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各个不正常[穿书]》 打补丁 红日西沉,映得天际边的浓云艳红似血,层叠着铺满了灰暗的天幕。 高耸的山峰如嶙峋弯弓,将惨淡的夕阳尽数遮挡,深幽暮色早早的遮蔽住了整个惊榭阁。 山风飒飒呼啸,阁内弟子居住的栖秋苑中却伫立着一名女子,碧翠衣裙衬着她细腻的皮肤,白得惊心动魄。 她低垂着头,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艳丽的眼里已晦暗无神,下唇被咬出丝丝血迹,脸颊旁还印着干涸的泪痕。 冗长的沉默后,女子终于又轻轻叩响了紧闭的木门。 她卑微地笑着,小心翼翼地对门内道:“韵儿,你连见师尊一面都不愿了吗?” 紧闭的房门里没有一丝响动,季雨石屏息凝听,泪光潆绕的眼里闪着几分希冀。 屋里安静得好似无人,她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随着时间缓缓散去。 季雨石再也站立不住,颤抖着摔倒在地面上,哽咽卡在喉咙里,几欲窒息。 泪水簌簌地顺着娇艳的脸颊滚落,滑过苍白的唇角,坠在青石地面上,飞快地洇出一滩深痕。 “我只是……我只是喜欢你,韵儿……难道师尊真的不能和徒弟在一起吗……”女人趴伏在冰冷的青砖上,脆弱地喃喃自语。 恍然间,她似突然醒悟般地道:“我知道了!你怕外人嘲笑我们对不对?” “对……对!韵儿,你只是无法接受我是你的师尊,如果我是个普通人,你就会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好像明白了徒弟不见自己的原因,她近乎疯狂,美艳的脸庞扭曲狰狞。 “师徒?”季雨石神色癫狂地笑着:“不,不是师徒……哈哈,不做师尊!不做师尊!” 她从地上站起身,柔弱的身躯猛地晃了两晃。 “韵儿,我去办点事情,等我再回来,咱们就能在一起了。” 她在门边轻轻地叮嘱,温柔的声音与扭曲的面孔交织在一起,无比诡异。 季雨石缓缓向自己的宁雪苑走去,癫狂细碎的自语声散了一路。 “对,我只要……这样……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 “从此以后庄玉韵与季雨石在紫霞宗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全文完?!” 季雨石目光呆滞地瞪着屏幕,呆愣许久后蓦地一摔手里的鼠标。 她娇艳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要不是顾及这新配的电脑,她气得都能把显示器砸了。 “去你妹的可喜可贺!” 她还有些难以置信,深呼吸平静了一下情绪,而后一探手,又把正可怜兮兮地挂在桌子边上的鼠标捞了回来,咔咔两下退回到作品栏,一字一顿地把书籍状态读了出来:“作品已完成。” 如果这是个修仙世界,季雨石大概已经被气得入魔了。 《神x眷侣》这本烂书,她前前后后追了大半年,不论作者更的字数是多是少,内容是正常还是狗血,只要章节里面有女主角这个人物出场,季雨石必定要在这章留下百字长评。 只因书里这位女主角——作为男主庄玉韵的师尊兼道侣,也叫季雨石。 虽然此书文风幼稚,逻辑不通,还把女主角这位大乘期的修士写成了整日只会哭哭啼啼的娇弱菟丝花,但季雨石秉着同名的共性,又抱有一点希望主角对这窝囊废女主始乱终弃的奇怪期盼,仍然日日追文无法自拔。 然而刚看到魔修大乱修仙界,大战开始,众人岌岌可危时,作者便大笔一挥,只用一章就平了乱。 什么前因后果都没写,最后一句可喜可贺,就完结了! 季雨石恨得咬牙切齿:“我要给庄玉韵寄刀片!” 没错,《神x眷侣》这本书的作者名叫庄玉韵,他把自己写成了男主角。 现在,他把自己唯一的忠实读者气跑了。 虽然这位读者每章都在喷他文笔不行,人设奇葩写文不动大脑。 庄玉韵最后这章发在凌晨十二点,季雨石顶着两个黑眼圈看完大结局,身体与心灵都遭受到了暴击伤害。 刚刚喝完的咖啡已经没了提神的用处,季雨石此时身心俱疲,洗漱时一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平白憔悴了两分。 庄玉韵坑品不行,害人不浅。 她在内心里把标着作者名字的小人偶用针尖扎了无数次,还是得老老实实地上床睡觉。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耳边一直回荡着女人凄厉的低泣声。 季雨石被哭得烦不胜烦,迷蒙间猛地一翻身,醒了过来。 原来是梦。 她怔怔地躺了一会,伸出右手胡乱摸索,终于找到被压在枕下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06:00。 季雨石在床上滚了两滚,把脸闷在松软的枕头里,含含糊糊地又喷了几句渣作者。 等发觉已经彻底睡不着,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起床洗漱,准备下楼去吃个早餐。 冬日的早晨来得晚,阳光还没照射进来,整个楼道里都黑漆漆的。 季雨石裹紧围巾在电梯口跺了跺脚,呼出一团白气。 感应灯随着声音亮起,电梯也上到了二十五层,她一个健步窜进电梯,里面温热的暖风让她舒了口气。 这个时间白领与学生大都刚刚起床,还没收拾好出门。 电梯缓缓地下降,竟再没有一个人上来。 季雨石斜倚在电梯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有些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昨日刚做好的酒红色指甲,心神又沉浸在了那本烂尾的书里。 虽然那本书就只有她一个人留评,更可能也只有她自己每日追文,但作者显然是个自娱自乐的,一直都没断更过,也没表示过快要完结,怎么突然就大结局了呢? 季雨石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 正在她构想作者烂尾的二百种方法的时候,电梯突然剧烈摇晃,狠狠一坠,就像有一个庞然大物砸落在梯身上,电梯外侧发出尖利的剐蹭声。 季雨石悚然一惊,心中甚至生出了扒开门逃出去的想法。 她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地从下向上把楼层按钮都按了一遍,整个人膝盖微弯地贴在右侧的电梯壁上。 电梯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映在季雨石的鬓角上,那里早已被汗水打湿。 她紧张地靠在电梯壁上,心跳如擂鼓。 电梯持续下坠,时而卡在某处突然停住,又一点一点地蹭开,再次狠狠地跌落。 灯光已经彻底消失,在摇晃颠倒的黑暗空间里,季雨石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哪一层。 只能听到缆绳一点点断裂的声音——那声音在刺耳的剐蹭声中明明细微得几近没有,但季雨石却能听到,也能感受到。 她的心脏也随着那声响一点点的沉没,直到轻轻的“嘣”的一声响起。 . “检测到宿主‘季雨石’,准备投放。” 季雨石是被一串电子合成音吵醒的,她发现自己在一片迷雾里,周围白蒙蒙的一片,她甚至都无法看清自己的身体——哦,她已经没有身体了,她也是一朵白雾。 季雨石抖了抖自己轻飘飘的雾身,周围的雾气也跟着荡出一片涟漪。 她对着自身所在的空间问出了灵魂三问。 “是谁在说话?” “我在哪?” “我已经死了吗?” 那个声音没有响起,而季雨石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长宽约一米的投影画面,那是一个俯视图:逼仄的电梯井里,坠在负三层的电梯已经破碎变形,钢铁的残骸间隐隐透出一丝血色。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血。 季雨石猛地闭上眼,不忍再看。 冗长的安静。 终于,嘶哑的女声在这个空间响起:“你是谁,把我弄来这里要做什么?” 冰冷的合成音这才回答她:“因为不可逆的原因,《神x眷侣》的修仙界面临毁灭,系统侦测到你具备补丁的三个条件,你需要到书中拯救修仙界。” 季雨石想破脑袋也无法相信,她在这里的原因竟是因为那本烂尾书,而且还是以打补丁的形式出现。 “如果我说不呢。” “回到死亡前,”那声音恶趣味的顿了一下才道:“三秒。” 如果不是不成人形,季雨石现在的额头上应该已经蹦起了青筋,她咬牙切齿地问:“我具备哪三个条件?” “一、读完全书,对书中剧情熟悉;二、在评论区字字珠玑,表明自己比女主强;三、名叫季雨石。” 前面那两点是活该自己手欠,但是最后这一条,季雨石简直想把庄玉韵拎出来绑上沙袋沉河底。 她努力压住自己上升的怒火,深吸了两口气后才继续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完成系统发布的总任务,代替男主拯救修仙界,禁止ooc。” “禁止ooc?我和女主性格差这么多,不能ooc你还不如把我送回电梯里。”季雨石撇了撇嘴。 她一直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如果必须一辈子唯唯诺诺人尽可欺,她宁愿直面死亡。 那声音顿了一顿,看着油盐不进的季雨石,无奈道:“只要你收唐原为徒,系统会开放ooc权限。” 收唐原为徒? 为什么不是男主,而是一个早已死去的男配? 还不等季雨石反应过来,它便再次出声:“‘季雨石’投放中,3……2……1……” 季雨石顿时有些无措,没想到系统是个急性子,她还有许多问题没有问。 在强大的吸力中她只来得及问出一句:“我拯救世界,那男主做什么?” 这次系统的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夹杂着一些咬牙切齿:“他bug了!” . 季雨石在陌生的房间里躺了许久。 她身上盖着绣了云纹的锦被,轻飘飘的好像没有一丝重量。 但是季雨石却觉得心口好像压了一块巨石,无比沉重,无比憋屈。 手腕上的阵阵刺痛也无法将她从憋闷中拉扯出来。 她虽然想的通透,可就这样被系统胁迫着当什么劳什子补丁,总是令人很不舒服。 但事已至此,电梯都摔得四分五裂,别说前三秒,回到前三分钟,她也逃离不了死亡。 兜兜转转想了一圈,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她摇身一变成了曾经嗤之以鼻的菟丝花女主,对这里什么都不懂先不说,光不能ooc这一项就令她头秃。 实在是原著的女主太过娇弱,空有一身大乘期的修为,还是威能最大的雷灵根,却从来不敢出手伤任何事物。她见到死去的小动物都会哭哭啼啼地立个坟祭拜一番,真真是个黛玉似的人物,修仙界的众修士视她为一朵奇葩,戏称为布雨真人。 季雨石觉得以自己的性子,可能用不上两天就得因为ooc被系统回收,或者被紫霞宗的人当做夺舍的老妖精处理了。 她又试着呼唤系统,却无法得到一丝回应,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无法提供一点帮助。 当务之急的事情,就是先把唐原收做二弟子,那样才可以不用再顾及性格不符的问题。 季雨石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辗转了半晌,上好的云纹锦被都让她滚得皱成了一团。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剧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她不情不愿地坐起身,狭长的凤目眯成了一道缝,右手握拳狠狠挥了两下,自我催眠一番,才慢吞吞地下了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忍过这段时间,就当在玩真人角色扮演游戏了——还直接满级,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季雨石突然迫切的想照照镜子,看看这个角色是个什么样的外观。 原主的房间不是很大,布置得温婉精致。 四角床边立着一面四鸾衔绶纹的等身铜镜,虽是黄铜所铸,但可能镜面上被施了术法,映出的事物清晰得很。 季雨石看着镜子里随她一起敛眉瞪眼的艳丽女子,震惊的同时,又有些小小的欣喜。 她看书时一直以为女主角是那种娇弱的小白花长相,没想到镜中人却是生得一副丹凤眼柳叶眉,除了眉心中央多了一滴艳丽红痣外,这张脸竟与她的长相完全相同!多一丝显得妖异艳俗,少一丝显得不近人情,这样正是恰到好处。 虽然不知为何此季雨石与彼季雨石生了同一张脸,但她知道自己无法回去后,对自己的长相再满意不过。 不过…… 作者也太恶趣味了,竟把这样一个英气十足的女主大佬写成那副软弱模样。 打死她也不会拿着手帕嘤嘤嘤啊! 季雨石站在房里兀自纠结,差点薅光一头秀发。 院里突然响起阵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她还毫无准备! 季雨石四下一扫,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她两步来到床边,纤细的身子轻轻一倒,堪堪把自己在床上摆成弱不胜衣的姿态,就听门前传来轻轻地叩门声。 季雨石捏着嗓子故作柔弱地道:“进来吧。” 为了演好角色,她也是豁出去了。 ※※※※※※※※※※※※※※※※※※※※ 新人第一篇, 吃嫩草 门外走入两名男子。 当先的白衣青年身材高大,粗眉大眼,看起来很是随和。 后面的青衣男子面如皎月,广袖飘飘,淡然地往季雨石的闺房里一站,愣是撑起了几分仙气。 他们先是对还斜靠在床上扮柔弱的季雨石恭敬地行了一礼,白衣青年才低声道:“师叔,您还……” 他欲言又止,看着一脸茫然的季雨石,到嘴边的话转了几转又咽了下去,顿了顿才道:“让穆师弟给您换下药吧。” 立在他身后的青衣男子几步上前,他先用一块帕子细细地擦了擦手,这才拾起季雨石正搭在床边的右手。 季雨石此时才发现,自己那雪白的手腕上还裹着层层白布。 之前她心绪不稳,也没在意那一丝疼痛,那腕子又藏在宽大的袖摆里,她一时竟也没察觉到自己竟受了伤。 也不知道什么人能伤到她这个大乘期的修士,人再窝囊,修为也是在那摆着的,怎么会轻易受伤呢? 刚结痂的伤口处传来阵阵凉意,轻微的不适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觑了屋内不再言语的两个人几眼,在心中翻翻原著内容,便对他们的身份有了计较。 听白衣男子称自己为师叔,那他应是她那短命师兄的大弟子,紫霞宗现任掌门项修明。 而这个连给她换药都得先把手擦了又擦,一看就有洁癖的青衣男子,应该她的另一个师侄,也就是项修明的师弟——紫霞宗观云阁阁主穆成周。 季雨石在这自顾自想着事情,没注意到项修明站在桌边,正偷偷用眼角往她身上瞟。 如果她看到了,一定会被那眼神里浓厚的八卦气息惊呆的。 房间里寂静无声,弥漫着诡异的气氛,季雨石莫名有些尴尬。 穆成周正在上药的腕上传来轻微的刺痛,季雨石低头看了一眼。 她目瞪口呆地又看了一眼。 一道狰狞的刀痕覆在纤细白皙的手腕上,刀口极深,明显是自己割出来的。 季雨石盯着手腕有些懵。 这是发生了什么,原著里有这么一段剧情吗?女主不是应该和男主角庄玉韵卿卿我我如胶似漆吗,怎么还割腕了! 男主到底怎么了? 她空降此地,不知晓前因后果,这伤口又太过诡异,季雨石抓心挠肺的等了又等,那两人竟都不肯开口。 尴尬的气氛愈加浓郁。 季雨石在这沉重的氛围里首先支撑不住,她又迫切的想知道她那出了bug的大徒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女朋友都割腕了他也不来看看。 情况实在诡异,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次不用酝酿情绪了,季雨石觉得自己历尽了沧桑,她虚弱地问:“玉韵呢?他为何不在?” “嘶……” 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巨痛,穆成周竟不小心把她的伤口弄破了,此时正慌乱地大片往她腕上抹着药膏。 项修明也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好似不知该从何说起。 过了许久,项修明才在季雨石不懈地目光中艰难开口:“师叔,师侄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玉韵还小,您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您也不该如此……激动,感情之事是无法强迫的。” 他躲避开季雨石探寻的目光,盯着地面上的砖纹道:“玉韵仍在自己的房间里。” 季雨石越听越是心凉,凝视着一看就是自己割破的手腕,她隐隐联想到某种可能。 她抬起完好的左手,缓缓捧住了心口。 . 两个便宜师侄都已经离去,季雨石还摊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从项修明吞吞吐吐的那些话里,她总结出了前因后果——女主季雨石按原著流程爱上了徒弟庄玉韵,但是男主庄玉韵bug了,不想跟官配师尊在一起。 季雨石表白被拒,割腕自杀了! 大乘期修士,割腕了! 她现在就是自杀未遂的那个女主角,怪不得两个师侄讳莫如深。 真是太丢人了。 季雨石羞于见人,在床上鸵鸟似的躺了一天一夜,可能修仙界的众人都不重口腹之欲,更可能是她对美食的渴望被仅剩的自尊打压了下去,往常旺盛的胃口竟一点都没冒出来。 直到第二日晌午,她才挑了件不打眼的鹅黄色长裙换上,头发简单拢拢,出了宁雪苑。 作为紫霞宗掌门的师叔,宗里唯一一位大乘期修士,季雨石同时也担任惊榭阁阁主的职位。 目前她门下只有庄玉韵一名弟子,居住在惊榭阁弟子居住的栖秋苑里。 栖秋苑距宁雪苑并不远,季雨石走走停停的辩路,等摸到那里的时候,正瞧见一间房的门前探出个脑袋,一个俊秀小少年正在门前探头探脑地向外偷看,他一见到季雨石,身子明显一抖,“嘭”地把房门狠狠关上了。 “……”季雨石在门外沉默。 虽然早有准备,知道自己不讨男主角欢心,但也没想到会被他厌恶成这个样子。 这样看来,不论男主角是出了什么bug,他这个金大腿自己肯定抱不成了。 不过该说透的还是得说明白,不然男主角一直以为自己纠缠他,她无法接受。 她一向是有什说什么的直脾气,最受不了这种冤枉。 把话说开,你还是我的大徒弟,我还是你的好师尊,和和乐乐,天下太平。 “咳咳。” 季雨石听到房内传出一阵乱响,像是里面的人把桌椅弄到门前堵住了房门,她在屋外刻意咳了几声,表示自己有话要讲,等屋里再没有响动,她才道:“庄玉韵,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屋内静悄悄的,就像没人一样。 季雨石等了片刻,发现庄玉韵竟然真的装作不存在,她威胁道:“你再不开门,为师便用雷劈了它。” 话音刚落,她才想起系统那该死的ooc监控,又有气无力地补救道:“玉韵,你给师尊开开门吧,我不进去,就站在这里说。” 这时屋里又传来拖拖拉拉的一阵响动,庄玉韵应该是怕师尊恼羞成怒,真的把他的房门给劈了,半晌才磨磨蹭蹭地开了门。 小少年低垂着眼嗫嚅地道:“师尊。” 季雨石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这个被作者用无数美好词汇堆砌在身上的主角,觉得他的长相是很英俊,但可能笔墨用的太多,俊的很……没有特色。 她一时陷入了对作者审美的沉思。 庄玉韵不安的表情渐渐凝固,他被季雨石盯得有些不耐,又等了很久,季雨石还是没有说话。 少年缓缓皱起了额头。 他终于忍不住悄悄咕哝了一句:“您老能不能别盘我了,我觉得我肯定是不会喜欢上你的,你根本不是我的菜。” 还在发呆的季雨石蓦的一怔,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瞪向庄玉韵。 那眼神里蕴含的情绪太过庞大,将少年吓得倒退三步,差点绊倒在搬来堵门的椅子上。 “师尊……你……”庄玉韵吓得磕磕巴巴。 季雨石艰难开口,打断他道:“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少年也愣住了,他呆了半晌,试探地道:“李雷和……” “韩梅梅!”季雨石无比顺口地接下话来,说罢她又下了个猛料:“干垃圾湿垃圾……” 庄玉韵噎了半晌,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对不住,我家那边还没实行垃圾分类。” “……” 两人隔着房门无语凝噎。 “你是庄玉韵?” “你是季雨石?” 这一刻他们仿佛心有灵犀,都听懂了对方的回答。 “你是《神x眷侣》的作者庄玉韵?” “你是章章留评的读者季雨石?” 季雨石终于明白,系统所说的男主角bug是什么了。 这哪里是她一个小补丁可以解决的问题,根本就应该把作者拉出去斩了! 她还当什么补丁拯救修仙界,作者穿成了主角都拯救不了,让这个世界毁灭算了! 天边缓缓聚起乌云,黑幕般笼罩在惊榭阁的天空上,道道雷霆在云层里游龙一样欢腾穿梭,映着刺目白光,煞是可怖。 眼看着惊雷马上就要落下,偷偷在远处观察情况的项修明藏不住了,他站在飞剑上手舞足蹈地对季雨石高声大喊:“师叔!不要冲动啊师叔!” 一道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也在季雨石脑海里响起:“检测到宿主即将ooc,请控制您的行为。” 季雨石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愤怒,灵气紊乱之下竟然不知不觉地招来了雷霆。 虽然她很想看看这个雷能把庄玉韵劈成什么鬼样子,但想到系统的提示音和已经飞近的项掌门,她只能强压怒气值,生疏地控制着自己的灵气。 闪电没能撕裂天空,雷云不情不愿地慢慢消散了。 刚刚飞到近前的项修明用手揩去额角的冷汗,他心绪不稳地对季雨石道:“师叔,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玉韵还是个孩子。” 他还以为季雨石再次表白被拒,恼羞成怒要劈了庄玉韵,虽然师叔平日过于娇弱,但为了爱情,谁知道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季雨石被他说得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无语地道:“没有,是……是玉韵愿意见我,我一时高兴没控制住灵气。” “还有,”她斜睨着看似随和敦厚的项掌门:“师弟从哪儿过来的?” 项修明倒吸口气,没敢接话,他转过身有些囫囵地对庄玉韵安慰一句:“玉韵,你能想开再好不过,好好劝劝你师尊吧。” 项修明一溜烟地遁了。 庄玉韵惊恐地看到季雨石耳朵里冒出两缕青烟。 “庄玉韵,”季雨石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做什么幺蛾子,所有人都以为我为了爱情割腕自杀!” . 庄玉韵也很无辜,原来他突然没了写文的兴趣,就随便的码了一章大结局放到了网上,自己毫不在意地洗洗睡了。 然后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书中的世界,还是胎穿。 他还在襁褓里就被老父亲托孤给项修明,又因为同是雷灵根被项修明转手送给季雨石当大徒弟,就这么磕磕绊绊地在后悔中活了十五年。 写文一时爽,穿文火葬场。 他曾经在文里多么意气风发地抒写女主角娇弱可爱,爱男主爱得至死不渝,他穿过来后就悔得只想撞南墙。 女主角是对他至死不渝,可他对她没有一点兴趣啊!他是怎么把一个大修士写成小白花的! 几天前女主又来对才十五岁的庄玉韵告白,他忍无可忍,只能以师徒不伦拒绝了她。 没想到女主神神叨叨地离开后,竟然直接割了腕。 “唉。”庄玉韵第一百零一次叹自己文笔太差,竟把娇弱美人写成了一朵奇葩。 季雨石也不想说话,她这一天历经风霜,身心俱疲,现在只想静静。 两人在各自的世界里沉默了一会,季雨石恨恨吐槽:“谁让你当时写两人早早就坠入爱河,文里男主和女主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不就是还不满十五岁,那时唐原还没被收做二弟子呢。” 话音刚落,女人目光呆滞,冷汗一下冒了出来。 “对了,唐原!” 她一巴掌拍在庄玉韵尚显稚嫩的肩膀上,把他震得一个趔趄。 她看着已经十五岁的少年,抓狂地问道:“你已经十五了,那今天是什么日子,离唐家被魔修灭门还有多久?” 季雨石这一巴掌没轻没重,庄玉韵正疼得在那龇牙咧嘴地揉肩膀,听到她这么问,他慢慢地停下动作,怔楞地答道:“好像,好像就是今天……” 男主其人 青林镇唐府,宛如炼狱。 无数狰狞的身影在院落里游荡狩猎,近似人形的青紫色怪物有的直立,有的爬行,尖锐的獠牙从它们口中探出,疯狂地撕咬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侥幸逃出回廊,奔到院门前的男人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拦,他看着尽在咫尺的长街,却无法踏出一步。 他绝望地拍打着那屏障,来不及再逃往别处,怪物从他身后猛扑过去,霎时间鲜血四溅。 正向门口逃窜的人们看到这一幕,听着那痛到极致地惨嚎,他们猛地停下脚步。 众人惊惧地缓缓后退,可他们忘记了身后紧追而来的更多怪物,被狠狠扑倒。 无数人的惨叫嘶吼声在院子里回荡,大门敞开的唐府里惨相迭生,外面路过的行人却一无所觉。 “救命!有鬼,有鬼啊!不要吃我!” “不要,不要过来,啊!救命!谁能救救我!” “走开!来人!快来人!” . 唐家家主躺在书房的地面上,狼毫毛笔在挣扎时甩落一旁,一旁的书架碎成几片散在地上,落在碎片周围的书页上沾满了鲜血。 他的身体被一只怪物撕咬着,隐隐有牙齿摩擦到骨头的声音响起,听得人寒毛耸立。 痛到极致,他目光涣散地喘着粗气,已经无神的双眼却仍紧瞪着坐在椅上的妖异女子,艰难地问:“你……是谁,为何要灭我唐家?” 那女子浑身黑气缭绕,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婀娜地走到仰躺在地上的男人身前,轻轻伸出右手,放到男人大腿的伤口上。 她看着手指被血色沁染,漫不经心地答道:“这镇上只有你们唐家人多,能让我的小宝贝们吃饱罢了。” 她对着染上血色的指甲轻轻吹了吹,看着指尖艳红的色泽,满意地道:“只是顺便路过,哪里需要为什么。” 她站在男人身旁,看着他带着犹如实质的怨恨一点点地咽气,宛如在欣赏世上最美的景象。 院子里的声音渐渐消失,妖异女子缓缓走出书房,怪物停下撕咬的动作,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拿起一枚精致的哨子放到唇边,吹出刺耳的旋律。 “走吧,吃完了快点赶路,这里离紫霞宗那么近,我可得小心一点呢。”她轻轻抚了抚怪物的毛发,嗤笑地道。 嘴上说着小心,嘴角却带着几丝讥诮的笑意。 . 唐府西侧一片荒芜,与精致秀美的主院有天壤之别。 一间破旧院落里还很安静,极其偏僻的位置让怪物还没有注意到这里,暂时还算安全。 妇人把被主院的惨叫声吓傻了的小男孩抱在怀中,轻轻安抚了几下,又飞快地把他塞进墙边用来装被子的暗格里。 男孩小小软软的,虽然已经五岁,但却因长期营养不良而与三岁幼童的体型差不多,小小的,刚好能蜷缩进暗格。 “原原,听到任何声音你都不要出声,更不要从这里出来,知道了吗?”她轻声叮嘱。 看着男孩惊恐的小脸,妇人努力地想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她把刚刚做好的虎头鞋拿出来,轻轻套在男孩没穿袜子的小脚丫上。 “你看,这是奶娘刚给你做好的虎头鞋,原原不是盼很久了吗?你穿着新鞋子睡一觉,奶娘等会就抱你出来。” “奶娘,原原怕。” 男孩啜泣,粉嫩的脸蛋吓得苍白。 “不要怕,啊,原原最乖了。”妇人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将男孩紧攥着她衣角的小手用力扯开,别开脸道:“别怕,奶娘等会就回来啦。” 暗格的门被用力地从外面关上,有重物推拉的声音,好像是屋子里唯一的桌子被推过来挡在了墙壁旁,虽然根本挡不到多少,但妇人还是轻轻地松了口气,好似这样里面的男孩就不会被恶灵搅扰。 仓促间没穿好的虎头鞋在她关暗门时掉出一只来,妇人将它用力地攥在手里,用力到手指都已经泛白,她发着抖一步步来到院中,紧紧地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过了许久,也可能只是一瞬,小院里响起逃亡的脚步声,重物跌倒的声响,咀嚼声掺杂着极力隐忍的哀嚎。 男孩呆呆地蜷缩在黑暗而狭窄的空间里,他的表情剧烈变换,时而惊恐呜咽,时而恍神呆滞。 终于,他不再发出稚嫩的啜泣,惊恐的表情渐渐消失,大而空洞的眼里只有让人窒息的寂静。 他沉默地把只剩一只的虎头鞋用力抱在了怀里。 他的眼里不再有恐惧,而是盛满了死寂与绝望。 这不是一个五岁孩子该有的神情。 院里的声音渐渐消失,过了一会传来门被撞击的砰砰声,小屋破旧的门板没几下便被撞得四分五裂,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沉重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唐原根本没有一丝紧张,他甚至想打开暗格门,让那个走尸给自己一个痛快。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门边,只要微微用力将门打开,他就可以再次摆脱这命运了……可悲的命运,他又何必再经历一次呢…… “原原,听到任何声音你都不要出声,更不要从这里出来,知道了吗?”妇人的叮嘱声在他脑海里响起,他蓦的一滞,手从门边无力地垂落。 那个唯一给予自己关爱的妇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希望他能逃过这一劫,他不该就这样让她的努力白费。 这人生,再经历一次又如何呢,终究只是五十年。 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正在撞击暗格前的桌子的走尸停住动作,可怖的眼睛里竟然人性化地显出几丝不甘,它嘶吼着狠狠对桌子内侧的墙壁盯了几眼,这才向着哨声响起的地方奔去。 唐府的结界消失,街道上鼎沸的喧闹声传了进来。 唐原紧紧捏着手里的虎头鞋,猛地一推暗门,跳到已经被撞得变形的桌子上,向院子里望去。 小屋的门碎成了几块,凌乱的铺在地上,残渣四溅。 男孩眼睛充血地死盯着门前的一只手,一只女人的,已经露出指骨的手。 她正用力地探向滚落在门前的,溅满鲜血的另一只虎头鞋,可是她再也碰不到了。 这人间炼狱,他又经历一次。 . “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忘了!”季雨石急红了脸,气急败坏地对身后的庄玉韵大吼。 庄玉韵根本不敢分心,他心惊胆战地看着脚下飞快掠去的渺小山林,一张俊脸被风吹得变了形。 季雨石不准他搂腰,他只能紧紧抓住身前人的衣角,在手上用力缠成个结,有些崩溃地大喊:“我为什么要写你的武器是鞭子啊啊啊!!” 季雨石在前面猛翻白眼,她哪知道。 她集中精力控制着足下的皎月鞭,细长的鞭身让人有些站立不稳。她又是第一次架鞭上路,没把庄玉韵甩飞已经很不错了。 “还有多远到青林镇?”季雨石吼的声音沙哑,这里没有外人,她不怕被系统提醒ooc,有些肆无忌惮。 庄玉韵刚张嘴又吃了满口风,他用力别过脸也对着季雨石吼道:“只要你飞的稳,前面,前面没多远就到了!” 季雨石喷他:“我这可是第一次用灵气,你还嫌不稳?你要是觉得不行,那你来试试?” 两人吵吵嚷嚷,一路拌嘴到青林镇边的郊外,季雨石操控皎月鞭落到地上,庄玉韵两腿抖抖嗖嗖地直打颤,季雨石斜觑了他一眼,嘲笑道:“没出息。” 庄玉韵抖着手抹擦掉额角的冷汗,刚要撑口气给自己辩解,就被季雨石从后面一把捂住了嘴,女人在他耳边悄悄地道:“嘘,有人过来了。” 季雨石虽然还无法完全掌握这一身在修仙界里都算顶尖的灵气,但毕竟是大乘期修士,五感强过别人一大截。 她感觉到远处有人携着浓重的血腥气渐渐靠近,是魔修。 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只可能是灭掉唐家的那个魔修。 终归还是来晚一步,没能救下那家人。 魔修距他们越来越近,季雨石一把拽住庄玉韵,从暗处迎了上去,她对着近前的妖异女子质问道:“你把唐家怎么了?” 妖异女子吃了一惊,向后倒退了两步,她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提前挡在离镇的路上,还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行踪。 等她稳住心神,看到拦路的季雨石一幅弱不胜风的样子,又感觉不到这柔弱女子的修为,估摸着也就是个从宗门里偷跑出来的女娃娃,旁边还跟了一个刚刚心动期的俊秀小少年。 不足为惧。 她目光闪烁,没有理季雨石,露骨的视线凝在庄玉韵身上,艳红舌尖划过红唇,“好俊秀的小郎君,要不要与姐姐做个游戏呢。” 充满暗示的话语让庄玉韵脸色一黑,季雨石跨前一步把便宜徒弟挡在身后,低声喝道:“我问,你把唐家怎么了。” 妖异女子不悦地剜了季雨石一眼,狭长的眼睛微微一转,她用还沾着唐家家主鲜血的手轻捂唇角。 “唐家?就是刚刚喂饱我的小可爱的那家人吗?”她吃吃笑着,微微抬手把早已收起的走尸都招了出来,“你看看,它们都很高兴呢,唐家人很多,宝贝们吃得很尽兴。” 季雨石被面前那一地的行尸走肉惊得无法呼吸。 她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穿到了末世文里。 庄玉韵被吓坏了,在身后攥上了她的衣角。 季雨石回过神,不屑地回头撇了那胆小鬼一眼,走尸而已,在修仙界只能吓吓人。 听到魔修毫不在意地回答,她的眼底染上怒火。 乌云迅速在天空聚拢,雷霆骤现,闪电在云中翻滚,狠狠劈向魔修与满地的走尸。 妖异女子悚然大惊,但为时已晚,她连惨叫都没能喊出,便与她的宝贝们一同被愤怒的雷霆轰成黑炭。 庄玉韵无语地看了两眼被雷击过的残骸,只能看到一地焦炭,他有些反胃,躲到树旁干呕了几声才对季雨石道,“她不过是元婴期的修为,你至于这么隆重么。” 季雨石初次与人斗法,不知道自己能力如何,那魔修又如此残忍,她只能试着全力一击。 没想到雷霆的威力如此强大。 她虽然有些难受,但一想到妖异女子刚刚所说的话,只觉得她死有余辜。 唐家一百三十二口,只有唐原一人幸免。 那一百三十一人,都给她的走尸做了口粮。 季雨石没理庄玉韵,她用力抹了一把脸,压住在心底翻滚的不安,沉声道:“走吧。” . 唐府前早已聚起人群,惊呼声呕吐声传出老远。 季雨石握紧双拳,在唐府门前沉默良久,才排开围在四周不敢靠近又不肯离去的人群,大步向院内走去。 鼻端弥漫的血腥气浓重得令人作呕,她看着眼前犹如地府的景象,心口宛如被万斤巨石砸中,无法呼吸。 庄玉韵早就不敢再看,他躲在季雨石身后念着经文,为这满地的怨魂忏悔,为自己随意下笔的文章忏悔。 早从剧情里得知道唐家会被灭门,可未曾亲眼见过,总是无法理解。 季雨石今日终于懂得了修仙世界的残酷。 她曾经以为的游戏,真实得可怕,在这个时间,她已经无法分清虚幻与真实。 她用术法将前院燃成一片火海,赤焰翻腾嘶吼着,却无法烧出女人圈出的屏障,唐家人的残体在炽盛火光中慢慢消失。 季雨石郑重地把他们的骨灰装入一个瓷盒中。 “走吧,去接唐原。”她说。 西侧偏僻的小院落里,妇人的尸体趴伏在只剩个大洞的房门边,她的手向前探着,手里虚握着一个满是鲜血的小鞋子。 衣服上打着补丁的小男孩跪在她旁边,手里也紧紧攥着一只鞋子。 幼小的身影,陷落在犹如实质的茫然与绝望中。 季雨石站在院外,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不是很疼,却让人湿了眼眶。 她紧抿唇角,郑重地走到男孩身旁,跪下来直视他死寂的眼底,道:“唐原,随我回紫霞宗吧。” 男孩一寸一寸地抬起头,呆愣地看着她,空洞的眼里透出一丝波动。 “不要看,不要怕……不要哭。”季雨石将仍紧紧攥着虎头鞋的小男孩用力揽在怀里。 有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 “我们回家,”女人搂紧怀里颤抖地男孩,呢喃道:“唐原,为师带你回家。” 灭门 季雨石在青林镇停留了两日。 第一日,她去镇上买了两口檀木棺材。 一口里面放唐家人的骨灰,一口里面放妇人的尸身与那对染血的虎头鞋。 他们被埋在了唐家的祖坟里。 唐原一直跟在旁边,他不哭,也不说话。 给他食物他会自己吃,出门他会跟在后面。 就是不哭,不笑,不说话,像一块玉雕的精致玩偶。 晚上睡觉时,季雨石将换了身新衣服的男孩抱到自己的床上,和衣躺在他身边。 她掏出一堆在街上买的零碎玩具。 可任季雨石百般逗趣,男孩的眼神依旧空洞沉寂。 第二日,季雨石带唐原去了青林镇上最大的医馆。 老郎中又是把脉又是探舌,折腾了一圈下来,只说没病。 季雨石只得又踩着皎月鞭,连夜赶回紫霞宗。 她把唐原抱在怀里,用灵气将他仔细地护住了,生怕男孩吹到半点冷风。 庄玉韵在她身后翻着白眼,照例把身前人的衣角在手上用力缠成个结,被寒风吹得欲生欲死。 真是个喜新厌旧的便宜师尊,他恨恨地咬着衣角想。 一路风驰电掣,季雨石掌握了飞行诀窍后,狠狠过了一把前世不敢的飙车瘾,唐原被她稳稳当当地护在怀里,到惊榭阁时头发都没乱一根。 至于庄玉韵,已经被超速的寒风吹得宛如厉鬼。 那凄惨的样子,把发现师叔与师弟失踪,正在山前山后寻人的项掌门都吓了一大跳。 项修明先是被庄玉韵的惨样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师叔由爱生恨,把师弟这样那样又那样这样地狠狠虐待了。 等季雨石也从皎月鞭上跃下,传音让穆成周速来宁雪苑时,他才看到师叔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一个漂亮小孩。 男孩瘦瘦小小的,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精致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被抱着飞了一路,竟半点慌张兴奋的样子都没有。 项修明好奇地打量了师徒三人好几眼,没想到师叔师弟消失两天,竟然还弄回个小孩子来。 嗯……项掌门不小心想多了。 季雨石回到自己的小闺房里,把怀里的男孩放到她的床上,轻柔地帮他把小鞋子脱了,还细心地为他掖好被角,才对一路跟过来的项修明道:“项师侄,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唐原。” 唐原是书中唯一让季雨石觉得痛惜的角色。 笔墨不多,却让人印象深刻。 被厄运亲吻,被嘲讽围绕,为求而不得之人身死。 从出生到死亡,除了他的奶娘,再无一人关心他,也再无一人记得他。 生来就被唐家无视的孩子,磕磕绊绊活到五岁,又经历了唐府灭门的人间惨剧,视作亲母的妇人被啃食得骨肉模糊,全族一百三十二人,只剩他还在世上。 他成了一个五岁的小乞儿,连为那个唯一在乎他的人置办棺材都做不到。 如果那日没有赶去青林镇把唐原带回紫霞宗……季雨石忆起跪在妇人尸体旁的男孩,她不敢想象原著里的他是如何挣扎,如何绝望地淹没在那悲剧织成的噩梦里的。 季雨石回过神,她伸手抚了抚床上仍面无表情直视她的男孩的小脑袋,郑重地对项修明道:“掌门,你帮我挑个日子,我要举办拜师仪式。” 没有人看到男孩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诧。 项修明见季雨石这么凝重,他收起了自己不知想歪到哪里去的小心思,敛下眉眼,一脸严肃地对季雨石俯身拱手道:“我马上安排,请师叔放心。” 穆成周叩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师兄弓着身子在那对季雨石拱手,他广袖轻扬,也对季雨石行了一礼,“师侄来迟,请师叔见谅。” 季雨石等得心焦,她担心唐原受到刺激,得了抑郁症之类的病。 此时见师侄终于到了,没等他起身,就忙把人拽到床边,让他给躺在床上的男孩探查身体。 “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唐原,他是我……咳咳,我与玉韵外出游玩时捡到的,烦请师侄帮我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 季雨石委婉地说了个谎。 小透明庄玉韵在一旁偷偷翻白眼。 穆成周慢条斯理地又把手擦了一遍,才给唐原检查了一番,得出的结论与青林镇的老郎中差不多。 “他没有病,就是最近可能受了什么刺激,心神不稳。” 季雨石立在床边,眉头紧蹙。 “我这就回去炼些养神丹给唐师弟服用,”他站起身对季雨石道:“但丹药只能温养他的心神,主要还需靠他自己。” “那便有劳穆师侄了。” . 项修明去准备拜师仪式所需事宜,穆成周也已回观云阁炼药,季雨石把还赖在旁边想继续跟她回忆过去的庄玉韵赶苍蝇一样地赶走,关门时差点撞到他高挺的鼻梁。 庄玉韵带着一肚子的牢骚和对新师尊的不满,不情不愿地走了。 季雨石再回床边时,发现男孩总是倔强瞪着的眼睛已经合上,他轻缓的呼吸着,熟睡中才透出一丝脆弱。 这个倔强的孩子,季雨石心想。 她搬过一把椅子放在床边,轻舒口气坐了下来。 这两日唐原实在异常,她生怕男孩被吓出什么好歹来,提心吊胆的也没顾得上去看早就收到的系统提示。 