为人刚直,正好做这样的事情,不如就让他去?” 乾元帝看了景华一眼,随即看向远处,“丞相决断便可。” 景华点点头,见没什么事情了,索性也就告退了。 回去之后,自然少不了一番部署,竟然虽然不去,却一点都没松懈,终于找准了一个时机,带着人将汪巡抚抓了起来。 天牢之中,景华亲自去探望。 看着牢中带着手镣脚铐的人,没有说话。 汪巡抚却是冷笑一声,“好一个丞相大人,只怕丞相大人早就 料定了一切吧。如此耍人,看来是十分有趣。” 见到了天牢了,这人还好无悔改之心,注意的只是她,不由得摇头道,“有趣,有趣的很。” “汪巡抚,你可知罪?你发现了邵颜与众不同的医术,想要与她合作一下,还想改朝换代?”景华近乎怜悯的看着他,本来她还以为此人真的有什么心机,却不曾想,一切都如调查中的那样。 汪巡抚异想天开,得到了一个懂医术的人,便幻想着自己能坐上那个高高的位置。 可事实证明,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 这其中的漏洞便不说了,只说这人还没有拉来愿意帮助他的将士们,便开始锻造兵器,真以为自己活得很安稳么?简直愚蠢之极。 忽的,景华觉得自己来这里就是浪费时间。 他转身就要走,忽然听到刚才还冷笑的汪巡抚问道,“那……邵颜在哪里?” 233波折 “死了。” 的确是死了。 景华当心生出什么变故来,还未抓汪巡抚之前,便让卫朝言与皇上送信请示,想先行将邵颜押送回到东洲城处斩,以便稳定百姓的心。 想到这里,景华心中明了,看来这汪巡抚对于邵颜,可不单单是利用和合作,还有什么其他感情。 当日,她的人伪装成九方的样子,拿到了汪巡抚的一些口头证言,景华也并未多想,现在想起来,原来如此。 汪巡抚虽然是跟着前任太师有过关联,当时年纪就不大,现在也不过而立之年,且并未娶妻,与邵颜有个什么也不稀奇。 景华回头,就见汪巡抚灿然一笑,接着便是哈哈哈的大笑,虽然在笑着,可她却从这笑声中听到了沉痛。 不过想到东洲城那么多死去的百姓,景华只觉得死有余辜! 不管邵颜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带来了多么神奇的东西,若是她……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景华摇摇头,转身走出去。 后边的事情,景华直接交给了梁旭还。 不日,梁旭还就起程去东洲城中了。 再说景华处理完了这件事,心情多少受到了影响,于是就借着这个机会,跟皇上告假,从家中练武之类的。 自从她做了丞相之后,无事的时候,经常告假,一来是景华真的累,二来是有把柄可抓,让皇上发现她对权势不是那么热衷。 景华将手中的长剑放了下来,才坐下,就见红袖端着水果和茶走了过来,“主子,您歇歇。” “红袖,长公主举办的宴会,是什么时候?”当日在宫中碰到长公主之后,过了两日,长公主就送来了帖子,景华只记住了一个大概日期。 “主子,奴婢正想与您说这件事呢,明日就是长公主的宴会了,您那些衣裙都旧了,出门带的那些鞋子,也穿的差不多了,奴婢收拾的时候就直接扔掉了。”红袖微笑。 景华见到红袖脸上的微笑,不禁扶额,“你想说什么?” “主子,您该添置衣服了。不若午膳之后,奴婢将咱们常去订衣服的那家铺子的掌柜叫来,与您 量量尺寸?” “量尺寸明日也穿不上啊。不若就随便穿一件算了,反正无人会看我。”景华对这些东西是真的不感兴趣,一向都是红袖打理。可红袖却偏偏喜欢给她打扮。 红袖面色严肃的看着景华,“主子,长公主给您下帖子,您若是穿着旧衣服去,岂不是不尊重长公主? 况且除了长公主,便是您的身份地位最高了,您怎么能如此呢?” 听着红袖的义正言辞,景华不由得点点头,“好好好,你说了算。” “既然主子让奴婢说了算的话。不如下午就出去看看,也不拘泥于那家店了,再看看其他的。您也好多添置几件不是?”一听景华说让她说了算,红袖一下子笑开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下午还真的要出去一趟,红袖你下午就带着我去挑选几批料子,我给沈姐姐买些东西送过去。”算算时间,景华不由得开口,“沈姐姐许是快生了。”之前她还说过,等她生孩子的时候,还要去看她。她本来想着等他们解决完了那些事情,回去的时候顺路去看她,后来就闹出了东洲城这些事情,邵颜等人要景华亲自押送回京,便没有去。 虽然也有书信联系,可景华也只是简短报了报平安,别的是没时间说的。 一想到这个,景华便觉得心中愧疚,想去,可明显不能出去那么久,在路上一来一回,便需要很多时间。 想到这里,景华开口,“先去一趟寺庙,现在就去。” 景华是实打实的行动派,现在距离午时还有许久,若是骑马去,正好来得及。于是便让丫头们准备好等着,自己骑马便去京郊的寺庙了。 今日天光不错,许多人都来这寺庙。 景华将马拴在一旁,快步往寺庙走去,想着时间有些紧,便加快了速度,周遭也没留意起来。 忽的,景华感觉肩上一痛,下意识的看过去,就见到旁边有个女子正被人扶着。 这里人多,碰撞一下也是在所难免的,景华便没有在意,于是率先拱手,正要说话,忽然想到自己今日是女子打扮,不由得行了个礼,开口道,“小姐你没事吧?这里人多,难免碰撞,对不住。” 未料,这小姐还未说话,小姐身边的丫头,却是不依了,这丫头冷笑一声,“这是哪里来的粗鄙女子?竟然如此不长眼睛冲撞我家小姐,还不跪下来给我家小姐道歉。” “潇儿。不得无礼。”那小姐倒是没有这么过分,不过虽然是呵斥,可话中却没什么责怪的意思罢了。 景华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淡淡开口,“小姐,这路上的确人多,我没看到径自往前走,既如此也不是我一人责任吧?况且,我已经道歉过了。” “小姐不必往心里去,我这丫头看到不顺眼的,便喜欢多说两句。”这小姐微微一笑,她面容清秀,细长的眸子里有嫉妒一闪而过。 景华真是很无奈了,自己撞了人还是被撞还是两说,这会儿就又被人骂了 。 不过她也不想退让,不由得冷下脸来,“小姐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字面上的意思,小姐不要理她,此等人多说也是浪费口舌。”这次那小姐还没说话,小姐身边的丫头又开口了。 “小姐真是好家教,你还未说话,家中的奴仆却好似能代替小姐的样子。见识了。”景华说完便要走。 未料,那边还是不依不饶,那叫潇儿的丫头对着旁边的家丁吩咐,“来人,截住她!” 景华哪里惧怕这些,当即与这些人动起手来。 一番打斗之后,这些人纷纷躺在地上。 看看时间,再不上去就过了上午的吉时了。景华想来求个平安符,又拿着自己从库中找出来的玉佩开光,但凡开光都是上午,过了上午就要改日再来了。 将人收拾了,景华顾不得与这些人再交缠,施展轻功去寺庙里了。 234布匹 好在景华运气不错,没什么波折的弄完了这些,又急急忙忙的赶回去。 回到府中,用完午膳,景华坐在主位上喝着茶水,想到那可笑的主仆二人,不由得想到,自己这是被欺负了?不过想到自己穿的是练武时候的粗布麻衣,心中便有了计较。 感叹似的开口,“红袖啊,看来还真的要听你的,去长公主家中赴宴,还是要穿些好衣服啊。” “主子?”红袖有些惊讶,自己主子可从来都不是喜好打扮的人。 景华不由得将今日从寺庙门口的一幕说了。 添香最为气愤,“到底是谁那么部长眼睛!主子可记得长相!带着奴婢去,奴婢一定撕了她那张嘴!” 看着添香气势汹汹的样子,景华忍不住笑了起来,“好,有时间带你撕了那张嘴。” “敢欺负主子!” 景华看着添香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一转头就见到了春芽捂着嘴笑,忍不住问道,“春芽,你笑什么?莫非主子被欺负了,你很开心?” “我在想,主子那么厉害,谁都不会欺负了主子去的。”春芽回到府中反而拘谨了一些,不似从前在外边的时候活蹦乱跳了。 “春芽,你来了这许久,在府中可开心啊。”春芽忙不迭的点头,“太好啦,在府中很开心呢。” 景华府中虽然人少,只是品级在那里,若是太寒酸了也不好看,所以府中除了红袖添香和春芽,这三个一等大丫头,还有其他小丫头,那些小丫头就做些杂事,甚至伺候伺候一等丫头。 这样的日子与从前相比,简直是云里梦里的, 让人不敢置信,甚至有时候春芽从这里醒来都觉得不真实呢。 只不过心中觉得有些部落忍罢了。 景华也是寒门出身,自然了解春芽的心里,只不过却没点出来,日子过得好坏,全看自己怎么想了。 “主子,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出去吧。”每次一说出门,添香都十分兴奋的样子。 景华无奈,“好。” 因着想到了上次遇到昭华郡主惹出来的乱子,景华与他们一同坐马车到街上。只不过这边的街道有些窄,她便想着,若是碰到人便不好了,就让元宝将车放下一行人步行逛街。 几个人先去了景华经常去的地方,一进门,掌柜的便迎了上来, 一张脸满是笑容,“大人,您来啦。” 景华随意的点点头,对着红袖开口,“红袖,你尽管挑,我在这等你。”说完便准备到一旁坐着看书。 未料,红袖速度很快,看着摆在最前边的一套衣裙,便开口道,“主子,您试试这身。” “这……”看着红色的绣着喜鹊缠枝衣裙,有些犹豫。 这衣裙用的是上好的蜀锦,上边的绣工也十分精致,整件裙子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看上去就格外有气势。 景华很少穿这样浓烈的颜色,自然有些不自在,不过仔细看看,就连不懂这些的她,都觉得这衣裙还不错,索性也不推脱,便到后边换裙子去了。 按理说景华这样的客人,自然是有单独的换衣服的地方,可这小店虽然里边的东西都不错,但是还是有些小的。景华也不在意,只是才进去没一会儿,就听她喊,“春芽,添香,你们进来。” 红袖忍不住捂嘴.巴笑着,“主子一定是不会穿,你们快进去。” 看着他们进去之后,她便又从外边挑选了起来,景华的脸亦男亦女,是没话说的。红袖一直在为她的终身大事发愁,这会有个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于是红袖心中决定,一定要让景华艳压全场,便从这小屋子里挑了起来。 见着旁边的掌柜,红袖眸子一转,有了主意,“掌柜的,你们这里可有上好的珍品?” 掌柜的摇摇头,“红袖姑娘,您和大人来的正巧,咱们这独一份出的新衣服都在这里了。”顿了顿,他看了看红袖,不由得开口道,“若是真的想找珍品,请姑娘附耳过来,老朽还真的知道有一家。” “距离我们这铺子,往前走一里的地方,有个铺子叫成衣,那也是一个老字号的铺子了,只是大人不经常买衣服,又不知道这方面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就在一个胡同里,待会您可以带着大人去看看。” 听了掌柜的话,红袖感激的开口,“多谢您。” 掌柜的笑笑不再说话,他有自己的思量,知道景华是个仁慈的主顾,向来都不还价,若是他们要买的衣服,自己这里没有,他们往前边走也会看到,何不自己做了这顺水人情?眼下这红袖姑娘不就跟感谢么。 红袖正想着待会怎么把景华拉倒那里去,就听到添香和春芽起哄的声音,下意识的望去,就见到了景华一身大红,只不过这个红色中搀着点橘色,不是红的突兀,却显得人的皮肤格外白皙。 景华的头发只是松松的束起,乌黑的发,红色的衫,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明净之感。与往日的形象完全不同。 惊.艳之后,红袖笑着开口,“主子,您看看,看来奴婢的眼光真的好极了呢。” 景华快步走到铜镜面前,看着镜子里的人,竟有一丝恍惚,镜子里的人脸上挂着笑容,与从前那个景华完全不同。 “怪不得女子都喜好打扮。”景华感叹,“这样看起来的确比刚才那身灰扑扑的衣服好多了。行了,这件衣服我要了。” 想到这布料的颜色很好看,景华不由得想着给胡夫人买一些,胡夫人皮肤也白,穿着想必也极好看的。 胡家虽然有银子,吃穿用度也是最好的,不过京城有京城的风格,想到这里,景华不由得开口,“掌柜的,再给我拿一匹布。就要这个颜色。” 这布大抵就是店里最好的布了,单单这一匹布就赚不少的银子,掌柜的当即笑开,“好嘞,这就叫人给您取来。” 景华点点头,转过身去看着铜镜,待看到自己身侧的起伏的时候,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平时她经常穿着束胸,也没觉得怎么样,今日穿着没穿,又穿上这修身的衣服,从侧面一看,景华当即就要换了去。 235布料 红袖无奈,“主子,您再去试试那个。”说着,她递给景华一身白衣,可不管怎么说,景华都不愿意再试了,只说相信红袖的眼光。 没办法,正巧这家铺子也没什么特别让人惊.艳的了。 红袖直接开口,“主子,听说前边有一家老字号铺子,我们再去那铺子看看。” 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身侧的起伏,景华就忍不住脸热,虽然她平素大大咧咧的,跟男子似的,却从没关注过自己这方面。 就有些犹豫起来,红袖见状,搬出自己早已经想好的借口,“您就算不给自己看,也要给胡夫人看看啊。您说是不是?奴婢可是听掌柜的说了,那集铺子的衣服是难得的珍品。” 一搬出胡夫人来,景华便不再犹豫,痛痛快快的走,“那就去。” 四人又走了一段,才到了那家铺子,的确是在胡同里,不过这铺子可不小,外边的人也少了许多。 景华走进去之后,第一眼就望见了一月白色衣裙,只不过这衣裙却不似普通的衣裙绣着盛开的花朵亦或者是蝴蝶之类的,而是栩栩如生的绣着杜鹃鸟儿,甚至裙摆周围为了映衬这只鸟儿,还绣了几片叶子,这绣工着实让人惊叹,寥寥几笔,生动可爱。 就连她这样汉子一般,看上去都心动了许多。 红袖自然也看到了,只不过心中却是想了许多,这裙子好看是好看,不过只有裙摆有绣花,自家主子如何能在那样的宴会上以势压人呢,况且这裙子其他地方也太过普通了一些。 不过想归想,看着景华的样子,明显是对这裙子有兴趣,当即对着一旁的伙计开口道,“请帮我们把这件衣裙拿下来。” 这里的伙计是个女子,态度不过分热情,也不冷淡的开口笑道,“这是我们店里最新做好的之一,不过这件衣裙是不让试的,您可以看看,还请您谅解一下。” “让她试试。” 女伙计的话音才落,景华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的转头,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卫朝言又是谁? 被卫朝言看到自己出来买衣服,景华莫名觉得尴尬,只轻咳了两声掩饰道,“卫将军。” 卫朝言自然是看出景华的情绪,忍不住笑道,“我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你亲自买女装。”说着话,他带着身后的小厮走了进来,微微一笑,再次对着那女伙计开口,“无妨,以后这位……姑娘来了,便特殊些,满足她的要求。” 景华明显听到了卫朝言在称呼上的迟疑,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只似笑非笑的开口,“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这一次卫朝言是真的觉得冤枉,明明好心,怎么就被误解了?当即哭笑不得,“什么都不想说,找个屋子试试衣服吧。” 卫朝言不说还好,这一说,景华的脸都要红起来了,她摆摆手,“不试了。” “你扭扭捏捏,到底是不是男人?”卫朝言打趣,说着话,他缓缓上前一步,低声开口,声音轻柔,“你,该不会是怕我吧?” 在卫朝言凑近的那一刻,景华只觉得自己脑子嗡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便开口道,“谁怕你,试就试。” 等到了里边,才暗自懊悔,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呢,怎么就中计了呢! 她叹息一声,就听到外边红袖带着笑意的声音,“主子,您可会穿?要不要让添香与春芽进去伺候您? ” 景华不说话,这个丫头,一定是故意的! 等她笨手笨脚的穿好了,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卫朝言站在一旁,想着景华刚才的样子,便忍不住笑了。 一转头的功夫,就见到了从里边出来的景华,她有些拘束,甚至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只是脸上还是从容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好像刚才闹出乐事的人不是她一般。 接着他打量的目光一一扫过她的身上,在看到那明显的起伏的时候,忍不住别开了眼,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到从山东各种给景华上药的那日。 这一幕落到景华眼中,便是自己穿着裙子出来,卫朝言面无表情的别过眼去,当即怒道,“卫朝言!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也喜欢穿女子的衣服不成?若是你喜欢,本……我倒是可以送你一身。” 卫朝言愕然,不明白景华这突如其来的怒火不知从而来,不由得叹息一声,“你这女人简直是没事找事啊。”他头疼的扶住额头,“这件衣服不是挺好的,平素总穿些男装,我都忘了你是个女子了。” “我是不是女子,你不清楚么?”景华冷哼,在说完这话之后,只见屋子里静悄悄的,周围人的目光都打量的扫过来,只有红袖还憋着笑。 她身子僵硬了一下,转身到铜镜面前,这衣服看起来着实普通,不过穿着,却有一种别样的英气。 景华很是喜欢,“这衣服我要了。” “不卖。”卫朝言闲闲的坐在旁边,笑着开口。 “你说不卖就不卖啊,你以为这店是你家开的不成? ”景华冷冷道。 不知为什么,这个样子落到卫朝言眼中却觉得有些可爱,他慵懒的依靠在墙壁上,眉毛一挑,笑道,“这店还真是我家开的。” 景华盯着他看,简直想一拳打过去。 可看着看着,却发现眼前这人的目光不对,于是她顺着自己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瞬间明了。 景华的脸黑了起来,没好气的开口,“看来将军想与我比试比试。”说完便直接走进了屋子里。 红袖看着二人斗嘴,忍不住开口,“将军,您别与我家主子置气啦,今日好不容易将主子劝出来。” 卫朝言也不说话,只是笑着。 景华将衣服换下来,又见这里的衣服的确是好看,想想胡夫人对自己的好,忍不住不理会卫朝言,对着红袖开口,“你快点挑,挑完我们便走了。” 虽然这么说着,还是自己看了几匹布料,让刚才那女伙计记下来,这才作罢。 236遇见 结账的时候,待看到那件白色衣裙,那女伙计不由得问道,“姑娘,您这衣服还要吗?” “不要了。”景华说着,挑衅的看着卫朝言。 卫朝言也只是笑而不语。 之后红袖又带着景华买了鞋子和收拾,自然免不了一番波折。 等景华一行人回到府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景华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不知怎么的冒出来了今日和卫朝言相处时候的样子,只要一想,景华便红了脸。 她心中一叹,暗暗自嘲起来,想不到她景华竟然也有这么一天,也会因为一个男子而心情波动。渐渐的,她便想入了神,脑海中都是她与卫朝言出京时候相处的片段,还有他……温热的手。 突然想要一个人,变得那么的强烈。 只是想到他今日这般…… 景华反复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控制好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到红袖的声音,“主子,主子?” 景华还以为有什么事情,不由得睁开眼睛。未料,才睁开眼睛,就看到红袖端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走了进来,“主子,您看。” “这是什么?”今日景华试衣服试的头疼,还以为又是红袖给她拿过来的。 即便如此,还是接了过来,接过盒子,就见到盒子里放着的,赫然是白日那件衣裙。 “主子,这是刚才下边人交给我的,说是下午卫将军派人送过来的。”红袖忍不住笑了,“今日卫将军与您开玩笑呢,不卖给您,亲自送给您。” 不知怎么的,景华竟能听出红袖声音里的一点暧.昧。 景华细长的手轻轻抚.摸着这件衣裙,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半晌,她终是叹息一声。 红袖看出了一些端倪来,郑重道,“主子,卫将军是个好人,也很适合您。皆是不拘一格,自然没有不合的。从前你们是死对头,不过是因为互相不了解而已,如今已经你们已经互相了解了,就……” 见景华不说话,红袖继续道,“还有,无非就是……圣上那里,您这么厉害,若是真的想要在一起,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这一路上, 红袖看到了许多,景华只身去太守府中的时候,卫朝言的焦急,还有那不动声色隐藏的关心。 作为旁观者来说,红袖自然能看出卫朝言对景华的感情不一般。而景华也是如此,景华从未接触过男女感情,甚至都不曾认认真真与一个异性相处过。 不管景华多么强悍,也到底是个女子,虽然景华不是那些普通女子,却没有亲人。她们这些奴婢们就算再陪伴,也不能代替亲人来疼爱景华。 其实她内心里还是孤独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快与胡夫人交好。 胡夫人对她一分毫,她便还上三分。 红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主子,您,您这么好,奴婢……” 景华心中也明白,有些东西早就变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可红袖的意思她却是明白了,不由得点点头,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会好好想想的。”说着话,还疲惫的揉了揉额心。 见她如此,红袖也不再打扰,只对着景华行了一礼道,“主子您先休息,若是有什么事情,您在叫我们。” 景华点点头,看着红袖走出去,才将锦盒里边的衣服拿出来。 只怕今日除了卫朝言,谁都没有看出她这般喜欢这件衣服。 甚至喜欢到……也是第一次主动想要去拥有一件衣服。也许就是因为如此,卫朝言才会主动要将这件衣服送给自己吧。 景华心中出现了一种陌生的情绪,是从未出现过的,有些高兴,有些纠结,还有些不知所措。 可想到卫朝言此人,他不光是对自己好,他对战场上的将士们,对自己军营中的兄弟们,也同样很好。 再想到从前,她也是一身男装,后来出去之后,卫朝言对自己的态度一点一点的转变,许是将自己当成了他的那些兄弟?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景华心中情绪涌动,便难受了起来。 半晌,景华站了起来,换上男装就要出门。 自从回京之后,景华也只与温惘然喝过一次酒,今日心烦意乱,便想着叫他出去。 她一向的套路便是直接到人家院子里,温惘然正在院子里看书,听到动静看过去,就见是景华脸上是少见的烦躁。 不由得笑着问道,“怎么了?” 景华摇摇头,“出去喝酒。” 温惘然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当即点点头,“走吧。走正门。” 见他面上有几分揶揄,景华不由得笑道,“怎么?温大人就穿着这样的衣服出门,若是被喜欢你的姑娘们看到了, 可是要失望了。” 温惘然微微一笑,“喜欢我的姑娘们喜欢的是我的脸,也不是我的衣服,改日我换一身好看的衣服出门,便又喜欢了。” 听着他的话,景华忍不住笑了,“来,说说,我出去这几个月,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瞧你这样子,不像是从前的君子了。” “仁兄有所不知啊!现在京城中可不流行君子了,像你这样,卫将军那样的,才是姑娘们心中的如意郎君啊 。”说这十分失落的摇摇头,“我少不得要改变一下自己了。” 景华无奈,“你少来了。” “事情解决完了?” “解决完了。” 温惘然也不问什么细节,只是笑着,“我道你怎么有时间来找我了呢。” “喂,瞧着你这话说的,怎么倒像是平时我不愿意搭理你呢?来来,你说说,我可是这样的酒肉朋友?”景华冷哼一声,语气虽然是冷,可面上却没有一丝生气的意思。 温惘然见她如此鲜活,不由得笑了,“是是是,是我的错,我与你配个不是。” “这还差不多。”景华说完,便拍拍他的肩膀笑了起来。 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景华一转头,就看到了正盯着自己看的卫朝言。下意识的将自己放在温惘然肩膀上的手拿了下来,随意的点点头,慵懒笑道,“卫将军也在外边闲逛啊?” 237喝醉 只字未提那 衣裙的事情。 再说卫朝言,卫朝言只要一想到今日景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便觉得心中欢喜。 成衣是他娘亲的嫁妆,因为从前有他娘亲的心血在,于是便亲自查账。今日正好赶上了一个月一次的查账,不想却碰到了景华。那衣裙他一眼便看出她喜欢来,就做了决定,要将这衣服送给她,也知道当时若是不要银子,她定然不会同意的,索性就说不卖,倒是让她以为自己是找茬的。 等她走了之后,他便让人找了个盒子,送到了景华府中。 对完了账目之后,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便想着到街上转转,却不想看到了那一幕。 她与别的男人如此亲近,一颦一笑,都是如此鲜活灿烂。 是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过的。每次与他见面不是相互试探,便是相互戏谑。 可是今日看到那一幕,卫朝言才意识到,原来景华也可以不是这样的。 也可以像是女孩子一样骄纵任性,只不过不是对着他而已。 想到景华这一路上虽然嘴.巴不好,可对自己还是时时关心,心中便觉得难受起来,脸色也有些勉强。 景华见他冷下了脸,也不欲多说,只淡淡的点头,“卫将军慢慢看,我们先行一步。” 没等到卫朝言的回话,景华直接走了。 可卫朝言却是被那“我们”刺痛了。 我们,是他们啊。是景华和另外一个人。卫朝言只觉得自己心中那种陌生的情绪,更加严重了。 他回头看看那两个格外和谐的身影,忍不住苦笑。 温惘然与景华是多年朋友了,大抵与卫朝言这个对手一样了解她,若是再看不出见到卫朝言之后,她情绪就不对了,也别再说什么了解了。 他欲言又止的看着景华,想了又想,半晌才道,“你怎么了?” 景华正陷入自己的思绪,听到了温惘然的话,猛地回过神来,有些呆滞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了?” 对上温惘然担心的眸子,景华叹息了一声,“没什么,一会儿与你说。” 两个人常去的酒楼距离温惘然家中很近,没走一会,就到了。 等到了两个人常去的位置上,先干了三杯,景华才开口道,“只不过是心情有些不好罢了。” “事关卫将军?”温惘然微微一笑。 景华愕然,似乎没想到温惘然能猜出来。 其实不光如此,温惘然心中还有了另外一个答案,只不过他有些不敢置信罢了。 看着景华不说话,自顾自的喝酒,像是在发泄什么烦心事一般,不由得开口道,“莫非……” “莫非什么?” 景华没看到温惘然的欲言又止,只当他是一般的猜测,不由得问出来。 温惘然有些艰难的开口,“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卫将军?” 景华正要将酒往嘴里送,听了这话,不由得僵住了,停顿了片刻,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将酒一饮而尽。 虽然景华没有说话,可这样的态度说明了一切,温惘然再不敢相信,也得接受了。 他只感觉像是有一只大手攥住了自己的心脏一般,不能呼吸。 痛的灼人。 最终,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故作轻松道,“这是好事啊。来,敬你一杯。我们景丞相竟然也开窍了。” 温惘然当然知道景华在感情方面上是一片空白,甚至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他想,他就以朋友的身份在她身边。她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人啊,时间长了,他对景华很好很好,她总是会心中有数的吧? 当她懂了这件事情,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他啊。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温惘然说不出自己心中的这种撕心裂肺,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笑了,“说话啊。” 景华一直低着头,自然没看到温惘然脸上那些情绪的变化,她抬起头来,碰了碰他端着的酒杯,“来,喝酒。” 她想要回避这些,其实今日来与温惘然说话,无非也是想要发泄一下心中的苦闷。 若要景华说出她信任的人,温惘然一定算上一个。 半晌,她对着旁边的小二 开口道,“小二,上酒来。” 等人将酒端上来,景华亲自给温惘然满上,才开口道,“你说的不错,我喜欢他。” 卫朝言一上楼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想要发泄,想要喝酒。明明知道这酒楼是她常来的,却像是自虐一般,非要来这里。 未料,才到,就被看到的晃了眼睛。 景华唇角微微勾起,脸上氤氲着好看的笑意,就连平素没什么笑意的眼睛,如今也弯着,虽然身着男装,却掩饰不住的娇。 这样的景华,是他从未见过的。 突然,卫朝言就没有了上去的勇气。 他想要再回头看一眼,却管不住自己的脚,一直往下走。 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这些景华自然是不知的。 她说完了那句话,两个人之间便陷入了沉默。 见温惘然不说话,景华不由得自嘲的笑笑,她望向温惘然,“怎么样?你也觉得很可笑吧?” “明明最不该喜欢上的人就是他啊。”景华觉得自己的头晕晕的,理智告诉她,这些话不应该再说下去了,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她双手托着脸,眼神迷离的看着远处,“他很可恶,很烦人,很烦很烦。”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 温惘然只觉得自己的心说是在凌迟也不为过了,就在他等着听景华的话的时候,再看过去,就发现人已经醉倒在桌子上了。 而桌子上的酒坛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空了。 温惘然不禁苦笑,只怕自己是天下最惨的人了,听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姑娘在自己面前说喜欢别人,最后还要送这个喝醉了的姑娘回家。 不,应该是男子。 温惘然一路上将景华送回家,不由得想,只怕自己喜欢的是个男子吧。这般闹腾,虽然如此,可心中还是有些享受的。 景华平素十分有自控能力,更是很少喝醉。 238像个孩子 他又哪里见过她这个样子呢? 像是吃不到糖的孩子。 景华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扶着自己,便以为是卫朝言,不由得冷哼一声,“卫朝言,你混蛋!” “卫朝言,我要打死你!” “混蛋!总是与我作对!” “本,本丞相,定然将你煮了!” …… 到后来,温惘然已然是哭笑不得。能被景华喜欢还真是……悲惨啊。明明在喝酒前说话的时候,是那样的深情,可喝酒之后,口口声声就要打死人家,要煮了人家。 这下只怕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丞相与将军不对付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 景华一觉醒来,天光大亮,他觉得自己头疼极了。 揉着额头起来,记忆复苏,忽的,想起了昨日的事情。昨晚自己与温惘然喝酒,温惘然问她是不是喜欢卫朝言? 她说了什么? 天啊! 在想到了自己说了什么之后,景华真想用被子把自己捂死! 自己说了什么? 她竟然真的与温惘然说了,说自己喜欢卫朝言。她承认了! 不光如此,还喝醉了。喝醉了也就喝醉了吧,似乎回去的时候,还骂了一路卫朝言…… “主子,既然您醒了,便起来换衣服吧。您可别忘了今日还要去参见长公主的宴会。”红袖早早的就在一边坐着,看到景华的动作,忍着笑开口。 景华猛地将被子踢开,若无其事的开口,“去给我倒杯水来。” 等红袖出去之后,才忍不住揉揉额头,一会儿还要参加长公主的宴会……岂不是……岂不是被人笑话。 红袖很快就端了温水进来,看着景华的样子,不由得开口道,“主子,时间不多了,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不如您直接去沐浴?” 景华点点头,接过红袖端过来水一饮而尽。 闻闻自己身上还有些隐隐约约的酒气,景华不由得觉得头疼。 等收拾好了一切,换好衣服梳好头,已经又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景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长公主宴会,自己若是去的太晚,岂不是不好? 想到这里,她坐上马车便直接去了长公主府中。 忽的,景华想到了之前长公主举办诗会的时候,自己也曾去过一次,不过那时候自己与卫朝言还水火不容。 没想到,短短时间,自己竟然就喜欢上了卫朝言? 一想到这个,景华觉得有些神奇。 在她胡思乱想中,很快就到了公主府。 景华一下马车,便收获了一众目光。今日她穿了另外一身白色衣裙,这衣裙十分素净,所有的刺绣都是暗绣,也不必担心太过高调,抢了谁的风头。 头发松松垮垮一个流云髻,红袖给她画了画眉毛,长眉斜飞入鬓,嘴唇却用了暗色的朱砂,看起来很是舒服。 不过景华自以为打扮的很低调,殊不知自己长的本就不是低调的脸。 这样一张脸,不管是浓妆还是淡抹,总是相宜。 不过一身素白的衣裙,配上嘴唇的暗色朱砂,配着头上的白玉步摇,走路晃动之间都带着仙气儿,看起来不容亵渎。 红袖跟在景华的身后,看着周围人的眼光,不着痕迹的笑了,她今日给景华梳妆用了许多的小心思,不光要好看,还要好看的不过分刻意,不抢长公主的风头。 景华看到长公主坐在那里,不由得见礼,“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眸子里快速的闪过一丝惊.艳,笑道,“平时见到丞相男装已是惊为天人,却不想丞相女装竟也无人能敌。” 这话让诸位贵女们心中有些复杂,不过看过去,的确如此。 景华的姿容,用一句惊为天人,一点都不过分。 不过景华可没这个自觉,只以为长公主是客气客气,忍不住笑了,“多谢长公主夸奖。”她朗声道,“长公主这般夸奖我,只怕下官忍不住天天来长公主这里呢。” 若是别人说出这话,难免有攀关系的嫌疑,可这人是景华啊。 一切便都不同了。 显得这么落落大方。 让女子都自惭形秽来,若景华只是长得好看,难免遭人嫉妒,可景华不光长得好看,还是堂堂丞相,景华出京之后的事情,有些连州城东洲城的人来到京城,便大肆夸奖,如今京城中人也知晓景华与卫朝言为百姓们做的那些事情了。 想到这里,那些女子看到景华的目光又不同了。 景华可不单单是女装好看,男装甚至能让人忘了她的性别。 一时之间,那些闺秀们看着景华落座,想过来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些人中,只有一人除外。 那女子满目嫉恨的看着景华,不由得冷笑一声。 这样怨毒的视线,景华不会感觉不到,她回头一看,便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子,不由得一愣,随即移开视线,对着自己身边的闺秀笑着开口,“这位……小姐,不知那边那位,正看着我的,是谁家的小姐呢?” 这小姐是光禄寺卿大夫家的小姐,明叫秋云的。虽然坐在景华身边,却也没想到她能主动说话,一时之间有些受..宠..若惊,结结巴巴的开口,“那,那是今年刚刚升任侍郎的,黄侍郎之女,黄婧熹。” 景华笑着点点头,“多谢。” 秋云距离景华很近,她真切的看着她的眉眼,不由得感叹,上天果真是不公平的,在给了一个女子才德之后,还给了她可以压过众人的美貌。 景华心中了然,这黄侍郎便是朝中斗争的结果,有人死了,就有人来补上。 若是从前,这黄婧熹是没有资格来参加这样的宴会的,如今也算能融入京城上级贵族圈子了。 想到那日从寺庙的门口发生的事情,她心中明了,又多了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又见那女子一直盯着自己看,显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景华索性勾了勾唇角,对着她笑了。 再说黄婧熹,那日人多,里边解签的师傅告诉她若是不注意自身,只怕没有好姻缘,家中也会因此生出祸事来。 她当然不认为自己是个祸事精,话已至此,当然是因为那人跟自己过不去。 239得罪 于是心情十分烦躁,她带着人一出门,便与着急的景华撞上了。 看着景华穿着粗布麻衣,又长着那么一张美貌的脸,当即动了想要欺负她的意思,也算下消消气。 丫头潇儿察言观色,自然知道主子的意思,于是主动上去迎战。却没想到,景华嘴上一句都不吃亏,就想着让小厮动手。那些小厮动作之间难免与景华有接触。 这贫家女子,还没了清白,只怕只能给人做妾,亦或者嫁给小厮了。 这么一想,黄婧熹心中便觉得快意。可未料,事情全然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景华一人便将她带来的小厮打了个落花流水, 然后便跑了,黄婧熹想着这人多半是害怕了,便忍着恼怒让人去查。 长公主下帖子请她赴宴,黄婧熹洋洋自得,以为自己爹爹如今为官,就连长公主都不能忽视她。还有进门之后,那些闺秀们都礼遇有加,更是坚定她自己爹爹位置很高的想法。 再见到景华的时候,她自然没注意长公主对景华说了什么,看到那张脸,她只想撕碎,自然也就错过了长公主对景华的称呼,还以为她是哪个小官之女。 黄婧熹参加过几个宴会,皆没看到过景华的身影,加上今日她来的早了,发现这里的确有几个小官之女,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景华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 她见景华右边还有一个空位,不由得对着一旁发愣的潇儿开口,“潇儿,还不扶我过去。” 有些话黄婧熹没听到,可潇儿听到了,在知道了自己小姐得罪的人是当朝丞相之后,不由得胆怯,于是回应黄婧熹便慢了一些。 黄婧熹见自己的丫头也不理会自己,而是呆呆的看着那个贱人,当即觉得颜面尽失,低声开口,“蠢货,还不扶我过去!”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那样狠厉的语气,在一众轻言细语燕语莺声的小姐们中还是格外突兀。 黄婧熹不在意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在潇儿的搀扶下,坐到了景华旁边, 微微一笑,“不知小姐家父是谁?” 上去便问人家爹,这在宴会上是十分失礼的。 这些小姐们从小便参加宴会,自然是有相熟的,若是有新认识,不相熟的,一般都会先问彼此的名字,然后等熟悉起来了,再问家父是谁。 这黄婧熹上去便问家父,况且这个家父还是问景华。朝中谁不知道景华是个孤儿,就算不为着人家的权势地位,单单从别的方面来说,这岂不是在刺人家的心么? 一时之间,便有周围小姐不赞同的目光投来。 这些闺秀们自小受到良好的教养,虽然有的不合,会私下里使绊子什么的,可面上还是好好的。 景华自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端坐在一旁,漫不经心的喝茶。 黄婧熹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回答, 不由得咬了咬唇,“这位小姐……” 顿时,周围人看着她都宛如在看一个蠢货。 京城中的宗室贵族们,都有一种骨子里的清高在,最是鄙夷黄婧熹这般没有规矩的人。 景华仍然不说话,只是微微勾起唇角来。 就在黄婧熹险些忍不住的时候,一个颇为温柔的女声开了口,“黄小姐,莫非你不认识她吗?” 这女子便是昭华郡主了。 自闹出误会那日起,这是她第一次出门,后来也想明白了许多,这件事的确人尽皆知,本就不怪景华,况且人家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 可即便知道她是个女子, 脑子里还是忍不住浮现出她身着男装的样子。 本来只是偷偷的看她,就见那黄小姐上前十分没有礼数,当她在问的时候,便忍不住开口了。 黄婧熹本就在强忍着,这会儿见到坐在后排的昭华郡主,看她位置偏僻,便以为她是什么不重要的小户人家,不由得笑道,“这位小姐好耳力,你坐的位置这么偏僻,还能听到我们说话。” 她话中的讥讽简直不掩饰了。 景华本不想管,可是一回头就对上了昭华郡主幽怨的眼神,想到自己今日穿着女装,这件事又是因为她而起,便笑道,“见过郡主,竟不知郡主今日也来了。” 一句话点出了她郡主的身份,也让黄婧熹面色大变。 昭华郡主就是因为提前得知了景华也来,为了避免尴尬,这才坐到后边去了。 黄婧熹没有想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女人,竟然是郡主。更可恶的是,这个贱人与这个什么郡主说话,却不搭理她,明显是不将她放在眼中。 可是看到长公主的目光似有若无的看过来,还是压抑着自己的性子,站起来与昭华郡主行礼,勉强一笑,“郡主赎罪,刚才多有得罪。” 昭华郡主自然不会理会黄婧熹,她就做出这样半蹲的姿势。 半晌,昭华郡主才开口,恍若不经意一般,“黄小姐竟然还在行礼,对不住,你起来吧。” 这话说的又软又轻,倒真像不是故意的一般。 黄婧熹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那些不甘压了下去。 景华见她如此,不由得摇摇头,只怕下一次长公主便不会邀请她了。长公主都不邀请的人,这京城中还有谁敢跟长公主对着干? 只怕这黄婧熹要被京城闺秀们排除在外了。 今日的宴会无非也是些赏画,读书写字之类的。