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见钟情[星际]》 liANdanMEI.c0M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 《二见钟情[星际]》作者:Anecdotes 文案: 严谨刻薄、自视甚高的庄教授遇到了人生的大危机 本来被确定是普通人的他,在30岁时觉醒成为了向导,并且与他匹配的、被家族要求与之联姻的哨兵,竟然是他深恶痛绝的情敌帝国上将周玉臣 随后他又发现,人生的变数,不仅仅只是这些 酸不拉几版文案: 世上难得有一见钟情,如果给两个不可能相爱的人第二次相遇的机会,人生是否会不一样? 情敌变情人。哨兵向导设定 忠诚完美的上将(哨兵)X刻薄自负的教授(向导)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阴差阳错 星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庄晏,周玉臣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忠诚完美上将刻薄自负教授 第1章 庄教授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配角视角第一人称,下章就会转换成主角第三人称 新坑!喜欢的小天使求个收藏哇! 我的名字是凯文布尔韦尔,各位叫我凯文就好。 我出生在阿尔法星的南区,是个平民,今年十九岁。八月的时候,我收到了苏普林军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拿到那个薄薄的信封的时候,我简直欣喜若狂,为了能够跻身这座帝国一流的军事学院,我付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努力。而现在,命运终于给了我回报。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北区,来到枫丹白露,我提着行李走在学校的枫叶大道上,感到深深的陶醉。 不过到了住宿的晚上,一切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入学后连着三个晚上,我都不能呆在宿舍里,不是因为学校的命令,而是所有入学的新生,都要到宿舍楼下的草坪接受洗礼。 洗礼的方式很简单,所有的大一菜鸟脱得精光站在草坪上,学长们不知从来牵来的水管,对准了我们一个劲猛喷,如果我们真的是鸟的话,大概全身包括小弟弟上的毛都会被冲走了。 第三天,晚上九点,洗礼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忽然草坪外的车道开来了一辆磁悬浮车,这辆车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一刹那,所有的学长都开始慌乱了。 他怎么来了? 一定又是他妈的哪个蠢货选了他的课却没去上! 这才开学第三天! 他的课第一天就开了! 我傻呆呆地看着那辆磁浮车由远及近,心想哇,是迪克公司最近推出的复古款磁悬浮车,一辆就够我读十遍苏普林军校了。 这时一位学长狠狠踹在我旁边那位仁兄的屁股蛋子上,低吼道:快!藏起来! 我们就像被牧羊犬赶进羊圈一样躲进了宿舍楼,再伸出头去看从车上下来的人。 在路灯和车灯的灯光下,最亮眼的便是这人一头淡金色的短发,闪着漂亮的光泽,发丝用发胶一丝不苟抹到脑后,露出雪白的光洁的额头,身材修长,穿着合身的西装。 他往前走两步,轮廓更明显了。眼睛是湛蓝色的,苍白的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接近透明,鼻梁高挺纤细,但眼部和眉骨的线条有种亚裔的柔和雅致。 亚裔如今不再是指古地球上在亚洲地区生活的居民,地球已经成为历史书上的星球,亚洲也成为了历史。亚裔指的是曾经在亚洲生活的民族留下来的血统,现在纵观十三星区,已经没有纯血统的亚裔了。 这人的面庞是很柔和的,可惜表情却不怎么柔和,高傲的,凌厉的,是最让人讨厌的那种矜持又刻板的贵族的神态,浑身上下都好像在说着平民勿近。 这人站定了,随后他冷淡的声调响彻在鸦雀无声的宿舍楼之间:赵小旺在哪? 刚才对我们耀武扬威的学长们像小鸡仔一样并排站在草坪上,听到名字之后,当中最高大的一位学长两手交握在身前,双脚几乎是挪动地走出来,比第一次参加舞会的小姑娘还忸怩。 那人湛蓝的眼睛扫过来,冷笑一声,学长的身体就摇摇欲坠。 庄先生,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 赵小旺先生。那人道,今天晚上我批到了你的作业。看了你的作品,我感到如果不来见你一面,我将彻夜难眠。 赵小旺学长,刚才我们还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咒骂他,但现在几乎有点同情他了。 那个人把学长带走了,目送磁浮车远去,宿舍楼上下同时发出劫后余生的叹息声,然后学长们的腰杆又直了,大吼道:洗礼继续!今天加长半小时! 三天洗礼结束,第四天,我从床上爬起来,感觉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和舍友的相处还不错。昨天晚上洗礼加长半小时,我们累得回到宿舍直接爬上床就睡着了。今天我是最早起的,问过还瘫在床上的三个舍友要不要带早饭,就心情愉快地出门了。 来到里宿舍最近的食堂,我向餐柜后的姑娘点了一份奶油麻花加阳春面,其实完全可以用电子光板点餐,机器人会送餐过来。但这姑娘长得很可爱,脸颊上的雀斑尤其可爱,我连着四天,每天早上都来这里找她点餐。 她也认识了我,一边为我点餐一边问道:今天起来得很早啊? 今天早上有课。我笑着看了一眼食堂正面墙上镶嵌的巨大电子屏,上面正播报新闻:帝国与安道尔公国建立友好邦交,帝国上将周玉臣阁下与海伦娜公主亲切会面。 我面前低头点着光子版的女孩也被播报声吸引过去,随即露出着迷的表情道:啊,是周上将 荧幕中军装笔挺的男子正接受记者采访,他身材高大颀长,轮廓俊挺,眼睛深邃又略带一丝忧郁,左眼角还有一颗泪痣,挺直的鼻梁,嘴唇和下颌的线条仿佛出自最高明的大师之手,嘴角一弯,就可以让女人疯狂。 太耀眼了。这样的男人上战场,会不会因为长太好看而被当成靶子? 当然我是开玩笑的,这可是帝国最年轻的上将,虽然是元帅之子,但他的军功都是靠自己得来的。 镜头切换到周玉臣上将和海伦娜公主谈话的画面,公主一头瀑布般的闪闪发亮的褐色长发,一身繁复优雅的裙装,走动时摇曳生姿,美艳不可方物,向来在镜头前不苟言笑的脸,此时正对面前的美男子绽放着笑容。 真是对金童玉女。无可否认。 女孩失落道:周上将和公主要传绯闻了吗? 女人总是这样,明明是跟自身毫无关系、将来也几乎不可能有交集的人,也能牵动她们的心神。我看她这样子,不免安慰她道:周上将不会选择海伦娜公主作伴侣的。 为什么?女孩睁大眼睛看着他。 海伦娜公主只是普通人。我耸耸肩,上将是哨兵,而且是首席哨兵。他的伴侣注定会是一名向导,最出色的那种。 女孩脸上露出那种恍然大悟的傻气得可爱的神情:是哦。 荧幕上的播报也结束了,画面切换到国王陛下仿佛晒干的橘子皮的脸,女孩感叹一声,收回视线,一边为我点餐,一边笑着问我道:你去上课是什么课?我知道她也是学校的学生。 我说:素描教学与军工设计。我的业余爱好是绘画,也喜欢设计一类的玩意,所以开学之前在选课系统选了这门课。 她闻言惊讶地看了看我道:你选了这门课? 她也知道这门课?看来这门课的确很不错啊。我倍感欣慰和得意,笑道:啊,是啊。是一位学长推荐我选的。 她露出怜悯的目光道:那么你可能是被你的学长坑了。 我一愣:什么? 她说:这门课的老师非常的她措辞了很久,最后还是用那怜悯的目光注视着我:去过你就明白了。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匆匆吃过早饭,赶去第三大楼上课。 走过教室外的长廊,地面光洁得能照出人影,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将下面的喷泉花园的景致尽收眼底,实在令人心旷神怡。 我走进了A512教室。和我经过的其他准备上课的教室不一样,这一间教室格外的寂静。 气氛肃穆得好像在开战前会议一样。 最前排一个容长脸、面无表情的学生看到我就说:新来的? 我顿时有种在加入战时某地下组织的感觉。不过还是点头道:学长你好。 学生让我在一张表签名,然后指了指后排一个座位说:从今往后你就坐在那里,不能改动位置。 我看了看整间扇形教室,近一百个座位只有三十来个人道:座位也不少,为什么 这是教授的习惯。 啊,好,好的。 我慢吞吞地走向那个座位坐下。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门外响起脚步声,随即一抹淡金色进入我的视野。 我嘴里咬着的笔掉在了地上。 那人脚步不紧不慢地走上讲台:早上好。语气和昨晚一样刻板冷淡,并且有一种力量,让你在听他说话时不自觉的挺直腰板,浑身紧绷。 学生们回以教授早上好,那人道:先说说前天各位交给我的作业。 对了,这门课程也是开学第一天就开课了。但因为我是新生,学校规定新生开学前三天不必上课,用来熟悉学校的环境和守则。 先说说令我印象最深刻的。那人点名道,乔史密斯。 那位学生立刻站起来,十分忐忑。 请问你花了多少时间完成你的作业。窗外的晨光落在这位年轻的教授苍白削瘦的脸上,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毫不留情的讽刺的笑容。 画板上放个包子,狗啃的都比你好。 下课以后,那位乔史密斯和我一起来到洗手间,我们俩在课间的时候都溜出了教室,在走廊上站着,三言两语就熟稔起来。 庄晏教授是苏普林最年轻的教授,他是个天才。乔史密斯道。并且出身古老的贵族世家,庄氏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我回答,又笑道,你人真不错。他那么批评你,你对他的评价还那么高。 他很高傲,并且也有高傲的资本。给人的压力很大,说起话来,嗯,也很刻薄。哗啦啦的水声里,乔舒了口气,啊哈,不过听久了也就习惯了。而且他的课学分很多,教的东西也很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那位学长也没有坑你。 他年纪多大? 三十岁吧。 哦。我心想,其实亚裔通常显年轻,庄教授如果不是那副刻板矜持、皱着眉头的模样,应该会看起来年轻一些。 还是独身吗? 没听说过他有伴儿。 也是。我点点头,要是他生活中就是他上课时那个样子,哪个女人受得了他。 乔喷笑道:噢,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过庄教授的感情生活。庄教授是有喜欢的女人的,正在追求中。 什么?那种人会去追求女人,我根本无法想象。 传闻他对安道尔公国的海伦娜公主一见钟情,后来就一直追求她。乔叹了口气,不过听不出有什么同情惋惜的味道,可惜公主对他不感冒。 海伦娜公主?! 对了,食堂的早间新闻你看了吗?乔拿出口香糖,给了我一片。学校禁制学生吸烟。 我接过道;你是指周玉臣上将和公主的 对对对。乔一拍手道,所以他今天上课都差点喷出火来了,他肯定看了那则新闻。哈哈,可怜的教授。 鉴于早晨受到了那样的压迫,我们两个都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不过我心里倒真的对庄教授生出了一点儿同情,毕竟如果情敌是周上将的话,这辈子大概都没什么可能了。 我们把口香糖塞进嘴里,一边嘻嘻哈哈,一边走出洗手间,然后就撞上了站在门口的标杆似的人影。 看来二位对我的私人生活很感兴趣。 金发男人这次脸上不再是讽笑,而是假笑。 我和乔同时喉咙里咕噜一下,还没嚼烂的口香糖,被我们咽下去了。 第2章 同桌吃饭 庄晏对那两个学生说了句明早九点来我的办公室,两人立即面如死灰。 庄晏心里冷笑一声,抬脚,两人明白他要进去,连忙让开。 庄晏走进洗手间,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苍白刻板的男人。 苍白刻板这当然不是他对自己的评价,而是他爱慕的女人海伦娜公主对旁人说起的。 公主是个直率又骄傲的人,这样的评价,即便当着庄晏的面,她也不会毫不避讳地说出来。 庄晏对着镜子试了几次,都没能做到把他习惯性蹙起的眉头完全舒展开来,总是舒展了一会儿,一不注意,又皱了起来。 女人不会爱上总对自己皱眉的男人的。海伦娜对他说。 海伦娜不爱他。庄晏洗了洗手,再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但他们很般配,帝国最出名也是最古老的贵族世家的长子,配一位小公国的公主并不算高攀。 况且海伦娜的美貌闻名遐迩,而他则从小在天才的美誉中长大。古汉语里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男才女貌?海伦娜的父母,安道尔公国的国王王后对他们的来往也很满意,公国的经济很大一部分依赖于稀有材料的出口贸易,能和庄氏结亲,能在帝国的贸易竞争中占领很大优势。 别看那两个学生说什么庄教授对公主求而不得,事实上,庄氏和安道尔皇室私下已经有过交流了,庄晏和海伦娜公主的婚约早就已经口头定下,只差一份明面上的声明。 如果当成一场联姻来看,海伦娜和公国是获利一方,庄晏和他的家族是给予一方,但如果是感情,他和海伦娜之间的地位就调换过来了。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2) 但庄晏有信心,他是个擅长计划的人,当他意识到自己对那位美艳率性的公主一见钟情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庄氏和公国的利益关系,家族联姻,盛大的婚礼,婚后的家庭等等。 一切都会进展顺利的。庄晏离开教学大楼,走到停车场,坐上驾驶座。 智能光板已经在他右前方竖起来了,屏幕上出现一个简笔画的笑脸,语气严谨的电子音说:去东港吗,先生? 是。 简笔画笑脸转过去了,取而代之的一张新闻配图,堂而皇之地出现他眼前,穿军服的男人和娇俏美丽的女人面对面站着,画面十分和谐。 一切都会进展顺利的。只要没有某些虚有其表的、喜欢玩弄女人心意的浑球从中作梗。 庄晏咬牙切齿地戳着光板上男人俊美的侧脸,想让这张图消失,然而戳了几下没反应。多半是年纪比他还大许多的光脑又卡住了。 吉祥,吉祥!庄晏烦躁地喊着光脑的名字。 啊抱歉,先生。叫吉祥的光脑好像刚打了个盹儿,醒过来,图片终于消失了。 以后关于这个男人的新闻,都不要放到我面前来。庄晏阴沉着脸命令道。 好的。吉祥回答道。结果等悬浮车启动,从轨道中飞出去,吉祥又说:可是周玉臣上将的近期新闻很多都和海伦娜公主有关,如果您不想看到他,也就看不到公主了哦。结尾哦字配上那呆板的语气,变得很诡异。 我不想看到他和她在一起的新闻! 您在嫉妒吗,先生? 庄晏无比讥讽地哈了一声道:我会嫉妒那种人? 周玉臣上将是很多男士嫉妒的对象。他的相貌非常完美。 我不可能嫉妒一个徒有其表的人! 您真的觉得上将徒有其表吗?他可是最年轻的 闭嘴,吉祥。 好吧。电子音不说话了。庄晏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享受片刻的宁静。 但就算上将徒有其表,海伦娜公主也非常爱他的脸。 砰! 一辆磁悬浮车停在了轨道上。 光板上浮现了两个蚊香圈:先生,您知道新出台的法律规定不许虐待光脑了吗?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人把你改造成智能马桶! 悬浮车终于在一片安静中来到了东港。 庄晏坐上扶梯,径直来到二楼的贵宾接待厅,大厅的落地玻璃窗外,一辆一辆飞船正在进入轨道中。 庄晏急迫地在窗前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一辆蓝色的军用飞船降落,停在特殊轨道上,而后飞船的门落了下来,出口和贵宾大厅的入口桥接成一段通道。 庄晏在一群深色军官制服中看到一尾亮丽的红裙,那就是海伦娜没错了。 他心里涌起见到心上人的欢喜,忍不住对着大厅一侧的整衣镜左看右看,把衣服上看不见的褶皱又重新理了一遍。 然后,一行人走进了大厅入口,打头的是几个年轻军官,庄晏扫了他们一眼,眉头皱了皱,他讨厌军服。 但随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他的眉头不自觉舒展了,向来紧绷的嘴角,难得地扬起一个微笑,走上前道:海伦娜 他的声音顿住了,因为和美丽的女人一起并肩走进来的,还有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 海伦娜的心情很好,她见到庄晏向来是冷淡居多,可这次居然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你等多久了?不等他回答便又为他介绍道:这位就是周玉臣上将,你们应该彼此认识吧。 周玉臣上将打量着这位衣装笔挺的高挑削瘦的年轻教授,微笑道:我听许多长辈还有朋友都提起过庄先生。 庄晏语气生硬道:久仰周上将大名。 海伦娜有些不悦道:庄晏,你对上将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不满。庄晏道,只是没想到上将百忙之中,竟然能抽空陪公主过来,倒显得我多余了。 海伦娜道:是我请周上将在公国多做几天客,好和我一块到枫丹白露来的。 周玉臣笑道:我在枫丹白露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就和公主一起过来了。而且身为邦交的代表,亲自护送公主过来是应该的。 周上将不用和他解释那么多。海伦娜从庄晏身边走过,对着周玉臣巧笑倩兮,庄晏就是脾气不好,你别介意。 随后周玉臣,海伦娜还有庄晏坐在一辆悬浮车中。海伦娜到达枫丹白露的时间接近中午,庄晏根据她的行程,特地预订了一家有名的中餐厅的一等包厢,然而现在当然,包厢里坐下三个人绰绰有余,只是他恐怕没什么心情品尝美味了。 周玉臣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笑道:自从大学毕业以后,就很少来枫丹白露了,它还是这么美。 是呀。海伦娜也走到车窗前,看看周玉臣,眼中滑过一丝迷恋,但很快为了矜持掩藏起来,上将是毕业于苏普林军校吗? 是。 那和庄晏是一所学校了?海伦娜笑着回头看了某人一眼,庄晏,你都没和我说过,你和上将是校友。 庄晏看着她道:大学校友遍地都是,难道要我一个个跟你介绍吗? 你说话真冲。海伦娜再次皱起了眉,你能不能别像个小孩子一样? 庄晏没有回答。周玉臣为了缓和气氛,又笑道:我们是要去吃中餐吗?我也很久没吃过中餐了。 噢!那你一定要好好尝尝。海伦娜立刻道,枫丹白露有几家中餐厅在星系间都是出了名了,餐厅是庄晏订的,他的舌头挑剔得不行,跟着他准没错。 接下来去餐厅的路上,一直是周玉臣时不时说两句话,既不让人觉得太冷清,也不显得过分的刻意,而海伦娜公主总是给予热情的回应。只有庄晏,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直到进了名为江上客的中式餐厅,餐厅在河边,走进包厢,窗户朝河上开,风光一览无余。 庄晏是这里的熟客了,服务生过来请他们点餐,庄晏根据他和海伦娜的口味点了菜肴和饭后茶点,等他点完,公主道:庄晏,你怎么不问问上将的口味? 庄晏道:我点了几个清淡小菜,相信上将应该不会吃得太难受。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周玉臣一眼,但周玉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正是因为明白,心里反而有些诧异。 哨兵因为感知能力过强,所以必须食用味道偏寡淡的食物,尤其是他这样没有适配向导的哨兵虽然这对哨兵和向导来说是常识,但是很多普通人都不会留意。 而这位庄教授,明明浑身上下都在对他表露敌意,把他当成情敌一样排斥。可居然没有忘了照顾他的这些细节。 想到这里,恰好两人的目光不经意对上,周玉臣便对庄晏微微一笑,和先前礼节性的笑不一样,他是真的觉得这人很有趣。 可惜庄晏不领他的情,反而脸色更难看了。 他转过头。心中愤愤道:这个恬不知耻的勾引有夫之妇的混球!还好意思冲我笑!他难道以为我给他点两个菜就是对他示好了吗?他难道以为我会让他吃几个口味重的菜来报复他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事实是他还真考虑过要不要给这人点几个剁椒鱼头来尝尝,不过碍于基本的礼节,以及海伦娜事后肯定会抱怨,甚至会恨他,他还是遵循待客之道了。 服务生退出包厢,三人坐在圆桌旁,过了约莫一刻钟,菜陆陆续续地上来了。 海伦娜看到捧上来的两个竹篓道:啊这是我们上次吃过的螃蟹么?她想这东西的名字还费了点劲。 庄晏道:是。你上次说你很喜欢,这次正好是吃蟹的季节。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个螃蟹,放到瓷盘里,苍白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剥动了几下,用旁边精致的小剪刀蟹脚、蟹嘴等剪掉,再将蟹胃蟹心之类的挑走,最后在只剩蟹黄蟹膏的螃蟹上淋了点醋。 他做这一系列动作非常细致、专心,以至于另外两个人都没动筷子,都坐在那看着他,直到他将装螃蟹的小瓷碟放在了海伦娜公主的面前。 这样就好了,吃吧。庄晏凝视着海伦娜公主,他还是板着脸,眉头也微微蹙起,但一双湛蓝的眼中的温柔,只要被注视过就不可能不察觉。 海伦娜和他对视了一秒,惊醒似的回过神来,别过脸去,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道:这些让服务生做不就好了? 她欲盖弥彰地看了周玉臣一眼。她不知道她这一眼有多么的明显和刻意不愿意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和别的男人过于亲昵在座的两个男人都看出来了。 庄晏刹那间心有点凉了,他甚至觉得难堪。 解救他的是手上终端响起的叮叮咚咚的音乐,他立刻站起身来说:抱歉,有个紧急通讯。 应和他的是周玉臣:请随意。 庄晏仍旧没有看他一眼,他推开座位,背脊挺直,走出了包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是每天凌晨两点钟更新,玄学保佑我! 第3章 别可怜我 庄晏在走廊转角的一个露台接起了通讯,这则通讯倒真的是很要紧,因为它是庄氏的现任家主发来的。 虚拟光屏上出现一个灰发蓝眼的中年男子的影像,没有庄晏那么严肃,更多的是威严,他问道:看到早上的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庄晏明知故问。 庄泽说:你的未婚妻和周家长子公然调情的新闻。 她没有和他调情。周玉臣去安道尔公国进行国事访问,她负责接待他,这是礼仪 你要跟我玩自欺欺人那一套吗?庄泽很不客气道。 庄晏咬牙,他的确是在自欺欺人,如果庄泽的通讯来得早一点,来在他见海伦娜之前,他还能就未婚妻的社交自由和他父亲来一场振振有词的辩驳,而此时此刻,他一想到海伦娜看那个男人的眼神,只能就这么被庄泽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停顿片刻,他只能说:海伦娜心里有数,她知道分寸。 给你戴绿帽子的分寸吗?嘲讽更不留情了,庄泽知道他这个大儿子从小就是一副固执到底的样子,和他母亲一样,只不过庄夫人会用柔顺的外壳把自己包裹起来,庄晏则在庄夫人的纵容下,直到三十岁也是有棱有角的样子。 听着,结了婚还各自养着情人这种事或许并不少见。庄泽冷冷道,但在我的家里,只要我还是一家之主,我就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在你们正式订婚之前,你要么把一切处理好,保证你们的关系公布于众之后不会传出任何你的未婚妻三心二意的新闻,要么,就趁还没公布和她断了,我相信外面还有很多淑女愿意一心一意做你的妻子,比如秦小姐。 庄晏道:我不会娶任何我不心爱的女人!那是对她不尊重,对婚姻不尊重!他有点烦躁了,不自觉拔高了声音。 你尊重她,她尊重你吗?庄泽也拔高了声音,你以为你已经把一切看透了?你以为你那些计划完美无缺了?我告诉你,那屁都不是!我看见那个女人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会为了个周家长子那样的男人背叛你!就算她已经穿好婚纱和你站在神父面前了,只要那个男人勾勾手指,她就会把捧花扔在你脸上,头也不回地逃走! 你要娶她,还不如娶周家的大儿子!庄泽用古地球的中文掷地有声地丢下一句话,就把通信挂断了。 庄晏的脸色比栏杆下面的河水还要阴沉。他手搭上露台的铁艺栏杆,河上的风吹着有点冷,手指触到铁栏杆,更是冷得钻心。 这边包厢,海伦娜公主和周玉臣坐着,两人都没有找话头,更没人动桌上的菜肴,难得的静默。 最终是海伦娜忍不住了,开口道:上将 终端通讯仪滴滴地响起来,这次是周玉臣的。 他翻过手腕看了一眼,起身道:不好意思,不得不接。 海伦娜竭力地维持自己的微笑道:请随意。 周玉臣走出包厢,左右看看,走廊两边都有露台,他向其中一个走去,不期然看到了庄晏。 他背对着他,站在栏杆旁边,在和通讯仪说话。江风吹动他淡金色的发丝,像标尺一样刻板的一个人,头发看起来却很柔软。 周玉臣在此前从未见过庄晏,后者天才的名声倒是听过很多次。不过细想起来,在他小的时候,曾经见过庄夫人一次。 在贵妇们喝下午茶的花园里。他母亲是个哨兵,性格也是雷厉风行,不可能和一群贵妇人喝什么下午茶,但有一回他被送去他姨母家里小住,于是见到了庄夫人。 他对庄夫人印象深刻,是因为她那时候和其他的贵夫人太不一样了,她穿了一身玫瑰色的大衫,外罩一层薄纱,样式他从未见过,料子摸起来很轻柔,走动起来衣摆摇动,像随时都会踮起脚尖跳舞一样。她在喝茶时看到他被佣人带过来,立刻惊喜地放下茶杯,向他招招手,他不由得走过去。 庄夫人把他抱起来放在膝盖上,赞叹道:真是漂亮的小男孩。又捧着他的脸,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注意到她的发髻,簪着一支碧绿的簪子,日光落在她的头发上,是浅金色的。 脑中回想起这么多,但事实上周玉臣只看了庄教授的背影一眼,就转身朝另一边的露台走去。 他接起通讯仪,终端上方冒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影像,看到他的同时问道:看到早上的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周玉臣不大明白。 短暂的谈话过后,他从露台往回走,没想到恰好在包厢门前和庄晏撞了个正着。 周玉臣想到方才父亲的嘱咐,便主动说道:庄先生。 庄晏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们在门外说话,哪怕包厢里海伦娜挨着墙听也是听不见。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3) 庄晏冷冰冰的眼神示意他有话快说。 周玉臣不在意他冰碴子一样的态度,道:关于我和海伦娜公主的事,我想你误会了 你要说你根本不爱她,她对你只是一厢情愿?庄晏不等他说完便露出冷笑来。 不仅是这样周玉臣道,事实上父亲周敦元帅的意思是,和安道尔公国的皇室完全没必要有任何私下的往来,而庄氏作为帝国最古老的世家之一,虽然一向低调,但两家的先辈都有过不错的交情,因此要多考虑庄氏的面子。 庄晏和海伦娜公主的婚事没有公布,但在世家的交际圈子里不算秘密了,和海伦娜公主的关系,要尽快撇清,有机会的话,可以结交一下庄晏。 除了父亲的嘱咐,周玉臣看着眼前的男子,这是个有棱角的人,而海伦娜公主,根据他半个月来的接触,相对她要担负的王室责任来说,实在是有些任性了。自然,她也有她任性的资本,但她实在不像是庄晏的良配。 尽管庄晏对她的态度是那么的温情和柔软。 周玉臣心里动了一下,他的眼神必定有所变化,因为庄晏的笑容更讽刺了,语气也很尖刻:别可怜我。也别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了,周上将。 他说完伸手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周玉臣跟着他走进屋,海伦娜笑着道:噢,我觉得你们不是出去接通讯了,你们是两个人躲起来在说我的坏话。 她故意说的俏皮话,似乎是缓和了一点气氛。但接下来的午餐,三人仍然是各怀心思、味同嚼蜡地渡过了。 两名男士将公主送到了她下榻的酒店,然后在酒店外面分道扬镳。 庄晏下午没有课了,他回到自己家里,脱下在外面的正装,换了身休闲服,吉祥让机器人给他端来清茶,坐在书房,看了几个学生的作业,用电子笔连划了好几个红叉,喝一口茶,感觉心里还是火烧似的。 他决定上网。 他在搜索框里写下几个字:周玉臣。搜索结果排名前几位除了周玉臣的相关介绍,都是有关周玉臣和海伦娜的帖子和新闻。 周玉臣是军部的脸面,又作为顶尖的哨兵,成了哨兵向导群体的领头人物,民众对他的关注比一般的军人更多,甚至还有很多是他的粉丝,时刻关注他的动向。可惜他虽然脸长得夺人眼球,但除工作需要之外,对外十分低调,这种工作中发生的花边新闻,也算是难得放出来给大家解解馋了。 庄晏点了其中一个帖子。镇楼大图就是今天让庄晏咬牙切齿的那张。后面还跟着好几张新闻里没带的,应该都是同一时段拍的。 标题:上将和公主,还不错? 1L:不错 2L:不错? 3L:我赞成这门婚事 4L:我!不!赞!成! 5L:不!!!!! 6L:成不了,公主是普通人吧 7L:未必成不了,我看上将也没有找向导的意思啊 8L:成不了,公主胸太大了 9L:楼上??? 10L:成不了,公主我的 11L:我8L,我家祖传是算命看相的,我看周将军面相,他以后会找个平胸 12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3L:hahhahahahhahahhahahahha 14L:8L厉害,那你看公主会找个啥样的 15L:不看女相 16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等,你们这就歪楼了? 17L:上将都28了,又是首席哨兵,哨兵没匹配的向导日子多难过啊,我觉得上将还是会找个向导吧 18L:楼上你也说上将都28了,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我看上将是不会图舒服随便找个向导的,如果他和公主是真爱的话,我愿意支持他们 19L:呵呵一张照片而已你们就开始幻想真爱了,这个女人哪里好了?一脸自我为中心,跟上将说两句话就一副春情荡漾的样子,恶心 20L:楼上是不是刚做完春梦醒来欲求不满? 21L:楼上的楼上,换你站上将面前,你不荡漾?我怕你直接内分泌失调 22L:我觉得几张图看下来,上将对公主也就客气而已啊,公主倒是蛮娇羞的 23L:公主漂亮 24L:楼主蟹蟹你的图!存去当壁纸了 庄晏面无表情地一路翻下去,心里统计了一下,除去恶意评论和废话,约百分之五十都是猜两人成不了,百分之二十表示如果绯闻成真的话祝福,百分之二十认为两人般配,还有百分之十不到则是迷恋周玉臣的少女少男在呐喊我不同意!我不相信!啊啊啊啊啊!。 庄晏浏览了五百楼左右,结果基本还满他的意。虽然他在这里暗搓搓地查探民意,除了寻求认同感没有任何意义。 庄晏打算休息一下,他手摸到茶杯,发现茶已经凉了,他喊道:吉祥! 成为圆球的吉祥从门口探出半个球:sir? 庄晏指指茶杯,吉祥在空中滚过来,伸出两只机械手臂端起茶杯,看到了庄晏的屏幕:哦它浮到庄晏面前,凑近光子屏。 庄晏突然有点尴尬,毕竟他上午才要求吉祥不要在他面前提起周玉臣半个字,但他现在却主动搜索起了周玉臣。 吉祥很大度地没有计较他的矛盾,它靠近了从光子屏接收数据只在一瞬间,所以一下知道了整个帖子的内容。 先生,第638楼出现了有关您的内容哦~ 什么?庄晏正揉着眉心,闻言一下睁开眼。 第4章 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638楼:楼上觉得能成的都死心吧,海伦娜克拉瑟斯早就跟人订下婚约了,上将跟她一万个不可能 639楼:我!不!赞!成!这!门!婚!事! 640楼:638楼好凶哦,都指名道姓喊人家 641楼:公主有婚约了??我怎么不知道??? 642楼:没看到有新闻啊??? 643楼:两边都已经同意了,在世家圈子里早就传开了,发新闻声明是最后一步。 644楼:哦豁? 645楼:638,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啊 646楼:我闻到了新八卦的味道 647楼:来!证据! 648楼:迷妹出来编故事了,还世家圈子,你别也是个贵族?大家快来看啊贵族上网了! 649楼:切实的证据我不会给的,也放几张照片,随你们信不信[图片][图片][图片] 650楼:唉,又一个迷恋男人失去理智的少女 651楼:窝巢!!!!我女神旁边那是谁??? 652楼:照片不像处理的,但也没什么亲密举动啊 653楼:只是一起坐个船而已只是一起坐个船而已只是一起坐个船而已只是一起坐个船而已只是一起坐个船而已只是一起坐个船而已只是一起坐个船而已 654楼:嗯???有内容啊朋友们,那金发的男的看公主的眼神,跟公主看上将的眼神一毛一样! 655楼:还以为帖子已经没什么可看了结果又有新展开! 656楼:三角恋妥了 657楼:楼上正解 658楼:三角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位大哥是谁好倒霉啊情敌是周上将 659楼:真的和镇楼几张有分别,公主的笑容好公式化,和镇楼那种娇羞完全不一样! 660楼:这男的是谁? 661楼:如果公主真的跟他有婚约是联姻吧,他们真的不像情侣 662楼:这男的长相气质被周上将甩八条街,公主能看上他才有鬼 663楼:公主为了家族只能跟不喜欢的人结婚!但真心爱的却是上将!妈呀这不是古早言情吗?! 664楼:662楼别这么说,我觉得这位小哥长相挺端正的呀,耐看类型的,眉头别老皱着就行了,而且他的头发看起来光泽好美好柔软啊,想摸摸~ 665楼:同楼上,他五官有亚裔特征啊,这张照片明显角度不好,而且他的发色,让我想起我女神了 666楼:三角恋666 667楼:别一口一个小哥了,我看他年纪挺大了吧 668楼:这个人叫庄晏,苏普林大学的教授,30岁了 669楼:[图片] 670楼:果然!帅多了!这种高瘦带点严肃的禁欲系是我的菜啊啊啊啊啊啊啊 671楼:你们什么眼光,我看他像我高中的教导主任 672楼:楼上什么眼光,哪个高中的教导主任能请到这么年轻一表人才的教授啊,虽然他的眼神让我好想给他交作业 673楼:你们又歪楼了 674楼:我想到前面8楼那个算命的了,他还在不在,让他给这教授算一下,看他是不是命中该戴绿帽 675楼:我来扳回正题!!! 公主为了家族只能跟不喜欢的人结婚!但真心爱的却是上将!婚礼那天等着上将来带她私奔。上将来了!上将带走了教授!原来上将真心爱的是教授! 676楼:。。。。。。。。 677楼:675楼优秀! 从一场会议上下来,周玉臣回到驿馆,发现自己的副手路易斯正在座位上,捧着电子光板哧哧笑个不停。 周玉臣把录有会议资料的光板往路易斯面前一扔:我希望你能先履行自己的职责,路易斯大校。 路易斯刷的扔了电子光板站起来,绷直身体敬礼道:上将! 看什么这么好笑?周玉臣绕过办公桌问道。 路易斯脸上又露了一丝笑风,低头道:是小环给我看的。 小环?周玉臣挑起眉,他有一对龙凤胎出生的弟妹,弟弟周玉郎,妹妹周小环,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又闹什么事了? 路易斯道:小环在网上为您辟谣。 辟什么谣? 您和海伦娜公主的绯闻。 这种谣传用得着她去费力气?周玉臣看了一眼路易斯面前的电子光板,她在哪替我辟谣? 一个论坛,上面的人都挺有意思的。路易斯又憋笑,想到帖子后面对绿帽庄教授的讨论,多嘴问了一句:上将,您昨天不是和公主还有那位庄教授共进了午餐吗? 嗯。怎么? 庄教授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问他?周玉臣嘴角勾了勾,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路易斯看到上将脸上表情的变化,有点诧异。上将看上去温和,却是不怒自威,即便提起那位以美艳闻名几个星区,看着他目光都要化成一滩水的海伦娜公主,语气都是平铺直叙,嘴角更不曾翘起过。 他想到帖子最后那番优秀的言论,忽然一个激灵,不禁问道:上将,您难道 周玉臣对上他的目光,他们是上下级,更是多年的朋友,周玉臣对他的疑问很快了然,他将手里随意划动着的光板放在桌上,我觉得他有趣,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路易斯心里念了一句,他其实倒挺想看看上将喜欢一个人的模样。周玉臣是运筹帷幄的将领,是强大得令人仰望的首席哨兵,可是他从来没有让一个向导进入过他的精神壁垒。 他从来没出现过一个哨兵一生中难免甚至时常出现的歇斯底里,被极敏锐的感觉折磨的痛苦。或者说从来没人看见过。他从来不需要向导。 这样的上将,如果有一天宣布他喜欢上一个普通人,要和他共度一生,路易斯觉得是可行的。但是上将甚至连喜欢都没出现过。 或许因为喜欢是一种要通过精神和身体的亲密接触获取舒适和愉悦、然后慢慢滋生的感情。而没有向导的哨兵,能够建立起自己的精神壁垒已经是非常令人惊叹的了,要让他推倒自己苦心营造的壁垒,仅仅为了和别人来次接触,那简直不可能。 他不禁低头看面前的电子光板,屏幕上正好是庄晏的那张照片,真有点像教导主任。明明是亚裔的柔和的面孔,可高挑的身材削瘦的脸,蹙起的眉头,使他身上充满了看不见的棱角,苍白的肤色令其更加尖锐,贸然靠近是会吃亏的。 不,他们不合适。上将就算要找一个普通人,应该也会找那种温柔的人吧?就连海伦娜公主都嫌骄纵任性了。路易斯不禁摇摇头。 周玉臣也看到了那张照片,想起了那个浑身是刺的人,是一种攻击方式,也是一层盔甲。但他亲眼见证了那些刺的软化,就在海伦娜公主的面前。 利刺去掉之后裸露出来的柔软的部分,就像柔软的淡金色的头发,是只对海伦娜公主开放的,她可以用一句话一个眼神就伤害到他,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这就是爱情?周玉臣摇摇头。看上去警惕,其实还是感情用事啊。不跟哨兵或者向导比,连普通人中的许多人,一生都不会把自己这样敞开来给人伤害呢。 不过,也真是有趣。 之后的一些日子,庄晏按照制定好的行程带海伦娜公主到处游玩,海伦娜公主每每都要邀请周玉臣,周上将事务缠身但总有那么几次应邀前来。 海伦娜公主美得像一朵色泽秾丽的饱满的郁金香花苞,回回周玉臣一来,花就开了。 如果说周玉臣是摘花的游人,那庄晏是灰头土脸的园丁。辛辛苦苦地培土、浇水,到底为谁辛苦为谁甜? 庄晏感到自己的计划摇摇欲坠,自己的感情也摇摇欲坠。摘花的周上将站在他对面,对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好像在说,他当宝贝似的郁金香,他看看就可以扔了。 庄晏恨得牙痒痒,可是他凭武力打不过周玉臣,也没精力跟他斗。海伦娜的心都在周玉臣身上,都快飞起来了,他只能用约定、责任这些来拖住她。 这天他们坐游轮到去一个小岛上,在船上,庄晏独自在栏杆旁,看着水面。栏杆修得比较矮,他忽然感觉眼前恍惚了一下,半个身子就往栏杆外栽。 立刻就有人上前来抓住庄晏的胳膊,把他拉了回来。庄晏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可不轻,那人却轻轻松松把他一捞。庄晏回过头,是周玉臣。 四下无其他人,他又牙痒痒了,想往周玉臣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来一拳。他想到网上那些说周玉臣甩开自己八条街的话,很想把这张漂亮的脸打成猪头,拍张照片发到论坛上去。 周玉臣俊美的脸没像往常那样对他微笑,而是稍稍严肃了,问他:你还好吗? 庄晏甩开他的手,握着手腕冷声道:好得很。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4) 第5章 精神体 庄晏想找个机会好好和海伦娜谈谈。 事实上他在陪海伦娜在各处游玩的时候,已经明里暗里地提起他在为他们的婚姻做怎样的打算,庄氏和安道尔皇室的几次友好的往来等等。虽然他父亲庄泽其实一直都没表示过友好,但庄泽除了吼两声,在人生大事上还真约束不了他这个三十岁却比二十岁小伙子还带刺的长子,都是已故的庄夫人惯出来的。 海伦娜回应得很少,通常是岔开话题。有时候直接对他说:我不想谈这些。 庄晏带海伦娜去天鹅湖泛舟,这里的景色十分优美,侍从们守在湖边,海伦娜在精致古雅的小船上望着湖面悠然自在的天鹅们,想什么出了神。 庄晏在旁边看着她美丽的侧脸,她眼睫低垂,似乎沉醉在一件浪漫而遥远的事中总之不会是和庄晏泛舟湖上。 庄晏道:你喜欢这里,我们可以选择在这里举办婚礼。 海伦娜眼睫一颤,回头看他。 庄晏道:我想婚礼可以不必太盛大,那样会很累,我们可以就在这里,请你父母和我父亲,还有一些走得近的亲朋好友 海伦娜突然生气了,可能是几天的不耐烦积压到了一起,她对庄晏道:你在对我施压么? 庄晏看着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眼里划过的一丝伤痛。他点了点头,承认道:是。 海伦娜站起身来道:停下,我要回岸上去。 庄晏道:才走了一小半,那边的景色更美。 海伦娜对撑船的船夫冷冷道:请送我们回岸上。 海伦娜。庄晏也起身道,我不能看你越陷越深。 海伦娜猛地扭过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的意思。庄晏是钟情海伦娜,但他不蠢。他对周玉臣这个人的大部分反感都来自于海伦娜对他的过分关注,还有小部分,来自于周玉臣那副面带微笑、实则深沉冷漠的虚伪模样。 和你订下婚约,我就连一点交际自由都没有了吗?海伦娜看似尖锐实则回避问题地反问,更何况我们的婚约还是非正式的,要是变成正式的,我是不是就要整天整天地待在我的房子里,安分守己地等着做庄氏的儿媳? 庄晏没有再说话。他大学的时候参加过话剧团、辩论队,和他辩论过的人都知道他口才不弱,加上思维严谨,说话总是切中要害,讽刺起人来更是毒辣。 他可以三五句话就把海伦娜质问得哑口无言。但他没有出声。 船靠岸了。海伦娜先一步上船。庄晏在她身后道:你对我没有爱情。 海伦娜定住脚,庄晏又道:但婚姻不只是爱情,还有责任。 海伦娜语带嘲讽道:我有的选吗? 有。庄晏凝视着她,如果你是因为爱情选择我的话。因为爱情而选择的婚姻,可以在感情消逝时放弃,但因为责任而选择的婚姻,是不允许后悔的。 海伦娜头也不回地走了。 庄晏在湖边站了半小时,才坐上自己的车,吉祥照例问:去学校吗,先生? 庄晏点了点头。悬浮车平稳而快速地行驶起来。 庄晏下午还有两堂课,他屈起指节去揉自己的眉心,好像那里皱得太久了,也会累。他遇到棘手的事,或者感到疲惫了就会做这个动作,其余他什么都不会说。 吉祥再明白不过了。它是有高级智慧的光脑,是庄夫人的陪嫁,庄夫人对儿子的理解都让它继承了。它知道庄晏这个时候不需要它连网搜索失恋安慰金句说给他听,它得找点什么事给他做。 智能光板上的简笔画表情消失了,一个圆球从控制台的凹槽里升起来,飞到车窗前面,宽阔的街道两边,各式各样的商店向后急退,车子正经过枫丹白露最繁华的商业区。 吉祥噢了一声,吸引庄晏的注意力,然后说:玛利亚将军出了最新的郁金香品种,或许公主殿下会喜欢。 玛利亚将军不是真将军,而是枫丹白露一家连锁花店的名字,这家店培植的郁金香尤其出名。 庄晏抬起头,吉祥在车窗前浮动,放出玛利亚将军店里最新品种的虚拟影像。 庄晏道:去看看吧。 吉祥让悬浮车拐了个弯,停在了花店前面。 庄晏下车,刚要向花店的店门走去,忽然听见一声气势汹汹的汪!。 庄晏循声转头,只见路边一棵树下,一只阿拉斯加正朝树上狂吠,而抬头一看,树上则站着一只花猫,正在无助地喵喵叫。 阿拉斯加叫得很凶,而且它完全不像庄晏看到过的被人养在家当作宠物的犬类,有成年男子腰那么高,蓬松的毛发掩盖不住它身上蕴含野性力量的肌肉,龇起牙来十分凶猛。 这里是商业区,路上也有不少行人,但来来往往好像都对这一幕不大在意。 庄晏驻足看了两眼,阿拉斯加警觉地回过头,和庄晏对视的那一瞬间,它就像人一样变脸了,龇着的牙收起来了,舌头从嘴里耷拉出来,抖了抖耳朵,以这种犬类特有的兴奋和癫狂冲到了庄晏身边。 花猫则趁机一跃,跳进了人行道旁的暗巷。 这么一只大型犬扑过来,饶是庄晏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也忍不住退后两步。阿拉斯加亢奋地绕着他转圈,大尾巴疯狂摇动。 庄晏额角青筋跳动,对阿拉斯加道:走开! 阿拉斯加仿佛听得懂他说的话,蹲坐起来,不停地哈着气,尾巴还在摇。 庄晏退后几步要往花店里走,吉祥却一个劲地噢,噢,好孩子,飞过去蹭阿拉斯加的毛,还被舔得满球都是狗口水。 庄晏嫌恶地看了它俩一眼,正要呵斥吉祥回来,忽然一个清冷的少年音道:美人,回来。 阿拉斯加立刻扑了回去。 美人是这条狗的名字?庄晏抬头,只见一个模样清俊的少年手里提着花店隔壁的蛋糕店的购物袋,站在树下,阿拉斯加扑回他身边,他用手按了按大狗的头顶,抬头和庄晏对视。 庄晏只和他对望了一眼,就转身走进了花店。 吉祥跟在他身后,用呆板的电子音发表感慨:精神体和主人完全不像呢。 庄晏顿了一顿,精神体他父亲母亲分别是哨兵和向导,但他不是。尽管不是,他却能看到父母的精神体,也时不时能看到别人的精神体。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哨兵和向导结合生出的孩子,百分之八十都能觉醒成为哨兵或向导,更何况庄夫人还有亚裔血统亚裔血统的向导觉醒比率接近百分之五十,但庄晏偏偏无比平稳地渡过了他的青少年时期,连他满二十岁之后的一年里,包括父亲庄泽在内的长辈们都还抱有期望,等他过了自己的二十二岁生日,家族的人就彻底死了心。 天才,神童,但再聪明,也上不了战场,或者说上战场也成不了领军人物。庄氏偌大的家业,不能靠他这么一个人来继承。 曾经他们有一个绝好的人选。庄晏站在展柜前面,手在玻璃上描摹郁金香雪白花瓣上的一缕烟雾般的淡紫色,真是美极了。 他想海伦娜会喜欢。 爱情,爱情。从庄晏那里离开,海伦娜公主一个人坐在车内,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正是出身皇室的责任,让她选择了庄晏。显赫的家世,天才的名声,她那时心想,一定要从一群人里选一个,那就庄晏吧。即使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不会爱上他。 那个刻板不解风情的男人,察觉到她的心猿意马,稍微聪明点的会讨好的男人都会选择怀柔的方式让她回心转意,可是庄晏,偏偏要搬出婚约责任来压她。 他说他爱她。海伦娜相信,可她不缺人爱。况且庄晏追求她用的是最老土的方式,给她写情书,送她花,画画寄给她 好吧,一切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不爱他,她不爱他!就这么简单。如果给她写情书,送她鲜花的是周玉臣,一切就不一样了。 海伦娜眼前浮现那张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眼的脸。她对他一见钟情。爱情降临时,哪个女人能抵抗得住? 但是,周上将对你没有别的意思。知女莫若母,安道尔公国的王后一早发现了她对周玉臣的情愫,而且周上将尽管作为一个顶尖的哨兵,迟迟没有找到向导是有些奇怪,但保持单身不全是周上将的个人意愿,周上将身为哨兵太过优秀,周氏至今都没有找到能和他匹配度超过百分之六十的向导。 塔规定,哨兵与向导匹配度超过百分之七十五,两者的精神共鸣才值得他们之间通过仪式达成紧密的联系。 所以周家两位元帅应该是在等适配周上将的向导出现,首席哨兵虽然强大,但要面对的精神压力也是难以想象的。王后叹了口气,我想单纯从父母的角度来看,普通体质的人也是不会出现周上将妻子的人选范围内的。 等于说她的一腔爱意再热烈,也比不过某个被冰冷冷的机器选中匹配给周玉臣的向导,哪怕周玉臣和她(他)不相识,更不相爱! 海伦娜咬牙攥紧了裙摆,她从来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没有得到过? 海伦娜果断地给周玉臣拨去了通讯。 第6章 摊牌 海伦娜拨通讯过去,是周玉臣的副官接的,说上将正在会议中,她问周上将多久结束会议,副官含糊地说不确定,上将事务繁忙。 她便请他转告,想请周上将明天到她的住宅喝下午茶。 哦副官眉毛抖动一下,是是这样吗? 海伦娜皱起眉道:有什么不妥吗? 对路易斯来说,让他代替正坐在他对面的某人拒绝这么一位大美女,真是件极为难的事,可他不得不现场编出谎话来,眉毛直抖:事实上,上将明天也 也很忙,是吗?一下午都要参加会议,没空搭理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海伦娜可是步步紧逼,她说这话时并不盛气凌人,而是骄傲中带有一点淡淡的委屈,令人心生怜惜。明天不行就后天,后天我会亲自上驿馆来,就要看上将肯不肯赏这个面子了。 副官的眉毛不抖了,而是紧紧拧在一起,显得苦哈哈的:也不只是忙的问题,上将知道公主和庄教授的婚约,总是这么插一脚,实在很不合礼数 海伦娜咬了咬嘴唇,冷冷道:明天庄晏不会过来,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上将谈谈。 单独谈谈?那更不得了了。 但路易斯还没找出能委婉拒绝的词句,海伦娜已经关闭了通讯。 路易斯对面坐着周玉臣,看了他一眼,继续批示手里的文件:让你公事公办地拒绝她有这么难? 路易斯埋怨道:不难你为什么不自己跟她说?他可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男人,碰到这么漂亮并且对他的上级热烈追求的公主,真是狠不下心拒绝。 周玉臣手里的笔尖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对于属下的牢骚头也不抬道:所以发给你的薪水都是浪费了? 路易斯摇头道:如果你就这么拒绝了,只怕公主更加追上门来了,还不如明天去赴约,说清楚不就好了?我听她的口气像是要跟你摊牌了。 周玉臣的笔尖顿了顿,眼前划过的却又是淡金色的短发,冷淡的蓝眼睛。他点了点头,认可了路易斯的提议:过会儿回一则通讯,说我答应了。 路易斯领命,站起身来,想起一事又道:对了,玉郎的飞船今天到。 周玉臣颔首道:让他过来吃晚饭吧。 庄晏订下了那株伦布朗型的郁金香,花朵还得在店家手里养个几天,才能正式交货。庄晏想,等花送来了,就再亲自上门送给海伦娜吧。现在她恐怕怎么也不想见自己了。 到了学校,两堂大课的间隙,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一个学生埋头小步溜进来,正是凯文布尔韦尔。 那天在洗手间和同学议论庄教授被抓个正着,被要求次日早上九点去庄晏的办公室,两人第二天都战战兢兢地去了办公室没人。之后凯文过了足足半个月提心吊胆的日子,但教授一直都没有如他意料之中地找他喝茶或者是整治他,他的选修课也照常进行。只是在一次小测验之后,他又被通知去庄教授的办公室谈话。 他吓了一跳的同时,心里反而踏实了:该来的总是会来,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谁知去了庄教授那里,庄晏要对他说的却是:他的小测验成绩太差,这样下去期末肯定挂科,让他干脆去教务处退选了这门课。 凯文和这位庄教授再一次打照面,才发现对方压根就不记得洗手间风波,也不记得他这个人,心里本来松了一口气,可被对方当作问题学生处理,又不免涨红了脸。 他的底子确实不好,尽管开学这一个月来,学习比别人勤奋刻苦得多,但受所受平民教育的限制,他和身边那些出身贵族、从小受精英式教育熏陶的同学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庄晏的这门课结合美术和军工理论,就是有底子的大一新生都未必敢来,他也是无知者无畏,于是在第一轮小测验中光荣垫底。 庄晏的建议非常不留情面,严重点可以说是歧视差生了。听到这种建议的人,要么感到被羞辱,怒而退课,要么就是识趣地听从建议,毕竟教授都这么说了,退选还能保全挂科记录。 但凯文似乎有点明白这教授的行事风格了,并没有觉得对方在羞辱自己,反而心里不知哪窜出来一股勇气,红着脸道:可我不想退课,教授。 庄晏讲课方式很独断,训斥学生很刻薄,但同时对知识的讲解由浅至深,旁征博引,有条不紊,只要你不上赶着挨骂,认真听课,会觉得这位年轻教授的一堂选修课比那些必修学科讲师的课要享受多了。 他说出那句话,办公室里就安静了。庄晏瞪着这个无知无畏的大一新生,手指在红木办公桌上一下一下敲着。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凯文硬着头皮,等待来自教授的嘲讽。 过了好一会儿,庄晏开口了:你非得这样的话。 那就由我出面告诉教务处让你退课。凯文心里预感着这么一句话,他知道如果学生的能力不足,是可以由老师强制退课的,只是这种案例很少。毕竟授课在大学老师们的工作中占比不大,他们要当导师,做研究,没那么多心思放在一门课里的某个学生身上,只要挂科率不超标,学生挂了就挂了。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5) 像庄晏这样只一个学生不及格都不能忍受的老师也算是异类。 就在凯文支撑不住,决定改口投降时,庄晏冷淡的声音响起:那就来我这里补课。 凯文抬头,呆呆地看着庄晏。 庄晏低头在电子光板上调出日历道:一周两次三次,如果一个月内效果不明显,我就通知教务处强制退课。 于是就有了眼下这一幕,庄晏坐在办公室里,凯文低着头溜进来,他是来交作业的,顺带领走教授批改过的作业。 他走到庄晏面前,递上自己的作业,庄晏抬头接过,同时将一叠厚厚的素描纸推到他面前。 庄晏的习惯,要求学生的设计作业都要用素描纸完成,不能用光板。 凯文看着纸上满满的红叉和红批,已经从挫败到麻木了。正要退出去,忽然庄晏问道:你喜欢机甲? 凯文身体抖了一抖,见庄晏看着他,电子笔指了指他手里最上面一张的稿纸背面。 凯文翻过稿纸背面一看,顿时窘迫得不行,他功课太多,结果做作业的时候看都没看就拿了一张背面已经画过的稿纸! 稿纸背面是他设计的机甲与其说是设计不如说是幻想,年轻的男孩子里不喜欢机甲的恐怕是少数中的少数。但机甲这种东西对于民众来说,只存在于荧幕和书本里。能真正驾驶机甲登上战场的,只有军队中的哨兵和向导。 每一所正规军校都有专门的哨兵向导学院,觉醒后在塔里接受完基础训练的哨兵向导们,将被送往军校,在一块被划分出去的广阔的隔离区里,学习如何驾驶机甲,并肩作战。那里简直是机甲爱好者心中的圣地。 庄晏居然还认真评价他的图纸:设计太异想天开,小说和电影看多了。 我,我就是画着好玩凯文觉得自己的脸要蒸发爆炸了,他还把幻想的机甲的每个部件都画出来了,还做了注解,结果,这简直丢脸到家了。 庄晏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指指靠墙的书柜道:左边上往下第三排第八本,第五排第二本。 凯文咽了咽口水,走过去,按庄晏说的找到了两部无比沉重的大块头。 庄晏道:回去看完,以后每周抽查。 凯文哆嗦了两下,低头看看那两本大块头。庄晏又道:希望一个月后你的设计能稍微脚踏实地一点。 凯文脸还是涨红的,但眼睛却亮了起来,朝庄晏恭恭敬敬鞠了个躬,退了出去。 直到走出办公室,来到楼梯旁边。凯文的心还是咚咚直跳,他脑中忽然闪过听别人说起的关于庄晏的传言:他们说庄教授天才,是因为他曾经是帝国军事学院公认的机甲设计天才 第二天下午三点,周玉臣不早不迟,准时赴约,坐在安道尔皇室在枫丹白露的房产里。墙上的古老挂钟一格一格转动。 公主从旋转的大理石扶梯上走下来,她的妆容和打扮都很符合下午茶的场合,但又经过精心雕琢,尤其凸显她的美丽。 周玉臣起身行了个礼,公主从露面开始就目不转睛盯着他。 她本来是打算摊牌的,可是当她看到周玉臣,两人对视过之后,她又不想摊牌了。 周玉臣对她无意。有现成一个庄晏做对比,她分辨得出男人对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 既然周玉臣对她无意,那么她摊牌就是为两人压根没亲近起来的关系画上句号。周玉臣已经表露出避嫌的意思了。 即使眼下无意,未来他们可以制造出更多相处的机会,更多的可能只要没有一个庄晏逼得那么紧的话。 公主走下扶梯,两人寒暄,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响在有些空旷的客厅里,让人耳根子发痒。 她笑着请周玉臣坐下,端庄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开始叙起了闲话。 昨天是一时冲动了,她居然差点逼问这个男人爱不爱她。她的身份还不明不白,这叫他怎么说出拒绝以外的话? 她该摊牌的人是庄晏。 周玉臣坐了半天,听海伦娜公主说了一堆闲话,知道路易斯大概是出了个馊主意。 他和这位公主没有熟稔到可以放松心情谈那些有的没的,他很快思考起如何脱身来,目光一扫,在客厅另一面墙壁上看到一幅画。 秋日的灯笼树,缀满金黄树叶的枝条随风摆动,叶片纷纷吹落,斜斜地飞过画的正中,满地金黄里,画中的远处,一个人影骑着自行车路过。 这是苏普林大学的景致,学校里有一条大道,道两旁栽满了长得极茂盛高大的灯笼树,这种树的叶子像一串串的小灯笼,到了秋天,从在坡上的一端朝这条笔直的一眼到头的大道望去,是很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致。 况且这幅画的色彩浓烈又温柔,很能打动人。 他许久不回苏普林大学,却在海伦娜公主的客厅里重温了母校景色,不禁问道:公主的这幅画是从哪得来的? 海伦娜跟着看去道:噢,这个,是别人送的。她见周玉臣的神色似很有感触,便道:上将喜欢的话,就送给上将怎么样? 第7章 向导 庄晏开着悬浮车进了学校。一路上空中漂浮着五颜六色的光幕:欢迎帝国军事学院师生莅临我校参加机甲交流大赛。 帝国最有名的两所军校之间的机甲交流大赛,可以说是让学生们激动的一大学院盛事,对于对机甲抱有热爱或者好奇心、却既不是哨兵向导也不属于机甲专业的军校生们来说,机甲交流大赛的观众席就是他们这么多年来能够接触机甲的最接近的位置了。 学校专门的机甲赛馆很大,席位很多,但学校的学生更多。 过完上午的第一堂大课,庄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到一个人已经大喇喇坐在他的书桌前面。正在翻从书柜里随便找的一本书。两条长腿很不客气地搭在桌子上,一身军服笔挺,偏偏穿得吊儿郎当。 那人倒在椅背上,仰过头来,伸出双臂:宝贝! 庄晏额角青筋跳了跳道:腿放下去。 那人识趣地缩腿,嵌在墙壁上的机器人立即飞过来清理桌面。 庄晏在书桌后面坐下,看到书桌上的邀请函,准确来说,是即将举办的机甲交流大赛的门票。 那人笑嘻嘻道:比赛看不看? 不看。 那来陪我嘛,咱们好久没见面了,小别胜新婚 好好说话,要么就出去。 好吧好吧。那人为他的古板无趣摇头叹息,手指在桌面上一敲,笑眯眯道:我听说,你未婚妻看上周玉臣了? 庄晏顿了顿,抬头,冷飕飕的目光刺过去。 那人知道他这是踩到人家痛脚,忙道:别别别,我不是来落井下石的,我是想提醒你一句,别以为公主是普通人体质周玉臣就一点不会动那个心思,他这人啊,估计是不会找向导做伴侣的。 虽然通过庄晏的观察,周玉臣的确对海伦娜公主没生出男女那方面的心思,但他还是皱起眉道:什么意思?周玉臣不是因为一直找不到匹配度达标的向导才独身的吗? 那人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曾经和周玉臣合作过,他当着那次行动的所有人宣布过,他不会和任何向导结合。 他这人,似乎很抗拒向导。 庄晏眉心一跳,那人道:很奇怪吧?哪个哨兵能离得了向导。况且最新数据显示,现在帝国联邦加起来,哨兵和向导的比率接近十比一,也就是说百分之九十的哨兵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专属的向导,结果他。 那人把书往桌上一扔:那一回我的小队里有个未结合的小向导,一直仰慕他,后来任务回程的时候主动献身,结果周玉臣二话没说就把人扔出去了,然后就声明,他不会和任何向导结合,哪怕匹配度超过百分之七十五。 所以。那人摊手道,说不定他真会找个普通人做伴侣。是不是你的海伦娜公主就不知道了。 不是。庄晏道,我和海伦娜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他将桌上的书放回书柜,道:你呢? 我什么? 你怎么还没找向导。庄晏转身回到书桌后面,那人又翘起二郎腿,笑眯眯看着他,庄晏不由皱眉军部是怎么让这么个吊儿郎当的人一路高升的?就不考察考察作风问题? 听玫说你新近升了少将军衔,也该收敛一点。 我,谁管得着我啊?那人哈哈笑,看着庄晏,忽然叹了口气,要是你也是向导就好了。 庄晏坐在座椅里,没有接他的话。 那人注视了他片刻,起身拿起军帽道:机甲大赛还是来看看吧,知道你不肯接触机甲,但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的才华他轻叹道:留在这里太可惜了。 他大步走到门口,又转身道:对了,周玉臣的胞弟是我们学校的新生,这次也来了,我知道你肯定讨厌死周玉臣,那你可以过来,看我好好□□□□那小子。 庄晏依旧不做回答,那人最后看了他一眼,戴上军帽走出门去,一个拐弯,恰好和一个学生撞上。 学生见来人一身高级军官的军服,紧张得直鞠躬:不好意思!抱歉! 那人笑着摆摆手道:没事。见那学生进了庄晏的办公室,停了停步子,转身离开了。 凯文又过来送作业,低头走过去的时候一眼瞥见庄晏办公桌上的邀请函天!还是最好的席位。他当然也想去观看赛事,可是哪怕是赛馆里离比赛区最遥远的小角落的座位,在校园网上的价格对他来说都是天价! 庄晏察觉到他的留意,手将邀请函一推道:想看就拿走。 凯文又开始颤抖了,这次是兴奋的:教、教授 庄晏道:学院用来训练学生的机甲都是战场上淘汰下来的,只有少数还有一点看头。 他的挑剔凯文是不会理解的,后者只是又一个九十度鞠躬:谢谢教授! 凯文走后,庄晏才得以享受安静的氛围,不过没过多久,他的通讯器打破了宁静。 庄晏抬起手一看,眉宇的皱褶瞬间舒展了,是海伦娜。 他立即接通通讯,海伦娜的映象出现在他面前,她问道:有空吗? 庄晏道:有。 那见个面吧。 庄晏刚要答好,想到那株还在店家那里的郁金香,便道:过两天怎么样?我有礼物要送给你,我带着礼物去你的宅子吧。 海伦娜有些不耐烦,但想了想,还是答应道:好吧。约定好下午三点,她便切断了通讯。 庄晏看着中断的通讯,想或许是海伦娜冷静下来思考之后,决定服软了她之前从未主动找自己约会。 想到这里,他心情不由好起来,下指令让吉祥跟花店确定,两天后的上午郁金香一定要送到他的办公室里。 没想到却出了事。 约会当天上午,郁金香顺利送到。他上午有两堂课,中午吃过午饭索性不午休了,在办公室把学生的作业批完,到了下午两点左右,他起身准备出门。 还只从办公桌前站起来,一则通讯就拖住了他的步子。是先前给他送比赛邀请函的人发来的。 庄晏,你的学生是不是拿了你的邀请函来看比赛? 是。庄晏看了眼时间,两点整,他最讨厌迟到,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那人的语气没了平常的随意,让庄晏不得不抬首正视他。 你那个学生那人转头去征询旁人的确认,叫凯文布尔维尔,是吧?他觉醒了。他是一名向导。 什么?庄晏冷淡的眼睛终于睁大。 你最好过来一趟。 庄晏登上学校的救护车时,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在观看机甲比赛的中途,凯文布尔维尔在观众席里爆发出向导性征,扩散开来的向导素以及向导觉醒之初的属于应激反应的精神攻击引发了赛区中哨兵们的骚动。 有一名比赛中的学员哨兵当时正处于驾驶机甲的精神锐化状态之中,可能是因为和凯文布尔维尔的精神共鸣较强,于是在他无意识的精神攻击下也跟着受伤昏迷了。 一名哨兵和一名向导,被隔离在救护车的两个救护舱中,医护人员只能给他们注射镇静剂。哨兵还好,初入觉醒期的向导却难以用一针药剂抚平,可除了注射定量的镇静剂,没有其他外界手段能帮助这个刚觉醒的向导,只能靠他自己硬撑。 庄晏隔着玻璃看救护舱里的凯文布尔维尔,年轻人时常涨得通红的脸此时已经惨白,瞳孔紧缩,张大口,手指和手臂在痉挛,显然在承受极大的精神痛苦。 如果不是庄晏给他那一封邀请函,他可能不会这么早觉醒,不会在这样一个糟糕的环境下觉醒。哨兵和向导的影响是相互的,一个向导在有那么多哨兵的场合下被迫觉醒,简直是把觉醒期的痛苦放大千百倍,一旦支撑不住,就陷入自己崩塌的精神世界里出不来了。 救护车里的医护人员都在为这个苍白的年轻人揪着心,祈祷他能撑过去,同时救护车在轨道上飞驰,速度越来越快,发出讯号命令所有交通工具让行。向导是如此稀缺,偏偏又是如此脆弱,如果在这辆救护车上夭折一个,将会是多么惨重的损失。 学生的老师一直站在救护舱前面,手掌紧贴着玻璃,脸色和舱里的学生一样苍白。令人看了更是叹惋。 庄晏背对着他,嘴唇却在翕动着。 他在喊凯文的名字,无声的。 凯文布尔维尔。 凯文! 庄晏怎么喊,玻璃罩子里的年轻人都不为所动,甚至缩紧的瞳孔在慢慢放大,这是他在巨大精神负荷下放弃抵抗的表现。 庄晏贴着玻璃的手掌握成拳,深吸一口气,紧盯着凯文,咬牙切齿道:你再不醒来,我就让你挂科了! 他本来没抱期望的。但两秒后,凯文身体一震,瞳孔恢复了正常。 醒了!他醒了!在众人如释重负、感激上苍的呼喊声中,救护舱打开,庄晏看着凯文艰难地扭过头来,呆呆地和他对视一阵,动了动嘴唇,说出教授的口形。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6) 可能是庄晏的目光过于严厉,凯文又像做错事似的慢慢把头含下去。 真是蠢透了。 庄晏喃喃了一句,低头看终端,已经三点了,他失约了。 第8章 分开 庄晏陪着凯文到了医院。 凯文自从被庄晏唤醒之后,虽然精神还有些不稳定,但好歹保持了清醒。小伙子一直到被送进诊室,都满怀愧疚,用虚弱的声音道:对不起。其实我早上就觉得有点不舒服的,如果那时候留在宿舍休息的话 庄晏瞪了他一眼:留着力气接受检查吧。 凯文进了检查室。庄晏在医院走廊上,打开终端给海伦娜发去通讯,那边拒接了。 庄晏蹙紧了眉头。他知道海伦娜是容忍不了别人怠慢的,这一失约又要生多久的气? 事已至此,急着赶过去也补救不了多少。做事要做全,还是先等在这里,等确认凯文没大碍了再走。 他发了一则消息过去,在长椅上坐下。对面两间哨兵向导专用检查室,一间里面是凯文,另一间则是那个因凯文而受伤的学员哨兵。 哨兵向导学院的院办主任就坐在他身边,对着他大吐苦水,可惜庄晏显然不是倾诉的好对象,连应都懒得应一声。 他有些疲惫,刚才唤醒凯文,似乎消耗了他不少精力。庄晏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对面检查室的墙壁上。 忽然他眼前闪过一道黄灰色,一只还没有他半个手臂长的动物穿墙而过,蹿到了他面前。 庄晏皱眉,和那小东西两颗黑豆似的眼睛对上。 这是一只松貂,两颊是白毛,渐变到脸中间变成奶黄色,脖子上也一圈白色,从脖子到背脊到浓密蓬松的尾巴,由白色渐变至浅黄色、深棕色。 它动动鼻子,巴巴地望着庄晏,一副想要亲近又有些害怕的样子。 庄晏伸出手,苍白修长的手指递到松貂的面前,松貂立刻跃上他的手臂,一路爬到他肩膀上,大尾巴亲昵地贴在他的胸前。 旁边主任愣愣地看着庄晏对空气做出这一系列动作:庄教授,你 庄晏看了他一眼道:是凯文的量子兽。哨兵向导的精神体又称量子兽。 哦哦!主任惊讶得合不拢嘴,庄教授你也是 我不是。庄晏摇摇头,只不过我很小的时候就能看到别人的量子兽。就像他刚才可以和意识混乱的凯文交流并唤醒他一样。他查过相关资料记载,的确有感官较为敏锐的普通人可以看到哨兵或向导的量子兽。 不过他也不是谁的量子兽都可以看到,这种情况是随机的,而且也不常发生,比如周玉臣,比如给他送邀请帖那位,他们的量子兽他都看不到。他毕竟不是向导。 庄晏说着,忽然肩膀上的松貂惊惶地叫了一声,他一扭头,发现一只阿拉斯加蹲坐在长椅一端,正哈哈吐着舌头示好。 想必这就是那个学员哨兵的量子兽,庄晏瞥了两眼,皱起眉头,这阿拉斯加松貂却在他肩膀上瑟瑟发抖,大半个身子已经藏到他脖子后面去了。 检查室开了门,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人走出来,她的白大褂的左胸上绣着一个深蓝纹章,表示着她的身份一名向导医生。她看到庄晏肩膀上的松貂和一旁的阿拉斯加,讶异地挑挑眉。 庄晏和主任都站起身来,医生抬手道:病人没什么大问题了,我为他建立了精神屏障。只不过他还在觉醒期,必须马上送到塔去。她又指指隔壁的检查室,该庆幸没有当场引发结合热,不然麻烦就大了。 庄晏道:能让我跟他说几句话吗? 医生颔首道:可以。侧身给他让路。却又叫住他道:庄先生,你是凯文布尔维尔的导师是吗? 不是导师,只是选修课的老师庄晏眼皮抬了抬,不打算纠正了,医生接着道:可以请你待会抽空谈谈吗? 庄晏皱眉道:谈什么? 医生微笑着看着他,道:先去见你的学生吧。 庄晏走进病房,凯文坐在病床上,他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变成向导这一事实。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到庄晏,立刻下床站好,而他的量子兽也从庄晏的肩膀上跳下去,拱到了凯文怀里,蓬松的尾巴一甩一甩。 凯文抱着松貂,看看貂,又看看庄晏。 庄晏道:恭喜你,成为向导,在塔待上几个月,你回来就是机甲学院的学生了。你终于不用一辈子对着你异想天开的图纸做梦了。机甲学院就是哨兵向导学院,因为只有哨兵和向导才能驾驶机甲。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好话永远听起来不像好话,但凯文听完,居然像被机甲学院的学生喂下了一颗定心丸,眼睛慢慢亮起来,露出有点傻气的笑容,朝他低头道:是!谢谢教授。 松貂感知到主人的心情,也愉悦地叫了一声,爬上他的肩膀,庄晏盯着它,凯文摸摸松貂顺滑的皮毛,庄晏忽然道:给它起名字了吗? 凯文怔了怔:还没有。 起名字有助于稳固你和精神体之间的联系。庄晏难得有耐心给他解释。 哦,哦!凯文摸着松貂的皮毛,和它两个黑豆眼睛对视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有了!它是貂,就叫它貂蝉吧!古中国的大美人呢! 庄晏忍住扶额的冲动。 凯文是年少不知愁,被庄晏一句话安慰了之后,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庄晏看着,便转身走道:他们会立即安排你去塔,趁着动身前休息。 凯文抱着松貂跟着走了两步,道:教授再见。 庄晏脚步顿了顿,道:你明白成为向导不止意味着你可以摸到机甲吧? 凯文又一愣,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庄晏背对着他,忙道:我知道,但我是一名军校生,既然成为了向导,我就会履行我的义务。而且我的梦想是机甲,我想我可能还是幸运的。 向导的稀少注定了这类人比一般人拥有更少的自由,凯文的确可以说是幸运,他热爱机甲,但又受教育和出身所限,成为向导给了他一条路,一条较为轻松的路,但是 庄晏道:你还是不明白。成为向导,就要和一名哨兵结合,通过匹配,仪式,结合热,将两个人强行绑在一起,从此同生同死。无论你来自哪里,无论你想要往哪里去,你的命运注定和另一个人的命运紧紧交缠,身不由己。 庄晏深深吸了口气,看了一眼检查室雪白的墙壁,墙壁那边是一个年轻的哨兵,因为和凯文的精神产生共鸣而受伤,也许 他没有多说,走了出去。 向导医生医生请他到另一间诊室谈话:据病人所说,他的精神濒临崩溃之时,是庄先生你把他唤醒过来的。 庄晏没有遮掩,承认道:是。 这太不可思议了。向导医生打量着庄晏和他的周身,像是在寻找什么,被庄晏一句戳破:在找我的量子兽吗? 向导医生笑了笑。庄晏道:我不是哨兵也不是向导,没有那种东西。我的精神力只是个例。 向导医生看了他一会儿,遗憾地叹道:恕我大惊小怪了,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个例。 庄晏看看时间道:我可以走了吗? 向导医生没有挽留。庄晏走出医院大门,悬浮车飞来停在他面前,四点过十分了,通讯一直拨不通,他决定还是去海伦娜那里一趟。 作为礼物的郁金香被他带到了车上。他让吉祥选择路线,换成自动驾驶,自己则走到郁金香的玻璃温室前面,按了几个按钮,发现这座温室居然不能调节成不可见,花店这就有些偷工减料了,这么大个玻璃罩子放在家里,绝对不符合庄教授的审美。 约会已经迟到了,礼物可不能再有瑕疵。 庄晏这样想着,记得刚刚看地图,有一条线路是可以经过花店的,于是立即转身喊道:吉祥! 结果一转身,不知是动作太急,庄晏忽然感到一阵晕眩。 他不得已按住玻璃温室,稳住身体。吉祥见状立刻从凹槽里浮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sir? 庄晏晃了晃头,眨眨眼,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道: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庄晏前脚离开医院,周玉臣后脚赶来。 他走过长廊,先前照顾凯文和那个学员哨兵的女医生在诊室外,见到他,立刻脚跟并拢行军礼道:上将。 她是周玉臣的下属,为了照顾受伤的学员临时拨来这家医院。 怎么样? 情况基本稳定了,打了抑制剂,建立了屏障。女医生道,等过半个小时再打一针药剂,就可以把周小公子转移到比较安静的地方休养,不用一直待在医院里。 周玉臣点点头走进检查室,在玻璃前面看了看弟弟周玉郎,少年俊俏的脸很苍白,但睡容还算平静,已经从精神创伤中恢复过来了。 恢复的证明就是周玉郎那只叫美人的量子兽正热情地绕着他的腿扑来扑去,时不时爪子拍着地面。 周玉臣看了它一眼,从周玉臣身后走出来一只雪豹,灰白色的皮毛上有黑色点斑和黑环,身躯高大,面相威严。阿拉斯加一见雪豹,立即乖巧地蹲坐下来,又伸出舌头哈气。 女医生又笑道:说起来这也不完全是坏事,周小公子和刚觉醒的那名向导共鸣很强烈,不然也不会受伤。 那个向导也是苏普林大学的学生? 是的。女医生在他身后道,她在治疗凯文的时候,就让他把从赛场到救护车再到医院的经历叙述了一遍。此时又向周玉臣复述了一遍。 周玉臣果然对凯文被唤醒的部分感了兴趣:唤醒他的是个普通人? 是。女医生道,据病人说是他的老师,还是大学里的教授,看着倒很年轻。 周玉臣心里一动道:教授,有说名字吗? 只问了姓,姓庄。 庄晏走进花店,跟店员交涉,店员道歉说是包装得太急出了差错,立刻拿去帮他换,请庄晏在店里稍等片刻。 庄晏站在落地玻璃窗,看到外面人行道上正对着花店旁边巷子的一棵树,他想起来正是在这棵树下见过那只阿拉斯加,主人是个少年,想必就是来参加机甲大赛的帝国军事学院的学生。 他看了看天色,有些阴沉,要下雨了。 庄晏凝视了变得有些灰蒙蒙的天空一会儿,低头又打开终端上的通讯器,向海伦娜再一次发去通讯。 这次等了很久,通讯居然被接通了。 海伦娜的影像出现在他面前。庄晏精神一振,站直了身体道:海伦娜,看到我留给你的消息了吗? 海伦娜抿了抿唇道:看到了。 我很抱歉,事发突然,那个学生觉醒得很不是时候,我需要为此负一部分责任 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解释一次。海伦娜打断他道。 庄晏停下来,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她的神色不同于往常,便尽量用自己不熟练的柔和的口气道:我很抱歉我失约了,我现在马上赶去你那儿,好吗? 海伦娜却不接他的话,而是道:庄晏,你这样不会累吗? 庄晏一愣道:什么不会累? 你根本就不会讨好女人。海伦娜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你也学不会温柔,我们如果真的结婚了,要怎么相处? 庄晏一时语塞。他做过无数研究,却从没研究过怎样对一个人温柔,在这方面他连小学生都不如。 我不爱你。海伦娜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做了个很糊涂的决定,为免一错再错,我们分开吧。 什么?庄晏脑中犹如一道惊雷打响。 我们的婚约,既然还只是口头承诺,就让它作废吧。 为什么? 庄晏脸上还留有一丝茫然的神色,但目光却变得锐利,直刺过去。海伦娜更加不愿和他对视了,她一咬牙道:我不爱你!所以我后悔了,我不想和你结婚,这就是我找你来要说的事,既然你来不了,那索性就在通讯里讲清楚好了! 庄晏脸上起码定格了有两秒,他似乎很费力地在思考,然后抬眼,有点无措地做出安抚的手势道:我知道了。我不温柔,也不有趣我会学习的,你相信我,我可以做得更好 海伦娜被他搞得更心烦了:这跟你学不学得会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庄晏盯着她道,那么跟周玉臣有关系对吗? 海伦娜身体一震,庄晏脸上露出惯有嘲讽的笑容,但此时多了一点苦涩:我就知道,是周玉臣对你说了什么吗? 他什么也没说。 那是他做了什么?他暗示你?庄晏语气激动起来。 跟他没有关系!海伦娜拔高声音,是我,好吗?一切都是我!我不想和一个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的男人结婚!去他的联姻,家族利益,我连选择感情的权利都没有吗? 她终于肯和庄晏对视了,脸上像带了一层冰霜凝成的面具,她说:该说了的都说了,你不必来找我了,再见。 庄晏道:海伦娜! 对方已经切断了通讯。 从他们争吵的时候天空就传来轰隆隆的雷声,随即灰蒙蒙的天色里,大颗大颗雨珠落下来。 庄晏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店员带着助理机器人来到庄晏身边道:先生您好,温室已经换好了,要检查一下吗? 庄晏一言不发,抬脚往店外走去,店员不明所以,连忙让机器助理搬起郁金香的玻璃温室,撑起伞,跟着庄晏出门去,把郁金香送上悬浮车。 庄晏在驾驶座坐着,吉祥伸出机械手臂把郁金香在车里摆放好,然后两个机械手交握在一起,漂回在庄晏身边,有点担忧道:你的脸色很不好,要不然还是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拜访公主。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7) 庄晏握紧了我,骨节泛白,道:不,就现在,马上。 打完最后一支药剂,周玉臣让勤务兵把还在昏睡的周玉郎连同救护舱带上飞碟,往上西区飞去。枫丹白露的上西区是有名的富人区,寸土寸金,富豪权贵们都乐意在这里购置房产,比如海伦娜公主居住的宅子就属于上西区。周家在这里也有两处房产,但周玉臣因为公事住驿馆比较方便,所以没有入住。这里环境清幽,没有太多噪音,倒是适合周玉郎养伤。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飞碟飞过上西区的上空,飞碟的外壳用特殊材料制成,从内部可以全方位看到外面的景色,只不过这时候昏天暗地,连地面精心修剪的花草都黯然失色。 周玉臣坐在飞碟一侧内壁旁边的座椅上,看着外面大雨蒙蒙,享受这难得的清闲。 这么大的雨,街道上别说人,就连悬浮车也少见。他目光一扫,忽然在一栋熟悉的建筑前面的花园里看到一个人影。 哨兵的五感比常人要敏锐许多。尤其是集中注意力在某一感官上时,敏锐程度可以加倍,因此周玉臣在飞碟经过别墅群上空时凝神一看,立刻认出来那个人影是谁。 那栋建筑无疑是海伦娜公主的住宅。周玉臣让飞碟下降到别墅大门前,跳下飞碟,让勤务兵在飞碟上等候,智能机器人在他身边撑起伞。 周玉臣在哗哗雨声中走到那人身后道:庄先生? 第9章 觉醒 庄晏站在别墅的台阶下面,而台阶上放着郁金香,雪白柔软的花瓣,上面烟雾般的紫痕,在雨幕中更有一种朦胧的美丽。 庄晏背对着周玉臣,背脊挺直,一头淡金色的短发被雨淋得湿漉漉的,领口露出的脖颈线条颀长优美,他本来肤色就苍白,加上被雨打湿了,在阴暗的天气下甚至白得刺目。 周玉臣从机器人手里接过雨伞,上前了两步又问道:庄先生? 庄晏缓缓回过头,看着他道:离我远点。话语中的寒意比这深秋的雨水更甚。 周玉臣觉得自己这看到人不假思索就落下飞碟来询问的行为是有些不符合他平日作风,不过他也不后悔,他又上前一步,伸长持伞的手臂,让雨伞能盖住两个人:你可以去我的飞碟上避雨 离我远点!庄晏吼道,他喉咙有些沙哑,多半是受凉了。 周玉臣皱起眉看他,庄晏吼了一句之后就有些轻微的喘气,退后两步,好像体力不支似的。就算是受了凉,这么大个男人淋点雨就连喊句话都费力,也是有些不正常。 周玉臣自认不是什么圣母,不过人都走到这了,就好人做到底:你看上去不大好,我可以让人送你回去,或者你可以到我附近的住处休息一下。 庄晏冷笑,抬起手指着他道:你还假惺惺做什么?伪君子!恬不知耻!玩弄别人的感情很有成就感吗?破坏别人的婚姻你很高兴吗?你的脸再漂亮,军衔出身再高,也掩盖不了你就是个人渣的事实!他手指抖个不停,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因为怒气。 周玉臣哪怕真的是圣母,听到这番没由来的指责也再也没法好声好气了,脸微微地沉了:庄先生,诋毁别人可不是绅士所为。 庄晏哈了一声道:对付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人渣,用得着成为绅士?他胸口起伏,喘气都有些喘不及,却忽然上前一扑,就要揪住周玉臣的衣领。 周玉臣和他的体能差距相当于猛虎之于食草动物,怎么可能让他揪住。庄晏扑了个空,往前踉跄了一下。 周玉臣又下意识想要扶他,但手刚伸出去就停下了。他猜测要是扶这人一把,不仅得不到感谢,还又会被辱骂一顿。 庄晏身体摇摇晃晃的,好歹稳住了没摔个狗吃屎。周玉臣看他这狼狈的模样,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又可怜。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庄晏抬头盯着他,眼睛很亮,不是清明冷静的那种亮,而是过分情绪化的亮,他好像一下读懂了周玉臣的意思,道:你懂什么?你这种人,只会摆着你那虚伪的微笑,装得好像一切尽在你掌握之中一样。你懂什么叫爱吗?你懂对别人敞开心扉的感觉吗?你懂个屁,你就只会假惺惺的笑! 庄晏走前两步,像个醉鬼一样大声讽刺叫骂,还说了不少脏字,道:我看你就是个懦夫!躲在你自己的城堡里,你笑,可是你害怕!像你这幅德行的人我见得多了,懦夫! 这哪还是那个高傲自持的庄教授,分别就是个神志不清的莽汉。周玉臣皱起眉,脸色彻底沉了下去: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再见。 说着他转身,庄晏只是冷笑着。 这是台阶上的门铃摇动了一下,门被女佣打开了。 女佣飞快地看了一眼转过头来的庄晏,随即对周玉臣说:周上将,公主殿下请你进屋坐一坐。 周玉臣还没说话,庄晏先道:告诉海伦娜,她不见我,我就在这里一直等。 女佣低着头不敢回他的话,朝周玉臣欠了欠身道:请上将赏光。 不了。周玉臣回绝道,我只是碰巧路过,还要回我自己的住处,不打扰公主了。 女佣有点为难,看看周玉臣,后者压根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女佣只好道:那么上将好走。 女佣重新关上了门,周玉臣最后看了庄晏一眼,他好像平静下来了,又站在台阶前面,低头垂眼,连余光都不再扫到周玉臣身上。 周玉臣转身朝别墅大门走去。他虽然不后悔自己的行为,但的确觉得他在自讨没趣。 刚走出几步,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 周玉臣立即转身,只见台阶前面软绵绵地趴着庄晏。 周玉臣将雨伞递给机器人,大步走过去把人翻过来,扶起他的上半身。 庄晏这一摔,头磕在台阶上,额角已经渗了血,但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的瞳孔,一会儿紧缩一会儿扩散,身体也发起抖来。 周玉臣轻拍着他的脸:庄先生?庄先生? 庄晏的身体在战栗,周玉臣直觉这不仅仅是因为冰冷的雨水。 他手臂一用力,将人扶起来,正要说话,忽然一个沾满雨水的骨节分明的拳头在他眼前一晃。 这下因为距离他近,他又实在没有防备,拳头擦过了他的颧骨。有点火辣辣的,应该是擦出淤青了。 周玉臣的动作更不含糊,心念电转间,一只手已将怀中人的双手反剪在对方身后。但庄晏因为气力不支,身体一直往下滑。 庄晏转过头,瞪着周玉臣,又露出冷笑。 他之前想干的事情干成了,庄晏很满意,于是他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他又趴到了地上。 周玉臣在他身边站了两秒,才又俯身,直接把人横抱起来,往飞碟走去。 上了飞碟,勤务兵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上级抱着一个年轻削瘦的男人进来,连忙去按了座椅的按钮,座椅翻转变成了软塌,周玉臣把人扔在软塌上,吩咐道:给他收拾收拾。放到后间和玉郎一起。 是! 机器人拿来毛巾,勤务兵用毛巾替庄晏擦脸上身上的雨水,道:上将,这位先生浑身湿透了。要不要替他换身衣服? 周玉臣摸了摸颧骨处的淤青,机器医生正在为他治疗,他看了眼软榻上躺着的庄晏。 在雨里淋了那么久,发蜡已经不起作用了,庄晏平时一丝不苟梳到后面的金发此时松散下来,平白年轻了好几岁,苍白的两颊烧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头还是蹙着,但是他紧闭的双眼和不停发抖的身体让紧蹙的眉宇不再显得凌厉,而是倍增脆弱感。 到别墅再换吧。 是。勤务兵说,这位先生的症状看上去不像是感冒。他手背贴在庄晏的额头上,看向周玉臣道:他在发热,热度很高。 周玉臣皱眉,让机器医生去扫描庄晏目前的身体状况,显示的数据很异常。 机器医生建议先注射一支药剂,周玉臣点头表示同意,却闻到了一丝气息。 非常甜美醉人的气息,像花园里的一阵清风,沁人心脾,又像陈年的酒,醇厚悠长。 这种味道周玉臣闻到过许多次,虽然他坚持不与向导结合,但依然有很多向导主动来跟他示好,甚至有好几次,或是在宴会的隐蔽处,或是他夜晚居住的房间,向导放出自己的信息素来勾引他,也曾有一两个人和他勉强相容。但周玉臣从没有接受过他们。 庄晏是个向导,一个刚觉醒的向导! 什么味道?周玉臣的勤务兵本来俯身在替庄晏擦拭脸和脖子,此时却像喝了酒一样,眼神有些恍惚和醺醺然,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鼻尖凑到男人白皙的凸起的喉结附近嗅闻。 他也是个哨兵,对哨兵来说,向导的信息素是天底下最难拒绝的东西之一。 向导的喉结是可以被标记的部位之一。周玉臣意识到这个问题,登时一步跨过去抓住勤务兵的肩膀,喝道:到一边去! 他手腕一转,高大结实的勤务兵就被他转过来按住,对上周玉臣的双眼,勤务兵这才身体一震,双目恢复了清明。 上将,对不起,我 勤务兵说了两句话又住嘴了,因为飞碟里的向导素气味越来越浓,他在周玉臣的压制下勉强保持清醒,但眼睛却在慢慢充血,身体紧绷起来。 一只灰狼出现在勤务兵脚边,目露精光,看着软榻上的庄晏,他的主人还不敢挪动步子,但它已经蠢蠢欲动,要朝软塌扑过去了。 然而不等它抬动前爪,一只雪豹就挡在了它面前,前爪按地,肩膀下塌,伏低头露出利齿,紧盯着灰狼,喉咙里发出警示的低吼声。 面对有雪山之王之称的雪豹,灰狼胆怯了,但依然贪婪地望着软塌上的向导。周玉臣见状,一记砍在勤务兵后颈上,勤务兵软倒在地上。 灰狼愤怒、惧怕又不甘地叫了一声,消失了。 飞碟里清醒的只剩下周玉臣一个人,然而他站在庄晏三米开外的地方,不敢靠近一步。 他浑身肌肉绷得死紧,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鼻腔都是那甜美的信息素。 太甜了。甜得像是要把人溺死。周玉臣甚至产生了饥饿感,像野兽一样。软塌前的雪豹和周玉臣对视,它在含蓄地催促主人,这是一个和周玉臣高度相容的向导,从来没有谁和他有过这么高的相容度。 起码超过百分之八十五,周玉臣判断。他说:抑制剂。雪豹不高兴了,它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在抱怨自己的主人临阵退缩。它来到周玉臣身旁,用身体拱着周玉臣的腿,往庄晏的方向推。 机器医生取出抑制剂,周玉臣飞快地给自己注射了一支,低声训斥自己的量子兽道:别闹。 一支抑制剂竟然不顶用。周玉臣身上被信息素勾起来的躁动只消停了半分钟,又掀起了滔天巨浪。 周玉臣毫不犹豫地让机器医生加大剂量,给自己注射了第二支。注射完后一边将针管扔掉,一边退到了飞碟另一端,尽量远离了庄晏。 