季雨石闭上眼,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块一米见方的光屏,上面写着她的任务。 最上方的是主线任务,上面一行龙飞凤舞的金色草书大字:拯救被作者亲自破坏的修仙界!! 嗯,这两个感叹号是什么鬼……季雨石好像感受到了系统的愤怒。 下方的是支线任务,普通的黑色宋体字端端正正地立在那: 收唐原为弟子。(可以脱离角色性格,宿主需注意ooc程度。) 在三十年后的修仙界宗门大比中取得前五名。(完成后ooc监控关闭。) 什么!?季雨石的脑海里狠狠一震。 只能轻微ooc她能理解,想也知道,以系统那德行,不可能一个任务就让她自由自在。 可宗门大比前五是什么意思? 原著里在宗门大比取得第一的庄玉韵已经废了,那个好吃懒做的死宅男到现在才心动期,距离大比所需的金丹期还隔了一个大境界,就算他在大比前修到金丹,可他那怂包样,季雨石觉得他能有勇气参加大比就谢天谢地。 修仙界分十个等阶:炼气、融合、心动、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合体、大乘、渡劫。 宗门大比是修仙界彰显实力的方式,每五十年在苍剑宗举办一次。 各派优秀的金丹弟子互相比试术法与心境,优胜的前五名所在门派便是修仙界的一流宗门,只有成为一流宗门,想要拜入门内的凡人才会多,也更容易出现适合修炼的好苗子。 紫霞宗自三千年前那场动荡,辉煌时期早已不再,上次宗门大比已经沦为第十名,马上就要跌入三流门派。 每十年开一次的山门,也没几个人来参加入门测试了。 季雨石张开眼,光屏消失,她心情格外沉重地叹了口气。 如今的状况,她凭什么去取得前五名,第十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 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眼角瞥到床上熟睡的小男孩。 季雨石一怔,她想到系统让她收唐原为徒的任务。 系统这么做肯定有它的道理,而发放的任务肯定不会是无法完成的,把这两个任务串联一下,那么…… 季雨石轻轻抚上男孩的脑袋瓜,她笑眯眯地对睡梦中的男孩道。 “乖徒儿,为师可就靠你了。” 唐原 凌晨的紫霞宗雾气缭绕,一道纤细身影蹑手蹑脚地向山门跑去。 温朗青年站在宗门前的山路上,看着悄悄向这边跑来的女孩,轻声问道:“珊珊,你要去哪里?” 娇俏女孩明显没想到会有人等在这里,她险些惊叫出声,啪地用两只小手一起捂住嘴巴,待看到站在远处的是小师叔唐原,她这才松了口气,又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两只大眼睛瞪得气呼呼圆鼓鼓的,很是精灵可爱。 叶珊对站在前方的唐原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贼头贼脑地向他小跑过去,女孩长长的马尾辫在身后划出俏皮的弧度。 她向四周张望了一番,确定周围再没别人之后才悄声道:“小师叔,我要去幽语崖,为玉韵摘续灵花。” 说完,她又可怜兮兮地伸出手,轻轻摇了两下唐原的袖角,撒娇道:“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 唐原垂下眼帘,他的手掌微微蜷曲,似是想要握紧双拳,可握到一半又颓然地放开。 过了许久,青年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对女孩露出一个生硬的笑,轻声道:“珊珊,幽语崖是整个修仙界的禁地,很危险。” “可……可玉韵伤到了灵根,只有续灵花可以医治,”女孩灵动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她失落地垂下头,嗫嚅地道:“我也想为他做点事。” 唐原看了她半晌,狠狠闭上双眼,挡住眸子里汹涌的苦涩,他道:“你自己去我不放心,我同你一起去吧。” …… 崖顶寒风凛冽,叶珊束马尾的发带早已断成两截,散落的长发随着狂风激荡飞舞。 她趴倒在悬崖边,半边身体用力探向崖下,嘶声大喊。 “小师叔!” 唐原将续灵花抛向女孩,他的身体向崖下坠落,明明正坠向地狱,眼里却盛满解脱。 “……”山风在耳畔呼啸,他张了张口,没人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再见。”他说。 . 季雨石对这次的拜师仪式十分看重,项修明为此特意推算吉日,将时间定在了唐原到紫霞宗的十日后。 到了这日,季雨石一早就起来折腾自己的造型,这一天,对唐原对她来说都很重要。 她一手在脑后费力地挽着长发,一手轻摇床上睡得好似不□□稳的男孩,女人嘴里此时还咬着束发用的锦带,只能口齿不清地唤道:“唐原,醒醒,该起床了,今天是入门的日子。” 床内侧的男孩显然睡得极不安稳,眉头轻轻皱着,眼珠在眼皮下剧烈颤动。 季雨石见状,有些担忧地又轻轻晃了男孩两下,唤道:“原原?” “!” 唐原猛地张开眼,他的手握成拳,胸口剧烈起伏,突然张开的眼里还有些茫然。 季雨石见状,眸子里染上几分忧虑,她关切地问:“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 男孩这两天已经愿意简单地说几个字了,虽然还是从不笑,但已经比前几日强了太多,她还是很欣慰的。 只是他总是睡不安稳,经常会被噩梦惊醒。 “没事。”唐原摇了摇头,平缓了一下呼吸,他掀开被子,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 只是梦到前世的一些记忆罢了。 他重活一世,又提前六年拜入了紫霞宗,师尊待他也与前世大不相同,那么……这一世是不一样的吧? 他真的可以抛下过往从头来过吗? 唐原低下头,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一时有些恍神。 季雨石见男孩有些抗拒,她也不逼问,这种事情急不得,现在唐原肯开口讲话,已经是很好的进步。 她安抚地对男孩笑了笑,轻声道:“衣服放到你的枕边了,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原原可要把自己收拾得精精神神的呀。” 男孩听到季雨石对自己的称呼,愣了一下,才沉默地换上明显是按照他的尺寸赶制出来的月白色小袍子。 待他自己换好新衣服,到床边准备穿小鞋子的时候,季雨石已在旁边看得差点流口水。 月白的锦衣穿在玉瓷般的小娃娃身上,精致得真想啃两口再举起来抛高高,可惜那奶娃娃小大人似的一脸正经,季雨石怕吓到他,只能在一边偷偷地自萌自乐。 “谢谢。”奶娃娃闷声闷气地道谢,头也没抬地自己把小鞋子穿好,去一边洗漱起来。 季雨石看着倔强的小娃娃,轻笑着挑了挑细眉,也接着翻箱倒柜地研究等下该穿什衣服么才好。 她在衣柜前翻腾了半晌,终于从柜底找到一件红底金纹的锦裙。 裙子的色泽与质感都极佳,但可能原主对它并不十分喜爱,被随意地埋在衣柜最深处。 可能是哪个晚辈送的礼物,原主不喜欢这种简洁的款式,随手扔在柜里,转头便把它忘了。 翻出这条红裙,季雨石喜得眉飞色舞,她最喜欢的颜色便是红色。 季雨石把这几日总是披散的及腰乌发高高束起,用红色锦带随意地绑在脑后。左鬓角处落下一缕微卷的发丝,并着眉心那一点红痣,将她没有表情时显出几分冷傲的面孔衬出异样的妩媚风情。 绛红为底,裙摆与袖口绣着精致的流云金纹,外搭一条薄薄的黑纱披帛,如此简单地搭配,便将以往五分的姿色提到了满分。 季雨石在原地缓缓转了一圈,曳地的裙摆舞出艳丽的弧度,耀眼的金纹在空中灼灼生辉。 镜中端庄冷艳的佳人红唇翘起,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用顾忌ooc真是太好了,以后她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她就不怕被系统提示。 早已等在一旁的唐原突然觉得,师尊与前世真的不一样了。 夺目得……让人再看不下其他。 回宗 紫霞宗三千年前和苍剑宗并称修仙界两大派,曾盛极一时,想要拜入山门的凡人不计其数。 可自三千年前姚锦仇临一事过后,便一蹶不振,直至今日,才再出季雨石一位大乘期修士,可惜还是一朵奇葩,被各宗门偷偷耻笑。 紫霞宗虽然一年不如一年,但昔日风光无两的宗门还在,主峰的大殿修建得极为壮观。 金顶琉瓦,玉柱碧砖,在清晨的浓雾中飘渺似仙境,让土包子季雨石差点看呆了眼。 庄玉韵被便宜师尊从被窝里硬拖起来,此时正憋着一肚子起床气,见季雨石目瞪口呆的丢人样,毫不迟疑地以下犯上。 “嗤,眼珠子都快瞪出去了。” “孽徒!”季雨石毫不犹豫的赏了他一个脑瓜嘣,俯身牵起奶娃娃唐原的小嫩手,向殿内走去。 庄玉韵整个人被弹得一个倒仰,白皙的额头立即红了一片,整个人都被弹精神了。 他揉着脑门恨恨地跟在后面入了殿,不知在叽叽咕咕地抱怨着什么。 等季雨石在殿内细细参观了一圈,太阳才越过山峦,她慢慢踱回两人身边,有些无聊的数着地砖。 又过了一刻钟,殿外才剑光飞掠,项掌门御着他的斩阳剑姗姗而来。 项修明以为自己来的够早,毕竟天才刚亮,没想到大殿里早已等着一名红衣女子。 绛红的裙摆摇曳,金纹灼灼,衬得碧砖都闪烁着光辉,她立在那里,骄矜夺目得仿佛紫霞殿都只能沦为她一人的陪衬。 “师……师叔?” 项修明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这只是一个和师叔很像的女子,他的师叔不可能这么意气风发,让人移不开眼。 但当看到陪在一旁的唐原与哈欠连天的庄玉韵时,他沉默了。 那红衣女子太过耀眼,他第一眼只看到她,竟没看到同样站在一旁的两位师弟。 季雨石见师侄一副看陌生人的眼光瞧着自己,她促狭地道:“小明啊,你这是什么表情?” “噗!”庄玉韵在旁边偷笑出声,师尊总能正儿八经的说一些老掉牙的段子。 “小……小明?” 项掌门刚回过神,又被自己的新称号震惊了。 季雨石对这个称呼很满意,她凤目微弯,轻佻地道:“小明师侄,多亲切。” 项掌门觉得自己的师叔变了,可是好是坏,他一时也无法分辨,但至少比之前总是哭哭啼啼的样子强了太多。 只这一点,就让他对自己的新称呼也很满意,“师侄也这么觉得。” “噗哈哈哈……呃!”没忍住笑出声的庄玉韵被季雨石拍了一巴掌。 闲聊之际,山间的晨雾渐渐散去,红日映射,紫霞殿更显得卓群超然。 “咳咳,”项修明见时间差不多了,他清了清嗓子道:“师叔,时间到了,您和师弟们先随我去祠堂祭拜吧。” 祠堂在后山的幽静竹林间,一条蜿蜒小路没入竹林,季雨石牵着唐原稳稳跟在项修明身后,听着林中沙沙的竹叶声,心中难得升起几分惬意。 考虑到唐原人小腿短,项掌门体贴的在前面慢慢引路,约莫走了有半个时辰,四人才来到一座精致的竹舍前。 它的四周似乎隐隐围绕着阵阵迷雾,在竹林中若隐若现,叫人看不真切。 项修明从纳戒中拿出枚刻着青竹的玉牌,在竹舍的门前轻轻一按,这才推门进去,他边往屋里走边对季雨石解释道:“师叔以前……不太在意这些,并未来过宗门祠堂,这里必须有历代掌门携带的玉牌才可以进入。” 季雨石知道项修明没说出来的意思是以前她只顾着自顾自怜,从没关心过宗门内的事情。她对项修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竹舍并不大,刚进门便能看到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与人等身的飞升图。 画上一名青衣男子笼罩在耀眼的霞光里,看不清他的面容,正对着霞光瑞彩的上空飞升而去。 项修明先对着画像虔诚地拜了一拜,而后才对三人道:“这是紫霞宗开派祖师。” 他又对着祖师像下方摆满玉牌的供桌拜了拜:“这是历代掌门与长老的排位。” 三人肃然起敬,先后对着祖师像与排位恭敬地行礼。 待季雨石站直身体,她突然发现供桌上的众多排位中,有两块玉牌中间突兀地空出一个位置,好似那里曾经也有一块玉牌,只是后来被人拿走了。 她看了看空位旁那两枚玉牌上的名字“姚锦”、“钟舟”。 这样中间那个空位的主人是谁一想便知,她回头瞪了一眼也在盯着那空位出神的庄玉韵。 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你看你写的,好好写友爱宗门不好吗,非要在中间插刀子,你等空位的主人出来,咱们一起完蛋。” 庄玉韵无辜地回瞪她“不写这些我上哪找那么多剧情去?” 季雨石又狠狠白了他一眼,目光里的不屑就快化成实质“垃圾!” 项修明没看到塑料师徒眼中的刀光剑影,他又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转身一拂手,在地上放置了三个蒲团。 “师叔师弟,请。” 季雨石与唐原当先跪了下来,庄玉韵也不情不愿地照做。 他虽早就入门,但从未举办仪式,此次师徒三人一起祭拜祖先,亦是应该的。 三人恭敬地跪在蒲团上,待项修明诵读完宗门训诫,季雨石又虔诚地对祖师像行了礼,庄重地道:“弟子季雨石,携愚徒前来参拜祖师与各位先人,吾等必将紫霞宗发扬光大,重归两大宗门,重拾昔日辉煌!” 重拾昔日辉煌!项修明在一旁狠狠握紧双拳。 师叔,师叔她终于…… 紫霞宗如今正处在青黄不接的危难时刻,外有临近的天阳派虎视眈眈,内里更是只有他和穆师弟两个合体期撑着,以前师叔从不屑于此,对门派之事更是从不过问。 紫霞宗空有一位大乘期修士,却连只有三名合体期修士的天阳派都需避让,十年一次的开山门,拜入的弟子更是屈指可数,好苗子都被天阳派抢了过去。 项修明一直压力很大,却无能为力,长此以往,只怕紫霞宗都要毁在自己手里。 幸而如今师叔终于愿意同他一起撑住紫霞宗这一片天,不求重现三千年前的辉煌,只需能渡过现状…… 项掌门想到深处,不禁握住双拳两眼含泪,也不知道他是感动花瓶师叔终于有了担当,还是高兴终于有人陪他一起举着紫霞宗这块烫手山芋。 他这幅样子把正贼眉鼠眼地四处乱瞄的庄玉韵吓了一跳:我们师徒拜祖师,掌门怎么在那边抹眼泪,他不记得自己把项掌门写得这么多愁善感啊! 众人祭拜过祖师,便又回到了主殿,唐原对端坐在上方的季雨石行了三拜九叩的师徒礼,便算是正式结为了师徒关系,从此以后,季雨石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监督唐原的修炼。 这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过了晌午,殿外聚集了许多人,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挤在一处窃窃私语,他们都是在膳堂用过饭食,过来消食顺便看看热闹的。 听说师叔祖从外面带回个小男孩,日日亲自照料不说,还特意为他办了拜师仪式,众弟子艳羡之余不禁更好奇那男孩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要知道就算紫霞宗光景不同以往,但内门弟子依然不是随便谁都能做的,如今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更别说就连以前颇受师叔祖宠爱的庄师叔都没有过这样隆重的待遇。 “你们说那小孩究竟是怎么被师叔祖看上的,也就白了点好看了点,怎么运气就这么好!” “听说他跟师叔祖与庄师叔一样,都是雷灵根……” “嘘,偷偷跟你说,我听掌门那边洒扫的小童说,师叔祖带他回来后就再不管庄师叔了,庄师叔现在都失宠了!” “哼!那是因为他才五岁,师叔祖当然要照顾他!我要是有这样可爱的小师弟,我也宠着他!” 站在最前面正费力踮着脚尖往殿里望的小女孩听到后,不乐意地鼓着腮帮子对身后八卦的弟子道。 正在这时,旁边吵吵嚷嚷地喧闹出声:“出来了出来了!” “师叔祖好像与以前不一样了!漂亮好多,气势也强了好多!” “那小孩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小女孩听到响动,也顾不上再小大人似的对那几个弟子训话,她连忙回过身,一颠一颠地向刚出大殿的四人跑去。 季雨石牵着唐原刚出了殿门,正打算去膳堂寻些吃食,便见聚在外面看热闹的弟子里面跑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短短的马尾辫随着她的脚步俏皮地摇摆着,很是精灵可爱。 她跑到项修明身边,踮起脚尖拉着他的袖子摇晃着,灵动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旁边的奶娃娃唐原,撒娇道:“师尊,小师弟好可爱,我以后可不可以常去师叔祖那里找他玩呀!” 项修明宠爱地敲敲小徒弟的额头,轻斥道:“别乱叫!珊珊,这是你唐原小师叔。” 前世今生 女孩夸张地捧着小脑袋,抬起头对项修明扮了个大大的鬼脸,回过头又淘气地伸出手想去扯唐原嫩嫩的脸蛋。 唐原木着脸,有些僵硬地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女孩向他袭来的小手。 叶珊没有摸到男孩的小脸蛋,也不生气,她盯着唐原,大眼睛弯成月牙笑眯眯地对他道:“小师叔,以后我常去找你玩呀!” 小师叔…… 唐原看着面前的女孩,他的眼神里带着怀念,更多的是释然,他轻轻对女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曾以为难以放下过去,可当再次见到叶珊时,他的心里却只有怀念与些许怔忪。 他此刻才明白,那些曾经的悸动、欣喜、自以为是的痴情,其实无关于爱,只是他对世上唯一肯对他温柔和善的人的精神寄托罢了。 他曾以为自己不求回报的付出是因为爱,现在想来,其实只是他贪恋有人注意自己的感觉,奢求被人关心的温暖,这里面无关爱情,更没有他自以为的奉献。 唐原在心里狠狠唾弃曾经的自己。 什么为爱情坠落悬崖无私不悔,不过是对人世的厌倦,借此解脱罢了。 就连死亡也想让那个关心过自己的女孩自责一辈子,这就是他,其实也只是一个自我欺骗的自私鬼。 没注意到男孩翻涌的情绪,季雨石低头看着扎着小马尾的女孩,眼里满是老母亲的慈爱。 她俯身摸了摸女孩的小脑袋瓜笑道:“珊珊要常来陪唐原小师叔一起玩,到时师叔祖做好吃的花瓣点心给你吃好不好?” 对于这个善良的小女孩,她还是很喜欢的。 当时看书时她就觉得叶珊痴恋男主,唐原又单相思叶珊,真是太虐了,唐原叶珊两个好孩子在一起才是王道嘛——想到此处,她又给了庄玉韵一个脑瓜崩。 庄玉韵正在旁边满意地看着自己笔下的女配是多么精灵古怪可可爱爱,就突然又被季雨石弹了一下额头。 简直是莫名其妙! 他白了季雨石一眼,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跟过来。 他庄玉韵也是有脾气的! 这么想着,少年一甩后脑勺,气哼哼地自己往膳堂去了。 “教徒无方、教徒无方!” 季雨石打了个哈哈,拉着唐原也跟了过去,一边还不忘回头又撸了叶珊的小脑袋一把,“珊珊别忘啦,要常来惊榭阁玩哦!” 叶珊用力点了点头,看着季雨石师徒三人渐渐远去,她有些憧憬地捧着小脸对身旁的师尊道:“师叔祖好亲切,我再也没见过比师叔祖再好看的人啦!珊珊也想像师叔祖一样美丽又强大,还可以有可爱的小徒弟!” . 精致的檀木托盘上摆着一碗清粥并两份清爽小菜,白瓷盘趁着翠绿的青笋,健康无比,也寡淡无比——连一点油星都看不到,更别提肉了。 修真之人不重口腹之欲,修为到了金丹之后更是可以辟谷,紫霞宗的膳堂是专为还没有修到金丹期的弟子准备的。 季雨石来到书里小半个月,倒是每日都来膳堂报道,众弟子从一开始的大惊失色,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只当师叔祖是修仙久了,来这里体验人生。 “我好想吃肉……”季雨石怨念地盯着面前的两盘小菜,不停地碎碎念。 她虽然热爱美食,但她更爱肉肉,连着吃了十天这没有一点油星的素菜,现在给她个烤全猪她都保证能啃得骨头都不剩。 庄玉韵在紫霞宗呆了十五年,见识的风浪比初来乍到的季雨石多得多,早已养成了自我催眠的本事。 只见他夹一筷子清炒脆笋,默念道:“嗯,今天是清炒肉片,好吃。”又挖了一勺清汤豆腐送到嘴里:“哇,海鲜汤,好喝!” 季雨石对他这种能力非常敬佩,又有些怜悯。 她把自己的菜都堆到了大徒弟的盘子里,“好吃你就多吃点。” 她一推面前的托盘站起身,把正坐在身侧默默吃饭的小团子抱了起来,豪气万丈地一挥手。 “原原别吃了,师尊给你做好吃的小点心!” “你还会做吃的,不早说!”庄玉韵正对着碗里多出来的蔬菜发呆,一听季雨石要大展身手,忙把到嘴边的抱怨憋回了肚子,碗筷一撂也舔着脸跟了过去。 “好久没吃过那些点心了!你都会做什么?瓜子酥会不会?我最爱吃香香的瓜子酥了!鲜花饼也行,咱们山上花可多了还新鲜!马上中秋了,你会做月饼不会?这边的月饼只有五仁的巴拉巴拉巴拉……” 季雨石听得猛翻白眼,只当这唠叨鬼不存在,她抱着不情不愿想要下地自己走的小团子,去后厨要了些面粉糖之类做点心时需要用到的东西,一溜烟回到了惊榭阁。 惊榭阁弟子住的院子里有一个小厨房,虽说不大,其实五脏俱全,应该是为阁中不愿走远路去膳堂吃饭的弟子们自己开小灶准备的。 季雨石站在厨房中央,信心十足地把小唐原放到一旁的凳子边上,让他坐在上面看自己大展身手。 庄玉韵被远远落在后面,等他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时,就看季雨石两个袖子高高挽起地在那揉着面团,白皙细腻的脸颊上还沾着一大块面粉。 他一时有些怀疑,喘匀气后犹犹豫豫地对正在砸面团的师尊问道:“季雨石,你真的会做点心吗?” “没大没小的,叫师尊!” 季雨石不满地训斥了庄玉韵一句,大徒弟对她厨艺的质疑让她很不满。 女人甩给大徒弟一个不屑的眼神,俏丽的脸庞上满是不可一世,“笑话,我虽然没下过厨房,但是美食节目还是每期必看的,按着里面厨师教的比例做,我也能做得好看又美味!” 她又比了比手势表示自己现在没工夫跟他一般计较,让这讨人嫌的家伙自己哪凉快哪呆着去。 庄玉韵的玻璃心碎了一地,他就知道,便宜师尊的话信不得,就不应该饿着肚子听她忽悠。 季雨石风风火火地在厨房忙活了两个时辰,庄玉韵已经揉着干瘪的肚子回自己房里睡午觉去了,唐原也在小凳子上眯了两回,又两次都被季雨石弄出的可以媲美爆炸的声响吓醒。 第三次炸锅之后,季雨石顶着满头满脸的面粉和黑灰,把唐原抱到了院子里的躺椅上,有些心虚地在二徒弟面前找面子:“别急,慢工出细活,师尊只是许久未进厨房,一时手生,一时手生。” “说谎,虽然不知道你说的美食节目是什么,但也不代表你刚刚对师兄说从没下过厨房我也听不懂。”唐原暗自想着,体贴地没戳穿师尊的小谎言。 季雨石回厨房又和面粉炉灶奋斗了一刻钟,这才端着一盘奇形怪状的酱色物体走了出来——说它是食物都抬举它了。 她彻底明白自己的技能点是真的都点在了吃上,看的美食节目再多,也只是对着屏幕多吃两碗饭。 她放弃了,还是等下御鞭带唐原去山下的云城吃饭吧,嗯,还得把之前答应叶珊的花瓣点心买点备着。 “玉韵,起床吃饭啦~” 季雨石贴心地把酱“点心”摆在了庄玉韵的房门前,拍拍手带唐原回房换了身衣服,下山吃饭去也。 ※※※※※※※※※※※※※※※※※※※※ 我也有小花花啦! 以后每天晚上九点更新,小新人没自信,正在努力码字中。 撒娇打滚求各位小天使收藏鼓励啾~ 拜师 时间缓缓流逝,紫霞宗渐渐被大雪覆盖。 不知不觉间,季雨石已经来到这里小半年。 这段时间季雨石每天都雷打不动地御鞭往返于宗门与云城之间,不论天气的好坏,她的身影稳定的就好像公交车的司机,成为门内弟子每天都能看到的风景。 她的皎月鞭上一定载着心爱的二徒弟,有时也会带上死皮赖脸蹭上鞭来的大徒弟,一起去云城打牙祭,再去城中的书铺里看看有没有新到的话本子。 季雨石自打某次下山觅食时在书铺门前扫了两眼,随手买了本书铺门前大甩卖的《小师妹的邪魅师兄》后,就开始沉迷在古代话本子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现代小说看久了,刚开始这些书时的时候她还有些不习惯,但看久了也挺乐在其中,这些话本的作者很能编,比现实世界的修仙故事还yy得多,没事扫几眼,总能逗得季雨石捧腹大笑。 实在是修仙生活太无趣,她每天的消遣就只有逗庄玉韵找找乐子,时间久了,那个傻孩子再二,她也没了逗弄的兴致。 如今发现了话本子,她以前追文的瘾便发作了,每天不看两页就心里痒痒的。 这一天,季雨石正在冰天雪地的院子里靠在躺椅上悠闲地翻着昨日新买来的话本,旁边石桌上温着一樽清酒,她不时小酌一口,周身都弥漫着慵懒满足的气息。 雪花落在细密微卷的眼睫上,随着眼眸轻眨,融化在女人比雪更洁白的娇嫩面颊,点缀上点点晶莹的痕迹。 以季雨石大乘期的修为,早就已经不惧怕寒冷,自从入冬下雪后,季雨石每天教导完唐原修炼,便要在院子里饮酒赏雪读话本。 期间还被裹着厚厚狐裘的庄玉韵酸溜溜地说了几次神经病。 他那个边发抖边酸的柠檬精样简直太可怜,季雨石都大度地没跟这个怕冷的家伙一般计较。 “师叔祖!师叔祖!” 叶珊远远地跑了过来,边喊边跳,开心地马尾辫都快飘上了天。 小姑娘每周都要来惊榭阁两次,嘴上说着是来找小师叔唐原一起玩,但是唐原每天只顾着修炼,他们连面都见不到,她还是跟季雨石腻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 她特别喜欢跟师叔祖在一起,师叔祖会给她带山下各种好吃的点心和好玩的小玩意,还会讲好多好多她从未听过的故事。 小姑娘听着听着总会把自己想象成书中的女主角,如何历尽千辛后与男主在一起。 就是每次想的正美的时候都会被嘴欠的庄玉韵泼冷水,虽然每次只要她委屈地瘪瘪嘴,师叔祖都会把大徒弟撵鸭子一般赶走,但她还是最讨厌庄师叔了! 叶珊跑进季雨石的小院子,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圈,发现讨厌鬼不在后开心地欢呼起来:“庄师叔不在吗?太好啦!” 季雨石轻笑着从躺椅上坐起身,先给冻得脸蛋红红的小姑娘捏了一个暖身诀,又掏出一包山楂糖雪球递给她。 她对着开心的叶珊眨了下右眼,笑道:“知道珊珊今天要来玩,早就把他赶回屋子去了。” “师叔祖对珊珊最好了!” 小姑娘又欢呼一声,她扎起一颗糖雪球放到嘴里,酸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季雨石好笑地看着女孩被酸的不行却还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笑眯眯地道:“今天是正月十五,等会我与你师叔们一起去看花灯,珊珊想不想和师叔祖一起去云城玩?” “想!珊珊也想去云城玩!”叶珊被项修明抱回紫霞宗后就再没下过山,每次师叔祖带着师叔他们一起去云城,小姑娘都羡慕坏了。 这次季雨石要带她一起去看花灯,她高兴得再也坐不住,兴奋地在院子里蹦蹦跳跳,活泼的像个小兔子。 等太阳西斜,临近傍晚时,四人聚在季雨石的小院子里,庄玉韵与叶珊凑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等下要怎么吃怎么玩,唐原站在一边微微抿嘴笑着,脸颊左边笑出了一个浅浅的梨涡。 男孩已经走出阴影,可还是像个小大人一样,高兴了也只是抿嘴笑笑一副腼腆的小模样,可以想到等他长大了也是个温柔稳重的小帅哥。 唐原又长高了一点,现在已经到了季雨石大腿,他肯说话之后就再也不肯让季雨石抱他,季雨石只能牵起男孩的小爪爪,右手一挥,一个能容纳十人的小飞舟出现在院子里。 她手下微一用力,轻轻一托男孩的腋下便把他抱进了飞舟,叶珊也早已欢呼着跳了进去,只有庄玉韵裹着狐裘扎根在地上目瞪口呆。 他有些怀疑人生地问:“你……师尊有这个,为什么之前都不用,还每天让我在鞭子上吹冷风……” “我们只有三个人,皎月鞭就可以乘下,用飞舟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吗?” 季雨石对大徒弟投去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才不会告诉他她就是故意逗他呢。 紧接着她又鄙视地对不争气的大徒弟道:“谁让你不努力修炼,一天就知道吃和睡,那么好的天赋都浪费了!你要是修到金丹期,不就不怕冷了吗?” “就知道吃和睡……吃和睡……”庄玉韵耳边回荡着亲亲师尊的人身攻击,他蹲在地上怀疑人生。 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我是只猪嘛。 季雨石在飞舟上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道:“再不上来,我们可就走了,好吃的可没你一份。” “来了来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先去吃些好吃的再说,他中午特意没去膳堂吃饭,早都饿了。 “看吧,你师兄果然就知道吃和睡。”季雨石笑着对正看着他们的唐小团子眨了眨眼,话没出口唐原就理解了其中的含义,他也抿嘴笑了起来。 可爱得让季雨石没控制住,偷偷捏了两把滑嫩的小脸蛋。 飞舟比御器飞行慢了许多,但是上面罩着一层结界,很是暖和,云城又离的很近,就在山下,飞了一刻钟便到了。 飞舟在郊外落地,季雨石将它收起,牵着唐原的小手走在前面,庄玉韵与叶珊叽叽喳喳地跟在后面,四人一起入了城。 刚进城门,几人就被汹涌的喧闹声恍了神。 新年的最后一天,所有人都鼓足了劲儿的庆祝,卖吃食的跟卖花灯的商贩们吆喝的破了音,也盖不过路上游玩的行人们热切的欢笑声。 穿着精致锦裙的少女们娇羞地打量着路边的俊俏公子,孩子们举着食物在路上蹦跳的嬉闹,老人和蔼地照看在他们身旁,人间喜乐,莫不过此。 季雨石牵紧唐原的小手,在人潮里看得目不暇接,她在现实世界里也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不是人数的多少,而是街道上的人们脸上洋溢的幸福快乐与对生活的满足,质朴又真实。 她突然觉得自己也很幸福,能在死亡后来到这个世界,重新获得生命,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季雨石感觉到有什么一直束缚自己的事物消失了,她在这一刻真正融入到了这个世界里。 她笑着一把抱起身旁的小团子,在他白皙的小脸蛋上用力亲了一口。 女子的眼眸里好似闪耀着潋滟光华,神情间蕴含的喜悦让唐原一时看呆了眼。 “原原想吃什么?糖葫芦要不要吃?” 季雨石看男孩在发呆,又趁机偷偷香了一口小脸蛋,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去一旁卖糖葫芦的老伯那里买了四串。 她把回过神后便涨红了脸,挣扎着不让抱的小团子放到地上,好笑地摸摸他的脑袋瓜道:“呦,我们原原害羞啦。” 看着唐原耳朵都渐渐红了,季雨石才偷笑着又摸了一把男孩柔软的耳垂,不等他反应过来,飞快地塞了一串穿满水果的糖葫芦给他,牵着他慢慢逛了起来。 叶珊与庄玉韵过来一人领了一串,跟在后面嘻嘻哈哈地拌嘴,庄玉韵笑话叶珊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可他自己却也被这繁华的城市晃花了眼。 四人从西街吃到了东街,给卖力杂耍的师傅扔了碎银,被路边说书的先生逗得前仰后合,又在街边猜灯谜的大叔那里输得丢盔卸甲,最后还是季雨石受不了地一挥手,买了四盏花灯,一人一个提溜着走了。 人潮渐渐消散,喜庆的节日到了尾声,季雨石眼尖地瞧见一个卖汤圆的铺子,几人陆续钻了进去,要了四碗芝麻汤圆。 叶珊爱惜地抱着自己的小兔子花灯,笑得大眼睛都眯成了小溪湾。 庄玉韵坐在一旁,拿着自己的小狗花灯翻来覆去地看。 他不明白季雨石把这个递过来时说他们很像是什麽意思,他跟狗哪里像了? 城南的天空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亮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多,盏盏寄托着希望与梦想的祈愿灯飘荡在夜幕下,荧荧火光与星光一同闪烁,美丽得好像一篇花火画卷。 路边的行人与铺子里的食客们都停下了动作,默默低下头祈愿,希望新的一年无灾无祸,健康顺遂。 季雨石笑着对紧闭双眼许愿的叶珊道:“珊珊这么认真,许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 “珊珊希望每年都可以和大家一起在云城过花灯节!”女孩虔诚地举着小拳头,一板一眼地道。 庄玉韵在一旁嘴欠:“傻瓜,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看着马尾辫都耷拉下来的女孩,季雨石不仅笑出了声。 她敲了敲大徒弟的额头让他闭嘴,转过头去安抚失落的小女孩。 “珊珊的愿望跟师叔祖一样呢,以后我们每年都来看花灯好不好呀。” 小姑娘很好哄,一下子就又对明年充满了期待。 季雨石侧首对坐在身旁的小团子问道:“原原许了什么愿望呢?” 唐原正盯着满天的祈愿灯愣神,他的眼睛好像被漫天的光影晃花了,清澈的眸子里映上了水色,这一刻对他来说,简直幸福得不真实。 如果是梦的话,他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汤圆很快端了上来,季雨石没再问唐原的小愿望,她点点还在发呆的男孩的小脑袋,轻声笑道:“快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剔透的汤水里面浮着白胖胖的汤圆,季雨石舀了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小团子出来,递到男孩嘴边,突然发现他们有些像,都白瓷瓷圆团团的。 她眼里含着温柔的笑意,笑着对唐原道:“唐原,汤圆,你们名字一样,长得也一样瓷白可爱,为师以后就叫你小汤圆吧。” 下山 季雨石每日阅览玉简,恶补修真常识,加之时而再练练术法,时间不知不觉间过的飞快,转眼已在紫霞宗做了十三年的师叔祖。 她渐渐掌握了与自身修为相匹配的能力,终于不再是空有修为内里却是一张白纸的花瓶大修士。 如今她劈一道小雷到大徒弟脚边督促他修炼,再也不会不小心劈歪到他身上。 想到三年前才筑基的庄玉韵,季雨石又忍不住的手指痒痒,想把他从房里拎出来再赏他几道雷霆。 这修炼速度,难怪系统对他是提都不想提——原著主角这年纪时都快元婴了。 他占着这么好的资质每天就只知道跟她抢吃的,简直令人痛心疾首。 还好小汤圆争气,熨贴了季雨石老母亲般多愁善感的内心。 季雨石猫儿样地躺在宁雪苑的躺椅上,思绪飘来荡去,就是无法集中精神。 她又翻了两页新买来的话本。 话本上高冷的师尊正与傲娇徒弟亲亲我我,往日里看到这么崩人设的剧情她肯定会喷上几句,可现在却一脸的魂不守舍,总是忍不住抬首看向远处弟子居住的院落。 初春的阳光正暖,微风携着片片桃花瓣落在红衣女子高高束起的黑发上,脸侧微卷的发丝随风轻晃,秀美白皙的侧颜染着点点轻愁。 唐原已经闭关两日,她虽知道筑基需要时间,闭关两周都是常有的事,但当等待的是暖心窝的二徒弟时,她却再没有当初庄玉韵筑基时那般轻轻巧巧的心情。 “唉。”季雨石幽幽叹了口气,没了平日里神采飞扬的样子,蔫蔫的像个红毛鹌鹑。 空气微不可查地一震,好似有玄妙的气流从宁雪苑里激荡而过,扬起她殷红的袖摆。 季雨石怅然的表情一扫而空,她一把抛下那本写崩了的话本子,心情大好地从躺椅上坐起身,便打算要去那边看望自己刚筑基的亲亲二徒弟。 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娇媚的眼睛眨了眨,一抬手抚平仓促起身时皱起的衣角,又矜持地躺了回会去,拿起一旁的话本装模作样地翻了起来。 不多时,沉稳的脚步声便慢慢靠近。 少年一身白衣,目如晨星,面若暖玉,唇角多情的翘起,左脸颊上噙着一个温柔的梨涡。 当初的软萌小团子也已经十八岁了。 甘冽的青草气息越来越近,清爽的味道漾在季雨石鼻端,少年清朗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像荡起了一阵飒飒微风。 “师尊,好久不见。” “嗯,也就才两天。”季雨石一派悠闲自在的模样,刚才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点没展示出来。 她这才矜持地颔首,微微抬头打量了刚出关就赶来探望她的二徒弟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两日便筑基了,比你那草包大师兄强。” 唐原沉默了一会,他直直盯着女人手里的话本,俊眉微微拧起,星亮的眸子里满是自责。 “弟子的错,这几日让师尊担心了。” 少年垂下脑袋,声音都明显低落下来。 “为什么这么说?” 季雨石眼神轻闪,有些心虚,她明明顾及形象,都没去唐原的门口堵人。 二徒弟是怎么看出来的? “师尊……” 唐原又是欣喜师尊的关爱,又是自责筑基竟用了两日害得师尊担心,他充满歉疚地道:“您的话本拿反了。” “……” 季雨石陷入了自我唾弃中,一时没能缓过来。 唐原见季雨石往日晶亮的眼睛都有些黯淡了,连忙体贴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师尊这两日想必没怎么吃东西,弟子给您做些吃食可好?” 季雨石精神一振,刚刚被徒弟拆穿的小窘迫瞬间被扔到了天边,眼睛又亮了几分。 她佯装严肃地板起脸,面无表情地报了一串菜名。 “要荔枝糖水,桂花糕,酒酿圆子,醉排骨……” 唐原在一边用心记下,末了还贴心的决定再给喜欢大鱼大肉的师尊添两份素菜解腻。 不多时,小厨房里便传出了久违的香气,夹杂着迷人的酒香,让等在门外的季雨石馋红了眼。 唐原从小团子成长到翩翩少年郎,除了修炼,不知怎的竟爱上了做菜。 从一盘盘六亲不认的炒鸡蛋到现在色香俱全的椒麻鸡、鲜甜可口的杨枝露,他都能信手拈来,不知不觉间养刁了季雨石的饕餮胃。 虽然原著里并没有提起他有如此高超的厨艺,不过吃货季雨石可没想那么多,她现在没有二徒弟奉上的美食就食不下咽。 还有一个小小的副作用就是唐原练习得太认真,做出的菜肴过多,残次品都分给了庄玉韵,害得他生生圆了两圈。 庄玉韵每次都捧着撑到的肚子吐槽师弟肯定是嫉妒他丰神俊朗,但死宅男的吃货之魂不灭,他依旧照吃不误。 今日庄玉韵难得地也在闭关,季雨石自己包圆了一大桌子二徒弟烧的好菜,吃得千分满意万分幸福。 一桌菜九分都进了她的肚子,唐原只浅尝了几口放在自己这边的素食小菜,便放下碗筷。 白衫少年一手支在白皙光润的脸侧,晨光般温暖的眼眸落定在桌前女子的身上,噙笑的嘴角勾出了清浅的梨涡。 季雨石用与优雅动作毫不匹配的速度进食完毕,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像极了常在膳堂旁晒太阳的那只小白猫。 女子探手端起一杯桂花酒,柔嫩的手竟白过了剔透的玉盏。 她豪爽地把酒一饮而尽,酒盏随意地往桌上一搁,这才满足地喟叹了一声,畅意得就连额上的红痣都好似又艳了几分。 吃饱喝足后季雨石才想起正事,她惬意地道:“小汤圆,你也筑基了,等下为师带你去器阁选法器。” 少年收回凝视她的目光,轻笑着应了:“好。” 小汤圆 季雨石不小心把一桌好菜吃个精光,就算有修为顶着她还是撑的难受。 她侧头想了想,反正天色还早,便领着唐原溜溜达达地步行到了器阁,饱胀的感觉这才消了些。 器阁由紫霞宗祖师所建,里面的法器均是珍品,因此器阁更是宗门重地,只有内门弟子筑基时,才可以由师尊指引入内,挑选与自己契合的本命法器。 大殿的门外盘旋着淡黄色的气流,季雨石掏出代表身份的玉牌,便有一道黄光射来,在玉牌上淌了一圈又缩了回去。 那淡黄的屏障这才裂出一个一人大小的缺口,季雨石摆摆手示意唐原自己进去挑。她则轻轻巧巧地跳到路一旁的青石上,曲起修长的左腿,一俯身坐了下来。 季雨石把挂在腰间的皎月鞭拿在手中轻轻挥动,银鞭垂到地面上,在碧草间泛着点点银光。 她心里却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悠闲。 许久未出现的第六感又出来作乱,让她有些不安。 她不知道这不安的来源所在,原著里唐原虽然从器阁里带出墨云剑,可直到他身死,这把剑也没透露出一丝古怪。 唐原会不会还是选则墨云剑呢…… 虽然那把剑直到结局也没有丝毫异常,但它毕竟是仇临曾经用过的法器,她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仇临可是原著最大的boss,带领魔修攻入修仙界的大反派。 而唐原,则是坠入幽语崖,被仇临夺舍而亡的。 怎么想,她都觉得那把剑很有问题。 季雨石眉头紧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古怪的直觉。 但她总不能直接对二徒弟说有一把泛着黑光的剑你不要选,为师怀疑它和你的死有关吧……她又没有证据,也不想被徒弟当成神经病。 算了,她会一直陪在唐原身边,仔细着点应该不会有事。 季雨石右手握着皎月狠狠挥下,鞭身与空气摩擦,发出阵阵破空之声,点点银光破碎在虚空中。 女人心中涌起强大的自信,怕什么,自己可是大乘期的大修士,还护不住自己的小徒弟吗? 这么想着,她才安了心,在门外静静地等待起来。 唐原在门内的阴影里站住脚步,回首凝望了片刻才缓步向室内走去。 器阁的墙壁边摆满了高大的架子,上面工整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法器,刀枪棍棒、毛笔砚台、古琴玉笛,还有许多奇型法器,但最常见的还是各种剑器。 少年没有为满室的宝光驻足片刻,他甚至没有看周围闪烁着诱人光芒的法器半眼,而是着魔般快步走到一块偏僻的角落,那里的墙壁上正挂着的一把三尺长剑。 剑身通体玉白,剑柄上雕刻着简单的花纹,看上去简洁大气,雪白的剑刃上却流转着缕缕黑墨似的光华,黯淡的闪烁着,透着丝丝阴寒之气,正是他前世所用的墨云剑。 唐原凝视着它,就跟前世一样,好像有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蛊惑着。 “你的法器就是它……也只能是它……” 少年急促地喘息着,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他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探向玉白的剑柄。 “啪嗒。” 一声清响,打破了满室的寂静,也好像斩断了某丝无形的契机。 唐原的身体狠狠一震,从蛊惑中猛然清醒,识海内传来被撕裂般的剧痛。 他痛苦地闭上眼,狠狠握紧双手,白皙的额上竟聚起青筋,汗水划过他高挺的鼻梁,坠落在青砖上。 良久,他才松开紧握的双拳,双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唐原缓缓张开双目,平日温柔的眼眸里透着彻骨的冷意。 呵,原来如此。 墨云剑…… 他上一世悲观厌世,最后寻求解脱坠下幽语崖,竟也有墨云剑一份功劳…… 他唐原竟从筑基时就被它迷惑神志,最后才会在坠崖生还后一心求死,毫不抵抗地被仇临夺舍。 原来这墨云剑,本就是仇临的兵器! 惑人心智,不知不觉间便能控制人的行为,让他每一步都走在预设好的陷阱里。 男人总是微笑翘起的薄唇抿成一条线,黑目蒙上深幽的冷意。 他用力把墨云剑摘下来,狠狠攥在掌中。 这样能腐蚀人心的东西,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为祸后人,等下便出去交予师尊毁掉吧。 休要有人再像我前世那样…… 他深吸几口气,将复杂的情绪压下,这才去寻找刚刚发出响动,助他从蛊惑中清醒过来的事物。 那是一柄白折扇,坠落时扇骨微微打开,露出小半幅水墨画,此时正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阁里的法器都稳稳的放置在柜子上,也不知它是怎么掉去来的。 唐原从青砖上拾起折扇,将它完全展开,莹白的扇面上绘着一幅水墨时雨图,旁边用俊雅的行楷题着一句诗——记不分明疑是梦,梦来还隔一重帘。 “记不分明疑是梦,梦来还隔一重帘。”唐原轻轻地念出声来,清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茫然与脆弱。 “梦来还隔一重帘……我何尝不是如此。” 他似想到了什么,黑幽的眼眸中满是黯然,白玉般的面容更显苍白。 少年修长的手指轻抚上已经合拢的折扇,低声道:“以后便叫你慕雨扇吧。” 待唐原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季雨石早已经坐不住,她在青石上打了会盹,差点从石头上摔下来,惊醒后又一连换了好几个坐姿,终于还是忍不住跳了下来,百无聊赖地围着一旁的柳树转圈圈。 唐原刚出来便看到师尊在几棵柳树间闲逛,乌发红衣的女子,在垂柳间醒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一时竟看得痴了。 最后还是季雨石发现了他,慢慢踱到他身边,“选完了?” 她垂眸看了眼唐原手里那把泛着黑光的诡异长剑。 果然还是选了它。 季雨石暗暗决定,以后定不让二徒弟离开自己的视线。 唐原回过神,顺着她的目光也低头看向墨云剑。 他面上带着透骨的寒意,紧抿的嘴唇几乎看不到血色。 少年上前一步,把墨云剑递给季雨石。 “师尊,这把剑能蛊惑人的心神。” 他屈指轻弹了一下剑身,眼里带着些许快意。 “请您把它毁去吧。” 季雨石悚然大惊,这把剑果然不正常,没想到她的猜测竟是对的,她暗暗为唐原捏了把汗,有些庆幸。 “那你……” 那你是怎么挣脱它的? 季雨石没问出口,可面前的人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冷冽的表情消散,他带着几分愉悦地翘起唇角,拿出一把白纸扇来,展开了给季雨石看。 “是它救了我,我叫它……慕雨扇。” 唐原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欣喜,他悄悄抬起眼,希冀地望向季雨石。 可能是因为都有一个雨字,季雨石莫名觉得慕雨扇这个名字尬尬的,她躲开少年有些刺人的视线,不自在地摸了摸腰间的皎月,轻声问道:“你说是它救了你?” 唐原有些失望地敛下眼帘,旋即又扯起嘴角,温声答道:“它不知怎的掉在地上,把我从蛊惑中惊醒了。” 季雨石一下被转移了精力,稀罕地在慕雨扇上摸了两下。 “真的很巧,看来它与你很有缘啊。” 唐原抬手抚到扇面的诗句上,垂眸笑道:“是啊,很有缘。” 初长成 唐原抬手抚到扇面的诗句上,垂眸笑道:“是啊,很有缘。” 气氛有些凝固,季雨石又觉得有点尴尬,她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干巴巴地应了两声,拿出师尊的架子,大袖一挥,让唐原先回了惊榭阁。 她则收敛了思绪,御起皎月去主峰寻项修明,初春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被风一吹,她才从怔忪中回过了神。 不过是徒弟对师尊的仰慕尊敬罢了,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尴尬个什么劲。 季雨石轻轻拍了拍额头,将自己狠狠嘲笑了一顿——真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多了,也跟着胡想。 风拂过白皙的脸颊,也拂走了她一脑袋乌七八糟的臆想。 等飞到了主峰大殿的上空,季雨石从皎月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了殿门口,将正在殿里翻看着一枚玉简的项掌门吓了一跳。 见季雨石突然出现,项修明收起玉简迎了出来,先恭身行了一礼,才问道:“师叔许未见,这次特来这里寻师侄,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小明代劳?” “咳咳咳!”季雨石一时没忍住呛了口气,想笑又忍住了。 这外号你叫他是一回事,当事人自称又是一回事。 她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板起脸把墨云剑拿了出来道:“师侄,你看这是何物。” “这……”项修明一时没看出来。 季雨石也没指望他能答上来,她轻巧地把那柄泛着黑气的剑挥了两下,垂眼看着丝丝缕缕的黑雾飘散在空中。 她肃然道:“这是墨云剑,仇临的武器,我今日带唐原去器阁选法器,你师弟差点被它蛊惑住心神。” “什么!”项修明惊得挺起腰来,“已经过了三千年,它竟然还能……” 他一阵后怕,额上都滴下了汗水。 这把剑悄无声息的在器阁放了这么多年,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身为掌门却不知情,也难辞其咎。 幸好师叔教徒有方,唐原师弟没被它蛊惑了去,这才没酿出大事。 季雨石与他简单地说了一下始末,用灵气一寸寸地震碎了手里的剑。 她垂眸凝视着玉白的剑身像瓷器一般片片断裂,最后又被术法碾成粉末,上面萦绕的黑气终于随之消散。 希望少了它,能让仇临晚些脱困,现在的紫霞宗,还承担不住魔界的进攻。 季雨石还在为未来担忧,项掌门一看剑消失,立马精神许多,跟刚才还紧张兮兮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他觉得剑没了就是没了一个大祸患,喜气洋洋地对季雨石道贺:“师叔刚从器阁过来,那想必唐原师弟已经出关了,真是恭喜师叔,师弟十八岁便筑基成功,师叔后继有人啊!” 季雨石白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我还没老呢,什么叫后继有人。 “对了!” 项修明突然一拍脑袋,把刚刚收起的玉简取了出来。 “既然师弟筑基了,我这刚好汇集了这个月的求助任务,倒可以挑一个小任务交予师弟锻炼一番。” 修士筑基后,便算是正式迈进了修炼大道,可以简单的运用一些小术法。 而相对的,筑基以后的修习更加艰难,若是有灵石或天才地宝为修炼者提供灵气,他的进境会比只埋头苦修要快得多。 紫霞宗的弟子只要到筑基期,便可以在宗门内接受任务,根据难度的划分,完成后会有数目不等的灵石奖励。 任务大多来自与紫霞宗毗邻的城镇,一般都是刚出世的小山精闯祸或死后积怨的怨灵作怪,这些令凡人退避三舍的邪恶事物,只需修士施几个术法便可以收服。 对外门弟子而言,任务不是强制性的,只是为了赚取灵石的一种手段。 而身为内门弟子,筑基后宗门便会发布一些更有困难性的任务,一是为宗门解决问题,另外也可以锻炼弟子的能力。 任务大多与从魔界潜入修仙界祸乱凡人的魔修有关。 魔界与修仙界虽有结界阻拦,但结界并不稳定,若某一处界壁突然变弱,凑巧那边又有魔修在附近的话,便可以很轻易地跨界过来。 加之魔修若不施展邪法便与寻常修士并无不同,所以只要他不做乱,就很难察觉自己身边之人是正是邪。 内门弟子的任务,便是去那些疑似魔修为祸凡人的地方,解决祸事。 虽然内门弟子皆很优秀,但还是有那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庄玉韵筑基后死乞白赖地拖了好久,终于还是被撵下山去出了一次任务,然而连魔修面都没见到,他就被魔修招出的小鬼喽啰吓得屁滚尿流地逃回了紫霞宗。 从此项掌门再也不敢让庄玉韵做任何任务——出事事小,丢人事大。 如今唐原也筑基了,项掌门相信以小师弟沉稳的性子,必然不会像他师兄那样给紫霞宗丢脸的。 季雨石想了又想,二徒弟刚出关就要下山历练,她虽然有些不舍,但这确实是内门弟子都需尽的职责。 她一共只有两个徒弟,一个出去只会丢人,已经没指望了,另一个却根苗正红,她若按着不同意的话,掌门师侄虽然不会有什么不满,但她身为大长老,也不应该擅用职权。 而且,她也需要二徒弟帮她挽回已经为数不多的面子。 季雨石抛下对美食的挂念,忍痛答应了。 “可以……你给他挑个简单的吧。” 女人歪着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最好近一些,当天就能来回的那种。” 慕雨扇 季雨石想得挺好,先让二徒弟随便做几个简单的任务,等修为稳定了再考虑别的。 然而唐原筑基后却与他的草包大师兄截然不同,对门内发下的任务积极响应,绝不会拖到第二天再去办,又经常带着一身伤回来。 虽然宗门会按弟子能力来安排相应任务,但只是根据求助人的形容来估计魔修修为,难免有出错的时候。 季雨石对此很是担心。 唐原发现师尊近日来总是神神秘秘的,经常躲在宁雪苑里一整天都看不见人影。 就连每半个月才能来一次的叶珊都无法把她从房里召唤出来。 他看着垂头丧气回来的叶珊,也失望地垂下眼,语气低落地问道:“你也没见到师尊吗?” 叶珊的眉毛都耷拉下来了,她都两个月没见到师叔祖了,每次来都进不去那间屋子。 她揉着衣角失望地道:“没有,师叔祖设了结界,我进不去宁雪苑,敲门也没人回应。” “那应该是她把声音也摒除在外面了,传不进去。” 庄玉韵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插话,他才不信那女人能出什么事呢,就是不知道又搞什么神神秘秘的,连他偷偷去打听都被赶了回来。 “安啦,她前天不是特意算着时间出来吃饭了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庄玉韵拍拍师弟已经比他还高的肩膀,有点不满,怎么这臭小子长这么快。 唐原僵硬地笑笑:“没有,我只是……” 只是不习惯好几天都见不到师尊,不希望自己被当做外人排斥在外。 少年清隽的面容上布满了失落,平日里闪着星光的眼睛都有些暗淡了。 “哎呀,今天人这么全呀。” 清爽的女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唐原猛地回头,就看到心心念念的师尊一袭红衣,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额上红痣似火,眼里波光流转,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眉梢里都带着喜气。 “珊珊也不勤来看看师叔祖。” 她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叶珊气的直跺脚,马尾辫都翘了起来:“还不是师叔祖,都不见珊珊!” 季雨石这才想起来,自己每日在屋子里学习炼器,怕把整个房子炸塌,特意设了一个结界,没想到一时疏忽,里外的音都隔了…… 她看看一旁娇嗔地盯着她的师侄孙,又偷偷瞄了瞄一脸笑意,但眼里写满幽怨的二徒弟,有些心虚地抓了抓头。 “啪!” 季雨石眼睛飘了一圈,猛地一拍手掌,把三人吓了一跳。 “云城新开了一家聚鲜楼,味道特别好,我带你们去吃怎么样?” 她偷偷一揩冷汗,生硬的转移话题。 叶珊和庄玉韵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 “好呀好呀!终于能再跟师叔祖一起去云城玩啦!”这是开心的叶珊。 “真有那么好吃吗?正好我还没吃午饭呢。”这是吃货大徒弟。 季雨石又瞄了眼身边没有说话,正盯着她看的二徒弟,偷偷摸了摸怀里的东西,还是没掏出来,她放出飞舟,当先站了上去。 有些紧张是什么鬼,师尊给徒弟保命的法器,她怎么莫名有些心虚。 她又摸了摸藏在怀里的事物,看人都上来了,没有吱声,一挥手控制着飞舟赶往云城。 没有得到安抚的二徒弟继续用幽怨的目光盯着她,季雨石站在前面,感受到犹如实质的目光,她僵硬地挺直腰板,愣是挺住了。 等到了聚鲜楼,四人点了一大桌的好菜,光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季雨石一下就把刚才的那点不自在忘到了天边,在唐原周到地伺候下吃得很是舒爽。 几人都吃了个肚皮滚圆,饭后又一起去茶馆听书喝茶解腻,又是去书铺买新出的话本。 书铺老板早就认识了这个美貌的奇怪修士,她每次来都是只买话本子,想不让人记住都难。 “哎呀,您都两个月没来了吧,最近新出了好多书,您看看,窗边一大摞都是,”眯眯眼老板呵呵笑着,把最近新到的话本子指给几人看,“我都给您留着呢。” 季雨石一看那摞书,有三四十本之多,突然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学炼器两个月也挺好,这么多书,她一时半会都不会闹书荒了。 “多谢老板,以后有新书也记得给我留着啊。”她先道谢,这才交了钱,手一挥就把书都收到了纳戒里。 书铺老板早就见怪不怪,他拿着银子笑得胡子一抖一抖的,眼睛彻底眯成了一条缝。 买了话本子,几人这才一路出城,乘飞舟回了惊榭阁,叶珊直接回了主峰,庄玉韵也打着哈欠回房间睡觉去了,他的生活一直十分有规律,吃完必须睡一觉。 一时间,只剩季雨石与唐原站在她的宁雪苑里。 女人伸头往四周看了几圈,又用灵识扫了一遍,确认四周没人,这才偷偷摸摸地拿出一个流苏挂坠来,飞快地递给唐原。 “拿着,把它挂在慕雨扇上。” 唐原攥着扇坠愣住了。 那是一个很精致的挂坠,剔透白玉雕成的精致莲花扣栩栩如生,在傍晚的阳光下闪着淡淡微光,炼制它的人应该也想到了颜色搭配,莲花扣下面的流苏是由白到黑的渐变色,正和慕雨扇的水墨相配。 唐原没有吭声,他沉默又珍重地把扇坠挂在了慕雨扇上,轻轻抚开扇面,白折扇与扇坠宛如一体,充满了风雅之气,衬得少年更显温润风流。 女人不仅为自己的审美鼓掌。 “很配,我们汤圆真帅。” 少年似呆住了,依旧垂首盯着扇坠不语。 季雨石最受不了这种沉默地气氛,她觉得作为师尊,有必要在这时说点什么。 她顺了顺脸颊旁的那缕发丝,贴心地嘱咐道:“为师知道你是想巩固自己的修为才那么努力地做任务,但也要多加小心,这扇坠能抵挡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你定要把它与慕雨扇随身带着。” 修长的手指用力扣住扇柄,指尖微微颤抖。 “师尊这两个月,是……都在炼制它吗?” 少年嗓音微哑,好似在努力地控制汹涌的情绪。 季雨石却会错了意,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打了个哈哈。 “那个,我许久未炼器,一时手生,哈哈,下次不会这么久了。” 她仅用两个月就自学了炼器,称得上天资聪颖,不过别人可不知道这些,她打了个哈哈,只能用手生来搪塞过去。 季雨石还在那里尴尬地为自己解释,淡淡的青草气味突然浓郁,唐原上前一步,一把将还在絮絮叨叨的女人揽在了怀里。 季雨石猛地被抱住,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谢谢……师尊。”两世为人,从未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也从未有人让他像现在这样心神不宁,可她是自己的师尊,自己也只能是她的弟子。 少年的怀抱又紧了几分,像是要把怀里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 女人被勒得差点断气,她如醍醐灌顶般的明白过来,二徒弟这是缺爱了。 季雨石像个老母亲般满是慈爱地顺了顺唐原的后背,这才发现曾经的小团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已经能把她整个人都包起来了。 “儿大不中留啊……”她不小心把感慨说了出来。 唐原一头黑线地放开她,调整了下情绪,俊脸上的表情严肃得宛如正在承诺什么庄重的誓言。 他一字一顿地对着季雨石道:“师尊放心,只要唐原未死,就不会让扇坠伤到分毫。” 不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季雨石有些懵,不知道是哪里搞错了,让她的宝贝徒弟会错了意。 唐原又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垂下眼帘道:“时间不早,弟子便不打扰师尊休息,这便回去了。” 实在是,怕忍不住表露心迹。 少年紧抿着唇,心里一时像沁满了蜜糖,可想到师尊只是出于师徒的关爱,蜜糖又好像变成了苦涩的毒液。 不等季雨石再说什么,他便快步离开了院子,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留下满头黑线的季雨石,什么鬼,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任务 二徒弟果然最是听话。 季雨石有些担心地想,就是听话得过了头。 虽然送出的礼物被当成宝贝是很令人开心的一件事,但是…… 自扇坠送出那日起,季雨石每次见到唐原,他的手里一定握着慕雨扇,虽然姿态不一,时而紧攥扇柄,时而展扇轻摇,再或者抚着扇坠发呆,终归还是达到了人扇合一的境界。 季雨石实在好奇,唐原难道做菜的时候也拿着不成,一手做菜一手捏着个扇子? 虽然平日里持扇而立很风雅,但如果做饭时也捏着,会不会不伦不类了些? 好奇心总是难捱,她终于忍不住偷偷去小厨房围观。 唐原多年来只要有时间就在厨房研习厨艺,技艺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季雨石趴门缝一望,正看到少年表情严肃地把切得大小丝毫不差的猪小排倒入锅中。 慕雨扇被施了术法,正横飘在他视线的左前方,扇坠稳妥地缠绕在扇身上,它们随着男人的动作还会自己移动,始终保持在能被注视到的位置上。 上面还贴心地加了一道防护,防止被烟熏火燎的厨房油污弄脏。 季雨石无语地看看被油烟围绕的唐原,又看看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扇子。 这…… 本末倒置这句话,应该很适合现在的情况。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的好似不是锅铲,而是正与人搏斗的利剑,翻转腾挪中,刚刚炒化的糖汁慢慢包裹到排骨上,红润透亮,甜丝丝的气味飘散而出。 再加一点酱油,适量黄酒。 倒入少许清水将将浸过排骨,掩盖中火慢炖,待到收汁时倾一勺陈醋大火翻炒,糖醋排骨的香气猛然爆发,小厨房瞬间充彻着诱人的甜蜜味道。 季雨石目瞪狗呆,这架势,二徒弟这是不是认真得过了头…… 不过…… 嘶,真香。 被香味吸引,一时忘了隐藏自己的师尊,因为吞口水声音过大,被辛勤的二徒弟发现了。 唐原稍显严肃的面孔一瞬间如寒冰化雪,左脸颊露出小小的梨涡,清隽的面庞和煦柔软,他把刚盛好的糖醋排骨端给门前正直勾勾盯着它看的女人,柔声道:“师尊,离用饭还有些时间,您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季雨石眼睛都快掉到瓷盘里去了,却还在那装模作样:“不,不用,等会一起吃就好。” “待会凉了便不好吃了。”少年笑得更加灿烂,把掌中的青瓷盘又向外推了推。 “那,那好吧,”季雨石一脸我不想吃是你非要我吃的样子,手上却一点没马虎地把盘子接了过去,“我会给你留一些的,你可要快点啊。” 唐原又迅速地做好了两菜一汤,等端出去的时候,季雨石正护卫着只剩两块的糖醋排骨,对旁边一脸哀怨的大徒弟丝毫不为所动,“都说了,这是给你师弟留着的。” “等师弟出来它都凉透了,到时还有别的菜呢,”庄玉韵没大没小,伸手去抢,“我就吃一块,一块还不成吗!” “不行。” 女人轻巧地转了个圈,举着磁盘的手微微一抬就把他的爪子躲了过去,她又屈指在大徒弟头上弹了一下。 庄玉韵没讨到吃的还挨了打,被师尊的厚此薄彼伤透了心,缩到大树底下碎碎念,身上的阴影都化成了实质。 “偏心,偏心鬼,扇坠也没有我的,排骨也没有我的,我只配吃剩饭,呜呜呜,你们都偏心……” 这家伙还好意思提扇坠。 “你要是敢下山除魔,不会像上次那样屁滚尿流地半路吓跑回来,我也为你炼一个。” 女人将白皙的手指捏得咔咔作响,毫不留情地戳大徒弟的心窝窝:“你敢吗?” 季雨石想起他的丢人事迹就忍不住想打得他满头包。 堂堂大乘期修士的开山大弟子,被一个刚筑基的魔修吓得差点尿裤子,他自己丢人也就罢了,连带着身为师尊的她也被连累嘲笑。 想她“布雨真人”的名声已经够差,如今又多了个草包师尊的外号。 “我……我……”庄玉韵看着凤眸都快喷出火光的女人,磕磕巴巴不敢接话。 “再说了,”无情师尊对瑟瑟缩缩的大徒弟又补一刀:“你看你现在胖的,汤圆做的菜,哪次不是你抢的最多?” 庄玉韵默默地缩了下自己的双下巴,没敢吱声。 可等唐原把菜摆好,三人吃饭的时候,他依然运筷如飞,又准又狠,没多一会就吃完一碗白米饭。 季雨石已经对他这副德行免疫了,只能在保持动作优雅的前提下也加快了进餐速度。 唐原对吃食没什么需求,他努力学厨艺,只是因为季雨石喜欢,他看着师尊吃得开心,便也心情明媚。 少年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将季雨石留给他的排骨夹回她的碗里。 “师尊,”少年盯着吃得正欢女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眼帘柔声道:“我刚刚收到宗门任务,明日就出发,这次有些远,应该会晚几日回来。” 女人正鼓着腮帮子把唐原夹给他的最后一块糖醋排骨吃掉,听他说这次外出比平时都要久,顿时有些担心。 “唔,”她囫囵地把肉咽了下去,也没尝出什么味道来,“去哪?要去多久?” 唐原把玩着手里的扇子,似毫不在意地道:“青林镇,可能需要两周。” “……” 季雨石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虽说项修明并不知晓唐家灭门的事情,可这任务怎么这么赶巧,就落在了唐原头上。 “我去同掌门师侄打声招呼,让他换个任务给你吧,青林镇太远了,两周吃不到你做的好菜,师尊会不习惯的。” 唐原温和地笑了,对上女人关切的视线,少年好看的眼里好像闪烁着点点星光,他轻轻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师尊不必为我担心。” 季雨石有些不自在地将脸颊旁的那缕发丝顺到耳后,嘴硬道:“我哪有担心,就是两周吃不到好吃的,为师会饿瘦的。” 唐原只是笑着,态度却很坚定。 季雨石垂下眼,抄手捞起别在腰侧的皎月到手里捏扯,思绪翻飞。 她怎么能让唐原再次面对那个恶梦之地。 必须得想个办法,季雨石决定等下就找项修明算账去。 庄玉韵听了个全部,见两人气氛不对,他眼珠一转,小主意就冒了出来:“季……师尊,你这些年都没去过云城以外的地方,不如也出去玩玩吧。” 这个主意不错。 季雨石想了想,觉得可行。 她只想着让唐原逃避,却忘了修行之人最忌自欺欺人,若唐原真按她的安排逃避过往,定会卡在结婴前夕,甚至连金丹都无法结成。 怎么就没想到自己一同陪去呢。 季雨石发闷的心情一下畅快起来,她满意地拍了拍终于能起点作用的大徒弟,难得的夸赞他:“玉韵,为师发现你有时还是有点用处的。” “……” 庄玉韵一下被噎住了,这女人是真不会说话。 季雨石没看被气到咬筷子的大徒弟,她一拉椅子站起身来,饭也不吃了,兴奋地表示她也要去青林镇。 唐原有些无奈,虽然知道师尊是担心他一个人回去会触景伤情,但是…… “师尊,您也去的话,魔修会被吓跑的。” “不怕,我隐去修为没人能发现。” 季雨石已经在想需要带的东西了,她围着桌旁的二人转了一圈,红裙拂过他们的鞋面。 女人沉思一会,做出了决定。 “玉韵一起去,你们两个铲除魔修,我不会插手。” 她又斜了眼欲言又止的庄玉韵,“你也该有点出息了,我陪着你都不敢,那你可怎么办。” 扇坠 紫霞宗到青林镇骑马需三日路程,可季雨石与庄玉韵两个土包子并不会骑马,为了不在二徒弟面前出洋相,季雨石还是用了一下自己的特权,带着两个徒弟御鞭飞到了青林镇十里外,三人步行进了镇子。 十多年过去,这个小镇依旧没什么变化,如果不带着记忆看的话,也是个青砖绿瓦,风景宜人的好地方。 再次回到这里,几人都有些沉默,季雨石和庄玉韵想起十三年前唐府惨状,都很担心唐原会不会难过。 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觉得现在的气氛太压抑,只得偷偷觑着唐原的面色,怕他触景伤情。 唐原倒是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他站在石板路上微微环视一圈,就认出了去陈府的路,回首对好像施了哑咒似的二人道:“我们先去陈府探探情况吧。” 到紫霞宗求助的人就是陈府派去的。 三人一路行来,街上的行人都是男子或上了年纪的妇人,极少能见到年轻女子。 季雨石这才想起,她还不清楚青林镇出了什么事情,原著里根本没有回到青林镇除魔的剧情,这应该是她提前六年收唐原为徒,引起的连锁反应。 唐原发现了她的疑惑,边带路边解释道:“镇里这段时间已经死了五名少女,死状极惨。” 庄玉韵对“死”字格外敏感,他抖着嗓子问道:“怎……怎么个惨法?” 他以前就是个日夜渣基三,后来太闲才开始写小说,自娱自乐的宅宅。上次下山做任务就被魔修吓破了胆,这会儿又被季雨石硬拖来案发现场,更是听到什么都草木皆兵。 唐原同情地看了胆小师兄一眼,但还是尽责地解答了他的疑惑。 “被吸光了精血,皮肤萎缩,只剩下皮肉和骨……” “别……别这么详细。” 庄怂包已经两股战战了。 魔修一般的手段是夺取人的魂魄供养邪法,再就是像唐家那样用人的血肉供给走尸,而只吸.精血的话…… “是采补,他可能在养伤。” 季雨石面露忧色。 仅仅一个修为不高的魔修在凡人的世界都可以如此肆无忌惮,那将来修仙界被攻破,魔修视人命为草芥,根本无法想象修仙界的凡人将承受何等惨剧。 “是的,虽然不知他为何受伤,但现在正是揪出他机会。”唐原点点头。 几人各有心事,一路无话。 转过街角没多远便看到一户大宅院,白墙檐瓦,朱门金匾。 “到了。” 唐家被灭后,陈府就成了青林镇最大、最阔气的一户。 陈府的府宅一看便精心修缮过,门前立了两尊神气的石狮子,还有两名家丁在那里把守,阔气得很。 左边的小个子家丁隔了老远便看到气质容貌都极为出众的师徒三人,忙迎上前来,激动地把他们请进了院子。 季雨石三人被下人恭敬地带到了陈府的正堂,刚坐下半刻钟,陈老爷便携着两个儿子迎了出来。 陈府前去求助的家丁刚刚回来没几天,紫霞宗派来的弟子便到了,陈老爷很是感激,他一进门便躬身先行了大礼,“不知仙师竟对此事如此看重,老朽让几位久等了!” 离他近些,长相忠厚的中年男子也跟着躬身行礼。 稍靠后些的绿衣青年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黑眼圈与眼袋一起挂在他蜡黄的面孔上,他被老爷子瞪了一眼后才吊儿郎当地微微屈了屈身子。 陈老爷又瞪了不争气的二儿子一眼,陪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大儿陈皓,那是小儿子陈宁,他一直都那副德行,几位仙师请莫见怪。” 长相忠厚的陈皓客气地对三人点了点头,陈宁则不以为意地翻了个白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季雨石总觉得那一看就酒色亏空的纨绔在偷偷打量她。 她很想劈道雷让他醒醒那色胚脑袋,可又担心暴露修为打扰了二徒弟的计划,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默默向后退了两步。 唐原好似发现了什么,他提步上前,将季雨石整个人挡在了身后。 少年薄唇紧抿,语气生硬地道:“家师派我与庄师兄、季师妹一同前来除魔。” 季雨石安静地缩在少年背后,莫名有些安心,她便顺其自然地装成了一个天真无知的小师妹,鹌鹑似的窝在那里。 “嗤,就凭你们。” 陈老爷还没说话,听到除魔两个字的陈宁嗤笑出声,他讥诮的目光扫过,将对三人的轻蔑表现得淋漓尽致。 陈老爷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气晕过去,他狠狠一杵拐杖,呵斥道:“陈宁,你给我滚出去!” “出去就出去,好像我想待在这里似的。” 青年不屑地嗤笑几声:“还以为紫霞宗会派什么大人物来,也不过是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 他把季雨石三人又逐个凝视了一遍,才一步三晃地出了正堂。 阳光将绿衣青年的身影拉得老长。 阴冷的视线宛如黏腻蛇信一样从身上扫过,庄玉韵搓了搓鸡皮疙瘩,这一瞬间他怀疑陈宁这个纨绔可能男女不忌。 陈老爷不住地躬身道歉。 “无碍,”唐原虽对陈宁有些反感,但事不及他人,他客气地把还在不停鞠躬的老人扶了起来,“时间紧急,谁也不知道魔修下一次会什么时间伤人,您还是先说一下情况吧。” “是老朽的错。” 陈老爷提到此事,差点老泪纵横。 原来三月前便有一个农户家的少女被吸干精血身亡,人们只以为是采花賊作案,手法虽极为残忍,但镇里也曾经发生过罪犯伪装魔修作案的情况,就只在镇上加强了防守,只是当做寻常人犯案。 然而就算士兵日夜巡逻,镇里却接二连三的又有三名少女死亡,死状同样凄惨,且被害少女身份不定,富贵商贾或贫穷农户皆有,唯一相同的便是她们生前都很貌美。 镇里人这才慌了神,镇长同陈老爷一番商讨,决定寻仙师相助。 二人却在到哪个门派求助的问题上出了分歧。 陈老爷要派人去紫霞宗,镇长却认为紫霞宗早已没落,他自顾自的遣人去了有崛起之势的天阳派。 可众人等了两周,天阳派的仙师没等到,却又等来一名少女的死亡,陈老爷这才忍不住寻人到了紫霞宗。 “如果一开始老朽就去贵派寻诸位仙师相助,就不会枉死那么多无辜女子。” 老人眼角湿润,自责与愧疚让他显得苍老憔悴。 三人安抚老人一番,陈老爷这才打起精神,唤来仆人为他们安排了住处。 待到了厢房,季雨石一扫刚才的鹌鹑样,她抱着手臂,细眉微挑地看着两个徒弟。 “你们怎么看?” 庄玉韵哪里知道该怎么看,他想到魔修和死人就害怕。 但是他在其他方面还是有些发现的:“那个陈宁,他一定是个断袖!” “他看得我很不舒服!”庄玉韵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 季雨石对大徒弟跑偏的思路沉默两秒才道:“他是有些问题,不过应该不是断袖。” 刚才,陈宁的目光可是在他们三人身上都停了片刻。 唐原如玉的面容略显冷硬。 他沉思了一下,斟酌着开口:“他这样偷偷摸摸,若不是修为不高,就是受的伤很严重,不敢张扬,我们仔细调查,总能发现线索。” ※※※※※※※※※※※※※※※※※※※※ 不会放弃的! 要相信自己会写得越来越好! 加油!! 一起去 唐原如玉的面容略显冷硬,他沉思着道:“他这样偷偷摸摸,若不是修为不高,就是受的伤很严重,不敢张扬,我们仔细调查,总能发现线索。” 庄玉韵听到要去调查,他想到皮肤萎缩贴在肉上的尸体,连忙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灌了两口,稳了稳自己惶恐不安的小心脏,试探着问:“我们从哪调查,先去镇长那里?” 唐原摇摇头,否定了庄玉韵的提议。 他看师兄一脸不解,沉吟着解释道:“若真是魔修作乱,去调查的普通士兵也不会发现什么线索。” 庄玉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仍旧一脸的迷茫无助。 “那我们去哪?” “先去几个当事人家。” 陈府所在的镇西,是青林镇富贵人家的居处,被害人中有三名少女出身商贾人家,便都是住在这里。 季雨石他们先后去了三名被害人的府里,却连主人都没见到,就被下人客气地请了出来。 少女都被早早安葬了,她们的家人知道是魔修祸乱,根本连面都不敢露,生怕惹怒魔修。 大宗门都讲道理,不会像魔修一样挥手便夺人性命,他们这样虽然很不地道,但至少不会得罪到魔修头上。 十三年前的唐府惨状,他们可都是亲眼见过的,谁知道这次的魔修会不会再灭一门。 越是富贵人家,越是贪生怕死。 季雨石三人碰了一鼻子灰,但人家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请出府来,他们也不能再翻脸回去强闯民居,只能趁着天色未晚再去东郊那两名被害者家里看看情况。 庄玉韵在一旁愤慨地踢着路上的石子,将憋闷都发到了它们身上。 他咬牙切齿地抨击人性黑暗,鄙视几家人贪生怕死,唾沫都差点飞溅到一旁的季雨石脸上。 “这都是什么人家,女儿死了都一点都不在乎吗!我们是去帮他们讨公道,他们却像避鬼一样躲着我们?” “拥有越多,胆子越小,”季雨石理性一些,但也很不理解那几家人,“魔修虽然可怕,但身为父母竟连女儿的死亡都不在乎,却是更可怕的事情。” “他们怕惹祸上身,”唐原淡淡地接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被害人都是庶出,他们认为不值得。” “说不定人死了他们更高兴”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晃过,唐原垂下眼,没有说出口。 季雨石听到少年低沉的话语,心里有些难受。 她想起十三年前去唐府时,唐原居住的那个荒芜偏僻的院落,还有男孩衣服上的破旧补丁。 她觉得心里刺刺的,就像她在唐府第一次见到小唐原时那样。 不是疼,可这种感觉让她想现在做点什么。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女人侧过身,将这一刻显得有些脆弱的少年揽在怀里,柔嫩的手轻缓地拂过他挺直的背,温柔而无声地安慰。 少年的身高已经高出她一头,与其说是揽,更像是投入了他的怀抱。 唐原浑身僵硬,他的心脏猛烈跳动着,无数念头在脑海里翻腾。 直到感受到女人柔软的手心安抚地划过他僵硬的背脊,充满怜爱的叹息在耳边响起,他才回过神来,唇边牵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伸出手,不带一丝绮丽念想地将女人轻轻搂住。 少年的掌心热热的,像他的怀抱一样温暖。 不等季雨石说什么,唐原手一松,又将她从怀抱里放开,他后退几步,清隽的面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师尊,我现在很好,有您,有师兄,我很快乐。” 真的很快乐,他得到了曾奢求一世,到死都没有触摸到的幸福,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要求更多呢。 人类果真天性贪婪,他得到了曾经渴望的所有,却又不自量力地对面前的人生出了肮脏妄念。 季雨石怔怔看着少年,她看到那如晨星般灿烂的眸子里压抑着暗流,唐原唇边噙起的笑容明明温柔灿烂,可她却从中感到了悲伤。 季雨石看不懂,她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时,只看到少年正对她和缓温柔的笑。 是错觉吗…… 一旁的庄玉韵可没那么多细腻的想法,他就觉得师弟没把他忘了,比他的偏心眼师尊好太多了。 他满足地在旁边直点头,觉得和师尊比起来,总是笑着的师弟要可爱得多。 一路无话,气氛却较刚才温馨许多,庄玉韵心情莫名变好,都没有再嘟嘟囔囔地埋怨那几户人家。 师徒三人一路向东,出了城门,来到一片拥挤又低矮的土屋前,说是镇东郊,其实只是一片贫穷的村落。 村里唯一的土路上,流了满脸鼻涕的光屁股幼童正在奔跑摔闹,几只黄狗在旁边跟着乱吠。 土路旁有个缓坡,坡下临着一条小溪,穿着破旧衣衫的妇人三三两两地聚在溪边搓洗着衣物。 她们一边斥着孩子离溪边远点玩,一边大声地家长里短,不多时,妇人们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一个面向敦厚的妇人叹了口气道:“都过去半个月了,镇长请的仙师老爷还没来,能不能是仙师老爷嫌我们这里太偏远,根本不想来啊。” 旁边吊眼梢的妇人把手上的水用力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这才宝贝地又摸了摸头上的银簪子,她斜了刚刚说话的女人一眼道:“你想这么多作甚呢,你家又没有女娃娃,死人也死不到你家头上。” 憨厚妇人嗫嚅着道:“可这都死五个了……严二丫前几天还帮我背柴火呢,这就没了……” 这时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女人突然向前倾了倾身,满脸神秘地凑到她们身边。 “诶你们听说了没,严家那个,”那妇人对地下指了指,偷偷摸摸地道:“还在偏屋里搁着呢,都有味道了,听说熏得隔壁李家受不了,都去他家吵好几次了。” 一直摸着簪子的吊眼妇人也不摸了,她吃惊地捂住嘴:“这都五天了……” “是啊,王家那个直接就扔乱葬岗了,严家这个也不知道留着做什么,这天气虽然不热,但放了那么多天……啧啧,也难为李家了。” 陈宁 季雨石三人都是修士,听力自然极好,几个妇人的窃窃私语在他们听来亦是清晰的很,她沉默着听了两句,快走两步绕过扑打嬉闹的孩童,回头对跟上来的唐原问道:“她们说的王家和严家是……” 唐原走到她身边,解释道:“王家就是三个月前第一个出事的人家。” 季雨石想了想:“那严家应该是五天前被害的那个少女家了。” “没错,她也是这个月里唯一的被害人。”唐原颔首。 少年停下脚步,他站在路边四下望了望,正巧看到村口走来一个扛着锄头闷头赶路的中年男人,便两步来到路中央将人拦住,客气地拱手道:“搅扰了,请问王家和严家该怎么走?” “谁他娘的有空让你搅扰……” 那矮个男人正急着回家,突然被人拦住,很是不快,他正要破口大骂,可一抬头看到三名不似凡人的年轻男女,登时有些紧张,把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土屋,磕磕巴巴地道:“那里,那里就是王家。” 季雨石向那边看过去,只见那小院破破烂烂的,与周围的人家没什么不同,正有一个女人在院子里喂鸡。 中年男人吭吭哧哧地答了话,他低着头,目光止不住地在三人身上乱飘,他还没见过修士呢。 一旁的唐原拧眉看着他,忍不住往季雨石身前靠了一步,挡住他的目光,低声问:“那严家呢?” 男人的视线一下被挡住,他吓了一跳,慌张地道:“严家在最东边,靠村口最外那家就是!” 还不等唐原道谢,他仓皇地拎着锄头拔腿就跑。 “嘁。” 落在后边的庄玉韵蹭到近前,就见那中年男人被师弟吓得好像逃难一样地跑走,他一下嗤笑出声:“胆子可真够小的,我们又不会吃了他。” 季雨石正要往王家院子那边去,听到大徒弟的声音,忍不住回头斜了他一眼。 “你的胆子也没大到哪里去吧。” 庄玉韵之前在紫霞宗的时候就总是被季雨石逗弄出洋相,这次好不容易能笑话别人,还又被亲师尊泼了冷水,青年看她这么瞧不起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他一挺胸脯率先跑到了最前面:“谁说的!我现在就给你看看我的胆量!” 他可不是什么都怕的! “王家那事都过去三个月了,又不像严家那样尸体还搁在院子里,看不到死人我就不怕。”庄玉韵一边快步往王家跑,一边暗搓搓地给自己打气。 他三两步窜到院边,也不去敲那就快散架的木门,而是隔着形同虚设的木枝栅栏对里面正躬身喂鸡的女人喊道:“大娘!大娘,这里是王家吗?” 那妇人被他的喊声吓了一跳,攥着还剩一半鸡食的木盆不悦地转过身来,她斜吊着的三角眼里带着警惕泼辣的光,狠狠射向庄玉韵,登时把他刚升起的气势吓没了一半儿。 “你,你好,请问您知道王呃……” 几步跟上来的唐原提醒道:“王倩倩。” 庄玉韵暗暗懊恼自己竟然连人名都忘了问,得了师弟提醒,他忙对着还狠瞪着他的女人问道:“对对,大娘,我们是来青林镇除魔的,王倩倩是您闺女吗?” “什么王倩倩?我家没这么个人!” 庄玉韵更多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被女人猛地打断,她脸色铁青,好似憋了十足的火气,竟然将还剩一半鸡食的盆子狠狠砸了过来。 “哎?” 庄玉韵目瞪口呆,他好像没说什么啊。 盆子摔在了栅栏上,酸臭味弥散开来,黄绿的碎渣撒了一地,几只瘦了吧唧的母鸡围在那里争抢。 