景华的诗写的好,可并不愿意卖弄。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走了来一人,正是长公主之子,楚南风。 景华定睛望去,却没见到那个自己下意识寻找的身影。随后便听到长公主笑着开口,“景丞相,今日本宫为了你,可是连卫将军都得罪了。本宫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景华一愣,随后很快便反应过来长公主为什么这么说,不由得笑道,“多谢长公主厚爱。如今下官与卫将军已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哦?”长公主微微一笑,“本宫怎么听说,丞相喝醉了,酒后吐真言啊。” 楚南风正好走过来,便听着自己母后打趣好友,不由得有些无奈,“母亲。朝言不在,你怎么能如此?” 240书呆子 看到自己儿子那副古板书呆子的模样,长公主都要头疼了,不由得点点头,“好,好。” 景华不由得叹息一声,“公主,是不是下官喝醉了的模样,整个京城都看到了?” 长公主平素里无事,便喜欢让人打听打听街头巷尾的有什么新鲜事,再说给她听听。今日这人便打听出来这一遭,本来还不知道是谁,只不过她猜测到的而已,这京城中与卫朝言能如此不对付的,也只有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相景华了。 “城乡放心,你的清名还在,不过本宫猜测而已。”长公主戏谑。 景华哭笑不得,即便京城中的百姓开始不知道是谁,后来想到的也一定是自己,想到当年她与卫朝言经常争吵,甚至还有人拿他们押注打赌,不由得笑了起来,调侃道,“那长公主今日没有邀请卫将军是对的,若是邀请了,岂不是血溅当场?”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而坐在景华旁边的黄婧熹却是笑不出来,她勉强勾了勾唇角,却觉得唇角有千斤重一般。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贱人,竟然是丞相。 丞相景华她自然听说过,那样的威名赫赫,本来以为是个男人一样的女子,却没想到长着一张这么好看的脸。 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胆怯。 若是这丞相不放过自己怎么办?若是她当众让自己出丑该如何应对? 忽的,黄婧熹感觉旁边有人推了推她,一抬头就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由得看过去,就听到潇儿小声的提醒,“小姐,长公主在叫您。” “公主恕罪,刚才小女有些……”她扶着额头努力的在想说辞,就见长公主只是淡淡一笑,“本宫看你脸色不佳,还以为东西不合胃口。” 原来长公主让人给她们端上来许多小点心。 黄婧熹摇摇头,“怎么会。” 接下来,长公主见宾客到齐了,便让人将地方移动到花园中去。 花园中早就摆好了桌子,虽然现在已经冷了,可这花园中让人移过来可许多花朵,仍然是一片花团锦簇,看起来煞是喜人。 来的这些宾客里边,景华的身份最高,自然便坐在第一桌,而黄婧熹坐在最后一桌,不过她才没想想过是因为自己地位低才坐在这里的,景华未来之前,大家都对她礼遇有加,偏偏景华一来了,她便成了众人的笑柄。 想到这里,她眸子里快速略过一丝狠厉,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来。 用完膳之后,花园中的圆桌快速换成了方桌,和一些小凳,长公主也下令将那些青年才俊们也叫到这里来。 这些闺秀都知道长公主举办这宴会的目的,顿时娇羞了起来。 朝中民风开化,男女已不是大防,加上今日有长公主从这里坐镇,一是没人能说出什么来,二是无人敢说出什么来。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男席有一公子站了出来,这公子今日也是一身白衣,乃是魏武侯家的公子,他长相清秀,周身都是文人气质,微笑道,“长公主,晚辈听说景丞相在出京途中画了一幅红梅,极为逼真,我有一好友是连州城的,曾听他妹妹说起过,不知丞相今日可否与我们展示一下?” 前半句虽然是对着长公主说的,后半句已然是对着景华开口了。 景华微微一笑,她展示不怕什么,她发现竟有许多人对她的 画法感兴趣,就算教了他们又如何呢?只是这是在长公主家中,若是抢了她的风头便不好了,于是只笑着开口,“客随主便,这自然是要长公主说了算的,若是公主不喜欢,那改日我将这画法教给你便是了。” 她说话落落大方,没有丝毫藏私的样子。 长公主见她如此进退得度,不由得笑道,“本宫倒是想见识一下了?丞相可愿意与我们展示一下?” 景华点点头,“自然可以的,请长公主让人帮下官准备一下纸笔如何?” 长公主让人将笔墨纸砚拿来,景华写下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闺秀们刚才被魏武侯家的公子说的勾起了心中的想法,这会儿正期待呢,仍然还是只有一个人例外。 黄婧熹见到景华这般出风头,更不甘心了。忽的,眸子一转,来了主意。 没过多久,东西便准备好了。 景华先是画出梅花的样子来,寥寥几笔,梅花的形状便跃然纸上,虽不成形,可人们都能看出是梅花来。 她微微一笑,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袖子,另外一只手,将颜料从清水中稀释。 忽的,她皱了皱眉,这颜料有问题…… 眼睛从颜料上一一掠过,她用小支的笔将其他的颜料挑出来看,发现只是红色的有问题,又看到旁边的黑色,不由得点点头,心中有了主意。 景华唇角微微勾起,这人也太过愚蠢,竟然还能给她第二次机会,既然如此,便不要怪她了。 她快速的从旁边又画了几支梅花,快速用红色的颜料沾上黑色的颜料,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颜色,果断的涂了上去。 这一下,周围满是哗然。 众人都没想到,景华竟然这样画,用红色的颜料和黑色的颜料混合。 一旁的黄婧熹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脸来,看来不用自己出手,这景华自己就能出丑啊。 可她忘了一件事,即便景华怎么出丑,她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就连宗师也要敬她三分,更别说她那个三品官的父亲了。 景华胸有成竹,一点一点的描绘,勾勒,挑染。 直到这梅花完成之后,还是黑色的。 紧接着,她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再次给第一次画的那只梅花上色,不过这个是正常的颜色,朱砂沾染颜料,用水稀释,然后快速上色,后边的步骤一模一样,只不过颜色不同而已。 看这梅花,栩栩如生,的确与现在市面上流传的画法不同。 那些才子佳人不禁感叹,丞相果真是不世之材啊。 只是让人不解的是旁边那朵黑色的梅花,放在这样的梅花旁边简直是玷污。 241画技 景华最后稍加修改,“长公主,下官画好了。” 长公主第一句便是将众人的疑惑问出来,“景丞相,你这梅花为何是黑色的。” “公主,梅花不是黑色的。人心,才是黑色的。”景华意有所指,顿了顿,她开口笑道,“公主,请您略等一等。就先看这红色的梅花。” 众人皆是不明白景华是什么意思,不过单看这红色的画法,的确是值得学习,景华当即便为他们讲解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终于知道了景华所说的略等一等和人心才是黑色的是什么意思了。 只见刚才那朵黑色的梅花,赫然变成了红色,好像初雪落在梅花上的一点消融,红色中带着一抹水意,有说不出的美感与灵动。 而刚才众人看着的那朵红色的梅花,却变成了黑色…… 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长公主有些不敢置信,她从自己的位置走了上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华却是微微一笑,“公主,这颜料里边掺了紫苏草的汁水进去。这紫苏草虽然是观赏花草,其汁水和颜料中的一种材料混合到一起,时间长了会改变颜色,所以我便利用这掺和了紫苏草的朱砂红了颜料与黑色兑了比这原来的朱砂红了一些的颜色。” 本来她是不知道这个的,到连州城调查太守府中那几株植物的时候,与同春堂的老先生借的那本医书,景华在抄书过程中也将书看了一遍,当时因为这紫苏草在里边算是比较奇怪的,便记住了。 正巧,刚才赏花的时候,景华看到了最边上有几株,本想着最后等人走光了,自己再与长公主说说,具体看一看。不曾想,没过多久,便从自己的颜料中看到了。 景华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长公主也变了脸色。 这是她举办的宴会,如此给她使绊子,便是不给自己面子。到底是谁?竟然这么大的胆子,敢设计景华。 长公主正要发作,就见景华微微一笑,“长公主,您不必生气。” “今日这事着实下作。本来才子佳人舞文弄墨,不曾想,竟然从这上边下绊子。”越说越生气,长公主爱才惜才,她举办的宴会上出过各种各样的事情,一些人有小心思,她也知晓,不过却没想到,景华在这里倾囊相授,却有人因为一己私利,来让她出丑。 想到这里,她一拍桌子,“来人,将刚才给景丞相拿颜料的奴婢带上来。” 很快,便有小厮压着奴婢们上来,长公主一双锐利的眸子扫过这两个丫头,“你们从实招来,为何要在这颜料中放东西?” “奴婢不敢。” “奴婢不敢。” 虽然这样问着,大家自然知晓不是这两个丫头,这丫头是个不通文墨的,是如何知晓这样的隐秘? “那你们说说,中途可有谁接过你们手中的颜料盘子?” 这两个小丫头咬了咬嘴唇,“奴婢途中想去恭房,还……还有东西需要玲儿帮奴婢拿,于是便将这颜料放到了恭房门口的大石头上了。不过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奴婢们很快就来送了。除此之外,途中并无任何人拿过这东西。” 这样一来,便没人能证明这两个丫头的清白了。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景华却笑了,“且慢。” “长公主,下官有话想问这两位姑娘。” 长公主知道景华有本事,于是点点头,示意这件事交给她处理了。 景华微笑,“不知玲儿姑娘从恭房走到你们住的地方拿东西,需要多久呢。” “回丞相的话,具体多久我们不太清楚。不过恭房距离我们住的屋子很近,就穿过一道门就是了。” 景华点点头,“那你回来之后看到这盘子可被人挪动过?” 那玲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摇摇头道,“这个奴婢没有注意,因为当时担心您着急用颜料,今日有些忙,没有人可以替我们才如此。” 景华若有所思,随即笑了起来,“看来是老天不想让我好好画这幅画啊。”她的语气里还含着一丝打趣,众人皆是笑了起来,十分轻松的样子。 “不过没关系,玲儿姑娘,劳烦你,带着我去看一看恭房门口的地方。” 玲儿看向长公主,见长公主点头,这才道,“是,您跟我来。” 景华随着玲儿往恭房的方向走,片刻的功夫就到了,果然,距离恭房门口不远处的地方有一片紫苏草。 这紫苏草长得郁郁葱葱,是京城中常见的花草,不过这紫苏草长得时间长了,三年才会开出一种紫色的花朵。 景华上前一步,就看到这花丛里有个脚印,脚印中间还有一个图案。 她心中明了,对着玲儿再次问道,“玲儿姑娘,你回来的时候,可在这附近看到了什么人?” 玲儿思考,好半晌,才开口道,“丞相,我似乎隐约间看到一个粉色的身影。但是不确定。” 景华仔细想了想,粉色的身影,今日黄婧熹穿的便是粉色的衣服,虽然她有嫌疑,当时出去了,但是也不是唯一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想到这里,景华开口道,“玲儿姑娘,待会回去的时候,你便说你想起来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姑娘,肯定的说知道吗?” 见玲儿有些不明所以,景华开口解释,“你便这么说就行,至于长公主那里,我去说。” 玲儿点点头。 景华与玲儿就这样施施然回去了,只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就连长公主都十分好奇的问道,“可发现了什么线索? ” “正是。”景华正好路过黄婧熹身边,用余光扫过她变得格外苍白的脸,“还真有些线索,刚才玲儿想起来那个人穿着粉色的衣裙。” 景华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到一个凄楚的声音,“丞相大人,您不能如此冤枉小女啊。” 这话一出,景华险些要笑了出来。 本来她只是怀疑,可是黄婧熹这一跳出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景华回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黄姑娘为何如此说?” 242技法 “大人,小女知道,上次寺庙门口人多,多有得罪您,可您……您也不能这样冤枉小女啊。” 景华微笑,“黄姑娘口口声声的说我冤枉你,我可说了一句关于你的话?还是说……你心虚了?” “况且,寺庙门口的事情,姑娘不必如此隐晦,你可以说说,你是如何带着小厮与这个叫潇儿的丫头,如何让这些人与我打斗在一起的。怎么?最后回去的时候,一定很不甘心吧。” 景华语气平缓,听不出任何讽刺挑衅的意思。 可是黄婧熹就是莫名的觉得景华在挑衅,她深吸了一口气,眼泪落了下来“大人……不是这样的……小女一人出门在外,自然要有所防备啊!” 景华微微一笑,“姑娘说笑了。不管如何,都不必再提。现在说起来的事,是谁从颜料中加了紫苏草。” 黄婧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不是小女啊。” 景华不再理她,她拱拱手,忽然想到自己穿的是女装,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着长公主行了个礼,“长公主,下官已经找到线索了。那花坛中有个脚印,只要将穿粉色衣服的姑娘们叫出来,比对一下脚印即刻。” “既然如此,便请姑娘们配合一下吧。”长公主淡淡开口,她一双眸子无波无澜,却像是明了一切。 这些闺秀们本就看不起这个,这会儿听说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当即十分主动的站了出来。 唯独黄婧熹,站在那里,迟迟不动。还在僵持着。 景华缓缓走过去,在黄婧熹周身闻了闻,微微一笑,“果然如此。” 众人都在看着景华的动作,听到她说这话,都有些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公主,换颜料的人下官已经找到了。”景华笑着开口。 “正是这位,黄小姐。” 长公主点点头,“你可有什么证据?” “自然是有的。”景华微微一笑,“可以请任何一个人过来,闻一闻这黄小姐袖口的味道,是不是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刚才我没有说的便是,这紫苏草汁水的味道,紫苏草虽然与檀香不同,但是汁水的味道,却是与檀香有些相似,只不过比檀香更淡一些,但是在人体停留的时间却要长很多。刚才黄小姐摘了紫苏草,自然袖口上就会有味道,您若是还不相信,可以直接让黄小姐踏出脚印来比较。” 景华微微一笑,似乎是胸有成竹。 一瞬间,众人看着黄婧熹的表情都变了。 黄婧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眸子里快速的略过一丝怨恨,不过很快,她便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梨花带雨道,“大人,你不能这么冤枉我啊,就算您记恨寺庙门口的事情,我与您道歉还不行吗?” 景华冷笑一声,“不必。黄小姐不必如此大义凌然,似乎是得罪了我一般,实际上可是我得罪了黄小姐呢,当时寺庙门口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也还有别人,若是黄小姐觉得是我的问题,不如叫几个看过的人出来说说?” 今日的好心情已经完全被破坏了,长公主也恼怒的很,当即沉下脸来,“黄小姐,你可知道对朝廷命官不敬是什么罪过?” 黄婧熹自然是不知道,这会儿听到长公主说出了这话,黄婧熹当即慌乱了起来。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也从未觉得这样丢脸过。 平素她没参加过这样的宴会,又从自己的小圈子里处处以他为尊,这会儿见到众人落到她身上的目光都是鄙夷,当即哭诉道,“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长公主却是不管这些的,从宴会开始,这女子便不知道谨言慎行,看着景华的样子,多半是这女子了,当即开口道,“来人,给她踏脚印。顺便也闻闻,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檀香味。”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长公主冷下脸来,“黄小姐,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黄婧熹自然无话可说,只说自己是冤枉的。 长公主冷笑着开口,“来人,黄小姐不舒服,将黄小姐送回府中 ,再告诉黄大人,就说本宫说他教养无方!” 黄婧熹就这样被拖着走了,先不说摆在这里的证据,只看黄婧熹脸上的神情,还有那躲闪的眼神,就知道到底是谁做的了。 况且,从开始不认识景华的时候,便与景华不对付。 实在是没什么教养。 若是别人的宴会也就罢了,这可是长公主的宴会啊,若是让长公主厌恶,还还敢冒着得罪长公主的风险与她交好呢? 况且这是长公主好心,让他们与这些青年才俊互相了解一下,他们珍惜都来不及,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今日景华受了此等怠慢,长公主不由得摇摇头,“景丞相,今日委屈你了。” “长公主不必如此,何来委屈不委屈?”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也没什么心思继续赏花了,索性长公主就说自己乏了,改日在邀请他们。 景华因着那丫头玲儿倒是与长公主说了几句才走。 今日的事情一出,景华更是名动京城了。 长公主的宴会也参加完了,第二日一早,景华便去上朝了。 乾元帝仍然是秉着一贯的有事禀告,无事退朝。 在一众大臣们说完了朝政之后,乾元帝才笑着对景华开口,“朕听说这几日景丞相又闹出了笑话来? ” 景华无奈,“ 皇上您怎的如此……” 乾元帝也不发怒,只是笑,“只朕的丞相太出名了。朕以为能让你与卫将军化干戈为玉帛,谁知,你不往嘴上说,倒是往心里去了醉酒之后是最容易倾吐心事的,听说你扬言要打死将军?” “不敢不敢。”景华苦笑,“大殿之上,您怎么能拿臣的私事来说呢。再说了,将军还在这里,将军就算不知道,如今也知晓了呀。” 点到卫朝言,他便站出来开口,笑容不明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丞相竟然这么恨我。” “自然没有,不过是喝醉了而已。” 其实卫朝言早就知晓这件事,那日他从这家酒楼出去之后,就到了另外一家酒楼喝酒,于是便让人将楚南风叫出来,很晚了都没有回去。 等两个人喝的差不多的回去的时候,就听到街上有人大叫他的名字,不光如此,还恨得咬牙切齿,还要煮了他。 可不知道为什么,卫朝言就是觉得自己心情甚是愉悦,至少景华在喝醉之后还在想着他不是么? 楚南风说他疯了。 他不光疯了,还醉了。 想到这里, 卫朝言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拱手道,“皇上,这次您可要与我们断断,从前我与丞相争吵,皇上可都是说臣,如今……” 乾元帝煞有其事的道,“景华啊,你看这苦主都找来了,这次朕不好偏心你了。” 虽然出了丑,可看着皇上的样子,显然是打消了一些疑心,也的确是好事。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臣便与卫将军朝下解决便是了。” 退朝之后,景华从前边走着,忽然听到后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丞相当真如此恨我?” 景华一回头,就对上了卫朝言带着一丝笑意的眸子,景华不由得在心中疑惑,这卫朝言是怎么了?明明昨日从街上碰到的时候还冷着一张脸,自己也是因为他的态度,才觉得心情不好的。 怎么今日听到她骂了他,反倒换了一个态度了? 景华想不明白,也没有说话。 虽然朝堂上演的两个人没有撕破脸皮,可只要一想到昨日的事情,景华便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索性也就不说了,没有理会卫朝言直接往外走。 今日景华是骑马来的,见她出来了,自然有人牵马来,她翻身上马。 卫朝言却是直接挡在了景华前边,抿着唇一言不发,似乎大有景华若是不开口,便不让她走的样子。 景华也冷下脸来,“卫将军,你可知道民间有一句俗语?” “什么?”卫朝言还以为她要说什么。 “好狗不挡路。”景华说完,趁着卫朝言错愕这一闪神的功夫便直接骑马而去。 卫朝言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知怎么的两个人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朝言想不明白,难道单单是那条裙子的事情么? 再说景华,景华虽然策马奔腾而去,可心中却是越想越憋屈,为何卫朝言说冷脸便冷脸,他今日像是没发生过一般,就像是没发生过一般,凭什么? 难道他发现她的感情了? 景华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有些心神不定,她仔细的想着,自己醉酒之后除了骂了卫朝言似乎什么都没说。 心中安定了一些,景华决定回去问问红袖。 于是快马加鞭奔着家走,平日半个时辰的路程,今日硬是缩短了一刻钟。 到了府中,景华先让元宝将红袖找来。 红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走来,在听到景华问的问题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惊讶,“主子,您就是想问我这些?” “对,我喝醉酒之后,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 “主子,什么是不该说的话?”红袖看到景华神情紧张,不由得故意打趣。 “红袖。”景华无奈。 红袖了然的点点头,低声道,“您是想说,是不是说了跟卫将军有关的话吧?” 见景华不语,红袖叹息一声,“在外边,没有。奴婢给您洗漱的时候,有。” “我说什么了?”景华有些茫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说了出来。她真想从被子里打个滚,将自己埋起来。 半晌,她叹息一声,“算了,不用告诉我了。” 然后一步一步走了进去,那样子奇怪极了。 就在景华想要练武整理自己的心情的时候,就听到周围有脚步声,她自然没有理会,没一会儿添香便走了进来,“主子,卫将军来了。” 243接触 景华的脑子现在正处于放空状态,这会儿听到添香的话,更是反应比平时慢了一点,当即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谁来了?” “卫将军。” “叫他进来吧。”景华的丞相府院子很大,她随便找了个比较空旷偏僻的院子练武。 过了大概一刻钟,就见卫朝言走了进来。 卫朝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过来,一路胡思乱想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景华家门口,于是将错就错,就直接进来了。 到了这个院子,看到景华正在练武,接着,就见景华直奔自己门面而来。 卫朝言侧身一避,然后一个后空翻,便跃到了景华身后。 见景华面无表情,正有与自己切磋的意思,当即心中一动。 再说景华,景华看着卫朝言避了过去,手中没有兵器, 也将自己手中的长剑扔到地上,随即赤手空拳的与他对打了起来。 见卫朝言一直都是防守的状态,不由得对着他踢了过去。未料,他反应很快,一只大手握住景华的膝盖,用力往前一拉。景华当即失了平衡,往前扑去。 她用力稳住自己的身子,可双手在空中没有支点,只能拉着卫朝言肩膀的衣服。 卫朝言猛地松开她的膝盖,一把握住景华的手臂,一收一拉之间就半控制住景华。 可景华哪里是这么容易认输的人呢,等卫朝言带着她落了地,勾起唇角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景华的脚快速一伸,想要将卫朝言绊倒。 未料,卫朝言早有防备,用力一转,直接绕到了景华的后边。 景华刚才练武已经用了些力气,加上卫朝言也是十分强劲的对手,一个没防备,她便往后跌去。 卫朝言一把拉住她,却忘了两个人的脚还纠.缠在一起,慌乱之间,两个人一起落地。 景华看着自己眼前突然放大的面孔,还有那灼热的呼吸,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佯装无事的,定定的看着卫朝言。 卫朝言也被身下柔.软的触感触动了,有些不敢置信,他呆呆的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一张脸如画中人,唇间一点红如点了朱砂。 两个人就这样呆呆的看着。 好半晌,景华才反应过来,将人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若无其事的开口,“将军来本丞相可有什么事情?” 卫朝言也愣愣的,他心跳如鼓,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我不是故意的。” 这显然是在说刚才的事情。 景华顿时恼怒了起来,本来就担心尴尬,所以直接略过了这件事情,可他现在提起来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景华没好气的开口,“我自然知道,你当然不是故意的,不然还是有意的么?”她轻哼一声,再次重复刚才的话,“你到底有什么事,赶快说,说完走。” 这样的态度让卫朝言心中有种复杂的感受,她竟然这般不在意么?今日若是……有这样举动的人,是其他人,她也会这样不在乎么? 卫朝言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来,是啊,景华是谁啊。 她向来不拘小节,什么脸红,不过是她刚刚练武罢了。 想到这里,卫朝言笑了,他摇摇头,“无事,我就是想问丞相怎么了? ” “无事。” 卫朝言垂眸点点头,“既然无事,那我便走了。” 景华没有说话,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走远,才摸摸自己跳的格外快的心叹了口气。 从那日起,景华与卫朝言的关系更恶劣了,似乎恢复到了出京之前,甚至比出京之前还要坏。两个人从朝堂上经常因为一点小事都吵翻了天,皇上更是无奈,只好让他们各自回去反省三日。 景华无聊,叫温惘然喝酒。 温惘然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景华,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说你这是何苦啊,既然……既然……为何弄得这么水火不相容。” “又不是我一个人问题。”景华冷哼,这次她可不想再喝醉了那么丢人了,于是让人拿了一些果酒来,一边喝着一边与温惘然 感叹,“惘然啊,你已经到了这个岁数了,怎么还不娶妻?” 温惘然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微微一笑,“你呢,你为何不嫁人?” “你和我能比么?与京城闺秀相比,我不是个普通女子,你却是寻常男子呀,对不对?你娶妻没毛病,可我若是嫁人,你说我嫁给谁……才能让人放心呀。”景华说的话含糊其辞,温惘然却明白她话中是什么意思。 他真的想说,嫁给他。 他很合适,小官一个,不曾接触政事,岂不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这些话,只能埋藏在心里罢了。 想到这里,温惘然苦笑,“我有喜欢的女子了。” “什么?”景华是真的将温惘然当成好朋友,在政事上她不愿意将温惘然变成自己一党的人,若是自己插手了温惘然的官职调动,只怕若是自己有什么变动,就会牵连他啊! 景华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单看前太师就能看出来了,只要与他们绑在一起的人,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就会在其他地方尽可能的对温惘然好,这会儿听到他说有喜欢的女子了,当即将自己这点愁绪放下了,惊喜道,“你说真的么?是哪家的小姐?” 温惘然看着景华充斥着惊喜的脸,心中苦笑,可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只微笑的卖关子,“不想与你说。别问。” “好吧。”景华装出一副十分失落的样子,“果然啊,男人都是重色轻友。你看你有喜欢的女子了,当即便对我不一样了,从前你可是什么都与我说的,我们无话不谈!” “我……那女子还不知道我的心意,我不好随意说出来那女子是谁。”温惘然定定的看着她,眸子里满是温柔。 景华看着这样的温惘然,并不知道他的温柔是对着自己,而是他想到自己喜欢的女子,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你呀,喜欢为何不说出来呢。” “她有 244馄饨 景华摇摇头,“你这样是不行的知道吗? 你要学会强取豪夺,你看那话本子里,你这样想法的一般都是不能抱得美人归的,你要不顾一切的告诉那女子才好啊。”有一段时间添香十分喜欢看话本子,景华见她这么着迷,于是也跟着看了两本。 看完之后,她不是很懂,冷冰冰的少爷喜欢上了自己温柔的小丫头,于是就使劲欺负,要不然便是什么王爷看上了谁家的小姐不顾一切的抢回家中,然后做点不能描述的事情,做着做着……就喜欢了? 景华把这样的话本子当乐子看。 没想到却被添香说不懂这些感情,什么霸道王爷怎么怎么感人啦。 虽然她欣赏不了,可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啊,一般的女子似乎都欣赏的了似的。这么一想,她觉得可以找添香给温惘然买些话本子了。 未料,温惘然扑哧一声笑了,“我若是这样做了,只怕会挨打。” 显然景华也是想到了,干笑两声,端起酒杯来,“来来来,喝酒喝酒,没想到啊,你也有喜欢的人了,就……就祝你,感情顺遂!”说完,便一饮而尽。 景华与温惘然一直都喜欢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不光能看到夜景,还能看到远处的护城河。 此时,护城河边上有许多人在放河灯,平素她根本都不会去看,可今日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想去看看。 温惘然见她往外边张望,不由得问道,“你想去看放河灯的?” “走,去看看。” “好。”温惘然与景华在一起的时候,一向都是景华说的算的。 两个人结了账,便直接奔着护城河边上走去。 这个时候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景华轻轻吹了口气, 一出口立刻成了白色。 不知怎么的,她笑了起来。 看着一个一个放河灯的人,看着那些人脸上的欢声笑语,景华只觉得满心寂寥,她收敛了表情,缓缓走着。 一旁的温惘然怎么会没注意到这一幕呢,他自然知道景华心情不好,也知道她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只是他却不是她的解药。 忽的,温惘然看到远处走来了两个身影,在看到其中一个熟悉的人的时候,眸子不由自主的眯了眯,不着痕迹的转过身子,冲着景华微笑,“你想不想放河灯?我帮你买一个?” 景华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怎么?觉得有损威严吗?”温惘然泯然一笑,很自然的抓住了景华的手摸了摸,“有点凉,不若去喝杯热茶。” 抓住她的手,也只是一瞬即放。 可这一幕,却完完整整的收到了一个人的眼底。 景华的确有点冷,也没在意温惘然的拉她手的动作,点点头,转过身就要走。 温惘然看了看那个方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走,去那边。那边有一家茶很好喝,还有你喜欢吃的小馄饨。” 虽然有些错愕温惘然的举动,可他们之间坦荡极了,也没在意,加上温惘然很少主动说什么,于是点点头。 两个人顺着反方向缓缓走着, 很快便到了温惘然说的那个摊子。 出摊子的是个老大娘,这老大娘见到他不由得一笑,“你来啦?” “是,大娘,这是我的朋友。要两碗馄饨,两碗茶。”温惘然微微一笑,亲自将凳子擦了擦才让景华坐下。 景华瞧着他这个体贴的模样,不由得打趣,“这么好的男子,若是谁嫁给你,就很幸福啦。” 温惘然只是笑而不语。 两个人都不说话,可气氛却不尴尬。 没过一会儿,茶水便端了上来。自从景华当上丞相之后,喝的茶都是皇上赏赐,无一不精,可景华最怀念的,还是第一次花了一文钱,从摊子上喝茶的那种味道。 粗糙的碗里边飘着几片叶子,带着一种不浓重的味道,却格外新奇。 她认真的喝了几口茶水,忽的,眼神一亮,尽管味道粗糙,可景华怀念的就是这种味道。 她微微一笑,忽然有了很多倾诉的欲.望,“你都不知道啊,我小时候看到别人吃东西的时候,特别想吃,可是没有银子。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富人家小少爷,被家中小厮丫头们带着出来吃东西,我就走过去说,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温惘然饶有兴致的开口。 景华打了个响指,兴奋的开口,“没错,我就是这么问的。” “我盯着他手上拿着的糖葫芦,跟他说,就赌你手上这串糖葫芦。他说那你输了怎么办?我说,我有盖世神功,我不会输的。”想到那个时候的事情,景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那你们用什么打赌?” “我跟他说我要和他比尿尿,看谁尿的远。”景华说话面不改色。 温惘然愕然,随即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们怎么比啊。结果呢?” 然后就看到景华骄傲的昂着头,“当然是我赢了。” “你赢了?”温惘然更吃惊了。 景华点头,“因为我根本就没跟他比,我说你先尿尿,我帮你拿着糖葫芦。然后……” “我拿着糖葫芦跑了。”景华眸子里都是细碎的笑意,像个满足的孩子,“那小少爷和他们的小厮一直在追我,然后我就跑啊跑,拼命的跑,跑到了山上的山洞里躲着,那些人就没在追来了。” “我永远都忘不了,我躲在山洞里,一口一口的吃完了那个糖葫芦。糖葫芦真好吃啊,第一次吃。” 景华笑着,温惘然的眸子里却满是心疼,他虽然家中不富裕,却从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那时候的景华,想必是一边吃一边哭吧。 温惘然的确是了解景华的,小小的她躲在山洞里一边哭一边吃,她觉得满腹的心酸和委屈,为什么她没有爹娘,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她要这样努力的活着。 她真的好羡慕别人啊。 景华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些事情,好像发生在别人身上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馄饨端了上来,温惘然移开视线,转移话题道,“这馄饨好香啊。” 245逛街 “是啊,今日我请你吃,你尽管吃个够。”温惘然大手一挥,十分大方的样子。 景华拱手,眼睛里满是调皮,“多谢温兄!” 温惘然吃东西很快,一碗馄饨很快就见了底,他斯文的拿出帕子来抹了抹嘴,“你先吃着,等等我,我速速就回。” “你去吧。”景华头也不抬。 没一会儿,她就吃完了,温惘然还没回来,她百无聊赖的坐在这里等着,看着远处,又自己续了茶水,心情好了许多。 忽的,她身子一僵,随即恢复。 远处,卫朝言带着一个身穿淡青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丫头。 有那么一瞬间,景华脑子里是空白的,可想起来,她与卫朝言什么关系都没有,无非是自己想的太多罢了。 她想移动自己的视线,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卫朝言深邃的眸子看过来,二人对视一眼,还是景华率先挪开。 “景华。”听到有人叫自己,他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就见温惘然走了过来,一只手背在后边,有些奇怪的样子。 “你手怎么了?”她有些疑惑,然后见温惘然背着的手伸了出来,手上赫然举着一串糖葫芦。 景华惊喜的看着他,“糖葫芦。” 温惘然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有说不尽的温情,“你都说了你小时候的故事,我还不明白你想吃糖葫芦么?好啦,快吃吧。” “被你发现了。”景华知道卫朝言其实是找了个借口维护她的自尊,于是她便接着他的话答应道,“谢谢你呀。” “我吃完了,就等着你回来付银子了。我还以为你今日是为了不请我吃馄饨喝茶呢,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一边举着糖葫芦,一边拱拱手,“多谢。” 景华微微一笑,下意识的往刚才的方向望去,只见卫朝言定定的看着她。正巧温惘然也结完银子走到她身边,轻声开口,“走吧。” 她点点头,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与卫朝言擦肩而过。 卫朝言无法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觉。 他远房的一个姨母带着表妹张罗亲事,姨母开口说让他带着表妹转转,看着与她母亲有五分相似的姨母,他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想着明日便与他说清楚。 带着人出来,一路上都未说什么话。 正巧听说护城河边有人放河灯,那表妹便主动开口,说要来看河灯。 才走过来,就见到了温惘然与景华,温惘然主动拉着她的手,亲昵极了,景华脸上的笑容那般灿烂。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也顺着景华他们走的路走了过来。 果然,远远的,就看到了景华的笑脸,她似乎在说什么,在怀念什么,而温惘然脸上是一片纵容。景华看不出,他却能看出来,温惘然对景华绝对不是普通的朋友,而是男女之情。 接着,温惘然便走了。 卫朝言就这么看着景华,就连表妹与自己说话都没听到。 他与表妹说完话,就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一转头就对上了景华无波无澜的眸子,她脸上端的是面无表情。 又看着她对温惘然笑,吃着他买的糖葫芦,和他一起走。 擦肩而过,见面不相识。 卫朝言觉得心中难受极了,他想追上去,可是却没有任何立场。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身侧的人开口了,“表哥,你喜欢那位姑娘吧。”虽然是问,可话中的意思是肯定的。 卫朝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回过神来,淡淡道,“走吧,回去吧。” …… 第二日,景华懒洋洋的没有早起,而是睡到自然醒。 未料,才清醒没多久,就听到外边有急.促的脚步声,她还以为是添香,不由得笑道,“添香啊,你又慌慌张张的在做什么?” “主子,您快起来。前边来人了,皇上召您入宫。”红袖面色严肃。 皇上说了让他们闭门思过,若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一定不会除了早朝之外的时间来找她议事的。想到这个,景华当即快速换好了朝服,骑着马大步入宫。 到了御书房,拱手行礼道,“参见皇上,吾皇……” 皇上却是摆了摆手,“起来起来。” 景华才起来,就见门口又进来了一个人,这人她昨日才见过,不是卫朝言又是谁? “皇上出什么事了?”景华看着这阵势,不由得开口问道。 乾元帝面色严肃,“今日收到边疆急报,说是敌国来犯,如今已经从边城村庄中抢夺了许多户人家。” “今日叫你们来,便是问问两位爱卿的意见。”乾元帝满目冰冷,眸子里再也没了笑意。 如今距离上次战争不过才过了五年,边疆就有人敢来犯,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景华拱拱手开口道,“皇上,据臣所知,如今敌国正经历政变动,正需要我国支持,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进犯呢。臣以为,还是要先调查清楚再做打算。边疆的消息送到这里,最快也要二十日,这二十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如先派人去看看?到边疆调查调查,若是真的有此事,臣以为,应战!” “朝言以为呢?” 卫朝言略一思考,开口道,“皇上,臣愿出征,保国家稳定!” 五年前,景华不识卫朝言,她出征与否与她没有关系,可五年之后,他是她的意中人。 一想到出征这两个字,便觉得沉重。 她心口窒了窒,扯扯唇角,自己怎么忘了,卫朝言是武将之首,若是出征,第一个便是他上。 