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寡母:种田发家养包子》 第一章 憋屈的死而复生 陈瑜是被哭声吵醒的,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不能,更别说出声了,还有充斥到鼻腔里的怪味,应该是焚烧纸钱的味道,这让她神经绷得紧紧的。 “胡大夫,人如何了?” “大爷,只怕不成了,准备后事吧。”苍老的声音略顿了一下:“老朽无能,告辞。” 顿时低低的哭声又响起来了,陈瑜有些懵,她觉得这像是梦魇,没有任何画面,只有声音。 “哭哭哭!哭什么哭!真是够能添乱的,父亲刚入土为安,她就死了,要死也早一天死,还省的麻烦了呢!一个妾室,真以为有脸面?”尖利的女声喝骂之后,陈瑜觉得房间里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啪!啪!”两声极响的声音之后,尖叫声像是能掀了房顶一般:“乔文!你敢打我?!” “对!打的就是你!出嫁女再敢放肆,休怪我下手无情!父亲已经下葬,你滚出去!”低沉、沙哑却也透着稚嫩声音就像是阀门一般,瞬间打开了陈瑜脑海里的某个开关,无数画面出现,让她措手不及也应接不暇。 外面的声音又诡异的消失了,陈瑜被脑海里这些称之为记忆的画面惊得亡魂皆冒,不对,自己本就是亡魂,只是如今被拘在了一个叫陈若瑜的妇人身体了,那些记忆也不是自己的,是这副身体陈若瑜的。 一字之差,陈瑜都没工夫感慨这种事情是何其荒唐,那些记忆强迫的在给她洗脑,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消停下来了,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中年妇人,那妇人两眼无神,喃喃自语:“对不住文儿兄妹几个啊……。”复读机一样,陈瑜被动的只能看着这诡异的画面。 打破这一切的是一个稚嫩的声音:“哥,娘流泪了。” 这声音传到耳中,那妇人突然发疯了一般在陈瑜的脑海里横冲直撞:“妞妞,妞妞啊,我的妞妞啊。” 陈瑜快被逼疯了,猛地睁开了眼睛。 许是她这个样子很吓人,她还没等看清楚眼前的人呢,就又是一声尖叫:“二哥!娘没死!” 这声音丝毫不比前一个男声弱,但那语调里的既惊又喜还带着的几分惶恐,足以让陈瑜把前后两个男孩的声音分别开了。 有人跳上床扶着陈瑜起来。 有人抓住了陈瑜的手。 陈瑜的眼睛是有短暂的失明的,慢慢的能看到了些模糊的影子,等她彻底看到眼前的景象的时候,复杂的心情比这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自己三米开外,站着一个发面馒头似的青年男人,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脑子里自动补充了这个人的信息,跟原主同岁的继子乔洪,官居从五品大理寺寺正,在他旁边站着的年轻妇人,一张脸肿的和猪头差不多了,是继女乔月娥,这是乔定洲先头妻子留下的两个孩子。 二十七岁?陈瑜想到脑海里那个中年妇人都有些不敢相信,那妇人看上去不说四十出头也差不多了。 再往近处看,像是老母鸡护在自己面前的单薄身影,心里顿时就揪着疼了起来,就算是只是一个背影她都知道这是儿子乔文,感情不受陈瑜控制,抬起手伸出去想要抓住那少年的衣襟。 “二哥,娘叫你。”稚嫩的声音让少年立刻回头,伸手握住了陈瑜的手,眼底通红含着泪,声音颤抖:“娘,文儿在,文儿在。” 陈瑜点了点头,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控制不住这种情感,也没办法控制,那种终于又见到了亲人的感情丰沛到让她都动容,也控制着她的身体和思维。 “二哥,你照看娘和妞妞,我去请胡大夫。”乔斌拉过来床上的被褥围在陈瑜的身后跳下床,撒腿就往外跑去。 陈瑜被动的伸出手,乔文立刻跪下来抬头望着她,扶着她的手盖在脸上,陈瑜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我儿,不哭。” 乔文咬着唇用力点头:“娘,我不哭!” 嘴上这么说,那眼泪却顺着眼角往下掉,陈瑜只觉得心都碎了那般疼。 “娘喝一口水吧。”小小的手捧着半碗水走过来,努力的递给坐在床上的陈瑜,那小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乔文接过来水碗送到陈瑜嘴边:“娘,喝水。” 陈瑜嗓子干疼,抬起手接过来水碗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管滚过,终于好受一些了,抬头看着站在三米开外的乔洪兄妹俩。 显然,和原主亲生的三个孩子相比,乔洪兄妹俩的表情可就精彩了,一个呆若木鸡,一个满脸惊恐,她就那么目光平静的看着乔洪,直到乔洪脸色苍白的拂袖而去,乔月娥也撒腿跑了出去才松了口气。 她现在完全控制不住这副身体的动作,更控制不住这副身体的感情,原主的执念占据着主导,而她偏偏就这么活过来了。 她解释不了这一切,别说是她,怕是最牛的专家对这种现象也绝对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 “大郎,你是娘的长子,长子为帅,弟弟妹妹都得你照应着,可明白?”陈瑜一开口,只觉得自己是最憋屈的人,这话不是她想说的,到了嘴边就是这样的了,不受自己控制的恐惧感压过了离奇的死而复生带来的惊恐。 掌控不了主动权的陈瑜慢慢的适应着陌生的身体,乔文抹了一把脸,回头把妹妹抱到了床边:“娘,儿子明白。” “你父……。”陈瑜直接咬住了舌尖,硬是把这话给咽回去了,虽然自己算是入侵者,但睁开眼睛看着一切的是自己,她想要抢回来主动权,当然,如果抢不到主动权也希望逼着对方把身体抢回去,反正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乔文哪里知道眼前的母亲换了芯子?只当是母亲说不下去,抱紧了张开双手想要娘的妹妹,轻声说:“族人帮衬,族长和二叔也尽力,事情都办得妥帖,母亲安心养身子,守灵的事情乔洪若不做,儿去做,定不会让人耻笑了去。” 陈瑜点了点头,抬起手看着眼里都是渴望的小妞妞,轻声:“来,到娘这里。” 乔文急忙把妞妞抱过来放在陈瑜身边,小声对妹妹说:“娘累的很,你乖乖坐在这里,哥去给娘做饭。” 妞妞立刻抓着陈瑜的手用力点头:“妞妞不闹,妞妞听话。” 陈瑜就又止不住想哭了,正努力克制这种情绪,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二门外停了下来,隔着门传来了成年男人沙哑的声音:“嫂夫人,兄长遗命,开祠堂,让定芳代兄休妻。” 第二章 代兄休妻 代兄休妻? 陈瑜脑子翁一下就空白了,这短暂的空白给了陈瑜时间思考。 综合那些接收来的记忆,显然这是最好的生路。 且不说为什么乔定洲活着的时候不准继室的两个儿子科举,就说乔洪和乔月娥的身份要想灭了这一支都不难。 而原主的死也是乔洪的手笔,能出手一次,若不避开的话,以后就会有无数次。 没有死过一次的人是无法体会陈瑜现在的心情的,她想活,拼尽一切都想活。 乔文惊恐的看着陈瑜,陈瑜镇定的很:“请他们进来吧。” “是。”乔文去开了门:“我娘身体不便,族长和二叔进来说话吧。” 陈瑜看到走进来的几个人,最前面是须发皆白的族长乔福寿,旁边跟着的五十开外的乔定芳,至于后面的那些族老倒是没什么记忆,显然原主只是个安分的后宅妇道人家。 乔文搬来凳子:“三爷爷,您坐。” 乔福寿在老一辈中排行老三,所以乔文这么叫他,听到乔文的话乔福寿摇头:“不必忙了,让你二叔说吧。” 说着,还冷冷的扫了一眼乔定芳。 乔定芳进门就先看了眼陈瑜,然后低下头:“嫂夫人,这是兄长的遗命,定芳不敢违背。” “二叔,您这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谁的主意?要置我母亲于何地?要置我等乔家子孙于何地?”乔文脸色涨红:“父亲一直都敬重母亲,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乔定芳没法应答乔文的质问,只重复了一句:“请嫂夫人移步去祠堂。” 乔文还要说话,陈瑜沉声:“好,二叔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大郎,送客。” 至于跟进来的族长和那些族老,陈瑜没工夫搭理,也无需搭理,趁着这会儿有了主动权,她要做的事情多着呢。 乔文见母亲出声,不敢忤逆,只是那握成拳头的手,骨节都在咯吱咯吱响,他心里揣测乔氏与乔洪一伙的,是想要逼死他们这一支。 人送走,乔文急忙进屋:“娘,您真要去祠堂?” “不必担心,若没有你父安排,他们也不会走这一遭,去把家里账本拿过来吧。”陈瑜看着面前这个才十二岁的小少年,轻轻叹了口气:“大郎,你忘记娘刚才交代了?你是长子,需稳住才可。” “我陪着娘去。”乔文脸色慢慢的苍白下去了。 陈瑜点头:“这是大事,我们都去。” 话音落下,妞妞端着一碗凉到凝固的粥费劲的走进来,陈瑜望着才五岁的孩子,心里真的难受了,这种感情现在是属于他自己的,原主自从听到了乔定芳的话就消失了一般。 “娘一定饿了。”妞妞端着粥过来,小小的人儿捧着粥,明亮的大眼睛望着陈瑜。 陈瑜接过来粥碗,勾起嘴角笑了:“妞妞真懂事。” 妞妞爬上床,坐在陈瑜身边,小手捏着陈瑜的衣襟。 孩子是吓坏了,陈瑜慢慢的喝着碗里的凉粥,说是粥,不过就是用几粒米熬出来的米汤罢了。 乔文拿来了账本。 陈瑜放下粥碗接过来账目,一页一页翻看到最后心口都堵得慌了,穷到这程度的大户人家真是一言难尽。 这些账目记忆里也有,不过没有看到实物具体,把账本放在一旁,问乔文:“乔洪要的钥匙是怎么回事?大郎可听你父提起过?” 乔文摇头:“娘,书房从来就没有锁,哪里会有钥匙?父亲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今日下葬,昨日乔洪才归,只怕是回来找东西的。” 呵,当然是找东西的,不然原主怎么会死?不过这会儿说这些没用。 “胡大夫您慢点儿。”乔斌的声音传进来,嘴上说着慢点,他却是跌跌撞撞的奔进屋来,第一眼就看向了床铺,见母亲好端端的坐着,才算稳住了心神,回头迎胡大夫进门。 胡大夫起初还不信,等他看到了坐在床上的陈瑜才变了脸色,明明不行的人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就连他也有些心肝颤啊,毕竟亲自诊过脉,凭他五十多年的经验,这人是万万没有活过来的道理。 心里百转千回,人却没耽搁来到了床边,乔斌搬来凳子,胡大夫坐下的时候说了句:“夫人莫怪,胡某医术不精,刚刚怕是误诊了。” “无妨。”陈瑜伸过去手腕,哪里是人家医术不精,明明是自己来路不正,据说中医医术高超的人,可是能从脉象上看出许多最先进的仪器都看不出的东西,比如说民间就有‘外科病’的说法。 胡大夫仔细的诊脉,又连声告罪的检查了舌相,摇头晃脑了半天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真是怪哉啊。” 陈瑜心就一沉,抬起手压了压眼角:“我也觉得奇怪,明明都爬上了奈何桥,却被我家老爷一脚给踹了回来,我……。”编不下去就掉几滴眼泪圆场。 听到这话,胡大夫叹息一声:“乔老爷与夫人感情甚笃,可终究是留下这些孩儿们更是揪心,您放宽心的将养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虚弱了些。” 陈瑜道谢。 胡大夫叫了乔文出去拿方子,陈瑜看了眼乔文,乔文点头。 等胡大夫和乔文去了外间,陈瑜才有工夫看紧挨着坐在自己另一侧的乔斌。 俗话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陈瑜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立刻在心里压低声音对那不安分的灵魂说道:“你别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听我的,给你的儿女搏一条活路,不然你自己折腾!” 果然有效,掌控权又落到了陈瑜的手中。 “小郎,娘有几句话交代你。” “娘,您说。”乔斌笑眯眯的看着陈瑜,那眼底青了一片,身量更是单薄。 陈瑜叹息一声,古代的丧葬规矩太多,别的不说,停灵四十九天对这些活着的人真是绝对的考验,就算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是熬不住的,更何况乔斌才十岁,在自己世界里,还是个撒娇的熊孩子。 “你父留下了遗命给你二叔,让他请族长开祠堂,代兄休妻。” 陈瑜话音未落,乔斌蹭一下就站起来,脸色涨红也控制不住声调:“母亲!这绝无可能!” “坐下!”陈瑜沉了脸。 乔斌不敢忤逆,但却没坐下,而是跪在了床前,抬头看着陈瑜:“娘,父亲一直以来对娘都很敬重,娘又不曾亏待乔洪和乔月娥,哪怕是亲娘也未必有您做得更好,父亲就算糊涂了,也不可能会休妻,一定是乔洪那下作东西捣鬼,娘,儿去问问行吗?”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既是你父的遗愿,你们做儿女的不可反对,你素来聪慧,怎么还想不通了呢?” 不管乔斌已经红了的眼眶,看乔文已经进门了,抬起手理了理鬓角:“走吧,我们去祠堂。” 第三章 为何要弑母 乔家从乔定洲往上数三代都是庄户人家,但高祖那一辈却是当官的,据说曾是二品大员,但中间经历了改朝换代,乔氏子孙就都隐居在了山野,才有了乔家村。 接下来却一代比一代平庸,虽秉承着诗书传家远,耕读继世长的家规,但族人们慢慢的就只知道耕读了。 以至于到了乔定洲这一代,乔定洲二十四岁中两榜进士后,那些读了不少书,却又科举无望的人开始做生意,只是乔家这一族的运气似乎都给了乔定洲,除了衣食不缺之外也没什么大的起色。 不过,乔家到底是出了当官的人,就算是乔定洲早早致仕,可乔洪还在官场,所以乔定芳在族中的威望不低。 乔家祠堂设在乔家村正中间,比谁家的宅子都气派。 陈瑜站在祠堂门口,轻轻地抽了口气,她不是不懂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作为古代的女人,特别是原主这种本身就是继室的妇道人家,被休简直是奇耻大辱,有那么一丁点儿想不开,必死无疑。 但,陈瑜不会死,不但不会死,还要活的更好,既然开祠堂,代兄休妻,她完全愿意替原主出一口恶气,有了这个底气她寻个机会得和原主好好谈谈才行。 “娘,有儿子在。”乔文立刻说,生怕陈瑜受不住这些。 陈瑜摇头:“你也听着,大郎,到最后你会巴不得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乔文默不作声,抱着妞妞跟在陈瑜身后,乔斌小脸凝重的扶着陈瑜往祠堂里走去。 青石板的地面透着凉气,二月的天乍暖还寒,太阳孱弱无力的挂在天边,随时都可能一骨碌就掉下去了,这日暮黄昏的景致啊,真挺符合眼前的情形的。 陈瑜迈步进了祠堂,一步一步往开着门的正堂走去。 正堂里供奉的是乔家的列祖列宗,在最下面第一排新添了乔定洲的牌位。 乔洪立在最末,阴狠的盯着走进来的人,在最前头则是族长乔福寿和乔定芳,余下的几位族老陪在两侧。 乔定芳是看着陈瑜娘几个一步步走进来的,心里很不好受,可也没办法,长兄如父,临别托付他不得不照做,尽管明知道对不起这一支的人。 迈过高大的门槛,陈瑜走到了这些人面前,目光平静的看了乔定芳一眼,这才微微颔首:“列祖列宗在上,媳妇乔陈氏来给列祖列宗请安了。” 身为族长,乔福寿此时心里十分的气愤,按理说乔定洲不会做下这糊涂事,可那休书却是他刚过目的了,至于乔定芳,他没法责怪,心里却终究不舒服。 “赐座。”乔福寿开口。 旁边有人搬来了一把椅子,就放在了正中间的位置。 陈瑜谢过之后就坐下了。 “二叔,老爷的遗愿给您添了为难,请吧。”陈瑜面色沉静,不悲不喜,倒也自带一身气度。 乔定芳眼圈一热,撩起袍子直接给陈瑜跪下了。 陈瑜一惊,却听乔定芳开口:“嫂嫂千万别动,定芳该跪,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定芳不敢忤逆长兄,却也对不住嫂嫂。” “说吧,既是老爷安排的,身为他的妻,我没有不从之理。”陈瑜没动,垂下眼睑敛去所有情绪。 陈瑜没动,后面乔文兄妹三人却是给乔定芳跪下了。 乔定芳有些颤抖的打开了休书,声音悲切。 “吾妻瑜儿: 遥想当年你初入乔家,豆蔻芳华之龄,肩负继母之责,长子乔洪和月娥亏瑜儿照应,得以有如今这般光景,只是为夫愧对文儿三兄妹的地方太多。 如今,大行之日不远,为夫思量良久,心中大苦,又因无力支撑,不得不做出如此决定。 陈氏若瑜,恪守本分,为妻之道堪称楷模,奈何夫妻缘浅,今生就此别过,一并陈氏所出之子女,皆剔除乔氏族谱,不准守孝。 乔文,当为长子,需孝顺母亲,照顾兄妹,为父当年不准你入仕,实则目光短浅,害你终身,悔之晚矣。 小子乔斌年纪尚幼,颇有才智,若能让其读书,可入仕。 你兄弟二人切记身为人子,孝道为先,要敬重母亲,疼爱幼妹。 为夫再次顿首,请吾妻切莫伤身、伤心。 宅屋并田地定芳作价收回,吾妻处理这些杂事之后,带儿女速速离去,切莫留恋。 外债之数,交代定芳,由乔洪一力承担。 你我夫妻一场,如今阴阳两隔,留下放妻书,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落款:罪夫乔定洲。 陈瑜落泪了,她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原主。 这放妻书份量太重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全篇没有一字不满,又殷切叮嘱儿女,只可惜,若不是有死而复生的异世灵魂,这寡妇幼子下场定然凄惨。 祠堂之中,落针可闻。 读完了放妻书,乔定芳抬起头眼圈泛红:“恩嫂,您还有什么要求,一并交代定芳。” 陈瑜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起身过去亲手扶着乔定芳站起来:“二叔不要如此,老爷的心思我清楚的很,他从来都是通透的人。” 说到这里,陈瑜顿住了,心里两个灵魂在对峙,属于原主的意愿想要就此作罢,但陈瑜却不能答应。 乔定洲都能看透的事情,陈瑜也能,分明是看准了乔洪心思歹毒,又知道这一支根本斗不过乔洪,他才会如此安排。 可单凭放妻书,就真能让乔洪收手?乔洪拿不到想要的东西,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而她要做的就是让乔洪绝了这个念头! “娘啊。”乔文先受不住了,奔过来扶着陈瑜,乔斌就紧紧地握着妹妹的手,咬着下唇怒视着乔洪。 “族长,各位族老,今日我有几句话要问问乔洪。”陈瑜开口了,这就是她的选择。 乔洪本就气得七窍生烟,果然啊!老东西还是偏向这一房啊!他千算万算就没算到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而他,又怎么会让那么重要的东西流落在外? 身在官场,最明白什么叫能屈能伸,乔洪迈步过来,撩起袍子双膝跪地:“母亲,儿不允,儿蒙母亲疼爱抚养多年,定要赡养母亲才不愧对您的养育之恩。” 陈瑜挑眉,垂眸看着跪的笔直的乔洪,心里冷笑连连。 “定芳,这件事……。”乔福寿心里赞同乔洪的做法,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陈氏并没有错,乔定洲刚刚下葬,她却要被休,说出去乔氏都丢不起这样的脸啊。 “乔洪,你如此孝顺吗?那母亲问你一句,你为何要弑母?可知道我朝素来以贤孝治天下,这事若传扬出去,你该如何自处呢?”陈瑜居高临下的看着乔洪,眼神冷如寒冰。 犹如晴天霹雳,在场的人除了陈瑜和乔洪之外,所有的人都傻了……。 第四章 前程富贵都想要 乔洪弑母?这母当然不可能是生母焦氏。 陈瑜见乔洪有些错愕,知道他没想到自己会问出口。 也是啊,若不是自己穿到原主身体里,原主哪里还有机会问出这样的话呢? 如今自己问了,乔洪答不上来,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我与你辈分上算是母子,你不是三岁小儿,我亦不是老糊涂虫,养老这话不要说了,就算是被休下堂,这乔家的账目我也要和你交割清楚。”陈瑜说罢,看了眼乔文。 乔文立刻把账目递过来。 “八年前,老爷致仕回乡,京中四进宅院留给你居住,这房契却在我手里。” “八年来,你林林总总从家里拿走银两七百三十五两。” “你父病榻缠绵三年零四个月,书信写了多少封给你,你为何不回?” “不回倒也可推脱公务繁忙,那周氏也不到床前尽孝?银两也无一分一文,你凭什么说孝道?” 乔洪猛地站起身:“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了?晚了。 陈瑜叹了口气:“算账,也在族长和族老面前交代清楚一些,就算是下堂,我还有儿女,他们不背任何污名!” “母亲,你是被父亲气糊涂了,有些误会咱们回家慢慢说,儿子一定解释清楚明白,可好?”乔洪软了态度,伸手要扶陈瑜。 乔秩文几步就冲过来了,挡住了乔洪,眼神不善。 被乔洪弑母的惊雷劈的外焦里嫩的一众人也终于缓过来了,乔定芳率先开口:“恩嫂,乔洪真做了这样的事情?” 恩嫂?已经被休下堂了,这恩字倒也受得起了。 陈瑜长叹一声:“昨夜寅时末,乔洪来我房间逼要书房钥匙,老爷的书房从来没有不可见人之物,所以并不曾有锁,我哪里来钥匙给他?与他说了不信,竟要翻我床榻,我怎能容他?虽说名份上我们是母子,可终究年龄相同,我是寡母,不得不防,却不想……。” “恩嫂,此事事关重大,若你所言是真,我乔氏一族危矣。”乔定芳着急了,是真着急了。 陈瑜当然知道,弑母之人,必死无疑,连带着乔氏一族都会深受其害,毕竟这是古代,人们十分重视所谓的家族,一荣俱荣,一损自然俱损。 “他用桑皮纸喷了酒水糊住了我的口鼻,我本想挣扎,奈何为老爷守灵耗尽了我的力气,又因他速度极快,糊了几张纸我不知,人就昏死过去了。二叔,时至今日,我若不说,纵然老爷有心给我们孤儿寡母一条活路,乔洪都不会给的。” 陈瑜声泪俱下,那边乔文已经直接把乔洪的脖子捏住了:“你!你该死!今日我乔文为母报仇,与旁人无关,乔洪你纳命来!” “信口……胡……言!我、我乃朝廷命官!”乔洪两只手扒着乔文的手臂,费劲的出言警告,想要站起来都不能,别看乔文才十二岁,拼了命也够跪在地上的乔洪受得了。 乔福寿和几个族老急忙扑过来想要拉开两个人,闹出人命来可就真完了。 “都给我捆了!”乔月娥带着家丁冲进来,见到这幅景象发号施令:“救我长兄!” 乔定芳没动,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陈瑜。 陈瑜也没动,看着乔洪被乔月娥带来的家丁抢了过去,族长和族老护住了乔文兄妹三人,松了口气。 族老都一把年纪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不过乔福寿到底是个精明的,吩咐人赶紧关了祠堂大门。 幸好是黄昏时分,族中的人也被乔定洲的丧事折腾乏了,外面并没有人看热闹,不然的话,就是想遮掩一二都难。 “陈若瑜!你个不要脸的贱妇!纵子行凶决不轻饶,我这就派人去官府报案,欲打杀朝廷命官,你们都逃不掉!”乔月娥看着险些被捏死的乔洪,气得浑身颤抖,再也不顾什么脸面不脸面了,指着陈瑜破口大骂。 陈瑜不慌不忙的反问:“你问问乔洪,敢报官吗?” “如何不敢?我这就派人,来人啊……。”乔月娥的手被乔洪用力抓到了,后面的话就憋回去了,不敢相信的看着乔洪。 缓过来的乔洪揉了揉脖子:“母亲,月娥是无心之过,只是护兄心切,有族长和各位族老在,何须惊动外人呢。” 不敢报官。 乔定芳已经信了陈瑜的话,也真正明白了长兄为了要休妻,这样的继子继女,哪里有孤儿寡母的活路啊。 “我虽是继室,却是三媒六证嫁给夫君的妻,月娥喝骂我贫贱,以妾的称谓羞辱我,可曾记得我过门的时候,你已十四岁知事的年纪了,你父致仕前送你出嫁,家中备下二十六台陪嫁是如何来的?你生母可曾为你留下过嫁妆?”陈瑜冷冷的笑了:“我夫早就预料到今日了啊。” 要不是乔文早就得了母亲的交代,这会儿都会跟着乔洪拼命,他也终于明白了母亲为何会说自己会巴不得离这些人远远的。 如今,他就是这么想的,离开乔家庄,离开这一切,除族怕什么?他另立一族未尝不可! “那是我父给我的!”乔月娥脸色涨红。 陈瑜反唇相讥:“男主外,女主内,后宅事务是我掌管的。” “恩嫂,定芳的脸面够不够大?能不能容我说一句?”乔定芳心都在滴血,为了大哥血脉,为了乔氏一族,他没办法了,厚着脸皮开口。 陈瑜侧身:“二叔尽可说,我既然在这里说出来,就是要当着乔氏列祖列宗的面,当着我夫君的面,也是当着族长和族老的面要一个公道,若这里没有公道,我便不接这放妻书,以寡母的身份去吏部讨个说法倒也豁得出去!” 乔洪腿都软了,乔月娥嫁得好,公公更是京兆府尹,这会儿自然知道了其中利害,一时也没了主意。 乔定芳走到陈瑜面前直接跪倒在地:“恩嫂,求您高抬贵手放洪儿一命吧。” 乔福寿也急忙跪下,族老更不用说呼啦啦跪倒一片。 陈瑜却转身不受这些人跪拜,来到了乔定洲的牌位前跪坐在地,悲悲切切的开口:“夫君啊,你尸骨未寒,为妻却险些命丧长子乔洪之手,如今阖族都让为妻放过乔洪,可谁又能放过为妻和我们的儿女啊。” “你看的通透,一纸休书给孤儿寡母活路,可乔洪并乔月娥手可遮天,为妻和我们的儿女又哪里有活路可走啊。” 乔定芳跪爬几步:“恩嫂,定芳用性命担保,若乔洪还敢放肆,阖族都会作为证人,去吏部大义灭亲。” 那边儿,乔福寿回头咬牙切齿:“不肖子孙!还不跪下!” 乔洪这会儿都蒙了,他是当官,可从五品的官在京城多如狗!算个什么?也就在这乡野之地吓唬吓唬人罢了,要真是被陈氏告到吏部去,别说前途尽毁,就是项上人头也会落地。 可若服软,那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没了,他不甘心啊。 怎么办?乔洪心中顿时乱成一团了,前程和富贵他都想要啊……。 第五章 要的就是这句话 都这种局面了,乔洪竟然还在犹豫,显然是那钥匙对他太重要了。 至于为什么,应该是财宝动人心了,陈瑜觉得这实在是荒唐,若有钱,这一家子又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不是钱财,那就是重宝?就算自己新来的人生地不熟,可陈若瑜的记忆里却怎么都没有任何端倪啊。 “我父已经休妻了。”乔洪慢慢的平静下来,这会儿也的确冷静了,踱步来到了陈瑜对面,隔着跪在地上的一众族老,说道:“念在你多年来抚养之恩,我不会追究你构陷朝廷命官之责,如今我是我父这一脉唯一的儿子,他不在,乔家则是我做主的。” 陈瑜淡漠的看着乔洪,心里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真告官吗? 且不说自己不会那么做,就真那么做了,证据呢?单凭自己一张嘴是不够的,从古至今,官家办案都是要证据,乔洪在大理寺供职,接触的都是各种案子应该是很有经验,所以不可能留下证据。 再说,谁知道如今官场是怎么样?再来一个官官相护,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世人从来都对继母这两个字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她陷害朝廷命官的帽子一定会被扣得死死的。 这条路,她不走,至于乔洪,她也不能放过! 想到这里,长叹一声:“既然如此,就算是我有心放他一马都不成了,诸位也不用求情,我这就进京。” 陈瑜撂下这句话,直接就把乔定洲的牌位抱在怀里迈步往外就走。 乔洪脸色一沉,刚要说话,乔定芳已经走过来扬起手照着乔洪的脸恶狠狠的就是一下,抽的乔洪那肥硕的脸蛋子都颤了颤。 “逆子!是不是也要给我按一个殴打朝廷命官的罪名?这是乔家,列祖列宗看着呢!枉你读了圣贤书,又给天家当差!跪下!” 乔洪还想硬气,陈瑜已经带着一众儿女走到了祠堂门口,若不是祠堂的门关上了,可能这会儿都出去了。 “族长,请放我们母子离去,吏部回来后,我儿自会送老爷灵位回乔氏祠堂。”陈瑜的话,就像是催命符一样。 乔洪终究是跪下了,低着头:“乔氏待我如此凉薄啊,一个孝字压在身上,不跪又能如何?” “长兄。”乔月娥过来要扶着乔洪,眼泪也掉下来了。 乔定芳冷哼一声:“出嫁的女儿也敢进祠堂?还不给我出去!” “二叔。”乔月娥脸色铁青:“你们如此逼迫我长兄,意欲何为?” “月娥,去外面等我。”乔洪发话了。 乔月娥咬牙切齿的一转身出去了,门口那些家丁立刻护着乔月娥到了外面,并且以合围的架势拦住陈瑜母子众人。 “定州媳妇儿啊。”乔福寿走过来,垂着头:“高抬贵手吧,定州的放妻书写的清楚明白,作为一族之长对你有愧,是我乔家对不起你了,这样,让乔洪出二百两银子给你们安家如何?” 陈瑜眼泪落下:“可怜我夫缠绵病榻三年之久,如今故去又不肯让我儿守孝,一想到他孤零零的在地底下,我这心……。” 乔定芳急忙过来:“恩嫂放心,乔洪身为人子,守灵必须他来,我朝有三年丁忧之期,兄长定不会孤单,再者我另有抚恤送上,恩嫂还有何忧虑,尽可详说。” 要的就是这句话! 陈瑜见好就收,抬头含泪哽咽:“二叔,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吗?” “恩嫂,走吧。”乔定芳还能说什么?不走就是等死,看看乔洪和乔月娥耀武扬威的架势!再看乔文兄妹,他都想说兄长糊涂,怎么就不让乔文兄弟入仕?如此势单力薄不跑还有什么办法? 陈瑜双手把牌位递到乔定芳手中:“如此,我们母子走就是了。” “定州媳妇稍等片刻。”乔福寿走到旁边,刷刷点点写下文书,盖了族长印信,又让族老都盖了印信后,捧着文书过来递给了乔文:“乔家余下的事情再不需你们分心,切记收好文书,不管以后你们落在何处生根,也绝无低人一等的必要,他日若遇到难处,只要有我乔福寿在,势必会倾尽全力助你们。” “多谢叔公。”乔文含泪接下。 乔福寿叹息一声:“去吧,回家收拾整理,我等送你们平安离开。” 陈瑜这次是真回去了,妞妞牵着她的手,小小的手热乎乎的。 乔文看陈瑜站在了院子里,急忙过来:“娘,我去做饭,您先缓一缓,歇一歇,就是走咱们也得吃饱了。” “去吧。”陈瑜也的确累的很,不管院子里守着书房的家丁,乔洪和乔月娥势在必得。只是她就纳闷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原主真的是一点儿线索也没给。 “你们父亲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看来我们要连夜离开,家中的任何东西都无需留恋,只收拾了自己随身的衣物就好,小郎,你哥的衣物也去收拾妥当了。”陈瑜让乔斌去收拾,自己则看了一圈屋子里的摆设,目光落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打开柜子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妞妞在旁边帮着收拾:“娘,乔洪会给我们银子吗?” 陈瑜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头看着妞妞,这样的话从一个五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她终于明白什么叫穷人家儿女早当家了。 “娘,他不给咱们也走,只要娘好好的就成。”妞妞站起身,过来抱着陈瑜的腿,小小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带着哭腔:“妞妞不能没有娘啊。” 陈瑜蹲下来,把妞妞抱在怀里:“放心,娘答应妞妞,就算没银子,我们也一样活的好好的。” 穷家破业,除了换洗衣物也就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了,陈瑜原本还想着能翻腾出点儿好东西的想法也落空了,至于去哪里,陈瑜很茫然,原主的记忆里除了京城也就这乔家村了,唉,被动啊。 乔定芳来的很快,陈瑜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乔月娥竟也跟着一起来了,为了防备自己,乔洪和乔月娥兄妹俩是真豁出去脸皮了! “恩嫂,这是乔洪出的二百两银子的银票,这是我们合族送给恩嫂一家的一些散碎银子,您千万收好。”乔定芳打开布包,里面只放了几块散碎的银子和两张折叠的银票,捧着送到了陈瑜面前,抬头目光湛湛的望着她。 乔月娥冷哼一声,看了眼地上摆放着的几个包袱,眯起了眼睛,那架势恨不得要给包袱盯出来窟窿似的。 陈瑜接过来布包,轻声道谢:“多谢二叔了。” “恩嫂,对不住了。”乔定芳的手在布包上点了点。 陈瑜微微挑眉,抬头看乔定芳望着自己,这眼神儿,戏很多啊……。 第六章 事莫要做绝了 陈瑜眼角余光看了眼乔月娥,又垂下头把布包收了起来,叹息一声接过来:“惭愧啊。” “恩嫂,惭愧的是乔家,是定芳。”乔定芳收回手站在旁边:“恩嫂收好放妻书,另外书房的那些书是兄长心爱之物,您可愿意带走一些?” 陈瑜有些纳闷,提到了书房,她不得不慎重考虑。 “若不想带走也无妨,小郎想要读书再置办就是了。”乔定芳又说。 显然,这是让陈瑜放弃书房里的东西,想想也是,乔月娥和乔洪派人守着书房,自己这个时候想要进去势必会激化矛盾,不管是自己还是乔洪,逼得紧了都会拿出来鱼死网破的架势。 她不想走不了,自然要放弃一些东西,再说了,不管是重宝还是钱财,她只要平安活下来,都可以赚回来的。 “留在族里,也给孩子们留点儿念想吧。”陈瑜说。 乔定芳暗暗点头,睨了一眼松了口气的乔月娥,心里是又憎恨他们三分,为了保住乔洪的官位,乔氏一族算是搭上了所有人的脸面。 乔文做好了饭送到屋里,看到乔定芳在,出声:“二叔一起用饭吗?” “不了,你们吃,我去外间。”乔定芳去了外间。 乔家日子过得艰难,乔定洲又曾经当过官,十分要脸面,再穷也不愿意为五斗米折腰,可家里如今连吃喝都成了问题,乔文知道要走也豁出去了,做了一盆面片汤,面多汤少。 陈瑜让大家都坐下吃饭,妞妞捧着小碗:“娘,能吃饱吗?” “能,妞妞饱饱的吃。”陈瑜揉了揉孩子的发顶。 一门之隔的乔定芳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乔月娥:“你还有良心?家里穷成这幅光景,你与乔洪在京城吃香喝辣,不怕天打雷劈?!” 乔月娥才懒得理会乔定芳呢,在她面前倚老卖老吗?呵……。 一家人吃完了饭,陈瑜吩咐两个儿子把东西放在西屋,这才领着妞妞出来:“是怕我们带走乔家的东西,尽可查吧,查完了我们也好离开。” 乔月娥就是这意思,也不客气,叫来了丫环婆子把包袱都打开,这破烂的衣服就算是家里下人都不稀得穿,她眼里尽是鄙夷。 检查过后,什么都没有也就放心了,目光落在了陈瑜挎着的布包上:“拿下来,查!” 丫环立刻过去伸手就抢,乔定芳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乔月娥!事莫要做绝了!” “无妨。”陈瑜把布包递过去。 丫环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有银票二百两,还有乔定芳那个小布包里的散碎银子,再就是放妻书和族长写的文书,余下在没有什么了。 乔月娥这才算彻底放心了,站起身:“二叔愿意送就送,我走了。” 看着离开的乔月娥,乔定芳后悔保乔洪了,可是没办法,乔家需要一个当官的人,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一族几百口人,他没那么大的权利。 “恩嫂,此去路途遥远,千万保重身体,孩子们若有心入仕,恩嫂切不可因为长兄当初的只言片语就改了心思,不管到了何处,定芳……罢了,不联系也好,免得再被人磋磨,恩嫂乔家对不起你了。” 乔定芳说的心酸,转头又去嘱咐乔文。 算不上依依惜别,但总是良言叮咛,一家人到门口,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乔定芳说是乔洪的马车也被要来了,让娘几个上车。 乔文赶车,一家四口就这样连夜离开了乔家庄,乔福寿带着族老一直送到了村口。 蓝布的马车棚可遮挡夜里凉风,吃饱了的妞妞有些昏昏欲睡,因乔定洲不准他们守孝,妞妞脱去了孝衫,贴身的小棉袄倒是不小,只是破旧的很,乖巧的趴在陈瑜的怀里。 乔斌把临出门抱来的被子铺在马车上:“娘,您睡一觉吧,我一会儿换大哥进来。” “娘不困,你躺下搂着妹妹暖和一些,快些睡一觉,听话。”陈瑜扯了乔斌一下。 乔斌看陈瑜眼神坚决,就躺下来了,小小身体把更小的妹妹抱在怀里,陈瑜给兄妹俩盖上被子,除了马蹄哒哒声之外,安静极了。 想到乔定芳看着自己的眼神,陈瑜拿出来那个包着银子的小布包,布包是两层布,边角缝的密密实实的,试探着捻了捻,眼睛一亮,从包袱里拿出来剪刀,贴着边沿剪开从里面拿出来一张纸。 马车里点了灯笼照亮,陈瑜凑到灯笼近前开着上面的内容,看过之后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撩起前面的帘子:“大郎,停下马车,娘有东西给你看。” “哎。”乔文把马车停下来,钻进车里,陈瑜把信递过去。 看过了信,乔文抿了抿嘴角:“娘,既然爹都安排好了,咱们就去元宝村。” “好。”陈瑜顿了一下问:“元宝村很远是吗?” 乔文点头:“远,我们先去陶城渡口,坐船南下,如果快的话一个月能到,慢的话四十天吧,不走水路能快一些,我们还有马车……。” “走水路。”陈瑜可没忘记这马车是乔洪的,要是一直坐马车肯定不安全,被追上的可能性很大,不如走水路安全。 乔文看了眼陈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成,娘睡一觉,我们天亮能到陶城。” 马车跑起来了,走的是官道倒也不会多颠簸,只是冷得很,陈瑜闭目养神,仔细在原主记忆里搜索这个世界的信息,倒还真有点儿。 陶城有渡口,龙川河贯穿霁国南北,霁国建国不到百年,原来是叫北纪的一个小国家,后得了天下,又因皇族姓齐,改国名号为霁,也叫大霁,如今是建安二十六年。 陈瑜觉得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平行宇宙,自己学的那些历史知识没什么用,因为历史上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国家,有了这个想法,陈瑜心里是高兴的,毕竟就算是自己再怎么折腾也不会篡改了自己原本世界的历史。 到了陶城,陈瑜让乔文找个客栈,安顿好家人,乔文特地给了小二一块碎银子,让他照顾好马匹车辆,这才去渡口。 从渡口回来,乔文说今日有三艘船经过,分别是去海城、定州和永宁,应该是怕陈瑜听不明白,还画了一张图给陈瑜看。 元宝村在永宁境内,到元宝村要路过定州和梅州,海城则是向相反的方向,陈瑜让乔文分别给三艘船都交了订钱,这才吩咐一家人吃喝妥当,下午时分她抱着妞妞,乔文和乔斌兄弟俩带着行李,四口人分两批上了去永宁的船。 就在她们登船的时候,几匹快马飞奔进了陶城……。 第七章 床底下有人 陈瑜订了一个中等舱,长途跋涉她不想委屈了自己和几个孩子,虽然价格高一些,但有里外两个小小的房间,也不算亏。 一家人安顿好,妞妞开心的像是个小兔子似的了,一会儿跑去哥哥那边,一会儿又跑来陈瑜这边,看着妞妞开心的样子,陈瑜的心竟安稳了许多。 船离岸,陈瑜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就有些困了,嘱咐妞妞不要乱跑,便躺下来片刻就睡着了。 刚睡着,陈瑜就看到了那个妇人出现了,她不确定是做梦还是什么的,就看着那个妇人走到自己面前,跪了下来:“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们。” 陈瑜轻声说:“不是我,是你的丈夫救了你们,只是我占了你的身体,你回来吧。” 原主看着陈瑜摇了摇头:“回不去了,我不死,你怎么可能在我身体里活过来?我的几个孩子可怜,求你别抛下他们,我就安心去投胎了。” 抛下几个孩子?陈瑜打从睁开眼睛就没有这个想法,不过要一下接受这个身份也不容易,沉默了好一会儿:“好,我答应你,在你的孩子成年之前,我不会不管,算是报答你这副身体的恩情。” 原主呜呜哭着跪下磕头,然后化作一缕青烟不见了。 猛地睁开眼睛,陈瑜就坐起来了,伸手抓着胸口觉得呼吸都困难,她答应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也是该答应的,毕竟自己也得了莫大的好处,否则还是孤魂野鬼呢。 定了定神,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四处看了看,这屋子窄小的很,除了一张床外就有个小桌子,嘴角一抽急忙从床上下来,倒退几步蹲下来往床底下一看,险些惊叫出声,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一把匕首抵住了咽喉。 嘴角挂着血迹,脸色青中泛黑的男人从床底下爬出来,压低声音:“不准叫,否则死!” 陈瑜急忙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出声,男人费劲的坐在床上,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来个瓷瓶,用牙齿咬开了瓶口的布塞,像是吃豆子似的把里面的药倒进嘴里。 听到了动静,乔文跑过来,陈瑜急忙挡住了乔文:“不准喊。” 乔文不傻,伸手拉着陈瑜,恭敬的对男人说:“我们孤儿寡母求平安,看您身上有伤,这屋给您,我们出去。” 男人撩起眼皮看了眼乔文:“好。” 乔文急忙拉着陈瑜回到了另一个房间,并且关上了门。 原本陈瑜住在外间,里间没有能出去的门,这下彻底就被封死了出路,乔文把陈瑜扶到床前:“娘,你歇一会儿,不怕,都是为了活命,他不会为难我们的。” 这话,乔文声音不小,陈瑜觉得这孩子聪明,他是给外间的人听的,点了点头。 乔斌看了眼乔文,乔文立刻给他递了个眼色,说:“好累,我们都睡一会儿吧。” 说着,推着乔斌和妞妞都挤到床上,自己则走到门口倚着门坐下来了。 陈瑜把妞妞和乔斌放在床里边,自己坐在外边,想着刚才那个男人的脸色,青中泛着黑,应该是中毒了,如果死了的话倒还好,她偷摸从窗户丢到河里去,要是不死的话,只怕这一路上随时都危险啊。 “娘,你说那些人会不会追到船上来?”乔文小声问陈瑜。 陈瑜也担心这个,但这会儿格外坚定的说:“不会!你好好睡一觉,不准胡思乱想。” 乔文用眼神儿询问陈瑜隔壁的人怎么办,陈瑜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招了招手:“过来,睡在床边,你离娘太远,娘心里不安。” 这几个孩子,乔文是最累的,陈瑜强迫乔文必须睡觉,乔文没挺住就躺在床边地下睡着了。 陈瑜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乔文抱到了床上,一回头乔斌和妞妞竟也睡了,哑然失笑。 走到一旁坐在凳子上,单手撑着头也想着眯一会儿,可怎么都睡不着了,想到隔壁的男人那张青黑的脸,抿了抿唇角拎着旁边的水壶出来。 男人躺在床上,眉头紧锁,听到门响看过来的目光冷若寒冰。 “我给你倒口水喝。”陈瑜提心吊胆的走过来,见男人没有多余的动作心中略安,倒了一杯水送过去。 男人明显有些费力的坐起身,接过来水喝了一口。 “我们母子要往南边去,路程不近,看你的样子是中毒逃命的,不如你稍微改变一下穿着,对外就说我们一家五口去探亲如何?”陈瑜小心翼翼的问。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陈瑜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无冤无仇,你就算是坏人也不会滥杀无辜,再者既然是逃命,能隐藏身份才更安全。” “大嫂是个聪明人,我的确是逃命,也不会害你们,就按照你说的办。”男人说完,嘴角又有鲜血溢出。 陈瑜可没见过动不动就吐血的人,猜测这人是内脏出血,她故作镇定的继续说:“我找几件衣服你先换上,让我出去一趟找船上的郎中要几样药材,兴许可以帮你止血。” 男人抬头看了眼陈瑜,陈瑜立刻挺了挺脊背。 “实不相瞒,我是漠北守将,如今被人暗算,若你想报官也无妨,但害我的人可能就在船上,你确定要出去?”男人说的很慢,目光灼灼的看着陈瑜。 陈瑜迎着他的目光:“救了你,你要报答我们母子,我出去也不会告官,我的孩子都在你手里,我也一定不会逃走。” “好。”男人答应下来。 陈瑜找出来一套乔定洲的衣衫递给了男人,这还是乔月娥检查包袱时候她看到的,应该是乔斌想留下念想才装进来的。 衣服放在了床边,陈瑜就开门出去了。 好一会儿回来,不单单带了几样药材,还高价从船上郎中手里买了磨药材的碾船,顺便带了一大包吃喝。 进门,发现那个男人已经换上了乔定洲的粗布长衫,靠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样子,略微松了口气,把吃喝放在床边低声说了句:“饿了就吃一些吧。” 男人没说话,陈瑜进了里间,把药材处理一下开始用碾船磨药粉。 要想平安活下来,就得有价值,她也算是豁出去了,只希望这东西真有效果,也庆幸自己幸好为了制香钻研过中药,没想到竟要用在保命上了。 碾药的声音不大,床上三个孩子睡得香甜,陈瑜这会儿想的最多的是怎么活下去。 药材一样一样碾好,分别用布包包好来到了外间。 “我有两个解毒的方子,不知你信不信得过。”陈瑜把布包打开放在了桌子上。 男人听到陈瑜的声音,撩起眼皮儿:“你会医术?” 第八章 不下船求医吗? 陈瑜当然不会说自己略懂,只能点头:“曾跟随家父学过。” 男人显然不怎么相信,从怀里摸出来一个不小的锦囊放在床边:“里面的药瓶你打开,既然学医该知道都是些什么药。” 陈瑜过去把锦囊打开,里面是五个小巧的青色瓷瓶,拿出来一个打开盖子仔细闻了闻:“这一瓶是凉血止血的药材,我能分辨出其中有小蓟、大蓟、地榆、槐花、侧柏叶、白茅根、苎麻根,至于其他的药材我分辨不出,一个郎中一个方子。” 男人扫了一眼瓷瓶:“另外的呢?” 陈瑜随手拿出来一瓶,倒了一粒药丸在手里仔细的闻了闻:“这里面有三七、茜草、蒲黄、花蕊石、降香,余下不知。” 又换了一瓶,陈瑜闻了闻都皱眉了,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男人,说:“白及、仙鹤草、棕榈炭、血余炭、藕节,余下不知,但这三瓶都是止血的药。” 当她还要再拿出药瓶去辨别药材的时候,男人立刻摆手:“不用了,都是止血的伤药,并没有解毒的。” “你是伤及肺腑才会吐血,这也不是外力作用导致的硬伤,而是毒,你愿意试试我的药粉吗?”陈瑜把锦囊和药瓶放在一边,说。 男人抬头就那么直直的看着陈瑜,眼神里有审视和别的情绪,不过还是缓慢的点了点头。 陈瑜却不敢放松,说:“我和你说说这些药材,不知道你所中何毒,所以只能碰运气,再者我不会看病,只会配药。” 她不会医术,必须说明白了,否则的话这男人让自己说出他中什么毒,说不出来就完了。 “这是石菖蒲和白矾,你喝下去最多两次就会吐,清空你胃里的东西,如果是吃进去的毒药会有效果。”陈瑜把两样药粉递过去。 男人什么也不问,直接把两种药粉倒进嘴里。 陈瑜急忙递上去茶壶,看着他眉头都不眨一下喝下去,觉得嗓子眼儿都紧。 咽下去之后,男人问:“余下的呢?” 陈瑜急忙说:“这是利尿解毒的方子,你吃了这些药粉会频繁小解,只要你多喝水不让身体亏空,毒药也可冲淡,这两个方子虽然不至于彻底解毒,但能撑着下船去找郎中救你。” “好,拿来。”男人说。 陈瑜立刻把药粉倒在一起递过去,微微欠身:“请相信我绝没有害你的意思,让我儿伺候你小解,只希望将军能身体康泰,我们母子也能平安。” “有劳大嫂了。”男人说完,就开吃了。 陈瑜急忙进了里屋,轻声叫乔文起身。 “娘。”乔文激灵灵就醒了,心里懊恼坐起来的时候脸都红了。 陈瑜安抚的笑了笑:“大郎,你别害怕,娘让你去外间伺候那个人,那人一会儿要吐和小解,但不会害我们,明白吗?” “好。”乔文答应的爽快,到墙角拿了个恭桶就要出去。 陈瑜叫住他:“记得去外面多要热水回来,不要人送,自己提回来就好。” 吩咐完,她继续碾药材,这几样药材碾好了之后,把桌子上放水壶的托盘拿过来掂了掂,粗陶的托盘倒也结实,足有四寸多的直径也够了。 把几样药粉混合在一起,放在托盘里。 只有木板隔着,什么动静都听得到,味道也挡不住,陈瑜叹了口气拿了火折子把托盘里混合要的药粉点燃。 房间里有淡淡的香气,随着药粉的燃烧,香气便盖过了隔壁的味道,这倒是让陈瑜很满意,虽然工具简陋,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她懂得中药,却是个调香师,当然,她对古法调香很热爱,所以才敢给那个中毒的男人出方子。 “娘,好香呀。”妞妞揉着眼睛爬起来,含糊的说了句。 陈瑜走过来坐在床边,轻轻地拍着妞妞的后背:“是啊,妞妞睡好了吗?” “睡得头晕晕的呢。”妞妞说。 陈瑜拍了拍她的后背:“那妞妞再睡一会儿吧。” 这会儿不能让妞妞知道的太多,只希望那个男人能快些消停下来。 乔文也闻到了香味儿,抽空进来:“娘,这么香?” 陈瑜把托盘递过去:“放在你屋里,和贵人说这是驱散味道的,免得被仇家察觉,到时候大家都危险。” 折腾了快两个时辰了,隔壁终于安静下来了。 陈瑜松了口气,拿出来干粮给乔文兄妹几个分下去,一家人坐在里间吃饱后,就都坐在床上,透过小小的窗口往外看。 外面,水天一色,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让陈瑜想起来了半江瑟瑟半江红的诗句来。 就这样,天黑下来的时候,陈瑜看了眼隔壁的男人,脸上的青黑气褪了不少,松了口气。 “多谢大嫂,救命之恩萧怀瑾没齿难忘。”男人自报姓名。 陈瑜倒不在乎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是说了句好好休息就回去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乔文和乔斌,就连妞妞都执意让陈瑜躺在床上睡一觉,三个孩子坚持要在地上睡,最终陈瑜只能把妞妞放在身边,心里安稳了,倒头就睡。 这边陈瑜没事了,乔家村的乔洪可就快气炸肺了。 自己的人追到了渡口,找到了马车但人去哪里没查出来,三艘船有往南也有往北的,家丁和管家只能垂头丧气的回来复命。 “真是狡猾!”乔洪摔了手里的茶碗。 乔月娥让家丁退下,轻声:“长兄,你说的宝图真的有吗?我怎么没听爹提起过?” “他怎么会和你说?这是娘临终时候让我记下的,乔家有一张宝图在老东西的手里!当初祖上可是二品大员,肯定还有不少宝贝,都让那一家子下贱货带走了!”乔洪气急败坏,脸上的肥肉都直颤。 乔月娥皱眉:“不能啊,他们带走的破衣烂衫的,我可是仔细查过了好几遍,会不会还在这宅子里?” 乔洪眼睛一亮:“扒房!” 这边连夜扒房,乔家村没有一个人过来,乔洪还不放心,写了一封信让家丁送回京城给周氏。 周氏拿到了书信,立刻回了娘家。 周氏的父亲是大理寺少卿周嗣道,周嗣道与乔定洲是同期科举入仕的学子,曾交情亲近,不然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乔洪。 乔洪官场爬了这么多年也只是大理寺寺正,这还是周嗣道背后用了不少力气的,乔洪和周氏也仰仗周家。 这次回去奔丧只是名头,真正要找的就是乔洪说的宝图,这件事周嗣道也知道,并且十分重视,所以周氏带着乔洪的书信亲来,他立刻就派心腹去寻了。 不过难度可想而知,就算是知道这一家人走的是水路,可水路通南北,谁知道他们去了哪个方向?周嗣道免不得在心里骂一句乔洪做事太差劲了,甚至都后悔结了这么一门亲事,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停船了,有下船的抓紧!别耽误工夫!”外面有船小二吆喝。 陈瑜看了眼正在闭目养神的萧怀瑾,忍不住问了句:“萧将军,你不下船求医吗?” 第九章 大嫂带我一程 萧怀瑾有些尴尬的站起身,连着几天喝陈瑜的药粉,再加上中毒身体亏空的很,站起来都费劲,抱拳垂首:“大嫂,再劳烦大嫂带我一程,仇家根深,怕处处布防,我若离去命不久矣。” 陈瑜抬起手抹了一把脸,这人赖着不走,自己也没辙了,可是一口一个大嫂,难道自己就那么老吗?再看这个人的年纪,虽然说男人的具体岁数不容易猜,可也绝对不比自己小哪里去啊! “也是,那萧将军好好休息。”陈瑜起身回里屋去了。 这船停在了定州码头,陈瑜让乔文下船去准备吃喝,开船要一个时辰的时间,乔文回来的时候提了两个不小的包袱。 船上吃喝太贵,虽然说穷家富路,可也不能糟蹋了。 “娘,您吃。”乔文把东西放下,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献宝似的送到了陈瑜面前。 陈瑜看着苹果,再看咕咚咽了一口口水的妞妞,忍不住就笑了,接过来苹果转头递给了妞妞:“娘是大人了,不喜欢吃这些。” 明明馋的不行,眼睛都挪不开的妞妞抿着嘴使劲儿摇头。 “娘,你吃吧,你脸色一点儿也不好,胡大夫说您身体虚弱,亏空的紧,咱们还得赶很长的路呢。”乔文看了眼馋的吞口水的妞妞,说:“妞妞乖,等以后大哥赚来银钱,天天给妞妞买。” 妞妞立刻看向了乔文,咧嘴儿笑了:“嗯,妞妞不馋,娘吃。” 陈瑜心里酸的不行,她就是再想吃,也绝对不可能和个五岁的孩子争零嘴儿,再看乔斌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背着身子生怕自己让他吃的似的,说了句:“我可不吃,酸的很。” 敲门声响起,陈瑜急忙看了眼乔文,乔文立刻去开门,看着外面站着的船小二提着一篮子苹果问:“这是?” “你父让我买来的。”船小二说。 乔文的脸刷一下就白成一张纸了,还不等他说话,萧怀瑾出声:“拿进来吧。” 机械似的接过来了苹果,乔文转过身看着萧怀瑾。 萧怀瑾躺在床上,眼皮儿都没撩一下:“送进去分着吃吧。” 从小二敲门的时候,陈瑜就支起耳朵听着的,走出来看着乔文苍白苍白的脸色,过去接过来苹果篮子:“多谢了。” 说完,拉着乔文进屋。 萧怀瑾不知道,可陈瑜心里明镜似的,父这个字把乔文打击的不轻。 船又开起来了,陈瑜看着低着头的乔文,没话找话的问了句:“刚才是到了定州,下一个渡口在哪里?” 乔文定了定心,才说:“娘,下一个是胶州渡口,我们在胶州渡口下船,坐渡船到对岸再雇一辆马车走陆路去元宝村要快一些,不然船就得绕到梅州,从梅州绕道永宁府很慢。” 躺在外屋床上的萧怀瑾挑眉,这一家人要去永宁府,而他也是要去永宁府的,自己这一身毒只能找吴道清。 “哥,爹的信上说的那个御医真的在元宝村吗?”乔斌也看过书信,不得不问了一句。 乔文点头:“应该在的,爹信上不是说了吗?那边托付吴世伯给置办了宅子。” 萧怀瑾猛地睁开了眼睛,吴世伯?御医?那岂不就是吴道清?他没想到自己和这一家人还真是有缘分,再想刚才那少年脸色苍白的样子,怕是自己触了忌讳。 想到这里,他出生:“乔家大郎,过来一下。” 乔文看了眼关着门,抿了抿唇角起身出去了。 一门之隔,陈瑜听到萧怀瑾给乔文赔不是,又说自己是漠北守将,身上的毒药只能去找吴道清,希望一家人能带着他,也不免感慨一句。 如今离开陶城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这搭载客人的船要比商船慢许多,她真是快憋疯了,最重要的是这船上处处不方便,又越走越热,一家人如今换上了薄衣,好久不洗澡,那味道真是没法形容。 能尽快下船也挺好的。 “乔家大郎,你带着我去拜访吴御医,车马费用我来,还另有重谢。”萧怀瑾说。 乔文便答应下来了,不过说了句:“我们并不知道元宝村在哪里。” “无妨。”萧怀瑾说都交给他,乔文也就答应下来了。 船又走了九天,终于到了胶州码头,一家人带着萧怀瑾下了船,又坐了过河的渡船到龙川河对面,萧怀瑾摸出银票交给乔文,让他兑了银两再去雇了两辆马车。 永宁府是真不小,车夫显然是常走这条路,天黑就挂一盏灯笼照亮,除非必要是不停车的,第五天总算来到了安平县。 车夫得了车钱,又叮嘱了乔文说元宝村在海中,天晚没有船家,要等第二天才有船。 让乔文去客栈订两间房,这坐马车可比坐船累多了,一家人都累得不轻。 陈瑜给小二一两银子赏钱,小二顿时楼上楼下跑的勤快,热水一桶一桶的送进来。 陈瑜帮妞妞洗澡,乔文兄弟俩也都洗干净了,又换了水陈瑜总算是舒服服的泡了澡,也终于了解到这个朝代的洗漱用品了,刷牙是用细布蘸着淡盐水,洗澡用的是澡豆。 澡豆是用猪的胰脏磨成糊状,合豆粉和香料混合而成的块状的洗浴用品,细化之下也分高低贵贱,精贵的澡豆在香料这一块下足了功夫,至于他们用的则是很普通的一种。 乔文睡不着,过来坐在陈瑜的身边:“娘,咱们的银子够支撑多久的?” “不用担心银子的事情,明天一早你出去准备礼物,吴世伯帮了大忙要谢谢人家,再者也准备一些米面粮油,这些东西总不能让别人接济。”陈瑜把银子给了乔文。 乔文便回去睡了。 陈瑜有些睡不着,手里还有七十两银子和几块散碎银子,这一路上花钱如流水,也让她对这个世界的货币有了个大概的概念,比如住这样的客栈,一间中等客房就得二两银子,吃喝的东西是越往南越贵,至于住的地方怕是也也不便宜,还要准备把买房子的钱给吴道清,这么算下来她的抓紧赚钱才行。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吃过早饭,退了房带着萧怀瑾直奔渡口。 这渡口很小,只有一艘船,船上已经坐了几个人了,他们都穿着麻布短衫和宽大的半截裤子,脚上穿着的是草鞋,每个人旁边都有一个不小的篓子。 乔家的零碎东西就更多了,除了换洗衣服几个大包袱之外,还有一些米粮和带给吴道清的礼物。 船上有很重的鱼腥味儿,陈瑜只觉得头一阵阵的晕眩,胃里都忍不住翻腾了起来。 第十章 安家 乔文发现陈瑜脸色苍白,扶着她坐下,船家过来收钱还扫了眼陈瑜,一伸手:“五人收一百五十文,东西另算五十文。” 乔文看陈瑜不舒服,也没争辩直接给了银子。 船上又上来了五六个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一上船就骂骂咧咧的埋怨鱼不值钱啥的,陈瑜倒是庆幸他们说的话自己能听懂。 船行过半陈瑜就再也忍不住了,鱼腥味儿熏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无意识的往后靠过去,乔文急忙伸手扶住了陈瑜:“娘,您怎了?” 陈瑜张了张嘴,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一转头趴在船舷上就吐了。 “哼,这么娇贵还坐船?”船上一个青年鄙夷的嘀咕了一句,乔斌和乔文都扶着陈瑜坐好。 乔文一扭头:“你说啥?” 陈瑜拉住他:“莫要闹。” 乔文脸色铁青的看着从腰上摸出来弯刀的青年人,磨了磨牙。 那青年人脖子上突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萧怀瑾沉着脸:“坐下!” 青年人回头看着萧怀瑾那阴沉的眼睛,吓得一哆嗦就退回去了。 陈瑜知道自己是累的,这副身体本就瘦的吓人,又是死里逃生,再加上接连一个多月的舟车劳顿折腾到了极限,那些混杂各种鱼腥味就把她最后一次的防线给冲破,人就有些撑不住了。 当然,还有自己的死,这是她心底血淋淋的伤口,事业上升期,怀孕三个月,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个幸福的女人,老公也聪明能干,可她没想到自己却死在了聪明能干的老公手里。 骗保,陈瑜整个人就止不住的颤抖,她以为老公是爱她,前前后后给她上了好几份保险,原来那不是爱,是催命符,在她的车不受控的冲下悬崖的时候,她就全都明白了。 一样是死,她都羡慕陈若瑜了,这个古代的女人嫁给了一个靠谱的男人,乔定洲临死之前这一系列的操作,显然是拼尽全力想要给孤儿寡母一个安稳的。 复杂的心情和极度的疲惫,终究是没挺住昏了过去。 “娘。” 陈瑜心就揪起来了,她竟然还在原主的身体里? “吴世伯,我娘怎么还没醒?” 是乔文的声音。 “不碍事,很快就醒了,身体亏空的厉害,得好好调理才行。” 从声音判断这个人岁数不小。 陈瑜慢慢的睁开眼睛,就见乔文坐在床边,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她心里苦笑,这孩子真孝顺,若是知道他的娘早就换了芯子,怕是会受不住。 “世伯,我娘醒了。”乔文顿时满脸喜色,小心翼翼的问陈瑜:“娘,好受点儿没有?” “不碍事。”陈瑜想到萧怀瑾也要找吴道清,就抬头看了眼吴道清,花白的头发,年纪怎么也得五十开外,正在一旁写着方子,轻声问了句:“那位贵人呢?” “在吴世伯家里,娘不用怕了。”乔文小声说。 吴道清走过来:“苦了弟妹了,我再看看。”说着,给陈瑜诊脉,片刻之后收手:“调养一段日子吧。” “谢谢了。”陈瑜道谢。 吴道清摆手:“应该的。” 陈瑜想坐起来,乔文急忙伸手扶着她:“娘,吴世伯找村长给咱们买了这处宅子,挺大的。” “吴大哥,这宅子多少银两?”陈瑜去摸放在怀里的布包。 吴道清摆手:“以后再说,我先回去。”说完就背着药箱子往外走:“药一会儿让小郎过去拿。” 乔文去送吴道清。 陈瑜就坐起来了,窗是打开的,从这里看出去就见到外面整理院舍的乔斌,连五岁的妞妞都抱着个大扫帚扫着青石板铺成的地。 房子是打磨过的石头垒起来的,坚固的很,木头的门窗都有些坏了,显然是很久没有人居住,别的倒还好。 屋子里除了自己躺着的这张床之外,还有掉了漆的方桌,方桌转圈有几个凳子。 除此之外空荡荡的,但至少是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家。 活动了一下身体,起身走出来,打量着整个院子,是个四合院样子的房子,两边厢房的门窗都没有,但好在牢固。 在院子西南角有一口水井,乔文送走吴道清,正从水井往上提水,院子铺着石块,洒扫之后挺干净的。 “娘,外面热得很,快屋里歇着。”乔文提着一桶水,回身对陈瑜说。 陈瑜笑了:“哪里需要歇着,咱们一起收拾。” 除了房子之外,院墙有两米高,大门口的木门倒是严实,外面什么情况是一点儿看不到的。 空气中没有了腥味儿,风是带着淡淡咸味儿的海风,院子东北角有两棵皂荚树? 陈瑜眼睛都亮了,她忍不住抿着嘴角笑了。 皂荚树的用途很多,用浑身都是宝形容都不为过,果实中有皂米俗称雪莲子,食用药用价值都很高,皂角可以做澡豆,但更大的用途则是可以做洗发水,要不是身体不允许,陈瑜都想立刻跑过去好好看看。 “娘,你看什么呢?”妞妞看陈瑜半天也不说话,小声问了句。 陈瑜指了指皂角树:“看树,那树很漂亮。” “是漂亮,娘,树上还有小小的豆角呢。”妞妞舔了舔嘴唇。 陈瑜看得出来,这小家伙是个吃货,蹲下来轻声说:“那不是豆角,是皂角,皂角不能吃记住了吗?” “不能吃啊。”妞妞显然有些失落。 陈瑜揉了揉她的发顶:“但里面有种子可以吃,不过现在这个季节种子还没长大,要等秋天皂荚老了的时候才行。” 如今是四月初,皂角树开花早的结了嫩嫩的皂角,这倒是让陈瑜有些失落,皂角能用还得几个月呢。 乔斌提着草药回来就去煎熬,一会儿工夫院子里就是药香味儿了。 陈瑜也没闲着,去了灶房,淘米做饭,菜就只有几个土豆,应该是乔文舍不得花钱才没有买。 “娘,吴世伯给了一条鱼。”乔文抱着柴进屋。 “在哪儿?”陈瑜看了一圈也没看到鱼啊。 “我去拿回来。”乔文出去一会儿工夫提这个木桶进来,木桶里放着一条足有二斤重的大黄鱼。 陈瑜心里高兴了,伸手接过来准备今晚做了。 乔文却提着桶要出去。 “拿走做什么?”陈瑜惊了,这是不给吃吗?这孩子是不是太抠? 乔文回头笑了:“娘,吴世伯说吃中药的时候不能吃这些腥气的东西,等过几天我们吃。” “我不吃,你们也要吃,快拿过来,过几天就臭了。”陈瑜心里暖暖的,这孩子有什么都想着给自己吃,但越是这样,自己越要对他们好,什么叫给自己吃?一家四口人,不论大小也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不吃,大家都不吃吧? 乔文看陈瑜都想过来抢了,只能递过来,还小声说了句:“娘,等您身体好了,我天天都让你吃鱼,不急这一时半刻。” 陈瑜看着乔文那无奈的眼神儿,直接被逗笑了……。 第十一章 怎么会这么丑 “我做给你们吃,给娘烧火。”陈瑜戳了乔文的脑门:“当你娘不懂事吗?” 乔文脸红了,连声说不是,蹲下来认真烧火了。 清理干净鱼鳞,破开肚子里面一肚子鱼籽,把鱼籽放在一边,清理干净内脏改刀,锅里放上荤油化开把鱼两遍都煎一下,撒进去葱姜蒜爆香,放了酱油,再把鱼在油里轻轻地翻动两回,鱼身都沾满了汁,把鱼籽放在鱼旁边,贴着锅边放水,盖上锅盖。 香味儿飘散开,妞妞率先跑过来:“好香啊,娘。” 陈瑜擦了擦手,回头看趴在门口露个小脑袋的妞妞,笑了:“还好吃呢,等会儿就好了。” 乔斌煎好了药,陈瑜接过去夸了乔斌一句,颇有几分豪迈的把苦药汤喝了进去,她不能病倒,否则这几个孩子可就没人照顾了。 米是小米,一共也就买了能有十几斤的样子,陈瑜不知道这里的计量单位是多少,反正不多,还有一些高粱米,高粱米应该是挺便宜的,至于大米她没看到。 这里是南方,大米肯定有,但应该价格不低,乔文那个抠孩子定是舍不得的。 红烧黄鱼出锅的时候,一盆小米饭也熟了,陈瑜把土豆切成细丝,在锅里添了水做了土豆汤。 灶房里除了一口大水缸之外,还有一个小架子,架子里摆着两个黑乎乎的小坛子和碗筷,碗是陶土烧制,颜色不怎么好看,再就是几个陶土盆、木盆和几块盘子。碗筷和盘子、盆都是洗过的,应该是上一家人没带走的东西,这会儿倒也可以用。 饭菜端上桌,妞妞都开心的蹦跳起来了,一墙之隔的院子里,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个头发都要打结了男人,鼻翼煽动:“好香啊,谁做的饭?” 一路闻着香味儿到了两家的邻墙,抬头看着两米高的墙头,吞了吞口水转身出门去了。 忙忙碌碌,总算是安顿下来了,吃饭的时候陈瑜看着三个孩子吃得香甜,自己喝了口土豆丝汤也觉得舒坦。 晚上安顿好一家人睡下,陈瑜却失眠了。 正屋是三间房,中间开门是明堂,一左一右是两个卧房,也不知道原主是什么样的脾气,反正妞妞是自动自觉的跑去跟哥哥们睡了,自己想留都留不下。 一个人躺在床上,陈瑜盘算着那两棵皂荚树,制香她会,可不知道有没有销路,要是在繁华的地方还好说,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都会愿意买,可这边行吗? 脑子里想着各种想法,迷迷糊糊倒也睡着了,她一直以来睡眠都浅,所以当有人站在床边的时候,她猛地就睁开了眼睛。 外面有微弱的月光照进来,床前站着的人背对着窗口,看不清楚长相。 “你是谁?”陈瑜惊呼出声。 “你们捡到的人呢?”黑影声音冷凝的问了句。 陈瑜一下就想到了萧怀瑾中毒,看来是仇家追上来了,慢慢的往床里挪了挪就坐了起来:“不知道,下船之后就分开了。” “分开了?我怎么听说你把人带到了这里呢?”男人借着月光打量了陈瑜几眼:“该不是你看上了我那兄弟?” 兄弟?陈瑜听到这人称萧怀瑾是兄弟,松了口气,不是仇家就好,冷哼一声:“你以为他是谁?我救了他的命就是看上了他?再说了,谁知道你好人还是坏人!” “娘,怎么了?”乔文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 男人立刻捂住了陈瑜的嘴,一股淡淡的柏木香气就冲进了鼻子里,陈瑜也没客气,张开嘴就咬了那人的手一口,因为吃疼,男人迅速收回了手。 “没事,赶紧去睡觉吧,明儿咱们还得修房子呢。”陈瑜扬声对乔文说。 门外,乔文哦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陈瑜松了口气,回头就见男人竟直接坐在了对面的凳子上,她一脑门黑线。 “我不想吓到那几个小的,所以只能问你,那人是我的好友,请大嫂告知下落,定有重谢。” 这一声大嫂直接把陈瑜叫的快要爆炸了,抬手:“赶紧走!去吴道清家里找人,不用重谢!半夜爬房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男人得了消息,一纵身就从窗户出去了。 陈瑜愣愣的看着破烂的窗户,咬了咬牙,明天一定要找人修房子!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给孩子们做了小米粥,高粱米放在盆里用水泡上准备中午吃,没有别的菜,只有几个土豆,去了皮切成土豆丝过水焯好了,放在冷水里激一下调了凉菜用来下饭。 “娘,家里米粮不多。”乔文端着一碗粘稠的粥,心疼的不舍得喝,小声说。 陈瑜险些被粥呛到,咳嗽了两声:“吃不饱没力气干活,一会儿咱们得去一趟安平县。” “去安平县?”乔文抿了抿嘴角,那意思是不想出去。 陈瑜装作没看见:“是啊,手里还有一些银两,家里窗户门都得收拾一下,米粮置办多一些,还有被褥都没有呢。” “哦。”乔文知道娘说的没错,就算是这里天气很热,没有被褥也是不行的。 吃过饭,乔文却说要在家里收拾房子不跟着去,陈瑜知道乔文肯定觉得船费太贵,也没强求他,今天去安平县主要是想看看香料有没有市场,手里这点儿银子她心里有数,坐吃山空的事情她才不干呢。 乔文不想出去,乔斌也不想出去,最后陈瑜只带了妞妞。 娘俩在渡口看到了专门载客的渡船,比昨天的船干净了不少,一个人才二十文钱,交钱的时候陈瑜还想昨天那个船家,腹诽那就是刁民! 元宝村到安平县不远,可以遥遥相望,赶上顺风的话,坐船一刻就差不多到了,娘俩下船就往安平县主街走去。 安平县不小,酒肆林立,客栈也是几步就一家,这倒是引起了陈瑜的兴趣,再仔细观察,发现这里的人什么样的都有,竟还有的人像极了自己那个世界的外国人,金发碧眼却穿着长袍,卷卷曲曲的头发也学着古代男人的样子在头上挽成发髻别着簪子,怎么看都觉得滑稽。 原来这里还是个商贾集散地啊。 这也不难理解,元宝村在海岛上,这里极有可能就是一个国家对外开放的口岸,要是这样的话,自己还担心什么出路?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陈瑜带着妞妞去了杂货铺子。 杂货铺不小,商品也是琳琅满目,仔细看了一圈有不少东西上的花纹明显是透着西方的韵味儿,陈瑜看了一圈,当她走到了一面铜镜面前,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抬起手摸着那张陌生的老脸,脑海里就像是惊雷一般反复回想着那一句一句的‘大嫂’,只觉得心里头一万头草泥马狂奔,不是人家不礼貌,就这张脸,人家不叫自己奶奶都是客气了,怎么能这么丑! 第十二章 妞妞丢了 店铺里除了她还有不少人,小伙计正在给客人介绍东西也没注意到陈瑜。 妞妞牵着陈瑜的手,声音小小的:“娘,娘要买这镜子吗?” “不,不买。”陈瑜弯腰抱起来妞妞,逃也似的离开了。 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打从醒过来她就疲于奔命,从来就没想过好好看自己长个什么样子,毕竟原主才二十七岁,她心理自然而然的就觉得很年轻。 可是刚才她看到铜镜里那满脸皱纹的样子,只觉得一口血都憋在胸口里了。 如果她知道自己这幅鬼样子,绝对不会出门!绝不出门! “娘,你怎么了?”妞妞抱着陈瑜的脖子:“妞妞可以自己走,娘,你还病着呢。” 陈瑜停下脚步,心里立刻又想,也是啊,原主病着呢,身体不好,等养养就会好起来了。 打起精神和妞妞去买了米粮,又看了周围的铺子,其中一家挂着苏记的香料铺子吸引了陈瑜的目光,她刚走到门口,里面的伙计立刻迎出来,像是赶苍蝇一般:“走走走,这也是你能进来的地方?赶紧的,别耽误了贵人们挑香料。” 陈瑜扫了一眼尖嘴猴腮的伙计,再想自己这张脸只能叹气,转身就走了。 去药铺置办了一些需要的草药,走出药房就见迎面过来个壮硕的汉子,汉子一脸憨厚的问陈瑜:“大嫂,需要我把货送去码头吗?十文钱就行。” “你不会偷了我的东西?”陈瑜想要用这个人,所以搭话了。 汉子立刻递上来个牌子:“这是我的牌子,我们牛家送货郎绝对不会动客人的一粒米的。” 低头看看牌子,正面写着牛家送货郎,背面则是写着王大山三个字,抬头:“你叫王大山?” “是,大嫂这回放心了吧?你安心去置办东西,回头我过来找你,你再给我工钱也行。”王大山说指了指远处的桥:“一会儿大嫂就在那河边等我,我送了货再回来找你。” 这一口一个大嫂叫的陈瑜心碎,赶紧把手里的米粮和药材递给了王大山,让她送去元宝村的船上,说是乔家的东西就行。 去成衣铺给三个孩子一个人置办一身衣服,又买了两床被褥,回来的路上又买了窗户纸,路过猪肉摊,一百文钱买了一条五斤多的猪肉。 看着置办的差不多了,这才到王大山说的河边等人。 让妞妞坐好,给妞妞买了个糖葫芦,东西就放在一边,看着清亮亮的河水忍不住探着头把河水当成镜子,铜镜发黄不说,因为不是水平的镜面,照人也会略微变形的。 抱着侥幸心里看着河面上的倒影,陈瑜的心就一点点儿死透了。 面黄肌瘦,眼角堆积着皱纹,皮肤松弛的简直像是四十多岁的老太婆,痛苦的叹了口气,这才想起来刚穿过来的时候自己是在记忆中见过原主的,只是当时事情太多后来就忘记了。 慢慢的坐下来,陈瑜用手仔细的摸着这张脸,好半天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同时心里也拿定了主意要让自己变美,就像是她的公司挂着的标语说的那样,美丽!是一辈子的事情! 这么想,心里就好受了不少,再说从自己手里成功变美的女人太多了,而她别的不敢说擅长,这一块绝对不弱。 长长呼出一口气,人也轻松了不少,回头:“妞妞,娘……。” 妞妞呢?原本坐在自己身边的孩子怎么没了?陈瑜猛地站起身,快速的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条河上有桥,桥上往来的人不少。 一些小商小贩也多,妞妞贪吃,肯定是找好吃的了,陈瑜大声呼喊着妞妞的名字,快速的跑向了那座桥。 桥头有卖糕点的小贩,陈瑜跑过去:“小哥,你看到这么大的孩子没有?小女孩,梳着两个羊角辫的?”陈瑜比划着妞妞的身高。 小贩摇了摇头:“没看到。” 陈瑜转过头又看到了一个卖糖人儿的,跑过去:“老伯,你看到一个小女孩……。” 没等她说完,卖糖人的老头立刻不耐烦的摆手:“没看到!没看到,别耽误我做生意。” 陈瑜从桥这头跑到了对岸,一路上嗓子都要喊破了,可是这么多人,哪里去找个孩子?顿时急的掉了眼泪。 “啧啧啧,这年头孩子就是不值钱,那个小乞丐到底是死了。”有人从身边过去,嘀咕了这么一句,陈瑜疯了一般抓住了那个男人的衣袖:“大哥,男孩女孩?我妞妞不见了,我妞妞才五岁,不是乞丐。” “大哥?奶奶,你看清楚了再喊!走开!”那男人甩开了陈瑜。 陈瑜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妇人扶住了,老妇人啐了一口:“坏良心的东西!”回头安抚陈瑜:“大妹子别着急,桥对面我看到了一个小姑娘和你说的差不多,就和那个小乞丐在一起呢。” 陈瑜道谢,脚下生风一般又从桥这边跑了过来,刚到桥头就听到妞妞喊了一声:“娘!” 感觉自己眼睛都不好使了,四处看了一圈才看到原来自己坐在河边的地方,妞妞正扶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站在那里,还有自己那两床被褥和一个包袱都在。 急忙跑过去,抹了一把眼泪扬起手就要打妞妞。 妞妞仰起小脸,脸上挂着泪:“娘,小哥哥要被打死了,我们让吴伯伯救他好不好?” 这一巴掌到底没落下去,陈瑜看向了妞妞拼了劲儿扶着的小乞丐,衣衫褴褛,脸上也黑不溜秋的,头上流着血染红了半边脸,正双眼无神的望着自己。 摸了摸脸,陈瑜蹲下来从妞妞手里扶着小乞丐过来,另一只手把妞妞抓过来紧紧地握住她的小胳膊,生怕一不留神孩子又跑了:“你怎么自己跑了,吓死娘了。” “娘喜欢那铜镜,我想去问问多少钱,给娘买。”妞妞抬起手给陈瑜擦眼泪:“娘,妞妞再也不敢了,妞妞看到小哥哥快被打死了,就救了他。” 陈瑜看着妞妞这小身板儿,真怀疑她在吹牛,还救人了? 不过这小乞丐头在流血,不治还真怕是会死了。 这会功夫,帮着送货的王大山看到了他们,走过来的时候脸上还有汗,看到小乞丐的时候楞了一下。 “这孩子得送医馆,这里有医馆吗?”陈瑜问王大山。 王大山摇头犹如拨浪鼓:“不行不行,有医馆也不能送去,谁给钱啊?再说了,这孩子不单单是乞丐,脑子也坏掉了,大嫂你心善,可也不能啥人都管,我送你们过去,你就把他丢在这河边吧。” “娘,不行,爹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妞妞立刻抓住了小乞丐的手臂:“不送去医馆,吴伯伯看病不要钱!” 陈瑜看着小乞丐的样子,说实话,让自己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去,她也不忍心,可带回去的话,自己负担可就又重了一些了啊,真是愁人。 第十三章 颜值即是特权 “娘。”妞妞急的要哭了。 陈瑜一咬牙:“带回去,管咋是一条人命。” 听到陈瑜这么说,小乞丐眼睛一闭直接就摔下去了,要不是妞妞使劲儿的拖着他,只怕这一摔都能见阎王去。 王大山嘀咕了一句心太善,就扛起了地上的东西,看了眼小乞丐,伸出一条手臂把人抱起来,这才对陈瑜娘俩说:“这趟,我不要钱了。” 到了渡口边,陈瑜还是给了王大山二十文钱,王大山接了钱有些不好意思:“大嫂,啥时候再来找我,我给你送货少收钱。” 陈瑜道谢,船家喊着开船了,她只能抱起来昏迷的小乞丐,让妞妞跟紧了,三个人上了船。 元宝村是一个不小的岛,上一次陈瑜在半路就昏了过去也没注意看,这会儿才发现这村子里可真不小,只是不像别的地方都整整齐齐的,这里的房子盖得很随意,不成行也不成排,稀稀拉拉的一大片都是那种石头房子。 刚到渡口就看到了乔文兄弟俩,陈瑜让乔文把小乞丐送去吴道清那边治伤,这边一家几口往回倒腾东西,也幸好他们家离渡口不远,妞妞看着东西,陈瑜和乔斌倒腾了三趟也就全倒腾回来了。 东西归置好了,陈瑜惊喜的发现门窗都修了,问乔斌:“谁帮咱们家修的?” “吴世伯和一个伯伯,他们俩忙了好一会儿,刚走。”乔斌笑眯眯的说:“娘,我和哥也都帮忙了的。” “真是好孩子。”陈瑜用力的揉了揉乔斌的头:“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得到了表扬的乔斌立刻跟屁虫一样跟着陈瑜往灶房去:“娘,吴世伯还送来了好多菜,我都不认识。” 陈瑜走进灶房,看到地上放着一捆厚厚的新鲜海带,还有一筐紫菜,笑了,生长在北方的乔斌不认识也正常。 除了这两样还有一小盆梅菜和几个竹笋。 “小郎,一会儿你去吴世伯家说一声,晚上都过来吃饭吧,帮咱们家这么大的忙,怎么也得吃顿饭。”陈瑜开始动手忙活,吩咐乔斌。 乔斌答应的爽快,出门想去吴道清家,妞妞立刻缠着乔斌带他去,陈瑜听到妞妞那软嫩嫩的声音忍不住笑了,这小妮子是惦记着她救回来的小乞丐呢,所以扬声:“都去吧,快点儿回来就行。” 庆幸自己幸好买了一条猪肉回来,不然都没办法感谢人家帮忙了。 这个地方的人喜欢瘦肉的少,都喜欢肥肉,所以她这块瘦肉多肥肉少,这样的肉反而便宜,只有半斤多五花肉,刚好能做个梅菜扣肉。 她把肥肉剔下来切成小块在锅里添了适量的水烧开,水干了之后就猪油就炸出来了,虽然不多但也够吃几天的了,荤油放进原本装着荤油的坛子里,想着这坛子油应该都是吴道清送来的,心里就又感激一次。 梅菜发泡上,五花肉切下来放在锅里烀上,又把竹笋洗干净切成片,忙活着改刀,装盘,只等猪肉差不多了就开始炒菜。 等她把菜都做好了摆上桌,乔斌和妞妞就先回来了。 “娘,老远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儿。”妞妞撒欢儿似的跑进来,把手里提着小半篮子鸡蛋递过来:“小哥哥的伤不严重,不过得睡睡,咱们救的那个人也好了许多,还有一个人不认识,娘,那个人可好看了呢。” 可好看了?陈瑜想到了那晚上出现的男人,接过来鸡蛋:“这鸡蛋是怎么回事?” “吴伯伯说那两个人吃不得别的东西,让娘给做点儿能入口的。”妞妞笑嘻嘻的说:“吴伯伯来吃饭,他们家就没人给那两个人做吃的了。” 陈瑜接过来鸡蛋去灶房,想了想就蒸了一小盆鸡蛋羹。 这边刚忙完,乔文就带着人回来了,陈瑜提前每个菜都留了一些放在灶房里,不用担心妞妞和自己没得吃,不管这世道如何,就算是她自己要跟这些陌生人坐一桌吃饭都会不自在的。 吴道清她认识,跟着吴道清来的另外两个人她就不认识了,再看这三个人进门的架势,分明是那个年轻的男人为主。 用现代人的目光看,这个人身高一米八要多,头发规矩的绾成发髻只用了跟简单的玉簪子,眉飞入鬓,鼻梁高挺,进门的时候正低头听吴道清说着什么,侧脸白净的让人嫉妒,特别是陈瑜很嫉妒,脑子里就蹦出一个面如冠玉的词来。 似乎是感觉到被打量了,男人抬头看向了陈瑜。 这一刹那,陈瑜觉得世界都明亮了许多,她是颜控,这男人脸上的五官十分立体,特别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太加分了。 “多谢大嫂救命之恩。”齐宇珩微微拱手。 陈瑜急忙避开他的目光:“举手之劳。” 然后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大嫂!何必那么客气,叫大妈似乎自己也不会生气,颜值即是特权。 乔文虽然年幼,但却是这个家里最年长的男子了,有板有眼的请他们进了屋,这些人落座之后,才转身出来:“娘,你们吃什么?” 陈瑜一下心里就暖呼呼的了,这孩子多好,看到那么多好吃的立刻就担心自己没什么吃了,打开锅盖:“每一样都有,放心去陪着客人吧。” “那儿子去了。”乔文这才放心的回去了屋里。 乔斌虽然也小,但是个男孩子,自然上桌陪客人了,陈瑜就带着妞妞在厨房摆了小桌子,娘俩吃的也开心,特别是妞妞,那吃相如同个小仓鼠似的。 因为招待客人,陈瑜在高粱米中放了小米,一起焖了一锅饭,这会儿饭味飘了出来。 她端了一小盆饭送去屋里,发现年轻男人坐在主位上,心里就画了个魂儿,吴道清曾经是御医,身份高低不说肯定是有见识的,再者萧怀瑾说自己是漠北守将,地位肯定不低,难道说那个年轻的男人是个当大官的? 要真是个当大官的,自己还真想要攀攀关系,别的不说,哪天乔洪他们再找上门来,保不齐就能帮衬自己这一家呢。 想到这里陈瑜忍不住笑了,乔洪再有能耐,在这个什么都不方便的年代里,想要找到自己很难了,从元宝村到乔家村一千多里呢。 所以,还是躲着点儿这些当官的好。 妞妞惦记着小乞丐,非要送吃的过去,陈瑜担心妞妞走丢了只好和乔文打了个招呼去送饭。 屋里,齐宇珩看着乔文,缓缓开口:“乔家大郎,叨扰一段日子,可好?” 乔文想了想:“只怕不妥,家中并没有成年男子,若是住过来的话,只怕会有风言风语,请齐公子见谅。” 第十四章 最好的安排 齐宇珩捏着酒杯,眼神微微冷了下来。 “住在我家吧,邻墙靠户也方便一些。”袁炳义放下酒杯,说了这么一句,心里却盘算着以后自己可就有口福了。 吴道清看了眼齐宇珩的脸色,立刻打圆场:“如此就住在炳义家中吧。” “等他们家的女主人回来再说。”齐宇珩说完这句话,起身离席了。 袁炳义趁机风卷残云吃了好几口,要不是吴道清在桌子底下踹了他好几脚,他都不想出去。 门外,齐宇珩负手而立。 袁炳义走过来站在他身侧落后半步:“齐公子,您别怪乔家大郎不通情理,毕竟母亲新寡,他们又都年幼,突然多了外男难免不合适的。” “懂礼,何罪之有?”齐宇珩听到脚步声,还有娘俩小声说笑的动静,微微挑眉:“我自己处理。” “是。”袁炳义只能退回了房间,看了眼吴道清,摇头示意没成功。 陈瑜推开门,牵着妞妞的手进来,迎面就看到了齐宇珩。 齐宇珩微微抱拳:“乔家大嫂,齐某有事相求。” 陈瑜微微避开一些,侧身问:“什么事?” “我义兄中毒时间太长,十天半月不能长途跋涉,吴郎中医术高超刚好能治疗去根儿,但家中却无人照料我义兄饮食起居,想和乔家大嫂商议,我雇乔家大郎帮忙,每日一两银子,米粮饭菜每天给三两银子,吃喝随大嫂安排就好,不知可否?”齐宇珩说完,看着陈瑜的脸色,见她沉默就知道心里肯定打着小算盘了,也不着急,等在一旁。 陈瑜的确在盘算,十天半个月,一天四两银子可就是四、五十两银子,这一笔银子用来做启动资金正好可以周转开。 “可以。”陈瑜一口答应下来。 齐宇珩又说:“那大嫂需要委屈一下,腾出一间屋来。” “不行。”陈瑜立刻回绝:“我这院子房屋不多,我刚刚已经答应让小乞儿住在我家里了,实在没有地方放你义兄了,不过吃喝可以让我儿子送过去。” 齐宇珩打量了陈瑜几眼,一转身:“如此,那我们就暂时借住在隔壁,就近也好照应,麻烦大嫂了。” 陈瑜被齐宇珩说的一头雾水,这是什么事儿啊?不住在自己家里,就住在隔壁,至于要这样吗? 这些人离开,陈瑜立刻叫了乔文过来:“大郎,你可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历?” “儿子不知,不过应该身份不低,吴世伯对他客客气气的呢。”乔文想了想:“娘,他为什么非要住进咱们家里?” 陈瑜也很想知道啊。 乔斌凑过来:“贪吃呗,咱娘做饭多好吃?你没看到袁伯伯甩开腮帮子吃的满嘴流油的样子呢。” “袁伯伯?”陈瑜想到那个身材微胖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 乔文立刻说:“是我们的邻居,他说是个读书人,就住在我们家隔壁,今日就是他和吴世伯帮忙修了窗户和门的。” 陈瑜哦了一声,想起来窗户纸都买回来了,就张罗着一家人动手把窗户纸糊上,白天可以开窗子,晚上关上窗户也能防凉风的。 第二天妞妞央着乔文和乔斌去把小乞丐接回家来了,因为上一晚说过这事儿,西屋床铺三个少年睡着足够,妞妞则过来和陈瑜一起睡。 结果小乞丐刚进家门,乔文就被叫去了隔壁,萧怀瑾住在隔壁。 接下来的几天陈瑜忙的很,一天三顿饭要让乔文送过去隔壁,小乞丐倒是恢复的挺快的,只是王大山说的没错,这孩子脑子不太灵光。 每天一大早跟着乔斌和妞妞出去捡柴,回来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屋里,除了和妞妞说几句话之外,都保持沉默。 因为这事儿,陈瑜还特地问了吴道清,吴道清说这病暂时还看不透,得慢慢看看,每天吴道清都会过来给小乞丐针灸,也要给萧怀瑾检查身体,所以陈瑜又多做一些给他们吃。 没办法,谁让吴道清和袁炳义都是光棍呢,家里没有个做饭的人。 入夜,齐宇珩坐在袁炳义的书房里,看着手里的卷宗,良久才放下来,起身走出去,一纵身就轻飘飘的落在了陈瑜的院子里。 悄无声息的打开门进了乔文的屋子里,点了乔文和乔斌的穴位,这才打了火折子,轻轻的掀开了小乞丐的衣衫。 小乞丐身体抽动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眼神惊恐的看着齐宇珩。 齐宇珩轻声:“别叫,让我看看你后背。” 小乞丐盯着齐宇珩,两个人对视许久,最终小乞丐败下阵来翻身过去,齐宇珩掀开衣服看到左肩上的那个宝剑形的胎记,倒吸了口冷气。 陈瑜是起夜,走出房门就看到乔文这屋有光亮,走过来敲了敲门:“大郎,还没睡吗?” 齐宇珩眸子瞬间透出一抹冷光,快速的解开了乔文兄弟俩的穴位,一纵身就上了房梁,并且点亮了房里的灯。 陈瑜敲了敲门见没人回话,推开门就进来了。 齐宇珩看着陈瑜走到了床边,整个人就盯紧了床上还趴着的小乞丐。 走到床边,陈瑜忍不住埋怨:“真是不省心,不盖着被子受凉了怎么办?”说着,把小乞丐的衣服拉下来,又扯过来被子盖好。 小乞丐翻了个身,看着陈瑜。 这孩子眼睛漂亮的犯规,像是眼睛里有星辰似的,陈瑜温柔的笑了,柔声说:“怎么不睡觉呢?” “你会不要我吗?”小乞丐怯生生的问了一句,那眼睛都湿漉漉了似的。 陈瑜摇头:“不会,你安心在这里住下吧,我不会赶你走,你再也不用去当乞丐了,但是你要乖乖听话才行。” 小乞丐掉眼泪了,他从被子里探出身子,张开手臂:“那能抱抱我吗?我想我娘亲。” 这小孩子脆弱的像是个菟丝花一般,陈瑜觉得自己如果拒绝了,他只怕会很伤心,所以伸出手抱着小乞丐到怀里,轻声说:“不要再害怕了,我虽然不是你娘亲,但可以在你不离开的时候保护好你,等你记起来家在哪里的时候,我会送你回家的。” 小乞丐在陈瑜的怀里低低地抽泣着。 好不容易哄睡了小乞丐,陈瑜才给他们盖好被子,熄了灯回去自己房里。 齐宇珩回到吴炳义的书房,眉头紧锁的坐下来。良久才说:“让冷暮雪过来见我。” 静谧的房间里,有声音恭谨应答:“是。” 漆黑的夜,齐宇珩就站在袁炳义的院子里,一直到天亮,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了妞妞甜甜的声音,喊着:“小哥哥,我们今天去找野菜好不好?” “好,让娘给我们做野菜团团吃。”小乞丐的声音透着欢快。 齐宇珩的嘴角也勾起了一丝温柔的笑意,或许这就是最好的安排了吧。 第十五章 杀你全家 十天后,陈瑜收到了四十两银子和一块玉佩,当乔文把玉佩交给陈瑜的时候,陈瑜都惊到了。 “娘,银子是工钱,玉佩是萧将军留下的,他说……、他说报恩的。”乔文说。 陈瑜有些失落,报恩多给银子就是了,给一块玉佩做什么?拿出去换银子吗?那显然是丧失了玉佩的价值,唉,真搞不懂这人怎么想的。 她不知道这玉佩是萧怀瑾留给乔文的信物。 乔文想从军,可是又放心不下娘和弟弟妹妹,萧怀瑾留下玉佩说等他可以去参军的时候,带着玉佩去漠北找他,乔文这才收下这块玉佩的。 他想要保护娘和弟弟妹妹,就必须要有本事,最低起码要比乔洪有本事,把他死死的踩在脚底下才行。 只是这个家里只有他是个男人,弟弟太小撑不起门户来,所以他的努力才行。 萧怀瑾走了之后,齐宇珩也走了,陈瑜总算是不用一日三餐伺候那么多人吃饭了,想着赶紧赚钱才是正经的,调香讲究很多,首先就是要有个整洁也安静的地方,不被打扰,各种香料的调配才能精准,没有精准的仪器,鼻子就是她最重要的工具之一。 所以只要有空她就在房间里折腾草药,日暮时分,乔文满脸喜色的提着两条鱼回来,惹得妞妞开心的都能跳起来了。 “娘,娘,哥带两条大鱼回来啦。”妞妞冲进屋里,拉着陈瑜往外走。 陈瑜见乔文身上的皮肤都黑了一个度,再看他手里拎着的鱼,皱眉:“你出海打渔了?” “嗯,那些渔船招人的,不过我现在不能出海,只跟着小船适应,习惯了就能出海打渔,到时候咱家就不怕没银子了。”乔文笑眯眯的说着,拿了木盆把鱼放进去:“娘,你现在可以吃鱼了,那次的鱼可好吃了,这回你多吃。” 陈瑜过来伸手压住了乔文的肩膀,很认真的说:“娘不允许你出海打渔,家里赚银子的事情交给娘,听到没有?!” 乔文抬头看着陈瑜,抿了抿嘴角:“娘,我长大了。” “你长大也不行!家里没有柴,山上有野菜,你带着弟弟妹妹去捡柴挖野菜,等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帮衬我就行,知道了吗?不准出海打渔!”陈瑜语气严肃,心里更是很紧张,出海打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别说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就算是现代机械渔船,各种先进仪器配备齐了,遇到了海上飓风啥的,也是会伤亡惨重的。 乔文是北方来的孩子,本身极有可能是个旱鸭子,出海岂不是玩命? 看出来陈瑜真生气了,乔文慢慢的站起来:“娘,我不去了,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真不去了?”陈瑜看着乔文的眼睛。 乔文用力的点头,低着头:“娘,我不去。” “好了,不准不高兴,娘给你们做好吃的。”陈瑜笑眯眯的开始处理鱼,却没看到乔文眼圈里含着眼泪。 鱼是两种,一条是黄鱼,另一条则是面相丑陋的马面鲀鱼。 陈瑜看到马面鲀心里就止不住叹了口气,这种鱼会吃的,美味无比,不会吃的简直扔到街上当垃圾都嫌累得慌,因为马面鲀鱼皮很厚,蒸煮炖都不能入味儿,真正要吃这种鱼必须要剥皮才行,所以又叫剥皮鱼。 当然,到了她手里,这条鱼就绝对是美味了,陈瑜把马面鲀鱼剥了皮,鱼肉片成大片腌制上,又把笋切成丝,海带洗干净同样切丝放在水里浸泡。 另外一条黄鱼按照上次的做法做成红烧鱼,马面鲀就做成了水煮鱼,岛上四面临海,所以最不缺少的就是海鱼。 又用野菜和玉米面做了菜团子,一盆小米粥。 四个孩子围坐一团,陈瑜看到最小的妞妞被辣的眼泪汪汪的却还是坚持吃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吃红烧鱼也一样啊。” “不,介个好。”妞妞被辣的说话都不清晰了。 晚饭之后,乔文烧热水给乔斌和牧秦洗澡,牧秦是吴炳义给小乞丐起的名字,又给陈瑜和妞妞烧好了热水。 家里东西不齐备,至少没有浴桶,一个大木盆妞妞可以洗个痛快,陈瑜就只能擦身,最后再用水冲一遍了。 天黑,乔文几个孩子睡着后,陈瑜就开始调香,这次她一共做了三种香,分别是冷梅香、薄荷香和逼虫香。 这三种香料只要配比得当就可以卖,余下的香料少则七天,多则半个月一个月的时间才可以制成成品,最重要的是现在手里工具简单,材料更是稀缺的很。 三种香每种二十份,最简单的是逼虫香,只需要研磨药材,配比之后就可以,冷梅香需要炼蜜成丸,至于薄荷香则需要炼蜜先和前香,后入脑、麝为丸。 忙到了三星偏西,总算是把草药都磨好了,炼蜜却没有相应的工具,无奈的拍了拍手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准备明天亮去吴道清家借铜锅用,郎中都要炼蜜的。 太累了,睡得就沉了,她刚睡下没多久,乔文就悄悄的离开了家,到大门口回头看了眼陈瑜的房间,小声:“娘,我得养家,你别怪我。” 说完就出去了。 陈瑜是被人砸门给叫醒的,她睁开眼睛一看都日上三杆了,急忙起身:“谁啊?” “姓乔的!海龙王发怒了,赶紧去海边救人!” 陈瑜听到这妇人几乎是吼的这么一句,激灵一下困意全无,回头跑去乔文的房间,非但乔文不在,剩下的三个孩子都不见。 再看天上墨云翻滚,脑子里都嗡嗡叫了,打开大门就看到许多人往海边跑,她回头关好了门也随着人群跑过去了,疾风骤雨,那雨点儿打在脸上都生疼。 “不好啦,龙王发怒啦!”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紧接着前面就有人高呼:“老田家的船回来了!快救人!” 陈瑜看到了一艘船摇摇晃晃的往岸边驶来,几个壮硕的汉子跳下水拼命的拉着船靠岸。 海面上倒流的粗大水柱,陈瑜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龙吸水,当景看是不错,可身处其中就凶多吉少了。 “看到我大哥没有?”乔斌拉住从船上下来的汉子,带着哭腔问。 那汉子一把推开了乔斌,回头拼了命的拖着船到岸边,旁边人都过来帮忙,也有一些人弃船逃生,拼了命的往岸边游来,水性好的人都下去帮忙。 乔斌要过去帮忙,刚伸出手先前那个壮硕的汉子回头一脚踹在了乔斌的胸口上,乔斌小小的身体被踹出去两米多远跌坐在沙发上,陈瑜扑过去抱住了乔斌,就听那个汉子吼道:“王八羔子!就是那王八羔子触怒了龙王!今天要是有人折在海里,杀你全家!” 第十六章 网里有宝贝 陈瑜扶着乔斌站起来,浑身都因为恐惧微微颤抖,硬着头皮说:“别着急,只要不在风暴口就没事。” “娘,大哥不听话,大哥为什么不听话!”乔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挣扎着要往海里跑:“我去找他。” “你去找?怎么着?”陈瑜冷了脸,看到了牧秦拉着妞妞跑过来,咬了咬牙:“小郎,带着妹妹回家去,我枕头底下的布包拿过来,快!” 乔斌楞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撒腿就往回跑,陈瑜举起手大声喊道:“谁敢去接我儿回来,一个人十两银子!” 顿时,所有人都看过来了。 十两银子! “你们没听错!不管多少人,只要去找我儿回来,一个人十两银子!”陈瑜大声吼着,眼睛都微微泛红了。 “有病!”有人啐了一口,指着远处的风暴:“你瞎吗?龙王发怒,谁敢去?银子再好也得有命花!” 他这么一说,这些人就又忙起来,把渔船固定好的人就往村子里去了。 陈瑜看到乔斌正往回跑,跑过去拿过来布包打开,把里面的银子高高举起:“有没有去的?” 说给银子和看到银子是两回事,陈瑜早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三个小伙子放慢了动作,应该是想去。 果然,陈瑜话音落下,三个小伙子就走过来了:“真给?人死了,给不给?” “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三个去,就是三十两,上岸给钱。”陈瑜斩钉截铁。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其中一个站出来:“好,我们去!” “我也去。”乔斌就要上前。 陈瑜用力的把他扯回来:“别添乱!等!” 长年在海边生活的人,水性好是一方面,经验也足,乔斌只凭着一腔孤勇都不够一个浪头打的,再者乔文不知道是生是死,家里人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三个人去搬了石头扔到船上,驾船入海了。 陈瑜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死死的盯着那搜船的影子。 “娘,你身体不好,先回去。”乔斌说。 陈瑜摇头:“不行,小郎,娘告诉你,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必须要有脑子,冲动之下做的任何决定都会付出代价的,你听到没有?不是娘不在乎你哥,是咱们家经不起打击了。” 乔斌哽咽的点头:“娘,儿错了。” “你没错,你担心手足哪里是错?是你的方法不对,娘相信你哥没事,就在这里等,等你哥回来。”陈瑜知道这个家缺一个主心骨,而她无论如何也要稳住了,再者根据她不太确定的经验,龙吸水持续的时间并不会很长。 果然,还能看到船的影子,水柱就越来越细到最后消失了,风也小了,雨却还是又密又急。 浑身湿透的陈瑜不知道站了多久,乔斌指着海面上出现的船影子大喊:“娘!大哥回来了!” 这么远,哪里能看清楚船上的人,陈瑜还是点头:“对,回来了,赶紧去请你吴世伯再来一趟吧,以防万一,和你吴世伯说,这恩情咱们一家人记着。” 乔斌扭头就跑去找吴道清了,陈瑜就那么站在海边紧紧的盯着那船越来越近,也算是老天爷照应,船回来的时候是顺风,速度不慢。 船近了,可以看到后面还挂着一条船,船上也站着人,可陈瑜看不清楚那些人里有没有乔文。 吴道清还没到,船就靠岸了,三个小伙子跳下船就用缆绳拖着后面的船一起靠岸,后面的船上三个人都坐着,还有一个人是躺在船里的,那个人手臂上缠绕渔网。 陈瑜脚步虚浮的奔了过去,跳上船直接就滑倒了,摔得闷哼一声,爬过去一把抱住了双眼紧闭的乔文:“乔文!乔文!” 喊了好几声也不见乔文有动静,按住脖子上的动脉确定人还活着,陈瑜忍住眼泪,强打精神从布包里拿出来三十两银子递过去:“谢谢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老太太,你这儿子不该出海,舍命不舍财咋行?算了,看在银子的份上,我们帮人帮到底。”小伙子黝黑的脸,身上的肌肉都是一块块的,显然是有把子力气。 人也算热心,招呼一伙的人把这艘船固定好,又把船上吓傻了的三个人扶下来。 船上三个人是真吓傻了,脚踩在岸边的沙子上,都忍不住蹲下来放声大哭,其中一个人站起来指着船上昏迷不醒的乔文破口大骂:“丧门星!活该你喂鱼!老子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带你出海了!你死了也别怪老子,是你命短!” 田九郎上去踹了一脚:“骂什么骂?是我让去的!闭嘴滚回去!” 陈瑜过去,拿出来十两银子:“多谢了,这船我赔给你,网我也赔,够不够?” “不够!十五两!”被踹的那人晃着膀子,吼着。 陈瑜二话不说,把布包都给他了:“剩下的你们兄弟几个压压惊,对不住了。” 拿到了银子,田九郎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两个堂兄弟架着走了。 岸边,就剩下了陈瑜一个人和船上躺着的乔文,陈瑜上船,一屁股坐在湿冷的船板上,把乔文抱在怀里:“傻孩子啊,你咋这么傻,你知不知道不用你豁出命去养着这一家人,养着我,我可以给你们赚来金山银山啊,你要撒手走了,你弟弟妹妹多可怜?我赚来金山银山你都看不到,你知不知道啊?” 陈瑜越说心里越难过,抱着乔文放声大哭,她答应了他们的娘好好照顾这几个孩子,可是才多久啊?两个多月她就给照顾死一个! 不行!不能让乔文死! 陈瑜擦了把眼泪,把乔文平放船板上,两只手叠放在乔文的心脏位置,用尽了力气开始一下一下按压,一会儿功夫浑身都冒热汗了。 吴道清来的很快,等他上了船,就见乔文一张嘴,一口水吐了出来。 几乎虚脱的陈瑜松了口气,跌坐在船板上:“吴大哥,麻烦您了。” 吴道清摇头:“不碍事,看样子问题不大,弟妹下船回去吧,你那身子骨受不住。” 陈瑜哪里能走?她就坐在旁边开始往下解缠在乔文手臂上的渔网。 家里现在是一个铜板也没有了,这渔网和渔船都能卖钱,渔民那么多,能有渔船的人还是少数的,到啥时候日子还不得过下去?没钱寸步难行啊。 这边吴道清用银针,一会儿工夫乔文就醒过来了,睁开眼睛人就猛地坐起来,伸手一摸手臂上没有渔网,眼睛瞪得和铃铛似的:“渔网呢?网呢?” “大郎!”陈瑜觉得人家说的没错,这小子压根儿就不适合出海,舍命不舍财都说错了,这小子连一个破渔网都舍不得! 乔文听到陈瑜的声音才看过来,见浑身湿透的陈瑜,二话不说直接爬起来就跪下了,低着头:“娘,我错了。” “把人扶着走回去,喝两碗姜汤祛祛寒气,那边儿也有不少人受伤了,我先回去。”吴道清说着,提着药箱就走,看样子就是很着急。 陈瑜道谢都没来得及,刚一动弹就被乔文给抓住了衣袖。 “娘。”乔文压低声音:“网里有宝贝。” 第十七章 舍命不舍财 “等我回家抽你!”陈瑜真挺生气的,见他笑的一脸讨好一肚子气又都消了,无奈的摇了摇头:“行了,人没事就行。” 乔文动了动脖子,活动了一下手臂,挣扎着坐起来翻身下船,用手抓牢了还浸在水里的大半个渔网往外拉,陈瑜和乔斌也过来帮忙。 渔网拉上岸,乔文三下两下抖开渔网从里面抱出来一大块黑黄颜色的东西,放到陈瑜面前从腰上拔出来弯刀小心翼翼的刮了几下,抬头:“龙涎香。” 陈瑜不敢相信的看着露出来的白色质地,用力的吞了吞口水,没错,是龙涎香,还是品质不错的白色,味道更不用说了。 再看乔文这一脸邀功的表情,原本压下的火气蹭就上来了,抬起手照着乔文的脸就是一耳光:“你就因为认识这东西,命都不要了是不是?知不知道什么最宝贵?天底下最宝贵的命!你命都没了的话,这东西有什么用?” 乔文被打,也不恼,反而笑了:“怕啥,我这不没死嘛,就是我死了,这东西留给你们,娘就不用受罪了,值。” 心,最柔软的地方受到了暴击,一直以来都自诩冷静的陈瑜一屁股坐在了船板上,眼泪就止不住的滚下来。 自己不是他们的亲娘,可这事儿只有自己知道,再看乔文和乔斌这两个瘦巴巴的孩子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她心里就满满涨涨的。 雨收云散,火红如血的夕阳铺满了海面,波光粼粼的,陈瑜抬起手掩住了脸,她何德何能?乔文如果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个亲生的娘,该是怎么样的绝望? 命都不要,就想让他娘活的好一些,可是他娘早就不在了啊! “娘,别哭,我错了,我错了,你打我行不?”乔文也不管龙涎香了,手忙脚乱的爬上船跪在陈瑜面前,两只手扶着陈瑜的手臂:“娘,儿子错了,你打,你使劲儿打我,别哭了,眼睛哭坏了咋整?” 陈瑜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松开了手:“回家。” 一家人都湿透了,刚进家门妞妞就红着眼睛跑过来,扯着陈瑜的手:“娘,我熬了姜汤,想去找你,牧秦不让我去。”说到这里眼睛又蓄满了泪水。 陈瑜用手给她擦擦眼泪:“妞妞最乖了,等娘换身衣服给妞妞做好吃的好不好?” 妞妞回头看了一眼端着姜汤送去正屋的牧秦,从鼻子里用力的哼了一声,这才扯着陈瑜的手进屋。 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喝了一大碗热辣辣的姜汤,陈瑜这才去灶房准备做饭,家里米粮还有,至于银子没了再赚,只要人不出事就行。 正忙着做饭,感觉有人进来灶房了,回头就看到乔文直溜溜的跪着,手里还举着棍子,乖得像是鹌鹑似的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那样子把陈瑜气笑了。 “娘,儿子错了,娘要还生气就打我,使劲儿打。”乔文望着陈瑜,认真的说。 “打你做什么?去把你舍了命都要拿回来的宝贝送去我屋里,吃完饭咱们商量一下吧。”陈瑜拿开了棍子放在一边,催促乔文出去干活,她也紧着张罗家里的晚饭。 她心里一点儿也不平静,也不认为自己有权利责怪乔文,乔文的孝顺是很难得的,只是自己不是他们的娘,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觉得这几个孩子是累赘,而她却觉得这几个孩子成了她活下去的动力和责任。 至于赚钱,不难,更别说眼下得到了个大宝贝。 凉拌海带,芙蓉莼菜汤和一锅二米饭,端上来一家人吃的无比满足,牧秦是极少说话却很有眼力见的孩子,见大家都撂下筷子了,立刻收拾桌子,妞妞跟在他屁股后帮忙,还不停的和他嘀嘀咕咕的,大概意思就是埋怨牧秦把她关在家里了,她很生气什么的,牧秦也不吭声,甚至妞妞步步紧跟着,他的嘴角都有了笑意。 陈瑜把乔文和乔斌叫过来,开门见山:“龙涎香很珍贵,这一大块拿出去卖掉咱们家立刻就会要啥有啥了,但一锤子买卖对不起大郎差点儿丢了的命,所以我决定制香。” “娘,你会制香?”乔文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你是怎么认识龙涎香的?”陈瑜不慌不忙,这也是早就在心里想好的了,龙涎香从古至今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乔文的见识不低,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了,想到这个免不得想到乔洪那混账东西,从家里拿走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做的却是丧尽天良的事情。 听陈瑜这么问,乔文低下了头,他难受的轻轻叹了口气说:“娘,不提那些事情了,以后儿子肯定让您过上好日子。” 这孩子心思太细腻了,竟是担心陈瑜想起之前的事情伤心,陈瑜也就含糊过去说:“我前些日子置办回来了一些草药和简单的工具,龙涎香暂时不用,先探探路吧。” “成。”乔文一口答应下来,犹豫着说:“娘,我觉得那片儿肯定还有,我明儿……。” “大郎。”陈瑜打断了他:“答应娘,以后再也不准出海,老天爷赏了宝贝给你,你要知足,家里事情多着呢,用不着你打渔。” 乔文本想反对,看到陈瑜这面沉似水的样子,只能点头:“成,娘别生气,我不去了。” “你听话,我就省心点儿,你不听话,那木棍不趁手,我出门定会买来一根老藤条做家法的。”陈瑜看乔文红了脸的样子,皱眉:“去找个箱子来,用命换回来的东西可得收好了。” “哎,娘,我去寻个来。”乔文起身往外走。 乔斌得了空凑过来,坐在陈瑜旁边:“娘,咱们家银子都没有了,明儿我去找野菜,喝粥也能扛一段时间,行不行?” 陈瑜偏头看着才十岁的乔斌,忍不住笑了,敢情这孩子是担心自己这么吃下去会没得吃啊,不过总不能打击了这孩子的过日子心:“放心吧,娘心里有盘算,你看看咱们一家子面黄肌瘦的样子,吃上不能节省,没有银子可以赚,懂吗?” “那我给娘帮忙。”乔斌就站起来往外走:“碾船我去收拾。” 这么一会儿功夫,外面的门就被砸得哐哐响,乔文把箱子送进屋子里来,让陈瑜把龙涎香收好,转身大步流星的去开门,只扫了眼门外的人,一步跨出回头关上了门,脸上的表情顿时凶狠起来:“谁砸门?给老子站出来!” 第十八章 欺生还护短 陈瑜听到了砸门的声音,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银子露白惹出祸事了。 盒子大小合适,龙涎香用一件干净的旧衣服裹好推到了床底下,这才往大门外走去,有人欺负上门了,自然是决不能客气的,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往后日子就没发过了。 心里拿定了这个主意,陈瑜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可这院里还有比她腿快的,只见一个小身影提着一根小孩手臂粗的棍子几步就冲出去了,陈瑜定睛一看是牧秦,张口要喊已经来不及,急忙跑出来。 大门一开,闹吵吵的声音就听得更真切了。 其中一个女人扯开嗓子叫喊着:“可不好啦,杀人啦!” 陈瑜的心就一沉,冲出大门见乔文脸上带血,正把一个壮硕的汉子骑在身下,那拳头雨点儿似的砸在那人的脸上。 “大郎!”陈瑜原本还想着也就是犯口舌的事情,却不想成了血光之灾,急忙跑过去拉住了乔文。 乔文这会儿也挺惨的,眼角乌青一大块,半边脸也肿了,听到陈瑜喊他停下了动作,回头看陈瑜已经到了跟前,快速过来挡在了陈瑜前面:“娘,这事儿我来就好,回去吧。” 地上躺着的人扑棱一下就爬起来了,像是疯狗一般扑向了乔文,就算乔文十二岁了,可是这孩子太瘦了,再看那汉子蒲扇般的大手,陈瑜怒吼一声:“翻了天啊!给我住手!” 汉子被陈瑜这一声怒吼给惊得一愣,牧秦眼神阴狠的扬起棍子嘭一声就砸在了汉子的后脑勺,顿时壮硕的汉子身子晃了两晃,‘噗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陈瑜直接伸手把下黑手的牧秦拉过来挡在身后,沉声:“到我门口闹事,欺我孤儿寡母无人撑腰!元宝村的村长呢?” 乔文听到陈瑜这么说,惊讶的看了过来。 陈瑜感觉到了乔文的目光没工夫回应,而是眼神阴冷的盯着看热闹的这些村民:“若是村长不能做主,我们就县衙走一趟!” “这妇人真是彪悍!谁到你们家门口闹事?田二哥是来讨说法的!”有人接话儿。 陈瑜立刻冷冷的看过去,只见这人脸上没有二两肉,尖嘴猴腮的样子,啐了一口:“到我寡妇门前讨什么说法?难不成要说龙王是我家的?我让发怒就发怒?若是这样也就好了,你们也都看着,得罪了我有没有好果子吃!” 这下,人群里哄堂大笑:“就你也敢说龙王听你的?” “哟,听你这意思龙王听你的?”陈瑜瞟了一眼说话的女人,黑挫结实,看身条应该不到二十,至于脸,三十开外都有人信,这会儿她心里还分了一下神儿,觉得这什么大霁国可能不养女人。 听到陈瑜这么问,那女人顿时双手合十冲着大海方向拜了拜:“可不敢乱说,龙王爷是神灵,哪里能听个凡人的?” 陈瑜扫了眼地上躺着的壮汉,这才转过头对已经提着菜刀跑出来的乔斌说:“小郎,大郎伤的不轻,可能伤到了脑袋,你快些和牧秦扶着大郎去吴世伯家看看。” “我在家。”牧秦手里的木管握得紧紧地,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闪着冷光,像是要吃人的小老虎似的。 乔斌扶着乔文就走,二话不说。 “别装死,装死也不好使!爬起来咱们去找村长说理,村长说不了,咱们就去衙门,我倒是要看看你个三十好几的爷们凭什么敢欺辱到我门前,无故打我幼子!” 陈瑜说着直接脱了一只鞋,啐了一口:“都说寡妇一鞋底子抽下去,倒霉三年都是的短的,你既然跑我门前撒泼放赖,抽死你丫的!” 说完,直接扬手就要往下打,地上的汉子一咕噜滚出去好几步远,再次爬起来的时候暴跳如雷的指着陈瑜:“生出来小王八羔子的人也不是什么好货!竟跑元宝村来逞强,今日我田二郎就和你没完!” “没完?行啊,来,你过来动我一手指头试试?”陈瑜手里掐着鞋底子,冷哼一声:“田二郎是吧?你惹怒了我,老娘今晚就吊死在你家大门上,丧你们家三代!” 陈瑜这一顿蛮不讲理,把所有人的心思都惹到了自己的身上,反而没有人提起刚才门外到底是谁先动手了,暗暗松了口气,也不在乎围上来的人多,让牧秦去给她搬来个凳子坐会儿。 牧秦也听话,撒腿跑回去搬来了个凳子,陈瑜就直接坐在了大门口上,一不哭二不闹的等着村长来。 事情闹成这样,村长肯定听到了风声,如果他不打算来的话,乔文和乔斌去了吴道清那边,吴道清也会找村长来的。 果不其然,吴道清陪着个干瘦的老头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老头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看他们到了近前,陈瑜早就把鞋子穿好站了起来,几步过去迎上吴道清:“吴大哥,我家大郎可严重?” “不轻,只怕是伤了脑子,海边能捡回来半条命就不错了,唉。”吴道清叹了口气,这才像刚想起来似的介绍到:“田村长,这是我的远亲,孤儿寡母的投奔来的,今天这事儿你看……?” 陈瑜一听村长姓田,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她倒是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曾经去过一个少数民族的渔村,渔村里的人基本都是一个姓氏,祭拜一个祠堂的亲戚,看来今天这事儿能不能善了就看这个田老头了。 田福留着一缕山羊胡子,听吴道清这么说脸色倒没什么变化,而是看向了田二郎:“你这混账东西,怎么还跑这里来了?” 田二郎打从见到田福的时候,腰板都挺直了,听到田福问话立刻过来,哈着腰,一说话还止不住直斯哈,腮帮子疼:“大伯,今日海龙王发怒是有原因的。” “哦?”田福挑眉,看着田二郎,显然是让对方继续说下去。 田二郎顿时也顾不得腮帮子疼了,指着陈瑜:“这寡妇本就是命硬的,生出来的儿子也是不祥之物,今日竟撺掇老九家去老虎口下网,不然肯定惹不出这场祸来,我上门找那小兔崽子理论,那小兔崽子竟然动手打人!” “这么说,不是你先动手的?”田福捏了捏下巴上的胡子,拉长声调说。 显然,这是个欺生、护短的村长,陈瑜心里有了数,也不出声。 “那是,大伯也知道,咱们田家今日可伤了好几口人,鱼没有就算了,看郎中还要给银子呢,这银子就得他们出!”田二郎咬牙切齿的又看了眼陈瑜。 陈瑜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挑了挑眉,那样子看在田二郎里分明就是挑衅,一个寡妇敢挑衅他,这火谁能压得住? “吴郎中啊。”田福转过头,一脸为难:“这事我也难办啊。” 言外之意,陈瑜想要息事宁人就得拿银子。 吴道清脸色一沉:“这么说,看郎中不要银子,这事儿就了了?” “吴大哥慎言。”陈瑜见吴道清说着话,立刻接过去话了,走过来冲田福点了点头,这才出声:“既然田二郎说是我家大郎撺掇田老九去了老虎口,那就让田老九家过来对质。” 第十九章 道歉!认错! “田老九收了你们家那么多银子,肯定不说!”田二郎眼神凶狠的看着陈瑜:“你个命硬的老寡妇,男人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陈瑜连理都不理他,而是问吴道清:“吴大哥,我问问我朝历法中,寻衅滋事可是有罪?欺辱上门可是要任人欺凌?” “那是不会。”吴道清立刻说。 陈瑜点了点头,继续问:“那我再问问,我们一家孤儿寡母没来这里的时候,龙王可也曾发怒过?” 吴道清微微眯起了眼睛:“靠海吃海,这打渔的行当最是危险,每年也有不少人出海受伤的。” 配合的不错,陈瑜冷冷的看了眼人群里的刚才说话的女人,说道:“倒是这么个理儿,再说了,刚才还有人说海龙王是神,哪里能听一个凡人的?”顿了一下又问:“我家大郎十二岁,身单力薄,再看田二郎这壮硕的身板,我家大郎还是刚捡回来半条命,若说被我家大郎打了,县太爷可会信服?” 田福一听陈瑜露出口风要去找县太爷,捏着胡子的手一抖,硬是薅下来好几根胡子,冷着脸:“乔家媳妇儿,县太爷忙得很,这鸡毛蒜皮的事情老夫就可以处理的。” “那若是田二郎逼死了我这个客居此地的寡妇,打坏了我的幼子呢?”陈瑜目光凉凉的看着田福。 田福的脸色顿时如黑锅底一般了。 陈瑜倒退半步:“今日田二郎不给我个交代,那就是不给我们孤儿寡母活路,我虽是妇道人家,但也是不惧任何人的,大不了就是贱命一条。田二郎,敢去衙门说道说道吗?” “走,去衙门,我给乔家大嫂当状师!”袁炳义推开门就出来了,穿着一件长袍,慢条斯理的走到了吴道清跟前:“刚好,吴郎中也给田二郎诊治一番,看看这伤可比乔家大郎严重,到了县衙也好说得清楚明白。” 明显的,田福见到了袁炳义态度立刻就变了,满脸堆笑的走过来:“袁大先生在家啊,都是些邻里之间的小事儿,何须劳烦您呢?” “小事?本朝最重视孝道,再者就是最爱护家里没了主事之人,又能恪守本分的妇人了,元宝村那御赐的牌坊怎来的,只怕村长是忘记了吧?”袁炳义说到这里,转身给陈瑜作了个揖礼:“乔家大嫂子可以带着袁某人去县衙,万没有被拒之门外的道理就是了。” 看热闹的人都不吭声了,原本闹哄哄跟来都想要分点儿银子的村民都眼巴巴的看着田福,对陈瑜一家不熟悉,可是在安平县谁不知道袁大先生啊?每年的中秋文会,县太爷都亲自来请袁大先生过去的呢,就算是县太爷换了,那也只是换个人来请啊。 田福脸色变了好几变,才说:“今日这事儿就算了,不过那乔家大郎是万万不可再出海了,你们各家各户有渔船的也听着点儿,别说以后再出事大家都不好见面了。” 陈瑜还要说话,袁炳义急忙递了个眼色过来。 田二郎却不让了:“大伯,咱们田家伤了好几个人哩,这寡妇有钱得很,为了救那个小兔崽子一出手就是五六十两银子。” “村长啊,田家家风只怕要整整了,见财起意可是小人之举,啧啧啧。”袁炳义摇头喟叹了一句。 田福气得胡子都抖,拿起拐棍就要打田二郎。 田二郎急忙跳开,恶狠狠的看了眼陈瑜,推开众人就要走。 陈瑜扬声:“姓田的!你到我门口闹事,想走就走?我说了,今日不给我个说法是不行的!” 田二郎活见鬼似的回头看陈瑜:“你要啥说法?” “道歉!认错!”陈瑜掷地有声,就那么微微扬起下巴看着田二郎,她要不是把这威立起来,难道留着以后让别人也来欺负? 田二郎脖子一梗,田福立刻接话:“乔家媳妇儿,这事儿我做主,以后没人来惹你们就是了,不要再纠缠了。” 陈瑜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田福,眼圈微微泛红:“那也好,以后还得多蒙田村长照应着我们孤儿寡母,今日就由你做主了。” 没了田二郎挑头,村长都不得不给陈瑜服软,这些村民也都散去了。 陈瑜和袁炳义道谢,又问吴道清乔文伤势如何,得知乔文只是皮外伤也就放心下来了,想要请两个人进门吃饭,两个人都拒绝了。 消停下来,陈瑜带着牧秦回了院子里,关上大门才听到堂屋的门里声音不小的踹门声。 陈瑜刚看了眼牧秦,牧秦立刻撒腿跑过去打开了门,妞妞小脸通红的从屋里跑出来,直扑向了陈瑜。 得!不用猜都知道了,肯定是牧秦把妞妞关在了屋里。 果不然,妞妞气哼哼的指着牧秦:“你再敢把我关起来,我就让娘亲把你赶走!” “你那么小,磕到碰到很疼的。”牧秦垂着头,走过来:“要是生气,你打我两下出出气吧。” “哼!我才不理你呢。”妞妞抓着陈瑜的手,扬起小脸:“娘,大哥和二哥呢?” “一会儿就回来。”陈瑜蹲下来揉了揉妞妞的小脸,轻声说:“牧秦说的没错,你还这么小,他是在保护你。” 牧秦听到陈瑜这么说,眼底顿时起了一片亮色,随即嘴角也弯起来了。 乔文和乔斌回来的也挺快,陈瑜看着一瘸一拐的乔文微微皱眉,她可记得乔文没伤到腿啊。 见陈瑜看着自己,乔文咧嘴笑了,这一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的倒吸了口冷气:“娘,我又惹祸了,明儿有空我自己去找根趁手的藤条给娘。”说着立刻好模好样的走了几步让陈瑜放心,惹得陈瑜心里嘀咕这小子太精。 “怎么打起来了?”陈瑜完全不信乔文会先动手。 结果,乔文清了清嗓子说:“娘,咱们家要顶门立户,不打一场他们还以为咱家好欺负呢。” “呵……。”陈瑜哭笑不得:“这么说真是你先动手的?” “出其不备,要真打的话,我就不是对手了。”乔文还振振有词。 陈瑜本想着一大堆教育乔文的话都咽回去了,要顶门立户就不能让别人觉得好欺负,第一次服软就一定会有第二次和无数次,所以乔文说的没错。 只是他还太小,今天这算是险胜了田二郎,还要多亏吴道清和袁炳义帮忙,要是没这两个人,只怕住不安生还得搬家。 但是,过日子仰仗别人是不行的,到任何时候靠人不如靠己,陈瑜想了想,说:“咱们家过日子不靠拳头,靠头脑,只要咱们有银子,谁都不敢欺负咱们,刚好娘准备好了香料,后日去安平县试试吧。”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第二十章 长子心性 乔文抿了抿嘴角:“娘,既然我答应娘不出海了,明儿一早我就去安平县找活干,我识字也懂得术算,当个伙计还是可以的。” “给别人当伙计才能赚几个钱,娘说了制香,就做这个。”陈瑜见乔文有些犹豫,笑问:“在船上的时候,那些香料可好用?” 提到这个,乔文顿时眼睛一亮:“娘,这是真行?” “当然是真行,前几日我不是带回来一些药材吗?今日你吴世伯帮了咱们家忙,明儿一早给送去一小块龙涎香做谢礼,顺便借他家熬药的小炉子来用用。”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陈瑜让乔文去借炉子炼蜜,带着孩子们收拾屋子。 因为以后都要调香,陈瑜就带着孩子们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了。 调香对她来说并不难,但工作环境对调香的影响很大,一旦有别的气味儿很容易影响嗅觉,所以东厢两间房一间用来放药材和处理药材,另外一间则洒扫干净开门开窗的让房间里尽可能没有任何其他的气味儿。 又找了窗户纸仔仔细细的把窗户和门都密封好。 有几个香方可以直接就卖,更多的香方都需要时间的,比如说花蕊夫人留下的衙香香方就需要完成所有工序后窨七日才能进行最后一步压饼成形。当然还有用时更长的香料,陈瑜暂时是不会做的,见效太慢的东西要往后再说。 当地的气候已经很热了,更是一天比一天热,所以陈瑜才准备了冷梅香,冷梅香顾名思义香气清雅隽永,女子用着显得出尘,男子用便是高雅,还有薄荷香,天气炎热薄荷香提神醒脑,也是男女都可以用的,特别是书生用薄荷香醒脑读书再好不过,当然还有普通人用的最实惠也实用的逼虫香,炎热的天气蚊虫蝇蚁就会多,逼虫香就有了蚊香的作用,比蚊香好在无毒,还味道清新。 陈瑜把昨晚磨好的药粉都挪到了这屋的时候就在心里盘算了龙涎香。 龙涎香太过珍贵,如今她是不敢拿出去的,若是走漏风声只怕就惹来杀身之祸了,所以暂时不能用,至于以后,那是绝对会用到的,龙涎香只需要一点点儿就可以有出奇制胜的作用,好东西得用在关键时候。 这会儿,陈瑜还有点儿心里不踏实,房契不在自己手里,立户的事情也没去办,看来真要抓紧赚银子才行了啊。 乔文抱着炼蜜用的铜锅送去了调香的屋子,回头掏出一个布包递给陈瑜:“娘,这是吴世伯让我带回来给你的。” 陈瑜打开一看,笑了。 这不管做什么都得有人帮衬,她才刚犯愁立户和房契的事情,吴道清就把这两样东西都送来了。 “亏着你吴世伯帮忙了。”陈瑜从来都是个感恩的人,吴道清这样帮衬,她也要寻个机会回报一二才行。 这边收拾妥当,妞妞就提着篮子蹦蹦跳跳回来了,后头跟着乔斌和牧秦,两个人背着柴。 “娘,看看我挖了好多野菜,牧秦说都是好吃的呢。”妞妞献宝一般跑过来,让陈瑜看。 陈瑜看到篮子里的野菜,竟是树仔菜,小篮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可真不少。 接过来篮子,夸奖了妞妞几句让她去洗洗小脸和小手,想着今晚可以炒一个蒜蓉树仔菜,这可是好玩意儿,在古代可能不珍贵,但自己可以做的很好吃啊。 “娘,九哥给的鱼。”乔斌把一串鱼干递过来:“我本来不要,但九哥说这是谢谢咱家没找他对质的,还说那船和网也要买回去的,不过要大哥过去拿银子回来。” 陈瑜把鱼干接过来放在一边,想了想:“让你大哥进来,我问问。” 乔文这会儿正在厢房里碾药,听陈瑜叫他就过来了,陈瑜把乔斌的话说了一遍,问乔文:“大郎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理好?” “娘,我去他家走一趟倒没啥,这船和渔网不卖给他们了。”乔文说的认真。 陈瑜是故意的想试试乔文的脾性,这孩子看着瘦弱,但是个狠茬子,否则也不会和田二郎硬碰硬打起来,她是亲眼看到的,简直就是玩命的打法。 养孩子她没经验,害怕再给养歪了,听乔文这么说,随口问了句:“为什么呢?” “那船坏了,要不是我拼死不撒开渔网,九哥是让我扔了网保命的,再者咱们家得了宝贝,虽说是我拼了命换来的,可也要念着九哥的好。”乔文说的认真。 陈瑜当然知道是这个道理,高兴的是乔文恩怨分明:“那你过去的时候带着渔网,就说咱家把渔船和渔网送给他了,感谢他们能带你回来。” “成,我就这么说,娘,我先碾药, 让弟弟来给娘烧火。”乔文出去喊了乔斌来帮忙,又去东厢房里去忙活了。 家里吃的米粮足够,就是菜太少,幸好有这些鱼干,做个菜也就能拿得出手了。 蒜蓉树仔菜,炖了青红剁椒的香辣鱼干,做好了之后用盘子装着,乔文提着篮子去吴道清家,乔斌提着篮子去袁炳义家算是送谢礼。 傍晚时候乔文去了田九郎家里,回来的时候笑眯眯的跨了个篮子,篮子里一半鱼干,一半青菜,青菜有厚合菜和番薯叶,还有一些新鲜的姜和菜种子。 陈瑜没有问乔文事情的过程,看到这些礼物心里对乔文多了一个评价,会办事。 药炉子拿回来,陈瑜开始熬制蜂蜜,蜂蜜在北方金贵的很,安平县卖的不贵,陈瑜这次买了一斤蜂蜜才花了三十文钱,并且还是养蜂人卖的纯蜂蜜,便宜又实惠。 制香需要蜂蜜的时候很多,蜂蜜有粘合和保鲜作用,只要不是散粉,都必须要用到,陈瑜想着有机会得和养蜂人拉拉关系,多订购一些蜂蜜才行。 药粉磨好了,陈瑜就让乔文兄弟几个去睡,打从牧秦来家里后,妞妞整日里就像小尾巴似的跟着牧秦,倒是让陈瑜省心不少。 香料是早就磨好了的,只需要炼蜜合香就可以了,虽说就最后一步却耗费时间,最后一丸成功的时候,天都要亮了。 陈瑜揉了揉酸疼的眼睛,趴在调香的案台上眯了一会儿。 眯了一个多时辰,听到外面有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睛,穿越过来这么久了,她其实都没怎么习惯,有时候会想着一睁开眼睛就回去了,看到密封严实的窗户纸,哑然失笑。 整理了衣服出门,见灶房里忙碌的哥俩,心里熨帖的很,这几个孩子又懂事又贴心,都把她骨子里的母爱给激发出来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乔斌艳羡的语气说:“袁伯伯家的书真的好多啊,哥,书房比咱爹的书房还大,袁伯伯写字可好了,我真想能像袁伯伯的那样。” 第二十一章 桥头卖香 “等哥赚了银子就送你去的读书。”乔文把米放在锅里,盖上锅盖:“到时候你好好努力,有朝一日中个状元就能当官了,乔洪再想欺负咱们门儿都没有,要不是咱们俩太小不成事,咱们一家就不会被赶出来了。”说到最后,乔文蹲下来揉了揉脸:“所以,得快点儿长大才行啊。” 是谁说的苦难使人成长,陈瑜不想小哥俩压力太大,弄出动静之后才走进来,乔文和乔斌立刻满脸堆笑的叫娘。 陈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娘睡过头了,一会儿吃过饭我们去安平县卖香料。” 吃过了早饭,陈瑜让乔文跟着自己去,三小只留在家里看门。 娘俩来到了渡口,见到村民把一筐一筐的鱼送上船,田二郎也看到了他们,冷哼一声:“没船搭你们,想出去,游过去吧。” 这话,顿时引起了几个人哄堂大笑。 乔文就要动手,陈瑜拉住了他:“这种小人没必要一般见识,我们等等。” 这些船上摆满了装鱼的筐子,腥味儿重,最重要的是鱼腥味儿要是染到了香粉和香丸上就不好了,别说田二郎不让坐,就是让她也会拒绝的。 “娘,就一艘船来回载客。”乔文有些着急了,正想着是不是去求田九郎,就见一艘船过来了,船上的人老远的就喊:“乔文,要去安平县啊?” “是啊,九哥也要去吗?”乔文立刻大声应了,脸上也堆了笑。 黄九郎撑船到岸边,跳下来的时候规规矩矩给陈瑜行礼:“乔家婶子。” “给你添麻烦了。”陈瑜打量了一眼黄九郎,二十出头,黝黑壮实,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脸色黑中泛红。 是个憨厚相,听陈瑜这么说,黄九郎挠了挠头:“不麻烦,也要去补船的。” 娘俩上了船,打渔船比载客的船要窄一些,长一些,黄九郎撑着船,乔文就帮忙撑船,俩人聊得还挺投机的。 “九郎的船要怎么补呢?”陈瑜看着船,起了心思,她倒是看过后世的渔船,大型渔船里面都是有夹层的,夹层放上水,把打上来的鱼放里面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鱼活着,活鱼和死鱼的价格相差的可太多了。 黄九郎听陈瑜这么问,立刻说:“船没啥大毛病,安平县有船匠,加固一下船,再加一些重量才牢靠。” 造船陈瑜可不懂,随口说了句:“要是这船上放个大木桶就能养着鱼,活鱼肯定比死鱼价格好。” “那倒是,活鱼……,”黄九郎猛地顿住了话头,一拍脑门:“婶子说的太有道理了,得了,今天你们尽可忙,多长时间都没事,我这船也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到时候再带你们一起回。” 聪明人一点就透,陈瑜自然乐的送个人情给黄九郎,她蛮横泼辣是为了在元宝村能不被欺负,但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的道理在哪里都实用。 到了岸边,黄九郎和乔文约好了见面地点,娘俩就往安平县去转了。 上次来的时候,陈瑜看到了杂货铺,也去了苏记香铺,虽然没进去门,她首先把目标就放在了杂货铺上。 一进门,杂货铺里的人还不多,陈瑜提着篮子迎着小伙计过去,笑着打招呼:“小哥,请问掌柜的在吗?” 小伙计上下打量了陈瑜,不算热情的问:“大嫂是想要置办什么物件儿?掌柜的忙,我帮大嫂挑拣也一样的。” 恨透了大嫂这个称呼了,但自己是来做买卖的,必须要忍了,陈瑜把篮子上的遮布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个香丸和几包香粉:“我是想和掌柜的做笔生意,这是我们家祖传的香料和香丸,不知道小哥能做主不?” 小伙计扫了一眼香料和香丸,噗嗤就笑出声了:“大嫂怕是刚来安平县,你这香料和香丸别说比不上苏家的,就是比苏家的好怕也是没人要的。” “为什么?”这话可就奇怪了,不如苏家的倒还好说,就是比苏家好都不要? 小伙计一脸神往艳羡的表情,说道:“苏家香料那可都是贡品呐,这么说吧,平常老百姓谁用得起这些玩意儿?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们,就冲着苏家的名头都会去买苏家的香料的,你看看咱家这铺子里什么都有,唯独不卖的就是这香料。” 陈瑜道谢之后,收了香丸和香料带着乔文走出杂货铺了。 “娘,不碍事,反正我也来了,我去找个伙计的活儿吧。”乔文怕陈瑜上火,立刻安慰了一句。 陈瑜周围看了看,远远的看到了一个铁匠铺,心里有了主意:“大郎去铁匠铺买一块薄薄的铁片回来,不用多大两寸宽窄就可以。” 乔文满腹狐疑的去了,好说歹说用身上仅有的五文钱买了一块铁片回来,陈瑜就带着他去了桥头。 桥上人来人往,做小生意的人也不少,香包首饰,小吃零嘴都有,陈瑜找了个相对显眼的地方蹲下来,把冷梅香的香料在铁片上摆出个细长如蛇般的造型,用火折子点了。 很快,淡淡的梅香就飘散开来,乔文在一旁免不得心疼,四外看了一眼,小脸都憋红了却还是张开嘴吆喝了一句:“祖传制香手艺,香粉、香丸便宜啦,冷梅香、薄荷香还有驱蚊虫蝇蚁的香料啦。” 啧啧啧,这孩子有前途啊。 陈瑜偏头看了眼脸色涨红的乔文,鼓励的笑了笑。 乔文脸到脖子都羞红了,不过看陈瑜鼓励他,也就把心一横,吆喝的更卖力了。 冷梅香燃烧殆尽,最多就是引来了过往的人看一眼,陈瑜便慢条斯理的再把薄荷香放在铁片上,点燃之后薄荷的清爽香味儿比冷梅香要更浓郁几分。 从桥头走过来几个书生打扮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抱着几本书,其中一个人鼻子扇动了几下,惊到:“这薄荷的香味儿好别致,细品之下还有淡淡的香甜味道呢。” “苏公子到底是行家,闻香辨香的本事我等望尘莫及啊。”旁边,细高个的书生淡淡的笑答了一句。 跟在苏乾身后的书童惊异的指着陈瑜的方向:“公子,竟有不知死活的在当街卖香了呢。” 苏乾立刻沉了脸,低声呵斥:“口无遮拦,言出无状真是该罚!当街卖香又怎么?难道苏家卖得,别人就卖不得?” “公子,奴才知错了。”小书童立刻垂下头认错,有些不甘心的抿了嘴角。 苏乾迈步往陈瑜的方向走过去。 陈瑜正想着如何能吸引客人,就听有人问了句:“这位大嫂,薄荷香料怎么卖?” 又是大嫂!陈瑜暗暗叹了口气,抬头脸上带着笑:“薄荷香料三十文钱一包。” “三十文?”苏乾愣住了,不禁打量了陈瑜几眼……。 第二十二章 还觉得亏吗? 陈瑜当然知道自己的香料卖的非常便宜,毕竟这可不是平常百姓居家必备的东西,前有苏家,自家的香料就只能靠价格优势取胜了。 “这位公子,三十文一包,并且一个人只能买一包。”陈瑜脸上堆了歉意:“毕竟本大利低。” 苏乾看了眼摆在篮子里的香料,又问:“梅香呢?” “五十文一包,六十文一丸。”陈瑜回答。 苏乾想着苏家的香料,同样是梅香,一丸梅香要一两银子,这么算下来买苏家一丸,能买这妇人十六七丸,这是赔本的买卖啊! “也是只能买一丸?”苏乾问。 陈瑜点头:“正是,公子可需要?” “我家公子才不需要呢,你这妇人,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这可是鼎鼎大名的苏家公子,我……。”小书童立刻不屑的骂上了。 苏乾冷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书童,后者就像是被捏住了嗓子一般,余下的话都硬生生的憋回去了。 转过头,苏乾很客气的说:“那劳烦大嫂一样给我一份吧。” 陈瑜手脚麻利的把冷梅香和薄荷香的香粉和香丸都包好了递给苏乾,又从旁边拿过来一包逼虫香递上去:“这一包送给苏公子,只需要放在香炉里点燃,保证房间里无蚊无虫。” “多谢了。”苏乾道谢后递过来一两银子:“不用找了。” 陈瑜也没客气,看苏乾走远,乔文才过来:“娘,苏家的人呢,他买咱们家的香料是要做什么?” “不怕,就算是再厉害的制香师父也不会看出咱们家的香方的。”陈瑜对这一点非常自信,虽说她研究了古方制香,但自己的世界里各种香料齐全的很,调整香方的事情她可是最爱钻研了。 别的不说,就说冷梅香,古方叫梅花香也叫梅香,里面用的都是草药,而她的冷梅香里面是真正的放了梅花,不过这梅花选的是素心腊梅,上次去药店特地找到的素心腊梅干花,她便买了一些回去研成细末加入到古方之中,再就是在份量上,她减少了麝香的份量,突出了腊梅花的香气,这也是苏家合香师父难以准确拿捏的地方,就算是遇到绝顶高手,最终只能感慨这香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却不能完全下定论就是了。 这也是陈瑜知道对方是谁,也敢卖的原因。 苏乾买了路边的香料,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许多人凑过来询价了。 陈瑜原话不改,逼虫香二十文一包,便宜实惠人人需要。 果不其然,逼虫香全部卖完了,梅花香丸剩了三颗,薄荷香粉剩了五包,算上苏乾多给的银子,娘俩这一趟卖了八两银子。 陈瑜心里美滋滋的,回头看乔文从桥对面走过来,那样子却是垂头丧气的模样,陈瑜猜测乔文肯定是去了苏家香铺了。 “娘,都卖了?”乔文那一脸肉疼的样子,就差哭了,看着空荡荡的篮子,就像是心都被撕碎了似的。 陈瑜晃动了一下沉甸甸的钱袋,铜板在里面碰撞的声音简直就是这世上最美妙的音乐,笑着点头:“对啊。” 乔文默默的接过来篮子提在手中:“亏大了,娘,咱们家卖十包都不敌苏家一包。” “好啦,等回家娘给你算笔账再说,现在咱们得准备调香的用料。”陈瑜走了两步回头,乔文才追上来,见他兴致不高,便自顾自的先说了:“你和斌儿都需要读书识字,今天来这边探探路子,娘心里就有底了,等下次卖了香料就送你们俩去学堂。” “娘,我不去学堂了,在家照顾娘和妞妞,弟弟的确是想要读书,爹的意思也是让他走仕途,以后需要银子的地方太多了。”乔文吸了吸气,脸上带了笑:“娘,等我琢磨到赚钱的门道就好了,咱家日子不会难过的。” 咦?这小子是不相信自己的本事?陈瑜睨了一眼乔文一脸任重道远的表情,清了清嗓子:“你且看看我们接下来要置办的东西,记好了价格,回家娘不和你说,你给娘算笔账吧。” “成,都听娘的。”乔文答应下来,语气里竟让陈瑜听出来了几分宠溺,是儿子对母亲的宠溺。 说不如做,陈瑜去药店按照自己琢磨的香方置办了药材,三两银子的药材足足装了满满一袋子,在药店旁边就有个卖蜂蜜的铺子,看铺子的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妇人。 陈瑜看了眼装成坛的蜂蜜,坛子有大有小,最小的一坛是三斤多重的份量,三百文钱买了三坛。 迎面王大山就跑过来了,看到陈瑜身边跟着的是个小伙子,讪讪的笑了:“大嫂这次带着人来的啊。” “刚要找你呢,大山啊,你把这些东西给我送到河边船匠家,交给黄九郎就成。”陈瑜把药材和蜂蜜交给王大山,直接拿出来十文要给工钱。 王大山急忙摆手:“大嫂心善,就几步路的事情,我送去啦。” 娘俩继续逛,看到了墨香斋的名字,陈瑜停下了脚步,乔文急忙拉着她:“娘,这个不急,不急。” 陈瑜掂量着今天赚来的银子,抿了抿嘴角点头:“成,下次的,下次娘要带回去笔墨纸砚给斌儿。” 这次,两个人直接去了杂货铺,置办了细罗、石头研钵、小巧精致的铜称和炼蜜的锅,这几样工具统共花了四两银子,出门买了一些调味品和半斤蔗糖。 蔗糖发黄,大块,像冰糖但比冰糖密度低,甜度也要低,陈瑜倒是会制糖,可贪多嚼不烂,眼下还是制香赚钱最重要了,又买了一条猪肉就打道回府。 娘俩回来的时候,黄九郎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老远的陈瑜就看到了满脸喜色的黄九郎,猜测自己教的法子肯定是能用。 果不其然,三个人上船之后,田九郎立刻掀开了船板:“乔文你看,这里面可以放三五十斤鱼没问题,刚刚那船匠折腾了好一会儿,还一个劲儿夸这法子好呢。” 乔文也觉得新奇,他自然知道这法子好,想了想提醒田九郎:“九哥,你这法子再好,也别告诉别人,有些人心眼不好。”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田九郎笑呵呵的拍了拍乔文的肩膀,回头又和陈瑜道谢。 到了家,陈瑜就下厨张罗做饭,让乔文去算账,乔斌乖巧的给她烧火。 好半天,乔文跑了过来,因为太兴奋的缘故,脸色涨红。 陈瑜正在做红烧肉,香味儿把妞妞馋坏了,搬了个小凳子就坐在了灶房门口。 盖上锅盖,陈瑜回头看了眼乔文,笑问:“现在,还觉得这买卖亏吗?” 第二十三章 孩子缘爆棚 乔文嘿嘿笑了,撵乔斌出去玩儿,坐在灶口前烧火。 “娘,这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刚才我还想咱们和苏家的香料比起来真是太便宜了,可一共才二两不到的成本,就卖了八两银子,可真是赚钱的,儿子服气了。” 陈瑜把米浸上,旁边刷锅,添水,听乔文着说笑眯眯的没接话,事实胜于雄辩,如果自己只是一味强调制香赚钱的话,乔文没真正了解到里面的道道也是说不服的。 “不过,娘啊,苏家的香料卖的的确是很贵啊,买的人也很多呢。”乔文有几分不甘:“和他们比起来,咱们家的就太亏了。” 陈瑜放好了米和水,盖上锅盖才说:“苏家是大户,香料是贡品,所以比不过人家也是正常的,再者苏家香料包装精美,很多人冲着贡品的名头和精美的包装就愿意多花银子的。” “那咱们家的香料呢?”乔文问。 陈瑜擦了擦手,看了眼堆在墙角的柴眼神一亮,从里面挑拣了一些樟树树枝来,放在一边:“咱们家香料要慢慢来啊,虽然不是贡品,也没有精美的包装,但胜在物美价廉,今天带出去的香料什么卖的最快?” “逼虫香。”乔文眼睛一亮:“娘可真是厉害,我明白了。” 陈瑜也不多解释,让他好好烧火,那樟树枝子切成了小块用木盆装起来,这才去了放药材的厢房,一进门就见包括妞妞在内,三个小孩都守着一堆草药在挑拣着整理分类。 妞妞贪吃,这会儿馋的六神无主的,回头看到陈瑜立刻委委屈屈的跑过来:“娘,大哥好凶,说不干活不准吃肉呢。” 陈瑜揉了揉她的小脸,笑了:“你哥哥说的没错啊,这些事情你们能帮娘忙一下,可是很大的功劳呢。” “真的?”妞妞瞪大了眼睛:“很大的功劳吗?” 陈瑜点头。 妞妞立刻扭头回去认真挑拣草药了,还不忘和牧秦说:“听到没有?咱们有大功劳,只要有功劳就可以多吃肉。” 牧秦笑眯眯的看着妞妞,用力点头。 陈瑜过去把草药按照香方分开,目光落在了认真干活的乔斌身上,说:“等咱们家赚多了银子,就送你们去学堂读书。” 唰一下乔斌就抬头看过来了。 陈瑜笑望着他:“读书是大事儿,娘不会耽误你们的。” 乔斌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来,手上更麻利了。 这几个孩子都太瘦,虽然搬来这么久陈瑜一直都不曾亏待过他们,可底子太差了,包括自己这副身体都干瘪不行,每次被人家叫大嫂的扎心感觉,真是太不爽了。 分拣了药材,时间也差不多了,让几个孩子出去洗手洗脸准备吃饭,陈瑜就走到了东南角的皂角树下了。 皂角树有些年头了,灰褐色的枝条上碧绿的叶片看着都喜人,有些花落了结出来了嫩嫩的皂荚,想到再过几个月又多了一个赚钱的好东西,陈瑜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 除了皂荚之外,皂角刺还是一味中药,今天去药店的时候特地看了皂角刺,因皂角刺有杀毒拔毒的功效,治疗疥癣麻风效果都很不错的,药店收十五文一斤,只可惜没有皂角,小二说会和掌柜的说进货,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两棵宝贝疙瘩的皂角树,暂时却派不上用场,原本只想着做一些紫云膏,现在却多了一个新品种,樟脑球。 樟脑球可以是三十年以上的香樟树直接车成珠子,直接买樟脑球,陈瑜要做的却是把樟树枝磨成粉,然后做成小巧的樟脑球。 因为晚上要制香,乔文和几个孩子吃完了就走钻进药材房里忙开了,陈瑜舍不得他们这么辛苦,再者他们身体都太瘦弱,便叫了他们在院子里散步,自己坐在院子里一边挑拣药材一边踩着碾船,顺便给他们讲故事。 乔文过来帮忙,三个孩子则不走够一千步,不能停下来。 夕阳西下,隔壁院子里传来笑语欢声,一墙之隔的袁炳义就坐在竹林边品茶,他这院子不大,贵在精致,这片紫竹林最得他的欢心了。 当然,这会儿坐在这里还因为一件说不出口的事情,那就是隔壁院子里的肉香让他馋虫都闹腾的难受,没想到还听到了这么精彩的故事。 “娘,后来呢?”妞妞脆生生的声音飘过来。 袁炳义便放下了茶盏,侧耳倾听,就听到陈瑜说:“后来啊,后来孙悟空就被师父给气跑了,说再也不跟着他西天取经了,跑回去花果山继续当美猴王了呀。” “娘,那他师父会不会被妖精吃掉?”乔斌一脸担忧的问。 陈瑜做了个伸展动作,摇头:“当然不会,孙悟空是菩萨点化他陪着唐僧去取经的人,怎么可能真继续当美猴王啊,不过现在天晚了,你们几个回去睡觉,明天再继续。” 乔文招呼乔斌和牧秦帮着抬水洗澡,陈瑜伺候妞妞,孩子们都安顿下了,她就把磨好的香樟树粉末收起来送到制香房里,开始准备配料调香。 袁炳义起身回房,心里好一顿憋屈,前些日子吃惯了陈瑜做的饭菜,如今想要吃一顿都没了名头,再吃自己做的那些东西简直味如嚼蜡,真是太难了。 乔文悄悄出了房门,看陈瑜制香的屋子里透出了灯光,默不作声的过去放草药的屋子里开始用碾船磨粉。 紫云膏的配方很简单,当归。紫云英、胡麻和黄蜡,这些都是药典可以买到的,制作简单,猪油家里就有,把猪由烧热,当归放进去炸到干枯捞出来,猪肉是黄金色的,再放进去黄蜡,不用继续加热放入紫云英,等油温彻底凉了下来再把紫云英捞出来放在一边,蜂蜜倒进小锅里熬制,罐子刷洗干净擦干把紫云膏装进去,隔着罐放在冷水盆里冷却就好了。 其实下一步要分装,只是她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这难不倒陈瑜,下次去街上卖香料,这一坛紫云膏就可以试试了。 “娘,我帮你烧火。”乔文半天没听到动静出门,发现陈瑜竟在灶房忙碌,便过来了。 正在继续熬制紫云膏的陈瑜摇头:“这个不行,你去给娘配药材,要用到佩兰、杜衡和辛夷,每样要用三两,整理好送去调香房里。”陈瑜顿了一下:“再准备白芷、白术、白茯苓、白芨、白芍、白附子、白蔹的粉末各一两半送过来,还有研钵和细罗。” 乔文立刻去了,一会儿工夫送来研钵和细罗的竟成了牧秦。 “牧秦?你怎么不睡觉?”陈瑜略有些吃惊。 牧秦把东西放在边上,低着头:“我只想为家里出出力,您别嫌弃我。” 额……,陈瑜笑着揉了揉牧秦的小脸:“不嫌弃,牧秦这么乖,我怎么会嫌弃呢?” 牧秦耳朵微微泛红,抬起头:“那我可以和妞妞一样叫你娘亲吗?” 叫娘亲?陈瑜扶额,难道穿越一回,自己孩子缘都爆棚了? 第二十四章 让人头秃啊 再看牧秦那拘谨的样子,陈瑜很爽快的点头:“成,你和他们都一样,以后你是咱们家三郎。” “谢谢您。”牧秦抿了抿嘴角,似乎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似的,低低地叫了一声:“娘。” “哎,乖孩子。”陈瑜看牧秦红了的眼眶,伸手把人拉过来,很温柔的帮他擦掉眼泪:“三郎,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娘告诉过你了,在你没有找到亲人之前,这就是你的家,你再也不用去流浪了。” 牧秦用力憋着眼泪,抬头看着陈瑜慈爱的目光破涕为笑,声音都欢快了许多:“嗯,娘,我去跟大哥碾药。” 乔文送来了药粉,陈瑜教给乔文如何研磨药粉,这边把紫云膏出锅放在盆里,等温度适宜的时候用细罗把药粉筛了一遍调到紫云膏中。 紫云膏的功效很神奇,治疗皮肤炎症、蚊虫叮咬。烧伤刀伤都很有效果,功劳自然是当归,当归头破血,当归尾合血,当归身则是养血的好东西,紫云英止疼止血清热解毒,至于用七子粉则是执念,陈瑜对自己如今的容貌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了,她容忍不了自己继续这么丑下去,所以紫云七白膏就这么出现了。 不过,这紫云七白膏是面膜属性的,毕竟紫云膏就算是加入七白粉也是浅紫红色的,护肤养肤没问题,要抹了这么一层上街可就像鬼一样了。 紫云膏和紫云七白膏都调配好了,蜂蜜也熬制的差不多了,陈瑜开始熟练的合香,炼蜜成丸,这个过程是在香房里完成的,乔文负责打下手,陈瑜也边做边和乔文讲解,因为乔文要学制香,跑腿的事情就牧秦来了,娘仨忙活到了后半夜才都回屋去睡了。 乔家院子里彻底宁静下来,一道身影从树上落在地面,快速往渡口去,渡口有一艘乌篷船,黑影进了船舱里:“把信送到主子手里,明日开始你便在这河边乔装成渡客船,方便乔家人出门。” “是。” 黑影下船,再次回到了乔家。 浑然不知的陈瑜临睡前把紫云七白膏搬到了屋里,洗脸之后薄薄的抹了一层,刚敷到脸上,脸上就有了微微刺疼的感觉,心里叹了口气,这皮肤改善的路任重道远啊。 感慨之后免不得再厚厚的敷了一层,这才像是一根木棍似的躺下来睡觉。 清晨,妞妞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爬起来的时候看到了陈瑜的脸,哇一声就哭出来了,扑到陈瑜的身上:“娘!娘!娘啊!” 她这么撕心裂肺的哭,不单把陈瑜吓得激灵一下睁开眼睛,就是乔文兄弟几个也都光着脚丫子跑了过来,一进门就吓得不敢吭声,盯着陈瑜的脸。 陈瑜抱着妞妞连声说:“不怕,不怕,娘是在做面膜。” 解释的效果微乎其微,只是让妞妞不哭了,牧秦抿着嘴儿过来,伸手把妞妞硬是抱了过去护在怀里,清了清嗓子:“娘,你脸上紫红一片,好吓人。” “马上就好,我去洗脸。”陈瑜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了,出去打水洗脸的功夫也把躲在树上的人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洗干净了脸,陈瑜还特意又换了一盆清水,借着水中倒影看看自己的脸有什么变化,细腻水润的感觉是有的,这已经很让她开心了,毕竟才敷一次,想来应该是原主从来都不管这张脸,所以效果才会如此惊艳。 收拾好了回屋,坐在床上,四个孩子还都站在屋里,看着光着脚丫子的乔文兄弟几个,陈瑜清了清嗓子:“去穿上鞋袜过来,我和你们说说咱们家今天要去卖的新玩意儿。” 解释了紫云膏和紫云七白膏,乔文最先反应过来的,咧嘴笑了,妞妞则在牧秦的怀里瞪大了眼睛,问:“娘,那妞妞也能变美吗?” 牧秦立刻收紧了手臂:“你不用,你本来就好看,再多一点儿肉肉就更好看了。” 陈瑜笑出声了:“对啊,我们家妞妞很漂亮不需要这些,等以后娘给你做香膏,让你香香的。” 一场小风波在几个孩子确认陈瑜没事后烟消云散,张罗着吃完了饭,三小只负责看家,乔文和陈瑜再去安平县卖香。 “娘,以后可能都没人渡咱们去安平县了,要么我去问问九哥他今天出海不?不去的话咱们租他的船。”乔文有些担忧,元宝村基本上都姓田,欺生排外的很。 陈瑜却不担心这个,安慰乔文:“这年头,只要有钱赚谁都不会和银子有仇的,走吧。” 当乔文看到渡口上停着一艘乌篷船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娘,还真被你说中了啊,你看,有新船家。” 陈瑜只能笑而不语,因为她的意思是开渡船的就算是田家人,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也不能不渡他们娘俩,可不是还有另外的船家,毕竟元宝村就那么大,能有多少人天天往安平县跑呢? 可事实上,的确是有乌篷船,船家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皮肤要白皙一些,穿着肥大的粗布裤子,上身穿了个两片布料的无袖褂子,身上的肌肉让陈瑜都不得不赞叹一句好身材。 “大嫂要出去门吗?我刚跑船渡人,便宜的很。”小伙子笑呵呵的打招呼。 陈瑜却感觉自己又受到了无形的暴击,说心里话,她现在听到大嫂两个字都呼吸困难,做病了。 “是啊,船家,我和我娘去安平县,多少钱?”乔文搭话。 “十文钱。”小伙子把挑板搭在岸上:“快上船吧。” 别的不说还真便宜,娘俩上了船小伙子就把挑板撤去了,摇桨离岸,速度真不慢。 乔文扶着陈瑜坐在了乌篷船内,才走出去:“小哥,就我和我娘两个人,你这一趟怕是赚不得多少了。” “谁说不是,只是等了一早晨也没有客人,亏着小兄弟帮衬了。”小伙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我叫张元,以后出门就到渡口来,我每天早晨都在渡口的。” “谢谢张大哥。”乔文自我介绍了后,闲聊几句便进了乌篷船中,坐在陈瑜旁边,小声说:“娘,那个人不像是船夫。” 陈瑜拍了拍乔文的手臂:“没关系的,咱们坐他船,给他钱就行。” “嗯。”乔文嘴上答应,还是免不得小声嘀咕了一句:“娘,你说苏家少爷买了咱们家的香料,会不会盯上咱们?” 陈瑜沉吟了片刻,乔文的担心不是没理由的,只是……,偏头看外面摇桨的小伙子,抿了抿唇角:“静观其变就好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是佩服乔文心思细腻,不过要真是被苏家盯上了,也是让人头秃的事啊。 第二十五章 无人问津的紫云膏 娘俩下船,给船钱的时候张元乐呵呵的收了二十文,还不忘叮嘱乔文他就在渡口,乔文满口答应下来。 娘俩还是到了昨天的老地方,刚把东西放下,就有人过来问逼虫香了。 南方水多气温高,蚊虫蝇蚁又多又大,昨日买了逼虫香回去的人只要用过自然就知道是好东西了,所以娘俩刚到就有人过来买了。 陈瑜笑呵呵的应对客人,说只是家里人做香份量不多,一个人只能买一包,价格不变。 乔文看着今天带出来的三个篮子,心里就有些着急,后悔没有多做一些逼虫香了。 果然,其中一个胖老太不高兴了,指着旁边的篮子说:“你这媳妇不实诚,带了那么多舍不得卖吗?” “大娘,您别误会,我这看着东西不少,可逼虫香真的不多,不信您看看。”陈瑜把另外两个篮子打开,其中一个篮子里是装着紫云膏的小坛子和薄荷香丸香粉,另外一个篮子里是放着紫云七白膏和冷梅香丸香粉。 陈瑜爽快,大家也看出来逼虫香真的不多,生怕买不到赶紧给钱拿香粉,有人忍不住好奇问:“那坛子里是什么?” “坛子里是紫云膏,可以收敛止疼,润肤嫩肤,烫伤和蚊虫叮咬抹点儿也是效果很好的呢。”陈瑜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并且打开了盖子。 用提前准备好的小木勺挑起来一点儿给她们看。 “咋卖的?”有人问。 陈瑜笑了笑:“一勺一两银子。” 她手里的木勺一勺能挑出来一两高高的,份量是在家里估算过的,也就是一两银子一两紫云膏。 这可让围观的人咂舌,他们都是平头百姓,逼虫香便宜实惠,这紫云膏在她们看来就真的是太贵了。 没人要买,陈瑜也不着急。 “大妹子,另外那个坛子是什么?”有人好奇的问。 陈瑜一边招呼客人,一边说:“那是紫云七白膏,女人家用来变美的,只要坚持使用皮肤会变得细腻白皙的。” 她这话音落下,问话的人扭头就走了,还嘀咕了一句:“可真是吹上天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脸。” “……!!!”陈瑜暗暗抹了一把辛酸泪,她这不也才用过一回嘛,至于这样恶心自己吗? 紫云膏系列遇冷,陈瑜也不着急,因为一群书生这会儿正围过来了,每个人都买了一份冷梅香的香丸和香粉,再带一份薄荷香的香丸和香粉,陈瑜大方的送了他们每人两颗樟脑丸,说是放在书箱里防潮防蛀用的。 正在陈瑜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从桥西头传来了一声怒吼:“闪开!闪开啊!” 乔文急忙把篮子提起来,护在了陈瑜前面,陈瑜就看到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个小孩从桥上狂奔过去了,一股焦糊的味道从怀里的小孩子身上散发出来,怀里的孩子紧紧地抱着男人,一声不哭。 烧伤? 陈瑜仔细看了眼,一晃而过发现那孩子身上的衣服还是完好的,只是一条手臂黑黢黢的,看了眼自己的紫云膏还是歇了心思,虽然紫云膏的确可以治烧伤,可也要看烧伤的程度。 “可怜见的,这回那崔氏可露了真面目了,整日里装好人,在张捕快面前装淑良,背地里没少磋磨燕娘呢。”有人议论起来。 旁边人立刻接话:“要我说燕娘可怜的紧,要是曹家大娘子还在,哪里能轮得到崔氏欺负燕娘。” “可拉倒吧,曹家人早就不认大娘子了,又怎么会管燕娘?” 这群人走远了,又有人过来,乔文说是要去周围转转,陈瑜就一个人看着摊子。 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刚才抱着孩子跑过去的张捕快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怀里的小姑娘看上去和妞妞差不多大小,乖巧的坐在张捕快的怀里,小声安慰:“爹,燕娘不疼,一点儿也不疼的。” 打从陈瑜面前过去,陈瑜又看了眼小姑娘的手臂,那手臂已经擦拭了一遍,起了不少水泡也没有上药膏,这大热的天很容易感染的,陈瑜张嘴:“张捕快留步。” 张富林停了脚步,见一个农妇打扮的人叫住了自己,微微颔首:“何事?” “我这里有紫云膏可治烫伤,张捕快若信得过可以带一些回去试试,每天涂抹一层,三四天就差不多了,大热的天若不用药膏,孩子疼起来受不住的。” 许是陈瑜说的真诚,张富林看看怀里的女儿走过来:“多少银子?” “带回去给孩子用吧,我就在这里摆摊,等孩子好了再说。”陈瑜说着拿了自己原本用来卖香的铁片,舀了三勺紫云膏放在上面,叮嘱了如何使用,便让他们父女回去了。 此时,张富林心中是悲怒交加,便一手擎着托盘上的紫云膏,一手抱着女儿走了。 旁边有人立刻过来,笑道:“哟,这位大嫂可真是会巴结人,不是一两银子一勺吗?看人家是捕快就白送了?” “我是看孩子遭罪,若是你孩子也被烧伤了的话,我也送你啊。”陈瑜睨了一眼搭话的妇人,气得妇人脸色铁青的扭头就走了。 等乔文回来的时候,只有紫云膏和紫云七白膏没卖出去,余下的卖了个干净,娘俩收拾了摊子,乔文说在东市有陶器店,陈瑜刚好想要去看看,娘俩便往东市去了。 安平县不小,以这桥为界限把整个县城分成东西两部分,东市是在东城的集市,当然也有西市,苏记香料和杂货铺就在西市。 东市居住的都是平常百姓,越走人越多,穿着可就比不上东城的人了。 在一排不起眼的铺子里,陈瑜看到了陶器店。 她原本想着订购一些胭脂水分的盒子,最好再定制一些宽口大肚的瓷瓶,结果进来一看就失望了,说是陶器店可真名副其实,里面都是陶器,碗、碟、盆,都是黑红的颜色,稍微好一点儿的则是比黑红稍浅一些的颜色。 至于胭脂水粉的盒子是根本没有的,倒是有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价格也便宜,最小的瓶子一文钱两个,中等大的一文钱一个。 陈瑜也不好意思问掌柜的怎么不卖瓷器,想来瓷器是富贵人用的,要是能卖人家还不早卖了? 虽然样子不怎么好看,但价格实惠,陈瑜挑选了一些瓶瓶罐罐,又买了几个小口大肚的坛子,掌柜的很会办事,见陈瑜买的多,专门用了平板车叫来个小伙子送货到渡口。 陈瑜和乔文回来的时候去买了药材,这次用的不多,家里存货还不少呢,在药铺里陈瑜终于买到了皂荚,皂荚在这里人的认知里是药材,又因为本地药材所以便宜得很。 娘俩出了药铺,又去了木匠铺定做了个大木桶,回来的路上买了笔墨纸砚还有开蒙的书,到了书店,陈瑜终于在这个世界找到了一点儿熟悉的感觉,因为那一排排木架子上放着的书太熟悉了,百家姓、千字文、四书五经都有,以前根本不在乎的东西,猛在异世见到真是亲切的想要掉眼泪呢。 一问价格,陈瑜后脑勺都冒了热汗……。 第二十六章 还是赚的少啊 价格贵的吓死人! 一本百家姓就要一两银子,四书五经更是要十几两银一本,再想自己这段时间赚的那点儿银子,陈瑜的老脸都苍白的如同挂了一层霜。 书贵的吓人,那就问问纸吧,一刀半熟的宣纸是一两银子,虽然是一百张的大数,可平均下来可是十文钱一张,但和书比起来还是便宜的,笔墨砚台则分各种档次的,陈瑜选了都是普通的,全下来五百文,最后一狠心花了一两银子买了本千字文。 为什么不是百家姓,因为陈瑜至少还能背诵一部分百家姓,能省则省。 这书店名字起得风雅叫墨香斋,小伙计看陈瑜纠结的样子可能于心不忍,竟在结账的时候送了一本有些破损的论语给陈瑜,这可把陈瑜感动坏了,千恩万谢的。 全程,乔文垂着头,一脸凝重。 提着这些宝贝疙瘩出了门,陈瑜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赚到钱的幸福感被打击的荡然无存,只要不够花,就证明赚的少,看来还要加把劲儿啊。 “大郎,我们去学堂看看。”陈瑜一直都想着让孩子读书,以前是乔文和乔斌,如今多了个牧秦,女孩子读书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她决定自己在家里培养妞妞读书识字,虽未必能有多大的出息,知书达理还是够用的。 乔文听到陈瑜要去学堂,立刻摇头:“娘,不去,不去,咱们回家。” “回家做什么?娘答应了让你们读书就一定会做到,虽然现在手里钱不多,可以后咱们能赚更多!走,和娘去看看,娘好心里有个数。”陈瑜态度坚决。 尽管她觉得肯定不会便宜。 在安平县有两个学堂,一个是苏家的族学,在西城,也就是苏乾读书的地方,除了苏家子弟之外也收学生的,但能去苏家族学读书的人身份背景都不简单。 陈瑜放弃苏家族学并不是怕银子多,而是自己的这几个便宜孩子应该也就是开蒙的级别,就像是让一年级孩子直接上大学似的,非得把孩子逼坏了不可,要知道古代孩子三岁开蒙的比比皆是,就算是苏家学堂有基础班,让十二岁的乔文和三四岁的娃娃一起读书,那画面都不忍看。 所以,陈瑜选择了另外一家官学,官学是安平县设立的,只要是想读书的孩子交了先生的束脩和一笔额外的吃喝钱就能入学,听起来倒是合适的很。 娘俩找到了安平县官学,陈瑜看乔文不愿意过去,便走过去对站在门口的小厮福身行礼,问道:“请问,要想送孩子来读书都需要什么?” 小厮打量着陈瑜,回答的倒是客气:“这位大嫂,学塾规定每个学生要面试恩师,合格才能入学,入学要交束脩,一个月是二两银子,不过是一次性交满了一年的束脩,也就是二十四两银子,另外每个月要三两银子的杂费,也是交一年的,再……。” 还不等小厮说完,乔文过来一把扯住了陈瑜的手臂:“娘,我们不读书,赶紧回家。” 陈瑜被扯了一个趔趄,急忙转身紧走几步跟上乔文,本来一肚子火,再看到乔文眼圈泛红的样子,这火气就散了,拉住乔文的手臂:“大郎,你怕娘供不起你们吗?” “不是,娘,咱们回家好好过日子,我说过了,就算是读书也让弟弟读书,我不读书了,年纪大了学不会。”乔文抹了一把脸,勉强的挤出来个笑给陈瑜:“娘,咱们娘俩好好赚银子,弟弟上得起,不过你看这都快五月天了,就算是读书也要春起的时候才行,明年,明年一定让弟弟读书。” 满打满算才十二岁的孩子,这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让人心疼,陈瑜拍了拍乔文的手臂:“行啦,娘知道,咱们先回家,今天卖了不少银子,回家给你们做好吃的。” 娘俩去了市场,陈瑜本打算去买肉,看到了头蹄下水都扔在一边,便问了买肉的屠户:“这头蹄怎么算钱?” 她这一问,倒把卖肉屠户问愣住了,扫了眼铺子里堆着的一堆破烂,说了句:“要的话一百文钱全给你。” 陈瑜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又问了句:“那猪下水可有?” “啊?”屠户一脸懵逼,看着陈瑜就像是看怪物一般,喃喃的问了句:“那臭烘烘的东西要来做什么?” 陈瑜故意叹了口气:“家里日子穷苦,孩子们又太小免得不嘴馋啊。” “白送你,你等着。”屠户转身去了后屋,一会功夫提着一桶猪下水出来了:“没整治干净,但也差不多了,桶不白给你,下次给我送回来就成,我知道你在桥上卖香料。” 哟,还有了名气了呢,陈瑜也不小气,让屠户拿了个干净的小碗来,舀了一勺紫云膏放进去:“小伤口抹上好得快,蚊虫叮咬也能用的。” 本想着给一勺紫云七白膏,仔细一想放弃了,要是屠户一大早看到媳妇儿紫红的一张脸,怕是会拎着刀追砍自己到元宝村。 买了这些东西没办法再逛,陈瑜本想着再去给孩子们置办换洗的衣服,别人不说,妞妞那软萌的样子打扮起来肯定好看。 没办法拿太多,只能等下次了。 娘俩到渡口,就见到张元正坐在船头,见到娘俩过来急忙跳下船,看了眼桶里的东西就像是被口水呛了似的剧烈咳嗽了两声,没说啥把东西送到了船上。 娘俩上船,张元立刻撑着船离岸了,再一看这船上除了娘俩之外,就是娘俩置办回来的东西,陈瑜免不得多看了几眼外面撑船的年轻人,怎么感觉像是专门给自己准备的呢?就算是被苏家盯上了,这个盯法也真够奇葩的了。 因为东西多,张元把船靠岸后,乔文就跑去借了吴道清的平板车过来,在往回倒腾东西的时候,张元让陈瑜在船上看着,他推着平板车和乔文回家。 陈瑜坐在船头上,想的就多了,她甚至都想到了如何和苏家合作。 对,合作,虽然说同行是冤家,可自己和苏家相比,做冤家的资格是不够的,要是能合作反倒是借势水涨船高了,那样的话乔文就不用为上学难过,更极有可能去苏家族学读书呢。 就在陈瑜胡思乱想的时候,京城一处豪华府邸中,有一个老人抱着信鸽急匆匆的来到了主子的书房门外:“主子,冷大人的信鸽到了。” “送进来。”淡淡的声音传出来后,老人推开门抱着信鸽入内,一盏茶的功夫一只鸽子从窗口飞走了。 等老人退出后,书房里传出来一声轻笑……。 第二十七章 隔壁住了个状元郎 为了表示客气,陈瑜挽留张元留下来用饭,张元推辞了,那驾船离开的样子分明如同逃难一般。 陈瑜当然猜到了原因,头蹄都不值钱,下水应该是除了屠户都没人会吃的东西,真是暴殄天物啊,要不是自己会制香,就那点儿在现代也拿得出手的厨艺都能在这里活得滋润。 东西送回家,陈瑜当然不会说邀请吴道清过来吃饭了,要是让吴道清知道自己用什么做的,只怕是会咽不下去,所以还是做好了再送过去合适。 先在外面用石头搭了个架子,把猪头和四个猪蹄包括猪尾巴用火燎干净了猪毛,泡在旁边大木桶里,草木灰和火碱处理猪肠,心肝肺洗干净放在一边。 陈瑜忙活的起劲儿,乔文则把几个孩子都叫到了药材屋里,也不知道乔文怎么和他们说的,就连妞妞都闷头干活,那样子像是憋了一股劲儿似的。 这边处理好的猪肠放在清水里泡着,拿着菜刀开始处理猪头,处理好后分割成块,锅里添水开始烀肉。 葱姜蒜和调料家里都准备的齐全,唯一遗憾的是这边人只吃猪油,植物油极有可能没有,反正她到目前为止没看到过呢。 五香猪头肉烀好,陈瑜开始处理猪肠,把锅里老汤用盆装好放在一边,又添了清水把猪肠煮了个八分熟捞出来放凉了备用。 看看天色还早,把玉米面装了一大盆,和好了面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盖了个干净的布发酵。 趁着有空的时候过去看了眼过于安静的几个孩子,一进门就见四个孩子分工合作忙的正起劲儿,配合也十分默契,乔文把第一关挑拣药草,妞妞把药草抱去给牧秦,牧秦用碾船磨成粉再给乔斌用研钵研磨加细。 乔斌把每一样药材用窗户纸包好后,再用裁成小块宣纸写了名字放在上面,免得弄混了。 陈瑜看到乔斌那清秀的字体,心里顿时开心了。 “小郎的字真好看。”陈瑜蹲下来。 乔斌立刻脸色微红:“娘,我的字不好看,爹在的时候说过,我这字规矩是规矩,但是没有风骨。” “……!”风骨什么的,陈瑜看不出来,只能笑着揉了揉乔斌的头:“你才多大?能写这样比娘厉害千百倍,以后好好学就成了。” 提到上学,乔斌的脸上却没了之前那惊喜交加的表情,反倒是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这表情很惹人心疼的,毕竟陈瑜从小到大都觉得读书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突然来到这里发现读书是很奢侈的事情的时候,就越发觉得乔斌那渴望读书又因为现实不得不放弃的模样扎心的很。 保证是没有用的,陈瑜想了想回屋拿了千字文出来。 千字文小时候是她的课外读物,如今拿在手里的是毛笔写的小楷体,就算是繁体字有些会让她叫不准,但前后联想自己总不会出错就是了。 “来来来,娘今天给你们当一回夫子,你们停下手里的活儿,听一段。”陈瑜招呼几个孩子都做好,乔文抬手就把厢房后面的窗户推开了,折腾药材屋里难免起灰尘,挺呛得慌的。 陈瑜煞有介事的端着书,清了清嗓子:“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一墙之隔的袁炳义蹭一下就站起来了,扫了眼竹林后面被推开的窗户,想了想走过去,就看到陈瑜捧着千字文抑扬顿挫的念着,下面四个孩子都规规矩矩的听着的模样,眉头微微蹙起了。 大霁国能读书的人家最低起码也要是富户,贫家子是读不起书的,再看陈瑜给几个孩子开蒙的认真样子,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渐渐地便听入迷了。 “娘亲,宇宙洪荒是什么意思?”妞妞突然问了句。 陈瑜一下就哑火了,清了清嗓子:“你们先把前面几句背下来,娘去做饭。” 见陈瑜有些狼狈的走了,袁炳义一拍脑门就笑了,自己一直以来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名正言顺蹭饭,这不是机会就送上门了? 想到这里,隔着窗户淡淡的说道:“天地玄黄出自《易经》,是天玄地黄的另一种说法,上下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 陈瑜走得急,后面的话就没听到,不过这几句已经让她松了口气了,并且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想让袁炳义给几个孩子开蒙。 并且乔斌也说了,袁炳义家里书多得很,真给他当了学生,自己就用宣纸做成书册,再让乔斌抄书回来,如此又能加深印象更能让乔文和牧秦也都学到知识,一举数得,可袁炳义能答应吗? 到了灶房,陈瑜便使出了浑身解数开始做菜,五香猪头肉配青红椒蒜泥,干煸肥肠,红烧猪蹄,还做了一份猪肺树仔汤,青笋炒猪心,五个菜配上一锅软腾腾的窝窝头,桌子直接就摆在了天井里,菜一上桌,香味儿简直能要了袁炳义的老命。 袁炳义吞着口水,与几个孩子隔窗说:“今日先这样吧,你们的娘亲都做好了饭菜,快去吃饭。” 