女人直接扭身回了屋,细细碎碎的咒骂声从土屋里传了出来:“他娘的小浪蹄子,当初让她嫁给赵老爷她寻死觅活,这次真死了,家里连一分钱都没捞到!啐!白瞎老娘那么多年的粮食……” 变故来的太快,三人都呆立在鸡群旁边没缓过神来,正巧溪边那几个洗衣的妇人洗好衣服爬上土坡,将热闹看了个痛快。 那个面相敦厚的妇人唯唯诺诺地凑了过来,看着三人明显的修士打扮,她敬畏地道:“三位,三位仙师大人,如果想查线索的话可以去村头严家看看,王家……” 她偷偷往土屋瞄了两眼,听那女人还在屋里叫骂,没注意到这边,她才大着胆子道:“王家大娘之前逼着倩倩嫁给镇里的鳏夫,银子都收了,可这人突然没了,她到手的银子又得还回去,便气得直接把尸体扔到了乱葬岗,之前镇里派人来查,她也不认自己有这么个闺女。” 憨厚妇人叹口气,才接着道:“就算倩倩没被魔修祸害,她也活不了多久了,那赵老爷有虐人的兴趣,嫁过去的几个姑娘都……” 这时土屋的木门被猛地推开,王家大娘骂骂咧咧地从屋子里出来,看样子是想把刚砸出去的盆子捡回去,她见几人还站在自家院门前,眼角直接吊到了眉梢,薄唇一张破口大骂:“有病!都说了我家没这么个人,你们在这是想作死啊!” 憨厚妇人吃了一惊,话没说完就慌忙地对三人摆摆手,向早已走远的同伴追了过去。 那女人仍在院子里叫骂不休,将师徒三人和她没价值的闺女骂了个遍。 季雨石看着她上下翻飞的薄唇,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凤目染上寒意。 修行之人本不应对凡人出手,但见到如此恶毒心肠的妇人,竟将亲生女儿当做货物般买卖,季雨石还是忍不住小施惩戒,她将灵气运于眼中,直直凝视着那还在叫骂的女人。 王家大娘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不受控制地与季雨石对视着,红衣女子的眼里好似阴冷的深渊,她望进去就再也移不开眼,冷汗从额上汩汩而下,她终于站立不住地昏倒在院子里。 季雨石这才收回目光,往村东口走去。 呆立一旁的庄玉韵这才缓过劲儿来,他被那女人层出不穷的叫骂惊出了一身汗,见她与季雨石对视一会就突然倒在地上,忙追到季雨石身边问道:“师尊,你刚刚一直看着她,是对她做了什么吗?” 季雨石头也没回:“小手段,让她每晚都能与她心心念念的金.主赵大爷在梦中相会。” 庄玉韵想到那个据说有虐待癖的赵老爷,不仅对季雨石惩罚人的手段万份钦佩——不是遗憾女儿没嫁成吗,那么喜欢那个赵老爷,那你在他梦里多陪陪他,多好。 临近傍晚,村里忙了一天农活的农人都已经归家,路上玩笑嬉闹的孩童也被妇人们喊回家里,不多时村子里就静悄悄的,隐隐能听到远方的树林里传出的阵阵鸦叫。 季雨石跟唐原径直向东边走去,庄玉韵左顾右盼地跟在大后面,磨蹭半天终于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天已经黑了,我们再去人家打扰也不好,要不我们明天再……去吧?” 季雨石脚步不停,连眼神都不屑给他一个,他们到现在都还一无所获,哪能就这么回去。 到底是自己师兄,唐原善意地回头,示意落后许多的师兄快些跟上。 庄玉韵怂包一个,见自己的挣扎没人理会,他又一想到要去那个停尸五天的严家,腿先软了八分,踉跄着往前赶了几步将自己挂在唐原肩上,拖拖拉拉地往村东口蹭去。 太阳彻底消失,夜色裹着黑雾笼罩了整个村落,土路上再无人影,一旁空旷的田埂间不时传出窸窣声响,与远方树林的鸦啼声掺杂在一起,莫名显出几分凄厉。 村子越向外的地方越是荒芜,土屋更是稀疏,三人渐渐走到了村东口,这里光秃秃的只住着两户人家,最边上那家吵吵嚷嚷的,门口围了几个人。 季雨石还离得挺远就闻到种奇怪的味道,她想了想,扭头看向正挂在唐原身上的庄玉韵。 庄玉韵一路磨蹭着拖延时间,还是走到了这里,此时他正蔫的像个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挂在唐原身上,没多久,他好似也闻到了味道,还抬起头用力嗅了几下,表情带着点迷惑。 这个傻孩子脑子果然不好用,季雨石无奈地想。 她盯着大徒弟瞅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他渐渐醒悟过来,一张脸由红到白,再由白转黑,而后黑白交替地变化了好几次,期间他几次翻着白眼想晕过去,可惜修炼之后身体倍儿棒,愣是挺住了。 唐原感觉到季雨石的目光,侧头同情地看了庄玉韵两眼,默默地将他瘫软的身体拖起来,继续向前走。 离得越近,那带着些微腐烂的臭味就越浓,在黑夜中更是让人难免多想,一想到这味道的来源,连季雨石都有点变了脸色。 待几人到了严家小院外,便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堵在门口,旁边靠着个正在抹眼泪的瘦弱妇人,他们稍后些的地方还站了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正红着眼眶张开双臂挡住了院门。 安慰 待几人到了严家小院外,便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堵在门口,旁边靠着个正在抹眼泪的瘦弱妇人,他们稍后些的地方还站了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正红着眼眶张开双臂挡住了院门。 三人都脸色蜡黄,瘦得赤脚伶仃,身上穿着补丁都快磨烂的破布衣服。 他们对面站了两个拿着宽大木板的男人,看起来几人已经在门口僵持了有一阵子,破了洞的木板子早就被杵在地上,扶着它的那个男人看了看挡在对面的三个人,重重叹了口气。 “老严啊,不是俺不地道,可这都五天了,俺真不知道你留着……干什么,俺也不和你吵了,俺这次就是带着侄子来一起帮你把她抬出去,咱把她埋了吧,啊?” 堵着门口的汉子听了这话,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才四十多岁的男人头发已经白了一片,他抖着身子,双目赤红,似是极力忍着才没嚎哭出来。 过了半晌,他才用烂成几条的袖子撸了把脸,对着说话的男人哽咽道:“李大哥,俺,俺只是想给二丫弄口棺材,二丫她这辈子都没享过福,俺就是想让她走的明明白白的,让她……让她下去了也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住。” 话音刚落,他再也忍不住,蹲到地上掩面痛哭。 “都怪爹没本事,没法帮你报仇,爹连口棺材都买不起,是爹对不起丫头……” 扶着木板的男人眼睛也红了,他长叹一声,说不出话来。 参差木枝隔断出的院落里,茅草与黄泥筑成的土色墙壁上满是雨水冲刷出的裂缝,木板搭成的屋檐甚至被虫蛀出了大洞。 季雨石在一旁沉默着,他们将半个青林镇转遍,没有发现比严家更穷的人家,也没有发现比严家更爱子女的父母。 唐原从季雨石身边走了过去,他在几人畏惧又隐含期待的目光中弯下腰,两手拖在男人沾满泥土与泪水的袖摆上,轻轻将他从泥土中扶起,又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 男人颤颤巍巍地接了,唐原才一拱手严肃地道:“紫霞宗弟子,奉命来铲除魔修。” “您……您真的……”男人捧着上好蚕丝织出的帕子,一动都不敢动的僵在那,他听到唐原的话,顿时激动得话都说不清。 还是那个一直张着手臂拦在门前的青年先反应过来,他红着眼拜倒在地,激动地道:“仙师大人真的可以为阿妹报仇吗?只要可以铲除魔修,严贺愿意做牛做马伺候仙师大人!” 季雨石在一旁深受感触,这样的严家人与之前的王家真的是天壤之别,贫穷并不是阻挡亲情的理由。 “我们受托而来,只愿魔修铲除后青林镇和乐太平,几位无需多礼。” 唐原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叹道:“带我们去看看她吧。” 严家人悲喜交加地把他们带到了侧屋,季雨石落后一些,客气地将要跟进院的李家叔侄请了回去,许诺明天定让严家将女儿下葬。 等两人回去了,她才跟着进了侧屋。 屋内腐臭之气更浓,季雨石面不改色地来到唐原身边,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白衣少年慢慢点了点头,仍仔细盯着土床上的尸体。 女孩已经看不出生前的样貌,干瘪的皮映出肌肉的走向,一道道地勒在身体上,腿上和腹部已经轻微腐烂,阵阵恶臭从那里传出。 季雨石细细看去,发现尸体的颈上竟有一道牙印咬痕,并不深,只有右侧犬齿位置的皮肤被咬破,想来魔修是直接咬破皮肤吸食的精血。 她道:“右侧的犬齿……” 季雨石抬起头向唐原看去,少年正好也向她看过来,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庄玉韵捂着嘴脸色青白的躲在一边,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他只知道自己又恶心又怕,已经快吐出来了。 三人在屋内待了一阵,便在严家人期待地目光中退了出来,季雨石沉吟着对严家人道:“多亏你们没有将她草草安葬,我们发现了很重要的线索,假以时日,定能将那魔修抓出来。”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等俺把二丫安葬,就在家里供奉贵人!” 严父激动地连连对几人鞠躬,严母则在旁边低声哭泣起来。 季雨石三人拦不住他,连忙快走几步出了小院。 严旭稳重些,虽然也红着眼,但还是尽责地将三人送了出来,季雨石把他拦在院门口,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就见青年猛地跪伏在地上,头深深埋在土路上,不肯起来。 三人走出老远,庄玉韵回头一望,还能看到严旭跪在路边的身影,他好奇地问季雨石:“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他为什么还不起来?” 季雨石长叹一声:“只是留了些碎银在屋里,让他拿去帮妹妹妥善下葬罢了。” 惨白的月光洒满小镇,回到陈府时府里已经一片黑暗,只有守夜的家丁战战兢兢地立在门边,看到季雨石三人后,客气地将他们请了进去。 季雨石一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已经对魔修的身份了如指掌,现在只需要等着两个徒弟什么时候能发现。 这么想着,她抬手扯下艳红的发带,抬步向床边走去,如墨般的发丝倾泻而下,柔顺地披散在背后。 简单的洗漱一番,季雨石刚和衣靠在雕花床上,就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声响,她侧耳细听一阵,忍不住轻轻摇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原来是胆小鬼大徒弟不敢自己住,竟跑去和师弟挤一张床去了。 真的是……烂泥糊不上墙。 季雨石靠在床上想了想,白皙的手指伸出,对着房门屈指轻轻一点,便有一道微光从指尖飞出,扭曲的淡色结界在门外升起,将两个房间一起护在里面,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闭目养神起来。 夜色渐浓,魔修作乱的这段时间,连打更的守夜人也不敢外出工作了,青林镇安静得可怕。 月光映下的惨淡光辉照射到陈府西侧,却似浓稠的黑雾般飘飘荡荡,越来越浓,越来越多,直至将厢房完全裹在其中。 一道身影悄然潜到院子里,站在房门外的结界前凝视许久,终是没敢妄动结界。 “就让你们多活几天!” 身影发出细不可闻地声音,黑雾像携着怒气般消散在院子里。 屋里闭目养神的女人勾起唇角:“还真是沉不住气呢。” 第二日一早,季雨石收了结界便来到外面的小院里,边晒太阳边看她特意带过来的话本子。 另一间房传来零碎的响声,窸窸窣窣的,没过多久,房门被从里面打开,白衫少年握着扇子走了出来,他看到晨光下的季雨石,微微怔了一瞬,笑意从唇边溢出,一个小梨涡出现在脸颊上:“早安,师尊。” 唐原一身白衣,握扇含笑的样子已经有几分成熟男人温雅的风采,季雨石最喜欢的类型就是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把少年看得耳根红红。 季雨石这才收了垂涎的目光,眯起凤眼笑眯眯地道:“早啊,我们汤圆越来越帅气了呢。” 一颗乱毛脑袋从少年身后探出头,庄玉韵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哈……早,早啊。” 季雨石调侃完二徒弟,看着睡眼惺忪地大徒弟,一抬手拉过垂在身侧的桃枝,从上面捻起一片花瓣,轻轻一掷。 “pia” 桃花带着簌簌风声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拍在了庄玉韵白嫩的额头上,印上个浅浅的红印。 “哎呦!”庄玉韵一下被拍清醒了。 季雨石面带笑意地看着抱头装可怜的大徒弟道:“快去洗漱,等下去前院用过早餐,还要去镇上收集线索。” “好嘛,直接说不就好啦,总是动手动脚的……” 等他磨蹭着收拾完,三人赶到膳厅的时候,陈老爷没有出现,厅里只有穿着一身绿衣的陈宁坐在桌前,正一边搅着面前的那碗清粥一边毫无形象地打哈欠。 唐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季雨石也看了正大张着嘴打哈欠的陈宁两眼,忍不住侧首看向唐原。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陈宁听到声响,一低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看着他的师徒三人,他的脸色蓦的沉下去,一把将手里的调羹狠狠摔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一旁侍立的小厮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他慌忙地蹲下身子去捡碎片,却被陈宁一脚狠狠踢倒在地上,“滚一边去,没眼力的东西。” 他骂着小厮,阴冷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季雨石三人。 “真是晦气!” 陈宁站起身,好似有多大的仇恨般恨恨地又扫了三人几眼,冷哼一声大步从他们身边走过,径自出了府门。 只留下厅里跪在地上的半大男孩捂着肚子,大气不敢出,疼出了一头冷汗。 “神经病吗这是!” 庄玉韵气坏了,这人简直不正常,一大早上就发疯,还虐待儿童。 季雨石却很清楚陈宁为什么发脾气,她上前去蹲在痛得脸色发白的男孩身边,左手虚虚按在他腹部,浩瀚的灵气在他身体里游转两圈,男孩便觉得自己好了许多,浑身都轻盈了许多,他站起身,忍不住蹦了两下。 “谢谢仙师大人!” 男孩好奇地揉着自己一点都不痛了的肚子,要不是顾及几人在场,他都想把衣服扯起来仔细看看。 季雨石揉揉他的脑袋,温柔地笑笑,没有说话。 唐原走到桌旁,不经意似的问道:“你们二少爷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人心难测 唐原走到桌旁,不经意似地问道:“你们二少爷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男孩兴奋好奇的表情淡了下去,他抿了抿唇,向门外扫了一眼才小声地道:“不,不是的,听说二少爷以前只是有些,有些随意,而且以前老爷管得很严……” 庄玉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夹了个牛肉汤包狠狠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问男孩:“那现在呢,他怎么能动手打人。” 男孩嗫嚅着唇,犹豫了半晌才道:“两年前二少爷大病了一场,差点,差点就没了,从那以后就总是生病,脾气也越来越不好,老爷也不敢再用家法罚二少爷,怕他身体承受不住。” 庄玉韵一口包子一口粥,期间还得空出嘴来埋怨陈宁,忙得不可开交,季雨石踢了他一脚让他闭嘴老实吃饭,转头对垂着眼睛的男孩问道:“喔,所以他以前只是纨绔了点?” 男孩盯着地面没有出声,轻轻点了下头。 唐原自顾自地坐到桌旁,盛起一碗白粥放到身边的位置上,又贴心地布好菜,招招手对季雨石轻声道:“师尊,先过来吃点东西吧。” 他这才给自己盛了碗粥,随口问男孩:“我看他刚才直接出了府,是有什么事吗?” 这个男孩还正巧知道,他眼睛都亮了几分,很是羡慕地道:“二少爷今日约了卿宁坊的苏姑娘去城东游湖,特意早早起来的。” 季雨石喝了几口粥,若有所思地道:“苏姑娘……” 十三四岁的男孩也到了怀春的年纪,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上满是憧憬,“苏姑娘是半个月前刚到青林镇的,我听跑腿的虎哥说过,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喔,携美游湖去吗……” . 草草吃过早饭,师徒三人慢悠悠地来到了青林镇的主街,站在空荡荡的路中间,庄玉韵一脸的茫然空洞,他对稍后的行程毫无头绪——自打离开紫霞宗后,他就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不懂就问,庄玉韵眨巴着一对帅得毫无特色的眼睛对前面的二人道:“那个,咱们现在要去哪啊。” 季雨石停下脚步,回过头兴致盎然地道:“你猜猜看?”她想瞧瞧这个榆木脑袋的大徒弟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唐原也停住了脚步,看着一脸调侃的师尊,无奈地笑了。 庄玉韵抓耳挠腮,像极了上课被老师点名的偷懒学生,他吭哧半晌,灵光一闪,想起早些时候季雨石说过要出来收集线索。 他帅得没特色的小脸上信心满满:“咱们是不是要在街上问问行人,再收集收集线索?” 季雨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果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庄玉韵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又梗着脖子无赖地道:“你早上就这么说的,为什么又要说我……那等下到底要去哪里啊。” 季雨石和唐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当然是去……巧遇!” “哎?巧遇谁?” 庄玉韵仍是一头雾水,季雨石已经不对他的智商抱有任何期望了,她很是无奈地敲了敲青年毛茸茸的脑袋:“你跟着来就是了。” 庄玉韵见师尊与师弟都一脸了然的样子,只有自己还蒙在鼓里,不仅跟在两人身后思考起来“我真的很傻吗?” 最后他得出了结论“不,我是要做大事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些小细节都是浮云啦,自有其他人帮我解决。” 他这边忙着自我催眠,给自己的智商不在线找了个好理由,这才一身轻松地向四周看了看,顿时又有些迷茫地问:“咱们昨天不是来过这边吗,这都快到东门了啊。” 说到这里,庄玉韵惊恐地瞪大眼睛,他一把扯住前边的师弟,很是崩溃地道:“难道还要去严家?!” “不是……” 唐原刚要给他解释,却突然脸色一整望向前方,庄玉韵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正看见前面一栋精致小楼里走出一对儿人来,那女子穿着一身正红色的留仙裙,眉眼间柔媚可人,很有几分姿色,她旁边陪着个一脸邪笑的男人,正是在陈府甩袖而去的陈宁。 “晦气!怎么到哪都能碰到他。”庄玉韵顿时也顾不得害怕,很是厌烦地撇撇嘴。 “因为我们是特意来巧遇他的呀。” 季雨石在他耳边悄声道,说完也不看他震惊的脸色,就一甩红袖,袅袅婷婷地向看到他们后立即变了脸色的陈宁晃了过去。 “宁少爷,好巧啊,”季雨石柔笑着向陈宁打着招呼,无视了绿衣青年一脸不屑的表情,她转头看向正盯着她的红衣女子,左手轻掩唇角,笑道:“我说你怎么早饭都不吃就赶着出门呢,原来是约到了青林镇最美的苏姑娘呀……” 陈宁厌烦地看着面前的紫霞宗弟子,嘴角嘲讽地翘起。 “与你何干?” “与我嘛,倒还真有那么点关系……”季雨石右手背在身后,手指成诀,一道微光落在旁边满脸不悦的苏月儿身上,迅速隐去。 “昨夜是我招待不周,让宁公子在小院里吹了寒风,”她笑着抽身后退两步,狡黠地对苏月儿道:“宁公子的身子近两年一直不大好,苏姑娘去游湖时可要仔细着点,莫让他受了风寒。” 陈宁嘲讽地表情僵在脸上,身周的气息瞬间阴冷下来,一瞬间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你都知道,”他目光如同实质地在面前仍笑盈盈的女人身上扫视着,突然又扬起嘴角,眼里射出邪肆的光:“那就老实地等着我……说不定我心情好了,能给你在身边留个位置。” 苏月儿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她的脸慢慢苍白,柔美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她剧烈地喘息几下才厉声道:“宁公子,就算您不喜欢月儿,也不必如此羞辱月儿,您邀我一同游湖,却还,却还与她——” 苏月儿再也说不下去,她看着面前未施粉黛就耀眼夺目的女人,又是羞恼嫉妒,又是自惭形秽。 她觉得陈宁有如此佳人相陪还来追求自己,是故意想让自己出丑,顿时双目含泪地跺了跺脚,一甩红袖转身跑回了卿宁坊。 ‘陈宁’不耐地撇撇嘴,想直接甩头离开,可苏月儿确实有几分姿色,他舍不得这个钓了好几天才得手的玩物,只得狠狠瞪了眼还站在那,仿佛看他笑话的女人。 不过是三个刚筑基的小东西,要不是那个结界法器,昨晚他就要了他们的命。 “别以为有长辈送的小东西就可以挑衅我,再不老实,我让你们生不如死!”他阴狠地道,沉着脸向苏月儿追了过去。 “嘁,反派总是喜欢撂狠话。” 季雨石嘲讽的撇撇嘴,对陈宁的话不屑一顾。 “怎么样,这样他定会自己先乱了阵脚。”她吃吃地笑了两声,回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得意得眼睛都笑弯了。 “既然是个披了嫩皮的老怪物,那我帮你们做任务,也是理所当然的。” 庄玉韵从头到尾都云里雾里的,只看到自己的师尊跟变脸似的一会儿一个样,她说的话像天书一样什么都听不懂。 他感觉自己很快就能写出本《十万个为什么新编版》了,只得有气无力地问:“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刚刚在做什么,昨晚陈宁什么时候来我们院子了……” 路上围着几名兴致盎然的行人,他们热闹看得还未尽兴,忍不住把脖子都伸长了几分,想听听还有什么八卦。 季雨石白了路人几眼,把愚笨徒弟牵狗似的往身后一牵,又对一直在旁边看她演戏的唐原招招手,径自到了卿宁坊对面的客栈,三人要了一间二楼临街的客房,在里面歇了下来。 “玉韵,你去窗边瞧着点,陈宁跟苏月儿出来了告诉我一声。” 季雨石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毫无形象地往床上一靠,抹掉了额上并不存在的汗水,狠狠舒了口气:“哎呀,演戏真是累人。” “师尊,如果我们猜得不错,他们还是会继续去游湖,到时陈宁定会心急,怕我们横插一脚,等下他会对苏姑娘下手。” 唐原坐到床边的小榻上,一边分析,一边轻柔地给季雨石捶起腿来。 “我已经分了些灵气到苏月儿身上,就等着他动手呢,晚上看他是不是又会‘生病’。” 女人满意地享受着二徒弟温柔的伺候,狭长的凤眼眯了起来,有些昏昏欲睡。 “可惜他昨晚没敢触碰结界,不然他今天就该养病了。” 唐原抬起的手微微一顿:“师尊昨日便知晓了吗?” “刚见面时我就发现他神魂与肉身不契合,那么他盯着我是想采补,可盯着你与你师兄,那只能是因为你们比陈宁那副身体资质好,他想伺机夺舍。” “我昨晚在房外布了个小结界,果然将他拦在了外面,”季雨石解释完,不仅看向榻上的二徒弟,有些好奇地问:“你是今早发现的?” 从她的角度,正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好看的阴影。 “之前我就很奇怪他的态度,”唐原手上动作没停,抬起头对季雨石笑道:“今早在饭厅时,我看到了他右边的犬齿,比寻常人锋利。” 夜探 严家闺女的脖颈,便是被凶手的右侧犬齿咬破血管的,而今早‘陈宁’打哈欠时,唐原看到他右侧的犬齿较常人尖锐很多,再联想到他莫名的的不屑与敌视,一下便想明白了。 庄玉韵猫在窗边,早已听得目瞪口呆,“你们是说,陈宁被魔修夺舍了?他不满意现在的身子,在觊觎我的肉身?” “不是你的,是你们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他是什么修为?师尊你会保护好我的吧!” 他发疯似的抓着头发:“为什么不直接把他咔嚓掉啊!” “他的身体里还有微弱的灵魂气息,真的陈宁应该只是被压制,并没有死,如果要救他,我们需要让魔修自己从他身体里出来。” “而能灵魂离体夺舍他人,他的修为必定不会很低,至少元婴期才能做到,”季雨石很是坏心眼地向庄玉韵摇摇手指:“师尊得保护好你师弟,你是师兄,需要学会独立。” 接下来的计划,她可是得陪在唐原身边的,还真没功夫去照看大徒弟。 “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庄玉韵即委屈又害怕,差点没挤出几点泪来。 他不想再看师尊与师弟那副土地主和小媳妇的样子,恨恨地将视线转到了窗外,没多久便看到两个人影。 斜对面的红绸小楼里走出两个人来,苏月儿一脸娇羞地笑着,秀美的脸庞上升起两朵红云,旁边陪伴的‘陈宁’眼神里明明满是不耐,却仍假笑着对红衣女子说着柔情蜜语的情话。 二楼客房中,庄玉韵猛然像青蛙似的趴在窗边的木地板上,扑倒时发出的钝响把正打瞌睡的季雨石吓了一个机灵。 “你这是在做什么,练功么。”她揉着眼睛,无奈地问。 庄玉韵想爬起身来又怕被看到,正在旧地板上匍匐着往前蹭,听了季雨石的询问,这会儿还有时间伸出右手,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 “嘘,他们出来了!” “这么快,哈……看来他哄女人很有一套啊。” 季雨石很有闲心地打了个哈欠,坐直身子看向床边正静静凝视她的少年。 她在苏月儿身上布下了小半灵气,‘陈宁’如果老实还好,若是真的在游湖时动手,便会被灵气反震到神识,到时魂体与肉身更不契合,只能等待机会另寻他人夺舍,而他觊觎的,资质最好的,莫不过紫霞宗的两名弟子。 唐原对上她的视线,沉稳地点了点头:“明早我会独自去祖坟祭拜。” 唐家祖坟在青林镇西南,本就偏僻,因十三年前灭门之事,更是人烟稀少,唐原若孤身一人前去,定会引得陈宁尾随,伺机夺舍。 季雨石俯身,温柔地抚了抚少年发丝柔软的脑袋。 “不要怕,你只管去,其余有我。” . 待到傍晚时,陈府前院突然一片鸡飞狗跳,嘈杂的吵嚷声远远穿到了膳厅里。 “皓儿,你去前面看看,让他们安静些。”陈老爷不悦地向外扫了一眼,支使了一旁正沉默着用饭的大儿子去管理下人,这才很没面子地对季雨石三人拱手致歉:“老朽管教不严,叨扰仙师了。” 敦厚男人默默地点了点头,才站起身来,之前迎季雨石几人入府的那个小个子家丁便从外面慌张地跑了进来,边跑边大声喊:“不好了,不好了老爷,二少爷他白日在湖边吹了冷风,旧疾又犯了!” 他一溜烟进了膳厅,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喘着粗气,声音颤抖地道:“二少爷是被抬回房间的,小马已经去请王大夫了!” “什么!”陈老爷手一抖,筷子从手上滑落,在桌上滚了几圈掉到了地上,他猛地站起身,拐杖都忘了拿,急匆匆地往外赶,“白日还好好的,怎么这就病了,他还醒着吗?” 陈皓忙上前扶住了老人,先回头对季雨石三人点点头表示歉意,这才一边安慰一边扶着他慢慢向外走去,“别急爹,小马已经去请王大夫了,二弟不会有事的。” 转眼间,膳厅里只剩下季雨石师徒三人与一大桌的热菜美食。 “他可真会赶时候,”季雨石无奈地撇撇嘴,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排骨,又将筷子一扔:“比汤圆做的差远了,我们快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回阁里做饭吃吧。” “唔唔,”庄玉韵正在往嘴里塞油焖虾,他边吃边支吾道:“是比师弟的手艺差远了,季雨石你快些搞定,我们赶紧回去吧,我都饿瘦了。” “……” 季雨石低头看看他面前一桌子的骨头,又瞅瞅他盛的第三碗白米饭,很是无奈地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别吃了,等会人家回来看桌上的菜都没了,你不嫌丢人我还丢人。” 扯着庄玉韵回到住处,三人各自回了房间,季雨石站在屋里,突然又走到门外,向隔壁看去,正看到唐原如青松一般立在房前,在那直直地望着她的方向,眼里似有墨色旋涡在流转,见她又走了出来,愣了愣。 季雨石将垂在脸颊旁的发丝抚到耳后,平日里凌厉张扬的凤眸柔和的弯下,像耀眼的太阳化成温柔的皎月,她柔软地笑着,对唐原道:“别怕,我会陪在你身边,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让他伤你半根头发。” “我不怕,师尊不必担心,天不早了,您也早些歇息吧。”唐原扯出笑脸,艰难地答道。 他在那里站了许久,从女人对他笑笑后又转身回房,到她的房间熄了烛火,他还站在那,直直地盯着她陷入黑暗的房间。 在这一刻,他无比唾弃自己。 他唐原,在季雨石眼里永远只是需要师尊安慰保护的弟子,他就像一棵拼命生长的树,无论再如何努力修炼,也无法触摸到天边的皎月。 他想变强,他要变强! 白衫少年狠狠握拳,直到主院嘈杂的声响都已经消失,他才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深深吸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 天际破晓,阵阵鸡鸣从远方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雾气,陈府厢房的雕花木门从里侧打开,唐原轻轻关上房门,向隔壁房间看了一眼,悄悄走出了陈府。 天空才泛起蒙蒙亮光,街道旁的铺子还没有开门,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都神色仄仄,满面倦容。 唐原径直出了西门,路旁已经隐隐有农人在劳作,身影绰绰,隐在清晨的白雾中让人看不清楚,他走上延伸向西南方的一条小路,路尽头有一片树林,只要穿过那里,就能到达唐家祖坟。 树林里怪木的枝叉横戳四散,空气潮湿黏腻地沾湿唐原的袍角,呼吸间都沁满了浓浓的阴寒水汽。 鸦鸣似幼儿啼哭,从四面八方传来,越行越深,本就稀疏射下的阳光已经消失,只有隐隐投射下的树影仿似在张牙舞爪,身后的黑暗里隐约传来声响,像是有恶兽正在追踪狩猎,只等着给前方的猎物致命一击。 唐原面不改色地大步向前走,身后的簌簌声响越来越近,却无法让前面的人有一丝停顿。 “嘻嘻嘻……哈哈……” “呜呜呜……” 乌鸦啼叫不知何时变成了小儿的笑闹声,又变为女子的呜咽,唐原皆置之不理,暗处的‘陈宁’终于按奈不住,铁青着脸显出了身形。 “你这小子,定力倒是不错。”‘陈宁’铁青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说道,自己的恶趣味没得到半点回应,让他很是恼怒。 依旧沉稳淡然的唐原这才停下脚步,他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面色青白、身体僵硬木楞的‘陈宁’,面无表情地道:“你果然来了。” “本座不管你们在耍什么小把戏,别以为有了一个护身法器就可以多管闲事,既然你们敢坏本座好事,就别想活着回紫霞宗。” “你的肉身正合我意,另一个小子虽然资质更好,可一身傻气,让人嫌弃,”‘陈宁’狞笑着道,可惜他脸太僵硬,做出的表情只是轻微扯了下唇角,“你说等本座夺了你的肉身,用这个身体去宠幸你那个狐媚子小师妹,会是个什么滋味?” 唐原一直淡然的表情蓦然巨变,往日温润的气息荡然无存,他周身荡起阴寒冷意,此时的他竟比‘陈宁’的气息更令人惧怕。 “喔喔?”‘陈宁’惊疑一声,他饶有兴致地笑着,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突然艰难地抬起双手拍了几下,兴奋地道:“你这么激动,莫不是被本座戳到了痛处?那把身体给本座,让本座帮你完成你这个胆小鬼觊觎的事情,岂不美哉?” “你废话真的很多。” 唐原脸沉如水,他腰背笔直,如傲雪中的青松,刀锋般的目光直直射入‘陈宁’的眼底,竟让他心神不稳,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你以为能夺我肉身,毁我神识,何不快些试试?”白衫少年扯起一边唇角,竟显出几丝邪逸之气,他斜睨着‘陈宁’,眼底挑衅之色化为实质,“呵,好看看是你吞了我,还是我……杀了你。” “黄口小儿,就是你师尊来了都得向本座叩首,你竟敢如此放肆!” ‘陈宁’终于没了戏耍的闲情逸致,他被唐原不屑的眼神激得暴怒,一道虚影窜出陈宁的身体,携着阴冷寒气爆射向白袍少年。 演戏 魔修的灵魂一离开陈宁的身体,尖锐的哭泣哀嚎声瞬间响彻幽静的树林,他的魂体几乎不成人形,溢满黑气的表面不住地膨胀扭曲,好似有无数身影在里面疯狂挣扎着想要逃出囚笼,畸形而可怖。 他爆射而出,携着无数枉死之人的怨气与愤怒袭向前面依旧冷漠的白袍少年,所过之处枝枯叶败,阴寒气浪蚀腐一切。 电光火石之间,慵懒的女声突然在两人耳旁响起,拖着长长的尾音,说不出的自在懒散。 “不过是才出窍的小东西,也敢在本尊徒儿面前大放厥词。” 空间突然扭曲,树木间萦绕的黑气荡然消散,一道艳红身影骤然浮现在魔修身后,她右手随意地探出,五指微曲猛然一扣,魔修飞射向前的身形便如同静止般停顿,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魂体上扭曲颤动,凄厉尖叫声更甚。 唐原一直冷漠的面容猛然触动,他想上前阻止女人的帮助,他相信自己可以对付这个魔修,可他却像脚上生了根,灌了铅水一样,只能愣愣地凝视着女人,嗫嚅着:“师尊……” 细小的声音淹没在回荡满整个树林的刺耳尖叫声中,连他自己都没有听到。 “吵死了!” 季雨石不悦地撇嘴,被耳旁尖锐的噪音吵得细眉紧蹙,她右手微曲的五指突然握紧,响彻树林的惨嚎声骤然消失,魔修的灵体不受控制地蜷曲,像一张破旧的纸团,被她随意地团吧团吧扔到了面前的枯枝烂叶上。 她看着在地上挣扎颤抖的黑色小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又丑又吵,这样好多了。” 唐原几步走到她身旁,眉眼中又是失落又是欣然。 “师尊,我并不怕他,您不必如此小心。” 上一世坠崖后他明知是被利用,但还是修炼了仇临自创的功法,进境飞速只差一点便直入大乘,若不是那一世他被墨云剑蛊惑心神,只想一心求死,他也不会毫不抵抗地被仇临夺舍。 如今他没有仇临的意识引领,无法修炼那功法,但他的灵魂已经无比凝练,别说只是出窍的魔修,就是大乘期的灵体,他也能与之周旋。 在腐土中翻滚的魔修小球终于挣开一点束缚,他发出微弱而充满不甘与惊惧的声音:“紫霞宗只有两个合体期修士,没有女人,你到底是谁?” “……” 季雨石沉默了,万万想不到,她在修仙界的地位如此卑微,竟然连两个师侄都不如。 “听说过‘布雨真人’吗?”季雨石自暴自弃地问。 “那个只会哭的女人?嗤,开什么玩笑,她才不会……”魔修的挣扎越来越小,突然醒悟过来,“是你?你就是‘布雨真人’,你以前在外界都是装的?” 季雨石对自己人尽皆知的臭名声很是不满,她再没心思跟地上的黑团贫嘴,悠然慵懒的表情一收,周身气势骤变,上位者的气息尽数压到魔修身上:“说吧,你是怎么来的,来做什么?” 大乘修士全修仙界跟魔界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人,本就是实力的象征,他碰到的‘布雨真人’又与传闻中软弱窝囊的作风大不相同,浩瀚如海的威压让他根本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 魔修直接收起了拼命一搏的心思,将来龙去脉尽数脱出,只求事后一个痛快。 这事说起来也是他倒霉。 他本是在修魔结界旁路过,碰巧遇到结界动荡不稳,看着面前那道豁口外面的修仙界花红草绿,充满灵气与生机的美好景象,他便满是欣喜兴奋地跨了界。 想到修仙界数之不尽的修炼资源,无数的凡人百姓,他的心就止不住地颤抖——他卡在出窍期一百二十年,此番机缘巧合到了修仙界,只要他小心谨慎着躲开那几个大派,便可以肆无忌惮,等他灭了两个小城躲起来,到时便可一举突破入合体期…… 等他跨过结界,美好的念头还在脑海里打转,便被扑面而来的一道剑光直接斩断了肉身,要不是他专修灵体,怕是直接就被一剑杀死。 万幸那出剑的白衣剑修过于自负,斩出一剑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才给了他一线生机。 他这才惊觉自己运气太差,竟直接来到了修仙界第一大派苍剑宗的附近,他怕苍剑宗的剑修突然回返,直接忍痛脱离了肉身一路南遁。 一路逃命到了青林镇,正巧碰到外出游玩的陈府二少爷陈宁,便直接霸占了陈宁的身子,没想到这纨绔看着酒色脓包,身虚体弱,求生欲望却很强烈,他一路逃来,灵体几乎溃散,只能先让陈宁的灵魂在身体角落里苟延残喘。 两个灵魂互相争夺许久,将本就羸弱的肉身折腾的几次大病,他终于占了上风,然后就是偷偷摸摸地采补了几个少女,他想着反正这里是紫霞宗的地盘,而紫霞宗现在没落的很,根本不足惧怕。 听说紫霞宗来人除魔,看到三个筑基小豆丁,他还嗤之以鼻,却万万没想到竟惹来一位大乘期的祖宗藏在里面装鹌鹑。 针锋相对 本以为是撞了大运得以到达修仙界,没想到是厄运连连,季雨石都忍不住为他掬了一把辛酸泪。 “你这命,简直就是非酋降世。” 想到他一连碰到两个修仙界国宝般的大修士,季雨石感叹着摇了摇头。 她凑巧出来也就罢了,苍剑宗的那些剑修是出了名的死宅,整日里沉迷修炼,几十年都难得出关一次,这魔修刚一跨界便碰到苍剑宗的大剑修,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想到这里,她怕染上魔修的一身霉运,烫手山芋似地把魔修变成的小黑球扔到了纳戒里,等着回去交予项修明,让他处置。 季雨石这时才发觉唐原从始至终都很沉默,她只以为少年是怀念家人,就一脸慈爱地转过身,先轻轻抚了抚他的衣摆,拍掉他在林里沾到的树叶,这才老母亲般嘱咐道:“你去祭拜吧,为师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好。” 唐原愣了愣,将心理的乱成一团的想法抛到一边,点头应了,转身独自向小路尽头的墓地走去。 季雨石站在树林里,担忧地看着少年日渐高大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路尽头,心里很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终于还是没有偷偷跟过去。 二徒弟也长大了,现在做什么都一板一眼地要面子,要是知道自己哭鼻子的可怜样被师尊看到,定是会羞愧欲绝,如果再想着跳崖可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她无聊地在附近转了一圈。 没有了装神弄鬼的魔修,树隙间洒落的稀疏阳光霎时涌现出来,枯黄暗淡的树叶变得绿意盈盈,吵闹的鸟雀也在林中悄悄露头,树林又重新恢复了生机。 她靠在粗大的松柏上等了一会,就又待不住了。 一会儿低下头看看树根边白蓬蓬嫩呼呼的菌子,一会儿又抬起脑袋盯着飞来飞去的雀儿目露痴馋。 就在她忍不住终于要对那可怜的鸟儿下手时,突然瞟道前方一棵大槐树的树丫上,正端端正正地座着一个鸟窝,里面露出些许白莹莹圆乎乎的小巧事物。 是鸟蛋! 二徒弟做的蛋羹最好吃了…… 季雨石想到小徒弟做的美味,鼻尖仿佛都闻到了诱人的香气,脑海里的烤小鸟被扔到了天边,她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那棵大槐树下。 粗大的褐色树干表皮很粗糙,摸上去还有些晨露染上的湿润触感,稍有些滑腻。 季雨石此时恍然忘记了自己的修士身份,她手掌在一起轻搓两下,便一把抱住了树干,也不顾红衣沾上露水,她右脚一抬,左脚在地面一蹬,就稳稳地爬了上去。 等唐原祭拜过唐家列祖列宗,回到这里时,就见到自己十分敬重的师尊像只红毛猴子一样地抱在一根粗大树杈上,正一拱一拱地往树梢边的鸟窝蹭过去,旁边还有只红嘴儿小鸟在一下一下地啄她的发丝。 师尊这是……偷鸟蛋被鸟抓到了? 看着女人这幅狼狈样,他心里的郁气竟突然一扫而空,笑意从眼角溢开,抚平了紧皱的眉宇,在脸颊映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唐原悄悄走到树下,仰头看着上方的红色身影笑道:“师尊,我回来了。” “啊!啊?” “这么快就回来啦……” 季雨石还在那一边抱着树杈保持平衡一边与小鸟作斗争,突然听到徒弟的声音,一时间很是尴尬:“我是,我是看到它的蛋掉在了地上,我帮它放回去,这小破鸟就误会了,误会了,哈哈……”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连一颗蛋还没掏到呢! 