想到这里,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乾元帝只怕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了,如今叫景华与卫朝言来,就是听听他们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此时见到他们都赞成出征,当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好!我大梁男儿各个英勇!” 第二日早朝,乾元帝就与朝臣商定了过年之后即可出征。 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二十天,直到下朝之后,景华还有些不可思议,原来这么快这一年又要过去了。 回到丞相府,府中已经开始张灯结彩。 246年礼 元宝看到景华,赶忙跑了出来,“主子,您回来啦?今年这对联是您亲自写? 还是奴才们出去买?” “我写吧。”景华对府中这些东西一向都很在意,加上她写的字也不差,于是每年都是自己写。 正好心烦意乱,也写字静静心。 红袖很快就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和贴对联的红纸,景华深吸一口气就写了出来。 她写了三对。 一对让元宝贴上去,第二对是送给温惘然的,这第三对,景华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 …… 一到年底,本来该忙的景华也闲下来了。 这会儿她正在书房看书,就听有脚步声响起来,接着便是元宝的笑脸,“主子,长公主给您下了帖子,说是要举办宴会了,让您参加。同时还给您带了一份礼。” 景华点点头,“放下吧。” 看着桌子上的锦盒,里边是一块砚台,皇上也有好东西赏赐,景华见过无数砚台,这块完全不输那些,看起来十分有光泽。 景华心知肚明,这便是上次黄婧熹那件事之后,长公主为了弥补她,所以送了这个礼来。她身份特殊,若是当时就给她送来,难免让别人说一句长公主拉拢朝臣,现在这个时机,已经到了年关,也就没什么了。 “元宝,我库房里不是还有一盒子宝石?将那宝石取出来,赴宴的时候我带着。” 景华拿出帖子看了看,就在三天之后。 红袖知道了这事之后,又免不得一番折腾。 这些日子,景华和卫朝言的事情,她自然是看在眼里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到底还是没有说,主子们之间的事情做奴婢的若是过多插手就不好了。 只是眼下卫朝言又要去边关了,还不知道要去多久,想到这里,红袖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主子,去长公主家中赴宴,不知您穿什么衣服去?不若就穿上次卫将军送过来那套?前一阵子不是才做好了一个红狐斗篷?如此一来,看着正合适呢。” 提起那件衣服,景华便想到了那个人。 她怔了怔,开口道,“将那件衣服拿出来我看看。” 红袖一喜,“是,主子。”她快手快脚的就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来那件衣服。 衣服还在锦盒里,红袖取出来挂上,摸摸料子不由得笑了,“主子您看这料子正合适呢,再配上红狐狸斗篷是再好不过的。” “红袖,你说,卫朝言好不好?” 见景华脸上的表情,红袖抿唇一笑,“主子,好不好,在您心中啊。但是在奴婢眼中,卫将军是极好的,都说出去长途跋涉,是非常考验一个人的。可将军对您真的没话说,有什么吃的先记着您,虽然有的时候休息的勤了一些,也是为了主子啊。况且,卫将军保家卫国,十分正直。若不是因为景华特别的身份,只怕两个人是最合适不过的一对了。” 想到这里,红袖便觉得惋惜,“主子,奴婢觉得,如今到了主子这个地步,若是不能随心所欲,这么多年您吃了那么多的苦,到底是为什么呢。” “若是喜欢卫将军,您便别给自己留下遗憾,您已经过了慕少艾的年纪,喜欢上一个人,还有机会,卫将军还是那么好的人,这样的机会还有多少呢。”红袖微微一笑,“主子,红袖不懂那么多道理,只希望您高兴就好。不管您做什么决定,红袖都会支持您的。” 听着红袖赤诚的话,看着她一双眸子里,满是忠心,景华心中一动,开口道,“我知道了。” 她的手一寸一寸抚.摸着这件衣裙,“就穿这件衣服赴宴。” 三日之后,景华穿着华服美衣,淡扫峨眉,带着那一盒子宝石去赴宴。 长公主在看着景华今日的装扮的时候,先是惊.艳,随即握着她的手,无不遗憾的开口道,“真是可惜了,我儿是个这么木讷的性子,不然我便求了你回来,乃是美事一桩啊。” 虽然知道长公主说的未必是真的,只是景华少不得受..宠..若惊一番,她微笑道,“多谢公主美言,公主怎么夸,下官就怎么收下了。最美的宝石配最美的人,公主,这是下官的年礼。” 景华向来说话直白,也正因为如此,长公主才越发的欣赏她。她这一生受尽.宠.爱,荣华富贵,从不缺这些,可饶是如此,在打开盒子的时候,还是被震惊到了。 这样成色的宝石,的确不常见,就算在皇宫中都能说一句独一无二。 景华这样有诚意,她倒是没想到,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挚起来,“坐下吧。” “是,多谢公主。”今日景华为了送礼,来的便早了些。若是今日再来晚了,让别家的小姐看到了,一是自己准备了,别人没准备,让别人难做。二来是自己如今的身份特殊,这样岂不是有巴结长公主的意思么? 247尽收眼底 景华落落大方的坐着喝茶,等着人来。 没过多久,就听到外边传来楚南风的声音,“母亲,朝言来了。” 是……卫朝言? 景华握着杯盖的手一顿,接着便是若无其事的喝茶。 下意识的抬起头望向长公主的位置,就见长公主微微一笑,“景丞相,卫将军即将出征了,所以本宫便也下了个帖子。就当是提前为卫将军践行了。况且,我还有个想头。”长公主微微一笑,却没继续说下去。 景华心中猜测出了三分,却没继续问下去,而是微笑着点点头,“公主高义。” 聪明人说话从来就是这么简单,说话只说三分,剩下的全靠猜测。 说话间,卫朝言便随着楚南风走过来了,等走到长公主面前,行礼道,“见过公主。”说着,便将手中的锦盒递给楚南风,他笑着拱手,“公主,过年了,一点薄礼。” 长公主也没说什么客气的话,只是笑,“卫将军与丞相倒是默契,今日都带了礼来呢。” 景华笑而不语,只是从旁边看着。 卫朝言听到长公主的话,下意识的往旁边一看,就看到了端坐在那里的人。 这里有些热,便将红狐狸披风脱了去,景华此时此刻穿着卫朝言送来的一身白衣,配上红袖给她梳的头发,看起来越发的明净,纤尘不染,说是一声天上的仙女也不为过。 只不过这个仙女,是不能动不能说话的仙女,只要一说话,便会破功了。 果然,景华一出口,便是破坏气氛,她微微一笑,率先开口,“今日卫将军也来了啊。”语气里还颇有点意味深长。 话一出口,景华不由得忍住想要扶额的冲动,她发誓她真的没有想要讽刺什么的,只不过是寻常的问话,只是一说话就变了味道, 长公主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啊。 想到长公主此番是为什么邀请她,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补救道,“倒是许久没见过卫将军了呢。” 说完景华更……尴尬了,她觉得自己还是闭上嘴比较好,今日是怎么了。 明明昨日早朝的时候才见过,只不过没说话罢了。 她的懊恼自然被卫朝言尽收眼底,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卫朝言笑笑,“正是,丞相今日倒是……与往日不同。” 景华回以一个尴尬的笑容。 长公主看着两个人的动作,却意味深长的笑了,“好了,朝言,坐下吧。” 这一屋子里,楚南风古板,卫朝言也不是个喜欢没话找话说的人,景华又不会主动开口。顿时屋子里的气氛就尴尬了起来。 就在景华想着自己要不要找个话题说的时候, 有下人跑过来通禀,“公主,温大人到了。” 一说起来这温大人,景华立刻想到了温惘然,然后顺着来人的方向看过来,不由得一愣,还真的是温惘然,一般他都不会参见这样的宴会,今日怎么…… 想到这里,就听到长公主从上边开口,“这是驸马的小友,丞相可认识?” 未料,景华还没说话,就听到一旁的卫朝言笑了起来,“公主,丞相可不用您介绍,这是丞相在京中唯一的好友了吧?” 这话虽然没什么,可景华听着却是不顺耳极了,她没有理会卫朝言,而是对着长公主笑道,“公主,的确相识。” 温惘然给长公主行礼之后,不由得对着景华拱了拱手,“见过丞相。”虽然私下里关系不错,可是在正式场合,温惘然该有的礼数仍然一样不少。只是在看到景华今日的装扮的时候,不由得一愣,笑了笑,没有说话。 长公主依然让他落座,景华却是斜睨着他,“我竟不知温大人好友倒是甚多呢。” 温惘然一听这话便知道,景华这是打趣他没有告诉她,于是眉心多了一抹无奈,“回去与你解释。” 景华轻哼一声这才作罢,又听到他低声道,“你今日真好看。” 景华:“……”片刻,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在你夸奖的真心实意,今日我便放过你。” “是。多谢丞相大人放过。”温惘然拱手。 屋子空旷,两个人虽然声音小,可他们的动作还是落入其他人眼中。 长公主坐在上首,自然是看得到的,见虽然没有与卫朝言的那种气场相投, 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亲昵来。她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开口道,“卫将军什么时候出征?” “回禀公主,在过年之后三天。” “既然如此,若是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你只管告诉南风,亦或者直接差人来告诉我也行,你家中并无亲人,便将本宫当成亲人吧。” 卫朝言心中一动,站起来与长公主行礼,“多谢公主。” 忽的,长公主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对了,本宫听说你姨母带着表妹上门来了?” 说起这个,卫朝言先是不着痕迹的看了景华一眼,又道,“正是如此,公主,朝言有一事想求。” “什么事情?” “表妹到了适婚年纪,姨母带着表妹就是来京城挑选夫婿,本来我是她表格少不得要为她张罗一些,不过我很快便要出征,所以想求公主,若是有合适的,请公主帮表妹留意留意。”说完也不等长公主答应,便径自开口道,“朝言在此先谢过公主了。” 长公主挑眉,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来朝言是打定主意了。既然如此,我便帮了你这个忙,不过今日是本宫举办的宴会,不如你让人将你表妹接来?” 卫朝言思虑半晌,开口道,“如此,便多谢公主费心了。”说着便开口道,“那朝言先失陪一下,安排好速速便回。” 景华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表妹要来。 不过很快便释怀,这有什么呢。不管谁要来都与自己没有关系了。 248对弈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又与旁边的温惘然说起话来。 若说景华与温惘然,是相处真的很自在,两个人十分默契,又有很多的相同爱好,可能也是因为太过相似了,景华才没有产生感情。 亦或者说,因为景华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在她还不是丞相的时候,便与温惘然相识,起先是因为两个从一个地方当差,只不过后来因为景华聪明有头脑,懂得如何去钻营,所以才会升迁的格外快。 甚至别人几十年才能做到的事情,她几年便做到了。 他们也算是同甘共苦了吧? 虽然两个人关系不错,却也不能一直说话,这样太过失礼,加上陆陆续续的也有闺秀们到了,景华便端坐在那里喝茶。 这个时候,长公主不由得开口,“ 丞相,有兴趣与本宫对弈一局么?” 景华正觉得无聊,当即欣然应允,“自然。” 说话间,长公主便让人摆了棋盘。 不过下棋之前,长公主却是笑了起来,“景华,单单对弈很没意思,不若……我们打个赌?” “什么赌?”景华微笑,不但没有丝毫紧张,甚至还在调侃长公主,“公主,不知您可听说过景华的棋?” “自然,听皇上说起过,你的棋下的很不错。”长公主挑眉,“怎么样?敢不敢与本公主比? ” “请公主说赌约吧。”景华刚想要撩撩袍子,就想到自己穿的是衣裙,觉得有些尴尬,便伸手抚住玉佩,“公主,不如就赌这玉佩?” 长公主却是笑了起来,“赌这些死的物件多没意思,不如来些新鲜的?” “哦?公主可有什么新鲜的?” “若是你赢了,可以随便向本宫提一个要求,随便什么都可以。若是你输了,亦然,如何?”长公主笑着,眸子里的情绪越发的看不出来。 景华迟疑片刻,还是点点头,“好,就听公主的。”说完,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让长公主落子。 接着,二人你来我往的,看起来平分秋色。 两个人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喜爱下棋的,温惘然自然当仁不让的站在了景华身后的位置。 景华专心致志的研究着下边的棋路,长公主的走风很稳,与皇上的完全不同。景华看着长公主不慌不忙的样子,从脑子里快速的思考着对策,若是她用步步猛攻的凌厉走法,只怕没多久就要输了。 于是景华不动声色的防守,甚至用一种迂回的路子却化解长公主。 没过多久,就占了上风。 只见长公主微微一笑,“丞相的棋艺果然名不虚传。” 景华却是摇摇头,“不及长公主。” 下半场长公主却一改刚才的稳,而使出了皇上的惯用下法,见景华皱着眉头思考,她微微一笑,“我与皇上的棋是先皇教的,所以也有相同点,不过,后来与驸马成亲之后,驸马便说本宫若是短促的用这样的方法可以,若是长时间的用,便会暴露出自己的短板。” “驸马此言差矣。”景华微微一笑,长公主的棋艺自然没有她说的那般。 况且,长公主这么多年,依然得皇上尊重..宠..爱,甚至就连驸马与楚南风都受到皇上的..宠..爱,足以看清长公主并不是没有心机城府的人。 既然长公主换了一种路子,景华势必也要换一种路子,可现在已经变主动为被动了,景华是随着长公主的路子走,可怎么才能再占据主动权呢、 忽的,景华灵光一闪,落子越来越快,出手也越来越狠。 就在众人以为景华会赢的时候,外边一阵哗然,这会儿景华已经被包围在人群中了,她下意识的往旁边望去,虽然什么都没看到,却听到有隐隐约约的声音。 “卫将军身边的女子是谁啊?” “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倒是有几分美貌呢。” 景华一怔,随即转过头来,继续看棋盘,却发现棋盘上有些不对,但是具体哪里不对也没看出来。于是便抬起头来望向长公主,却见她眸子含笑的正望着她。 “公主……这棋盘?” “如何?”长公主不明所以。 景华还是摇摇头,“无事。” “该你落子了。” 景华点点头,重新思索眼前的局面,现在她胜算已经不大了,甚至她有一瞬间错乱的感觉,这棋盘……刚才不是如此的。 明明在转头前,她已经是稳占上风,一定会赢的局面了,可这会儿看起来,似乎才稍占上风,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长公主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随意的动棋盘吧? 况且自己也是一转头的时间,长公主哪里有时间思索呢? 即便动子,也是一个技术活,若是一个不好,会很明显。若是被自己看出来拆穿了,长公主也会没面子,长公主怎么会如此? 几番思量之后,景华决定不再想这件事,于是专心眼前的棋局,可饶是如此,景华还是落后一子,输给了长公主。 景华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不禁觉得有些脸疼,她落落大方的笑,“看来是下官说大话了,长公主好棋艺。”说完还像是感叹一般的开口,“果然是不该骄傲啊,强中自有强中手。今日便让景华长个教训。” 长公主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景华却是拱手道,“公主,不知您让景华做些什么?尽管开口。” “本宫听说丞相会舞剑?不如就跳个剑舞吧。本宫一直想看,今日便失礼提出来。”长公主脸上笑意盈盈。 若是别人难免不觉得被怠慢,堂堂朝廷命官,还与公主取乐。 景华却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因着长公主是主人家,又因为他们在那里对弈,不便打扰,屋子里站着来的客人,此刻都在等着拜见公主,于是开口道,“公主,这个,还是等稍后吧。” 长公主一转脸便看到了周围的人,不由得笑了,“来人,赐座。如此说来,倒是本宫实在失礼,今日便不必行礼了。” 等人群散去,景华也回了自己的位置,卫朝言便带着一个女子上前,这女子穿着风格明显与他们不同,可身上的料子却是没的诟病,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看起来如同一个邻家姑娘一般清新可人。 景华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便转头看向别处。忽的,她想到温惘然就站在自己的后边,想必会知道棋局是怎么回事,于是侧头问道,“温兄,不知刚才可看出什么没有?” 249楚慈 温惘然眸光一闪,“这会儿人多,待会再说。” 景华有些疑惑,可是还是点点头。 转过头去,就对上了卫朝言的眸子,不由得一愣,随即移开视线。只听长公主,对着下边站在卫朝言旁边的女子开口, “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回长公主的话,小女慈儿,楚慈。”这楚慈站在那里落落大方,竟也不输京城中的闺秀。 “哦?那个慈?”长公主笑容温和,“是慈悲的慈,还是诗经楚辞的辞?” “回长公主的话,是慈悲的慈。”楚慈微微一笑,声音清脆,“小女母亲希望小女做人以慈悲为怀,故叫慈儿。” 景华听着心中不禁感叹,这上层的闺秀们果然不同凡响,虽然介绍名字只是一段小插曲,可京城的女子们信佛,谁没有几分仁善之心呢?楚慈以自己的名字为开头,也恰恰给了长公主一个台阶。 果然,只听长公主合掌笑道,“好,这名字取得好,好一个楚慈,来人,赏。”顿了顿,长公主继续开口,“大家都知道,过了年卫将军便要带着将士们去边疆了,此行也是为了守护我们的安稳。我们在京中有暖龙烧着,自然体会不到边疆的苦寒,今日这也是本宫的一个想头。” “国库虽然不空虚,可若是我们这些后宅女子,若是能捐出一些脂粉钱首饰钱,算上我们的一点心意,岂不是让将士们心暖?用这些钱给将士们添两件棉衣,打两壶热酒,心中也大感宽慰。” 长公主像是不经意一般扫过周围的人,微笑道, “既然本宫先开了这个口,那本宫便带头。来人,去取两万两银子来。”这两万两银子虽然不是个大数目,却也不是个小数目,长公主虽然有许多赏赐,可到底这钱是可出可不出的,今日拿出来,实在是体谅那些将士们。 卫朝言没想到今日还有这意外之喜,当即满眼感激,拱手笑道,“多谢公主,朝言在此替手下的将士们多谢长公主!” 既然长公主都带头捐银子了,其他人哪里有不出的道理呢。 景华也微微一笑,“下官虽然没有公主的家财,却还是有些存余,既如此,便捐上一万两。” 她自然不能高过长公主去,毕竟长公主的面子在这里,可私下里却是可以偷偷给的。想到这个,景华脸上的笑意舒展了三分。 长公主没想到景华能够捐这么多,她以为景华这样自小便穷苦的,自然会有些舍不得银子,心中估算着五千两已然是极限了。 她当即笑道,“丞相大义。” 地位高的景华与长公主都带头捐款了,底下的这些闺秀们哪里能不捐呢? 一般的闺秀手中都是有些私房银子的,这会儿听到长公主的话,自然觉得比起那些年都没过完就要从家中奔上战场的人幸福极了,也纷纷捐起银子来。 一时之间,屋子里都是捐钱的声音。 长公主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有这么好的结果,于是让自己贴身大丫头一一拿笔记录下来,等回头一家一家去收。 等人基本上都说完了,坐在卫朝言一旁的楚慈微微一笑,“长公主,小女见大家都捐了,平素小女在家中都是母亲管吃穿用度,自己手中存下来的银子不多,便捐个一千两。回去便差人送与公主。” 长公主没想到这楚慈姑娘也捐了,当即微微一笑,“好,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姑娘了。来人啊,记上。” 楚慈却是微微一笑,“即便不记也可以的,楚慈这银子是捐给将士们的,只要将银子送到便可以了。” 听着这样落落大方的话,景华不由得摇摇头暗笑起来。 这楚慈姑娘手中握着一把好牌,今日本来她的身份是不能来这里的,能来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名门闺秀,若是能从中交上几个闺中好友,将来若是嫁到京城中来,这便是她的人脉,有了这些地位很高的小姐做朋友,即便夫婿觉得她不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也会忌惮这些小姐。 可偏偏这姑娘看似很通情达理的一段话,却将这里边的闺秀得罪了个遍。 她说自己母亲管着吃穿用度,这是自己存下来的银子,无非便是想说这钱来的不容易,于是便捐上一个小数目,一千两。要知道,一千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若是节省些,足够寻常百姓家中几年的开销了。 况且在座的小姐中,也有许多捐一千两的,她将自己说的那么寒酸,莫非这些小姐也与她一样寒酸不成? 自然有人看不惯这些了。 再有便是,长公主自小是从深宫中出来的,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样有心机的人没见过? 若是从她面前玩心机,岂不是小巫见大巫? 本来长公主对楚慈印象不错,这种话里有话的玄机,踩着别人来衬托自己,是长公主这种直率的人最看不上的。这话一出来,只怕长公主就会觉得厌恶了! 果然,景华朝着长公主望去,就见长公主眉头皱着, 眸子有什么一闪而过。接着,便是淡淡的开口,“不必,既然这是楚小姐的一份心意,便与其他人一样。 ” 长公主的话,让楚慈微微一愣,她听着长公主的话,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弄巧成拙了。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景华见卫朝言欲言又止,心中一动,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不知公主什么时候开宴?下官腹中饥饿,斗胆要些吃的。” 听着景华的话,长公主眸子里才渗出一些真切的笑意来, 她打趣道,“来人,还不快快摆宴,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他器重的臣子到了本宫家中,竟然是这般怠慢,少不得要说本宫几句了。” 景华微微一笑,拱手道,“公主多虑了,您不计较下官失礼才是。” 短短几句话, 便将局面扭转过来了,楚慈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默默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可一转头看到卫朝言眸子里的欣赏的时候,不由得咬了咬嘴唇, 心中有一抹不甘心涌了上来。 250孝道 她自小便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表哥,知道这个表哥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常常听到自己母亲夸奖这个表哥,还说自己姨母写信提起过……他们之间的事情。有这个意思,让他娶了她。是以自小便明白,自己将来多半是要嫁给这个表哥的,为了能配得上卫朝言,楚慈从小便用功读书,努力学习琴棋书画。 直到后来,姨母没了,卫朝言去打仗,一去就是好几年。 从自己母亲的只言片语和叹息中,她明白这桩婚事多半是要作罢了。 可是楚慈怎么能甘心呢? 楚家从地方上虽然也是名门望族,怎么能比得上卫朝言这个大将军呢? 自小楚慈便觉得自己与那些女子不同,自己是要嫁到京城中的,即便后来姨母每天没有了,她还是怀着这样的美好心思,虽然母亲也曾敲打过她, 可她楚慈的美貌,就应该嫁给世间最好的儿郎。所以那些相看的场合,她虽然去,可一直都是不近人情的。 不知道人是不是贱皮子,越是如此,求亲的人越多。她爹娘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爱若珍宝, 虽然无可奈何,但是也没办法。 到了今年,京城中实在什么动静,而他也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了,楚慈实在不愿意放弃,只要由她母亲带着她来京城了。 到了京城,看到卫朝言的品貌,楚慈只觉得这个人那般英俊天神一般,正是自己的意中人模样。 可未料,这人一开口便是拒绝,说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楚慈觉得心中难堪,却又控制不住自己。那日晚上,她说想出去走走,顺便和表哥聊聊,于是便出门去了。卫朝言与她说了许多的话。 那日他说话的神情历历在目,楚慈记得清清楚楚,他说,表妹若是想要找到良人,我自然愿意帮表妹找找,只不过,我便算了。我已有了喜欢的姑娘,并不是拿来搪塞表妹的借口,她很好,好的让我的眼中再看不到其他人。 说话间,他眸子里一点了然,楚慈只觉得难堪,似乎自己那些小心思在这个人面前……无处遁形。 后来,便看到了那个女子。虽然女扮男装,可依然能看出那张脸的风华绝代来。 只不过她身边有其他人,楚慈的心活泛起来,可是一转头就看到了表哥脸上的神情,心中一惊,便知道自己输了。 她不知道那个女子到底有多么好, 好到让她那么优秀的表哥,也爱而不得。 今日,她恍然大悟。 像是明白了什么,原来,是她。 果然,是她。 从地方上,她就听说了京城中有一女相,十分令人敬佩,堪当天下女子表率,只不过总是身着男装,让京城中的女子们都十分迷恋。 她自持美貌,只觉得这些无非都是以讹传讹。若是一个女子能拥有惊世美貌,还能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上这个位置来? 可今日一见,果然厉害。 心中竟然有了点尘埃落定的感觉,原来是她。 表哥这般人中龙凤,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子也不奇怪,只不过……楚慈想,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是要努力试试。 楚慈咬咬嘴唇,轻声笑道,“说起来小女与丞相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呢,那日丞相一身男装,远远望去,小女当时还在想,京城果然人杰地灵,公子如此出众。却不曾想,原是女中豪杰呢。” 她一副说笑的口气,像是在缓解气氛一般,不过这里的人都是人精,若是景华平时全然都是女装,倒也没什么,可景华平素就是男装,谁不知道啊。 楚慈这话说着无心,可难免也让别人多想,岂不是在嘲讽景华亦男亦女? 听了这话,景华也只是淡淡一笑,不做回答。 这样的话她听的多了,谁有当年卫朝言的嘴毒?不过……倒也是他表妹,二人攻击人都是从一处来。 景华不说话,现场的气氛不由得僵硬了起来。 卫朝言警告的目光扫过去,他皱着眉开口,“楚慈。” 不料,楚慈非但没收敛,反而有些无辜的开口,“小女可是说错了什么?” 虽然这话是对着众人说的, 可实实在在是看着景华。 被人挑衅到这里了,若是再不接招,就不好了。 于是景华微微一笑,“并没有说错。本丞相向来是江湖出身,又不似楚小姐一般娇柔,平素大多穿着男装,只是偶尔穿个女装罢了。多谢楚小姐夸赞景某了。” 虽然是还击,却也四两拨千斤,在外人看无不彬彬有礼。 你说我不男不女,我告诉你我的确和普通女子不同,我就是喜欢穿男装,如何? 落落大方,进退得宜。 卫朝言知道,景华这是在给自己面子,也是对楚慈的宽容。 想到这里,他拱拱手站了出来,“表妹才从外地进京,不会说话,还请丞相,海涵一二。” 景华只是淡然的点点头。 长公主不由得暗自摇头,她身为长公主,平素见多了女子们因为男人勾心斗角,不由得觉得厌烦。为什么女子的一生就要围绕着男人转?莫非自己就不能自得其乐? 景华这样的态度,正是她所欣赏的。 本来以为楚慈会有什么不同,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别说长公主,就连卫朝言也觉得失望,从楚慈来到京城,他就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本来以为她不是那样的人, 即便姨母用孝道离来压他,他仍然没有看轻了这个表妹,只觉得她应该是不同的。 251心上人 自己主动说出了自己有心上人,再给楚慈找个好夫家,便没什么了。 可看着她今日的举动,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也看出了什么来。 不过也没什么,识抬举有识抬举的办法,不识抬举有不识抬举的办法。 想到这里,卫朝言眸子里划过一抹深思,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 好在接下来没什么人在找事了,长公主早早让人将饭菜上来。这里除了长公主便是景华和卫朝言地位最高,自然少不了一番觥筹交错。 席间,景华带着红袖出去透气。她站在花园处,看着远处,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忽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叹气什么?” 景华虽是一愣,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是谁,当即转过头去摇摇头,“没什么。” 这还是自那日之后,景华与卫朝言私下里第一次说话,可这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最终还是卫朝言先开口,“我表妹……说的那些话,你不要介意。我替她道歉,对不住。” 听了这话,景华只是挑挑眉,看着卫朝言, 轻笑,“我倒不知道卫将军竟然是这般懂礼数,不必了,当年你也没少这样说我。”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笑起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奚落人的方式都是如此相像。” 原本景华只是调侃,卫朝言却是当了真,他定定的看着她,“总归是楚慈不对。” 听着这样骄傲的一个男人,为另外一个女人跟自己道歉,景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只觉自己笑的胸腔的某个地方都疼了起来,才缓缓摇头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卫朝言听到景华的话,眸子浮现出了一丝希冀来,他望向她,却在看到她平静的面容之后,一点一点的压下了心中那点少得可怜的希望,只淡淡道,“丞相误会了。” 这个话题十分尴尬, 景华也不想再谈,只是微笑道,“过了年之后将军就要走了,多谢你,为百姓征战。”她拱手弯腰,郑重行了一礼,看着他满眼诚挚,“祝将军,早日凯旋。” “借丞相吉言。”卫朝言也像模像样的还了一礼。 之后,便是相对无言。 景华只觉得这里的气氛难以忍受,短短时间,自己和卫朝言竟然变得这般……陌生。 她不愿意再忍,“将军,既然如此,我便失陪了。”说完话,便提步要走。 卫朝言看着这道身影越来越远,心中一急,不知怎么的,话退口而出,“我与表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这话说出来之后,他才决定安定,才知道从那天晚上开始,自己一直在惴惴不安什么。 似乎一切情绪都有了一个宣泄口似的,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未料,只见景华回过头来,风轻云淡的微笑,“此事,是将军的私事。” 这一句话,便让卫朝言的心坠入湖底。 不知怎么的,景华在看到卫朝言怔楞的眼睛的时候,竟然觉得自己心中有了一丝快慰,不过很快,她便微微一笑,提醒道,“若是想对家妹好,便不要将她往公主面前带了。”说完,她也不再停留,转身便走,去找自己那个不省心的丫头。 的确,景华说的是实情。 今日楚慈的表现,前半段还好,后边……实在变成了让长公主厌烦那群人,若是再频繁出现在长公主眼前,不管是对卫朝言来说,还是对楚慈来说,都不是好事。 难免什么时候,长公主一个眼神中便泄露出来了对着楚慈的不耐烦。长公主表现出来没什么,可底下人最是会见风使舵的,若是有信心人看到了,最多议论卫朝言两句,可楚慈呢?一个在京城中没什么势力的女子,想要出席什么场合就难了,想要找到一个好夫婿也难了。 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说,嫁给了卫朝言。可这样一个被长公主所厌恶的命妇,即便是将军夫人又如何? 长公主可正得.宠.,谁会为了一个没眼色的女人去得罪公主? 景华说的这些话,乃是真心的话,可听到别人耳朵里边,便不是这样了。 旁边的槐树旁,楚慈用力的揪着自己手中的帕子,指节清晰泛白,她死死的看着远处,不错过卫朝言任何一个表情,心中的不甘心越发的多了起来。 再听到卫朝言最后那一句,多谢丞相的时候,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她不明白,明明不过是想要在长公主面前表现的更好一点,自己有什么错?难道那些人就不想在长公主面前表现吗?自己表现的好了,与长公主交好,难道对表哥来说就没有任何的好处么? 为什么那个女人一句话,就能让卫朝言如此…… 如此…… 楚慈最介意的是卫朝言的那句话,表哥竟然在和那个女人解释,可那个女人回了他什么?是表哥的私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那些不甘压了下去,景华她凭什么? 难道就凭着他丞相的身份么? 这个女子的起点比她的起点还要低,凭什么她万众瞩目?人们看到的还不是她那张脸,这么美的脸,这么美的身子,即便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也从没见过这样的美人吧,说不准…… 楚慈心中一个想法渐渐明晰了起来。 她冷冷一笑,呵,景华,你爬的有多高,我就会让你摔的有多痛。 若是有旁人知道了楚慈的想法,想必也要笑她疯癫痴狂了。景华美当然是美的,可乾元帝不是好美色的人。 即便是好美色的人,也不会对景华生出什么其他的想法来。先不说她一直是着男装的, 只说景华的手笔将太师扳倒,宛如丧家之犬一般,哪个男人敢找这样的女人? 楚慈看着卫朝言怔楞在原地,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缓步走了出去,她掐着手心,逼自己做出了一副欢快的表情来,“表哥,你果然在这里。” 看着楚慈如此,卫朝言却是皱了眉头,“你怎么出来了?” 楚慈咬咬嘴唇,“表哥,是不是刚才慈儿的话给表哥添麻烦了?”说着话,她做出一副十分愧疚的样子来,“慈儿不会说话……”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卫朝言直接打断了,“楚慈,好好说话。”他眸子里含着警告。 楚慈一惊,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来的事情,已然是泪眼朦胧,“表哥……” 252争风吃醋 “别去挑衅景华。”卫朝言定定的看着楚慈,一字一顿的开口,“楚慈,如今景华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逼她出手对付你。” 楚慈眸子里快速闪过一丝阴沉,她委屈的道,“表哥,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娘亲管教我很严格么?您就算不相信我母亲,也应该相信你娘亲呀,我娘可是你娘的亲妹妹呀。” 卫朝言自小便没了父母,依稀间却记得自己娘亲是个很温柔的人,她很喜欢楚慈。 他敛了眸子,淡淡开口,“楚慈,我说真的。别去招惹景华,不然我保不住你。”说完便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返回宴会厅,只留下楚慈在原地暗暗咬牙。 回去之后,宴会也差不多了,长公主见景华与卫朝言一前一后的从外边进来,心中了然,微微一笑,端起手中的酒杯笑道,“最后这一杯,我们敬卫将军,希望卫将军旗开得胜!” 长公主字字慷锵,在场的闺秀们本就因为刚才的捐款热血沸腾的,这会儿听到长公主的话,也一改往日的风格,都纷纷大声的开口,那吉祥话一句接着一句。 卫朝言往前迈了一步,拱手行礼道,“多谢各位。 ”说完,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不过喝过之后,卫朝言又亲自满上,定定的看着景华开口道,“丞相,这一杯敬你。从前种种,悉数在这杯酒中了,朝中就靠丞相为皇上分忧了。” 景华当然没想到卫朝言竟然在人前来了这么一出,可看着卫朝言那双眸子,心中的那些别扭,就全都烟消云散了,她自嘲的想,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不由得笑着摇摇头,也让人给自己满上,端起杯子来,“多谢将军。”说完,也一饮而尽。 从长公主府中出去之后,景华便带着红袖回去了。 路上,红袖讨好的笑笑,“主子,您累了吧?奴婢给您捏捏肩膀?” 只见景华斜睨着眼睛,“别,红袖姑娘我可是万万不敢劳动的,别什么时候有了什么事情,再将我丢下便不好了。” 红袖自知理亏,嘿嘿一笑,“主子,奴婢……人有三急嘛。” 景华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勾起唇角,红袖向来理智,难得看到她这样的一面,不由得更想逗逗她,只佯装生气的样子,目不斜视看着窗外,“别,红袖姑娘还是别跟我套近乎了。” “主子……” “主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红袖凑近,看着景华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叹息一声,“主子,您就别逗奴婢了,奴婢这点小心思,您还猜不透吗?” “奴婢知道,这样您会不高兴,可卫将军马上就要出征了。奴婢不怕您骂我,这场战争还不知道要过多久,上了战场,刀剑无眼,您以后再想与卫将军吵架也难了,若是万一……您只怕会后悔的。” 红袖低低的叹了口气,不由得摇摇头,“主子,其实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是?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说开了就好了。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不管您怎么说,怎么做,想如何,谁能说您一句不是呢?” “就拿那楚小姐来说,楚小姐再如何,还不是说了您一句不是,就让人给了个没脸?您看后来还有人主动与她说话么?是不是,您的身份在这里,即便您做多了什么,别人也只会称赞您一声大气的,是不是?” 景华看着窗外, 目光从揶揄,渐渐的变成了深思。 是啊,红袖说的不错。不管她做了什么,哪怕是对卫朝言光明正大的表现出了关心也好,别人也只会称赞她,说她有胸襟,这便是权势带来的。 况且卫朝言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清楚? 与他计较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处呢? 就算不计较,就算两个人和平共处,可最终的结果,也是两个人不能在一起,既然如此,何不珍惜相处过的日子呢。 出征的时候刀剑无眼也是真的,虽然卫朝言是主将,不从冲在最前边,可单单是一个主将,便担了更多的风险与责任。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况且,皇上如此刚愎自用,若是卫朝言赢了还好,可若是输了……只怕卫朝言再也不是从前的卫朝言。 赢了岂不是功高盖主? 左右都是进退维谷。 想到这里,景华不由得叹了口气,回过头去看着红袖,“你这丫头,惯会给自己找借口,这样的事情,下次不许有了。” “是,主子。” 红袖从马车上不便行礼,可还是对着景华低低头,笑道,“主子,有您爱吃的牛.乳.糕,奴婢给您买一些?” “去吧。”看着她殷勤的模样,景华没好气的开口,看着人走了,不由得加了一句,“多买些来,那两个丫头也喜欢吃。” 等红袖走了,景华才细细的思考起来。 卫朝言要出征了,出征前按照惯例是需要家人给准备平安符的,可卫朝言没有家人。 想到这里, 景华不由得又酸酸的想到,人家虽然没有家人,可人家有姨母和表妹啊,说不准,早已经有人给准备了呢。 转念一想,她不由得从心中嘲讽自己,景华啊景华,你竟然沦落到如此境地, 竟然要与一个女子争风吃醋了。她一边从心中告诫自己要大度,自己与那些人是不同的,是不同的,这才算心中松了口气。 253摒弃 第二日天没亮,景华便骑着马直接去了京郊的寺庙。 因着过年之后就要出征,又有这样的习俗,所以京郊的寺庙这两日人多的很,景华本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够早的了,可这一路上还是有许多走着的老百姓们,看那样子都是来求平安符的。 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最终还是骑马前行。 等到了寺庙门口,外边的天也亮了。 景华翻身下马,将马栓到马棚里,自己则是走进了正殿。正殿里主持方丈正带着和尚们念经,旁边还有蒲团,景华虔诚的跪到了蒲团上。 她闭着眼睛,听着周围诵经的声音,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宁静,满天神佛啊,请你们,一定要保佑这场战争会赢,一定要保佑万千的百姓不再流离失所,保佑这些卫朝言……平安。 她在心中默念,努力将多余的心思摒弃。