乔文一揖到地:“袁伯伯若不嫌弃,请过来一起用饭吧。” “这恐怕不合适吧?”袁炳义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了,心里都赞乔文这孩子有眼色,会来事儿,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客套。 乔斌立刻说:“我这就去禀告娘亲。” 片刻功夫乔斌就登门来请袁炳义了,袁炳义还在窗口等着呢,听到乔斌敲门心里美滋滋的过去开了门,要不是乔家没有个顶事的男人,他真想带一壶好酒过去啊。 乔文去给吴道清送菜回来,袁炳义已经过来了,陈瑜也破例的站在一旁。 “乔家几个孩子都聪慧的很呐。”袁炳义说着,见乔文进来,立刻又说:“若是不嫌弃,袁某就给几个孩子启蒙当个夫子吧。” 陈瑜就是这么想的,立刻看向了袁炳义:“这只怕委屈了您,实不相瞒今日还真去了官学,官学那边的束脩家里还承受不起,不知道若是请您启蒙,该怎么……。” “不必。”袁炳义拦住了陈瑜的话头,清了清嗓子说:“我孤身一人每日吃什么都是犯愁的事情,这样,只需要你们多添一副碗筷给我就好。” 陈瑜惊喜的看着乔斌,乔斌倒也痛快,立刻过来扑通跪倒:“学生乔斌给恩师磕头了。” 看到乔文回来了,陈瑜拉着乔文和牧秦一并拜师。 袁炳义心里也高兴,哈哈大笑:“想来,不委屈你们几个,不管咋说我也是建安三年的状元哩,今日高兴,乔文去我屋里拿酒来。” 陈瑜一哆嗦,状元?隔壁住了个老状元啊?这是走了什么运?难不成穿越还带来了锦鲤体质吗? 第二十八章 教子 这几个孩子拜了师父,最高兴的莫过于陈瑜。 虽然觉得袁炳义这个老牌状元混的太惨,可毕竟人家是状元,就算是不做官人脉也摆在那里了,乔定洲遗嘱上也说乔斌聪明,可以读书入仕,要真是能入仕的话,有这么一个恩师可就占大便宜了。 她不是机会主义者,但是机会既然来了,没道理不抓住。 吃喝完毕,袁炳义便带着几个孩子去了他家,就连妞妞也跟过去了,说是要给拜师礼,陈瑜没阻拦,她看得出来袁炳义是个吃货,对于吃货来说,好吃的就是最好的礼物,而她恰恰敢说绝对让袁炳义有吃不完的美味。 孩子们都去了,陈瑜收拾妥当换了一身衣服就去了药材房,端了满满一大笸箩磨好的药粉过来,开始调香。 冷梅香和薄荷香已经有了规模,限量销售则是为了吊起人们的购买欲,为了多赚银子就一定要开发新品种,这次她准备做两种需要时间的香料,一种是韩魏公浓梅香,用料黑角沉半两,丁香一钱,腊茶末一钱,郁金五分,麝香一钱,定粉一米粒,白蜜一钱。这是一份的用量,而她既然要做,就要多做一些,所以准备了一百份, 把这些药草磨成粉,先把麝香细研,取腊茶末汤点澄清调麝,依次放入沉香、丁香、郁金、余茶定粉再细细研制,用白蜜调稠,放在陶罐中,密封好放在阴凉处,这个香料要至少一个月才能开坛。 这一份香料做完,陈瑜有些犯愁了,元宝村的气候像极了自己那个世界的三亚,这么热的天可不行,看来的准备一个地窖啊。 除了这份香料,陈瑜还准备好了草药开始做花蕊夫人的衙香,衙香比浓梅香的时间短一些,七天就可以成功,而她准备了五十份。 这两种香料做完,几个孩子还没回来,陈瑜不了解袁炳义什么脾性,先没做声,决定寻个机会表达自己的意思,作息不规律对长身体的孩子来说是绝对不行的。 两样费时间的香料做饭,陈瑜就做了冷梅香和薄荷香,这次多做了一些逼虫香,樟脑丸的作用不急于一时,新增加了王氏金香。 等她伸了个懒腰,听到隔壁大门的动静,这才收拾好了东西走出来,最先进门的是牧秦,怀里抱着睡着了的妞妞,陈瑜赶紧过去把妞妞接过来。 后面是捧着书回来的乔文和乔斌,两个人兴许是太激动了,月光下都能看得出两个人脸上一片红,甚至乔斌额头都在滴汗。 “娘,我这就来制香。”乔文有些愧疚的说。 陈瑜摇头:“都快些收拾收拾睡下,制香的事情娘都做好了,我也抱着妞妞回去睡了。” 隔壁,袁炳义欢天喜地,丝毫没有因为送出去好几本书而心疼,同样,树上蛰伏的人也没闲着,去了渡口又送出去一封飞鸽传书。 第二天一大早乔文先起来做了早饭,小米粥和凉拌海带丝,又破天荒的煮了四个鸡蛋。 等陈瑜起来的时候,除了妞妞还睡得香甜,三个小伙子都精神的在打扫院子,自己出门牧秦先跑过来,问了句:“妞妞睡得可好?” “嗯,睡得挺好的,不舍得叫起来,咱们先收拾收拾吃饭。”陈瑜揉了揉牧秦的小脸,说实在的,几个孩子都不丑,可牧秦却格外的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看着就聪明的很,只可惜这孩子平日里话很少,也经常会出现发呆的情况,不至于行动迟缓却也和正常孩子有些差别。 吃饭的时候陈瑜安排乔文几个都留在家里,自己打算一个人去卖香料,乔文一听急忙说:“娘,我今儿是一定要去的,昨天听说最近安平县有大事,还没打听清楚呢。” “什么大事?”陈瑜把剥好了的鸡蛋放在了一个孩子给了一个,拿起最后一个鸡蛋放在一边准备等妞妞醒来吃。 随口问了句,乔文先把鸡蛋放在她的碗里,才说:“眠花楼要选花魁。” 陈瑜手一抖夹起来的鸡蛋啪嗒掉在了粥碗里,粥都溅出来一些,她刚才听到眠花楼三个字的时候想到的竟然是雪白的棉花,当然,出花魁的地方她自然也知道的。 “娘,儿子没别的意思,儿子只是想多卖一些香料。”乔文站起来,脸色涨红犹如猪肝。 陈瑜笑了:“大郎怕什么?难道娘还会乱想你?不过这消息可是挺大的,那你就跟着娘再去一天,打听明白后不准再去,如今有了恩师教你们读书识字,不准耽搁了前程。” “哦。”乔文这才坐下来。 陈瑜把鸡蛋放回乔文的碗里:“抓紧吃掉,以后咱们家每个人每天一个鸡蛋,必须要养足了精神,养好了身体。” 想到这里,陈瑜便拿了旁边的鸡蛋去了灶房,找了个大碗装了一大碗粥,又把猪头肉切了一叠,叫乔斌和牧秦先给隔壁的袁炳义送去。 尊师重道嘛。 又切了猪头肉送上桌,这才坐下来:“大郎,咱们家谁都重要,牧秦叫我一声娘,我就会好好照顾他的,懂吗?” “娘,我并不是少了牧秦的鸡蛋,而是我不吃,你们都有。”乔文立刻解释道。 陈瑜松了口气,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猪头肉送到乔文的碗里:“是娘不对,冤枉了大郎,大郎有担当也爱护弟弟妹妹,更敬重母亲,你越是这样不就越该照顾好自己身体吗?” “娘。”乔文低头:“您太辛苦了,我不舍得。” “不舍得就好好读书,娘的好日子都指望你们兄弟几个了,在你们没成材之前,娘吃苦是心甘情愿的,大郎明白吗?”陈瑜知道乔文懂事,越是懂事的孩子越让人心疼,所以她才会特地寻了这么一个机会和他说。 见乔文点头,陈瑜就笑了:“好啦,说说花魁的事情,娘不懂。” 提到这事儿乔文就来了精神:“娘,这眠花楼是官妓,里面的妓子以前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夫人,他们的日子曾过得金贵,就算是如今落魄了也都是识货的人,所以儿子才动心去留意这件事了。” 陈瑜夸乔文一句就该这样,乔文脸上就有了喜色,压低声音说:“娘,选花魁定在六月初六的日子,参加花魁的女子都是未……未……。” 陈瑜见乔文脸都红到了脖子,清了清嗓子:“娘懂了,往下说。” 第二十九章 巧计救燕娘 “那样的小女儿家若是得了花魁,就可以只卖艺不卖身了,大霁国官妓永远不可赎身,她们以往是官家小姐,性子傲得很,所以为了得到花魁什么都豁得出去呢。” 乔文说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陈瑜。 陈瑜抬起手揉了揉脸,问:“这要进五月了,五月节要准备一些香料的。” “娘,这个儿子也打听过了,安平县地处大霁国极南,五月的端午节赛龙舟吃粽子是有的,许多人这一日是要送香包、香囊,若是能和绣房谈谈的话,咱们家香料也会卖出去更多呢。” 我的天!陈瑜看着眼前白净瘦弱的乔文,真是恨不得抱过来亲两口,这孩子简直就是个人形的搂钱耙子,原本见他得空就跑出去还以为是贪玩,原来竟收集了这么多消息回来。 这会儿乔斌和牧秦也回来了,陈瑜让他们抓紧吃饭,吃完了饭没急着走,而是坐下来让乔文找来纸笔,她念一样药材,乔文就写一样。 前几次都是进了药铺看到合适的药材才想着用什么香方,这次却是有针对性的选择了。 五月五端午节,五月又称五毒月,节南北都过,但各地风俗不同,北方过节不过就是系五彩线,吃鸡蛋,插了艾蒿草就可以了,越是往南讲究越多,给小孩子准备的五毒兜兜、插菖蒲、艾叶以驱鬼,薰苍术、白芷和喝雄黄酒以避疫,甚至有些地方还讲究五毒日生下的孩子不论那女都不祥,五月盖房会头秃啥的,可见平常的端午节在古代被重视到了何种程度。 记好了药材,陈瑜又去了灶房找了没烧完的木棍,磨细了黑色部分当成铅笔,在白纸上画了几个香包的图样,这些香包当然是为了自己的香料和香丸服务的,款式和传统的香包不同,素色小花点缀,口上用了抽带,两边配上小巧的盘扣模样,拉进抽带收口后,盘扣就能系上,挂在床头放在桌上都精美的很。 带了这些东西,陈瑜和乔文出门,乔文临走的时候还仔细的叮嘱了乔斌几句。 两个人到了河边,没看到昨天的张元,倒见到了黄九郎,黄九郎似乎就是等他们娘俩,见到乔文老远的就摇着手喊他们过去。 “九哥,是去卖鱼吗?”乔文上了船,问道。 黄九郎哈哈大笑:“卖鱼?你看到鱼了?” 陈瑜觉得小伙子活泼的很,都说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他这是当着明人说瞎话呢。 乔文也笑了:“还真没有,那就劳烦九哥带我一程了。” “你小子猴精猴精的。”黄九郎摇桨开船,等船离岸才说:“咋样?要不要咱们俩一起干?我想着多订两艘这样的船出海,以后直接送去安平县卖鲜鱼,肯定大有赚头。” 乔文看了眼陈瑜,摇头:“我娘不准我出海,村长也不准我出海的,我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我娘找点儿营生坐吧。” “田二郎那个混账东西,早晚收拾他!”黄九郎啐了一口,话锋一转:“乔文,你知不知道老黄家三兄弟的船被凿穿的事情?” “为啥啊?”乔文磨了磨牙:“是因为黄家三兄弟救了我?” “何止救了你啊?我和十一还有十六不也是人家救的?十六没良心,我和十一商量过了,等这次订了船,就带着黄家三兄弟干。” 陈瑜想到那三个小伙子,又看看田九郎和乔文,心里便有了盘算。 这次,娘俩刚到桥头,就见张富林站在摆摊的位置有些焦急的往这边张望,身上穿着黑红两色的官服,看到陈瑜和乔文甩开大步过来,一拱手:“这位小郎君,多谢赠药救命之恩。” 乔文立刻看了陈瑜,陈瑜便小声把昨天的事情对乔文说了,乔文也急忙拱手作揖:“张捕快不必介怀,家慈只是想让令嫒少遭些罪的,令嫒可好转了?” “昨晚那水泡破了也没哭喊,睡得踏实,特地过来送药资。”张富林把五两银子递到了乔文手中,又是感谢了一番才告辞。 陈瑜想到昨天有人说崔氏,怕是张富林不在家崔氏再磋磨燕娘,到时候银子还没有焐热就又惹祸了,只能开口:“张捕快留步。” 张富林本就是感谢陈瑜的,碍于男女有别才会对乔文说这事儿,听到陈瑜叫自己立刻停了脚步走回来:“不知乔家嫂子还有什么吩咐?” 陈瑜从篮子里拿出来两丸薄荷香和两包薄荷香粉递过去:“这香丸和香粉都有凝神清凉的功效,带回去给孩子房间里点了一个,对她身体好,另外这两包是驱蚊虫的香料,晚一些时候点燃就没有蚊蝇了。” 张富林顿时有些尴尬。 陈瑜急忙说:“本就是个小玩意儿,我家妞妞与你的女儿差不多大小,看着招人喜欢,快送回去吧,免得天热起来孩子再遭罪。” “好,这银子给你们。”张富林又掏出一块碎银子,陈瑜急忙摆手:“五两银子都多了,买这些足够,不收不收了。” 乔文见陈瑜这么说,自然也是客气一番,张富林才急匆匆的送回去。 看着张富林往回走陈瑜松了口气,乔文小声问了句:“娘,不送他也没事的,为什么又把人叫回来了?” “不叫回来咱们这五两银子捞不着,都害怕摊上祸事。”陈瑜这会儿在心里祈祷张富林可一定要把崔氏逮个正着才行啊,可别白费了自己的这份苦心。 张富林哪里知道陈瑜的想法,急匆匆赶回家门,刚到门口就听到燕娘的哭声,还有崔氏的喝骂声:“你个贱蹄子,到底告状没有?” 燕娘抽噎的使劲儿摇头,眼神绝望的看着崔氏用针恶狠狠的戳手臂上还没有破的水泡,实在忍不住才哭喊一声,哭喊之后崔氏扎的更狠,也就不敢哭了。 张富林推了一下门,门被从里面栓住了,弯腰从靴子旁边抽出来匕首,拨开了门闩快速闪身进去,接住了门闩提在手里,甩开大步到了燕娘的门前,一脚踹开了房门就见崔氏正抓着燕娘的手臂,手里的绣花针染了血迹。 “你个恶妇!”张富林举起门闩就砸过去了。 崔氏起先被吓得愣住了,这会儿蹭一下就跳开,大声喊道:“夫君这是作甚?我只是在帮燕娘放出毒水,你冤枉妾身了。” 张富林要没听到那些话倒还好,偏偏在外面听了个真切,哪里还容崔氏胡说八道,直打的崔氏披头散发,四处逃窜。 出了一口恶气,张富林坐在燕娘旁边,拿了细布和紫云膏过来,先给芸娘上了紫云膏,又把细布慢慢的缠绕上去,系好之后才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崔氏:“回去你的娘家,就说我要休了你,让你娘家赶紧来人!” 丢下这么一句话,弯腰抱起来燕娘就往外走。 第三十章 误打误撞 张富林走到大门外却没了主意,想了想甩开大步往桥上来。 陈瑜看到张富林抱着燕娘过来,知道一定是知道家里有个恶婆娘了,面上不显的收了目光,招呼客人。 “乔家大嫂。”张富林尴尬的不行,可为了燕娘也得硬着头皮说:“我今日要去县衙点卯,大嫂心善帮我照看下燕娘可好?” 陈瑜简直是哭笑不得,看着在张富林怀里的小姑娘脸上还有泪痕,又心软了:“放在我这里也行,可是我也就一两个时辰就要回了。” “到时候大嫂可以把燕娘送去县衙,我今日也会早些回来的,多谢大嫂了。”张富林放下燕娘,叮嘱她不要回家,又塞了一小块碎银子给她,燕娘乖巧的很,催促了好几句张富林才转身走了。 乔文看着燕娘,再看看陈瑜,有心问问也忍了:“娘,我去到处看看。” 陈瑜知道乔文不是出去乱走,立刻说:“去吧,去吧,早些回来就成。” 燕娘坐在陈瑜身后的空地上,看着陈瑜介绍香料,一会儿工夫竟主动过来帮忙,许多人都认识燕娘,燕娘也笑盈盈的说起了紫云膏的妙处,甚至都要动手拆开细布给大家伙儿看,陈瑜哪里肯让,怕孩子再受风。 紫云膏能治烫伤!一两银子也没人嫌弃贵了,陈瑜这次则用了小瓶子装的满满一小瓶,还是卖一两银子一勺,不过是多用了个瓶子不要钱。 香料越来越少,燕娘就有些紧张了,怯生生的偷看了陈瑜好几眼,终是没敢说话。 陈瑜得了空蹲下来问燕娘:“燕娘可知道县衙在哪里吗?” “嗯,知道。”燕娘点头,看了眼陈瑜试探的问了句:“是要送我去找我爹吗?这个时辰太早了。” “那你爹什么时候下衙?”陈瑜问。 燕娘看了看太阳,这会儿是刚刚过午的天:“再有两个时辰差不多了。” 陈瑜估摸了一下,基本上就是要天黑的时候了,心里盘算着带着燕娘去置办东西,回来时间差不多临要走的时候再送燕娘去县衙。 乔文回来兴冲冲的说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绣庄,这件事也耽搁不得,陈瑜看香料剩下的没多少了,便装了篮子提起来:“燕娘,我们先去绣庄还要去药铺,等忙完了这些送你去县衙迎你爹行吗?” “行。”燕娘笑了,嘴边一面一个小酒窝,是个漂亮的。 乔文带路到了如意绣庄门前,燕娘却变了脸色往后直退。 陈瑜蹲下来,问:“燕娘是不想进去吗?那你和我家大郎等在外面可好?” 燕娘立刻点头,背过去小身体连看都不看绣庄一眼。 乔文自报奋勇的留下来看护燕娘,陈瑜便进了绣庄。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听到急急的踩踏楼梯的声音,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从楼上下来个二十出头的妇人,一脸急切的问着身后跟着的小伙计:“真是燕娘吗?你没看错?” 陈瑜急忙退了出来,还不等她去带着燕娘走,那妇人就冲了出来,看到和乔文站在一起的燕娘立刻跑过去:“燕娘!真的是燕娘!你别跑啊。” 看着一大一小,一个追一个跑,陈瑜眼睛都长了,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张捕快的前妻? 燕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妇人给抱住了,疼的她小脸苍白。 妇人也看出来燕娘手臂不妥,把她抱在怀里就往绣庄里走去,全程硬是跟没看到陈瑜娘俩似的。 一进门,便掉了眼泪:“燕娘,你这是怎么了?快和姨母说说。” 燕娘别开脸:“没事,我没事。” “你这孩子,忒一根筋了,别人不管燕娘,姨母管,姨母不是对你说了吗?要是被人欺负了就找绣庄来吗?”妇人抹了泪,一回头问伙计:“刚才那两个人呢?给我捆了送去衙门,我倒是要问问张富林是不是被狗吃了心肺,孩子被拐都不知道?” “姨母不要!”燕娘急忙扭过头:“乔家哥哥和乔家婶婶是好人。” “好人?”妇人听到燕娘说话,立刻就温柔了下来。 燕娘一板一眼的说了陈瑜赠药,爹爹上衙把自己托付给陈瑜母子照顾的事情了。 妇人听罢立刻让伙计去外面迎两个人进来。 陈瑜这会儿和乔文就在外面,燕娘在里面他们不能走,走了没法跟张富林交代,又因为陈瑜怀疑这是燕娘的母亲,进去怕她们娘俩说话再尴尬,只能等了。 小伙计出门,满脸堆笑的请陈瑜母子进屋。 陈瑜便跟着进来了,绣庄是上下三层楼,一楼摆放着一些布料和衣服样,一张八仙桌铺着满绣的百花图桌布,配了八个描画烫金的绣墩,看着就鲜亮大气。 燕娘见陈瑜进来,急忙过来伸手拉住了陈瑜的衣袖,陈瑜就比较尴尬了。 “多谢乔家大嫂送燕娘过来,我是燕娘的姨母,叫我红英就行。”曹红英热络的拉着陈瑜的手,让她坐下。 陈瑜一听是姨母还有那么一点儿失望,坐下来便说:“我起先不知燕娘与掌柜的是什么关系,也不是送燕娘过来的,只是巧了想要找个绣庄谈个买卖,误打误撞了。” “谈个什么样的买卖?”曹红英不想深究陈瑜是不是用燕娘做说辞,别的不说,单就是陈瑜赠药又照顾了燕娘,给个买卖回送人情也是应该的。 陈瑜看看燕娘。 “婶婶说吧,燕娘在这里等爹爹也是可以的,不耽搁婶婶的事。”燕娘倒是个聪慧的孩子,立刻就明白了陈瑜的意思。 陈瑜便和曹红英说了要定做香囊,也要寄售的打算,并且拿出来紫云膏和剩下的几颗香丸和几包香粉摆在桌子上。 曹红英拿过来香丸放在鼻子下仔细的闻了闻,眉头就挑了挑,她对香料可不陌生,从这里定做的衣服鞋袜都是要熏香处理过的,并且还要根据客人的喜好用不同的香料。 这仔细辨了香味儿后,就让小伙计去拿了一盒香料过来,一尺多宽的盒子里面是小巧玲珑的青瓷罐,每一个小瓷罐能装三四颗香丸的样子,从中间拿出来一颗香丸仔细的闻了闻,又做了比较,抬头看陈瑜的眼神都亮了:“大嫂是个能人,这香料竟比苏家的香料还要上乘。” 陈瑜客气了一句。 曹红英是个爽利的性子,把香料放在一旁,问:“大嫂想要做什么样的香囊,又怎么寄售呢?” 第三十一章 幸福的味道 陈瑜拿出来早就画好的图纸递过去,图纸一共有三张,第一张就是前面提到的盘扣款式,第二张则是从大到小一套方方正正的花样,图案是简单的兰花草,看到第三张的时候,曹红英终于动心了,第三章是个小巧的长方形香囊,造型虽看着简单,但上面的花朵图样则新奇的很。 把第三张图纸递给了陈瑜:“大嫂这香囊别致的很,可是恕我眼拙看不太明白。” “这香囊与众不同的就是要先绣好了花瓣、花藤蔓,再沿着中间缝制一圈,里面放着我调配的香丸袋子身上,随手把玩也可以挂在闺房中的。” 陈瑜解释过后,曹红英把第二张递过来:“那这一张呢?” “这是一套,看着样子没什么特别的,但小到随身携带的香囊,大到迎枕都是同色系,同样花纹,搭配颜色可以素雅也可以富贵,同样也是要放香丸和香料在里面,满室清香别有情趣的很呢。” 曹红英连连点头:“没想到大嫂是个妙人儿,这样,咱们可以合作,你出香料,我出这些个香囊和迎枕什么的,先做几个试试如何?” “好,那我最迟后日送香料,到时候我们再立个契。”陈瑜知道这么痛快能谈下来多亏了燕娘,这会儿自己要走,自然要问问燕娘的意思:“燕娘是要回去县衙还是留在这里?” “去县衙。” “在这里。” 燕娘和曹红英异口同声,曹红英都站起来了,过来抱着燕娘在怀里:“你才多大就这么有主意?一会儿我让伙计去县衙走一遭告诉你爹,你就在姨母这里等他来接你不好?姨母又不是强留不让你回去,你怕什么?” “我怕给姨母添麻烦。”燕娘垂着头小声说。 曹红英笑着抱燕娘在怀里站起身:“大嫂放心,我让伙计过去和姐夫知会一声,咱们明后天再见面的时候谈细节。” 陈瑜又看燕娘,燕娘笑着点头她才放心的出门,到了外面就见乔文脸上都是薄汗:“又去了哪里?” 乔文往绣庄里看了眼:“娘,我去县衙和燕娘的父亲说过了,如今咱们可以走了。” 这孩子办事真是牢靠的很,陈瑜心里高兴,娘俩脚步轻快的去药铺置办草药,忙活完又去了铁匠铺定做了铁碾船,去木匠铺看了快做完的木桶,陈瑜找了伙计说下次来要定做一些柜子,不过得送货上门,问掌柜的答应不答应。 有生意上门,掌柜的自然满口答应了,娘俩这才往回赶,紧赶慢赶到底是错过了渡船,看着远处遥遥在望的元宝村,陈瑜心里都觉得一阵凄凉。 “乔家小兄弟要渡船吧?”张元撑着乌篷船过来,笑眯眯的打招呼。 这简直就是及时雨,乔文立刻过去和张元搭话,娘俩上了船,张元便送娘俩回元宝村,到了村头张元抱着一大坛子酒下船。 陈瑜鼻子十分灵敏,闻到了酒香,这酒还真是好酒,度数也不低。 附近如果有酒匠那就一定有淌酒的工具,她就想去看看,保不齐以后自己还能用得上,就算需要改良至少有个方向。 “这酒是附近卖的?”陈瑜问。 张元笑了:“是啊,咱们安平县的酒也就曹家的了,别人家的酒没法入口的,巧了要过来给袁大人送酒,要不还遇不到你们呢。” “你说的袁大人可是建安三年的状元?”乔文看张元点头,立刻挺了挺胸脯:“那可是我的恩师呢,走,我带你去。” 这会儿乔斌和牧秦跑到了渡口,欢天喜地的提着东西往家走,路上遇到了元宝村的人,那妇人走出去几步回头恶狠狠的冲陈瑜啐了一口,骂了句:“呸!不要脸的野寡妇!” 陈瑜停下脚步回头看那妇人,咬了咬下嘴唇。 那妇人却没敢停留,加快脚步离开了。 “娘?”乔斌回头喊了一句。 陈瑜才收回目光提着东西往家里走。 她到元宝村也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前面十多天照顾萧怀瑾这样的病号没怎么出门,要说和元宝村人有接触,也就是打从田二郎上门闹事算是正式和这些人见了一面,之后的日子也是早出晚归忙的脚不沾地,哪有功夫和这些女人接触?怎么就得罪了人呢? 张元一路上和乔文倒是聊得火热,陈瑜刚进门妞妞就跑来扑进了她怀里,一天的疲惫在妞妞的笑脸中都化为乌有了,陈瑜觉得自己可能命中注定就是孩子奴,心冷不防的酸涩,抱紧了妞妞的时候脑海里一闪而过自己当初发现怀孕时候的惊讶和喜悦,轻轻的捏了捏妞妞的小脸:“今日在家里可开心?” 妞妞顿时叽叽喳喳的说起来在家的事情,还拉着陈瑜去了灶房:“娘,吴伯伯送来了面,白的像雪一样呢。” 陈瑜看到灶台旁边放着的细布袋子,打开里面果然是面粉,陈瑜大手一挥宣布:“晚上吃饺子。” “吃饺子喽。”妞妞高兴起来,撒欢儿似的跑了出去。 和好了面放在盆里,去井里把吊着猪肉的木桶拉上来,猪肉大葱再放点儿野菜,香味儿就飘散开了。 厨房里陈瑜手脚麻利的包饺子,外面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陈瑜脸上就浮起了笑容,生活在孩子们青涩稚嫩的音色中,渲染出了别样的幸福味道。 饺子下锅之后砸了蒜泥,调了蘸料,差不多的时候陈瑜冲外面喊了一声:“吃饭啦。” 很快,几个孩子就都跑进来,眼睛冒着亮光看陈瑜从锅里捞出来的白胖胖的饺子。 “娘,我去请恩师过来。”乔文端着饺子送到了院子里的桌子上。 陈瑜点头,几个孩子都不闲着,倒腾碗筷,一趟趟端着饺子,陈瑜会反复叮嘱他们小心点儿别烫到。 外面袁炳义带着乔文哥几个,妞妞和陈瑜则在屋里用小桌吃饭。 吃饭的时候,袁炳义给几个孩子讲起来了饺子的来源,从饺子说到了南北风俗差异,风土人情。 陈瑜也听着呢,对自己所处在的这个国家有了更多的了解。 “娘,下次带我去行不行?”妞妞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陈瑜:“我这次肯定不乱跑了。” 陈瑜想到了燕娘,两个小丫头年纪相仿:“好,后天带你去。” 夜深,乔文在院子里点了灯笼,也点上了逼虫香,袁炳义说的绘声绘色,妞妞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听着。 第三十二章 野外的惊喜 陈瑜去了药材房找出来准备好的皂荚,皂米剥出来放在一边,配伍的草药和生姜也都分成等分,决定先熬制一点儿洗发膏试试。 熬制洗发膏的时候,她便开始琢磨给家里改造一下,首先是书房,三个读书的孩子需要一个书房,西厢房两间,一间是灶房,另外一间可以粉刷一下改造成书房,书桌、书柜还有笔墨纸砚都得准备三份,她既然决定收养牧秦,就不会厚此薄彼。 另外就是三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不方便,原有的床再找木匠打一个上下床就行,至于收纳的柜子不用做的繁复,简简单单容量够就可以了。 调香的房间需要博古架,自己的房间需要衣橱,厨房也尽可能的归置一下,还要再搭一个柴草棚子。 这么一盘算家里缺太多东西了,这几天去卖香料的银子凑到一起也就三十两,还是赚得少啊。 眼下赚钱的门路有两个,一个是五月节的香包,再就是眠花楼选花魁的事情,龙涎香真正的作用是定香,不管什么香料只要混合相应比例的龙涎香,则会激发出比香料本身的味道更加清新柔和的香味儿,并且留香持久。 但这东西太珍贵,陈瑜舍不得用在寻常的香料上,再者这次目标人群是特定的眠花楼的那些即将参加争夺花魁的女子,那么用什么香料就更需要动脑了。 她想到了百和香,百和香制作工艺复杂,像冷梅香这样的成品香料也只是百和香中的一种,林林总总二十几种香料放在一起,工程庞大不说,最重要的是要冬月用,没错,这种百和香是冬天用的,就因为这一条就必须要放弃了。 看着铜锅里咕嘟咕嘟冒泡,她提炼精油的心思就越来越重了,但没有相应的材料,甚至提炼精油的原材料都没有,想要提炼精油还得先从器皿开始啊。 铜锅里的药汤颜色变深,质地略有些粘稠,陈瑜便把药材捞出来清理干净,进一步凝练熬制成形,混杂着草药香味和隐隐的生姜味道的洗发液熬好后,陈瑜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些都是她未来赚钱的大利器,等手里的银子足够多了,她想去铁匠铺打造一套简单的蒸馏设备出来。 天色渐晚,袁炳义意犹未尽的起身离开,乔文兄弟几个立刻就跑来调香屋里。 乔文自动自觉的开始把各种香料需要的药粉分开,用铜称称重配比,乔斌拿纸笔做记录,牧秦牵着妞妞的手学习,这个时候乔文充当了老师的角色,偶尔错漏的时候陈瑜就提醒一句。 她希望这几个孩子都学会调香,这是一个安身立命的手艺。 陈瑜见药材分配完毕,才说:“咱们到这里有段日子里了,明天一起出去走走看看周围环境。” “娘,要么明天我自己去吧。”乔文舍不得银子,望着陈瑜说。 陈瑜当然不会让乔文去,习惯是很可怕的事情,那些用惯了逼虫香的人们已经发现了香料的好,在这个时候突然停下了,她们会失望和期待,这种饥饿营销的模式可以很好的刺激消费,当然也要拿捏火候,一天就足够了。 这么一解释,乔文立刻就明白了,陈瑜把熬制好的洗发膏放在陶罐里,催促赶紧睡觉,并且提醒他们自己会用紫云七白膏,免得他们再大惊小怪的。 清晨,吃过早饭,在鸟鸣声中,陈瑜带头领着一家人散步走出元宝村。 一路上,艳丽的野花在风中摇曳,海风中混着花香,深吸一口都觉得神清气爽,陈瑜也留意着各种花朵,为将来提炼精油做打算,并且发现了薰衣草的踪迹,那一小片一小片散落在野地里的淡紫色,简直让人惊喜。 “娘,树上有果子。”妞妞拉住了陈瑜的手,指向了远处的几颗小树,小树上结满了青色的果子,陈瑜走过去抬起手就摘下来一颗,反复看了看伸手掰开尝了一小口,顿时就笑出声来。 “娘,能吃吗?”妞妞扬着小脸问。 陈瑜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不能吃,但妞妞真是娘的小福星。” 油橄榄,顾名思义是可以榨油的橄榄,果实初熟和成熟都可以,橄榄油的功效就更不用说了,对现在的陈瑜来说,无疑是比龙涎香更惊艳的发现。 龙涎香可遇不可求,油橄榄树有好几棵,这是可再生的宝贝疙瘩,橄榄油可以食用,也可以用来制作美容护肤品,如今的紫云七白膏里用的是猪油,有了橄榄油后,那简直就是质的飞越,再则冷工皂需要的原料之一就是橄榄油。 妞妞虽然有些小失望,毕竟不能吃,但看陈瑜这么高兴也就开心起来了,嚷嚷着要采果子。 陈瑜当然不能让他们现在采摘,因为要榨油得先有工具才行,而这些工具定做需要时间,所以她让孩子们继续采花,而她则仔细的研究了几个橄榄树,树龄五六年的样子,果子不少但可以用的却不算太多,再过一两个月才是成熟期, 这次出来的收获可真是不少,找到了薰衣草不说,竟然还发现这样的宝贝。 青青的草地,除了野花之外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树也开满了艳丽的鲜花,陈瑜的心情一下就开阔了许多。 看妞妞在草地上奔跑的样子,陈瑜眉眼舒展,往远处看过去,远处有农田,一块一块的更像是菜园子,想到菜园子陈瑜就想要一块地,种植蔬菜一家人吃起来也方便,这片荒地很大,荒地的尽头是山,光秃秃的山和触目所及生机勃勃的周围有了鲜明的对比。 这就有些遗憾了,毕竟要是在这里能找到山珍,再有海味,生活就更多姿多彩了。 陈瑜在草地上开始教他们跳操,锻炼身体,强健体魄的同时,也让这些孩子们心胸更开阔一些。 “我们现在慢跑到山脚下,然后回家。”陈瑜挥着手,带领着孩子们在草地上跑向山脚。 陈瑜提着薰衣草,妞妞抱着一捧五颜六色的野花,乔文三兄弟扛着捆柴,回到家都是一身汗水。 查看了洗发膏,粘稠度足够,颜色深黄透亮,成品的效果非常不错,陈瑜烧热水让几个孩子排队洗头,洗过的头发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味儿。 “娘,这能卖银子。”乔文看着瓷罐里的膏状物:“卖多少银子合适?” “暂时还不着急,等过一段日子的吧。” 赚钱是重要,但家里现在银子就那么点儿,成本是个大问题,操之过急可不行,至于再过几个月,陈瑜偏头看了眼皂荚树,笑了。 第三十三章 一条臭鱼飞过来 陈瑜坐在凳子上给妞妞梳头,妞妞的头发很软,陈瑜就给她编了两个鱼骨辫,留下来一绺头发剪成了齐头帘,这样一打扮像是换了个人儿似的。 乔文给乔斌和牧秦绾了发髻,用竹簪簪起来,发髻方方正正且稳固的很,就这一手陈瑜学不会。 薰衣草分开晾晒,又配了几样药材,开始研磨制香包用的香丸。 草药根据香味的不同和互补搭配了三种,这三种香料也是配合自己留在绣房的那几张图纸的,等薰衣草的花完全干透了,整株都可以放在香囊中。 中午陈瑜照旧发挥特长,双椒溜肥肠,红油猪头肉是专门给袁炳义准备的,高粱米饭焖的香软,出锅的时候放里一点儿荤油和盐。 乔文过去给袁炳义送饭,回来的时候带了小半盆海虾,还有一兜个头不大的螃蟹,陈瑜直接让他去要来一壶酒。 天气热不好存放,陈瑜准备做醉蟹和虾滑,螃蟹放在水里浸泡待用,海虾去头去皮,剥出来虾肉去掉虾肠用刀背剁碎,调入适量的淀粉和鸡蛋清和盐,顺方向搅拌均匀,用木桶放入水井中。 螃蟹洗刷干净,配料剁碎放如黄酒倒在螃蟹上面,同样用木桶顺到了井中。 下午陈瑜忙着合香,明天要多准备一些逼虫香,另外紫云膏也需要准备一些,孩子们都去袁炳义家里读书了,隔着墙都能听到他们的读书声。 傍晚,陈瑜把家里吃的东西都整理一下,醉蟹暂时还不能吃,虾滑配上青菜做一锅清淡鲜香份量十足的汤,猪头肉回锅炒了一大盘,溜肥肠一大盘,鲜笋炒肉丝。 这边饭菜的香味儿飘出,乔文很快就过来了:“娘,恩师让我带过去,我们都在那边儿吃。” “成,叫妞妞回来吃吧。”陈瑜没多想,只留下了够自己和妞妞吃的份量,余下的装在食盒中,乔文第二趟回来的时候妞妞就跟回来了。 陈瑜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并不觉得算什么事情,第二天早准备好出门,打开大门的时候门口竟然吊着一只很破的破鞋。 “找死的混账东西。”乔文拿了扫帚把晃荡荡的鞋扫掉,恶狠狠的扔去了路边,回头看陈瑜脸色有些不好:“娘,别往心里去,穷山恶水出刁民。” 如果只是擦肩而过的人骂一句,或者在自己家门口随便哪里看到一只鞋,陈瑜都不会往心里去,这只明显故意吊在大门口的鞋是侮辱! “嗯,走吧,别耽误了时间。”陈瑜领着妞妞,挎着篮子,娘仨往渡口走去。 元宝村的房子很随意,不成排也不成行,三五家连在一起的都少,所以所谓的街也就成了七扭八拐的小路了,只要不是故意,碰不到面也正常。 一路上妞妞都憋着不说话,小脸水汪汪的,显然是懂事了。 渡口竟然有三艘船,田九郎老远就冲乔文招手,旁边乌篷船上的张元笑眯眯的坐在船头,另外一艘船往来的人就多,一筐一筐的鱼往船上抬。 陈瑜想都没想往田九郎的船走过去,乔文也过去和田九郎打招呼。 “快上来吧,我等你们半天了。”田九郎把跳板搭好,招手让他们上船。 陈瑜抱着妞妞刚抬脚要上船,斜刺里一条臭鱼嗖一下就砸过来了,还不等陈瑜反应过来,张元用船桨稳稳的接住了臭鱼,手腕上用了巧劲儿臭鱼沿原路返回,不偏不倚砸在了一个黑壮的妇女脸上,顿时怪叫声回荡在岸边。 陈瑜抱紧了怀里的妞妞,轻声说了句:“不怕。” 回头冲张元点头道谢,张元收了船桨照旧坐在船头,也冲陈瑜点头算是示好。 “臭寡妇!有男人滋润了是不是?看看那小脸啊,气色好得不得了呢,昨儿还跑去野地里勾汉子,呸!”黑壮的妇女跳着脚指着陈瑜,破口大骂。 “娘。”乔文脸色涨红,陈瑜拉着他上了田九郎的船,出声:“麻烦九郎开船吧。” 田九郎都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不管是妇人突然扔来臭鱼还是不起眼儿的张元那漂亮的身手都是出乎意料的,听到陈瑜的声音急忙说:“婶子坐稳了。” 船离岸,乔文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脸色涨红浑身颤抖,骂人他不会,这样的羞辱如何能咽的下去?偏偏娘不让,他心里憋得难受。 反而是陈瑜,坐在船上专门放的藤椅上,帮沉默的妞妞整理衣襟,问田九郎:“九郎,船订好了吗?” “回婶子,船匠说还差些火候,需要再摸索。”田九郎说。 陈瑜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那妇人是谁,九郎方便告诉我吗?” 田九郎脸色发窘,看了陈瑜一眼又迅速移开了目光。 “娘,儿子不孝。”乔文终究是憋不住了,一脸愧疚的站在陈瑜身边。 陈瑜却笑了:“大郎,人一辈子那么长,难道要活在别人的嘴里吗?这世上好人不少,可心思歹毒的人又不是没有?依我看扔鱼的妇人反而够磊落一些,至少敢表现出心里的不喜欢,比那些背地里嚼舌根子的人好上不少呢。” “我……。”乔文一时语塞。 “大哥想打人呢。”妞妞靠在陈瑜的怀里:“娘,那些人该打的。” “你想打人?动手不如动脑,想想咱们家到元宝村得罪过谁?除了田二郎的事情之外,应该是邻里往来落了别人口舌罢了。”陈瑜看了眼乔文,这才低头和妞妞说:“妞妞记住了,蛇打七寸才行,否则动粗人家还以为咱们恼羞成怒了呢。” 妞妞瘪了瘪嘴,趴在陈瑜的怀里不吭声了。 陈瑜很清楚一家人到元宝村除了和田二郎的事情,剩下的就是袁炳义。 袁炳义一个人独居还有个状元的名头,看来在元宝村有些抢手啊。 田九郎终于忍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婶子通透,那些妇道人家都眼皮子浅的很。” “也不怪她们,我们家大郎兄弟几个拜了袁大先生为师,只怕是眼红了。”陈瑜说的大量,心里却已经记住了,名节这东西她可以不在乎,但不等于就容许别人挑衅,收拾了一个出头鸟没意思,必须要找到根源才行。 “那我们不学了。”乔文脱口而出,陈瑜眼神凉凉的看过去,出门教子是大忌,她收了目光看远处了。 田九郎急忙摇头:“乔兄弟可使不得,你是不知道袁大先生的厉害,他来咱们元宝村都好些年了,这些年多少人想要拜师都没成,也就你们兄弟几个有福分,等再过几个月你就知道了,咱们安平县中秋文会的时候,那都是县太爷亲自来接袁大先生呢。” 乔文过去和田九郎撑船,低声问:“那村子里有私塾?” 第三十四章 抢了苏家的生意 “哪有。”田九郎摇头:“咱们祖祖辈辈都打渔为生,日子过得艰难没银子读书,就是村长家的孙子也上不起官学,更别说苏家的私塾了。” 陈瑜看了眼田九郎,心里有了眉目,面上不显,坐在一旁听着乔文慢条斯理的套话,阴郁的心情瞬间就没了,不得不说乔文这孩子真是会说话,一会儿工夫竟把元宝村摸了个透。 田福是元宝村最大一脉的定盘星,田九郎的祖父死得早,媳妇过门才半个月就死在了海里,留下了田九郎的奶奶,幸好奶奶怀了田九郎的父亲这一脉才没有断绝,田家门户大,田福又是个会钻营的人,硬是用田九郎奶奶十四岁守寡这件事给元宝村争来了一座牌坊。 但田九郎这一脉人丁稀薄,三代单传到如今也只有九郎一个人,在族里并没有什么人帮衬,反倒是和后来的黄家三兄弟关系不错,除此之外就是另一支的老十一和十六关系好,一起出海打渔为生。 祖祖辈辈都是渔民,田家人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一个辈分的男丁都是从大郎往下排,到了下一辈还是如此,所以田二郎并不是田九郎的兄弟,而是叔叔。 田家的男丁多,女孩子很少,用田九郎的话说女孩子命脆的很,就算是生下来也夭折的多。 陈瑜恶意的揣测那些女婴只怕不是命脆,更多的是田家不需要女婴罢了,在古代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她就听说过有人家把刚降生的女婴放在水盆子里浸死的。 当然,眼见为实,她是被今天的事情气到了,就觉得元宝村的人不好。 到了渡口,陈瑜才说:“九郎,我有图纸可以造大船,要不少银子投进去才行,你若是想好了就和我说,图纸不白给你,要你用以后渔船的红利换。” “啊?”田九郎没想到陈瑜会说这样的话,显然是愣住了。 陈瑜笑了笑:“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毕竟我们家没有人会出海打渔的。” “愿意愿意,婶子,我愿意!”田九郎兴奋不行,丢了船桨过来:“婶子,我想要大船,你放心吧,只要船下水了,我每一趟出海家里海味儿我包了不说,还会按照获利分给婶子三成。” “三成太多,我只要两成,收三年,三年后就不会再收了,既然你愿意,那今晚回去你叫了黄家三兄弟一起到我家里来吧。”陈瑜说完,才抱着妞妞拎着篮子下船。 带了三篮子出来,乔文一手提着一篮子跟在后面,身上还背了个小包袱装着如意绣房需要的香料。 往桥头走去的时候,妞妞趴在陈瑜的耳边小声说:“娘,我会给你报仇的。” 陈瑜笑着亲了她的小脸:“带你出来是让你开心的,你这么小心思别那么深,下来自己走吧。” 妞妞被亲了,小脸上堆满了笑容,下地蹦蹦跳跳的跟着陈瑜往桥头走去。 “婶婶。”老远的,燕娘就跑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精巧的小香囊,看到妞妞的时候楞了一下。 “燕娘啊,这是我的小女儿筠竹,带过来和你做玩伴儿的。”陈瑜拉着燕娘的手介绍给妞妞。 燕娘看妞妞的鱼骨辫笑眯眯的说:“筠竹真好看,这个送给你。” 妞妞大大方方的接过来说:“那我下次给燕娘带礼物,你叫我妞妞就行,我娘和哥哥们都这样叫我。” 小孩子的友谊就这么简单单的开始了,陈瑜刚把篮子摆好,人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昨天怎么没来,陈瑜说家里有些事耽搁了,今天特意多带了驱蚊虫的香料。 她话音刚落,人群里的妇人立刻接过去:“可被你家的香料给害惨了,连着几日都没被蚊子叮咬,昨一晚就被咬了好些个大包,快给我一瓶紫云膏来。”说完,她自顾自的先笑了。 陈瑜递过去紫云膏,妇人又问能不能多买几包驱蚊虫的香料。 “可是不行的,一人一包,家里人手不足真是做不出太多的。”陈瑜歉意的说。 妇人倒是爽利,问了句:“一人一包?” 见陈瑜点头,立刻回头喊了句:“大郎,带着弟弟妹妹过来。” 呼啦啦跑过来四个孩子,一人一包,妇人笑吟吟的看着陈瑜:“这可不算我没守规矩吧?” 陈瑜递过去几粒樟脑丸:“把你聪明的,这些樟脑丸放在衣橱里可以防虫防潮的,送给你了。” 妇人答谢之后,美滋滋的带着孩子们回去了,她就启发了没有想到的人,有人赶紧回家去拉家人一起来,一时间简直像是在抢货。 只是一会儿工夫,就连十几瓶紫云膏都销售一空了,望着空荡荡的篮子,陈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要不是提前把绣房用的香料样品都给乔文看着,怕是也剩不下。 看来,要扩大规模了。 “婶婶,姨母请你过去呢。”燕娘可算逮到了机会,凑过来说。 陈瑜收拾好了东西,叫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乔文往如意绣房走去。 “娘,这就是你说的饥饿销售?”乔文现在还被那些人抢货的场景搞得头晕晕的呢。 陈瑜笑着给他几文钱,让他去给两个小丫头买糖葫芦,回来的时候才慢条斯理的和乔文讲饥饿营销的好处,到了如意绣房门口,小伙计急忙迎出来。 燕娘和妞妞投缘的很,两个小丫头跟着陈瑜往后宅去的时候,就在天井里玩起来了,陈瑜打量了一眼绣房后面的宅子,布置的精巧,风格很有徽派建筑特色。 曹红英正在检查绣娘的绣品,伙计通报之后她就风风火火的出来了,一见到陈瑜就热络的拉着她的手往屋里去:“快看看是不是你说的物件儿。” 陈瑜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各色香囊,都惊叹绣房里绣娘的手艺了,花瓣上的露珠都栩栩如生:“真是好看。” 听到陈瑜赞赏,曹红英就笑着拿起来一个藏青色绣着相思豆的香包递给了陈瑜:“送给你,这颜色看色不起眼,你戴在身上肯定好看。” 陈瑜看自己这一身粗布衣衫,领会了曹红英的好意,她只说自己带着香包合适,绝口不提自己衣着太过粗鄙,怪不得能撑起门户做生意,这份尊重谁不喜欢? “好啊,那我就收下了。”陈瑜也爽快,让乔文把香料带过来,放在桌子上打开:“这是我准备的香丸,三种香丸,清新的兰香,隽永的柏香还有千里香。” 曹红英以此闻了闻,惊道:“这季节,你怎么得了这些花?” “是中药调制的,香味儿也会变化,因人而异的。”陈瑜也不卖关子,和爽快人办事也要爽快。 曹红英啧啧连声:“怪不得啊,怪不得苏家要打听你呢,真是个奇人。” 苏家打听自己?陈瑜微微敛了些神色,笑问:“不会是我抢了苏家的生意吧?” 第三十五章 看上了姐夫 “那倒不会,就算是少用了他们家的东西,那也是我决定的,放心吧,我护着你。”曹红英看到旁边还有成包又鼓囊囊的东西,拿起来闻了闻,回头:“香秀,拿剪刀来。” 立刻有小丫环送来了剪刀,曹红英看陈瑜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也笑了:“我剪开啦?” “好啊。”陈瑜坐下来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看着曹红英小心翼翼的把布袋剪开,漏出来里的药材和薰衣草,并且仔细的把每一样药材放在鼻子下轻嗅。 良久,曹红英已经把薰衣草花瓣挑拣出来放在一旁,抬头问:“这是什么花儿?” “薰衣草,功效宁神,止痛,若是用来做枕头可以治疗头疼呢。”陈瑜见曹红英眼底的亮色,继续说:“这些经过轻微研磨的中药混上薰衣草的香味儿,功效则更多一些,放在那一套的绣品中,薄薄一层放在棉絮中也不硌人,就算是多放几样也不会显得味道太重熏得慌,反而会让人浑身舒泰。” “好东西,看来我们燕娘是个福星。”曹红英起身去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份契约:“我念给你听吗?” “我自己看。”陈瑜笑道:“看不懂再问你。” “那就好,快看,看完了咱们立契,若是不放心去县衙走一趟。”曹红英把契约递过来,又急匆匆的出去了。 陈瑜叫来了乔文,让他看契约,她则在旁边看着,培养乔文是陈瑜早就定好的目标,要培养他就必须要从细微处入手,从立契开始就需要让他明白生意中的一些弯弯绕绕了。 显然,曹红英诚意满满,契约没有一点儿耍心眼的成分,甚至更多的是大方,不管成本分成按五五,说起来陈瑜占了不小的便宜。 毕竟中药价格不贵,绣房要出布料、绣工呢。 很快曹红英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小伙计,一个伙计抱着三匹布料。 “看好了?”曹红英让伙计把布料放在旁边,走过来坐下,说:“也不知道你嫌弃不嫌弃,库房里陈年的料子都褪色了,不过质量都还不错,带回家做几身衣服再做些铺铺盖盖是够的。” “五五分不合适。”陈瑜把契约递给了曹红英。 曹红英楞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陈瑜会这个反应,确认似的问:“不合适?” “红英吃这么大的亏可不成,我算了一下,布料、绣工这两样就要占一成的,所以咱们四六分就可以了。”陈瑜话音落下,不单单曹红英吃惊,就是旁边的乔文也一脸不解的看陈瑜。 “哈哈哈,你啊!这么实诚干什么?你草药也要银子的,就五五分吧。”曹红英连连摆手,并且就要签契。 陈瑜用手压住了契约:“红英觉得我实诚,倒不如说是我有所求。” “求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得到。”曹红英放下笔,认真的看着陈瑜。 陈瑜想了想问:“我想见见淌酒的物件,最好能有工图,这事儿红英能帮忙吗?” 话音落下,陈瑜就看到原本笑眯眯的曹红英脸色刷一下就苍白了,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更是后悔没有打听清楚了,脑子里电光火石的想到了曹红英和燕娘,燕娘很不亲近她,这里面信息量太大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若是添麻烦就算了,也不是特别想要看,只是有些好奇。”陈瑜急忙救场。 曹红英抬起手按了按眼角,轻叹一声:“阿瑜啊,这有什么麻烦的呢?你等着,我让人去拿。” 叫来伙计吩咐下去,曹红英又让人去飘香楼订了席面,陈瑜本想阻拦也没说出口,心里有些不安了,曹红英没拒绝,自己却真的感受到了曹红英的伤心。 不过,曹红英情绪收的很快,让人上了糕点和新茶,欲言又止的看了眼乔文。 陈瑜立刻会意让乔文去看看妞妞和燕娘。 聪明的乔文立刻退出去了。 “实不相瞒,我们曹家就是酿酒发家的,想来你是打听过才问我的。对吧阿瑜?”曹红英先开口了。 “是前日回去见到有人往村子里送酒,问了句说是曹家的,所以今日我唐突了。”陈瑜略显得有些尴尬。 曹红英喝了口茶,笑道:“看你紧张什么?我还私下里打听了你的底细呢,别往心里去,咱们都既往不咎行不?” “好,谢谢红英。”陈瑜释然的笑了笑。 曹红英推点心碟子到陈瑜面前:“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我特别愿意和你说话,今日就和你聊聊,你听了可不能笑话我知道吗?” “当然不会笑话,红英当我是朋友,我洗耳恭听。”陈瑜捏了快点心放在嘴里,顿时满嘴生香。 曹红英抬头看了眼外面,隔着窗子能看到燕娘正笑的像朵花儿似的模样,勾起嘴角也笑了:“我与夫君和离有三年了,如意绣房是我现在安身立命的本事,当年爹娘也是要我归家的,可是后来闹翻了。” “闹翻了?为什么?”陈瑜看向曹红英。 曹红英收回目光,看着陈瑜:“我喜欢燕娘,不单单是因长姐,也因张富林。” 我的天!陈瑜吞了吞口水,这是小姨子看上姐夫了? “看把你吓的。”曹红英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思是不该有的,只是燕娘受伤,陈瑜救了燕娘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陈瑜带着燕娘来到了自己这里,她原本不敢宣之于口的事情就被挑起来了。 当然,也是因为调查过陈瑜,知道她如今寡居,所以就特别有倾诉的欲望。 陈瑜平复了一下心思,出声:“红英,只可惜张捕快如今续娶了。” “昨日已经休了那崔氏,他若是不休崔氏,就冲崔氏磋磨了我的燕娘,我就会找人杀了那贱人的!”曹红英提到崔氏,眼底都微微泛红,显然是太生气了。 休了?啧啧啧,张富林动作真是干净利索啊。 也正是因为如此干净利索的休了崔氏,陈瑜对张富林的好感度提高了不少。 “那红英愿意争取?” 曹红英有些茫然,叹了口气:“我也拿不定主意,阿瑜,我有时候想就这样吧,长姐不在还有燕娘,我照看着燕娘长大就好,张富林若是真能娶个贤妻,又能生儿育女的话,我就把燕娘带在身边,可昨日我见到他瘦了不少,心里就止不住难受,阿瑜,若你是我,你会如何?” 陈瑜也在想,如果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怎么样? 听曹红英问,一时竟答不出口了,女人嘛,只要心还鲜活着,不论多大年纪都期待爱情,只是现实生活中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爱奋不顾身,太多的牵绊到最后只留下了遗憾。 就算是真的奋不顾身去追求所谓的爱情了,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遇到中山狼的话,结局也绝对没好,再看曹红英看着自己的模样儿,陈瑜心里纠结成一团,几面之缘,有些话自己是说还是不说呢? 第三十六章 不行!男女有别! “阿瑜,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不为难你。”曹红英艰涩的笑了笑:“我就觉得和你投缘的很。” 陈瑜清了清嗓子:“红英,那我就斗胆瞎说了,要是心里记挂就直接说明白,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一刀,不如来个痛快,如果他也有情,自是一份良缘。”顿了一下,看曹红英眼神都亮了,硬着头皮说:“若是他顾虑你们的身份不肯点头,红英,那就放下,成与不成算是给自己个交代。” 一滴泪就那么毫无征兆的从曹红英的眼角滚落下来,她也没擦拭,而是冲陈瑜笑了:“阿瑜,我们结拜成姐妹,以后在安平县里,有我曹红英定然不让人欺负了你,财能通神呐。” 陈瑜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这世上最难看得透的就是爱情了,不论古今。 吃过了午饭,立契最终还是五五分成,曹红英说是为了庆祝她又有了姐妹,曹红英二十三岁是妹妹,看她甜腻腻的叫姐姐,陈瑜从她的眼里看的出来,她透过自己看的是燕娘的母亲,挺心疼曹红英的,就算她可以对自己直言不讳的说喜欢张富林,心中怕是觉得对不起已经去世的长姐。 回去的时候娘俩算是满载而归了,不单单带回来好几匹布料,还带了许多点心鲜果,曹红英是用马车把娘俩送到渡口的,顺路还直接带了陈木匠过来。 陈木匠手艺不错,曹红英听说陈瑜要订做一些家里用的东西,就差小厮出去请来了这么一位陈木匠。 这让陈瑜有种占大便宜的既视感了。 到了家里,陈瑜说了要的东西,只要形容妥当,陈木匠就能画出图纸来,等需要的东西都定下来后陈木匠估算了一下用多少木材,又和陈瑜订好了时间上门做工,这才去渡口乘船回了安平县。 这么一忙活就到了傍晚,陈瑜张罗晚饭的时候见妞妞正拉着牧秦的手说燕娘,那眉飞色舞的小样子才可爱呢,反倒是牧秦小脸凝重,抿着唇,问了句:“妞妞有了燕娘可还喜欢我?” 陈瑜端着醉蟹进灶房,听到这话险些没脚一滑摔个跟头,这牧秦是吃醋了吗? 放下醉蟹的时候心思一动,免不得回头看了眼,发现牧秦这会儿已经握着妞妞的手了,笑眯眯的样子看着妞妞,妞妞从小荷包里掏出一颗糖塞进了他嘴里。 牧秦不记得自己多大,陈瑜估摸着和乔斌差不多大小,所以平日里会叫他三郎,但这小子和妞妞的样子让陈瑜觉得像极了青梅竹马,收了手走到门口倚着门看两个小孩,脑子里竟然冒出来要给妞妞培养个青梅竹马的小女婿的想法。 这想法还把自己吓一跳,可一旦有了这个心思再看牧秦和妞妞,简直就带了养成光环了。 她认为自己会一直跟这些孩子们在一起,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孩子们的婚事她都能给操办了,虽然是在古代,可她不会搞那一套盲婚哑嫁的事情,不过毕竟这是古代,谈恋爱这种事情那可是大忌,要是从小养成一个知根知底的还真不错。 再看牧秦的模样俊俏,虽说不愿意言语,但这么长时间下来她确定这孩子并不笨,越想越觉得行。 回想牧秦来家里之后的点点滴滴,甚至觉得这小子是个大尾巴狼,因为每次遇到事情他绝对第一个护着妞妞。 “娘,娘,牧秦哥哥的床改大一些好不好?我要和牧秦哥哥睡。”妞妞扬声问陈瑜。 陈瑜吓一跳,再看牧秦笑吟吟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天雷滚滚,沉了脸色:“不行!男女有别!” 说完直接进灶房做饭了,这破小孩!就给自己出难题。 在隔壁,吴道清脸色铁青的坐在椅子上:“袁炳义!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男女有别竟都不知了?” 袁炳义放下手里的书,撩起眼皮看了眼吴道清:“老哥慎言,谨防隔墙有耳。” “闭嘴吧!隔墙有耳?我就问你,你是聋了?还是瞎了?今日一大早乔家门口被挂了个鞋不说,在渡口乔家弟妹险些被鱼砸!都是你惹的!”吴道清越说越生气,声音却不敢太高。 袁炳义把手里的书直接让在了案上,站起身:“别人说什么与我何干?再者我如今是三个小子的恩师,你念乔大人的情份,我倒是问问你,乔大人的儿子若只窝在这村子里碌碌无为,你于心何忍?” 吴道清张了张嘴,硬是没说出来一个字。 “乔文性子深沉,我这书房里的兵书入了他的眼,你可还记得萧怀瑾临走留下玉佩时交代乔文的话吗?要是还记得的话,就该知道这孩子存了什么心思?再说乔斌,就冲乔斌的天赋,我管别人嚼舌根做什么?他日我袁炳义教导出来的学生金榜题名,那些个嚼舌根的人还是就只能嚼舌根子,呸!我就不信乔夫人会如你这般蠢笨?” 袁炳义见吴道清气得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冷哼之后也弱了气势:“再说了,我就是嘴馋,嘴馋没救了,怎么着吧?” “你不是对……。”吴道清话说到一半硬生生的憋回去了。 袁炳义一脸怒容的看着吴道清:“老夫如今都什么岁数了?再者女人太麻烦,我若不是懒得应对,怕是孙子都满地跑了。” 吴道清松了口气,人也就放松下来了:“那你说这怎么办?人言可畏啊,乔家弟妹未必受得住。” “那还不好办吗?”袁炳义鼻翼煽动,闻到了隔壁飘来的饭菜香味儿,笑道:“原本我还避讳了一些不过去吃了,今日你托了我的福分,一起去尝尝吧。” 说完,也不管吴道清反对,拉着他直接去敲门了。 妞妞跑过来开门,看到吴道清的时候立刻喊了句:“师父,你终于肯来家里啦。” 袁炳义探究的看了眼吴道清,这师父是怎么来的? 吴道清看到妞妞有些不好意思了,妞妞总是跑去自己家里,问东问西几天后,竟天天跑去帮着晒药,挑药,还时不时的撒娇耍赖的喊自己师父。 他不是看不出妞妞的小心思,只是大霁国女子可没行医的。 伸手牵了她的手:“切不可乱叫,咱们大霁国可没有女子行医的先例,所以世伯不能收你做徒弟。” 妞妞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那我不叫你师父,今日跟娘亲去了县里,明日不去我还去帮世伯晒药。” 吴道清舍不得小姑娘再伤心了,所以点头答应她每天都可以去,但是要让牧秦陪着。 陈瑜听到说话声迎了出来:“吴大哥来得刚好,做了几个小菜正好要出锅了,快坐吧。” “有劳了。”吴道清心里怪罪袁炳义自作主张,等到他看到陈瑜端上来的菜的时候,那点儿心思早就跑到爪哇国去了。 第三十七章 妞妞拜师 回来的时候坐田九郎的船,下船的时候田九郎还给了乔文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陈瑜做了红烧鱼,虾滑青菜汤外带小半盆醉蟹,玉米发糕颜色澄黄,切成了小块,还把曹红英送来的点心摆在桌子上。 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可让袁炳义眉开眼笑起来了,连声夸赞陈瑜厨艺好,也不客气的坐下来。 乔文和乔斌忙前忙后伺候着热酒,很快就有了浓郁的酒香。 陈瑜熬了姜汤放在锅里热着,嘱咐乔文吃完了醉蟹要喝姜汤驱寒,这才带着妞妞进了屋里,屋里小桌子上和外面的菜一模一样,份量也不少。 妞妞吃的飞快,吃完了就跑出去了,陈瑜便一个人边吃便看曹红英给的图纸。 当时把图纸交给自己的时候,曹红英连问都没问一句自己要做什么,只说带回去慢慢看,还有些歉意说不能带她去酒坊看呢。 不过,有图纸就足够了,第一张图纸是陶鼎,下面是曹红英批注的小字,这样的陶鼎可以去陶器店定做,第二张是大口尊,圆柱形逐渐缩小,底部略尖,为了固定是需要结实的木架子,第三张是漏缸。 漏缸是平底直璧的大缸造型,底部有十厘米的孔,孔上放着的是用坚韧的牛皮丝纵横交错的一个满缸底的圆形扁盘,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让酒和酒糟区分开。 最后一张是装酒的陶罐。 看完了后陈瑜略有些失望,这些工具证明了现在酿酒工艺还没有蒸馏,而她要做精油蒸馏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把图纸收好,陈瑜收拾桌子送去灶房,刚出门就听到吴道清问:“你们真不学医?” 陈瑜看过去,见吴道清脸色微红,眼里尽是期待,诧异的看着几个孩子,就看到乔文几个都摇头说不学。 心里都为吴道清脸红,偏偏这会儿妞妞见缝插针一般脆生生的说:“那收我啊,我不出去行医,我就在家里帮娘调香,调香也用药材的,世伯,你收妞妞当徒弟的话,以后也能和袁伯伯一样天天来家里吃饭,我娘做饭的手艺这么好,你不吃亏啊。” “咳咳咳!”吴道清顿时一阵咳嗽,眼泪都冒出来了。 陈瑜快步去了灶房,止不住低低地笑出声了,这小丫头鬼精鬼精的,也让她明白吴道清为何要收徒了,敢情都是冲着吃喝来的。 吴道清拿了帕子擦眼泪,再看妞妞这模样,心里哀叹,嘴上却说:“那妞妞请你娘过来一趟吧。” 妞妞立刻跑去了灶房,欢欢喜喜的冲陈瑜笑,陈瑜戳了她脑门:“看你淘气,要不了几天就厌了怎么办?” “娘就放心吧,我一定认真学。”妞妞拉着陈瑜出了灶房。 “弟妹,妞妞想要学医,我、我呢,也想衣钵有传,想问问你的意思。”吴道清顶着袁炳义都不掩饰的鄙夷神色,说。 陈瑜看了一眼妞妞那乞求的小眼神儿就笑了:“这可是妞妞的福气,只是吴大哥,女娃娃学医术的话,有没有什么禁忌避讳?” 这是古代,男女大防简直比命都重要,陈瑜当然要问一句了。 吴道清显然也挣扎的很,想了想才说:“女子并没有学医的先例,就算是家里世代相传的医术也传男不传女,女儿家最多就是认识药材,帮衬家里晒药收药。” “只是学晒药和收药的话,妞妞就不要去学了,虽说女子不能在外行走行医,但有医术也是保命的本事,吴大哥想要收徒,那就让妞妞学真正的医术,学得会是她的悟性,学不会也免得她总惦记。”陈瑜顿了一下:“要是妞妞真学会了也未尝不是好事,妞妞以后也要长大嫁人,医术可以传给儿孙,想来妞妞会明白,不能对不起吴大哥一番教导之情的。” 这话极大的安抚了吴道清,他立刻问道:“弟妹不反对?” “妞妞喜欢就好,不反对。”陈瑜回答的干脆。 吴道清这才问妞妞:“你听懂了吗?我不要求你一辈子不行医,但在嫁人之前切不可给人瞧病,女孩子名节重要,若长大后遇到良人愿意让你行医,倒未尝不可悬壶济世。” “我不会反对的。”牧秦心里这么说。 妞妞福至心灵,立刻跪下来:“徒儿乔筠竹拜见师父。” 吴道清顿时笑出了一脸褶子,伸手把妞妞抱起来:“好,好,没想到老了老了,我还收了个女徒儿。” “那师父肯定是有福的,哥哥们的恩师可以来家吃饭,我的师父也要来家里吃饭,娘亲行不行?”妞妞看陈瑜。 陈瑜点头:“当然,不过娘有时候忙的顾不过来,要妞妞的师父和哥哥们的恩师不见怪才行啊。” “不怪不怪,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天就一顿都值。”袁炳义立刻夹了个醉蟹问陈瑜:“这醉蟹还有吗?不够吃了。” “有,我去都拿来。”陈瑜把醉蟹都拿出来,又端来了姜汤,叮嘱他们一定要喝点儿,免得惹了寒气伤身。 袁炳义吃饱喝足,必须要表现表现才行,张罗着让乔文几个人去读书。 吴道清则带着妞妞回去拿拜师礼了。 陈瑜还没等收拾完桌子,田九郎带着黄家三兄弟就上门了,四个人显然提前都打好了招呼,提了一兜鱼虾和螃蟹上门的。 陈瑜招呼几个人进屋坐下,拿了纸笔过来,这笔还是从陈木匠手里借来的,细细的笔蘸足了墨汁也不会一笔下去一大片乌黑的,用着还算趁手。 “我设计的这艘船是三层结构,船上口长度二十一米,宽七米半,吃水深度一米五分,底层长度十八米,宽六米,整艘船高两米六。”陈瑜边说边画图,不用看都知道对面坐着的四个人是四脸懵逼的样子。 继续说:“第一层要起高,这样可以长途跋涉的时候有供休息的地方,第二层是要设计成宽在两米到三米的格子,用来装鱼,鱼要按照类别分开,免得造成互相攻击死亡的现象,最底部则是装沙子,这样可以更大程度上保证船在海里即便是遇到风浪也能稳定船身,更安全一些。” 画完了,抬头见四个人都傻眼了,陈瑜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们。 黄九郎最想回神儿,问:“婶子,这么大的船我们四个能撑得起?” 另外兄弟三个人立刻点头犹如捣蒜:“对对对,我们四个的力气不小,可这么大的船摆弄不了啊。” 陈瑜淡淡一笑:“那你们就没想过雇人吗?” 第三十八章 你不耐烦见到我? 雇人? 田九郎双肩就塌下去了,倒是黄家三兄弟眼睛都亮了。 陈瑜就知道这事儿能成,她也没继续问,而是说:“这船能不能下水还要看船匠,这么大的船一旦出现势必会引起许多人注意,你们也要想清楚,大船会给你们带来财富也会带来危险。” “你是说会被官府盯上?”黄家兄弟中,年纪最大的黄长青问。 陈瑜点头:“所以你们要不要这艘大船必须要考虑清楚,而我只给你们这张图纸,在真正的造船过程中还会遇到一些实际问题,这些问题就不是我能解决的,比如说重量和浮力,船匠会懂得比较多,而我也不准你们几个把这张图纸是出自我手的事情透漏出去,能做到吗?” “好!这船我们要了。”黄长青咬了咬牙,因为激动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了,有话说也憋回去了,而是看向了田九郎:“九郎,你信得过我就把图纸交给我,我保证会带回来一艘大船。” 哟,这倒是让陈瑜颇感意外,不免多打量了几眼黄长青。 田九郎考虑的比较实际:“长青,这船太大了,咱们没银子。” “放心,我只是不确定多长时间能成功,但我会让你一个子不用花就得到一艘大船的。”黄长青很郑重的说:“这图纸珍贵,却也是惹祸的苗头,我有门路可以让船从官府那边儿过了明路,所以不用担心,婶子是想报答救命的恩,这太严重了,若是官府有赏,我定会全部送回给婶子的。” 是个磊落的人,陈瑜笑而不语,她发现元宝村还真挺奇怪的,颇有几分藏龙卧虎的感觉呢。 田九郎听完黄长青的话,释怀的笑了,拍了拍黄长青的肩膀:“兄弟,我和婶子一个心情,不管咋说你们救了我们四个,不管别人记不记得,我和婶子都记得,我不求别的,不管到啥时候别把婶子露出去就成了。” “好,我今夜就走,我二弟和三弟留在村里和你出去打渔,我一定会回来的。”黄长青说完几个人就告辞了。 陈瑜静静的坐在凳子上,心情从来没有过的平静,这种平静让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而又笑了,嘀咕了一句是福不是祸,便去调香了。 不知道有人轻飘飘的落在院子里,把还有些许墨痕的纸带走后,急匆匆的去了渡口,跳上船去了安平县,然后骑着快马直奔永宁府。 永宁府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冷暮雪拱手:“主子,冷暮雪求见。” “嗯。”屋里传出来淡淡的声音,冷暮雪立刻推门进去了。 齐宇珩看冷暮雪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皱眉:“可是有大事?” “是。”冷暮雪把揣在怀里的纸拿出来,递给了齐宇珩。 齐宇珩扫了一眼,挑眉:“这是什么?” “一艘船,一艘我想都不敢想的船,主子一直都想研究番邦的大船,今日却让我得到了这个。”冷暮雪拿了笔,开始描绘,并且把陈瑜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完,才收手:“主人,我在元宝村还见到了黄家人。” “黄家人?”齐宇珩端详着纸上的船,沉吟片刻:“黄鼎的后人?” 黄鼎是大霁国曾经的水师都督,只是八年前回京后赶上了太子失踪,黄鼎又恰巧离开要回永安府,结果当时痛失太子的建安帝迁怒,派人把黄鼎给抓回去了,黄鼎受辱,也是个暴脾气,破口大骂之后在金銮殿上触柱而亡。 建安帝惊怒之下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太子失踪的案子便压下来了,在私下里秘密查探。 而后,黄鼎的家人都像是一夜之间消失了似的,如今得了这么一个消息,齐宇珩心里并不平静:“确认吗?” “不能,但那黄长青说可以找人造船,并且要过明路,极有可能最近几日会来永宁府。”冷暮雪说。 齐宇珩站起身踱步到窗口,抬手推开了窗:“说说乔家人吧。” 冷暮雪尽可能详细的说了陈瑜一家人这段时间的事情。 听到妞妞拜师吴道清,并且还一个劲儿夸赞陈瑜做饭好吃的时候,齐宇珩轻笑:“的确手艺极好啊。” 冷暮雪听到齐宇珩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愣了愣,转而酸了一句:“属下馋的六神无主,要不是职责所在都要去收个徒弟,当个武师父了呢。” “哈哈哈哈,出息的。”齐宇珩哈哈大笑,转头看了眼冷暮雪:“罢了,有机会带你过个明路吧。” 冷暮雪立刻谢恩。 “继续说。”齐宇珩坐在罗汉床上,拨开了红泥火炉里的炭火,挑了茶叶,静静的听着冷暮雪事无巨细的叙述,偏头问了句:“牧秦喜欢妞妞?” “属下也是猜测,不过牧秦小公子眼里怕是只有妞妞。”冷暮雪说。 齐宇珩往茶盏里注水,茶香四溢中微微点头,乔家儿郎最是忠情的人,一旦动心了,眼里自是没有别人的,只不过那小子才多大?十一岁的他别的都不记得,倒是记得喜欢女儿家了?想到妞妞那瘦弱的样子,叹了口气,只怕到时候带回去会把他娘直接气的昏死过去呢。 冷暮雪汇报完毕,齐宇珩抬手:“暮雪,坐下喝茶。” “是。”冷暮雪坐在对面,端了茶盏送到嘴边,颇有几分委屈的说:“齐宇珩,你知不知道我整日里蹲在树上,都要变成猴子了?” 齐宇珩懒懒的靠在迎枕上,挑眉看冷暮雪:“那么可怜?” “你觉得呢?”冷暮雪这会儿没了刚才的严谨,而是十分不满的翻了个眼根子给齐宇珩。 齐宇珩抬起手搭在迎枕上:“不如换我来?” 冷暮雪手一抖:“算了,还是我吧,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难道还能蹲树上吗?” 这话惹得齐宇珩笑了笑:“说了带你过明路,哪次骗你了?” 一杯热茶下肚,冷暮雪就要告辞离开,齐宇珩止住了他:“你去查一下黄鼎的事情,若真是黄鼎的儿孙,还是要帮一把的。” “是,主子,属下去了。”冷暮雪又换回了严谨的样子,转身出去了。 齐宇珩慢腾腾的喝茶,眯起眼睛脑海里就浮现了那张蜡黄还带着细纹的脸,手一抖热茶洒在袍子上,湿了一大片。 清晨,陈瑜叫来了乔文,让他一个人去卖香料,她今天要带着孩子们去漫山遍野找薰衣草。 乔文早就想试试了,找了袋子背着香料,又提着篮子一人离开,陈瑜带着三小只出门,告诉他们要什么样子的花儿便出发了。 娘四个走到了野地边,好巧不巧遇到了用臭鱼砸自己的黑胖妇人。 那妇人看到了陈瑜带着几个孩子过来,厌恶的啐了一口,骂了句:“浪蹄子!贱货!” 陈瑜迎着那个妇人就过去了,笑盈盈的问:“这位大嫂,你是不是不耐烦见到我?” 第三十九章 出手就见血 这人,陈瑜猜测肯定是田福这一脉的近枝儿,极有可能是儿媳或是孙媳妇。 至于上前搭话儿,当然是因为心里不舒坦。 黑胖的妇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你也配和我说话?呸!” 陈瑜笑了:“可你这不正在和我说话吗?” “你!” “我?我怎么了?”陈瑜眼带询问的看着她,笑问:“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何脸色越来越好?如果想,我告诉你啊。” 黑胖妇人愣住了,这倒是让陈瑜感慨了一句到底是淳朴,但淳朴未必就不恶毒,端的看是对什么人做什么事了,这人对自己的恶毒看似不过就是几句话,却决不可原谅的。 也不知道那肥大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黑胖妇人的脸透出来的红都到了骇人的地步,抬起手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陈瑜:“你!你不要脸!这种话也敢说出口!我、我……。” “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陈瑜接过去话。 黑胖的妇人抬起手就打过来了:“你闭嘴!” 陈瑜往旁边闪了一下,抬起手抓住女人的手腕子用力一扯,再撒开手就听到扑通一声,脚底下的地都颤了颤似的。 黑胖的妇人结结实实的杵在了地上,兴许是摔蒙了,迷瞪了的爬起来转过头看陈瑜。 陈瑜挑眉:“哟,怎么那么不小心呢?看你额头都流血了,快去找郎中看看,真是吓人。” 黑胖的妇人抬起手摸了摸额头,粘腻的触感吓得她浑身都哆嗦起来,等她看到手上的血,哇哇大叫的撒腿就跑了。 陈瑜拍了拍手,没想到这女人是个纸老虎,还以为要纠缠一会儿呢,转过头看着傻了一般的三个孩子,尴尬的笑了笑:“她不小心摔倒了,对,摔倒了,所以你们要多锻炼身体,不能太胖了哦。” “娘。”乔斌走过来,拉住陈瑜的衣袖:“我一定要快点儿长大,不能让别人欺负你。” “成成成,现在咱们开始干活,目标是山脚下,太小的不要采下来,记住了吗?”陈瑜话音落下,三个小孩立刻开始干活了,她也紧着采花。 遇到了特别的花也采几朵回去准备研究研究大霁国的植物,毕竟许多花儿她都叫不出名字来。 忙碌的时候,陈瑜是全情投入的,而她一直以来从事的行业都是芳香事业,所以沉浸在大自然里很容易忘我。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山脚下,陈瑜目光突然触及到了一片荒凉,让她都惊了一下,这次抬起头发现自己到了山脚下,急急地回头四处张望,确认三个孩子都乖乖的在忙着,周围也并没有什么人才松了口气,拍着心口坐下来了。 放松下来也就回头打量这座山了,坐在山脚下仰望,这山并不矮,只是荒凉的令人发指,枯黄却也坚强的小草可怜巴巴的抓着地,好像随时都会死掉似的,偶尔会有那么一两棵树,比小草也没强到哪里去,不过因为根系发达倒不至于一阵风都受不住。 这样的荒山根本不可能有自己期待的山珍了,陈瑜随手捡了一块土,想要研究研究这山为什么如此荒凉,再者最近她越来越想要土地了,这猜测眼前的这一大片荒地之所以会撂荒,应该都是这山惹的祸。 碾碎了上面一层土,露出来里面灰白色的土壤,坚硬的很,费了很大的力气掰开,当里面粉状一般的白色落在手里的时候,陈瑜只觉得脑子嗡一声,像是炸开了似的。 高岭土?高岭土! 看到这土,陈瑜脑子里就是各种各样精美的瓷器。 没错,高岭土可以烧瓷,景德镇的瓷器之所以那么出名,就是因为景德镇附近高岭村的土好,这种土也因此得了高岭土的名,最好的高岭土又叫白云土,烧制出来的瓷器美轮美奂。 大霁国没有瓷器,不对,有的,她在曹红英的如意绣房里见过青瓷,那还是能做出贡品的苏家用的瓷器,市面上是没看到的。 由此推断大霁国烧瓷的手艺人奇缺,也可能是被官方控制的。 这并不难以理解,在自己的那个世界里也曾有官窑和民窑的区分。 高岭土可烧制白瓷,细腻犹如凝脂,形态优美又可胎体薄如蝉翼,真是美不胜收的宝贝,而这座荒山的荒凉应该是源于高岭土。 陈瑜站起身倒退几步,再看这荒山脚下还有不少的石灰石,她眼神都变了,这哪里是荒山?分明就是一座金山啊! “娘。”妞妞大声的呼喊陈瑜。 陈瑜回神儿,转过头:“怎么啦?” “装不下了,要回家吗?”妞妞指了指自己的筐,拉长声调问。 陈瑜压了压激动的心思,提着篮子离开,她决定了,只要手里银子够用就一定要把这座山买下来,不对,这座山和山周围的土地都买下来!只有这样才够局势,甚至她都想到了开一个瓷器窑了。 满载而过的娘几个刚进村,就听到叫骂声。 “姓乔的!开门!贱蹄子就是贱蹄子!我就骂她怎么了?” 一听动静就是摔破了头的黑胖子,陈瑜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绕过了一户人家才看到自己家门口围了不少人,让她意外的是门口并排站着四五个家丁模样的人,在这几个人身后一身红衣的女子赫然是曹红英。 啧啧啧,倒霉催的,曹红英第一次登门竟然遇到了这情况,偏巧自己还不在家,陈瑜憋屈的咬了咬牙,快步往家这边走来。 到了人群附近,出声问了句:“这么热闹,都是要来我家做客的吗?” 听到陈瑜的声音,曹红英立刻吩咐家丁过来护住了几个小进院,走过来看陈瑜篮子里的薰衣草,脸上就堆了笑:“姐姐原来去找这些野草了啊?快些进去归置一下,几个山野村妇妹妹抵挡得住,一会儿县衙的官差就回来了。” 听曹红英这么说,再看她眸光明亮,陈瑜觉得所谓的县衙官差应该是张富林。 “不能走!打了我还想走?别以为搭上了贵人就了不起,呸!破鞋头子!不要脸的贱蹄子,掰开腿儿过日子的贱货……。”这黑胖子一张嘴就像是拦不住了似的。 陈瑜把篮子放在地上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包药粉,走过去冲着正骂的欢快的黑胖子福了福身:“大嫂这是骂谁呢?” 咕咚一声,黑胖子被噎的冒了泪花子,使劲儿的吞了吞口水,单手叉腰:“骂你!能咋的吧?” “自古抓奸拿双,你骂我这些,我可不承认,你倒是说说看我跟了哪一位啊?”陈瑜就那么笑吟吟的问。 黑胖子顿时气炸了,指着陈瑜:“你还有脸问?整日里勾男人到你家里吃喝,真当别人不知道?我呸!” “哦,原来大嫂说的是吴郎中和袁大先生啊?那大嫂你且等等,我去叫来这两位与你对质。”陈瑜说着就去要去敲隔壁的大门。 黑胖子急忙伸手抓住了陈瑜,使劲儿一扯把陈瑜扯了一个趔趄,陈瑜反手这一嘴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顿时黑胖子嘴角和鼻子都见血了。 陈瑜就像是没看到似的,冷声喝问:“怎么?你敢在我门口出言不逊,一墙之隔却不敢招惹袁大先生吗?今日我若不教训你,他日因这张破嘴和歹毒的心丧命的话,对不起我们同村之谊了!”说着,一把扯住了黑胖子的头发,左右开弓几下子就把黑胖子给扯得跪在了地上。 旁边,曹红英嘴角一抽,啧啧啧,姐姐看着瘦弱,可真是彪悍的很呐。 第四十章 难道变美了? 被打的头晕脑胀都忘记哭的黑胖子只觉得眼前冒金星,要不是突然有人喊了句:“住手!” 她都觉得自己会被打死过去。 也是听到了这动静,她强打精神看过去,就见公公带着一家子人走过来,心里叫一句有救了,人就昏了过去。 陈瑜松开手,用力的攥了几下,手心都肿,药粉早就没了,不得不说这么打人很辛苦。 神色淡漠的站在门口,看着田福带着田家人呼啦啦的冲过来,有两个年轻的妇人过去扶着黑胖子坐起来,其中一个还用力的掐着黑胖子的人中,再看那脸都肿到变形的人,陈瑜觉得自己下手是有些重了的,不过心里爽的很。 田福看到人被打成这样,看陈瑜毫无惧色,暗暗磨牙转身说了句:“扶回去,走!” “……!!!”陈瑜眨了眨眼睛,这就不可思议了,按照正常流程不该一大家子和自己死磕到底吗? 偏头看了眼袁炳义紧闭的房门,难道是因为牵涉到了袁炳义? “姐姐,你可真是威猛,快快进屋,你这手要是不消肿可怎么做那些宝贝疙瘩。”曹红英拉着陈瑜进院,陈瑜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堆了好些木材。 “这是你送来的?”她问曹红英。 曹红英抿着嘴儿笑着说:“是啊,我问过陈木匠了,他说这些木料绝对够了,我不信就亲自过来看看,既然请了木匠家里什么都不能少就是了,快带我去屋里看看。” 陈瑜顿时不好意思了,这一不好意思脸都红了,曹红英惊到:“姐姐,你这可和刚才判若两人了呀,难道是和我见外了?” 这就让人哭笑不得了,陈瑜笑骂了她一句,带着她进屋。 原本以为曹红英看到如此简陋的地方会露出点儿嫌弃的样子,却不想她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床上,扫了一圈说句:“少了铜镜,也少了女子的妆台,这可不能节省,这里再填一个衣架。” 嘀咕完了扬声问外面:“记下来了吗?去给陈木匠送过去。” 外面家丁应了一声就走了。 陈瑜好气又好笑的拿出来紫云膏轻轻的按摩肿了的手:“看你这幅做派,还以为你要住在这里呢。” “我当然不住在这里,不过姐姐这个大媒人是一定要谢的。”曹红英凑过来小声说:“我们的事情成了。” “成了?”陈瑜是真吃惊,张富林好像前天才休妻,昨日曹红英还拿不定主意掉眼泪,结果今天跑来谢媒报喜了,这速度,啧啧啧真是快的让人措手不及呢。 曹红英难得羞涩的笑着点头:“成了,他说经过这件事也知道把燕娘放在谁手里不如在我身边了,只是他说就算是求娶也不能委屈我,要亲自登门和爹娘提亲。” “那你就不怕他们不答应?”陈瑜把紫云膏收起来,看看这手也没办法拉曹红英了,就那么看着她。 曹红英摇了摇头:“爹可能会暂时不答应,娘是一定会答应的,我如今连个子嗣都没有,和离之后又抛头露面做生意,除了他谁敢娶我呢?” 有句话怎么说的?自己家的女儿都是好白菜,但是再好的白菜没有猪来拱也就成愁事了,更别说这白菜偏偏就认准一头猪了。 看看吧,多么厉害的父母最终都会败在儿女的手中啊。 感慨了一番,陈瑜也为曹红英高兴,要亲自下厨给她做好吃的庆祝。 “多做一份,姐姐,富林今日若来了这事儿就真是大喜的事情了,可不能让他风尘仆仆的来了,连口吃的都没有。”曹红英也不客气:“暂时也不急,我估摸着他要傍晚才来,姐姐先简单的做点儿给我垫垫吧。” 陈瑜笑着应了,可以预见以后一家三口是何等的幸福,就冲曹红英这性格,即便是婚后有了亲生的儿女也一定不会亏待燕娘的。 小米饭,海带炒肉丝,笋片虾滑汤,两个菜出锅端上来,乔斌中间跑去了隔壁,回来告诉陈瑜隔壁没人。 陈瑜这才知道为什么黑胖子敢上门闹事,原来袁炳义不在家,至于田福带人回去也可以理解了,怕袁炳义突然回来再遇上,到那个时候才真是闹大了。 “娘,我真是怕你被打。”这孩子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哽咽了,甚至有些愤愤然:“那些个人把我们几个抓的紧紧地,我挣不开。” 陈瑜沉声:“小郎,你记住了娘的话,家里的事情我来处理,别说一个妇道人家,就是田家人都上来娘也是不怕的,你忘记娘会做什么了?” “娘。”乔斌抬头。 “娘会调香,调好的香料是养身养人的,但有的香料则可以让人浑身无力,甚至更严重的都有,所以你娘自保没问题,不害他们就算是他们祖上有德了,明白了吗?”陈瑜本不想和孩子说这些,毕竟这些手段不光明正大,至于迷香的配方更不会告诉他们的。 只是孩子太小,自己麻烦太多,总是这么压着乔文和乔斌,怕物极必反。 乔斌愤恨的咬了咬牙:“娘,那他们再上门就放进院子里来,我朝律法入室寻衅着,打死无罪。” 看看吧!这孩子心里狠着呢。 陈瑜决定找个机会一定要和家里几个孩子好好谈谈,过日子不是你不惹事,就真没事,太多天降横祸的事情发生了,提前做好思想工作,免得走极端。 饭菜端上桌,陈瑜叫孩子们都过来坐下,曹红英开心的不行,在她看来这才是陈瑜把她当成姐妹的体现,那些破规矩太烦人了,还是这样好,让她想起了小时候一大家人坐在一起的光景。 吃过饭,陈瑜处理薰衣草,又带着曹红英去看了自己调香的房间,眼看着下午都过半了,乔文才回来。 看着兴冲冲进门的乔文,陈瑜便知道今天应该不错。 要不是看到曹红英在,乔文都想和陈瑜说说今日打听到的事情了,这会儿只能规规矩矩的给曹红英行礼,然后去灶房找吃喝。 陈瑜让曹红英自己四处看看,她去灶房给乔文热饭菜。 乔文可算是逮到了机会,小声说:“娘,眠花楼今日放出消息了,今年的花魁一共有十六人争夺,其中有九个人曾经可都是京城大官的家眷,等下回咱们分开两路,我去眠花楼对面卖香料先探探路。” 怪不得这孩子回来晚了,原来去打听事了。 “娘,今日我卖了二十七两银子,有个小娘子还买了咱们家紫云七白膏,我卖五两银子一碗,告诉她分十次用,每次夜里敷面,次日一早洗净了,皮肤会光滑细腻,对不对?”乔文满眼期待的看着陈瑜。 陈瑜噗嗤就笑出声了:“对是对,可是大郎卖的可真太贵啦。” “不贵,娘,我带了些药材回来,那七白膏绝对是好的,娘最近脸色都好了许多呢。”乔文端着碗开始吃饭了。 陈瑜抬起手摸了摸脸,难道自己变美了吗? 第四十一章 幼年大尾巴狼 傍晚是渔船收网归家的时候,田九郎亲自送来了鱼虾和螃蟹,放下就走也不多废话,陈瑜都没见到面。 昨天送来的螃蟹已经做了醉蟹,这会儿井里吊了不少吃喝了。 一直到天擦黑了,曹红英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人也显得有些心神不定。 幸好这会儿敲门声响起,她差点儿跑去开门,站在明堂门口张望着。 门打开,张富林抱着燕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曹红英的眼泪刷一下就掉下来了。 张富林看到曹红英,弯腰把燕娘放下来。 燕娘几步跑进来,张开小手:“姨母,姨母,姥娘让我们回家呢。” 蹲下来把燕娘抱在怀里,曹红英终究是忍不住哭出声音来了,陈瑜拉住了要跑过去的妞妞,心里酸酸的。 张富林走进来,轻声:“红英千万不要落泪了,都是我不好来晚了。” 曹红英擦了擦眼泪,抬头问:“可被难为的不轻吧?” “没,没有。”张富林目光躲闪的说。 燕娘趴在曹红英耳边说:“爹爹跪了一天呢。” 曹红英眼泪又落下来了,埋怨道:“呆的很,父亲爱喝酒,不是告诉你与他喝酒,喝醉了就什么都答应了吗?” 陈瑜忍不住扑哧笑了,这可是咋说呢?女大不中留啊。 “好啦,先进屋坐吧,红英去拿了紫云膏给张捕快擦伤口,我这就做饭。”陈瑜开口,要让这一家三口继续下去,自己会嫉妒的因为曹红英和张富林,让陈瑜发现古代男女之间的爱情还挺美好的。 张富林有些不好意思,曹红英便让他去了乔文的屋里,拿了紫云膏给燕娘,燕娘再送过去。 妞妞这会儿得空了,跟着燕娘来回跑,惹得牧秦小脸都冷下来了,可见妞妞欢喜又很无奈,只能拉着乔斌去隔壁找袁炳义读书去了。 只是,两个人敲了半天门也不见开门,回来就拖着乔斌去草药房挑拣草药了。 醉蟹、虾滑、素炒青菜、清蒸鱼又加了蒸螃蟹和白灼虾给孩子们,摆了满满两桌,乔文在家最年长,所以陪着张富林在外屋,陈瑜和曹红英带着两个小女娃在里屋。 吃了饭,曹红英和张富林告辞,妞妞留燕娘在家里住一晚,陈瑜说第二天要去卖香料带燕娘回去,张富林也就答应了。 曹红英和张富林出了门口就不让陈瑜送了,陈瑜也不想打扰两个人浪漫,带着孩子们回家,哪成想曹红英和张富林直接杀到了田福家里。 入夜,陈瑜给两个小丫头洗漱之后让她们早些睡下,叫了乔文兄弟三个去了装着草药的房间。 “最近家里发生了几件事,娘需要和你们交代一下了。”陈瑜开门见山,见乔文垂下头就猜乔斌肯定是说了中午的事情。 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居家过日子许多事情避免不了,咱们家又是客居在这里的小门小户,免得不得会有一些摩擦,这些事情你们兄弟三个人记住了,有娘在,不需你们过早的背负那么多,若真孝顺就该知道平安是福,你们几个该做的是好好读书,好好帮衬家里的买卖,而不应该把一丁点儿心思用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娘,我懂。”乔文率先表态了。 陈瑜点了点头:“那就好,娘行的正坐得直,你们若听到那些污言秽语尽可不做理会,小郎,娘鼓励你读书入仕,那么你从现在就该明白一样米养百样人,要有个好的认人识人的态度,好人坏人并不是以自己喜好去区分的,明白吗?” “嗯,娘,我记住了。”乔斌用力的点头。 陈瑜看了眼牧秦,眼神温柔了许多,说:“三郎,娘交给你一件大事,你一定要做好。” “嗯。”牧秦都没问是什么事情就点头了。 “既然三郎答应了,那娘就要你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护好咱们家妞妞。”陈瑜说完就见牧秦笑了,总觉得这孩子真的像大尾巴狼,可是再看他澄澈的目光和黑白分明的眼睛,又自我催眠的认为养出一对儿青梅竹马的决定并没有错,至少知根知底,哪天真发现牧秦不合适了,及时止损她也不会客气的。 自然,最后陈瑜要撂几句狠话震慑乔文和乔斌,免得他们俩私自做主犯错,分工合作磨好了药材,陈瑜也调好了香料和蜜丸。 便让兄弟几个早些去睡下,也说了过两天木匠上门做活计的事情,让乔文兄弟几个这两天有空就多准备一些烧柴。 孩子们都安顿睡下,陈瑜敷了面膜,少了一盆热水调配几样舒筋活血的药材泡脚,舒服服的坐在明堂屋里泡脚,也是太舒服了,她单手支着头竟睡着了。 一道身影从门外进来,猛地看到脸上紫红的陈瑜吓得倒退一步,目光不经意的落在水盆里的那双皙白的脚上的时候,齐宇珩立刻退走。 感觉到有人进来,陈瑜睁开眼睛发现只是门开了,擦了脚端着水出去,担心第二天再吓到了燕娘,便提前把脸上的面膜膏洗掉了。 做了几个伸展动作,回屋睡觉。 就在她洗漱干净转身的时候,齐宇珩略有些吃惊,他发现陈瑜变了许多,可具体哪里变了却说不太清楚,反正和记忆里的人有了不同。 夜深人静,齐宇珩到底没忍住去看了牧秦,发现牧秦脸上都肉了,模样白净,身体也结实了一些才安心的离开了。 回到安平县,刚好冷暮雪送来消息,说黄长青正是黄鼎的嫡长孙,并且带着造船图去了水师驻地,问接下来怎么办。 齐宇珩想了想直接给如今的水师都督写了封信,叫来了近卫亲自送到水师都督手中,飞鸽传书让冷暮雪保护着黄长青安全。 安排好这一切,随手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两粒香丸,难得有兴致把冷梅香放在香炉中,房间里渐渐地就有了淡淡的香气,难得的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清爽了不少。 原本来这里就是绕道想要看一眼牧秦的,如今却因为这淡淡的香气让他想要去桥头看看陈瑜如何卖香了。 此时,陈瑜带着燕娘和乔文提了满满的五个篮子上船,张元撑船的时候就和乔文闲聊,还不时的会打量陈瑜。 到了岸边更是很勤快的帮着送到了桥上,这才告辞离开。 陈瑜没发现桥头一辆马车在他们出现之后就撩起了帘子,目光淡淡却也没离开他们娘几个。 刚摆好了筐子,立刻有人围了上来,陈瑜笑着和老顾客说接下来两三日都过不来,家里忙着要修缮房屋,今天的逼虫香每人最多可以买五包。 这下,人群顿时就围上来了,老顾客不少,新顾客更多,主要是看到这里围了一圈人都好奇,好奇看一眼发现都说好,自然就会买了。 “没想到还真是个有本事的。”齐宇珩让车夫掉头离开,陈瑜看过来的时候只见到了一辆马车离开的背影,抬起手摸了摸耳垂,耳朵好烧得慌。 第四十二章 大郎想从军 香料卖完了,陈瑜把燕娘送去到了如意绣房,又在这里陪曹红英聊了几句,去木匠铺原本是想把木桶带回去,没想到遇到了陈木匠,陈瑜这才知道陈木匠就是木匠铺的东家。 这让陈瑜十分惊喜,陈木匠带了一沓图纸和两个学徒跟船回来了。 到家后,陈瑜把木桶放在了堂屋,陈木匠和学徒开始整理木材,动手干活。 有了木桶,陈瑜就动手设计净房,茅房是在房子的后头绕过去,净房则只用来洗澡用的,所以设计起来也非常容易,让陈木匠用木板隔成大小两间,如今只有一个大木桶,又直接和木匠订了个长方形的浴桶放在里间,这样至少男女浴室是有了的。 乔文在家里帮忙,陈瑜带着几个孩子去挖野菜,顺便再转圈看看元宝村的地形。 娘几个提着篮子从村西头开始找,一路上发现了不少能吃的野菜,转悠了一圈也对整个元宝村有了大概的认识,荒山背后就是大海,前面是荒地,除此之外的土地基本都是有主的,但种植的农作物很单一,多数都是红薯,红薯叶子在嫩的时候可以吃,根茎可以当粮食,并且这里似乎不分什么农时,有的地块红薯苗都已经快老了,判断地底下的红薯应该成熟了,也有地块的红薯苗刚破土,这还不算,陈瑜在一家的菜地里还看到了一颗足以用树形容的辣椒,一米多高,粗壮的枝干,上面挂满了青红的小辣椒。 还有的地块直接种了竹子,用来吃竹笋的,总结下来就是元宝村的人对土地没有什么执念,在种植上也随意的很。 这对自己购买荒山和荒地来说是好事,他们不重视耕种,肯定就不在乎荒山和那么一大片荒地能卖多少银子,陈瑜已经决定了,只要购买下来荒山和荒地,立刻就去县衙里立契,永绝后患。 回来的路上,陈瑜特地绕到了自己家屋后看了看,屋后也有一小块空地,应该是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家用来当菜地的地方,荒弃了太久杂草丛生。 “乔斌,回去找弯镰和钉耙来。”陈瑜看时间还早,决定把这块地收拾出来,家里的菜种子撒下一些十天半个月就可以开始吃了,对于一个立志要改变一家人体质的她来说,大鱼大肉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乔斌提着野菜回去,一会儿工夫乔文都跟着过来了,连妞妞都算在内,一家五口忙的热火朝天的。 “娘。”乔文把拔下来的荒草放在地边:“恩师已经走了两天一夜了,难道是离开了?” 陈瑜拔草的动作顿了一下,这倒是真有可能的,古代读书人是十分看重自己的名声,这段时间村子里的风言风语太多了,袁炳义又不是祖籍就在这里,和自己一家都是客居,当然可以想走就走了,没什么太多留恋。 “也许是出去办事了。”陈瑜不想打击几个孩子,才有了恩师,结果恩师就跑掉了,可真不是个好事情。 乔文看了眼认真干活的乔斌,到陈瑜近前压低声音:“若恩师真的走了,我倒想把他那边的房子买下来。” 陈瑜看乔文:“买房?” “嗯,一来恩师家里藏书非常多,肯定会留下一部分的,再者咱们家要开一个作坊,这样才能出更多的香料,也能赚更多的银子,娘,我决定和你学调香合香。” 乔文的话让陈瑜抿着嘴角笑了,说实在的,她并不觉得一定要入仕才有出息,也不会和这个世界的人那样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因为财可养身,更可养命,真正重要的是财富。 尽管这个世界的人骨子里都认定士农工商中商人地位最低,陈瑜依然觉得乔文是个经商的好材料,不单单是刚才想要扩大规模的话,还有他对消息的掌握,掌握了消息就掌握了市场动态,并且能及时利用起来那就是财富啊。 “大郎,你想过自己将来做什么吗?” 乔文不知道陈瑜想的这些,听她这么问沉默了片刻说:“娘,我不想科举入仕。” 哟,陈瑜点了点头,还以为这孩子是开窍了呢,结果就听到乔文说:“我想从军。” “从军?”陈瑜第一反应就是危险,冷兵器时代战场就是绞肉机,再看乔文的身板,虽说这段日子养回来不少,但绝对达不到彪悍的地步,就这样的人要是到了战场,贴身肉搏的时候人家一个拳头都极有可能打趴下:“不行!” 乔文似乎早就料到了似的,笑了笑:“娘,我就是那么一说,咱们家菜地需要的种子要齐全点儿,等整理好菜地我去九哥家里再踅摸点儿种子回来。” 说完,过去拿了钉耙开始松土,完全没有一点儿被阻拦的不甘。 陈瑜本还想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让他去当兵,转念一想乔文如今十二岁了,在古代这个年纪还真不能当小孩子,该明白的道理他也是明白的,还是先观察观察再说。 时间不早了,陈瑜回来开始准备晚饭,有了好几种野菜,家里还有鱼有肉更有醉蟹,晚饭算得上丰盛。 乔文陪着陈木匠和两个学徒在外屋用饭,陈瑜带着孩子们在里屋。 这边刚开始吃饭,就听到敲门的声音,乔文打开门见到外面站着的袁炳义,立刻迎进来,添了碗筷。 “这是要修葺房屋?”袁炳义看这架势,问乔文。 乔斌听到袁炳义的声音急忙跑出去,显然是惦记的很,妞妞小声嘀咕自己的师父可能还没吃饭呢,陈瑜便告诉她已经准备好了吃喝一会儿就让她送过去。 妞妞放下碗筷,硬是拉着牧秦一起去给吴道清送饭了。 吃过饭收拾干净,乔文几个就被袁炳义带去自己家里,这边陈木匠挂了气死风灯连夜干活,满院木香。 陈瑜就在院子转悠了几圈,想要找个地方挖个冷藏窖,调香需要冷藏窖,平日里的吃喝也需要冷藏窖,如今只能在院子里先挖一个小一些的,等以后买下土地一定要准备个大冷藏窖才行。 不单单乔文想要开作坊,陈瑜想得更多,作坊只是其中之一,只要买下了土地,瓷器窑是要有的,荒地也要建成花圃,除了香料她会的可不少,至少在这个世界里,她做出来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银子不够,怎么赚都不够用的感觉真是挺憋屈的。 回屋,关了房门把装着银子的匣子打开,匣子里的银子全算上也才九十多两银子,也不知道这边的土地怎么卖的。 乔文回来的挺快,手里还捏着几张纸,因为激动脸色有些发红,额头上一层汗珠儿。 “怎么了?”陈瑜把匣子收起来,递给乔文毛巾:“怎么热成这样了?” “娘,给你看看这个。”乔文把手里的几张纸递给了陈瑜。 陈瑜扫了一眼,暗暗抽了口冷气,问:“这是袁大先生办的事?” 第四十三章 小郎心思不正 盖着官印,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一家五口的名字,连牧秦都算在内,籍贯竟是永宁。 乔文擦了一把脸:“娘,我觉得爹一定是和吴世伯说了很多,吴世伯肯定也和恩师说了很多。” “因为这几张立户文书吗?”陈瑜问。 乔文点头:“读书不拘在哪里,但科考势必要回原籍,我到底是小人之心了,竟还想着要是恩师离开就买了他的房屋,却不知道这几日恩师怕是奔波的很。” 看着一脸惭愧的乔文,陈瑜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娘,我并不是天性薄凉,我只是想让咱们一家人过的好一些。”乔文吶呐的说。 陈瑜当然知道,并且她不觉得乔文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大郎,别人的恩情记在心里,你长大了,你父亲的安排周密的很,你和小郎的前程也都考虑的周全,不要想那么多,你做的很好了。” “就是心里愧疚的很。”乔文仰起脸看着房顶,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娘,这些好好收着,以后弟弟科考入仕全靠这个了,只要我们在永宁府,乔洪区区一个从五品京官是奈何不了我们的,我去读书了。” 这是乔文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乔洪,陈瑜知道他心思深,便让他不要熬的太晚,免得身子受不了,嘱咐了几句放他去读书了。 到了外面,听乔文和陈木匠师徒说安置好了休息的地方,让他们不要太着急,住的地方不远就在隔壁。陈瑜陷入了沉思,尽管时刻提醒自己这是古代,在古代男孩子十二三岁开始就不能再当孩子看待了,可总是不自觉地带入自己固有的认知,觉得他们还都是孩子。 现在看来,她还真的要好好考虑这几个孩子的将来了。 陈木匠隔着窗户叫了声:“乔家大嫂,方便出来一下吗?” 被打断了思绪的陈瑜应了一声就出来了:“陈师傅有什么事?” 陈木匠把图纸递过来:“我就是想问问大嫂需要不需要预留暖阁,西厢房改成书房的话,有个暖阁比较好读书的。” 暖阁?陈瑜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这里的天气炎热,现在四月末就已经快穿不住长袖衣衫了,冬天能多冷? 要是真搞一个暖阁的话,还不如搞一个火炕呢。 “行,现不急,我琢磨琢磨。”陈瑜答应下来。 陈木匠立刻说:“若是暖阁的话,那我等着大嫂想好了再下料了。” 二更过后,乔文兄弟几个带着妞妞回来了,陈瑜安置他们睡下,乔文则带着陈木匠师徒去了隔壁袁炳义家里借宿。 妞妞疲惫的躺在床上,偏头看陈瑜在涂紫云七白膏,爬到床边:“娘,今天袁伯伯说二哥心思不正。” 这话,让陈瑜手一抖,回头问妞妞:“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你二哥做了什么惹恩师生气了呢?” “我也说不好,就是袁伯伯问二哥以后做什么,二哥说当官,当大官后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娘,二哥说的没错啊,可是袁伯伯把砚台都摔了,还骂二哥没志气,像个闺阁女子一般目光狭隘,骂了好半天呢,我都生气了。”妞妞叹了口气:“二哥还跪下认错,娘,二哥错了吗?” 陈瑜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坐在床边让妞妞好好躺下,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说:“妞妞,这件事分怎么看,如果从我们家来看,二哥说的没错,因为乔洪有官职在身,咱们就需要逃走,所以你二哥想当大官是为了保护我们。” “对啊,妞妞也是这么想的啊,那为什么袁伯伯要发那么大的脾气?”妞妞有些委屈。 陈瑜把她的小手拉进被子里,说:“但当官要管的人很多,就像是县令,他除了有自己的家人外,安平县的百姓他也要管的,那么就不能只想着不被欺负,而是要造福百姓,袁伯伯和你二哥发脾气是为了他好,为了能让他入仕之后心怀天下,造福一方百姓啊。” 妞妞眨着眼睛,突然笑了:“那二哥以后能当很大很大的官吗?” “能啊。”陈瑜拉长了声调:“娘相信你二哥是可以的。” 低头一看,妞妞已经睡着了,陈瑜便躺下来静静的闭上眼睛,感觉到妞妞贴过来,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外面传来了沙沙沙的下雨声音,伴随着这样声音睡着了。 手脚不闲的人睡眠质量就不错,一觉醒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很,陈瑜特地早一些起来洗漱,刚要开始做饭陈木匠和两个徒弟就回来了,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陈木匠就带着徒弟们去了收拾好的西厢房里做工了。 陈木匠的两个徒弟年岁不大,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干活却麻利的很,陈木匠带徒弟脾气还算温和,所以除了做工的声音之外,只有轻声的吩咐。 吃过早饭,陈瑜便带着菜种子去了后面菜地,果然一场小雨过后松过土的菜地刚好适合播种,种了香菜、小葱、辣椒之外,还种了长青菜和胡萝卜。 种完了菜,陈瑜就回来忙午饭,兴许是昨儿袁炳义发了火的缘故,几个孩子早早就过去读书了,就连妞妞也跑过去说是要学字,认字才能看医书。 陈瑜回来院子里只有牧秦和妞妞,妞妞捧着医书念几个字就停下来了,牧秦偏头看看教给她,她便继续往下念,见陈瑜回来,妞妞立刻丢下了书跑到陈瑜面前:“娘,二哥说从今日开始住在袁伯伯家里用功了。” 牧秦把医书收起来,看着妞妞和陈瑜去了灶房,转身出门去隔壁了。 中午做好饭,乔文和牧秦回来,乔文是回来陪着陈木匠师徒的,牧秦则是把饭菜端去了隔壁,妞妞像模像样的提着食盒去给吴道清送饭,回来的时候还和陈瑜说最近吴道清那边儿很忙,她下午开始就去帮忙了。 才两天没出去卖香,陈瑜发现家里这几个孩子都忙得很,古代带孩子难道完全不需要操心他们的成长问题?都这么自动自觉? 这样也挺好的,陈瑜整理了薰衣草,明天就是四月二十七了,她要把香料和香丸准备出一批送去如意绣房,从初一开始就正式进入了五毒月,各种香包香囊就要开始卖了。 薰衣草好说,处理干净后整株都可以放在香包里,而且这样的香包并不需要她装好,只需要把中药稍磨一下不要块太大硌人,香丸也不需要包装,大小匀称,每个随身带着的香囊里放两丸就好。 陈瑜特地还磨了一块龙涎香放在香丸里,龙涎香可以让香丸的味道更稳定和清新,并且持久,同样是带香囊,如意绣房的香囊就会比别人家的好不少。 只要曹红英没什么大的变动,陈瑜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打开市场的途径,也许通过如意绣房,香料就能更快融入上层社会圈子,那样的话,就该给香料起个名字,叫什么名字好呢? 第四十四章 懂事的小郎 想了好几个名字都觉得不合适,索性就放在一边不想了。 休息的空档她找陈木匠说了火炕,陈木匠听过之后拍案叫绝,说自己也听说过北方的火炕,如今可算是涨了见识,对陈瑜一顿感谢,并且执意要学,明明是木匠,竟带着两个徒弟开始搭火炕了。 火炕是要用土坯的,陈木匠出去三两下就把脱坯用的模具给做好了,脱坯是要用黏土和草梗,那样土坯才越烧越结实,陈瑜想到了荒山的土,但如今还没到自己手里,打消了念头却想到了挖地窖。 “挖地窖倒是不难,不如就在院子西南角挖一个吧。”陈木匠出去转悠了一圈,回来问陈瑜的意思。 陈瑜立刻点头答应了,她原本是想要把那块空地简单的做一个棚子存放柴草,在下面挖个地窖自然没问题。 陈木匠带着两个徒弟竟准备挖地窖,陈瑜过意不去了,去敲了袁炳义的房门和他商量让乔文哥几个回来帮忙,结果袁炳义坚持让几个孩子读书,他亲自过来帮忙了。 一个木匠俩学徒外带一个书生要挖地窖,陈瑜有些脑仁儿疼,所以田九郎又来送鱼虾的时候,陈瑜就让他去请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花钱雇人过来挖地窖。 “婶子这话太见外了,我去叫二哥和三哥过来一起挖。”田九郎回去的快,一盏茶的功夫带了黄家老二和老三提着铁锹就来了。 这下,别说搭土炕的土有了,就是一个屋搭一铺炕都没问题。 这一忙活都到了下午,陈瑜索性把家里的那些吃喝都搬出来了,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袁炳义回家拎了一坛酒,院子里这些人喝到划酒令。 等散了之后,一个个都带着醉意,袁炳义带着陈木匠和徒弟回家里休息了。 到这时候几个孩子才回来,陈瑜赶紧和面做了面汤。 乔斌喝了两碗面汤,小脸红扑扑的,忙里忙外帮着陈瑜干活,乔文去看了地窖,牧秦被妞妞拉过去当病人,说是要号脉。 “娘,今日恩师说让我回来和你说一声,从明日开始我便住在恩师的书房里了。”乔斌规规矩矩的坐在陈瑜身边。 陈瑜看他平静的模样,问:“小郎是自愿的吗?” “嗯,恩师骂我是没错的,娘,穷则独善其人,达则兼济天下,是我没见识,恩师用心良苦,我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心。”乔斌这话说的真诚。 这让陈瑜放心下来,整理着陈斌的衣袖:“小郎只管用心读书,娘这几日也想着寻个机会和袁大先生说一说,每七天休息一天,到时候带着小郎出去走走看看,也知道知道书本以外的市井人情,对做学问有好处。” “真的?”乔斌眼睛都亮了,也只有这个时候陈瑜才觉得乔斌还是个孩子。 笑着点头:“真的,小郎,个人恩怨是小节,娘相信等你读更多的书,懂得了更多的道理,就会全明白了。” “是,儿子记住了,那娘早些休息,我去读书。”乔斌起身规规矩矩的给陈瑜行礼,转身回去了自己屋里,一会儿工夫就听到抑扬顿挫却又不是故意高声的诵读声音。 陈瑜去把鱼虾处理一下,家里的酒没有了,她把这些鱼虾清洗干净都送去了地窖里。 地窖不小,从门口往下是一个一个台阶,到最下面沁凉的很,里面墙壁上还放了两盏灯,这会儿灯是点亮的,乔文正在用铁锹仔细的平整地面,又把墙壁刮平。 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陈瑜,过来接过去陈瑜手里的木桶。 “娘,明日我去一趟县里,家里米粮和菜也要置办一些了。”乔文把水桶安置在墙角的位置:“再去定制几口缸和瓮过来吧。” 陈瑜自然满口答应下来,并且说明日还要带足够的香料和香丸给绣房送过去,乔文随着陈瑜走出地窖:“娘,我和你调香。” 娘俩在调香房里把香丸都做好,归置好第二天带着过去的东西,陈瑜说,乔文记,把需要置办回来的东西也都准备好。 忙完才各自回屋歇着了。 第二天陈瑜不能离开家,拓坯的事情只有她懂,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乔文果然满头大汗的回来,身后还跟着田九郎和黄家两兄弟。 除了米粮之外,还置办了许多菜和菜种子,更意外的是有点儿抠的乔文竟然带回来了两副头蹄下水回来,这次的头蹄下水显然是处理的很干净,并没有太重的怪味儿。 不用说,这孩子肯定是吃出来美味了。 有了地窖,这些东西保存的问题就全解决了,还有两口大缸两个大瓮和一些大大小小的坛子。 还带回来一个不小的匣子,说是曹红英让带回来交给她的。 归置这些东西不用陈瑜,陈瑜就把猪蹄猪头处理一下放在水里浸着,再整理肠肚,并且让田九郎几个都留下来吃饭。 材料足够,陈瑜也就大显身手了,松花小肚、五香猪蹄、凉拌耳丝、蒜泥猪头肉,素炒青笋、清蒸鱼还炸了一小盆小鱼另外搭配的是虾滑青菜汤。 不单菜多,量也多,摆了两大桌把吴道清和袁炳义都叫过来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田九郎还说就这样的美味开一家食府都能日进斗金。 陈瑜没有这个想法,美食是爱好,再者她不需要美食赚银子,更不愿意把自己做菜的手艺露出去给任何人,虽然不需要美食赚银子,但美食给几个孩子找到了老师,这可是比银子都值钱的,以后保不齐因为美食会无往不利呢。 热热闹闹的吃过饭,陈木匠也不歇着,带着徒弟开始搭火炕,天气热,又是青石地面,土坯一天就干透了,陈瑜把火炕的构造图给了陈木匠也就不用她忙什么了。 这会儿,袁炳义带走了几个孩子,妞妞跟着吴道清去帮忙配药,家里一下就冷清下来了。 陈瑜有些腰酸背疼,回到屋里看到了曹红英带来的盒子,打开看了眼里面放着的是胭脂水粉,还有几个香包,最下面还放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今天才送去香料就给带回来了银票,陈瑜想等家里忙完得和曹红英说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胭脂水粉吸引了陈瑜的注意力,依次打开了几个胭脂盒,这种胭脂盒是青瓷描花的,看着秀气可爱。 古方胭脂一般用重绛、石榴、山花以及苏方木调制,还有一种是书上记载的红蓝花,花开的时候整朵摘下来放在石钵中反复杵槌,淘去黄汁后,剩下的是鲜艳的红色染料,经过阴干处理后,就成了稠密润滑的膏质,也就是唇膏,也可以加工成小而薄的花片,用的时候上下唇轻轻含住就能渲染唇色。 挑了一点点儿在手上试色,正红色,这颜色太艳,如果自己能做胭脂水粉的话,岂不是能很快赚到更多的银子? 陈瑜眼睛都亮了,拿了纸笔过来伏案开忙……。 第四十五章 不识抬举 榨橄榄油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陈瑜反复研究曹红英给的那些图纸,设计出来了一个特殊的碾缸,碾缸比酿酒的漏缸个头要大一些,底部除了中间的漏口还在上下左右开了四个碗口粗的洞用来固定碾缸,在碾缸上面是子母磨盘,大磨盘在下,边沿带槽,小磨盘在上,严丝合缝,两个磨盘上下分别有两个横杆,横杆两头分别放上草绳成长方口形,中间横着木棍可以加劲儿压紧子母磨盘。 漏缸下面则是个完整的矮胖缸。 设计完之后,陈瑜又修改了一下细节,决定明天亲自走一趟安平镇,除了冷榨橄榄油的工具,她想去铁匠铺看看能不能定做蒸馏设备。 不过,能做的可能性很小,曹家酿酒如此出名都没有蒸馏这一道工序,只能碰碰运气了。 蒸馏设备并不是很难,但这个世界没有温度计,她就在蒸馏锅上放了个浮标,浮标上有刻度勉强可以控制温度,铁是有的,她把所有需要的配件都设计成铁质的,当然如果有更好的材质她会不惜代价的用上,修修改改的忙到了大半夜,总算是完成了图纸设计。 陈瑜第二天一大早安排好家里的事情一个人出门,直接去东市找到了陶器店。 陶器店的掌柜的看到陈瑜的图纸,半天都没研究明白,叫来了陶器师傅,加上陈瑜的讲解总算是搞明白了。 “能做吗?”陈瑜问。 陶器店掌柜的为难的捏着胡须,又和陶器师傅研究了一会儿才点头:“能做,但价格要高一些。” “成,这一套工具收多少银子。”陈瑜拿出来装银子的袋子放在桌子上。 陶器店掌柜的咬了咬牙:“三十两,您别嫌弃价格高,虽然陶器不值钱,但这东西很难烧制,废工废料还不一定成功。” 陈瑜直接给了十两银子做订钱,要求陶器店掌柜的给写凭据,拿到凭据的时候陈瑜才知道这掌柜的姓郝。 “郝掌柜的,那我就等着您的信儿了。”陈瑜留下地址,便转身又去西市找铁匠铺。 铁匠铺之前在这边买了一块儿铁片,陈瑜刚到门口立刻有个壮硕的小伙子迎了出来,瓮声瓮气的拦住陈瑜:“这位大嫂,这铁匠铺你也要进?” 陈瑜被这么一拦,脸上的表情就不怎么好看了,冷下脸问:“这位小哥,这铁匠铺还把主顾往外推吗?” “那也只做男人生意。”小伙子摆了摆手:“快走快走。” 陈瑜拿出图纸:“我定做这一套物件,价格让你们当家人出来估算。” 原本打算离开的小伙子扫了眼陈瑜手里的图纸,皱了皱眉丢下一句:“等着。”甩开大步就进去了。 一会儿工夫,里面走出来一个小老头。 小老头看年纪至少六十开外,一头花白的头发在头上随意的绑个揪,走路轻飘飘的来到陈瑜面前,伸出手:“图纸给我。” 陈瑜把图纸递过去了,老头看了几眼图纸捏着胡子,好半天说了句:“包工不包料,三百两。” “……!!!!”陈瑜摸了摸身上的银票,今天出来还真把曹红英送的银票带过来了,家里的现钱全部算上就只有五十两不到,根本就不够。 “打不起?”老头三角眼不屑的看陈瑜一眼:“那就没办法了。” “等等。”陈瑜出声,见老头停下脚步,才继续说:“打得起,但我要额外添一件儿东西。” “说。”老头显然不愿意多废话。 陈瑜要了纸笔,小老头让人送过来,她就当着小老头的面直接画了固定架,画好之后递过去:“这一套东西多久能成?” “三五个月,先付定钱一百两。”老头伸出手。 陈瑜一咬牙把一百两银票递过去:“给我出个凭据。” “我东方城就没有失信于人的时候,赶紧走。”老头说完转身就进去铁匠铺了。 陈瑜立在门口良久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看看铁匠铺,铁匠铺的大门咣当就关上了,打铁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陈瑜心里清楚,自己要的东西能敢接下来生意的人本身就足够有胆量了,至于成不成,三五个月只怕时间能够就不错了。 唉,原本还想着尽快能开始呢,看来果然是不能操之过急。 银票给了东方城还欠下了饥荒,她的危机感瞬间就爆棚了,找到了王大山去了曹家酒庄,买了两坛酒,一坛普通的黄酒,一坛则是高度白酒,因为没有蒸馏设备,就算是高度白酒度数也只有四十多度。 王大山把东西送到渡口,陈瑜给了二十文辛苦费,船是张元的船,客人只有陈瑜一个。 船离渡口没一会儿,陈瑜就看到渡口有一辆马车狂奔而至,车上下来的老头焦急的看着自己这条船,然后跟旁边的船家说了几句,那船家驾船紧追过来。 找自己的?陈瑜看看张元,当然也可能是找张元的。 张元自然注意到了追上来的人,他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撑着船,笑着说道:“这苏家的老管家也是厉害,竟然追上来了。” 陈瑜听到苏家,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就想到了苏记,也就明白是来找自己的了。 果然,一会儿工夫就听到苍老的声音传来:“乔家夫人,可否停船见一面啊?” 陈瑜想了想,让张元停船,从船篷里走出来:“您是找我?” “正是,我们家老爷想见见你,也听说你在桥头卖香料,走吧。”老管家五短身材,脸上肉厚,说话的时候还打量了几眼陈瑜,见陈瑜一身粗布衣衫,眼底藏不住那一丝不屑。 陈瑜就那么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想高攀。” 丢下四个字,让张元继续摇桨,自己则坐进了乌篷船内。 “我劝乔家夫人识抬举,想在苏家的地头讨生活,就别错过了这样的机会,若不是我家少爷极力举荐,你怕是连这个机会也是没有的。”苏管家说话的声音就更难听了,本来他是很不愿意跑这一趟的,要不是少爷胡闹,老爷没办法,乔家香料天下无双,还用得着请一个寡妇? 陈瑜静静的坐在船舱里,听苏管家嘚啵嘚啵起来没完,忍不住哼笑一声。 最初有抱大腿的心思,甚至于自己随便出一个香方都可以让苏家更上一层楼,更别说自己现在要开始制橄榄油甚至在三五个月后还要提炼精油了。 虽说现在是穷,可以后的前景是绝对不可估量的。 第一次去苏记香铺,连门都没进去的屈辱还记着,当然这笔账不至于算在苏家头上,毕竟一个小伙计代表不了苏家,可老管家的态度就真是太搞笑了,明明是觉得自己的香料有可取之处,反而还要摆出来高高在上的态度,若是答应了,别说银子赚不到几两,怕是以后都得成了苏家的奴才,还得卑躬屈膝的感激苏家的主子能给自己一个活路呢。 她陈瑜,没奴性! 第四十六章 可惜金主是女的 管家眼看着追不上了,扬声:“乔家夫人,你可别不识抬举!” “不识抬举又如何?你堂堂苏大管家还要追到渔村来?”陈瑜回了一句。 眼看着苏管家气得一甩袖子,陈瑜便从船舱里走出来,站在船头等待靠岸了。 船靠岸,张元放下挑板,帮着陈瑜把酒坛子搬下船,伸了个懒腰:“大嫂家的小兄弟呢?我们两个人投契的很,帮你送过去吧。” 陈瑜很好奇这个人了,他刚才善意的提醒,还有后来站在船尾,那船就蹭蹭往前冲的样子陈瑜都看在眼里的。 电视剧看多了,突然见到了真有人能用武功催动船前行也不会太惊讶,但却对这个人的身份有了很多猜测。 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人不是苏家的人,既然愿意亲近,陈瑜不会拒绝的,多一个朋友多条路,所以道谢之后便带着他往家里去了。 看着两坛子酒在张元的手里像是两个棉花球一般轻松,陈瑜越发觉得这人深不可测了。 到了家门口,陈瑜推开门请张元进门,陈木匠和两个徒弟干活真快,这会儿院子里摆着一个博古架和两个衣柜,陈木匠正在给上下床雕花。 张元把酒放下,看了一圈没见乔文。 “小哥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叫大郎回来。”陈瑜转身去敲袁炳义家的门,乔文听说张元来了还挺高兴,去和袁炳义请了假跟着陈瑜回来了。 陈瑜让乔文留张元在家里用饭,她抱着黄酒坛子去了地窖,在地窖口看到了已经棚好了炕面的火炕,亲切的感觉让她眼眶发热,记忆里温暖的家的感觉因这一铺火炕鲜活起来。 黄酒用来做醉蟹和醉虾,提前处理好的螃蟹和虾都装在坛子里,只需要把黄酒倒进去密封了坛口就可以了。 出门就到旁边看了看那些土。 “娘,做什么?”乔文过来:“我帮忙。” 陈瑜回头:“张元呢?” “走了,说还有事,我和恩师请了一下午的假呢。”乔文搓了搓手,那意思是不想过去了。 陈瑜让乔文去找了软草回来,垫着木板把软草切成大块搅在土里,打水和泥,娘俩例外忙活着给火炕上了一层厚厚的大泥。 “接下来交给你,把炕面烧干就可以了。”陈瑜洗了洗手,交给乔文后开始张罗做饭。 家里现在都算得上大户人家了,做饭都得用大盆装,做好饭菜还要分两拨送出去,吴炳义不止自己不过来,乔斌都不准回家了,一墙之隔而已,乔斌竟然成了寄宿生。 还有吴道清,每天都忙得很,所以送饭的事情就落到了乔文的身上。 陈木匠带着两个学徒吃饭也快的很,三下五除二就能解决问题,干活实实在在的。 “乔家嫂子,我看那火炕上抹了那么厚的泥,是不是太厚了?”陈木匠好奇的看着冒着热气的火炕,问。 陈瑜也愿意教他,慢慢的说:“火炕用大泥封好,烧干之后会保温,就是再冷的天烧得热乎乎的炕能暖很长时间,散热慢,再者大泥里面放了干草不容易裂开,土炕是越烧越结实的。” 陈木匠连连点头:“我听说京城那边都有暖炕的,起先问嫂子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见识见识这火炕,没想到干这一趟活还学了本事。” 陈瑜趁机提到了炕琴,也就是放在炕上的柜子,陈木匠满口答应下来。 原本以为三天可以结束,等全部完工后都是第五天了,结算工钱的时候陈木匠却摆手拒绝了,说是曹掌柜的都结过了,这让陈瑜怪不好意思的,用小篓子装了醉虾和醉蟹送给陈木匠。 焕然一新的家,陈瑜挨个房间看了一遍,心情好的没话说,就算没有油漆只是原木色,都让她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上下床的雕花精美细腻,炕琴上的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门,还有自己调香房里的半圆形落地博古架,不得不说古代木工的手艺真是厉害,这些家具竟根本就没有一根钉子,在以前她是不懂的,见识到这样的手艺难免会惊叹一下古代人的智慧。 五月初五,陈瑜早早的准备了黏米和红枣,包粽子的时候陈瑜是恶狠狠的吐槽了一下古代的大米是真贵,她可以确定就这大米一般人家是绝对吃不起的,一斗大米四两银子,一斗是十二斤到十三斤的样子,也就是说三百文一斤米,这样看来自己的香料真真是太不值钱了。 但,生活的仪式感是必须要有的,所以她一咬牙买回来一斗大米。 鲜肉、红枣、豆沙,三种口味包了三小盆,一串三个不同口味的,放在大锅里煮熟。 又煮了鸡蛋。 装了两份让乔文送给袁炳义和吴道清,并且让他们晚上都过来家里吃饭。 一整个下午,陈瑜就在厨房奋战了,她第一次尝试用海鱼做水煮鱼,幸好成功了,又做了香辣蟹,红焖虾,肉沫煮豆腐和丝瓜炖蛤蜊,干煸肥肠,这一桌子摆上,陈瑜觉得自己真是为了满足孩子们老师的胃拼了老命了,担心孩子们吃太多粽子伤胃,她精心的做了一盆芙蓉玉米粥。 就在陈瑜把艾草和菖蒲都挂起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曹红英的声音:“瑜姐姐,开门啦。” 陈瑜手一抖,险些没从凳子上摔下来,她觉得自己可能还要继续去厨房奋战,外面铁定是一家三口来的,保不齐还要多几个。 “来啦。”陈瑜打开大门,迎面曹红英就扑过来了,陈瑜急忙接住她,抱着香喷喷的曹红英的时候,陈瑜心里古代人的形象就支离破碎了,什么叫大家闺秀笑不露齿,行走只闻环佩叮咚什么的都是骗人的,论自来熟自己都被曹红英彻底打败了。 “好香啊。”曹红英吸了吸鼻子,抬眼就看到了院子里摆着一张新的大圆桌,桌子上摆着的菜让她眼睛都更亮了。 陈瑜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家丁抬着的一只一只箱子暗暗扶额:“快进屋来吧。” “对对对,我今儿是来谢瑜姐姐的。”曹红英回头:“送进来,归置好了就回去,告诉姑爷我今儿住在元宝村了。” 陈瑜闪开,家丁们鱼贯而入,好几个定力不好的边走边吞口水。 铜镜送到了陈瑜的卧房,曹红英拉着陈瑜稳稳当当的坐在床上,看着家丁们把箱子都按照每个屋需要的摆放好,才一挥手让他们赶紧回去。 “红英,你这样我都不敢和你做姐妹了。”陈瑜垮下肩,看正一件一件往外倒腾衣裙的曹红英。 曹红英把衣服挂在衣橱里,偏头笑了:“我这辈子所有的好运气都从认识瑜姐姐开始的,我送你东西是因为我高兴啊。” 这感觉,像是遇到了金主,只可惜金主是女人,还是个心有所属的女人,啧啧啧……。 第四十七章 竟然还会易容术 曹红英送来的东西除了铜镜和胭脂水粉外,就是一家五口的衣服,也不知道她的眼睛到底多毒辣,孩子们回来换上衣服都十分合身,特别是妞妞穿一件胭脂红配艾青色襦裙的小模样,简直太美了。 妞妞穿上新衣服后,牧秦就没松开过她的手,陈瑜十分哭笑不得。 曹红英让孩子们都出去玩儿,这才拿出来一个精致的雕花盒子递给陈瑜。 “又送什么?我不要了。”陈瑜立刻拒绝。 曹红英噗嗤就笑了:“红利啊。” “不要了,红利都不够你送这些东西的钱。”陈瑜拒绝是真心实意的,虽然五脏六腑都疼,但平白无故占人家便宜的事情她做不来。 曹红英把盒子放在陈瑜怀里:“你怎么知道不够?那瑜姐姐也不问问绣房这几日占了多大的便宜吗?” “谁给你便宜占?”陈瑜看曹红英,真真的不相信。 曹红英故作神秘的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陈瑜,见陈瑜又要问,她抢先开口:“你的啊,这几天你忙着没工夫过去卖香料,初一开始绣房就开始卖香囊,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消息说用的是乔家的香料,那简直都是抢哩,我们秀坊的绣娘都没工夫睡,我还临时招了三十个绣娘应急。” “啊……。”陈瑜是惊到了。 “这就吓到了?”曹红英得意洋洋的扬起下巴:“还有呐,你设计的那一整套的香料迎枕,我稍微用了点儿小手段,永宁府的小姐夫人们都跑来买,瑜姐姐你说我送你的东西还烫手吗?” 陈瑜心里很激动,面上却没有太夸张的表情,抬起两只手捂着脸慢慢的搓了搓,总觉得不可思议,想不通却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红英是不是想要定许多香料和香丸?还需要我多开发一些香味儿?最好是再来一个永久契约?”陈瑜偏头看曹红英。 曹红英用力的憋着笑,小脸红扑扑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这样子陈瑜还有什么不懂的? “我觉得药材要涨价。”陈瑜想的更实际一些,不管之前她卖多少香料,用的药材并不会太引人注意,可要有如意绣房这么大的客户,那就一定会遇到药材不够的局面。 “对了,苏家最近没什么消息吗?”陈瑜想到了苏家,如果苏家再暗中使绊子,那还真是机遇风险一起来了。 曹红英撇嘴儿:“怕他苏家作甚?我虽只是个绣房当家的,可我曹家不是吃素的,药材你就放心吧,我送来,只需要你给我送去清单,保证不缺你的药材。” 看上去好像所有的问题都没问题了,陈瑜拿起来盒子打开,里面是七张百两的银票。 偏头看曹红英:“你给多了,红英,咱们如果要继续合作的话,我有个条件。” “瑜姐姐说。”曹红英一本正经起来。 陈瑜轻轻地吸了口气:“咱们立药材账目,收入支出核算成本盈利,我的有依据,这样会让我们成为真正交心的姐妹,并且是一辈子的。” 曹红英垂下头:“瑜姐姐,我只是想让你过的好一些。” “就冲我调香的本事,红英觉得我会过的不好吗?只是我需要时间,你也不希望我因为突然暴富变得飘飘然,自大自满起来了吧?” 陈瑜把银票拿出来三张放回曹红英的手里:“听我的,你要合作我就答应,但我不再拿属于绣房的红利,只收高于成本三成的利润给你供应香料,永远不变。” 一切来得太突然,陈瑜冷静极了,她不想恩重成仇,更不想受制于人,因为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孩子,这份家业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她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冲动的决定给孩子们留下麻烦。 曹红英叹了口气:“那瑜姐姐,我送你礼物你要收。” “不能太贵重,只要不是我承受不起的,我巴不得你天天送我礼物呢。”陈瑜见曹红英松口了,笑着说。 曹红英也笑了,张开手臂抱住陈瑜:“瑜姐姐,我如今有所依了,所以我特别心疼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好啦,每个人追求不一样,我这样很幸福的,我去准备准备,你尝尝我的手艺。”陈瑜拍了拍曹红英的背,她并不怀疑曹红英此时此刻的真心实意,可时间太可怕了,她死过一次更懂得什么叫小心驶得万年船。 到了晚饭点儿,乔斌陪着袁炳义,妞妞亲昵的牵着吴道清的手,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两桌,陈瑜和妞妞陪着曹红英,外面乔文照应着,在元宝村这个小院里,幸福的味道弥漫开来……。 一匹快马官道上疾驰,从永安府一路疾驰到了安平县渡口,张元躬身:“主子。” “嗯。”齐宇珩跳上船,张元驾船往元宝村去。 此时,齐宇珩脸色阴沉,隐隐带着怒气,他得到了水师都督的信后,就马不停蹄的亲自跑了这一趟。 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陈瑜!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居心?到底知道什么? 一想到她十六岁嫁给乔定洲,乔定洲又是太子失踪后被迫致仕的身份,齐宇珩的手背上青筋都凸起了。 如今,牧秦在她身边,吴道清在元宝村,黄鼎后人在元宝村,而他曾觉得把牧秦放在她身边最合适。 最合适?若她处心积虑要为乔定洲平反?甚至还有恃才傲物的袁炳义……。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不再往下想了。 张元发觉主子情绪不对,默不作声的撑着船,一直到了元宝村渡口,才跟着齐宇珩跳下船:“主人,可要属下随着?” “不必!”齐宇珩摆手,人就消失在夜色中。 此时,小院里已经静下来了,陈瑜揉着酸疼的脖子躺在浴桶里,舒缓的香气驱散了一身的疲惫,不禁仔细的想着曹红英说的事情了,想着想着就入迷了,等水都凉透了才起身,拿过来曹红英送来的一套牙白色的睡衣披在身上,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豆绿色绣着紫竹的肚兜穿好,回到了卧室里。 习惯了妞妞跟自己睡,可自从有了上下床后,自己就彻底失宠了,看着空荡荡的床都觉得有那么点儿憋屈。 走到床边坐下来,拨亮床头的灯,在灯下看书,书是从吴道清那边儿借来的,主要是介绍各种草药,她接了曹红英的生意,就要尽量准备充足,做到万无一失。 她想更准确的知道大霁国的中药,毕竟同一种中药有好几个不同的名字也是常态。 长发柔顺的披在脑后,抬手勾起一缕发丝到耳后,露出了白净的侧脸和修长的脖颈,垂眸看书的样子,从上面俯瞰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长睫……。 齐宇珩收住往下打量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床边,目光淡漠清冷:“你竟然还会易容术?” 陈瑜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书啪就掉在了地上……。 第四十八章 你真是太吓人了 “齐公子还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陈瑜定了定神,从旁边扯过来上衣穿在身上,下地穿鞋的功夫,齐宇珩看到了她玲珑的脚,脑子里竟想到了白生生的藕,冷硬的别开目光。 陈瑜整理好穿戴,这才又开口:“如此风尘仆仆,甚至不惜屈尊降贵的做梁上君子,让我猜猜是因为一艘船吧?” 齐宇珩眼神如刀的看过来:“你倒是坦荡!” “坦荡?”陈瑜勾了勾嘴角:“谈不上,我只是太过天真罢了,忘记了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衣。” “并非黄长青。” “那又是谁告诉齐公子的呢?莫非齐公子除了武功高强之外,还会求神问卦?所以算出来是我而找上门兴师问罪?”陈瑜这会儿后背都冒冷汗了,脑子飞快的转着,当她听到齐宇珩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瞬间就猜到了是船出了问题。 否则,这个人不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还带了一身怒气。 齐宇珩一想到自己派人日夜守在这里,就算是他说是为了牧秦,陈瑜也绝不会相信。 “乔定洲谋算的很远,不知道乔夫人想怎么活下去。”齐宇珩话锋一转,避而不谈陈瑜的问题,而是问自己想知道的。 陈瑜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良久才说:“平安活下去,最好能长命百岁,无病无灾,最后再无疾而终就圆满了。” 这回答让齐宇珩看过来,看她过于明亮和沉静的眸子,心里就有几分恍惚了,他极少感情用事,但事关重大。 “那就请乔夫人解惑了。” “好,齐公子尽管问,为了保命当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陈瑜表现出百分百的配合态度。 齐宇珩俯身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放在床边,沉声:“那船若是造成,也并不是一个渔夫可以用的,这个你想过吗?” “想过,当初大郎险些命丧海中,黄家三兄弟舍命相救的恩情一直记挂在心上,再者元宝村欺生的很,田家九郎能对我们孤儿寡母示好,我也需要有所回报,所以才会赠送图纸,齐公子提的问题很好解决,十几个壮汉就可以出海,船帆借风力,有个好舵手的话,不说无往不利,至少满载而归是有利可图的。” 齐宇珩偏头看陈瑜,元宝村里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陈瑜没有撒谎他知道,心里有那么一丝丝歉意:“那你可知道黄长青带着图纸去了哪里?” 陈瑜也在想,黄长青当时说可以让船过明路,那自然是和官府打交道了,当她知道的时候就觉得麻烦,却没想到惹来的不是定州府的官,而是惹来了齐宇珩。 “只知道他想过明路,势必会和官府打交道,具体去哪里不知。”陈瑜如实回答。 齐宇珩被气笑了,转过身就那么望着陈瑜:“你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嗯?” 这一笑,蓬荜生辉,但陈瑜心里委屈成球,没工夫欣赏,偏头躲开齐宇珩的目光,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高估了安平县的船匠,以为不过是一艘船,哪里能惹来这么大的动静?到底是我孤陋寡闻,涉世不深呗。” 也不知道是她这委屈的口吻还是自己相信了她的说辞,齐宇珩悬着的心慢慢的归位了,索性直接坐在了床边:“我一路累极了,听说吴道清和袁炳义都因为一口吃的给你的孩子们当老师了,你去给我准备吃喝,我饿了。” “……!!!”陈瑜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齐宇珩,她这会儿简直觉得自己汗流如浆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手眼通天的人物啊?竟然连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都知道! 对于未知的恐惧感让陈瑜忽略了齐宇珩是坐在她的床上,僵硬着走出去,冷风一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脑子里顿时热闹起来了,不惹他,给他吃饱赶紧滚蛋的想法有,去配点儿迷香整死他丫的的心也有,心乱如麻的她去了地窖,醉虾和醉蟹倒腾出来一些,粽子和松花小肚也带出来了,灶房点火做了一碗热汤面,把这些吃的端进来的时候,她感觉一双脚像是踩在云团上了似的,软绵绵的很。 这是古代,古代最厉害的人都有什么?陈瑜脑子里顿时冒出来了皇上、太子、皇子、各种各样的王爷将军和江湖大侠,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确认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的渴望太强烈了,让她忍不住的咬牙,不咬牙怕自己失去理智。 这条命是捡来的,多活一天就多赚一天,可是她还有四个孩子,每一个孩子都可爱的不行,这一刻陈瑜觉得这些孩子都是亲的,任何一个都珍贵,都不应该因为自己一个大意的决定而丧命。 心思杂乱的进屋,特地看看隔壁确认没动静,才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吃喝摆在桌子上,抬头一看懵了! 只见齐宇珩侧身躺在床上,一只手垫在脸下边,另一只手放在身上,月白色长袍的下摆沾染了一些尘土,再往下险些气炸,竟然还穿着一双白色绣花纹的靴子。 就这么躺在自己的床上,睡成了男版睡美人?! 抬起手压着心口,反复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这个人姓齐,齐!陈瑜瞪大了眼睛,进而眼里浮起了绝望的神色,大霁国国姓就是齐。 再看齐宇珩这张脸,抛开好看丢一边不管,男人的年龄太他妈难以判断了,可以肯定不是皇帝,因为这是建安二十六年,当皇帝的都是从太子熬啊熬的,不可能还这么年轻,那就有可能是皇子。 如果是皇子的话,我的天,自己想活,太难了。 齐宇珩撩起眼皮,看陈瑜脸色苍白,额头尽是豆大的汗珠,望着自己的目光是绝望,一瞬间让他想到了畏罪自杀,猛地起身抬起手点在了陈瑜的定身穴位上。 陈瑜想求救都没来得及,只觉得脑子嗡一声,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 齐宇珩把人接住,弯腰抱起来放在床上,想了想捏了陈瑜的手腕试了试脉,并没有服毒的迹象,抬头看她几眼,终究是没忍住勾了勾嘴角,扯过来被子把她盖好,转身坐在凳子上开始吃饭。 也是饿极了,一碗面吃完之后,拿起来明显还是生的虾看看放下了,又拿起来青色的螃蟹皱了皱眉放下了,最终拿起来粽子,剥开咬了口免不得看一眼还昏迷着陈瑜,见她睫毛颤动,出声:“既然醒了就睁开眼睛,我又不吃人,至于把你吓这样?” 陈瑜抬起手捂住脸,闷闷的声音就从她指缝里飘出来了:“你是不自知,你真的太吓人了,给我指条活路吧。” 第四十九章 不改嫁你喊什么? 齐宇珩听她说自己吓人,不在意的挑了挑眉,敢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说自己的人这是第一个。 “生虾、生蟹,你就这么招待我?还想有活路?” 陈瑜撑着坐起来,下床努力标准的福了福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大霁国的礼节,反正就那么回事吧。 “这是醉蟹和醉虾,醉虾剥了皮就可以吃,醉蟹也是。” “生吃?”齐宇珩拿起一只虾剥开,看着陈瑜。 陈瑜这会儿是老老实实的,规规矩矩的点头:“是,齐、齐公子可以试试。” 送到嘴里,虾肉软滑,入口即化带着浓郁的酒香,又有鲜、辣的味道,这让齐宇珩觉得新奇。 “醉蟹呢?”齐宇珩问。 陈瑜抬头看了眼,立刻低头:“生吃,想怎么吃怎么吃。” “那你帮我剥。”齐宇珩指了指醉蟹。 陈瑜乖乖的过去,剥开醉蟹,仔细的告诉他怎么吃,心里祈祷最好他看在美食的份上对自己网开一面。 连着吃了几只虾,又吃了两只螃蟹,齐宇珩才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活路有,如果你愿意给我再画一张图纸,比黄长青的还精细,我就不追究了。” 陈瑜垂着头想了半天,抬头:“好,但我只是纸上谈兵,图纸可以画,能不能造出来不归我管,我没撒谎,就是黄长青的图纸也可能是因为船匠造不出来,否则你根本就不会来找我。所以你不能因为做不出来再来我家,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齐宇珩点头。 陈瑜立刻去调香房拿回来纸笔,就在齐宇珩的注视下开始画。 “这船底部是密封的船员室,两边是船桨,一个船桨可以两个人或者三四个人控制,两边可以用十五到二十个船桨,在船舷位置留通风口,保证船员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上面是三层,这三层可以用来坐人,也可以用来观景,这是独立的一张帆,船帆可以控制方向也能借助风力,船帆上的桅杆可以用来观望。” 陈瑜一口气画完,也解释完了,放下笔倒退一步离开齐宇珩的气息范围,才感觉自己能自由呼吸了。 齐宇珩看着图纸,抬头:“你怎么会造船?” “我不会造船,但我识字,以前我夫君在世的时候,我有很多书看,夫君致仕后喜欢收集一些奇闻怪谈的书,我看过的。”陈瑜垂着头。 齐宇珩眉头皱起:“那书呢?” “我夫君过世后写了放妻书给我,我带着孩子来到这里,那些书都留给了他的长子乔洪了。”陈瑜想,就算是死也要为原主报仇,拉着乔洪一起去地狱的话,对原主也算是有交代了,只是乔文没全部学会制香,乔斌那么小,心思那么重长歪了怎办,还有才五岁的妞妞,太可怜了,这么想,就掉下了不甘心的眼泪。 齐宇珩站起身:“没想到你倒是对乔定洲一往情深的很,他死了都要休你,你应该知道大霁国寡妇可以改嫁的。” “我不改嫁!”陈瑜猛地抬起头。 齐宇珩都倒退了一步,冷哼一声:“不改嫁你喊什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孩子们都小,他们太可怜了,我只想好好抚养他们长大,如果没有我照顾,他们可怎么办啊。”陈瑜这话是问齐宇珩的。 齐宇珩刚要说话,就听到有人开门,身形一晃就上了房梁了。 陈瑜抬头看他,莫名其妙的很,见齐宇珩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心就一沉。 “娘,为何还不睡下?”乔斌的声音传来。 陈瑜急忙说:“这就睡了,你快些去睡。”说完,一口就把灯吹了,房间顿时黑了下来。 “哦。”乔斌答应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陈瑜站在床边,整个人如同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 一阵柏木香,齐宇珩站在她身边,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说:“放过你了。” 说完,离去。 陈瑜看着从窗户消失在夜色中的人,抓着胸口跌坐在床上,这一晚上过的比死都刺激,倒在床上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强撑着收拾了早饭,告诉乔文今日休息一天,便回屋倒头睡着了。 睡前捂着被子,出了一身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人也轻松了一些,院子里静悄悄的,她知道孩子们都出去忙了,烧水洗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裙,把被褥都拆洗晾晒上。 这才去了草药房,开始配草药。 不死就要好好活着,陈瑜决定教乔文几个人调香,不管是谁学的越多越好,真有那么一天自己发生了意外,这几个孩子也要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没了自己的保护可能过的不会太好,但吃饱穿暖不费劲。 心情复杂的她奋笔疾书,同样心情复杂的齐宇珩正在马车中,斜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尽是陈瑜如万花筒一般变化的表情,让他几次都无奈的勾起唇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梦里,陈瑜那句‘我不改嫁’还有一句一句的‘夫君’把齐宇珩也惊出来冷汗了,睁开眼睛拿过来图纸。 大霁国不过就是原本叫北纪的一个小国家,船舶这一块是很弱的,国内大船都是和番邦置换和购买来的,这些年培养了许多船匠,奈何到底是经验不足。 黄长青想用图纸换一个入水师的机会,但造船不易,水师都督虽然答应了黄长青却迟迟不能成功,黄长青索要图纸的举动激怒了水师都督,并且水师都督禀报要彻查,怀疑黄长青勾结番邦意图为父报仇。 这也是齐宇珩单枪匹马冲去找陈瑜的原因,一旦这件事别人插手,她被拉出来的时候就是灭顶之灾,事情过去了八年,太子失踪一直都是帝王逆鳞,牵扯起来会再次掀起腥风血雨,伤及国本的。 幸好,陈瑜是个聪明人。 一想到陈瑜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自己了,齐宇珩的笑容就彻底消失了,他还没发现自己这么讨人嫌呢。 想到了醉蟹的味道,有些后悔没有带一些回来了,这女人真是奇怪,能做出自己没吃过的东西就够让人刮目相看了,还能画出这样的船图,看来他要派人去看看乔定洲的书房了。 找到那本奇书的话,一个小妇人的愿望很容易满足的,自己很忙,没工夫去见她,找个机会把牧秦偷回来就是,余生不见,很容易。 但找不到那本书的话,她说不见,怕也只是一厢情愿了。 “张元。” “在。” “到永宁府后继续盯着乔家。” “是。” 张元回答的痛快,却有些想不通了,主子这么在乎那一家人?难道是看上了寡妇? 这个念头像是一道惊雷劈的张元外焦里嫩……。 第五十章 这是动了什么心思 事情过去了两天,陈瑜渐渐的真正平静下来了。 写好的清单带在身上,一个人提着香料去安平县卖香料,乔文本想一起来她拒绝了,想着趁这个机会乔文多学点儿知识是最重要的。 原本有了那么多银子,她第一时间想立刻把荒山荒地拿下,现在也歇了心思,银子要存一些给孩子们才行,还有那套蒸馏设备,就算是制造出来都可能没机会用,偏偏还欠了二百两银子的饥荒,真是让人头秃啊。 当陈瑜一出现在桥头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原本桥头很多商贩,如今竟一个都没有了。 “乔家媳妇儿啊,是来卖香料吗?”有个挎着篮子的老妇人问。 陈瑜记得这个人,是自己的老主顾了,笑着点头:“嗯,家里忙完了,大娘,这些日子我没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唉,日子不好过,你看到了吧?小贩都没有了,县衙下了告示不准随处摆摊,走街叫卖了。你要还想卖香料的话就得去衙门登记,还要有个铺子才行。” 陈瑜道谢后,送给了老妇人好几包逼虫香,转身离开桥头的时候心里怒火熊熊燃烧起来了。 她知道有人针对她,但姓齐的应该不屑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那么唯一可能就是苏家,没想到苏家竟这么不讲理! 不让自己卖香料,就冲自己来啊,那些小商小贩都要养家糊口的,全部都不让摆摊,是个什么道理? 她完全可以预见,就算是去县衙登记,自己也绝对没机会卖香料的,苏家在陈瑜的心里就彻底成了渣! 衙门里有人好办事,她倒是认识张富林,可张富林不过就是个捕快,能下这个命令是县官,县官虽然是芝麻绿豆大的官,但是人家是基层第一线,权利大着呢。 满腹心事的往如意绣房走来,走了几步不得不停下,她这个时候去如意绣房会给曹红英招灾,实力不济的时候,自己就是害人精了。 想了想看到路边的小乞丐,走了过去,一会儿工夫小乞丐走开了,陈瑜有些茫然的站在街上,叹了口气就往东城去,到了陶器店门口,陶器店的郝掌柜一见到她急忙作揖打躬的与她搭话:“乔夫人,里面请。” 陈瑜心里自嘲,现实永远都是如此打脸,陶器店的郝掌柜的把自己当成金主,见面客客气气,再看苏家比自己强大,让自己无路可走似乎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行,更别说还有姓齐的,只怕姓齐的想要整死自己比碾死一只蚂蚁都容易。 “郝掌柜的,有成果了吗?”陈瑜温和的走过去,她不想成为苏家和姓齐的那种人,当以势压人的混账东西。 郝掌柜的满脸堆笑:“乔夫人来巧了,今日出了一套小的,正好乔夫人来了可以参详参详。” 进了低矮的铺面里,郝掌柜的立刻拿出来一套模型,碾缸的直径也就一尺宽的样子,配件也都精致的很。 陈瑜拿过来在手里看了看,又放在桌子上仔细的查看角度和稳定度后点头:“对,就是这样的,郝掌柜的费心了。” “还好,还好。”郝掌柜的脸上有一丝苦笑,为了能烧制成功这样的碾缸,的确是不容易。 陈瑜从身上拿出来三十两银子递过去:“慢慢做,这三十两算是订钱,这个我先带走,大小号不论,只要成功了就都给我,到时候看成品我们再说后续的价儿,郝掌柜的可愿意?” 郝掌柜的惊了,看陈瑜表情认真丝毫不假,问:“乔夫人是说,只要是成品你都要?” “对,所以放开手脚做吧,我只论大小号收走一套,做多了我可不管。”陈瑜脸色温和。 这样温和的陈瑜让郝掌柜的心里熨帖,立刻点头:“成,乔夫人放心,做生意要有诚信和良心,我郝长德绝不是坑人之人。” 陈瑜和郝长德重新立了凭据,便带着这一套小一些器具准备回去了,碾缸虽小,但贵在郝长德做的精致,就连子母磨盘都做好了,要知道子母磨盘并不是陶土烧制的,是石头打磨出来的。 这是个做事认真的人,陈瑜愿意和这样的人合作。 到了船头,张元见陈瑜这么快回来了,把挑板放好:“大嫂,是要回了?” “嗯。”陈瑜上了船,还不等往船舱里去就听到曹红英的声音喊她,回头看过来。 “瑜姐姐!等等我。”曹红英提了裙子蹬蹬蹬直接上船来了。 等曹红英上船后,陈瑜拉着她进了船舱中,让张元开船。 船离渡口,曹红英已经忍不住坐在船舱里破口大骂了,陈瑜就那么安静的看着曹红英气鼓鼓的样子,心里就像是被浸润在四月暖阳中一般,真好,真好啊, 小泼妇一般的举动慢慢驱散了。 “瑜姐姐你放心吧,我已经求了我爹,苏家不给我曹红英个说法都不行!”曹红英骂完了,扯了陈瑜的手:“你怎么那么傻?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别不敢去我绣房啊,我不是说了吗?我们结拜姐妹后在这安平县我罩着你!” “好啦,看你气的,我只是还没想好接下来做什么。”陈瑜安抚的拍了拍曹红英的手臂。 “做什么?就做香料!苏家以为能做出贡品就了不得了?呸!也不看看这世上多少做贡品到最后家破人亡的!天皇老子的买卖好做也容易掉脑袋,德不配位早晚树倒猢狲散,所以瑜姐姐就做香料!”曹红英说的咬牙切齿的。 陈瑜完全相信,就冲曹红英这性格,这人不管在哪里都不会受人欺负,骂起人来是一个脏字不带还句句都扎心。 “香料要做,还有别的,暂时不能卖香料也不碍事,我刚好准备一下别的东西。”陈瑜看了眼远处烟波浩瀚的水面,勾了勾嘴角:“人活着不容易,让我不痛快的人,我记在心里,有朝一日我踩在他头上的时候一定会给他生动的上一课的,放心吧。” 停船靠岸,陈瑜让曹红英回去准备自己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东西再来元宝村。 张元又撑船把曹红英送回去了。 当晚,齐宇珩在书房中,听张元说完,微微挑眉:“她原话就这么说的?” “是。”张元觉得主子心思难以揣测,造船这样的事情竟就在安平县开始了,还找了不少民间船匠一起研究,再就是主子让自己每天汇报乔家的事情,乔家事情有什么汇报的?几个孩子都在学习,也就只剩下乔家这寡妇了。 偷偷看了眼齐宇珩,发现他竟然在笑,张元吓得吞了口口水,主子这是动了什么心思?自己跟着主子十年了,硬是看不透了。 “下去吧。”齐宇珩让张元离开,踱步到了窗口,看外面满天繁星,抬起手摸了摸鼻子尖,这女人还真敢放出豪言壮语,他倒是想看看她有多大的本事踩在自己头上给自己上一课了。 “白叔,把县令叫来。”齐宇珩吩咐下去,既然有那么大的野心,别人给使绊子怎么能行呢? 第五十一章 活着真不容易啊 同样,陈瑜也在仰望星空。 并且在寻找一个据说叫地球的星星,她想家了,很想很想,虽然在地球上自己一个亲人也没有,可就地球这两个字都亲切的想哭。 只可惜在地球上的时候,她并没有学过天文知识,所以这天上的星星也就只是闪闪亮、遥不可及的星星而已,又怎么能找得到呢? “娘,我都记下来啦。”妞妞从草药房里探出头,笑眯眯的问:“娘要考考我吗?” “好啊,那妞妞背给娘听听。”陈瑜转过头,温柔的蹲下来招手把妞妞叫过来,握着她的小手做出聆听的样子。 妞妞立刻挺了挺小胸脯,开始背诵:“冷梅香需要沉香七两二钱,栈香五两,鸡舌香四两,檀香、麝香各二两,藿香六钱,零陵香四钱,甲香二钱,龙脑少许,腊梅花少许,上捣罗细末,炼蜜和匀,丸如豆大。” 背诵完之后,妞妞看陈瑜笑着点头,顿时被鼓励了,声音稚嫩清脆的开始背诵宣和贵妃王氏金香,一口气背到了百花香,再背各种调香药草。 一时间,小院里都是妞妞甜甜的,抑扬顿挫的声音,陈瑜的心情越来越轻松了,后继有人的感觉太好了,五岁的妞妞竟只用了两个时辰就把这些东西都记住了,天分奇高。 “妞妞,那你想不想试试调香?”陈瑜问。 妞妞立刻点头:“娘,我想。” “好,跟娘来。”陈瑜牵着妞妞的手走进了调香房,搬来了凳子让妞妞站在上面,这样才能更直观的看准了调香台上的各种香料。 而她,走到了碾缸磨盘前,旁边放着一小盆控干水分的油橄榄,把油橄榄放在研钵中砸碎,用木勺抠出放在子母磨盘中,磨盘覆盖厚厚一层后再把上下用来压紧的木棍用细绳套挂好,木棍从绳套中间插进去开始旋转木棍上劲儿,绳子绷紧,子母磨盘中母磨的凹槽漏孔开始往外渗出油脂了,油脂顺着磨盘边沿淌到下面的漏缸中,漏缸下面是细丝密网,一些碎渣被网隔离后,漏缸底部的橄榄油就干净了许多,并且从中间略凹下去的孔流入了下面的小口罐中。 滴答滴答的声音是这世上最美妙的音乐,陈瑜用手指蘸了一点橄榄油放在舌尖,瞬间的涩味后是橄榄果的香气,口感丝滑,舌尖味蕾都在这一刻欢腾起来,如陈瑜此时此刻的心情。 “娘,我可以炼蜜吗?”妞妞回头问。 陈瑜当然愿意,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现在的危机,妞妞既然有天分就要学全套的,她过来抱着妞妞坐在熬制蜂蜜的小炉子旁边,说:“娘教给你,等你学会了就可以试试。” 妞妞乖巧的坐在旁边,看陈瑜把蜂蜜放在铜锅中开始熬制,认真听着陈瑜给她讲什么是中蜜,中蜜可以做中药丸,继续熬制是老蜜,老蜜则是调香需要的,如何掌握火候等等……。 炼好了老蜜,陈瑜手把手教妞妞合香,夜静悄悄的,在香房门外牧秦靠在墙上,听到妞妞开心的和陈瑜邀功,他就会心里热乎乎的,笑着露出白白的牙,他喜欢妞妞,妞妞是他的救命恩人,没有妞妞他就不会有现在安定的日子,他想一辈子都和妞妞在一起,过这样的日子。 陈瑜抱着妞妞出来,看到牧秦竟坐在墙角睡着了,小声让妞妞先去洗澡,过来抱起牧秦送到屋里交给正在用功读书的乔文。 乔文把牧秦放在床上,转身跟陈瑜出来了:“母亲。” 陈瑜一愣,乔文是第一次这么正式的称呼自己,缓缓转身:“大郎,怎么了?” “母亲这几日顾虑重重,儿心中万分惶恐,不知该如何自处了。”乔文说着竟直接撩起衣襟跪下了,抬头望着陈瑜:“母亲可遇到了什么事?告诉儿可好?” 陈瑜凝视着乔文那还有些稚嫩的五官,走过去把人拉起来,并且毫不吝啬的给了他一个拥抱后,才说:“苏家想要我们交出香方,为此不惜以势压人,大郎无需在意,这件事自然有人背地里周旋,我们只需要等待几日就好。” “是曹家帮忙吗?”乔文被陈瑜如此亲昵的抱了一下,正深深自责,他长大了却还要母亲如此担忧,小意安抚,真是不该。 陈瑜点头:“是的,与如意绣房的合作还在继续,红英与娘已经义结金兰,大郎素来沉稳该知道如今只需要沉得住气就可,否则自乱阵脚才步步是错呢。” “儿知道了,母亲早些休息,爱护身体。”乔文给陈瑜行礼,退回屋里了。 陈瑜长长呼出一口,去净房洗澡。 洗漱之后抱着妞妞进屋,妞妞趴在陈瑜的怀里:“娘,牧秦哥哥身体不好。” “嗯,妞妞怎么知道的?”陈瑜也知道牧秦有那么一点点儿问题,随口问了句。 妞妞用手抓着陈瑜的发丝在手里缠绕:“诊脉,诊脉知道的,牧秦哥哥经脉之中有毒。” 陈瑜把妞妞放在床上,用毛巾给她绞干头发,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笑了,经脉有毒?这小孩儿怕是学几天医术也就知道几个名词而已,她一直都觉得牧秦的问题是心理上来的,安抚了妞妞几句让她睡觉。 妞妞下地,趿拉着鞋子撅起嘴:“你们都不信我!哼,我走了。” 说着,倔哄哄的回去了,乔斌不在家住,上下床的上床就成了妞妞的睡床了。 陈瑜并不阻拦,而是挑亮了灯,开始默自己知道的香方,并且把橄榄油的制作方法详细的写进去,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去调香房把橄榄油收集起来密封好,送去地窖才回来熄灯上床。 第二天一早,先去冷窖里用小木勺把橄榄油舀出来一点儿查看,颜色明黄透亮,口感爽滑,涩味轻了一些更多的是橄榄的香气,如果要定个标准的话,陈瑜觉得这才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特级初榨橄榄油。 有了橄榄油,陈瑜开始改良七白膏,去掉了紫云英和猪油,而是用猪皮熬制成蛋白胶,再把七白草熬制凝练,凝胶和药汤加入蜂蜜和橄榄油,再密封冷藏在地窖中。 又改良了洗发膏,洗发膏放进去橄榄油质地就更轻薄了许多,清洁力却翻倍,经过反复调试配比后,得到了最精准的方子,这方子也记录下来。 接下来陈瑜要研制的是胭脂、水粉。 胭脂水粉隶属于彩妆系列了,陈瑜决定去采花,大自然赋予各种植物神奇的能力,比如薰衣草愈合伤口的能力会被精油放大无数倍,就算是没有精油,薰衣草的愈合能力还是存在的,调制到唇膏中可以很有效的抚平唇纹,益母草煅烧成灰在经过秘方调制凝练就可以成为清洁护肤的上品,那可是则天女帝用过的,更别说还有鸡蛋了,不管是蛋清还是蛋黄都是美容佳品。 陈瑜提着篮子一个人出村,再次看到眼前这一片荒地和远处的荒山的时候,心中感慨万千,活着,真不容易啊……。 第五十二章 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却是真不容易。 可就算是再不容易,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的去生活,拼尽全力去争取让自己用这双眼睛看到生命的壮阔绚丽。 陈瑜深深的呼吸清润的空气,让自己面带微笑。 想到上一次在这里遇到的黑胖子,陈瑜忍不住笑出声了,彼时她对黑胖子深恶痛绝,此时却觉得那黑胖子也是个可爱的人儿,甚至还有几分不太明显的嫉恶如仇,再就是那怂怂的样子,让她止不住想笑,如果再遇到她,自己不会用手段教训了,因为不值得也不必要,她敌人都强大到了姓齐的那个高度了,黑胖子真不值得一提了。 薰衣草不少,陈瑜需要的也不多,她提着篮子更多是感受大自然的清新和美好,释放一下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的压力。 许多不知名的野花也都采集一些回去做实验,走着走着陈瑜被一丛翠绿中开着的紫色小花吸引了,快不过去蹲下来看,忍不住惊呼:“紫茉莉!” 紫茉莉并不只开紫色的话,而是有好几种颜色,要不是三角形的叶片特别,她都不敢认这开着黄色带着紫色条状间色的花儿是鼎鼎大名的粉豆花。 紫茉莉也叫粉豆花,粉豆是种子,黑色的种子掰开里面是白色的粉,略有香气质地细腻,用来做水粉的绝佳主料。 这花儿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根茎都粗壮的很,扒开上面茂盛的新鲜枝叶,下面有许多已经干透了的陈年枯枝,枯枝壮壮的,一层黑色的粉豆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枯枝中。 陈瑜兴奋的搓了搓手,把篮子拿过来盘膝坐在花树下,清理枯枝挑拣粉豆,高兴的都哼起歌来。 这一片紫茉莉送给了她一小篮子粉豆,看着这些粉豆陈瑜觉得锦鲤也不过就如此,心想事成的满足感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把手撑在嘴边做喇叭状,向着荒山大喊:“就这样!我会越来越好的!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心情好了,人都轻松了许多,陈瑜还顺便采了一些漂亮的野花回来,回到家里临近中午,她下厨做饭,做好了饭菜分装好等着孩子们回来取走,趁这个功夫把粉豆挑拣一下,本来就干燥的粉豆摊开晒在屋檐下。 乔文回来第一眼必须要先看看陈瑜,他很敏感的发现陈瑜的心情是真的好了,悬着的心放下来,人也轻松了不少:“娘,我去送饭。” “好。”陈瑜去灶房把食盒提出来,吩咐他一会儿再给吴道清送饭,因袁炳义那边孩子多,她装了满满两个食盒。 乔文把两边的饭菜都送去后也不能回来,要去袁炳义那边学习,这些日子他原本因为赚到银子而浮起来的心彻底静下来了,几乎是废寝忘食的学习,乔斌比他还用功,袁炳义对乔斌也更狠一些,反倒是牧秦,只要牧秦愿意,就是去吴道清家里一天也没事,袁炳义似乎并不在意。 陈瑜美滋滋的吃了午饭,收拾妥当拿了木盆开始剥粉豆,粉豆里的粉几乎都不用加工就可以用,当然也有弊端,那就是服帖力不好,所以陈瑜一边剥粉豆一边开始自主创新的研究如何调制,让这样的粉既不会上妆后惨白一片,也不会有一笑粉就掉的尴尬。 曹红英是亲自来的,带了十几个家丁,挑着担子,担子里装着陈瑜需要的所有药草和蜂蜜。 陈瑜让家丁把中药放在草药房里,指挥分类,曹红英就坐在旁边看着陈瑜。 安置好之后,曹红英让家丁都退下,这才说:“县令颁发新的法令了。” “哦?”陈瑜回来坐在曹红英身边:“什么规矩?” “小商小贩聚集到一条街上,并且要收租地钱。”曹红英看陈瑜并没有惊喜的表情,有些好奇:“瑜姐姐,你不开心吗?” “算不上不开心,也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苏家针对的是我一个人,再说安平县商贾聚集,身为一方父母官他需要政绩,活跃经济,货币流通都是可以有政绩的。”陈瑜拉着曹红英:“走,给你看看好玩意儿。” 她给曹红英看的是洗发膏,这次的药材中有不少的皂角,洗发膏可以批量生产,那就要有销路。 曹红英倒出来一点儿放在手里,眼睛都长了:“瑜姐姐,这东西我们秀坊用不上啊,要是染了衣料……。” “是洗头用的。”陈瑜打断了曹红英的话:“要不要亲自试试?” 平常人洗头用淘米水,甚至都有人用草木灰,富贵人家用猪苓,密纱布里面放着猪苓和草药,用水煮过之后洗头,头发会带着香气,但是成本很高一般人家是用不起的。 曹红英是后者,她用的就是猪苓配的草药洗头,见陈瑜问要不要试试,立刻点头。 进屋坐在铜镜前摘了钗环,散了发髻,出来的时候陈瑜已经准备好了温水,就在院子里陈瑜帮她细致的清洗一遍,又用毛巾绞干了发,再用梳子慢慢的通顺。 曹红英用手摸了摸半干的发丝,挑起一缕轻嗅,不敢相信的看着陈瑜:“真的好用!竟还如此香气宜人,瑜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想学制香吗?”陈瑜问。 曹红英楞了一下转而爽朗的笑着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学,我也不问,这是好东西,瑜姐姐想要做什么不如直接和红英说,你不沾染我绣房生意,我也不沾染你制香生意,但一定要在还能帮你的时候,好好拉关系呢。” “把你精明的就比猴儿少一身毛了。”陈瑜笑骂一句才说:“暂时我不着急做这个买卖,还需要等一个人。” “等谁?”曹红英问。 陈瑜低声在她耳边说:“眠花楼的花魁。” “啊?”曹红英整个人都僵住了似的,不敢相信的看着陈瑜。 陈瑜笑问:“是不是觉得我要等的这个人太低贱了?” “不是。”曹红英握住陈瑜的手,很用力,声音也凝重了许多:“瑜姐姐,眠花楼的花魁,别说花魁了,就是眠花楼的妓子并不寻常,甚至都有我们惹不起的存在,你若是想做生意我一定会帮忙,与她们相交只怕是与虎谋皮。” “我知道她们是官妓。”陈瑜淡淡地说:“戴罪之身而已,再者既然是官妓那就是罪不至死,都是后宅被连累的女人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是某天冤情昭雪了,我们做的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也不会把我如何的。” 曹红英哑口无言,再看陈瑜这淡然的样子,竟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那瑜姐姐想要怎么做?还有半个月眠花楼就要选花魁了。” “所以,我要你帮我。”陈瑜笑吟吟的看着曹红英……。 第五十三章 大凤是谁? 曹红英回去的时候感觉飘乎乎的,要不是手里捏着的东西,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见到的是陈瑜,是那个在桥上卖香的贫妇,是那个如果没有燕娘自己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寡妇。 船上,曹红英终于再次打开了图纸,看着上面的那寥寥几笔却让她都惊心动魄的衣裙,只觉得自己到底是低估了陈瑜,也许在所有人的眼中,她曹红英竟屈尊和一个贫妇做朋友都是可笑的,只有她现在真真正正的意识到是自己高攀了。 论能力、论眼界、论城府,她都不及陈瑜。 此时,陈瑜正在查看草药,并且庆幸自己遇到了曹红英,如果说之前自己是凭本事求生存,那么曹红英就是自己的贵人,有了曹红英,她便放弃了乔文最初想要去眠花楼对面摆摊的心思了。 当然,也不可能只用龙涎香去搏,因为她手里的资源足够,只需要让自己手里的资源合理的利用起来就可以了。 青金石、滑石粉、珍珠粉和凡士林可以制眉粉,凡士林可以用猪皮蛋白胶代替,眉粉质地虽说不算上成,贵在这是古代,效果绝对震撼。 只是要给花魁用,那就不够了,而她给花魁准备的是青黛,青黛是中药,制作的眉粉曾经是宫廷剧中备受追捧的好东西,而她因为追剧自己研究过,成果非常不错。 最重要的是她想要在花魁身上体现出来的是香,浓淡相宜,层次分明的香,从衣着、发丝和脂粉都要各有特色又相互融合,绝不喧宾夺主也不会杂乱无章。 需要的草药都取出来一点儿,准备晚一些开始做实验。 这会儿洗手,拿起笔墨开始写菜谱,对,就是菜谱,一式两份,七天一个轮回,随时增减的是特色小吃,主菜都定下来。 这菜谱是给袁炳义和吴道清准备的,兼顾他们贪吃的属性,更侧重了孩子们的营养调配,顺便再用药膳调理。 孩子们要健康长大,这就是陈瑜的目的。 反复修改,两份菜谱写好了放在一边,提着篮子去后面菜地。 菜地里,青菜长势良好,全赖元宝村的气候了,说来老天爷十分照应这方百姓,雨水不少,但多数都是夜间或者傍晚下雨,第二天一早晴天朗日,适合出海捕鱼。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好环境,打渔成了主要的生活来源,元宝村的人不愿意种地。 菠菜、油麦菜还有小香菜,别的没舍得摘,茄子辣椒也只是才开花,小葱拿了一把提着篮子回家,在门口远远的看到了黑胖子,陈瑜都有些小兴奋,结果黑胖子见到她像是遇到鬼了似的,转身就走了,这让陈瑜有些失落,原本还想着和黑胖子道个歉啥的,毕竟上次给打的太狠了一些。 醉蟹是袁炳义的必点菜,吴道清更喜欢醉虾,松花小肚,干炸小鱼再配上菠菜汤和蒜蓉油麦菜,就算齐活儿,另外蒸了一锅花卷,白嫩鲜香的很。 饭菜准备好,乔文便回来了,见陈瑜高兴乔文也高兴,免不得多说几句。 陈瑜把菜谱交给他,嘱咐他和袁炳义、吴道清说明白,若是口味儿上不合适可以再改动,确定了拿回来就行。 “娘,下午是曹家来人了吗?”乔文问。 一墙之隔,他听到的虽然不多,但曹红英的笑声是听得很真切的。 陈瑜打开草药房给乔文看,把乔文吓了一跳,满满的一屋子草药,那感觉真的是太震撼了。 “现在你放心了吧?大郎,不管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娘也会认真努力的赚银子,咱们家现在需要养财,所以面上保持原样就好。”陈瑜记得乔文想从军,她现在依然是舍不得,但如果这就是乔文追求的梦想,她鼓励乔文去尝试,未尝不是兄妹几个的出路。 乔文得到了陈瑜的鼓励,心里欢喜的去送饭了。 陈瑜吃过晚饭收拾妥当就开始忙着做实验,粉豆碾磨成细粉,珍珠粉二次加工碾磨,在配比上合适的七白粉,用橄榄油慢慢调和,调和好之后做成块送去地窖最上面阴凉通风出阴干。 青黛磨粉放在布袋里浸在水中,力度适中的揉搓一遍就有青黛溢出,放在旁边静置。 一个时辰后把浸透的药粉放在另外一个盆中继续反复上一次的动作,撇去上面一层杂质,静置,如此反复五次,便把这些盆盆罐罐送去了地窖中。 等待青黛静置沉淀的时候,陈瑜把薰衣草放在铜锅里熬,熬出来浓缩的略显粘稠的汁才收手,放凉倒进宽口瓶里。 到外面在沁凉的风里散步,听到隔壁传来的读书声人也精神了不少,孩子们都如此用功努力,自己没道理不拼了,如果这个时候再见到姓乔的,陈瑜觉得自己敢凭着这一身的胆气下毒整死他丫的,永绝后患。 不过,这只是想想而已。 鲜花各种颜色的都有,陈瑜中午的时候就养在了瓶子中,把这些鲜花搬到调香房里开始分拣,按照大红、玫红、桃红的颜色分好,想了想又挑了一些淡雅的粉色归成一类。 不管什么样颜色的鲜花,想要做口脂流程都是一样的,细细碾碎,用细沙滤去渣滓,晾干汁液,滴上一点点橄榄油,就是‘胭’,至于‘脂’就需要蛋白胶,猪皮需求量要多起来了,但猪皮的原料还没有,得去安平县找胡屠夫。 全都折腾完,陈瑜便烧了热水等孩子们回来,乔文和牧秦去洗漱,她带着妞妞去调香房,先把胭脂的做法交给妞妞,妞妞聪明的很,一学就会,这让陈瑜又心疼又欣慰,五岁大的孩子本不该承受这么多,只恨自己不够强大。 “娘,今天师父夸赞娘是个玲珑心的女子了。”妞妞美滋滋的捏着陈瑜的衣袖:“师父说药膳是很温和的补品,娘亲的药膳方子要给妞妞明天带过去,师父要看看的。” 陈瑜明白吴道清是担心自己用量不准,想要帮着把关,自然愿意把药膳的方子给吴道清,尽管药膳的方子其实都是温补的东西,不是自己凭空想出来的,自然不会有问题。 牧秦和乔文洗漱完毕,刷好了浴桶添水,这才过来叫陈瑜和妞妞。 娘俩洗澡的时候陈瑜想到了猪胰皂,又在清单上填上一笔。 第二天清早陈瑜带着银票出门,如今家里是没有进项了,但需要的材料必须要准备齐全,这些是家里的家当,但只要想做生意,投资就绝对不能节省,换了银两这才去西市的猪肉铺。 曹红英说的没错,小贩都被归置到了这条街上,因为商贩聚集的缘故,整条街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如果没有之前的事情,陈瑜会觉得县令是个有想法的人,此时却没什么多余的心情。 猪肉铺里,屠夫正在卖肉,见到陈瑜的时候有些不敢认了,还是陈瑜先说:“胡屠夫,头蹄和下水还有吗?” 胡屠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除了卖香料乔家妇人,没人要这东西,擦了擦手:“有,有,你等着。” 说着回头冲里屋喊了句:“大凤,你等的人来啦。” 等的人?陈瑜挑了挑眉,大凤是谁? 第五十四章 选个苗子做花魁 门帘子挑起,白胖的妇人从里面走出来,看到陈瑜的时候急忙招手:“乔家嫂子快到里屋来吧。” 陈瑜见她这么热情,心里就纳闷了许多,迈步走过去:“你是大凤?” “我这浑家没规矩,乔家嫂子,我娘家姓周,大凤是乳名。”周氏热情的带着陈瑜进了后面的院子。 院子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儿,水井旁边摆着好几个大盆,大盆里放着一些猪下水,东墙支了架子,架子上挂着一大条一大条的猪肉,西墙是个下水道似的沟渠,脏水和血水都从这里流去了屋后。 正屋三间瓦房,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伙子正在磨刀。 打量了一圈,陈瑜定了定神才问:“让我到后面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不是别的事,我就是听说苏家找了乔家嫂子的麻烦,这都大半个月不曾见到乔家嫂子卖香料了,那祛蚊虫蝇蚁的香料能不能卖给我们家一些?”周氏压低声音问。 陈瑜恍然,逼虫香的作用恰恰最适合他们家,原来是这件事,她白担心了。 “可以,但是我没带在身上,这样吧,等我下次来给你带。”陈瑜答应下来。 周氏摇头:“别下次了,天气越来越热,你看我家那些猪肉可等不得,前几日听说西城屠户杀猪太脏都被官府打了板子,我现在这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顿了一下,周氏觉得自己可能太急躁了,话锋一转:“乔家嫂子是要头蹄下水吗?” “还要猪胰和一些猪皮。”头蹄下水虽然好吃,但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天天吃,会腻歪的,这一次只想带点儿回去,真正的目的是订货。 周氏恍然:“猪胰子好说,我家里现在就有四个,这猪皮却不容易,只怕帮不上嫂子的忙了。” 猪肉都是带皮卖的,陈瑜也不能因为要猪皮就买回那么多猪肉,看了看东墙挂着的猪肉,目测至少是两头猪的,陈瑜便问:“这些猪肉一天就能卖掉吗?” “哪能?”周氏摇头:“卖不掉的就放在地窖里,明儿再买,如果再买不出去的话就只能腌成咸肉了。” “咸肉好卖吗?”陈瑜有了想法,又问。 周氏叹气:“哪里好卖,不过总不能等臭了扔了,不过也幸好猪肉还是好卖的。” “我教给你两个方子,可以让你们家的肉永远不够卖,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陈瑜笑眯眯的看着周氏。 周氏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要猪皮对吧?