季雨石被徒弟抓包,心里暗自懊恼,‘我的形象……不行,我得抢救一下,先转移话题再说。’ 她飞快从树上翻下来,在空中一转身,稳稳落在了地面上,不自然地将被鸟啄乱的发丝胡乱抚到耳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率先向林外行去。 “蛋已经平安放回去了,我们也快走吧,你师兄应该都等急了。” 季雨石飞快地走了几步,这才想起自己竟然把陈宁给忘了。 她原地转了两圈,勉强看到陈宁那和绿叶绿草融为一体的绿袍子,忙分出一点灵气将他包住了,让青年像气球似的横漂在自己后面,这才又急匆匆地向外赶去。 师尊一向大大咧咧,唐原很少能看到她这样乱了分寸的样子,在一旁瞧着,强忍着没笑出声,这会儿见人是真的要走了,他这才压住满脸笑意,正了正表情一脸正经地跟了上去。 “师尊,我们把他送回陈府,便直接回宗吧。” 少年声音里说不出的正经。 季雨石听了,忍不住偷偷回头瞥了一眼,见唐原的笑跟往常没什么不同,这才暗自松了口气,语气又恢复了平常的自在随意没个正形:“好啊,这么多天没吃到汤圆做的美味,师尊衣服都肥了一圈。” 完了她还伸手扯了扯衣领,表示衣服真的肥了,自己真的瘦了。 季雨石絮絮叨叨地盘算回去要吃的东西,唐原在旁边一一记牢了,两人一个说一个记,没多久就回到了镇上。 刚转过路口,便见到庄玉韵一脸怒气地站在陈府门前,陈家父子在他旁边不住地擦冷汗。 三人对面站着四个身着红衣的青年,衣服均是红衣黑纹,看起来应是一个门派的弟子,为首的青年正一脸嘲讽地说着什么。 非酋魔修 红底黑纹的张扬服装,又敢在紫霞宗旁作威作福的,也只能是天阳派这个使劲蹦跶的蚂蚱了。 季雨石看着衣服跟她撞了色的四个天阳派弟子,心里顿时不太舒爽——女人嘛,都不喜欢跟别人穿得像,就算只是颜色一样,那一下撞了四个,也是够了。 更别提她的窝囊大徒弟一看就是被这四个獐头鼠脑的家伙给欺负了。 “呦,都聚在这干嘛呢~” 季雨石大摇大摆地带着唐原来到了门前,无视四人探寻又敌视的视线,自顾自地右手往前一指,一直飘在后面的陈宁就飘飘悠悠地浮了过来,正好横在两拨人中间。 青年墨绿的袍子上沾满了棕黑色的泥土和腐叶,仔细看看甚至还能瞧到某只顽皮小鸟飞过他时洒落下的一滩白色的不明物体,看起来神似一根横在半空中的大树枝。 季雨石站在府门前的台阶上把人停放好了,这才施舍般地扫向台阶下的四人。 只一眼,她好像看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事物,赶紧用右手捂上了双眼。 “是知道已经解决了魔修,提前请人来庆祝了吗,就不能找几个好看的人来?还特意让他们穿红色,这么美好的颜色穿他们身上,真真是脏了我的眼。” 她一手捂着眼不肯放,回头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庄玉韵仍气鼓鼓的小脸蛋,叮嘱他:“我知道你审美一向不高,但下次至少也要找正常水平的人,这几个真的太丑了。” “你!你这个粗鄙……” 四人被季雨石一串举动惊得目瞪口呆,稍靠后些的一名弟子率先反应过来,只见他本就黑得反光的面皮又黑了一层,想来应该是气红的颜色在脸上看不出,只能显得更黑。 然而他质问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一旁看清“树枝”的陈老爷打断了。 “宁儿!宁儿你怎么了!仙师,您这是……” 陈老爷年纪大了,眼神难免昏花,此时才看清了横在几人中间还在昏迷中的陈宁,他惊得差点把手里的拐杖扔了,冷汗也顾不得擦,本应在家里养病的小儿子被季雨石从外面带了回来,再结合季雨石的话…… 他的身体狠狠一晃,险些摔下台阶。 “您说的魔修,魔修……”陈老爷被陈皓扶着,勉强站住了身子,不敢把脑海里的想象说出来。 “想必你们也发现陈宁近两年越来越暴躁无常了。” 季雨石轻轻向老人输送了一道灵气,稳住他的心神,这才继续安抚地道:“他被魔修夺舍两年,幸而意识顽强,才能存活到现在,魔修已被我们铲除,让他修养些时日,便会好的。” 此时的陈宁还在昏迷中,他的灵魂被压制太久,季雨石在回来的时候让唐原喂给他一粒养魂丹,再过三五日陈宁就可以清醒过来,只是还得虚弱一阵子就是了。 陈家父子虽然隐约觉得陈宁暴躁许多,但他在陈府一直表现得还算正常,他们也只以为是陈宁病过后身体虚弱脾气不好,没想到竟然魔修就在自己身边潜伏了这么久。 想到他们每日当着魔修的面商量请人除魔,父子二人不仅后怕出一身冷汗。 心惊之余,更是对季雨石三人感恩戴德。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等犬子病愈,老朽就带他到贵派登门道谢,还请您不要嫌弃叨扰。” 台阶上一片和乐融融,在台阶下干站半天的天阳派弟子额头都暴起了青筋,终于忍无可忍地变了脸色。 为首的金丹弟子勉强还保持了一点颜面,他阴沉地道:“诸位紫霞宗的道友,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么?” “原来是道友么?不好意思,你们穿的这般喜庆,我还以为你们是我徒弟请来庆祝的戏子呢。” 季雨石这才勉为其难地转过身来,艰辛地挣睁开半只眼睛斜睨着他们,只瞟了一眼,就赶忙侧头看向庄玉韵,示意他解释一下情况。 “我刚到膳厅,粥还没喝两口,他们几个就在陈府门外叫嚣着说让我们出去给他们天阳派一个交代,说咱们抢了天阳派的任务,他们正主来了也不迎接,是紫霞宗瞧不起他们天阳派。” 被自己写的炮灰门派嘲笑了半天,庄玉韵一口气憋了许久,这会儿季雨石回来了,他终于能把憋屈全倒了出来。 “我到门前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们就开始嘲笑我的修为,又笑我……笑话咱们紫霞宗之前那个被魔修吓得逃跑的弟子,让陈老爷别相信咱们,说紫霞宗从上到下全是草包!” “哦?” 季雨石沉下脸,看向台阶下还理直气壮瞪着他们的天阳派弟子,沉声问道:“是这样吗?从那么近的地方跋山涉水用了两周才赶到青林镇,等我们都解决了魔修,你们又特意来陈府堵着嘲笑紫霞宗上下门人?” “本就是我们先接下的任务,事务繁忙,我们两周就到这里已经很难得了!” “再说了,我,我说的都是事实,前两年那个被魔修吓得屁滚尿流的,还是大乘期修士的开山大弟子呢,就那幅样子不是草包是什么……” 那个金丹弟子先是被季雨石的气势镇住了,畏畏缩缩地说了几句,可能觉得自己说的有理,竟又挺起了腰板,振振有词地道:“也是,大名鼎鼎的‘布雨真人’的徒弟,理当是那副丢人样,大的只会哭,小的只会逃,不正是从上到下都是草包吗!”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都对,把刚升起的一点心虚惊惧都抛在了脑后—— 怕什么呢,就算那小子叫这女人师尊,她还能强到哪里去,他可是天阳派内门弟子,眼前这几个紫霞宗的窝囊废难不成还敢对他动手? 天阳派 季雨石面色黑黑,听到自己果然跟庄玉韵那个丢人家伙绑定在一起被人嘲笑,她在心里将丢人丢到家的大徒弟骂了一万遍。 那金丹弟子看她黑着脸,一幅风雨欲来的样子,沉重的威压压得他刚挺直的腰板又弯了下去,他忍不住色厉内荏地大叫道:“前辈,我等说的都是事实,难道您听不得事实,要以大欺小吗!” 围观的百姓之中开始窃窃私语。 哎呦,这是看她修为高自己打不过,就要仗着周围都是凡人百姓,想拿道义强压她了? “喔,你刚才说大草包是‘布雨真人’,小草包是她的徒弟吗——” 季雨石突然一扫阴气沉沉的面色,威势一收向他们粲然一笑,夺目的面容险些让几名弟子看呆了眼,她声音温柔得让一旁把自己藏在师弟身后的庄玉韵狠狠颤了两颤。 “哪里当得起前辈呢,我这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大草包教徒无方,倒是让天阳派各位看笑话了。” 台阶下的四人险些被她的笑晃花了眼,此时又被她话里的意思惊得差点晕过去,尤其是为首的金丹弟子,更是吓得站立不稳——他这是在大乘修士面前说她本人坏话了?而且这个“布雨真人”怎么与传说中的不一样? “您!您是……您怎么会……”他抖抖索索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如今天阳派越见势大,隐隐有对紫霞宗取而代之的姿态,他们也就越来越肆无忌惮,总是故意去找紫霞宗的麻烦。 本以为这次他就算在这几个紫霞宗门人面前嚣张跋扈,谅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可没想到,大乘期的老妖怪竟然会和两个筑基弟子混在一起出门来做任务,而他,还嘲笑她门下都是草包…… “真是不巧,我就是那个‘布雨真人’呢。” 季雨石对他没出口的话相当了然,她很体贴地点点头,仍用要软成水样儿的声音温温柔柔地道:“我对被魔修摧残的少女万分惋惜,不忍青林镇的百姓生活在惊恐之中,特意带着徒弟赶来为民除害的。” “只是没想到贵派百忙之中,竟还能在两周后拨冗前来除魔,我等提前把魔修除掉了,真是怪不好意思。” 女人语气里仍是一如既往的娇弱,可天阳派几人听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总觉得有些刺耳,但她说的也都是事实。 他们确实是没把青林镇当回事,还是前两天整理物品的时候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任务的。 天阳派弟子们心虚惊恐地低着头互相递眼色,一时没敢说话。 几人在镇首富陈府门前吵闹这么久,早已引来一群围观的平头百姓们。 听到季雨石这么为他们着想,有几个感情丰富的大汉直接就开始抹眼角,其他人也一脸的感激,再看旁边互相搀扶着两股战战地天阳派弟子,目光不仅露出丝丝鄙夷。 青林镇虽是个小地方,但去天阳派请修士的时候重礼也是带了不少的。 可听镇上巡逻的士兵说,礼天阳派早就收了,就是迟迟不派人来,这是根本不拿他们普通人的人命当回事呢。 这种暴发户般的门派果然和老宗门比不了,听陈老爷家的门丁说,他们老爷前面刚派人去紫霞宗请人,派去的人还没返回呢,三位修士就已经先赶到了,可见是真的拿他们的性命当回事的。 人们眼光越来越明目张胆地往天阳派弟子身上射去,将他们看得一脸猪肝色,又慑于季雨石就在一旁,不敢以势压人。 季雨石说完停顿了一会儿,见镇民一边倒向了自己,这才松了口气——紫霞宗在凡间的威势已经几乎没有,她想惩戒几个小小的金丹弟子都得先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累人。 温柔如水的面孔变脸似的突然满是肃然冷意,大乘期的威压荡然而出,将台阶下四人压的跪伏余地,“你主动来陈府对本尊的徒弟冷嘲热讽,寻衅滋事,本尊本不打算与你计较,但你一个小小的金丹弟子当着本尊的面,将本尊的宗门贬得一文不值,你说,本尊该不该与你一同前去贵派讨个说法?” 四人在大乘威压中如同沉入泥沼,他们挣扎着几次想起身,却始终无法离地一分一毫,最后终于支撑不住,趴伏在地面上,竟被吓得痛哭流涕。 “是我们有眼无珠冲撞了雨石……雨石真人,真人请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这就去紫霞宗负荆请罪!只求您饶过我们这次不敬……” 几人跪在地上吓得涕泗横流,如果季雨石真的上门理论,掌门定会将他们逐出师门息事宁人,说不定、说不定还会直接要了他们的性命…… 季雨石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几人,突然觉得很是无趣,本还想拎着他们去天阳派找找茬,看他们现在这幅没骨气的样子,真是让人不屑。 她摆摆手一收威势,连话都懒得与他们多说,将陈宁往呆愣在一边的陈家父子旁一放,对他们点点头,从腰间取下皎月鞭,直接带着两个徒弟御空而去。 天阳派几个弟子在地上趴伏半天,周围议论声越来越大,他们即羞又恨,狠狠瞪向周围百姓,将他们吓得四散后才互相搀扶着,踉跄地离开了青林镇。 话本子 三个成年人立在皎月鞭上,按身高排排站,纤细的皎月给人一种被压出了弧度的错觉。 庄玉韵依旧在后面揪着季雨石的衣角,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 莫名被自己笔下的炮灰们冷嘲热讽,使得他心情很不美丽——虽然是他自己把天阳派写成嚣张跋扈的代表。 季雨石艳红色的绸缎衣摆被他偷偷地拧成了麻花样。 “那几个家伙那么说我……说咱俩,你就那么饶过他们了?” 庄玉韵把扭成一条的艳红色衣角又拧了一圈,一松手,绷的笔直的红绸快速地圈圈散开,他想象着这是那几个天阳派的弟子,在他手下东倒西歪。 他撅噘嘴,还是没消气。 “不然呢,我是要把那几个炮灰劈成炭展示一下我睚眦必报的美好品德,”季雨石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地一扯衣摆,满脸嫌弃地抚平了上面的褶皱,“还是咱们三个一起跟他们打嘴仗,彰显下我们紫霞宗的威风凛凛?” “还有,ooc。”季雨石又道。 “我可是把整个天阳派都写成了炮灰,到时如果他们惹到咱们头上,你也不打算跟他们——” 庄玉韵之前被大大地落了面子,才不管这些那些的,这会儿还在胡搅蛮缠,忽然被人从后面扯了下衣摆。 五年前唐原就已经长得跟季雨石一般高,自从他发现自己在皎月上已经完全挡住师尊的视线后,就自觉地站到师兄身后去了。 这些年他总能从师尊师兄口中听到许多奇怪的词语,此时涉及到门派之间的问题,唐原终于按奈不住几欲爆棚的好奇心,在后面拉住了师兄的衣角。 “师兄,你和师尊说的炮灰是什么?你什么时候给天阳派写话本子了?” “啊,我、我写的……这个……” 庄玉韵在呼啸的大风中硬是挤出了满头大汗——唐原在他们对话的时候总是沉默,他竟然对师弟的存在习以为常,忘了一旁还有个本土居民在默默窃听! 失误!都怪师弟太奸诈,很少说话,让自己不小心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庄玉韵急出一头汗,差点想从皎月上跳下去来躲避这个问题。 季雨石回头瞟了眼他的狼狈样,慢条斯理地对唐原解释道:“你师兄瞧不上我看的那些话本子,总说自己能写出更好的——” 她顿了顿,又回身看了眼身后的庄玉韵,那眼神里蕴含着几欲溢出的情感,正目露感激的大徒弟被看呆了。 庄玉韵莫名觉得便宜师尊的眼神里带着些他没看懂的东西,让他浑身刺刺的。季雨石这么为我说话,不是看上我了吧……要不她怎么这个眼神看自己。 “——可能他写了好几年,就写出个天阳派这样的垃圾吧。” “……” 他是怎么把嘲讽讥诮看成含情脉脉的,果然小说写多了,人的眼神就不好了吗! “原来是这样。”唐原乖巧地回道,眉毛微微皱起,却没有继续追问。 他盯着师兄的后背看了一会儿,俊朗的眉眼突然展开,他将手搭在了庄玉韵的右肩上,在身前僵住的人耳边笑道:“等师兄写完了话本子,给师尊看完,一定也要给师弟看看。” 庄玉韵正悄悄揩汗,突然被唐原从身后搭住了肩膀,顿时不敢再擦汗,僵硬地答道:“那是当然的,到时谁都看,谁都看,哈哈……哈……” 大比在即 三人一路疾驰,早已进入了紫霞宗的地界,皎月正飞到云城上空。 季雨石踩刹车一样右脚用力一踏,飞驰的法器戛然而止,正正当当地停在了云城正上方,差点把身后两个便宜徒弟直接甩下交通工具。 她向下仔细望了半晌,才在城东门附近看到一条长桌,桌后坐着三个穿着紫霞宗门派服的弟子,桌前有十来个百姓稀稀拉拉地排成一串。 季雨石揉了揉眼睛,用力瞪向底下蚂蚁般大小的三个白衣人影,发自内心的同情大徒弟——这是多强的求生欲才能让他看到下面的人,并且认出是同门,顺利的转移话题啊。 庄玉韵没感受到师尊难得的同情心,急不可耐地扯她的衣摆,“季……师尊,我们快下去看看,可别是师兄弟们被欺负了!” 这理由找的,不如没有理由。季雨石无奈地拽下百经折磨的可怜衣摆,带着两人落到了长桌旁。 天上突然飞下来三名修士,将排队的百姓们吓了一跳。 虽然云城就在紫霞宗旁,但只有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御器飞行,加之紫霞宗的修士一般都落在城外,步行入城,他们还真的很少见到直接飞进来的。 桌后的弟子们更是惊得一下站了起来。 “师叔祖!” 叶珊正百无聊赖地回答着面前人天马行空的问题,突然见到季雨石带着两个小师叔从天而降,她久坐的腰也不酸了,困乏的眼也不涩了,惊喜之下起来得太急,竟直接撞翻了长桌。 “哎呀!” “当心……” 周围的百姓急忙向后躲去,季雨石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一挥手,还没倒地的长桌被无形的气流拖起,稳稳地立回了原处。 “珊珊,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冒失。” 梳着马尾的女孩吐了吐舌头,蹦到红衣女子身边,亲昵地揽住她的手臂撒娇:“珊珊是看到师叔祖高兴的嘛!” 庄玉韵出来找存在感:“那我呢?看到我高兴吗?” “珊珊。”唐原对叶珊温润地笑道,又向随后凑过来的两个弟子点点头。 叶珊无视没事找事的庄玉韵,乖巧地道:“小师叔好。” 季雨石向周围环视一圈,因为动静太大,周围又聚集了一些百姓,此时正静静地围在一旁看热闹。 她对另两名弟子颔首,示意他们继续忙,与还挽着她手臂的叶珊来到一旁。 无视了庄玉韵嘟嘟囔囔的背景音,唐原体贴地帮季雨石问道:“珊珊,你们是在这里做什么?” “师尊派我们来招收弟子,啊——”叶珊嗔怪地瞪向唐原,“小师叔你忘啦?这几天是咱们门派十年一次开山门的日子呀!” 唐原怔在原地。 紫霞宗每十年开一次山门,招收修仙界的凡人弟子,但凡拥有灵根并通过了门派考验,便可以成为紫霞宗的弟子。 上一世,他就是这样考入紫霞宗的,因为他拥有稀少的雷灵根,更是幸运的被季雨石收入门下——也是他另一个不幸的开始。 唐原将前世的记忆甩开,看了眼桌前嘈杂的人群,对叶珊问道:“今年……如何了?” 叶珊灵动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了三分,整个人都蔫儿了下去。“比十年前更加少了,再这样下去……” 女孩仄仄地说着,突然顿了顿,又开心了起来,“不过小师叔你天赋异禀,师尊说这次修仙界的宗门大比我们或许能重回前五,压过可恶的天阳派,到时想入门的凡人就会多起来啦!” 季雨石在旁边欣慰点头:“难得掌门师侄说句中听的话。” 叶珊更高兴了,好像夸的不是唐原而是她自己,“是吧,师叔祖也觉得小师叔很厉害对不对!我们或许能赢得前五对不对!” “当然了,”季雨石想到唐原十年如一日的刻苦修炼,想到关闭ooc必须获得门派前五的系统任务,更加肯定地点点头:“不是或许,是一定。” 改变 世人皆道时间如水,对修士来说更是格外贴切。 每五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七日后便在极北之境的苍剑宗举行。 届时修仙界各大门派齐聚,青年俊才汇集,正是彰显威风的大好时候。 可惜紫霞宗青黄不接,金丹期的弟子统共没有几个,人选方面更是掌门一拍脑袋就能决定好的事情。 项修明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件事上为难。 “这可如何是好……” 他在殿里捏着惊榭阁送来的玉简团团乱转,转得太快,带起了一溜烟尘。 穆成周青衣飘飘,拂去衣袖上沾到的掌门师兄转出来的浮尘,这才淡淡问道:“是唐原师弟不参加大比了吗?” 项修明停下脚步,狠狠一摇头:“不是,唐师弟是我门的希望,他当然会参加。” 他深吸口气,这才无比艰难地开口:“是庄师弟,他也要参加大比。” “……” 穆成周诡异地沉默了。 唐原十年前便迈入金丹境界,年仅二十五岁的金丹修士,为紫霞宗大大的长了脸。 沉寂多年的老宗门终于重回广大修士的视线。 相对的,被季雨石强行抛下山历练的庄玉韵,也大大的为紫霞宗——丢了人。 被偷渡魔修吓得屁滚尿流、被山精小妖惊得落荒而逃、被……迷路下山,闯到村里的黑熊追得夺路狂奔。 庄玉韵——这个谜一般的金丹修士,本应一同归类到年轻英才的分类里,可庄玉韵本人不愿意,愣是以另类的方式,在修仙界闯出了一番名声。 项修明忍不住地叹气,“虽然庄师弟沉稳了一些,可我还是担心……” · “玉韵啊,你真的要参加这次大比?” 季雨石坐在大徒弟房间的桃木椅上,拿起一旁桌上的茶杯,狠狠干了一大杯白开水。 这个胆小徒弟竟然主动请缨参战,她得喝点水压压惊。 庄玉韵站在一旁,没有丝毫迟疑地点头,“是的。” ‘可你连最基本的雷法都不熟练,如果说唐原掐出的雷诀是游龙,那你掐出来的就是蚯蚓,你又该在修仙界丢人了。’ 季雨石抬起头,刚要开口,却从大徒弟凝重的目光里看到与以往大不相同的沉稳与坚决,往日打趣的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又缩了回去。 “比赛很危险,你的法术运用的还不熟练,去参加比试,会受伤。” 斟酌一番,季雨石语重心长地劝诫。 庄玉韵眼神一闪,却好似没听到一样,从桌旁拽过一把椅子,坐到了季雨石面前。 “季雨石,我穿到这本书里,已经整整四十五年。” 季雨石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男人帅得毫无特色的脸庞上闪过一丝苦涩:“不论我再如何逃避,也该接受事实——我再也回不去现实世界了。” 季雨石此时才发现,曾经撒泼耍赖的少年,已经不再是少年了。 多年过去,她早已接受了这个玄异的世界,并沉迷其中,却没发现同是穿越者的庄玉韵,还一直无法面对这个现实。 “我不如你那么坚强勇敢,能直面现实,我只是一个胆小软弱的死宅。” 庄玉韵垂下头,往日里笑得没心没肺的眼睛被笼罩在阴影里,再没有一丝朝气。 “刚穿来的时候我兴奋过、幻想过,想象着自己作为主角大杀四方,王八之气震千里。可我握着一手好棋,硬生生下烂了棋盘。如果不是你穿过来,如果季雨石真的自杀身亡,你觉得紫霞宗会怎么对我?” “这些年我只是仗着你为我撑腰,在宗门里为所欲为。不愿修炼、不想历练,见到困难就跑,遇到危险就逃,自欺欺人的想着‘这都是假的,总有一天我会回到小小的出租屋里,吃泡面,熬通宵,追美剧,打王者。’可是,现实都在嘲笑我的愚蠢。” “庄玉韵,是紫霞宗的内门弟子,是书中的主角。”男人抬起头,环视古意的房间,又扯扯自己宽大的袖袍,他紧盯着上面精美的绣纹,苦涩地说道:“可我,当不了救世主不说,还让剧本偏移,如果不是你来了,我就是让这个世界毁灭的罪魁祸首。” 庄玉韵终于抬起眼,直视对面愣住的女人。 “季雨石,我不想再窝囊下去,我不想再拖后腿。我想为紫霞宗、为这本书出一点力。” 女人被他眸子里炽热的光闪到了眼,她闭上眼,好一会儿才拍拍身前人的肩膀,“庄玉韵,你从来都不是窝囊废。” 季雨石突然起身,飞快地来到院里,对还愣在屋里不解看着她的大徒弟招手道:“还愣在那做什么?快来学习法术,你想比赛时被自己捏歪的雷诀劈焦吗?” 抵达 确定参赛弟子后,后面的安排便顺理成章。 三日后,穆成周坐镇宗门,八人搭乘飞舟出发,项修明与季雨石带队,其余六人都是各阁的亲传弟子。 惊榭阁大弟子庄玉韵、二弟子唐原,听涛阁大弟子林清扬,二弟子薛钰,观云阁大弟子秦雨鸣、四弟子凌灵。 紫霞宗距苍剑宗极远,几人乘飞舟一路飞行,用了三天时间才到达极北之境。 与紫霞宗四季分明的景致不同,极北之境终年降雪,山川众多,险峰嶙峋,恶劣的环境使得此处除了苍剑宗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小门派外,几乎渺无人烟。 脚下的山、天空的云、飘荡的雪,白得淋漓壮阔,白得一无所有,差点让飞舟上的几人怀疑自己是个色盲。 庄玉韵揉着被白色世界晃得泪流不止的双眼,才发现自己可能大概也许有雪盲症,“在这里建宗门的都是受虐狂么,还是有色彩障碍症。” 再怎么抱怨,这里也是你自己写出来的。季雨石看看他通红的兔子眼,体贴地没有说大实话:“你把灵力运转到眼睛试试。” “哦……哎呀真的不难受了嘿~”庄玉韵终于能张大眼睛赏赏景,忍不住窜到前边极目远眺。 这一眺,就看到远处出现许多黑色不明物,在白色世界里煞是碍眼——看起来就像是白嫩的汤圆被硬生生煮破了,露出一堆黑芝麻馅料。 “噫,那都是些什么东西?打老远就看到一坨黑在那碍眼。” 庄玉韵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距那坨黑色不明物越来越近。 苍剑宗,到了。 苍剑宗立于极北之境一座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险峰之上,若不是它的颜色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太打眼,谁也不会多看它一眼。 修仙界公认的第一宗门,像他们的人一样冷漠寡言。黑色的地砖,黑色的大殿,黑色的服饰,黑色的一切。 为了以示礼貌,几人在门外落下,被负责接引的黑衣弟子引领到山峰一侧的院落。 路上项修明简单问了几个问题。 诸如‘罗掌门安好?’、‘宋长老还好吗?’、‘各大门派都到了吗?’等等,引路的黑衣弟子有问必答,就是每个问题几乎都只回答一两个字,看得林清扬他们目瞪口呆。 来到院落,苍剑宗弟子离开后,忍了一路的薛钰愤愤道:“他这是什么态度!” 正要进房间的项修明一愣,笑着对徒弟解释:“他们苍剑宗从上到下都这样惜字如金,除了强大之外,这是他们另一个招牌,过几天你就习惯了。” “哦……”薛钰无语,剑修都很强他明白,毕竟剑体双修的都是变态,可惜字如金是哪门子的招牌……半天憋一个字,都能冻死个人。 长着白嫩娃娃脸的凌灵站在院中冥思苦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招牌’是什么意思,突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将还没进屋的几人吓了一跳。 “哈哈哈哎呀妈啊,苍剑宗的人可真逗,用少说话来当招牌,那不累死个人啦!” 季雨石无奈扶额。 师侄孙,你反射弧这么长,才急死个人呐! 筛选开始 几人在院落里一番休整,等到大比当天,个个都精神抖擞跃跃欲试。 就连一向胆小的庄玉韵都有些亢奋,季雨石怀疑他是紧张的。 不过想想这几天大徒弟在飞舟上刻苦修炼的样子,她还是放下心来——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这次就是重在参与。 庄玉韵能踏出第一步,就能一直走下去,后面的路还长着呢,不需要急于一时。 为几人引路的还是上次那名黑衣弟子,他一声不吭地领着八人来到一侧广场,广场上已经井然地坐满了各派人士。 上次大比前十的门派坐在中央主位,其他小门派众人则在位置稍差些的后方。 紫霞宗上次大比排行刚好是吊车尾的第十,勉勉强强坐在了前排最右侧的位置上。 身后一片窃窃私语,项修明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因为参赛的门派众多,大比规定各门派最多可以派出十名弟子参加比赛。 那些小门小派不必说,金丹弟子都是被捧在手心里供着的,十个名额还真不一定能填满。可大宗门并不缺金丹弟子,他们要考虑的是十个名额分配给谁才能赢得大比。 像紫霞宗这样,加上掌门与长老一共才八个人的,在前排实在打眼。 项修明淡然坐在椅上,对身后探究的嘲讽的目光毫不在意。这些庸人懂什么,天才贵精不贵多。项掌门自豪地想。 “紫霞宗真是越来越没落了,竟然连十个金丹都凑不出来。” 身后传来嘲讽的声音,项修明回头一瞧,一片红压压,差点晃到他的眼。 果然是天阳派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 说话之人生得一副三角吊梢眼,光站在那就给人一种阴狠的感觉。他见紫霞宗众人回头,更是得意非凡:“项掌门,你那边要是实在凑不够人数,我们天阳派可以借你几个金丹弟子。” 他对身后二十来个红衣弟子指了指,“正巧我们特意多带了些金丹期的弟子来观摩。” “哪里需要狄旭长老帮助,”项修明眯起眼,突然露齿一笑,满脸的憨厚正直:“十滩烂泥,也抵不过一面墙啊。” “你!” 狄旭猛地噎住,满心得意转为一腔怒火,正要反唇相讥,前方却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多年不见项掌门还是这么诚实可爱啊!” 项修明突然被夸可爱,怔愣后向左侧看去,就看到一个娇小的黄衣女子正拖着个椅子往这边走,一副找他叙旧的架势,正是云楼楼主尚颖颖。 “尚楼主,你又拿我开玩笑。”项修明无奈扶额,一个大男人被女人说可爱,怎么想都不能让人高兴。 “哪有,我这人有一说一,世界上没有比我再诚实的人了。”尚颖颖把椅子往他旁边一扔,纵身一跃便抱着椅背反坐上去,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别理那些酸狐狸,来来来,咱俩好好叙叙旧。” 狄旭面色阴沉地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明显没把他当回事,不仅怒火中烧。他刚要开口,却被身边人一把拦住。 “掌门?”狄旭不解。 邢世朗缓缓对他摇头,“让他们再笑一会,这第十的位置,终究会是我们天阳派的。” 掌门亲自开口,狄旭只能攥紧双拳退到一边,恶狼般瞪视前方谈笑风生的紫霞宗众人。 天空飘荡的雪花越来越急,被风吹荡在众人身周,又被灵力化去。 又过了一刻钟,人终于到齐了。 坐在正中央的苍剑宗掌门罗夜沉声道:“大比,开始。” 寒风吹荡起他银灰色的发丝,映得他刀削般俊朗的面容更显冷意。 他身旁一名身着白衣的剑修扬起手,向前方抛出一方青铜盘。没有一丝花纹的青铜盘落到地面,发出一声脆响,淡金色的涟漪从盘身猛然扩散,凡是被它触碰到的参赛弟子,身体都慢慢变得透明,像是要被它扯入盘内。 “这是纳界盘,里面有我从魔界抓来的妖兽,三天之内只要杀死一头妖兽,就可以通过筛选,参加下一轮比试。” “进去后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一块玉符,击杀妖兽后或放弃比赛都要捏碎它,我会接你出来。至于是通过筛选还是弃权,我自有分辨的方法。” 白衣长老宋连站起身,对参赛弟子解释。 末了,他突然侧身向右后方瞥了一眼,道:“不要想搞什么小动作,你们的一举一动,外边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里正是天阳派的方向,邢世朗对上宋连冷冽的目光,毫不在意地点头微笑。 白衣剑修没再多看一眼,警告后便转身坐回椅上。 参赛弟子都已经进入纳界盘中,广场上出现众多小光球,里面是他们在纳界盘中的影像。 纳界,是炼器师炼制的一方小世界,根据修为的不同,里面的空间也大小不一,像苍剑宗这个几乎自成一界的纳界盘,修仙界已经找不出第二个。 这样的门派至宝,苍剑宗竟用来做比赛场地,在场众人忍不住为苍剑宗的大手笔所震惊。 此时,光球中的人影已经各自行动起来,他们有的在森林,有的在湖边,甚至还有被随机扔到山洞里的可怜虫。 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还赖在紫霞宗的尚颖颖看到那个山洞里的白衣青年,玩味地摇摇头道:“啧,这小子可真是倒霉,一进去就在洞里。” 正紧张观望的季雨石抽空瞥了她一眼,“不好意思,那倒霉小子刚好是我徒弟。” 强大剑修 被卷入纳界盘后,有那么几秒的时间,唐原差点以为自己失明了。他谨慎地伫立在原地,紧绷起身体,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微凉的风从面上拂过,细微到几不可适,若不是唐原正处在高度警戒的状态,差点感受不到。 他的视野渐渐清晰,却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唐原将灵气运转到眼中,终于看清了所处的环境。 能容纳二到三人并排通行的山洞中,身后是望不到底的漆黑洞穴,身前有两条稍窄的岔路,向远处蜿蜒而去。 唐原闭上眼,将所有感官都集中到面部,等了许久,终于又有微凉的风从脸颊滑过。 是这边!唐原惊喜地张开眼,大步走进左侧洞口。 洞底崎岖嶙峋并不平整,唐原必须将灵气运转到眼中才能看清路面,同时还需要时刻防护不知何时会来的危险。 走了一刻钟,灵气已经耗费近半,洞口却仍然遥遥无期。唐原停下脚步原地思索一阵,突然将手伸向腰间,掏出了一个厨房才用得到的火折子,上面还隐隐泛着灵器特有的白光。 广场上,老妈子一样操碎了心的季雨石刚找到庄玉韵和其他几名宗内弟子的小光球,就见一旁正看戏一样看得开心的云楼楼主突然好奇地看向自己。 “?”季雨石满脸不解。 尚颖颖:“季长老,我就是想问一下哈,你徒弟为什么会把火折子炼成灵器啊。” 季雨石被问得一愣,忙从众多光球中找到唐原的影像光球,只见青年已经又从储物腰带里掏出厨房专用木柴、厨房专用抹布和……一罐菜籽油。 白衣青年三两下把浇了油的布缠到木柴上,一吹火折子,简易火把就这么做成了。 季雨石骄傲地对正一言难尽看着自己的尚颖颖宣布:“我二徒弟做饭超级好吃哒!” 尚楼主艰辛夸赞:“贵徒弟真是贤惠……” 山洞中,唐原握着纯厨房出品的火把,继续快步向前。灵气在体内不停运转,时刻防备随时会出现的危险。 一路有惊无险,直到黑暗中传来浅浅的光亮,唐原才松口气,又打起精神,戒备地缓缓向洞口行去。 洞外是一处平地,隐约能看到远处若有似无的树木。 猛兽的嘶吼传入洞中,充斥着暴虐狂躁的气息。 唐原捏紧慕雨扇,小心地护好扇坠,缓慢而坚定地迈出洞口。 刺目的阳光倾泻而下,唐原微微眯起眼,想象中猛扑过来的妖兽没有出现。 洞口左侧不远处的草地上,一身黑衣的剑修正警惕地望向这边,看到唐原的身影后,剑修冷峻的眉眼更显凌厉,抬剑指向洞口。 唐原诧异地看了眼剑修脚下进气少出气多的妖虎,温润地笑了笑:“别紧张,我只是路过。” “倒霉被纳界盘扔到洞穴深处,刚从里面爬出来。”看剑修仍然紧盯自己,他好脾气地举起手中仍在燃烧的别致火把往树林方向指了指,以示自己所说的都是事实,“你继续,我去那边看看。” 话毕,唐原没再看剑修的反应,自顾自地迈入前方的树林。 纳界盘的小世界在几千年中早就自成体系,树木早已在漫长时间中长成参天古木,唐原刚入树林就被茂密的枝干遮住,瞬间消失在密林之中。 黑衣剑修这才放下警戒。 唐原进入树林后就快速灭掉火把,末了还细心地将它扔回储物腰带,这才有闲心地观察起四周的景致来。 树林葱幽静谧,烈日照射过细密枝叶,只有几缕清幽的阳光穿过层层阻碍,在生着细嫩青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 就近挑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树,唐原将灵气运于足下,脚尖在还沾着露水的草地上轻轻一点,身体轻盈地跃起,落在了高高的树杈上。 唐原栖身而坐运转心法,只剩一半的灵气迅速在体内充盈起来。 树林又变得诡秘而寂静,没有一丝该有的生气。 可以想象到,纳界盘中的原生动物们定是都已经被突然出现的妖兽吓破了胆,躲藏起来。 妖兽,是魔界特有的生物。 上古时期修仙界一分为二,一部分被封印为魔界,随着魔修一同被划归于魔界的动物经过魔界气息腐蚀,不再有灵智,变得暴躁嗜血,只有杀戮进食的欲望。 随之改变的还有它们的攻击力,背生双翼、头长尖角、尾冒利刺都只是基本操作,更有能口喷焰火,眼射金刃的技术型兽才。 值得庆幸的是妖兽的能力都不是特别强,金丹期修士只要不是太菜,小心谨慎些还是可以对抗绝大多数妖兽的——倒霉遇到妖熊妖虎这类猛妖除外。 刚刚的黑衣剑修斩杀妖虎后身上却没有沾染一丝血迹,足以证明他的强大。 唐原一边恢复自身灵气,一边分神想着那头妖虎惨烈的样子,突然有些遗憾——黑衣剑修是很强的对手,可惜没有问他的名字。 又将心法运转了一个周天,感受着充沛的灵气在体内运行,唐原轻轻活动了一下四肢,从高高的树杈上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草地上,没有发出丁点声响。 唐原小心地在数人合抱的巨木中穿行,搜寻着妖兽留下的痕迹。周围除了他行走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再没有任何声音。 “沙沙。” 树林深处传来细碎的声响。 野外BBQ 唐原停下脚步,迅捷地向声音传出的方向潜行过去。 前方传来的动静越来越明显,伴随着细碎的哼叫声,唐原一时无法分辨出它的种类。 向前走了一阵,又绕过几株高大古木,清脆的流水声响传入唐原耳中。 唐原悄悄从树后看过去,只见清浅的小溪边,一头漆黑的野猪妖兽正在欢快地刨土。 黑色鬃毛覆盖野猪妖兽的全身,连鼻子都黑得彻底,配上从猪脸两侧刺出的尖锐獠牙、差不多跟棕熊一般大的体型,很有几分霸道气势。 虽然不是预期的猛兽,但猪也可以,他还可以用猪肉来练练厨艺,看看妖猪和家猪的肉质有什么不同。 ‘如果好吃的话,还可以带出去给师尊尝尝。’唐原定下了把猪下锅的决定,期待地望向仍欢快刨坑的食材。 这庞大体型妥妥的就是妖兽!可是这家伙变异的地方在哪里? 唐原在树后观察半晌,终于费劲儿地在猪型妖兽的背上发现两对小小小小的翅膀——翅膀的羽毛也是黑色的,加上它实在太小,真的很难发现。 “……” 所以,这头猪的能力是飞翔吗?唐原费解地瞪着那两对与原身比例严重失调的袖珍翅膀,实在无法想象猪飞起来的样子。 溪边松软的泥土很快被猪蹄刨开,溪水灌入其中,迅速形成了一洼泥塘。 “哼哼~” 野猪妖兽兴奋得四蹄离地跃向刚出炉的泥坑,背后的两对小翅膀还毫无意义地扑棱两下,‘噗通’一声巨响,黑猪变灰猪。 油光水亮的黑色鬃毛迅速挂满泥浆。 没想到残暴的欲望也没有打散猪猪喜欢滚泥坑的本能。 唐原嫌弃地看着坑里的泥猪,思想斗争了半天,终于还是不想放弃送到嘴边的猪肉。 下定决心,他毫不掩饰地从树后转出,左手紧握慕雨扇,抬手挥出一道手臂粗的紫色雷霆。 那坑里水多泥少,唐原坏心眼地手一偏,将雷打在了泥坑中。 “哼……哼唧?!” 野猪妖兽在泥里正滚得酣畅淋漓,毫不设防地被电得浑身酥软,四脚张开啪嗒一下淹没进自己挖好的泥坑中。 “咕噜噜……” 庞大的野猪妖消失不见,徒留泥水上面冒起的长长一串气泡证明它存在过。 “哗!” 泥浆骤然炸起,野猪妖兽气愤地跃到一旁的平地上,蹄子在地上刨出深深地土坑,鬃毛倒竖鼻孔喷气。 “嗷嗷!”黑亮的小眼睛变得血红,它低头竖起獠牙,凶狠地向树边出现的人类冲撞过去。 打扰自己洗澡的一切都不可饶恕! 棕熊大小的野猪妖兽狂奔起来的动静简直地动山摇,溪流随着地面的震动沸腾,草皮翻涌泥土飞溅,野猪妖兽携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撞而至。 唐原探出左手,灵气在身前三尺外聚起泛着雷光的雷电屏障,面不改色地看着它冲到面前。 “咣!” 震破耳膜的轰鸣在林间激荡,野猪妖兽瞬间撞上雷电屏障,两者间荡出骇人的气浪猛然袭向四周的一切。 唐原黑发乱舞,白衣翻飞,雷电屏障被撞出丝丝裂纹,却依然屹立在他面前。 身后的古木在强横的冲击中发出刺耳的钝响,竟被暴射出的气浪连根拔起。 “咣当!” 又是一声巨响。 野猪妖兽没料到自己的野蛮冲撞竟然会被尽数挡住,预想中将白衣人撞成肉饼的画面没有出现,它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被紫色屏障狠狠弹到几米外,眼冒金星地翻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屏障随着裂纹碎成几片,唐原左手微麻,看向四蹄朝天倒在一旁的野猪妖兽,由衷地赞叹:“不错,力道很强。” 青年踱到野猪妖兽身边,看了半晌,握紧慕雨扇的左手猛然抬起,紫色电光迅速聚起,从扇顶蔓延而下,竟成了一把电光闪烁的长剑。 白袖微晃间手起剑落,猪首异处。 苍剑宗广场上,季雨石早已经掏出干果盘来,和尚楼主、项掌门一边嗑瓜子吃花生,一边对着几人的表现品头论足。 此时见到野猪妖兽身首异处,她还颇为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了,这猪看久了丑萌丑萌的。” 师叔说什么都是对的! 项修明满脸赞同地附和:“是啊,真是可惜。” 尚颖颖扔到天上的花生粒没能用嘴接住,一下掉进了鼻孔里。 影像里的白衣青年已经麻利地把猪肉分成无数大小相等的肉块,异常娴熟地掏柴生火,码好一地调料,烤起妖兽肉。 上好的猪腿肉被迅速烤出丰润油渍,在树枝做成的木签上滋滋作响,刷好酱汁洒满调料,异常香美的烤肉气息在林间飘荡出老远。 唐原将肉收入储物腰带,野猪妖的残骸则被扔回它刨出的泥坑里,末了还细心地埋上干土。 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自己挖的坑,就用自己填满。 唐原回到烤肉旁刚要品尝,突然转身紧盯住一侧的巨树。 长靴踩在草地上的声响越来越近,来人明显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 一道黑影慢慢从树后出现,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黑衣剑修。 他扫过被气浪吹得一片狼藉的战场,又看向溪旁异常醒目的土坑,最后定格在唐原面前的烤肉上,冷峻的目光终于有了波动。 唐原充满善意地举起一串烤得喷香扑鼻的烤肉,“来点吧。” 黑衣剑修沉默着来到火堆旁,坐到白衣青年对面,“苍剑宗,祁凛。” 白衣青年轻笑,俊郎的眉眼柔和温润,“紫霞宗,唐原。” 祁凛接过唐原递来的烤肉,突然道:“决赛相见,不会留情。” 唐原微微一愣,脸颊笑出小小的梨涡,“正合我意。” 红尾兔与大蟒蛇 唐原和新认识的好基友愉快地吃起bbq,季雨石突然觉得嘴里的瓜子不香了。 她眼不见心不烦地果断将目光转向大徒弟的影像光球。 此时的光球里,庄玉韵已经对一只可爱的红尾巴兔子伸出了罪恶之手。 尚颖颖见季雨石直勾勾地盯着一个追兔子的影像看,忍不住好奇地问:“这是你的……” 季雨石看到她询问的眼神,肯定地点点头,“我家大徒弟。” 尚颖颖看看一旁正杀猪烤肉的唐原,又看看很有希望就地烤兔的庄玉韵,嘴角抽搐地对季雨石道:“你的徒弟都很……有自己的风格啊。” 