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施主如此心诚,心中所想之事,定然成真。” 景华一怔,睁开眼睛,“借方丈吉言了。” 慧灵方丈微微一笑,“既如此,老衲便先行一步了。” “方丈且慢。”景华缓缓起身,双.腿因为跪了太久又酸又麻,“今日我来找方丈,是有一事相求。” “哦?”慧灵方丈淡淡笑了,“以施主今时今日,还有何求?” 景华双手合十,“方丈,我听闻您的平安符十分灵验,于是今日特此一求。” 只见慧灵方丈笑着摇摇头,“非也非也。只要心诚,不管谁拿出来的平安符都是灵验的。不曾想施主竟也相信这些传闻,不过……不知施主这平安符又是为谁所求呢?” 看着慧灵方丈眼中的揶揄, 景华不由得勾起唇角,“今日正巧方丈在寺里,也是不容易,便请方丈帮了我这个忙吧。” 说着再次双手合十。 “施主开口,老衲岂有不帮的道理?”慧灵方丈伸手道,“请。” 景华点点头,不过却没走在前边,而是跟在慧灵方丈后边走。 她与慧灵方丈是老相识了,从前便有过接触,对于这样德高望重的大师,景华自然怀有尊敬之心的,自然的摆出了一副谦恭的态度来,没有自持身份。 等到了慧灵方丈的禅房, 二人坐下,慧灵方丈才开口笑道,“ 施主最近红鸾星动啊。” 景华不由得一愣,随即勾起唇角,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大师能否先与我这个平安符?” “自然可以。” 只见慧灵方丈往外边走去,唤了一个小和尚过来道,“菩提,你去取个平安符来,要供奉在后殿的,要两个。” 那小和尚点头称是,小跑着去了后殿,很是活泼的样子。 景华想到这小师傅的名字, 不由得笑了,“这位小师傅的名字倒是很特别。” “这孩子的母亲是个被强盗抢走的良家妇女,拼了命逃出来,逃到了我这里,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快要生了,生了菩提便去了,自小养在佛祖这里,既然生于此,叫个菩提倒也叫得。”慧灵方丈像是解释一般,他见景华落座,不由得笑道,“施主,今日可要求个签?” 想着现在局势动荡,景华心思一动,加上从前的那个想头,当即点头道,“那便劳烦大师了。” 景华很是随意的顺着签筒摇出了一根签,景华打开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疑惑问道,“方丈,你看这签写着上上签, 可这上边的诗句却是不甚吉利。” 慧灵方丈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他将景华手中的签文接过来, 面色当即凝重了三分,“这签……” “方丈直说便是。” 只见慧灵方丈看着景华,目光中带着几许复杂,半晌才开口道,“施主所想也许会成真,不过即便如此施主的身份不会有任何变动。红鸾星动更是真,不过……成败还不可定论。” 这话说的让觉得矛盾极了。 不过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景华心中一惊,蓦然抬起头来看着慧灵方丈,“ 方丈是说……” 二人目光对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的话,景华到底没有说完,那小和尚很快便回来了。 慧灵方丈从小和尚手中接过平安符递给景华,微笑道,“施主,这两个平安符,一个是你要的,另外一个是老衲送给您的。” “多谢方丈。” 景华再次行礼,双手接过平安符。 既然已经拿到了平安符,她便不从这里耽误了,不由得起身告辞。 只是景华还没走多远,就听到慧灵方丈从后边开口道,“施主,凡事皆有造化。” 景华身子一顿,回过头去朗声开口,“多谢大师。” 一路策马回去,景华脑子却想不明白慧灵方丈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想了半天也还是没什么头绪,索性也不想了。 回了景府,里边是一片张灯结彩, 已经有了过年的样子了。 景华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丫头们手中拿着什么红色的东西,见到她过来,当即便藏了起来,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好笑来,“添香,藏什么? ” 添香笑嘻嘻的躲着,“没藏什么呀,主子想必是看错了吧? 奴婢还有事就先退下啦。”添香说着话,便不义气的要逃走,只不过才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还顺手将旁边傻呆呆站着的春芽拉走了,只剩下红袖无奈的摇摇头。 景华望向她笑道,“ 这是在弄什么呢?” 红袖也笑,“主子呀,您就别问这么多啦。总之不是害您的事儿。” 听她这么说了,景华也不是一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索性也就不问了。倒是红袖,一大早就见景华骑马出去,心中有了些猜测,不由得问道,“主子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成了。” 景华斜睨着她,“ 你这丫头,莫非一直在关注我不成?” 红袖嗔怪,“ 主子怎么这么说,奴婢关心您嘛。” …… 时间一转眼便过了, 除夕一早, 景华早早的起来,日常练武之后,又好生指挥着丫头们将院子一顿布置,不小的院子更加精致了起来。 因着景华不收礼, 平素也很少与人来往,往年也只有温惘然来给她送礼而已,今年则是多了一个公主府。 长公主一早便派管事来给景华送了些年节里吃的点心之类的东西, 虽不是什么名贵的, 可到底是心意从这里摆着了。况且这也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说出去亦或者被皇上知道了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景华沉吟了一下,便开口道,“红袖,更衣。 你昨日不是做了些粽子绿豆饼么?给我装一些,还有温惘然拿过来庄子里种的瓜果蔬菜,我们也吃不完,也一并拿些来。” 冬日里,这些绿色的蔬菜和瓜果就显得格外珍贵,一般的人家都是吃些提前腌好的东西,即便这些王公贵族们也是吃放在地窖里存着的蔬菜。 温惘然虽然家中不是很富庶,当年因为做官做的好,被皇上赏赐了一个庄子,那庄子在南边,地域好, 每年冬天都悠悠瓜果蔬菜吃,景华也跟着沾了光。 收拾好东西之后, 景华便直接去了长公主府中。 长公主自然亲自接见, 一见到景华便是笑,“本宫听说过有回礼的, 只不过没听过竟然有主人家亲自来回礼的。” 景华自然知道这是打趣,与长公主几番交往之下,也熟悉起来了,便多了几分随意,不由得笑道,“是,偏了公主的好东西,下官无比惶恐,这不亲自来了。”虽然说着惶恐, 可脸上却是一丝惶恐的意思也没有,明显就是在开玩笑。 254身世 长公主微笑,“可是这样? ” “ 自然是, 公主带过去的吃食,下官都用了,的确很好。 如此,就多谢公主了。只是下官有个心灵手巧的婢女,做出来的东西也颇为可口,许是不及公主府上的人,却也能入口, 便带了一些来给公主尝个鲜。 还有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冬日口中无味,这些正好能开开胃。”景华早在进府的时候,便让人将蔬菜什么的放到了厨房里,自己则是带着点心直接走了进来。 说着话,便从食盒中将点心拿了出来,直接端到了长公主面前,“公主请用。 ” 长公主见到却是惊讶了一下,“粽子?” “正是。” 这里的风俗是五月份的时候才包粽子,因为景华喜欢吃,红袖便费了些心思,早早的将东西存好, 过年的时候也能做一些。 这会儿可不是个新鲜东西嘛。 长公主饶有兴致,只不过这粽子吃起来不方便,这会儿当着景华的面,也不能直接吃,可都端到眼前来了,长公主想给景华这个面子,于是伸手从另外一个盘子里拿了一块点心,笑道,“我尝尝。”说着话,就往嘴里送去。 忽的,先是皱眉, 忽的,眉目舒展开来,“这是什么?我倒是没吃过。” “绿豆饼?”长公主吃过京中数不清的点心,可味道这么独特的还是头一次,可仔细品尝,却是尝不出里边有什么东西。 景华见长公主似乎很感兴趣,不由得笑了起来,“这的确是绿豆做的, 不过叫绿豆糕,这绿豆糕与京中卖的有些不同。” 绿豆糕虽然味道不错, 可因为很细,入口的时候便有一种噎得慌的感觉。景华很喜欢吃绿豆糕,有一次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声只不过太干了,没过多久,红袖就钻研出了现在这样的绿豆糕。 可以说是非常用心了。 长公主越吃眸子越亮,她赞不绝口,“ 不错不错。” “ 既然公主喜欢,回头下官让人将方子抄给您便是了。这样您府中的人也能做,什么时候想吃了就随时可以做了。” 长公主点点头, 也不推辞,“既然如此,便有劳丞相了。只是你这丫头倒是心灵手巧。” 景华自然免不得好生夸奖了红袖一番, 见长公主听的认真,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她是天子近臣,虽然红袖只是个丫头,却比那些寒门小姐还要有身价,若是想找个富庶之家,或者找个小官是完全没问题的。长公主平素经常举办宴会,对这些自然更是注意几分的,为红袖在长公主面前刷刷脸,自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想到这里,景华不由得笑道,“等哪日公主空闲了,想尝尝不同口味的饭菜,尽管与下官下帖子, 下官让红袖准备好饭菜等着您。” 长公主自然知道景华这样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不过景华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手中也很有分寸,这样的小事,她自然是愿意帮忙的。加上也有些好奇,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丫头,竟然值得景华这样费尽心思。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好。” 景华知道自己身份敏.感,自己前来做客,时间还是不宜过长,于是与长公主随便聊了几句便要告辞了。 今日到底是过年,回去之后,红袖便嘱咐景华不要出去了。 景华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可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即便出去也不会发生什么的。可看着红袖担心的眸子, 还是点点头, 从自己屋子里安静的看书,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早早的让人吩咐了下去,今日府中的奴婢们可以随意活动。 一下午时间就这样看书度过,倒是也不慢,等景华揉揉自己酸疼的脖子,抬头一看外边,竟然已经天黑了。 院子里是丫头们布置好的灯,忽明忽暗,看起来有种别样的感觉。 一般景华从这里看出的时候,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没人来打扰她的,于是此时此刻,这里倒是显得格外的安静。甚至还能听到远处放鞭炮和人群里的欢呼声。 可越是这样,景华心中竟生出一股子寂寥来。 似乎……有些孤单。 想到自己的身世,景华不由得笑着摇摇头,可不是如此么,就是孤单,自己也没什么亲人,唯一能数得上的好友,可能只有沈姐姐了吧。 想到上次让人送了东西回去之后,送信的人带回来一封信,还有一车只比她送的多,不比她送的少的东西。都是沈姐姐都给她的,甚至还有四季的女装和首饰之类的,都是搭配好的。景华如何能够不敢动呢,她心思一动,转身便去了书桌旁边,给胡夫人写信。 一封信写完,她正准备吹干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外边传来了一声细碎的响声。景华面上是不动声色,可眸子里却多了一抹警惕,她先是小心的将信纸折好,然后又压到了书下边,才小心的迈着步子出去。 躲在们后边,仔细的观察着院子里的响动,却发现院子里没有人。 景华不由得皱起了眉,是谁? 她刚才明明听到声音的,她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于是没有动,直接蛰伏在门后边,透过门缝看着外边的情况。 忽的,外边有一个黑衣人从屋顶跳上墙头,然后明目张胆的从墙头上左顾右看着。 景华不禁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如此想着, 她转过头,一边看看附近有什么趁手的东西,一边快速的估算着从自己这个位置到墙的距离。然后随手拿起自己磨墨的砚台,对着墙头上站着的人扔过去。 只见这砚台击中那人的腿,那人倒插葱一般的从墙上落了下来,景华快速的往前走,只见这人反应十分灵敏的样子, 迅速的从地上滚了一圈,没有给景华留下丝毫攻击的余地。 景华最近手痒痒的很,这会儿见有人来给自己练手,似乎还是个有功夫的人,当即心中一动,快速朝着这人下手。 这人好像不愿意被景华看到他的正面是的,一直都是防守的状态,没有主动攻击。 景华正好抓住这一点,对着他使了一个连环踢, 果然,这人在景华的攻势之下,渐渐处于下风。 景华微微一笑,快速上前,一个虚晃的动作过去,见那人果然中计,然后一把拉下了这人的脸上的布。 在见到这人真面目的时候,景华膛目结舌,“卫朝言?” 卫朝言说起来也是倒霉,自从那日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和景华见面,怎么和她说话。可是过完了年自己就要走了, 想在走之前看看她,于是便想着自己乔装打扮一下,悄悄的观察。 不光如此, 卫朝言还做了两手准备,若是被发现了,自己穿着黑衣人的衣服,肯定会以为是哪路杀手,自己还不能从丞相府逃出去么? 想到景华那般.宠.爱那些丫头们,想来今日肯定会与他们一起玩乐,便想着先找个偏僻的院子进去。 未料,景华今日竟然在这里看书。 按照每年的习惯来说, 景华的确是与红袖他们一起玩乐,只不过今年因为有了卫朝言的事情,心情有些不好, 便只想安静的看书。 于是这两个人便撞到了一起。 只是才站到墙上,就被景华扔过来的砚台打中了,被人发现了卫朝言自然是想要快速离开,可奈何景华攻势很猛, 一直不得其法,加上担心暴露了自己的武功路数,被她认出来,就只能防守,最后还是被景华抓了。 这会儿看着景华惊讶的眼睛,不由得揉揉自己的小腿,感叹道,“你下手真狠啊。” 255关怀 景华才真的是很惊讶,“ 你在这里做什么? ” 不问还好,一问起来卫朝言就更觉得尴尬了, 他望天,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无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宵小之辈在除夕夜从京城作乱,如今侍卫们松懈难免有什么发现不了的。 ” 这个借口听上去很官方很正经, 只是景华一个字都不相信,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笑道,“哦,原来如此。我竟不知道将军原来是这么大义凛然的人呢?” “我也不知, 原来将军蒙面从本丞相家中的墙头上张望,原来竟然是在找什么宵小之辈。佩服佩服。” 景华说着,便拱了拱手。只是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笑意, 暴露了她调侃的心思。 卫朝言自然知道自己暴露了,于是叹了口气, “ 不知丞相可用饭了?若是没用,可否请我一顿?” 景华:“……” 今日的卫朝言似乎与往日有什么不同,景华勾了勾唇角, “跟我来吧。”说着话她直接往屋子里走去,又拿出自己常用的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扔给他,“ 自己涂上。” 说完便不再理会他,而是将刚刚压.在书下边的信装到信封中封起来,才转交给卫朝言,“本来还想着改日找你一下,既然你来了就正好。 你们出征路过沈姐姐那里,到时候派个人给我送过去,倒是也快一些。” 卫朝言一双黑眸沉沉的看着景华,兀的笑了,“丞相让我与你办事,可有什么好处?” “好处?”景华勾起唇角,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来今日拿回来的平安符,递给卫朝言,好似漫不经心般的开口,“ 既然你要出征了,本丞相便应个景,这平安符便给了你吧,反正我有两个,多了的用不了。” 只见卫朝言听了景华的话,低低的笑了起来,“哦,原来如此啊。” 只不过眸子里却闪过真切的欢喜,景华是个什么人他最是清楚不过的,若是真的是如此, 她无须废话这么多, 而她说了这么多,想要掩饰什么? 能掩饰的无非就是这平安符是她给他求来的。 卫朝言觉得很高兴,他笑了起来,笑的心口都有了一丝钝痛,接着,他接过手中这平安符,轻声道,“多谢你。” 景华看着卫朝言的样子,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半晌,才迟疑着转身从书房里的一个锦盒里,拿出了一块玉佩,递给卫朝言道,“这个,是我送你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又从桌子上翻找了一会儿, 才拿出了早就写好的对联,“好歹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这对联是我自己写的。” 卫朝言微微一笑,别有意味的开口,“看来我救丞相救的还是很有好处的。”他看着手中的玉佩,不由得笑了,“丞相的命很值钱。” 景华微笑,“自然,本丞相的命自然是值钱极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往间,倒是像是从前一起出京的时候,像是那些让人尴尬的事情从来都没发生过一般。 从前的事情,都默契的没有提过,之前那段记忆像是被两个人隔空掐去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红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主子,年夜饭做好了,您也看一下午书了,歇……” 只是随着红袖的脚步迈进来,她的声音也停住了,她膛目结舌的看着卫朝言,愣了好一会儿,才笑容如常的对着卫朝言行了个礼,“卫将军。” 然后笑容揶揄的看着景华,“主子, 您带着卫将军用膳?” 景华点点头,“都安排好了吗?” “都是主子爱吃的。”对着景华,红袖又恢复了笑容满面。 景华带着卫朝言去了正厅,满桌子的菜色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增,景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今日便由本丞相做东,将军吃好喝好。 也算是凑合的过年了。” 卫朝言点点头,主动开口,“今年姨母和表妹在府中,我便出来躲个清闲。” 卫朝言状似无意的开口,却将事情解释的清清楚楚。事实上也是如此,只要在一起用膳,楚慈的母亲就开始各种旁敲侧击,卫朝言实在觉得累得慌,今日是除夕夜,一来卫朝言是想看看景华,二来是想躲个轻松。 景华却是笑了,她拿过红袖提前准备好的的酒杯,一一倒满,递给卫朝言才挑眉道,“美人在侧,将军岂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其中各种滋味,谁能知晓?这美人的厉害,别人不知道,莫非丞相还能不知道?”卫朝言一点都不避讳参加长公主宴会那日的事情,说完还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景华一饮而尽, “ 这杯我敬丞相,那日的事对不住了。” 景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必。” 顿了顿, 她才继续道,“ 你知道我的,这只是小事,若是楚慈有什么事情惹到我了,本丞相可不会因为你的面子就手下留情。 ” 她说的是真的,平素便对女子多有留情,可若是这女子给面子不要,一次又一次的找麻烦,她也不介意麻烦点。她轻轻拨弄着袖口,微微一笑,“不知道将军可与她说过本丞相? ” 想到那日他与楚慈说起来景华,楚慈那副不以为然的态度,便叹息一声, “我就要出征了,若是方便,丞相便帮我敲打敲打她,楚慈在地方上一向是众星拱月, 可这里是京城,若是……再有什么,不必手下留情。得罪了你,总比以后得罪了别人,牵连全家来的好。” 没想到卫朝言竟然这么说,不过景华还是点点头,“好。” “这个人情算是我欠你的。” 景华却是摇摇头笑了,“ 将军说什么欠不欠的,说起来,还是我欠你多。” 卫朝言眸子里却满是戏谑,“ 你该不会是想说我的救命之恩吧?” 景华正色,可眸子依然是浓浓的笑意,“自然。救命之恩怎敢辜负?” “那丞相为何不以身相许? ” 这话一出,二人皆是蓦然。瞬间,一股子奇怪的情绪便在二人之间悄然升起。 最终还是景华先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故作不在意的开口道,“为何以身相许?本丞相想要报恩又不是报复。” “扑哧”卫朝言听了这话,一个忍不住便笑了出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不似刚才一般沉闷。 见两个人之间恢复了刚才的自在,景华这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笑道, “想不到丞相竟然对自己的认知这么准备?说的太对了,你到底是报恩不是报复。” 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 卫朝言举杯,对着景华正色道,“ 丞相,这一杯酒我敬你,我所托付之事,还请丞相费心。” 见卫朝言这么郑重,景华也不好再开玩笑, 点点头,严肃道,“你放心吧,安心打仗。” 顿了顿,她继续道,“ 将军打仗之前,我有话想说,不知道将军愿意听我一言不听?” 他们在这里用饭,红袖添香等人一直在门外伺候着,门也开着,这会儿听到景华的话, 红袖不用景华吩咐就十分识趣的走了出去,还将门关上了,留给景华他们空间。 卫朝言是点点头,“自然愿意。你说吧。” “如今你我在朝中炙手可热,我们出去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可朝中的人还稳如泰山,鱼也没有浮上水面,首先要万事小心,这便不用多提了。其次,一些人常用的手段能有什么?你作为一个武将,能用的手段有什么?” 256异色 见卫朝言眉宇间有一抹异色,景华继续道,“ 虽然你我不能置信,可天下除了你我这样,不管是忠臣还是佞臣,都愿意天下太平的人,还有为了自己的利益全然不顾的人。所以……将军……耳聪目明,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是景华今日偶然间想到的, 她本来想到的是最近很平静,可再一想便觉得不对,自己和卫朝言闹矛盾这段时间里,下意识的忽略了很多的事情。京中所谓的表面太平,肯定不是真正的太平,就算收拾了太师的余党,可是朝中也不止自己和卫朝言的党羽,他们都是孤臣,其他人的党羽不可能完全不动。 而现在这些人这么平静,一定不是不着急,而是留有后手,若是自己没与卫朝言闹这些,定然早就发现了。而她现在才想到…… 只要一想到这个,景华便觉得自己一身冷汗。若是这个时候,那边的人真的做了什么,就算预防都来不及。 吃饭的时候,景华恰好将这些说了出来。 她不提还好,她一提,卫朝言仔细一想,的确如此,自己这段时间警惕心几乎聊胜于无。 想到这里,他不禁惭愧, 摇摇头,又点头,“多谢丞相提点,我会小心的。” 景华一只手敲着桌子,不禁沉吟,“ 这次也许会有动作, 也许没有动作。战场上的经验你比我多,不用多说,你万事小心就行了。” 看着她脸上毫无骄傲的表情, 卫朝言心中一动,柔情万千。忽的, 他暗暗一叹,不愧是景华,堪为相材,流芳千古。 景华不骄傲,可他心中却有一种骄傲的感觉, 这是自己喜欢的女子,这么优秀,甚至就连自己这个男儿都不如。很多男子都觉得自己妻子要强, 会让自己抬不起头来,所以经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可若是真的有一个聪明睿智,深明大义的妻子, 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难道做妻子的优秀不也是因为相公的眼光好, 足够优秀才能结为夫妻么? 想到这里, 卫朝言心中甚至出现了一种画面,自己和景华教以后的孩子各种道理,想到这,他忍不住扑哧一笑。 等回过神来, 就看到景华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由得觉得羞赧,两个人正在这坐着,他便想起了两个人孩子的事情……简直荒唐。 不过……景华,他要定了。 现在他要出征,前路不明,生死且不知,若是能活着回来,一定要向景华吐露心声。 不过眼前,还是先糊弄过去,他微微一笑,“无事, 只是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景华却是漫不经心的挑挑眉, 笑道,“ 将军这话说的好, 先说无事,又说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想来没想什么好事,才会这么语无伦次。” 被她说中了无比心虚的卫朝言:“……” 卫朝言顿了顿,笑了笑, 还是将话题接过去,“来来来,我们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景华是个聪明人,不管卫朝言想到了什么,都与她无关,这会见他有意的接过话题, 当即也没再说,又说了些别的事情。 这晚,两个人用过饭之后,又继续坐到屋顶上一边赏月一边说话。就这样,天都蒙蒙亮了,卫朝言才回了自己家。 两日后,大军出征,皇上携百官相送。 景华与卫朝言,前路未卜,天各一方。 …… 这日,景华下朝归来约了温惘然喝酒。 卫朝言走了已经半月有余,景华依然如从前的样子,似乎没有一点变化。卫朝言这个人在不在, 似乎也跟她没有关系。哦不,是有关系的,只是表现的更轻松罢了。 在朝臣眼中就是,景华如今走路都是轻快的,只不过碍于战争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罢了,就连乾元帝都出来调侃了两句。 温惘然看着自己对面发呆看着外边夜景的景华,不由得摇头叹息了一声,具体情况怎么样除了他,只怕也只有景华自己最清楚了。 看着她发呆半晌仍然不自知,温惘然还是忍不住敲了敲桌子,“丞相大人。” 景华一怔,这才回过神来,歉意的笑笑,“ 不好意思,想到了一些事情。” 温惘然无奈,“如今你都不信任我了? 况且,真那么担心,何必去回避那些说起他消息的人。” 这次轮到景华叹息了,她忍不住苦笑,“ 被你看出来了。”顿了顿,又继续道,“还好是你。惘然。” 温惘然不知是该觉得自己幸运好了,还是觉得自己悲哀。悲哀的是,他那么清楚的知道她的心思,甚至她也丝毫不避讳他。幸运的是,她愿意对他吐露心声。 “好啦,想说就跟我说说吧。”温惘然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可脸上还是挂着笑容,“最近形式很好, 卫将军的名声还是很有震慑力的,最近那蠢蠢欲动的部落又不没了动静。人还没到,便有这样的威力,即便真的开始打仗,也只有赢的份了。” 自从被温惘然捅破自己的心思之后,景华便不从他面前掩饰了,这会儿听说了卫朝言的消息, 也不再否认了,而是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聊起来,“打仗的事情哪里说的清楚,军令这么急,卫朝言年都没过完便直接去了,敌人自然也有所准备,这里到边疆山高路长,有个什么事情都鞭长莫及, 不防备哪里可行。如今……其实不是个好兆头。” 一般人都会按照温惘然这么想,觉得这很好, 可景华却反其道而行,这些人现在没动静,是不是想着积攒力量,等着卫朝言去了给他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这头一场战争,重要的很,军心是否稳定,全看这场战争了。 这个年比较晚, 已经快到春天了,等卫朝言带着大军到了边疆的时候,已经暖和了,刚好打仗。 若是第一场战赢了, 那么接下来就很简单很多,基本上可以松一口气了。可若是第一场输了,不光是于军心不利,卫朝言的威慑力也会有损伤。 想到这里,景华不由得叹息一声。 如今她手中的游记换成了兵书, 恨不得亲自去战场上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虽然知道卫朝言很有能力,也有经验,可就是忍不住的担心。 温惘然自然看出了景华的心思,当即笑道,“关心则乱,饶是景丞相也不能免俗啊。” 他的话让气氛不那么沉重,景华也笑了起来,可是笑容中还是有一丝不安,她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 我这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定。” 忽的,景华心中却想到了一件事, 卫朝言在走之前,将楚慈的事情托付给了她,最近她总看兵书都没问她的情况,是不是这种不安来自于楚慈?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对着温惘然问道,“最近你可听说了那楚家小姐楚慈的事情?” “自然,这位楚小姐可是很忙呢。”温惘然本来不关心这些, 可奈何同僚中有个爱妹成痴的好哥哥,恰好这位大人的妹妹与楚慈交好,又对这楚慈有几分欣赏,于是经常在温惘然的耳边说起来这件事情。 可长公主的宴会上,温惘然是亲自见识过这位楚慈小姐的, 虽然没有做出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明辨是非,的确是沾不上边的,温惘然因为她言辞中多有提及景华的缘故,对她心生不喜。 倒不是因为温惘然 257嫉妒 莫非别人比你强了,又比你貌美, 就是因为别人貌美的缘故不成? 哪有这样的道理? 莫非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莫非皇上就是这样的昏君不成? 温惘然深知一个道理,以己度人者,如何想别人,自己就是有什么样的想法。 所以,一提起这个,温惘然眸子里便多了几分不喜,“不必担心,楚小姐很有几分本事。”剩下的话,温惘然没有说。不过心中的确是这样想的,长公主已经明确的表现出了对楚慈的不喜,可京城中还能找得到人与她交好,的确是本事。 “哦?这话怎么说?” 景华见温惘然如此明确的表现出了几分不喜, 当即有些讶异。在她看来,温惘然一般是个不多管闲事的人,甚至别人什么样,也不似寻常人那般会说出来取笑,今日却与旁的不同。 见景华想知道, 温惘然便将自己知道的说了。 景华也没想到楚慈竟然……这么有本事。 从京城长大的小姐,自然对地方上来的人存有偏见, 加上长公主的不喜,楚慈做了什么竟然能让京城中的小姐,这么快对她消除了芥蒂不说,还如此推崇? 景华没想明白,也摇摇头,不再多想。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哪里说的准呢,像自己这样从乞丐爬上来的人,不照样有了温惘然这个朋友?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 不管了, 来, 惘然,喝酒。” 一杯酒下肚,温惘然吃了几口菜,才开口道,“今年依然是我们一起看灯?” 每年的正月十五花灯节的时候,都是和亲人在一起看灯的时候,景华和温惘然都亲情缘薄,于是两个人凑在一起看灯,去街上转转, 猜灯谜之类的,很是悠闲。 若是每年,温惘然自然不用开口多说,景华没有心上人,可若是有心上人……难免会有几分忌讳。 景华笑着摇摇头,细长的手指从桌子上点了点, “ 你啊你,温惘然,莫非本丞相就是那样重色轻友的人不成?今年已然没什么改变,不就是你知道了我一点秘密么?况且,这花灯节我就算想和别人看,如何看呢?” 她真的是哭笑不得,“多年老朋友了,你想的还挺多。” 看着她戏谑的目光,温惘然淡定的点点头,装作不在意的端起酒杯喝酒。 到了正月十五那一日,景华与温惘然早早的吃完晚饭,都换了轻便的衣服一起去街上散步。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比平时多了几倍不止,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今年的人好像格外多似的,温惘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小心一点。” 景华不甚在意,“无妨。”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倒是你,一直将我当男子一般对待,如今竟然在照顾我?” “自然没有。 ” 温惘然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着,忽的,景华眸子一定,随即有些奇怪的皱起了眉头。 一直关注她的温惘然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景华摇摇头,心中却是奇怪的很,“我刚才看到黄婧熹了。” 见到她脸色与平日不同,便以为是对黄婧熹不喜,于是问道,“ 怎么了? ” 景华回想刚才看到的一幕,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什么,只对着温惘然笑道,“ 没什么,继续往前走吧。” 未料, 没碰上黄婧熹,却碰上了另外一个人,真可谓冤家路窄。 前边亭亭玉立站着的人, 不是楚慈又是谁? 楚慈眼里是不明笑意,她勾起唇角,“丞相,温大人。” 说着便要行礼,却被景华握住了小臂,直接将人带了起来。 景华定定看着她,“不必多礼。” “……是。”楚慈本来是想给景华添堵,却不曾想,景华竟然这般有力气, 握着她小臂的手发紧,甚至隐隐作痛了起来。 只见景华微微一笑,“楚慈姑娘的确懂事,不过,到底该分清楚场合。” 这话说的客气又点明了话中的意思, 楚慈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她僵硬的站在旁边,最终动动嘴唇,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对着景华行了个礼,垂眸道,“是,是小女失礼了。” 景华不想和她多说,只随意的点点头,“告辞。 ”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景华一边走一边感叹,“ 古人诚不欺我。” “这话怎么说?”温惘然转过头去笑着问道。 “冤家路窄啊!” 温惘然竟一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还别这么说,没准一会儿又能碰到你不想见的人呢。” 说完话,就见她正似笑非笑的盯着某一处,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温惘然就看到了正与别人说什么的黄婧熹。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黄婧熹抬起头来看着景华,先是一怔,随即绽开了一个笑容,缓缓走了过来。 距离不远,黄婧熹很快就到了他们面前,冲着景华微微一笑,“见过丞相大人。” 这个笑容景华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可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点点头。 黄婧熹却还是嫌不够似的,“丞相大人身边可还真的不缺人呢,您与卫将军一向交好,卫将军如今正在战场上厮杀,您却在这里与……温大人看灯?” 景华似笑非笑,她抽出别在腰间的折扇,“我竟不知道黄小姐竟然如此的忧国忧民, 全天下皆知我景华与卫朝言不和,甚至经常大打出手,我们交好……本丞相如何不知?黄小姐养在深闺,可这消息倒是很灵通呢。” 说一个大家闺秀消息灵通可不是什么好话。 景华本来不想和她计较,可这黄婧熹来势汹汹,上来便是找茬的,若是不给点颜色瞧瞧,倒是以为她景华是谁都能随便说的了。 黄婧熹脸上的笑意瞬间变了,“你!” “你什么你。莫非令尊没有教过黄小姐规矩么?”没有规矩,又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黄婧熹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难看的很, 她下意识的一只手摸了摸肚子,想说什么却被景华直接打断,“黄小姐既然说了卫将军从外边出生入死, 莫非卫将军在外打仗为的只有本丞相一人?” “卫朝言从外打仗,为的黎民百姓,为的天下苍生,还请黄小姐记住了,你是这百姓中的一员,也是这天下苍生中的一员,黄小姐不也还是在外边看灯么?甚至身上穿戴一直奢侈?将士们出征,京城中的小姐们都出了银子,不知道黄小姐又出了多少呢?” 景华说话不疾不徐,却一条一条,将黄婧熹摁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终,他还是摇摇头,“黄小姐无事还是多读书吧。”这女子的确没脑子,景华想,她父亲并不是多高的官职,却依然利用黄侍郎的身份嚣张跋扈。 太过愚蠢了。 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这黄婧熹若是好好的,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嫁个伯爷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可她如此作死,被长公主不喜, 还到处得罪人,这样的女子,谁家敢要? 不过景华看着今日的黄婧熹却觉得有些奇怪,平素黄婧熹看着她都是敢怒不敢言,还畏惧她的身份, 可如今能来她面前叫嚣,是因为是以为抓住了她把柄?还是她攀上了什么人? 景华一向谨慎,自然不相信黄婧熹会真的蠢到自己明明知道惹不起,还要继续招惹。肯定是有一种什么可能,让黄婧熹以为自己的身份地位能水涨船高,进而可以将她不放在眼中。 想到这里,景华眸子里多了一抹深思,莫不是黄侍郎有了什么别的心思吧…… 258逛街 想到这个可能,景华心中一动,不过面上依然不显露出来。 “黄小姐独自一人在外?”景华瞧着黄婧熹身边只有一个婆子还有两个小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从前都是只有丫头的,这会儿换成了婆子是…… “这便不用丞相管了吧。” 黄婧熹后退一步,定定的看着景华, 眸子里的敌意让人无法忽视。自从上次长公主的宴会上,黄婧熹被呵斥了之后,京城中的人对她多有避讳,就连从前交好的那些姑娘们,现在再下帖子,都纷纷称病,或者说有事无法到场。 黄婧熹自小便知道人情冷暖, 自然明白这些人是为了什么,心中自然觉得不平。更是觉得怨恨,都是因为景华,若不是她,怎么怎么能落到如此境地呢? 没有闺秀们愿意与她来往不说,背后还有多少人偷偷笑话她呢。 从前请人来说亲的人家也没了,家中冷清的很。 黄婧熹怎么能不恨呢。 不过……好在自己……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看着景华跌落下去……想到那个人对自己的允诺,黄婧熹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三分。 问这话景华本来就没什么私心,这会儿听到黄婧熹的态度,自然不愿多管闲事,也冷下脸来,“既然如此,那本丞相便告辞了。”说罢,便拂袖而去。 接下来,景华一直没有说话,而是在思考黄婧熹的转变。 温惘然只觉得奇怪,不由得用手推了推景华,迟疑道,“景华?你怎么了?” 见他皱着眉头,忍不住笑道,“总不能是因为刚才黄小姐那些话吧。” “这倒没有,我岂是那般小气的人?” 想了半天还是没什么头绪,景华不愿意坏了温惘然看灯的兴致,索性就没提,将自己这点疑问憋在心里。 接着他们一边走一边猜灯谜,等走完一条街,景华手上已经有了两个最精致的灯笼。 京城民风开放了一些,每年正月十五,街上都是大姑娘小媳妇的,这会儿景华穿着一身男装,周围花灯的映照下,更衬的她面白如玉不可方物,旁边的小姑娘们一个个都红了脸, 不敢去看她,又偷偷的望着她。 温惘然看这场面忍不住笑了,感叹似的开口,“丞相风采真的是不减当年啊,如今一出门,仍然还有那么多人为丞相倾倒。” 景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莫非你非要我说出你青山公子的名号来不成?” 一说这个,温惘然便不说话了,像是被人封住了嘴.巴一般。 这事啊,还是要从两年前说起,温惘然作诗很好,于是被京城中的才子们称呼为青山公子,有一商人家的小姐,喜欢读诗,于是一来二去,不知怎么的,就看到了温惘然的诗,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万分痴迷温惘然的诗。 起先是这样,后来……那小姐托人去打听这青山公子的真容,于是想办法见了温惘然一面,这一见不要紧,这小姐顿时惊为天人,据说那日温惘然穿着一身青衫,加上他淡然的气质,从此一见青山公子误终身。 那小姐不顾自己女儿家的矜持,每日都给温惘然写信,那些信里字里行间都是情意, 可温惘然愣是拒绝了。 未料,那小姐依然不死心,从写信改成了见面表白自己的心意。 温惘然多次拒绝未果,最终,温惘然请了这小姐来家中,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小姐从此不再纠.缠他了,而是宣布自己有诗有酒有远方,自己要逛遍祖国河山,写出最有意境的诗句来。 只要一想到这个,景华便好气,温和如温惘然,不知道与那小姐说了什么。 想到这里,景华忍不住笑了,“惘然,当时你说了什么,可愿与我说说?” 温惘然无奈,“ 莫要提起这件事了。” “你告诉我。若是不说,我便隔三差五的感叹一下,青山公子为何这么有才华?”景华眸子里氤氲着笑意,让温惘然说不出来拒绝的话来。 温惘然顿了顿,无奈的道,“好,我便与你说了吧。” “其实也没说什么,我当日只与那小姐说,你既然喜欢我的诗,便知道我是个什么人,我自然不喜欢儿女私情。