僵持了二十分钟,飞碟抵达了住宅。周玉臣也终于强迫自己彻底冷静下来,雪豹在一旁看到他这自虐般的自控力,很没劲地消失了。 周玉臣将自己的壁垒建立得严严实实,钝化了嗅觉,才来到软塌前面。男人削瘦修长的身体蜷缩起来,痉挛着。周玉臣这才发现,原来庄晏已经醒了。 庄晏此时的身体和感官都脆弱不堪,但目光却锐利得惊人,他盯着走到软塌边的周玉臣。显然神智还没有恢复。 周玉臣俯身,庄晏的手臂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周玉臣按住他的手腕,和他对视道:我不会伤害你。 庄晏急促地呼吸着,周玉臣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按他手腕的姿势,直到感觉手掌下的手臂肌肉没那么僵硬了,周玉臣才弯腰,打算把人抱起来。 忽然,他的手臂才刚刚绕过庄晏的背脊,男人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挺身坐起来,紧紧把他抱住。 以一个全然保护的姿态,庄晏把周玉臣整个抱在怀里,冰冷的手掌紧紧扣着他的后颈,声音沙哑、颤抖而急促:我在这里,阿旭,我们在一起 他说着抬起头,把自己的额头和周玉臣的额头抵在一起。 顿时,周玉臣的精神壁垒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丝裂缝,庄晏不知何来的痛苦、悔恨和渴望的情绪,疯狂地涌了进来。 从来没有过的。 周玉臣想要将入侵他壁垒的意识驱逐出去,可庄晏哪怕是痛苦,都是那么的鲜活炽烈。好像在冰冷的高墙内点起了熊熊大火,让人在那一刹那不由得相信,只有这样猛烈的燃烧,才算是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两点还有一更。 今天最后一门考完,明天收拾东西回家,这一阵子一直更新不稳定,蛮不好意思的。等到家之后更新会稳定下来。 我怕是要挂了,等回家我一定好好填坑,这篇文的更新上篇文的番外!我要好好攒人品! 第10章 补全 庄晏是被噪音吵醒的。 他听到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高兴的,絮叨的,痛苦□□的,怨恨的,很多鸡毛蒜皮的小念头,正面或负面的情绪,全部都像有人用喇叭在他耳边大喊出来一样。 他猛地睁眼,看到的是医院病房的天花板。他一醒,床边的医疗助理机器人立刻为他端来一杯水。 庄晏挣扎着坐起来,反射性捂住耳朵,然而无济于事,那些声音好像长在他脑子里一样。 很快房间门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女向导医生走进来道:你醒了。她低头用终端发送了条信息,然后对庄晏笑道:又见面了。 庄晏脸色苍白地看了她一眼,女向导很快反应过来:对了,噪音。 她话音一落,庄晏便感觉到那些声音小了许多。 还听得到吗?女向导问。 还有。 声音只是变小了,没有完全消失。 噢女向导同情又欣慰地看着他,看来你的精神触丝比起那些年轻的初学者要成熟得多。 庄晏看着她。 女向导道:你自己也该明白了吧?你是一名向导,刚刚觉醒。她仔细打量着庄晏,我从来没见过30岁才觉醒的向导。她拉了张椅子在庄晏床前坐下,不过这就能解释你为什么可以唤醒你的学生了。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8) 庄晏声音沙哑道:谁把我送来的?他记得他在海伦娜的别墅花园里等她见他一面,然后,周玉臣来了 周上将送你来的。女向导提起周玉臣,叹道,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哨兵能抱着一个浑身信息素的向导还那么镇定。 那你没见过的东西还真多。 女向导不在意庄晏随口的嘲讽,而是看了看手里的电子光板,道:那么,出于工作需要,可以请你回答几个问题吗? 庄晏不说话便是默许了。女向导问道:在正常的觉醒时期,也就是10岁到20岁这段时间里,你有出现过觉醒的症状吗?就像今天这样。 没有。 你的精神力比正常人强许多,这种情况是从小就有吗? 是。 有没有异常过? 庄晏道:异常? 女向导道:就是在某段时间里,你的精神力出现较大的波动。 没有。 真的没有? 庄晏道:我不清楚你说的异常的范畴。女向导想了想道:好吧,那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变故?让你精神受创的 庄晏停顿了片刻,答道:有。他又顿了一下,八年前,我母亲和我弟弟死于一场突袭战争。 虽然是工作需要,但勾起别人的痛苦回忆并不是女向导的本愿,她放低声音道:我很抱歉。 庄晏却没有露出多么痛苦的神情,他把目光放在房间里的某处道:有人说我可能目睹了我弟弟的死亡,但我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女向导看了他一眼,立刻明白过来,创伤后应激性的失忆吗? 房间一时静默了,庄晏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女向导握着光笔在电子光板上飞快地做着记录,然后站起身来道:那么你继续休息吧,打扰了。 庄晏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女向导道:很快了,医院正在给你办手续,塔已经派人过来接了。还有你的学生,凯文,你们可以一块走了。她正要走,想起来一事来又道:你成为向导的事,系统已经发通知 这时候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女向导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斯文清秀的男子,见到她便笑道:你好。 女向导认出来他也是一名向导,和许多向导一样,气质温和,并且级别比自己高许多,诧异道:您好。您是 我叫斯蒂文金,庄先生派我来看看庄晏的情况。男子补充道,庄泽先生。 庄泽的大名自然没有人不知道。噢。女向导侧身为他让行,请进,病人已经醒来了。 多谢。男子走进病房。 庄晏抬起头道:斯蒂文。 怎么样?男子看到他时眼睛一亮,快步走到他床前。斯蒂文金是一名出色的向导,军衔是大校,当初受庄泽夫妇的提拔,和庄家向来走得近。他比庄晏大了五岁,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女向导见他们两人开始寒暄,便带上门出去了。 快给我口水喝。门一合上,斯蒂文一边说,一边径直拿过庄晏床头柜上的水杯,一饮而尽。被你爸催着连夜赶过来,连水都来不及喝。 喝完水,他站在床边,认认真真地把庄晏上下扫视了一通。伴随着他的目光,庄晏感觉到有什么细细的触丝一样的东西在他仍然混杂无序的精神领域外围游走了一圈。 你居然真的变成向导了。斯蒂文喃喃道,你知道吗,我昨天半夜被庄伯父叫醒,听说你的事,还以为是在做梦! 庄晏别过头去,懒得做无意义的应和。 你本家都乱了套了。斯蒂文在床边坐下,病房里没有其他人。 确认事情属实之后,他便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注视着庄晏,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你爸正忙着应付你那些叔叔伯伯们的询问。不得不说,庄晏,你搞了个大新闻。 庄晏道:他让你来做什么? 看看你的情况啊。斯蒂文摊手道,还有就是看着你进塔里。你觉得怎么样?脸色还是不大好,刚刚那位医生应该已经为你摒除噪音了吧? 还是有声音。庄晏皱眉道。 是吗?斯蒂文直起身来,庄晏忽然感觉到大脑像被注入了一管温水,那种因为那些絮絮叨叨的声音所产生的胀痛感被温水涤荡、舒缓,伴随着斯蒂文的一个响指,胀痛感荡然无存,大脑终于得到了彻底的休息。 斯蒂文摸着下巴道:看来你和那些刚觉醒的年轻人还是不同。 那个医生也这么说。 她是从哪儿来的?斯蒂文问道,一般的医院可不会有向导医生。 不知道。庄晏没想过问那女向导的来历。 斯蒂文想了想后,露出笑容道:我知道了,是周玉臣上将调来的吧? 庄晏眉心一蹙,斯蒂文却一拍掌道:对了,赶紧的,给你爸拨个通讯过去,他要我看过你的情况后立即向他报告。 庄晏道:你去外面给他报告。他现在不想和庄泽面对面说话。 斯蒂文道:这可不行。他不仅要我跟他报告,还有事情要跟你谈。 什么事? 联姻的事。 海伦娜已经把这事闹到父母那去了?庄晏搭在身侧的手掌蓦地握紧成拳:你告诉他,海伦娜只是一时任性,她被那个道貌岸然的人渣迷了眼睛 海伦娜?你还以为是海伦娜公主?斯蒂文瞪大眼睛,等等,医生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匹配度的事。 庄晏的身体一僵,现在离他苏醒还不超过半个小时,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昏迷以前,他对他向导的身份都还没有切实的认知,更加不可能本体虑成为向导所要面对的境况。 所有的向导一旦确认觉醒,DNA就会被录入塔的系统数据库中,然后与数据库中的海量哨兵信息进行匹配,立刻就能得到一个适配表,所有匹配度超过百分之七十五的人选,会按照匹配度由高至低排列在表上,并且立即发送到该名向导及其家人的终端上。 庄晏和斯蒂文对视片刻,抬手打开终端,在消息栏找到了那张系统发来的表。 他打开一看,当即脸色铁青。 斯蒂文虽然已经知道了,但还是凑过来瞄了一眼,啧啧道:你的基因还真是挑剔啊,名单上居然只有一个人,咱们帝国最年轻的上将,被你挑中了。 庄晏握紧了拳头,这下手上青筋都起来了,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斯蒂文吓了一跳道:你怎么了? 庄晏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斯蒂文道:知道啊,周家长子,帝国上将,帅裂苍穹,帝国排名第一的黄金单身汉,我手下有一个单身的小向导就是他的粉丝呢。他说一句庄晏脸色就臭一分,说完已经可以和下水道媲美了。 斯蒂文一头雾水道:你怎么了?你跟周玉臣有仇? 庄晏却不答,而是道:他要跟我谈什么匹配度的事? 斯蒂文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庄泽:哦,是这样的。你和海伦娜公主的亲事不是黄了嘛 庄晏眼睛一瞪,斯蒂文向后微仰,举起双手道:算了,算了,你还是自己跟他说吧。 说着他给庄泽拨去了通讯,很快就被接通了,威严的中年男人的立体影像出现在病床前。 周玉臣坐在别墅的书房里,他昨晚暂时在别墅住下了,打算再住一天,等周玉郎完全恢复再回驿馆去。 书房门被人轻叩两下,周玉臣道:进。 周玉郎走进来,少年身体素质很好,回别墅时就醒来了,休息了不到一天,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其他都没什么问题了。 感觉如何?周玉臣问道。 没什么事了。周玉兰一边答道,一边看了眼书房正对书桌的墙壁上挂着的秋日大道的画,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幅画。 周玉臣没有解答他的疑问,而是道:走过来一点。 少年慢慢往前走了几步,他的五官和周玉臣肖似,只是比周玉臣多了些少年人的朝气稚嫩,还有高傲冷峻,不过和他的神态完全不同的是,他的阿拉斯加从进门起就吐着舌头飞奔到周玉臣面前,高兴地摇着尾巴,主子的高冷风范是一点没学到。 量子兽是主人内心世界的反应。周玉臣脸色也是不同于外人面前的柔和,伸手揉了揉阿拉斯加的头,然后对周玉郎道:系统给我发了你的适配通知。 周玉郎面皮一绷。周玉臣手指在终端的虚拟光屏上向上一划,将屏幕放大到周玉郎的面前道:昨天觉醒的那个小向导,和你是适配的,而且匹配度达到百分之八十五。你觉得怎么样? 周玉郎道:什么怎么样? 你可以去争取试试。周玉臣道,百分之八十五的匹配率,不是轻易就能遇到的。 现在哨兵和向导的人数比例只有接近十比一,很多哨兵能够得到一个向导就已经很不错了,百分之七十五的匹配门槛也是因为向导的稀少而定得偏高,而百分之八十五的匹配度,称得上是稀有了。 虽然你这年纪找向导也有些早了,但早一点周玉臣缓缓道。 我不需要向导。周玉郎断然道。 周玉臣拧眉道:不要说这些一时意气的话。 我不需要。周玉郎重复道,你不是也宣称你不要向导? 我的情况不适用于所有人。周玉臣语气平静,但不容反驳,你太年轻,还不知道狂躁症发作和退化的痛苦。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周玉郎扬起下巴道,你能做得到,我为什么做不到? 他的姿态和话语都像是挑衅,但阿拉斯加仍是蹲坐在周玉臣面前,仰着脑袋眼神亮亮地望着他。 周玉臣道:看来父母亲说得对,我给你做了一个坏榜样。 周玉臣抿紧了嘴唇。周玉臣没有再征询他的意见,而是低头道:那个年轻人叫凯文布尔维尔,平民出身,家世清白,还是军校生,我想父母亲会很满意他的,我会让人去问问,看他愿不愿意离开塔之后转到帝国军事学院读书。 哥!周玉郎喊道,面上终于露出少年沉不住气的叛逆和不甘。他攥紧拳头道:除非你和向导结合。否则你不找,我也不找! 说着他转身大步离开了书房,阿拉斯加蹲在周玉臣腿边,委屈地呜咽了一声。 周玉臣叹了口气,对阿拉斯加道:去吧。 阿拉斯加慢腾腾地穿墙走了。周玉臣看了看屏幕上的适配通知,手指再一划,仍然是一条适配通知,是他自己的。 他透过散着淡淡蓝光的虚拟屏,看到了正对面墙上的那副秋天的画,眼神有些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坐了一整天车,夜里才到家,就没来得及更新,大家不好意思_(:з」)_ 最近的话,从明天开始,还是每天凌晨更新(不包括今天的凌晨),为了蹭那个凌晨两点的玄学,以及给快饿死的存稿箱君喂点儿吃的,这样以后才能粗长啊! 第11章 保留 周玉臣只在书房里静坐了一会儿,终端又震动起来,一则通讯正等待接通。 他看了一眼,伸手接通,房间里出现一男一女的立体影像。 哥!先于那两个影像,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窜过来,爸妈说你找到匹配的向导了! 她秀气的脸很快被一只纤细有力的手推开:让开,让我们和你哥说话。 影像里的女子身形纤长,军装笔挺,眉宇比起一般女人更多了几分英气,正是周玉臣的母亲,帝国元帅克劳迪亚布伦特:玉臣。 妈妈。 玉郎的事,你和他谈得怎么样了? 周玉臣摇摇头道:他年纪还太小,考虑问题不成熟,又有些叛逆。 他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效仿你。克劳迪亚皱起眉头。 她身边坐着周敦,她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同样是帝国元帅,也是元帅中唯一一位向导。他和许多向导一样,戴着银丝眼睛,气质温润,笑道:小孩子嘛,玉郎年纪还小,还有的历练呢,那个适配他的向导,我和你妈妈看了资料,还不错,只是没见过本人,还不能做最后的评判。 周玉臣道:我想等他离开塔以后,亲自去和他见一面。 好啊。周敦笑眯眯道,我听说他就是庄泽儿子的学生,这真是太巧了,到时候你可以跟师生两个一起见一面。 克劳迪亚立即接过丈夫的话道:没错,或许我们可以先和庄泽父子见一面。 周玉臣微微皱眉,意识到父母可能没跟他商量就做了某件事:你们已经和庄晏的父亲谈过了? 周敦道:你放心,毕竟你和庄晏匹配的事情关系到两家,我们也只是就这件事沟通一下。 他比妻子更加细心,注意到周玉臣的称呼,微笑道:已经叫名字了?看来你在和庄晏相处得不错。 不错?没有比这更坏了。周玉臣道:爸爸,庄晏对安道尔公国的海伦娜公主一片痴心,而海伦娜公主 海伦娜公主对玉臣有意思。周敦向没看过新闻的妻子解释道,克劳迪亚想起之前听过的只言片语的传闻:庄氏是不是本来打算和安道尔皇室联姻?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9) 周玉臣点头,想到庄晏在大雨中指着他鼻子大骂的场景,道:你们没看到他对我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 周敦笑出了声,克劳迪亚也觉得这真是个大巧合。周敦道:这么说你们是情敌喽?那更好了,古中国有一位文学家说过,情敌的彼此想念,比情人的彼此想念还要多。 玩笑归玩笑。克劳迪亚脸色重新端正起来道:玉臣,我和你父亲都要求你认真考虑这桩婚事。 周玉臣道:这不是匹配就结合这么简单的事。设想他和庄晏如果因为适配而联姻,不说庄晏对海伦娜公主如何一往情深,对他如何恨得咬牙切齿,再说这桩婚姻对庄氏和周氏的利益、两家的政见的影响,哪怕这场婚姻最后被促成了,那也一定充满了矛盾。 我们不需要你考虑其他的事。克劳迪亚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只希望你从自身考虑出发。周敦跟着道。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出问题。克劳迪亚攥紧了椅子的扶手,盯着心爱的长子,狂躁症,精神壁垒的退化,这是任何哨兵都避免不了的事。它就像一颗□□,就算你不在意它,它也时时刻刻悬在你父亲和我的心头。 周玉臣不语。克劳迪亚看着他,她有着军人的骄傲、果断和内敛,她很少称赞自己的长子,但她的儿子成为如此强大的哨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对此心里一直引以为豪。直到她渐渐发现,儿子的强大,竟然成为他拒绝对家人以外的任何人敞开心扉的理由。 他不信任向导,拒绝任何向导进入他的精神领域。 玉臣。周敦语重心长,放心地把你自己交给一个向导,交给你的伴侣,等你真正这么做了,你会发现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抗拒这件事。 周玉臣道:如果我真的要找一个伴侣,我也可以自己选择,用不着靠国家的机器。 你为什么那么抗拒匹配,抗拒向导?克劳迪亚蹙眉,她知道儿子和她一样固执,因此更加着急,脱口而出道:难道你还在为八年前那件事 周玉臣和母亲对视。 克劳迪亚头疼,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用手捂住额头。 周敦体贴地用手掌盖住她的手背,对周玉臣道:你知道,决定你们匹配的是基因,机器只不过是手段。我可不相信什么你自己选择的鬼话,你快三十岁了,你有选择过任何人吗?既然你从来不选择,那么让数据为你选择是一样的。 更何况周敦道,你和庄晏的适配度,你有仔细看过是多少吗? 百分之九十三。 医院的病房,庄晏面无表情地听着庄泽报出数据,目光只是虚虚地落在被面上。 庄泽道:你和周玉臣匹配度这么高,周家人不会亏待你,也不会要求你更多。 联姻就是联姻,安道尔公国要的是贸易的份额。庄晏嘲道,周家两位元帅则想要他们的宝贝儿子能多活七十年。 没有匹配到向导的哨兵即使有抑制剂,一般在五六十岁以后就会出现严重的狂躁症,能力退化,没有向导为他们疏导,建立精神壁垒的话,他们就会终日受到噪音干扰的痛苦,甚至有些哨兵会痛苦得尝试自杀,这样熬到七十岁,寿命就算走到终点了。这个时代,普通体质的人一般都能活到一百五十岁。 无论周家是为了什么,你都不必再想着那个女人了。庄泽冷冷道,安道尔皇室已经和我谈过了,既然她主动想要悔婚,这件事婚前解决最好,省得我到时候还要为你们婚姻破裂收拾烂摊子。 庄晏立刻道:让我和海伦娜谈。 你还在做什么挣扎?庄泽道,我会让斯蒂文看着你进塔,等你出塔,就安排你和周玉臣还有周家两位元帅见个面。 庄晏牙齿都快咬碎了,庄泽因为海伦娜的事被他气个半死,这下终于能舒心了,说了句你好自为之就挂断了通讯。 斯蒂文在旁边那光板玩一个弱智游戏,等他们父子俩谈完了,凑过来道:你他刚才查了查周玉臣的相关新闻,终于找到了庄晏对其咬牙切齿的理由。 庄晏没有理他,而是又打开终端,拨去了通讯。 斯蒂文看到上面海伦娜的名字,不由暗自叹气。 通讯依然无人应答,庄晏连发了几次请求,最终放弃了。 斯蒂文尝试劝道:其实你不愿意,他们也逼不了你。因为向导的稀少,帝国是强制向导入伍的,但出于人权考虑,没有明确规定向导必须和哨兵结合。 庄晏低声道:让我一个人想想。 斯蒂文于是起身,离开了病房,带上门。 庄晏独自在房间里。其实庄泽的疾言厉色对他来说威胁不大,令他心中酸苦的是海伦娜她竟然如此决绝,不给他一点挽回的余地。 庄泽曾经批判他是理想主义者。他的确是地地道道的理想主义者,他认为人类应该崇尚自主的爱情,而所谓的匹配度,把一个哨兵和一个向导放在一起,达到某个阈值就说他们是天生一对,真是没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了。 庄晏躺回床上,按下按钮,让房间切换到睡眠模式,然而一片黑暗之中,他明明大脑疲倦至极,却一直没有入睡,他看着黑暗的天花板,眼前浮现了很多画面。 海伦娜和他第一次见面,熟识,在花园里他向她跪下求婚,她微微扬起下巴,伸过手来让他替她戴上戒指,他们隔几个月就会见一面,一起看歌剧,吃午餐,如果没有这场风波,明年年初,他们应该要开始筹备婚礼了。 但这近在眼前的一切,似乎一下子变得遥不可及。而导火线则是周玉臣的出现。周玉臣 我做不到。周玉臣道。 克劳迪亚道:这有什么做不到的?只是要你和他见几次面,多接触接触,你们那么相容 我不会再和他见面了。周玉臣说出这句话,脑中想到的却是那天庄晏紧紧抱住他,他们额头相抵,侵入周玉臣精神领域的那肆虐的炽烈的情绪。 他无法接受向导。那是他第一次跟人通感,那时他就知道,他和庄晏的相容度一定非常高,否则那些情感不会那么汹涌而真实。 但他做不到让一个向导进入他的大脑,这是最致命的。不可能的事,就不必再尝试了。 所以回过神来,他还是朝面露失望的父母点点头:抱歉,父亲母亲。随即关闭了通讯。 第12章 论坛 次日,庄晏就在斯蒂文的陪同下,被塔派来的人员接走了。一起接走的还有凯文。 凯文虽然有了庄晏的话做定心丸,但本来一个人被送去塔,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万万没想到教授居然也觉醒了,虽然教授对他几乎从来只有冷嘲热讽,但他还是觉得有个伴了。 就在凯文喜滋滋的时候,庄晏给他兜头一盆冷水:向导的基础训练是两个半个月,等你回学校差不多就要考试了,我看你能挂几门。苏普林大学在考试方面还是比较严格的,没有补考,只有重修。 凯文鼠躯一震,一路上再也不跟人聊天了,紧张兮兮地捧着光板开始看同学传来的讲义。 到了塔,庄晏和凯文均被编入初级班,开始向导的基础训练。 庄晏的精神触丝远比其他的菜鸟向导们成熟,训练起来也一丝不苟,很快就能为自己构建一个稳固的精神屏障,升入中级班,学习向导上战场的一些战术,以及如何对哨兵的精神疏导、与哨兵的合作等等。 他的学习速度惊人,但基本就是独来独往,班级除了他都是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根本没办法打成一片 除了平时的课程和训练,庄晏都呆在和凯文合住的宿舍里,除了时常把凯文嘲讽得体无完肤,纠正他设计图中的错误,他能做的无非是看书,要么就是写信。 他常常写了撕,撕了写,凯文偷偷捡过他扔在废纸篓里的纸团展开看,优美的钢笔笔迹,典雅的信笺,漂亮得犹如艺术品,开头都是亲爱的海伦娜或者挚爱的海伦娜。 一封信在他手里酝酿了许久,终于写成,找隔半个月来看他一次的斯蒂文帮忙寄出去。 塔有一个专属于哨兵向导的内部论坛,只要在塔注册过的哨兵向导都可以登录发言,非常活跃。庄晏原本也不常浏览这个论坛,直到他偶然发现周玉臣在这个论坛里有一批数量巨大的粉丝,成天在论坛发布有关周玉臣的动态,大肆吹捧。这也很好解释,周玉臣那样的帝国黄金单身哨兵,实力强悍,长相完美,既吸引实力至上主义的哨兵,又吸引把他当梦中情人的向导。 但这些落在庄晏眼里就相当碍眼了,看到那些帖子的当时他就发了一个对应帖,针对那些不实的吹嘘进行有力的批驳。 粉丝本来就是有点不讲理的生物,自家的偶像怎么看怎么爱,况且大部分粉丝也就是专门开个帖子吹,自认没有越界,看见有这么个愣头青冲上来对着他们一顿批,哪受得了,于是群起而攻之。 庄晏的帖子瞬间被顶得老高,一般的愣头青看到这阵仗也就怂了,但庄晏哪里是一般人,他现在没有工作,塔的那些课程也花费不了他太多时间,跟这群年轻气盛的粉丝斗,正好为每天的空闲时间找点事情做。 对于那些反驳他、维护周玉臣的言论,有点逻辑的,他就驳回去,对于一些无意义的谩骂,他则面不改色地申请管理员删除。他的发帖和回复也跟他的研究论文一样,思路清晰,逻辑严密,大有古中国孔明军师舌战群儒之风。 庄晏的帖子如此顽强,不仅没被铺天盖地的叫骂淹没,还愈辩愈勇,群攻变成了持久战,虽然论坛都是靠图片和文字交流,也有不少人跟他吵得口干舌燥,纷纷表示我去喝口水/吃个饭/上完课/工作结束再来。 越到后面,辩论更加升级了,有人说周上将年纪轻轻功勋卓著,为帝国做了那么多贡献,楼主你为什么非得diss人家? 庄晏回他道,我没有diss他,我只是告诉你们他也是凡人,他也会犯错! 粉丝回他说周上将犯过什么错? 庄晏心道他插足别人的感情!但是他知道说出来肯定没人信,于是在回复中写道:他有自闭人格!而且刚愎自用! 粉丝怒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不少粉丝开始拿周玉臣率领过的大大小小的战役举例,有几场战役的战术运用得堪称完美,已经作为案例录入了教科书,这是无可辩驳的。 庄晏冷笑,他拿出学术研究的精神查阅那些战役的相关资料,正好苏普林大学的资料库还算齐全,他在帖子里将几个标志性的案例详细分析了一遍,最后总结道:这正是他刚愎自用的表现,他的部队太依靠他的个人能力,如果有一天他垮了呢? 有粉丝道:他不会垮! 庄晏冷静地回答道:只要你们把他当成完美的存在,他就肯定有垮下去的一天。 如果够不到完美,那一定是做得还不够好。 庄晏从小在天才的美誉中长大,对这种自信再明白不过。别人做不到完美,那一定是别人做得还不够好,而自己一定能够做到。 这是强者很容易走进的误区,就像庄晏对周玉臣的那些案例的分析一样,以个人的强悍实力担起整场战役的胜负,表面上看漂亮,风光,事实上却和他身边的人严重脱节。 这种作风产生的后果就是,他人的期望越来越大,担子越来越重,指挥中容不下任何一点微小的差错,对个人的要求越来越严苛,最后要么造成毁灭性的失败,要么就是把自己逼疯。 庄晏旁观者清,行云流水地从分论点到总论点辩证了一番,最后写下结论,有理有据让人信服,气得一部分粉丝破口大骂:你居心叵测!这些全是你的臆想!你就是个loser,靠臆想别人的失败来得到满足感! 但也有一些人对庄晏的分析表示了信服,甚至顾不上跟他吵架,开始担心起偶像的身体: 上将都快三十岁了还没有向导,现在上将还年轻,可是等年纪大了,狂躁症啊退化啊可怎么办? 也有来凑热闹的说:大家快别跟楼主吵了,楼主也不正常,你见过谁写一篇上万字的军事分析论文来黑别人的吗?写得比我的大学毕业论文还好,真恐怖。 我觉得楼主写得不错,这几个案例比我军事理论课的老师讲得好多了,保存了。 楼主其实是真爱粉吧,为你家偶像考虑,真是殚精竭虑啊。 庄晏大战粉丝的帖子在论坛首页足足飘了十几天,吃瓜群众表示这位楼主可以说是年度最敬业了,只要不是骂人的楼层他都回复,跟有强迫症似的,并且据理力争,全方位无死角地抨击周玉臣上将和他的粉丝们,还不吐一个脏字,真是有毅力,有素质。这究竟是多大的仇,多深的爱啊。 庄晏跟人对骂了十几天,狠狠发泄了一把心中郁气,唯一不足的就是凯文发现,向来仪表一丝不苟的教授居然有了两个黑眼圈,连按时来探望的斯蒂文见到庄晏也吓一跳道:你莫不是在搞自虐? 斯蒂文肩膀上是他的量子兽,一只玄凤鹦鹉,见到庄晏,立刻拍拍翅膀叫道:胖达!胖达! 庄晏面无表情地起身道:要茶还是咖啡? 茶。 等庄晏泡了茶过来,斯蒂文已经打开了他待机中的端脑,翻动着屏幕上的帖子,嘴里念叨着:太凶残了,太凶残了。这就是你一对熊猫眼换来的成果? 庄晏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斯蒂文指指其中一个回复的马甲:这个叫还珠格格的,我数了数,跟你吵了起码两百多楼,看语气应该是个未成年小姑娘,你好意思吗?跟一个小丫头打嘴架。 庄晏瞥了一眼,是有些印象,但不理会他的质问,而是问道:有回信吗? 斯蒂文抬头看他一眼道:没有。 庄晏不再说话,将茶放在桌上,斯蒂文看着他那两个黑眼圈就嘴角直抽抽,堂堂教授,三十岁的人了,为了打击情敌,居然在网上跟一群二十岁的小年轻拌嘴,应该说爱情使人年轻,还是爱情使人愚蠢?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10) 吐槽完说正事。斯蒂文放下端脑,想了想道:我记得过些天塔就要办交流会了吧? 什么交流会。 就是联谊会。斯蒂文道。会有一批优秀的军校生和军官来塔访问,当然,都是哨兵,中级班和高级班的向导都要参加。他看着庄晏。 庄晏道:我不去。 斯蒂文就知道是这个回答,他叹口气,目光一转,看到宿舍的另一个房间,灵机一动:你不去他们也不敢逼你,可是你的那个学生肯定得去吧,唉,看他小绵羊似的,恐怕到时候就羊入虎口喽! 庄晏脸色一沉。斯蒂文笑着,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塔每年都会举办两次交流会。这件事庄泽知道,所以让斯蒂文劝庄晏参加,而周家两位元帅自然是轮番对周玉臣进行通讯轰炸,周玉臣话说得决绝,可惜发言的对象不是他的下属,而是父母,这两位大人可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放弃希望。 周玉臣无可奈何地揉着太阳穴。他公事繁忙,好不容易休息,还得老老实实听母亲的训话:你就算自己不想去,也得给玉郎带个榜样吧?你不去,玉郎肯定也不去。 这已经是第五个通讯了,周玉臣道:妈妈,我已经说了 你说了什么?克劳迪亚略略提高声音道,我不会和他再见面了?人家又不是洪水猛兽,你究竟在怕什么? 周玉臣不吃她的激将法,他无奈地笑道:妈妈。神态沉稳,不作任何辩解。 克劳迪亚拿这个大儿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从小就是这样,孩子有些太聪明了,以至于光听他说话做事,完全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关闭了通讯,克劳迪亚坐在沙发里,叹了口气。 周敦过来环住她的肩道:别着急,会有办法的。 克劳迪亚道:有什么办法?他简直比他外公还顽固。 周敦不禁笑道:那你不妨换个思路,他也和岳父一样,口不对心。 克劳迪亚一怔道:你的意思是 如果他真的不在意那个向导,何必多说一句不会见他呢? 夫妻俩对视一眼,醍醐灌顶。 克劳迪亚长舒一口气道:真像你说的,儿女都是债。 周敦温声道:时候不早了,先去睡吧,明天我和他谈。 夫妻两个走上二楼,经过女儿的房间,周敦顺手打开房门道:周小环。 坐在端脑前咬牙切齿的少女给吓了一跳,抱着自己的狞猫回过身道:干嘛? 还不睡觉? 好啦好啦,等下就睡。周小环抓着狞猫的爪子摇了摇,直到爹妈关上门,她才又盯回屏幕。 一边把帖子里楼主的论述又翻了一遍,周小环下定决心要看看这人是谁。 于是她很快顺着IP查到了这人在塔内系统的账号的基本信息,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个人,她才仔细查过他的相关资料,没想到居然这么阴险,居然跑到论坛上抨击她哥!这种人,怎么配做她嫂子! 周小环把跳开的狞猫抓回来抱住,气冲冲地给周玉臣拨去了通讯。 第13章 食言 刚应付了母亲,小妹又来通讯,周玉臣看着影像里气鼓鼓的妹妹:小环,怎么了? 哥!周小环气愤道,那个庄晏,你千万不要娶他! 周玉臣有些诧异,随后猜到了,道:你去调查他了?他这个妹妹是个水平不差的黑客,要调查庄晏就是动动手指的事,这样太失礼了。 我哪有调查他!周小环叫道,是我在逛SG论坛,看见有个人开帖跟你的粉丝吵架,我就进去看了一下,顺手查了一下他的IP,结果发现这人居然就是那个庄晏! 周玉臣笑道:你大晚上的拨通讯来就是为了这事? 周小环道:这还不重要吗?爸妈可是想要他做你的向导,结果他这么阴险,背后诋毁你!她见周玉臣仍然不以为意,便把帖子找出来,他骂你!说你自负自闭,说你是个伪君子! 周玉臣道:嗯,他当着面也是这么骂我的。 周小环见周玉臣不为所动,她当然晓得庄晏和兄长的情敌关系,一想到帖子里那长篇大论地诋毁周玉臣的为人的言论,气就不打一处来,我把帖子发给你,你看吧!你看就知道这人多可恶了! 周玉臣道:好。你发过来我明天看,你早点睡。 看着妹妹关闭通讯,周玉臣从书桌前起身,走到卧室里,周小环果然发来一个论坛帖子,周玉臣看了一眼,没有点开,洗漱过后便熄灯休息了。 哨兵时常无法控制自己的知觉屏障,并且席次越高的哨兵,越容易出现感官神游症他们会本能地将精神触丝伸到很远的地方,不断地搜集信息。 这样一方面,过多无用的信息会对他们的精神造成相当高的负荷,另一方面,当他们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精神触丝的末端,他们就没办法再关注自身周围的情况,这样不仅危险,而且可能会令他们永远陷在自己的精神图景中,与外界失去联系 这一堂课是讲向导该如何帮助哨兵缓解感官神游症,庄晏坐在教室后排,随手翻阅光板上的教材。讲师接着道:向导的职责,就是通过精神梳理,帮助哨兵建立屏障,并清除残留在他知觉领域的无用信息。同时在哨兵神游的时候,向导可以帮助他们控制自己的精神触丝。 另外。讲师忽然露出一个微笑道,彼此有意的哨兵和向导,也会不由自主地伸出精神触丝去感知对方,特别是哨兵,他们个性偏向兽性,有极强的领地意识,当遇见自己中意的向导时,就会显现出较强的占有欲,会时刻想要感知对方的存在,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当他们把注意力都倾注在向导身上的时候,就能减少以上那种危险的可能性了。 如果是已结合的哨兵和向导,那更不用说 下面有学员举手,讲师示意他发问,少年向导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结合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些向导都是十到二十岁,顶多也就有过初恋,大多都不懂得爱情的滋味,对于书上描写的哨兵向导之间的羁绊好奇又神往。 讲师笑道:哨兵和向导之间的结合,那是很美好的,不仅仅只是结合热,那种灵魂共通的感觉,很多普通体质的人一辈子都体验不到,你们都还年轻他目光扫过最后一排的金发男人,咳嗽一声,大多都还年轻,要等你们找到自己心仪的哨兵,才能真正明白那种感觉。 讲师的话传到庄晏耳朵里,压根没被他听进去,他手指正在光板上划动,忽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跳过来,蹭了蹭他的手背。 庄晏皱起眉毛,一只比他的手掌大一点儿的垂耳兔趴在他手边,动动鼻子,抬头和对上庄晏的目光,不禁没被他吓退,还跳到他两只手当中,绒毛蹭着他的手心。 庄晏把兔子抓起来,扔到一边。垂耳兔在地上打个滚,抖抖毛,过一会儿,又跳上桌,来挨着他。 下了课,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走过来,声若蚊呐道:你好,我来带走我的量子兽。随即低头捧起垂耳兔跑开了。 庄晏起身往宿舍走。他在公共场合的时候,经常有一些向导的量子兽跑过来缠着他。斯蒂文跟他解释说,塔里很多未成熟的向导精神力还太弱,他们的量子兽会下意识地替他们寻求安全感,可能是感知到庄晏强大稳固的精神领域,所以喜欢跑来跟他亲近。 不过话说回来。斯蒂文奇道,你的量子兽呢?怎么从来没见过? 没有。庄晏头也不抬道。 怎么可能没有。斯蒂文不相信,你是不是藏起来了?他肩膀上的鹦鹉也歪起脑袋,搜寻庄晏的左左右右。 没有就是没有。 刚觉醒的向导意识不稳定,是可能出现量子兽暂时不现身的情况,但庄晏的精神领域如此稳固,已经丝毫不比一个成熟的向导差,为何量子兽不见踪影? 斯蒂文看着庄晏,送庄晏来塔之前,他曾经和那个照顾过庄晏的女向导仔细谈过 他笑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量子兽是什么样的? 没有。 有空可以想想嘛。主人的想念会帮助量子兽成形。斯蒂文用手指逗弄自己的鹦鹉,玄凤鹦鹉的身体是淡黄色到白色的渐变,两颊有两坨腮红,十分喜庆,不知道是不是跟我的萌萌一样可爱啊? 周玉臣看向前方。 大雪由近及远地覆盖,远处是黑压压的森林。 太阳光很明亮,和雪光一起,灼亮了视野。他走了两步,雪发出单调的喀吱喀吱的声音。 雪把森林以外的一切都覆盖了,看不见路,辨不清方向。 视野来回转动,他看到远处出现了一只动物。 他潜意识里知道它在为他带路,它是他在这茫茫雪原上跋涉的唯一希望。 视线因强光而模糊,只能辨认出,是姜黄色的皮毛,在阳光和雪光的映照之下,反射出耀目的淡金色。 淡金色,就像那人的发色一样 周玉臣猛地睁眼。 雪豹从衣柜顶上跳下,踩在床上,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 周玉臣摸了摸它的背脊道:你也看见了?他清醒的瞬间便意识到,他刚才进入的是庄晏残留在他精神领域里的画面。 那是他的量子兽吗?周玉臣喃喃了一句,他闭上眼,勒令自己的身体重新放松,进入休息的状态。 他向来对自己的意识的控制堪称完美。但不知不觉间,他竟再次展开了自己的精神触丝,让它无限延展,越过这座住宅的花园,越过街道,越过一座又一座建筑。 风声,草木摇动的窸窣声,机器运转的声音 等乍然回神,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寻找什么。 那个瘦长的、有浅金色短发的身影。 如梦初醒,精神触丝瞬间从遥远的距离缩回。他再次睁眼,雪豹好整以暇地在床上蹲坐着,与他对视,眸子里闪动着戏谑的光。 上午忙着公事,到了午间休息的时候,终端冒出来一条消息:快看帖子!是周小环等不及的催促。 周玉臣都已经被指着鼻子骂过了,还在乎对方在论坛上诋毁他? 他点开那帖子,一层一层看过去,似乎都能想象庄晏当着他的面一条条历数他罪状的模样,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微笑。 他一目十行,看得飞快,但一个字都没拉下,直到后面看到那篇一万多字的军事案例分析,才缓下速度,看完又重复看了两遍。 屏幕在庄晏和别人针对他会不会垮这个问题辩驳的地方上下滑动。 周玉臣忽然想到,这个帖子很长,同时跟这么多人辩论,再能言善辩,也要花不少时间吧? 耳畔没由来地响起父亲的那句玩笑话:情敌的彼此想念,比情人的彼此想念还要多。 刚想到这句话,父亲的通讯就来了。 每天轮流轰炸一次,周玉臣都习惯了,伸手接通了,周敦的影像浮现在他面前。 这次周敦的劝说倒是很简短:没有要求你立即就接纳他,只是让你们多碰几次面,就算你不相信你和他能成为伴侣,也体谅体谅你母亲和我吧。 周玉臣本要继续开口拒绝,但目光一转,却莫名停留在了端脑屏幕的激烈争论上。 然后他听见自己说:好吧。 周敦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劝说成功了,惊讶过后松了一口气道:那么就这么定了,你带上玉郎,多管束着他,别让他对人家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通讯关闭,周玉臣抬头,看到雪豹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他说:我食言了。 雪豹可懒得理他,矫健的身形跃下沙发,尾巴愉悦地甩动两下,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床上码字,码着码着睡着了 第14章 信 办公室的门被人叩了两下,周玉臣让进来。路易斯打开门,将记录文件的光板送进来,顺便道:海伦娜公主 周玉臣道:说我忙。 路易斯为难道:可她一直发通讯来,要不给她一个正面回复? 周玉臣手握光笔在桌面上一点道:上次你让我去赴约,结果呢? 呃路易斯也觉得这位公主殿下的心思难猜,只能叹一口气,女人。 周玉臣看了他一眼道:你替我回复吧,就说我不想再引起任何误会了。 路易斯点点头道:也是。您和庄先生匹配的消息还没放出去,如果放出去的话他已经能想象到那位公主的精彩脸色了。 他从办公室退出去,将周玉臣的话一字不差转告给正在等待的海伦娜公主。 影像里的女人脸色一下变得极难看,咬住下唇道:你有没有告知上将,我和庄晏的婚约已经正式解除了? 路易斯摸摸鼻子道:这个我想上将已经知道了。 海伦娜道:那还会引起什么误会!她手捏紧了裙摆,又松开,抬了抬下巴道:仅仅只是出自朋友身份的邀请,上将也要拒绝吗? 路易斯觉得自己真像古地球中国宫廷剧里替皇上应付妃嫔的大太监,只得搬出用了无数遍的说辞:您也知道,上将忙于军务 海伦娜紧盯着他道:是不是庄晏,是不是庄晏说了什么? 路易斯咳嗽道:庄先生应该不是那样的人。虽然他看得出来,周玉臣对庄晏的在意程度和海伦娜公主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11) 海伦娜想到那天庄晏在她门前淋雨,后来不知怎地周玉臣就来了,她怕当着周玉臣的面和庄晏争吵,所以只让女佣去请,周玉臣拒绝了,她想着周玉臣应该会离开,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女佣又来回报,说庄晏在台阶下面昏倒,被周玉臣救走了。 之后她给周玉臣拨通讯,和她对话的永远只有这个顾左右而言他的副官。而庄晏那边,她才提出分手,更拉不下面子去打听消息。 还有来自父母的压力。父亲把她狠狠训斥了一通,母亲原本也能理解她,但也责怪她这次太鲁莽:你就这么把婚姻和承诺当儿戏吗? 安道尔公国只是一个边陲小国,领土去除荒芜的星球,只有一个星区的五分之一不到,而庄氏却是庞大的帝国里排得上号的显赫家族,领星范围比整个公国还大,更别提庄晏是难得的真心喜欢她。 海伦娜道:我不爱他! 可他爱你。王后的话掷地有声,和庄氏的联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对公国有利。更何况现在庄氏家族被庄泽打理得井井有条,庄晏又是他唯一的儿子。你嫌弃庄晏刻板,不解风情,可你知道如果他真要选妻,有多少名门淑女乐意嫁给他吗?况且和那么多纨绔花花公子比起来,他的专一自律多么难能可贵? 王后满眼遗憾地看着女儿:你埋怨我们为了公国利益要求你联姻,可是我和你父亲,正是因为了解你未来的丈夫是个怎样的人,才放心地把你交出去! 海伦娜被母亲训斥得无言以对,委屈地回身一坐。王后看着女儿,觉得她还是当初那个要不到宝石戒指就在宴会上哇哇大哭的小女孩,从来没长大过。 是我们太娇惯你了。王后道,庄晏也是。我记得他是对你一见钟情的。他把你捧在手心里,捧得太高了。以至于你都忘了自己所处的地位。 她将一封精美的信扔在女儿面前:现在一切都被你搞砸了。但他还愿意给你写信。我知道你收到信肯定会让人扔掉,所以我先扣住了。现在,你好好看这封信,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可以弥补的。 王后说完,便走了出去,剩海伦娜独坐在她的卧室里,女佣走上前来,拾起那封信道:殿下 海伦娜瞥了一眼那封信道:拿走扔掉。既然母后说她已经搞砸了一切,那么她宁愿顺着这条道走下去。 其实她和庄晏来往三年,对那个男人说不上爱,心中却也保留下了几分情谊,但她的骄傲不容许她后悔自己的决定,去低下头挽回别人。 她让女佣都出去,女佣只好拿着那封精美的信退出卧室,又有几个女佣围上来说:这又是庄先生的信? 公主又要扔掉? 一个小女佣红着脸道:珍妮姐姐,能把信给我吗? 别的女佣逗她道:你拿走干什么?又不是写给你的。 小女佣看着信上烫金的印泥和优美的手写字体,道:丢掉了多可惜啊 另一个女佣道:给她吧,以前不要的信也是给她的。 女佣好奇道:庄先生的信都是她拿走了?问小女佣道:那你把信都藏在哪了?公主的贴身女佣的物品都是严格管控的,如果让管家知道该处理的东西没处理,是会遭到斥责的。 她问起这个,小女佣的肩膀更塌下去了。 另一个女佣笑着道:你肯定想不到。她负责屋子的陈设,那些信她都塞在画框里就是庄先生送殿下的那副秋天的画,结果上一回殿下把画送给了周上将,她当时人又不在,信全跟着画送出去了。 托斯蒂文寄出去的信迟迟没有回音,庄晏习以为常了,继续写第二封,打算等离开塔以后,再跟安道尔公国国王夫妇谈谈。 塔内的交流会在夜晚的交流中心举行,庄晏和凯文正装准时出席。庄晏来这里的目的就是避免凯文在这场高级相亲会上稀里糊涂地被某个哨兵骗走。凯文是平民,本来就不适应这种场合,老老实实跟着庄晏坐在大厅靠门的角落,连果汁都不敢喝。倒是他的松貂兴奋得很,在主人身上上蹿下跳,凯文给它喂了不少点心。 相亲会哨兵多向导少,自然有人注意到这里两个没有伴的向导,想过来搭讪,然而庄晏一抬眼,目光就是大杀器,冷飕飕的把人家一腔热情浇个透心凉。 有个年轻的军官看到清秀腼腆的凯文,上来搭了几句话,凯文一愣一愣的,那军官被庄晏含着冰碴子的目光扫了几次,加上凯文不解风情,只得端着酒杯讪讪离开了。 军官走了,凯文还在发愣,庄晏看在眼里,皱眉道:你喜欢他?军衔才少校而已,长得也差强人意。 凯文反应过来忙道:没,没有!他只是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人示好。 庄晏眯眼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向来只对自己的设计稿冷嘲热讽的教授突然问这么私人的问题,凯文一紧张,结结巴巴道:可,可爱一点的,脸上有雀斑的女孩子。 庄晏看着他,深沉道:四分之三的哨兵都是男性。 凯文小声道:那还有四分之一呢 庄晏朝某个方面扬扬下巴,凯文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高起码一米八的女哨兵正一边大笑一边拍着一个男向导的肩膀,那架势要把人整个拍趴下了。 凯文看得心惊肉跳,道:那,大不了不结合了,我可以娶一个普通体质的妻子。他瞅瞅庄晏,像教授您一样。 庄晏嘴角勾了勾:我和海伦娜? 是啊。 你以前不是还觉得我和海伦娜不可能?庄晏笑容中仍有淡淡讽意,要是我生活中就是上课时的样子,哪个女人受得了我? 凯文闻言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教授记得!他在洗手间和同学吐槽教授的事,教授全记得,压根就没忘! 凯文顿时窘迫得红了脸。 你说得也没错。庄晏却没有继续嘲讽他,海伦娜不爱我。 教授,以前是我们无知凯文想要道歉,却被庄晏摇头制止了,他注视着桌上剔透的酒杯,用叙述回忆的口吻道:我第一次看到海伦娜的时候 凯文正要洗耳恭听,庄晏却抬眼看到某人,说不到一句就停下了。 凯文看到一位青年军官走过来,佩戴的肩章直到那人走到近前他才辨认出是少将级别,这几乎是在场最高的军衔了。 凯文连忙起身。那人的相貌也是风流俊美,一双暗绿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眼睛,嘴角一勾就有些旖旎的味道,冲凯文笑了笑,随后将一杯琥珀似的酒液递到庄晏面前,微微躬身道:庄先生,可以请你一杯酒吗? 不可以。庄晏丝毫不为所动,起身向凯文介绍道:这位是秦松秦少将,我的朋友。 只是朋友吗?秦松端着酒杯凑过来笑道,我可是你的竹马啊。 少拿那一套来恶心人。庄晏嫌厌地避开一步坐下,示意凯文也坐下。 你真是太伤人心了。秦松跟着坐下,两腿交叠,你觉醒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有什么用? 告诉我。秦松耸耸肩道,起码我能做你的挡箭牌,挡住你讨厌的人。 我讨厌的人多了去了。 那就是你最讨厌的人。秦松笑道,你做我的向导,总比跟周玉臣结合好吧? 什么?!凯文又是一个激灵,被重磅新闻砸傻了。跟周玉臣结合?是他想的那个周玉臣吗? 看这位少将,不像是开玩笑,再看教授,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凯文微张着嘴:WOC,教授跟周玉臣结合,教授喜欢海伦娜公主,海伦娜公主跟周上将闹过绯闻 这这这这,他瞬间眼前全是星星,风中凌乱。 匹配标准定成百分之七十五实在是偏高了。秦松看着庄晏,倾身笑道,我相信我们的匹配度不会很低的,怎么样,答应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漂亮扔的两个地雷、神叹扔的1个地雷、发誓勤俭的猫扔的1个地雷、辛阳扔的1个地雷、神烦扔的两个地雷、青涯扔的1个地雷~ 最近也是活在梦里,修仙修得朦胧还卡文,大家的评论我跳章回哈,可能真的像小天使说的,氪不救非玄不改命,我早点睡了,大家也注意休息啊! 第15章 帝国与联邦 秦松长得就一副招蜂引蝶的模样,又是少将身份,从他踏入交流会开始,就有不少向导的眼神往他身上勾了,此时他挨着庄晏说话,让这个本来不起眼的角落变得引人注目。 庄晏皱着眉头道:你跑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不然呢?秦松道,你不会还想着那位公主吧? 庄晏和他对视一眼道:反正跟你无关。 秦松委屈道:至于吗?他手指夹着细高跟玻璃杯,往庄晏这边凑了凑,难道你嫌弃我军衔不高,你更中意周玉臣? 他满意地看到庄晏脸上露出深深厌恶的表情。庄晏挥手让他离远点,不耐道:你要是想说的就这些,就找别人说去。 好吧,好吧。秦松目光一扫旁边正襟危坐竖起耳朵旁听的凯文,起身示意大厅的小侧门道:那边有台球室,去打会球? 庄晏也觉得一晚上坐在这个角落太乏味了,偏偏交流会是半强制参加的,不到点不许离席,他起身,让凯文跟上。 秦松道:他就不必跟上了吧? 庄晏道:他得跟上。 秦松看看他和凯文,明白了,笑道:怕他被哨兵带走?何必这么小心。他对凯文道:你成年了吗? 凯文点点头道:成年了。 显然脑子还没成年。庄晏瞥他一眼道:跟上。说着转身。 哎。秦松抓住庄晏的手臂,我叫我的副官看着他总行了吧?说着喊了一声亚历克斯。 那位副官走到他们面前,也是一个哨兵,庄晏扫了一眼道:不必了。 我的副官陪着,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庄晏讽刺道:就怕监守自盗。 秦松笑道:这是怎么说? 庄晏虽然不会去打听朋友的是非,但秦松的风流史还是有耳闻的,他还相信中国的一句古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秦松和他从小一块长大,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眨眨眼道:你这是在吃醋?那些只是结合前的玩闹而已,他握着庄晏手臂的手下滑,牵起庄晏的手。只要你愿意,我只会和你一个人结合 庄晏眼看着他就要把嘴唇凑到自己手背上,顿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甩开他的手怒道:恶心人也要有个限度! 秦松一看玩笑开过了,忙顺势松手道:我不恶心你,你也别怀疑我和我的部下行不行?他对亚历克斯命令道:照顾好这位小先生,但不许跟他搭讪,也不许别人跟他搭讪。 亚历克斯副官行军礼道:是,长官! 庄晏见此也罢了,跟着秦松去了旁边的台球室。两人打了会台球,在靠近花园的栏杆旁坐下,秦松道:虽然你不乐意谈,但庄伯父好像真的打算撮合你跟周玉臣。 庄晏冷哼不语。他虽然跟庄泽一直不和,但那也只是家事罢了,他明白庄泽让他跟周玉臣结合决不仅仅只是不满意他和海伦娜的婚事,想要杀杀他威风而已,更多的,恐怕是借他和周玉臣匹配这件事,用联姻的办法让主战派的周家偏向主和派这边来。 所谓的主战派和主和派,指的是帝国和联邦之间关系。这要追溯到数百年以前,人类从兽潮爆发的地球逃出来,找到了适宜居住的星系,那时候大半部分拥有较先进的科技和较丰富的资源的人类组建了帝国,在生态环境相对较好的星系住下了,但还有小半部分的人类流落在了距离前者较为遥远的荒芜星球上,虽然环境差了一些,但也足够繁衍生息。 后来帝国发生内乱,在混乱的政治因素影响下,一大批人离开了帝国的领土,去了那遥远的星系,这一批人中不乏教科文各行各业的精英,一到那些星球上,大力推动教育和革命。等到帝国这边平定连年的内乱,抬头再看时,从前不放在眼里的蛮荒之地,已经渐渐强大,从蹒跚学步的孩子,变成等待成熟的年轻人了。 再到后来,随着两边的星际领土渐渐扩张、接壤和科技的发展,帝国人发现这片他们曾经弃之不顾的领域中的星球居然有许多埋藏着珍贵的矿资源,在帝国人眼里,这里的人本就是帝国的民众,推动这里发展的人也是来自帝国的精英,这里的资源理所当然归帝国所有。 但这些遥远星球的领导人已经变更了许多代,他们各自组建了小国,又达成了联盟,也就是所谓联邦。他们联结起来的力量已经不输给帝国,帝国人对他们来说就是实实在在的侵略者。人类的势力就这样分裂成了两半帝国和联邦。 人类居住的十三星区,帝国占领五个星区,联邦也占领五个,剩余三个星区内要么是荒芜的星球,要么就是一些小国,比如安道尔公国,要么依附帝国,要么依附联邦。 而在十三星区外,还有这一片星域的原住民,人类从移居之后便一直面对的仇敌异兽。 帝国中的主战派,即主张先收服联邦,再抵抗异兽,周家两位元帅是较为温和的主战派;主和派,主张与联邦议和,共同抵抗异兽,庄家历任家主都是强硬的主和派。 庄晏虽然明白父亲的意图,但也不想牺牲自己的婚姻。政治的选择永远都是出自利益,而联姻不过是为利益铺上一层漂亮的皮而已。 他已经三十岁了,他这自由的日子大概所剩无几了,很快他就要把他的人生奉献给家族,他不想把自己的婚姻自由也奉献出去。 庄晏陷入沉思,不言不语,秦松笑着看着他,服务生走进来,问道:少将阁下,请问需要点什么吗?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12) 秦松笑道:我们都渴了,随便拿点什么来吧。 庄晏回过神来道:不要酒。 秦松颔首,对服务生道:听见了吗?不要酒。说话的同时他朝服务生使了个眼色。 服务生会意,弯弯腰退下了。这就是人类服务的好处,比人工智能更善解人意。 秦松道:要是庄伯父硬逼你呢? 庄晏道:上任皇帝陛下和现任陛下都是主战派,国内主战派当道已经许久了,庄氏一直保持低调,联姻也改变不了多少。 那也未必。秦松笑道,现任陛下年纪大了,咱们的爱德华王储,似乎很有主和的倾向。 庄晏紧皱眉头到:还没那么快。王储哪怕立即上位,要控制帝国的风向还需要一段时间。 秦松道:也是。现在主战派当道,如果真的联姻,周家要面临的压力可比你们庄氏大得多。我记得周玉臣的外祖布伦特将军,就是强硬的主战派。 服务生又走进来,带来了两杯喝的。 秦松起身从他的托盘里拿过两杯饮品,将色泽像奶茶的那杯给了庄晏。服务生退下。 庄晏接过玻璃杯,喝了一口道:我和周玉臣,不可能。又看着酒杯,皱眉道:这是什么,太腻了。 那海伦娜公主呢?秦松问道。 庄晏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秦松舒展眉头冲他笑了笑道:海伦娜公主还不知道你和周玉臣的事吗? 庄晏握着玻璃杯细高脚的手攥紧了,道:我 他忽然身体一顿,察觉到不对劲,随即瞪向秦松:你! 秦松悠然自得地笑道:一点女人喝的百利甜而已,这你都受不了? 他怎么忘了,他第一次喝醉酒在大庭广众下出丑,就是秦松捣的鬼!庄晏把酒杯顿在桌上,起身怒道:秦松! 庄晏怒目而视。秦松在心里默数。 一。 二。 三。 砰!的一声,庄晏头朝下趴在了桌上。秦松及时拿走了玻璃杯,才没有让他磕碰着。 秦松慢慢俯身,一只手搭在趴着一动不动的人肩上,轻轻推了推道:庄晏? 阿晏? 秦松忍不住笑起来,身子俯得很低,看庄晏偏过头来,脸上烧起了红晕。 正在细细端详,忽然庄晏头一抬,头顶恰好撞在秦松的下巴上,后者嘶了一声立马直起身来,捂着嘴。这一下磕到舌头了。 庄晏缓缓站直了身体,一双湛蓝的眼睛半眯着看秦松:你谁? 秦松含糊道:我他知道这人酒量极差,而且喝醉了有个毛病,认不清人,别人说是谁就是谁。 这下他看着庄晏,放开手,笑道:我四海伦娜。 庄晏看着他,眼睛慢慢亮起来,踉跄着绕过桌子过来道:海伦娜!他搂住秦松的腰。 秦松顺势搂住他的腰,稍稍低头笑道:庄晏,我们吻一下吧? 嗯? 秦松盯着庄晏的嘴唇,向下到喉结,向导的喉结处有腺体,哨兵咬破之后,可以短暂的标记。 标记之后的哨兵和向导,就可以通过精神共鸣知道他们大概的相容度了。能得出详细匹配度的只有系统,但匹配度百分之七十五以下的哨兵和向导的匹配数据,系统是不予告知的,除非两方均由本人上交匹配申请。 庄晏那个脾气,满心满眼只有海伦娜那个女人,会跟他上交申请才怪,虽然知道庄晏醒来后肯定会大发雷霆,但也只有用这个办法了。 秦松将嘴唇凑近,诱哄道:来吧,吻一下吧? 等等!庄晏却忽然抵住他的嘴唇,摸摸他的手臂,又摸摸他的头,迷瞪着眼道:海伦娜,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秦松道:亲爱的,我穿了高跟鞋呀。 哦。庄晏点点头,似乎是信了。秦松松了口气,抬手打算捏住他的下巴,庄晏却忽然大怒,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庄晏醉酒无力,一巴掌并不疼,却是让秦松愣了一下。 庄晏怒道:你不是海伦娜。海伦娜从来不喊我亲爱的! 秦松没想到这也能露馅,但也顾不上了,径直凭借力气大一只手将庄晏双手制住,一只手捏住他下巴:只一下,一下就好 庄晏察觉到威胁,原本静静沉睡在精神领域的触丝立刻动了起来,在他潜意识里化作一柄无形的利刃,朝压制他的敌人刺去。 秦松猝不及防地感到他的知觉屏障被击穿,大脑传来一阵刺痛,让他不得不松开了钳制,庄晏踉跄着退后几步,靠在桌边。 秦松看着他,翠绿的瞳孔幽深,庄晏据他所知才觉醒不到两个月,竟然可以击穿他这个身经百战的首席哨兵的屏障了。 一只金雕在高高的天花板上盘旋,用叫声催促主人,同时也在寻找着另一只量子兽。 秦松吐了口气,张开双手对低着头靠在桌边的庄晏道:阿晏,没事的,只是一个短暂的标记他一步步向他走近。 这时台球室门外忽然传来迫近的脚步声,以及交流会负责人的声音:上将阁下,没想到您会亲自来参加交流会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重生还要过几章我这个重生比较特殊,应该在开头标明的= = 仙界的番外还要酝酿酝酿,我修仙修得昼夜颠倒,要调整一下 第16章 再次见面 最先踏进来的是雪豹,它盯着从天花板盘旋飞落在秦松手臂上的金雕,不动声色地绷紧了身体,瞳孔闪着冷光。 随即男人大步走进来,台球室的光线比大厅暗一些,背着光,更凸显男人的身材高大,轮廓深邃。这么一张脸,都快成军部的活招牌了。 周玉臣站定。两人只对峙了一秒,秦松就面不改色地手臂一抬,让金雕回到精神领域去了,雪豹这才稍稍放松躯体,退到了周玉臣身后。 周上将。 秦松露出微笑,敬了个礼,周玉臣的目光却落在一旁靠在桌边的庄晏身上,金发男人此时好像感觉不到有人进来一样,慢慢在桌边找椅子坐了下来。 秦少将。周玉臣道,你和庄先生这是在? 秦松笑道:我和庄晏是老相识了,听说他觉醒了,我特地来看看他。 庄晏已经又趴在桌子上了,秦松走过去,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道:他喝醉了,别发酒疯冒犯了上将阁下,还是我带他回去吧。说着便俯身要扶庄晏起来。不知是有意无意,他正好站在庄晏和周玉臣之间,挡住了周玉臣的视线。 周玉臣看着他搭在庄晏身上的手,淡淡道:只怕秦少将还要招呼朋友,没有这个空闲。 伴随着他的话音,门外又进来一人,是个褐发蓝眼的年轻男子,也是个向导,模样十分俊秀,看见秦松,再看他手搭在别人的身上,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秦松身体一僵,没想到这人会和周玉臣一起过来,语气有些不自然道:迪恩,你怎么在这里? 那位叫迪恩的向导冷哼一声道:我不来,怎么知道你还有闲心来参加交流会?而且来塔里也不告诉我一声? 秦松皱起眉道:我来见我的一个好朋友。 我知道。迪恩盯着桌上趴着的金发男人,这位就是庄晏庄教授了吧?闻名不如见面。 庄晏这时候终于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台球室里忽然多出来的几个人,只觉得吵得很,迪恩的目光再富有敌意,他也看不到,面无表情地又趴回了桌上,头侧枕着手臂,面朝栏杆,留给众人一个后脑勺。 周玉臣施施然抬手道:二位有话可以到外面说。 迪恩盯完后脑勺又盯秦松。秦松知道这人的脾气,不想他闹起来让场面不可收拾,便收手离开了庄晏身边,他看了眼周玉臣,神色中暗藏一丝冷意,对迪恩道:你等等。 他打开终端呼叫副官道:把凯文带过来。 周玉臣听见这个名字,挑挑眉对身边的副官低声道:去把玉郎叫来。 不一会儿凯文就匆匆过来了,肩膀上挂着松貂,手里还提着一盒给量子兽当口粮的马卡龙,台球室门外已经站了不少人,周玉臣亲自来参加交流会,光从大厅门口走进来就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凯文走到门外,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还以为教授出了什么事。 他急忙进了台球室,却见除了趴在桌上的教授,刚刚见过的秦少将,屋子里还站着另外几个人,其中一个尤其耀眼的男人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在新闻上见过许多次,陌生是因为我滴乖乖,真人比照片还闪! 秦松道:凯文,你老师喝醉了,你把他送回去休息吧。 哦,好的!凯文回过神来,连忙答道。 周玉臣打量着凯文道:凯文布尔维尔? 凯文愣了愣,下意识绷紧身体,点头道:是! 周玉臣露出一个微笑道:你好。 您,您好,周玉臣上将凯文受宠若惊,结结巴巴道。 秦松最后看了庄晏一眼,心有不甘,想要再叮嘱凯文两句,却在迪恩的催促下不得不离开。 秦松两人出去,在门口的负责人察言观色,对门外驻足的人道:没什么事了,大家请自便吧。随即朝周玉臣弯弯腰,合上台球室的门。 偌大的台球室又只剩下三个人。 周玉臣看着趴在桌上的人的后脑勺,今天傍晚之后有一个紧急会议,本来都打算取消来这里的行程了,但一直到会议开始前,都没有吩咐副官这么做,反而是会议结束后立马赶了过来。 玉郎必须他亲自到场才能乖乖服管,不来不行这是他给自己的理由。 周玉臣走到庄晏的身边,浅金色的后脑勺一动不动,他想到方才秦松的动作,也俯下身,伸手去碰庄晏的肩膀。 才刚碰到,庄晏就像不舒服似的,枕着胳膊的脸换了个方向,细软的浅金发丝擦过周玉臣的指节。这下他是面朝着周玉臣了。 周玉臣手停在那里,没有完全搭上去也没有缩回,注视着昏睡中的男人。庄晏的两颊烧出了两团红晕,让他又想起他觉醒那天,和此时很像,只是眉头没有因为难受而皱起,而肤色也在外面月光的映照下匀白,洁净,没有平时的过于苍白。 他发现庄晏平时给人的威严刻板的印象和年龄感,全是由于他的皱眉和眼神,一旦眼睛闭上,眉头不皱得那么厉害了,脸上白里透红,五官反而透出与他平时举止完全相反的稚气,几乎和外面那些二十岁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留意着这屋子还有一个局促的真正的年轻人。 凯文还老老实实在原地站着,有点紧张和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和庄晏,周玉臣随口问道:布尔维尔先生,你多大年纪了?其实凯文的资料他早就看过,只不过见凯文紧张,问几个问题让他舒缓情绪。 我十八了。 十八岁。周玉臣点点头,比玉郎还大两岁。 玉郎是 我弟弟。周玉臣解释道,就是那天跟你一起受伤送医的学员。 那是您的弟弟?!凯文没想到被自己害进医院的居然是帝国上将的胞弟,赶忙弯腰道:真的非常抱歉,害得您的弟弟受伤 周玉臣正要宽慰他两句,台球室的门又被打开了,副官站在门口,一个面色不善的少年走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兴奋的阿拉斯加,一进门,就像有什么感应似的,直冲着凯文去了。 这么一只半人高的猛兽冲过来,凯文连连后退了几步。挂在他身上的松貂更是惊恐万分,尖叫着在凯文前胸后背上上下下,一下子就消失了。 阿拉斯加见松貂躲回主人的精神领域去了,失望地蹲坐起来,呜咽了两声,可怜巴巴地看着凯文,想要他再把那只小可爱放出来。 美人!面对如此给主人丢脸的量子兽,周玉郎恨不得把它暴打一顿关进精神领域去。阿拉斯加只得垂头丧气地回主人身边了。 玉郎,这位就是布尔维尔先生。周玉臣替他们相互介绍。少年直挺挺站着,脸色很臭,压根不接话。凯文干巴巴地说了句你好,气氛立刻变成尴尬的沉默。 周玉臣见状对凯文道:可以请布尔维尔先生帮个忙吗? 上将说请字,凯文更加无所适从,受宠若惊。一旁周玉郎见了,心里更是不屑。 我有些要紧的事情要找庄先生谈。能不能请你周玉臣示意周玉郎,在这里先照顾一下我弟弟,他性格莽撞,我怕他闹出事来。 哥!周玉郎咬牙喊道。 而我可以替你送庄先生回去。周玉臣无视弟弟的抗议继续笑道。事实上他哪有什么要紧事跟庄晏谈的,这番说辞就是为了促成这两个小年轻彼此认识。 凯文挠挠后脑勺:这 很为难吗?周玉臣嗓音低沉,自有令人信服的力量,等我把庄先生送到宿舍,会给你发讯息的。 凯文还是犹豫不决,对上将阁下他倒是不敢不放心,但是上将的这个弟弟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有点可怕。 周玉郎在旁边咬牙又咬牙,终于在兄长的目光中压下心里的火气,挤出一个微笑道:我第一次来塔,请你多指教啊~~~ 凯文一震:其实这里我也不熟,还是 还是什么!年纪比他小,个头却比他高的少年直接把他后背衣服一提,走吧,我请你喝酒啊~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13) 然后凯文连挣扎都来不及就被拖走了。 周玉臣看着他们俩的背影道:看来他们会相处得不错。 门口的副官捏了把汗,阁下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剩下的就是那位趴在桌上人事不省的庄先生了。副官看过去,正想说就由我送庄先生回去吧庄晏和上将的情敌关系在他们下属中早不是秘密了。 话还没说出口,却见上将已经自己在桌边将人扶了起来。男人这个时候倒是乖顺,被周玉臣揽着肩膀,扶着腰,额头抵着周玉臣的肩膀,因为笔挺的军装的触感并不舒服,还皱了皱眉。 副官张了张口,看着两人走出台球室,在交流会的人群中穿过,往大厅入口去。 两人走了不到一半,大厅里的很多人就都停止了交谈,看着十分瞩目的周玉臣上将,就这样抱着一个金发的、削瘦的、醉醺醺的向导,毫不避嫌地离开了。 第17章 曝光 走出大厅,顺着台阶往下,距车道还有一段距离,庄晏却不肯跟着周玉臣走了,身体一个劲地往下滑,大有以地为席在这里先睡一觉的意思。嘴里还说着醉话,具体说的什么听不清。 周玉臣捞着他,一旁副官看不下去,还是把刚才没说的话说了出来:不然我送庄先生回去 不用。周玉臣拖着庄晏道,你回去看着玉郎他们两个,有事向我汇报。他当然知道小弟阳奉阴违的心思,还得让人看着别出事。 周玉臣一只手扶着庄晏,一只手向副官伸去,示意他把那盒由凯文请给他们带回宿舍的马卡龙交给自己。既然答应了那位小布尔维尔先生亲自把人送回去,还是我送回去吧。 副官只好将马卡龙交过去,在台阶上,目送周玉臣一只手揽着醉鬼的肩膀,一只手提着那一盒马克龙,走下台阶。 他看着两人走完台阶,到了花坛旁边高高悬浮的路灯下面,正打算转身回大厅执行命令,却见台阶下的上将扶抱着庄晏走了两步,索性把东倒西歪的男人扶到了背上。 副官睁大眼睛。不怪他孤陋寡闻,他跟在周玉臣身边也有些日子了,从来没见过上将这样跟人亲近过,连上将的胞弟胞妹都没有。 金发男人个头不比上将矮多少,虽然削瘦,但好歹是个大男人。只见上将轻轻松松地单只手把人背起来,长腿一迈,向前走去。经过路灯下面,两人的影子一起拉长,居然也挺和谐。 副官在台阶上呆站了一会儿,直到两人的身影绕过花坛,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才晃了晃脑袋,总觉得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平常见到的那位上将阁下。 车道在交流中心的右侧,要绕过几个大花坛。周玉臣步伐稳当,他是哨兵,五感敏锐不说,经过不计其数的训练和战事,对身体行动的幅度、力量的掌控更是巧妙,不知不觉调整步长和姿势,替背上的人将颠簸减到最小。 他的雪豹这时候也现身,跟在主人身边,左看看右看看。 这样走了约近百步,庄晏头靠在他肩膀上,一阵凉风拂脸,终于醒了点,手一动,就抓到了周玉臣的肩章。 他仍然昏昏沉沉的,抬起头,含混地喊道:凯文? 周玉臣不知道他还有乱认人的毛病,但他知道他这时候自报姓名,万一庄晏在醉中挥一拳头过来,他可不好躲,于是也含混道:嗯。 凯文。庄晏得到确认,眯着眼看着眼前晃动的视野:这是去哪儿? 我们回去。 哦,回去。庄晏应道,随即不语,正当周玉臣以为他又睡着了的时候,他搭在周玉臣肩上的手忽然轻拍了拍,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周玉臣哪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便顺着他的话道:我忘了。 你忘了?庄晏又昏沉片刻,眼睁了一睁,想起来道: 我们说到,我第一次看见海伦娜的时候 周玉臣脚步一顿。雪豹跟着这两人停下来,它有点苦恼,因为找不到那只量子兽。 男人说话还是醉汉的囫囵拖沓,气息打在周玉臣的耳廓上,带着一点奶油味的酒香漫过来,是女人爱喝的百利甜。 我第一次看见的海伦娜的时候。她穿宝蓝色的礼服,靠在窗边,手里拿一只刚开的郁金香,窗外的阳光灿烂极了,有人喊了一声,她就回过头来 微风拂过,把远远的大厅里正演奏的一支又甜又苦的萨克斯小调送过来。 从那一刻起,我就确定,我想要她做我的妻子。 宿舍的虹膜认证花了一点时间,周玉臣把那盒马卡龙放在客厅的桌上,人背进屋子里,放在卧室的床上。 雪豹看看桌底,跳上柜台,客厅找找,又跟到卧室里。 周玉臣道:不用找了。 雪豹瞥他一眼,你人就在眼前,当然不能明白我看不到兽的心情,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周玉臣摊手道:也许还没成形? 精神壁垒已经这么稳固了,怎么可能量子兽还没成形? 也许是不想见你。 不想见我也是因为你! 雪豹撺掇着周玉臣帮庄晏醒酒,让他把量子兽放出来。周玉臣当然不会如它的意,他和庄晏的和平共处也就仅限于庄晏睡着了,要是醒过酒来,不知又闹成什么样子。 雪豹找了一圈,连对面凯文的卧室都没放过,也没找到,只好跳到窗台上,忧郁地望着月亮。 周玉臣环顾这间卧室,单身教授的居所简单干净,靠窗一张书桌,旁边一个画架,蒙着画布,周玉臣揭开画布,架上一幅未完的画,借着清朗的月光,能看得出来是一个女人倚在窗边的身影。 书桌上也是被镇纸压着的信笺,钢笔字,写了开头亲爱的海伦娜之后就是空白了。 周玉臣看到废纸篓里有几个废纸团,手指动了动,抬头便对上雪豹促狭的目光,仿佛在说:想捡起来看就捡,我不会笑话你的。 你找到那量子兽了? 一人一兽正在通过意识通感互相挖苦,忽然外间传来轻微的响动。 虽然声响很轻微,但对于哨兵和他的量子兽来说已经足够引起注意,雪豹率先发挥豹类的敏捷,从窗台跃进了客厅。周玉臣紧随其后。 客厅里还是一片寂静,周玉臣目光一扫桌面,走过去,他放在桌上的一盒马卡龙不见了。 客厅的地板被月光照得霜雪一般,对着宿舍楼后面的窗户半开着,他们刚回来时这里的窗户可都是紧闭的。 是那只量子兽?周玉臣看向雪豹。雪豹懊恼地呜噜一声,跳上半开的窗户追了出去。 周玉臣不禁好笑,觉得是时候该走了,但听到卧室里一阵响动,庄晏说起了醉话,步子顿了顿,又转身进了卧室,见庄晏正扒在床边翻身,这一翻肯定要成个倒栽葫芦,连忙过去把人按住。 庄晏翻身不成很不乐意,皱起了眉头,周玉臣把他按住重新翻过去,虽然有室内调温系统,但还是替他重新盖好被子。在床边坐了下来,又看了眼那废纸篓,没有伸手去捞。 庄晏这时候又含糊说了几句话,周玉臣仍旧没听出来是什么,他看着庄晏的脸庞,在月光之下显得白皙平静,眉头微微蹙着,像个有点苦恼的小孩子。 睡着了看起来倒是比醒的时候好相处得多。 他伸出手指,轻勾了勾庄晏的眼睫。 这时雪豹垂头丧气地叼着个空盒子跳上卧室的窗台,很明显它一无所获。周玉臣收回手,起身道:该回去了。 雪豹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间屋子,随周玉臣离开了。 庄晏这一觉,前半段睡得很香,后半段忽然做起了梦,梦见房间里的衣架倒下来了,压在他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恍然间衣架变成秤砣,他怎么推都推不开,然后秤砣居然长脚了!一个劲扒拉着他胸口,他一下子惊醒过来。 他大口喘着气,已经是早上,满室晨光,房间里静谧一片,衣架好端端立在那里。 庄晏坐起身来,按住太阳穴,宿醉肯定难受虽然他只喝了一口。他慢慢回忆醉酒的经过秦松! 庄晏摸摸自己的喉结,没有痕迹,看来那个混账没有得逞。 这时房门敲了敲,庄晏沙哑着嗓子应了一声,门外传来凯文小心翼翼的声音:教授,我替您打了早饭,要送进来吗? 进来吧。 庄晏随手取了一件衣服披上,只见凯文推开门端着早餐走进来,脸色很疲惫,肩膀上的松貂也和他一样,蔫头耷脑的。 简易餐桌在床上架好,庄晏漱过口,凯文把早饭放上去,庄晏蹙眉看着他道:你怎么了? 凯文摇摇头,低头道:没什么,教授。 庄晏烦躁地揉揉太阳穴道:你最好如实回答,我可不是在关心你。 凯文两手握在一起,踌躇了一下道:教授,您能替我跟周玉臣上将说句话吗? 庄晏拿起筷子道:我为什么要替你传话?何况周玉臣和我是死敌,怎么可能帮你传话? 死敌?凯文瞪大眼睛,我不知道可是,昨天晚上是周上将送你回来的呀。 什么?庄晏脸色一变,昨天送我回来的不是你? 凯文道:昨天周上将请我照顾他弟弟,他送您回来,他还给我发了讯息的 你就答应了?让他送我回来?庄晏提高声音道。凯文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苦着脸,五官挤作一团道:很抱歉,教授。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答应 庄晏道:他有没有做什么? 没有。昨晚我回来的时候,看您睡得挺好的。凯文咽了咽口水,观察着庄晏的脸色,就是 就是什么? 您看SG的论坛就知道了。 庄晏早饭也没心情吃了,沉着脸打开终端登录论坛,凯文为免被教授的怒火波及,偷偷地往后退。退到一半想起来自己还得问教授,昨天请周上将带回来的马卡龙怎么不见了,眼光一扫,发现马卡龙的空盒子居然就在教授床边的地板上,于是赶紧退出去了。 他站在客厅心想,原来教授那么严肃的人也爱吃甜点啊,突然教授的卧室内传来一声巨响,又吓他一跳。 庄晏房间里的衣架,这下是真倒了。 凯文早上还有课,帮教授把衣架扶起来后,便匆匆出门去上课了。到了教室上了一堂课,发现其他人都时不时转过头来看他,一边看还一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老师在讲台点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没有用。 凯文如坐针毡,他猜到多半是昨天晚上教授和周上将的事,这些人都知道教授和他住一个宿舍。 下了课,果然不少人围过来,问他:你知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订婚? 还是已经订过婚了? 凯文一愣一愣的,只是你送我回宿舍而已,这些人已经脑补了这么多了?这发展有点快了吧? 那些人看他傻不愣登的,打开终端的新闻界面给他看:你不会还没看过吧? 凯文睁大眼睛,看到今天被顶上头条的新闻是帝国黄金单身哨兵喜结良缘,对象为苏普林大学教授 下面内容开门见山,第一段就爆出了周玉臣上将和苏普林大学的庄晏教授,于两个月前匹配成功,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三(后面跟一串小数),可谓天赐良缘blablabla 凯文张大嘴继续往下翻,伴随着文字还有影像和图片,左边是周上将,右边是教授,因为这两人此前的交集实在是寥寥,编者只能把两人的履历各自交代了一下。 他想把文字看完,但来不及往下看,新闻就被人收起来,随即他整个人都被铺天盖地的问题淹没了。 第18章 新章 与此同时,庄晏在宿舍里,对着庄泽的秘书官怒道:他不接通讯?他罔顾我的意愿把消息曝光,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秘书官是位老人家,在庄泽身边工作十多年了,知道这父子俩的矛盾不是某件事造成的,而是性格问题,两人的性格太像,一样的固执,且不善表达。 消息早就传出去了,没有这份声明,海伦娜公主也迟早会知道的。 秘书官一句话切中要点,庄晏闭了闭眼。他当然知道庄泽做都做了,不愿跟他再废话。而即便庄泽肯跟他说话,他除了发几句没用的异议,又能怎样? 你的脸色很不好,少爷。秘书官温和道,先好好休息吧。 一阵宿醉的头疼袭来,庄晏揉着太阳穴:他就那么想用我来拉拢周家? 秘书官顿了顿道:大人认为海伦娜公主不爱你,况且她还悔了婚,他不希望你把婚姻许诺给这样的女人。至于和周家的事,联姻是在大人考虑之内,毕竟涉及政事,你和周上将匹配这件事谁也料想不到,但的确是一个契机。 事已至此,少爷还是先休息,等你平复了心情,大人会见你的。 和秘书谈完。庄晏一个人靠在椅子上,刚得知新闻的怒火无从发泄,憋得心绪烦乱,头更痛了,然而过了片刻,还是整理了心情,又给通讯簿里的一个账号发去了通讯。 通讯因被人拒听而断开,庄晏不死心,连发了十几个通讯请求,那边终于接通了,庄晏道:海伦娜 然而三维影像里是一个女佣:庄先生。 庄晏道:你们殿下呢?我有话要对她说。 女佣道:公主命我转告,请您不要再跟她联络了,新闻她都看到了。 庄晏道:那么她更应该亲自来,听我向她解释! 你要解释什么?一道女声响起,女佣退到一边,出现在影像中的正是海伦娜。她咬着嘴唇,手指紧捏着檀扇,显然那则新闻对她冲击力也很大。自己正爱慕的男人,居然和自己刚抛弃的未婚夫被匹配到了一起,极有可能成为伴侣。 庄晏道:我的解释就是我爱你,海伦娜。为什么要退婚? 我不爱你。海伦娜回答得很快,没有一丝犹豫,所以我不会和你结婚。以前是我糊涂了,起码我没有到了你我结婚之后才明白这点,那么你呢?你和周上将的事,是真的?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14) 其实新闻连匹配度都发出来了,确凿无疑。但海伦娜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那件事庄晏语气低沉下来,别过脸去,无非就是那样。 哪样?你是向导,你和周上将是匹配的?海伦娜仍不住高声质问道。 是。庄晏道,那天你不肯让我进门,或许是淋了雨,我的向导性征爆发了 海伦娜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两步,脸上露出笑,像是遇到什么荒唐的事:这么说还是我促成了你们? 海伦娜 这太荒谬了,太荒谬了! 海伦娜! 通讯中断了。庄晏又发了几次通讯请求,这次连拒听消息都没有了,那边多半把他拉黑了。 还只是上午,他才刚睡醒,却觉得十分疲乏,于是从椅子上起身,整个人倒在床上。 这一觉又睡到下午,是凯文把他叫醒的,下午有一堂课,庄晏草草吃了午饭去上课,发现有许多人对他注目。想也知道是那则新闻闹出来的后果。 庄晏一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脸色更是难看,倒是让那些想凑过来打听八卦的人不敢靠近了。 等到塔的基础训练结束之后,已是将年末。新闻引起的波动也渐渐平息了。 凯文接受完训练,在宿舍里收拾行李准备回阿尔法星的南区去,顺便也帮庄晏一起收拾。 庄晏坐在桌前看书,事实上他在塔居住的这些日子,凯文一直主动打扫整理房间,替庄晏鞍前马后地跑腿,庄晏也顺理成章地接受了他的这些服务。 凯文整理好之后道:按照您的吩咐,带这些可以吗? 庄晏从书中抬起头来,嗯了一声,道:回去之后不能懒惰,书还得读,明年开学我来查。 凯文忙点头,他和庄晏住在一起这两个月,发现庄晏为人远没有嘴上表现的那么刻薄,笑道:教授在枫丹白露过新年吗? 庄晏翻过一页书道:我要去首都,参加皇帝陛下的大寿,然后回老家过年。 凯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知道教授是庄氏的继承人,但贵族皇帝陛下之类的字眼对他这个平民出身的年轻人都太过遥远,以至于失去了真实感。 凯文收拾宿舍里的东西,发现庄晏房间的书桌上还有没写完的半封信,他拿过去问庄晏,庄晏接过来看了一会儿,把纸张握成了团,扔进了垃圾篓。 凯文在旁看着,倒是有点替他难过,这些日子虽然教授从来不说,但他看情况也猜出几分内情,现在外界已经认定教授会和周玉臣成为伴侣,但教授明显还爱着海伦娜公主。 两天后,庄晏离开了塔,这里的塔事实上是一个分部,建造在阿尔法星的第二颗卫星上。总部则建造在围绕着帝都卡塔尔旋转的卫星上。 斯蒂文奉庄泽的命令亲自过来接庄晏,送他登上前往帝都卡塔尔的飞船。 悬浮车开完港口,斯蒂文下车在前,领着庄晏来到乘坐的飞船前。 飞船门正缓缓打开,舷梯随之放下来。然而还没走到近前,庄晏便站住脚步,看着飞船上的家徽,并非庄氏家族的郁金香,而是两把交叉的剑戟,缠绕着绿藤。 舷梯着岸,两名身着铁灰色军装的军人快步走下来,在港口的风中朝庄晏敬了个礼:庄先生,欢迎乘坐绿野号。 庄晏看见这两人的军装就瞳孔一缩,铁灰色是帝国第二集 团军的军服颜色,而第二集团军的统帅就是当今周家的家主周敦,周玉臣的父亲。 庄晏扭头阴恻恻看向斯蒂文,要求他给一个解释。 斯蒂文咳嗽一声道:陛下的大寿三天后就举行了,你伯父一家已经先赶往卡塔尔,庄伯父说再派遣一艘飞船专门来接你太麻烦,所以就请在枫丹白露的周上将顺带捎你一程了。 这个理由牵强得斯蒂文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庄晏深吸一口气,露出带点讽意的笑容,对那两名军官道:那就麻烦两位了。 军官点点头道:庄先生是我们上将的贵客,乐意为您效命。 庄晏大步上了舷梯,斯蒂文忙跟了上去。两名军官和斯蒂文带来的卫队紧随其后。 舱门合上,飞船缓缓起飞。舱内军官道:上将请庄先生在船上不必拘束,自便就好。 斯蒂文笑道:这几天就要叨扰上将了,不知道上将现在有没有空,我们坐便船总得先跟主人道个谢。 庄晏脚步一顿,带着点怒气看向斯蒂文,后者朝他摊手瞪眼,表示自己没做错。军官的目光在他们之前来去道:如果两位想的话 不了。庄晏立即否定道,我想上将阁下诸事繁忙,还是不必打搅的好。 军官话还没说完,只得道:好的。随即伸手道:请这边走。 飞船上全部是穿着军服的军人,庄晏和斯蒂文的着装显得十分突出,所到处不少人朝他们行注目礼。斯蒂文一边走一边对庄晏悄声道:第二集 团军的军装是帝国最早的款式,我看是几个集团军里最好看的了。 庄晏心里正恼火,压根不想理他。 军官把他们请到飞船的上层,将二人带到一间双层的套房,楼下是客厅餐厅,楼上是卧房:这是两位的住处。每天会有人定时送餐,有事用桌上的通讯仪呼叫服务台就好。随即退下去,并把门带上了。 客厅的茶几上还有刚切好的新鲜水果,斯蒂文把行李交给坐下来,吃了两片水果,靠在沙发上,见庄晏还站在原地,不免道:大哥,让你搭周玉臣便船的是庄伯父他老人家,你对我使脸色干嘛? 庄晏道:那你刚才又为什么撺掇着我去见周玉臣?你还真帮着我爸撮合我跟他? 斯蒂文举起双手道:拜托,搭人家的便船去感谢主人是基本礼节吧?你再讨厌周玉臣,不至于把礼仪都忘了? 庄晏冷哼一声。斯蒂文过去把他拉到沙发上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问题? 庄晏还是怀疑地看着他,斯蒂文接着道:你不想和周家联姻,不想做周玉臣的伴侣,难道周玉臣就想吗? 这话触及了庄晏还没有仔细思考过的一个点,斯蒂文见他有所触动,不由笑道:如果他想,那么刚才他肯定会让人带我们过去和他见面,但很明显他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让你在这飞船上自便。 而且这些天,我替你打听了不少关于周玉臣的消息。他这个人,好像十分抵触向导。 庄晏心中一动,想起先前秦松曾和他说过的,周玉臣曾经声明自己不会接受任何向导,哪怕匹配度超过百分之七十。 斯蒂文笑着拍拍他的肩道:怎么样?有头绪了吗? 庄晏道:你的意思是我根本不用着急这件事,即使我不反抗,周玉臣也会反抗? 斯蒂文咳嗽一声道:那我觉得你应该更主动一点。 你什么意思?庄晏和斯蒂文对视,随即蹭地起身,道,你要我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卡 第19章 新章二 斯蒂文道: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庄晏怒道:是他害得海伦娜离开了我,你现在让我去跟他服软,去求他? 喂喂,说得太过分了吧?斯蒂文也站起来道,只是让你去跟他谈谈,如果你们都不想联姻,那么干嘛不合作一下,一起对抗一下长辈们的压力,你想想,百分之九十三的适配度,我猜周家那两位元帅已经把你当成准儿媳了。 准儿媳三个字狠狠刺了庄晏一下,他感觉额角开始一突一突地跳:你怎么知道周玉臣肯跟我合作?如果他有这个好心,他怎么会引诱海伦娜 你确定是他引诱的海伦娜公主?斯蒂文反问道,他为什么要引诱她,倘或他喜欢她,现在你和海伦娜公主已经分开了,现在满天飞的是你和他的新闻,可没有听说他和海伦娜公主有一丝一毫的暧昧。 庄晏道:或许他觉得离间别人的感情是一种乐趣。 庄晏。斯蒂文看着他,眼睛里有一丝怜悯,你连自己都骗不过,不是吗? 房间里一时静了,庄晏和斯蒂文对视,在朋友面前,他终于不再逞强,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一切都没有了,斯蒂文。我计划的一切,原本六个月之后,应该就是我和海伦娜的婚礼。但现在,我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把订婚戒指扔进垃圾桶里了。 他看着布艺沙发的花纹,上面的线条正好是郁金香,他用手指在上面抚摸了一下,露出一个罕见的苦笑。 斯蒂文坐到他身边,伸过手臂搭在他肩膀上道:她很漂亮,但也仅限漂亮而已,说真的,她不适合你,也不关心你,你画的那些画她有好好欣赏过吗,你写去给她的信,她有回过你一封吗?他用力拍拍庄晏的肩膀,没有她你也活得好好的,天涯何处无芳草。 天涯何处无芳草?庄晏嘲道,我连婚姻自由都快要失去了。 所以就要看你怎么办了。斯蒂文道,坐以待毙是不行的,一味硬抗也是不行的。 庄晏看着他,斯蒂文递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庄晏抿唇蹙眉,看向别处。 正好是公务的闲暇,周玉臣让勤务兵倒了一杯茶,随手翻开工作台边的一本书。 军官叩门,获得允许之后进来,敬礼之后道:庄先生和他的私人卫队已经照原有的安排安置下来了。 周玉臣点头道:好。军官随即退下。 阁下。跟随那军官一起进来的私人秘书官道:午餐要邀请庄先生一起吗? 周玉臣想了想道:不必了。 秘书官于是也退了下去,但很快又走进来道:阁下,庄先生问,能否和您一起共进午餐。 周玉臣从书中抬起头道:是庄晏问的还是他身边的人? 秘书官道:是庄先生亲自问的。 周玉臣挑眉道:那么回复他,乐意之至。 午餐时间是十一点半,在飞船顶层的餐厅,透明材质的落地窗外是瑰丽的宇宙风景。 庄晏来的时候周玉臣已经入座了,闻声起身道:庄先生。 上将阁下。 两人握了握手,庄晏拉开椅子坐下。周玉臣道:希望飞船上的饭菜庄先生能吃得惯。 除去交流会那次,两人也有数月没见了,庄晏在塔喝醉的时候,把周玉臣当成了凯文,自然对他没什么印象,此时又见周玉臣,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脸色便不大好,虽然周玉臣所说只是惯例的客套,却不想接他的话。 周玉臣也不甚在意,靠在椅背上,看庄晏接过侍者递来的菜单,随便点了两个菜。侍者退下去,周玉臣便道:我想庄先生来同我一起吃午餐,不是为了来和我闲聊增进感情的,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庄晏却一时没有说话,他轻轻吸了口气,把那些翻搅的心绪压下去,按照斯蒂文建议他的,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我觉醒那天说了些冒犯阁下的话,希望上将不要放在心上。 他上来就主动道歉,倒是让周玉臣很诧异:哦,没什么,据说临近觉醒期的向导,精神状态会变得很差,情绪容易失控,我想庄先生那些都是无心之言。 那倒是肺腑之言。庄晏心道,随即道:上将不计较那件事,那就再好不过了。关于我和你我们匹配的事,上将怎么看? 周玉臣恍然,有些明白他来是为什么了:庄先生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庄晏道:匹配的事,完全是个偶然。他嘴角嘲讽地勾了勾,应该说是桩笑话才对,但现在外界都当了真。连你我两边的长辈,都考虑起联姻的事来了。 周玉臣点点头道:长辈们干预婚姻一向是令人头疼。 庄晏皱眉道:我想上将也知道,所谓的联姻根本就不可能 周玉臣心里明明猜到他的打算,却故意问道:也不算是全然不可能吧? 庄晏差点站起身来:上将这是什么意思? 周玉臣道:没什么意思,只不过联姻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不是稀松平常吗? 