季雨石难得羞涩,“是我养成的时候养得好。” ‘我不是在夸你!’尚楼主的小心脏受到难以承受的暴击,忍不住把自己的椅子挪到了项修明另一边。 这边,庄玉韵此时正觉得自己真的是天选之子,幸运爆棚。 他为数不多的自信瞬间回满,隐隐还有超标的趋势。 在稀疏的古树林里浪荡多时,庄玉韵一直吊在嘴边的小心脏在碰到这只兔子后,终于扑通一下落回了原处。 虽然我是最水的金丹期,但是我运气好! 一只巴掌大的兔子妖兽,这不就是白送给自己的通关机会! 庄玉韵难得勇气可嘉,对着一只弱小无助的可爱红尾兔穷追猛打。 没想到我庄玉韵也有倚强凌弱的一天!兔兔再可爱,也比不过通过筛选的诱惑! 刚学会没多久的雷击之术被勉强捏出来,一道道筷子似的小雷噼里啪啦地打在乱蹦逃窜的红尾兔左右,击出一个个清浅的小土坑。 红尾兔慌不择路,竟自己跑到了一株大树边,被庄玉韵堵个正着。 “呼哧呼哧,跳啊!你继续蹦啊!呼哧,一只兔子也能跑这么快!” 庄玉韵将红尾兔堵在树脚,无视它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在那傻呵呵地叉起腰自说自话。 智商不在线的他丝毫没考虑过树的左右两边都还空着,兔子明明还可以逃跑,此时却瘫软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这就被我抓住了吧!哈哈哈还有谁!还有谁有我这样的运气!” “嘶嘶~”奇怪的声响从头顶不远处传来。 红尾兔红宝石似的眼里泛起了泪花。 庄玉韵以仰天叉腰的姿势石化在原地,差点当场去世。 他的目光和树叶后一双睁开的血红竖瞳黏到一起,如胶似漆难分离。 “哈哈……哈……”刚才笑得有多得意,现在的庄玉韵就有多想掐死刚刚的自己。 什么幸运爆棚,什么天选之子,明明就是个倒霉的路人甲!还是马上就要归西的那种! 树下的一人一兔抖成了筛糠。 “对,对不起,打扰您老午,午睡了。”庄玉韵把自己笑得后仰的小腰板一寸寸地掰直,“我,我这就走,那只小兔子送给您,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金棕色巨蟒缓缓从古树上滑下,粗壮的蟒身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散发着浓厚的危险气息。 它明显是一只身体强化过的妖兽。 巨蟒没有看已经翻肚皮装死的红尾兔一眼,血红色的竖瞳紧紧盯在庄玉韵身上,将他当成了自己的猎物。 庄玉韵看着它比自己腰还粗的身体,差点抖成一团人形马赛克。 据说蟒蛇会直接把猎物生吞,让猎物在它的身体里窒息而死,然后被胃液一点点消化掉。庄玉韵觉得修仙界的空气很新鲜,生活很美好,他还不想亲身体会胃酸和人体奇妙的化合反应。 救命啊,谁来救救他! 此时的庄玉韵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一块救命玉符。 轻轻一捏,剑修大大来救你的设定,被他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噗!”一朵小火苗突然砸到庄玉韵抖得无风自动的袍角上,扑棱两下,灭了。 六神无主地庄玉韵魂魄回归,破胆重聚,仅存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寻找纵火犯。 遥远的路尽头,只能看到一朵红尾巴在地上疯狂颠动,蹦出无数残影。 那只刚刚还仰倒在地上吐白沫的红尾兔竟然悄无声息地爬出了危险地带,迅速逃出了生天。 临走前还不忘给追得自己慌不择路的大坏蛋一颗小火球。 托兔兔的福,那朵小火苗叫醒了差点离世的庄玉韵,激起了他比指甲尖大不了多少的斗志。 庄玉韵坚决不承认自己的胆量竟然还比不过一只兔子! ‘啊!这报复的火焰,是我救赎的光辉!’庄玉韵一边恶劣揣测救命恩兔的好意,一边手脚并用地开始夺路狂奔。 凭着本能连滚带爬奔跑的庄玉韵早就忘了自己还是一个修士,拥有灵气这个美好的现实被他忘到了天边。 此时的他恨不得自己穿成季雨石的皎月鞭,虽然被人踩在脚下,但是它飞得快啊! “救命啊啊啊啊!贝爷你在哪里啊!~~” 哀嚎声回荡了小半个森林,紧追不舍的巨蟒都被他惊得一顿,猛然晃了晃蟒头。 可能是被他嚎得蟒头痛,巨蟒猛然向前一窜,殷红的信子竟扫到了庄玉韵的后颈! 脖子后面那冰冷滑腻的触感让庄玉韵如丧考妣,他一瞬间就明白了刚刚划过后颈的东西是什么。 惨遭‘舌吻’的庄玉韵一蹦三尺高,竟然手脚乱蹬地爬上了身旁的一棵巨树! “哈哈哈这个白痴以为蟒蛇不会爬树吗,他忘了刚才它从哪下来的吗!这样的胆小鬼还活着做什么,赶快一口咬死他得了!真是给门派丢人!” 纳界盘外的广场上,天阳派的狄旭简直笑成了羊癫疯。 口无遮拦的嘲笑声瞬间压过一切,传遍整个广场。 广场上突然鸦雀无声,无数修士的眼睛聚集到紫霞宗和天阳派众人的身上。 天阳派想鸠占鹊巢这件事早已传遍整个修真界,平日做任务时他们欺负紫霞宗弟子,收门人时也明目张胆的截胡,可紫霞宗现在终归还坐在第十的位置上,狄旭这样嚣张的挑衅,吸引了一广场的吃瓜群众。 这是按耐不住开始挑战了吗!啊好激动可是紫霞宗辈分最大的那一位是出了名的温吞好欺,他们能不能看到热闹啊! 坐在前方的季雨石拦住站起身来的项修明,突然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盯住满脸挑衅的三角眼男人。 炮灰门派还敢当面嘲笑她徒弟,我不跟你们家小东西计较,老东西自己蹦出来刷存在感,她当然要教他如何做人。 “狄旭是吧。” 笑得满面狰狞的红衣男人被问得一愣,不由自主地答道:“是我。” 说完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他竟然被一个整日只知道哭唧唧的窝囊废唬得一愣! 季雨石没看他懊恼的样子,伸出小拇指指向还在抱树哀嚎的白衣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缓过神来的狄旭抱臂,“刚刚尚楼主不是问过了,他是季长老您的大徒弟嘛。” 季雨石又用大拇指指向自己,仍然面无表情,“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坐在狄旭身旁默不出声的邢世朗眼神微微一闪。 狄旭被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满面不耐,语气里的嘲讽藏都藏不住,“您是紫霞宗大名鼎鼎的布雨真人,修仙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哦,原来你都知道啊。”季雨石突然两掌合十,清脆的巴掌声传遍了广场,“那你知道我是紫霞宗仅剩的一个老祖宗嘛,能任意搞事肆无忌惮的那一种?” 狄旭眼神闪烁没有说话。 黑云罩住了整个苍剑宗的天空,雷霆耀武扬威地在黑暗中游走,咔嚓咔嚓的声响让众修士的心尖也跟着簌簌直颤。 “管好你的嘴,不然我不介意让你外焦里嫩。” 季雨石期待地看着急得满头大汗的狄旭,大有一言不合就电烤的意思。 一旁嗑瓜子看戏的尚颖颖一翻白眼,还外焦里嫩,这是对烤猪肉有多大的怨念啊。 狄旭布满冷汗的额上青筋暴起,被当众欺压的怒意让他几乎无法保持理智,可他好像被黏在了坐椅上,连张开嘴都做不到。 大乘期的威压,可不是他一个小小合体期修士能对抗的。 广场中央的白衣剑修刚要站起身,眼角看见仍端坐在椅上好似无事发生的罗夜,悄悄将抬起一半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季雨石话是对狄旭说的,却突然对他身旁一直沉默的邢世朗粲然一笑。 别以为她不知道,没有邢世朗暗中默许,狄旭不可能敢当面挑衅。 邢世朗与季雨石目光相对,竟也回了个温润的笑,季雨石不仅心中暗忖,果然伪君子比真小人更恶心。 邢世朗丝毫不介意季雨石糊了满脸的嫌弃,他一脸真诚地从座位上站起,诚恳地对季雨石与项修明躬身作揖。 “季长老误会了,狄旭长老心直口快,当时他并没反应过来被蛇追的白衣青年是您的大弟子。但是他口无遮拦确实该罚,回去我就让他去暗崖思过一年。” “掌门!”狄旭不甘,却不敢再说什么,“狄旭……领命。” 众修士期待的两派斗争没有爆发,虽然让人微微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看到陈年烂瓜翻身的惊喜。 太神奇了,紫霞宗的吉祥物竟然发威了!那个成日哭哭啼啼的布雨真人竟然也会威胁人! 发现新大陆的众修士一时间都忘记了还在树上哭爹喊娘的庄玉韵。 “嘤嘤嘤,谁来救救我!妈妈,我要回家(t_t)” 弱小,可怜,无助,还不能打的弱鸡在线哭播。 倒霉蛋与幸运星 庄玉韵挂在树上,眼睁睁地看着蟒蛇越爬越近,缓缓游到了他眼皮子底下,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爬树!? 庄玉韵双目含泪,只恨自己没有生双翅膀,“蟒蛇爸爸!你是我亲爸爸!放小的一条生路吧!” 嘴上叫得凄惨,他还是手脚麻利地蹦下了树。 幸亏这会儿他想起来自己还是个金丹期的修士,没直接把自己摔成盘菜打包送蛇。 大树周围坦荡荡,除了刚到脚踝的小嫩草,连一棵树苗都没有。 庄玉韵抓狂地围着古树跑起了圈,一时间好像回到了大学体育测试那天,那个令人绝望的田径场。 他汗毛倒数,除了后颈时不时传遍全身的阴冷触感,体力倒还勉强能支撑住。 不知为什么,奔跑的少年想到了儿时和院里其他小伙伴一起玩的丢手绢。 对不起狗子,如果能回到从前,我再也不会对着你脖子后面吹气了,太tm吓人了! 庄玉韵以树为圆心,规律地做着圆规运动。几分钟后他就再没有一点闲情逸致去追忆往昔。 蟒蛇的身体太长,他跑圈要是跑的小了,都能抓到蟒蛇的尾巴,要是再努力些,超一圈也不是没有可能。 眼看着身后的蟒蛇越亲越上瘾,凉气都快跟空调似的常驻脖子后面了,庄玉韵牙根紧咬,像案板上垂死挣扎的鲶鱼一样突然爆发。 庄玉韵拼命将灵气送到脚下,骤然加快的速度竟让他跑出了残影,一瞬间绕树跑了一圈,如果他努力伸手,都能摸到身前还没缓过来的蟒蛇的头! 他照着呆滞的蟒蛇后脑勺用力拍了一巴掌,反震的力道震得他掌心生疼。 追丢了人的蟒蛇猛然回过头,看到自己竟被食物戏耍,恼怒地双瞳血红,蛇吻两侧裂开骇人的弧度,巨口袭向身后的人。 庄玉韵被这个宛如生化怪物的东西吓得两两股战战,狼狈地躲开这致命一吻。 趁蟒蛇旧力未尽新力未生,庄玉韵将仅剩的灵气运转全身,回身抱住蟒蛇的身体拼了老命地向上扔去,庞大的蟒身竟被他从中间抛到了空中。 可惜巨蟒实在太长,蛇头蛇尾仍牢牢爬在地面上,与半空中的蟒身画出一串波浪线。 庄玉韵用平生从未有过的速度从起飞的蟒身下钻过,巨大的蛇头紧随其后,感受着身后紧跟着袭来的寒风,他突然安下心来,早有预料地迅速爬回了那棵树。 这一刻他竟然出奇的平静,老神在在地看着树下紧追过来的巨蟒用力窜起——然后把自己的身体打了个结,缠到了古树上。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庄玉韵因为预估错蟒身的长度,差点被窜起的蟒蛇啃到屁股。 庄玉韵连滚带爬地跳下树奔到蟒蛇够不到的地方,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 庄玉韵无比畅快。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落荒而逃,而是凭着自己完成了一件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马上,他就能通过这次筛选了。 想到这里,萎靡在地上的庄玉韵突然容光焕发,他一下从地上蹦起,得得嗖嗖地踱到蛇头刚好够不到的地方,在被蛇咬的边缘反复试探。 趁蟒蛇还在跟死结较劲,他悄咪咪地拍了蛇头一巴掌,“你这么热情,差点就把为兄吓死了!” 蟒蛇猛然回头,阴冷嗜血的目光吓得庄玉韵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 本想再找找成就感的他也不敢再装x了,拿出沉凝剑用力向蛇头挥了上去。 “铛铛铛铛铛。” 一时间,打铁的声响传遍了树林。 “呼呼呼呼……这个大蟒蛇怎么这么硬,砍个蛇头差点把我的沉凝崩个豁口。” 半个时辰过去了,庄玉韵终于砍死蟒蛇完成了任务。 自信心爆棚的他没有让剑修大大带他出去,而是满怀信心地在树林里溜达起来。 此时的他肾上腺素还没有退去,正是热血的时候,很期望能碰到个正被妖兽欺负的同门,让他再次大显身手。 从稀疏的树林边缘来到平缓的草地,庄玉韵在草坪上漫步一个时辰,竟然让他找到个巨大的湖泊。 等离得近了,庄玉韵猛然闻到令人难以自持的鲜香,他这才发现,湖边还有个人正在烤鱼。 “凌师侄!?” 庄玉韵觉得自己可能走得太久,出现了幻像。 “庄师叔来的正好,快来吃鱼,这个鱼超好吃!”幻像举起手中巨大的烤鱼要和他一起分享。 庄玉韵神色古怪地来到凌灵身旁,看着那明显就是妖兽的怪鱼,“师侄,这个鱼是你从湖里抓来的?” “嗯嗯,我被纳界盘直接扔到湖边,”凌灵憨憨地一抓后脑勺,开心地道:“我不是水灵根嘛,看到这么大的湖一下就没忍住捏了个水爆术,这条鱼莫名其妙地就被炸上来了,嘿嘿。” 庄玉韵一脸便秘样。 他跟蟒蛇生死时速的时候,凌师侄在湖边玩水。他差点被蟒蛇咬屁股的时候,凌师侄在吃烤鱼。 热泪盈眶的庄玉韵想,可能,这就是命吧。 凌灵:“师叔,你脸怎么青啦,哪里不舒服吗?” 凌灵:“师叔,你拿沉凝剑干嘛呀?” 凌灵:“啊啊啊师叔你别劈我啊!你是不是吃菌子中毒啦!!” 凌灵匆忙间举剑一挥,轻而易举地打掉了庄玉韵手里的剑。 庄玉韵看着空空如也的右手,终于面对了自己不仅非酋,更是个弱鸡的事实。 武比 三日后的筛选结果出来时,无数修士丢掉了他们的下巴。 苍剑宗、逐星楼、虚悬门和云楼这四个历史悠久的修真大派全员通过筛选,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已经没落到几乎是三流门派的紫霞宗,竟然会成为四大宗门之外唯一一个全员通过筛选的门派。 虽然他们只有六个人,但也是百分百的通过率对不对! 一时间众修士对六人的通关过程兴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正巧看过紫霞宗六人影像的修士们被汹涌而来的八卦群众团团围住,众人挤到他们的院落里交流观/听后感,熙熙攘攘间宛如一群人形弹幕。 就这样热热闹闹过了两日,等季雨石八人休息的精神饱满,气宇轩昂地来到苍剑宗比武场的时候,一下就成了焦点。 庄玉韵还沉浸在靠自己通过筛选的自得里,见大家都对自己一行人行注目礼,还贱吧刺啦地对周围眼神不明的修士们热情挥手。 “季雨石,”他兴高采烈地快走两步追到季雨石身边,偷偷摸摸地附在她耳边道:“你觉不觉得我们像在走红毯?被瞻仰的感觉可真好!” “……”耳力极佳,把围观修士窃窃私语听得一清二楚的季雨石有点不忍心打击好不容易才有自信的大徒弟。 可人生就是这样,总要直面挫折不能自欺欺人对不对? “快把爪子放下,”季雨石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把灵气聚在耳朵上,好好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再高兴吧。” “?” 说什么,难道不是在夸我们吗?庄玉韵不信邪地撇撇嘴,还是偷偷竖起了耳朵。 “诶你说紫霞宗那几个,怎么就全过筛了呢。”修士甲自以为神秘地和修士乙悄悄八卦,“跟剑修烤猪肉那个就不提了,他是有两下刷子,在湖边玩水炸鱼那个也不说了,人家气运好这是上天注定的咱们求不来,可你再看看那个追兔子不成反被蟒蛇追的……” “是啊,人的运气怎么能差这么多呢!”修士乙也愤愤不平,“你看看其他门派那些艰苦奋战的弟子,那叫一个励志啊!被恶狼咬屁股的,被黑熊摸头杀的,被老虎树咚的,还有那个被大猩猩猴子偷桃——不好意思这位实在太惨了当我没说。” 修士乙和修士甲对视一眼,想到那惨烈的画面,同时打了个寒战。 听了全程的庄玉韵慢慢敛下眉眼,眼观鼻鼻观心地开始装圣人。 宗门大比正式开始在苍剑宗气氛诡异的比武场上。 参加筛选的几百个宗门里,只有一百余名金丹弟子通过了考验,获得参加比试的资格。 大比内容分为术法与心境。 先是擂台淘汰赛,角逐出术法前二十名。 再由这二十名弟子一起进入心之幻境,通过心境考验的弟子用时越短名次越高。 术法和心境的总成绩,就是弟子的最终排名。 紫霞宗的徒弟徒孙们轮番去抽了签,庄玉韵不负众望地抽到了一号。 “啊啊啊一定是我看错了我闭上眼睛缓一缓我是一百不是一号……” 这是在崩溃边缘努力挣扎的庄玉韵。 “……” 这是集体为庄玉韵默哀点蜡的紫霞宗师尊师弟师侄们。 原著中庄玉韵在这次大比出尽了风头,打败了苍剑宗百年难得的天才祁凛不说,心性更是坚毅非凡。王霸之气大开横扫修仙界,大比第一名直接被他收入囊中。 可现在的庄玉韵……季雨石扶了扶额。 重在参与吧。 白衣剑修宋连裁判尽责地来到擂台,抱剑对众人施了个礼,毫不拖泥带水地道:“请抽到一号二号的弟子上台。” 季雨石欣赏极了这位白衣剑修雷厉风行的作风,一把推走还在自我催眠的庄玉韵,“去吧,记得跟二号说句话。” 哭唧唧的庄玉韵抽抽鼻子,委屈中带点小期待,“什,什么话?” 季雨石怜爱地摸摸傻徒弟的小脑袋瓜,“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位师兄还请手下留情。” “呜……” 庄玉韵哭着走了。 五分钟后。 “呜哇哇……” 庄玉韵嚎啕着回来了。 “季雨石你害我!”庄玉韵一瘸一拐地,还没到近前,先把人一通埋怨。 “?”季雨石一脸不解。她老老实实地在台下看徒弟挨打,连违反规则出手相助的意思都没有,怎么就害到他了? “你让我请那位二号手下留情,我说了,她却打我打得更狠了!”庄玉韵扯着师弟的袖子抹眼泪诉苦。 唐原眼睛一转,好奇地问道:“师兄,你是怎么称呼她的?” “我,我当时有些紧张……”庄玉韵青紫的眼眶用力一抽,有些心虚地瞄瞄已经回到自家门派的二号小姑娘,“我说还请师太手下留情……” “喔,活该。”紫霞宗众人冷漠脸.jpg。 除了庄玉韵这个气运黑洞外,其余人的号码牌都比较靠后,季雨石照例担任了果盘提供人,和众小辈们观看仙门大比现场版总决赛。 一时间人声鼎沸,欢呼声呐喊声响彻比武场。擂台上术法齐飞剑光乱舞好不热闹。 云楼是女修门派,每到她们上场时众人都精神一震,看美女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苍剑宗这个冰山出产地出来的剑修,剑法跟门派特色一样冷若冰霜,他们一上场众人的椅子都不由自主地往后移了两寸。 至于逐星宗这个神神叨叨的门派一上场,那就是满屏幕的符纸乱飞——屏幕是季雨石提前祭出的屏障,专门用来挡逐星宗弟子满天乱飞的符箓。 二郎腿,侃大山,嗑瓜子,季雨石觉得现在就差一壶小茶水,他们就正式体验老年生活了。 待到过了晌午,紫霞宗弟子们终于陆续上场。 老成稳重的林清扬与虚悬门弟子大战三百回合,艰辛胜出。 幸运星本星凌灵遇到天阳派火灵根弟子,没等对方升起小火苗,一捧水下去将天阳派弟子淋得透心凉轻松过审。 薛钰和秦雨鸣一个饮恨苍剑宗剑修的利刃前,一个拜倒在逐星宗群魔乱舞的符箓下。 裁判宋连冷冽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清晰传出,“一百二十三号,一百二十四号上台。” 唐原沉稳起身,对季雨石自信一笑,“师尊,我不会令您失望。” 认爹 唐原站在比武台上,冷眼看着对手耀武扬威地走到台前。 一百二十四号,天阳派实力排行第一的金丹弟子,刘河逆。 刘河逆身量极高,竟比身高八尺的唐原还要高出一头有余。虎背熊腰的壮汉扛着斧型法器往比武台上一站,还真有两分气势。 “我知道你在纳界盘里的事迹,能杀死野猪妖兽,还勉强算个对手。” 刘河逆露出轻蔑之色,将百余斤的阔斧向地上猛力一砸,震出咣当巨响,“啧啧啧,可惜你遇上了我,不然说不定还能往前再走一步。” “唰。” 唐原淡然地展开慕雨扇轻轻摇摆,对刘河逆自信一笑:“就算遇上你,我也可以走到最后。” 他敛下眉眼,向人群中梭视一圈,视线扫过苍剑宗的黑袍剑修,而后才对一脸怒意的壮汉道:“唐某和人有约,要与他争一争这仙门大比的第一人。” “何况,”唐原眸子映出清澈柔和的光芒,“唐某更不想让师尊失望。” “话说大不怕闪了腰!”刘河逆再忍不住,猛然掐动御火决,要让这自大的小子知道火儿为什么这样红。 台下众修士也暴起一片喧哗。 唐原在纳界盘里确实展现了几分实力,可别说和百年难遇的祁凛比,就是通过筛选的众多金丹弟子也并不服他。 “呵,投机取巧杀了头猪,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年轻人就是得得到教训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等一百二十四把他砸到台上,看他还怎么狂。” “休说第一,这次他能赢我都认他当爹!”这是天阳派弟子,刘河逆的小迷弟。 “对!你要是能赢过刘师兄,我们全认你当爹都行!”其余弟子在一旁哄笑,开什么玩笑,刘师兄可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就凭这自大的小子,还想打败刘师兄? 台下flag立得热火朝天,台上的白衣青年仍是淡然如水的温润模样,扇子一摆一摆的好不悠闲。 刘河逆嘴里瞧不起人,手上却没有半分马虎,也不知道是为自己的面子,还是为了要认爹的同门们的面子。 他手掐御火决,双手用力向前推去,两手间猛然窜出一条半人高的火龙,红光和热浪翻卷过整个比武场,张牙舞爪地向唐原爆射而去。 “灵气凝厚,火稳如龙,不出十年,天阳派将再得一元婴修士!”虚悬门长老抚着胡须不紧不慢地道。 “沃德天!龟派气功!”这是乱入的庄玉韵。 季雨石瞥了眼看得目瞪口呆的大徒弟一眼——呦,暴露年龄了吧。 火龙卷着滚滚热浪往对面的青年扑袭而去,唐原一手拿扇子给自己扇风降温,一手向前轻轻一指,一条同样半人高的紫色长龙挟着霹雳闪电呼啸而出。 哗!台下众人猛然喧哗出声,这雷龙的气势,竟更胜刘河逆的火龙三分! 两条术法长龙轰然相撞,热浪与电流纠缠到一起,宛如爆炸般火光炸裂,雷电轰天,惊得台下众人忍不住又往后倒退三步。 紫色电龙一寸寸向前方逼近,曾经张牙舞爪的红色火龙再没有之前的气势,在对手面前摇摇欲坠。 刘河逆咬碎一口粗牙,额上青筋炸裂般的鼓起,狰狞得去鬼屋工作都不用化妆。 他不能输,绝不能让对面那小子喜当爹! “喝!” 刘河逆双手颤抖,用力将火龙向前一推,自己则举起巨斧从侧面袭向还在扇扇子的唐原。 这是术法比不过要玩近战!台下众人猛然打起精神,倒要看看那个猖狂小子如何应对。 刘河逆瞬间来到唐原身旁,举起百斤巨斧横砍而过,那架势,竟是想将唐原一分两段! 火龙随着施术人的离开一并消失,唐原不紧不慢地将一直当普通扇子用的慕雨扇向前方一指,耀武扬威的紫色电龙尽数射向扇前,聚在慕雨扇前侧,凝成一把紫色光剑。 扇身做柄,电光为剑。 季雨石站起身,想着就算违反规则,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唐原陷入危险。刚要出手,却见白衣青年凝扇为剑,轻抬右手,稳稳接住了刘河逆的雷霆一斧! “好剑!”祁凛坐在罗夜身后,忍不住轻声低喝。 罗掌门回头瞧他一眼。 “剑……见鬼,咳,没想到他还会用剑。”祁凛干巴巴地道。 罗夜转过身,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台下议论声猛然热烈起来,那百斤巨斧加上刘河逆的自身力量,竟然被唐原轻轻松松地接住了! 他不仅术法强大,肉身竟然也堪比体修! 刘河逆一击不中,灵气聚到斧上转砍为劈,火光巨斧兜头劈下,热浪竟还胜过之前的火龙! 铛!铛!铛! 两人飞快过了几十招,一时间台上剑光斧影,闪得众人睁不开眼。 等比武台重归安静时,只见唐原依然淡然站在那里,位置都没变一下。刘河逆躺在青年脚边七窍流血,生死不知。 “师兄!”天阳派众弟子又是担心师兄人身安危,又是担忧自己名声未卜,忍不住向前几步大声召唤。 唐原对着不知不觉冲到比武台脚下的众天阳派弟子轻声安抚,语气柔和无比:“他只是晕过去了,孩儿们不必担心。” ※※※※※※※※※※※※※※※※※※※※ 不知为什么,我好像在沙雕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激战 突然喜当爹的唐原盛情难却,推推搡搡间终于艰辛地挤出要造反的儿子堆,和师尊师侄们一溜烟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躲到第二天才从院儿里出来继续参加比赛。 不是他怕了那些孩儿们,实在是他们太热情的要和他比划两下,勇猛得让他招架不住,又不敢下死手——领养的孩子不像亲生的,打坏了可怎么办? 后面几场淘汰赛唐原运气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对手与他实力悬殊,总是三两下就被k.o。 唐原虽然乐得轻松,却再没有认便宜儿孙的机会。 八十进四十的对手先前被黑猩猩重伤,忍受不住身体和心灵上的剧痛,弃权了。 四十进二十的对手被一指吓跑了。 二十进十的对手被一扇荡飞了。 十进五的对手被电成了小儿麻痹患者。 五进二的对手稍微棘手些,氪金大法上线,一摞摞符纸犹如机关枪般四处扫射,搅得整个比武场乌烟瘴气,迷花了唐原和台下众吃瓜观众的眼。在一片差评声中那个逐星宗弟子符箓用尽,过于紧张下一脚踏空,自己一个跟头翻下比武台啃了一嘴瓜子皮。 武比最后一日,天光昏暗,太阳被乌云强按下头。有细小的雪花飘悠悠落到比武场上,落在严肃的众人肩头。 今日,武比将决出个第一来,而这第一人,往往心境亦是极佳。武比第一,基本上就已经摘下了仙门大比第一位的荣耀。 今日之前,没有人预料到紫霞宗那个大言不惭的小子,竟然真的说到做到。 紫霞宗唐原,苍剑宗祁凛。 唐原起身大步走向比武台,似有感应一般,他抬头向左侧望去,黑衣剑修正缓缓从椅上站起,亦向他望来。 两人对视一眼,祁凛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与唐原一并走上了比武台。 祁凛怀中抱着的青鸿剑缓缓出鞘,被主人一把擎在掌心。 慕雨扇紫光闪烁,唐原稳稳握住手中的扇剑,轻巧地挽出漂亮的剑花。 祁凛看一眼唐原手中的扇剑,面无表情地道:“我专修于此,你不必和我以剑论胜负,于你不公平。” 剑指于地,唐原已摆出了剑式,听到祁凛这么说,微微一愣,才笑着解释道:“我可不是让着你,我就是想先试试你的剑法,后面我可是要用术法的!” “好!” 祁凛闻言放下心来,不再犹豫,灵气运转全身,整个人亦如出鞘的利剑般锋芒毕露。 他眨眼间就来到唐原身前,青鸿剑迎面挥出,直奔唐原的咽喉! 白衣青年不闪不避,举剑一格,稳稳将青鸿挡在胸前,而后顺势一剑挥退祁凛,扇剑当头劈下。 那剑上紫光耀眼,竟隐有雷鸣响彻而出。 挥退雷霆之击,祁凛木然刻板的冷峻面容突然生动,整个人由内而外地兴奋起来。 这些年他从未遇见过如此旗鼓相当的对手 。 师尊只指点他剑法,师弟更是无法与他斗过百招,今日是他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地战斗。 台下众人也惊呆了眼,本以为唐原只是会用剑,没想到他并不是剑宗的弟子,竟亦有如此剑势! 黑袍剑修眸光大亮,剑剑刺向唐原要害,青鸿剑游龙般乱舞。白衣青年稳如泰山,竟将祁凛骤雨般的攻势全数接下。 众人只看到比武台上一片剑影,铮铮剑鸣随着台上二人分合而出,竟打得势均力敌! 紫电飞射,寒光剑闪,眨眼间过了百余招,剑势相分,二人分立比武台两侧。 祁凛表情肃然,缓缓举起手中长剑,而后猛然一跃而起,与青鸿剑一同飞射而出,宛如一道飞虹。 临近唐原身侧,飞虹化作无数剑影,洒满整个比武台的剑光齐齐向中间的白衣青年飞刺而去! 慕雨扇倏然展开,唐原握扇的手青筋崩露,刺目的白光从扇上映射而出,紫色雷霆掩住了扇面的时雨图,竟似一柄雷霆纸扇。 轰鸣雷音从扇面响彻而出,震得无数剑影微微轻颤,万道霹雳同雷音一起溅射向四面八方,寒光闪烁的剑影与霹雳雷霆交织纠缠,在刺目的白光中一同消散。 台下众修士早就被激烈的近战惊得目不暇接,此时二人收剑而立,有没看过瘾的竟然往比武台上扔了两块灵石,意思是让他们俩再来一段儿。 “我输了。”祁凛平静地道,虽然面无表情,但目光却难掩兴奋——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竟让他触摸到元婴之境! 台下修士这才缓过神来,惊悸地看向唐原,紫霞宗,竟然得了这第一名!? “唐某亦灵气将竭,继续下去并不一定会赢。”唐原谦虚拱手。 祁凛摆摆手示意他休要再说,而后突然面色古怪地来到唐原身侧,用后背对着自己的师尊同门,悄悄问道:“你那个,那日烤肉的调料,是怎么配的?” “??”在场的都是修士,耳力自然极佳,此时突然听到祁凛索要烤肉配方,均目瞪口呆。 原来,你是这样的剑道天才? ※※※※※※※※※※※※※※※※※※※※ 庄玉韵不知从哪顺来一把锤子,神神秘秘地缠着季雨石给他炼成法器。 “你不是有沉凝了,要个锤子做什么??” 庄玉韵左拳前伸,右手握紧铁锤费劲儿地举过头顶,颤颤巍巍地摆了个poss,“雷,雷神降世!” 心境试炼 此次仙门大比,紫霞宗共有两名弟子位列二十名内,得以进入最终的心境试炼。 唐原荣获第一名,给宗门和季雨石长了大大的脸;凌灵居于第八,足以见得他不仅气运极佳,实力亦是不俗。 各门派修士不仅暗忖,紫霞宗崛起之时指日可待,就是不知道天阳派那些人,受不受得了图谋几百年的大业突然变成镜花水月。 待得心境试炼这一日,各大门派齐聚比武场上,有八卦心强的修士偷瞄天阳派众人,却发现那邢世朗笑得竟比往日还要和煦三分。若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天阳派曾经的所作所为,差点还信了他是真心为紫霞宗高兴。 二十名弟子早已闭目盘坐在准备好的蒲团之上,等待即将开始的心境试炼。 罗夜站在比武台旁,大袖一扬挥出一道屏障,将台上弟子稳稳罩在其中。 玄妙的气流在蒲团周围萦绕,唐原意识渐渐模糊,陷入封存的回忆里。 五岁的唐原站在碎成几片的木门前,门外坑洼地面的血泊中,趴伏着一名紧握虎头鞋的妇人。 男孩踉跄着爬向妇人的尸体,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另一只虎头鞋放到妇人手边,怔愣地跪在一旁,宛如一尊石刻的小小雕塑。 幼小的身影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从晌午到黄昏,从黑夜到黎明。 唐原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等在这里,只是内心深处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走,不要走,错过了,会失去整个世界。 身体早已麻木得没有知觉,眼前甚至出现了层层幻象,扭曲的视线里似有红衣人来到他身旁,轻柔地将他揽入怀中,温暖,柔软。 唐原满足地闭上眼,睡死在梦境织出的美好里。 再醒来时,唐原已经躺在一处破庙中,呆愣地听着身旁的小叫花子口若悬河地说着唐家之事。 唐府没了,被魔修灭了满门,从此这世上只有他一个唐家人。 唐府被封,晕倒的他被扔到了路边,是小叫花看他可怜,将他抱回了城外的破庙里。 他的奶娘,被扔到了城郊的乱葬岗里。 不是这样!不该这样! 唐原心中嘶吼,他磕绊地爬起身,固执的一次又一次跑回唐府大门前,晕倒后又被小叫花背回破庙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第六次将男孩扛回破庙,小叫花忍无可忍地大吼:“我就是看你这么可怜才想帮帮你,你再发神经,我就不管你,你就冻死饿死在自己家门口给家人陪葬吧!” 梦中的人,原来只是梦而已。 男孩呆呆点头,对小叫花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李哥,我病好了,我跟你去要饭。” 小唐原跟着小叫花一起要了两年的饭,用攒下的钱给已经腐化成枯骨的奶娘置办了棺材。 小叫花拜师学艺,到铁匠家里当了学徒。 唐原躲过人贩子,睡过野坟地,用一年时间从青林镇一路要饭到紫霞宗,通过测试成了紫霞宗老祖宗季雨石的弟子。 一切,都与记忆重合,可唐原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物。 从未蒙面的师尊,高傲冷酷的师兄,欺压□□的同门,唯一一个关心他的叶珊。 师兄不该是这样,师尊,也不该是这样。 他迷迷蒙蒙,却不知哪里不对,更不知如何破解。 唐原麻木地修炼,麻木地活着,就好像一个能行走,有生命的工具。 等到这一天,他在凌晨的宗门前等到偷跑出来的少女,他竟然松了口气。 “珊珊,我陪你去幽语崖。” 登顶,采药,遇袭,坠崖。一切宛如事先排练过的戏剧。 唐原坠下悬崖时还在想,就快结束了,真好,人间万事,不过大梦一场。 跟前世一样,苟延残喘地躺在崖底喘着气,鲜血没有尽头地从口鼻汹涌而出,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再次从耳边想起。 “想要力量吗?想报仇吗?来,让我看看你……” 血染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唐原躺在地上,没有开口的意思——工具,就要有工具的觉悟。 拖行的声音越来越近,好似有什么生物攀爬过来,携带着阴冷窒息的气息。 唐原感觉到大脑剧烈的刺痛,有另一个灵魂在争夺他的身体,他毫不介意地让开位置,感受着自己的意识被封在一角。 ‘他’将自己曾经的身体炼成一枚丹药,吃下丹药,修炼自创的功法。 十天元婴,三十天出窍,又用了一季时间到合体。 ‘他’懊恼地挥倒一地古树,“可惜了,如果是他自己修炼,能更快达到顶峰。” 随着‘他’越来越强大,唐原知道快了,就快了,他存在的意义达到了,他会随着时间缓缓消散…… 可是,他还有不舍的人啊,他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啊…… 巧笑嫣然的红衣女子突然出现在记忆深处,“唐原,汤圆,你们名字一样,以后就叫你小汤圆,好不好?” “好,师尊叫我什么,我都喜欢。”未说出口的话再次浮现在他心中。 随着记忆的苏醒,灵魂逐渐消散的痛苦猛然消失。 唐原大口喘着气,猛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还坐在蒲团上,冷汗早已浸透了白袍。 他匆忙将视线射向比武台下,红衣女子正巧笑嫣然地看着自己,唐原这才将提在胸口的一口气悄悄吐出。 他的师尊还在,真好。 并列第一 季雨石一直担心这次的心境试炼,直到唐原安然无恙地睁开眼,季雨石才深深松了口气,严肃的脸上绽开笑颜。 唐原从心境中醒来,发现比武台上已经空出一个蒲团,祁凛在他之前,就通过了心境试炼。 稳坐大比第一的紫霞宗,可能与第一失之交臂了。 其他门派的修士都为紫霞宗感到惋惜,可季雨石却深深为自己的小徒弟感到骄傲。 她知道原著中唐原曾经的人生,那个对活着毫不在乎的男配、工具人。 来到书中,她更是亲眼目睹他梦魇般的童年。唐原能用这么短的时间从记忆漩涡中挣扎而出,足以说明他心智坚定。 唐原从蒲团上站起,比武台一角自动敞开一隅,他低垂着头,缓慢地向那六个站起来的身影走去。 唐原磨磨蹭蹭地来到季雨石面前,手脚不知该放在哪,脑袋都快垂到脚底下去了,像个站立不安的孩子。 虽然通过这次试炼,他打破了埋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心魔,随时可能突破元婴之境,但他还是开心不起来。 “对不起,”他还是让师尊失望了,“师尊,我……” “啪啪啪!” 巴掌拍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先是季雨石自己啪啪啪拍个不停,而后是整个同门,到最后,掌声回荡在整个比武场上空,久久不愿散。 “我真为你骄傲!”季雨石眼眶红红,上前一步用力揽住早就高她一头有余的少年——其实在旁人眼里,更像是不良师尊投怀送抱。 项修明也想去抱抱小师弟,可惜被师叔抢了先,只能偷偷捏了个小粉帕子在一旁抹眼泪。 天可怜见,他现在激动得都想原地去世。列祖列宗,他项修明何德何能,有幸亲眼见到紫霞宗的再次崛起! 现在就是让他立即把掌门之位交给唐原,他自己直接驾鹤西去,项修明都心甘情愿! “师尊……不怪我吗?我没有得到第一。”唐原仍旧蔫蔫儿的。 “别逗师尊了,我怪你干嘛,我们这次的目标本来是第五,你可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季雨石是真的乐坏了,刚刚系统提示,她再也不用担心ooc了!她季雨石本季,又回来啦! 季雨石踮踮脚,用力揉揉乖徒弟的脑袋,瘫在他怀里笑开了花,“师尊可是高兴坏了!” 唐原还是低着头,只是刚刚还垂下的嘴角翘了起来,耳根红红地偷偷伸手揽住怀里的人。 季雨石乐得不能自理,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一旁的项掌门现在正处于心思敏感的小姑娘时期,捏着个小粉帕子怎么看师叔师弟怎么觉得不对劲,可他只是个有点八卦的糙汉子,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往那方面想,只当两人师徒友爱,又感动得撇过脸偷偷拧了把鼻涕。 台上的弟子陆续醒来。 凌灵竟然第五个从试炼中清醒,再次掀起一波小惊叹。他武比排行第八,没想到心境如此之好,竟然越过了三个名次! 众人转念一想他的幸运星体质,突然又释然了,这样顺遂的命运心境不好就怪了。 等到众弟子前后清醒,修仙界公认最公允的罗掌门站起身,宣布紫霞宗与苍剑宗并列第一,不分先后的时候,全场修士都沸腾了。 仙门大比史无前例的并列第一,众人竟也都觉得正该如此。 紫霞宗沉寂千年,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曾经的庞然大物即将坍塌消散,没想到它竟然逆境翻盘,绝处逢生,有了仙门大比第一人这个名头,下次开山门想必人多的会挤破紫霞宗的门槛! 就是……偷瞄天阳派的修士更多了,就是天阳派可能,要惨咯。 想到从今往后,刚刚兴旺起来就要被打回原形的天阳派,狄旭众人不仅阴沉着脸,只剩邢世朗还是泰山崩也不改色的样子。 季雨石拉过莫名其妙在那骄傲自得的庄玉韵,忍不住跟他吐槽:“那个邢世朗是怎么回事,你莫不是写个变态吧,他那么沉得住气的?” 被拉住的庄孔雀冥思苦想了半天,疑惑地挠挠头,“我不知道啊,我写了那么多人,哪还记得他是老几……” “……”这种还没有读者了解剧情的作者,季雨石想把他送进纳界盘常驻,让他好好体验一下被妖兽宠爱的感觉。 ※※※※※※※※※※※※※※※※※※※※ 傻作者今天做红烧鸡爪,差点被暴起的鸡爪教做人 鸡爪很暴,油锅很热,鸡爪下锅,又暴又热 真·顶锅盖去关火的某傻x流泪总结(ノへ ̄、) 废灵根 大比之后,紫霞宗果然蒸蒸日上,各门派再也不敢嘲笑‘布雨真人’,见到紫霞宗弟子也都是礼让有加。 大比三年后的开山门,紫霞宗场面火爆,报名的百姓差点挤爆了大门。 各地百姓听闻紫霞宗教出两名大比前十的弟子,更有一名天才得了第一,全都慕名而来想要拜入山门。 宗门里一时人潮汹涌,季雨石每次从前山飞过,都看前山上聚众游.行似的人挤人,跟往年空落落的大相径庭。 紫霞宗一下爆满,差点乐傻了项修明这个外表糙糙内心敏感得一批的柔汉子。 要说紫霞宗重回门派首位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天阳派那些蚂蚱蹦跶地更欢了。 从大比回来,天阳派就在散播紫霞宗的谣言。 紫霞宗弟子比赛时烤肉的抓兔子的被蛇追的没一个正常人;紫霞宗老祖宗以大欺小以势压人;紫霞宗掌门是个用粉手绢的娘娘腔;紫霞宗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祖宗和小徒弟的不伦之恋…… 幸而各地百姓慧眼识珠,坚定信念不气馁,对天阳派越来越优厚的收徒条件毫不动摇,直奔紫霞宗而去。 之前特意定到和紫霞宗一年开山门的天阳派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今年招到的弟子扫院子都不够分。 如此,天阳派沉寂了一段时间,乐观的项修明还以为他们怕了,态度良好的想要息事宁人,没想到第二天天阳派的人就做了一件大事。 叶珊五年前修到金丹期后,就经常外出做任务。 就在刚才,项修明发现他特意交给小徒弟的护身玉符,被打碎了。 项修明彼时正似模似样地在外面欣赏紫霞宗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一股巨力突然从西南方传来,直直击打他怀中代表叶珊的玉符上,差点将心情极佳的项掌门怼个大跟头。 他从怀中摸出破碎的玉符,登时焦急之意直冲脑门,这个玉符设置的防护足以抵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现在竟然裂了。 项修明差点不管不顾直接杀过去,还是跟他一起看热闹的林清扬稳重些,知道掌门不能随意离开宗门,费劲儿地拉住炸毛的师尊,求到了惊榭阁。 “什么?珊珊用了护身玉符,现在生死未卜?” 季雨石正在院子里监督徒弟们修炼,一听到自己喜欢的小姑娘出了大事,登时也急了,从腰上扯下皎月鞭就要腾空而起。 唐原在一旁默不作声,此时见师尊急得不行,忙眼疾脚快地一下跳到皎月后方,稳稳地和季雨石一起升了天。 “师叔!玉符给你,不然你找不到珊珊在哪里啊啊啊!” 项修明手忙脚乱地将碎裂的玉符扔到天上,唐原一下接住了,他这才稍稍安心地看着季雨石破空而去。 且说唐原将玉符递给季雨石,她握住玉符感应它与叶珊手里那块符的联系,而后飞快地向西南方掠去。 季雨石放开修为,一路电闪雷鸣飞得好像个火箭,转瞬间便来到了玉符碎裂的山上。她凭着感应,来到一处寒风凛冽的陡崖旁。 