我喜欢的女子一定心胸宽广,不拘于后宅,与寻常女子不同。然后我便告诉她,祖国大好河山,我想去看看,只是一直没有时间,若是人见识多了,想法自然不同。” 景华不由得吃惊,“ 原来那小姐最后出去游历是因为你啊。” “是也不是,全看这小姐怎么做了。这小姐喜欢我的诗句,当引为知己,既然是知己,便与我的想法定然有相同之处, 所以游历并不稀奇。” 温惘然微微一笑,“等这小姐真的去游历之后,自然会有另外一种想法了。没准到时候只觉得这些儿女情长一点意思都没了。” 景华不得不说,温惘然的思想的确与其他人不同。其他男子大部分都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温惘然却觉得不管什么人,都要多长见识,多走走看看,多开拓视野。 “温兄高见。”景华双手抱拳,对着温惘然笑道。 眼见着时间就差不多了,出来也有小两个时辰了,景华想到出来之前红袖百般嘱咐让自己早一点回去,当即便与温惘然分开了。 两个人一起出来除非景华喝醉了,一般温惘然是不送她回家的。 景华踏着月色,一个人溜达了回去。 第二日一早,景华起来练剑。 没过多久,红袖便走了进来,关切开口,“主子,您该用早膳了。” 景华点点头,一个弓字步收住,将长剑放回该在的位置上,这才随着红袖一起往正厅走。 路上, 红袖欲言又止的开口,“ 主子……” 景华没在意,“怎么了?你说。” 因着昨日景华将在外边碰到黄婧熹的事情与红袖说了,所以在听到那个消息之后,红袖便多注意了几分。这会儿就见红袖迟疑了一下,随后开口道,“黄小姐失踪了。” “黄小姐?”景华一时之间没想起来,不由得怔楞了一下,便想红袖说的这个黄小姐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这个黄小姐就是黄婧熹。 黄婧熹失踪了? 景华陷入思考,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黄婧熹怎么会失踪了呢?红袖是怎么知道的?想到这里,便看向红袖,“你如何得知?” “ 主子,不光奴婢知道了,只怕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黄小姐失踪了。”顿了顿,红袖继续开口,“今日大清早,奴婢出去的时候,就见有捕快带着人挨家挨户的搜查,只要一打听,就知道是侍郎家的小姐,在花灯节走丢了。” 这么大的动静? 景华更是觉得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奇怪,若是一般人家丢了小姐,只会偷偷摸摸的寻找,而黄侍郎直接找了京城中的京兆尹报官…… 见红袖一脸担忧,景华当即明白红袖是担心什么,当即摇摇头,“ 红袖,不必担心,无事。” 不过这件事的确不同寻常,谨慎起见,还是让人调查一下的好。心中打定主意,景华笑着安抚红袖,“ 你这丫头,倒是比我还要担心,无事,放心吧,我派人去调查一下。”景华知道红袖在担心什么,昨日她与黄婧熹从街上虽然没有大打出手,却有过不愉快,若是黄小姐出了什么事情,难免会有人利用。 景华自然不在意,这样的事情,明眼人都知道景华想要一个人死,悄无声息有许多办法,根本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况且黄婧熹这人真怎么了对景华也没什么好处,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259喜怒无常 景华心中是这么想想着, 却不曾想,还真的有没脑子的人。 黄婧熹失踪整整三日,三日之后,从京郊山上的一个茅草屋里找到了她,不过找到的是尸体。 黄婧熹死了。 黄侍郎连上三道奏折,请求皇上派人调查,找出真正的真凶。 乾元帝大怒,在天子脚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朝廷命官的千金小姐,是不是下一次就能杀了他?于是乾元帝当即派了刑部介入调查。 这个时候,景华还是没多想什么。 未料,刑部查了三日,刑部侍郎上书皇上,呈出证据,朝堂哗然。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些线索里都很明确的指向一个人是凶手——当朝丞相景华。 乾元帝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下边,眸子里辨不出喜怒来,“ 景华,你可听到了? 你有什么话说?” 景华微微一笑,拱手道,“皇上希望微臣说什么?” “证据如今已经摆在眼前了,皇上是希望微臣承认,还是希望微臣说自己是冤枉的?” 景华摇摇头,垂眸笑了,“皇上,如今重要的可不是微臣杀人没杀人这件事了,只因为有线索指向微臣,那微臣便是杀了黄小姐的凶手?微臣不知是谁家这么断案的,若是某一日,有人将线索指向皇上,什么事情就是皇上做的了?” 景华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讽刺,说着话她掀开袍子跪下,对着乾元帝开口,“微臣有罪,对着皇上口出狂言,可微臣要表达的意思,还请皇上仔细想想。” 虽然这是不卑不亢,可在这个时候,可以说是对乾元帝十分不敬了。 未料,就在众人以为乾元帝会大发雷霆的时候,乾元帝却是皱着眉头思考起来,半晌,才意味深长的道,“站起来吧, 你何罪之有?” 景华点点头,唇角不着痕迹的勾起来, 对着皇上拱手,继续道,“皇上,微臣有话想问刑部侍郎刘大人。” “刘大人,我有三个问题想问您。”顿了顿,景华微笑,“这其一,您刚才说了,一切线索指向我,可您怎么就能确定,凶手就是我?” “第二个问题,杀人动机是什么?亦或者说,杀了 黄小姐,于我有什么好处?” “第三个问题,我托大自称一声本官,若你处在本官的位置上,想要不着痕迹的杀人,会如何做?” 听着景华这三个问题,刑部侍郎额角的汗滴了下来,早在景华刚才与皇上说话的时候,他就有心理准备了。可饶是如此,在景华那一双黑眸看过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打颤,也终于知晓,平素景华隐藏在温和外表下的心狠手辣。 景华在刚才若是直接解释,皇上还可能会怀疑几分,可她态度十分强硬,甚至拉上了皇上。当然了,这些的前提条件是景华是个孤臣,处处都是敌人,加上十分受皇上的信任,所以她成功了,皇上丝毫没有怀疑她。 后续问的三个问题更是刁钻,若是不好好回答,被她找到了这其中的漏洞,只怕自己这顶乌纱帽暂且要保不住了。刑部侍郎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答应那个人对付景华了,只是即便心中再怎么后悔,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不然梗引人怀疑。 于是刑部侍郎伸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握着手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这第一个问题,景丞相,下官今日从朝堂上提出来,也并非认定凶手便是您,只不过是怀疑而已。这第二个问题,您自然没什么杀人动机,对您来说,肯定没什么好处,不过我们调查出来的线索都指向您……这个下官也不好说什么。这第三个问题,您这般聪明,下官若是您,定然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只不过下官读兵书的时候,看过一句话,反其道而行。” 刑部侍郎的话点到为止,也正因为这样的点到为止,才更让人浮想联翩。 好像这事就是景华所为,但是因为反其道而行更安全,所以景华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杀了人,而且没有掩盖这些线索。 景华轻笑一声,定定的看着刑部侍郎,“刘大人不了解本官做事的风格啊。” 此话一出,朝堂上本来还有些犹豫的人,瞬间清醒过来,刘大人说的不是没有可能,可是用在景华身上是绝对反常的。景华从最底层爬上来,做事无一不小心谨慎,就担心别人抓住她的把柄,这样大胆嚣张仗着自己手中权势的事怎么可能是景华做的? 若说一句是前太师,还是有可能的。 刑部侍郎显然没想到景华一句话,竟然能让这么多人相信她,当即拱了拱手十分诚恳道,“皇上,不是微臣想要诬陷丞相,只是现在线索都在这里了,微臣少不得要多问一句了。如今微臣没有肯定丞相便是杀人凶手,只不过,理应协助微臣调查,还请皇上明察。” 为什么说这话很诚恳呢? 从乾元帝那里看来,刘大人说的话很是实在了,让景华协助调查可以。 不过这盆水只要泼到景华的头上,以后只要有类似的事情出现在景华身上,不管现在结果是什么,景华到底清白不清白,别人也会联想到景华身上了。 不过话已至此,景华想推脱也推脱不掉。 “景华?你怎么看?”乾元帝开口,一双眸子看向景华,里边满是威压。 景华自然不惧, 微微一笑,“微臣自然是听皇上的。皇上一向圣明,凡事自有皇上裁决,定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这话简直说到了乾元帝心里去,作为一个皇上最喜欢听的莫过于如此。 果然,乾元帝龙心大悦,“ 好!” “既然如此,景华,你便先将你手中的重要事情放一放,与刑部侍郎一起调查吧。” 乾元帝开口,“ 景华,你意下如何?” “皇上圣明,微臣遵旨。” 景华掀袍跪下,对着乾元帝行了一个大礼。 景华知道其实这件事皇上已经是偏向他的了,只说将手中的事情放一放,可若是换在了别人身上,可是要被暂且革职的。这个暂且革职就说不好什么时候再官复原职了。 下了朝,她心中安定,不慌不忙的往家中走,一身轻松。 温惘然走了过来,低声喊她,“景华?” 景华停下来等他,就见到温惘然眸子里满是担心,“你还好吧?” “无事,无非是小事罢了。” 景华叹息一声,这事情的确是小事,不管是谁从背后做小动作,都扳不倒她,除非皇上想除去她。 景华叹息的是黄婧熹活生生的一条命,虽然黄婧熹品性有瑕,可到底是花朵儿一般的年纪,最终还是沦为了朝堂政治牺牲的一颗棋子。 温惘然似乎知道景华在想什么,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安抚道,“这些事,怪不得你。” 的确如此,可景华还是觉得惆怅,人的生命可以多脆弱,前日看到的还活生生能挑衅的一个人,三日之后就变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首。 想到这里, 景华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 她摇摇头,继续与温惘然往前边走着,就听到后边传来 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是叫她的声音,“景丞相……景丞相……” 景华回过头去,就看到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走了过来,对她的态度不改从前,“景丞相,皇上有请。” “惘然,你先回去吧。”景华没有意外,点点头对着温惘然开口,随后便跟这太监往回走。 到了御书房门口,景华正要进去,就听这太监唇角微微勾起,对着她开口道,“今日皇上喜怒不辨,还请丞相说话多加小心。” 260冤枉 景华点点头,微笑,“多谢公公。”虽然面上不显,可心中到底暗暗记下这个人情。宫中的太监,尤其是皇上身边的,可以提点你也可以不提点你,虽说景华也不需要这样的提醒,可难免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 景华从不歧视任何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个太监,所以对着这些人向来都是比较尊重的。 她走了进去,就见到皇上正在写什么,这会儿见到她进来,不由得将笔放下来。 “参见皇上。 ”景华对着乾元帝行礼,就见乾元帝微微叹了口气,“爱卿快快起来。朕知道你是冤枉的,不过早朝的时候,朕也不能多说什么。” 景华早就猜到了皇上当时表现出来的样子,一定会事下安抚,这会儿也并不惊讶,只是适时的流露出了一点感激来,“多谢皇上体谅臣,微臣死而无憾了。” “什么死不死的。你是个什么人,朕最清楚不过了。”乾元帝微微一笑,不过很快还是皱起了眉头,“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只怕后边才是重点吧。 景华点点头,郑重开口道,“皇上,微臣想,这次的事情,就是冲着微臣来的。当日微臣的确见到黄小姐了,也的确发生了一些不愉快。黄婧熹此人,从前便在微臣女装的时候屡屡挑衅, 微臣不光是一个女子,还是朝堂重臣,若是让别人看到, 挑衅朝廷命官就能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或者置之不理,那官威何在?但是碍于她是个女子,微臣便也讽刺了几句便算了。” “皇上也知道微臣只有一个好友,便是温大人。微臣与温大人多年的习惯都是在正月十五一起看花灯,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其实在微臣与黄小姐发生口角之前,微臣便见过她一次。只不过当时黄小姐没看到微臣,微臣想着,若是见面定然会不愉快,不想破坏了与温大人的心情,可未料,后来还是遇到了。” “不过说完话之后,微臣便与温大人顺着那条街继续走,走了大抵又一个时辰,便各自回家了。”顿了顿,景华叹息了一声,“微臣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若说实话, 微臣 毫无人证,无法证明与温大人分开各自回家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二来就算与温大人在一起,大抵也是无法证明的,毕竟微臣与温大人交好也有不少人知晓。 想到这里,景华摇摇头,“想调查起来很难,不过微臣能不能看看黄小姐的尸体?” “看尸体?你还懂仵作会的?”乾元帝有些惊讶。 景华自然不能说会,当即摇摇头,“只不过当年当乞丐的时候见过不少的尸体, 况且从前与卫将军一起出去断案的时候,也确实学到了一些东西,事关微臣清白,微臣不敢放松警惕,只有自己亲自调查才安心。” “好,既然如此,你便放手调查吧。” “皇上,微臣还有一事,当日见到黄小姐的时候,微臣觉得十分惊讶, 因为黄小姐之前对微臣的态度是敢怒不敢言, 可是这次见面的时候,却对微臣毫不客气,反唇相讥,甚至还带着一丝得意,只怕这事情也不止是陷害微臣这么简单。” 景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些话说给乾元帝,然后意有所指的道,“ 如今卫将军正在边疆征战,朝堂上自然要稳定,若是朝廷里还内乱,只怕是……” 乾元帝自然明白,当即面色凝重起来,“这件事,你尽管去查。若是需要什么,就来找朕。” 景华点头称是,垂眸唇角却勾起了一个不容易察觉的弧度,将事情上升到另外一个层面,好处多的很。 “皇上,微臣想让您下令,黄小姐的尸体不容易任何人随便查看,只准 微臣与刑部侍郎查看。” 乾元帝沉吟片刻,还是应允。 到了府中,看着红袖满眼担忧,不由得笑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我还没出宫,你们便知道了?” 看着景华的态度,红袖不由得松了口气, 嗔怪道,“主子。” 景华摇摇头,“ 好了,没事,放心吧。” 只不过她得好好思考,从什么地方下手,那些人敢做的这么明目张胆,自然会把该抹去的证据抹去。想到那日黄婧熹失踪的消息传出来之后, 她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不由得高声喊道,“元宝,调查的人可回来了?” “主子,还没回来。”元宝一听景华有吩咐,立刻殷勤的跑了过来。自从春芽来了之后,院子里多了一个人,一有什么事,红袖他们这些丫头就抢着干了,元宝深深的觉得自己没什么用武之地,管家的地位就快不保了。 景华看着元宝的神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她朗声开口,“ 元宝啊,你放心,即使你再没用,主子也留着你啊,当个吉祥物哄着大伙儿开心,红袖说是不是?” “主子!”元宝佯装愤怒,“您要是这样说,奴才可生气了。” “我说的没错呀。再给你娶个媳妇,到时候生个大胖小子。” 景华说着便笑了起来。 平素被取笑的都是红袖,这会儿大家都笑开了。 等笑完,景华才吩咐,“让调查的人先回来吧,这次不用暗中调查了,明日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问了。” 元宝点头称是,小跑着出去联系人。 景华一转头就看到红袖欲言又止,不由得笑着问道,“怎么了?” “主子,您该怎么办?怎么洗脱嫌疑呢?”红袖眉头皱着。 “今日我已经请求皇上下令,黄婧熹的尸体不要让别人随便看到。 我想皇上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再者,皇上是信任我的。既然皇上信任我,那这件事就好办了。明日我与刘大人一起先去看看黄婧熹的尸体在说吧。” 见景华似乎是胸有成竹一般,红袖这才安了心。 再说卫朝言这边。 当日卫朝言从京城出发,这一路顺利的很,可饶是如此,卫朝言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在夜晚扎营的时候,让几乎三分之一的人站岗, 轮流交替,果然……逮住了几个夜里偷偷摸摸在附近不知道做什么的人,这些人看着是大元的人,要不是其中一个小兵想到了什么,让人扒开这些人的身上看到了不同的刺青,调查下去,发现是汉北的人, 只怕当时就要将这些人放了。 从此卫朝言更警惕了,不过走了二十天,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前途风平浪静。卫朝言虽然不在京城,可京城中还是有人给报信,景华被诬陷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也一并禀告给了卫朝言。 卫朝言正坐在桌子前漫不经心的翻着兵书,在听到手下人说的话的时候,不由得怔楞了一下,“你说什么?” “回禀主子,景丞相如今被革职在家中,与刑部尚书一起调查黄侍郎之女被杀的案子。”这人是卫朝言的心腹,平时办事惯了,自然知道景华与卫朝言的关系不是表面上那样的,这会儿便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细细说来。 卫朝言却是陷入了沉思,景华被冤枉了,从皇上的态度来看,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只不过若是没有一个交代,景华经营了这么久的名声就会被损害。 想到这里,卫朝言朝着自己的心腹吩咐道,“等你回了京城,从暗中盯着,若是你发现了什么景华没有发现的线索,你便偷偷的差人告诉她,若是她需要什么帮忙的,你尽管去帮,京城里的消息,找人过来告诉我便可。” 顿了顿,卫朝言继续道,“这件事,你来之前没调查什么?” 261奇怪 “主子,属下来之前黄婧熹小姐刚刚失踪,正好景丞相派人调查了,属下便没有继续调查。这件事的后续,是咱们的人从信中告诉属下的。” 卫朝言点点头,“好,就按照我说的做吧。” …… 第二日一早,景华便带着人直接去了义庄,同行的还有刑部侍郎刘大人,黄婧熹的尸体从京郊搬运回来之后,便放到了义庄里。 虽然现在天气很冷,尸体没那么容易腐烂,可一靠近义庄,便闻到了一股子怪味。 刑部侍郎刘大人不由得皱起了眉,拿出一块帕子来捂着口鼻,一转头就看到景华神情漠然,像一点味道都闻不到似的,丝毫不受影响。 他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一声,这女丞相的确不似寻常人啊,也着实让人佩服。 景华看过许多这方面的书,虽然不忌讳尸体,还是早早准备好了手套,这种手套是用一种密不透风的材质做成的,却只有薄薄一层。 她面不改色的走了进去,饶是如景华一般淡定,可是在揭开尸体盖头的那一瞬间,还是有些触动。面如白纸的尸体,甚至她还能看到黄婧熹脸上的胭脂花了的痕迹,她静静躺在那里,毫无生气。 身上穿的还是那日的衣服,景华的思绪瞬间回到了正月十五那日,黄婧熹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一般。 如今她的皮肤上已经有了点点瘀斑, 发丝有些凌乱…… 瞬间,景华便皱起了眉头。 黄婧熹很得黄侍郎.宠.爱,加上京城中的人 讲究人死后的仪容仪表,黄侍郎必定是见过黄婧熹尸体的,可这尸体却丝毫没被打理过,倒是不符合一个爱女儿的父亲形象。 本来景华还担心尸体该有的痕迹被破坏,可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不过景华心中虽然这么想着,却没说出口,而是对着旁边的刘大人开口道,“刘大人,本官动手了。” 刘大人才不相信景华有什么本事,觉得景华不过是糊弄糊弄装个样子罢了, 她一个女子说会其他的本事,还能说自己看书的,可仵作验尸,若是没人教怎么可能会。 他这倒是想错了,从东洲城的时候, 他们寻找春芽的期间认识的女仵作何景旭,景华对验尸有些兴趣,走之前便找那仵作要了几本书来瞧瞧。 要说单单是看书,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只不过景华看到过悬壶堂的那些奇怪的书,两者相结合起来,不禁恍然大悟,竟然能用得上。 所以,才有了今日, 景华看的透透彻彻。 景华翻过黄婧熹的眼皮,看瞳孔涣散程度,看她身上尸斑按压程度,以及身体上的伤痕。 可让人失望的是,目前的尸斑还只有浅浅的一块,许是因为寒冷,皮肤形成一种诡异的白色。 景华带着手套的手,渐渐往下滑,想要解开黄婧熹的衣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直接顿住了,转过头去对着刑部尚书刘大人开口道,“刘大人,这会儿我要为黄小姐验尸,请您……” 这就是让他回避了。 刘大人不禁皱了眉头,“丞相,黄小姐她……”本来想说这只是一具尸体,可到底觉得这么说不合适。 景华却像是明白他要说点什么一般,“刘大人,死者为尊,如今我们勘察黄小姐的死因,想要为黄小姐洗脱清白,这合情合理,可黄小姐的身份不一般,到底不是什么无名无家眷的尸体, 若是被黄大人知道了……” 如今女子仵作很少,若是没有也就罢了, 可景华是个女子,那便少不得要让刘大人回避一二了。 景华眸子一转,继续开口道,“ 我知道大人若是出去避嫌,一定不放心。不如您也找个您信任的婆子来? 这样有个婆子在场,我具体怎么验尸这婆子也看到了。” 都这样说了,刘大人若是还不配合,倒是显得有些找茬的意思了,当即点点头,“ 就按丞相说的来,我去找个人来。” 景华自然没有不允的,在等着的时间,就从表面上观察了一下黄婧熹。可她怎么看心中的疑惑却又更甚,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凑近黄婧熹的脸颊处, 仔细的看着。 心中却有些疑惑,黄婧熹脸上还有些浅浅的红色,本来以为胭脂花了,不过仔细看去,是有些胭脂,还有一些像是红血丝一般。 这样的情况,从书中有记载,大抵是说,这浅浅的红是黄小姐脸上的红晕,只不过红晕还没消退,亦或者,还没完全消退的时候,黄婧熹便死了。 在死之前有过剧烈运动。 这是景华的假设之一, 当然了,这个脸上有红晕也不单单是有剧烈运动,若是看到了一个好看的公子红了脸,也是产生红晕的原因之一。 可以确定的只有这么多,具体原因还要继续考证。 景华才抬起身子,揉了揉因为长时间弯着而有些酸痛的腰,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到外边有脚步声响起,接着便是刘大人的声音,“ 丞相, 人已经带到了。您可以开始了,下官就站在外边, 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您尽管叫下官。” “好。就有劳刘大人了。” 既然刘大人这么客气,景华也愿意搞一搞表面功夫。 接着便有一个婆子进来了,这婆子单单看着就不是个普通人,先不说这婆子面无表情,视周围的死尸为无物,闻到这满屋子的尸臭味,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景华没有多嘴,只是淡淡开口道,“既然姑姑来了,那我便开始了。” 那婆子像是懂些规矩的,对着景华便行了个礼,然后就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 景华先是将黄婧熹的衣服解开,仔仔细细的检查着,若是死前身上有什么伤痕,在死后都是会显示在身体上的。 这身体很是干净,什么伤痕都没有,景华伸出手来,将身体从侧面抬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一仰头的功夫,就见颈部侧边的位置上有一道红痕,这红痕细长,看不出是什么造成的。她伸出手来摸了摸,没有凸起,说明根本不严重。 想不到是什么弄伤的,景华便继续查看。 可将身子翻过来,她就看到尸体的背部还有一些划痕,这个划痕也不明显,不过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摩.擦造成的。 可到底是什么摩.擦造成的呢? 饶是景华看了许多的医术和仵作书,仍然想不起来这样的淤痕是如何造成的。 “姑姑,你看清楚了? 这黄小姐的颈子上与后背处都有痕迹。”景华说着话,转过头去看着她。 只见那婆子面色平静,十分冷淡的点了点头,“ 自然是看到了的。” 景华不再说话,继续往下看去。 这黄婧熹死前似乎没受到什么折磨,检查完了全身,除了小腿处有一块比较严重的淤血,像是撞击所致,除此之外,就是脖子和后背那两处,竟没有其他的什么。 景华给黄婧熹穿好衣服,又从白布将人盖上,拿出笔来想要将刚才的发现记下来。 一转头的功夫,就发现自己这白布盖的太过靠上了,让黄婧熹一双白嫩的小脚露了出来,只不过这会儿这小脚白中带灰,其中青紫色的血管格外的明显,看着便死气沉沉。 景华叹息一声,正要盖住,忽的,有些惊讶的看着那双小脚,没有袜子。 虽然京城中民风开放, 可女子的身子到底不能随意的让人看到。 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啊! 景华又找出了两个疑点来。 按理说黄侍郎自然是看到过自己的女儿的,若是黄婧熹脸上的仪容仪表不整齐,还能牵强的解释为黄侍郎痛失爱女,顾不得这些了。 262疑点 可这一双小脚落在外边,却是不大能解释的通了。 虽然黄婧熹死了,可这一双小脚被别人随意看了, 也不是尊重黄婧熹的样子啊。 作为一个父亲,在看到自己女儿衣衫不整的时候,首先要做的是先将自己女儿的衣服穿好。 可若是黄侍郎是虚假的吧? 单看黄婧熹的性子便知道平时在家多有.宠.爱, 加上黄侍郎一连上了三道折子,请求皇上调查此案。 这其中的矛盾之处……解释不通啊。 想到这里,景华不由得叹息一声,难道这不是黄婧熹? 有了这个猜想,她又将尸体身上盖着的白布揭下去,仔仔细细的检查了脖颈处有没有易容的痕迹。 没有。 这具尸体告诉景华,这就是黄婧熹本人, 也是一具再简单不过的死尸而已。 忽的,景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再次解开黄婧熹身上的衣服,仔细的观察她的胸腹处,就发现了一处奇怪的东西。 刚刚景华因为有些不好意思盯着女子的私密之处看,可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就在于那高山之上两颗蓓蕾所在的地方,竟有些针孔。 莫非是针灸? 可针灸即便是穴位,也没有在胸.前的。 景华不明所以,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到外边刘大人的声音,“ 丞相,好了吗? 可有什么线索了?” “好了。”景华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就准备自己回去再翻阅一下书籍再说。 来之前刘大人便说了,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这会儿景华全神贯注小心翼翼的检查,一转眼便过了两个时辰。景华看看天色,当即朗声道,“好了。刘大人进来吧。” 没过多久,就听到外边推门的声音。 刘大人着急的很,一进门便开门见山,“ 可有什么线索?” “线索自然是有的。这尸体上颈部和后背处,以及小腿处有淤痕,不过其中小腿处最为严重,应该是装机所致。背部应该是摩.擦所致,不过颈部暂时看不出来。 这些伤痕随便摔一跤都可以造成,黄小姐在死之前做过剧烈运动,亦或者其他能让脸上出现红晕的动作。之后不久,人死亡之后,脸上红晕虽然随着身体温度的流失有变化,可在皮肤表层还是会出现了一些红血丝。” “这是今日的全部,今日暂且到此为止,明日刘大人若是无事,我希望刘大人能早点与我同来。”景华一双眸子沉沉的看着刘大人,“不管刘大人心中所想如何,这黄小姐的死因,该清楚的是一定会清楚的。” 她意有所指似笑非笑。 刘大人心中一惊,不由得垂眸道,“是。” 景华与刑部侍郎分开,从街上走了走,便直接回了府中。虽然看到尸体她表现的很平静, 可心中到底不好受。她经历过了许多的生死,也看到过许多尸体, 但是从没有黄婧熹那般,前一日还在与她针锋相对的鲜活生命,三日之后再看到便是尸体了。 况且,那日其实景华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黄婧熹身边没有丫头,可到底懒得深究。若是往深处想想,大抵也与她有些关系吧。 红袖看出景华的低落来,不由得端着茶水走过来笑道,“ 主子,您还记得卫将军说您什么么?您就是太怜香惜玉了。” “ 你这丫头,倒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景华挑了挑眉看着红袖,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黄婧熹身上的那些针孔,不由得问道,“红袖,你可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治什么病症,能在女子胸.前治疗留下针孔?” 听到这个问题,红袖不由得了愣了愣,“ 主子不是略通医术么?若是主子都不知道,红袖就更不知道了。” 红袖不知道,景华也不失望,只是没了和红袖调笑的心情,喝了杯茶便直接去了书房。 这一待便是待到了傍晚温惘然过来。 温惘然自然担心景华的事情,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回家的时候绕了路来看景华。又从红袖那里得知景华似乎遇到了难题,不由得直接去了书房。 因着两个人关系很好,所以景华早就提前吩咐过,温惘然若是来了就直接来,不必通传。 温惘然进了门,就看到景华正坐在窗前看书,是一如既往的专注模样,鼻梁高挺,长长的睫毛打出一道阴影来,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多久才惊醒过来,当然惊醒他的是一声轻笑。 景华看着看着书,不禁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抬头望去,就见到温惘然正看着自己身后的书架不知道想什么呢,随即轻笑一声开口道,“我知道温兄喜欢书,也不用如此,你进来哪本都借给你。” 只见温惘然脸上一红,然后走了进来。 没有被发现是最好不过的,温惘然自然也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微微一笑,“ 你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一进门我就听红袖说你今日心情不好。” “这丫头,倒是给你养的奴婢了。”景华调侃,却对这事避而不答,这些烦心事就不要拿到烦温惘然了。 只是多年的朋友了,温惘然自然了解景华,见他不说话,不由得笑道,“怎么?如今也跟我客气起来了?” 景华摇摇头,“没有,只不过这些事情很复杂,我从书本上也没看到, 你对这些也不清楚,说了也无济于事,还白白让你跟着忧心。” “莫非在你眼中我就这么没本事? 说出来也好一起解决。” 景华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于是也不矫情的推脱,“就是有几点想不通,黄侍郎十分在意这个女儿,为什么最后连为自己冤死的女儿整理仪容都做不到? 尸体没穿鞋子袜子,一双脚是裸露在外边的。就算是穷苦百姓家中,死了人也是要给人穿的整整齐齐的,若是说黄侍郎对黄婧熹是装出来的.宠.爱,可看着黄婧熹从前嚣张跋扈的性子也不尽然。” “人的性情与人的成长环境是有着很大的关系的,若是黄婧熹自小便不得.宠.,肯定就是谨小慎微,见到比自己位置高的人自然也是小心翼翼, 不可能如此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既然从前黄侍郎的.宠.爱不是假的,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在自己的女儿死后了连鞋袜都不给穿呢。” “若是黄侍郎太过悲痛……” 景华却是摇摇头,“我见到黄侍郎了,黄侍郎虽然有些憔悴,可若说是伤心欲绝却是说不上的,若是真的那么悲痛,早就直接找皇上陈情了,还能有上折子的功夫?当时我没有细想,可今天下午细细思考起来,上折子是需要等着的,若是皇上当时就看了还好,可若是皇上当时没看呢。” 想到这里,她肯定道,“这黄侍郎父女的关系,还是需要深究。” “还有就是黄婧熹身上的一些痕迹,那些痕迹可能是一些重要的线索,可……这些线索我却是毫无头绪,找不出来。”景华叹息一声,便将自己从黄婧熹的胸腹处发现的那些针孔说了出来,就见温惘然也陷入了思考。 两个人讨论了一会, 还是没头绪。 “你可出去去那些药堂问了?” “并无。” 温惘然听此,顿了顿,笑道,“这便是了。你先去药堂问一问,若是还是没有消息,你便从其他地方寻找线索。” 景华点点头,“ 也只能如此了。” 温惘然笑而不语,可眸子里却快速的划过一丝深思。 第二日一早,景华便带着人出去打听线索去了,还吩咐红袖,若是刑部尚书刘大人来了,便与自己报个信。 263消息 只是这一路上,仍然没有消息。许多药堂里的老大夫在听到景华说的胸.前的针孔的时候,也不禁皱起了眉,纷纷说从没有这样的治疗办法。 景华虽然没有多失望,可到底没什么好心情,只百无聊赖的从街上走着。 这时候,就碰到了红袖找来的送消息的人。 听到刘大人已经去了,便快速回了家,二人又一起到了义庄。 虽然天气冷,可一日过去,尸体上也开始长尸斑了,若是尸变,很多有用的线索都消失了,到时候只怕更难。 想到这里,景华便开口道,“刘大人,不知这尸体是从哪里发现的呢?” “从山中的一所茅屋中。” 说话间,景华一双眸子似是不经意的望向刘大人,可眸子里却隐藏着探究,似乎在观察他的表情。 刘大人像是无所察觉一般,“具体在什么地方,还要去看记录。” 景华却是冷笑一声,“ 刘大人这刑部尚书做的倒是好, 这么大的案子,专门来查,却不知道这么重要的线索,只怕从前的案子,刘大人也是这么囫囵吞枣一般的糊弄吧?” “既然刘大人不挂心,那便让人将记录全部给本丞相送来,本丞相来看。刘大人这做事的态度,本丞相也少不得要与皇上交代一番了。” 刘大人脸上的表情一滞,见到景华脸上的认真,便知道只怕自己这点小心思景华看的很透彻,不过一直没有拆穿而已,如今这是抓住自己的把柄了,不认输不行了,当即对着她行礼道,“下官知罪。” 景华自然不予理会,只淡淡开口,“本丞相倒是不觉得刘大人知罪了。”顿了顿,景华提点开口,“不管刘大人心中所想是什么,只是这面上该过的去的,依然要过去,不然谁能保得住刘大人呢?” 她微微一笑,似乎在闲话一般,却听得刘大人满头冷汗。 景华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也不再多说,只专心的再次检查黄婧熹的尸体。 她的目的很简单,敲打一下这个所谓的刘大人,这刘大人不管是谁的人,有什么心思, 可若是在她景华手底下不配合,且走着瞧了。 不再多说,景华专心的检查着,忽的发现自己昨日忘记检查黄婧熹的头发了,虽然她发丝凌乱,可如哟是挣扎过,定然会留下痕迹。 如此想着,她便小心翼翼的抬起黄婧熹的头,仔细的检查着,果然,没过多久就从是她的头发里找到了一片叶子,都不能说一片叶子,只有残缺的一半叶子,如今这叶子因为缺少水分,而有些泛黄。 这叶子总不能是茅草屋里的吧? 顺着这叶子,总是能知道尸体到底去过什么地方,再从那个地方加以搜查,想必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于是景华让人将这片叶子收好,又仔仔细细的将黄婧熹的尸体检查了一遍。就在景华放下尸体的时候,忽的,她眸光一闪,发现了黄婧熹衣服缝隙间的皮肤有些奇怪,不由得蹲下身子去检查。 可这一蹲就发现了问题,她猛地发现,这尸体的肚子非常的鼓,从胃部往下,全都是鼓鼓的,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之前景华侧重的都是尸体上有什么伤痕,便没有多注意这些。 景华伸出手来摁了摁,也没有很硬,便暗暗记下了。 之后便回到刚才看到有些奇怪的皮肤,从黄婧熹的腰侧和到臀.部的地方,还是有一片针孔,可这针孔比胸.前的要细密多了,也明显多了,甚至还能看出来有些形状。 胸.前的针孔找不出线索来,可是这个明显一些,说不准能调查出什么来,于是景华再次将刘大人请出去,将黄婧熹腰部到臀.部的这些针孔小心的画了下来。 只不过让人吃惊的是,景华画下来竟然觉得这图案竟然有些形似莲花。 等全部画下来也已经是下午了,景华顾不得自己没有吃中午饭,早已经腹中空空,径自去了公主府。 长公主刚刚午睡起来,正在用一些小点心,这会儿听到景华来了,不由得有些惊讶,她当然知道了景华现在碰到了难事儿,还准备差人与她说,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不曾想景华竟自己就来了。 她当然相信景华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一来景华是个聪明人,位高权重的聪明人做什么事是不需要自己去动手的,二来相信景华的能力,她自己出手调查,怎么会调查不出来一个结果呢。 其三, 长公主了解她的兄长。乾元帝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加上景华的确是个好臣子,别说景华没杀人, 就算是景华真的杀了人,乾元帝也会帮着掩盖的。 这便是帝王城府,总是能牺牲一些小的东西,来换取更大的利益。 如此想着,长公主便与平时态度无二的坐在主位上等着,见到景华进来,不由得微微一笑,“丞相今日倒是不忙,竟也有时间来我这里。” 景华见长公主的态度没有发生变化,当即顺坡骑驴,“微臣见过公主。 公主,景华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是有要事来请公主帮忙。” “哦? 说来听听?” 长公主饶有趣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对着自己身边的大丫头吩咐,“去准备些吃食来,丞相这个时间找本宫帮忙想来也还没用饭呢。” 景华从早晨就开始忙活,这会儿听到长公主说,才发觉自己腹中饥饿,也不客气,笑道,“那便有劳公主了。” “丞相客气了。”长公主端起茶盏来,轻轻的划着,喝了口茶才道,“不知今日.你来找我做什么?” “长公主知道下官遇上了一些麻烦,黄婧熹黄小姐之死, 如今与下官有了牵扯,皇上十分信任景华,便将这个案子交给景华亲自来查,只不过……现在查这案子发现了一些线索,可景华对这黄小姐一无所知,便想着找几个与黄小姐交好的小姐来……” 只见长公主沉吟片刻,才开口道,“我虽然不关注这些,可到底也是略有所闻,上次本宫举办宴会之后,黄婧熹回去便被那些闺秀们排除在外了,许多宴会都不叫她,后来本宫便不知道了。” “不过若是想查,自然也查得出来。”长公主偏头,对着自己身边的大丫头吩咐道,“你去查查。” 景华见到长公主对自己的事情这般用心,当即拱了拱手笑道,“多谢长公主。” “ 这会儿本宫帮了你,回头一定要去找皇兄邀功呢。景丞相放心,本宫可不亏呢。”长公主看似不在意一般的喝茶,可景华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长公主帮着乾元帝登基,这样的恩情,加上两个人是同胞兄妹,只不过再好的感情,放在皇家都不会单纯。 时间越来越长,长公主的位置也就越尴尬,若是孩子没出息, 以后等新皇登基的时候, 谁还会记得她?就算是她依然是长公主,可是她皇兄在位和侄儿在位,到底是不同的。 加上现在皇上膝下的皇子很少, 还说不清楚以后是个什么章程。 若是孩子太有出息,也会被皇上忌惮, 掌握好这个度很难。 长公主有长公主的算计,怎么都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景华当然明白,于是微微一笑,“ 长公主对下官的照顾,下官记在心中了。” 她知道长公主要的是什么,也愿意给长公主一个承诺,让她能够更安心的帮助她。 长公主眸子一眯,就领悟景华的意思了,心中当即有几分愉悦,和聪明的人说话就是这么节省力气。 264常住 “丞相果然聪明。” 长公主对着一旁的丫头摆了摆手,“ 来人,给丞相添茶。” 景华也不客气,端起茶盏来便喝,一边喝一边感叹,“不知是公主泡茶的人,还是用的杯子如何,长公主也送了下官相同的茶叶,可始终泡不出来长公主这里的味道。” 聪明人说聪明话是会让人愉快的,这会儿长公主被景华轻飘飘的几句话说的全身舒畅,满脸笑意,“哦?是吗?那你可要常来坐坐了。” “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公主可不要嫌下官麻烦,将公主的好茶叶都喝完了。” “无妨,若是喝完了。本宫便去禀告皇兄,既然是他的臣子喝完的,怎么都要给本宫补上才是。”二人谈着皇上皆是不避讳的模样,倒像是事情一如表面那么单纯一般。 景华脸上端着淡淡的笑意,心中忍不住想,若是自己常来长公主这里喝茶,只怕皇上睡觉都不能安生了。 乾元帝本就多疑,自己与卫朝言水火不相容还要试探一二,更别说自己与长公主了。长公主有皇家的血脉,而且有楚南风这个儿子,虽然有些古板,可到底是有才华的。 既有皇家血脉,又有才华,若是真的想筹划什么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况且从前的历史上也不是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景华忍不住笑了,当皇上多累多可悲,为何还有那么多人想要坐上这个位置呢? 