只要你方子好,猪皮都给你不要钱,还一定帮嫂子处理的干干净净的,咋样?” 陈瑜当即把五香肉和五香肉干的做法交给了周氏,周氏也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再说打从嫁给屠夫,别的不说猪肉是一直没断过的,所以烹制猪肉的方法,学起来可以说是一点就透。 五香肉要用五花肉最好,五香肉干则是要用里脊肉,所以一头猪至少用掉了三分之一,余下的略肥的肉恰好这里人喜欢,也好卖出去。 “大郎,搬两块猪肉去皮。”周氏性格爽利,叫来儿子直接搬来了两大条猪肉把皮剔下来,处理干净用水洗好了放在篮子里递给陈瑜。 这可让陈瑜有些惊喜了。 “嫂子,头蹄下水要多少?” 陈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卤煮交给了周氏,让她直接在猪头铺子旁边摆一口大锅,卖卤煮。 周氏感动的眼圈红红的,拉着陈瑜的手都不松开了:“嫂子,以后你们家吃肉就找我,我一文钱都不收,只要真能赚银子,我一定登门去给你磕头。” “好啦,我是为了猪皮。”陈瑜笑道。 周氏却连连摇头:“哪能只是为了猪皮,嫂子,我虽然是个粗人,但眼不瞎,你善良的很。” 陈瑜这一趟,一文钱没花拿到了好大的两块猪皮,临出门的时候周氏死活给拿了足有五六斤的猪肉,头蹄下水陈瑜没要,嘱咐周氏一定要反复尝试,不能操之过急。 回去的路上,陈瑜特地从眠花楼门前经过,气派的三层红楼,一看就是销金窟。 她驻足看了好几眼,才走。 不远处一辆马车中,齐宇珩发现陈瑜竟站在这种地方观望,眉头就拧成了疙瘩,那感觉像是吃了死苍蝇似的。 明明可以卖香料了,结果她竟然一动不动,难道觉得制香卖香太过辛苦,想要走旁门左道? “阿嚏!”陈瑜打了个喷嚏,拿了帕子揉了揉鼻子,也没在意,买了一些调料和吃喝,又去粮铺买了米粮和一斗黄豆,给小乞丐几文钱,小乞丐飞快的找来了王大山。 王大山把东西送到渡口的船上,陈瑜给钱的时候他还问了句:“大嫂,你不卖香料了吗?很多人都想要呢。” “卖,但要等些日子。”陈瑜当然不会放弃卖香料,但不会走以前的老路了。 回到家里,陈瑜就开始处理猪皮熬蛋白胶。 又去地窖里把青黛处理了一遍。 第七天,陈瑜把龙涎香碾成细细的粉,仔细的开始调制,面前一罐一罐的成品让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偶尔会侧耳听听动静,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曹红英今日该登门了。 敲门声传来的时候,陈瑜笑着来开门,门一打开,燕娘先跑进来了,一把抱住了陈瑜:“姨母,燕娘想您也想妞妞了。” “燕娘怎么叫姨母啦?”陈瑜逗着燕娘。 燕娘顿时笑的眼睛弯弯的:“娘亲说姨母是姐姐,燕娘叫婶婶就错了,姨母喜欢燕娘这么叫您吗?” “当然喜欢,不过妞妞不在家,燕娘要等一下,姨母让人去找妞妞回来。”陈瑜揉了揉燕娘的小脸,才招呼曹红英进门来。 曹红英带了个小丫环,丫环带着燕娘在外面院子里玩儿,陈瑜去隔壁让牧秦接妞妞回来,这才进了调香的屋子。 曹红英看着桌子上依次摆放着胭脂水粉和眉粉,吞了吞口水。 “瑜姐姐,这是那些官妓的名册,这几天也有人在我那边儿订了衣裙,你说的那套衣裙很快就做好备用了。”曹红英又看了眼胭脂水粉,这些东西总是格外能引起女人的注意。 陈瑜接过来花名册,打开看了几眼都暗暗咂舌,她真的没办法想象眠花楼里的那些日子是如何活下来了,曾经是一品二品大员家里的千金,尊贵的也就仅次于皇族贵女,如今却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依次看完,问:“可有我说的那种人?” 陈瑜让曹红英找的是目的性极强的女子,对花魁的位置有着强烈的企图心的人。 曹红英点头,指着花名册上圈了红的几个名字说:“如意姑娘十五岁,面貌清丽,碧玉姑娘十四岁,容貌娇俏……,对了这个芸娘虽不被看好,但颇有才名,只是年纪大了些,已经十六岁了。” 陈瑜点了点芸娘的名字,十六岁就年纪大了?我呸!古代男人的脸呢? “为何她十六岁还能参选?”陈瑜对芸娘很好奇了……。 第五十五章 眠花楼芸娘 说起来如今的大霁国也真是一言难尽。 兴许是因为前身只是一个叫北纪的小国家,得了天下之后格外重视人口数量,女子十岁便可定亲,十二岁就该出嫁,家中若是父母疼爱,十四岁也就必定会出门了,过了十四岁后那就是老姑娘了,会被人说闲话。 特别是京中贵女,尤其如此。 上行下效,民间兴许还可以拖拖,但眠花楼中的女子却不容易,十二三岁就要接客,一旦破身便没有选花魁的资格了,所以十六岁的芸娘格外引人注意。 曹红英提到芸娘也是唏嘘:“这芸娘本事不小,有才华尚在其次,主要是容貌真是一顶一的好,眠花楼的老鸨叫欧阳红,绰号红娘子,红娘子对芸娘格外珍视,具体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知不知道芸娘因何获罪的?”陈瑜问。 曹红英摇头:“不太清楚,她们虽说之前都是贵女,但如今却是入了贱籍,别人的来路都能查出来一二,唯独芸娘查不出,只知道她来到眠花楼的时候已经八岁了。” 陈瑜沉吟许久:“有没有机会让我见见她?” “有,明天芸娘会来我店中,她对花魁势在必得,亲自设计了一套羽衣虹裳,明天要来试衣。”曹红英明白陈瑜的想法了,不免问一句:“芸娘虽不错,但如意呼声最高,瑜姐姐不再考虑一下?” “不用,我只见她,明日一早我便过去,你有芸娘的尺寸,我让你设计的裙装连夜调整一下。”陈瑜拿定主意,直觉告诉她这个芸娘不简单,而她就需要一个不简单的人。 曹红英告辞,陈瑜把这一套胭脂水粉都送给了她,燕娘好不容易来了一趟,陈瑜留下来陪着妞妞玩一天,第二天再送回去。 入夜,陈瑜特地把龙涎香拿出来又调配了两包香粉,孩子们回来,因为燕娘来了,妞妞叽叽喳喳的玩儿好一会儿才睡下。 第二天清晨,陈瑜把东西收拾妥当,燕娘和妞妞依依惜别。 如意绣房有二楼和三楼,三楼是极少有客人能上去的,到三楼的客人身份都不一般。 此时,陈瑜就坐在三楼的雅间里,等着眠花楼的芸娘。 在芸娘没来之前,陈瑜去看过了芸娘订的衣裙,一套水蓝色的曳地长裙,宽腰广袖,搭配上点缀其中的细小珍珠,的确是一件不错的衣裙,水蓝色的长裙搭配的是月白色披锦,披锦上有淡不可见却又不容忽视的细细纹路,如墨染香笺,无字却含情。 当陈瑜看到这条裙子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芸娘就是自己想要找的人。 门外,有轻轻地脚步声传来,还有小丫环低声的问询:“姑娘,你真的要见吗?” “嗯,在门外候着吧。”温柔的声音不高不低,音色是南方女子的软糯,软糯中透着清亮,极其入耳。 敲门声响起,陈瑜便说了请,门打开,纤细高挑的身影映入眼帘。 “眠花楼芸娘拜见夫人。”芸娘迈步进来,丫环在后面合上了房门。 陈瑜在看到芸娘的时候,脑海里就蹦出来了女人如花这句话。 这人世间的女子都如花一般,不需要去对比,只看能不能遇到合了眼缘的人,但人又做不到不去攀比,所以就算是花儿也能分出来个高低贵贱。 眼前这个女子,乍一看上去弱柳扶风,但那双亮如晨星般的眸子则是能看出傲骨,眉弯弯入鬓,眼尾微微挑起,鼻梁高挺带着英气,偏偏花瓣儿一般的唇又透着让人舍不得想要怜惜的一抹温柔。 如高天流云般淡薄又如一池碧波中的荷身兼傲然。 “请坐。”陈瑜开口。 芸娘便坐在了对面,大方的挑开了红泥小炉里的银丝炭,拈起水壶注到小炉上的水壶,只注入了三分之一便停下来,等水声响起又渐渐收了动静,拈起水壶仔细的清理了茶具,再注水。 挑了茶放在茶盏中,抬头见陈瑜不说话,微微露出一丝笑,便垂眸认真的泡茶了。 这人,像是流动的一幅画,陈瑜是真喜欢。 “乔夫人,请。”芸娘把茶放在陈瑜手边。 陈瑜端起茶杯,茶香四溢,入口清甜,放下的手赞了句:“果然蕙质兰心。” 沉得住气,这是一个人有所求的时候最该具备的品质,只有沉得住气的人才能在任何时候都化险为夷,欧阳红偏疼芸娘真假不知,但如果自己是欧阳红的话,芸娘这样的姑娘是绝对不可能轻易的便宜了那些寻香嗅玉的混账东西的。 “乔夫人谬赞了,芸娘如今担不起这样的赞誉。”芸娘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见有什么委屈的表情,倒像是真的就认了自己如今这低贱的身份一般。 若真是认命了,也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陈瑜放下茶盏,从旁边拿过来一套自己精心配制的胭脂水粉,说:“这是我用龙涎香配制的胭脂水粉。”放下胭脂水粉,打开旁边的盒子,里面装着两个细长的陶瓶:“这也是用龙涎香配制的沐浴和洗发的膏剂。” 芸娘难得露出愕然的情绪,看着陈瑜的目光多了探究。 “芸娘,我们在这里见面都各有目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衣裙,足可以看出我的诚意。”陈瑜起身到屏风后面取出来衣架,衣架上是一条纯黑色的晚礼服长裙,长裙上没有多余的配饰,只在腰间的位置点缀了一条细细的黑色绣竹叶的丝带,丝带打了蝴蝶结后垂下来一长一短两条。 纤细的衣袖在手腕位置呈三角形,最长的角上有环可以扣在中指上,整条衣袖都用黑色丝线绣成花纹,薄纱花纹让肌肤可以若隐若现。 芸娘不受控的站起来,走到陈瑜面前:“这……这给我穿?” “嗯。”陈瑜点头:“若是合作,我会在三天后再送你一双鞋,而你一定要成为花魁。” 芸娘伸手摸着裙子,抿了抿嘴角绕到后面,看到后背上并非如袖子那般若隐若现松了口气,许是太震撼,她深深吸了口气,才平复了心情说:“乔夫人,我该怎么做。” “连日沐浴,让香气沾染在你身上的每一处,我另外给你香丸要放在脐上,一直佩戴才好,还有香茶,每日需饮食清淡。”陈瑜端详着芸娘:“来,我帮你穿上。” “不必劳烦乔夫人,芸娘自己便可。”芸娘客气的接过去衣裙,眼神难得露出一丝戒备。 陈瑜便教她如何穿戴,站在屏风外面微微蹙眉,这女子如此洁身自爱,连同性都不行亲近? 曹红英可算得了空急匆匆过来,推开门进来就见到了陈瑜,陈瑜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偏头看屏风后面,曹红英吞了吞口水,她挺紧张的。 当芸娘从屏风后面聘聘婷婷的走出来的刹那,曹红英瞬间就捂住了眼睛,惊呼出声:“我的奶奶啊!” 第五十六章 小家伙精过头了 陈瑜又教芸娘走路,大家闺秀讲究的那一套不适合这套衣服,但这是古代,总不至于像模特那样晃胯扭腰,练了几圈终是合格了,陈瑜才让芸娘把衣服换下来。 “红英,这条裙子每天不停的用这几包香丸熏着,选花魁的那天我还要混进眠花楼,这都需要你帮我。”陈瑜找来纸笔画了芸娘的脚长收起来。 曹红英用力的捏了捏手心儿,长叹一声:“瑜姐姐,我也想穿这样的裙子。” “不适合,不是你不适合,是这个世道不适合,等以后我给你设计更好看的。”陈瑜笑着捏了捏曹红英的脸蛋:“再按照芸娘的身形,做一件纯白色的披风,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丝合缝的才行。” “成。”曹红英点头后又问:“要不要绣什么?” “不需要,纯白若不行,那就月白,另外给我准备蝴蝶,越多越好。”陈瑜一扭头,发现芸娘竟然双膝着地给自己跪下了,楞了一下急忙伸手去扶她。 “乔夫人,芸娘该跪,您对芸娘不亚于救命之恩,不管您有何目的,芸娘都愿肝脑涂地。”芸娘说着就要磕头。 陈瑜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腕:“芸娘!你若自甘如此,我便不拦着你,我看重的是你的傲骨!起来!” 芸娘慢慢的起身,双眼通红。 陈瑜叹了口气:“好啦,不要这样,你的命是自己争来的,你的未来也要自己争来,我与你之间是合作,不要为了别人去肝脑涂地,记住了吗?” “芸娘受教了。”芸娘没有掉泪。 陈瑜让她把东西都带着,但不准让别人知道,香丸一共给了十颗,这香丸前身是息肌丸,也就是赵飞燕姐妹用的方子,弊端是久而久之麝香伤体,永远不能有子嗣了,但是效果显著,能让人肌肤赛雪,眸如寒星,更身轻如燕。陈瑜当然不会害芸娘,所以她剔除了伤人的麝香,改用龙涎香调了几种中药,效果不比息肌丸差。 芸娘离开,陈瑜让曹红英请来陈木匠,陈木匠就在陈瑜的指导下雕出来一双高跟鞋的鞋底。 曹红英叫来了手巧的绣娘,陈瑜和绣娘还有曹红英一起研究如何做出来一双高跟鞋,定下来后陈瑜便不得不回家去了,临走的时候嘱咐曹红英一定要让芸娘穿着舒服,如果不舒服再修改还来得及。 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卤煮香味儿,陈瑜一拍脑门,自己今天忘记去看看周氏了,闻到这个味道可以肯定周氏成功了。 “乔家嫂子。”周氏身材胖胖的,这一跑起来脸上的肉都在颤,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样子看着都喜庆。 陈瑜迎过来:“看你这样子是成功了,真聪明。” 周氏被陈瑜这么一夸,那脸刷一下就红了,竟羞涩的低下了头:“哪是我聪明,是我命好遇到了姐姐。” 哟,都不叫夫人了,陈瑜笑问:“那我去尝尝?” “嗯嗯嗯,姐姐快随我来。”周氏拉着陈瑜到了正屋,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盆,满满一大盆卤味儿。 陈瑜坐下来,用筷子夹了一块豆腐仔细的品着,味道真不错。 “好吃吗?好吃吗?”周氏坐在凳子上,身子用力的探过来,盯着陈瑜的眼睛。 陈瑜点头:“好吃,就是这个味道,生意好不好?” 提到这个,周氏笑的眼睛都没了,连连点头:“好,好,每天都卖好多,姐姐,还有五香肉和肉干,你快也尝尝。”说着从身旁提起来一个袋子,样子极其豪迈。 陈瑜尝过之后,让周氏下次把猪肝也放在卤煮里,别的就没有了。 “姐姐,猪皮送来了,你家大郎都送去了地窖,回头我再送来。” “好。”陈瑜本还想留周氏多坐一会儿,周氏却连连摆手,家里现在生意忙得很,要不是为了等陈瑜,她早就跑回去了。 看着急匆匆一阵风离开的周氏,陈瑜倚在门上笑的美滋滋的。 晚饭有着落了,陈瑜特地做了玉米面贴饼子,大油的东西搭配玉米面比较有营养,总不能到时候养出来一家大小都和小胖猪儿似的。 眼看就到了选花魁的日子了,芸娘当花魁之后她就要开一家香料铺面。 选址很重要,她发现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站在院子里看了一圈,迈步去了西厢的书房,推开门进去走到还露着大泥的火炕前,伸手仔细的摸着那炕面的粗粝,压下心里的酸涩坐在炕上打量这个房间。 临窗放着相对的两个书桌和两把椅子,靠背墙的一面墙都是书架,书架上如今已经摆放了好几本书,这些书都是乔斌默下来的,丝毫不差就装订成册放在书架上,看到这些书就知道乔斌多用功了。 在书架旁边是陈木匠特地给做的木书画缸,书画缸三个爪儿雕成虎头的模样,惟妙惟肖的,猛一看还威风凛凛的呢,在书画缸上是陈木匠雕出来的大鹏展翅,寓意吉祥,扶摇九万里,送君踏青云。 对着书架的南墙边放着罗汉床,罗汉床上放着长条桌,桌子上摆着一套青瓷茶具是曹红英送来的。 炕的两头起的是木柜,一侧是衣柜,一侧则是放笔墨纸砚的格子,格子外面密封极好,是陈瑜说的炕琴改良版。 这个书房是整个院子里最精美的地方了,陈瑜喜欢极了。 她起身去了自己的房间,拿出来驼色的布匹铺在炕上,倒腾出早就准备好的棉花,又去量了尺寸。 这会儿乔文回来了,陈瑜嘱咐他把饭菜送过去,并且说今日不按食谱了。 乔文知道肉铺送来的卤煮,见都装好了,提起来往外走,走两步有回来:“娘,明日恩师说放假两天,弟弟能归家了。” 陈瑜抬眸,笑了:“好啊,我都想小郎了,那明天我们出去玩儿。” “好。”乔文转身出去了,想着陈瑜刚才说出去玩儿的神情,摇了摇头后有笑了,娘是真的开心了吧?这样才好,他长大了,娘开心才行。 陈瑜把棉絮拆好,摊开,铺平后开始用手针缝制,缝好了又扯开布料开始缝制被罩,绣花什么的就不想了,不过放在书房里的东西,雅致最好,花里胡哨的反而不合适了。 做好了一床炕被,抱着送去了书房铺平后,端详了片刻回屋,又做了大中小号的靠枕,靠枕里塞着棉花放了香料,抱着送去了书房,这一忙就到了半夜,等她从书房里出来就听到一声带着哭腔的轻喊:“娘~。” 陈瑜心就一抖,紧走几步张开手抱住了乔斌。 乔斌紧紧地抱着陈瑜,声带哽咽:“娘,娘我好想家,我好想您。” 陈瑜心里也酸酸的,但总不能抱着这孩子哭一场吧,笑着给乔斌擦眼泪:“小郎,一墙之隔不远,娘每日都能听到小郎读书声呢。” “我听不到娘的声音,我想娘。”乔斌握着陈瑜的手:“娘前几日不开心,大哥说咱家香料生意做不下去了,娘,我抄了好多书,明日我和大哥去街上卖书。” “……!!!”陈瑜哑然失笑,这小家伙精过头了吧? 第五十七章 呸!小色狼 乔斌情绪收敛很快,等洗漱完毕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乖巧的坐在陈瑜身边。 陈瑜把香方递给了乔斌:“娘写字不好看,小郎帮我抄一份吧。” “娘,还有三年就开科考了,咱们忍耐三年,三年后我科考入仕,一定会让娘过上好日子的。”乔斌接过去香方,捧在手里。 陈瑜望着乔斌,十岁,三年后十三岁,就如现在的乔文这样大,太小了啊。 “不急,小郎,别人家都是十年寒窗,咱们不急于求成。”陈瑜安抚着乔斌。 乔斌却笑了,这段时间读书虽然辛苦,但吃的好又是正长个子的时候,乔斌的小脸俊俏的不像话,这一笑还带了几分风华绝代的感觉了。 陈瑜咂舌,古代小孩都这么好看吗?好像大人也挺好看啊,脑海里就蹦出来了黑胖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了,不是都好看,但自己命好啊,遇到的人都养眼的很。 “娘,放心吧,儿子去抄香方。”乔斌起身走出去,腰板挺直。 让他抄写香方的目的是让他懂得制香的用料和过程,以备将来。 虽然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动静,但她始终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如今她希望船匠尽快成功,又害怕船匠成功,不成功自己还安全,成功只怕会卸磨杀驴,但一直不成功的话,姓乔的恼羞成怒更有可能整死自己,唉,最大的坑就是姓乔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带着一家人出门爬山,爬的就是荒山。 顺便还给妞妞编了个花环,一家人爬上山顶,正是日出时分,壮阔的海上日出让一家人都心潮澎湃的很。 “娘会赚回来这么大一座金山给你们的。”陈瑜被所处环境影响,意气风发。 乔文和乔斌望着临风而立的陈瑜,重重的点头:“娘,我会给您挣回来一品诰命的!”乔斌目光坚定,就好像一品诰命如囊中之物那般。 山顶上,笑语欢声。 下山的时候陈瑜特地看过了,整座山都荒凉,都是宝贝,而她并不是说大话,这座山就是金山。 两天时间,陈瑜带着孩子们玩儿疯了,野地里挖坑烤红薯,海边退潮后去赶海儿,这些新奇的事情让几个孩子都忍不住尖叫。 从第一天见到乔斌,乔斌心事重重的样子,到现在陈瑜赤脚站在海边,看着孩子们笑的如小傻子一般,心里无比满足。 只是她不知道,在不远处的礁石后面,张元简直都要哭了,他不敢说自己多羡慕陈瑜的孩子们,这几天他看到了母亲的另外一个样子,是他这辈子都没见到过的样子。 甚至,张元觉得陈瑜就算是寡妇,就算是有了这么多孩子,主子要娶她都是主子的福气! 无关乎忠诚,陈瑜这样的女子真的是太好太好了,而他的娘……,张元抹了抹脸,不想回忆。 第三天早晨,妞妞要离开前拉着陈瑜的手偷偷说:“娘啊,牧秦哥哥经脉里有毒的。” 陈瑜故意一脸郑重其事:“真的吗?那妞妞想到办法了吗?” 妞妞的小脸顿时就垮下来了,摇头:“没有,但我一定会治好牧秦哥哥的,因为他说女孩子诊脉的样子好看。” 呸!小色狼。 陈瑜心里腹诽,脸上却丝毫不显:“那妞妞要努力啊,但是记住娘的话,不要给牧秦乱吃药,乱吃药不好。” “当然啦。”妞妞立刻挺起了胸脯:“是药三分毒,我是不会给牧秦哥哥吃药的。” 这会儿外面传来了牧秦的呼唤声,说是送她去吴道清那边儿,妞妞立刻飞奔出去了。 妞妞穿了条水粉色小襦裙,陈瑜给她梳了两个花苞头系上了彩带,那样子像是翩然的蝶儿一般,牧秦牵着她的手,笑眯眯的带出了门。 陈瑜暗骂一句,转而又笑出声了,青梅竹马多好。 她去地窖里装了一篮子醉蟹和一罐醉虾,提着出门到了渡口,果然见到了张元。 这段时间她出门都是坐张元的船,张元收的船钱极少,并且好像不带别的客人似的,陈瑜就有些过意不去。 “这是给你吃的。”陈瑜把篮子递过去:“醉虾和醉蟹,别贪多,吃过之后喝姜茶才行。” 张元笑着接过去:“多谢乔夫人。” 嘴上说的简单,心里却欢喜的都要飞起来了,他竟也能收到陈瑜的礼物呢。 芸娘来的比陈瑜早,她已经抱着琴等在房里了,见到陈瑜进门,走过来福了福身:“拜见乔夫人。” 陈瑜打量了一眼,看到了芸娘脚上穿着一双绣着暗纹的高跟鞋,鞋面是黑色绸缎,在最前端点缀了半圈小巧精致的珍珠,的确挺漂亮的。 特别是芸娘行礼的那一刹那,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乍一闻到不觉得,等感觉到之后又回味无穷的效果真不错,若是穿上那条养了好几日的裙子,举手投足之间就完美了。 “是表演节目是吗?”陈瑜看到她抱着琴,问。 芸娘点头:“抚琴,曲目还未定。” “你擅长什么曲目?”陈瑜对音乐的造诣非常非常一般,仅限于自己愿意听的都好听,不愿意听的也不听的层次,不过芸娘显然不知道,她想让陈瑜帮着拿主意。 听陈瑜这么问,她想了想:“略懂蔡氏五弄、凤求凰……。”报了一串名字。 这一串名字陈瑜都觉得是鸭子听雷,如凤求凰,她也只是知道名字而已,但有一点是让陈瑜咂舌的,那就是这些古琴曲自己竟然听说过不少,难道音乐不单无国界,连次元壁都阻挡不住? 丢下胡思乱想,想到了伯牙和子期的故事,便问了句:“可会高山流水?” 芸娘的脸色瞬间苍白了,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看向了陈瑜。 陈瑜见芸娘这样的脸色就知道她会,但极有可能在这个曲子后面是隐藏了痛苦的回忆,所以她没说话。 许久沉默后,芸娘点头:“会。” “芸娘,去眠花楼的人都是什么人?”陈瑜岔开话题问了这么一句。 芸娘垂下头:“达官贵人,还有一些自诩风流的读书人。” “贩夫走卒也进不去就是了。”陈瑜是见过眠花楼的气派的,嘀咕了这么一句反倒是让芸娘心里绷着的弦松了松。 “男人和女人之间,除了床笫之欢外,更期待的就是伯牙与子期那样的知音,芸娘虽为女子,但知音可不分男女,既争夺花魁,自是为保清白之身,那做他们的知音,得到他们的尊敬和爱护,让他们来保护你比自保更高一筹啊。” 说完这一番话,陈瑜看向了芸娘,问:“如今,你可愿意弹一曲给我听?” 第五十八章 遭遇老鸨 摆了琴,净手焚香,芸娘坐下来的时候抬头看了眼陈瑜。 陈瑜笑着鼓励她,这女儿家的气度后天培养固然重要,但浑然天成才最为珍贵啊,芸娘的气度更多的是浑然天成。 琴声一出,陈瑜就闭上了眼睛,听不懂不怕,听得见就成,她可以全身心感受一下这曲子的妙处。 可奈何,琴音止的时候,陈瑜也只总结出来两个字——好听。 芸娘的手抚在琴弦上,一滴清泪落下来了。 陈瑜抬起手压了压眼角,芸娘的悲伤她能感受到,这种悲伤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她甚至不敢去揣测芸娘到底经历了什么,只能坐在一边静静的等着。 “芸娘失礼了。”芸娘起身给陈瑜福身道歉。 陈瑜摇头:“每个人心里都藏着无数秘密,芸娘不要怪我选这曲子,只因这曲子能让你更卓然出尘,让那些混账东西对你心中存些许敬畏之情,只有这样才能自保,你如今处境如履薄冰,不巧用心思不行。” “乔夫人。”芸娘抬头,任凭泪落下,张了张嘴想说却终是无言。 陈瑜起身伸手抱芸娘入怀,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感觉到她在哭泣,陈瑜心里也难受,十六岁!在自己的那个世界里,如花一般的年纪,正是肆无忌惮又被父母百般呵护宠爱的年纪啊。 芸娘的情绪管理很成功,也只是轻轻抽泣了片刻就抬头了,像是从陈瑜的身上汲取了力量似的,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笑了:“乔夫人,若不是我如今身份卑贱,都想求您收我做义女了呢。” “好啊,如果你愿意。”陈瑜还真想收芸娘当义女。 芸娘却摇头了:“乔夫人能这么说芸娘就知足了,只可惜芸娘是戴罪之身。” “你只是被殃及的池鱼,不要往自己头上扣帽子,努力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未必就没有转机,人生长的很,你见过石缝中的小草了没有?它们若没有拼了命也要长大的心,那石头就能让它们永不见天日,而你是石缝中的兰花草。”陈瑜拍了拍芸娘的肩:“后日一早我会去眠花楼,你的妆容由我来,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我一定要让你成为花魁!” “好。”芸娘点头,没有理由的相信陈瑜,甚至都不想问陈瑜怎么能进去眠花楼,又怎么能到自己身边而不被发现。 陈瑜回家后安排了家里的事情,告诉乔文自己会留宿安平县一夜,住在曹红英的家里。 乔文满口答应下来,还保证能照顾好弟弟妹妹,让陈瑜放心。 陈瑜又鼓捣一些香粉,提着不起眼儿的篮子出门,船上张元话就多了起来,不停的夸赞醉蟹好吃。 “愿意吃就去家里,我每次都给你带一些。”陈瑜家里海鲜是吃不完的,田九郎几乎天天都送,真是殷勤的不行。 这可把张元高兴坏了,暗暗发誓下次绝对就藏在船上,绝对不能让主子发现!上次带回去的醉蟹和醉虾自己只闻闻味儿,全部抢走了! 陈瑜来到如意绣房,曹红英早就准备好了,递给了陈瑜一个精致的提匣,匣子里放了陈瑜要的东西。 “瑜姐姐,我不能陪你去,我让香秀陪着你,香秀会一些拳脚功夫,会护着你周全的,蝴蝶也存的足足的,绝无问题。”曹红英说。 陈瑜点头:“好,那就麻烦香秀姑娘了。” 香秀立刻摇头,脆生生的说:“不麻烦,乔夫人放心,我会保护您的。” 陈瑜看看香秀那张小脸,叫她过来坐下,打开匣子开始给香秀上妆,装扮妥当之后香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这是谁?” 曹红英都被香秀这举动给惹得笑出声来,等她看到香秀那张脸竟也吓了一跳,转过头问:“瑜姐姐,这……。” “那种地方要香秀姑娘陪我走一趟,不保护好她也不行。”陈瑜收拾好了匣子,端详着香秀那黄焦焦的小脸。眯眯眼和有些夸张的嘴,憋着笑:“行,挺好的。” 香秀委委屈屈的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转而又笑了,敢情自己还没等保护乔夫人呢,倒是先让乔夫人保护了自己一把。 陈瑜倒是没改变自己容貌,也没装饰,素面朝天的带着貌丑无比的香秀来到了眠花楼。 眠花楼今日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陈瑜递上了如意绣房的牌子说是给芸娘送衣裙过来的,龟公进去禀报后就让她们进去了。 有丫环打扮的姑娘亲自迎到了门口,带着陈瑜和香秀上了三楼,这楼上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的,每个房间上都挂着一块牌子,陈瑜看到芸娘的房门上挂着的牌子是用红布遮着的,同样三楼还有四五个牌子是用红布遮着的,应该都是要参选的。 芸娘见到陈瑜,立刻过来拉住了她的手:“乔夫人,你如此不加遮掩就来了?” “嗯,我半老徐娘不怕。”陈瑜说着,端详着芸娘的气色,看到芸娘气色不错在心里挑了大拇指,这孩子的心理素质够强! 芸娘却笑着摇头了:“乔夫人是在说笑了,在芸娘眼里乔夫人纵然不施粉黛也难掩风华,只是那些俗人看不出乔夫人的美。” “把你嘴儿甜的。”陈瑜笑着捏了捏芸娘的脸蛋:“好啦,你现在休息,好好睡觉闭门谢客,让你的丫环在门外守着,谁来也不开门。” “好。”芸娘答应的痛快。 这屋设计的精巧,里外间,里间布置的像是洞房一般,红幔帐、鸳鸯枕、大红的铺盖。 外间则稍好一些,除了贴着红双喜字之外,倒没有很大的改动,精致的临窗罗汉床,旁边还有贵妃榻,墙壁上的字画和书架,古朴淡雅又精致,这房间在在处处都是陈瑜调的香味儿,显然芸娘是十分信任她的。 在里屋点燃安眠香,芸娘倒是很快就睡着了,陈瑜在外间坐在了贵妃榻上,摆上了自己化妆用的用品,一套十只酷似毛笔的各种刷子,这些亏曹红英帮忙,刚才已经试过了,都算趁手。 检查一遍化妆品也没有错漏,以此摆放在桌子上。 安心下来也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 晌午,丫环进来送了吃喝,陈瑜让丫环悄悄处理掉这些吃的,而是拿出来糕点,丫环狐疑的看着陈瑜,陈瑜也不解释。 又过了一个时辰,陈瑜进里屋,轻轻叫芸娘起身,芸娘睁开眼睛的时候还不好意思了:“看我,睡得太沉了,心竟是没边儿的大。” 陈瑜坐在床边:“不吃这里的东西,记住了吗?我给你准备了一些鲜花糕点可以充饥。” “乔……夫人。”芸娘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陈瑜笑了:“原来你知道啊。” 这原本只是想万无一失,陈瑜怀疑眠花楼会给这些姑娘们下那种药,份量虽不会太大,但定会让这些姑娘们放下曾经高门大户养成的一些规矩,而一个个变身成为惹人的小妖精的。 而她的猜测被芸娘的表情印证了。 芸娘脸色微红:“这本就是腌臜之地,有更见不得人的手段呢。” “但我的芸娘却能自保,可见本事了得呢。”陈瑜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丫环积极呼唤:“红姑姑,红姑姑,小姐还未醒……。” 芸娘神色都凝住了,反手握住了陈瑜:“乔夫人,快些躲起来,要是被发现就坏了。” “我的乖女儿啊,怎么能如此贪睡呢?快些开门来,母亲来看你了。”欧阳红说着,直接推开了门。 外屋门被打开,芸娘已经下了床,拉着陈瑜往旁边柜子里去。 陈瑜摇头:“我迟迟未走,她应该是听到了风声,不怕。” “哟,还是个胆大的。”欧阳红迈步入内,看了眼陈瑜后转头看着芸娘,脸色一沉:“我的好女儿,你这是何意?” 第五十九章 芸娘回护 “母亲,芸娘不准她离开,今日是芸娘的大日子,要是因为衣裙出了问题可是不行的,所以芸娘把她留下来伺候的。”芸娘笑着过去握住了欧阳红的手,娇娇的靠在她的肩上:“母亲,这样不对吗?” 欧阳红眼神锋利的扫了眼陈瑜,冷哼一声:“那倒是,耽误了我女儿的大事可不行,还不出去?我们娘俩说话你也敢听?” 陈瑜告罪一声去了外屋,坐在贵妃榻上的时候还在想,芸娘能自保到今日是应该的,就这份心思难得了,紧急的时候第一个就是要护着自己,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屋里,欧阳红拉着芸娘坐在床上,仔细看她的脸色啧啧两声:“这小脸儿啊,真是不能随便便宜了别人,我的好女儿,母亲给你带来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母亲最疼芸娘了,什么好消息?”芸娘亲昵的握着欧阳红的手。 欧阳红俯身在芸娘的耳边,轻声说:“福王在安平县。” “啊?”芸娘顿时瞪大了眼睛,福王?她满门遭难之前有幸见过福王几次,那个人竟然来到了安平县? “看把你吓得!你怕甚?母亲得了这个消息就想到了你,咱们眠花楼的姑娘们都捏巴捏巴搓成一个也不及你,你若还像往年那般不争气的话,别怪母亲翻脸无情让你接客,但你若争气一点儿能引上了福王的话,母亲会护你周全,如何?”欧阳红语声不大,这话陈瑜也听到了。 原来这欧阳红是想要捧芸娘的,甚至都不止一年想要把芸娘捧成花魁的,目的很明显了,官妓不能从良,捧出一个高质量花魁那就是招牌,能保眠花楼十年红火啊! “母亲,女儿明白。”芸娘低低的声音说。 欧阳红便笑了:“好了,也别大意了,今儿你对手可不少,成不成也得看命。” 说完欧阳红起身走出来,临出门的时候扫了眼站在贵妃榻旁边的陈瑜,冷哼一声出去了。 芸娘急忙跑出来:“乔夫人,你还好吧?” 陈瑜笑了:“怎么不好?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现在你沐浴更衣。” 芸娘让丫环叫了热水,沐浴之后穿着中衣坐在镜子前,陈瑜帮她绞干了头发,问:“如何算胜出?” “楼下会有大瓮,每个大瓮上贴着花名儿,谁得到的银子多谁就赢了。”芸娘说。 陈瑜觉得这办法还真是简单粗暴有效的很。 芸娘的头发非常好,古代没有什么烫染技术,发质都不错,柔软顺滑。 额角上方的头发挑起来一缕儿放在前边,再从两侧太阳穴的位置取适量发束为主,渐收等量的发束上下缠绕,左右都是如此,再用头绳固定,原本缠绕的发束在依次顺方向在脑后收拢,这就成了一个心形,用头绳固定好。 前面留着的一小绺头发编成精细的四股辫从左侧额角在额头成半圆形绕到右侧对称后先不固定,用头绳收尾后放在一边。 坐在芸娘身前开始化妆。 芸娘本身的眉形就很美,陈瑜用眉粉加重眉色,只需要稍微调整后的眉形介乎于柳叶眉和秋波眉之间,妩媚之中还带了一丝丝英气,与芸娘气质相符。 晕染眼妆的时候,用了淡淡的桃花粉,本就眸如星辰的芸娘在这淡淡的眼妆加持下,清冷有惹人怜爱,眼线则由浅入深在眼尾的位置稍稍上挑,再晕染了一次加深眼部妆容层次感,即便是站在远处也能感觉到这一双眼深邃中透着那么点点波光,最后是睫毛,芸娘本身就是睫毛精,所以陈瑜用了眉粉加了蛋白胶和橄榄油调制成睫毛膏,仔细一点点儿刷好,并且用尺子从下往上扶压睫毛,让睫毛更挺翘。 眼妆完成,陈瑜拿出来裙子,看了眼芸娘表情淡然,便递了过去:“去换上吧。” 芸娘接了衣服,轻声:“多谢乔夫人体谅。” 怎么能不体谅呢?陈瑜笑着点了点头,芸娘对自己的身体爱护得紧呢。 穿好了衣裙,陈瑜开始给芸娘脸上扑粉定妆,选择了桃花妆,腮红、唇色与眼妆呼应,在唇内侧位置用了玫红色,唇色水润,就算是不开口不说话,也能让人看出欲语还休。 最后,用发辫在额上绕过去固定。 陈瑜拿过来自己的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桃花形状的发饰装点在芸娘的发上,额头的发辫则用了细小的珍珠点缀一圈。 收手,陈瑜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站在铜镜旁边:“看看吧。” 芸娘走过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她从没见过有人这样打扮过,就算是知道身上这条裙子与众不同,可完全没有现在的震撼。 “满意吗?”陈瑜问。 芸娘立刻点头:“乔夫人,我都觉得自己不是这世上的人了。” “仙女?”陈瑜笑了。 芸娘也笑了:“乔夫人才是仙女,否则怎么有这样玲珑的心思呢?看来我真的有福也得救了。” 陈瑜让香秀拿过来白色披风,这披风是薄纱带着衬里,穿在身上却让人看不出里面的衣裙颜色,陈瑜让她把琴抱在怀里,调整姿势到恰到好处后,松了口气。 “现在,让你的丫环去请欧阳红,必须过了她这一关才能让你顺利走到台前,你知道怎么做吗?”陈瑜问芸娘。 芸娘点头。 陈瑜便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站在一旁。 欧阳红来的很快,当她猛地看到了这样装扮的芸娘的时候,竟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一拍大腿:“我的姑奶奶啊,你!你竟和我藏了这许多年的奸猾!我心口疼,心口疼。” 芸娘急忙伸手要去扶,欧阳红立刻跳开:“别碰我,别碰脏了你的手,花了妆。” 说完,就像是得了癔症似的坐在凳子上,上一眼下一眼的看着芸娘,看完了就叫几声奶奶,姑奶奶的。 “母亲,我最后上场可好?”芸娘问。 欧阳红吞了吞口水:“好!好!来人啊,给我守住了门口!不准任何人进来!要有哪个贱蹄子不懂规矩,老娘就直接打死她!送她上路!” 欧阳红这一吩咐下去,顿时就引起了许多人的议论,都知道芸娘一直都敢捏着欧阳红的软处,欧阳红避让了许多年不曾硬逼着芸娘接客,如今这是怒了? 有人高兴,有人解恨也有人暗暗抽泣,抽泣的人躲在柴房里,脸上坑坑洼洼的,手指也断了两根,这会儿正捂着脸无声的哭着。 欧阳红离开之前又狠狠的看了芸娘几眼,满心欢喜的到了门口又退回来了,压低声音问:“是如意绣房的人帮你?” “母亲,你可忘了女儿是打从哪儿来的?略施小计而已,何须劳烦他人?”芸娘声音淡漠了几分。 “就是就是,好了,那乖女儿好好歇着,今晚就看你的了!” 第六十章 见死不救缺德! 眠花楼要争花魁的姑娘都要坐在花轿中在街上转一圈,欧阳红脸冷冷的说了句:“芸娘免了!” 眠花楼要争花魁的姑娘都要吃一顿好的,这饭菜都送到了芸娘门口,欧阳红跳出来:“撤回去!” 等到晚间掌灯时分,眠花楼里里外外都热闹起来。 就算是在三楼屋里,陈瑜都能听到外面的喧嚣声,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两辈子她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环境,芸娘的身世可怜,所处的境地也可怜,一群人的盛宴背后,定然会是一个或者几个人的痛不欲生。 房间里静悄悄的,芸娘就坐在陈瑜身边:“我给乔夫人弹一曲吧。” 陈瑜握住了芸娘的手:“不,我就在这里听你在下面弹,你若真感激我就拼尽全力去争取,芸娘,我们尽人事也要听天命,若我有金山银山都愿意给你,保你清白,但我没有,你要靠自己。” “为何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芸娘用力的抓着陈瑜的指尖。 陈瑜自嘲的笑了笑:“一开始我让人收集了你们这些个要争夺花魁的姑娘的信息,选你的时候认为年龄好,你比她们大,更沉稳一些,以后合作起来也不麻烦,我需要一个沉得住气还懂事知进退的人。” 芸娘看着她。 陈瑜耸了耸肩:“所以我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是利用你。” “现在呢?”芸娘问。 陈瑜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额角:“也还是有利用你的心,但多了心疼,多了不安,甚至有些害怕了,害怕我反而害了你,害怕我的改动让你成为那些达官贵人的……。” “姐姐,别怕,芸娘走到今日吃遍了人间的苦,以后定然会否极泰来的,你选择不会错。”芸娘开口叫了一声姐姐,陈瑜别开头压下心里的酸涩。 “小姐,您该上场了。”丫环在门外说。 陈瑜伸手抓住了芸娘,抬头看着她:“芸娘,姐姐嘱咐你一句,你千万记在心里。” “嗯。”芸娘乖巧的看着陈瑜。 陈瑜呼出一口气:“女人的身体也是武器,就算是为了心中那难以平息的恨,也要活下去,爱护自己的武器。” 芸娘抿着嘴角笑了:“我不会死,哪怕就是绝境,我也一定会活下去的,姐姐,放心吧。” “好,我等你回来。”陈瑜松开了手,亲自给芸娘戴上了兜帽,目送她离开。 与此同时,张元站在了书房外,纠结成球。 “什么事?”齐宇珩问。 张元一咬牙,拱手:“主人,乔夫人从早晨进了眠花楼,入夜还未曾出来,属下……属下想进去救人。” “管那些个闲事作甚?”齐宇珩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书房就安静下来了。 张元傻了,主子不是看上了乔家寡妇吗?这到底是看上还是没看上啊? 书房里,齐宇珩手里的茶盏放在桌子上,茶盏四分五裂,他目光冷凝如霜,想到了前几日见她出现在眠花楼前,哼!也不看看眠花楼里都是什么身份的人?就她也想进去捞偏门吗?不配不知道吗?找死! 越想越是生气,起身直接推门出去了,看到张元还站在外面,冷声:“去船厂!” “是。”张元立刻跟在齐宇珩身后。 出了大门,齐宇珩回头:“让你去船厂!跟我作甚?” 张元张大了嘴巴,反应过来撒腿就跑。 齐宇珩来到眠花楼对面的楼顶,直接坐在了屋脊之上,一肚子的火却没处撒,来到这里才惊觉自己真是吃饱撑的,陈瑜想要做什么关自己什么事? 自己巴巴的跑来自取其辱吗?他可没忘记陈瑜说这辈子都不想见到自己的话! 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三楼的一扇窗,倒霉催的竟看到了陈瑜,她竟哭了? 陈瑜是真哭了,眼泪就那么一个劲儿的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各种害怕,她最怕的就是害了芸娘,如果芸娘只是合作伙伴的话,她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可现在她一想到芸娘叫自己姐姐,看自己的神色都眷恋,这心口就是密密麻麻的疼,像是扎了一排一排的针似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会改变一些人的人生,但她希望自己不是害人,就算是真的改变了别人的人生,也像胡屠夫的媳妇儿周氏那样,变得更好,像曹红英那样,变得幸福。 但她不敢想芸娘会变成什么样子,官妓不能从良,官妓不能从良!还能好到哪里去?最终还不是沦为了那些男人的玩物?可怜的芸娘可怎么办? 越是这么想,陈瑜的眼泪就掉的越凶,到最后竟是靠在窗边儿哭出声音来了。 一阵凉风,淡淡柏木香和冷冷的一句:“现在知道哭了?不觉得晚了?” 陈瑜就像是活见鬼一般猛地睁开眼睛,迅速跳下了罗汉床:“你!你干什么?” 齐宇珩直接坐在了旁边的罗汉床上,随手给自己倒了一凉茶:“干什么?你在这种地方,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不行呢?” “闭嘴吧你!这种地方为什么会存在?不就是你们这些上位者用来折磨人的吗?这里的姑娘原本都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好人家儿女,结果呢?结果就因为别人犯错,她们就要受辱,你还有脸了怎么的?” 陈瑜一肚子火气,都不容齐宇珩说话,继续骂道:“出身好了不起吗?有权有势了不起吗?践踏别人的尊严,玩弄别人的性命,你们就找到优越感了?呸!混账!” 齐宇珩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再看因为生气脸都红了的陈瑜像是个小母豹子似的,偏偏刚哭过的眼睛还水汪汪的有些肿,竟然莫名的觉得好笑:“陈瑜!你都愿意来这种地方了,却不愿意改嫁,她们是被逼到这里来的,那你呢?我好像没听说有人逼你吧?” “我……。” “卖香料不好吗?好好在元宝村不好吗?你小儿子刻苦读书,甚至要给你挣个诰命夫人的封号,你不珍惜?偏偏来这里?还有脸骂我?”齐宇珩环抱于胸,打量着陈瑜:“怎么?日子过得清苦?我听说你在乔家村过得更是不堪啊,难道这眠花楼的名字入了你的眼?非要来这里占一席之地?” “闭嘴!我不是来这里……。”陈瑜顿住了,转而问了句:“姓齐的,你认不认识福王?” “嗯?”齐宇珩狐疑的看着陈瑜:“认识。” “那你快去,快去让福王高抬贵手,多多掏银子给芸娘,只要芸娘成了花魁的话,我就听你差遣,只要你不杀我。”陈瑜说着伸手就扯着齐宇珩往门外推去。 齐宇珩脸色阴沉沉的甩开了陈瑜的手,直接从窗户纵身离开了。 陈瑜抓着窗户,咬牙切齿:“姓齐的!见死不救缺德!” 第六十一章 坐我怀里等? 齐宇珩已经站在了眠花楼门前。 他曾经见过一个小女孩乳名就是芸娘,当年还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难道会是一个人? 他派人查过,大霁国官妓坊不少,大海捞针一般哪里那么容易找到?看来还真是很有可能啊。 迈步走进去,立刻有人迎过来了。 “天字一号房。”齐宇珩拿出令牌晃了一下。 顿时来引他的人就要跪下,齐宇珩理都没理径自去了天字一号房,也没进去,就站在了扶栏前,整个眠花楼一览无遗。 在对面高台之上,白衣女子手抚琴弦,高山流水倾泻而出,女子戴着兜帽看不清容颜,但这琴技非比寻常,下面的人渐渐就安静了许多。 在高台一侧放着瓮,已经有人往里扔银票和银子了。 一曲完毕,女子缓缓起身,背转过去摘下了兜帽,下一刻那白色披风落地,露出一身黑色长裙,顿时此起彼伏的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女子手里多了碧玉长笛,放在唇边慢慢转身,竟还是高山流水, 而她转过身的刹那,微微抬眸的动作,让齐宇珩都忍不住吃惊,九天神女也莫过如此吧? 与此同时,有翩然蝴蝶飞入,一只两只到许多只,竟在芸娘身边翩然起舞一般。 齐宇珩微微垂眸,即便是相隔这么远的距离,那如兰似麝的味道从若有似无到入了心肺一般,再看那些如知如醉的人,便懂了。 只是短暂一瞬的失神,齐宇珩抬起手捏了捏下巴,嘴角就浮起一抹笑了,芸娘的命还真是好,不过既然自己都来了,怎么也要帮一把。 他叫了影卫,低声吩咐之后转身离开了。 陈瑜听到了琴曲,这会儿又传来了笛声,心里犹如猫爪一般难受,止不住来回踱步,再转身的时候发现齐宇珩竟就坐在罗汉床上,皱了皱眉没搭理他。 “你处心积虑利用芸娘是想要和苏家对抗?看来你还挺记仇的。”齐宇珩这会儿心情很好,至少比刚才来的时候好了不少。 陈瑜不理他。 “我帮你忙,你也要帮我一个忙。”齐宇珩又说。 陈瑜挑眉:“你和福王说了?” “说了。”齐宇珩眼底带着笑意:“并且他答应了。” “那就好,那就好,看来福王人还不错。”陈瑜抚着胸口,心总算是安定一些了。 齐宇珩直接靠在迎枕上,笑道:“的确,他人非常不错。” “说吧,你要什么好处?”陈瑜不想和他纠缠,问。 齐宇珩想了想:“醉蟹和醉虾不错,我想再吃点儿。” “我给你方子。”陈瑜立刻说。 齐宇珩摇头:“就吃你家的吧,一会儿见芸娘平安归来,你带我去你家吃吧。” 陈瑜想说什么,结果下面竟爆发出了一阵阵喊叫声,把她的话都吓回去了,急忙爬上罗汉床趴在窗口上听下面的动静。 就听到有人喊:“福王点了芸娘花魁,从今以后芸娘只需要听福王一人即可,红娘子可记住了?” “是!是!”欧阳红眉开眼笑,那声音也底气十足的很。 齐宇珩看陈瑜不顾形象的趴在窗口,就差从自己身上爬过去了,忍不住皱了皱眉。 “姓齐的!你听到没有?我的芸娘是花魁了!是花魁了!”陈瑜激动的不行,两只手在胸口攥成拳头,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儿。 齐宇珩皱眉:“你的芸娘?难不成你不改嫁是因为喜欢女子?” 陈瑜的表情就石化了,眨了眨眼睛冷笑出声:“你还真会想!走吧,带你去吃。” “见见你的芸娘吧。”齐宇珩反而是不着急了,用下巴示意陈瑜:“难道你要坐在我怀里等?” 陈瑜蹭一下就跳下罗汉床,啐了一口跑去门口,打开门:“香秀,回去告诉你们小姐事情成了,明天带芸娘去元宝村。” “乔夫人,我送你平安出去再说。” “不用,我不危险,快去吧,免得你们小姐惦记着。”陈瑜打发走了香秀,不打发走不行,这人要吃醉蟹,她总是要照顾一下自己的脸面,要是让曹红英知道自己在眠花楼领了一个男人回家,再吓坏了她。 芸娘回来的很快,福王谁敢得罪?谁敢再让芸娘伺候? 丫环一路上是抹着眼泪回来的,高兴小姐终于能脱离苦海了,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芸娘也想哭,但她不能掉泪,急匆匆回来见陈瑜。 都不等丫环给开门,冲了进来:“姐姐,姐姐你听到没有,我……。” 芸娘怔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坐在罗汉床上的人,原本一脸高兴的她一瞬间就苍白下来了,急促的呼吸几次走过来,双膝跪地:“贱婢叩见福王殿下。” 陈瑜本来还想和芸娘来一个拥抱庆祝了,见芸娘突然这一跪下,她就懵了,转过头看齐宇珩,福王?他是福王? “起来吧,我会交代红娘子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齐宇珩抬了抬手示意芸娘起身。 芸娘垂着头站起来,瑟瑟发抖的模样让陈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亏她刚才还夸赞福王人不错呢,姓齐的竟也说福王很不错,原来他就是福王。 再看芸娘这个样子,陈瑜知道了,花魁可以保清白,但若是福王呢?福王要是想和芸娘那个啥,芸娘是没办法拒绝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陈瑜怂怂的走过来,小声问:“你还吃醉蟹和醉虾吗?” 齐宇珩斜睨了一眼陈瑜,这点儿小心思他会看不出来? 见齐宇珩不说话,陈瑜抿了抿嘴角:“我还会做别的好吃的,比如文思豆腐,京味儿小酥肉味道也不错的,还有……。” “明天再吃也一样。”齐宇珩垂眸掩去情绪:“你还不退下?” “姓齐的,不不不,福王殿下,明天我可能就不会了。”陈瑜急的手心都在冒汗,吞了吞口水抬头看着齐宇珩:“福王殿下,尊驾跟我走吧。” “你保护她一次,能永远保护她?”齐宇珩觉得陈瑜这怂怂的样子特别有意思,他想再看一会儿。 陈瑜抬起手揉了揉脸:“只要你不欺负她,没人会欺负她了,所以你高抬贵手就当积德了,再者福王殿下妻妾成群,芸娘身份配不上你。” “你听谁说我妻妾成群了?”齐宇珩抬起手摸了摸额头,见陈瑜有些茫然的看着他,罢了心思:“得了,赶紧的,你若不让我吃满意了,就想想怎么救自己吧。” “福王殿下。”芸娘出声。 齐宇珩偏头:“难道刚才的话没听到?好好在这里呆着,再有人打你主意就让那些人来问我。” 芸娘还要说话,陈瑜急忙拉着她往后退:“掺和什么?赶紧卸妆好好吃饭,明天你去绣庄让曹红英带你来找我,记住没有?” 说完,也不等芸娘搭话,她立刻跑去了齐宇珩身边:“福王殿下请。” 齐宇珩偏头看她:“乔夫人,你若是大摇大摆的从眠花楼走出去,乔斌科举的路就绝了,你知道吗?” “啊?”陈瑜不知道还有这一码事啊。 齐宇珩挑眉:“看在好吃的份上,帮你一次吧。” 说着,竟抬手勾住了陈瑜的腰,纵身就奔窗口跳下去了,陈瑜哀嚎一声:“我命休矣!” 第六十二章 给寡妇撑船 坐在船上,陈瑜心肝乱颤,她都不敢看后面撑船的人了。 堂堂福王殿下在撑船,给她一个小寡妇撑船,他难道就不在乎自己的一世英名?还是说这一副精致的皮囊中藏了一颗吃货的心? 算了算了,她不能想太多,走一步看一步吧。 可又忍不住想,齐宇珩是因为自己求他才出面的吗?这想法一出现就立刻否定了,否定之后又害怕了,今晚她救了芸娘,可明晚呢?以后呢? 芸娘的美貌她是见识到了,齐宇珩是个正常男人,抵抗不住芸娘的吸引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芸娘咋办啊?真跟了他的话,他或许能帮芸娘离开眠花楼吧?毕竟是王爷,肯定有办法。 “福王殿下。”陈瑜仗着胆子出声。 “嗯。” 得到了回应,陈瑜组织了一下语言问:“如果你真想要了芸娘,那你能不能带她离开那种地方?” “不能,除非当今圣上下旨赦免,否则谁也不能让官妓从良。”齐宇珩拒绝的干脆利索。 陈瑜闷闷的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她不说话,齐宇珩也不说话,就只有船桨划水的声音。 好半天,陈瑜叹了口气,问:“那如果传出去风声,福王妃会不会千里迢迢来杀芸娘?” “女子善妒犯了七出之条,所以就算是真有福王妃,她也不会为了一个不能赎身的官妓自折身份的。”齐宇珩看了眼陈瑜,船上没有点灯,适应黑夜的他目力极好,至少陈瑜的表情还是可以看到的。 陈瑜这会儿正捂着脸趴在腿上,也不知道想什么呢。 “陈若瑜。”齐宇珩出声。 陈瑜抬头:“福王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你好像很多事情不知道,难道乔定洲没和你说过京城的事情?还是说你忘记了曾经在京城住过的日子?”齐宇珩语气里有了探究。 陈瑜心中警铃大作,清了清嗓子:“人要忘记太幸福的日子才能过的下苦日子,我如今连在乔家村的事情都忘记了,有些事情忘得越干净越好。” 齐宇珩想了想陈瑜自从嫁给乔定洲后的经历,觉得她这话倒有几分道理。 “略显薄情了些。”齐宇珩淡淡的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陈瑜也不接话,什么叫略显薄情?之前的事情她也只是有些原主的记忆,原主的记忆肯定不完整,所以薄情和自己没关系,因为压根儿没有什么情,分不出厚薄来的。 船靠岸,齐宇珩把跳板扔过去,迈步下船。 陈瑜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走着,等双脚踩在大地上,她舒了一口气,一路上都跟在齐宇珩身后一直到了家门口。 “我孩子们可能睡了。” “嗯。”齐宇珩抬手推开门,直接走进去了。 陈瑜心里腹诽,姓乔的是故意的吗?就不能像前两次那样藏在自己屋里?要是让孩子们看到了的话,自己还活不活了? 她决定先和孩子们说一声,这样也好过被撞见了解释起来麻烦,快步走到了西屋,敲了敲门没人答应,伸手一推门就开了,点了灯发现一个孩子都没有。 心就一沉。 “你不在家,他们留宿在袁炳义和吴道清家里也正常。”齐宇珩直接坐在了堂屋椅子上:“去做饭吧。” 陈瑜先去了地窖装了醉虾醉蟹出来放在桌子上,又去了灶房点火做了两碗炸酱面,趁着烧水煮面的时候蒸了一碗鸡蛋羹。 端上来之后见齐宇珩没动筷子,试探的问:“福王殿下,是不满意吗?” “姜茶应该会吧?” “会,福王殿下稍等。”陈瑜立刻出去了。 齐宇珩慢条斯理的开始吃炸酱面,面里放了酱香肉丝,又放了各种各样的菜,搅拌之后味道还真不错。 吃着吃着齐宇珩就停下动作,他有些奇怪,陈瑜做出的这些吃喝似乎在别的地方都没见过,这女人该不是都是从乔定洲收集的书上看到的吧? 可是乔定洲在乔家村的房子都夷为平地了,乔洪肯定也是找书,并且极可能没找到,难道那书在陈瑜手中? 陈瑜端着姜茶回来的时候,肚子就咕噜噜叫了几声,她也折腾了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这会儿见到吃的就前腔贴后背了似的难受。 齐宇珩抬眸看了她一眼,再看桌子上还有一碗炸酱面,沉声:“坐下吃吧。” “嗯,福王殿下喝茶。”陈瑜把茶摆在齐宇珩手边,坐在对面开始吃面了,尽管她很注意姿态,尽可能有吃相,却还是让齐宇珩心里一阵狐疑。 这陈瑜似乎并不畏惧,试问这天底下有没有女子会当着外男的面吃东西?不会有,除了夫妻儿女之外,女子该是什么样子的好像她不知道。 这总不会也是那本书教给她的吧?齐宇珩甚至怀疑那本书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但很多地方又解释不通。 “那本书你带在身边吧?”齐宇珩突然问。 正在吃面的陈瑜一下就噎到了,都冒了泪花子,硬是憋着顺了这口气,咽下嘴里的食物说:“没有,夫君在的时候极少让我去书房,偶尔翻看过几次后来就不知道了,或许是给乔洪了,也可能觉得没用烧了,毕竟那上面写的东西大多数没法验证也匪夷所思。” 齐宇珩听到陈瑜提到乔定洲时候称呼夫君,就觉得可笑,冷哼一声:“放妻书都接了,他就不再是你夫君了。” “至少算前夫,算了,不提那些事情了,我要努力忘记了。”陈瑜真不想扯这些,一句话结束聊天,闷头认真吃饭。 齐宇珩被前夫两个字气笑了,这是有多深的怨念啊?怎么都不肯放过乔定洲吗? 拿了个醉蟹,慢腾腾的剥开,吃了几口放在一边,又剥了醉虾,吃了两只就放下了,看了眼鸡蛋羹,用小碗添了一些,余下的推给了陈瑜。 陈瑜道谢后拉过去,小口小口喝起来。 “京中贵女最在意平日里的饮食,再美味的食物也不会贪多。”齐宇珩想起来京中贵女那矫情的样子,一顿饭只吃几粒米的做派,反而觉得陈瑜这种吃法挺真实的,就是吃的真不少。 陈瑜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饿她们三天,她们就知道怎么吃了。” “呵,你倒诚实。”齐宇珩放下筷子,起身:“以后好好做生意吧,船要成功了,你想要什么赏赐也可以和我说。” 陈瑜眼睛一亮,纠结起来了:“我能提两个要求吗?” “别太过分就行。”齐宇珩负手而立。 “不过分,不过分。”陈瑜搓了搓手:“第一个,咱们再也别见面了,第二个,你放过芸娘吧。” 齐宇珩回头,冷冷的打量着陈瑜:“芸娘的事情也要管?陈若瑜,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第六十三章 一大早晨的互虐 陈瑜起了一层白毛汗。 抬头快速的看了眼齐宇珩,立刻低头:“要不是我处心积虑的想要利用芸娘的话,她的事情轮不到我管,可我既然算计她在先,就想要她好好的。福王殿下大人雅量,想必福王妃也定是不凡,夫妻情深不好吗?再者女人善妒,也并非十恶不赦,那是在意,在意自己的夫君才会容不下别人,所以……。” “陈若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今日我心情好不与你计较!胆敢再把福王妃三个字挂在嘴边,你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回屋歇着去!”齐宇珩被气得不轻。 陈瑜呲溜一下就钻回了自己屋里,咣当一下关了门,毫不犹豫的上床躺下裹紧小被被,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你!”齐宇珩看着紧闭的房门,冷着脸拂袖而去。 陈瑜这一天累的不轻,主要是紧张,神经被无数次虐待到要断了,所以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动静,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这是穿越到这里第一次如此奢侈的睡懒觉。 睁开眼睛竟都有些恍惚了,好半天才找回来思绪,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里还挺开心的,如今她挺害怕睡一觉再穿越了,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她有一群可爱的孩子们。 伸了个懒腰,在被子里滚了好几下突然停住了,掀开被子看了看,愁眉苦脸的爬起来快去跑去了净房。 她在净房里掰着手指头算,来到这世界已经快四个月了,四个月‘大姨妈’都没来,她都忘记这事儿了似的,可是这会儿‘大姨妈’突然造访,她就很懵很懵。 咬牙切齿的把肚兜摘下来叠了好几下垫上,感觉到了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恶意。 幸好这会儿家里没人,她又急匆匆的跑回来,拿了剪刀挑拣了洗的很软的里衣拿出来一件,按在床上嘁哩喀喳就剪了好几个差不多的细长布块,反复几层缝制好,又拿了里裤去净房整理好。 穿戴好了,又把换下来的衣裳洗干净进屋。 被子脏了一小块,抱着被子到外面直接按在水盆子里洗干净又晒上,幸好南方天气热,被子只有薄薄一层的棉絮。 回到屋里开始想怎么办,姨妈巾是根本不用想了,就是粗草纸都用不起,纸太贵。 古代好像有月事带,自己不会做是一方面,一想到里面放着草木灰简直就能吓出来一身鸡皮疙瘩。 看来只能是棉花了。 她翻开了包袱,里面有几件细棉布的衣裳,这衣裳一看就有年头了,想必是原主曾经在京城生活过的唯一证据了,衣料柔软,颜色虽然灰不溜秋的难看,但应该不会太难受。 衣服拿出来拆开,画好了差不多图形开始缝制,布料是上下三层,中间放着棉花,看着厚厚的有点儿笨,摸着却柔软的很。 一口气做了六条,想了想又铺开了一件黛蓝色的旧衣服,裁剪成三角形,裆口加了横档布,最大限度为月事带提供稳定的小环境,在裤腰的位置上缝了小小的桶状,做成抽带儿。 做好之后竟然还挺有成就感,感觉胸口空荡荡的,才想起来肚兜没戴,又拿了个肚兜,兴冲冲的跑去净房换上,活动了一下还挺满意。 敲门声让陈瑜跑回屋里把东西收拾进柜子里,这才过来开门。 门打开,门外无人,她狐疑的走出门外看了看,还以为是曹红英和芸娘来了呢,失望的回屋,一抬头就就看到自己房间的门上扎着一把匕首,匕首上钉着一张纸,纸上四个大字特别显眼:如你所愿,下面还有三个小字:姓齐的。 陈瑜彻底在风中凌乱了,齐宇珩竟然没走? 一想到自己神经病似的折腾了一早晨,顿时有了骂娘的冲动,幸好姓齐的答应了,否则的话下次她真没办法保证不下毒,毒死他了! 匕首很精美,上面还镶嵌着一颗碧绿的宝石,陈瑜费劲儿的从门上拔下来,试了试刃口锋利无比,咧了咧嘴儿连这这张纸都收起来了。 这是福王殿下亲笔写的,匕首更是证据,哪天姓齐的要想反悔的话,自己一定要毫不客气的啪啪啪打他的脸。 齐宇珩的确没走,他本来想回来问问陈瑜还记得那本书上的什么事情,结果发现这女人竟睡着了。 他索性就去西屋将就了一宿,不想看到了陈瑜像是小兔子似的跑去了净房,一会儿竟就那么晃悠悠的跑回来了,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也不记得穿一件肚兜? 有些心烦气躁,也意识到这心烦气躁十分的不应该,所以写下了字条,结果这女人在屋里折腾了好一会儿,竟然拎着一件三角形的东西和粉色的肚兜兴冲冲又跑去净房了,真是把他鼻子都气歪了,这才留下了字条离开,离开之前觉得十分有必要提醒陈瑜一下,这才敲门示警。 而他来到河边,跳上船才想起来张元不在,没人撑船,这郁闷的只能用内力催船离开。 有一艘船与小小乌篷船擦肩而过,船上的芸娘看到无人撑船,那船却速度不慢,好奇的往船舱里看一眼,就看到福王坐在船中,只觉得像是被一道神雷劈中了似的,再想昨晚种种,眼前都发黑了。 “芸娘。”曹红英转过头,见芸娘脸色不好,出声。 芸娘急忙过来牵着曹红英的手:“曹掌柜的,我有些晕船,我们进船舱里吧。” “好。芸娘请。”曹红英昨晚就知道如今芸娘是福王的人了,所以很客气。 芸娘坐在船舱里,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可是自己有亲眼看到了福王抱着陈瑜离开眠花楼,如今更看到福王从元宝村离开,她压了压心口,也压下了所有的心思,只当自己是眼花了。 福王殿下一直未娶,安国寺的定慧方丈都说福王殿下克妻,需过三十才可成家,所以福王殿下一直都洁身自好的很。 再就是乔夫人,乔夫人是个善良人,不然自己也不会尊她一声姐姐,所以他们自不会做出不体面的事情来的。 芸娘的沉默一直到见了陈瑜才打破。 “芸娘!你可来了,我等你一早晨了。”陈瑜笑眯眯的拉着芸娘的手,另外一只手拉住了曹红英:“红英,你都不知道昨晚多吓人,快快快进屋,我和你说说。” 陈瑜一手一个拉着她们进屋,三个女人坐下来,陈瑜便绘声绘色的说了昨晚的事情,芸娘就坐在一边听。 发现陈瑜把关于福王殿下的事情几乎都隐去了,唯独只说自己如今被福王殿下亲点了花魁,芸娘勾起嘴角笑了笑。 “芸娘,虽说你不能离开眠花楼,但你安全了。”陈瑜握着芸娘的手,说的郑重其事。 芸娘轻轻地靠在陈瑜的肩上:“芸娘何德何能啊,让瑜姐姐如此爱护。” 第六十四章 合作 加更喽 1更 “你啊,是我的金字招牌呗!来来来,这世上最安全的就是银子了,咱们说说怎么赚银子吧。”陈瑜拍了拍芸娘的肩。 赚银子?芸娘眼底迸发出一抹神采,她昨晚就想到了,但具体怎么做却还没有成算。 曹红英笑吟吟的问:“瑜姐姐,算我一股吗?” 陈瑜想了想:“等我说完再定。” 芸娘和曹红英都看着陈瑜。 陈瑜清了清嗓子:“芸娘如今是福王的人,但是平日里是不是要表演一些节目?” “嗯,但寻常人是见不得我了。”芸娘说。 陈瑜点头:“那就行,如今我要再给你一套安身立命的本事。” 说着,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盒子,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来几包香料和一些木片,还有一块镶嵌在木框中的铁片,摆在桌子上。 “这是我上次托陈木匠帮忙雕的。”陈瑜说着把镂空的木片放在铁片上,打开香粉用小巧的木勺把香粉沿着镂空的部分填满,轻轻的压实后慢慢的拿起木片,木片挪开铁片上就出现了花型,造型很美。 陈瑜用火折子从一头点燃,香气慢慢弥散开:“这是冷梅香,所以我用了梅花的造型,这种表演针对性非常强,也就是说一两个人,最多就是围坐一桌的几个人可以看,人多了反而就没意思了。” 抬头看了眼芸娘:“这种表演要想出彩儿就要动脑了,你要准确的把握住客人喜欢什么味道,并且还需要你的琴技配合,比如你弹奏凤求凰的话,那就用百花香,若是高山流水的话,就用冷梅香、柏木香或者麝香,那种男女皆宜的淡香最好,你明白吗?” “嗯,我明白。”芸娘认真的很。 “而我每次有新的香料,都会让你带动它的知名度,而你可以从店铺的销售额中提三成佣金,若有客人从你手里买香料,我则只拿三成本金,价格我定。”陈瑜把木片递给芸娘,让她熟悉一下。 转过头:“红英,说咱们俩的买卖,你要是胆量够,停掉苏家的香料,而我会以乔记的名义供应给你,你用的香料我只收成本,另外我要开一家店铺,店铺可以给你三成红利。” 曹红英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然后摇头了:“我不要你的红利。” “为什么?”陈瑜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有诚意了。 曹红英撒娇似得抱着陈瑜的手臂:“我没有那么大的心,更不想扯瑜姐姐的后腿儿,你要真疼我的话就给我设计衣裙,设计鞋子,我不要你的红利,还给你绣房三成的红利。” 见陈瑜不接话儿,曹红英直接趴在陈瑜的肩膀上了:“瑜姐姐,我相信你以后成就不可估量,我把你当姐姐,就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手。若我们合作了,以后姐妹之间也许会失和,为了能做一辈子的姐妹,我绝不沾染姐姐的生意,但要成为你的客户。” 这下,轮到陈瑜无言了,她看着曹红英:“红英,你是不是傻了?你帮我收购那么多药材,这些都是你该得的!为什么不要?” “因为你比银子重要,我做什么都愿意,不要银子就要你这个姐姐。”曹红英说的理直气壮。 这硬是把陈瑜气笑了,瞪了她一眼:“好啦,以后我好好琢磨给你设计衣服样子。” “嗯,就知道姐姐不会亏待我。”曹红英笑眯眯的撒娇。 坐在一旁的芸娘有些尴尬,更多的是羡慕。 她以前没有遇到陈瑜这样的人,那种让你不自觉就被她吸引,想要亲近的人,看到曹红英在陈瑜面前如此乖巧,她都怀疑自己眼花了,曹红英的泼辣别说在安平县,就是在定州府都十分出名的。 “瑜姐姐……。”芸娘开口。 陈瑜急忙摇头:“你别说傻话,红英不缺银子,而你一定要有银子傍身,有银子傍身至少以后不会太苦。” “嗯。”芸娘用力的点头,她需要银子,非常非常需要,也需要非常非常多的银子,这个机会的确不能放弃。 原本,那些所谓大恩大德啊,恩同再造的话真是说不出了,因为一说出口就作践了这份恩情。 “好啦,带你们看看我乔记的东西。”陈瑜带着两个人去了调香房。 相比曹红英的惊讶,芸娘就是震惊了。 她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心从来没有过的安稳下来了。 午饭,陈瑜做了几个清淡的小菜,临走的时候陈瑜给两个人带了醉蟹和醉虾。 晚饭按照定好的食谱做了两份,乔文回来提着食盒走的时候,回头说了句:“娘,眠花楼的花魁选出来了吗?” 陈瑜笑着点头。 乔文松了口气,提着食盒出去了。 晚上孩子们回来后,陈瑜把几个孩子叫到一起,郑重其事的宣布:“这几天我去选铺面,尽快在安平县开咱们家第一个香铺,名字就叫乔记。” 几个孩子,除了牧秦之外都兴奋的跳了起来。 陈瑜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所以,你们该怎么做?” “娘,我好好读书,我不会再想着偷着去买书赚银子了。”乔斌率先开口,说完之后脸都红了。 陈瑜笑着戳了他脑门。 “娘,我还帮你跑事儿,读书我会努力的。”乔文说。 陈瑜想了想点头:“好,最重要的是我们要选小二和掌柜的,这件事交给你吧。” “是,娘。” “娘,娘,我和你调香,我已经全学会了。”妞妞立刻就扑到陈瑜的怀里要撒娇了。 陈瑜抱着妞妞,亲了亲她的脸蛋:“现在你只需要学,不需要跟我调香,等你十岁的时候娘就让你亲自调香。” 妞妞刚要说话,牧秦抢先说:“妞妞还小,手腕那么细没力气,听娘的。” “我手腕很细吗?”妞妞从陈瑜的怀里蹭下来,走到牧秦身边伸出来小胳膊:“你看看很细吗?已经长了好多肉肉了啊。” “你比比。”牧秦伸出自己的手腕。 妞妞顿时蔫了。 “等你手腕比我粗的时候就可以调香了,这样好不好?”牧秦声音别提多温柔了。 妞妞立刻就笑了,连连点头:“好呀,好呀,等我手腕追上你,我就调香。” 坐在旁边的娘仨脸都黑了,陈瑜的脸黑如锅底,看着牧秦如此忽悠自己的宝贝女儿,她心里很不舒坦啊! 乔斌难得有了休息日,陈瑜决定明天先去大批量采摘油橄榄回来,就算是工具不趁手也要尽可能多做一些橄榄油出来,开铺子和桥头卖香料最大的区别就是香料的种类上,而她要想和苏家争地盘,单单一个如意绣房怎么能够? 芸娘是一步好棋,但这步好棋短时间内想要起多大的作用还不太容易啊。 “明天我们出去玩儿,你们都早早睡觉,养足了精神。”陈瑜话一出口,几个孩子立刻满心欢喜的去了西屋。 夜深,陈瑜一个人走出房间,站在院子中,夜凉如水……。 第六十五章 一定是个控制狂 2更 齐宇珩留下了几个字就离开了,陈瑜猜测他应该是放过了自己。 本来嘛,在这个男权至高无上的世界里,女人只能是附属品,是无关紧要的存在,自己对那艘船的解释也算过关,所以以后应该平安了吧? 通过这件事,陈瑜是大大的长了个教训,许多不合常理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再往外拿了,只要能平安过去这一关,她只想当个富婆,好好养娃。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让乔文和乔斌先去送饭,回来的时候一家人提着篮子出发。 乔文和乔斌摘橄榄果,妞妞和牧秦找药材,陈瑜则提着篮子开始找鲜花,颜色艳丽的鲜花很快就要大批量用了,这还是在没有提炼精油前,如果设备成功了,鲜花就不够用了。 看着眼前这么大一片土地,陈瑜想要买下来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同时也更冷静了,之前得罪田家的地方太多,只能等等再做打算,就算是元宝村四季如春,种植花草也必须要节气的,再者种植花草的技术她没有,冒进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危机,不管从哪一方面,都要徐徐图之。 沉稳下来的陈瑜这会儿正琢磨树上的花呢,开花的树不少,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以后会种一片花树,不过开花的树香气都一般,像桂花那般香气浓郁的并不多。 桂花这里没有,如果有的话她还想做点儿桂花油,桂花油调制成发油的工艺不知道有没有,但古代是不缺少聪明人的,缺少的是技术,就算是有桂花发油也不怕,乔记的东西是没有人能比得上的,这点儿自信是有的。 赶海是有时间的,今天是初八,下午赶海收获就非常一般,陈瑜决定第二天一大早带孩子们出来,收获的喜悦会让人得到满足感,这种满足感就是快乐的源泉。 下午回去,陈瑜开始教乔文如何提炼橄榄油。 乔文的心思一直都不在仕途上,反倒是下足了心思帮衬家里的生意,乔斌虽然很努力的学习,但难得的休息日他不想错过帮着娘减轻负担,所以下午几个孩子分工合作的开始处理药材。 “娘,开作坊的话,人手就不够了。”乔文看着橄榄油落进了罐子里,若有所思的说。 陈瑜当然知道开作坊的好处和人手不足的情况,不过暂时却不着急:“再等等,咱们开了铺面,之后再找地方开作坊吧。” “娘是担心苏家吗?”乔文偏头看陈瑜。 陈瑜点头:“我们如今势单力薄,铺开太大反而不好,再者铺面开起来应该不会太忙。” “还要限购?”乔文转而笑了:“这样就最好了,我们只需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乔记,并且也明白乔记的香料是一香难求就好,总有一天我们会比苏记更红火的。” 乔文恨上了苏家,陈瑜对苏家也是心怀不满,但远还没有升到恨的地步,同行是冤家,古来如此。 这一夜,乔文兄妹几个像是不知道累似的,一直到陈瑜都生气了催促他们洗漱,才都回去房里。 不累是不可能的,几个孩子倒头就睡,陈瑜归置好了草药房里的香料,锁了大门便躺下了,也是一夜好眠。 惦记着带孩子们去赶海,起来的就早,给吴道清两个人送了饭菜,陈瑜便带着孩子们迎着早霞出门了。 赶海也是有时间的,初九是早晨五点到上午九点,是最好的时间段,其他时间当然也有,可收获就要大打折扣了。 娘几个带着工具来到海边,退潮还没完事,陈瑜就让他们在沙滩边上远远的随着退潮的节奏慢腾腾的走。 让陈瑜有些意外的是元宝村的人似乎并不喜欢到海边来赶海,按理说长年在海边生活的人,不应该不知道才是。 她是不知道,元宝村的人是不屑于赶海,因为那些东西吃起来费劲,难吃还有沙子。 有上次赶海的经验,陈瑜教给孩子们如何分辨这些海鲜,而她则专攻海螺和海蛎子,主要是她喜欢吃这两样。 “娘!快看这是什么?”妞妞举着黄色的海星大声喊着,风吹的她软软的头发丝都飞了起来。 陈瑜也扬声:“这是海星。” “知道啦。”妞妞转身和牧秦嘀咕了几句,牧秦立刻提着篓子牵着她的手开始寻找,不用想也知道肯定这俩孩子捡的都是海星,妞妞喜欢嘛。 乔文和乔斌则省心的多,哥俩也不多言多语,低头寻找的样子非常认真。 太阳升起来后,温度就会直线飙升,这个时候的阳光很毒的,陈瑜叫上几个孩子集合回家。 妞妞和牧秦都是海星在意料之中,到是乔文和乔斌的收获让陈瑜非常精细,吊蛏子、蛤蜊还有海虹,满满的两个篓子。 满载而归,陈瑜也绝不会让孩子们失望,清水洒了盐,把海鲜放在网兜里吊在木桶上,有盐这些海鲜就会吐沙,吊起来免得它们再把吐出来的沙子吸进去。 处理好这几样,这些海鲜都倒进去,看妞妞捂着小篓子,陈瑜就笑了。 “娘,海星能吃吗?”妞妞显然舍不得,眨了眨大眼睛:“不能吃吧?” “能吃,还很好吃,妞妞这么一筐如果不吃的话,可就臭了哦。”陈瑜可以做各种海鲜,也可以让孩子们吃个够,但家里是不能养海鲜的,香料受不起这个味道。 再者,随处可见的海星并不稀奇,让妞妞多知道几种食材,并且吃到怎么吃很重要,她想把自己的厨艺也教给妞妞。 妞妞有些舍不得,回头看牧秦。 牧秦过来小声说:“让娘做给我们吃,等你想要我再去抓。” “留两个好不好?”妞妞小声问牧秦。 牧秦想了想:“好,到时候带去你师父家养着,咱们家香料还得赚银子呢,染了它们的味儿就不好了。” 哟呵,牧秦懂得还不少,陈瑜再看妞妞像模像样点头的样子,发现这孩子已经不知不觉的中了牧秦的毒了,似乎牧秦说的话格外让她信服。 最终,妞妞留下了一只红色、一只黄色的海星,宝贝似的放在篓子里。 海星蒸熟取籽,鸡蛋搅匀放入海星籽再次搅拌,放入作料入锅蒸蛋羹,要想让海星籽不沉底,还要看着点儿搅动,最终熟了的蛋羹均匀的裹在海星籽上,味道就特别鲜美。 海螺和蛤蜊清理干净,调了红油汤料,直接放在瓦罐里熬着,入味后香辣鲜美,清蒸蒜蓉蛏子,白灼海虹。又做了一锅海鲜粥,算是齐活儿。 陈瑜原本打算请袁炳义和吴道清一起过来吃顿饭,目的当然是姓齐的,知道齐宇珩是福王后,陈瑜就想要打听清楚,知道底细的人自然就是袁炳义和吴道清了。 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太危险,有一种人不能好奇,一旦起了好奇心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与其想知道个究竟,还不如祈祷姓齐的永远别再出现了呢。 结果,乔文送饭过去,回来带走了乔斌,妞妞竟也跑去陪吴道清了,妞妞一走牧秦也跟上去,家里只剩下了陈瑜一个人。 她怅然若失,一个人摆了桌子,竟有了老母亲般的凄凉感觉,孩子们都跑出去留下她一个人很寂寞哎,这些小没良心的。 不过,幸好有美食当前。 就在陈瑜准备好好享受的时候,柏木香气出现,陈瑜整个人就差点儿跳起来了,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齐宇珩,她觉得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个控制狂! “给我一副碗筷。”齐宇珩开口的同时抬眸,看到陈瑜那毫不掩饰的怒意,微微挑眉:“就那么不待见我吗?” 第六十六章 要卸磨杀驴吗?1更 陈瑜已经敢肯定孩子们突然都去了老师家里,肯定是这个人作怪了,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起身去拿了碗筷过来,也递上来了竹签子,这才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闷头开始吃饭,就算是美食当前也压不住心里的委屈和气愤。 一时间,只有吃东西的细碎声音,一直到陈瑜再也吃不下了,才叹了口气抬头:“说吧,还有什么事?” 她可是没忘记齐宇珩是答应自己的,‘如你所愿’!难道就不应该彻底消失吗? 齐宇珩抬头看陈瑜,他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失礼的就那么目光淡然的打量她,从眉眼到身形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实事求是的说陈瑜变了许多,特别是那张小脸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保养的,竟没了一丝儿皱纹还水灵灵的通透白净,人也不再是乍见的时候那般瘦骨伶仃,反而圆润了许多。 但,并不是极美的女子,至少比不上芸娘,所以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该立妃成家了,若不是因为自己多年来形单影只,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带了三个孩子的女人起了别样的心思呢? 他这么盯着看,陈瑜就被盯毛了,下意识的抬起手抹了抹嘴角。 就是这个动作,让齐宇珩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胸口似乎都有些微微疼了,今晚的菜色麻辣鲜香居多,她又闷头吃了好一会儿,这功夫嘴唇红艳艳的还微微有些肿,那样子像是吸满了汁水的花瓣。 猛地吞了口口水,齐宇珩愤然起身,负手而立背对着陈瑜:“船成了。” 陈瑜也咽了口口水,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成?成了?” “嗯。”齐宇珩闭着眼睛,船成了,并不是即刻就能下水试航,而是各方面数据都理顺,只需要船匠下功夫,早晚的事情。 而他来见陈瑜,再次确认该把立妃的事情提上日程了,就算是眼下没有合适的人,他也要离开永宁府,远远地避开此地。 “那你是来杀我的?”陈瑜声音就怂怂的了,这也是她最怕的事情————卸磨杀驴! 听到这话的时候齐宇珩的心又剧烈的跳了一下,杀了她!这样就不会让自己被这份难堪的心思折磨了,慢慢的转身,再看到陈瑜双眼湿润的刹那,他就知道自己下不去手的,轻轻地叹了一声:“杀你做什么?你立功了。” 陈瑜眼泪就不受控的掉下来了,低着头拿着手背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那就好,那就好。” “那么怕死吗?”齐宇珩看着她的发顶,幽幽的问。 陈瑜用力的点头:“怕,很害怕,我的孩子们太小,虽然都会一些调香的手艺,但没人保护他们,他们如何能过得好呢?” 她满心里装的都是那几个孩子啊。 齐宇珩收了目光,心莫名的安定下来了。 他今天来的目的还有一个,那就是带走牧秦,带走了牧秦后,这里的一切都可以不管,就算是陈瑜会调香又能如何?一个小妇人根本就不可能是苏家的对手,多年经营的苏家树大根深的很,所以她能活得不错,却也再不会和自己有交集了。 只是,这会儿他改变了主意,一个满心都装着孩子的女人,更适合把牧秦留在这里,只有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作为交换,齐宇珩淡淡地说:“芸娘的事情放心吧,我还不会饥色到对一个妓子起心思,既然我点了她花魁,她就在我的保护之内,也没有人会为难她的。” 陈瑜猛然抬头,见齐宇珩十分平静的看着自己,急忙起身给他福礼:“多谢福王殿下。” “免礼。”齐宇珩想,他这会儿该走了。 抬腿走了两步,心里又想这一走怕是再不会见面了,所以回头看了眼,就看到陈瑜正抿着嘴角笑,那笑贼贼的,发现自己看过来急忙憋了回去,惹得脸上就浮起了一抹红。 收了目光离开,心情不平静却也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渡口,张元撑着船,齐宇珩负手而立在船头,沁凉的海风吹拂在脸上,他目光沉静如此时宁静的海一般,他不会动芸娘,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份心思,至于饥色不饥色的,他都怀疑自己,若不饥色怎么会对陈瑜有了想法? “张元,不必再在这边了。”齐宇珩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想听到这边的任何动静了,就让牧秦在这里慢慢长大,等他铺垫好了一切,就会派冷暮雪过来把人偷走,一切就解决了。 “是,主子。”张元回答的很干脆,心里却十分舍不得,这几日吃了不少醉虾和醉蟹,他上瘾了。 船艇靠岸,张元随着齐宇珩离开,岸边只留下了孤零零的乌篷船。 ******** 陈瑜心情很美,美丽到又坐下来安安稳稳的吃了不少海螺,她喜欢这味道,特别是黄酒入味后,真是舌尖上的盛宴。 吃饱喝足就在院子里慢腾腾的遛弯儿,一想到从此之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整个人都快乐的想唱歌,想唱就唱了,轻哼着小调儿,收拾了房间,沐浴更衣后就去了地窖,地窖里的青黛眉粉不少,粉豆成型后还没来得及处理,粉饼先雕刻成型,做出花样儿,余下的细细的研磨成粉,足够细腻的粉会很贴合皮肤,雕刻粉饼余下的粉成散粉,完全不浪费。 并且她的粉可不是白,而是更自然的象牙白、自然白和添加了桃花粉的香粉,每个顾客的肤质不同,粉也要因人而异嘛。 有了散粉就要有面霜。 当然,如果能提炼精油的话,就会得到不少的纯露,纯露用来醒肤,再用面霜的话效果更好,只是条件不允许,她暂时也不能尝试太多,一样一样成功后,才能谋求更多。 面霜的主要原料是甘油,天然甘油需要提炼,动物植物都可以提炼出来的。 陈瑜自嘲的笑了笑,这段日子被齐宇珩吓得六神无主的,好多事情都没做呢,要不然甘油早就提炼出来了。 她忙到差不多的时候就离开了调香房,出门呼吸清新的空气,想起来上次带回来的黄豆了。 黄豆可以榨油,黄豆榨油和油橄榄不同,热榨是最好上手的,陈瑜去拿了黄豆进屋,药碾也搬进来,挑拣后进行碾碎处理,碾成破瓣儿之后放在水里泡上,让大豆碎瓣儿吸足了水,这样更容易把大豆里的油脂分离开,差不多的时候在锅里放上笼屉开始烘干。 去调香房把压榨工具拿过来,就在热锅旁边开始压榨,第一滴大豆油的出现极大程度上鼓励了陈瑜,她忙到了半夜压榨出了半罐豆油,累的有些虚脱。 工具都不愿意收拾了,冲了个凉回屋里倒头就睡,难得的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她决定去安平县找铺面了,这件事交给了曹红英,应该差不多有消息了。 只是,她到了渡口,却没有看到张元,望着海面良久,陈瑜终于猜到了张元到底是谁的人了,只是齐宇珩盯上自己难道不是因为船吗?张元出现的也太早了吧?除此之外,他监视自己还有什么目的? 这,让人不寒而栗啊……。 第六十七章 广结善缘 2更 远远的,一艘乌篷船驶过来,陈瑜顿时哑然失笑,她感觉自己都快有被害妄想症了。 当船家靠近,撑船的是个五十出头的老汉,老汉站在船头看到陈瑜,扬声问:“岸边的可是乔家夫人?” “正是。”陈瑜心情复杂的没法形容。 老汉立刻撑船过来,放下了跳板,站在船上拱手:“我们家小姐让奴才过来接乔夫人的。” “你们家小姐是哪一位?”陈瑜为了确认,如此问。 老汉立刻说:“是曹家二小姐,奴才是曹家人,乔夫人放心登船吧。” 陈瑜踩着挑板上船,老汉立刻收了跳板撑船返航,到了岸边把船固定好,带着陈瑜往如意绣庄走去。 到了门口,老汉也跟着陈瑜进了绣庄。 曹红英正在后宅忙着对账,听到香秀说陈瑜来了,账本一合就要出来。 陈瑜已经到了门口,曹红英拉着她直接入内,并且吩咐:“曹叔,下去等着吧。” “是,小姐。”曹叔下去的时候想,这会乔家夫人该放心了。 陈瑜的确是一路上都悬着一颗心了,但她没有退路,退无可退就没道理退了,所以她才会上船,幸好还真是曹红英派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出门没船?”陈瑜坐下,看着给自己倒茶的曹红英问。 曹红英笑道:“还不是你广结善缘的好处?昨儿张元跑来找我说要离开了,元宝村的人欺生的很,想让我派人来回渡你呀。” 陈瑜也笑了,想到张元免不得心里感激几分,到底是承了口头食的好处了。 “瑜姐姐,这几日眠花楼可是热闹的很,芸娘如今都成了香娘子了,那日的蝶舞翩翩被传为佳话呢。”曹红英笑着坐下来,抬头看着陈瑜:“那些个混账东西把芸娘都捧成了神女,却不知道真正的神女坐在我面前呢。” 陈瑜捧着茶喝了一小口,笑问:“那神女可有什么别的好处?” “好处?”曹红英眼睛一亮:“有啊,现在很多人都跑来问我乔记香料哪里可以买到,我哪里会告诉他们?不过等瑜姐姐店铺开市的时候,我是一定要好好热闹热闹的,最好让芸娘在店里表演一番。” 陈瑜摇头:“不能让芸娘太早露面,再说那个红娘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先不招惹。” 提到了欧阳红,曹红英也是头疼的,她虽然泼辣,但欧阳红可是在风月圈里摸爬滚打了无数年头的人,手段肯定层出不穷,所以她也赞同陈瑜的想法。 “瑜姐姐,店铺我选好了,在西市,我们去看看吧。”曹红英素来雷厉风行,两个人来到西市的时候,陈瑜就看到了一间铺面。 进去就闻到了淡淡的酒香,陈瑜偏头:“你把铺面腾给我?” “也不算,这个铺面是家母做主的,她爱极了瑜姐姐的香料,听说瑜姐姐要开铺面就把这里的小铺面腾出来了。”曹红英一想到母亲整日里念叨着要见见陈瑜,忍不住想笑:“她老人家极爱重容貌的,那些个胭脂水粉都被扣下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陈瑜让曹红英带着自己去牙行立了租赁文书,曹红英也知道陈瑜的脾气,这件事办得很顺利。 拿了文书,陈瑜才让曹红英派人去请了陈木匠过来。 两间屋足够宽敞,本就是临街的铺面布局也十分合理,二楼虽然暂时还用不上,但装修不能落下,陈瑜把二楼改成了贵宾室,保不齐以后就用上了,暂时用来提升逼格也足够。 没想到这么顺利,陈瑜临时出点子规划铺面,这又让曹红英佩服了一把。 最后敲定两间屋分别开,一间屋名为识香,陈列各种香料的地方,另外一间屋则间隔成小间,用来为客人试香的,起名叫闻香,匾额就只有乔记两个字。 “瑜姐姐,不用别的?比如说楹联什么的吗?”曹红英问。 楹联类似于后世的商业标语,陈瑜想了想:“那就用识香下马皆贵客,闻香入内唯知音吧。” “好,就这样。”曹红英笑眯眯的说:“匾额、楹联交给我就好。” 这边事情敲定,陈瑜便和曹红英告辞了,惹得曹红英恋恋不舍的很,有心让陈瑜搬来安平县住,毕竟这里更方便一些。 陈瑜摇头:“元宝村虽然出入不方便,但我的几个孩子前程更重要,这边以后就算是开了铺面,我也会请小二和掌柜的打理的。” “那小二和掌柜的我也一并帮瑜姐姐张罗了。”曹红英知道不能强求,陈瑜心中孩子比银子重要多了,而她作为姐妹,多多帮衬着就好。 出门,陈瑜特地看了眼斜对角不足百米之外的苏记香铺,略顿足就离开了。 小商小贩在另外一条街上,陈瑜远远的就看到周氏热火朝天的生意,心里还真美滋滋的。 广结善缘的好处她已经领略到了,要不是张元临走的时候和曹红英说了渡船的事情,自己还真就太不方便了。 周氏忙的不可开交,一抬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陈瑜,立刻回头喊胡屠夫过来帮忙,她则一溜小跑的过来,还不忘用围裙擦手:“姐姐来了怎么不进去?” “看你忙,想着等会儿。”陈瑜走过来。 周氏急忙摆手:“不行不行,再忙姐姐来也必须要停下来,快随我进屋去。” 陈瑜表明了自己需要牛、羊、猪的蹄和油脂,并且希望周氏能帮着收购,价格当然是要胡屠夫给的意见。 周氏想了想,出去换了胡屠夫回来。 “牛极少见人宰杀,咱们这边水牛倒也不少,羊和猪我能办,价格不高,油脂的话羊油便宜的很,猪油就要贵一些了。”胡屠夫说。 陈瑜点头,猪油在这便是唯一的食用油,当然会贵一些:“价格呢?” “羊油十文钱就能一斤,猪油得三十文,不知道乔夫人需要多少?”胡屠夫报了价格后,就看着陈瑜。 陈瑜沉思片刻:“有多少要多少,但一定要处理干净,并且不要肠油,若是遇到了宰杀牛的人家,你帮我定下来,另外再给你一些辛苦费,麻烦送去元宝村。” “乔夫人这可折杀我了,大凤都想给您供奉生祠牌位了,这点儿小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收什么辛苦费的,您是不知道如今我们一家多感激您呢,就这样,我得了就送过去。”胡屠夫拒绝的干脆。 陈瑜想了想也没坚持,等以后合适的时候再说,再者就算是不给好处费,自己以后给他们一些香料也是可以的。 临走的时候周氏坚持给她提了十来斤猪油,陈瑜知道这些猪油的价钱,硬是给了周氏一两银子,把周氏的眼泪都逼出来了,最终不得不收了银子,叫来儿子送陈瑜到渡口。 “浑家,姐姐心好着呢,你一定要多多帮忙。”周氏抹着眼泪对胡屠夫说。 胡屠夫憨憨的笑了:“大凤放心,我知。” 第六十八章 锦鲤体质失效了 陈瑜回到家里,看时间还早就去了荒山,在荒山脚下捡了不少石灰石回来,倒腾完腰酸背疼,天色已晚了。 进门见乔文在厨房,急忙过去:“娘来。” 乔文连忙摇头:“娘,恩师和吴世伯出去办事了,今晚我来做饭。” 陈瑜的确是累狠了,也就没坚持,坐在院子里歇了一会儿,开始用砍刀劈木柴,想得到生石灰是个苦差事,一层木材一层石灰石煅烧,至少要五天到七天才能得到生石灰,而提炼甘油生石灰是必不可少的材料之一。 不过她挑选的都是风化了不知道多少日子又都是小小的块,最大的不过巴掌大,如果快的话一夜差不多能得到部分生石灰的。 乔文见陈瑜不肯歇着,做了一锅粥就跑出来帮忙。 “小郎几个人今晚都不回家?”陈瑜坐在一旁问。 乔文劈着木柴:“回,接下来几天都要在家里了,恩师交代课业不能落下,等回来要考教的。” “哦,那就好。”陈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怀疑这两个人去做什么了,一想到这两个人极有可能一开始就知道齐宇珩是福王,她就免不得往齐宇珩身上想。 这么一想还真就联系上了,吴炳义什么都懂,这也是她观察出来的,吴道清有医术,如果大船下水的话,这两个人保不齐有用。 唉,一艘船惹出来的祸事,简直成了陈瑜的警钟,她又在心里警告自己一次。 木柴和石灰石铺成了两个小山,也幸好院子东北角位置足够,周围又没有易燃的东西才能放心一些。 “娘,这是要做什么?”乔文帮着忙完,才问。 陈瑜便告诉乔文,毫无保留,她没发现自己对这几个孩子从来都不防备,这种亲密早就超过了报恩的范畴,就像她真的就是这几个孩子的亲娘那般。 点了火,陈瑜先去冲凉,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就把地窖里存着的好吃的倒腾出来一部分,热好了让乔文去叫几个孩子回来。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袁炳义并不在注意牧秦,这次却破天荒的说回来也要考教牧秦,结果可想而知妞妞也不肯回来了,如今牧秦和妞妞关系好的让乔文和乔斌两兄弟都嫉妒的很。 吃过饭,一家人就在院子里闲聊,陈瑜为了让乔斌也放松下来,就把前段时间的故事捡起来给他们讲。 夜深,陈瑜不放心,起来几次看火苗熄灭后,红彤彤的一大堆,心里期待也忐忑,要不是因为温度太高,她都想捏一块儿试试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乔斌就去用功了,妞妞也拉着牧秦过去,乔文就留下来帮忙。 当陈瑜在那一堆灰烬里找到一小块石灰石拿在手里捻了几下,手上多了白色粉末的时候,就止不住笑出来了。 用布缝制了口罩,陈瑜开始用碾船磨石灰石,石头烧酥了,碾起来并不费劲,碾碎后还要上罗上筛,太大的块重新再碾碎。 小半袋生石灰足够用一段时间了,陈瑜心情好,决定给孩子们开个小灶。 中午的时候做了单饼,豆油派上用场了,烙出来的饼焦黄喷香,陈瑜自己都流口水了。 单饼是两块面团中间放油,擀成薄饼,熟了后从中间稍微一抖就变成了两张薄薄的饼皮,再配上酸辣土豆丝和一大碗鸡蛋汤,简直把几个孩子撑得都和大肚蝈蝈似的。 看着妞妞扶着滚圆的小肚子在院里被牧秦牵着手消食,陈瑜就忍不住笑出声了。 “娘,真是太好吃了,这是什么油?”乔文是看着陈瑜倒出来豆油的,不过他不认识。 “豆油,等娘忙完了这一阵儿还要自己酿酱油。”陈瑜想腌咸菜,但这里的酱油简直和大米价格差不多,贵的不行,这才动了心思自己酿。 乔文感慨:“娘什么都会,儿子都觉得自己太笨了。” “……!!!”陈瑜回头看看乔文,自己什么都会?是不是以后都要藏拙? 转念又想,怕什么?关起门来,自己会什么还不就是一家人知道?只要不惹到大人物,自己又不批量生产,碍着别人什么事儿了呢? 所以,她说:“大郎,娘这些都是小道,是女人家居家过日子该会的,男子汉会这些做什么呢?你该做的事情在外面,而不是在后宅里,明白吗?” 这下,乔文脸都红了,他也坚信陈瑜说的是真的,这些都是后宅女人该会的,就像是女人会女红,他可没见过哪个男人拿着针线做女红的呢,所以男女有别。 吃的太饱的弊端就是容易犯困,六月天在元宝村已经很热了,陈瑜便点了薄荷香,一家人都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午觉。 下午日暮西山的时候,陈瑜开始熬制甘油。 猪油、水、烧碱配比好放在大锅里开始煮,时不时要搅动一下,受热均匀免得影响质量,等到锅里的猪油都成了水状物的时候停火冷却。 抽冷却这个功夫,去地窖里查看醋,食醋里含有醋酸,温度越低越容易促进醋酸结晶,一坛醋里过滤出来一小碗结晶体,这就是冰醋酸。 冰醋酸放在灶房里融化,等待锅里水状物冷却好,就出现了分层。上面是甘油和碱水混合物,下面则是做肥皂的原料了。 看着一步一步成功了,陈瑜真庆幸自己没穿越前的那段创业经历。 把混合物和肥皂分开,在混合物里点醋酸,这是一个技术活,必须要准确拿捏好用量,她用小木勺一点点的往里放醋酸,观察混合物变化,当饱和值够了的时候便把生石灰撒入除水。 生石灰把水吸干净,再经过过滤就得到了甘油,而她这一锅下来得到了足有六七斤甘油。 甘油送去了地窖备用,陈瑜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孩子们一直都没声音,这会儿想起来便想去看看,本打算进屋去,结果听到了细碎的动静从草药房传出来,走过去一看,果然这些孩子分工合作在整理药材,这心情啊,简直就如同喝了蜂蜜一般,这种幸福感是彼此珍视和体谅的温暖。 看到几个孩子汗津津的小脸,陈瑜叫他们出来休息活动一会儿,她去屋里开始忙着做口罩,孩子们懂事,自己可要保护好他们,伤了肺就不好了。 下午,陈瑜配药材熬面霜的草药,有了甘油接下来才是硬骨头,熬制面霜的过程技术要求就要严格得多了,如果配比不合理,会影响面霜的吸收效果,也就意味着失败了。 不过有紫云膏制作的底子在,陈瑜还不算紧张,只是当第一锅面霜凝成一坨后,她发现自己一直都诸事顺利的锦鲤体质失效了。 “娘?”乔文件陈瑜望着小小铜锅里的半锅乳白色的东西出神儿,出声叫了一句。 陈瑜揉了揉脸:“再来!” 第六十九章 这买卖做不起了 2更 幸好,她没有太大的锅,否则的话这次失败就损失惨重了。 陈瑜把配料都准备好,屏息静气的开始想所有步骤,反复想了两遍才开始。 先把甘油和部分猪脂放在锅里加热,当油脂慢慢变黄后,陈瑜迅速加入含有七白粉和当归熬制出来的浓稠汁液,这一步她快速的搅动让所有材料尽可能的乳化,甘油和猪脂的混合物充分和中药浓汁混合,慢慢降低温度,再调橄榄油在浓汁中,在这个过程中,锅里的混合物开始慢慢变细腻,搅拌开始有了阻力。 陈瑜紧张的额头都有了汗珠儿,手上力道一点儿也不敢放松,撤火冷却,陈瑜直接把铜锅端起来放在旁边,盖好了盖子坐在旁边静静的等待。 乔文默不作声的按照陈瑜的吩咐把带着木塞的陶瓶都准备好。 陈瑜试了试铜锅的温度,默默祈祷着把盖子掀开,里面乳状的膏体让她险些没掉下来眼泪,她也终于知道自己第一次失败的原因了,温度没控制好只是一方面,主要是搅拌不够,乳化不到位。 “大郎,灌瓶。”陈瑜两条手臂都在颤抖,不得不把这件事交给了乔文,她坐在一旁用细布缠好了木塞子,面霜不能和空气接触,否则容易干缩,干缩之后也就不能用了。 千辛万苦成功后,陈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不值得,这个世界有类似面霜的香膏,就像是自己做的紫云膏那样,不过是不用紫云草,虽然效果绝对没有自己制作的面霜好,面霜能被皮肤吸收,香膏则更多是油脂,浮在脸上的感觉可想而知了。 看着灌了四瓶的面霜,陈瑜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卖多少银子合适?适不适合现在推向市场都是个问题,她这次成功是因为有足够的经验,但自己做面霜怕就没有太多时间做别的了,开个作坊的话,失败的几率就会高很多。 罢了,暂时先不着急,等荒地和荒山买下来后,自己会专门培训几个人专门做这个的,到时候就算是失败自己也承受得起了。 失败的原因还有一点,那就是工具不行。 批量生产绝对不可能用个小铜锅,尽管在冶炼史上青铜早于铁,但铜参与到了货币流通,控制货币流通的是国家,所以想要几口大铜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会儿真后悔没因为造船成功而和齐宇珩多要一些铜过来了。 “娘,为何愁眉不展的?”乔文感觉到陈瑜不开心,明明这次是成功了,可是娘还不开心? 陈瑜摇了摇头:“不是愁,而是这东西暂时不能变成银子。” “那就等等时机,我相信娘做出来的都是最好的东西,咱们家暂时还不能撑得起太大的场面。”乔文安抚道。 陈瑜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这东西在苏家,怕是今年就会出现在贡品中,想到这里免不得笑了,面霜再好,保鲜也是个问题,纵然甘油有一定的保鲜作用,可平常百姓要来一个舍不得用,最终再好的东西也会因为口碑坏掉,没人问责任在谁,口碑坏掉就是乔记倒霉。 一瞬释然,陈瑜拍了拍乔文的肩膀:“对,暂时不做,至少娘做出来了,以后保不齐就有用了呢。” 失落感消失,陈瑜立刻就那肥皂拿出来了,这些肥皂可以作皂基,皂基本身清洁力度就有了,再加上橄榄油和不同种类的中药、花草,就可以制造出造型精美的手工皂。 相比于自己原来世界的各种要求,显然在这里就得到了绝对的宽容度,毕竟这样的手工皂比澡豆要高级的多。 猪胰皂、手工皂,这两样就足够让她撑起了三分天下了,香料、香丸、香膏自然为主,再就是散粉,陈瑜在制作手工皂的时候就已经把店铺里可以售卖的上品都在心里想了一遍,面霜也要重新来,但更符合这个世界,做了滋养膏,吸收比面霜稍差,但足够搭配散粉起到滋养美白的功效了。 一切都准备就绪,陈瑜只等着手工皂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就去安平县准备开业。 忙碌起来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第二天中午的敲门声打破了一家人的忙碌,乔文去开门见外面站着两个人,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和一个壮硕的黑大个。 “请问这是乔夫人的家吗?”黑大个问。 乔文点头:“东方老先生?” 陈瑜此时已经从地窖里出来了,手里正拿着一块手工皂准备试试效果,听到声音耳熟便看过来了。 东方城看到了陈瑜,眼睛一亮迈步就往院子里走。 “原来是东方老先生,快请进。”陈瑜把手工皂交给了乔文,笑着迎接了上来,看到他们是空着手来的,猜测自己需要的东西对他们来说难度有点儿大,以至于一个月过去了却没有任何进展。 东方城见院子里有凳子,也不客气的就坐下来了,清了清嗓子:“乔夫人,小老儿今天是登门讨教的。” “不敢当,乔文去烧水煮茶。”陈瑜坐下来,才问:“是那套东西打造不出来吗?” “倒也不是打造不出来。”东方城面露难色:“而是浮标是什么一直都没搞懂,再者那铁管打造起来十分费劲,想问问乔夫人用铜管可行吗?” 听到铜,陈瑜的眼睛都亮了:“那价格?” “是小老儿当初夸大了,就算是换了铜管价格也不会涨,乔夫人放心就是。”东方城说的诚恳,也没有了当初在铁匠铺门前的那股子蛮劲儿了。 陈瑜笑了笑:“那如果我再拿出几样东西要打造,老先生可还愿意尝试?” 东方城微微变色,不禁打量了陈瑜几眼,良久才问:“乔夫人要打造的是什么呢?” “稍等。”陈瑜去书房拿出来笔墨,铺在桌子上画了一口大锅,大锅除了和普通的锅略深一些外并无特殊之处。 东方城脸色就好了一些,但看着陈瑜在大锅两侧画了支架,支架横杆上垂下来三个奇奇怪怪的如风车一般的东西,脸就长了,他就知道陈瑜要的东西不会简单的! “这是搅拌锅,最大的难度就是这三个搅拌扇叶和大锅之间的尺寸,不能短,短了搅拌不均匀,也不能长,那样会摩擦锅底。”陈瑜抬头:“材料要用黄铜和白铁。” 陈瑜想说钢材,古代不是有钢刀吗?所以极有可能有钢,但不确定,所以临时改口说白铁。 “乔夫人真是会说笑了,白铁又是什么?就算是黄铜要做你这样一口大锅,那也要官府批文的,实在是无能为力。”东方城站起来:“等我制好了乔夫人订购的物件,这以后的买卖可和乔夫人做不起了,告辞!” 就这样,走了?!一阵风吹了过来,把桌子上的图纸吹得飞落地面,陈瑜起身送客……。 第七十章 曹红英送人 1更 相比于陈瑜的怅然若失,反倒是乔文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他送客回来关上门,捡起来地上的图纸收了起来,这才来到调香房门外:“娘,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陈瑜正在整理香料,这些准备要明天送去安平镇的,听乔文的声音看过来。 乔文立刻进来关上了门:“恩师提到过。” 袁炳义? 陈瑜坐下来。 乔文才继续说:“恩师说在西北山中有黑石,黑石可燃,温度奇高,用来冶炼则可得铁甚至比铁更坚硬的玄铁。” 黑石?温度奇高?陈瑜有些激动,这极有可能是煤啊,如果有煤的话,还真如袁炳义所说的那样,铁就很容易得到,至于他说的玄铁就极有可能是钢了。 “他这话对你说的?”陈瑜觉得不太可能,但乔文又知道,她问了这么一句。 乔文摇头:“这话怎么会对我说呢?娘还记得萧将军吗?萧将军在养伤的那段日子,儿子伺候在他身边,偶尔听恩师对齐公子提起过的。” 回忆了一下,乔文又说:“当时齐公子还说了一句,若成功乃国之利器也。” 陈瑜干巴巴的笑了笑,可不是国之利器嘛,只可惜那人招惹不起啊,摆了摆手:“暂时不想,等以后有机会的吧。” “娘,这东方城也认识恩师的,他来拜见恩师几次了。”乔文说。 这才让陈瑜想到东方城在门口的时候,乔文显然是认识他的,原来东方城认识袁炳义啊。 转念一想,不禁挑眉:“难道袁大先生是和东方城商量那黑石的事情了?” “这些儿子就不知道了,但总归是有些关系的才对。”乔文有些遗憾,他要知道娘要这些东西的话,自己就会跟恩师提一句了。 陈瑜可不想让乔文想太深的东西,至少可能涉及到齐宇珩的事情,她都不想让自己家人沾染,免得再惹来杀身之祸,所以她让乔文帮忙,趁着这会儿还有工夫多磨药材,她也要多做一些香丸。 这段时间衙香也陆续的做了一些,之前冷藏在窖里的衙香取出来压制成花样,再雕刻上花纹,衙香成扁平的饼状,化形也可以随着心意雕刻,陈瑜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压制成小巧的饼状就完事。 三天时间准备充足,陈瑜便雇了田九郎的船送香料,听说是送香料,田九郎特地把自己的船里里外外刷了好几遍,又用草木灰去味儿,六月二十六一大早,陈瑜带着满满一船的香料来到了安平县,并且在船头挂上了乔记的旗子造势。 乔文去找了王大山,王大山带着十几个牛家送货郎过来,挑着担子把这些香料运到了店铺里。 店铺朱红色的大门,朱红色做旧的沉香木牌匾上罩着红绸,红绸下牌匾上写着乔记两个黑色苍劲有力的大字,两旁的楹联上也罩着红布,红布下的字陈瑜也偷偷看了眼,是如松如柏的瘦金体楹联,单就是这一幅楹联都看得出来曹红英下足了功夫。 曹红英听到船到了桥头就赶来了店铺里,店铺了的柜台也是朱红色的,一个个镂空的小格子造型优美,布满了整个识香室,在店铺后面则是一个小院子,住人、当库房都是绰绰有余的。 “瑜姐姐真沉得住气,我原本都想着明日就登门去了,已经查好了开业的日子,二十八是大吉呢。”曹红英拉着陈瑜的手,吩咐带来的几个绣娘和家丁负责收纳这些香料。 绣娘是绣庄里负责熏香的,所以香料到了她们手里并不需要陈瑜操心。 “这几日也是忙着备货,家里人手不足的很。”陈瑜颇有些感慨,开了铺面销售量一定会很大,只怕是以后都有的忙了。 曹红英让香秀去叫了一老一少两个人过来,介绍说:“这是我给姐姐踅摸的掌柜和小二,都是我们曹家的家生子,牢靠的很。” 陈瑜握了握曹红英的手,道谢的话就没说,而是看向了两个人,年长者有几分书卷气,年轻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透着机灵劲儿。 两个人过来给陈瑜见礼,算是先认识了,年长的姓曲,名义,从小做伙计出身,识文断字,年少的是他的儿子曲长芳,也是识字的,曲义媳妇儿的病去了,就带着儿子相依为命。 见了面曲家父子就去忙活了,曹红英把陈瑜拉到一边低了两个人的身契:“瑜姐姐,御下的事情可宽容不得,两个人的身契放在你手里,你便可想一下如何管制他们,可不能因为他们出自曹家,到头来惹出奴欺主的事情。” 陈瑜接了身契,问:“若是脱了奴籍,他们可还好生活?” 脱了奴籍?曹红英不敢相信的看着陈瑜,转而就明白了陈瑜的想法,笑道:“他们原本要世代为奴的,如今我拨了他们送给姐姐,至于姐姐怎么处置自然随你心意了。” 陈瑜收了身契,笑道:“那看来我得给你准备一份大礼了。” 曹红英但笑不语,她可不想说自己不用陈瑜谢礼,反之她真的是日夜无法安眠的想要陈瑜快些送自己一些衣服样儿,当然,铺面的事情陈瑜忙得很,她就是再着急也分得出轻重缓急。 全都安置好了,陈瑜便定下来六月二十八开业,紧接着就是七月七的乞巧节,生意也能再红火一些,过了七月七到了八月十五,接下来的半年时间节日可真是不少的。 陈瑜这边一担一担的香料挑进来,街上就有人认出来了陈瑜和乔文,一些用过逼虫香的人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陈瑜便让乔文带着曲长芳提着一篮子逼虫香到门口,免费发给这些人,广告宣传必须要抓起来。 这下,乔记香料有了铺面的事情简直就像是长了翅膀似的,大街小巷知道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永安府苏家。 高高府门内,丫环仆从往来不息,五进宅子处处透着奢华。 在正院书房中,苏乾站在一老者对面:“父亲,您真就不想和乔家谈谈吗?” 老者是苏家如今的当家人苏泓源,年过六旬的他放下茶盏,抬头看了眼自己最小的儿子:“乔家香料的确有过人之处,不过单凭那几样香料还不足以把苏家的颜面都扔到地上。” “父亲……。” “不必再说,管家上次亲自登门,那乔家妇人无礼得很,若与这样的人合作,日后免不得麻烦,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家中事务你不必分心,你是要科举入仕的。”苏泓源叹了口气:“你该知道商贾纵豪富也需有根基,入仕之后你才能真正的给苏家提高门楣。” “父亲教训的是。”苏乾退出书房,面色冷凝,苏家如此继续下去,只怕不妥啊。 第七十一章 大郎,迎财神!2更 六月二十八转眼就到,陈瑜和乔文是提前一晚到香铺的,并且带来了手工皂。 娘俩带着曲义父子俩忙了大半夜,陈瑜叫了父子过来,拿出来两张身契:“曹二小姐把你们的身契交给了我,说凭我处置,如今我想问问你们父子俩的想法。” 曲义和曲长芳急忙跪下:“东家,您怎么安排都好,以后我们就是乔家的人了,二小姐提点过奴才的。” 奴才这两个字陈瑜不喜欢,尽管这无形当中提高了自己的身份:“起来吧,我的意思是等这边开业之后就去官府把你们的奴籍消了,以后便是平常百姓,再者你们父子二人并无家眷,倒也是少了不少麻烦。” 听到这话的曲家父子如遭雷击一般,完全不敢相信陈瑜的话。 他们是曹家的家生子,如曹红英说的那样,他们世代都是曹家的奴才,家生子是死契,也就是说除非主人家同意,否则就永远没机会赎身的。 曲义年纪大了倒是认命的很,曲长芳却真的感觉到自己重新活了一次似的,扑倒在地就给陈瑜磕头。 “也不用如此,我这里用人,你们父子能好好掌管铺面,别的都好说,工钱掌柜的一个月五两,伙计就给三两吧,年底有分红赏钱,可满意?”陈瑜问。 “满意,满意,全凭东家做主。”曲义和儿子磕头谢恩后,便退下去休息了,他们父子俩也是可怜人,在曲长芳才三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父子俩相依为命一直到如今,怎么都没想到竟还能脱了奴籍,哪里能不开心。 后院除了库房还单独辟了灶房和住人的房间,爷俩就住在后面,夜里曲义和儿子抱头痛哭了一回,爷俩都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的在乔记干活,等手里有了银子就可以置办宅院,成家立业养儿育女。 陈瑜和乔文住在楼上,楼上一间屋是特地留着居住的,生意好起来留在这里过夜的时候就会多起来。 乔文给陈瑜打了洗脚水,送进来很自然的蹲下来要给陈瑜洗脚,陈瑜哪里肯让? 拉住乔文让他早些睡,明儿还有得忙呢。 “娘,我想以后少去一些恩师那边,多来照看铺子。”乔文坐在凳子上,垂着头:“家中只靠娘一个人支撑太艰难了,再者做生意都依靠下人是不足取的,我如今也十二岁了,科考入仕已经晚了,许多读书人十年寒窗都怕得不到个举人,我不想虚耗光阴。” 陈瑜当然想到了做生意都依靠曲家父子是不可以的,她也在销售模式上有了这方面的考量,所有乔记的东西都明码标价,也就是说每一样香料都有个小木牌子,上面标注好了价格。 库存的账目是在她手里的,销售账目则交给了曲义,这样最大程度上保证不会出现家贼难防的局面。 同时,乔文的话让她也触动很多,古代的科举制度她不熟悉,但范进中举的课文她有很深的印象,毕竟当时她是义务教育,觉得中举后的范进竟然疯了让人不可思议。 乔文一直以来都机灵,又善于捕捉信息,这样的人调教好了绝对是做生意的好材料,再说了,自己一直以来都不觉得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反而银子才是存身立命之本。 “你这想法和袁大先生提过吗?”陈瑜问乔文。 乔文摇头:“如今恩师已经快有十天未归了,儿子想先和娘商量妥当了再说。” “如此也好,袁大先生那边儿娘去说吧。” 商量妥了,乔文才回去睡觉,这间屋当初就是给陈瑜准备的,逃难的时候是没办法,如今的乔文却绝不会和陈瑜再挤一起了,所以乔文就睡在了贵宾室里。 贵宾室和闻香室不同,这里隔间要宽敞的多,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细细装潢,罗汉床是有的,铺个席子就可以睡了。 闻香室是一个一个小隔间,隔间之间互相密不透风,但每个隔间都有窗户,里面一个软榻供客人坐卧都可,再就是一个香案,用来给客人体会香料的味道的。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换上了一身交领襦裙,上襦鸭卵青色交领绣着荷叶纹,领口颜色与下裙是青碧色,裙拖六幅,压脚出处绣着荷花纹,腰间是青碧色绣素雅荷花的腰带,腰侧垂下的丝绦直到裙摆处,发髻则是陈瑜一个人研究了许久的规规整整的花苞头,花苞头盘在后脑勺正中的位置,因发长,倒也看不出突兀,再者她是寡妇,这种装扮并不会引人起疑,其实主要是她不会梳古代的头型,一根银簪子缀着葫芦形,下面则是碧色流苏。 淡淡的妆容是为了配合今天的气氛,染了桃花粉的唇膏,简直和素日里判若两人。 她今天是以东家的身份出现,这一身装扮则是必须要的,以后则尽可能的不这么麻烦,她嫌折腾的很。 整理妥当,便出了门,乔文也换了一身簇新的月白色长袍,绣竹叶纹,腰间束带上缀着一块白玉,这么一打扮,简直就是清风朗月般的少年了。 陈瑜看到便宜儿子如此出众,心里也美滋滋的。 娘俩到了楼下,曲义父子也穿戴的干净整齐,曲长芳身上穿着的长衫上绣着乔记两个字,掌柜的则穿了一身墨灰色的长袍。 曲义父子见到了陈瑜和乔文,立刻过来行礼:“东家,少东家。” “今天开业,不可手忙脚乱,凡是香料都有定价,我介绍香料的时候大郎和长芳多学多看,以后这里还得仰仗你们。”陈瑜嘱咐了一遍,这才带着曲家父子来到门口。 门外,曲长芳和乔文挂上了长长的爆竹,刚挂好了爆竹,就听到了远处锣鼓喧天,两头彩狮摇头晃脑的从西市口一路舞过来了。 陈瑜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笑迎上曹红英,曹红英拉着陈瑜到后面轿子门口,小声说:“家母非要来凑热闹。” “你这丫头,敢当面就编排你娘?”轿帘撩开,里面下来了一位富态的中年美妇,美妇见到陈瑜顿时眼睛一亮,伸出手来:“这就是乔家夫人吧?” “曹夫人,快里面请。”陈瑜伸手与她相握,顺着也就搀扶了一下。 曹夫人立刻眉眼都带了笑意:“乔夫人真真是厉害的很,我这段日子可都快望穿秋水了,快些让我进去长长见识。” 陈瑜陪着曹夫人入内,曹红英便跟在后面小声和陈瑜抱怨,说是自己的胭脂水粉都被扣下了,那委屈的小儿女样子,陈瑜是羡慕的。 曹夫人的确保养极好,肤色白皙细腻,入内也不需要陈瑜招待,选了香料去闻香室仔细去品香了。 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穿戴华丽的夫人和小姐,进门都先和曹红英打招呼,不用说陈瑜心里就明白了,这是给撑场面的。 昨日就定好了让几个绣娘过来帮忙,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场,领着各家的夫人小姐选了香料去了闻香室了。 很快就有不少人进了铺子,其中男人占了一半还多,这些人年纪小的十七八岁,年长的四十开外都有,进门的时候都直接去找了乔文,并且还递了条子过去。 陈瑜挑眉,看来芸娘的生意做的也不错了,叫来了曲义吩咐他去对乔文说,这些条子上的香料额外准备,另立账目,价格则是按照店里定价就好。 曲义和乔文忙活开了,曲长芳的确机灵,嘴甜人还勤快,一些进来凑热闹的人都被他照顾的周到。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竟又是一波锣鼓喧天,两头彩狮欢腾的过来,两伙舞狮的师傅就暗暗的较劲儿了,一时间门口人满为患。 “姐姐,吉时到了。”曹红英提醒陈瑜,陈瑜点了点头叫来了乔文。 对面楼上,齐宇珩凝眸看着走屋子里走出来的陈瑜,抬起手压了压心口的位置,他觉得这是冤家,否则怎么会吃个饭都能遇到? 陈瑜浑然不觉,一脸春风得意的浅笑,抿了抿嘴角,出声:“大郎,迎财神!” 第七十二章 食言而肥胖到五百 鞭炮噼啪作响,早准备了花生枣子也都撒了出去,孩子们热闹的争抢。 陈瑜手里拿了细长的挑杆儿系了红绸,轻轻地挑了匾额上的红绸,乔记两个字露出来,陈瑜的心就一阵舒坦,接着挑下了两侧的楹联。 对面楼上,齐宇珩目光落在楹联上,最终目光落在了陈瑜的身上,她今日盛装,一身气度便显露出来了,此时,陈瑜转过身含笑出声:“各位街坊邻里,父老乡亲,乔记香料今日便立了铺面,还请各位多多关照,凡今日客人都送一包香料作为酬谢,请。” 说完,侧开身。 女子若抛头露面,再嫁就更难了,齐宇珩觉得陈瑜是真的不想改嫁,否则躲在乔文身后也一样可以,偏偏她站在了人前,想到这一点,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痛快。 “福王殿下,如今只等船成试水了,我也该回去了吧?”袁炳义这几日觉得自己都瘦了,吃惯了乔家的饭菜,真是到哪里都觉得不合胃口。 齐宇珩收回目光:“西北黑石已经开采月余,今日便会送来锻铁器,东方先生可有什么要问的?” 东方城看了眼袁炳义:“并无。” “退下吧。”齐宇珩坐在临窗的榻上,偏头又看了眼陈瑜的方向。 此时,陈瑜被人群里一声‘瑜姐姐’给叫了过去,看到周氏迎了过去,笑吟吟的和周氏说话。周氏带来的都是街坊邻里,这些人也多是冲着逼虫香来的,陈瑜亲自带着她们进了店铺里。 熙熙攘攘,热闹的很,一直到夕阳西下,店里的人才慢慢散去了。 齐宇珩放下茶盏,起身离开。 陈瑜原本打算留曹红英母女吃饭,但曹红英拒绝的干脆,还和曹夫人说:“娘,瑜姐姐的手艺厉害得很,哪天得空咱们去她家里吃。” 曹夫人是真被陈瑜的香料折服了,特别是见到了手工皂后,简直恨不得留在这里不走,但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自然不会真留下的,便顺着曹红英的话说改日登门。 终于消停下来了,陈瑜赶紧打发曲长芳去订了一桌席面回来,今天可是累得不轻,四个人更是都忙的脚不沾地,饿的饥肠辘辘的。 吃饭的时候,陈瑜避开,让乔文和曲家父子一起吃饭,她并不会对任何人都讲一遍人人平等,但她一定要让曲家父子感受到在自己这里的与众不同,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踏实下来好好干活。 她回去屋里用饭,带了芸娘的账目过来看,这一看倒是吃惊不小,芸娘卖的都是香料,今天才第一日就买了三百一十五两银子。她只提三成成本,芸娘今日就收了二百一十两银子! 果然啊,这花魁就是当代的明星,带货能力的确不一般! 店里的账目她并不着急,吃过晚饭决定回去元宝村,卖出去多库房就少,可不能断货就是了。 乔文想要留在店里,陈瑜想着顺道去眠花楼给芸娘送钱,所以陈瑜就带着银票和十两银子出门了,临出门的时候又换回了自己原本的衣服,说实在的,她觉得那套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就很像唱戏的,不习惯的很。 出门,到了眠花楼门前。 此时的眠花楼尚未挂起红灯笼,也就是说还没到营业的点儿,陈瑜敲门递了芸娘给的帖子,很快芸娘身边的丫环就来迎接陈瑜了。 陈瑜跟着丫环上楼,因穿着一般,脸上妆也都卸去了,倒没引起谁注意,眠花楼里的妓子可是每日都盛装打扮的。 到了门口,丫环敲门:“小姐,乔夫人到了。” 芸娘看了眼坐在罗汉床上喝茶的齐宇珩,抿了抿嘴角想要出去见陈瑜。 “让她进来。”齐宇珩沉声。 芸娘无奈,只能起身到了门口,亲自开了门:“瑜姐姐,天色晚了,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给我的宝贝送钱来啦。”陈瑜心情很好,非常好,笑眯眯的伸出手还捏了捏芸娘的脸蛋儿:“知道你有本事,却不知道本事这么大,快进屋。” 说着,迈步进屋,芸娘的屋子里很香,但柏木香却成了陈瑜脑海最深处的禁忌,当她抬头看到坐在罗汉床上品茶的齐宇珩的时候,一股凉气顺着后脊梁骨就爬上来了,脸上的喜色也褪的一干二净。 身后的芸娘手足无措,轻声:“瑜姐姐,福王跟你前后脚,也是刚到。” 齐宇珩抬眸扫了眼脸色明显苍白了的陈瑜,心里冷哼,刚才那亲亲热热喊芸娘宝贝的时候定是眉开眼笑的,结果见到自己如同见到了鬼一般! 陈瑜转过身把银票放在芸娘手中:“这是你今日赚到的,虽然不多切记收好了,这世上任凭谁的花言巧语都不要相信,只有握在手里的银子才是你的,今日累了,我先回了。” 说完,推开门就出去了。 芸娘紧着几步追出来:“瑜姐姐留步。” 陈瑜停下脚步,转过身握住芸娘的手:“芸娘,记得姐姐对你说过的话吗?就算是为了心里的恨,也要爱护自己。” 芸娘还要说话,就听齐宇珩扬声:“还不进来伺候?” 顿时,尴尬的不行。 陈瑜捏了捏芸娘的手,转身下楼,心里却翻江倒海的难受,男人就是如此!背信弃义都是寻常的,食言而肥早晚胖成五百斤! 心里带了气,到了渡口见乌篷船在,打了招呼:“曹叔,在吗?” 曹福急忙放了跳板:“乔夫人慢些。” 上了船,陈瑜便坐在船舱里,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悲伤的气氛中。 芸娘貌美她心知肚明,可齐宇珩明明话里话外都十分瞧不起青楼妓子,却又跑去芸娘那边,她可怜的芸娘可咋办? 此时,芸娘跪坐在桌案对面,泡茶。 齐宇珩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脸色就越来越差,到最后都铁青了一般。 “福王殿下,瑜姐姐只是没想到您会在这里,您千万别动怒。”芸娘心惊胆颤,轻轻开口。 齐宇珩斜睨了一眼芸娘,起身就走了,连一个字都没说。 丫环见齐宇珩走了,急忙跑进来:“小姐,可还好?” “桃花,你有没有觉得福王殿下对瑜姐姐很是不同?”芸娘捧着茶抿了一小口,问。 桃花楞了一下:“不会吧?小姐,福王殿下金尊玉贵的,怎么会看上一个寡妇?” “住嘴!”芸娘把手里的茶盏顿在桌子上,冷了脸色:“桃花!谁给你的胆量如此说瑜姐姐?若没有她,今日你我又该是怎么样的下场?” 桃花吓了一跳,急忙跪下来:“小姐,小姐息怒,桃花只是觉得如今福王殿下在,您该为自己以后考虑,就算是……就算是没有圣旨小姐不能离开这里,可福王殿下深得帝心,或许可以网开一面啊。” 说到这里,桃花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芸娘叹了口气,伸手扶着桃花起来,摇头:“福王殿下是照拂我,应有祖父的情份在,但我总觉得福王殿下能点我为花魁,其中或许瑜姐姐才功不可没的,桃花,你我主仆患难一场,切不可把心思打在福王殿下身上,也绝不可轻慢了瑜姐姐,知道吗?” 桃花点头,抹了抹眼泪,小姐如此,何时才能出头啊? 芸娘拿了银票,手微微颤抖,到眠花楼八年了,八年来自己赚了第一笔银子,二百两还是太少太少啊。 芸娘拿定主意,她要赚银子!必须要快,也要多。 船停靠岸,陈瑜道谢后上岸离开,曹福这艘船就是专门渡陈瑜的,自然不会收钱了。 到了家门口,陈瑜推开大门,就见袁炳义正背着手站在书房门口,那脸,简直比长白山都长三分。 “袁大先生。”陈瑜出声。 袁炳义看到陈瑜,瞬间就缓和了脸色:“乔夫人,我再考教学生,打扰了。” “哪里,我这就去张罗吃食。”陈瑜话音落下,袁炳义的脸色更好看了不少,看看,乔家夫人真是太懂事了啊。 第七十三章 都怪袁大先生太聪明 2更 陈瑜剥了虾仁,做了热气腾腾的虾仁馄饨,做好的时候乔斌已经从书房里出来了。 “娘,今日可顺利?”乔斌过来帮忙拿着碗筷,问:“大哥怎么没回来?” “他留在铺子里了,今日生意好得很,牧秦呢?”陈瑜盛了满满一碗混沌放在桌子上,小声问:“袁大先生可是生了大郎的气吗?” “不曾。”乔斌看了一眼书房,踮起脚尖笑眯眯的在陈瑜耳边说:“许是饿了。” 娘俩相视一笑。 妞妞小脸一汪水儿似的出来了,看到陈瑜才露出笑脸跑过来,扯着陈瑜的衣袖:“娘,大哥怎么没回来?” 陈瑜只得再说一遍,妞妞听到生意很好,眼睛都亮了:“那娘也带妞妞去吧,妞妞也要在铺子里帮忙,不读书了。” “为什么?”陈瑜觉得奇怪,妞妞本来也不算是袁炳义的学生,爱学就学,不学也没事,这怨念却不小啊。 妞妞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牧秦哥哥被训的可怜,我要带着他走。” 得!这小丫头原来是因为牧秦。 陈瑜揉了揉妞妞的小脸蛋,柔声:“妞妞不可任性,你看二哥不也每日读书?牧秦读书被训,那就是没读好,要更用功才行,怎么能不学,还要逃掉?” “可……。”妞妞别开小脸:“牧秦哥哥不是中毒了嘛,中毒了脑子不灵光啊。” 陈瑜发现妞妞在牧秦中毒这件事上格外的执着,每次说起来的时候又分明无奈的很,想来应该是没人信她, 想了想问:“那妞妞找到了解毒的法子了吗?” 妞妞眼圈都红了,摇头。 “不如娘帮你怎么样?”陈瑜柔声:“娘每日调香,用的可都是草药,娘特地给牧秦调一些香料来用,也许就能治好了牧秦呢。” 妞妞眼睛顿时明亮如星了:“娘,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但妞妞若是想带着牧秦去铺子里,娘就帮不上忙了哦。”陈瑜是十分担心妞妞真偷偷和牧秦跑出去的,这么小的孩子可危险的很。 妞妞看了眼还在书房里挨训的牧秦,瘪了瘪嘴儿:“好吧,以后我让牧秦哥哥多用功,少挨骂,娘可一定要帮我。” 看,这小孩儿已经把牧秦看的极重了。 陈瑜满口答应下来,袁炳义已经出来了。 乔斌陪着袁炳义用饭,本来是极简单的馄饨,袁炳义都觉得美味的很。 陈瑜趁机去了屋里,见牧秦正在写字,握着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那样子哪里像是握着笔?简直就像是抓着一条毒蛇似的。 “牧秦。”陈瑜坐下来,轻声。 牧秦猛地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竟带了一丝惶恐。 陈瑜心就有些疼了,伸手拿下来牧秦手里的笔:“娘做了馄饨,出来吃,吃饱了再练也不迟,学问可不是一天做的,要循序渐进。” “我学不会,愚笨的很,娘会不会赶我走?”牧秦就那么看着陈瑜,问。 陈瑜摇头:“天底下又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放心吧。” 得到了陈瑜这话,牧秦才站起来,妞妞立刻过来牵了他的手,领着他出去吃饭。 陈瑜原本还担心袁炳义会不让,特地看了几眼,发现袁炳义并没有多说什么,心也就放下来了。 吃过饭,陈瑜请袁炳义来到书房,落座之后才说:“袁大先生,今日怕是我也要给你添心烦了。” “乔夫人是觉得我苛待了学生?”袁炳义问。 陈瑜立刻笑着摇头:“并不是,严师出高徒的道理我还懂,是我们家大郎,大郎与我商议想要留在铺子里照顾生意,我拿不定主意想问问袁大先生的意思。” “这样啊。”袁炳义垂眸良久,说:“乔文志不在仕途,倒也不必整日里泡在我那边儿荒废了光阴,至于别的,乔夫人自可做主就是了。” 陈瑜松了口气,袁炳义的话说的中肯,也没有什么惋惜的意思,想来乔文读书的资质应该一般,如此倒也安心了不少,转念一想,才提到了煤:“袁大先生,大郎与我闲聊提到了黑石,那黑石可有被人发现和开采吗?” “乔夫人竟然知道黑石?”袁炳义来了兴致:“那黑石倒是附近的贫民会用,虽也能用却会有浓烟,所以并不稀奇,倒是我发现黑石可以用来锻造,温度是极高的,只需要做好了排烟道就可以了。” 陈瑜听到煤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寻常百姓用的水洗煤是无烟煤的一种,这种煤炭也分很多种类,除了无烟煤还有烟煤和半烟煤,褐煤和泥煤。 听袁炳义这么说,应该是褐煤,褐煤的特点就是燃点低,容易着火,燃烧时上火快,火焰大,冒黑烟,但真正要运用到了冶炼上,当然是无烟煤最好,但有了船的事情,她就不敢和袁炳义多说了,再说她很怀疑袁炳义和齐宇珩是一伙的。 “乔夫人难道还知道黑石的用处?”袁炳义立刻就问出来了。 陈瑜尴尬的笑了笑:“那倒也不是,我就是在想这世上万事万物都分个三六九等,不知道这黑石是不是也有这个区分,就像是咱们挖地窖都是如此,那土可是不同的呢。” 蹭一下,袁炳义就站起来了,抬起手拍了一下脑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乔夫人,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先告辞。” 说完,急匆匆就走了。 陈瑜愕然的看着一阵风般离开的袁炳义,偏头想了想自己说的话,很含蓄!没毛病!就是袁炳义真的太聪明,一点就透了。 收拾几个孩子让他们赶紧睡下,陈瑜则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驱散了一身的疲惫,穿戴整齐开始调香。 今天卖的最快最多的依然是逼虫香,这就是基础消费群体,最赚钱的是香料和香丸,如今香料除了以前的几种之外,增加了衙香和金香、信香、帷香和疗疾类别的安眠香,安眠香里用了薰衣草和助眠的药草。 要推出新的香料,陈瑜陷入了沉思中,想到了牧秦。 妞妞说牧秦经脉里有毒,她是不信的,一个五岁大的孩子难道比吴道清还厉害? 牧秦的一些症状非常像心理问题,只不过自己如果和吴道清说,吴道清都宁可去相信妞妞也不会相信自己。 她想到了檀香,檀香作为单独的香料,很明显的功效就是舒缓情绪,排解压力也能改善睡眠,再就是檀香有清血和抗炎的作用,当然比不上草药,可作为一味香料,它已经很优秀了,牧秦年纪小,用檀香比配比的香料更合适。 陈瑜去草药房拿出来檀香薄片,取来一坛酒把檀香浸泡,开始慢火熬煮到干却不燥的时候开始炒制,此时的檀香已经成粥样,可定型为香丸,也可等干了之后磨粉。 单一味香料就很出众的还有沉香、柏木香,但柏木香简直成了陈瑜的噩梦,她内心是抵触的,所以直接划掉放弃了。 提起笔开始写华帷香料配比,这是专门为女子制作的,味道妩媚透着甘甜,还有名为禅定的香料,顾名思义是男子书房或高僧使用,凝神静气,又会让人心情舒畅。 就在陈瑜回想香方的时候,门吱呀一声推开了,陈瑜偏头看到牧秦走了进来。 “怎么了?”陈瑜放下笔起身:“怎么不睡?睡不着吗?” 牧秦摇头,咬了咬嘴唇,那漂亮的凤眼望着陈瑜,眼里都是希冀和渴望的神情。 “有事情要和娘说?”陈瑜蹲下来,笑望着牧秦。 牧秦点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吸了口气,才说:“娘,我读书不妥,和娘一起学制香可以吗?” 第七十四章 我怕以后会忘记 夜晚,只有虫鸣,调香房不能开窗,也只有晚上的温度才最合适,不然这边的气候真是太热了。 陈瑜看牧秦认真的帮她称重,分拣中药粉,心里就沉甸甸的。 心理学她不会,所以帮不上牧秦,妞妞又坚持说牧秦经脉里有毒,如果能提炼精油就好了,芳香理疗的效果听着是有些玄乎,但有着绝对的可取之处,这种理疗不单单是针对身体和脉络,也针对心理。 也不知道东方城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要的东西打造出来。 虽然说煤可能是有,可东方城一个小小铁匠铺,怎么才能用煤锻造铁器呢?咦不对,陈瑜想起来乔文说过,东方城认识袁炳义。 这么说,自己还得再想个巧妙的法子,让袁炳义把煤介绍给东方城,如果东方城真的能打造出所谓的玄铁,自己不过就是多花点儿银子也能搞到手。 看来,费心思的事情还真不少啊。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既然想做生意,方方面面就都得想明白才行,就像是陶器铺的郝掌柜的,人品不错,技术也还算可以,荒山拿下来之后她琢磨着请郝掌柜的烧瓷,到那时候郝掌柜的只能给自己做工,不知道能不能答应。 心里想的事情太多了,陈瑜就有些失神儿。 牧秦把调配好的香粉用纸包好,递过来等陈瑜熬好了蜂蜜合香,不经意的抬头看陈瑜正抿着嘴角儿,眼神明亮的在笑,他眨了眨眼睛,轻声:“娘,生意一定很好,看您高兴的。” “啊?”陈瑜回神儿,不好意思的笑着点头:“嗯,生意好的很,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牧秦也就笑了,这孩子笑起来真的好看,黑亮的眸子像是有点点星辰蕴在其中一般,很容易让人起了怜爱的心思,陈瑜问:“牧秦啊,你为什么不愿意读书?” “我怕以后会忘记。”牧秦回头继续分拣中药粉,动作停下来,声音都轻了许多:“我总是会忘记之前的事情,慢慢的就想不起来了。” 嗯?陈瑜微微眯起了眼睛,想了想问:“那你记得最远的事情是什么?” “三年前,我来到安平县,安平县的慈幼所里好多蚊虫还有大老鼠,吃不饱还挨打。”牧秦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偏头望着陈瑜:“幸好遇到了妞妞,她救了我,娘收养了我,不然我可能会死掉吧。” 陈瑜抬起手捏了捏牧秦的脸蛋:“不准瞎说,咱们家虽然不富贵,吃饱穿暖没问题,好啦,夜深了,你快回去睡吧。” “娘,我把这些分拣好了就去睡。”牧秦被捏了脸蛋,耳朵都红了,回头认真的去分拣中药粉。 陈瑜看着锅里的蜂蜜开始粘稠,拿了木盆放在一边,看着火候。 这一锅蜂蜜熬好了,放在一边待凉,撵着牧秦快去睡觉。 送走了牧秦,陈瑜陷入了沉思,牧秦的年纪也就是十岁左右,三年前七八岁那样,这孩子是的失忆病也真奇怪,看来得空要去拜访吴道清了,也不知道什么人心竟如此狠毒,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治病她不在行,在这个没有任何医疗设备的世界里,吴道清毕竟是御医,御医的医术应该都不错。 合香很慢,中药粉都分好了,倒也省了不少力气,陈瑜坐在调香案前,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偶尔会停下来,起来走两圈活动一下筋骨。 忙碌到半夜,两筐香丸和两担香粉就都归置好了。 伸了个懒腰,陈瑜又去了灶房。 今天特意看了香皂的销售量,除了曹夫人和曹夫人带来的人都带了几块,余下的可以说是无人问津了。 她决定再制一些香皂,香皂严格说要一个月才能完全熟化,所以只要有空就得制造一些,这样可以赶在八月十五的时候做一个大型的活动,重点推一波香皂和洗发膏,八月也是皂荚的盛熟期。 暂时手里的香皂要想完全熟化还要七八天的样子,她决定把这些香皂都切割成小块儿当赠品,先铺垫好了销路。 猪胰皂也可以分出三六九等,主要还是看配料,她眼下重点推出的就是猪胰皂。 陈瑜去地窖把最后两副猪胰子拿出来,放在案板上开始揉,揉出来的胰子细腻,添加辅料后使用感要好得多,还有一种方法是砸,砸出来的猪胰子相比之下要粗糙一些,后续工艺跟不上的话,卖相就不好。 揉出来油汁收集到木盆里,开水化碱倒进去,用光滑的木杆搅动,让油汁和碱水充分溶解和互相酯化,端着酯化好的胰子浆液到调香房,铜锅开始熬草药,胰子里不能用药粉,草药是熬制成略稠的汁液,为了颜色好看,要放一些研磨好的花瓣,制作出来的猪胰子颜色偏黯但花瓣的汁液和细小的花瓣能让整块胰子看上去美丽不少,磨具是许多花形的,平板上,一个个模具里都是满登登的胰子,再端着送去地窖,脱模就可以用了。 这些送去地窖,把之前的香皂都搬出来,雕刻成小块就需要好刀工了,陈瑜直接把齐宇珩留下的匕首拿出来用,还真别说,匕首是利器,看架势削铁如泥也不过如此。 陈瑜把这些香皂雕刻成小巧的花型,雕刻好天都要亮了,碎末收集起来放在袋子里,趴在调香案上睡了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正是太阳初升的时候。 做早饭之前让乔斌去看了袁炳义,果然如她所料一般,袁炳义没在家,不单单袁炳义回来又走了,吴道清也不在家,看样子是压根儿没回来。 早饭做了粥,蒸了一锅花卷,陈瑜让乔斌在家看书写字,她带着牧秦和妞妞去了安平县。 铺子里,乔文正在核对账目,曲万芳出库摆柜台,曲义则把出库的单子记录下来,陈瑜进门的时候,乔文急忙过来,打量了陈瑜两眼,立刻说:“娘,您先上楼去歇着,我马上过来。” 陈瑜也是真累,这一路上感觉眼皮都直打架,货送到了铺子里,人就踏实下来了,嘱咐牧秦和妞妞不要乱跑,上楼倒头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闻到了饭香,陈瑜强撑着睁开了眼睛,用力的揉了揉脸才坐起来,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饭菜,再看坐在窗口椅子上正埋头算账的乔文,心里还怪不好意思的。 听到了起床的动静,乔文回头:“娘,我去给你打水。” “好。”陈瑜也不计较,起来坐在妆台前梳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陈瑜微微松了口气,这段日子的调理还是有成效的,脸上的皱纹完全看不见了,再调理一段时间,应该会更好一些,看来药膳的事情还得坚持下来。 这段时间一个是自己忙,再者是吴道清和袁炳义都不在家,她多少在做饭的事情上就懒了一些的。 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陈瑜琢磨洗发膏广告该怎么打?难道要请人当众洗头吗? 第七十五章 白送 2更 这个想法一出现,陈瑜就忍不住苦笑了。 在这个世道,让女人当众洗头是绝对没有可能性的,就是男人都不会这么做,看来还得去订购一些小陶瓶,成本增加了一文钱,送出去的小样会带回来更多的收益的。 乔文端着水回来,陈瑜把头发盘起来,洗脸之后简单的护肤,的确是很简单的护肤,就是七白膏在脸上擦了薄薄一层,就算是完事,除了滋润度之外也没有别的了。 “娘,我看那些小小的香皂不少,怎么定价?”乔文递过来毛巾:“娘先吃点儿东西,账目一会儿看。” 陈瑜掀开食盒,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和两碟菜,一碟素炒青菜,一碟是猪肉炖土豆,菜色一般。 “大郎,这边做饭的是你?”陈瑜吃了一口菜,就吃出来了,乔文做菜有个特点——淡,这孩子是真抠门,连盐都舍不得。 乔文笑了:“嗯,他们都说好吃,再说铺子里三个人,完全忙得过来,这样就不用再雇厨娘了,省了一笔开支。” 陈瑜咬了一口馒头,看着乔文,生意刚开始,处处节俭是好事,乔文果然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少东家都能下厨做饭,一般人是不愿意的。 “对了,你去拿了笔墨纸砚过来,我用。”陈瑜吩咐乔文,开始慢条斯理吃饭。 乔文拿过来笔墨纸砚,陈瑜一只手拿着馒头,直接在桌子上铺了纸,乔文研磨,她开始画图样。 图样分两种,一种是小袋子,要送去绣房,小袋子上颜色和花纹标注好,根据手工皂的特点对应着花样,务必要做的精致,就算是手工皂用完了,舍不得扔掉的袋子就是无形的广告。 另一种则是各种瓶瓶罐罐,这是准备去拜访郝长德,定做陶器。 乔文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看着陈瑜,看到她把最后一口馒头吃完,过去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娘,喝茶。” 陈瑜放下笔,接过茶杯小口抿了几口,才说:“那些香皂小样儿是送给客人的,每天前十名随机送一块,你写一个告示贴在门口的位置。” “白送?”乔文一脸肉疼了。 陈瑜免不得开导他:“说是白送,只要他们用过之后再回来就是花钱买了,咱们家的香皂存货不多,家里做了一部分要等一个月后才能正经卖,所以暂时只少量的白送。” “原来是这样!娘,您可真是厉害。”乔文眼睛都亮了。 陈瑜见他听懂了,笑着把小袋子的图样递过去:“送去如意绣房,交给香秀和曹掌柜的都可以,要谈工钱和料钱,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不可以贪小便宜,大郎能办好吧?” “能,娘,我这就去。”乔文接了图纸转身就走。 “大郎,妞妞和牧秦呢?”陈瑜紧着问了句。 乔文停了脚步,回头:“妞妞嚷嚷着要送逼虫香给慈幼所,我猜是牧秦的意思,左右逼虫香也还多,就给了他们二十包,这会儿才走没多久。” 陈瑜抬起手揉了揉额角:“嗯,去吧。” 等乔文离开,陈瑜又画了不少瓷器的图样,都是小巧玲珑的,也有一些胭脂水粉的盒子和装面霜的盒子,花纹多数都是花儿,具体可以让郝长德自由发挥,毕竟人家是专业的。 都画好了,陈瑜看过了乔文放在屋子里的账目,才两天,入库和出库,销售量和库存都记录的一目了然,这就是个不错的开始。 带着账目和图样,陈瑜下楼。 “东家。”曲义迎过来。 陈瑜看了眼,曲义明显的是有话要说,便把他的账目递过去:“有什么事情吗?” 说着话,把余下的账目放在乔文的柜子里。 “是这样的,昨儿少东家连夜去衙门给我们消了奴籍,我们爷俩感激不尽。”曲义说着看了眼曲长芳。 曲长芳急忙过来,爷俩郑重其事的跪下给陈瑜磕头。 陈瑜嘴角一抽,虚扶了一把:“快起来吧,以后不用动不动就跪了,咱们铺子没那些规矩。” “谢谢东家。”曲义站起来,回头让曲长芳去招待陆续进门的客人,他就站在陈瑜身后两步远的距离,说:“八月是选贡品的日子,苏家应该也快过来人了,每年都是苏老爷亲自带着苏家调香师,东家,咱们铺子生意好,面对苏家您要有成算。” 陈瑜回头看了眼曲义,郑重的点头:“曲掌柜的提醒我记下了,你放心的经营铺子,咱们开门做生意,没的怕,不惹事也不怕事,我心里有数。” “那我就放心了。”曲义躬身:“我去前面看着点儿。” “我出门去办事,乔文回来让他在铺子里等我就成。”陈瑜带着图样出门,直奔东市。 慈幼所也在东市,陈瑜想着去郝掌柜那边儿办完事,得去慈幼所看一眼去。 东市,郝长德最近脸上都笑出菊花儿样了。 多少年了,他的铺子半死不活的撑着,要不是自己就会制陶,儿子也都学了这手艺,他连一个陶器师父都养不起了。 直到前些日子遇到了乔家,乔家定制的大缸可让他看到了希望,听说乔家在西市开了铺子,琢磨着得空要亲自去拜访,保不齐就有生意上门了呢。 刚巧,今天最大的碾缸成了,大大小小有四套,正准备找了脚夫送到元宝村去,当然,去之前还得到乔记铺子里转悠一圈,找找生意。 正想着,就见陈瑜迈步进了铺子,郝长德差点儿就直接跑过来了,惊喜的开口:“乔夫人,您怎么来了?” “来这里自然是和郝掌柜的做生意了。”陈瑜笑着进来,直接把图样儿递过去:“定做一些小玩意儿,郝掌柜给看看吧。” 郝长德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这是财神爷都照应自己了?简直是心想事成啊。 接过去图样:“我本想着一会儿送货过去,没想到乔夫人又来照顾我家生意了,您就像是活财神一般了。” 陈瑜笑了笑没做声,这有些夸张的话,自己听了也就算了。 仔细的看过图纸,郝长德抬起手捏着胡须,良久才说:“乔夫人,我倒是有个想法。” “您说。”陈瑜望着他。 郝长德清了清嗓子:“这些小物件儿都是雅致的东西,雕花刻草是必须的,这花花草草也有个讲究,四君子、十二花神、二十四节气都可以入景啊。” 陈瑜眼底笑意更深,果然啊,自己还真是没看错这个人:“郝掌柜的尽可做,不拘我图样这些,不管是图样还是花样儿,只要好看实用,我就可以用,还会不少用的。” “那敢情好。”郝长德搓了搓手:“这样,我明儿去送货吧,今儿和制陶师傅商议商议,也拿出来个章程。” 陈瑜起身:“好,郝掌柜的,麻烦给我指个路,慈幼所怎么走?” 第七十六章 耍小聪明的牧秦 1更 慈幼所在东城,以前是张家祠堂,张家早在十几年前就没落了,祠堂就被官府收回改成了慈幼所。 陈瑜来到慈幼所门前,远远的就看到妞妞和牧秦被几个孩子围在了门口角落里。 牧秦提着一个袋子不小,妞妞正在像模像样的给其中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诊脉,五岁的小丫头在陈瑜眼里还是萌宝级别的,妞妞那煞有介事的样子,看在她眼里忍不住就浮起了笑意。 牧秦则从袋子里掏出来白面馒头递给站在他身边的孩子,其中一个个头目测有一米八的黑胖子格外的扎眼,特别是这个黑胖子抓着白面馒头哭的满脸泪花的样子,颇有些让人不忍直视。 在黑胖子旁边,站着的是个精瘦的少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让黑胖子衬托的,这孩子脸色格外苍白。 走近了,陈瑜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正在和牧秦说话。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老九死了,我们兄弟十个,一年死了仨,呜呜呜……。” 顺着这声陈瑜看到了一个更小的小乞儿,衣衫褴褛光着脚丫,一边哭一边还往嘴里塞馒头:“自从大哥走后,那老虔婆就更不给我们吃喝了,我还好,大个儿饿的总哭,我们去码头扛麻袋,大个儿吃不饱没力气,掉水里差点儿淹死。” 牧秦刚要说话,冷不防看到了正走过来的陈瑜,整个人都绷紧了身体,眼神也不自然了。 陈瑜知道他们俩并没有送逼虫香给慈幼所,而是把逼虫香换成了馒头,不用猜都知道这是牧秦的主意,妞妞则是为了找人诊脉,试试医术,两个小家伙是一拍即合! “娘。”牧秦硬着头皮走过来,垂着头:“我……我太惦记他们几个了。” “嗯,不碍事,馒头够分吗?我给你一两银子,去给他们多买一些回来吧。”陈瑜语气格外温柔。 牧秦却脸上血色全无,垂头更低:“娘,回家我给您认错,行吗?” “行。”陈瑜这算是答应了,掏出银子递给牧秦:“去吧,安顿好这边的事情,我们得回去了。” “是。”牧秦用手抓着衣襟边儿,挣扎了好久最终还是接过去了银子。 妞妞也看到陈瑜了,顿时眉飞色舞的跑过来,拉着陈瑜的衣袖:“娘,娘,真的每个人脉象都不同啊,他们身体也各有各的问题,等我回去一定要配药送给他们,可以嘛?” 陈瑜蹲下来,抱着妞妞起身:“当然可以,不过是药三分毒,你太小了,要回去和吴大夫商议出方子,否则把这些孩子吃坏了怎么办?” “我学的可厉害了呢,娘都不信我。”妞妞嘟着嘴,回头看牧秦。 牧秦把银子交给了白净瘦高个,低声嘱咐了好几句,又把装着馒头的袋子交给了一直告状的小乞儿,也叮嘱他一定要藏好了,不要被别人抢走。 都叮嘱好了,才走过来:“娘。” “好,我们先回家。”陈瑜看得出来那几个孩子十分不舍牧秦,牧秦也舍不得他们,可是有什么办法?牧秦是自己正经收养了的孩子,而她没那么大本事,也没有圣母心,这世上不平事无数,可怜人太多,她只能照顾好自己身边这几口人。 一路上,牧秦忐忑的表情都落在陈瑜的眼里,陈瑜带着他们边走边逛,但对于逼虫香和慈幼所的事情,只字不提。 回到了香铺里,陈瑜就见到了曹红英。 “瑜姐姐,你可真是的。”曹红英是明显的不高兴了,跟着陈瑜到了楼上,一落座就开始数落了:“你要的那些东西,我铺子里随便的边角废料都够用了,绣娘都是我养着的,绣几朵花儿还不容易?至于让大郎过去和我枝儿是枝儿蔓儿是蔓儿的交代?还给银子?哼,我要是收你银子,我就不做你买卖。” 陈瑜给她倒了一杯茶,坐下来笑望着她:“这么说,我这买卖太小,如意绣房不接单?” “啊?”曹红英一下就愣住了,她可不是这意思啊。 “啊什么?无论大小,都是买卖,你要是不做,我就让大郎去别家试试,一来我需要,再者大郎需要锻炼,总是占着你的便宜,我心里不落忍。”陈瑜一本正经的说。 曹红英连忙摆手:“得得得,你说的对,大郎这孩子不用锻炼了,这一张嘴我都招架不住,要不然我何至于跑这里来找你?” 陈瑜噗嗤就笑出声了,乔文还有这样的本事?曹红英可不是个善茬呢。 曹红英白了一眼陈瑜:“那我接了这笔买卖还不行吗?” “行啊,价格订好了,不能含糊,质量也必须要过关才行,边角废料也要足够,否则我可不答应,再者绣的花样儿也要改改。”陈瑜说了四君子、十二花神和二十四节气给曹红英。 曹红英抚着心口:“瑜姐姐,这世上最让我心服口服的人就是你了,什么物件儿到你手里,再寻常的也都变得不可轻视了,得,这买卖我接了,料钱不算,工钱一个五文钱,行吧?” 陈瑜想着五文钱是不是太少了,曹红英不让了:“不少了!你要是还计较,那我就不接这买卖了,难不成还要靠你这几个小玩意儿发财?” 最终,不论花型,五文一个,陈瑜定了个长期供货。 这么一忙活,下午的时候才抽空去了胡屠夫家里,周氏见到陈瑜热情的不行,直接带着陈瑜去了她家地窖,底窖里放着满满两大桶猪胰子,都是用冰块镇着的,这待遇让陈瑜都咂舌。 “凤儿,这冰块可贵了吧?”就算是再不了解古代,也知道气温这么高的永宁府,要有一盆冰可真是太不容易的事情了,古代的冰块都是冬天储存起来的,永宁府没有冬天,这冰块就更是天价了。 提到这个,周氏也直咂舌:“可不是咋的,咱们家这些冰块还是年前从永宁府里高价买来的,没办法,猪肉卖不掉就只能靠冰块保鲜了,不过现在咱们家可用不上冰块了,姐姐给我节省了一大笔银子哩。” 陈瑜可不会因为周氏这么说就高兴,反而要诚心实意的道谢,能这么为自己保存猪胰子,是人家太高看自己了。 两个人聊了一通,陈瑜让王大山挑着猪胰子送去了渡口,她也带着妞妞和忐忑的牧秦坐船回家。 刚开业,乔文事业心都要炸裂了一般,哪里肯离开香铺?所以就又留下来了。 回到家里,乔斌和牧秦帮着陈瑜处理猪胰子。 妞妞悄悄溜走去了吴道清家里,吴道清虽然不在家,但妞妞可以随便进去找药材,她想着给那些乞儿配药。 两个大盆,陈瑜坐在盆边清理猪胰子,牧秦垂着头,手上麻利的很,就是不敢看陈瑜。 “牧秦是不是在想,你的小聪明被我发现了,我会怎么惩罚你?”陈瑜淡淡的开口,并且抬头看着牧秦,眼看着牧秦手一抖,手里的猪胰子掉在了水盆里……。 第七十七章 小惩大诫 2更 陈瑜淡淡的收回目光,仔细的清理猪胰子,上面的油脂都清理干净,也没再说话。 良久,听到了牧秦轻轻地抽气声,紧接着牧秦才说:“娘,是我撺掇妞妞的,今日您见到的那几个乞儿,是我结拜的兄弟。” 陈瑜撩起眼皮儿,看了一眼牧秦又低头干活,嘴里嗯了一声。 她不是存了心思要为难牧秦,但绝对是存了心思要给这孩子正正三观,照顾兄弟是应该的,方式方法却不能上不得台面。 牧秦紧张的手上青筋都凸起了,深呼吸站起身,陈瑜就止不住皱眉,她是真不喜欢动不动就跪下,虽然说古代人嘛,一个孝字都能压死人,可她芯子是现代的,受不了这些。 “就站着好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陈瑜出声。 原本要跪下的牧秦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身形,垂着头:“娘,您对我有再生之恩,我不该用这样的心思伤您的心,他们对我有呵护之恩,我吃饱穿暖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来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一块饼子都要分十份,一碗馊了的粥也是一人一口的情份没法忘记,我……我没辱没了乔记的名头。” “哦?”陈瑜抬头:“怎么个没辱没乔记的名头呢?” “我和妞妞带着香料出门,西城这边知道乔记香料的不少,但东城的人知道的就不多了,我就带着妞妞卖香料给他们,一家就一包,收三十文,虽然很多人不愿意要,但也有听说乔记的逼虫香的,我们俩卖了六百文。”牧秦说着,忍不住偷偷看陈瑜。 陈瑜还真是要被牧秦气笑了,这孩子如果不是总忘记过去的事情,保不齐是兄弟三个人当中最有急智的,你看看,一举数得被他说出来好像很轻松啊。 对得起乔记就是对得起自己,卖了香料还拉拢了客源,另一方面对得起兄弟,送去了吃喝之外,应该还给了他们几百文钱,这小子要是在自己那个世界里,培训一下就是销售精英了。 牧秦看陈瑜笑了,他脸色就更苍白了,垂着头:“一文钱一个馒头,我买了二十个,余下的钱……。” 陈瑜就知道牧秦会说不下去,点了点头:“不追究银钱的事情,牧秦,你觉得用这种法子从家里拿走了银钱,妥当吗?” “不妥当,是我错了,娘,我好久没回去了,老九被打死了,老二差点儿淹死,我心里过意不去……。”说到这里,牧秦竟再也忍不住掉了眼泪,羞愧难当,又是左右为难,让他无地自容。 陈瑜把最后一个猪胰子清理干净,到旁边洗手:“这样,不如你给我做事儿赚银子怎么样?” “不!”牧秦几乎是哀哀切切的吼出来的,过来扯住了陈瑜的衣袖:“娘,您是不想要我了吗?如果当我是您的孩子的话就不要提银子了,我知道错了,这天底下哪有儿子干活,要老子娘亲给银子的道理呢?” 陈瑜扶额,要是让牧秦知道,在遥远的未来,孩子读书考了个一百分都要给钱作奖励的话,不知道牧秦会作何感想,自己没想那么多,结果倒吓坏了他。 擦干净了手,陈瑜用手揉了揉牧秦的发顶:“娘是生气了,生气三郎这样算计家里,虽然你用逼虫香去给咱家铺子做宣传了,但在你初衷里,这只是一部分,几百文钱不算多,可是知微见著,三郎以后长大是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不能仗着聪明丢了气节。” “娘教训的是。”牧秦声音小小的说。 陈瑜收了手:“我也不单单给你,大郎和小郎都有,大郎看顾家里生意,小郎认真读书,你帮衬娘,每个月给你们零花钱是应该的,给多少我得想想,现在你帮娘把这些猪胰子晒干上面的水渍去吧。” “哦。”牧秦如蒙大赦,立刻跑去整理猪胰子了。 今天只能做猪胰子,陈瑜去草药房里挑拣合适的草药,归类之后开始熬药,前些日子采摘回来的鲜花都成了干花了,磨粉加水再放上甘油备用。 “娘。”妞妞笑眯眯的进了草药房,规规矩矩的坐在陈瑜身边,小脑袋微微的往前探着,还有意无意的晃了晃,清脆的铃铛声格外悦耳。 陈瑜偏头,妞妞梳了两个小花苞头,陈瑜记得早晨是系了两条粉色的缎带儿,这会儿还是粉色的缎带儿,不过上面多了两条细细的银链子,银链子底下缀着两个小铃铛,一左一右四个铃铛稍微一晃头,铃铛就响了。 “大郎给妞妞买了首饰?”陈瑜故作惊讶,抬起手摸了摸铃铛,小巧玲珑的不行。 妞妞小脸美滋滋的,听到陈瑜这么说立刻摇头:“不是,娘再猜猜?” 陈瑜想到了牧秦,开口偏说:“是曹家姨母给的?” “不是,不是,娘,我今日忙得很呀,跟牧秦哥哥去慈幼所,都没来得及去见燕娘啊。”妞妞故意加重了牧秦两个字,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陈瑜。 陈瑜憋着笑,端详着妞妞带着的银铃铛:“这可是银的哟,一定是不便宜啊,谁会给妞妞买呢?” 妞妞急了,小脸都红了:“娘,你再猜猜嘛,猜猜就猜到啦,我今天除了和牧秦哥哥在一起,就谁也没见啊。” 陈瑜终究是憋不住了,笑着问道:“三郎有银子给你买首饰?” “娘……。”妞妞的小脸一下就白了,眨着大眼睛,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瞬间严肃了许多。 看来,这小妮子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 陈瑜继续熬药。 妞妞挣扎纠结了好半天,才撒娇一般抱着陈瑜的手臂:“娘,一共卖了六百文,我这一对儿铃铛就花了四百文,牧秦哥哥说女儿家就要带首饰,以后他赚银子,天天给我买。” 陈瑜心微动,偏头看妞妞。 她原以为牧秦会把那些钱给自己的兄弟防身,却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竟花了四百文给妞妞买了首饰! 这是什么?重色轻友算不算?一文钱一个馒头,六百个馒头不多吗?那几个孩子能吃一个月啊。 不过,转过念头陈瑜又想起来青梅竹马小姑爷的念想了,再看妞妞这小模样,只能叹了口气:“好啦,你们俩主意倒是正,这次就过去了,下次再敢耍这样的小聪明,一定不饶!” “嗯,娘放心吧,以后我和牧秦哥哥肯定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如果牧秦哥哥需要钱,我可以把我首饰当了呀,就像娘,为了给爹治病,最后的那根簪子也当掉了呢。”妞妞说到这里,语气哀伤了。 陈瑜戳着妞妞的脑门:“把你出息的!有那本事,你也给娘做工,赚银子吧!” 第七十八章 老气横秋可不行 暴雨梨花更1 妞妞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一听做工能赚银子,顿时乐颠颠的跑去挑拣药材,踩着碾船的样子虽然费劲,可架势拉的足足的。 晚饭的时候,乔斌从袁炳义家回来,吃过晚饭,乔斌带着牧秦和妞妞去捡柴,陈瑜吩咐几个孩子小心点儿,让妞妞多带回来一些艳丽的野花。 陈瑜开始制猪胰皂,一个时辰后,乔斌和牧秦一人背着一捆柴回来,妞妞篮子里装着鲜艳的野花。 这几个孩子自理能力非常不错,乔斌和牧秦烧了热水,陈瑜和妞妞洗漱之后,乔斌和牧秦才洗漱。 晚间凉风习习,乔斌坐在陈瑜身边:“娘,大哥真的不回来读书了?” 陈瑜偏头看乔斌,乔斌的变化很大,这段时间太忙,好久没有仔细观察乔斌了,乔斌也忙,一天到晚也未必能见到,猛然见到这孩子眼神沉静,整个人都沉稳了许多的模样,还真是挺吃惊的。 “大郎想要帮衬家里,他说十年寒窗太久。”陈瑜说。 乔斌抬头望着星空,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啊,十年太久了啊。” 得,小老头的样儿,陈瑜可受不了,抬起手捏了捏乔斌的脸蛋:“你这孩子,怎么读书读得老气横秋的呢?这样还不成了书呆子?” 乔斌抿着嘴角回头,看陈瑜嗔怪的模样儿,到底是笑了:“娘,这不是感慨一下嘛,读书人嘛,心情有些许变化,都会吟诗作对呢。” “小郎,吟诗作对也是学问,娘不反对,但读书入仕只是一条路而已,不是唯一,天底下三百六十行,哪一行做好了,做到极致都是了不起的,不准逼自己太紧知道吗?”陈瑜见缝插针的给乔斌灌输自己的思想,她可不想自家里出个书呆子。 不知道变通的人,终究是难以适应社会的,智商再高,情商不够也吃不开,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特别考验情商。 “娘,我知道,等八月中秋的诗会,我要去见见世面,到时候恩师会带着我一起去的。”乔斌终于放松了下来,一放松下来语气都变了一些的。 陈瑜目光带着鼓励望着乔斌:“小郎努力就好,读书累脑子,赶紧回去睡吧。” “娘,太辛苦了,要不要开个作坊?”乔斌问。 陈瑜摇头:“暂时开不起,咱们家铺子才开业,再等等吧。” 照现在的势头,开作坊是早晚的事情,现在肯定是时机不到,再者曲义提起了苏家,苏家的事情她了解的太少,不主动招惹苏家,难保苏家不主动招惹自己,所以还真要留留心才行。 第二天早晨,陈瑜去地窖里把猪胰皂从磨具里取出来,正忙着,牧秦就进了地窖,站在门口:“娘,郝掌柜的来送货了。” 陈瑜没想到郝长德这么快,放下手里的活儿转身出来,牧秦呲溜一下钻进冷窖,接着陈瑜的活儿开始干。 来人不单单是郝长德,送货的伙计也认识,正是王大山,王大山还带着十来个牛家货郎。 三口碾缸,大小不一,最大的足有三尺六吋宽,最小的是陈瑜提前带回来的那一套,这些东西摆在院子里,原本宽敞的院子都有些拥挤了。 陈瑜请郝掌柜的在明堂里坐下,出门叫住了王大山。 “大嫂,有事吩咐就成。”王大山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叫大嫂顺溜的很,可是现在陈瑜皮肤白净,早没了当初的模样,叫大嫂有些叫不出口了。 这是个憨厚的人,陈瑜假装没看出来,说:“我们家的铺子天天都要补货,想着把这事儿托付给你,来回坐船有曹家船不要钱,一趟给你五十文,你负责过来取货送过去,成不?” 王大山愣了愣,立刻满脸喜色连连点头:“成,成,嫂子放心,我一定保证按时按点的取货送货,有个啥捎带的事情也一并做了,不额外收钱。” “那就这么说定了。”陈瑜叫来了牧秦,让牧秦送王大山到渡口指认了曹福,方便王大山以后来回坐船。 安排好这些,陈瑜回屋见郝长德。 郝长德准备的要比陈瑜更充分,并且还送来了一些原本店里就有的胭脂水粉盒子,这些盒子都是漆面描花儿的,虽然不能和瓷器比,但也算精致可人儿了。 还有画的仔仔细细的图纸,尺寸也都标注的明白。 陈瑜逐一确认,添加了一些大小不一的陶瓶,这些陶瓶要配备密封的盖子,密封的盖子可以是陶土烧制出来的,到时候可以用彩绸二次密封。 这是一个耗费时间的事情,确认好,郝长德就急匆匆回去准备开工了。 陈瑜伸了个懒腰,再次来到地窖里,发现那些猪胰皂都整整齐齐的码放好了,牧秦正在检查甘油的罐子,像模像样的。 听到脚步声,牧秦回头:“娘,那些碾缸是用来做这些油的吧?” “不是。”陈瑜拉着牧秦的手往外走:“这地窖气温太低,容易受寒,你怎么在这里那么久?走,出去晒晒太阳。” 牧秦心里暖融融的,看着陈瑜的目光就带了孺慕的情意,乖巧的跟着出来。 陈瑜检查了碾缸:“这些是用来榨橄榄油的。” 橄榄油牧秦知道,听陈瑜这么说,立刻说:“娘,那我去采那些青果子回来。” 陈瑜看了眼皂荚树,皂荚树上已经有挂着密密麻麻的皂荚了,橄榄油有了,皂荚也有了的话就可以批量制作洗发膏和沐浴乳了。 当然,还有皂荚树上的刺,看到这些皂角刺陈瑜灵机一动:“三郎,给你的兄弟们找个好活儿,怎么样?” 提到自己的兄弟,牧秦眼神更明亮了几分。 陈瑜带着他到皂荚树前,从皂荚树上掰下来一根皂角刺:“这是皂角刺,药铺收购十五文一斤,你让他们去找,越多越好,再卖给药铺,这样就能赚钱了。” “真的?”牧秦不敢相信。 陈瑜笑了:“娘会骗你吗?” “当然不会,娘,我明儿能去一趟慈幼所吗?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牧秦兴奋的小脸泛红。 陈瑜点头:“可以啊,但是这皂角刺采摘很是费劲儿,不小心还会受伤的,你得多叮嘱他们几句。” “嗯,我知道了。”牧秦满心欢喜的样子,像是明亮的太阳花,在夕阳西下的晚霞中,熠熠生辉。 陈瑜想,吴道清快点儿回来吧,这样好的孩子,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想到这里,陈瑜问了句:“三郎,娘问你啊,你记得来安平镇后的事情,后来还出现过忘记事情的情况吗?” 牧秦偏头想了想,摇头又点头,最后有几分无奈的说:“是忘记了的,娘记得黑黑壮壮的那个人吗?他是老二,老二就说我救过他,可是我不记得了。” 这就麻烦了,牧秦的失忆是持续性的,也就是说他只记得一定时间内的记忆,唉,好头疼了,这病她以前都没听说过啊!这么小的孩子,肯定和老年痴呆没关系! “你跟娘来。”陈瑜拉着牧秦去了调香房……。 第七十九章 田九郎的仁义心 2更 陈瑜把檀香香丸拿出来一罐,递给了牧秦:“以后你屋里就熏这种香料,日日不断,再把香丸放在荷包里,你随身戴着,记住了吗?” “娘,是不是能治我的病?”牧秦望着陈瑜,眼神明亮。 陈瑜坐下来,对牧秦说:“檀香的功效对你应该有好处,这种好处是天长日久才能见效的,至于你是不是病了,娘不敢确定,等吴大夫回来了,娘亲自去拜访他,到时候再让他仔细诊治一番。” “娘,以前我不怕的,忘记就忘记了,可是我一想到以后会忘记妞妞和娘,还有大哥和小哥,我就害怕。”牧秦抿着嘴角,见陈瑜担忧,挤出来个笑:“不过,吴大夫和妞妞都厉害的很,我相信能治好的。” “那就对了。”陈瑜揉了揉牧秦的小脸:“你看,不疼不痒,算什么病呢?妞妞或许没说错,经脉有毒的情况下,影响记忆力也是可能的,说不定解毒之后,你以前的事情都能想起来呢。” “不忘记咱们家人就好,以前的事情忘记就忘记。”牧秦话音落下,妞妞就颠颠儿的跑进来了,小脸上都是汗珠儿。 一进门就拉着牧秦的手:“牧秦哥哥跟我走,师父回来啦,他说要亲自去一趟慈幼所呢。” 牧秦看陈瑜,陈瑜点头:“去吧,家里没什么事情。” 家里不是没什么事情,而是这两个孩子太小,帮不上忙的。 陈瑜破天荒的打开大门,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这处宅子靠边,好处是地势略高,可以看得到不少住户。 这些碾缸送到家里,陈瑜知道该雇人做工了,别的不说,油橄榄在岛上肯定不少,自己发现的那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野生的油橄榄想要收集起来是费时费力的,家里人手不足,她想看看元宝村的人堪不堪用。 打从住进元宝村,和这里的村民接触的次数并不多,对这个村子的印象也不算好,真要用这些人,自己还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才行啊。 “婶子。”黄九郎提着篓子,老远的看到陈瑜就开口打招呼了。 陈瑜站起身:“九郎这是出海回来了啊。” “刚回来,过来给婶子送点儿新鲜的海鱼。”黄九郎到了近前停下脚步:“乔文没在家?” “他在铺子那边儿呢,明儿九郎过去卖鱼可以去铺子里找他,先进屋来吧。”陈瑜侧开身,田九郎还真就迈步跟进来了。 这以前几乎是没发生过的事情,田九郎看着年纪不大,但格外有分寸,每次送来海鲜都是直接放在门口,最多和乔文说几句话就走的。 陈瑜也看出田九郎脸上隐隐有忧色,几乎是条件反射就想到了大船的事情。 果不其然,田九郎站在院子里,叹了口气:“婶子,不瞒您说,我最近几日都睡不踏实了,左思右想还是要过来和婶子说一声,不然就太不厚道了。” 陈瑜让田九郎坐下,进屋到了凉茶过来,坐在对面:“是船的事情?” “是。”田九郎喝了一口凉茶,黝黑的脸上还挂着汗珠,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婶子,黄长青给黄二郎送信儿了,船成了,这船就在咱们安平县的船厂里,黄二郎让我明儿去看看船。” 陈瑜对田九郎的印象有了质的飞越,他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就得到了消息,并且非常准确。 而他,应该知道这船过了官路,才会担心跑来示警,真是一个好青年啊。 心里感慨,面上不显,而是淡定的问:“那明儿黄二郎和三郎都过去吗?” “嗯。”田九郎两只手扶着膝盖,握成拳头:“反正我说了,不管到啥时候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那船图是出自婶子手里的,明儿我去探探风声,回来再和婶子说。” 说到这里,田九郎站起来深深给陈瑜鞠躬:“婶子,对不住您了。” “好啦,这算不得什么,船成功了,就算是过了官路怕什么?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别如临大敌的样子,婶子有事儿想问问九郎的意思。” 听陈瑜这么说,原本打算落荒而逃的田九郎就没走成,问:“婶子想问啥事儿?” “我要用人,手脚麻利的妇道人家最好不过了。”陈瑜说。 田九郎坐下来:“婶子用多少人?用多久?打算做什么?” 看看,这就是干事的人,没有废话真好。 陈瑜略算了算:“大概用三五天的样子,多少人都行,我要让这些人去野地里帮我采摘一种野果子,你等下。” 陈瑜去冷库拿出来两个油橄榄递给田九郎:“这种。” 田九郎翻过来调过去看了好几眼,皱眉:“婶子,这青果子什么用也没有的,不好吃也不好闻,您要这个?” 看田九郎眼里的嫌弃,陈瑜笑着点头:“我家做香料,许多看着不起眼儿的花草野果都可以做香料的,香料是许多味药材和花草配伍而成,单独一味不好闻并不是问题。” 猛然听陈瑜这样和盘托出的和他讲香料,田九郎连忙摆手:“婶子想要,那就雇人去采摘,您不好出面,我替乔文出面。” “这样不怎么好。”陈瑜顿了一下说:“虽然和村子里的人接触不是很多,但印象还是有一些的,如果都是九郎你这样的人倒省心了,只是可惜啊。” 提到这个,田九郎也是汗颜,元宝村的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得很,当初吴道清来的时候,被欺负得不轻,要不是出海的人受伤太多,吴道清医术厉害,保不齐早就被撵走了。 至于袁炳义,那是惹不起的存在,当初住在元宝村就是县令陪着来的,所以没人敢欺负。 黄家三个年轻人当初出海,田二郎他们没少给使绊子,不过田家哥仨年轻力壮,打也打出来一片天地了。 反倒是陈瑜一家子,田九郎无奈的低头:“婶子既然说了,肯定是有办法,您说,我照做就是了。” 陈瑜如此这般的拜托了田九郎,田九郎最后都忍不住笑出声了,不过到底从乔文这边算,陈瑜是长辈得尊敬着,他只是满口答应下来,就离开了。 陈瑜也没闲着,带着篮子去了荒地采摘油橄榄,这个时候的油橄榄成熟度正好,油量和油质都要更上乘一些,不单单可以做香皂,完全可以吃了,只不过她不打算吃,荤油和豆油搭配着吃,已经很好了,橄榄油用处多着呢,不能浪费了。 就在她采摘橄榄果的时候,妞妞正拖着吴道清的手臂往吴道清家走,央求着:“师父啊,你就给牧秦哥哥看看嘛,你看我都诊出慈幼所的人有病了,牧秦哥哥的经脉里真的有毒啊。” 吴道清看着牧秦,有些心动了,不是牧秦到底中毒没中毒,而是他想收一个男弟子继承衣钵。 “牧秦,我想要收你做弟子,你可愿意?” 牧秦听到吴道清的话,片刻功夫就摇头:“不愿意。” 吴道清:“……!!!”就这么被拒绝了? 第八十章 牧秦有毒 3更 吴道清被拒绝的心里有了火,要知道自己当初可是太医院的院首,如今想要收个弟子,竟还被拒绝的如此干脆! 脸色不好看的他带着俩人进门就沉声吩咐:“妞妞,去取一个碗来。” 妞妞立刻颠颠的跑出去,把一个特制的小红木盒子抱过来,盒子里面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尖底儿小碗,小碗上古朴的花纹,锃明瓦亮的银器。 吴道清冷着脸让牧秦坐好,开始诊脉,良久从针囊里拿出来一根银针。 妞妞捧着个银碗站在一旁抿着唇,紧张的捏着牧秦的衣襟。 牧秦偏头冲她笑了笑:“不怕。” “嗯,不怕,牧秦哥哥也别怕,不疼。”