庄晏有点恼火道:要不是那个匹配结果,他们怎么会动了联姻的想法,但周上将你既然接受不了向导,这场联姻就是毫无意义 周玉臣道:看来庄先生打听了不少关于我的消息。 庄晏道:既然你已经当众声明过不会接受任何向导,这件事完全可以由我们两人出面,告诉外界这场婚姻是不可能的,难道不是皆大欢喜? 他的语气很急迫,周玉臣道:庄先生,你该知道要让事情解决,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他和庄晏对视,后者紧抿着嘴唇,周玉臣道:你这么着急,是为了海伦娜公主?可是据说你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他不提海伦娜还好,一提起海伦娜,庄晏心中便升腾起怒气,冷颜道:这是我的私事,用不着上将替我操心。 两人之间静默了一会儿,庄晏看向落地窗外,漆黑广阔的星际空间之中,远远一颗恒星正在散发着温和的光芒,尘埃和气体环绕着它,犹如新娘佩戴的洁白头纱。 周玉臣看着他,直到侍者端来菜肴,两人都没有说话,在寂静中吃完了午餐。午餐结束,庄晏便起身,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 这顿午餐之后,飞船航行的三天里,庄晏便再也没跟周玉臣有过任何接触。斯蒂文劝他再尝试一下,庄晏忍不住发火道:我已经把话说明白了,按照你要我说的!你还要我怎样,跪下来求他吗!斯蒂文只得作罢。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15) 三天后,飞船抵达卡塔尔的港口。 庄晏从通道里出来,他先到卡塔尔的伯父一家派了他的堂哥庄晗来接他。 庄晗性格与庄晏迥异,并非哨兵或向导,性格偏圆滑,服了兵役之后,在帝都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靠着长袖善舞的手段,在各个圈子里都混得如鱼得水。等候在贵宾通道外,一见庄晏,便笑着大步走来,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我的好堂弟,好久不见呀! 庄晏向来对他的热情敬谢不敏,然而他当过军官的人,力气比庄晏大许多,把庄晏手臂一拉,使劲拍拍他的肩膀,还没等庄晏把他推开,又想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哟,瞧瞧这位是谁,周玉臣上将,久仰。 他直接越过庄晏,手臂一伸,和庄晏身后走出通道的周玉臣握了握手:我家阿晏一路承蒙上将照顾,不胜感激。 周玉臣边和他握手边道:不敢,只是举手之劳。 他打量庄晏的这位堂兄,两人既是堂兄弟,长得也有三四分相像,尤其是眼睛,亦是干净的湛蓝。 庄晗善与人交际,眼角眉梢便带出一点风流来,目光含笑,犹如摇动的水波,不比庄晏,总是蹙着眉,神情冷淡,眼眸像湛蓝之上又结了层霜。 庄晗笑道:上将和阿晏有缘。今天由我做东,共进午餐如何?阿晏他回头,发现庄晏人已不见了,呃 周玉臣道:庄大人客气,但旅途劳顿,庄先生多半也累了,还是各自回去休息吧。 他一句话替庄晗解了围,庄晗忙道:也是。阿晏也真是,和上将再熟,也不能招呼都不打就走人。打着哈哈和周玉臣客套两句,便跟着出去了。 他和斯蒂文一块走,问道:他两人在船上怎样? 斯蒂文道:吃过一顿饭,不怎么愉快,然后就没有了。 闹得这么僵?庄晗道,帝都这边消息都传遍了,我在外面喝杯酒,没有人不问我的。 两人边说边上了悬浮车,庄晏已经坐在里面等候了,见庄晗上车来,便道:帝都还是从前那样。 他主动这么说,就是不想庄晗问他有关周玉臣的事,庄晗自然明白,便道:一直没变,这次你大可多住些日子,回学校看看也好。他和庄晏都毕业于帝国军事学院。 第20章 新章三 帝都是当初人类穿过百万光年后,在星际之中找到的第一个理想的落脚点,近千年的发展,让它成为人类最繁荣的一座星球城市,经过数代建筑师的精心设计,一座座宏伟的建筑拔地而起,成就了被誉为帝国明珠的卡塔尔。 庄氏在帝都也有宅邸,只是没有人常住,庄晏跟随堂兄庄晗,先去宅邸见了先到达卡塔尔的叔父叔母,用过午餐和晚餐,夜晚则跟庄晗回了他平时住的官邸,两兄弟睡一张床,趁没睡着时说说闲话。 庄晏的父辈总共三兄妹,父亲庄泽是长子,庄晗的父亲是次子,还有一个跟着情郎远走他乡的小姑。 两兄弟说来说去,还是谈到了庄晏觉醒这件事。 其实秦松跟我提过。庄晗道。 提过什么? 你愿不愿意做他的向导庄晗道,即便你们的匹配度在百分之七十五以下。 庄晏道:他现在是少将衔,难道还愁找不到向导吗? 你还不明白吗?庄晗无奈道,他对你有意思。 庄晏一顿道:因为我变成了向导? 这个么,以前也是有点的吧?庄晗想了想道,不然你以为你这种脾气,谁都乐意忍受的么? 谈这个没有意义。庄晏动了动身体道,我不需要哨兵。 在哨兵和向导间的关系之间,向导往往是弱势一方,依附在哨兵身边,是被支配者。即便没有海伦娜,庄晏也不可能听从系统的分配,把自己绑在某个哨兵的身边。 庄晗叹了口气道:知道了,你只想要你的公主殿下。说着翻了个身,嘟囔着睡着了。 次日傍晚,两人去往庄晗父母处,礼服已经事先定做好,着装之后,庄晗父母在前,庄晏庄晗在后,乘坐两座飞碟,向卡塔尔中心的高空飞去。 帝国君主的皇宫就建造在帝都中心的上空一座浮空的城上城,代表皇权的至高无上。 在皇城边缘下飞碟,步行进入皇宫,再乘坐宫廷内用浮车,来到帝国皇帝宴请宾客的大殿前。沿着红毯走上台阶,进入前殿,五人高十几米宽的闪烁的水晶灯把大殿照得通明,灯下无数衣香鬓影,宾客成群。 这样的宴会,连开三个晚上。庄晏对这样的场面皱起眉头,有什么意义? 什么意义?庄晗笑道,他从侍者盘中拿起一杯酒,朝不远处手持檀扇的贵族女子示意,这么多女人为了这场宴会精心妆扮自己,争妍斗艳,难道还不够? 其实这一切都是遵从如今皇帝陛下的喜好,这位陛下今年已经一百一十多岁了当今人类的寿命极限差不多是一百四十岁左右,这位皇帝一生都喜爱轰动的、引人瞩目的东西,比如宴会,比如战争。 等了约莫两刻钟,终于宫廷礼仪官唱道:陛下到 礼乐起,所有人放下酒杯,低头面朝王座的方向,男子以右拳贴左肩,弯腰四十五度,女子行屈膝礼。从大殿一侧,年迈的皇帝头顶宝石王冠,手中的权杖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一点一点,缓步向高高的王座走去。身后跟着他的妻子,儿女,以及整副仪仗。 待皇帝坐稳了宝座,王后在后位上坐下,王子和公主分别站列两侧,礼仪官才接着道:免礼 随即便是大殿中的权贵们,一家一家,由礼仪官点名,分别来到皇帝面前,将寿礼呈上。皇帝点头,再到下一家。 庄晏等到礼仪官喊道:海棠星领主,庄泽伯爵之子,庄晏觐见时,便走上前去,鞠躬行礼道:家父有事耽搁,由我代表父亲来向陛下贺寿,愿陛下与星辰同寿,愿帝国繁荣昌盛。 礼物呈上,皇帝嗯了一声,庄晏弯着腰正要退下,皇帝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庄晏,就是和周家小子匹配的那个向导? 一旁皇帝的长子,爱德华王储道:是的,父亲。没想到父亲也听说了。 老皇帝哼哼着笑了,却没再多说什么,挥挥手,礼仪官连忙报下一个,庄晏随之退下。 庄晏回到庄晗身边,感觉身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比方才多了许多,庄晗在他身边噗的一声笑道:我还以为陛下打算给你和周玉臣做个媒。 庄晏瞪他一眼。 贵族们接着一家一家上前送上寿礼。礼仪官唱道:帝国元帅约瑟夫兰顿觐见 人群出现一阵骚动,是因为要给某个人让开一条路,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施施然走上前,对皇帝行礼道:陛下。 老皇帝笑了两声,声音拔高了一些:约瑟夫。往前来。 约瑟夫兰顿走上两级台阶,站到皇帝面前,弯下腰道:愿陛下与星辰同寿。 老皇帝伸出有些枯瘦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约瑟夫兰顿又转向旁边的王后道:殿下。 王后站起来,伸出手,兰顿挽着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 王后是兰顿家族的人,约瑟夫兰顿的亲妹妹,今年还不到三十岁。 约瑟夫兰顿又一一朝王子公主们见礼,这才退下去。 祝寿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按照古老的礼节,必须全部由礼仪官亲自唱名,不得使用机器人代替,等到礼仪官嗓子都有些哑了的时候,祝寿终于结束,皇帝站起来致辞。 然后就是盛大的舞会,在宫殿的中厅。 皇室成员先行,宾客们跟着鱼贯涌入中厅。随即皇帝慢悠悠地挽着美丽的王后走下舞池,一曲舞毕。老皇帝归位道:爱德华,选一位淑女吧。 皇帝的长子,爱德华王储颔首,走下台阶,走过人群,最后顿了顿,停在了兰顿元帅的旁边,一位年轻的小姐面前,微微躬身,伸出手。 那位小姐正是兰顿元帅的小侄女,今年刚满十五岁,才第一次来到帝都,踏入社交圈,就获得了如此殊荣在国王的宴会上与王储共第二支舞!她理所当然地获得了在场大多数贵族小姐艳羡的目光。或许她们在心里还在暗暗地感叹,自己没能拥有一个身为王后的姑妈,一个像兰顿元帅这样的伯父。 兰顿小姐脸颊微红,将手搭在爱德华王储手上,随着他步入舞池。 到了第三支舞,偌大的舞厅便动了起来,无数男男女女走进舞池,在璀璨的灯光、香气和喧哗声中起舞。 庄晏将手中的果汁喝光,随手放在侍者的盘上,转身,庄晗道:嘿,嘿!你去哪里? 庄晏道:找个能让我待下去的地方。 庄晗拦不住他,只好任他往中厅的出口走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一片华服鬓影中。 此时此刻,周玉臣正坐在大厅外的露台上,慢慢地啜酒。 好啊,舞会上那么多女士都在翘首以待,你居然躲在这里偷懒。 身后一人笑道。周玉臣回头,随即站起身来行礼道:殿下。 爱德华王储眼带笑意,在小圆桌旁坐下道:没有别人,还行这些礼做什么?这一晚上还不够累的? 他径直拿起桌上的银质酒壶,自斟自饮,对跟着坐下周玉臣道:不去跳支舞?你这样可太辜负你的那些爱慕者了。 你知道我不跳舞的,殿下。 你对你将来的伴侣也是这么无情的吗? 周玉臣顿了顿,爱德华王储道:我想你该猜到我要问你什么了。 周玉臣道:还没有传出婚讯,已经有许多人按捺不住了吗? 那当然。爱德华王储道,庄氏可是一百年多来最□□的主和派,从未变过。如果它的继承人和帝国第二集 团军的未来主帅结为伴侣,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周玉臣沉吟了一下,道:事实上,这桩婚事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爱德华王储挑眉道:为什么?一个和你匹配度达百分之九十三的向导,还不够你满意的? 周玉臣道:我想哪怕匹配都百分之百,我也未必能接受。 爱德华王储看着他:因为那件事? 周玉臣喝了一口酒,不反驳即是默认了。 爱德华王储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周玉臣道:你好像很乐见其成,殿下。 爱德华王储笑道:如果说这是个不受大多数人欢迎的变数,那我就是那少数几个很有兴趣看它发展下去的人。 那么恐怕殿下要失望了。周玉臣道,不光是我,另一个人也很抗拒这门婚事,我们来卡塔尔路上,他已经跟我提过,希望能和我一起出面拒绝这桩婚事。 爱德华王储道:所以,你答应了? 周玉臣两只手指夹着小小的银质酒杯,停顿了一下,才道:我没有。 为什么?爱德华王储又挑眉道,这是个挺好的办法不是吗? 周玉臣将酒杯放在桌上道:他在此之前,有一个未婚妻。 未婚妻?爱德华王储想了想,似乎是听见有这么一说?所以呢?你爱上了他的未婚妻,要拆散他们? 周玉臣道:我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八卦,殿下。 爱德华王储摸着下巴道:戏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不是因为这个,又是因为什么? 周玉臣又没有及时回答,过了片刻才道:他很爱他那个未婚妻。 嗯哼? 但她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嗯哼? 我指的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而他爱她爱得简直有点盲目了。 爱德华王储用一种难言的眼神看着周玉臣。 周玉臣道:他那模样就好像,只要她一句话,他随时可以把心剖出来给她看。 玉臣。爱德华有点怀疑地喊了他们私下里互相的称呼。 嗯? 你喜欢他? 第21章 新章四 你喜欢他? 这句话一出,连周玉臣都顿了一下,才道:不。 不?爱德华向后靠着椅背,打量自己曾经熟识的好友,那庄晏怎样爱他的未婚妻,和你有什么关系? 周玉臣道:我只是凑巧旁观罢了。 爱德华王储失笑道:你可不像爱管闲事的人啊,朋友。 我承认。周玉臣道,我是有点在意他,可能是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如此认真的人。 认真的人?爱德华王储皱眉,有点不能理解,你指他做事很严谨? 不止这样。 周玉臣道,他连爱一个人讨厌一个人也是这样。 所以无论庄晏怎样抵触他,周玉臣始终觉得他的恶意并不算彻底的恶意,只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本能而已。 总之,是个有趣的人。他终于找到一个形容词。他需要找个待他也很认真的人。 所以咱们的上将大人就变成了圣母心,不忍心看着他被一个不认真的女人耽误?爱德华王储简直啼笑皆非,还不承认,你有点喜欢他? 周玉臣也有点无奈,索性举杯道:随你怎么想好了。 一位侍者走进来,朝两人弯腰道:殿下,上将阁下,周元帅在找阁下。 周玉臣只得起身对王储道:失陪了。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16) 王储向他举杯笑道:还是别太口是心非了,朋友! 周玉臣随侍者回到舞会大厅,周家两位元帅,周敦和克劳蒂亚夫妇俩正坐在大厅一角,见他走过来,便埋怨道:又躲到哪里去了? 不等周玉臣回答,周敦便道:我和你妈妈很想见一见庄晏。 周玉臣道:方才唱名的时候没见过吗? 克劳蒂亚即使参加晚会也是一身军装,凌冽的目光一扫,气势逼人:我指的是正式的见面,彼此认识,少敷衍我和你爸爸。 周玉臣抬头看了看,大厅太大,灯光璀璨,映着贵族们的华服,贵妇们的珠宝,令人眼花缭乱,对眼睛无疑是一种负担。事实上对于五感敏锐的哨兵来说,这样的场合有时比战场上的异兽还让人头疼。 你去找找他,请他过来。周敦夫妇催促他道。 周玉臣只得走过去,一路上收获了不少爱慕的眼神,但始终不见庄晏站在人群里,或是坐在某个角落。 在拒绝了第四位中介人代替淑女向他邀舞的请求后,迎面而来的一位绅士正把一位淑女拉出舞池,湛蓝的眼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周玉臣停步道:庄大人。 庄晗抬头一看道:哦,周上将! 周玉臣道:庄先生没和你一起么? 庄晗道:他不喜欢吵闹,多半是跑去偏厅了。 周玉臣颔首道:多谢。正要走过去,庄晗又道:周上将。 周玉臣回头,庄晗道:我这个堂弟,他 周玉臣道:我知道了,你不必太担心,庄大人。说着往大厅右侧的出口走去。 庄晗摸摸后脑勺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是不是?他对女伴说。 托你的福,我还是第一次和周上将面对面呢。女伴可毫不理会他的郁闷,一边张望一边叹道,他可真英俊。庄大人,听说他会和你的堂弟结为伴侣,是真的吗? 哦,已经有无数人问过这个问题了。庄晗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宝贝儿,当着你的男伴的面称赞别的男人是不是不太好? 庄晏从中厅出来之后,因为这是皇帝的大寿,所有人不得无故退席,否则视为不敬,他便去了旁边的小偏厅。 偏厅里都是些不爱喧闹的老先生和老夫人,以及带着孩子的父母,也有些不爱舞会喜欢清谈的男女。 庄晏在偏厅里见到了熟人。 晏!一名坐在沙发上的,年纪与他相当的男子举起手来,喊他的名字。 庄晏循声一看,脸色放松下来,快步走过去:何赛,我就猜到你会呆在这种地方。 何赛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毕业后一段时间的同僚,他和他一样出身世家,但既不从军,也不涉足政界,反而呆在大学里,醉心研究。 不过和他不同的是,何赛早早地就结了婚,现在人类寿命延长,一般人基本要到六七十岁才开始衰老,何赛大学毕业后就成了婚,算得上是早婚了,他的妻子就是他们大学时的同班同学,研究生的时候他们还是同一个导师。 可好几年没见了!何赛站起身来,和庄晏拥抱了一下,笑道。 他的妻子莫娜娜微笑着在他身边,庄晏和何赛拥抱过后,她探身过来,在庄晏面上吻了一下:我们都很想你,庄晏。 我也是。 庄晏在沙发的扶手上坐了下来:近来怎么样?老师怎么样? 何赛道:老师身体很好,精神很足,不过他很不满意学校塞给他的学生,嫌他们太懒,毫无科学的严谨和进取心,比当年的你差多了。 庄晏道:我敢肯定最后一句话是你加上去的。 何赛笑了起来道:好吧,老师是没说过这话,但他还是想你的,我们能感觉得出来。 庄晏道:但我还是让他失望了。 何赛道:不,他虽然很生气,但对你其实只有遗憾,他是理解你的。 庄晏笑了笑,左右看了看道:你们女儿呢? 何赛有一个女儿,今年应该六岁了。莫娜娜道:和一群孩子疯玩去了。 三人又聊了些话,一个小女孩穿着蓬蓬裙,一只手臂夹着一个仿真洋娃娃,跑过来道:爸爸,妈咪! 何赛笑着把女儿拥在身前道:莉莉,去玩什么了?怎么出这么多的汗。这是庄叔叔,喊庄叔叔。 庄晏注视着那小女孩,小女孩扯扯蓬蓬裙上的蕾丝,也仰起头来看他:庄叔叔。 庄晏道:你好。 小女孩忽闪忽闪眼睛,对莫娜娜说:妈咪,我想去跳舞。 莫娜娜道:你太小了,宝贝。舞会上那些叔叔牵你的手都很困难呢。 莉莉撇撇嘴道:我可以和丹尼尔跳。 何赛笑道:噢,丹尼尔,是吗?你不是昨天还说一辈子不和丹尼尔说话了吗? 莉莉道:我不和他说话,但我可以和他跳舞。 夫妇俩同时笑了起来,连庄晏也不禁莞尔。 莫娜娜说道:就算你和丹尼尔跳舞,这里也没有音乐呀。那边的舞厅是给大人用的,你们可不能去。 偏厅只有一架钢琴,在一旁空着。莫娜娜看了看,忽然想到什么,看看庄晏,对女儿笑道:你的这位庄叔叔就很会弹琴,你请请他吧,看看他愿不愿意。 音乐,绘画这些技艺,几乎所有的贵族子弟都要学的,庄晏道:你们不是也会吗? 还没等何赛回答,莉莉先大声道:爸爸弹琴不好听!还加上一个电视里学来的词,对牛弹琴! 庄晏又忍不住笑了,何赛哭笑不得,用手指在女儿额头上一点:你就是这么拆爸爸台的? 莉莉不管他,过来抱住庄晏的腿:叔叔~~小小年纪,倒是精怪得不得了。 庄晏看着这小女孩,就好像小小的一支花骨朵,他说道:好吧。他说着,伸出手,莉莉牵住他一只修长的手指,把他带到钢琴面前。 庄晏在琴凳上坐下,莉莉又跑过去,把一点有点忸怩的穿小燕尾服扎蝴蝶结的小男孩拉过来。 庄晏坐在琴凳上看着这两个孩子,脚踩上踏板,手指在琴键一滑,听了听音色,道:准备好了?先生和小姐想跳什么曲子? 莉莉一本正经道:请来一首《Bitty Bobby》。 《Bitty Bobby》是时下正流行的一个儿童节目里的曲子,庄晏碰巧听过,点点头道:好的。凝思片刻,手指便在琴键上轻点数下,预备的音符走完,随即跳动起来。 活泼的曲调从他指间流泻出来,穿烟粉色纱裙的小萝莉和穿燕尾服的小正太在钢琴旁边的一块地空地起舞,有点笨拙的舞步在曲调中反而显得活泼生动。吸引了厅中许多人的注意。 Bitty Bobby Betty, What a bouncy beauty 年老的夫妇看过来,小孩子们跑过来围观,紧接着成对的夫妇走过来,女士们轻摇着檀扇,男士咬着烟斗,一只手由女士挽着,一只手插在西裤袋子里,忍不住跟随跳动的乐曲轻点起头来。 何赛笑着听挚友的琴声,看女儿的舞步,莫娜娜坐在他身边,忍不住将双手交叠搭上丈夫的肩膀,依偎过去,夫妻俩对视一眼,忍不住微笑起来。 庄晏双手在琴键上弹奏,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钢琴旁边那一对小小的人。小女孩身上轻轻飞扬起来的粉雾般的裙摆,在他眼里恍惚化作了宝石般的蓝色,灿烂的阳光,饱满的、盛放的郁金香 一曲终了,四周响起掌声,庄晏恍然如从梦中醒来。 眼前的小女孩牵着小男孩,向他行淑女和绅士的礼节。庄晏嘴角弯了弯,将手慢慢从琴键上收回来。 太美妙了。一位鼓掌的绅士道,可以再来一曲吗? 庄晏抬头看向他,笑了笑道:那要看还有没有小淑女和小绅士来跳舞了。 叔叔。莉莉道,我和丹尼尔还没跳够呢! 在一片笑声中,庄晏忽然看到偏厅的门边,一个男人正倚着墙看向这边,而那张脸再熟悉不过。 第22章 新章五 周玉臣是在乐曲的中段走进这间偏厅的,他因为钢琴声停在了门口,随即无声地走进门来,靠着墙,和众人一样,把目光放在了厅中弹琴的那个人身上。 他没有引人注意,直到乐曲结束,一位夫人摇着扇子,无意中转头,才惊讶地站起身来道:周上将! 厅中的人闻声回头,都诧异不已,这位帝国的新星向来受人瞩目,爱慕者众多,但偏偏总是不在舞会上多露面,谁都没想到他会独自走到这个偏厅来。 一时间不少人向他致意:阁下。上将阁下。 庄晏坐在琴凳上,嘴角的微笑渐渐隐去,视线投向别处。 周玉臣一边朝跟他打招呼的人点头示意,一边朝这边走来。 何赛看他走的方向,再结合近期听到的传闻,隐隐猜到他来的目的,因此向女儿招手道:莉莉,回来吧,跳一支舞也够了。 莉莉是个聪明的小姑娘,见父亲认真地唤她回来,便依依不舍地松开小男朋友的手,经过庄晏身边时,仰头看着他道:谢谢你。 不用谢。庄晏难得温和道,莉莉伸出小指头,庄晏会意,也伸出尾指,两人拉了拉勾,小姑娘咯咯笑起来,跑回父母身边了。 周玉臣走到近前,庄晏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 周玉臣站在钢琴边:庄先生。 周上将。庄晏淡淡应道,坐在琴凳上,没有起身。 周玉臣道:我父母亲想请你过去见一面。 庄晏蹙眉,周玉臣道:只是见一面。 偏厅里的其余人隔着一段距离看他们,听不清他们的说话声,但见周玉臣一手搭在钢琴琴盖上,低下头,英俊的面容朝着庄晏说话,显得颇为温和耐心,庄晏则蹙着眉心,见了周玉臣也没有起身招呼,脚仍然踩在钢琴脚踏上,面上也没有笑容,但这好像并不是敌意或者陌生的表现,反而显得两人有种超过众人想象的熟稔亲密。 上将阁下一身铁灰色的军装礼服,右胸银色绶带垂下,肩章和袖口都镶有银色滚边,在腰部稍稍收束,黑发黑眼,成熟英武,像童话里的美男子将军。 庄晏则一身天青色西装,暗色领带,金发蓝眼,苍白削瘦,神态冷淡。 两人一坐一立,画面居然异样的有种和谐感。 周玉臣说了几句话,庄晏终于站起身来。跟随在周玉臣身边,朝门外走去。 直到两人走出门去,偏厅里才发出一阵低低的喧哗。 中厅的舞会正进行到高潮,空气中漂浮着乐曲和香水、酒香,对许多人来说是种享受,对有些人来说就是煎熬了。 庄晏跟随周玉臣穿过人群,两人吸引了不少目光。 大厅一角,周敦夫妇靠墙坐在一张小桌两边,正在谈着什么,隔着还有好些距离,两人已经转过头了,笑着看着周玉臣和庄晏走到近前。 帝国三大元帅之二在自己面前,庄晏朝两人弯了弯腰:周元帅,布伦特元帅。 你好,庄晏,不必拘礼。 带着淡淡笑意的男声传来。 庄晏直起身子,看向两人。 克劳迪亚布伦特,布伦特家族的长女,外表看起来才三十岁出头,但事实上她已经六十多岁了,比庄泽年纪还大,加之身居高位,又是一名强大的哨兵,让她自然少不了威严凌厉的气势。 而她身边的那气质温和的男子,便是她的丈夫,第二集 团军统帅周敦元帅。 周敦是帝国公认第一的向导,也是帝国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向导元帅。庄晏乍一和他对视,便不由感到惊诧在噪杂的环境中,他竟然感受到了这个人的精神领域,就像面对着宽阔无际的大海,具有无限的包容性,而且深不可测。 而周敦那一瞬间的目光则让庄晏觉得自己被看透了,但并不具备侵略感,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反而那是一种令人不由自主臣服的力量。向导向来被称作哨兵的附庸,居然还可以如此强大? 倘若说克劳迪亚是一柄利剑,那么周敦就是厚重的剑鞘。而且庄晏一瞬间判断出来,即便克劳蒂亚的气势不输给他认识的任何哨兵,但在这对夫妇的关系中,周敦绝对占主导地位。 这太奇异了。 庄晏。周玉臣一声唤让他回过神来。 是我和妻子看起来太严厉,让小庄先生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吗?周敦笑道。 庄晏道:不,没有,两位元帅的风采令我心折。他抬了抬头,恰好跟那位布伦特元帅的目光对上。 庄晏。克劳迪亚道。 庄晏抬起头看向她道:是,元帅。 这位坐姿笔挺如利剑的女将军看着他,正当庄晏下意识以为她要下达什么命令的时候,克劳迪亚道:你看起来比照片上还要瘦。 庄晏一怔,克劳迪亚道:听你父亲说你常年只身在外,年轻人离开家,应该学会照顾好自己。 庄晏再次怔了怔,片刻后才道:我会的,谢谢元帅。 周敦笑道:亲爱的,你不能用教训士兵的口气说关怀的话,这太奇怪了。 克劳迪亚瞪他一眼。 周敦笑道:好吧。庄晏,你不要太紧张,我们只是想和你见见面,一来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虽然不常往来,但我们都敬佩你父亲,二来,要说不是因为那个匹配结果,你也不会相信,我们的确想见一见,能够和玉臣匹配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三的向导,但你千万不要有压力。系统只是系统,我们仍然尊重你们的自由。 到底是元帅级别的人物,这一番怀柔的说辞,起码让庄晏对这对夫妇生不出丝毫恶感。 庄晏垂眼道:元帅的关怀,我很感激。 周敦笑道:我知道即便我说不要拘谨,拘谨还是难免的,还是你们年轻人一起说说话吧。他说着朝周玉臣挥了挥手。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17) 庄晏不动声色地往与周玉臣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步道:那么我先失陪了。说着就要先离去。 等等,庄先生。周玉臣叫住他,低声道,那天在船上说的事,我们还可以再谈谈。 庄晏看了他一眼,皱起眉,但当着两位元帅的面不好撕破脸,也就不再拉开距离,两人一同离开。 周敦夫妇在原地看着他两人离开,克劳迪亚道:似乎也没有船上的人报告说的那么生疏。 周敦道:那孩子是在忍着呢,他的意识云里对玉臣还是很抗拒。他看看妻子,据说他很爱那位公主,玉臣可是横刀夺爱。 克劳迪亚道:我相信玉臣不会做这种事。 夫妻对视,周敦笑道:还不错? 克劳迪亚道:起码是个踏实认真的年轻人。 周敦笑起来道:和你年轻时一样,绷着脸不爱说笑。 克劳迪亚又瞪他一眼。周敦点头道:他的意识云似乎受过一些创伤,但资质不错。能得向导元帅赞一句资质不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怪乎能和玉臣有那么高的匹配度,倘若这么发展下去,或许他真的能成为让玉臣打开心扉的人。 打开心扉? 克劳迪亚道,我看他们现在不仅没迈出第一步,还有不少的矛盾。 这就要靠他们自己解决了。看他们的缘分了。周敦起身道,我们这些惹人烦的长辈,操心那么多,还不如多跳两支舞。 他微微躬身,对克劳迪亚伸出手道:能赏脸跳支舞吗,夫人? 克劳迪亚终是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伸手搭了上去。 去外面花园里?周玉臣道。 两个人差不多是并肩走在舞会的人群中,庄晏不作声,周玉臣知道他是默认了。 到处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端着酒杯聊天的人,他们走近的时候,不少人留意到了,虽然出于礼节不好光明正大地打量他们,但等他们走远后,却忍不住低声谈起庄周两家可能的婚事。 走出中厅,后面是个小花园,喧哗声远去,两人走下台阶。今天是半月,是庄晏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花园里在月夜下盛开的蔷薇,他的个子高挑,手长腿长,只比周玉臣矮一两公分,瘦长的身形做起这个动作来很好看,浅金色的头发在大厅透出的灯光和淡淡的月光中闪着一点光。 周玉臣看着他,反倒是庄晏先冷冷开口道:周上将改变主意了? 不远处一棵树下有石桌石凳,周玉臣道:去那边坐下说话? 不。庄晏道,有话在这里直说就好。 周玉臣道:在船上,我也并没有拒绝你的提议不是吗? 庄晏转过头看向他道:周上将分明顾左右而言他,我和我未婚妻的事,需要周上将过问么? 周玉臣自己走过去,在石桌旁坐下,那石凳的高度对他的身材来说有些不够,坐下去,一双军裤和军靴包裹的精悍的长腿伸直交叠,想了想,看向庄晏道:那天是我多言了。但我也只是多问一句,庄先生何必生气? 何必?庄晏再忍不住道,你做过什么,难道自己不知道? 庄先生。周玉臣斜靠着石桌,像只在树下休憩的豹子,指了指自己,对我而言,我只是带着邦交任务前往安道尔公国,和海伦娜公主的来往,也从未逾礼过,我本人更没有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庄晏瞪着他。 周玉臣的瞳孔倒映出男人的金发。清风袭来,他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所以在谈合作之前,不该先把我们之间的误会澄清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应该不会改了再改我就把自己累死了,过年让我再存点稿! 第23章 新章六 庄晏道:你敢说海伦娜突然说要跟我解除婚约,不是因为你? 这是个逻辑上的错误,因为我,不代表这件事就是我主动引起的。 庄晏道:你没有暗示过她,引诱过她? 暗示?引诱?周玉臣被这么一问,剑眉一皱,反问道。 我说过,我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倘若我有,此时此刻我就不会在这里跟你解释了。事实上,如果我真的引诱了她,你又该怎么谴责我呢?在你们缔结婚约之前,她仍然是自由身,追求一位未婚女士不犯帝国法。 你! 周玉臣又道:而你未免也把你的未婚妻看得太有魅力了,让我告诉你我对那位海伦娜公主的真实感受我从来没把她看进眼里,我甚至不记得她长什么样。 庄晏瞪大眼睛,自己深爱的女人,在情敌眼里被贬得仿佛一文不值,这简直比侮辱他本人还要令他愤怒。 庄晏气得身体发抖,握紧了拳头,面上却怒极反笑,讽刺道:好,很好!不愧是上将阁下! 周玉臣本要回答他,但看到庄晏的眼神,除了怒气之外,似乎还藏着别的情绪,他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火了。 漂亮女人上将阁下见得多了,所以将别人珍视的东西弃之如敝履。庄晏退后一步,你根本不知道,那不仅仅只是婚约,只是男女之情 这是他对一个女人的承诺,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放弃一个人的自由,将另一个人纳入自己的人生计划中,换来的是一个新的家人,完整的家庭。 但这些他是无法说出口的,周玉臣说的话,从道理上来说无可反驳,无从谴责。 庄晏对这个人有再多的愤怒和不满,也不可能像个可怜虫一样,跟他诉说他是怎样破坏掉他已经筹备许久的对未来的计划。他胸口起伏了几下,发着抖,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原路返回。 周玉臣起身大步追上去道:等等,庄先生。 庄晏大步跨过台阶。周玉臣道:我说话过分了,抱歉。我们到这里本来是谈合作的。 庄晏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低吼道:不必谈什么合作了!这一切都是个错误!这个人的出现是错误,他的觉醒是错误,可笑的匹配结果也是错误。老天爷给他开的玩笑,实在太过了。 周玉臣道:不,我的本意 他要抓住庄晏的手臂,后者却闪身进了大厅,恰巧在此时,两名贵妇人相携着走出来散步,看到他们两人,露出好奇的神色。周玉臣意识到不能让舞会上的人看他们争执的笑话,只得匆匆停步,朝那两位一边稍稍屈身、一边将脸藏在扇子里打量他的夫人点点头。 等那两位夫人走过去,再看舞会上,哪还有庄晏的影子? 这时候周玉臣的通讯仪响了,正是爱德华王储:希望我没打搅你的好事。 没有。 那么到露台来喝酒吧!可以请你的庄先生过来一起。 他不是我的。周玉臣道,我们刚刚不欢而散。我说了些嗯,不大好的话。 哦,不会吧。爱德华王储道,你确定你是去讨心上人欢心的? 周玉臣已经懒得去纠正他了。 你说什么了? 又一阵风拂来,周玉臣不能一直站在门口,便仍旧走下台阶,坐在刚才的石桌旁,把刚才的情景复述了一遍。 我的老天。爱德华王储道,你简直比我还是处男的时候都不如。既然他爱那公主爱得要命,你怎么能说那种话? 周玉臣道:只是一时冲动。 啊哈,该把这历史性的一刻记录下来。爱德华王储道,以冷静著称的周上将居然冲动了,你打仗的时候那些精准的判断去哪儿了?总在人激动的时候泼冷水,现在遭报应了吧? 爱德华王储愉悦地看着好友吃瘪,大手一挥:犯了这种战术错误,你今晚还是不要找人家了。就由我来会会这位庄先生。说着打个响指,召近侍过来吩咐。 周玉臣道:你要见他? 爱德华王储道:他是庄家的继承人,我本来就想见一见他。 周玉臣知道这位王储和他好大喜功的父亲不一样,政治方面其实倾向于如今在帝国中呈现弱势的主和派。顿了顿,道:那么不要和他谈起我,也不要谈起联姻匹配那些事。 他目光落在方才庄晏站的台阶上,想到什么,又道:也不要给他酒喝,他酒量似乎很差。 这个时候倒体贴起来了。爱德华王储发现周玉臣在对待那位庄先生的事情时,有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笨拙,以及自欺欺人。 明明在意却不承认,想要表达关心和善意,结果把人气走了。 周玉臣出现这种状态,可是百年难得一遇啊。想当初他年少在宫廷当侍卫官的时候,爱德华王储可是亲眼见证他怎样拒绝爱慕者的,干脆利落,冷面无情。 他从那时候就表现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任何事都做到完美,同时又兼具人类在危机时刻的爆发力,强得有些可怕了。没想到还会有如此笨拙的时候。爱德华王储心想,事情会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他必须见见那个庄晏。 舞池旁,庄晗和他的女伴跳完又一支舞,说说笑笑地走去大厅一侧休息,就看到自家堂弟正端着一张凶神恶煞夸张了,是布满寒霜的脸走过,忙道:阿晏! 庄晏停步,转头看过来。 庄晗走过去道:你这是从哪里来?他身边娇小玲珑的女伴微笑着朝庄晏行了个礼,庄晏只得也还礼。 庄晗道:方才周上将在寻你。 我已经见过他了。 那你们庄晗从庄晏的脸色看出这次见面仍旧是不大愉快,也就不多问了,正要在说话,忽然一名高级宫廷侍官走来,朝庄晏行礼道:庄先生,王储殿下有请。 庄晏整理了表情,顿了顿道:王储殿下? 是的。 两兄弟对视一眼,庄晏点头道:我的荣幸,请大人带路。 侍官带领庄晏穿过人群,来到大殿一侧的露台,门掩上,人声和乐声便都远去,露台上除了两名侍官,便只有一个坐在圆桌旁的男人,这人便是老皇帝的长子,帝国王储爱德华伯尼巴托洛梅温莎。 星辰庇佑您,殿下。庄晏行礼道。 快请坐,庄先生。爱德华王储靠坐在座椅上笑道,语气是恰如其分的亲切。 他抬手示意,庄晏在他对面坐下,正好是先前周玉臣坐过的位子。 爱德华王储看着他笑道:久仰了,庄先生。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他让侍官上前倒酒。 是从新闻上听到的吧?庄晏道,抬手示意,谢谢,我不喝酒,沾酒就醉。 不不不,你的家乡海棠星系可是现存的两个人类抵抗异兽的初期据点之一。对于你父亲、祖父他们的事迹,我早就听说过了。爱德华王储抬手示意侍官把酒拿走,咕哝一句:还真的不沾酒啊 殿下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是说。爱德华王储微笑道,我非常仰慕你祖先们的故事。 这真是出乎在下意料。庄晏道,现在帝国人对打败异兽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大家更想征服同类。 那只是一种立场。爱德华王储道,经过舆论的引导,让民众慢慢习惯了一种观点,但只要有心,我们的民众也可以被引导走向另一种观点,即便是现在,也有许多明智之士不被舆论蒙蔽,向政府提出了疑问。 庄晏心中一动,看向爱德华王储,这位帝国王储已经三十三岁了,正当盛年,他上过战场,无论是对联邦的,还是对异兽的,也做过偏远的星球的治理者,能文能武,深受民众爱戴。 更重要的一点,传闻中他似乎和他的父亲不一样,有亲近主和派的趋势,而眼下,这个传闻似乎证实了。 抱歉,我恐怕还是得喝点酒。王储笑道。 您请便。 爱德华王储让侍官倒了杯酒,便和庄晏闲谈起来,庄晏虽然现在在苏普林大学当一个闲散的教授,但毕竟当初在帝国军事学院双修两个学位,主修机甲设计理论,辅修战术分析,又担了个天才的名头,和这位军政双修的王储殿下还是有不少话题可聊的。 两人谈及十年前对联邦的一次战役,那次联邦煽动了帝国的叛党,对参宿四的外围发起猛攻。 殿下那次带着二十万人在参宿四坚守了三个月,帝国上下为之震动。庄晏道,如果不是殿下亲自留在战场,鼓舞士气,恐怕参宿四现在已经被划进联邦的版图了。 那时候没想那么多,只知道绝不能往后退。爱德华王储也有些感慨道,可恨的是周玉臣那小子,当时他带着五万人守在阿伦戴尔一线,居然对我们的求援视而不见。 庄晏顿了顿。 爱德华王储还不觉,仍道:虽然事后知道他是带人到后方去断联邦军的补给线了,可是当时那样的情况,他那无动于衷的样子,还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啊!最郁闷的事莫过于某人让你恨得牙痒痒,你还得承认他是对的! 庄晏生硬道:周上将的战术判断的确出色。 方才两人谈了那么久,爱德华王储发现周玉臣对庄晏的评价很认真实在很正确,庄晏对每一场战役里的人的评价都堪称严谨,决不模糊,而遇到出色的战术,也不吝盛赞。 唯独对周玉臣的这句评价,显得过于简略了。 虽然周玉臣已经说过不要提他,但爱德华王储还是半有意地提了这么一句,想看看庄晏的反应。 庄晏看了看外面,月亮被薄云遮住,他起身道:时间有点晚了,殿下,恐怕我要回去跟家人汇合了。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18) 那么再见。爱德华王储起身跟他握手道,和你谈话非常愉快,希望还有下次。 谢殿下,这是我的荣幸。 庄晏退了两步,转身朝露台通往大厅的门口走去。 侍官打开门,庄晏抬起头,大厅明亮热闹的气氛迎面而来,跟着迎面而来的,还有一个金发少年。 少年生得非常的清秀俊秀,一头金发,五官精致,身材偏纤瘦,风度翩翩。更显眼的是,他的右肩上蹲着一只黑猫,黑色的尾巴垂在少年的手臂边上。 庄晏和他正面对上,躬身道:朱利安殿下。这是朱利安王子,爱德华王储的同母亲弟弟。 少年颔首,淡淡道:你是庄晏,对吗? 是。 庄晏抬起头,第一个对上的却不是朱利安王子,而是他肩上的黑猫。 黑猫的眼睛是深黑色的,奇异地发亮。 庄晏不由得蹙了蹙眉。 朱利安摸了摸黑猫的背脊,看了他一眼,向露台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一个小甜饼,就当新年礼物了。 蟹蟹评论区小天使对我改了又改的剧情的支持,还有长评(*  ̄3)( ̄ *),大纲大致定下来了,好不好我也只能尽全力写了_(:з」)_ 第24章 新章七 一晚上的舞会简直令庄晏身心俱疲,但国王的宴会要持续三个晚上,之后庄晏的叔父叔母直接乘坐飞船回海棠行,而庄晏作为他父亲的代表,还要留在帝都,无数的见面和应酬在等着他。 在这些事情上,庄晏远不如他久在帝都的堂哥得心应手,庄晗提点了他不少,总算不至于出错漏,心中虽然烦躁,但也知道这些不得不做,以后要从父亲手里接过家族,还有更烦的。 这样忙碌了近半个月,一天一位第二集 团军军官来到庄晗的官邸造访。 庄先生您好,我是绿野号的负责人。 庄晏蹙眉道:你好,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军官道,绿野号在港口的停泊位发生事故,无法按时起飞了。 和来时一样,庄晏原定是和周玉臣一起再坐绿野'号回去,因为快到新年了,飞船会把他送回他的家乡海棠星系。 就在前一天,一艘飞船入港时发生航道错误,撞进了绿野号的停泊位置,两艘飞船相撞,出了不小的事故。 我知道了。庄晏道,那么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麻烦贵船了。 不不。军光连忙道,王储殿下听说此事,已经借了殿下的私人飞船蓝鲸号出来,庄先生不用担心回去的事,只不过是出发日程要晚两天而已。 庄晏道:不,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这军官露出为难的神色。 旁边的庄晗咳嗽一声,对那位军官笑道:他会坐上蓝鲸号的,少校不必为难,回去告知出发日期就好,劳烦少校跑一趟。说着拉拉庄晏的袖子。 庄晏冷着脸,被庄晗扯着袖子,到底没有出声反对,军官这才松一口气,拿起军帽戴上,压了压帽檐道:那么告辞。生怕多呆一会儿庄晏又变卦,总算知道为什么上将吩咐要他亲自上门传达消息了。 又过几日,飞船启程。 庄晏乘车来到港口,庄晗的休假日还要迟些天,不能和他一起,斯蒂文则被派去办其他事了。 悬浮车进入停机坪,庄晏发现除了自己和周玉臣外,还有另一队人也在蓝鲸号旁准备上飞船。 那队人的悬浮车停在他们前面,车门打开,下来两名女佣,然后是一只白嫩的手伸出来,一双精致小巧的高跟鞋小心翼翼踩着短梯上下来了。 港口风大,少女的裙摆被吹得扬起,她挽了挽鬓角的碎发,在女佣的搀扶下,抬头看到庄晏,微微笑着屈了屈膝道:庄先生。 庄晏看到那悬浮车上的兰顿家的家徽,便知道她的身份了,点点头道:兰顿小姐。 兰顿小姐身边的女佣道:周上将邀请我们小姐一同乘坐飞船回去。 庄晏面无表情地唔了一声,再一颔首示意失陪,便跟随舷梯旁的军官上船去了。 斯蒂文不在,卫队队长便代替他向庄晏补充道:兰顿元帅曾经是周上将的长官,据说对周上将很是栽培。 这我知道。庄晏道。他之前查周玉臣的资料,对这一段也有提过。 过了一会儿,等兰顿小姐一行人也上了船,飞船便开始启动,脱离地面,向高空加速飞去。 因为捎上一个兰顿小姐,飞船没有走他们来时的路线,这使得路程变长,在靠近帝国边缘的地区绕了一个圈。 飞船要先前往星际空间站,在空间站中进行时空跃迁,到达另一个空间站,然后再继续飞行,宇宙中的航行,便是在空间站之间跳跃。 前往空间站的两天,庄晏基本都在自己的套房里,没有出去。 两天后的夜晚,飞船到达最近的星际空间站,空间站建立在莱昂星的外围。 在帝国,贵族们拥有各自的辖域,大到数十个星系,小到一两个星期,贵族各自治理自己的辖域,拥有收税和养兵的权利。而莱昂星系则属于爱德华王储,莱昂取自古地球的英语lion,雄狮,而帝国皇族的族徽正是雄狮与蔷薇。 飞船要在空间站经过检阅,然后进行空间跃进,检阅之后,所有人都要进舱,在飞行舱的保护下直到跃进结束。 当天夜里,飞船迟迟没有发出入舱通知。庄晏在房间里睡着,却做了个噩梦。 梦里全是白的,那种灰暗的白。庄晏就在这样一个白色的世界里走着,好像永远到不了尽头,他好像也没在期盼尽头,他唯一感到滚热的是眼眶,酸涩胀痛。 他眨了眨眼。在他的正前方,一个黄灿灿的,被光照耀着像镀了层金的物体在走动。 他跌跌撞撞地跟着它往前走。 庄晏一个踉跄摔在地上,那动物也停下来。庄晏趴在地上,意识到那白色原来是厚实的雪。 他缓缓闭上眼,心甘情愿地陷入黑暗。感觉的身体像锈住的机器,一点点停止运转,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他的身体里只剩了心脏跳动的声音,频率越来越低,他以为死亡要给他解脱了,然而忽然之间,胸腔里又用力地搏动了一下。 咚!好像一面大鼓响在他耳边,震得他脑子里嗡嗡直响。 咚! 他发现原来不止他的胸腔里在跳动,在远处,一个有力的心跳在和他遥遥呼应。 庄晏睁开眼来。 他摸摸自己的脸,眼角有一点湿润。这个梦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房间里的光线跳得很暗,他躺了一会儿,又闭上眼,他感到无比疲惫,想要睡个好觉。 可这一次,他的精神触丝却活跃了起来。 他不像很多向导,在觉醒之后养成习惯,见到人时下意识伸出触丝,去探寻对方的精神领域。对于精神力强大的向导,这种了解人的方式比起说话等交流方式要有效得多,这也是为什么向导大多都较为温和寡言。 他从不这样探寻别人,塔的导师赞叹过他过人的精神力和对精神触丝的掌控能力,仅仅不到三个月,便胜过了许多觉醒十多年的老向导。 但他从来不伸出精神触丝,他让它们犹如理好的毛线团,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精神领域里。 今晚,此时此刻,毛线团有些不安分,开始向四周延展,而他因为噩梦的原因,也没什么精力去遏制它们。 毛线团延展成一张网,慢慢扩大,笼罩了这艘飞船,越过层层楼板,房间,船上沉睡的人和醒着的岗哨,在网中就好像一个个小小的星云,发着大小不一的光芒。 网丝像海中水母的触丝一样款款拂动,找到了整座船上最为耀眼瑰丽的那团星云。 一个男人,一只漂亮又威猛的雪豹趴在地上,忽然扭过头,朝网的方向看来。 庄晏再次睁眼。 这下他坐了起来,手抓紧了被褥,脸色有些难看。 他深呼吸一口气,打开终端,询问自家的卫队长:为什么还不进舱? 兰顿小姐说想看看莱昂星的海景。 莱昂星系作为王储的辖地,非常富饶,靠近星系外围有一颗行星,百分之九十五表面被海水覆盖,海洋景色在星区之间都是有名的。庄晏看了眼窗户,飞船此刻还是夜晚模式,现在行星上? 是,在薜荔港外。 庄晏结束通讯,走到落地窗前,取消了昼夜系统,遮光效果像幕布一样在他面前拉开,行星此时正好也是夜晚,他看到了一轮人工月高高悬挂于天空,平静的海面在月色下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庄晏手掌贴上眼前这片景色,额头抵在幕墙上,又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整理了一下衣着,走出房间。 他坐上电梯,到了飞船的甲板层,走出外舱门,飞船的防御罩做成了不可视的,看上去他就站在露天的甲板上,欣赏此时的月色。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庄晏双手插在裤袋里,有点茫然沿着飞船边缘空阔的长廊走,一直走到船尾,在转弯处,忽然定住脚步,转过身。 离他十几米远的雪豹的爪子刚抬起,定在了半空中,庄晏眯起眼,冷冷地注视着它。 雪豹见状,缓缓地走过来,月光把它的皮毛映得尤为庄严美丽,它走近了庄晏才发现,它嘴里还叼着一个马卡龙。 雪豹走到他面前,庄晏退后一步,看着它把马卡龙放在地上。庄晏似有所察,目光转过去,长廊的阴影有男人的身影。 周玉臣缓步走出来。 庄晏转身就走,周玉臣道:庄先生。 庄晏脚步不停。他沿着原路返回,周玉臣索性也迈开腿,隔着几米远的距离跟在他身后,雪豹蹲在原地,有点困惑看他俩的影子隔着一段距离移动。 忽然它的耳朵动了动,抬头看向飞船外不远处的海面。 庄晏和周玉臣也察觉到了海面的变化,俱都抬眼望去,顿时停下了脚步。 离飞船不远的地方,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下,幽深不可见的海水中,竟然出现一抹莹蓝的光,好像是巨大的生物在海中游动时,拖出的长长的尾迹,犹如最高明的画师,在大海这块深色的幕布上画下一笔优美至极的弧线。 巨大的美景,一时令人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与何人一起。 庄晏喃喃道:这是 巨鲸的尾迹。周玉臣道。 庄晏身体一顿,回过神来,便抬腿又要走。 庄先生。 为了那天所说的话,我向你道歉。周玉臣道,同时,我的本意也并不是要贬低海伦娜公主。 唯有提起海伦娜是庄晏不能忍受的,他停下步子,忍无可忍道:周上将,你说这些有意义吗?! 我想要澄清误会。 庄晏冷笑一声。 周玉臣也知道那天的争吵让他的本意有点站不住脚:当然,我的方式错了。 我错了这句话从周玉臣口中说出来,要是让爱德华王储路易斯等人,或者哪怕是周敦夫妇听见,怕是能当件稀奇事说上好几个月,可惜这里除了庄晏,就只有一只找不到意中兽的忧郁的豹子。 不,你没有错。庄晏道,你只是说出你的心里话而已。 不等周玉臣回答,庄晏便接着道:是,我就是在迁怒于你,自始至终你没有主动做过任何事,对于我和海伦娜,你只是坐在旁边看了看戏而已,外加打心底里不认同我的行为,你觉得我把大把的时间和心力放在一个女人身上的做法很蠢,是不是?这就是你说那么多话,心里想要表达的。 周玉臣一时哑然,觉得庄晏的确说中了他所想,但他又有哪里不对。 如果你就是这么想的。庄晏压着满心怒火道,那么我告诉你,周上将,纵使你的军衔再高,你的战术能力再出色,你也无权评价和干涉别人的生活!只有无知的小学生才会做这种事! 周玉臣看着庄晏,觉得对方说中自己所想的,但又完全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太矛盾了。周玉臣第一次觉得人心如此复杂难解,再怎么推演,也会朝莫名的方向滑去。 他不由得前进一步,但庄晏立即后退一步,气势汹汹,又充满防备地看着他:该说的都说了,什么合作就不要再说了,再见,或者说别再见了,周上将。 他说着便要转身离去,周玉臣却眉头一动,看了眼远处的海面,视线上移,一轮洁白的圆月。 初看时并没有觉得异样,但他是哨兵,目力惊人,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大步追过去,一把抓住庄晏的手臂。 庄晏一惊便要挣开。 周玉臣却牢牢握住他的手臂。庄晏正要发怒,却听周玉臣一拉他的手臂道:你看。 庄晏见他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时连他也看清楚圆月的异象了。 原本洁白无瑕的月盘中,出现了一群苍蝇似的黑点。越来越近,就在海面的上空,在刚才那一分钟的奇迹般的美景之上。 周玉臣的通讯仪响起通讯请求,他接过来,传来副官路易斯的声音:上将,大气中有不明舰队靠近! 周玉臣手指点了点耳麦,听着路易斯飞快的报告:初步估计规模:战机两千架,战舰一百艘,舰队人数约为三千人左右,距离三十公里,预计十分钟内抵达我船,已发出通讯请求,但被拒接,判定为恶意靠近 空间站没有示警吗? 一分钟前发来示警。 庄晏用力要挣开周玉臣,周玉臣握住他的手紧了紧道:你先不要动,待会我送你回飞船里。 路易斯在那边听见,顿时猜到周玉臣身边的是谁,咳嗽一声,朝正听命令的其他人使个眼色,道:报告完毕,绿野号卫队已全体待命,请阁下指示。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就是日更了,周一入V,明天会给大家双更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19) 第25章 新章八 飞船外的炮火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 中微子光束炮轰在蓝鲸号飞船的防御罩上,这艘飞船作为王储的座驾,防御力相当不俗,被穿透力极强的中微子炮击中后,护罩吸收了部分能量,船体只是晃了一晃。 飞船的中心大厅,近身护卫在外面,而除了船员和护卫队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惴惴不安地等待外面的消息。 兰顿小姐的女仆端来一杯热咖啡给她压惊,兰顿小姐还没接过,飞船忽然晃动一下,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往前倾去,兰顿小姐和女仆都尖叫一声,引得大厅里的人都看过去。 女仆急忙为她擦拭裙摆,小声道:小姐,要不要去房间换身衣服? 不!兰顿小姐苍白着脸道,就在这里,周上将会保护咱们的。 袭击刚开始的时候,船长发广播让大家进舱,然而飞船被密集的炮火压制,压根就飞不起来,只能在近海区域配合护卫队躲避炮火,于是进舱改成了在大厅干坐。 庄晏坐在大厅角落的桌子里,手握钢笔,在一个纸质的笔记本上书写。大厅里充满了紧张的气氛,所有人都不吭一声,于是庄晏刷刷刷书写的声音格外明晰。 兰顿小姐坐了一会儿,转头看庄晏,勉强道:庄先生,你在写什么? 庄晏道:遗言。 兰顿小姐脸色一僵。其余人也被庄晏的话刺了一下,但仍然道:这位先生也太杞人忧天了,哪里会到那个地步? 庄晏停笔道:是。你们没听出来我在开玩笑吗? 大厅在飞船中部,明明不透风,但众人仍感到一阵冷风吹过。 庄晏把手头的日记写完,将钢笔同笔记本一同收起,想了想,走到大厅侧墙前按一个按钮,虚拟屏幕竖起,飞船的外部摄像头打开,将外面的战斗情况即时转播给大厅内的众人。 不要!图像还没出现,兰顿小姐又叫道,手紧紧攥着裙摆,别让我们看这个。 庄晏道:人类的恐惧往往源于未知。当你了解你的敌人,就不会再惧怕他们了。 兰顿小姐咬着嘴唇,和庄晏对视,庄晏一双湛蓝的眼睛很冷静,兰顿小姐胸口起伏了几下,低下头去道:你看吧。 庄晏连按几个按钮,虚拟屏分割成十几个格子,将不同摄像头摄录的景象显现出来。庄晏的视线飞快在上面扫过,兰顿小姐很不安,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袭击我们的是海盗吗? 从画面上来看是的。庄晏将格子中一个画面定住,放大道,星际海盗贪狼,标志是一个狼头衔着一柄滴血弯刀。他们的战机上有这个图案。 贪狼是宇宙中臭名昭著的一伙海盗,武装力量不容小觑,不光打劫飞船和运输舰,有时还会去侵略欺凌一些偏远的小星球。 所有人吸了口凉气,有人道:海盗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庄晏道:可是对面火力明显是我方的数倍,而且只来了小簇的守军。援军主力都一个小时了还不来,恐怕莱昂星上根本兵力空虚,几个小时内是不会有援军来了。他回头看忐忑的众人,嘴角勾起一个惯常的有点讽刺的笑容:或许我们的确该提前准备一下遗言。 A1、C3、E6机迫降! 敌舰数量还在增加。 周玉臣道:接通近港驻军。 通讯不一会儿就接通了,莱昂星驻军军官表示,除了蓝鲸号,附近还有两艘飞船也遭到拦截,军队正在赶来,但在路上被绊住了。 周玉臣面容冷肃道:这里是你们的驻地,为什么后防如此空虚?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却让军官擦了把汗道:前几日邻近的赤狐星告急,舰队都被抽调走了。 周玉臣眉头微蹙,但眼下已经不是责问当地驻军的时候了,沉吟一息后道:港口驻军的机甲战队被抽走多少? 军官道:并没有抽走,但只有一支中队。 足够了。周玉臣看着战损报告,A、C、E、F组垫后,D、B两组侧翼保护,掩护飞船向港口撤退。 巨大的光炮带着长长的尾部,再一次撞在飞船的护罩上,护罩蓝光一闪,再次吸收能力,但这次的蓝光比先前要黯淡得多。 飞船摇摇晃晃地调转方向,向莱昂星最近的薜荔港驶去。 周玉臣倚靠在驾驶座上,眼前是虚拟屏传像的炮火,脑子里在思考如何对面的舰队将会如何分兵,如何攻击,而他们的卫队该如何化解。 脑中还有一块小小的地方。高匹配度的哨兵和向导,即使未曾结合,也会时不时产生共鸣。尤其是在两方精神力都相当活跃的时候。 他便靠着这点小小的共鸣,精神力伸出一根小小的丝线,远远的牵系在飞船里的那个人。 一个半小时。 庄晏站在虚拟屏前,最中心一格是飞船正前方的景象,已经接近了夜色下的薜荔港。 护罩又挨了一记中微子炮,微弱的蓝光一闪,被一炮轰出了一个大洞! 与此同时屏幕前的庄晏也一个踉跄,桌子上摆的咖啡杯摔碎在地上,大厅内众人已经坐在座位上,固定了安全设施,跟着飞船摇晃,庄晏竭力维持平衡,走到先前的位置坐下,也将自己固定在墙边。 屏幕上显示带有贪狼图案的战机冲入大洞中,光炮射向外部的船体上,不一会儿,屏幕上一部分的各自或零碎或黑暗,外部摄像头被打坏了。 又有一架战机冲进来,朝着摄像头正面发射光炮,大厅的人冷汗沁沁地看着战机靠近船体,忽然从旁一发高能粒子炮,精准击中战机的驾驶舱,战机当即爆炸,坠落。 大厅里的人松了一口气,随即看到破碎的画面里出现了一道高大的流线型的人形,冰冷的铁甲沐浴着月光,两脚推进器放出炽热光芒,迎着冲进护罩的数架敌方战机,当即欢呼起来道:是机甲! 摄像画面里出现一架,两架,三架每出现一架,众人的心就安一分。 三个半小时。 虽然摄像头已经大部分损坏,但感觉得出来炮火在渐渐平息,飞船晃动的幅度也在变小。 大厅的门突然打开,众人吓了一跳,却是飞船的船员,对庄晏和兰顿小姐道:两位可以从近身护卫中抽调几个人给我们吗?已经有五台机甲损毁,士兵的救生舱回来了,需要人手把他们接进飞船内部! 我的人你都带走吧。庄晏松开固定装置,船员忙道:您就不必去了。 庄晏想了想道:我是向导,等你们把人带进飞船内部,我应该帮得上忙。这只是暂时停火? 船员点点头道:海盗舰队还停留在大气层外,恐怕还会有第二波进攻。 庄晏道:那么我起码可以给机甲战士们帮点忙。 船员感激地朝他鞠躬。飞船临时辟了一间医务室作为疏导室,周玉臣的亲卫队中就有随行的向导,已经在疏导室里了。隔壁其余的医务室躺满了伤员,船上的医护人员正手忙脚乱地帮他们处理伤口。 庄晏和那名向导在疏导室等待片刻,便有隔离舱陆续被人送来,舱内是机甲损毁后被隔离的驾驶员。 机甲和人类的其他战争武器完全不一样,它是依靠驾驶员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发动的,驾驶机甲的只能是哨兵。 哨兵在驾驶机甲时,要打开知觉屏障,精神触丝与机甲对接。这个过程称为锐化,此时哨兵的大脑可以截留任何接触到的信息,五感对光线、声音等极其敏锐,譬如在旁人眼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锐化状态的哨兵可以捕捉稀少的光线,行动就好像一般人在白昼下行走一样。 这样敏锐的感官,会使哨兵在短时间捕捉大量的信息,具有强大的洞察力的爆发力,在战局瞬息万变时,战斗就会变得非常高效,但仅限于战场,机甲中的驾驶舱里。如果哨兵在锐化状态中,毫无准备地脱离隔绝的驾驶舱,比如机甲坠毁时,这时太敏锐的感官将难以负荷外界过载的信息量,给哨兵造成极大的痛苦。 因此离开战斗之后,哨兵又要自我钝化,将五感恢复到正常的程度,重建知觉屏障。这是锐化的逆过程。隔离舱正是用来保护哨兵,让其完成这个过程。 钝化可以靠哨兵为自己注射药剂,勉强建立起知觉屏障。但如果向导帮助的话,效率会大大提高,而且建立起的知觉屏障也更稳固。 事实上越强大的哨兵,越离不开向导。 庄晏看着隔离舱内的年轻士兵,他的双眼充血,瞳孔收缩,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显然还在经历机甲坠毁时精神连接断开的痛苦。 塔的高级班就有训练如何帮助哨兵稳固知觉屏障,不过他还从没在一个机甲战士身上实践过。 庄晏将手轻轻搭在隔离舱上,闭上眼,精神触丝伸出去,士兵的意识云正在剧烈地波动,向中心收缩,这是因为知觉屏障还没建立起来,承受了太强烈的精神刺激。 共鸣增强了。机甲凌空一踏,挥动链剑,将迎面来的战机一劈为两半! 机甲舱里的周玉臣睁开眼。庄晏在替伤员做治疗? 庄晏的精神触丝像蚕丝一样伸出去,将士兵的意识云轻轻包裹住,为它提供了一层壁垒。 士兵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庄晏耐心地引导他自己的精神触丝,抚平其中紊乱的部分,构建起一层屏障,就像工匠一点一点修补一座残破的围墙。 最后屏障建立,士兵双目中血色褪去,隔离舱检测到他的身体参数回归正常,自动打开。 一只耷头耷脑的狼犬出现在隔离舱旁边,庄晏看了它一眼,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士兵看着面前不苟言笑的金发男人,很快茫然中恢复了一点清明:谢谢。 你需要再休息一个小时。庄晏说着,已经走向下一个隔离舱。 六个小时。 庄晏替眼下送来的最后一个士兵构筑好精神屏障,令其在舱内短暂的休眠,暂时没有隔离舱送来了。 他吐了口气,第一次就这么过度使用精神力,让他感到极度疲乏。船员为他们端来饮料。庄晏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感觉到大脑一阵一阵的胀痛,仿佛要炸开了。 另外那名向导也坐下,和他一样的疲惫不堪,但却笑着问道:庄先生,你以前参战过吗? 庄晏摇了摇头。向导挑眉,有些惊讶道:但你的精神构筑做得非常不错了,很多有不少参战经验的向导也没能做得比你好。 对于素不相识的人的称赞,庄晏也只是点点头。他忍着不适,想起什么,问道:周上将那边情况如何? 船员道:上将还在外围率领部下作战。援军还没有来,但上将让副官转告我们不要担心。 庄晏听了,没再说什么。 船员道:两位先生,趁着暂时没有伤员来,旁边有几间安静的房间,不如先去暂时休息一会儿吧。 一旁向导起身,对庄晏道:你也去休息会儿吧,不要让精神负载过重。对后面的治疗有好处。 庄晏想了想便也起身,两人跟随船员,出门右拐,各自进了一间有简易支架床的房间休息。 庄晏躺下,闭眼放松意识,休憩片刻,忽然门外有人敲门道:庄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可能双更不动了,大家先看吧 第26章 新章九 庄晏睁眼道:什么事? 门没上锁,一名船员打开门来道:又有新的隔离舱被送来了,请您过去帮忙治疗。 庄晏坐起身来,打开门,只见到身穿制服的船员冲他礼貌地笑了笑,伸手示意右边道:请往这边走。 这名船员并不是方才陪同的那名,庄晏道:疏导室不是在那边吗? 船员道:这次的伤员较多,又新辟了一间疏导室。以便两位各负责一间。 庄晏点点头,跟随船员右拐,这时走廊晃动了一下,又有高能炮火击中飞船了,好在庄晏已经能够掌握平衡,便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船员道:不是很乐观。 庄晏皱了皱眉,船员把他带到一间舱室外,侧身转动把手道:就是这里 因为他手伸得较长,一截手腕从船员制服的袖口露出来,露出半个刺青。庄晏瞳孔一缩,目光再一抬,舱室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隔离舱,什么伤员! 然而这时反应过来已经太晚了,庄晏感到一股大力将他猛地推进舱室内,随后门重重关上! 庄晏一个踉跄,转身的同时手搭上腕上的终端,然而对方速度比他更快,直接飞扑上来,将他一只手臂反剪在背后,喀拉一声,手臂脱臼了。 庄晏额头上登时冒出细密的冷汗,那人将他压制在地上,低声道:庄先生,配合一点你就不会吃苦,我们得到的命令之一是,如果不能把你带出这座飞船,便就地格杀。 庄晏道:你们的目标是我? 可以这么说。那人将他的终端卸下来,直接踩碎,然后拿出一支针管,对准他的颈动脉扎进去。 庄晏无法反抗,这是个普通人,他没办法动用精神攻击,伴随着被针管注入药剂的胀痛感,瞳孔失焦,意识逐渐模糊。 注射完毕,那人抬起庄晏的头,见他神情呆滞犹如木偶,便一把将人拉起来,带出了舱室。 线断了。周玉臣在那一瞬间感觉到。 我要返回飞船。 周玉臣对频道里说,掩护我。 绿野卫队里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亲卫,他下达的命令,毫不犹豫便立即执行。 两架机甲冲上前,替前方一架机甲挡住炮火,十二米机甲在空中一个灵巧的翻身,双腿推进器聚能,朝飞船冲去。 还没抵达飞船的防御罩,那边就传来消息:上将阁下,庄先生失踪了!有人混进飞船,顶替船员 定位还在吗?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20) 体内定位器还没被发现!那边松一口气。马上为您发来。 路易斯在频道里说:派一个小队跟你去。 不用。周玉臣道,海盗还有一波攻击,你们仍然按照原计划迎敌,注意拦截,不要让他们分兵去支援绑匪。 机甲在接近蓝光防护罩时上半身猛地上抬,如同翱翔的天空巨人,擦着防护罩,向天空急冲出去。 庄晏再醒来时,感觉很糟糕。 不仅仅是脱臼的手臂,还有大脑,那一管注射的药剂显然是针对向导的,他显然感觉自己的思维像一把勉强握起来的灰尘,稍不留神就会涣散开来。 他睁开眼,视野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但通过前方的屏幕,和较为狭小的空间,判断出自己正在一座小型飞船上。 驾驶舱里有两个人,一名驾驶员,还有一个人,就是在蓝鲸号上袭击他的冒牌船员。驾驶员一身隆起的肌肉,是一名哨兵,量子兽是一只鬓狗,背对着庄晏。 哟,醒得还挺快。 冒牌船员本来张开双臂,闲适地靠坐在沙发上,庄晏睁眼辨认了一会儿,被他发觉,走过来踢了庄晏一脚:看来的确精神力不俗,难怪头儿派我去,要是换个哨兵,还未必能成。 驾驶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下手轻点儿,这好歹是个向导。 冒牌货道:怎么,怜香惜玉?向导对我来说可没什么意义。 不过既然是周玉臣的未来伴侣,啧啧啧。他俯下身抓起庄晏的头发,长得没影像看起来那么难看,这头金发很漂亮,还有蓝色的眼睛 我说你!驾驶员提醒道,别乱来,这人很重要。 我当然知道。手指摸上庄晏的眼睛,冒牌货吹了个口哨,眼神很倔强,说不定在床上会很带劲。就是年纪大了点。要是再小个十岁就好了。喂,不说话吗?我没堵住你的嘴啊? 此时此刻,庄晏心里反而十分冷静,一边抵抗着药效,思考从袭击开始到现在的所见所闻,一边脸上露出阴沉的表情,暗含五分忌惮五分愤怒: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知道知道。冒牌货笑嘻嘻道,庄氏的长子,继承人。用手指勾了勾庄晏的下巴,一头大肥羊。 庄晏恼怒地闪过他的手:你们想要什么?钱?口气故意带上一丝轻蔑。 你们这些贵族,都落到别人手里了,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冒牌货钳住庄晏的下巴,冷笑道,你倒是说说,庄氏能给多少钱? 庄晏倨傲道:只要把我放了,数目绝对比你猜想的要多。 哦冒牌货拍拍他的脸,换来他更恼怒的瞪视,那真不好意思,已经有人先于你出价了。 庄晏目光一闪道:你们受人指使? 冒牌货看着他,笑道:没错,贪狼可不只是海盗,还是享誉星际的佣兵团,接下的委托就一定会尽力完成,这是信誉问题,所以庄先生,你出再多钱也没有用喽。 庄晏高声道:哪怕我出双倍,十倍? 冒牌货哈哈大笑,庄晏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 有人雇佣海盗绑架他,这个人会是谁?能让海盗不惜出动大型舰队公然包围飞船 庄晏脑中思绪飞快闪过,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脑子不大好使的、骄横的贵族,继续高声道:跟庄氏作对,你们吃不到好果子的!不光庄氏,还有周家,兰顿家 冒牌货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目光暗含不屑。 还有莱昂星的驻军,为什么碰巧就被大批抽走?庄晏道:你们的舰队撑不了多久,马上就会有援军到来 那不是我们的舰队。冒牌货终于道。 庄晏面上一怔,心中却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从影像中看到的舰队,虽然做了伪装,但隐隐约约透露出正规军的素质。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对象是他,但不止他,除他之外,应该还有正指挥作战的周玉臣。 冒牌货道:这是一场报复。但你不用担心,你对他们还有用,你的性命暂时还得留着,到时候他摸摸下巴,嘿嘿笑道:或许真能用你跟庄氏狠敲一笔呢。 好了。驾驶员道,马上出大气层了。把人弄晕,别跟他废话了。 好吧。那人笑道,说着将庄晏的头粗暴地往墙上一撞。庄晏又晕了过去。 这次死了不少兄弟。驾驶员随之道,原以为里应外合,咱们又只负责绑架,该很轻松才对。我们小瞧了帝国军人。 是小瞧了周玉臣。冒牌货道,如果换做二当家来指挥这次行动,肯定不至于拖这么久,不得不启用计划B。 二当家压根就不想蹚这趟浑水。眼下周玉臣的亲卫队还在顽抗 正说着,忽然频道里传出两人队友的声音,有一架机甲跟在后面! 两人一惊,影像传到屏幕上,只见一架帝国zn860型号的机甲已经追上了飞船后面,数架战机。 冒牌货仔细看了看,笑道:才一架机甲,帝国人也太 小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只见队伍末尾的一架战机爆发出耀目的白光,翻滚着坠落下去。 快 频道里驾驶战机的同伴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再次传来轰然爆裂声。 草!驾驶员骂道,飞快地按上几个按钮,拉下操纵杆,飞船全速前进,船体上炮口纷纷调转,朝后开火。 然而警醒过来已经是太晚,来不及惊讶、愤怒,不到十五分钟,跟随飞船的近十架战机全部坠毁。 驾驶员手忙脚乱地驾驶飞船全力逃亡。冒牌货则迅速抓起软倒在墙边的庄晏。 飞船即将冲出大气层,却猛地震荡了一下,像个醉酒的人一样往一边倾斜下去,驾驶台屏幕上显示出飞船的简易结构图,部分线条变成了红色,电子女声道:左侧引擎损坏,左翼 迫降倒计时,十,九,八 伴随着没有感情的女音,飞船像折翅的鸟儿一样又坠落下去,朝着大海一路歪歪斜斜地滑翔。 飞船里的人因为剧烈的摇晃趴在了地上,冒牌货在混乱中抬头朝同伴想要吼句什么,并打算抽出腰间的爆能□□,却摸了个空。 他低头,看到原本应该昏迷过去的庄晏正抓着他的□□,并在一瞬间扣动扳机! 冒牌货痛苦地大吼一声,爆能枪在他的大腿烧穿了一个洞,靠近了甚至闻得皮肉的焦味。 杰拉德!驾驶员吼道,却不得不坐在驾驶座上操控飞船,□□乏术。 你个婊|子养的!庄晏不会用枪,刚才那一下的后座力直接震得他手里的枪落在了地上,被冒牌货重新抓起,忍痛拎起庄晏的衣领,怒吼着用枪口对准庄晏的太阳穴。 我劝你不要开枪。庄晏声音低哑,语调沉静,全没了方才的恐惧、慌张、气急败坏,又像平常那样带有一丝讽意,杀了我,待会你们就只能死在开机甲的人手里。 冒牌货目眦欲裂,飞船大幅度的摇晃着,冒牌货的一条腿被庄晏那一枪打断了大腿骨,在晃动中疼痛难当,却还是没有扣动扳机,。 这次庄晏也跟随飞船不停晃动,药剂的药效又开始发作,他感觉脑袋就像被人从当中劈开一样,眼前的色彩一阵阵模糊。 驾驶员竭尽全力,终于使飞船迫降在了茫茫海洋中,一座布满岩石的小岛上。 驾驶员急忙解开座位的安全固定装置,大步过来,一巴掌扇在庄晏的脸上,又去握同伴的肩膀:杰拉德,杰拉德!他身边的鬓狗冲庄晏凶恶地龇牙。 冒牌货失血过多,瘫倒在地上,道:那个人跟上来了。驾驶员用治疗仪替他止血,但他的行动力是彻底丧失了。 哨兵的力量非比寻常,庄晏被扇得直接在地上滚了两滚,颧骨都像移了位似的,鼻子里一股热流流下来。这时飞船的频道沙沙一阵,接上了机甲发来的通讯。 离开飞船。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否则我会让它在十分钟内爆炸。 庄晏勉强爬起的动作一顿,那是周玉臣的声音。 别出去。冒牌货道,是周玉臣,他可舍不得他的向导死。 他们不回答,很快有驾驶室的舱门震荡几下,向外倒下去。冒牌货道:小心狙击手。驾驶员立即拖着他往隐蔽的地方躲。 舱门倒在地面上,一阵海风吹进来,这是岛屿夜晚的海岸,高达十二米的机甲巨人静静地站在浅水区,不一会儿,驾驶舱门打开,伸向地面,男人跳下机甲,朝飞船大步走来。 驾驶员瞪着眼睛,抓起庄晏,枪口抵在他太阳穴上,挡在同伴面前。 驾驶员道:你再走近一步! 周玉臣在舱门不远处停步,道:你应当明白你们的处境,不杀他,你们会成为俘虏,杀了他,你们会死。 冒牌货咧嘴怪笑道:恐怕成为俘虏,比死还难受咧! 周玉臣和他说话,目光却自始至终只在庄晏身上,道:你们要怎样? 冒牌货道:让你的部下给我们送一艘飞船来。只要飞船,不要任何人跟随! 周玉臣没有一丝犹豫,抬手对通讯仪下令道:开一艘飞船过来,不要跟随。 冒牌货眯起眼,对驾驶员示意庄晏道:打断他的腿。 慢着!周玉臣脸色一沉,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商量,不能伤害他。 冒牌货冷笑着指指自己的大腿,道:周玉臣上将,你看看,你的向导把我打成什么样了?以牙还牙,我这人公平得很。 海滩上静了一下,冒牌货又咧嘴,对驾驶员说:开枪。 慢。周玉臣注视着庄晏。庄晏此时此刻看起来狼狈起了,脸上一个巴掌印高高隆起,额头擦破,鼻血长流,身形佝偻着,可就是这么一个姿态,似乎仍然是骄傲的,仍然蔑视着他的敌人。他打伤了你,我替他。 说出这句话时,周玉臣看到金发男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一双眼睛在船舱里稀疏的月光中闪动了一下。 很漂亮。他有点不合时宜地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V章卡住了,唉 第27章 新章十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肥来了 下周一开始我就恢复更新了,事实上从十八章开始到前面几章,全部是新内容,大家可以当更新看,而这几章则加了一些内容进去,大家可以顺带再一看。 当时太卡我写不下去了,因为我发现笔下的人物完全是破碎的,并不能立起来变成一个讨人喜欢的角色,尤其是攻,所以我迷茫了,就停下来没写了。 过了这一个月,我终于在心里稍微的有了小攻小受的影子。 之前的我把小受写得太无脑,缺乏理智,小攻则完全不能称之为一个角色,这样的两个人,我没办法写出他们之间的感情,那种谈恋爱的感觉更不会有。 现在我稍微能够把他们写得可爱一点了,所以我把文章从十八章开始重写,重新写出两个人物,希望大家能喜欢。写文说到底,还是要自己能有所感觉吧。 庄晏没想到追来救他的人是周玉臣,但转念一想,能开着一驾机甲跑来跟一群人对垒救人,的确是周玉臣的风格。 他想起自己在论坛吵架时写的那篇文章里,说周玉臣对自己的实力过度自信,让其部下对其建立起盲目的个人崇拜。 现在,过度自信的周上将一个人开着机甲跑来救他了。 他被注射进身体的药剂影响,意识一会儿陷入混沌,一会儿又清醒过来,他听到周玉臣的声音时清醒了一下,随后又昏昏沉沉地听着舱门落下,周玉臣跟挟持他的两个人对峙。 直到听到那句我替他,庄晏心头一震,恍然惊醒:这人想干什么,难道打算把自己也搭进来? 他抬起头,周玉臣在不远处和他对视。 庄晏暗自吸了口气,闭上眼,开始调集脑中因药剂而溃散的精神触丝,慢慢地聚拢。 两个海盗也愣了一下,冒牌货不由大笑道:哎呀没想到,周上将还是个情钟! 我替他。周玉臣说着,抬起□□,对准自己的大腿,看清楚了,是一样的地方。说着扣动扳机,大腿上登时出现一个血洞,周玉臣闷哼一声,往前方踉跄了几下,朝地上跪去。 两人没想到他的居然如此干脆利落,俱是一愕。 驾驶员不免晃了神他们用庄晏要挟周玉臣,倒是没想到周玉臣比他们想象的要更紧张这个人质,毕竟从目前情况看来,两人虽然匹配,却并未结合。 但周玉臣不等他们出口威胁便自损战斗力,简直是把这庄家的继承人当成一个大宝贝,生怕他受丁点伤害。看来此人就是周玉臣的大弱点,只要抓牢了他,就有逃生的希望。 驾驶员这一晃神思索,心神不由得一松。恰恰在此时,一股极强的精神力侵入了他的大脑,刺中了他的意识云! 啊!驾驶员惨叫一声,任何哨兵都无法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承受这样的攻击。 倒在地板上的冒牌货迅速反应过来,抓起一旁的爆能枪对准了庄晏,然而庄晏早就做好准备,在驾驶员放松对他的钳制后,奋力往前一扑,爆能光束擦着他的肩膀飞过! 与此同时,原本大腿受伤、眼看不支的周玉臣靠着看似不经意的几步踉跄接近了舱门,骤然暴起,犹如极限速度中的猎豹,进入舱室将驾驶员扑到,扳过他的枪,对着冒牌船员连点三下,分别打中了他双手和一只完好的脚的腕骨! 啊啊啊啊!冒牌船员发出凄厉的吼叫。 鬓狗狂叫着冲过来,却见白影一闪,一只矫健威猛的雪豹拦在他面前,张嘴露出獠牙,发出震怒地低吼。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21) 周玉臣一个扭身,将驾驶员的头往地上猛力一磕,随即夺过他手里的爆能枪,在起身的两秒中利落地连点四下,精准有如机械,驾驶员随即变得跟冒牌货一样,在地上嚎叫着扭动。 鬓狗则被雪豹咬住喉管,直接往舱外一甩,鬓狗发出尖啸,消失了。 庄晏身子在地上滚过,压到脱臼的手臂,额头上的冷汗又渗出些许。 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他抬头,见周玉臣一手握枪,指着还在地板上挣扎的两人,一手抬起,对通讯仪吩咐了几句,即便腿上的伤口因为刚才一番暴起的动作渗出更多的血,十分骇人,脸色却镇定自若,仿佛此刻他是坐在千里之外指挥,而不是靠在自己腿上开个洞赢了这次的对垒。 他吩咐完毕,又一瘸一拐走过去,给两名海盗没人一记手刀,找来绳索将二人绑在一块,才道:援军到了,我的副官已经带队过来,二十分钟内到。 庄晏还趴在地上大口喘气,药剂的影响加上极度紧张,他刚才那一瞬间的闪躲透支了所有的体力。 你做得很好。周玉臣道,他的计划是先制伏哨兵,顺带按倒庄晏,而那个普通人当时开枪,他和庄晏肯定会有一个人受伤。 结果比他预估的要好。 庄晏喘了片刻,抬头和他对视,脸色煞白,几丝金发被冷汗浸湿,贴在额头上。 周玉臣道:我们先出去吧。他看看自己的伤口,能扶我一把么? 庄晏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几下,勉力爬起来,看到飞船里还有个医疗箱,便几步绕过陷入半昏迷的两名海盗,拿过来先给周玉臣做了个简易止血。 他的手还有些抖,不小心碰到周玉臣的伤口,后者也只是眉头微动,静静地等他做完,随之伸手接过医疗箱。庄晏则用完好的那条手臂搀着他,下了飞船。 其间两人没说一句话,似乎形成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无需言传的默契。 两人以十分狼狈的姿态在沙滩上走着,一阵阵海风吹来,刚才还剑拔弩张,激烈对峙,此时却又只剩下夜色里的静默。 就在这里吧。走到飞船的右侧,周玉臣低声道,坐下来,我替你把骨头接回去。 庄晏扶着周玉臣,两人靠着一块大岩石坐下来。 周玉臣的手轻轻搭在庄晏手臂上道:我动作会很快,要是疼你就 周上将帮人处置个伤口废话都这么多。庄晏道,嗓音沙哑。 周玉臣登时有点哭笑不得:会有点疼。 动手。庄晏道。 周玉臣便稍稍倾过身,双手摸着庄晏的骨头,一用力。 庄晏只听见骨头喀哒一声,登时脸色惨白,恨不得对着周玉臣大吼一声,这叫有点疼?! 周玉臣用医药箱里的工具替他把骨头固定好,见他低着头,看不清脸色,便伸过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只见庄晏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了,一双湛蓝的眼睛雾蒙蒙的,有什么在闪烁。 周玉臣诧异道:你哭了? 庄晏下巴挣脱他的手指,怒道:你才哭了!这是生理性眼泪! 周玉臣失笑,庄晏明显是养尊处优惯了,且帝国的医疗,早就可以帮人免除疼痛,他突然来这么一下,庄晏受不了也是自然的。 但毕竟是三十岁的大男人,要是换了别人,周玉臣难免觉得娇气,但庄晏这副模样,他却完全没感到嫌弃,甚至想如果庄晏再受不得疼一点,靠在他怀里哭一哭也是可以的。 也挺可爱。 他看着庄晏额头粘着的几丝金发,忍不住伸过手去,想替他把头发拨一拨开,他手伸过去,庄晏下意识一躲。周玉臣的手停在半空,两人之间顿时有点尴尬。 庄晏等疼痛过去了,用另一只手指指周玉臣大腿的伤口道:我帮你。 周玉臣动了动,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道:方才那个哨兵,你对他 庄晏打开医疗箱,单手操作治疗仪,周玉臣伸过手去和他一起动作。 庄晏道:我对他用了精神攻击。 周玉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庄晏用治疗仪为他做了简单治疗。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他们从未如此靠近过,可是经历了刚才一个小时的事,这样并肩靠在一起又显得理所当然。 海风轻拂,庄晏则想起了刚才那两秒钟内所见到的,周玉臣那远超常人的爆发力和速度,首席哨兵,竟可以达到这个地步?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周玉臣,他正在头仰靠在石头上,闭眼养神,眉锋扬起,侧脸的线条刚毅硬挺,脖颈的喉结偶尔滚动一下,像一尊完美的雕像,除了脸色因为失血而有些失色,似乎腿上的伤完全没影响到他。 但庄晏察觉到他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哨兵的感官比常人敏锐数倍,受创伤时承受的痛苦也是常人的数倍。越强大的哨兵越是。 如果你需要。他忍不住开口,语气还是那么生硬,我可以帮你做做精神疏导什么的。 周玉臣睁开眼,诧异地看向他。庄晏的脸色更僵硬了。 谢谢,不过还是不了。周玉臣犹疑道,我无法接受向导进入我的大脑 哦。庄晏飞快而短促地应道,眼光转向前方海面,是我冒犯了。 周玉臣还没会过意,等明白过来,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 又过了片刻,他听见很轻的一声:谢谢。 他回过头,金发男人眼睛看着地面,又抬起目光来对上他。 周玉臣道:那么之前我的道歉,你可以接受吗? 庄晏想都不想就说:可以。 周玉臣又道:我说那些话的本意,其实 他沉默,感觉自己居然有一丝踌躇,因为他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在语言方面居然是笨拙的。 我觉得你很好,你值得很好的。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庄晏怔了怔,心里忽然涌起一丝暖流,他从来没想到,他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居然在这一刻被自己的情敌用这样平常的一句话安慰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转过头去:我知道了,谢谢。 周玉臣不知道他已经被触动了,于是嘴角勾了勾:听起来好像我打自己这一枪,可以抵消一切了。 的确可以。庄晏掩饰似的立即道。这话也没有假,他当然知道和性命相比,他之前的那些不过是小恩小怨,但周玉臣这么一说,他又想到海伦娜迷恋身边这人的样子,于是又补了一句:差不多可以。 周玉臣笑了起来。 庄先生,你还是不要管这一枪了。还是按你想的对我吧。 我是在按照我想的对你。庄晏看着周玉臣大腿上还没完全愈合的血洞,你救了我一命,我希望可以帮到你。 周玉臣笑着看着他,庄晏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第一次不带任何敌意看周玉臣的脸,发现这人的眼睛的确很漂亮,漆黑的眼眸深处像有碎光在闪动。 就像空旷宇宙里闪烁的星辰。 要不。周玉臣,你握一握我的手吧。 庄晏眼角一抽,对上他的目光。周玉臣道:我小时候生病,我妈妈就会握着我的手。 你没断奶吗?刚刚还说要尽所能帮助人家,但一个高大精悍、刚才还在几秒钟内制服两名海盗的男人说出这种话,还是让庄晏感到一阵恶寒,嘲讽脱口而出。 庄晏干瞪着眼,周玉臣则眨眨眼。 好吧。周玉臣看了他一会儿,是我冒犯了。 他将头重新靠回岩石上,闭上眼,但嘴角始终不易察觉地翘起。 庄晏以一个僵硬的姿势坐在那里。 又一阵海风吹来,周玉臣感觉到身旁动了动,随后,一只冰凉的手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讶异地睁眼,他其实只是开个玩笑,但他的确能感觉到庄晏那双瘦而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正虚虚笼着他的手背,虽然十分僵硬,压根称不上是握住,这种肉麻的安慰方式对于庄教授来说显然比打他一枪还勉强,更别提还是对着自己的情敌。 他不禁笑了。 庄晏听到他笑,暗骂自己真蠢,居然还把周玉臣的话当真!他正要抽回手,却听周玉臣道:睡会儿吧。 庄晏动作一顿,周玉臣又道:你睡会儿,救援队到了我叫醒你。 男人的声音浑厚富有磁性,响在耳边,伴随着拂面的海风,相当催眠。 庄晏本就处在一个极度疲惫的状态,不过是因为精神高度集中强行忽略了疲倦。周玉臣这么一说,他开口想要拒绝,但头靠在岩石上,眼睛只是一眯,高度集中的精神如山倒般松懈下来,克制不住意识朦胧,眼皮沉沉地耷拉下去。 不到一分钟,他的呼吸就变得均匀,头垂下去,那只手也无意思地放松,切实地贴在了周玉臣的手背上。 周玉臣见他头耷拉得辛苦,便伸过手,让庄晏的头偏过来搭上自己的肩膀。 抬头望去,海天交际处透露出一丝曙色,黑夜将要消逝,黎明即将到来。 晚安。他轻声道。 第28章 哨兵 庄晏站在一团云雾般的气体凝成的平面上,困惑地看着周围。 在这宽阔的平面之外,是广袤无际、幽深如海的宇宙。数不清的星体在远处闪烁,犹如深海里粼粼发光的游鱼。 奇妙的是,如此空阔的景象,庄晏只身一人,却不感到孤寂,而是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平面并非完全平整的,云雾状气体在庄晏脚边翻滚,一些气体与尘埃凝结着拔地而起,足有十几人高,形成树状上升,又散成树枝一般垂下,许许多多这样的云树行成稀疏的树林,树枝交错成网状,树枝上甚至凝成了树叶的形状。 庄晏走进了树林,他看到那些叶片发着莹莹的光,表面犹如冰棱般可以照出人影。 庄晏再仔细一看,发现叶片上倒映的压根不是他,而是一帧一帧的画面。犹如电影的定格。 那些画面是 庄晏瞳孔一缩,他看了母亲,阿旭,他的过往里,许多铭刻在心里的画面。他不由得上前两步,再靠近一点,伸手去触碰那些叶片。 喂,不要乱碰。一个声音忽然道。 谁?! 庄晏立即转身,循声望去,只看到广袤深黑的宇宙,而平面和树林在那一瞬间窸窸窣窣的震颤起来,凝结的气体和尘埃重新散开,变成无数个光点 庄先生? 庄晏猛地睁开眼。 穿白大褂的医生夹着光板,俯身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庄晏看了他两秒,双眼重新聚焦道:我在哪? 这里是薜荔港的港口医院,你昏迷一天一夜了。 医用助理伸过摄像头,咔嚓给庄晏拍了张照,庄晏眯了眯眼,下意识抬起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他才感到自己全身乏力,大脑钝痛。 医生对着医用立体图像分析:外伤已经完全恢复了,但您的大脑向导的大脑构造比一般人更加复杂和脆弱,我们检测到您受了创伤,但不敢对您用过多的药剂。 您还是先吃点流食吧,虽然有营养剂输入,但您的胃需要一点安慰。医生道,需要的话,我可以立即让机器人送来。 谢谢。庄晏苍白着脸点点头道。他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总算记起了昏迷以前发生的事,袭击,绑架,小岛 医生道:那么有事按床头铃叫我们就好。 等等。庄晏这时喊住他道,除了我,别的人也在这家医院吗? 医生道:袭击中的伤员都在这里养伤,海盗已经逃跑,驻军也都调回来了,现在这里很安全。 庄晏听完,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么,周上将也 医生恍然,这才明白他要问的重点,笑道:我没有负责上将的伤情,不过据说并不严重,大腿上那一枪,位置相当精准既没有伤到骨头,也没有伤到肌腱。 庄晏再次点头,并对医生道:我知道了,谢谢。 医生笑着打量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庄晏躺在床上,看着房间的天花板,他的大脑还是有些混沌,不久,视线渐渐模糊了,他又昏睡过去。 这一觉再也没有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再醒来时,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他再睁眼,发现床前坐了个人。他皱皱眉道:斯蒂文? 斯蒂文本来垂着头在打瞌睡,闻声立即睁眼抬头道:醒了? 他感觉身体恢复了点,动了动打算坐起身来,斯蒂文倾过身来帮他调整了下枕头:最近走霉运就记得好好看黄历,你再这么折腾几次,别说你了,我都要累死在路上。 庄晏道:你觉得只是走霉运的问题? 斯蒂文和他对视一眼,坐回座椅上:伯父听我说了你的情况,就忙去了。这次的事闹得很大,媒体第一时间报道,我想接下来几个月,帝国民众都要牢牢记得你和周玉臣的名字了。 庄晏蹙着眉,斯蒂文知道他在思考,他自己心里对此事也颇多猜测,不过仍叮嘱道:刚醒来就不要想太多了。你的精神力透支得太厉害了,听说你在飞船上帮士兵做疏导,后来又被绑匪注射了药剂?