九五之尊,听起来很好听,权利也有很多。可每日有处理不完的奏折,即便这大好河山都是皇上的又如何?却没有时间去看一看这些东西。 明明是最亲的血脉至亲,可是因为这一个皇位,却互相猜忌,甚至自相残杀。 她摇摇头,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这么多人想要这个位置。 长公主见景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边摇头一边笑,当即问道,“丞相可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这些心中所想景华自然不可能跟长公主说,只是摇摇头,“没有。”顿了顿,转移话题道,“公主,有关于黄侍……您还知道什么?” “这我倒是不知,若你说黄小姐的事情,打听打听,还能打听出一二来。这黄侍郎,本宫是真的不知。”长公主淡淡笑着,“景丞相怎么会不知道呢? 本宫虽然有地位,可有些事情是不能去触碰的。” 景华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长公主竟敢对着她吐露心声?这是抛出橄榄枝来与她交好? “公主说的是,是景华唐突了。不过公主说的对,后宫都不能干政,您便更不可能了,还是谨慎些好。下官失言了。”景华行礼。 “说什么失言不失言的。左右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也无事。”长公主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等着的时候,丞相可以与本宫说说黄婧熹案子中的细节,说不定本宫还能帮你思考一二。” 景华点点头,也不避讳,“黄婧熹这个案子疑点很多,嫁祸到下官的头上,这手法也太拙劣了一些。” “可即便如此,若是有人想将脏水泼到下官的头上,下官再清白,可染了这脏水之后,也不见得清白了。”景华意味深长,她喝了一口茶,仿佛说的不是她自己一般。 “黄婧熹是黄侍郎爱女,平素里很是骄纵,公主也见识过。下官以为一个人性格的形成与她所生活的环境是脱不开关系的,这便证明黄侍郎的确是很喜爱这个女儿。不过下官去看黄婧熹尸体的时候,这尸体竟然无人给梳妆?” “这……许是为了不破坏证据?” 景华摇摇头,“其实若是按照黄侍郎连上三道折子的样子,在看到自己女儿惨死的第一时间, 一定会让自己女儿体面一些的,哪怕只是一些简单的整理。黄婧熹是光着脚的,没有穿鞋。哪怕不梳妆,可这鞋子是要穿上的。再退一步说,哪怕这尸体上有线索, 即便有人不让黄侍郎破坏尸体,可黄侍郎去看黄婧熹悲痛大哭,也是有可能传出来的……” “到现在,下官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只有朝堂上,黄侍郎上了折子,请求皇上查明真相。所以这黄侍郎对黄婧熹是真的疼爱还是假的疼爱,都有待考证。” 长公主若有所思,似乎在思考什么一般,半晌,才开口道,“你说那黄婧熹脚上没有鞋子? 那她衣服乱不乱? 可是被人…… 被人……侮辱过?”长公主迟疑了一下,还是想了一个比较含蓄的词语来表达。 这话倒是提醒了景华,是啊,她只看到了黄婧熹衣衫凌乱丢了鞋子,可是从未检查过黄婧熹有没有受到侵犯。 不过也不尽然, 很有可能是黄婧熹在路上跑掉了鞋子。 如果跑掉了鞋子的话,那么从茅草屋里发现黄婧熹尸体就又有了疑点。 黄婧熹死在了茅草屋,是死之后搬到了茅草屋的,还是死之前黄婧熹自己去的? 亦或者是凶手还是其他人带她去的? 如果是黄婧熹自己去的话,那她一个柔弱的大家千金,是怎么自己去了这个茅草屋的? 有什么动机呢? 需要查的事情太多了。 景华忽然想到了自己从黄婧熹头发中发现的那半片叶子,犹豫了一下,只与长公主说了这件事,还是没有将这叶子拿出来。 长公主却有点疑惑,“什么形状的叶子? 你现在带着没带着?或者你能不能画下来?黄婧熹不是死在了京郊? 本宫之前经常去京郊那里游玩踏青什么的,对那里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既然如此,便多谢公主了。” 景华眸子里满是欣喜,这件事若是长公主能帮上忙就太好了,不过到底是从尸体头发上拿出来的叶子,景华不想给长公主增添晦气,也不打算在用饭之前说这件事,于是十分体贴的调侃道,“公主府中的吃食精细,景华等着好生着急。” “ 好好好。” 长公主微微一笑,冲着外边扬声道,“ 来人,去看看厨房里做好了什么, 先端上来。” 长公主这般用心, 景华自然投桃报李, 她这个人向来不愿意欠人人情,不由得笑道,“公主,不知楚公子在何处?” “南风啊,定然从书房看书,这孩子平素就很无趣,除了看书就是看书,还就朝言一个知己。朝言若是不出证的时候,还能相聚一二,如今……”说话间长公主便想差人将楚南风叫过来,景华赶忙阻止,“ 公主不必。” “只是我心中有个想头罢了。”顿了顿,景华微笑,“楚公子这般有才华,就算当个西席也是绰绰有余了。” 长公主看着景华眸子里的意味深长,脸上的神情也变的微妙起来,景华不可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堂堂公主之子,当个西席先生,这话说的其实是很无礼的。顿了顿,长公主笑起来,“能当西席先生的人说一句学富五车也不为过了, 南风当不得的。” 景华微微一笑,也不再说话,有些事情点到为止才有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的有杂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然后便是丫头们端着吃食鱼贯而入。长公主吃东西讲究精致,又早都吩咐过了,若是景华来了,吃食更要讲究一些,所以今日厨房里的厨娘们更是拿出了压箱底的手艺,真真儿是人还没到,便闻到了饭香味。 饶是不中口腹之欲的景华也不由得惊讶了一下,随即笑道,“ 香,真香。若是我自己家中的饭吃不下去了,改日便来公主府常驻。” 265用饭 长公主微微一笑,“那敢情好,若是丞相愿意……倒是可以以后都住在公主府呢。”听了这话,景华口中的茶水险些喷出来,长公主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没错,不说丞相这个身份,单说景华这个人便让长公主很欣赏,若是能有个这样的儿媳妇,想来以后的日子也会很痛快。 丞相这个身份,好, 也不好。 长公主看着她惊讶的样子,不由得挑挑眉,“ 丞相这是什么意思?” “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景华想着京城中对自己的传闻,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着长公主赞道,“公主果真有见识,不是一般女子啊。” “就你贫嘴,快吃吧。” 熟悉了之后,两个人说话便都随意了一些,公主嗔怪道。 景华正好饿了,也不客气,洗了手之后, 便开始大快朵颐了。 卫朝言走了之后,景华许久没有这么开怀了,与长公主聊天之后,心情也好了一些, 便吃的多了一些。等酒足饭饱,用随身携带的帕子擦了嘴.巴之后, 就见到长公主正含笑看着自己。 “下官吃的有些多了。公主见谅。”虽然说着见谅,可一点要见谅的意思都没有,景华毫无负担。 长公主摇摇头,“ 你呀。” 用过饭之后,景华想到自己让刘大人拿过来的那些案卷还没看,便拱手告辞,“长公主,下官今日还有其他事情,若是有了什么消息,长公主差人给下官送个消息,下官就过来了。” “ 不必如此。你且等等。”长公主一双美眸弯着,勾魂夺破一般似笑非笑,“一会就有消息了,本宫的人做事自然没的说。” 见她这么笃定,景华点点头,“多谢公主。等这次下官洗脱了清白,定然好好感谢公主。” “丞相的感谢已经够多了。” 长公主微微一笑。 果不其然,景华才坐下一个时辰,就有丫头来禀告,说人回来了。 没多过久,便有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走了进来,微微一笑,对着长公主和景华恭敬的行礼,“ 见过公主,见过丞相。” “行了,你先说结果如何吧。”长公主大手一挥。 只见这丫头点点头, 不慌不忙的开口,“ 这黄侍郎之女黄小姐从京城中原本有六个很好的小姐,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只不过后来大了一些,各自的脾性也有些变化,这七个人相聚便少了一些,更多的是黄婧熹这边的三家小姐,分别是胡家小姐,刘家小姐,和霍家小姐。” “另外三个人经常一起相聚,不过这为首的林家小姐十分厌恶黄小姐,甚至多有不和,两个人见面便争吵。除此之外,还有徐家小姐和王家小姐。” “若是被仇人所害的话,可以考虑林家小姐,这二人从小便性格不合,且这林小姐长相……只是一般清秀。”女子善妒, 这丫头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这样一说景华便明白了, 许是这林小姐长得寻常,黄婧熹又是个自持美貌的人……所以便多有不和。 “还有,黄小姐因为被公主不喜,京城中的人都要远离黄小姐,奇怪的是黄小姐竟然跟楚慈小姐见过几次面。” “你是说,黄婧熹和楚慈?楚慈?卫朝言的表妹?”对于这两个人在一起,景华十分惊讶。 “回丞相的话,正是。不过奴婢打听的时候,也只是粗粗的听别人一说,再具体的也不知道了。”那丫头不卑不亢。 景华点点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 “因为是涉及了小姐之间的事情,奴婢能打听到的很少,只不过将这些小姐打听出来了,您再去下帖子。” “不必景华了,便你去吧。 你先去给那与林小姐为首的三家小姐下了帖子。拿着本宫的帖子去,就说事发突然。”平素若是想要下帖子请人,都要提前一日,否则当日送消息当日就要见人其实是十分失礼的行为,可是若是长公主便不存在这些了。 公主是君,你是臣,想什么时候召见你便什么时候召见你。 不过即便景华亲自下帖子,京城中也少有人会不给面子,况且是因为黄婧熹的事情,不过长公主既然考虑这么周到,这个人情景华便记下了,当即对着长公主笑道,“那就多谢公主了。” 没过多久,林家小姐和徐家小姐便来了,王家小姐住的稍微偏一些,则来的晚一些。 景华打量着这林小姐,她虽然长得寻常,可身上却有股子书香气,一看便是大家闺秀,也不像是善妒的人啊,不过她向来不以貌取人,当即笑道,“林小姐,你可认识黄婧熹?” “本官正是为黄婧熹黄小姐的事情来找你的。” 一边说着景华一边盯着林小姐,不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 只见她先是一愣,随即开口道,“ 不知大人抓到凶手了没有?”她叹了口气,“虽然她与我素日来都不和,可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然后便抬起头来看着景华。 与这林小姐对视,景华没发觉她有什么问题,便继续问道,“那林小姐你与黄婧熹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林小姐思考片刻,才开口道,“回大人的话,小女记不住清楚了。似乎是秋日的赏菊宴会上还是什么时候? 平素小女与黄婧熹见面便要斗嘴掐架,每次都差不多,除此之外,小女平时就呆在家中看书,或者几个交好的手帕交来找小女。” 景华点点头,“那你说说黄婧熹的性格吧,” “黄婧熹若是死,就是死在她的性情上,嚣张骄纵,争强好胜,可真真应了那句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许是觉得这话说的太不客气了,徐家小姐拉了拉林小姐的衣袖,示意她说话含蓄一些,林小姐却摇摇头,“不必,她黄婧熹是个什么人,别人都清楚。”然后继续道,“黄婧熹向来都说我假模假式,没有美貌,便每日都假装清高的读书,吸引什么公子的目光。她眼中除了那些脸好些的公子哥儿们便没其他人了。” “自己不喜读书,喜爱摆弄,别人不摆弄便是假,简直是女子中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林小姐住口不再说了, “人已经死了, 我便不说那么多坏话了。免得黄婧熹听到了再来阴魂不散的找我麻烦。” 看着她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景华差点就笑出来了。 这林小姐心知口快的模样好生有趣, 且看下意识的反应与说话的小动作,就知道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接着则是徐家小姐,“徐小姐最后一次见到黄婧熹是什么时候?” “就是赏菊宴会上,正是刚才清嘉所说,虽然我们与黄婧熹关系相处还是可以的,不过因为我们与清嘉关系更好一些,她便经常说我们二人是清嘉的……小丫头。后来我们的关系便慢慢疏远了,只不过这赏菊宴会之后,我听霍苏苏说过,她们又见过。” “霍苏苏? 霍家小姐?”景华问道。 “正是。霍苏苏是我表姐,所以即便她与黄婧熹关系更近一些,我们也有联系。”徐小姐摇摇头,“其实最后一次赏菊宴会上,我们便与黄婧熹大吵了一架,真正吵架的缘由是小女,吵的最厉害的也是小女。” “小女有个未婚夫,自小便定下的,小女曾见过一次,心中倾慕的很,可宴会上,我们说私房话的时候,不止怎么的被黄婧熹听到了,恰巧这黄婧熹也见过那位公子,当即便对我明嘲暗讽,我自然不依,见周围没人便与她撕了起来。” 266笑而不语 景华不用多想便知道这黄婧熹嘴.巴不似一般的闺秀,又有些势利眼,听到人家喜欢的人不是什么名门望族百年富贵,长相不是什么芝兰玉树,便讽刺起来了。 等那王小姐的话问完,景华基本上可以肯定排除这三个小姐的嫌疑了。 这三位小姐都是心知口快,心思不加遮掩的人,她们说出来的这些话很简单, 可是若是调查出来不是这么回事儿,后果一定是她们承担不起的,没做过这些事,自然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既然没问出什么来,景华便让她们走了。 看着长公主若有所思的样子,景华忍不住开口,“公主,您看她们之中可有撒谎的?” 长公主不由得摇摇头,“没有,这三个女孩儿都很有意思,虽然家中不是什么名门,也没有那些名门闺秀有礼法最为难得的是很真,本宫看着都是好孩子。只不过没什么有用的线索罢了。” 见长公主与自己想的无二,不由得点点头,“公主,那今日那四家小姐, 可还要见?” “要见,只不过分着见。”若说开始长公主只是一时兴起,可这会儿却是实实在在的有了打算。楚南风已经不小了,虽然不近女色,可到底不能总这么由着他,总是要提上日程的。 长公主本来想给楚南风聘一个高门贵女, 堪为宗族妇人,可今日见了林小姐这般心直口快的,也觉得倒是还不错,一起生活定然有几分趣味,况且也不是自己看到那些压抑,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女子。 选个聪明一点的,自己再从中提点,想来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长公主再看这些女孩子们,眸子里便多了几分打量。 “ 来人,去拿着本宫的名帖一个一个去,不过这次你们一个一个放进来,其他的人就安排在周围的院子吧,切记,不要让她们见面。” 长公主想的可以说是十分周到了。 等着的时间,长公主一转眼便看到了旁边的棋盘,当即兴致起了,“来来来,与本宫对弈一盘。” 景华笑而不语,定定的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自然想到了上次的事情,不由得对着景华笑道,“上次的事情是本宫做错了,这次必定真刀真枪的与你厮杀。” “其实上一次也算是本宫与你玩笑,若是真的对弈, 如此作假,玩起来也什么意思不是。本宫是从心中承认的,丞相的棋艺本就在本宫之上,人也难得是个有大才的。” 长公主眸子里的欣赏不似作假,显然说的是真心话。 景华自谦,“ 公主说笑了。景华虽然不是个愚人,也称不上是有大才,若是说大才,应是公主才对。”景话中透露出一丝意味深长。 长公主摇摇头,“你呀你呀……来么?”这么说着,长公主对着外边倾着身子开口道,“ 来人,去拿本宫那副暖玉棋子。” 许是长公主的珍爱之物, 侍女很快就拿来了。 景华坐到榻上,将棋子分好,含笑开口,“ 公主请。” 长公主没有推脱,拿起一颗黑子放了下去,嘴角微勾的看着景华,甚至眸子里闪过一丝恶作剧。 景华神情中有些无奈,她摇着头笑了,“公主莫不是这一次要放水与下官?” “这倒未必,小心本公主杀的你片甲不留。”长公主微微昂头,脸上的表情没有素日的端着和高高在上。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哈哈大笑的声音, “公主,你又在欺负景丞相了, 小心丞相向皇上告状。” 声音落下,就见驸马一身绛紫色棉袍走了进来,他看着长公主眼神中满是笑意, 显然两个人琴瑟和鸣。 长公主还未说话, 景华便调侃道,“看来驸马是心口不一啊,嘴上这般说着,可眼中却不是这么觉得。对着公主眼神中都是纵容,啧啧。” 天下的女人,谁不愿意听到自己心爱的夫君也爱自己呢,即便她是最受.宠.的公主。公主以外还有个身份,是女子和妻子。 长公主娇嗔,“就你话多。你不说还好,你一说丞相只怕有更多的话等着我们了。况且,这不是给丞相提醒了么。” 驸马自然满脸.宠.溺,“是是是,公主说的是,是为夫的嘴不严。” 景华被喂了一嘴.巴的狗粮,当即做了一个扎心的表情,“公主,这棋还下不下?” “当然了。继续。”长公主一根细长的手指对着驸马的脸推过去,“不要妨碍我,看我怎么赢了景华。” 长公主这次不按常规出棋,似乎更像是胡乱下的,景华仔细的思考着,可长公主嘴上很自信,当然了这也可能是她的障眼法。 虽然如此,景华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的应对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棋盘上的路子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景华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原来长公主用一种杂乱无章的方法,想要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吃掉景华的白子,可奈何景华早就有防备,所以长公主的计策失败了一半。 景华用一颗棋子,直接将长公主的后路断掉。 长公主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景华,“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公主,雁过留声水过留痕,只要有心,自然能看的出来。”景华微微一笑,眼角眉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来。 长公主看着景华脸上的表情,不禁有些怔楞,眼前的女子虽然一身男装,可是依然有一种难以掩饰的风.情,不管男女,让人见之都能被吸引住。 下意识的,长公主就望向驸马,只见驸马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眼神中满是感情。 “景华啊景华,好在你不是个男子……”长公主摇摇头,口中喃喃自语。 景华微笑不语。 却知道长公主想说什么。 好在她是个女子,才不会倾覆了这王朝。 长公主的确是这么想的,这样的女子,聪明,通透,心思嗔密,更难得的是,心术很正。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长公主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可是看到景华才发现,其实自己在女子中也不过尔尔,而景华在自保的同时,还拥有一样东西,善良。 “公主?” 长公主一抬头就对上景华关切的眼神,“ 无事,只是在想如何好好应对丞相。” 景华哈哈大笑,“公主何至于此?” 虽然是这么说着,可是景华心中明白,长公主定然是有几分本事的,两个人势均力敌。 长公主略微思考,直接将一颗黑子放在景华最中心的棋子的旁边,嘴角噙着微笑,一双眸子弯着,似乎在说,看你怎么破解。 景华喜欢下棋,也最喜欢势均力敌的对手下棋,这样赢的有成就感。 现在东西南北四面,被长公主围住了三面, 只还有一面,可若是景华想要抱住这一面, 就要牺牲周围的三面。可若是不保护这一面的话,周围的气数也尽了。 长公主与驸马静静的看着景华如何化解。 只见景华一只皙白的手伸出来,手指似乎在棋盘上点着什么,片刻,景华落子,长公主膛目结舌。 景华微微一笑,“如何公主?下官破解的可好?” 长公主皱着眉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景华,又笑了起来,“ 景华啊景华,你……你竟如此。” 其实长公主的这棋子走的并不是全无破绽的,前边都是围绕着景华的陷阱,可这陷阱却是攻比较多,守的少,这棋看似已经是死棋了,可若是被人看出来,长公主这棋子便没有胜算了。 这一招拦不住景华,以后就更拦不住了。 267疑问 果不其然。 景华看出来了。 因为长公主步步紧逼,可越是如此,后方的破洞就越多。 于是景华索性抛弃了自己那几个棋子,直接置之死地而后生,堵到了长公主的家门口。 况且景华那些棋子并不是全然的死棋,若是长公主想与她两败俱伤,直接将这棋子吃掉,便废了,可若是长公主不敢堵,反而回来守护自己的后方,景华便可以用那空着的一面来挽救自己那几个棋子。 最终,长公主还是放弃了刚才的布局。 景华救活了那几颗棋,这一局,虽然胜负未定, 结局早已经知道了。 想到这里,景华微笑,“公主可要休息一下喝杯茶?” “不必。”这一次 凝神思索的人是长公主了,眼前已经是破局,想要找出解决的办法太难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有大丫头急匆匆的跑来,“公主,那些小姐已经带到安顿好了,如今胡小姐就在外边,您可要见?” 一听到有正事,长公主当即松开了眉头,“既然人来了,那便改日在与你切磋,这棋局暂且这样,且等着改日。” 景华点点头, 下榻,对着驸马与长公主道,“ 公主, 驸马,今日便劳累你们,在一边旁听可好?”下意识的也算是为驸马解了围。如今要见这些小姐,驸马是见还是不见呢,可不管如何都是尴尬,这会儿景华开口,正好不必驸马在说话了。 可以说是十分有眼色的。 长公主点点头,“ 来人,将人带上来。” 没过多久,就有一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这女子看起来温柔小意,可眼神轻浮,表面上是盯着正前方,可对公主府的好奇都是掩饰不住的,甚至景华还细心的发现这女子在看到儒雅的驸马的时候,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贪婪。 景华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果然,这才是与黄婧熹一起玩的人。 毕竟老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景华等这胡小姐见过礼,才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可是胡静儿小姐。” “正是。” “胡小姐可知道黄婧熹黄小姐死了?”景华淡淡的问出口。 就见这胡静儿当即惊愕的抬起头来,“丞相,丞相说什么?”说着还后退一步,有些惊恐的道,“ 不,不会吧?” 景华却是笑着摇摇头,“胡小姐,你最后一次见到黄婧熹是什么时候?” 胡静儿被景华莫名其妙的笑容弄的胆战心惊,她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 “ 我,我忘了。” “那就请胡小姐好好想想。”景华收敛脸上笑容,一双手轻轻整理的衣领,顿了顿,慢条斯理的道,“想不起来不要紧,那就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说。” 只见胡小姐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模样,半晌才开口道,“ 是,是花灯节。” “花灯节的时候,我,我见到黄婧熹和她的丫头了。” 景华定定的看着胡静儿, “可是如此?胡小姐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正,正是。” 不要说当日景华看到了带着婆子和小厮的黄婧熹,单看胡静儿这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她说谎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不过景华也不想现在拆穿什么。于是景华微微一笑,“那胡小姐与黄婧熹的关系可好?是手帕交?” “小女,小女与黄婧熹关系一般,只不过一起约过几次,黄婧熹与霍苏苏更好一些。”胡静儿刚才一直低着头,这会儿抬起头来看着景华。 景华在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刚才胡静儿说的都是假话, 所以眼光闪躲不敢看她,黄婧熹与霍苏苏的关系好,却是真的。 想到这里,景华继续问,“那你觉得黄婧熹是什么样的人?谁在近期和黄婧熹有过过节?” “黄小姐,黄小姐平素便脾气不好,经常说一些……很……让人不高兴的话, 很多人都不喜欢她,故此与她有过节的人,小女不知道, 不过应该不少。黄小姐此人虽然没有坏心,可性子有些……难免会做出一些有些偏激的事情来……” 胡静儿这话不可谓不狠毒了,这是在说黄婧熹性子不好,为人不好,不喜欢她的人很多。 这对于一个闺秀来说,是损害名声的大事,虽然都不是什么身份地位很高的贵女,可到底到了适婚年纪,若是被人传了出去,别说黄婧熹死了,就是没死,估计以后想嫁人什么的也难了。 景华似笑非笑的看着胡静儿,微微一笑,“ 胡小姐与黄婧熹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自然没有。”胡静儿快速回答,脸上的神情也不再是刚才的胆怯。 说到这里,景华已经能够百分百确定这个胡静儿有问题了。 不过杀人嘛,倒是不可能,顺着查下去一定会有线索的。 “好了。胡小姐你可以回去了。”景华淡淡开口,“多谢胡小姐配合,若是胡小姐想起什么也可以差人到丞相府送消息。” 胡静儿显然没想到景华竟然这么快就问完了,显然有些惊讶,景华望过去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拾。 见到她看过来,胡静儿赶忙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与旁边长公主驸马和景华行了礼,便告退了。 人才走了,景华还未说话,就听长公主笑道,“ 这个胡静儿肯定在其中有什么牵连,亦或者,帮了凶手一把。” 景华摇摇头,“未必。很可能胡静儿心虚,是因为她心虚她自己的事情。黄婧熹的死,和胡静儿的关系很小。” 先不说京郊山上这些闺秀们没人带着肯定出不去,只说这胡静儿的家世背景,不足以让她有这样的条件去真的做成了这件事,买凶杀人。 是,就是买凶杀人。单凭今日胡静儿说话,景华便知道她不是什么心思深沉的人, 不聪明,甚至很愚蠢,将心虚写在了脸上一般。骗骗那些不知道事情的闺秀们还可以,可若是想骗过他们,难。更何况,这胡静儿第一句话就暴露了。 景华说出黄婧熹死了的时候,胡静儿脸上的惊讶有些过了,而且那恐惧也是装出来的。是以,这胡静儿一定早就知道黄婧熹死了, 但是因为做了什么事情,可能无法证明自己,索性也就装不知道了。 这胡静儿 不清白,可以找人查查了。 长公主要投感叹,“现在这些小姐们啊, 真是一个心狠手辣,本宫曾见过的宫斗也不过如此了。” “公主此言差矣,这些手段比宫斗可简单多了。今日来问这些小姐,景华不是想从中确定线索,因为凶手不在这些人里边,亦或者说主谋不在这里边。”这是景华的感觉和猜想。 “叫下一位小姐吧。” 这次来的是霍苏苏,景华也终于见到了徐小姐口中的霍苏苏。 霍苏苏颜色极好,一张脸看起来雪白雪白的,趁着樱红的唇,甚至脸蛋上还带着些许的婴儿肥,可饶是如此,眼波流转之间,却能窥见几许以后的妩媚,乌黑的头发披散着,走路间随风飘散…… 与刚才的胡静儿与之前见到的三位小姐都不同,这霍苏苏的规矩极好,甚至不输那些宗室贵女。 她的眼神没有飘忽不定,一直半低着头,直到给景华与长公主驸马行礼。 景华注意到,她没有多看驸马一眼,恭敬的行礼, 然后等待问话。 这样的霍苏苏让景华联想不起来徐小姐口中的表姐,甚至景华有些想不到为什么霍苏苏能和黄婧熹交好。 268身影 “霍小姐,你可知道黄婧熹死了?” 霍苏苏点点头,再抬起头来,已经是满眼泪水了,“知道,大人,若是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小女,小女想尽快抓住杀害婧熹的凶手。” “虽然婧熹平素有些不讨喜, 可婧熹向来没什么坏心,对人也好……前几日她还与我说,要送我个礼物,可是……这便没了。”说着话, 霍苏苏便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对人也好? 这话景华不敢苟同。 若不是场合不合适,景华真想问问霍苏苏,两个人说的可是一个人? 她与黄婧熹接触过,黄婧熹是只有闺秀的皮,不,甚至闺秀的皮都没有。对着男人那样的不矜持自重,正经的闺秀可是做不出来的。 “霍小姐,平素黄小姐身边可有什么与她关系不好的人?” “林小姐为首的三人,向来与婧熹性子不相投,我们平素在一起玩的胡小姐,也与婧熹经常拌嘴。不过婧熹平时说话不思考,还有没有得罪其他人,小女便不知道了,大人您知道的, 有些人即便真的不高兴,也不会说出来。”霍苏苏低头垂泪,“可怜婧熹不知道是得罪了谁……” 说着话,她已然情不自禁,用帕子捂着嘴.巴无声落泪。 景华见到旁边有纸笔,看了看霍苏苏, 提笔记下,霍苏苏与黄婧熹认识的时间。 “那霍小姐可了解胡小姐?与胡小姐关系如何?”许是没想到景华竟然能问到她这个问题, 霍小姐的哭泣声戛然而止,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用帕子抚了抚眼泪, 才道,“我与静儿只是寻常的关系,平素虽然见面,可是我对静儿的性子也是多有不喜的。” “哦?胡小姐是什么性格呢?”景华循循善诱,心中早已经有了计较,这霍苏苏比那胡静儿可聪明多了。 胡静儿想要掩饰自己和黄婧熹的关系,竟然与黄婧熹叫黄小姐。经常一起参加宴会的人,怎么会不熟悉到小姐呢? 除非是刚认识的人, 基本上这些小姐们都叫彼此的名字。 遮掩的这么没有水平,可见这胡小姐不是什么聪明人。 这霍苏苏就不一样了,这么看起来,霍苏苏说的都是实话,且是个很实诚的人,跟黄婧熹好,也不只说她的好话。 果然,霍苏苏顿了顿,才摇摇头,“大人, 小女不能说。” “这是为何?可是有什么隐情?”景华勾起唇角,从旁边端起茶盏来,缓缓喝茶。 “大人,您也知道,女子重名声,若是说了,难免对静儿以后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故此……还是不要说了。大人见谅。” 景华微微一笑,好个滴水不漏的女子啊,霍苏苏自己将话说的很全,很没有攻击性的让人觉得这个女子很是大方。 “那你觉得是公主驸马, 还是本官能将胡静儿的品行说出去?”景华淡淡开口,似乎话中没什么多余的意味。 霍苏苏脸上的表情当即凝固了,“大,大人,小女, 小女不是这个意思。” 景华摇摇头,“无妨。虽然这是在公主府,可本官是在问案, 你也希望能早日找到凶手吧。霍小姐还是要配合我们啊。” 霍苏苏当然没什么不配合的理由,当即干笑一声,“是小女生思虑不周了,大人怎么会说出去呢。静儿也是没什么坏心,不过是……看到好的东西,得陇望蜀也是人之常情。况且静儿生长环境复杂,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了,即便有什么过激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话说的…… 景华似笑非笑,“哦,原来如此。那胡静儿家中是什么情况呢?” 霍苏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静儿的娘亲早就没了,之后胡大人娶了自己的妻子的继妹……这些小女都是听静儿说,她的日子很不好过,稍有不慎就会被罚。” 景华点点头,“那霍小姐最后见到黄婧熹是什么时候呢?” 霍苏苏又是一愣,她没想到景华的话题竟然跳的这么快,刚才明明在说胡静儿,又一下跳到黄婧熹身上了。 仔细想了想,她才开口道,“大人,最后一次见婧熹是花灯节前一日,因为花灯节婧熹不知道与谁相约,之前都是与我们过的,今年不与我们过了,便提前一日叫我们出来,与我们说了一下。” “你们,都有谁?”景华总算是用常理来问话了。 “ 就是我们四个人, 婧熹,我,静儿,絮儿。”迟疑了片刻,霍苏苏开口,“我们出门去的时候,还遇到了林小姐和我表妹。” 景华点点头,“好。多谢霍小姐,若是霍小姐想起来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大可以来找我说。” 等霍苏苏的身影不见了之后,景华才对着旁观的长公主摇摇头,“这位霍小姐虽然没说假话,可心思很深啊。” “正是。”就连长公主的眸子里都满是深色,“这霍家想做什么?” 霍家身份地位不低,可以说是正炙手可热,霍家养出一位如此有规矩的女孩儿来,想做什么? 有什么目的? 长公主不由得深思起来,如今皇上正值壮年,虽然有皇子,可年纪都不大,这霍家…… 景华身在朝堂之上,自然知道长公主的顾虑,当即摇摇头,“有时候公主不必想的太多,皇上如此英明……”她的话点到为止。 果然,长公主皱着的眉毛也放松了下来。 “来人,将刘小姐带来。” 刘絮是个有些胆怯的姑娘,与霍苏苏的端庄大方和胡静儿的心虚不同,刘絮一上来就低着头,甚至给长公主他们行礼,都是很小声很用力才能听到。 景华望向长公主,只见长公主看着刘絮的脸眼神有些迷茫,便知道长公主对这个姑娘也不是很熟悉。可这姑娘是侍郎之女,与黄婧熹的地位是差不多的。既然地位差不多,肯定有些宴会不会不参加,所以这姑娘一定平时都坐在角落里,不引人注意。 若说林小姐,徐小姐和王小姐能玩到一起,景华是觉得有道理的,这三个人性子都差不多,虽然不完全相同,可共同点到底很多。 但是这胡小姐,刘小姐,霍苏苏和黄婧熹则是完全不同的性子,尤其刘小姐这般胆怯, 他们应该看不上这样畏畏缩缩的女孩子才对,怎么会和她玩在一起呢? 不过到了刘小姐这里,景华直接换了一种问法,“刘小姐,你与黄婧熹关系可好?” “大人, 我,我知道婧熹……婧熹没了。”刘小姐直直的看着景华, 甚至连敬语都不用了,她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我,我怕……大人……” 说着说着话,刘絮便哭的不能自已,甚至浑身发抖。 景华见到她这个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与长公主对视了一眼,从座位上走了下去,柔声开口道,“你可是知道什么事情?” “不要担心,左右公主在这里,公主会为你做主的。况且你放心,京城中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景华开口安慰着。 只见刘絮什么都顾不得了一般,用自己手中的帕子胡乱的擦了擦脸,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没,我不知道什么,可,可我每天都做噩梦啊。”她哆嗦着嘴唇,一双眼里满是恐惧,“从我得知婧熹失踪那日起,我,我便每日都做噩梦,梦到婧熹惨白的脸,可……可是,我不敢说。我,我就只能默默关注这件事……后,后来, 外边传来说婧熹死了。” “我再做噩梦,就梦到婧熹问我为什么不救她……我,我救不了啊,大人……”刘絮几度哽咽,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269担忧 景华叹息一声,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安慰她,只倒了杯茶给她,也不再说话。 刘絮缓缓喝着茶,情绪也缓和了许多,半晌,她才小声开口,“大,大人,那凶手会不会杀了我?” “不会的,这个你且放心。”景华眸子微眯,“凶手的目标不是你们。”说罢,她便看向刘絮,只见面色依然苍白,她慌乱的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苦笑道,“小女,小女失礼了。” 景华摇摇头,“不必害怕,本官会派人保护你们的,不过谨慎起见,这几日先不要出门了。” 刘絮似乎这样才安下心来, 舒了口气, 壮着胆子开口,“大人若是有什么想问小女的便问吧,小女一定知无不言。” “你最后一次见到黄婧熹是什么时候?” “是花灯节前一日,本来年年都是我们几日一起过花灯节的,这次婧熹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但是我问她去做什么,她也没说……婧熹性子有些烈,我,我便不敢问了。”顿了顿,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若,若是我问出来了,也许婧熹就不会死了。” 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继续道,“于是我们就在花灯节前一日一起出去逛街了,还遇到了林小姐他们,不过大人应该听她们说了吧。” 景华点点头,“当日黄婧熹心情很好,没有说出来吗?” “对,好像是一件很好的事,因为……因为上次宴会,与,与大人不愉快,婧熹经常被人指指点点,她阴郁了很久,这次好像是扬眉吐气一般……不光我问了,就连苏苏也问了,不过婧熹还是没有说。” 这便是了。 刘絮所说的黄婧熹的状态,才能与那日花灯节景华见到的黄婧熹对上。 况且刘絮说的黄婧熹的性格是最真实的,其实今日来景华就是想看看他们这些与黄婧熹熟悉的人都是什么态度,从而来判断她身上的秘密。 是的,景华几乎可以肯定,黄婧熹身上是有秘密的。 而且这个秘密还跟黄婧熹的身份发生变化有关系。 这件事正着去推理,推理不出来,那么就倒着来。从黄婧熹花灯节那日最后对景华的态度说起,是什么让一个大家闺秀对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权柄的.宠.臣不敬,她能笃定自己没事……不,不对,当时黄婧熹的态度还是压抑着的。 景华皱着眉头,仔细的回想黄婧熹那日的态度。其实那日她的态度是隐忍的,她恨她,想与她说炫耀一番,但是担心暴露了什么,所以最后忍着没有反驳景华的话,这在黄婧熹心中算是吃了个大亏。 那就说明,黄婧熹知道自己日后的地位要比景华要高。 什么位置能比景华高呢?况且她还是个女子,只能是后妃了。但是后妃也不能肯定一定比景华地位高,就算是妃子级别的,见到了景华也要恭恭敬敬的。 景华不认为黄婧熹是没事自己幻想出来的。 但是,那么是谁给了黄婧熹希望,让黄婧熹以为自己可以有跟很高的地位。 除此之外,是……公主? 可是若说是公主也不尽然,因为谋反这个事,不说想谋反就能谋反的,还是要是有正经的名头,老百姓才认可的。 不然国泰民安,挑起战争,史书工笔,留下的都是骂名。 既然黄侍郎谋反不可能,那别人……景华脑子快速的转了起来,她仔细的思考着,皇上登基的时候,还活着的王爷,又将这些活着的宗室点了一遍之后, 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景华听到刘絮依然带着恐惧的声音响起,“大,大人,你真的会派人保护我的吧?” “还请刘小姐放心,本官一定保证你的安全。” “那便多谢大人了,若是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大人只管来问我,小女,小女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话间,刘絮看着景华的眼睛,深深的一福。 景华点点头,看着刘絮迈着小步子走了。 她凝神静思,细细的思考刚才和霍小姐刘絮等人说话的语气表情,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哪里不对却又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她转过头去对着长公主问道,“公主,您可发觉了?” “本宫倒是觉得这刘絮没什么问题, 不过胡静儿有些心虚,霍苏苏嘛,有心机,或许知道什么,你派个人盯着她们吧。”长公主抚了抚鬓发,漫不经心的继续道,“看着他们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景华也是如此觉得,只不过有些事,不到最后谁都说不好。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景华微微一笑,“正是如此。”说话间,她看看外边的天色,不由得感叹,“光阴一闪而过,公主天黑了,下官也要告辞了。今日辛苦公主了。” 长公主摇摇头,“丞相客气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本宫。” 景华自然千恩万谢。 出了公主,景华思考了半晌,还是骑着马向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能走到今日,手握权柄,景华先是一个明白人。 御书房中。 乾元帝穿着明黄的龙袍,听着跪在下边的黑衣人禀告,他漫不经心的将手中的奏章合上,神色莫测,“哦?你是说景华从公主府中待了半日,出来便往皇宫中来了?” “正是,不光如此,长公主还用她的名帖为丞相请来了林小姐,徐小姐,王小姐,以及胡小姐,霍小姐,刘小姐。属下查过了,这些人都是与黄婧熹有过关系的,丞相查这些人是为公。”黑衣人十分恭敬,他垂着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匍匐在乾元帝脚下。 这让乾元帝很是受用,他微微一笑,“瞧朕,竟忘了, 起来吧。” “景华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 “是。” “ 好了,你先下去吧。”乾元帝挥了挥手,陷入沉思。 