妞妞像模像样的安慰着牧秦。 银针刺破了手指,殷红的血一滴滴的落在银碗里,已经一个碗底了,吴道清才停手。 银白的碗,殷红的血,丝毫没有任何变化,吴道清看着妞妞:“看到没有?牧秦不是中毒了。” “不可能!”妞妞却异常坚定,直接爬上了椅子,就坐在桌子上盯着小碗。 吴道清笑着摇了摇头,去旁边喝茶了。 一壶茶喝完,正闭目想着事,就听到妞妞尖叫着:“师父!你快来看!” 吴道清皱眉,但这可是独苗儿徒弟啊,他起身走过来,撩起眼皮看了眼银碗,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银碗里的血竟然慢慢的分层,在靠近碗壁的位置出现了一层浅浅的蓝绿色! “这!”吴道清猛的看向了牧秦。 牧秦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的挺直了脊背,眼睛更是透着防备。 深呼吸,吴道清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往外走,外面的晒筐里摆放着各种药材,他倒背着手走在其中,偶尔会挑出来一两样摆在一边,脑海里却在想碗壁上浅浅的蓝绿色。 正常的血液是不可能这样的,也就是说妞妞说的没错,牧秦的身体里的确是有毒,但略有偏差,并不是经脉,而是血里,这种毒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但皇家药典里有记载,记载中草乌部落有绝密奇毒,名叫雀殇,是用孔雀胆和许多毒物炼制而成的一种天下奇毒,这雀殇极其霸烈,只要沾染一点儿都会皮肤溃烂,蔓延全身最终血竭而亡。 牧秦的症状对不上,可除了雀殇之外,还有什么奇毒是蓝绿色的呢?吴道清回头看了眼牵着妞妞的手站在门口的牧秦。 牧秦是谁?一个小乞儿怎么会有人用这样的东西害他?更可怕的是牧秦竟然没死,活了下来! 活下来的可能性有很多,不排除用毒之人技艺高超,是自己难以企及的高度,所以改了雀殇的方子,或者在用量上有什么特殊的手法也很可能。 解毒?吴道清知道自己不行,解毒要对症,都不知道这毒药里到底有什么,如何解? “筠竹。”牧秦牵着妞妞的手,两个小孩坐在门旁边看着吴道清像是魔障了似的到处挑拣药材又扔回去,他轻声:“我如果死掉了,你不要太伤心,娘和乔文、乔斌都会护着你长大的。” 妞妞憋着嘴儿,转过头不看牧秦。 牧秦就用了力气握她的手:“我总是发噩梦的,梦里好多好多人追我,也许那不是做梦,只是我忘记了,有人要我死。” “那我还要你活呢!”妞妞甩开牧秦的手:“我要你活,那你能不能好好活着?” 说到最后,都带了哭腔,也不等牧秦回答,哭着就跑出去了。 牧秦起身就在后面追,看那小小的身影像是拼了命似的跑回家,牧秦停下了脚步,望着乔家的门口,抬起手使劲儿的揉眼睛。 妞妞让他活,他怎么敢不活?以前只当妞妞说瞎说,今日却真的看出来了,自己是中毒了的,中毒就会死吧?妞妞怎么办? 陈瑜挎着一篮子油橄榄刚到门口,听到院子里传出妞妞哭声,急忙推开门进来,见妞妞满脸泪痕的扑过来:“娘,牧秦哥哥要死了,他要死了。” 啥?陈瑜放下篮子,弯腰把妞妞抱起来:“谁说的?” “师父给牧秦哥哥验毒,牧秦哥哥的血里有毒,师父不说,我不知道。”妞妞哭的一抽一抽的。 陈瑜抱紧她:“不哭,娘过去看看,你等会儿。” 去了调香房拿了一些香料还有檀香,带着妞妞出门,在门口遇到了牧秦。 牧秦那眼神儿切切的看着自己,陈瑜走过去:“怕什么?中毒不是这一时半刻的事情,三郎不是好好地活着吗?走,娘去问问再说。” “是。”牧秦看着妞妞哭红了的眼睛,抿了抿嘴角。 妞妞趴在陈瑜的肩上不看他,让他心里十分难受。 娘仨来到了吴道清家里,大门口吴道清挂了一个今天不接诊的牌子,陈瑜知道妞妞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进了门,把妞妞放在地上,妞妞就先跑进了屋里:“师父,我娘来了。” 吴道清抬头,看陈瑜走了进来,起身:“弟妹,请坐。” “吴大哥。”陈瑜看吴道清手边放着不少药材,走过去坐在旁边:“妞妞太小经不起事儿,我想问问吴大哥牧秦到底是怎么了?” 吴道清面露难色的看了眼牧秦,转过头:“这件事我也很疑惑,牧秦还小,不如……。” “让他知道,吴大哥,我也疼爱牧秦,但这是他的事情,不用瞒着。”陈瑜看了眼牧秦,牧秦立刻过来站在陈瑜身边,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吴道清便不再纠结,拿过来刚才的银碗递给了陈瑜。 陈瑜接过来看着里面已经凝固了的一层血,碗壁的位置上有一圈蓝绿色,那颜色像是琥珀一般,并不凝固。 “这是?”陈瑜抬头看吴道清。 吴道清深锁眉头说:“漠北再往北有一个草乌部落,这个部落里有一种密不外传的天下奇毒,名叫雀殇,若是沾染皮肤一星半点都会让人浑身溃烂而亡,其特点就是如琥珀一般的蓝绿色,中毒之人就算是浑身溃烂,这毒也不会变颜色,而是凝聚成一滴。” “雀殇的成份知道多少?”陈瑜想到了孔雀胆,这可是古装剧里经常出现的一种毒药,但事实上孔雀胆并不是毒药,反而很滋补,而她查过资料,所谓的孔雀胆是南方的一种虫子,含有剧毒。 吴道清摇头:“一味也不知道,传闻是用百毒滋养孔雀胆而得,所以叫雀殇。” 陈瑜又不懂得毒药,这会儿心里也沉甸甸的,偏头看牧秦。 牧秦刚要开口,陈瑜用眼神止住了他,转过头:“吴大哥,雀殇可能会让人失忆?就是过去的事情都会忘记,只能记住三年之内的事情,并且是逐步忘记之前的。” “还有这样的事情?”吴道清皱着眉,面色沉重,起身:“稍等一下,我去看看。” 看着吴道清急匆匆去了内室,陈瑜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心里沉甸甸的……。 第八十一章 这话,有门啊 4更 “娘,我并没有觉得不妥。”牧秦勉强的笑了笑:“也许不是雀殇,我又没有浑身溃烂的事情发生。” 陈瑜点头:“没有觉得不妥就好。” 扫了一眼碗里的血,特别是那一圈蓝绿色,陈瑜就根本轻松不下来。 脑子里有蓝血人的想法,回头端详着牧秦的样貌和肤色,这孩子的皮肤是白里透红的,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气色非常好。 而蓝血人地球上是存在的,他们普遍都是黑蓝色的皮肤,那是从里到外渗透的颜色,绝对不可能唇红齿白。 中毒的可能性已经板上钉钉了,但导致血液变蓝和记忆里减退,这得是什么毒药?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曾经就有个小女孩因为生病时候喝了一包银白色的药粉,后来血液就变成了蓝色,可这种新闻的真实性放在一边不说,就当是真的,那个女孩除了血液颜色变了之外,别的生理机能都非常好啊,并没有记忆里减退这种事情发生啊。 猛然,陈瑜瞪大了眼睛,怕吓到了苏秦别开目光。 深海中大王乌贼和马足蟹的血液就是蓝色的,海蛸和墨鱼的血液颜色是绿色的,身体里缺少一种物质,另外一种物质增多打破了平衡,是可以导致血液变色的。 牧秦很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吴道清拿着一本书出来,书很厚,他已经翻看到了中间的位置,递给了陈瑜:“弟妹,你看看这几行字。” 陈瑜拿过来扫了眼,惊奇于这本书里介绍的一种海妖,从形容上看,像极了大王乌贼。 而这种海妖身有剧毒,血为蓝色。陈瑜并不知道大王乌贼是不是有毒,因为灾难片里的大王乌贼就算是没毒也绝对是杀戮的王者啊。 “吴大哥的意思是雀殇里有海妖毒?” 陈瑜试探的问。 吴道清捏着胡子,沉吟良久:“如今单就是这一个海妖毒,我们就没法解毒了,看来还得另辟蹊径。” 这话?!是有门啊! 陈瑜立刻拿出来自己临出门带来的香料,递过去:“我这些香料还有檀香香丸可以融合到一处的,檀香能净化血液,虽然是香料也是讲究君臣佐辅的,但肯定不及您用药那么严苛,不知道有没有用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没放过吴道清的表情。 她把牧秦当成自己的孩子,这种感情虽然和乔文兄妹几个略有不同,但是也绝对绝对不分伯仲,如果有机会能治疗,当然不能放弃。 吴道清听陈瑜这么说,也是眼底一亮:“若是我再研制一些药汤沐浴,再用一些药方,未必就不能解毒。” “我也是这么想的,再者雀殇这种毒药只是传闻,传闻总是会夸大其词,就算是雀殇,用毒的人兴许不得其法,道行不够,甚至有意要放牧秦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能。”陈瑜抿了抿唇角:“至于需要如何配合,我自会听吴大哥的安排的。” “那你说说这香料里的药材吧。”吴道清把香料递过来。 陈瑜闻了闻,确认之后说:“这几包香料主要都是用檀香,配料各有不同,这一包里面有白术、当归、白芍药和薰衣草。取用的是补益的功效,薰衣草可以安眠。” 吴道清是比较吃惊的,陈瑜调香竟是沿用了中医的方剂,也就是说这些香料完全不会伤身,甚至还非常养人。 “另外妞妞总是说牧秦经脉有毒,我就在另外一份里加了独活、牡丹皮、甘草和赤芍。”陈瑜抿了抿唇角:“不知吴大哥怎么看?” 吴道清一直都闭着眼睛听陈瑜报出来一味一味的药草,点了点头:“好,我知道怎么办了,就先以三十天为一个周期,试试吧。” “劳烦吴大哥了。”陈瑜并不相信奇迹,但相信尽力争取就会有好结果,香料见效本身就慢,一个月的时间不长。 妞妞安静的站在吴道清旁边,见吴道清和陈瑜都不说话了,才说:“师父,我想学毒。” 陈瑜这才看到,吴道清手里拿着的医书竟然是毒经。 “女儿家怎么能学这些?快出去挑拣药材,傍晚会下雨。”吴道清把妞妞直接赶出去了。 看妞妞不情愿的出去,牧秦有心跟上去,最终看陈瑜。 陈瑜笑着点头。 牧秦立刻追妞妞出去了。 “吴大哥,前几日我问过牧秦,他只记得三年之内的事情,之前的事情忘记了,就算是三年前他也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什么人会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孩子呢?”陈瑜若有所思的问。 吴道清站起身走到窗口,看着外面跟妞妞收捡药材的牧秦,突然就想到了三岁失踪的太子,事关重大,他不能说出口,想了想才说:“这世上的人,阴私勾当总是煞费苦心的。” “是啊,不过要是能大概确定一下是哪一个层次的人,或许对解毒也有好处。”陈瑜明白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国度中,真的是太难了,金字塔尖上的人几乎可以人人都说上一句‘为何不食肉糜’,生活在底层的普通百姓却要为一日三餐拼尽全力,同理,就像是齐宇珩调查自己易如反掌,反过来呢?自己去调查齐宇珩的话,绝对是死路一条,真是太难了。 这种讨论是没有结果的,陈瑜告辞前,吴道清倒是问了陈瑜如何看待妞妞要学毒经。 陈瑜想了想说:“吴大哥,妞妞是您的徒弟,您教导她看她资质就好。” 吴道清点头,送陈瑜出门。 回到家里,陈瑜处理油橄榄的时候还在想牧秦的事情,等牧秦和妞妞回来后,陈瑜叫来牧秦问:“三郎可有怕的东西?任何方面的都可以。” 牧秦想了想:“怕做噩梦,这些年来总是一个梦境反复,梦里好多人追我,一个女子带我逃命,但我不记得那女子的容貌了,应该是年纪很大了,很瘦。” 陈瑜偏头看牧秦努力想的样子,出声:“你最怕吃什么?” 牧秦摇头。 “好啦,不用太紧张,我和吴大夫已经商量帮你清毒了。三郎,你只是病了,不致命。” 陈瑜走过来揉了揉牧秦的发顶:“并且,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娘,我知道,我去磨药。”牧秦转身出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陈瑜抬起手揉了揉脸,有些不好受啊,她甚至怀疑自己猜错了,不是用毒的人技术不行,反而是用毒的人本事了得,拿捏份量到了恐怖的程度,让牧秦不死,但会随着长大,只记得最近几年的事情,余下的就永远想不起来了。 一想到这些,陈瑜心里就很没底,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淅沥沥的雨点儿越来越急,她才手忙脚乱的把油橄榄都收拾起来。 天气炎热,傍晚的雨让院子里都升腾起了隐隐的雾气,陈瑜望着外面的雨景有些出神儿,她想要救牧秦,并且想法坚定,可真办法呢?总要有切入点才行,都不知道毒药的成份,陈瑜的心里很难受,轻轻的靠在窗棂上,雨滴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砸出来一串串水花……。 第八十二章 咱们试试? 5更 元宝村的雨最多一两个时辰就会停了。 陈瑜趁着下雨去忙着晚饭,乔斌回来就钻进了草药房。 草药房里,牧秦逗着妞妞,两个人手脚麻利的干活,乔斌在一旁也是紧着忙活,偶尔会抬头眼神不善的看一眼牧秦,再看妞妞笑的那么开心,偷偷的叹气。 晚饭的时候,陈瑜特地带着斗笠去了一趟后面的菜园子。 菜园子里的蔬菜都茂盛的很,特别是辣椒秧壮的离谱,果然南方的天气真的能把许多植物养成树啊。 菜地里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九层塔,九层塔也叫金不换,有疏风散表,化湿和中的功效,最重要的是行气活血,只要对牧秦有好处的东西都不能放过,食疗也必须要跟上。 采摘回来,拔了小葱香菜一些配料,又摘了几个茄子,茄子是绿色圆球形状的,紫色长条茄子还没看到过,看来是没有。 九层塔煎海鱼,油焖茄条,一盘香辣爽脆的土豆丝和一碗紫菜蛋花汤,油饼烙了十张,足够一家人吃的。 开饭之前,陈瑜把剩下的茄子条在锅里蒸了八分熟,凉透了摆在陶罐里,放上蒜泥、香菜和盐,腌制上蒜茄子,放在外面是不行的,送去地窖,顺带叫几个孩子回来吃饭。 天气炎热,纵然是下雨,只要不是大到暴雨好像都不算什么,几个孩子洗漱干净去换了干衣服回来围坐一团,吃的小脸都红扑扑的。 “娘,晚上还做什么?我帮忙。”乔斌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陈瑜。 陈瑜笑了:“晚上榨油。” 吃着油饼,说到榨油,这几个孩子瞬间就兴奋了,陈瑜也不解释,吃过饭也没着急,带着几个孩子在屋子里消食,去西屋点了檀香,又找到了牧秦的香囊,把香丸放进去亲手把香囊系在了牧秦的身上。 牧秦笑眯眯的不说话,眼底最深处泛起了泪光,他知道真的遇到了疼惜自己的人,不管能不能好,他都感激。 陈瑜也不偏心,三个孩子都戴上了檀香香囊。 “娘教给你们下五子棋吧。”陈瑜想着丰富孩子们的业余生活,没有棋子,就用土块和木棍替代,画好了棋盘格子,开始教他们三个。 兴许是孩子们太聪明,一会儿工夫牧秦就带着妞妞一边儿去对抗了,陈瑜就陪着乔斌。 下棋的时候,乔斌有些感慨:“娘,恩师总是说君子六艺,琴棋书画,我下次一定和恩师下五子棋。” 这话,惹得陈瑜笑出声了,连连摆手:“这可不是君子的玩法,是后宅女人消磨时间的,你玩儿的开心是因为新奇,五子棋是比不上围棋更看人品的,别去袁大先生那边儿露怯。” 乔斌见陈瑜这么高兴,也但笑不语,至于是显摆还是露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他的恩师学问是好,可是更钟爱稀奇古怪的事情呢。 玩儿一会儿,外面的雨停了,陈瑜带着几个孩子去了调香房。 外面的碾缸太大,暂时用不上,陈瑜就在小碾缸上演示榨取橄榄油,流程详细讲解,乔斌记录下来,妞妞和牧秦学的认真。 一筐油橄榄,榨出来多半坛橄榄油,送去地窖沉淀,顺便检查手工皂和猪胰皂。 忙活完,陈瑜就带着孩子们休息了。 今天要早一些,洗漱之后陈瑜过去看了看牧秦和乔斌,两个人睡得香甜,妞妞在上铺上也是小脸红扑扑的。 尽管天气炎热,被子不盖好了也容易热伤风,陈瑜仔细的帮几个孩子掖了被角,这才回去自己的房间。 不管多忙,打理自己的时间必须要挤出来,敷了紫云七白膏,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想着给牧秦配药还需要的药材,最终决定再借吴道清的医书过来看看。 一夜好眠,第二天是个好天气,陈瑜洗漱完毕,先去做了早餐,也不想叫孩子们起床,去草药房把磨好了的中药粉都搬到调香室,开始合香。 合成香粉很容易,香丸就等吃过早饭再开始。 乔斌起来的早,在院子里蹲着马步洗漱,陈瑜抬头看到乔斌这怪异的姿势,笑着走出来:“小郎,这是在练什么功夫?” “定力。”乔斌吐掉了口里的盐水:“娘,恩师说定力极其重要,这种姿势也能锻炼身体呢。” “那刚好我调了定香,禅定的时候点燃一颗香丸,凝神静气的很,待会儿带过去一些吧。”陈瑜说着,递过去毛巾给乔斌。 乔斌擦了一把脸:“娘,我有时候觉得如今的娘都快成了神仙了呢,什么都会。” 啧啧啧,这孩子敏感的! 陈瑜笑望着乔斌:“那小郎做学问,有没有一句话说‘女子本柔弱,为母则刚’啊? 这话,让乔斌脸色微微的凝滞了片刻,转而郑重其事的说:“娘放心,我和大哥一定争气,让娘母凭子贵。” 陈瑜笑着点头,眼神慈爱,心中更是暖如骄阳,若说穿越带来的好处,这些孩子们算是最大的奖励了,从那个可谓是人情越发淡漠的世界来到这里,感受到的温情给她带来的温暖,远远超过了穿越本身的玄幻,或许人生就是如此,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陈瑜洗了洗手,端着早饭进屋,妞妞迷迷糊糊的被牧秦牵着手带出去,在外面,牧秦帮着妞妞洗脸,甚至还能帮妞妞梳头,手法还不错。 陈瑜看旁边的乔斌脸色不善,低声:“怎么了?小郎是不是觉得三郎对妞妞太好了?” “怕他狼子野心。”乔斌声音极低,眼神戒备,那种感觉让陈瑜脑补出将来的一出大戏。 陈瑜笑,怕他狼子野心?这小子明摆着就是狼子野心! 不过,青梅竹马情结使然,她非但没有那么多顾虑,反而还有点儿小期待呢。 吃过早饭,勤勉的乔斌从不因为袁炳义不在就偷懒,拿着陈瑜给准备的定香去了隔壁读书。 妞妞吃饱喝足就活蹦乱跳的了,提着早饭拉着牧秦去给吴道清送饭。 陈瑜则在家里合香,日上三竿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王大山挑着两个又圆又大的箩筐站在门外,见到陈瑜憨厚的笑了笑:“大嫂,我来取货。” 陈瑜让他进来,写了一份香料的清单递给王大山:“这些交给我家大郎入库,工钱他会结算给你的。” “成。”王大山憨厚老实,干活麻利的很,动作很快,但轻拿轻放细致的很,装好了香料挑着担子走了。 陈瑜继续合香,偶尔会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中午做好了饭菜,牧秦回来取走了吴道清的食盒,顺带着也把妞妞和自己的带走了,乔斌吃过饭又过去读书。 直到下午,陈瑜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照旧是搬了个小板凳,打开大门坐在门口,今天和以往不同,远处几户人家都有人凑到一起,那样子像是特地在观察自己家似的。 陈瑜嘴角带了笑意,看来田九郎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她没猜错,这些人还真就是在打量乔家,因为今天村子里的人竟看到了乔家大郎在铺子里,铺子里的掌柜的和伙计都称呼乔家大郎为少东家。 回来的人艳羡的不行,唾液横飞的说着乔记的生意是多么的兴旺。 虽然,士农工商,商人最没地位,但在元宝村恰恰相反,会做生意的人很吃香的,乔家这么有本事,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要不,咱们去试试?保不齐需要有人做工呢。”这话一起头,顿时人越聚越多了,看样子都跃跃欲试的……。 第八十三章 苏家来人了 6更 说话的妇人瘦高个,骨肉匀称的她三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略有些黑,眉眼倒是耐看的很,特别是那双眼睛眼光外露,看着性子就机灵的很。 元宝村的人排外、欺生,反之元宝村的田家人则和气的很,妇人这个提议立刻有人附和,别的不说,这可是村长的大儿媳妇儿容氏,在田家这些妇人中威望还是有的。 其中一个年纪略小些的媳妇儿凑过来:“大伯母,要是这事儿成了带我一个。” 这也是大家伙的心思,今日她们有好几个人是亲眼看到了乔家的铺子, 容氏扫了一眼在场的妯娌们,清了清嗓子:“这事儿成不成再说,前段日子二郎可把人家欺负的不轻,眼看着出海就越来越危险了,咱们都想着帮衬家里的日子,得!我就走一遭试试吧。” 听到容氏这么说,好几个人都忍不住高兴,唯独在人群后面坐在石墩上纳鞋底的黑胖子啐了一口:“不守妇道的东西,再有本事也下贱!” 黑胖子最近憋屈的很,每次听到乔家两个字都忍不住骂一句,然后再做病了似的摸一下自己的脸,扭头回家就得哭一场,她脸黑有啥办法?爹娘给的皮啊。 妇道人家都喜欢这样的八卦,不过这会儿可没有人应和黑胖子的言论,在银子面前谁会在意给银子的人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银子落到袋子里那才是自己的。 黑胖子恹恹的起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回头看看那些凑到一起说说笑笑的妇人们,眼圈红红的往回走去,她知道自己怕死了乔家寡妇,可心里羡慕的很,羡慕人家日子过的有滋有味,自己却一天天这么耗着,真是没劲啊……。 容氏一个人假装路过陈瑜家门口,远远的就搭腔了:“乔家弟妹今日得闲了?” 陈瑜抬起手勾了勾发丝,笑着回了句:“还好,也不是天天忙的,这位嫂子是……?” “看看我这鲁莽的,我是田大郎的媳妇儿容氏,今天登门来求乔家弟妹了。”容氏说着,看了眼开着的草药房房门,心里啧啧两声,看看这乔家寡妇真是厉害,竟然会调香,真人不露相啊。 陈瑜打量着容氏,心里是挺高兴的,田家的人得处处关系,最低起码还得想法子把荒地和荒山买下来才行。 想到这里,陈瑜问:“田家嫂子是要我做什么呢?” “可不敢让弟妹做什么,这不是嘛,看你家日子过得红火,想要问问要人做工吗?别看我们都是女人家,手脚麻利也吃的下辛苦的。”容氏笑望着陈瑜:“再者,一个村子里住着,互相帮衬,你来我往就熟悉了的。” “这样啊。”算是正中下怀,陈瑜却略沉吟了片刻,见容氏切切的看着自己,她才说:“还真有事情想要和嫂子商量一下,你看这样,我不管你用多少人,我只和你算账,我需要的东西你送来,按斤收。” 容氏眼珠儿一转,立刻就知道里面的门道了,人又热情了几分,走到陈瑜近前:“乔家弟妹要什么?” “嫂子等一下。”陈瑜进了门,拿出来油橄榄,在来到门口的时候递给了容氏:“我需要这种青果子,多少都收,但要整齐没伤的。” 容氏看到手里的油橄榄,不敢相信的看了眼陈瑜,皱眉:“你就要这个?” “怎么?不好找吗?”陈瑜知道她们不认这种油橄榄,故意问了容氏一句。 容氏摇头:“也不是不好找,主要是这东西真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这个嫂子不用管,我收这些青果子是能用得上的,每一斤给你十文,至于你让别人摘果子给多少工钱我不管,质量要求也说了,这买卖看嫂子能不能做吧。” 容氏只觉得自己简直是鸿运当头了,这玩意儿不说遍地都是,可也不少见啊,心里小九九一盘算,顿时眉开眼笑:“成,那我回去和大家伙儿说。”顿了一下压低声音:“乔家弟妹 ,你可不能把价格说出去,那样我就不好做人了。” “放心,嫂子尽管送来便是。”陈瑜送走了容氏,看着她脚下生风的样子忍不住抿着嘴角笑了。 这只是个开始,以后还要收购皂荚,当然还需要尽可能的多存一些干花,用什么花草得自己出门去找来样子才行。 看看时间还早,陈瑜便一个人提着篮子出门了。 荒山那边儿的一大片荒地经过昨晚一场雨水,绿意盎然,这会儿海风迎面吹来也凉爽,荒地也没有路,一簇簇颜色各异的野花开的旺盛。 她蹲下来仔细辨认这些野花,除了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野百合、虞美人和雏菊类的,还有一些酷似柳穿鱼的花儿,叶似细柳,花儿想菜色的金鱼,因为得名,远远看去五颜六色,花瓣也水嫩,很招人喜欢。 陈瑜每一样都采摘了一束,也稀稀拉拉的看到了几颗满天星,淡蓝和浅白两种,她小心翼翼的挖下来,准备带回去培育。 粉豆花比上一次见更茂盛了,只是上面的粉豆还没成熟,陈瑜抬头看着远处的荒山,盘算着最多再过两三个月就能买下来,容氏是田福的大儿媳妇儿,这个人可是有用的很,当然今天这一个照面下来,也知道容氏是个聪明的,聪明人也有好处,只要别见财起意算计到自己头上就好。 提着一篮子花回来,到家里先把满天星都栽种上了,这才找出来剪子在院子里开始修剪花朵,黄色的雏菊挑拣水灵的小花朵整个晒上,一些花瓣大都摘下来,花蕊单独放着。 家里有个篾筐,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花朵颜色艳丽。 夜幕降临,陈瑜做了饭碗,乔斌和牧秦回来就钻进了草药房里磨药,妞妞则抱着一本书坐在灯下看的认真。 “妞妞看的是什么书?”陈瑜走过来,撩起围裙擦了擦手。 妞妞抬头:“娘,是毒经,师父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嗯,吴大夫说得对。”陈瑜坐下来:“娘也想找一些书看看,妞妞明儿和吴大夫说一声,就说娘要看区分草药的书。” 妞妞自然满口答应下来,陈瑜让孩子们抓紧吃饭。 入夜,调香,夜深一家人都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郝长德就登门了,这次还带了一旦烧制好的陶器小盒子。 陈瑜检查之后啧啧称奇,能把陶器烧制如此精致实属不易,刚巧自己的那些散粉和眉粉可以装盒出售了。 结算了这一批货款,陈瑜便把东西都带去了冷窖里,等王大山来取货的时候,陈瑜便跟着一起过去了。 远远的看到店铺前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人,陈瑜心里就纳闷了,加快了脚步。 “娘。”乔文先看到陈瑜的,迎了过来,这孩子嘴角竟然都起了水泡。 陈瑜微微皱眉:“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乔文摇头:“昨日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没人过来了,娘先上楼,我这就送账目过去。” 陈瑜不着急上楼,让王大山把东西放下,给了工钱后在铺子里转了转。 识香室里陈列的东西分为三块,香料、香丸各占一块,猪胰皂和手工皂和洗发沐浴用品占一块,因香料种类还不算太多,略显得单薄了,不过以后会陆续增加,倒也不着急。 “长芳,去请陈木匠来一趟。”陈瑜吩咐完,才看向乔文。 乔文抿了抿嘴角:“娘,苏家过来人了。” 哟,是因为这个?陈瑜垂眸片刻:“走,跟娘出去转转,让掌柜的照看一会儿铺子。” 第八十四章 他娘是被气疯了?7更 苏记香铺就在这条街上,距离不足百米远,陈瑜一开始只看着自家铺子,倒是没留意这边,如今再看苏记香铺的客人倒是往来不息,颇有几分繁华的景象了。 乔文跟在陈瑜身后,见她只是慢条斯理的从苏记香铺门前经过,心里还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担心什么,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娘是不识大体的人,可就是提着心。 过了苏记香铺,陈瑜也没停下脚步,一直绕过了这条街到了另外一条街面上,这里都是一些卖杂货的铺面,胡屠夫的猪肉铺就在这条街上。 从街头走过来,陈瑜终于发现了问题,原来这条街上有苏记的货郎,一走一过不用去细看都知道货郎卖的是逼虫香。 乔文有些沉不住气了,紧走两步与陈瑜并肩,低头:“娘,你看。” “这算不得什么,很正常。”陈瑜带着乔文来到了胡屠夫的猪肉铺,周氏正忙着,见到陈瑜过来了,老远就喊瑜姐姐,那热情劲儿让陈瑜嘴角挂上了笑意,想必这瑜姐姐也是上次开业的时候和曹红英学过来的。 “瑜姐姐,跟我来。”周氏带着陈瑜娘俩就往后院去,胡屠夫立刻去管熟肉摊子。 到了后院,周氏才气吼吼的骂了句:“没想到苏记这么缺德,昨儿不知道刮了什么邪风,竟让好些个货郎沿街叫卖逼虫香,呸!说是要惠及乡里,以前怎么不见这么有良心?” “不值当生气的,苏记是贡品,这一举措也未必不是为了今年的贡品,我都不生气,看把你气得。”陈瑜拍了拍周氏的手臂:“一种买卖千家可做,要这么生气下去,岂不是要气死了?” 周氏却还是转不过来这个弯儿,搬了凳子让陈瑜坐下,才说:“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瑜姐姐的生意肯定受了影响,我不管旁人,反正我们家香料就一定用乔记的。” “我需要的那些东西,这段日子可有准备?”陈瑜问。 周氏这才一拍大腿:“你看看我这个记性,竟然把这么大的事情给忘记了,瑜姐姐,昨儿我们家接了一笔大买卖,胡家庄的胡员外的小儿子得了重病,这都病了三年了,听说遇到了个厉害的郎中,就是要的东西奇怪,要八十一颗羊心,这不,胡员外叫我们家过去杀羊。” “什么郎中竟然要羊心?”陈瑜也觉得奇怪。 周氏摇头:“不知道,反正咱们家接了这个买卖,胡员外也是我夫家的本家,一并给羊收拾干净了,昨儿就说了要羊油,不要工钱,他们也答应了。” 羊油不值钱,因为羊油的膻味儿太重了,所以胡员外答应的肯定痛快,陈瑜想了想:“杀一头羊原本该给多少钱?” “瑜姐姐!你要这么说我可不答应了,咱们家承了姐姐天大的好处,这点儿算什么?”周氏笑着看了眼乔文,才对陈瑜说:“要是瑜姐姐愿意提携,等以后店铺大了,也让我们家大郎也当个伙计吧。” “这事儿我记下了,那就不打扰了,我还有事儿要回去一趟。”陈瑜起身告辞。 周氏送到门口:“瑜姐姐放心吧,明儿怕是太晚,后儿一早那些羊油我给你送到家里去。” 离开了胡屠夫的猪肉铺,陈瑜带着乔文绕了一圈才回到乔记,进门就看到了陈木匠。 “又要给陈师傅添麻烦了。”陈瑜说着话,坐了下来。 陈木匠笑了:“不算麻烦,要是没人麻烦,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陈瑜和陈木匠也算是旧识了,也就没多客气,画了个转盘展台的图样给陈木匠,陈木匠看着图纸,听陈瑜给讲解,眼睛都亮了几分,连声夸赞妙,拿了图纸急匆匆回去了,一看就是个急性子。 乔文急得啊,要不是看着陈瑜一直忙,他都忍不住要说话了,终于等陈瑜忙完了,立刻过来:“娘。” “上楼。”陈瑜止住了乔文的话,转身上楼了。 楼上,陈瑜让乔文坐下来,才说:“你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苏记这样做太过分了,一看就是针对我们的,这是打压咱们家生意。”乔文磨了磨牙:“那些货郎卖的逼虫香也是二十文,但因为是苏记的东西,这些人都不来咱们铺子里了,肯定还有很多货郎。” 到底是年轻,陈瑜看着气哼哼的乔文,点了点头:“ 除了这些呢?” “娘,咱们家也争取贡品吧。”乔文微微向前倾着身:“我去苏记看过,他们家香料就是包装比我们好一些罢了,咱们有的,他们没有。” 陈瑜就知道乔文的性子带着一定的侵略性,苏记香铺肯定是他盯上的第一目标。 这没有什么不好,各行各业都是如此,没有强烈的企图心的人,想要成功是很难的,但这样的企图心必须要和自己的实力配合上。 “大郎,说完了吗?”陈瑜问。 乔文想了想,点头:“说完了。” “那你听娘给你分析分析。”陈瑜缓缓说道:“逼虫香给乔记立下了名头,购买逼虫香的人是我们乔记的基础客户,但这并不是支撑乔记的唯一,我们的逼虫香本钱并不低,其他的香粉、香膏和香丸和逼虫香的差别只是成份和用量不同而已,做买卖要把眼界放在高处。” 乔文虚心受教的样子,让陈瑜很满意。 “至于你说和苏记比较,既然你去苏记看过了,那娘问你,苏记的香料种类多不多?”陈瑜问。 乔文点头:“多。” “单凭这一点,咱们就不足以和苏记抗衡,我们家香料的种类不多,这是硬伤,至于咱们有,苏记没有的皂类、洗发沐浴品和散粉、面膏,卖出去的比例要比香料小很多,还不足以支撑乔记。”陈瑜略顿了一下:“乔记到底是差在底蕴上了,这需要时间。” “娘,苏记不就是打着贡品的名头吗?他们家香料也有梅香,咱们家有冷梅香,就这一种香料,乔记三十文,苏记就一两银子呢。”乔文眼神有些热切的看着陈瑜:“娘,咱们能不能争取贡品?” “不能。”陈瑜干脆的表态:“乔记没资格,苏记也绝对不容许有人动他们的贡品生意,你要知道乔记如今只是刚入这个行当,苏记不能惹。” “娘,我不服。”乔文低了头:“我不是不服苏记的香料,我不服苏记做事的态度,难道苏记还容不下乔记吗?用逼虫香来恶心我们?” 陈瑜笑了:“不服没什么用,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就另辟蹊径,这是一个放弃逼虫香的好机会。” 乔文不敢相信的看着陈瑜:“娘,放弃了逼虫香的话,我们的收入会受到影响的啊。” “未必,走吧,让你看看娘今日带来的东西。”陈瑜拍了拍乔文的肩膀:“做生意如同你下海捕鱼一般,要经得起风浪,还要看准时机,意气用事可不行。” 乔文咂摸咂摸陈瑜的话,没有说什么,但眼神坚定了许多,显然是听进去了。 楼下,陈瑜让乔文逐一检查了带来的东西。 散粉、面霜、青黛,这三样都是小巧精致的陶盒装的。 洗发膏、沐浴露是用小巧的陶瓶装的。 各二十瓶,摆在柜台上可就不少了。 “把我们原本的散粉、面霜和青黛都撤下来,这些摆放上。”陈瑜吩咐曲长芳。 并且让乔文写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赠品两个字。 “娘?这些不要钱?”乔文懵了,捏着木牌不肯撒手。 陈瑜笑着点头:“对,消费十两银子随便选一样,消费二十两银子随便选三样。消费五十两银子随便选五样,额外再送三包逼虫香。” 这下,乔文的脸都白了,看陈瑜笑眯眯的样子,只觉得脑子都嗡嗡叫,他娘是不是被气疯了啊? 第八十五章 船成了 陈瑜倒不急着一股脑把太多东西都教给乔文。 当然,也很清楚,只要自己决定的事情,乔文就算是心里怀疑也会执行下去的。 当乔文手都颤抖的把赠品的牌子挂上之后,陈瑜嘴角笑意更深,想要锻炼一个合格的商人,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啊。 除了交代乔文,也交代了曲义父子俩,赠品不售,就是说不管给多少钱,赠品是不卖的。 铺子的账目看了眼,还真是明显,这两天统共买了不到五十两银子,芸娘的账目上倒是平稳,两天买了三百九十两。 查对完账目,陈瑜去了如意绣房,香秀带着她去了后院,曹红英便拉着她的手坐下闲聊了几句。 陈瑜发现曹红英脸上带着愁容,便问了句:“红英是遇到了什么事?” “瑜姐姐。”曹红英眼圈一红,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到底是脾气倔的,抬起手压了压眼角把眼泪逼了回去,轻叹一声:“崔氏有了身孕。” 崔氏?陈瑜猛地听到这个人还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张富林休了的前妻,忍不住一阵恶寒:“是张富林的?” 曹红英点了点头,又立刻摇头:“夫君说不是,她硬赖着说是,如今这都是三个月的身孕了,说不清了。” 可不是说不清了咋的,陈瑜记得当初燕娘出事的时候是四月,如今这刚进七月啊,再看曹红英这要哭不哭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头疼,要知道曹红英一直以来给陈瑜的印象都是雷厉风行,风风火火的一个人。 可,女人嘛,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还真是头疼的很。 “崔氏什么意思?” 曹红英叹了口气:“说她是正妻,这一胎算是嫡出,要夫君八抬大轿迎娶她回来。” 古代嫡庶之分还真是致命的,曹红英二十出头的年纪,要不是寡居多年也早就该有子嗣了,如今和张富林走到一起肯定会要孩子的,有了崔氏压在头上,庶出的孩子可就不好过了。 陈瑜沉思片刻,猛地想起来一种可能性:“红英,崔氏并不想让张富林休了你,而是要做正妻,她是冲着张富林如今和曹家又有了这一层关系,赖上来的?” 曹红英本来还眼圈红红的,听到陈瑜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你是关心则乱,再说了,哪有那么巧?满打满算她被休将近三个月,如今突然就怀孕三个月了,女子怀孕一个月就有反应,她挺到了三个月才说,就算是我心眼儿坏吧,这孩子还真未必就是张富林的。”陈瑜把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又说:“不如,你找人盯着崔氏,保不齐能查出来什么端倪。” 曹红英拿了帕子压了压眼角,一个劲儿的点头:“瑜姐姐,我是真的被蒙了眼,亏着你提点我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瑜喜欢曹红英这个性子,见她平静下来,才说:“今日我过来是想送你点儿东西,你让人把笔墨纸砚拿过来,顺带叫两个忠心的绣娘。” 曹红英福至心灵一般,过来抱住了陈瑜的手臂:“瑜姐姐,你都不知道我最近脑壳都要想破了,就是搞不懂芸娘穿的那件衣裙的妙处,整日里抓心挠肝的难受。” 陈瑜顺势让曹红英坐在身边:“我也想过这些,还是那句话,芸娘的衣服不适合这个世道,好看也是因为眠花楼那样的地方,客人巴不得那些妓子披着一条轻纱才好呢。” 这话,把曹红英笑出了眼泪,频频点头。 “所以,绣房要做出新花样的衣裙,就用不上那些样子了,不过倒是有几种可以尝试。”陈瑜直接用手指蘸着水在桌子上画着:“你看,领子这一块,若是大一些,立起来,上面绣上花纹,整件衣服就会显得贵气,但又不会太扎眼,还有这袖口的位置,收紧成小袖,干净利落,放大一些成广袖,飘逸风流,再说这腰身的弧度,腰带略宽一些,就是稍微胖一些女子船上也会显出杨柳细腰来对不对?” 曹红英愕然的望着陈瑜,这些她没想到,只是小小改动一下,竟有这般出其不意的效果。 香秀送来了笔墨纸砚,也带来了两个绣娘,其中一个年纪偏大,看上去三十开外,另一个和香秀差不多大小,透着机灵。 陈瑜看了眼曹红英:“为你准备的是比肚兜好看的小衣。” 说着,提起笔三两笔画出来个内衣的图形:“这种里面放棉絮,再针脚细密点儿就可以,外面布料柔软舒适,穿戴起来也会显得上衣曲线玲珑,还有这样的三角形小裤,女子月事的时候太不方便,这种横档得舒服了许多。” 曹红英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半个额头:“瑜姐姐,幸亏你卖香料了。” “不然,我会抢你生意?”陈瑜笑着摇头:“不是我专长的东西,我是不会碰的,好啦,等以后我想到别的再对你说。” “等我做出来,先给你送来一箱笼,保准你使不完用不尽的。”曹红英躺下来:“我不贪多,这些够我大赚一笔了。” 陈瑜但笑不语,给两个绣娘详细讲解,确认都听懂了才让她们回去。 这会儿香秀已经把绣好的香袋都带过来了。 如意绣房的绣活是真没得挑,陈瑜满心欢喜的把结账,曹红英无可奈何的收下后,执意要带着陈瑜去库房挑选衣料。 “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忙,等以后有机会的,我可不是白帮你,调香用的药材还需要你帮忙呢。”陈瑜知道曹红英要忙的事情多,办好了自己的事情就离开了。 回到铺子里,陈瑜把小块儿的样品手工皂用香袋装好,这些手工皂可以用三到五次,使用感有了,接下来就要买了。 这一套销售策略需要放长线,今天七月初二,再有五天就是七月七,在古代七月七也叫乞巧节,是年轻男女缔结缘分的好机会,陈瑜决定先给自己的香铺热热场。 热场的方式当然在自身产品上,算算时间应该是初见成效的时候。 对于苏家,陈瑜早就有考虑。 自从上次和苏管家有了接触后,陈瑜就很留意苏家,毕竟同行是冤家,她从苏管家的身上看出来了苏家的傲慢。 当然,制香世家,香料又是朝廷贡品,苏家有傲慢的资格,但陈瑜是不会因为苏家背景深就害怕的,该了解的一点儿不少,不招惹也不怕苏家主动招惹,真要做到苏家过来主动招惹自己,那只能证明自己成功了,乔记香料已经让苏家忌惮了。 再者,今天的事情是早晚会发生的,也证明苏家对市场的敏感,至于乔记的前景,她不是刚愎自负,苏记的成就除了贡品这一块她暂时不会碰之外,苏家不是对手,她需要的是时间。 “娘,我今日随你回去一趟。”乔文心思不定,总觉得该好好和陈瑜谈谈,这样白送东西的做法是他想不通的。 陈瑜就交代曲义父子照看香铺,娘俩置办了米粮回家。 曹福撑船,乔文站在船舱外极目远眺,当他看到远处的庞然大物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娘!你看那船,真是太大了!” 陈瑜心咯噔一下,走出船舱就看到了一艘大船平稳的驶向元宝村的方向,只觉得一口气梗在了胸口。 齐宇珩说船成了,这是真成了,可是去元宝村做什么?这么大的船难道是要给田九郎用? 娘俩站在小船上张望的样子落在了齐宇珩的眼中,他斜睨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黄长青……。 第八十六章 黄家报恩 陈瑜只是看了两眼就回到了船篷里,黄长青的船图能惊动身为福王的齐宇珩,想必以后不会留在元宝村了,看来很快就能再见到黄长青了。 果然不出陈瑜所料,娘俩下了船,还不等进门,黄长青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老远的看到了陈瑜激动的喊了一声:“婶子!” 陈瑜回头,见黄长青奔到了近前,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一个头磕了下来:“婶子,大恩不言谢,船成了!” 乔文一脸懵圈的看着黄长青,这是咋回事? 陈瑜伸手扶着黄长青起来,要不是自己手上力气不弱,怕都拉不起来呢。 “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吧。” 黄长青抬头,心情复杂的他眼圈泛红:“婶子,长青险些酿下大祸,心中有愧。” “不提那些,进屋吧。”陈瑜看着黑瘦了一圈的黄长青,知道并不是他告密齐宇珩的,自然也就责怪不起来了。 黄长青摇头:“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稍晚一些再过来谢婶子。” 说完,又急匆匆的走了,看样子应该是下了船就跑过来了。 “娘,这是?”乔文还一头雾水呢。 陈瑜已经迈步进了院子里:“没什么,以后再说。” 乔文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偏偏看陈瑜没有想要说的意思,只能跟着进门。 回到家里,陈瑜张罗着把家里的香料都归置一边,让乔文都做了记录,又张罗着晚饭,还不等做好饭就听到了敲门声音,从灶房里探出头,就见乔文已经打开了大门。 先进来的是两个中年妇人扶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紧接着后面是四五个妇人和几个年轻的姑娘,再往后是黄长青带着七八个男丁,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走进来了。 这阵仗可把乔文吓到了,回头看向灶房的方向,陈瑜急忙摘了围裙迎了出去。 陈瑜到了近前,刚要开口说话,就见妇人扶着的老太太颤巍巍的就要跪下。 “不可!”陈瑜伸出手险险的把年纪最大的老太太给扶住了,脸上都变了颜色,这年纪估摸着都得有七八十了,真要跪下自己可受不起。 老妇人被陈瑜扶住的时候,脸上便露出去浅浅的笑意。 这样的人纵然穿着粗布衣裙,依然能让人感觉到不容忽视的气度:“乔家夫人,老身这一跪你受得起。” “老人家千万别这么说,长者为尊,我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受,您若不嫌弃就快屋里请。”陈瑜扶着老妇人就没松开手,因为后面哗啦啦跪下了一大片,其中还有几个和乔斌差不多大小的孩子。 人不少,但安静得很,这才是大户人家的该有的规矩,陈瑜在心里已经开始猜测黄长青这一家子的身份了。 “那老身就倚老卖老了。”黄老夫人说着,迈步随着陈瑜往明堂里走去。 陈瑜轻声:“您老还是让家里人都起来吧,这可把我吓得不轻了。” 黄老夫人看了眼陈瑜都变了的脸色,回身:“都起来,长青进来,余下的外面侯着。” 显然,黄老夫人是这个家族里的权威,众人起来都站在了外面,黄长青跟上来。 进了门,陈瑜扶着黄老夫人坐在椅子上,这才坐在旁边。 乔文送进来了热茶,陈瑜低声让他招呼外面的人,这才转过头看着黄老夫人。 黄老夫人端坐如钟,稍稍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摆设,才看向陈瑜:“乔夫人,黄家这些儿孙亏着您的那张图纸,如今才有起复的机会,这恩情无以为报,老身过来是想见一见恩人的面儿,以后也算认识了。” “老夫人这话严重了,说到底我家大郎遇险也是多亏长青伸出援手才能活命,我也是为了报恩。”陈瑜虽到现在也不知道黄家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不凡就是了。 黄老夫人喜欢陈瑜这样的性子,知恩图报的人本性就不会坏,想到这里看了眼黄长青:“说吧。” 陈瑜也看黄长青,紧着说了一句:“好好说,可千万别跪。” 这话,惹的黄老夫人都笑了,冲黄长青点了点头,那意思就是不用跪下了,这乔夫人是个胆小的。 “祖父曾是水师都督,因当年太子失踪受到了屈辱,当着圣上的面触柱而亡,而我等黄家子孙便分散各处躲避天子震怒,因婶子的一张造船图,如今长青已经再次进了水师,成为宣抚使,举家可以团聚,回去黄家老宅了。” 黄长青说到这里,声音都涩涩的,低着头:“婶子,长青当日隐瞒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今日又和盘托出是因这一切在福王殿下手中过了明路,不会再有灾殃,您对我黄家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 乔文刚好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到黄长青的话,整个人就愣住了,抬头看着黄长青的背影,眼神都变了几变,直到陈瑜说话,他才收敛了神色,走过来站在陈瑜身旁。 “黄宣抚使的心意我明白了,既然在微末时候相识,又何须这些客套?朝廷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但一家团圆可是大好事,若是不嫌弃,以后可以多走动,这可是我们乔家高攀了呢。”陈瑜笑吟吟的回头看着黄老夫人:“您老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我啊,这是捡了个大便宜呢。” 黄老夫人伸出手握住了陈瑜的手:“如此就说定了,等我们安顿好了便来接你过去住几日,以后便当亲戚走动了。” “您老别派人来接,我得了空闲去看您。” 陈瑜送了一坛醉蟹和一坛醉虾,又把这醉蟹和醉虾的做法写在了纸上送给了黄老夫人。 天色黑了下来,黄家人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陈瑜送到大门口看着站着的一溜儿人,抬起手压了压心口,说真的,她听到福王两个字就平静不下来,就算是再不懂得古代的官场,也明白黄长青以后是齐宇珩的人了,能不接触就别接触了,她想安生过日子。 娘俩再次回到院子里,乔文扶着陈瑜的手臂:“娘,那船是怎么回事?” “是我给了他一张造船的图,原本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如今看来是捡大便宜了。”陈瑜并没有细说其中的细节,看乔文露出深思的表情,缓缓说道:“大郎,咱们家不能和官场的人接触,至少现在不能,不单单是黄家,就是贡品也暂时不能动。” “娘,我明白了。”乔文垂着头,暗暗恨上了乔洪,也发誓早晚有一天要踩在乔洪的头上。 陈瑜继续做饭,乔文就给陈瑜烧火。 “娘,那些送出去的东西太可惜了,儿子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果然,这孩子就是为了这事儿跟回来的。 陈瑜想了想才说:“手工皂能用三次到五次,洗发膏和沐浴膏能用一次到两次,至于散粉、香膏和青黛可以用七八次的样子,你说,如果用完了会怎么样?” 乔文往灶膛里添柴,脑子里想着陈瑜的话,想着想着就勾起嘴角笑了,不过很快又皱眉:“娘,如果他们一直都买香料换赠品呢?” “十两银子买了香料,换了一样回去,为了赠品拼命买香料,那家里的香料就会堆积如山了。”陈瑜把锅盖盖上,偏头看乔文:“明白了吗?” 乔文笑的露出一口牙:“明白了,娘,你真厉害。” “那你就好好学,明儿一早你要跟我去挖石头,还要你出面请几个人砍柴。”陈瑜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七月初七,我们一家都去安平县过。” 第八十七章 有毒的皂荚 备战七月初七,时间紧任务重,乔文一大早就出去雇人砍柴,有田九郎帮忙倒也顺当,雇了七八个人,一个人一天一百文钱。 陈瑜带着乔文去了荒山脚下,挑了小块的石灰石往家里倒腾。 一上午已经倒腾回来不少了,累的腰酸背疼的,乔文心疼陈瑜,下午说什么也不让她去了。 柴也送来了不少,陈瑜这次把烧炼石灰石的地方选在了自己家旁边的一大块空地上,元宝村的房子盖的随意,自己家这一处只有袁炳义和自己两家,旁边的空地不算平整可是真不小。 下午她清理了周围的青草,正准备铺木柴和石灰石,容氏就登门了。 容氏带了七八个壮汉,挑着担子,里面都是新鲜的油橄榄。 “乔家弟妹,快看看满意不?”容氏脸上都是薄汗,放下扁担立刻凑过来。 陈瑜带着他们进了院子,挨个检查过后满意的拍了拍手:“过称,结算。” 一共八百多斤油橄榄,堆成了小山,院子里一堆石灰石,再加一堆油橄榄,原本还算宽敞的院子顿时就拥挤了。 陈瑜给容氏结算,从家里皂荚树上摘下来几颗成熟的皂荚和集中花草样本递过去:“我接下来收这些,青果子暂时不收了。” 容氏看了眼皂荚欲言又止,很快就笑着点头:“成,我这就回去告诉她们。” 等容氏走后,陈瑜还想了想容氏的表情,显然容氏是有话没说。 乔文送回来一担石灰石,陈瑜就没让他再去,娘俩先铺好了石灰石,整整两大堆,牧秦和妞妞回来的时候,陈瑜就让两个孩子远远的看着,担心晚上下雨,立刻点火开始煅烧。 回到院子里开始清理油橄榄,洗干净、晒干水分就可以制作橄榄油了,郝掌柜的送来那些漏缸就派上了用场,同时也让陈瑜意识到了人手不足带来的弊端。 但开作坊的事情还需要再等等。 这一夜,一家人是忙得脚不沾地,乔斌也跑去帮着牧秦几个人看着火堆,甚至元宝村的人都不放心的跑过来看了好几次,乔家的两个大火堆简直能吓死个人。 陈瑜和乔文在院子里榨橄榄油,青橄榄上漏缸之前还有一道工序,那就是要碾碎,这可是让陈瑜头大,最终家里的大木盆都倒腾出来了,娘俩砸这些橄榄果就累的满头大汗。 最大的漏缸没法用,因为漏缸下面还需要放接油的瓮,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总算是把另外两个漏缸架稳固了,这才开始榨油。 乔文榨油,陈瑜碾橄榄果,等乔斌几个回来也帮着陈瑜碾砸橄榄果,这速度才能加快一些。 就算是这样,一家人也忙了整整一宿,妞妞是被牧秦给抱回去的,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陈瑜看着都心疼。 等忙活完,陈瑜都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了,还是强撑着煮了一锅粥,几个孩子迷迷糊糊的吃了早饭,陈瑜和乔文把橄榄油放进冷窖里,也大门紧闭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了日落偏西,要不是敲门声响的紧,陈瑜觉得自己能睡个三天三夜。 睁开眼睛想了想,急忙爬起床穿戴整齐出门,打开门果不其然外面是胡屠夫和王大山,王大山还带了四个牛家送货郎,挑着担子,就算是担子上盖着布帘也闻到了浓重的羊膻味儿。 “可是对不住了,快进来。”陈瑜是真不好意思了,让开门口让几个人进来。 胡屠夫连声说刚到,还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叫门太急了。 陈瑜也不好客气了,让送货郎直接把羊油放进了冷窖里。 院子里有动静,乔文和乔斌几个也都起来了,乔文给这些人到了热茶,招待他们歇歇脚,陈瑜估算了一下怎么也有二百多斤的羊油,直接拿了三两银子出来。 “乔夫人,这可使不得,大凤说不准收银子的。”胡屠夫连连摆手,就是不肯接。 陈瑜坚持:“亲近是亲近的,钱财是钱财的,这个银子你收着,回头大凤说你,你就说这钱不收,以后我们就不必相处了。” 见陈瑜这么说,胡屠夫是胆战心惊的把银子收了,看着五大三粗的汉子,没想到还是个惧内的,陈瑜觉得惧内嘛,是优良品德啊。 这次陈瑜没打算带货回去,王大山的工钱也顺便给结了,胡屠夫脸红的和关公都差不多了。 这些人走了,陈瑜直接蒸了一锅馒头,做了紫菜蛋花汤,一家人吃了一口饭就去捡煅烧后的石灰石,有了上次的经验,陈瑜让几个孩子都戴上了口罩。 捡回来石灰石,家里能用的碾船、木盆就都用上了,碾碎过筛,生石灰装进瓮里,再送到冷库存放,如此忙到了天擦黑。 这下,一家人都动弹不得了,陈瑜都瘫在院子里歇着。 “娘,咱们家得开个作坊。”乔文到底是小伙子,恢复的快,这会儿端着热茶送到陈瑜面前。 陈瑜接过来喝一口,抬头:“甜的?放了糖?” “嗯。”乔文笑着挠了挠头:“曲掌柜的说糖水长力气。” 陈瑜笑着点头:“对,是这么个理儿。” 喝了一碗糖水,陈瑜才说:“作坊的事情暂时不着急,等过了七月七再说,咱们家的生意要是稳定下来了,就一定要开作坊的。” 牧秦偏头看陈瑜,眼神亮亮的,抿了抿嘴角想说什么,最终又忍住了。 谁也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这一夜,陈瑜睡的格外香甜,也是累狠了,连个梦都没做,睁开眼睛天都亮了。 起床的时候还是晴天,可没过一会儿就下雨了,这雨又大又急,院子里很快就积了不少水。 陈瑜站在窗口看着外面迷蒙的雨幕,心情一瞬间放空了。 难得这样的雨天,空气都湿润润的透着清爽,陈瑜让几个孩子多睡一会儿,自己也睡了个回笼觉。 临近中午的时候雨停云收,陈瑜才准备了午饭,下午就是熬制甘油。 这一次原材料是羊油,熬制的时候火候就要掌控好,否则的话会有羊膻味儿。 这是个细致活儿,陈瑜只让乔文看着过程,并且还教他:“这是皂基,羊脂皂基比猪脂皂基更细腻,也更滋润,做出来的手工皂会更好,如果再加上羊奶就更好了,只是那样成本就会很高,羊奶也怕不新鲜。” “娘,咱们以后也养羊吧。”乔文说的很认真。 陈瑜忍不住笑了:“你是想一口吃成胖子?咱们家可折腾不出那么大的摊子,暂时就做香料。” 熬制好甘油,陈瑜把冷却好的皂基送去了调香房,这一批手工皂做好之后大概是在八月节开始卖,造型上就要有些变动了,趁手的工具真的是需要再置办了。 两天没去铺子了,乔文一大早就张罗要回去铺子,还不等他走,容氏就带着十几个挑着担子的男人进门了,一筐一筐的皂荚摆在院子里。 陈瑜让几个孩子抓紧吃饭,带着乔文出来了。 “乔家弟妹,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容氏满脸堆笑,打招呼。 陈瑜笑了:“嫂子真是个勤快的人,先歇歇,我检查一下。” 容氏站在陈瑜旁边:“行,你看,你看。” 陈瑜走到篮子旁,仔细的看了看,直接把一篮子皂荚倒在了地上,从里面挑拣出三四个放在旁边,回头:“嫂子,你来一下。” “咋了?不行?”容氏紧忙过来,蹲在陈瑜旁边。 陈瑜拿起来红褐色的扁平皂荚递过去:“这种叫野皂荚,有毒。” “有毒啊。”容氏笑着点头:“我知道啊,不过这也是皂荚啊,弟妹又没说要什么样的。” 陈瑜心一沉……。 第八十八章 容氏惹祸了 知道有毒?容氏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明显,陈瑜当时的确是没有考虑到皂荚有毒的事情,不过这就行了? “嫂子知道这种皂荚有毒,那就好说了。”陈瑜回头:“大郎,去拿洗发膏过来吧。” 乔文去了地窖,拿出来两个小瓶的洗发膏:“娘,我去提热水。” “嗯。”陈瑜接过来瓶子转过头看容氏:“嫂子,我们家做的是香料,除了做香料也做这种洗头发用的洗发膏,主要材料就是皂荚,你认为有毒的东西我会用吗?” 容氏一噎,声音就小了不少:“你这不也是没说清楚吗?再说这东西都掺在一起了,分不出是谁家的,让我怎么办啊?” “如果嫂子不知道野皂荚有毒也就罢了,咱们合作不单单是这点儿皂荚,还有不少东西都要过嫂子的手,今天这事儿也好办,这些我不挑拣直接都收了也成,那以后咱们姐俩的买卖就不能再做下去了,毕竟我不是本地人,这些野地里的东西那些有毒,那些没毒也分不太清,我得找个能帮衬到我的人。” 陈瑜进屋拿了钱袋出来,见容氏脸色不好,也没多言语:“过称,按照说好的价格结算。” “乔家弟妹,你这意思是我错了?”容氏耷拉了脸,微微扬起下巴看着陈瑜。 陈瑜摇头:“嫂子没错,毕竟是我没说清楚,但我这么决定也是为了自家买卖长远,嫂子知道有毒的东西也送过来,我不敢用了。” “不是你没说清楚吗?你没说清楚还怨我了?”容氏冷笑:“你这话真是有意思了。” “嫂子,我没说清楚,你就能把有毒的皂荚送过来?我如今也承认是我没说清楚,我按照份量收了这一批,以后不合作了,难道也不行?”陈瑜见乔文提着一桶水过来,挑眉:“要么这样,我直接用这些野皂荚做成洗发膏,嫂子你敢不敢用?” “我……。”容氏被噎的难受,脸色都涨红了。 一直都没说话的几个男人都站在旁边,听到这里,一个壮硕的汉子走到容氏旁边,冷冷的看着陈瑜:“怎么着?你这意思是我们不会做事?” “事情做得很好。”陈瑜淡漠的扫了一眼走过来的人,这人和田二郎的模样有几分相像,应该是兄弟了,这么横,以为自己怕?眼睛眯了眯:“但我需要会做人的合作伙伴。” 会做事,不会做人,真以为她陈瑜的银子就那么好赚吗? “不和我家做买卖,你就甭想在这里再和别家做!”田大郎抬起手指着这些皂荚:“赶紧给银子!” 陈瑜扫了眼容氏,见容氏正冷冷的看着自己,让乔文去看着过称。 正准备过称的时候,容氏突然拦住了乔文:“不卖给你们了。” 哟!陈瑜叫乔文过来,微微一笑:“行,那就对不住各位了。” “大郎,我们走。”容氏说着,扭头就出去了。 田大郎恶狠狠的看了眼陈瑜,摆手让兄弟几个把皂荚都挑着出去了,气哼哼的还踹了一脚大门。 “娘,他们送来这么多,可能周围都没地方找了。”乔文站在陈瑜身边,说。 陈瑜当然知道周围可能没什么了,就算是再让人找也难,略沉吟片刻:“大郎,你一会儿回去铺子里,找王大山问问雇人收皂荚,咱们只要猪牙皂和山皂荚,我给你带着样子,刚才的是野皂荚有毒,绝对不能要,野皂荚红棕色,山皂荚是棕黑色,边缘与锯齿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乔文看了眼敞开的大门,眼神有些冷。 陈瑜扫了一眼乔文:“没必要生气,不合作也不是坏事。”这样的人真合作下去,保不齐就被坑死! “嗯。”乔文清了清嗓子:“娘,回去吃饭吧。” 陈瑜回头就看到了牧秦,牧秦走过来:“娘,我能找到人去采皂荚。” “慈幼所的那些孩子吗?”陈瑜想起来之前自己还和牧秦说过采摘皂角刺能卖给药铺呢,这么一想还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牧秦点头:“一会儿我跟着大哥去铺子里一趟行吗?” “行,先吃饭。”陈瑜看牧秦满心欢喜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 早饭后,乔文带着牧秦和皂荚的样品去了安平县,乔斌和妞妞各自去学习,陈瑜就在家里做手工皂。 羊脂皂基几近透明,陈瑜提着篮子出门,野地里颜色鲜艳的花朵采回来满满一篮子,区分了颜色后开始碾碎取汁,红、黄、蓝、粉,这些艳丽的颜色非常漂亮。 地窖里的模具没有爱心造型的,她和面改动模具造型,融了皂基,添加颜色,放了熬制好的中药搅拌均匀,根据不同的中药成分,分别调配处红黄蓝粉四种颜色,红色做成了爱心形状,并且还放了几片花瓣进去。 等到把这些都做好了,陈瑜走出地窖才发现不知不觉天都黑了下来。 正伸懒腰呢,就听到了妞妞脆生生的喊了句:“娘,吃饭啦。” 陈瑜心里暖暖的,又有些不好意思,走过去牵着妞妞的手:“妞妞做饭了?” “是啊,二哥给我烧火,我做了粥。”妞妞扬起小脸:“娘,大哥和牧秦哥哥不回来了吗?” “他们很可能在忙,这么晚应该不会来了。”陈瑜洗了一把脸进屋,桌子上已经摆了粥和小菜,乔斌端着几个热馒头进来。 娘几个坐下来吃饭,陈瑜算着如今都七月初五了,问:“你们两个明儿晚上早些回来,我带你们去安平县过乞巧节。” “那太好了!我都想燕娘了。”妞妞兴奋的凑到陈瑜身边:“娘,咱们早些去吧,我还要去慈幼所给那些人送药。” “上次不是送过去了吗?”陈瑜可记得这事儿呢。 还不等妞妞回答,大门就被推开了,陈瑜立刻站起身,今日得罪了田家人,她心里不踏实。 “娘,是我。”乔文关上了大门,转身快步进屋:“那容氏竟把皂角卖给了苏记!” 陈瑜扶额,她还真小瞧了容氏,想到自己说洗发膏的事情,抿了抿嘴角:“苏记收了?” “对,收了,不单收了,还派人明目张胆的到乔记买走了洗发膏。”乔文气得脸色都发白了:“娘,我真恨不得揍她一顿!” 陈瑜摇头:“不用,容氏惹祸了。” “惹祸?”乔文不解的看着陈瑜。 “皂荚有毒,苏记用了的话,你想想后果。”陈瑜都为容氏捏了一把汗,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乔文松了口气,转而又紧张了:“娘,苏记这一次吃亏了,下次知道皂荚分有毒和没毒两种,到时候不还是要抢我们家生意?” “他也要有那个精力,苏记的东西出了问题,要再想成为贡品的话就的上下打点,咱们不怕他们抢生意,因为抢不去。”陈瑜想了想:“大郎,苏家的背景得了解一下,能知道多少是多少,只怕这件事之后,咱们两家就真杠上了。” “成,娘,我先回去铺子里了。”乔文起身就走。 陈瑜叫住他:“吃过饭再走,急什么?” “铺子里忙,明儿娘早些过去吧。”乔文是来去匆匆,陈瑜和两个孩子继续吃饭,越想越觉得是个机会,吃过饭陈瑜吩咐乔斌去请村长田福过来一趟。 乔斌绷着小脸:“娘,容氏不知错,更不认错,她惹祸才好呢,咱们凭什么示警?” “因为娘要买地盖作坊,也要把荒地和荒山买回来,田家的关系必须要走动才行,快去吧,但不强求,来就来,不来就算了。” 陈瑜这么说,乔斌才不情愿的出门去了。 第八十九章 你看他们行不行? 田福没来,乔斌回来的时候气得小脸都铁青色,坐在凳子上的时候小身体都打颤。 陈瑜无奈了,安抚乔斌:“别生气,以后出事儿也怨不得咱们了。” “不是,娘,我都没见到村长,那容氏就差拿着扫帚打我出来了!我就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妇人!”乔斌哼了一声:“倒霉也活该!” 陈瑜被乔斌这气哼哼的样子逗笑了,揉了揉他的脸蛋:“好啦,今晚咱们都早些休息,明天一大早就过去安平县,你课业不能落下了,免得袁大先生回来再考教你,你若学不好免不得受罚。” 到底是小孩子,乔斌消气也快,连声保证不怕被先生考教,又早早的跑回去读书到半夜才睡下。 陈瑜整理好第二天要带去的东西就歇着了,第二天一大早王大山过来,陈瑜把东西都带上就出门去了。 到了铺子,曲长芳满脸喜色的迎上来:“东家。” 看他这样子就知道铺子里这几天的生意不错,陈瑜道了声辛苦了,带着两个孩子要上楼。 “姐姐!”曹红英就像是一团火似的,进门就扑了过来。 陈瑜急忙回身把她扶住:“看你这样风风火火的,真是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 “我现在是张家的媳妇儿,才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呢。”曹红英端详着陈瑜,叹了一声:“都累瘦了。” “忙得脚打后脑勺,不瘦才怪,本想着你肯定忙的过不来,我就没过去打扰。”陈瑜带着曹红英上楼。 曹红英一坐下来,就提到了芸娘:“这芸娘也是个有良心的。前几日在我那边儿订做了不少棉衣,衣料用的虽不怎么好,但棉絮份量用足足的,一看就是送去苦寒之地,我猜她家人可能被流放到了漠北。” 芸娘的家里人? 陈瑜是知道古代的流放惩罚的,比如说男子流放宁古塔什么的,流放嘛,肯定不会是好地方的,但提到漠北,倒是让她想到了当初救了的萧怀瑾。 这本就是随口一说的事情,曹红英有更重要的东西要给陈瑜看,让香秀把两个小箱子送上来,献宝似的打开。 陈瑜看她这幅样子,忍不住笑了:“看来是成功了。” “当然成功了,姐姐你没去绣房,要是去绣房就知道如今我这生意好得不得了,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恨不得一箱一箱囤货,我顺便连月事带都做了好些个,赚到手软。”曹红英提到生意,眼睛都冒光。 陈瑜看着曹红英把这些文胸都摆在桌子上,随手拿起来一件,这些文胸经过曹红英的改良,非常完美,左侧起吊带,右侧系成结,缀着一颗翡翠珠子,玲珑可爱的很,文胸两侧绣着花纹,自己面前摆着的是月白绣着浅粉荷花、艾绿绣竹叶、还有浅粉绣兰花草的,简直比自己以前见过的文胸都更美。 曹红英看得出来陈瑜喜欢,美滋滋的单手托腮:“瑜姐姐,你知道这一个小衣多少银子吗?” “多少?”陈瑜抬头看曹红英。 曹红英捏了个九的手势:“九十两。” 愕然的陈瑜脱口而出:“奸商!” “哈哈哈……,我就奸商,无奸不商,无商不奸。也是赶上乞巧节了,卖的这么好,便宜了多吃亏?”曹红英打开了另一个箱子,拿出来几条小裤摆在陈瑜面前:“这一套我买一百两,便宜她们了。” 陈瑜抚摸着面前的小衣和小裤,感慨曹红英的能力和魄力,虽然价格不低,但制作精良,就一个小裤,上面绣着各色花纹,里层还有衬里,这样穿着的舒适度就大大的提高了。 “这些都是送给姐姐的,等以后有了好花样儿再送。”曹红英把盒子都收起来,笑吟吟的看着陈瑜:“你说,若是以后遇到了个心仪的人,猛然看到穿戴这样宝贝儿的姐姐,会不会……啊,哈哈哈。” 陈瑜戳了曹红英的脑门:“口无遮拦的不知羞,好了,说正经的,我最近要大批量订购草药,你先帮我收着。” “没问题,姐姐是要开作坊了吗?”曹红英毫不含糊的答应下来:“对了,贡品你想不想争取一下?过了中秋节朝廷就要选年贡了,乔记香料这么好,肯定能比得过苏家的。” 贡品和苏家两个字让陈瑜神色都顿了顿,片刻之后笑着摇头:“暂时不参加,咱们没那么大的资本。” 曹红英也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觉得陈瑜的香料不但特别还非常好用,所以才会问这么一句,就像她都有过要试试把这些小衣和小裤送去宫里成为贡品的心思,当然这只是想想罢了,宫中贵人就算是喜欢自己这样的小玩意儿,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难道还指望从宫里传出来贵妃和娘娘穿什么肚兜的话儿? 香秀敲了门,进来后到曹红英身边,压低声音:“小姐,崔氏又来了。” 曹红英顿时脸就变色了,起身:“瑜姐姐,家里有点儿事情,我先回去处理,得空我再和你细说。” “成,快去忙吧。”陈瑜和曹红英之间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总不能好奇到人家内宅一些琐事上去,曹红英不说,她肯定不会主动问的。 这边送走了曹红英,那边儿牧秦就带着他的小兄弟们回来了,每个人都背着满满的口袋,乔文让他们送去了后院,上楼叫陈瑜过去看看。 陈瑜来到后院,就看到几个孩子正坐在角落里,牧秦给他们提来了一桶凉水,一个个喝的鲸吞牛饮的。 皂荚没得说,猪牙皂居多,成色也好,再看这几个孩子最小的也就七八岁的样子,陈瑜就让乔文去外面订了饭菜回来,又让曲长芳给这些皂角过称,一斤三十文收了这些皂荚。 将近二百斤,陈瑜拿出六两银子递给牧秦:“给他们分下去吧,如果还能采到,咱家还收。” 牧秦看了眼正围着桌子狼吞虎咽的几个人,偏头:“娘,开作坊要人的,你看他们几个行不行?” 陈瑜也抬头看看对面的六个孩子,说心里话,太小了,她有雇佣童工的罪恶感,可再看他们这衣衫褴褛,狼吞虎咽的吃相,又觉得该用他们。 “娘,我会管好他们的,保证不会给娘惹祸。”牧秦见陈瑜有些犹豫,立刻说。 陈瑜抬起手揉了揉牧秦的发顶:“不急,等咱家张罗开作坊的时候再说。” 第九十章 火爆乞巧节 下午的时候,转盘货架就送到了,陈瑜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货架,真是说不出的感激陈木匠,算了工钱的时候,陈木匠说什么都不肯多收,反而还感谢陈瑜有活就想到了他,这让陈瑜更不好意思了,索性就送了几块猪胰皂和两瓶洗发膏当做谢礼了。 货架到了,陈瑜把小货架摆在外面,垫了一张方桌刚好够高。 大货架摆在正当中,手工皂、猪胰皂、洗发膏和洗发膏都摆在货架上面,散粉和眉粉则放在格子架上。 准备就绪就给芸娘结账,前前后后六天,芸娘卖了一千四百辆银子,再看自己的铺子才赚了六百多两,陈瑜忍不住咂舌,点出来九百三十四两银票和散银,让曲长芳趁着眠花楼还没开始营业递信儿过去。 芸娘来的快,也许是因为最近过得不错,整个人看上去都更明艳动人了。 一见面,芸娘立刻就握住了陈瑜的手,有些激动的说了这几天的经历。 “姐姐,简直像是做梦一般,每天都忙的很。”芸娘如今是花魁,更是出了名的香娘子,看她调香的客人简直比去眠花宿柳找乐子的人还要多。 陈瑜看她兴奋的样子,把银票和碎银子拿出来递过去,顺带着账本也递过去了:“看,付出就有所得,你可不是白忙活的呢。” 芸娘倒也没客气,看了账本核对了数目,才笑着说:“都是姐姐照顾,不然我怎么有这么大的生意做?” “那就再做大一些。”陈瑜下楼拿了各种小样回来,一样一样和她介绍:“这些东西可以送给那些姐妹,用得好就到铺子里买,到时候一并算在你的户头上。” 这年头谁也不会嫌弃银子咬手,芸娘接了这些东西,寒暄几句就急匆匆赶回去了。 乞巧节在眠花楼里也是个大节日,她打定心思要抓住这次机会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陈瑜站在窗口就能看到街上的热闹景象,因为是节日,街上的妇道人家明显多了起来,其中还是少女居多,打扮的也鲜亮。 慢慢的就有人围到了乔记铺子门口,多数都是被摆在货架上的赠品吸引了,如意绣房的绣工非常精致,花草绣的栩栩如生,这些本来就吸引女子,更有那些陶器的瓶瓶罐罐,与平日里见到的粗陶有很大的区别,虽不如瓷器贵重,但更憨厚可爱一些。 陈瑜让乔斌和妞妞都下楼去帮忙,她也下楼去照顾客人,上午的时间生意就是平时的三倍,到了下午更是火爆的不行,几乎是忙的脚不沾地,最可喜的是许多人都是问洗发膏和猪胰皂,也是冲着这些来的,看到手工皂也都顺带着买一块回去。 这些卖的可不便宜,洗发膏和沐浴乳三两银子一瓶,猪胰皂一两银子,手工皂一两半。 看着曲长芳来回跑着出库,乔文都搬了凳子让乔斌站在上面的架势,陈瑜有一种抢银子的感觉。 晚上只能在外面叫了菜饭,铺子里的人轮流吃饭。 到了晚上就更忙了,街上挂着七彩灯笼,男男女女都忙了起来,陈瑜真是暗暗后悔红心形状的手工皂没有提前准备,否则的话只怕更火爆了。 亥时中,终于慢慢的人少了,不到子时店里已经没人了,陈瑜看着几乎空了的货架子,整个人都像是要飘起来了一般。 比陈瑜更激动的是乔文,他脸色涨红的站在陈瑜身边:“娘,您真是神机妙算,运筹帷幄,我以前还舍不得那些送出去的东西呢,实则是我目光短浅了。” 陈瑜抬起手揉了揉笑的有些僵的脸,一本正经的说:“好好学,这些都需要记在心里。” “是,儿子记住了。” 没有了客人,铺子里几个人却不能闲着,核对账目的时候,陈瑜的心就更踏实了,纵然是这么火爆的场面,账目上分毫不差,出货单子也一点儿不乱,足以看出曲家父子是真用心了。 满满两个大抽屉里都是银子,陈瑜和乔文数了两遍,娘俩四目相对,皆是震惊,足足买了一千二百两。 千两银!陈瑜觉得脑子都嗡嗡叫。 “娘,得开作坊了。”乔文直接坐在地上:“库房都几乎空了,这样不行。” 陈瑜也看到了,外面赠品一件不剩,屋子里货架上也没有多少了,要不是夜深,陈瑜都想要直接去找曹红英,让她尽快送药材过去。 有了药材,没有人也不行。 陈瑜看到旁边正整理货架的牧秦,扬声:“牧秦,过来一下。” 牧秦急忙跑过来。 “明日我们去慈幼所一趟,看看都需要什么手续。” “娘,你答应啦?”牧秦眼圈都红了,兴奋的手都不知放在哪里合适了。 陈瑜并不小气,曲家父子一个人赏了二两银子,几个孩子也一人一两银子零花钱,余下的手整理好,准备第二天换成银票,要盖作坊就一定要买地,地方她也看好了,就在她家旁边。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带着乔文和牧秦去了慈幼所。 慈幼所里有个馆长,馆长年近六十,须发皆白,听说要收养孩子,对陈瑜恭敬的很,叫来了许多孩子都站在院子里,任凭陈瑜挑选。 牧秦紧张的站在陈瑜身边,陈瑜直接让牧秦去挑,果然挑选出来的几个都是她之前见过的。 “乔夫人只要六个?”馆长有些遗憾,这慈幼所里有四十几个孩子,他老了,照顾不过来,官府总是克扣慈幼所的补给,有苦难言啊。 陈瑜歉意的笑了笑:“没办法,家里养不起太多,还请馆长指点接下来该做什么。” “只需要去官府登记造册就可以了,我写个条子给乔夫人。”馆长满心遗憾,叮嘱六个孩子要听话懂事,这才写了条子给陈瑜。 “走吧,带你们去衙门记录一下,咱们就回家去。”陈瑜让乔文带他们往西市去,衙门在西市,她和馆长告辞,跟在后面。 “乔夫人。” 陈瑜回头,看到郝长德正一脸惊讶的望着自己,走过去:“郝掌柜的。” “不敢,不敢,乔夫人,我今日打算送货过去,没想到这么巧就遇到了,不知道今日可方便?”郝长德看到这些乞儿,再看陈瑜一脸疲惫,立刻抱拳躬身:“乔夫人心善,我明日再过去吧。” 陈瑜也觉得今天事情不少,便让郝掌柜的明天上门送货。 到了衙门,张富林帮着办了手续,名册交给了乔文:“大郎,这些乞儿都没有名字,若是定了名字再过来订正一下就好。” 乔文道谢,在衙门口便分了两路,陈瑜让乔文多照应乔斌,她带着几个孩子回家去整理。 曹福见陈瑜带了这些乞儿,一路上止不住也赞了陈瑜心善。 这其实有些受之有愧了,陈瑜想自己尽量吧,尽量让这些孩子过的好一些,但别的怕不能了,她没那么多精力让这些孩子读书识字,再者每个人都要有生存下去的本事才行,自己只能算作给他们一个机会。 回到家里,陈瑜就忙活开了,大锅烧水是一锅接一锅,这些孩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洗了一遍水都能黑的发亮,也幸好有黑大个来回倒腾水。 一个时辰后,陈瑜用帕子擦着额头的汗,看着面前这几个脱胎换骨一般的孩子,总算是松了口气。 “从今儿起,你们就在这家里……。” “娘!”下饺子似的,六个孩子都跪下了,喊了一声娘就砰砰磕头。 这可把陈瑜吓坏了,急忙站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听我把话说完啊!” 第九十一章 慈幼所的来历 陈瑜这一急,几个孩子立刻都规规矩矩的跪着看向了她。 “你们先起来,听我把话说完。”陈瑜扶着胸口,真是吓人,她就算是孩子缘突然爆好,也绝对受不起这么多孩子喊娘。 这些孩子都站了起来。 陈瑜才说:“你们在我这里住下,我并不是要收你们做我的义子,只是给你们一个吃饱饭的机会,以后你们可以叫我东家,但你们不是奴籍,是平民,等以后长大了可以成家立室,自立门户的,明白了吗?” 几个孩子听完齐刷刷转过头看牧秦。 牧秦点头,他们也点头表示明白了。 陈瑜不免看牧秦一眼,这孩子一度被自己认为头脑略有些不妥,没想到还是个孩子王,再看这些孩子,特别是黑大个那比一般成年男子还壮的身材,竟也这么服管? 压下心里的疑惑,问:“你们都不记得自己姓什么吗?” 齐刷刷的摇头。 陈瑜让牧秦拿来纸笔,开始给几个孩子起名,因为一起被领养回来了,陈瑜给他们起了安姓,黑大个叫安平,接下来的叫安生、安福、安顺、安泰、安康,起了名字后让牧秦收好,明日去府衙还得订正。 “牧秦,你教他们好吗?”陈瑜有心看看牧秦到底能不能管这些人。 牧秦立刻点头:“娘,放心。” 当然放心,陈瑜去灶房开始做饭,这些孩子太多,做了满满一大锅海鲜粥,搭配的是玉米面饼子,醉虾醉蟹还不敢给他们吃,毕竟这些孩子肚子里应该没什么油水儿,怕突然吃了那些东西再闹病,最后炖了土豆青笋配猪肉。 做饭的功夫,她观察牧秦,发现牧秦竟十分有御下的本事,安平个大身高有力气,这会儿正踩着碾船,碾船里并没有放药材,牧秦会偶尔过来指点他,包括姿势和力度。 安福是几个孩子里最小的,才八岁,负责归置药材,余下四个人坐成一排,牧秦把每一样药材都拿出来一份,教他们分辨药材。 “安泰。”牧秦叫了一个瘦高个的少年,少年皮肤白皙的几乎透明,不健康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了似的,听到牧秦叫安泰还没反应过来,牧秦不得不喊了声:“老四,以后你叫安泰。” 瘦高个红了脸:“嗯,老大吩咐。” “你识字,这些药材都要用木片写好药名区分开,不准弄混了,做不做得到?”牧秦问。 陈瑜看着安泰点头,心里还惊诧了一下,竟然还有识字的?这大霁国能识字的可不是普通人啊。 “能。”安泰答应的痛快。 陈瑜看差不多了,招呼这些孩子吃饭,并且嘱咐他们一定要细嚼慢咽,绝对够吃。 这也是怕突然吃的太多太快,再把这些孩子撑坏了。 围了满满一桌子,牧秦就坐在旁边,安平看着饼子一个劲儿吞口水,但吃起来的时候还真就是细嚼慢咽,看他那坐在凳子上都比其他几个站着还高的身量,莫名的就有喜感。 “娘。”妞妞扯了扯陈瑜的手。 陈瑜低头:“怎么了?” “你要做这么多人的饭,还能调香了吗?你不能调香,那我调香吧。”妞妞说的想当认真。 陈瑜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娘会请厨娘过来帮衬,妞妞不要担心。” 请厨娘是势在必行的,比请厨娘更要紧的是住宿问题,再就是家里突然多了这么多帮手,碾船、研钵都需要买,看安平这体格,碾船还需要一个大又结实的。 还有,这些孩子需要换身的衣服,安平的个子实在没有合适的衣服,所以他穿的还是那一身,余下的几个孩子把乔文兄弟几个的衣服都搜刮干净了,大的大,小的小,也不整齐。 正想着一样一样安置妥当才行,曹红英就火急火燎的追上来了,一进门看到围坐一圈的乞儿,抬起手扶额,无比幽怨的看了眼陈瑜,拉着她去了调香房。 “我的姐姐啊,你怎么能想一出是一出?缺人手和我要,我家庄子上还有好些个人可以调配,怎么就起了收养这些乞儿的心思啊。”曹红英声音压低,止不住的埋怨:“你是真不知道慈幼所是怎么来的吗?” 陈瑜还真不知道,慈幼院不就是古代福利院吗?也算是民生的一种啊。 曹红英急的就差拍大腿了,声音压得更低:“大霁国以前没有慈幼所,八年前年仅三岁的太子离奇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今圣上和皇后都思儿成疾了,又因遍寻不着,就各个州府县城都设了慈幼所,慈幼所里的这些乞儿,可真是烫手的山芋啊,你咋就把这个抓手里了!” 太子失踪的事情陈瑜还真知道,因为这就是乔定洲致仕的原因,原主记忆深刻的很。 不过也仅限于知道这件事,慈幼所的来历当然不是一个乔家村穷苦的内宅妇人能知道的,听到曹红英这么说,陈瑜也是心里憋得慌:“如今我还能送回去?” “能啊,不然我追来干什么啊?都怪张富林,等我回去收拾他,瑜姐姐,你别怪我心狠,有些事情咱们不能招惹。”曹红英拿出帕子拭汗:“一会儿便送回去吧?” 陈瑜起身走到门口,就看到牧秦紧张的望着这边:“红英,不送回去有多危险?” “也不是多危险,你也不会那么倒霉就收养到了失踪的太子,只是终究是以防万一,如今都八年过去了,保不齐……呸呸呸,不说那些,瑜姐姐,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曹红英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说话便不像刚才那么急切。 陈瑜回头:“我需要人手,这些人和牧秦相依为命过,我给了他们吃饭的机会,这应该不是错,至于和太子有关,红英,就像你说的我不至于那么倒霉就收养了个太子,你别认为我这是善良,我这是养生不养熟,开作坊是早晚的事情,我得有人。” 曹红英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这几个孩子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八岁,在我手底下做工三四年就有能成家立业的了,他们是平民,自立门户不难,就算是娶妻之后也需要有养家糊口的本事,而我的作坊也会越做越大,我想用他们,一饭之恩如同再造,哪怕他们长大了,心思多了,我能做到仁至义尽,便也能做到恩断义绝。”陈瑜十分冷静的说出这些话后,曹红英才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刚好你来了,你回去挑拣耐磨的衣料,手艺不错的绣娘派来几个,我给他们做几身衣服,再帮我找干净利索的厨娘,年纪不能小,也别太大就好。”陈瑜坚定了信心,顺便把订正的名单都交给了曹红英。 曹红英是风风火火来了,又急匆匆的走了,并且下午就安排绣娘、衣料都到位,量好了尺寸几个绣娘就在陈瑜的屋里开始做工。 衣料是粗布和细布,也不需要什么花样儿,只需要针脚密密缝就可以,里衣里裤一个孩子四套,外衣一个孩子三套,鞋袜之类的也都准备妥当。 傍晚的时候曹红英带着张富林来了,并且带来了四十出头的李氏和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小李氏,这是娘俩,小李氏丈夫死后被婆家另聘了个瘸子,李氏把家里的房子都卖掉了,赎回了小李氏,这样的娘俩用曹红英的话说,忠心耿耿是没问题了。 陈瑜一下午捏着手里的一千百两银子,头发都快白了,家里瞬间多了八口人,住在哪儿啊? 张富林进院一会儿工夫就出去了,等他急匆匆回来的时候,把一张地契交给了曹红英:“这宅子右边方圆十丈都买下来了。” 曹红英点了点头,转过头看陈瑜。 陈瑜暗暗咬牙,这会银子是不必再省了,问:“多少银子?” 第九十二章 都有些措手不及 张富林刚摇头,陈瑜立刻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张捕快,我这人性格从来都是亲是亲,财是财,盖作坊的是乔家,置地的钱就该出,再者我手里有银子,足够了。” “是我欠考虑了,红英埋怨我太草率,如果我不把衙门里的手续办妥了,这件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所以这地我和红英给买了。”张富林看了眼曹红英。 陈瑜冷脸也看曹红英。 曹红英被两个人盯着,泄气的甩手:“都看我干嘛啊?瑜姐姐,我这是让他赔罪!真是的,这不都坑到自己人头上了?他就是这么拎不清,总是坑自己人!坑了我不算,竟都坑到姐姐头上了,哼!” 得,这小两口肯定是为崔氏的事情闹腾呢,陈瑜可不想送这个顺水人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什么叫坑了我?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 转过头:“富林,多少钱和我说。” 张富林又看曹红英,曹红英知道陈瑜不想占便宜,只能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张富林:“说吧!” “三百两。”张富林声音不大。 “啥?三百两?怎么不抢?元宝村老田家的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呸!”曹红英顿时挑起来了。 陈瑜一把拉住她,心疼的都要掉下来了,自己可是刚进了一笔银子啊,还没捂热乎,不过该办的正经事,就不能心疼银子:“别闹,这不算多,咱们作坊建成了,赚得何止三百两?” 爽快的给了张富林三张一百两的银票,陈瑜又回头警告了曹红英一眼,没办法,曹红英只要逮住机会就恨不得在张富林身上瞪下来一块肉似的。 “富林,盖屋需要木料、石材,这些东西我都摸不着门路,这事儿帮着我张罗一下,红英,你得再请陈木匠带人过来,作坊的事情不能耽搁。” “好啦好啦,怕了你了。”曹红英收了银票,回头塞给了张富林:“这边的事情你抓紧张罗,别让瑜姐姐费心,衙门那边儿打点一下,明日多送米粮过来,这么多人吃就够让人肝儿颤了。” “好。”张富林接了银票,起身出去了。 陈瑜见曹红英没动地方,问:“你不回去?” “不回去!这一大院子都是人,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曹红英坚决的很。 陈瑜也是无奈了,便由着曹红英留下了,这边事情办完,陈瑜去见了李氏娘俩,小李氏一头枯黄的头发,人也蔫蔫的没精神,倒是李氏身材魁梧,穿戴虽破旧但干净利索,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爽快的人。 见了陈瑜就要跪下,陈瑜不让,还是那句话,以后叫东家,在这个院子里就没有奴仆的说法,做得好工钱自然不会亏待,做的不好那就不好意思了,她要换人。 李氏却感激的不行,笑呵呵的说:“东家放心,我原本和春娘他爹是开面馆的,保管张罗的妥妥的,不会泼米撒面。” “那晚饭你们看着办。”陈瑜交代了米粮吃喝的地方,当然醉虾醉蟹还是不能给这些孩子吃,余下的随意。 田九郎又来送海鲜,牧秦给开了门,看到院子里这阵仗把田九郎吓了一跳,原本还想和陈瑜说说话,这么多人太不方便了,只能放下东西就走了。 此时,陈瑜和曹红英就坐在书房里,陈瑜画着作坊的建筑图,曹红英则掰着指头算银子,她不缺银子,但陈瑜的铺子才开张,她真为陈瑜疼的慌。 盖作坊不比盖屋简单,左右两个厢房都是宽两丈,长六丈的房子,东侧放药材,西侧做配料房,配料房里有隔断,工具和草药半成品得分开。 正房是六间,西边两间做六个孩子的卧室,中间一间屋用来吃饭,另一间屋是李氏娘俩住的,靠东两间屋一间是放半成品香料,一间调香房。 再就是地下挖了两个地窖,后面起一溜比正房稍矮的倒座,倒座是将来要用提炼精油之类的房间,比正房矮,宽窄却足够局势。 一丈换成米就是三米三,地方真不是一般的大。 晚上休息可是个闹心的,绣娘、李氏娘俩和六个孩子,再加上曹红英,一共就十几口人,陈瑜让曹红英委屈一下和妞妞睡在了书房的炕上,安排绣娘睡在了自己屋里,六个孩子住在乔文的房里,李氏娘俩睡在了明堂,安置好陈瑜回到了书房。 妞妞这一天忙坏了,因为牧秦忙,牧秦下午把几个孩子都带去了草药屋认草药,她给牧秦当助手累的不轻,又给这些孩子熬药,陈瑜看过药方是驱虫的也就放心让这些孩子喝了,到了晚上,妞妞躺下就睡着了。 曹红英靠在迎枕上,看陈瑜又拿了图纸看,出声:“瑜姐姐,你可真是有魄力。” 陈瑜苦笑,魄力啥的都是逼出来的,她最开始只是想收养几个孩子回来,再折腾作坊的事情,可没想到事情一股脑就都扑上来了,她也措手不及啊。 回头看着曹红英:“也不知道我是有多大的福分,把你都得折腾瘦了。” 听到这话,曹红英只是笑了笑,她这都是心甘情愿的,换做别人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不惧。 曹红英陪着陈瑜画好了作坊图纸,又给了不少建议,整理妥当才睡下。 陈瑜躺在旁边,搂着妞妞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起来,陈瑜就发现了不同了,灶房里李氏娘俩在做饭,草药房里几个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正在分拣草药,开始研磨药材,牧秦很认真的检查每一个人,生怕有任何错漏。 绣娘们在屋里飞针走线,而她站在院子里,迎着第一缕霞光,在想,怪不得啊,怪不得古代人都喜欢使奴唤俾,在这个几乎什么都需要手工的世界里,这种轻松的感觉简直是太难得也太吸引人了啊。 张富林来的时候,陈瑜正在调香房里调香,送去铺子里的香料必须要保证质量,这件事必须要她亲自动手才行。 张富林带了陈木匠,还带了个穿着绸缎长袍,身体微胖的中年人。 “乔夫人,这是石料场的钱管事。”张富林介绍。 陈瑜一下就想到了自己这边盖屋都是石头,走过去微微颔首:“钱管事真是及时雨,刚好我这边想要估算一下用多少石料呢。” “好说好说,乔夫人请。”钱管事微微弯着身子,恭敬的跟着陈瑜去看图纸。 陈瑜没看到,在她身后的张富林正一脸担忧……。 第九十三章 芸娘开眼界了 估算了石料,陈瑜按照钱管事说的定金交了二百两,钱管事便告辞离开了。 陈瑜又和陈木匠说了需要的东西,陈木匠下了木料,说是完工一起算钱就行。 有了石料才能请工匠造房子,陈瑜便送曹红英几个人去了渡口。 回去的路上,曹红英几次用目光询问张富林,张富林都摇头,一直到了绣房,曹红英直接拉着张富林进了内室:“怎么回事?钱管事竟也让你请动了?” “哪里是我的本事?是钱管事找上我的,这事儿我也觉得蹊跷的很啊。”张富林坐下来倒了一杯水:“我怀疑还有人帮乔夫人。” “那不可能!”崔红英当场否定:“瑜姐姐认识的几个人有限,除了我们之外就只有芸娘,芸娘一个青楼妓……。”曹红英看向张富林:“难道是芸娘?” “不会。”张富林微微皱眉:“芸娘消息没那么灵通,我也想不透,除非是慈幼所那边儿走露了风声。” “都怪你!可怎么办才好?瑜姐姐还认定了那几个孩子,要养生不养熟,我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你说都过去八年了,太子还没找到会不会……?”曹红英急的脸都红了。 张富林急忙站了起来:“莫急莫急,我今日一直留意着钱管事,石料没那么便宜,他的确是帮忙的意思,再看看吧,左右到了这一步。” “也只能这样了。”曹红英还不放心:“不行,我得去见芸娘一面。” “去眠花楼?”张富林憋着笑:“我的娘子啊,你可比为夫还厉害百倍了。” 曹红英瞪了张富林一眼:“我不去,我让芸娘来绣房。” “那我去找工匠,最好多找一些,石料盖屋很快,前后个把月就差不多上梁了。” “你快去忙,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曹红英见张富林往外走,急忙叫住他:“吃些东西再走,别再累坏了。” “还是娘子疼惜为夫啊。”张富林感慨一句,去了书房。 崔红英打发人去眠花楼给芸娘送信儿,这边让人给张富林做了饭菜。 眠花楼里,芸娘听说曹红英要见自己,回头看了看正立在窗口往外看着的齐宇珩,硬着头皮吩咐桃花:“回了曹掌柜的,今日我没空,改日我再过去吧。” “为何不去?”齐宇珩转过头:“曹红英若问钱管事的事情,只管说是你安排的就好。” “是,那芸娘告退。”芸娘带着桃花逃之夭夭一般的离开了眠花楼。 在路上芸娘都是一头雾水,最近几日齐宇珩总是会在自己那屋坐一坐,喝茶、看书,极少言语,更不准自己靠近,昨日慈幼所的人来了一趟后,他便离开了,今日一早又来了这里,刚才的话更是莫名其妙啊。 钱管事她知道,是石料场的管事,曹红英什么时候和石料厂还有往来了? 开采石料都是罪犯,石料场自然是官家的地盘,芸娘的手微微攥成了拳头,脸色便有些苍白。 眠花楼到如意绣房不远,她下了轿子便被绣娘领了进去,如今她是眠花楼的花魁,这安平县怕是没有几个人不认识自己了,心里安慰自己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曹红英见了芸娘到也热络,原本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人,因陈瑜也成了姐妹一般。 落座之后,曹红英便问:“芸娘可认识石料场的钱管事?” 芸娘心里大吃一惊,面上却不显,点了点头:“算是有过几面之缘。” “可是吓死我了。”曹红英立刻抚着胸口:“我还瞎担心呢,结果还真是你帮忙,真是要谢谢你不可了。” “曹姐姐,可不敢这么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芸娘是云里雾里的说着客气话,心里却一点儿也不踏实。 曹红英摆手:“可别客套了,等瑜姐姐的作坊盖好了,一定要带你去看看,你帮了天大的忙,瑜姐姐还不知道呢。” 心,咯噔一下,芸娘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脸上露出笑意:“看曹姐姐说的,瑜姐姐的事情哪里敢不尽心呢?只是瑜姐姐不亲口和我说说,我也是得了消息送个顺水人情。” 可不是得了消息!得了福王殿下的消息,自己就像是双簧前面的丑角似的,还真是愁白了头呢。 曹红英不防备芸娘,便随口说了慈幼所收养乞儿的事情,这下芸娘就更明白怎么回事了,敢情慈幼所把有人收养乞儿的事情报上来,福王殿下派人去查证的事儿啊。当然,芸娘十分清楚如果不是陈瑜,福王没那么大闲心管这些小事的。 福王知道是陈瑜,也知道家里地方不够要盖作坊,就安排了钱管事过去,啧啧啧,这福王殿下可真不是一般的用心了,要是现在自己还不知道福王殿下的心思,那就真是榆木疙瘩脑袋了。 见芸娘抿着嘴儿笑,曹红英打趣了一句:“看你这样子,偷吃了蜜糖?” “比蜜糖都甜百倍呢,能帮得上瑜姐姐忙,我开心的很。”芸娘说的真心实意,至于回去该怎么和福王殿下说倒也不是个事儿,毕竟事情自己办的还算周全。 只是,芸娘回去后,哪里还有福王殿下在?她还真真的失落了一回,坐在罗汉床上,想到自己得了花魁那晚的事情,止不住还笑了好几回,主要是觉得瑜姐姐浑然不知的模样格外的让人心情舒畅啊,自古以来都是薄情郎,倒让她在福王殿下这里开眼界了。 元宝村的人眼看着一船一船的石料运进来,工匠往来,木材也源源不断,他们的脖子都长了三寸,最终不得不承认乔家寡妇厉害的吓人,竟短短时间内就要起作坊了。 好奇心驱使下,许多人都故意打从乔家门口路过,看到院子里多了那些孩子,又有不少做工的人,消息就如同炸庙了一般传开了。 容氏坐在自家院子里择菜,越想越生气,直接扔了菜叶子到盆里,转身回屋:“大郎,爹是咋想的?咋就把地卖给了姓乔的?” “我咋知道?便宜他们了!”田大郎也一肚子火,想到前几天送皂荚的事情,简直是气得肝疼,蹭一下站起来:“我再去问问!” “对,有钱都不给咱们赚,她倒是忘记了这是在元宝村,元宝村是咱们老田家的地盘!”容氏也气得不行,紧着吹风。 堂屋里,田福正在美滋滋的喝茶,见田大郎进门脸色不好,把茶碗就顿在桌子上了,冷冷的问:“有事?” “爹,乔家盖作坊的地是你同意卖的?”田大郎坐下,两只手扶着膝盖,问。 田福皱眉:“对,你有想法?” “有!”田大郎咬了咬牙:“乔家就不是个好东西,前段日子让容氏张罗给收皂荚,说好了给钱,结果我们送皂荚过去她说有毒,要不是容氏聪慧,没卖给乔家,转手三十文一斤卖给了苏家,保不齐让她坑死,就冲这个,地就不能卖给她!” “还有这事?!”田福脸上浮起了怒色。 田大郎啐了一口:“何止?当天晚上那乔家寡妇竟然腆着脸让她小儿子过来请你,这不就是做贼心虚吗?瞅瞅打从他们一家子到咱们村里,哪里消停过?依我看直接赶出去算了!” “还来找我?”田福一张老脸沉了下来,地是不可能收回来的,三百两银子自己能得一百两好处,银子不咬手,地又不值钱,但乔家寡妇找到他头上,这事儿就得思量思量了。 沉吟半晌,才问:“那皂荚到底有毒没毒?” “有啊,这事儿谁都知道,但是她又没说不要有毒的,人家苏家也没说不要有毒的啊。”田大郎还要说话,就见田福蹭一下站起来,大步流星的就出去了。 “爹!你干啥去?”田大郎七窍生烟,紧着追了上来……。 第九十四章 死人了 陈瑜正在和陈木匠说家里用的东西,木料和石料都陆续送来了,平整地面和起地基都需要时间,门窗更得早些动手。 田福到了大门口扬声:“乔家媳妇儿在吗?” 陈瑜听出来是田福的声音,微不可见的皱眉,她让陈木匠先忙,转身迎了出去。 “村长,您怎么过来了?快请屋里坐。” 田福迈步要进门,田大郎后面气喘吁吁的追上来:“爹!” “闭嘴!”田福回头骂了一句。 陈瑜猜到了是因为皂荚的事情,沉了沉心引着田福到了正屋明堂,田大郎也跟进来,就站在田福身边,陈瑜也没在意。 “乔家媳妇儿,我听说前些日子你让我家儿媳妇收皂荚,后来又不成了,为啥?”田福开口。 陈瑜脸上带了歉意的笑:“这事儿本想着早些和您打个招呼,奈何当晚我小儿子过去被您儿媳妇儿给赶出来了,都没见到您的面,今日您来了,我可得和您说明白了,那皂荚有毒,用了会出人命的。” “那么严重?”田福不相信的看着陈瑜,目光里都带着审视的意味了。 陈瑜叹了口气:“也怪我当时想要和您家嫂子解释清楚,就说了皂荚的用途,这皂荚的确是制洗发膏的一味药材,但绝对不能用有毒的,嫂子虽说聪慧,对苏家说了皂荚的用处,苏家收了皂荚又去我的铺子里买了洗发膏,想必是要做这个了,但用了毒皂荚,轻者伤人,重者殒命,我绝不危言耸听。” 田福抿着嘴角想了半天:“有没有解救的法子?” 陈瑜摇头。 “那我先告辞了。”田福起身就走,也不管后面的田大郎。 陈瑜送他到门口:“村长慢走。” 她说慢走,田福都几乎要小跑起来了,进了院子嗷唠一嗓子就把容氏给喊出来了。 别看容氏平日里在家里算是吃香的,可公婆面前从来不敢放肆,看到田福怒气冲冲的样子,膝盖一软就跪下了:“爹,儿媳做错什么了?” “我问你,皂荚有毒你知道,乔家媳妇儿说不能用,你也知道吧?”田福压着气,问。 容氏脸色顿时就白了,低着头:“知道。” “知道?!”田福气得跺脚:“知道你还敢卖给苏家?苏家你也敢招惹?那可是做贡品的大商户,真要是惹出祸事来,我们田家都能鸡犬不留!败家的东西!” 田大郎站在一边,本想着辩解几句,可田福这话也吓得他浑身冒冷汗了。 田福气急了,看到了旁边放着的扁担,拎起来回头就抽在了田大郎的身上,田大郎吃疼,哀嚎出声。 容氏急忙爬起来去扶着田大郎,淌着眼泪也不敢辩解。 田福抽了一下还不解恨,第二下又抽过来了,还不等打到田大郎的身上,就听到老伴儿不是好动静的喊他:“田福!你要打死他吗?就剩下这一根独苗了!” 扁担哐当扔到了地上,田福抱着头蹲下,又像是疯了似的跑进屋里,抓着银票塞在怀中,出了院子恶狠狠的冲田大郎和容氏喊了句:“跟我走!” 田福带着田大郎和容氏风风火火的跑到了安平县,就差磕头了,伙计才送信给掌柜的,掌柜的见了田福,听了来龙去脉也意识到问题严重,不敢耽搁直接赶了马车带着田家三人去了作坊。 苏家作坊在安平县东郊,是一处极大的庄园,因接下来要专心准备贡品,香匠日夜赶工,苏泓源也亲自坐镇。 这会儿,苏泓源正拿着两瓶洗发膏对比,脸上渐渐露出了喜色,这东西可真是好玩意儿,他一辈子都和各种香料打交道了,像乔家这种洗发膏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好东西啊!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这洗发膏肯定能得宫中贵人的青眼,保不齐以后咱们苏家就不用参加什么香料筛选,而是直接送到宫里去了呢。”苏管家最善察言观色,说的苏泓源心花怒放。 放下了洗发膏,舒缓的靠在圈椅里:“阿福啊,你这话说的就对了,咱们苏家这一次肯定能拔得头筹,不过这乔记倒是有些意思,明儿你挑几个脸生的过去,他们家凡是有的东西都带回来一份,让老胡他们好好琢磨琢磨。” “是。”苏福想到前段时间陈瑜见到自己的态度,磨了磨牙,才又开口:“可惜那乔家妇人见识短浅,竟因为有点儿拿得出手的玩意儿就瞧不起您,她要是个识时务的,老爷还能亏待了她?”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太多了,不用管她。”苏泓源摆了摆手:“以后休要再提了。” “老爷,老爷。”家丁急匆匆的跑进来。 苏福立刻冷了脸:“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规矩都白学了吗?” 家丁急忙垂头,鹌鹑似的站在旁边,呐呐的说:“铺子里掌柜的带人过来了,说那皂荚用了会死人。” 原本闭目养神的苏泓源猛地睁开了眼睛:“人呢?” “回老爷,在外面。” “带进来。”苏泓源脸色浮起了青色,显然是动怒了,会死人这三个字简直让他心差点儿被吓掉了,眼看着到了今年贡品的紧要关头,要是这个当口因为苏家的东西出了人命,那还选个屁? 田福三人战战兢兢的跟着掌柜的进了大厅,也不等苏泓源说话,田福把银票放在桌子上,退后就跪下了。 容氏和田大郎也不敢怠慢,规规矩矩的跪在了后边。 苏泓源不在乎别人跪不跪,扫了眼银票沉声问道:“皂荚有毒不能用?用了会死人?” 容氏刚要开口,田福立刻抢了过去回话:“是,轻则伤人,重则殒命。” “这是谁告诉你的?”苏泓源目光不善的看着容氏:“当日来贩卖皂荚,并说了皂荚用处的人是你吧?” 容氏低头:“正是民妇。” “苏老爷,您高抬贵手,这话我也不是道听途说的,是今日乔家妇人请我过去特地提了这件事,我这儿媳是见识浅薄,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田福把过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最后又怕苏泓源不信,加了一句:“若不信,可让人试试。” 苏泓源的脸色彻底铁青了,吩咐管家请来香匠。 为了研究乔记的洗发膏,特地拨出来十个香匠帮忙,其中带头的香匠姓郑,叫郑坤。 郑坤非常受苏泓源倚重,在苏家快二十年了,一直也忠心耿耿,调香的手艺可以说是精湛了。 被叫到了大厅,田福又说了一遍,郑坤良久才回身躬身:“老爷,这事儿不好办啊,咱们并没有区分那些皂荚,如今这些都已经熬煮成汤膏了。” 苏泓源手指敲击着桌子,又站起来在屋里踱步,良久才说:“找十个人出来试!” 郑坤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旁边苏管家立刻下去安排了。 “老爷,这怕是太冒险了吧?” “如果真会死人,死在这里总比死在外面强,那乔家妇极有可能危言耸听,下去安排。”苏泓源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田福一家,冷哼一声:“一并带出去,看着!” 试洗发膏有没有毒,可不是洗头,而是把洗发膏调成了略浓的汁液,直接让人泡在里面,容氏毕竟是妇道人家,不敢看,只能低着头躲在田大郎身后。 过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任何动静,苏泓源冷哼一声,转身就进了厅里了,他心里暗骂一句乔家妇人真是好算计,幸好自己没中计。 刚坐下端起茶盅送到嘴边,就听到外面不知道是谁喊了句:“快!快把人拖出来!用冷水净身!” 手里的茶盅滑落,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豁然起身走出来,迎面被管家拦住了:“老爷,别出去看,不吉利。” “死人了?”苏泓源不敢相信的问。 第九十五章 容氏认错 可不是死人了,死了还不止一个,容氏当场就吓昏过去了。 苏泓源到底是出来了,看到躺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的三个人,还有七个也看着怕活不成了,脸色苍白如纸。 不过,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很快就冷静下来,让管家带着田家几个人进了厅里。 田福也被吓得亡魂皆冒,只跪在地上筛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今天你们看到了什么?”苏泓源问。 田福摇头,拼命的摇头,嗓子都沙哑了:“什么也没看到,我们就在家里睡大觉了。” 苏泓源眯起了眼睛,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容氏,咬了咬牙:“如此就好,继续回去睡觉吧。” 直到坐在船上,田福都感觉不踏实,他万万没想到会这么轻易的就活命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苏泓源比他们还害怕,作坊里死人的事情一旦传出去,苏家就全完了,所以放了田福一家人并不是宽宏大量,而是不想事情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 田福一家人急慌慌跑来这里,若不好模好样回去,想遮掩都遮掩不住。 “乔家妇人歹毒的很呐!”苏泓源抬起手把桌子上一套茶具都摔在了地上,豁然起身:“以后,乔记就不用在我的地头讨饭吃了!” 管家立刻过来扶着苏泓源:“是,奴才明儿就去办。” “那些害人的东西都挖坑深埋!”苏泓源咬了咬牙:“死了的人也一起埋了,提点他们几句,管不住嘴就小心了脑袋!” “是,奴才这就去办。”管家立刻出去了。 ******* 陈瑜忙得脚不沾地,作坊初十开工,她白天几乎都要在那边儿看着,晚上就熬夜调香。 就在田福走的第三天,容氏突然登门了。 陈瑜在作坊这边转悠了一圈确定没有再改动的地方,准备回去继续调香,刚进门就见容氏跪在院子里,她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走过去客气的搀扶着容氏:“嫂子快起来,这是干什么?” 容氏抬头,一脸的尴尬,声音沙哑:“我是来谢谢你的。” 猛然看到容氏的脸,陈瑜就倒吸了一口冷气,熊猫一般的黑眼圈和肿了一圈的脸盘,真是太吓人了。 “谢我什么?快起来。”陈瑜硬着头皮把容氏扶起来。 容氏凄凄惨惨的哭上了,无论陈瑜怎么问,就是不说为什么谢她,到最后陈瑜不得不说:“一个村子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看你也没休息好,早些回去歇着吧。” 听陈瑜这么说,容氏哭哭啼啼的走了。 看着容氏的背影,陈瑜料定苏记出事了,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苏家当家人,肯定要把这件事压下来,让容氏不敢说,很可能是出人命了。 单就是这么想,就出了一身白毛汗,陈瑜叹了口气,殃及池鱼,乔记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啊。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当晚乔文就回来了。 陈瑜把他叫到了书房里,让他歇一会儿,才问:“香铺出多大的事?细细和我说来听听。” “娘,你咋知道了?”乔文还纳闷呢,自己没开始说,看样子娘就都知道了。 陈瑜垂眸:“我猜的,说吧。” “今日一大早就有十几个妇道人家跑去香铺里闹腾,说咱们家的香料都是卖给勾栏院的下贱玩意儿,还砸了铺子外面的货架,招牌都差点儿给扯掉了,要不是长芳机灵请了张捕快过来,只怕铺子都要保不住了。” 陈瑜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后来呢?” “后来,又来了几波,都是一个说辞闹哄,张捕快急了就站在咱们铺子旁边给压阵,那些妇人就到处逢人便说,咱们铺子都没人进去了。” 说到最后,乔文的声音就越来越低了。 陈瑜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看来苏家是铁了心要瞒住洗发膏有毒的事情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真要抬了几个死尸摆在咱家铺子门口,那乔记也就彻底完了。 “娘,这事儿肯定是苏家背后动了手脚。”乔文恨恨的说。 陈瑜揉了揉脸:“不碍事,铺子暂时交给曲家父子守着,不在乎卖多少,你在家里帮衬着,盖作坊缺人手。” “那铺子不管了?”乔文眼底都充血了,铺子生意好的很,过了乞巧节每天都可以卖上百两银子啊,他舍不得。 陈瑜看乔文着急,沉声:“怎么能不管?你也说是苏家动了手脚,既然他们先出手了,肯定就得要个结果,咱们等便是了。” 乔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陈瑜的尊敬超越了母亲和儿子之间的那种程度,而是上升到了崇拜的高度,见陈瑜完全不在意的神态,就觉得娘心里有成算,再者家里的确需要人手。 有了乔文在家里照应,陈瑜就多了一些时间调香。 说起来,这几个孩子真是借力,碾磨药材都没用她操心不说,作坊那边儿也都尽心尽力的帮忙。 至于容氏和苏家的事情,陈瑜暂时不想往里掺和,越是着急反而越容易被人家拿捏到了短处,放一放保不齐还有好的转机。 第二天一大早,又有木料和石材送到了家门口,她负责过去验收和记录,想着兜里的银子都没有捂热乎就要没了,真是心肝脾胃都疼成了一团,花钱太容易了,一个作坊让她又要穷得见底了。 幸好李氏娘俩做饭上不用她分心,总算是能喘口匀乎气儿。 石料盖屋是真快,三十几个瓦匠也真是能干,四天时间地基就都起来了,陈瑜嘱咐乔文一定要看好了,又和胡工头叮嘱要注意安全,这才回去入账。 家里多了这么多人,又起了作坊,账目是一并要立起来的。 铺子里的香料都记录在册,需要的草药一目了然,她把草药清单也都做出来,琢磨着有空得跑一趟如意绣房,让曹红英提前把需要的草药都准备了,作坊完工差不多就要到八月节了,她需要提前都准备妥当才行。 李氏娘俩伺候着工匠们吃喝,陈瑜下午就带着清单去了安平县,没有去铺子,而是先到了如意绣房。 曹红英这几日被崔氏闹腾的头疼,这会儿正在忙着汇总对账,听伙计说陈瑜来了,让香秀迎出来。 账房里,陈瑜坐在一边看曹红英算账,旁边账房先生规规矩矩的站着,她就想着家里也需要一个账房先生了,不过暂时可不敢张罗。 “瑜姐姐。”曹红英忙完,账房先生去了外面忙,她才得空:“是要准备草药吗?” 陈瑜挺佩服曹红英的,典型女强人类型,拿了草药清单:“这次准备的要多一些,连带着上次的草药一并把进货单子给我。” “成。”曹红英深知做买卖的不容易,各个环节都不能出纰漏,答应的爽快。 “瑜姐姐,你还记得石料厂的钱管事吗?”曹红英想到了石料的事情,问。 陈瑜点头,当然记得,要不是钱管事及时送来了石料,自己家的作坊根本就不会那么快的建成:“这事儿还得感谢张捕快啊。” “谢他做什么?是芸娘帮得忙。”曹红英啧啧两声:“我就说芸娘有良心,那钱管事可没收高价,姐姐,你没帮错了人。” 陈瑜有些尴尬:“我还以为石料很容易置办的,这边的人不都是用石料盖屋吗?” “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也就是今年天气邪门了,这眼看都八月了,一场大风都没有。往年这大风刮起来,就是房倒屋塌都正常的很,久而久之家家户户盖屋都用石料了,就算是房顶被掀了,房子也不至于塌了,所以这石料贵得很。”曹红英眉头紧锁:“也不知道芸娘怎么和钱管事说的,真是难为她了。” “我知道。”陈瑜告辞,离开如意绣房的时候,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那么难受……。 第九十六章 被动挨打的局面 陈瑜来到铺子里,曲义满脸愁容的迎她进去。 铺子里的生意冷清得很,就算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亲眼看到原本红火的生意瞬间就萧条到这种程度,陈瑜只觉得这口窝囊气就压在心口了。 “长芳,去眠花楼请芸娘来一趟吧。”陈瑜拿了芸娘的账目上楼。 芸娘来的很快,一进门就满脸羞愧的垂下了头:“瑜姐姐,都是我不好。” “嗯?”陈瑜抬头看芸娘,转而笑了,拉着她坐下来:“不是你的问题,有人用眠花楼做筏子,快坐下吧,石料的事情我还得谢谢芸娘呢。” 芸娘抬头:“姐姐知道背后是谁吗?” “苏家。”陈瑜很平静的坐下来,给芸娘倒茶:“也不怕什么的,最近家里盖作坊也顾不过来,铺子放在这边冷一阵儿再说,等作坊完事就要到中秋节了,到时候再扳回来一局不费劲的。” 芸娘心情却是放松不下来:“瑜姐姐有信心?” “当然。”陈瑜笑望着芸娘:“眠花楼里的姑娘们喜欢我的洗发膏和沐浴液吗?” 提到这个,芸娘的脸上露出了笑意,紧着点头:“喜欢的很,姐姐的洗发膏真是好东西,洗过的头发柔顺丝滑,香得很。” “对啊,还有琥珀皂呢?”琥珀皂是陈瑜给手工皂起的名字,很形象,玲珑剔透,里面的花瓣都可以看到,最重要的是这个名字比手工皂可上档次的很。 说到这里,芸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瑜姐姐,我这段日子也在琢磨洗发膏的事情,倒真让我想出来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说说看。”陈瑜对洗发膏的推广仅限于送出去的赠品,效果是有的,但不是很明显,洗发膏的售价不低,很多人就算是用了赠品,也舍不得三两银子买回去一瓶。 “苏家的擂台赛。”芸娘眸光坚定的看着陈瑜。 陈瑜挑眉:“苏家的擂台赛?香料还摆擂台?” “起初并不是苏家摆擂台,这擂台赛是为了选拔贡品设立的,后来苏家独揽了永宁府的香料生意,擂台赛也被苏家拿过去了,所谓的擂台赛只是苏家想要从一些制香作坊选拔好香料摆的,姐姐不妨试试。”芸娘说这些话的时候,陈瑜从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身上体会到了一丝杀伐之气。 如果没有苏家作坊出人命的事情,这点儿杀伐之气还不好理解,如今陈瑜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难以接受,芸娘曾经的身份必定是尊贵的,放在以前,只怕苏家都不够芸娘一个手指头按的。 缓缓的吸了口气,陈瑜点头:“也好,到时候筹备一番,对了,钱管事的石料陆续送过去了,结账的事情要芸娘帮我说一声,过了中秋节行不行?” 芸娘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虽没问陈瑜是不是缺银子,却推辞了结账,并且说:“姐姐,我在那种地方,身上带了太多银子反而招摇,红娘子还不知道我做乔记的买卖,若是被她发现了,免不得还要起波澜,就暂时寄存在姐姐这里,我需要再过来拿。” 思虑周到,尽管陈瑜心知肚明她是想帮衬自己,却也不好推辞,只能答应下来了。 离开铺子之前,陈瑜还是安抚了曲义父子两个人一番,开门做生意,是不可能一帆风顺的,曲义父子也明白这个道理,表示一定会守好了铺子。 回去的路上, 陈瑜就在想苏家,从苏管家河面对话开始,到苏家用逼虫香惠及乡邻,再到这一次铺子受到重创,足以证明苏家是容不下乔记的。 对乔记的未来,陈瑜心里有着十分笃定的目标,而苏家迟早会被乔记甩到身后,可万事开头难,如今的苏家就是拦在乔记前面的拦路虎啊。 回到家里,乔文就过来说了今天的进度,陈瑜除了惊叹古代人的勤劳之外,真的没有别的形容词了,不到一天的时间,正房的石墙起了一米多高,这可是六间房啊。 “娘,铺子里怎么样了?”乔文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铺子里的生意。 陈瑜笑了笑:“还不错,受了不小的影响,但不至于亏本,暂时先忙家里的事情。” 乔文没说什么,出门的时候头都垂下了,陈瑜也没办法安慰,但心里却拿定了主意,既然苏家这样办事,自己被动挨打的局面一定要扭转,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还要走一步看一步。 家里的草药不算太多,陈瑜趁着这几天全部合成香料,这些香料放在地窖里最稳妥不过了。 余下的时间把全部精力都扑在了作坊上。 七月二十,袁炳义傍晚时候回来的,乔文回来告诉陈瑜。 陈瑜心中一喜,上一次袁炳义走的匆忙,也不知道煤的事情到了什么程度,她下厨做了一大碗炸酱面,想了想就亲自送过去了。 敲了门,乔文过来开门,陈瑜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我找袁大先生有点儿事情。” 还不等乔文接话,袁炳义就从屋里走出来了,看样子是疲惫的很,见到陈瑜拱了拱手:“乔夫人来的正好,我本还想着过去请教呢。” “袁大先生客气了,先吃饭吧。”陈瑜把食盒递给了乔文。 “乔夫人随我到书房来吧。”袁炳义先一步去了书房,乔文陪着陈瑜也过去了。 书房的确很大,里面的书也非常多,这还是陈瑜第一次来到袁炳义的书房里呢。 “失礼了,我在屏风后面,咱们边吃边聊。”袁炳义接过去乔文手里的食盒到了屏风后面,坐下来的时候看了眼身后的罗汉床,打开了食盒那咸香的味道就把他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压住了立刻就开吃的冲动,出声问道:“乔夫人真是玲珑心思,西北已经传回来消息,在地底下挖出来了许多成色更好的黑石,袁某想讨教乔夫人,这黑石还有什么妙用吗?” 陈瑜坐在外间的凳子上,似有若无的柏木香就往鼻子里钻,她是调香师,对香味儿非常敏锐,眯了眯眼睛:“这个我也不知。” 陈瑜话一出口,斜倚在罗汉床上的齐宇珩眉头微微皱了皱眉,难道是他猜错了? 袁炳义已经闷头吃了好几口了,听到这话咽下去嘴里的食物,才说:“委实可惜,这么说来黑石还是没甚大用了。” “袁大先生倒不用急于下定论,还是要先看看黑石才行。”陈瑜回答完已经起身:“不打扰袁大先生休息了,我先告退。” 说完,看了眼乔文就离开了。 乔文跟上来,到了大门口陈瑜才轻声说:“大郎,那黑石可以用来冶铁,温度极高,这话娘说不合适,毕竟我是内宅女人,你去和袁大先生说,要委婉一些,若袁大先生问你如何知道的,只管说家中曾有一本奇书,在上面看到的就可,余下一问三不知。可能说好?” “能,娘放心。”乔文听到能冶铁,心中也是一凛,他始终都最想从军,铁的重要对兵士来说不言而喻的。 陈瑜这才点了点头回去了,到家里的时候还忍不住腹诽,那柏木香分明就是齐宇珩身上的味道,袁炳义竟还支了屏风挡着,看来他是和齐宇珩提到了黑石在地底下也有的话,并且也没隐瞒这话是自己说的,真是到处都是坑。 隔壁,袁炳义正吃的欢快,乔文回来站在屏风后面:“恩师,学生倒是知道那黑石。” “你知道?”袁炳义起身就走出来了。 齐宇珩也撩起眼皮儿看着屏风,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女人……!! 第九十七章 乔家有奇书 乔文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屏风,袁炳义立刻追问了一句:“吞吞吐吐的,怎么不说?” 乔文急忙收了目光,恭敬的微微垂首:“家父曾有一本奇书,书上提到过黑石可锻铁,不知真假。”乔文叹了口气:“只可惜那本书如今不在我手里,不然倒是可以拿来给恩师参详参详了。” 煅铁!齐宇珩也是有这方面的意思,所以让人把黑石直接送到了东方城的铁匠铺,如今从乔文嘴里又听到了那本奇书,他把那点儿疑虑也消除了,看来陈瑜的确是没撒谎,想来也是,一个后宅妇人若没有机缘是万万不会知道这么多的,很可能冤枉了她。 袁炳义沉吟片刻,让乔文回去歇着。 乔文告辞,他转过屏风恭敬地站在一旁:“王爷,我们的猜测没错,看来这几日东方城该有成果了。” “嗯。”齐宇珩撩起眼皮儿:“袁炳义,你号称读万卷,行万里,可曾听说过所谓的奇书?” 袁炳义垂头良久才摇头:“没听说过,不过民间奇人异事的确是不少,也不能断定就没有。” “好了,你接下来就休息一段日子吧。”齐宇珩起身离开。 袁炳义再次坐下慢条斯理的开始吃醉蟹,吃着吃着就顿住了动作,抬头看了眼乔家的方向,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福王是盯上了乔家的孤儿寡母了?就因为那黑石?这岂不是自己给乔家母子惹来了祸事? 第二天一早,乔斌提着食盒过来送饭,之后就坐在书房临窗的桌子前温书练字,心无旁骛的样子。 袁炳义端着一杯茶过来,看乔斌的字越来越好,满意的点了点头:“乔斌。” “学生在。”乔斌急忙站了起来,垂头一副听训的样子。 袁炳义放下茶杯,慢慢的坐下来:“听说你家有奇书?” “有,但我们母子离开之前就不见了,乔洪应该找的就是那本书,如今在哪里就不知道了。”乔斌回答的认认真真,丝毫看不出任何作假的模样。 袁炳义又问:“你可看过?” “并无。”乔斌抬头:“恩师,我父在世的时候……。”说到这里,他眼圈微红的垂下头:“不准我兄弟二人入仕,更鲜少让我们兄弟二人去他书房。” 袁炳义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乔斌的肩:“好啦,过去的不提也罢,继续温书吧。” “是。”乔斌坐下来,像模像样的开始读诵,袁炳义起身出去的时候,乔斌的眼神快速的扫了一眼,嘴角一抹浅笑像是得意的小狐狸一般。 乔文没时间读书,作坊的事情稍稍能松口气,他就带着安平几个人出去捡柴。砍柴,这些可是以后大有用处的。 当乔文看到元宝村出海渡口停着的大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艳羡,这船比那日见到的小不少,可那也是大船啊,并且这船上次田九郎提起过,如今只是他一个人的,白得这么大的船,田九郎喜忧参半,折腾了许久可能还没出海过呢,乔文都替他可惜。 田九郎有些犯愁的坐在船头,远远的看到乔文,立刻就跑过来了:“乔文,婶子可还很忙?” “九哥有事?”乔文也看出来了,田九郎脸上可没有一点儿喜色,反而是愁眉不展的。 田九郎也不隐瞒,指着大船:“这么大的船出不了海,我这是守着宝山要饿死了,所以想问问婶子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法子。” “那我带你去找我娘吧。”换做以前,乔文可不觉得陈瑜能懂得这些,但造船图可是陈瑜给的,他现在心里还挺骄傲。 陈瑜正在和胡工头说倒座里的安排,胡工头丈量了碾缸的尺寸,要不是怕砸坏了碾缸,他都要直接先安置在倒座里,再起墙了。 “娘,九哥有事。”乔文过来找陈瑜。 陈瑜擦了擦手,又叮嘱胡工头千万注意安全,这才回了自己这边的院子。 听了田九郎的话,陈瑜也不耽搁,直接跟着田九郎去海边,船图和真正的船还是有差距的,陈瑜看了一圈,对田九郎说:“舵手你要准备三五个,这是要掌控船航行路线的,再者船吃水深,你也要看看附近有没有暗礁。” 田九郎立刻点头,他虽然生在海边,长在海边,但这么大的船是第一次见到,实在是没头绪。 陈瑜演示了船舵的用处,又讲了那些铁链和船锚,这船和后来自己给齐宇珩画的船图不一样,船桨的设计也精巧的多,五个人一组,一共三组呈品字形,左右两组可以控制四对船桨,利用水车的原理踩踏控制,船桨可以发挥出远远超过五个人的力道,后面则是涡轮形状的,并且是铁翅叶的。 看过之后,陈瑜除了感慨劳动人民的智慧之外,也没有什么溢美之词了,幸好自己看得懂,对田九郎说完后,田九郎茅塞顿开,连声道谢。 陈瑜嘱咐田九郎切不可操之过急,凡是上船的人都得先训练配合。 田九郎憨厚的笑了:“婶子放心吧,我懂。” 回去的路上,乔文忍不住感慨:“娘,九哥想要用这么大的船出海一次,可是至少要二十人呢。” “收获是二十个人用小船捕鱼的几倍不止,所以稳赚。”陈瑜回头看看那艘船,希望田九郎能越来越熟练吧。 作坊一天一个样,陈瑜难得不用调香,每天都跟着李氏娘俩安置工匠们的吃喝。 袁炳义像是很忙,只在家里指点了乔斌三天就又走了,乔斌铆足劲儿下了苦功夫,除非是吃饭的时候,平常都不会离开袁炳义的书房。 每天妞妞都把牧秦带去吴道清那边儿,陈瑜知道牧秦身上的毒是大事儿,得空就琢磨给牧秦开小灶,食补的事情一直都亲自动手的,只希望这孩子能好起来。 如此忙了四天,容氏登门了。 容氏登门陈瑜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热络的把容氏让进了屋里,落座后才开口:“嫂子是有事儿吗?” 这话,问的容氏无地自容,可一想到这段日子在家里过的生不如死,也就豁出去这张脸了:“乔家弟妹,是我错了,我腆着脸过来是想问问,你还用我做事吗?” “就等嫂子这句话了。”陈瑜露了笑意:“还是按照原本说的办,不过这次嫂子可得给我长眼,咱们做的东西虽然不是吃喝,可也是常日接触的东西,但凡有毒的都不能用。” “那是,那是,我长记性了,谢谢你还敢用我。”容氏低了头,眼圈泛红。 陈瑜递过去帕子:“也是以往咱们了解不深,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我都是如此,下次我说话也尽可能明白一些,不让嫂子走弯路。” 这人啊,自己知道错了,就更听不得对方说软话了,容氏就差给陈瑜跪下了。 陈瑜拦住她:“别这样,以后咱们还得常见面呢,这算怎么回事?这样,我去拿几样东西给你比照着,回去找人采摘回来就成,价格还是一斤十文,我在格外每斤给嫂子两文钱辛苦费,怎么样?” “听你的,听你的。”容氏哪里还能说一个不字? 陈瑜拿了粉豆花的果实,还有几种干花递给了乔氏:“嫂子收购别人的多少钱我不管,你从中赚多少我也不管,但成色要好,要干净,等半个月后送来就成。” “行,行!那我先走了。”容氏低着头都难掩满面羞愧,急匆匆走了。 出了门,容氏的心都要跳出胸口了,没想到陈瑜竟然这么不计前嫌,让她感激的哭了一路…… 第九十八章 福王殿下要保媒? 送走了容氏,陈瑜开始琢磨香方和化妆品这一块,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陈瑜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优势不够明显了,古方调香在自己没穿越过来的时候只是爱好,如今却需要做大做强,需要花费更多的心血。 至于说化妆品这一块,她需要摸索着来,仰仗的是经验和见识,要把经验和见识都转化成产品,她需要更多的实践,所以只要有空,她就拿了纸笔开始记录脑子里所有记得的相关知识,哪怕只言片语都不会放过。 “娘,陈木匠让您过去一趟。”乔文敲门。 陈瑜放下笔:“好,我这就过来。” 这段时间陈木匠带了两个学徒和两个成手木匠就住在这边,窗户、门、床这些都基本上完事,门窗是根据墙多高,直接镶在墙里面的,这样才稳固。 上梁也需要木匠,再就是屋子里需要的桌椅板凳和床铺啥的,所以陈木匠十分忙。 “乔夫人,火炕要不要多搭几铺?”陈木匠问。 陈瑜摇头了:“火炕用不上,盘地龙吧。” “地龙?”陈木匠眼睛都冒光,陈瑜也是无奈了,火炕也好,地龙也好,这都是瓦匠的活,偏偏一个木匠格外想学,当然了,陈木匠想学,她就没有不教的道理,毕竟算是熟人了。 会火炕,地龙也就不难,草药房只是存放草药用的,不需要地龙,处理草药的东厢房靠着东墙起了地龙,屋里的烟囱直接从房顶上出去,陈木匠就在房顶预留出烟囱的空。 正房则都是靠背墙起火龙,烟囱两个就足够了。 陈木匠立刻去找胡工头上梁了,这起烟囱的事情可得工匠来。 陈瑜站在院子里,原本的空地堆着木料、石料,还有眼看着就够高了的房子,打从决定建作坊的那一刻起,她就完全没有了退路! 苏家,走着瞧吧! 与此同时,眠花楼中,齐宇珩正在听袁炳义和东方城说黑石的作用,脑海里就出现了陈瑜,忍不住微微的皱眉。 “殿下,这可是大事儿,要不要上报朝廷?”吴炳义问。 齐宇珩垂眸:“我自有定做。” “是属下逾矩了。”袁炳义立刻垂首站在了一边。 “袁炳义,你想不想入仕?这些年奉旨游历也可以了吧?”齐宇珩问。 袁炳义立刻摇头:“多谢殿下美意,我这人不适合做官,不过……。” 说到这里,袁炳义顿住了。 齐宇珩抬头:“你不适合做官,也不打算入仕,却想为你的学生求个恩典?” “殿下真是、真是慧眼如炬啊。”袁炳义顿时笑了,转而正色:“乔斌那小子虽年纪不大,可聪慧绝伦,并且绝对是做官的料。” “科举入仕,天下学子皆可,他要真有本事的话,自己争取来不是更好?”齐宇珩顿了一下,抬头凉飕飕的又扫了眼袁炳义:“你这些年孑然一身,也该成家了吧?” 袁炳义很懵啊,他完全不知道福王殿下怎么突然关心起来自己私事了? 也不等袁炳义回答,齐宇珩沉声:“退下吧,你这段时间就住在铁匠铺帮东方城。” “是。”袁炳义和东方城告退。 回去的路上,东方城捏着胡子忍不住想笑,扫了好几眼袁炳义才说:“老弟啊,怎么觉得福王殿下要给你做媒呢?” “别闹了,女人麻烦的很,脂粉堆里,酥了骨头,丢了的可是男人气概,我可不成亲,走走走,去看看黑石。”袁炳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眠花楼中,芸娘就在里间,外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隐隐的觉得心惊,这段时间相处,她终于知道福王殿下为何会在小小安平镇了。 船、黑石,哪一样拿出来可都是能震惊朝野的东西,她如今虽落魄,可见识还在,福王殿下总是把这几个人叫来自己这边,是为了掩人耳目,真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最让芸娘揪心的是乔斌,她知道陈瑜的小儿子叫乔斌,就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如果是一个人?芸娘手心都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越发的坐不住了。 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外面有动静,起身走到门口:“殿下,可需要芸娘伺候?” 外面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芸娘急忙掀开帘子出来,除了几个茶盏之外,哪里还有齐宇珩的影子? “桃花。”芸娘叫了外面守着的桃花进来,问:“可见福王殿下出去?” 桃花摇头:“没有啊。” 芸娘回头看着敞开的窗户,慢慢的吸了口冷气:“明日一早,我们去元宝村一趟吧。” 陈瑜没想到芸娘回来,并且还带了不少笔墨纸砚。 “瑜姐姐,知道你最近忙,我想过来看看,顺便挑选了一些笔墨纸砚给小郎,不知道合心不合心。”芸娘笑盈盈的拉着陈瑜的手:“看把姐姐累的,都瘦了。” 陈瑜摸了摸脸,笑着指了指隔壁作坊的方向:“等忙过这一阵后,我要推出一系列的东西,为了银子不瘦几斤肉下去怎么行?” 两个人去了书房,芸娘打量了一圈,不得不说这书房看着是真舒服,特别是炕,这种火炕她小时候就喜欢的很,京城冬天冷,火炕热乎乎的别提多舒服了。 睹物心酸,芸娘坐在火炕上,眼圈泛红,不过很快就收敛了情绪,而是问道:“姐姐,怎么三张读书的桌子?妞妞也在读书吗?” “妞妞学医术,原本大郎、小郎和三郎都读书的,只可惜大郎和三郎都志不在此,如今到真只有小郎在读书了。”陈瑜想到乔文和牧秦,也是无奈的只能苦笑。 芸娘眼底一亮:“那姐姐请的是私塾先生?” 这可把陈瑜给逗笑了,连连摇头:“请不起,是托了袁大先生的福分,也幸好和袁大先生做了邻居,学塾贵得很。” 芸娘的脸瞬间苍白,陈瑜还吓一跳:“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只是听说袁大先生是建安三年的状元,这人行踪不定的很,没想到竟在元宝村。”芸娘拿了帕子压了压嘴角,也压下了心里如同装了个疯兔子的凌乱。 福王殿下对陈瑜的心思她到底猜没猜对啊?福王殿下问袁炳义是不是该成家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再看陈瑜毫不知情的样子,芸娘只觉得自己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可这话她不敢说,只能另起了话头:“姐姐要推出的一系列东西洗发膏?” 陈瑜觉得芸娘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妥,听她问接下来的东西,陈瑜直接带她去了地窖,从地窖出来,芸娘都忍不住用手压着心口了,脸上也堆满了喜色:“瑜姐姐,这样的话,苏家压不住乔记的。” “到时候还得要芸娘配合。”陈瑜留芸娘在这边吃午饭,芸娘拒绝了,她一直送芸娘到了渡口,看着远去的船,陈瑜总觉得芸娘来这一趟的目的没说,转身回来的时候想到了袁炳义,停下脚步想了想,难道芸娘会对袁炳义有想法?这真是有点儿荒唐啊。 苏泓源被气病了一场,等身体好了都是十天后的事情了,喝着参茶,问了作坊里事情处理结果,就想到了乔记,随口问了句:“乔记如何了?” “死鸭子就剩下嘴硬了,没人去买他们家香料,铺子也很快就得关门歇业了。”苏福觉得自己这事儿办的很不错,回话的时候也得意了两分。 苏泓源放下参茶,闭目养神,他当时是气糊涂了,这会儿冷静下来反而好奇乔家的这个寡妇了,一个妇道人家有这么好的手艺,他苏家能做这么大的生意也不是没有容人的雅量,如果能收用的话,那就是如虎添翼了。 “安排一下,我要去元宝村登门拜访。”苏泓源出声。 第九十九章 寡妇不好惹 管家愕然的瞪大了眼睛,语气夸张:“老爷!这可万万使不得,那乔家妇人算是个什么东西?还要你纡尊降贵去见她?” 苏泓源冷冷的撩起眼皮儿。 管家急忙垂首:“是,奴才这就去让车夫套车来。” 出门的时候,管家忍不住腹诽,老爷不是原先的老爷了,是真老了啊,老的没了骨气!竟然要去求一个寡妇了啊。 “娘,苏老爷来了。”乔文进了地窖,明显感觉到这孩子有些紧张,语气都不对了。 陈瑜正在整理琥珀皂,回身:“请到书房。” 乔文沉声:“娘,我怕是来者不善。” “不怕,这是在咱们家里。”陈瑜抿了抿唇角,来的并不算太快嘛。 待客的地方在书房,陈瑜进门的时候就见一位年纪六十开外老者坐在椅子上,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花白的头发绾成四方髻,戴着的墨玉簪子价值不菲,面宽体胖,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不用猜就知道这就是苏家当家人了。 陈瑜打量苏泓源,苏泓源也打量陈瑜,他万万没想到乔家寡妇竟然如此年轻标志,心里十分纳闷这么年轻的妇人,怎么会有如此惊艳的调香手段,难道是自己孤陋寡闻?面前的人家传渊源? 思及此,表情就柔和了两分,作势要起身。 一般,他只需要摆个姿势,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哪怕就是县官也要立刻搭话客气,所以他这动作并不真,只是做做样子,可架势拉足了,没等到陈瑜客气的话,险些闪了他的老腰,咬着后槽牙站起身,略颔首:“苏某冒昧登门,失礼了。” 陈瑜微微含笑:“苏老爷客气了,您能来到寒舍,小院都蓬荜生辉,这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和人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苏泓源立刻听出来了,陈瑜是在说上一次和管家碰面的事情,不露痕迹的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苏福,苏福脸上的肉就颤了颤,心里暗暗骂了陈瑜几句,不敢吭声。 “今日登门是有事请教,不知道乔夫人可愿意指点一二?”苏泓源就这么站着,毕竟他是客,没有主人不落座,他就坐下的道理。 陈瑜坐在椅子上,笑道:“苏老爷请坐下说吧。” 苏泓源坐下的时候,心里也着实不舒坦,四平八稳的抬头看着陈瑜:“上次管家前来请过乔夫人,是下人不会办事,倒让乔夫人看出来苏某御下无方了,今日苏某亲自登门,诚意可见一斑,还请乔夫人不计前嫌啊。” “好说。”陈瑜让乔文去准备茶。 乔文出去烧水,泡茶,紧着回来,进门发现屋子里竟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再看苏泓源脸色有些不悦,很怀疑这段时间陈瑜都没说话,就这么冷着场面了。 还真让乔文猜着了,陈瑜见乔文又站在自己身后,才叹了口气开口:“苏老爷,我只是个小小村妇,略懂点儿调香的技艺,虽说斗胆在安平县开了个铺子讨生活,只是不知道得罪了什么贵人,接连出事儿自身难保,您说指点一二,我实在是不敢当啊。” “乔夫人,那不妨来我苏家做客卿如何?”苏泓源顺势说道。 陈瑜摇头,一脸惋惜:“实在是愧不敢受,我孤儿寡母住在这里尚且安稳,不愿意挪腾,守着铺子过活也是够的。” 苏泓源端起茶送到嘴边,刚沾了沾唇就放下了,这草沫子一般的茶汤真是难以入口,慢条斯理放下了茶碗,才说:“也罢,乔夫人若能指点一二,这铺子有人闹事的事情,我会替乔记背地里周旋,你看这可行?” 乔文立刻看向陈瑜,发现陈瑜脸色凝重,并不见答应的意思,那点儿喜色也收了起来。 有什么好高兴的?苏家出手折腾乔记,再过来卖乖说给周旋?陈瑜差一点儿就要冷哼出声了。 “苏老爷问的是皂荚吧?”陈瑜开口的同时,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泓源。 苏泓源顿时一梗,十分勉强的点了点头。 “苏家听了容氏的只言片语就收了她的皂荚,那皂荚里有毒皂荚,我想苏老爷手底下办事的人肯定都认得。当然,我不怀疑他们的本事,苏家又从我铺子里买走了洗发膏回去研究成份,我更相信苏老爷手底下定然有闻香识香的高手。苏老爷是行家,我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这调香一途讲究君臣佐辅,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道理您又何须舟车劳顿前来问我呢?” 这一番话是苏泓源受不住的,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拍案而起:“苏福原本说你猖狂,我还不信,今日倒真是让老夫见识到了!” 陈瑜淡若清风:“苏记作坊出事儿了,多大的事情尚不可知,但轻则伤人重则殒命,这倒是可以预判一二的,今日苏老爷登门前来,是想要让乔记知难而退?亦或是附着苏家求一条活路吗?只可惜您来了,我心里反而有底了,从明日起再有人去我乔记门口闹事,我就敢把苏记作坊的事情夸大百倍传扬出去,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端的看是不是有那样有心的人!” “你这刁妇!”苏泓源被气得胡子都抖了。 陈瑜缓缓起身:“若你不逼迫我乔家,我何须和你如此针尖对麦芒?如今你打了我的脸,反过来让我笑脸相迎?为你效力?这世上的好事你怕是想占全了!我不怕你用任何阴私的手段,朗朗乾坤,还有王法!” 陈瑜底气十足,苏泓源反而又生狐疑了,他实在看不透陈瑜的路数,也惊叹于自己竟被一个村妇三言两语破了多年来的养气功夫,不禁多看了几眼陈瑜。 陈瑜倒是落落大方,她又不是古代那些女人,被男人看几眼还要心惊胆战了? 可就是她的大方,再次让苏泓源坚信陈瑜背景不简单,综合那些香料和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只能压下这口气,拂袖而去。 “娘,他就这么走了?”乔文没工夫欢喜,只是担心自己的铺子。 陈瑜坐下来喝了口茶,挑眉:“你这孩子用什么泡茶?忒难喝了吧?” “我这就给娘换。”乔文撒腿就跑出去了,一会儿工夫换了茶送过来,坐在旁边一脸求知欲的望着陈瑜。 陈瑜润了润嗓子:“他是不知虚实,不敢冒进再和我继续说下去,走了也不怕,他尽可去查,咱们邻居是建安三年的状元,交好的是曾经的御医,苏家可能不在乎地方上的那些小官,这俩人物就够他喝一壶了,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没底。” 乔文皱眉:“怎么心里没底?” “咱们只是卖香料求生,他苏家香料却想成为贡品,这就是他没底气的地方,闹腾大了,他压不住,毕竟只是商贾。”陈瑜仔细给乔文分析。 乔文连连点头,感慨了一句:“到底不如做官好啊。” 陈瑜嘴角抽了抽,这孩子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啊? 苏泓源回到安平县,立刻派人出去调查,这一查把他还吓了一跳,陈瑜的底细摸不清,可陈瑜的儿子女儿却都不凡,一个拜师袁炳义,一个拜师吴道清! 一个状元一个曾经的御医院院首,真是能要了他半条命! 沉思良久,权衡利弊之下,也觉得乔记就那么个铺子还不至于撼动苏家的地位,便让管家收手,不准再针对乔记了。 他苏家也不是非要那些东西不可,宫里贵人喜欢用苏家的香料,苏家的香料就不差。 “主子,苏泓源调查乔记了。”影卫出声,分明就是张元的声音。 第一百章 上梁,作坊成了 齐宇珩放下茶盏,微微皱眉:“苏家的心还真不小,查查为什么盯上了乔记。” “是。”影卫离开。 齐宇珩拿起了桌子上的黑石,旁边放着袁炳义写的特点,这些黑石果然是如陈瑜所说的那样,并不相同。 经过筛选,铁匠铺已经确定了用什么样的黑石锻造最合适了,余下只能实验成功后,密报上奏,批量生产的铁器送到兵部,大霁国的江山就更稳如磐石了。 陈瑜。 齐宇珩放下手里的黑石,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这女人真是挺让人操心的啊,怎么还惹上了苏家? 很快,影卫回来,一五一十的汇报完毕,齐宇珩面色不显,心中却隐隐的起了怒火,好一个苏泓源! “你去见见苏泓源。”齐宇珩出声:“就当是江湖游侠,敲诈一笔再说。” 张元忍着笑:“得令。” 离开的时候,张元都在想,苏泓源才是最倒霉的那个,毕竟得罪了王爷的人,还想好过? 七月二十六,诸事大吉。 今日是上梁封顶的日子,这可是大事儿,陈瑜和李氏娘俩再次确定了菜谱,几个孩子也都派到了灶房帮忙,陈瑜带着乔文和乔斌过去等着上梁封顶。 主梁上红纸写着‘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的字样,中间是阴阳鱼,下面缀着一串铜钱,两头绑着红绸,余下的副梁也都系着红绸图个喜庆。 上梁、覆土和铺瓦,这一套下来也要两三天能全部完工,挖地窖的土都准备好了。 瓦工们喊着号子,踩着梯子把正房主梁放好,陈瑜看着稳稳落下的主梁,心慢慢的就归位了。 田九郎的船也能出海了,第一趟没走远,收获的海鲜一股脑的都送过来了,还叫了船上的人都过来帮忙,陈瑜感激的很。 容氏更是积极,带着村子里的妇女都过来了,还有田福带着田家的壮劳力。 陈瑜迎接到了门口。 “乔夫人是个有本事的,盖屋是大事儿,我们就不请自来了。”田福说。 陈瑜满脸堆笑请田福入内,倒了茶:“您这是及时雨,家里没有人张罗还真是手忙脚乱的,您大人大量别怪我不知礼数,实在是有些不敢。” 听陈瑜着说,田福受用陈瑜的恭敬,可也不敢托大,一想到苏家作坊死了的人,他已经好些日子睡不好了。 “一回生两回熟,如今你们也是咱元宝村的人,平日里那点儿磕磕绊绊都算不得什么,得,我去给你长长眼吧。”田福说着就起身了。 陈瑜自然是连声道谢,叫来了乔斌陪着田福过去,自己则去了灶房。 灶房是热闹的不行,这些妇道人家都没空手来,带了不少青菜和干货,也没有客气的,撸胳膊挽袖子的帮忙。 容氏看到陈瑜,立刻过来说吉利话,连声说恭喜,陈瑜笑着和她们道谢,气氛和谐的很。 鞭炮噼里啪啦,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这么大的作坊从开地基到上梁,一点儿意外都没有,工匠们都特别高兴。 中午就摆了十几桌,分量足,菜也大气,众人没有不满意的。 元宝村的人帮忙,上梁后铺草帘子,草帘子上覆土,剩下的就是铺瓦,铺瓦得瓦工来。 这么一忙,一天时间就过去了,作坊只剩下铺瓦没完成。 晚上又是十几桌,陈瑜让人把地窖里的酒搬出来,让大家伙都喝点儿解解乏。 上梁完事,细致的活就需要时间了,瓦匠在八月初二这天全部完工,陈瑜爽快的结了工钱。 “乔夫人,这院子啥时候铺砖和我说,我带人过来一天就能完活。”胡工头接过去工钱,满脸堆笑的说。 陈瑜笑了:“成,到时候我再麻烦你们,多亏你们出力,才这么顺利。” 客气之后,让乔文把早就准备好的香料分了下去,每一个工匠都有,胡工头是一个袋子,里面额外过放了一块猪胰皂。 瓦匠欢欢喜喜的走了,剩下的就是木匠的活儿,陈木匠做事从来都不需要陈瑜操心,从初十动工到今天一共忙了二十二天,陈瑜觉得自己都快被扒了一层皮了。 入夜,陈瑜叫乔文来了调香房:“大郎,明日你要去铺子里看看,我们这段时间没过去,账目要仔细,顺带着把芸娘的账目带回来给我。” “成,娘放心吧。”乔文嘴角起了水泡,家里张罗这么大的事情,不着急是不可能的。 “早些睡吧,都歇歇。”陈瑜觉得腰酸背疼,铺子里的事情她并不着急,一来开业时间短,再者她得让苏家放松警惕,等作坊安顿好了,就算是苏家不和她杠,她都不惯着。 第二天乔文去香铺,陈瑜就张罗着让孩子们帮着收拾作坊,床铺都已经打好了,院子里的地面没有铺,屋子里的地面直接都是铺好的,床铺安顿妥当,就是灶房,灶房里的东西需要置办,凡事需要置办的东西都记下来,准备明儿一早去置办。 乔文回来的很快,铺子里的账目都送到了书房。 晚上得空,陈瑜就开始对账,入库、出库、销售,三本账目对完后,陈瑜缓缓的松了口气,二十二天卖了二百八十三两银子,这委实算不得好啊。 芸娘的账目核算,二十二天芸娘卖了六百三十两银子,自己抽三成的话就是二百一十两。加上铺子里的销售扣除成本,刚好赚了三百两。 说起来,芸娘的三成更多的是成本钱,以前不觉得,以后要有人工算在内了,陈瑜决定再立总账。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就带着乔文出门了。 铺子里的库存还有不少,所以也就没有带货过去,到了安平县,先去东市郝掌柜的铺子里订了送货的时间,郝掌柜的又拿出来不少小巧玲珑的瓶瓶罐罐,陈瑜查看过后订了一批。 一些锅碗瓢盆让乔文去置办,特别叮嘱乔文去铁匠铺订铁锅,做饭用的大中小三个尺寸的铁锅,除此之外还订购了超大的铁锅一个,小锅一个是用在倒座里,榨油用的。 都交代清楚,陈瑜就去了如意绣房。 绣房门口,就见人来人往,可见生意是真不错,陈瑜进门小伙计立刻迎过来:“乔夫人,您随我来。” 陈瑜说了句辛苦了,跟着小伙计往后院去。 曹红英正在算账,算盘在她手里,只见手指翻飞,静谧的房间里只有算盘珠噼里啪啦的脆响,旁边香秀端着一盏茶,眼里都是羡慕盯着陈瑜。 陈瑜让伙计去忙,她就安静的站在门外,直到曹红英伸了个懒腰,抬起手,香秀立刻把茶递到她的手中。 “乔夫人?”香秀一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陈瑜,急忙迎出来。 曹红英也不喝茶了,提着裙子跑出来:“咋在外面站着?” “看你忙,我就等会儿。”陈瑜笑吟吟的进了屋。 “香秀,去看哪个不开眼的?竟不知道进去通报?”曹红英不乐意了。 陈瑜拦住她:“什么性子,是我没让,算账还能马虎吗?坐下,咱们说正经事。” “行,行,说正经的,作坊都完事了?”曹红英亲自给陈瑜倒茶。 陈瑜点头:“完事了,我今儿过来是看看草药准备怎么样了,还要一些布料做铺铺盖盖的,再就是香袋还需要订购一批。” “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曹红英看了眼香秀。 香秀立刻过来:“乔夫人,随我来,我们小姐把铺铺盖盖都做好了,就等着您的作坊完工送过去呢,香袋也不少了,都在库房里。” 陈瑜看曹红英,曹红英得意的都要翘尾巴了。 第一百零一章 调查苏家 不得不说,有曹红英帮忙,陈瑜觉得自己简直是撞了大运。 草药准备好了,放在城外的库房里,曹红英安排人手送货,陈瑜就跟着船回家。 这一天,简直比盖作坊还忙活人,也幸好作坊都基本完活,所以药材入库的时候,陈瑜把关,安平几个人负责归类安置。 草药库这边是打了木柜子的,一排排的木柜子上都有草药名称,临时需要添加的,安泰就可以写好木牌子挂在柜子上。 安顿好草药,陈瑜叫来了李氏娘俩,把安平他们住的床铺也都铺整齐。 “东家真是太厉害了,这些孩子们有福气。”李氏是真佩服陈瑜。 陈瑜揉了揉肩膀:“李婶,接下来作坊这边就可以住人了,你和春娘也住在这边,不用再管我那边儿吃喝的事情,这边的吃喝也要出个单子,孩子们干活辛苦,吃喝上不能亏待了。” “是是是,东家放心把。”李氏满口答应下来。 第二天又忙了一天,陈木匠把细致的活儿都忙活完,陈瑜结账的时候也送了礼物给他们师徒,工钱一百二十两,陈木匠说什么只收一百两,说另外二十两不能要,因为他学了手艺。 送走了陈木匠师徒,陈瑜决定让孩子们都放松一下,二十几天的疲累,一旦放松下来她都有些扛不住。 李氏娘家张罗晚饭,陈瑜去书房把账目记录好,汇总之后再把家里的银子拿出来,有些麻木的掂量着只有不到三十两的银子,心里苦哈哈的。 入夜之后陈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起身去了作坊,把所有的门窗都敞开,夜风凉凉的,她心情有些沉重,尽管知道创业艰难,可这种眼看着就要身无分文,又铺开了这么大一摊的无助感,不怎么好消化啊。 “娘。”乔文提着灯笼走过来:“睡不着吗?” 陈瑜点了点头:“你怎么也不睡?” “我打听了苏家的事情。”乔文把灯笼挂在墙上:“苏家原本住在安平县,后来生意做大了,香料又成了贡品,才搬去永宁府的,但香料根基和族学都在这边。” 陈瑜若有所思:“是不是永宁府选贡品的地点就在安平县?” “是。”乔文缓缓地说:“永宁府住着的是苏家本宗三支,苏泓源是苏家的族长,同母三兄弟中的老二在梅州,老三在定州,苏泓源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二儿子夭折,小儿子就是我们之前见过的苏乾,大儿子没查出来。” 陈瑜抿了抿嘴角:“安平县这边苏家呢?” “这边是苏家老太爷的庶子在管,苏泓源是嫡子,苏泓景是长子,坊间传言苏泓景娶妻妾无数,却没有子嗣,倒是苏家旁支众多,对苏泓景也尊敬。”乔文看了眼陈瑜:“娘,苏家如庞然大物一般,与之相比我们家人太少了。” 陈瑜被乔文的表情逗笑了:“何止人少?暂时也不着急,知己知彼就可以了。” “对了,娘,我今儿在铁匠铺遇到了恩师,他交代我很快就会回来了。”乔文想到袁炳义那邋遢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恩师吃了不少苦头。” “那你留意着点儿,要是回来了告诉娘一声,娘亲自下厨。”袁炳义在铁匠铺里,那就是煤到了,陈瑜有些兴奋,不过想到兜里那点儿银子,心慌慌的,感觉打从到了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自己就像是被无形的鞭子驱赶的羊,总是要往前拼命的赶才行,赚银子,简直刻不容缓! 已经是八月初四了,距离中秋节只有十一天的时间,陈瑜记得还有一些油橄榄没有榨完,偏头看乔文也一脸凝重的表情,只能歇了心思:“都回去睡吧,明天正式开工。” “好,娘,您慢点儿。”乔文要扶陈瑜。 陈瑜笑着拍了他的肩:“大郎,你要再动不动就扶着我,我会觉得自己老了。” “儿子没那意思。”乔文脸都红了,他娘不老,很年轻,比之前年轻多了!以后肯定不能扶着了,不然娘会乱想。 陈瑜躺在床上,一件件事就纷至沓来,想到牧秦治疗也快又一个月的时间了,决定明儿怎么也得抽空过去和吴道清见一面,也怪事情都赶到了一起,希望别耽误了牧秦才行啊。 迷迷糊糊睡下了,安平几个和李氏都搬过去作坊那边儿,院子里安静的很。 清晨,清脆的鸟鸣传来,陈瑜起床张罗一家人的吃喝,她做饭的时候就听到作坊那边儿有动静,想来这些孩子也都勤快的不行。 吃过早饭,陈瑜给乔文几个香料的配方,让他带着安平他们去处理草药,她则带着牧秦去吴道清家里。 “娘,是要去给我看病吗?”牧秦走在陈瑜身边,轻声说,明明是问句,说出来的却是颇有几分无奈的肯定语气。 “是去看看有没有进展,这些日子娘太忙了,三郎可听了我的叮嘱?”陈瑜问。 牧秦点头:“每日妞妞都盯得紧,没断过。” 话是这么说,家里盖作坊,几乎是人仰马翻的,肯定是会有影响的,如今西屋空出来了,乔文不怎回来,袁炳义肯定会留乔斌用功,牧秦一个人住在西屋的话,自己考虑加大份量,顺便再看看能不能找几颗人参,人参最大的妙处是放大其他药材的药效,但没人用在香料上,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啊。 来到吴道清家里,妞妞立刻奔着牧秦过去了,陈瑜还有点儿吃醋。 “乔家弟妹只是忙完了?快坐。”吴道清说着,站起身去拿了银碗过来。 陈瑜觉得吴道清好像头发又白了不少,后悔没带来几瓶洗头膏了,这么白的头发不做试验品可惜了啊。 牧秦一声不吭的任凭吴道清给放血,陈瑜看不下去,只能起身去一边了,妞妞抱着厚厚的一本药典给陈瑜送来:“娘,前些日子家里忙,师父早就把书准备好了,这么厚,娘要看很久呢。” 陈瑜接过来药典放在一边,揉了揉妞妞的小脸蛋:“那妞妞有没有替娘谢谢师父呢?” “谢啦,师父说尽管看。”妞妞得意的扬起小脸,转身跑去盯着牧秦放学了。 陈瑜嘴角抽了抽,想到了医学院的女孩子们,果然啊,学医的女生都是柔弱外表汉子心,真的完全不怕? 妞妞是真不怕,非但不怕,还捧着银碗的血静静的坐着,旁边吴道清点了一炷香掐时间用。 “我这边研究了一个浴汤的方子,乔家弟妹给看看。”吴道清递过来丹方。 陈瑜心里话自己哪能看得懂?可是这话说出来怕吴道清不信,毕竟自己调香用的都是中草药。 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之后,又要了纸笔开始把每一样药材都抄录下来,十八反和十九畏歌诀用到起飞,最后抬起头的时候,只见吴道清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顿时不好意思了。 “我只是死记硬背,让您见笑了。” 吴道清连连摇头:“乔家弟妹客气了,你这是什么?” 陈瑜低头看自己无意间写下来的十八反和十九畏的歌诀,嘴里发苦,只能递过去:“是以前无意中得到的歌诀,我调香刚好用得上。” 让陈瑜万万没想到的是,吴道清拿到了歌诀的表情竟是如获至宝一般,竟去一边研究上了。 “师父,出来啦,出来啦!”妞妞惊呼出声。 陈瑜先一步过去,当她看到血液分层后的那一层蓝绿色,心口就闷闷的疼,下意识的握住了牧秦的手。 一点儿效果也没有!难道这孩子的毒解不了吗?心好酸啊! 第一百零二章 教训小李氏 “给我看看。”吴道清把碗接过去,看了眼马上燃尽了的香:“凝蓝比上一次慢了一些,有效果的。” “真有效果?”陈瑜心里有了点儿希望的光芒。 吴道清点头,拿出来一个小巧的银勺把那层薄薄的蓝色液体收集起来:“我先研究一下这毒,继续坚持原定的疗法,对了,那浴汤的方子可用的话,药材随便拿。” 陈瑜看吴道清转身去了内室,带着牧秦回家,药材她当然不会随便用,再说自己家里也不少,更重要的是她托付曹红英给找人参了,虽然肯定不便宜,可人参的最大功效就是发挥配伍药材的药效,调香用不上,对牧秦一定有用。 牧秦回到家里就去了作坊,陈瑜要把地窖里的琥珀皂都装好,暂时放在作坊的地窖里,等这一批货都准备好了再送到铺子里去。 陈瑜提着一篮子琥珀皂过来,就听到草药库里传来了牧秦的声音。 “母亲给了你们脸面和活下去的本事,你们手底下的活儿不能出错,一旦我们出错了,香料就会有问题,香料有问题就是害了母亲,你们可都记住了?”牧秦小脸凝重,说话的语气带着一股子迫人的气势。 “三少放心,我们一定认认真真干活。”安福是几个孩子里最小的,说话却一点儿也不含糊。 陈瑜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心里就舒畅了许多,她并不认为自己善良,人嘛,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是有衡量的,而她对曹红英说的话是真的,养生不养熟,收养这些孩子她占了便宜。 娘。”牧秦过来,恭恭敬敬的给陈瑜行礼。 陈瑜点了点头走进来,安泰几个就有些拘谨了,规规矩矩的站成一排,那样子像是在等陈瑜训话似的。 “你们做得很好了,如今住在作坊那边儿,不管是吃住还是做工的地方就都宽敞了许多,如果有什么不习惯的可以和三郎说。”陈瑜扫了眼那些木牌:“安泰的字写的好看,想不想读书?” 安泰猛地抬头看陈瑜,立刻摇头:“不,不读书,我不读书。” 这孩子似乎是害怕读书,陈瑜也不强求,而是对牧秦说:“三郎,明日你就好好去袁大先生那边儿读书,家里作坊的事情忙得过来了,你每日下学回来就交安泰他们识字,行吗?” “嗯。”牧秦答应的痛快。 “看你们这么勤快,晚上做好吃的奖励你们。”陈瑜感觉到几个孩子眼睛都冒光了,笑了:“你们现在帮我去家里地窖搬东西过来。” 陈瑜一声令下,这些孩子排着队就过去了,琥珀皂、甘油、橄榄油、还有好几桶羊油都倒腾过来后,就是油橄榄了。 陈瑜让安平几个把羊油和生石灰都送去了倒座。 安福虽然小,干活麻利,陈瑜让安福给烧火,她踩了板凳站在最大的锅灶旁边开始炼锅。 铁锅最开始用得用油炼好了,这样才能保证不生锈,居家用的锅一般都是用猪皮或者猪油,倒座里的大锅陈瑜用羊油,比较划算。 油香惹得安福吞口水,陈瑜扫了眼忍不住抿嘴笑,不过这可不能吃,大锅炼好了,中号和小号的锅也都练好后,陈瑜让安福去前院让大家歇着,晚上准备吃饺子。 这下,安福差点儿跳起来,一溜烟儿似的跑出去了。 陈瑜也高兴,把羊油都倒进锅里,添了水,准备等晚饭后开始熬甘油。 等她兴冲冲的来到灶房门口,听到灶房里传出来低低的哭声,她微微挑眉停下了脚步。 李氏低低的哭着,轻声的责骂着:“你还有点儿出息了吗?娘为了你到今日这步田地,你不好好活着,对得起谁?” “娘,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小李氏抽噎着,跪在李氏面前:“娘,你让我走吧。” “你这是要逼死我,造孽了。” 门外,陈瑜听到了清脆的巴掌声,想了想抬起手敲门。 只听到灶房里一下就没了动静,片刻功夫李氏开了门走出来,垂着头:“东家。” “李婶,家里白面够吗?晚上准备包饺子。”陈瑜说着,扫了眼站在李氏身后的小李氏,小李氏垂着头,一侧脸上指痕清晰。 李氏急忙点头:“够,够,后面的菜园子的菜也都大了,我这就准备馅料。” “成,那我去地窖里挑拣一些虾过来。”陈瑜看了眼小李氏:“春娘和我一起去吧。” “是。”春娘一直都低着头,拿了个木桶跟着陈瑜去地窖。 如今这地窖里只放吃喝,田九郎是真大方,这地窖里鲜虾就有两大桶。 陈瑜把虾分成小桶,抬头看小李氏,装作不在意的问:“春娘在这边可还习惯?” “习、习惯。”小李氏有些瑟缩的应了一句。 陈瑜直了腰看她这幅样子,眉头就皱起来了,这世上可怜的人其实不多,许多可怜人也是让人恨的,恨这种人不争气! 小李氏算是可怜人,可怜也可恨,她亲娘为了她家都没了,她倒好,竟还寻死觅活的,真是恨不得打她两巴掌才解恨。 “如果不习惯就说,我让人送你走。”陈瑜冷了声音,她不是圣母,也决不允许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寻死觅活的,要是小李氏真死在了自己家里,那就真太恶心人了。 小李氏浑身一哆嗦,吞了吞口水就跪下了:“东家,我不是要害东家,只是这心里总是过不去,要不是我,哥嫂不会把娘赶出来,我在孙家恪守本分,夫君亡故又不是我的错,婆母竟……。” “孙家对不起你,你对不起你娘,你就想着一死了之?”陈瑜冷笑:“李春娘,你如果真有这样的本事,为何不死在孙家?如今你娘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一把年纪出来做工都要带着你,你现在却想死了?” 小李氏抬头看陈瑜阴沉的脸色,吓得跪都没跪稳,跌坐在了地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陈瑜却不吃这一套,而是说:“这世上,死还不容易吗?你要真想死,那就痛快去死,与其日日折磨这自己的老母亲,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来的痛快!” “我、我……。” “你什么?你满心的委屈,你觉得别人都不疼你,你觉得就剩下母亲疼你,母亲却也没能力给你讨个公道,你想怎么样?你在逼你母亲,你不是想死,你是想逼死她!今日我把话给你说明白了,我乔家请你们来做工是给银子的,你在这里寻死觅活得问问我愿意不愿意,想死就远远走着。”陈瑜提着木桶就要出去。 小李氏一把抱住了陈瑜的腿:“东家,东家开恩。” “开恩?我给开什么恩给你?”陈瑜低头看着小李氏。 小李氏哆嗦了一下把手松开了,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我母……。” “闭嘴!我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你们做事,我给工钱,不做事就走人,托付我照顾你母亲吗?李春娘,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真是白瞎了你母亲救你一命!”陈瑜嘭一声把木桶顿在地上:“你在这里快一个月,一会儿去我屋里结算,走吧。” 小李氏脸色苍白的看着陈瑜提着一桶虾出去了,整个人就像是风中败草一般摇摇欲坠,眼泪就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离开地窖,陈瑜直接去了灶房拿了木盆,坐在井台旁边开始剥虾仁。 当然,也听着冷窖里的动静,小李氏才二十出头,多好的年纪?偏偏脑子不好使似的,有功夫怨天尤人难道就不知道自己争气? 第一百零三章 应该有好消息了吧? 这样的人若真的能想通了,她当然不会不用,要是想不通的话,别说小李氏,就是李氏也得一并送走了。 李氏提着一篮韭菜回来,水灵灵的嫩韭菜配上虾仁和鸡蛋,包水饺最合适了。 “东家,我来。”李氏见陈瑜在剥虾仁,放下篮子就过来了。 陈瑜没让:“李婶挑韭菜吧,今日我调馅儿。” “成,东家的手艺真是好,那醉虾和醉蟹我都没见过呢。”李氏取了大盆,挑韭菜的时候眼神就四处看,当然是在找女儿,可找了半天也没见到人影儿,再看陈瑜麻利的忙活着,想问又没敢问出口。 “李婶,俗话说儿大不由娘,您想没想过这话?”陈瑜把虾仁儿放在盆里,添了一瓢清水,偏头看着李氏:“要我说,春娘未必就不愿意跟后来那个男人过日子。” 李氏脸色苍白了许多,叹了口气低头:“东家,实不相瞒,春娘是被惯坏了,他爹在的时候就偏疼她,我也总想着女儿家也就在娘家享几日清福,不舍得使唤,这性子也真真是气人的很。” 陈瑜偏头看了李氏一眼:“所以,您一辈子都护着她,她也未必就真的能懂得您的苦心。” “东家看的通透,唉,可怜天下父母心。”李氏抬起袖子擦泪,心里更是苦的很:“她要是不想活了,我就带着她一起去地底下找她爹吧,一个两个都不懂事,我这一辈子也是白活了。” 陈瑜微微挑眉,再看李氏的时候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 “娘。”小李氏从地窖里跑出来,跌跌撞撞的扑到了李氏的面前:“娘,女儿错了,女儿错了,您可不要这么想,是我不对,东家骂得在理儿,以后我一定好好孝敬娘。” 小家雀是斗不过老家贼【老麻雀的意思】的,李氏擦泪那会儿冷窖里就有脚步声传出来了,所以李氏也要寻死的话是说给小李氏听的。 当然,效果非常不错,陈瑜看小李氏给李氏擦着眼泪,一个劲儿的认错的样子,决定再给小李氏一次机会,毕竟李氏的慈母心肠让她多少动容了。 “东家别赶我走,我以后不会了,我一定会认真做事的。”小李氏跪爬两步,到了陈瑜跟前。 陈瑜撩起眼皮冷冷的看着她:“想通了?” “想通了,想通了。”小李氏点头犹如捣蒜:“别人抬举是脸面,别人不抬举自己也得要脸,我以前是想岔了,人只要有这一口气在,没有活不好的。” “那就抓紧去和面,家里这么多人等着吃饭呢。”陈瑜脸上一点儿笑模样儿都没有,小李氏爬起来就去灶房了。 “东家,谢谢您。”李氏真心实意的望着陈瑜。 陈瑜笑了:“您谢我做什么?是她还有救。” 就在陈瑜教训小李氏的时候,吴道清心事重重的去见了齐宇珩。 “福王殿下,这件事老朽实在拿不定主意了。”吴道清跪倒在地,把手里的瓷瓶举过头顶:“我在元宝村遇到乞儿牧秦,牧秦身中奇毒,这种奇毒来历不凡,所以我怀疑牧秦很可能是……。” 齐宇珩眸子剧烈的缩了缩,看着吴道清的目光就带了几分阴沉。 吴道清头垂得更低,但事关重大,他不敢再隐瞒下去了,若真是太子殿下还在的话,有一些药材只有福王殿下才能拿得到。 “什么毒?”齐宇珩问。 “雀殇。”吴道清沉声:“老朽猜测不出还有什么样的人会对那么小的孩子动用这种奇毒。” 心,缓缓的往下沉,齐宇珩沉吟良久:“你还对谁说了?” “老朽不敢,就连乔家母子都不敢透露半个字。”吴道清心里惶恐,若是皇家别人在,他都不会说,但福王是大霁国难得的纯臣!更是战神!若牧秦真的是太子殿下的话,这大霁国能保护牧秦的人除了福王绝无第二个人。 “如何发现牧秦中毒的?”齐宇珩问。 吴道清就把过程说了一遍,其中不可避免的提到了陈瑜,齐宇珩脸色渐渐缓和了许多,等吴道清说完,齐宇珩站起身:“他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如今他是牧秦,是乔家养子,至于治病的事情,但凡需要尽可对我说。” “是!”吴道清是一脑门的汗。 齐宇珩过来亲手扶着吴道清起身:“当年的事情,受牵连的人太多,甚至动摇了大霁国的国本,如今切不可因一点儿风吹草动再掀起腥风血雨,吴大人,辛苦你了。” 这!吴道清老泪纵横,连连摇头:“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罢,你先回去,我稍后过去看看吧。”齐宇珩说罢,让吴道清退下。 又立刻吩咐属下叫来了袁炳义和东方城。 “多久能完工?”齐宇珩问东方城。 东方城躬身:“三两个月的样子,不过到底能不能用还得看乔夫人,这东西属下以前没见过,一些细节还得再去讨教。” “哦?”齐宇珩撩起眼皮儿看袁炳义:“要么,再去元宝村一趟?” 袁炳义眼睛刷一下就亮了,齐宇珩眸子一缩,这袁炳义的反应是不是太强烈了?难道他一把年纪不想入仕,反而想要成家了?并且还看上了陈瑜? “卑职觉得也该去一趟,与其我与东方城盲人摸象,倒真是该和琢磨出这套东西的人讨教一二啊。”袁炳义浑然不知齐宇珩的心中所想,立刻应声。 齐宇珩起身:“那……。”扫了眼袁炳义,一张脸都沉下来了:“走吧!” “王爷您也去?”袁炳义跟上来。 齐宇珩头都没回:“让我也见识见识这样的能人,有何不妥吗?” “没有,没有。”袁炳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福王殿下过分了!乔夫人是妇道人家,他去是不合适的! 完全不知道齐宇珩竟又杀来的陈瑜此时正在忙着包饺子,人口多,吃饺子是真考验体力的事情,就在她忙着擀饺子皮的时候,曹红英登门了。 并且,眼睛红红的,让陈瑜脑袋都嗡一声,把擀面杖给了李氏,紧走几步迎过来:“这是咋了?” 曹红英把挎着的包袱往陈瑜怀里一塞,可怜巴巴的望着她:“瑜姐姐,我来躲灾星。” “没事,没事,进屋说。”陈瑜把曹红英拉进屋里,压低声音:“闹到这个程度了?” 曹红英点头:“对,闹腾的太凶,我现在只能以退为进了,眼不见心不烦,张富林要是不把这件事办好了,我!我!” “别急,既然来了就先住下。”陈瑜一阵一阵恶寒,这要是继续拖下去,孩子都要生了! 但曹红英现在这样子,也的确不适合追着问。 让曹红英先休息,她出去包饺子。 看着院子里这些孩子们其喜洋洋的样子,曹红英揉了揉额角,她孩子缘分浅薄的很呐,崔氏都怀孕了,再看看自己这平平的肚子,怎么就不争气呢? 大锅煮饺子,一锅一锅热气腾腾的饺子摆上桌,安平几个忙活着直接在院子里支了大桌子,这白胖胖的饺子摆在桌子上,馋的这些孩子口水直流。 乔文带着八个半大小子在外面大桌子上开吃,陈瑜端着饺子进屋,扫了眼强颜欢笑的曹红英,柔声:“天大地大,吃饱饭最大,等晚上咱们姐俩再研究。” 曹红英抱着妞妞坐在凳子上,笑道:“嗯,听你的。” 李氏娘俩在灶房忙得脚下生风,鲜香的味道让过路的人都口水直流。 还是乔斌耳朵尖,听到隔壁有动静立刻跑去告诉陈瑜,陈瑜就让他用食盒赶紧送过去一份,心里都乐开花了,袁炳义回来了,应该带回来好消息了吧? 第一百零四章 一不留神就上头了 隔壁,袁炳义看着送来一个人份的饺子,再看旁边端坐着的齐宇珩和正在回话的东方城,简直是浑身都疼,民以食为天,他的天都要被这两个人瓜分了。 想着厚脸皮让乔文再送过来一些,可终究是放不下脸面。 隔壁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声音落入耳中,齐宇珩有些微微失神,他明日要去梅州,那边儿送来消息三皇子动作频繁,甚至有密报说是发现了太子踪迹。 他当然不会认为三皇子是没事找事,太子的消息八年来都没有,三皇子这是想要投石问路,所以齐宇珩必须要尽快赶过去,否则皇上心思一旦再有波动,只怕会旧事重演,引得朝廷不稳。 他想见见陈瑜,明知道对方恨不得这辈子都再也别看到自己,可是被苏家盯上了,他有心示警。 如果说陈瑜有什么让自己放不下的,应该就是她的那些奇思妙想了,船、黑石都可以说是乔家的那本奇书上的,可这铁器难道也是? 再者陈瑜的那些香料也特别的很,不说大霁国,自诩博览群书的齐宇珩压根就没见过那些香料,还有洗发用的膏剂。 再看苏家那些香料,两家对比之下,陈瑜的香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了,她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好奇,齐宇珩认为自己只是好奇陈瑜这个人。 “王爷,用膳吧。”