我们不比哨兵,他们精神受创,可以依靠自己的向导,但向导却只能自愈,精神力透支是件很危险的事。 庄晏听到他后面几句便道:所以这不是很不公平? 斯蒂文翘着二郎腿笑道:不公平?那也未必,庄晏,你好像很抗拒向导对于哨兵的弱势、被支配关系,但你忽略了一点,在精神方面,哨兵对向导极度依赖,向导虽然弱势,但在这方面反倒较为独立。 这种依赖可不仅仅只是因为向导能帮哨兵做精神疏导,延长他们的寿命。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22) 庄晏面无表情道:那还能因为什么? 嗯斯蒂文想了想,有点难以形容,就我这么多年的所见,基本上所有哨兵在心仪某个向导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张开精神力去感知对方的位置、精神波动,你知道,哨兵的精神触丝张开得越远,他们受噪音的困扰也会越大,但他们就是忍不住,很多哨兵倘若感知不到自己的向导,还会变得异常焦灼、暴躁。 庄晏道:那是变态的控制欲,是他们异变的基因决定的,属于极强的领地意识作祟脱离理性,靠近兽性而已,和他们爱不爱自己的向导没有多大关系。 听到庄晏毫不留情地说出如此评价,虽然斯蒂文自己也是向导,但也忍不住道:也不能这么说吧?人的感情因素是最复杂的,你没有亲身经历过,怎么能这么武断地下评论呢? 置身事外难道不是最客观的评价态度吗?庄晏道,而且我爱过海伦娜,我知道远离兽性的感情该是什么样的。 斯蒂文看着他,嗤笑一声道:那除开所谓的领地意识,如果一个哨兵面对你的时候,既表现得冲动鲁莽,缺乏理智,又十分小心,留意着你的一举一动,说话老是前后矛盾,还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庄晏想了想道:因为他急需做疏导,还有些信息素紊乱?信息素紊乱往往导致哨兵对采集到的信息错误判断,语言矛盾,行为混乱这是向导手册上说的。 这是因为他喜欢你!斯蒂文没好气道。 斯蒂文嘲道:这是人类坠入爱河的普遍特征。庄晏,你还好意思说你爱过别人? 庄晏直起上半身,争辩道:理性的爱情,应该是彼此了解,拥有共同的 好了好了。跟庄晏较真,斯蒂文心想还是算了,人类感情千变万化,你那一套放在别人身上,也总有套不上的时候。 庄晏还没开辩对手就弃权了,他顿时有种一拳打进棉花的感觉,有点不悦,但还是换了个话题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斯蒂文道:伯父希望你尽快赶回去,我这次多带了一队人过来,这边也有驻军护送,能够保证安全。 庄晏道:那么等军方调查员过来问过话,我们就启程。 斯蒂文道:你不要再多休息会儿?他招手让机器人过来,把流食端上来,安抚庄晏空旷了一整天的胃。 庄晏喝了一碗白粥,吃了点这颗行星上的特产,感觉力气又恢复了一些,便掀开被子道:有换的衣服吗? 斯蒂文道:调查员下午才来,你急什么? 庄晏站在地上,道:我去探望周玉臣。 斯蒂文一愣,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他是知道周玉臣在袭击中英雄救美的事迹的:看来你们 你想多了。庄晏走过去,拿了一套衣服进卫生间换上。随即出门去了。 斯蒂文靠在椅子上看他的背影,挑了挑眉。 比起庄晏,同样还在养伤的周玉臣却要忙碌多了,先是莱昂星系的总督,诚惶诚恐地来向他表示歉意,随后是星系驻军军官。 莱昂星的兵力如此空虚,袭击发生时援军迟迟不来。周玉臣道,我看两位必须给个合理的解释,莱昂星是王储殿下的辖区,这关系到王室的尊严。 是,是。两人惶惶应道。 周玉臣目光淡淡扫过这两人的神色,示意副官送这两人出去。 人退出去,门被带上,周玉臣合眼养神。雪豹趴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用鼻尖把一个圆滚滚的橘子推出去,再用爪子扒拉回来。 忽然它抬头,两个圆耳朵动了动,周玉臣也察觉到了,睁开眼。 门被卫兵叩了叩道:阁下,庄晏先生来探望您。 请他进来。 庄晏走进来,穿着常服,周玉臣一看便道:庄先生,这是要走了? 庄晏顿了顿道:是的,等下午做过调查后就走。 他在靠墙一张椅子坐下,张张嘴,片刻道:我来看看你的伤势。 嗯。周玉臣道,随即又补充道:过两天就痊愈了,没什么问题。反倒是你。他看着庄晏,我让人去看过你,他说你的精神力透支了,这对向导来说很不好。其实他对向导的了解比较匮乏,那名被他派去探望庄晏的向导属下还跟他仔细解释了一番 我没事。庄晏道。 他一只手握着座椅的扶手,摩挲了一下,发现自己一时竟没什么可说,要再说一遍谢谢?大恩不言谢,那太多余。但要说些别的,他又一时无言,只因他一直以来视周玉臣为情敌,他可以说了解他的事迹,但从来没想过跟这人坐下来,用谈话来交换对彼此真正的理解。 在小岛上,因为刚经历过危机而产生的熟稔,在这里又烟消云散了,庄晏又记起了之前的周玉臣在他心里的形象,生疏,对立。 情敌变成了恩人,处理这种因缘巧合,实在令人感到棘手。 庄晏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再道个谢,然后告辞。人情记在彼此心里就行了。 他抬起头道:周上将对上周玉臣的目光。 他在看着他。庄晏忽然有种感觉:他一直看着他。 第29章 阴谋 庄先生。没等这个想法在庄晏脑子里转过弯来,周玉臣先道:能否把你被绑架的过程叙述一遍? 庄晏道:下午情报局的调查员也会来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跟我说点更的。周玉臣道,毕竟这次海盗袭击的目标,第一个是你,其次则也有可能针对我。 所以他们有相同的立场,而且彼此关联。庄晏顿了顿,斟酌片刻,便将那天被绑架后经历的一切叙述了一遍。 周玉臣听到那两名海盗说出那不是我们的舰队的地方,便道:这很奇怪。 他对庄晏解释道:他受人雇佣来袭击我们,他背后的雇主肯定不希望暴露身份,为什么要向你透露他们的安排? 他先是顺着你的话,告诉你他们是受人雇佣,这也还好理解,但又说出舰队不是他们的这种话,就好像主动告诉你他们和雇主的安排。周玉臣道。 庄晏想了想,的确如此。虽然他本身也抱了套话的意图,但回忆当时那名海盗的态度,却好像是有意跟他说这些话。 或许是已经把我绑架在手,所以不怕被泄露。 凡事皆有例外,何况星际间流亡闯荡的海盗,更明白什么叫世事无常。再者,即便是非法的雇佣组织,只要能成气候,也都是重视信誉的,这样随意透露雇主的身份和安排。周玉臣摇头道,作为星际间有名的海盗团,似乎有点缺乏职业素养。 职业素养被用来形容一群打家劫舍的海盗,庄晏嘴角抽动了一下,继续未完的叙述。 说完之后,周玉臣点点头,没有再做多评价。庄晏也没有说太多自己的看法,例如袭击他们的军队似乎具备正规军的素质,这些他都看得出来的细节,周玉臣更不会忽略。 他想到另一个疑问,那就是他被绑架以后,终端被踩坏,那些海盗也肯定检查过他身上有没有定位装置。他想起来一件事:我记得阁下在飞船启程以后,让船医来给我们植入一个皮下生物定位器 那个定位器由特殊材料制成,非特制的信号检测仪是扫描不到的,造价昂贵,时效只有五天左右,恰好就是他们的航程时间内。 想到这里,他不禁道:难道你之前就预料到 只是一个小小的预防手段。周玉臣挑眉道,我不知道会遇到袭击,但有异常发生,做一点防范措施总是没错的,不论最后有没有用。绿野号在自己的停泊位上被撞坏,就是一个异常。 庄晏一怔道:你的意思是,绿野号的事故也是事先谋划好的? 没有证据能证明。周玉臣道。他的言下之意是可以这么猜测。 庄晏往这一点上细想,忽然觉得内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倘或绿野号的事故也是策划好的,那么目的是什么? 延缓他们的行程,让那群海盗做好准备?但这件事是如何安排的?而那海盗又是如何知道他们的行程,再精准地截击他们的? 只有一个解释,有内应。 这个内应还相当的神通广大,既能操纵卡塔尔港口的停泊系统,造成撞击事故,又能精确地掌握蓝鲸号的行程。有谁能做到,又有谁需要这么做? 庄晏忽然又想起一事道:海盗都逃跑了?有多少俘虏? 周玉臣道:海盗的舰队大部分撤走,只留下十几个俘虏。 才十几个俘虏?庄晏不由得坐直了道,后面援军不是赶来了吗?为什么不将海盗一举拿下? 援军一到,海盗就撤退了。周玉臣道,而且行动极为迅速,舰队被他们在逃跑路上化整为零,消失得无影无踪。 消失?庄晏觉得自己无法接受这个词,这可是在帝国境内,后面有援军,沿路每个星系还有驻军,就这么让他们留下十几个俘虏,消失了? 所有的驻军都声称。周玉臣道,接到消息之后,他们都派出巡逻舰,寻找那支三千人的舰队,但都不见踪影。 那么援军呢?庄晏问道,援军难道不该紧紧地咬在海盗的后面,怎么会给出凭空消失这种说法?等等 他蹙紧眉头,问出了现在在飞船就在心里浮现过的问题:海盗袭击的时候,援军的大部队在哪里?莱昂星系为何兵力空虚? 他的目光对上周玉臣,两人对视,他没有开口,周玉臣已经知道他在怀疑什么,目露一丝赞许道:你比我想象的要敏锐。 庄晏愣了一下,莫名的有些不自在。从小到大,他对于客套的赞美早就习惯并厌倦了,但收到来自自己曾经讨厌的情敌的赞赏,还是第一次。 一切还有待调查。周玉臣总结道,俘虏已经被派来的中央调查员提走,就要看他们会怎样破案了。 庄晏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道:事关到庄家周家想起来船上还有位兰顿元帅的侄女,还有兰顿家,起码也该给出个像样的交待。 说起兰顿小姐,庄晏的印象就只有先前上船时和她见过的那一面,兰顿小姐尚可,但她身边两个女佣替主人表现出来的敌意却是很明显了。他不在意,不代表察觉不到。 想到这里,庄晏便嘲道:兰顿小姐在飞船上心心念念的便是上将阁下,一直念叨着上将肯定能带我们脱险,阁下可得好好地安抚她。 他的嘲讽向来不分敌友,分别只是有没有敌意。此时对着周玉臣,便是放松下来,开玩笑似的嘲讽了。 周玉臣听了却微微一笑道:那么庄先生呢,你相信我吗? 庄晏顿了顿,别开目光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正说着,外边叩了叩门道:阁下,兰顿小姐来探望。 庄晏勾了勾嘴角道:说曹操曹操到。起身便告辞道:那么就不打扰了。 周玉臣没有再挽留他,而是道:回去一路小心,我会分一支卫队给你们,护送你们回海棠星。 庄晏顿了顿,既然救命之恩都受了,也就不在乎接受这点帮助了,于是道:多谢。 说着便点头打算往门口去。 周玉臣身边,雪豹一直妄图打断他两人的对话,但一直被周玉臣用精神力压制,这时候眼看着庄晏都要走了,终于愤怒地呼噜一声,咬住周玉臣的袖口。 周玉臣看着要炸毛的量子兽,终于想起来那件事,叫住往外走的庄晏道:庄先生。 庄晏回过身:还有事? 周玉臣替雪豹顺了顺背脊的毛,道:这是我的精神体,帕克,它想见见你的量子兽。 庄晏看着雪豹,雪豹哀怨地望着他。 这么一只威猛又漂亮的大猫眼巴巴看着自己,和主人的气场完全不同,庄晏也有点心软,但是 我没有量子兽。 怎么会?周玉臣挑眉,帕克一直感觉它就在周围,但始终不肯现身,它实在找不到它,只好请你让它出来一下,如果它嗯,不愿意的话,可不可以帮它问一句为什么? 庄晏耐心听他说完,随后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从来没见过我的量子兽,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他摊摊手道:或许我是个残疾的向导。 他对雪豹道:抱歉。 雪豹失望地呜了一声,庄晏朝周玉臣再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等庄晏走出门去,周玉臣眉头一动:你觉得他在说谎? 雪豹继续哀怨地看着他。 我尽力了。周玉臣无奈道。 阁下,兰顿小姐卫兵在门外道。 周玉臣顺了顺豹子的毛。请她进来吧。 终端重新办好,庄晏下午启程,在当地驻军以及周玉臣指派的一支卫队的护送下,仍旧按原定行程,回他的老家,位于M16星云的海棠星。 空间跃进入舱之前,他匆匆扫了一下网络上的新闻,果然袭击一事在国内炸开了锅。莱昂星又是王储辖内的星域,皇帝亲自发话,王储领责,军方彻查。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23) 还有不过十天就是新年,这下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没法享受新年了,还有许多人的新年都要在议论中度过。 庄晏又在飞船上开了个小型会议,接受帝国派来的调查员的询问。庄晏已经叙述过一次,第二次则去掉他的猜测和主观看法,尽量从客观角度复述了一遍。会议结束,调查组组长点点头道:谢谢,庄先生,你的证词非常宝贵。另外王储殿下让我代他向你表示歉意,没想到会在他的辖域,他的飞船上出现这种事。 庄晏道:我想出现这种事并非殿下所愿。请殿下不必过于自责。 事实上这件事是有够王储头疼的,首先王储的辖域上让一群海盗作威作福,王室是帝国的脸面,这一点足够让王室颜面扫地,莱昂星驻军救援不力,防务空虚,也会让皇帝陛下质疑王储的治理能力,加上这件事牵扯到兰顿家,周家,庄家,王储还得给这几家人一个合理的交代。 会议结束,庄晏又要给终端上那些未接的通讯回拨过去,都是看到新闻或者听到消息来关心他的亲友。连凯文也发了消息来。 秦松的副官也来通讯,说少将正在出任务,抽不开身,让他一直盯着通讯。他请庄晏留个口信,等秦松回来时报告。 还有秦松的妹妹,跟他青梅竹马长大的秦玫,他给秦玫回通讯的时候,转给了她的经纪人。 太好了,你看起来完全没有事。经纪人也和他相识,见他好端端在影像里,松了口气,新闻播出的时候玫急得不得了,连演出都不打算上了,后来还是找了斯蒂文,联络了莱昂星军方,说你没有事玫来了,你们说吧。 秦玫穿着戏服地出现在影像,她演出的妆容还没卸,满面凝重,看到庄晏,才和经纪人一样肩膀一塌,松了口气。 庄晏脸色稍稍柔和,声音也比平常多了些暖意道:我没有事,别紧张。 你不知道新闻说的多吓人,说你被绑架了!秦玫道,到底是什么人?你现在还安全吗? 庄晏倒反过来好一番安慰她,她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想了想,笑道:听说你被绑走,是那位周上将救了你? 庄晏一顿道:你怎么知道? 秦玫道:我有位记者朋友赶到你们那儿了,她说你们两个落在小岛上,绑架你们的海盗逃了 庄晏打断她道:绑架我的人逃了? 秦玫道:是呀,她是这么说的。消息错了?她不明就里。 庄晏回过神来道:哦,没什么逃了就逃了。 绑架他那两名海盗分明都被周玉臣制伏,手脚关节都被打伤,怎么可能逃得了? 他心中疑窦暗生,但秦玫还在眼前。她没察觉到庄晏的走神,又问道:哥哥有没有跟你联络? 庄晏道:他在出任务,让副官跟我要了个口信。 正说着,广播提示道:飞船即将进行空间跃进,请各位在十分钟内入舱。 秦玫道:你进舱吧。 庄晏道:不着急。 秦玫实则也还有许多话想说,她看着庄晏,叹口气道:最近发生的事我真有点担心你,阿晏,可我在这边巡演,拍戏,一时半会又赶不回来看你。秦玫自小就颇有表演天分,十八岁投身演艺事业,现在已经是帝国著名的女演员,事业如日中天,非常忙碌。 庄晏道: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你看起来很累。 秦玫也是亚裔,从外貌看来,她的亚裔血统比庄晏还要纯正,黑发,棕瞳,皮肤细腻,在黄种人中肤色偏白,但却平稳地度过了少年时期,不曾觉醒,只是个普通人。相比之下,秦松就没有那么像亚裔。 要是能回到小时候就好了。她笑道。 庄晏也莞尔道:不然你放下工作,回海棠星来过年?我爸爸一定欢迎你。 等明年吧。秦玫笑道,明年我要好好休息,到时候先去找哥哥,再回来探望你和伯父。 好。 庄晏温和应道。 第30章 还乡 经过长途跃迁,飞船又在太空中航行两天,终于到了目的地,海棠星 据说庄家的先祖在踏上这个星系第四颗行星的土地上时,行星上因为缺乏二氧化碳而只有一些藻类低等植物生存,随后生态圈经过优化,第一株在这里种下的花卉,就是海棠,因此取名为海棠星系。 不过尽管这样,庄氏的族徽却被定为绚丽的郁金香,那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飞船降落在星球主城停机坪,庄晏乘坐悬浮车驶过树木郁郁葱葱的街道。这是个较之别处更悠闲宁静的星球,居民们安闲度日,生活节奏比起帝都和枫丹白露来都要慢许多,快要新年了,街上的商店开始做装饰,有种祥和的新年气氛。 庄晏坐在悬浮车的窗边看着,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这几个月发生的种种都沉淀下去,故乡正对他敞开怀抱。 悬浮车行驶在主城偏东北处,开始上坡,这里是城中的一座小山,围在山腰处的建筑群就是治理海棠星系的各部门大楼,再盘桓上坡,越过茂密的树林,到了接近山顶的地方,即是一座别墅。 悬浮车停在台阶下,管家等在大门前,庄晏下了车走上台阶,管家在上方道:欢迎回家,晏少爷。 安伯。 庄晏朝这位服务他们近三十年的银发老人点点头。 安伯走在他右前方,两人进了别墅的正厅,女佣来替庄晏拿走外套,又端来一杯红茶,笑道:欢迎回家,少爷。 庄晏坐在沙发上接过红茶,脸色柔和道:谢谢。 安伯道:老爷在楼上书房,和沣老爷在说话,等他们下来我们就可以开饭。庄沣既是庄泽的亲弟弟,庄晏的叔父。 安伯正说着,就见庄泽和庄沣从楼上下来,边下楼边仍然在交谈,庄晏站起身来,听见他们走近时,庄沣低声对他父亲道:我觉得应该再考虑考虑,尤其是刚发生了那种事 庄晏道:叔叔。 庄沣笑道:阿晏,回来了。他上前和庄晏拥抱了一下,你这一路有惊无险,可把你婶婶吓坏了,明天去看看她,好让她安心。 庄晏道:我一定去。 安伯道:两位老爷,午饭已经摆好了。 哦,谢谢你,老安。庄沣伸手示意女佣把他的大衣取来,年末事情太多,我就不留下吃饭了。 庄沣跟他们告辞,让他们不必送,安伯送他出去了。 剩了大半年没见的父子俩站在正厅里,庄泽上上下下看了庄晏几眼,最终只道:开饭。便向餐厅走去。 临近新年,庄晏又在路上耽搁了那么几天,第二天庄晗也跟着回来了。 庄晏去探望婶婶麦秋夫人,麦秋夫人娇小的个子,把他狠狠抱了一下,又用手摩挲了几下他的脸,道:还好,没有哪里受伤。不过你瘦了,宝贝,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你爸爸给你太大压力了?我早跟你叔叔说过,让他劝你爸爸,为什么他们联姻了,就要求你也联姻呢? 庄晗笑道:妈妈,咱们阿晏的烦心事可不止这个。 麦秋夫人嗔道:你就是这么看你弟弟笑话的?却体贴庄晏的心事,没有提海伦娜的事。 这天下午阳光好,她安排两兄弟在花园里喝下午茶。 庄晗道:我听我爸说,大伯想让你进军部? 庄晏端茶的手一顿。庄晗道:你不知道?那该是大伯还没打定主意,还没告诉你。其实军部挺适合你的,那里无论如何,办事总比外面痛快些,加上你还是周玉臣的暧昧对象 庄晏瞪他一眼,庄晗笑嘻嘻道:怎么了嘛,人家在莱昂星还救了你呢,不考虑一下以身相许? 庄晏直接跳过这个话题道:他打算让我去帝都,让你回来? 是。庄晗道,你现在是向导了,比我更适合。大伯应该早就这么想了,但没想到你回来路上出了那档子事。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庄晏知道他们都很关心他遇袭的事,也就把那天的经过又复述了一遍。 庄晗听完,长出一口气道:现如今的海盗,都张狂到这个地步了?帝国难道沦落得跟小公国一样了?一口气惹了庄氏,周氏,兰顿,背后会是什么人? 庄晏看着阳光下剔透的玻璃茶杯道:目前也只能等情报局的调查结果。 庄晗道:事情闹得这么大,连夜审讯战俘,最晚到年后也该有个结果了。何况这事,谁信呢?一支不小的舰队,说出现就出现,说消失就消失,在帝国境内,居然没一支守军阻截得住。 庄晏想了想道:贪狼的那些海盗和军人毕竟不同,在星际中游荡,想必对怎么掩盖踪迹有一手。或许他们袭击不成,立即分散部队,伪装后逃逸,要做到这点也不是不可能。 庄晗哼笑一声道:要是有人里应外合,就更顺利了。 他显然也猜到有内应这件事,那么莱昂星的驻军 他和庄晏对视一眼,显然两人都觉得驻军被调走得太巧,庄晏道:驻军当时被调去了赤狐星。 这我倒是听说了。庄晗答道,两兄弟思索着,一会儿没说话,庄晏忽然问道:赤狐星的领主是谁? 庄晗被他问得心里一动,恍惚猜到他有什么想法,庄晗交游甚广,这方面知道得清楚些,想了想道:我记得是朱利安王子。他和王储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感情很不错,领地也挨在一起。 朱利安王子,庄晏眼前立即浮现起那天宴会上见到的少年,尽管只见过一面,但不知怎的印象相当深刻,少年,和少年肩上的黑猫,那是他的量子兽? 庄晗道:你觉得海盗,或者说,海盗们的那个雇主,是为什么要袭击,还有绑架你?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一场恶意袭击,有凶手,动机,和手段。他们还只是讨论到手段,凶手和动机,还毫无头绪。 不可能是咱们的仇家。庄晗先道,要只是咱们家,得罪周家和兰顿干什么? 那么和周家还有兰顿家也有关联的会是什么? 嗯庄晗指头敲着扶手,对兰顿家我知道得不多,我们和他们的交集实在少,但如果但说你和周玉臣的话 庄晏顿了一顿,庄晗道:不过这也不太说得通,难道就因为两家有结亲的可能,就花那么大的手笔,冒着被三个大家族和帝国追查的风险,一定要杀了你们两个? 庄晏道:但可以列作动机之一。他看着庄晗道,国内主战与主和的问题越来越紧张了。 这想必也是为什么庄泽想要庄晏进军部,庄氏所处主和派本来就弱势,不能再让军部和御前再塞满主战派的人了。 近六十年来,兽潮爆发的频率越来越高,譬如最近的一次兽潮在八年前,再上一次则是二十年前,中间只相隔十二年。而最初,兽潮可是五六十年才爆发一次的,不少学者已经提出大兽潮的概念,预言将来的兽潮极有可能由间歇发生变成长时间持续。 兽潮的频率提高,就导致帝国对联邦主战或主和的问题必须被摆上台面,讨论出一个结果。到底应该如何?该与联邦和谈,协商,共同应对异兽吗?这里面牵扯了极复杂的利益问题。 而如果开战如果能征服联邦,重新将其划进帝国的版图里,那么联邦境内那些矿产资源丰富得令人垂涎的星球,就会尽归帝国所有,国力必然大涨。 但随之而来的仍然有许多问题。向联邦开战,是必胜的吗?倘若输了,无异于赔了夫人又折兵,而如果战败之后,再碰上一次兽潮,那就会演变成国家的灾难。 哪怕真的是必胜的。胜利之后的战利品,会像小孩分蛋糕一样公平分配吗?不会,人面对利益,无论贵贱,都只是强盗一般抢夺而已,譬如兰顿家族当下最强硬的主战派,主战的理由谁都明白,兰顿家族手握重兵,战争一旦胜利,它将会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 从战争中汲取利益的大家族过于强盛,就会变成一只能够威胁到帝国和平的庞然巨兽。 和平从来不是口号喊出来的,和平是权力的平衡,大家实力相当,相互制约,自然能维持和平。一旦其中一个无所忌惮,平衡即被打破,暴力与不平等随之而生,矛盾不断积压,最后再爆发。 兰顿家族想要打破平衡吗?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没有这份野心,兰顿元帅就不会把自己才三十岁不到的妹妹,嫁给已经是风烛残年的皇帝。 庄晏从叔叔家里回来,安伯道:少爷,老爷要您回来之后直接去书房见他。 庄晏正将大衣递给女佣,闻言点点头,走上楼去。 庄泽在书房里处理公文,庄晏走进书房,庄泽带着眼镜,在一份资料上写批言,写完之后才抬起头看向庄晏,指指桌案上的公文道:按理说,这些事都该你来做了。 庄晏走上前去,拿起一份公文看了看,庄泽道:不过趁我还挣扎得动,你还可以晚几年再管这些琐事。 庄晏顿了顿,猜到庄泽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你进军部去。庄泽从他手里拿过公文,放在自己面前,你叔叔担心你离开这里,会再出什么不测,但我庄泽的儿子,不能出了点什么事就当缩头乌龟。你坐下。 庄晏在书桌旁的靠椅坐下,继续听他说:军部的人只认军功,都是些好大喜功的好战分子,咱们是主和派,你去了那里,势单力孤,靠你一个人是不行的。和周家人打好关系,对你有利而无害。 庄晏动了动嘴角,嘲讽道:所以还是打算把我卖给周家了? 庄晏看着他道:庄晏,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跟你吵架的。 庄晏道:进军部,跟周家人来往,我可以按你说的办,但联姻不行。他知道以他目前的情况,以及家族的需要,进军部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帝国对于向导的编制很特殊,原因是向导本身的特殊性,他们的身体素质较之哨兵差得太多,但在精神方面对哨兵的影响力却极大,所以帝国对向导的政策是强硬之外,再给予自由。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24) 所有的向导在觉醒之后,都必须接受对应的向导教育,一名向导必须终身为军队服务但这个终身并非将向导困在军队里,除开定期的训练以及战争的需要外,向导也可以选择不呆在军队里,而去从事其他自愿的职业,不过呆在军队中待遇会更加优厚。 还有则是向导的择偶意向,尽管向导数量稀少,帝国却不得不给了向导这方面的完全自由向导可以单身一辈子,也可以和普通人结婚。 帝国最初曾经按照系统的最佳匹配度,强制哨兵与向导结合,但效果并不好,对婚姻有抵触情绪的向导,不论其有意或无意,都会对其哨兵的精神施加负面影响,也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例子,匹配度超过百分之八十的一对哨兵向导,结合之后几年都没出结合热。 结合热其实就是哨兵向导关系中的情|欲部分,往往建立在精神交融之上,比普通人更加难以抑制, 庄泽道:联姻的事,可以推到以后再说。别要我现在给你什么承诺,庄晏,到了要紧的时刻,为了家族和海棠星,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做的? 庄晏沉默片刻,道:那么我还有一个要求。我要去一趟安道尔公国。你不能阻拦。 你在跟我讲条件吗?庄泽瞪起眼睛来。 庄晏面无表情道:你无权干涉我的人身自由。 父子俩对峙片刻,庄晏瞪着他,抽过一张公文往桌上一按:你出去。 庄晏知道这是他退步的意思,看了一眼书房墙壁上挂着的母亲的画,起身出去了。 第31章 新年 新年来到,新年的第一天,按照习俗,既不拜访亲友,也不工作。 尽管除夕夜整个家族聚在一起守岁到很晚,但庄晏还是按时七点起床,洗漱,早饭也准时送到他卧室里。 庄晏吃过早饭,打开终端,许多朋友发来新年祝福,他翻了翻,凯文布尔维尔也发来新年祝福,另加他离开塔时留给凯文的作业,一张新的设计图。 庄晏打开他的作业看了看,随即发消息问道:忙? 凯文很快回道:不忙的,教授。在家里闲着没事。 庄晏便发了个通讯过去,那边凯文接了,看起来手忙脚乱的,有些忐忑道:教授,我的作业那个问题很大吗? 庄晏哼了一声道:你的问题什么时候不大过? 凯文惭愧地低下头去,庄晏把设计图放大,给他指出几点问题,凯文一边听一边记。 庄晏说完道:你不喜欢多用原石?为什么,节约? 原石是制造机甲的基础材料,也是机甲的根本,依靠原石,哨兵才能将自己的五感与精神力和机甲联系在一起,用个很神棍的词,就是人机合一。 如果有一天你真成了机甲设计师。庄晏用嘲讽的语气道,大概节俭就是你最大的优势了。 凯文脸有点红道:不是的,教授,不是为了节俭。 那是为什么? 我在您给我的书上看到。凯文想了想道,原石虽然能让哨兵的精神力和五感在短时间内达到很高的水平,但一味追求爆发力,会使得驾驶员在单次驾驶中锐化过度,将不利于驾驶员的战后恢复。长远角度来看,会消耗哨兵的精神耐力,导致其提前出现壁垒退化、神经紊乱等症状。 庄晏眯起眼道:原石的使用比例,国家已经有过详细规定了,怎么,你觉得那些前辈们共同商讨出来的标准不够合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凯文忙道,但是使用原石的确会对哨兵造成伤害,或许现今哨兵们的平均寿命只有七十岁左右,也是这个原因。 但哨兵是要上战场的。庄晏道,倘若你设计出来的机甲只顾着考虑原石对他们的伤害,而削减了性能,可能直接导致他们在战场上丧命。 是的,所以这只是我的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我也没有能力去把它实现。凯文诚恳道,我只是觉得,武器的用途是保护,而不是伤害,何况伤害的是我们自己的战士,如果如果能不用原石,设计出普通人也能驾驶的机甲就好了,那么就不用以哨兵们的寿命作为代价了。 庄晏久久没有说话。凯文挠挠后脑勺,有点怕挨骂地看着他。 你看的那本书,是我的老师写的。庄晏开口道。 凯文一愣道:是是吗? 庄晏道:关于机甲的基础知识教学,帝国有过很多个版本的教材,大多也都详尽全面,但我的老师在他的书里单独辟了一个章节,讲述原石对哨兵的危害,只有他这个版本是如此。至于你说的,普通人也能驾驶的机甲 庄晏顿了顿,换了个话题:我下个学期应该不在苏普林了。 什么?凯文又惊了。 庄晏道:我会去帝都,做一名向导学生,进帝国军事学院的机甲学院。从那里毕业之后,就是进军部了,这是大部分帝国高级军官走的路。他本身就是帝国军事学院的研究生毕业,眼下只要去机甲学院拿到专属向导的课程结业书就行了。 凯文:教授,其实 庄晏:?什么? 凯文吞吞吐吐道:其实有人找到过我,问我愿不愿意转到帝国军事学院去,说可以负担我的全部学费帝国第一军校的机甲学院,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他本来心动了,但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苏普林。 就学校风格而言,苏普林偏理论,帝国军事学院偏务实。他在苏普林一学期,过得也算轻松愉快,所学匪浅。更重要的是,这里有教授。 最初和同学在洗手间议论庄教授,他绝对想不到,之后在这个学校里,最照顾他的居然会是对方。支持他、教导他在自己喜欢的机甲设计上学习前进的,也是这位教授。 学期毕业的时候,他拿到了双倍的奖学金,比他下学期的学费加上生活费还要多。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教务处收到了教授寄给他的一笔款项,说明上写着:从凯文布尔维尔在本人处的成绩、表现来,认为他值得双倍奖金,因请贵处补发。 如果换所学校,还能遇到这样一位导师吗?所以凯文决定还是留下来,也没有对别人说起转校的事。但如果教授也要走的话 庄晏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帝国的大学对于在自己学校进修期间觉醒的向导学生有这样一条规定:学生在塔接受过基本训练之后,倘若所属学校非军校,则转学至军校,学生可以在帝国任何正规军校中自由选择,若原属军校,仍有一次选择机会。 由于所有军校里的机甲学院的学费都相当昂贵,帝国还会给这些向导学生们一份补贴,但即便是这样,有些机甲学院的学费仍然昂贵得平民难以企及,不过一般这些学院的教学素质也会高许多。 这个时候,财力不足的向导们如果想要去那些昂贵的机甲学院进修,仍然是有机会的。他们可以接受外界的资助,大家族的资助往往是一种招揽,向导这时接受了资助,将来便供其驱策。 还一种特殊情况时常发生,那就是根据系统发布的匹配消息,出身高贵的哨兵家庭为自己的孩子找到了这么一名符合条件的平民向导,那么两边交涉,哨兵家庭从此负责这名向导的一切,交换条件就是这一对向导哨兵从此绑定。 就好像古代小说里的童养媳一样。 因为涉及个人隐私,庄晏不曾过问凯文的匹配名单,也没替他想过这件事。原来已经有人找上门来了吗? 庄晏便问道:是谁? 凯文还是愣愣的:啊? 庄晏不耐烦道:是哪家?是被人招揽了?还是给人做童养媳去了? 呃凯文目光开始游移,他直觉教授听到他的回答反应会更大,是周上将。 周玉臣?庄晏一下站起身来,盯着凯文,你和周玉臣是匹配的? 不不不不。凯文忙道,不是上将,是他的弟弟。 庄晏脸色变了又变他自己和周玉臣匹配出那样的结果,现在他的学生又匹配上了周玉臣的弟弟? 庄晏开始怀疑是不是真有上帝的恶作剧这回事了。 教授你忘了凯文呐呐道,那次我在机甲大赛上觉醒,害得一个在场上比赛的哨兵受了伤,他就是周上将的弟弟 庄晏嘴角抽了又抽,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道:不准去。 啊?哦。凯文有点失落道。 庄晏看到他那点失落,气不打一处来:他们说要负担你的学费,你不知道他们什么居心?你就这么想跟一个没见过面的哨兵结合?拿你的未来换那么一点学费?你就这么饥渴? 庄晏说话难听的部分,凯文已经习惯直接滤过了,他心道自己也只是想追随教授啊,嘴上道:我是平民啊教授,钱也很重要的。 庄晏简直想穿过屏幕用光板拍这个一脸穷酸气的学生的头,凯文见情况不对连忙道:好的我知道了,其实苏普林也挺好的 庄晏冷冷道:谁让你呆在苏普林的,下学期就转学。 凯文道:啊?可是我没有钱啊。 庄晏: 凯文:哦哦哦哦哦!教授你要替我付学费吗? 庄晏觉得自己再跟这笨蛋交流下去大概会气得吐血,对一脸感激涕零的凯文甩了句闭嘴,把批改好的设计图发回给他,随即关了通讯。 方才说了太多话,他端起茶杯,打算去楼下的茶水间泡点茶,另外把礼物带下去。 新年第一天,一座房子里的人要互赠礼物。庄晏和庄泽之间没有这个习惯,礼物是给佣人们的。不过别墅里的佣人有家庭的都回去陪伴家人,独身的只有安伯和一个女佣,厨子做好早饭之后也回去了。 庄晏下楼,走到茶水室,墙上的屏幕正播放新闻,隔壁休息室有人,正是安伯和那个女佣,两人听见动静也起身过来。 早上好,安伯,泽尔达。 早上好,少爷,没多睡一会儿吗? 庄晏和他们交换礼物,看着女佣泽尔达打开盒子叫了一声道:少爷,这太贵重了。 没什么,你们的礼物才更好。庄晏看着盒子,一个以他为原型刻的木头小人,嘴角不由微微翘起,泽尔达笑道:管家的手艺真是谁都比不上。 安伯每年都会送他这样的木头小人,都是在他回来之后看着他的样子现刻的,庄晏抬起头来看着刻板中带有一丝慈和的银发老人,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墙上的新闻播报: 有关近日轰动全国的海盗袭击事件,帝国情报局调查组已经给出初步审讯结果 他转过身。 经过严格审讯之后,俘虏招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是联邦原籍军人帝国法庭将于二月召开听证会,并实时转播,在公众面前对罪犯进行审判。 第32章 法庭 二月初,各大学的开学日大多都在一号到十号之间,苏普林大学是二号,帝国军事学院则是八号。 庄晏回到枫丹白露,去学校办了繁杂的手续,正式递交了辞呈。 我们可以为你保留职位。院长很是遗憾道。 不了。庄晏道,谢谢您的好意。我以后会在帝都长住,恐怕没什么机会回枫丹白露来了。 院长也知道庄晏的背景,不可能只在大学里当一个教授。也只好接受了辞呈。 办完手续,庄晏独自走在学校的枫叶大道上。随手发了消息勒令同样在办手续的凯文一个小时内感到校门口,六点钟开船。 庄晏步行到学校大门,在刻着学校名字的巨石前回看,道路两旁高大的悬铃木被灿烂的阳光照成了金黄色,微风吹过,轻轻摇曳。 在这里他度过了人生最平静最沉寂的几年,他知道那是一种逃避,而对海伦娜的爱,也可以算作一种寄托,但现在他要回去了,回到曾经意气风发、充满希望的地方,他知道再次回到那里,心境和目的将完全不一样了。昔时人亦已不再。 庄晏看着大道上的景色,忽然想起曾经画过一副灯笼树大道的秋景送给海伦娜,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她那里,或许已经被她生气扔了。 他坐上停在门口停车场的悬浮车,等了一会儿,紧赶慢赶的凯文布尔维尔扛着行李,呼哧呼哧地跟过来。 庄晏不悦道:这么慢? 抱歉,教授。凯文一边答道一边心中泪流满面:做决定前不能说一声吗教授! 还是那辆车,迪克公司的复古限量款,凯文第一次在宿舍楼外面看到庄晏时的车。他还从来没坐过这么名贵的车,小心翼翼地把行李放好,又小心翼翼地拣了个位子坐下,一回头,只见一个圆球浮在空中贴近着他,惊得差点跳起来。 圆球表面亮起的两个圆圆的光斑,时而变成一条线,就像是人在眨眼睛,机械手臂的小臂部分抬起来,摇了摇道:嗨喽~ 庄晏道:这是吉祥,我的人工智慧管家,E5型光脑。 凯文道:嗨嗨喽。 悬浮车设定好路线,向港口飞去。下了车,凯文又被面前的卫队和飞船惊了一下,庄晏走上飞船舷梯,示意凯文跟上。庄晏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阵仗,但因为海盗袭击事件,不得不多加防卫。 三天后,飞船平安抵达卡塔尔。 卫队把庄晏送出港口,确认安全便撤去了大部分人,余下的人跟随庄晏和凯文到了帝国军事学院,也都退去了。 凯文站在帝国军事学院大门处的广场上,仰望巨大的帝国皇帝骑马挥剑的雕像,这是帝国的开国皇帝马其顿默里温莎。人称马其顿大帝。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25) 一路上他已经惊叹于卡塔尔的宏伟、壮丽和繁华,以及帝国中央集权的标志城上城的威严,而帝国军事学院同样是其中的标志性建筑群。 凯文道:教授 庄晏道:我现在和你一样是这里的学生,不必再喊我教授了。 手续已经办好,只要去识别一下身份,做个正式录入就行了。学校的宿舍也已经分配好,都是两人间,条件也很不错,庄晏托熟人行了个小方便,让他和凯文同住一间宿舍。 两人带着行李坐校内车来到向导的专用宿舍,尽管多年未至,但这里基本没什么改变,庄晏熟悉得很。只不过当初他住的只是普通宿舍。 下了车,吉祥提着行李跟在两人身后上楼,他的宿舍门牌是380,走到宿舍门口,发现门早就开了,一个人已经等候在房间里。 庄晏!那人走上来给了庄晏一个拥抱。 庄晏和他拥抱后向凯文介绍道:这是弗兰基菲茨杰拉德,机甲学院的副院长。 你好。副院长跟凯文握了握手,机甲学院的新生,欢迎来到帝国军事学院,希望你喜欢这里。 打过招呼后,凯文和吉祥一起把行李打开,在宿舍里忙碌起来。庄泽跟副院长在宿舍的阳台上说话。 我现在是学院的学生。庄晏道。 别那么懒,庄晏。副院长风趣道。你的头衔在那里,学生有什么关系。不做研究,上上课也好。学院的师资总是有点紧张,你知道,贝恩大师也离开了。 老师走了?庄晏惊讶道。 你不知道?轮到副院长惊讶了,他老人家回家乡去了。 庄晏沉默了,而后道:我许久不同这边联络了。 许多人都还记得你。副院长笑道,离开了这么久,还是回来了。不回报一下母校? 庄晏又沉默了一下,最终点头道:那么让我做讲师吧。 副院长松一口气道:这就对了,课程的安排,有空你跟课务处的人谈就是,你刚回来,舟车劳顿,好好休息吧。 庄晏把他送出门外,回到宿舍里,在客厅里坐着,凯文已经都收拾好了,问道:要吃点东西吗,教呃 庄晏回过神来道:你知道食堂在哪里?帝国军事学院比苏普林大学还大一倍。 凯文道:我看地图 庄晏道:你饿了就去找地方吃饭,让吉祥陪你去,它都知道。想参观学校也让它陪着你。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凯文当然不会多嘴过问,不过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今天是帝国法庭审判海盗袭击事件罪犯的日子。 下午四点,庄晏准时来到帝国法庭,参加这次的听证会。 这次听证会来的人不可谓不多,不是字面意义的多,而是各方的代表,各个家族代表,首相代表,王室庄晏远远地看见了爱德华王储,他坐在旁听首席,随后,他的目光和周玉臣对上。 周玉臣朝他点了点头,庄晏顿了顿,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法官入座,律师入席,审判开始,一个个戴着手环脚环的俘虏从大厅的一侧走进来,引起现场的一阵骚动。 被告,查尔斯弗里曼,原联邦军人律师宣读俘虏们的名字,于帝国历536年十二月21日联合星际犯罪分子,在莱昂星系对蓝鲸号发起攻击,并意图绑架帝国公民 现代表帝国及受害公民,指控被告以伤害他国公民人身罪,侵犯他国领土罪。 法官敲锤道:被告是否认罪?下面被告可以发言。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十几个俘虏身上,俘虏中为首之人开口,声音沙哑难听道:我们认罪。 厅中哗然,众人交头接耳,那人又看向大厅某处道:周玉臣上将,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十年前的仙琴座一战? 大厅里再次哗然。不少人把目光投向周玉臣和爱德华王储。十年前,爱德华王储率领的二十万人军队在参宿四遭到联邦军队三倍兵力的猛攻,死守三月,当时其他星域的驻军想要前来救援,都被牵制或是阻截,解开这一僵局的是周玉臣率领的,驻扎在阿伦黛尔堡垒的五万驻军。 周玉臣带领着这五万人,直接深入到敌军后方,在仙琴座附近,切断了联邦军队的主补给线。成功帮助参宿四解困。周玉臣也是靠着这一仗一战成名。 之所以成名,不仅仅是因为周玉臣当时准确的判断和惊人的勇气,还因为周玉臣在切断敌方补给线后,对上了联邦名将卡尔内华达。 在那次战役之后,还有这么一个传闻: 当时周玉臣率领的五万精兵,在切断补给线之后还剩四万余人,对上内华达率领的八万人。虽然是敌人,但内华达惊叹于这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将领的才华和勇气,于是先派人招降,周玉臣拒降。内华达起了爱才之心,加之当时别处告急,便和周玉臣约定,双方各退一步,不动干戈。 周玉臣答应了。但就在内华达大军转身之际,周玉臣率军反扑,四万精兵对八万人,靠偷袭取胜,内华达战死。 俘虏大声吼道:我们将军欣赏你,信任你!而你这个卑鄙之徒,靠偷袭取胜的懦夫!你不配做一名战士!你不配拥有荣誉!后面则是些不堪入耳的脏话,其他俘虏们跟着叫起来,大多用的联邦语,听得懂的人便知道也是在骂周玉臣。 法官几次敲槌,大喊肃静,都不能禁止。 俘虏们身上的环发出电流,把他们一个个击倒在地,抽搐不停,被人拖了下去。 等到吵闹过去,法官这才敲槌道:被告,查尔斯弗里曼仍是一长串俘虏名字和身份,罪名成立,退庭! 代表们纷纷站起身来,庄晏也起身,听见前面两个官员谈话。 看来传闻是真的了。 唉,有些人,为了军功连道义都不顾了,就算是敌人 换成是阁下两位。庄晏忽然开口,声音冷冷的,分外明晰,后有联邦大军,面前还有八万人,只怕内华达说一句放过你们,两位跪在地上谢恩都愿意。 两人脸色一僵,看着庄晏,庄晏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 第33章 螃蟹 庄晏走出法院,下台阶的时候被人喊住:庄先生! 庄晏回过头,见是一位宫廷随侍,向他躬身道:王储殿下有请。 庄晏随侍从来到法院旁的停车坪,上了一辆悬浮车,爱德华王储和周玉臣都在里面。坐在窗边的圆桌两旁,桌上还开了一瓶酒,王储向他举了举杯。 悬浮车缓缓开出停车坪。爱德华请庄晏坐在旁边。 庄先生。爱德华王储笑道,什么时候到的帝都? 就在今天。 是吗?爱德华笑道,那么一起共进晚餐,也算是为你接风洗尘了。 王储请吃饭,当然不能拒绝,爱德华道:庄先生下处在哪里? 就在学校的公寓。 爱德华道:那么就去靠近学院那家饭店吧,用餐之后可以步行回去。 悬浮车来到布达佩斯饭店,三人坐贵宾电梯上了十二层顶楼,入座,菜在来的时候就已备齐,上过菜,侍者布菜倒酒,倒到庄晏面前的时候,周玉臣道:庄先生不喝酒。 爱德华笑道:哦,对,庄先生不喝酒的,差点忘了。 庄晏怔了一下,侍者举着酒瓶看看周玉臣,又看庄晏,庄晏便道:换成红茶吧。 侍者连忙下去,换了茶上来。 爱德华王储起身举杯道:这顿饭也是我向你们二位致歉,关于两个月前那件事。 庄晏忙和周玉臣起身道:殿下不必自责。 王储一饮而尽,两人也都把杯中物干了,再次坐下。于是谈起这次的案情。 爱德华道:情报局给出的解释是,这十几名俘虏都是当初内华达的亲信部下,因为内华达在仙琴座战死,而对玉臣怀恨在心,所以收集内华达的残部,勾结了海盗,做下这桩案子。兰顿小姐不在他们的计划中,至于庄先生 他看了周玉臣一眼:是和玉臣匹配的向导,所以殃及池鱼了。 庄晏皱起眉,爱德华笑道:庄先生觉得呢? 庄晏道:内华达的旧部,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把我们的行踪掌握得如此清楚?不过如果是联邦军人,那么袭击的舰队有正规军素质倒是可以解释了,但即使解释了这一点,还是有很多疑点不明白。 庄晏欲言又止。 爱德华道:庄先生有话不妨直言。 庄晏道:那么恕我直言,飞船遇袭的时候,莱昂星驻军迟迟不来,也需要一个解释。莱昂星是王储的辖地,这么说等于直接质问爱德华王储。 王储却没有露出任何不悦,而是和周玉臣对视一眼,挑眉道:你赢了。 ?庄晏不明所以。 王储解释道:刚才庄先生没来的时候,我和玉臣打赌,你会不会就驻军的事直接向我发问,我猜不会,玉臣说会,所以是他赢喽。还是玉臣了解庄先生啊。 庄晏嘴角一抽,明明是件很简单的事,这位殿下非得用那种带点意味深长的口气说话,好像他和周玉臣之间有什么一样。 虽然匹配的消息满天飞,但明眼人都该知道,他和周玉臣什么都没有!从前是情敌,现在还是情敌,只不过是能够和平共处的情敌。 正说着,下面又上来一道菜,桂花蟹。王储笑道:听说这道菜是枫丹白露的名产,庄先生尝尝看,卡塔尔这边的厨师做的怎么样? 面前是肥美的螃蟹,而旁边坐着周玉臣庄晏眼前顿时再现了当初,他到港口接海伦娜,然后不得不和周玉臣三个人一起在江边饭店里吃饭的情景。 他感到心中有一块地方往下沉了沉。 周玉臣似乎也察觉了庄晏的情绪,原本靠着椅背的身体前倾了些,正要开口,庄晏先道:谢谢殿下的好意,但我不怎么吃蟹,应该尝不出什么区别来。 是这样吗?王储无不遗憾道,那么就我和玉臣两人吃吧,我也不常吃这东西。玉臣你吃过吗? 我周玉臣目光仍有一半看着庄晏,我见过,没有吃过。 王储察觉到他两人之间气氛有点古怪,也不多问了,挥手示意侍者不用上前服侍:我们自己来吧,螃蟹要自己剥才有意思。 于是王储一边对付盘子里的螃蟹,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向庄晏解释道:关于驻军的事,是附近赤狐星的一个行星上,有人煽动了暴乱,赤狐星才向莱昂星求援,赤狐是我王弟朱利安的辖地,莱昂星总督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把兵力都借出去了。这说到底是我的错。 庄晏闻言,便知道王储和同母胞弟朱利安王子十分亲厚的传闻大概是真的,若王储不宠爱胞弟,下面的人也不会察言观色,对朱利安王子辖地的要求如此应承。 他点点头。爱德华王储剥螃蟹的手法很生疏,且简单粗暴毫无美感,这让轻微强迫症的庄晏看得很是难受,于是他转过头,看到旁边周玉臣盘子里的螃蟹,蟹壳蟹腿,直接被他捏碎了! 庄晏忍不住道:你要把它碎尸万段吗? 王储没忍住,哈哈哈笑出声来,周玉臣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窘迫:用了点劲,就 正说着,他手里的蟹钳便夹碎了可怜的蟹兄的背壳。 庄晏看得眼角直跳,忍了再三,周玉臣道:庄先生会剥么?不如教教我? 庄晏不答应,手上却挑了一只螃蟹到盘子里,掰开,去蟹脐蟹胃,取蟹黄,修长白皙的手指,动作起来利落又漂亮。 王储擦净了手,端起一杯酒轻啜,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一个剥得很专心,一个看得很专心,只不过周上将看得不是螃蟹,而是人。 庄晏剥完后,把瓷盘往周玉臣那边一推。爱德华笑道:庄先生不是不吃蟹么?怎么剥螃蟹这么在行? 庄晏面无表情道:殿下不知道,我有解剖甲壳类动物的爱好。 爱德华又哈哈大笑:庄先生真是个妙人。 晚餐时间在一种有点微妙、但还是比较和谐的氛围中度过了。三人离开酒店,庄晏道:多谢殿下的款待,恕我先走一步了。 酒店离学校很近,步行二十分钟,进了学校再坐校内悬浮车就行了。 王储笑道:让周上将送你吧。我就先回去了。 庄晏顿了一顿,没说什么,先往前走了。王储在后面低声对周玉臣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当初军工课拿满分的人,会连只螃蟹都剥不开? 周玉臣道:殿下不是笑得很开心么? 爱德华忍俊不禁道:你们两个在一起,真是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周玉臣神色动了动,没说什么,而是往庄晏走的方向跟了过去。 爱德华站在原地,摇头笑叹道:有些人,都恋爱了还不自知。 帝都的二月还是冷的,庄晏手放在大衣衣袋里,看到地上的影子从后面跟过来。 庄先生。 周上将。 打过招呼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庄晏本身不是个多话的人,加上方才晚饭说太多话,已经疲惫了。 走了约莫十分钟,周玉臣才开口道:听方才在餐桌上庄先生说的,对情报局给的解释还很怀疑。 庄晏冷哼一声道:他们的解释连动机都站不住脚,怎么令人信服?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26) 周玉臣挑眉:你觉得那些俘虏说了谎? 庄晏转头看了他一眼:周上将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会相信那种传闻? 周玉臣笑道:不能相信吗? 明明处在传闻中的人就是他,却仿佛置身事外一样,毫不在意。庄晏皱了皱眉道:那种说法,连童话故事里都不会出现因为起了爱才之心,所以放敌人一马? 他冷声嗤笑道:联邦和帝国对立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战役不计其数。战场就是战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同胞的残忍。更何况帝国与联邦势均力敌,难道指望这一点仁慈就能让帝国人臣服?内华达如果知道你的才能,且有把握战胜你们的话,应该毫不犹豫地将你们歼灭,不留后患。 仁慈即是愚蠢,他不会那么蠢。唯一的可能是,他当时也没有胜利的把握,他不是放过你们,而是主动退步保全自己。庄晏顿了顿,又道:而且连这样的主动退步,也是有欺诈成分在的吧? 容我放肆猜测一下,他实际的打算,其实是通过求和放松你们的警惕,然后趁机偷袭。庄晏道,结果万万没想到,反被你抢先一步?他看向周玉臣:不知我猜中了多少? 周玉臣看着他,眼角微弯道:庄先生已经有了自信,何必再问我要结果? 庄晏心中便了然,转头望向前方:我倒很想知道,周上将是怎么察觉到内华达有异心,又用四万人战胜他的八万军队?关于这一点,反而找不到当时的任何记录,只剩下那个荒谬的传闻。 两人悠闲地走了几步,周玉臣想了想道:仙琴座的附近,有一条走廊。 走廊。即狭长的一条航道,宇宙虽然深旷,却布满危险,犹如大海虽然宽阔,却布满暗礁。星际中的可航行区域也是有限的,因此在某片广阔的星域中,可能只有一部分空间可供通过,这才出现了走廊像狭长的通道一样的可航行区域。 周玉臣道:内华达性格急躁,急功近利,原本他的职责是维护联邦大军那条主补给线,但他想抢头功,于是派出麾下四万精锐部队上了前线,这才让我有机可乘。 补给线被切断之后,他担了疏忽职守的罪名,自然急不可耐地想要挽回过失,但他的精锐都在前线,手下的八万人,一部分是他的部下,算是精兵,一部分都是别处收编来的,许多败兵残将,他这才来跟我求和,等我们撤退时再行偷袭。 我不相信他的求和。两边撤退之后,我只留了四分之一的部队在撤退路线上,余下则跟我去了那条走廊。等内华达率军追来,我那四分之一的部队便引诱他来到走廊一头,我的人则埋伏在另一头。 我猜他会用收编的部队做前锋,伏兵等到前锋部队飞出走廊后,再从两边围截,堵住出口,他的精兵被堵在走廊内,难以展开作战,实力便会大大削弱。这是我的计划。 然后,现实就按照我想的发生了。周玉臣道。 平淡的语气,却是精彩绝伦的战役。庄晏听完后久久不语。 这样的战役,为什么在周玉臣的履历上毫无记载,也从没人提起过?倘或这笔战功被记上,周玉臣所得的荣誉便不止于此,他那时还不到二十岁。 然而一切就像被凭空抹去了一样,还流出了那样的传闻。庄晏脱口而出道:为什么不解释? 但随即便想到,如果周玉臣想要争取那份荣誉的话,早就会争取了。这里面的内情,恐怕较为复杂,但也无非是军部里的势力倾轧,或许是周玉臣那时已经足够耀眼,再添上一道光芒,并不是一些人希望看到的。 虽然是这样,庄晏却仍然忍不住想象当时那千钧一发之际,那四万人是如何凭借统帅的判断,和士兵们背水一战的意志夺得胜利的。那决不会是周玉臣叙述的那样轻描淡写。 他深吸一口气,周玉臣仿佛明白他所想:就当听了个故事。 庄晏道:你有说这些给别人听吗? 没有。 两人的脚步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已经到了学校,他们站在广场那巨大的雕像前。 我想信我的人,在我说之前就信我了。周玉臣看着庄晏,笑了笑。就像你一样。 第34章 保护 微风吹来,好像把庄晏吹醒了。 他从周玉臣的那句话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一时就这么站在这里,面对周玉臣的目光。两人都没有说话。 庄晏有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随即看到远远驶来一辆校内通用悬浮车,便立刻道:该上车了。 他往那边走,周玉臣便也要送他,庄晏回身道:不,你别送我。周玉臣那张脸,在这所学校里绝对瞩目,肯定会有人认出来。 周玉臣也明白他的用意,便停在原地:那么你去吧。 庄晏这才转身去乘车,等上了车,鬼使神差地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雕像旁一道修长的黑影这时才转过身,朝学校外走去。 庄晏怔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自己从前和海伦娜聚少离多的时候,每每去港口送行,他总是站在落地玻璃面前,注视着她走上舷梯。 海伦娜有一次偶然回头,见他站在玻璃旁,下次见面道:你不会每次都跟个呆子似的站在那儿看着我走吧? 庄晏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己表露太浓的爱意,那对她来说好像一种束缚,或者负担。所以他说:只是突然想看看你。 他这么说,海伦娜也就撇撇嘴,不多问了。 庄晏站在那里,电子女声提示了好几遍请乘客入座,旁边的学生都看过来,一人道:先生? 庄晏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发呆,连忙找了个位子坐下。 然而他这异常的举止,成功吸引了车内学生们的注意,他们多看了这清瘦高挑的金发男人一眼,觉得他有点眼熟,再看两眼,有人就认出庄晏来,于是开始低声交头接耳。 庄晏察觉到他人的视线,脸色紧绷起来,还没到目的便下了车,一个人大步走在夜风中。 他想他还是该跟周玉臣谈谈澄清两人关系的事,这所学校里追捧周玉臣的人可比外面还多得多!而且等这阵子忙完,他就要启程去安道尔公国见海伦娜,不能带着这层绯闻去见她。 他一会儿想和周玉臣谈澄清的事,一会儿又想海伦娜,一会儿同时想周玉臣和海伦娜,走回宿舍,凯文来开门,肩膀上站着他的松貂:教呃,您回来了。 庄晏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凯文把他迎进门,又问道:您要吃点夜宵吗? 不用了。吉祥飞过来庄晏脱下大衣交给它,便自己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凯文看看吉祥,有点为难,吉祥两个机械手交错着,道:先生? 庄晏停步,皱眉看过来道:什么? 吉祥道:你吃了冰箱里的提拉米苏吗? 庄晏道:什么提拉米苏,我不吃甜食,而且我下午出门都没回来过。 吉祥道:那就奇怪了。你是下午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你没有吃的话,小蝉的晚餐是谁吃了呢? 庄晏道:小蝉又是谁? 吉祥飞到凯文身边,伸出机械手温柔地摸了摸凯文肩上松貂的背脊,后者显得很受用:这是小蝉。取意古地球的中国古代的一位大美人 好了好了。庄晏不耐烦道,别搞什么甜点疑案了,我累了,准备洗澡水。说着便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凯文看着关上的门,懊悔道:只是件小事,不该拿来烦教授的,他已经很累了。 噢,别这么说。吉祥道,别太看得起他了。跟累不累没关系,他从小脾气就很坏。真不知道将来谁受得了他。 凯文听这话似曾相识,分明就是当初他跟同学议论教授的话,顿时有点囧。 这厢庄晏进了卧室,往椅子里一坐,转椅轻轻转着,想到方才想的,牵涉到海伦娜和周玉臣,便觉心乱如麻。 庄晏摇摇头,想把那些让他头疼的事情甩出去。他看到书桌上摆着他平常看的书籍,稿件,他得找点事做,对了,课务处已经跟他确定了课程,下周要开课了,讲义和课件,他还没开始准备呢。 庄晏于是打开光脑,开始查阅资料,绘制课件,渐渐转移了思绪,专心备起课来。 吉祥推开门道:洗澡水准备好了哦。 庄晏头也不回道:我不洗澡! 吉祥把门一关,对凯文道:真的,没人能忍受他。 庄晏专心致志了一个小时,把课备得差不多了,心情也平静许多,不再胡思乱想,正要起身,喊吉祥准备洗漱,忽然终端轻轻震动起,有通讯请求周玉臣。 他好不容易把那些暂时忘了! 他瞪着通讯仪,看它震动了几下,才接通了通讯,周玉臣的声音就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庄先生,有件事我忘了和你说。 庄晏道:什么事。 关于我们晚餐时谈的那些。周玉臣似乎在边走边跟他说话,很是忙碌,有些细节我还想跟你再谈谈,可以约个时间么? 见是说案情的事。庄晏皱着眉,调出课表道:周上将什么时候有空?我下周周三、周五晚有空。他现在既要完成向导的课程,又要授课,连周末都排满了。 周玉臣道:那么周三吧。下周见。 好。庄晏顿了顿道,下周见。 断了通讯,他上身靠向椅背上,有点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转眼下周三,庄晏的第一堂课在下午,机甲设计理论基础。 他准时在上课前五分钟踏进教室,发现偌大个扇形教室居然都坐满了。 他看了看名册,这门课虽然是机甲设计专业的公共课,但一堂课也就一百人不到,而这间教室里坐了起码两百人。 而且很多都是哨兵和向导。因为一只环尾狐猴和一只胖成球的兔猻已经在他的讲台前面快打起来了。 庄晏目光扫过那些,缓缓把光板放进凹槽里,做好课前准备。 他相信这些学生绝对不是因为他课讲得好而来的,多半是慕名而来周玉臣在哨兵向导中的声望可谓相当高。 庄晏道:请同学们。 他一开口,教室里低低的说话声立即静了一静,庄晏道:把你们的精神体都收起来,这里不是动物园。说着他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走了一步,躲开一只想趴到他裤腿上的英短银渐层幼猫。 学生们把量子兽都唤回到自己的精神领域里,小猫咪咪叫着消失了。上课铃响,庄晏调好课件后道:介绍一下机甲设计理论,和机甲设计理论的老师。我 庄晏用光笔在黑板写下帝国通用语和中文的庄,道:姓庄。下面介绍机甲设计理论。 学生们发出轻微的笑声。庄晏没有笑,而是道:众所周知,机甲一词起源于六百年前,当我们的祖先经过两百年的航行,来到这片土地时,我们找到了第一个合乎标准的宜居星系,但也遇到了我们的敌人,异兽庄晏说了说机甲的发展史,一些重要的人物和成就。 今天这堂课上有两百人。庄晏道,但我的名册上只有七十人,那么在你们之中,应该有七十人将来会成为机甲设计师,或者从事相关行业,谁来说说,人类制造机甲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异兽侵害。前排一名男生道。 是的,保护。庄晏习惯性微蹙的眉舒展了一下,显然比较满意这个回答,在黑板上写下那个单词,如何保护?保护谁? 机甲是协助哨兵抵御异兽的武器,保护的自然是人民。那男生道。 庄晏看着他道:我想在保护人民之前,机甲第一个保护的应该是坐在它驾驶舱里的战士。 男生愣了愣。 庄晏道:在这门课上乃至以后,你们将会从各种课程、各种书籍里学到如何设计出一架机甲,让哨兵们坐上它之后能够所向披靡,那些我花上几个学期来讲也讲不完,而且也不需要我多讲,我想自学的能力大家都有。我想要告诉各位的就是,保护。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有力地响在扇形教室里。许多原本不是来听课的学生也抬起头来。 如果你能成为一名还算优秀的机甲设计师。那么你每设计出一台成功投入使用的机甲,帝国就有上百万的战士可能会驾驶它。那么你就得知道些东西。 庄晏点开课件:首先,你要了解那些战士。鉴于帝国目前向导数量不到哨兵的十分之一,剩下百分之九十多的哨兵,因为没有那么幸运,他们战斗的次数,已经由上帝决定好了。我们来看一名已故的次席哨兵的生平记录。 生平参与战役109次,驾驶过的机甲型号:DT370,BW58,EH471,驾驶次数分别是庄晏挑出几个数据,然后再看这名哨兵的医疗数据,他的身体在觉醒以后到三十四岁都属于上升期,之后开始维持在这个状态,直到四十六岁,精神壁垒开始退化,五十岁退役,六十九岁去世。 而他退役后的十九年,就是他人生中身体与精神状况最糟糕的时候,注射了大量药剂,全部是镇定和舒缓神经的,到后期已经开始服用上瘾类药物。而这些,全部是他哨兵的体制,和驾驶机甲带来的。 这就是帝国大多数为了保护人民而战的士兵的命运。因为机甲是一柄双刃剑,虽然大师们已经尽力在改进,但事实是,大部分的机甲越具备杀伤力,就会越容易损伤到驾驶员的身体和精神。庄晏道,当然我说这话,不是为了恐吓你们。我只是想说,保护,不只是战士们的工作,也是我们的工作。 当你设计出一台机甲,你要考虑它的武装,性能,成本,每一个机甲设计师都有自己的侧重点和取舍,但,武器的目的不是伤害而是保护,这应该是我们都应该记住的,也应该成为我们努力的方向。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27) 这就是在你们正式开始学习之前,我想告诉你们的。 下课铃响,正正好,庄晏看了看时间道:下课。 第35章 俘虏 下面响起掌声。不少人从心不在焉到抬头认真听,下了课还留在座位上看庄晏分享在课程系统上的课件。 教室的一角坐着一个清俊少年,和跟他过来凑热闹的损友。也有不少人认出来,这是周上将的弟弟。 损友枕在脑后的两只手伸出来,鼓了鼓掌道:你未来大嫂讲得不错哦。 周玉郎皱眉道:他不是我未来大嫂。 那你来听他的课干什么? 谁叫我大哥跟我打听他的课表,我就顺便过来看一下。 哈,还说不是未婚夫,没那个意思打听他的课表干什么? 你废话好多!周玉郎烦躁道,走了! 他站起身来,提留着损友的衣领把人拖出教室,走出教室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讲台上正回答学生问题的庄晏。回过头正撞上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穿着便服却无比熟悉的身影,周玉郎下意识站直身体,愕然道:大哥? 那损友也惊了,跟着站直了道:周大哥! 周玉臣一身便服,还戴着鸭舌帽。然而即便这样打扮,举止间沉毅的军人气质仍然十分突出,他抬手示意两个少年走到旁边去,以免引人注意。 周玉郎犹自忍不住道,你怎么在这里? 周玉臣道:我和庄先生有约。顺道来听听课。 哦,听听课。周玉郎语气怪异道,我等会还有军事策论,要不要 那就快去上课。周玉臣看教室门口,金发男人正从门口走出来,便那边走去,道:策论是吗?写完拿回家,给我检查。 周玉郎: 庄晏解答了几个学生的问题,从教室里出来,被人喊住道:庄先生。 庄晏转过身,乍一眼没看出来,男人伸出修长的手指稍稍一抬帽檐,对着庄晏露出一双深邃的眼,以及眼角一点泪痣。 庄晏一怔,周玉臣道:先上车再说吧。 两人坐升降梯来到大楼下,一辆样式普通的悬浮车已经在等候。上了车,径直驶向港口。 我们去图瓦星。周玉臣这才对庄晏道。 庄晏皱眉道:上将不解释下去那儿的目的么? 周玉臣道:不过是想让你见个人。 图瓦星卡塔尔所在的星系中的第十四颗行星,治理这颗行星的是伊斯特伍德家族,前王后的娘家。这颗行星靠近帝都,繁荣程度虽比不上卡塔尔,但也发展得相当不错。从卡塔尔到图瓦,坐普通飞船只要两个小时。 他们花了不到两个小时便进入图瓦星的大气层,图瓦星比卡塔尔更靠近恒星,因此昼夜温差极大,除了城市范围内有绿植,其余大部分表面都布满沙漠。飞船降落中沙漠中的一座基地。 两名士兵等候在入口,带领两人走入基地。 基地一半在地面以下,庄晏随周玉臣走进升降梯,向下直到底,随后梯门打开,他走出去,脸色变了变。这是一层地底监狱。 周玉臣带着他走过一间间牢房,直达尽头的审讯室。进门就看见一面玻璃,玻璃那头的静室里,一个人被束缚在装置中,周围有两三个穿第二集 团军制服的军人。 玻璃旁有一道门,门在此时打开,一名年轻文弱的军装男子走出来,向周玉臣敬礼道:阁下。 那男子看向庄晏,庄晏眉头一动,认出来这是那天遇袭的时候,在飞船上和他一起治疗伤兵的向导。 周玉臣介绍道:这是乔什莫耶,我手下最出色的向导。 恐怕我担不起这份赞誉,阁下。乔什向庄晏点头招呼后,露出苦笑道,我打不开他的屏障,已经三天了,我想我尽全力了。 周玉臣道:这证明他脑子里的信息的确很重要,去休息吧。 乔什道:要不请元帅过来 父亲过来,肯定会惊动帝都。周玉臣看了眼玻璃道,不能打草惊蛇。 庄晏随着他的视线看向玻璃另一侧,那个被束缚的人在此时转过头来,尽管面露菜色,双目无神,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这是那天绑架他的两名海盗之一。 你私扣战俘?周上将!庄晏脸色又是一变。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之后新闻称绑架他们的海盗逃逸了,其实是被周玉臣私扣下来了。 乔什离开,周玉臣道:和你一样,我也不能接受那种站不住脚的解释。 原来周玉臣比他还要早起疑。庄晏回想起上周那一晚餐桌上和散步时的谈话,或许目的就是要了解他的态度和想法。 既然我们都是这场袭击的受害者,又都抱有怀疑。那么把这条线索告诉你也是应该的。也许接下来一段日子,你和我,周家和庄家,都要多点往来与合作了。周玉臣看向庄晏道,这也是我父母和你父亲谈好的。 难怪庄泽特意要求他跟周家多往来,原来早就达成共识了么?只有他还后知后觉。 庄晏扯起嘴角笑了笑,走到玻璃前:那么你的进度如何? 你也听到了。周玉臣跟着走过来道,这个哨兵的精神屏障被有意加固过,泄露不出半点消息。不过这正好证明了法庭的供词是假的,倘若这真是一场简单的复仇,便不需要伪装,更用不着给佣兵的大脑上锁。 向导除了在战场上辅助哨兵,还有一项重要的职能,就是情报。向导可以在敌人的大脑里搜集情报,尤其是哨兵。 不过就像侦察与反侦察,对于敌方向导的这种情报搜集能力,也可以让自己方的向导,通过暗示与催眠,为战士加固精神屏障,达到阻隔思维的地步,用通俗的词语将其称为上锁。 庄晏看着那个哨兵,那人的瞳孔涣散,无神地朝着庄晏,又转过头去。 只抓了这一个? 另一个自杀了。 庄晏转过头来,周玉臣指指自己的嘴唇:他的口腔内缝合进了毒剂,在救援队赶到时咬破了毒剂。 他是个普通人,因此不被你的精神攻击影响,能保持清醒。这个哨兵反而因为被你攻击而晕厥过去,没能成功自杀。周玉臣道,正因为这一点,我才让属下把人扣住。我想海盗不可能因为任务失败就要寻死,如果任务只是替人复仇,哪怕被关进监狱,他们也会尝试求生,除非有什么在背后威胁着他们。 庄晏凝思片刻,道:剩下的这个,至今还没搜集到有用的信息? 没有。周玉臣道。 庄晏看着那个海盗,他正茫然地把头转来转去。 庄晏试着将自己的精神触丝伸出去,感知他的意识云。周玉臣顿时有所察觉,蹙眉伸手抓住他道:你要做什么? 庄晏道:我试试。 不行。周玉臣似乎还是第一次对庄晏这样武断,这种情报搜集工作是要经过训练的,你才觉醒了不到半年 我知道怎么做。手臂被他握着,庄晏往玻璃旁那道门走了一步,挣了一下道,我在塔接受了这方面的特训。特训是针对水平较高的向导,进行一些基础的情报搜集训练。 不行。周玉臣再一次道,他抓着庄晏的手臂稍稍用力,不容挣脱,既然你做过这样的训练那你也该知道,贸然接触上锁的哨兵,很容易被他们的意识云攻击,对向导的损伤很大 我不是你的向导,周上将!庄晏终于用力挣开了对方的钳制。 周玉臣松开手,看着他。 庄晏情绪稍稍平静道:抱歉。 周玉臣道:这不在你的责任范围内,会有人解决的。 可你刚刚也说了。你手下最出色的向导都无能为力,我只是想试试看。庄晏深吸一口气,我是个三十岁的成年人,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他刚才是有点怒了。他只不过是想试试,周玉臣却管得有点太宽了。 我刚刚感觉到了他的精神波动,所以才想要试探一下。庄晏解释道,一次尝试,不会影响到其他向导搜集情报的。或许我不够专业,但我可以保证。 周玉臣看着他: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我的意思差不多。庄晏也看向他道,可不可以请上将,稍微相信一次我的能力? 周玉臣和他对视片刻,庄晏转头,对守着玻璃旁那道门的士兵道:请开门。 士兵看看周玉臣,后者抬手,摇了摇,士兵会意,打开了门。 庄晏迈步走了进去,站在海盗面前两三米处。 周玉臣在玻璃前注视着两人,吩咐道:让乔什回来。 庄晏看着那名俘虏,他的意识云外层被加固,精神触丝收拢其中,犹如丝线外包裹了一层坚硬的壳。 他开始调动自己的精神触丝,慢慢的包围过去,寻找着铁壳上薄弱的部位。 其实他也知道周玉臣的武断并非出于恶意,但他很想试试,这个念头在刚刚偶尔捕捉到这名海盗的精神波动的瞬间,浮现在脑海里。 试试看。 就好像有个声音在说。 第36章 失控 乔什闻讯匆匆赶来。 玻璃那边,庄晏已经戴上了仪器,坐在那海盗的对面,目光失焦,正在尝试进入对方的精神领域。 乔什道:如果您不想他受伤,就该阻止他进去。 周玉臣道:我没办法阻止他。 乔什道:您杀伐决断,难道还拦不住这么一位文质彬彬的先生? 但他看向周玉臣,发现上将比他想象的还要紧张。 如果周玉臣用武力阻拦,十个庄晏都能拦住,但让他妥协的是庄晏的骄傲。他知道庄晏这样的人,用质疑伤害他的自尊心,比伤害他的身体还让他难受。 周玉臣道:你随时准备。 好的。乔什忙道,您也不必太紧张,他很不错,在蓝鲸号的时候,他和我一起救治伤员,做得比一些有近十年经历的老向导还要好,他未必会受伤的。 周玉臣道:但愿如你所言。 玻璃内侧,庄晏伸出更多的触丝,去接触那层薄薄的壳。 触丝像蛛丝一样,轻柔的环绕在那哨兵的意识云外侧,一层一层,他太专注,以至于等到周身换了幅场景,他也毫无知觉。 回过神来,他又站在那空旷的宇宙之中。曾在他梦里出现的场景:脚边翻涌的气体,由气体尘埃凝成的晶莹发亮的树林,那些垂下来的亮如冰面的树叶。 梦醒之后他的这段记忆便模糊了,但此时此刻又再次被唤醒。 庄晏看到树丛之中,出现了一堵墙,他走过去,看着那堵厚实而斑驳的墙,直觉告诉他这就是那个哨兵的壁垒。 你不能让他信任你,就打不开这堵墙。一个声音道。 庄晏霍然转身,看着静谧的树丛和辽阔的宇宙背景。 不用找了,我就是这里。眼前的树丛沙沙摇动了一下。 你是谁? 比起这个,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打开这墙吧。声音道,你不能单方面的索取,你要先给予,然后才会有回报。 你是指庄晏回身看那面墙。 你要进入他的精神领域,就得先给他看你的。 奇妙的景象发生了,离庄晏最近的一棵树,它垂下的枝条忽然像人的手一样轻轻抬起来,将它枝端末梢的叶片送到庄晏面前。 叶片的表面倒映出庄晏的脸,而后又像荡开涟漪的水面,出现一幕画面。 庄晏的瞳孔一缩。 云树自两边消散,万千星辰自他身边穿梭而过,庄晏犹如在一条长而窄的隧道里急速向前,最终隧道消失,他站在了某处。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一个一岁大的婴儿吮着大拇指熟睡在小床里,年轻的夫人在床边一边照看他,一边跟女佣说着话。 阿旭少爷长得真壮实,比阿晏少爷那时候足足大了一圈。 阿晏那时候太瘦弱了,还总是生病,我晚上都不敢睡觉。 一个五岁的男孩拖着偌大的拼图盒子从门前走过,夫人笑着招招手道:阿晏,去做什么呢?过来。 男孩默默看着她们,走过来。 夫人爱怜地抚了抚他浅金色的头发,道:去,去看看弟弟。 男孩走到小床边,趴着围栏边看小婴儿。婴儿这时醒了,睁着乌溜溜的瞳仁望着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朝男孩挥舞着。 夫人拉过男孩的手,把他的食指塞到婴儿的手里。 男孩看了半晌,终于开口:他好小。 夫人笑起来道:是呀,所以你要照顾他,保护他 庄晏伸出手,食指似乎还有被婴儿软嫩嫩的手掌紧握的触感。他稍一收拢手掌,眼前的场景砰的消散了,他又站在原来的地方,面前是那堵墙。 庄晏看到自己的掌心上有一片莹莹发光的叶片,他刹那间福至心灵,不等那声音再说话,便将手掌贴在墙上,掌心的叶片果然如他想的,像露水一样化进了墙中。 墙体开始震动,树林也开始沙沙作响,许许多多枚泛着星光的树叶脱离枝头,飘飘荡荡渗入了墙中。 庄晏眼前也闪过无数画面。 少年已经长得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继承了父亲的黑发和母亲的黑眼睛,和他金发蓝眼、高挑削瘦的兄长全不一样,事实上两人的性格也全不相同。 他穿上战斗反应服,庄晏在旁看着,走上去替他戴上头盔。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28) 少年看着庄晏道:我也可以保护你了啊,哥哥。 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够了。 好,好。少年道,你总是这句话。 庄晏手把少年的头一扳,正视他道:我要你记住这句话,永远保护好你自己。 少年护目镜后的双眼弯了弯道:我会的。 我错了 墙体轰然倒塌,庄晏看到断壁残垣之后,是一片积雪的荒芜的战场,一架残破的机甲被削去一半,它的驾驶舱裸露出来,管线被扯断削断。 少年在驾驶舱里,看着庄晏,血或泪爬满他的脸:我没记得你的话,哥哥,永远保护好自己 庄晏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身体颤抖,他朝机甲疯狂地跑去,大喊着:阿旭! 不!别过去!那个声音道。 糟了。 审讯室里,乔什看到庄晏的身体出现颤抖的幅度,立即道。 周玉臣已经快步走向玻璃旁的门,士兵连忙开门,周玉臣几步冲到庄晏面前,看到他搭在两个扶手的手臂在痉挛,他扯下他佩戴的仪器,两手捧住庄晏的脸道:庄晏!庄晏! 庄晏的瞳孔涣散,浑身发抖,嘴唇也在抖,喃喃着意味不明的气音。 乔什跟着进来道:他的意识云失控了! 周玉臣道:那你快想办法! 乔什尝试了一下,额头立刻渗出汗水道:我没有办法!他现在精神混乱,有很强的应激性,向导的精神力太强,会被他认成敌人的,他会反过来攻击我! 周玉臣手握着庄晏的脸,看一眼乔什,乔什道:你可以帮他,你是和他匹配的哨兵,只要你打开你的精神领域,他会把这认作一种表示善意的举动,他会信任你的! 但这话说出口他就反应过来,他的这位上将,从来没跟任何向导有过精神交流,自然也没向任何人打开过精神领域。对于警惕心极高的哨兵来说,贸然打开精神领域,就好像把自己的喉管置于他人的刀尖下之下。 周玉臣回过头看着庄晏,他失焦的双眼正对着他,蓝眼睛却是透亮的,积蓄着泪水。 周玉臣贴着他脸颊的手的拇指轻抚了一下,感受到湿润的泪水。 只迟疑了那么一瞬,他倾身过去,额头抵着庄晏的额头,闭上眼的同时道:你出去。 乔什会意,退了出去,让士兵关上门。 庄晏拼命跑着。 少年却仍旧离他那么遥远。而战场上却出现了许许多多异兽,浑身布满漆黑的鳞甲和倒刺,巨口张开,露出尖锐的齿。 少年仍旧在那里看着他,喃喃着悔恨的话。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庄晏不停说着。 他终于够到了那架机甲,然而触碰它的一瞬间,少年和机甲都化作光尘消散了,庄晏茫然地站在那里,回过头,不计其数的异兽嘶叫着朝他扑来。 庄晏向后退了一步,背后忽然变成了深渊,面前是无数异兽伸出的巨口,滴着酸臭的粘液,他仰面摔了下去。 他有了失重感,不断下坠,以为自己将要跌入深渊、万劫不复。但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庄晏。 谁在喊他? 庄晏脑中刚升起这个想法,便摔进了一片水中。 水花溅起,口鼻灌入咸水,模糊的视野里是灿烂的阳光的折射和晃动的水波。 庄晏费力地挣扎了一下,但身体仍然不断地往下沉。 温暖的海水将他包围,庄晏在挣扎求生中居然感到一种异样的舒适感。就这么死了吗?这么死了,好像没摔下悬崖那么痛苦 然而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将他一把拉出水面。 哗的一声,庄晏站在水中,原本他溺水的地方,忽然变成了一处浅滩,海水只没到他的小腿。 放眼望去,是灿烂的阳光,温柔的摇曳的蓝色海波,一望无际的大海。 庄晏。 手被一个人握住,和他交握的手宽大,带着厚茧,海水的湿润和沙粒,庄晏转头,看着面前的身影,阳光灿烂得他有点睁不开眼睛,他被这人拉着往岸上踉踉跄跄走去,看到他的黑发。 阿旭? 那人转过头来:我不是阿旭。 大海的景色忽然成了窗外的景色。他们站在一间卧房里,黑发小男孩躺在床上,身形纤长笔挺的女子站在床边。 妈妈,我有点难受。 要自己克服,玉臣。 女子走了,小男孩闭上眼。庄晏和那人都站在床前,那人握了握庄晏的手:你也睡一会儿吧。 庄晏困惑地看着他,那人耐心道:睡一会儿。把他拉到床边,轻轻把庄晏按坐在床上。 庄晏有点茫然顺从他的话,将腿抬上床,那人掀开被褥,等他躺好后替他盖上。 庄晏扭过头,看见原本躺在床上的小男孩也睁眼看着他。 黑发黑眼。 庄晏道:阿旭。 他伸出手抱住小男孩,男孩乖乖靠在他怀里,他感到怀抱的充实,便觉得困倦无比,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第37章 信息 再次沉入睡梦中后,庄晏不断地听见有个声音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庄晏被它吵得有些烦躁,张口想要斥责它,但恍惚之间,他又回到那个平台上,这次一切如常,没有了那堵墙,云雾状气体缓慢地涌动着,树枝静谧地垂在那里。 那个声音还在唧唧呱呱,庄晏道:你吵死了。 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小心翼翼道:你你还好吗? 庄晏道:不好。我差点被异兽吃了。 那只是你的潜意识!那声音叫起来,它们都是你捏造的,包括那个阿旭 它说出口才反应过来庄旭是庄晏的死穴,连忙住口,但已经感知到庄晏的情绪变化,不免后悔。 庄晏身体紧绷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他闭上眼。离他最近的一棵树的两个枝条窸窸窣窣抬起来,想要抚摸他,但又知道他不喜欢触碰,于是纠结地对起了手指。 其实我也有错啦,我没想到那个哨兵的壁垒后面还有陷阱哇哇哇!这是什么!声音一边叫着,两个枝条挥舞起来。 庄晏睁开眼,只见面前不远处出现了一只大型猫科动物,一身厚厚的皮毛令人联想到高地的雪和裸露的黑岩,皮毛之下,强壮的肌肉蓄满爆发力分明是周玉臣的量子兽,那只雪豹。 声音则比他激动多了,不断挥舞着枝条:你为什么要让它进来这里!快把它赶出去! 雪豹出现在树丛中也有些茫然,但它很快感知到这些树似乎不一般,它试探着走近一棵树,两个圆耳朵动了动,嗅了嗅,冰蓝色的兽瞳露出好奇的神色。 然后,它舔了一口树干。 空中挥舞的树枝僵硬了一秒,然后响起更高更崩溃的声音:啊啊啊啊啊你这个流氓豹! 虽然是在梦中世界,但庄晏还是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不由斥道:被舔了一下而已,你给我闭嘴! 我不啊啊啊啊!整个树丛都开始沙沙震动,以表达声音的激动心情,快把它赶出去!赶出去! 庄晏本来头就有些疼,这几里哇啦的乱叫,以及到处乱飞的树枝,更让他神经抽痛。 还是接着睡好了,他这样想着,视野便渐渐褪色,重新进入黑暗。 再次睁眼,他感觉到身边有个暖和厚实的物体,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和梦里一样厚厚的雪白的皮毛,他正侧着身睡着,熟悉的大猫趴在他身边,两个耳朵时不时动一动。 他和它冰蓝色的兽瞳对视一眼,雪豹好像也有点困惑,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庄晏发现自己的手臂还搭在雪豹身上,如同怕冷一样紧紧挨着豹子,相当的温暖。 雪豹用头蹭了蹭他的下巴。 庄晏不怎么喜欢和人和物接触,但此时怔怔看了雪豹好一会儿,才缓慢收回手,坐起身来。 他在一间小小的房间里,身上盖着被褥,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是干净的淡蓝色,窗帘轻轻拂动,透露出窗外清明的天光。 庄晏有点恍然地看着四周,忽然身体一震,再看身边的雪豹,一切都想起来了。 他低头,捂着额头片刻。随后掀开被褥下床,走出房间。 打开门,外面的声音立刻泄露出来。 这是一间小小的公寓式的房子,看起来像哪里的宿舍,面积不过五十平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陈设非常简洁,有一种军事化的干练。 庄晏正看着客厅里摆着的一套桌椅,通往厨房的拉门忽然被拉开,男人端着两份早餐走出来。 醒了? 其实庄晏一醒来,周玉臣就通过精神体感知到了。他把早餐放在桌子上,看着庄晏此刻的样子,不禁笑了。 素来严谨自持的庄教授大概不知道他此刻的样子,穿着身量差不多,但明显肥了一圈的睡衣,金发没有发胶固定,全部都散下来,嘴唇微张,皱着眉的刚睡醒还有点茫然的样子,就像个二十岁的、有点呆的年轻人。 这是哪里? 我的宿舍。周玉臣在桌边坐下来,乔什说你睡一晚就会醒来,看来他这句话没有骗我。 他把早餐摆好,道:那边是洗漱间。 哦。庄晏一时还不大能接受眼前这幅场景,他走进周玉臣说的洗漱间,这宿舍几乎什么智能设施都没有,周玉臣在外面道:靠门的牙刷和毛巾是给你的。 庄晏拿起杯子和牙刷,洗漱过后,终于有点适应过来了,走出去,周玉臣坐在桌边,轻轻靠着椅背,他那份早饭已经吃完了,正拿一份新出炉的报纸在看旁边的出报机(将新闻即时印刷成报纸的机器)大概是这房子里唯一的智能设施。 他的目光没有一直追着庄晏,不是对待客人的态度,好像这就是一个随意的闲适的早晨。 庄晏在他对面坐下,不言不语地吃完了整份早餐,道:谢谢。 周玉臣把报纸扔进回收槽里:还合胃口吗? 庄晏道:还好。事实上他口味在朋友看来是相当挑剔的,而这顿早餐的味道比他想象的要好。说一句还好有点太不客气了,他又道:没想到上将还会厨艺。 只是一点,我父亲教我的。周玉臣看着他道,感觉还好吗? 庄晏感到头还有点疼,他便又说了句还好。 两人都没有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庄晏道:抱歉,我昨晚逞强了。 他知道周玉臣还为他做了很多,他忍不住道:我梦里看到的那些 你指大海和那个房间吗?周玉臣道,那是我的精神领域。我父亲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世界。 庄晏一怔道:精神领域可以具象化为那样的形态吗? 仔细想来,他常梦见的那个云气凝结的、被宇宙环绕的地方,莫非也是他的精神领域? 我小的时候,以为每个人都有那样一个小世界,但长大发现,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周玉臣道,甚至也不是哨兵和向导都有的。 庄晏脱口而出道:你会让人进去吗?像昨晚那样? 不会。周玉臣道,你也知道,打开精神领域等于袒露自己的一切。 那么昨晚是庄晏又沉默了会,道:谢谢。 你没事就好。周玉臣道,我很后悔,昨天不该对你妥协。对着庄晏,他总是没办法像工作和战场上那样的强硬。 你没做错。庄晏道,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会因为我那要命的自尊心而得罪我。 第一次听他自嘲,周玉臣不禁又笑了,又看着庄晏苍白的脸色:你回房间再睡会吧。 不了。庄晏看了看时间,我今天还有课。另外,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一些信息。 信息? 昨晚的尝试。庄晏道,我并不是一无所获。 周玉臣有些诧异,庄晏努力回忆当那个哨兵的壁垒坍塌之后,在阿旭和异兽出现之前,他所看到的几个破碎的画面:那些海盗,他们化装成商队,通过帝国关口的检阅,之后到达他们准备发动攻击的地方,那似乎是在一个 他仔细揣摩了所见到的细节:军工厂之类的地方。 军工厂,既可以藏人,又可以藏武器,的确是个好地方。 他们只负责伪装和绑架,正面攻击我们的是另一支舰队,这支舰队庄晏感到脑神经开始疼了,但还是努力捕捉那闪过的几个片段,忽然灵光一闪,等等,有人在说帝国话。 周玉臣眉梢一动:帝国话? 庄晏对上他的目光,肯定道:帝国话,但不是通用语,似乎某个星区的方言。 他嘴唇动了动,模仿片段里的那几个音节:suto,ai,er 周玉臣脸色微微一变,站起身。庄晏说完那几个音节已感十分勉强,神经不停抽痛,他忍不住吸了口气,伸手去按太阳穴,却察觉到坐在对面的人起身,绕过桌子道:我来吧。随即一双手代替他贴上了他的额头,替他按揉穴道。 庄晏先是一惊,但那拇指的指尖粗糙而温暖,比他更有力,传递温度,瞬间舒缓了疼痛,他直到对方的手指按揉了好几圈才想起来起身。周玉臣却掌握着力道,把他按在座椅上:你的信息帮了大忙,庄晏。 庄晏看着眼前那双修长宽厚的手,脑袋传来舒适感,身体却万分不自在,以至于没注意到周玉臣叫了他的名字: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周上将。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29) 我们经常会出现神经痛,所以也知道怎么舒缓它。周玉臣看着庄晏。 金发男人一只手搭在扶手上,身体僵硬,脸上有一种介于舒适和尴尬之间的神色,也许是因为这种复杂的感受,又也许是周玉臣贴近他的掌心温度有点高了,他的颧骨处稍稍晕开了一点红,对上周玉臣的目光时,有点不安地眨了眨湛蓝的眼睛。 周玉臣心里一动,直想俯下身去亲吻他。 第38章 味道 庄晏也感觉自己的脸似乎有在发热的趋势,他及时挡住了周玉臣的手道:我感觉好多了。 周玉臣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便收回手,仍看着庄晏。庄晏却有点不自在地别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方才我说的那几个字,周上将有印象吗? 周玉臣道:那是阿班顿星系的方言,suto,ai,er是句当地的脏话。 阿班顿星系。庄晏道,你是指 周玉臣道:那句话换了别人还未必听得出来,但兰顿曾是我的长官,我跟随他打仗四年,接触了不少阿班顿人。 阿班顿星系,兰顿家族的大本营。庄晏皱眉道:可船上当时,还有兰顿小姐。 忽然他顿了一顿,想到一个细节:舰队当时没有立即通过空间站进行跃迁,而是降落在行星上,正是因为兰顿小姐的要求。 我不明白。庄晏道,若一切真的是兰顿指使,他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因为庄家和周家有可能联姻,所以要先下杀手?可这无疑是个下策,不说这次袭击失败了,哪怕袭击成功,庄家和周家分别失去了自己的继承人,难道就会善罢甘休?一旦查出背后是兰顿家主使,反而不用联姻,两家就能同仇敌忾了。 周玉臣道:我也不明白,正因为不明白,所以在你说出那句话之前,兰顿家在我心里也不过是有个嫌疑罢了。 他去替庄晏倒了杯温茶,递给庄晏。庄晏接过道:那么接下来怎么办? 周玉臣道:我们的人会继续调查。 庄晏等着他的下文,然而就只有这句话:调查,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周玉臣道,我们弄清楚敌人的位置,继而弄清楚他们的目标和策略,这样就能对未来有所准备。 庄晏道:但是法庭上那些都是假的,难道不需要一个真相?难道不该把我们调查所得告诉给陛下? 周玉臣看着他,道:那样陛下会很为难。 庄晏和他对视,忽然明白了。老皇帝身边更多的是兰顿家族的人,头一个就是如今的王后。而他们要当着那么多兰顿家的人去皇帝面前检举? 庄晏发现自己有些天真,应该说,自己思考问题时很少考虑政治因素,也许是自幼在远离帝国中心的海棠星系长大,后来又生活在枫丹白露,不理会家族事务,自然渐渐远离政治。 你我都好好的坐在这里。即便我们找到了证据,但是带着证据去陛下面前去检举帝国第一集 团军的领袖,他妻子的哥哥,当初帮助他坐上王位的功臣?周玉臣反问的语气很温和,实际上是在耐心为庄晏解释。 庄晏明白他的意思,但仍有些不甘心,道:或许陛下太信任这位功臣了。 兰顿家族的兴起,靠的是两次成功的投机。 一百多年前,兰顿家族的先祖倾尽家产买下了一整座远离帝国中心的荒芜的星系,即现在的阿班顿星系,那时候没人知道,这座星系中埋藏的是多么珍贵的财宝原石,用以制造机甲的最核心的原材料。 阿班顿星系中百分之六十的星球都蕴藏着原石。