看到那个突兀在此的人影,季雨石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天阳派的狄旭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在这里,那么叶珊呢? 季雨石目光转向一旁的万丈悬崖,思绪翻转间,汹涌的怒意涌出胸口。 狄旭三角眼里的惊慌一闪而逝,他咳了两声,状似无辜地道:“这不是雨石真人跟您的天才小徒弟吗,您二位怎么会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我们因何而来,你心里清楚,”季雨石强压怒意,冷然地问:“叶珊在哪?” 狄旭心里一惊,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等转念一想,季雨石又不会天眼之术,怎么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眼珠一转无辜地道:“您说什么呢?叶珊是谁,她怎么了吗?我又不是紫霞宗的,怎么会知道她在哪?” 这番胡搅蛮缠的话,狄旭说得底气十足。 他途径此地,看到个穿着紫霞宗门派服的弟子在下面在寻找什么东西。他之前被季雨石当众羞辱,现在门派又被紫霞宗压得抬不起头,心里正憋着一股邪火,正巧在这荒山野岭看到个紫霞宗的弟子,忍不住就想将她当做撒气包。 可惜那金丹弟子太不禁打,他只轻飘飘刺了几剑,她就捂着伤口从崖上跳了下去。 狄旭知道,只要他咬住不承认,只说自己途径此地,季雨石就不敢轻举妄动。 他又未用术法,地上也无战斗的痕迹,那金丹弟子已经跌落悬崖粉身碎骨,季雨石空口无凭,动手的话正好让他们天阳派抓到把柄,让修仙界各派看看紫霞宗这霸王面孔。 狄旭在一旁想的正美,没看到对面人眼中深深的杀意。 季雨石怒火中烧,如若在这里碰到旁人,她还要思量思量这件事是不是与他有关。可看到狄旭的一瞬间她就知道,这件事绝对是这个莽夫做的。 敢直接对紫霞宗弟子动手的,肯定是天阳派这群渣渣,更何况,狄旭更是渣渣中的渣滓。 季雨石见狄旭洋洋自得的样子,又想到小师侄孙十有□□被这王八害得惨死,悲愤交加之下,本就电闪雷鸣的天空竟又刮起荡然狂风,吹得四周枝叶乱舞。 “师尊,师尊,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唐原一直站在季雨石身后,此时突然侧侧头,觉得风鸣电闪下,似乎有微弱的呼唤声。 “嗯?”季雨石一窒,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散了风风雨雨,就听到悬崖边有动静传了过来。 “……师……叔……祖……不要再……刮了!” 是珊珊的声音! 季雨石由悲转喜,踩着皎月瞬间来到悬崖外,就见到叶珊两手紧紧抓着插入崖壁的琉光剑,荡荡悠悠地在那晃荡,险些被季雨石兴起的狂风刮下崖去。 季雨石忙将人接到悬崖上。 叶珊终于脱险,一屁股墩到地上,浑身酸软再也起不来,后怕这时才涌上心头。 若不是当时她为了搏一条命,玉符被打碎后当机立断跳下悬崖,现在说不定已经死在狄旭剑下了。 幸亏她靠琉光,挺到了师叔祖来援救,幸亏……师叔祖停了风。 叶珊瘫在地上,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唐原上前喂她吃了一粒丹药,又忙着给伤口止血。 季雨石看着小姑娘身上血淋淋的伤口,面色阴然地看向满头大汗的三角眼男人,“我为什么找你要人,嗯?” 狄旭后退两步,嘴巴张张合合,吭哧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季雨石最瞧不上的就是这样的小人,干坏事的时候洋洋自得,被发现却没有勇气面对结果,当真不配称为男人。 狄旭在大乘威压下又惧又愤地跪伏在地上,季雨石一步步踱到他身边,抬手缓缓附上他的头顶。 狄旭心神俱颤,用力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季……雨石,你敢!天阳派不会……善罢甘休!” 季雨石艳丽的面容冷冽森然,“只准你欺压弱小,不准我为民除害?” “你既然敢对我派弟子下手,就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如果邢世朗想给你报仇,告诉他,我季雨石,欢迎!” 季雨石话音一落,灵气聚于掌中猛然爆发,冲入掌下男人的四肢百骸,汹涌灵气在狄旭体内肆虐,摧毁掉狄旭苦修数百年的木灵根。 凶神恶煞的男人再没有一丝得意之色,痛哭流涕地在地上打滚哀嚎。废了他的灵根,比要他的命还可怕。 季雨石一把抱住昏迷的叶珊,带着唐原腾空而起,头也不回地飞掠而去。 狄旭在地上狼狈翻滚,地面被他抓起一道道深坑,他痛苦地哀嚎咒骂:“啊啊啊啊!季雨石你不得好死!掌门会为我报仇的,你这是在挑起两派战争!掌门会为我报仇的!” 季雨石早已经飞到了天边,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晃晃悠悠地传了过来。 “做个人吧。” 幽语崖 项修明火烧火燎地在主殿门前转圈圈,门前挤得熙熙攘攘的弟子们被他赶鸭子似的撵回了住处去修炼,殿前难得恢复了以前空荡荡的景象。 林清扬在一旁不时安慰安慰,充当一个合格的人形疏解机:“师尊放心吧,师叔祖亲自去,师妹一定不会有事的!” “对对!不会有事的!”项修明一脸凝重地应和,心中还是不安得紧。 珊珊可是他好友临终前托付给他的,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都得愧疚得自裁谢罪。 林清扬看师尊仍是一副坐卧难安的样子,也跟着急得团团转,他无意一抬头,正看到远远飞来的人影,忙惊喜地大呼出声:“师尊!师叔祖他们回来啦!” 项修明心神一紧,急忙抬头看去,正见到季雨石怀里抱着他的宝贝小徒弟。 项修明忙踩着斩阳剑飞到季雨石身旁,看着小徒弟满身鲜血地瘫在在师叔怀里,他敦厚的脸上顿时满是伤痛和不敢置信:“师叔,珊珊她,她这是……” 师叔这是,抢回了珊珊的遗体? 项修明浑身颤抖,恨得牙根紧咬,誓要为爱徒报仇雪恨。 “啥,咋啦?你这什么表情?” 季雨石先是不解,而后一言难尽地看向项修明,无奈地道:“珊珊没挂,就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我送她回住处,你去找人来给她处理伤口。” 项修明松了口气,刚要去找人,却又突然停下来,忍不住问道:“师叔知道出手之人是谁吗,谁会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手!” 季雨石不屑地撇撇嘴,“除了天阳派那群东西,还能是谁。” 又是他们,哪里都有那群老鼠的影子!项修明眉心紧皱,“明日我就去天阳派找邢世朗,跟他好好讨个说法!” “咳,那倒不必……” 季雨石目光飘飘悠悠,她已经为珊珊报仇了,“我废了狄旭的木灵根,以后天阳派只有两个合体期了。” 项修明不想说话,他现在只想疯狂为季雨石打call! ·· 幽语崖一直以生有能治灵根之伤的续灵花而闻名修仙界,直到三千年前,无数修士莫名跳下悬崖不知所踪后,此地慢慢从采药圣地变为禁地之一。 传闻来到幽语崖的人都会听到一个男人在耳旁轻轻低语,而后被声音引诱跳下悬崖,再无回返。 曾有许多不信邪的修士前来探查,最后却不论修为高低都消失无踪,从此再无人敢光顾此地。 幽语崖由于长长久久都没人敢来搞破坏伤绿植,崖壁上已经铺满了一层又一层的盈盈紫花,续灵花密密麻麻的堪称大丰收。 崖边的红衣人用力拽下一把续灵花,抖抖嗖嗖地全部塞进了嘴里。紫色的花汁顺着他嘴边滑落,映着男人恶鬼般狠厉恶毒的眼神,像在生痰人血。 他好恨……如果能恢复修为,他一定要…… “想报仇吗……想要力量吗……来,到下面来,让我帮你……” 红衣人被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吓得连滚带爬地滚向旁边,他在地上呆坐几秒,惊恐的眼神慢慢被怨恨吞噬,他又一寸寸爬回悬崖边,凝视着深渊许久,猛然一跃而下。 就算修补好灵根又有何用,他已经修为尽废,只能重新修炼。若是‘他’没有骗他,那他灵根尽毁的仇,他就能亲手去报! 他狄旭,要从季雨石身边的人开始,一个一个地毁掉他们的灵根,废去他们的修为,看着那狠毒女人悲痛欲绝、肝肠寸断! 躺枪能手 叶珊的伤势逐日好转,紫霞宗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热闹景象。 狄旭口中那位定会来为他讨个说法的邢掌门音讯全无,一切好似没发生过一样,让季雨石好生无趣。 枉费她特意打了个草稿,还自信满满地等着让那个伪君子羞愧欲绝呢。 “嗨,真无聊。”季雨石摇摇头,慢吞吞地从躺椅上坐起身,一步三晃地出院儿遛弯去。 刚走几步,惊榭阁还没转出去呢,就见到庄玉韵远远地跑了过来,连蹦带跳地没个正型。 “嘛去?”季雨石背着手,慢悠悠地打了个招呼。 庄玉韵站定身仔细一瞅,差点笑喷。 只见季雨石背着个手,走一步摇三摇地往这边慢慢踱,半天才挪那么大点地方。庄玉韵觉得她手里就差个鸟笼,就齐活了。 “咳,我刚出关,下山打打牙祭去,”庄玉韵掩饰地侧身捂嘴咳嗽两声,肩膀无声地颤动,过一会才又一脸正经地问道:“你这是身子骨不行了,出来散步活动活动那把老骨头?其实你还差只鸟儿~” “滚你!我再老不也是你给我写出来的岁数!”季雨石本想跟他一起去云城溜达一圈,被这皮猴三两句怼得性质全无,背对着他挥挥手走了。 生气,去找亲亲小汤圆做好吃的去! · 庄玉韵满心欢喜地跑下山,一阵风似的窜进了聚鲜楼。 “掌柜的,胭脂鹅脯东坡豆腐如意鸡鹿羧水鸭玉笋酿翅乌龙肘子百花酿鱼肚蟹黄鲜菇干烧鲍片百味桂花酪千彩香糕,”庄玉韵喘了口气,“各来三份!” “……好嘞!”聚鲜楼掌柜在旁边刷刷刷记了半天,又反复跟座上的人确认了几次,才充满敬佩(雾)地看他好几眼,往后厨去了。 鲜香扑鼻的菜品流水一样传了上来,两个店小二特意从旁边抬张桌子拼了过来,才堪堪能放下这两大桌子。 庄玉韵在众食客和店小二充满敬意(大雾)地注目礼中,吃了个肚皮滚圆。 也多亏他是个修士,虽然身体强化还不如师弟元婴之境那么大,但至少也当了挺久的金丹修士,多吃点食物还是小意思的。 庄玉韵这一顿吃得满足极了,捧着圆滚滚的肚皮慢悠悠晃出了云城。 这个时间宗门弟子们正被逼着在不倦堂上课,所以从云城到紫霞宗一路上空荡荡的,只有庄玉韵一个人在路上缓慢前行。 他走着走着,一辈子难得灵敏一次的第六感向他报警了。 “谁跟在后面!?”庄玉韵猛地转身,向身后望去。 稀疏的桃树在路边摇曳,更远处有散放到草地上吃草的牛羊,很是一副悠闲美好的画面。 庄玉韵疑神疑鬼地又回头看了几次,仍是一无所获。可刚转过身,如坠冰窟般的阴冷感又在他身上出现,这感觉,比纳界盘中那只蟒蛇要可怖千万倍。 庄玉韵顿时肚子也不胀了,腿儿也不软了,腾腾腾地一溜烟绝尘而去,比马路边的小摩的还快了几分。 “呼哧,呼哧,会不会是季雨石那小气鬼嫌弃我说她是老女人,故意吓唬我?”庄玉韵跑得气喘吁吁,忍不住胡思乱想。 庄玉韵跑啊跑,终于在路尽头见到一个人影,想着有外人在一边,季雨石这好面子的肯定不敢再装神弄鬼吓唬他,忙加把劲儿狂奔过去,一巴掌拍到那红衣人肩膀上。 “兄弟你也回宗门啊,咱俩手拉手一起走啊~” “手可以给你拉,不过我不回宗门,”红衣人缓缓转过身,把手递给庄玉韵,三角眼里满是阴森笑意,“我在等你啊。” 庄玉韵还在那调节呼吸,听这大兄弟语气奇奇怪怪的,抬起头一瞅,差点惊个倒仰。 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一手指着红衣人,吓得口齿不清,“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是是是是……” 三角眼男人紧紧盯着他,呲牙一笑道“对,我是狄旭。” 庄玉韵被男人散发的威压压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语无伦次地道:“你你不是……” 狄旭往他身边走了两步,体贴地帮他把后半句话问了出来,“对啊,我不是被你的好师尊废掉灵根了吗,怎么会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和你闲聊呢?” 庄玉韵知道自己碰到了变.态,再不抓紧自救就要倒大霉,弄不好他的戏份到这就可以杀青了。 “你去了幽语崖?你得到续灵花了?” 他往后蹭了几步,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偷偷将挂在腰上的玉符捏碎个角。 狄旭佯装吃惊地拍拍手问道:“你还知道什么?知道我是怎么从幽语崖这个禁地活着回来的吗?” 我可是作者诶,你们的造物主什么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还可以让你叫狄二狗子狄铁柱子狄狗蛋子?无知的凡人,快谢过我网开一面给你个体面名字吧! 庄玉韵不屑地撇撇嘴,显摆的心情盖过了求生欲,口无遮拦地道:“肯定是仇临那家伙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呗,不然你早让他弄死当养料了。” “你!”狄旭这下可是悚然大惊,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金丹弟子会知道如此密辛,竟然知道仇临藏匿在幽语崖下! 他被仇临引诱下崖,那个让人谈之色变的魔头不仅没有杀死他,还帮他续接灵根恢复实力。 而他,只要带一个紫霞宗的天才回去给狄旭夺舍,让他回到魔界修养好身体,等他恢复实力带领魔修杀光修仙界,他们天阳派就是这里的第一大派! 邢掌门甚至已经跟仇临定下了口头协议,天阳派做他魔界在修仙界的驻扎点,只要重整秩序后帮天阳派做千派之首。 可现在,这样一个小蚂蚁,竟然知道幽语崖下的大秘密……那么…… “我本想废去你的灵根,拔掉你的舌头,再割断你的四肢,让你和你的好师尊恩恩爱爱一辈子,可惜,”狄旭眯起三角眼,杀意毫不掩饰地从眼中射出,“你知道的太多,我现在只能废掉你,再杀了你。” 庄玉韵显摆完自己那绿豆大小的智商,这会儿才知道自己帮自己答了道送命题。 他两腿急蹬地在地上乱蹭,可合体期的威压实在不是他一个小小金丹能抵挡的,终究还是被压在泥土中动弹不得。 狄旭疯狂大笑着,伸手扯鸡毛似地薅起地上人的头发,右手一把按上庄玉韵头顶,灵气瞬间冲入他的四肢百骸,雷灵根猛然炸裂。 噬骨的疼痛遍布全身,庄玉韵在满是泥土的地上疯狂翻滚悲嚎,痛得眼泪混着鲜血洒满地面。 狄旭眼神血亮,被这一幕刺激得汗毛全竖。他癫狂地大步上前,一脚踏在庄玉韵肚子上,缓缓向他逼去,“接下来,是你那个能说会道的小舌头……” 庄玉韵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从两眼的缝隙里,看到红衣男人笑容扭曲地俯下了身。 庄玉韵忍住剧痛深吸一口气,歇斯底里地向狄旭身后的天空狂喊:“季雨石!你再不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吧吧!!” 跳崖 狄旭半俯的身子猛然一颤,被疯狂掩盖住的理智瞬间回笼,恐惧袭上心头。他还没让那女人痛不欲生,绝不能现在又载到她手里!他甚至忘了躺在地上待宰的庄玉韵,慌张地飞身遁走。 庄玉韵无力地瘫在血泊中,刚刚那回光返照一样的精气神儿瞬间消失,他气若游丝地嘲讽道:“还以为自己多牛b,还不是被吓得像条丧家之犬?” “季雨石这个哈麻批怎么还没来,要不是我机智,现在都被削成人.棍了……”他缓慢地抬起右手摸向腰间那块玉符,喃喃道:“靠人不如靠自己啊……啊!” 抬起的手猛然一僵,他胡乱地在玉符上摸索两遍,又费力地举起玉符,颤巍巍地放到面前。 无法聚焦的眼睛用力盯了许久,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捏玉符的时候可能力气用小了,玉符连丝儿都没蹭掉。 白莹莹的精美玉符完好无损,光华流转间,庄玉韵好像在玉面上看到了“傻x”两个字。 庄玉韵气急攻心,不知是后怕,还是被自己蠢得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间。身体上的疼痛已经消失了,就是觉得空落落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身体变沉了,眼神变差了,最主要的是,他现在撑得想吐。 ‘早知道要只两份菜好了’,庄玉韵苦中作乐地想。 “醒了?哪里还痛吗?”季雨石一直守在旁边,见他终于张开了眼,关切地问。 庄玉韵被项修明抱过来的时候她还在快快乐乐地吃着唐原做好的美食,就见乐颠颠下山打牙祭的大徒弟血淋淋地被抱了回来,询问了在山脚下发现他的弟子,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庄玉韵躺在床上没出声,双手无力地抚上腹部,凄然泪下,委屈悲伤的样子看得季雨石心都痛了。 兜兜转转,庄玉韵还是和原著里一样被废了灵根。她明明改变了剧情,庄玉韵也不是锋芒毕露的绝顶天才,为什么还会有人加害于他呢? 季雨石又难过又自责,想询问是谁下的杀手,又怕庄玉韵伤心,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就见庄玉韵在那自顾自掉了几滴眼泪,悲伤地看向季雨石,“季雨石你有健胃丹吗?我吃太多了,现在实在是撑得难受。” “……” 季雨石木着脸掏出一枚樱桃大的丹药,狠狠怼进了庄玉韵永远消停不住的嘴里,“吃完快说,你遇到谁了。” “咳咳咳你谋杀啊!我都够惨了咳咳……”庄玉韵差点被噎过去,好半天才咽下去丹药,有气无力地道:“狄旭,他去了幽语崖,仇临给他恢复了灵根和修为。” 季雨石眼神一凝,“仇临,出现了?” “没有,他应该还没找到合适的身体。”庄玉韵摇摇头,又问道:“他现在没有契合的肉身,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崖底把他咔嚓了?” “他可是活了三千多年的渡劫期灵体,”季雨石抬手刚要敲大徒弟脑袋,想想他还是个病号,只能无奈地搓搓手指尖,“如果他躲起来不现身,我根本无法发现他,更别提消灭掉。” “喔……”庄玉韵失望地垂下脑袋,“你要是能直接干掉他就好了。”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语气低沉地道:“季雨石,你说我们真的改变剧情了吗……” 很少见到庄玉韵这么低沉的样子,季雨石愣了愣,温柔地抚上他的发际,“当然改变了,别乱想,我明天就去给你摘续灵花。你只要勤奋点,不出十年就能恢复修为。” 庄玉韵一想‘勤奋’这两个字就头大,“唉,其实二三十年也没问题的,我不急。” “你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我——” 季雨石话没说完,刺耳的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尖锐的机械音回荡不休,“唐原坠下幽语崖,唐原坠下幽语崖,若唐原死亡,世界将立即毁灭!” · 庄玉韵仍毫无知觉地昏迷着,季雨石紧张地守在一旁。唐原陪季雨石在师兄房里待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缓缓向阁外走去。 唐原缓缓地走在竹林里,俊秀的眉眼紧紧拧起,目光直直射向前方。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眼神飘忽,无神的瞳孔微微扩散,思绪早不知飘到了哪里。 竹林小路上,伤势刚好的叶珊正慢悠悠往这边走,看到唐原,她轻轻挥挥手叫道:“小师叔是要去哪呀?” “啊,”唐原一惊,回过神来后含糊得道:“我出去办些事。嗯,你是要去看庄师兄?” “嗯嗯,听师尊说,庄师叔他的灵根被……”叶珊垂下头抹眼泪。 “别哭,”唐原从怀里掏出块帕子递给她道:“没事的,师尊会摘到续灵花给师兄修复灵根的。” “我不哭,庄师叔会没事的!”叶珊用力点头,擦擦眼泪道:“师叔出去外面,也千万要小心啊。” 唐原笑着点头应了,御起慕雨扇,一路往幽语崖而去。 今天之前,他还以为自己重生是命运青睐。这一世他天赋惊人,赢得门派大比不说,年纪轻轻就修得元婴,未来可期。 可庄玉韵和前世一样被掉废灵根,这件事如同当头棒喝,将他从对未来的美好畅想里狠狠揪了出来。 师尊满是担忧和凝重的面容在他脑海中浮现。太慢了……他修炼的还是太慢了。如果拥有前一世仇临夺去他身体后的进阶速度…… 唐原面色沉重,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目的:先假装顺从地让仇临占据自己的身体,等仇临吃下特制的丹药,他再跟他争这身体的所有权。 现在想来,那丹药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仇临保存三千年的残破肉身所炼制出的精华,服用之人可洗精伐髓,重塑绝顶资质。 仇临在修仙界凶名赫赫,唐原不奢望能伤到他。但仇临毕竟以灵体的状态在外面飘了三千多年,能力肯定不比从前。 若是在自己的身体里争夺它的所有权,他不一定会输。 唐原重活一世,魂体淬炼得无比凝练,如果只是争夺肉身,他有八分把握能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若是实在不行……那就毁掉这具身体,鱼死网破。 那时仇临就算没和他一起死,也肯定受了伤,加上改善体质的丹药被他服下,仇临地进境肯定会不如前世,那样……师尊他们就可以轻松一些吧。 唐原下定决心,幽语崖也近在咫尺。 狄旭废掉庄玉韵,害怕季雨石追击,一路跑到幽语崖这边寻求仇临庇护,没想到她另一个天才小徒弟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哈哈哈,好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戏!” 他从藏深处缓缓走出,鼓掌大笑道:“胆子不小啊,你这是为你的好师兄采药来了?” 唐原见到狄旭,微微吃惊,又快速冷静下来,一瞬间就知道了师兄的伤是何人所为。 他正在崖边纠结怎样才能让仇临以为他一心求死而放下戒心,狄旭就来助他一臂之力了。 “是你伤了师兄!?你知道我会来采药,特意在这里埋伏我?” 唐原夸张地惊诧出声,而后突然击出一道巨大雷龙打向狄旭,头也不回地纵身一跃而下,厉声大喝:“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连说一句台词的时间都没给狄旭。 狄旭躲过那道雷龙,目瞪口呆地看向崖下。 他还什么都没做,那家伙就自己在禁地蹦极了? 他有病吗? 狄旭一时间手足无措。 不对!他猛地回过神来。一定是缓兵之计,那个唐原现在肯定扒在崖壁上等他师尊来救! 他都被骗过一次了,以为他还会上当吗! 毕竟是第二次‘被跳崖’的人了,他自认自己上次多了许多经验。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这次狄旭探出身体仔仔细细地在崖壁上检查起来。 自投罗网 季雨石被疯狂的系统提示音震得头晕目眩,心里更是翻起惊涛骇浪,一时间竟怔愣在了原地。 更打击她的是,无缘无故的,唐原为什么又走回了原著的老路? 难道原著剧情真的是不可逆转吗?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停止,庄玉韵等了一会儿,疑惑地问道:“季雨石,你怎么了?愣在那干嘛呢?” 季雨石猛然回过神,头也不回地向门外冲去,转眼就飞到了远处,她的声音远远从空中飘过来,“急事,回来再和你细说!” 庄玉韵莫名其妙被冷落,好奇心抓心挠肺的却又跟不上去,只能气愤地缩在被窝里咬被子,“什么急事?还有比我变成废物更重要的吗!” 且说季雨石一路疾飞,像道闪电般飞射到幽语崖,正好看到狄旭正撅着屁股往下检查,看得很是仔细。 “好啊!又是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季雨石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她落到青翠的草地上,向还在地上撅着的红衣人逼去。 鞋底和草叶摩擦的沙沙声传入狄旭耳中,将他从搜寻状态拉了出来。他对来打扰他玩狩猎游戏的人万分不满,气急败坏地回头一看。 “怎么又是你!”狄旭下意识地大叫。 季雨石眼神冷凝,秀丽的眉眼拧得有些狰狞,“狄旭,我当初就不应该饶你一条狗命,就该直接把你烤熟,切成碎块去喂乌鸦!” 她一步步向地上的狄旭逼近,“你又把我徒弟打下悬崖了?” 那个又是什么意思?这两次都是他们自己跳下去的,我无辜的很好嘛?我还想问问你们紫霞宗什么毛病,怎么人人都这么爱跳崖的? 狄旭欲哭无泪,想辩解却根本不知从何开口。红衣女子的身影越来越近,他的靠山仇临却一直不出现,急得他冷汗打湿衣衫。 狄旭往崖边的方向蹭了两下,色厉内荏地大声质问道:“你最宝贝的小徒弟掉下去了,你不赶快去看他摔死没有,还在这里和我死缠烂打?” 季雨石紧抿双唇,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低声喃喃:“我会下去,但不是现在。” 浩瀚如海的威压将狄旭压得手指都无法移动半分。 “不,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狄旭有很不好的预感,过度紧绷的精神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季雨石一把从腰间拽下皎月,泛着银白光芒的长鞭如同一道从天际霹雳而下的雷霆狠狠抽向狄旭,“杀你之后。” · 幽语崖崖底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寂静可怖,也没有众人想象中如地狱般尸骨满地。 实际上,它甚至有一种梦幻的美。 清幽的雾飘荡在生满奇花异藤的碧草丛中,远处的青绿湖泊上透下几束柔和的阳光。 这里是一隅寂静得没有生机的仙境。 唐原任性跳崖,到崖底摔得还是有些够呛,他顺水推舟地躺倒在深青色藤蔓间,静静等待仇临出现。 仇临会出来是毋庸置疑的,他非常了解自己这具肉身对仇临的吸引力。 唐原安静地倒在草地上,听到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尤其刺耳的沙沙声,由远及近缓缓靠近。 他睁开眼,冷冽地勾起嘴角。 上一世体验过的事情这一世又发生一次,唐原的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 一世是宛如行尸走肉,一世是心中盛满希望。 他按住自己被树枝剐蹭出的伤口,慢慢转过身,佯装惊惧地对来到身前的人大声叫道:“你是谁?你是在这里守护崖下宝物的仙人爷爷吗?” 仇临被问得一愣,机械地低头看看自己残破到腐烂的衣袍,半天也没看出来自己哪里像守护宝贝的世外高人。 不过对面这个傻子自己帮他找了身份,他就受之不恭了。 现今没有任何事物比一具完美的肉身更吸引他。 他的肉身已失去生机三千载,早已僵硬无比,完全是靠它自身蕴含的庞大灵气才没有腐烂。 灵体寄住在自己的身体里,却再也无法和它合二为一,更像是借住在别人的房子里,完全无法掌控。 他没有属于自己的身体,灵体的修为弱很多,而他若是灵体离开幽语崖这片地界,就会被那几个大乘期的家伙感应到,到时必然凶多吉少。 只有这崖底环境特殊,茂盛的续灵花能完全遮盖住他灵体的气息,他才得以在这里苟且偷生。 两难的境地竟将他生生在崖下困了三千年。如今终于等到一个能融合自己灵体的肉身,他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就算这小子行为古怪,不过区区一个初入元婴的小儿,还能对他构成威胁? “老朽守护仙丹万载,终于等到了有缘人。” 仇临像傀儡似的僵硬又努力地笼起烂成破布条的衣袖,努力装世外高人,虽然效果并不好。 “待老朽把仙丹取来助你洗精伐髓,到时你在崖下苦修一载,就能将你逼下悬崖的那个人轻松捏死。” 唐原表情不变,心里轻轻松了口气,果然在崖上发生的事情,仇临都知道。 他忙挤出感激涕零的样子,甚至回头擦了把鼻涕,眼圈红红地对仇临拱拱手,“多谢仙人助我,唐原无以为报!” 仇临盯着眼前俊美的肉身看了半晌,轻声道:“那就以身相许吧。” “啊?” “无碍,你在这里待老朽去取丹药。” 仇临走了两步,不放心地嘱咐道:“哪里都不要去,在这里等我。” 唐原盘腿坐在草地上,不知从哪棵藤蔓上摸出一个黄嫩可爱的小葫芦顶到了脑袋上,听到仇临嘱咐,他严肃地拍拍胸脯,“放心吧爷爷,我哪都不去,就在这等爷爷回家!” ※※※※※※※※※※※※※※※※※※※※ 最近明显感觉到自己笔力不足,描写的情节与构思出来的差距特别大,写不出心目中的场景很打击人(ノДt) 人物也让我写得像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大饼似的,又扁又平的特别无趣。很感谢一直追文的小天使真的灰常感谢! 我会努力加油的~对这几章不满意的小可爱一定要轻拍呜呜呜(><) 顶锅盖飘走(つД`) 幽语崖下 唐原顶着葫芦在草地上坐了一阵,无趣地地抖抖头甩掉小葫芦站起身,百无聊赖地围着它转起了圈圈。 可能是仇临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更可能是他对小小元婴期的修士太过鄙夷,这个计划到现在为止都完成得太顺遂,使得唐原既开心又莫名有些失望。 心情奇妙的矛盾起来。 幸而仇临老爷爷三千年终于等到可怜的(伪)有缘人,老树开花枯木逢春的机会摆在眼前,效率快得惊人。 不一会就从湖那边飘飘悠悠荡过来一片白色影子,身形如雾般无时无刻都在变换形态,却每每在将要凝聚成具体形象时破散开,无限循环往复。 唐原在原地冷眼看着仇临的灵体慢悠悠地飘近,这才停下转圈圈的脚步,背对着它调节好面部表情,带着满脸疑惑地迎了过去。 白衣青年好奇地围着白雾研究一会儿,温润柔和的脸上满是纯良无辜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是仙人老爷爷最后的一口仙气儿吗?” 白雾肉眼可见的一僵,几缕雾气由白转红,从它身上溢出四散到空气中,“我是主人炼制的魂器,主人还需要再给你准备些灵丹,这颗仙丹先给你服下。” 一颗酷似大力丸的丹药从雾身深处挤出,落到唐原早就伸过去的手掌心儿里。 看了眼明明没了身体只剩灵体,还死要面子硬说自己是魂器的仇临,唐原表示自己尊重它最后的倔强,没有戳穿仇临不走心的表演。 唐原接过丹药,一口咽下了‘仙丹’。 庞大如海的灵气从丹药中四溢而出,在体内疯狂肆虐。经脉被撑碎破裂又被囫囵修补,被汹涌灵气强硬地扩宽。 筋骨被灵气一寸寸地震得粉碎,又一块块复合连接好。 唐原前世已经体会过一次破脉碎骨之痛,可此时仍是痛得浑身巨颤,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他一点点撑起身体盘坐在地运转心法,艰难地控制浩瀚灵气在体内游走。 仇临难耐地围绕着唐原旋转,带起的风吹得周围草飞藤倒。 它恨不得自己上去代替他消化药性,却又怕被唐原发现蹊跷,拼个鱼死网破。只能在一旁火急火燎地做嘴上功夫:“体之盈虚,皆通于天地,静神灭想,固守本心!” 兀自叨叨了半天,仇临发现唐原听不到后,终于死心地守在一旁。 仇临的灵体被激烈的情绪影响,不受控制地剧烈变化着,时而膨胀如象,时而收缩如雀。 它既想马上得到这具完美的身体,又想放长线钓大鱼让唐原帮它修炼。 被‘仙丹’改造后,唐原这个原主的修炼速度会比他占有这具身体后的修炼速度要快的多。 它还想再等等。 仇临,且再等半年,半年后你就能…… 庄玉韵在旁边的话,一定得喷他它“你当你这是买游戏号呢还让人代练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仇临在一旁等得比原主还紧张,见唐原紧皱的眉终于松开,药效吸收好,这才喷出口白气儿,却又猛地雾身一僵。 ‘仇临一号’旋风骤然停止,剧烈变形的白雾不再变化,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态僵在半空,它微微抖动着,上半部分伸向半空,似在倾听谁人耳语。 过了一会儿,它缓缓转过身,看向唐原。 雾气身体在红白两色间剧烈变化,将他内心的激烈斗争展现得淋漓尽致。 该死!本想让这个傻小子去修炼,那样速度会比自己修炼快上一半。没想到这个傻小子还是个爹疼娘爱的小宝贝疙瘩,这么一会儿就有大乘期的修士追过来了! “本来你还能活个一年半载,”仇临的灵体完全转变成鲜红色,狰狞地扑向地上的人,“要怪,就去怪你师尊吧!” 唐原刚睁开眼,就见几近血红色的浓雾铺天盖地的笼罩而来,狠狠冲入他的识海里。 唐原迅速闭上眼,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让仇临发狂提前夺舍,但该来的总会来,他已经做好准备。 最差不过是自爆,身形聚散罢了,如果可以伤到仇临,帮助到师尊的话,死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仇临冲进唐原的识海里,灵体在这里凝成实质,与肉身几乎一般凝练。 他迷茫地伫立在识海上空,无法理解唐原一个小小元婴期的识海为什么宽广得和他的不相上下。 唐原紧随其后出现在仇临对面,灵体只比他稍微淡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幻化出慕雨扇的虚影攥到手中轻轻扇动,淡然地对着仇临问道:“不请自来,您就这么喜欢我的身体,这么迫不及待嘛?” 看着对面毫无惧色,甚至敢出声调侃他的青年,仇临沉下脸,本就薄削的双唇抿成一条缝隙,咬着牙说道:“你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什么仙人爷爷,什么无知好骗,都是装出来的。 他被一个小元婴修士当狗耍,还在那洋洋自得! 仇临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被深深地伤害到了,不得到这具身体就治不好的那种致命伤。 虽然这小子的灵体意外的强大,硬拼会受到一些损伤,但他也定要为自己一雪前耻! “原本我还有些内疚,想把你炼成魂器挂在腰间,让你日日都能看见自己的身体聊以□□。” 仇临腾空而起飞扑向唐原,声音阴寒无比,“现在,我要让你形神俱灭!” 唐原向旁边一闪,竟躲过了仇临的强力一击,他闪到仇临右侧,伸出食指摇了摇,“你可拉倒吧,形神俱灭也比被你挂在腰上日日陪你这个神经病好太多了。” 仇临眼神似刀,一言不发地又扑过来,这次唐原没有躲,同样狠狠地迎了上去。 两道犹如实质的灵体纠缠在一起,彼此吞噬撕扯,凶猛得不相上下。 仇临实力原本就无比强大,面对比自己差数个大境界的唐原仍使出了全力,想要速战速决。 唐原却是凭着无畏生死的狠劲儿生生和三千年前的大佬斗得旗鼓相当。 两人的灵体一同变得虚幻。 “能跟我斗这么久,你已经可以笑对列祖列宗了,”仇临再次撕咬上唐原的灵体,扯下碎块一口口吞咽下,抬起头阴森地笑道:“放弃吧,让我吃了你。” 唐原被生生撕下块肉,仍面不改色地道:“低头看看你自己,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仇临抬起嘴角,笃定地道:“你就快要消散了,拖到最后你的身体也还是属于我的。现在停手,我大人大量,给你一个痛快。” “我死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有别的肉身,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形神俱灭。”唐原身形不稳,仍用力攥紧仇临的手臂,全力吞噬仇临的灵体,凝声道:“渡劫期的老祖宗陪葬,我死得多值得呢。” 上一世唐原浑浑噩噩被夺舍,等到最后知道仇临要毁灭修仙界的计划时,他已经几近消散,根本没有办法和仇临争夺身体。 而现在,他可以拉着仇临一起上路。 “你!我要你不得好死……”仇临盛怒大喊,话没喊完,狰狞可怖的面孔就猛然僵住,而后他竟然直接离开了唐原的识海。 鹿死谁手虽然还未可知,可仇临自己放弃夺舍,唐原松口气之余有些好奇地睁开眼。就见到仇临的灵体直接溃散向四周,瞬间消失无踪。 这是什么套路?被他气得自杀了?唐原百思不得其解,艰难地用右手摸摸鼻尖。 远处传来轻巧的脚步声,唐原放心下手,戒备地向声响处望去,他已经没力气站起身了。 稀疏的树木间缓缓走出一个红衣身影,她无视像木偶一样僵在地上的唐原,仔细在崖下转了一圈又一圈。 没有一丝仇临的踪迹,季雨石摇摇头,放弃直接半路截胡将大boss掐死在幼苗处的想法,来到唐原身旁。 季雨石低头凝视着不敢抬头的二徒弟,恨铁不成钢地道:“玉韵的药我可以来采,用不上你亲自来,唐原,你是怕为师采不到你师兄要用的续灵花吗?” 唐原低着头一言不发,双拳紧握着,细看会发现他的身体竟微微颤抖。 “师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在崖下遇到仇临,他夺舍我的身体,要毁灭修仙界。”许久后他猛然抬起头,凝视着季雨石的双眼,轻声道:“我想化主动为被动,为修仙界出一份力。” 季雨石心中大惊,一会儿觉得唐原也是穿越人士,一会儿觉得唐原在书中重生了,一会儿甚至怀疑唐原被仇临夺舍了,这么说是想要瞒天过海。 她与唐原四目相对,许久后才艰难开口,“唐原,你几岁来的紫霞宗。” 唐原垂下眼,轻声答道:“四岁,师尊将我从地狱抱了出来。” 嗯,没被夺舍,那么…… 为修仙界出一份力?他一个小元婴修士能怎么出力? 季雨石稍一想,就知道了唐原打的的小算盘:与仇临争夺身体消耗他一番后再自爆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什么的,这样的小傻子了解一下? 季雨石狠狠一下拍上唐原额头,一蹦三尺高地骂道:“所以你只是做了个梦,就又跳到这个地狱2.0版里妄想拯救世界了吗少年!?” 唐原有听没懂,但他见季雨石真的生气了,忙弱弱地转移话题,“师尊我,我刚刚见到仇临了……” 季雨石正骂得跳脚,听到仇临两个字,一下静静站到原地,轻声道:“嗯,我知道了,我们先回宗。” 唐原扶着季雨石递过来的手臂,艰难地站起身,嗫嚅道:“师尊不气我擅自来幽语崖了吗……” 季雨石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背起比她高大的青年跃上皎月。 她早就看出了唐原灵体的虚弱,联想前因后果,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不论他是真的做梦还是重生一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修仙界的小傻孩子,她还怎么能生起气来? 唐原伏在季雨石背上,身体上的疼痛再也感觉不到,心里暖暖的,他几乎无声地呢喃:“我不想看师尊这么辛苦,我想和师尊站在一起。” 季雨石微微一愣,这个傻孩子啊…… ※※※※※※※※※※※※※※※※※※※※ 啊啊啊啊!我回到三千里外的出租屋,忘了在老家开健康证明,被隔离了!幸亏这里可以在家隔离(╥_╥) 采花 季雨石背着唐原回到幽语崖顶,凛冽呼啸的狂风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幽语崖上一时间静悄悄的。 唐原的身体已经轻轻一动就剧痛无比,却还是锲而不舍地想从季雨石背上下来。 他胡乱地扑棱着胳膊,大长腿一个劲儿想往地上抻,却碍于受伤无法用力,只能像条鲶鱼似的在季雨石背上扭来扭去。 挣扎一会儿他便没了力,只能脸颊通红地在季雨石耳边嘟囔道:“师尊,背着我摘花不方便,我在旁边等着就行。” 季雨石闻言不仅没将人放下,反而抓住两条仍不安分的大腿,又把唐原用力往背上掂了掂,“我摘花用手不用后背,你是趴我在后背上,又不是坐在我胳膊上。” 季雨石说着随意地向崖边一簇繁茂的续灵花看了一眼,马上又满脸嫌弃地扭过头,叮嘱道:“乖,别乱动,地上脏。” 说完快步向另一边的花丛走去。 唐原在季雨石背上往她嫌弃的地方看去,只看到一具红衣男子的尸体倒在地上,溅出的血迹染红了周围,尸体旁淡紫色的续灵花被鲜血衬托得更加娇艳。 嗯,狄旭是挺脏的。 唐原回过头,有些担忧地道:“师尊,你把狄旭杀了,若是到时邢世朗怪罪……” 季雨石比较半天,摘下花丛里一朵较旁边其他花都鲜艳的续灵花,匆匆将它扔进纳戒。 听到唐原询问,她不屑地翻个白眼,眼皮子差点翻到眉毛外,恨恨地说:“他敢!他要是好意思来找我要说法,那就买一赠一连他一起宰了!” 季雨石摘完花就御鞭而起,径直回到紫霞宗。 唐原没了担忧的事,勉强提起的精神一下就懈了。青年安静地伏在女人柔软的背上,浑浑噩噩地睡了一路。 季雨石贴心地捏起法诀帮他挡住高速飞行带起的狂风,一路飞到宗门。 刚路过主峰,主殿就亮起一道剑光,项修明满脸担忧地窜了上来,看到唐原毫发无伤地趴在季雨石背上,这才心里提起的石头才放下。 他一路缀在两人身后来到唐原的房门外,等季雨石轻手轻脚地将睡死过去的唐原在床上安顿好,这才凑上前去。 师叔这么多年一共就收了两个徒弟,大的已经被废了灵根躺在床上,现在小的也卧床昏睡了…… 项修明仔细地观察季雨石的脸色,发现师叔并无悲伤难过的样子,只是比往常严肃了些。 他担忧地看着正在关门的季雨石,小声问道:“师叔,师弟受伤了吗,没出什么事吧?” “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季雨石轻声应着,她关好房门,有些纳闷地对身边人问道:“我刚回宗你就跟上来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有事要找你的?” “倒是不知师叔有事要找我,”项修明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刚才珊珊哭着来找我,说唐师弟可能出事了,我给师叔发去的传讯符师叔也没有回应,我就一直在主殿侯着。” 