袁炳义硬着头皮说。 齐宇珩撩起眼皮儿看他这幅样子,微微皱眉:“你带着东方城登门去求教,如今铁器能打造,还能打造的更精巧,兴许乔夫人会有新的想法。” 袁炳义顿时眼睛都亮了,立刻拉着东方城:“走走走,去晚了怕没得吃了,赶紧的。” 看着被拖出去的东方城,齐宇珩觉得袁炳义奉旨游山玩水,简直是当今皇上最英明的决断,这样的人的确不适合官场。 饺子玲玲剔透,薄薄的面皮里能透出嫩绿和浅黄来,咬开满嘴都是鲜香味道,他吃的极慢。 一墙之隔,听到了陈瑜吩咐乔文招待袁炳义和东方城落座,又吩咐厨娘去包饺子,她鲜活的表情就像是在眼前似的。 齐宇珩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最后一个饺子,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沉声:“冷暮雪。” “在。”冷暮雪出现在门外。 “去和袁炳义打个招呼,说投奔他,住在这里一段日子。”齐宇珩顿了一下:“不准收乔文为徒。” 冷暮雪舔了舔嘴唇,欢快的应了一声:“是。” 心里还想呢,看来王爷做任何事情都有成算的,说是让自己过了明路就真给了这么好的机会,以后还不用蹲在树上了,这可是个好差事啊。 陈瑜这边儿刚和曹红英坐下,就听又有敲门声,心里还纳闷呢,今天是什么日子?家里客人这么多? 一会儿工夫,乔文就进来了:“娘,恩师的故交前来投靠了。” “那就再下点儿饺子招待一下,袁大先生的朋友别怠慢了。” 得了陈瑜的话,乔文下去安排,陈瑜是真累的腰酸背疼了,不过看到东方城,陈瑜忍不住心花怒放,机会就在眼前,她可得紧紧抓到手里呀! 把握机会,就必须要拿出真本事,陈瑜抓紧时间设计需要的物件。 首先需要大小不一的三口搅拌锅,不锈钢的概念东方城没有,甚至钢这个称呼都没有,所以只用白铁称呼,就像煤叫黑石。 搅拌锅一旦成功了,陈瑜就要开始准备面霜,至于其他的,慢慢来倒也不着急。 再来几个小锅,熬制蜂蜜大锅不好掌握火候,所以十个八个小锅都可以,看来倒座还得再设计一下,免得到时候因为安置这些锅灶不合理,再乱糟糟成了一团。 当然,陈瑜不敢得寸进尺,蒸馏设备还是用铁。 “瑜姐姐,这些都是什么?”曹红英摘了钗环坐在旁边,看陈瑜仔细的画着图纸,都画废了好些纸张了,忍不住问。 陈瑜把最后一笔画好:“是一些工具,接下来我想做面霜,做出来先给你用。” “瑜姐姐对我最好了。”曹红英这会儿心情也好了不少,尽管陈瑜什么都没和她说呢。 东方城拿了图纸,又问了几处细节就告辞了,袁炳义带着冷暮雪一起回家,心里十分奇怪福王为何让冷暮雪留在这里。 本想问问,结果齐宇珩早就不在书房了,显然是走了。 夜深,原本热闹的小院安静下来,陈瑜和曹红英洗漱之后躺在床上。 “姐姐,你试了我送你的东西了吗?”曹红英偏头问。 陈瑜挑眉:“哪有机会,忙的恨不得多出来三头六臂了。” “现在,现在穿上给我看看。”曹红英顿时来了兴致,亲自去挑选了一套浅粉绣着莲花瓣儿的小衣和小裤,撺掇陈瑜赶紧试试。 陈瑜也穿不惯肚兜,拿过来脱了外衣,背转身把小衣穿上,浅粉色让她肌肤更显得白皙,莲花瓣儿托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在右侧缀着一大一小两颗绿色玉石坠,还真是好看的很。 一道身影轻飘飘的落在了窗外,齐宇珩抬起手一颗石子精准的打在窗扇上,窗子开了一条缝隙,入目刹那,他只觉一股火气蹭一下就蹿上脑门了,愕然的立在那,动弹不得……。 “瑜姐姐,真是太好看了,快来试试这个小裤,小裤我也是绣了莲花的,刚好是一套呢。”曹红英兴奋的不行,她完全不知道陈瑜身材竟如此的好,举着小裤就过来了。 陈瑜拍开她的手:“不知羞!”说着扯过来外衣穿好,才斜倚在床上:“这小衣穿着的确是舒服,对了,你可分了大小号?” “分了,带子长短都可以随着身形的。”曹红英直接把小箱子里的小衣都抱上来,坐在陈瑜身边:“等以后我要做一些大红色绣鸳鸯啊、并蒂莲啊什么的,新嫁娘若是穿这么一身儿,保证以后爷们少抬姨娘。” “大小号不是说带子,而是说前面这一块,每个人身材是不同的,有人大,有人小,这也要分出来尺码才行。”陈瑜拿了一件月白色的做样子,给曹红英说明白,见她点头,便话锋一转:“红英,你打算同意张富林再把崔氏抬了姨娘?” 齐宇珩背转身,就在院子里负手而立。 “不同意!”曹红英脱口而出,转而就叹了口气:“可她怀了身孕,到现在也没查出来端倪,如果真是夫君的血脉,我……。” “难受是免不了的,这世上的女子哪一个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只可惜这世上的男子都想着三妻四妾的齐人之福,说到底也是女人可怜。”陈瑜是真这么觉得的,这也是她认定自己不会在这个世界嫁人的理由,想想那种日子她真一天都过不了。 曹红英拉过来迎枕抱在怀里:“崔氏不可怜。” “她不可怜是因为她不能善待燕娘,这样的人的确良心不好,可也未必就不是个好母亲,如今她怀了身孕,想要给孩子谋个好出路就是证据,除非你找到证据这孩子不是张富林的。” 陈瑜把小衣收起来,下床送到了柜子里,偏头看窗户开了,过来抬起手关了,转过身才说:“如果不是张富林的,那就决不能容崔氏闹下去。” “夫君说不是,夫君说迎她过门主要是为了照顾燕娘,他极少和崔氏在一起的,除了初一十五不得不去。”曹红英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是再好的朋友,说自家夫君这种事情也是难为情的。 陈瑜环抱于胸:“那就逼着崔氏跳脚,她急了自然就找正主商量了,总比守株待兔强。” “瑜姐姐!”曹红英像是被针扎了似的蹭一下就在床上站起来了。 陈瑜吓一跳,急忙摆手:“得得得,当我没说,你这样要吓死我啊。” 第一百零五章 齐宇珩示警 “不是,瑜姐姐,你点醒了我,不行,我要现在回去。”曹红英那火爆的脾气和风风火火的性子,陈瑜想留都留不下,无奈只能让乔文和安平护送曹红英回去。 再回到屋里的时候也是睡意全无了,抬起手推开了窗,坐在凳子上看外面那一弯上玄月,八月初七了,再有八天就是中秋节。 以前,从来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特别的,毕竟从小到大没人陪着她过,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公司,结了婚,日子瞬间丰满了许多,她对中秋节的喜欢就是从结婚第一年开始的,谁能想到四年之后又是中秋,她竟活在了另外一个世界里。 揉了揉脸,把那些杂乱的思绪都赶出脑海,睡是睡不下了,她提了灯笼出门去了作坊,这院子还到处都是泥土的清新味儿,穿过正院的时候,侧耳听了听,孩子们都睡着了,这才来到后院的倒座房,倒座的房里放着已经洗干净的油橄榄,这些油橄榄是上次没榨完的,放在地窖里好久了,再不榨出来流失水分越多,榨油就越不容易了。 还有泡在锅里的羊油,也得熬制出来,点火熬制羊油。 仔细的用软布把油橄榄都擦拭一遍,放在特制的中号石臼里,这样的石臼也是大中小三个号,专门用来碾磨原材料的。 石臼上头吊着木架子,木架子一头是杵头,石杵垂在缸上面,绳子松开石杵就准确的落在石臼里,再拉动绳子一下一下就能捣碎了里面的油橄榄。 比原来节省了不少力气,却也是个力气活,陈瑜坐在凳子上用力的来回扯着绳子,还要查看缸里的油橄榄碎到什么程度,差不多的时候把油橄榄从石臼里掏出来,放在碾缸上面,开始榨油。 一滴一滴的橄榄油从漏口淌下来,她脸上就带了笑,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儿,原本白净的皮肤因劳作透出了淡淡的红晕,她浑然不觉。 橄榄油放在一边沉淀,锅里的羊油也熬好了,放了生石灰后,过滤甘油,余下的皂基都放进了地窖里。 忙完这些才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冲了凉,换了一身干爽的薄衣,躺在床上片刻就睡着了。 齐宇珩是真被惊到了,也终于意识到陈瑜会的东西太多,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看了眼灯都没熄就睡着了的人,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 陈瑜变化很大,皮肤白净,可这手上薄薄的一层老茧证明了她从来不曾停歇的劳作着。 眉眼沉静,睡着的陈瑜嘴角是微微翘起的,头发披在枕头上,如上好的绸缎一般,在领口的位置露出一小段小衣的带子,是浅浅的粉色。 齐宇珩就那么站在床头看了好一会儿,回想到第一次他也是站在床头,那个时候她警觉的像是兔子,自己刚进来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明明睡熟的她就睁开了眼睛。 再看现在,齐宇珩很希望她醒来,但眼看着她劳作到深夜,心里也知道她是累了。 “唉……。”齐宇珩转身去了书房,坐下来刷刷点点的写了一封信,墨迹干透,熄了灯就坐在书房里,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他闭目养神。 吴道清把陈瑜的香方也给他看过了,并且讲解的十分细致,他不懂得调香,却能看得出陈瑜对牧秦的那份爱护之心。 这样的女子是他从不曾见过的,他再次来到陈瑜的屋里,把书信放在床头,熄了床头的灯,离开了。 这一刻,他想要娶陈瑜,让她成为自己的王妃,这种想法一出现,他知道这就是自己内心期待的。 但事实上没有这种可能性,纵然陈瑜再好,或者说自己再喜欢这个女子,也没有机会在一起的,怪只怪命运弄人。 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了答案,也就放下了,齐宇珩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在他心里,世上的女子总有特别的,他不可能都收进王府里去,还有陈瑜的话让他觉得这女人内心是极其桀骜不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她追求的,这世上若真有这样的男人,那就让她遇到吧。 身为福王,就算是不用那些女人,但一正两侧的妃子还是要有的,更别说那些个被硬塞进来的女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可以一个女人都不要,可一旦身边有了女人,而这个女人是陈瑜的话,无疑是把她推到了刀尖上。 齐宇珩觉得若是陈瑜幸运的话,招赘个配得上的夫婿也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袁炳义,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嘶鸣中,他身上竟隐隐的有了杀气,袁炳义是绝对不行的!迂腐!自大!没有责任心!这种人怎么能是良配? “主子。”暗卫以为遇到了危险,立刻出现。 齐宇珩慢慢地收拢了思绪,策马扬鞭连夜往永宁府赶去。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想到昨晚自己忙活到半夜忍不住摇头苦笑,这副身体绝对是劳碌命,不管多累都能睡一觉就完全补回来。 整理床铺,不经意的看到了床头放着一封信,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再回头见到信封上赫然写着齐宇珩三个字,她感觉心跳都漏了几拍,一把抓过来信坐在床上,用手压着心口,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拆开信封。 看过一遍,陈瑜脱了鞋缩回床上,靠在床头闭着眼睛。 信里说了两件事,一件是自己要的那套奇形怪状的东西已经差不多要成功了,这不用齐宇珩说,自己也能猜得到,让她奇怪的是齐宇珩字里行间透出的嘱托意味,两个人根本没那么熟悉,至于这样? 第二件事就重要的多了,是苏家,苏家和蒋尚书关系不错,苏家大公子在京城,娶得是蒋尚书的庶出孙女,虽然是庶出,但在蒋家还挺受宠的,除此之外就是苏家作坊里发生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还严重,死了十个人! 这简直超出了陈瑜的认知,就算是皂荚有毒,也绝对不至于死这么多人?更可怕的是苏家的处理手段竟如此的狠毒,人如草芥的感觉让陈瑜再次见识到了古代等级制度之下的残忍。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陈瑜喃喃自语。 当然,并没有答案,她揉了揉脸,安慰自己是因为萧怀瑾,毕竟齐宇珩和萧怀瑾的关系肯定不浅,自己救了萧怀瑾一命,齐宇珩示警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收好了信,陈瑜收拾心情出门,不管对手多强大,人没有被吓死的,日子还不得照常过? 吃过早饭就和安平几个讲了如何挑拣整理皂荚,时间差不多把皂荚从地窖里倒腾出来开始处理。 陈瑜把最后一关,把皂荚都整理好放在篮子里,送去后院开始烧火熬煮,药材配伍也都准备好了,放在另一个锅里熬煮,火候够了在搅在一起最后成膏剂,分装瓮里放凉,送去冷窖准备第二天用。 皂荚暂时不多,陈瑜安排乔文带着安平去县里收购皂荚,下午让牧秦去请了容氏过来。 容氏这段时间也没闲着,陈瑜的作坊建成后,她就开始带着人去野地里找粉豆和野花,并且也不遮掩,告诉跟着她干活的人,这些东西都是送到乔家作坊的,质量这一关她首先就卡的很紧。 得了牧秦的信儿,容氏就带着这些妇人带着各自采摘的粉豆和鲜花来作坊这边了。 陈瑜检查过后结账,这些人都开心的不得了。 容氏额外的辛苦费一并交给了她,容氏感激的眼里带了泪花子:“乔夫人,谢谢你。” 第一百零六章 安泰的身世 家里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陈瑜这次出门带了安泰。 安泰个子不矮,就是有些瘦,两个人上船后,安泰就安静的站在陈瑜身边。 “安泰,不用拘着,坐下来吧。”陈瑜看安泰坐在旁边,还是拘谨的样子,便找话题问:“安泰多大了?” “十三。”安泰垂着头。 “安泰是多大和牧秦在一起的?还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吗?”陈瑜问。 原本只是平常的话,安泰整个人却僵了一僵,但很快就摇头说:“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 陈瑜看到安泰这小动作,微微蹙眉,看来还要多和这几个孩子接触接触,谁也不是一出生就是乞儿的,每个孩子身后都有一段不幸的故事,安泰也好,安平几个也好,都要做到心里有数,免得以后再出什么乱子。 到了安平县,陈瑜刚进门曲掌柜的就迎过来了:“东家,您可算来了。” “是有什么事情吗?”陈瑜把香料递给了曲长芳,转身上楼。 曲掌柜的带着账本跟在后面。 到了屋里,陈瑜坐下,曲掌柜的立刻给陈瑜倒茶,账本送到陈瑜手里。 陈瑜翻看账本,不过才两天,账本上却林林总总的好几页,看完之后抬头问曲掌柜的:“什么人买了这么多香料?” “石料厂在这边订了三千包逼虫香,价格都没压,这是其一,还有苏家,苏家派人过来把咱们店铺里每一样香料都买走了一样,东家,我本不打算卖,可咱们开铺子做生意,总不好不让人进来,所以我心里这个急,就想等着东家来问问,咋办才好。”曲掌柜的说着,还用衣袖抹了额头的汗。 陈瑜把账本合上:“就这么多?” “不是,还有眠花楼那边儿的芸姑娘,芸姑娘的生意都另外记着了,就两天时间芸姑娘竟然买了千两银了,这么多银子我放在身上都害怕。”曲掌柜的皱了皱眉:“昨儿都半夜了,眠花楼的红娘子竟来咱们这里转悠了好一会儿,一包香料也没买就走了,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陈瑜对欧阳红印象深刻,如果说被苏家盯上事情不妙,那被欧阳红盯上就更不妙了。 垂眸想了想:“让安泰去一趟眠花楼,请芸娘过来一趟吧。” “是。”曲掌柜的急匆匆下了楼,一会儿工夫折返回来,把装着银票的匣子递给了陈瑜:“东家,咱家香料库存不多了。” “盘个数过来,我回去准备。”陈瑜吩咐完,曲掌柜的就下去盘数了。 陈瑜走到了窗前,在这里可以看到苏记香铺。 她原以为经过了毒皂荚的事情,苏记应该是会长记性了,更别说还有后来自己当面就和苏泓源叫板的事情。 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苏家也的确不在散播谣言针对乔记了,却没想到背地里开始用这样的法子对乔记了。 想来也是可笑,若自己那些东西可以随意的就被模仿去了,那还混个什么? 只是不知道苏家拿到了铺子里那么多东西,最终能整出来什么样的东西来,真是有些期待中秋节的时候,乔记的东西真登上擂台,只怕苏泓源都能被气吐血吧? 一件件事仔细斟酌过,陈瑜便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欧阳红的场景。 她对青楼女子没有偏见,但对老鸨却无法宽容,老鸨是吸血鬼,她盘剥的就是那些可怜的女子,这样的人肯定心狠手辣,不然也坐不上那个位置,合作伙伴可以尽量放宽,但欧阳红是绝对不可以的。 就在陈瑜想着如何和欧阳红周旋的时候,安泰已经到了芸娘的门外。 桃花轻轻敲门,声音微微颤抖:“小姐,乔夫人派人过来了。” 良久,才听到芸娘的声音:“进来吧。” 桃花看了眼安泰,打开门:“小公子,请。” 安泰迈步进来的时候,眼圈就泛红了,紧走几步来到了内室门口,芸娘刚好撩开帘子出来,两个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都愣住了。 芸娘伸手扶住了门框,使劲儿的闭上眼睛再睁开,张开双臂:“云哥儿!真的是云哥儿!” “长姐。”安泰扑倒了芸娘怀里,声音掩饰不住哭腔:“长姐,是我,是我。” “云儿哥,你怎么找来了?你不是去了漠北吗?”芸娘拉着安泰进了内室,沉声吩咐桃花:“仔细守好了门!” 桃花抹了一把眼睛,关上门站在门外。 安泰进了内室,扯着芸娘的手:“长姐,我没想到真的是你,我找了你好多年,我去过好多地方找你都找不到,娘呢?娘还在吗?也在这里吗?” 芸娘眼泪一对儿一双的往下掉,连连点头:“娘还在,还在的,云哥儿,你快告诉长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半路上生病,押送的人以为我死了就丢在了路边,也是不该死,我活下来了,就一路乞讨的去找所有的官妓坊,长姐,长云找了八年,找了长姐八年!”安泰说着,用力咬着下唇止住了眼泪:“幸好找到了,长姐,你如今是花魁,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芸娘已经哭得脸色苍白了,紧紧地抓着安泰的手:“后来呢?后来呢?” “我被送去了慈幼所,我找一个地方没有长姐,我就偷偷逃走,一年前我来了安平县,认识了好几个乞儿,我本想着混进眠花楼,但……我长大了,没有银子我进不来的,幸好被乔家夫人收留了,我如今在乔家做事。” “元宝村?乔家!”芸娘哭着哭着就笑了:“云哥儿,我们姐弟俩命好,遇到了瑜姐姐这样的活菩萨,云哥儿,你在乔家好吗?不不不,应该很好的,瑜姐姐是个大好人。” 安泰一个劲儿的点头:“长姐放心,我如今叫安泰,乔夫人对我们很好,吃得饱穿得暖,我的身份也不宜公开,所以就先在她身边做工,这份恩情我记着,长姐莫哭了。” “不哭,不哭。”芸娘擦了眼泪,问:“是瑜姐姐要我过去吗?” “嗯。长姐出入可有限制?”安泰问。 芸娘摇头:“不碍事,是福王点我花魁,还没有人为难我,你快些洗洗脸,我们先去瑜姐姐那边儿,她肯定是有急事。” “长姐。”安泰拉住了芸娘的手:“福王对你……?” 第一百零六章 安泰的身世 家里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陈瑜这次出门带了安泰。 安泰个子不矮,就是有些瘦,两个人上船后,安泰就安静的站在陈瑜身边。 “安泰,不用拘着,坐下来吧。”陈瑜看安泰坐在旁边,还是拘谨的样子,便找话题问:“安泰多大了?” “十三。”安泰垂着头。 “安泰是多大和牧秦在一起的?还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吗?”陈瑜问。 原本只是平常的话,安泰整个人却僵了一僵,但很快就摇头说:“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 陈瑜看到安泰这小动作,微微蹙眉,看来还要多和这几个孩子接触接触,谁也不是一出生就是乞儿的,每个孩子身后都有一段不幸的故事,安泰也好,安平几个也好,都要做到心里有数,免得以后再出什么乱子。 到了安平县,陈瑜刚进门曲掌柜的就迎过来了:“东家,您可算来了。” “是有什么事情吗?”陈瑜把香料递给了曲长芳,转身上楼。 曲掌柜的带着账本跟在后面。 到了屋里,陈瑜坐下,曲掌柜的立刻给陈瑜倒茶,账本送到陈瑜手里。 陈瑜翻看账本,不过才两天,账本上却林林总总的好几页,看完之后抬头问曲掌柜的:“什么人买了这么多香料?” “石料厂在这边订了三千包逼虫香,价格都没压,这是其一,还有苏家,苏家派人过来把咱们店铺里每一样香料都买走了一样,东家,我本不打算卖,可咱们开铺子做生意,总不好不让人进来,所以我心里这个急,就想等着东家来问问,咋办才好。”曲掌柜的说着,还用衣袖抹了额头的汗。 陈瑜把账本合上:“就这么多?” “不是,还有眠花楼那边儿的芸姑娘,芸姑娘的生意都另外记着了,就两天时间芸姑娘竟然买了千两银了,这么多银子我放在身上都害怕。”曲掌柜的皱了皱眉:“昨儿都半夜了,眠花楼的红娘子竟来咱们这里转悠了好一会儿,一包香料也没买就走了,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陈瑜对欧阳红印象深刻,如果说被苏家盯上事情不妙,那被欧阳红盯上就更不妙了。 垂眸想了想:“让安泰去一趟眠花楼,请芸娘过来一趟吧。” “是。”曲掌柜的急匆匆下了楼,一会儿工夫折返回来,把装着银票的匣子递给了陈瑜:“东家,咱家香料库存不多了。” “盘个数过来,我回去准备。”陈瑜吩咐完,曲掌柜的就下去盘数了。 陈瑜走到了窗前,在这里可以看到苏记香铺。 她原以为经过了毒皂荚的事情,苏记应该是会长记性了,更别说还有后来自己当面就和苏泓源叫板的事情。 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苏家也的确不在散播谣言针对乔记了,却没想到背地里开始用这样的法子对乔记了。 想来也是可笑,若自己那些东西可以随意的就被模仿去了,那还混个什么? 只是不知道苏家拿到了铺子里那么多东西,最终能整出来什么样的东西来,真是有些期待中秋节的时候,乔记的东西真登上擂台,只怕苏泓源都能被气吐血吧? 一件件事仔细斟酌过,陈瑜便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欧阳红的场景。 她对青楼女子没有偏见,但对老鸨却无法宽容,老鸨是吸血鬼,她盘剥的就是那些可怜的女子,这样的人肯定心狠手辣,不然也坐不上那个位置,合作伙伴可以尽量放宽,但欧阳红是绝对不可以的。 就在陈瑜想着如何和欧阳红周旋的时候,安泰已经到了芸娘的门外。 桃花轻轻敲门,声音微微颤抖:“小姐,乔夫人派人过来了。” 良久,才听到芸娘的声音:“进来吧。” 桃花看了眼安泰,打开门:“小公子,请。” 安泰迈步进来的时候,眼圈就泛红了,紧走几步来到了内室门口,芸娘刚好撩开帘子出来,两个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都愣住了。 芸娘伸手扶住了门框,使劲儿的闭上眼睛再睁开,张开双臂:“云哥儿!真的是云哥儿!” “长姐。”安泰扑倒了芸娘怀里,声音掩饰不住哭腔:“长姐,是我,是我。” “云儿哥,你怎么找来了?你不是去了漠北吗?”芸娘拉着安泰进了内室,沉声吩咐桃花:“仔细守好了门!” 桃花抹了一把眼睛,关上门站在门外。 安泰进了内室,扯着芸娘的手:“长姐,我没想到真的是你,我找了你好多年,我去过好多地方找你都找不到,娘呢?娘还在吗?也在这里吗?” 芸娘眼泪一对儿一双的往下掉,连连点头:“娘还在,还在的,云哥儿,你快告诉长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半路上生病,押送的人以为我死了就丢在了路边,也是不该死,我活下来了,就一路乞讨的去找所有的官妓坊,长姐,长云找了八年,找了长姐八年!”安泰说着,用力咬着下唇止住了眼泪:“幸好找到了,长姐,你如今是花魁,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芸娘已经哭得脸色苍白了,紧紧地抓着安泰的手:“后来呢?后来呢?” “我被送去了慈幼所,我找一个地方没有长姐,我就偷偷逃走,一年前我来了安平县,认识了好几个乞儿,我本想着混进眠花楼,但……我长大了,没有银子我进不来的,幸好被乔家夫人收留了,我如今在乔家做事。” “元宝村?乔家!”芸娘哭着哭着就笑了:“云哥儿,我们姐弟俩命好,遇到了瑜姐姐这样的活菩萨,云哥儿,你在乔家好吗?不不不,应该很好的,瑜姐姐是个大好人。” 安泰一个劲儿的点头:“长姐放心,我如今叫安泰,乔夫人对我们很好,吃得饱穿得暖,我的身份也不宜公开,所以就先在她身边做工,这份恩情我记着,长姐莫哭了。” “不哭,不哭。”芸娘擦了眼泪,问:“是瑜姐姐要我过去吗?” “嗯。长姐出入可有限制?”安泰问。 芸娘摇头:“不碍事,是福王点我花魁,还没有人为难我,你快些洗洗脸,我们先去瑜姐姐那边儿,她肯定是有急事。” “长姐。”安泰拉住了芸娘的手:“福王对你……?” 第一百零七章 福王妨妻 芸娘本想着快些去找陈瑜,听到安泰这么问,又坐了下来,拉着安泰的手:“云哥儿不要多想,我与福王殿下是清白的。” “那就好,长姐一定要记在心里,福王殿下妨妻的说法不管是真假,皇帝不愿意看到福王有子嗣,福王就会一直顶着妨妻的名头,这几年已经先后有三个女子与福王议亲后就香消玉殒了,不管到了何种地步,长姐都不可寄希望在福王殿下身上。” 安泰说完,抿了抿嘴角:“我不单找长姐,我也在找太子殿下,只是这些年过去了,当年的那点儿印象越来越淡,只怕见了面也认不出了。” 芸娘想起来自己准备的东西,轻声:“云哥儿,过几日我会请镖局送一趟东西给祖父他们,你可要写一封书信带上?” “不用,免得惹来麻烦。”安泰起身:“长姐,我如今是安泰,只是个长工,千万别露了端倪。” “好,姐姐知道了,娘如今还不能见,等我寻了机会一定让娘见到你,我们都好好的,那就再忍忍,只要太子一天没有传出死讯,我们就有希望。” 姐俩收拾妥当,安泰如长工一般跟在后头,桃花扶着芸娘下楼。 “芸娘要出去?”欧阳红扶着二楼的栏杆,居高临下问道。 芸娘转身给她行礼:“母亲,是乔记香铺的掌柜的请我过去的。” “你可真是个宝贝,去吧,早去早回。”欧阳红皮笑肉不笑的说完,转身回去了。 芸娘柔声道谢,才让桃花扶着出了眠花楼,她坐在轿子里,安泰跟在轿子旁边,桃花小心翼翼的扶着轿子,不时回头看一眼安泰。 到了香铺,芸娘上楼前又看了眼安泰,安泰低垂着眉眼,情绪滴水不漏。 芸娘有些惭愧,遭逢巨变的时候,云哥儿才五岁,这些年过去了,云哥儿竟比自己更沉稳内敛。 “瑜姐姐。”芸娘在门外出声。 陈瑜笑着过来开门:“还以为你要再晚一些过来呢。” “这都迟了好一会儿呢。”芸娘握着陈瑜的手,两个人进屋落座。 陈瑜问:“是红娘子难为你了吗?” “不算为难,只是临出门的时候问了一句,姐姐怎么会问起她?”芸娘有些好奇,毕竟陈瑜从来不和眠花楼里的人接触,除了自己。 陈瑜也不隐瞒,把欧阳红来了这里的事情说了,末了问了句:“她是知道你在赚香料银子,心中不满,芸娘有什么打算?” 芸娘没想到欧阳红这么快就动了心思并且来了香铺,再联想刚她说的话,忍不住微微皱眉,入了风月场图的都是银子,这道理怕没人不懂。 欧阳红能成为官妓坊的老鸨,她背后肯定是有势力的,只不过这些年欧阳红对自己表现的还算略有善意,这善意也仅仅是想让自己成为摇钱树,在没有成为花魁之前,她不止一次用自己的家人威胁过自己,为此,自己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正因为不想亲人再受到伤害,她才决意争取花魁的。 如今自己是花魁了,这花魁还是福王殿下亲点的,只可惜这样的风光没持续多久,欧阳红就按捺不住了,因为她发现了自己有了别的赚银子的途径,而这些银子根本一个铜板都落不到她的口袋里,所以……。 “姐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芸娘很平静。 陈瑜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喜欢芸娘这样的沉稳性子,这样沉稳的个性才是合作的基础,至于让芸娘吃亏的事情,她还不愿意呢。 “今日回去就和红娘子说,你和乔记合作是分红的,二八分红,你占两成,并且直接给她一成就好,以后结账的时候,尽可带红娘子一起来,我来和她周旋。”这是陈瑜早就想好的办法。 芸娘眼里堆满了笑意:“好,到时候她会鼓捣她手底下的人都和你合作的。” 这倒是陈瑜没想到的,被芸娘提醒,陈瑜也笑了:“那以后咱们私下里,凡是眠花楼的账目我们再四六分,你四我六。” “瑜姐姐,银子再好也没有你好,我希望瑜姐姐的生意做到大霁国每一个地方,不提那些了,我已经和几个相熟的人打过招呼了,她们也喜欢这些香料和香膏,所以最近生意就好了不少。” 陈瑜没有细问芸娘如何操作的,不过可以猜得到芸娘肯定是让出了一部分利润给那些人,这也是应该的,有劳有得,她反而对采石场的订单更在意一些:“钱管事订了三千包逼虫香,这事儿也是你帮忙的?” “没有啊。”芸娘是真不知道这件事啊,当即摇头。 陈瑜微微皱眉。 芸娘猜测是福王殿下的意思,略顿了一下才说:“姐姐,采石场那些人日夜采石,又苦又累,蚊虫叮咬还会生病,为了采更多的石料,订购逼虫香很正常的。” “那倒也是。”陈瑜只是不想欠人情,这话提一句也就放下了,便提了结账的事情,石料厂自己倒也能找过去,可芸娘帮了这么大的忙,人情走到透最好不过了。 芸娘想了想:“那我给姐姐问问,下次再说,家里铺了这么大一摊子,肯定用银子的地方多。” “那咱们先对账,石料厂那边儿的银子尽量早些结算,官家的事情就要清清白白的,咱们小百姓折腾不起。”陈瑜拿了账本递给芸娘。 对好了账目结算完毕,又把香皂的小样儿给芸娘带了一小袋儿,本来准备的更多,但顾及到欧阳红,只能少带一些回去了。 事情办完,芸娘不能在这里久留,告辞回去眠花楼了,下楼的时候看了眼正帮曲长芳整理铺子的安泰,眼神叮嘱了一番。 安泰转身去忙,芸娘出门离开。 曲掌柜的把盘点后的库存单子交给了陈瑜,陈瑜收好了单子,就惦记着去看看曹红英,崔氏的事情她真为曹红英捏了一把汗,一个处理不好的话,曹红英的姻缘怕是又要到头了。 吩咐安泰在这边等自己一起回去元宝村,一个人出门去了如意绣房。 刚到绣房门口,香秀就迎了出来:“乔夫人来的真巧,我们家小姐正念叨您呢,快请进。” 陈瑜想着一定是得到了人参,边加快了脚步进来。 果然,曹红英把她带到了内室后,直接递过来一个一尺长半尺款的匣子,匣子里赫然是一支五十年份的老山参。 “这要很多钱吧?”陈瑜觉得实在有些烫手,就算是古代人参可能没有后来被炒得那么离谱,可这也是奇珍之一啊。 曹红英眉开眼笑的:“不值钱啊,我娘给的,她说只要瑜姐姐有好东西想着她就成。” 陈瑜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了人参,忍不住问:“崔氏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唉,有是有了,但抓贼拿赃,抓奸拿双,我现在是无处下手啊。”曹红英叹了口气:“如今,我和夫君都被闹的头疼,真是恨不得直接绑了他们一对儿狗男女。” “绑了才不好呢,崔氏为了孩子打算,那个男人却未必,不如你找人绑了那个男的,威逼利诱都试试,保不齐就成了呢。”陈瑜端起茶杯喝茶。 曹红英噗嗤笑了:“瑜姐姐,你在元宝村可屈才了,要是在大户人家,绝对是个厉害的当家主母。” “为什么?”陈瑜并不觉得这有多难啊。 曹红英挑眉:“因为你一下就抓到了事情的重点,并且无所顾忌,只要结果,不像我和夫君顾虑的太多,反而束手束脚的不好办了呢。” “嗯?”陈瑜挑眉:“难道那男的还不好对付?” 第一百零八章 是个狠角色 这倒是陈瑜没想到的。 曹红英说的没错,自己更看重结果,解决问题的手段还真不怎么在乎。 “也不算,那男的是县令的妻弟。”曹红英嘴里发苦,这种事情真是太恶心了,因为明知道真相是什么,却要投鼠忌器。 这算不算是被现实毒打了一顿?陈瑜哑然。 在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世界里,就连县令的小舅子都有特权了,最憋屈的是张富林在县令手下办差。 “和我说说这个人吧。”陈瑜想帮曹红英,特别是这种糟心的事情,得到了曹红英这么多好处,她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曹红英吃这么大一个亏。 曹红英有些气愤又无奈的说起了王希这个人。 王希就是县令胡昌路的小舅子。 去年带着妻儿老小都投奔县令姐夫来了,到了安平县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食府,日子过得倒也是殷实。 陈瑜听到食府两个字,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有了妻儿老小,自然不可能给崔氏名份,但崔氏不是个省油的灯,王希就想让张富林当背锅侠,陈瑜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我有办法了,你这里有厨房吧?” “有。”曹红英懵懵的看着陈瑜。 陈瑜便让曹红英准备食材,并且让她告诉张富林,请王希来这里喝酒。 “姐姐,难道要求他?” “是他会求你。”陈瑜笑吟吟的看着曹红英:“来,我交代你几句……。” 听完了陈瑜的话,曹红英眼底冒光,忍不住拍手:“好,好!我这就去准备。” 陈瑜看天色还早,让香秀送来了笔墨纸砚。 菜单写好了,放在一边等墨迹干透,才交给曹红英。 “姐姐,这份恩情我都无以为报了。”曹红英红了眼眶,垂着头:“若是卖的话,这菜单到了需要的人手里就是无价之宝。” “别瞎说,不过就是几道菜,能用几道菜解决这么大的麻烦有什么不值得的?别说恩情不恩情,既然结拜了就是姐妹。”陈瑜递过去帕子:“红英,我不能露面,只能给你做一桌子菜,到底结果怎么样还得看你们。” “我懂。”曹红英压了压眼角,陪着陈瑜去灶房。 灶房里,陈瑜开始忙碌,香味儿飘散开的时候,太阳也爬到了头顶上,像是洒下来一层火那么热,曹红英吩咐人送冰盆进来,亲自给陈瑜打着扇子。 见到冰盆,陈瑜还愣怔了一下,在没有电风扇和空调的地方,冰盆的用处真是太大了,但肯定不便宜啊。 香秀进来禀报说张富林带着个人回来了。 陈瑜看曹红英,曹红英点头,正主被带来了。 吩咐香秀把菜一个个端上去,陈瑜笑着说:“崔氏应该在的。” 曹红英抿着唇,咬了咬牙:“嗯,我叫人过去请来。” 片刻功夫,崔氏扶着腰就走进来了,看到王希的时候脸色顿时就变了。 陈瑜和曹红英没露面,而是去了前面的二楼,打开窗户刚好能看到后院明堂里的三个人。 “瑜姐姐,你觉得崔氏会不会闹?”曹红英有些担心。 陈瑜偏头看看曹红英,沉声:“会,并且会闹到小产。”见曹红英脸色有些苍白,陈瑜伸手盖住了她的手:“你要是心软,一会儿得当的时候就过去,兴许还能保住一条小生命。” 曹红英垂头不语,陈瑜也没继续说,真心话,她没有那么圣母,就算是崔氏的孩子保不住,那也是她自己错打了算盘,崔氏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凭什么别人要为她考虑?如果自己是曹红英,不会下去,自作孽的人,一点儿也不可怜! 明堂里,王希看到一大桌子菜惊艳的不行,可看到崔氏之后脸色就变了:“张富林,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和你谈一笔买卖,划不划算看你怎么选,这一桌子菜的菜谱和崔氏肚子里的孩子,你选一个吧。”张富林就坐在椅子上,面沉似水:“到这一步,我们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张富林!”崔氏咬牙切齿的指着张富林:“你敢这么欺负我?” “是你折辱我在先。”张富林不理崔氏,而是对王希说:“这些菜的味道如何,不如你亲自试试。” “奴婢可以讲解。”香秀立刻说。 王希不是个傻子,他哪里看不出来张富林这是最后的底牌了,这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就算是他都忍不住咽口水。 他在安平县的食府生意并不好,要不是仰仗着当县令的姐夫,早就倒闭了。 再看这一桌子菜,简直就像是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一般,坐下来扫了眼香秀:“说说吧。” 张富林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旁。 香秀清了清嗓子:“这是全鸡宴,红烧凤爪、孜然鸡翅、辣子鸡丁,主菜是鸡公煲和特色干锅鸡,小菜还有爆炒鸡胗,百味鸡肠和食补鸡汤。” 王希眯了眯眼睛,香秀转身端来了小炉子,把干锅鸡的砂锅端起来放在上面,把鸡肉挑拣出来放在盘子里,注入了奶白色的鸡汤:“这是干锅鸡的吃法,鸡肉脆香,吃过之后放进鸡汤在把这些青菜烫一烫,吃起来爽脆,浓浓的鸡汤鲜香。” 说到这里,香秀看了眼张富林。 张富林沉声:“下去吧。” “是。”香秀退下。 张富林看王希目光阴沉的盯着这一桌子菜,拿起酒壶倒了杯酒递过去:“尝尝味道如何。” 王希拿起筷子挨个菜都尝了几口,半天才看向张富林:“这菜谱多少银子?我买。” “不卖。”张富林拒绝的干脆,也不提崔氏的事情。 崔氏刚要说话,王希猛的看过来,她下意识的捂住了小腹。 “王公子,这是黄焖鸡米饭。”香秀再次进来,送进来了大海碗装着的黄焖鸡米饭,放在王希面前。 王希看着白晶晶的米粒在色泽黄润的鸡块映衬下都透着特别的香气了,更别说还上面还撒了一点儿嫩绿的香菜和葱花做点缀了。 他满脑子都是日进斗金的场景,又抬头看了眼崔氏。 崔氏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扑过来就要掀了桌子:“张富林!你竟如此薄情寡义,找人害我!我和你拼了!” 嘴上喊着,人就一转身扑向了张富林。 张富林直接闪开,王希斜刺里上去就是一脚踹在了崔氏的肚子上。 尖叫的声音让曹红英身体僵直,不敢相信的看着王希和扑倒在地的崔氏。 “叫人送医馆。”张富林吩咐香秀。 香秀立刻去叫了家丁抬着藤椅过来,崔氏捂着肚子在地上不敢动弹,王希蹲下来在崔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崔氏直接被气昏过去了。 家丁抬着崔氏从后门出去。 王希脸色阴沉的看着张富林,张富林让香秀送来菜谱递给了王希。 王希一甩袖子就往外走。 “王公子留步,在下有几句话要说。”张富林叫住了王希,见他回头,冷冷的说:“今日的事情,若是闹起来,会有很多证人看到是你在我家中殴打崔氏,导致她腹中胎儿不保,所以王公子,拿了我的东西就的想怎么能保得住富贵。” 王希迈步就出去了。 陈瑜暗暗咂舌,王希是个狠角色,至于崔氏,根本不用曹红英动手,怕都是一条死路了。 “姐姐。”曹红英抬起手压住了眼角,良久才说:“我不会让人知道菜谱出自谁手的。” “好。”陈瑜也不想横生枝节,她也是赶巧了才能帮到曹红英,下面乱成一团后,很快就安静下来了,陈瑜带着人参回去了铺子。 一进门曲义就迎了上来:“东家,刚才芸娘稍信儿过来了,说苏家请了眠花楼的姑娘参加擂台赛。” 陈瑜这可就有些惊讶了,这么说,自己还真的见一见红娘子了呢。 第一百零九章 提炼精油 看着时间还早,陈瑜放好了人参,又去了陶器铺。 中秋节要打擂台,拿出手的东西必须要是特殊定制的。 来到了陶器铺,郝长德便把之前定制的样品都拿出来给陈瑜过目,虽然是陶制的物件儿,但上漆描画后,如果不是行家的话,根本看不出是陶还是瓷,这简直是一大惊喜。 每一样小物件的内壁都有郝字,如果不是郝长德把其中一个瓷瓶砸开的话,陈瑜根本就想不到,这种防伪也让陈瑜相当满意,再就是漆面后的花样儿,栩栩如生的四君子、十二花神和二十四节气,无一不透着精致。 “乔夫人,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吗?”郝长德见陈瑜爱不释手,觉得不管多辛苦都值得了,但为了更好的合作,还是问了句。 陈瑜拿起来瞄着梅花儿的盒子:“别的都非常好,就是四君子定为眉粉盒,上面写着眉粉,十二花神的盒子上写粉饼、散粉,二十节气的盒子写胭脂,同样这些瓶子分为两类,洗发膏和沐浴乳也要写在上面。” 郝长德连连点头,叫来伙计吩咐下去。 陈瑜原本还准备一套图样,眼前这些已经足够惊艳了,也就没有再另外定制,而是和郝长德重新签了合约,这些盒子只能专供乔记用,同时陈瑜也每一个盒子再增加三文钱。 原以为还需要费一些口舌,没想到陈瑜会先提出来,郝长德满心欢喜,并且拍着胸脯保证质量,送走了陈瑜,他立刻去了窑上和工匠师傅商议了。 回来的路上陈瑜想到了月饼,到陈木匠的铺子里的时候,陈木匠正在做活,听说陈瑜来了,急忙迎了出来:“乔夫人。” “陈师傅,我要定制一批木质盒子和一些花样模具。”陈瑜把香皂盒子和月饼模具的想法和陈木匠说了一遍。 陈木匠立刻答应下来,并且动手勾画了图纸让陈瑜确认,都安顿好,陈瑜也没急着见红娘子,芸娘能稍信儿过来,肯定就会有安排,所以也不用太着急。 回村之前选购了做月饼的东西倒是费了不少力气,不过幸好都准备齐全了。 到家,陈瑜便进入了工作状态,安平几个人处理药材越来越顺手了,乔文则每天要去铺子里,陈瑜除了调香之外,就是专心致志做琥珀皂、洗发膏和沐浴乳。 日子在紧张忙碌中就过了三天,再有五天就是中秋节,袁炳义再次带着东方城来到元宝村的时候,陈瑜的心脏都差点儿跳碎了。 锃明瓦亮的蒸馏设备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别说规格从大到小的四个搅拌锅,这完全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东方大先生,这、这真的是太感谢您了,快请坐。”陈瑜把东方城让进了书房,袁炳义也跟着进来了,看着两个人落座,陈瑜的心就安稳不下来,抿了抿嘴角,不得不先开口:“这些东西要多少银子?” 银子啊,她手里没那么多,如果东方城要狮子大开口,自己只能认宰,毕竟这些东西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东方城没有人能再打造出来了。 东方城脸色虽然不怎么好看,但还是硬邦邦的说了句:“不过就是实验黑石的玩意儿,不值钱。” 绝倒! 陈瑜立刻看向了袁炳义,心里琢磨是不是袁炳义从中帮忙了。 还不等袁炳义说话,东方城沉声:“五百两。” 一口老血险些直接喷出来,陈瑜脸色瞬间涨红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苍白,东方城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东方大先生,是这样的,你看我家作坊刚盖好,暂时手里周转不开,能不能宽限几日?”陈瑜只能厚着脸皮了,兜里没钱,没办法。 东方城沉吟片刻:“这样吧,我就等着乔夫人结账,结账之前吃喝你得管。” 如果可以,陈瑜都愿意用吃喝抵账,这个要求虽然有些让人脸上火辣辣的,但也不是多难做到。 “那就这么定了,最多月末肯定一文不差的给您。”陈瑜答应下来。 东方城竟又提了个要求,那就是要看着陈瑜怎么用这些东西。 “好。”陈瑜是咬着后槽牙答应了这件事的。 蒸馏设备装置好,陈瑜一刻都不想耽搁,让牧秦去请容氏过来,大批量的收购鲜花,这鲜花也不是什么都收购的,主要收购茉莉花、晚香玉、野生柑橘、蓝风铃和艾草。 因为陈瑜手里没有样品,容氏担心出错,直接把人都叫过来了。 陈瑜带着这些人去野外,东方城就不远不近的跟着,表情茫然的他看陈瑜的目光极其复杂。 除了陈瑜知道的荒山和荒地之外,往小岛中间走还有一处矮山,矮山草木繁复,野花更是随处可见,在这矮山中竟有一大片栀子花。 更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陈瑜也都每一样带回来点儿,准备做实验,有一些花儿提炼不出精油,但薰衣草、栀子花是绝对没问题的。 十几个妇女忙分头忙碌,陈瑜就往深山里走,她祈祷能找到野玫瑰,玫瑰精油是她喜欢的,并且精油的香气是任何香料都没有办法还原的。 只是,很遗憾,并没有找到,而她在和容氏沟通的时候也出现了问题,比如说百合,这边叫摩罗,至于别的花儿,统称野花,这无形当中给陈瑜带来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幸好,小问题都可以克服,晚上这些人满载而归,陈瑜直接结账,安平几个开始采摘花瓣,东方城就劳神在在的坐在院子里。 陈瑜不顾劳累的冲进了灶房。 几乎是使劲了浑身解数,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让乔文请来了袁炳义和吴道清一起过来作陪,当然还有借住在这里的冷暮雪。 夜幕时分,乔文陪着东方城来到了作坊的倒座里,陈瑜正在调试蒸馏设备。 她打算先用薰衣草和最小的一套设备进行蒸馏。 蒸馏锅是固定在特制的灶台中的,上面的盖子密闭性非常好,最小的蒸馏锅也能容纳十斤薰衣草。 盖子密封后,陈瑜开始给蒸馏锅加热,乔文比陈瑜还紧张,看着旁边的冷水槽,冷水槽里放着的是铜管,也就是冷凝管,冷凝管是有拇指粗细,螺旋形状的,这样可以更大限度的让里面的液体散热凝结。 冷凝管最下面则宽口带盖的铁瓮,这能最大限度的预防精油挥发。 “娘,上面的东西在跳。”乔文看到蒸馏锅上面一根锃亮的细棍在一上一下的跳动,急忙对陈瑜说。 陈瑜撩起眼皮看了眼:“不碍事,是提示里面压力的。” 旁边,一直存在感极低的东方城眼中一抹精光闪过,抬头看着浮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嘴上说不碍事,陈瑜也紧张的很,如果掌控不好,压力过高,极有可能制造一场爆炸,陈瑜密切的盯着浮标上的红色提示线,一旦压力到了红色提示线的位置,火就要稍微往下撤一些。 咕嘟咕嘟的声音隔着铁壁都可以听到,陈瑜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当那像是宣判生死的‘滴答’声音传来的时候,陈瑜险些跳起来大喊,因为乔文和东方城都在,她只能掐着自己的大腿,表面上云淡风轻的说了句:“成了。” 的确是成功了,陈瑜让乔文取来密封的瓶子,并且在瓶口用细细的丝线缠绕结实,放在一边备用。 从第一滴精油混着纯露落在铁瓮里开始,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是精灵在瓮中舞蹈一般。 第一百一十章 物以稀为贵 半个时辰后,陈瑜停下了继续加热,静静的等着那滴答声停止。 “娘,这东西就叫精油吗?”乔文看得出来陈瑜紧张,他原本就紧张的心情更严重了,等待的时候小声问。 陈瑜眉飞色舞的笑着:“对,精油!如果有冰的话,我们可以得到更多,不过这些也足够惊艳了,苏家想要踩死我们?绝没机会!” 话已经出口了,陈瑜有些不自然的回头看了眼东方城。 东方城淡然的起身出去了,就像是没听到陈瑜的话似的。看着他的背影,陈瑜轻轻地吸了口气。 薰衣草成功后,陈瑜开始提炼栀子花。 同样的方法,在温度差不多的时候,乔文叫来了安平,安平力气大,提着两桶水健步如飞,这一次栀子花的精油的确比薰衣草精油要多。 兴奋的陈瑜完全没有睡意,百合、晚香玉、茉莉花,这一忙,就到了天光大亮。 不止是她,乔文和安平也都没睡,三个人红着眼睛开始收集精油。 当一小瓶薰衣草精油收集完,陈瑜把纯露直接倒在了干净的木桶里的时候,乔文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的看着木桶里的水样液体,问:“娘,这就是精油?只有这么一点点精油?” 陈瑜把精油瓶密封严实,见乔文这样吃惊的样子,忍不住扶额:“精油难得,物以稀为贵,并且这些纯露也是很有用的东西,不要失望。” “只是觉得太少,我们忙了一整夜。”乔文有些被打击了。 陈瑜拍了拍他的肩:“现在,你和安平都回去休息,余下的事情我来。” 那怎么可能?熬了一夜得到了这么点儿东西,就算是陈瑜说再珍贵,乔文都舍不得让自己的娘如此忙碌,所以坚持不肯去休息。 陈瑜只能让安平先去睡,毕竟在这里也用不上。 五种精油,十小瓶,陈瑜小心翼翼的把精油收好,才开始处理纯露。 纯露是制作面霜的好材料,要不是担心身体吃不消,她都想立刻开始了。 “把这些都密封好送去地窖,上午补眠,下午我们娘俩再试试面霜。”陈瑜吩咐完,乔文不准她再忙活,一个人把纯露都倒腾到了地窖里。 可以完全密封的瓮有七个,陈瑜觉得自己还需要和东方城订一批小的密封罐,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纯露多了也容易储存,也想着等过了中秋节,就去问问周氏怎么才能买到冰块,有了冰块的话,地窖成冷窖,至少可以当个冰箱用了。 娘俩从作坊回来之前,陈瑜吩咐李氏按照菜谱给袁炳义和吴道清做早饭,免得自己睡着了,再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兴奋的情绪褪去,陈瑜很快就睡着了,梦里都是各种各样的精油,简直是都能笑出声来。 这一觉睡到了日落偏西,醒来的时候都有些懵了,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收拾妥当便出了房门。 “娘。”乔文见陈瑜起来了,立刻过来:“郝掌柜的送来不少瓶瓶罐罐的,我都送去了作坊地窖里,容氏又送来了一些花花草草的,也都一起送那边儿过去了。” “好。”陈瑜洗脸,又有淡盐水和细布刷了牙,这才问:“面霜怎么做还记得吗?” 乔文点头:“记得,我又在本子上看了一遍的。” “真是聪明,等娘吃口饭,咱们就过去。”陈瑜去灶房,乔文跟上来,把锅里热着的饭菜端出来摆在桌子上。 陈瑜吃饭的时候还在想,纯露也可以直接涂抹在皮肤上,不过有些冒险,一旦引起过敏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制作面霜,这次也不想做多,但搅拌锅就那么大,太少也是不行的。 在正式开始制面霜之前,陈瑜先选择了几种草药,一种是七子白、当归搭配栀子花精油,一种是川芎、丹皮、丹参搭配茉莉花精油,这两种花香是十分讨喜的存在,而且不单单要有面霜还有乳液。 薰衣草精油太少,陈瑜舍不得用,决定留给牧秦。 蜜液可以做五种,因她手里现在有五种纯露。 都准备妥当,陈瑜让乔文把甘油和猪脂从地窖里搬倒了倒座,她按照上次配比的份量增减,加热搅拌锅,油脂慢慢变黄后,加入提前熬制好的七子白和当归浓汁,乔文配合着转动搅拌锅的扇叶,陈瑜负责看着搅拌匀称度,最后调如橄榄油,当锅里的混合物开始变得细腻,并且搅拌出现阻力的时候,再加入精油和纯露,充分搅拌后密封等待乳化。 “娘,一定会成功的。”乔文看着满头大汗的陈瑜,出声安慰。 陈瑜点头,有了上次失败的教训,这次还有如此完美的搅拌锅,失败的可能性很小。 尽管如此,也是免不了紧张。 直到打开密封盖,栀子花香扑面而来,洁白的面霜映入眼帘,陈瑜反而彻底平静了,这种平静让她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 “大郎,叫安泰几个洗漱之后过来装瓶。” 上次面霜也是成功的,但当时娘怎么说来着?卖多少银子合适,如今他算是拿定主意了,绝对不能卖便宜了! 有专门写着面霜的小盒子,精致小巧,乔文特地拿了铜称,规定了每一瓶的份量是30克。 至于售价暂时不急。 安泰心细,负责看着称重,安福和安顺负责擦干净小盒子,安康和安生就负责装瓶。 第一锅装完,第二锅已经等待乳化了,陈瑜随手拿了一瓶打开,挑出来一点儿放在手背上试了试,滋润度和吸收度都非常好,这已经十分难得了。 等这些孩子们配合默契的装第二锅的时候,陈瑜便开始制乳液。 乳液要相对容易一些,橄榄油和纯露占的比重比较大,并且没有放精油。 前前后后灌了面霜一百四十七瓶,乳液一百八十瓶,这些都送到了地窖里,这一夜又过去了大半。 “今天都辛苦了,明天我们去赶海儿,多抓一些海货回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陈瑜心情舒爽,也想让这些孩子们放松放松。 听说好吃的,安平咧嘴儿就笑了:“东家,我这辈子的好吃的,都是在这里吃到的。” “放心,以后东家带着你们吃香的,喝辣的!”陈瑜笑呵呵的看着安平,挥了挥手:“抓紧都回去睡觉,明天也不用早起。” 乔文从作坊回来的时候,特地把面霜和乳液都带了一份回来,放在了陈瑜的妆台上。 等陈瑜洗漱之后回来,看到妆台上的面霜和乳液,忍不住抿了嘴角笑了,乔文心思是不是太细腻了?察觉出来自己爱美了吗? 坐下来,仔细的试了试乳液,吸收不错,又试了试面霜,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儿,真是让人神清气爽啊。 算算日子还有三天中秋节,到现在一切都准备妥当,打擂台的事情她并不太在意,反而想要做点儿月饼。 梳洗完毕的她开始琢磨月饼的配方,馅料的品种,除了广式月饼之外,她还会制作冰皮月饼,这样的礼物送给帮助过自己的人足够了。 做生意嘛,关系网需要细心的维护和培养。 “糟了,忘记订做点儿烤盘了!”陈瑜扶额,这事儿有点儿太赶了,一想到还要去求东方城,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放着银子的小柜子,钱不够用的时候,真是深刻体会到了一分钱憋到英雄汉了。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送早饭的时候,陈瑜提了一句烤盘,袁炳义听说是要做吃的,直接就满口答应下来,冷暮雪成了跑腿的人,直接去了铁匠铺,吃货的心,永远是无可阻挡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老虎口的神光 陈瑜从早晨开始就带着李氏娘俩开始准备做月饼的面和馅料,冷暮雪临近中午的时候就把烤盘带回来了。 乔斌带着烤盘回来,陈瑜微微有些吃惊,因为这烤盘很特别,其实算是个小烤箱了。 意外之喜,陈瑜也不耽搁,决定先制作几样月饼出来试试。 月饼的馅料很重要,传统月饼的馅料有白豆沙、黑芝麻、枣泥三种,没有细砂糖只能用红糖代替,幸好有豆油,做出来的月饼颜色金黄,味道更是没的说。 除了传统月饼之外,陈瑜在冰皮月饼的馅料中放了一些花瓣,这可把李氏娘俩可稀奇坏了,两个人都铆足了劲儿要学,陈瑜也没藏着,但做了几次李氏娘俩就放弃了冰皮月饼。 月饼做好了,陈瑜有趁着热锅做了一些酥饼,都做好之后,先装了两个食盒,让安泰给袁炳义送过去了。 傍晚时分,袁炳义就登门了。 “袁大先生,快请坐。”陈瑜看袁炳义一脸凝重的表情,有些摸不到头脑。 袁炳义好几次想要说话硬是没张开嘴,只能端了茶杯喝茶,掩饰尴尬。 “是想要一些月饼送礼吗?家里做的不少,足够的。”陈瑜先开口了。 袁炳义手一抖,立刻摇头:“送礼作甚?” “那?”陈瑜就愣住了。 袁炳义别开脸,语速都加快了许多,说道:“这……月饼对吧?月饼我都没见过的,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就算是时间太紧来不及了,平常日子也可以卖钱,这次中秋诗会让乔斌露露脸,这月饼可派上用场。” 陈瑜吃了一惊,连忙起身给袁炳义行了个福礼:“袁大先生的意思是让乔斌给月饼做宣传?” 话说出来了,袁炳义也就没那么尴尬了,听到陈瑜这么说微微皱眉:“那怎么行?乔斌的资质绝对科考有望,沾染这些俗物作甚?不过家底殷实也是一大助力,所以我准备了中秋诗会的题目就是美食,这月饼嘛,我来推出去,至于后续怎么运作,你得给我个章程。” 陈瑜缓缓的坐下来,满心感激的她沉吟片刻才说:“找合伙人,我出技术,对方出人力物力,赚到的银子就用分成结算的方式。” 袁炳义抬头快速的看了陈瑜一眼,觉得乔斌的聪慧和乔文的聪明都有赖于这个女人了,心思通透的让他都佩服。 “如此最好,尽可能准备些花样儿出来,我用的要多一些。”袁炳义说罢,起身告辞了。 傍晚时分,乔斌放假回来后,陈瑜带着一大家子出去赶海儿。 安平和安福几个孩子是第一次来,围着牧秦问东问西的,妞妞则紧紧地跟着牧秦,那样子小心翼翼的,生怕牧秦有什么不妥似的。 乔斌跟在陈瑜身边,小声的说着月饼的事情,乔文听出来门道也凑过来,娘仨低声商量,一时间海边儿都热闹起来了。 就算是陈瑜带来的人多,也没有海边儿能捡的东西多,收获颇丰。 来到海边,陈瑜就看到了停在远处的大船,大船上站着的人赫然是田九郎。 田九郎见到陈瑜一家人,跳下船来到乔文身边:“乔文,家里海鲜不够吃吗?这些东西难吃的很。” “九哥。”乔文把一只小螃蟹放进篓子里,抬头笑了:“你们是不会吃,我娘做出来的海螺和海蛎子好吃的很,等这次做好了,我给九哥送。” 田九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怪我这些日子出海都少了,这么大的家伙还使唤不习惯呢。” 乔文看向那艘大船,眼里都是艳羡之色:“真是厉害,这么大的船,九哥再打渔就要往远海走了吧?” “想不想去?想去我带你,这一趟中秋节前肯定回来的,不走远。”田九郎略有些遗憾的说:“可惜黄长青他们哥仨都走了,要不然我们肯定发达了。” 乔文笑着拍了拍田九郎的肩:“黄大哥是当官了,等以后九哥发达了可以去看他,又不是太远。” “说的也是。”田九郎看了眼这么多人,压低声音:“这次出海我早些回来,中秋节的时候给你家多送一些吃喝。” “行。”乔文笑呵呵的答应了,田九郎才回去,一走一过的时候还看了眼篓子里那些海螺和海蛎子,心里挺愧疚的,乔家人越来越多,别人都觉得这一家人发达了,可他觉得这么多张嘴等着吃,也是真要命的,就说那几个乞儿,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啊。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袁炳义就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极目远眺,海上升明月的景致更吸引他。 远处岛屿突然蹿起来了紫色的光,袁炳义脸色都变了。 “老虎口又出事了!”田九郎的船上,有人大喊了一声。 这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远处。 陈瑜也不例外,乔文在老虎口遇到了龙涎香,所以她听到老虎口三个字的时候就极其敏感了。 抬头看过去,只见紫色的火焰若隐若现,这么远的距离,想必是那火肯定不小,难道老虎口上还有人住? 就算是有人住也不能有紫色的火光啊? 乔文注视着老虎口的位置,眼睛里都冒出精光了。 龙涎香的好处他已经知道很多了,家里的龙涎香还有,可香料生意又不是做一两天就不做了,当然是越多越好。 转过头看田九郎的方向,抿了抿嘴角到底是忍住了。 “赶紧回去吧。”袁炳义走向乔斌,低声吩咐。 乔斌立刻过来找陈瑜,一家人便提着篓子回家,陈瑜对紫色的火焰有些念念不忘,不过也就是一会儿工夫那火焰就消失了。 老虎口凶险,就是因为会不定期的有这样颜色的火焰,村民都认为老虎口上住着神仙,那光也不是什么火光,是神光。 尽管自己是死而复生,但陈瑜骨子里依然坚信科学,神仙也好,神光也好,都是不了解真相的臆测。 回到家里,陈瑜教李氏母女如何清理这些海鲜,几个孩子也帮忙,一时间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乔文看看陈瑜,悄无声息的推开门出去了,走在路上,他满脑子都是老虎口的神光,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富贵险中求,只要能找到奇宝,黄长青的路就是他接下来的路,这是一个机会! 陈瑜哪里知道乔文的心思,回到家里就开始教李氏娘俩怎么处理这些海鲜,夏天夜长,这些东西做好了当个下酒菜,东方城绝对喜欢,只要有美食,陈瑜觉得无往不利啊。 夜深,乔文敲响了田九郎的房门。 “乔文?你怎么来了?快进屋。”田九郎拉着乔文进了屋。 田九郎如今只有一个人,乔文也就没什么可避讳的,进了屋坐在长条凳子上:“九哥,我想借船。” “借船?”田九郎楞了一下,看乔文不像是看玩笑,微微皱眉:“你要出海?明一早我们一起行不行?” 乔文摇头:“我只借小船,九哥。” 田九郎不放心的坐在乔文对面:“你借船是想去老虎口吗?” 乔文回来的时候悄悄的去了作坊,叫了安平一个人出来。 走到自家门口,乔文想要进去又停下了,他听到了袁炳义的院子里几个人的高谈阔论。 袁炳义直接在院子里摆了桌子,桌子上放了个大盆,没有外人也不用讲究那些没用的礼仪,冷暮雪和东方城外加吴道清,四个人围坐一团,好不惬意。 “安平,怕不怕?”乔文压低声音问。 安平立刻摇头:“怕甚?多危险的事情都做过了,少东家,咱们走吧。”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走向了海边。 第一百一十二章 萌生退意的陈瑜 清晨,陈瑜再次去检查了面霜和乳液,确认没问题后,把琥珀皂都取出来,叫了安泰几个人进来装盒。 “安平呢?”陈瑜看了一圈没见到安平,问了句。 “我知道!”安福举起手:“东家,少东家带着安平出去了。” 知道是被乔文带走了,陈瑜就没多问,而是嘱咐他们不要着急,琥珀皂并不娇气,只要不磕碰就可以。 她把粉饼都倒腾到了作坊的调香室里,让安泰把装粉饼的盒子都送过来。 这些粉饼都切割成形,方形、圆形也有梅花形的,切割下来的边角料就用碾船全部碾成细细的粉,也装在盒子里,这就是粉饼和散粉。 “忘记做粉扑了。”陈瑜扶了扶额,这可是件挠头的事情,叫李氏和小李氏进来,让她们把取来浅色的薄棉布,打样儿裁剪后交给娘俩,娘俩针线活都不错,手速也不慢,缝制好的粉扑里面放薄薄的一层棉花,背面在用一条窄窄的带,用起来方便。 粉扑做好,每一个脂粉盒里放一个,简直完美。 中午,大家午休的时候,陈瑜让李氏把昨儿做的海鲜都热了,又蒸了两大锅白胖胖的馒头,还有一锅浓稠鲜香的海鲜粥。 美美的饱餐一顿,陈瑜让大家休息半个时辰,一个人回去自己院子里开始准备广式月饼,冰皮月饼的储存是个问题,中秋节自己也忙得很,只能临近的时候做一些让袁炳义带着亮相了。 午饭的时候乔文和安平也没回来,陈瑜觉得有些不踏实了,想到了老虎口的紫色火焰,陈瑜顿住了动作,乔文该不是跑去老虎口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陈瑜觉得心跳都加快了几分,急匆匆的出门直接撞到了来报信儿的容氏。 容氏气喘吁吁的说:“乔夫人,老虎口又有神光了,有人见少东家一大早往老虎口方向去了。” 一刹那,如遭雷击,陈瑜愣在原地,乔文去老虎口了?去找龙涎香了! 陈瑜险些站立不稳,只觉得心口闷疼,容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陈瑜。 “乔夫人,你别着急,今儿风平浪静,我家大郎已经带人去迎了,应该没事的。”容氏说。 陈瑜抬起手摆了摆,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张了张嘴竟没说出一个字来。 只能迈步往海边走去,走着走着就跑起来了。 容氏紧跟在后头,跑了两步又回头敲了作坊的门,让安泰带人也赶紧过去。 日头火辣辣的晒着,陈瑜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海边,站在海边可以看到老虎口,距离太远,也只有一个小土包那么大小。 有船在往回来,陈瑜就那么看着。 田大郎带着的人都壮硕有力,像是被狼追着似的拼命的划船。 安泰带着人跑过来:“东家。” “没事。”陈瑜出声。 “娘。”乔斌急匆匆跑过来,伸手扶住了陈瑜的手臂。 陈瑜缓缓低下头,看着乔斌沉静的小脸:“大郎去老虎口了。” “娘,回来揍他!我替你揍他!”乔斌小脸铁青,显然也是气坏了。 陈瑜嘴角溢出一丝苍白的笑。 田大郎跳上岸,远远的就喊:“乔夫人,人没事,不用惦记。” “谢谢了。”陈瑜给田大郎鞠躬道谢,看着安平跳下船,随后是乔文,在这艘船后面还挂着一艘船,船吃水有些深。 陈瑜心里的火腾一下就撞到了脑门,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乔文走过来,脸上带着笑,叫她:“娘……。” “乔文!”陈瑜几乎是怒吼出来的这两个字,抡圆了手臂这一耳光直接把乔文抽得跌倒在沙滩上了。 所有人都懵了,乔文急忙爬起来跪在地上:“娘,儿子……。” 陈瑜眼看着乔文踉跄的跌坐在地上,又迅速跪下,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他的鼻子尖儿:“你!你是要气死我才罢休吗?今日你不用认错!我和你的母子情份就到这里!” 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乔文吓蒙了跪在地上,喊:“娘,儿子知道错了。” “错了?你怎么会错?我就不该叮嘱你!你那么有主意,以后这个家交给你了!”回头看着跪在沙滩上的乔文,陈瑜的担心被怒火取代,上一次乔文险些丧命的恐惧如同水草一般密密麻麻的缠绕在心间,她整个人就控制不住颤抖。 这样的陈瑜吓坏了乔文,也吓坏了安泰,安泰顾不得安平,过来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陈瑜,抬起手掐住了陈瑜的人中。 陈瑜这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人中的疼痛让她清明了许多,稳了稳心神,再也不肯看一眼乔文,转身往回走。 她控制不住委屈,控制不住眼泪,自从醒过来,发现自己成了乔文兄妹几个人的母亲,她是承情的,承了陈若瑜的情份,也心甘情愿的照顾几个孩子长大,甚至庆幸过这样的安排,让她能在异世感受亲情的温暖,更因为这几个孩子,让她放下了自己胎死腹中的痛苦。 到底是自己太异想天开了,她完全没有当过母亲,突然就给这么大这么多的孩子当娘,怎么可能胜任? 她一门心思赚银子,想要给他们富足的生活,现在觉得可笑,可笑又可怜! 萌生退意的她愕然的收住了脚步,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整个人打从脚底下升起了一股凉气,直冲到头顶。 离开的念头让她措手不及,倒退了两步脑海里就是刚醒过来一直到刚才的所有场景,心口巨疼,疼的她慢慢的蹲了下来,缩成一团。 “娘。”乔斌追上来,伸出手扶着陈瑜:“娘,天大的事情回家说。” 陈瑜看着乔斌沉静的小脸,那目光极其坚定,嘴唇颤动了几下:“小郎,娘是不是错了?” “没错。”乔斌伸出小手给陈瑜擦眼泪:“娘没有错,大哥也没有错,但他不懂事!他不知道若是他再出事,那就是要了娘的命。” 眼泪顺着眼角滚落,陈瑜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娘,千万别哭,哭坏了眼睛怎么办?您是儿子的主心骨啊。”乔斌用力的扶着陈瑜。 陈瑜抬起手捂着脸,用力的吸了口气:“好,回家。” 乔斌扶着她进了院子,送她到了卧房:“娘,歇一会儿。” 一会儿工夫乔斌端着热茶进来,送到陈瑜面前:“娘,大哥在外面跪着呢。” 陈瑜接过来茶放在一边:“叫他进来吧。” “是。”乔斌出去叫了乔文进来。 乔文的半张脸都红肿了,指痕清晰,此时正低着头,不敢看陈瑜。 陈瑜打量着他,有些后悔刚才手太重了,轻轻地叹了口气:“龙涎香只是海中一种鱼类的粪便,并不是老虎口长出来的,这是我之前没交代清楚的。” 乔文的手捏住了衣襟,头垂得更低了。 “我是你们的娘,但你们长大了会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也正常,这件事我也有处理不妥当的地方,昨日我就该告诉你们,老虎口上的火焰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世上有许多东西看似神奇,但神奇不一定就有价值,我不愿意你们去冒险,却忘记了你们的好奇心。” 乔文抬起头:“娘,您说得对,老虎口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石头,或透明或白色的石头可以点燃,前段日子恩师说了黑石,我想这也是黑石的一种,想要带一些回来,就回来晚了。” “大郎,你带这些石头回来做什么?”陈瑜这会儿很平静了,煤是没有白色的,所以乔文说的东西根本就不可能是煤。 第一百一十三章 石头的用处 乔文脸色涨红,再次低下了头:“我……我……。” “因为苏记树大根深,你知道我们铺子生意再好,也会被人压着一头,你想走偏门,一夜暴富,或者用这些东西搏个功名在身,学黄长青那样入仕途,对吗?” 陈瑜冷冷的看着乔文:“枉你聪明,你又哪里是聪明?如今我乔家还用你铤而走险?富贵险中求的事情,你乔文也敢去做?那我们算什么?是不是挡了你乔文的路?” 扑通一声,乔文结结实实的跪下了:“娘,是我异想天开了。” “你何止异想天开?!”陈瑜声调不自觉的拔高了:“入仕的方法很多,既然你也很想当官,家中事情再不容许你插手!你就跟着小郎去读书!科举入仕是正经的路子,再想一些旁门左道的话,我就不认你!” 乔文身体微微颤抖,跪在地上一声不敢出了。 “娘,别气坏了身子。”乔斌过来,试了试茶的温度刚好,端起来递给陈瑜。 陈瑜接过来喝了一口:“动不动你就给我跪下,动不动你就说‘儿子错了’,大郎,你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吗?如果你自己都不认为是错,为什么要给我认错?你一面认错,一面该怎么着还怎么着,难道是觉得我一个内宅妇人,见识浅薄,不足以指点你?” “娘,儿子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乔文趴在地上给陈瑜磕头。 陈瑜闭上了眼睛,偏头:“起来吧,我最不愿意别人跪着,我也不是折辱了别人才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人。” “娘不原谅儿子,儿子不敢起来。”乔文声音微微颤抖。 陈瑜短促的哼了一声,转过头看着乔文:“你是在威胁我?” “儿子不敢。”乔文急忙爬了起来,规规矩矩的站在旁边。 陈瑜压了压眼角,抬起手:“都出去吧,我累了。” 乔文还想站在这里,乔斌已经拖着他出去。 “你伤了娘的心!”乔斌冷冷的丢着这么一句话,转身就出去了。 乔文仰起头逼回去眼里的泪,吩咐安福几个人去把那些石头都搬回来,他规规矩矩的跪在门外,不敢出声。 容氏和几个妇人都来了,陈瑜看到乔文跪在门口也没搭理。 连声道谢后,一人又送了几包香料,容氏几个人看得出来陈瑜是真动了肝火,劝了几句就识相的离开了。 送走她们陈瑜就去了灶房,开始做月饼,李氏娘俩想要帮忙被她拒绝了,她需要冷静下来。 安泰恶狠狠的训了一顿安平,让他也去外边跪着,这才带着安福几个人往回倒腾那些石头。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因为陈瑜生气,所有人都尽可能的降低存在感。 陈瑜在反省自己和乔文之间的相处模式,虽然说自己打乔文可以算是爱之深责之切,但她心里还是隐隐的不安,这种不安源于她深知自己并非他们的亲生母亲。 月饼的香气弥漫开,手里最后一个面团也变成了小巧玲珑的月饼后,陈瑜终于彻底冷静下来了,推开灶房的门,就看到乔斌、妞妞和牧秦都跪着,也不知道三个孩子跪了多久了,妞妞见到陈瑜出来了,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娘。” 站立不稳一个踉跄跌了下去,牧秦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妞妞。 陈瑜紧走几步过来拉着妞妞到自己怀里:“傻孩子,你跑这里跪着干什么?” 这下,妞妞哇一声就哭了,紧紧地抱着陈瑜的脖子:“娘,大哥知道错了,大哥知道错了,娘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妞妞不哭。” 陈瑜给妞妞擦眼泪,妞妞却摇头:“娘,大哥以后一定会听话的,娘,别不要大哥行吗?” “那是气话,不会不要他的。”陈瑜抱着妞妞站起来,看了眼乔斌和牧秦,皱眉:“都起来吧。” 乔斌和牧秦站在一边,陈瑜抬头就看到跪在正屋门前的乔文,这孩子死心眼儿!不用想是一直都跪在这里的。 “还没跪够?”陈瑜声音硬邦邦的。 乔文抬起头:“娘……。”只叫了这么一声,人就直接栽倒了。 陈瑜急忙放下妞妞,过去扶着乔文:“大郎?大郎?” 摸了摸这孩子竟然发烧了,她回头:“小郎去请吴世伯过来,牧秦,去拿藿香。” “我去熬药。”妞妞撒腿就跑。 陈瑜弯腰把乔文抱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半大的小伙子都快比她高了,可陈瑜硬是把他直接抱进了屋里,放在床上。 “娘,我再也不犯错了。”乔文迷迷糊糊的说。 陈瑜气得掉眼泪,坐在床边:“你就是个不孝子!” 乔文强撑着睁开眼睛,看到陈瑜的时候抬起手抓住了她的衣襟:“娘,别不要我,别不要我。” “我怎么能不要你?是你把我气得说了重话,不算数的,一会儿喝药就好了。”陈瑜试了试乔文的额头,柔声说。 得了陈瑜这样的话,乔文闭上眼睛就安静下来了。 都说穿越的人混的都不错,就算不是风生水起,也都顺风顺水的,再看自己,陈瑜用湿毛巾给乔文物理降温的时候就在想,当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吴道清过来给乔文检查了一遍,说是中了暑气,妞妞的藿香汤最好不过,叫醒了乔文给他喝了药,又让他睡下。 送走了吴道清,陈瑜就让几个小的去休息,一个人坐在床边守着。 后半夜,乔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偏头就看到了趴在床边睡着的陈瑜,他眼圈红红的坐起来,刚一动弹,陈瑜就醒了:“大郎,渴了吗?” 乔文摇头:“娘,回去好好睡,我没事了。” 陈瑜不放心的试试了乔文的额头,确认他的确是退烧了,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行,你好好休息,我也回去睡一觉。” 陈瑜睡不着,从乔文的房间里出来就到院子里了,此时院子里堆着一堆石头,在月光下有淡淡的光泽。蹲下来捡了一块小的在手里捏了捏,眉头紧锁,起身去灶房拿了火折子过来,挑拣出几块小一些的,用火折子点燃,紫色的火焰让她放缓了呼吸,这些竟然是硝石! 踩灭了火,陈瑜忍不住摇头苦笑,硝石可以制冰,制冰啊,在这个世界里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有一种遍地黄金的感觉,但陈瑜十分冷静,她不可能什么都去做,也不会去做,财富的积累过程可以稍慢一些,突然巨富这个家根本撑不住。 与酷热的白天相比,半夜的风就凉爽了许多,陈瑜坐在硝石旁边,久久出神儿。 “娘。”乔文小心翼翼的站在陈瑜身边。 陈瑜皱眉:“你怎么不睡觉?” “娘,我以后好好做生意,读书的事情我不适合,惹娘生气也不敢再认错了,明儿一早我去铺子里吧,去和曲掌柜的学着管理铺子。”乔文蹲下来,抬起脸看着陈瑜:“娘,再给儿子一次机会。” “大郎,人生在世啊,踏踏实实的才行,要是把心思用歪了,早晚自食苦果,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该懂得这个理儿,咱们家如今你能帮衬着娘,小郎和妞妞都还小,如果咱们娘俩不能把心思用到一处,这是咱们家的祸。”陈瑜叹了口气:“罢了,今日娘也不对,只顾着自己生气了。” “娘,呜呜……。”乔文哭的像是个孩子似的,捂着脸使劲儿压着都压不住动静。 陈瑜的心被哭的乱糟糟、沉甸甸的,咬了咬牙:“哭什么哭?我和你说这些,你听懂了就行!” “嗯,儿子懂了,投机取巧并不是长久之道,君子之道需三思而后行。”乔文用力的憋回了眼泪,扶着陈瑜:“娘,回去歇着吧,天晚了。” 陈瑜站起来往回走,到了门口:“大郎,你知道哪些石头的用处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兄弟俩的决心 乔文摇头。 “罢了,告诉你吧,这次你要再沉不住气,我就说什么也不会原谅你了。”陈瑜转身:“带着一筐石头跟我去作坊。” 陈瑜和乔文提着一小篮子硝石来到了作坊后面的倒座里。 “去提一桶水过来。”陈瑜说。 乔文立刻照做。 陈瑜把硝石砸碎,研磨成粉状,当乔文提着一桶水进来的时候,她把这些硝石粉倒进去三分之二,用木棍开始搅动,等硝石粉完全溶解后,便停下来,坐在旁边。 乔文看看陈瑜,又看看水桶,当水桶里的水慢慢的固化到最后成了白色的一桶冰的时候,乔文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完全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确定木桶里的水成了冰,竟如同被吓到了一般倒退两步,失声:“娘,这……。” “这是硝石,硝石可以让水凝成冰,并不是袁大先生他们说的黑石,你明白了吗?”陈瑜声音淡淡的。 她知道贪婪的坏处,正因为知道,才会担忧。 要不是看乔文可怜的样子,她不会告诉乔文硝石的作用,最重要的是乔文的主意太正了,她不愿意乔文带着这些硝石去找袁炳义,她真的不想再折腾出任何超出齐宇珩认知范围之外的事情,再引起他的注意了,所以她选择告诉乔文。 乔文静静的看着水桶的冰,好半天才转过身看着陈瑜:“娘,这次您放心吧,我不会再想那些旁门左道了。” “你真的想通了?”陈瑜偏头看他。 “嗯,想通了,我不是读书的材料,我认真做生意,娘,相信儿这一次,以后绝不行差踏错半步。”乔文语气诚恳,态度恭敬。 乔文的确让她不省心,年轻气盛,又过于聪明,聪明是优点,但太聪明的人若一味耍小聪明,最终只能自食苦果,被别人捧杀的聪明者古来就有,比比皆是,被自己的小聪明害了的人更不在少数。 而她和乔文认识了半年的时间,怎么能不了解乔文呢? “好了,事情过去了,既往不咎,老虎口你不准去,若是有机会我会请人过去看看,硝石制冰的事情你我知道就可以,不准外泄一个字。”陈瑜说。 乔文如蒙大赦,立刻点头:“是,儿子记住了。” “你要真听话就好了。”陈瑜睨了一眼乔文,发现他耳朵红了,清了清嗓子:“这东西我们作坊可以用,所以也算是立功了,但功过不能相抵,天亮就得把这些石头送去厢房里放着,硝石易燃的很,想来老虎口的神光就是来源于此了,但不准对外面人说。” “是。”乔文站在原地等着陈瑜吩咐。 陈瑜站起身:“走吧,你回屋里睡觉,我也要睡一会儿。” “是。”乔文看了眼水桶,过去提了起来,跟在陈瑜身后回到了这边院子里。 陈瑜回去屋里,乔文提着装着冰的水桶去了冷窖,在冷窖里把冰分成不大不小的块儿,放在木盆里,在上面盖上了一块布,端着木盆送到陈瑜的房间里。 见陈瑜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出去关好了房门。 乔文回到屋里,关上门摸到自己的床边,刚躺下。 “大哥。”乔斌翻了个身,望着乔文的方向:“娘打了你,她心里比你还疼。” “我知道。”乔文是真知道了,他不是没想过,若是真被母亲厌弃了,他也不会去科举入仕,他想去漠北从军,这是他一直的想法。 可是他现在下不了这个决心,舍不得娘和弟弟妹妹,最重要的是时机不成熟。 娘给他看那些硝石能制冰,嘴上说话虽然严厉,可还是原谅了他,这让乔文十分愧疚,他犯错了,因为是儿子,娘怎么都会原谅他,就算是伤心也要自己忍着,这是他不孝。 “以后,我会去漠北。”乔文说。 乔斌沉默了片刻:“娘不会让你去的,她舍不得你去吃从军的苦。” “我知道,但一日不能越过乔洪,我们就一日不能真正安生下来,越过了乔洪还有周嗣道,甚至还有更多盘根错节的关系像是一张网似的,乔斌,你知道这段时间苏家对我们乔记都做了什么吗?” 乔文叹了口气:“你入仕当官,我去漠北从军都是要拼命往上爬,我们兄弟俩是男丁,为了娘和妹妹不能不拼,咱们两个约定,不管是你或是我,谁能为娘挣来一品诰命,另一个就在娘身边奉养她。” “大哥!”乔斌下地过来,伸手抓着乔文的胳膊,硬是把人从床上拽了起来,瞪着眼睛忍着泪:“一品诰命我来挣!我不准你以命相搏!” 乔文握着乔斌的手:“从文也好,从戎也罢,都是以命相搏,咱们是乔家儿郎,怕吗?” “我会发奋读书。”乔斌咬着牙发狠。 乔文笑了笑:“一文一武,相互扶持,只要我们兄弟争气,母凭子贵,以后妞妞长大,要择婿的时候也不会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这副担子大哥一个人背不起,你与大哥一起背就好。” 乔斌怔怔的望着乔文。 乔文眉目舒展:“娘骂的对,我急于求成,我想把苏记踩在脚下,想要成为贡品,我想要学黄长青,找门路入仕,现在我明白娘的苦心了,她护着我,怕我行差踏错,而我以后不会再冒险了,我这条命是要给娘挣诰命夫人的。” “你睡吧,眼睛红的像兔子。”乔斌挤着躺在乔文身边:“大哥,这辈子你还会气娘一回,但我不会拦着你,会看护好娘的。” “嗯,不准逼自己太紧,你起点不低,恩师是建安三年的状元,学识渊博,又见多识广,你好好做学问就行。”乔文往里挪了挪:“睡吧,我们要尽早孝顺娘才行。” 乔斌贴在乔文身边,安静的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工夫兄弟俩就睡着了。 兄弟俩都没看到,牧秦侧着身,眼睛在夜里格外的明亮,只是那唇抿出了刀锋一般的弧度。 天亮的时候,乔文就开始倒腾那些石头到厢房里,安平这一晚上也是没睡好,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跑过来了,手脚麻利的帮着乔文干活,什么都不敢问。 这些石头刚安置好,欧阳红就登门了。 陈瑜十分佩服欧阳红,后天就是中秋节,她也真能沉得住气。 如果不是自己不愿意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她可能会收到芸娘的消息就去见欧阳红的,而欧阳红跑到元宝村来的目的就十分容易猜到了。 “乔夫人真是好手段,当初在芸娘的屋里见过面,还真是我眼拙了。”欧阳红落座后,率先开口,笑语盈盈。 陈瑜抿了抿嘴角也露出淡淡的笑意:“还不是为了讨生活,也亏红娘子当日高抬贵手了,乔记能有今天的局面,是借了眠花楼的势了,要不是还不成气候,我应该登门去拜谢你呢。” “这话说得的。”欧阳红笑都真诚了几分,转而口吻都更热络了许多:“乔夫人,这次的中秋节有两件大事,一件是中秋诗会,另一件就是苏家擂台了,不知道可有什么章程?” “哪里敢有什么章程,苏家可不是我能招惹的。”陈瑜轻轻叹了口气。 欧阳红微微倾身,压低声音:“我倒是有个主意。” “哦?”陈瑜故作惊讶,看着她:“那可就要请红娘子指点迷津了,谁不知道眠花楼的当家人是个女中豪杰,我可真是走运。” “乔夫人客气了,苏家的贡品的确是有过人之处,但乔记的香料更深得我心,芸娘这孩子到底是年纪小,还以为我会贪图她那点儿好处,虽说算是孝顺,但做人嘛,眼界还是放高一些才行,乔夫人,您说呢?”欧阳红笑望着陈瑜。 陈瑜面上表情丝毫没变,心里忍不住冷嗤一声,要好处嘛!还真是直接了当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红娘子登门 让出利润,得到更大的发展空间。 这似乎是所有行业里不成文的规定,特别是现如今的陈瑜,她手里有好东西,但没有一个强大的关系网,想要一步一步的完成自己的商业梦想是很难的,可这不代表欧阳红这样的人也要拉上船,除非她有过人之处。 “红娘子的威名的确比一个花魁更有分量,纵然芸娘背后是福王。”陈瑜看到欧阳红在听到福王的时候,神色有一瞬间的恭谨,别开目光继续说:“只是,我一个乡野妇人高攀上眠花楼,只怕会连累红娘子啊。” 欧阳红不喜欢陈瑜!但是她喜欢银子。 沉吟片刻,才缓缓地说:“眠花楼没甚了不得的,虽然挂着官家的名头,到底还是个养妓子的地方,在贵人们的眼里,就算是我也不过一个玩意儿罢了。” 陈瑜抬眸看着欧阳红,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慢慢的抿着茶汤,耳边是欧阳红的声音,这声音褪去了日久养成的脂粉气,反倒是带了化不开的愁色:“乔夫人抬举我欧阳红,我心知肚明,什么红娘子?什么当家的,都不过是年老色衰后的手段罢了,反倒是乔家儿郎前途不可限量啊。” 提到乔文和乔斌,陈瑜的心猛地一沉,大霁国有官妓坊无数,但不等于就不重视男女大防,自古女子都被条条框框的卡着不说,就是入仕为官的人,其家世背景也是一大考核标准的,如今乔家是寒门,寒门难出贵子,以后乔家是商户,商户能入仕也会低人一等,若自己再招惹上眠花楼的话,说重了的话,那就是绝了乔斌的仕途之路! 想到这里,陈瑜的脸色就冷落了一分,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对策,如何接下欧阳红,她既然来了,就绝对不想、也不能空手而回! “芸娘的身份,乔夫人可知道?”欧阳红话锋一转,竟问了这么一句。 陈瑜皱眉:“红娘子觉得呢?” “想来乔夫人也知之甚少,我眠花楼的芸娘……。”欧阳红顿住了。 显然这人极其会掌控人心,陈瑜冷静下来,淡淡一笑:“认识她是机缘巧合,当然也有我的盘算,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我又何须知道她是谁?” “那乔夫人就不好奇吗?福王为何会亲点芸娘是花魁?”欧阳红眼底的笑意很浅,抬起手描摹着茶盏上的花样儿,这茶盏是陶制的,釉面光滑细腻,颜色却不尽人意,但是造型精致,倒也算是不错的待客之物。 陈瑜的目光落在欧阳红的手上,她十指尖尖,染着艳红色豆蔻,手腕上鎏金如意镯造型很美,再往上看,欧阳红嘴角那一抹淡笑意味不明。 “福王有心照拂罢了。” 欧阳红挑起眼皮,不得不在心里再次审视陈瑜了,说句不好听的,眠花楼是她欧阳红的地盘,不管是什么人物来或走,她都了若指掌,福王抱着陈瑜离开眠花楼的事情别人不知,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也是为什么芸娘小动作频繁的很,她也沉得住气,到今日才登门找陈瑜。 是想赚银子,也是想卖个人情。 两番试探之后,欧阳红得出结论,陈瑜在乎的是孩子,反而对金贵的福王殿下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难道自己判断失误了? 再想陈瑜的几个孩子,心中了然,虽然她一辈子无儿无女,没办法理解当了母亲的人是什么心思,但识时务的陈瑜并不会高攀福王。 “我不会绝了二公子的仕途之路,也不会给乔家带来污名,不过这世上熙熙而来,嚷嚷而去,不过就是追名逐利,我想和乔夫人合作。”欧阳红果断的放弃了试探,也并不打算把芸娘的身份抖出来,陈瑜都不在乎福王殿下,一个芸娘还真没福王贵重。 “红娘子不妨直说。”陈瑜沉静下来,心中有了主张,合作的方式不少,端的看欧阳红选择哪一条路。 欧阳红两只手放在膝上交叠放着,缓缓地说:“预定一批特殊的香料,我会让这些香料成为大霁国官妓坊特供,虽说没有什么好名声,比不起苏家,但得到实惠却是真金白银的。” 这!陈瑜脑子里迅速的就勾画出来了一幅画面,微微眯了眼睛。 “这些香料不要到市面上,我需要多少,乔记就调配多少,银货两讫。”欧阳红看陈瑜在思考,停下了话头,给陈瑜时间。 良久,陈瑜出声:“红娘子,既然是特供品,价格和原料都需要准备充足,这需要时间。” “无妨,我想看看乔家的这些宝贝。”欧阳红说。 陈瑜起身:“如此也好,看好了样品也好订货,请,红娘子。” 地窖中,欧阳红惊诧于陈瑜的本事,这里的东西有几种是乔记香铺没有的,吸引欧阳红的是纯露和面霜,散粉和粉饼也足够惊艳了。 一样一样的看过之后,欧阳红轻轻地抽口气,不喜欢陈瑜的情绪都淡了三分,财可通神何况她? “乔夫人,芸娘有一种香体丸,为何没看到?”欧阳红偏头看陈瑜。 陈瑜恍然,原来欧阳红想要香体丸。 “这种香体丸的成本太高,再者常用的话对女子身体不好,容易因寒凉伤体。”陈瑜没有说假话,如果批量生产,那么需要的龙涎香太多了,她根本搞不到原料,麝香相对容易一些,可用了对身体不好,她不想做。 欧阳红轻轻地叹了口气:“一入风尘深似海,别说得了自由身了,就是活下来都是要披荆斩棘的,如果……。” 往下,欧阳红没说,陈瑜免不得心底沉重,同样是女人,命数不同,她不会圣母一般去指责这些妓子不爱惜自己、没有尊严,毕竟活着各有各的难处,只是这药丸常用的话极其伤身,伤身必然折损寿数,这样的钱她不会赚的。 “如果有龙涎香,我会制作少量的不伤身的香丸,但这并不能当做长久之计。”陈瑜做出了退步。 欧阳红感激的看了眼陈瑜,陈瑜虽说是介意自己的身份的,但为了儿女算是情有可原。 “好,我准备。”欧阳红挑拣出来面霜、纯露、粉饼和散粉:“这些我要制定一些香气浓郁妖冶的,最好再制作一些胭脂唇脂,我们用的都要特殊的。” 陈瑜找了纸笔,记录下来数量,欧阳红问定金,陈瑜想了想收了二百两定金,这其中包含制作五十颗香体丸的订钱。 事情敲定,欧阳红才提到了苏记的擂台。 “这件事我也在想,擂台上的去,下来就要费周折了。”陈瑜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她为擂台准备了不少新品种,但生产力就眼下这个作坊和几个孩子,太高强度的生产量是做不到的,更别说提炼精油的事情暂时只能她亲自上阵。 欧阳红点头,认同陈瑜的说法:“我倒是可以试试,乔记露露脸的机会怎么也不能放走,也算是感谢乔夫人给我开了一条财路吧。” “红娘子的意思是?”陈瑜知道欧阳红是早有成算,算是合作成功后的彩蛋了。 “乔夫人容我卖个关子吧,虽说未必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也绝对会不遗余力的帮着乔记的。”欧阳红起身告辞,陈瑜表示感谢送她离开。 欧阳红离开后,陈瑜立刻开始准备第二天送去香料铺子的货品,每一种都放在了特定的担子里。 夜色渐重,陈瑜挑拣硝石送去作坊,乔文急忙跟进来:“娘,要做冰吗?” “要做一些,不过这次不用你帮忙,你去准备尽可能多的食盒,最少要双层的。”陈瑜吩咐完,便关上了倒座的门。 制冰的事情,绝对不能外泄露,而她这些冰块要派上大用场的。 船,缓慢行驶,靠岸停下,一身便服的胡昌路站在元宝村口,整了整袍袖迈步走进了元宝村,来到了袁炳义的门外……。 第一百一十六章 袁炳义的安排 胡昌路已经在任第三年了,今年任期满了后极有可能会平调到别的地方供职,这是他不愿意的。 大霁国谁不知道安平县的县令地位是真不低,是个肥缺。 只是这三年来,他的政绩没什么特别之处,眼下也没有什么可作为的地方,所以他就盯上了袁炳义。 虽说袁炳义是个奉旨满世界溜达的状元,这些年远离权利中心,但这不代表袁炳义就没有用,同一期科举入仕的人可都算得上是同窗,想要提拔一个县令往上升一升真不难,再者胡昌路这段日子可是很警惕的,福王到了安平县,水军都督得了造船图,元宝村的大船能是谁制造出来的?绝对非袁炳义莫属啊!由此可见,袁炳义并不是远离朝堂就真正的远离了权利中心,这个人是有大用处的! 满腹心事的胡昌路只带了个随从来到袁炳义的门外,叩响门环,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门打开一些,露出一张俊俏也稚嫩的小脸,估摸着年纪也就十岁上下,胡昌路微微颔首,语气温和:“请问,袁大先生在吗?” “您是哪位?我去通报恩师。”乔斌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胡昌路,出声问道。 胡昌路听到恩师两个字,心就一沉,袁炳义竟然收学生?心里惊骇面上却不显,微微拱手:“在下姓胡名昌路,劳烦小兄弟帮忙通传一声。” “好,您稍等。”乔斌轻轻地关上了门,转身往书房里去。 袁炳义正在喝茶,劳神在在的靠在圈椅里,眯着眼睛享受着茶香和月饼的香甜,这感觉真是美妙的很,听到乔斌的脚步声,眼睛也没睁开,问:“胡昌路是谁知道吗?” “学生知道,是安平县的父母官。”乔斌过来给袁炳义续杯,恭敬的立在一边。 冷哼一声,袁炳义才睁开眼睛:“庸人一个,不想着搞政绩,整日里就琢磨挖门盗洞的勾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学生谨记恩师教诲。”乔斌应声。 袁炳义偏头看了眼乔斌,嘴角带了笑意:“好啦,去请胡大人进来吧。” “是。”乔斌立刻出门,这次直接把大门全部打开,拱手行礼规矩的很:“恩师请胡大人到书房一叙。” “有劳了。”胡昌路完全不觉得袁炳义有架子,反而心里暗暗窃喜,竟直接让自己去书房!要知道以往都是让自己去堂屋的,看来袁炳义收了学生后,性情都有些变化了呢。 揣测着袁炳义的心境,胡昌路走到书房门口,乔斌开门引路,一转头他都愣住了,只见刚才还一副懒洋洋的袁炳义此时正眉头紧锁,桌案上摆着好些书,真是忙得很哟! “胡大人快请坐,略等片刻。”袁炳义撩起眼皮扫了眼胡昌路,随后说:“乔斌,奉茶。” “是。”乔斌出去烧热水,出门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偷看袁炳义一眼。 胡昌路坐在圈椅上,看袁炳义继续忙碌也没出声打扰,倒是开始琢磨乔斌了,乔斌?那不就是在自己这边落了户籍甚至改了籍贯的乔家人吗?这……,来头不小啊! 改籍贯这种事情是特例,极少数的特例,胡昌路记得的原因还有一条,那就是福王可是派人来知会过的,这乔家是什么来路,看来回去得好好查查了。 乔斌提来了热水,动手泡茶,茶香溢出的时候,袁炳义终于是放下了手里的笔,走过来坐在主位上,胡昌路急忙站起身拱手:“袁大先生,今日晚生前来是想问询中秋诗会的事情,各个学院的学子都殷切期盼着您呢。” “好说,坐吧。”袁炳义出声。 胡昌路才坐下,乔斌把茶盏放在他手边的时候,胡昌路很是谦逊的点头致谢。 这是个小巧的八仙桌,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精致的食盒,食盒里放着两个不大的碟子,一碟月饼,一碟是冰皮月饼,胡昌路并不认识,但他也不能问啊。 抿了口茶,袁炳义才说:“今年的诗会就以我桌子上的两样吃食为题吧。” “啊?”胡昌路惊了,再次看桌子上的食盒,只觉得后脖颈子都冒凉风了,这是什么题目?这是什么吃的?吃喝上的事情虽也有人极讲究的,可毕竟是内宅妇人最善于研究的事情,摆在桌面上,让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去研究吃的东西?合适吗? “民以食为天。”袁炳义一句话就堵住看了胡昌路一肚子的话,一脑门子的疑问都给截回去了。 胡昌路一噎:“恕晚生冒昧了,这种吃食可有名字?” “暂无。”袁炳义放下茶盏,吩咐乔斌去拿了筷子递给胡昌路:“可以尝尝味道,这吃食中秋诗会上人人可以品尝,至于解题,各凭本事。” 胡昌路也没客气,先吃了一块月饼,又吃了一块冰皮月饼,只觉得自己太孤陋寡闻了,更敬佩袁炳义是真博采众家之长,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关键是还真能琢磨。 “袁大先生今日可否移步过去敬恩楼?”胡昌路问。 袁炳义摆手:“不必,明日我午后过去就可。” 胡昌路起身:“那晚生就先告辞了。” “送客。”袁炳义也不想多啰嗦,反正事情就安排到这里了,至于接下来怎么安排,那不归他管。 乔斌送客,胡昌路有心问问乔斌那吃食叫什么名字,对,一定是有名字的,袁炳义能做出来,哪里能没有名字?官学是他管的,官学里的学子每年都被苏氏私塾压着,他很不服啊。 想了想,便问了句:“乔公子,那吃食可有富余的?” 乔斌这会儿心里明镜儿似的,一脸为难的摇头:“恩师宝贝的很,胡大人先略等等?我去禀明恩师?” “不不不,不必麻烦,告辞。”胡昌路来去匆匆,带着随从离开元宝村,回去安平镇也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官学。 官学夫子听了胡昌路的吩咐,头上本来就不多的几根头发硬生生又揪下来了好几根,以吃为题,本来就有些离经叛道,还是以一种没人见过的吃食,这建安三年的状元郎,该不是个傻子吧? 可,就算是傻子,人家本事在这里呢,想辙应对吧。 与此同时,乔斌带着袁炳义的吩咐回到家里,正笑吟吟的和陈瑜讲刚才的事情。 陈瑜听完之后,也是止不住笑了出来,随后才说:“小郎,可是想要借中秋诗会扬名?” “不可。”乔斌立刻摇头。 陈瑜挑眉:“为何不可?” “娘,月饼是咱们家的手艺,这件事瞒不住的,若我以月饼去扬名,最后定会落一个沽名钓誉的坏名声,得不偿失。”乔斌眼神清亮,微微的挺了挺胸脯:“不过,我已经有了想法。” 陈瑜看着只有十岁的乔斌,这孩子早熟的心性真是讨喜,虽然有些老气横秋的感觉,可想要少年入仕,需要的不就是这份踏实? “那娘就等着小郎的好消息。”陈瑜也不多问,起身:“刚好准备了一些月饼,只怕是还不够,我趁着今晚再做一些。” “我帮忙。”乔斌立刻跟上来。 陈瑜回头看他:“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娘,民以食为天。”乔斌笑嘻嘻的跟着陈瑜去了灶房。 第二天一大早,王大山带着送货郎来了元宝村,陈瑜让安泰几个人都帮忙,把这些货物送去安平县的香铺,她比这些人晚出门一个时辰,把袁炳义需要的月饼都整理好,双层的食盒,下面放着冰块,上面放着冰皮月饼,这样才能保证月饼的口感和造型。 幸好李氏娘俩手脚麻利,准备好之后交给了袁炳义。 “李婶儿,你们也一起去安平县吧,过节,热闹热闹。”陈瑜话音落下,小李氏的眼神一瞬间就亮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安平镇的水有多深? 李氏娘俩当然高兴,这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可是团圆的日子,虽说如今母女俩不敢回去李家,但儿子再坏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陈瑜带着李氏娘俩离开元宝村,船到了岸边,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后,陈瑜就让李氏娘俩自己去逛了。 她到了香铺,铺子里已经都归置好了,新来的香料和化妆品都暂时放在库房里,明面上只摆放了几样,如今铺子里用的虽然还都是陶制的瓶瓶罐罐,但贵在精致啊,走了一圈,陈瑜都觉得赏心悦目的很。 客人不多,曲长芳待客殷勤周到。 乔文正核算账目,核算好账目后才过来:“母亲,您要上楼去吗?” 这几天都在忙着准备中秋节,账目她就没过问,这会儿刚好还有点儿时间,陈瑜带着账本上楼去了。 楼上,临窗的位置坐下来,陈瑜没着急看账本,而是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的街上。 街上的人不少,红男绿女热闹的很,路边还有唱小戏和卖艺的人,这些人平日里都不出来的,只有大节日才会有的景儿。 从这里可以看到乔记香铺前摆的擂台,台面宽大,挂着红绸,在一侧立着很高的柱子,柱子周围是一层一层的木头横竖搭建的架子。 这怪异的造型让陈瑜有些费解,难道这香铺摆擂台,还要动武? 电视里看过比武招亲,也看多武斗擂台拼生死的,这香铺擂台她没见过,脑补过的画面像极了模特走秀那样去展示,当然也可以请芸娘出面,当众调香,看来自己还是不了解这个社会的形态啊,难道大霁国重武? 目测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开始,如今那擂台周围没有多少人,倒是一些穿着短打劲装的家丁吸引了陈瑜的注意,别的不说,苏记身为商户,这架势有些招摇了,按理说作为商人,都应该深喑闷声发大财的道理。 看过之后,陈瑜就开始静心的对账了,账目还算平稳,这几日每天都可以卖五六十两银子,不像是前段时间那么火爆和萧条,这才是香铺每日的实际收入。 核算完了账目,又对了库存,她才拿起来芸娘的账目。 芸娘的账目让陈瑜皱起了眉头,上次见面到现在过去了差不过八天,芸娘统共卖了二百多两银子,这太反常了吧? 要不是因为欧阳红的突然造访,陈瑜会第一时间去请芸娘过来问问是什么情况,现在则不行,芸娘若是有什么变故,应该会找机会过来说明的。 下楼,带了曲义和乔文到库房,把以前的库存盘了一下,分毫不差的结果让陈瑜心中十分满意。 中午的时候,陈瑜让安泰带着安平几个人出去随便吃点儿喜欢的,这些孩子的工钱都是安泰管着,陈瑜则另外给了他们三两银子买零嘴儿,这次出来没带牧秦和妞妞,两个孩子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倒是牧秦每日里疗毒的进度更重要一些。 等中秋节过后,陈瑜决定专门抽出时间关注一下牧秦的事情,一切也该都走上正轨了。 下午,安平县的街头就更热闹了,乔文特地跑出去转悠了一圈,回来告诉陈瑜,敬恩楼的中秋诗会热闹的很,虽然要等晚上才会正式开始,但苏家私塾和官学的学子来了不少。 陈瑜还真想去凑凑热闹,毕竟乔斌跟在袁炳义身边,又是袁炳义的学生,她有些期待这孩子的表现。 从拜师入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了,她想知道这孩子学了多少学问了。 “娘,可惜咱们都没机会进去敬恩楼,要不然一定去开开眼界。”乔文略有些失落的说。 他也是因为乔斌,兄弟俩的约定可是两个人的秘密。 “那就等小郎回来给我们讲讲。”陈瑜知道乔文志不在科举入仕上,也就不再提让乔文去读书的事情了,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同的。 就这么会儿功夫,街上锣鼓喧天,陈瑜看看乔文,乔文抿了抿嘴角:“苏记的擂台开始了。” “走,我们去看看。”陈瑜还真挺好奇,带着乔文离开了香铺。 娘俩平日里穿着打扮都非常普通,走在街上也鲜少有人认得出他们来,最重要的是陈瑜在安平县露面的时候并不多。 街上,说人山人海也不为过,其中就有一些域外客商。 陈瑜觉得与其说是擂台,更像是后世的招商会,不得不说,古代人的智慧其实一点儿也不比后世逊色。 走近了才看清楚,除了擂台之外,旁边相隔十米的距离,竟还有一个戏台,怪不得这么热闹。 此时,擂台上还空荡荡的,红毡铺地,锣鼓喧天的是戏台那边儿。 这边的戏陈瑜听不懂,有些吴侬软语的意味,曲调婉转,要说真正在唱什么,她不愿意费那个劲。 舞狮倒是必备的节目,陈瑜还真被苏记这一招给惊到了,那看上去差不多快十米高的柱子上头挂着红绸包,包里放着什么不得而知,但挂在红绸包上的银裸子在阳光下都光芒刺眼了。 五十两一锭的银子,挂了四锭,还有几串铜钱,让原本的红绸包都沉甸甸的。 舞狮的队伍有八支,八头狮子分别从四个方向往上爬,看的陈瑜浑身绷紧,这是玩命啊!原来不是这里的人都会武,而是用这样的方式吸引更多人的主意,安全问题不是陈瑜考虑的,她猜这些舞狮的人肯定都有生死状,否则人命关天,不出事儿还好,出事的话,官府可不能袖手旁观就是了。 这热闹吸引了乔文的注意,他看着那些舞狮的人在架子上斗法斗狠,并不觉得害怕,反而骨子里的血都像是要燃烧起来了似的,去漠北从军的心思就更强烈了。 不过,当他看到陈瑜一脸担忧,甚至微微皱眉的样子,立刻把自己的想法压下去了。 欢快的鼓点和上面玩命了的舞狮人,还有下面看热闹的看客,陈瑜退出了人圈,站在稍微还算宽松点儿的远处,竟觉得这场景分外熟悉,原来人们不论古今,都是如此的。 金色狮子攀到了最高处,结果后面的舞狮人的腿被抓出了,陈瑜瞪大了眼睛,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那么高,摔下来不死也得残废。 就在这个时候,掌控狮子头的人猛地一转身,硕大的狮子头直接绕过来,竟稳稳的踩在了后面的狮子头上,然后这头金色的狮子就这样倒着到了最顶端,拿了彩头,打开了红绸布包。 陈瑜已经用手压住了心口的位置,看到红绸布包打开,里面落下的条幅上写着苏记两个大字,只觉得讽刺至极。 “娘,我们参加擂台吗?”乔文找到陈瑜,问。 陈瑜原意是要参加的,但现在却需要看看欧阳红的诚意,乔文不知道这件事,她也不着急和乔文说,只说:“看看再说,不知道都有那些人上来打擂。” “那边儿坐着的应该都是。”乔文抬起手指了指。 陈瑜顺着乔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舞狮的时候,擂台上分左右做了两排八个人,中间放着两把太师椅,除了苏泓源之外,还有谁? 就在这个时候,一身烟色团花绸缎长袍的苏泓源都擂台后面的台阶走了上来,当陈瑜看到欧阳红的时候,都想压压眉心了,这个时候欧阳红出现不稀奇,难道她还会坐在主位上? 苏家和欧阳红的关系要是都这么亲近了,那自己和欧阳红的合作又是什么? 陈瑜抿了抿嘴角,目光就没离开欧阳红,这安平镇的水,到底有多深?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不是来搞笑的吧? 欧阳红坐在主位上,苏泓源坐在旁边。 看到这两个人坐在一起,陈瑜顿时有了扎心的感觉,这欧阳红是真人不露相? “各位同行,今日是中秋佳节,苏某请诸位前来,是想要和各位同行互通有无,取长补短,共谋发展的,今日有幸请来了红娘子坐阵,闻香识香,红娘子可算高手了。”苏泓源抱拳开口。 左右两侧八个人,年纪大概都在五十往上,从衣着上判断很容易区分出来,右侧的四个人穿戴略显得寒酸了些,应该是一些小作坊,左侧的四个人一直在低声交谈,应该关系还算不错。 九家制香,陈瑜这会儿倒更关心这些人都有什么特别的香料,对她来说,古法制香并不是最擅长的,与这些家族传承下来的香料世家比,小巫见大巫并不夸张,但她不惧这些人的底气并非制香,而是那些化妆品,香料嘛,当然是求精才是上上策,想要求精就需要博采众长。 陈瑜觉得自己选择观望实在是明智之举。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和大家通通气,咱们永安府商会的会首我已经卸任了,红娘子荣升商会会首,实在是可喜可贺啊。”苏泓源再次抛出一记重锤后,擂台上的八个人都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愣住了。 会首? 陈瑜目光落在了欧阳红的身上,永安府的商会会首!欧阳红的能量可真是不容小觑啊。 “恭喜红娘子,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率先站起来的人是坐在左边第一位的微胖商人,抱拳冲欧阳红道喜:“我虞记香坊牝鸡司晨还需红娘子日后多多关照了。” 虞志存,虞记香坊的当家人,是永安府内,仅次于苏记的制香世家。 欧阳红微微颔首:“虞记的香料的确不错,谈不上关照,要说关照还需要各位多多照应我才是。” 虞志存说话之后,接连都站起来恭喜,这场面还颇有几分其乐融融,当一个清瘦的老头冷哼一声站起来后,欧阳红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 “牝鸡司晨!告辞!”丢下这一句话,清瘦的老头拂袖而去,剩下的三个衣着略寒酸的三个人脸色就都有些不好看了。 陈瑜看到清瘦的老头下了擂台,带着自己五六个跟随的人离开,立刻压低声音对乔文说:“查一下这位老人家。” “好。”乔文立刻离开了。 “好了,开始吧,正事要紧。”欧阳红出声,场面略有些缓解。 苏泓源神色莫名的看了眼欧阳红,转过头的时候嘴角分明带了一丝笑意,掩饰的极好,陈瑜却没错过。 人嘛,总归是容不得别人挡住自己的路,身为原会首的苏泓源心里肯定不服,至于欧阳红怎么就当会首了,陈瑜觉得她背后肯定有人,还是个本事不小的人支持她,或者说是把她推出来,占了这个位子的可能性更大。 士农工商中,商在最末,可商也最有钱,财富嘛,太吸引人了。 “开始吧。”苏泓源说。 立刻有一队人端着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上放着的是精致的陶瓷瓶、盒,除此之外,陈瑜还看到了香炉和托盘。 用香粉在托盘上摆出造型再点燃的法子是她想出来的,出现在这个场合,陈瑜不得不想到芸娘这几日的生意不好,难道说这一招已经普及?不灵了吗? 斗香,分为好几种,第一种就是现在这种方式,苏记的香料每个人手里一份,要闻香、辨香,这里面的门道就太多了,需要专业的人才可以。 果不其然,苏记的香料摆在每个人面前的小案上,左侧的四个人立刻叫来了自家的调香师。 右侧的三个人则是亲自上阵。 欧阳红坐在上面很容易看到陈瑜,见陈瑜正观望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今日少了一位,不如请乔夫人也来坐坐,如何?” 这话是对苏泓源说的。 苏泓源差点儿没忍住直接撂脸子,一个妓子!呸,如今都没人点的老鸨,竟然还敢上来就给自己出难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自己送出去的消息应该还在半途,真以为自己朝中无人吗? 不过,乔记? 苏泓源看欧阳红,欧阳红似笑非笑的用眼神示意他看人群后面的陈瑜。 “如此,也好,扶持新入行的人,应该,应该。”苏泓源满脸堆笑,起身走到擂台前边,拱手冲着陈瑜的方向:“乔记是后起之秀,乔夫人,请到擂台上略坐片刻如何?” 我擦!人在边上站,祸从台上来啊,猛然被点了名,陈瑜的脸色是相当的难看。 乔记的名头在乞巧节之后就已经有了些气候,后来则被一顿打压,要不是乔记的东西真好,陈瑜都会被一举逼到破产。 此时,陈瑜难道还要装怂? 当然,不能! “多谢苏老爷抬爱,我只怕见识浅薄,又不懂规矩,坏了擂台的气氛。”陈瑜微微带了笑意,扬声。 “乔记的东西好用的很!这苏记擂台若不请乔夫人,那可就没什么意思了。”人群里有人大声嚷嚷了一句。 顿时,开始有人附和。 陈瑜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欧阳红,后者则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显然这一步棋在欧阳红的意料之中,或者可以说是她特意安排的,想到刚才离开的老人家,细思极恐啊,欧阳红在把握人心的这方面,堪称个中高手,只不过她这方法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 “请,乔夫人。”苏泓源已经下了擂台,人群自动分开。 陈瑜福了福身,抬起手:“苏老爷,请。” 不上去,岂不是不识抬举? 陈瑜大大方方的跟苏泓源上了擂台,苏泓源吩咐人:“把那一套桌椅摆在左侧。” “为何如此安排?”陈瑜立刻问了句。 苏泓源表面功夫很是不错,不急不缓的说道:“南北斗香,乔夫人在安平县,自要在左侧。” “如此倒也安排妥当,不过既然是同行,我便坐在右侧,也无妨,不必添麻烦了。”陈瑜声音不高不低,径自往右侧走过去,稳稳的坐了下来。 场面,分外和谐,因陈瑜不喜华衣美服,与右侧三个人的穿搭非常和谐。 苏泓源摆了摆手让家丁退下,回到主位落座,偏头和欧阳红小声交谈了几句,欧艳红便深深的看了眼陈瑜。 陈瑜淡定的很,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并且善意的和同在这一侧的三个人点头算是问好。 面前的小案桌高低刚好,大小一尺左右,带一个小巧的抽屉,抽屉里放着火折子。 原本以为乔记不会太引人注意,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如黑马一般出现的乔记香料,早就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了,所以陈瑜落座后,善于不善的目光就感受到了好几束。 闻香、辨香,需要的经验,更需要的是一个好鼻子,陈瑜看着面前摆放着的香料,香丸一共四瓶,每一瓶里一颗香丸,香粉一共两盒,除此之外还有笔墨纸砚,用来记录每一味香料的分析结果。 陈瑜淡定的打开了其中一个瓷瓶,瓷瓶里的香丸是一颗,颜色是浅浅的白色,这倒是让陈瑜有些佩服了,调香的香丸大多数都像中药丸那样的颜色,略浅一些也是有限的,能做成白色的……呃呃呃,低头闻了闻,差点儿笑出声来,这简直就是虚张声势嘛,七白粉香丸? 不动声色的把香丸放在了瓷瓶里,正打算打开第二个瓷瓶,就听到一声叫好声。 “好!真是开眼界了!这香丸真是珍品!” 陈瑜抬头看向说话的人,是坐在对面最后一位的人,中等身材,无关平淡无奇,脖子比寻常人长了不少,长颈鹿的既视感,此时他手里捏着的——赫然就是七白粉香丸。 这,该不是来搞笑的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斗香 陈瑜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依次打开剩下的三个瓷瓶辨认之后放在一边,又打开了香粉,香粉的香气要比香丸浓郁一些,辨认起来并不算费劲,她仰仗的当然是灵敏的嗅觉。 在陈瑜忙着辨香的时候,每个人都在研究手里的香料和香丸,和陈瑜逐一看过、闻过略有不同,这些人辨香是通过点燃后,所以此时的陈瑜闭目养神,周围的香料味道弥散开,许多看热闹的人都是冲着戏台子来的,对大多数人来说,香料只不过平日里的调剂,在看热闹的人中,有一部分人在认真看,这些人都是南北货商。 香料一途,也分南北,这是陈瑜刚接收到的信息,至于怎么划分,她暂时还不能确定,应该就像是各行各业都有的流派差不多,南方制香业应该比北方更优良一些,这里四季如春,果木繁荣,制香的原材料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反观北方则要被限制不少,交通业的不发达,导致很多新鲜的原料是没办法运送到北方地区的,这应该就能解释为什么在场的人,单单从衣着上就能区分出不同来。 仔细的辨认之后,陈瑜在各种香味儿之中辨认出来不下五十种药材,药材制香一直以来也都是主体,略有不同的是陈瑜闻到了一股淡香,这香味儿像极了曼陀罗花。 这让陈瑜心有警惕,睁开眼睛看了眼在场的几个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在认真辨香,对面的几个人都带了自己家的调香师,辨香的事情自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再看旁边的三个人,都是神色恭谨的在研究自己手里的香料。 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已经点燃的香料,这么多味道掺杂在一起,根本就没办法确定到底是哪一种香料里含有曼陀罗花。 曼陀罗有毒,这是人所共知的,最重要的是曼陀罗的毒是针对麻痹神经的,如果用在香料中……。 陈瑜扫了一眼苏泓源,这个人的胆子够大! 姑且不说是不是用在贡品上,就算是用在普通香料中,也太容易发生不可逆转的意外了。 苏泓源也留意着陈瑜,所有人都在忙着分辨各种香料和香丸的成分,唯独陈瑜面前的香料一样没动。 她的家学渊源,难道还不止调香?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陈瑜看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知道接下来到重头戏了。 率先开口的依旧是虞志存,他带来的香匠是个小个子,引起陈瑜注意的是香匠的眼睛,特别的小,又极其的亮,都说人有奇貌,必有奇才,能率先开口的人,通常都是底细十足的。 果不其然,虞志存舒缓的靠在椅上,说:“我虞家的已经全部写好了,还真是佩服苏家的手笔,这样大方的展示所长,当时我等的楷模啊。” 苏泓源笑着客气了一句,香匠就把已经写好了的纸放在托盘上交给了苏家的家丁。 这些人以此都把自家分析的结果交到了苏泓源的手上,苏泓源打开看了几眼后,整个人都洋溢着自信的光芒,把这些结果递给了欧阳红。 唯独,陈瑜没有。 “乔夫人,您的呢?”欧阳红问。 陈瑜颇有些无奈:“我这样的小门小户,本来就是讨口饭吃的行当,平日里也没有这舞文弄墨的本事啊。” 啧啧啧,苏泓源嘴角剧烈的抽了好几下,不识字?不会写字?说的那么含蓄做什么? “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来人啊,帮乔夫人执笔。”苏泓源哪里肯放过陈瑜,趁着这样的好机会探探陈瑜虚实,可是意外之喜。 立刻有人走过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恭敬的低着头:“乔夫人,小的可以帮忙。” “哦。”陈瑜打量了这个人几眼,转过头看欧阳红:“我口述如何?左右各位都写了单子出来。” 欧阳红偏头和苏泓源低声说了几句。 苏泓源立刻点头。 “好,那乔夫人就口述吧。”欧阳红答应了下来。 陈瑜慢条斯理的拿出来七白.粉的香丸,打开香炉点燃。 七白粉的味道点燃后并不多好闻,药香也不浓郁呛人,没什么特别的优点,只是卖相不错。 “白术、白芷、白茯苓……,另外还放了一些麝香,香丸并非香粉合成,而是熬制成膏状后才合香的,这种香丸药效嘛,可美容。”陈瑜真是没有什么可夸赞的了,索性来了这么一句。 美容?欧阳红眼珠儿一转,香料、香丸其主要的作用是香,安神凝神的功效能发挥极致就已经不错了,这‘可美容’是什么意思? 陈瑜把香丸灭掉,第二个香丸放进去的时候,她看似不经意的抬头问了句:“苏老爷,就算是七白粉也是略有些浅色,苏家竟能合出来白如凝脂的香丸,定有过人之处吧?” 苏泓源打了个哈哈,陈瑜也不追问,她选择的第二个香丸点燃了,这个香丸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味道有些特别,带着隐隐的墨香,更有如梦初醒般的清冽意境。 这种香料应该是文人墨客最喜欢的,这让她想到了曾经看到的一张名为南朝遗梦的香方,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南朝遗梦是散香粉。 “这香丸应是文人墨客最喜欢的,香料里除了檀香、龙脑、桃花、细辛和丁香之外,应该还有石斛和松烟墨。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陈瑜话音落下,香匠眼睛都亮了,他们倒也是闻出来了墨香,但想陈瑜这样能把每一种香料都说出来却拿不准的,再者香匠在这种场合算得上身份低微,贵人面前说话行事,自然要保守起见,所以他们在香方上写的是松香,而不是松烟墨这么明确。 “乔夫人果然是行家里手。”欧阳红看着原本的丹方和交上来的丹方,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陈瑜客气的说不敢,看着剩下的两个香丸和两盒香粉,微微的皱眉,到底是哪一种有曼陀罗还不确定,最重要的是这种场合说出来的话,苏泓源还能沉得住气? 苏泓源是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今日拿出来这些香料和香丸主要是镇场子的,并没有在市面上出现过,陈瑜接连两个香方都几乎说的分毫不差,这是很可怕的事情,他担心自家的香方就这样公之于众,被模仿了去。 到现在,他都没意识到放了曼陀罗花的香料有什么问题,尽管他清楚曼陀罗花有毒。 陈瑜慢条斯理的辨香,第三个香丸是定香,这是她之前研究过的,最后一个香丸是淡淡的红色,她把香丸放在一边,而是打开了香粉。 “这香粉很珍贵,苏家底蕴可见一斑,若想要充分体会这香粉的妙处,还请苏老爷赠几片郁金香的干花瓣来吧。”陈瑜确认这是双井陈韵。 双井陈韵的香料,最大的妙处就在燃香的讲究上了,所以她才会这么说。 苏泓源听到郁金香这三个字的时候愣住了,偏头和身边的管家低语了几句,管家立刻退下,脸色一沉。 郁金香是什么鬼?老爷当然不能说不知道,可让他去找?哪里找劳什子? 陈瑜故作没看到,郁金香也叫西红花,她知道的花名和这里人知道的花名肯定是略有出处的,而她不在乎给苏泓源出点儿难题。 等待郁金香干花的时候,陈瑜开始讲双井陈韵的制香过程,那绝对是细致入微,北派调香师都闭目养神,显然是在死记硬背,南派的香匠却恨不得拿出纸笔开始记录了。 这可把苏泓源气个半死,良久,管家回来,面露难色在苏泓源身边,声音不高不低,但足以让在场众人都听到,他说:“老爷,那郁金香用完了,库房并没有。” “这位夫人,我这里略备一些,送给夫人,让我等开开眼界。”人群中,一个俊朗的少年,踱步走出……。 第一百二十章 一步一个全套啊 少年金发碧眼,高挺的鼻梁和薄如刀锋的唇,给人的感觉偏冷一些,个子在一群人中,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高,骨肉匀称的他称得上古代小鲜肉了。 陈瑜微微含笑:“那多谢这位公子了。” “无妨。”阿比盖尔让随从取来了郁金香的花瓣,是用密封的木盒装的,一尺三寸长,六寸宽,四寸高,里面放了不少郁金香的花瓣。 陈瑜接过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铺上了郁金香的花瓣,再把香托盘放在上面摆出来一个回字不到头的造型,点燃之后,隽永的味道慢慢的弥散开来,那香味儿尤其特别,在场的都是行家里手,即便如此都免不得震惊陈瑜这一手,苏泓源的脸都黑了。 他万分懊悔的同时,紧紧地盯着陈瑜剩下的一粒香丸和一盒香粉,只觉得额角青筋都一蹦一蹦的,头疼。 这香料燃尽,陈瑜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她仔细的观察手里的两份香料,最终目标锁定在香丸上了,不得不说,这个时候她有赌一把的心思,当众说出苏家把曼陀罗用于制香这件事很冒险,她不想冒险。 拿定主意,她捧着盒子来到擂台前,冲着阿比盖尔福了福身:“多谢公子,这郁金香花瓣在我大霁国尚且难得,请收回。” “夫人若喜欢,赠送给夫人当做见面礼。”阿比盖尔说罢,竟转身离开了。 阿比盖尔离开,苏泓源险些没站起来,大客户丢了?! 陈瑜捧着干花盒,心里还挺感激这个少年的,但略有遗憾,这少年知道郁金香三个字,她想要一些花种啊,还有自己寻而不得的玫瑰花,玫瑰花精油的功效极好,她想要。 只是,这会儿她不能追上去,也没看到乔文,遗憾的转身回来也不耽搁,直接点燃了香粉。 “这一味香料,用的草药极为繁复,我便不说了,请这位小哥帮我写下香方,若说错了,免不得丢了颜面,说对了,在场的都是行家,这香方也是一个家族赖以生存的资本,泄露出去便是我的罪过了。”陈瑜说罢,低声和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浅声低语。 苏泓源看了看欧阳红,觉得这女人是拿定主意要坑自己,杀鸡儆猴的,否则怎么会把陈瑜这种妖孽一般的人叫到了擂台之上。 擂台嘛,打擂是必须的,他用这六种香料,目的是抛砖引玉,博采众长是苏家的本事,因苏家制香高手极多,养着这些人的目的自然是想要永保自家的地位了。 陈瑜! 苏泓源的目光,隐隐的露出了凶狠。 这第一步过后,欧阳红便让大家各展所长,按出来自家的香料。 陈瑜在一旁默不作声,知道苏泓源不怀好意的问陈瑜:“乔夫人可愿意拿出乔家的香料,让我等开开眼界?” “并无不可,只是我乔家对香料并不算精通。”陈瑜回答的很自然。 有人都憋不住笑出声了,不过这个人是站在人群外,没人注意到。 “小伙子,没想到你的家慈是个有趣儿的人。”褚伟成,正是刚才拂袖而去的老人家。 站在他身边的是乔文,乔文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尴尬的笑了:“母亲所言非虚,乔家的香料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比不起各位前辈。” “哦?”褚伟成有些不相信,毕竟陈瑜的表现摆在这里,真当他一把年纪,老眼昏花了吗? 乔文歉意的拱了拱手:“老人家若愿意,不如随我去香铺略坐片刻,我去询问母亲可需要什么。” “可,去吧,去吧。”褚伟成转身自己去了乔记香铺。 虽说,调香一途分南北,但欧阳红这个会首权利极大,可不单单是永宁府的商会会首,天下香料都需聚集在永宁府,他们这些调香制香的手艺人也都跪永安府管辖,这才是他为何气得拂袖而去的原因。 虽说,牝鸡司晨这话说的太重,可欧阳红是什么身份?一个妓子!竟还想翻了天不成?做了会首,真是打了一众正经的商户人的脸,也不知道永宁府到底怎么想的! 慢条斯理的去了乔记香铺,看到乔文进门后就有一个面貌堪称绝色的女子迎了出来,低声几句便带着乔文去了后面,片刻功夫乔文带着一个精致的提盒离开,褚伟成也没打扰,而是闲庭信步一般看乔记香铺。 看过之后,终于明白陈瑜为何说乔记的香料很一般了,这香铺里,香料占了三成,余下的则是各种新奇的玩意儿。 他是个调香师,对于研制香料自是有独到的见解,可乔记香铺的东西却看得他一头雾水,这何止是个有趣儿的人,简直是个让人看不透的高人啊! 褚伟成如今年过六旬,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敬佩之心,更别说这人还是他一直认为是该安于后宅的妇道人家了。 这边,褚伟成心中感慨良多,擂台上,陈瑜把乔文递上来的盒子打开,看清楚里面的东西,陈瑜给了乔文一个赞赏的眼神儿。 “乔记是什么?”在陈瑜旁边坐着的是高子羡,刚才已经私下里自我介绍过了,所以小声问了句。 陈瑜把盒子打开,颇有些无奈的笑了:“是洗发膏。” 台上、台下,人们都呆傻住了,苏记摆下擂台,那比的自然就是香料,陈瑜说的洗发膏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泓源被洗发膏三个字彻底刺激到了,脸色铁青的看着陈瑜,出声质问。 “苏老爷何必着急?不如听乔夫人怎么说吧。”欧阳红抬起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语气就有些不善了。 苏泓源被噎的脸色涨红,冷哼一声,他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可是就因为这洗发膏,苏家作坊折损了不少人,如今这事儿都瞒得死死的,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很怀疑自己会首之位没保住,都可能与此事有关,所以听到陈瑜竟想要借此机会推洗发膏给众人,哪里能不生气? “也是拿不出别的东西了,安平镇的人都知道,乔记做香料日子太短了,这洗发膏也真不好比,总不能让人当中洗头吧?”陈瑜看的是欧阳红。 欧阳红整了整衣袖上不存在的褶皱,笑道:“有何不可?” 啧啧啧,陈瑜就觉得欧阳红心思老辣,这种施恩是她拒绝不了的,乔文递给她盒子的时候小声说了芸娘两个字,她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欧阳红安排的了! “会首的意思是?”陈瑜不觉得她会让眠花楼的妓子当众洗头,所以丢了个话头过去。 欧阳红站起身,有些懒散散的扫了眼在场的众人,出声说道:“乔记的东西也见识过几次,今日趁这个机会也让往来客商看看我永宁府调香人才辈出,来人啊,准备妥当。” 话音落下,就有人开始清理擂台前三尺的地方,接着是一些壮汉挑着大木盆和热水,大木盆前面还放着小木盆。 陈瑜嘴角抽了抽,盒子里的东西并不多啊,这十几个大木盆是要洗澡? 安置妥当,欧阳红回头:“乔夫人,慈幼所的孩子们平日里都过的极苦,不如让他们也都松乏松乏?” “可以。”陈瑜让乔文快些回去准备,乔文刚走出人群,就见曲长芳挑着担子过来了。 显然,这也是芸娘安排好的。 十几个脏兮兮的孤儿被领了进来,年纪都是八九岁的样子,头发都粘成了一坨,这些孩子也不在乎在众人面前脱光,一个个都坐在了木盆里。 木盆不深,众人可以看的清楚。 每个孩子旁边都有一个壮汉伺候着,木盆旁边放着两个小瓶子和一个小盒子。 洗澡水热乎乎的,片刻之后就是黑乎乎的,洗澡用澡豆谁都知道,再看那些孩子手里拿着白净的一小块香胰子,有人认出来了:“天啊,这是乔记的琥珀皂!很贵了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难道自己眼瞎? “啧啧啧,我知道,我们家小姐最喜欢了,那洗发膏也特别的很,我们家小姐……。” “咦?你个小厮,怎么老提你家小姐?” “呸呸呸……满嘴胡沁!” 一个少年分开人群跑了出去,片刻功夫来到了一处院子里:“殿下,那乔记果然非同凡响,请您过去长长眼吧。” 屋子里正捧着一本《泱泱大霁》的人正是方才送郁金香给陈瑜的阿比盖尔,听到随从的话合上了书,在书封面上点了点袁炳义的名字,没错,这本书的作者正是袁炳义。 “大霁国,真是人才辈出啊。” 感慨一句,阿比盖尔便再次来到了苏记擂台,挑选了对面的茶楼进去,临窗坐下。 从这里可以看的很全面了,目光递过去的时候,就见到有一盆盆水被换掉,再次添了热水洗漱一边的小乞儿有人专门在帮他们穿上新衣。 这些孩子们都被打扮的干净整齐,原本乱糟糟的头发也都梳顺。 这种视觉上的震撼远超过了看到十几个孩子当中洗澡,近处原本打算订货的客商,忍不住亲自上前去检查这些孩子们的头发,柔顺带着香气,让他们看陈瑜的目光都热切了许多。 “去乔记。”阿比盖尔转身下楼,乔记的洗发膏是个好东西! 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么样的结果,苏泓源只觉得老脸火辣辣的疼,陈瑜的风头出大了,似乎这场擂台赛都没有了原本的意义。 “乔夫人。”苏泓源出声。 陈瑜看过来,笑了笑:“苏老爷,曼陀罗花很美,但有毒,对吧?” 这!简直就是当头棒喝,苏泓源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他从陈瑜明亮的眸子里看到了警告,而他也猛然知道陈瑜此举并非是针对苏记,反而是为苏记无形的扯起了一块遮羞布。 当然,陈瑜同样有足够的本事撕掉苏记的遮羞布,这女人太可怕了! 有客商已经派人和陈瑜接触了,陈瑜一律都礼貌的拒绝,只说自己只是个小作坊,大批量的订货是没办法满足的,并且在征求了欧阳红的意思后,带着乔文离开了擂台。 “娘,这还是饥饿营销?”乔文心头像是放了一把火似的,兴奋的握紧了拳头。 陈瑜摇头:“不是,是我们的确没有那么大的生产能力,先回去再说。” “这生意做不了?”乔文觉得嗓子眼儿都腥甜了。 陈瑜抿了抿嘴角:“未必,但要找个合适的人。” 至于合适的人,陈瑜已经有目标了,那个异域小鲜肉看着不凡,如果能互相合作的话,对自己将来的长远发展是最有利的。 擂台还在继续,陈瑜的离开也有合理的解释,毕竟乔记不注重香料,没有可比性。 客商虽对乔记很感兴趣,但生意人嘛,总不能顾此失彼,所以场面依旧热闹。 回到了乔记,陈瑜刚进门就见到了一老一少两个人,两个人楚河汉界分的清楚,褚伟成在研究香料,金发少年在研究洗漱用品和化妆品。 此时,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块薰衣草洁面皂,淡淡的紫色,方形上有精致的花瓣雕纹,托在掌心小巧精致,侧颜精致的他嘴角带了浅浅的笑意,还真是个养眼的啊。 曲长芳在给他做介绍。 “芸娘在楼上吗?”陈瑜收回目光,偏头问了乔文一句。 乔文点头:“芸姑娘说在楼上等娘回来。” 点了点头,陈瑜走向了褚伟成,福了福身:“前辈,照顾不周,您可千万别介怀。” “不敢不敢。”褚伟成捋了一下胡须,问道:“这香料都是出自夫人之手?” “正是,旁边有识香室,不如前辈挑选几种还入得了眼的,去品鉴一番如何?”陈瑜话音落下,曲义就过来了。 “带前辈去识香室。”陈瑜吩咐。 褚伟成正有此意,也就没拒绝,一辈子研究香料,早就让他如痴如醉了,如今看到陈瑜这香铺里的东西,简直让他觉得过去那些年孤陋寡闻的很呐。 曲义带走了褚伟成,陈瑜才走向阿比盖尔:“这些公子赠花之情还没回报,既在我香铺中遇到了,便送个顺水人情,但凡公子喜欢的,尽可带走。” “在下来自陵岚国,与大霁国隔海相望,夫人可以称呼我盖尔,想要与夫人合作,不知有什么条件?”阿比盖尔可不看重陈瑜送什么,他想要这笔生意。 陵岚国?陈瑜有些懵,大霁国还没了解透彻,竟又出来个陵岚国。 “合作的事情暂不着急,公子可以先挑选一些回去研究,三日后我们再在这里见面如何?”陈瑜问。 阿比盖尔立刻答应下来,挑选了自己中意的几款,执意付了银子才带人离开。 陈瑜送走了他,立刻上楼。 楼上,芸娘也是一脸焦急之色,看到陈瑜回来立刻起身迎接:“瑜姐姐,可还好?” “还好,欧阳红怎么成了会首?”陈瑜坐下来,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就喝下去了,擦了擦嘴角问。 芸娘坐在陈瑜对面:“她的会首不过是有人让她做的,内里有人在互相较劲儿,落到了末节上可不就到了苏家的头上,只怕苏家接下来要不好了。” 苏家好不好,陈瑜不关心这个,而是担心自己和欧阳红的合作,看了看芸娘,到底是忍住了没说。 有些事情,芸娘知道的少才是对她好,毕竟她要在欧阳红手底下过活的。 “曹红英也是你安排的?”陈瑜问。 芸娘摇头:“欧阳红的手段不弱,这些事情只怕都是她安排好的,瑜姐姐,有可能您被什么大人物盯上了。” 陈瑜抬起手揉了揉脸:“不会。” 除了齐宇珩之外,应该没有人盯上自己,要真是被齐宇珩盯上了的话,那也只能自认倒霉,夹缝里求生存,再说了,自己一个做点儿小买卖的寡妇,怎么也不配福王殿下浪费精力,交给时间最好不过。 芸娘是很想安泰的,如陈瑜想保护她,不告诉和欧阳红的合作一样,她也不想告诉陈瑜自己和安泰的事情,不知道反而是最好的保护。 “最近香料卖的不好,是有人为难你了?”陈瑜问。 芸娘摇头:“没有,只是在铺路,等过一段日子就会有很多生意了。” 陈瑜垂眸良久转而笑了,芸娘的阅历多少尚且不知,但城府可不是小白花,这很好。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芸娘最近手里有了些银两,她想要去一趟漠北,不亲眼看到家人都安全,她没有一刻能轻松下来的。 陈瑜拍了拍芸娘的手背:“这样也好,若是你在别处落脚,给我来封信,你离开的这段日子的银子我给你存着,找机会送给你。” 芸娘鼻子一酸:“瑜姐姐,官妓不可从良,我又能在哪里落脚?这次离开短则三个月,长则五个月就会回来的。” 陈瑜递了帕子过去:“好了好了,不说那些事情,既然要离开一段日子,那等你回来我再给你琢磨一些赚钱的好路子。” 听到这话,芸娘破涕为笑了。 曹红英永远是风风火火的,进门的时候满脸喜色,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儿,收敛了情绪坐在旁边,看了看芸娘:“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要离开一段日子,过来和瑜姐姐辞行的。”芸娘笑着说。 曹红英眨了眨眼睛:“你要离开?哪个贵人有这本事?该不是福王吧?” 芸娘脸色一白,快速的看了眼陈瑜,陈瑜倒是恍然大悟一般,关切的看着芸娘:“怎么?你这意思是要进京吗?” 芸娘嘴里发苦,只能点头:“嗯。” 陈瑜语塞,难道自己眼瞎?齐宇珩这混账东西想做什么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收了个大管事的 芸娘很尴尬,说还有事情要忙,先一步走了。 陈瑜看了眼曹红英,曹红英立刻挺了挺脊背,小声嘀咕了一句:“攀上了福王,或许还有从良的机会啊。” 陈瑜对此不置可否,没有接茬。 “瑜姐姐,我要大婚了。”曹红英有些兴奋的凑过来,说。 陈瑜本来端着茶刚喝了一口,还没等咽下去,直接全喷出来了,拿着帕子擦嘴角和衣服上的水渍,不解的问:“怎么又要大婚?” “这次是真的大婚,张富林要入赘曹家了。”曹红英眉开眼笑,过来拖着陈瑜的手臂:“瑜姐姐,你给我当了两回媒人了。” 陈瑜无奈的很,这到底是曹红英任性,还是曹家任性啊? 曹红英神采飞扬的说了曹家的安排。 原来,张富林竟辞了衙门的差事,入赘曹家入商途了。 曹家大门大户,正房没有嫡长子,庶出的子弟又都不争气,张富林曾经深得曹老爷的喜爱,目的是让他入赘,只是张富林当年年轻气盛不肯入赘,曹家大小姐又对张富林情根深种,不惜私奔成婚。 奈何,张富林是孤儿出身,没有得力的家人照应,曹家大小姐从小养尊处优,不谙世事不说,还倔强不肯低头,怀了身孕也不吭声,最后临盆的时候小两口阴阳相隔了。 如果这是个故事,陈瑜甚至连唏嘘的心思都没有,但作为曹红英的朋友,陈瑜不得不为燕娘的娘感慨一番。 “现在张富林就心甘情愿入赘了?”陈瑜问。 曹红英笑着点头:“是,自从崔氏的那件事之后,他便不想再在衙门里了,前几日庶出的一个弟弟又因为行为不端被扔进了大牢里,夫君亲自找了父亲提了入赘之事。” “因为你?”陈瑜问。 曹红英笑着摇头:“因为姐姐。” 陈瑜抿了抿嘴角,心里是百般滋味儿,试问,如果自己是曹红英的话,她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张富林的,若是只是姐夫,尚且还算有情有义,可如今她续弦为妻,张富林对亡妻的感情,难道曹红英心里就没有不舒服? 显然,曹红英没有不舒服了,反而还感慨了一句:“当年,长姐是没看错他的。” “他对你呢?”陈瑜试探的问。 提到这个,曹红英难得的露出了羞涩的模样儿,低着头抚了抚小腹。 得!陈瑜笑着说了句恭喜,惹得曹红英脸红的像是要滴血了一般。 曹红英怀孕了,此时月份还小,准备在九月十六办婚事,曹家已经开始准备了,大门大户准备婚事,说慢,一年半载也是寻常的事情,要说快,一个月的时间也够忙活的完事了。 “瑜姐姐,欧阳红可不是个简单的,怎么还这么费心思的帮你?”曹红英说了正经事,刚刚还羞涩的表情顿时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凌厉神情。 陈瑜拍了拍她的手:“自然是有利可图,只是今天这一出让我都有些措手不及。” 提到有利可图,曹红英拿出来一个小册子递给陈瑜:“这些是采购药材的商户,以后姐姐可以直接差遣他们。” “差遣?”陈瑜有些错愕的看着曹红英:“这又是曹家的人?” “算不上吧,都是一些散户,不过曹家也做一些药酒生意,草药也会从他们手里收购,这些人的药材比药铺便宜许多。”曹红英把册子推到陈瑜面前:“过些日子,我就不便总玩外跑了,这些事情都安顿好了,我也能安心。” 陈瑜收了册子:“真不知道是那一辈子积德了,遇到了你这么个大贵人,好啦,大恩不言谢,我就给你准备一份像样的贺礼吧。” 曹红英笑眯眯的也不拒绝,她的心情和陈瑜是一样的,遇到了陈瑜,她才真是遇到了大贵人,不管是和张富林的姻缘,还是如意绣庄的生意,更别说还有崔氏的事情了。 要不是那菜谱,崔氏的事情哪里能那么快解决? “最近你们都忙起来了,你这要成亲,芸娘要离开一段日子,突然觉得有点儿孤零零的呢。”陈瑜把册子收起来:“上次的草药账都算好了,这些你也收起来。” 曹红英给置办草药花费的银两总算是凑足了,陈瑜也准备好了,趁这个机会就交给了她,曹夫人爱美,陈瑜带着曹红英下去挑选了一套洗漱用品和化妆品,让她带给曹夫人,另外送了两盒月饼。 芸娘走的太急,自己都没来得及,曹红英这份是必须要给的,原本还给周氏准备了,不过担心周氏藏不住秘密,再影响了吴炳义,只能作罢。 送走了曹红英,陈瑜才算是消停下来,苏记那边儿的擂台应该结束了,戏台子却没撤,许多人还围着看戏,三五结伴的妇人、小姐和一些寻常人家的小娘子都会到铺子里转转。 陈瑜就站在二楼的扶梯口看着曲长芳应对客人。 几乎进门的客人曲长芳都认识,嘴甜手脚勤快,闻香室里来来往往的人也没断过。 “娘。”乔文上楼,看陈瑜就站在这里,紧走几步上来:“褚老爷子想见娘。” 陈瑜抬起手扶额,她怎么把这老人家忘记了? “快请来楼上,准备好茶。” “是。”乔文下楼去请褚伟成,又送来了好茶,伺候在一边。 褚伟成落座后,直接开口:“乔夫人勿怪,今日老夫口放厥词,说了牝鸡司晨的话,只是对那老鸨不满。” “老人家多虑了。”陈瑜笑望着褚伟成:“您的风骨才是晚辈该学习的。” 褚伟成一时接不上话,清了清嗓子:“如今这调香的营生越来越难了,对不起祖宗给我留下的手艺,唉。” “何出此言?”陈瑜有些不解:“这香料也分三六九等,倒也不俱都需要富贵人家才用的啊。” “北派调香并不逊色南派,只是到底是冬日漫长,少了许多时令好物,除了腊梅、桂花之外,北方能用在调香上的花木太少啊。”褚伟成话锋一转:“倒是在乔夫人这铺子里,让老夫涨了见识,想毛遂自荐做乔家香匠,不知乔夫人可用啊?” 陈瑜急忙站了起来给褚伟成施礼:“老人家这可是折煞了晚辈,乔记的买卖并非单一专精的香料,只怕会屈了您老的大才。” “屈什么才?我这一辈子只有一个女儿,如今也嫁为人妇了,褚家调香的手艺眼看着断了传承,能有乔夫人这魄力和心思的女子毕竟不多,我有心倾囊相授,以此换个学习的机会,也让我见识见识乔家的这些稀罕物的制法。”褚伟成看陈瑜慢慢的坐下来了,抬起手捋了捋胡须。 褚伟成倾囊相授,陈瑜是需要的,她对外可以说乔记香料只不过就是皮毛,乔记也不在意,可内心却绝不这么想,调香才是她最喜欢的,至于说洗漱用品和化妆用品,那都是副产业,能长远发展,又能至少在五年十年内无人超越的是精油为主的芳香事业。 但,褚伟成想要学乔家的手艺,这可就让陈瑜十分为难了,她不愿意。 香方虽然一方难求,可自己的手艺也是绝对独一无二的。 “老人家,这件事得容我想想。”陈瑜略有些歉意的看着褚伟成。 褚伟成笑着点头:“也好,原本还想着,若这事儿成功了,老夫也就有了落脚养老的地方,看来时机不够啊。” “落脚养老?”陈瑜心思一动:“老人家若愿意,元宝村有乔记的作坊,不如,请您做我乔家作坊的大管事吧。” “哦?”褚伟成眼底有了亮色:“不怕我偷学了手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民以食为天 “不怕,因至关重要的一步,需要晚辈亲力亲为。”陈瑜笑的狡黠,却也真诚。 褚伟成连连点头:“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苏记早晚会自食苦果的,到时候,也只有乔记能挑起调香师这杆大旗了,老夫愿意到乔家。” 陈瑜满心欢喜的同时,也感念褚伟成的心思,老人家心里调香这个行当并非只是养家糊口的本事,甚至从他话里可以听得出来,苏记用曼陀罗调香的事情,他知道。 这算是意外之喜,参加擂台赛,不单推出了自家的洗漱用品,还得了个作坊大管事的,陈瑜心中熨帖的很。 入夜,街上的人多了起来,中秋诗会可不单单是读书人的事情,也是安平县乃至永宁府一些适龄女子挑选夫婿的日子。 陈瑜和乔文也想去看看,一个是乔斌在敬恩楼上,再者家里的月饼也在敬恩楼上呢。 娘俩出门,随着人群往城外走去。 敬恩楼建在与安平县几乎接壤的小岛上,红色的楼高四层,敬恩楼三个字格外的气派,此时张灯结彩,河面上大小船只几乎都占满了每一处,从安平县到敬恩楼之间是一条浮桥,有资格走上浮桥的都是永宁府的学子。 桥上有一道道关卡,每个关卡十道题,答题最快最多的人率先过关,每一个关卡是一炷香为限。 只有全部通关的前二十名有资格登上敬恩楼。 只有登上敬恩楼才有机会和袁炳义、提举学事司的学道大人见面。 建安十八年太子失踪,天真震怒,科举一事都推迟了两年,今年恰巧是科举年,今科状元正是出自永宁府,可以说永宁府大喜。 知府孙兆清得了圣上嘉奖,他亲自参加中秋诗会目的是鼓励永宁府学子。 陈瑜娘俩站在对面的岸上,敬恩楼前面的桥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读书的学子。 “娘,登楼从酉时就开始了,还有这么多人。”乔文极目远眺,望着敬恩楼上挂着的灯笼,感慨了一句。 陈瑜抬头看着敬恩楼上,轻声:“没想到读书的人这么多。” 她最初想要让孩子们上学,都被那堪称巨款的束脩和笔墨纸砚费用拒之门外了,可想而知多少想要读书的穷人家孩子都是没机会的,猛然看到这么多学子,陈瑜都为乔斌捏了一把汗。 科举制度可没有年龄限制,这是多大的基数?在这中间脱颖而出一路高歌太难了,怪不得范进中举之后会疯癫了。 “小姐,小姐,江公子已经登上敬恩楼了!”小厮站在小船上,兴奋的对一艘画舫内的人禀报。 陈瑜看过去,画舫船周围用轻纱遮挡,轻纱之中一少女的朦胧身影,听到小厮的话,慢慢的放下了端着的茶盏。 有小丫环走出画舫,压低声音:“大呼小叫什么?小姐恼了有你好看!” 小厮吐了吐舌头。 “那苏乾呢?”小丫环问。 小厮立刻说:“一起登楼的,不过咱们江公子先一步登楼,今年肯定能拔得头筹。” “算你嘴甜,快去打听。”小丫环说完,转身笑盈盈的进了画舫。 原本陈瑜没在意,听到苏乾两个字的时候,就响起来那个少年了,苏家的人读书这么厉害? 此时,敬恩楼上,袁炳义正在和孙兆清寒暄,旁边提学道秦承祖秦大人是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全程都低垂着眉眼,闭目养神。 通关桥上的事情早就没什么稀奇的了,倒是今年袁炳义别出心裁的要考教策论,让几个人都非常的期待,这是可以看出来好苗子的法子。 以苏乾为代表的是苏家的私塾学院,官学里的佼佼者姓江单字一个毅,两个人从最开始就铆足了劲儿,先后登上了敬恩楼。 敬恩楼一共四层,学子进入敬恩楼后,要写策论,根据不同的题目才能进入第二层直至第四层。 第一层的策论题目:民以食为天。 苏乾看了眼旁边正埋头书写的江毅,收敛心神认真书写。 两个人先后把写好的策论递给了传递侍者,这才彼此对望一眼,抱拳算是打招呼了,陆续有人进来,苏乾看了眼,脸上带了三分笑意,进来的五个人中,四个都是苏家学塾的学子,一直以来,官学都不及苏家的学塾,这是人尽皆知的,至于永宁府出的状元,那可是永宁府官学出身。 永宁府的官学代表不了安平县的官学。 江毅倒是没什么表情,静静的等着。 两篇策论送到了四楼,提学道秦承祖撩起眼皮看了眼袁炳义,袁炳义笑着眯了眯眼睛,两个人是心照不宣。 最先看策论的是知府孙兆清,他看过之后点了点头,分别把两篇策论递给了袁炳义和秦承祖,两个人看过之后也没有什么异议,胡昌路让人传话,苏乾和江毅登楼。 这传话是站在四楼扬声往下传,楼里、楼外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岸边,陈瑜微微眯起了眼睛,苏家底蕴强大,想要出一个从政的人也情理之中,同样那画舫里的小丫环又出来了,这次给了小厮一颗银豆子,看得出来里面的小姐是高兴了。 等苏乾和江毅到了二楼,打开题目一看,两个人都愣怔了片刻,题目竟还是民以食为天! 这下,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了凝重之色,坐下来开始写策论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第二次传唱,率先登楼的人还是江毅和苏乾,外面的人群都沸腾了,竟有人直接岸边开赌,赌今年拔得头筹的人是谁。 等到第三楼的时候,苏乾打开题目眼睛都瞪圆了,忍不住偏头看江毅:“江兄,这是?” “我也不知。”江毅没比苏乾好到哪里去,题目竟还是民以食为天,在坐下写策论的时候,江毅怀疑到了第四层,只怕是提学道秦大人和袁炳义袁大人,甚至知府孙大人还是要用这个题目考教他们的。 四楼,袁炳义偏头:“秦大人,你觉得这一期的学子,最出色的是苏乾还是江毅?” 秦承祖捏着胡须,慢腾腾的摇了摇头:“不分上下。” “第三篇写完,便可看高低了。”袁炳义说罢,秦承祖赞同的点了点头。 乔斌一直都站在袁炳义旁边,袁炳义等的无聊,眼看着月亮就要升起来了,索性偏头对乔斌说:“不如,你也试试写一篇民以食为天的策论吧。” “学生遵命。”乔斌到旁边坐下,研磨提笔……。 秦承祖扫了眼乔斌,低声问袁炳义:“你竟收了学生?”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客商登门 提到自己的学生,袁炳义笑得都真诚了三分:“年纪小了些,资质尚可,秦老哥一会儿也帮我长长眼。” 秦承祖看了眼乔斌,小小少年眼神澄澈,气度尚且还未成形,但镇定自若的风骨可见一斑,研磨、提笔,正在书写。 能当袁炳义的学生,当是不凡的。 袁炳义在读书人之中威望颇高,虽以状元之名,奉旨游山玩水,但其才华是世人皆知的,特别是在文人圈子里。 更别说,袁炳义还有奉旨勘察百官的特权,也就是说不论他在哪里,当地官员都毕恭毕敬,这二十三年过去了,袁炳义的著作极其受人追捧,就连当今圣上也曾夸奖过袁炳义乃当世大才。 秦承祖笑道:“那可要恭喜袁大先生了。” 苏乾和江毅第三篇策论送到四楼孙兆清的手里后,孙兆清笑了,拿起了其中一份:“这少年还少磨练啊。” 秦承祖和吴炳义也都传看了一遍,看到苏乾两个字的时候,吴炳义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苏家小子苏乾,天资聪慧是没的说了,这一篇策论明显的心浮气躁了起来,为何? 再看江毅的策论,袁炳义看秦承祖,秦承祖眼角扫了眼胡昌路。 袁炳义就明白了,这江毅是有备而来,泄题的是谁也就不用猜测了,不过胡昌路肯定没想到,这民以食为天的策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们写吧? 没有悬念,苏乾和江毅是最先登上四楼的学子。 四楼一共有二十个坐席,根据先后顺序依次落座,后续的策论只需要交上来,都可以入座,不可能每一篇都会看的。 乔斌写好了策论,走到吴炳义身边,压低声音:“恩师,学生写完了。” 吴炳义接过来,低头看了起来,看到最后还忍不住眼神复杂的看了看乔斌,乔斌有些紧张的挺了挺脊背。 “秦老哥,看看。”吴炳义递给了秦承祖。 秦承祖接过来乔斌的策论看了两眼,整个人都肃穆了几分,并且还扫了眼乔斌,乔斌抿了抿嘴角。 当秦承祖看到‘民之轻,一日三餐果腹即可,民之重,三餐不继则土神不安谷神不稳’的时候,瞳孔缩了缩,什么叫土神不安?谷神不稳?谁不知道社稷就是土神和谷神,而这社稷更是江山! 这小小少年胆色过人啊! 逐字逐句的看完了整篇策论后,缓缓的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拿了旁边的策论压在上面,这才转叫乔斌到了近前,低声问起了学问。 乔斌对答如流,秦承祖都止不住的笑了,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下面,以苏乾和江毅为首的二十人都已经落座,袁炳义充分的体现了一个偶像该有的气度,正襟危坐,目光淡然也坚定。 孙兆清在胡昌路分了主次端坐在上,接受一众学子行礼。 行礼之后,秦承祖才开口:“在辩题之前,先打开手边的食盒吧。” 每一位学子的案几上都放着个小巧的食盒,打开食盒里面只是一橙黄一雪白的糕点,正是月饼和冰皮月饼。 孙兆清和胡昌路的面前也摆着食盒,有侍者过来打开食盒从里面分别端出来月饼、冰皮月饼还有清茶。 “这种吃食倒是少见的很。”孙兆清也是第一次见到造型这么优美的糕点,偏头问袁炳义:“袁大人,这也是您游历四方而得来的稀罕物?” 袁炳义和秦承祖面前也都有,秦承祖正端详着眼前的糕点,伸手捏了一块送到嘴边轻轻咬开,里面的红豆沙软糯清甜,入口即化,的确是难得的美味。 “哪里,这是村邻送的中秋礼。”袁炳义抬了抬手:“孙大人可试试口感。” 乔斌立在后面,看着这些人脸上露出的新奇样子,心中大定。 孙兆清选了冰皮月饼,咬开冰皮淡淡的花香刺激着味蕾,让他忍不住赞叹一句:“好吃!” 并且,偏头叫来了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随从立刻退下。 陈瑜哪里知道此时的敬恩楼成了品尝会?画舫那个频繁跑来报信儿的小厮提着食盒,到了画舫前,恭敬的说:“小姐,老爷差人送来了稀罕物给您。” 小丫环急忙出来,压低声音问道:“老爷没提江公子?” “没有,只说这东西好吃的很,让小姐莫急。”小厮说着,把食盒递了上去。 陈瑜觉得那食盒熟悉的很,心头一动,忍不住看了眼画舫,能送月饼出来的人不少,但给画舫里这位女子送月饼的人,应该地位不低啊。 乔文看到了曲长芳四处张望,急忙迎了过去,低声说了几句后,反身来到陈瑜身边:“娘,铺子里来了不少人,掌柜的应对不下了。” 陈瑜的注意力还在画舫里,隔着薄纱可以看到里面的女子正在尝食盒里的东西,听到乔文的话才回头:“客商订货?” 乔文点头:“还不少客商,掌柜的请您。” “好,回去。”陈瑜带着乔文和曲长芳急匆匆回香铺。 陈瑜刚进门,曲义就迎过来了:“东家,这些人都是订货的。” 话音刚落,就有人走过来,抱拳:“乔夫人,我是梅州客商,在擂台上看到了乔家的洗发膏,不知可否订购一些?” “乔夫人,我是定州的,如果能订货,我现在就叫定金。”又一个人过来。 陈瑜歉意的笑了笑:“诸位别急,开门做生意,哪里有生意上门不做的道理,不过乔记的作坊还太小,产出有限,怕是不能大批量订货。” “我海城最远,来一趟可不容易了,诸位兄台能不能先让我带回去一些?”有人从旁边走过来,作揖转了一圈。 几乎,大霁国的客商都云集在安平县了,苏家香料的威名可真不小。 陈瑜脑子飞快的想着对策:“各位先落座,我们再谈,不急一时半刻。” 香铺一侧有八仙桌,陈瑜请这些客商落座,又吩咐曲义准备茶水点心,这功夫几个客商已经聊了起来。 合作是好事,有人订货也是好事,陈瑜估摸着家里的生产力能在最短时间内生产多少他们需要的洗发膏和沐浴液。 “不如,听乔夫人的说法吧。”几个客商商量的结果可想而知,谁都想把稀罕物带回去试试,自然相持不下。 陈瑜正了正身:“首先要感谢各位对乔记的认可,然后咱们说说合作的细节。” “乔夫人尽可说。”梅州客商个子不高,瘦瘦的,说话却爽快的很。 陈瑜点了点头:“乔记指挥和一家合作,诸位先别急,听我说完合作的条件,只怕你们都不愿意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过也都忍着没问,毕竟陈瑜在擂台上的表现可以说让他们都钦佩非常,此时还要与乔记合作,只能洗耳恭听。 陈瑜稍微整理一下,才说:“但凡是是我乔记出来的东西,都不惧仿制,但也绝不是谁都可以模仿的,与乔记合作的人必须要能遏制住有些人私下里仿制,若因配方使用不利,导致出现任何不妥,都能压的住场子的人,才可以合作。” 这个条件一出口,在场几个人都表情凝重了。 做的是南北客商这一行,自然知道仿制是从来都压不住的,洗发膏在别处没见过,可一旦卖到各地去,肯定有人会尝试,这种事情得多大的本事能压得住? “乔夫人的意思是我们都不配和乔记合作?这条件,乔夫人是想要和官府合作吧?”有人已经沉不住气,冷哼一声说话了。 陈瑜看过去,这人是定州的客商,个大身高,粗眉环眼,看着就不是个善茬,说话也是瓮声瓮气的。 陈瑜微微一笑:“如果做不到,那可以放弃,乔文,准备礼物送这位老爷出门。” 第一百二十五章 拒绝入府学 陈瑜的不客气让定州客商脸上表情都僵住了,不过到底是买卖人,能屈能伸,抱拳:“在下唐突了,只是这样的条件,让我等很难接受。” “这只是其一。”陈瑜垂眸:“乔记如今根基不稳,许多事情必须要格外小心,若因选择客商不准,导致到处都有冒充乔记的东西出现,岂不是自掘坟墓?还请理解。” “有道理,乔夫人,那其二呢?”海州客商问。 乔文提着一个精巧的小篮子过来,里面放着一套洗漱用品,放在了定州客商的面前,不过并没有请他出去的意思,但很明显了,想要和乔记合作,定州客商已经出局了。 陈瑜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抿了一口放下,才说:“其二,这价格需要与乔记定价一样,不抬高、也不降价,一个月为期限,若一个月还不曾有销路,物品还原封不动的话,乔记可以收回。” 这让几位客商眼睛一亮,世上哪里有没本的买卖?他们摸爬滚打这些年,竟在一个小小妇人这里大开了眼界! “还有别的吗?”海州客商显然更积极一些。 陈瑜撩起眼皮儿:“有,你们之中,我只选择一家合作。” 这是作坊暂时能支撑的,再者原材料收集也需要时间,陈瑜觉得很有必要和那些药草商人见见面了。 几个客商再次低声去商量了,陈瑜也不着急,现在找客商的事情根本就不重要,紧接着下来安平镇的小高峰才会出现。 涉及到了具体经营,几位客商都比较慎重。 就进货价格和卖货价格、运费和退换货的事情和陈瑜仔细的商讨,陈瑜逐一做了很详细的解释,最后加了句:“一旦乔记的东西在铺子里售卖,那么就要制作同样的货架。” 陈瑜所说的货架就是陈木匠做的转盘货架。 她想要把乔记做成一个品牌,这是最开始的目标,打开全国市场还需要时间,但只要有一家买乔记的东西,配套的一切就都要做好。 “合作的期限是三年,三年内我们以签订的契约供货,三年后可选择继续合作和终止合作,具体细节涉及到合作契约,暂时不谈这些。”陈瑜选择渗透的方式把合作的模式说给了几个人听。 一个可以退换货就已经让几个客商惊诧了,接下来这一条条的规矩,只能让他们更慎之又慎。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香铺外面突然热闹起来了,安福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把拉住了乔文的手:“少、少东家!咱们家二少、二少得了头筹,得了敬恩楼头筹!” 陈瑜的心咯噔一下,但有客人在不能失态,只能以眼神看乔文。 乔文点头,立刻带着安福出门去,直奔敬恩楼。 敬恩楼的头筹,一年一度却绝对是人人艳羡的,因得了敬恩楼头筹就等于得到了入府学的通行证,并且是由永宁府负责一切,直到科考结束。 简单地说,就是在古代享受了义务教育。 府学和安平镇的官学、苏家的学塾比起来,高下立见。 此时,敬恩楼里,乔斌小脸绷得紧紧的,要不是他偷偷咽口水的动作,别人丝毫看不出他此时此刻多紧张。 苏乾、江毅和乔斌,三个人的策论就摆在桌子上,苏乾和江毅都在看乔斌的策论。 名以食为天考到最后,乔斌的策论却入了孙兆清的眼,秦承祖更是赞不绝口,一改最初时候冷漠的态度,当着众人的面夸奖乔斌不足舞象之年,却已见风骨,他日必成大器。 苏乾得了个心浮气躁的评价,再看过乔斌的策论之后,心服口服,笑着抱拳到乔斌近前:“古话有云,人不论大小,马不论高低,乔斌,苏某输的心服口服。” 乔斌回礼:“不敢当,不敢当。”余下的话一个字也没有。 江毅得了的评价是守成有余,冲劲儿不足,少年人才气不低,只是心态太过沉重了。 “江毅受教。”江毅抱拳行礼,站在一旁。 策论之后,到最后的辩题则是从眼前的月饼取名开始,到最后众人都情绪激昂,说了天下粮仓,期间,不乏有几个见地非凡的学子,孙兆清眼里都是喜色,安平县果然是人杰地灵啊。 乔斌没有参加辩题,月饼这个名字他早就知道,袁炳义也知道,他根本不会强出头,而是规规矩矩的站在袁炳义身旁,看着眼前这些群情激昂的少年人。 最初的拘谨到最后都几乎脸红脖子粗了,文人的争辩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文雅也就不见了。 “可想入府学?”袁炳义偏头问乔斌。 乔斌摇头:“恩师,我不去。” “舍不得你娘?”袁炳义沉了脸色。 乔斌再次摇头:“恩师如宝山,学生才初窥门径,何必舍近求远?” 袁炳义顿时心里美滋滋的,但还是一本正经的和乔斌说了府学的好处,乔斌则坚持自己的决定。 袁炳义确认乔斌并非是虚言,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做学问最忌浮躁,这山望着那山高,到最后陷入了攀比之风,只余浮华,还能剩下多少时间学到真知灼见? 乔文来到了桥头,就听到有人传唱:“江毅、苏乾,入府学!” “咋回事?”乔文脸色刷一下就白了,转过头看安福:“不是得了头筹才有机会入府学吗?” “少东家,绝对没错,不信你问安泰他们,都听到了,刚才明明说咱们二少得了头筹的!”安福急的眼圈都红了。 还不等乔文去问,就见许多人从敬恩楼走出来,每个人都提这个小巧精致的食盒,这是二十名登上敬恩楼的人得到的嘉奖,月饼一词在乔文耳边此起彼伏。 能读书的人家都不是穷苦人家,许多人家都专门派人等在通关桥下。 更有小娘子羞答答的扔给心仪之人香囊,想要能得了青眼,成就一番好姻缘。 乔文心里五味杂陈,看到从敬恩楼里走出来的乔斌,顾不上和安泰他们说话,急匆匆的走过去,远远的招手:“斌弟!斌弟!” 乔斌听到乔文的声音,加快脚步走过来:“大哥。” “咋回事?你快和我说说,是不是欺你年幼?”乔文这会儿是真急了,府学啊,入了府学之后,乔斌的科举之路就会顺畅太多太多了。 乔斌立刻摇头:“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香铺再说。” “好,好,走吧。”乔文让安泰他们早些回去,带着乔斌先一步回去了乔记香铺。 敬恩楼上,孙兆清就差扼腕哀叹了:“到底是少年意气啊。” “孙大人,我倒觉得此子不凡,知轻重,别有考量,只怕存心要再开恩科就下场。”秦承祖看了眼面色沉静的袁炳义,他的表情就耐人寻味了。 香铺里,陈瑜还在和几个人谈合作的事情。 乔斌进门后,陈瑜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乔文带着乔斌上了二楼,关了房门才问:“为何放弃入府学?” “哥,我要尽快科考,入府学循序渐进的学下去,时间太长了。”乔斌坐在椅子上,倒了杯水给自己,咕咚咕咚喝完才说:“恩师说月饼的生意很快就会上门了,但到底是谁家还不确定。” 乔文明白乔斌的心思,也就没继续问入府学的事情,而是和他说起了楼下的那些客商,乔斌想了想,拿了纸笔过来开始算,乔文坐在一边。 陈瑜和这些客商约好了明天再聊,上楼的时候,乔斌已经把成本核算写出来了:“娘,看看儿子算的对不对。” 陈瑜很惦记乔斌去府学的事情,接过来核算单子放在一边,问:“拒绝去府学了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柳成荫 乔斌点头:“娘,儿子拒绝了。” 陈瑜松了口气,显然,这孩子的心机城府是够用的。 这才拿了核算单子看,一打眼就看出来这是兄弟俩合作的结果,满意的表扬了兄弟两个人,曲义安排送来了一桌饭菜,娘仨坐下来边吃边聊,陈瑜就把接下来准备合作的事情和兄弟俩说了。 合作对象是两个人,一个是极有可能找得到玫瑰花的陵岚国王子阿比盖尔,另一个就在大霁国除了永宁府之外的几个州府里寻出来。 大霁国以龙川河为运输线的话,从南到北一共是四个州府,这只不过是大霁国广袤国土的缩影,因龙川河连着的是永宁府的对外贸易口,所以这也是内陆商户常走的水路。 在选择合作对象的时候,陈瑜要考虑的就要很多了。 “娘,海城可以。”乔斌说:“海城地处大霁国北部,冬季漫长,地广人稀只是相对海城的所辖面积的,海城其实是内陆少有的富庶之地,再往北就是北漠,我们往南和陵岚国可以有生意往来,往北未必就不可以试探一下北漠。” 陈瑜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最重要的是来的这几个客商中,海城客商最是上心,思路又很缜密,几乎问题都是他问出来的,这就可以看出诚意。 乔文补充道:“我也同意,除了海城之外,梅州也可以,定州和胶州这些地方不宜合作,离京都太近了。” “那明日我们晚一些回去。”陈瑜知道乔文的担忧,娘仨都心知肚明,乔洪就是横在他们这一家子面前的难关,暂时不招惹就是最好的,非但不能招惹,也要尽可能的隐匿踪迹。 这顿饭吃完已经快要到亥时中了,陈瑜让乔斌代笔,写了合作的契书,每一条都写的清清楚楚,一式两份。 除了这份与海城合作的契书之外,陈瑜还让乔斌和乔文兄弟俩一起参谋了许久,才写了一份与陵岚国的阿比盖尔合作的契书。 都准备好,陈瑜让两个孩子抓紧睡觉,她也躺下来闭目养神,兴许是白天太累了,她竟完全把月饼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片刻功夫睡得香甜。 敬恩楼之后,睡不着的人更多,先就是苏泓源。 苏乾回来就把要入府学的事情禀告了,这对苏家来说真是大喜的事情,能攀上孙兆清这关系,机会难得啊。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孙兆清,此时正坐在驿馆的书房中,单手扶额:“初夏,切不可胡闹。” “父亲,女儿可不敢胡闹,这样的买卖绝对不可落入旁人之手,我要出面拿了月饼的生意在手里。”孙初夏捧着热茶过来放在孙兆清的手边,坐下来:“再者,女儿已经派人查过了,这袁大人似乎有了心仪之人,而这月饼就是出自那女子之手。” “什么?!”孙兆清差点儿打翻了茶盏,不敢相信看着自己的女儿:“当真?” “那是。”孙初夏得意的扬起了笑意:“袁大人的学生便是那女子的次子,而那女子父亲一定也停过,是乔记香料的东家。” 孙兆清心里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实,他比胡昌路知道的多,别的不说,袁炳义和吴道清跟随福王在安平镇造船的事情,他都没敢往上凑。 当然,这不代表自己没查过,在自己所辖之下,真上心去查一件事可不难,船图就出自乔家夫人之手,而这夫人也是个奇女子,香料铺子不说,还有一双巧手,做出来的糕点、不,月饼,那是真美味。 “父亲,您想啊,这买卖不管赚不赚钱,也绝不能落到别人手里去,好处可不止在银子上。”孙初夏见孙兆清眉头紧锁,立刻又补充了一句。 孙兆清抬起手:“好了,你去歇着,明日一早再说。” “是,女儿告退。”孙初夏离开,孙兆清可睡不着了,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灯也一直亮着。 第二天一大早,铺子刚开门,海城客商立刻就登门了。 “乔夫人,在下实在等不及,让您见笑了。”海城客商自报家门,姓魏,名云鹤,世代经商,到了他这一代,身为次子的他专门拉了船队跑船运货,在海城有魏家最大的南北货场。 四十出头的年纪,陈瑜斟酌后,开口道:“魏老爷,合作的事情我仔细考虑过了,有一份契书可请过目。” 魏云鹤嘴上道谢,端坐着接过去契书,仔细的看了好几遍,手扶膝盖上:“这样,如果乔夫人愿意把这份生意交给魏家,我再留下三千两保金。” “这!”陈瑜非常吃惊,她没想到魏云鹤会主动提到保证金的话,她考虑过保证金的事情,可终究是不了解这个时代经商的一些规矩,保险起见就没有提出来,猛然听到魏云鹤提出来,心里是高兴的,这个人选对了。 “保证金不需要三千两,就留下五百两吧。”陈瑜顿了一下:“我需要一些花儿,干花、鲜花都可以,若是能来回带货过来,那就帮了大忙了。” “这好说,乔夫人写了明细单子就可以。”魏云鹤满口答应下来。 事情就这样敲定了,陈瑜还点儿担心另外几家过来不好说,结果直到孙初夏登门也不见其他人来,陈瑜便知道那几家是放弃了,这样最好不过,少了不少口舌。 陈瑜不认得孙初夏,但一眼认出来了孙初夏的丫环,知道是昨晚画舫里的那位小姐,心里便打起了精神应对。 孙初夏是奔着月饼生意来的,却着实被乔记的香料吸引了。 她早就受到了乔记香料,却没想到这里竟有许多她都没见过的好东西,精致可爱的琥珀皂,香气宜人的胭脂水粉,还有螺子黛,简直就是女人的天堂啊。 陈瑜也不着急,孙初夏年纪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乖乖巧巧的,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就招人喜欢。 见她喜欢胭脂水粉,陈瑜便充当了伙计的角色,帮她介绍了几种,并且还给她试了试妆。 “乔夫人,您长了七窍玲珑心,真是厉害。”孙初夏把喜欢的胭脂水粉都拿了两份,又选了不少香料和洗漱系列,最后才仔细的问了面霜,了解后直接定了二十盒,说是回去送给手帕交。 经过这样相处,陈瑜和孙初夏之间竟多了不少共同话题。 “乔夫人,我想和您做一笔生意。”孙初夏坐下来,小脸上带着笑,软萌的样子让人无法拒绝。 陈瑜看得出来,孙初夏的长相颇有欺骗性,这小姑娘是个机灵鬼,所以听到她说做生意的时候,陈瑜笑问:“是哪一方面的?” “我最是贪吃,昨日得了一盒月饼,喜爱的不行,您知道的,我如今到了待嫁的年纪,手里没有几个铺子可拿不出手,所以想要和乔夫人做的生意是月饼。”季初夏开门见山。 陈瑜也不拐外抹角:“这生意原本没想那么快操持起来,孙小姐也看到了,乔记的香料这一块就忙不过来,但这生意若是全交出去,真是舍不得。” “乔夫人心里有成算,不如说来,初夏也可以学学。”孙初夏谦逊的望着陈瑜。 陈瑜便说了合作,月饼的买卖不归乔记运作,自然也不会冠乔记的名,但月饼盒子需要特制的。 “特制?”孙初夏看了眼乔记的香料铺,点了点头:“这的确是好法子,那写什么合适呢?” 显然,孙初夏知道陈瑜想利用月饼的盒子为乔记打广告了。 这就有些难了,毕竟是跨行业了,陈瑜起身走了几步,冥思苦想良久,去没有好的构思,孙初夏却先说了:“乔夫人,不如就写定名为乔夫人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生意迎门 乔夫人? 