而这位兰顿家的先祖那时他还是一名商人,姑且称他为兰顿先生,靠着开采原石大赚了一笔,那样一笔钱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据说足可以养起一个小公国。 随后,兰顿先生又干了一件大家想不到的事:他将阿班顿星系的开采权拱手送给了帝国,以此换取了贵族头衔子爵的名位。 用开采权换取,其实也就是用钱买来的爵位,而且还是公侯伯子男里排倒数第二位的子爵,那时候的贵族们没少私下嘲笑兰顿家是满身铜臭的暴发户。但兰顿先生获得的可不只是一个子爵的名头,他还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和重用,以及贵族的一切权利拥有自己的领地和军队。 兰顿先生在其有生之年,用心经营家族,忠于帝国,又被皇帝提升为伯爵,他死后,儿子继承了爵位。就在这时候,帝国的内乱开始了,起因是皇帝陛下的驾崩。 陛下驾崩,即位的应该是王长子,但当时的二王子,骁勇善战,曾经多次率领军队抵御异兽,同时远征联邦又获得大捷,更要命的是已故的皇帝陛下生前有些糊涂了,竟然曾对二王子说出希望册立你为王储这种话。 王长子和二王子打起来了,根基才稳的兰顿家又开始第二次豪赌,这次他们把赌注下在了二王子身上。兰顿家有钱,有军队,他们再次倾囊而出,协助二王子夺得王位。 结果又赌赢了。二王子即位之后,为了报答兰顿家的襄助之恩,将兰顿的爵位再升,升成了侯爵,同时把阿班顿的原石开采权交还给了兰顿。这个二王子,就是现今的皇帝陛下。 我想陛下并不是不明白。周玉臣道,只不过人都是身不由己,即便是帝国皇帝。 话题到这里停住了,有许多问题都只能默默在心里思考,庄晏吐了口气,起身道:我想我该走了。 周玉臣看着他的模样,不由笑道:你就这样走了? 庄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一身对他来说有些宽松的睡衣,鉴于这房子里没有任何智能助理类的机器人,多半是周玉臣给他换上的。 周玉臣起身道:你的衣服我放进洗衣舱里了,这就拿来给你。你先去房间里吧。 庄晏道:我去卫生间。同时他看到客厅沙发上散着一条毯子,周玉臣昨晚大概就是在这里凑合了一晚。 他进了洗手间,关上门,他这身衣服应该是周玉臣自己的,哨兵的体格普遍高大健硕,他虽然削瘦,但也算个高的了,目测看来仍只到周玉臣眉眼处。 庄晏看身上这件深蓝色的样式简单的睡衣,忽然动了动鼻子,提起衣领闻了闻,他确定这件睡衣是干净的,但刚刚那一瞬间,他仿佛闻到类似陈年的酒一般的味道,闻到的一瞬间有种轻微的眩晕感。 庄晏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眼神茫然,蓬头散发,在提着衣领闻别人衣服上的味道! 简直像个变态!庄晏脸色变了,迅速放开衣领,又像罪犯消灭证据一样拿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随即反应过来,他是来换衣服的。 于是连忙解衣服上的纽扣,解了两三颗,外面传来敲门声,庄晏想也没想伸手去开门道:谢谢。 周玉臣入眼看到的,就是男人衣领敞开露出的锁骨和小片的胸膛,事实上,庄晏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削瘦,毕竟也是军校生毕业,学校有一定标准,庄晏也会定期跟着锻炼,胸膛上还是有一层薄薄的肌肉的。 没有发胶,没有一身西装增添年龄感和距离感,宽大的解开的睡衣下那修长的身体骨架,凹进去的锁骨,和裸露的、覆盖着薄薄肌肉的胸膛,有种消瘦的性|感。 周玉臣第一时间产生了某种冲动他可以一伸手把门里这个男人搂在怀里,庄晏的腰一条手臂就可以圈住,他昨晚抱他回来的时候切实地感觉过。 他退后一步。好在庄晏也迅速地接过衣服关上了门。 周玉臣站在门外,听着里面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道:昨晚是乔什照顾的你。 庄晏顿了顿道:是么?那么这身睡衣是 睡衣是我的,是干净的。有什么问题么?周玉臣道。 没什么。 周玉臣没有说自己为什么让乔什来照顾庄晏,事实上在他抱着他的时候,他闻到了一种味道,像酒又不像酒,起初只是淡淡的,后来愈来愈浓,最后几乎要醉死人。 他不得不告诉了乔什。 你们刚刚相互接纳,匹配度又那么高,所以信息素不受控了。乔什听完后同情地看着周玉臣。要不还是让我把庄先生带到别处去吧,阁下。他当然相信自家上将的自控力,但放着那么一个跟自己高匹配度的向导在身边而又不能碰,一晚上也够受的了。 哨兵对于跟自己匹配的向导有种本能的占有欲,哪怕只是第一次见面,这源于基因的兽性,有人将之类比为野兽对食物的追捕。 周玉臣也感觉到这种占有欲,依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抑制住这种本能,像抑制他以往所有哨兵体制带来的欲望一样。 但他轻轻抚摸着庄晏昏睡的面庞,他的眼睫刮蹭着他的指尖,他还记得他双眼无神、蓄满眼泪的样子。如果他放手,就要让别人这样抱着他,这样看着他,这样抚摸他? 他不想抑制。 庄晏终于穿好衣服,系着领带看镜子里,除了头发还散着,终于又回到平常的模样。 他打开门,门外周玉臣抬起眼来,庄晏没想到他还在这里,又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他不理解的、异样的东西。 庄晏不由一怔:周上将? 他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周玉臣直起身来,我送你。 第39章 朋友 庄晏雪豹从卧室的床上跳下来,两人走到玄关处,雪豹便蹲在两人身后,粗大的尾巴甩了甩,周玉臣嗯?了一声,看了眼雪豹。? 庄晏停步,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周玉臣道:它问我,可不可以让它进入你的精神领域再见见它,它是?他似乎猜到了:你让帕克进入了你的小世界? 庄晏道:我以为你知道。 不。小世界是个特殊的地方。周玉臣道,原来它已经见到你的量子兽了,是什么样的?他从自己的量子兽那里得到了答案,一棵树? 庄晏想到梦里那颗呱噪无比的树,觉得承认那是自己的量子兽有点丢脸,咳嗽一声,对雪豹道:我不能控制你出入那个地方,而且那也未必就是我的量子兽。 雪豹呜咽一声,拿头蹭庄晏垂在身侧的手。 庄晏感受手背毛茸茸的触感,还是有些心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雪豹的头道:真的没有办法。 他的语气简直是再没有过的温柔了,他自己也觉得很奇妙,仿佛这只豹子进入过他的精神领域之后,它就变成了一个比原来更亲近的存在。而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他松开手,发现周玉臣一直看着他和自己的量子兽亲近,不免有些尴尬,解释道:从前有个人他顿了顿,他的精神体也是只豹子,很喜欢跟我亲近。 是吗?周玉臣眉梢微挑,却在意着庄晏的神色,没有多问。 他们离开宿舍楼。这里是军营,在靠近帝国卡塔尔星的一颗行星上。军营里不允许外来车辆来往或是飞船降落。周玉臣带着庄晏朝正门步行而去。 庄晏发现一些人迎面见到周玉臣,都是一敬军礼,没有任何惊讶的样子,看来周玉臣是在这军营里常住,和士兵们住在一起。 如果你有什么事找我,通讯又不及时的话,可以来这里。周玉臣把庄晏送上飞船,说了这么一句。 飞船到达卡塔尔,到庄晏回到学校的宿舍时还不到上午十点钟,凯文不在,他把外套交给吉祥,便在卧室躺下,感觉十分疲惫不久便又睡着了。凯文回来,见教授在休息,也不敢打扰。 庄晏的梦里也不安静,他回到那片星云上,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念叨:你居然嫌弃我,你居然嫌弃我!你知不知道我是 闭嘴。庄晏面无表情,手里莫名其妙出现一把剪刀,他把剪刀的刀锋立起来,咔嚓一下道:你再说话,我就把你的枝桠全剪掉。 声音吓得枝条全缩起来,紧紧环抱着自己的树干。 庄晏终于能清静了。 快到中午,凯文跑去食堂买了两份午饭来,庄晏草草吃过,下午有他的两堂课,他在卧室整理了会课件,忽然想起有件要紧的事竟然忘了和周玉臣谈。 关于澄清他和周玉臣联姻的消息的事。 想到这事,庄晏便打开通讯仪,给周玉臣发去了一段消息,大抵是请他和自己共同向公众澄清,因为流言已经影响到了他的个人生活。 发完消息,他便去上课了。直到两堂课结束,消息都没有回复,庄晏看着终端皱了皱眉,已经忙到没时间看消息了?他是不是得再去那军营一趟? 所幸到了晚上睡觉前,消息终于回复了:好的。 庄晏看着回复松了口气,便睡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起床洗漱过,凯文已经买了早饭回来,摆在桌上,庄晏坐在桌边看吉祥取来的新鲜的报纸,凯文有些忐忑道:教呃。 庄晏皱眉,抬头道:不让你喊教授,你就什么都不会喊了吗? 不是,我只是凯文连忙道,又踌躇道:我可以叫您老师吗? 庄晏顿了一下,抖了抖报纸道:随便你。 好的,老师!凯文顺嘴便将要说的话脱口而出,老师,周玉臣上将昨天让人发了个小视频在论坛里,是关于您的! 庄晏一顿,抬起头道:什么视频? 就是昨天晚上的。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凯文麻利地打开自己的终端,找到那段影像播放给庄晏看。 三维立体影像投射在地上,周玉臣靠坐在大约是办公室的座椅上,还是一身工作时的军装,两腿交叠,姿态稍微放松,看上去是忙碌了一天后拍了这个视频。 大家好。关于近来流传的我和庄晏先生的婚姻传闻,只是一些人的猜测和杜撰,事实上我们虽然匹配,但目前只是简单的朋友关系。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30) 这些不实的流言引来了大家过分的关注,影响了庄先生在学校的正常生活,这是我不想看到的,我很珍惜和庄先生的友谊,也希望大家能够尊重个人隐私,不再打扰他的生活。谢谢。 视频被做成一个帖子发在SG的论坛里,大概因为关注这件事的大多是哨兵向导。帖子到目前为止已经被翻出上千页。不仅仅因为大家对联姻这事的关注,也因为周玉臣虽然是许多军校生心中崇敬的偶像,但近年来愈发低调,几乎不在公共场合露面,更别提单独在一个视频里发声了。 1楼:啊啊啊啊啊上将还是那么英俊啊啊啊啊 2楼:所以联姻不存在的喽? 3楼:不联姻了? 4楼:正主发声了,看来是不会联姻了 5楼:我只是来舔颜的 6楼:楼上天真,上将只说传闻不实,根本没说将来会不会联姻 7楼:上将说不会联姻就不会联姻呗,楼上想那么多干什么 8楼:我觉得6楼没毛病,仔细看上将说的,目前只是简单的朋友,那么将来还说不定喽 9楼:妈耶怎么可以有男人这么帅,就算我是哨兵我也愿意拜倒在他的军裤下 10楼:啊啊啊啊啊啊啊帅啊 11楼:但好歹澄清了啊,就是朋友关系 38楼:呵呵,上将这段话加上标点符号总共144个字,有84个字都在维护那位庄教授。他快五年没在公共场合发过声了。当初指责他战场上不道义,跟同僚抢军功那事,闹得那么大,他都没说过一个字。现在单为了庄教授的个人生活,他就可以发一个视频出来,你们还不懂么? 29楼:楼上正解 30楼:正解 31楼:我也有这种感觉!而且我感觉视频上将说出庄先生三个字眼神都温柔好多!这是恋爱了吧?这是恋爱了吧! XXX楼:本来联姻的消息出来我是不怎么信的,毕竟上将曾经说过不接受向导,这么多年了了,要找向导早就找了,可是为什么看完这个澄清视频,我有点相信了? 后面还有一大堆的评论,庄晏已经不想看下去了,他动手把帖子关了,久久不语。 他没想到,所谓的澄清压根没让事态往他期望的方向走,反而滑向了一个更不可控的方向。 他有点怀疑周玉臣是不是故意的了,为什么不能直接在视频里说出不会联姻四个字?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庄家和周家绝没有联姻的可能? 庄晏有些烦躁。 凯文小心翼翼道:老师? 庄晏抬眼看他,凯文道:我得去上课了。 庄晏:那你还不去? 察觉到教授心情不佳,凯文连忙收拾了终端,夹着尾巴溜了。 庄晏看了眼自己的终端,有点想发通讯去问周玉臣,为什么要把澄清做得这么暧昧不清。但想来想去,指责别人的办事方法终究是无用的,还得靠自己,周玉臣没说的话,自己补上就可以了。 于是他登陆SG论坛,以本人身份发了一条帖子,表明身份,然后和周玉臣一样澄清了传闻和两人的关系,随即补上一句:从未有过联姻的打算,将来也不存在这个可能。 他这个帖子一出,就迅速被顶上了仅次于周玉臣那条澄清新闻的位置,论坛再次沸腾了。一部分人是切切实实相信不可能有联姻了,一部分人则表示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有人提出两个澄清帖子态度似乎不大一致,还有人说不联姻最好,说实话我觉得你们不是很般配。 无论如何,有庄晏的这个实名帖子和周玉臣的声明相互印证,讨论持续了三四天,消息散播出去,外界也都渐渐接受了两人的解释。庄晏上课的教室也慢慢没有外系的学生来了。 这才刚开学不久,庄晏的生活过得比在枫丹白露忙碌一些,但仍旧平静,平静得几乎有些冷清。他并不怎么参与帝都贵族之间的交际圈子,这些都由比他晚些日子到帝都的庄晗负责,庄晗的性格也比他适合太多,庄泽也是这么打算的,他们两兄弟一个进军部,一个混政界。 连庄晏自己那个不大的圈子他曾经的同学,一起做研究的同僚,游学的朋友有在帝都的,譬如何赛一家,他也只是维持着基本的往来。弗兰基菲茨杰拉德,那位机甲学院的副院长,有两次邀请他参加学术界的聚会,讨论的主题和他从前的研究领域有关,被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又过了些天,这天照例是庄晏的课堂,他走进扇形教室,看了看到坐人数,比名册上多出一位,他也不以为意,准备了课件,抬头习惯性地环视了一下教室,目光在扫过教室一角的时候,顿住了。 每个学生的座位上都可以竖起虚拟屏,任意调整大小和透明度,靠这个可以挡住一部分脸,而这人虽然穿着便服,坐在偌大的教室里不显眼的角落,但那靠坐的姿态,和那天早晨以及视频里见到的别无二致。 庄晏只得转过身去,专心授课。他治课很严,开学几个星期,学生都领教了他的风格,这门课又是基础课程,挂了会很麻烦,大家听得都很认真,更加没人注意角落里的男人。 到了放课后,还有些学生照例上来问问题,庄晏一边为他们解答,一边抬头看了一眼,角落里已经没人了。 他走出教室,发现终端上来了一条消息,约他在靠近教学楼的食堂的包厢里见。 庄晏到了包厢,周玉臣果然坐在窗边,菜都点好在桌上。 庄晏在他对面坐下,两人动了筷,周玉臣道:调查有了进展。离莱昂星约三千光分,有一个靠近兰顿家族的一个小星系,它的一颗行星是一座帝国直属的大型军工厂,去年临近年关时,曾经收进一大批武器,包括战机和飞船,但仔细查他们的收录单,这批武器的来源却有些含糊。 庄晏蹙眉道:帝国直属的军工厂?那些人胆子未免太大了。 周玉臣道:我又让人查了查,这座工厂所在辖内的官员是一名退伍的中校,细查他的履历,果然曾是兰顿的部下。 那么几乎可以确认无疑了。庄晏顿了顿,再开口,却道:这些在通讯里说就可以了。 哦。周玉臣道,你不想我来? 虽然周玉臣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平稳醇厚,但庄晏莫名地听出里面一点失望的味道。他想自己这样直白地流露出不欢迎的意思,有点太失礼了,于是道:不是我不想,但流言刚过去,我们还是不宜走得太近吧? 周玉臣感觉到他并不是排斥自己,也就放缓语气道:庄晏,你是不是太小心了? ?庄晏眉头微皱。 周玉臣道:流言只是层泡沫,只要我们言行如一,随时都可以戳破它,何必这么小心翼翼? 庄晏怔了怔,忽然明白了周玉臣的意思,软弱之人才会过分在意别人的目光,强者只要无愧于心、在必要时有所作为就可以了。 他是被这件事困扰太久,以至于都忽略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流言只是次要的,或许他应该直接去找海伦娜,向她表露心意,争取她的信任,做最后的挽留,这才是最重要的。 周玉臣的话仿佛一下把他点醒,庄晏明白过来,便对周玉臣道:谢谢。 周玉臣不禁莞尔道:又谢我什么? 庄晏对着他哪说得出口,他和周玉臣之间的矛盾都是源自海伦娜,只道:没什么。 他们又闲聊一阵,吃过饭,两人离开食堂,挑了一条僻静点的路,周玉臣送庄晏回宿舍公寓。 庄晏回到宿舍里,在自己卧室想了很久,他决定让向导的课程提前结业最晚在两个月内,然后就请假去安道尔公国。 然而到了下一周,周三的下午的教室里,庄晏走进教室,不期然看到了周玉臣,坐在和上回同样的地方。他这回可不只是惊讶了。 而男人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仿佛有所察觉地抬起头,隔着太远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但庄晏似乎能想象到他的神态和眼神,他有点不自在地转身。 果然下课之后,周玉臣又先离开,给庄晏发一条消息,约他在附近的学校食堂吃晚餐。 之后似乎变成了一种习惯。周玉臣因为工作时常会从驻军的行星来到帝都,开始是隔四五天,后来变成了两三天,他常常会在下午,庄晏上某堂课的时候坐在扇形教室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 下午的教室阳光很好,他后来甚至会把一些要看的文件带来,或是靠坐在座椅上看看书,也时常什么都不做,只是看庄晏授课。 庄晏觉得这样有点奇怪,但周玉臣给的解释是:我发现校园里的气氛让我放松,来这里我可以不用想太多工作的事,休息一会儿。 等到庄晏下课,周玉臣就会在包厢等他,两人吃过晚餐,天色渐暗的时候,再沿着静谧的小路散步去庄晏的宿舍。 这样时不时独处,必定要找些话题。最先谈的是关于袭击案的案情。但庄晏很快发现,和周玉臣聊天没有他想象中的无话可谈,庄晏所涉猎的领域是机甲设计理论和战术分析,而周玉臣既是顶尖的机甲战士,又是经历过许多战役的将领。 庄晏同时发现,周玉臣倘若想要和某个人聊天,便可以轻松制造出融洽的气氛,令人不知不觉忘掉隔阂,畅所欲言。 他们有太多问题可以讨论了。除了授课,庄晏本来不愿再踏入和机甲设计相关的领域,为此拒绝了好些沙龙和交流会的邀请,可是和周玉臣三言两语,他就犯了和大多数学者一样的毛病:平时不苟言笑,一谈及自己曾用心钻研的东西,就忍不住滔滔不绝起来,而且十分固执较真,对自己的论点分毫不让。 几次情不自禁但也无关痛痒的小争执之后,庄晏也有点尴尬,其实从前就有些朋友受不了他一谈起来就较真而且态度强硬的毛病:抱歉,我不会再这样了。 为什么不这样?周玉臣眼神有些不易察觉的温柔,看着他笑道:认真有什么不好? 虽然他这么说,庄晏还是在心里告诫自己,下回不能这样,不过到了下回,仍旧故态复萌。而且他到底没上过几次战场,而周玉臣的实战经验无疑能很好地修正和弥补他的理论,即使争执也是能受益的。 他们也不再只是到庄晏的宿舍楼下就止步,第三次见面的时候,两人走到宿舍楼下,正谈在兴头上,庄晏聊得头脑发热,脱口而出请周玉臣到他的宿舍喝杯茶接着谈,之后就回回如此了。 对这一现象,凯文刚开始惊异不已,多几次也就渐渐习惯了。吉祥则看到在客厅里现身的雪豹就激动地噢噢,过去对着它厚实的毛皮蹭个不停。 庄晏有一回送周玉臣离开后,回到宿舍时,听见凯文一边帮着收拾茶杯,一边道:老师这些天心情很好呢。 吉祥道:因为人类拥有朋友就会很开心。 庄晏的手正要推门进去,闻言怔了一下,耳边忽然响起周玉臣在视频里说的那句话:我很珍惜和庄先生的友谊。 最初听到这句话,他只把那当作一句客套的辞令在他和周玉臣之间,他从想过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 他推门走进去,凯文和吉祥都看过来。凯文意识到自己刚才议论教授的话应该被听见了,不由紧张道:老师 庄晏却扫他一眼道:你的作业改好了? 我马上去改!凯文连忙把茶杯交给吉祥,溜进房间去了。 日子一眨眼过去,而周玉臣和庄晏的来往,似乎真的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有关他们的谣言也逐渐平息,这固然是他们发言澄清的结果,但还有一个原因在学院和民众之间,要打仗的消息渐渐传开了。 第40章 信任 庄晏是从学生们那里听到开战的传闻的。 在向导和哨兵的合作课程上,课程的指导员有点无奈地对他说:庄先生,你不能总是用精神力压制你的搭档。 这是相当大的一个室内机甲训练场,十几架机甲停在场上,庄晏站在场边,听指导员说话。 指导员接着道:哨兵和向导之间的合作,肯定有一个主导,一个配合,通常哨兵的天性会让他们自动代入主导一方 庄晏道:即使他们根本无法主导我? 指导员噎了一下,庄晏无疑是个特殊的案例,他的精神力很强,以至于在和其他哨兵学员配合练习时,不仅不能成为较弱势地配合一方,反而会去争取行动的主导权。 而哨兵这种天性里就有些霸道的生物,对依附、辅助他们的向导有种自然而然的支配欲和保护欲,庄晏却拒绝他们的保护,反而来压制、指挥他们,这无疑会引起这些年轻气盛的哨兵的抵触。 于是几次过后,庄晏就在训练中落单了,哨兵学员都不大愿意和这个年长、刻板又强硬的向导组队,即便向导稀有,但这些哨兵也都是同类人中的佼佼者,自然也更骄傲。 庄晏道:我能单独完成训练吗? 指导员立即道:恐怕不能。这门课本就是为了锻炼哨兵和向导的合作能力的。 庄晏道:而且它还是必修课。 是。 如果不让我完成训练的话,我就无法结业。庄晏道。 是。指导员无奈道,但不是我们不让你结业,你只要不那么强势就好了。 庄晏深吸一口气,道:我试试。 训练课结束,庄晏感觉很糟糕,和他的搭档哨兵训练有种强烈的束手束脚的感觉,他必须压抑着自己的能力,不去跟一个比自己小快十岁的哨兵抢主动权,即便他认为他的想法是对的。 学生们收拾了东西,三三两两走出训练场,庄晏走在最后,而吉祥等在入口,见他走出来便飞过来帮他提训练包。 庄晏听到走在前面的两个学生聊天,提起打仗联邦之类的字眼,皱了皱眉。 隔了两天,周玉臣来听庄晏的课,两人吃过晚饭,在僻静的小径上散步聊天。 周玉臣道:你的哨向协作训练课开了吗? 庄晏讶道:你怎么知道? 周玉臣咳嗽一声,当然不好说是自己跟弟弟打听来的:我以前大学的时候也上过这门课,记得应该是中期开课。 这无疑是睁着眼说瞎话,他二十岁那会儿,别人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已经在战场上了,军校的毕业文凭他是自修得来的,哪会有什么哨向协作训练课。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31) 周玉臣道:怎么样?还算顺利吗? 他看着庄晏,其实并不希望他这门课太顺利,因为顺利说明他和某个哨兵合作得很好,很契合,很默契虽然庄晏似乎很抵触哨兵向导之间天然的吸引力,但周玉臣还是不希望有什么情敌出现。 提起这个,庄晏的惊讶转变成为烦闷道:还好,有些麻烦。 周玉臣挑眉道:哦?哪里麻烦? 庄晏蹙着眉头,把他在课程上遇到的困扰都说了,末了道:谁主导谁配合,难道不是看各人的能力?我不认为和一名哨兵合作,我就得把主动权让给他。 他看了眼周玉臣:为什么向导必须顺从哨兵的天性? 因为顺从本身就被看作向导的天性之一。周玉臣道,我想更重要的原因是那些学生还不够成熟。 庄晏道:成熟的哨兵会忍让吗? 不,那应该不叫忍让。周玉臣道,还记得那天晚上你看到的我的小世界吗? 庄晏一怔,脑中忽然浮现朦胧的场景,蔚蓝的翻涌的大海,握着他的手,粘着沙粒的湿润的温暖 他一时间有些恍然,周玉臣却一拉他的手道:要不要我们现在去试试? 庄晏道:去试什么? 去试试合作。 庄晏觉得自己也是有些傻,居然就这么被周玉臣带到了学校的机甲训练场外面:你要做什么?现在训练场早就关门了。 周玉臣看着训练场外一圈围墙,这圈墙差不多只是起装饰作用,但入口也已经上锁了。周玉臣后退一步,稍一蓄力,两下攀上了围墙,灵敏迅捷得犹如豹类。 庄晏简直目瞪口呆,看着堂堂帝国上将在这里翻一堵围墙:你在干什么? 周玉臣单膝抵着墙,朝庄晏伸出手:来,翻过去就行了。 庄晏后退一步,拒绝道:不。 周玉臣道:不上来的话,会有人过来,到时候我们就被发现了。 庄晏嘴角抽搐道:那就让他们过来啊,反正丢脸的不是我。 周玉臣歪头看着他,挑挑眉,这个动作打破了他素来成熟冷峻的气质,反而有种别样的帅气:你以为我不会供出你吗? 庄晏: 快上来吧,庄先生。周玉臣道,否则咱们就一起丢脸了,想想看,帝国上将和大学教授翻墙被人发现 庄晏在原地僵持了两三秒,见周玉臣果真没有下来的意思,只好咬牙上前,周玉臣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拉,就把他带上了墙。 两人翻过墙头,再走几十米,就是室内训练场,到了大门前,安保系统已经关闭了入口,庄晏嘲道:这里你要怎么进去?这次可没有墙翻了。 却见周玉臣抬手,入口的身份认证仪扫过他的终端,滴的一声,门缓缓开了。 庄晏: 我曾经被请来这里指导学员。周玉臣将终端朝他晃了晃,我想身份认证应该还能通过。 庄晏彻底无话了,跟随周玉臣走进训练场,场上的照明系统随之启动,顿时整个训练场亮如白昼。 十五架九米高的训练机甲靠墙并排站着,静静地面对场中的两个人。 周玉臣走过去,顺便打开训练系统,启动一台机甲。为首的一架红色机甲随之缓缓弯下腰,犹如一位绅士,将手掌伸到周玉臣面前,请他进入驾驶舱。 周玉臣在机甲前转身,对庄晏道:过来啊。声音响彻在空旷的训练场上。 庄晏站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怔怔看着黑发黑眼的男人站在红色的机甲面前,犹如回到十年前,高大的少年穿着训练服,在机甲面前朝他挥手,又蹦又跳地喊道:过来啊,哥哥! 庄晏走过去,周玉臣拉着他的手站在机甲的手掌里,机械手掌缓缓抬起,周玉臣道:现在你是我的向导。 你就是我的向导! 庄晏忽然抓紧了周玉臣的手,后者眉梢微动道:怎么了?他缓缓回握庄晏的手,干燥温暖的掌心裹着他的手背,不用紧张。虽然我也是第一次跟向导一起进入机甲里。 庄晏回过神来:你以前没跟向导合作过? 周玉臣注视着他道:没有。 进入驾驶舱,感应环套上双手双脚,罩上头盔,感应元贴上他的太阳穴,庄晏听到频道里周玉臣说:你们的通感怎么样? 通感指的是哨兵和向导在同一架机甲内战斗时,共享五感、思维、记忆,通常共享的程度取决于哨向之间的契合度,也就是匹配度,而结合过的哨兵和向导,更不用说,驾驶机甲的效率将大大提高。 庄晏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和训练时的搭档,便道:不怎么样。指导员说我在刻意压制他,而他对我也有抵触心理。 周玉臣道:那么我们试试吧。 随后响起机械女声:神经连接倒计时,十,九,八,七,六 倒计时到一,庄晏闭上眼,感觉到感应元放出的细小电流,让大脑一瞬间晕眩,放空。 随后,数不清的画面朝他奔涌而来,几乎他来不及看清就倏忽闪过,深深印在脑海里的、最明晰的印象,仍然是那涌动的蔚蓝大海。 那一瞬间,他理解了周玉臣的意思。哨兵对于向导,最重要的不是保护欲,不是支配权,而是信任。 打开知觉屏障,精神领域,将自己的内心、记忆、弱点全部献给一个人,给予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利,是因为坚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试着走一步。周玉臣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脑海里。 庄晏睁开眼,随后睁大了眼,他第一次以一架机甲的视角看这座训练场。 周玉臣感应到了他的情绪,庄晏有这个感觉,他们的思绪就好像来来回回的海浪,轻轻碰撞,又退开来去。 机甲像是稚童学步一样,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踏出第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步伐渐渐稳定,随后轻轻跑了起来,在训练场内盘桓一圈,又轻轻地升空,做了个几个潇洒漂亮的动作,随后灵巧地落在地面。要是让那群在这里训练的学生来看,肯定会惊讶地睁大眼睛,看这架机甲把一套基础的训练动作做得犹如艺术品般挥洒自如。 最后机甲在原地停下,再次绅士般俯身,将手掌递向胸口打开的驾驶舱。 周玉臣跳出来,随即向刚解开感应环的庄晏伸手道:还好吗? 庄晏还没从刚才的经历中缓过神来,乍一和他对视,只觉得他的眼睛深邃要把人吸进去,不由愣了一下,别过头去:嗯,还好。 第41章 异国 从机甲上下来,两人索性就坐在场边。庄晏还在回忆方才的体验,他想他从前对哨兵和向导之间的关系或许的确抱有一定的误解,毕竟他过分关注了哨兵和向导之间强势和弱势的不对等,而忽略两者之间的契合与交流。 周玉臣径自去场边的机器取了饮用水来,俯下身递给庄晏一瓶。 庄晏抬头接过,此时的周玉臣与荧幕上军装笔挺的完美形象不同,他已经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衬衫,袖子卷到肘弯处,俯身递水时,露出的健美的手臂线条起伏而不夸张,充满了力量,和庄晏白天看到的那些训练中的间歇在场边休息的哨兵学员很像,只是更多了成熟男人的气质。 那一瞬间,庄晏有些理解为什么一些女人会迷上这样的男人,毕竟他好像只要几个简单的动作,或是仅仅在你身边,就能给许多女人她们渴求的安全感。 周玉臣在庄晏身边坐下来,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便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没什么。庄晏仰头喝了口水。 周玉臣道:刚才有帮到你吗? 庄晏把水瓶握在手里,想了想道:那些抵触我的哨兵,不是因为我抢走了主动权而抵触我,而是我的姿态让他们感到受到威胁,所以无法信任我? 对。周玉臣笑道,你理解得很好,很简单的道理,人对于需要自己保护的对象就会放下警惕心。其实你所说的哨兵和向导的强势弱势问题,有时候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庄晏皱眉道,什么意思? 向导是可以掌握主导权的。周玉臣道,但哨兵直接的表达方式不一样,向导主导哨兵的方式就好像水一样,就好像水跟胡萝卜的关系,胡萝卜改变不了水,但水却可以把胡萝卜泡软。古中国有一个成语,更能解释这种影响,叫做以柔克刚。 哨兵可以在武力上占上风,却不能像向导那样,慢慢渗入对方的精神。 庄晏闻言看了周玉臣许久,忽然道:你也是那样的? 什么? 庄晏道:周上将,难道我开始对你的态度不是很恶劣,不是很像胡萝卜? 周玉臣笑了起来,庄晏看着他,嘴角也微微翘起了一下,周玉臣忽然定住,看着他道:你笑了。 庄晏立即绷住嘴角:没有。 你的确笑了。周玉臣道,你笑起来很英俊,为什么不多笑笑呢? 庄晏板住脸道:不要取笑我了,周上将。 我哪里取笑你了? 庄晏不接他这个话头,周玉臣便不逗他了,转而道:这些是我父亲教给我的。 庄晏了悟,他瞬间想起在皇帝的宴会上,他见到的周氏夫妇,周敦是布伦特元帅的向导,但周敦的气场完全不被他的妻子压制,甚至更加深沉不可撼动。 就像大海一样。 想到这里,他不禁道:你既然这么了解哨向的关系,为什么还要拒绝接受向导? 正是因为了解。周玉臣看着他道,才更难把信任交出去。很多哨兵都认为向导是弱者,需要他们的保护,可是我太明白向导可以怎样通过思维慢慢掌控一名哨兵,所以我不能放下那份警惕心。 庄晏一时说不出话,周玉臣却看了看时间,起身道:该走了。希望你的训练课成绩能有进步。 应该会进步很多。庄晏也起身,深吸一口气,谢谢,这样的话我就能按计划顺利提前结业了。 你要提前结业,做什么?周玉臣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嗯庄晏顿了顿,要是换了以前,他未必会把原因说出来,但这些天跟周玉臣来往,他看出来他对当初海伦娜的事并没存什么芥蒂,于是也就直说了:我要提前结业,然后去安道尔公国一趟。 安道尔公国?周玉臣却出乎他意料的挑起眉,你要去见海伦娜公主? 庄晏道:是。自从去年发生的那件事,我至今还没能跟她见面。 你要去挽回她?周玉臣问道,可你们的婚约已经 是,婚约已经失效了。庄晏道,但我总要再见她一面,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不是你说的吗?那些绯闻流言都是泡沫,不用放在心上,那么我就该马上做出行动。 周玉臣眉心跳了一下,简直想要扶额了:庄晏,容我说一句,我认为海伦娜公主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你们的婚约,都表现得很不真诚。 我知道。庄晏打断他,好在他现在已经不会像当初那样,听到周玉臣批评海伦娜就暴跳如雷了。但我和海伦娜,已经有了三年的感情,就算她在结婚前的最后时刻喜欢上了 他嘴唇动了动:喜欢上了你。但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早就把她列入我的人生计划之中,我现在得去做最后的挽回。 你的人生计划是什么?周玉臣反问道,和一个不爱你的女人结婚生子,共度余生? 周上将!庄晏不免稍稍拔高声音,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可以不认同,但请不要当着我的面评价它的正确性。 庄晏很不明白,周玉臣既然对海伦娜无意,为什么还要插手管这件事? 两人面对面站着,刚刚融洽的气氛又荡然无存,最后是周玉臣先示弱道:好吧,这是我的问题,我不该太过问这事。 嗯。庄晏简单地应了一声,脸上仿佛写着勉强原谅你。 周玉臣真是又气又笑,恨不得把他一把抓过来,抱在怀里使劲揉两把以泄恨。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言地走出训练场,因为心思各异,气氛便有些僵硬,在场外便道别分开了。 到了下一回,周玉臣再来看庄晏,已经不再提海伦娜公主的事,又陪庄晏去训练了两次,庄晏的训练成绩进步得令指导员都觉得惊讶。 过了数日,王储给庄晏发来请柬,请他去参加一个聚会,庄晏看了看宴请的宾客,有不少是帝都主和一派的勋贵,又有周玉臣劝说,便准时赴约了。 聚会上多是谈近来的局势,政治经济军事,谈得最多的还是近来甚嚣尘上的开战传言。庄晏并不擅长这些言谈,只在一旁听着,略显沉默,一整晚除了和王储的幕僚,两个懂机甲设计的学者谈了几句,就只和周玉臣说了说话。 到了宴散宾客尽,两位幕僚请庄晏到隔壁去看看几张图纸,庄晏欣然答应。剩爱德华王储和周玉臣坐在一群仆人收拾的残席中,王储看着庄晏跟随两个幕僚走到偏厅去,笑道:你们进展得不错?他自然也察觉到聚会中庄晏和周玉臣的来往比之前要亲密许多。 周玉臣亦看着庄晏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道:他要去安道尔公国。 安道尔公国?爱德华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庄晏的前未婚妻是安道尔公国的那位公主,哦,不会吧,那位公主已经拒婚了,他还要去挽回她?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32) 周玉臣不说话,显然是对王储的话的默认。 爱德华笑,他觉得忙了一整天军情政务,来帮好友处理处理感情问题真是个不错的休息方式:你打算怎么办? 周玉臣道:你觉得呢?这是问好友的建议了。 爱德华摸着下巴想了想,忽然道:这不是个好机会吗? 周玉臣微微皱眉道:好机会? 爱德华笑着拍拍他的肩道:据你所说,那位海伦娜公主很不把你的庄先生当回事,连联姻的婚约都可以拒绝,那么庄晏这次去了,也是白搭,多半是再被残忍地拒绝一次,到时候他肯定是黯然神伤,这个时候,就轮到你出场了。在他受情伤的时候再陪陪他,不正好乘虚而入吗!哈哈哈不对,乘虚而入说得有点卑鄙了,应该是 他这番话简直是醍醐灌顶,周玉臣眉头舒展开来,道:那么 他的话戛然而止,随之庄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殿下,我来告辞了。 他看到宴厅里正说话的两人看过来,爱德华王储一脸的兴味盎然,周玉臣眼里也闪着一丝光庄晏莫名觉得背后有点发寒。 不到半个月,庄晏的向导课程顺利结业。他于是收拾行李,前往安道尔公国。 安道尔公国的领土正挨着帝国,它也一直与帝国进行着良好的邦交,尤其是近些年来,在公国领域内的数颗星球上开采出了新型材料,与帝国建立起了新的贸易通道,来往便更加密切了。 三天的飞船航程,两次跃迁,庄晏总算抵达了安道尔公国的首都星威斯敏斯星。 进入空间站时,庄晏看了看实时的报纸,上面播报了一条重要新闻公国境内爆发了小型兽潮,公国向帝国求援,帝国现已派遣援兵,帮助友国。 小型兽潮比真正的兽潮要频繁得多,但规模也小许多,不过对于安道尔公国这样领土还没有一个星系大的小国来说,抵御这样的小型兽潮仍然要借助帝国的力量。 飞船进入大气层,降落在威斯敏斯的大型停机坪中,庄晏将报纸投入回收槽中,助理机器人帮他提着行李。 他走下飞船,看到宽阔的停机坪上拉起了警戒线,却是一行帝国军人正在进驻威斯敏斯星,卫队队长道:应该是帝国派来安道尔的援军。 嗯。庄晏远远看了一眼,那些军用飞船的标志有些模糊,分不清是哪个集团军的。 一行人正要离开停机坪,忽然身后有人喊道:庄先生! 庄晏回过身,只见一名高大的青年军官大步走来,朝他敬了个礼。 庄晏皱起眉,觉得这军官有些面熟,当然他第一个看清的还是他的军徽,缠绕着绿藤的交叉剑戟 您好,庄先生。军官道,我们上将请你过去见个面。 第42章 见面 庄晏来到周玉臣的悬浮车上的时候,觉得这人最近在他的生活里简直无处不在。 你来了。周玉臣跟他打招呼,完全没有丝毫的惊讶。 庄晏在他的示意下在车内坐下,上将居然亲自来指挥救援? 毕竟帝国和安道尔的邦交越来越重要了,自然要表示重视。现在救援已经进行差不多了,大公希望我来参加他设的宴。周玉臣道,没想到一到他们的首都就能碰到你。他眼角稍弯。 你可完全没表现出没想到的样子,庄晏腹诽。周玉臣却道:你打算在哪里住? 庄晏道:我打算立即去拜访大公和王后,王后邀请我在宫廷住几天。 哦?周玉臣挑眉,这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庄晏意识到周玉臣又在打什么主意。 周玉臣道:毕竟你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的女婿,我想你住在宫廷,可能会有不便。 我也可以只是客人的身份。庄晏吸了口气,你又有什么提议? 我提议你不如和我一起住在大使馆。周玉臣笑道。 我拒绝。 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干什么。庄晏起身,一边下车一边回身看了眼周玉臣,总觉得这人来意不善,可是又抓不住什么破绽。 使不上力,简直像一拳打进棉花里。他咬咬牙: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咱们还是不要一起行动了。 为什么? 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庄晏面无表情道:周上将,咱们是朋友,不是连体婴儿,你为什么非得跟我绑在一起?这么说可能有些自恋了,但他的确有种感觉。 周玉臣看着他:好吧。 得到对方的妥协,庄晏总算松口气,离开悬浮车,那位守在车边的副官笑盈盈地朝他敬了个礼,把他送回自己的车上。 庄晏的悬浮车随即开向威斯敏斯的王宫。 安道尔公国是个崇尚艺术和文化的国家,庄晏当初就是因为向往这里的氛围,所以来这里待了一阵子,随即在一场宫廷宴会上遇到了海伦娜。 庄晏进入宫廷,大公因为有公事要忙,是温柔和蔼的王后接待了他:好久不见了孩子,我真想你。 我也是,夫人。庄晏轻吻了吻王后戴着手套的手背,目光在她身后转了转。 王后明白他在想着谁:海伦娜去参加茶会了,她在赌气,我提前告诉她你会来。 庄晏脸色有点黯淡,不过仍道:没关系。我会在这边呆到她肯见我为止。 真是为难你了,是我教坏了女儿,怎样都不能表达我对你的歉疚。王后轻声道,不用担心,今晚你们就会见面了,今晚的宴会 庄晏忽然道:是答谢帝国救援军的宴会? 你都知道了?王后诧异道。 我在停机坪遇到了周玉臣。庄晏道。 王后一时也有些说不出话来,婚事闹到这个地步的直接引火索就是那位周玉臣上将,但一切都是自己女儿的胡闹,又关人家什么事呢?她本来计划今天晚上隔开庄晏和周玉臣,给庄晏和女儿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您不用为难。庄晏反过来宽慰她道,我和周上将的隔阂没有您想的那么大。 王宫的侍官走过来,领庄晏去预备好的住处,庄晏要走,王后却拉过他的手道:你知道,我是真心地想要把海伦娜托付给我,我也想过你成为我的孩子,叫我母亲的情景。 庄晏看着她:谢谢您。 庄晏在住处安顿好已是下午四点,他本要补个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走到宫殿外面,问侍官海伦娜公主是否已经回宫。 侍官打听之后道:公主已经回来了。 庄晏想要直接去见海伦娜,但想一想,她肯定是不肯见自己的,于是只好回到卧房里辗转反侧,一想到晚上要和周玉臣、海伦娜同时见面,又觉得有些头痛。 到了晚上七点,宴席在宫廷里举办。遍请安道尔公国的权贵们,当然这场宴会的主角还是这次前来救援的帝国军人,说白了,就是周玉臣一个人,毕竟他身为帝国名将,亲自前来指挥救援,无疑给足了安道尔面子。 庄晏终于见到了海伦娜。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无论是美丽,还是傲气,她和大公王后站在一起,庄晏走过去,海伦娜却不肯伸出手,宾客们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投向这边,王后对她露出责备的目光,海伦娜这才伸手。 庄晏在她的手背吻了吻,能感受到她紧绷的手臂对自己的抗拒。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是这场宴会的主宾来了。 海伦娜的脸色一变,也看向那边,当看到走进宴席中的军装男子时,她抿住嘴唇,眼中闪过又怨又气的神色。而看到男人的手臂还挽着一个美艳高挑的女伴时,更是掩饰不住那股怨色。 她缩回手,庄晏也直起身,道:我想我们可以去一边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海伦娜道。 海伦娜!王后责道。 海伦娜却看了她一眼,径直转身走了。王后道:庄晏 没事,我待会找她谈就好了。庄晏道。王后叹了口气,这时候主宾已经走上前来,向大公夫妇表示感谢。 很荣幸能来赴宴。周玉臣摘下军帽,搭在手臂上,微笑道,泪痣点缀的眼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王后打量着他,她是第一次见到周玉臣,也有些惊叹于这位年轻的将军的风采。他身侧的女伴也徐徐行礼,却是一位几乎不逊于海伦娜的美人,身材饱满,凹凸有致,眼唇含笑,举动间妩媚与飒爽并存,伴在周玉臣身边,实在是惹人注目。 按照礼节,周玉臣接过她伸来的手背一吻,与大公夫妇客套了两句,便要退下,他却转向庄晏道:庄先生,不妨去旁边喝杯酒? 王后没想到周玉臣会主动向庄晏搭话,有些担心庄晏的态度,但庄晏出乎她意料的,对周玉臣的脸色不算很好,但也是心平气和的,默许一般朝大公和她点点头,和周玉臣一块离开了。 庄晏和周玉臣走到宴席间便道:失陪了。 你要去哪?周玉臣叫住他道,去找海伦娜公主? 何必明知故问呢?庄晏转身看向他道,希望你不要心血来潮做什么,周上将。 你为什么总觉得我要做什么?周玉臣显得有些无奈,我做过什么?反倒是你,一到了这里,就对我堆起满满的戒心,是我当初的态度不够明显吗? 他这么直说,反倒显得庄晏过分了,他脸上的表情动摇了那么一下,但最终还是板着脸,朝周玉臣摇了摇头道:或许是我太小心在意了,但是他看向周玉臣,来这里的目的对我很重要,而且你也知道,一切是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所以请你不要过问,也不要插手。 周玉臣看着他,眼神终于沉了下去:是吗? 庄晏抿唇,周玉臣道:那么希望你今晚顺利,庄先生。说着他将手臂交给身后跟随上来的女伴挽着,那位美人笑吟吟地打量了庄晏两眼,朝他稍一屈膝,随即胸脯贴上周玉臣的手臂,红唇凑到男人耳边道:上将,咱们去跳舞吧? 庄晏顿了顿,他发现周玉臣好像很久没有在只对着他的时候喊他庄先生了。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朝这一对看起来相当般配的男女点了点头,便转身朝厅外走去。 他在王后告诉他要等的小花厅等着,过了许久,海伦娜果然来了。 他站起身,海伦娜走进来,侍者在她身后关上门,小花厅一面正对着庭院,威斯敏斯正值暑热之际,蝉鸣声此起彼伏。 他们两人对视,海伦娜看了他一会儿,别过头去:你为什么还要白费心思? 我想王后已经把话都告诉你了。庄晏忍不住上前两步,海伦娜,你要相信我,我和周玉臣之间不会有婚约,我不会遵从匹配的结果 我知道。海伦娜打断他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为人,那时候我只是听到消息,太震惊了。 庄晏看着她,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道:那么问题不就解决了? 解决了什么?海伦娜回过头来道,我不是因为你和周玉臣匹配才拒婚的。 你是因为不爱你。庄晏说这句话时有点艰涩,但是我我爱你。 不,你也不爱我。海伦娜道,我想了几个月,我想你也不爱我。 我怎么会不爱你?庄晏不禁激动起来,我们这几年来 你爱我就像爱一个标本!海伦娜道,你对我,从来就没有过她有点说不出口,于是转而道:总之,我既不爱你,也感觉不到你真正爱我。我知道拒婚这种事做出来是轻侮了你和你的家族,我回国的这几个月,有无数人在背后嘲笑我,笑我拒绝了多么有益的一桩婚事,我错过了怎样的一个未婚夫。但我想明白了,我绝不要当一个死灰槁木一样的庄夫人! 死灰槁木?庄晏觉得难以置信,你认为你嫁给我的后果是这样? 难道不是这样吗?海伦娜看向他,庄晏,你好好想想,你眼中的我是怎样的,而真实的我又是怎样的!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再见。 话音未落她便往门外走去,庄晏快步追了两步,心中却又被她那句话激起了困惑,怔怔地停在原地。一时之间,他的世界只剩下呱噪的蝉鸣声。 第43章 未来 庄晏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宴会上,到了王后面前,后者见到他便关切道:怎么样?见他脸色不大好,不由皱眉道:是海伦娜又给你难堪了? 不。庄晏回过神,摇头道,抱歉,殿下,我可能得先回去了。 回去吧,回去吧。王后又是歉疚又是疼惜地看着他,我会接着劝她的。 庄晏看了她一眼,行过礼,便退步离开了。 庄晏离开设宴的殿厅,却没有立即回住处,而是远离宾客和侍从,走到了宫廷花园的僻静处,一个人在树丛和蔷薇架之间,时而走几步,时而驻足,看着眼前的事物出神。 他需要静下来好好想想,就像海伦娜说的,他没想到她竟会说出那样的话,爱我就像爱一个标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一直以来给她的感觉就是那样的? 想了没有多久,忽然手腕上终端震动了一下,有通讯请求,庄晏看着那则通讯,此时此刻并不想和人交谈,但还是接通了。 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庄晏道,有什么事吗?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33) 我在找你,侍官说你走到御花园里去了,你在哪儿? 没事的话我现在想一个人 你不说我只好叫我的部下一起来找你了。 庄晏不禁后悔自己接了这通讯,他有点恼火,一句那你就让他们找吧就要冲口而出,那人却先道:等等,你在这儿。 庄晏随即听见枝叶婆娑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拨开低垂的茂密的枝叶,徐徐走了过来,抬头时,月色明朗,更映得那张脸轮廓分明。 庄晏,有没有人说过你像小孩子?一遇到点委屈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周玉臣抱臂道。 那有没有人说过你爱多管闲事?虽然有点无精打采,庄晏仍然反唇相讥,不甘示弱。他很烦躁,自己只是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思考自己的问题,这个人也非得闯进来? 周玉臣眯了眯眼:我可不是来管闲事的。有人总是把不关我的事怪罪到我头上,我是来报仇的。 庄晏语塞,瞪着他。周玉臣悠然自得地坐上蔷薇架旁边的一块装饰用的大石头,双腿稍稍交叠抵着地面:看来你的挽回又一次被拒绝了,庄先生。 庄晏恼火道:这关你什么事! 都说了我是来报仇的。周玉臣笑吟吟的样子在庄晏看来尤为可恨,但他知道现在是自己情场失意,跟周玉臣争,无非就是被他奚落,于是抬了抬头,冷笑道:看来周上将的趣味也不怎么高级,放着美丽的女伴不去跳舞,费老大劲在花园里找人落井下石。 周玉臣笑了两声:跳舞任何时候都可以跳,庄先生情场失意的样子可不是回回都能碰上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周玉臣的嘴能这么讨厌!庄晏咬牙冷笑道:上将的话我可不敢恭维,只希望周上将的情场一直得意,没有让人碰上的那天! 说着他抬腿就要走,周玉臣见状起身,几步过来拉住他道:你去哪? 庄晏甩手,甩不开,怒道:你想看就接着看,我要回去休息了,周上将。我的住处可不欢迎你去参观! 周玉臣道:你确定?我不敢说自己多有本事,但这王宫里应该没有地方我去不了。 庄晏嘲讽道:又要翻墙吗?原来翻墙才是周上将的真本事。 他要挣脱,周玉臣偏不让他挣脱,庄晏简直火冒三丈,周玉臣眼见他怒气到了顶点,终于道:你生什么气?被你三番两次冷遇的是我,我不过就是嘲讽你两句,你就能这么生气。庄晏,你是不是太娇贵了? 他抓着庄晏的手臂,庄晏的手臂肌肉绷紧,他不好再用力弄痛他,只好放开,一双眼深深地注视他。 这番话无疑是先示弱了,庄晏听了,心里的火气也消下去了点,抽回手,嘴唇抿了抿,蹙眉道:我现在烦得很,你不要来找我了。 周玉臣道:所以我就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怎么总是能歪曲事实?庄晏忍不住道。 事实难道不是这样?周玉臣歪歪头。庄晏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和他当初见到的那个周玉臣简直是两个人,一个人怎么能分裂成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道:真的,我现在很心烦,你再跟我说话,我会跟你吵架的。 周玉臣自顾点头道:我觉得吵架也好,你需要发泄一下。 我没什么好发泄的!庄晏稍稍拔高声音道,你不是我,你不会懂我心里烦什么的,还是走吧! 我不懂,你可以告诉我。周玉臣稍稍靠近他一点,声音微微低沉,好像空气也跟着轻轻震动,有什么问题,说出来,让关心你的人知道,替你解决,不比你闷着,别人担心好吗? 他说出关心两个,让庄晏心里有什么莫名涌动了一下,他愣了两下,别过脸去:没什么好说的。 你不说我就猜了?周玉臣低声道,是因为海伦娜公主又一次拒绝了你,而你弄不清她到底是为什么拒绝你? 庄晏怔了一下,这话几乎接近他所思考的问题了,他没想到周玉臣居然一语中的:你怎么会猜到? 周玉臣想了想,道:因为公主对我,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热情,应该说那不是爱,而是一种迷恋,她迷恋的也不是完全是我,而是爱上一个男人带来的激情。 周玉臣看着庄晏垂下的眼帘:我想或许你给她的爱,缺少了那种激情? 庄晏怔住了,他没想到周玉臣再次一语中的,说出了他从海伦娜那里理解到的、却又不能相信的问题。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庄晏先是讶异,然后蹙眉,看向周玉臣的目光里有一丝怀疑。 你不会以为我偷听了你们说话吧?周玉臣不禁哭笑不得。 庄晏想想也觉得是自己多疑了,他不禁沉默,周玉臣却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带到石头上坐着。 庄晏看着面前的草地,远些的花圃和树丛,过了会儿忽然道:你心里觉得海伦娜是怎样的? 我?周玉臣在他身边。庄晏道:你说你想的就好,不用顾及我。 好吧,我觉得海伦娜公主周玉臣手指抚摸着嘴唇,有点无奈,他为什么要对着庄晏想办法赞美一个女人? 美丽,但有些任性。 她远不止这些,她庄晏不禁回忆起三年来他和海伦娜相处的一幕幕,可是眼前闪过那么多情景,忽然他想起的却是当初新闻上海伦娜和周玉臣交谈的画面。 还有今天晚上,当周玉臣走进殿厅时,海伦娜的反应。在这些时候,她的整个人才鲜活起来,交谈中无比甜蜜的她,充满怨气的她,无论怎样 庄晏看向周玉臣,男人也看着他。 无论怎样,那才是坠入爱河的女人的模样。而海伦娜在他这里,却成了一副静止的画,华丽又冰凉。 周玉臣看着庄晏的眼光渐渐黯淡下去,虽然知道他应该是渐渐想明白了,但又看不过他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于是道:那么你呢?你是怎么看她的? 我是怎么看她的?庄晏动了动嘴唇:我我想过很多我们将来在一起情景。那些他仔细地筹划并时不时想起的情景。 具体说说看? 庄晏只斟酌了一下,便开始描绘:我会给她一个婚礼,如果她想要盛大点,就盛大点,不过我是倾向于更私密一些,只要请到祝福我们的亲友就行了。结婚之后,可以住个不那么大的地方,地方太大太空旷并不是很好,房子小一点,但花园可以大一点,园子里种榕树 榕树可不适合卡塔尔的气候。周玉臣道。卡塔尔离它恒星有些远,所以常年气温偏低,天气干爽。 谁说要住在卡塔尔了?庄晏皱眉道,我打算回海棠星去,只不过不和父亲住一起。 好吧。周玉臣点点头道。 海棠星比较炎热,种榕树,将来孩子们可以在树下玩耍,不怕被晒着。 庄晏抿唇,润了润被夜风吹得有些发干的嘴唇。而周玉臣眼神一动,道:孩子? 对,虽然她可能不会立即就想要孩子。庄晏的思绪又远了,他沉浸在自己花了无数闲暇考虑的计划中,但总会有的,第一个孩子的名字肯定要交给父亲起名,第二个 起名倒没什么。周玉臣声音更低下去,好像怕惊扰了这个梦似的,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庄晏脱口而出,这时一阵大点的夜风吹来,树丛沙沙作响,而他转过头,对上周玉臣的目光。 第44章 果茶 庄晏忽然醒悟过来: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跟周玉臣讨论这种问题? 但他的男字已经出口,周玉臣唔了一声道:我以为你更喜欢女孩。 庄晏把一句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咽回去,转而醒过神来道:现在讨论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从石头上下来道:谢谢你费心来开解我,我得回去了。 周玉臣道:回去继续一个人暗自神伤吗?他也直起身,站在庄晏面前道:不如去喝点酒对了你不能喝酒,再聊聊天,或许比你一个胡思乱想要好一些。 庄晏皱眉道:周上将,你为什么 你的为什么有点多了。周玉臣手臂搭在庄晏背后,不由分说把他往花园外带,就这么定了,去喝杯别的什么。 庄晏道:等等。周玉臣的手臂简直比铁栏杆还结实,他根本站不住,你的女伴呢? 周玉臣道:她是我的部下,你想见她待会可以见见。 一刻钟后。 庄先生,久仰大名呀!女人成熟饱满的身材把一身蓝色裹身礼服穿得火辣至极,爽快的伸开双臂,勾上庄晏的脖颈就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庄晏被她的热情和凹凸有致的身材弄得身体僵硬,回过神来的时候,女人又微微嘟起红唇凑上他的腮边,庄晏连忙一边挣扎一边避开道:谢、谢谢 周玉臣端了一杯酒,坐在一旁道:注意仪态,伊娃上校。 伊娃上校不情愿地放开庄晏,坐回自己的座位,撑着腮,仍旧手指绕着鬓边的发丝,看着庄晏吃吃的笑。 周玉臣等庄晏也在桌边坐下道:怕你因为公主的事误会,我才请了伊娃少校陪我赴宴。 庄晏怔了怔,没想到周玉臣还有这份考虑,反倒是自己先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是这样吗? 不然呢?周玉臣眯了眯眼,语气淡淡道,庄先生对我那么警惕,我可不敢有半点怠慢。 庄晏语塞,周玉臣故意不给他台阶下,庄晏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是我的不对,抱歉。 伊娃上校在旁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们坐在宴会宾客们的休息室里,灯光昏暗柔和,前方有乐队在演奏,一名女歌手正在用沙哑婉转地声音唱安道尔星的民谣。 周玉臣看到乐队中的钢琴手,似乎想起什么,注视着庄晏笑道:光是道歉就够了?起码得上台去弹支曲子。 庄晏顿了顿道:好。说着便起身,你想听什么? 你选就好。周玉臣道。 庄晏便走上台去,和乐队的歌手说了几句话,钢琴手接着让出位置,庄晏坐下,伸出双手,钢琴的位置正在一盏灯下,庄晏身体侧对着台下,让观众看到的是一个削瘦的侧脸线条,挺直的腰背,修长有力的手指。 真是个腼腆的正经人呢。伊娃笑嘻嘻道,那么端着,真叫人想把他 注意你的言辞,少校。周玉臣看了她一眼。 好了嘛,知道他是你的。伊娃嗔道,说说都不行 她忽然低头看了眼手腕的终端,脸色嬉笑的神色稍稍收敛,起身走到一旁。 周玉臣便看向台上的庄晏,庄晏已经轻敲琴键,弹起了前调。女歌手随即开唱,却是有些生疏变调、但仍然为周玉臣所熟悉的语言:心若倦了 伊娃眉头微蹙,走回桌边,俯身在周玉臣耳边报告了几句,周玉臣眼光仍留在庄晏身上,点头嗯了一声道:那么你先回去。 是。伊娃道,这时侍者送来一杯百香果茶,这种果茶是安道尔星的特产,香甜可口,闻名已久。伊娃顺手接过,放在桌上,笑道:这是我给庄先生的。 周玉臣颔首,伊娃便袅袅婷婷离开了。 庄晏一曲弹完,回到席间:伊娃少校呢? 她有公事先走了。周玉臣示意桌上的百香果茶,她给你点了杯茶。 这果茶庄晏在安道尔常喝,味道清甜,很合他的口味,也就点点头,坐下来,周玉臣看他端起茶杯: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喝不了酒的人。 我是天生就喝不了酒。庄晏喝了一口,味道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他微微皱眉,从小就是,一沾就醉。偏偏还有人老拿这点来戏弄我。他想到了秦松,戏弄他最多的就是那人了,每次都在他防不胜防的时候耍诈。 谁? 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庄晏又喝了口手里的茶,他姓秦,也是帝国军人。经常拿掺了酒水的茶骗我他忽然顿了顿,发觉眼前的周玉臣变得有些模糊,他使劲眨了眨眼,一个周玉臣变成了两个。 我最讨厌他骗我!庄晏忽然站起身来,大声道。 一瞬间连台上的音乐都仿佛停了一停,周围嗡嗡的交谈声音一刹那静止了,所有人都望过来。 周玉臣被他这一喊惊得眼皮一跳,站起身去拉他道:庄晏? 别拉我!庄晏挥开他的手,垂头想了想,抬起头看到周玉臣,又蹙眉。 周玉臣看到他手里的果茶,联系前因后果,一瞬间猜到了伊娃打的什么主意,多半等她再见了周玉臣,还要向她的上司邀功呢。 好吧。周玉臣不拉他,改去拿他的茶杯,那我们换杯茶喝。 不!庄晏护住杯子,怒瞪着周玉臣:你是谁?等等他又发起了呆,我,我是来见海伦娜的,我要去见海伦娜他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周玉臣长臂一伸就揽住他道,你今天已经见过她了,庄晏,你现在要回去休息了他说着又要拿走庄晏的茶杯。 我没见过她!你放开我!我要去见她!庄晏开始挣扎,茶水全泼出来,围观的人发现只是某人喝醉了而已,除了觉得这情景有趣的,别的人都回过头去接着谈自己的。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34) 好吧。周玉臣直接禁锢住他,总算抓住了他的茶杯,放在桌上,搂着他往休息室外面走去:好吧,你要见她是吗?我知道她在哪,我带你去。 是吗?你知道吗?庄晏顿时又冷静下来,被周玉臣半揽着,开始指使他道:那么带我去,尽快。 好的,尽快。周玉臣抓住他的手,手指扣进他的指间,把他带出了休息室,一边吩咐勤务兵把悬浮车开到正门口,随即拉着庄晏上了车。 庄晏正襟危坐在座位上,看看窗外。一名特勤走过来,对周玉臣低声道:阁下,路易斯大校传来情报飞快地对周玉臣报告了情报内容。 怎么还没到!庄晏眉头皱得更紧了,完全不顾还在交谈的两人,对周玉臣道。 好的,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他们的十指还紧紧扣在一起,周玉臣安抚着,一边抬起和庄晏交握的那只手来,在他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 这一吻,就好像在庄晏的手背上轻轻点电击了一下,庄晏的手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缩回手,周玉臣却牢牢地扣住他的手,转而对目睹这一切的特勤道:继续。 是。特勤又继续报告。庄晏开始卖力地挣扎,要抽出自己那只手,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瞪着那好像有点泛红的手背,就像个小孩子。 让路易斯原地待命,不许退后,让伊娃领一千五百人支援,剩下两千人周玉臣飞快做完部署,待特勤退下去,便转过身,一只手臂环住庄晏的腰,把站起身来的削瘦男人禁锢在怀抱和玻璃窗之间:你干什么? 庄晏抬起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指着周玉臣道:我要去见海伦娜! 周玉臣看着他笑了,贴近他,气息吐在庄晏脸上道:我知道,马上就能见到她了,你先睡一觉怎么样? 他一说个睡字,庄晏就又眨了眨眼,不知是不是被他吹气吹得眼睛有些痒,还真感觉有点困了。 一旁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另一名特勤连忙按下按钮,悬浮车后半部分升起供人躺下小憩的小床。周玉臣把庄晏带到床边,让他躺下,用低沉的声音说了两句,把庄晏哄得闭上眼睛。 随即拉上隔断,走到悬浮车前半部分,看从战场即时传送过来的各种军情资料。 不到两刻钟,悬浮车在大使馆前停下,周玉臣恰好把资料都扫完,微微蹙了眉。 他回到隔断后,庄晏立即睁开眼睛,盯着他。 周玉臣眉头舒展了一下,笑道:好了,到了,下车吧。 庄晏坐起身来,盘腿,两手搭在膝盖上,苦大仇深地看着他。 怎么了? 周玉臣俯下身去,不料这动作合了庄晏的心意,庄晏忽然伸手,一把扯住了周玉臣的左脸:你又骗我? 堂堂帝国上将被人扯住脸颊质问。一旁的特勤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泄露出一丝气音,连忙手握成拳抵在嘴边,眼看别处。 我又骗李?周玉臣有点含糊不清地说,伸手去握庄晏扯他脸的手。我哪里骗你了? 你别总是戏弄我,秦松!庄晏气愤道,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秦松?周玉臣眯起眼,握住庄晏的手按在他身侧,我是谁?庄晏。 你还敢糊弄我唔庄晏还在说,周玉臣却忽然把他的腰一搂,另一个手掌扶着他的后颈,不由分说便吻住了他。 第45章 军队 悬浮车停在那里,门开着,却没人下车,一丝夜风吹进车内。 车内,两名特勤也都转开眼睛,不大好意思围观自家上将的现场。 啧啧的亲吻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分开时,庄晏有些喘不过气来,颧骨上晕开一层红色。三十岁的男人,接吻时竟然不会换气。周玉臣收紧了搂着他腰的手臂,忍不住又低头吻了吻他,把人抱起来,走下了悬浮车。 到了大使馆的住处,一进房间,雪豹自然而然出现,抖了抖耳朵。周玉臣把庄晏放在床上。 庄晏还整整齐齐穿着赴宴的礼服,此时此刻却感觉领结卡着脖颈,又热又闷,忍不住发出呓语,抬抬手想去解开,但抬起来一点又放下去。 周玉臣替他把深蓝色的温莎结解开,衬衫领口稍稍敞开,露出凹陷的锁骨。周玉臣忽然鼻端一动,俯下身嗅了嗅,又闻到那股熟悉的醉人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修长宽厚的手掌抚上庄晏的侧脸,后者微微蹙了蹙眉,别过脸要躲开,周玉臣的手却顺势向下,抚上庄晏的颈侧。 他坐在床边,眼神深沉无比,只是稍稍倾身,用手掌摩挲庄晏脖颈那块皮肤,那里有向导的腺体,这个动作就仿佛兽类咬着猎物的喉管。 雪豹跳上床来,兽爪在床铺上踩出凹陷,同样看着庄晏,喉咙里发出呜噜的声音。 周玉臣感觉到它的怂恿和催促,却只道:不行。 雪豹发出憋屈的呜噜声,它代表着周玉臣最直接的情绪、欲望,却总是被抑制着。 周玉臣的手摩挲了一阵,终于放开,转而替庄晏脱了鞋袜,盖上薄被,随即打开生活助理,机器人检测到空气中的酒精,自动过来,给睡着的金发男人喷了一点醒酒喷雾,机器人靠近庄晏的时候,雪豹在旁边一爪子拍在它的盖子上,差点把它拍进地板里。 周玉臣道:帕克。制止雪豹的行为,但他心里清楚,雪豹的动作代表了他心里的独占欲,他闻着空气荡漾开的那股伴随着酒香的馥郁的信息素,转身去了别的屋子,顺便带上门。 雪豹同时在庄晏身边趴了下来,贴着庄晏,粗大的尾巴轻轻搭在他的腰上。 庄晏又来到那个梦中世界,站在星河环绕的云雾平台上,他抬头看向高高的云气凝成的树林,皱眉道:这就是你的形态?你是我的量子兽? 是呀。声音摇动了一下树枝,不过这不是我的形态啦,只不过我和你的精神相通,所以你的精神世界里的物质我也能操控,甚至会有感觉,就像那只流氓豹舔树干,我就能感觉得到! 说起这个,声音又激动地挥舞起树枝道:你说说你,你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让别人的量子兽进来呢?就算那个男人和你契合度很高,但是你这样,很快会被吃掉的! 吃掉?庄晏皱眉道。 对,他想吃掉你!他和那只臭豹子都没安好心啊!声音尖叫道:你又让它进来了!快赶它出去,啊啊啊啊啊 雪豹又出现在树林中,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它直接过去蹭树干了。庄晏再次在尖叫声和一片混乱中中沉入了黑暗。 庄晏醒来,房间里一片黑暗,醒酒喷雾让他在醒来时不会因为醉酒头疼,房间温度调得刚刚好,但身边有个毛茸茸的发热体,还是让他出了点汗。 他感到脸颊边什么动了动,头微微一转,察觉出是大猫的耳朵。 庄晏坐起身来,房间伴随着他的动作,亮起了柔和的灯光。庄晏看到身边的雪豹,大猫心情颇好,拿头蹭蹭他,搭在他腰上的粗尾巴也摇了摇。 庄晏摸了摸额头,他记得自己似乎是喝了一杯掺了酒精的果茶,然后神智就不大清楚了,不过脑中闪过周玉臣拉着他的画面,他还把他带上了车 庄晏闭眼揉了揉太阳穴,随即掀被下床,走到房门口,门只是带上,并没有锁,庄晏轻轻拉开,便听到门缝里泄露进来的光线和声音,男人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道:云水星上还有多少民众? 五万四千人左右,另外还有从羽星来的难民,目前尚未统计 似乎是在开军事部署会议。庄晏站在门口听着。 尽快整合,一小时内出发。周玉臣说完最后一句话,房间的光闪了闪,应该是参加会议的三维影像消失了。房间恢复了静谧,庄晏还在门后思考听到的内容,门缝那边已经传来周玉臣的声音:这么快就醒了? 庄晏便拉开门走进去,果然见周玉臣坐在书桌前,桌上有云水星的三维图。 云水星被异兽袭击了? 嗯。周玉臣道,就在今天晚上。伊娃已经领兵去了,我在等分散在另外两星的部队。 庄晏蹙眉道:这么严重?他听到周玉臣的部队七成已经前往云水星,但看这架势,竟然是要全军出动了。 异兽在不超过两小时内,前后在这三个点爆发。周玉臣指着三维地图上三个点,庄晏走过去,摧毁了云水星仅有的两座城市,四万人身亡。 云水星是安道尔公国所在星系的外围的一颗行星,同时也是一颗重要的用于资源开采的星球。像安道尔公国这样依靠资源开采发展经济的国家,军事上是完全倚靠帝国,政府军基本只维持治安。 庄晏看着那鲜红的点,那颜色向周围漫开,并且一直在扩散。 我一小时内就会出发,你周玉臣起身道。 带我去。 周玉臣皱眉:你不必去。 为什么不必?庄晏看着他道,不是向导服役法上说,向导必须响应国家战争的需要么? 那是当你被要求上战场的时候。周玉臣道,现在我没有要求你上战场,你留在这里,可以代表我跟安道尔公国交涉,并在必要时向帝国请援。 那是大使馆的人干的事。 你和安道尔皇室的关系亲近,由你出面更合适。 我是一名向导。庄晏稍稍提高声音,我也是一名军校毕业生,马上就要进军部,现在既然人手紧缺,我就有上战场的义务。 周玉臣和庄晏对视。庄晏目光平静而坚定道:我不是没见过异兽的书呆子,周上将,早在八年前,我就见到了一切,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周玉臣走过来,看着庄晏数秒,最后轻轻一叹,双手搭上庄晏的肩膀:那么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到了那里,你要保护好自己,也不可以拒绝别人的保护。 他说出保护好自己,让庄晏愣了一愣,随即抿唇,嗯了声道:我会的,我又不是去送死。 庄晏此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周玉臣掌心的温度烤炙着他的肩膀,庄晏看着周玉臣的眼睛,那深处仿佛有什么在翻涌,沉淀,那一瞬间,他感觉周玉臣要做什么。 但周玉臣只是松开手,拿起军帽戴好道:你在这里先等,我会派人来接你。 好。 一个半小时后,周玉臣率领集合的第二集 团军整合出发,前往云水星。行程花费近八个小时。 进入云水星的大气层,云水星的天光已经大亮了,庄晏在指挥舰上看向地面,似乎一派平静。 异兽在半小时前结束了一波进攻,下次攻击预计在半小时到一小时后。一人走过来,跟他并肩站在落地窗前。是乔什,周玉臣手下最出色的向导。 乔什手里端着杯咖啡,朝他举了举杯笑道:珍惜这最后的悠闲时间吧。等抵达战场,咱们就会变成最忙碌的人。 庄晏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了远方有什么巨大的弧面在日光下微微一闪,那是抵御异兽的防护罩。 要到了。乔什将咖啡一饮而尽道。现在水云星只有这一个防护罩,另一个在两小时前就坏了。 庞大的舰队和战机群井然有序地朝地面飞去。透明的防护罩内侧的景象渐渐清晰,越来越近。 我们走吧。庄晏道。 他们这支队伍里共有两百余名向导,下飞船前先集合,然后部分跟着哨兵行动,部分在后方照顾伤员。 舰队进入防护罩,列队,向导们分为两队,一队向哨兵那边走去,乔什是领头的人。向导队伍里女性居多,男性不到四分之一,但除了庄晏,全部都进了前线队伍,参与战斗,向导手册上说,男性向导虽然数量偏少,素质却普遍很高,基本上都可以随同哨兵作战。 庄晏看着乔什走过去,向周玉臣敬礼后入队,站在队首一名高大的哨兵身边,两人对望了一眼,虽然没有任何亲昵举动,但站在一起的同时,手也自然而然地扣在一起。 随即军队开始驻扎,而庄晏等剩下的一队向导,则又分成几小队,分散往不同的伤兵营。 庄晏等人上了一艘医疗舰,这艘医疗舰已经被塞满了,到处是人和小机器人抬着隔离舱来来往往。医务官忙得脚不沾地,冲他们大喊:去C区! 庄晏等人刚到C区,就看见一个人和小机器人一起扶着一个破损的隔离舱,跑过来喊道:帮帮忙!帮帮忙! 庄晏上前扶住那隔离舱,舱体的外壳被击穿了,一名哨兵躺在里面,腹部是一个手掌大的血洞,相当骇人,治疗仪在运作,他的身体轻微地抽搐。庄晏和那人一起把隔离舱带进了静室,为那哨兵做精神疏导。 这艘舰船上只有五十余名向导,受伤的哨兵却有一千多个,且还在源源不断地送进来。 一个半小时过去,众人感觉到舰船外的天色变暗了,向外看了一眼。异兽来了。有人说。 又过了四个小时,异兽来了又去。 你得去休息。一名女向导对庄晏说,你连续工作五个小时了,向导不能透支精神力,去吃点东西,休息起码一小时再来。 庄晏只得暂时离开,走到门外,一名勤务兵向他敬礼道:庄先生,上将阁下派我来跟着您。 庄晏很疲惫,点了点头,舰上的房间都用来安置伤员了,庄晏在长廊上就地坐下,勤务兵拿出替他领来的补给,庄晏一边吃,一边看飞船外面的情况。 这片区域是目前水云星上唯一的避风港了,由大大小小的村落连接在一起,对于军队加上死里逃生的五万多人来说有些拥挤了。 庄晏问了勤务兵几句,发现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他们要帮助的只是战斗中受伤的哨兵战士,而这里还有成群的受伤民众,医疗人手和仪器都不够。除了伤员,还有很多人没有房屋可以容身,没有食物,庄晏坐在长廊上,可以看到医疗舰外的平民们聚集在一起,双目无神地看着来往的帝国军人。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35) 本来这里已经爆发过一次小型兽潮,物资短缺,很多人挨饿,等着公国政府救济。勤务兵解释道,现在又爆发一次兽潮,刚送到的物资都被毁了,现在食物只能由我们提供。 勤务兵让庄晏去医疗舰旁边的营地帐篷里休息,庄晏随他下了飞船,经过那些难民的时候,看见离他较近处有一对男孩,大点的男孩抱着小点的,把手指给小男孩吮着,用这种办法缓解饥饿。 庄晏脚步停了停,没说什么,跟随勤务兵来到营地,勤务兵把他领到一座帐篷里,庄晏发现这帐篷应该属于某个哨兵,蓬布是特制的,能够隔音,角落还放置着白噪音制造仪。 哨兵的五感太过敏锐,因此休息时比平常人更需要安静、洁净的环境。而大多数声音对他们来说和噪音无异,白噪音则可以帮助过滤这类有害的声音,促进睡眠,同样的,哨兵如果闻到自己的住处有别人留下的气味,也会感到不适。 庄晏道:我住普通的帐篷就好。 勤务兵忙道:这是军需官安排的,您不用担心,休息就好。庄晏实在累极,也就不理论了,进去躺下倒头就睡。 过了一个小时不到,他往医疗舰去,看到那对小男孩还在原地,大男孩手里拿着一块面包,庄晏经过时,大男孩给小男孩喂一块饼干,小男孩用力咽着,脏兮兮的脸上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大男孩。 大男孩要把剩下的饼干喂给他,小男孩闭紧嘴巴不吃了:哥哥吃。 大男孩就捏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又喂小男孩道:我吃不了那么多。 庄晏听到他们的对话,停下步子,单膝跪下身去,看着那对男孩,用他们的语言道:拜坦人? 两个男孩都看着他,庄晏问勤务兵道:你不是还替我领了一份补给? 那是您的晚饭。 我也吃不了那么多。庄晏从勤务兵那里拿来两块压缩干粮,递给那个大点的男孩。 男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接过来道:涅布罗萨会庇佑您的。 庄晏看着他,站起身来对勤务兵道:你在这里看着他们俩吃完再走。否则两个小孩拿着干粮,会被别的难民抢走。 庄晏在医疗舰上又忙了五六个小时,夜幕降临,他回到先前的帐篷里,打算睡两个小时再去。 躺下进入黑甜乡,只觉才过了一小会儿,就似有所感地醒来了。 庄晏睁开眼,察觉到帐篷里多了一个人,他一惊就要坐起来,那人却先道:吵醒你了? 熟悉的声音。那人捻开了小灯,周玉臣在简易床边坐下,看到庄晏坐起身,便道:别起来了,接着睡吧。 这帐篷原来是周玉臣的。庄晏额角跳了一下。 第46章 壁垒 异兽退了? 暂时退了,十小时内应该都不会再来。 庄晏看了看时间,才睡了四十分钟,但他还是打算起身道:我睡醒了,你睡吧。 特勤说你才睡一个小时不到。周玉臣拦住他不让他下床,怎么够?现在缺物资,外面也没有帐篷空着了。 庄晏的确还很疲劳,头还有点痛,这样的状态跑到舰上去也不能帮忙,但他总不能占了周玉臣休息的地方,道:你不睡么? 不了。过四十分钟还要开会。周玉臣手指揉了揉眉心,睁眼看向庄晏,笑道:要不然我们挤一挤? 他知道庄晏不喜欢跟人太亲近,何况他们的关系也没亲密到那个份上,但庄晏只停了一下便道:你要是不会睡不着的话。说着掀开被子脚挨地道:你睡里面吧。 周玉臣有些诧异,庄晏已经站在床边等着他了,白衬衫睡得有些皱,脸上还带着点没睡醒的神色。 他不禁笑了笑,于是脱了军靴和外套,睡到了里侧。 庄晏跟着坐上床,伸手把小灯关上,关灯前看了眼周玉臣,发现闭着眼的时候,他的脸上才显露出一点疲惫。 庄晏又躺下去。小小的帐篷便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白噪音轻而均匀地响着。行军床宽度有限,对两个大男人来说实在勉强,庄晏不想挤到周玉臣,就把身体往外挪。 正挪得身体半边悬空,打算就这么睡了的时候,身后忽然圈上来一条手臂,揽着他的腰,低沉的声音就响在耳畔,震动着往耳朵里钻:干什么? 庄晏身体僵硬了:我过去一点,不会挤到你。 你再过去就到床下面去了。周玉臣开口的热气全打在庄晏耳朵上,挤一点没事。手臂直接把庄晏扳回去,像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手臂,行了,就这样,睡吧。 庄晏僵硬地仰面躺着,两人紧挨着,接触的地方温度简直要融在一起。而周玉臣侧着身体,手臂也没有收回去,面朝着他,呼吸很快变得均匀。 不是说哨兵的五感很敏锐,睡眠的环境要求很苛刻吗!周玉臣怎么能十秒不到就睡着了! 然而他实在也太累了,在心里咆哮了一会儿,也渐渐意识模糊,睡了过去。 闹钟准时响起,他惊醒,帐篷里已经没人了,庄晏坐起身来,发了两秒呆,便起身穿上外套赶去舰上。 果然如周玉臣所说,庄晏到医疗舰的时候,已经没有伤员再被送来了。庄晏除了送到自己这里的哨兵外,还帮两个精神力较弱的女向导分担了部分工作,于是忙活近九个小时,中间回去休息了一次,被送到C区的伤员才基本处理妥当了。 一天两餐,庄晏都让勤务兵送了一半去给那两个孩子。暂时没有伤员送来,庄晏便回到帐篷里休息,睡了没多久,又感到有人进帐篷里来了。 庄晏睁了睁眼,一片手掌落下来,盖在他眼睛上:不要看了,睡吧。 掌心干燥又温暖,贴着庄晏因疲劳而酸胀的眼眶很舒服,庄晏知道这是谁,于是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周玉臣居然还在床边,坐在一个支架凳上,见他醒来便道:醒了?我把你的闹钟关了。 庄晏连忙一看时间,他居然睡了四个小时!异兽没有来? 没有。周玉臣道,它们已经不进攻了,在往行星南部退。我们暂时不追,先把平民都送走。 庄晏睡了四个小时,不仅没驱散困意,反而这几天积压的疲惫犹如洪水出闸。周玉臣道:想睡就睡吧。 庄晏躺在床上,眼睛眨了又眨,在睡与不睡间挣扎,周玉臣看他便忍不住笑,目光移到旁边,从他枕边拿起一个东西:这是什么? 庄晏看了一眼道:护身符别人送的。 周玉臣道:那两个被你救济的孩子? 庄晏知道勤务兵应该都告诉他了,便道:嗯。 周玉臣把玩着那个小小的护身符,是一个类似荷包的小布包,上面用彩色的线绣了图案,是一种猫科动物。 这绣的是什么? 庄晏顿了顿,道:是涅布罗萨。 涅布罗萨? 庄晏伸手将那个小荷包拿过来,道:涅布罗萨是拜坦族的神兽,你知道拜坦族吗? 听说过。周玉臣道,据说他们信仰神明。 在拜坦族的信仰里,涅布罗萨就是神明的化身,在他们困顿的时候拯救他们,迷路的时候指引他们。拜坦人是流浪的一族,但在他们预感到自己的死亡的时候,都会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庄晏看着荷包上的猫科动物,涅布罗萨,在拜坦语里的意思,就是回家。 谷神星上曾经有一支拜坦族人,我和我的家人曾经去拜访过他们,跟他们住过一段时间。 周玉臣也看着那荷包上的动物:这应该是某种豹类,花纹很特殊。体色是金黄色,且覆盖着大块的深色的云状的斑纹。 已经灭绝了。庄晏道。学名叫云豹。 他坐起身来,把那个荷包放进外套的口袋里,看了看周玉臣,周玉臣也看着他,显然猜出他还有下文。 庄晏张了张口,手指摩挲着口袋里荷包上的绣线纹路:我弟弟的量子兽就是云豹。 他说了这句话,再也没说其他的。 周玉臣挑了挑眉,道:你还想睡吗?我们还像昨天那样挤一挤吧。 庄晏眼皮一挑,立即道:不了,我还是 就这样吧。周玉臣直接坐上床沿,把长腿一搭,挡住了庄晏下床的去路,昨天是你睡外面,今天轮到我了。 说完他就堂而皇之地躺下了,还闭上了眼睛。庄晏背抵着帐篷,盘坐在那里,先是瞪着周玉臣,但瞪着瞪着,忽然脸色有了变化,生出一丝异样来。 他迟迟不肯躺下,周玉臣便睁眼道:怎么了?不是还很困吗? 庄晏看着他皱眉道:你根本没睡着,对不对? 周玉臣道:什么? 你根本没睡着。庄晏变成了笃定的语气,昨天晚上。 昨天他以为周玉臣真的睡着了,因为周玉臣不光呼吸很均匀,连意识云也是平静的。 但那时他明显也是太过疲劳了,竟然没分辨出平静和不存在丝毫波动的区别。 从战场上下来的哨兵,经历过五感锐化,知觉屏障被削弱,精神负荷过大,意识云是躁动不安的,就像风雨欲来时翻涌不停的乌云,时不时还会出现闪电。这就需要向导为他们疏导,建立屏障,才能平息躁动。 但周玉臣的意识云安静得过分了,这不是疏导后的平静,而应该是他用一道墙,将自己和外界强行阻绝了。 虽然哨兵能做到这点着实令人惊异,但这无疑是饮鸩止渴的做法。 你没有找向导为你做疏导吗?庄晏问。 周玉臣睁眼看了看他:没有。你知道,我做不了那种疏导。 他早就说过自己不能接受向导进入他的大脑,庄晏知道,先前两人共同驾驶机甲做训练的时候,虽然有短暂的精神交流,但也是点到即止,没有深入到彼此的精神领域去。 庄晏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却道:要不要试一试? 周玉臣顿了一下,庄晏道:我不是曾经进入过你的小世界么? 周玉臣再次睁眼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会伤害你的。 庄晏道:那要试试才知道。 我不想有任何伤害你的可能。周玉臣道,你也很累了,休息吧,会有很多人需要你的,不用管我。 哦。庄晏便不说话了。 反倒是周玉臣坐起身来,低声道:怎么,是我说错话了? 庄晏抬头和他对视,皱了皱眉道:周上将,你这人真的很不诚恳。不用管你?你可以管我的感情事,管我上不上战场,却不准我管你一下? 周玉臣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庄晏却很严肃道:你笑什么?你这种自我封闭的行为会给你自己增重负担,也会为你的部队增加风险,你怎么能如此不重视? 周玉臣更是笑。然而和庄晏对视,明白他的坚持,便道:你不明白,如果因为这种尝试,我伤害了你 庄晏对上他的目光:但我也不能放着你不管,于公,你是哨兵我是向导,你们和异兽厮杀,我们保证你们的精神安全,于私,我们是朋友。他顿了顿,我不能看着我的朋友伤害自己。 他说完这番话,却许久没有得到回答,庄晏又看一眼周玉臣:你是怎么想的? 没什么,只是想。周玉臣一直注视着他,闻言眨了眨泪痣点缀的双眼,温柔道,做你的家人,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 第47章 思维 两人在狭窄的行军床上一坐一卧,周玉臣看着庄晏,随即闭上眼睛,庄晏深吸一口气,也闭上眼,精神触丝展开,朝这个人的意识云伸去。 过了许久,庄晏皱紧了眉,睁开眼,周玉臣也睁眼,看着他,眼里有一丝促狭的笑意。 庄晏的精神触丝在周玉臣意识云的外侧逡巡了许久,却始终无法渗入。每每靠近之时,周玉臣的意识云便轻轻将他推开,既不让他进入,也不伤着他。 庄晏感到挫败,这像是他和周玉臣的博弈,然而他平时用在其他哨兵身上的那些办法,对周玉臣却是毫无用处,反而像被他逗着玩! 周玉臣看了看终端,坐起身来,见庄晏还一脸的憋屈,便凑过去笑道:好了,不然下次再试试? 庄晏瞪着周玉臣:周上将,我再次提醒你,这是你自己的身体问题! 好好好。但我得去开会了,过后我们再谈。 周玉臣翻身下床,庄晏既然失败,便不再提疏导的事了,问道:是战前会议?多久出发? 一小时内。周玉臣戴上军帽,对庄晏笑了笑,随即声音低柔道:照顾好自己。弯腰出了帐篷。 庄晏等他出去,向后躺在行军床上,看了帐篷顶片刻,闭上了眼。 周玉臣两腿交叠,靠在指挥舰里的座椅上,面前是部下军官们在各自舰上的三维影像。 它们应该在往自己的巢穴里逃,只要找到巢穴,就可以结束战斗了,我的建议是先派多派巡逻舰查看它们的动向,或许可以来一个守株待兔一名军官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其他人差不多都跟着点头,看来众人想得几乎一致。 巢穴,就是异兽在一颗星球上的爆发点,兽潮的爆发往往是由这个点开始扩散,因此只要找到巢穴,便可从源头上断绝异兽。 那么留多少兵力在防护罩这边?一位负责后勤驻守的大校道。 军官道:两成就够了。有我们追击异兽,这边就不会有什么威胁。 这位名为奥斯瓦尔德的上校道:会不会有点冒险?异兽的当前方位已经有些远了,如果一路去追异兽,和防护罩这边就会脱节。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36) 军官讶异道: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有点古怪。大校伸手往上一划,所有人面前出现行星的立体地图,密集的移动光点形成了一片光斑,正是行动中的异兽群,道:它们还没有丧失和我们对抗的战力,为什么突然后退? 那军官哈哈笑出了声,其他几名军官也笑了起来,一人道:你不会以为异兽会跟我们来一手声东击西吧?别把异兽想得跟人一样,奥斯。它们比人凶残,但没有人的脑子。 奥斯瓦尔德道:我只是觉得这是个异常现象。他看向周玉臣。异兽的智力低下,它们只为食物驱动。按照它们现在的数量,完全可以再发动两次进攻,为什么要退后?难道它们也知道要保存实力? 我觉得奥斯说的不无道理。军官之一,向导乔什的伴侣道,是什么导致异兽提前撤退?既然有解释不通的地方,就得列入考虑。 所以我们不如龟缩在防护罩,等着异兽回到巢穴,生一群小异兽再来?一名军官道,说得众人哄笑起来。 周玉臣淡淡笑着不予置评,这是他的习惯,从不在部下讨论过程中做出任何评价或决定。 又有几人发表了看法,几乎都是支持继续往前推进,认为倘若有上述疑虑,也得接触了异兽才能明白,过于保守将会错失良机,倒是副官路易斯发言时也赞成多部署一些兵力驻守防护罩。 最后一人表达完看法,都看向周玉臣,周玉臣只沉吟了一秒便开口道:四成兵力留守,追击的队伍则按照波拉伯说的部署,半小时后出发。波拉伯就是那位提议守株待兔的军官。 所有人从位置上起身,敬礼道:是!周玉臣不说话时,任何人都可以畅所欲言,但周玉臣只要做出决定,他们将没有任何异议地接受。 半小时后,八千人的军队从防护罩外启程,向异兽群追去。而留守的四成兵力则由乔什和他的伴侣领导。 庄晏再睡醒的时候,军队已经出发近两个小时了。 他从帐篷里出来,看到远处安道尔政府的救济飞船已经抵达了云水星,难民们正分批上飞船。云水星的城市已经被异兽全部毁去,生态循环系统也被破坏,防护罩之外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难民们要等到重建之外才能回来。 他感到腹中饥饿,离开帐篷,勤务兵道:公国政府送来了物资,补给舰上有餐厅,可以吃些新鲜的食物了。 庄晏连吃了两天没有味道的补给干粮,虽然能补充基本营养,但也有点想念新鲜食物的味道了,于是随勤务兵去了补给舰上。 用餐的大厅里满是军人,有干酪,面饼,水果和罐头,冲泡好的饮料,庄晏随勤务兵走进去,几个就近坐着的士兵站起身来,要把座位让给庄晏。 庄晏推辞道:谢谢,我不是你们的长官,也没有军功,不用让座给我。 士兵执意要让给他:让给您是我们的荣幸。 庄晏眼光瞥到远处有个士兵正把自己位置让给一个向导,他发现大厅里用餐的女性向导基本都是坐着的,只有几个男向导和自己的哨兵站在一起喝咖啡说着话。 真的用不着。他对那几个士兵道,你们请坐。 勤务兵去领了水果、鱼罐头等回来,见状便朝那几个士兵使个眼色,那几个人只好坐了回去。旁边还有人不少人看过来,庄晏对勤务兵道:我们出去吃。 正要出去,忽然一个士兵走来向庄晏敬礼道:庄先生。庄晏以为又是要让座的,但士兵道:莫耶中校请您过去共进午餐。 庄晏只得随他来到大厅角落的餐桌,还没到近前,乔什莫耶笑着朝他举起手来,身边还坐着两名军官,一位是他的哨兵,另一位穿着上校军服。 他们这张餐桌是空的,庄晏过去坐下,勤务兵替他摆上午饭,乔什跟庄晏介绍了伴侣和那位奥斯瓦尔德上校,随即四人边吃午饭边谈论异兽,乔什把会议的内容跟庄晏转述了一遍。 庄晏吃了两口罐头,听完后对奥斯上校道:我赞同上校的看法。很多学者都提出,异兽群中的个体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共鸣,类似于蜂群,如果它们真的是蜂群思维。蜂群思维,就是许多个个体的精神高度连接,所有个体共享感知和记忆,形成一种集体思维,那么它们的思维能力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要强。 所以它们可能也知道兵不厌诈?乔什笑道。 