刚刚他的宝贝小徒弟一路哭着跑进殿,差点被金门槛跟头,他安慰半天才知道叶珊在哭什么。 原来她去看望卧床的庄师叔,想陪他解解闷,溜溜达达地刚到院子里就见到师叔祖疯一样地飞远了,连她的呼喊声都没听到,进到房间里又看到庄师叔憔悴又焦急地躺在床上。 想想能让他们二人如此紧张的人,便只有唐原师叔了,而她晌午溜达到竹林的时候正巧碰到要出宗的唐原。 如今天阳派和紫霞宗关系紧张,庄师叔已经被人暗算,现在唐师叔不会也…… 叶珊想到这里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行,顾不上在床上挣扎着想让她拉一把起身的庄玉韵,眼含热泪地奔出了院子一溜烟去找师父,又将项修明吓了一跳。 幸而师叔和师弟都回来了,幸好没什么大事…… 项修明刚刚饱受惊吓的心情一下好了起来,想到师叔说有事找自己,悠闲地问道:“师叔刚刚说有事要找师侄?” 季雨石背手转身,对满脸都写着开心的项师侄凝重说道:“修明,仇临出现了。” 项修明上一秒还笑得开心,下一秒就被惊得眼睛都差点瞪出眼眶。 他紧皱起眉毛,瞪大双眼,提起的嘴角也忘了放下还在那翘翘着,如此诡异的表情也无法体现他心里的惊涛巨浪。 怎么可能?那个人不是三千年前被姚锦老祖亲自打杀了吗,怎么可能再次出现? 可师叔祖亲口所说,这件事十之八.九是真的…… 项修明自欺欺人地转过身面对墙壁,蹲到墙角自我催眠:“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季雨石看着长袍铺了一地的鹌鹑样师侄,坏心眼一下涌上心头,明明就在项修明旁边,却还是对他传音。 至于原因嘛,传音声音大听的清楚,有助于让人集中精力。 项修明在墙角的自我催眠法到了成败的紧要关头,却突然被在耳边炸起的女高音吓得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二愣子别傻了!仇临真的回来了!” 季雨石帮项修明恢复了精神,又平缓下声音解释道:“唐原去幽语崖给庄玉韵采续灵花,被狄旭偷袭掉落悬崖,又在崖下遇到仇临的灵体,险些被他夺舍。仇临不知用什么方法躲过了我的感知,现在只能希望其他修士有找出他的方法。” 项修明呆愣地叉着腿坐在地上,仰起头和季雨石无声对视。 季雨石冷酷地对项修明点点头,再次表示他没听错,是仇临不是路人甲乙丙丁卯。 项修明低下头,过了半晌才挣扎着站起身。 季雨石挑挑眉问道:“这下相信了?” “师叔说的话怎么会有假,我只是太过紧张了,”项修明喃喃道:“可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季雨石看项修明已经回过神,这才凝重地接着嘱咐道:“你现在就去通知各门派仇临出现的消息,约各派掌门三日后幽语崖一同围堵仇临,争取在他实力还未恢复前将他扼杀。” 冷静后下来后,项修明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精明样子,郑重地将事情应承了下来。 与其他在这自我纠结,不如趁仇临没强大之前将他消灭掉,如今紫霞宗刚刚恢复些元气,三千年前的两界大战绝不可以再发生一次! 项掌门恢复了精神,又想到刚刚师叔说师弟差点被仇临夺舍,忙关切地询问唐原现在的状况。 季雨石对他师门有爱的行为深表赞同,同时示意他不必忧心,唐原现在情况良好,“不必担忧,我看他只是灵体有些虚弱,修养一阵就好。” 惊人内幕 这一歇息,就躺到第三天,唐原还是没有醒过来。 更可怕的是他的周身气息十分不稳定,竟隐隐有突破到出窍期的架势。 唐原才修到元婴期没两年,现在竟然又要突破了!季雨石大惊之下后才晚一步地惊觉,唐原一定已经吃了仇临的丹药。 那么自己在崖下寻到唐原时,他必然已经不知道跟仇临周旋多久了。 季雨石只以为自己救人救得及时,并不知晓唐原已经与仇临斗了好一会儿,在崖下时只看了下唐原的身体状态。 如今唐原一直在床上昏睡,疑惑之下她进入他的识海,才发现里面已经满是疮痍。 她的神识从徒弟识海里退出来,轻声走出房间关上木门,这才担忧地叹口气。 季雨石眼里满是愧疚,愧疚她为什么那么迟才赶到幽语崖,愧疚她竟然没及时发现唐原的身体异常。 项修明探望过服下续灵花后状态良好,正在修炼恢复灵力的庄玉韵,正要去隔壁看望唐师弟,就见季雨石从唐原房间里悄悄退了出来,愁眉不展地在门口长叹。 项修明来到季雨石身边,和她一边向外走一边轻声问道:“师叔,唐师弟还没醒吗?” “唉……”季雨石又长叹口气,自责地说道:“都怪我,我本以为自己在仇临刚刚夺舍时就及时赶到了,竟然没发现唐原与仇临已经在他的识海斗争许久。” 季雨石秀眉紧皱继续道:“他的识海受损严重,仇临又给他吃了一种丹药,那丹药能让他短时间内就修炼到渡劫期,可也会让他修为极不稳定,灵力随时有失控的可能。事到如今只能去极南的烨水秘境寻驱灵草了。” “渡劫期!驱灵草!?”项修明被这惊人的消息惊了一下,而后马上担忧地道:“师叔,驱灵草可是会抑制灵气吸收,它药性极烈,会不会影响到小师弟修炼啊。” 季雨石摇头苦笑道:“影响到了,他的修炼速度也会比我们快无数倍,只希望可以稳定他的进境吧。” 项修明闷头跟在季雨石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许久后突然闷声问道:“师叔,我想不通,仇临明明是金灵根,为什么要夺舍雷灵根的师弟。” 这件事两天前就在困扰着他了。 “你忘了姚锦祖师是雷灵根吗,以仇临和姚锦的师徒关系,他对雷灵根的了解定是非常透彻。” 两人走在曲水小径上,周围空旷无人,季雨石轻轻道:“加上他师弟钟舟也是雷灵根,经常能和姚锦探讨雷法,仇临本就嫉妒异常。更重要的是姚锦最后选择和钟舟在一起,仇临说不定会以为是因为他不是雷灵根姚锦才没有选择他,如今一个雷灵根的天才送到他面前……” 项修明表情一肃,“师叔我懂了!” . 待到各派之约这一天,项修明将事务委托给自己的劳模师弟穆成周,自己则跟着季雨石一并来到了幽语崖。 天光放晓,各大派基本到齐,季雨石在崖边见到了许多老熟人:苍剑宗掌门罗夜、上一届门派大比著名主持人宋连,逐星宗掌门万元思,玄虚派掌门牧昊空,还有曾一起吃瓜看戏的云楼楼主尚颖颖。 各门派宗主默契齐至,足见众人对仇临的重视。 巨佬们并排站在崖边,呼啸寒风吹得他们秀发纷飞广袖齐摆,配上几人严肃的表情,颇有几分要集体殉葬的仪式感。 距崖边稍远的地方则警惕地聚集着各派弟子们,他们整齐地站成一个矩形,紧凑得像一群被关在纸箱里的小鸡仔。 而矩形旁边突兀支棱出来的两个黑衣中年人低垂着头,浑身散发着的抗拒气息,让他们一直没有融进人群里。 季雨石两人在人群外落下,众修士自觉地分开两边,让出一条通往崖边的路。 见到季雨石到来,两名黑衣人惊惧地将头低得都快到两腿中间了,怪异又搞笑的举动异常醒目,幸好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季雨石吸引过去,不然一定将他们当魔修抓走拷问一番。 季雨石独自来到崖边,项修明很有自知之明地待在人群中,和众修士互相问候。 打过招呼,季雨石就半分不耽搁地直入主题,“各位必定都知晓仇临再现的严重性,季某惭愧,在崖下搜寻许久却无法感知到半分气息,诸位可有什么发现?” 罗夜和尚颖颖均摇头,万元思从一开始就闭目肃立,似在感受什么。逐星宗神秘玄奇,宗内所学包罗万象,众人将希望寄在万宗主身上,不敢打扰。 牧昊空在一旁沉默许久,突然沉声问道:“季长老,非是牧某质疑,只是想知道,您当时也并没有见到仇临真身,您凭贵徒的形容,能确定是仇临出现吗?” 罗夜和尚颖颖怎么想他不知道,他来是因为看重仇临出现这件事,可这幽语崖众人均未发现其踪迹,如今难免会想到情报的真实性。 这样的问题季雨石早有预料,但她总不能说我看过这本小说,仇临都在崖下住了几千年了绝不有假吧。 “我确定,当时我在崖下就感受到了似有似无的压迫感,加之仇临和我同一宗门,我能感觉到那种气息,却无法寻到来源。”季雨石抿抿唇严肃地道:“而且,唐原已经昏睡三天,马上就要突破出窍期了。” 尚颖颖跟季雨石关系很好,知道一些季雨石徒弟们的状况。她本就羡慕季雨石小徒弟天资聪颖又勤奋,小小年纪就突破元婴期,如今一听直接花容失色,“他不是前两年刚到元婴吗!?” “他被仇临强行喂下了提升修为的丹药,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仇临就夺舍成功了。”季雨石隐瞒了唐原自己玩火跳崖寻宝的行为,免得被众人以为自己小徒弟是个抖.m,她叹口气道:“唐原还在昏迷,情况不是很好,今天事毕我就要去极南的烨水秘境寻驱灵草了。” 一直闭目的万元思突然睁开眼大叫一声,和平时沉稳冷静的万掌门大不相同,“他走了!” 万元思冷静下来,声音就像带着冰碴般地沉声道:“三百年前我曾来过此处,那时我就有种不安的感觉,但当时爱徒修炼出了岔子,急需续灵花,我便没有下去探查。” “可能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回宗后我又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便将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万元思肃然道:“今日来到这里我便大觉不妙,曾经那种不安感竟然消失了……我刚刚用魂体去感知过,他真的不在了!” “你是说……”季雨石觉得不妙。 万元思刚刚几乎费尽灵气,此时有些疲乏地揉着额角答道:“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定是夺舍了来此的某个人然后偷偷潜走了。” 尚颖颖脾气火爆,闻言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大叫道:“幽语崖这个鸟都不生蛋的破禁地,几百年都不会有人来一次的,怎么可能这么巧就让他碰上了!” 几人谈话时并未设立结界,周围众人都是修士,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大佬们还在崖边冥思苦想没注意到人群边缘的混乱,宛如几尊沉思者雕像。不一会儿项修明就从人群中拎着两个黑衣人走了过来。 季雨石诧异地看向掌门师侄,项修明一向温和有礼,如此粗鲁地提着人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惊诧地问道:“修明,你这是?” 项修明将两人往地上一甩,对几位大佬一拱手才答道:“师叔,他们都是天阳派的人。” ‘……以前没发现小明你这么小气,连天阳派的弟子都见不得啊。’季雨石无语地想。 “不是的师叔你们想多了!”看到师叔和众掌门奇怪的凝视,项修明一头冷汗地解释:“从一开始他们两个一直站在最外围偷偷摸摸地,谁说话也不理,我就有些在意。” 项修明擦了把冷汗,一口气解释道:“等到师叔你们说到仇临夺舍的时候,他们突然脸色大变地往后退想偷偷溜走。我察觉有异上前盘问,他们竟然二话不说想跑,我就把两人都抓了起来。” 几人这才知道为什么项修明将二人提了过来,季雨石问道:“三日前你邀天阳派来了吗?” 项修明解释完前情后果,恢复了稳重的样子,点头道:“当然,我可是一视同仁相当开明的。” 尚颖颖踱到地上吓趴的两个中年人身边,看着他们的黑衣服若有所思地道:“那就怪啦,他家邢世朗没来不说,来的这两个还偷偷摸摸的,竟然没穿他们那红到辣眼的门派服。” 左边的中年人早已吓得晕了过去,另一个趴在地上抖得好似筛糠,他们先是被自己的猜想吓得六神无主,这会儿又被传说中的大佬们围观凝视,魂都差点吓飞了,“我我我、我我有有重要、重要的、的消息!” 他半天没说明白一句话,万元思皱着眉扔了张静心符到他额头上,也不知是符好用还是刚好挡住了视线让他不那么紧张,中年人的嘴皮子竟然倒豆似的利索起来。 “邢掌门两天前出门说要办些事情,让我和李长老今天一起来幽语崖找他,我们来到这里却找不到邢掌门,刚刚听到万……万宗主所说的话,怀疑,”他说到这里,突然闭上眼道:“……怀疑邢掌门被夺舍了!” “什么!”众人大惊,邢世朗本就是出窍期,更是和仇临同为金灵根,这个消息如果是真的…… 季雨石从震惊中发现疑点,问道:“邢世朗两天前去哪了里,你如此笃定他被夺舍,你还知道些什么?” 那中年人身体一震,突然萎靡下来,低声道:“狄长老许久未归,加上贵派三日前的通知,邢掌门就,就来幽语崖寻,寻……仇临来了!” 众人被惊了一次又一次,季雨石麻木地问:“寻仇临,你们早知道他还活着?” 天阳派的中年人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已经到了这一地步,他脖子一梗把所有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狄长老被您废了灵根后来幽语崖采药遇到了仇临而后仇临说可以帮助天阳派超过紫霞宗超过修仙界所有门派所以邢掌门就同意和他合作了我只是个小长老我劝过了可邢掌门不听还骂我!” 一口气把话说完,他颇有成就感地看着被过量信息炸的僵在原地傻掉的众大佬,心理升起一种怪异的满足感,终于像李长老那样幸福地晕了过去。 ※※※※※※※※※※※※※※※※※※※※ 我回来了!失踪猫口回归了! 严阵以待 被消息惊呆的大佬们重整思绪,趁着众人都在,就在崖边就着幽语崖呼啸的狂风开了一场紧急会议,内容是如何有效抵抗仇临的再次进攻修仙界。 修仙界与魔界的壁障结界经常会有裂缝出现,所以魔修想攻打修仙界还是比较容易的。 可魔界里无处不在的瘴气连季雨石等大能都抵挡不了,没多久就会被腐蚀心智而入魔,所以魔界就成了一个隐形的炸弹,经常在修仙界搞出小骚乱。 通过裂缝过来的魔修们就像游戏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小怪一样,打死再刷新,掉落的基本上还都是众修士用不到的垃圾物品。 可众修士却拿他们毫无办法,魔界进不去,只能等他们出现再像警察一样四处追捕。 如今三千年前入魔后带着众魔大杀修仙界的仇临又复活了,更可怕的是他可能已经逃回了魔界重整旗鼓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众人心头都被浓厚的阴云遮盖住了,都面色阴沉地相顾无言。 久未开口的罗夜突然冷声道:“去魔界,杀了他。” 尚颖颖脾气火爆,闻言翻个白眼张嘴就怼:“派谁去?去送死吗?” 罗夜如雪般冷冽的白发随风狂舞,掷地有声地道:“我去。” “咳咳咳!” 下面一直偷听的众修士听到要派人去魔界时心都提了起来,而后又被罗夜要亲自前往的惊人之语吓倒一地。 “宗主!魔界瘴气防无可防啊!” “宗主!您不必亲自去魔界,宋连愿替您分忧!” “宗主…………” 下面乱成一团,尚颖颖先是吃了一惊,而后肃然起敬,“可你我都不能抵住瘴气侵蚀,且仇临行踪不定,成功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罗夜目视前方,没有一丝波动。 尚颖颖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被这个木头人搞得脾气又爆了起来,劝人都毒舌的别出心裁:“别到时仇临没死,来攻打我们的时候还多了个前苍剑宗宗主罗大剑这个顶级打手!” 罗夜终于垂下眼帘,一字一顿回道:“不论成与不成,我会自己了结。” “你可拉倒吧,被瘴气腐蚀了谁知道会怎么想,说不定到时你的身体就有自己的想法了。”尚颖颖白眼都懒得翻了。 “咳咳……”季雨石干咳两声打断两人的尬聊。她算是知道剧情,虽然剧情从唐原没被夺舍开始就已经跑偏了,但仇临至少不像文中那样拥有了唐原这具完美的肉.身,留给修仙界的准备时间必定还有许多。 “咳……其实我们不必如此惊慌,仇临此次夺舍唐原失败,必定元气大伤。他给小徒喂下的那枚丹药之强前所未见,应是他为了日后翻身而准备的一大底牌,如今最契合的肉.身和丹药都没了,想必他逃回魔界也不会如意。” 魔界也有自己的法则,魔修除了心智残忍嗜杀成性外也各有宗门。修仙界这几千年里也与魔界的几个大乘魔修交手过,都不是省油的灯,想来仇临落荒而去在魔界也不会那么容易东山再起。 众人在崖边几番商讨,最后罗夜被白衣剑修宋连的以死相逼代他去魔界和苍剑宗几名长老老泪纵横的劝阻下终于妥协了。 季雨石在幽语崖会议结束后来到了烨水秘境,虽然仇临将自己之前的身体炼成的丹药给唐原吃了,可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强行提升修为的能力呢。 季雨石不确定仇临会不会像书里那样派人来寻驱灵草稳定肉.身,谨慎起见,她还是把秘境里的驱灵草都薅光了,一根草须须都没给仇临留下。 从幽语崖会议后修仙界进入了一级警备,魔界屏障处各大门派弟子轮番留守,且必有一名大乘期修士在此警惕。 可边界绵长,众人虽然严防紧守,仍有漏网之鱼。 季雨石一改往日懒散作风,数年中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守在边界,其余时间也大多数在铲除漏网之鱼的路上,回紫霞宗的日子屈指可数。 修仙界也高速运转起来,紫霞宗全宗更是活跃在除魔前线,季雨石和境界飙升的的唐原如同救火队一样奔赴在灭魔前线。 唐原服下驱灵草后,体内灵气虽然稳定下来,但修炼速度仍跟坐火箭一样蹭蹭往上窜,竟一路飙到了合体期,距大乘期只有一步之遥。 季雨石活跃在极北的边境线,唐原就在偏南之处追捕那些漏网之鱼,近十年的时间里师徒见面的次数竟不足十次。 又是一年飘雪之际,百姓们尚不知有一场随时爆发的灭顶之灾正笼罩在整个修仙界,仍欢天喜地地庆祝着新年。 季雨石难得抽身回宗,十年里第一次在宗门和大家一起度过新年。 她没有直接回惊榭阁,而是先去主殿探望项修明,总不能让项掌门是最后一个知道她回来的。这十年里项修明也一直尽心尽力的维持着紫霞宗的高速运转与她跟唐原一样是紫霞宗三大劳模了。 季雨石来到大殿的时候,项修明正一脸焦虑的伏在案前,紧盯着案上的一堆玉符。 季雨石都快走到他身边了他才发现。 “师叔你回来了!”许久不见的师叔回来了,项修明紧皱的眉头终于暂时舒缓,展颜离开案边迎了上来,“师叔你可算回来了,正巧上午唐原师弟也刚回宗,等下你们师徒可以好好叙旧!” 唐原也回来了吗? 季雨石心中惊喜,却只是轻笑着点点头,视线回到案上散乱的玉符上问道:“怎么了,你刚刚在看什么看得愁眉不展的。” 本来兴高采烈的项修明眉毛一下耷拉下来,支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仇临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过境的魔修也都对仇临只字不提,也不知是仇临真的没在魔界卷土重来还是……还是……是我们编造消息。” 季雨石不在意地脱口而出:“这些玉符里都是其他门派的质问吧?” 看看项修明纠结的小脸,季雨石责备道:“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这件事呢?仇临逃回魔界是我和万掌门亲自确认过的,他们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就是在质疑紫霞宗和逐星宗,你如果一直息事宁人,等他们胆子大了到时在外界大肆胡乱宣扬,会惹出很多麻烦。” “师叔,我……我只是不想师叔因为这件事辛劳,这十年里师叔已经很辛苦了……”项修明委屈巴巴。 季雨石心头刚刚一暖,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陌生又些许熟悉的声音,夹带着挥之不去的刺骨恨意。 “呵呵呵……她辛苦,我就不辛苦吗?” 他来了 “谁!” 季雨石二人大惊,没想到有大阵守护的宗门内竟然会被人悄无声息的潜入。 “还能是谁呢,你们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的想着我盼着我吗?” 像是知道二人想法一样,说话人从门边的阴影里缓步而来,枯朽的白发杂乱地披散在身后,淬毒的眼神一直黏在季雨石身上,从未离开过半分。 “你是……邢世朗,不对,你是仇临!” 项修明又惊又惧的看着缓步而来的男人,虽然不知道邢世朗那个伪君子的公子哥皮囊怎么落魄成了白发乞丐样,但实打实的威压罩在他身上,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欧呦,难得你这个曾曾曾曾曾徒孙竟然能认出我,曾师祖真的很感动啊。”仇临怪模怪样地擦擦眼角,却仍紧盯着季雨石。 “你是怎么进来的?”季雨石与仇临对视,不着痕迹地将项修明挡在身后,“哦对了,我忘了你也曾是紫霞宗的一员,你这个叛徒能进来,我真不该意外。” 仇临毫不在意地表情在听到叛徒二字时骤然绷紧,似被猛地触痛了神经,他脚步一顿,直接暴起,持剑向季雨石袭来,神情癫狂可怕宛如入魔,“闭嘴!你们才是叛徒!你是,钟舟是,姚锦更是!你们都见不得我好过!” 季雨石一把将六神无主的项修明扔出殿外,匆忙间抽出皎月接住这来势凶狠的一剑,鞭剑竟碰撞出金戈之音。 仇临周身萦绕着紊乱强大的气息,他的面孔时而狰狞时而癫狂扭曲,宛如入魔。 季雨石从他一现身就感觉到难言的压迫感,交手后竟被震得腾空而起,直到撞到台阶才跌落在地。 她咳出口血,艰难出声:“你竟然要渡劫了!” 面色狰狞可怖的白发男人突然停了下来,得意地嘲讽地笑道:“想不到吧,就算你救走了你的宝贝徒弟,采光了驱灵草,将我的复仇大计全部破坏,我也有办法重回巅峰!哈哈哈哈哈!今天你们……谁都别想活!” 明明是要命的话,语气却诡异的温柔。 季雨石从地上爬起,用力擦掉嘴角溢出的血渍,看着面前癫狂诡迷的白发人,怜悯地道:“你透支生命提升修为,已被心魔侵蚀,这个天劫,你渡不过的。” 仇临瞳孔骤然紧缩,而后又放松地扩散满整个眼瞳,暗红的瞳孔几乎布满整个眼眶,“那又如何?三千年前姚锦负我,三千年后他的传人夺我肉身,抢我灵草,坏我成仙契机,让我在魔界藏头露尾永无翻身之地!我早就不在乎这天劫了!” 护殿大阵竟被仇临周身暴起的强烈波动震得粉碎,温暖的殿中骤然刮起猛烈寒风,雪花落在他犹如枯草般的白发上,寒风中他的面容癫狂扭曲,“渡不过天劫又如何!你们所有人都要给我陪葬!紫霞宗的所有人!哈哈哈,让姚锦用性命守护的东西都给我陪葬!” “疯子,你这个疯子……”季雨石又咳出一口鲜血,刚刚一次交手,竟震裂了她的内脏。 虽然二人同为渡劫期,但她本就是半路出家,一直到现在都只是勉强摸到些修仙皮毛,更何况她与仇临差了两个大境界。 今天可能要交代在这了,只希望能保紫霞宗无恙。 生死之际,季雨石竟没有怨恨懊恼,如果不是幸运地来到这个世界,自己那坟头上都应该盖房子了,活这么久早就够本。 可是!她就是死也要带上仇临,否则早已被她当成家的紫霞宗会面临什么简直不敢想象。 事发突然,各大派的大乘高手已来不及赶来,只希望自己的雷灵根能稍稍克制仇临的金灵根。 季雨石攥住皎月,秀发如黑色瀑布般倒悬而起在空中狂乱舞动,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黑如浓墨,只有霹雳雷霆照下的零散亮光。 仇临在几米远的地方毫不在意地看着,竟然开怀地狂笑起来。 季雨石不理对面癫狂的笑声,体内灵气运转到了极限,经脉甚至被喷涌的灵气撑得剧痛。 咬紧牙关猛然握拳,空中狂乱飞舞的无数雷电巨龙猛然一顿,而后狠狠向还在仰天大笑的仇临劈去。 头上雷龙气势骇然,仇临仍是轻松惬意,“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徒孙真是太可爱了,你以为我还会怕这点小雷吗?” 话音刚落,仇临淡然的表情猛然大变,似欢喜,似嫉恨,直直望向大殿最里处。 大殿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万年矗立的紫霞殿竟在此时坍塌,落下的残瓦碎砖被二人周身的气场震得四处飞溅。 项修明一直紧张地在殿外观战,差点被突然坍塌的大殿活埋,他狼狈地御剑飞到原处,看着已成为废墟的紫霞殿痛不欲生。 突然间,大殿最内处的废墟里浮现点点雷光,它们像萤火一般四散飞舞,而后猛然聚拢,竟合成一名墨发白衣人。 “那,那是……”项修明被匆匆赶来的唐原扶起,看着白衣人的背影喃喃自语。 主峰如此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全宗的人,弟子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远远的将主殿和仇临包围起来。 仇临直直盯着那个白衣人,再也看不到周围的一切,眼里的痴迷怨恨犹如实质,他咬牙道:“姚锦……你竟然算计我……” 白衣人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一旁仍在吐血硬撑的季雨石。 季雨石感受到她的目光,却无法回应,支撑这些雷龙已经在透支她的生命力,根本无暇他顾。 姚锦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来助你。” 白衣人缓缓消失,从头到尾没有看仇临一眼。她重新化为萤火般的雷光,涌向天空和雷龙融为一体,狠狠向愤怒至极的仇临劈去。 天地间只剩白色,连声音都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待众人能睁开眼时,看到主殿前方仇临之前的位置上,只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深坑。 季雨石松一口气,这才感觉到整个身体都已经没有知觉,她想坐下调息,却感应不到一丝内力。 焦急间,整个身子都不听使唤地向后倒去。 下面都是断瓦残垣,这一摔估计得破相,季雨石苦中作乐地想。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整个人跌入温暖的怀抱中,淡淡的青草气息映入鼻间。 来人小心极了,先在地上放好蒲团,才温柔地扶她坐下。 季雨石嗅到青草的清香,知道是唐原接住了自己,放心地闭上眼,身体难得地放松。 耳边传来青年隐忍痛惜的声音:“师父,你的头发……” 头发?她的头发还好好的长在脑袋上,怎么了?季雨石心里好奇的要命,可身体却乏力得很,连睁眼都艰难。 她蠕蠕嘴唇,气若游丝地问:“头发……怎么了?” 唐原看着怀里满头白发的女子,身子颤动一下又猛然忍住,咬牙擦去眼角的泪花,柔声道:“只是看到几根白发,修养一阵应该就好了。” “喔……”季雨石随口应着,只觉得身体无比笨重,好像又回到了自己还未修仙的时候。 “呵……呵……” 细碎的呻.吟从前方传来,唐原身体骤然僵硬。 季雨石只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了,但是周围弟子的惊呼声离她越来越远,她想睁开眼,却力不从心。 恍惚间,唐原轻柔地扶她躺下,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发,慢慢下滑,最后轻颤着覆上她的面颊。 “师父。”唐原轻声唤着。 “嗯?”季雨石茫然。 “如果唐原有幸三生,希望来世不要再做师父的徒弟了。” “为,为何……” “季雨石,若我还有来世,唐原想与你相携世间……你若点头,便是应了。” 季雨石茫然极了,她意识越来越恍惚,听得见,却看不到唐原为何这么说,只急出了满头大汗。 唐原自嘲一笑,轻柔地替她把额上的汗水擦干,喃喃道:“师父啊……” 地面突然猛烈震动,像天塌地陷般可怖,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季雨石无助地躺在地上,她的五感越来越模糊,但她知道唐原离开了,温暖的青草味道,消失了。 惊恐铺天盖地向她袭来,惶恐绝望之时,温暖的白光替她扫清眼前的黑暗。虽然无法睁眼,却能感受到光亮。 鼻间好像又闻到淡淡的青草香气,季雨石在熟悉的味道中,终于彻底失去意识。 大结局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季雨石迷蒙间猛一翻身,醒了过来。 怔怔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她无意识地侧首看向还亮着的简约壁灯,却看到远处电脑桌上还在运行的显示器,屏幕上的画面让季雨石猛然止住呼吸。 小说最后一章的页面上,她的评论孤零零地杵在那里:烂尾的人下辈子木有小丁丁!庄玉韵,你木有!!! 季雨石一把蒙上被子,像个无知觉的假人一样在床上摊着。 过了许久,她猛地伸出右手胡乱摸索,终于在枕下找到手机。 06:00。是她穿越当天醒来的时间。 她回来了。 亦或者是,她只是做了个梦,现在醒了? 然而梦的话,会那么真实吗,她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老好人项修明,好吃懒做庄玉韵……还有总是萦绕在鼻间的青草味道。 把手机扔在一边,季雨石脑袋里空空的。 不是她什么都没想,而是思绪繁杂,根本无从想起。 到底怎么了?是梦还是她又穿回来了?她失去意识后紫霞宗怎么样了?那个说不要再做她徒弟的人……怎么样了? 想到他们,季雨石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鞋都没穿地奔到电脑前,在章节评论处输入一串神秘数字,而后写到:给我打电话。 季雨石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但这是唯一的希望,虽然很可能只有她自己穿了回来,但她也想试一试。 总得试了,她才能死心。 就算真的只是梦,顶多也就被庄玉韵当成个神经病罢了。 季雨石留完评论,就坐到床边捧着手机,生怕来的电话被错过了。 其实她也知道,怎么可能这么巧,她回来,庄玉韵也回来了呢。 看着屏幕上映出的自己,季雨石鼻头一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流满面。 嗡——嗡——嗡—— 手机突然震动,季雨石慌张地抹掉眼泪,看到来电显示是隔壁市的陌生号码,心神剧震。 小心地接起电话,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轻说出声:“喂——” “季雨石啊啊啊啊啊!!!呜哇哇哇真的是你吗!!”电话那头传来撕心裂肺的男高音,季雨石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她嫌弃地皱紧眉头,手机却紧紧贴在耳旁,生怕错过一点声音。 “是我,玉韵。” …… 电话那头的青年激动得语无伦次,季雨石实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问出了地址让他在家等着,她现在就过去。 通过电话,季雨石终于稍稍放下心来,到卫生间整理一下,换好衣服带着证件前往火车站。阳市就在隔壁,季雨石直接买的高铁站票,两小时后就按响了庄玉韵家的门铃。 门铃刚响,屋里就传来啪嗒啪嗒拖鞋奔跑的声音,防盗门被倏地拉开,季雨石眼前一黑,没等她说话,就被青年一个熊抱给搂在怀里。 “呜呜呜季雨石真的是你,呜呜呜我还以为我在做梦,你知不知道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的小心肝啊都颤悠悠的呀呀呀呀!!!” “我知道我知道,给你留电话的时候我的小心肝也颤悠悠的。”季雨石板着脸安慰。 楼上送孩子上学的家长看到他们就这样抱在一起,慌忙抬手遮在小孩子眼前,路过时还啐了一声:“tui!大白天搂搂抱抱不害臊!” 庄玉韵:“……” 季雨石:“……” 庄玉韵:“呵呵……进来说吧。” 季雨石:“呵呵……我也是这么想的。” 庄玉韵住的单身公寓不大,一室一厅一卫,也就五十平米,屋里还算整洁,当然也可能是被提前收拾过了。 季雨石坐在布艺沙发上,捧着杯倒在茶杯里装样子的可乐,问对面的人:“这么说,你是莫名其妙的就回来了?” 庄玉韵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抓起2.5升的大可乐就敦敦敦了半瓶,费劲儿把到嗓子眼的嗝憋了回去,才捂着嘴道:“唔唔唔,是啊,我那会还在屋里睡觉呢,嗝,然后就听见咔嚓咔嚓的打雷声,我以为你在修炼,嗝,也没在意。” 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庄玉韵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卫生间,打了个长长的嗝才一脸歉意的走出来,“不好意思啊,好久没喝可乐了实在太想,不小心喝多了……嗝。” 季雨石捏着鼻子,挥挥手示意他继续说。 庄玉韵早被季雨石嫌弃惯了,也不介意,“然后啊,我以为你在修炼,就接着睡了,没想到那一觉睡得,一会打雷一会地震,最后还爆炸了,那声音大的,我现在回想都觉得耳朵嗡嗡响!” “没了?”季雨石瞪着眼问。 “?”庄玉韵无辜抓头:“还有什么?然后我就在这醒过来了,一起来我就看电脑,就看到你给我留的电话号和那句……木有小丁丁!” 不理某人怨念的眼神,季雨石这一刻真的怀念在书里有灵力的时候,想一道雷送走他。 “要你何用!”季雨石抄起一旁的抱枕砸到庄玉韵头上。 庄玉韵当惯了徒子徒孙,没想着反击,四处逃窜间季雨石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季雨石随手接起电话,就听手机另一端传来一个冷淡的男声:“季……小姐对吗,您和庄先生认识吗?” 季雨石瞥了凑过来偷听的庄玉韵一眼:“认识,他怎么了?” 男声接着道:“我发现庄先生的《神x眷侣》跟我同伴的一本小说各方面设定都完全一样,我同伴的小说是三年前完成的,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庄先生抄袭。这边已经咨询过网站人员,如果庄……先生不删除的话,我们会用法律的形式维权。” 庄玉韵伸手抢话筒没抢到,气得在旁边跳脚道:“怎么可能!你这是污蔑!污蔑!” 季雨石对他使了个眼色,而后对着话筒问道:“您有什么证据?” 电话那边的声音一顿,像是和什么人窃窃私语,过了一会儿才回复:“《紫霞》是我同伴的作品,你可以看一下。南市阳林小区6单元606,您如果还有疑问,可以过来当面解决,我们在此恭候。” 眼看对方要挂电话,季雨石追问:“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穆。” 没等季雨石再什么,对方挂掉电话。 “血口喷人!他这是诽谤!诽谤!诬陷!他们诬陷我!!”庄玉韵忍了半天,快气炸了。 季雨石沉着脸打开网址,搜索《紫霞》,竟然真的找到了这篇文章,作者叫明世真人,完结时间是三年前。 她点进去一目十行地扫过全文,愣住了。 “季雨石?师尊?嗨?” 等着伸冤的庄玉韵嚷了半天,也没让女人回神,他只能自己亲自去看。 这一看,又傻一个。 “这……这不是我写的剧情,这是……”庄玉韵喃喃道:“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啊!” 庄玉韵的小说,是主角大杀四方称霸修仙界,而《紫霞》这本书里,竟是他们穿到书中后所经历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难以置信的神情。 “季雨石……”庄玉韵懵了,无助地看向他的好师尊。 季雨石低头沉思。 对方竟然把他们穿到书中的故事写成了小说,季雨石第一反应是阴谋论,有人操控他们完成剧情,转念一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且不说那本《紫霞》是三年前完成的,她实在想不到对方让让她和庄玉韵穿到书中有什么意义。而且看《紫霞》的阅读量,明明连庄玉韵那本烂尾文都不如。 左思右想都想不通,这时候庄玉韵小心翼翼道:“你说……会不会是有人一起穿过来了?” 季雨石怔住。 有人一起穿过来了? 她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鼻端仿佛又闻到了那人特有的青草味道。 “喂喂,季雨石?” 季雨石回过神,一把捞起面前的青年,扯着他的衣领就往门外走。 庄玉韵挣扎,“诶诶诶!干嘛,你领我干嘛去啊!” 季雨石头也不回地道:“去南市。” 庄玉韵扒拉着门框,好不容易挣开了她。就见季雨石柳眉倒竖,隐隐有发怒的意思,忙抢救道:“你得让我拿身份证啊!不然我坐不了火车的!我还穿着拖鞋……” …… 南市距阳市不算太远,并没出省。两人牵牵扯扯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阳林小区。 季雨石否决了庄玉韵要求进食的请求,拖着他来到606门前。 阳林小区是老小区,没有门铃,季雨石敲响防盗门,声音在阴暗的楼道里传出回响。 “谁啊——”里面的人应着,趿拉着拖鞋过来开门。 门开了,开门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头发不羁的乱翘着,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他打开门看到门外季雨石二人,突然张大了嘴,嘴里的草莓棒棒糖都掉到了地上。 “嘭!” 防盗门被用力从里面砸上了。 屋里传来碰撞的声音,好像那人在奔跑时摔倒了,隐约间只能听到“做梦”“成周”之类的词语。 过了没多久,防盗门再次打开,只不过这次里面换了一个人。 也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他穿着一身青色麻布衣衫,嘴角紧紧抿起,整个人往那一站就透着一股仙儿气儿。 虽然他变了容貌,但这个仙气儿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 季雨石眼眶红了,“成周……” 穆成周也没了以往淡泊的神情,红着眼道:“师叔,师弟,没想到真的是你们,你们的样子竟一点都没变。” …… 项修明和穆成周也穿越了。 战到最后,季雨石昏死过去,仇临却还活着,危急之时唐原扑入深坑自爆。等白光消失,两人再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们穿到一对孤儿兄弟的身上,项修明是哥哥,25岁,穆成周是弟弟,23岁。 俩人在这个世界摸索了好几个月,期间闹出无数笑话,等终于熟悉了这个世界的规则,穆成周为了研究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去当了图书管理员,希望能在书中找到线索。项修明思来想去,决定在家里写书当宅男。 而后机缘巧合下发现庄玉韵的作品,穆成周在评论区发现季雨石留下的手机号,才有了后来警告抄袭的事情。 一番叙旧不必多说,等几人在客厅坐定,季雨石率先问道:“你说唐原……自爆了?” 季雨石希望自己听错了,希冀地看着对面的青年。 “……是的,那时师叔力竭晕倒,仇临虽被重创,但吾等愚笨,不是他的对手。”项修明红着眼点头,沉声道:“生死关头,唐原师弟突然推开我们自己冲上去,抱着仇临跳进了深坑,而后我们就来到了这里……” 季雨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声问道:“所以说,没有人看到唐原是不是真的自爆了,说不定他用了别的方法,说不定他还活着!” 三人都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大家都清楚的知道后来的白光是什么,而唐原还活着的几率是……零。 “师叔……”项修明开口安慰,却在看到女人的样子时难过地闭上嘴。 “哈哈哈,我都还活着,唐原一定还在那个世界活得好好的,哈哈哈哈。”季雨石笑着,眼泪却顺着通红的眼角汹涌而出。 那个在危机时宁可透支生命也要和仇临一战到底的女人,那个永远坚强替他们遮风挡雨的女人,此时却无比脆弱。 “师叔,”穆成周抬手按住正要开口的师兄,沉声说道:“唐原师弟的实力在我和师兄之上,加之我们突然穿越,并未看到最后的结果。我相信以唐原师弟的才智,定然会化险为夷的。” 季雨石沉默了,其实她也知道,这不过是师侄安慰她的说法。 半晌,她扭头看向庄玉韵,轻声问:“玉韵,如果你把大结局改掉接着写,我还有没有可能再回去?” 庄玉韵愣住,这个他还真没想过。 如果可以的话…… 咚咚咚。咚咚咚。 屋里气氛正压抑的时候,规律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谁啊!”庄玉韵没好气的喊道。 敲门声消失,门外刻意压低的男声小声说道:“警察,有案件需要您配合,请开下门。” 庄玉韵看向穆成周,惊恐地道:“师叔,你们没真报警吧……话说警察管网文抄袭吗……” 季雨石离门最近,她心里正想着重回书中的办法,也没注意听几人的对话,听到敲门声就浑浑噩噩地直接过去拉开防盗门,而后愣在门口。 熟悉的青草味道,熟悉的……那个人。 防盗门外,一身警察制服的青年笑弯了眼,嘴角映出小小的梨涡。他温柔地看着季雨石,眼里好像有漫天星辰。 他说:“我寻了三个城市才找到你。“ 他说:“季雨石,你若点头,便是应了。” ※※※※※※※※※※※※※※※※※※※※ 这是我的第一本文,实在有太多太多的缺点,感谢看完全文的您!! 其实这篇文从一开始的时候定义就错了,过于强大的师父和乖巧尊礼的徒弟,以我现在的文笔实在很难写出他们在感情方面的交集。所以在最后季雨石回到了现实世界,唐原追寻而来,身份平等的两个人可以不再受身份上的束缚,慢慢走到一起。 再次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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