陈瑜颇感吃惊,今天这两个上门谈合作的人怎么都如此好说话? 孙初夏笑的像是花儿一样:“这不是借势嘛,若这生意谈妥了,也会借乔记的光的。” 是个聪明的姑娘。 陈瑜却摇头:“这不合适,不如就在月饼盒子上做文章吧。” “如何做文章呢?”孙初夏有些疑惑的看着陈瑜。 陈瑜带着孙初夏看了自己铺子里的瓶瓶罐罐:“这些盒子上分别用了二十节气、十二花魁和四君子,那么月饼盒子就沿用这样的标识,吃了月饼留下了盒子,香料用完也会留下盒子,直接了当有时候不如委婉来的更有效。” 孙初夏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好,就听乔夫人的,那您这是同意把生意交给我了吗?” “那要看孙小姐是否可以坦诚相待了。”陈瑜猜测孙初夏的身份,她也看重孙初夏的身份,但还需要确认一番。 “我们小姐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嫡长女。”丫环立刻接话。 陈瑜急忙垂首,态度够恭敬了几分:“民妇唐突了。” “就你多嘴!”孙初夏瞪了一眼丫环,伸手扶着陈瑜:“乔夫人,那都是唬人的名头,内宅的事情也不便对您多言,您就放心与我合作,这件事我已禀明了父亲,父亲是赞同的。” 陈瑜心里暗喜,面上不显,再次落座才说:“这生意想要做,却不能急于一时,等半个月后孙小姐带着好手艺的面点师傅来元宝村,我会把成方奉上,到时候再谈合作细节,如何?” “如此最稳妥,那初夏就先谢谢乔夫人给了条财路了。”孙初夏笑盈盈的告辞,约定好半个月后再见。 陈瑜望着孙初夏的背影,感慨一句古代的人是真聪明,也觉得后世的人一想到古代人就联想到落后和刻板,真是孤陋寡闻了,放在现代社会,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哪里会懂得这么多? 感慨之后,就想到乔文,要是能找这样一个女子做妻子的话,往后商途坦荡可期啊。 不过,想归想,这孙小姐有心仪的人,那人还是个佼佼者。 下午的时候,陈瑜让乔文按照花名册去拜访了几位草药商,安平几个一大早就回去了元宝村。 有曹红英给的名册,再加上乔记如今这不大不小的名气,订购药材的事情及其顺利,交了部分定金后,陈瑜让这些草药商尽快收集皂荚、当归、何首乌和人参,这些东西是急需的。 事情安排妥当,陈瑜便带着乔文兄弟两个回去了元宝村。 乔斌刚进院,袁炳义就叫了乔斌过去,陈瑜便把孙初夏要做月饼生意的事情告诉了乔斌,让他对袁炳义说明。 这边,陈瑜换了一身衣服就去了作坊。 一大早,褚伟成也跟着安平他们一起回来了,这会儿正在查看草药,当他看到了乔家作坊的时候,一把胡子都透着喜气儿。 起初还担忧乔家真不在乎香料,现在才知道这乔夫人聪明的很,利用所长避其锋芒,能让苏家不再盯着乔记,图谋发展,真真是好主意啊。 陈瑜到了作坊,先是安顿了褚伟成的住处,又坐下来和褚伟成聊了作坊的事情。 “褚老,以后作坊调香这一块就交给您了,您可以调配任何草药和人工,至于香方,我会把自己知道的都和您一起研究的。”陈瑜顿了一下,才说:“至于工钱,我不敢给褚老工钱,就按香料红利分一成给您做酬谢如何?” 褚伟成根本不在乎这些,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陈瑜把褚伟成介绍给安平几个人,并且说一口这边的事情归褚伟成管,而她则能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开发和研究上。 傍晚时分,陈瑜开始用最大的锅开始熬制洗发膏。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让乔文去一趟安平县送货,又带了单子去和郝掌柜的订足够的陶瓶,陶瓶也分大中小三个号,这样可以让销售更灵活。 除此之外,也让乔文交代曲义,若是阿比盖尔去香铺,可以让他先看契书,若同意直接送来元宝村。 忙碌起来,时间就过的特别快,陈瑜率先准备的是魏云鹤需要的货。 在海城,因与漠北临近,每年冬日还有一个商会,如今八月中旬,回到海城最快也要一个半月的时间,这可就耽搁不得了。 魏云鹤带走的货,所有包装盒外面还加了一行小字————海城特供。 以此来去问市面上的乔记香料。 三天时间,对褚伟成来说是极大的震撼,他从没想过还有人会这样做生意的,原本他都没留意过的细节,在陈瑜这里都做到了极致,真是让他心悦诚服到了一定的高度。 三天后,药材商人送来大批的皂荚,解决了陈瑜的燃眉之急,她答应让魏云鹤带走洗发膏一千瓶,大中小各三百,还要做一百最小号的赠品,这种销售套路也是陈瑜嫁给褚伟成的。 沐浴液比洗发膏少二百瓶,各种琥珀皂和香皂则只少量带回去一部分,毕竟琥珀皂的皂化时间不短,她不想冒险。 生意是交给魏云鹤做,必须要万无一失,若是乔记自己做的话,陈瑜都敢把琥珀皂直接装船,这一路上皂化时间足够。 至于胭脂水粉,陈瑜也只是让魏云鹤少量带回去一些,太多的话,陈瑜压力大,魏云鹤也绝不轻松,谁知道海城对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好不好啊? 趁着这个时间,陈瑜让乔文带着魏云鹤去见了陈木匠,展台的尺寸魏云鹤提供,展台的样式则和苏记一模一样,陈木匠感念着陈瑜的好,特地在展台上雕了乔记两个大字,那是相当的显眼。 又过了三天,阿比盖尔还没有登门,陈瑜这一阵忙碌也稍稍能松口气了。 她在地窖里反复查看明日要装船的货物,确认无误后,直接坐在了旁边的矮凳上,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很累,但这种累让人踏实,她决定这批货上船后,立刻去见东方城。 “娘。”妞妞溜进来,看到陈瑜竟靠着墙,还以为睡着了呢,紧着走过来拉着陈瑜的衣袖:“娘,这里寒凉,可不能睡。” 陈瑜睁开眼睛,抬手揉了揉妞妞的脸蛋:“娘就是歇一会儿,你怎么跑来了?牧秦今日泡完药汤了?” “嗯,娘不用挂心,咱们先回家去吧。”妞妞硬是拉着陈瑜从地窖里出来,娘俩回到家里。 陈瑜觉得浑身酸软的很,索性躺在了床上,偏头:“眼看着一个月又到了,你师父可说了牧秦的状况?” “没有说。”妞妞摇头,略有些失望:“我每日都给牧秦诊脉的,娘,没什么变化。” 陈瑜笑着戳了戳妞妞的脸蛋:“就算妞妞是个神童,毕竟时间尚短,等娘得空去问问吧。” “娘,快些歇着吧。”妞妞转身往外走:“我去给娘提热水来。” 陈瑜哪里使唤妞妞,这孩子为了牧秦的事情都瘦了一圈儿了,要不是自己最近忙的事情太多,她会心疼的不准妞妞再这样下去了。 起身去了净房,发现净房里热水都放好了,再看牧秦汗津津的小脸,陈瑜心里就又羞愧了,其实她心里,牧秦和乔文他们兄妹没区别的。 “谢谢牧秦,娘这段时间太忙了,不过很快就好了。”陈瑜柔声解释。 牧秦笑了:“有妞妞在就好。” “乱说话,快回去熏香。”妞妞人小,可那黑口黑脸的样子架势可足的很。 牧秦给陈瑜行礼告退,乖乖的回去了。 陈瑜拿了换洗衣服,泡在浴桶里,一身的疲惫都像是被驱散了似的。 “师父,您怎么来了?” 妞妞的声音传来,陈瑜急忙睁开了眼睛,就听到吴道清问:“你娘呢?快叫来书房,我有急事。” 陈瑜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收拾,穿戴整齐直奔书房……。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送来了雀殇 陈瑜一进书房的门,立刻就去看吴道清的脸色,看到他凝重的脸色的时候,心就沉入了谷底。 他这么晚过来见自己,牧秦危险了。 意识到这一点,陈瑜感觉自己的手指尖有些麻,蔓延而上的麻木让她脸上的表情都不自然了。 “吴大哥。” “乔夫人,坐下说吧。”吴道清从袖袋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和一封信,信递给了陈瑜。 陈瑜接过来的时候还看了眼吴道清,见吴道清点头才拿出来信仔细的看着,看到上面提到了雀殇,嗓子眼儿都哽住了,一直看到最后落款竟是齐宇珩,她反而平静了下来,能让齐宇珩帮忙,问题应该不大吧。 信上说附信送来了毒药雀殇,让吴道清已经要慎之又慎,并且还送来了几种药材。 放下了信,陈瑜看着那精致的小盒子,问:“这里面就是雀殇吗?” “是,这是剧毒之物,就算是在我手里也几乎无用,人命关天,绝不用药人。”吴道清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握拳。 陈瑜缓慢的吸了口冷气,她明白吴道清的意思,齐宇珩送来雀殇,没有解药,其目的非常明显了,只有用人试药,才能更直观的对比牧秦的情况。 “难道福王不能去找解药吗?”陈瑜问。 吴道清叹息一声,并没有回答。 陈瑜有些心酸的笑了笑,齐宇珩怎么可能去找解药?牧秦只不过是个乞儿,就算是自己收养了牧秦,又有吴道清求到他头上,能从他手里拿到雀殇已经就是天大的面子了。 “吴大哥,你能不能和我详细说一说草乌部落的事?如果有机会,我高价请能人去草乌部落求药。”陈瑜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有这个打算,如果确定牧秦中的是雀殇,以她赚钱的速度,请人去草乌部落并不是完不成的事情,只要这孩子能好,不是圣母,而是因为相遇的这种缘分。 “雀殇的毒性尚且不知,要想知道……。”吴道清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是医者,做不出那么凶残的事情来。 “我有办法。”陈瑜眼睛都亮了:“小白鼠可以用来做实验的。” 古代人不知道,她知道!动物实验是可以统计大数据的,也可以进行各种实验,包括内服还是外用,甚至在剂量上都可以整理出数据来。 “白鼠?”吴道清一头雾水。 陈瑜斟酌之后才说:“白鼠的繁殖能力非常强,我们可以养一批小白鼠用来验毒,同时也可以根据不同的反应给中毒的小白鼠治疗,这样就最可能先得到解药。” 看吴道清眼睛都亮了,陈瑜心里惭愧,其实用小白鼠做实验的最重要一条是小白鼠的基因序列和人很相似,可这样的话是绝对不能和吴道清说的,否则吴道清还不被自己的说法给吓坏了,自己只是调香师,不会医术的人设就会崩塌,而她确实不会医术,这种崩塌她是完全承受不来的。 作为一个医术高超的老者,一点就透,吴道清连声道谢之后起身:“那几样药材之中,有两株天山雪莲,还有几种适合调香的珍贵药材,让妞妞和牧秦跟我回去,带过来一些吧。” 陈瑜道谢,没有拒绝,这些药材她可以用在牧秦的身上,精油已经提炼成功了,接下来她要在配合吴道清的前提下,给牧秦进行芳香理疗。 妞妞和牧秦被吴道清叫走了,陈瑜就坐在院子里纳凉,已经八月中旬,天气依旧是惹得让人心里烦躁,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脑海里竟浮现了齐宇珩的样子。 有些人特别奇怪,会突然就闯进了脑海里,好像一举一动都鲜活起来了似的,陈瑜苦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想求齐宇珩帮忙了,有些事情,钱没有权好使。 妞妞和牧秦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精巧的三层盒子,陈瑜打开看到里面的天山雪莲,是整株的雪莲花,如同玉石雕刻而成一般,形状极美,绿到浅黄的颜色渐变,让陈瑜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摸了摸。 触之,沁凉,陈瑜挑眉,打开下面的盒子果然看到了冰块。 “你们两个先去睡吧。”陈瑜不能耽搁,提着盒子去了地窖。 她要制冰,保存雪莲,等配料齐了就会提炼精油,精油成功后,配合经络可以给牧秦先试试。 “娘,师父还拿了龙涎香,我说家里有。“妞妞小声说。 陈瑜笑着摸了摸妞妞的发顶:“对,咱们家里有的,就让师父留着自己用。” 等他急匆匆出去后,牧秦才靠在边上坐下来。 “妞妞。” 妞妞急忙过来坐在牧秦身边:“牧秦,你一定要会好起来了的。” “嗯。”牧秦笑了笑,欲言又止的看着妞妞明亮的眼睛,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提着篮子就出门了,她要去寻找一些草药,越新鲜越好,提炼精油的辅料必须要新鲜的才行,再就是要找一些可以提炼精油的花果。 清晨,草叶上带着晶莹剔透的露珠,陈瑜选择往更远的地方去,上次容氏带着她走过一次,她就沿着小路一直往深山里走去。 这个时代的草药极少有种植的,山里的药材只要年份够长,药效就特别好,她也想趁机好好的沉静一下心思。 前几天忙着赶工,又有些忐忑的等着阿比盖尔,以至于让她总是觉得心里慌慌的,走出元宝村,站在野地里极目远眺,心胸也豁然开朗了许多。 一路上走走停停,一些漂亮的野花也都收集了样品,八月后一直到年末,元宝村的渔民是最忙碌的时候,陈瑜想着自己确定了要什么之后,再和容氏说。 一直到快中午的时候,陈瑜才往回走,她的背篓里装了几个五指香橼,也就是佛手柑,还有一些不知名却香气宜人的花草,她准备寻个机会让容氏他们多采摘一些回来做实验。 回到家里,见到李氏娘俩正在院子里忙着,一筐鱼一筐海鲜,地上还放了好几个盆,里面也装的满当当的。 “东家,田九郎送来的,说是中秋节没赶上回来。”李氏都有些哭笑不得:“这些可怎么吃?要么晒成干货?” “不用,一会儿我来弄。”陈瑜把背篓放在调香室里,走出来小李氏就端来了水盆。 洗手的时候,陈瑜问:“家里还有别的事情吗?” 见李氏摇头,陈瑜知道阿比盖尔还是没消息,难道是放弃了合作吗? 鱼虾蟹可不少,这边的地窖已经空下来了,她做了醉虾和醉蟹,用大坛子装起来,当她看到酒的时候想到了曹红英,说是要给曹红英准备一份贺礼,看来蒸馏设备还需要劳烦东方城啊。 银子足够,陈瑜把醉虾和醉蟹都整理好,傍晚时分特地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饭,邀请袁炳义几个人和吴道清一起过来,褚伟成醉心调香,正在认真的写香方,陈瑜请了两次都被拒绝了,是个很倔强的老头儿。 陈瑜让李氏娘俩按照自己的方法做了海鲜,作坊那边儿也是热闹的很。 袁炳义听说孙兆清的女儿要做月饼的生意,他问都没问一句,有些事情心里明镜儿似的,说透反而没意思了,只要保证陈瑜这一家子不会吃亏就行。 “东方大先生,这是五百两。”陈瑜把银票递给了东方城。 东方城扫了一眼,接过来踹进怀里,也不客气,坐下来吃的开怀。 一直到吃饱喝足,陈瑜又送来了姜茶。 “乔夫人有事儿就说。”东方城早就看出陈瑜欲言又止了,他在这边耽搁的时间不少,钱拿到了自然要告辞。 陈瑜笑着坐下来:“我想定制一套蒸馏设备,要更大一些,不知道……。” “没门!”东方城脸色大变,一甩袖子走了! 陈瑜被噎的差点儿冒泪花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献出香方的条件 东方城显然是不会答应了,陈瑜只能另想办法。 一段时间的忙碌告一段落,陈瑜仔细的给自己做了一次全方位的保养后,早早的睡下,第二天去作坊,草药房门前,听到了褚伟成声音。 “百香蜜的方子都背熟了,今天下午要考教你们几个。”略顿了一下:“这寒梅冷香的妙处你们也要熟记于胸,既有了机会接触调香,只当个伙计就是没出息!记住没有?” 隔着窗,陈瑜看不清褚伟成的表情,低头略沉吟了片刻便去了调香室。 作坊的调香室很大,草药的香气弥漫其中,熬制老蜜的铜锅锃明瓦亮,旁边放着装蜂蜜的坛子。 调香台上的每一个草药抽屉里都装好了磨好的药粉,在一旁还放着一些小巧精致的瓶瓶罐罐。 坐下来,陈瑜从抽屉里拿出来存货账目,这些是作坊的库存,调香永远没有一劳永逸的,能随时调制随时就可以卖出去的香料毕竟是少之又少,大多数香料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成香。 已经是中秋时节了,照现在这情况看,就算是冬天也会是繁花盛开,所以陈瑜决定尽可能的调制一些冷调香料,果木香可以尝试,因这个时候各种可用于调香的水果都成熟了,下一步就是在香料里放入精油。 就像是五指香橼,提炼精油后可以放在许多香料中,根据功能性不同,睡房里的香料可以适当地加入薰衣草精油,这足以让容氏的香料无可替代,这就是商机。 拿了纸笔,陈瑜开始写各种花草和野果,除了能提炼精油之外,胭脂水粉也需要大量的花果。 “东家。” 陈瑜放下笔,起身:“褚管事请进。” 褚伟成推开门走进来,调香房他也有一处,就在草药房旁边,这两天他更多的时间是熟悉作坊和写香方,今日香方成了,他便来见陈瑜了。 落座后,褚伟成把写好的香方递过来:“这是褚家多年来研制的香方,想请东家斧正一二。” 陈瑜接过来,翻开仔细的看了起来,褚伟成就坐在旁边,安福送来了热茶。 褚家的底蕴不凡,陈瑜翻开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当然,不凡的底蕴也只限于香方上,这里面提到的许多陈瑜不知道的香方配比,就像是苏家的梅香和陈瑜的冷梅香,在褚伟成的香方里,这香料多了一个寒字,冷梅寒香。 虽都是一字之差,却在用料和合香上有着千差万别。 “褚管事如此相信我吗?”陈瑜把香方放下,心里沉甸甸的,脸上带着浅笑望着褚伟成。 褚伟成面色沉静:“人与人之间,一个诚足够了。” 若是换做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远没有听褚伟成说出来更震撼人心的,他如今屈居在乔家小作坊里当了个管事,却愿意倾囊相授,陈瑜又不是草木,哪里能不心里感激? 想了想:“褚管事说的在理儿,您老也是大义,乔家的香方的确是太少了。” 这是乔家的现状,在行家里手面前,陈瑜也是坦诚的很,正因为香方太少,所以她对外说香料只是乔家生意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褚伟成点头,他当然看出来乔家香方太少,不然也不会动这样的心思,褚家调香在北派中首屈一指,如今没落的让他都愧对褚家先祖。 而他,这一生无子,传承即断,若是能给褚家香方找一个能人,至少不会断了传承。 想到这里,褚伟成轻叹后才说:“这些香方赠送给乔家,但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东家仔细思量。” “您说。”陈瑜认真的看着褚伟成。 褚伟成有些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说,清了清嗓子才说:“我想在乔家之下,分出一支专门制作褚家香料。” 陈瑜抿了抿嘴角,问:“若我答应,那日后您的女儿若是想要这笔生意,我又当如何处置才好?”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拱手相让?陈瑜就算是不反对,可乔家的市场架构一旦融入了褚家香料这一份额后,整个市场的调控就不能任性而为,褚伟成不错,不代表褚伟成的女儿就没问题。 提到自己的女儿,褚伟成的脸色都苍白了几分,不过到底是个男人,并没有太过失态,而是摇头:“褚家香料与她无关,她也不会寻我,我想要收安福为徒,日后褚家制香这一脉不断,这就足够了。” 刚刚进门的时候陈瑜就听到了,褚伟成可不单单教安福,这些孩子都在学冷梅寒香。 “您是想要收这几个孩子都做徒弟吧?”陈瑜直接问了。 褚伟成抬起手捋了下胡须,点头:“东家说的没错,我是想要调教这几个小儿郎,东家答应保存褚家调香的名头,在下就心满意足了,所以这些香方和我调教的几个小儿郎都是乔家的。” 只要一个名头。 “您老是有匠心的人。”陈瑜郑重其事:“你放心,褚家香料必不会埋没了。” 褚伟成立刻站起身,对陈瑜深深弯腰:“多谢东家体谅,我去忙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陈瑜压了压眼角,其实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有许多传承的手艺人,他们的坚持不关乎金钱和利益,这才是最值得尊敬的地方。 香方就在手边,陈瑜翻开后拿了纸笔,每一个香方后面都缀上了一种精油,这种改良不会立刻对褚伟成说,等慢慢来吧,毕竟精油现在还是稀缺的东西。 这香方陈瑜就放在了调香室的一处暗格里,这暗格只有她知道,当初陈木匠设计暗格的时候也说过,手艺人总有不想人知道的手段,必须要藏好才行。 让安平去请容氏过来。 容氏这几天忙得很,到了中秋,海面平静了许多,渔船是一天都不停的忙碌,容氏平日里就是个很能干的人,在没有帮陈瑜采摘花草之前,她也组织了能干的几个媳妇儿在海边儿补网。 听说陈瑜叫她,容氏便急匆匆的过来了,一进门就满脸堆笑:“乔夫人,找我可是有活儿了?” “看你热的头上都是汗,先坐下歇歇,我慢慢和你说。”陈瑜递过去茶。 容氏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下来,拘谨的捏了捏衣角,陈瑜大量,从不提过去的那些事情,但容氏却不能忘记,每次见到陈瑜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紧张。 坐下来后,陈瑜才拿了自己列好了的单子坐在容氏身边,指着上面的名字说:“这是五指香橼,也叫佛手柑,在小青山那边儿不少,我需要得多,抽空雇人去多采回来一些,要品相好,黄色透亮成熟的。” “成,我记住了。”容氏只是不识字,人还算聪明。 陈瑜便逐个和她说了需要的花果,形状、颜色都详细的描述了,又把自己采摘回来的样品给容氏,让她安排时间,最近就要用。 容氏满口答应下来,告辞离开后直接去了海边,补网的这些妇人听说乔家有活儿下来了,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气,能多赚一些银钱,谁不高兴? 黑胖子也在补网,每次提到乔家的时候,她都忍不住啐一口,甚至会摸摸自己的脸,陈瑜打过她,特别疼,看那女人瘦弱的样子,打起人来凶得很。 可,陈瑜有本事,能让这些妯娌姐妹都赚钱,黑胖子很惆怅,她也想赚钱贴补家用啊,抬头看容氏正一本正经的分派活儿,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出口,只能发狠似的加快了速度补网。 “二春儿,你要不要一起去?”容氏扬声问了一句。 黑胖子猛地回头,问:“那母大虫会让我赚钱?” 容氏顿时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想不想要银子?” “谁不想?我又不是憨蛋蛋!”黑胖子脸都更黑了,嘟囔了一句。 容氏存了心逗她:“那你敢不敢去乔家问问?保不齐乔夫人会给你打好活儿呢。” 黑胖子被气得血上头,猛地站起来:“去就去,我还怕她?”说着,扭着一身肉离开海边,直奔陈瑜家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黑胖子又来啦 陈瑜正研究给牧秦调制特制的香料,黑胖子就被李氏领到了院子里,站在门外的黑胖子一张脸都快皱成黑包子了,门外还有几个不要脸的长舌妇看热闹,真是快把她气哭了。 “东家,田家媳妇儿想见您。”李氏隔着门对陈瑜说。 陈瑜放下笔,田家媳妇儿?容氏刚走又来了? 起身走出来,推开门就看到了黑胖子皱着一张脸的样子,差点儿没把她逗笑了,这表情肯定不是来找麻烦的,难道是来找点儿活儿做的? 黑胖子看到陈瑜,下意识的倒退了半步,被打的心理阴影让她有些害怕陈瑜。 “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陈瑜笑着问道。 黑胖子吞了吞口水,呼吸都急促了:“我是田家的儿媳妇,娘家姓赵,我叫二春,我想找活儿干。” “找活儿?我家的一些活计交给你嫂子帮衬了,为何不去找你嫂子?”陈瑜并不觉得容氏会那么不识大体,别的地方不说,元宝村里的田家人是很和气的,有活儿还能不给自己的妯娌? 赵二春一听,脸上透出的是黑红色了,低下头语气硬邦邦的说:“那些活儿我做不得,我家离不开人的。” “你觉得自己能做什么活儿?”陈瑜对黑胖子是有几分喜欢的,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虽说黑胖子是第一个挑头找自己麻烦的妇人,可也证明这人心思不深,还有点儿嫉恶如仇,总的来说品行不会太坏。 赵二春不敢相信的看着陈瑜:“你真愿意给我活儿做?” “有什么不愿意的?可我不知道你能做什么。”陈瑜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所以你总得和我说说吧?” “我也不知道,我啥都会,要不我给你们家捡柴吧。”赵二春想,元宝村别的都不缺,但缺烧柴,虽然家里人口多可以去砍柴,可砍柴是费时费力的事情。 要是自己能给乔家捡柴的话,别的不说,儿子能帮自己一把,只要能赚银子,娘家就不会再来闹腾了。 陈瑜想观察观察赵二春,所以就点头了:“成,我只要木柴,一捆木柴十文钱。”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走了。”赵二春转身逃也似的就跑了,留下了陈瑜一脸愕然,旁边李氏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了。 “这是怕东家您反悔呢。”李氏说。 陈瑜憋着笑,转身回了屋里。 赵二春是一路跑回家的,一进门就听到了孩子在哭,一脸的喜色顿时不见了。 “娘,娘。”小丫头四五岁的样子,脸上一道道的黑,哭的一抽一抽的跑过来扯着赵二春的衣襟。 赵二春阴沉着脸:“去外面叫你哥回来。” “嗯。”小丫头撒腿就跑了。 赵二春进屋直接关了房门,不用想都知道谁在屋里坐着,来到床边低着头:“娘,你三天两头跑来闹腾,是存心不给我活路吗?” “我不给你活路?二春儿,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日子?咋的?年纪轻轻还要守着那死鬼一辈子吗?短命鬼还留下了这些个祸害,我给你指条明路还不走!真是白养活你了!”黑胖的矮妇人骂起人来白眼仁特别多,上下嘴唇一碰那话就和爆豆子一般。 “别的不说,你就说田家对你们孤儿寡母好吗?你男人为了田家大郎死了,大郎一家也不照应你们!你公婆的心肝都是黑的!就你个缺心眼儿的东西,还在这里赖着不走了!真是不长脑子。” “话我就给你说明白了,你哥给你相看了一个合适的,今儿我就问你一句话,改嫁不改嫁!” 赵二春坐在矮凳上,她的身形像极了自己的娘,往矮凳上一坐整个人都快圆了似的,被亲娘老子骂的不敢吭声,只能低着头。 赵氏看自己闺女这副样子只觉得要气炸了,伸手就在赵二春的脸上拧了一把:“说话啊!哑巴了?老田家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要是不敢去说,我这就去找田福!咱们大霁国可没有不让寡妇改嫁的道理!” 说着,赵氏甩手就往外走。 “娘!”赵二春伸手拉住了赵氏。 赵氏怒气冲冲的回头:“咋的?” “我不改嫁,我家虎头和小香也眼看着就长大了,不是公婆不管我们,是我不愿意拖累别人。” “我呸!”赵氏一口口水直接吐在了赵二春的脸上,抬起手戳着她的脑门:“你这是被驴踢了脑瓜子?还不愿意拖累别人?你就是为了老田家的儿孙拖累了自己!走走走,今天老娘非带你回去不可!” 被拖的一趔趄的赵二春拼了力气拉住了赵氏:“娘!我不信四郎死了!四郎一定还活着!昨儿我还梦到他了,他说很快就回来了,让我等他!” 赵氏简直要被自己的傻闺女气死了,大口大口的喘气:“二春儿,你是不是不满意你哥给你找的那个婆家?” “没有,我没那个心思,就算是四郎不回来,我也不改嫁了,娘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闺女长得多丑?人丑,还拖着俩娃儿,到哪里能不遭罪?”赵二春压低了声音,带了哭腔:“虎头和小香要是成了没娘的孩子,他们还能活下去?” 赵氏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拍着大腿哭上了:“我可怜的孙子哎,你亲姑都不帮你啦,咱们老赵家的香火算是断了啊,我就是死都闭不上眼啊,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娘,你别哭。”赵二春急着过来劝。 门外,田福和老伴儿收住了脚步。 “这事儿咱们管?”田福的老伴儿娘家姓朱,平日里是个不怎么愿意出头的人,这会儿有些为难了。 大霁国不反对寡妇改嫁,二儿媳妇也还年轻,如果真要是改嫁的话,她是不会拦着的。 小香扯着朱氏的手,眼泪就没停过,可怜巴巴的看着田福。 田福也为难,良久才咳嗽了一声,给屋里的娘俩打了个招呼。 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了。 田福看朱氏,朱氏硬着头皮出声:“老二媳妇儿,娘家来人了啊?” “哎,娘,进来吧,门没栓。”赵二春嘴上这么说,哀求的望着赵氏。 赵氏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下了床直奔门口:“亲家母来了啊,快进来,刚巧了想要找你说说话。” 门打开,看到门外还站着田福,赵氏咬了咬后槽牙,说:“亲家公也来了啊,正好,这事儿说明白了,咱们也别伤了和气。” 田福绕开赵氏进了门,赵二春急忙给田福搬了凳子。 朱氏牵着小香进门,看了眼赵二春。 “娘。”赵二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今日外面忙,刚回来,我娘家有点儿事情,我……。” 赵氏看自己闺女这支支吾吾的样子,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了,走过来直接坐在了朱氏对面,说:“我是来和你们田家商量的,二春年纪不大,孩子们也都能脱开手了,人活一辈子都不容易,总不能就这样守下去,我家大儿子给二春找了个合适的人家,问问亲家公和亲家母的意思。” “娘!”赵二春急了。 赵氏眼睛一瞪:“喊什么?闭嘴!” 田福和朱氏互相望了一眼,朱氏的意思是不想管了,田福却不能答应,他清了清嗓子:“亲家母是个做事利索的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家四郎已经有两年没有音讯了,极有可能凶多吉少,若老二媳妇儿想要改嫁,我们田家不拦着。” “爹,我不改嫁,四郎肯定能回来。”赵二春立刻就跪下了。 赵氏抬腿就要踹赵二春,朱氏一把拉住了她:“亲家母,你还动手?有话不能好好说?” 田福也生气了,冷声问了句:“用出嫁女回门给你们老赵家换亲?亲家母,你当我田家好欺负不成?” 第一百三十一章 锦鲤上身了? 陈瑜把雪莲花提炼成了精油,只有一点点儿,纯露也不多,她视若珍宝的装在瓶子里,带了薰衣草和五指香橼的精油还有自己为牧秦专门准备的香料去拜访吴道清。 牧秦的事情是眼下她最想解决的问题。 此时的吴道清正在清理房间,为了养小白鼠专门清理出的房间,地面都加固了一层。 找小白鼠的事情交给了冷暮雪。 陈瑜到了,吴道清洗了洗手进屋:“乔夫人这是?” “这是雪莲花的精油,只有十几滴。”陈瑜略感遗憾:“花太少了,没办法,我还提炼了薰衣草和五指香橼的精油,这些调配得当的话可以给牧秦用。” 精油?吴道清听说一支雪莲花只能提炼十几滴精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疼,更惊奇陈瑜竟能有这样的本事:“这就是那套东西的妙处?” 陈瑜点头:“是的,除了这些精油之外,我还有一套推拿手法可以用来疏通经络,平常人能起到养生的作用,我想对牧秦也一定有帮助。” 吴道清的医术很高,推拿也是医术中的一种,再看陈瑜拿来的精油,瞬间就明白其中的妙处了,捋着胡须沉吟良久才说:“只怕见效极慢。” “只要有效果就要坚持下去。”陈瑜表明了态度。 吴道清点头:“好,那老夫就学学这套手法吧。” 陈瑜的确是想要教给吴道清来做这件事的,因他对人体经络更精通,本身也会推拿术。 叫来了牧秦,陈瑜做演示,吴道清在一旁看着,越看表情就越凝重了,看陈瑜的目光也带了探究之色。 他在很早以前就见过陈瑜的,那是乔定洲娶妻的时候,他还登门去喝了喜酒,因两个人私交不错,所以对这位小夫人并不陌生,可时隔八年未见,变化竟如此之大,让他满心疑惑。 “吴大哥,这一套手法要配合精油,雪莲精油点擦穴位,薰衣草精油则不用节省,接连三天,以后隔一日一天,坚持半个月会有效果的。” 陈瑜额头微微冒汗,这一套推拿下来,她发现自己这副身体也有些虚,不过和牧秦比起来也就算不上什么事情了。 再看牧秦后背一条条的青紫痕迹,这孩子真是个能忍的,一声不吭让人心疼,第一次疏通经络的疼痛陈瑜是非常清楚的。 看过之后,吴道清已经在心里把这一套手法和医术推拿结合在一起了,也是看到牧秦后背青紫痕迹下不去手,不然都要试试了。 现如今牧秦简直是全方位都在调理身体,这种调理是积极地,应该也是有效的。 陈瑜出去洗手的功夫,听到了小孩子被吓到了极致的哀嚎声,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回头就见容氏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脚底下都不稳了,跌跌撞撞都没看到陈瑜,一进门就扯开嗓子大喊:“吴大夫,吴大夫救命啊,吴大夫。” 吴道清急忙走出门:“怎么了?” “我家二春跳海了,快点儿,快点儿。”容氏嘴唇都在哆嗦,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拉着吴道清就往外面跑。 牧秦披着衣服走出来,见陈瑜要跟上去,急忙出声:“娘,别去。” 收住脚步,陈瑜才反应过来,田家的热闹不能看,就算是自己想去救人,有吴道清在,自己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牧秦,身体感觉如何了?” “有点儿疼。”牧秦强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疼,挤出来一丝笑。 妞妞端着草药从熬药的屋子出来,关切的问:“怎么了?师父又给你放血了吗?” “没有。”牧秦过去接过来药碗,眉头都不皱眉一下,咕咚咚的就喝下去了。 妞妞看他这个喝法,直嘬牙花子,从小挎包里掏出来一颗蜜饯递过去给牧秦。 陈瑜的事情办完了,也就没在这边耽搁,嘱咐牧秦和妞妞好好照看着院子,她则回去了家里。 赵二春跳海?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自己手里找了活儿做,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她并不是个愿意看热闹的人,压下心里的疑惑回家去,到家就看到了阿比盖尔。 少年穿了一件白色长袍,金丝银线的花样儿把整个人都衬托的贵气十足,长相极具欧美特色,换做别人或许会显得格格不入,可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得突兀,颜值啊,真是一把无往不利的利器。 “乔夫人。”阿比盖尔非常礼貌的拱手行礼后,侧开身:“准备了这些日子,总算是送来了一些见面礼,希望乔夫人能喜欢。” 陈瑜脸上堆着笑意,连声说请。 进了院子,陈瑜看到了院子里摆放着的两只做工精美的大箱子,还有几个小巧玲珑的小箱子。 “这可让我太不好意思了。”陈瑜请阿比盖尔进了书房,亲自给他倒茶。 阿比盖尔大方的打量着这间书房,看得出来很喜欢这样的布局,喝了口茶才说:“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乔夫人调香肯定需要一些香料和鲜花,鲜花很难运送过来,干花倒是有不少,我这几天收了一部分,算是我对接下来的合作拿出的诚意。” 陈瑜是巴不得立刻去看看都有什么品种的,但这显得很失礼,所以沉下心笑问:“殿下客气了,合作的事情是互惠互利,您送的礼物太贵重了。” “算不得什么。”阿比盖尔从袖袋里掏出来一个信封递过来:“这里面是清单和价钱,乔夫人的契书我也看过了,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劳烦估算一下多久能准备妥当,我们也要择日回航了。” 陈瑜接过来打开,上面主要订购的是沐浴和美妆系列,数量是真不小,也有不少的琥珀皂,反倒是香料没有几种。 琥珀皂要批量生产并不难,就是时间上要紧迫一些,粗略看完之后,陈瑜放下清单问:“殿下回程路上需要多久的时间?” “三个月。”阿比盖尔说。 陈瑜知道时间足够,三个月的路程,琥珀皂的皂化完全可以在船上完成,当然,这会有一点点儿冒险,可手底下人手不足,安平几个人还不能派出去,否则她都愿意派一个人专门押送这些琥珀皂到陵岚国。 “那什么时候启程呢?”陈瑜又问。 阿比盖尔想了想:“半个月吧,那样我们回去也就到新年了。” 原来陵岚国也过新年啊,陈瑜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和袁炳义请教一下大霁国的邻国,最好全面一些,包括风土人情,买卖做大了,要先了解市场才行。 心里盘算不过是一个念头的起落,陈瑜拍板:“那就十天后吧,这十天殿下派遣一个信得过的人到我这边来,我会教给他如何使用和运送这些货物安全回到陵岚国。” “乔夫人想的周到。”阿比盖尔是个办事爽快的人,陈瑜也不含糊,契书早就准备好了,一式两份签了名字就算生效。 签订了契书后,陈瑜才问:“有件事想请教殿下。” “乔夫人请说。”阿比盖尔收了契书,准备离开,他很忙,这半个月的时间他还有一件大事儿要去做,刚和对方约好了见面的地点,耽搁不得。 “有一种花儿叫玫瑰,不知道陵岚国有没有?”陈瑜现在是太想要玫瑰了,月季花并不适合提炼精油,提炼精油的玫瑰花暂时她找不到。 听到玫瑰两个字,阿比盖尔笑了,少年笑起来很晃眼啊,颇有几分眉飞色舞的模样,陈瑜心里一叹,真是人间处处皆绝色。 “陵岚国有许多花,乔夫人放心吧,虽然鲜花运送过来很难,不过我回去之后会派人专门送各种花种和种植方法的,期待下次见到乔夫人的时候,我能拿到新奇的东西。” “好,一言为定。”陈瑜差点儿爽快的想要和年轻的王子来一个握手礼,幸好理智在线,起身后对他福了福身。 送走了阿比盖尔,陈瑜满心欢喜的打开了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整个人差点儿跳起来!这是锦鲤上身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记忆端倪 几乎都是干花,陈瑜每一个箱子都打开,其中郁金香的干花是满满一箱子,陈瑜觉得芸娘若是回来的话,可以有新的表演方式了。 接下来的花儿品种很多,陈瑜在里面看到了玫瑰花,玫瑰花的干花足有十几斤,除了花瓣儿之外,竟还有玫瑰花苞,都是用小罐子装着的,陵岚国应该是有喝花茶的习惯。 难道那是一个处处都开满鲜花的地方? 心心念念的玫瑰花确定是有了,意外之喜是还有樱花、紫罗兰和小豆蔻,天竺葵、洋甘菊也有薄荷。 这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陈瑜心潮澎湃的挨个仔细辨认后,恨不得立刻就去提炼洋甘菊精油。 洋甘菊精油有镇静舒缓的作用,陈瑜觉得有必要多准备一些,除了精油之外,洋甘菊纯露用来做面霜,也能很大程度上降低顾客的过敏风险。 她需要一两个聪明的小姑娘了,美妆的售卖技巧教给曲长芳也怕他忙不过来,可这样的小姑娘不好找啊。 “娘。”妞妞带着牧秦回来了,一进门就像是个小炮仗似的,跟在陈瑜身边:“小香的娘不是跳海,是要去找小香的爹,因为小香的姥娘要给小香的娘找婆家,她姥娘凶得很,把田奶奶打的都吐血了呢。” 陈瑜整理这些花草的动作停了下来,偏头问:“小香的娘是不是叫二春啊?” “嗯嗯嗯,娘,田大郎要报官,吓跑了小香的姥娘,那老太婆真凶。”妞妞抿了抿嘴角,冷哼一声:“还不讲理。” “好啦,别人家的事情不准管。”陈瑜直接交给妞妞认这些花草。 牧秦站在一旁,脑子里出现了许多画面,他眼底都慢慢泛红了,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轻声说:“那花茶很贵的,寻常人是见不到的。” “对啊,送花茶的人也不一般,牧秦知道的真多。”陈瑜随口说了一句,猛地顿住了,转过头看着牧秦:“你以前见过花茶?” 大霁国很可能没有玫瑰花,玫瑰花茶更别说了,陈瑜看牧秦眼神有些茫然,立刻过来:“牧秦,你在哪里见过花茶?” “一个很大很大的地方,那地方有好多侍卫,花茶是……是她最愿意喝的,她说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都不及这艳色茶香,她……。” 陈瑜轻轻地吸了口气,柔声问:“她是谁呢?” 这关乎到牧秦的身世,虽然只有这几句话,陈瑜都觉得心惊,得知牧秦中毒就猜测这孩子身份应当不凡,很大的地方还有侍卫,这还不说,那个她喜欢花茶,平常喝茶用的是白瓷,在大霁国用白瓷的人非富即贵,牧秦的身世竟有了呼之欲出的感觉。 牧秦突然用手抱住了头:“不知道,她是谁?她是谁?” 他脑海里有一个人,笑的极美,雍容华贵,可头疼的要炸开了,牧秦突然转过狂奔了出去。 陈瑜紧随其后,妞妞懵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追出来,可哪里还有陈瑜和牧秦的影子。 海边,牧秦在沙滩上狂奔,陈瑜远远的跟着,直到他平静下来,直接躺在了沙滩上。 陈瑜才走到了他身边,索性也坐下来:“是想起来了吗?” 牧秦闭着眼睛,声音闷闷的:“没有,只是最近总会梦到一些人,娘,我现在很害怕。” “怕什么?”陈瑜伸手抓了一把沙子,看着沙子从指缝落下来。 “怕我本该是死了的人,若该死的人还活着,只会带来灾难,娘,我不治了,就这样也挺好的。”牧秦爬起来,跪在陈瑜面前:“我就在这里长大,等我长大后,娶妞妞为妻,行吗?” 陈瑜望着牧秦,这孩子的聪慧是很特别的,他一定想的很多,也想的很深了,否则不会说出这些话,甚至牧秦极有可能对自己的身世都有了一些眉目,否则根本不可能会说出害怕的话来。 陈瑜把手里的沙子都扔掉,站起身::“走吧,回家去,你有什么好怕的?身体不舒服就要治疗,只有健康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小小年纪就想着讨媳妇?你可真行!不管你是谁,我都不怕,我想咱们家的人都不会怕,所以别胡思乱想。” 牧秦看着陈瑜慢慢的往回走,站起身跟上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沙滩上留下了两行脚印儿。 ****** 阿比盖尔下了船,骑着快马直奔梅州。 在梅州一处宅院前翻身下马,来到门口抬手敲门,很快门内传来了脚步声,门打开露出一个老人的脸庞:“这位公子,您找谁?” “我与义兄约好了见面,不知义兄可在?”阿比盖尔恭敬的递上了信物。 白七看了一眼,关了门转身去了书房:“主子,人到了。” 齐宇珩把船图收起来,点头:“请进来吧。” 阿比盖尔和齐宇珩在书房里一直到子夜时分才分开。 齐宇珩端坐在书房中,白七爷送进来热茶。 “白叔,草乌部落的事情办得如何了?”齐宇珩问。 白七恭敬的垂首:“已经先后派出去三批人了,刚刚接到飞鸽传书,草乌部落的大祭司八年前失踪确有此事。” “好。”齐宇珩眯起了眼睛,草乌部落的大祭司吗?最好别落到自己的手里! “雪莲花尽可能的多找来一些,草乌部落的各种草药也尽可能带回来,大霁国没有的草药,统统都要。”齐宇珩手指点着桌面,略顿了片刻才说:“三皇子的事情报上去,不需隐瞒。” 不受待见还爱作妖,真不知道谁给他的胆量,但就凭一个不受宠的妃子,难道还想着龙椅?齐宇珩眼里的光芒慢慢的锋利起来。 “主子,冷暮雪的信也到了。”白七把信递上去。 齐宇珩打开看了几眼,微微皱眉,陈瑜胆量大的没边儿了,竟然还跟陵岚国做起买卖来了,放下信起身:“芸娘到哪里了?” “已经一路北上,此时应该到了陶城境内了。”白七不理解主子为何会这么关心芸娘的事情,但他跟着主子二十年了,主子交代的事情他都一定会办好的。 齐宇珩没有再说话,走出了书房。 ****** 赵二春跳海寻夫的事情村子里议论纷纷,陈瑜没工夫搭理这些,倒是从李氏娘俩嘴里听到了一些。 说起来赵二春还真是个烈性的女人,为了和娘家表明态度,自己剪了头发,惹得她亲娘险些没和她拼命,说起来赵二春命也真是够苦了,娘家竟想用她去换亲。 换亲在穷人中很盛行,但用出嫁女换亲的事情还真是头一遭,田家也算是有良心,赵二春表明守寡到死,田家自然不会任由赵家再来欺负她们娘仨个。 这结局很不错了。 陈瑜忙着准备阿比盖尔的订单,抽空想着给曹红英送什么礼物,蒸馏设备东方城不做了,自己手里还有一套大的,只是再大也不够酿酒用,她有些头疼。 夸下海口却不知道如何兑现,这怎么行?所以抽空的时候她绞尽脑汁想要给曹红英设计一套婚服。 夜深,画稿都扔了好多张,那些废了的纸都让人心疼,毕竟纸贵啊。 陈瑜捂着脑袋靠在椅背上:“真是愁人!什么嫁衣才好看呢?” 脑子里飞快的出现各种婚纱的造型,猛然想到了秀禾服,顿时整个人都来了精神,每一处细节都仔细的标注好,画好之后天都要亮了。 早晨叫来了安泰,让他送去如意绣房交给曹红英,又让他给那些药材商人送去订货清单,还要去一趟郝掌柜的家里定做陶器,这一次要运送到陵岚国,细节上也必须要注意,陵岚国所用的陶器上都要写上大霁国乔记五个字。 安泰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曹红英简直就像是一阵风似的来到了门口:“瑜姐姐,你看我好几日没来,元宝村的路上都长草了呢。” 陈瑜扶额,一个孕妇,乱跑什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曹红英的打算 人逢喜事精神爽,曹红英把这几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那眉开眼笑的样子看着都喜庆。 “怎么还亲自跑来了?”陈瑜扶着她进屋。 曹红英也没客气,歪在了迎枕上:“你送了那么一份大礼,我当然要亲自来啦。” “今天就算了,接下来可不能乱跑,有事让人稍信儿说来就行。”陈瑜给她到了一杯热水放在手边,才问:“那裙子来得及做好吗?” 九月十六就是结婚的日子,秀禾服制作的工序可是相当繁复的,陈瑜担心时间不够。 曹红英却一点儿也不担心,她如意绣房别的不多,绣娘是足够用的,绣花真不是难事,她急吼吼来的跑过来,主要是因为苏家,苏家这次的贡品选拔十拿九稳,但坊间有传言说苏家的作坊有人死了。 陈瑜听到这事儿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苏家作坊死人她早就知道,因为洗发膏,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苏家研制新品种香料的时候,用了不该用的东西,比如曼陀罗花。 达则兼济天下,穷就要独善其身,她现在真的没有任何理由去说苏家的事情,曹红英因为这件事专门跑来一趟,陈瑜心里感激的很。 朋友嘛,你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曹红英做的更好,在她认为陈瑜有危险的时候,能提前示警,足以证明两个人的情份是真不错。 “我说送你们一份大礼,这事儿有点儿波折。”陈瑜看曹红英气色不错,就带着她去了作坊的倒座。 见到这么多工具的曹红英眼睛都瞪圆了,不敢相信的看着陈瑜。 “这就是我想送给你的礼物,能给酒提纯的,只可惜铁匠铺不再定做了。”陈瑜坐下来:“你看我给你演示一遍,如果记住了,就把图纸带回去。” “好。”曹红英坐下来,陈瑜用最小的蒸馏设备提炼洋甘菊精油。 干花提炼精油有不少弊端,比如说精油产出少,耗费时间要长,前期蒸煮的过程温度和湿度都需要掌控好时间,但眼下没有鲜花,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陈瑜操作的每一步都和曹红英讲得非常纤细,曹红英最初的惊奇到后面的惊讶以至于眼睛都不敢轻易眨一下,生怕自己错过了关键的操作步骤。 提炼的精油滴答滴答的落入宽口瓶的时候,曹红英慢慢的吸了口气。 “都看会了吗?”陈瑜问。 曹红英很缓慢的点头,脑子里在回想操作步骤,半天才问:“瑜姐姐,这样提炼过的酒会怎么样?” “具体我说不太好,酒精纯度就高许多,也就是说六十几度到七十几度都可以,最重要的是酒浆纯度提升之后,窖藏之后就是珍品。”陈瑜尴尬的笑了笑:“红英,酿酒我不会,所以我只能解释这么多,或许老酿酒师傅可以更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曹红英立刻摇头犹如拨浪鼓一般:“不、不不,这不能让曹家人知道。” 陈瑜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曹红英。 曹红英立刻说:“我要让张富林在曹家站稳脚跟,这就是最好的杀手锏,瑜姐姐,我既然答应张富林入赘,那么曹家未来的生意必须要在他的手里,若没有本事,压得住那些混球?” 涉及到曹家内里的事情,陈瑜只能听曹红英说,虽然有女生外向的嫌疑,但曹红英说的很有道理,入赘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很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一旦选择入赘,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成了连女人都不如的生育机器,最好的一种就是能真正的达到被入赘的家族的要求,成为独当一面的高手,这才能活出来尊严。 张富林当属于后者,也必然是后者,因为有曹红英,当然有一套蒸馏提纯设备,那必然是如虎添翼。 “只要你用的上就行,我这里的设备虽然不少,可是都太小了,用来酿酒的话,产量太低。”陈瑜把精油收集起来,纯露也都装好,这才问曹红英:“今晚还回去吗?” “不回去了。”曹红英完全被这一套设备给吸引了,当晚就让陈瑜把图纸给她,至于铁匠铺不给做的事情很好解决,有银子,东方城不可能不赚就是了。 这倒是陈瑜认可的办法,东方城很财迷。 因为要把蒸馏设备给曹红英,陈瑜晚上又带着她去看了一遍提炼精油,这次提炼的精油是薰衣草,薰衣草精油有很好的舒缓作用,陈瑜把一小瓶精油给了曹红英,告诉她该怎么用,除此之外还特地准备了一套彩妆,曹红英像是被宠坏了的孩子似的,缠磨着陈瑜寸步不离。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忙到了晚间,回到房间里,陈瑜才提起来月饼的事情。 “孙初夏?”曹红英靠在迎枕上:“那可是个才女。” 孙初夏,诗文出众,是永宁府知府孙兆清最宠爱的嫡长女,至少在永宁府的地界里,她绝对是贵女了:“没想到她竟想要经商。” “越是聪慧的人,就越明白经济独立的好处。”陈瑜这会儿并不急着休息,而是在写配方,不单单是月饼,还有各种小零食,这些曾经在她眼里都不起眼的东西,却可以成为赚钱的又一大利器,想想心里都美滋滋的。 “瑜姐姐,这几个月忙下来,累不累?”曹红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有时候想想,你可真是厉害。” 陈瑜停下了笔,从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的第一天算起,已经半年过去了,除了逃难的那段时间之外,的确是很忙,陀螺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厉害吗?陈瑜苦笑着摇头,这不是厉害,是被生活逼着奔跑起来了。 “接下来我会沉一段日子的。”陈瑜把最后一个小零食的做法写完,走过来坐在床边:“作坊的事情可以交给褚管事,我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牧秦的病情最让她放心不下,再就是荒山和荒地,她现在有足够的银子买下来这些地了,买下来地就需要整理荒地,养熟了土地后要开辟成花圃,想到这些,陈瑜觉得以后会更忙啊。 “什么都一个人做能累死,不如我找人牙子,你挑选一些下人吧。”曹红英偏头看陈瑜:“你也不看看,大户人家的主母都是怎么当的?动动嘴就可以了。” “乔家可不是大户人家。”陈瑜瞪了一眼曹红英:“不知柴米贵的大小姐,你是不知道乔家以前多穷。” “早晚是大户人家。”曹红英坐起来,掰着指头开始说下人的好处。 陈瑜静静的听着,觉得有道理的时候也会点头应和几句,可养活下人这种事情,她还真没打算过。 “对了,还真有一件事想问问红英的意思。”陈瑜舒缓的伸了个懒腰:“我想要请两个女工。” “女工?”曹红英憋着笑上下打量着陈瑜:“那还不是下人?瑜姐姐,你真需要去人牙子那边儿挑几个回来慢慢调教,像我,不管我在不在绣房里,香秀都可以独当一面,这可是左膀右臂。” 陈瑜拿了七白膏准备去洗漱,看曹红英一脸期待的样子点了点头:“还真行,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儿,再去慈幼所一趟吧。” 曹红英差点儿没蹦起来:“不行!慈幼所不行!别招惹那个地方了,人牙子最稳妥的,牙行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再说了,那些被家里卖掉的女娃娃也可怜,你不收留就会被送去勾栏院呢。” “别激动,这事儿也不着急。”陈瑜安抚了曹红英,出去洗漱,躺在浴桶里的时候微微闭上了眼睛,培养几个女孩子很重要,牙行或许是个好选择……。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多少银子? 乔家很忙,来送货的人络绎不绝。 陈瑜也很忙,最大的锅熬制洗发膏和沐浴液,从熬制到装瓶她都必须要亲自把关。 香料这一块全部交给了褚伟成,褚伟成有意要收安福作徒弟,所以安平几个人都可以被叫来帮忙,安福则要跟在褚伟成身边学习调香。 乔文知道家里接了这么大一笔订单就赶回来帮忙了,陈瑜能抽出更多时间制皂。 制皂需要猪胰子,陈瑜提前好几天就和周氏打好了招呼,周氏几乎收购了安平县所有屠户家里的猪胰,全都送到了陈瑜这边来。 原材料的新鲜度很重要,为此陈瑜在自己院子里的地窖里制了不少冰块,这些冰块用来储存猪胰脏。 距离交货的日子只有四天了,阿比盖尔才派了一个叫花奴的年轻人,陈瑜被这个名字都惊吓到了,同时又有小小的期待。 花奴非常的用心,也十分聪慧,陈瑜教给他的除了看着香皂皂化之外,还教他如何包装香皂,雕刻花型也教给了他,目的就是让乔记的琥珀皂以最特别、最美的样子面世。 当然,陈瑜也会问他一些陵岚国的事情,果不其然,陵岚国还有一个名字叫花都,广阔的草原,丰美的土地还有数不尽的鲜花,每一种花都有传说故事,从花奴的嘴里说出来,就特别的让人向往。 陈瑜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花奴对自己国家的热爱光环,但那些名字有些怪异的鲜花却是陈瑜最想拥有的东西。 “只可惜,我们陵岚国的粮食很少。”花奴提到这个时候,表情都凝重了许多。 花又不能充饥,他们的客商最多的是粮商,包括自己的主子也是为了粮食到处去游历的。 陈瑜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所以除了安慰花奴之外,也做不了别的了。 半个月后,陈瑜迎来了半年来第一次巨额的财富,五千两银子的银票安安静静的摆在面前,陈瑜觉得眼前跳动的是烈焰,足以让灵魂都战栗的财富。 “乔夫人,主人说很快会有新的合作,希望乔记越来越好。”花奴和陈瑜相处了五天,对这个能干的女人非常的钦佩,传达阿比盖尔的话的时候,眼神里都有期待,期待再一次的见面。 陈瑜送给花奴一些土豆,告诉他土豆发芽后可以分成小块,每一块上保证有一两个嫩芽,埋在地里可以长出来很多土豆。 花奴惊喜万分,连连感谢,临走的时候竟有几分恋恋不舍。 土豆的种植方法算是很容易的了,至于能不能成功,陈瑜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毕竟陵岚国的土质到底如何并不清楚。 这笔生意做完,连口气儿都没喘匀,就要开始准备欧阳红的货,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特别是那些香体丸,香水也需要时间熟化。 忙里偷闲抽时间给药材商结账,并且趁着还能收购皂荚,让药材商尽可能的收购皂荚回来,余下的草药也都下了目前为止作坊生产量的最大。 一晃,牧秦又到了检查身体的日子了,陈瑜早早的收拾妥当就去了吴道清家里。 只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吴道清养殖的小白鼠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陈瑜并不喜欢小动物,所以只是看了眼就进了屋里。 自从上一次牧秦提到了一些关于过去的记忆,陈瑜猜测治疗一定是有效果的,具体是哪种治疗手段起效还不能确定,但身体好转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还是放血,简单粗暴的检查方法,等待血液和血液里的毒分离的过程,吴道清给牧秦做了一次推拿,陈瑜坐在旁边看着牧秦的表情,抿着嘴儿憋住笑。 过了最初几次的不舒服后,推拿开背是很享受的事情,牧秦的表情也说明了这一点。 不过,让陈瑜没想到的是推拿之后,吴道清拿出来了银针,施针的过程就没那么美妙了。 “乔夫人,雪莲花精油不多了,我已经写信给我的故交,让他尽可能的多收集雪莲花回来,希望可以有效果。”吴道清对雪莲花精油是十分信服的。 雪莲花的功效很多,祛湿、强筋骨,入肝经和肾经,对牧秦现在的身体来说是最好的东西,提炼成精油后,作用于穴位上,其效果比调配成药,再煎汤喝下去好太多了。 精油,让吴道清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牧秦身体的好转他通过诊脉都能很明显的感觉出来。 “那就太好了,我本来还想着问问吴大哥这件事呢。”陈瑜的确是想要很多雪莲花,只是她明白在交通运输极不发达的大霁国,想要把雪莲花送到元宝村,是每一个药材商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她问了所有的药材商人,最终也只能订购一些年份长的野山参,年份越长越好,价格她都可以不在乎。 人参提炼的精油和雪莲花精油调配在一起,事半功倍。 血液凝固后,分离出来的蓝色大小体积没变,颜色淡了一些,陈瑜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吴道清仔细的收集了毒滴,才说:“看来是有效果的,再过十几天第一批小白鼠可以试毒了,乔夫人可有什么好法子?” 用小白鼠试毒是陈瑜提出来了,吴道清只能问她。 陈瑜想了想,说:“十只小白鼠一组,剂量从小到大,内服和外敷区分开后,观察小白鼠的反应,中毒之后要放血,看看有没有和牧秦出现的情况类似的,若是有的话,再对小白鼠进行治疗,总会找到合适的解药克制毒药的。” 吴道清连连点头。 牧秦的身体有了好转,陈瑜的心就放下了一些,曹红英的婚事已经临近,陈瑜是一定要去参加婚礼的。 安福学习调香非常用功,连带着安平几个人也都成了学徒,陈瑜放手的很彻底,作坊几乎都交给了褚伟成,被信任的褚伟成心里虽然一直惦记着陈瑜到底考虑好没有,可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尽管永宁的天气炎热,但四季还是有区分的,入秋之后空气中就没了黏腻腻的感觉,清爽了不少。 陈瑜只要有空就会研究一些新的品种,只是一下子掏空了所有会的,创新的路很难走,十次都未必能成功一次。 “乔夫人。”赵二春用平板车拉来了一车的干柴,整齐的一捆一捆都码放在车上,见到陈瑜她勉强的挤出了点儿笑。 陈瑜让她进屋,喊李氏娘俩帮忙把干柴送到作坊那边儿的柴屋里。 过数之后,陈瑜给赵二春工钱。 赵二春接过去工钱的时候有些激动,手都微微的颤抖了:“谢谢,谢谢。” 连声道谢的她让陈瑜在心里叹了口气,半个多月的时间,赵二春简直要瘦成了一道闪电了,原本胖墩墩的样子看着还不错,现在这瘦骨伶仃的模样着实可怜。 “二春。”陈瑜开口。 赵二春像是被吓到了似的抬头,眼神慌乱的看着陈瑜,她生怕陈瑜说不用她捡柴了,那样家里就又没了一大笔收入:“乔夫人,这段日子我忙着补网,柴捡的少了些,不过我肯定会多抽时间,多送柴过来的。” “捡柴赚的少,你补网比别人快吗?”陈瑜问。 赵二春一下子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紧张的捏着衣角。 “别紧张,我只是想着,如果你能学一门手艺,肯定能赚更多,不过学手艺不容易,你要肯吃苦才行。”陈瑜让赵二春坐下,自己去拿了个萝卜回来。 赵二春蒙圈了,就那么看着陈瑜当着她的面把萝卜切开,一道一道的把一块萝卜雕成了花形,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嘴巴。 “我们家的琥珀皂需要个会雕花的人,你如果愿意练练的话,可以试试,要是能行的话,我一个月给你五两银子。” 咣当一声,赵二春坐着的凳子都倒在了地上,她瞪大了眼睛,惊恐交加的问:“多少?多少银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提点赵二春 陈瑜站起身把凳子扶起来,笑道:“看你这样子,我胆子小,害怕。” 赵二春脸腾一下就红了,低下了头:“乔夫人,你别取笑我,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五两银子呢。” “想赚这银子不容易,要看你够不够本事,二春,我给你机会试试,至于能不能行得看你自己。”陈瑜一直以来对于掌掴赵二春的事情都有些耿耿于怀,说到底是有些内疚的,特别是遇到了太多龌龊的人之后,赵二春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 再就是最近赵二春的遭遇,特别是看到暴瘦成这样子的她,恻隐之心人人都有,她想帮帮赵二春。 赵二春吞了吞口水:“行,我学,我一定好好学,等我练会了就来找你。” 说完,转身就想跑出去,陈瑜急忙叫住了她:“我教给你一些基本的方法,你还得有趁手的工具,我这里有几把雕刀送给你。” 雕刻的技艺是极其难以学精的,同样的道理,一旦学精了,那绝对是养家糊口的,再者毕竟是琥珀皂雕刻,并不需要太精细,真正考验功夫的是厨师的雕工,陈瑜自认为这辈子她都做不到。 赵二春收了雕刀,脚步轻松的离开了乔家,拉着平板车回家后,收拾了一些土豆萝卜就进屋了,不分白天黑夜的开始练习,白天出去补网的时候顶着黑眼圈,人却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 一起干活的几个妇女都跟着容氏给乔家采花,赵二春是补网的主力,家里两个孩子每天都出去捡柴,一家三口都倔强的很,田福想要帮衬一把,赵二春都拒绝了,她的四郎要不是因为公婆偏心,不会生死不知的,她心里有恨。 陈瑜哪里知道赵二春的这些事情,更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她要带着妞妞去观礼了,曹红英和张富林大婚的日子就在明天。 九月中,天气凉爽的很,妞妞打扮的像是一朵花似的,牵着陈瑜的手,陈瑜也特地穿了一条天青色的襦裙,略施粉黛,打扮的不出众,也不会显得寒酸。 娘俩出门,撑船的曹福都一脸喜色,一路上逗着妞妞。 陈瑜坐在船头,看着远处的烟波浩瀚,心情难得的舒畅平静,她准备这一趟去牙行看看,找两个机灵的小姑娘培养起来,香铺和美妆用品可以再扩大,二楼能派上用场了。 安平县没有什么变化,陈瑜带着妞妞下船后,先去铺子里查账,一个月过去了,铺子里除了账目之外,也需要盘库。 陈瑜还要根据销售的情况制定接下来的销售计划,观礼之后孙初夏也该登门了,还需要趁这个机会去陈木匠家里订购一批模具,至于蒸锅、笼屉甚至是烤箱,这些需要和铁匠铺打交道的事情,她都交给孙初夏去办,孙初夏的身份摆在这里,东方城总不会拒绝。 芸娘的账目严重的缩水了,结算后统共才二百三十两银子,陈瑜看着这些银子就很想芸娘,不知道芸娘如今怎么样了。 想到了芸娘,陈瑜才猛然想到了欧阳红,苏家擂台之后,欧阳红一下就没了消息,不知道在忙什么,也许是当上了会首忙不过来,把两个人合作的事情都抛诸脑后了? 陈瑜端起茶盏抿了几口,缓缓放下,欧阳红显然不会忘记和乔记的合作,自己还需要研究一批适合欧阳红那些人用的东西。 陈瑜想到了香水,忍不住抿着嘴儿笑了,她在家创新了好些天都没有任何进展,竟就因为想到了欧阳红,让她把香水都想起来了,这真是……。 香铺生意很平稳,平稳之中最大的变化是琥珀皂,洗漱用品和彩妆开始占了一定的销售比例,看来中秋节过后,越来越多人开始尝试用乔记的东西了,这是一个好苗头,如今还真就缺少两个能独当一面的女伙计了。 账目查对好,又查看了库存,丝毫不差的结果让陈瑜相当满意,曲家父子的付出很直观的摆在她面前了,陈瑜深喑赏罚分明的道理,除了结算工钱之外,曲家父子一个人拿到了一两银子的赏钱。 这简直让曲义差点儿老泪纵横了,不是因为银子,而是遇到了好东家,不单单脱了奴籍,还有了这么体面的事做,最近来给曲长芳说媒的人都多了起来,他心里高兴啊。 勉励的话说了几句,陈瑜不耽误他们忙,带着妞妞出门去了周氏的肉铺。 胡屠夫最近忙的脚不沾地,肉铺的生意都请了伙计,他专门给周氏跑腿儿,越累越开心,人都瘦了一圈,精神却好的很。 周氏也瘦了,见到陈瑜直接把围裙一摘,扔给了胡屠夫,带着陈瑜娘俩去了后院。 后院没有了到处的血腥气,猪肉也不像上一次那样挂在墙角的杆子上了,小院子整洁的很。 “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我还琢磨着过几天去看你呢。”周氏虽然瘦了,但可不是赵二春那种瘦骨伶仃的可怜相,反倒是整个人都漂亮了不少,说话的时候嘴角眉梢都洋溢着幸福的模样。 陈瑜坐下来:“我也忙,这不有点儿空就跑来看你了。” “忙好,忙就有银子赚,我们家已经在东城那边儿置办了一大块地准备用来养猪了。”周氏从柜子里端出来零嘴儿盒子递给妞妞,坐下来看着陈瑜:“瑜姐姐,你要不要也去东城那边儿置办个庄子?” 置办个庄子?这事儿陈瑜不敢想,尽管手里现在银子是绝对不缺的,庄子和宅子差别太大了,她摇头:“不了,我扎根在元宝村,本来家里人口就少,不打算分散精力的。” 提到这个,周氏免不得感慨一句:“瑜姐姐啊,元宝村哪里好?四周都是海,没有个靠头。” 她哪里知道元宝村的好处,陈瑜决定这次回去就和田福说说,荒山和荒地不能再等了,若是可以的话,再那边儿置办个庄子也成,荒地面积不小,除了花圃之外可以种庄稼,庄稼用来养人应该够了。 周氏这边只是过来看看,没什么大事,陈瑜需要的东西周氏都牢牢地记着,只要有机会就会送货过去的。 陈瑜原本还想着问问周氏她大儿子的安排,这事儿也不用提了,显然周氏赚了不少银子,他儿子哪里还会去外面做工?家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 闲聊了一会儿,陈瑜带着妞妞回去,周氏给妞妞装了不少肉干,要不是陈瑜不回元宝村,她肯定会给多带一些吃喝回家去的,就算不回去元宝村,周氏也装了一些卤煮,让胡屠夫送到了香铺交给了曲义,铺子里的人也要吃喝的。 陈瑜到陈木匠的铺子里订了几套模具,模具的数量不多,一样一个,但花样不少,所以也算是不小的买卖了,陈木匠对陈瑜交代的事情都格外用心,这一点陈瑜是最放心的地方。 差不多安排妥了,陈瑜便回了香铺,妞妞有些心神不宁,坐在陈瑜身边蔫蔫的。 “怎么了?” “娘,我不在家,牧秦会不会好好泡药汤?”妞妞扬起小脸,尽是担忧:“我就是想见燕娘,不然肯定不跑出来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楼梯传来了脚步声,曲长芳在门外:“东家,燕娘过来了。” 妞妞原本还失望的小脸顿时堆满了喜色,跐溜下床跑去开门,门打开,燕娘就冲了进来,两个小丫头抱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谁都想先说,结果像是两只山雀似的。 陈瑜看了眼燕娘,一个家庭是否幸福,从小孩子的言谈举止就可见一斑,燕娘比之前变化很大嘛。 “姨母。”燕娘给陈瑜恭敬的行礼,一板一眼的说:“娘亲让燕娘请姨母过府。” 陈瑜扶额,自己差点儿把这事儿忘记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曹家大宅门 老早曹红英就定下来了,大婚的妆容要陈瑜来。 陈瑜当时满口答应下来,提前一天出门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只是到了铺子里要忙的事情太多了,自己竟然差点儿忘记了。 燕娘聪慧的看出陈瑜是忘记了,笑着说:“娘亲说不急,一会儿香秀回来接我们的。” “好,那你们小姐妹好好玩儿。”陈瑜让曲长芳去忙,拿了肉干和零食给两个小丫头,她坐在一边回忆香水的调制方法。 “筠竹,我爹说以后让我去上族学了。”燕娘最近养得好,水灵灵的透着可爱,一双大眼睛也灵动的很,提到上族学,小脸上都是骄傲的样子。 妞妞艳羡的望着燕娘:“族学是不是好多人啊?夫子会不会很厉害呀?” “你想不想去?想去的话,我回去问问娘亲,她肯定愿意的。”燕娘拉着妞妞的手:“别怕夫子厉害,我会保护你的。” 妞妞立刻摇头:“我不去,我在学医术呢,再说了,我长大了要帮着娘调香。” 燕娘笑着捏了捏妞妞的脸蛋:“有志气,你以后就是女郎中,我以后当个女掌柜的。” 香水制备需要的基本材料都有了,用于促进挥发的无水酒精也是可以得到,这很大程度让人安心。 至于香味儿,欧阳红是个老鸨,她手底下的姑娘们做的也是取悦人的行当,所以在香味上,陈瑜决定用夜来香这种香气浓郁的香料,当然也可以有草木香气,甚至花果香气的,只是暂时不想在市场上推出。 乔记现在所有的种类已经不少了,她必须要慢慢来,能力和实力必须要配合的天衣无缝,这样才会减少别人觊觎的心思。 所以,香水给欧阳红单独订做,完全不需要有这方面的担忧了。 精油真是一大利器,无往不利啊。 陈瑜仔细的斟酌配方,慢慢的两个小丫头的闲聊也就变成了背景,沉浸在工作状态中的陈瑜完全忘记了时间,直到香秀都到了门口,陈瑜放下了笔。 收好了这些还不成熟的配方,带着妞妞和燕娘坐上马车,直奔曹家。 认识曹红英这么久,陈瑜还不知道曹红英在安平县有这么大的一处宅子,五进的宅子,大门到仪门,仪门到大厅,大厅到内厅,内厅到内仪门之后才到了内室,内室后面还有内堂。 陈瑜只觉得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既视感,而自己简直就成了刘姥姥附体了,曹红英的家到底是多有钱啊? 这还只是自己一路直线的直奔曹红英所在的内室,宅子里喜气洋洋到处都挂着红绸红灯,灯火掩映下,雕梁画栋格外壮观。 至于厢房、跨院什么的,她没工夫看。 一路上的景足够她震惊的了,假山造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花团锦簇,陈瑜最终只总结两个字——豪宅。 曹红英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陈瑜了,两个人见面之后,曹红英就把伺候的人都撵了出去,因为她看出来陈瑜有些不自然了。 本来都习惯了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要不是因为这一次张富林入赘,她都不愿意回来宅子里住。 “瑜姐姐。” “等会儿说话。”陈瑜坐下来,倒了一杯茶给自己,慢腾腾的喝了好几口,才说:“你这房子吓到我了,这么大的院子住多少人?” 曹红英噗嗤就笑了:“这院子是我当年的陪嫁,不过我爹娘也都过来了,还有那些个姨娘和庶出的弟弟妹妹,出门子的带着女婿孩子,林林总总有一百多口人吧。” “啧啧啧。”陈瑜差点儿想问一句,你父亲身体还好吧? 说起来,最逆天的人中,一定要有中国古代男人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们把人类繁衍生息的使命发挥到了极致! 三妻四妾,儿女成群,这是人类历史上极具特色的现象,深入到民间也可见一斑,比如石榴的寓意是多子多孙,石榴!一个石榴里那么多石榴籽儿,陈瑜把石榴具体化之后,身上的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曹红英不知道陈瑜心里想了这么多,坐在一边笑吟吟的说:“这些人今晚甭想睡着了,不过我招了赘婿入门,他们不闹,我就不会不给他们好日子过,可错打了算盘的话,我可不惯着。” 这就是嫡出的底气,陈瑜又免不得为这种社会形态哀叹了一番,当然联想到了这副身体的原主,续弦为妻,可在乔月娥的嘴里,乔文他们都是庶出。 “瑜姐姐?”曹红英看陈瑜走神儿,轻轻召唤了一声。 陈瑜笑了笑:“看你这厉害劲儿,也没谁那么不长眼,今晚没有陪房的姐妹?” 新娘子出嫁上一晚,相交亲厚的姐妹都会过来坐坐,以此表达对即将出嫁的姐妹的不舍,陈瑜却发现曹红英这边只有下人。 曹红英摆手:“我不准她们来闹腾我,本来这几日就容易困乏,再说了,明日大婚之后她们就回永宁府了,素来没什么情份,装出来的看着都恶心。” 果然,曹家的日子不太平,曹红英的性子凌厉的很,当家主母是绰绰有余了。 “瑜姐姐,那蒸馏的东西已经准备了几套,等过了婚期就可以试试了。”曹红英想到这几套蒸馏的器具,忍不住嘬牙花子:“东方城真是财迷的不行。” “给银子他做还行,我本来想要做好了送给你,结果他一口就回绝了。”陈瑜忍不住摇头苦笑:“财可通神,你这话说的有道理。” 提到了蒸馏这一套,陈瑜就想到了酒精:“等你们高度酒成功了,我订购五百斤。” “送……。” 曹红英刚张嘴,陈瑜一个眼刀就飞过去了:“亲是亲财是财,别说送,不然我自己也能提纯。” “好好好,听姐姐的。”曹红英立刻服软,腻歪着陈瑜。 陈瑜去看了秀禾服,那一针一线真是美到了极致,陈瑜摸着料子和上面的花纹,满意的点了点头:“做的太好看了,可以做一套摆在绣房里,肯定很多新嫁娘会订做的。” “早就安排下去了。”曹红英脸色都是红扑扑的,站在陈瑜身边:“赚银子的事情,我从来不耽误的。” 第二天要早起,陈瑜和曹红英不能熬得太晚,就算是特意早睡,寅时初就被叫起来的陈瑜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曹红英更是迷瞪的。 香秀伺候着曹红英,有丫环伺候着陈瑜。 冷水洗脸后,陈瑜总算是彻底清醒好了,开始忙着给曹红英上妆。 梳头这种事情她做不来,所以有专门的梳头丫环帮忙,陈瑜在旁边提意见。 全部完事也到了卯是末了,外面人来人往,热闹起来,陈瑜做在一边,看着三三两两结伴儿来的人,小孩子也都打扮的粉嫩可爱。 二姐,二小姐的称呼此起彼伏,陈瑜特地留意了曹红英的脸色,她很淡定。 说实在的,这样的日子二姐,二小姐的称呼其实很扎心的,毕竟曹红英嫁给的人是张富林,张富林的前妻恰恰就是曹家的大小姐。 时间差不多了,曹夫人才进门。 曹夫人一进门,这些人顿时就收敛了不少,等曹夫人坐在了曹红英旁边,这些人规规矩矩的给曹夫人请安。 陈瑜见识到了大宅门里的规矩。 曹夫人淡淡的嗯了一声,让这些人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直接打发了。 “乔夫人,快来这边坐着。”曹夫人冲陈瑜招手。 陈瑜过去坐下来,还不等说话,曹夫人就先问了一句:“你那面霜极好,如今生意做的可顺?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开个铺子,咱们一起做这买卖如何?” 陈瑜心就一沉,她拒绝了的话,曹夫人该不会翻脸吧? 但,这事儿,她能答应下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欧阳红的人情 还不等陈瑜说话,曹红英就挽住了曹夫人的手臂:“娘亲呀,咱们家生意可不少,就是真要和瑜姐姐做买卖,那也得是我,不然以后在这个家里,怎么立威?” 曹夫人表情略顿了一下,转而笑道:“你要真有这份心思,我就不操心了,得了,得了,不提这事儿。” 全程,作为合作的另一个主角的陈瑜竟一句话都没说。 曹红英偏头冲陈瑜挤了挤眼睛,那样子真是有些太俏皮了,陈瑜笑道:“天底下做不完的就是买卖,要真说金子银子都不管用的,就是情份了,红英可是我的大贵人。” 曹夫人挑眉:“真的?我怎么看着红英处处占了乔夫人的便宜,这丫头打小就是个占便宜没够的人,若真有做得不好的,乔夫人尽可直接来找我做主。” “娘,你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曹红英表情夸张的哼了一声,转而就笑了。 曹夫人看陈瑜和自己女儿相处,心里格外舒坦,她终究是不能永远掌着曹家,希望以后红英和张富林争气吧。 入赘自然也是要接亲的,陈瑜陪着曹红英坐在房中,张富林带着迎亲的队伍从后门来结亲,饶了一圈到前门,如男子娶亲一般,照例要踢轿门、请出轿、迈火盆、引到厅上拜堂成亲。鼓乐喧天中,陈瑜就站在旁边,曹家除了嫡长这一房之外,人丁算是兴旺的,又因家大业大,算得上高朋满座了。 送入洞房的时候,曹红英还是住在主房,这里本就是他们的宅子,曹夫人应酬前来贺喜的女眷,曹老爷应酬男宾,按照流程一顿折腾下来,陈瑜都为曹红英觉得累,终于房间里安静下来,曹红英让香秀照应着陈瑜。 观礼完毕,陈瑜和曹夫人告辞,带着妞妞离开了曹家。 香铺里的事情上一天已经办理妥当,陈瑜拿了自己写的香水配方后,娘俩就回去了元宝村。 “娘。”妞妞牵着陈瑜的手,小心翼翼的问:“娘会不会也招个赘婿?” 这话把陈瑜都问愣住了,垂头看着妞妞的小脸:“妞妞怎么问起来这个?” 妞妞贴在陈瑜的身上:“就是觉得红英姨母那么开心,娘也会很开心的。” “瞎说,娘有你们。”陈瑜是真没想过这事儿,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现代人,接受不了这个时代的婚恋观,再说了,人生在世可不是只有结婚一条路可走,她更想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毕竟她先天条件可是领先所有人的,这个目标更容易实现,也更能带来归属感。 看看曹家那一大家子人,姨娘一大堆,子女一大堆,陈瑜都觉得脑仁儿疼。 妞妞偷偷看陈瑜,抿着嘴儿没吭声。 陈瑜也没在意,妞妞才多大?童言无忌而已,却忘记了古代的小孩子早熟的厉害。 回到家里,陈瑜第一时间就开始整理各种花草,准备提炼精油。 自制香水工序上要稍微复杂一点儿,根据自身情况,陈瑜决定用精油调制香水。 至于欧阳红要的香体丸,当然是要等她送材料上门才行。 提炼精油的助手是乔文和安平,安平力气大,在冷却这个环节很需要这样一个人,陈瑜决定制冰,少量的制冰用在冷却上会更合适。 少量提炼精油,乔家能制冰的事情暂时还不能公开,所以用的还是最原始的办法。 为了配合欧阳红,陈瑜在选择夜来香之外,还选择了混合香,主攻香气妩媚这一块,初步没有酒精,自然就用精油混合,一小瓶的量控制好,保质期只有六个月的香水,装的多了反而是浪费。 找到了研究的方向,陈瑜就负责给作坊制定一个大方向,比如到了秋季,夏季的冷梅香就要斟酌减少配比的响应份量,让香味柔和却不清冷,薄荷香产量大大缩减,再就是花香运用到香料中,香气馥郁的香料归类成为女人香。 如此改动,让迟迟得不到回应的褚伟成心潮澎湃,他绝对不会傻傻的认为这是陈瑜瞒不住,十分清醒的认识到这是陈瑜的试探和信任,乔家香料的独到之处是绝对没人能模仿的。 不了解的时候,尚且都坚信苏家的香料绝不是乔家香料的对手,如今只看到冰山一角都让褚伟成在心里重重的出了口恶气,苏家早晚会尝到没落的苦的! 只是,褚伟成十分清楚,陈瑜怕不会落井下石教育苏家,这多少有些失落,毕竟苏家这些年盘剥他们这些制香世家可是手段狠辣。 褚伟成话不多,更用心的调教安福几个人,接触多了也发现了每个人的不同,安泰最聪慧,可这小子太会藏拙,对调香也没有多大的心思,反倒是善于管理,褚伟成便让他管理香料和库房。 安平个子大,力气多的用不完,脑子不太灵光,好在只要吩咐到他手里的差事,都能做的很好,平日里性格还好,别人说话好听不好听都能一笑而过,豁达的性格是褚伟成喜欢的,平日里就让安平负责草药库。 安福机灵,还有安生安康两个也够机灵,只是以他大半生的经验看,安生和安康就要逊色许多了,做事没问题,独当一面显然是不够的,还有最容易被忽略的安顺,安顺这孩子很奇怪,平日里闷头干活,一天可能都说不了几句话,倒是喜欢往菜园子里跑,只要有空就跟着李氏去菜园子,听说农耕方面很厉害,褚伟成给下的结论是不务正业。 作坊里的日子过的十分规律,吃喝上更大方,靠海边的缘故,海鲜是没断过的,褚伟成就看过好几次了,田九郎每隔十天半个月都会来送一次海鲜,都是一大筐一大筐的往里送。 再自家香料的基础上,褚伟成开始改良完善,日子突然过得有奔头了。 陈瑜当然在观察褚伟成和作坊的变化,许多细节都让她暗暗庆幸请褚伟成做了作坊管事,让她能抽出更多时间研究,铺子里交给乔文也是万无一失的。 欧阳红登门的时候,带来了足足有十几斤的龙涎香,除了龙涎香之外还有檀香、沉香和柏木香。 当陈瑜把三种香水呈在欧阳红面前的时候,她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位似的愣怔在原地,半天都动弹不得:“这些水?” “香水。”欧阳红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所谓香水,如果说有味道的水,怕只有茶水和糖水了,所以震惊,不是太正常了吗? 欧阳红拿出来帕子轻轻地压了压胸口的位置,才问:“怎么用?” “这种叫致命女人香,分为两种,一种是用了夜来香,一种是用了茉莉,具体配方就不便告知了,取几滴分别在手腕内侧、耳后、脖子、膝后和脚踝处,少量的抹些许,周身香气不散,至少可以在三四个时辰内都香香的。” 陈瑜说着,取出来香水按照自己说的给欧阳红抹在了手腕内侧和耳后,香气弥散开的时候,欧阳红激动的脸有些红。 “乔夫人,你这可当贡品!” “我不想死。”陈瑜睨了一眼欧阳红:“这只给你做,市面上不会出现。” 欧阳红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陈瑜回身坐下来,声音很平静,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红娘子该知道,从我们合作的那一刻开始,咱们就是伙伴,是利益共存体,彼此保护是情份,看在银子面上的情份。” 被敲打的欧阳红笑望着陈瑜:“不如,我也送给你一份人情吧。” “不需要,红娘子的人情我之前就收到了,并且心里感激。”陈瑜并不想和欧阳红交太深。 欧阳红轻轻嗅着弥漫在自己身边的香气,十分满意,陈瑜的话也没往心里去,而是说:“芸娘不在,她娘怕是撑不住了。” 陈瑜的心猛的一沉……。 第一百三十八章 母子一门之隔 芸娘一家女眷都被送入了官妓坊。 如今芸娘不在,欧阳红说的人情极为烫手,陈瑜的眼神都黯淡了下来。 救!陈瑜心里很清楚自己的选择。 但欧阳红会送这样的人情给自己?她本事有多大?朝廷钦犯可都是造册的,一个小小的官妓坊老鸨,难道还有通天的本事? 心里这么想,陈瑜并没有问出口,眼神黯淡的同时也带着审视。 欧阳红笑道:“乔夫人不需要担心,这人我报上去已故,送到你这里应该还有救。” 自说自话一般,欧阳红微微眯起眼睛:“能让曾经的第一才子推荐乔夫人做的糕点,让曾经的太医院院首破例收个小女娃儿为徒,乔夫人的本事很大啊。” “红娘子说笑了。”陈瑜都觉得自己客气的十分虚假。 “芸娘一家的身份想必乔夫人调查不到吧?”说到这里,欧阳红竟还有几分自得的表情,淡淡的摇了摇头:“我是不会和盘托出的,这个人送到你这里,一旦活下来的话,只能说乔夫人的福泽在日后。” “人呢?我立刻派人去接来吗?”什么福泽不福泽陈瑜不在乎,芸娘的母亲是一定要救的。 欧阳红摇头:“晚些我送过来。” 陈瑜不再纠缠这件事情,而是问了欧阳红什么时候来取香体丸,再者香水订购多少,并且明明白白的告诉她,香水价格不菲,六个月内用不完就没什么效果了。 欧阳红沉思了片刻:“多少银子一瓶?” “十两银子一瓶。”陈瑜指了指面前的小瓶子,这一瓶香水里面大概是20毫升的样子。 欧阳红抬头看了看陈瑜,陈瑜脸色沉静的很,本来香水得来就不容易,独一份的买卖,陈瑜并不觉得这个价格有什么不妥,至于欧阳红要不要?笑话,十拿九稳的买卖。 果不其然,欧阳红说:“那就先给我一百瓶。” “还有一种。”陈瑜让乔文两个调配好的香薰精油瓶,用白藤芯和红藤芯裁剪合适的段,上面点缀两朵绢花。 欧阳红的接受能力非常不错,也不好奇和震惊了,只是等陈瑜解释给自己听。 “这是香薰瓶,白藤芯和红藤芯能很好的把瓶子里的香料导出,和绢花一起散发淡淡的香气,这种香薰瓶摆在房间里,味道可清新自然,也可以香气袭人,若是和香水配合上的话,那么很容易给人一种温柔乡的感觉。” 陈瑜介绍之后,欧阳红便把瓶子拿过来,仔细的闻了闻,味道和刚才的香水有些像,但香味儿要淡一些。 “这也是十两银子?”欧阳红问。 陈瑜哪里肯便宜她? “这瓶容量要大许多,不过纯度要稍微低一些,所以十五两银子一瓶。”陈瑜略顿了一下,才说:“红娘子为人仗义,若芸娘的母亲平安,我愿意送这样的香薰瓶五十瓶作为酬谢。” 欧阳红缓缓的靠在椅背上,端起旁边的茶缓慢的抿了一口:“乔夫人对芸娘可真是好。” “万事皆有因果。”陈瑜拿了契书:“红娘子若是拿定主意,我们签了契书。” “可。”欧阳红早就盘算过了,官妓坊里的市场何其庞大?自己这一批货赚的银子绝对比陈瑜要多的多,再者,一个能拿出这么多稀罕玩意儿的宝贝在自己手里,金山银山也不是不可能的。 “为了保证品质,我们三十日后交货,到时候一并把香料、香体丸一起交付,作坊不大,人手有限,红娘子要体谅一二。”陈瑜在欧阳红准备签契的时候,说。 欧阳红点头:“无妨,一个月后进了十月不适合露面,贡品上京之前,我不会来取货的。” 这也算是一份保护,贡品选拔的人若是去了眠花楼,恰巧知道了这些稀罕玩意儿,陈瑜就是想捂都怕捂不住,对于欧阳红的善意,陈瑜收下了。 为了回报欧阳红的善意,陈瑜送了她一坛醉蟹,一坛醉虾。 临走的时候,欧阳红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乔夫人,易地而处,若我不在眠花楼,咱们可做姐妹。” 陈瑜笑而不语,拒绝的也算是含蓄,欧阳红是个通透的人,当然不会深究。 等再回到书房,乔文才问:“娘,这可大赚了一笔。” 如今的乔文早就不像最初的时候,赚到银子就激动的不行,一两银子的紫云膏都能让他身上冒汗了,但震撼还是有的,要知道欧阳红订一百瓶香水,那可就是一千两银子啊。 “我们成本也不小,主要就是卖个物以稀为贵。”陈瑜让乔文照看好铺子的生意,平日里也要留意提防着苏记,不管是做买卖还是做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订钱没收,陈瑜不想让欧阳红觉得自己是个小气的人,她一下午心神不宁,直到一个满脸麻子的黑大个扛着个奄奄一息的妇人来到门口,陈瑜的心算是落地了,同时鼻子也酸得不行。 人直接送去了自己的屋里,陈瑜让乔文快去请吴道清务必过来一趟。 叫来了李氏娘俩帮忙准备热水,亲自给妇人擦洗身体,当陈瑜看到这妇人两只手都只剩下了拇指和食指两根指头的时候,心中那不平的情绪险些都压不住! 人如草芥,不过如此! 吴道清在厅里等着,陈瑜和李氏娘俩帮着妇人穿戴整齐,这才请吴道清进来诊脉。 良久,吴道清才诊脉完毕,来到厅里坐下来写方子。 陈瑜站在一旁,几次开口想问问情况,都怕打扰了吴道清写方子,只能等着。 “虚耗命元,伤及根本,思虑过重……,唉。”吴道清一连写了三个方子,让妞妞回去配药,这才对陈瑜说:“若能扛过这七八天光景,还有救。” 这还有啥了?陈瑜点头:“吴大哥,我记下了。” 吴道清捻着胡须,良久才说:“吊着一口气是还有牵挂,如果能把牵挂的人叫到身边,兴许要好一些。” 芸娘如今根本不可能回来,陈瑜就算是在有本事,也没办法。 “我尽量照顾吧。”陈瑜心里沉重,芸娘到了如今境地,要再经历丧母之痛,真怕撑不住啊,可怜的孩子。 吴道清又留下了老参片,这才离开。 妇人的身份必须要瞒得死死的,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所以陈瑜尽可能的不让任何人近身伺候,穿衣吃药都她来。 只要有空,她就坐在床边给昏迷的人说芸娘,说芸娘做的生意,说芸娘的各种好。 有时候,妇人会流泪,也会短暂的醒来片刻,目光呆滞的看着陈瑜,看几眼后就闭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这样撑了两天,吴道清每天过来诊脉,调整方子,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陈瑜也知道没那么容易好,甚至极有可能活不过来,但为了芸娘,陈瑜不想放弃。 又过了两天,陈瑜看妇人睡得还算平稳,准备去作坊看看。 刚到门口就见安泰进了大门。 “东家,田家媳妇儿送来了一些花草,您过去掌掌眼。”安泰说。 陈瑜这院子里只有她自己,屋子里的人又不能没人照应,陈瑜看看安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在这院子里等我回来,我屋里若有动静,进去看看,屋子里的人是我的故交,不要吓到她。” “是,东家。” 陈瑜急匆匆去了作坊。 安泰就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外,仔细的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云、云哥儿……。” 安泰如遭雷击,猛地回头看着房门,房门里的声音让他额头瞬间滚下来豆大的汗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兰夫人 安泰觉得自己像是被捏住了脖子似的,呼吸都很费劲了。 伸出手用力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腿,一咬牙推开门就进去了。 床上,妇人骨瘦如柴,头发整齐的铺在头顶上,只用了一根束带系着,脸上像是没了一点点肉,只有一层皮贴在骨头上。 安泰转身就走,这不可能是自己的母亲,母亲出身名门,是京城簪缨世家的贵女,从来都注重仪容,温和有礼。 母亲的美貌鲜少有人能及,当年在京城贵女中,是数一数二的才貌双绝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床上那个人? 两步到了门口,抬手扶住了门框,安泰仰起头却还是没止住眼泪,两行泪顺着眼角淌下来。 猛地转身来到床头,双膝跪倒在地,伸手轻轻地握住夫人的手:“母亲,云哥儿给您请安了,母亲,云哥儿在。” 床上的妇人身体抽动了一下,睁开眼睛的同时转过头,看到安泰的时候,原本浑浊麻木的一双眼睛瞬间迸发出了神采,她紧紧地盯着安泰,良久才掀动嘴唇:“我、我儿?” 安泰的心都要碎了,他的母亲,曾经的贵女,那一双娇娇的手成了什么样子?手指残缺,犹如枯树皮,他心里有恨!这恨如同海面上的滔天巨浪一般。 “是,母亲,儿子安好,母亲,儿子安好。”安泰嘴唇颤抖,想说的话太多,可到了嘴边就只剩了这么一句。 妇人似乎是想要笑,但虚弱的身体让她放弃了,张了张嘴:“饿。” 安泰立刻爬起来:“母亲略等等,儿子给母亲做面汤。” 妇人眼神追着安泰一直到门口,当安泰的身影消失的时候,她抬起手用力的抓着,像是要把安泰抓回来似的。 安泰手忙脚乱的在灶房里做了一碗面汤,端着回来的时候被烫红了手也没感觉到,到了床边扶着母亲靠在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的把面汤吹凉送到她嘴边,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喝下去了,眼泪就没停过。 陈瑜这边也忙的很,这些鲜花都是用来提炼精油的,容氏做事很细心,基本不用检查可是架不住量大,还要过称结算,等她忙完了急匆匆回来,进门就看到妇人正靠在安泰的怀里,安泰小心翼翼的喂着面汤。 “东家。”安泰有些慌了。 陈瑜立刻止住他的动作:“不碍事,能吃得下东西就好,安泰真厉害。” 安泰? 妇人看向陈瑜,只是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眸子,安泰送到嘴边的面汤,她张开嘴都喝掉,最后一滴不剩的喝完,她都累出了一身汗。 陈瑜扶着她躺下来,安泰端着碗站在一边。 安顿好了妇人,陈瑜转身才发现安泰没走,想了想说:“这是我的一位故交,身染重病。” “嗯。”安泰看着床上的母亲,点头。 “这件事……。”陈瑜斟酌该怎么和安泰说不准外传,可安泰很聪明,她不想越描越黑。 安泰抿了抿嘴角:“东家放心吧,我不会和别人提起的。” 说完,转身出去了。 陈瑜感觉到安泰不对劲儿,猜想可能是引起了伤心事,也没多想。 兴许是吃了东西的缘故,妇人的状况好了不少,睡得也安稳了许多,一天三顿的汤药是必须要喝的,陈瑜伺候她喝药,见她有些心神不宁,便轻声说:“我与芸娘是朋友,红娘子那边儿不会留下后患,你且安心养着,芸娘回来第一时间就会过来看你的。” “谢谢。”夫人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望着陈瑜的目光里都是感激。 陈瑜笑着摇头:“别谢我,你要挺住了,芸娘回来见你好好的,她才能好。” 妇人点头,喝药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 人的意志力是非常神奇的存在,陈瑜明显的感觉到打从那日开始,妇人的状态就好了不少,连吴道清都轻松了许多。 渐渐地,妇人能说的话多了起来,陈瑜必须要出去忙的时候就会叫安泰过来照顾。 安泰显然很用心,陈瑜几次回来都发现安泰做了稠粥类的流食,每次妇人都极其配合的吃光,这让她更放心的把安泰直接叫过来替自己照顾病人。 眠花楼的香水是等不得的,香水若想留香持久,调配得当后最短也要静置一两个星期让其‘成熟’,静置时间一两个月是最好不过的,品质这一块陈瑜非常的在意,所以才会和欧阳红定在一个月后交货。 前期提炼精油也需要时间,陈瑜是真的忙,甚至要连轴转,鲜花提炼精油效果最好,时间长了会影响品质。 除了香水之外,陈瑜还特地自己提炼了部分酒精,香水暂时可以不用,但香薰瓶要挥发,酒精是不可缺的。 定香这一块用了龙涎香和檀香,这两种香料定香的效果非常好,能保证香气持久绵长。 不管陈瑜忙到多晚,回来都要看看妇人的情况,让她安慰的是妇人非常坚强,身体已经越来越好了,当然,这是相对来说的,到目前为止还需卧床。 安泰熬得人都瘦了一圈,陈瑜心里过意不去,安泰却很愿意,每天早早就跑过来,几乎不用陈瑜操心。 “云哥儿。”妇人靠在床头,看着正帮自己揉捏小腿的安泰,柔声问:“她知道吗?” 她,当然指的是陈瑜。 安泰摇头:“知道的多太危险。” 妇人点了点头,她的一双儿女都遇到了贵人,这些天安泰把所有的事情都对她说了,她心里很清楚,陈瑜是恩人。 “你长姐去了漠北。”妇人有些担忧:“不知多久能归。” “会很快,祖父他们不会让她久留的,母亲不必担心。”安泰坐在妇人床边,手上力道不轻不重:“如果能找到太子殿下,我们一家就能洗清冤屈了,娘,再忍忍。” 妇人眼圈泛红,没有说话。 听到外面脚步声,安泰立刻下床,站在一旁,妇人不舍却也明白该怎么做,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安泰。”陈瑜进门,看了眼床上的人,脸色又好了不少。 “东家,今日很好,吃了不少面汤,人也有些力气了,药也吃完了,您去歇着,我守夜。”安泰说。 陈瑜摆手:“不用,你快些回去洗漱睡吧,明儿不用早过来,吴大夫要过来换方子。” “是。”安泰恭敬的退出去了。 陈瑜走到床边。 “乔夫人。”妇人睁开眼睛。 陈瑜脸上带着浅笑:“好多了?” “嗯。”妇人撑着身体要坐起来,陈瑜伸手扶着她坐稳,她抓住了陈瑜的手:“大恩不言谢,如今更是戴罪之身,若他日能昭雪,定不忘夫人的大恩大德。” 陈瑜拍了拍她的手臂:“夫人,不用说这些,我与芸娘的情份摆在这,哪里是图报答?” “别叫夫人了,我闺名兰芝,乔夫人叫我兰芝就好。”妇人面露难色,有些欲言又止。 陈瑜了然,芸娘也好,还是面前的兰芝,都不肯透露姓氏给自己,应该是怕惹麻烦,所以应承:“我与芸娘姐妹相称,总不能没了礼数,不然就尊一声兰夫人吧。” “也好。”兰夫人眼里带了笑意,那笑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感觉。 第二天吴道清给兰夫人诊脉后,换了温补的方子,虽说身体亏空的厉害,极有可能影响寿数,但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兰夫人的事情暂时无碍,吴道清那边儿小白鼠的事情已经开始了,因吴道清没接触过这样的事情,又因是陈瑜提出的,吴道清便请陈瑜过去帮着看看。 十只小白鼠一组,当吴道清把雀殇稀释后,用草管滴了一滴到小白鼠的嘴里,转过头第二只小白鼠还没等滴上药呢,第一只小白鼠吱吱叫了两声,嘴里流出来黑色的血,死了。 陈瑜心惊,这雀殇竟如此霸烈?那牧秦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四十章 动情 相比陈瑜的惊讶,吴道清却很平静。 他叹了口气把小白鼠放下,劫后余生的小白鼠立刻惊慌失措的躲在笼子的角落里,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盯着面前的人。 “吴大哥,这毒药和牧秦的毒药不应该是一种。”陈瑜嘴上这么说,手心里可都是冷汗。 吴道清看了眼碗里化开的雀殇,那一抹蓝中带着的绿,已经在告诉陈瑜答案了。 是雀殇,陈瑜在看到药液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清楚牧秦为什么能活下来。 最初猜想下毒的人手段要么低端,要么高超,才会造成牧秦现在的这个结果。 可在第一只小白鼠倒下的时候,陈瑜的脑子里已经是一团乱麻了。 多年不散的毒药却没有要了牧秦的命,这中间牧秦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乔夫人,请回吧。”吴道清抬了抬手。 陈瑜知道吴道清心思不比自己轻松,只好告辞离开。 她刚走,吴道清便开始了试毒,这种试毒是残忍的,他不愿意让陈瑜看到。 面对的虽然是小白鼠,可毕竟是个女人,吓坏了怎么办? 对于活了大半辈子的吴道清来说,面对小白鼠总比面对药人要强太多了,所以下手并不会太多顾及。 针刺带着最少的毒,割破皮肤沾毒,还有把毒滴出来一点儿,小白鼠的眼睛、耳朵,这些地方都是试毒的途径。 一批一批的小白鼠倒下,吴道清疲惫的清理了这些小白鼠的尸体,挖深坑掩埋的时候撒上了石灰粉。 他坐在院子里许久,起身去了药房开始配药,各种强身健体的药配好后,开始熬制药汤,一批小白鼠开始接受这些熬汤改造,改造过程漫长,吴道清趁着这个时间给齐宇珩写了一封长信。 他对牧秦的身份有了新的猜测,这种猜测需要证实,能证实的人只有齐宇珩,这是当下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齐宇珩接到书信的时候,人已经在京城福王府了。 盛京以金銮殿为中心轴,分为东南西北四城,四城之中又分内城外城,福王这种级别的贵人宅子都是御赐的,又因福王很是受恩宠,他的府邸紧邻太子府。 太子府是十二年前就建好了的,这些年都没有人入住,每年皇上和皇后都会出宫到太子府小住,分别是太子的生辰和丢失的日子。 太子是建安十八年十月初一不见的,齐宇珩回府后,皇后已经出宫住在太子府中。 没有人进过太子府,齐宇珩也是。 他立在庭院中,手里拿着吴道清送来的信,面色冷凝的抬头看着太子府后花园的桂花树。 “白叔。” 白七立刻出现,恭敬的站在齐宇珩身后:“主人。” “查后宫,就从九年前开始查。”齐宇珩转身回去了书房,九年前,太子两岁,群臣上奏折请皇上选秀女,充盈后宫。 如果真有人居心叵测,是个绝佳的机会。 草乌部落失踪的大祭司,极有可能在那个时间混入宫中,若真是如此的话,查出来应该并不难。 书房,除了书之外,一桌一椅一榻,极其简单。 齐宇珩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主人,雪莲花已经在路上,再有两日到京。”暗卫禀报。 齐宇珩睁开眼睛,雪莲花能提炼出精油,这是吴道清在信里说过,并且提到了陈瑜。 “送去元宝村。”齐宇珩脑子里浮出陈瑜的模样,抬起手压了压额角。 自从上一次离开,他已经极少想到陈瑜了,说来也奇怪,那种立妃的心思也消失了,有一些人就不能长相处。 起身离府,便装出京直奔麒麟山安国寺。 京城十月,深秋时节,麒麟山上层林尽染,在山林掩映之中,安国寺若隐若现。 山门紧闭,每年十月初一都不对外开放,这一日帝后会同时驾临安国寺,为太子祈福。 方丈静室中,小和尚点燃了定香,合掌退走。 定慧方丈端坐在蒲团上,面前的棋局到了胶着态势,拈着黑子的定慧方丈抬头看了眼齐宇珩:“福王手段强悍,可曾想过强极必辱。” “凡夫俗子,万丈红尘中,总有不得已。”齐宇珩放下白子,别开头看窗外风中盘旋落下的枯叶,眼神里尽是萧索。 定慧方丈落子后,也看着窗外,与齐宇珩不同,他眼神平静无波:“忍辱负重多年,大霁国社稷稳固功不可没,今上乃一代明君,纵有当年一怒,瑕不掩瑜也。” “太子尚在。”齐宇珩收回目光,看向定慧方丈:“若带回,只怕朝廷不稳,危机再来,大霁国危矣。” 定慧方丈缓缓起身,合掌垂首:“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福王殿下,请三思。” “谢大师答疑。”齐宇珩拈起白子……。 入夜,风起,定慧方丈立在窗前,小和尚站在身后。 “师父,福王走的时候让弟子带了一句话。” “嗯?”定慧方丈看着远处,古木狼林中,一条山路蜿蜒而下,在山路尽头则是京城,京城之内,灯火通明。 “福王说,万民之中一民得了他的心。”小和尚一脸茫然:“师父,福王何出此言?” “戒嗔,红尘之中都是有情众生,情之一字最难参透,棋局之中已有答案,去悟。”定慧方丈回身端坐蒲团上,闭目入定。 戒嗔小和尚恭敬的坐在棋局前,仔细观察黑白子,良久才眼神一亮,起身恭敬的站在方丈身侧:“师父,福王动情了。” “下去吧。”定慧方丈满意的点了点头。 下山的齐宇珩回到了福王府,府中点了灯笼,家丁过来请安,牵着马送去马厩,白七伺候在齐宇珩身边。 隔壁,太子府灯火通明,姜皇后在厨房忙碌,酉时末,一身便装的建安帝带着贴身大太监来到太子府。 “皇后娘娘,皇上驾到。”大宫女如意禀报。 姜皇后慢条斯理的把炖好的汤分放在炖盅里,端着托盘从厨房来到正厅明堂。 “曦儿。”建安帝起身过来,接过去托盘放在桌子上,牵着姜皇后的手:“何须如此劳累。” “四郎偏爱了,为妻之道而已。”姜皇后顺着建安帝伸出来的手牵着坐下来,笑望着他:“可还顺利?” “尚可。”建安帝由着姜皇后给自己布菜,执箸吃的缓慢,一餐之后,建安帝带着姜皇后在庭院中散步。 宫女太监都躲起来,偌大的太子府里只有帝后二人。 “整整八年了。”姜皇后眼圈泛红,转身对建安帝盈盈跪下:“请皇上以江山为重,黎民为主。” “曦儿。”建安帝弯腰扶着姜皇后起身:“是我没照顾好宸儿,没照顾好你,为夫惭愧。” “四郎。”姜皇后用帕子压住眼角:“若宸儿尚在人世,自会有团圆之日,六宫妃嫔都越来越不安分,四郎要早做定夺。” 太子之位一直悬着,前朝后宫就永远没有安宁之日,自古天家都会遭此一遭,建安帝懂得姜皇后的苦心,不禁想到了当年自己还是皇子的那段日子。 拍了拍姜皇后的手:“好。” 姜皇后看了眼建安帝,没有再说话。 翌日寅时中,建安帝穿戴整齐,离开太子府直奔安国寺。 “皇后娘娘,皇上去安国寺了。”如意禀报姜皇后。 姜皇后沉吟片刻,起身:“回宫。” 一墙之隔,齐宇珩接到消息也是良久无言,姜皇后竟没去祈福,反倒是皇上只身前往,只怕又要让前朝后宫暗潮汹涌了。 “白叔,别院准备妥当,迎太子回朝。”齐宇珩吩咐下去后,召赤龙卫指挥使封玄轶,部署完毕,快马离京……。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中了迷香 兰夫人身体渐好,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陈瑜安排兰夫人住在作坊里,单独布置房间,免得被欧阳红撞见。 用将死之人送人情,要是被她看到兰夫人好了,再动别的心思可就不好了,因兰夫人的手被残害到了这种程度,陈瑜对欧阳红的印象就没法好起来。 到了约定的日子,欧阳红如约前来,陈瑜按期交货后,两个人银货两讫,至于再次合作,那要看这一批货的销量如何了。 陈瑜不管这些,赚多赚少甚至赔钱,那都是欧阳红的事。 她准备找田福商量购买荒山和荒地的事情。 大霁国开垦荒地,免赋税三年,三年后荒地成了熟地,自然就要交赋税了。 荒山不算在内,再者元宝村的荒山是真的荒,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只怕想要让这座山草木繁盛都不太可能,相对来说价格不会太高。 要把荒山和荒地都买下来,陈瑜还得再做做功课,就在她想着怎么能顺利拿到荒地和荒山的时候,赵二春登门了。 “乔夫人。”赵二春有些拘谨,挎着篮子来到书房中。 陈瑜看到了她手上新伤叠旧伤,就知道定是下足了功夫,和善的让她坐下后,才问:“练好了?” “也不知道行不行,乔夫人看看吧。”赵二春打开篮子,从里面拿出来的东西把陈瑜都惹笑了,萝卜,土豆,地瓜,还有一些野果子。 刀还是陈瑜给的雕刀,刀柄的位置用布缠了好几圈。 都摆好了,赵二春抬头看了眼陈瑜,有些担忧的抿了抿嘴角。 “慢慢来,不着急。”陈瑜安抚的笑了笑。 赵二春搓了搓手,拿起来雕刀开始雕刻,手法娴熟到让陈瑜咂舌,前后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赵二春竟能使唤着雕刀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老天爷赏饭吃。”陈瑜感慨一句。 赵二春像是听不到似的,直到最后一朵小花雕刻完毕,才慢慢的放下了雕刀,因为一直握着刀柄,有些僵硬的手放在膝盖上来回搓了搓。 “乔夫人,我、我这样行不行?” “行。”陈瑜过来,拍了拍赵二春的手臂:“明天开始进作坊,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一个月五两银子。” “夜里,夜里我也可以。”赵二春立刻说。 陈瑜摇头:“这是细致活儿,眼睛受累,就这样,以后你也叫我东家。” 赵二春脸慢慢的红了起来,到最后眼圈都红了,低了头用袖子一个劲儿的抹着眼泪:“大恩大德,我、我……。”说不出来,就要跪下。 陈瑜扶住了她:“以前的事情别往心里去,不管咋说家里的孩子要照应好。” “嗯嗯嗯。”赵二春揉了揉脸:“那柴禾还要不?我家虎头和阿香都能干活的。” “要,现在你回去把家里收拾妥当了,明儿一早过来就行。”陈瑜送走了赵二春,转身就看到了李氏正在抹眼泪,挑了挑眉。 “东家是个善人,大善人。”李氏被陈瑜撞见在哭,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这哭哭啼啼的,东家要是觉得不吉利,她都没脸解释的。 “有事?”李氏是极少过来这边院子的,作坊那边儿的活儿也不少。 李氏才想起来自己的正经事:“东家,咱们后面的菜地太小了些,我想着能不能多开一片菜地,家里人多,要不够吃了。” “行,这事儿我记得了。”扩大菜地不太容易,种菜的地方陈瑜也选好了,只差去找田福了,田福的两个儿媳妇都在自己作坊这边做工,事情就不会太难办。 入夜,陈瑜在书房整理香水的配方,以后有机会她肯定不会只和欧阳红合作,香水如果能推向市场的话,比香料更有优势,并且要做成奢侈品。 半个月前,孙初夏派人递消息过来,说是晚一些时候过来,陈瑜也就没着急,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这个生意早一天晚一天无所谓。 就连田九郎按月过来送红利,陈瑜也直接都交给田九郎,用来订购家里的海鲜,总不能让人家白送海鲜,还要收银子的。 正写着方子的她,猛然抬起头,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人影,刹那就出了一身冷汗,只是浑身瞬间乏力,眼皮都抬不起来的她,连示警的力气都没有了。 嗅觉极其灵敏的她知道中了迷香,却根本就没机会反抗,这是很恐怖的事情。 脑子里一瞬间想了许多,最终人却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正房西屋,牧秦被人抱出来,黑衣人越过高墙,来到了后面一处隐蔽地方。 “放我下来。”牧秦的声音冷冰冰的。 冷暮雪垂头:“有人来接您。” 牧秦睨了一眼冷暮雪,由着他抱着自己来到了渡口,渡口有船,船上站着的人赫然就是齐宇珩。 冷暮雪把人放在船上,立刻退走。 齐宇珩看着牧秦,刚要张口说话。 “皇叔,我还不能离开元宝村。” 齐宇珩大惊,看着牧秦,问:“你记起来了?” “只是记起来一部分,还有许多事情想不起来,皇叔,若此时我归京,才是必死无疑。”牧秦见齐宇珩要给行大礼,急忙伸手拦住他:“皇叔万万不可,如今北宸能信任的只有您了。” “何时想起来的?”齐宇珩问。 牧秦坐在船舱中:“您第一次想看我胎记的时候,我就警惕了,已经快三个月了,乔夫人和吴道清都在为我解毒,已有成效。” “是谁下毒,可有印象?”齐宇珩问。 牧秦摇头:“只隐约记得是个女子,面生的很,应该带了人皮面具,我喝过那个女人给的血,我这毒怕是药人的血,加之从小母后就让善医善毒的人为我调理,虽还不至于百毒不侵,却能不死,保我一命。” “殿下打算何时离开?”齐宇珩内心是震撼的,他对吴道清的医术颇为信任,但陈瑜又能帮上什么忙? 牧秦想了想:“我明日会画几张人像交给皇叔,要查不出是谁害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还有一事想要请皇叔帮忙。” “殿下尽管吩咐。” “恩师一家无辜受到牵连,恩师的儿媳被残害险死,我心中惶恐,请皇叔想办法,搭救恩师家眷离开。”牧秦认不出安泰,毕竟安泰那会儿还小,但芸娘和武兰芝却有印象的,他看到武兰芝残了的双手,简直是一刻都不能心安。 齐宇珩负手而立:“殿下该知道,既要隐瞒,任何一个环节都不可露出破绽,臣本想请殿下回到京城的别院,也好请人疗毒,既然殿下想要留在这里,臣便派人过来为殿下诊治。” “不需要,吴道清和乔夫人足够。”牧秦哪里还有小孩子的模样,坐在船舱内整个人的气势都有了变化:“父皇和母后在宫中安危还需皇叔多多费心,这么多年父皇都不肯改变心意,只怕母后危矣。” 齐宇珩眉头微挑,眼里却有了笑意,齐家终于要出一个贤明的帝王了。 “臣遵旨。” 陈瑜醒过来的时候,爬起来就往屋里跑,脚步虚浮的她直接去了西屋,点灯的时候手都在微微颤抖,当她看到妞妞睡得香甜,牧秦也安稳的很,悬着的心松了松,仔细闻了闻这屋子里并没有迷香的味道,转身再回书房,书房里自己写了一半的香水方子不见了。 常常呼出一口气,陈瑜瘫软的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桌子忍不住抿着嘴儿笑了。 原来是偷方子! 方子偷去了,难道就能用得上?我呸! 转念,陈瑜想到请护院,这世道不太平,有了第一次定会有第二次,她的安全感受到了威胁。 可,去哪里请武功高强的护院啊? 冷暮雪,行不行?陈瑜眯起眼睛,重金!美食!她一定要把冷暮雪拿下! 浑然不知的冷暮雪正站在福王身侧,只觉得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来,给本王画一张 陈瑜想着一定要把冷暮雪收编到乔家护卫队里。 却不知道此时的齐宇珩几乎是满脑子都是陈瑜。 小白鼠试药是陈瑜想出来的,檀香香料是陈瑜制出来的,雪莲精油是陈瑜送来的,推拿手法是陈瑜教的。 吴道清说完这些,颤巍巍的跪下了:“福王殿下,草民求您开恩,乔家妇人虽被太子殿下尊一声娘,却是非常时期的非常之举,绝没大不敬之心。” 齐宇珩扶着吴道清起身:“老太医不必担忧,本王自有分寸,若非老太医怀疑牧秦身份,本王也不会和盘托出,既已和盘托出,定不会让老太医和乔夫人重蹈当年覆辙。” 当年,太子失踪,天子一怒伏尸百里,朝廷上下哀鸿遍地,这一切都给吴道清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多谢福王殿下。”吴道清颤巍巍的站起身,恭敬的立在一旁。 “太子说下毒的手法极有可能是通过药人的血,老太医可有应对之策?”齐宇珩问。 吴道清斟酌片刻:“草民不敢确定太子所中之毒是不是雀殇,到目前为止并无一只小白鼠活下来,只怕还需要时间。” 雀殇之毒,霸烈非常,吴道清确认牧秦就是太子之后,只觉得大祸临头了,他如今一条腿都迈进了棺材里,可陈瑜一家乃是知交故友乔定洲的血脉,若再遇难,他九泉之下都没办法见乔定洲了。 齐宇珩缓慢踱步,良久才问:“雪莲花有用?” “草民只能说有效果,具体是哪一种起效还不确定,乔夫人倒是提过海中有章鱼,血为蓝色,只是难以捕捉。”吴道清垂头,恭敬的回话。 齐宇珩抬起手揉了揉额角:“那鱼是什么样的,本王派人去捕来。” 吴道清形容了章鱼,海边渔民都见过章鱼,但吴道清说的巨大的章鱼却没有人能见到,主要是渔船很小,都是在近处捕鱼,大如磨盘的章鱼要想捕到,需要到深海才行。 齐宇珩交代皇后如何调养过太子身体后让吴道清早些休息,他决定明天去见见陈瑜。 有一些东西,直接问陈瑜比问任何人都更合适。 陈瑜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又见到了齐宇珩。 书房里,陈瑜看齐宇珩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心里就一阵阵的发毛。 “乔夫人,你说的章鱼是什么样子的?画一张图给我。”齐宇珩开门见山。 陈瑜二话不说,拿出纸笔画好了章鱼递过去,什么也不问。 “你提炼精油的本事,是东方城的那套铁器的功劳吧?”齐宇珩看着章鱼的画像,随口问了句。 陈瑜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没想到声音还挺大,见齐宇珩看过来,十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不知福王殿下为何对这些小玩意儿也有兴趣了?” 和大船比起来,这些东西真的是不至于让他上心吧? 齐宇珩收起了章鱼的画像:“我倒是好奇得很,吴道清写信要了雀殇,又说能研制出解药,乔夫人还真是涉猎广泛,我有一至交中了雀殇的毒,如今和活死人差不多,这解药对我很重要。” “还活着?”陈瑜这会儿也忘记了害怕,看着齐宇珩:“你那朋友中了雀殇还活着?” “活着,只是活死人,血中有雀殇余毒,无论何种办法都无法化解。”齐宇珩看陈瑜:“推宫换血也无济于事。” 推宫换血?陈瑜真想说这是个天大的笑话,人血分血型的,她可以肯定现在的医疗水平绝对不可能知道,不是同一血型的人,换血那就是杀人! 但,对于自己不精通的领域,陈瑜自己偷摸琢磨没问题,在齐宇珩面前是绝对不想露出一丝一毫的。 想到牧秦的情况,又听说还有人真正中了雀殇的毒还活着,情况显然比牧秦糟糕的多,可毕竟活着就有希望。 “我那朋友是被药人下毒,只是沾了药人的毒血。”齐宇珩像自言自语似的说给陈瑜听。 陈瑜表情茫然的看着他,不接话儿。 齐宇珩告辞,陈瑜立刻就跑去了吴道清的家里。 “乔夫人。” “吴大哥,有没有这种可能,牧秦被当成药人试药,甚至不是一种药,因为本身浑身都是毒,反而克制住了雀殇的毒,导致他只是记忆力退化,人却好好的。”陈瑜是从齐宇珩的话里得到了启发。 吴道清心里发苦,要不是齐宇珩告诉自己,他是怎么都想不到的,千金万贵的太子被锤炼的就差百毒不侵了,反之陈瑜竟先想到了? 说乔夫人聪明不如说她真的是用心很深,对牧秦的确是真心疼爱,只不过以后到底会不会得个好下场,还未可知啊。 “乔夫人,倒可以试试以毒攻毒。”吴道清已经豁出去了,如果小白鼠不行,他愿意以身试毒,只要能救太子,就能保护乔定洲的血脉,反正人早晚一死。 当然,谁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所以他要调理一批百毒不侵的小白鼠。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得多,这种事情陈瑜也帮不上忙,吴道清便不说了。 “吴大哥,还有一事想问问。”陈瑜想到了冷暮雪。 吴道清看过来:“什么事?” “在袁大先生家的冷暮雪武功很厉害吧?”陈瑜问。 冷暮雪很厉害吧?那是相当厉害,吴道清点头:“拳脚功夫的确不错。” “那就好。”陈瑜离开吴道清家里,就去拜访袁炳义了。 自从中秋诗会结束,袁炳义在乔斌的身上是下了苦功夫了,以前还能每七天休息一日,如今恨不得让乔斌一天当两天用。 见陈瑜登门,袁炳义叫来了乔斌。 乔斌都瘦了一圈,陈瑜顿时心疼的不行,可是得忍着,只是叮嘱乔斌要用功,同时也一定要多多吃饭,就让乔斌回去继续读书了。 “乔夫人是有事找我?”袁炳义问。 陈瑜起身:“袁大先生,昨日有蟊贼用迷香入室行窃,盗走了我的香方,实不相瞒,极有可能是苏家想要抢乔家的东西,所以我有意请冷大侠做护院。” 袁炳义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不敢相信的看着陈瑜:“请冷暮雪做护院?” “这还需要袁大先生帮忙,实在是逼不得已,否则也不会动这个心思,冷大侠有什么条件尽可提出,只要我能做到就行,别人我也不认得。”说到最后,陈瑜的语气都有些委屈巴巴了。 一家子孤儿寡母,因为做了点儿生意,就被盯上了,这世道真不太平,至于请护院,陈瑜倒是想到所谓的江湖上招揽几个高手,可这风险太大了,一个搞不好引狼入室都极有可能,古代生活,陈瑜表示太难心了。 袁炳义心里恨上了苏家,面上不显:“好,我问问冷兄,若他愿意,别的都好说,乔夫人无需担心。” “那就多谢袁大先生了。” 陈瑜总算是定心了一些,回到家里特地把齐宇珩留下的匕首拿出来,随身带着。 又在身上准备了几包迷香,并且调制了几种克制迷香的香料分发下去,只要蟊贼再敢用迷香这种手段,陈瑜发誓一定要把对方留在乔家,报官怕是不妥,苏家家大业大,但交给吴道清试毒,这事儿应该只能算一报还一报! 刀头舔血的人,就得知道有一天刀头血是自己的! 当冷暮雪听袁炳义说完陈瑜的想法的时候,也是如遭雷劈,外焦里嫩的杵在原地,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他冷暮雪要成乔家的护院了? 这事儿不能和齐宇珩说,齐宇珩肯定会答应的,他冷暮雪丢不起这个人! “袁大人,不如我介绍几个人过来如何?”冷暮雪觉得这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放迷香、偷走牧秦,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苏家背了黑锅无所谓,自己怕是要折损几个人了。 到哪说理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确认 袁炳义皱眉:“你不愿意?” “并非不愿意,职责所在,我哪里能一直留在这边?”冷暮雪满脸堆笑的解释。 袁炳义倒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良久才说:“不如去当个教头,那几个小伙计年岁不大,你教他们一些本事,看家护院也足够了。” 冷暮雪刚要说话。 袁炳义抬起手止住了他:“不需担心,福王那边儿我来说。” “说什么?”齐宇珩迈步进屋,看了眼袁炳义和冷暮雪。 两个人过来行礼。 袁炳义率先把乔家进了贼人,偷走了香方的事情说了一边。 惹得冷暮雪直看齐宇珩。 齐宇珩抬起手掩着嘴角咳嗽了一声,偷走香方不过就是障眼法,没想到陈瑜竟以为是苏家,再看冷暮雪的态度,沉声:“既然如此,教那些小伙计的事情就着手办。” “是。”冷暮雪咬着后槽牙答应下来了。 陈瑜万万没想到,冷暮雪虽没答应做护院,可提出来要教给小伙计们一些拳脚功夫,还是免费的。 这也算是大好事了,陈瑜当然要做一桌子好酒好菜答谢。 孙初夏登门的时候,陈瑜正在库房里看赵二春雕琥珀皂,琥珀皂雕刻不用多精致的刀工,赵二春的手法越来越娴熟,陈瑜只负责雕出来个样子交给赵二春就好。 兰芝每日都闲不住,手虽残缺了,但挑拣药材的事情还可以做,只有这样她才能时时刻刻看到自己的云哥儿。 陈瑜劝说了几次,兰芝都笑笑作罢,陈瑜见兰芝气色都好了不少,也就由着她了,左右等芸娘回来,就会寻个合适的地方安顿好的,有点儿事情忙未必是坏事。 “东家,孙小姐到了。”安平瓮声瓮声的过来叫陈瑜。 陈瑜听说孙初夏到了,如今眼看着到了十一月,应该是想趁着年前年后赚一笔了。 书房里,孙初夏笑吟吟的望着陈瑜:“苏家的香料成了贡品后,竟把安平县的铺子都撤掉了,那地段真是不错的。” 陈瑜听到苏家两个字的时候,神情就微微一凝:“铺子关掉了?” “何止,不知道为何,苏家的作坊也都迁到了永宁府,这边只留下了族学。”孙初夏脸上笑意不减,目光澄澈的望着陈瑜。 陈瑜当然不知道,此时的孙初夏是挺震惊的,虽然没有人明确说苏家该怎么做,可父亲却提点了她一句,让她尽快和乔家接触,生意的事情别错过良机。 浸淫在后宅,又格外受宠的孙初夏很清楚父亲这句话的重要性,乔家极有可能不单单有袁炳义一个后台,还真是不能小瞧了。 因为有这样的心思,合作的事情是相当顺利,只要陈瑜提出来的任何意见和建议,孙初夏都毫无异议的接受,擅长面食的厨子带来了两个留在了这边,各种制作面食需要的模具都带了回去,知道是安平县陈木匠的手艺,孙初夏直接把这笔买卖都送到了陈木匠的手里。 至于烤箱蒸笼,这些自然是要铁匠铺做了,对孙初夏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孙小姐,制作这些面点的油,我提供,油的配方和技艺却不能传出去,还请见谅。”陈瑜可不想再开辟新买卖了,豆油或者别的什么油,她打算荒山荒地置办下来,再开一个油坊。 多年之后,孙初夏曾扼腕叹息,她不知道此时的不在意,错失了一个日进斗金的买卖,当然,就算她争取,陈瑜也是不会答应的。 陈瑜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教两个厨子制作各种面食。 其余时间把作坊的事情过一遍,更多的时候关注点都放在了研究新产品上。 乔文回来报账,得知冷暮雪在教安平几个习武,整个人都兴奋了,自此以后天天都要跟着学一些拳脚功夫。 陈瑜很赞成,自保的本事必须要有,如果不是乔斌都累瘦了,她都想把乔斌叫回来也练练,强身健体啊。 乔斌不能练,牧秦和妞妞却场场不落,每天早晚,作坊就是习武场。 别人都不知道家里招贼的事情,所以就连褚伟成都对陈瑜越发的崇敬了,做东家做到陈瑜这个份上,只怕大霁国都找不出来第二份。 这也让褚伟成更死心塌地的要留在乔家了,甚至写信给高子羡,让他们几个人商量一下,北派的调香可以互通有无,希望他们能登门拜访陈瑜。 十一月中旬,天气渐渐凉了,陈瑜决定去如意绣房一趟。 一来,家里大人孩子都需要添置新衣,虽不至于穿厚棉衣,但薄棉衣还是要准备的,湿冷的天气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舒坦,想来别人也差不多。 再者打从曹红英大婚后,一直都没有消息,也不知道蒸馏酒的事情如何了,猜测是没成功,如果成功的话,曹红英肯定第一时间就会派人把自己需要的酒送来的。 出门的时候,陈瑜特地问了兰芝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兰芝眼神有些茫然,不过很快就摇头了。 陈瑜猜测兰芝肯定是想念芸娘了,也趁着这次机会去见见欧阳红,唯一能打听到消息的也就只能是她那儿了。 前脚,陈瑜刚走,一艘大船就停在了元宝村的小渡口上,穿着寻常百姓衣衫的人下来了十几个,精气神却不一般,这些人抬着硕大的木桶去了吴道清家中。 安平县,陈瑜在如意绣房果然没见到曹红英,算算日子如今三个多月的身孕,以她对曹红英的了解,不来绣房那就肯定是宅子里事情比这里更重要。 香秀殷勤的很,陈瑜把家里大人孩子的尺寸都记在纸上交给了她,作坊里的伙计和铺子里的曲家父子,都是一样的青色棉布衣,在左胸口绣上银色的乔记字样,算是工作服。 乔文兄弟几个也是棉布衣,款式简单,侧重舒适度,要说不同,那就只有妞妞的衣服,不单要穿着舒服,还要漂亮,女孩子耐打扮。 离开如意绣房,陈瑜本想着去眠花楼,在路上就被曲长芳给迎到了。 “东家,少东家让您快些回去,家里那边儿抓了个大海物,吴大夫让去认认。”曲长芳说。 陈瑜知道是齐宇珩那边儿有消息了,转身就去渡口,坐船回元宝村。 看到渡口停着的大船,陈瑜眼角就一抽,这船比田九郎的船大太多了,齐宇珩对朋友还真豁得出去血本,竟动了水师。 下船也没回家,直接去了吴道清家,刚进院就被眼前的大章鱼吓了一跳。 不是没见过大章鱼,可这么大的章鱼摆在面前是太震撼了,有一种生化危机的既视感,幸好章鱼被渔网兜着,看样子也是奄奄一息了。 吴道清正围着转悠,在大木桶里章鱼是困成了一团的,这会儿直接就在院子里铺开了,触角一抽一抽的甩着。 “乔夫人,这东西能试药?”吴道清一大把年纪了,没见过这么大的章鱼,只觉得束手无策。 陈瑜没看到齐宇珩,也没看到陌生人,放松了不少。 “取刀放血,吴大哥收集的那血还有多少?可以分两份试试,一份用毒,一份用牧秦的血。”陈瑜抱着瞎猫找死耗子的心,毕竟自己不专业,比吴道清多了的是见识,也仅仅是见识而已。 吴道清拿来了刀和木盆,抓起来一个触角咔嚓就一刀,浅浅的蓝色粘稠的血液落在盆里。 接了小半盆,两个人端着血进屋,吴道清不让陈瑜碰雀殇的毒,他操作,陈瑜指挥。 雀殇的毒落在章鱼血中,顿时冒出来白色的烟还有难闻的气味儿。 吴道清取出来在牧秦血液中收集的蓝绿色毒,挑出来一点儿放在小碗里,再滴章鱼的血进去,没有冒烟,但有水烧开的时咕嘟咕嘟冒泡的情况。 陈瑜抬头看吴道清,吴道清盯着小碗里慢慢融合到一起的血,皱眉。 “吴大哥,福王说他的朋友中的是雀殇,不是直接中毒,而是药人的血导致的,难道牧秦也是这样中毒的?” 吴道清心里一叹,什么福王的朋友?就是牧秦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孩子命不好 “小白鼠也有活下来的了。”吴道清没回答陈瑜的话,而是出去提着个笼子回来。 笼子里有两只小白鼠,看上去与正常的没什么区别。 试毒能活下来的几率很小,一旦活下来势必就对这种毒药有一定的抗体了,陈瑜看着笼子里的小白鼠,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奈。 老鼠的身体里携带着各种各样的细菌和病毒,就算是活下来了,也不可能用老鼠的血给牧秦治病。 “要是能多活下来几只,可以分批试试找解药。”最笨的办法,往往是最有效的,过程曲折一些罢了。 事情到这一步,陈瑜只能给建议,她觉得自己真帮不上什么忙。 却不知道对吴道清来说,陈瑜不经意的一句话,都像是能打开一扇神秘的大门似的,他的想法就算是想的再周到,因对方是牧秦,都会让他畏首畏尾,陈瑜起到了定盘星的作用。 当晚,陈瑜收到了一筐雪莲花,那感觉完全颠覆了雪莲花在陈瑜心里的形象,简直就像是大白菜似的。 拿到雪莲花,陈瑜一刻都不耽搁,去倒座开始提炼精油,为了能减少时间,得到更多的精油,她直接制了冰桶。 与此同时,牧秦坐在吴道清的药房中。 “皇叔,谢谢您。”他道谢情真意切,八年来,他吃了太多的苦,哪怕忘记了许多,可平常百姓的日子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开始苦,一直苦。 八年来让他感觉到幸福的是乔家,是将死的时候,妞妞挺身而出的小身影,是陈瑜斟酌之后那一句带回去的善意,是在乔家感受到的疼爱,甚至在自己确定是中毒之后,陈瑜、妞妞和吴道清想尽各种办法想要为自己治疗的点点滴滴。 天家无情,否则他一个三岁稚童怎么会遭受这么大的劫难,天家又并非无情,齐宇珩的保护让他想要回去了。 从齐宇珩第一次查看他身上的胎记那天开始,牧秦就在努力回想自己是谁,那些梦境反复出现,都是他确认身份的佐证。 就算是想起了曾经的皇宫,他只是试探了陈瑜的意思,为的是不想离开这里,不回去皇宫,那里人太多,又太冷清。 曾经的他,三岁熟读史书,被称为神童,生在天家,又是占嫡出,开蒙学的就是帝王术。 随着想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他反而越喜欢乔家,乔家有妞妞,他想要和妞妞做一对平凡夫妻。 “太子殿下,皇后一直都惦记着你。”齐宇珩说的很缓慢。 提到母后,牧秦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抽动了一下,垂眸:“她相信我活着。” 打从自己出生,母后就在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活下来,百毒不侵的身体,最终却因为年纪太小,终究是没逃过被算计。 “皇上上个月初一去安国寺为太子祈福,八年来从不曾间断。”齐宇珩哪里看不出来牧秦对回朝没有兴趣,可这哪里容他逃避? 牧秦轻轻叹了口气:“皇叔,父皇和母后若只是平常人多好。” “太子殿下,有些事情没有办法改变的。”齐宇珩坐下来:“臣会尽可能的保护殿下周全,但回朝是不容改变的。” “我能带着娘和妞妞一家吗?”牧秦问。 齐宇珩良久才问:“若有人执意要害他们母子四人,大不敬的罪,乔家扛得起吗?” 牧秦眯了眯眼睛。 乔家扛不起!他知道乔洪,乔月娥,若不是这兄妹俩黑心肝,妞妞一家根本不会逃命千里。 别说乔洪兄妹了,就是苏家也是压在乔文心头的一桩大事。 乔家很弱,不过……。 牧秦抬头看着齐宇珩:“乔家终会不依靠任何人,成为别人不敢招惹的存在的。” “哦?”齐宇珩来了兴致。 牧秦却不愿意再说了,乔斌科考入仕,乔文要去漠北从军,兄弟俩决心要为陈瑜挣来一品诰命,一品诰命怎么挣来?只有一品大员才有机会,就算是一品大员,也要看天家的意思。 陈瑜的一品诰命跑不脱,因为有他齐北宸! “三年后是科考年,我三年后回朝。”牧秦下了决心,人也轻松了不少:“虽对不起父皇母后,可三年时间做准备,总好过贸然露了行踪,再置身危险之中要好。” “太子殿下思虑周全,臣心中大安。”齐宇珩也是赞同的,三年科考年,乔斌极有可能赴京赶考,到时候太子回朝也是祥瑞,看来太子对乔家的感情可比对宫里的二位要深厚啊。 牧秦起身:“皇叔,我要请皇叔帮我训练一支堪比赤龙卫的护卫。” “可。”齐宇珩早就有准备。 这一番谈话后,牧秦出门让吴道清给他施针,齐宇珩就在一门之隔的内室,闭目养神。 子夜时分,陈瑜急匆匆的赶来。 “吴大哥,精油可以用了。”陈瑜的声音传到齐宇珩的耳中,他瞬间就睁开了眼睛,这女人怕是不知道什么叫男女大防吧? 就算是为了牧秦,半夜三更跑来一个鳏夫家中,合适? 这心里真是不舒坦的很呐! “娘,我感觉好多了。”牧秦趴在床上,偏头冲陈瑜笑了笑。 陈瑜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拿过来衣衫帮他穿上:“你也是傻人有傻福,要不是有人肯为朋友两肋插刀,单凭娘和吴伯伯也怕没办法让你完全好起来。” 说到这里,陈瑜鼻子发酸,她的小牧秦如今竟然成了福王的药人,为了福王的朋友,极有可能让牧秦做实验。 “娘,这是好事情,哭什么?”牧秦见陈瑜眼中有泪,急忙下床扶着陈瑜的手臂。 陈瑜看着牧秦的小脸,这孩子长得没有一点儿缺彩儿的地方,就是命不咋地。 抬起手擦了擦眼角,柔声:“饿不饿?要么今晚回家去住?娘给你做好吃的。” 这几天牧秦都住在吴道清这里,陈瑜今晚特别想带着牧秦回家,特别想。 牧秦顿时笑了:“娘真厉害,知道我馋了。”转过头:“吴伯伯,我今晚回去,明一早过来。” 吴伯伯?!! 吴道清的手微微颤了颤,仗着胆子:“好,早些休息才行。” 陈瑜牵着牧秦的手,娘俩有几分欢天喜地的回家了。 齐宇珩坐不住,跟在后头。 “牧秦,想吃什么?” “馄饨。”牧秦说。 陈瑜想了想:“用药的时候,咱们不能吃腥气东西,要么娘给你做卷饼行吗?配小咸菜和蛋花汤。” “行,娘,妞妞这几天累坏了,叫她一起吃点儿吧。”牧秦回答的欢快。 陈瑜这心像是猫抓了似的难受,牧秦对妞妞是一刻都不愿意忘,妞妞对牧秦何尝不是,都说小儿女青梅竹马的感情让人羡慕,她现在一点儿也不羡慕,只有心疼。 “行,要过年了,等过年的时候娘带你们去上香,祈祈福。”陈瑜推开门,带着牧秦进了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牧秦想起了齐宇珩的话,父皇也去寺里为自己祈福了,但他更愿意听陈瑜说祈福的事情,因为陈瑜不会利用他,也不会害他。 陈瑜让牧秦进屋叫妞妞起来。 她去灶房和面,薄饼、土豆丝,咸菜搭配蛋花汤。 陈瑜做活麻利,端上桌的时候,妞妞正在给牧秦诊脉,看她煞有介事的样子,陈瑜也没打扰,坐在一边把薄饼铺开,土豆丝卷在里面,放在旁边的碟子里。 卷了四个。 妞妞收了手,笑眯眯的对牧秦说:“我觉得你好了很多呢,牧秦,你一定会没事的。” “等我好了,长大了,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牧秦捏了捏妞妞的脸蛋:“你得快些长大。” 妞妞拍开了牧秦的手:“就说狂话,不理你了。” “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陈瑜给两个孩子添了汤,坐在一边看着两小只吃的开心,及时提醒不能吃太多,都大半夜了,吃多了睡觉会难受。 两个孩子似乎更愿意单独腻歪在一起,陈瑜收拾桌子送去厨房,感觉到后面有人,伸手就摸到了腰上的匕首和迷香药,猛地回头,扬手迷香药就撒过去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为母则狠 迷香撒出去后,陈瑜抓着匕首就刺过去了。 当她抬头看到对面的人是齐宇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回匕首,只能惊呼:“闪开!”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齐宇珩还真就微微楞了一下,抬起手直接捏住了陈瑜的手腕,稍微用力匕首就掉在了地上。 听到动静的苏秦立刻跑出来:“娘。” 陈瑜猛劲儿的吞口水,身体僵硬的立在灶房门口:“没、没事,不小心碗掉地上了。” 牧秦哪里肯信?往前走了几步:“娘是累了,我扶着您回去歇着。” “不、不用,不用,快回去睡觉。”陈瑜用力的摇手。 牧秦眼角余光看到门后的袍子一角,停下了脚步,再抬头的时候嘱咐:“娘,早些睡吧。” “行,行,快进屋去。”陈瑜看牧秦转身回去了,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转过身看倚在墙壁上,同样脸色苍白的齐宇珩,只觉得自己是倒霉催的,凑过来:“你没事吧?” “嗯,扶我去书房。”齐宇珩没想到陈瑜会用迷香,大意失荆州的他此时脑子里有些空白。 陈瑜扶着他去了书房,把人放在炕边:“你先睡一下,我去拿点儿精油帮你醒醒。” 说完,立刻转身出去了。 陈瑜拿来的是薄荷草精油,少量的滴出两滴,在齐宇珩太阳穴的位置上揉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的问:“好点儿了吗?” “嗯,准备点儿吃的,我饿了。”齐宇珩声音硬邦邦的。 陈瑜不敢耽搁,出门的时候见牧秦的屋里熄灯了,心里略安,跑去灶房端来了薄饼。 齐宇珩吃的很慢,陈瑜也不敢问,又不能走,只好站在旁边伺候着,心里却无数次后悔自己刚才的鲁莽。 很担心齐宇珩恼羞成怒再为难牧秦,毕竟牧秦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吃饱喝足,齐宇珩直接靠在迎枕上:“站在这里做什么?不觉得孤男寡女,夜深人静,需要避嫌?” 陈瑜被噎的眼里都有泪花子了,咬了咬牙转身出门。 躺在炕上的齐宇珩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迷药的关系,反正他竟睡着了。 陈瑜是一夜没睡,顶着黑眼圈去灶房准备早饭。 牧秦和妞妞要过去吴道清那边儿,她还倒霉的得罪了齐宇珩,做饭的时候还在盘算要不要和齐宇珩道个歉啥的,兴许齐宇珩一高兴,这事儿就算完了,总不能让牧秦增加危险系数吧。 “娘,你脸色不好。”妞妞扬起小脸:“是担心牧秦吗?他好了很多呢。” “不是,娘是没睡好。”陈瑜蹲下来,看妞妞的头发都束好了,忍不住吐槽牧秦,这小子太会讨人欢心,似乎古代夫妻,男人也只是为女子画眉,这可倒好,都能梳头了。 妞妞拉着陈瑜的手:“那娘再睡一会儿吧,我们自己吃完会收拾的。” “不用,先吃饭。”陈瑜叫牧秦过来吃饭,一家三口坐下来,牧秦忍不住看了陈瑜两眼,眉头就皱成了疙瘩。 吃过早饭,牧秦带着妞妞去吴道清家里,临走的时候还嘱咐陈瑜再睡一会儿。 陈瑜看两个孩子走远,回身关了门,靠在门上两只手捂住了脸。 她觉得齐宇珩肯定克自己,每次遇到就没好事! 睡是睡不下了,索性去书房整理乔记所有的方子,香方是随时成册的,但香水和琥珀皂还没有,趁着年前的时间抓紧整理好。 原打算找机会去和田福说荒山和荒地的事情,齐宇珩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这个人,要防着! 进门,条件反射一般看向了炕的方向,发现没有人,松了口气。 “幸好走了。”咕哝的一句,转头,身体僵硬,微微扬起了下巴,看着坐在圈椅里看书的齐宇珩,陈瑜的内心是崩溃的。 齐宇珩头也没抬:“乔夫人的待客之道不寻常啊。” 陈瑜转身出去,灶房里端着饭菜到书房,放在炕上的方桌上:“福王殿下委屈了,请。” 齐宇珩起身出去,就在井台洗漱之后回来,坐在炕上慢条斯理开始吃饭。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陈瑜尴尬癌都要犯了,一咬牙转身就走。 “苏家离开了安平县。” 心里咯噔一下,陈瑜停下脚步回头:“是福王殿下帮忙吗?” 齐宇珩睨了一眼陈瑜:“不然呢?袁炳义?孙兆清?还是孙兆清的女儿?” 啧啧啧,控制欲可见一斑。 陈瑜起了一身白毛汗,转身回来规规矩矩的伺候在一边。 偷偷看齐宇珩慢条斯理的吃饭,侧颜满分,心理变态,真不知道盯着自己做什么?船的事情不是都结束了吗? 难道是因为牧秦? 陈瑜放射性四维开始活跃,幽幽的问了句:“你好像特别关心牧秦啊。” 剧烈的咳嗽声惊到了陈瑜,抬头见齐宇珩正拿着帕子挡住了嘴角,显然是呛到了。 房间里,除了齐宇珩的几声咳嗽之外,安静下来了。 陈瑜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的攥成了拳头,内心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也许在齐宇珩眼里,牧秦不过就是个小乞儿,但对于她来说不是,牧秦和乔文几个一样都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身为母亲的愤怒在胸口里燃烧出怒火,让她的脸慢慢的就红了。 当齐宇珩目光淡漠的看过来的时候,陈瑜再也忍不住了,忍无可忍就不能忍,所以,她清了清嗓子:“福王殿下,牧秦虽然是我捡回来的孩子,但收养了他,他就和我的孩子没区别了,所以请福王殿下念在我也算帮过你的份上,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齐宇珩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随手扔在了桌子上,下地的时候整理了一下袍子,负手站在陈瑜面前,垂眸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就气得满脸通红的样子,皱了皱眉。 话说出来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陈瑜抬起头迎着齐宇珩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时候,齐宇珩皱着眉头别开了脸,这女人胆子真是大的没边儿了!面对外男,连一点儿羞涩都没有? 陈瑜可不管齐宇珩想什么,语气正式:“试药可以,毕竟牧秦也中毒了,但他不是小白鼠,不能当药人!” “若我要他当药人,你又能如何?”齐宇珩冷冷的转过头看陈瑜。 陈瑜眼圈迅速红了,倔哄哄的忍着眼泪,冷笑一声:“那你一定不知道吧?为母则狠!” 听过为母则刚,也听过为母则强,齐宇珩还真没听过为母则狠的说法,探究的望着陈瑜,看她眼里的泪光,心竟有些微微的憋闷,十分不喜欢她这样可怜巴巴又倔驴一般的表情。 “我会为牧秦报仇!”陈瑜咬着牙的样子,凶态毕露。 “呵~~。”齐宇珩没忍住,笑出声了。 陈瑜凶巴巴的愣住了,背转身幽怨的闭上了眼睛,她说的是真的,牧秦真要是被当成药人,她会受不了,会为牧秦报仇,可杀了齐宇珩吗? “乔文、乔斌和乔筠竹,他们不重要?给牧秦报仇?本王就在这里,你如何报仇?”齐宇珩似笑非笑的走向陈瑜,就站在她身后触手可及的位置,俯首在她耳边,戏谑一般问道:“不如,你仔细说来,让本王听听?” 温热的气息打在陈瑜的耳朵中,每一个字都像是带了钩子似的,陈瑜浑身僵硬的动弹不得。 “嗯?”齐宇珩追问了一句,人也更具压迫性的靠近了陈瑜。 她身上有很特别的香气,萦绕鼻端的时候,让齐宇珩控制不住想要一探究竟,想知道这样的香气是从何而来。 陈瑜突然转身,齐宇珩立刻倒退半步,被自己刚才的想法惊到了的他,脸色也不好看了。 “姓齐的,你这是逼着我和你鱼死网破吗?”陈瑜眼底微红,冷冷的看着齐宇珩……。 第一百四十六章 福王有疾 “在我家里,你威胁我有意思?知道你武功高强,但你知不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陈瑜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但话不说明白,任人拿捏,哪怕就是天王老子欺负上门,她就算是害怕也要拼命! 牧秦如今就够危险了,齐宇珩竟然还把乔文兄妹三个人都搬出来压自己!真是欺人太甚! 齐宇珩凝视着陈瑜。 她变化真不小,如今再看她,都想不起最初见到她是怎么样的光景了。 这女人,像是深秋石榴树上的石榴,红的让人口舌生津,就算是此时此刻,眼含悲怒的模样,也生动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捏一下她脸颊,逗弄几句。 齐宇珩目光深邃了许多,就那么看着陈瑜,忽略了她的话,由着自己的心思问:“你改嫁可好?” “嗯?”陈瑜被问懵了,不敢相信的看着齐宇珩。 “保护他们很简单,改嫁。”齐宇珩回身坐在圈椅中,身体侧向里侧,翘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挡住某些不可言说的尴尬,偏头看着陈瑜有些懵懂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比如,本王尚未婚配,福王妃的位子很有用。” 陈瑜如遭雷击,外焦里嫩的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你若改嫁本王,牧秦也是本王的孩子,自当呵护,你是本王的王妃,苏家何足挂齿?乔文兄妹三人,自此以后是我齐宇珩的子嗣,这买卖稳赚不赔,陈若瑜,你觉得呢?”齐宇珩自己都激动了。 他觉得这女人没什么好的,但就是入了自己的眼,入了自己的心。 并且,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他的心情很好,雀跃到热血沸腾,眼里带了淡淡的笑意,就那么瞧着陈瑜。 “你真无耻。”陈瑜憋了半天,憋出来四个字,转身落荒而逃。 什么人啊?这到底是什么奇葩的人! 陈瑜慌乱如受惊的小兔子似的从书房前快步回了正房,一会儿工夫竟急匆匆的走了。 齐宇珩就坐在圈椅中,看着她,抬起手摸了摸唇角,无耻吗? 陈瑜呆呆的坐在倒座里,蒸馏设备每天都被安平擦拭的锃明瓦亮的,屋子里还有一些花草,淡淡的花香,很能安抚躁动的心境,可今天似乎没多少作用。 “乔夫人。” 陈瑜一激灵,平日里听到这样的称呼并没有多少感觉,今天却感觉格外的能挑动她脆弱的神经,整个人都变得敏感了许多。 “兰夫人,进来吧。”陈瑜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的没什么异常,请兰芝进了倒座。 兰芝进来,站在陈瑜身旁:“乔夫人心神不宁,可有什么能为乔夫人分忧的地方吗?” “只是有些累。”陈瑜勉强的笑了笑,偏头看兰芝。 兰芝笑了笑,气色好了,人也脱胎换骨了一般,她就站在这里,原本积淀在骨子里的气质就显露出来了。 陈瑜坐下来挑拣鲜花,这些鲜花要提炼成精油,除此之外,容氏还在采摘一些可以提炼精油的果实。 兰芝也坐下来帮忙。 “兰夫人,京城与元宝村比,好很多吧?”陈瑜随口问了句。 兰芝挑拣花草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窗外,良久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世上的人都羡慕鼎食鸣钟的簪缨世族,却不知道从来富贵催人老,人闲心不闲,倒不如乡野村夫活的恣意。” 陈瑜偏头看了兰芝一眼:“我从不问芸娘的过去,也不问兰夫人的过去,只是这世上多少人,熙熙利来攘攘利往,都一样。” “乔夫人是个有本事的,人也极聪慧,看的透。”兰芝垂眸:“只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啊。” 看的太透有什么好?难得糊涂才是人快乐之本,兰芝曾经就是簪缨世族的当家主妇,最善于察言观色,陈瑜的心思虽说不能一眼看透,可也猜个差不多的。 别人不认识冷暮雪,兰芝却认识的,打从第一次见到冷暮雪的时候,兰芝心里就打了个突突儿。 这些天和云哥儿说了许多私房话,才知道陈瑜本事了得,福王在她手里得了造船图。 对大霁国来说,一张造船图能惹出来多少腥风血雨?兰芝觉得陈瑜肯定意识不到,更别说在作坊这些日子,陈瑜的本事让见多识广的兰芝都咂舌。 这样的女人若是被福王盯上了,只怕会被啃到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福王岂是寻常男子? 见微知著,这是当家主妇必须要具备的能力,后宅从不太平,若没点儿手段,哪里能坐得稳? 所以,兰芝知道陈瑜不是试探自己的身世,而是因为福王的缘故,让她对京城好奇了,这是很危险的信号。 “兰夫人,我最近得了一种草木香,送你一些。”陈瑜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过来一个小瓶,递给了兰芝。 兰芝笑着接过来,只是她的手……。 陈瑜为了不让兰芝觉得难看,转身忙着把花瓣放在蒸锅里,添水,慢腾腾的忙着。 兰芝把香水放在一旁,两指捏着瓶身,另一只手两指打开瓶塞,淡淡的香气弥散开,她轻轻的嗅了嗅,声音都轻快了许多:“这里有杜松和丝柏,真是好宝贝。” “兰夫人行家啊。”陈瑜笑着回头:“里面还有薰衣草,香味持久的很。” “就不怕我学了去?”兰芝如今真不在意自己断了的手指,断了手指怕什么?她如今心里满是期待,她的一双儿女能在如此大难中得以保全,她已经满心感激了。 陈瑜笑出声了:“不怕。” 有兰芝和自己闲聊,陈瑜的心情很快就稳定下来了,兰芝离开后,她才认真的想齐宇珩的话。 登徒子?显然不是,齐宇珩不止一次问自己是否愿意改嫁,这一次更是提到了福王妃,听着荒唐,却让陈瑜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男人择妻,从心者,寻心仪之人,从利者,寻豪富之女,这齐宇珩图什么?看上个寡妇还带着一群孩子,难道他有隐疾? 这种事情听着有些不可思议,可这世上什么样的奇事怪事没有?就比如古代的太监得了权势之后,买妻买儿,儿子娶妻生子后,他明知道不是自己的血脉,可还是很开心的当爷爷嘛。 再说齐宇珩,按照古代的婚配年龄算,这人绝对是个娶媳妇超级困难户。 长得祸国殃民,却一直没有媳妇儿,身份又如此尊贵,唯一的解释就是身有隐疾。 “原来是这样!”陈瑜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拍了拍额头突然就笑出声了,那感觉真畅快啊! 被压迫的太久了,反抗显然还不太能,所以这种心理满足被无限放大,真是让她想假装忍忍都不能! 想到这个可能性,陈瑜换位思考,以齐宇珩的角度去看自己这一家人,一个有本事的女人,四个很不错的孩子,简直一步登天般的儿女双全了。 “做梦吧!”陈瑜狠狠的哼了一声,专心致志的提炼精油,至于齐宇珩带来的紧迫感早就荡然无存了。 位高权重吗?如果敢惹自己,自己就让他知道知道大字报的厉害,让整个大霁国都知道福王殿下身有隐疾! 心情舒畅的陈瑜忙的很,容氏送来了一些柑橘、五指香橼和各种花草,她带着人在作坊区分开来,准备调果木香。 除了安福要跟着褚伟成学调香,制香,余下的人都被陈瑜调动起来,作坊里井井有条的忙碌着。 中午,陈瑜也没回来,李氏娘俩在做饭上的本事见长,就连褚伟成都胖了一些呢。 傍晚,陈瑜早就把齐宇珩的事情忘干净了,有些疲惫的回到家里,先去西屋看了看,牧秦和妞妞今晚又不回来了,她拿了换洗衣服去洗了个澡,回到屋里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准备入睡的她,鼻翼煽动,顿时警觉,拉过来外套披在身上,抬手放下了窗幔,冷声:“福王殿下难道爬窗上瘾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说我不行? 齐宇珩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拿了火折子点灯。 灯光照亮了房间,陈瑜在床幔后面整个人都绷紧了,她可以很清晰的听到齐宇珩细微动作的摩擦声,脑子几乎都要充血了,脱口而出:“你还不出去?” “为什么出去?”齐宇珩单手撑着头:“本王提议可考虑清楚了?” “不可能!”陈瑜把衣服穿戴整齐,摸向了枕头下的匕首,冷冷的回了句,手指搭在匕首的手柄上的时候,自己都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 “你打不过本王。”齐宇珩心情很好,并且拿出来了最大的耐心,颇有几分循循善诱的姿态:“陈若瑜,放妻书在你手里,乔家与你已经无关,娘家唯一的亲人是嗜赌如命的赌徒,乔文兄弟几个尚且年幼,你还有什么人可以依靠吗?” “本王可以,只要你点头,本王三媒六聘迎娶你到福王府,男主外,女主内,你只管教养几个孩子,本王自可保你们母子衣食丰足,这样不好吗?” “细想之下,陈若瑜,你拒绝是不明智的,良禽尚且择木而栖,弱质女流择夫婿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还是说本王不如乔定洲?” 陈瑜脑子气得嗡嗡叫,抿着唇一声不吭,这都是什么事儿?见识过逼婚的,就没想到在古代还有这种登堂入室,自荐枕席的男人! “乔定洲娶你又不是两情相悦,再者,抛头露面不难吗?跟了本王,这些事情有我。” 齐宇珩一直都看着床幔,判断床幔内陈瑜到底在想什么,就算她不知道福王妃到底是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存在,这普天之下的男子,自己也比得过,可总是觉得她会拒绝呢? “福王殿下。”陈瑜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吴道清的医术非常不错。” 齐宇珩:???! 这关吴道清什么事情? “并且,吴道清可不单单善治妇科,对男科也十分擅长才对。”陈瑜尽可能的保持自己的语气平和。 齐宇珩皱眉:“你倒是了解他!” 陈瑜懒得理齐宇珩语气里酸溜溜的意思,清了清嗓子:“萧将军病得那么严重,吴道清也能手到擒来治好,谈不上了解,相信他的医术。” “所以,你想说什么?”齐宇珩的眼神带着几分玩味儿,他十分期待陈瑜接下来的话。 陈瑜浑然不知,抿了抿嘴角:“有病,得治。” 齐宇珩抬起手压了压心脏的位置,挑眉:“有病?陈若瑜,你从何看出本王有病了呢?” “我没那个本事,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堂堂福王,已将近而立之年尚且未曾婚配,又如此不惜自降身价,几次三番试探我一寡妇是否改嫁,难道这还是你钟情于我?我又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殿下怕是更看重我的几个孩子,想要享受儿孙绕膝的乐趣尚在其次,在世人面前保住福王殿下的面子才是你心中最在意的事情吧?” 齐宇珩这次直接用手大力的压在心口的位置,以此让自己能冷静下来,不会冲动的把这女人抓出来暴打一顿! “你倒是会想。” 陈瑜轻叹一声,语气怜悯:“殿下,虽说在世人眼中,你早已经过了婚配的年纪,可毕竟还是年轻的很,去找吴道清吧,他比我更能帮助你,也别盯着我的几个孩子,他们都懂事了,就算是我改嫁,他们也断不会改姓,另拜祖宗的。” 齐宇珩缓慢的站起来,目光盯着床幔,一步一步走过来,到了床幔前站稳。 陈瑜已经把匕首握在手里了,看着床幔像是投影布一样,映出齐宇珩高大的身影,紧张到口干舌燥,鼓足了勇气:“福王,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会忘记的。” 齐宇珩伸出手撩开窗幔,看着因为紧张脸色苍白的陈瑜,目光往下是她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的手里攥着的正是自己曾经的随身之物。 莫名的,嘴角浮起一丝笑:“陈若瑜啊,你的意思是本王……不行?” 陈瑜瞬间炸毛,举起匕首牙齿咬得咯嘣响:“恼羞成怒?福王,你是王爷,别掉价了。” “掉价?我在你面前脸都没有了,还在乎这个?”齐宇珩俯身就要抓陈瑜:“难道你还敢杀了本王?还是说你能杀得了本王?” 陈瑜快速的把匕首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我、我可以杀了自己!” “为谁守清白呢?”齐宇珩嘴上这么说,突然出手捏住了陈瑜的手腕,匕首瞬间就落到了齐宇珩的手里。 陈瑜完全没想到这人的速度如此快,甚至连她的眼睛都被骗了。 下一刻,男人的气息把她彻底包裹住了,陈瑜用力的推开齐宇珩,低着头做最后的反抗。 齐宇珩抬手,匕首脱手飞出,砰地一声钉在了窗棂最上方,一只手勾着陈瑜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缓慢的俯首,鼻子尖触碰到陈瑜的鼻尖上,她的香气就像是出征的号角一般怂恿着齐宇珩,他唇瓣落在陈瑜的唇瓣上,一触即离,猛然松开手倒退两步:“要不要试试?” 被冒犯的愤怒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连挣扎都徒劳,陈瑜非常明白自己挑战了一个男人的尊严。 到了这个时候,嘴硬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的,她委屈巴巴的看着齐宇珩,挤出来两滴眼泪:“福王殿下,民妇错了,饶了民妇吧。” “错了?”齐宇珩背对着陈瑜,压抑着心里叫嚣的冲动,语气都不平稳,有些颤。 陈瑜也不管齐宇珩看不看得到,点头犹如捣蒜一般:“民妇错了,民妇不识抬举,民妇福薄,民妇……。” “陈若瑜!”齐宇珩被她一口一个民妇给闹腾的心里烦乱,猛然转身:“以后不准自称民妇!” “是,民……我知道了。”陈瑜觉得男人心特么的才是海底针。 “今晚放过你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福王妃到底意味着什么!到时候想要进福王府的门,哼!没今晚这么好的机会了!” 齐宇珩转身离去。 陈瑜抹了一把头上不知道何时沁出的冷汗,跪坐在床上,愤愤然的锤了两下被子:“谁愿意进福王府?呸!呸!呸!” “再说一句?”齐宇珩立在窗外。 陈瑜惊恐的抬头,对上对方冷冰冰的眼神,好想哭。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齐宇珩已经离开了。 陈瑜做噩梦了,梦里都是齐宇珩各种虐待自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腿软。 她从来不知道被求婚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没精神,什么都不想做,陈瑜就窝在家里,捧着从吴道清那边儿借来的医书看,似懂非懂的方子里,别的未必学得会,药材配伍倒是让她记得更扎实了。 下午的时候,陈瑜才吃了点儿东西,阳光很好,没有了盛夏的燥热,天空也明亮高远了许多,在院子里抬头仰望天空,用力的深呼吸后,才去了书房,继续整理香水和琥珀皂的配方。 乔文是下午回来的,带回来了账目和银子,还带回来了一封信。 信是芸娘写的,再有半个月能到安平县,赶得上回来过年。 陈瑜让乔文把信给兰芝送去,能得到芸娘的消息,想必她会很高兴。 铺子里的账目每个月都会查看一次,从账目上可以看出很多事情,比如哪一种商品卖的好,再就是铺子里的人是不是可靠的人。 曲义父子俩的确非常尽职尽责,陈瑜把工钱结算后,额外奖金一人一两银子。 以前不觉得,但今天陈瑜见到乔文回来,心里轻松了不少。 下午的时候,乔文去把妞妞和牧秦接回来,又把乔斌也叫回来了。 几个孩子凑到一起,商量了好久后,一转头不见人影。 陈瑜准备好了晚饭,就听到了妞妞的笑声,心情也好了起来,端着饭菜出来,就见乔文捧着一个红木盒子郑重其事的走过来:“娘,这是儿女们为您准备的生辰礼。”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生辰 陈瑜接过来礼物,脸上是欣慰的笑意,嘴上说着‘真乖’的话,心里却玩命在想今天是什么日子,自己是三月生的,这个生日是谁的不言而喻,这种小细节一定要记得牢靠才行。 十月二十六,她想起来了。 “娘,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乔文兄妹三个带牧秦一起跪下,规规矩矩的给陈瑜磕头祝寿。 陈瑜鼻子酸酸的,如果陈若瑜活着的话,她一定会很开心吧?孩子们懂事,家里日子过得不再艰难,以后还会更好。 只是,陈瑜也明白,若是原主活着的话,定不会有现在的光景。 生命是很神奇的存在,她只有更努力的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才行啊。 “好啦,娘都忘记了,谢谢你们几个还记得。”陈瑜把礼物放在一边:“既然是过生日,我去做长寿面。” “娘,我去。”乔文拦住陈瑜:“您就在这里歇着,考教考教乔斌的学问吧。” “对,娘,我给你背诗文,要么我给娘写一首诗。”乔斌立刻接话。 陈瑜安心的享受孩子们的孝顺,坐下来:“好啊,最近冷大侠也在教你们功夫,不如牧秦和妞妞也表演个节目给娘看?” “好。”妞妞自报奋勇。 牧秦是为妞妞马首是瞻。 外面点了灯笼,乔斌和牧秦搬来了桌子,妞妞变戏法似的端来了好些个果子,陈瑜坐在正位上。 乔斌又是背诵又是临场写了一首诗。 妞妞煞有介事的蹲着马步,一招一式笨笨的可爱,不过劲头很足。 再看牧秦,可就比妞妞强太多了,让完全外行的陈瑜觉得这孩子保不齐就是传说中的练武奇才,闪躲腾挪干净利索,统共也没练几天啊。 心里立刻就盘算着要让冷暮雪收牧秦当徒弟,吃苦什么的完全无所谓,练武强身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能自保。 乔文端着热气腾腾的长寿面过来,妞妞乐颠颠的跑去帮忙。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长寿面,谈笑风生。 一墙之隔的齐宇珩眉头紧锁,她生辰,自己的人到底是查的不够仔细!回去必须罚! 陈瑜是个闲不住的人,就算手上没事儿忙,脑子也闲不住。 吃饱喝足,陈瑜带着他们在院子里遛弯消食的功夫,就问:“牧秦,娘给你找个武师父行不行?强身健体还能自保。” “好,听您的。”牧秦答应的非常爽快。 陈瑜都佩服自己这一世的命太好了,随便捡回来的孩子都如此乖巧。 “那就冷大侠吧,刚好这段时间他教安平他们一些防身的本事,明一早娘准备点儿拜师礼,你晚些去吴伯伯那边儿。” 事关牧秦,陈瑜一刻都不想耽搁,当然也考虑过齐宇珩这方便的原因,冷暮雪收牧秦,牧秦只要肯吃苦,体质好一些,就算是试药也能分担一些身体的压力。 除此之外,陈瑜还需要和吴道清打个招呼,凭借的是乔定洲留下的那点儿人情,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吴道清动恻隐之心,多照应点儿牧秦。 夜深,陈瑜到底耐不住妞妞缠磨,给几个孩子讲了个故事,才收拾洗漱睡下,因为实在对齐宇珩这个人没底,所以没敢让妞妞过来睡。 回到房间,陈瑜才打开红木盒子,看到里面零零碎碎的装了好几样东西,陈瑜忍不住抿着嘴角笑了,一个小香囊,绣的七扭八歪的,不用想就知道是妞妞准备的,在别人眼里可能会嗤笑,但这是陈瑜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一把锋利的匕首,古朴的样子,没有任何装饰,更没办法和齐宇珩的那把匕首比,但匕首刃口靠上的位置刻着牧秦两个字,陈瑜就喜欢。 乔斌是一首诗,字迹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让陈瑜很满意乔斌的努力和用功。 至于乔文,陈瑜拿着个袖珍的金算盘,没忍住笑出声了,这几个孩子里,只有乔文最了解自己啊,财迷和财迷的共通性? 从小到大,陈瑜收到过不少生日礼物,还记得第一次收到九十九朵玫瑰花的激动和兴奋,她……。 闭上眼睛,陈瑜努力的让自己忘记过去的记忆,那段不堪的记忆告诉她爱情的欺骗性有多大,爱一个人的代价有多大。 把这些视若珍宝的礼物都收好了,陈瑜努力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堪的爱情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都不留恋了,又何必带着恨? 更不用说曾经那么刻骨铭心的一张脸,已经被记忆洗刷的苍白到模糊了五官,原来,爱上一个人到忘记一个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一辈子那么长,但隔着生死。 躺在床上,陈瑜脑子里思绪翻飞,想到了曾经看的那么多帖子,其中就有三维空间,四维空间的说法,让她坚信自己的到来是有迹可循的,在不同纬度中还有一个自己,只是她够幸运,合二为一了。 她伤痕累累的过去在这个世界里开花结果,守护了另一个自己的一切,这么想,她觉得自己和乔文兄妹几个就更亲切了许多,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任何事情都是。 翻了几个身,爬起来又把门窗检查一遍,确认都关好了,栓好了,才躺在床上,怀着温柔的慈爱回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的一切,心安之处就是家。 或许是真的心安了,陈瑜睡得很香甜,以至于第二天醒来发现窗子半开着的时候还有些茫然,不过很快就警醒了,快速的检查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后,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然后哑然失笑。 试问,一个身有暗疾的男人会对自己做什么?这不是个笑话吗? 意识到自己看到窗子开着都会想到齐宇珩,陈瑜颇为无奈的揉了揉额角,伸手拿衣服的动作顿在半空中,看着挂在衣架上的一块翠绿的玉佩,生气的欲望都没有了,趿拉着鞋下地,玉佩旁边还放着一封信,打开看了眼一点儿意外都没有,生辰礼物,齐宇珩。 这人执着的可怕,陈瑜在心里再次确认,一个身体有问题的男人,思想上想要健全是非常难的事情,而她的对手除了有显赫的身份,通天的手段之外,还有一个残缺的人格,这恐怕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坑了。 玉佩收起来,穿戴整齐准备早饭,一家人难得这么整齐的都凑到一起,陈瑜精心的做了早饭,从来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吃早饭的时候,陈瑜又问了牧秦拜师的事情,牧秦郑重其事的答应下来,说要强身健体。 陈瑜满意牧秦的表现,早饭过后着手准备拜师礼。 拜师礼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方面是美食,另一方面则是钱。 钱能办得到的事情,陈瑜现在可以不在乎,毕竟赚钱对现在的她来说是最容易的事情了,不过估计银子作用比不上美食。 准备差不多的时候,亲自到作坊这边等着。 冷暮雪是个极其认真负责的人,作坊这边的事情准时准点,陈瑜过来的时候,安平几个正在蹲马步,乔家几个孩子也都在内。 陈瑜就站在一旁观察冷暮雪。 以前没觉得,如今真用心去观察后才发现,冷暮雪身上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当然这只是她的感官,若是行家的话,则会告诉陈瑜那不是生人勿进,而是杀气。 习武之人手上染血是一定的,在这个世界短短半年的时间,陈瑜接受能力还可以,并且打心底更崇敬力量! 这种力量可以自保。 瞅准时机,陈瑜走过去面带微笑:“冷大侠,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不知道方便吗?” 冷暮雪微微侧开身:“乔夫人,尽管说。” 陈瑜拿出来一个钱袋递过去:“冷大侠先看看合心意吗?” 冷暮雪打开,扫了一眼脸色就阴沉下来了:“乔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为了保命 冷暮雪的态度验证了陈瑜的想法,有了预判也就不至于被突然变脸的冷暮雪给吓到。 “冷大侠,借一步说话吧。”陈瑜做了个请的手势。 按照原本的性格,冷暮雪不拂袖而去就算是很客气了,但有之前偷牧秦的事情在,性格略耿直的冷暮雪到底是听从了陈瑜的话,由着她带自己到了调香室。 作坊的调香室有两间,一大一小,陈瑜这是一间相对来说小一些的,算是重地。 冷暮雪落座之后,陈瑜起身福礼。 “乔夫人,不必。” “冷大侠,等我说完你就知道这礼,你受的委屈了。”陈瑜并不是开玩笑,也没有缓和气氛的意思。 坐在冷暮雪对面,陈瑜抬着头直视着冷暮雪:“我请冷大侠救牧秦一命。” 冷暮雪眼神一瞬锋利如刀,看陈瑜竟直视着自己,微微敛去了一些气息:“乔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牧秦虽说是我捡回来的乞儿,但他叫我一声娘,我就想护他周全。”陈瑜自嘲似的笑了笑:“不过,这孩子多灾多难,血液中有毒,我请求冷大侠收他为徒,教导他武功。” “有毒解毒,学武功作甚?”冷暮雪觉得事情真是麻烦的不行,自从主子知道了牧秦的身份后,他就一直在牧秦身边,中途离开是因为造船。 陈瑜爱护孩子是真,可这样求到自己头上来,真是糊涂! “强身健体。” “乔夫人,习武之人周身血脉流动要比寻常人快许多,平常锻炼尚且还好,若真要拜我为师,只怕牧秦的命会更短。”冷暮雪直接了当。 原以为会吓到陈瑜,却不想陈瑜嘴角的笑意有凄惨了三分,眼圈泛红的她别开了脸,声音哽咽:“我就算不知道如何习武,也略略明白其中道理,求到冷大侠头上,是逼不得已,究其原因不便细说,冷大侠,都说侠义心肠,你就看在我一片爱护他的情分上,收他为徒,教导他强韧筋骨,至于学到哪一步,看他悟性造化,行吗?” 最后两个字,陈瑜转过头,眼里泪光不见,只有几分哀切。 冷暮雪没说话,起身走了。 他不能随便答应,事关太子安危,岂能是陈瑜求到头上,自己就会心软答应的? 他直接去了吴道清的家里。 最近齐宇珩都在这边,牧秦解毒的事情刻不容缓,再者眼看着临近年关,任凭谁都不可能猜到,无官无职的闲散王爷才是整个大霁国最忙的人。 “求你教牧秦武功?”齐宇珩看了眼冷暮雪:“你行?” “属下是来请王爷拿主意的。”冷暮雪看了看吴道清:“再者,吴院首也帮着参详参详,若太子殿下习武的话,会不会引起毒发。” 皇家子嗣,满岁开蒙,先文后武都有专门的老师教导。 