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奥斯上校笑道,只不过既然出现异常,就得弄明白,古人的兵法上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庄晏点头道:所以说,我们对异兽的研究太少了。物种却总是在进化。虽然和异兽的斗争已经持续了数百年,但是人类对异兽的了解却没有多大的进步。 异兽有了人的脑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恐怕人类就得二次迁徙了。乔什边说,边用筷子挡住伴侣的餐叉,别吃那个,小心舌头麻掉。 那是一个辣椒鱼罐头,哨兵悻悻收回餐叉。乔什夹起一块鸡肉,抬了抬,哨兵偏头就着他的筷子把鸡肉吃了。两人的目光并没有碰在一起过,但好像彼此心灵相通,一举一动契合无比,产生的氛围几乎可以把其他人排除在外。 庄晏和奥斯上校旁观了这一幕,后者微笑,庄晏看在眼里,他很少看到这样的互动,只在自己的父母身上看到过:两人是不同的个体,却又仿佛是一个人,即使没有目光交流,也能让外人感受到那种浓而不烈的,好似融为一体的情意。 乔什又接着跟他们聊天。那哨兵吃得很快,吃完拿纸巾抹抹嘴,朝几人点点头,便先走了。 奥斯瓦尔德则起身去卫生间。桌边剩下乔什和庄晏,不再谈战事,乔什笑道:在军中这几天觉得怎样? 庄晏道:还好,很充实。 乔什笑道:你的适应力比我想象的强。有什么事可以问我,只要是军中的事,我应该都能跟你解释。 庄晏闻言,想了想道:方才有士兵给我让座,是因为我是向导? 乔什一怔,对上庄晏的目光,一刹那明白了,咳嗽道:这个 庄晏留意着他的神色,不是因为他是向导的话,他蹙眉道:是不是关于我,军中还有什么流言?这里是周玉臣的军队,之前那些满天飞的流言,不可能这里的人不知道。 乔什语塞,他总不能说,在那些军官士兵们眼里,你已经是未来的统帅夫人了吧? 事实上在没见庄晏这次以前,他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上将表现得太明显了。但等到跟庄晏在指挥舰上碰了面,他才发现下属们都在讨论上将的婚期了,这位庄先生居然还是一脸的清白,还在正直地把上将当朋友看! 他不说话,庄晏却已看出两分来,不免目光一沉,道:周上将不是已经澄清过了吗?为什么还有人把流言当真? 因为大家根本不信啊!乔什被庄晏逼得没办法,只好接着咳嗽道:这个可能是庄先生你和上将走得有些近吧? 庄晏随即领悟:自己用的是周玉臣的勤务兵,住的是周玉臣的帐篷,也难怪别人这么想! 这两天住周玉臣的帐篷,也是因为物资有限,但今天既然补给都到了,应该可以住到别的帐篷里去了吧,跟人挤挤也没什么,只要别跟周玉臣挤,引起误会就行。 想到这里庄晏便问乔什,能不能发话给后勤,给他安排个别的帐篷,乔什简直想打自己的嘴,这要是上将回来发现未婚夫跟别人挤一个帐篷,还不得打翻了醋缸? 哨兵的占有欲是可怕的,乔什深深体会过这一点。因此哪敢开口答应,正捉急呢,看见奥斯上校回来了,立即踢皮球道:啊,这事我不好发话,奥斯是后勤的长官,你找他再合适不过了。 奥斯上校一时摸不着头脑,等坐下,庄晏把话跟他说了,上校也是个聪明人,当即从庄晏的话和乔什的眼神里猜了个大概,于是扫了乔什一眼,面不改色道:要让庄先生失望了。送来的物资只包括食物和医疗品,没有帐篷。 哦。庄晏的确很失望,那我再等等吧,说不定后面的物资里会有。 是呢。奥斯上校诚恳道,一有送来,我一定第一时间替你安排。 第48章 山洞 吃过午饭,奥斯上校先跟他们告别,乔什则跟庄晏一块到营地周围散步,刚聊了一会儿,忽然尖锐的警报响起,在上空盘旋不去。 乔什和庄晏对视一眼,脸色变了,三声长响,连庄晏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奥斯那个乌鸦嘴,还真被他说中了!乔什听完报告,回身向停放机甲的空地跑去,庄晏也转身,和勤务兵一起朝医疗舰奔去。 向导们在短时间内陆陆续续集结在了医疗舰上。很快就有输送兵大喊,一个一个伤员被小机器人抬进来,将大厅挤满。 听说了吗?有一艘载平民的飞船刚飞出防护罩,就被异兽围住了。一个女孩脸色苍白道。 周围的人心都揪紧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去想象当时的惨状。但这种时候连忧虑也是在浪费时间,必须专心投入到工作中。 一名哨兵被放置在庄晏面前的平台上,他的一条手臂已经没有了,治疗仪正在断口处运作,哨兵口中也在溢出鲜血,身体抽搐,面部肌肉跟着抽动。 助理连忙去拿手套,庄晏等不及了,双手扶着士兵的头,拇指按着他的眼角,凝视着他的瞳孔,口中道:放松,你已经安全了,放松 他伸出精神触丝,环绕着士兵的意识云,隔绝了他的感官知觉,安抚狂乱的部位,让他从身体被撕裂的痛苦所带来的绝望情绪中清醒过来。 就像一场手术,他给他们打麻醉,再割去腐烂的部位,防止它们蔓延。 士兵慢慢停止抽搐,瞳孔稍稍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倒映出庄晏的脸。 很好。庄晏声音冷淡,不带情绪,却恰恰能给人一种安全感,你需要睡一觉,醒来之后就不会有任何痛苦了。 士兵仰望着他,在庄晏收回手,打开平台上束缚他的手环,打算把他运走时,他忽然喃喃道:这是圈套那些异兽给我们设了圈套,我们会被他们吃掉,我们会被撕开! 他绝望地嘶吼起来,身体再次在平台上挣扎起来,犹如濒临绝境的困兽。庄晏再次想要按住他的头安抚他:冷静!你已经安全了 我们会被吃掉!士兵仰起身子,双目血红,一只完好的手挥舞起来,庄晏还企图安抚住他,却猛然发现他的手掌里攥着小小的一块锋利的碎片。 与此同时,旁边的勤务兵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大喊道:小心!扑上来制服那个哨兵。 庄晏往后退了一步,但那士兵也坐起身来,碎片向他划去,庄晏侧过头躲避,勤务兵扑上来,将哨兵咚的一声按下去,平台两边手环咔嚓一声,再次将他铐住。 勤务兵惊慌地对弯下腰去的庄晏道:你还好吗,先生?当庄晏捂着眼角直起身来的时候,勤务兵吸了口冷气。 庄晏的右眼眼角被划中了,血从他的指缝流出来,混合着那个哨兵留在他手上的血,庄晏踉跄了一下,勤务兵两步过去扶住他:快,坐下,让治疗仪给您止血! 庄晏被他扶着在旁边坐下,治疗机器人过来,他声音虚弱道:把这人送到其他向导那里去,他要崩溃了。勤务兵连忙给机器人下指令,把那个士兵运走。 庄晏不得不放开手,让治疗机器人动作,他的额头上渗出冷汗,心里想的却是,真讽刺,向导可以帮助哨兵阻绝痛苦,自己受伤了却得老老实实受着。 他的右眼都被血糊住了,机器人飞快地替他做着清理,把血洗干净,每动作一下,庄晏便感到一抽一抽的痛,那根神经牵动着大脑,大脑里的神经也像一张被四面八方拉扯绷紧的网一样。 先生? 庄晏抬起头来,那一瞬间,他感觉眼前的血色变成了一张薄膜,而透过那张薄膜看到的不是神情慌张的勤务员,而是一双冰冷的眼睛。 庄晏身体一震,眼角狠狠抽痛了一下,他低低地啊了一声捂住伤口,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视野除了受伤导致的模糊以外,已经恢复了正常。 是创伤导致的幻觉? 您得去休息。 庄晏被勤务兵扶起来,有点懊悔,现在正好是用人的时候,他却偏偏不谨慎受了伤。 勤务兵扶着他离开了医疗舰,庄晏边走边道:我睡半个小时就好,你记得叫醒我。 勤务兵道:先生 庄晏道:那个哨兵情绪那么失控,说明前线情况已经很严峻了,要是不能守住,才真是他说着,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往左边走。 庄晏站住了,勤务兵也站住道:先生? 庄晏心道:声音? 我不叫声音!我的名字是声音叫道,不过这次稍稍严肃算了,你快往左边走。 庄晏往左看去,这一片区域都属于丘陵地带,在舰队停靠的空地之外有许多起伏的山坡:去哪? 去那边的山洞里,你要把你身边这个人类甩开。 庄晏看了眼勤务兵,沉吟片刻,声音催促着他:你多犹豫一会儿,这里的人就都可能完蛋! 庄晏皱眉,随即抬手碰了碰自己的伤口,发出一声痛呼,弯下腰去。 勤务兵连忙道:您怎么了? 我感觉很疼,伤口好像裂开了。 勤务兵慌道:那我带您回去再处理一次伤口吧? 我走不了了,我在这里等你吧。庄晏捂着眼角吸着气,一副忍耐不了的样子,现在治疗仪恐怕也不够用了,你给我带一些止血的药和纱布来,我们自己处理。 好吧。勤务兵再三叮嘱庄晏,您一定要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遣走了勤务兵,庄晏转身往声音指的方向走去,远离了飞船和营地,到了一个山洞前。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37) 里面有什么? 有吃的。 吃的?庄晏听到咕咚一声,仿佛他的量子兽在咽口水。 是呀。声音使劲催促他道,快进去吧,我好饿,快饿死了。 庄晏却站在洞口:你得先告诉我那是什么。 你难道觉得我会害你吗?声音很委屈道,我很久没有东西吃了,就是因为没有吃的才不能成形 少废话,庄晏打断它道,你说如果我犹豫这里的人就会完蛋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那些袭击你们的异兽,就是山洞里这只家伙招来的。声音道。 什么?庄晏惊愕。 你不是和那两个人类说到,异兽就像蜂群嘛?其实很近似了。声音又道,总之吃掉它就没事了,快进去吧。 庄晏一方面觉得这让他难以相信,但另一方面,又不能否定声音,因为它是他的量子兽,它不会说谎。 庄晏看着那黑黝黝的洞口,定了定神,在声音的催促下走了进去。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温度也越低,庄晏的脚步没有停,全靠声音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话,但最终他还是停了,因为他完全处于黑暗中了,洞里的温度也变得极低。 庄晏打了个寒颤,纯粹因为气温,我看不见了,该往哪走? 别用你的眼睛。声音在他心里道,你要知道,精神的世界没有黑暗。 庄晏站在原地两三秒。声音又道:想想那些树,你的精神也可以像他们的枝条一样,一直延伸到宇宙中去。 庄晏顿了一顿,明白了它的意思,于是闭上眼。 最开始没有什么变化,但声音一直道:想想你周围的一切,黑暗,山洞,这一切都无法阻挡你,能阻挡你的只有你自己。 庄晏感到脑中的某根神经动了动,他的意识渐渐演化成一颗光秃秃的树,渐渐的,树干上分化出了纤细的枝条,一根,两根,它们开始拉长,向四周延展过去。 庄晏看到了。 他看到山洞的石壁,树枝伸到石壁前,暂时不打算穿透它们,于是拐了个弯,顺着石壁去找一条路。 树枝越拉越长,而它延展的速度不仅没有降低,反而在不断增加。最终,一根枝条伸进了山洞某一深处。蛰伏在黑暗里的生物动了一下,睁开双眼。 庄晏也猛地睁眼。 找到了!声音道。 庄晏迈出了一步,随即他发现,自己已经丝毫不会在这片黑暗中感到茫然了,他已经对这里了若指掌。 他向某个方向走去,越走越快,在山洞里驾轻就熟地穿梭。最后停留在某个窄洞前,跨了进去。 跨进去的一瞬间,洞里亮起了光芒,庄晏终于看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 光照亮山洞的一瞬间,它张开大口,冲庄晏凄厉地尖啸着。 庄晏的心脏紧缩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这只异兽跟它的许多同类比已经算得上小巧了,但庄晏却觉得它比那些异兽还要恐怖百倍。 异兽尖啸着朝庄晏冲来,庄晏匆忙往后退,却听到耳边一声别怕!。 像梦里一样发着莹莹的光的树枝从他身后伸出来,迅速地在他前方结成了一张网,挡住了异兽。 但那张网实在太脆弱了,顶多能挡一下。庄晏刚一这样想,果然异兽张口就把树网咬出了一个口子,声音立即道:不要啊,哥哥,你能挡住它的! 庄晏身体一震。 哥哥,你能逃出去的! 庄晏的大脑里,眼前的画面和某些记忆开始共鸣,就像一口大钟被狠狠撞了一下,震得人眼前发花,意识却变得清明无比。 树网的光芒一下子亮了,好像突然迸发的火焰,令异兽发出被灼烧的惨叫,它的身形开始扭曲,丑陋的外壳被光芒照耀得无所遁形。 异兽的身体从尾部开始小三,散成了无数的光点,最后剩下头部消散之后,出现了一个拖着尾巴的小光点,在空中转着圈。 树网恢复成树枝的模样,兴高采烈地去捞那个小光点。却被庄晏抓住了枝条。 你是谁? 没有等到回答,庄晏便已感到头部眩晕剧痛,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倒在地上的最后一眼,他朦胧地看见树枝的梢尖轻轻碰了一下光点,光点的光芒融进了树梢中,随即树枝开始抽条,弯曲,渐渐形成了一道他所熟悉的身影。 庄晏只看到这里,便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却是被喊声唤醒的。 他仍然躺在潮湿的山洞里,洞里已经没了光,只有远远近近的喊声。 一道刺目的光束打过来,庄晏伸手挡了挡,发现是探测机器人,和跟着跑来的士兵。 在这里!士兵喊道。 庄晏坐起身来,士兵话音未落,雪豹已经跳进了洞里。 庄晏正要起身,又是急促的脚步声,周玉臣出现在他面前。 庄晏愣了愣:周上 他话还没说完,周玉臣已经过来,一把将他紧紧抱住。 第49章 愧疚 周玉臣抱得实在有点紧了,庄晏的臂膀都被箍得有些疼,周玉臣冷硬的肩章也咯着他的下巴。最初的惊讶过去之后,他看到守在洞口拿着照明设施的两名士兵,登时感到一丝尴尬。 周玉臣还在他耳边质问道:你答应过我什么? 他的手勉强搭在周玉臣的背上,道:你先放开我,周上 你先告诉我你答应过我什么。 照顾好我自己。庄晏还在妄图狡辩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周玉臣稍稍放开他,和他对视,伸出手抚摸他的眼角,还有额角大概摔在地上时蹭出来的伤痕,庄晏下意识躲避他这过于亲昵的动作,周玉臣道:你管这个样子,这种地方叫好好的?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质问,庄晏也有些不悦,这是意外造成的,没法避免,我说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我就能然而对上周玉臣沉沉的眼神,他看到了里面隐藏的怒气,他感觉自己再说下去就要被揍了。 周玉臣却没再跟他争下去,放开了他,转而紧紧抓住他一只手,两人走出洞穴,沿着阴冷的石洞隧道返回洞口。 庄晏看到洞口还守着勤务兵、乔什等人,庄晏脸上两处伤痕,又在洞穴里滚得有些灰头土脸,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跟周玉臣拉着手走出来。 乔什看见庄晏,先是松一口气,又不禁对这一幕感到好笑,道:你可要吓死我们了,庄先生。 庄晏压下那点尴尬,看看他,又看看旁人道:你们都回来了? 大军回来了。乔什笑道,警报解除,巢穴也找到了 庄晏正要放缓步子听他说,却被走在前面周玉臣一扯,差点一个踉跄,周玉臣道:有什么话你们可以等会再说。 乔什的话登时堵住,朝庄晏吐吐舌头,给他一个你小心的眼神。 庄晏被周玉臣一路拉回营地里,身后还跟着卫兵,感觉自己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被家长抓回家这是什么鬼比喻,实在太丢脸了! 但周玉臣始终一言不发,气氛很是僵硬,庄晏直觉不能在这时候触他的霉头,否则众目睽睽,更难堪了。 庄晏被拉进了帐篷,坐在行军床上,周玉臣说了第一句话,是对着勤务兵的:去拿热水毛巾来。 说着他坐在床边的马扎上,终于看了一眼庄晏。 庄晏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心虚,但又感到不服,于是反讽道:这是要审问我了吗,周上将? 他不说还好,一说,周玉臣的怒气直接显在眼里了: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吗?庄晏,枉你还强调自己是个成年人,我看你还不如三岁小孩! 庄晏不明白自己只是到山洞里走了一遭,周玉臣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何况他自己心里还有一堆的谜团,为什么他的量子兽会引他去见异兽,山洞又为什么会有异兽,量子兽吸收掉的那个从异兽体内得到的光点又是什么,他昏迷前见到的那个熟悉的形态,那个洞穴里的异兽和外面攻击他们的异兽又是什么关系在没理清思绪之前,他无法对人说出口。 庄晏的头一阵一阵的钝痛,这种感觉很熟悉,这是精神力透支的症状,他坐在行军床上,很想就这么倒下睡一觉,但仍然还嘴道:我干了什么?不过是进那个山洞看了看而已 你知不知道那个山洞里有异兽!周玉臣忽然高声怒道。 庄晏愣了一下,错愕地看着周玉臣,一是因为这是周玉臣少有的情绪外露,二是因为周玉臣的话。 他有些呆呆地和周玉臣对视,脸色苍白,眼睛里还有血丝,加上眼角和额角的伤痕,显得狼狈又无措。 周玉臣平息了下怒气,这时候勤务兵端着热水和毛巾进来了,周玉臣伸手扶着庄晏肩膀,冷声道:躺下。 庄晏下意识躺下,看了眼周玉臣,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抿了抿发干的唇,道:对不起。 周玉臣拿毛巾浸了热水,倾身看到他这副模样,再听到他说话,聚成一团的怒气又散了,用毛巾替他擦脸,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做这种事有多吓人,你从来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吗? 他虽然这么说,替庄晏擦拭的力道却是非常轻,避免牵痛他的伤口。 庄晏感觉自己真的像个被家长训斥的小孩了,但他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因为他感受了周玉臣真切的关心。 他说:抱歉。 周玉臣再也发不起脾气了,他替庄晏擦完脸,把毛巾扔进盆里,道:探测说山洞里有异兽,你碰到了吗? 庄晏顿了顿道:没有。条件反射的,他认为不能轻易把昏迷前的经历说出来,于是又编了番解释道:我就是在山洞里走了走,什么也没碰到,后来大概是是被什么动物袭击了,我就晕过去了。 周玉臣心不在焉道:那么应该是探测出错了。他不能跟庄晏说,他还在后怕。当他回到营地得知庄晏失踪,而有可能进的山洞又被探测出来异兽的踪迹的时候,他眼前顿时闪过庄晏冰冷冷的尸体,甚至连尸体都不会有,异兽可以一口把他整个人吞掉 庄晏道:你们呢?异兽都被清理了? 周玉臣道:我带兵追到一半,就感觉到不对劲,所以迅速清剿了巢穴就往回赶,好在没有太迟。 庄晏闻言,点点头道:那就好。 两人间沉默了一会儿,庄晏时不时抬起眼来看周玉臣,周玉臣深吸一口气,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去盖住他的眼睛道:现在彻底安全了,你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回威斯敏斯。 庄晏眨了眨眼,周玉臣感觉他的眼睫在自己手心扇了扇,动了动眉,他想俯下身抱紧他,吻一吻他,但此时此刻,能这样把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感受到他在眨眼,又似乎已经是件可庆幸的事了。 周玉臣沉默片刻,终于轻叹道:还不睡? 庄晏默了一下道:你想骂我吗?想骂就骂吧。 周玉臣先前的气都消了,这时听到他这话,不禁哭笑不得:你还知道你该骂? 庄晏道:嗯,骂吧。 那你先闭上眼。 周玉成感觉到那眼睫羽毛似的一刮,合上了。他停顿了一下,随即道:你怎么能招呼不打一声就跑进山洞里?要是你真的遇上了异兽 如果庄晏真的遇上异兽,他还能躺在这里接受他的责怪吗?想到这一点,周玉臣仍然感到后背森冷,他差一点,差一点就失去他了。也许正是在那一瞬间,他真实地体会到庄晏对他的重要性。 你怎么能让勤务走开,自己进去那么深的山洞?就算不是异兽,如果遇到其他的本来气已经消了,可说着说着,周玉臣又忍不住道,为什么不能注意保护自己?你不是答应过我吗?难道和我的约定就不算数? 他一时又酝酿了一大堆话要说,周玉臣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如此在乎一个人,可那个人却不知道他在乎他,那种无能为力,他在山洞里到处寻找庄晏的那种无力的焦灼感,真的太糟糕了。 周玉臣不禁直起身,打算再把庄晏教育一顿,得让他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然而他手一动,抬起来,只见庄晏眉头舒展,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这就是刚刚说让他骂的人!周玉臣看了庄晏半晌,气得笑了。 他把小马扎搬过来一点,伸长了腿,靠在床头,手轻轻抚了抚庄晏的脸颊,凝视了他片刻,俯下身去,吻上了那两片唇。 庄晏在梦里呼唤声音,然而没有回应。他甚至回不到那个平台上了,只要一用力,他就感到大脑深处传来的疼痛,这是他透支的精神力在抗议。 但他有太多的疑问,声音在他昏迷前说出的话,以及化作的形态让他惊愕不已,他到处呼喊声音,要它出来给他个解释。 直到他睁眼醒来。 他不再躺在帐篷里了,这里明显是指挥舰上的房间。 他坐起身来,房间应声而亮,他左右看了看,按下床头的按钮,落地窗的帷幕拉开,窗外是深瀚的宇宙,耀眼的星体星云。 他们已经在太空了!这时房门敲了敲,门被人推开,勤务兵端着托盘走进来道:庄先生。 勤务先给他接了杯水,随即在他面前摆上饭菜,庄晏的确感到空腹的饥饿,他问道:我睡了一天一夜? 不,您只睡了五个小时。 那为什么舰队已经在太空了? 舰队提前启程了。勤务兵摆放好饭菜道。 为什么? 上将说,要您吃过晚餐后再告诉您。 为什么?庄晏和勤务兵对视,随即拿起筷子吃饭。尽管肚中饥饿,但庄晏对勤务兵卖的这个关子有种不好的预感,因此他只吃了一半就停筷了,看着勤务兵。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38) 先生 告诉我。 勤务兵只好斟酌了一下,道:威斯敏斯爆发了兽潮,先生。 什么!庄晏陡然变色,站起身来,手还打翻了水杯。 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六小时前传来的消息,收到消息舰队就立刻动身了。 勤务兵一边捡水杯一边回答庄晏。 庄晏左右看看,找到自己的外套便往身上穿:周玉臣呢? 上将正在会议。 那么带我去他开会的地方。 先生 我不会打扰他开会,我在外面等。 您就在隔壁,先生。 庄晏正在走出门,闻言脚步一顿,这是一个舰上的套间,他一开门,就听见隔壁周玉臣说话的声音。 庄晏就在门口站着,听周玉臣说话的内容。 会议已经在尾声了,很快结束,周玉臣走出来,对上一直站在房间门口的庄晏:怎么站在这里? 庄晏先开口,几乎有些急迫道:那边怎么样? 蔓延的速度没有这边的快,能够撑到我们赶到。周玉臣道。 这已经不是小兽潮了,必须马上向帝国请援。庄晏道,那人,怎么样? 周玉臣看着他道:大公和王后都没有事,海伦娜公主也没有事。 庄晏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却又对上周玉臣的目光,忽然察觉到那目光里暗含的某样东西,他低头躲避那目光,又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 具体的情况你两小时后就会看到了。还是周玉臣道,现在着急也没有,还是回房间里,想想到那儿怎么安慰海伦娜公主吧。 这话似乎有淡淡的嘲讽意味,庄晏不由得又看了周玉臣一眼,却发觉周玉臣的眼里也有血丝,他才反应过来,他应该一直都没能好好休息。 庄晏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愧疚感,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又进来了一位军官,向周玉臣敬礼后,对他低声说了两句,周玉臣便没再看庄晏,转身和军官出去了。 第50章 婚约 庄晏回到那间卧室,靠坐在床头,眉头蹙着。 他在想自己刚刚一瞬间产生的负疚感,这种负疚感来得莫名其妙又好像理所应当,因为周玉臣在他失踪后表现得那么紧张,庄晏能真实感觉他对自己的重视和关心,而他对周玉臣好像有些漠不关心了。 但这不一样啊,他醒来就听到威斯敏斯爆发兽潮的消息,第一反应自然是打听海伦娜的安危,无论海伦娜和他到了什么地步,她毕竟是他的未婚妻曾经的未婚妻。 他又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而对周玉臣抱有负疚感呢? 或许是他们之间有些不对等了,仔细回忆他这段时间和周玉臣的相处,周玉臣的确是让着他的,更可以说,是包容他的,他关心他,他重视他,他对他付出的情感,已经远远多于庄晏之于周玉臣了。 庄晏这样想着,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勤务兵站在门口,见庄晏先是垂眼沉思,而后抬起眼来,和他对视了一下,勤务兵便道:抵达维斯敏斯还需要两小时,先生,要再睡会儿吗? 庄晏摇摇头道:不了。他已经睡够了,比起周玉臣,他可要轻松清闲太多了。 那勤务兵挠挠头,看庄晏似乎情绪有些低落,便道:那您要看会儿书吗? 看书? 庄晏随即看到勤务兵轻轻点了墙上的一个感应钮,随即整个墙体凹进去,翻转,一个书架呈现出来。 庄晏站起身来,这才反应过来,这里的房间格局有些熟悉,这艘指挥舰是他曾经乘坐过的绿野号,而这个房间,他想到刚刚周玉臣开视频会议的房间整个套间便只有这两个房间加一个小客厅,这是周玉臣的卧室? 庄晏看书架,一共八层,多是机甲、战争史类的书,有也有物理学、语言、政经类,他一路浏览过去,发现靠近床头的部分居然有几本诗歌、散文集以及画册。 怎么看周玉臣也不想爱看这类书的人,但居然这几本书都放在床头位置。 庄晏俯身抽了一本画册,翻开看了看,发现上面有些画写了一些随笔,不过他也看不懂这些随笔都太简单了,只是在某些画旁边写道漂亮不错,一张秋天的麦田的画旁边写着:有点像他画的。 他是谁? 翻到某抽象派大师的画作,图画旁边直接打了两个问号:??庄晏素来不苟言笑,此时身旁无人,也没忍住,嘴角勾了勾。 勤务兵在门边看庄晏站在书架边翻书翻得入神,便悄悄退了出去,带上门。庄晏也没发觉。 很快一本画册翻完,回到扉页,庄晏才发现扉页上用钢笔写了一段话,是他很爱的一个地球古代的一个画家写给朋友的一段话: 当我画一个太阳,我希望人们感觉它在以惊人的速度旋转,正在发出骇人的光热巨浪。 当我画一片麦田,我希望人们感觉到麦子正朝着它们最后的成熟和绽放努力。 当我画一棵苹果树,我希望人们能感觉到苹果里面的果汁正把苹果皮撑开,果核中的种子正在为结出果实奋进。 当我画一个男人,我就要画出他滔滔的一生。 如果生活中不再有某种无限的、深刻的、真实的东西,我将不再眷恋人间。 这段话他甚至还在给海伦娜的信里抄写过。庄晏看了会那力透纸背的一段字迹,将画册合上,放回书架,又找了本诗集。 庄晏本以为等待的这两个小时会很难熬,但时间居然在他翻阅的过程中过得飞快事实上,这几本书他正好都看过,他真正翻看的是周玉臣留在里面的随笔,虽然都是些语焉不详的口语化的句子,可似乎能想象到周玉臣是怎样在行军的闲暇之间,或许只有三五或十分钟,翻开这些书,随手写下一两点自己的想法。等到勤务兵推门来通知下船,庄晏才惊醒过来。 舰队抵达威斯敏斯,在等待舱门落下时,周玉臣站在庄晏身边,低沉道:方才我的脸色不大好,你不要在意。 庄晏原本盯着舱门,在想安道尔王宫里的海伦娜,闻言回过神来,反而有些无所适从:不,我觉得他看向周玉臣,看到他眼里细小的血丝,英俊成熟的脸。 我觉得你应该休息会儿。庄晏看着他道。 周玉臣看着他,忽然唇角微微勾了一下:我会的。 笑了。庄晏心里松一口气,随即反应过来,他干嘛这么紧张? 舱门发出轻微的轰隆声,向外倒去。 庄晏走进安道尔的王宫,仍旧是王后接待了他,而和他一起的周玉臣则在一旁和大公交谈两句,显然王宫还有一场会议在等着周玉臣。 海伦娜站在王后身后。庄晏和她的目光对上。 海伦娜。庄晏朝她点点头,没有像从前那样走上去,而是和她保持着距离,但一双眼仍看着她,虽然嘴上没说,眼睛却已经传达了讯息:还好吗? 海伦娜和他对视,眼泪忽然流了下来:道斯走了。 庄晏一愣道:什么?他看向王后,王后终于也没忍住泪水:异兽的爆发点,离道斯的驻地只有半公里 道斯是海伦娜的哥哥,公国的王储,庄晏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殉难了。他看向周玉臣,后者的眼神表明大公并没有在视频会议中透露这个消息,毕竟一切发生得太仓促。 庄晏不由得走近两步,道:海伦娜他看着这个骄傲的女子因为哀恸在他面前低下了头,他不由得伸手,海伦娜的眼泪夺眶而出,上前抱住他,埋在他肩膀上痛哭。王后也抱住了大公。 周玉臣站在一旁,看着抱在一起的庄晏和公主。 大公夫妇强忍着悲痛分开,大公请周玉臣前去会议大厅,周玉臣点点头,离开了。 留下庄晏和王后母女,庄晏不得不忙于安慰两个再也藏不住悲痛的女人,另外家族也已经得知了安道尔星系的事,发通讯过来询问,庄晏先和老秘书官谈了谈,随后是庄泽本人,等结束通讯,他从宫殿的窗户望下去,看见海伦娜正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秋千轻轻荡着。 他转身走下楼去,已经是傍晚了,落日将花园里的一切色彩映照得分外浓烈,仿佛一幅油画,而海伦娜无疑是这幅画里最美的景色。 庄晏的脚步停了停,慢慢走过去,脚步踩在草地上的声响惊动了海伦娜,她回过头来。 庄晏走到她面前,什么也没说,他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海伦娜也没说话。过了会儿,庄晏道:我会想办法请求我父亲,给你们提供一些财务和军备方面的援助。 海伦娜霍的抬起头来,庄晏看着她道:别太伤心了。你还有王后,你得留着力气照顾她。 海伦娜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笑:庄晏,你真的不会安慰别人。 庄晏看了看地面道:是的。 但那不重要。海伦娜却又道,我母亲的眼光是对的,其实我一直知道。但她低了低头,抬头看庄晏时,眼睛里又溢满了泪水:妈妈总说我像个小孩子,总是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再丢给别人收拾 不,别这么说。庄晏不禁伸出手去,替她擦拭颊边的眼泪,即使是母女,她也不能代替你感受,其实也常有人这么说我。周玉臣就老喜欢说他像个小孩。 这么说的人,是因为爱着我们。海伦娜喃喃道。 庄晏怔了一下,又回过神来道:总之,坚持你想要的吧,海伦娜,我喜欢的正是这样的你。 是吗?海伦娜又流泪又笑,可是我不能这样下去了,道斯走了,我再也不能把烂摊子丢给别人收拾了。 庄晏深深地看着她,她是他爱过的女人,或许这份爱中出现了一些错误,但他曾经在心里许诺,要一辈子珍视她,包容她,保护她。 这份保护欲并没有消失。庄晏俯身,两手轻轻握着海伦娜的肩膀:不能只有你一个人担着,这份担子太沉了。他沉默了一下,下定决心道:海伦娜,你愿意继续我们的婚约吗? 海伦娜呆了一下,抬头看他,庄晏道:我的家族方面,我会去和他们谈,如果我们的婚约能进行下去,那么庄氏就对公国负有一定责任,当然,将来的一些牺牲也是必要的他倒不是完全为了红颜不顾家族利益,联姻本就是双赢的事,庄泽的不满也仅仅针对于海伦娜个人。 继续婚约的话,庄晏能想象到家族里的人也怎么说他,但几句闲话,庄晏并不放在心上,他会靠自己的所作所为来做出弥补。 海伦娜呆了片刻,摇头道:不,我不能她站起身来,看着庄晏,这个冷淡刻板、不善言辞的男人,缺乏她想要的温柔,却可以坚守承诺到别人想不到的程度,她责怪庄晏不懂得她,她又何尝理解过庄晏? 海伦娜的心里第一次涌现了一丝后悔,真正的意义上的后悔,无关利益,只后悔自己错过了一个人:如果早能有这一天 什么?你答应吗?庄晏看着她,海伦娜? 海伦娜眨了眨带泪的眼睛,勉强笑道:我想起我还欠你一个她踮起脚尖,轻轻在庄晏嘴唇上一吻,我们浪费了三年,现在,我得正视我自己的错误了 她说着,忽然有所察觉,眼光一转,瞥到秋千架后的不远处,赫然站着周玉臣!海伦娜一惊,连忙停止了说话。 庄晏也转过头,看到周玉臣时脸色一变,他不知道周玉臣在那里听了多久。 他看一眼周玉臣,觉得他应该走开了,但周玉臣不仅没有走开,反而大步上前:庄先生,可否先跟我借步说句话? 庄晏道:不,我正跟谁知周玉臣直接抓住他手臂一拉,就把他从海伦娜身边拉开了。 你干什么?你疯了!庄晏被周玉臣拉得踉踉跄跄进了房檐下,脸色难看地挣扎道。 我看是你疯了。周玉臣的声音冷冷的,下船时有所缓和的心情又跌到谷底,你要跟她复婚?你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我想得很清楚!庄晏道,她现在很困难 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周玉臣语气里沉沉的都是怒气,还是你期盼着她感激你就会爱上你?你就这么渴望娶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做妻子? 我从没这样想过!庄晏也怒了,但我发誓过要保护她 我看你是蠢!周玉臣也火道。 庄晏没想到周玉臣居然直接开骂了,更怒了:谁准许你插手我的事的?谁准许你批判我骂我的? 周玉臣气得差点得想把他直接扛起来带走。要不是他提前结束会议,找到花园里来,庄晏是不是这时候已经欢欢喜喜跟安道尔王室又订上婚约了?周玉臣对庄晏的性格再明白不过,一旦海伦娜公主真的答应了复婚,庄晏肯定会认死理地把婚约维持下去,到时候就晚了。 周上将?庄晏?王后提着裙摆,走到台阶下,身边跟着海伦娜,有什么话到屋子里谈吧,我叫人准备了晚餐 不了,殿下。周玉臣面无表情拒绝道,随即抓着庄晏走下台阶,庄晏的身体还没恢复,但他自己显然没意识到这点,就由我送他回去休息吧。 噢,这样吗?王后和海伦娜也感觉到这有些奇怪,但母女仍沉浸在悲痛中,没有太多心思顾及他人,于是目送他二人离开了大门。 周玉臣把庄晏拉到悬浮车旁边。 你放开我!庄晏挣扎得脸红脖子粗,该死的哨兵,为什么哨兵和向导的体能差距这么大?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39) 周玉臣长臂一伸,把他整个人抱起来,上了悬浮车,两个勤务兵已经习惯这种场景了,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 周玉臣把庄晏按在悬浮车后半部分的小隔间里,阴森森道:显然庄先生要这里好好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随即伸手按了嵌钮,把庄晏关在了隔间里。 第51章 醒来 悬浮车在大使馆前面停下,周玉臣把隔间门打开,庄晏已经冷静下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看到对方眼中的怒气,随即庄晏的目光冷冷转开,周玉臣的目光却停驻在他的嘴唇上。 庄晏也察觉到周玉臣的目光,等对方收回目光后,他便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嘴唇,看到手指上的一抹红颜色,是海伦娜留下的。 车一停稳,周玉臣不等庄晏便走下车去,庄晏看了他一眼,也起身跟下去。两人一前一后,不言不语地进了大使馆花园后的贵宾楼,等走到周玉臣的套房时,庄晏在门口站定:我要一个单独的房间。 周玉臣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你没见其他人都是几人一间吗? 庄晏抿唇,周玉臣便转身进了屋,解了外套,扔在沙发上,径直了去了隔壁办公用的房间。庄晏在沙发上坐下,看了眼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军装外套,往后靠在沙发上,抱着手臂,目光没焦距地落在茶几上。 他当然是恼火的,不能说周玉臣干预了他的感情事,他就可以一直干预下去,他们是朋友不错,朋友也没有这样多管闲事的,竟然还骂他,他就是这么看他的?他平时那些温存照顾都是假的?庄晏想起来就火大,不自觉又用拇指揉了揉自己的嘴唇,看了看手指,心里一阵来气。 庄晏就这样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憋了十来分钟的火气,忽然旁边来了一物,庄晏正烦着,没用余光去扫,那物却蹭了蹭他的腿,又跳上沙发,把毛绒绒大脑袋伸进他抱着的手臂和大腿之间。 庄晏垂眼看着它,雪豹下巴搭在他大腿上,也在看他。 庄晏动了动大腿,要把它脑袋颠下去,雪豹嗷呜了一声,又用一只大爪子扒住他的腿。 庄晏道:他都那么生气了,你还来干什么? 雪豹下巴枕着他的大腿,自下往上抬着眼睛看着他,有点可怜巴巴的。 庄晏心情更烦郁了,看到雪豹搭在他腿上的大爪子,便伸手拿起来,捏了捏。 雪豹乖乖地把爪子缩起来,留下肉垫给他捏,庄晏捏着那厚实的毛茸茸的肉垫,低着头注视了大猫片刻。忽然皱起了眉。 量子兽代表主人内心世界的真实反应,周玉臣都那么生气了,为什么他的量子兽还肯来主动挨着自己? 庄晏忽然被这个问题摄住了心神,他先是皱眉,疑惑,然后眉头舒展,随后又紧紧地皱了起来,随即脸色变化了,变得惊疑不定,到最后甚至有些不安。 他在想些什么?不对,这不可能 他一下子站起身来,雪豹不得已抬起头来,看着他在沙发前来回走了几步。他想到了一直以来周玉臣和他相处的种种细节,每一个眼神,动作,微笑。 庄晏停下来,愣愣地和雪豹冰蓝色的瞳孔对视,他一定是生气过头了,居然产生这种胡思乱想。 他一遍一遍在脑子里将其斥为胡思乱想,另一方面,他又有些不安,他需要证明。 庄晏有点乱了,他将手插在衣兜里,目光在屋子里扫来扫去,最后停在那扇门上,一墙之隔外是另一个人,他不安的源头。对,证明。 庄晏做了点心理建设,下意识吸了口气,然后走到门前,抬手迟疑了一下,随即敲了敲门,手在门把上轻轻一按,门开了。 房间周玉臣正靠在椅子上,两肘斜搭着扶手,在和部下之类的人通讯,表情沉着,口气利落,闻声抬起头来,庄晏反射性就要关上门,他想做个手势,让周玉臣继续谈话。对方却已经关闭了通讯,看着他道:有事吗? 没什么。庄晏僵硬地站在门口,他感觉自己走错了一步,现在沦落到一个尴尬的境地,周玉臣似乎已经从他的脸色中察觉到了什么。 周玉臣不理会他的掩饰,仍然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庄晏第一次感觉到周玉臣的目光如此有侵略性,好像可以扒开他一切的伪装,令他无所遁形。 庄晏妥协了,他无路可退,于是他说:抱歉。 抱歉,抱歉。周玉臣淡淡道:这次又要抱歉什么? 我不该和你争吵。庄晏发现在自己的语气有些艰难,思维也趋于混乱,难以正常运作来应付面前的状况,我的脾气不好,你那样说我,我自然就火气上头了况且那也是我没想到的事,事情不应该是那样,那是我的感情问题,你看不过去可以好好跟我谈,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不明白?周玉臣打断他,你真的不明白吗? 不明白。庄晏说,同时他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对上周玉臣的眼神,他的确证实了,但证实的方向似乎反了。 就是这样。庄晏飞快地说,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和冷静,我有不对,你也有不对,我的决定你可以给出建议,但是不能那样攻击我,就是这样。 他仓促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间不早,我先去休息了。 你还没吃晚饭,不吃晚饭了吗?周玉臣却改靠为身体坐直,语气也温和下来。 不了,我有点累,我先睡了。庄晏退后一步,转身走出去,连门也忘了带上。 他穿过小会客室,到了另一边房间,也无暇去想这个套间只有一间卧室,周玉臣该睡哪儿。他只是往床上一倒,看着天花板。 爪子悄无声息地踩在地板上。让我一个人静静。庄晏闭上眼道。 雪豹只好退了出去。 庄晏翻了个身,面对墙壁,闭着眼睛,脑子里的思绪飞来飞去,都快要爆炸了,他已经放弃用理智思考了,两个小人在他脑子里打架,一个在叫不是!不是!,另一个叫就是!就是! 庄晏心烦意躁地叹了口气,又翻了个身,这次他睡着了。 他回到了那个精神世界,气体凝成的平台,云树的枝条静静地垂在那里,少了某个声音的呱噪,静悄悄的,显得平台之外的宇宙愈发空寂,浩大。 往常庄晏总嫌弃那声音打扰他休息,此时此刻却期望声音能够出来,不仅仅是要向它问清楚,也是下意识地将它当作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然而一直等,都没有声音响起了,那些枝条甚至不曾晃动一下。 景象渐渐模糊,庄晏心里一动,朦朦胧胧苏醒过来。 床边有人。 他心里一惊,随即闭着眼保持呼吸,不让人看出他有苏醒的迹象。 那人把旁边的毯子拉过来,轻轻盖在庄晏身上。庄晏是侧着睡的没盖被子,房间里的温度是有些低了。 随即那人蹲下身,就在床边,面朝着庄晏。 庄晏闭着眼,有些紧张:他会做什么? 周玉臣手肘搭在床沿上,忽然伸手,屈指碰了一下庄晏的脸,然后贴上去,轻轻抚摸着庄晏半边脸颊。庄晏感到那温暖干燥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拇指划过自己的眉骨,眼角,并不狎昵,而是带了一点珍视怜惜的味道。就好像小时候母亲陪伴他睡觉时的抚摸和亲吻,只是母亲的手掌没有茧子,也没有这样修长有力。 此时庄晏该是睡着无知觉的,周玉臣要做什么,应该就是反应他的内心真实想法 庄晏暗自屏气,周玉臣抚摸了一会儿,忽然倾过身,气息慢慢靠近。 庄晏心里几乎要窒住了,他等着,只要周玉臣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就立即睁开眼坐起身来,把话跟周玉臣摊开说清。 然后那股气息到了近无可劲时,忽然停在那里,周玉臣什么也没做,他收回手,站起身,和身边的雪豹一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卧室。 庄晏睁开眼,怔怔看着天花板。 这一晚注定难眠。次日庄晏爬起来,只觉得眼睛酸胀,头脑昏沉,困难地走到卧室门口,打开门,周玉臣正靠在客厅餐桌的座椅上,桌上有早饭,他在开终端上的视频会议,闻声看向庄晏道:你起了?八点钟我们要参加道斯王子的葬礼,你得做好准备。一夜过去,他的态度仿佛又恢复如常。 什么?庄晏眼睛还有些睁不开。周玉臣道:看你的终端,他们应该也通知你了。说着起身,带着视频会议到隔壁去了。 庄晏打开终端看了看,果然有。葬礼需要正装,他扫了眼屋子,勤务兵站在门口执勤,角落里就有自己的行李箱,他去翻了一套正装出来,在卧室洗漱完后换上衣服,穿好衬衫后,他看着镜子里敞着外套和领口的自己皱了皱眉,伸手给自己打领带。 尝试了几回,全都变成了挂在脖子上的极难看的结,毕竟大多数时候庄晏生活上的事都被人代劳了,在外有女佣、侍从,在家有吉祥。眼下是个例外。 已经七点二十了,还得吃早饭,他走到客厅,对着靠门口那面墙的镜子继续尝试,无果,他把领带扯下来,看了眼门口的勤务兵:哈里?是哈里吧?他记得这勤务兵的名字。 是,先生。勤务兵敬礼道。 你会打领带吗? 呃,不会,先生。 还没好吗?周玉臣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庄晏站在镜子前,领口松散,手里抓着蓝色的领带,便过来拿过他的领带,在他颈后一绕,收拢,交错,打结。 庄晏身体僵硬,气氛沉默,两个人都低头看着那正在成形的领结,庄晏看着周玉臣修长的手。 还是周玉臣先开口打破僵局:剥螃蟹那么熟练,怎么领带反而不会打。 庄晏顿了顿道:我也不知道你还会打领带。 周玉臣唇角勾了勾:我父亲教我的,不然你看我妈妈的样子,像是会给男人打领带的吗? 一句话让气氛缓和下来,庄晏的唇动了动,周玉臣手里的结成形了。 温莎结,适合太正经的人。周玉臣语气里带了一点调侃,庄晏瞥了他一眼,两人对视,庄晏看到他眼里的笑意,心里原本翻腾的想法一下子翻转了。 他本来想的是,自此以后,要留意和周玉臣的距离了,无论是真的像他猜疑的那样,还是他的误会,回顾之前,他的确和周玉臣走得太近了。 可是此时,只是对视一眼,庄晏心里刚建好的堤坝就动摇了。 庄晏没有说话,周玉臣则用手指给他梳理了一下领带道:我希望待会葬礼上,你不会再对海伦娜公主轻易说出那样的话。 庄晏的身体紧绷了一下,周玉臣则看着他,收回手道:就当作是朋友的建议吧。说着走向餐桌边。 烦躁的心绪又涌了上来,庄晏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早餐,和周玉臣一起去参加葬礼。 安道尔正值国难,葬礼办得很简单。庄晏站在花坛前,看着摆放的巨大的遗像。海伦娜慢慢地走到他身边。 庄晏看着她,海伦娜一身黑纱,面庞因哀痛而憔悴,眼角和鼻头还泛着红,道:庄晏,有关昨天你说的事 不。庄晏道,你现在很累了,这件事我们可以过两天再谈。再说你父母也没有心情 这件事不用告知他们了。海伦娜径直道,阻断了庄晏的话。 庄晏停下了,过了会才道:你说真的? 是。海伦娜道,我已经决定了,我不能接受你的施舍。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但如果我接受了,我会觉得就是那样,我会更看不起自己。海伦娜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庄晏,如果你和你的家族愿意对我们施以援手,那么我会代表安道尔对你们表示万分的感激,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回报,但不要联姻,庄晏,这不仅仅是毁诺之后再反悔的问题,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坚持我所要的吗? 庄晏注视她良久,低下头,手指搭在嘴唇上,终于道:好。他也清楚,和海伦娜结婚并不是唯一帮助她的办法,也不是完全对她好的办法,事关两个人的人生,他昨天是有些冲动了。他只是担心她突然之间肩上担起那么重的担子,怕她会崩溃。 海伦娜看着他,庄晏仍然皱着眉,看她的眼神里有担忧,这是他表达温柔的方式。 从维斯敏思的兽潮爆发,到得知兄长丧生,再到此时此刻,她第一次感到一丝轻松,朝庄晏扬了扬下巴道:别这副模样,娶了我你可不会有什么好事,你知不知道你寄给我的每封信我都让女仆扔了? 我知道。庄晏道,但我想我一直写,你总会看一封的。 海伦娜笑了,但等她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来时,眼里却又闪着点点泪光,微微哽咽道:可以再抱我一下吗? 庄晏伸出手,海伦娜依偎进他怀里,靠在他肩膀上,让眼泪打湿了他的肩头。 葬礼结束,庄晏仍然在和海伦娜以及大公王后交谈,耽搁了好一会儿才告辞,走出宫门,周玉臣的悬浮车在门外等着他。 庄晏上车,周玉臣两腿交叠,坐在窗边道:庄先生怎么来了? 庄晏看他一眼,周玉臣道:不留下和你的岳丈岳母吃顿饭再走? 庄晏嘴角抽动了一下,道:知道我要留下吃饭,阁下还让车等我? 周玉臣面无表情道:谁说我是等你了? 堂堂上将原来是个幼稚鬼。庄晏不知为何,自打和海伦娜把这事说清后,早上还烦乱的心情似乎平定了,也懒得争这点口舌之快了,靠坐在椅子上,装作疲惫地闭眼,实则是梳理思绪。 而周玉臣则看着庄晏,眼眸沉沉,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两人各想各的,回了大使馆,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事做,周玉臣调度军队协助维斯敏思的守军抵御兽潮,并和赶来的帝国援军做交接周玉臣已经完成他的使命,安道尔公国如今所面临的兽潮危机,已经超越了小兽潮的范畴,足够引起帝国的重视,将会派遣新一批援军来协助公国。 庄晏则忙着和家族商讨如何给安道尔提供支援的事,家族不可能无偿支援即便庄晏当上家主,这也是不可能的,这是一场交易,庄氏若提供援助,安道尔就要开出支票安道尔星系的稀有材料开采,将部分让渡给庄氏,在公国挺过兽潮,恢复国家经济的时候,这张支票就得兑现了。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40) 庄晏为此和庄泽谈了又谈,这算是他第一次参与了家族决策,在他站在家族利益角度分析了种种后,庄泽终于给了首肯,便安排和大公的事宜以及种种支援方面的细节,几天下来忙碌不下于周玉臣。 两人就在大使馆的贵宾套房里,各占据一间房间,只有用餐会在客厅里面对面,周玉臣的态度沉静,语气平淡,却总少了点什么,时常庄晏用餐到一半被讨论援助事宜的通讯打断,走到一旁谈了许久,回到桌边时,就要接受周玉臣冷不丁的嘲讽了:庄先生好忙活这么辛苦,不知公主是否感动? 论打嘴仗这种事,庄晏向来是不甘示弱的,别人刻薄他一分,他就要刻薄十分回去,但这次他不回嘴,顶多淡淡回一句不辛苦,因为他知道周玉臣是误会他跟海伦娜又订了婚,想到周玉臣之前让他那么烦恼,让他烦烦也好,这比赢两句嘴仗便宜多了。 再者,如果把误会澄清了,他不知道他又要面对什么,他觉得那样甚至会更尴尬,还不如维持现状的好。 现在想来,周玉臣介入他生活的姿态太突然,也太强势,只是几个月时间,他们就从原本有一定距离的情敌,变成像朋友,又比朋友更亲近一点儿的关系。 庄晏知道自己脾气很差,为人刻板固执,可以说是很难相处,所以除了家人和一起长大的朋友,他几乎没遇到过像周玉臣这样主动的,不厌其烦的,完全包容地和他相处,插|入他的生活。 人心是冷漠自利的,尤其庄晏过了这么多年闭塞冷清的生活,除了生来就有的家人,这份主动及其携带的关怀与在意有多么珍贵,他很明白。 所以他一开始就拒绝不了,而现在就更不能干脆斩断了。 他得好好想想,借着这段冷淡的时期,想想这些天的经历,他在山洞里的所见所闻,如果不能把声音找出来好好问问,他就无法跟人开口,想想今后该如何面对周玉臣。 而和海伦娜的感情,他也渐渐明白了。去云水星之前海伦娜对他说的话,不知不觉被他记在心里,那番话当时令他哑口无言,而现在也常常响在他心里。 从前的他,或许的确太自大和盲目了,他既然口口声声说爱海伦娜,为什么不曾理解她所追求的?为什么不曾明白她想要什么?他爱的究竟是海伦娜,还是自己心里描摹出来的一个影子? 庄晏愈是往深处想,愈是明白,从前那一段感情,犹如水里扬起来的沙子,已经尘埃落定了。 有几处地方他错了,有几处海伦娜错了,最终他们还是错过了相携到老的机会,那个被他自己揣摩过无数遍关于家的设想,最终也成了梦中的图景。 五天后,第二集 团军一行启程,庄晏自己的飞船也和他们一道。他和周玉臣分开,坐上了自己的飞船。 刚启程不到两个小时,庄晏还在处理援助剩下来的一些事宜,忽然一则通讯请求跳出来,庄晏看到上面的署名愣了一下,不得不坐直了身体,点了接受。 通讯接通,周敦和蔼的面容事实上这张脸看上去年纪也就比周玉臣大了十来岁,不过那笑眯眯的样子是专属于长辈对晚辈的表情。 真人大小三维影像投在地上,还是多方通讯周玉臣也在。 周敦笑道:庄晏,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元帅。庄晏点点头,承蒙元帅关心,一切都好。 我听玉臣说你们在云水星可不太平安。周敦道,不过玉臣的使命完成,总算没让你出什么事,否则我可无颜见你父亲了。 元帅言重了。庄晏几不可察地皱皱眉,总觉得周敦的目的不可能是慰问这么简单,果然下一秒就听周敦说:你们现在回程,恰好路线离北落师门不远,要不要来家里吃顿饭? 第52章 英灵 听见这话,庄晏下意识看了眼周玉臣,然而后者低垂着眼帘,并没有回应他的目光。 这庄晏感觉有点麻烦,摩挲着手中的光子笔,还是不叨扰了吧? 怎么了,庄晏?周敦爽快地笑道,不想到我家里来吗?是我和妻子给了你坏印象,还是玉臣让你不高兴了? 都不是,元帅。庄晏不得不答道,同时他知道这次拜访是避免不了的了,如果是周玉臣提出的他还可以推辞,但周敦却是他的长一辈。 那就这么定了。周敦愉快道,明天下午你们就会到达师门星,我和克劳迪亚在家等你们。 于是次日下午四点左右,庄晏的飞船跟着第二集 团军的舰队一起偏离原本的路线,向北落师门飞去。 庄晏在舷窗旁边看着那颗遥远的明亮的恒星,北落师门是恒星、也是整个恒星系的名字,在汉语古文中,北落师门即军门的意思,师门指军门,北指方位,落是指古地球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那些藩落篱笆等布防设施,在古地球的中国人眼里,这颗星代表神话里的北将军。 现在想来,倒是很符合周家人历代来的身份。 舰队开始进入星系外围的空间站,所有飞船的广播系统与空间站对接上,爽朗沧桑的男声响彻在庄晏头顶上:欢迎回家,孩子们。 尽管庄晏还是头回来到这座星系,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亲切的味道。 舰队经过星系空间站,继续往恒星内围飞去,最后进入了一个位于中间行星带,面积最大的行星引力范围内,通过行星空间站,进入大气层。 随着飞船靠近大地,庄晏终于差不多看见这颗北落师门主星城的全貌,不同于卡塔尔的恢弘典雅,枫丹白露的浪漫繁华,以及他自己家乡海棠星的盎然绿意,这颗星的建筑充满了军事化的干练简洁。主城之外分布着多个军事基地,主城之内的街道则呈现放射性,可以想到交通必定相当便捷。而在道路汇集的中心有一片空地,从上空俯视面积应该很大,却不知道是作何用。 飞船渐渐进入了这片景色之中,随即贴近地面着陆。 庄晏走下飞船,听见周围的说话声用的都是他所不熟知的语言,这是北落师门的本地语言。庄晏的飞船紧跟周玉臣的绿野号,周玉臣吩咐完部下后,便过来同庄晏一起走出停机坪,到外侧坐上悬浮车,朝目的地飞去。 庄晏看着窗边飞逝的建筑物,道:不能停下来一会儿么? 周玉臣道:为什么? 庄晏看了他一眼道:我两手空空。上门拜访总该带点礼物吧? 周玉臣道:你到那儿他们就很开心了,礼物的话,只要别拒绝他们的请求就好。 请求?什么请求?庄晏有点紧张,按理说他可以把这看作就是到一个朋友家作客,但他认为周敦主动邀请他不会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他长子的朋友。 他看了一眼周玉臣,周玉臣也看了眼他,庄晏转开目光,早知道还不如坚决拒绝算了。 主城相当大,悬浮车整整行驶了一个小时,最后停在住宅区的街上,庄晏下车,走进了这座不大的半旧住宅,和附近的住宅差不多是相同的色调和风格,前庭种了好些玉兰树,花木修剪的不算多么精致,但那围墙爬满的浓绿的爬山虎,在近晚的风中簌簌,给建筑增添了生机勃勃的气息。 哈,你们来了,比预计的晚了一些。周敦给他们开了门,身上还穿着围裙,不过饭菜正好,等十五分钟就能开饭了。 庄晏,你好。克劳迪亚正坐在沙发上,穿着家居的米白针织衫,优雅的荷叶边及膝裙,只是和一身知性打扮有点不搭的是她属于军人的冷静锐利的眼神,此时也起身,和庄晏握了握手,随即去柜台那边:你喝普洱吗?还是红茶。 普洱就好。克劳迪亚动作干脆流利,泡好了茶端来,庄晏忙站起身来接过,又坐下,啜了一口,克劳迪亚道:还好吗?你们亚裔都喜欢茶道,周敦说我的茶泡得还不难喝。 味道很好,谢谢您。庄晏表面还算镇定。屋子里比外面要暖,他身上发热,周玉臣脱了外套,走到庄晏身边示意,庄晏便将外套脱下来给他挂在旁边的红木架上。两人都只穿一件衬衫,分别坐在两个小沙发上。 克劳迪亚问了庄晏几句话,问一句庄晏答一句,她不像周敦那样善于言谈,加上庄晏平常也是不苟言笑的性格,有时候没有周玉臣在旁边插话,对话就变得有点僵硬,但庄晏能感觉到她的善意。 玉臣,来厨房帮我一下。周敦在厨房里道。 周玉臣便起身往厨房去,克劳迪亚见状也起身对庄晏说失陪,然后走到厨房外的室内吧台旁边,对周玉臣说:我表现得还不坏吧? 你说呢?妈妈。母子俩看了一眼沙发上坐着的庄晏,他正捏着小小的茶杯,怔怔地发呆,周玉臣道,你让他一个人,他会更自在些。 好吧。克劳迪亚叹口气,转身往吧台旁的楼梯上走去。 您去哪? 去把这身打扮换掉。 周玉臣忍不住笑了,转身进了厨房,正在看火候的周敦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锅盖放下,一手撑着流理台道:你们进门之前我刚跟庄公通讯过,他说庄晏并没有跟他提起过和安道尔复婚的事。 没有?周玉臣一愣。 嗯哼,你是不是误解人家了? 周玉臣的脸色几瞬间从惊讶到疑惑,随即恍然明了,他叹了口气,自顾自笑了,周敦过来拍拍他的肩:要有耐心。 周玉臣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转而看向周敦笑道:怎么妈妈穿成那样? 不是你说,庄晏喜欢温馨的家庭氛围吗?周敦道,那条裙子还是前年我送她的礼物,她对我的品味嗤之以鼻,从来没穿过。 这头庄晏还在客厅里出神,忽然玄关处门一响,他回头看了看,一对少年少女站在门口,样貌都相当出色。两个小孩都盯着他,庄晏站起身来,点点头道:你们好。 少年把身上背着的巨大的包放下,走过来和庄晏握了握手道:你好庄先生,我叫周玉郎,这是我妹妹周小环。 周小环趴在周玉郎背后,用带点敌意的目光看着庄晏。 回来了?那厢周玉臣端着一盘菜走出厨房,周小环大叫一声哥哥,跑过去就要往他身上扑,被周玉臣按着额头保持距离:我端着肉呢。 周小环不依不饶,一定要抱着周玉臣的手臂,等到用餐就坐的时候,周玉臣看了庄晏一眼,拉开身前的椅子,周小环瞅准机会扑过去占了坐,抬头天真无邪地看着周玉臣。 庄晏便在周玉郎和周小环之间坐了,周小环又道:哥哥我要喝汤。 哥哥我要喝汤。庄晏左边的周玉郎面无表情地捏着嗓子娇滴滴道,你喊谁呢? 周敦夫妇和周玉臣都笑出了声,庄晏绕是心绪重重,也被逗得脸绷了一下,没笑出来就是了。周小环气道:周玉郎!现在不应该联手对敌吗,这家伙居然胳膊肘朝外拐! 庄晏。周敦为庄晏舀了一碗汤,笑道,留下来住两天再走吧。 庄晏的目光再次和周玉臣对了对,明白周玉臣先前所说的请求是什么意思了。周敦根本就是打算借吃顿饭的名义,把他留个两天。 周敦笑道:你来得很巧哦,过两天就是北落师门的庆典日,你可以看看我们这边的风俗。 庄晏觉得自己不该留下来。但当初周上将的套路他都玩不过,更别提这位老谋深算的周元帅,何况他已经在人家屋檐下了。 屋子里唯二不期盼庄晏留下来的就是两个小孩了,可惜都没有发言权。吃过晚饭,周小环还要继续粘着大哥,周玉臣摸摸她的长发:给你带了礼物,你不是喜欢安道尔的墨本大师设计的裙子? 少女到底抵不过裙子的诱惑,周小环跑到屋外悬浮车里找她的礼物,等回到房子里,发现周玉臣和庄晏一齐不见了:大哥呢? 周敦夫妇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看报纸,通讯的通讯,周玉郎瞄她一眼:爸爸让他们出去买东西了。所以才不要跟这个笨蛋结盟,三言两语就被骗走了。 按照帝国的年历来算,现在应该是六月下旬,但每个星球的气候条件都不同(事实上昼夜的时间长也是不同的,但为了达到统一,所有帝国属星采取相一致的人工照明系统),此时北落师门的主星的气温,和古地球春夏交接之时差不多。 庄晏随周玉臣出门时走过前院,看见玉兰树上已经结了一个个雪白饱满的花苞。 周玉臣没有开悬浮车,而是在终端叫来一辆浮游车,在这里也用不着卫兵随行了,两人坐着敞开的浮游车,顺着笔直的道路开向主城的中心,所有街道的交汇点。 城中的建筑色彩多以灰白、象牙、各种深色为主,路灯照耀之下,颜色错落有致,也许是将近庆典日,许多房屋挂起彩绸彩灯,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没有给庄晏太冰冷的军械化的感觉。 浮游车直行了半小时,终于来到先前庄晏不知作何用的城中心。 这是一片宽阔的草地,草地上什么都没有,只有许许多多奇特的门字形的大理石建筑,只有一人多高,或者横排,或者数列,或者单独立在那里,组成一个个长廊,而来这里散步的人,都相携在建筑下面走过。 庄晏不知道这些建筑是作何用,远远地看见大理石的表面上有花纹,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个名字。 他站在那一个个名字面前,周玉臣在他身旁道:这是北落师门建成以来,为保卫它而牺牲的人的名字。 每个人都有吗? 不知道,或许吧。周玉臣和他一起注视着这些名字,每一个名字都是由他们的家人、战友刻上去的,如果有一天我死在战场上,或许我乘坐的机甲或者战舰会在星际空间中爆炸、焚毁,这样我的身体留不下来,那么他们就会来到这里,在某个地方刻上我的名字。 说着,他回头看向庄晏,两人目光相对,庄晏感觉到周玉臣的心情又好起来了,这些天他们相处时缺少的那份感觉又回来了。 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并肩穿过大理石门组成的长廊。 看这些名字,吉恩哈迪斯,玛姬赛尔,斯威特娜拉米哈伊洛夫斯卡娅,亚裔,田中亮司周玉臣念着那些久远的凿刻痕迹,尽管你不认识他们,可是念久了,他们却能使你心中安宁。你好像明白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你只是一颗沙,在朝你自己的方向飘荡,回到这里,你就不会忘记这一点。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41) 他们的脚步在柔软的草地上,发出沙沙声,远处是低低的说话声,头顶则是浩大的晴朗的星空。庄晏明白了这个地方对于以北落师门为故乡的人的意义。 他看到好些对年轻的男女、男男或女女,在某个石门前对视着说话,拥抱,亲吻。 他们在祈求英灵,祝福他们的爱情。周玉臣在他耳边道。 庄晏看了看周玉臣,周玉臣对他微微一笑,继续带着他往前走,他们横穿草地,来到对面的街道上,街上尽是些食铺酒吧。 庄晏本来还担心周玉臣这样大喇喇走在街上会引起骚动,但显然他多虑了。他们进了一家买本地特色酒水和小食的酒馆,里面人声鼎沸,门前的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女郎,蜜色肌肤,高挑而俏丽,看到周玉臣,眼睛亮了一亮道:您回来啦? 嗯。周玉臣在柜台前,扫雪,两份现成,四份打包。 当然他们交流用的是师门语,庄晏听不懂,只不过周玉臣让他在一张靠窗的桌子。 周围的客人也都望过来,又看周玉臣,也有看他的,但这种目光不同于在其他地方经历的那种窥探新闻人物的目光,而显得温和、大方,就像在酒馆里碰到了某个熟人,看一看,说两句话,又继续他们自己的谈话了。 庄晏在桌边坐着,看到周玉臣跟柜台后的女郎点单,女郎不知说了句什么,周玉臣听了一笑,回头来看了看庄晏。 他很快转回桌边,端着木盘,上有有两份现成的当地点心。过一会儿,那女郎亲自端来一碗金蜜色的饮品,碗里还了浸一颗白毛毛圆滚滚的果子,放在庄晏面前,抱着木托盘笑着看看他。 周玉臣道:这碗是她特别送你的,她说在师门很少见到你这种类型的帅哥。 庄晏本来被那浓郁的香气吸引,有点想尝尝看的,闻言反倒尴尬得不好伸手了。从前听说北落师门是个盛产美男子的星球,周玉臣就是代表,今天算是眼见为实,光是这酒馆坐着的许多青年男子都生得英俊高大。因此周玉臣的解释,在他听来完全是在调侃他。 周玉臣笑着看着他,用师门语对女郎道:【他很害羞。】 女郎道:【您带他去见英灵了吗?】 周玉臣和庄晏对视一眼,后者脸上还有些尴尬之色,全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他微微笑道:嗯。 第53章 神兽 庄晏和周玉臣走出酒馆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酒馆的屋檐离悬浮车的轨道还有几十米的距离。 庄晏正打算和周玉臣冒雨跑过去,忽然旁边递过来一把伞,庄晏看过去,是个微笑得有些腼腆的青年,庄晏接过那把伞:谢谢。那青年摇摇头示意不谢,便退后两步,和他的同伴们站在一起。 庄晏忽然明白这些民众并非对他们的统帅不关心不好奇,只不过不投注过多的目光,是他们表达尊重的方式。 盛浮游车原路返回了周家,这次是周玉郎给他们开的门,看着他们进屋道:爸妈已经回卧室了,爸爸说家里没有空房,庄先生可以住大哥的房间。 这个借口简直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庄晏的脸一僵,周玉臣看看他,笑道:住我房间也好。 两人上了楼,周玉臣打开卧室门,庄晏走进去,脸色这才缓和了点原来卧室是两间打通的,外面一间用作私人起居室,有一个足够大的折叠沙发。 他还没说在外间睡,周玉臣已经从他面前走过,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我在这里睡,你到里面去,我有些日子没回来了,床应该都是干净的。 晚上十点钟,照明系统关闭,庄晏躺在离间床上,足够大的窗外倾泻进来清朗的月光。他就在这样的月光中缓缓睡去。 他回到了自己的十六岁,那年他们全家人一起到谷神星进行例行的领主巡视,探望星球上的住民。 谷神星那时正是气温最低的时候,半个星球都被白雪覆盖。他们乘坐飞碟来到雪山的深处,拜访了一座拜坦族人的小村子。 母亲很喜欢拜坦族,带着他们一家跟族人们相处融洽。阿旭更是玩疯了,海棠星常年四季如春,从没有这样的大雪,他跟当地的住民借了雪橇等工具,一整天都泡在雪山上。 庄晏的运动神经不如弟弟,陪他玩了数回之后,就回到村子里,听父母和拜坦族的长老谈话。 到了临近天黑的时候,阿旭还没有回来,庄晏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他搜寻不到阿旭的终端信号了。 于是他们派出了所有的小机器人,跟着全村的青壮年都出动,在连绵的雪山里寻找,庄晏在雪地里跋涉得双腿麻木,脸色发青。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可以穿过宇宙的短波讯号,居然会在这样的一片雪山里消失,他也恨自己为什么嫌累,不陪着弟弟,为什么在想回来的时候对弟弟的撒娇心软了,没有强行把他带回来,只留下一个警卫跟着他。 他们走到半夜,发现了那个警卫,他在雪地里昏倒了。然而这更加重了庄晏的恐惧,阿旭是一个人了。 找了十几个小时,村民劝他暂时留在原地,在帐篷取暖休息会儿,庄晏也抵不过身体的抗议,于是只好跟几个村民和警卫留下。 帐篷驻扎在一个小山坡上,他靠着取暖的设施,渐渐昏睡过去,不记得是过了多久,他忽然醒过来,挣扎着爬起来,福至心灵般跑出帐篷,跑下山坡,他看见阿旭也向他跑过来。他们撞在一起,紧紧抱在一起。 阿旭一边抱着他一边说道:哥哥,是涅布罗萨,我看到涅布罗萨了! 庄晏哪管什么涅布罗萨,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是狠狠地哭了,他那时也只是个高傲的有些自闭的十六岁少年,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承受不起失去家人的感觉。 后来他们回到村子里,长老握着阿旭的手,对他们的父母说:这个孩子被神青睐了。说着朝阿旭跪下,亲吻了他的手背,念了长长的一段悼词。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阿旭都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涅布罗萨长涅布罗萨短:我和它有心灵感应,你知道吗?哥哥,你也感觉到了它吧?否则你怎么会跑下山坡来接我! 庄晏很不耐烦听这个,毕竟这对他来说是很糟糕的回忆,直到有一天早上,阿旭兴高采烈地摇醒睡梦中的他: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他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床边弟弟的身边,冒出了一个脑袋。 阿旭给他的量子兽起名为罗布。他告诉自己的同学朋友这是拜坦族的神兽,被无情地嘲笑了:这就是一只云豹嘛!稀有算是稀有,但也不可能是什么神兽,难道它会喷火吗? 它又不是喷火龙!阿旭对庄晏愤愤道,而罗布则懒洋洋趴在庄晏身边,窗外的阳光照在它的皮毛上,反射出瑰丽的金色。 嘿,罗布,起来!让他们看看你的厉害!阿旭兴冲冲扑到罗布面前,一人一豹的脑袋凑在一起,罗布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敷衍似的伸舌舔了舔他的脸,又闭上眼接着假寐。 庄晏手拿着书道:你最好还是想想为什么你的量子兽喜欢待在我这里。很奇怪,有时即便阿旭在学校里,罗布也能出现在庄晏身边,不过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就是了。量子兽可以离主人这么远吗? 因为我最喜欢哥哥嘛。阿旭带着半边脸的口水,一个打滚进了庄晏怀里。庄晏眼皮跳了跳,这小子说起肉麻的话来越来越熟练了,上次他去给他开家长会,看见他对同班的女同学也说:我喜欢你嘛。 其实,罗布的确有些不一样。庄晏道,它的皮毛,瞳孔,还有 说话的时候,他正好对上罗布的兽瞳,是流淌的,漩涡般的蜜金色。 庄晏睁开眼,仿佛看到屋子里有什么影子一闪。 早晨的阳光投射进来,房间里面分外明亮,庄晏这才发现这间屋子的陈设有些眼熟,他曾经见过在那次进入周玉臣的小世界的梦里,幼年的周玉臣的卧室,居然没多少变化。 他手撑着床坐起身来,随即发现雪豹冲进了房间,左看看右看看。 怎么了?庄晏问道。 雪豹的兽瞳抬起来,犹如雪山之巅的晴空,庄晏一时分不出这双瞳孔和罗布的瞳孔哪个更美丽一些。 大概是又出现某种错觉了。周玉臣的走到门口,斜倚着门道。 雪豹郁闷地朝他呜噜一声,跳上窗台,走了。 睡得还好吗? 还好。事实上庄晏还有点困倦,做了整夜的梦,还是有关庄旭的。他看了看时间,早上六点半。 周玉臣的着装却是已经起床许久了:那你可以再睡会儿,早饭是七点一刻。 他注视着庄晏,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庄晏见他不说话,便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庄晏大概不会知道,早上起来看到心上人躺在自己的床上,是件很满足占有欲,很令人愉悦的事,周玉臣直起身,转身道,我先下去了。 周玉臣走出去,庄晏只在床上呆了十分钟,就起身了,他一边换衣服,一边目光扫过卧室的书桌。书桌很宽很大,说是工作台更为合适,着很多工具,从左上角到右上角,全部是摆得齐整的模型。 庄晏换好衣服,走到桌前,他年少时迷恋机甲,这样的模型他做了起码几百个,而眼前这些模型还不只是机甲,有战船、战机,甚至有古地球的汽车,目测来看都相当精密。 庄晏不由得俯下身,靠近桌面双眼平视,观察这些模型的细节,看了好一会儿,才预备直起身,目光不经意在书桌抽屉的缝隙一扫,忽然顿住了。 书桌最上方靠近手边的一个抽屉开了一丝缝隙,从缝隙里看,里面装的应该是信封一类的东西。 他本不应该窥探他人隐私,但从缝隙里漏出的信封一角,他看到了一朵黑墨水画的简笔郁金香。 这笔迹他太熟悉了,写信封装后在信封一角顺手画一朵郁金香,是他的习惯。 他从没写信给周玉臣。庄晏直起身,迟疑了一下,便拉开抽屉,看到了一整叠的信封,整齐叠在抽屉里。 庄晏拿了一封出来看,手一抖,打开已经拆开的信封口,一行字迹映入眼帘:亲爱的海伦娜 一楼餐厅七点一刻准时开饭,周玉郎和周小环在跟周玉臣约定,上午周玉臣去训练场指导他们训练。 十点怎么样?周玉臣舀好一碗粥,放在身边的空位上,我带庄晏去主城外逛逛,就来看你们训练。 可不可以只有你一个人来?周小环撅着嘴道。 周小环。周玉郎道,其实虽然不愿承认,但他已经感觉大哥对庄晏的感情,不希望大哥被别人抢走,他和周小环是一样,但他也愿意遵从大哥的选择。 你们下午呢?打算做什么?周敦夫妇在桌边坐下,克劳迪亚问周玉臣。 周敦笑道:不如去看电影? 多老土。克劳迪亚瞥他一眼。 老土才是最有用的。周敦说道,我和你当初不就是在电影院他的话头打住,庄晏下楼来了。 我迟到了。庄晏在桌边唯一的空位坐下,略带歉意道。 没有。周敦笑道,庄晏,你们要去看电影吗? 电影?庄晏看了一眼周玉臣,我不知道,都听周上将的吧。 周玉臣眉梢一动,感觉庄晏像藏了什么心事,心不在焉的。 第54章 可能 上午十点,庄晏坐在空旷的训练室内,远处有三架机甲,一白一黑,还有一架被漆成了粉白色,机身上一个诺大的粉色卡通兔头。 无聊的话可以到处去逛逛,这一层是整个训练场,也有供向导用的机器。周玉臣在耳麦里道,他们和周玉郎还有周小环都在一个频道里,周玉臣现在正在白色机甲里指导他们练习。 好。庄晏看了看手边的系统面板,这个军用机甲训练场位于主城的地下一层,相当大而且完备,训练室按照机甲型号分开,拥有如今帝国先行的所有型号的机甲,可以在系统面板上任意调看资料。 他正在面板上浏览,忽然顿了一顿,喃喃出声道:Pro001? 噢。周玉臣道,那是基地的新型机甲,去年才投入生产,这是第一批成品。 庄晏脸色有些异样道:希望不是我想的那个Pro001。 为什么不是?周玉臣笑道,说实话我还很喜欢这个名字呢,有点像老式的英雄电影。 庄晏打开Pro001的相关资料浏览,不一会儿,三架机甲都停了下来,驾驶员们从驾驶舱跳下来,到场边中场休息。 周玉臣来到庄晏所坐的桌边,庄晏已经看完了资料,抬头看看他,神色复杂。 这是贝恩大师的最后一件作品。周玉臣在他身边坐下道,虽然他还健在,不过他已经发出不再设计机甲的声明,这些年来也的确不再出手新的设计图了。所以这是最后一件作品,当然不能就这么付诸东流了。 这是个失败品。庄晏复杂地看着那个旋转的,泛着微光的模型。 但很美,不是吗?周玉臣用手指凭空描摹了一下Pro001的线条,当然,我不懂你们艺术家的一些对美的看法 他挑眉看着庄晏,庄晏莫名想到在绿野号上看到的那些某人留在画册上的随笔,原本沉下去的心情略微轻快了些:我不是艺术家,但你说的没错。它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一架机甲,它的外型是由他曾经最熟悉和钦佩的朋友亲手设计的。 基地把图纸买了过来,由我们的机甲设计师做了些改动。才生产出这台机甲。周玉臣道。所以说它不是当初那架Pro001也没有错。毕竟它仍然是给哨兵驾驶的。 庄晏神色动了动,目光微黯:普通人也能驾驶的机甲,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有这个愿望不好吗?周玉臣道,庄晏,我知道你也是贝恩大师的学生。 对,而且我也参与了Pro001的设计,只不过事故发生之后,老师为了保护我,把我的名字勾掉了。庄晏道,这个愿望的代价太大了,没有人能承受,连老师也不能。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42) 贝恩大师是因为弟子的死才隐退的?周玉臣道,我记得事故当事人是贝恩研究所的研究员 法瑞尔博士。庄晏接口道,他是我的师兄,老师最钟爱的弟子。 那时贝恩大师名下的贝恩研究所,荟萃了许多如今帝国机甲学术界的名人。大师喜欢年轻人,那时何塞,他,还有如今身为帝国军事学院机甲学院院长的弗兰基菲茨杰拉德,都在研究院中进修。他从小就背负天才的名声,但那时除了老师,还有一个人让他尤为敬佩,那就是丹法瑞尔。 法瑞尔比他大五岁,身为贝恩大师门下最出色的弟子,他在机甲方面的天赋令所有同僚叹服,庄晏一进研究所便和他一见如故,两人都是出身贵族,教育和生长环境相似,更重要的是他们志同道合:都想要设计出普通人可以驾驶的机甲。 庄晏的理想来源于成为哨兵的弟弟,而法瑞尔则对机甲有近乎疯狂的热爱,但他却是一个普通人。 研究所在帝国历612年时就启动了Pro计划,组成团队研究制造普通人驾驶的机甲Pro001,这个名字是法瑞尔取的。 616年,庄晏进入研究所,到了619年,设计图终于完全实现,法瑞尔亲手设计了它的外形,他不光是机甲设计的天才,在美术方面也有相当高的造诣。 620年,第一台Pro001诞生,紧接是第一次人体实验,然后事故发生。人体实验失败的消息轰动了帝国,计划迫于社会舆论停止。 次年,在法瑞尔忌日的第二天,贝恩研究所正式宣布解散。 一切的美好和灾厄,只要是庄晏记得的,都清楚得像是昨日发生,那毕竟是他最意气风发的几年,亲密的家人,志同道合的朋友,他有理想,可以毫无顾虑地、充满希望地向目标前进。 庄晏说出法瑞尔的名字便没再说话,周玉臣也不再多问,庄晏忽然开口道:可以让我看看现在的设计图吗? 周玉臣想了想道:你可以见见我们的首席设计师,他也是贝恩大师的弟子,他姓高索。 庄晏一怔:高索?! 周玉臣把庄晏带到了地下二层,一个机甲研究所坐落在这里。 他们走近办公室,一个黑头发深色皮肤、三十出头的男子惊喜地站起来:庄晏!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向来冷淡自持的庄晏,居然上去和他拥抱了一下。你竟然会在这里。 老师把Pro计划所有的内容都出售给了第二集 团军。顺便把我也打包给他们了。高索耸耸肩开了个玩笑。 庄晏眼中透露出些许温情道:难怪001的外形分毫未变。 我怎么敢变?不改动外形,是老师的唯一要求。高索带着庄晏往外道,走吧!去看看它究竟变了什么。 他们走到研究所的中心,周围是圆形的走廊,而正中是一台完整的Pro001,十米高,比一般的机甲稍微小了一点,却更具灵活性。 而它站在那里,不揭开它的甲壳去看内里,便和当年法瑞尔驾驶的那台机甲一模一样。甚至恍惚间你还在等待着驾驶舱的舱门打开,你的朋友好端端地从里面跳出来。 老师还好吗?庄晏注视了片刻后,问道,他也问过菲茨杰拉德这个问题,但问高索的意义完全不同,他是他们中最晚离开老师的人,也是事故发生后,唯一近身跟着老师的人。 老师拒绝任何人的陪伴。高索道,你应该最能懂,老师在乎的根本不是计划的成败,也不是他的名声受损,他在乎的只有 两个人都沉默了。高索又用稍微轻松的语气道:来这边,我们可以进机甲内部看看。 庄晏打起精神跟他走上升降台,这时机甲的外壳起开,露出里面的构造。 高索道:怎么样?愿不愿意帮点忙? 庄晏注视着那些精密的、在他眼里别具美感的零件,道:当然。 等到近中午时分,周玉臣让弟妹去吃午饭,来到楼下找庄晏,庄晏已经和高索在办公室,里面又多了几位研究员,正在对着各种细节图纸讨论。周玉臣等了十分钟,终于道:各位,可以把人还给我了吗?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庄晏也从上午的心情中恢复过来,跟周玉臣去吃午饭,在饭桌上跟他谈和研究员们讨论的对设计图的改良,周玉臣认真听着,时不时还提一些问题。 但如果换成另一种新式材料,或许能够提高效率,这样就能把哨兵的负荷减轻一定可观的程度。 周玉臣点点头道:你说的这种新式材料可以从哪进口? 安道尔星系刚在前两年开采出这种材料。庄晏道。 周玉臣道:但目前那里恐怕是无法出口了。 对,需要等安道尔稳定下来。安道尔刚刚和庄氏签订了协议,我们将会在他们稳定之后拿到矿产的开采权。庄晏看着周玉臣道,或许你家和我家就可以做成一笔生意。 周玉臣点头道:乐意之至。不过做生意的话,原谅我还有一个小要求。 庄晏道:什么? 周玉臣:你得陪我去看电影,就在今天下午。他看着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庄晏,扬眉笑道:说好了?票已经买好了,叫他看了看终端上显示的电影票面,不诚实的格蕾雅。 庄晏皱皱眉道:能换一部吗? 不能,票是爸爸买的。 好吧。 结果下午他们去看电影,却不怎么尽兴。《不诚实的格蕾雅》是一部经典爱情喜剧,剧本很老,被翻拍了无数次,这是最近的一次翻拍,却糟糕得很,剧情冗长拖沓,台词矫揉造作。 不过观众们似乎不大在意,因为满场近七成都是情侣,庄晏和周玉臣坐在视野最好的位置,能看到下面包厢的情侣正在昏暗的光线中接吻,还有的都快要上演全武行了。 看不到一半,庄晏和周玉臣便溜出影院,在外面的广场上散步。 剧本糟糕,主演也差强人意。庄晏道,比起我从前看的版本差得太多了。 你从前看的哪个版本? 提起这个,庄晏便想到一个人,脸色柔和了一下:是秦玫主演的话剧,你听说过吗? 哦,秦小姐。周玉臣道,他的确知道秦玫,不过却不是因为她名气大,而是知道她是庄晏的青梅竹马。 广场上的露天巨幕也在播放《格蕾雅》的片段,庄晏看到其中的一幕,忽然心里一动。 电影大概讲述的便是一个女人在少女时代爱上了一个男人,于是毕生都像影子一样跟随在男人身边,却至死都没有表露她的爱意。 至死方休的暗恋,默默无闻的感情。秦玫二十一岁的时候在剧院演出她亲自改编的话剧,后来又改成了电影,引起轰动,一战成名。 三年前,差不多就是他爱上海伦娜的同时,他再次去看秦玫的演出,她在后台向他告白了。 庄晏惊愕不已,但还是他对秦玫说:玫,我对你没有超过朋友的感情。 我知道。秦玫苦笑道,所以我一直没有说出口。只是到底我还是做不到像格蕾雅那样 后来秦玫越来越忙,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事业上,去帝国各处巡演,他们见得也越来越少,偶有通讯,也从不提这次告白的事。 庄晏停下步子看着巨幕想心事,周玉臣也停下,看了几个片段道:这女人真蠢。 庄晏回过神道:为什么蠢?她只是明白男人不会爱上她而已,这点她比很多人都聪明。 我倒觉得她从未好好了解这个男人,她爱上的只是个虚影。周玉臣挑眉道,如果她都不了解他,她怎么断定他不会爱上他? 庄晏顿了顿道:世界上的确有很多感情,注定是无疾而终的,因为能让你产生感情的人很多,最先遇到的未必就是适合你的。 他想到早晨看到那些信封,忽然有些紧张,所以与其告白然后受伤,或者跟在那个人身边浪费时间,不如干脆离开,去找别的正确的 周玉臣忽然回过头,目光锐利地看着他道:你觉得应该这样吗? 庄晏顿了一下道:对。这是最聪明的做法。 周玉臣忽然笑了,道:但从小我妈妈就告诉我,想做而不去做,是懦弱而不是聪明。 庄晏道:那么你对懦弱定义得就有些片面了,做一件事,先考虑必要性,再考虑可能性,如果全无可能 怎么会全无可能呢?周玉臣打断他道。 庄晏看看他,又看向巨幕上落寞的女主角:她不是就不可能吗? 她不可能。周玉臣道,但换作我,就有可能。 第55章 军区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填坑了,这文应该解V了,不过我会把它完结的,先更一章跟大家说一声,再存两天稿就正式开更。 画风应该是剧变了大家能看且看吧。 在北落师门短暂的待了几天,庄晏和周玉臣都得回卡塔尔了,周玉臣自不必说,庄晏则要开始做正式进入军区的准备了。 在帝国军中,哨兵和向导是独立编制的,而每年六月从军校毕业的一批哨兵向导的毕业生,要在九月时进入军区的训练营,接受更为成熟的训练指导,训练项目繁多,像战斗技巧,战术策略等都是最基础的,比起学校,减少了学术性而增添了实战性。 训练期一般持续一年,一年结束后,军部正式对每一位哨兵和向导进行评级,授予职衔。当然,在士兵资源紧缺的时候,也会有抽调训练营兵进行正式作战的情况。 庄晏赶回卡塔尔后是六月末,军区正式向他的终端发下了通知,要求他在七月一日赶往军区报到注册,查看自己所在的班以及与自己将来一年的训练教官见面。 七月一日当天,在训练场由SG军团长发言致辞后,所以人根据自己分到的班级来到对应的会议室。 庄晏穿一身SG军团特制的向导制服,制服以灰色和蓝色为主体,他坐在最后排,会议室一片嗡嗡的低低的议论,大家在等待自己的教官。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会议室一静,门外一个身着灰蓝相间的高级军官制服的人走进来,环视了会议室一周朗声道:大家好,我是巴克塔尔,你们训练营的教官。 巴克塔尔? 巴克塔尔。夜晚,回到帝国学院的庄晏和堂兄庄晗通了个通讯,庄晗道,塔尔家上一代的次子,这可有点麻烦了。 塔尔家族,星域与庄氏毗邻,为了边界上那几个资源富饶的小行星没少跟庄家明争暗斗,那可是好几代的宿敌了。 难道是他故意的? 这么做没有意义。庄晏揉揉额角,这些天他忙安道尔公国的事就有够累的了,或许巴克塔尔选择他所在的班级是故意的,但现在去拉人脉帮忙换班?没这个必要,他不是二十出头气盛的年轻人,也还不至于怕了塔尔家的人。 随他去吧。 挂了和庄晗的通讯,庄晏正要休息会儿,通讯请求又来了。 他看了眼周玉臣三个字,接受请求。 见到你的新教官觉得怎么样? 庄晏看了一眼影像里的周玉臣:你的消息还真灵通。 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我想做我一年的训练营教官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给他打低分,不让他从营里结业?军部对哨向学员的管控可是相当严格,由军部直接考核,教官没有什么权利。 那你可想得太轻松了,封闭的军区可和外面不太一样,如果这个巴克塔尔是个心胸狭隘之人,那么他有的是办法让你难受。周玉臣翻了翻手边的光板,就我看到的资料来说,他显然是的。 那你说怎么办? 有个好办法。周玉臣笑道,我可以向军部申请,让你到塞拉芬来塞拉芬就是由周玉臣直辖的,第一帝都守卫军的卫星基地。 不。 拒绝得也太直接了吧? 我不需要你去暗箱操作。庄晏道,没这个必要。 其实是他不想和周玉臣靠得太近,庄晏想到在北落师门,那天晚上周玉臣那一番意味无比明显的话,让庄晏僵硬到了极致,他想说点什么缓解自己的尴尬,可是嘴就像打了石膏一样,后来还是周玉臣扯开了话题。 太危险了。他不能再这样和周玉臣走近,然后听他一遍又一遍明显的暗示,而周玉臣不直说自己便不能直言回绝,于是活像个被表白的手足无措的少女。 好吧。周玉臣道,祝你的军营生活愉快。说着影像一闪,通讯关闭了。 庄晏深吸一口气,椅子退后,他起身到客厅,对吉祥道:给我一杯牛奶。 好的~吉祥飘到厨房去。 庄晏看向正在做作业的凯文:吉祥就暂时给你了。军区不允许带智能管家。 好的,老师。凯文道,听说军区的生活很辛苦,也没有自由时间。 训练营每两周有一天的假。庄晏走到凯文的桌前,拿起他的图纸,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嗯,毕业?凯文想,那还是两年之后,有点遥远。向导不是都要进军区,像老师你这样吗? 那只是你作为向导要履行的义务。庄晏道,你应该有自己的方向,看在你还算有点想法,也有那么点才华的份上。 啊然而凯文此刻想的是:教授居然用才华形容我了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43) 庄晏看他那副呆滞的傻样就忍不住眉头紧皱:算了。转身回房。留下在凯文在原地弱弱道:老老师? 九月,庄晏正式搬进了军区的宿舍。虽然比帝国学院的面积要小,用具也少一些,但是是一人间,有独立的空间,庄晏已经很满意了。 然而等到他吃到训练营食堂的饭菜时,他的眉头终于皱了一皱。其他向导学员也是叫苦不迭。原来食堂发放竟然都不是饭菜,而是营养素,外形就是白色的浆状物,连粥都算不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苦味。 菜品倒是有,但是等你到放菜的窗口去看到那些菜的外观,再买一盘自己尝尝后,你就不想买第二盘了。 那些营养素,据说就是没有向导的哨兵日常吃的三餐,军区此举,意在让向导们跟哨兵同甘共苦。 这些庄晏倒也没有多大异议,多吃几顿也就习惯了。入营三天后,训练正式开始。 庄晏,出列! 庄晏从最后一排走上前去,苍白的脸已在阳光晒得发红,额前的金发被汗水浸湿。尽管已经体力透支,但削瘦的身体依然维持着礼仪该有的挺拔,常年研究和教书的体力也比不上其他更年轻的向导。 巴克塔尔打量了他两眼:方才的负重训练,你比其他人落后的整整两圈。 我很抱歉,教官。 去操场上再罚跑十圈! 是。 庄晏抬手敬了个军礼,转身向操场跑去。 第二天他仍然达不到教官规定的训练标准。 向导作为跟随在哨兵身边的辅助,必须对自己的体力严格要求!巴克塔尔大声道,如果你比哨兵还先累趴下,还谈什么帮助!去罚跑! 向导们或看好戏,或朝这位比他们大许多的刻板斯文的年轻教授投去同情的目光。 庄晏转身,和昨天一样向操场跑去。 五天的基本素质训练过后,周末开始哨兵和向导的一对一协作机甲训练。 庄晏,你和你的搭档甚至连一套完整的动作都做不下来。巴克冷冷道,你对你的哨兵没有起到任何协助作用。 庄晏看了那名哨兵一眼:我想这位先生拒绝让我协助他。 那哨兵道:你想要控制我!你应该以我为主导。 庄晏皱了皱眉。巴克道:这是你的问题,庄晏。而且这是态度问题,我认为你没有端正态度。 庄晏淡淡道:如果你是这么想,那就这么想吧。 巴克动怒道:你不仅不好好反省,还顶撞你的教官? 训练第一周的最后一天,仍然是哨兵向导的机甲协作训练。巴克走进训练室道:今天你们非常幸运!我们请来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探望军营的新学员,顺便愿意指导你们今天的训练! 一道铁灰色的身影走进训练室,许多向导倒吸一口气。庄晏动了动,抬眼看去,不由一怔。 周玉臣道:很荣幸成为你们这群帝国之光的临时教官。他说着接过巴克递过来的训练评估信息,并没有看庄晏一眼。那么可以开始训练了,我会逐一对你们提一些小建议。 整个训练场中的学员,无论哨兵向导,都感到不可思议,尽管他们已经是帝国的少数,但入军区不到一周,就能得到第二集 团军统帅的亲自指导?不少人偷偷地看庄晏,但庄晏始终在十分辛苦地和搭档哨兵磨合,而周玉臣自始至终也没有关注那边的意思。 直到中午,训练暂时结束,大家解散,周玉臣忽然道:庄晏。 所有人都停住了,都偷偷地看周玉臣,或是庄晏,只见周玉臣滑动着手里记录学员训练项目信息的光板:你的成绩,不得不说,实在是相当糟糕。 庄晏深吸一口气:我很抱歉,阁下。 周玉臣点点头道:去办公室吧,我想我该给你一些个人的指导。 这下轮到其他人倒吸一口气了:这算什么?以公谋私,不少人甚至已经脑补起了一些发生办公室少儿不宜的香艳画面。虽然这金发教授不苟言笑,年纪也有点大,但也许上将就爱禁欲系呢? 就这样,你待会过来。周玉臣说着和巴克一起向外走去。 