景华很快就到了皇宫中,这个时间皇上应该都在御书房看奏折,她直接去了御书房,熟门熟路的进去,见到乾元帝正在写什么,便很自然上前去给他磨墨。 二人皆是不语,等乾元帝将手中的奏折看完了之后,才微微一笑,“你怎么今日来了?” 景华先是行礼,才开口道,“瞧着皇上说的话,看来微臣真的如同外边那些人所说的,失.宠.了。” “哦?” “皇上,今日景华来是有要事的。”说着话,她便皱起了眉头,“皇上,微臣怀疑黄婧熹的死,针对的不止是微臣。” 乾元帝有一瞬间的怔楞,随即恢复正常,淡笑着开口,“怎么说?你查到什么了?” “今日微臣和刘大人看过黄婧熹的尸体之后,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微臣找刘大人要了这案子的记载看,又去了长公主府中,求长公主帮微臣查一查京城中和黄婧熹交好的闺秀们。今日从这些闺秀们描述的黄婧熹来看,微臣心中有一个想头……许皇上觉得荒谬,可微臣还是觉得谨慎一些好。” 见景华这般庄重,乾元帝不禁正色起来,“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其实花灯节那日,微臣见到了黄婧熹。当时便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微臣之前几次见到黄婧熹她身边都是侍女,可这次不同,是婆子和小厮。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身边一般都不会跟这这些妈妈, 即便是跟着这些妈妈,也一定会带丫头,这是疑点之一。” “疑点之二,便是黄婧熹的态度了。从上次长公主的宴会上,黄婧熹挑事,出了丑之后,坏了名声,对微臣十分愤恨,可碍于微臣的身份,甚至都不能多说什么。” 270嘲讽 “可花灯节那日,黄婧熹便对微臣嘲讽起来了,不光如此,我见她面上还带着得意,黄侍郎上次因为黄婧熹被人嘲笑,自然不能再纵容她了,微臣当时只是觉得奇怪。现在回想起来,就在想,是什么让黄婧熹敢得罪微臣这个皇上器重的重臣?” “当时微臣推想的念头便是黄侍郎莫非要谋反?”这会儿若是被别的朝臣听到一定觉得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景华竟然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将他们平素禁.忌的两个字就这么说出来了。 景华当然不是傻子,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乾元帝,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对于乾元帝来说,自然忌惮别人肖想他的位置,可是作为一个九五之尊,同时也是孤独的,有些话周围的人都不敢说,可若是有人说了,乾元帝也不一定会罚她。 景华便做这个说真话的人。皇上信任他,相对比其他朝臣来说,皇上是信任她的,这样的信任便是一种默认的纵容。 所以她在一部分情况下可以说真话。 况且现在这样表忠心,拉近和皇上关系的情况下,必须要给乾元帝一种我衷心为你的感觉。 果然,乾元帝静静的看着景华,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景华点点头,“但是一想,黄侍郎此人微臣接触过,不是什么有才学之辈,有些迂腐守旧,况且按照他平时的为人来看,他的胆子不可能去想这样的事情。况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名不正言不顺。 ” “所以黄侍郎这一点否定了。那么黄婧熹在得意什么?她的身份地位要发生改变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品级才能让微臣一个朝廷重臣低头呢。” 正说着,乾元帝扑哧一声笑了。 景华有些不明所以,“皇上?” “朕听你一口一个朝廷重臣便觉得有意思,看来你很在意。” 虽然景华心中淡定,可脸上还是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来,甚至有些无辜,“皇上,您给微臣册封的可是丞相,丞相莫非还不算重臣?微臣心中怎么想便怎么说了。莫非要微臣自谦,让微臣一个小官低头呢?” 这话说完,乾元帝不由得哈哈大笑,“你还真是伶牙俐齿,半点都不肯吃亏啊。” 景华摇摇头,“自然不是。皇上,请听微臣细细道来。” “许是皇上不太了解女人的心思,尤其像是黄婧熹,您不了解,自然也不知道。但是微臣身为女人,很了解。黄婧熹虽然不是什么高门贵女,可到底让黄侍郎惯坏了,加上平素周围围着许多的小姐们,心中自视甚高,可微臣一个长得好看的女子还比她位置高,她自然心中不平。” “微臣又是一个擅长观察人的,看到黄婧熹细微的变化,便知道她心中怎么想了,只怕是压抑不住自己心中那点事,觉得马上就要把微臣踩到脚下了,但是碍于还没成事,还要收敛一下。” “那么从微臣的品级之上,什么身份才能压住微臣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妃,即便是皇上的妃子,也有品级之分。品级低的肯定也不能压住微臣,而皇上您身边,需要妃子,皇贵妃吗?亦或是您想要换个妻子?”景华说着话微笑。 景华这话可以说是毫不怕死了。 乾元帝脸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他凝神静思,半晌才开口道,“你是说,黄侍郎父女参与谋反?” “没有证据,全都是微臣的猜测。不过……皇上黄侍郎参与不参与微臣不清楚,但是这黄婧熹很有嫌疑。”不是她还要冤枉一个死了的人,只是做人之臣便要忠君之事,别说乾元帝怎么怀疑他们,乾元帝是不是一个好的君主,可眼下在乾元帝的治理下,王朝还没有衰落,景华身为臣子就要为乾元帝守护这个天下。 其他的,其他再说。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便是黄婧熹与人合作,亦或者想出了什么法子,能将微臣彻底踩在脚下。不过微臣的敌人很多,能有这种能力的不多。黄婧熹能与这样的人合作……” 景华皱着眉头,“微臣也曾想过许多 人选……” 这个人选景华没有说出来,但是乾元帝与她都心知肚明, 这些人说的是那些王爷们。 半晌,乾元帝才开口道,“这件事你继续跟查,若是有什么事,你禀告给朕。” 顿了顿,才道,“全凭你心里的想法。” 景华点点头,垂头行礼,唇角是不着掩饰的弧度。 没过一会儿她便回了家中,将案卷通读了一遍。 未料,变故丛生,第二日一大早,景华还没醒来,就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她警惕的睁开了眼睛,再看到红袖的那一刻继续闭上眼睛,就听红袖满是焦急的声音,“主,主子,现在外边都在传义庄闹鬼了。那黄婧熹是不洁之人,死后会祸害一方百姓,都,都要焚尸!” 一听这话,景华当即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景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听闻昨日午时,义庄屋子里传来巨响,附近住着的人们被吵醒了,当即拿着灯火就走了进去,没想到,就,就发现黄婧熹的尸体竟然诞下一个死胎,有个人被活生生的吓死了。”饶是淡定如红袖,在听到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死人也能生孩子? 不,重要的是黄婧熹怀孕了? 怪不得怪不得。景华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日看到黄婧熹,发现黄婧熹捂着肚子。原来是怀孕了? 想到这里,景华迅速穿衣服,不能让那些人烧了尸体,现在有人被吓死了,村民暴动,是巧合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她三下五除二的穿好了衣服,又随意抚了抚因为睡觉有些凌乱的头发,快速出门。 271热闹 景华才出了大门,就听到外边一片热闹, 人们都在街上,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她不再多看,骑上马直接去了义庄。 到了义庄,就见到刑部尚书正站在门口,衙役们侍卫们站在外边阻拦着村民。 这样做一点用都没有,还会让村民产生许多的抵触心理,景华抿抿唇,走过去对着刘大人开口道,“刘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部尚书更是叫苦不迭,这个活儿真的不好干啊。 景华才像是查出了什么,他在那胆战心惊,没想到今日便传出来鬼产子的消息。村民们还要焚尸,焚尸?对,有些罪证他不好动手,不如毁掉…… 想到这里,刑部侍郎对着景华拱拱手,苦笑道,“丞相大人,您总算是来了,村民发生了暴动,下官已经挡不住了。” 景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么久了,刘大人这声的丞相大人,今日许是最真心的了。”说完,便看也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进去。 一到停尸房中,景华便皱了眉, 这屋子里有一种腐朽的味道,混合着血腥的味道,还有尸臭味,黄婧熹的尸体保存的再好,到今日也已经三日多了,加上之前失踪的三日,已经四五日。 景华看过去,就见白布盖着的人腿间隆起, 她快步走过去,掀开白布,就见黄婧熹的尸体的双.腿张开着,就在双.腿中间,有一个黑乎乎混着血色的婴儿,小小一团,更像是才出生没多久的小动物,甚至这死胎的脐带还与黄婧熹连在一起。 她往前走去,看着黄婧熹带着尸斑的脸,许是因为这死胎破体而出,她惨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扭曲,可诡异的唇角向上勾起, 脖子微微扭动,看起来恐怖极了。 也难免有人被吓死。 不过景华从不恐惧这些,她无亲无故无愧天地, 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哪怕是世上真的有鬼,她景华也能辨别一二。 她的目光渐渐向下,就见黄婧熹的肚子又大了一些,景华不由得皱眉,尸体生下孩子之后,为何肚子里还是这么鼓? 忽的, 她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些书。 是不是王老前辈会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的喧哗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景华听着刘大人从外边与这些人讲道理,眉头则是越皱越深,她快步出门, 只见刘大人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百姓们,这是黄侍郎家中的千金, 怎么可能是不祥之人,若是不祥之人,早就被人传出来了。你们回去吧,只要你们回去,我们便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 “刘大人,住口。”景华慢条斯理的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震慑。 “丞相大人?您这是何意?”刑部尚书装作一副疑惑的样子。 景华却微微一笑,“案子虽然重要,但刘大人可知晓我们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什么了?” “为什么?大人且说说。”刘大人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虽然不知道景华想做什么,可终究不是什么对他们有利的事情。 “为了百姓。”景华说话掷地有声,当场喧哗的百姓都不在说话了,而是都安静下来,似乎在等着景华说下一句。 刘大人心中当即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不过这预感是什么,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被景华打断。 景华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脸上满是谦逊,“这案子,我们要帮黄大人的千金黄小姐找到杀人的真凶不假, 可最主要的目的是,凶手太嚣张了,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便能如此轻松的杀了一个千金小姐,就更别说那些平头百姓了,百姓们恐慌,是必然的。” 她这话说的刘大人膛目结舌,谁,谁说不是呢,只不过你这么明白的说出来,是嫌百姓不闹么? 刘大人心中有一个念头一涌而过,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景华继续道,“百姓们且听我一言。” 景华对着百姓说话很聪明的将本官的自称改成了“我”,她微微一笑,“ 黄小姐有冤情,可这死人产子,未必是什么不祥,许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百姓们就不想知道么? “若是这样匆忙的将尸体烧了,百姓们就知道难免不会出现第二次第三次这样的情况?”景华反问,面上是风轻云淡,可这话却是实实在在的说到了百姓们的心中。 归根结底,百姓们不过是担心自身安危罢了。 听了景华的话,这些百姓们当即开口,“ 那大人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刘大人眼看着百姓这么听景华的话,不禁有些叫苦不迭,面上便露出了几分焦急,“ 丞相大人……这……” 景华温和的望过去,“无妨,刘大人不要担心这些百姓。” 谁担心这些百姓了?刘大人无语至极,可也知道若是真的说起来,自己定然不是景华的对手,如此一想,还不如不说话了,省的得不偿失。 “还请诸位百姓听我一句话。”顿了顿, 景华不疾不徐,“既然大家都说这鬼产子不是个好兆头,可我相信,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若是找好的仵作,未必不能解开。所以大家既然想听我的意见,那还请大家不要质疑。” 景华完全可以糊弄这些百姓,将这些百姓哄得晕头转向,只是还是选择将话说明白,将能发生的事情摆在百姓面前。 272仵作 虽然这样可能会有些麻烦,也有可能会被人利用,但是对于她来说,有的还是好处多一点,景华是言官,言官注重名声。若是给百姓们留一个一是一二是二的好印象,若是以后有了什么,也好做打算。 如此想着,景华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她微微一笑,“为了公正公平公开,不如我们便张榜让有才能仵作先来?只限今日一日,若是时间再长,这尸身便放不住了,更别说能查出什么来了。” 百姓们心中都没什么主见,也不懂仵作这些,于是纷纷看向为首的一个老头,景华便知道这个人才是这里主事的人,于是微微一笑,“前辈,您说这样可好?” 只见这老前辈沉吟片刻,半晌定定的看着景华,“这位大人,老朽需要你给老朽一个保证。” 老者眼睛里沉淀的是多年积累出来的睿智,哪怕是景华,也不能说出什么来。 略微沉思,景华郑重点头,“好,前辈, 我景华在此保证,定然会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的。” “那好。乡亲们, 既然景丞相这么说了,我们便信丞相一次,如何?”这老者声音洪亮,高声开口,那些村民刚才还有不同意见的,也立刻不说话了。 将这些村民处理好,景华与刘大人便一同进了停尸房,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刑部尚书,轻声道,“刘大人这么多年在刑部,想必一定是养尊处优,这么简单的事都处理不好。” 虽然景华与刘尚书派系不同,可到底她是丞相,是百官之首,也算是刘大人的上峰,所以刘大人办不好事,说一说也是使得的。 景华倒是没说什么太过的话,毕竟是个尚书,也要留些面子。只是有些话,婉转的说了,还不如直接说,她轻笑一声,“百姓们来闹事, 刘尚书就是这么处理的?” 刘尚书许是没想到景华竟然真的对他开口,这会儿脸涨得通红,可她说的的确是事实,他想分辩也分辩不了什么,半晌,才结结巴巴的开口,“大人,大人如此说,岂不是对我的侮辱?” 这话说的,景华惊讶,她摇摇头,“侮辱?若是刘大人觉得这便是侮辱的话。那刚才刘大人从外边说的那些话,岂不是对尚书这个官职的侮辱?” 看着刘尚书讪讪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她真是忍不住要笑了,到底是谁能将尚书这么一个重要的职位,给了这么一个蠢货。若说他他听着,倒是还显出三分度量,况且这刘大人本就没什么用。 一时之间, 景华也懒得跟他说了,而是径自去检查尸体,一边检查一边对着他吩咐,“去差人将全城的仵作都找来,这个尚书大人可以做到吧?一个时辰之内。” 义庄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这任务可以说是十分容易了。 在刘尚书眼中,这便是景华故意的嘲讽了,脸更红了,梗着脖子便出去了。 景华才没功夫注意这些, 她全部的精神都放在了眼前的这具尸体身上。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黄婧熹身上的尸斑也越来越多, 可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少。 她能做的只有赶紧找证据,当然了这证据也不单单说尸体上的证据,比如衣服从什么地方挂了一下,哪里蹭到了泥土。 想到这里,景华又详细的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果然这次有收获。 头发丝里藏着两片落叶,景华顺着一低头,甚至还从放着尸体的架子底下,看到与这叶子相差无几,还带着一小根树枝的叶子,这大抵是搬运尸体之后,不小心掉到地上的,若是没检查这一次,在地上许就当做没用的东西了。 景华心中一喜,她小心的将叶子收起来,放到一旁,继续检查。 景华知道自己虽然知道不少仵作不知道的东西,可与真正的仵作相比,经验还是不够的,所以没有过多的触碰尸体,而是继续检查尸体的衣服。 黄婧熹这身衣裙是蜀锦做的,十分娇贵, 非常容易勾丝,若是走在什么林子小路上,想必一定会与枝叶接触,身上也一定会有勾丝的地方。如此想着,她便仔细的看了这衣服。 果不其然,身上有多处勾丝的地方,其中尸体的背部,裙子下摆处最多。 景华设想,假如黄婧熹不是死在那个茅草屋,而是死在外边有落叶的地方,所以她的头发上沾了落叶,后背朝地平躺着,被人拖动。 至于裙摆,许是与那个人相识,才会跟着他走。 线索一点一点的出现,景华等不到仵作来了,直接对着红袖吩咐,“红袖,你去找人将这叶子画下来,再查查看哪里有这样的叶子,可是在那茅草屋附近?若是有的话,你亲自……不,你回来叫我,我亲自带人去看,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红袖见她面色严肃,当即郑重点头,“是。” 红袖走了没一会,刘尚书便带着一群仵作们来了,景华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见他脸色更不好了,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许是他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 273坚持 没错,刘尚书看着景华的脸上的惊讶,心里都快气炸了,在景华心里他到底是个多废物的人, 莫非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么? 可眼下当着外人,他也不能真的怎么样,只能勉强笑,“大人,全京城的仵作都在这里了。” 景华知道他误会了,有心想说,可转念一想,他一个堂堂三品大员,莫非就只能纠结这些小事不成? 这么一想,她随意点点头,开始与仵作们说话,“这尸体便是黄小姐,各位仵作,你们仔细一些,黄小姐的清白都在你们身上了。”虽然未婚先孕的黄小姐如今在百姓们眼中已经没什么清白了。 说完话景华才想到,她听到鬼产子的消息便过来了,皇上那边还没汇报消息呢,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小事,若是差人去的话,显得太敷衍了。 她粗略的算了算从这里骑马到皇宫的时间,以及与皇上说话的大概时间,两个时辰差不多够用了。 于是转过头去看着刘尚书笑,“刘大人,本官要进宫将现在的情况禀告皇上,还请刘大人多多费心了。” 虽景华知道现在刘尚书不会做什么,但为了以防万一,她微微一笑,“既然刘大人自己在这里,不若请刚才了解附近情况的老人家来?若是有什么问题,还能及时解决。” “大人。”刘尚书面色沉沉,可饶是如此,还是没办法说什么拒绝的话,因为景华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啊,“是。” 景华笑着点点头,差人去外边叫人之后便施施然的走了。 到了皇宫中。 皇上果然如同她预料的那般惊讶,“鬼产子?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您应该觉得惊讶的是这黄小姐云英未嫁,却珠胎暗结吧。” 景华无奈。 乾元帝笑了,不过笑过之后脸色凝重起来,“ 你怎么看?” 景华摇摇头,“黄婧熹云英未嫁,她自小从京城中长大,自然知道珠胎暗结的下场。况且即便她死了,还能产子,这是不是就说明胎儿的月份已经不小了?” 从景华的了解中来看, 黄婧熹不像是随便被人哄骗几句就献出自己的身子,甚至愿意为别人生孩子的人。相反,黄婧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结合那日她的反应来看,她肚子里孩子的生父,一定身份不低。 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的交易。 还是如同景华那日分析的一般,这个人的身份不简单。 景华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见乾元帝久久没有说话,不禁抬头看过去,就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满是沉思。 若说琢磨皇帝的心思,景华若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皇上,微臣想与皇上请命,召见黄大人。 微臣以为这黄小姐肚子里孩子的生父,也是一个疑点。”景华微笑,“正巧,微臣刚才从宫外看到了黄大人, 还请皇上差人将他叫进来吧。” 其实景华与黄大人是一起来的,只不过景华可以从宫中骑马, 与其他人不同,所以就快一些。就算两个人一起到了,皇上想召见,内侍最会看人眼色,也是先请景华进去。 是以黄侍郎就在外边等着了。 这会儿听到有人来请,他擦了擦汗,抑制住心中的心虚与胆怯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见景华脸上带着一点奇妙的微笑正看着他,黄侍郎只觉得心里颤了下,他低着头,装出一脸悲痛的样子,不,也不是装出来的,因为他自小.宠.爱的女儿就这么没了。 “参见皇上。见过大人。”行礼之后,黄侍郎脸上带着一丝悲戚的开了口,“皇上,许是您已经听丞相大人说了小女的事情。小女……小女……还请丞相大人帮忙调查清楚,还小女一个清白!”说着说着,黄侍郎不禁老泪纵横。 见到他如此,景华若有所思,这其中最为古怪的不是黄小姐未婚先孕,而是这个黄侍郎。 若说黄侍郎重视喜爱这个女儿吧,黄婧熹死后仪容仪表竟然都没整理,甚至连双鞋子都没有,可若说黄侍郎对这个女儿没什么感情,但眼前的老泪纵横也是真的,绝非装出来的。 皇上见他如此,不禁叹息一声,“爱卿放心,景华定然能查出真正的凶手。” 黄侍郎却是摇摇头,他面上满是疲累,“皇上,微臣只想让丞相给小女一个全尸,她如今名声已经……” 他说的很是隐晦,景华却是听明白了,她似笑非笑,“ 看来黄侍郎还真的是高看本官了。” “莫非我是那青天不成?不解剖尸体,还能断案,还能知道黄小姐孩子的父亲是谁?”景华高深莫测的摇摇头,“黄侍郎这是在为难本官啊。” “爱卿。”乾元帝再次开口,可语气却与刚才截然相反, “这其中可是有什么隐情? 爱卿可知道什么?” “皇上,冤枉啊,微臣什么都不知道啊。”顿了顿,黄侍郎继续开口,“小女,小女死的好惨啊。死后名声尽失,若是再……” “本官只问一句话,黄大人要清白还是要名声?”景华微笑,“亦或者说,如今不管怎么做,都挽救不了黄小姐的名声了。” “所以黄大人还是坚持?” 274不符 黄侍郎脸上满是哀戚,对着乾元帝开口道,“皇上,请您为微臣做主啊!” 乾元帝微微皱眉,“爱卿这是什么意思,景爱卿如今想为黄小姐伸冤,若是不解剖尸体,到时候若是有什么细微末节的东西不知道,该如何?”顿了顿,他继续开口道,“还是说景爱卿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都是假的?” 黄侍郎脸上的表情当即凝重起来,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踌躇着上前,“皇上……老臣……” 未料,乾元帝却直接伸出手来将他要说的话一并堵了回去,“不必说了。” 乾元帝似乎是在打量着黄侍郎,许久才开口道,“既然你也觉得黄小姐有冤情,这件事便交给景华了。” 其实皇帝的考量景华也知道,不光是黄婧熹的案子,而是若是黄婧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那京城中有女儿的官员, 谁还能安眠? 想到这里,景华微微一笑,看着黄侍郎,“ 黄侍郎,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黄侍郎本来还想说什么,只是看着乾元帝脸上的表情,便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 若是自己再说,皇上便要怀疑什么了,于是只得低声道,“是。” 景华若有所思的看着黄侍郎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勾了勾唇角,这黄侍郎暴露了疑点却仍然不自知。 接下来黄侍郎在这里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乾元帝也不想再看他哭丧着一张脸,便眼不见心不烦的摆摆手,让他直接下去。 等人走了,乾元帝才意味不明的笑了,“爱卿,依你看,这黄侍郎可是真的如同表面上那般担心黄小姐?” 单听乾元帝这口风,景华便听出了皇上话中的意思,当即开口,“ 皇上,微臣看,担心伤心是有的,可这其中的内情,也有。” “皇上,这黄小姐的尸体,是一定要解剖的,微臣近来看了些书,发现确实有些东西,只有仔细追究下去,才能真相大白。” 景华面色严肃,“这黄小姐肚子里的骨肉,必定要弄清楚。”虽然黄小姐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可联想黄婧熹死前的一些事,那些猜测若是真的,便是说上一句霍乱超纲朝纲也不为过了。 “这是自然。这件事朕支持你,你尽管去做!”乾元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阴沉着脸色开口道,“若是谁想阻拦什么,你尽管汇报于朕!” 景华微笑,“这是自然。微臣多谢皇上恩典!” 事情还很多,景华也不便从这里多呆,仵作验尸虽然有很多人盯着,只是有些东西,若是他们想做些小动作,百姓不清楚细节,也难免会被糊弄过去。 想到这里,她不禁对着乾元帝行了一礼,“皇上,微臣告退!” 出了皇宫,景华更是快马加鞭,等到了义庄门口的时候,竟比从前预算的时间还快了半个时辰。景华翻身下马,毫无声息的走了进去,只见仵作们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般,个个愁眉不展,刑部尚书则是从旁边站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景华微微一笑,“诸位,可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仵作们见到景华来了,当即走了过来与他行礼,“见过大人。” 这个时候了,自然不在意这些虚礼了,景华当即摆摆手,示意他们禀告情况,只见这些仵作们个个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个看起来年岁最大的站了出来。 “大人,这……这黄小姐的死因,我们,我们皆是没看出来。”这人十分为难,想来验尸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这样的事情。 景华却是摇摇头,“不可能,尸体可以说话。”景华这话说的掷地有声! 不光尸体能说话,哪怕真的不说话,也必须要说话! 黄婧熹可不是什么随便的尸体,而是千金小姐,若是解剖了,但是没达到预想中的结果,只怕皇上那里不好交差啊,当然了,这个不好交差不是说的皇上那里会怎么样她。 即便这件事真的是她的失误,想必皇上也会帮着他遮掩一二的,不过她从皇上那里的办事能力必定会有所折损。 将军不可能永远是将军,丞相也不可能永远是丞相,花无百日红的道理,景华还是明白的。 想到这里,他严肃着一张脸开口,“今日可有什么结果?你们先说来听听。” 刚开始的老者,率先走到前边来,对着景华拱了拱手,为难道,“丞相大人,黄小姐的尸体,的确是中毒了,只不过这毒药是慢性毒药,依着尸体上的情况来看,这并不是黄小姐的致命原因。” “不光如此,黄小姐身上有多处瘀斑, 还有擦伤,是死后被人从地上拖行过,露面十分不平整。手臂上有一些轻微的擦伤,从这里看来,这大抵……被镰刀草划到了,若是人活着,没什么,可黄小姐死后这些伤痕都会因为血液不流动而变的分外明显。” 镰刀草是一种长在树林里的草,说是草,可这东西长得很是高大,因为叶子酷似镰刀命名,喜生长在阴凉处,这便有了新的线索。 树林中有镰刀草的地方,有景华找到那种叶子的地方,一下子范围就缩小了许多。 想到这里, 景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仵作,刚才您说黄小姐的身上有慢性毒药?” 这慢性毒药就更耐人寻味了,黄婧熹虽然嚣张了一点,可她一个闺阁女子,到底是谁想要害她呢? 不光如此,还跟黄婧熹从前的行为不符。 275难题 这么想着,景华不由得对着旁边的红袖低声吩咐,“去将那些小姐们找来。” 红袖点头称是,快步走了出去。 “还有什么?” “黄小姐肚子里这胎儿,基本已经成型了,还是个小公子……大抵四个月了。” 四个月,景华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动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四个月,现在是六月,往前推四个月,便是二月份,二月份的时候,黄婧熹在做什么? 景华仔细的想着,却发现毫无头绪。 “除此之外呢?” 景华摇摇头,“除了这个,可还有什么线索?” “身体并未有什么刻意的伤痕,都是一些随意碰到的伤痕,想必是在搬运尸体的过程中造成的。”仵作摇摇头。 “那慢性毒药是什么毒知道么?”景华又准备从毒药入手,就见刚才的仵作面露难色,“不知,这毒药我从未见过。” “那为什么能断定是慢性毒药呢?” “那为什么能断定是慢性毒药呢?” 景华开口就发现这一次自己与刘尚书十分默契,两个人异口同声问了出来。 仵作迟疑,“老朽接触过的尸体多了,若是慢性毒药的话,人的内脏都会有些发黑,只是发黑的程度不同而已。” “丞相若是不介意,便可以看一看黄小姐的内脏。现在呈现出这样的颜色,等时间再过大抵三个月,毒性上来了,骨头都会变成黑色的。” 顿了顿,他紧跟着道,“您若是不信,大可以找京城周围的仵作来,都能证明老朽说的是真的,即便不是仵作,郎中看过药理,也能作证。” “不光如此,在黄小姐西胸.前与腰臀之处,还有一些针眼,老朽仔细查看,发现这两处用的并不是一种针,胸.前还可以说是催.乳.……只是若说催.乳.也不尽然,黄小姐怀孕四个月,八.九个月还算合理。不光这样,腰臀之处的针孔,老朽却不知是做什么的,且形似莲花。” 说话间,仵作对着景华一拜,“这是老朽与其他人的结论,其他的便要大人另请高明了。” 景华点点头,“无妨,且辛苦你们一些,先在这等着。” 接着,她似笑非笑的望着刘尚书,道,“刘尚书,你看?” 刘尚书自然不愿意这件事再生事端,看着景华的样子,攥着的拳头再次紧了紧,“丞相已然将京城中的仵作都请来,既得出了这个结论,那自然是真的。只是这事,不光下官知道了便可以了。” “那你的意思?”景华不动声色。 刘尚书见景华如此,也并未掉以轻心,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听闻丞相与王老前辈十分熟悉,此番,不知可否请王老前辈前来呢?” 景华微微一笑,心中暗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于是装出几分为难的样子来,开口道,“王老前辈的确在京城,只是单单本官的面子也不够吧。这还是要刘尚书与本官一同前去。” 刘尚书自然没有不允的,当即对着景华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丞相先请?” 本就该如此恭敬,景华面无波澜的先行,出门骑马便奔着王老前辈的住所去了。 只是景华到了一刻钟之后,刘尚书才气喘吁吁的赶到,见景华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当即面色不好了起来,“丞相为何不进去?” 景华面上淡淡,“自然是等着刘尚书,此番本官本就是身份敏.感,自然要与刘尚书一起才好说。”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让刘尚书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阴沉着一张脸,对着大门拍了拍。没过多久,就听到里边有脚步声响起,接着便是王老前辈的声音,“是谁?” 景华笑着看着刘尚书,后者面无表情,“可是王老前辈?” 院子里的脚步声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你是?” “本官乃是刑部尚书,手中正有个案子,需要王老前辈的帮忙,还请您开下门。”虽然刘尚书说起来话似乎十分谦恭的样子,可这语气中仍然能听出延时不知的傲气来。 只见院子里的脚步声也没了,刘尚书眉毛不由得皱了起来,“王老前辈?” 一路同行,景华对于王老前辈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会儿便知道这老头是对刘尚书有些不满了,不过倒是也没什么的,可眼前还是验尸比较重要,刘尚书的事以后再说也不迟,当即开口道,“王老前辈,晚辈景华,不知您可还记得?” 这次王老前辈从院子里总算出个声音了,“原来是丞相大人,记得,怎么不记得。且等等,老朽年岁大了,腿脚不中用了,便劳烦你等着了。” 只是话音才落不久,门就开了,景华看着这老头儿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嘴角不禁抽了抽,心中暗道这老头年纪大了,怎的这般无趣。 “王老前辈如此便折煞晚辈了,晚辈怎么能说一句劳烦呢。”景华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中满是戏谑。 王老前辈见状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行了,等等我这便与你去。”说完便直接走了进去,不再管景华等人。 景华摇头失笑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只留下刘尚书一头雾水,不知道景华和王老前辈为何突然就变的这般熟稔了。 王老前辈大抵知道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景华是不会来这里找他的,很快便收拾好了,走到正在东看西看的景华身边道,“走吧。” “劳烦前辈了。”景华说着拱了拱手。 一路无话, 很快便到了义庄里。 王老前辈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便开始验尸,他对这件事其实早有耳闻,在景华来的时候就知道是什么事了,于是早就准备好了。 他看的很仔细,大抵过了一个时辰,才将手中的东西放下, 面色严肃的望向景华。 景华自然明白他什么意思,于是对着下边吩咐道,“来人,将所有参与断案的仵作都召集过来。” 一刻钟之后,王老前辈面色沉沉的开了口,“今日老朽蒙景大人邀请过来断案,就这具尸体,有以下判断。” 276痕迹 “首先这尸体,胸.前有针扎过的痕迹,是死前的伤口,伤口里边微微发灰,说明那些银针有毒, 当然这些毒药不是什么致命毒药。” “尸体的后背有伤口,从伤口的颜色来看,这伤口是在人死后,拖拽尸体造成的。”沉吟了须臾,王老前辈继续开口,“还有这尸体肚子的婴儿,是个死胎。” 王老前辈的话不禁引起轩然大波,这是仵作们没断出来的。 “此话怎么说?” “敢问您是因何断定?” 更有甚者,毫不客气,“我们几个人都没断出来,又怎知你是对的。” 对此质疑,王老前辈神色淡淡,仿佛这个人不是在对着他发难,捋了捋胡子从容的开口,“活胎与死胎虽然都未出生,但是在女子体内的颜色是不同的,活胎还在继续长大, 而死胎想对来说较小,颜色也更深一些。” 说话间,王老前辈指着黄婧熹尸体旁边那一团胀大的血肉模糊开口,“虽然老朽只是个大夫,不如你们见死人见的多,可活人还是见过的。” 景华当然知道王老前辈说的是什么, 当即开口道,“此时不用质疑,王老前辈自然会拿出证据来证明。本官也相信王老前辈必定能靠自己的本事服众。” 听了这话,王老前辈斜睨了他一眼,摸不着头脑的说了句,“你倒是好算计。” 景华也只有笑的份,只是拱了拱手。 顿了顿,王老前辈继续开口,“相信你们之前也断定过这位黄小姐是中毒了,这黄小姐不禁是中毒了, 还中的慢性毒药,不过这不是致命毒药,她身上至少有超过五种毒药。” 这话更像是一颗石子,溅起一片涟漪。 只是许这话太过让人惊讶,众人竟都无人说话。 景华不由得皱眉,“五种毒药?您可知道是什么毒?” 王老前辈没有回答景华的话,只是继续开口,“首先她血液发黑,胸.前的针孔,还有她腰臀处。”王老前辈小心的将尸体翻过身去,只见青灰色的尸身上,一朵红莲栩栩如生,只是因着人死了时间有些长了,这红色又有些发挥,分外诡异。 “这莲花乃是刺上去的,这种莲花刺青好了大抵需要三个月的时间,现在尸体上的痕迹,这刺青大抵是五个月之前刺上去的。这种刺青的材料时间长了会发乌,可若是从中加上一种材料便不同了,便越来越鲜艳,这种材料有微微的毒性,本来也没什么, 若是跟另外一种毒药结合在一起,就会形成慢性的,能让人衰竭的另外一种毒药。” “不光如此,若是怀孕之人,便会形成死胎。不光如此,就算不是这个毒药,而是胸.前或者血液里的毒,分量久了也会造成死胎。” 景华心中一片沉重,虽然黄婧熹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可到底是好年华的女子,惨死之后身败名裂,竟然还被人下了这么多的毒药……如今还弄不清楚死因是什么…… 到底是谁这般残忍? 如果只是针对黄婧熹一人,抓出来便可以了。可若是以此为乐,京城中那么多女子…… 想到这里,景华心中更坚定了起来,郑重的开口,“王老前辈,请您一定要找出黄小姐真正的死因。” 王老前辈点点头,“老朽看着这黄小姐头发上有一片叶子,这叶子便是黄小姐的死因。” “怎么说?叶子也能成为死因?”刘尚书越来越迷糊。 “正是。刚才老朽说起黄小姐身上的症状,还有一点没说,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黄小姐的喉咙是红肿溃烂的。” “过敏症状!”景华当即便想到了关键。 景华从前接触过一个案子,一个八尺高的大汉十分健壮,就是因为接触了一种花,就全身红肿溃烂,呼吸困难,最后丢了命。 王老前辈点点头,“正是如此。”顿了顿,他继续道,“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这叶子导致的身体变化,催化了身体里的其他慢性毒药。” 如此说着,王老前辈不禁感叹,“黄小姐这孩子,注定是生不下来的,而黄小姐多活一日,都是上天的恩赐。”到最后,已然是感叹。 景华快走两步,到他面前,尊重道,“既然已经查出来,便劳烦您,写出结案吧。” 王老前辈却不算完,对着前边众仵作开口道,“可还有人有不同意见?” 听着他如此头头是道,那些仵作自然羞愧不语,纷纷拱手致歉。 景华若有所思, 半晌, 才开口对着刘尚书开口,“刘尚书,你且先命人将尸体与证据保护起来,待元宝来了,你且交给元宝便可以回去写留底了。” 刘尚书当然不服,当即便昂着头冷笑道,“谁知道大人要将尸体与证据带到什么地方去?若是中途损失了,谁来负责?” 听着刘尚书气势汹汹的反问,景华险些都要笑出来了,她不怒反笑,“刘尚书,本官叫你一声刘尚书, 可不是真的便敬着你的。于公,本官比你品级高,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于私, 本官被人污蔑受了牵连,莫非本官还能自己损害了对自己有利的证物不成?” “若是有脑疾,王老前辈还没走,正好与你看一看。”景华向来与人为善,很少与人如此不留情面,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让刘尚书在众多仵作面前抬不起头来,脸色更是青一阵红一阵。 景华面色淡淡,“刘尚书,做人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才是。”说完便对着王老前辈点点头,“前辈,晚辈先走一步了,待会自会有人将您送回去。” 出了义庄,景华一路策马便去了皇宫面圣。 将情况与乾元帝一一说了,这才道出自己心中的想法,“皇上,微臣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277忘年交 乾元帝大手一挥,从纸上写着什么,闻言不由得笑了,“何时你与朕说想法的时候,不是自己心中决定好了?