奈何太子还不等有武师父就失踪至今,如今都已经满11岁了,练武略迟了一些。 但身为储君,安危都交到别人的手里,的确不妥。 齐宇珩一想到陈瑜误会自己把牧秦当成了药人试药,心中就格外别扭,也转头看吴道清:“你说呢?” 吴道清捏着胡须的手有些用力,几乎都要把胡子扯断了:“草民觉得可行。” “哦?”齐宇珩正了正身。 吴道清立刻说:“这毒在血脉之中,历时八年,早已经四肢百骸处处皆是,若能强韧筋骨,对他身体大有裨益,可以一试。” 话锋一转:“但需要有可行的章法,冷大人的功法过于霸烈,强悍,不适合。” “谁适合?”冷暮雪问出口就后悔了,太子的老师,这身份他受不起,但说出口又收不回来,只能尴尬的没有继续问。 吴道清看齐宇珩。 齐宇珩点了点头:“如此也好,你收他为徒,我教他。” 陈瑜不知道背后曲折,冷暮雪的离开也没让她觉得多受打击,反正自己还有下一步。 午饭的时候,陈瑜院子里再次飘出来诱人的香味儿,袁炳义都坐不住了,摇着扇子在院子里踱步,看旁边正在擦短剑的冷暮雪,叹息一声:“美味当前,就不知道这次是为谁准备的啊。” “我。”冷暮雪站起身:“我去了。” 袁炳义:!!!谁给他的自信?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陈瑜完全没想到冷暮雪出去走了一圈就答应了,虽然语气不怎么好。 不管怎么说目的达到了,陈瑜让乔文去请了吴道清和袁炳义过来作陪。 当袁炳义看到这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有些怀疑陈瑜重武轻文,毕竟自己收乔斌当学生的时候可没这么好的招待,或者是上赶着的原因? 心里胡乱猜了一通,吃的时候毫不客气。 牧秦拜师的时候,乔文有些艳羡的站在一边,乔斌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 乔文知道自己现在根本不可能离开家,家里的生意做到什么程度他最清楚了,所以也就压下了心思。 下午陈瑜就去拜访吴道清了。 “吴大哥,你最明白内情,我也就藏着掖着了,牧秦要为福王试药,按理说我不应该答应,可为了牧秦我不能拒绝。”陈瑜忧心忡忡的说:“如今冷大人愿意教牧秦一些拳脚功夫,吴大哥也开个方子给牧秦强身健体吧。” “乔夫人是想不论如何都要保住牧秦的性命?”吴道清问。 陈瑜点头:“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牧秦,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又不认识福王的朋友,他的死活我不管。” “乔夫人放心就是,我会的。”吴道清送陈瑜出门后,转身回到了屋里,内室,齐宇珩正在喝茶,手里握着竹简,看得认真。 吴道清站在一边许久,齐宇珩才放下竹简:“吴院首用心良苦,陈若瑜对太子殿下一片疼爱之心,本王不会为难她的。” “殿下英明。”吴道清拱手,退出去了。 齐宇珩把竹简扔在桌子上,阴沉着一张脸,他觉得问题有些严重,不是牧秦,而是陈瑜,这女人到底知道不知道?别说吴道清和袁炳义,就是冷暮雪和张元都在自己面前对她多有呵护的意思,她又不是个笨的,难道是故意为之? 可自己已经说得明白了,反而拒绝自己那叫一个干脆利索,更别说刚才还和吴道清说了那么一番话,他齐宇珩的朋友死活无所谓,这话就伤人了吧? 牧秦的治疗不能间断,本来就忙,如今更要早晚习武,陈瑜恨不得调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偏偏接触的都是中药,需要忌口,这可让陈瑜花费了不少功夫。 忙忙碌碌半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这半个月内,只有如意绣房的人送衣服过来,陈瑜问曹红英的消息,绣房的伙计一问三不知,陈瑜也没辙。 直到芸娘来到了门口,陈瑜才想起来芸娘半个月前来信就说过了。 看着面容憔悴了不少的芸娘,陈瑜知道这一路上肯定是没少吃苦,拉着手把人带进屋里:“先略坐一下,我这就让你们母女相见。” “瑜姐姐。”芸娘已经得了消息,知道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掉下了眼泪,扶着陈瑜的手臂就要跪下。 陈瑜冷了脸:“这是做什么?这是高兴的事情,你若想哭,哭够了再见面吧!吴大夫可说了,你母亲的身子经不起大喜大悲,情志所至的病最怕心情大起大落的。” 芸娘被陈瑜扶着跪不下去,被陈瑜骂了一顿,她反而笑了,擦了擦眼泪:“我不哭,我知道瑜姐姐对我好。” “那就成,等着。”陈瑜让芸娘在屋里等着,自己去了作坊。 兰芝正在挑拣药材,看着自己的儿子做活麻利,一点儿也不心疼,心里格外踏实。 “兰夫人。”陈瑜在门口叫了一声。 兰芝起身走出来:“是不是芸娘回来了?” 第一百五十章 开家分店 母子连心莫过于此了,想必是从接到了信那天开始,兰芝就盼着芸娘能早些回来了。 陈瑜笑道:“可真是一猜就中,不过我还要叮嘱两句,兰夫人要爱惜身体才行,往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顺遂的。” “借乔夫人吉言。”兰芝回头看了眼安泰。 安泰垂头干活,像是根本就没听到芸娘回来的消息似的,但看至看到了儿子微微勾起的嘴角。 陈瑜不敢看这种母女团聚的场面,让兰夫人回来自己就去灶房安排饭菜了。 一路上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人恐怕连一口热饭都没工夫吃。 桃花也不敢看这样的场景,跑出来给陈瑜帮忙。 都说上车的饺子,团圆的面,陈瑜和面擀面条。 等陈瑜端着面条进屋的时候,娘俩都很平静了:“抓紧趁热乎先垫垫肚子,回头咱们晚上吃好吃的。”陈瑜笑着和两个人打招呼。 芸娘扶着兰芝坐在桌子前,兰芝笑盈盈的看着芸娘端起碗吃的那叫一个欢快,笑道:“出去一趟,学了一身男孩子的习气回来。” “娘,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的,不过出去走这一趟,学了不少本事。”芸娘抬头看了眼陈瑜:“瑜姐姐,我带回来一些稀罕物,等会儿给你看。” “好好吃饭,桃花给你烧热水呢,吃饱喝足消消食,再好好泡个热水澡,别的都不着急。”陈瑜看芸娘那脸皮儿都粗糙了不少,就知道没少吃苦。 吃饱喝足,芸娘把搬进来的包袱打开:“瑜姐姐,这是漠北特有的紫云芝还有婆婆草。” 紫云芝是灵芝,陈瑜知道珍贵,但婆婆草更吸引她。 大自然特别神奇,有许多没什么看头的野草,都是有着很神奇的功效的,就比如这一袋婆婆草。 但陈瑜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知道的那种草药。 “婆婆草可以祛风除湿,药效神奇的很,漠北的人若是风寒腿疼,就用婆婆草捣碎了敷着,两三次就能好起来。”芸娘说着,又打开了另外的袋子:“还有这种很香的花儿,当地人叫这种花娇娘子,我采了一些晒干了,还带回来了好多种子,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上,还有这些……。” 芸娘一样一样倒腾出来不少,不单有干花,还都带回来不少种子。 陈瑜忍不住捏了捏芸娘的脸蛋儿:“把你能的,几千里外的东西都能带回来,现在去泡个澡,这些我慢慢研究。” 到家了,芸娘的心情也好得很,她听话的去洗澡,兰芝忍不住跟着进去,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 “你父亲可还好?”兰芝问。 芸娘笑眯眯的趴在木桶上:“母亲自己不去看信,追到这里问我?” “只怕他怕我担忧,只说好事。”兰芝抬起手理了理发丝:“不过,只要都还活着,就有机会见面的。” 芸娘缩回水里,掩藏了泪水,都还活着就有机会见面,可已经故去的人呢? “芸娘,冷暮雪是福王殿下的人,乔夫人怕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很让人忧心啊。”兰芝轻声说。 水声响起,芸娘探出头:“福王殿下又来了?” 兰芝摇头:“冷暮雪是赤龙卫的人,要不是大事,怎么会留在这里?每天还教那些小伙计拳脚功夫,我怎么就看不透呢?” “母亲,若福王想要娶妻呢?”芸娘看着兰芝脸色都苍白了,立刻做出噤声的动作:“瑜姐姐还不知道。” “你是说他看中了乔夫人?”兰芝那残缺了的手压住了额角:“夭寿了,夭寿了,他还真豁得出去。” “豁不豁的出去说不好,但想要娶瑜姐姐,很难。”芸娘慢腾腾的开始洗头。 兰芝帮不上忙,满腹心事的出去叫了桃花进来伺候。 见陈瑜正在择菜,走过去帮忙。 “乔夫人,我朝并不要求妇人守节,可想过以后?” 陈瑜心里啧啧两声,难道自己的脸上写着要改嫁?怎么兰芝也问这个? “我有儿有女万事足,何必再蹚一趟浑水?”陈瑜笑道:“兰夫人觉得呢?” 兰芝相信芸娘的话了,笑道:“倒也是,为人妻,上有公婆,还有姑嫂,可不容易的很。”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芸娘洗漱之后,陈瑜让她去屋里:“妆台上给你准备好了,去把面霜多多的涂几层,脸都皴了。” “哪有那么夸张。”芸娘笑眯眯的进屋去了。 晚上,芸娘说什么也要和陈瑜睡,陈瑜知道肯定是有话要说,也就由着她了。 躺在床上,芸娘才说:“瑜姐姐,我娘以前善管家,账目做得也熟稔,我想投银子在永安府开一间乔记的铺子交给她,行吗?” “开一间乔记的铺子?”陈瑜翻了个身看着芸娘:“你放心她一个人?” “当然不放心,所以才和瑜姐姐商量,我想在那些小伙计里挑一个人去照看铺子,这铺子算我们俩合伙的,谁也不占便宜,扣除成本五五分,行吗?” 陈瑜也想扩大规模,做生意嘛,就像是爬台阶,一阶一阶往上爬才能越走越高,越走越远,裹足不前不可能发财的。 安平镇的铺子很平稳,经营了不短的时间,再开一家铺子的确时机正好。 “永宁府府怕是不合适。”陈瑜把苏家的事情和芸娘说了一遍。 芸娘沉思片刻才说:“不碍事,能让苏家挪窝的人肯定苏家惹不起,既然那人是为了乔记出头,乔记反而更应该到永安府开铺子了,总不能让帮忙的人掉面子,以为咱们乔记没魄力呢。” 陈瑜没说是齐宇珩,芸娘坚定的相信是齐宇珩帮着乔记,苏家就算是再财大气粗,敢惹福王?那不是嫌命短吗? “行,刚好永宁府知府的千金和我做了月饼糕点的买卖,也算是有个照应,不过选谁去,你心里可有打算?”陈瑜在心里过了一遍几个小伙计,最终选择了安泰。 “安泰合适,机灵的很。”芸娘说。 陈瑜戳了她脑门:“这些孩子里,目前看最成事儿的就是安泰了,得得得,就这么说定了,你也别着急操办,歇歇再说。” 芸娘哪里敢歇着? 这一趟出去银子都交给了父亲,让他在那边儿尽量打点,让一族人都能坚持住。 也幸好福王殿下和漠北守将萧怀瑾私交甚好,这些年来对自己一族的人颇为照顾,只是祖父太过刚烈,没熬住。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把银票给了芸娘:“知道你闲不住,去吧,张罗妥当也让你母亲安心。” 芸娘带着桃花来去匆匆。 手里有钱办事就快,三天后芸娘回来接走了兰芝和安泰,永宁府置办了一处宅子,又在临街不错的地方订好了铺面。 陈木匠的生意做大了,永宁府开铺子,芸娘直接把他请过去,所有的布局都按照安平县的乔记设计。 陈瑜给芸娘的铺子配好了货,估摸着十天半个月就能开市了,她心情都好了不少。 十二月十五,陈瑜被吴道清请过去了。 牧秦血脉里的毒更淡了许多,这简直是最好的消息,陈瑜看着身量都开始抽条的牧秦,如释重负。 “乔夫人,小白鼠存活下来三十只,接下来要试药了。”吴道清看陈瑜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急忙说:“不着急让牧秦试药,我这边有几种药材,帮我提炼成精油吧。” “那就好,那就好。”陈瑜听到试药,差点儿脱口而出说不治了,毕竟现在的保守治疗很有效,牧秦只要坚持下来,早晚一天血脉里的毒会清除干净的。 吴道清把一些奇奇怪怪的草药摆出来,陈瑜看了半天,抬头:“吴大哥,这些都是大毒的草药,难道要以毒攻毒?” 第一百五十一章 噩梦 这些药材是从草乌部落带回来的,同药材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人,一个枯瘦的老头,厚厚的黑色袍子包裹着他,只露出一双眼睛,深深的眼窝,浑浊的眼瞳,在一个笼子里端坐着。 陈瑜只是看了眼这个人,就开始整理这些草药。 钩吻,乌头,番木鳖,这些都是已知的大毒之物,还有几种药材陈瑜分辨不出,不止是她,就连吴道清也不认识,这些草药是草乌部落特有的毒药。 至于这个人,草乌部落的一个毒师。 陈瑜怀疑,就算是雀殇这种毒药,也绝不是草乌部落任何人都会的。 所以她并不期待从这个人身上套出任何话来,再者有齐宇珩在,从这个人的嘴里挖出来有用的东西应该不难,她不操心这个。 “我用这些调制香料,就放在这屋里当熏香用吧。“陈瑜说。 吴道清也是这意思,这些大毒的药材一个配伍不得当就会出人命,还有不认识的草药更不知道效果如何,要是用熏香这种办法的话,中毒的过程会拉长,便于观察。 陈瑜临走的时候还看了眼黑袍里的老人,见他垂着眸,淡然的不像话,那一瞬间给陈瑜的感觉是这个人根本就不怕这些毒药。 如果一辈子都和毒药打招呼,这些所谓的大毒的草药还真不会引起什么恐惧来。 “吴大哥,我需要大量的曼陀罗花。” 曼陀罗花有致幻的作用,或许只需要这一种草药就足够了,足够击垮任何人的心理防线。 如果说自己有什么比吴道清还厉害的,应该就是知道了更多让人生不如死又不见伤的手段了,见血她是不习惯的,杀人也不习惯,并不是接受不了,在这个君权时代,人的高低贵贱区分严格,贫贱的人,生死真不是什么大事。 她没有那个本事去镇臂高呼一句人人平等,只想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活的更好一些,依靠自己的努力让一家人能独善其身。 善良是相对的,她没有救苦救难的本事,也没有这个意识,相反更在意自己的圈子里的人,牧秦的处境是生死一线,她想保护的人只是牧秦,至于别人,生死对她来说不过就是生死而已,牵动不出多大的情绪来。 曼陀罗是很少用到的草药,吴道清这里只有一小部分,还是晾晒之后的草药,陈瑜决定自己去找。 小青山里草木繁复,纵然如今已经进了腊月,这边的天气也要在十几度的样子,不影响草木存活。 一大早,陈瑜背着篓子出门,一个人往小青山的方向走去,篓子里放了水和干粮,还有一把弯镰,腰上藏着齐宇珩的那把匕首。 权当是以防万一了,那个黑袍毒师是个突破口,有用没用都要试试再说。 小青山外围草木繁盛,越往里走,树木越粗壮高耸,许多高大的树上都缠着菟丝子,空气中是略带着湿润的草木青香。 一路走过来,陈瑜发现了侧柏、沉香树,甚至还看到了香桂树,大自然的恩赐让陈瑜心情激动,她有些感慨自己生活过的时代对大自然的索取已经过头了,以至于她看到这些树木花草,会觉得眼花缭乱。 小青山上有许多小路,自从自己和容氏合作之后,来小青山的人就多了起来。 只走小路,相对来说这里就要安全一些,陈瑜特地带了雄黄为主的香料,这样可以减少遇到蛇虫鼠蚁的几率。 曼陀罗花儿一般生长在山坡草地和住宅附近,陈瑜往朝阳的山坡走去,一路上遇到了特别的花草和果实也会留下一两样作为样品,回去交给容氏就可以了。 翻过山头,陈瑜已经是满头大汗了,她找了一处平滑的地方坐下来休息,就着水啃了几口干粮,站在高处观察地形。 小青山是连绵的群山,不高,朝阳坡的位置树木更粗壮了一些,不过数量却少了许多,随处可见一些野果和野花的种子,风不大,随风起伏的草像是天然的碧绿毛毯。 有一些树,坚强的恪守着秋冬的规则,黄色、红色的树叶会随风飘落。 这个季节,常春藤长势格外茂盛,陈瑜沿着小路往腹地走去,一小片缓坡上终于发现了曼陀罗的踪迹,并且是一大片,幸好花期够长,花朵还不少,陈瑜采摘花朵的同时也收集了一些种子。 装满了背篓,陈瑜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背着背篓往回走,回来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到家的时候日暮偏西,吩咐李氏娘俩多做一些吃喝,吴道清那边儿多送去一些。 倒座里提炼曼陀罗花的精油,陈瑜格外的小心,抽空把种子挑拣一下,圆润饱满的收集在一起,用纸包好后写上名字收起来。 她已经收集了不少种子,为的是荒地置办回来后好种植。 精油提炼好后,纯露也都收集起来。 吃了口饭,陈瑜就把两样东西送给了吴道清。 “吴大哥,这是曼陀罗精油,麻痹神经,会让人产生幻觉,纯度比较高。”陈瑜把纯露也一起给给了吴道清:“这些是纯露,也有致幻和麻痹的效果,比精油稍逊。” “你的意思是?”吴道清有些不明白陈瑜的意图。 陈瑜吸了口气:“如果毒师不配合,那就用刑,点燃精油让他没办法集中精力抵抗,就可以事半功倍了,当然,精油产生作用的时间要稍微长一些,但持续时间也长。” 点到即止,陈瑜见吴道清脸色微变,停下了自己的话,她不愿意让熟悉的人觉得她可怕。 回去家里,陈瑜拿出来曼陀罗的精油,涂抹在手指上,慢慢揉搓后,拿出来一根绣花针力道不大的刺破皮肤,没有痛感。 说真的,如果到了牧秦生死关头,她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撬开毒师的嘴! 哪有什么绝对的善良?如果有的话,还是稚童的牧秦怎么会中毒?又怎么会又兰芝被断了的双手,还有芸娘的逼不得已入风尘? 说到底掌控自己的命运才是生存的刚需。 收起了曼陀罗精油,想着以后可以和吴道清说说麻沸散,冷兵器时代救治外伤严重的人很有用的,有了麻沸散,就不至于刮骨疗毒的时候叼着木棍和手帕强忍了。 走了一天,身体格外疲惫,陈瑜收拾了一下早早的躺下,片刻功夫就睡着了。 梦境凌乱,前世今生一般纠缠在一起,她像是被追赶的逃命者,到处奔跑,无处躲藏,焦虑和恐惧让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救命!救命啊!”陈瑜梦到了自己的车冲下悬崖,她坐在车里,像电影的慢镜头,那濒死的感受冲击着她全部感官,完全无意识的她声嘶力竭的呼喊着……。 一道身影出现在床边。 齐宇珩看陈瑜头发都湿了,贴在额头,眉头紧锁,眼角有泪,挥舞着双手在挣扎,没多想弯腰把人抱在怀里:“不怕,陈若瑜,没人要你的命,醒醒。” 梦境中,陈瑜惊恐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齐宇珩,他在对自己笑,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在笑? 陈瑜怒吼:“危险!快走开!走啊!” 伸出双手去推齐宇珩,车子瞬间撞在了山崖下的平地上,陈瑜大脑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痛感的她看到自己被齐宇珩抱在怀里,抬头,阳光刺眼,齐宇珩抱着她慢慢的飞了起来。 “你……。”陈瑜下意识的低头去寻找车祸现场,她看到了起火的车,车门摔飞了,她的身体软哒哒的躺在车里。 “走吧,带你离开。”齐宇珩说着,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陷入黑暗中的陈瑜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她真的很难过,分辨不出到底是为什么难过的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齐宇珩那张脸后瞬间瞪大了眼睛,又迅速的闭上眼,小声嘀咕:“是梦,是梦,陈若瑜,你快醒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内心其实挺孤独 齐宇珩把人放在床上,退到一边坐在圈椅上,目光深邃的看着碎碎念的陈瑜。 陈瑜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拉着被子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她的自欺欺人已经没办法继续了,做了个噩梦,醒来竟在齐宇珩的怀里,这是什么骚操作? 古代的男女大防呢?古代男人的儒雅知礼呢?古代男人随便钻寡妇房? 如果不是要保证自己的身份不暴露,陈瑜是很想爆粗口的,现在嘛,她决定冷处理。 “要不要喝茶?”齐宇珩先说话了。 陈瑜在被子里都浑身绷成了一条线,她真想不明白,难道齐宇珩就不能脑回路正常点儿,独自离开不行吗?非得要见面,不尴尬? “茶。”齐宇珩倒了一杯茶来到床边,递过去。 陈瑜装不下去了,只能翻身坐起来,双手接过来茶杯低头咕咚咕咚喝完:“谢谢福王殿下,你快走吧。” “好。”齐宇珩声音落下,陈瑜就感觉到一阵柏木香飘过后,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噩梦醒来,浑身都湿淋淋的,陈瑜靠在床头闭着眼睛,放空所有思绪。 她认为自己是太紧张和压抑了,自从在这个世界活过来开始,她没有真正放松下来,哪怕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点点的变好,但她始终都绷得太紧。 要轻松下来就必须要放慢脚步,比如作坊的事情,铺子的事情,孙初夏和芸娘的事情都要放下来,至少年前要调整自己的心态。 曹红英那边儿迟迟没消息,她明天就让乔文亲自登门去问问,反正两个人私交不错,这也不算是过分的事情。 如果还有什么事情困扰自己,那就是牧秦的毒和齐宇珩了。 牧秦是身体里有毒,齐宇珩就是自己身边随时会爆炸的炸弹,这男人完全颠覆了她对古代男人的看法,有必要好好谈谈,最好能真正的解开彼此之间的误会。 就是误会,齐宇珩误会自己无所不能,想要收为己用的可能性很大。 而自己……,就怕被美男强行刷存在感,到最后自己都误会这就是爱情了,梦里都出现了齐宇珩,不得不提高警惕。 想了很多,陈瑜起身去烧水,泡了个热水澡,回来换掉了床上的被褥,点了安眠香,躺下来很快就睡着了,这一觉难得踏实。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就过去作坊那边儿,安排了放假的事情。 现在放假时机正好,作坊库存是足够,如今是腊月十六了,从现在开始放假一直到正月初八。 安平几个人没有地方去,陈瑜让他们趁着这段时间读书识字也好,练武也好,反正自在一段日子。 褚伟成说要出去走走,陈瑜除了给工钱之外,还赠了五十两银子,毕竟是技术型人才,陈瑜在拉拢人才上面很舍得投入。 李氏娘俩同样没地方去,因为要照顾安平几个,陈瑜给她们加了工钱,在这边过年。 作坊的事情安排好,陈瑜分别给芸娘、孙初夏和曹红英写了书信,让乔文送去安平县,安平县有专门送信跑腿的人,芸娘和孙初夏都在永宁府住,曹红英这边则是乔文亲自登门去看看才能放心。 安排好了这些事情,陈瑜想到了曲家父子,铺子没有那么早放假,要到年三十上午才可以,陈瑜计划着给所有的伙计分配新年的福利。 而她,完全开始放松下来,准备过年的美食,收拾庭院和房间,洗洗涮涮除尘,写好了购物清单,家里米面粮油都准备整齐,又置办回来不少大豆,在倒座里鼓捣着榨了不少豆油。 这也是为了孙初夏准备的,只要自己的信送到了,孙初夏很快就会派人来把豆油带回去。 比孙初夏来的还早的是曹红英,孕肚略微有些显怀,穿着宽松一些倒也还看不出来,一见到陈瑜,曹红英就忍不住吐槽自己这段日子过的着实艰难,大婚之后就开始吃什么吐什么,搞得一点儿精神头也没有,甚至曹红英还向陈瑜取经,毕竟在曹红英眼里,陈瑜可是生了三胎。 这就尴尬了,陈瑜扶额:“还不都是一样,过了一段日子就好了。” “对了,瑜姐姐要的酒我带过来了,亏着张富林能琢磨。”提到张富林,曹红英的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幸福的神采,眉飞色舞的说这些高度酒的蒸馏过程。 两坛子也有一百斤上下,陈瑜拿了个碟子,碟子里放上了酒,明火顷刻间就把碟子里的酒点燃了,蓝色的火焰铺满了碟子。 “真不错,这酒怎么也要在六十五度了。”陈瑜抬头看着曹红英:“这种高度酒不能卖。” “为什么?”曹红英可是指望着这些酒在曹家立威呢。 陈瑜用空碟子把燃烧的酒盖住,才说:“原浆酒,喝过之后不上头,但醉酒可不单单是上头那么简单,这是酒头,末梢的酒度数要低一些,提炼蒸馏过的酒最重要的是品质提纯,而不是追求度数多高,把酒头和后面的酒掺在一起,五十度左右的白酒就已经很不错了。” 曹红英家里世代酿酒,道理一说也就懂了:“瑜姐姐的意思是酒的质量更好,那么价格呢?” “当然不变。”陈瑜顿了一下说:“但曹家可以出精装的白酒啊,礼品盒装的白酒,酒瓶我都给你设计好了。” 这些都是陈瑜早就准备的,酒瓶子的造型脱离了只用坛子装的固有方式,那就是一大进步和创新。 “除了这个,还可以做药酒,药酒功效也可以多种多样,酒瓶可以雕花、漆色,包装之后的价格自然就提到了不少的,至于多少这就要看你们了。”陈瑜把图纸递给曹红英。 曹红英笑的眉眼弯弯的,不过还是问了句:“瑜姐姐,那你要这些高度酒做什么?” “制香水,所以你还需要给我多准备这样的高度酒。”陈瑜不想和曹红英说酒精的事情,高浓度酒精易燃,没有足够的安全意识和防护措施,那就是酿祸的根源。 只要陈瑜说,曹红英就完全不反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陈瑜言听计从,并且十分的心甘情愿。 曹红英走了没一盏茶的功夫,孙初夏派的人就来了,取豆油的时候留下了孙初夏的信。 事情安排妥当,陈瑜取出来小麦,准备做麦芽糖。 麦芽糖是作糖瓜的基础材料,小时候隔壁的郑奶奶每年都会做麦芽糖,也会送给她吃。 最近总是想起来过去的一些事情,甚至很多事情以前都忘记了,突然就想起来了。 郑奶奶说,腊月二十三是灶王爷上天的日子,上界言好事,下界保平安,陈瑜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仔细琢磨后就决定做糖瓜了。 小麦清洗干净,浸泡一夜,第二天沥干水分平铺在晒帘上,放在温暖的地方,每天浇水三四次保持湿润,很快小麦就发芽了。 三四天的功夫麦芽足够大,提前准备好的糯米粉上笼屉蒸熟,晾凉,麦芽剁碎后用凉开水和糯米搅拌均匀,放在锅上保证温度在五十度左右发酵四五个小时后,挤出来的水分就是麦芽糖的原浆,接下来就是熬制麦芽糖,熬好放凉后,麦芽糖就成功了。 有了麦芽糖,陈瑜就开始制作糖瓜,准备好冰块、擀面杖和芝麻,陈瑜开始和麦芽糖拉开了一场大战,毕竟把糖稀拉成长条,反复几次很是要功夫的事情,到最后团成糖圆,放在盆里周围堆满了冰块,等糖圆彻底冷却后,糖瓜就做好了。 陈瑜把做好的糖瓜用小巧精致的盒子装了好几份,吴道清和袁炳义都送了一份,作坊里的孩子们和李氏娘俩也都有,再就是给曲义父子送去了一些。 陈瑜特地嘱咐乔文给周氏送去一些。 腊月二十三,陈瑜准备辞灶王爷,一杯清茶一叠糖瓜,贡品摆放好,陈瑜跪在灶子前,无数往事纷至沓来,她把自己对另外那个世界里的朋友和恩人的祝愿都寄托给了神灵,这也算是一种心灵上的慰藉。 “娘。”妞妞推开门,见陈瑜跪在地上,声音都怯怯的了。 陈瑜站起来,回头:“怎么了?” “牧秦、不,不是,是师父请娘过去,说是有大事。”妞妞抬头望着陈瑜……。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是姜曦? 陈瑜在听到牧秦两个字的时候,心就没来由的紧张。 这几天她都不去吴道清那边儿,事情到了这个程度,她能帮得上的真不多,牧秦需要的香料和精油她都准备足足的,接下来要看吴道清的医术。 妞妞一个人跑回来,陈瑜弯腰把妞妞抱起来就往门外走。 “娘,你哭了。”妞妞伸出小手摸着陈瑜的眼角:“是不开心了吗?” “不是。”陈瑜用脸蹭了蹭妞妞的小脸:“娘刚才要送灶王爷上天,被烟熏到了眼。” “娘,去年咱们家也祭灶神了,爹还写了祭文呢。”妞妞靠在陈瑜的肩头:“娘,灶神会保佑我们的是吗?” “是,会保佑我们的。”原以为还要解释一下灶王爷的事情,没想到有一些风俗文化还是共通的,陈瑜知道妞妞古灵精怪的性格,担心她继续追问,轻声问了句:“牧秦没事对不对?” “没事,师父说要问问娘是什么意思的。”妞妞趴在陈瑜耳边:“娘,小白鼠死了好多,但也活下来好几只了呢。” 妞妞和吴道清学医术,小白鼠的作用不用陈瑜告诉她,吴道清也会教给妞妞的,毕竟用人试药太残忍了,任何物种对同类都更有同情心。 陈瑜估计解药可能有眉目了,加快了脚步。 吴道清坐在桌子后面,面前放了许多药材和方子,见陈瑜进门,起身:“妞妞去看看牧秦,看着他泡一炷香的时间才准出来。” “是,师父。”妞妞回答的脆生生的,转身出去了。 见妞妞离开,陈瑜才问:“吴大哥,解药有了?” “暂时还不行,乔夫人,福王殿下想见你。”吴道清看着陈瑜,眼里尽是担忧。 自从上次噩梦之后就没见到齐宇珩了,陈瑜也努力不让这个人总是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存在感这种东西会让人不知不觉的改变主观意识的。 猛然听到吴道清说齐宇珩要见自己,陈瑜非常明白一定是因为牧秦。 “在哪里?”陈瑜很冷静。 吴道清做了个请的手势,带陈瑜到了关着毒师的房间,房间里的窗是密闭的,里面只点了一盏灯,有些阴暗。 “乔夫人,切记不要冲动。”吴道清知道自己不能进去,在门口叮嘱了一句。 陈瑜点头,回身关上了房门。 光线不足,陈瑜闭上眼睛再睁开,适应光线。 笼子里的老人像是泥像似的,感觉和上次见到完全没有任何差别,陈瑜心里有些不舒坦,不是迁怒,而是觉得抓来个人压根儿没用,那抓来做什么? 淡淡的柏木香证明这人就在屋里,陈瑜转过头才看到角落里放着圈椅,圈椅里坐着的齐宇珩穿着玄色长袍,很不显眼。 “过来。”齐宇珩在陈瑜看过来的时候,出声。 陈瑜走过去站在他对面,福了福身:“你找我?” “嗯。” 齐宇珩拍了拍旁边的椅子,陈瑜索性就大方的坐下来了:“是想撬开这个人的嘴巴吗?” “嗯。”齐宇珩偏头看陈瑜,他从小就训练目力,这种光线下,他能很准确的捕捉到陈瑜细微的表情,包括刚才她看到毒师那一瞬间的怒气。 陈瑜偏头也看着齐宇珩,问:“毒师是不是浑身上下都是毒?” “未必。” 齐宇珩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陈瑜有些不习惯,敢情这个人还惜字如金! “我试试。”陈瑜自报奋勇。 她原以为齐宇珩会阻拦,毕竟不确定毒师是不是身上有毒,结果听到齐宇珩唇齿间,轻飘飘的溢出一声:“好。” 这就尴尬了,陈瑜翻了个白眼。 感觉齐宇珩应该是勾了勾唇角,在笑话自己?陈瑜心里更窝火了。 “撬开他的嘴,放过牧秦。”齐宇珩说。 这一瞬间,陈瑜眼睛都亮了,她想过很多次,牧秦也许会在自己和吴道清的治疗下,瞎猫碰到死耗子的就康复了,毕竟血液里的毒在慢慢变淡。 如今齐宇珩这么说,自己那是必须要撬开毒师的嘴了! 想到这里,她起身:“我需要准备一下。” “好。”齐宇珩话音落下,陈瑜走出房间找吴道清。 吴道清见陈瑜这么快就出来了,大大的松了口气:“里面……?” “吴大哥,你刮骨疗毒的工具借给我用一下,我给你的曼陀罗精油也给我一瓶,再给我准备一些细软的白布和棉花。”陈瑜脑子里已经想到了怎么办,至于行不行,试试再说。 吴道清本想问问福王殿下是什么意思,结果陈瑜急切切的开口要这些东西,他感觉到不妙了。 “乔夫人,我一把年纪,又长年研究各种草药,试药这事儿我就可以。”吴道清终是说出来了。 陈瑜楞了一下,立刻摇头:“不行!吴大哥,医者,一双手能救多少人?别的不说,就元宝村这些村民没有了你,一年年的病都会病死好多,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唉。”吴道清拿出来陈瑜要的刀具,羊皮卷打开,里面一排各种形状的刀,小巧精致,锃明瓦亮。 陈瑜接过来,吴道清又拿来了精油、软布和棉花。 陈瑜用棉花塞住了鼻子,软布折叠几层权当是口罩用,拿着刀具准备进屋的时候,才想起来:“吴大哥,把牧秦身上的毒给我。” 每次给牧秦放血,吴道清都会把里面的毒药收集起来,怎么也应该有四滴了。 吴道清拿出来一个小瓷瓶:“都在这里。” 陈瑜一起拿着再次进屋。 “你帮我。”陈瑜冲齐宇珩的方向说。 脚步声很轻,齐宇珩来到她身边。 陈瑜递过去棉花和软布:“像我这样防护好口鼻。” 齐宇珩微微挑眉,照做。 陈瑜这才看了眼笼子里老僧入定一般的毒师,问:“这个人的身份你肯定调查清楚了吧?” “草乌部落的第一毒师,是曾经草乌部落圣女的贴身人。”齐宇珩说。 陈瑜稳了稳心神,草乌部落四个字对她来说就像是听到了苗疆似的,苗疆善毒和蛊。 精油可以用来慢慢挥发,也可以采取舒筋活络的方式,陈瑜把刀具打开,小心翼翼的把精油抹在上面:“你保证他不会整死我。” “好。”齐宇珩答应的很轻,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陈瑜,看她动作娴熟的握着刮骨疗毒的剔骨刀,抿了抿嘴角。 “抓出来,捆在椅子上。”陈瑜说完,就闪身让开了。 齐宇珩打开笼子的门:“请吧。” 嗯?陈瑜有些懵,看着裹在黑袍子里的毒师慢腾腾的走出来,并且十分配合的坐在了椅子上的时候,陈瑜心非常非常乱。 齐宇珩手里多了一根软丝,三两下把毒师的四肢都固定在了椅子上。 “把他的嘴用布条捆住。”陈瑜确认这个人不会暴起伤人,提着灯走过来,拨亮了灯芯,黑袍下,那双手枯瘦如树枝一般,扶在圈椅的扶手上。 “我想和你聊聊,你愿意吗?”陈瑜问。 嘴巴被堵死的毒师撩起眼皮看了眼陈瑜,随后就闭上眼睛了。 陈瑜冷笑一声:“你会愿意的!” 蘸了精油的刀不轻不重的刺破了毒师手指肉最厚的地方,十个手指一个都没放过。 十指连心的疼痛并不能撼动这个老毒物,陈瑜也没客气,拿了精油在每个伤口上都洒了一些后,拿起来了装着牧秦血里毒的小瓷瓶。 “我的小儿子中毒了,很像是雀殇。” 毒师猛地抬头看向陈瑜,陈瑜晃了晃手里的瓷瓶:“放血好多次,每次一小碗,那血里就会凝出一滴蓝绿色的毒水,都在这个瓶子里呢,我也真挺好奇的,雀殇在血液里会这样吗?” “呜呜呜……。”毒师摇着头。 陈瑜抬手扯开了他嘴上的布。 “你是姜曦?!”毒师突然开口。 陈瑜快速的眨了眨眼睛,偏头看齐宇珩,用目光问他,姜曦是谁? 第一百五十四章 豁出命的狠 姜曦,大霁国皇后的闺名。 齐宇珩当然不会告诉陈瑜,忽略了陈瑜看向自己的目光。 “你不可能是!”毒师倒是接过去话头儿了,自说自话一般:“姜曦是没胆量来的。” “是吗?”陈瑜笑出声了,打开手里的瓷瓶:“我儿子的毒解不了,人活蹦乱跳的也没什么事情,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所以我现在要用你试毒,先把这毒下到你血里试试,对了,我手里有雀殇,还有章鱼的蓝色血,我想你都感兴趣。” “你是不是姜曦?”毒师又问。 陈瑜用银针沾染了瓷瓶里的毒液,在毒师的伤口上慢慢的抹着。 “姜曦!你会遭报应的!你的报应已经来了!”毒师竟笑的有几分癫狂。 陈瑜撩起眼皮儿,曼陀罗的致幻作用开始了,这就好。 她倒退两步,坐在圈椅里,微微扬起下巴:“报应?我会怕吗?我倒是很好奇,你有什么资格恨姜曦?难道是爱而不得?” “我呸!夺人夫婿的下流胚子!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毒师嘴唇颤抖的厉害。 陈瑜都要因为他这一句话脑补出来一本狗血剧了,为了配合曼陀罗的作用,陈瑜没工夫脑补细节,声音很轻的说:“你会死的更快,现在能救你的是我,你慢慢体会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雀殇的毒。” “是!是!这毒就是雀殇!你儿子一定会死!”毒师眼神恶毒的看着陈瑜。 陈瑜被他这满含恨意的嘶吼惹怒了,从旁边捞过来羊皮卷,一字一顿:“意思是这毒就是你草乌部落的了?” “对!天底下只有我草乌部落的圣女才能炼制出这样的奇毒,哈哈哈……。” “笑你奶奶个腿儿!疯子!”陈瑜上去就一脚踹了过去,这还不算完,直接把毒师的帽兜扯下来,露出一张犹如麻风病人一般的坑坑洼洼的脸,脑袋上的头发也没几根,很丑! “他也是药人。”齐宇珩拉住陈瑜。 “草乌部落的药人不正好用?活章鱼还有吗?”陈瑜问。 齐宇珩点头,转而就有些吃惊的看着陈瑜。 “抬进来一只不太大的。”陈瑜觉得有必要吓唬甚至整死这个人了,人都畏死,保不齐就能得到一些线索。 毒师此时眼神都迷离了:“圣女要归了,等她杀了负心汉,杀了不要脸的下贱胚子,圣女就要归来了,那小东西的半条命是负心汉的,留着有用,哈哈哈……。” 陈瑜见齐宇珩不动,怒了:“出去拿来!” 齐宇珩还真就被她喊得一激灵,转身快步出去了。 “负心汉是谁?下贱胚子是谁?说!”陈瑜无比想知道这两个人是谁,因为这两个人极有可能是牧秦的父母,而她也想到了太子,牧秦如果是八年前失踪的太子的话,齐宇珩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救牧秦。 陈瑜手里的刀缓慢的挑着毒师的手指甲,慢慢的送进去:“说!是不是大霁国的皇帝?你说的姜曦是不是大霁国的皇后?” 齐宇珩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脸都变色了。 陈瑜像是疯了似的,而那毒师浑身都开始抽搐。 “陈若瑜。”齐宇珩过来拉住陈瑜。 陈瑜瞬间冷静下来,转过头问:“齐宇珩,你的朋友多大了?有没有十一岁?” “有,是我侄儿。”齐宇珩立刻说。 “是牧秦吗?”陈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紧紧地盯着齐宇珩的眼睛。 齐宇珩垂眸:“我侄儿叫齐北宸。” 木桶很大,里面不止一只章鱼,陈瑜见毒师还在胡言乱语,说什么却听不懂了,应该是草乌部落的语言。 “扔进去,等吧,也许会说。”陈瑜想要坐下来,她觉得腥味儿太重,熏得她头疼,她的腿在哆嗦,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杀人,会像个酷吏一般,她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为了牧秦,她该这么做,可浑身哆嗦的她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怕是到了极限。 齐宇珩直接提着椅子,连人带椅子都扔出去了,顿时木桶里就热闹了,毒师干嚎了几声后就没了动静。 陈瑜猛地闭上眼睛,有了窒息感。 齐宇珩把人捞出来。 “你不怕?”齐宇珩问陈瑜。 陈瑜看着身上还挂着几条触角的毒师,强忍着干呕,用力的摇了摇头,一开口咬牙切齿的说:“怕什么?如果不问出解药,我家牧秦就危险了,难道你怕?” 齐宇珩没说话,陈瑜如此硬撑着,他受不了了。 陈瑜笑得比哭还难看:“看,你也不怕对吧?并且如果需要,你对我家牧秦也不会客气的,毕竟你的侄儿才是最重要的人,而我心里,你侄儿比不上我家牧秦。” 齐宇珩沉默了。 等毒师缓过来后,陈瑜走到他眼前:“感没感觉到浑身无力,这是章鱼毒,对了,你们草乌部落那么善于研究毒,知不知道章鱼毒是唾液里的,你现在心脏是没问题的,浑身麻痹对吧?” 毒师像是锯掉嘴的葫芦,一声不吭。 陈瑜磨了磨牙:“你还真让人佩服,不过你的命也不如我儿子的命重要,活了一把年纪,整日想着害人,有句话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杀人者人恒杀之。” 刚才的不自控让毒师此时眼神更怨毒了,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雀殇没有解药,对吧?”陈瑜耐心的很,嘴上说着话,羊皮卷打开,里面的刀具一个个都抽出来,最小的是银针,最大的就是刮骨疗毒用的尖头弯刀,薄薄的刀刃,短短的刀苗,锋利的很。 “曼陀罗的毒,章鱼毒你都试过了,显然不满意,雀殇是你们草乌部落的毒药,你心里有数,现在就吃点,我要给一身的血都放干!要看看你血里有没有蓝色的毒液!我要救我的孩子!”陈瑜声音越来越大,打开瓶子,猛然靠近毒师,捏着他的下巴就把瓶子里所有的药都倒进去了。 不等她松手,齐宇珩已经伸手把她直接抱在了怀里,倒退好几步侧身把她护在怀里:“陈瑜,我不会用牧秦试药,你可以走了。” 陈瑜浑身颤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憋着的一股劲儿散开了,她抬头看着齐宇珩。 “其实,你不用对他这么狠,我也不会用牧秦试药的。”齐宇珩又说。 陈瑜嘴角一抹惨笑:“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话音落下,人就软倒了。 齐宇珩抱着陈瑜出门,丢给吴道清一句:“那个人活不成了。” 吴道清看着齐宇珩抱着陈瑜大步流星的出去,脑子里一片空白。 陈瑜有意识的时候,闻到了淡淡的柏木香,她努力的睁开眼睛,果然齐宇珩就坐在床边,看自己的目光很复杂。 “你说的是真的吗?”陈瑜问。 齐宇珩点头:“是,牧秦很安全。” “那就好。”陈瑜伸手拉了拉被角:“还有事吗?” “有,我的王府少个王妃。”齐宇珩说这句话的时候,虔诚的像个信徒,他不自知。 陈瑜不相信。 “福王殿下,这天底下的姑娘多得很,你不必要几次三番吓唬一个寡妇,如果你觉得我知道很多,对你有帮助,不如我们做朋友,那样更好。”陈瑜缓缓的呼出口气:“虽然,我并不愿意和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有瓜葛。” “那些个人不配进福王府。”齐宇珩说。 陈瑜嘴角一抽:“因为没有孩子?你还年轻,只要好好调理未必就不能有孩子,要是你信得过我,等你成亲的时候,我送你点儿好香料,调理身体也能调理心情的。” 齐宇珩突然俯身下来:“你想告诉我什么?乔定洲用过你调的香料吗?” 陈瑜浑身僵硬的看着突然凑过来的一张脸,猛地伸出手。 啪!这一声,极其响亮……。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来了好些官兵! 齐宇珩的脸侧到一边,陈瑜吓得浑身一抖。 “我不是故意的,条件反射,对,这是条件反射。” “是吗?”齐宇珩缓缓转过头:“那回答我的问题。” 陈瑜往被子里缩了缩:“以前我不调香。” “哦。”齐宇珩的声音明显的愉悦了许多,微微上挑的语气充分暴露了这一点。 静默下来,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陈瑜懊恼自己出手打了齐宇珩,这会儿心里乱成一锅粥。 齐宇珩垂眸看着眼神乱瞟的她,勾起唇角:“好好调香吧,我最近很忙。” 陈瑜没回话,忙不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直到齐宇珩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陈瑜才撑着身体坐起来,浑身都是汗的她,用力的搓了搓脸。 齐宇珩离开后立刻招来暗卫,通知赤龙卫注意皇宫动向,建安帝和姜皇后身边加强戒备。 返身去见吴道清,结果得知毒师没死。 “难道他不怕雀殇?”齐宇珩问。 吴道清摇头:“乔夫人根本就没有用雀殇的毒。” 齐宇珩抬起手挡住唇角,轻笑出声,这女人还真是聪慧,从见到毒师开始,就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份,最后她明明是怕到了极致,还能保持冷静知道留毒师一条命在。 真是很期待有一天她掌管福王府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吴道清一肚子疑问,可是他也不敢问,放任胡思乱想,想到了福王妨妻的传言,更觉得头疼。 人老成精,他看出来福王对乔夫人有意,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意外,甚至还觉得福王很有眼光。 最重要的是牧秦的身份他知道了,如果福王对乔夫人有意,哪怕以后牧秦恢复太子身份回宫后,陈瑜有福王保护,安然无恙是一定的,甚至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太子的义母。 “牧秦的身体如何?”齐宇珩问。 吴道清收了乱七八糟的思绪,拿出来方子:“毒师没有服用雀殇,但确实用了牧秦血液中的毒液,这几个方子都可以试试,如果有效的话,事半功倍。” “好,就这样。”齐宇珩连夜离开了元宝村,到安平镇后接到了萧怀瑾的书信,信里说不会回京,要到元宝村感谢吴道清。 齐宇珩算算日子,萧怀瑾很快就会到元宝村,想了想亲自给建安帝写了一封密信,推迟回京。 八年前开始,齐宇珩就在保护当初因为太子失踪而被连累的一些大臣,这些大臣几乎都被送去了漠北,他需要和萧怀瑾碰头,毕竟太子找到了,距离这些大臣沉冤昭雪的日子不远。 天子一怒,他忙了八年,为了大霁国能社稷稳定几乎是呕心沥血了,太子找到了,想要让天子承认错误也需要想一个两全的办法。 第二天,齐宇珩难得休息了一上午,靠在软榻上随便拿起一本书看,看了几页放下,让人把袁炳义叫来。 “福王叫卑职过来,有何吩咐?”袁炳义是最不像当官的官,坐在椅子上动手开始泡茶,完全自来熟的架势。 齐宇珩随手翻开了一本书:“没什么事情,就是想和袁大人聊聊。” “卑职洗耳恭听。” “八年前太子失踪,牵连者众,乔定洲是为何辞官的?”齐宇珩问。 袁炳义猛然听到乔定洲几个字的时候还恍惚了片刻,偏头想了良久:“许是心寒,才会辞官。” 齐宇珩看了眼袁炳义。 袁炳义顿时站了起来:“卑职口无遮拦,请福王恕罪。” “你是故意口无遮拦的,恕罪不恕罪,耍这花腔有什么用?本王也觉得当年的确不该。”齐宇珩放下了书,过来坐在茶台前,接着泡茶:“你有监察百官的职权,乔定洲可有什么过人之处?” “那倒没有,不出挑的一个人,只是当初在京城为官,所以看到了太多。”袁炳义狐疑的看齐宇珩,突然问起乔定洲,到底什么意思?又想到自己的学生乔斌,干笑两声:“差不多和我一样,不是当官的料,但学问不差,再者和吴道清可以说是莫逆之交,胸怀磊落又有些侠义心肠。” 齐宇珩没有好眼色的看过去,袁炳义厚着脸皮坐下来,端起茶盏喝茶。 “那你觉得,若乔家再出一个入仕的人,合适吗?”齐宇珩问。 袁炳义顿时扬声:“有什么不合适?乔斌的策论福王殿下是没看,若是看过一定会觉得这是个好官的苗子,不说官居几品,只说小小年纪就能心怀天下,这就难能可贵。” “你急什么?”齐宇珩放下茶盏:“乔文呢?” “看不透,那孩子城府不浅,心里有打算。”袁炳义不愿意再说了。 齐宇珩放下茶盏:“我倒是觉得,乔家能有今日光景,他们的母亲功不可没。” 提到陈瑜,袁炳义也免不得唏嘘:“奈何是个命苦的。” 命苦吗?齐宇珩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分明是命好的很,至于袁炳义认为陈瑜命苦,那是因为他眼光太浅! 腊月二十五,陈瑜把李氏娘俩叫过来,家大人口多,包饺子的事情不能耽搁,三鲜馅、猪肉芹菜、虾仁、还有素馅的水饺包了两天,家这边的地窖彻底变成了冷窖,挨着最里边码放了厚厚的冰,上面铺上笼屉布,饺子冻好了后用匣子装上,随时都可以拿出来吃。 二十七,陈瑜带着乔文去了铺子里,年底的红封不能少,满打满算五个月,曲义父子的付出陈瑜都看在眼里,大大方方的给了曲义五十两银子作为奖励,把曲义惊得跪下给陈瑜磕头。 陈瑜让乔文扶着曲义起身。 “曲掌柜的大可不必如此,置办宅子需要银子,往年都是在曹府,今年你们父子就一起去作坊那边儿过年,大家在一起也热闹。”陈瑜说。 曲义就差高兴的抹眼泪了,连声说是。 置办年货是正经的,陈瑜去周氏那边儿直接买了一头分割好的猪回去,头蹄下水全都有,额外还带了不少五香肉干。 年底送礼,乔文出面给陈木匠和郝长德都送了礼,算是感谢过去一年来的帮衬。 妞妞的绢花准备了不少,乔斌的笔墨纸砚,还给牧秦准备了一把剑,剑是在铁匠铺买的,乔文带回来的时候简直爱不释手。 陈瑜问乔文要什么,乔文摇头和拨浪鼓差不多,他身为长子,已经是大人了,哪里还能让家里破费? 再者平日里陈瑜都给他们零花钱,那些银子他都存着舍不得用。 陈瑜知道乔文爱财,给了他一张百两的银票:“这银票你攒着,以后娶媳妇儿得用。” 这话,把乔文说的脸红如布,接过去塞到钱袋里了。 二十八,陈瑜和李氏娘俩蒸了两大锅白馒头。 二十九这一天,袁炳义自报奋勇写了春联,元宝村的人提着礼物登门求春联,袁炳义把笔递给乔斌,自己躲清静去了。 年三十一大早,牧秦带着妞妞忙里忙外的贴春联,安平几个人忙着劈柴砍柴,柴房里的柴都码放的整整齐齐的。 陈瑜和李氏娘俩在灶房张罗着烀肉,做菜,辞旧饭马虎不得,小李氏捞了一大锅白米饭。 临近中午的时候,陈瑜让安平留意这点儿,曲义父子俩应该快到了。 又让乔文去请吴道清和袁炳义过来,这俩人都是光棍一条,总不能让他们自己过年。 摆桌分开,明堂一大桌,招待袁炳义和吴道清。 西屋摆两桌,李氏娘俩、曲义父子和安平几个在那边儿。 东屋,摆了一桌,陈瑜带着妞妞和牧秦在这边,原本牧秦可以和乔文他们一起在外屋陪着袁炳义他们,奈何妞妞要陪着娘,所以她们俩都在陈瑜这边了。 安排妥当,热菜一个个端上来,安平慌里慌张的跑进门:“东家,东家,外面来了好些官兵!” 陈瑜脑袋嗡一声,回头:“官兵?来咱们家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别招惹萧怀瑾 官兵,陈瑜想到了黄长青,稳住了心情:“乔文,去看看是不是来咱们家的。” 乔文答应了一声往外走。 陈瑜把东西放下,整理了一下衣衫,如今她也是东家了,今天这日子不说精心打扮,也是要整整齐齐的。 当她看到进门的是萧怀瑾的时候,心里都直叹气,刚才可真把自己吓一跳呢。 萧怀瑾和乔文说了几句客套话,转过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年轻妇人,心怦怦跳了两下,陈瑜的变化在他看来简直都到了骇人的地步。 用返老还童形容也不为过,变化太大,有些接受无能,不禁有些看呆了,他认出陈瑜情理之中,毕竟在船上相伴了不少日子,一想到曾经自己一口一句大嫂的叫过陈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娘,萧将军来拜访吴伯伯的。” 陈瑜福了福身:“请萧将军先进屋吧,刚巧一起吃辞旧饭。” “恭敬不如从命。”萧怀瑾拱手,吩咐亲兵把东西抬进来。 陈瑜看到这些东西就明白了,萧怀瑾可不单单是来找吴道清的,应该是过来答谢救命之恩的。 吴道清和袁炳义都迎了出来,很好的化解了萧怀瑾的尴尬,落座的时候萧怀瑾还看了陈瑜几眼,心里怀疑在船上的时候,十有八九是戴着人皮面具了,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这边儿陈瑜张罗着开饭,有敲门声。 “我去看看。”牧秦往外走,心里直嘀咕,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齐宇珩,脸有些微微发黑:“皇叔,怎么也在元宝村过年?” 齐宇珩清了清嗓子:“萧怀瑾有要事,不得已。” 陈瑜扬声:“牧秦,是谁啊?” “娘,是……。” “我。”齐宇珩迈步进院,陈瑜额角突突跳了好几下,只能硬着头皮吩咐牧秦把人请进来。 齐宇珩突然出现,最高兴的莫过于萧怀瑾,他几步迎出来:“你来的可真快!” “刚巧在这边有事。”齐宇珩打量了几眼萧怀瑾:“可恢复得好?” “无碍,无碍了。”萧怀瑾想到自己中毒的事情,免不得抬头看向陈瑜的方向,齐宇珩脸色就有些发黑。 吴道清和袁炳义哪里还能在屋子里坐得住,出门迎接。 这下,乔斌也跑东屋和陈瑜一起坐一桌了,乔文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竟也推门进来了。 “你们俩怎么都跑回来了?”陈瑜觉得这样多少有些失礼。 乔文笑呵呵的坐下:“娘,团圆饭,咱们一家人得在一起。” “也是。”陈瑜让他们都坐下,又吩咐小李氏照应着几位大佬用饭,亲自过去和伙计们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开始吃饭了。 萧怀瑾是越看越心惊,他万万没想到才半年的时间没见,乔家竟然做起来了买卖,还起了作坊。这女人可太不一般了! 陈瑜两辈子都是北方人,过年的规矩也都是北方的规矩,辞旧饭吃完,大家就可以自由活动,零食糕点都摆在桌子上,不管是乔文几个还是安平几个,都不需要拘束,晚饭挪到了夜里子时,是迎新饭。 迎新饭讲究要多的多,吃饺子,换新衣,洗头洗脸,图一个好彩头。 原以为吃过饭齐宇珩几个人就会离开,没想到齐宇珩竟擅自做主带着萧怀瑾去了书房,乔文一改常态,格外热情,里里外外伺候的那叫一个周到。 陈瑜心里憋闷,脸上却不显分毫,带着李氏娘俩张罗迎新饭,得空便和李氏娘俩在屋子里闲聊说笑,安平几个见到牧秦亲切的不行,妞妞跟在后面笑眯眯的。 迎新饭要煮饺子,下午的时候家里来来回回可接待了不少人,陈瑜庆幸自己提前准备了铜钱红包。 有人送来了爆竹和烟花。 曹红英送来了不少干果糕点和新衣服,特地给陈瑜送了一套鸭卵青的襦裙和披风,可见是多么用心了,毕竟乔定洲去世不满一年,陈瑜总不能穿得太鲜艳了。 芸娘也送了礼,是一套金镶玉的首饰,还给妞妞送了项圈长命锁和一对儿手镯。 让陈瑜意外的是孙初夏竟也派人送来了精致的糕点和红封,另外还送来了一些瓜子。 瓜子在南方不常见,北方则不少,孙初夏显然是投其所好。 陈瑜一波一波的见人,送红包,送人,忙的不亦乐乎。 书房中,齐宇珩站在窗口看陈瑜忙碌的身影,眼里的笑意都藏不住了,在他背后,萧怀瑾感慨了一句:“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齐宇珩缓缓回身:“璟良说的是陈若瑜?” 璟良是萧怀瑾的字,两个人私交甚好,平日里都会以字互相称呼。 听齐宇珩这话,萧怀瑾挑起眉头笑了:“若瑜?好名字,倒是合了握瑾怀瑜的雅趣儿。” 齐宇珩脸色一沉:“漠北呆久了,你到学了一身浪荡功夫。” “饶命饶命,燕归 可别乱说,这只是我们兄弟之间闲聊。”萧怀瑾把茶送到嘴边,忍不住笑了笑。 “璟良比我年长一岁吧?”齐宇珩觉得自己怕是有得烦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什么脾性他能不了解,萧怀瑾真要对陈瑜动了心,不行! 想到这里,过来坐在萧怀瑾对面:“不如,我给你做媒人如何?” “哦?”萧怀瑾抬头:“燕归做媒人?这可要听听了。” “永乐侯的孙女到了议亲的年纪。”齐宇珩撩起眼皮看萧怀瑾神色愣怔,笑道:“门当户对,当是良缘。” “算了算了,不说那些事。”萧怀瑾连连摆手。 齐宇珩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品茶:“那件事过去了十一年,难道你还对季家女不肯释怀?” “不提也罢。”萧怀瑾话锋一转:“你说太子有下落了,可能确定?” 齐宇珩笑问:“季南谯只怕肠子都悔青了,如果你不肯释怀,倒不如娶季南谯的嫡次女,这样也算报答了蒋红雪当初的指点之恩了。” 这打击接二连三,萧怀瑾脸色一沉:“你着急娶妻?福王府至今连个丫环都没有,有功夫想想自己吧。” “璟良放心,我已有了心仪之人。”齐宇珩朗声大笑:“罢了罢了,说正经事。” ******** 入夜,李氏准备了糕点水果,乔文送到了书房。 见萧怀瑾和齐宇珩在下棋,放下东西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边陈瑜也和李氏娘俩一起忙着晚饭,饭菜热气腾腾的摆上桌,烧水煮饺子的功夫,外面燃起了火堆,爆竹声此起彼伏,欢声笑语。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人是一个没少,陈瑜心里明镜儿似的,不管是齐宇珩还是萧怀瑾是都不走了。 吃过饭,安平几个人过来给陈瑜磕头拜年,陈瑜发了压岁钱。 洗漱之后都换了新衣服,准备守岁。 说是守岁,孩子们都兴奋了一天,没多久就东倒西歪的睡了,袁炳义直接把酒桌搬回去自己的院子里,陈瑜难得清静下来。 忙活一天了,只有她睡不着,出门检查了院子的边边角角,确认没问题了,才回屋。 牧秦被安平几个围着,妞妞只好过来陪着陈瑜,结果睡得呼呼的。 陈瑜给妞妞盖好了被子,小心翼翼的拆了头发,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一转身,就被人裹在怀里带出了房间,柏木香气让陈瑜压住了一肚子的惊恐和火气,大过年的丢不起人,任凭被带上了房顶。 “累吗?”齐宇珩身上除了柏木香之外,还有淡淡的酒气,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出奇安静的陈瑜,心中熨帖的很,伏在她耳边:“别招惹萧怀瑾。” “你喝醉了,齐宇珩。”陈瑜压低声音警告。 齐宇珩轻笑出声:“嗯,醉了,如果你不听话,我可能会忍不住大声说话。” “你……。” “嘘,你看!”齐宇珩指着远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招惹了个什么妖孽 远处,黑漆漆的海面上突然一道光亮升起,在半空中炸开的烟花点亮了夜空。 紧接着,一道道光亮,一片片烟花,天空上五颜六色的绚丽,格外好看。 陈瑜被禁锢在暖烘烘的怀里,心跳极快,耳面发烧,再加上眼前的美景,只觉得一阵阵的头晕。 “记住了吗?”齐宇珩问。 陈瑜侧开头尽可能的拉开两个人的距离:“记住什么?” “别招惹萧怀瑾,你这辈子就招惹我一个,够了。”齐宇珩的唇瓣扫过陈瑜的耳垂,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瞬间僵硬,他抬起手把陈瑜的头压在怀里,心情舒畅。 “齐宇珩,我们之间没有可能。”陈瑜挣扎了一下,奈何在房顶上,她不敢动作太大,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齐宇珩拢了拢手臂把人抱紧,站起来纵身一跃,陈瑜吓蒙了,完全是下意识的抱紧了齐宇珩的脖子,生怕把自己掉下去。 “没什么可能?你抱得这么紧,还嘴硬?”齐宇珩落地,带着陈瑜直奔海边。 陈瑜心里简直可以用哀鸿遍地来形容了,这男人绝对有强迫症! “说我不行,是吧?”来到海边,齐宇珩直接纵身跳上了一艘大船,带着陈瑜进了船舱,声音有些沙哑:“不如,我先和你证明一下,其实我还行。” 陈瑜惊恐的看着齐宇珩,她又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齐宇珩的眼里都有了潋滟的水色,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等等,你先冷静一下,齐宇珩,你应该知道轻贱别人是最容易伤人心的。”陈瑜气息都乱套了,用手抓住齐宇珩的衣襟:“我,你,你冷静冷静,我道歉,我道歉。” 齐宇珩把人放在床上,坐在旁边,目光就没离开过陈瑜:“曹红英送的衣服不好看。” 陈瑜立刻低头看看,自己没穿曹红英送的衣服啊,再说他不是在书房和萧怀瑾说正经事情吗?怎么看到曹红英送衣服了? “喏,屏风后面换上,我不欺负你就是,只是带你来陪我喝杯酒。”齐宇珩伸出手,陈瑜已经兔子一样跑出去了。 跑出去没几步,齐宇珩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陈瑜,孤男寡女,你要识时务。” 陈瑜咯噔一下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齐宇珩:“你是不是中了不好的毒了?” “没有。”齐宇珩眼神带了几分怨念,这女人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陈瑜吞了吞口水:“我不换衣服,喝杯酒就走行不行?福王殿下,你不能这样任性胡闹,这会害死我的。” “怕什么?换衣服去,不然我派人去请吴道清几个都上船来喝酒。”齐宇珩看着陈瑜,笑了笑,扬声:“张元!” “属下在。”张元出现在船舱门口。 陈瑜险些被吓得背过气去,张元低着头,简直没脸见陈瑜,吃了人家那么多醉虾醉蟹,良心很疼啊。 “别兴师动众了,我去换衣服。”陈瑜缴械投降,这么玩下去,自己会被玩死。 屏风后面,衣架上是橘红妆花缎笼烟曳地长裙,外罩奶白色束腰长纱,裙摆和袖口都用浅粉色的丝线秀出朵朵盛开的樱花,一根淡粉色银丝腰带挂在一旁,缎面绣花鞋上,鞋头是一刻硕大的珍珠。 旁边还有妆台,妆台上放着镂空镶玉的流苏樱花冠,一对金步摇,蝴蝶造型玲珑可爱,坠下细细的链子底端是小金珠。甚至胭脂水粉都有。 陈瑜眼睛都长了,齐宇珩是处心积虑安排下来的! 他这追女人的段数还真是不低,看到这些,陈瑜给齐宇珩扣上了一顶流连花丛的大帽子。 如今,自己想要反抗简直不能,只好换上了这一身衣裙,穿戴的尽量整整齐齐,满怀着受制于人的憋屈,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齐宇珩就站在屏风前面,不足两步的距离,看到陈瑜绷着小脸走出来,他就舍不得挪开眼睛了。 盈盈一握的柳腰,玲珑有致的身材,肤如玉脂,樱唇不点而红.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有细密的微汗,一脸不情愿的模样都好看到让他心潮澎湃。 “以前还真是眼拙,没想到若瑜如此绝色。”齐宇珩很自然的过来牵着陈瑜的手,又回到了屏风后面,拿了花冠和步摇,帮她戴好,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陈瑜等他收手后,才看过来:“你说话算数吗?” “算。”齐宇珩回答的干脆利索。 “酒呢?”陈瑜是巴不得化成一道青烟赶快跑掉,站起身:“抓紧喝,喝完了送我回去。” 齐宇珩随着她走出屏风后,酒菜早就摆好了。 陈瑜坐下来,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想了想给齐宇珩倒了一杯:“福王殿下,民妇祝你新年新岁添新人。” “新人是你。”齐宇珩一饮而尽,看陈瑜的酒杯。 陈瑜没辙,幸好酒杯很小,也豪迈的一饮而尽,摇头:“我不是,我早已经是残花败柳,又儿女成群了,福王这般惊才绝艳的人中龙凤,哪里是我这样的人敢想的?” 齐宇珩拿起酒壶给陈瑜斟酒,听她明抬暗损的话也不在意:“可以想,准你想,但你别想太多人,我一个足够。” 陈瑜无语,只能又喝了一杯。 放下酒杯:“可以送我回去了吧?” “不急,陪我守岁。”齐宇珩又给陈瑜倒酒。 陈瑜挡住:“姓齐的!别得寸进尺!你别忘了,我就一民妇,市井泼妇见过吗?上次挨打忘记了?” 齐宇珩抬眸看陈瑜眼睛水汪汪的样子,抬起手扶额:“你酒量很浅吗?” “对,一杯就醉。”陈瑜两只手扶着桌子:“喝醉就作,上房揭瓦,摔碟摔碗。” “哦。”齐宇珩继续给陈瑜斟酒:“倒还不要紧,喝了这一杯送你回去。” “真的?”陈瑜将信将疑。 齐宇珩点头。 陈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起身就走,脚底下像是踩了棉花团一般。 齐宇珩伸手把人捞回来,有些不信的问:“真醉了?” “别想着我喝醉了,你就有机会,齐宇珩,我告诉你,我随身都带着迷香和匕首的。”陈瑜推开齐宇珩:“孩子都在家里等我,回去晚了,被发现了怎么办?” “好,送你回去。”齐宇珩扯过来披风把陈瑜裹起来,打横抱起往外走:“知道我叫齐宇珩,那你知不知道亲近的人叫我什么?” “不知道。”陈瑜用仅有的理智保证自己清醒,她没撒谎,酒量很浅。 齐宇珩的声音在她耳边:“燕归,以后可以叫我燕归。” 陈瑜迷糊糊的不肯说话,只感觉齐宇珩抱着自己走的不慢,至于到哪里了,她懒得睁开眼睛去看。 “叫一声,我听听。”齐宇珩看怀里显然醉的不轻的陈瑜,柔声轻哄着。 陈瑜摇头:“叫什么?” “燕归。”齐宇珩说。 陈瑜鹦鹉学舌一般:“燕归,燕归你快送我回家。” “好。”齐宇珩把人放在床上,帮她摘了花冠和步摇,放在一边,立在床头片刻才离开。 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 李氏一大早就叫醒了小李氏,娘俩在灶房煮饺子,眼看饺子都要熟了,却不见陈瑜的动静。 “东家怕是累了,去看看小姐醒没醒,过去提醒东家一声。”李氏吩咐。 小李氏过来这边院子,见妞妞正在洗漱,恭恭敬敬的过来:“小姐,今儿是年初一,东家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饺子吗?” 妞妞拿软布擦了擦脸:“等一下,我去问问娘。” 陈瑜睡得别提多香了,妞妞轻声叫她好几声,她才含糊的应了一声。 “娘,今天过去作坊和安平他们一起吃饺子吗?”妞妞问。 陈瑜意识回笼,急忙睁开眼睛,偏头看着窗外光亮一片,有些懊恼:“去,去,妞妞去告诉你大哥别忘了给袁家和吴家送饺子。” “哎,知道啦。”妞妞颠颠儿跑出去了。 陈瑜掀开被子看着自己这一身衣服,用力的揉了揉脸,造孽了,这是遇到了个什么妖孽? 第一百五十八章 萧怀瑾送礼 陈瑜故意换上了曹红英送的那套衣服,头发也特地在脑后盘了个老气横秋的发髻,簪着一根银簪子。 洗漱之后过去作坊,作坊院子里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一盘一盘圆滚滚的饺子。 陈瑜看了一圈,除了少一个安泰外,一大家子十二口人外加曲义父子十四口人。 “新的一年里,咱们乔记的生意会越做越好,这离不开你们每一个人的努力和付出,谢谢你们。”陈瑜给大家伙鞠躬表示感谢,又说:“大年初一铺子不开,一直到初七,曲掌柜的不用着急赶回去。” “回东家,年前看好了房屋,趁着这几天回去收拾收拾,就不在这边了。”曲义还要带着曲长芳去一趟曹家拜年,虽说如今不是曹家的人了,可是老主子的情份可不能忘记。 陈瑜点头:“也好,吃饭吧。” 吃过早饭,陈瑜叫上了乔文回到书房里。 “娘准备带你去给田村长拜年。”陈瑜打开匣子取出来银票:“你去冷窖里取一些吃喝和香料。” “娘是要置地吗?”乔文眼睛都亮了。 陈瑜笑了:“对,开春之后咱们乔记要有自己的花圃,去年生意铺垫下来,今年要更上一层楼才行。” “是,儿子这就去办。”乔文开心的跑出去安排了。 陈瑜原本是想避开齐宇珩再张罗花圃的事情,可现在是避不开了,这人极有可能要粘上来一段日子,想想都愁得慌,毕竟节气不等人,她的发财路不能因为一点儿感情上的事情就被阻挡了。 别说自己没那份心思,就算是有那份心思,她也是要面包和爱情两手抓的人,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谁都可以歇歇,唯独牧秦不能,他要每天推拿和药浴,这些都需要去吴道清家里。 陈瑜让牧秦带一些五香肉干过去,见妞妞跟着牧秦,知道肯定也要去,嘱咐妞妞早些回来,这几天也让吴道清歇歇,毕竟除了牧秦之外,没有人会年初一就看病吃药的。 陈瑜带着乔文去给田福拜年,田福简直是受宠若惊。 昨儿有官兵来了元宝村,田福都吓坏了,尽管后来有人来说是乔家最初带来的那个病人过来报恩的,他也心神不宁,乔家真是不敢招惹。 这还不算,昨儿老二媳妇带着孙子孙女回来过年,田福听说赵二春在给乔家做工,心里又感激陈瑜为人大气,曾经的那些摩擦一个妇道人家都不在乎,他觉得老脸都火辣辣的。 再看眼前陈瑜带来的礼物,田福脸上堆着笑意把皱纹都挤成了堆。 客气寒暄过后,陈瑜直奔主题:“我今天来是想问问村长,咱们村西头那片荒地我想开荒,不知道行不行。” 陈瑜把红封放在桌子上,推给了田福。 田福扫了一眼红封,笑得更真诚了几分:“荒地开荒可行,可行,朝廷三年免赋税的,不过咱们元宝村的地太少,荒地没人看得上,可只要有人想要,别人保不齐就眼红啊。” “要么这样吧。”陈瑜叹了口气:“劳烦您老帮着去官府立了地契,除了荒地之外我还要那座山头。家里人口多,作坊以后也会再盖,要真有人眼红,荒山荒地那就得全要。” 再次拿出来一张银票,递了过去,田福扫了眼是一百两,心差点儿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乔家是真赚到了,发财了啊! “这银子我不收,乔夫人的照应田家也都记得,这件事我去办就好。”田福把银票推了回来。 陈瑜笑着起身:“这办事哪里有不打点的,难道还能让您老费事费力还费钱的?我就先告辞了。” 田福追了出来,乔文拦住了田福:“田爷爷莫声张,以后常来往,还得您照应着呢,一点儿心意。” 半推半就的田福只能作罢。 回去的路上,陈瑜带着乔文去了荒地和荒山那边儿,娘俩边走边聊,转悠了一圈才回来。 荒山荒地的事情要等朝廷官员开印,开印的日子要钦天监查出来黄道吉日,不好估计时间,只能等。 趁着这段时间,陈瑜开始整理花种子,元宝村地处极南,温度适宜,一些现有的种子催芽,育苗可以先开始了。 种子是陆续收集回来的,油橄榄树要移栽,荒山则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得等拿到地契后再琢磨。 陈瑜还想开一家油坊,开油坊需要提前准备大豆、菜籽之类的材料。 最重要的烧瓷,这件事陈瑜比较担心,这么长时间来,陈瑜就见过苏家用瓷装香料,市面上更没有出售瓷器的,在古代瓷器被朝廷管控也是正常,私人作坊的话不知道还需要什么手续。 过了新年,陈瑜让李氏娘俩继续照顾着吴道清和袁炳义两家吃喝,比平日里要丰盛不少,但不会再都凑到一起吃喝,极大的减少了和齐宇珩碰面的机会,陈瑜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娘,萧将军求见。”乔文站在书房窗外,小声说。 正在画荒地规划图纸的陈瑜手一哆嗦,猛然的就想到了齐宇珩的警告,抬头:“快请进来,我这就过去。” 书房的窗户是开着的,陈瑜见乔文脚步轻快的去门口迎萧怀瑾进门。 身材秀雅挺拔,绛紫色长袍外罩同色薄纱,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黑色的腰封上挂着一块羊脂白玉,走路四平八稳,肩平身正自带一股行伍出身的气质。 抬起手揉了揉额角,陈瑜对萧怀瑾还算熟悉,毕竟一路从陶城到元宝村,时隔半年再看到这个人,没了当初中毒的病态,一身气度的确不凡。 稍微整理了一下,陈瑜从书房出门,在明堂里见了萧怀瑾。 面白无须的他端坐在椅子上,见陈瑜进来起身,恭恭敬敬的拱手:“乔夫人,叨扰了。” “萧将军客气了,快请坐。”陈瑜略微侧身,坐下来。 乔文送来热茶,站在陈瑜身旁,他心情太激动了,一直以来都想要去漠北投奔的人就坐在眼前,他都恨不得这次就跟萧怀瑾离开。 只是,他还要再忍忍,家里太多事情了,这么想,免不得失落几分。 “当初多谢乔夫人搭救,怀瑾不敢忘救命之恩,再次登门为的是聊表感激之情。”萧怀瑾说着,从袖袋里拿出来礼单递过去:“不成敬意,乔夫人笑纳。” 陈瑜大大方方的接过来,展开看了眼便有些吃惊,除了一些绫罗绸缎和金银首饰外,竟还有在京城郊区的一处庄子。 合上了礼单,陈瑜双手送回:“萧将军这份礼太贵重了,当初也是情势所逼,再者江湖救急的道理民妇尚且还懂,万万是不能受的。” 准备这些礼物的时候萧怀瑾仔细斟酌过了,陈瑜一家避难在元宝村,投奔的只是亡夫故交,再者也不知道这半年的时间乔家竟在陈瑜的手里有了一份足以安身立命的家业。 所以他想着陈瑜他们或许愿意离开元宝村,就算不去京城居住,庄子里有田,有庄户下人,虽不至于大富大贵,衣食丰足也是可以的。 给出这样一份谢礼,是考虑到孤儿寡母日子艰难,乔文兄弟两个又太小,以他现在的身份,照顾一家人只是小事一桩。 陈瑜拒绝他也不意外,垂眸片刻才说:“这些算不得什么,某能活下来乔夫人一家功不可没,收下吧,庄子那边儿每年都有账目,他日若这边住不惯,回去也有落脚的地方。” “萧将军……。” 陈瑜还要推辞,齐宇珩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猛然看到这人,陈瑜的话一下就憋回去了,脑子里都是他说的话,别招惹萧怀瑾,别招惹萧怀瑾!惹得她心头怦怦直跳。 “乔夫人,某心意送到,先告辞了。”萧怀瑾起身,看了眼齐宇珩:“燕归是寻我来的?” 齐宇珩扫了眼陈瑜,沉声:“袁炳义的书房太挤,借乔家书房一用,璟良,随我来。” 啧啧啧,陈瑜看着齐宇珩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恶寒的打了个激灵……。 第一百五十九章 齐宇珩收徒 齐宇珩如同在自家似的,带着萧怀瑾来到书房,随手关了门窗。 “燕归对乔家还真是熟悉的很。”萧怀瑾坐下后,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他这几天想了许多,当然更多的是陈瑜的变化太大,让他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乔文又十分热情周到,时隔半年再见面,他很钦佩陈瑜这样的女子,心仪一个人并不需要多久的时间,有救命之恩在前,又有掌家的本事,当然惊艳的容貌也是一条,让他突然就十分想要娶妻成家了。 身在漠北,孤身一人,他渴望有家庭的归属感。 对于动了心的萧怀瑾来说,齐宇珩的这份熟悉让他十分敏感了。 齐宇珩撩起眼皮儿,眼神冰冷的看着自己的情敌,沉声:“牧秦就是太子殿下。” “什么?”萧怀瑾蹭一下就站起来:“那、那乔夫人岂不是危险?” “危险?”齐宇珩随手倒了一杯凉茶送到嘴边:“救命之恩,有什么危险的?” “燕归,你我何须明人说暗话,乔家救了谁都是功德一件,唯独太子不行。”萧怀瑾担忧的起身踱步,太子失踪后,皇上震怒到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多少大臣因此受到牵连。 陈瑜对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是不小,可当年要杀太子的人会放过乔家? 齐宇珩看着心神不定的萧怀瑾,知道这人是对陈瑜绝对动心了,抬起手搭在扶手上:“所以太子殿下的身份暂时不能公开,我也派人手在这边照顾,但有一件事要璟良帮忙。” 涉及到陈瑜和乔家的安危,又猛然得知太子就在这里,萧怀瑾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坐下来:“燕归,可是要把太子太师一族都保护好,寻找当年太子失踪的一些蛛丝马迹?” “当年,太子失踪矛头直指礼部尚书沈文崇,沈文崇离京之前我们见过一面,他曾求我照顾他的族人,等待时日。”齐宇珩手指敲击着桌面:“只是当时他没办法说出知道的真相,只怕那真相也只一时半刻没办法证实的。” 萧怀瑾点头:“八年来,皇子接连出事,大皇子坠马而亡,最后竟不了了之,难道与太子失踪有关?” “皇上不准查,只怕他心知肚明。”齐宇珩眉头紧锁:“二皇子的死倒是查出来了不少事情,但被压下来了。” 被谁压下来,谁都心知肚明,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不想家丑外扬。 萧怀瑾语气凝重:“如今这三皇子……。” “不安分,所以才要璟良早些回去漠北,一方面大越国最近蠢蠢欲动,再者太子太师一脉肯定有难言之隐,苏大人又没有挺过来,若此时不能好生安抚,只怕会心有怨怼。”齐宇珩起身,抬手推开窗子,立在窗口。 正经事说到这里就结束了,萧怀瑾站在齐宇珩身侧,沉声:“芸娘的事情也是你暗中帮忙了吧?” “嗯,应该的,只可惜到底是找到的晚了。”齐宇珩极目远眺:“说来也是有意思,这些人竟都聚集在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元宝村,颇有几分殊途而同归的意味。” “我连夜启程,回漠北。”萧怀瑾说。 齐宇珩转过头,抬起手:“大霁国有璟良,乃一大福祉啊。” “你我何必如此。”萧怀瑾拱了拱手,告辞离开,齐宇珩随他一起离开,绕道去了水师提督府。 永宁水师有大船的消息萧怀瑾是得到的,但看到如此大船,制作精良,他免不得惊叹一番。 “调拨三艘大船,带黄长青去漠北。”齐宇珩如此交代。 萧怀瑾了然。 事情敲定后,萧怀瑾乘船北上,日夜兼程暂且不说。 只说,陈瑜见两个人连告别都省了,急匆匆离开,心中别提多开心了,这两尊大神她都招惹不起啊。 却万万没想到,齐宇珩竟不要脸的用国事退情敌后,又如闲庭信步一般回来了。 回来不说,还单独见了乔文。 “收我为徒?”乔文惊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大霁国的福王啊。 齐宇珩拿起手边的宝剑,递过去:“要不要试试?这一柄宝剑是我的佩剑,算是拜师礼尚且还够。” “不敢,不敢。”乔文羡慕牧秦有一柄剑,那柄剑极好,剑身修长,刃口寒光闪闪,他想着若有一天自己去漠北,一定去铁匠铺也置一柄一模一样的。 也曾想过拜师,拜萧怀瑾为师,学杀敌本领,没有什么报效国家的想法,只想为一家人挣来荣光。 可设想和现实有了很大的出处,他纵然自诩沉稳,也难免心中慌成一团。 “男儿生在人世间,建功立业谁不想?萧怀瑾离开之前也提过,你熟读兵书的确是可造之材,所以本王有意收你为徒,传授武艺,待的时日建功立业,未来则可期。”齐宇珩两手扶着膝盖:“还不拜师?” 乔文抬头:“王爷偏爱,小子心中惶恐,只是家中尚且需要小子照应,怕让王爷失望。” “拜是不拜呢?”齐宇珩挑眉。 乔文不再犹豫,双膝跪倒:“徒儿拜见师父。” “起来吧。”齐宇珩随手抽出来一本书递过去:“去吧,无需对外人提及,今夜子时海边渡口。” “是。”乔文晕乎乎的离开,回到家里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没拿那柄剑,心里暗骂沉不住气,丢人的很呐。 陈瑜发现乔文心神不宁,便把人叫过来,萧怀瑾走的匆忙,礼单都没来得及退回去:“大郎,这件事你看如何办才好?” 乔文看着礼单:“娘,收下未尝不可,漠北寒冷,兵士多有冻疮,若能配一些冻疮膏再用镖局押送过去当做回礼,更合适一些。” 陈瑜拍了拍脑门:“对,幸亏大郎聪明,冻疮膏不够,再准备一些金疮药,对了,我最近提炼了曼陀罗的精油,倒可以试试和吴道清研制出一种用来麻醉的药,外伤缝合很管用的。” 乔文惊得微微张大了嘴巴,看陈瑜一脸兴奋,喃喃的问了句:“娘,你不止会调香,还会医术啊?” “哪里会什么医术?我不是最近一直都在看医书吗?瞎琢磨的。”陈瑜尴尬的笑了笑:“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今天初四,明儿铺子开工,作坊就定在初七。” “是,儿子去安排。”乔文起身:“娘,要准备什么草药,我去库房看看,不够的话也好订一些回来。” 这倒是当务之急的事情,陈瑜让乔文过去盘库里的草药,她把冻疮膏的方子写出来。 桑叶、桂枝、干草、川芎。生姜是一个方子,另外如果冻疮破了,在这个方子基础上再加鸦胆子和黄连,熬制成浓稠的汁,加入甘油和猪油,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药效。 方子写好之后,陈瑜就来到了库房,家里草药存储是很多的,但都是制香用的草药,鸦胆子和黄连没有,再就是桂枝和桑叶也极少。 初步决定做五十罐,古代运输是个大问题,漠北到底多冷陈瑜也不清楚,送过去怎么也要两三个月那样,那边儿三四月应该也到了春天的时候,表达心意的同时也能用在那些兵士身上,一举两得。 至于麻沸散,陈瑜可不敢出方子,生怕有问题,后世有麻沸散的传说,真正的方子她不知道,不过曼陀罗的用处倒是可以和吴道清仔细说说。 夜深,乔文一个人站在海边,耳边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乔文。”齐宇珩走过来,身边还跟着牧秦。 乔文回头,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天色漆黑看不清面目,垂首:“师父。” 牧秦点燃了旁边早木柴,火光映衬着他的小脸。 齐宇珩负手而立,海边火光映衬下,一大两小三个人影……。 第一百六十章 惦记萧怀瑾? 寅时中,天光微亮。 乔文和牧秦一起往回走,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家门口乔文停下脚步:“牧秦,一直都是他教你吗?” “嗯。”牧秦抬头看着乔文:“大哥,我知道你想要从军,刀枪无眼,没有自保的本事怎么搏功名?” 乔文凝视着牧秦,笑了:“是你求他教我的吗?” “是啊,我也学兵书,咱们两个可以一起偷偷学。”牧秦笑的有些贼兮兮的。 乔文有些尴尬,到底是点头了,这件事的确不能让娘知道。 “他不忙?”乔文对有这样一位师父表示压力很大,初窥门径到学成可是要下苦功夫的,如果自己还没入门,师父就忙起来了,岂不是抓瞎? 牧秦摇头:“不知道,不过怎么也不会比衙门更早吧?再说他似乎也没什么朝廷要职在身,你不知道吗?福王是个闲散王爷,多得是时间。” “哦,希望是这样吧。”乔文和牧秦交换了眼神,两个人进门悄悄回去房间。 妞妞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陈瑜听到开门声就醒了,乔文是个很贴心的孩子,只要他在家总是会早早的做了饭菜,陈瑜看着外面的天色,起床洗漱的时候隔着门对乔文说:“今日不急,不必早起了。” 乔文刚躺在床上,听到陈瑜这么说,立刻应声:“娘,知道了。” 铺子开市,哪里能不早起?乔文不敢闭眼只在脑海里一遍遍回忆齐宇珩说的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床洗漱。 “娘,开市就我自己过去吗?”乔文问。 陈瑜点头:“我在家里准备熬一些甘油,早些准备齐整送过去,也好踏实。” 收了萧怀瑾那么大一份礼物,陈瑜表示压力很大。 乔文吃过早饭,来到渡口就见到了曹福,曹福老远的就拱手作揖:“少东家,财源滚滚啊。” “借老伯吉言。”乔文拿出红封递过去:“老伯也万事胜意。” “多谢少东家,快上船吧,昨儿曲义就跑去找我让一早过来接少东家了。”曹福说撑着船:“如今曲义两父子可发达了,都置办了宅子。” 乔文笑眯眯的听曹福絮絮叨叨的说起来了曲义父子俩,言来语去中也能体会曹福对曲义父子俩颇多赞赏的意思,他知道这是托了曹红英的福分,当初开铺子曹红英是真心实意的挑选的人。 下船,乔文来到铺子门口,就见曲义父子都站在门旁,旁边挂着一串爆竹。 “少东家。”曲义迎过来。 乔文又给了开市红封,讨个吉利,曲义和曲长芳精神抖擞的站在旁边,看乔文点燃了爆竹,乔记算是开市营业了。 曲义把今年的账目都立起来了,去年的账本封存,乔文回去是要带回去的。 铺子开门就有人过来,曲长芳招呼客人,乔文在铺子里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铺子去订草药,又去了胡屠夫家拜年,顺便订购猪油。 安排妥当后,乔文又回到铺子里,到了二楼倒头就睡,一夜没睡的他这会儿是累极了。 乔文每天都要去铺子里,订购的药材陆续到货,陈瑜在熬制冻疮膏的时候,又琢磨了更温和一些的护手霜,又让乔文去和郝长德订购了一批大一些的宽口大肚的陶盒。 转眼到了正月十四,元宵节又叫上元节,安平县是有花灯看的。 早早的,曹红英就稍信儿过来,让陈瑜带着一家子去看灯,陈瑜决定十五这天早晨全员出发,李氏娘俩也想回去看看,当娘的,就算是儿子再不争气,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有不想的道理? 陈瑜让李氏娘俩蒸了不少馒头,交给安平,让他们送去慈幼所。 临近傍晚的时候,乔家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元宝村,褚伟成初六就回来了,今天留在家里不肯出门,说是上岁数了不愿凑热闹。 上了船,曹福一脸喜气的给陈瑜拜年,陈瑜送了红封,下船后都各自去忙了,李氏娘俩要回家看看,安平带着安福几个人去慈幼所送馒头,陈瑜带着四个孩子去了香铺,在门口就看到了香秀和燕娘。 燕娘见到妞妞高兴的跑过来,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 “乔夫人,我们家夫人在醉香楼订了席面,要奴婢带着您过去。”香秀过来给陈瑜拜年后说。 陈瑜看了乔文几个。 “娘,我们先不过去,弟弟妹妹们我照应着就行,人多了反而不安全。”乔文立刻说。 陈瑜也觉得这样最好不过,曹红英怀孕都快五个月了,经不起折腾和闹腾,嘱咐他们要小心,这才跟着香秀去了醉香楼。 安平县客栈多,酒楼多,不说多如牛毛也差不多了,醉香楼位置最好,地段繁华,和原本的苏记香铺非常近,路过苏记香铺的时候陈瑜还看了一眼,发现苏记香铺还真的停掉了,再看新开的铺子,只觉得牙疼,不用猜了,孙初夏到是个狠人,竟直接盘下来开了一家糕点铺子。不得不说这波仇恨值拉的,该给满分啊。 醉香楼是安平县老牌的酒楼,四层高的楼房,顶层是富人聚集的地方,临窗的包间里,陈瑜见到了等候多时的曹红英。 和上一次相比,曹红英的气色好了不少,肚子也鼓起来了,见陈瑜进门就要起身,陈瑜紧走几步:“好好坐着,怀着身子也跑出来凑热闹,真是的。” “你又不去我家,我又不能坐船,还不是想找个机会见见面嘛。”曹红英这话说得可怜巴巴的,惹得陈瑜无奈的笑了。 外面人越来越多,位置够高可以看出去好远,在这里都能看到敬恩楼。 敬恩楼灯火通明,连同往敬恩楼的桥上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近处街上小贩也多了起来,往左侧靠近府衙的空地上搭了个台子。 猜灯谜,博彩头,是重头戏,还有一些杂耍卖艺的人。 曹红英趴在窗口:“每年都热闹的很,可惜我不能陪着瑜姐姐去逛花灯,芸娘今儿怕也是忙的不可开交,瑜姐姐,要么我让香秀陪你去看看吧。” “都多大了,孩子们不用操心带着,我躲个清静才好。”陈瑜对这些不感兴趣,要说最兴奋的莫过于乔斌了。 “瑜姐姐,你看那家酒楼。”曹红英指着远处一个门面:“是王希的全吉楼。” “全鸡?”陈瑜憋着笑:“这名字谁起的?” “不是鸡蛋的鸡,是吉祥的吉,如今生意火爆的不得了,唉,那样的人……。”曹红英没有继续往下说。 陈瑜怀疑曹红英可能是有孕期焦虑症,转身坐下来给自己倒茶:“人的机遇不同,何必把不相干的人放在心里?对了,你们家酒坊怎么样了?” 提到了自家的生意,曹红英心情好了不少,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来了家里的生意,按照陈瑜教给的法子,曹家酒坊的生意简直变化太大了,最让曹红英高兴的是张富林如今掌管的可不单单是安平县和永宁府的酒庄生意,连带着梅州各地的酒庄都交到他手里了。 “曹家生意那么大?”陈瑜有些吃惊。 曹红英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是啊,就连漠北也有曹家的酒庄,这次的烈酒和药酒那边儿要更好卖一些的。” 陈瑜眼睛一亮:“这么说漠北守军也可以饮酒?” “可以啊,曹家的酒有专门送到萧家军的呢,瑜姐姐,你该不是想把香料都卖到漠北大营里去吧?”曹红英笑吟吟的看着陈瑜。 陈瑜假装嗔怒的瞪了一眼曹红英:“说些混话,我是想着要是有舒筋活血的药酒,岂不是他们最需要的?”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曹红英赶紧叫来了香秀:“去,请老爷过来一趟,顺便带些果子酒过来。” 一墙之隔,齐宇珩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到陈瑜的话,表情不怎么好,这么惦记萧怀瑾,难道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正人君子? 张富林来的很快,带来了好几坛果酒,规规矩矩的给陈瑜见礼后坐下来,小声问曹红英累不累。 曹红英瞪他:“一天天都见不到人影儿,我累不累你能替我?” 一旁,陈瑜被动的吃了一碗古代人的狗粮,别开目光看外面风景,化解尴尬。 十五,明月初升,清冷的辉光和人间的花灯交相辉映,街上人影攒动,这个角度看过去人影都模糊了,但鼎沸的人声和偶尔传来的叫好声,可以脑补下面多欢乐。 “瑜姐姐刚才说了药酒。”曹红英提点张富林。 张富林正了正身,陈瑜也转过头:“药酒不难,有一种五加皮药酒可以试试,功效也很不错,原材料需要高粱酒,药材用五加皮、人参和肉桂就可以,行气活血,驱风祛湿,还有舒筋活络的功效,这药酒浓度得掌控好,尽量淡点儿,常喝或是稍微多喝一些也没问题的。” “这酒可当药?”曹家也有药酒,多数都是一些强身壮骨的药酒,产量并不算太高,根据各地不同的风俗习惯,就近取材各个作坊可以自行酿造一些的,正因为如此,真正成方子,随处可以买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张富林感觉到了这里面的商机,更是在曹家站稳脚跟的一大助力,极其感兴趣。 “当然,若浓度够用的话,就一定要限制饮的量,所以才要淡一些。”陈瑜强调:“毕竟,大口喝酒大碗吃肉的将士可惹不得的,所以卖酒的时候也一定要说明白,不可过量。不可贪杯。” “好,乔夫人我记住了。”张富林站起身拱了拱手:“我先回去和酿酒师傅商议一番。” 张富林告辞,曹红英拿起来了果子酒给陈瑜倒了一杯:“瑜姐姐,这果子酒可是我曹家最擅长的,里面加了桃花,长饮可以养颜的。” 陈瑜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酒量极其浅。” ******* “呵!还有自知之明。”齐宇珩自语出声。 旁边,正在说话的水师提督吓得扑通就跪下了:“王爷,属下无能,只需要假以时日,必会让更多兵船下水,也一直在培养船匠,继续造更大的船。” 齐宇珩沉了脸色:“退下吧。” 水师提督一头白毛汗,想不通明明原本还颇有些赞赏意思的福王为什么会突然变脸,下楼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黄长青被萧怀瑾调到了漠北,他心里不踏实啊,要知道他的仕途畅顺可是踩着黄鼎的命上来的,能不怕吗? 这许多年来,同僚背地里也会谈论如今的时局,‘闲散’的福王到底是何等的手段,谁都见识过一二的,几个相熟的互相通通气就可以看得出来,福王保着当初因为太子一案被牵连的官员眷属,是真下血本的,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尝不是对这些官员眷属心怀愧疚。 这个时候不抱紧福王的大腿,要是等黄长青得势,来一个清算的话,自己这脑袋还能不能带着乌纱帽都未尝可知啊。 “张元。”齐宇珩出声。 张元还在为水师提督脑仁儿疼,看着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水师提督,只能叹息这人还不够老辣,明明主子说的根本不是他,前后分析也能猜测出来一二,硬是被吓得一头冷汗出来。 “在。” “曹家二小姐身怀六甲,该归了。”齐宇珩说。 张元愕然,不敢耽搁:“是,属下去办。” 退走的时候,突然就明白水师提督的苦衷了,他万万没想到主子竟如此的丧心病狂,为了乔夫人可真是拉的下脸面,更放得下身段。 作为影卫,张元都怀疑王爷是不是被下了降头,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好像恨不得立刻把乔夫人抢回去似的,亏得主子是王爷,要是山大王的话,乔夫人这压寨夫人早就坐上去了。 曹红英还想让陈瑜尝尝果子酒,张富林随身的小厮一溜小跑的上楼,找到香秀低声耳语几句,香秀脸色都变了,进了包间到曹红英耳边说了几句。 “瑜姐姐,我先走一步,回头再去找你。”曹红英急忙起身。 陈瑜伸手扶住她:“别急,照顾点儿自己的身体。” “行,我先走了,瑜姐姐,这里看景极好,我包了一夜的呢。”曹红英叮嘱完转身下楼,到楼下让香秀去铺子里告诉曲掌柜的一声,得派人过来接陈瑜回去,毕竟街上人太多。 上了马车,曹红英愣住了:“张富林!你这是什么意思?” “嘘!”张富林急忙伸手挡住了曹红英的嘴唇,压低声音:“乔夫人另有贵人邀约。” “狗屁?!”曹红英拍掉了张福林的手:“什么狗屁贵人?邀约就不能大大方方的?再者,怎么就找你用了这等下作的手段?” “红英,福王要见乔夫人,为夫莫敢不从,再者你别忘了慈幼所的事情啊。”张富林叹了口气:“后患,这就是后患,只盼着没什么大事才好。” 曹红英一把抓住了张富林的衣袖:“这可怎么办?我把瑜姐姐丢在了包间里,这不行,我得让人去陪着她。” “福王此时应该已经在包间里了,你难道还担心一个王爷会对乔夫人做什么不好的事?别人不说,福王绝不会,他实在是少有的正人君子啊。”张富林说的郑重其事。 曹家,身为全国上数的商贾大户,对朝廷的一些动态是了解的,甚至比一般的官员都了解,曹老爷就特别提起过福王齐宇珩,曾赞誉乃是一代贤王,绝不是外界传言的闲散王爷。 曹红英因当年负气离家,许多事情自然知道的不多,自从张富林入赘后,曹老爷是恨不得倾囊相授,又因张富林曾经怎么也算是在官门内做事,翁婿之间谈论起当朝政事,更是投契的很。 “正人君子?最好是这样,对了,福王和芸娘有些交情,是交情就好,别有了首尾就成。”曹红英嘀嘀咕咕的念叨,倒是不准备派人过去了。 陈瑜表情麻木的看着齐宇珩,几乎是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不担心曹红英了,有人处心积虑的算计,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一个。 “曹家的果子酒的确不错,喝一杯试试?”齐宇珩大方的坐下来了,吩咐重新摆了席面,菜品精致,茶香宜人。 “福王有什么指教?若是没有,民妇告退,我的孩子们都在外面观灯玩耍,我惦记的很。”陈瑜说着起身就要走。 齐宇珩抬起手扯住了陈瑜的衣袖,陈瑜险些没炸毛,眼神如刀的看向齐宇珩:“你!你松手!” “刚才是谁说更喜欢清净的了?”齐宇珩起身直接坐在了陈瑜这边,把陈瑜挡得严严实实的,笑道:“既然喜欢清净,何必着急走呢?” “无耻!”陈瑜气哼哼的坐下来:“没想到堂堂福王,竟还愿意四处偷别人的墙角!” “何止,堂堂福王还愿意不请自入,夜深掳人,强迫换衣呢。”齐宇珩笑着偏过头看陈瑜:“不过,只对你一人罢了。” 陈瑜被气愣住了,转而脸就慢慢的红了:“错爱了,福王殿下可换个人。” “换谁呢?”齐宇珩抿了抿茶,觉得味道不错,给陈瑜倒了一杯:“芸娘吗?” “你!”陈瑜一口气就憋在了嗓子眼,这厮就是故意的!故意给自己添堵! “我?我真是不清楚,你那么在意我和芸娘,到底是为了芸娘还是为了我呢?”齐宇珩把茶递到陈瑜嘴边:“消消气,咱们有不少话可以说,时间也足够的很。” 陈瑜别开头,接过来茶,往后靠了靠小口抿着,不打算在说话了,不理他,他觉得没趣了,应该就走了吧? “眠花楼的事情复杂的很,芸娘的母亲到底死没死?若瑜,你知道吗?”齐宇珩似笑非笑的看着陈瑜……。 第一百六十二章 桥塌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陈瑜险些没被一口茶给呛死,眼泪都淌下来了。 齐宇珩皱眉,递过来帕子,又给她轻轻的拍着背顺气,忍不住埋怨:“你何必如此?我不过是和你聊聊天罢了。” “这么聊天,你是想要我的命吗?”陈瑜擦着眼泪,真生气了,因为生气脸更红了几分,直接把帕子扔在桌子上:“你那么有本事,怎么不去找解毒的方子?整日缠着我,有什么意思?缠着我就罢了,三番两次吓唬我,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 齐宇珩把糕点推过来:“仇怨是没有的,缠着你还不是为了福王府的后宅安稳嘛,说起来这事儿不合常理,但本王喜欢。” 陈瑜突然觉得齐宇珩像极了甲方,还是最不要脸的甲方,因为都没合作,他就要以甲方自居! “武兰芝的罪籍消了,这可不是好事,一旦东窗事发,就凭欧阳红是不够看的。”齐宇珩见陈瑜不准备吃,拿起一块糕点送到陈瑜嘴边。 陈瑜只能接过去:“你是不是特别闲?” “不算,忙里偷闲和你聊聊,心情都好了不少。”齐宇珩抬起手摸了摸嘴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笑了。 陈瑜心里毛的很,也很担心芸娘和兰芝,只能耐着性子问:“福王既然都保了芸娘,想必也不会想看到东窗事发吧?” “若瑜,你想过没有,若哪一天芸娘一族得以沉冤昭雪,那她的母亲该如何出现在世人面前?不瞒着你,芸娘的家族曾经显赫的很,就连她的母亲也绝非寻常人家的女子。”齐宇珩偏头看陈瑜:“别再掺和这些事情,不然我怕到时候还得为你得罪不少人呢。” 陈瑜有些心虚的低了头,小口小口咬着糕点,声音也闷闷的:“知道了,我回去了,以后不惹这些了。” “急什么?不如带你去看花灯。”齐宇珩叫了张元,张元送进来两张面具和一个披风。 他退出去后,心情极其复杂,遥想几个月前他还怀疑主子可能看上了乔家的寡妇,如今这事儿已经是和尚脑袋的虱子,明摆着了,他却无比担忧乔夫人的处境。 主子是真下的血本吓唬乔夫人啊,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良配,若不是良配,乔夫人的命也太那啥了吧! “走吧,去看看,好看的很。”齐宇珩拿了狐狸面具给陈瑜戴上,又给她披上了披风。 正月十五,民间都会把家里的孩子手腕脚脖上系上红丝线,为的是辟邪,一年之中,正月十五上元节,七月十五中元节和十月初一下元节,都是鬼节。 而富贵人家的小姐出门,多数都会带着幕篱或者面具,为的也是辟邪。 隔着面具,陈瑜看齐宇珩竟然也带了一个银色的狐狸面具,忍不住笑了:“你也怕和鬼怪掺和?” “不怕,但这样和你很般配。”齐宇珩牵着陈瑜的手慢条斯理的下楼,陈瑜想要挣扎,换来的是被握得更紧了,再者戴着面具,她反而不愿意和他拧着来了,不就是看花灯嘛?再说自己还没见识过古代花灯呢。 到了楼下,齐宇珩带着陈瑜融入人群中,街上戴着面具的人还不少,陈瑜原本的那一点点儿担忧也就放下了。 街道两边都挂着做工精巧的花灯,各种各样的花样儿,活灵活现的动物,栩栩如生的花朵,真是让她一个现代人都大开眼界了。 几千年之后,太多的古老技艺都断了传承了,有些可惜。 街边的花灯花银子就可以,真正热闹的是敬恩楼和通关桥上的灯谜,同样还有衙门旁边的搭起来的高台,高台上竖着很一排排高杆,高杆上挂着许多花灯,每一个花灯下面都缀着一个红色锦囊,锦囊里是灯谜,破了谜面就能得到花灯,是许多才子佳人都喜欢的。 “去哪里?”齐宇珩低声问。 陈瑜猜测乔斌肯定会去敬恩楼的方向,指了指前方:“敬恩楼。” “好。”齐宇珩一路上都没松开陈瑜的手,眼看到了通关桥附近,前面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紧接着有人高喊:“不好啦,桥断了!” 陈瑜反手抓住了齐宇珩的手:“乔斌在那边儿,乔斌在那边儿!” “别急。”齐宇珩伸手揽住了陈瑜的腰,一纵身上了旁边远处民宅的房顶:“坐在这里,不准动,等我回来。” “我要去找乔斌。”陈瑜扯了脸上的面具,抓着齐宇珩:“把我送下去,快点儿!” “我可以去找,放心,没事的。”齐宇珩沉声:“张元!保护夫人!” “是。”张元也摘了面具,站在陈瑜身边。 “这里可以看到通关桥,你看着我去救人,不准乱跑。”齐宇珩嘱咐之后,抽出一支哨子吹响,与此同时人如大鹏一般飞檐走壁,直奔通关桥。 陈瑜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站在这里可以看到人群都乱套了,有哭喊声,也有人喊救命,间杂着不少人破口大骂。 很快就有官差跑过来,疏散聚集在一起的人群,阻止有人往通关桥的方向跑。 陈瑜一直盯着齐宇珩,可眨眼之间就没了他的踪迹:“张元,你也去,你家主子不能出事。” “夫人,主子吩咐要保护您。”张元心里也着急,主子召集了所有暗卫,可这次出门带来的人并不多,再看下面这么多人,他脸色也不好了。 陈瑜摇头:“我不动,我也下不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快去保护他,我就在这里。” “夫人。” “去!”陈瑜怒了:“我有什么好保护的?在我这里瞎耽误什么功夫?听到没有?” “是,夫人切莫乱动。”张元嘱咐。 陈瑜哭笑不得:“我不动。” 也要能动弹才行啊!这特么的房顶尖尖的,还铺着瓦,就自己这一百来斤敢动吗? 等张元离开的时候,陈瑜终于算是彻底认清了古代人的飞檐走壁是何等的牛闪闪了,她觉得让牧秦拜师学艺是对的,如果可以的话,乔文、乔斌和妞妞都要学学,关键时候自保、逃跑,简直都是一大保命绝招。 越来越多人乱成一团。 陈瑜紧张到手心冒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安平他们几个,还有乔文兄妹四个人,这些孩子都在哪儿啊? 想到妞妞,陈瑜更是坐不住了,转圈看了一眼,见到了旁边不远处有个梯子,心里暗叫一声:天助我也!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救人 顺着梯子爬下来,脚还没落地,就听有人惊恐的喊了句:“什么人?” 陈瑜急忙回头:“莫怕,莫怕,我是乔记香铺的东家,借你家梯子一用。” “你,你怎么在房顶上?”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手里握着扫帚,一双杏核眼瞪的大大的。 陈瑜双脚落地,转过身:“我和朋友上街看花灯,一时情急朋友把我放在了房顶上,怕被人踩踏了去。” “哦,那你真是乔记的东家?”小姑娘审视着陈瑜,那样子分明是不相信。 陈瑜从头顶拔下来簪子递过去:“是,明日一早你拿着簪子去香铺,我送你好东西,现在帮我开开门,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小姑娘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外面人太多,已经都乱套了,这个时候你出去岂不是更危险,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街上救人,也帮你找孩子。” 陈瑜刚要说话,就听屋里传出苍老的声音:“盈盈还不快去?人命关天!” “是,爷爷,我这就去。”小姑娘转过身打开门,迅速关了门。 陈瑜扶额,她可真是走运,素昧平生的小姑娘还担心自己出去被踩死,可她在这里等着能急死。 所以,走到门口开了门,也学着小姑娘的动作快速的关上门,街上乱成一团,衙役们大声喊着:“不要乱,不要乱,靠边站着。” 人群里哭喊声此起彼伏,哪里能听得到?就算是听到了也没人愿意听话,只顾着跑远点儿:“烧起来了!不跑还有命在?” 陈瑜逆着人群往桥头方向跑,有人扯了她身上的披风,她也顾不上了,一路上一边跑一边喊:“妞妞!牧秦!乔斌!”家里的孩子挨个喊了一边,嗓子都哑了,可一点儿回音都没有。 等她好不容易跑到了人越来越少的地方,抬头就看到了敬恩楼桥头的位置火光冲天,腿一软差点儿没站稳,幸好旁边有人伸手扶住了她:“这位大嫂,还是快些回去吧。” 陈瑜听着声音熟悉,转过头:“大山?” 王大山这才认出来是陈瑜,语调都急了:“乔夫人,你怎么还敢往这边跑?快些回去。” “不是,先听我说。”陈瑜指着远处的火光:“叫上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临近海边这火不会烧起来,先截断了火势,别蔓延到房屋这边才行。” “行,我去叫上我的兄弟们。”王大山要走。 陈瑜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不行,那才多少人?我告诉你,你嗓门亮堂,喊给这些人听。” 王大山点头。 片刻功夫就听王大山喊道:“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就近拿上盆、桶,到桥头灭火,火势控制住,一人一两银子,乔记香铺出了!” 一连喊了好几声,原本这边人少了一些,很快就看到有人提着桶和盆跑过来了。 “乔夫人你千万别动,我让兄弟们一个传一个找少东家。”王大山扯开嗓子:“跟我走!一会儿带你们去领银子!” 人越来越多,陈瑜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这会儿偏偏还起风了,烟被风吹过来,呛得她眼睛都发红了。 “乔文!”陈瑜大声喊着每个孩子的名字,就连安平几个人也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这会儿,看到一个小姑娘从浓烟里跑了过来,路过陈瑜的时候还楞了一下:“你怎么不听话?走,跟我回去!” 陈瑜哭笑不得:“我没事,谢谢。” “哎呀!我先去拿棉被。”小姑娘气得跺脚,也没办法,只能撒腿往回跑,路过每家每户都喊一声:“街坊邻居们,有棉被的拿出来,那边儿有人被困住了,要救人用。” 陈瑜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感动的情绪来势汹汹,她发现人性的光辉总是会在灾难面前被鲜活的展现在世人面前,若没有灾难,他们都是平凡人,不管是这个小姑娘还是王大山,可灾难来临的时候,他们不会退缩,反而勇往直前,这就是人的可爱之处,是区别于其他生命体最重要的一点了。 像是被鼓舞了一般,陈瑜看有人抱着棉被跑出来,大声说:“要沾满了水,那样会隔断火,不要慌,千万注意安全。” 慢慢的,许多人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年轻力壮的男人和女人反身冲向了通关桥的方向。 陈瑜随着他们一起跑过来,远远的看到了张元。 张元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五官了,黑乎乎一片,身上的衣服也都撕破了好几处,正抱着一个人从水中窜出来,交给岸上接应的人,一转身有跳下水,拼命的往中间的一处小岛上游去。 小岛上站着不少人,这些是劫后余生的人,陈瑜看着翻滚的海水被火光撒上了一层光芒,抹了抹眼睛,有人活下来,也有人没那么幸运。 她被恐惧的大手抓得紧紧的,控制不住往岸边跑,站在岸边冲着小岛上大喊:“乔斌!乔文!你们听到没有?” 断桥是从中间断开的,原本就是木桥,断了之后人们慌乱之下,顾不上那些花灯,花灯落地点燃了木桥,火势一下就蔓延开了。 除了小岛上之外,河对面还有人被困在了敬恩楼前的广场上。 桥面上只剩下了燃烧着木桩子。 齐宇珩耳朵一动,回头看向了对岸,他耳力过人,刚才的声音绝对是陈瑜。 磨了磨牙,看了眼乔文、乔斌和牧秦,还有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妞妞和燕娘,抿了抿唇角:“乔文,你照顾好他们几个,我回去安排船过来带你们回去,照顾不好,军令处置你!” 乔文挺了挺脊背:“是。” 齐宇珩一纵身踩着桥上的木桩子一路飞驰过来。 陈瑜眼睛都有些花了,当她看到有人像是飞人似的从对方过来,没有道理的坚信就是齐宇珩,她跑到最前面:“齐……。” “乔夫人。”张元吓坏了,在水里大喊一声。 陈瑜顿时憋了回去,她知道张元的意思,自己险些暴露了齐宇珩的身份。 齐宇珩已经到了近前,脸色比黑锅底好不到哪里去,直接伸手抓起来了陈瑜,纵身上了房顶,一路疾驰来到了乔记香铺,一气呵成的把陈瑜扔到了二楼的房间里,厉声:“跑过去做什么?本王就那么不可信?找几个孩子都找不到?陈瑜!你是要气死我吗?” 陈瑜一路上都没敢吭声,这会儿更是被齐宇珩喊得只能垂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等齐宇珩发泄完了,她才怯生生的问:“找到了吗?我一个都没找到,我快要吓死了,我害怕他们出事。” 带着哭腔的声音奇异的安抚了齐宇珩的情绪,走过来伸手把人抱在怀里:“找到了,都在敬恩楼前,你好好在家等着,我要安排船把他们都接回来,这次听话行不行?” 陈瑜抬起头,眼泪控制不住了:“嗯嗯嗯,快去,多带一些人去。” 齐宇珩眸子缩了缩,抬起手理了理陈瑜的发丝,转身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求你保护一个人 齐宇珩下楼,陈瑜追到了门口,被齐宇珩回头睨了一眼顿时就止住了脚步,转身跑到了窗口,看到齐宇珩出门立刻就有人过来,他低声吩咐几句后,抬头看到了陈瑜。 “小心点儿。”陈瑜说。 齐宇珩没说话,陈瑜没看清,好像是他嘴角动了动。 被关心的齐宇珩嘴角翘起,往断桥走的时候身边不断有人过来禀报,他偶尔说几句。 “王爷,船已经到了敬恩楼前,人在逐批运过来,胡昌路已经到了断桥处。” 齐宇珩猛然抬头,看到一个娇小的人影似乎是背着一个人从房顶一闪而过,眸子缩了缩:“好,去救人。” “是。”护卫退下,齐宇珩走到一户人家门口,微微停了停脚步:“盈盈,把人送进来。” “爷爷,腿断了,还有气儿。”少女的声音有些沙哑。 桥边,火势控制住了,王大山浑身湿淋淋的站在桥头,看着有船从对面把人接过来,松了口气。 “送货的,不是说给银子吗?”提着木桶的人隔着好几步远问王大山。 王大山转过身:“刚才救火的人跟我走吧。” 呼啦啦跟上来不少人,王大山和牛家货郎也不是好糊弄的,想滥竽充数的人都被揪了出去,没帮忙还想拿银子? 齐宇珩就在岸边,他的目光被一个娇小的身影吸引了,是个女孩子,水性极好,她默不作声的背起来受伤的人就走,轻功也不错。 “跟上去,查查是什么人。”齐宇珩沉声。 胡昌路此时总算是能歇一会儿了,刚才他险些没被吓死,任期出现这事儿,还不知道伤亡多少,只怕是想要再上一步难了! 敬恩楼前,乔斌把最后一个灯谜解了,看着最漂亮的一盏凤穿牡丹的花灯,嘴角勾起笑意。 “你这小子是个人才,给。”看管花灯的人是敬恩楼的看门人,这些灯解了灯谜就可以拿到,不过这都乱成一锅粥了,唯独乔斌一个人始终在写谜底,并且一连得了十几盏花灯,最后的灯王也落到他手里了。 乔斌接过来凤穿牡丹的花灯,提在手里:“多谢。” 乔文负责安抚被困的人,有船过来的时候必须要让他们有序的登船,一旦乱起来还会有伤亡,安平几个人围成一个小圈,把妞妞和燕娘护在里面。 “一人一盏。”乔斌走过来对安平说:“去拿。” 此时,已经没多少人在这边了,妞妞吓得小脸苍白,还安抚着燕娘,听到乔斌的话,扭过头:“二哥,我的兔子灯赢回来了吗?” “嗯,等会给你。”乔斌笑吟吟的说。 燕娘看着乔斌手里的灯王,抿了抿嘴角:“乔家二哥,你这灯好看。” “给我娘的。”乔斌说着,指了指远处的安平:“一会儿你挑一盏自己喜欢的,咱们最后坐船回去。” 乔家人加燕娘一共十个孩子,最后一船离开敬恩楼,这会儿所有人都没了刚才恐慌的情绪了,更有胆大的来到渡口看热闹,看到船上的人都提着花灯,有人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还真有心大的。” “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这花灯都是凭本事得到了,那提着灯王的可是袁大先生的学生呢。”旁边立刻有人刺了一句说话的人。 乔文站在船边儿,感觉水声不对劲儿,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人在水里奋力游着,身后还拖着一个不知死活的人。 “喂,往这边来。”乔文立刻冲着那人大喊。 郑霜已经有些脱力了,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转了个方向往乔文这边游来。 乔文把长袍脱下来,穿着里衣跳进水里接过来盈盈拖着的人,试了试鼻息还有气儿,回头:“安平,扔绳子过来。” 安平把绳子扔过来,乔文把人绑好了,让他们用力拖过去,转过头才发现竟是个女孩子,还不等说话,那女孩突然往水底一沉……。 这可把乔文吓坏了:“喂,小丫头!你在哪里?”说着一头扎下去往郑霜的方向游过去。 郑霜没办法只能浮出水面,乔文总算是松了口气:“上船。” “不用,我回家了。”郑霜一扭头再次沉入水底,像是一尾灵活的鱼,快速的往岸边去了。 乔文浮在水中,看着那一圈圈浅浅的涟漪慢慢消失,有些惭愧,毕竟他水性真是一般。 “大哥,大哥!”妞妞在船上大喊。 乔文转身游了过来,安平把他拉上船:“那个人咋样了?” “没事,胳膊可能断了。”牧秦过来,掏出一个小瓶把药丸递过去:“吃了,驱寒。” 乔文吃了药丸,船靠岸立刻有官府的人过来清点登记,受伤的人也被抬走救治了,确认这一船上再没人受伤,就让他们赶紧回家去。 张元已经找来了马车,乔家兄妹几个和燕娘都坐在马车里,安平带着人跟在后面往香铺去了。 此时,齐宇珩再次出现在盈盈家的门外。 “你是谁?”郑霜有些戒备的看着齐宇珩。 齐宇珩微微颔首:“齐宇珩,求见郑老爷子。” “没有这个人。”郑霜开了门,呲溜钻进去,咣当就把门关上了,跑去了厢房快速的换了一身干衣服,才去明堂。 明堂里,除了被救过来的断胳膊断腿儿的人之外,那个门口遇到的男人竟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郑霜担忧的跑到旁边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身边,轻声:“爷爷。” “不碍事,去街上找王大山过来,把这些人都送回家去吧。”郑隆慈爱的看了眼自己的孙女,笑道:“办好了,就给你一包冷梅香。” 郑霜笑了:“我认得乔夫人了,爷爷的冷梅香我不要,我去找乔夫人要去。” 又警告似的看了眼齐宇珩,扭头跑了出去。 “福王莫怪,养在市井的孩子免不得调皮了些。”郑隆拱手。 齐宇珩沉声:“郑老爷子当初威名赫赫,不想十几年不见,能在这里遇到,真是一大幸事。“ “福王抬爱了。”郑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膝盖,摇头:“往事已矣。” “你的孙女……。” 齐宇珩刚开口,郑隆目光都凌厉了几分,不过尚且还算克制:“福王殿下,盈盈是我郑家最后的血脉,请你高抬贵手。” “我只是想求郑老爷子帮我保护一个人。”齐宇珩起身,完全没有任何架子的给郑隆行了个晚辈礼:“她就在安平县,是乔记香铺的东家陈若瑜。” 郑隆十分意外,贵为福王的齐宇珩竟如此低姿态的求自己保护一个香铺东家,这陈若瑜是……:“乔夫人?” 十分不愿意听到乔夫人这三个字的齐宇珩,沉声:“正是。” “恕难从命,老夫双腿残废,不能送客,失礼了。”郑隆抬了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十分明显了。 齐宇珩也不为难他,说了句叨扰了,迈步离开。 郑隆看他走出门口,才缓缓的站了起来,负手而立。 乔记香铺门口,陈瑜抱着匣子,每个参与救火的人都给了一两银子,等轮到王大山的时候,王大山抱拳:“乔夫人高义,这银子我王大山不要,救的是安平县的百姓,应该的。” 王大山在牛家送货郎里威望不低,他这么一说,牛家送货郎都不肯接银子。 陈瑜皱眉:“这是什么话?我说到做到,拿着。” 见陈瑜动了怒气,王大山嘿嘿笑了:“不如,以后乔家的货都让我的兄弟们送吧,行不?” “行。”陈瑜其实挺看好王大山这样的人,聪明也有底线。 “喂,王大山,我们家躺着好几个人,你赶紧带人过去把他们送回家。”郑霜从人群里走出来,小下巴一扬。 陈瑜眼睛一亮,还不等陈瑜说话,乔文从屋里快步走出来:“咦,怎么是你?”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人祸 “我来找人的。”郑霜说完,又喊了一声王大山:“快点儿吧,爷爷在家等我呢。” “成,这就过去。”王大山招呼人跟着郑霜离开。 陈瑜收了匣子,看乔文还望着王大山离开的方向:“怎么?你也认识她?” “不认识,刚才见到她在河里救人,那么小一个人力气大得很。”乔文跟在陈瑜身侧回到屋里。 这会儿,街上没什么人了,陈瑜让安平去酒楼订了一桌席面,一家人坐下来吃顿热乎乎的饭菜压惊。 早前陈瑜就让曲长芳去曹家送信报平安了,免得曹红英惦记燕娘安危。 铺子的门都关了,吃过饭后,安平几个人都被乔文安排睡下,乔文才带着弟弟妹妹来了陈瑜的房间。 “这灯真漂亮。”陈瑜看着挂在屋里的凤穿牡丹花灯,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做工精致的简直就是珍贵的艺术品。 乔斌笑眯眯的坐在旁边,等着陈瑜夸奖,冷不防陈瑜转过头问他:“那么危险,乔斌,你不知道这灯再好看,也不能不在乎自己安全吗?” 顿时,乔斌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好在他反应够快:“娘,并没有那么危险。” “还不危险?”陈瑜冷着脸,她坐下来看着乔斌:“为什么?” “今夜无风无浪,断桥是从靠近岸边的位置断开的,火势逆风蔓延不到敬恩楼,为什么要担心?”乔斌在桌子上画了个大概的地形图:“从通关桥到安平县距离在三百米左右,临近岸边是沙滩,只有渡口是木头建造的,也就是说不可能火烧连营,如果真火烧连营的话,除非人为。” “后来起风了。”陈瑜可记得后来的确是起风了,正因为起风了,她才着急,让王大山招呼人救火。 乔斌摇头:“人祸。” 牧秦过来坐在乔文身边:“二哥怎么认定是人祸?” “如果查查有没有桐油的痕迹就可以了,不过我想不通什么人会用这么凶狠的手段,到底是对谁。”乔斌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平常百姓是用不起那么多桐油的,商户有银子可以买,但富不与官争,苏家撤走了买卖就是个例子,至于官……。”乔斌顿了一下:“咱们不说也罢,福王在这边的消息肯定是被人透露出去了。” “如果安平县死了不少人,势必会引起永宁府的重视,永宁府知府孙兆清会怎么做?”牧秦看乔斌。 乔斌笑了:“当然是火速赶来,安抚并且压下这件事,毕竟这不是什么大事。” “福王却不会善罢甘休,极有可能会查下去,这样就会让福王在这边在多停留一段日子,并且很可能会出更大的事情。”牧秦小脸凝重的站了起来。 乔斌不禁多看了几眼牧秦,他也只是猜测,并且到底会不会发生还要等等,该出事的人还没事,至少他们上岸的时候没出事呢。 陈瑜被乔斌和牧秦的话惊得后背发凉,并且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死伤一些百姓或许问题不大,但如果是县令呢? 可为什么啊?就是为了拖住福王吗? 与此同时,胡昌路正指挥官差抓紧清理现场,除了官差之外不准任何人再往这边聚集,人都救走了,也没什么热闹看,百姓都散了。 张元急匆匆的来到了齐宇珩在这边的宅子里,站在书房门外沉声:“主子,的确有人用桐油故意放火。” “保护胡昌路。”齐宇珩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三’字。 张元离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匆匆回来:“主子,属下去晚了,胡昌路掉进了水里,头撞到石头上死了。” “嗯,把我们的人撤回来,准备离开。”齐宇珩吩咐下去,离开院子。 他来到乔记香铺外,纵身跃上库房的房顶,来到二楼陈瑜的房间外,听到里面传出来乔斌的声音。 “福王不会留下,反而会尽快离开,不然就中计了。” 窗外,齐宇珩满意的点了点头,显然,乔斌年纪虽然还小,但很聪慧,这种聪慧不是读书厉害,而是有了入仕的大局观。 陈瑜鼻子十分灵敏,柏木香气出现的时候,她立刻清了清嗓子:“行了,就会瞎说八道,乔斌,娘要嘱咐你一句,说话要有根据,要深思熟虑,今天都累了,赶紧回去睡吧。” “是,娘教训的是。”乔斌站起身:“娘也早些休息。” “二哥,我跟你一个屋。”牧秦第一次不拉着妞妞一起了。 妞妞看了眼牧秦,撇了撇嘴儿:“娘,我和燕娘一个屋。” “好,乔文,带他们赶紧去睡觉,今晚不准到处乱跑了。”陈瑜把几个孩子都打发走,关好了房门从里面拴上,转身来到窗口直接抬手推开窗,看到齐宇珩竟坐在房顶上,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齐宇珩转过头,淡淡一笑,起身过来。 “福王真是好雅兴,大半夜不睡跑来听别人家墙角。”陈瑜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几个孩子的狂言狂语也值得你听?” “我是来见你的,你知道。”齐宇珩接过来茶喝了口。 陈瑜坐下来:“谢谢你帮我找到了他们。” “胡昌路死了。”齐宇珩望着陈瑜:“乔斌是个好苗子,好好管束是对的,但他这次没说错,我要连夜离开。” 猛一听到胡昌路的时候,陈瑜还没什么反应,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蹭一下就站起来了:“这么说,有人用桐油放火?” “也是乔斌猜到的吗?”齐宇珩问。 陈瑜点了点头又摇头:“或许是他闻到了桐油的味道,这孩子说话总是拐外抹角的。” “不需要你费心,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那个小女孩你要想办法带在身边,你需要一个贴身伺候的丫环。”齐宇珩站起身走到陈瑜身前,见陈瑜下意识的要后退也不恼,俯首在她耳边:“你认识的,叫盈盈,她爷爷叫郑隆。” “我不需要丫环。”陈瑜可没想过要什么丫环。 齐宇珩嘴角微翘:“不,你需要,如今只需要养一个,以后会很多,好了,我这次离开怕是要很长时间,别到处招惹。” 陈瑜还要说话,齐宇珩竟展开手臂把她直接拥入怀中:“就算是你什么都不会,我遇到了,看上了,也就逃不掉了。” 陈瑜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这么突然的表白让她十分不适应,等她想要反驳的时候,齐宇珩已经从窗口离开了,叹了口气坐在桌子上,却不想齐宇珩去而复返,隔着窗:“你也在意我的,不然为何撵走了他们,还栓门呢?” “你!”陈瑜扭头,只看到了一片衣角,跑到窗口,哪里还有齐宇珩的影子?! 这得多自恋啊?她是一个寡妇,齐宇珩大半夜的要从窗户钻进屋子的事情被孩子们撞破,自己怕的是丢脸! 再者,一码归一码,她感激齐宇珩去救乔文他们没错,为什么他跑来表白? 鬼才信哦,半年前见到自己的时候,他还不是一张嘴就来了句大嫂?!自己什么都不会,能入他福王的眼? 陈瑜十分郁闷,又无处发泄,只能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凤穿牡丹的花灯,心情还能美好一些,只是一转念就担心了,齐宇珩这个时候离开安平县,对方就没拖住他,没有被拖住的齐宇珩会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她第一次,很想知道福王到底是什么人了。 只是人都走了,她问谁?总不会去问袁炳义吧? 胡思乱想了许久,陈瑜决定睡觉,天亮之后带着孩子们赶紧回去元宝村,临睡的时候又想到了那个叫盈盈的小姑娘,能让齐宇珩亲自来告诉自己的小姑娘,她有些好奇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死了个县令之后 第二天一大早,安平县都乱套了,县令为了救人掉进河里死了,天大的事情啊。 曲义机灵,得了消息就在店铺门口挂了白绫,叮嘱曲长芳换一身深色的衣服,客人来了多礼貌,少笑。 并且去找了乔文。 乔文听曲义说完,就过来见陈瑜了。 “那么严重?还家家门口挂白绫吗?”陈瑜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眼,果然如此。 “娘,县令是父母官,这事儿还真就闹大了。”乔文想了想:“不如娘先带着他们回去吧。” “不急。”陈瑜原计划是一大早就回去了,但现在她不能走了,为什么?因为她昨晚撒出去的那些银子惹麻烦了。 “大郎,你带着他们回去,铺子里的事情别耽搁了,我先把燕娘送回去,随后就归家。”陈瑜说。 乔文欲言又止,他也知道昨晚的事情,这会儿却不能感情用事,带着乔斌和安平他们回了元宝村。 陈瑜带着燕娘,在路口找了一辆马车直奔曹府。 曹府不近,绕了大半个安平县才到,上次来就知道曹府很大,这次陈瑜特地老远就看了一眼,原来曹府后面就是庄子,不小的庄子。 燕娘下车,家丁急忙迎她们进院,有家丁腿快进去禀报。 曹红英原本就安排人去接燕娘回来,这人还没走,陈瑜就把燕娘送回来了,她迎了出来:“瑜姐姐,孩子们都没事吧?” “没事,一大早就让乔文带回去了,我怕你担心送燕娘回来。”陈瑜说着,手就被曹红英牵起来了,有丫环过来带着燕娘去换衣服。 进了内室,曹红英拉着陈瑜坐在罗汉床上:“瑜姐姐,昨晚的事情很凶险,连县令都死了,这事儿不简单。” “你消息可真灵通。”一个孕妇不好好的养胎?陈瑜故作轻松:“这事儿与咱们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昨儿撒出去那些银子,保不齐就要惹祸了。”曹红英满脸担忧:“你可让人怎么能放心下来,这世道做好事不落好。” “看把你担心的,我心里清楚该怎么办。”陈瑜接过来曹红英递到手边的茶:“福王到底是什么人?” 曹红英想了想:“我怕说不好,你等会儿,我叫张富林过来,他知道。”叫丫环去请张富林的功夫,她还埋怨了一句:“都是他惹的祸,瑜姐姐,是因为慈幼所的事情吧?我这心里愧的很,都怪他!” 陈瑜看曹红英眼圈都红了,想到昨晚曹红英急匆匆离开,猜测可能是因为齐宇珩,不然曹红英怎么会提到慈幼所的事情? “好了,怀孕就该有怀孕的样儿,这整日里忧心忡忡的可怎么行?慈幼所的事情早就没事了。”陈瑜话音落下,张富林就进屋了。 张富林进门拱手:“乔夫人,昨晚的事情也是逼不得已,福王要见你,点名让红英离开。” 果然。 陈瑜并不怪张富林,更不可能怪曹红英,笑了笑:“不碍事,福王是给了我奖赏的,是好事。” “真是好事?”曹红英从昨晚就心里难受,立刻问。 陈瑜点头:“当然是好事,可是再好的事情我也得掂量着行不行,所以才想打听打听福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曹红英顿时来了精神:“我这就派人给我父亲接来,他最了解朝廷这些人了。” “可别兴师动众的,我知道。”张富林急忙拦住了听风就是雨的曹红英,坐下来说:“福王是当今皇上最小的弟弟,六岁的时候皇太后在皇上面前求了福王的封号,赐府另住,皇上疼惜福王一直带在身边,皇太后殁了之后,福王也一直都在皇上身边。” 陈瑜点了点头:“这么说,他还是宠臣?” “谈不上宠臣。”张富林斟酌了一下,才说:“明面上,福王就是个闲散王爷,没有任何权利的。” 陈瑜心里吐槽,明面上这样,背地里一定是个宠臣,并且就齐宇珩的做派,这个人手里权利绝对不小,先是船,后来是煤,又和漠北守将萧怀瑾关系那么好,说他是闲散王爷谁信? “岳父大人曾说过,福王是大霁国的贤王爷,多年来背地里为大霁国奔波不休,若不是妨妻的名头压在头上,如今也该是一门兴旺了才对。”张富林叹了口气:“这话本不该对乔夫人说,只因当初慈幼所的事情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连累了乔夫人。” 陈瑜看了眼张富林,他这是在提醒自己,笑了笑:“慈幼所的事情已经没什么了,福王是另外有事要让我办,你们两口子可别总挂在嘴边了。至于福王交代的事情,我也不好和你们说。” “对,不说,不说,只要你没危险就行。”曹红英催促张富林:“你快些派人出去打听打听,胡昌路死了,孙兆清肯定会赶来,瑜姐姐昨晚的善举怕是要遭殃,早做准备才行。” “好,我这就去问。”张富林起身离开。 陈瑜本想着到这边就走,曹红英哪里肯让?死活要她等张富林打听明白了再说。 “你是怕我被扣上谋害朝廷命官的帽子?”陈瑜笑问。 曹红英顿时脸都红了:“敢?谁敢?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去找爹,我们曹家虽然是商贾,可官商之间没有清如水明如镜的!” “行了,没那么严重。”陈瑜看得出来曹红英是真的担心自己,不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她是放心不下了,所以说:“我提炼的精油可以配药,配一种可以让人麻醉的药,这种药边关将士很需要的,你明白了吧?别说没人能害我,就是有人害我,福王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曹红英瞪着陈瑜,好一会儿竟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边笑还边摇头:“我真是看不透你了,一点儿也看不透,不过这算不得什么,反正我是真有福,才会遇到你。” 陈瑜笑而不语,曹红英的聪明是她喜欢的,泼辣果敢的同时极其识时务。 很快,张富林就回来了,一脸的凝重,坐在椅子上还连连摇头:“奇怪的很,按理说胡昌路死了不是小事,怎么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呢?” 曹红英脸上顿时浮起了喜色,也不搭理张富林,而是冲着陈瑜挤了挤眼睛。 “那我就先回去了,家里作坊那边儿开工了,忙得很。”陈瑜起身告辞。 曹红英也不担心了,自然知道留不住陈瑜,叫来车夫送陈瑜到香铺。 一路上,陈瑜看到家家户户门上都挂了一小块白绫,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到了抬着棺椁出城下葬的,不多,想来是昨晚遭难的百姓。 回到铺子里,陈瑜交代曲义若是有人登门询问自己给那些百姓发银子的事情,只管让他们到元宝村找自己就行。 曲义应是。 安排好这些,陈瑜才去了渡口坐船回家。 安平县表面平静,暗地里可没那么消停,孙兆清是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赶到的,一路上风尘仆仆,日夜兼程。 接到飞鸽传书,他官服都是在车上换的。 到了衙门,询问了当晚的情况,派自己带来的人着手调查,亲自去慰问胡昌路的父母遗孀,又是安抚了一番。 回到衙门,有衙役禀报提到了陈瑜。 “乔记香铺的东家发了许多银子给救火的人?”孙兆清阴沉着一张脸问。 衙役立刻跪下:“回知府大人,正是,若说异常,非乔记莫属了。” “胡闹!”孙兆清直接摔了手里的茶盏:“一个个都是猪脑子不成?为何发银子?发给了谁?查清楚了吗?” “是牛家送货郎王大山带头的。”衙役直哆嗦,硬着头皮说。 孙兆清闭上眼睛片刻:“传王大山来问话。”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仗义执言 王大山被传唤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捕快铁青着脸色一路上也不说话,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和气? 安平县就那么大,特别是王大山这种整天穿街走巷的送货郎,大多数都和这些当差的人混得很熟,这种情况下,王大山感觉到事情不对了,也不主动和捕快说话,满脑子都是这几天的事情,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行差踏错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刚走进衙门,衙役的杀威棒顿得震天响,让他双腿都打颤了,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草民王大山,牛家送货郎,一直以来都安分守己,家中只有老母,老母为人和善,从不与人结仇。” 孙兆清坐在上面,沉声:“正月十五夜,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王大山猛地抬起头,孙兆清手里的惊堂木拍在案上,吓得他迅速低下头。 原来是问这件事!王大山瞬间就想到了乔夫人。 乔夫人仁善,这是不争的事实,他虽然只是个平民百姓,但接触的人多,见识也就有了。 “说!”孙兆清断喝。 两侧衙役异口同声:“威——武————。” “草民也在街上看灯,安平县的花灯不在一处,衙门口的灯是寻常百姓可以观看买卖的,通关桥到敬恩楼的灯过去的都是有学问的人,猜灯谜可以得到花灯,草民在衙门前的街上了。”王大山说。 孙兆清垂眸,等着王大山继续说。 王大山却不肯再说了,有道是说多错多,进了衙门口,他一个小老百姓是害怕的。 “大胆!有人见到你在最乱的时候带着一伙人往通关桥去了。”有衙役开口。 王大山抬头看了眼,衙役他认识,叫李锁子,打从张富林不在衙门里了,李锁子就成了衙役的头头,每日里都牛哄哄的在街上晃荡,王大山就亲眼看到过好多次,街上小商小贩的吃喝他可没少拿。 “草民是去救人的。”王大山跪的笔直,再次抬头看上座的人的时候,人也淡定了许多:“大人,通关桥那边儿都是读书人,我带着我的兄弟们过去救人的。” 孙兆清点了点头:“事后呢?” “事后……。”王大山刚一顿。 李锁子立刻拱手:“孙大人,王大山带着一群人去了乔记香铺,那乔记香铺的东家就站在门口发银子。” “你别满嘴喷粪!乔夫人仁善的很,你这是啥意思?”王大山就要爬起来,两边衙役用杀威棒压住了他的肩膀,他冷静下来继续跪在地上:“大人,草民是去救人,许多人都往外逃命,当时我见乔夫人也在往桥边跑,就让她赶紧回去,她说要草民赶紧救人,还说只要年轻少壮的人过去灭火,事后一人一两银子,草民便去招呼人了。” “你倒是听那乔氏的话,你和乔氏什么关系?”李锁子又尖着嗓子质问。 孙兆清冷冷的看了眼李锁子,显然是不满意了。 王大山也不搭理李锁子,继续说:“我给乔记送货。” “大人!”李锁子回头。 孙兆清沉声:“来人,把他给我押入大牢!” 李锁子脸上一喜:“对,押入大牢,大人,这明显就不合常理,一个妇道人家……哎哎哎,怎么回事啊,抓我作甚?” 被两个侍卫突然扭住的李锁子惊恐的看着孙兆清。 孙兆清那里有功夫搭理他? 李锁子被押下去之后,他便让王大山回去了,出了衙门口,王大山一身冷汗,心里慌慌的往回走。 “喂,王大山!”郑霜看到了王大山,走过来:“那些人身上还带伤,你把这些药送过去。” “不去!”王大山倔哄哄的瞪着小姑娘:“忙什么忙?好人没好报,回家去!” 说完,甩开大步就走了。 郑霜没想到一直都很热心的王大山会变脸,想了想就追上来了:“咋的了?” “没啥,你个丫头片子问那么多做啥?赶紧回去。”王大山不愿意和她说,也没什么好说的,说什么?说乔夫人被自己连累了? 郑霜却不让了,一把扯住了他:“干啥凶我?我问都问了,你不和我说不行!” “我要见你家老爷子。”王大山看着郑霜:“你带我去,我就和你说。” 郑霜想了想,点头:“好,你跟我来。” 郑霜的家住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不像临街的房子都是两层三层,他们家是平房,院子也极小,平日里要晒个被子都要到房顶去才行,所以在厢房边上支着梯子,常用的东西也不会收起来。 此时,郑隆坐在轮椅上晒太阳,一年四季中,这个季节算是舒服的,再过不了一两个月天气就热得让人心烦。 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郑隆原本闭着的眼睛就睁开了,郑霜极少带人回来。 推开门,郑霜先跑进来,后面跟着的王大山关了门。 “爷爷,王大山不去送药,哼。”郑霜有些娇憨的告状。 郑隆挥了挥手:“去屋里收拾收拾,开窗子晒晒。” 等郑霜进屋去,郑隆才看王大山,问:“怎么?你这是摊上事儿了?” “老爷子,我实在找不到人商量,不知道该咋办,这回我是惹祸了。”王大山垂头丧气的过来,直接坐在了郑隆旁边的台阶上:“乔夫人是好心……。” 郑隆听王大山说起来了陈瑜,也是因为王大山心乱如麻的缘故,竟絮絮叨叨的把从见到陈瑜开始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福王的眼神还是那么准,郑隆回头看了眼屋子里手脚麻利干活的孙女,心里就有了打算。 “老爷子,你肯定是个能人,帮我想个辙吧。”王大山哭丧着脸说。 郑隆打从住在安平县后就极少出门,出门也不方便,他腿脚不好,跑腿儿的事情都是郑霜来,至于接触什么人,那也是极少的,王大山算是例外,郑霜会经常让王大山往回送米面啥的。 一来二去王大山见过郑隆几次,觉得郑隆不一般,所以求上门来了。 郑隆拍了拍轮椅扶手说:“那些拿了银子的人难道不知道是为啥?你有功夫愁眉苦脸的,还不如去找那些人商量,如今县令没了,上头坐着的就是孙知府,孙知府算得上是个好官了。” 王大山一拍脑门:“还真是,老爷子,可谢谢您了,我这就去。” 郑隆看着王大山急匆匆的跑出去,忍不住摇了摇头笑了,回头:“盈盈啊。” “爷爷。”郑霜跑出来:“我去报信儿?” “去吧,别横冲直撞的。”郑隆嘱咐完,郑霜欢快的出门去元宝村了。 元宝村里,郑霜下船打听乔家,立刻有人给她指了方向,她远远的就看到乔家门口有人排着队,挑着担子,担子里都是些野花,甚至还有叶子,这些年跟着爷爷也认得了不少草药,这些野花在她眼里可真是没用的玩意儿。 乔文和安平几个人在过称结算,这个季节最多的就是山茶花和醉蝶花,这些花朵颜色艳丽,是做胭脂的好材料,不经意的抬头竟看到了那晚在水里救人的小姑娘,乔文吩咐安平几句就迎了过来。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乔文问。 郑霜认出来乔文,立刻笑了:“我来找乔夫人呀,我认得你,你是香铺的少东家,快带我去见乔夫人。” “你跟我来。”乔文转身走了两步回头问跟在身后的郑霜:“你那么大力气,是不是会武功?” “不会,力气大是天生的。”郑霜随口说了句,两个人已经进门了。 陈瑜正在挑拣先收上来的山茶花,山茶花的花朵、茎、叶都可以提炼精油,相对温和的多,直接涂抹在肌肤上都没问题,陈瑜想用在面霜上。 “娘,有人找你。”乔文开口,陈瑜抬头看到跟在乔文身后的小姑娘,一眼就认出来了。 郑霜往前走了两步,福了福身:“乔夫人,我又见到你啦。” 第一百六十八章 郑隆的选择 陈瑜把郑霜带进房间里。 “好香啊。”郑霜顿时眼睛放光,看到妆台上摆着的东西,抿了抿嘴角,那样子要不是克制的好,保不齐都扑过去了。 陈瑜对郑霜的印象极好,再加上乔文说郑霜救人的样子,心里更喜欢了三分,柔声问:“喜欢什么吗?可以送给你。” 郑霜猛地听到这句话,立刻正色,腰板儿溜直甚至还带着点儿义正言辞的意思:“无功不受禄,那可不行,我今天来是有正经事的。” 陈瑜让郑霜坐下来:“什么事?” “王大山被官府带去问话了,乔夫人出银子请人去灭火,这是好事,不过官府里面有人想要害您呢,我爷爷说这事儿得先和乔夫人提个醒儿,后面的事情王大山已经去办了。”说到这里,郑霜还啐了一口:“李锁子不是个好东西。” 啪的一声,东西落地摔碎的声音打断了郑霜的话,忍不住回头看过来。 陈瑜也抬头,看到李氏一脸惊慌的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的茶杯在地上早已经摔碎了。 “东,东家,我,我手滑。”李氏 说话的时候嘴唇都直打哆嗦。 “收拾了吧。”陈瑜看李氏手忙脚乱的把碎片收拾走,转过头:“不怕,回去告诉你爷爷,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会注意的。” “那就行,我先走了。”郑霜转身就走。 陈瑜急忙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急什么?我问你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郑霜,小名叫盈盈。”郑霜抿了抿嘴角:“我十四岁了,跟爷爷住在安平镇里。” 十四岁了,陈瑜一直想要培养一个女伙计,美妆是很需要的。 她对郑霜的第一印象就挺好,想了想才说:“那你可愿意到我铺子里来?” “不行,爷爷身体不好,我得照顾他,乔夫人,簪子我忘记带来了,明儿我就送到铺子里去。”郑霜说着就往外走。 陈瑜跟出来:“郑霜,明天下午未时我在铺子里等你。” 突然被叫名字,郑霜回头看了陈瑜一眼,笑了:“好,那我明天未时过去。” 乔文忙活好了那些花草的事情,回来发现郑霜已经走了,他有些失望。 “乔文,进屋来。”陈瑜把乔文叫进来,说了王大山的事情,见乔文脸色凝重,沉声:“自乱阵脚不可取,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事情的,反而可能是好事,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担心,而是让你明天一早去铺子里,找到王大山打听打听郑霜家里的事情。” 连夜提炼了茶花精油,第二天上午让乔文先去铺子里,陈瑜把精油都装好了,这才收拾一下出门。 她并不担心会出现不好的事情,不管孙兆清是不是一个好官,她都心里有底。 好官,不会冤枉自己,就算不是好官,自己和孙初夏的合作,也绝对是保命的一张王牌,如果没有自己提供豆油,孙初夏的铺子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至于孙初夏和自己的合作,有她暂时还不确定的背景在里面。 中午出门,到了铺子乔文就跟着上了二楼。 “娘,郑霜十四岁,爷爷叫什么不知道,周围的邻居都叫他郑老爷子,会接骨,也会治疗外伤,但他腿脚不方便,长年坐在轮椅上,这次救了十几个人,都是郑霜下河救上来的。”乔文提到郑霜救人,还感慨了一句:“一个女儿家竟有这么大的本事,我还问她是不是会武功,她说天生力气大。” 陈瑜记得那晚郑霜拦住自己,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应该就是郑老爷子,怪不得只听到声音,原来是腿脚不便。 脑补一下爷俩的日子都过的不怎么好,陈瑜决定亲自过去拜访。 “东家,郑霜求见。”曲长芳在门外说。 陈瑜让乔文去准备些零嘴儿,等郑霜上楼,陈瑜已经把礼物准备好了,是一盒面霜和几包香料。 “乔夫人。”郑霜拿出来簪子,有些尴尬的笑着递过来。 陈瑜接过来簪子放在一边:“我送你点儿小玩意儿,郑霜,我想见见你爷爷,可以吗?” “见我爷爷?”郑霜有些意外。 陈瑜点头:“是为了你,你看到我铺子里的这些东西了吗?除了香料之外就是一些女儿家用的面霜和美妆,需要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做伙计,我觉得你行。” 郑霜眼里先是惊喜,之后就低下头了,良久才问:“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我还会教给你怎么搭配这些胭脂水粉,更会教你如何运用这些胭脂水粉化出来特别美丽的妆容,并且每个月有银子拿,曲长芳多少,你多少。”陈瑜说。 银子,是很打动人的条件,陈瑜是这么认为的,显然郑霜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抬起头:“那还有一件事能帮我吗?” “什么事?”陈瑜问。 郑霜缓缓的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说:“请吴道清给我爷爷看腿。只要这件事乔夫人能帮我,我郑霜这条命就是您的。” “好,我帮你,现在我要去见见你爷爷,听听他的意见。”陈瑜觉得这件事非常有必要和家里大人说明白,女孩子未出阁前抛头露面做工是很多人都坚决反对的。 郑霜见陈瑜答应的痛快,立刻站起身:“好,那咱们走吧。” 陈瑜和郑霜离开了香铺,七拐八拐的绕道小巷口,再次站在这户人家的门前,陈瑜才暗暗抹了一把汗,她抬头看着自己曾经坐在的屋脊,再回头看看街道,前面的商铺房子有高有低,怪不得自己能看到那晚街上的人乱成一团的景象呢,不得不说,这里相比临街的位置,偏僻了一些。 郑霜带着陈瑜进门,门打开,陈瑜就闻到了三七的味道。 三七是用来治疗跌打损伤的常用药,主要是活血化瘀的,看来这位老人家还真是会治疗外伤。 “盈盈,请乔夫人到明堂吧。”苍老的声音传出来。 郑霜应了一声带着陈瑜进了正屋明堂。 摆设极其简单,一张桌子,三条长凳子,桌子上只放了一个不小的茶壶和几个倒扣着摞在一起的陶碗。 “乔夫人您坐,我去推爷爷过来。”郑霜出门去了。 陈瑜坐下来,打量了房间,三间房中间开门,回头看看西边的房间挂着的一条浅碧色的门帘,门帘上绣着芝兰草和几只蝴蝶,绣工还不错。 “乔夫人。” 陈瑜收回目光站起身,看着郑霜推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进门,福了福身:“老人家高义,昨儿盈盈过去送信儿,我今儿便过来了。” 郑隆笑了笑:“不足挂齿,也是想让乔夫人有个准备,事情不会那么严重,反而还会有功的。” 说得如此笃定,陈瑜判断也会是这种结果,但两个人立场是完全不同的,能得出这个结论,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不简单了,当然得出这个结论的还有他坐着的轮椅。 如此贫寒的家庭,轮椅却十分精致,坐在轮椅上的郑隆气度也给人一种特别的压迫感。 “乔夫人还有什么事情吗?”郑隆问。 陈瑜收起来天马行空的思绪,正色:“老人家,我想请郑霜到我铺子里做工,想问问您老的意思。” 郑隆偏头看了看自己的孙女,沉吟了片刻:“如此也好,老夫最近要出一趟远门,就把这孩子托付给乔夫人吧。” “爷爷。”郑霜像是被针扎了一般,转过来站在郑隆面前:“爷爷要去哪里?我求了乔夫人让她帮我请吴道清来。” 郑隆拍了拍膝盖:“听话,盈盈跟在乔夫人身边也是福王的意思,你明白吗?” 陈瑜感觉自己身上唰一下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郑隆的态度让她越来越觉得齐宇珩对自己的影响在加深了,唉……。 第一百六十九章 闹,但别闹大了 陈瑜带着哭的一抽一抽的郑霜回到香铺的时候,门前已经站了不少百姓。 “乔夫人真是个大好人,我们一家就住在最边上,要不是她救苦救难,那火都着到家门口了。”一老妇人提着两只老母鸡,眼泪汪汪的站在前面:“我们这些街坊邻居来感谢乔夫人的。” 旁边有人立刻扬声:“对,乔夫人放心吧,我们保护您,什么人都别想害您。” “杂碎李锁子,咱们去找知府大人告状去!” 王大山就站在人群中,脸上表情凝重的很,扬声:“对,当官要为民做主,乔夫人给三四十口人发了银子,那些人是救人也是救自己,这会儿不站出来,良心不疼吗?” “要我说,李锁子就该天打雷劈!我和他们家是邻居,他娘为了他妹子卖了老宅子,听说就在乔夫人家里做工的,这是恩人!丧尽天良的。” “走,去找知府大人。”人群情绪激昂,最先说话的老妇人执意要把两只老母鸡塞给乔文。 “不能收,您快带回家里去吧。”乔文无奈的推辞,老妇人是个倔脾气,把两只鸡塞进乔文的怀里,转身就走了。 王大山扬起手:“走,咱们去衙门!” 人群呼啦啦的跟着王大山往衙门口去了。 站在人群外的陈瑜看着一脸尴尬的乔文还有他怀里两只扑棱着翅膀的鸡,没忍住笑了。 “娘。”乔文把鸡交给了曲长芳,快步走过来,看了眼郑霜转过头:“李锁子的事情有眉目了。” 陈瑜也听出来了,联想到李氏昨天摔了的茶杯,安抚道:“一码归一码,你赶紧去拦着王大山,这事儿别闹大了。” 别闹大了,但是不闹是不对的,不能有人故意害自己,自己还要当圣母,但是闹大了没好处,连累了这些普通百姓是过意不去的。 “成,我这就去。”乔文甩开大步追了上去。 郑霜抹了抹脸,站在陈瑜身旁,轻声问:“乔夫人,这肯定是我爷爷教王大山的。” “我知道,先进屋去洗洗脸,回头再说。”陈瑜带着郑霜进了屋。 不怪这孩子哭成这样,郑隆也不解释为什么,执意让郑霜跟着自己,而他只说要离开一段时间,具体去哪里也不说,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能去哪里? 显然,郑隆的家教极其严格,郑霜就算是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只能哭哭啼啼走了。 洗漱之后,郑霜就蔫蔫的坐在椅子上。 陈瑜把账目看过之后放在一边,转过身和郑霜面对面坐着,看郑霜鼻子头还红红的,轻轻地叹了口气:“和我说说吧。” “说什么?”郑霜抬头,她脑子里乱成一团了,有些反应过不来。 “说说你们祖孙二人之前在哪里,做什么,为什么福王会让你在我身边。”陈瑜略顿了一下:“这和我的预想不一样,我只是觉得你伶俐,在铺子里当个小伙计很不错,这可是和福王没关系的。” 郑霜抬头看陈瑜的脸色,没看出别的来,垂下头:“我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只知道爷爷一直在找人,带着我从海城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去了很多很多地方,我问过爷爷要找谁,爷爷也不告诉我,在四年前我们来到了永宁府,一天晚上被许多人围住了,爷爷为了护着我伤了腿,从此以后就留在了这里。” 陈瑜怀疑郑隆要找的人很可能是太子,失踪的太子牵涉到太多人了,这也理解福王为什么会去找郑隆,郑隆把孙女托付给自己,极有可能去找福王了。 “你愿意在我这里吗?”陈瑜问。 郑霜扭着衣襟:“我不会白吃饭的,乔夫人。” 陈瑜笑了:“乔家真没有白吃饭的人,这样,你可以选一下,元宝村你去过了,那边儿有作坊,这边有铺子,你想在那边儿生活。” “在这里。”郑霜抬起头:“我喜欢你们家的香料和胭脂水粉。” “好,那我安排你住的地方,每个月会有工钱给你。”陈瑜觉得郑隆和郑霜之前的身份肯定也不一般,但不管之前是什么样的身份,人还是要脚踏实地的从自己眼下的境遇出发,去过以后的日子。 一个失踪的太子和自己缘分似乎太强了一些,身边的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这件事有关系,吴道清,自己一家人如今再加上一个郑霜。 “乔夫人,啥时候教我?”郑霜是打心眼儿里喜欢那些香料和胭脂水粉,女孩子嘛,总是对这些格外钟爱。 “不急。”陈瑜叫来了曲长芳,让她带着郑霜去熟悉那些胭脂水粉,她设计工作服。 根据古代服装的特点,陈瑜给曲长芳和郑霜设计的工作服是水蓝色的,郑霜是浅交领襦裙,曲长芳则是上衣下裤。干净利索,除了水蓝色还有一套上衣深蓝,搭配藏蓝的套装,这样的深蓝和藏蓝的套装是和作坊里的安平他们一样的颜色。 曲义是掌柜的,陈瑜没有改动,而是按照这个朝代的衣着习惯,选定了长袍,颜色则是烟色和深蓝两种。 所有的衣服都在左胸口的位置绣上乔记两个字。 刚放下笔,乔文就回来了:“娘,人都散了,没啥事发生,孙知府亲自见了这些人。” 陈瑜抬头:“安抚了他们?” “娘坐在家里就知道,还说李锁子作恶多端,等调查之后会给老百姓一个交代的。”乔文冷哼一声:“昧良心的东西,他娘和妹妹都在咱们作坊里,他这是害谁?” “不碍事。”陈瑜把设计好的工作服收起来:“我带着郑霜去如意绣房。” “娘,我陪你去,有个照应。”乔文是有些担心的,他想的比较多一些,就一个李锁子敢这样害人吗?只怕背后还有人。 陈瑜没同意,不至于那么兴师动众的,有点儿事就害怕也不是自己的性格。 她带着郑霜去了如意绣房,乔文去街上找了王大山。 “少东家想要查苏家?”王大山一头雾水,别人可能还没什么感觉,但送货郎是感觉很明显的,苏家离开安平县很突然,背地里谁不说一句乔记背后肯定有贵人,至于贵人是谁没人知道。 乔文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王大山啐了一口:“成,少东家等好吧,这事儿交给我。” 香铺里生意突然就好起来了,陈瑜和郑霜订好了衣服回来,带着胭脂水粉上楼开始教她。 “乔夫人,你可真厉害啊!”郑霜没想到这些胭脂水粉竟然这么神奇,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简直像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那你就要好好学,等以后你要把这样的化妆术给那些主顾化妆,也要教给她们的。”陈瑜在纸上写了注意事项,外面锣鼓喧天。 “东家。”曲长芳撒腿跑到二楼:“外面来了好多人。” 郑霜蹭一下就站起来了,本来挺可爱的小姑娘,瞬间就一脸戾气,陈瑜都被吓得愣了愣,拉住了郑霜的手:“这是好事,是好事。” “乔夫人,你放心,我力气大得很,打架也厉害的很,我保护你。”郑霜执意要跟着陈瑜下楼。 刚到楼梯口,就看到乔文像模像样的迎着穿官服的人进来,乌纱帽,绯红色的官服,陈瑜猜测一个州府的知府怎么也得四品官吧,但具体她还看不懂古代当官的衣服,特地瞄了一眼孙兆清衣服上的补子,绣的是云雁,琢磨有机会得留意一下,毕竟以后怕是和官府打交道的时候要多起来,怎么不能自己连对方是多大的官都不知道。 “乔夫人,元宵节安平县百姓遭难,亏得乔夫人深明大义,本官亲手书写了匾额以示嘉奖。”孙兆清抱拳拱手,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 陈瑜急忙作势要跪下,孙兆清急忙虚扶:“乔夫人,免礼。” 咦,不用跪?陈瑜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是不是太紧张了? 第一百七十章 陈瑜慌了 匾额就挂在了香铺的正堂上方,苍劲有力的字迹,装裱的精致,陈瑜还挺满意的。 孙兆清当着百姓的面又嘉奖了一番,便急匆匆回去衙门了,毕竟胡昌路的死还没有调查清楚。 他一走,百姓们立刻都涌到了门前,一个个都和陈瑜道谢,陈瑜倒也不抠搜的,让曲义从库房里拿出来琥珀皂小样儿,一人分了一块。 人群散去,陈瑜继续教郑霜,化妆不难,但要学会化妆术是很难的,陈瑜也不着急,从最基础的教郑霜,当然也要因地制宜,一些太时尚新奇的妆容是不能教给郑霜的,毕竟一个搞不好适得其反。 通过一下午的时间,陈瑜惊喜的发现郑霜很有灵性,傍晚时分便带着她回元宝村,要多学多看才能上手快。 郑霜答应了陈瑜,却还要回家里看一趟,结果到了家门口碰到了房主在收拾房间,郑霜包着泪花子跟陈瑜到渡口。 陈瑜并不安慰,这种事情要自己想开了才行,郑隆或许知道齐宇珩已经找到了太子,所以要过去吧,毕竟前段日子齐宇珩一直都打算用牧秦试药,为的就是太子。 回到家里,郑霜不像上一次来那么大方了,有些拘谨的跟在陈瑜身边。 陈瑜带她直接去了地窖,地窖里,赵二春点着灯还在忙,聚精会神到忘我的境界了,陈瑜和郑霜进来她都没感觉到。 地窖里不止一盏灯,墙壁上也点着灯,视线良好。 一进来就有香气,很淡,也很杂,但很好闻,陈瑜走到赵二春身边,轻声:“二春,怎么还不休息?” 赵二春握着雕刀的手倏地收紧,转过头看是陈瑜,憨厚的笑了:“这一批琥珀皂快雕完了,我想着再跟大嫂她们去采花,不行还能去海边补网。” 陈瑜看了眼赵二春的手,握着雕刀的手包着布,应该是磨坏了,有些心疼,更多的是理解,当初自己也是豁出去一些想要多赚银子,生活就是如此。 “那也不用太晚,光线不好眼睛受不了,先回去吧。”陈瑜说。 赵二春想了想站起身:“那成,我先回去了,东家。” 陈瑜跟着赵二春出去,叫了李氏去装一些醉蟹醉虾让赵二春带回去,特地嘱咐李氏装一些糕点和冻饺子。 李氏带着赵二春离开。 “乔夫人,那就是李锁子的娘。”郑霜小声说。 陈瑜带着郑霜进了地窖:“盈盈,李锁子做的事不地道,但李氏娘俩在作坊里做工并没有犯错,不要对她有敌意,我心里有数。” “知道,知道乔夫人心善。”郑霜嘟囔了一句,立刻问:“那我来学什么?” “来,我教你。”陈瑜带着郑霜在地窖里走了一圈,告诉她那些是洗漱用品,那些是美妆用品,让她用最快的速度都熟练记住。 郑霜看着一盒盒、一瓶瓶摆了好几个大货架子,抿了抿嘴角:“成,我一定好好学。” 递给郑霜一件棉披风,陈瑜便出去忙别的事情了。 曲义给了配货的单子,其中就有芸娘在永宁府的铺子需要的,她要配好了这些货,明天再让王大山过来运走。 乔文也是一起回来的,见陈瑜自己出来,张了张嘴到底没问出口,等陈瑜进了书房,他便去了地窖。 地窖里,郑霜嘀嘀咕咕的记着这些东西,乔文站在一边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扑哧笑了。 “你笑啥?”郑霜回头瞪了眼乔文:“笑我笨吗?” “嗯,的确笨,你难道不识字?”乔文走过来,把洗发膏的瓶子拿下来递给她:“这上面写着乔记和洗发膏几个字,很好区分的。” 郑霜的脸一下就红了,别开头:“我怎么不识字?我、我就是认识的不多!” “没事,我教你。”乔文出去拿来了笔墨,让郑霜每一种拿过来一样,他给记录,并且教给郑霜该怎么用。 郑霜大眼睛都亮晶晶的,认真学着。 饭菜都准备好了,陈瑜却找不到了乔文,家里几个孩子难得都凑到一起,齐宇珩走了之后,牧秦和妞妞几乎就长在吴道清家里了,乔斌不用说,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就算是一墙之隔也只能听到他朗朗读书声,见不到人的。 所以,乔文在家的时候,吃饭能两个人了,陈瑜还特地多做了两个菜,毕竟还有一个郑霜。 “安平,见到少东家了吗?”陈瑜过去作坊那边儿,看安平正端着饭碗吃的满头大汗,问。 安平咽下去嘴里的东西,摇头:“没、没看到。” 陈瑜只能去地窖先叫郑霜,刚打开地窖外层门,就听到乔文的声音传出来。 “你记住了吗?” “没有,薰衣草琥珀皂,薰衣草洗发膏,薰衣草……薰衣草……。” “沐浴乳啊,笨不笨?洗发膏是洗头的,沐浴乳是洗澡的,薰衣草镇定安神,香气宜人,除此之外还能抚平一些疤痕痘印,不过这个功效不能说,洗发膏和沐浴乳里薰衣草的成份并不多,要长久使用才会有效果。”乔文抬起手自然而然的戳了戳郑霜的脑门。 郑霜眼睛瞬间就瞪大了,抿了抿嘴角:“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还是少东家呢!别到时候出息成了浪荡子!” “行行行,我错了,不该戳你,现在你记住了吗?除了上面这些,薰衣草还有面霜、唇脂,面霜和唇脂里用的是薰衣草精油和纯露,这个抚平疤痕痘印的效果就要好很多,但你要和主顾说养皮肤,滋润,不能说祛疤,有些刁钻的主顾会说咱们撒谎的,对乔记不好。”乔文声音明显带着笑意。 陈瑜眼睛都长了,乔文是这个性格吗? 不是啊,这孩子是个恨不得钻钱眼儿里的人,从来也不见他对谁特别好过啊,难道是到了青春期? 很有可能,乔文如今十三岁了,古代男子十四五岁就可以娶妻,啧啧啧,这该怎么办?陈瑜一下就慌了,她真没有想过乔文娶妻的事,她潜意识里觉得孩子都还小,娶妻是很遥远的事情啊。 “咳咳。”陈瑜故意清了清嗓子才出声:“盈盈,吃饭了。” “娘。”乔文先一步走过来。 陈瑜特地看了眼乔文,这小子脸不红不白的,这么镇定都显得自己思想龌龊了! “嗯,都洗漱一下,吃饭了。”陈瑜侧开身让乔文出去,等着郑霜。 郑霜一开始还没觉得,听到陈瑜故意咳嗽的声音才惊出一身冷汗,她有些脸红的低下了头:“乔夫人,少东家是看我太笨,才教我的。” “他是接触的时间长了,还敢说你笨?等回头我收拾他,走吧,尝尝我们家的醉虾和醉蟹。”陈瑜热络的拉着郑霜的手走出地窖。 对于郑霜,陈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好定位,当朋友太小,当伙计也是临时的相处模式,能和齐宇珩扯上关系的人家,这小姑娘还真要注意点儿,至于说乔文是不是早恋,这事儿她无比的理智,她有充分入乡随俗的准备,也有婚恋自由的本意,至于年龄大小的问题,当然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孩子们足够成熟,能够应对真正的小家庭生活为主。 同理,她不觉得乔家如今日子好过就高人一等,自然也不会觉得郑霜这样的小姑娘心怀叵测,这小丫头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自己这双眼睛看人还是有点儿谱的。 夜深,陈瑜靠在床头,想着乔文青春期的事情,十三岁啊,她就要开始操心讨媳妇的事情了吗?不对啊,大霁国未必就早婚吧?齐宇珩目测……,突然想到了张富林的一句话,当时自己没在意,如今却猛然意识到这话信息量太大了,喃喃的嘀咕了一句:“妨妻?只怕是个噱头吧?图啥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操心的娘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带着伙计们给铺子里配货,芸娘那边儿需要的货单独装好,这一批货要两三天才能到永宁府,包装上就要格外的小心,免得破损。 陈瑜对好了数目,封箱。王大山值得信任,钥匙就直接交给王大山,出库数量的明细也一并交给他。 这批货从家里运走已经将近中午了,陈瑜松了口气,回到屋里才想起来孙兆清来的是真快,当天晚上出事第二天就到了,这得是什么速度? “飞鸽传书啊。”郑霜笑吟吟的说:“驿站还有州府衙门里都有快马,虽然不能日行一千,夜行八百吧,也是很快的。” 陈瑜扶额,自己只顾得嫌弃这个时候各种通讯和交通工具落后,忘记了还有飞鸽传书,免不得来了兴致:“盈盈,平常百姓可以养马吗?” “可以,可是谁家养得起?牛都够精贵了,别说马了。”郑霜很有感触似的摇了摇头:“有些地方耕种为主,每年开春都是人拉着犁杖,当牛使哩。” 像曹家那样的大户是可以养得起马的,出门都是乘坐马车,普通人家的确没有,元宝村就没见过谁家养马的。 郑霜的话提醒了陈瑜,她的荒山荒地的地契拿到手里,那可就要开荒种地了,农具不说,耕地的牛都没有一头,不行,要买。 她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耕牛,就算她小时候在农村长大,那个时候已经实现机械化了,如果用马耕地的话,肯定比牛快,印象里牛是真慢,耽误时间的很。 乔文忙碌的很,郑霜也很用功,每天不是在作坊的地窖里,就是在屋里用自己的脸练习化妆,陈瑜会及时的纠正一些小问题,相处融洽。 每天晚上乔文都会回来,陈瑜便会不动声色的观察他。 少年慕艾是很正常的,只是需要正确的引导。 就比如,乔文对郑霜的态度很不一般,并非是喜欢而是崇拜,显然是郑霜河里救人的事情给乔文不小的震撼,这倒是略有些出乎意料。 陈瑜并不遏制这样的正常交往,也会鼓励乔文把他会的教给郑霜。 郑霜很执着,为了能画好了眉毛,能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好多遍,直到满意为止,在彩妆配比上也会大胆尝试,因为太大胆,陈瑜就听到多次乔文近乎低吼的问:“你这是什么?要吓死人吗?” 就算是看不到当时的情形,陈瑜都忍不住脑补到自己笑出声来。 正月十九下午,事情过去了四天了,乔斌突然回来,直奔书房。 “娘,儿子有事要说。”乔斌给陈瑜行礼,坐在旁边。 陈瑜放下了手里的事情,认真的看着她,快一年的时间了,乔斌好像长大了许多,眉宇间依然稚嫩,但整个人的气质可有了太大的变化了,坐在这里就像是个小大人似的,才不过十一岁的孩子,这份老成是生活给历练出来的。 想到这些,心就更柔软了许多,问:“什么事情要特地跑回来一趟?” “恩师要临时掌管安平县的县务,知府大人刚走,恩师答应下来了。”乔斌嘴角带了一丝浅笑:“恩师说这是历练的好机会,儿子可以学到更实实在在的东西了。” “让你管理?”陈瑜惊得都站起来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君主制度下,欺上那叫欺君之罪啊。 乔斌急忙摇头:“不会当着外人,恩师说让我一并去县衙里住下,平日里多看多学多问,官场的事情看多了也就会了。” 缓缓的坐下来,陈瑜抬起手揉了揉额角,转过头:“袁大先生真这么说的?” “是,胡昌路的死不了了之,我也和恩师说过了,恩师说有些事情不是不算,是还没到算账的时候,安平县虽说临海,重渔业,可也有成千上万百姓要吃喝,也要交赋税,没人管怎么行?”乔斌表情都凝重了:“为百姓做官,不论大小,做实事就是好官,恩师说的。” 唉,陈瑜心里叹息一声,袁炳义是个很不错的读书人,有钻研精神,否则也不会发现煤和后续利用了,但就凭这句话当官还真是容易吃亏,官场盘根错节的关系,哪里是一句为百姓做官就可以囊括的? 再看乔斌这一幅雄心勃勃的样子,陈瑜觉得未尝不是好事,但还必须要嘱咐几句:“小郎,你如今并没有功名在身,又年幼,凡事多看才是正经的,县务也不是袁大先生一个人说的算,尽管只是一个县令,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明白吗?” “放心吧,娘,为官之道要大智若愚,儿子有了这样的经历,对以后百利而无一害。”乔斌眼睛明亮的望着陈瑜。 陈瑜总算是放心了不少,一个人智商决定成就,情商才决定了高度,他更希望乔斌有足够的情商。 情商需要后天培养和历练,她没有理由不放手。 说走就走,乔斌带走了一些醉蟹,陈瑜过去送他,袁炳义院子里已经有了两个衙役帮着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陈瑜一道送袁炳义和乔斌到了渡口,看着两个人坐船离开,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突然当了好几个孩子的娘,陈瑜才领悟到不容易,忍不住自嘲小时候自己没学会当孩子,长大后嫁人当妻子也挺失败的,如今当了娘,发现自己也不会当母亲,人生艰难啊。 送走了乔斌,陈瑜绕道去了吴道清家里。 她惦记着牧秦的情况。 一进院,就见妞妞正提着一个笼子从屋里出来,笼子里装着的小白鼠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身上还在轻微的颤抖。 “娘。”妞妞见到陈瑜眼睛都亮了,放下了笼子一溜小跑过来,拉住了陈瑜的手:“师父说牧秦好了许多,你快进屋看看。” 隔行如隔山,再者吴道清的医术本来就好,陈瑜心中欢喜,跟着妞妞进门。 屋里,吴道清正在观察刚刚放出来的血,牧秦坐在一边小脸微微的苍白。 “乔夫人来了啊,正好,帮我参详参详。”吴道清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陈瑜也没客气就坐下来了,看着碗里的血液免不得心疼牧秦,更多的是关心血液里是否还会分离出毒汁。 “最近喂了几只小白鼠,这血里的毒已经很稀薄了,刚才的那只看到了吗?完全不受影响。”吴道清说着从旁边拿过来一个酒盅大小的银色小杯子放在陈瑜面前:“你看,很像了。” 陈瑜看过去,果然在那血边沿的地方有浅浅的蓝绿色毒液,也就是说这只小白鼠扛住了雀殇的余毒。 “吴大哥,接下来是要给小白鼠试药吗?”陈瑜问。 吴道清点头:“如果能成功,牧秦身体里的余毒就能化解,这还多亏了乌毒。” “乌毒?”陈瑜有些疑惑的问了句。 吴道清捻着胡须,笑道:“就是那个被抓来的毒师。” “他竟然配合解毒吗?”陈瑜可记得那个人,可以说是个硬骨头了。 吴道清但笑不语。 陈瑜暗暗咂舌,说到底只要手段够用,配合不配合就由不得他自己了。 “多久能有效果?”陈瑜问。 吴道清看着银碗里的血液慢慢的分离出来了毒汁,满意的点了点头:“还说不好。” 陈瑜也看到了,的确是减轻了不少,这样看起来,治好只是时间问题。 确定了血液里的毒液有减少,这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后续配合陈瑜和吴道清重新编排了一下治疗顺序,陈瑜便带着妞妞和牧秦回来,要停药几天,一直用药牧秦的身体也怕受不住。 回去的时候,牧秦牵着妞妞的手走在前面,陈瑜看着这一双小儿女,止不住叹息一声,家里儿女多,好操心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荒山荒地收入囊中 袁炳义去安平县第二天,田福就登门了,送来了地契。 荒山和荒地免赋税三年,三年后荒地和农田一样收赋税,荒山税收是按照农田的三分之一,总体来说还是满意的。 大霁国实行轻徭薄赋,田租大概是收成的百分之八,这和商户缴税相比起来真是便宜太多了,似乎历朝历代都是重农抑商。 不过,自己这地契上怎么没有荒山荒地的面积?该写面积的地方是空着的,难道还能随便填?心里狐疑,面上不显,把地契放在了一边。 田福见陈瑜看完了地契,才说:“咱们元宝村的田地都是农田,地处海边没有良田,人头税和赋税还有徭役都换成银子,一亩地半两银子。村民赋税都是用交银子,这荒山荒地要好好丈量一番,袁大人吩咐了,要看乔夫人怎么安排,最终才能确定地数。” 陈瑜终于明白元宝村的田地为什么都几乎是菜园子了,一亩田地半两银子算起来并不贵,还包括这么多杂项:“田村长,我们家人头税怎么算?” 家大人口多,人头税得问问,田福立刻说:“袁大人特地说了,乔家的人头税只按照户籍上算,作坊的那些伙计是不算的。” 陈瑜缓缓的在心里舒了口气,衙门有人好办事,不管是荒山荒地的地数,还是这些个看着名正言顺却占了便宜的事实,都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多谢田村长了。”陈瑜从旁边拿过来红封。 田福急忙站起来,连连摆手:“乔夫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以后小公子中举的话,还请多多照应咱们村子里的娃儿,不求别的,能认识几个字也免得出去卖个鱼都被人糊弄。” “您别忙,我这是还有事情要求到您头上呢。”陈瑜把红封推过去:“坐下说,不然我这还不好开口。” 田福再次坐下来:“乔夫人尽管说就是了。” 以前还敢在陈瑜面前摆摆村长的架子,现在就算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了,活了大半辈子,虽说不能断定袁炳义和乔家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但就看今天去衙门办事的时候,袁炳义可是特地叮嘱要重新丈量土地,就这地契上的地数都空着呢。 