十分钟后。教官的办公室门前。 门被叩响,周玉臣来开门,庄晏站在门外:你在玩什么花样? 周玉臣不禁笑道:你先进来。 庄晏无动于衷。周玉臣把他一拉,庄晏这些天本就训练得肌肉酸痛,不由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到他怀里。 办公室的门关上。 第56章 法案 周玉臣把庄晏拉进办公室,一边说我带了一样你迫切需要的东西,说着他把庄晏拉到办公桌前,桌上是三菜一汤,新鲜软糯的米饭,香气溢满了整个房间。 庄晏站着没有动,道:我想我不需要。 难道你喜欢吃军区食堂的营养素?周玉臣还记得跟庄晏初次见面庄晏安排的那顿饭,剥螃蟹那么讲究的人,也能忍受军区那又淡又苦的营养素? 不。庄晏道,但所有人都吃那个,我也得习惯。 好吧。周玉臣在桌后的转移坐下,转移微微旋转:但我想给你开小灶,今天我是你的教官,现在教官命令你,坐下用餐。 庄晏用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他,周玉臣道:我建议你快点把它吃完,因为你不吃饱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而如果你在我的办公室里耽搁太久,很难想象外面那些学员会脑补什么。 庄晏的脸黑了一半,坐下来,拿起筷子夹菜,吃饭,喝汤,在十分钟内解决了这顿饭。不得不承认,在吃了将近一周的营养素后,这顿饭吃进嘴里简直是人间美味。 庄晏吃完,向周玉臣敬了个礼,退后出门去了,周玉臣看着他出去,低头看了看光板庄晏的训练数据。 这时候助理敲门进来,打算清理桌上的几碗残羹剩饭,周玉臣道:不,不用,我还没吃午饭呢。说着直接把庄晏吃过的碗筷拉到面前,一边吃一边翻开其他的公文。因为跑来充当这个临时教官,他只能把公务堆积在午休时处理。 下午,最后一轮机甲训练结束,周玉臣跟大家道别,离开。庄晏从机甲里出来,巴克道:庄晏。 庄晏走到他面前,巴克看着他布满汗水的脸,不无嘲讽道:你下午的成绩不仅没提升反而更糟糕了,看来中午上将给你的指导不怎么管用啊。 周围不少学员投来目光,庄晏语气平板道: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教官。 哼。巴克冷笑一声,我看是你对和搭档协作有抗拒心理,我观察了你们的训练过程,你一直在试图抢占主动权!你根本没有意识到向导在战斗中的辅助位置! 庄晏道:我有自己的观点,教官,我认为向导在战斗中不是处于单纯的辅助位置,向导可以引导哨兵,甚至可以根据哨兵反馈的信息指挥哨兵 够了!巴克道,你那套自以为是的理论搞砸了你们的训练,显然你没有自知之明,庄晏,我要你今天晚上把向导守则的基本条例抄写五十遍,明早交给我检查! 加训和罚抄,真是老土又有效的手段。 我的确训练不合格,他罚我也算师出有名。宿舍里一张书桌一张餐桌,被庄晏和周玉臣分别占了,庄晏一边抄写一边道。 事实上,两天前庄晗就去找军部的熟人想要给庄晏换个教官了,但一来SG的编制是军部直辖,管理严格,二来教官虽然没有考核权,却有决定手下学员去留的权利,巴克塔尔是冲着庄晏来的,怎么可能放人,因此竟然一时半会还换不了。 早去卫星上不就没事了。周玉臣道,这时阳台传来叮的一声,他放下光板起身:温箱里的饭菜好了。 你在我的阳台里放了个温箱?庄晏道,那可是军营禁止的。 我把你宿舍的权限改了。现在就算是SG军团长都打不开你宿舍的门。周玉臣边走去阳台边道,柜子里有套餐具,拿出来摆好。 庄晏打开柜门,果然一套新的白瓷餐具放在里面,他拿出来,在餐桌上摆放,周玉臣的光板也放在餐桌上,他顺眼一瞥瞥见光板上的字眼,不由手顿了一下,留神多看了两眼。 这时周玉臣端着菜从阳台走进来,庄晏忙道:抱歉,我不是有意 哦,没事。周玉臣拉开餐桌前两把椅子,让庄晏坐他旁边,一边就餐一边道,本来就是准备拿给你看的。 《关于第二集 团军哨兵退役年龄的改动和退役哨兵的安置问题》? 对。周玉臣道,这是第二集 团军打算在军区内推行的新法案。这只是最简单的初稿,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我? 帝国在研究这方面的学者少之又少,我们找了几位教授作为法案制定的顾问。但还是只有那么两位。周玉臣道,我知道你从大学开始就在研究这类课题,你的老师支持过你,但有两项研究都因为经费不足中止了。 是。庄晏点点头,把食物送进嘴里,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把光板拿起来,便浏览便问了周玉臣几个细节问题。你想要我怎么做? 周玉臣道:把这初稿看一遍,把你的建议批注出来。明早我会跟法案制定团队开会。 明早?可我现在要 你帮我把法案搞定,我帮你把抄写搞定。 匆匆吃过晚餐,庄晏改坐着餐桌旁,周玉臣坐在书桌旁,一看庄晏前面的抄写便道:你也写得太工整了吧。你在抄写,又不是写外交公函。 庄晏抬头道:如果巴克塔尔发现字迹不同的话 我尽力。周玉臣拿起庄晏的一支钢笔,说实话,他不太习惯钢笔,现在也只有一些嗜好特殊又追求细节的贵族或者是文人喜欢用这种笔了,做不到那么优美,但可以潦草一点。 于是房间里只有沙沙声,还有庄晏偶尔问法案细节时两人的谈话声,终端的电子钟跳到了两点。 庄晏呼了一口气,把光板放在桌上,在他手边,一份手写的批注排布工整,字迹优美,完美得可以立即拿去印刷。 我几乎全改了,又加了一些。庄晏把批注放在光板上,都是我的个人意见。如果你的团队有什么疑问,可以把会议记录发给我。 好。周玉臣回过身看着他,笑道,去睡会吧。 庄晏看着他,打算走过去:不,你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就好。 都凌晨两点了你还要赶我走吗?周玉臣成功地让庄晏停住脚步,他看了庄晏一眼,继续飞快地在书写纸上抄写,我已经抄顺手了,放心,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十几岁在王宫的时候,我可是经常替爱德华抄写开国皇帝陛下的光辉史,还得不被老师发现。 好吧。庄晏只得在另一侧墙边窄窄的单人床坐下,看了看终端,调了个闹钟,一个小时后我替你。 可是当他合衣躺在单人床上时,那颗因为批注法案而飞速运转的脑袋一时间抵挡住了浑身的疲倦,令他一时无法入睡,他听着房间里那细碎均匀的沙沙声。 睡不着? 有一点。 那来谈谈,你为什么在大学时就对衰退哨兵修复的课题那么感兴趣吧? 庄晏睁开眼,看着房间雪白的天花板,因为我弟弟是个哨兵。 莽撞,激进,做事不经大脑,无畏无惧。那是那时庄晏对庄旭的评价,也是庄晏对哨兵群体的基本印象,别觉得庄晏的这种印象是片面的,庄晏知道它的根本原因哨兵那强大到他们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力量。 他们是一群靠直觉捕猎的猛兽。庄晏不知道这是一种退化,还是过度的进化。但因为自己的弟弟是其中一员,庄晏尽全力去了解这个群体,尤其是它不为人知的那一面,他们痛苦的,黑暗的一面,和从战场退下来的不能再战斗的哨兵所要面临的可怕的晚年。 是的,可怕,庄晏就是这么衡量哨兵全体的晚年,拥有一个向导,那是十个哨兵里才出现一个的幸运,那是老天爷随手赠送的额外奖励,而庄旭经过SG系统的搜索后,结果是他没有一个和他匹配度超过百分之六十的匹配对象。 当然可以再等下去,一直等到四五十岁都可以,但庄晏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老天爷随意的馈赠上,他从大学起就投身关于哨兵修复的课题。直到庄旭死在战场上之后,他还跟随老师和挚友一起完成了非哨向可驾驶机甲的研究。 最后研究失败,庄晏也彻底从以前的生活抽离出来。那天他问凯文有没有个人的方向,是因为他没有。 几年以前的日子和几年以后没什么两样,一天,一年,甚至数年的日子也没什么两样,人生失去了台阶式的辛酸和快乐,落成一条直线,他甚至靠寻找理想的爱情,组建家庭来寄托自己的生活。 但很显然他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完三十岁以后的日子,作为一次清醒,也作为对自己生命里曾经哺育他、关爱他的星球与人的回报,他必须成为承担起海棠星的一员,成为对家族有意义的人。 我真有些嫉妒那位小朋友了。周玉臣道,他的哥哥居然把照顾他作为人生目标。 他可烦恼得很。庄晏的面庞柔和成一个淡淡的微笑,他一心想证明自己是成熟又强大的哨兵,可以反过来照顾我。 但在管理家族这方面,庄晏一直没什么信心,这是因为他在某方面深知自己的秉性,庄晗继任家主会比自己好得多,庄泽也知道这一点,儿子已经三十岁了,性情已经彻底定下来,要改变付出的精力代价太大,成功的可能性又太小,所以他把家族管理的担子渐渐交给弟弟和侄儿。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44) 做不了家主,在管理方面毫无出力,或许只有联姻,自己才能真的帮到家族庄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看了另一边墙背对他的周玉臣一眼,好像刚刚的想法已经顺着嘴溜出来了。 怎么了?周玉臣身体除了握笔的手不曾动一下,但首席哨兵的感觉是无比敏锐的。 没什么。庄晏翻了个身,面朝墙壁闭上眼,额角因为心里翻来覆去的思绪突突直跳。没有盖被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醒来时却是被晨晖唤醒的,庄晏身上盖着薄被,一个猛睁眼,坐起身来,一看终端,果然他的闹钟被调到六点,六点半就要晨练了。 餐桌上的光板和批注都不见了,书桌上一沓纸整整齐齐压在钢笔下面,最顶上的白纸上写着:早饭在温箱里。 第57章 演出 九月的下旬,庄晏收到一封新邮件秦玫的个人巡演,卡塔尔的最终站,话剧《塔拉庄园》将在二十八号举行。下面是电子票面,和一句我回来了。 只有一张票?周玉臣问道。 庄晏道:这是话剧。 我很愿意欣赏艺术。 庄晏脸色有点古怪他想到当初在周玉臣的飞船上看到的某人在画册上的批注。不过他还是写了一封邮件,回复秦玫的同时又要了一张票。 二十八号,正好是休息日。鉴于上一个休息日庄晏忙着在宿舍里和周玉臣的法案制定团队讨论了一整天,这是个难得的放松休闲的日子。周玉臣推掉了这天的日程,和庄晏来到卡塔尔歌剧院。 在庄晏要求秦玫多给一张票后,回复他的新邮件里直接给了一个视野极好的双人包厢。庄晏和周玉臣走VIP通道进了包厢。这座帝国歌剧院可以容纳上万名观众,观众席围绕着正中的舞台,在那里,用光影虚拟的场景足够以假乱真,仿佛演员们真的身处剧本里那个静谧优雅的庄园。 话剧还有半小时开场,庄晏和周玉臣坐在包厢靠外的扶手旁,跟他讲述《塔尔庄园》的作者和创作背景,这时包间虚掩的门被推开。 我还在想你这次会带来一位怎样的佳人,原来比我想得还要惊喜。身穿绿色绸裙、裙摆有数米宽的亚裔女子走进来,她只比庄晏小两岁,但属于亚裔血统的柔和轮廓,加上细腻的象牙色皮肤,明亮的棕色眼睛,让她看起来宛如十七岁的少女。乌黑的头发盘成发髻,又比少女多了一分成熟而婉约的风致。 庄晏忙站起来,为她和周玉臣彼此做介绍。秦玫笑着向周玉臣表示感谢,对帝国上将来看自己的演出表示荣幸,包厢被她柔和的笑声填满了。随后秦玫对庄晏道:来看看我的后台吧。 庄晏便拉住她伸过来的手,让周玉臣在包厢里稍等,然后跟着秦玫沿特殊通道来到中央舞台下面的后台,化妆师和服装助理急忙赶上来,抱怨秦玫在将要上台的时候偷溜出去,秦玫只能在一群人伺候她的间隙跟庄晏说两句话。等到裙子,首饰,发髻全部妥当了,离开演还有十分钟,在秦玫的要求下,所有人退出化妆师,留秦玫和他单独说话。 我很高兴看到你这样子。秦玫小巧而柔软的手拉着庄晏,你看起来精神焕发许多了,看来那位周上将真的改变了你很多。 跟他有关系吗?庄晏觉得奇怪又带了一丝诡异,秦玫跟自己见了不到半小时,就认定是周玉臣改变了他,而且我变了吗? 秦玫露出一个别有意趣的俏皮的笑容:当然变了,你以前那副了无生趣的样子,我都不想跟你呆在一起。我可得好好谢谢那位周上将。告诉我,你喜欢周上将吗? 庄晏眉毛一抖:不喜欢,是什么让你有这种错觉? 不是错觉,是女人的直觉。你不会带无干人等来看我的演出。 周上将的确帮助和照顾了我很多。 只是照顾?我觉得他不会没对你表露过他的爱意,没有明说过肯定也暗示过。 你就承认吧,你接收到他的暗示,可是却没有拒绝他,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秦玫叹道,你这个呆瓜当年可是一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就跟我直说了。 庄晏心里浮起淡淡的歉疚感,一时无言以对,好在秦玫已经先道:去把花拿来给我戴上吧。 庄晏去花瓶里拿来一枝白茶花,秦玫在他面前低下头,翠绿的绸缎衬得她象牙白的肌肤几乎要发光,庄晏替她将茶花插在乌黑的发间,她美得就像中国古画上的仕女。秦玫忽然道:对了,我有男朋友了,阿晏。 庄晏一愣,立即问道:是谁? 秦玫笑道:他叫伊森,是豪威尔家的人,军衔上校,目前驻守在天宫星系,别急着问,演出结束你就会见到他了,他早就听说过你,你们会相处愉快的。门外响起敲门声,好了,我要上台了,快回包厢去吧,别错过我在台上的任何一分钟。 等到演出结束,庄晏和周玉臣提早来到化妆室外面的通道口,和秦玫的经纪人一起看着她下台,被媒体簇拥着向这边走来。 庄晏问经纪人:不是说玫的男朋友会来吗? 经纪人的脸色有点不大对劲,媒体快涌过来了,她低声对庄晏说:豪金斯上校大概不会过来了。 记者们还在问着有关秦玫各方各面的问题,忽然,最前排的记者们身后传来一声大叫:去死吧!和有妇之夫上床,你这个婊|子!说着一只手举起一瓶不知道什么液体,往秦玫身上泼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半秒,那是一瓶乱七八糟不知道什么的液体,劈头盖面浇在秦玫身上。庄晏反应过来后:该死!他一边脱下西装外套一边朝秦玫冲去,感谢这一个月来的体能训练,他略显清瘦的身体顺利挤开了那些察觉到有猛料于是更加激动的媒体们,把秦玫护在外套下面。 记者还在往前挤,争着问有关这一突发状况的问题,混乱之中,不知是什么尖锐的物体一下击中了秦玫的头部,她身形一滞,踉跄了两下,软倒在庄晏怀里。同时,一股大力直接把人群撕开一个口子,冲在前面的记者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剩下的人则被两个高大精悍的哨兵牢牢挡在了距离之外。 周玉臣护着庄晏,庄晏抱着秦玫,被经纪人和助理们接应着,向出口跑去,经纪人焦灼地喊:医院,叫医院! 医院病房外。护士关上了门,庄晏站在走廊上,忽然手被人拉住,是周玉臣:你该去洗一下手。 他看了看手上,才想起来他替秦玫捂着伤口,沾了满手的血,周玉臣拉着他来到盥洗室道:那只是瓶馊水。 庄晏沉默不语,周玉臣拉着他的手放在水池里冲洗干净,用纸巾擦干。这时经纪人来到门口:庄先生。 庄晏抬头道:怎么样? 经纪人道:伤口只是额头上那一下,流了点血。已经用仪器修复了。但玫的精神状况很不好,还在昏迷。另外她走进来,把门关上道,豪金斯上校来了。 正好,我们都需要一个解释。庄晏直起身向门走去,经纪人忙道:等等,庄先生,其实这件事我大概了解。 庄晏道:你知道? 是。经纪人长叹一口气,豪金斯上校是一名哨兵,他和玫是半年前确立关系的,差不多两个月前,我听到一些风声,说豪金斯上校已经通过家族介绍,和一名向导订婚了,但那时正是巡演最忙的时候,玫光演出已经很累了,我就没有把这事告诉她 医院的走廊里站着一个穿军装的高大男子,盥洗室的门打开,庄晏冲出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这个王八蛋,混账! 你是?正在等着去看秦玫的伊森豪金斯看着面前这个两眼喷火的削瘦的金发男人,很快明白过来他的身份,庄晏? 对方高挑却削瘦的体格对哨兵来说十分孱弱,豪金斯并没把他放在眼里,戏谑地笑道:庄先生,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他优哉游哉站在那里,即使衣领被庄晏揪着:我和玫是你情我愿,我很喜欢她,可是我也不能放弃向导。 经纪人慌忙地在旁边劝道:庄先生,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被媒体拍到会对玫更不利的 你欺骗了她,你伤害了她!庄晏浑身颤抖,咬牙切齿,你还让她背负骂名! 我也没办法啊。你也是个向导。豪金斯打量着庄晏,目光有些放肆,你该明白向导和哨兵之间的吸引力。 难道你没被你的哨兵艹爽过吗? 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就为此付出了代价鲜血从他的鼻孔喷涌而出,他扑倒在地上,呻吟着,手颤抖着捂着鼻梁,血从指缝里不要钱地溢出来。 经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情景,在看看站在一旁的庄晏,以及施施然转动腕关节的周玉臣,转身大喊道:来人!医生! 混乱一直到这天的傍晚才结束,庄晏不得不回军区去了,本想等到秦玫苏醒,可是秦玫竟然一直没醒来。 回到军区的宿舍,草草吃过晚饭,庄晏靠在了阳台的窗户边,沉默地看着军区里的灯光。 周玉臣走到他旁边,靠在了他对面的窗边,庄晏问:有烟吗? 周玉臣一顿,庄晏道:我闻到过你身上的烟味。 周玉臣挑挑眉,掏出一个錾着忍冬花的烟盒,庄晏接过烟盒,看到周玉臣手上的生物绷带,手上还好吗? 明天就会好了。周玉臣说着便将生物绷带随手撕下,他的指关节上有一些挫伤,然而归功于哨兵惊人的身体素质,到晚上已经恢复了许多。 你一拳打断了他的鼻梁骨。庄晏想到下午那哨兵高大强壮的身体滚在地上时杀猪般的嚎叫。相比之下,一点挫伤简直微不足道。 我本不该出手。周玉臣的语气里可听不出什么悔意,但我尽量控制力道了。 庄晏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烟,点燃,他用手指夹着香烟吸了一口,在淡淡的烟雾里又沉默了。 周玉臣眯起眼,在被军区灯光照亮的夜色里,庄晏微微散乱的金发,不再蹙眉的白皙削瘦的侧脸在光线下氤氲得模糊而温润,竟有种别样的性感。 我以为你不抽烟。周玉臣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他其实很想把眼前的人搂进怀里,让他边吐烟边吻着自己,当然他该死的不能这么做。 尼古丁只是幻觉,但有时候帮助思考。男孩子到了十七八岁,都喜欢去尝试些成熟的标志,但庄晏肯定不会是那种男孩,他是在贝恩大师的研究所里,被丹法瑞尔带着染上烟瘾的。 连秦玫也有烟瘾,在她刚出道还无人问津的时候,她的每场表演庄晏和法瑞尔都去看。她喜欢和他们在喝了酒之后,在清冷的夜色里边站着说话,边抽一支烟。 她那红唇叼着根烟的样子真辣。法瑞尔说。可惜这家伙平时是个骄傲自负、滔滔不绝的才子,到了秦玫面前,就结结巴巴地连小学生都不如。 从秦玫被攻击开始后的一整天,庄晏的脑袋里都塞满了东西,无数个想法,无数次争论在他的大脑里激烈地上演着,甚至还想到了死去的法瑞尔。这不是研究上的难题,庄晏感觉自己思考的问题,或许永远得不到答案。 你觉得庄晏抬起头看向周玉臣,他实在困惑了,但当和周玉臣对视的时候,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说出口的是:人类究竟会臣服于理性的情感,还是肉体的欲望? 周玉臣想了想道:我想很多人一辈子都只尝过肉体的欲望,不是谁都能拥有理性的情感的。 那哨兵和向导呢?庄晏脱口而出,他认真起来,有人把哨兵和向导之间的羁绊定义为爱情,可那也是身体的需要和信息素的作用不是吗? 蠢材才会把爱情和需求搞混。周玉臣深深地看着庄晏道,独自一人、即使有匹配的对象也不愿结合的哨兵和向导大有人在,弱者才会屈服于需求。 庄晏一顿,想到了斯蒂文金,他身为父亲身边最得力的属下,一个能力超群的向导,至今都没有选择跟任何哨兵结合。 他问了个愚蠢问题。庄晏不禁自嘲。可是下一秒,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那么周玉臣为他所做的的一切,是否是因为理性的情感? 或许原因里还得加上家族联姻和作为哨兵个体的需要,但如果真的有一丝感情在,感情的部分又占了多少? 庄晏夹烟的手忽然抖了一下,烟灰飘散在空中。一股电流似的战栗传过他全身,来到大脑,他忽然感到无所适从的惊愕,以及一点慌张,不是因为他的这个问题也没有答案。 而是,他竟然会在意这个问题。 第58章 雷特 周玉臣第二次作为临时教官出现在训练场时,已经没多少人觉得惊讶了,能够两次或者更多地接受上将的指导,也是件幸运的事。 一上午的训练结束,庄晏从机甲下来,满头的汗,从旁递来一条干净的毛巾。 他抬头一看,是他的新搭档原来的搭档申请了两次之后,巴克塔尔把他换走了,换来班里的另一个哨兵。 这个年轻人叫雷特,黑发黑眼,应该有一点亚裔血统,他的脾气倒是比上一个哨兵好多了,和庄晏的协作训练进行得还算顺利。 谢谢。庄晏接过毛巾。 一起吃午饭吗,庄先生?雷特笑道,我们可以边吃边把上午训练得问题说一说。 哦庄晏正要答应,只见一名勤务兵走过来,敬礼道:庄先生,上将请您过去。 庄晏只好辞谢了雷特,雷特微笑着看他跟勤务兵离去。 雷特冯?办公室里,周玉臣道。 你认识他? 目前不认识。周玉臣摸着下巴道。他想起了另一件事:你进军区已经快一个半月了吧?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45) 庄晏想了想道:的确是。 那么联谊会就要来了。 联谊? 军部叫做见面会,其实就是哨兵向导的拉郎会,你在塔也参加过类似的了,只不过这个见面会是强制命令所有人参加的。我希望你不要去。 你都说是强制命令了。庄晏道,我如果不服从命令,巴克塔尔就又抓到我的把柄了。 如果去我的基地的话,就没有什么巴克塔尔了。周玉臣幽幽道。 庄晗已经帮我打点了,下个月初第一阶段训练结束,我就换班。庄晏起身道,我得去休息了。 事实上,比起上个月刚开始那段时间,巴克塔尔近来对他已经算温和了,加上换了个肯配合的搭档,庄晏最近的日子好过许多,但换班还是必要的,谁知道巴克塔尔在预备什么大招。 你才呆了半个小时。周玉臣站起身来,我拿晚饭和午休的时间工作,挤出一天时间来看你,你就这么对我的吗? 庄晏拿起外套刚要转身,闻言又回过身:但是不休息的话,下午训练的效率会降低。 在这里休息吧。周玉臣走过来,半推半揽着他的肩膀往办公室的里间带。 他宽厚的手掌搭上庄晏肩膀的那一刻,庄晏感到一小股电流从脊柱窜上来,周玉臣的手掌的温度好像把他烫着了似的,他一下闪开身子。 我让勤务放了张床周玉臣的手空在那儿,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庄晏迅速把外套穿上。让人看见我午休之后从你的办公室走出来,很不好,我走了。 自从那天晚上和周玉臣聊天时脑中闪过那样的念头,把庄晏自己狠狠惊讶了一把之后,他总时不时想起那个问题,然后就是接踵而至的思考:他为什么会在意这一点? 而那种触电一样的感觉,庄晏对其并不是茫然无知,他虽然古板,但也是恋爱过的人,他和海伦娜有婚约,虽然遵从着婚前该有的礼仪,但该有的拥抱、牵手和亲吻都有过,那阵头脑发热、浑身战栗的体验,和对着海伦娜时有些相似,却又十分不同。 海伦娜总嫌他的行为缺乏激情,他不懂,他已经投入生平最大的热情在这份感情里了,怎样才能够更热情?现在,他好像懂了 先生,先生?一声招呼把庄晏唤回了神,他正坐在食堂的餐桌前,对面是搭档雷特冯。 要茄子泥吗?雷特把一个小盒子递给他,我看你好像比较喜欢这个口味。 哦,谢谢。 我刚刚的问题是不是冒犯到您了?雷特看着庄晏揭开盖子,舀了两勺茄子泥,微带歉意道,抱歉。 什么问题?庄晏刚刚走神了,什么都没听到。 就是您是周上将的向导吗?虽然我知道他还没有标记你。 庄晏顿了顿,对上雷特真诚的目光,张了张嘴,道:不是。其实我有打算不跟哨兵结合 噢。雷特点点头,那真是太多人的损失了。他笑起来,他长得很帅气,一笑便十分灿烂,令人心情很好。周玉臣虽然英俊,可是他身为统帅的威势常常会使人忽视这一点。 像我这样年纪和性格的向导,应该没什么人喜欢。庄晏这么说,语气倒听不出有什么遗憾。 您太低估你自己了。雷特眨眨眼,很多人喜欢禁欲系呢。 什么?庄晏蹙眉,不大喜欢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不过雷特很快把话题转到训练上去了。 日子在训练中过得飞快,自从话剧事件后,秦玫谢绝媒体在医院休养,她昏迷了足有两天,之后庄晏去看了她一次,她也在睡,经纪人说她现在时常这样,医生说是因为之前长时间疲劳过度。 还有,医生说玫的大脑神经出现了几处异常。 什么异常?庄晏立即问道。 经纪人忙道:不是那种坏的异常,反倒有助于玫的恢复,医生的意思,似乎是玫的大脑神经受到某种刺激,变得比一般人要更发达了。她和庄晏对视一小会儿,紧接着,还有,那天的事,媒体 这你不必担心。庄晏道,不会有媒体打扰你们,我也不会让任何有损她声誉的新闻出现。 还有伊森豪威尔。经纪人道,玫让我转告你,别去针对他,她想等自己身体好点儿,亲自和他谈。 庄晏沉默片刻道:伊森豪威尔先放在一边。他看着经纪人,照顾好她。 十月的下旬,帝都人开始忙碌了,无论是上流社会还是平民百姓,都要准备即将到来的新年,同时,各个星区的领主们都要来到帝都,觐见皇帝陛下,并递交自己领区一整年来的治理情况总结,提出新的治理法案,交由国会报备。按照现今皇帝陛下的性子,必定还会有一场盛大的宫廷宴会。 军部主办的见面会在二十一号。庄晏对着镜子打领带,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军礼服,与眼睛里的湛蓝色相得益彰。这是军部特别发放给向导的军制礼服,专用于出席正式和交际场合。 打好领带,他退后一步打量了一下。周玉臣坐在他身后靠墙的椅子上,一手光板一手光笔,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他。 我之前给你打的领结你还是不会打吗? 不会。庄晏摸了摸那个他刚学会的最简单的结,的确周玉臣给他打过的那个结更加好看,那个应该怎么打? 我才不会教你,教会了你,让你去联谊会上吸引那些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吗? 庄晏的手僵在那里,周玉臣近来总是会说一些听起来别有意味的话,但语调又是轻描淡写的,让人不好去多计较。但让庄晏觉得糟糕的还是他自己,周玉臣任何一句带点深意的话,都可以轻易挑乱他的心弦。 庄晏迅速带上袖扣,转身,周玉臣也起身,拿出一管针剂递到庄晏面前:以防万一。 庄晏接过那管针剂道:军区禁止向导持有抑制剂。他听说军部见面会的酒水里会掺有一些诱导剂,使向导不自觉散发出信息素,当然效果比较轻微,但说得难听点,无非是在见面的哨兵向导之间加上点催情剂,让干柴烈火来得更猛烈些。 虽然根据宪法人权,国家不能强制向导跟哨兵结合,但结合过的向导和哨兵,能够发挥出力量的极限,这是军队求之不得的。 被抓到就说是周上将给的。周玉臣道,我想应该没几个人敢没收。要不是临时被陛下叫去宫廷参加晚宴,我就该和你一起去。 庄晏对自己对信息素的控制能力有自信,但还是收下了针剂。 夜晚的见面会,像庄晏预料的那样,主持的军官短暂的演讲过后,所有的哨兵向导都不能中途离开,于是里大厅满是说笑声,空气中浮动着暧昧的气息。 庄晏不喝任何饮料酒水,只喝着自己带的白水,坐在角落。但是向导相对哨兵人数实在太少了,一比十的比例,以至于庄晏这个臭名昭著的向导都开始被一些气血旺盛又找不到向导、百无聊赖的哨兵注意到了。 为什么是臭名昭著,因为庄晏之前的那位搭档跟他数次训练不顺,对着其他哨兵大发牢骚,随之一传十十传百,变成谁都知道某班有个年纪很大、性格古板强势很不好相处的向导。这事在军区的训练生之间传好久了,庄晏还是近几天才知道的,不过知道了对他来说,反而是件有利的事。 见面会进行到中场,庄晏正在思考周玉臣这阵子在忙的那个哨兵退役法案,忽然不远处一个人影摇摇晃晃走过来,来到庄晏的圆桌前。 嗨、嗨。哨兵对上庄晏清醒平静的目光,有些局促地把帽子摘下来,放在桌上。 庄晏正要站起来走开,却听到哨兵大着舌头请求道:求你了,别走,我,我会被他们嘲笑的。 庄晏这才看清出那哨兵的模样,虽然和其他哨兵一样高大,但五官神态明显带着稚气,穿着挺拔的军礼服,还像个大男孩一样。一张脸通红,也不知是因为喝酒还是局促,两个眼睛发着亮。他身后远远坐着一群哨兵,正在留意着这边 这是个还单纯稚嫩的哨兵,庄晏坐了回去,两腿交叠:你就坐在这里吧。正好免得其他哨兵再来搭讪。 哨兵如蒙大赦,坐了下来,看了庄晏半晌:我,我叫马蒂。 庄晏抬头看了看他:马蒂,你好。他关上手里的光板,你应该很优秀。像你这么年纪小就进军区的不多。 马蒂立刻道:我不小了,我已经十七岁了。 庄晏看着他,忽然回忆起了什么,不禁笑了笑。马蒂呆呆地看着他的微笑,和意外柔和的蓝眼睛,发现自己被伙伴怂恿着来吃瘪,却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他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 你在喝什么? 水而已。 喝点酒吗? 谢谢,不用了。 好吧。马蒂看了庄晏手里的水杯片刻,打了个酒嗝,可以给我喝点水吗?我喝完酒后有点难受。 好吧。庄晏看了看水壶后道,马蒂便跟路过的侍酒机器人要了个玻璃杯,向庄晏讨了水壶,自己倒了杯白水喝,喝完后,他忽然有些不安,不再滞留,起来道:谢谢,我好多了,我得回去了。 好。庄晏随口道,低下头继续看光板。 第59章 现身 庄晏察觉到不对是在半个小时后,他感觉面颊发烫,眼眶酸涩,浑身的毛孔仿佛张开了,身体也变得敏感起来。 他又喝了一些水尝试缓解,但症状越发严重起来。 这不对劲,这是发情期。 庄晏知道出事了,虽然他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中招的,但身体的情况远比传闻中轻微的催情效果要糟糕,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找一个封闭的空间注射周玉臣给的抑制剂,否则他的信息素很快就会散播开来。 庄晏站起来,他闭了闭眼,调动自己所有的意识压制身体的反应,向见面会的后门走去。 后门外的草坪上有座小型纪念馆,没什么人去,他可以利用那里的卫生间。 庄晏尽量和周围的哨兵保持距离,他环视周围,想要找一个帮手一个向导,可以帮他走到那栋小楼去然而这时已经是见面会的后半场了,庄晏心惊地发现,向导人数本就不多,此时场内除了他,没有向导是不被哨兵环绕着的。 而他这个样子去主动靠近哨兵?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庄晏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慢慢地侵袭,甚至视野都开始模糊了。他只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和药效争夺意识,慢慢地向后门的方向移动。 好死不死,正好一个哨兵迎面走来,庄晏来不及走开,撞上的瞬间,那个哨兵如野兽般警觉地震道:你他闻到了信息素。 庄晏鼻尖开始沁出汗珠,他狠狠掐了一下手心,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那哨兵:什么都没有。 哨兵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的精神壁垒被庄晏的精神触丝入侵了,像一柄匕首切开黄油。 庄晏正要加大力度,用精神暗示对方离开,然而动用了精神力,他感觉更不好了,甚至手臂开始发抖,大脑被一股热潮席卷他说不出话了。 哨兵的屏障应激性地重建了,他的瞳孔恢复了正常,再次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震惊的同时也毫无抵抗地被诱惑了,抓住了庄晏的手臂。 庄晏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厌恶,厌恶这个哨兵的行为,但更厌恶无力的自己,他浑身的肌肉僵得发痛,用嘶哑的嗓音一字一句道:你敢轻举妄动,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哨兵果然被震住了。然而放了狠话不代表庄晏就脱困了,相反,他的身体开始发抖,恨不得一下跪倒地上去,此时此刻,一条手臂从他身后把他一带,庄晏往后踉跄了一下,身后的男人道:兄弟,这是我的向导。 不等哨兵反应,这人已经强行把庄晏一揽,飞快地向后门口走去。 后门的门一打开,寒冷的夜风吹进来,庄晏精神一震,推开身旁的男子道:谢谢,冯少尉。 雷特冯说道: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吧。 不用。庄晏手抓着门把手。 我们的匹配度很低,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军区的每个哨兵都有一张自己和所有向导的匹配度表,雷特曾在午餐时拿给庄晏看过,上面显示他和庄晏的匹配度只有百分之二十多,威胁的确很小,但庄晏不想冒任何险。 天气很冷,大厅后面的草坪果然没什么人,庄晏感谢此时的寒风:别跟着我。 他一步走出门外,并将门关上,与门里的大厅世界以及雷特冯彻底隔开,脚步蹒跚地往浓黑的夜色里走去。 宫廷,周玉臣匆匆走出甬道,身边是送他出来的内侍官:上将阁下,你中途离席,会让陛下不高兴的。 请代我向陛下致歉。周玉臣一步踏上悬浮车,内侍官只好止步。副官路易斯在就在车里等候,车门一合上便对周玉臣道:伯特兰罗素。 他将光板递过来,上面是一刻钟之前才查清楚的个人资料。 庄晏撞开卫生间的门,把门倒锁,看到水池,过去用冷水冲洗手和脸,他呼吸急促地仿佛刚跑完百米冲刺,颤抖着手拿出针剂,他费了一番力气才让视线聚焦在血管上,然后注射了针剂。 药效发挥需要时间,而且在身体反应后会使身体虚弱,他靠着门缓缓坐下来,正闭着眼稳定精神,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他的精神高度紧绷,然而抑制剂令他全身无力。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却是直冲着卫生间来的。 庄先生? 冯少尉。庄晏的手捏成拳头,掐进手心,那一瞬间,他脑中划过数道思绪和画面,年轻醉酒的哨兵向他借水壶,适时出现的雷特冯他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道:我不是让你不要跟来么?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46) 我不放心你。年轻男人用柔和的语调说着关系的话,可是在空空的走廊上回响,似乎带上了一丝别的企图。你被下药了,这个时候的向导最好身边有哨兵陪伴,我和你的匹配度只有二十,我不会伤害你的,把门打开吧。 庄晏看着对面的窗户,他勉力站起来往那边走去:这才让我感到奇怪,我们的匹配度只有二十,按理说,我绝不是你的良配,你为什么对我紧追不舍? 当然是因为关心了。对方道,这些日子您一直很照顾在下,作为后辈,我自然要对您负责? 负责?庄晏后退着靠向窗边,咀嚼着这个名字:雷特冯 卫生间的门轰然巨响,被哨兵一脚踢开,哨兵高大的身影站在灯光下,脚边是一只年轻的孟加拉虎。 是谁派你来的? 斗争是压倒性的,庄晏倒在地上,下颌被雷特冯像铁钳一样的手卡住,他一只手钳制住庄晏的双手,一条腿压住庄晏的两腿。 庄晏紧盯着他,雷特冯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轻松地笑道:精神攻击?可惜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废物。 孟加拉虎在卫生间的地面踱来踱去,有些烦躁不安,因为它找不到庄晏的量子兽。 庄晏在看清对方真面目的那一瞬间,从惊讶中生出了一丝绝望一个首席哨兵,那个在训练场上彬彬有礼的次席哨兵是伪装,多半连身份也是假的。 我只是来完成我的任务。雷特冯的手掌下滑到庄晏的后颈,摩挲着腺体周围那一小块皮肤,别浪费时间。 庄晏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雷特冯,他在调动自己所有的精神触丝,首席哨兵?那就意味着这个人拥有一个更加狂乱的精神世界,无论外面包裹的那一层屏障有多么完美,一定有隙可循 他的精神触丝尽全力地在对方的屏障外游走着,此时此刻,透支再多的精神力量也无所谓了,尽管大脑痛得仿佛被劈开两半,四肢不自觉地痉挛着,身体庄晏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倒映着卫生间的灯光,和雷特冯的脸。 雷特冯俯下身,脸凑到了庄晏的腺体旁。 吼旁边传来一声怒吼,头顶的灯光一黑,雷特冯抬起头,叫声是孟加拉虎发出的,它被撞到了墙上。而撞倒它的动物眼神地盯着他,压低身子,迅猛地扑了过来。 周玉臣站在这个一片混乱的卫生间里,雷特冯其实是叫柏兰特罗素趴在地上,到处是打斗的痕迹,地板有些许血迹,有一枚向导制服上别的徽章,他把那徽章捡起来,向外走去。 关押柏兰特罗素。 教官巴克塔尔大怒道:雷特冯是训练营的学员!周上将,你无权他不光是训练营的教官,同时还在军区任由要职,他可不怕周玉臣。 他话没说完,因为周玉臣一只手便扣住了他的喉咙,两人身高相差也不过一两公分,可是巴克塔尔被周玉臣钳住喉咙,倒像被人提起来待宰的一只鸡。 最好等我的向导安然无恙地被找到,你再跟我谈我有没有权。 巴克塔尔背撞在墙壁上,那枚周玉臣手心的向导徽章在他喉头硌出深深的血痕,碎成了五六块。 雪豹在黑夜里飞奔,见面会举办地点的附近是军区的一块废置地,到处是废旧的楼房、仓库,雪豹在一处停下了,焦躁地嗅闻着气味。 它转向了废弃仓库,慢慢地往那里行进。周玉臣跟在他后面。 靠近仓库不到二十米的时候,仓库里忽然传来一声物件落地的声音,雪豹立刻停住了。 一双金色的眸子,在漆黑的仓库里警觉地闪烁着。雪豹停驻了几分钟,没有前进,反而卧了下来,摆出放松的姿态。 周玉臣看着那双金色的眸子僵持片刻后,慢慢走出了阴影,来到月光照得到的地方。 周玉臣不禁屏住了呼吸:那是一只通体纯黑的豹子,毛发尖在月色上闪耀着淡淡的灿金色,体型较雪豹要更精瘦些。 它真美。周玉臣道,而它的量子兽通过精神连接传达了意思:要进仓库见主人,先得让量子兽放下戒心。 怎么做? 周玉臣看了眼雪豹。只见雪豹一边从喉咙发出低低的呜呜声,一边一步一步地往黑豹处靠近,走了不到五步,黑豹原本稍稍放松的姿态又警惕起来了,边发出威胁的呼噜声,边往后退去。 它身体上有很多利爪划出来的伤口,正在渗血,一警惕身体紧绷,血便渗得更厉害了。 雪豹停步蹲坐,和黑豹对视数秒,忽然往地上一滚,仰面朝天,四爪朝上露出肚皮,左扭右扭。 嗷呜~ 黑豹趴下来,不再看雪豹,舔舐起身上的伤口。 周玉臣知道时机成熟,急忙进了仓库,在漆黑中凭着感觉径直向前,在一面墙壁前停了下来。 庄晏? 他的声音在仓库里回荡,过了许久,墙壁那边传来低哑的嗓音:嗯。 我可以进来吗? 别。 其实旁边就是门洞,穿过去就能看到庄晏,但周玉臣却沿着墙坐了下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柔缓,你该回去,喝点温水,泡个澡。 我累了。 一墙之隔,庄晏坐在这边,他看着远远仓库窗户渗进来的一点点光,过了许久,他道:周? 嗯?那边传来回应。 庄晏闭眼,片刻后道:我真恨自己。 如果他的精神力没有临时爆发,如果他就那么被雷特冯按在卫生间的地上永久标记了,那么他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那么软弱,那么愚蠢 他忽然意识到,很多东西他以为他拥有得理所当然,他挥霍时间去纠结,去逃避却不知道他倘若不珍惜,这些便可能顷刻间灰飞烟灭。 你可是刚打倒了一个首席哨兵。周玉臣略带笑意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要说不谨慎,可能是有那么一点儿 你坐在那,别动。庄晏忽然道。 他站起来,扶着墙慢慢地走过去,转过门洞,看到周玉臣靠坐在墙边看向他。 庄晏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他们转头看着彼此,庄晏缓缓凑过去,周玉臣一瞬间明白了。他们同时倾过身,吻了对方。 第60章 所愿 医院,周玉臣站在病房的外间,正低声和路易斯交谈,忽然手腕震动,是周敦发来的通讯请求,周玉臣接通道:爸爸?路易斯意会地退了出去。 你扣押了一个首席哨兵?周敦道,军部的人啰嗦个没完,你妈妈差点就发飙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名叫柏兰特罗素。他伪装成次席哨兵接近庄晏,在他的水里下了药,差一点标记了他。周玉臣说着将查到的有关柏兰特罗素的资料都发了过去。 那可不能告诉你妈妈,她会冲到军部拔枪的。周敦把资料看了一遍,需要我们出面吗? 不用,我有办法解决。 那就好。听说昨晚你被陛下召进宫了? 王后安排了一个小宴会。周玉臣道,兰顿元帅也在。王后还向我介绍了斯比奈拉家的长女。 斯比奈拉家?周敦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周玉臣没有答话,父子间对视,心中所想不言自明王后是兰顿元帅的亲妹妹,这个宴会由王后发起,皇帝默许,幕后的策划自然是兰顿元帅。 斯比奈拉家族百年前就是兰顿家族的附庸,乃是铁打的兰顿一党,依照皇帝陛下对兰顿元帅的宠信,倘若皇帝真要给周玉臣和斯比奈拉小姐指婚,那还真有些棘手。 你打算怎么办? 先解决柏兰特罗素这事。周玉臣道,如果真是我猜测的那样,那就得一步步来。他忽然听到里间的动静:我先挂了,爸爸。 他走进里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庄晏的眉头微微蹙动,喉头滚了滚,发出嘶哑的低吟,周玉臣从床头的水壶里倒了杯温水。 庄晏睁开眼,周玉臣道:醒了?他伸过一只手臂,揽过庄晏的肩膀,替他把枕头稍稍立起来,喂了他一点水。 把喉咙润了润,庄晏才发出声音: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 你不会一直在这里吧? 你说呢?周玉臣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俯身两个手臂交叠搭在庄晏枕边,我要你一睁眼就能见到我。 他的眼神,让庄晏把前一晚的自己如何动情,如此从墙壁这边走到那边吻了周玉臣的情形都清晰地回忆起来。 他不禁感到一丝尴尬,脸颊有些发烫,却看着周玉臣,周玉臣也看着他。又接吻了。 庄晏的身体还很虚弱,周玉臣扶着他的头和颈,从浅吻慢慢加深,直到庄晏喘不过气来:嗯停 周玉臣好一会儿才跟他分开,压抑的炽热的气息喷洒在他们之间:怎么了? 庄晏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红晕,不知道是接不过气来还是不好意思:我还没刷牙。 周玉臣不禁笑出了声,摸摸庄晏的额头,转而抚摸他的脸,吻吻他的嘴唇,柔声道:饿不饿? 还好。庄晏道,此时此刻,他们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看不到,眼里只有彼此,庄晏回了回神:你一直没睡?上来睡一会儿吧。高级病房的床够宽够大,他尝试动一动身体,可惜还是没力。 好。周玉臣还是那个半揽着他亲吻的姿势,说着,眼里突然闪过一丝促狭,就着这个姿势,空出一只手来,慢慢解开军装的扣子,我脱光了睡好不好? 庄晏一愣,脑内居然开始联想周玉臣不穿衣服的画面,这个画面和他的这一的行为都让他脸颊发烫,红晕从颧骨蔓延红到耳后根,说话也卡了壳:不、不好,你 周玉臣忍着笑在庄晏紧张的目光下脱下外套,一下笑出了声,他躺在庄晏旁边的被窝里,将庄晏整个捞过来,紧紧抱着他,又把庄晏的手臂拉过来搭在自己腰上,自己的手则搭在庄晏腰身上。 庄晏的身高只比他矮一点点,但是身形就比不过他了。他浑身一下僵硬得像块铁,手搭在周玉臣的腰上,周玉臣那在军队里长年日久训练出的身材,从背到腰是完美的倒三角,双腿精悍修长,此刻他就躺在庄晏身边,浑身放松,但肌肉饱含着爆发力,就像一头休憩的雄狮。 他根本不习惯跟人抱着睡觉,他从小到大,除了特殊情况,就只跟母亲还有庄旭睡在一起过,连庄旭跟他都是分两个被窝睡。 周玉臣的忽然箍紧了他的腰:睡不着?那我们继续。他鼻尖蹭着庄晏的鼻子,笑容不言自明。 庄晏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你抱这么紧我怎么睡 周玉臣只穿了件薄薄的衬衫,他也只穿了件病号服,而且周玉臣的身体就像个大火炉。 他不仅是块铁,还是块被架在火上烤的铁。 你手放开,到那边去。庄晏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恢复一些,便伸手把周玉臣推开一些,仰面朝天花板躺,我们才能唔 周玉臣作势要放松手臂听他指挥,然而下一秒就翻身上来,用湿热的吻堵住了他所有的话。 早上,路易斯和昨天一样在七点钟准时来到病房,他推开病房的门,见到外间没人,里间的门半开着,他走进去,半秒后退了出来。 周玉臣睡了一夜的衬衫皱巴巴的,拿着外套走出来,路易斯道:今天周玉臣竖起食指,回身把门带上,路易斯忙压低声音道:今天必须审讯了,军部和塔尔、罗素家都不肯罢休。 周玉臣整理好衣着,两人走出病房,站在门口的两个勤务兵肃穆敬礼,周玉臣点点头道:现在去基地。 是。路易斯应道,脑子里回放着刚才周玉臣嘴角挂着微笑坐在床边,用能腻歪死人的目光注视心上人的画面。 要他说,那个柏兰特罗素真是帮了大忙了。 马蒂直到被押进审讯室里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他醉着酒就被人从见面会的大厅押进了卫星基地的监狱里。在关押了一天两夜后,他被带进审讯室,没多久就把知道的吐了个干净。 才十七岁的年轻哨兵惊惶不定地被带了下去,透明幕墙的这边坐着审讯官,旁边的路易斯抱臂站立着,两分钟后,柏兰特罗素,也就是先前的雷特冯被押进了审讯室。 他被剥除了军服,两个哨兵把他按在刑讯椅上绑好,他脸上依旧挂着镇定自若的微笑。 柏兰特罗素,是谁指使你在庄晏的水中下药,意图强制标记他的? 没有谁,我兴之所至就做了。柏兰特罗素笑道,审讯官大人别忘了,我是有首席豁免权的,前天晚上我什么样进来的,就得什么样出去。 他肆无忌惮的态度令审讯官大怒,可柏兰特罗素说的却是事实,因为首席哨兵的极度稀有,这些哨兵是被帝国严格监控,也严格保护的,首席豁免权可以在哨兵故意杀人的情况下保住他的命,甚至都不用坐牢,只是关回塔里重新训练而已。 一只手抬起来,叩了叩玻璃,主人说了句话,审讯官便在虚拟屏上点了两下,幕墙最右侧不透光的部分缓缓上升,上升的幕墙后,坐着周玉臣。 你是罗素家的养子,你父亲是兰顿的旧部。周玉臣语气平稳,好像那天为庄晏的失踪而将整个军区翻过来的人不是他。 看来上将阁下心中早有决断,干嘛还来问我呢?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47) 柏兰特话音未落,忽然脸色一变,浑身绷紧,死死盯着周玉臣,在他被钢环束缚的腿边,孟加拉虎出现了,它以进攻的姿态面向着周玉臣。 周玉臣的身后也传来压低的愤怒的呼噜声,雪豹压低身子走了出来,它知道这就是黑豹身上那些伤口的始作俑者。 周玉臣打量着柏兰特罗素,空气中的火药味在他的有意施压下越来越重。就在柏兰特的双眼现出血丝,雪豹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时,他说道:帕克。 他下了命令,雪豹不情愿地退后消失了,同时对柏兰特罗素来,空气里那重若千钧的压力也消散了。 周玉臣站起身来,吩咐道:继续关押。 走出审讯室,路易斯跟在周玉臣身旁道:怎么对军部表态? 周玉臣道:放出话去,我要开除柏兰特罗素的军籍,相关的人按情节轻重,削军衔,开除军籍。 路易斯一惊,抬头看向周玉臣:你知道这不可能。开除军籍的人终身不能回到军中,开除一个首席哨兵的军籍?军部听见要炸开花了。 不可能?周玉臣轻飘飘地反问,我们就试试看。 庄晏早上七点钟醒来,在护士的照应下吃过早饭,睡了两天两夜,他浑身酸麻,吃过早饭便不想躺下了,靠坐在床头,八点刚过,庄晗来了。 觉得怎么?,你脸色还是很差。他在床边坐下,替他掖掖被角,大伯已经知道了。 他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上帝国法庭,该怎么怎么做。庄晗向来逢人便笑的圆滑神态没有了,眼里浮现出怒意,军部那群王八蛋,以为有个首席豁免权就能全身而退吗?庄家是温和派,但不是软弱。这场阴谋是谁策划的,是针对什么,庄家人心里明白。 约瑟夫兰顿,掌握着军权,和皇帝的宠信,可真是只手遮天。 我会在我那边疏通运作。必要的时候,大伯会上书请求皇帝表态。昨天周上将也已经跟我谈过,军部那边他不会有丝毫退让,那个柏兰特罗素就等着坐牢吧。 庄晏沉默地听着,点点头道:我现在好多了,你告诉父亲。另外,和周家联姻的事,我想找个时间跟他谈谈。 庄晗一怔,盯着庄晏,庄晏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庄晗啧了一声:看来有人转性了啊。 是终于打算为家族现身了呢,还是周上将守了这两天一夜有效果了呢? 少废话。 庄晗哈哈大笑,难得有个嘲笑庄晏的机会,他肯放过才怪,一直笑到庄晏恼羞成怒拿枕头砸他,庄晗才回归正题,跟庄晏谈谈军部还有塔尔罗素两家的动作,有周玉臣首当其冲,他们倒不必担心,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如果能逼得皇帝亲自出面表态,既能在明面上出一口气,也让那些背地里暗算的人有所忌惧。 庄晗似乎想到什么,却欲言又止,庄晏见了便道:有话就说,别做出这副样子。 庄晗无奈,斟酌一小会儿,叹了口气道:如果把这件事曝光,可以让兰顿对我们有所忌惮,你愿不愿意? 庄晏顿住了,庄晗道:你知道国会马上就要推出新法了。帝国四十二个辖区将要做出的法案改动,将会在十一月的国会大会敲定,十二月正式颁布。 这和兰顿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兰顿的立法团队提出了一个新法案。庄晗道,是有关哨兵的退役年龄,和向导的择偶权的。 庄晏精神一振:他想要做什么? 法案的内容主要是提高哨兵的退役年龄,和重新界定向导的择偶权,原文大概意思是,在辖区哨向比例少于一定数值时,可强制向导与所匹配的哨兵结合。 庄晏不禁感到震惊:他疯了吗?这是侵犯人权,这是违宪的! 不错,但涉及到军队和国家安全,而且兰顿声明这个法案只在他的辖区内实行,如果能够拉拢足够的议员,并说服皇帝陛下,这个法案真的可能被通过。 如果他没记错,兰顿所率领的第三集 团军,是所有帝国军中哨向比例最低的,庄晏感到讽刺:只在他的辖区内进行?温水煮青蛙谁不知道?人身自由的大权,一旦做出退步,就是把自己的一切交由军队摆布了。 这个法案现在还只是在军事整改委员会的备议箱里放着,如果曝光到民众视野里,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这也是兰顿极力要避免的,他想要在十二月颁布以前先在民间舆论造势,慢慢地减弱公众的反感心理,然后一锤定音。庄晗看着庄晏。 如果我们先他一步,曝光了这项法案呢?而你那天晚上所经历的,就是个最强有力的证明,证明这个法案大错特错。我们可以只曝光柏兰特罗素的名字,不过,这也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庄晏沉默了,片刻后:你让我想想。 我只是这么提议,你不要有任何压力。庄晗站起来,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我想只有你能够决定。 到底值不值得?庄晏想,是选择自己舔伤口,还是干脆让伤口撕裂得更大些来反击敌人? 周玉臣傍晚回到病房,发现房间里昏黑一片,金发男人侧躺着,窗户外面的光映在他浅金的发上。 怎么不开灯?周玉臣坐到床上,从后面抱住庄晏,下巴搭在他肩头,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庄晏转过身来,面朝着周玉臣,他想到周玉臣正在忙的那个法案,和兰顿提出的相比,两边的意图正好相反,周玉臣不会不知道兰顿的法案,庄晗能想到用这件事来威胁兰顿,他也能想到。 今天庄晗来看我,给了我一个提议,用我这件事的曝光来打击兰顿提出的法案。 周玉臣一愣,随即皱起了眉: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你担心我吗? 你受得了吗?庄晏还在病房里昏睡的时候,路易斯就在外间提过这个方案,被周玉臣一口否决,庄晏那样高傲的一个人,让他去把自己难堪的伤口放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任人指指点点,那是对他最大的羞辱,值得这么做吗? 值得,不值得,庄晏说:我在想。他看向周玉臣,你觉得一点都不值吗? 周玉臣把玩着庄晏搭在被面上的骨节修长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约瑟夫兰顿曾经是我的老师。 他是我在我父母之后的第三个老师。我敬佩他,他有识人的眼光,也有雄心壮志。但,我也很早就知道,他的战争理念与我相去甚远。 他上战场是为了实现他的雄心。所以只要他向前,敌人恐惧,他就赢了。可对我来说,只要我所保卫的人安然无恙,我就赢了。 我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你知道你要什么吗?周玉臣问道。 庄晏看着周玉臣,而后垂眼片刻,抬眼道:我想不仅要曝光这件事,还得你和我的名字都添上去。 加上帝国上将和庄氏一族的继承人的名字,这条新闻才足够有力量。 如果说他要什么,他就需要这力量,捍卫自己、捍卫所想保护之人,和这份力量比起来,被人围观伤口的难堪微乎其微,丢掉的那些自尊也微乎其微,他要让那些暗地里窥伺的人害怕。他要赢。 周玉臣笑了,他的手指插|进庄晏的指缝,与他十指交扣。 如你所愿。 第61章 我的 醒来的第三天,庄晏终于可以下床走走路了,早上由护士陪着在医院的花园里散了散步后,他回到病房,拨了通讯。 喂,庄?经纪人接了电话。 庄晏道:我这些天出了点事,玫恢复得怎么样? 她还好,医生说已经恢复许多了,但她还时常会有点发热,情绪也不大稳定。 庄晏默了默,道:有任何需求,通知我。 好的。 周玉臣午间来到医院,庄晏已经带着金丝眼镜在床上看东西了。 怎么不好好休息? 今天觉得精神很好,有些无聊,就从上次你的法案改到的地方继续看了看。庄晏把一叠纸晃了晃,觉得该改动的地方都做好批注了,你下午可以拿去给你的团队看看。 周玉臣坐下来斜倚在床头,看着庄晏:你从没见过你戴眼镜。 哦,我的视力很好。庄晏说着摘下眼镜,这是护士给的,说我在恢复期,阅读文字会耗费精神,有这个帮助会比较 周玉臣按住他的手把他的眼睛推了回去,上来吻住了他。 粘稠的吻好不容易结束,周玉臣手掌扶着庄晏的腰际,一直吻到了他的脖颈,轻轻吮咬着他滚动的喉结。 嗯好了。庄晏按住周玉臣的肩膀,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周玉臣望着庄晏,你现在身体还不好。 庄晏摘眼睛的动作一僵,刹那间明白了周玉臣的意思,耳朵顿时变得滚烫。 良好的家教和个人的性格,让他一直以来就是一个修道士,即便和海伦娜订婚了三年,也遵循着绅士礼节,发乎情止乎礼。 不过,他们既然已经确立了关系,那一步迟早要走到,他是不是应该上网查一查,做做功课? 还好门敲了敲打开,护士端着午饭进来了,暂时帮庄晏躲过了眼前的窘迫。 庄晏既然可以下床恢复,两个人就在落地窗边的小桌旁用餐。 周玉臣道:我刚才问过医生,再过两你就可以出院了。出院后直接去我的基地吧。 庄晏拿筷子的手一顿:那训练营那边 周玉臣道:我会以我的私人身份向军部申请。 庄晏这才想到,周玉臣是首席哨兵,但凡次席以上的哨兵,都可以向军部申请,将和自己匹配度在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向导调到自己的身边,前提是可以保证向导的人身安全和自由,以及向导本人的同意。 现在他们已经是情侣关系了,这样的申请理所当然。 就要委屈庄教授,在我身边做个小小的军务助理了。周玉臣调笑道,到了我的基地,你就可以和法案制定团队当面讨论细节了。 庄晏想了想道:十一月一日法案正式敲定公布,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吧?法案敲定公布之后,就是国宴。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赶在法案正式敲定的前十天,掀起一场舆论风暴,把兰度的法案掀下台。 嗯。周玉臣和他想的一样,舆论曝光的时间和内容,你也可以跟我的幕僚长讨论好细节。 好的。 周玉臣放下筷子,拿餐巾擦了擦嘴,起身,庄晏道:你要走了? 他说出这句话后立刻为自己感到尴尬,他这口气,就跟眼巴巴等着丈夫回家的小妻子一样。 周玉臣明显被他这句话取悦了,笑着弯下腰来吻了吻他,低声道:我也不想,但军务堆积得有点多,晚上我会尽早回来的。 两天后,庄晏的身体彻底恢复正常,收拾出院,坐上了去塞拉芬的飞船。周玉臣派了手下的幕僚长来接他。 您现在是以训练营见习向导兵的身份到上将身边做军务助理,等到一年训练期满,到军部过一个评估流程,就可以正式担任其他职务。幕僚长将一枚铁灰色底色、两柄交叉剑戟缠绕着橄榄藤的徽章交给他,庄晏见过许多次这个徽章,这是第三集 团军的标志,也是周家的家徽。 到了基地,您可以先在军区宿舍休息一天,如果想熟悉周边环境,我可以派人带您在军区四处走走。 庄晏道:休息不用了。带我先去看看我的工作吧。 幕僚长笑了:您的工作其实就是处理上将身边的一切琐事,除了您之外,上将还有固定的三个军务助理,可以不用急。 庄晏端起红茶喝了一口,明白了,所以压根就不需要他工作? 那么,我们可以谈谈下一件事。幕僚长观察着庄晏的神色,关于曝光 庄晏眉头一动,放下红茶道:你说吧。 幕僚长便继续道:我们决定在下个星期一曝光这件事,联系的报社是《卡塔尔报》,稿件已经写好。 他把手里的稿件交给庄晏。这位幕僚长大概是打听到庄晏喜欢纸质内容,特地把稿件打印成了纸张。 稿件里曝光了您和上将的名字,并且点明了你们的情侣关系,加上去年你们匹配成功的新闻,也曾经轰动一时,年底又因为飞船遇袭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这条新闻一旦曝光,会引起极大的社会舆论。 幕僚长身体略微前倾,认真道,大部分的公众应该会对您抱有同情和支持的态度,但是也会有人从政治阴谋角度看待你所经历的 庄晏翻阅着稿件,闻言点点头道:这些我都有所准备。 幕僚长说完,迟疑了一下,见庄晏看稿件时脸色一直保持平静,便道:其实报社还提出了一个请求:由报社准备一场访谈,你亲自参加,这样获得的效果会更好。 庄晏顿了一下,幕僚长略微有点忐忑,觉得自己冒着被上将训斥的风险提出这个要求大概是错误的,却听庄晏道:好。 庄晏把稿件交还给幕僚长道:时间他们定吧。 幕僚长见庄晏沉默着,似乎情绪有点低落,忙补救道:这只是一个提议,您没有必要为了更好的效果让自己 不,这个提议很好。幕僚长看到这位不苟言笑的先生抬起头来,湛蓝的眼睛,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只是觉得第一次和喜欢的人对外宣布情侣关系,却伴随着这样的消息,有点遗憾。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48) 幕僚长愣了一下,也笑了:会有许多人喜欢你的,庄先生。 庄晏听从幕僚长的建议,在军区里熟悉了下情况,然后把回到了宿舍。 这间宿舍自然是周玉臣的宿舍,庄晏放下行李,幕僚长询问他是否要帮忙收拾,庄晏谢过后让他先回去了。 站在宿舍的小客厅,这间宿舍也不大,面积差不多是庄晏在训练营时那个单人宿舍的三倍,卧室客厅厨房,但各种设施相当齐全。 庄晏看了看厨房,没有自动菜肴,自己和周玉臣都不做菜,军区里不可能有佣人,这个厨房倒是浪费了。 客厅又当书房用,三面墙都是整排的书籍,外面一个小阳台,看书应该相当舒服。庄晏脱下外套放在衣架上。书架上大部分是机甲相关的书,还有一些战争星际题材的小说,居然还有漫画。 庄晏挑了一本漫画,一直到傍晚时分,门禁才铃的一声,庄晏忙坐起身来,傍晚夕阳落在他的白衬衫上,周玉臣从门口进来,看到他不禁怔了怔,再看到他手里的书,哈地笑了一声:你也会看漫画? 庄晏道:我喜欢它的画风。见周玉臣两手空空,哦,早知道我就在军区食堂打两份饭了。 干嘛要打饭。周玉臣脱下外套,卷起袖子,我做不就好了? 你会做饭庄晏目瞪口呆。 周玉臣很快惊掉了他的下巴,一个小时后,桌上摆着两菜一汤。周玉臣心情尤其好,放下菜又道:开瓶酒庆祝一下吧。 庄晏坐在餐桌边,还在为自己看到一个会做菜的帝国上将惊讶而不已:庆祝什么? 庆祝。周玉臣从冰柜里拿出一瓶酒,回头注视着庄晏,笑道,你终于是我的了。 菜就放在低矮的茶几上,两个人坐在羊毛毯上,先吃了几口保证不空腹,庄晏道:我不喝酒。 周玉臣把葡萄酒倒进高酒杯里,摇了摇酒杯,别有深意道:我们来玩牌吧? 玩什么? 德州扑克。输一把牌,喝一口酒,脱一件衣服。 庄晏闻言一愣,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但他眯了眯眼,对上周玉臣的眼神,居然出乎意料道:好啊。 周玉臣也没想到庄晏这么爽快,虽然知道恐怕有诈,但还是愉悦地从茶几底下抽出一盒扑克。 一个小时后。 周玉臣全身上下脱得就剩条领带,他倒不觉得窘迫,大大方方坐在那里,看着庄晏。 庄晏除了领带,其他衣物一件不落穿着身上,脸颊微红,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扑克,扔在茶几上:我输了。 一个小时,他才输了第二把,脱了条领带喝了一口酒,在已经有些醺醺然的状态下,依然把周玉臣杀得片甲不留。 没错,庄晏平时轻易不玩牌,但玩起牌来,几乎没人赢得过他。 庄晏喝了口酒,看了看自己,解下腰上的皮带抽了出来:好了,继续。 周玉臣颇为遗憾地看着他被白衬衫覆盖的、偏瘦窄的腰。 发牌,再来一局,周玉臣又输了。 周玉臣道:好吧。说着伸手去解脖子上的领带。庄晏道:等等。 他在周玉臣的目光下,端起茶几上自己那杯几乎没动过的葡萄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迟钝地爬起来,并警告周玉臣:不许动。 他摇晃摇晃来到周玉臣身前,揪住了周玉臣的领带:你这样还挺好看的。说着慢慢靠近他。 周玉臣一把捞住了他的腰,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面对面,两人赤|裸和未赤|裸的身躯紧紧贴在了一起。 知道吗?当你坐在躺椅上回头看我的时候,我心里简直高兴得要飞起来了。周玉臣和庄晏额头相抵,吐着热气和酒香道,我才确定,你是我的了。 庄晏晕乎乎地笑了,他们吻在一起,紧贴的身躯,慢慢倒在了羊毛毯上。 第62章 棕色的背景,深绿色的沙发,茶几上摆着鲜花和玩偶,营造出温馨的令人放松的气氛。 好的,那么正式的话题已经聊完了。女主持人笑道,下面,可以代表公众问几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 庄晏没想到还有这种特殊环节,愣了愣道:请讲。 就在今年的四月,周上将还曾经在社交网络账号上发布了一条视频,澄清你和上将之间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希望公众不要打扰你的生活,为什么过了短短几个月,你们就宣布恋情了呢? 庄晏愣了愣,张着口:这个 他脸红了! 在卡塔尔报社的官方直播频道里,千万名观众的弹幕正疯狂地刷过。 世界上的事为什么能发展的这么奇怪,还有人记得他们俩曾经是情敌吗 呜呜呜我的上将啊 为什么照片和影像差了这么多?照片上简直就是个苦大仇深的教导主任! 这个男人的皮肤是怎么保养的,为什么能这么白哈哈哈他真的脸红了。 世事难料。庄晏最后只憋出了四个字,女主持人光看他的表情变化就忍不住笑。 庄晏走出演播室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倒不是聚光灯让他紧张,而是在千万名观众面前讨论他的私人感情生活,让他有种被扒光了的感觉。 回到基地,走进大厦的办公室,周玉臣从文件中抬起头来,看到他就眼角一弯:世事难料? 你在工作时间看直播?庄晏反问道,把军务总助让他转交的资料放在桌上,他现在已经是周玉臣的军务助理了。 我好歹是个上将,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吧?周玉臣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这时被门推开,一名属官走进来,在看到庄晏和周玉臣说话的下一刻就退了出去,并贴心地关紧了门。 周玉臣觉得很有必要给这群下属加加薪,他笑眯眯地对庄晏说:过来让我抱抱。 庄晏的脸又有点红了,但他还是走过去,周玉臣坐在椅子上,抱住庄晏,额头抵着他的腰轻叹道:工作真是累人。 别说的你好像是第一天工作一样。庄晏发现近来的周玉臣仿佛被解开什么咒语一样,不仅黏人,还学会了撒娇。 撒娇,撒娇!一个首席哨兵,将近三十岁的帝国上将,每天抱着他说我今天好累我好想你,庄晏第一次感到诡异和惊诧,第二次接受,第三次免疫,第四次就累觉不爱了。 别站着,快坐下。周玉臣道。 你抱着我我怎么坐。离得最近的一把椅子在三米开外。 周玉臣拍拍自己的大腿,庄晏瞪着他的大腿,他不是体型娇小的女人或小男孩,他没有周玉臣的体魄,但两人个子却差不多,这种姿势太违和了。 你怕压着我吗?周玉臣手臂带着他的腰一使力,庄晏就不得不坐上去了。 你太瘦了,我应该定个计划督促你锻炼。周玉臣拍拍庄晏的腰,又一笑,闭着眼凑过来:现在,亲我一下。 幸亏庄晏不喜欢玩那些社交网络,否则他把周玉臣此时如同少女的表情拍下来再曝光出去,效果绝对比他两人的恋情还劲爆。 但是正视周玉臣闭着眼睛的脸,庄晏又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和画册里刀凿斧刻的人像一样俊美,又比那些人像多了一种亲切的可爱和动人的神韵。 热恋中的情侣总是会这样,每天醒来相见,都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而且是一见钟情。 庄晏傻傻地看着,他突然有种作画或者雕塑的冲动,但又想先亲上去,在这种称得上甜蜜的纠结中,他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周玉臣的眉骨和唇角。 周玉臣睁开眼,他的双眼像是星空中的旋涡,庄晏像被蛊惑了一样,低过头去和他接吻。 亲吻比起真正的□□,少了那种大脑近乎空白的疯狂,多了温情和旖旎,但是吻着吻着就有点把控不住了。 终端忽然震动起来,庄晏稍微清醒点了,按着周玉臣肩膀的手推了推,抬手一看,请求人是庄泽。 周玉臣还在一下一下亲着他的嘴角,瞥了一眼:唔,原来是岳父大人。 庄晏哼了一声:难道你不是我们庄家的媳妇吗? 周玉臣微微一笑,他不介意在这种口头的斗争上让让对方,反正事实已经分个明白了。 庄晏去了空无一人的会议室接通讯,影像一跳出来,庄泽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皱了皱眉: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庄晏一愣,连忙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袖子,摸了摸头发,但他没想到是接吻后脸上的薄红暴露了他。 庄泽冷哼一声,不跟他计较了:不是你有话要跟我说? 是。父子俩平常一见面就是剑拔弩张,庄晏少有地感到了一丝局促,今天的直播,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庄泽一句话直奔主题。 我们暂时没有考虑这些。 没有考虑?庄泽口气又带上了嘲讽,你们不是该做的都做了吗? 那要不要我们明天就结婚,然后让庄周联姻的消息飞遍整个帝国?被这样毫不留情地嘲讽,庄晏的局促没有了,冷着脸道,你的心愿已经达成了,何必还要如此着急? 你在责怪我给你施加的压力?庄泽反问道,你不是三岁小孩子,我以为你起码有自己的决断,何况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别跟我说你只是想玩玩? 通讯结束,庄晏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们父子就没有哪次能好好说话的。 结婚么?虽然刚跟庄泽吵了一架,但关掉通讯之后,这件事却在庄晏心头盘桓不去了。 他回到办公室,周玉臣把他抱进怀里,继续刚才的亲吻:我是不是应该挑个时间见见你父亲? 唔。庄晏道,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周玉臣吻了两下,停下了: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出了什么事吗? 哦哦。庄晏回过神来,没什么。但他看向周玉臣的眼神仍然若有所思。 周玉臣和他对视,笑道:好吧,下个月的国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席? 你是说我跟你一块到场?庄晏微讶道,那不就代表 这种一年一次、极为正式的国宴,宾客的行为是有一定象征意义的,他是庄氏的继承人,而周玉臣是第二集 团军的统帅接班人,他们两人如果相携到场,就代表庄家和周家真的准备联姻了。 这简直就相当于宣布订婚。 你觉得太早了吗?周玉臣认真地注视着他。 我觉得庄晏刚要说话,忽然门被人敲响了:上将阁下? 什么事?周玉臣应道,一般只要庄晏在周玉臣的办公室,属官们是不会来打扰的。 呃属官的语气有些为难,斯比奈拉小姐来访,阁下。 周玉臣顿了顿,庄晏便从他身上下来,整了整衣着道:等你下班我们再说。 庄晏走出周玉臣的办公室的时候,正好跟站在门外等候的那位斯比奈拉小姐碰了个面。 斯比奈拉小姐是位身材娇小玲珑、面庞像洋娃娃一样美丽的少女,在看到庄晏的时候明显一愣,然后露出了矜持的打量的神色。 庄晏知道这种神色通常出现在女人看见情敌时的脸上,他对对方礼节性地点点头,斯比奈拉小姐回了个礼,跟着属官走了进去。 庄晏离开的时候,正好听见办公室里斯比奈拉小姐带着羞怯和欢喜的声音:上将阁下,原谅我不请自来 傍晚,庄晏先回到宿舍,过了一会儿周玉臣也回来了,庄晏坐在阳台的躺椅捧着书,看着周玉臣走过来便道:和斯比奈拉小姐谈话愉快吗? 周玉臣不禁笑了,在他的躺椅边上坐着,手臂搭在他背后的扶手上:你这是在吃醋? 庄晏笑了却没有说话,而是想了想,把书放在旁边,对周玉臣道:我仔细考虑过了,我觉得国宴那天我们还是不要一起到场了。 为什么? 太仓促了。 周玉臣张口要说什么,但看了庄晏一会儿:好吧。 还有一件事。庄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觉得我们这些天表现得太亲密了,这对工作影响很不好,你的属官们也会议论。我想换个岗位。 好。 庄晏没想到周玉臣答应得这么爽快,周玉臣答应后便起身,卷了卷袖子准备去做晚饭,顺便问他想吃什么。 两个人吃完晚饭,各自看书和工作,和往常一样,周玉臣仿佛丝毫没在意傍晚的谈话。但是庄晏总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到了睡觉时间,庄晏洗了个澡出来,只见周玉臣正靠在床头看书,而雪豹就趴在床脚,咬着自己的尾巴。庄晏经过床脚的时候,雪豹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蔫头耷脑的。 庄晏在床边坐下,伸手胡撸胡撸雪豹的头,雪豹便把脑袋搭在他大腿上,两个眼睛瞅着他。周玉臣道:说起来,那天以后你的量子兽就没出来过了。 庄晏道:它受了点伤,一直在恢复元气。说起来,庄晏觉得自己的量子兽简直神出鬼没,先前聒噪得要命,自从那天兽化以后,又没声了,一直缩在精神领域里休眠。 庄晏上了床,周玉臣看看他道:要睡了吗?得到庄晏的肯定,他便关了照明,侧过身来吻了吻庄晏。 庄晏回应过去,他们吻了一会儿,周玉臣便躺了回去,庄晏在被窝躺好,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侧过身去面对着周玉臣,把手搭在他的腰上。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49) 周玉臣睁开眼看着他,庄晏道:你什么话想说吗? 周玉臣也侧过身抱着他:你后悔了吗? 开什么玩笑。庄晏立即道,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应该马上告诉我。他的脸又有点热。我可是你的男朋友。 周玉臣笑出了声。好吧,我的男朋友。说实话,我现在有点没安全感。他圈着庄晏的腰的手臂收紧了点,我们要不要做点亲密的运动,来弥补一下呢? 第63章 不知道取个啥名 秦玫的精神终于恢复得差不多,经纪人发邮件给庄晏,说她现在已经可以正常作息了。 庄晏跟秦玫通讯聊了聊,第二天就火急火燎赶到了医院。 你这么急做什么?秦玫正靠在床头看新闻,抬头看到周玉臣在庄晏身后拿着花走进来还劳动周上将也跟着来。 你说你要跟那个人渣谈谈。庄晏在床边坐下,皱着眉道:我当然要在场。 才说起,门口人就到了。庄晏冷面道:伊森豪威尔。 秦玫道:拜托了,阿晏,让我单独跟他谈谈。 庄晏只好离开病房,在走廊上焦灼地等着,周玉臣酸溜溜道:你紧张秦小姐可比紧张我多多了。 那天晚上之后,庄晏还是从周玉臣身边调开了,去训练场做给士兵们分析训练数据的工作,对他自己的研究有所帮助。 虽然并不理亏,但他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些亏欠周玉臣,而周玉臣好像抓住了他这个弱点。庄晏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好了,玫是我的挚友,你知道她在我心里的分量。 周玉臣点点自己的嘴唇。庄晏道:你不要得寸进尺。这里可是医院,有多少人在看着!说着他一抬头,就看见对面诊室的两个护士连忙把门关上了。 正自尴尬,忽然从病房里传来痛哭的声音,和重物撞墙的声音。 庄晏倏地站起来,冲进病房。只见伊森豪威尔正抱着脑袋往墙上撞,样子十分狰狞,而秦玫坐在床上,眼神呆滞。 这是怎么回事!庄晏看着秦玫涣散的瞳孔,摸到她的额头,滚烫的。 她的精神在无意识地攻击别人。周玉臣将发狂的伊森豪威尔制住,脸色也凝重起来,她觉醒了。马上通知塔。 这不可能!庄晏转过头来,玫已经快三十岁了,她怎么可能他的声音顿住,想起来自己也是三十岁觉醒的特例。 周玉臣让属官通知了塔的人,很快向导医生感到,先安抚了伊森豪威尔,然后给秦玫做了完整的检查。 没错,她觉醒了。向导医生道,情况有些不一般,不过发现得及时,等隔离之后平静下来就没事了。 秦玫被移去塔了,庄晏只能把她送上车。然后和周玉臣一起坐上回基地的悬浮车。 庄晏忽然想起来:等等,我今天还跟庄晗约了见面。他急忙看了眼时间。 出来之前他并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周玉臣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道:我陪你去? 不必了,法案不是明天就定稿了吗?庄晏下了悬浮车,对周玉臣挥挥手道,我六点之前回来。 这一整个月,上百份法案都在国会上进行商讨,修改,再商讨,再修改,已经十月底了,十一月一日就是一锤定音。 庄晏和周玉臣联名曝光的案件,在舆论上引起极大轰动,尤其在向导群体中,案件牵连到向导的人身自由保护、向导的择偶权等等,兰顿在国会上提出的法案跟着被掀了出来,引起了公众的极大反感,最终被国会驳回。 十一月三日,盛大的国宴在皇宫里举行。 庄晏和庄晗准时到场。在等候皇帝陛下驾临的大厅里,客人们拿着酒杯,各自站在一起聊天。 周玉臣走进大厅,抬头在大厅里扫了一眼,看到庄晏便要走过来,却被好些人缠住了。 庄晏做了个别过来了的口型。转过头继续跟庄晗的闲聊。 那个柏兰特罗素怎么样了?庄晗道。 在基地的监狱里,没有用刑,只是囚禁。庄晏答道。 手续都快准备好了。庄晗道,这个月十号就可以上庭。虽然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但削去一个首席哨兵的军籍?军部绝对不可能让步的。 他们已经开始软化了。庄晏道,这是场有意义的持久战。我们的最终目标也不是柏兰特罗素。 正说着,忽然人群分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走了过来。 小庄先生。约瑟夫兰顿直接面向了庄晏,伸出手来,庄晏跟他握了握手。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这位帝国元帅同时也是首席哨兵从精神上和气势上的威慑力。 你好,元帅。 我很早就听过你的名字。兰顿笑道,机甲制造领域的天才,虽然中途放弃了。听说你最近又有重新开始研究的打算? 庄晏眉头一动:是。我向帝国军院重新提出了有关非哨向可驾驶机甲制造的课题,没想到元帅也会关注这样的小事。 兰顿耸了耸肩:我麾下军团的哨向比例排在全国倒数前三,所有关于哨兵向导的研究课题我都会关注,不过说实话。 他向庄晏走近了半步,魁梧的身躯加重了压迫力:非哨向可驾驶机甲?庄先生,你是个学者,你想的只是改进技术,但你想象不到改变的后果。 庄晏平静地和他对视:改变是会带来痛苦。但不改变的痛苦更大,元帅,你军团的哨向比例如此悬殊,多少哨兵退役后在病痛中死去,你难道不是最应该支持改变的那个人吗? 兰顿微微笑了。这时候乐团奏起隆重的曲子,皇帝陛下驾临了。 发表完致辞,皇帝宣布由皇储代替他完成开场舞。兰顿在庄晏身边道:庄先生,你看。 他不用说庄晏也看得到,皇帝命令侍从官把人群中的周玉臣叫到面前来,在皇帝的右手边,王后的座位旁边站着公主和斯比奈拉小姐。皇帝吩咐了两句,周玉臣便上前,对斯比奈拉小姐做了个邀舞的手势。 多么般配的两个人。兰顿道,听说你和玉臣已经公布了恋人关系,但陛下好像更喜欢他和斯比奈拉家的小丫头在一起。 他说着便自顾自踱步离开了。 一头老虎过来耍了通威风。庄晗看着兰顿的背影总结道。庄晏道:我们去窗边吧,我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你确定不是因为不想看到男朋友和别人共舞?庄晗在心里道。但还是跟着庄晏去窗边了。 过了一会儿,第二支舞的乐曲结束,庄晏看着窗外,忽然像有所感应,转过头,果然周玉臣走了过来。 庄晗很识趣地先走开了。周玉臣道:我看到兰顿在跟你搭话。 庄晏道:嗯,他跟我谈起了我的新课题。他皱了皱眉,他看我就像看某种食草动物。 周玉臣笑了起来:你这个比喻很精准。他上前一步,用手臂将庄晏拦在他和窗台之间:去跳舞吗? 我真不喜欢跳舞。庄晏直白道,那些跳舞的人抹再多香水,也掩盖不住他们兴奋发热产生的汗味。 哦周玉臣看着他道,我以为你刚刚看着我和另一个女人跳舞,会想过去宣誓一下主权。 庄晏看着周玉臣深邃的眼睛,以及那点让他显得格外迷人的泪痣,差点就答应了。 但想到这些天周玉臣利用他的亏欠心理,没少让他予取予求,便不让步道:其实我没有看到,再说皇帝陛下的吩咐,你不能违抗不是吗?我对你足够信任。 周玉臣眯了眯眼:那真是感谢你的信任。 庄晏的冷淡真的让他有些纳闷不悦了,他收回手臂,理了理袖口,看来今晚我应该遵循一下绅士礼仪,好好陪陪那位美丽小姐。 请便。 过了一会儿,王储殿下亲自来了,身后跟着边走边聊的周玉臣和斯比奈拉小姐。 庄晏,我们打算去露台聊聊天,要不要一起? 爱德华王储真是搞不懂这两个人,都确立关系住到一起了,在这里玩什么欲拒还迎让对方吃醋的把戏? 庄晏道:不必了,我堂兄还是一个人呢,我得陪着他。 旁边的庄晗僵硬了:你拿我当什么挡箭牌? 爱德华摊摊手,跟周玉臣还有斯比奈拉小姐走过去了,庄晏看着他们走过去的背影,斯比奈拉小姐仰着头,红着脸跟周玉臣说些什么,后者便侧过头笑了。 那一瞬间,他还真的有些吃醋了。 宫宴持续到一半,宾客可以自行离场了,王储说想去周玉臣的基地看看,斯比奈拉小姐明显还舍不得离开周玉臣的身旁,于是只好庄晏、周玉臣、斯比奈拉小姐一齐上了王储的悬浮车,先送斯比奈拉小姐到家。 车走到一半,斯比奈拉小姐忽然道:哎呀,我的扇子忘在舞厅里了!她红着脸局促地看着众人,那是我最喜欢的扇子,可以劳烦送我回去么? 她嘴上没说是谁,眼睛却瞟向周玉臣。这种把戏实在太常见了,一个小谎言换来一段和心上人的独处时光,着实不亏。 庄晏看看周玉臣,见他打算起身,忽然道:我的领夹好像也落在那里了,我也一起去吧。 斯比奈拉小姐羞涩的笑容一僵。庄晏则避开周玉臣费解的目光,站起身来。 于是撇下爱德华王储,三人又坐上周玉臣的悬浮车往回走。车里的气氛尴尬极了。斯比奈拉小姐都说不出话来,但最终她还是开口了。 她站起来面向周玉臣:上将,虽然我知道你早就明白我的心意,但是我不希望你有任何误解,我们的见面虽然是王后陛下促成的,但在那之前我就一直期待着我爱你,我想和你成为恋人。 周玉臣倒也没想到她竟然会直接告白,起身道:抱歉,恕我不能接受这份心意。 因为你有恋人了吗?斯比奈拉小姐上前一步,但我觉得 他说得对,你没可能。庄晏慢吞吞地也站起来。 斯比奈拉小姐转过身,昂起头看着庄晏:为什么不可能?你们又没有 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 斯比奈拉小姐瞪大眼睛:马上?一个小时之前上将还说,你们没有订婚的打算,你们在宴会上也没有一起出现! 庄晏看着斯比奈拉小姐。大概过了有三四秒钟,他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走到周玉臣面前,单膝跪下。 本来是打算没人的时候再说的。他张口,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周周玉臣,你愿意嫁给我吗? 所有的人都傻了,斯比奈拉小姐,周玉臣,还有后面两个当雕塑的勤务兵。 庄晏竭力保持镇定,但他已经进入那种他讨厌的兴奋发热到出汗的状态了,他的手有点抖,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但觉得那温度大概可以去煎鸡蛋了。 两个勤务兵感觉自己今年都值了,上将阁下发傻的精彩画面,就是几十年都碰不上一次。 悬浮车堪堪停在皇宫大门前,却没人准备下车,斯比奈拉小姐突然发出一声哭腔,扭头跑了下去。 车门识趣地关上,庄晏还半跪在地上,他咳嗽了一声:再不答应,我就收回了。 他说着便作势把戒指收回去,下一秒,周玉臣一把抓住他的手和手里的戒指,抱着他的腰直接压在悬浮车厢的内壁上,恶狠狠道: 这就是你冷落我的理由? 说着,他扶着庄晏的脸颊,不管不顾地吻了上来。 第64章 还是不知道取啥名 庄晏感觉自己仿佛古典小说里遭遇海上风暴的单桅船,所目及的世界天翻地覆,只能随浪潮起伏。然而身体里、胸腔中充盈的感情让他甘愿沉沦在这场风暴之中。仿佛塞满了棉花般,轻飘飘的要浮起来,但那种暖乎乎的充实的感觉,又让他感到无比踏实。 晨光透过窗帘的间隙,落在睡眼朦胧的人的眼皮上,庄晏睁了睁眼,赫然发现自己已经睡过头了。 床的另一边传来低沉的说话声,庄晏不用看也知道是周玉臣在和人通讯,阳光刺得眼睛稍微有些不适,他轻轻吐了口气,合上眼。 说话声停了,紧接着身边的人转过身,连同被子一起把庄晏搂在怀里:醒了?我让秘书官把上午的行程都取消了,咱们还可以再睡会儿。 周玉臣上身没穿衣服,线条精悍的手臂拦过来,正好帮庄晏挡住了那一线阳光。庄晏眨了眨眼,看向周玉臣,这人简直连眉毛的弧度都在述说着愉悦。 快九点了。周玉臣道,还要睡吗? 他很喜欢看庄晏没睡醒的样子,这时候庄晏没有抹发胶,还没塑造起人前一丝不苟的高傲形象,表情也是迷蒙的,怎么吻他他都不会不耐烦。 周玉臣把左手伸到庄晏的另一边去,跟他的右手交扣,虚虚地压在他身上吻他。 唔好了。庄晏不自觉地伸出手抚摸着周玉臣头颈,右手感觉到了周玉臣中指上的那枚戒环。 他一边有一下每一下地跟周玉臣吻着,一边睁眼仔细去看那枚戒指。 那枚样式简单、线条流利的戒指严丝合缝地圈在周玉臣分明有力的指节上,好像是一个标志,沉默而又高调地宣布着主权:这个人是他的了。 昨天晚上他差点跟周玉臣在车里干柴烈火烧起来,后来连王储都没管了,急匆匆地回到军区的宿舍,倒在床上,庄晏在彻底失去理智之前,捧着他的脸道:你还没有回答。 什么? 你愿意吗? 周玉臣的动作停了片刻,看着他,笑着低头抵着他的鼻尖道:我愿意。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50) 咕两个人的肚子差不多是同时叫了起来,原本吻得缠绵,差点要掀开被子再来一回,结果两人互相看着,笑了起来。 我去做早饭。周玉臣浑身裸着下了床,随手从旁边衣架上取了件睡衣披上,往厨房走去。 庄晏又在床上躺了许久,并非是他犯懒他二十多年来铁打的作息几乎很少有例外而是身体太难受了,简直像散架了一样,尤其是腰部以上。 磨磨蹭蹭的,庄晏还是咬着牙起来了,下床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回想起昨晚的过程,脸上发烫。 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像昨天那么疯狂了。 一番洗漱过后,他来到客厅,周玉臣的声音从厨房道:巧克力蛋糕你喜欢么?会不会太甜了? 还好。 那你先吃,我再烤个水果口味的。 先吃?庄晏看看光溜溜的桌面,吃什么?他环视四周,忽然皱起了眉,朝沙发的一边走去,沙发的一只脚边露出了一截粗黑的,毛茸茸的尾巴。 庄晏站在沙发边上,看着沙发后面懒洋洋趴在的黑豹。 自从他的精神体变成兽类形态之后,就再也没在他的精神领域里说过话了,取而代之的是直接的精神共鸣,比如现在他就能感受到黑豹那点又是满足享受、又带点嫌弃傲娇的心情。 怎么?周玉臣端着另一盘柠檬蛋糕出来,见庄晏站在沙发边上,桌上本该在的巧克力蛋糕连盘子都不见了。 周玉臣尚未将柠檬蛋糕放在桌上,忽然面前一道巨大的白影闪过,只见雪豹叼着盘子稳稳落在地上,走到沙发后面,把蛋糕放在黑豹面前。 黑豹一点不客气地开始享用,雪豹便凑过去在它身边趴下来,一本满足地给它舔起了毛。 两人决定无视这两只量子兽,在桌边坐下,周玉臣道:还好还剩下一些水果。 于是拌了个水果沙拉吃,吃完,庄晏和周玉臣彼此看看:去哪里? 周玉臣把庄晏一拉,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不如把行程都取消吧? 身居高位,他几乎没享受过什么假期,现在他很有把从前积累的假期一次过完的打算。 不行。庄晏道,王储还在基地等着你吧? 可怜的爱德华王储,自打昨天晚上庄晏几人离开悬浮车就再没见过他们,现在估计正在无聊得瞎逛呢。 周玉臣把庄晏搂紧了,小声道:可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庄晏的脸微微的红了,他发现他现在越来越难拒绝周玉臣的请求了,但还是坚强道:不行好吧,我跟你一起去见王储。 两个人黏黏糊糊一阵,起身去换衣服,期间搂抱亲吻无数次,周玉臣还趁着给庄晏打领带的时候,把他按在穿衣镜上一阵深吻,吻得两人衣服都揉皱了。 好不容易打理清楚,庄晏要从镜子前站直,周玉臣却不肯放开他道:还缺点什么? 嗯?庄晏看看自己,没什么缺的了。 周玉臣手指一抹,抹出一枚戒指,顺手套在庄晏的右手中指上:不是缺了这个? 庄晏愣住了,抬头看看周玉臣,后者双眼如星空下温柔涌动的海面,抬起庄晏的手,在戒指合上的地方轻轻一吻。 所幸王储殿下没有因为被冷落而不高兴事实上他一上午就找来了昨天在悬浮车里的两个勤务兵,让他们口述庄晏的求婚现场,以及周玉臣发呆的表情。 殿下。庄晏跟随周玉臣来到办公室,朝王储行礼道。 爱德华兴味十足地打量了他们两眼,直到庄晏都有点绷不住了,爱德华才道:走吧,答应要给我看的东西 爱德华来基地的目的,其实是看第二集 团军的新研发成果庄晏在北落师门就见到过的Pro001的首批版本。 高大的、周身呈完美流线型的两架机甲在训练场上对立着,外形是红白配色,正在进行格斗演示,众人通过数据监控室的玻璃观望着它,虚拟屏幕上滚动着各项数据。 太漂亮了。爱德华道。 只是第一批实验投入,还有不少缺陷。最大的问题是成本过高。高索通过影像为Pro001。 未来令人期待。爱德华看看周玉臣和庄晏,大家都笑了起来。庄晏则靠在玻璃旁,略带恍然地看着Pro001。 两天后,庄晏回了帝国军事学院一趟。 像兰顿说的那样,庄晏重新回到当初所在的领域,并接受了帝国军事学院提供的教授一职,以此身份向学院提出了非哨向可驾驶机甲的课题,然而课题提交上去,却迟迟没有批复。 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请求身为机甲学院副院长的昔日同事菲茨杰拉德帮忙。 庄,好久没见,我可是听了你不少新闻!菲茨杰拉德立即发现了庄晏手上的戒指,订婚了?噢,我可还没准备好贺礼! 庄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那枚戒指:还不打算公布这件事,麻烦你替我保密了。 自然。 两人坐在办公桌的前后,菲茨杰拉德听完庄晏的请求,道:时移世易了,庄,有些研究随着时间推移被人逐渐重视,有些却一点点被埋得更深。你的课题,实在和军部的方向有所违背。 