别兜圈子了,直接说。” “臣不敢。” 景华忍不住笑了,“皇上真乃臣的忘年交啊,竟如此懂臣。” 她不着痕迹的捧了捧皇上才继续开口,“这黄小姐身上种了五种毒,定然不是一人所为,若是一人的话,不想让她死,便会下一种慢性毒药,下了这么多,岂不是自相矛盾?想让她死,就下一种致命毒药才是正理。” 乾元帝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你继续说。” “臣想着,既然不是一个人就好说了, 下毒之人肯定会心虚。既然有人想栽赃到微臣的身上,现在目的达不到,要有什么作为……臣以为,要先保护好黄小姐的尸体。” 景华微微一笑,“只是这尸体要藏起来,微臣必然要知会皇上一声的。” “你想怎么做?” “找一具类似的尸体替代黄小姐的尸体,将真正的黄小姐的尸体换到其他地方去,若是没有什么万一自然好说,若是有玩意……岂不是有备无患?” 乾元帝点点头,“自然可以。” 想到刘尚书的问题, 景华不禁皱了眉,顿了顿才开口,“皇上,刘尚书的忠心可待考究。” 景华从来都是如此,光明正大的忠君,这也是乾元帝肯对他放权的原因。 “哦?”乾元帝玩味的笑了, 望着景华意味不明的问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并未。”景华面色端肃, “父母官父母官,为官者,亦是为人父母一般负责。刘尚书自稍有欠缺,若是不能将皇上与百姓放到第一位,这样的官要来何用?” “说的是,此事朕会斟酌。做什么你去做便可,不用让人来只会朕了。” 得了这话,景华自然高兴,不由得笑道,“多谢皇上。” 事情多的很,她还要想想如何不留痕迹的将黄婧熹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转移出去不让人怀疑,当即大步往前走,只是还未出宫,便听到后边有小公公一路小跑着过来,“大人,大人,您等等咱家。” “公公,可有事? ”景华微笑开口。 “景大人,皇上让咱家告诉您,东溪国的使臣要来上访我朝,到时候要您接待。” 景华点点头,“多谢公公。” 心中却暗自算计起来,这个时候东溪国上访,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难得的她脑子里的弦松了一下,想起了卫朝言。也不知道卫朝言在边疆如何了? 可有遇到什么困难? 如此想着,不禁摇头失笑,自己这被人栽赃陷害的还没收拾干净,还有时间担心卫朝言? 当夜景华带着人连夜将黄婧熹的尸体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两日之后,果然不出景华所料,义庄失火了。 这日,景华看完了案卷,才睡下不久,便被红袖叫醒了,“主子,埋伏在义庄的暗卫来了。” 景华当即清醒了起来,快速穿好了衣服,对着红袖道,“去将人叫进来。” 暗卫正想禀告消息,在见到景华的时候,不由得一惊,众人都说景华身为丞相,如此彪悍,更是无人敢娶,可这容貌却是世间难得……他赶忙低下头,开口道,“主子,今晚午时刚过,便来了人放火,属下已经派人追过去了,特来禀告主子。” 景华略微一怔,虽然她猜测到会有人毁尸灭迹,却没想到这么快,惊讶虽然惊讶,可心中早就想好了策略,当即点点头,“你先出去,我随后便到。” 京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又是案件的主审,自然要到场的。况且,天子脚下,便如此大胆的毁灭罪证,何尝不是对她们的一种藐视? 景华不再多想,快速整理衣服,红袖适时的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披风,为她穿上,这才嘱咐,“下边有的是人,主子您旁边看着即可,若是无事,便早些回来休息。” “好。”她随口答应,迈着大步往前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回头一笑,“你先睡吧,不必等着我。” 红袖还没应声,就见她早已经出了院子,想到自己那些嘱咐大抵也没什么用,不由得叹息一声,摇摇头。 出了门,景华带着人策马狂奔,等到了义庄的时候,那里的火势已经小了许多,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灭了。 有衙役一脸为难的看着景华,“丞相,义庄里的尸体,其他的都损伤不大, 唯独……” 景华沉着脸,“说。” “唯独黄小姐的尸体……已经难辨……已成了焦尸!”那衙役望着景华的脸色,不由得心中一抖,丞相的威名远播,若是怪罪下来。 就在他胆战心惊的时候,景华开了口,“今日轮守的人可在?” “在。” “传来。” 景华坐在马上神色难辨,见人来了,翻身从马上下来,干脆利落。 她缓缓往前走着,在那些衙役们搬出来的尸首前边停下,无视尸体发出的恶臭与焦糊味道,在那损害最为严重的尸首面前停下来,仔细的观察着。 这尸体大着肚子,虽然已经成了一具死尸,但衙役们碍于黄侍郎的身份,还是用白布遮挡住这位小姐重要部位,为她留了最后一丝脸面。 就在这个时候,今日值守的衙役们走了过来,景华却一改刚才的平静,当即呵道,“你们几个可知罪!” “大人,大人,奴才奴才冤枉啊!” “本相早早交代,这黄小姐的尸体是重要证物,让你们严加看守,如今面目全非,其中的证据更是难以分辨,你们罪加一等!”景华冷冷道,“既然你们说自己冤枉,莫非这尸体还能自己烧起来不成?” 278江家火油 “丞相,奴才,奴才有话要说!” 景华冷笑,“你且说来听听,本相倒是看看你们有什么说辞。” “因着天气寒冷,夜黑风高,奴才们便商量着, 若是分开难免有什么意外情况不能及时发现,便商量着,将这些人分成两个队伍, 其中一个队伍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巡视一圈,另外一个队伍每隔一刻钟便巡视一圈。” “上半夜还是相安无事的,到后半夜有狗叫声,我们便都警惕了起来。除了那狗叫声,便没其他的异常了。当时也派了一个队伍去查看,谁知道……” “谁知道回来之后赵四闻到一点点火油味道,说还是江家火油,奴才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便疑心是自己闻错了……未料,半个时辰一阵风吹过来,这火便停不下来了……” 景华沉思,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许,轻声道,“你们是说,有人放狗将你们引走悄悄放入了火油?” 那衙役面露难色,“丞,丞相,并不是如此,虽然有一部分人被引走,剩下的人仍然没发现什么……” “难不成这火油的味道自己飘过来的不成?”景华听了衙役的辩驳不怒反笑,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人从义庄里小跑着出来,“丞相,里边的确有火油的痕迹。” “哦?”景华垂头思索,“去看看。”说话间她一挥手,“来人,守着外边,里边除了本官……” 话音未落,只见刘尚书气喘吁吁而来,他一路小跑到她面前,拱手道,“大人,下官来迟了。” 景华似笑非笑,“不晚,”意味深长的道,“你来的刚刚好。” 话毕,她一边负着手往前走,一边对着身后的刘尚书道,“下边人刚刚查出来,里边有火油的味道,你且与我进来瞧瞧。” 刘尚书自然没有二话,跟在景华的身后进了早就面目全非的义庄,因着火烧了一会儿,里边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只有隐约的痕迹能看出来这是曾经的义庄,一旁丢弃着几个木棍子,看的出来是房梁上的柱子压.在尸体上被人抬起来扔掉的。 忽的,景华停了下来,小心的朝着前边快走了两步,伸出一根手指从柱子上蹭了两下,瞬间手上便沾上了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 刘尚书当即惊讶开口,“这,这是?” 景华似笑非笑,“刘尚书莫非认不出来这是火油?” 刘尚书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当即吞吞吐吐,“自,自然,下官只是有些惊讶罢了,不曾想这里竟然真的有火油。” “莫非下边的人还能隐瞒?” 景华虽然没什么过重的口气,可语气之中的威压却是掩藏不住的。 “ 下官……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刘尚书弱弱的分辩。 景华转身便走,有心想给刘尚书几句,终是没开口,这刘尚书乃是寒门贵子,经过十年寒窗苦读,才有了做官的机会,只不过这个人太过胆小,不知卷入谁的派系,单看如此,优柔寡断,成不了大事,不过他身后的人到底还是要试探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开口,“ 刘尚书,这火油来源一事,便交给你了。”顿了顿,她继续开口,“这事若是不给百姓一个交代,只怕刘尚书这位置也坐不稳当了。” 听了景华这明晃晃的威胁,刘尚书哪里还敢像从前一般百般推脱,这么重要的案子,这么关键的证物,他身为刑部尚书,若是不拿出一个章程来,别说景华,就连皇上那关也过不去。 刘尚书眉目间不禁一缕忧思,此事是不是……那人所为? 若是的话,没通知自己代表着什么?自己是不是已经是一枚弃子了?若不是……烧毁证物的人会是谁? 看着景华继续往前走去继续找线索,刘尚书也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打起精神小心陪着景华。 整个现场除了这火油是个线索,竟是没有其他线索。 景华缓缓走出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人。” 话音才落,就见元宝迎了上来,“主子,红袖让奴才给您送个披风来。”说话间,元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半晌,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欲言又止的看着景华,开口道,“主子,红袖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您……不知……” 这会儿她正在查情况,元宝向来懂的看人眼色,也分的清除轻重缓急,如此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当即点点头,“走吧。” 元宝率先将披风递给她,又看看四周无人,这才低声道,“主子,这现场的火油,十有八.九是江家火油。” “哦?”景华穿披风的手不由得一顿,“继续说。” “红袖与添香都喜欢吃程庄胡同的一家糕点,奴才出门便给她们带些回来,恰巧这程庄胡同旁边不远处便是姜家火油,奴才从那里路过了许多次,刚才从义庄外边闻到的便是这个味道,定然不会有错的。” “火油的味道都差不多,你怎么就能分辩姜家火油与其他火油的味道不同?”景华一双眸子里满是严肃。 元宝毫不迟疑,“主子,您有所不知,有一次我路过姜家的时候,就见那姜家的伙计正在与人吹嘘,说是姜家火油有种别家不曾有的东西,若是不信大可以买来别家的火油对比,姜家的火油先点燃。正巧有一次我们府中要用,我便买了试了 。果真如此,直至今日,府中还在用姜家火油。” 279历历在目 景华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晚些我便回去,告诉红袖先睡吧,不必等我了。” “ 主子,奴才……” 她自是知道元宝想说什么,当即摆摆手,朝着正在查看地上尸首的刘尚书走了过去。 此时,刘尚书正看着地上的焦尸,听到脚步声,就见景华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不由得道,“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景华揣着明白装糊涂,脸上摆出淡淡的笑容来,“刘尚书在说什么?” “皇上那边?”她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刘尚书乃是刑部尚书,御下不利,竟连如此重要的证物都保护不好,皇上那边还要你亲自去交代。” 刘尚书听此,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强笑着开口,“丞相,下官已经派人……” “且慢,这些与本官说没有用,还是留到皇上面前去辩驳吧。刘尚书不必与本官说这么多,如今很多线索都没了,你还是想想如何补救吧。” 第二日,京城中的百姓们便人尽皆知,放在义庄的黄小姐的尸体被烧毁了,许多证物也不见了。 在京城中想放火便能放一把,如此成功不说,还是义庄这种有人看守的地方,一时间百姓们人人自危,乾元帝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雷霆大怒,当即命刘尚书与景华三日之内找到纵火之人。 景华当日天亮了才回去,睡了两个时辰,便进宫与皇上禀告此事。 商议的结果自然无人得知,只是街上的衙役多了起来,从街边走访问着什么。 这几日京城热闹的很,景华站在天香楼二楼窗边望着远处,对着身边人恭敬道,“如今这趟水更浑了,线已经放出来了,只要耐心等待鱼上钩即可。” 只见这中年男子满面威严,倒负着手道,“你可确定这事与他们有些关系?” 面对这男子的威压,景华依然不卑不亢,“不能,老爷,虽然只是下……我的怀疑,可就算没有关系,也必然少不得推波助澜。” “朕,是不是对他们太仁慈了?这才养大了他们的心。”仔细看去,这人不是乾元帝又是谁?他像是对景华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景华没有接话,帝王心术,身为九五之尊,高处不胜寒,可若是真心接纳那些王爷们,却忍不住怀疑。 如今他若是说话,难免有些挑拨的嫌疑,帝王家再是无情,可有血缘关系也容不得他人诋毁,更何况景华没什么二心。 见她许久都不说话,乾元帝忍不住摇摇头,“你啊,最是谨慎不过。” 景华见状故作委屈道,“皇上这么说,臣可是有些冤枉。” 顿了顿,她笑着开口,“人们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饶是皇上这样的明君也有不到的地方。亲人间若是真的有什么龉龌,能原谅也是可以原谅的,况且有些事情皇上自然能断定对错,若是臣贸然的说话,才是扰乱皇上。” 这一番话将自己轻松的摘了出去,还避过了帝王最忌讳的事,若是还有旁人只怕要被人赞一声真妙了! 乾元帝被她的话说的十分妥帖,当即微微一笑,“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说话间不由得感叹,“你呀,不知将来谁人能娶了你。” 景华拱拱手,“臣的终身大事,便托付给皇上了。” 乾元帝脸上的表情温和了些许,“这是自然。”他摆摆手,“朕本来就是随意出来看看,正巧碰上了你,如此,你便尽快调查。” “是。”知道乾元帝这是要走了,当即躬身行礼,“恭送您。” 看着乾元帝带着人走远,景华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不见,乾元帝今今日提起她的终身大事,总不是随口提起来的,若是…… 算了,不想也罢,车到山前必有路便是了。 可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一个人来。景华眸子里略过一抹复杂,也不知道卫朝言那边如何了? 那人与自己争吵的画面历历在目,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怀念来,应该会顺利吧? 景华摇摇头,怎的就想起他来了,晃去思绪,她敛目对着元宝吩咐道,“元宝,回去叫上刘尚书的人去姜家。” 元宝点点头,“那主子您?” “我从这里过去。” 景华没有骑马, 一个人从街边走着,大抵半个时辰就到了姜家,她没有亮明身份,只是摆出自己要买火油的样子来,“小二,这火油怎么卖?” 小二见她穿着富贵,身上的气势不一般,虽没有随从在身边,倒是也不敢怠慢,眼珠一转,笑道,“这位爷,您是想买火油?” “自然。” 景华淡淡开口,望着他道,“ 你且说说,你们家的火油比别人家好在哪里?” 小二从来没见过哪家的大家公子自己出来买火油的,看了看大堂里的人,有些为难道,“公子,现下虽然还没到用火油的时候,可姜家火油就在这个时候最便宜,来买的人也有这许多,您贵人没的被这些杂事烦了心许,不若您让个下人来与小的说?” 听了这话,景华淡淡一笑,这小二虽然精明,说的倒是也没错,不由得摆摆手道,“你且去忙吧,我自己看看。” 小二行了个礼,又差人为她上茶,这才自己去忙。 景华站在角落里静静看着这人间烟火,倒是有些不同趣味,火油也分好坏,姜家卖火油更是与众不同,与其他店家的直接售卖, 他们家还愿意将几种好坏不同的火油点燃给老百姓看,让人真实分辩好的与坏的差在哪里,于是围着看的人很多,几乎每种前边都围着一圈圈的人。 280诟病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却入了他的眼,这个人从进门开始,便鬼鬼祟祟的瞧着什么,似乎在找谁,又将刚才与景华说话的小二招了过去,两个人在一旁说话,手上的动作倒是像是给银子。 景华见那小二脸上出现一丝贪婪,最终还是犹豫了一下, 将那银子推了回去,望了望身后那些人,对着那人说了什么便走了。 看那鬼鬼祟祟的人穿的衣服倒像是哪家的下人,一个店小二与府中下人能有什么勾当? 景华出身底层,对这些事看的多了,倒是也没过多的在意,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一阵骚动,元宝带人来了。 “主子,人都到了。” 景华点点头,“刘尚书可说了什么?” “刘尚书说待会便到。”说话间, 元宝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景华,“主子,这是您要的东西。” 她才接过来,就见掌柜的匆匆忙忙走了过来,小二不认识景华,可掌柜的见过呀,这尊大佛怎么到了这里,也不知道手下人有没有怠慢,如此想着,掌柜的更慌了,赶忙行礼,未料,景华却微笑开口,“掌柜的,你不必惊慌,今日来,我们只是问些事。” 掌柜的到底行事多年,见景华很是和气, 当即道,“丞相大人,您有话便说,小人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东西,你且看看是不是你们家的。”说着,景华便将刚才元宝拿过来的东西递了过去。 掌柜的赶忙双手接过,仔细的看了起来,半晌,才道, “ 敢问大人,这火油……可有来历?” 景华微笑,“ 你只看看是不是你们家的火油便成了。” “若想检测是不是江家火油倒是也好说,小二在旁边点给大家看,点了看看就知道是不是了。”掌柜的大手一挥便要让人点了。 景华与元宝对视了一眼,面上的笑意浅淡了些,“慢着,掌柜的,你既然问我这东西有什么来历,岂非不知道这是证物?” 接着景华也不拐弯抹角了,“莫非姜家火油除了点燃一法就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试验出来了么?” 这么多年景华身居高位,不怒自威,眼下面色冷肃,自有一番威严,那掌柜的当即便要跪下,“这……草民不是……” 见他还想说什么,景华伸手制止,“行了,本官不欲与你多费口舌。掌柜的,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景华是个什么人,景华是个什么名声,掌柜的自然见好就收,当即恭敬道,“是。”接着,朝着后边喊道,“来人,肃清前堂,从后边拿各样的火油来给丞相比对。” 就在这个时候,刘尚书也从外边走了进来,见此对着景华简单行了一礼,“丞相,您既是黄小姐案子的……有些事自然得避嫌,关于黄小姐尸体被烧毁一事,还有许多疑点,火油是至关重要的证物,眼下验火油,下官以为理应用一个中间人。” 话音落下,就见当场死一般的沉寂,这样僵硬的气氛,景华竟像是没感觉到似的,兀自笑了起来。 无人知道她在笑什么,刘尚书未动,只是皱着眉看着她。 半晌,景华的笑终于停了下来,她朝着刘尚书走过去,似笑非笑的开口,“刘尚书的意思是本官被人怀疑杀了黄婧熹,现在验火油可能会动什么手脚?” 刘尚书面不改色,“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景华追问,“那你什么意思?” “皇上让本丞相查案,尚且没让本官避嫌,本官且问,你是个什么东西?”景华语气轻缓,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却真真的没给刘尚书留下半分面子,锋芒毕露。 “你!”刘尚书一张脸红中透黑,更是直呼景华其名,“景华,你辱骂皇上亲封的朝廷命官!” 景华冷呵了一声,心中知晓,这个刘尚书身后怕是有人“指点江山”,不然依着刘尚书的性子,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本丞相还是皇上亲封的丞相,刘祺,你质疑皇上的决议,直呼上峰大名,如此无礼,你可知罪?” 刘尚书满脸通红,欲言又止,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见她如此,景华暗骂了一声草包,刘尚书背后的人不管是谁,找了这么一个草包,能力也可见一斑,况且,想找个错处也找不到。 黄婧熹一案于她洗脱清白有好处,她怎么会从中作梗? 也不知是谁人给了他这般底气,能让他敢跟堂堂丞相叫板? 见刘尚书说不出话来, 景华冷笑一声,“若是你好好说,本丞相未必不能让这第三人来,只是你这么一说,本丞相就换人,让他人作何想?” “莫非本王朝廷命官怕你不成?” 刘尚书见景华发怒,当即讪讪的,可转念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下官自然不是这个样子,只是……” 景华却直接打断,“你且闭嘴。”见刘尚书还想继续说话,景华直接拦了下来,“你到底是何居心?莫非连皇上的命令也敢违抗?” 以刘尚书的品级,即便是质疑也都会被人诟病,更别说这样的以下犯上,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当场气氛凝固住了。 那掌柜的豆大的汗珠滴了下来,要知道这两人不管是谁发怒,他都惹不起啊!当即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大人们切勿动怒?不知二位是否口渴?” 景华见如此,当即明白他是想缓和气氛,遂开口道,“本丞相的确有些口渴,端些水来吧。” 掌柜的本以为自己说了也是无济于事,见景华竟然配合,当即大喜,赶忙亲自招呼人去安排热茶上来。 等他走了,景华冷笑一声,“刘尚书,你今日说这些话是何居心,等事了,自然会与你分辩个明白。”须臾,她收敛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的开口,“不知刘尚书身后之人到底用了什么条件,才能换得刘尚书哪怕抗旨以下犯上也要如此?” 281归来 刘尚书当即慌了神,他瞧了一眼景华的神色,勉强定住,厉声道,“此等事关人命的大事就在丞相上下嘴唇相碰便说出来了?虽然你贵为丞相,却也不要欺人太甚!” 听到这样的反咬,景华险些气笑了,莫非这刘尚书脑子有病不成? 她倒是不怒,只是不咸不淡,“本丞相说的是什么,刘尚书心中自然明白,也不必恼羞成怒。此刻倒是没当着皇上的面,不管你说什么, 本丞相都只是听听,你有什么想要分辩的,都说给圣上才好。”景华说着,双手朝着宫门口的位置拱了拱手。 刘尚书沉默不语, 可袖子下的手却紧紧握着,甚至还有些不为人察觉的颤.抖。 “多谢掌柜。”就在这个时候,掌柜的端着茶水上前来,景华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轻声开口。 等一杯热茶完毕,她才道,“掌柜的,可以开始验火油了。” 掌柜的点头称是, 摆摆手,便有小二们端着火油鱼贯而入,掌柜的刚要动手,就听景华开口,“慢着。” “丞相大人,这……您还有什么吩咐?” 景华慢条斯理,“这火油,得找底下制作火油的人来看。” 只见那掌柜的当即便是一愣,“丞相大人,底下人粗鄙,若是让他们上来,没的污了您的眼,酒让小人……” “莫非掌柜的认为本丞相也是粗鄙之人?”景华微微一笑。 一听这话,掌柜的便焦急起来,“您,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啊。”才说完便暗叫不好,想起来这丞相大人的出身乃是比一般平头百姓还不如的,从乞丐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的位置,而自己刚才的话…… 果然,就听到景华开口道, “这天下谁人不知我景华是什么出身,若说粗鄙,我才是粗鄙之人哪!” 那掌柜的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啊!给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指摘大人啊!” 景华面无表情,望着地下跪着的掌柜,半晌才开口,“起来吧。” 掌柜的跪着的这片刻, 仿佛过了一年那么久,景华的威压竟让他不敢抬头,终于在景华说起来的时候,才敢放松下来,起身时候一个踉跄,竟全身酸软的没有什么力气了。 “大人……小人……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啊!” 景华摆了摆手,“不必多说,去将我说的制作火油之人叫过来验火油,本丞相还有事问你。”顿了顿,她对着旁边若有所思的刘尚书嘲讽一笑,“刘尚书不是不信任本丞相么?既然如此,你便看着验火油吧,元宝,你也跟着。”接着意味深长的道,“仔细看清楚。” 刘尚书本就是景华手下,此刻也只有听令的份,“ 是。” 景华环顾周围,“掌柜的,这里可有什么单独的屋子?我还有些话要问你。” 掌柜的还以为自己会被治罪,在京城里得罪了达官显贵,若是碰上跋扈一点的,直接被拖出去打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大不了花些银子了事。更何况他是真的说错了话,敢这般不敬朝廷命官…… 却不曾想,景华却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竟什么也没做。 掌柜的不禁感激涕零, 这便是景华的高明之处了,并未开始就赦了他,沉默的这一会儿时间里,让他充分感受到恐惧,接着放过他,这样恩威并施,于之后只有好处。 果然,景华暗中观察,就见这掌柜的脸上的表情更添三分恭敬。 掌柜的将景华请到一间茶室,又给他倒上茶,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丞相大人,不知您找小人有何要事?” 景华不疾不徐的喝着茶,才开口道,“这店中账目你可清楚?” 掌柜的从姜氏火油待了二十年有余,说到他擅长的,他语气里边多了一股子骄傲,“ 自然。” 他观察了一下景华脸上的表情,胆子不由得大了起来,“大人有所不知,小人在姜氏已有二十多年,若说其他的,小人自然不敢说大话,可姜氏的这间店的账目从上到下,小人可是条理清楚的很,哪一笔都知道。” “哦?”景华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你便与本丞相说说最近可有什么人来买火油?” 掌柜的一愣,“这……”心中一凛,都说丞相心机城府整个朝廷上下,无几个人能与之比拟,他心中不以为然,可经过刚才,却无比后怕,还好自己没在她面前耍什么花招。 先施威,再施恩,让他放松下来,再画了个圈,让他自己钻进去。 这一连串下来,掌柜的已经无话可说了,更多的是深深的敬畏。 只得老老实实的开口,“不知道您是想问谁来买过火油?” 景华似笑非笑,再次将刚才端上来的茶盏拿了起来,玩味道,“事到如今,掌柜的还跟我打这样的哑谜?这样未免太过无趣了。”、 “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掌柜的说着又要跪下,却被景华一把拉住。 掌柜的望向她,就见她微微一笑,摇头道,“掌柜的何必如此。我刚才说了,我是个是什么出身你们也知道,我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丞相,自然体察民情,话说到这里,那本官就再多说一句,本官奉命查案,你提供了线索,就是人证。其他人不会保护认证,但是我景华会。” 只见掌柜的脸上的表情顿时诚恳多了,满眼佩服,拱了拱手道,“还是大人知道草民的难处。说实话,草民真是为难。不过有大人这句话,草民便相信大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大人若是有什么尽管去忙,这些日子有什么人来买过火油,草民列一张单子,草民差人将单子送到大人府中。” 景华微微一笑,“多谢掌柜的。” 出了这个门,元宝不禁有些疑惑,“大人,您怎么就能肯定这个掌柜的肯定会给您想要的东西呢。” “虽然我是丞相,但是黄婧熹这件事既然已经牵扯到侍郎家的小姐了,有什么大人物还有什么稀奇的么?我在这边施压,掌柜的也要考虑考虑其他权贵,如此,当然不敢说实话。所以,在听到我说了那样的话之后,肯定是更相信我。” 元宝神奇的看着景华,“高,主子实在是高。”说着说着,就被打了一下头,他吃痛的看去,只见红袖促狭的笑着,“元宝你这个小子,拍马屁也太明显了点。” 见到是红袖,他当然不敢说话,只小声的嘟囔着,“我说的是实话。” 看着他们两个人在闹,景华忍不住笑了,“今天不回去吃了,从外边吃点吧,再给添香带点。” 虽然丞相府的伙食很好,可是外边的感觉也不一样,又不常在外边吃,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欢呼一声。 三个人也没什么主仆之分的从街上走着,一商量,发现还是更想吃老地方的馄饨,这么一合计,便朝着那里走去。 才坐下,点上馄饨,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里算是闹市了,从前发生过闹市纵马的事情之后,景华很是管了一阵,在她的威严下,现在还有谁敢顶风作案。 她眯了眯眼睛,顺着马蹄声看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呆住了。 马上坐着的人,是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就连元宝都呆住了,有些结巴的开口,“主,主子,卫将军,卫将军啊!” 红袖却是先看景华的反应,接着微微一笑,对着元宝嗔怪道,“咱们主子哪里能不知道呢,看的眼睛都拔不开了,还用你说呢。” 听到她的话,景华才反应过来,掩饰的轻咳了一声,“说什么呢。” 再说卫朝言,本来都快过去了,余光随意一扫,竟然就看到了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顿时停了下来。 282重逢 只是略微迟疑,卫朝言便翻身下马,身后的小厮自然有眼色的将马牵走。 只见他甩开袍子,大步上前来,脸上绽出一个真切的笑意,“这不是景丞相,一大早便在此吃馄饨?不知可有我的份?” 听着这熟悉的语气,景华心中一动,她克制着开口,却满是轻松,“将军保家卫国,自然是有的。这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随即对着后边的大娘开口道,“大娘,再加一碗混沌。” 卫朝言听了这话也不反驳,不客气的上前,将景华面前的热气腾腾的混沌端了去,便大口的吃了起来,吃完才想到什么,孩子气的一笑,“略有些饿了,便先吃了丞相这碗,不知丞相是否介意?” 景华简直都要气笑了,她轻嗤一声,“介意不介意的,你都吃了,难不成还能吐出来?罢了,不过是一碗馄饨。” “是了,不过是一碗馄饨。”卫朝言继续大口的吃着,片刻,像是填饱了肚子一般,这才慢下来,他左右看看,见四下的奴婢都目不斜视的看着外边,似乎外边有什么黄金珠宝一般,转过脸来,就见景华正含笑看着他,不由得心中一动,“你这个没良心的。”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甚至还有一丝沙哑,却听的景华的脸蓦地一红。 卫朝言又怎么会看不到呢?眼前的人白皙如玉的脸红了大一片,还隐隐有向耳根蔓延的趋势,心中暖了起来。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景华环顾四周没什么可疑人物,当即低声道,“你怎么回来了?战事如何?” 就在这个时候,大娘端着馄饨上来了,见到卫朝言不由得觉得惊奇,“哎呀,卫……” 忽的,她闭上了嘴,“您怎么来了?您吃,不够我再给您煮。” 卫朝言拱了拱手,笑道,“多谢。无妨。” 见他们二人似乎是有话要说,大娘识趣的退了下去,景华才慢条斯理的开始吃。 “今晚三更。” 忽的,卫朝言冒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景华听了直接忽视,“你这是才回来?” “自然。”他微微一笑,“我倒是不知道我与你这么有缘。” 顿了顿,他继续道,“哦,也许不是有缘,我听说当你心中强烈的想着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出来,未料,这会儿就见到丞相大人了。” 景华哪里听他说过这么直白的话,当即有些不知所措,愣愣的看着他,不过一秒,便恢复了,毫不示弱的嗤笑道,“知道的以为你上战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半路去什么烟花之地流连许久,满口胡说八道。” 卫朝言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害羞了呢,当即哈哈大笑,“ 莫恼,莫恼。 你看我这一身脏乱的样子,当然是刚回来,我正准备回家换身衣服,便去面见圣上呢。” 未料,景华却是摇头,“不必。”接着,他似笑非笑,“想注意形象也要分时候……” 她的话没说完,卫朝言却是全然领悟了,虽然行军打仗很苦,圣上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作为朝廷重臣,一身狼狈的来报告情况被皇上看见岂不是更好? 283完结 常言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他卫朝言可是必须得会“哭”。 思考片刻,卫朝言对着景华郑重开口,“我先去找圣人,今晚,我去找你。” 这么大张旗鼓的找她,还是头一次听说,景华十分讶异,她有些不解,“此番……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只见卫朝言微微一笑,“好事,你等我。” “可是这样下来,会不会……” 卫朝言反问,“会什么?” 景华见他故意卖关子的样子,没好气的开口,“别废话了。” “哈哈,无妨。”卫朝言向来是个谨慎的人,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况且,他如何也能拿景华的命来冒险啊。 可现在事情还没清楚,不能久处,于是正色道,“放心,我先进宫了。” 景华点点头,“好。” 看着人走了一段距离,忽然想到了什么是的,不由得叫住他,“回来。” 卫朝言迷惑回头,“怎么了?” “水。” 领悟了这话中的关心,只见他灿烂的笑了,大步走过来,端起景华面前的茶盏,一阵痛饮,而后放下茶盏,快速离去。 这动作快的像是一阵风,简直都让人来不及反应,景华看着那个风*尘仆仆的背影愣愣的出着神,还是红袖说话才让她醒过神来。 “主子,您赶紧醒醒吧,您这馄饨还没吃呢。”红袖满脸促狭的笑意,看着景华,“既然都有约了,您还不赶紧吃,晚上回去收拾收拾。” 景华笑着点了点她,“你这丫头,想现在越发的放肆了。收拾什么,我本来什么样子他还不知道么……” 话音才落,便想起自己将心理的话说出来了,不由得恼怒,“谁要打扮给她看。” 红袖知道她要面子,当即符合道,“是是是。” 再说卫朝言这边,他满身风*尘的到了宫门口,守门的太监见到是他,自然不敢拦着,于是很快便到了是皇帝所在的地方。 掌事太监早就换了一波,现在是原来皇上身边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名叫寿喜的, 从前也受到过他的恩惠,于是这会儿十分客气的上前,“奴才早就得了消息,说您卫将军您回来了,于是便速速通禀皇上,您辛苦了,皇上正在里头等您呢。” 卫朝言点点头,态度也无甚变化,迈着大步走进去,见到皇上率先行了个礼,“微臣拜见皇上。” 俗话都说距离产生美,雾里看花花更美,卫朝言出京了这么久,老老实实的守卫边疆,皇上那些探子回来也说卫朝言没有异动,这会儿老皇帝看卫朝言真是哪哪儿都美,当即态度亲和的过分,亲自上前来搀扶他。 卫朝言也不过分推脱,直接站起来,对着老皇帝开口道,“皇上,微臣此番回京是有要事禀告,等禀告完了,再由皇上治罪。” “你且说来听听,无妨,朕本来就准了你可以随意回京。”老皇帝心情很好的样子,这会儿慈爱的像是卫朝言的亲爹一般。 卫朝言十分淡定的开口,“皇上,微臣让下属装成西戎国士兵的样子,混进了军营里,发现了一件大事。现在西戎国正在内讧,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斗争格外的激烈。” “传来准确消息,三皇子的人已经将西戎国王软禁起来了,现在由三皇子的母后萧太后把持朝政,但是这个消息还没流传出来,我们的人也是偶然得知的这个消息。” “那你怎么知道这个消息是真的,而不是西戎国故意放出来,引诱我们的幌子呢?”说到这件事,老皇帝便严肃了起来,虽然他日渐昏庸,沉迷享乐, 可是当皇帝者,谁不愿意在位期间,将版图扩大呢? “微臣已经核实过了,为真,此番微臣就是来请是皇上。” 老皇帝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答非所问,“听说你回来先见了景华?” 卫朝言眉目舒展,没有任何一丝想要抵赖的想法,“正是。只不过是从路上碰巧遇到了。” “哈哈,原来只你们两个人吵的最厉害了,不曾想,你竟然对她有意。”老皇帝话中有话的开口。 卫朝言一言不发,往前两步,跪在地上,开口道,“皇上,微臣有一事相求。” “哦?说来听听。”老皇帝满脸玩味,似乎在说,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微臣想娶景华!” 此话一出,只觉得这大殿瞬间静了,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未料,老皇帝却是若无其事的笑笑,“为何?景华是丞相,你是将军,你们同为百官之手,你二人结合,这是要将朕烈火油烹啊!” …… 景华从回家之后便心不在焉的,红袖和添香敲着也不打趣,只是将从前与景华置办的衣服找了出来,弄整齐之后,端在桌子上。 听到木质托盘磕到桌子上的声音,景华才蓦然惊醒。 红袖忍不住笑,“您这是多想卫将军啊,是因为才见了卫将军一面,没看够这才心神不宁的嘛?” 景华摇摇头,捂着心口的位置道,“今日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什么事呢?”一听这个红袖当即警惕了起来,“可要我提前准备?” “先不用,你只让家丁们戒备起来即可。”景华叹息了一声,可心中却没有从前那种发生了不好事情时候的难受劲,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转眼,她就看到了旁边的衣服,忽的想到了卫朝言。 若是他看到她穿上这衣服,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是惊讶,还是觉得……哼,他不敢,他若是觉得难看,那便打他一顿。想着想着,景华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来,对着红袖他们开口道,“来人,更衣。” 卫朝言不在的这段时间,不见他只是偶尔思念,可一见到他,心中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说不清楚思念多少, 可眼睛,耳朵,整个人的思绪, 无一不在他。 红袖和添香见主子难得露出这样的小女儿情态,便卖力的打扮起来。 才打扮好,就听外边传来元宝的声音,“主子,主子,将军来了。” 景华淡定的点点头,转身便往外走,才走没多远,就见卫朝言朝着她跑了过来,她嗔怪道,“怎么这样匆忙。” “景华,你愿意嫁给我吗?你我都没有双亲,孤苦无依,我想给你一个家。你,愿意吗?” 饶是淡定如景华,在听到这话,也不由得愣在了当下,“你说什么?” 她甚至觉得这是玩笑,可卫朝言不是开玩笑的,他快走两步,拉住她的手,“可以吗,让我给你一个家。” 家,这个字,死死的戳在景华的心上。 是啊,她多么想要一个家,多想晚归有人等,而不是空荡荡的府邸,这些年来,她与红袖他们相依为伴,不是不好,只是她想要的那种感觉,没人能给她。 可是现在,她喜欢的人在说,不会让她孤苦无依。 她竟觉得眼睛热热的,有些汹涌,她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先跟我来。” 喜欢是占有,爱是克制,就在她想答应的那一瞬间,理智回归,她不能。 她作为文臣之首,这样的身份如何…… 等两个人进了屋子,她才叹息一声,“怎么什么话都说,你也知道,多少耳目,如今这么草率,若是传到那人的耳朵里可如何是好? ” 卫朝言听着景华的碎碎念,不由得笑了,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做了想做却从没做过的事情,封住这张嘴。 一吻完毕,他才看着呆愣的景华笑道,“景华,用你前半生权势,换一个我,你换不换?” “你……你是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不敢置信的开口。 “对,此番我回来就是因为得知西戎国有异动,若是将西戎国拿下来,必定士气鼓舞,这一条战线打完,大梁必定会保持霸主地位,皇上在位版图扩大,史书工笔,有他的名字。” “这么多城池, 换一个你,怎么会不换?只不过我们都要解甲归田罢了。”他仔细观察着景华的神情,认真开口,“景华,你累不累?” “累。”景华疲惫的摇摇头,“自从我当上丞相以来,从没有一个好觉,若是真的能安稳的归隐田园,未尝不可。” “那,你的心意呢?” “我什么心意?”景华微微一笑。 卫朝言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那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