庄晏听他一开口,便知道没戏了,他摩挲了下手上的戒环,也不想难为这位昔日的同事,便站起来道:好吧,我会继续向学院申请的。 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希望你能顺利。菲茨杰拉德也站起来道,其实以你的才华,随便选几个顺应风向的课题,一定会获得不菲的支持 我不需要那些。庄晏和菲茨杰拉德握了握手,你知道的,当初你也是那个团队的一分子 庄晏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当初那些才华横溢、聚集在贝恩大师手下为共同的理想而奋斗的年轻人,如今已各奔东西。他本来想问问菲茨杰拉德,是否愿意和他一起继续当年的研究,现在看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时移世易,他不应该去打扰别人的生活。 走到楼层的扶梯旁,庄晏摸摸身上,发现自己带来的几叠纸质文件落在院长办公室里了,于是他又返回办公室门口,发现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谈话声从里面传来。 也只有他那样的人,才可以到三十岁还保持着那股天真。菲茨杰拉德的声音传来,何必还跑到学院里来?他尽可以去找他的上将未婚夫。堂堂第二集 团军的少帅,调出一点经费给他玩玩,不算什么 庄晏站在门口,听菲茨杰拉德把话说完,才转身离开。 晚上,周玉臣洗完澡出来,经过两只趴在一起耳鬓厮磨的豹子,坐上了床。庄晏的纸质资料铺了一床,他把几叠文件收拾到自己这边:介意我把这些看完吗? 随便。周玉臣靠到床头,看着庄晏,在他伸手去够离得比较远的纸张时替他拿了过来,今天你情绪不高,去学院办的事不顺吗? 庄晏写写画画的手停了下来,轻叹了口气:我的课题可能通过不了了。 周玉臣道:情理中的事,兰顿正在推动军部往哨兵极化的方向倾倒,这样的风向下,你的课题简直就是在跟军部的宗旨作对。 庄晏和他对视:那天,我看到高索完善的Pro001,感觉就像多年前做的一个梦延续了下去。 庄晏伸出手掌,和周玉臣的手缠绕在一起,想到白天菲茨杰拉德说的话,忽然笑了:有人说我应该向你求助,而不是跑去跟学院要钱。 说得太对了。周玉臣侧过身亲了他一口,有问题不找老公找谁? 庄晏一怔,连老公的称谓都顾不上计较了:你是说认真的,还是 当然是认真的。周玉臣道,我打算成立一个研究所,以第二集 团军的名义,聘请你和高索在内的一群参与过非哨向机甲研究的学者 这太棒了!庄晏一时激动地喊出了声,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打算的?什么时候开始筹备?研究所具体规模有多大,初步投入多少 喂喂。周玉臣有点郁闷道,你向我求婚的时候都没这么兴奋吧? 庄晏问个不停,周玉臣只好一一耐心答了,看庄晏这么振奋,正要抱着人索要个亲吻,庄晏已经松开了手,转而去拨打通讯:我得跟何塞谈谈 周玉臣一下把发起的通讯请求截断了:我觉得你应该照顾一下你未婚夫的心情。 庄晏双眼发亮,捧起周玉臣的脸:谢谢你,你真是个天使,有你在身边就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庄晏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语气如此真挚,周玉臣的脸竟也有点红,把被子一掀,搂着庄晏把他拖下去:现在你就要深入了解一下天使了 第65章 啦啦啦啦 庄晏和周玉臣一起,把宿舍客厅的一半改造成了小小的一间办公室,放了两张桌子,高脚椅。晚上,吃过晚饭,两人就在各自的桌边批阅文件,阅读资料,忽然终端轻轻震动起来。 是爸爸妈妈。周玉臣看了眼终端,接通了请求,周敦和克劳迪娅的影像立即投放到桌前,此外还有一个人。 你怎么也在?庄晏大感诧异。 这就是你对你父亲的态度?庄泽怒道。 周玉臣连忙拉过庄晏的手,和他手指交扣,对庄泽微微笑道:父亲。 庄晏看了他一眼,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长辈面前展露亲密关系。 那就是你们的戒指?克劳迪娅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拿近一点给我们瞧瞧你们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订婚了,连订婚仪式都没有。 没事。订婚仪式没有,婚礼办得隆重点就行了。周敦看了一眼庄泽,笑道。 周玉臣预感到父母们凑在一起是要谈什么了,果然听庄泽道: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完婚? 庄晏愣了一愣:我觉得还不着急,毕竟我们都各自有事要忙 这可不行,亲爱的。克劳迪娅打断他道,你们华裔有句话叫做什么?夜长梦多?想要阻挠你们成婚的人多了去了,依我们长辈们看,越早成婚的越好。 那也不能仓促准备。庄晏看了看周玉臣,毕竟婚礼是一辈子一次的事。 只是个仪式而已。周玉臣紧握了下他的手,庄晏和他对视,忽然也就看开了。是啊,只是个仪式而已,爱在他们心里,仪式终归是给外人看的。 那就这么定了!克劳迪娅爽快道,尽早完婚,定在新年之前的话,太仓促了,新年之后一个月,又有许多事情,就定在一月以后吧,具体的日期,就大家仔细商量再定,如何? 她看向庄泽,后者点了点头。 那场地呢?庄晏道,他忽然想到,庄氏的传统,所有男子成婚,都必须回到海棠星完婚。可他和周玉臣两个都是男人 就在海棠星吧。周敦微笑道,作为补偿,你们的新年就在北落师门过,让亲家腾出手来准备婚礼的事宜。 庄泽拍板同意。显然在跟周玉臣庄晏通讯之前,长辈们就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 直到通讯结束,庄晏都有种茫然的感觉,短短一个月,他已经和周玉臣完成了确立关系、订婚、到确定婚期三个步骤,是不是太快了点? 就像做梦一样。他和周玉臣上床准备睡觉,犹自道。 这有什么的。周玉臣搂过他躺下道,要不是婚礼繁琐,他们恨不得明天就让我们成婚。 他在庄晏唇上亲了亲:好了周夫人,还是好好休息,准备明天加班吧。一月之后成婚,蜜月是不用想了,还得把那两个月的工作预先补上。 还有一件事。庄晏在照明关闭后摸了摸他的脸,皇帝陛下不是要把你指给斯比奈拉家么?他能同意我们的婚事? 按理说帝国的两个年轻人成婚,皇帝是不能干扰的。但庄晏和周玉臣,一个是庄氏继承人,一个是集团军少帅,倘若这么匆匆成婚先斩后奏,会极大影响他们家族和皇室之间的和谐。 这件事我们需要去面见皇帝陛下。 我和你一起去? 你和我一起去。 十一月二十日的傍晚,皇宫沐浴在瑰丽的晚霞之中,到处是节日的盛装。 庄晏跟随周玉臣,来到皇帝的寝宫,走进会客室,只见正中的座椅坐着皇帝,他左手边的沙发依次坐着王后,爱德华王储,朱利安王子和公主,右手边则坐着兰顿元帅。 玉臣。老皇帝起身,带动所有人都站起身来。 陛下。周玉臣上前单膝跪下,亲吻皇帝的权戒。庄晏亦跟着上前,施以相同的礼仪。 抬头与老皇帝对视的一刹那,庄晏发现这位陛下并没有远远看去时那么老朽,尽管他身躯犹如深林中的古木,但双眼却仿佛深沉的湖水,当阳光从枝叶间落下时,依然能够闪动光芒。 皇帝邀请众人与他共进晚餐。晚餐结束后,皇帝让所有人留在了会客室,命令周玉臣一个人跟他去了书房。 你赢了,庄先生。 正当庄晏胡乱地猜测书房里的谈话时,旁边兰顿元帅忽然走过来道。 庄晏转过身,挑眉看着兰顿。 法案被你们推倒了,婚事也将如你们所愿。兰顿元帅目光有如鹰隼般锐利,但是,这只是一场战役的胜利。庄晏面对兰顿的眼神,忽然就明白了从一开始周玉臣就告诉他,囚禁柏兰特罗素,坚持与军部对抗,为的就是最后能拿到一个够分量的筹码。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51) 他一直以为这个筹码是第二集 团军的某项权利,又或者是《哨向法案》的顺利推行,但此刻他明白了,这筹码就是他们的婚事! 人生是否能常战常胜,还要看各人的运气。兰顿元帅的笑容既像是嘲讽,又像有别的深意,你觉得自己能赢到最后吗? 我觉得,我的人生不只是一场场战役。庄晏道,人与人之间千差万别,从一出生起,就投入了不同的方向,既然所求不同,又怎么会有输赢呢? 会客室的门打开,侍从官走进来,向庄晏行礼道:先生,陛下请您过去。 庄晏走进书房,周玉臣站在一边,冲着他微笑,老皇帝则安然坐在厚重的橡木书桌后面。 庄晏,你决心让周玉臣成为你的伴侣,不再反悔? 庄晏抬头对上皇帝的目光:不反悔,陛下。 那么。皇帝按着书桌缓缓站起身来道,我将祝福你们。 新年将至,庄晏跟周玉臣一起回到了北落师门。这是他们结婚之前仅剩的几天闲暇的时间了,周玉臣完全将工作抛开,每天就陪着家人进餐,陪弟弟妹妹训练。 庄晏则仍旧忙得停不下来,周玉臣告诉他,他们完婚之后,研究所就要正式启动,他已经联络了包括何塞在内的好几名当年的同事,和周玉臣招揽来的团队一起,讨论确立研究所的第一批项目。 除此之外,他还在恶补北落师门的本地语言。他和周玉臣在海棠星举行完婚礼,仍旧要回到北落师门,面向民众发表一番演讲,这份演讲稿用本地语言书写,由幕僚拟定,庄晏只要负责读出来就行了。 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向你们承诺,我将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庄晏还靠在床上,对着稿子低声诵读,耳麦里回放着指导老师给他的示范,一遍又一遍纠正自己的发音。 周玉臣端着果盘坐上床来,庄晏把稿子一放,面无表情看着他:我觉得我爱你比你爱我更多一些。 怎么说? 我为了你,要背下这个足足五千词的稿子!庄晏道,再看看你,每天和你的弟弟妹妹在训练场玩玩,在家里做做饭 为了你,我每天都要忍受孤独。周玉臣用签子戳了一块水果,喂到庄晏嘴里,这可是我们仅剩的几天蜜月了,可你每天都在跟人通讯,背你的演讲稿 庄晏吃完水果,无奈地看着他,笑了起来。 周玉臣注视着他的笑,又喂了他一片,凑上来吻他,启开他的嘴唇,跟他分享那片水果。 分享着分享着,周玉臣的手就摸到不可说的地方去了。这几天庄晏忙个没停,两人已经两三天没运动过了。 唔,不行庄晏推了推周玉臣,做了我明早就起不来了。 明天还要跟高索的团队开会,然后随指导老师练习演讲,要练习不只是发音,还有眼神、手势、姿态,尽管庄晏的贵族礼仪无可挑剔,也当过讲师,但庄晏从没当过公众人物,而这是当着北落师门所有民众的面,务必要做到完美无缺。 嗯,我觉得你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周玉臣吻着他的下巴和喉结,演讲稿用通用语不就好了?用翻译器就行了 庄晏像抱一只黏人的大狗一样抱着周玉臣:我想用你们的语言读出来。 他伸手抚摸着周玉臣眼角的泪痣,即便是这样也无法表达他心中涌动的感情:我将要面对的,是一群拥护你、爱戴你的人,这些人,这片土地,都是你身上的一部分,我想要爱他们,就像爱你一样。 两人静静地对视片刻,然后拥抱到了一起。 庄。第二天,在研究所开完会,高索走到庄晏身边,老师明天要过来。 庄晏整理资料的手一顿,惊道:老师?明天? 他站起身来,和高索走到一边,高索道:老师要到帝都去,明天正好经过这儿。 庄晏道:为什么挑在新年这几天 高索沉默了一下,道:其实老师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 庄晏看着高索,慢慢垂下了眼。贝恩大师的身体,在当年研究所解散之际,就已经很不妙了。一生心血的失败,舆论的抨击,最重要的是,最为心爱的弟子,死在了自己亲手促成的实验中。 研究所解散之后,贝恩大师便闭门不出,谢绝任何人的探望,甚至庄晏这几个最为亲近的弟子,反而成了他首要的拒之门外的对象,只因为看到庄晏等人,就好像惨状又在眼前发生一样。 到如今,这位名震机甲领域的大师,只想要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回到死去的弟子曾经居住的地方去看看。 老师的飞船明天经过北落师门的空间站。高索道,我想去看看他,你要一起么? 庄晏精神一振道:老师同意么? 高索点了点头。 第66章 实验 次日,庄晏和高索一同来到空间站,上了停驻在空间站内的飞船。 他来到飞船的休息室,这里的布置和贝恩大师当年在帝都的住处如出一辙,排排的书架后,靠着舷窗的躺椅上,静静地躺着一个老人。 庄晏没想到多年未见,老师已经虚弱到了这个地步!他上前几步,半跪下来,握住老人枯瘦如柴的手:老师。 贝恩大师睁了睁眼,眼神有些模糊地看着庄晏:喔你来了,庄晏。 师徒多年再见,本应有许多话说,但庄晏一句都说出来,他怕触动大师的伤心处,于是贝恩大师断断续续地问一句,他答一句。 你订婚了?贝恩大师摸到了他的戒环。 是。庄晏道,二月我就要结婚了。 老人看着他,慢慢露出一个微笑,嘴里咕哝了一句话,庄晏知道那是他家乡的语言,是一句祝福新人的话。 听说你又回来了,重新开始了Pro系列的研究? 是。庄晏没想到大师会主动提起这个研究,贝恩大师却很平静,像是一种对许多事无能为力的平静,他摸了摸庄晏的头发:我就知道,你会是继续丹的心愿的那个人,还有高索。 他抬头看了看一旁的高索,笑了一下,又疲惫地睡去了。 望着飞船启动,消失在空间站里,庄晏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悲哀。 其实有件事,我从没跟人提过。高索忽然道。 什么? 老师曾经向我透露,他觉得丹的死,不是实验导致的。 庄晏一惊,转头道:什么意思? 法瑞尔的确违反了规定,偷偷顶替驾驶员去参与实验。高索道,但老师曾对我说,他认为法瑞尔的死不是实验的意外,虽说法瑞尔不是专业的机甲驾驶员,但他的技术和体能测验是合格了的,而且依照他对Pro001的了解程度,怎么会在事故发生时,束手无策地看着自己死? 这点我们当年就怀疑过。庄晏蹙眉道,所以再三检查了事故机甲和事故场地,但也没发现什么疑点。 有没有可能有人提前动过手脚? 可能性不大。庄晏又回想起了事故当天的事,时隔多年,记忆却还是那么清晰,开舱之前,所有的开发人员都要将自己负责的系统运行检查一遍,这个流程是在所有人眼前确认执行的,如果出现问题,实验立即会被叫停,也就不会有后面的 他的话语打住,和高索一起陷入了沉默。 高索叹了口气道:就这样吧,别想了,老师也说过,不想让我们中的任何人,再为当年的事困扰。 庄晏垂眼沉思,点了点头。 婚期最终定在了二月六日,庄晏和周玉臣便在一月六日启程去了海棠星。同行的还有周玉郎和周小环,周敦和克劳迪娅则会在婚礼的前两天赶到。 然而这婚前的一个月却不怎么愉快。因为庄晏忘了一件事,以至于没来得及告诉周玉臣,那就是海棠星的婚礼风俗。 你们即将完婚,在婚前这二十多天,必须保持距离,不能同一个房间,不能有私下的接触。庄家的老管家温和地宣布道,在周玉臣来的第一天,就把他的用餐位置从庄晏的身边调到了正对面。 接下来的时间,则是熟悉婚礼流程,试穿婚服等等,作为婚礼的主角,两人要做的事不多,但是只要是庄晏和周玉臣同时在的场合,老管家必定兢兢业业守在一边,确认他们没有违背婚俗。 反倒是对周玉郎和周小环,老管家表现出十足的和蔼和贴心,怕他们闲得无聊,便安排了种种活动,比如去草场骑马。 只骑过一次马,兄妹俩就爱上了这项运动,如今也只有像庄氏这样崇尚老旧浪漫的家族还饲养着马这种古老的坐骑,但驾驭一匹马,和驾驶一架机甲一样,都能令战士着迷。 周小环甚至支支吾吾地向庄晏提出,可不可以让她买下那匹枣红色的母马。自从庄晏和周玉臣订婚以来,她还没跟庄晏说过一句话。 买下?庄晏正骑着自己那匹黑马,走在草场溪边的树下,远处周玉臣则骑着一匹白马,和周玉郎并肩说着话。 他看着面前涨红着脸,一脸别扭的女孩子:恐怕不行。 周小环的肩膀一下子塌下来,赌气翻身下了马,往草场边走去。 庄晏骑了会马,便牵着马匹来到马厩里,戴上手套穿上筒靴,提来一桶水,亲自给它刷毛。 他不喜欢骑马,但喜欢这样在马厩里面,一边给马儿们刷毛,一边对着这些温顺而充满灵性的动物说话。喜欢骑着马在草场上飞驰的人是庄旭,这座宽阔的马场,和这些高大的骏马都是为他而生的。 黑马忽然打了个响鼻,庄晏回过头,看见周玉臣走进来。 后者穿着骑马装,白衬衫套着黑马甲,裹着宽阔的肩膀和坚实的胸膛,到腰部再收束,马靴裹着笔直修长的小腿,走起路来时鞋跟在地面有节奏的轻碰,简直就是古典小说里的俊美骑士。 你把管家甩开了?庄晏笑道,他装束和周玉臣配色相同,款式也相互映衬,显然是管家特意定制的情侣装。 嘘,别动。周玉臣往他身边一闪。庄晏抬头看了看,只见远远的老管家正端着红酒寻人,左右找不着人之后,便朝周玉郎那里去了。 周玉臣舒了口气,从后面抱着庄晏的腰:这老人家简直比联邦舰队还可怕。 庄晏不禁又笑。周玉臣又道: 不过我还是会尊重他,遵守这个规矩的。 两个人就在马厩里,在马匹的掩护下静静抱着,不一会儿身体都燥热起来,毕竟也有近十天没亲热过了。 你该走了。庄晏抓着他的手道,他瞥见管家在马场上站着,忽然有所省悟,转身往马厩这边走来。 周玉臣用力吻了他一下,松手要走,庄晏却又拉住他,往他手里塞了两枚令牌:这个给玉郎和小环。 周玉臣看那令牌,里面嵌着芯片,一枚属于那匹枣红母马,一枚则是周玉郎骑的灰马,代表着对马匹的所有权。 你真好。周玉臣又抱着庄晏缠绵了一小下,管家已经来到马厩前,这下他不得不走了。 庄晏看着周玉臣闪身出去的背影,忽然手上终端震了一下,是高索的通讯请求。 草场边,周玉臣兜了个圈子,又回来上了马,管家在一旁道:您到哪里去了,夫人? 周玉臣对这个称呼接受自如,笑道:随便逛逛而已。眼睛仍追着马厩里庄晏的身影,看到庄晏走出来接了个通讯,脚步逐渐慢下来,最后站在马厩边。 老师是今天早上走的。庄晏听到高索说,走得很平静,助理直到进书房叫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 是吗?他下意识摩挲起了手指上的戒环,转过身,对上不远处周玉臣的双眼,我,我这就动身去卡塔尔 不,老师留下遗嘱。高索道,不要葬礼,不要哀悼,不要我们任何人去看他。你知道的,庄。 那天去探望老师,庄晏就明白,那一面多半是诀别了。 他眼前忽然闪过法瑞尔的脸。庄晏闭了闭眼道:我知道了。 通讯结束后,直到晚间用餐时,庄晏都没说过什么话,周小环得到他的馈赠,本来颇为纠结地想要跟他开口道谢,但周玉郎察觉到他的神色不对,便拉了拉妹妹让她别开口。 周玉臣自然更加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晚餐过后,大家各自回房,庄晏坐在一堆机甲模型前,正在一点点拆解零件,忽然听到落地窗被敲了两下。 他抬起头,惊愕地发现周玉臣正坐在他房间的窗台上。 你干什么?庄晏连忙去开窗,居然没响警报? 你太小看你的未婚夫了。周玉臣一个翻身,拉上窗,顺带搂住他道:怎么了? 庄晏沉默片刻,额头抵着周玉臣的颈边,低声道:老师去世了。 周玉臣一怔道:贝恩大师?他靠坐在书桌边上,抱紧了庄晏道,葬礼在哪?什么时候举行? 没有葬礼。 庄晏闭着眼睛,和周玉臣抱了会儿。他心里最大的不是对老师去世的悲痛,早在见到老师之后,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心里,一直在想着当年那场实验。 小于0.03%。他忽然道。 什么? 丹法瑞尔的意外死亡几率。庄晏抬起头来,看周玉臣的双眼中透露着一股难受,我应该一查到底的,当年那时候,我只想着阿旭的死 不,不是你的错。周玉臣低声哄着他,你太难过了,你累了,我们先睡一觉? 他把庄晏带到床上,让他躺好,庄晏道:你不该在这里,管家会来的。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52) 让他来好了。周玉臣道,我只要陪着你。 第67章 成婚 许多纷扰的往事围困着庄晏,法瑞尔的死,庄旭的死,最后一面时老师的眼神他头靠着枕头,始终无法入眠。 周玉臣察觉到他睡不着,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过手臂环抱着庄晏,鼻尖轻轻抵着他的脑后,一呼一吸,在庄晏耳边有规律地起伏着。 庄晏就在这样的声响和温度里,渐渐地思绪滑入一片黑暗中。 次日清晨,庄晏眼皮动了动,醒过来,他和周玉臣竟是保持这样的姿势睡了一夜。 他翻过身,注视着周玉臣,七点半的晨光在后者的轮廓上渡上一层明辉,使那张英俊的脸显得又温柔又耀眼。 庄晏这样静静看着,心里忽然一片柔软。 还好有你。他在心里悄悄说,伸出手去想触摸周玉臣的脸。 忽然门外响起叩门声:少爷? 庄晏的手一僵,迅速转头看了一眼房门,然后拍了拍周玉臣的脸,以气音道:醒醒!管家来了! 周玉臣低低嗯了一声,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听见了。 庄晏一下坐起身来,发现他和周玉臣都穿着昨天骑马装的衬衣和裤子睡了一夜,于是匆忙下穿,一边解身上皱巴巴的衬衫扣子,一边把外套扔给周玉臣:快起来!赶紧从窗户回去! 周玉臣睁开眼看着他笑,以口形道:你头回主动脱衣献身,要来一发么? 庄晏把他拉起来,推到窗边,周玉臣一手捞着外套,一手抚着他的脸,来了个黏黏糊糊的早安吻,才上窗走了。 庄晏索性脱了裤子在外面套了件睡袍,去开房门:安伯,早上好哦!早茶。 他看到管家手里的托盘,端起一杯便喝,边喝边抬头,却见管家正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少爷,那是你最讨厌的罗汉果茶。 噗庄晏一口喷了出来。 伴郎已经确定,是周小少爷,那么伴娘上午,婚礼统筹过来报告诸多事宜,顺带询问庄晏。 庄晏道:是秦玫。他跟塔那边交涉了几次,那边终于给秦玫批了假,让她能够来海棠星参加他们的婚礼。 管家走过来,为庄晏添茶,周玉臣则坐在对面,趁管家背对着他时,冲庄晏眨眨眼,庄晏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今晚再来。 庄晏想要给他个不行的摇头示意,但管家在旁,又使不出来,便轻轻瞪了他一眼。 庄泽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将两人的眉目传情尽收眼底。 晚上,周玉臣翻进窗户,抱着庄晏道:怎么?不想我来? 庄晏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周玉臣只是抱紧了他。庄晏知道周玉臣这样来了又来,是怕他一个人越想越多,钻进牛角尖了。 庄晏回抱着周玉臣的肩膀:我已经好多了。早在八年前事故发生后,他就知道法瑞尔的死对老师来说是一个怎样的打击,就仿佛一个人的生命彻底失去了阳光,之后的光阴,只不过在不断的痛苦思索中度过。 因而老师的去世,对他最大的影响,就是在他的心上留下一个深重的疑影。 周玉臣把头靠在他的颈窝,静了一会儿,道:对了,有一件事。 嗯? 周玉臣抬头,正视着他道:关于秦玫的异常,我们的确在她的私人物品中,搜到了点东西。 什么?庄晏不由提起了神。 周玉臣道:一条项链。他随手打开终端,在空中投放出那条项链的立体影像,一条祖母绿宝石的项链。 周玉臣伸指一点,祖母绿宝石竟然一分为二,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 信息素的载体。周玉臣道,从中提取了一种编号为XST1636的信息素。 新型药物。庄晏立即辨认出来道,这是违禁药!早就被官方勒令停止研究了。 很显然它还在继续被研发。周玉臣手指轻轻一划,我的人查到了一家研究所,正在暗中研制这种信息。空中出现了研究所的名字和标志。 这条项链是哪来的?庄晏问道。 周玉臣看着庄晏道:是秦松送给她的。 庄晏骤然一惊。XST1636是一种诱导药物,它的目标功效很简单:令原本没有向导天赋的人成为向导。 这个想法很美好,但事实没有这么简单。庄晏认为哨兵是一种有缺陷的退化的人类,因为他们是以对自身的损害来获取强大的能力的,而用诱导药物制造出的向导也是一样。 想必是有人对项链做了手脚。庄晏道,这项链的产商和出货的公司,能查出什么吗? 查过了,目前还没发现什么线索。周玉臣注视着他,你觉得可能是秦松吗? 庄晏一怔:你有什么线索吗? 不。周玉臣道,我只是想听取你作为他们兄妹的朋友的意见。 我我不知道。庄晏本想说不可能,但出口却变得不确定起来,他知道周玉臣绝不可能瞒着他什么,如果查不出产商和出货的人的疑点,那就是没有疑点。 有没有可能是秦松身边的人做了手脚? 也有可能。周玉臣想了想道,秦松身为少将,身边的人不好调查,也就难以排除。 庄晏轻叹了口气:等秦松来时,我会和他谈谈。他和周玉臣的婚礼,请了他们兄妹两人。 周玉臣亲了亲他道:这个研究所的研究员,有不少用的都是虚假身份。他让终端显示了一份名单,从院长、首席研究员到助理,一部分名字都被标成了红色,我会让人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庄晏看着那份名单:你觉得这家研究所的背后,是谁? 你说呢?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想得都一样,擅自研制违禁药,既是被利益驱使,身后也需有大人物撑腰,而XST1636的目的,正和某人两个月前提出又被舆论推翻的法案一致。 只怕我们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周玉臣关闭终端,两只手重新抱着庄晏,看他又在为新的事烦恼蹙眉,便伸指抚开他眉间的褶皱:好了,烦恼事是烦恼不完的,所以在那之前,我们更要好好过日子不是? 庄晏看着周玉臣,后者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庄晏一瞬间也不由自主地笑了,仿佛所有的痛苦和疑云都可以不去理会,只要这个人在身边。 婚期一天天靠近。庄晏终于完成了那份五千词的稿子的演讲。爱德华王储也与他们联络了一次。 很遗憾不能亲自来参加你们的婚礼。爱德华在通讯影像里道,不过婚礼当天,我会代表父皇向你们发出祝福。 陛下怎么样了? 原本皇帝陛下应允了周玉臣,会在婚礼举行时亲自祝福,但近些天传来了风声,说是老皇帝病了。 不是很好。爱德华眉宇间有微微的忧虑,御医说这是自然的身体衰竭,毕竟父皇已近一百二十岁了。 一百二十岁,对于一个皇帝的寿命来说,已经相当长了。爱德华没有多说,与他们聊了聊其他的事,便断了通讯。 婚期还有八天,秦玫兄妹两个来到了海棠星。 阿晏!秦玫先和庄晏拥抱,秦松则淡淡笑着站在她身后。 轮到他和庄晏拥抱过后,两人在沙发上坐着。 一年多没见,你已经成了别人的未婚夫。秦松的语气有点遗憾,又有点早知会如此的味道。 你灌醉我那帐我还没跟你算。庄晏瞥他一眼道。 这么记仇?开个小玩笑而已。管家来到沙发旁,秦松从他的托盘里接过茶盏,谢谢,安伯,还是我喜欢的碧螺春。 老管家脸上的褶皱舒展开了:许久没回来了,秦少爷,这次待多久呢? 秦松便笑着和管家聊起来,秦玫则被周小环缠上了,周小环是秦玫的忠实粉丝。 周玉臣便趁着管家的注意力被秦松吸引,终于能和庄晏悄悄站在一起。 安伯对待秦少将,倒是比对我更像家人。周玉臣酸溜溜道。 你知足吧。庄晏瞥他一眼。秦家兄妹从小是在庄家的花园里玩大的,周玉臣才来多久,老人家对你够好了,你以为你每天晚上偷跑到我房间,安伯不知道? 哦?周玉臣挑眉道,他知道? 第一次是人家没有防备,第二次是你身手矫捷。庄晏道,第三次,第四次你以为老人家真有那么迟钝? 周玉臣笑了,正要说话,忽见安伯说完话直起身,又看到他和庄晏两人:少爷,少夫人周玉臣立即转身走开。 离婚期最后三天,周敦夫妇到了,客人们也全部到齐,除了该请的世家好友、亲戚,庄晏还请了凯文布尔维尔,自然,包了他的来回旅费。 婚礼的早晨。古老的流程是新娘由伴娘或者父母亲牵引走上红毯,新郎在台上等待,但如今的婚礼既有男男也有女女,于是便改由两人携手走上红毯。 高台上往下延伸出一条红毯,直到婚车前,而高台周围则坐了上万名民众,注视海棠星的继承人与北落师门的少帅缔结婚姻。 车里,婚车还没到红毯前,周玉臣道:我突然有些紧张了,上台之后我该说点什么? 什么也不必说。庄晏其实也有些紧张,你是周上将,足够英俊,他们光看着你就够了。 周玉臣不禁笑出了声,握紧了庄晏的手:那么来亲一下。 不好吧。庄晏心想这或许有助放松,便转过脸。 两人便握着手,在车里接吻。这时忽然车前盖一掀,前方大亮,摄像仪对着,两人就以这样的姿势出现在上万民众面前。 庄晏: 周玉臣: 哦 上万的观众席上,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第68章 缘分 爱情是迷人的,但婚礼是磨人的。 是,谢谢您今天的到来庄晏端着酒杯,接受一位又一位客人的祝福,人生第一次应该也是唯一一次婚礼带来的新鲜感已经消磨殆尽。 嫂子。周玉郎别别扭扭开口道,我大哥呢? 不知道。庄晏头也不回道,大概又在哪儿听爱慕者的哭诉吧! 周玉郎觉得叫嫂子也没有那么违和了,毕竟他现在的口气活脱脱就是个暴躁的家庭主妇。 好不容易应付完一堆客人,庄晏转身上楼,正碰上趴在楼梯转角处给黑豹舔耳朵的雪豹:你不能再给它偷蛋糕吃了,它现在比当初活活胖了一圈! 雪豹不悦地回应了一声,庄晏和周玉臣的精神共鸣让他勉强能听懂,大概意思是我老婆归我养不要你管。 庄晏上了楼,佣人上来道:少爷,管家准备了休息室,在那边。解酒的茶也备下了。 好,谢谢。庄晏呼了口气,还是安伯想得周到。 他来到休息室,两个勤务兵守在门口,向他敬礼,庄晏推门进去,只见周玉臣正坐在沙发上,跟爱德华王储通讯:我们明天就可以 庄。王储笑道。 殿下。 他行了个礼,在沙发上坐下,爱德华道:抱歉,你们的蜜月恐怕要因为我而推迟了 本来它也不存在。庄晏道,接过勤务兵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明天要做什么? 回王都去。周玉臣道,陛下不好了。 庄晏一顿,立刻意识到事态的紧急性:皇帝陛下的病情加重,到了考虑后事的地步,而这时候的大问题的就是王位的更替,这种敏感时期,身为皇室卫冕者的第二集 团军必须赶往王都,捍卫王储直到他顺利登基。 我想有很长一段时间咱们都不能好好休息了。爱德华也是一副疲惫的模样,这一天来得比我预计中的要早。 爱德华是个称职的王储,但是在他通往王位的道路上,还伫立着一个庞然大物兰顿。不同于老皇帝,爱德华的许多政见与兰顿是实打实地对立的,失去了父亲的调和,一场矛盾的爆发在所难免,更何况只要是看得懂局势的人,都能隐隐察觉到兰顿那秘而未发的野心。 爱德华和周玉臣又聊了会儿,便切断了通讯。 给我喝一口。周玉臣按了按太阳穴,今天他可喝了不少酒。他就着庄晏手里的茶喝了一口,顺带躺在沙发上,头枕着庄晏的大腿。 门外传来楼下隐约的喧哗笑语。休息室里却静静的。 想什么呢?周玉臣从下往上看着他。 想到还有件事还没问你。庄晏俯视他道,你把凯文安排在你家那一桌?你还打算把他骗给你弟弟? 干嘛说得这么难听呢。周玉臣眨眨眼,只是让他们年轻人相处相处。再说我父母都很喜欢他。他是你的学生,勤奋,踏实,性格也很好 停。庄晏毫不留情地打断道,他就是个出身贫寒的土包子,他可高攀不起。 你可真刻薄。周玉臣握着他的手亲了亲,笑得庄晏也没脾气了。 这时管家来敲门,两人知道再也不能偷闲了,只能起身,继续到楼下去当主角。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53) 走到二楼的楼梯旁,遥遥看去,正好看到周家人那桌上,凯文正战战兢兢坐在周玉郎的身边,后者则黑着一张脸。两人实在太不搭了,一个是辛辛苦苦从次级行星爬上来的平民学生,一个是堂堂两位帝国元帅的次子。凯文连身上那套礼服都是庄晏让人帮他订做的,否则连婚宴的大门他都进不来。 要不是系统弄出那张匹配的证明。庄晏看着那两人道,他这辈子都不会看凯文一眼。 所以这是天赐的缘分。周玉臣拉过他的手,走了下去。 婚礼的一整天几乎都不会有停歇,中午的酒宴过去,晚上就是舞会。好在舞会时夫夫两人便不用到处接受祝酒了,跳过首支舞后,便将主场留给了想尽兴的客人们。 周玉臣已经离开宴会去处理军队调遣的事宜了,庄晏则留在舞会上,和秦玫跳了一支舞后,把她交给了爱慕她的绅士们,自己则和秦松走到花园里。 我察觉到你有话要说。秦松道。 是。庄晏回头看了一眼被人请进舞池的秦玫,你也很久没见玫了吧? 是很久了。秦松看着花园里,两年多了吧?比你还长。别人家的女孩子都有想要个哥哥,可我的妹妹从来都不爱粘着我。哟,这个秋千还在这儿呢。 花园一角的苹果树下面有个秋千,还是庄晏七八岁的时候,管家带人在这里扎的。过了这么多年,依然非常牢固。 但她心里很爱你。庄晏道,你送她的东西,她都带在身边,比如她脖子上那根项链。 那项链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心思找人做的。秦松拍拍秋千的坐板,坐在上面,对了,伊森豪金斯那事还没谢你。 月光落在秦松一晃一晃的肩膀上,庄晏想起第一次见到秦玫的时候,这个漂亮的小女孩一来到庄宅,就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管家还特意为她在花园里扎了秋千。 秦玫让庄晏推她荡秋千,庄晏的力气却不够大,于是下次秦玫来的时候,就带上了哥哥秦松。那时候秦松明明和庄晏差不多年纪,却比他高出一截,直到进入少年期,庄晏的身高才渐渐赶上。 不用谢。庄晏道,不过以后她再找男朋友,你作为哥哥该给她把把关。 那是自然。秦松想了想道,其实当初那个丹法瑞尔挺适合她的,可惜。 庄晏沉默了一下,秦松又道:听说你又开始当年的研究了? 是啊。庄晏看他一眼,你要劝我?当初他进入贝恩大师研究所时,秦松就跟他说过一两句,说这个方向的研究是跟兰顿家族作对,很有可能被盯上。 我能劝什么?秦松摊手,我还不知道你,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是非把南墙撞破不可。 庄晏笑了起来,心中的疑云终于被驱散了。 舞会到十点,终于结束了,送走了客人,庄晏筋疲力尽地回到房间,周玉臣终于不用住客房了,他们的新房就是庄晏自己的房间,烛台上点着两根红烛,是海棠星的习俗。 周玉臣处理完军务,关了照明,和庄晏两个人躺在床上。 这可是一生一次的新婚夜。周玉臣搭着庄晏的腰,看着红烛的光,你不想做点什么吗? 我什么也不想做。庄晏只觉得落在他和周玉臣身上的烛光十分温暖,他忍不住靠近了对方,在爱人的怀抱里睡着了。 次日,婚礼的客人们还可以留在海棠星继续享受宴会,庄晏和周玉臣却不得不动身了。 周玉郎周小环等人把他们送到星球的停机坪,凯文在飞船前苦着脸道:老师,我不能跟您一起回去吗?我可以留在学校 不,你在学校学的东西已经够了。庄晏道。凯文在他的督促下,已经提前从帝国军事学院毕业,按理说他应该进入哨向的训练营了,但庄晏并不打算为他这样安排。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终端,将一份文件发送给凯文:这是军部的特批,你不必在训练营蹉跎一年,我要你去实践,将你的那些想法不论是愚蠢的还是有点意思的一一地自己证实。要做到这一点,你就得学会跟一个哨兵配合。 凯文打开文件,吓得一抖:老师,不不不,我不能 有什么不能的?庄晏语气严厉道,你怕什么?他不会做出什么强迫你的事,你也该改改你畏畏缩缩的毛病。挺直你的腰,相信你自己的直觉,不要畏惧他人眼光,唯有这样你才能过上你要的生活 他顿了顿,又道:或许,也会收获点别的什么。 现在的他仍然认为,用匹配度来指向爱情是个笑话,但他愿意相信这是种缘分。穿过数万光年,让两个天差地别的人面对面,只为了他们之间碰撞产生的某种可能。 去吧。他对凯文说。 飞船驶离了停机坪,快要到达空间站时,庄晏忽然想起什么,问周玉臣:你昨天有什么话要说? 昨天回到房间后,他感觉到周玉臣似乎有事要对他说,但周玉臣没说出口,而他太累了,还没来得及问就睡着了。 那个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员,我的人查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周玉臣停下手里的工作,点开终端,将一个立体人像和身份信息投放到了空中。 庄晏倏然变色,站起身来道:菲茨杰拉德? 影像里的人,赫然是他曾经的同事,如今的帝国军校机甲学院院长,弗兰基菲茨杰拉德。 所以我才没说,想让你先睡一觉。周玉臣来到他身边搂着他,这时飞船已经快要抵达空间站,周玉臣随意看了眼舷窗外。 菲茨杰拉德一时间太多的信息在庄晏脑子里打转,以至于他没有看到周玉臣陡然凝重的脸色。 路易斯。周玉臣打开对讲问自己的副官,那艘斥候舰是哪来的? 是紧急军情,阁下!路易斯匆匆道,他所在的飞船先一步落在空间站,从对讲传来嘈杂的说话和呼喊声,联邦舰队突袭伦特港!就在昨晚,港口陷落了! 第69章 机器 联邦人兵分三路,一路从菲德克斯堡,一路从安道尔星,一路在伦特港。 爱德华王储道:就这么定了,玉臣,第二集 团军向前线推进,务必在联邦人再进一步之前挡住他们。 恕我直言,殿下。参加这个私密会议的第三个人,是帝国的首相,现在危险的可不只是前线。如果负责卫冕的第二集 团军开往前线去,谁在帝都保证您的安全? 爱德华道:您有什么解决办法? 谈判。首相不轻不重吐出这两个字,观察着王储的反应。 和谁?和联邦人?别人的炮火都打到咱们家门口了,这样的行为会使整个王室显得软弱。王储站起身来,准备结束会议。 那么不和联邦人谈,和兰顿元帅谈谈如何? 王储的动作顿了顿:谈什么? 谈法案的事情。首相道,我知道您的主张一向表示得很明显,但在这个关键时刻,为了国家的尊严做出暂时的让步,没有人会责怪您的。 爱德华王储看了眼周玉臣,又看向首相,慢慢地又坐了回去,靠在沙发上静了片刻,道:您的建议或许没错,那么,要拜托您做个牵线人了。 王储的妥协比首相预计的还要早一些,但看他沉郁的脸色,想必内心正在经历极大的挣扎,首相道:我会尽力的。 首相退出了专线,剩下王储和周玉臣,爱德华王储道:看来兰顿给他开出了不小的价码。 陛下一直独揽大权,他的存在感并不高。周玉臣道。 爱德华王储在沙发旁踱步,脸色虽然不轻松,但却没有刚刚表现出来的那么阴沉:我明早得去见父皇一次,我已经三个多月没见过他了,这三个月,陪在他身边最多的就是王后,朱利安 他的步伐停下来:那些谣言你听说了吗? 周玉臣道:你是指关于朱利安王子 易储的谣言。爱德华径直道,这些日子朱利安的宅子可热闹了不少。 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即便爱德华王储向兰顿元帅妥协,后者也不会让他轻松登上王位的,与其和爱德华讨价还价,还不如拥立一个新的王储,朱利安王子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同样是前王后所生,没有根基,也来不及施展野心,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傀儡了。 时候不早了。爱德华王储道,好好休息吧,咱们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周玉臣站起身来,将军帽戴上,朝爱德华王储行礼道:祝殿下武运昌隆。 爱德华王储不由笑了,周玉臣弯了弯腰,关闭了通讯。 第二集 团军的两万五千人舰队通过跃迁站,出现在海棠星系外的太空中,从母舰的窗口往外看去,是数不清的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战舰与战机。 房间的门被轻敲了一下,庄晏回头看去,只见秦松站在门口。 来向你道别。我被派遣往尤里星驻守,现在我暂时由周上将指挥了。 庄晏走过来,握住秦松的手,跟他拥抱了一下:保重,跟玫告别了吗? 告别了。秦松松开手和他面对面,你也保重,很快我们又会见面的。 大军从海棠星出发,四天后,在瓦肯尼星系撞上联邦的三万人舰队。 粒子炮带着绚烂的光轰在战舰的引擎部位,无数战机飞舞,战场的前线,穿梭着一批批机甲,带着各自的徽章,在太空中猛烈厮杀。 第二集 团军母舰的情报控制中心,上千名向导正在紧张的工作中,上千个虚拟屏上闪烁着影像和数据,最后汇集到中央的大屏幕里。除了陪同哨兵作战之外,向导们还有着一项重要的工作,即通过他们和哨兵之间独特的精神共鸣效应获取信息,再进行分析处理。 这很不对劲。乔伊来到庄晏身边,将自己的终端连入庄晏面前的屏幕,里面是即时的战斗信息,看见了吗?这架机甲的速度、反应力太可怕了。 首席哨兵?庄晏皱眉道。 乔伊手一挥,屏幕分割成了几十块,展示了刚刚同时发生的几十个战斗瞬间,会有这么多首席? 屏幕上三架第二集 团军机甲围住一架联邦机甲,两架正面攻上,一趁机从背后甩开绞合链,下一瞬间,联邦机甲就一个出其不意的姿势在空中一拧,避开两架机甲的围攻,转身劈开了背后攻来的机甲的驾驶舱!被劈开的机甲紧急弹出救生舱,联邦机甲抬起手臂,弹出高爆机炮,两枚螺旋炮弹冲着救生舱射去! 庄晏和乔伊的脸色都是一变,冲着对讲仪:M队031号救 他们话音刚起,炮弹已经撞上淡蓝色的能量罩,被屏障吸收。救生舱被余波轻轻一弹,进入了帝国舰队的保护之下。 黑色的机甲收起盾牌,竖起链剑,跟联邦机甲狠狠撞在一起! 有多少台这样的机甲?耳麦里传来周玉臣平淡的声音。 初步估计三十台。乔伊道。 找遍整个联邦,也未必有五十个首席。周玉臣道。武器的对撞擦除耀目的火花,黑色机甲反手一削,将联邦机甲佩戴机炮的手臂削了下来! 两架机甲分开,庄晏和周玉臣的精神共鸣在那一瞬间起了一个陡峭的波动,庄晏脑中闪过右后六点钟,周玉臣几乎同时转身,往前疾冲的同时避开了喷涌而至的粒子炮,以能量盾护住身前,直接撞上了偷袭的机甲! 得抓个回来看看。周玉臣道。帮我一下,宝贝? 庄晏的额角一抽:这是公共频道! 大战结束。帝国的舰船上,一架联邦机甲被固定住,带回了第二集 团军的基地。 庄晏的轮班正好结束,和乔伊一起来到休息室,乔伊喝咖啡,庄晏喝茶,乔伊道:婚礼很棒,我们都看了直播,真难为您和上将蜜月就出来打联邦人。 谢谢。庄晏道,大军刚刚赶到的时候,乔伊和周玉臣手下一水的高级军官见到他就敬礼喊夫人,仿佛是要把庄伯喊的那些少夫人讨回来,本来就很尴尬了,周玉臣还不分场合地秀恩爱。 好在乔伊还是善解人意的,两人在茶香和咖啡香味里静了一会儿,墙上的屏幕一闪,出现老皇帝陛下坐在书桌后的画面。 这是两天前皇帝向全帝国和联邦发出的战时宣言,为此,卧病的老皇帝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坐在书房里,亲自朗读了这篇宣言。 陛下的脸色是真的不太好。乔伊道。 岂止是不太好。庄晏听周玉臣说,老皇帝为了这次露脸,甚至注射了药物,影像里出现的那个老人,已经是化妆师和医生尽量掩饰后的结果了。 开舱的警铃响起,乔伊精神一振道:他们回来了。 母舰宽阔的甲板上,机甲一架又一架降落,哨兵战士们跳下驾驶舱,朝着自己的伴侣们走去,向导们则替他们摘下头盔,彼此吻一吻,然后成双成对走回母舰大厅里去。 庄晏学着别人的样子,替周玉臣摘下头盔,然后跟他对视一下,不大自然吻了他一下。 我爱你。他听见旁边一个向导对哨兵说。然而他难以把这话说出口,于他而言,通常总喜欢把这类话藏在心里,好像怕一说出来,感情就会从嘴边溜走一样。 好在周玉臣明白他的心思,笑着吻吻他:我还要开会。晚餐吃什么? 夫夫俩在一起只是从机甲到大厅里的一小段路的时间,庄晏又重新跟乔伊走在一起,那架联邦机甲被带回阵营里,俘虏被带往审讯室,庄晏和乔伊等人要在那里对俘虏进行拷问。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54) 俘虏和俘虏驾驶的那架机甲的相关数据已经被扫描出来了,庄晏边走边翻看。乔伊问道:你觉得呢? 庄晏道:药物原因。 乔伊道:联邦人也在做哨兵极化的实验? 庄晏注意他用了也这个字,抬头,只见乔伊冲他挑眉,两人这时走进了审讯室。 隔着玻璃,只见俘虏被拷在审讯椅上,低着头,神情麻木。 庄晏已经探查到了他的精神领域,简直是一团糟,这个哨兵还处在锐化状态中,整个人呈现一种诡异的僵硬状态。如果说正常的哨兵在钝化锐化状态之间切换,犹如可以伸缩的橡皮筋一样的话,那么这个人的橡皮筋已经被绷断了。 别看他这样。一名已经率先对他进行精神探测的向导说,一旦放松对他的钳制,他的感知依旧相当敏锐,随时可以暴起伤人,刚刚差点割断了一名下士的喉咙。 但有一点又很诡异。另一名向导说,他抬手示意,审讯室的门打开,玻璃后走进来一名士兵,他来到俘虏身边,掣出小刀,在俘虏手臂上的一道口子上轻轻割了一下。 还没愈合的伤口又割开少许,庄晏看着都觉得疼,何况是处在极化状态中、感官极端敏锐的哨兵,但那俘虏却仍然表情呆滞,毫无反应。 堪比首席及格线的速度和反应力,超凡的感知能力,却感觉不到疼痛乔伊道,这是什么?完美的战争机器。 第70章 突变 数天后,第二集 团军母舰的精神控制中心。 快,让让,请一位次席以上的向导过来!医务兵推着隔离舱匆匆从人群穿过,所有人见状为他让路,透过透明的罩子,可以看到舱中满脸鲜血人事不省的哨兵。 这样下去,向导的人数要赶不上伤亡的速度了。向导队第四中队的队长来报告道,在他之前,第六、第五和第二中队的队长已经依次来报告了。 中心的总控制室里,乔伊对着满屏的信息,狠狠锤了一下桌子:这没有道理! 与他们对垒的联邦军队中,类似那名俘虏那样的战争机器约有数百名,每一个都具备接近首席的战斗能力,这对于第二集 团军是一个重挫,一个驾驶机甲的首席哨兵战士,可以在转瞬间轻松摧毁一个中队的机甲、战机以及士兵的作战能力。 不只是我们,在菲德克斯堡、安道尔星系进攻的联邦军队,都出现了这样的哨兵队伍,菲德克斯堡的德林将军正是因为措手不及,才丢了第一道跃迁门。一名属官报告道。 乔伊把目光投向了庄晏:庄,上将他有没有说什么 实则他跟在周玉臣手下多年,知道倘或有对策,上将早就下命令了,但实在眼下的情况令人焦灼,结合的哨兵和向导的精神是紧紧相连的,现在大批哨兵伤亡,连带着许多向导的工作情况也不乐观。 庄晏摇头,乔伊难免失望,但也知道此刻断然不能先乱了阵脚,打起精神接着工作。 庄晏坐在控制台前,面前是一道道光幕,上面是变化个不停的数据,正在不断地从那个俘虏身上采集信息。 庄晏把战俘的资料重新比对了一遍,头顶换班的提示铃响起,他起身走出总控制室。 总控制室外是控制中心的大厅,到处是疲惫、麻木同时又坚强振作的人们,大厅周围有上千个观察室,每间观察室里都放着一座修复舱,当受伤的哨兵被送入修复舱,他的向导便在观察室中记录和分析哨兵的数据,并在修复舱将人送出之后,帮助其钝化。 靠近出口,有一间观察室门闭着,说明有一位哨兵正在救治中,而本该陪伴的向导却坐在门外的地上,靠着门低着头捂着脸,肩膀颤抖,他身边的量子兽是一只缅因猫,此时萎靡地趴在地上,甚至身体有透明化的趋势。 庄晏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向导的肩膀,后者抬起头来。庄晏身边的黑豹出现,走到缅因猫身边,轻轻蹭了蹭缅因猫的头,缅因猫的耳朵一动,抬头看它。 都会过去的。庄晏搭着那向导的肩膀,看着他说道,像陈述一个事实,又像一个许诺。 他回到自己和周玉臣的套间,外间的桌子上放着保温起来的饭菜,显然周玉臣已经回来了一趟,吃了点东西又走了。 他去洗了个澡,在和平时期他是个再注重仪表不过的人,但这些天,身上都有味道了。 洗过澡吃过晚餐,庄晏往枕头上一靠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却听见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睁开眼,周玉臣正在床前,轻轻地将军装的纽扣解开,低头看他:把你吵醒了? 事实上并不是声音把他唤醒,他和周玉臣是结合的哨兵向导,对彼此的靠近非常敏锐。 庄晏唔了一声,随手把壁灯打开,看着周玉臣,即便是周玉臣,数日不停的战斗和指挥,也会显露一丝疲态,这一面他不会让他的部下和士兵看到,在庄晏面前却无须保留。 看着庄晏,周玉臣眼中生出暖意,脱了外套躺下来,庄晏顺着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两人靠在一起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庄晏道:我把俘虏的数据,和之前你给我的研究所的资料对比过,匹配程度高过百分之八十。 哦?周玉臣语气虽是反问,却没有显露出惊讶,他早预料到这一战不会顺利,只是预料得到,不代表问题就不棘手了。 研究所的背后是兰顿家族,而现在,已经被研究出来的极化方案,被用在了联邦的士兵身上。 这是叛国。现在明白境况的人都不会再怀疑了。这场战争,是兰顿与敌人作的一个交易,兰顿许以好处,让联邦人在这个皇帝病危的关键时刻进攻,令即将继位的爱德华王储腹背受敌,分身乏术。 庄晏这几天连续观测俘虏的身体数据,期望能找到这个方案的弱点,压制住这一支特殊部队。他笃定这个方案必然是有弱点的,只是他需要更多样本、以及时间。 而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想到这里,庄晏的思绪又不禁沉浸到那些数据资料之中,回过神来时,却见周玉臣正用手指抚摸着他眉心的褶皱。 今天霍夫斯塔跟我聊到他的儿子。 嗯?庄晏一怔。 霍夫斯塔是乔伊的哨兵,夫夫俩结合很多年了,有个六岁的儿子,庄晏曾经在乔伊的通讯仪上看到过。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么?周玉臣道,一个家庭。 庄晏看着他道:你呢?曾经他期望着一个家庭,但是跟眼前这个人在一起之后,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满足于眼下的生活,哪怕是此时此刻,他们都在为战争彻夜不眠。 我?周玉臣笑着翻过身,抱着庄晏,把头埋在他肩膀,懒懒道,唔想到家里有个小东西之后,你的注意力要被分走,咱们也没有二人空间了,我觉得咱们还可以享受几年。 庄晏伸过手抱着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一笑,他眉间的皱褶舒展开了,周玉臣看着,凑过来吻他。 两人缱绻了一会儿,有点蠢蠢欲动,但又着实太疲惫,于是吻过后又靠在一起,话题又回到哨兵极化和联邦人上,说了一会儿话,便相拥睡去。 不到四个小时,庄晏被尖锐的警铃吵醒。 他坐起身来,周玉臣已经着装完毕,对他道:秦松的舰队回来了。 庄晏心中一凛,爬起来匆匆穿衣道:他不是去驻守尤里星了吗? 答案不言自明。 庄晏快步走在通往控制中心的长廊上秦松战败,尤里星被联邦人攻下,那么尤里星附近的谷神星 八年前,他和阿旭在茫茫的雪夜里分开,少年驾驶机甲的身影被掩盖在大雪之中,那之后的半年,他带着搜救队在谷神星连绵的雪山中寻找,最后他放弃了。并不是因为相信阿旭已经死了,而是心底保留着一点卑微的念想只要见不到阿旭的尸体,在他心底最深处,阿旭似乎还在某个地方活着。 尽管理智告诉他这只是一个妄想,可是庄晏愿意,愿意带着这个念想一直活下去。 他推开控制中心的门,偌大的里面已经忙成了一团,乔伊正和两个副手站在来来往往的向导和医疗兵之中,见他进来,一名副手立刻报告道:伤员三百多人,已经分级送往各个修复舱。 庄晏和乔伊走进总控制室,修复舱不仅能够帮助受伤的哨兵修复肉体创伤、隔绝精神刺激,还能迅速检测出哨兵的各项数据,供向导们分析。 控制室里,环成一个半圆的光幕正迅速集成眼下这批伤员的各项数据信息,数据在光幕飞快地滚动。 庄晏一边浏览上面的数据,一边问道:秦少将的人回来了多少? 八千人的舰队,只回来了八百人不到。 与此同时,在母舰前端的指挥中心的临时会议,同样在讨论这个问题。 秦松头发凌乱,神情疲惫,脸上还有几丝划伤的血迹,军服已经破破烂烂,军帽被端在手臂上,向周玉臣道:属下驻守不力,愿意承担一切刑罚。 这不是刑罚的问题,秦少将!军官中有人厉声道,这八千人是第二集 团军的精锐,你本应死守住尤里星! 秦松不作辩解,指挥中心一时静得可怕,唯有那军官的回声,所有人都知道失去尤里星的严重性,一旦联邦军队修好了尤里星的那个大型跃迁站,随时可以派遣大批军队出现在第二集 团军的侧腹,对其进行致命打击。 周玉臣在上首,脸上瞧不出喜怒,站起身来:秦少将刚刚回归,责罚的事等到之后再说,现在的要务是如何切断联邦人往这里来的路。 他又看向秦松:秦少将,你辛苦了,先去休息片刻吧。 秦松行了个军礼,退了下去。他走出指挥中心的瞬间,指挥室登时沸腾了起来,只是一切声响,都隔绝在了他身后的门内。 总观察室里,庄晏动手在三百多名伤员的身体信息中调取了十多个人的数据,悬浮在光幕上。 旁边副官道:还好伤员虽然多,但都是轻彩号,否则我们真的分配不出向导来照顾了。 庄晏却仿佛听不到一样,盯着滚满数据的光幕,眉头渐渐紧皱。他伸出手选中了一名哨兵的数据块,这名哨兵半个小时前被送入修复舱,现在修复得差不多了,修复舱即将打开。 数据旁边是观察室的影像,影像中,一名向导已经在观察室内等候,等到修复舱完成工作打开屏障后,就上前为该哨兵做精神疏导。 然而就在修复舱即将打开时,庄晏忽然抓过控制台上的麦克风喊道:紧急通知,紧急通知!所有观察员,现在关闭自动修复程序,锁死舱门!重复一遍,关闭修复程序,锁死舱门! 他的警告毕竟太迟了。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影像中预备开启的修复舱舱门已经被人从内部破开!一个人影一跃而起,扑向了修复舱边的向导,将人按倒在地! 总控制室外的大厅传来惊慌的叫喊声。 第71章 实验 一瞬之间,数百个监控影像中,破舱而出的哨兵将观察室内的向导扑倒在地,大厅里,原本好好躺在担架上、隔离舱中的伤员也翻身而起,对周围的人发起攻击,整个大厅登时骚乱起来。 一个哨兵的手臂的力量,可以轻易将普通人的脖颈拧断,被突袭的向导必死无疑了从影像上看是的,然而等到下一秒,被按在哨兵身下的向导忽然发力,竟然一个鲤鱼打挺,挣开了敌人的钳制,反守为攻逼了上去! 身体孱弱的向导自然是不能与军队训练出来的哨兵对敌的,这些观察室里的向导,全部都是哨兵战士伪装的。 与此同时,大厅中的医务人员也齐刷刷扯下伪装的工作服,露出下面的战斗服,和暴起的伤员们缠斗在了一起。 局势从一变到再变,也不过花了一分钟时间不到,总控制室里的监控录像忠实地转播了整个变化过程,目睹这一切的乔伊和庄晏脸色冷静,似乎早已预料到这场变故的发生。 总控制室中两个卫兵、两名副官已进入作战警戒状态,砰的一声响,尖锐的警报声此起彼伏,有人在强行突破总控制室的门。 乔伊立刻拔出腰上的枪,靠近庄晏身前,庄晏退后两步,被乔伊、副官和卫兵包围,三名哨兵战士在前面蓄势待发。 随着一声巨响,总控制室的门开,哨兵们立即扑上前,借敌人闯入之势,干脆利落得将人擒拿解决。乔伊和副官在后用□□点杀,一声令下走!,副官立刻掩护着庄晏往外跑。 乔伊边在后护着庄晏跑,边对他道:就不该把你扯进来! 庄晏回道:我不来,他们会起疑的! 整个控制中心已经成了一个小战场,乔伊和副官还有三名哨兵把庄晏护得死死的,乔伊道:上将应该已经带人把中心外面围住 他话音未落,忽然闷哼一声,身子前倾在地上打了个滚。 庄晏停住道:乔伊! 乔伊用手掐住大腿,那里刚被子弹打出一个血洞,道:我没事,你们先走! 庄晏命令两个哨兵留下来掩护乔伊,自己则和副官还有另一个哨兵往外冲,显然他一离开总控制室,敌人就把火力集中到了他们一队人身上。乔伊落在后面,那些人也不理会,只向庄晏他们追来。 难道他们的目标是自己?庄晏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控制中心由中心大厅和近千个观察室组成,走道曲折复杂,保护庄晏的副官和哨兵虽然只有四个人,却是周玉臣身边精锐中的精锐,很快保护着庄晏躲进了走廊中,甩开了追兵。 庄晏一边跑一边思考。他闭了闭眼,精神触丝如网般四散开,和周玉臣这些天在一起,他也有意训练自己的精神力。精神力比较强的向导,可以感应到附近数米乃至数十米的哨兵的精神波动,这在实战中是非常有用的。 庄晏谨慎地展开精神触丝,一边过了走道的转弯,忽然脚步一顿,身边副官和哨兵以为他感应到敌人,跟着停下步子警戒。 庄晏看到了那只鹰秦松的量子兽,秦松就在前方不远处。 他心头涌上股复杂的滋味,有失望,更有不解。秦松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叛变的?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55) 如果不是周玉臣事先安排,今天的控制中心就会被秦松带进来的人占领。控制中心是整个集团军的情报枢纽,一旦被秦松摧毁,相当于集团军瘫痪了一大半。 但即便预料到了今天的叛变,如果不能尽快找出应对联邦军极化哨兵的办法,集团军将会被联邦人拖死在这里,失败是早晚的事。 如果能掌握极化方案的一手资料庄晏的脚步钉在原地,一个惊人的大胆想法闪过他的脑海。 如果他此时作了俘虏,跟着秦松进入第三集 团军的内部,会怎么样? 他本以为秦松的这次叛变,是想通过袭击控制中心挫败第二集 团军,可是从刚才的情况看来,这支队伍似乎还有第二目的,就是带走他。 带走他做什么?庄晏脑中电光似的闪过方才的画面,那些追击他们的哨兵虽然紧跟不放,手里的枪却只瞄准他身边的副官和士兵,飞过来的子弹都有意避开了庄晏的要害。 他们要把活着的他带走,带去做什么呢?总不可能奢望抓走他这个统帅的伴侣,能令周玉臣投降。 庄晏想到秦玫,想到催化她成为向导的那枚项链,而自己,同样也是渡过分化期之后许久,才分化成为向导的一个特殊案例。 实验体。他是他们选中的实验体! 庄晏已经摘下耳麦。在他的精神触丝构成的网中,停在秦松肩头的灰鹰忽然机警地转了转脖颈,展开双翅,发出尖唳的叫声。 那一声叫声副官和哨兵也听到了,登时拉住庄晏急忙退到先前的转角处,然而此时已经晚了,短短的走道前后,被十几名叛变哨兵堵住。 秦松肩上蹲着灰鹰,从哨兵身后走出来。 庄晏握住了副官持枪的手,对上秦松的双眼:我想你们要的只有我而已。 控制中心的混乱被平息。指挥室,所有军官看着光幕上在星图中移动的三个红点,那是秦松所在的战舰,正在远离第二集 团军。 周玉臣站在星图前面,光幕的蓝光衬得他像个大理石雕像般冷峻。 追踪定位器。周玉臣道。 技术员在端脑上快速操作后道:定位器被销毁了。 通讯员道:对方发来一段讯息!那是一段声音讯息,他解析后将通讯仪交给周玉臣,通讯仪里传来秦松的声音:我会好好招待令夫人,还希望周上将不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周玉臣没有什么表情地听完讯息,在光幕前站着。指挥中心鸦雀无声,只有咯吱咯吱的通讯器在周玉臣手里慢慢变形的声音。 许久之后,周玉臣将通讯仪扔给通讯员:替我接通王储的专线。 庄晏做起了梦。梦里的大雪铺天盖地,脚下雪地反射的光刺得眼睛酸疼,两边的山林不断后退。 他在跑?不,不是他在跑,是 庄晏蓦地睁眼,坐起身来大口喘气。他在哪?他左右看去,是透明的幕墙,而他躺在类似实验台的地方,周围的仪器将探头对准了他。 庄晏仍未从方才的梦醒过神。阿旭消失在雪山里的那半年,他带着搜救队一日不停的寻找,没人相信年轻的哨兵战士能够从异兽的巢穴中生还,可他相信。他一直在做梦,梦里要么是雪地里不停歇的奔跑,要么是一片黑暗中,只能听到一起一伏的、艰难的呼吸声。 那是阿旭。庄晏想都没想就认定了,他把他的梦告诉搜救队里所有的人,搜救队员们先是半信半疑,但随着搜救的不断深入,怀疑就变成了对庄晏的同情和怜悯。 搜救到第六个月,搜救队的队长代表所有人来对他说:庄先生,我们都需要面对现实了。搜救队坚持了六个月都没有找到一丝线索,您的梦 他的梦只是他不愿面对阿旭战死的臆想?队里的医生认为他可能是患上了PSTD,把这报告给了庄泽,庄泽派人过来,把他强行带离了谷神星。 离开谷神星后,他再没有做过那样的梦。 所以他现在是在谷神星? 庄晏下了床,走到透明幕墙前,两个研究人员打扮的人走过来,隔着幕墙面对他,时不时在光板上记录些什么。 周围全是这样的透明的房间,一些可以看到里面的人,不必猜,全部是向导,庄晏一眼扫去,年纪小的约莫只有十三四岁,年纪大的则有四十多岁的,还有些房间则屏蔽了光线。 他猜得没错,他果然来到了第三集 团军内部的研究中心。 庄晏没有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幕墙外的研究员也不在意,对他们来说庄晏不过是个比较珍贵的实验体罢了,房间里的探头正无时不刻地监测庄晏的身体数据,他们一边记录一边说着什么,知道第三个人走过来。 看到第三个人的身形,庄晏的神色动了:这人,正是菲茨杰拉德! 菲茨杰拉德一边和研究员们说着一边抬起眼睛来看庄晏,庄晏冷漠地和他对视。菲茨杰拉德说完话,拍了拍研究员的肩膀,把他们遣走,自己则走上前来,先是对着幕墙上的倒影整了整衣领和袖口,然后伸出手掌按在墙上认证,房间打开了门,菲茨杰拉德走进来: 庄,好久不见。菲茨杰拉德露出笑容,不过那张脸上再也没有从前共事时的亲切与和气,显露出微微的轻蔑和怜悯。 他笑着点开光板,啧啧称奇道:不愧为天才啊庄,即便作为实验体,你也是这么多人中最惊人的一个。 庄晏没有被他的挑衅打动,而是道:是什么让你沦落至此,杰拉德? 菲茨杰拉德的笑容慢慢收敛:沦落,我想这个词更配你吧?你现在尚且有价值,但等到研究完成之后,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处理实验体的么? 第72章 罗素 庄晏道:当初加入研究所的誓言你忘了吗?老师的教诲,你忘了吗? 那些誓言,只是有权有势者编造的美梦罢了。菲茨杰拉德眼中射出怨恨的目光,依旧微笑,不过,你也是他们的一员,自然满口都是这些堂皇的谎话,甚至,自己都把自己骗了。 你迷失了自己,又或者,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庄晏站起来,盯着菲茨杰拉德,但你为什么要害死丹尼尔?你忘了是他把你引荐进研究所的? 一股怒火终于充满了他的胸腔,他忍不住上前逼近菲茨杰拉德道:你忘了他是如何伸手拉你一把的! 那又如何!菲茨杰拉德一把推开他,随手点开房间的控制台,切换到屏蔽模式,房间里的动静和声音将不会被外面经过的人看见。 庄晏后退倒坐在床边,喘着气,情绪的波动让他的手在颤抖,但却没什么力气,这里的人必定给他注射了药剂。 菲茨杰拉德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襟,把他从床上拉下来,按着他的头磕在冷硬的床角上,咬牙切齿道:对于你们这种人来说,从牙齿缝里漏出的一点小恩惠,就可以改变别人的人生,我要是为一点小恩小惠就对你们感恩戴德,那就只能一辈子被你们踩在脚下! 庄晏只觉得额角一阵锐痛,连带着大脑都嗡嗡作响,道:你以为投靠兰顿就能做人上人了?他在叛国!王储不是平庸之辈,陛下亦不糊涂,兰顿不会得意多久的。 陛下?菲茨杰拉德轻蔑道,陛下已经去见先皇了! 庄晏心中一沉,皇帝已经薨了?他到底昏迷了多久?战争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等到联邦军进驻菲德克斯堡,你们的一切都完了!菲茨杰拉德已经陷入洋洋得意的情绪之中,未来将会是新的兰顿的王朝!你的家族,你的新婚丈夫 庄晏顿了顿道:你又怎么知道兰顿一定会赢? 元帅一定会赢 菲茨杰拉德的话还没说完,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秦松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秦少将。 菲茨杰拉德的动作一顿,松开了庄晏,整了整衣服,恢复那副圆滑的模样,转身面向秦松,两人寒暄了两句,庄晏看在眼里,发现他对秦松显得颇为恭敬。 菲茨杰拉德正欲离开,秦松却又叫住他道:对于珍贵的实验体,博士的研究还是不要太粗暴的好。 菲茨杰拉德眼神阴沉了一下,低头道:自然。 菲茨杰拉德离开了,秦松走到床边,伸出手。庄晏没有理他,喘着气,自己慢慢站起来,坐在床上,经历了菲茨杰拉德,他对于真相已经有了一种麻木感:是时候把一切摊开了。 秦松站在一旁看着他,过了会儿才道:你想问什么? 丹尼尔的死,和你有没有关? 秦松不疾不徐道:是我买通了人,你的这位同事一直为他的平民身份苦恼,要买他的忠诚,再容易不过。 庄晏攥紧了拳,又慢慢松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松想了想道:很早早到你大约不愿意听到。 庄晏道:为什么? 这次秦松没有回答,他深深地看了庄晏一眼,答非所问:我们本可以有个好点儿的结局。 两人之间沉默片刻,秦松又道:对了,关于周上将,我有个消息带给你,伦特港一战,第二集 团军已经败了,正在仓皇撤退。周上将的确很爱你,他动用了安插在元帅这边的好几个暗桩寻找你,可惜不仅一无所知,还暴露了自己的线人。 庄晏没有说话,秦松的本意是想要劝他屈服,但看到庄晏没有表情的脸,就知道费口舌是没有用处,于是道:有什么要求,跟这里的人提,我会下命令,他们会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说完,他转身走到门口,庄晏忽然道:对玫好点。 秦松顿了顿,庄晏道:她毕竟是你的妹妹。 秦松走了,庄晏感到所有的精神力气都已经耗尽,他躺到床上,大脑仍然嘈杂一片。秦松说的话是真的?第二集 团军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溃败,起码不会比菲德克斯堡先败退,或许秦松是为了令他屈服说的谎话,如果是真的,周玉臣是怎么打算的? 他可不会相信什么周玉臣爱他爱到失去理智、导致判断错误这种话,不过此时此刻,他的确,迫切地想要回到他身边。 庄晏看着苍白的天花板。他的路不会在这里就结束的,是不是,阿旭? 黑豹在他的精神领域中,一直不安地躁动着,不像是被药物影响导致,仿佛要离开精神领域去寻找某样东西,却又因为找不到方向而困惑。 庄晏觉得奇怪,尝试和黑豹通过精神连接交流,但他太疲倦了,眼前的天花板越飘越远,又没入了黑暗。 庄晏猜得没有错,这座研究中心现在就坐落在谷神星的连绵雪山之中,也就是八年前,庄旭和异兽拼死血战的地方。 电梯叮得一声打开,穿着第三集 团军制服的军官和菲茨杰拉德一起走进研究中心所在的楼层。 大战在即。既然样本已经捉到,为什么迟迟不见成果? 军官大步往前走,迎面来的研究员纷纷让开,菲茨杰拉德快步跟在后面:实验目前遇到了一点小瓶颈。 他点开光板,将一张扫描得到的大脑构造图显示出来,他指了指其中高亮的部分,这一块的结构太复杂了,光靠仪器的探测恐怕不能得到什么。 军官脚步停下,看向菲茨杰拉德,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把他的大脑剖开。 是。菲茨杰拉德笃定道,虽然他不明白,上头为什么突然派一个少将过来督察进度,但如果能趁这个机会拿到权限,就再好不过。 军官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扫描图,道:先让我看看样本。 菲茨杰拉德伸出手掌认证,房间打开,军官走进去,看到在床上坐着的削瘦男人。 庄晏看到走进来的人,脸色也变了:柏兰特罗素? 他的目光和柏兰特罗素略一接触,随即身体绷紧,做出警惕的姿态。罗素则稍稍站定,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没说什么,转身退出了房间。 菲茨杰拉德忙跟了上来道:阁下以为呢? 罗素边走边看着前方道:这可不好说,就我所知,芥川博士的观点和你恰恰相反,他认为庄晏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符合所有标准的样本,必须谨慎对待。 菲茨杰拉德咬牙道:可是直到目前也没有什么突破不是吗?到了目前这个地步,一个大胆点的决定,必定能给我们带来新的突破口 你确定一定能带来突破口吗?罗素走进菲茨杰拉德的办公室,转身道,庄晏对于元帅还有着不小的用处,第二集 团军仍然是爱德华王储手里的王牌,庄家更是为周玉臣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物资线。 庄晏只要还活着,就是对这两家的一个牵制,而如果他死了,会对周氏和庄氏造成多大的刺激,谁也不知道。 面对逐渐失望的菲茨杰拉德,罗素挑了挑嘴角,话锋一转,当然,就我个人而言,我倒是更赞同博士你的看法。 菲茨杰拉德眼睛一亮:阁下愿意替我在元帅面前美言几句? 不。除非你有十成把握,否则解剖绝对是元帅眼里的下下策。罗素看着菲茨杰拉德,眯起眼道,不过,如果我们能在元帅知道之前,将这一切完成,想必也能够将功抵过了。 菲茨杰拉德一怔,随即打了个寒噤道:你的意思是? 你意下如何呢?罗素抱着手臂,贴近菲茨杰拉德,如果届时没有交出成果,自然你们前功尽弃,即便最后交出成果了,那也是芥川博士的头等功。你不愿意屈居人下,我也不愿把功劳拱手让给秦松。 何况你知道的,秦松和庄晏相交这么多年,谁能确定他不愿动庄晏仅仅是处于研究的考虑?研究如果失败,他的地位无可动摇,但别的人可就没有这样的特权了。 特权,又是特权,菲茨杰拉德的神色愤恨而贪婪,这样被人踩在脚下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赌这一把,要么做人上人,要么 他看向罗素:如何能保证解剖之后,芥川的人不去告发?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56) 罗素微微笑了:事情,要一步一步来。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一起一伏的呼吸,微弱,但是稳定,仿佛已经持续了很久,剩下的只有黑暗,黑暗,冰冷地挤压着。 白光刺醒了庄晏,又是那个梦。他睁开眼,一个研究员正将仪器的探头对准他的脑部,一个在往他手臂的静脉血管注射药物,一个正在床边记录。 庄晏顺从地任由他们摆弄,眼光扫过那个正在记录的研究员。药物注射完毕,这次的浓度偏高,很快起了效果,就在三个研究员盯着光板上的数据时,庄晏忽然开始挣扎,一只手啪的打在研究员手上,记录光板啪的掉在地上。 庄晏一直被注射肌肉松弛剂,闹不出什么大动静,三两下就被研究员按在床边,他的脸朝下,目光扫过掉在地上的光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 光板很快被研究员捡了起来。 第73章 雪山 凌晨两点,研究所里一片寂静,清洁机器人在走道各处发出轻微的响动。庄晏正在房间里睡觉,忽然门打开,他的眉皱了一下,睁开眼来。 他坐在床上,看着独自走进门来的菲茨杰拉德,后者穿着一件大衣,口罩遮住脸,庄晏皱着眉,却没有太惊讶。 睡得怎么样?我的朋友。菲茨杰拉德摘下口罩,扔在一边。我猜应该不太好吧。虽然这里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但实验体的身份对你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应该难以忍受吧? 其实,与其在这里等到帝国军战败,到时候还要忍受屈辱,不如早做个了断。你说是不是? 我想你的睡眠未必会比我安稳多少吧?互相嘲讽这种事,庄晏就没输过,拍着胸脯跟兰顿保证你能研制出诱导剂,事实上却一无所成,恐怕你忍受屈辱那一天,比我还要早得多? 菲茨杰拉德的笑容随着庄晏的话慢慢收敛,脸色紧绷得犹如石头:这是中村的人告诉你的? 庄晏带着恰到好处的讥讽道:用得着别人告诉我?你的那些所谓的研究,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运作的。你现在恐怕比我还焦灼吧?否则也不会半夜掩人耳目跑到这里。 菲茨杰拉德把拳头捏得死紧,瞪着庄晏,却又呵呵笑了起来,笑意渗人:很好。可惜以你的聪明才智,对你自己的下场也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 他从兜里拿出一管针管,庄晏看了一眼,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然而在这个狭小空旷的实验房里,他无处可逃。菲茨杰拉德道:这是最新型的麻醉药,可以在麻醉的同时保持你的大脑活性,很遗憾,不能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了。 他慢慢逼近扶着床边想要起身反抗的庄晏:今天我已经让人暗中加大了你的松弛剂剂量,你现在站得起来吗?我劝你最好还是躺下来,任由我一点点地切开你的大脑 庄晏被他一把揪住后衣领按在床上,冰凉的针尖已经抵在颈部,庄晏浑身一个激灵,正要凝聚全身的力气挣扎,忽然听见一声闷哼,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庄晏趁机一个翻身摔下了床,坐在地上,看着趴在地上抽搐的菲茨杰拉德,他的手中还紧攥着麻醉剂的针管,而在他身后,另一个人同样轻松捏着一枚针管。 柏兰特罗素一边剥虾菲茨杰拉德的衣服,一边夺过他手里的针管扔给庄晏:针剂已经被我换了,抓紧时间,庄先生。 庄晏扶着床站起来,捋起袖子,将针管内的液体注入手臂,他看了眼菲茨杰拉德:你给他注射了什么? 精神毒素。 菲茨杰拉德四肢僵硬的趴在地上,毒素生效得很快,他瞪大眼睛看着庄晏,嘴里张合了几下,竟然是朝这个方才他要杀死的人说救救我。 很快他被罗素放到了床上,换上庄晏的衣服,随后罗素打开了门,对庄晏道:从现在直到六点都不会有人来查房,现在走在我前面出去,保持平常的步调。 庄晏套上菲茨杰拉德的大衣,戴上口罩,他们的发色都是金色。庄晏顿了一下,罗素吹了声口哨,笑道:紧张了吗庄先生,你脸色有点苍白,不过好像一直都这么苍白。 庄晏看了他一眼:不会比那次被你袭击更紧张。他以不紧不慢地步调先走了出去。 走廊空无一人,罗素施施然跟在他身后,仿佛漫步在自家的后花园里,右耳上的声波屏蔽仪将两人的声音传播范围缩小到周身半米的距离,无法被监控器探测。 若没有我顺水推舟,你们如何能够驳倒兰顿的法案呢?你不会真以为以一个向导的力量,可以抗衡一个首席哨兵吧?不过你的量子兽的确是很特别。 庄晏的确很惊讶,在周玉臣审讯罗素回来后,告诉他罗素的身份并非兰顿的棋子时。他知道局势很复杂,但没想势力交错之下,一桩袭击案的背后竟有两三重内幕。 兰顿的确有派人混入哨向营借机标记他的计划,这件事若败露,会是一桩巨大的丑事,而且影响到他们筹备的法案,所以他派遣了他手下最精锐的哨兵然而却不是完全忠于他的哨兵。 两人走过长廊,尽头的监控室,值班的研究员不知去了哪里,庄晏走到大门前,在罗素的眼神示意下,庄晏抬起头,仍然门上的扫描仪扫描他的瞳孔。 扫描仪的蓝光在他的瞳孔上一闪而过,轻轻的一声咔哒,门开了。 黎明之前,浓稠的黑夜笼罩了这座落在雪山之中的基地,一辆磁悬浮车从唯一的轨道飞来,无需盘查就进入了基地的大门,在中心大楼前停下。 研究中心里,两拨研究员正吵得不可开交,其中一方由一个中年的博士带领着,看到秦松立即迎上来道:秦少将,这简直是忤逆军命!要不是我派人通知你 秦松径直向前走去,没有人敢阻拦,几名研究员心虚道:少将,博士他 秦松刷开了实验室的门,大步过去将躺在床上的人翻过面来,所有跟进来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躺着的尸体,正是被举报擅自进行解剖实验的菲茨杰拉德。 一架机甲正在逐渐远离基地的雪地里奔驰,坐在驾驶舱里看着黑夜里一闪而过的雪色,庄晏蓦然觉得,这一幕像是又回到了八年前。 罗素的声音响起在驾驶舱里:这里被第三集 团军严密监视着,我们只能通过雪林的掩护出去,我会把你送到南部的一个废弃港口,只要等到天亮 罗素的声音忽然停止,机甲一个滑步停在了一小片空地里:看来是来不及了。 机甲转身单膝跪地,驾驶舱门打开,手掌托着庄晏把他放在地上:根据地图上的路线往南边跑,我会尽量拖延。 机甲的腿部弹射一个悬浮舱,舱门打开,载上庄晏,朝着南边弹射出去。 天边传来鹰啸声,白色机甲稍稍歪头,随即抄起腰上配备的链剑,一个纵跃雪花四溅,挡在一架深灰机甲和它所带领的队伍面前。 庄晏手动驾驶着悬浮舱往谷神星的南部飞去,他很快从地图上看到了追击他的红点,这座小小的驾驶舱可比不过基地的巡逻舰,红点显然也监测到了他,正在呈包围之势向他逼近。 庄晏太清楚这座雪山了,即便过去八年,这里的地形也如刀凿斧刻般印在他心里,眼看着红点一个个将他包围,庄晏只犹豫了半秒便调转方向,朝雪山的深处奔去。 他与一艘正对方向的巡逻舰交错而过,随即驾驶悬浮舱一头撞进了雪林之中,那艘巡逻舰调头朝他开了一炮,击中了悬浮舱。 庄晏一瞬间被巨大的震动晃得抓不住控制杆,狠狠撞在舱壁上,悬浮舱带着被击中的尾部,摇摇晃晃地像喝醉酒了一般,贴地滑行了几十米,最后撞在一颗巨大的雪松下,瞬间被沙沙落下的积雪埋住了。 舱门被推开,庄晏滚了出来,趴在地上,这时黑豹忽然出现了,跑到他身边,用头拱着他。庄晏待撞击后的晕眩过去,抬头看到黑豹一双蜜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庄晏愣了:你,他听到它从精神连接传达的想法,挣扎着爬起来,匍匐到黑豹的背上。 黑豹立即飞奔起来,向着不知方向的雪林的深处跑去。 深灰机甲与白色机甲仍在交战,漫天雪尘在黑夜中肆虐,战斗波及到周围,死伤一地。 最终深灰机甲用一把巨大的链爪勾住了白色机甲的左肩,将它的左臂直接撕扯了下来,将白色机甲踩在脚下,同时左手运起粒子炮,对准了驾驶舱。 白色机甲驾驶舱里传来罗素的声音:好了,我输了,甘心被俘。 对待叛徒我们都是就地处决。秦松道,你们约定的地点在哪里? 罗素略显惊讶道:哦,你们还没抓到吗?那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教授啊,看来你回去得好好训练部下了。 你知道拖延时间没有用。秦松将粒子炮稍稍靠近了罗素,这是你捡回一条命的唯一机会,无论你效忠于谁,罗素,我知道你都惜命得很。 我的确如此。 浓重的黑夜的边缘,开始显现出一丝微微的曙光。罗素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微笑道:所以当一场战争打响,我得弄明白,真正的主人是谁。 秦松猛然抬头,在看到迅速亮起的天边和天边乘着光而来的密密麻麻的舰队的同时,通讯仪传来部下惊愕的声音:报告!发现有帝国军潜入,并收到对面的传讯,署名是朱利安王子! 足足一万人的第二集 团军包围了谷神星,朱利安王子坐在母舰的指挥室里,看着下方雪山中的第三集团军基地,在第二集团军将基地的火力彻底覆盖的这一刻,他知道无论战争结束与否,他自己的使命算是结束了。 他打了个哈欠。这位外表清秀孱弱的王子,总是给人性格忧郁和很好掌控的印象,这是为什么兰顿看中他作为傀儡的原因。 路易斯站在一旁,给这位王子端上一杯提神的饮料,朱利安喝了一口道:红茶?这是哥哥的口味吧? 路易斯道:殿下不喜欢喝? 朱利安王子笑道:不,我很喜欢。他问道:周上将呢?我还有些事想和他谈。 路易斯道:上将率领舰队攻下去了。 朱利安这才想到,笑道:哦,对了,我忘了。 刺骨的风,和飞溅的雪粒,庄晏不知道自己被黑豹带去了哪里,但雪林里的温度对他来说太低了,他的四肢渐渐麻木,变得像冰块一样,冷硬且毫无知觉。 不知道追兵是否还跟在后面,为了躲避追踪,庄晏没有带上悬浮舱里的导航仪,只能大概感觉到,黑豹在向着雪山的深处跑。 渐渐地,他发觉黑豹慢了下来,最后,在穿过一小片密林之后,黑豹停在一面高大的石壁面前。 这里的风雪因为石壁的遮挡小了一些,庄晏从雪豹的身上下来,看到四周的地势,不竟感到困惑,黑豹似乎把他带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而且通过精神连接,他隐约感觉到,黑豹是有意把他带来这里的。 你想要表达什么?庄晏和自己的量子兽对视,很多时候,他都觉得黑豹和其他人的量子兽不大一样,量子兽并非没有智力,只不过它们的精神波动是和主人紧紧相连的,而黑豹,却更像一个独立的个体,并且要强大得多。 黑豹蜜金色的眸子静静看着他,走到石壁旁边,爪子扒拉了两下,并用头蹭了蹭。 这面石壁?庄晏伸手摸了过去,把整面石壁都检查了一遍,但没有什么发现,他走到石壁边缘,发现上去是一个山坡。他很快做了决定,绑紧了衣服,手扶在腰侧的枪上,顺着山坡爬了上去,黑豹跟着他跃了上去。 山坡上的风凛冽得使人睁不开眼,庄晏走了一小段路,黑豹忽然停下,紧盯着前方齐人高的雪丛,露出警戒的姿态,庄晏见状立即拔出手枪,顺着风声听去,果然听见些微的异响。 与此同时,就在庄晏驾驶悬浮舱经过的路线上,附近的区域已经布满了佩戴剑戟与绿藤的搜救队。基地已经投降,但第二集 团军上将的护卫队还不能够休息,因为上将的伴侣,那位作为俘虏被送进基地、之后传递出重要情报的教授,现在还在雪山中下落不明。 我发誓,我在导航仪上已经设定好了路线。队伍的最前端,黑与白两架机甲正在飞速往前掠去,白色机甲在公共频道里试图解释,并且我也在路线的中段安插了人手。 公共频道里寂然无声,罗素只好尴尬地闭嘴,这时一名队员报告道:发现了庄先生乘坐的悬浮舱! 黑色机甲立即往报告的坐标掠去,白色机甲紧跟其后,来到悬浮舱坠落的地方,队员将导航仪上交道:配备的武器被拿走了,发现了少许血迹,推测应该是悬浮舱被击中时撞击受了伤,从血量来看伤势不严重。 罗素看着雪松下已经被埋住的悬浮舱,暗骂了一声糟糕道:这里往我设定的路线去不远就是我的人,即便被击中坠落,应该也能够及时救援到,可是我的人只和秦松的部下交了手,却没有接应到庄晏,除非 周玉臣的声音响起:他走了相反的方向。 黑色机甲转身朝着悬浮舱正对的方向,脚下浮空道:以这一点为中心四散排查,即使他有量子兽帮助,应该也去不了太远。 护卫队根据周玉臣的命令,正要调整搜救路线,忽然频道里传来路易斯急促的语调。 阁下!刚刚从基地负责人口里审讯出消息,基地不光在做哨向诱导分化的研究,他们还在进行异兽的驯化!他们在基地东北方的雪山深处建立了一个 而路易斯发过来的坐标,正在方才众人推断的庄晏的去向上! 坐标在光幕上显现的瞬间,黑色机甲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第74章 尾声 庄晏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拨开雪丛。 离雪丛大约二三十米的一小块空地上,一个黑影正趴在地上,不知在啃食着什么,庄晏起初以为是出来觅食的野兽,然而很快他就看清楚了。 那东西有着凹凸坚硬、生着倒刺的披甲,锋利的尾部可以轻易将一架小型机甲腰斩,正在啃食一具新鲜的人类尸体。 异兽! 庄晏那一瞬间心跳停止,他握着手枪的手心渗出了汗,缓慢地往后退,然而就在眼前的雪丛即将合上之时,那只异兽转过了头! 恋耽美 >二见钟情[星际]——Anecdotes(57) 一声几乎刺破耳膜的尖啸,庄晏往后一个踉跄,而那异兽拥有和它身体完全不相符的敏捷,二三十米的距离对它来说不过几步而已。这时黑豹自庄晏身后腾空而起,直接咬住了异兽的脖颈。 异兽被黑豹一口咬住了披甲较脆弱的脖颈,吼叫甩头地发起狂来,给了庄晏一点逃跑的时间。庄晏扭头跌跌撞撞地往山坡下跑去,大脑却闪过许多念头。 没有任何兽潮的迹象,为什么这里会有异兽?这是一只高阶异兽,以黑豹目前的能力还没办法和它抗衡,更重要的是 庄晏直接往后倒滑下了山坡,异兽从来都是成群出现的,有一只出现,就意味着附近还逡巡着更多的异兽。 庄晏艰难地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往前跑,他受过战斗相关的训练,但他受训时毕竟已经成年太久了,身体已经定型,体能无法有再多大的提高。 这时他前方高大的成片的雪松摇晃了一下,落下零零碎碎的雪来,庄晏立即将枪口指向前方,往后退,成片的雪松形成了阴影,而他的眼睛因为过劳以及雪光的反射已经出现了重影,根本看不清阴影是否有东西。 直到一只足足有刚才两倍大的异兽从雪林里钻出来。 庄晏转过身,又有两只异兽从其他两个方向围了过来,他握紧了枪,大脑从未如此快速地运转起来,异兽弱点有眼睛,腹部靠进尾部的地方,这两处太难瞄准,还有口腔 异兽又发出那怪异的、令人晕眩的尖啸,与此同时还有庄晏的枪响 庄晏感到一股大力将自己抛飞出去,落在雪地里,幸好有松软的雪层作缓冲,他吃了几口雪,翻过身,看见的是飞扑过来的异兽巨大狰狞的口。 他用尽平生最大的反应力举枪瞄准了异兽的喉咙,子弹击中了。与此同时,异兽的上半身高高飞起,落在雪地上,喷射出腐蚀性的浆液。 庄晏僵硬了,他看着横在面前的、将异兽一分为二的巨大长刀。 刀身已经满是锈蚀,但仍然看得原本优美的弧形,是根据一种名叫唐刀的古中国武器制造的。 顺着刀往上看,一架红色的、披着锈蚀和积雪的机甲,静静屹立在他面前。 风雪变大了。 周玉臣驾驶着机甲在随风落下雪中飞奔,他心里充盈着一股怒火,从未有过的,令他即将失控的怒火。 看上去他是在气庄晏,气他不顾自己的意见冒然地跑来涉险,其实这怒火的根源是他自己,他保护不好自己的伴侣,他竟然如此无能。 将面前扑来的异兽一劈两半,周玉臣忽然心有灵犀般,黑色机甲一个滑步,朝着一面山坡掠去。 很快视野中出现了那个身影,虽然穿着第三集 团将的制服,但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就在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要放下时,忽然他看到了一抹红色,一架红色的不知名机甲,正站在庄晏的身边,朝他举起了长刀! 周玉臣一个纵跃,机甲拔出链剑,与红色机甲的唐刀猛然撞在了一起! 庄晏刚要自己站起来,确认眼前所见是不是真的,就被巨大兵器交接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响,差点一个腿软又坐了回去。 等到看清眼前景象,他也愣了:等等,你们 可惜风雪太大,他那点筋疲力尽的喊声一下就消散在风里。 红色机甲虽然外表被积雪和锈斑掩盖了,但内部性能却维持得很好,虽然已经是十分老旧的机甲,很久未曾维护过,却被主人强悍且漂亮的战斗技巧弥补了缺憾。然而它对上的却是自己完全无法抗衡的存在。 不要打了庄晏竭力地喊,一张口就喝了满嘴的风,依然无人理会。不过三五个回合,红色机甲便被踩进了雪里。周玉臣的声音从风雪里传来:你是谁?驯兽场的驻军? 驻军个屁!终于,庄晏积攒了半天的力气,一声怒吼道,那是我弟弟! 帝国历627年是被载入史册的一年,在这一年,由帝国元帅兰顿策划并率领的第三集 团军联合联邦军,险些颠覆了整个帝国,但好在星辰似乎还佑护着帝国,这场来势汹汹的反叛,在一年内被击溃并覆灭。 战争很快进入收尾阶段,然而处于帝国运转枢纽的中心的这群人显然还没个休息,尤其是第二集 团母舰上指挥中心的军官们,都还在为战争收尾的一切事宜焦头烂额,忙碌谨慎地工作着。毕竟上将阁下是带头忙碌的那个,而且上将近来的心情实在是不太好。 我的加冕仪式你必须赶到。通讯影像里,爱德华王储悠然自得地品着红茶,对自己的功臣兼死党道,你可是头功,怎么能不露面? 因为事务繁多,这次王储的加冕仪式也充当了庆功仪式的功能。周玉臣坐在办公台后面,埋头对着浮上来的文件飞快地浏览签字,忙得没有闲暇看王储殿下一眼。您知道这样的仪式,看在头功的份上,别让我去对着鲜花和镜头假笑了。 哦。爱德华王储道,那看来我得先去邀请一下庄先生了。 周玉臣停了笔,他知道庄晏同样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他肯定不会拒绝王储:他才和他弟弟久别重逢,还是留给他一点空间吧。 你的口气听起来有点勉强啊。爱德华王储用茶杯遮住八卦的笑容,听说庄先生找回他弟弟之后,就一直呆在休眠舱旁边陪着?连睡觉都是在那里? 周玉臣的眉头抽动了一下:是。看来某人需要我削减一点薪水,才能不那么嘴碎了。 哎,别怪路易斯。王储摇摇手,我只是出于关心,那个男孩叫什么?庄旭,他还在休眠?他不醒来,庄晏就一直陪着? 没错。周玉臣有点叹气,又有点咬牙的意思。 工作结束已经是很晚了,周玉臣没有回他们的卧室,而是去了控制中心的观察室,进门,庄晏果然趴在一个小工作台上睡了,身后是一张折叠床,这些天庄晏就是这么渡过的,在这里一边工作,一边看着休眠舱里的庄旭。 周玉臣站在桌边看了庄晏好了一会儿,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和休眠舱里那个少年的呼吸交相呼应,金发下苍白的皮肤几乎都像是透明的了。 周玉臣俯身要把人抱到床上去睡,庄晏一下惊醒了,他睁开的眼里带着一丝惊喜,但看到周玉臣的时候惊喜又湮灭了。 周玉臣承认自己有点小受伤:看到你的丈夫就这么失望吗? 庄晏揉了揉太阳穴: 这么晚了还不睡?工作不是很累吗? 他这些天也没闲着,一直在带人分析整理从基地获取的研究资料。 这不应该我问你吗?周玉臣道,起先我没有陪着你,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时间,需要个人空间思考,但是现在过去半个月了。 他在庄晏身后,俯身轻轻把人环住,嘴唇抵着这人柔软的金发道:你看,他就在这里,医生说他没事的,你也看过他的身体数据了,他在雪山里被冰封了这么多年,他只是太累了。 你也累了。周玉臣低沉的声音像是最温柔的摇篮曲,别怕了,好吗?说不定今天你回去一晚,明早过来,他就好好地站在这里了。 庄晏蹙着的眉头松了一下,他的确,舍不得离开一分一秒,就好像一个凭空获得巨大财宝的人,守在财宝的旁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这一切不过是一个梦。 周玉臣的唇落下,吻了吻庄晏的耳朵,庄晏眨了眨眼,绷着的那根弦松了,突然间感到一阵阵疲乏。 他看向周玉臣,反省到自己这些天实在冷落了对方了,周玉臣转到他面前,鼻梁蹭了蹭他的鼻梁,庄晏摸了摸他的脸,两人的唇碰到了一起,总算有了这些天的第一个吻。 这个吻没有什么情色意味,却很温柔缠绵。就在他们两人搭着彼此的腰,在这个长吻中逐渐放松下来时。 休眠舱上的小绿灯忽然一闪一闪,透明的舱门里,少年睁开了眼。 庄旭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庄晏被抱在一个陌生的俊美男人怀里忘情拥吻。 他的眼睛慢慢睁大,露出震惊的神色。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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