不合规矩!但,谁敢和袁炳义讲规矩?反正他不敢。 “我想买骡马,两匹马,三匹骡子,置办这些活口得有懂行的人,去哪里买我都不太清楚,所以还得劳烦您。”陈瑜笑望着田福:“这是您跑事儿奔波劳累的辛苦费,收着才正理儿。” “那……那可就不好意思了。”田福嘴上这么说,到底还是收了红封,银子收了,自然就要好好办事,当天下午田福就带着乔文去了安平县的牲畜集市,找了个颇有经验的人一起去挑选骡马,顺便置办了马车和农具。 两匹马两套车,三匹骡子是用来耕田的,比较好摆弄,效率也够。 马车是用来运输,进山运货和作坊用的东西需要用马车,以后往渡口送货也需要,因马车大,乔文专门请了渡口托运货物的平板大船送回来。 田福早就准备了黑色的头套给骡子和马的眼睛都罩上了,这样就不至于因为畏水在闹出来不顺当。 两辆马车在渡口平稳落地,元宝村好些个年轻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了,这可是元宝村第一次有人置办马车,两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三头黑色的骡子,羡慕坏了一村子的人。 这些人就跟在马车后面一直到了乔家门口。 陈瑜在家里也没闲着,马车临时都放在作坊里,骡子和马也都放在作坊旁边临时搭起来的棚子,荒地那边儿别的不着急,先要盖一溜房子是正经的,马车和骡子是眼前就用得上的。 安平几个开心的不行,一个个都围着棚子不舍得走开。 “娘,接下来做什么?”乔文也兴奋,但面上不怎显,这段时间的历练让他沉稳太多了。 陈瑜拍了拍手里的图纸:“盖屋,起油坊。” “油坊?”乔文实在没忍住搓了搓手:“娘,是豆油?” “不止,豆油,菜籽油,花生油都可以,只不过暂时咱们原材料不够,走吧,咱们娘俩得去看看那一片地怎么规划。” 这一块荒地是足够大了,这也有赖于元宝村的地理环境,村子本身就不小,村民居住又不集中,所以整个这一片都是荒地。 “娘,有一百亩吧?”乔文知道这荒地里有很多作坊用得上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不值钱,到了乔家都是宝贝,这么一大片荒地,该怎么用才更划算是重点。 陈瑜摇头:“不止。目测有三百亩。” 荒地采取井田制,陈瑜拿出来裁剪好的布条分给乔文,教给他:“三百步插一根系着布条的树棍,横竖都是三百步为一块,每一块中间隔九步。” “隔开那么远?”乔文有些舍不得。 陈瑜在地上画出来缩小的图形:“咱们需要有灌溉的沟渠,还需要规划出来一部分田地种植庄稼,等田地规划差不多的时候,还需要找井匠打井供灌溉,所以才会有间隔。” “盖屋和油坊呢?”乔文问。 陈瑜指了指靠近荒山的地方:“山脚下的地方就足够用了。开始吧。” 娘俩留下记号分开,开始丈量土地,忙到了日落时分才碰头,乔文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娘,九块。” 陈瑜算了一下,乔文那边儿是九块,自己这边也是九块,按最保守估计一块地是四十亩,也就是说这一大片荒地是七百多亩地。 很惊人的数字,更惊人的是三年之后这些土地自己要交三百多两银子。 “先回家,具体规划好了备料,开始春整地。” 回到家里,陈瑜就忙开了,有了盖作坊的经验,估算油坊用料就有据可依,同样在估算起一排房子的用料也不难。 初步她只盖五间房,外带骡马棚就足够了。 田地也不能全部都用来种植,在中间的位置开辟一条足够宽的路,四周要栽种树,种植油橄榄树最划算,还需要找树种。 开垦荒地是一个长远的计划,一蹴而就的条件不具备,只能逐步规划来。 熬到深夜,总算是有些眉目了,陈瑜索性就睡在了书房里。 第二天早早起来,先去看了郑霜。 郑霜的悟性不错,陈瑜考教了一番,又让她给自己化了淡妆,基本合格,准备带去香铺开始工作。 如意绣房的衣服也做好了,陈瑜规定单双日子穿戴什么颜色的,郑霜和曲长芳要在着装上配合好,这样给人的感觉就会很正规。 作坊的事情交给乔文,又让曲长芳去了一趟眠花楼请芸娘,她趁着这个功夫先去找了陈木匠。 陈木匠最近可是忙得不轻,当然收入也不菲,见到陈瑜心情更是好的冒泡,不为别的,这简直就是他的财神爷。 “乔夫人又要盖屋?”听到陈瑜又要备料盖屋,陈木匠都有些接收不了,盖屋可是天大的事情,有太多的人家忙活一辈子也未必能盖个好屋,乔家的房屋是绝对足够用的,又要盖屋,他能不吃惊吗? “是在荒山脚下,我要起一个作坊和盖几间屋,我按照作坊用料估算了一下,你看着对不对,如果没问题就开始备料,也多带一些工匠过去好开工。”陈瑜把图纸和估算用料的单子都给了陈木匠。 陈木匠看过图纸有看看用料单子,点头:“足够用,行,啥时候开始动手派人来说一声,我最近又招了几个木匠一起做工,比上次应该更快一些。” 陈瑜告辞后回去了香铺,上楼的时候还看了眼郑霜,她还没发现郑霜的嘴巴也这么甜,有些人也算是老天爷赏饭吃了。 “瑜姐姐,可算见到你了。”芸娘过来拉住了陈瑜的手。 陈瑜笑道:“还不是都忙,对了,今天找你来是给我牵个线儿,我想见见钱管事。” 芸娘愣住了,见钱管事?天啊,这不是要露馅了啊!咋办?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扮猪吃老虎 陈瑜一直都认为芸娘认识钱管事,盖屋需要用不少石料,当然是要请芸娘帮忙了。 可芸娘心里明镜儿似的,这钱管事哪里是认识她,人家认的是福王殿下啊。 “怎么了?”陈瑜见芸娘表情有些不自然,问:“是不好办吗?” “不,不不,好办,我这就去见钱管事。”芸娘把心一横,再怎么也不能让陈瑜为难不是?她可是自己娘仨的救命恩人。 如今,母亲身体都好了不少,私下里弟弟也不用再叫安泰了,经历了家破人散的巨大变故之后,团圆意味着重生,所以,别说就是去见钱管事了,陈瑜若是想要她的命,她都愿意。 “你倒比我还急。”陈瑜拉住芸娘:“这样,请钱管事到醉香楼,我让乔文在楼下迎你们。” “好。”芸娘答应的爽快。 出门坐了马车直奔采石场。 采石场在郊外,安平县临海的地方石头就多,附近几个小岛也都是采石的地方,她到了采石场外立刻被官兵拦住了。 “站住。” 桃花立刻上前塞了银子:“军爷行个方便,我们家姑娘是眠花楼的头牌芸姑娘,奉了福王的命令前来见钱大人的。” 银子又不咬人,在这种地方当差是真没什么油水,官兵脸色都好了不少,揣了银子:“等着,别乱走乱看的。” 说完还打量了几眼马车,眠花楼的头牌是福王亲点的,这事儿谁不知道?所以他也不耽搁,转身去通报了。 芸娘坐在马车里,心里盘算着怎么和钱管事说,这可不单单是用石料的事情,石料的价格也是个大问题,咬了咬牙,她决定赌一把了。 钱管事听说眠花楼芸娘来了,着实纳闷,福王会让一个姑娘家跑来采石场? 不过,有福王的名头在,他就不能怠慢了,决定亲自过来见见芸娘。 “小姐,人来了。”桃花小声说。 芸娘拿起旁边的幕篱戴在头上,撩开帘子下车,桃花扶着她站在车旁。 “见过钱大人。”芸娘福了福身。 钱管事站定:“云姑娘是为何事而来?” “钱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芸娘隔着幕篱看向了官兵的方向,意思很明显了。 钱管事让官兵退后,走到芸娘斜上方的位置站定:“说吧。” “福王殿下的那位朋友要盖屋和作坊,用大批石料,钱管事觉得这件事怎么办合适呢?”芸娘试探的问。 钱管事皱眉:“元宝村乔家?” “正是。”芸娘回答的干脆,又说:“乔夫人并不知内情,福王殿下当初也是暗中帮衬,所以乔夫人误以为是芸娘与钱管事有交情,所以亲自登门,福王殿下曾交代过芸娘,乔家事,如他的事一般无二,所以不敢耽搁。” 钱管事硬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信?他不信!福王上一次对乔家格外施恩,那是因乔夫人宅心仁厚,收养了那些孤儿,赏罚分明,情理之中,钱管事觉得很正常。 可这才过去几个月?乔记还真有本事,又要盖屋和起作坊,芸娘的意思也明显,那就是价格不能变,竟还扯福王的虎皮做大旗? 石料厂的石料虽说没有定数,但估数也并不会有太大的悬殊,乔家用石料价格极低,福王可是背地里贴补到账目中来的。这么一想,钱管事有觉得芸娘说的有可能,可福王殿下对乔家如此恩重,为什么啊? “钱大人是怀疑芸娘的话吗?”芸娘轻笑:“您可真高看芸娘,戴罪之身的罪民,会为了一点石料自寻死路得罪福王?” “芸姑娘多心了。”钱管事应付了一句。 芸娘转身欲走,走了两步停下来:“钱大人尽可好好思量,乔夫人在醉香楼设宴,静候大驾。” 说完,也不等钱管事的态度,让桃花扶着她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安平县。 钱管事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没底,直接去写了信,飞鸽传书给福王,想要看看福王的态度。 信鸽一来一回也要好几日的功夫,乔夫人设宴的事情该怎么办? 钱管事很挠头啊。 同样,芸娘也挠头,回来的路上整个人都要纠结成一团了,她坚信福王知道肯定会让钱管事立刻送石料给乔家,可鞭长莫及啊。 “吁。”车夫勒住缰绳,隔着帘子:“芸姑娘,有人拦住……。” 话还没说完,帘子一挑,外面的人问了句:“可是乔家要用石料?” 芸娘连害怕的机会都没有,抬头看着外面的人,这人她还认识,是福王身边的人,在眠花楼见过一次的冷暮雪。 心中一喜,芸娘点头:“正是,当初福王殿下曾让钱管事送石料过去,对外则说我与钱管事有些交情,如今真是骑虎难下了。” “交给我。”冷暮雪说罢,放下了车帘,骑马扬鞭走了。 桃花吓得脸色惨白,惊魂未定的她问:“小姐,这是什么人?” “是福王的人,走吧,去醉香楼交差。”芸娘心情好得很,吩咐车夫赶车。 桃花捋着胸口:“我的奶奶啊,真是吓死个人,福王真的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嗯,或许。”芸娘嘴角带笑,福王殿下对瑜姐姐可真是用心啊,看来自己得个机会要问问瑜姐姐,哪怕旁敲侧击都行。 醉香楼,陈瑜定了包厢,点菜的时候让小伙计不要着急上菜,等人嘛,总不能冷菜凉碟。 芸娘回来的很快,却没见到钱管事,陈瑜打量了芸娘的脸色,发现她脸上带着喜色,就知道事情应该差不多了。 “累不累?快坐下,这里的茶还不错。”陈瑜让芸娘坐下,亲自给她倒茶。 芸娘还真渴了,喝了一杯茶才说:“钱管事那边儿还要忙一会儿,随后就到。” “还以为要费点儿劲,没想到这么顺利。”陈瑜啧啧两声:“芸娘的本事也不小呢。” “瑜姐姐,这可不是我的本事,福王的名头太亮了,说到底还是借了福王的光。”芸娘拈起一块糕点咬了口:“瑜姐姐,咱们大霁国最有本事的男人,福王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的。” 陈瑜听到福王两个字,情绪就有些很奇怪的变化,脑海里竟浮现了一些两个人相处的画面,再看芸娘对齐宇珩如此赞许,免不得有些心里不安。 少年慕艾是正常的事情,同理,少女怀春也是人之常情,芸娘真要对齐宇珩动心,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自己……。 “如此说来,他是为了国事,耽误了家事?”陈瑜不咸不淡的问了句。 芸娘摇头:“不是,福王殿下是个闲散王爷,可大霁国上下没人敢惹。” “为什么?”陈瑜没发现,其实她很好奇齐宇珩,就如现在这样,芸娘的话已经引起了她的兴趣。 芸娘拿了帕子擦了擦手:“因为他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从小就是当今圣上带大的,六岁开府另住,府是开了,但是当今圣上舍不得年幼的弟弟一个人居住,带在身边十二年呢,要不是到了议……。” 陈瑜看似无意的摆弄着手里的茶盅,芸娘猛地收住了话头,让她不禁抬头看过来:“怎么不说了?” “额……,说,刚巧和姐姐聊聊八卦。”芸娘暗暗着急自己说走嘴了,只能硬着头皮说:“到了议亲的年纪,当今圣上当然要给福王寻一门好亲事,可安国寺的定慧方丈却说福王要晚婚才能得良配。”芸娘扯了扯嘴角:“当年京城贵女,可是伤心的不行,福王等得起,她们等不起呢。” “保不齐是福王放出的烟幕弹,谁知道背地里是不是个浪荡货色。”陈瑜一想到 齐宇珩逼着自己换衣服,真是憋屈的很。 芸娘愣住了:“瑜姐姐!” 陈瑜猛地抬头:“咋了?” 芸娘这脸色苍白的样子,很骇人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钱管事赴宴 芸娘的反应太大,陈瑜急忙尴尬的笑了笑:“随口说说,别激动。” 芸娘哪里是激动?而是从小浸淫在簪缨世家,许多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事情都要了解,甚至需要早早的深喑其道,唯有如此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毕竟,若不是家族巨变,她身为嫡长女,他日婚配必是掌家妇,最终是家主母,所以陈瑜的话让她震惊的无以复加。 福王妨妻! 安国寺的定慧方丈为何会放出这样的口风? 试问,少年初长成,特别是福王这样早早就失怙失恃的天家之子,定是会早早成家立业的,又因身份高贵,许多世家贵女更会趋之若鹜,偏偏福王在适婚年龄却传出妨妻的风声,太耐人寻味了。 陈瑜看着芸娘这幅样子,只能保持缄默,她总不能和芸娘说自己的印象里,齐宇珩就是个登徒子吧? “小姐,钱管事到了。”桃花进门,在芸娘耳边说。 芸娘收敛了表情:“请。” 陈瑜也听到了,这会儿再看芸娘很快就恢复如常,还挺佩服芸娘的定力的,毕竟芸娘才十七岁,十七岁成熟至此,让她这个二十多岁的老灵魂很羞愧啊。 芸娘当然不会和陈瑜议论福王的事情,但她似乎摸到了真相,只不过这种真相让人害怕。 钱管事一进门,和颜悦色的冲陈瑜抱拳:“乔夫人,某杂事缠身,久等了。” 陈瑜早就站起来了,福了福身:“钱大人客气了,民妇又要叨扰石料厂,给您添麻烦了。” 两个人客气一番,钱管事落座后,陈瑜吩咐小二上菜。 醉香楼的菜是安平县很有名气的,味道好,品相也好,陈瑜很佩服后厨配菜师傅的刀工,摆盘雕工,这些都是传承的手艺,平常百姓家里可用不上。 席间,提到石料的事情,钱管事满口答应下来,陈瑜趁机把图纸递给了钱管事,钱管事只说尽管用,用多少给送多少,准确估算用料是瓦匠的事情,陈瑜笑着道谢。 让陈瑜钦佩的是钱管事非常的中正,哪怕席间有芸娘在,他目不斜视,说话也一板一眼,事情说好,滴酒不沾的他便起身告辞了。 出乎意料的顺利,陈瑜理所当然的把功劳记在了芸娘的头上。 芸娘笑而不语,解释完全是没必要的。 两个人回去香铺,芸娘提到了永宁府的铺子,生意竟比安平县还要好上一成。 陈瑜问过了兰夫人,便问起了安泰。 安泰是乔家的人,打从过去永宁府后,一直都没有回来过,陈瑜有些惦记的。 “安泰伶俐的很,铺子都是他在管,瑜姐姐放心就是了。”芸娘想到弟弟能干,心里也美滋滋的,姐弟俩商量好了,只要存下一部分银子就要送去漠北,那边儿的亲人需要这些黄白之物打点。 安泰虽然没回来,但账目是每隔半个月就会对一次的,经营方式完全是按照乔记香铺的规矩来,所以陈瑜倒没别的好担忧的。 送走了芸娘,陈瑜见天色尚早,去了一趟胡屠夫家里订购猪胰和猪皮,周氏自然拉着陈瑜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最终还依依不舍的送出去老远,回家就让儿子送了不少吃喝到船上,猪胰和猪皮则会另外选时间单独送。 回到家里,陈瑜马不停蹄的去了田福家。 田福家的宅子和村子里其他人家比修缮的非常整齐,院子里放着不少篾筐晒着鱼干和虾干,田福的老伴儿朱氏正在挑拣晒好的干货,对陈瑜也是热情的很。 别说是朱氏,元宝村的人就算是欺生护犊子,可也都是凡人,陈瑜的本事是有目共睹的,这样的人在任何地方都更容易得到尊敬。 “乔夫人,快到屋里。”朱氏满脸堆笑:“这是什么风儿,把你这大忙人都吹来了。” “婶子这些干货晒得真好。”陈瑜跟着朱氏往屋里去:“还不是要求人帮忙,只能来求村长了。” “可别说帮忙,咱们村子里的那些懒汉眼睛都盼直了,就等着乔家招工呢。”朱氏这话不是奉承,陈瑜把荒山和荒地买下来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所以这盯着要去做工的人的确不少。 除了打渔之外,元宝村的人也没别的营生了,家里的田都是女人家侍弄成了菜地,若是不去打渔的时候,这些渔民真就和懒汉没啥区别了。 陈瑜笑道:“看吧,我就说有事儿找村长,啥都难不住。” 两个人说笑着进屋,朱氏感激陈瑜可不单单是因为她出手大方,家里大儿媳妇儿和二儿媳妇儿可都在乔记赚银子呢。 朱氏打发人去叫了田福回来。 田福回来的也快,进院先洗了洗手和脸,这才进屋。 陈瑜看到他挽着裤腿,裤腿上还沾着泥,应该是在忙活田里的事情,田福上了岁数是不可能出海了,家里这点儿田侍弄的就格外用心。 因天气的原因,元宝村的田地种起来很随意,四季农时对元宝村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了,所以随时都可能在种田,可随时都可能在收获。 “乔夫人是想整理荒地了吧?”田福能当村长,除了在村子里的威望和聪明之外,更重要的是心细,陈瑜和乔文在荒地那边儿忙活的事情,他可是亲眼看到的,所以见到陈瑜直接就问了。 陈瑜点头:“我这边已经订好了石料和木匠,等石料和木料送进来就要盖作坊了,今天过来是想和村长商量一下,我要雇一些人平整荒地。” “这是好事,成,要多少人?”田福问。 陈瑜想了想:“十几二十个都行,荒地上有一些树不能伤了,还有一些花花草草也要的,所以要找不怕麻烦,干活仔细的人,工钱当天结。” 提到了钱,总是动人心的,元宝村几乎都是田家的人,田福自然上心。 约定了时间,陈瑜才回去家里。 猪胰和猪皮送到了,她一刻也不耽搁,开始处理,橄榄油和甘油是随时都会制备的,猪皮蛋白胶需求量大,所以就要大量的熬制。 作坊有两个地窖,一个被陈瑜改造成了冷窖,存放原材料,用硝石制冰,冰块放在木桶里,上面再放上木板摆放这些原材料,低温储存是为了保证质量。 另一个地窖则是放着成品,香料、香皂都需要一个时间熟化,赵二春就在这边的地窖。 “东家。” 陈瑜回头看着李氏一脸憔悴的站在门口,出声:“有什么事情吗?” 李氏叹了口气,就在门口跪下了:“东家大人大量,可我心里过意不去,那李锁子不是别人,是我的不孝子。” “这事儿我知道。”陈瑜是早就知道的,不过那又怎么样?她从没想过因为这事儿难为李氏娘俩。 李氏抬起袖子抹泪:“东家越是不说,我就越是难受,都怪我那日回去看他,让他知道了我和春娘在这边谋生了。” 陈瑜起身过来扶着李氏站起来:“不单单是这些,害我的人是利用了他,这事情与你们娘俩无关,只要你们能安安稳稳的在这边做事,我不会在意这些的。” “东家。”李氏眼泪就没断过,又因为羞愧,脸色涨红:“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对不起您的。” “好,去忙吧。”陈瑜拍了拍李氏的手臂:“不用哭,这事我也早知道了。” 李氏抹着眼泪,露出了有些疲惫的笑:“我能遇到东家,是老来有福了。” 是不是老来福陈瑜不敢说,李氏能好好在这边干活,自己就不会亏待她们娘俩。 只是,到底是谁要害自己? 香铺门口,乔文偏头看着王大山:“这么说,还真是他?” 第一百七十五章 花奴来了 乔文让王大山先回去,他越想越觉得心里憋气,和曲义打了个招呼去渡口坐船回家。 回到家里,乔文直接去了调香室:“娘,我打听到了一些事情。” 从来乔文都善于收集各种信息,陈瑜把手头的事情放下,语气略有些埋怨:“这才什么天气,你就走出来一脑门的汗来?” 乔文拿了帕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沉声:“不是走得急,是气的,娘,苏家这样容不下人,真恨不得找个机会整治死他们。” 苏家?陈瑜也怀疑是苏家,但这件事往深里想可是牵涉到了福王,如果真被苏家利用针对自己,那也只是搂草打兔子顺带踩乔家一下罢了。 再看乔文这气哄哄的样子,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表现不错,生气却没有失去理智,还知道回来和娘商量,大郎长大了。” 是真心的夸奖,却让乔文羞愧的低下了头:“娘。” “好啦,说说吧,打听出来什么了?”陈瑜看着乔文:“娘刚好也想这件事呢,看看咱们想的一样不一样。” 乔文这才抬头,目光里隐隐的带了火:“苏家的香铺和作坊都挪走了,听说是上头有人直接下的命令,具体牵没牵涉到咱们家不确定,只是苏家这次挪地方不少人家都失了赚银子的门路了。” 陈瑜点头,的确如此,有一些做工的人可以跟着作坊一起走,但更多的人则不会跟着走,但这只是一方面。 “安平县乔家掌家的是苏泓景,娘还记得吗?”乔文问。 陈瑜当然记得,苏泓景是庶出,占长不占嫡,具体才能如何尚不可知,但在苏家颇有威望,管理苏家在安平县的族人和事务,苏泓源是嫡子,继承苏家的同时也是苏家的族长,外界看这完全是兄友弟恭的典范。 不过,就冲苏家这尿性,陈瑜觉得什么兄友弟恭绝对是扯淡。 果不其然,乔文啐了一口:“李锁子原本是乔家的一个伙计,后来进了衙门的,介绍他进衙门的人就是苏泓景。” 陈瑜笑望着乔文:“大郎很生气?” “娘,我是很生气。”乔文承认自己生气,并且这种就算是挥出去拳头却砸不到任何东西的感觉,很难受,憋屈。 “大郎生气是积怨,你对苏家的印象一直都不好,娘对苏家的印象也不好,李锁子的事情并没有给我们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反而还带来了好处,乔记挂着知府大人的匾额,这种嘉奖怕满安平县也是独一份吧?” 陈瑜顿了一下,才有说:“再者,失火,断桥,到县令也因此丢了性命,不可能是苏家针对咱们乔家动的手段,而这件事牵涉到的人是谁,你不知道?” 乔文的心思被陈瑜说出来,脸色有些红了,他不傻,反而十分聪明,只是被人压着的感觉让他受不住了,乔家没有被害,反而得到了好处不假,可如果没有娘和孙初夏合作的这件事,那后果又该如何? “娘,我明白是对谁,乔斌和我说过的。”乔文声音都低了几分。 陈瑜点头:“至于苏泓景介绍李锁子进衙门,那也要看是什么时候介绍的,李锁子在衙门里时间不短,可能比咱们到安平县的时间还长,至于说被推出来针对乔家,也极有可能是积怨。” “积怨?”乔文看着陈瑜:“是因为娘用了李氏娘俩?” “所以,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娘也不想因李锁子的事情就对李氏娘俩做什么,作坊这边需要人做饭,她们做得很好。”陈瑜站起身:“所以,大郎该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也无需事事较真,聪慧的人能立于不败之地是因会在逆势之中顺势而为,只要操作得当,最后结果不会太坏。” “娘,你是不是会未卜先知啊?”乔文仔细想了想这件事前前后后,感慨了一句。 陈瑜都笑出声了:“我会什么未卜先知?如果郑老爷子没有提点王大山,那么事情会曲折几分,但结果也不会太差,因为娘手里捏着豆油这个法宝,孙兆清想要利用孙初夏和我们乔家合作,目的也不会只是因为银子,别忘了咱们家的月饼可是吴大人推到了众人面前的。” 乔文搓了搓手,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娘,儿子鲁莽了。” “还不算,如果大郎去找苏家理论,那才落了下乘,事实证明大郎只是经历的事情还少一些,聪慧有余,沉稳略显不足。”陈瑜在几个孩子里,最用心观察的就是乔文。 妞妞太小,乔斌一门心思读书入仕途,所以她的心思多数都在乔文身上,所以了解他多过另外两个孩子。 “娘,油坊建成后,是不是还要招工?”提到了都有,乔文就想到了油坊。 陈瑜点头:“这件事娘要交给你去做,油坊需要的人要身体强壮的年轻人,招人手的话需要去牙行了,慈幼所的孩子太小,不能用。” “娘,我去牙行招人。”乔文知道油的好处,最重要的是这油关乎到了永宁府的知府,他就铆足了劲儿。 “娘的本意也是想把油坊交给你来管理,香铺的事情已经走上了正轨,只需要良性运作和管理好账目就可以,曲义当掌柜的很称职。”陈瑜顿了一下:“海城魏家那边儿还没有消息过来,陵岚国也没消息过来,除了安平县只有永宁府两处铺子,咱们乔家需要放慢脚步了。” “为什么?”乔文不理解,难道不应该一鼓作气吗? 陈瑜摇头:“步子太大就不好了,徐徐图之才行,这一片荒地开发好也需要一年半载的时间,乔家需要厚积薄发。” 厚积,荒山荒地就是根本。 乔文一点就透:“好,娘放心吧,儿子一定会把油坊管好的。” 陈瑜当然相信乔文,油坊建起来不难,能不能培养起来一些吃苦耐劳的榨油师傅才是重点,在没有电作为驱动的时代,人工就是全部生产力。 说起来榨油,乔文早就忘记自己为什么会急匆匆的跑回来了,满心里想的都是油坊的前景。 夜色渐深,陈瑜和乔文离开了作坊回到家里,乔文立刻去了书房,把刚刚陈瑜教给他的榨油方法记录下来。 陈瑜也没闲着,准备了饭菜叫乔文吃饭,吃饭的时候娘俩还在研究榨油的事情。 敲门声响起,乔文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少年,楞了一下转而笑道:“花奴?” “少东家,花奴给你问安了。”花奴满脸堆笑的给乔文行礼:“乔夫人安好?花奴求见。” 陈瑜听到花奴两个字的时候,一下就兴奋了,她快步走出来,见花奴正在给乔文行礼,扬声:“客气什么?先进院在说。” 花奴微微垂首,跟在乔文身后进了院子。 “乔夫人,花奴带来了殿下送的礼物。”花奴说着从身上解下了包袱,递给乔文,乔文接过来递给陈瑜。 陈瑜让乔文带花奴去洗漱一下,再添置碗筷让他吃饭,花奴连声道谢。 安顿好花奴,陈瑜带着包袱去了书房,打开包袱先看到了一本书,墨迹很新,还有墨香,应该是最近才手抄下来的,是一些花草的种植方法,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明细,每一种花种都单独写了标签。 而这些花种里有一些是陈瑜都没见过的,拿起来一包写着玫瑰花的种子,陈瑜抬起手压了压心口的位置,感觉心跳都快了许多,她曾经的梦想就是有一个大大的鲜花基地,如今,触手可及了! 既然花种子都拿到了,那就不能耽搁,催芽,育苗……。 第一百七十六章 要当钦差 花奴带来了花种,也给陈瑜带来了绝好的心情。 开垦荒地的事情如火如荼的展开了,陈瑜每天都泡在荒地那边儿,但凡能用可用的花花草草都特别的保护起来,村民见陈瑜格外重视那些橄榄树,竟问陈瑜要不要收,如果收的话他们进山去挖。 当然收! 陈瑜本来还想着橄榄果不够用,这么好的机会能放弃? 收购橄榄树和开荒完全不互相冲突,每一个划分好的地块周围都种植上橄榄树还能起到防风的效果呢。 早就规划好的地方,花田交给了元宝村的村民处理,打井、起作坊,这些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元宝村的人除了忙着打渔和赚钱之外,还多了一件事,那就是去荒地看热闹。 之所以说看热闹,是很多人认为乔家完全是瞎折腾! 住在元宝村越久的人越这样认为,毕竟那块地种啥都不成,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过,最后还不是撂荒了? 风言风语陈瑜也听到一些,不过都笑笑就过去了,该怎么忙还是怎么忙。 花奴非但带来了这些种子,还有阿比盖尔的命令,他要留在元宝村帮陈瑜侍弄这些花花草草,陈瑜给花种催芽,剩下的就都交给花奴了。 花奴住在原本的调香室里,每天都忙着自己的那些事情。 地块平整成了十八块方田后,陈瑜开始大量收购橄榄树。 元宝村的人都沸腾了,有一些人都往住在外地的亲戚那边稍信儿,一时间元宝村所在的这个小岛上的橄榄树几乎都被送到了陈瑜这边了。 地块和地块之间有沟渠和林带,林带是三行一排,已经有了初步的模样了。 木匠、瓦匠还在忙活,井匠已经打好了两眼水井,交工后陈瑜立刻结算工钱,这几天银子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太多了。 半个月后,田地这边整理的差不多了,陈瑜去见了花奴。 花种催芽到育苗,是急不得的,再者有一部分花种发芽的条件很苛刻,出芽率很低,这一批花种显然是不够用。 “乔夫人,花奴在来之前,殿下特地交代过了,他说今年三月份还会再来大霁国参加通商大会的。”花奴把一些发芽的种子放在扁平的槽子里育苗,对陈瑜说。 陈瑜也在育苗,这是她第二个花费最多精力的地方,就拿玫瑰花种来说,最开始要用四十度左右的热水浸泡,这一步是为了能提高种子发芽率。 第二步就是现在她和花奴做的,用扁平的槽子把花种播下,土质必须要疏松、透气,还要含水量足够,室内温度要保持在二十度以上。 播种之后在十五天左右开始出幼苗,也就是说最近三四天要出苗了。 “花奴知不知道上次带回去的那些琥珀皂卖得如何?”陈瑜查看着这些槽子,有的已经冒出来小小的嫩芽了。 提到了香皂,花奴话就多了起来:“乔夫人,那些琥珀皂真是太好了,王子带回去后就引起了很大的动静,我们的国王和王后也非常喜欢,还有香料和沐浴用品,所以王子殿下才会再来一趟的。” 提到了家乡,花奴是很愿意说话的:“我们回到了陵岚后,殿下就派人到处寻找花种,寻到后我就先一步过来了,殿下说他再过来的时候会带一些新鲜的花过来呢。” 陈瑜在花奴的话了捕捉到了不少信息,记在心里,又让花奴好好照料这些宝贝,才出门去荒地这边。 转眼一年的时间就要过去了,去年是四月中旬到的元宝村,也就是说那个时候通商大会结束了,陈瑜对这个通商大会有了兴趣,任何一种产品想要打开渠道,离不开商人,当然像自己这样自产自销也可以,但有局限性,不知道除了陵岚国之外,还有哪些国家会来参加,就算是现在生产力不足,可明年完全没问题了。 陈瑜看着眼前的一大片荒地发生的变化,信心十足的很。 ****** 京城,福王府。 齐宇珩一身朝服穿戴妥当,负手而立看着院子里一株还不见返青的桂花树,此时此刻的元宝村一定热闹的很。 冷暮雪飞鸽传书回来说陈瑜又要盖作坊,还求到了芸娘的头上,要不是冷暮雪去的及时的话,这事儿成不了。 “主子。”白七躬身站在齐宇珩身后。 “嗯。”齐宇珩沉声。 “冷暮雪飞鸽传书,陵岚国的花奴已经到元宝村半月之久,带来的是花种。”白七汇报完毕,等待指示。 齐宇珩摸了摸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抬腿离开。 外面早就停了一辆马车,有青衣小太监跪在地上,另外一个小太监撩开了车帘。 齐宇珩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随从,迈步越过他直接坐进马车里,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急忙爬起来,跟在马车后面。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福王进宫从来都是皇帝亲自派人接的。 坐在马车里,齐宇珩单手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马蹄得得进了皇宫。 御书房里,建安帝正在批阅奏折,旁边伺候的是大太监徐保平。 徐保平看到了小太监门口一闪,悄无声息的来到门口,一抬头看到福王正站在面前,急忙弯腰行礼。 “不必,通禀皇兄吧。”齐宇珩止住了徐保平的动作。 “是,福王略等片刻。”徐保平退回御书房内,片刻功夫在出来,躬身引路。 御书房里,建安帝让徐保平都退下了,只有兄弟两个人。 一局棋,两个人基本没说什么话,茶换了几次,最终要离开之前,齐宇珩说了一句:“臣想当钦差。” 第二天早朝,建安帝下旨册封福王为钦差大臣,赶赴永宁府督办万国商会。 曲贵妃宫中,三皇子齐北冥一脸愁云惨淡。 这一年来,诸多试探都被无形的大手给扼住了,以前诸事顺利都像假象似的。 “皇儿,要沉得住气。”曲贵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放下:“这福王突然对万国商会伸出手,怕是不简单,不过商会要一个月才能结束,你刚好趁这个机会……。” 齐北冥抿着嘴角点了点头:“母妃的意思我懂了,儿臣告退。” 看着急匆匆离开的齐北冥,曲贵妃轻轻地叹了口气,如今这后宫之中啊,还能防备谁?还用防备谁?大皇子和二皇子先后都完了,可谁成想福王突然就冒出来了,这条路,不太平啊。 齐北冥离宫,齐宇珩已经离开了京城。 跟随他离京的还有特地在庄子上挑选的最善于侍弄花草的田寿昌一家一同带走,不走水路走陆路,一路上马不停蹄直奔永宁府而来。 万国商会,是大霁国建国之后的一个壮举,许多国家都会带着本国特有的东西到永宁府,为期一个月的时间互相取长补短,而这也是大霁国和周边国家搞好关系的一个桥梁,所以齐宇珩得了这个差事,是很多人都眼红却不敢动手的。 此时,齐宇珩在马车中闭目养神,身边伺候的人是张元。 赤龙卫中,大部分精锐留在了建安帝和皇后身边了,他这次过去主要是给牧秦送去一些精挑细选的人,牧秦想要一支属于自己的暗卫队,培植自己的势力,如今牧秦能仰仗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主子,再有三天就能到永宁府了。”张元出声。 齐宇珩点了点头没说话。 永宁府的孙兆清也是厉害,胡昌路的死被处理的滴水不漏,这还不算,竟让袁炳义代安平县县令事务,等待朝廷派遣官员过来。 不得不说,官做到了知府这个位置的人,脑子里都不是空的。 只是,孙兆清怕是没想到吧?正月十五的事情不过是想拖住他齐宇珩的,而最了解情况的莫过于自己了。 “孙兆清,查一遍。”齐宇珩吩咐下去。 有一些当官的,不禁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也应该借机在这上面做点儿文章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怎么又来了? 齐宇珩是大大方方的来到了乔家。 “你怎么又来了?”陈瑜完全是脱口而出的话,这才过去多久?这个人来来回回跑的不累得慌? 齐宇珩坐在圈椅上,有些慵懒的把手搭在扶手上:“皇命在身,不得不来,再者听说你在这里开花铺,给你送花匠来。” 陈瑜抿着嘴角没抿住,转过脸就笑了。 齐宇珩微微眯起目光,没错过陈瑜面部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甚至在她勾起嘴角的刹那,他也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 “万国商会是个机会,我给你送来一些可供查阅的卷宗,兴许有用。”齐宇珩见陈瑜不看着自己,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儿失落,所以开口说。 陈瑜转过头看齐宇珩,认真极了。 “怎么了?”齐宇珩被看毛了,下意识的看看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合适。 “没怎么,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得犒劳你一番,等着。”陈瑜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齐宇珩用手指压着唇,唇齿之间反复琢磨‘犒劳’两个字,最后竟然哑然失笑。 陈瑜端着吃喝进门摆放好,回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罗汉床上的齐宇珩竟靠着垫子睡着了。 心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过意不去,自己不是个傻子,这个男人为自己做了许多事情,像是个愣头青一般鲁莽又执拗,试图从每一个细节上让自己感觉到他很用心。 坐在旁边,静静的凝视着齐宇珩。 骨肉匀称的他肩平窄腰,就算是古代的长袍,穿在他身上也极有型,头发规规矩矩的束在头顶,用一顶玉冠束着,玉冠成色不错,浓绿如墨一般。 一只手垫在腮边,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搭在了身侧,因为睡着了,多了许多恬静的感觉,岁月静好如他此刻沉静的眉眼那般,高挺的鼻梁和仰月一般的唇形很完美的勾勒出弧度,连带着脸型的弧度都那么恰到好处。 这么精致的一个男人,任凭谁说齐宇珩是个闲散王爷,陈瑜都是不信的。 第一次见面,齐宇珩是为了萧怀瑾,萧怀瑾是镇北将军,接下来他用了大量的时间放在造船上,又开发出煤的作用,再接下来就是找人为太子解毒,试问,一个闲散王爷用干这些? 再者,安平县的那一场火极有可能是有人不愿意齐宇珩再掺和到太子这件事上,才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来的。 “本王好看吗?”齐宇珩缓慢的撩起眼皮儿,似笑非笑的看着陈瑜。 陈瑜正神游天外,许多事情都在融会贯通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子没有跟上嘴,说了句:“好看呀。” 这样的陈瑜极大的取悦了齐宇珩,他也没打算起身,而是幽幽的说了句:“只可惜本王眼看就到了而立之年,还孑然一身啊。” 陈瑜神思归位,听到齐宇珩这幽怨的口气,忍不住笑了:“如果不是你自己愿意,谁会逼着你呢?不管是娶妻,还是不娶妻,不都是你自己决定的?” “不,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齐宇珩坐了起来:“比如,我对你提过几次了?你不同意。” “饭菜都好了,去洗漱吃点儿。”陈瑜恭敬的起身:“民妇先告退了。” “说到正经的就跑?陈若瑜,你跑得掉吗?”齐宇珩下了罗汉床,出门就见牧秦正提着一桶水过来,很是恶趣味的想,如果有一天陈瑜知道自己曾让太子给他福王提洗脸水的话,会不会吓得大哭? “师父。”牧秦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齐宇珩。 齐宇珩抬起手压了压额角:“明日再说,不急。” “是。”牧秦递过来毛巾,齐宇珩低声说了句不敢,说是这么说的,也把毛巾接过来了,洗漱之后回到书房,坐在桌子旁边掀开食盒,日夜兼程还真是难得吃一顿像样的饭菜,总觉得陈瑜做饭真是特别的好吃呐。 吃饱喝足后,齐宇珩便叫了牧秦去吴道清那边儿。 陈瑜偷偷叮嘱了牧秦好几遍,无非就是遇到任何不对的苗头就必须要跑,就算是福王也不行,天王老子也不行,你牧秦的命就是最值钱的。 牧秦眼圈红红的点头,他知道在陈瑜的眼里,但凡在她那个小圈子里的人都是被她保护的,这种被人保护,被人看重的感觉真的太幸福了,而不是因为身份地位带来的那些谄媚的小人嘴脸。 齐宇珩脸色和黑锅底差不多了,带着牧秦离开的时候还忍不住深深的看了陈瑜一眼。 陈瑜笑眯眯的,面上丝毫看不出什么来,但齐宇珩知道这女人对皇权是没有敬畏心的,自己在她眼里恐怕就是个登徒子,什么皇家福王都没什么用。 补功课,陈瑜拿到了齐宇珩说的卷宗。 卷宗上记录的是每个国家特产的东西,还有往来通商的纪录,当陈瑜看了前几页后,就被吓出来一身冷汗了。 这卷宗应该算是国家机密了吧?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给自己看了?齐宇珩难道就是传闻中的权臣? 卷宗摊开,陈瑜走神儿想到了福王妨妻的事了。 齐宇珩极有可能是利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忠心,换句话说也是自保。 太子失踪如今可是九年了,九年前齐宇珩不足二十,这九年来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先后出事儿了,也就是说齐宇珩在这种大环境下,必须要保证自己安全的话,就要让建安帝相信他没有不臣之心。 怎么让他相信?当然是不娶媳妇儿了,没有子嗣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福王娶妻必然是京中贵女,那是两姓之间的联姻,牵涉颇多。 缓缓的吸了口气,陈瑜有些同情的摇了摇头,果然是天家无情啊,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福王,不还是要有所取舍?最终竟然连元宝村的一个寡妇都不放过了呢。 这么一想,陈瑜觉得自己比齐宇珩更可怜!并且还无辜! 罢了,最有安全感的是银子,陈瑜丢下那些胡思乱想,开始整理这些通商的国家和资料,在上面找到了陵岚国,陵岚国后面介绍————物产贫瘠,农牧不兴,产金。 和陵岚国一样,每一个国家后都有这样的标注,看完这些国家介绍后,陈瑜靠在软垫上总结了一番,就是除了大霁国之外,农耕太欠发达了! 农耕不发达,人没有足够的食物,还谈什么发展和富强? 从这个角度看,大霁国建安帝还是很有正事的,农耕制度已经很完善了。 如果不是自己有香料这个行业要发展,陈瑜觉得可以转行种地,也会混的风生水起的。 不知道牧秦现在怎么样了,陈瑜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色让她有些不安,在牧秦这件事上她是完全不相信齐宇珩的,她担心在齐宇珩的眼里,牧秦就和那些试药的小白鼠一般,为的是给那个曾经三岁就搅动大霁国风云的太子治病。 与此同时,牧秦看着吴道清写方子。 齐宇珩也面色凝重。 吴道清跪在地上,凝重的禀道:“福王,属下从医多年,却不知道这一支箭到底是什么,就连乌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当初听圣女提到过,余下的几味药虽也极其罕见,但草乌部落就有。” 齐宇珩看了眼,叫了张元飞鸽传书给草乌部落的人,尽快搜寻这几种药材回来,之后才问:“除了这些呢?” “药材齐备后,乌毒要见乔夫人才肯炼制解药,并且说太子殿下若用上这药,身体就会遭受一场重创,多则一年,少则半年需要好好调养才行。” 齐宇珩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回头看牧秦。 牧秦平静的很,一年或者半年都无所谓,他若不死,清算是早晚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中意你 牧秦跟齐宇珩来到了门外。 门外,整齐划一的站着三十六个黑衣少年。 “赤龙卫大部分留在了宫中,如今这三十六人是臣精挑细选也一直秘密训练的人,殿下可赐名。”齐宇珩说。 牧秦慢慢的转过身,面对着齐宇珩倒退两步,拱手到头顶缓缓弯腰一揖到地:“侄儿亏得有皇叔护佑,铭记五内。” “臣该做的。”齐宇珩还礼。 牧秦也不拖沓,正身和齐宇珩并肩站着:“就叫黑龙卫吧。” 齐宇珩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牧秦,沉声:“黑龙卫将士听令!” 三十六个人单膝跪地,静默无声。 “从此时此刻起,你们是护佑我大霁国太子的黑龙卫,国之重器,国之根本,国之未来,听懂了吗?”齐宇珩语调不高,但带着铿锵之意。 “得令!”三十六黑龙卫从此成了太子身边第一支隐秘的力量。 牧秦也观察这齐宇珩,他当年离开皇宫的时候才三岁,转眼九年过去了,如今的他什么都没有,甚至朝中的事情也一概不知,突然找来的齐宇珩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意想不到。 十二岁的他,心中谈不上多大的理想,不知道自己身份之前,只想着长大之后能娶妞妞为妻就好,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身为天家子,就算是为了自保都必须要豁出命去。 黑龙卫离开的悄无声息。 牧秦跟在齐宇珩身边:“皇叔,我什么都不会。” “学。”齐宇珩脚步顿住,偏头看着已经拔高的少年,夜色深沉,他眸子明亮:“皇是天下臣民的君父,如今你就在天下臣民中,可以学到很多。” “我势单力薄。”牧秦笑了笑:“这是事实,我不知道这几年宫里发生了的多少事情,又有多少皇子降生和死去,如今又有多少皇子都厚积薄发,觊觎着九龙宝座,而我现在只是元宝村的牧秦。” “殿下可曾想过当年为何有人害你?”齐宇珩缓缓抬腿往前走。 牧秦紧随其后:“因一出生就被盯上了。” “那为何你能活下来?”齐宇珩又问。 牧秦沉默良久:“是一颗棋子,只不过到现在都不知道博弈的人是谁。” “那臣给你讲个故事吧。”齐宇珩带着牧秦往海边走去。 “曾经,一个皇子被迫害,流落民间,遇到了一个少女,两个人相爱了。这个少女带着被迫害的皇子远走,在草乌部落生活下来了。” 齐宇珩微微眯起眼睛,听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缓缓说:“天家子,从落地那天开始就没有太平喜乐的,每一个人都想要登上九龙宝座,每一个人都在不遗余力的动用所有能用的关系蓄势待发,而这个无依无靠的皇子也是一样的。” 牧秦的手微微攥成了拳头。 “后来,皇子悄悄离开了草乌部落,用了手段迎娶了姜家嫡长女,有了姜家的保护和拥戴,又因诸多皇子之间明刀暗箭的争夺缓缓落下帷幕,他登上了九龙宝座。”齐宇珩回头看牧秦:“知道他是谁了吗?” “知道。”牧秦没想到自己的生父竟是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每个人追求的不同,作为旁观者不该轻易指责。”齐宇珩转过身往回走:“依我看,若不是他,大霁国哪里有如今的盛世和平?他流落民间学了太多其他皇子学不会的东西了。” “皇叔,母后还好吗?”牧秦追上来。 齐宇珩摸了摸手上的扳指:“赤龙卫留在宫中,护卫的是姜皇后和皇上的安危,无需挂怀,既觉得势单力薄,不如趁此机会厚积薄发吧。”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 牧秦从这一晚后,主动和陈瑜说要住在袁炳义的书房里去,甚至连妞妞都不能过去了,除非必要的时候他都不出门。 陈瑜原本还想说一个生病的孩子,怎么开心怎么来呗,但转念一想这也好,一个人的企图心是很神奇的存在,能够创造奇迹的。 牧秦成了第二个乔斌,每天读书都到很晚,偶尔还有舞枪弄棒的声音,陈瑜会叮嘱牧秦要身体为重,牧秦只是笑笑。 同样,陈瑜见到了田寿昌一家。 看着面前跪着的一家七口还有旁边劳神在在的齐宇珩,陈瑜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平静的问:“你们很善于侍弄花草?” 田寿昌年近六十,古铜色的脸上沟壑堆累,听到陈瑜问话立刻跪爬两步往前,低着头几乎匍匐于地说:“老奴祖传的手艺,夫人尽管放心。” 陈瑜不习惯这样的礼节,有些不安的看了眼齐宇珩。 齐宇珩端着茶盏送到嘴边,见陈瑜看过来的时候,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落在陈瑜眼里,这人就十分欠揍了。 “那你们一家子都会吗?”陈瑜又问。 田寿昌立刻说:“是,儿子儿媳都会,我家老婆子也会的,三个孩子打小就学着侍弄花草,搭把手肯定没问题。” 陈瑜收了一家人的身契,叫来乔文带田寿昌一家七口去荒地那边儿。 房屋盖好了,缺少一些生活用品置办就行,倒不至于没地方安置。 乔文看到齐宇珩的时候,眼睛里都迸出笑意了,不过有陈瑜在,他不敢表露太多,乖乖的带着田寿昌一家去荒地那边。 书房里,只剩下陈瑜和齐宇珩。 “齐宇珩。” “燕归。”齐宇珩很有耐心的提醒陈瑜,并且嘴角的笑意更多了几分。 陈瑜抿了抿嘴角,别开头:“我借用就行,这身契还给你吧。” “怎么?还想学曲义父子那般?身契还给他们,给他们自由身吗?陈若瑜,你哪儿都挺好的,就是这种做派不对,你要知道这是御下的手段。”齐宇珩起身,走到窗口看向窗外。 “比如,现在你的作坊里掌事的是褚伟成,褚伟成是调香世家的传人,他有朝一日学会了本事离开作坊,你用什么约束他?” 陈瑜微微一愣。 齐宇珩又说:“还有那几个从慈幼所收养的孩子,你能保证这里面就没有白眼狼吗?” 陈瑜哑口无言。 齐宇珩转过身看着陈瑜,目光锁定陈瑜的眸子:“还是说,你没有经历过被人害的痛苦?没有经历过人情冷暖?” “我……。”陈瑜别开脸:“只觉得一样是人,这样不公平。” “公平?”齐宇珩走过来抬起手点了点陈瑜的眉心:“什么叫公平?今日你手里有他们的身契,他们跪伏在地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若换过来呢?别人手里捏着你的身契,你可敢反抗抢回来?” 陈瑜从没想过这些,她又不是这种体制下长大的人。 “所以,你该知道那一纸放妻书意味着什么了吧?”齐宇珩垂眸看着陈瑜,看她脸颊慢慢的红了,就知道这女人肯定是动了火气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女人在自己面前很容易发火。 “姓齐的,能不能别总扯到这上面来?”陈瑜是生气了,前面还被齐宇珩一句一句的质问给打击的迷迷糊糊的呢,后来急转弯又提到了放妻书上了,她怎么能不生气? 齐宇珩笑着倒退两步,转身走了。 陈瑜气哼哼的坐下来,用力的抓过来装着田寿昌一家子身契的盒子,抱在怀里。 丫的,要是自己有一天也受制于人了,有没有反抗的可能? 有,自己绝对不可能不反抗的! 反抗结果呢?陈瑜眉心拧成了疙瘩。 窗外,齐宇珩立在窗前,一字一顿:“奴欺主,杖毙!” 陈瑜唰就看过来了。 齐宇珩笑望着她:“所以,乔文去牙行招工,还得多用心才行。” “齐宇珩,你对我家的事情还真了若指掌啊。”陈瑜站起身走向窗口,两个人一个窗里一个窗外,对望着。 齐宇珩笑了:“因为,我中意你。” 第一百七十九章 荒地不能种 去而复返的乔文带着田寿昌。 一进门就看到齐宇珩立在院子里,陈瑜在书房里似乎在忙着,乔文想要过去和齐宇珩见礼,齐宇珩摆手。 乔文便去了书房,田寿昌立在门外。 “娘,田寿昌说那片地种不了。”乔文额角已经微微冒汗了,折腾了这么久,田寿昌的话让乔文这会儿非常的慌乱。 陈瑜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娘,叫他进来和你说吧,我说不明白。”乔文担心自己说不好。 陈瑜让田寿昌进了书房。 “东家,这种叫烧地石,只要有这种石头的地块都没办法种花,就算是种出来了,也长不好。”田寿昌摇了摇头:“老奴查看了一部分地块,都有这样的烧地石,数量还不少。” 陈瑜看着田寿昌递过来的几块石头,不大,灰褐色还有一些透明的石头,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本来临近海边的地方有石头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田寿昌说不能耕种,这可就是大事儿了。 拿起两块石头在手里反复看了好一会儿,没看出什么门道,陈瑜起身:“走,我们去看看是不是每一块地都是如此。” 陈瑜已经心里有了隐隐的猜测,但不到现场看看还是不甘心的,带着乔文和田寿昌来到了整理好的荒地。 查看了所有的地块,陈瑜心里都沉甸甸的,为了保证土质肥沃,陈瑜让村民按照她的要求进行深耕,并没有人和自己反应过有石头的事情,而她确确实实是忽略了。 如今看在,这并非是偶然,而是整片地块密度极大的分布着这种石头,之前是埋得比较深,再者就算是栽树的时候也只是挖一个坑,没人注意到。 挑拣了几块放在草地上,陈瑜用力的搓了搓脸,她耗费了人力物力和财力走到这一步了,难道就要让几块石头挡住了往后的路不成? 心有不甘的她,搜肠刮肚的想对策,这个生产力水平一般的世界里,黑石是煤,就连乔文带回去的那些硝石也没有人认识,那么眼前这石头呢? 各种石头都想了一遍,陈瑜让乔文准备铁块和干草过来,她拿着石头撞击铁块,几下之后有火星子冒出来了,陈瑜眼睛都亮了。 她用力的砸着,直到干草被点燃,陈瑜才发现自己虎口的位置磨破了皮,有血水渗出来了,拿了帕子包住了手,陈瑜叫来乔文:“去请田村长帮忙,村子里只要有闲人愿意做工的,两天一两银子到这边地里捡石头。” “娘,这些都挑拣出来?”乔文看着这一大片土地,眼睛都长了。 陈瑜点头:“对,全部挑拣出来,就堆在油坊后面的空地上。”说完转过头问田寿昌:“如果挑拣出来后,地就能种了吧?” 田寿昌没想到一个渔村的妇人竟有如此本事,原本他们都是福王殿下的家奴,说不好听的,就算是福王殿下的家奴,那都比别人家高一等,突然被带来这地方,要说一点儿情绪没有是假的,可身契在人家手里,他也不敢多说啥,本想着地块不能种,肯定就会打道回府了,没想到陈瑜会这么做。 猛地被陈瑜一问,田寿昌立刻点头:“是,是,东家,只要把烧地石捡干净了,就能种。” “那就行。”陈瑜拍了拍手,脚步都轻松了不少。 乔文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实在没忍住,问:“娘,真的行吗?全部挑拣一遍可是不少银子啊。” “放心吧,捡回来的东西不比银子便宜。”陈瑜给乔文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催促:“快些去请人,越多越好,别耽误了农时。” 火石,又叫石英石,在古代也叫燧石,燧石和铁能点火是古代用的,到了现代用到的地方就更多了,最低起码在制造玻璃的时候是不可或缺的原材料。 制陶不让,制玻璃应该可以吧?陈瑜感觉自己的心情都要起飞了,一想到能让乔家的那些美妆换上漂亮的玻璃包装瓶,简直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哼着小曲儿进院,先到书房里把田寿昌之前带回来的几块石头再端详一边,确定是石英石后小心的收起来,才去灶房准备晚饭。 晚饭做的要丰盛许多,齐宇珩来了,总不能让吴道清做饭招待吧,再者齐宇珩送来这么一份大礼,怎么也得表现一下。 梅菜扣肉,树仔菜炖鸡,麻辣小海鲜,醉蟹醉虾也摆上桌,还特地做了干锅鸡。 主食油泼面,这个就有些投其所好的意思了,齐宇珩也好,吴道清也好,都是地地道道得北方人,北方人对面食格外的钟爱。 整理好了晚饭,乔文已经回来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不用猜陈瑜都知道,只怕元宝村不少人都在背地里笑话自己瞎折腾了。 “去请吴伯伯过来吃饭吧,家里这边都准备好了。”陈瑜吩咐乔文再出门一趟。 乔文腿脚快,转身就走。 陈瑜把饭菜都摆上桌,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满头白发的吴道清,心都咯噔一下,才几日不见,吴道清怎么衰老的这么快? 让她更意外的是袁炳义竟也回来了。 看到袁炳义,陈瑜就想乔斌了,乔斌跟在最后边,正低声和乔文说着什么,看到哥俩走过来,陈瑜迎出门。 “多谢乔家弟妹了。”吴道清先说话了。 陈瑜福了福身:“举手之劳,快些洗漱入席吧。” 齐宇珩眼角余光扫了眼陈瑜,发现陈瑜往大门口看,迈步先进屋去了。 “娘。”乔斌走过来,郑重其事给陈瑜行礼。 陈瑜扶着他起来:“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想吃什么娘去做。” “家里的饭吃什么都香,娘,牧秦呢?”乔斌看了眼袁炳义的院子,显然是乔文和他说了。 陈瑜指了指隔壁:“在书房里用功呢,这段时间可上心了,小郎可以开导一下牧秦,人生那么多条路,不一定非要入仕途啊。” “那儿子先去,一会儿就归。”乔斌转身去了隔壁。 乔文要进屋招待齐宇珩几个人,作为家里最年长的男人,这场合他硬着头皮也得上,哪怕时至今日坐在上首的是当今的福王殿下,兼自己的师父。 乔斌回来一趟不容易,陈瑜去灶房做了他爱吃的红烧鱼。 隔壁书房中,牧秦放下手里的书:“这么说,你在处理县务?” “是,不处理县务不知道,安平县还真是个富庶之地,最近恩师都在忙着万国商会的事情,我也从中学到了不少,既然你也想要入仕途,不如跟我去住一段日子怎么样?”乔斌完全把陈瑜的嘱托抛之脑后了,反过来劝牧秦跟自己去安平县住一段日子。 在乔斌的眼里,人必须要有一个目标,并且为之努力才行,就算他知道牧秦中毒了,越是这样岂不是越好让自己有自保的本事? 就算是入仕途,当官都要起点高,不然当一个县令落到了胡昌路这样的下场,委实可怜可叹。 牧秦笑了:“好啊,刚好我也去长长见识。” “那先回家,娘做了好吃的。”乔斌过来拉着牧秦的手,如同所有年纪相仿的少年那般,笑的开朗。 牧秦看了看乔斌拉着自己的手,眼里都是笑意的看了一眼乔斌。 两个回到家里,陈瑜就在里屋摆了一桌,外屋也添置了一道红烧鱼的菜,却完全没有里屋热闹。 陈瑜带着妞妞、牧秦和乔斌,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声音都传过来了。 齐宇珩再看一个个正襟危坐陪吃的人,突然觉得这菜到嘴里也没了原本的味道,只是吃了几口就离席了。 齐宇珩离席,袁炳义可高兴坏了,这段时间在衙门里吃的东西别提多难吃了,要不是齐宇珩叫他回来,他也待不住了。 所以,这会儿他完全无所顾忌的大快朵颐起来,旁边吴道清问了一句:“你可见过一支箭?” 袁炳义这一口好吃的就噎在了嗓子眼儿,脸都茄花紫色了,恶狠狠的看着吴道清……。 第一百八十章 觉得牧秦有问题 乔文急忙过来给袁炳义顺气,又递过来一杯茶。 好不容易这一口咽下去了,袁炳义就差破口大骂了:“你个吴道清是想噎死我吗?” “只问你见没见过一支箭。”吴道清拿了酒壶给他斟酒:“万国商会能不能买得到?” “不能,那玩意儿谁见过?反正我没见过。”袁炳义夹起了一块鱼肉送到嘴边,又放下了,狐疑的看着吴道清:“你怎么还问起来这个了?难道是给……用的?” “仅此一法可试。”吴道清捋了捋胡须:“除此之外是真没办法了。” “乔文,送一壶热酒来。”袁炳义支开了乔文,压低声音:“成功有几成把握?” 吴道清用手指蘸着酒在桌子上轻轻的划了两下,袁炳义脸都苍白如纸了,嘴唇哆嗦了半天:“两、两成?两成你就敢试?吴道清,你吃饭的家伙事用够了吧?” 见吴道清不说话,只能压下心思,凑过来低声问:“福王和那位都知道了?” “嗯。”吴道清这次回答的爽快:“不知道一支箭到底是什么,估计应该是草药,只不过这东西就算宫中也没有啊。” “你怎么可能见过?”袁炳义瞪了一眼吴道清:“这一支箭你是从何得知的?” “草乌部落的毒师,自称叫乌毒。”吴道清目光湛湛的看着袁炳义:“你快和我说说。” “说什么?说我只是听说大越国有一支箭,到底是不是你说的还不知道呢。”袁炳义啐了一口:“这东西拿不到,除非兴兵,你觉得大霁国会吗?” 为了太子治病,大举进攻大越国?一个成熟的王朝是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吴道清也是一脸凝重:“要么派人去偷?” “我呸!吴道清,你学坏了,你学坏了不算还笨了,你以为大越国是什么?民风彪悍,高手如云不说,你知道一支箭是什么玩意儿?若不是草药呢?”袁炳义就差用面前的酒盅砸吴道清的脑门了。 吴道清被袁炳义骂的脑仁儿疼,叹了口气,要是有人知道这一支箭到底是什么就好了。 袁炳义看乔文端着酒壶进来,接过来倒了一杯酒:“我要见见那个人。” “也好。”吴道清食之无味了,放下筷子出去了。 乔文看着先后离开,最后剩下的袁炳义,明显的感觉到气氛有些不一般,坐下来陪袁炳义,殷勤的倒酒。 袁炳义喝了几杯后也没了兴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异想天开!还想去大越国盗宝?呸!” 乔文惊了一下,看袁炳义有些摇晃的走出去了,脑海里都是大越国皇宫五个字。 入夜,陈瑜听乔斌绘声绘色的讲了这些天的所见所闻,不得不说这孩子变化很明显,怪不得古人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了。 妞妞坐在牧秦身边,大眼睛水汪汪的盯着乔斌:“二哥,那你是当官啦?” “不是。”乔斌笑眯眯的摇头:“只是有机会看到更多的事情了。” “那以后要是当官了呢?”妞妞问。 乔斌坐下来,一脸郑重:“当然做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了。” “当官还真是挺好的。”妞妞艳羡的点了点头。 “你喜欢当官的人吗?”牧秦问。 妞妞立刻点头:“当然喜欢,我二哥以后就是当官的人,我怎么能不喜欢?再说了,二哥会是一个好官的。” “哦,你别忘了这句话。”牧秦笑眯眯的用手指勾起妞妞耳边的碎发给她掖到耳后:“以后,我也当官,你也得喜欢。” “好,都喜欢。”妞妞说的十分敞亮。 陈瑜看着一双小儿女,心里五味杂陈,牧秦想走仕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这次见到齐宇珩之后。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了,你们都说完了吧?娘也要和你们交代几句。”陈瑜开口,几个孩子都看过来。 陈瑜一个个看过去,一晃一年过去了,几个孩子算上自己,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看牧秦,也和当初那个小乞儿有了天差地别,。 不得不说,过去的一年过的其实还蛮顺利的。 清了清嗓子:“娘和你们说的是咱们家的事情,乔记香铺每天都有进账,咱们家不穷,接下来要开花圃,立庄子是早晚的事情,还会有油坊。简而言之咱们家的生意开始做大了,以后会越做越大,家里不再穷了。” 话锋一转:“即便是不再穷了,我希望你们兄妹四个记住娘的这句话,人生在世有四样东西是金银买不来的,也是立命之本。” “娘,是什么?”乔斌问。 陈瑜抿了抿嘴角一字一顿:“娘要你们记住:扬在脸上的自信、长在心底的善良、 融进血里的骨气、刻进命里的坚强!一生受益无穷。” 看着几个孩子都露出了琢磨的神态,陈瑜便没有继续说了,她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她无法把自己那一套社会理论实践出来,但自己身边的几个孩子却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教导,哪怕这是一个文化碰撞的过程,也会给几个孩子带去或多或少的影响。 就像今天齐宇珩说的那句话,奴欺主,杖毙! 这是很冰冷的字眼儿,但细想下来,又何尝不是在这个世界里适者生存的根本呢? 否则的话,她真的能承受一次次的背叛,甚至是釜底抽薪吗? 想一下都觉得脊背发寒,她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几个孩子回去休息,难得一家团圆。 陈瑜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齐宇珩的话给她带来的震撼不小,但不后悔把身契还给曲义父子,也不后悔收养了安平几个孩子,至于以后,她需要学一学入乡随俗。 第二天一大早,乔文就要去牙行,陈瑜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乔文一起去。 娘俩出门去安平县。 牙行遍布全国都有,分为官牙和私牙,通俗的说像极了劳务所,但不同的是这里合作的多数是商贾,货物交易也可以通过牙行办理,牙行负责评估物价和出售,从中获取利润,官牙要交一定的税收,是合法的。 私牙则是百姓口中的人牙子,这种人会在民间流窜,穷人家卖儿卖女基本都是人牙子经手贩卖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从中谋取暴利。 陈瑜和乔文来的是官牙。 官牙里的人虽说也是平常百姓自己的买卖,但因有官府给的帖子,做事就要正规许多了,先问陈瑜要什么样的人,再去查看资料,统计出来合适的人,再逐户通知过来面试。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陈瑜和乔文和官牙里的人约好下午未时初面试,便回去了香铺。 香铺里,曲义一脸喜色,见到陈瑜和乔文进来,打拱行礼:“东家,少东家。” “曲掌柜忙自己的吧,我们只是过来办事顺便到铺子里看看。”陈瑜说着,看了一圈铺子里的陈列,特地看了眼郑霜。 郑霜正在给一个女客讲解,并且拿了眉粉给女客画眉,两个人相谈甚欢的样子。 收回目光,陈瑜才想到要问问齐宇珩,郑老爷子突然离开去了哪里,如果有消息的话,郑霜也还能好过一些。 乔文清点了账目带上楼,陈瑜核对账目的时候,突然问了乔文一句:“安平去油坊行不行?” “娘,安平个子大,力气大,我觉得行。”乔文脸上有喜色:“不过,作坊那边儿用熟手的人了,我怕褚老不给。” “安平才十五岁,年纪还小了一些,如果出大力的话怕伤身子,乔文,咱们选人都要二十往上的吧。”陈瑜放下账目,抬头看着乔文:“你觉不觉得牧秦有问题?” “啊?”乔文愣住了:“娘,你怎么会这么问?” 第一百八十一章 来了十二个小伙子 陈瑜笑着摆了摆手:“我只是顺嘴问一句。” 她这么一带而过,乔文却淡定不下来了,牧秦有没有问题?齐宇珩收了牧秦当徒弟,自己没记错的话,牧秦应该是冷暮雪的徒弟吧? 还有突然就用功读书了,以前牧秦极不愿意读书的,难道真的有问题? 再想齐宇珩,身为福王第一次来是为了萧怀瑾,后来呢?偌大的大霁国,福王怎么就盯上了元宝村? 越想越是心惊,乔文吞了吞口水:“娘。” “嗯?”陈瑜偏头看乔文的脸色,笑问:“你也想到了?” 乔文郑重其事的点头,很用力。 陈瑜轻叹一声:“罢了,想到就当不知道才行,我也不希望会是那样的,只希望他是个平常的孩子。” 乔文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下午,陈瑜和乔文到了牙行,这次娘俩准备挑选十二个人,家里最大号的碾缸和最大号的锅已经挪到了油坊那边儿了,如果培训后这几个人都能留下,余下的碾缸和锅都会配齐。 再者原材料上也选择多种材料试验,除了都有之外,菜籽油和花生油都是可以开发的。 碾缸是少量榨油的时候用的,陈瑜一直在琢磨怎么能批量生产。 小时候去过油坊,隐约记得油坊里鲜少有女人,男人们都穿着短裤,赤膊,热气腾腾的大锅,还有耳边回荡着的雄浑号子声都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 奈何她现在却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办法能一次榨油那么多,不过好在自己有碾缸,稍微改良一下就可以,比如磨碎大豆的时候不用人力,改用骡子或者用毛驴都可以。 挑选了十二个人,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人,这些人第一观感还不错,都是淳朴踏实的人。 当然也有看着獐头鼠目的,陈瑜是一个颜控,她对这样的人是完全拒绝了,在自己有能力拒绝的前提下,当然就不会带回来。 十二个人是四家的兄弟,住在东城。 牙行专门给十二个人建了个花名册,陈瑜签字画押证明这十二个人被自己带走了,工钱一个月三两银子,这在安平县乃至永宁府也算是高价钱了。 办好了这些事情,陈瑜带着这些人回到了家里。 突然,乔夫人带回来十几个壮硕的小伙子,顿时让元宝村的人暗戳戳的沸腾了,为什么?因为乔夫人再有本事,那也是个寡妇啊! 要不是谁家都能在乔家赚到银子,就单凭这件事陈瑜都能被人骂翻天了。 事实上,风平浪静的很,一个个都眼睛瞪得溜圆的盯着乔家,就连平时懒得恨不得吃喝都在床上的田二郎都躺不住了,提着篮子找了容氏:“大嫂,我也去捡石头赚钱。” 乔家不管有什么好事,容氏都能第一个拿到最大的好处,一方面她勤快,再者陈瑜照应她,容氏哪里能不知道? 上下打量着田二郎:“你确定是好好干活?” “不然能咋?大嫂,你别门缝里瞧人,把人瞧扁了。”田二郎横着脸:“让不让我去吧? 不行我就去找大伯。” “得得得,把你能耐的,那你就去,我告诉你别偷懒耍滑的,不然到时候我可不答应你。”容氏不耐烦和他纠缠,转身去叮嘱那些出去挖花花草草的妇道人家们:“一定要注意别伤根儿啊,不然到时候活不了,乔家的钱就甭赚了。” 田二郎看着风风火火的容氏,啐了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家的买卖呢,呸。” 随手揪了一根草棍叼着,一步三晃的往荒地这边来。 荒地上,不说密密麻麻都是人也差不多了,田二郎就看了一眼,估摸着村子里没几个人在家里了。 他刚到地头,就见田大郎急匆匆的过来了,急忙满脸堆笑:“大哥,我也来挣点儿巧钱儿。” “行,你就从这边上开始捡,送到油坊后头,那边儿有人专门计数的,别偷懒,一眼就看出来了。”田大郎的态度和容氏如出一辙,田二郎都有点儿怀疑人生了。 元宝村啥时候变成这样了?一个外姓人,还是逃难来的,好家伙,咋就把田福一家子都给整理的服服帖帖的了? 田二郎想不明白。 但赵二春心里明镜儿似的,她把最后一块琥珀皂雕完后,看着手上的老茧,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这一批活干完了,只希望乔夫人能满意,以后就算是没人管,自己也能照顾好一双儿女。 想到以前自己仗势欺人的样儿,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一句真蠢。 如果一开始就和陈瑜打好关系,她肯定能更早就赚银子了,保不齐娘家要给大侄子讨媳妇儿的银子都赚回来了呢。 不过,现在她不想了,有银子也给自己儿女留着,娘家侄子好不好不说,母亲和大哥都那样对她,她的心也不是铁打的。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赵二春才走出地窖,出了作坊刚巧迎面遇到了陈瑜。 “二春?都完事了吧?”陈瑜走过来,问。 赵二春点头:“东家,您过去看看行不行,都行的话,我去捡石头。” 陈瑜理解赵二春的心情,笑着说:“去捡吧,等有不合格的,我会等你忙完再和你说。” 赵二春笑得脸都有些红了,欢快的跑回家带着孩子,提着篮子去了荒地这边。 她是第一次看到荒地,站在这里都忘记了这片荒地原来的样子了,一块块田,一排排的树,远处还有一个大作坊和一排房子,在房子旁边还拴着马和骡子。 她被震撼到了。 “娘,走啊。”虎头如今也十二岁了,能出来捡石头他很高兴,娘不回来带他们,大娘和大伯是不准他来的,这会儿兴致正高。 “好,走。”赵二春牵着五岁的小香,走到了田大郎的跟前。 “大哥。”赵二春低着头。 田大郎回头看着娘仨,点了点头:“你们就到作坊跟前那片地捡,千万捡干净了。” “成。”赵二春带着虎头和小香提着篮子往最里边的地走去了。 娘仨低头忙着干活,有人却抻着脖子往油坊的方向看,赵二春就听到有人压低声音喊旁边的人说:“快看,乔家寡妇去作坊了,一天跑去好几趟,够那几个小伙子呛啊。” “啧啧啧,人不可貌相,你们还记得不?当初逃难来的时候哪一家人和菜鸡似的,瞅瞅咱们元宝村多养人,把个小寡妇养的水灵灵的。” 赵二春趁着直腰的功夫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才发现到这里捡石头的女人没几个,都是村子里的一些大老爷们。 她没做声低头继续干活。 “对了,你说这娘们到底有多大本事?袁炳义和吴道清可都围着她转悠的欢呢,还有最近发现没有?他们家又来了个俊俏的郎君,都说这男人三妻四妾艳福不浅,我倒觉得这世上活得滋润的,非乔家寡妇这样的。” 赵二春抓着一块石头,牙齿咬得咯嘣响,以前她也这么背地里嚼舌根子,但如今却恨透了这样的人,乔夫人的好,他们是瞎了才看不到,但就算是眼睛瞎了,心也不能瞎了。 这几个男人聚到一起,越说越难听,间杂着几声怪笑。 “不想挣银子就滚回去被窝里待着!你艳福不浅的机会是没有了,不如让你家婆娘试试?”赵二春像是小钢炮似的,冲过去直接把其中一个人的篮子就踹翻了:“一个个站起来都七尺高的汉子,背地里竟都不如个贞洁的妇道人家,是什么玩意儿?” 正说的欢快的几个人突然被赵二春这一闹,都愣住了。 再看赵二春气势汹汹的样子,其中一个就站起来了,狞笑着打量着赵二春:“就你这样的,是不是嫉妒乔家寡妇啊?啧啧啧,可惜你这黑不溜秋的样子,还真不够格!” “你再骂我娘一句试试!”虎头不知道从哪里搬了一块小孩脑袋大小的石头,呼一下就砸过来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田里出事了 被砸的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这一下把所有在场的人都吓懵了,包括赵二春。 小香撒腿就跑。 近处有人往这边跑,并且有人大声喊着:“出人命啦,虎头杀人啦!” 田大郎听到虎头两个字,眼前都冒金星了,老二这一脉的香火啊,他撒腿往这边跑。 与此同时,作坊里,陈瑜看着乔文指导这些人一板一眼的榨油,每个流程都还执行的不错,今天是带回来这些人的第三天,总体来说还算上手挺快的,除了那个叫二柱的人太笨之外。 这二柱人高马大,长相憨厚的不行,就是脑子有些不灵光,不是傻,而是憨憨的,唯一优点是你让干啥就一直干,不哼不哈的。 陈瑜在观察这十二个人,想要从中挑选一个人当小组长,让工人管工人,可以节约很多时间,沟通起来也不会费劲,你只需要把事情交代下去了,做好做不好都着小组长。 只是三天了,还没看出这几个人中有谁能胜任小组长的,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缝挤进来,慌乱的四处看了看,看到陈瑜撒腿就跑过来,上来一把抓住了陈瑜的手:“乔夫人,快救命吧,快救命吧。” 陈瑜认出来是赵二春的女儿,蹲下来:“怎么了?不哭,和我说说。” 小香摇头,就是抓着陈瑜往外去,陈瑜只能跟着出来,走出油坊就看到不远处人都围成了一圈。 出事儿了! 陈瑜眉头拧成了疙瘩,迈步就往那边儿去。 小香跟上来:“乔夫人,是那些人背地里骂你,我娘生气骂了他们,他们就骂我娘,我哥用石头砸了一个人,把那个人砸死了。” 陈瑜弯腰把小香抱起来,才五岁的孩子小手都下的冰凉,浑身哆嗦的不成样子。 “不用怕,我给你娘和你哥做主,放心吧。” 小香猛劲儿点头:“乔夫人,我娘说了,天底下最好的人就是乔夫人了,乔夫人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们一家能活下来就多亏乔夫人了。” 陈瑜心里嘀咕一句这简直就是个人精儿,不过这会儿没工夫逗小孩,她来到人群外面,站稳了。 “乔夫人。”有人看到陈瑜,急忙闪开了一条路,还拉了旁边的人。 就这样,陈瑜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男人和傻掉了的赵二春和虎头,还有一脸焦急的田大郎。 田大郎身边的人提醒了一句,他才看到陈瑜,走过来垂着头:“乔夫人,是我没管好,不想竟出了这事儿。” 陈瑜点了点头,问被她抱在怀里的小香:“来,告诉我骂人的都是谁?一个个指出来给我看。” 小香抬手指着人群里的几个人:“李家大叔,段家小郎还有他,田家十一郎,就他说的‘瞅瞅元宝村多养人,把个小寡妇养的水灵灵的。’” 陈瑜看向了田家十一郎,如果不是小香叫出这个人的名字,她都忘记这个人了,当初乔文在船上遇到了龙吸水,下船的时候就是田家十一郎还有田家十六郎和田九郎吧? 被点了名的田十一郎脸色腾一下就红了,咬着牙眼神凶狠:“你个死丫头片子瞎说什么?也不看看你家闯了多大的货!你七叔醒不过来,看咋收拾你们!” 哟,躺在地上的是田七郎。 “东家,是我不对。”赵二春见陈瑜抱着小香来了,就知道是这孩子跑去求陈瑜了,不过眼下打人的是自己的儿子,不管谁来都脱不了关系了。 倒不如别让陈瑜听到这些难听话来得好。 陈瑜睨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男人,脸朝下看不到什么表情,半边脸染血,不过没有继续出血的现象,应该问题不大。 除非是受到重击造成了休克,否则就一定是装的。 判断了伤情后,陈瑜把小香放在地上:“虎头,为什么打人?” 虎头两只手握成拳头,小黑手上青筋都凸起了,死死的盯着躺在地上田七郎,一字一顿:“他骂我娘!” “嗯,打的对,放心吧,我保你没事。”陈瑜抬头看着在场的众人:“有人去请吴大夫了吗?” “去了,去了,田二郎去了。”田大郎急忙说。 陈瑜听到田二郎的时候,脑海里就出现在自己门前耍赖的那个人,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说实在的,陈瑜觉得田家的家风不好。 吴道清听说是陈瑜这边儿出事了,那是一刻都不耽搁就往这边来了。 同时,连齐宇珩都过来了。 陈瑜没想到齐宇珩也来了,元宝村的人都是海边土生土长的人,哪里见过齐宇珩这等丰神俊逸的人物,免不得在心里又比对了一番,觉得乔家夫人真要改嫁的话,那十二个小伙子也不及这一个,对,应该就这样的。 “吴大哥,看看这人还有救没有。”陈瑜一开口。 吴道清就看过来了, 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的他太善于察言观色了,走过来像模像样的捏了捏脉门:“没救了。” “误伤致死,赔多少钱?”陈瑜问的是田大郎。 田大郎听到吴道清说没救了的时候脑袋都要炸了,再听到陈瑜的话,明显是反应不过来,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二十两银子最少了!”人群里有人说话了。 陈瑜看向说话的人:“你能做主?” “那是我兄弟,我咋做不得主?我是六郎。”说着还从人群里走出来,故作凶狠的看了眼虎头:“你行!乔夫人保你一命,不然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虎头要说话,陈瑜拍了拍虎头的肩。 “吴大哥,听说你在研究人体解剖,开膛破肚要新死的人才合适,五两银子卖给你,咋样?”陈瑜就那么淡淡和吴道清商量价格。 吴道清都不淡定了,但得接着演下去:“那成,五两银子吧,不过这事儿得让田家人签字画押才行。” 陈瑜吩咐跟上来的乔文:“去回家拿了笔墨纸砚,带了银子过来。” 乔文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 特地走过去一脚踩在了那人的手上,还不罢休的碾了一下,才离开。 这一幕落到齐宇珩的眼里,他眼里带了几分笑意,踱步到陈瑜身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站在陈瑜身边。 “那不行!你们要开膛破肚,得加钱!”田六郎不让了。 陈瑜冷笑一声:“这你去问吴大夫吧。” 吴道清一甩袖子:“买的就是死尸,我可不加钱。” 田六郎看看陈瑜,又看看吴道清,跺脚:“要这样,我就报官!” “好啊,尽管报官,报官后二十两银子你也拿不到。”陈瑜看着乔文的背影,一点儿也不着急。 田六郎气得直跳脚,竟跑回家去了,把年迈的爹娘都给喊来了。 这下可热闹了,老两口一过来就撒泼打滚,没有人去看一眼田七郎,嘴里哭喊着田七郎死得好冤枉,那声音大的很。 田福也听到了信儿,急匆匆赶过来,看到自己儿媳妇和孙子,只觉得一口老血都堵在心口了,就在这闹哄的最热闹的时候,陈瑜已经让乔文写好了字据,扬起手里的字据:“来,二十两银子,谁能做主谁来拿。” 就在这个时候,地上躺尸的田七郎猛地站起来,伸手就要抓陈瑜手里的银子。 齐宇珩抬起手,速度快到都没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田七郎的身体就倒飞了出去,这惨叫的声音那叫一个凄厉。 除了陈瑜和吴道清之外,在场的人也就剩下齐宇珩明白怎么回事了。 死去活来,这就够吓人了,刚爬起来就被……被乔夫人给振飞了?不对,是眼花,不是乔夫人那就是乔夫人身边的男人? 陈瑜收了银子,冷笑:“如今你们的人活了,接下来就算算账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让你失望 田七郎父母连带着田六郎都傻眼了,有人把田七郎扶起来,拉到了人群中间的时候他还用凶狠的眼神看自己的爹娘和大哥:“你们的心是黑的!我死了,你们才高兴吧?” 这下,田七郎的爹娘都不敢吭声了,田六郎也不敢看田七郎。 陈瑜脸色沉静:“有因有果,虎头不会平白无故就砸人,咱们今天就说道说道!” “因为背地里嚼舌根子,我知道错了。”田七郎倒是痛快,往地上一跪:“乔家招工不在元宝村,跑出去招来了十二个小伙子,我们气不过。” “气不过?气不过就学长舌妇在背后嚼舌根?怎么也算是七尺男子汉,有些话怕是女人都说不出口,你却一点儿不害臊吗?”陈瑜冷冷的横了一眼田七郎。 田七郎跪在地上梗了梗脖子:“背地里说说能咋的?谁知道二嫂认真了,非要和我们掰扯,我出言不逊,挨打活该。” “你一句挨打活该就完事了?”陈瑜拔高了声调:“谁给你的脸让你觉得自己是个爷们就高高在上了?今日我只要动动嘴皮子,你田七郎的男人骨头都能被拆了!我乔家做事容得你们指指点点?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干点儿活,找点儿门路赚钱! 今天我把话就撂这里了,赵二春娘仨我管!谁要想到她头上动动土,也问问我答应不答应!二十两银子的一条命,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如今我就站在这里,你们想说的话,说出来!说给我听!” 陈瑜平日里见到谁都笑眯眯的,极少发火。 这一次也真是忍不住了,元宝村是要扎根的地方,她不立威是不行的。 “怎么,都不说了?”陈瑜冷笑:“大霁国反对寡妇改嫁吗?下堂妇就低人一等吗?如果你们中还有人这样觉得,以后乔家的活别来干,我再听到背地里嚼舌根子这话,就如今天这几个人一样,乔家的任何事情永远别沾染。” 不止田七郎,还有另外两个人,陈瑜叫来了田大郎,直接把工钱结算,并且记在本子上,乔家的活是银子,赚银子的人有都是。 虎子看着陈瑜潇洒转身离开的样子,眼神里都是崇拜。 他听得懂,寡妇不低贱,就算是下堂妇也可以改嫁,以后谁再敢背地里说娘的坏话,他就要像乔夫人这样回击! 陈瑜不知道,她在一个少年郎的心里播撒下一颗种子,多年后这颗种子成了岑天大树。 如同荒唐的闹剧,陈瑜让乔文继续去油坊盯着,一个人就沿着田埂慢慢的走着。 放眼看去,这一大片荒地初具模样了,并且很快这里会变成极美的鲜花基地,而她的事业会在这片基地上开花结果。 “你倒是伶牙俐齿。”齐宇珩不远不近的跟在陈瑜身旁。 陈瑜偏头看了他一眼,阳光给这个人镀了一层光晕,真是养眼的很呐:“不然呢?杀鸡儆猴吧,免得以后这样那样的闲话听不过来。” “有长远打算吗?”齐宇珩走过来,几乎和陈瑜肩并肩,此时夕阳正好,田里忙碌的人还很多。 陈瑜不在意,齐宇珩也不在意,两个人就并肩走着:“长远打算啊。” 陈瑜叹了口气:“多远算远?乔文十三岁了,再有三两年就该有媒人上门了吧,乔斌十一岁了,读书科考的路不好走,最省心的算是妞妞了,但牧秦那小子虎视眈眈的盯着,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齐宇珩不言语,跟在她身边,听她略有些幽怨的说:“等以后他们都成家立业了,乔文执掌门户,乔斌入仕途,妞妞也嫁人了,我就在这里建个小院,养老,每天种种花,养养草的,挺好。” “没了?”齐宇珩偏头看陈瑜。 陈瑜停下脚步,抬头迎着齐宇珩的目光,笑道:“不然呢?难道撇家舍业去做你的福王妃?” “何须撇家舍业?”齐宇珩心里明白,陈瑜在生意上下了多大的心血。 陈瑜摆了摆手:“别和我说你愿意入赘,你这么大一坨,就算是入赘我这里都庙太小,养不起。” 齐宇珩被她这一幅嫌弃到不行的表情逗笑了,往前走了两步:“万国商会可以去看看,上一次苏家摆擂台,这一次苏家还是摆擂台,想不想试试?” 说到正经事,陈瑜收起来了玩笑的心思:“齐宇珩,你和我说苏家搬走了作坊和铺子,是不是你用了手段?” “不算是,叫我燕归。”齐宇珩很认真的纠正陈瑜的称谓。 陈瑜狐疑的看着齐宇珩:“如果不是你的话,会有什么人对苏家出手呢?难道苏家树敌很多吗?” “作坊死了人不是小事,苏家的香料去年是贡品,苏家要花大气力瞒着死人的事情,再者,苏家背后肯定有人,至于是谁暂时不知。”齐宇珩看陈瑜一副思索的样子,微微皱眉:“费那个精神做什么?你背后也有人。” “谁?”陈瑜抬头,就撞到齐宇珩含笑的眸子,她不禁莞尔。 “所以,足够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齐宇珩停下脚步,看着夕阳西下:“也许有一天老了,站在这里看夕阳也挺好的。” “齐宇珩,我准备送你个礼物。”陈瑜心里豁然开朗了不少。 齐宇珩偏头看陈瑜。 陈瑜笑出声了:“燕归,我准备送你一份大礼,别让我失望才行。” “好,不让你失望。”齐宇珩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陈瑜。 霞光中,她像是一朵盛开到了极致的花儿,说不出的韵味儿,让他心驰神往。 “走吧,带你去看看。”陈瑜率先走了两步,回头叫微微出神的齐宇珩:“走啊。” 齐宇珩知道为什么陈瑜无可取代了,她身上有一种鲜活的东西,是他不曾在任何女人身上看到过的鲜活。 “就是这份礼物。”陈瑜带着齐宇珩看自己的油坊,每一个地方都看得仔细。 “为什么要告诉我呢?”齐宇珩内心是震撼的,陈瑜不单单告诉他这油坊的作用,更告诉他了原材料和提炼方法,可以取代动物油脂的植物油。 他能把这些变成金山银山。 陈瑜笑了:“因为我要把你捆在这条贼船上,既然你愿意当乔家的靠山,我自然要表达诚意了。” 齐宇珩摇了摇头:“诚意何须用这些表达?我不缺银子。” 言外之意,福王府缺的是福王妃。 陈瑜打了个哈哈:“我还有一种榨油的方法,但记得不全了,怕有错漏的地方,我说给你,你找一些人实验一下,兴许就能大批量生产各种植物油了。” “好。”齐宇珩语调淡淡的,问了句:“你记不全了,都是那本书上看到的吗?” “嗯,是的,所以忘记了好多。”陈瑜及时刹车,回答的天衣无缝。 齐宇珩摸了摸手上的扳指:“天晚了,归家吧。” 油坊交出去的事情是临时起意,陈瑜去找了乔文。 没想到她和乔文说之前,齐宇珩已经和乔文交代过了,所以陈瑜刚提到油坊的时候,乔文立刻赞同,并且说:“娘,这才是最厉害的地方,福王与咱们家有了生意往来,以后肯定便利多了。” 陈瑜都有一种错觉,乔文更像是说客,来说服自己的。 不过,能顺利的达成共识就可以了,陈瑜也有自己的底线,那就是乔家的油坊这一块儿和齐宇珩没关系。 夜色渐深,一道黑影沿着墙角往乔家大门这边过来了。 冷暮雪眉头皱起,睁开眼睛偏头看过去,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是元宝村的了。 想了想,在黑影翻墙进院的时候他屈指弹出去一粒石子砸在了西厢的窗棂上,然后趴在树上等着看戏。 乔文被石子砸在窗棂上的声音惊醒,侧耳听到外面有动静,爬起身准备出去。 牧秦拉住他:“用这个,好下手。”说着还举了举手里的麻袋……。 第一百八十四章 起庄子 乔文和牧秦贴在窗户下面听动静。 “去书房了。”牧秦说。 乔文点了点头,从身上抽出一个匕首拨开了窗户上的窗栓,一纵身就跳出去了。 这倒是出乎牧秦的意料,看来乔文私下里没少用功啊。 书房里有微弱的光,田二郎四处翻找着能装银子的匣子之类的东西。 乔文和牧秦交换了个眼神儿,两个人悄无声息的来到田二郎身后,撑着麻袋瞬间套了上去。 田二郎突然被人用麻袋套住,顿时哇哇大叫起来。 牧秦和乔文拿了早就准备好的棒子就打起来了,避开头部要害,前胸后背是一点儿没客气。 书房里传出来杀猪般的嚎叫,不单这边院子,就是作坊那边儿的人都惊动了。 呼啦啦人就围住了书房。 陈瑜手里拿着匕首冲进了书房:“乔文,怎么回事?” “娘,抓住了一个贼,去请村长送官吧。”乔文接过来牧秦递上来的绳子结结实实的给麻袋捆在了田二郎的身上,又用绳子困住了两条腿以防逃跑。 陈瑜看了眼被捆住的人,转身出去叫来了安平:“去请田村长过来吧。” 安平甩开大步一溜烟儿跑去了田福家里,片刻功夫田福就来了。 作坊里八个人加上这院子里陈瑜娘几个围着个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人,田福从身形上辨认却没办法认准。 “田村长。”陈瑜福了福身:“这贼人入室盗窃,劳烦村长代为报官吧。” “好说,好说。”田福心里都在骂,不知道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兔崽子,竟然把主意都打到了乔家身上。 田二郎听到田福的声音,顿时嚎叫出声:“是我啊,二郎,我是二郎。” 田福脸色刷一下就黑了,转身抱拳:“乔夫人放心,这事儿我一定秉公处理。” 陈瑜道谢后,让乔文带着安平,押送着田二郎,由田福领着去安平县报官了,这会儿才半夜,想必是要在衙门口等到天亮了。 陈瑜让大家伙回去休息,她进去书房整理,书房里除了自己记下来的一些方子之外,就是兄弟几个学习用的东西,又因为兄弟几个都不怎么在这边,所以更像是账房。 贼也分什么贼,要真是来偷香方的贼,今晚的损失就大了,至于贼是谁,陈瑜是不在乎的,爱谁谁,只要招惹了,她就不能惯着。 元宝村的村民,陈瑜并不想常用,就像开荒和捡石头都是临时用,一次一结账,免得有后患。 至于说遭贼这件事,上一次来贼段数不低,自己都中招了,所幸并无损失,至于田二郎,就因为是田家人,所以才更不能客气! 收拾好了书房,陈瑜便招呼牧秦带着妞妞抓紧去睡觉。 回到房间里,陈瑜没有躺下,而是坐在窗口的椅子上看着外面的夜色。 在这个地方生活下来,那么周围的人就不能不在意,特别是田家这样的人口众多的家族了,田二郎和田七郎都没占到便宜,接下来田家极有可能还有人蹦出来。 有千日做贼的,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陈瑜觉得还是需要一个明确的法子,彻底管住了元宝村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让乔家在这边真正的扎根。 夜风微凉,淡淡的柏木香提醒着陈瑜。 “福王真是好兴致。”陈瑜从旁边拿过来一个茶杯斟茶,放在旁边。 齐宇珩便大摇大摆的进了屋,落座后才说:“庄子该建起来的,有了庄子可以养护院。” 陈瑜苦笑:“哪有说的那么容易?” “不难。”齐宇珩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说:“油坊的事情你交给我也没用,我暂时不插手这些,但我可以给你送一批人过来,庄子圈地落户的事情都可以让袁炳义帮忙,从此以后你们不需要归元宝村管,算是大户。” 陈瑜看齐宇珩说的认真,想到有了庄子以后便可以养护院家丁,她动心了。 这边宅子倒还好说,作坊里人也足够,但花圃和油坊那边儿不行,再者她守着宝山,不可能一动不动,最重要的是烧制玻璃需要慢慢摸索。 齐宇珩看她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也不打扰,坐在一旁慢腾腾的喝茶。 乔家今非昔比,但这院子、这屋子里倒没什么变化,再看眼前人,衣着朴素,也不爱钗环之类的装饰,就这么清汤寡水的一个女人,自己怎么就入心了呢? 陈瑜没他想这么多,而是把乔家现有的一切都整合了一遍,下定决心:“起庄子。” 有了庄子,就要有庄户,庄户可以是自己家的长工,也可以是佃户。陈瑜手里土地就这么多,佃户不用想了,所以她需要一批长工。 但这种生活模式陈瑜比较陌生,有些求助似的看向了齐宇珩。 齐宇珩挑眉:“送给你一个管家,不会就慢慢学。” 陈瑜也没道谢,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做油坊呢?” “不缺银子。”齐宇珩起身:“护院家丁也一起带过来,陈若瑜,你不怕慢慢的把乔家变成福王行宫吗?” 陈瑜快速的眨着眼睛,转而笑了:“不会,福王殿下看不上这小地方的。” “倒也是。”齐宇珩离开,陈瑜立刻拿了纸笔开始规划庄子。 庄子就建在油坊旁边,原本建了的宅子后面再起一溜房子,延伸开去大概要五、六户人家就足够了。 按照陈瑜最初的规划,这一片荒地要抽出几块种植农作物的,余下的才是花田。 又要再次备料,陈瑜把自己的头发都揉乱了,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被无形的东西追赶到停不下来的。 第二天乔文回来就说了情况,袁炳义把田二郎收押了。 “田村长没有和你求情?”陈瑜问。 乔文摇头:“没有,也不搭理田二郎,娘,保不齐一会儿上门来求情呢。” 陈瑜却不这样认为,人老成精,田福现在比任何人都明白只要和乔家关系处理好了,好处很多,所以不会为了田二郎出头。 再者,昨天的事情田家人都该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护着赵二春娘仨,只怕娘仨就遭殃了。 “只怕田家要热闹,咱们不管。”陈瑜拿过来图纸:“大郎,咱们要建个庄子。” 乔文这一路上也想了很多,听到陈瑜这么说,立刻就笑了:“娘,我也这么想的,建个庄子请几个护院,别到时候有人坏心眼儿的祸害咱们家的那些花花草草。 “所以,我要高起围墙。”陈瑜指着规划好的地方:“从这里开始一直到这里,开正门,再到山脚下的作坊,密封起来才行。” 乔文看着图纸沉默了,良久才说:“娘,需要很多石料。” “是啊。”陈瑜有些惆怅,首先是芸娘的身份特殊,再者上一次见钱管事,陈瑜看的很清楚,钱管事并不是对芸娘有什么意思的人,一板一眼做事的人其实最不耐烦的就是这些套路。 “娘,我亲自去和钱管事订石料吧。”乔文主动请缨。 陈瑜想了想:“好,这事儿不着急,明天再去,今天考核那几个小伙子,你睡一觉下午咱们过去。” 乔文的确是累了,吃了口东西回屋睡觉去了。 陈瑜把院子里外都收拾了一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去找花奴,花奴的这些花苗都萌芽了,这会儿太阳太烈,要等下半晌才能抬出去晒太阳,看着这些稚嫩的小花苗,陈瑜心里都别提多高兴了。 花奴极少说话,多数时候陈瑜问,他才说,要么就是涉及到陵岚国才会说。 陈瑜想要碰碰运气,问花奴:“花奴,你听说过一支箭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 收服褚伟成 花奴用精致的小铲子在松土,听到陈瑜问,停下了动作似乎想了想才说:“没有听过说,不过我们陵岚国有一种花的传说里有宝剑呢。” 陈瑜对这个名叫陵岚的国家更好奇了,因为郁金香的传说,那是一个美丽且哀婉的故事。 传说,一位美丽的姑娘同时被三个英俊的骑士的爱慕,一位送她宝剑,一位送她黄金,另外一位送她皇冠,美丽的姑娘不知道如何选择,求助花神,花神让她选择其中一位,姑娘无法选择,最终花神把她变成了一株花,花冠如同王冠一般,宝剑是叶子,而黄金成了花朵的球茎,所以郁金香代表爱的化身。 花奴神色虔诚:“在我的国里,只有贵族才可以种植郁金香,因郁金香还代表着尊贵、权利和财富。” 多么神奇!陈瑜知道的传说从花奴的嘴里说出来,让陈瑜都有些恍惚了。 “乔夫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种植一些,这里的气候与我们陵岚国很像的。”花奴指了指外面的天儿:“都是很热的。” “好啊,到时候劳烦花奴多给我送来点儿种子,我试试。”陈瑜笑望着花奴。 花奴有些腼腆的笑了:“嗯,我会的。” 下午,陈瑜带着乔文去了油坊。 路过田地的时候,地里还有好多人在挑拣石头,老远的田大郎就迎过来:“乔夫人,已经是第三遍了,保证捡干净了。” “辛苦田大哥了,一会儿带着账本去我那边儿结账。”陈瑜福了福身。 田大郎欲言又止,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陈瑜便问了句:“田大哥还有什么事情吗?” “啊,没啥,没啥,多谢乔夫人昨儿帮了虎头。”七尺高的汉子,就这么一句话憋得脸都红了,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就走了。 陈瑜看着田大郎的背影,想到当初收购皂荚的情景,笑着摇了摇头。 “娘。”乔文出声。 陈瑜迈步往前走:“大郎,这世上的人没有绝对的善恶,只看怎么去对待了,立场不同,结果就不同。” 乔文琢磨着陈瑜的这几句话,默不作声的跟着往油坊里走来。 十二个人学了好几天,今天就是分工合作把榨油的流程来一遍,最终看出油的成色。 陈瑜坐在高处,乔文站在一边,十二个人分成了六组,两个人一组,从筛选黄豆,到浸泡,上锅蒸,晒凉再做成饼,最终放在碾缸里压榨出油。 学的不错,陈瑜看着黄橙橙的油,比较满意。 “你们十二个都可以留下,工钱一个月三两是早就说好的,接下来说说安置,这边要起庄子,你们可以带着家人一起来住,庄子里侍弄农田、花田也需要人手。”陈瑜说。 结果让陈瑜震惊的是十二个人都没有娶媳妇,并且也没什么家人带过来,父母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并且都有营生做。 陈瑜便让乔文给他们的姓名住址都记录下来,算是油坊的长工。 接下来,陈瑜要他们签契,这种身契是三年为期限的,三年后是续签还是不签都可以。 陈瑜把签契的事情也说的明白,这些买卖是不能对外宣扬的,契是保证他们忠诚的手段,至于油坊走上正轨,陈瑜会把一整套升职的策略用在这些人上面,一个企业的粘合度凸显后,这些人就很难舍得离开了,只要她在管理上不出现太大的失误就可以,对于这一点她有信心。 为了赚银子,十二个人都签了身契,陈瑜就把这些人交给了乔文。 从购买榨油用的原料这一步开始,陈瑜把油坊全权交给了乔文。 油坊的事情尘埃落定,欧阳红就上门了。 这次,欧阳红带了不少礼物,满面春风,毫不掩饰她的得意。 陈瑜请她到书房。 落座之后欧阳红从小丫环手里接过来匣子递给陈瑜:“订货。” 陈瑜接过来打开,眉头一挑,里面是整整齐齐的银票,多了不说,五千两应该有了,把匣子合上,才笑望着欧阳红:“红娘子这是出师大捷了。” “的确如此。”欧阳红眼里带笑:“我还得到了消息,福王是这次万国商会的钦差大臣,袁炳义如今暂管安平县县务,乔夫人,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乔记不出手?” “怎么出手?”陈瑜反问了一句。 欧阳红倒是十分热情的介绍了万国商会的好处,最终说了句:“这是咱们私下里说,福王频繁出现在安平县可不能不重视,你与芸娘私交不错,能借势的时候还是要借势的。” “红娘子说说看,我该怎么借势?”陈瑜最近也想万国商会的事情,她当然知道机会难得,但没有任何经验可借鉴,单凭一腔孤勇可是不行的。 欧阳红沉默片刻说:“苏家肯定会故技重施,再开擂台,但上一次搞得灰头土脸的,这次不会再有打擂的事情了。” 陈瑜颔首表示赞同,如果自己是苏家,也绝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展示的机会给别人。 “但,苏家制香可谓是名声广播,早在成为贡品之前,苏家人就已经把香料做到了许多往来客商的身上了,又通过往来客商,苏家的香料在大霁国之外也是颇负盛名的。”欧阳红抬头看了眼陈瑜:“不如,你和苏家来一场对台戏如何?” 对台戏就是苏家摆擂台,乔家也摆擂台,有点儿展会的意思。 “好,等我想个周全的法子,登门拜访红娘子。”陈瑜压下这份心思,开始查看欧阳红的订单。 香水订购数额不小,每一种花香要五百瓶,陈瑜抬头看了眼欧阳红,知道香水是一炮打响了,不动声色的往下看,香料表现还不错,倒是香体丸订购的数额让陈瑜皱眉了。 “乔夫人,龙涎香我这边供应,放心做就是了。”欧阳红最善于察言观色,立刻说。 陈瑜把订货的单子放在一边:“这么多香体丸,用得完吗?” “我有门路,别管,只管做出来,我不短乔夫人的银子就是了。”欧阳红还瞟了陈瑜一眼。 陈瑜笑了:“好,这些东西我立刻着手准备,一个月后来取货就行。” 一个月的时间对欧阳红来说不长,再者这个月她也忙的很,临走的时候她对陈瑜说:“眠花楼是官妓坊,招待各国通商使节非眠花楼莫属的。” “多谢红娘子。”陈瑜道谢。 送走了欧阳红,陈瑜便拿着订单去找褚伟成了。 褚伟成最近简直到了如知如醉的地步,每天都泡在调香房里研究香方,就算是他知道乔夫人能制极其神奇的精油,也只是惊叹之后便不再好奇了,反而更用心的钻研香方。 见陈瑜过来自己的调香房里,他便起身过来,十分恭敬的垂首:“东家。” “褚管事,这是今天接到的单子,想过来和你商量一下。”陈瑜把红娘子的订单递过去,这只是香料的订单。 褚伟成接过来认真的看了一遍,才说:“乔夫人,这些香方我倒也有,不过其中会有些差别。” “所以,我们两个要对一下香方。”陈瑜拿出自己整理的香方放在桌子上。 这个举动让褚伟成心中一惊,缓缓的坐下来。 “褚管事,作坊这边的事情以后我会放权给你,诸多地方都需要你费心费力,乔家的香方也就该交给你了。”陈瑜说的很平静。 褚伟成蹭一下就站起来了:“东家,你说的是真的?” 陈瑜含笑点头:“自然是真的,并且我还要专门开出来一个北派褚家的品牌,在我乔家之下,出一个分支。” 一把年纪的褚伟成眼圈都红了,搓着手,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只是频频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陈瑜笑望着他,她不能接受背叛,但也未必都要有身契才行,比如对褚伟成这种老人家……。 第一百八十六章 干了一件大事 乔家有十分强大的背景。 褚伟成活了大半辈子,虽然不能说成精了吧,但眼界不低。 这段时间乔家往来的人物各个不凡,加上乔夫人这份胆识和心智,再加上调香这方面让他都咂舌的手段,乔家的将来不可估量,这是绝对的。 再者,褚家已经落魄,褚伟成最初就是想依附在乔家之下,保存褚家香料的传承,当然也是因为实在是看不惯苏家对同行的打压,北派调香已经没有了什么地位,他年纪大了,就算是有再大的野心也力不从心了。 甚至他在放假那几天专门去找了另外几个人,商讨的就是北派调香的将来,如今正是时候! 想到这里,褚伟成站定,回头抱拳:“东家,我有一件事想与东家商量。” 陈瑜点头:“褚管事,请说。” “不敢当,说起来这件事有些为难东家了,但北派调香如今到了穷途末路,都在苦苦支撑,不想祖辈传下来的手艺断了传承,东家能给褚家一个传承下去的机会,不知能不能再把余下三家收纳到乔记中来?”褚伟成说道这里顿住了,看陈瑜的脸色略有错愕,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陈瑜没想到褚伟成会提到另外三家。 另外三家打过照面,也仅此而已,真要兼容并蓄,融合到乔记中来,这可是一个大工程啊。 “褚管事,我对北派调香知之甚少。”陈瑜略有些为难的说。 褚伟成坐下来:“王家,这一代传人王启帆,为人正直和善,王家香料多古朴沉稳,在淡香、草木香这一块颇有建树。余下两家,赵家赵烁今,高家高子羡,几乎相差不多,更侧重女儿香,我考虑过了,这些香料若能和乔记香料融合,彼此取长补短,才能真正的让这一行当传承下去,永不断绝。” 除了钦佩,陈瑜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她郑重其事站起身给褚伟成深深福了一礼:“老人家,您是有匠心的人,值得尊敬,乔记是后来者, 该向前辈学习。” 褚伟成站起身连连摆手:“不可,不可,东家,说句泄气的话,北派调香没有出路了,若再这么坚持下去的话,不出百年就会后继无人了,这件事若东家觉得可行,我便写信请他们三位都过来。” 陈瑜略犹豫了片刻,点头:“好,那就等人到齐了,咱们再谈。” “谢谢东家。”褚伟成强压下心里的激动,笑道:“如此,也算不愧对祖宗了。” 陈瑜望着老人如释重负的笑容,第一次有了一种叫做行业责任感的情绪从心底升腾起来。 这是很奇怪的一种情怀,如果说以前只是想用自己所知的一切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搏出来一片天地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则想让香料或者说香氛事业在这个世界发扬光大,传承下去。 有了这样的情怀,陈瑜的心境也开阔了许多,再想到荒地即将成为花圃,荒山可以烧瓷,甚至自己可以烧制玻璃,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根根肋骨,撑起来的是她以前不敢有的理想巨人。 褚伟成不再有任何心理负担,打开了陈瑜送来的香方,也把自己的香方拿出来,同样一种香料中,不管是里面所用到的药材还有药材的剂量,细微的差别都会和陈瑜研讨好几次,几个香方比对后,他便叫来了安福开始调香。 陈瑜也想调香,有些技痒,但事情太多,她忙不过来,只能压下这种心思告辞,去张罗庄子的事情。 庄子的事情比上一次还要顺利,乔文去拜访钱管事,结果出乎意料的顺利,石料下午就开始源源不断的送到了元宝村。 工匠很多,除了庄户住的房屋之外,高高的围墙也开始建了。 田地丈量是田福负责的,只丈量用来种植的田地,至于开出来的路、种植树木的地方还有建筑房屋的地方都不在地契里,而是另外立了房契。 忙好了地契和房契,陈瑜就带着花奴和容氏这些妇女开始种花。 田里有井,生地不能下肥料,陈瑜把所有的花都区分开,一个个花圃种好。一共十八块田地,种了十二块,余下的六块田地陈瑜决定用来种庄稼。 眠花楼里,欧阳红坐不住了,亲自来了芸娘的屋里。 芸娘正在绣一件春衫,桃花禀报后,她急忙迎接出来:“母亲。” “进屋说。”欧阳红牵着芸娘的手进屋,一落座就眉头紧锁:“这段日子乔家没有一点儿消息,难道不知后日就是万国商会了吗?” 芸娘也是担心的,不过她更相信陈瑜,所以还算是沉稳,笑望着欧阳红:“母亲,看把您急的,要么女儿过去看看,免得您忧心。” “倒也不是太急,只是觉得机会难得,咱们眠花楼接下来可是忙得很,罢了,也算让你去看看景儿,松乏松乏。”欧阳红说着,意味深长的看着芸娘:“你这孩子可得长良心,咱们娘们相识一场,总归是对得起你的。” 芸娘急忙起身,作势要跪,被欧阳红拦住后,红了眼眶:“您的大恩大德,芸娘没齿难忘。” “那就成,去吧。”欧阳红的提点不为了别的,她不是个傻子,芸娘和陈瑜之间可还有个福王。 女人嘛,风月场混久了,男女之间那点儿事情看得透,她估摸着芸娘和陈瑜的姐妹情深长不了,除非有一个退让的,凭良心说,她不认为陈瑜配得上福王,但论私心的话,她希望芸娘退让,为什么?因为看在银子的份上呗,陈瑜是财神爷,芸娘也是眠花楼的招牌。 芸娘送走了欧阳红,回来收拾一番带着桃花出门,在街上置办了一些水果便坐船去了元宝村。 戴了幕篱的芸娘穿着也朴素的很,两个人步行进村也没引起多少人注意,来到了乔家门口,桃花上前叫门。 “芸娘?”陈瑜正在院子里挑拣分配花苗,有些惊讶芸娘怎么会突然来了,这几天可是万国商会正忙的时候。 芸娘摘了幕篱:“瑜姐姐,我这次可是奉命来的。” “先进屋,我这就来。”陈瑜安排花奴和安平几个把花苗送去田里,洗了洗手才进屋:“是欧阳红让你来的吧?” 芸娘打量着陈瑜,原本白皙的皮肤都略略晒黑了一些,有些心疼:“是她,不过瑜姐姐啊,你这是忙什么?怎么晒成了这样?” 擦了手,陈瑜坐下来笑道:“忙着大事儿,晒晒也没什么不好,健康小麦色,欧阳红突然好心,应该是因为万国商会,她怎么说?” “倒没对我说什么,只说明日就是商会开始的日子,迟迟不见瑜姐姐有动作,她有些坐不住了,我就猜瑜姐姐心里有成算,不过想借机过来透透气儿。”芸娘转过头看着外面忙碌的人,问:“多大的动作?我想去看看。” “成,咱们边走边聊。”陈瑜也担心花圃那边儿,再者事情也没什么重要的,索性带着芸娘和桃花出门来到了庄子这边。 远远的,芸娘就忍不住轻呼一声:“真是壮哉!” 可不壮哉咋的,原本荒地一片,如今这高高的石墙,犹如城门一般的厚重木门敞开着,里面是光滑的路,还不曾走近,都感觉到那股凝重和大气,要说这是出自一个妇道人家的手笔,谁能不惊叹? 陈瑜心里也美滋滋的,并肩走到了大门口,再往里一看,芸娘回手就握住了陈瑜:“瑜姐姐,你这真是做了一件天大的事,真是太让我震惊了。” “是福王帮忙的。”陈瑜看着芸娘,想要从芸娘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她其实挺担心两个人的关系会因为齐宇珩发生变化,这是人性使然。 芸娘突然噗嗤笑了:“瑜姐姐,看来是有了个大贵人咯。” 陈瑜:……!这芸娘,眉开眼笑的样子很违和啊,难道不该有点儿别的情绪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万国商会 见陈瑜尴尬,芸娘先过来挽住了她的手臂往里面走。 “瑜姐姐,庄户定下来了吗?”芸娘看到了远处已经在封顶的房子,问。 陈瑜收敛了情绪:“暂时还没有,除了田家一家外,还需要两户吧。” 对于庄子的事情,陈瑜没有经验,庄户要什么样的人家,又要怎么管理,陈瑜都在等齐宇珩说的管家。 芸娘打量着庄子的布局,中间是路,一辆马车经过富富有余,花圃栽上苗之后,上面是搭起来凉棚抵挡阳光,等着缓苗。 除了花圃之外就是空闲的土地,暂时还没确定种植什么合适,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专门开辟出来的菜地,菜地是贴在墙一侧的土地,李氏娘俩在忙着种菜。 油坊后面是一排矮一些的房子,是给长工居住的地方,然后才是庄户住的地方,三座独门独院的房子,整齐的很,其中一户已经住进去了,就是田家一家人。 芸娘走了一圈,不禁感慨:“瑜姐姐真是厉害,这才过去了多久,庄子也像模像样了。” “只是架子支起来了,还需要点儿时间,对了,万国商会开始了,眠花楼应该也很忙对吧?”陈瑜带着芸娘往回走。 “是的,已经定下来了,明日万国商会开市,衙门里有个小宴,眠花楼的姑娘们要过去作陪。”芸娘说的很详细,陈瑜听得认真。 最终,陈瑜让芸娘先回去,明天一早她会登门拜访欧阳红,到时候三个人坐在一起商量。 芸娘告辞之前,忍不住小声说了句:“瑜姐姐,福王是个好人。” 陈瑜无奈的笑了笑。 送走了芸娘,陈瑜便去了作坊,整理了香水,装瓶后放在盒子里,又再香料中仔细配比后,都装了一份。 她一直都在想万国商会的事情,心里早就有了打算,正因为这样才会不着急的。 第二天一大早,她交代乔文照看家里的事情,一个人去了安平县。 刚下船就发现不同了,街上每隔十步左右会有两个佩刀衙役站岗,街上的行人很多,穿着打扮也更多样化了许多,除此之外就是商铺的变化,每一个商铺都披红挂彩,用此来招揽客商。 沿街往乔记香铺这边边走边看,在临近香铺的街上,几乎每一条街都会有支起来的帐篷,琳琅满目的货品让人目不暇接。 进门,曲义便迎过来:“东家,少东家过来吗?商会开始了,有人进门谈买卖,得有人做主。” “不急,明天就过来。”陈瑜看了眼曲长芳。 曲长芳过来:“东家。” “去眠花楼请红娘子和芸娘来铺子里。”陈瑜吩咐下去之后,便让曲义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她到了郑霜旁边。 “东家。”郑霜小脸红扑扑的,眼神里还有点儿小期待。 陈瑜笑望着郑霜:“习惯?” “嗯,习惯,我喜欢这个行当了。”郑霜忙不迭的点头,手有意无意的摸了摸桌子上放着的账本。 “来,给我看看你这段日子的成绩。”陈瑜伸手。 郑霜乐呵呵的就把账本递过来了,彩妆的账目是郑霜掌管的,一则是为了分担曲义的压力,又能制衡,再者也是为了郑霜能更准确的把握住客户的需求和特性。 陈瑜翻开账本,上面的字迹很一般,有些大,不过都能认出来。 一页一页的往后翻开,陈瑜越发的满意了,郑霜很聪明,自己教的东西都能融会贯通,就连这字也越写越好看了。 看到最后陈瑜笑着点了点头:“做得很好,好好练手,以后再开铺子交给你管。” “真的?”郑霜眼睛都亮了。 陈瑜挑眉:“不相信我?” “信,信!我相信东家。”郑霜笑起来很漂亮,两只眼睛像是弯弯的月牙。 曲长芳回来后,陈瑜就上楼等欧阳红和芸娘。 欧阳红和芸娘来的也快,看着芸娘扶着欧阳红走进来,陈瑜客气的请两个人坐下。 芸娘很有眼色的烧水烹茶,坐在一边充当小丫环的角色。 “乔夫人,可想好了怎么做?”欧阳红问。 陈瑜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十二瓶香水,推到了欧阳红面前:“这是十二种香水的小样,花香,果香和草木香,每一大类四瓶,四瓶分别是四种香味儿。” 欧阳红嘴角一抽:“乔夫人真是深藏不露。” 陈瑜笑了笑又打开另外一个盒子:“这里是乔记的香料,其中融合了北派调香,绵润和粗犷的结合效果非常不错。” 人最害怕起好奇心,一旦有了好奇心就免不得想知道更多,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欧阳红遇到了陈瑜。 欧阳红自认为她的眼光很毒辣,却怎么都看不透陈瑜,就像是陈瑜有一个百宝箱,无论怎么想要掏空她,到最后只能认输,因为陈瑜可以源源不断的拿出来让人惊艳的好东西。 “想怎么做?”欧阳红此时是心甘情愿的听从陈瑜的安排。 陈瑜也不卖关子,接过来芸娘递到手边的茶抿了口,说:“眠花楼要招待通商使节,这是官方层面的宴席,不知道要多少眠花楼的姑娘过去呢?” 欧阳红想了想:“一共大小国家有十几二十个之多,这里面也分好几个等级,福王要亲自宴请的通商使节应该有十个吧。” “宴请的时候,让姑娘们分别用乔记的香水,每个人的味道都不相同,香水的味道也会因为每个人的体温而有所差异,先给这些人打个香喷喷的招呼再说。”陈瑜说的调皮。 欧阳红笑出声了,虚指着陈瑜:“乔夫人竟也是个妙人儿,好,打个香喷喷的招呼。” “姑娘们的应酬不会少,每一个姑娘的用的香水不能变,保持一种味道一直属于一个人,这就要劳烦红娘子帮忙了。”陈瑜说。 欧阳红点头:“小事一桩,那接下来呢?” “明天是三月初一,三月三是女儿节,苏家的擂台我还没看到在哪儿,一会儿我去街上看看,等三月三这天,乔记也要摆个台子,不打擂,而是请眠花楼的姑娘们来一次别开生面的表演,明天和后天我要住在眠花楼里,那十二个姑娘我的先熟悉熟悉。”陈瑜看了眼芸娘:“芸娘不用露面,免得福王再觉得不给他面子。” 欧阳红眼神一缩,迅速的看了眼陈瑜和芸娘两个人的表情。 芸娘望着陈瑜:“瑜姐姐,那我做什么?” “不露面,不等于不上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瑜卖了个关子。 事情说完,欧阳红带着芸娘回去,陈瑜出去在街上闲逛,想要先对万国商会有个大概的认识。 说起来安平县真是一块宝地,街道两边的铺子,特别是客栈和食肆几乎人满为患,走在街上会听到许多怪异的腔调,不过多数还都能听得懂,这些客商能来到大霁国做生意,提前肯定做了不少功课,大霁国的官话儿说的过去。 从全吉楼路过的时候,陈瑜也往里看了一眼,巧了,正看到王希怒气冲冲的从里面往外走,在他身后跟着的小丫环哭啼啼的抹着眼泪,小跑跟着。 陈瑜对王希没什么好印象,绕过这条街,远远的就看到胡屠夫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可都是人,走近了一些就听到胡屠夫的大嗓门正在吆喝:“别挤!别挤!货多得很呐!” 看了一会儿,陈瑜绕过这条街往回走,走到尽头就是县衙。 安平县的县衙很大,威风凛凛的狮子两侧都站着衙役,在县衙前面是一处广场,在广场上,陈瑜终于看到了苏家摆的台子。 苏管家吩咐完了家丁,转身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陈瑜,他下意识的就攥紧了拳头,不过很快就提着袍子一溜小跑的往街边宅子里去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官妓坊里不简单 苏管家进了宅子,来到书房外,垂首:“老爷。” “进来吧。”苏泓源正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最近精神头都不怎么好了,总是隐隐的觉得不安,在他下首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头发花白,人也清瘦的很。 苏管家进门,先是对清瘦的老人弓了弓腰:“给大老爷请安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泓景。 苏泓景微微颔首,起身:“鸿源先忙,改日我再过来。” “大哥不如也听听吧,左右自己家的事情。”苏泓源说着,睁开眼睛看向了苏管家。 苏泓景脚步顿了顿,还是迈步往外走去了,身后是苏管家故意压低声音说的话:“乔家寡妇又来盯着苏家了。” 出了门,苏泓景抬头看看碧蓝的天,无声叹了一叹,迈步往外走去。 “阴魂不散了,难道把安平县都给了她乔家还不行?”苏泓源气得胡子都乱颤,坐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老奴也不知道,所以回来禀告老爷,有备无患啊。”苏管家说。 苏泓源点了点头,又靠在迎枕上闭着眼睛:“哼,就算是有人给撑腰,想要在苏家这里捞到好处也难,不用理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老奴这就回去盯着。”苏管家退出书房,转身又一溜小跑的出去了。 陈瑜绕了一圈,苏记的台子搭的不小,上面一共也就三四个人,其中一个人是年轻的女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带着白色的幕篱,面前摆着矮桌,她跪坐在矮桌前,行云流水一般的调着香料,幽幽的香气慢慢的散开,味道很不错。 这是学芸娘? 陈瑜不禁又看了一眼台上的女子,只可惜带着幕篱看不清楚容貌。 粗略的看了几眼台上摆着的香料,陈瑜转身融入人群离开了。 说实在的,论营销手段的话,陈瑜是不惧任何人的,只不过不能太过格,免得适得其反。 回到铺子里,陈瑜让郑霜和主顾说一声,三月初三之前她都不能在铺子里了。 郑霜愣住了:“东家,为啥啊?这几天正是好卖的时候呢。” “你有更重要的任务。”陈瑜捏了捏郑霜的脸蛋:“走吧,跟我先回家,明天咱们要一起忙了。” 郑霜兴奋的脸都红了,忙不迭的把账目收好了,跟着陈瑜就回了元宝村。 陈瑜回到家里就没闲着,带着郑霜准备第二天用的彩妆,准备好之后,陈瑜就教给郑霜花样编发,这是个巧手的活儿,郑霜倒也机灵,把小李氏叫来帮忙,学起来就快了很多。 入夜,乔文才回来,一进院就看到乐郑霜,几步走到郑霜跟前:“你怎么回来了?铺子不忙吗?” 郑霜正在琢磨花样编发都入迷了,猛地听到乔文的声音,险些跳起来,抬头眼神里都是怨念:“忙,忙我就不能回来了?是东家叫我回来的。” 乔文尴尬的笑了:“你怎么和小野猫似的?问一句就炸,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说了。” 郑霜见乔文转身就走,嘴唇蠕动了几下,坐下来继续琢磨编发了。 “娘。”乔文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喝完,才说:“庄子那边儿再有十天就可以完工了,油坊那边儿也挺顺利的,我想回去铺子看看,万国商会听说很热闹的。” “嗯,明天开始你就要在铺子里了,今晚早些休息,养养精神。”陈瑜放下手里的笔,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我明天带着盈盈去眠花楼,基本上没时间在铺子里了。” 乔文听到眠花楼的时候抬头看了眼陈瑜,清了清嗓子坐下来:“娘,她去眠花楼别晃了眼。” “瞎说什么?”陈瑜假装嗔怒的瞪了眼乔文:“若真是那么眼皮子浅的姑娘,娘可不敢用,最坏大不了直接给福王送去,我觉得郑老先生肯定和福王在一起,不在一起也一定有联系。” 乔文认为陈瑜说得对,连连点头。 陈瑜反问了一句:“大郎,你那么关心她,为啥?” “啊?”乔文一下就挺直了脊背,耳朵尖都红了,说话也不利索了:“不、不是,娘,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她一看就傻乎乎的。” 陈瑜噗嗤就笑出声了。 乔文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回头就看到郑霜的眼睛里都要飞出来刀子了,正凶巴巴的盯着自己,他讪讪一笑,起身就跑。 “哼,你才傻乎乎的呢。”郑霜小声嘀咕了一句,走过来:“东家,我明天带一些鲜花过去可以吗?” “用来戴在头上?”陈瑜问。 郑霜摇头:“不是给那些姑娘们戴在头上的,是大霁国招待贵客的时候,有赠花压鬓的风俗。” “赠花压鬓?”陈瑜脑子出现了傅粉戴花的那些个古代人,难道这里也可以?她怎么没见过? 郑霜终于逮住一个陈瑜不知道的事,立刻绘声绘色的说起来:“这些个妓子被带去表演节目也好,陪客吃喝玩乐也好,都要对个眼缘儿的,一旦妓子心仪哪位贵客,就可以把花戴在对方的鬓角,若贵客不反对,他们就可以凑一对儿了。” “盈盈知道的如此详细?”陈瑜有些惊到了。 郑霜笑眯眯的点头:“我还知道,官妓坊里的妓子不简单,她们不可以赎身,却可以被这些特使带走哦。” “官府让?”陈瑜想到了细作两个字,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郑霜凑过来小声说:“不然官府让她们露面做什么?这些妓子身份又哪里有简单的?” 陈瑜抬起手拍了拍胸口。 她发现不管是在哪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没有简单的事情,表面看到的只是皮毛而已,大霁国这一步棋真是绝了! “好啦,这话不准乱说知道吗?要惹大祸的。”陈瑜柔声嘱咐郑霜。 郑霜笑眯眯的看着陈瑜:“东家,我只对你说,因为你早晚都会知道的,等以后我收几个徒弟学了美妆的手艺后,我就跟在东家身边,我知道的可多了呢。” “好,等有机会就让你收徒弟。”陈瑜让郑霜早些休息,她去见了花奴。 花奴还在整理剩下的花苗,听到脚步声立刻起身,给陈瑜行礼:“乔夫人。” “明天我要去安平县,这边的事情也基本完事了,要不要也一起去?”陈瑜问。 花奴抬头的时候脸上堆满了笑:“去,去,王子也应该到了的,我刚好可以帮乔夫人问问一支箭的事情。” “那好,明天我们一起走。”陈瑜让花奴也早些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带着乔文、郑霜和花奴离开了元宝村,家里的事情交给了褚伟成。 到了安平县,花奴离开,乔文去铺子,陈瑜带着郑霜提着东西直接去了眠花楼。 眠花楼中,陈瑜坐在大厅的主位上,旁边是欧阳红。 十二个姑娘站成了一排,姿容绝色,各有千秋,这也是眠花楼里的十二个台柱子,是欧阳红专门为今晚以及在万国商会举行的这段时间内陪着特使的人。 “都把妆卸了,重新上妆,让我带来的人给你们梳妆打扮。”陈瑜出声。 十二个姑娘看向欧阳红,欧阳红点头示意她们照做,有芸娘的先例,欧阳红对陈瑜的化妆术是非常看好的,也希望这些姑娘们能学到一些皮毛。 等十二个姑娘都洗漱完毕再次站在大厅里的时候,陈瑜偏头对郑霜说:“去研究研究她们的面相,看看什么妆容合适,从你觉得最好上妆的人开始。” “是,东家!”郑霜有些雀跃,提着自己的提匣,慢腾腾的开始端详面前这些姑娘,一个一个看过去后,站在了如意姑娘面前:“就你吧,跟我来。” 陈瑜看欧阳红,欧阳红倾身过来:“叫如意,十五岁,能歌善舞,诗文皆通。” 如意?陈瑜想起来了当初曹红英给的花名册,不禁多看了几眼……。 第一百八十九章 掐死在萌芽中 如意感应到了陈瑜的目光,回头微微一笑,陈瑜缓慢的垂眸眨眼,她意识到了郑霜的话是可信的,官妓坊里不简单。 郑霜的化妆术虽不能说多么的精湛绝伦,但已经深得其中的窍门了,一个个妆容都搞定之后,陈瑜再看面前的十二个人比较满意。 欧阳红则是惊叹化妆术的神奇,不免对郑霜这个小丫头都客气了几分,让人在陈瑜后面摆了座椅,请郑霜坐下。 “乔夫人,如此妆容可需要什么样的衣裙搭配?”欧阳红期待着榨干了陈瑜的想法,上一次芸娘的妆容和衣裙都成了眠花楼的宝贝了。 陈瑜摇头:“不需要特别的衣裙搭配,她们是要表演节目的,当然要穿表演节目的衣裙了,这妆容也需要略改动的。” “那好,你们下去换上表演的衣裙,出来给乔夫人掌掌眼。”欧阳红立刻说。 眠花楼有高台,如同现代的舞台一般,轻纱幔帐装饰下来,妥妥的温柔乡。 欧阳红请陈瑜在台下最好的位置坐下,吩咐人准备吃喝,显然是让陈瑜和郑霜连轴转了。 舞台上,陈瑜看着表演的曲目,像极了敦煌飞天舞,她猜测的没错,如意的扮相是里面的c位。 肢体柔软,一举手一抬足都尽是风情,明明才十五岁,却丝毫看不出该属于这个年龄的稚嫩,陈瑜抬起手压了压眼角,她的三观一直都在接受考验。 郑霜没什么顾忌的,吃饱喝足,看得也津津有味儿。 一曲过后,陈瑜问郑霜:“可有什么感触?” “东家,我没看出来。”郑霜坦诚的很,她就觉得好看,虽然都是女人,可是这些女人都让她眼花缭乱了。 陈瑜沉声:“这几个人的舞姿极美,身段也玲珑,妆容上要略微加深一下眼妆的效果,会非常好的,走吧,我们去试试。” 跳一支舞下来,几个人都是香汗淋漓,陈瑜让郑霜看着,她亲自给如意加深了眉眼的妆容,眉尾的位置略延长一丝丝,效果立刻就不同了,在陈瑜的眼里这妆容是充满了异域特色,其他人包括郑霜则只觉得漂亮。 “乔夫人,如意若有机会,愿意拜在你的门下。”如意出声。 陈瑜垂眸看着如意仰视着自己的目光,轻轻的勾了勾嘴角:“好。” 得了答复的如意垂眸,一副沉静的样子。 “学会了吗?”陈瑜问郑霜。 郑霜点头。 “那就试试,然后让姑娘们都洗漱休息,晚上提前半个时辰打扮妥当就好。”陈瑜回到欧阳红旁边坐定。 欧阳红微微倾身过来:“乔夫人,你说擂台的事情也是要用这些人?” “是。”当然是要用这些人,不然她一大早跑过来做什么?陈瑜偏头看欧阳红:“红娘子可以开价。” “乔夫人说笑了。”欧阳红立刻堆了笑脸:“我可不敢开价,只盼着能得了个人情,以后求到乔夫人头上也能顺当一些。” 陈瑜垂眸:“这人情最是重若山岳,还不如银子往来更爽快呢。” 欧阳红不接话,她心里是拿定主意了,别的得不到也就得不到了,这化妆术是一定要学来的,只不过让谁去学还得斟酌斟酌。 如意一众人都去休息,郑霜和陈瑜也被安排在了芸娘这边。 芸娘早早就准备好了吃喝和热水,又安排桃花照顾郑霜在隔壁的小房里休息。 “瑜姐姐,快些解解乏。”芸娘拉着陈瑜到了旁边的净房,净房里放了沐浴用的大桶,里面热气氤氲,怕陈瑜不喜欢,芸娘还说了句:“这木桶尚且没人用过的。” “把你仔细的。”陈瑜捏了捏芸娘的脸蛋,笑问:“怎么一趟都没下去?难道欧阳红还真怕得罪福王,不敢让你露面?” “那倒不是,我这几天身子不爽利,她知道。”芸娘狡黠的笑了:“并且,极有可能晚上都不用我去。” “为何?”陈瑜心里明镜似的,晚上招待这些使节的人必定是齐宇珩,这些使节都有陪着的女子,齐宇珩身边也定然是要有人陪着的,这个人肯定是芸娘啊。 芸娘直接搬了个小凳坐在旁边,看陈瑜泡在木桶里,说:“因福王殿下吩咐下来了,我只需要在眠花楼中就行。” “欧阳红也知道?”陈瑜扒着木桶的边缘:“她也同意?” “她有什么不同意的?”芸娘望着陈瑜,水打湿了陈瑜的发丝,贴在额上:“瑜姐姐,还记得我们说过的福王妨妻吗?” “记得啊。”陈瑜心里有些乱,脑子里竟都是齐宇珩的样子,并且,听说齐宇珩不让芸娘参加晚宴,自己心底还有窃喜,这是什么鬼? “福王在自保,他自保的同时也在保护很多人,以前我不理解,最近几日突然就想通了,他真是个伟男子。”芸娘并非是溢美之词,而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 若不是祖父遗命,不见太子不可露出一丝一毫破绽,她一定会立刻去拜见福王的,所以现在还要等等。 陈瑜靠在水桶边上,为自己的窃喜难过,这种感觉让她措手不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齐宇珩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发生了变化,这是很可怕的事情,那种男人她不该肖想。 “瑜姐姐,我先出去了。”芸娘起身离开。 陈瑜靠在水桶边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就像是放电影似的回想起关于齐宇珩的一幕一幕……。 芸娘安排了吃喝,又把床铺重新铺了一遍。 尽管她知道陈瑜肯定不嫌弃她,可耐不住她嫌弃自己。 内室都整理妥当,来到外间点燃了薄荷香,这会让屋子里没那么浓的脂粉味,抬手推开窗子,春风扑面而来。 到晚宴的时候还要几个时辰,让陈瑜休息好才行。 靠在窗口,可以看到外面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当她看到张元的时候,瞬间就想到了陈瑜,转过身来到净房门外:“瑜姐姐,福王可能很快就要过来。” 水桶里正陷入各种情绪中的陈瑜一激灵:“我马上就好。” 收拾妥当的陈瑜原本打算离开,她不愿意在这种场合三个人碰到一起了,那感觉一点儿也不好。 没等她和芸娘告辞呢,张元已经来到了芸娘的门外,抱拳朗声:“芸姑娘,福王有请。” 芸娘看陈瑜,陈瑜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就堵在了喉咙口了,要不是提前发现自己对齐宇珩的情绪不对,只怕这会儿在芸娘面前装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陈瑜很平静的说:“快收拾一下过去吧,我就在这里休息。” 芸娘满腹狐疑的穿戴整齐,叫了桃花陪着离开了眠花楼。 陈瑜叫来郑霜,两个人就在芸娘的屋子里吃了点儿东西,因为晚上的妆容要耗费一些时间,陈瑜让郑霜休息一会儿,她也进了内室,靠在床头的时候用手压了压心口的位置,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不过也只是一点点儿。 说到底还是因为客居的关系吧,她完全没有办法接受男人的三妻四妾,齐宇珩一次次示好,目的明显,可转过头就可以接芸娘过去,偏偏这个世界里的女人们似乎并不觉得不妥,只要不挑明了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她接受不了。 闭目养神,烦乱的思绪很快就平复下来了,快刀斩乱麻,拿定主意后,她竟睡着了。 门被推开,齐宇珩缓步走入内室,看到床上睡着了的人还皱着眉头,走过去拉过来被子给她盖在身上,这才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 门外,芸娘走在前面,桃花带着人把一个个盒子摆放在了外间,芸娘抬头刚好能看到齐宇珩偏头看着陈瑜的侧脸,抿了抿嘴角,带着人退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章 吐露心声 陈瑜睡得很香,薄荷的清凉味道萦绕在鼻端,一呼一吸都是清爽爽的感觉。 翻了个身,鼻翼微微的动了动,在薄荷香气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柏木香,让她有些不高兴了,想着回去一定好好查看一下家里的薄荷香! 身上的被子软软的,带着太阳晒过的味道,恍惚中像是回到了过去,午后阳光中的她,慵懒如猫一般,这种感觉真是太久违也太幸福了。 齐宇珩看着陈瑜侧身脸冲里面,甩给他一个后脑勺的时候,忍不住勾起嘴角,就那么静静的等着,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沉声:“该起了,晚宴要开始了。” 低沉的中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传入陈瑜的耳中,经过耳道进入大脑,大脑传递给陈瑜的第一个信号竟是这个声音真好听,而后才是晚宴,她激灵灵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让她迅速的神思归位了,翻身坐起来,很自然的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凤目。 下意识的抬手压了压领口的位置,陈瑜有些自嘲的笑了,不慌不忙的下床,福了福身:“不知福王殿下到了,民妇失礼,民妇告退。” 说完,转身就要退走。 一阵柏木香气袭来,陈瑜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奈何根本比不过齐宇珩的速度,整个人就被圈在了怀里。 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陈瑜身体僵硬的垂着头,警告自己一定要冷静! “谁准你走了?忘记该叫我什么了?”齐宇珩抱着陈瑜,她身上的味道清新隽永,刚醒来的那一刹那,眼神迷蒙的样子与平日里相差太大,以至于让他都有些气血翻涌了。 陈瑜微微挣扎了一下,确认齐宇珩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只能回话:“福王殿下,民妇为了自家生意奔波,实在忙得很,没有时间应酬福王,请勿怪。” “陈若瑜。”齐宇珩低头,唇在她的耳边:“叫我燕归,我就放开你。” “燕归,放开我。”陈瑜倒是从善如流,不过这几个字带了隐隐的怒气。 齐宇珩看着她的侧脸,突然就笑了:“生气我叫芸娘过去了吗?你是在为本王吃醋吗?” “犯不上的。”陈瑜放弃挣扎,语气也冷漠了许多:“福王殿下,天人之姿,男欢女爱本就寻常,民妇有什么资格吃醋?为什么要吃醋?” “好啦,好啦,还说没生气?”齐宇珩语气宠溺,竟是一弯身把陈瑜抱在怀里,从里间走到外间,把陈瑜放在贵妃榻上。 转身打开了桌子上的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套衣裙摆在陈瑜旁边,另外的盒子里是头面首饰,还有一双鸦青色绣并蒂莲缀着珍珠的绣花鞋。 陈瑜不解的看着齐宇珩。 齐宇珩坐在罗汉床上,望着陈瑜,一本正经的说道:“本王让芸娘过去是要挑选一些东西带过来的,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今晚晚宴,你陪着本王。” 陈瑜就那么看着他,好半天才轻轻的叹了口气:“齐宇珩,我们之间合作生意吧。” “嗯?”齐宇珩挑眉。 “别的都不合适,合作做生意就好。”陈瑜眨了眨眼,起身脸上堆着职业化的微笑,福了福身:“晚宴的时候,民妇定会到场,多谢福王殿下如此抬爱。” 齐宇珩缓缓的靠在迎枕上,打量着陈瑜,他看不透陈瑜的心思,若是别人的话,他可能早就没有耐心了,偏偏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却总是不想怪罪她。 原以为精心准备,带着她去晚宴,至少能博得美人一笑,却没想到反而被推开了,两个人之间怎么突然就有了距离? “好好准备吧。”齐宇珩起身离开。 陈瑜恭声送齐宇珩出门,等门缓缓关上之后,陈瑜抬起头惨然一笑,脑海里浮现起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抬起手用力的揉了揉脸蛋,并且用力的拍了拍,把脑海里关于齐宇珩的一切都驱逐出去,这才拿过来衣裙仔细打量。 整体妃红色,点缀白色裹衣,上身应该是露肩,束腰的丝绦上用色大胆,竟启用了玄色,玄色与妃红色搭配起来,视觉效果非凡。 “瑜姐姐。”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芸娘小心翼翼的走进来,看着陈瑜的脸色。 她本就善于察言观色,看得出来陈瑜心情不好,再想到刚才福王离开时候的神色,芸娘猜侧两个人之间肯定是出问题了。 陈瑜回头看着芸娘,笑道:“今晚我会很忙了。” “瑜姐姐,这未尝不是好事。”芸娘过来握住了陈瑜的手:“芸娘看得出来,福王殿下对姐姐十分用心,天下男子不少,但能遇到有缘人却难啊。” “我……。”陈瑜想矢口否认,刚吐出一个字就放弃了,芸娘知道的太多了,她没什么好辩解的,索性坐下来,说:“芸娘,我无意改嫁,福王更非我良人。” “芸娘想不通,瑜姐姐,为什么?”芸娘挑开红泥小火炉烹水煮茶,望着陈瑜的眼神也澄澈,隐隐带着担忧。 陈瑜笑了笑:“没什么想不通的,他位高权重,哪里是我能驾驭得了的人?后宅一堆女人尔虞我诈更不适合我,如今我有儿有女也有生意在手,何苦走那么一遭?” “福王府里都是男人,瑜姐姐,你了解福王殿下吗?”芸娘递过来茶汤,嘴角带着笑意:“不瞒姐姐说,我八岁之前就在京城里居住,福王殿下那会儿可是闺阁女子的心头好,不过福王府连洒扫和洗涮的都是男子,这也是京中圈子里一个奇景了。” 了解齐宇珩吗?陈瑜果断的摇头,她对齐宇珩的认识很片面的。 “再者,瑜姐姐不要介意福王对芸娘的照拂,当年祖父对福王有过点拨之恩,他心中无男女之情,我心中亦然。”芸娘捧着茶盅送到嘴边,慢慢的饮下,撩起眼皮儿:“福王殿下若和瑜姐姐结成连理,那才是神仙眷侣呢。” “不说那些。”陈瑜被芸娘说的心里乱成一团:“今晚的夜宴我也要去,一会儿你陪着郑霜去给那些姑娘们上妆吧。” “好,瑜姐姐,我亲自给你梳头。”芸娘俏皮的笑了笑,竟有几分撒娇一般抓住陈瑜的手晃动起来:“好不好?好不好?” “嗯。”陈瑜无可奈何的勾了勾嘴角。 芸娘叫来桃花,让她陪着郑霜去给姑娘们化妆,她亲自动手给陈瑜穿上这一身妃红色的衣裙。 坐在旁边看陈瑜化妆,嘴角一直都带着笑意,等陈瑜化完了妆,她就开始给陈瑜梳头。 铜镜里,陈瑜看着芸娘一缕一缕的把头发挽起来,出声:“芸娘,可曾想过以后?” “想过,等我们一族过了这场灾难后,我就选择一处僻静地方学瑜姐姐这般,做点儿生意,种花养草,余生安稳。”芸娘把最后一缕头发梳顺了,绕到前边端详整体的时候,垂眸看了眼陈瑜:“瑜姐姐,我这一生都擦不掉官妓的身份,天下男子于我无益。” “或许有人不在意呢?”陈瑜明白芸娘说的没错,免不得有些心疼。 芸娘笑着摇头:“不说那些,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度过这场灾难呢。” 陈瑜猛然想起来太子的事情,抿了抿嘴角:“芸娘,福王很可能找到了太子。” 芸娘的脸刷一下就苍白了,连嘴唇的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瑜,嘴唇掀动了好几下,硬是没说出来一个字。 陈瑜深吸一口气:“别激动,我说的是可能,如果你的一族人都因此获罪,昭雪指日可待,但千万不要露出风声,免得到最后满盘皆输了,行吗?” 毫无征兆,泪落如珠,芸娘转过身轻轻抽噎:“瑜姐姐,放心吧。” “小姐,有马车来接乔夫人了。”桃花在门外出声。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别怕,有我。 芸娘沉声:“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是。”桃花应声退下。 芸娘擦了擦眼角的泪:“瑜姐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稍等一下。”说着站起身,除去了外衫,里衣也解开,背对着陈瑜慢慢的褪下了里衣。 陈瑜抬起手捂住了自己微微张开的嘴,看着芸娘的后背,眼泪夺眶而出……。 “千万莫哭。”芸娘穿上衣服,回头扶着陈瑜坐下来,柔声:“瑜姐姐,福王殿下是良配,大霁国因为有了福王,才会国祚安稳,但他也是可怜人,也需要有人暖暖。” 陈瑜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听到芸娘又提到了齐宇珩,问:“为何不给他?你背负了这么多!” “时机不到,为了一门清白,我芸娘万死不辞,瑜姐姐,你对我说太子的事情,我就应该把自己最后的秘密告诉你。”芸娘仔细的替陈瑜拭掉泪痕,帮她补妆:“人生在世那么多不得已,若没有一个枕边人共度余生,会凄凉。” “你不也要一个人过一辈子?”陈瑜瞪了芸娘一眼。 芸娘笑了:“不过是下下策,我倒觉得啊,瑜姐姐不能便宜了福王殿下,不吃够了苦头,怎么能知道得来不易,需要珍惜呢?” “别贫了,好好的保护好自己,我去了。”陈瑜两只手捧着芸娘的脸蛋:“以后多赚银子。” 芸娘笑着送陈瑜出门,看那一抹妃红色的身影到楼梯口,拾级而下,嘴角笑意更深了许多,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上苍能成全一对儿有情人。 张元看到陈瑜的时候,急忙迎过来:“乔、陈、夫人,请。” 陈瑜眉头微蹙,这可真是难为坏张元了吧?叫乔夫人怕齐宇珩不让,叫陈姑娘吧,自己还有三个孩子了……。 张元放下矮凳,伸手撩开马车的帘子,陈瑜踩着凳子弯腰进了马车里,还没等站稳整个人就直接被拉过去了,她险些尖叫出声。 “是我。”齐宇珩声音冷冰冰的。 陈瑜抚着胸口,瞪了齐宇珩一眼,挪到了一边坐好。 这会让功夫,桃花跑下来:“张护卫,等一下。” 张元回头,桃花跑过来塞给她一封信,张元低头看了眼,揣进怀里坐上车辕赶车离开眠花楼。 马车里十分豪华,也足够宽敞,可以说是古代的房车了。 此时,陈瑜就坐在床上,齐宇珩坐在旁边,对面是矮桌,蒲团,再靠前的位置则是摆着一张卧榻,和书柜。 陈瑜终于知道为什么齐宇珩神出鬼没了,敢情这个人除非必要,否则极有可能就把这马车当家了吧? 被人盯得太久是很尴尬的事情,陈瑜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耳边是马蹄声,金色的阳光从窗牖投射进来,穿过白色轻纱,洒落在矮桌上,矮桌上半开的抽屉里,洁白的茶盏被打上了一层光晕,晶莹剔透。 “哭过了?” 突然,齐宇珩出声。 陈瑜转过头望着他,他目光深沉,像是要把自己吸进去似的,气氛压抑到忽略了这双眼睛原本很好看。 清了清嗓子:“没有。” 齐宇珩垂眸,又只剩下马蹄声音了。 时间被无限拉长,陈瑜觉得好像走了很久很久,忍不住想要撩开帘子看看到底到哪里了,刚伸出手马车就停下来了:“主子,到了。” 齐宇珩看了眼陈瑜。 陈瑜耸了耸肩:“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认为自己被绑架了。” 只是为了化解尴尬,却万万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口,齐宇珩的眼睛里便有了神采,甚至还带了笑意,下了马车回身直接把陈瑜抱了下来,不在乎张元的眼珠子是不是掉地上了,把陈瑜放在平地上,牵着手往院子里走去。 张元想到怀里的信,再看携手走过了大门的两个人,咬了咬牙,决定瞒着! 陈瑜好!陈瑜如果做他们的主母就更好了!所以这会儿给什么信?那不是添乱吗? 拿定主意的张元把马车交给了家丁,便来到了书房门外站定。 书房里,陈瑜坐在窗口的椅子上,隔着一张桌子坐着齐宇珩,夕阳西下,阳光刚好洒进来,两个人都有些朦朦胧胧的了。 “芸娘……。”齐宇珩打破了沉默,抬头看陈瑜突然绷紧了的后背,叹了口气:“不是你让我点她做花魁的吗?不也是你让我照顾她的吗?怎么反而吃起来这样的飞醋了?” “我没有。”陈瑜有些不好意思,两个人并没有达到那个程度,吃醋是不应该的事情。 齐宇珩也不和她掰扯,话锋一转:“若不安排好把你接出来,真被人诟病,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不知道吗?乔斌要入仕,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任性?” 陈瑜猛地抬头。 “好了,别这么看着我,就这一次了,以后不准!”齐宇珩也是真无奈了。 陈瑜摇头:“不是,不是这事儿,是我要摆擂台,已经和红娘子谈妥了,要用眠花楼的那些官妓啊,这该不会也能影响到小郎入仕吧?” 齐宇珩凝视着陈瑜,看她急得脸色都微微泛红了,夕阳余晖之下,这幅样子像是醇酒一般,看都能把人看醉了,所以他不说话。 陈瑜哪里知道?有些负气般的念叨着:“也真是够了!做生意啊,三教九流不都要接触吗?是小郎入仕,又不是我入仕,怎么就这么麻烦?” “所以,女子抛头露面,总会被世人诟病。”齐宇珩总结了一句。 陈瑜哼了一声:“哦,女子不抛头露面,世人就优待她们了?” “如何算优待?”齐宇珩问。 陈瑜摆手:“不要和我讨论这些,还没告诉我呢。” “叫我一声。”齐宇珩倒了一杯茶送到陈瑜面前。 陈瑜想了想,只能出声:“燕归啊,怎么才能不影响小郎入仕呢?” “你随心就好。”齐宇珩竟朗声大笑起来。 陈瑜双手瞬间攥成拳头,如果不是知道对方武功高强打不过的话,她真想往他脸上招呼两拳泄愤,竟然捉弄自己。 齐宇珩笑过之后,拿出来一个簿册过来,站在陈瑜伸手俯身把她拢在怀中一般,打开了手里的册子:“这是今晚的十个通商使节,分别代表着陵岚国、大宛国……,他们的名字记一下,还有这几个人的脾性也要有所了解……。” 陈瑜原本还有些抵触这样的接触,不过齐宇珩的话很快就打消了她的念头,而是认真的总结这些人的资料,比如陵岚国的通商使节是阿比盖尔,往往这样一个通商使节就能打开一条商路,哪里能怠慢了? “主子,时辰差不多了。”张元提醒。 齐宇珩站直了身体,见陈瑜还舍不得挪开目光,悄无声息的出去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服回到书房。 “好了,记不完带回家去,现在我们去赴宴了。”齐宇珩抽走了陈瑜手里的册子,把人拉起来:“今天,你只是我的人,不是乔记的什么人,知道了吗?” 陈瑜想呛一句,偏头就愣住了,低头看看自己腰上的丝绦,再看看齐宇珩这一身玄色长袍,惊讶于在这个朝代,她竟还有了一件情侣装了! 齐宇珩眼角眉梢带着笑意:“怎么?” “没什么,就这样。”陈瑜自顾自的也忍不住抿着嘴角笑了笑。 齐宇珩伸手握住陈瑜的手,宽大的衣袖遮住了缠绕着的手指,到了马车前,齐宇珩扶着陈瑜上车,张元驾车。 马车来到了安平县的驿馆门前,守门的侍卫立刻大开了驿馆大门,跪下迎接福王。 驿馆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马车来到了宴客厅门前停稳。 有人扬声:“福王驾到!” 陈瑜有些紧张的扫了眼齐宇珩,齐宇珩回视,目光相触时,轻声:“别怕,有我。”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夜宴 两辈子,她也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要说不紧张是假的。 由着齐宇珩牵着她的手下了马车,外面已经跪倒了一大片人了,陈瑜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看到了跪在前面的袁炳义,顿时这脸都火烧火燎的。 “免礼。”齐宇珩出声后,众人悉悉索索起身,让开一条路。 陈瑜就这样被齐宇珩带进了金碧辉煌的会客大厅,并且径自走到了整个大厅的唯一的主位上坐下来。 心如鹿撞,陈瑜面上保持着平静,手心里都是汗,趁着这些人走回自己位置的时候,还在人群里找了一下,确认没有看到乔斌才略微的松了口气。 真不敢想象,如果乔斌看到自己和齐宇珩这样坐在一起,那孩子保不齐会崩溃。 心里碎碎念,耳边就听不到这些人说什么,直到齐宇珩的手从宽大的袖子下面伸过来捉住了她的手的时候,她才激灵一下回神儿。 粗略看了一眼,这大厅里可不止十几个人,往来穿梭的丫环们把一道道菜送上来,旁边还有一个类似乐队的存在,陈瑜见到了编钟。 中间铺着红色带艳丽花朵的地毯,两侧是长条矮桌,各种服饰的人都坐在蒲团上,一个人一桌。 在左侧上首的位置是袁炳义,右侧上首的位置坐着的人陈瑜认识,陵岚国的阿比盖尔。 阿比盖尔当然也认出了陈瑜,从第一眼的震惊到现在已经嘴角带着笑意了,回想起上次能有幸见到福王,只怕就是因为这个乔夫人了,歪打正着。 开场就是眠花楼的歌舞,齐宇珩握陈瑜手的时候,就是眠花楼的官妓入场的时候。 如意一身桃花粉走在最前面,妆容精致,眼波如水,水袖飞起的刹那,整个人竟也凌空而起。 陈瑜确定如意在眠花楼里没有这个动作,略微吃惊,不用想如意肯定身上有些功夫的,下面是一个人配合默契,一时间阵阵幽香,让人陶醉。 陈瑜特地留意了这些人的妆容,显然郑霜很用心,妆容会在细微处有变化,更衬这些官妓本身的服装。 “好看?”齐宇珩微微偏头,问陈瑜。 陈瑜快速扫了一圈,压低声音:“问我不如看看他们。” “呵,你啊。”齐宇珩有些无奈的轻笑出声,下面这些人除了袁炳义之外,一个个都露出了心驰神往的表情,也不能怪陈瑜那么说。 “这香料,有什么特别吗?”齐宇珩问。 陈瑜这才注意到,仔细的辨别香料,又抬头看跳舞的这些舞娘,淡淡的曼陀罗味道是不会错的,但这味道是谁身上的? 最终,陈瑜把目光落在了如意身上。 齐宇珩眼角余光一直看着陈瑜,见她看着如意,倾身过来的姿势像极了把陈瑜拥入怀中,低声:“苏家的香料,对吗?” “是。”陈瑜敢断定,这香料绝对是苏家的。 齐宇珩抬起手一颗葡萄就到了陈瑜的嘴边:“慢慢看,不白看。” 陈瑜冷静下来,等齐宇珩坐正之后,才转过头仔细的端详这个男人。 毫无瑕疵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和薄唇,还有腮骨的弧度都极其精致,有凛冽的意味冲击着陈瑜的视觉神经,回头看着跳舞的官妓,心里回想她第一次见到齐宇珩情景。 总结这个男人善于伪装,也许这一刻的他才是真实的一部分。 如意身体软若杨柳,轻若翩鸿,又像是花丛之中的蝴蝶一般,从一个个通商使者的身边滑过,那些人就恨不得把眼珠子都贴在如意的身上。 曲调突然高亢了起来,如意回到众女之中,水袖如云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片刻后如花瓣绽放,如意立在中间,手里拿着一支艳红的鲜花,目光巡视一圈,在齐宇珩的脸上顿了一顿,转身把手里的鲜花扔了出去。 陈瑜眼角余光看到阿比盖尔身体下意识的动了动,不过最终还是坐稳了, 那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阿比盖尔下首的桌案上。 顺着这朵花,陈瑜看向了那个通商使者,眸子缩了缩,这就是如意的选择。 得到了鲜花的男人起身哈哈大笑,一脸络腮胡子的他绕过桌子,径自来到如意面前一弯腰就把娇小的如意抗在了肩上,如同猎人得到了猎物一般得意洋洋的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坐下。 如意捡起来桌子上的花,嫩白的手,鲜艳的花儿,就那么十分违和的把这朵花簪在了那汉子的鬓角。 陈瑜都想捂眼睛了。 “大宛国的通商使者。”齐宇珩抬起手搭在陈瑜的肩上,在她耳边轻声说。 大宛?陈瑜搜索记忆里,还真有那么一个国家叫大宛国,大宛国出汗血宝马,这是陈瑜唯一知道的。 如意属意大宛国通商使者,余下的十一个人也都拿着手里的鲜花,如同商量好了似的,一人一个,包括在场的袁炳义身边也坐下了个年轻娇美的姑娘。 视觉冲击力太强,完全是爷爷和孙女的感觉,陈瑜第一次深切的体会到了阶级这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了,如果说勉强有还算入眼的,那就是阿比盖尔和他身边的一个官妓了。 阿比盖尔看到陈瑜看向他了,眼睛都亮了,笑着起身:“陵岚国阿比盖尔见过福王、夫人。” 齐宇珩微微颔首:“远道而来,尽兴而归才好。” “多谢福王,某此番前来,带了一些金银之物,还有一些花种、花茶,希望能让我陵岚国的鲜花,开遍大霁国的大地,为大霁国增光添彩。”阿比盖尔右手盖在左胸上,恭敬的行礼后退回。 阿比盖尔话音落下,正捏着如意小脸的汉子也站起来了,来到中间,双手抱拳:“我大宛国带来了良驹宝马,希望能换一些粮食和女人。” “可。”齐宇珩抬手,请他落座。 一个个都过来和齐宇珩行礼,但无一例外都忽略了齐宇珩身边的陈瑜。 陈瑜明白这就是女人的地位,非常现实,在这种场合里,女人只是陪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最先把持不住的就是大宛国的通商使者,竟毫不顾及在场这么多人,把手伸到了如意的肚兜里。 齐宇珩靠在椅背上,手指在陈瑜的手心里点了点。 陈瑜偏头看过来,用眼神询问齐宇珩,结果对方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像是要溺死人似的。 默默的嘀咕了一句,陈瑜收回目光。 有人敬酒,来者不拒,齐宇珩保不齐要装醉离场,她想着如何脱身。 “本王不胜酒力,诸位尽兴,我略休息片刻。”齐宇珩起身,陈瑜也跟着起来了,眼看着站都站不稳的齐宇珩,只能伸手扶着他,心里忍不住吐槽,装!装! 袁炳义眯着眼睛看着陈瑜扶着齐宇珩入了后殿,掩藏住那份恶狠狠的目光,皱眉拂开旁边的女子。 有侍卫带路,陈瑜扶着齐宇珩来到了一间供人休息的庭室中。 陈瑜扶着他进了屋,侍卫贴心的关了门,门刚关上,陈瑜立刻松开手。 齐宇珩身体一晃眼看着就要摔倒了,陈瑜急忙伸手拉住他:“你真醉了?” “不然呢?”齐宇珩半个身子都压在陈瑜的身上,靠的很近,她身上的香气还有软软的触感都让他心旌摇曳,偏头在陈瑜耳边:“你也不为我挡一挡。” “我不能喝酒。”陈瑜扶着他来到床边,轻哄:“想躺一会儿,我出去找人熬一碗醒酒汤来。” 齐宇珩坐在床上,伸手拉住陈瑜的手臂,用力把人带进怀里。 陈瑜感觉自己快要被勒死了,生气的推着他的胸口:“齐宇珩!你过分了!放开我!” “不,不过分,不然让你看看还有更过分的。”齐宇珩趴在陈瑜的肩头,轻轻的说:“让我靠一会儿,我好累。” 明明很生气,却莫名的心软了,陈瑜轻轻地拍了拍齐宇珩的背:“累就睡一会儿,睡醒就好了,听话,躺下。” 齐宇珩低头,看着陈瑜的脸,笑道:“你在惹我。” 陈瑜:懵! 第一百九十三章 突然失恋了 齐宇珩看陈瑜往后退去,便直接躺在了床上:“不用叫醒酒汤,说说你今晚都看出来什么了?” 陈瑜这会儿脑子都乱了,男色也要人命好嘛? 就在刚才,她突然就特别想扑倒了齐宇珩,顺带着吃干抹净,大不了提了裤子不认账,甚至都想到了自己还顶着个寡妇的名头,怕甚? 然后这姓齐的竟改变的如此之快,让自己说看出什么来了? 她能不能告诉姓齐的,自己被勾引了? 半天没得到回应,齐宇珩偏头看过来:“不想说?” “不是。”陈瑜倒退到窗边,抬手推开了窗子,沁凉的风吹进来让她冷静了不少,坐在椅子上单手托腮看着外面的溶溶月色,沉默不语。 齐宇珩就在床上,侧着身,单手撑着头看陈瑜。 今晚的陈瑜像极了烈烈金乌般耀眼,艳丽的颜色才衬得起她,只是她不肯,总是穿着很寡淡的颜色,一想到那样的陈瑜,齐宇珩心里就不舒坦,因为他知道为什么陈瑜会穿得那么寡淡,是因为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叫乔定洲! 乔定洲到底走了什么运?竟得到了她。 可反之,她到底多倒霉,嫁给了乔定洲后离开了京城,住在乔家村,最后竟还落得了被亡夫留下放妻书,连带儿女都逐出乔家。 心口揪得慌的疼。 甚至齐宇珩都想,如果当初自己先遇到她,会不会就改变了现在的自己了? “陈若瑜。” 陈瑜慢慢的回头,看着齐宇珩,她不喜欢陈若瑜这个名字,因为那不是她。 “跟我回京吧。”齐宇珩坐起来,哪里还有半分醉态:“我会让你成为大霁国最幸福的女人。” 陈瑜突然很想问问齐宇珩,如果不回京,不当什么福王妃,不要什么名份,他愿不愿意和自己做情人,很想问,但绝对不能问。 “我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还有一个生病了的养子,家里除了作坊还有庄子,燕归,我在这里扎根了。”陈瑜很自然的笑了笑:“我们相遇的不是时候,人世间没缘分的人,要么相遇太早,要么相遇太晚。” 齐宇珩走到陈瑜面前,伸出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或许,我这些年一直等的就是你呢?” “可是,我却没有了和你般配的资格。”陈瑜抬头看着齐宇珩:“所以,不要彼此为难,如果可以,你来,我不会接你,却能为你准备好饭菜,你走,我不会去送你,却能为你准备好行囊。” 搭在肩上的手突然僵住了。 齐宇珩缓缓站直了,抬手关了窗子,绕过桌子坐在陈瑜对面:“今晚的事情。” “如意用了苏家的香料,具体是什么香料我不能确定,但一定含有曼陀罗花,曼陀罗花有致幻作用,不过剂量要求也不低,所以如意会跟着大宛国使者离开,便于继续用这种毒,想要得到什么我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背后一定有人。”陈瑜语气平稳,内心酸涩。 齐宇珩点了点头。 “余下的人表现的都很内敛,置换货物也好,通商也好,都不会做的太明显,我估计国力应该一般,再者,我知道官妓坊还负责训练细作,所以这十二个人到底还有谁,我不确定。”陈瑜抬头看着齐宇珩,眼神平静下来,心也平静了:“福王,要保重自己才行。” 齐宇珩静静的看着陈瑜的眼睛,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点儿别的,比如不舍、纠结之类的情绪,他需要鼓励,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心,他很茫然。 奈何,陈瑜的平静像是一根细细的钢针刺入了他的心口,垂眸,扬声:“张元,送乔夫人回去。” “是。”张元应声。 陈瑜起身,冲着垂眸的齐宇珩福了福身:“民妇告退。” 齐宇珩没有多余的动作,任凭陈瑜从他身边走过,她的衣裙甚至剐到了他的手指,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握住那一抹馨香,却最终握成拳头。 张元也懵逼了,看陈瑜坐进马车里,驾车送陈瑜回去。 马车里,陈瑜靠在车壁上,轻轻的眨了眨眼睛,急忙伸手到眼下,看到手指上的泪珠,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跑回去,跑回去对齐宇珩说:“姓齐的,我跟你走。” 一路上,陈瑜脑海里都是齐宇珩,从初相见一直到刚才自己离开。 那个男人像是受伤的小兽一般,不肯多看自己一眼,自己又何尝忍心?可是和一时情动比起来,那深似海的王府后院已经吓退了自己。 她不想自己余生都活在偌大的后宅中,与各种各样的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年老色衰,色衰爱弛,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重活一次,她只想活得自由自在,活得有滋有味,活得尽兴。 到了乔记香铺门口,马车停下来,张元在门旁出声:“夫人,到了。” 陈瑜撩起帘子下了马车,偏头看看街上还有不少人,挺热闹的,不过那热闹离自己很遥远。 “有劳了。”陈瑜对张元微微颔首。 张元抱拳:“不敢,夫人慢一些。” 陈瑜上了台阶,进了香铺,看到郑霜正仔细的给一个年轻的少女描眉,曲长芳正热情的给顾客介绍香料,曲义也忙着招呼客人,乔文迎着她走过来。 “娘。” “嗯,大郎,娘累了,上楼去了。”陈瑜镇定的点了点头,迈步上楼,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穿成这样,也不想解释。 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闭着眼睛想着齐宇珩牵着自己的手走进华丽的大厅的画面。 他一身玄色长袍,滚边用了妃红色,腰间革带上镶嵌着一颗妃红色宝石,从左肩往下,绯色的花纹把这个男人衬托的都妖艳了几分。 而自己的丝绦则是妃红色和玄色编成的,伸手摸向腰间,摘下来一块玉佩,玉佩半圆形,一支莲花将开未开,一只鸳鸯,造型灵巧精致,她记得齐宇珩身上也有一块玉佩,也是一枝莲花和一只鸳鸯。 “呵,小孩子心性。”陈瑜轻笑出声,却止不住又掉了眼泪。 恋爱有多美好就有多心酸,她这一场如暴风聚雨一般的恋爱,硬生生被自己拒之门外了,而那个在别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福王,却像是个小孩子一般,在在处处都想要表达出他的爱意。 第一次,陈瑜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为什么会穿越成一个寡妇? 如果不是寡妇的话,自己……。 自己会后宅争宠吗? 不会。 自己会使尽手段对付别的女人,甚至不准别的女人生下齐宇珩的孩子吗? 不会! 原来,这才是根由啊。 一夫一妻根深蒂固,她难道可以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个朝代的婚恋观吗? 呆呆的坐了好半天,起身去梳妆台前摘下了钗环,找出来盒子放进去,脱下来衣服挂在衣架上。 古代的衣服,特别是这种太过华贵的衣服都十分娇气,穿过几次之后就会被闲置甚至丢弃了,真是可惜。 敲门声响起。 陈瑜拿过来一件平常的衣服穿在身上,出声:“大郎?” “是,娘,我给你送一些水果糕点。”乔文应声。 陈瑜揉了揉脸,让自己看上去没有太明显的落寞,过来打开门让乔文进来。 乔文把食盒放在桌子上,从里面拿出来几样糕点和一壶热茶,放好了后恭敬的说:“娘,累了就早些休息,铺子里的事情有我。儿子告退了。” “好。”陈瑜看着乔文离开,知道这孩子肯定是感觉到了什么,苦笑着坐下来,倒了一杯热茶,就着热茶吃着甜软的糕点,一口一口吃的很慢,像是要把一些心情都嚼碎了咽下去一般。 驿馆大厅里。 齐宇珩举起酒杯:“诸位,今夜不醉不归!”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为母择夫 第二天,三月初二。 万国商会正式开始的第二天,客商云集,南北客商更是多如牛毛,一时间安平县的客栈都人满为患。 陈瑜一大早醒来,穿戴整齐准备上街上转转。 看过齐宇珩给的那份名单,她特别想看看名单上的国家都带来了什么东西,又想要置换什么。 说实在的,当大宛国的使者说要置换的物品中有女人的时候,陈瑜真想啐他一脸,谁家的女儿没有父母亲人?再者大宛国在哪里谁知道? 乔文看陈瑜又如原来那般出门去了,低头整理账目,眼底都乌青了一片,他的娘亲还很年轻,如果娘亲要改嫁的话,该不该反对? 这个问题折磨了乔文一夜,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答案。 “大哥。”乔斌来到乔文身边。 乔文猛地抬头:“你吓我一跳,怎么没点儿动静?” “我说话了啊,走走走,我得和大哥说件事。”乔斌拉着乔文就去了楼上。 进了陈瑜的房间,乔斌就忍不住开口说道:“昨夜恩师险些回不来,要不是小厮跑去叫我去接恩师回来,只怕就会被灌死了。” 乔文惊道:“为什么?昨夜不是驿馆夜宴吗?” “对啊,我也纳闷啊,结果你知道我去的时候里面什么样了吗?别说那些番邦的使者了,就连福王都满嘴说胡话了,他说福王府需要一位福王妃,还说福王妃谁也不给,反正我是大开眼界了,这福王完全不是恩师说的那样。”乔斌啧啧两声,坐下来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乔文慢慢的坐下来,冷静的问:“在袁大先生的心里,福王是什么人?” 乔斌清了清嗓子,故意学着袁炳义平时的样子,踱着步:“福王,乃大霁国定盘星也,国之战神,是国之福王,民之福王也,天家龙子之中,有大格局之人,纵观古今,福王都堪称第一贤王……。” “等等!”乔文打断了乔斌的话:“除了福王大醉后提到了福王妃之外,还有什么?” “没有了啊,我接恩师回到府衙休息,牧秦好像接了福王回去了别院,对了,福王还是个处处都有别院的人,梅州、定州都有的。”乔斌眯起眼睛:“哥,福王心有所属,奈何他不能宣之于口。” 乔文看着被挂在衣架上的衣裙,问:“为何不能宣之于口?” “因福王妨妻。”乔斌压低声音:“恩师说过,福王为了黎民百姓,为了江山社稷,宁可对不起自己的,我想这妨妻的说法,就是其中之一了。” “好了,不说那些,你下去看铺子,我出去一趟。”乔文拉着乔斌出门。 乔斌还兴致勃勃的没说够呢,奈何乔文不理他,把他扔到了铺子里就出门去了。 他必须要去问问,问问师父中意之人是不是自己的娘! 一定要问出来,不然他会疯掉的。 别院,齐宇珩脸色苍白如纸,缓缓的睁开眼睛,偏头见牧秦坐在床边,出声:“太子殿下。” “皇叔,你放在心尖上的人,是她对吗?”牧秦目光平静,看着齐宇珩脸上略微变色,别开脸:“娘很善良,也很刚强,如果能成为婶婶是皇叔的福气,只是她不愿意依附于人,又深爱自己的孩子,割舍不下的太多了。” 齐宇珩坐在床上,勉强的勾了勾嘴角:“过去了。” “怎么会?”牧秦回头,嘴角带了笑:“皇叔难道忘记了吗?我不会离开元宝村,至少两年内不会离开。” “不提也罢。”齐宇珩觉得太丢人了,他真没法对牧秦说自己被拒绝的太彻底,甚至那女人宁可做外室,都不想做福王妃! “也好,免得被有心人知道了,再把福王妨妻的传言坐实几分。”牧秦端着一杯醒酒茶过来递给了齐宇珩:“皇叔,来日方长。” 齐宇珩接过来茶,慢慢的喝着。 “主子,乔文求见。”张元出声。 齐宇珩微微皱眉:“带去后面演武场。” “是。”张元应声离去。 齐宇珩看看牧秦,牧秦已经起身,抱拳:“徒儿也去演武场了。” 说完,一溜烟儿不见了。 齐宇珩吩咐人抬热水进来,洗漱完毕换上玄色长袍,手指在昨天穿的袍子上停留了片刻:“来人,送去浆洗干净收起来。” 有小厮进来,小心翼翼的捧着袍子出去了。 齐宇珩来到演武场,牧秦正在扎马步,乔文站在一旁。 “师父。”乔文见到齐宇珩立刻过来行礼,还留意了一下齐宇珩的气色,怀疑乔斌是不是瞎说八道,这人丝毫看不出宿醉啊。 “铺子里不忙了?”齐宇珩沉声,乔文的打量也没往心里去。 “回师父,铺子里忙的很,娘一大早就出去了,徒儿是想请师父解惑,实在是想不通压在心里难受。”乔文垂头,就算是垂头的时候耳朵也支棱着想要从齐宇珩的呼吸里判断他的心境。 奈何,养气功夫非比寻常的齐宇珩淡定的很:“既然如此,问吧。” 乔文咬了咬嘴唇,把心一横:“徒儿想要为母择夫,师父,如此可行?” 旁边,牧秦一个没站稳直接坐在地上了,看乔文的目光都透出惊恐了,随即立刻看向了齐宇珩。 齐宇珩垂眸:“女子三从,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师父,那徒儿该如何为娘亲择夫才好?”乔文又问。 齐宇珩眼神微冷:“良禽择木而栖。” “世间男子心中轻贱寡妇,更不容寡妇之儿女,徒儿不知道这世上可有不在意娘亲身为寡妇,又带着一众儿女的男子吗?”乔文额头微微冒汗了。 齐宇珩轻叹一声:“人世间无缘的人,要么是相遇太早,要么是相遇太晚,等遇到有缘人的时候,自会夫妻和睦,儿女安乐的。” 乔文猛地抬起头。 齐宇珩垂眸对视。 “徒儿知道了,多谢师父解惑。” 乔文要跪下磕头,齐宇珩伸手拦住:“万国商会,多有蟊贼,早些回去吧。” “是,徒儿告退。”乔文如释重负的转身离开,越走脚步越轻快了许多。 牧秦走过来站在齐宇珩身边。 一高一矮都看着乔文的背影。 “皇叔,乔文在试探你。” “嗯。”齐宇珩没否认。 “皇叔,乔文想要去漠北参军,还要为娘拼来一品诰命呢。”牧秦说。 齐宇珩嘴角带了笑意:“如此,最好。” “为什么?”牧秦抬头看着齐宇珩。 齐宇珩眼底笑意更深:“证明他眼界不错,不至于为母随便择夫。” “哦。”牧秦笑的贼兮兮的。 齐宇珩转身走出去几步,停下来:“不是想要学行兵布阵吗?走吧,我教你。” “哎,来啦。”牧秦跟着齐宇珩去了沙盘室。 ******* 陈瑜转悠了四条街,走得两条腿和灌铅了似的,好不容易在路边一个馄饨摊找到了个空位,点了一碗馄饨,想要歇歇脚。 一口还没吃到呢,就见花奴从街对面费劲儿的挤了过来,老远的就扬起手:“乔夫人!乔夫人!我在这儿!” 陈瑜点了点头,真不愿意站起来,又点了一碗馄饨等着花奴。 花奴好不容易挤过来,陈瑜说:“坐下,吃完了再说。” “哦。”花奴看看周围实在没地方,有些不知咋办才好。 “坐下吧,顾及那么多做什么?”陈瑜往旁边挪了挪,花奴笑眯眯的坐在陈瑜旁边。 一碗馄饨下肚,陈瑜觉得有些力气了,等花奴把最后一口汤都喝了,她过去结账,带着花奴离开了馄饨摊。 “什么事?”陈瑜问。 花奴立刻献宝似的说:“今天一大早主子就派我去铺子里请夫人了,不过我去晚了,主子带来了许多花草,要请夫人过去看看的。” 陈瑜抬起手扶了扶额:“在哪里?” “海边,大船上。”花奴看着陈瑜,在等陈瑜的决定,那样子比陈瑜还要高兴……。 第一百九十五章 船上相遇 跟随者花奴好不容易走出了拥挤的街道,才找了一辆马车往码头来。 安平县的码头很大,有许多造型各异的大船停泊在码头上,陵岚国的大船极有特色,船身上描绘的都是一些鲜花,就连桅杆最上方悬挂的旗帜上也绣着一朵很大的五瓣红花,微风吹来,那花如同活了一般在风中招展。 陈瑜抬起手遮住了头顶的光线眺望这艘大船,脑子里灵光一闪竟想到了自己那艘船缺少什么了,缺少的正是可以作为动力载体的桅杆和斜桁帆,更重要的一点是自己注重了船的运载能力,却忘记了水师用船注重的战场效应,也就是说商人的船是‘u’形,而水师的船叫舰船,舰船要的是速度和攻击力,所以更应该用‘v’形,并且拉长船身,突出首尾柱,龙骨向尾部下倾增加船尾的吃水力,提到稳定性和速度,船体在水中的重心靠后,更好的利用风帆压力重心相平衡,从而能更好的抢风航行,减少横移保持稳定,对抗中更容易抢的先机,规避风险。 这简直让陈瑜都淡定不了,她脑子里飞快的推算着可行性,就忘记了往前走,而是停下了脚步,并且想要求证自己想的到底对不对,转过头去看别处的船。 这些船形态虽然差不多,细节上却有着各自的差异,最重要的是这些远行的船都是货船,所以没有陈瑜想要看到的‘v’形船只,再者水师用船不可能在船体上方建造太多的房间,而是高高的船甲板后面放着的是大型弩箭或者弓箭手,甚至可以是火炮之类的攻击类武器。 “乔夫人。”花奴走出去老远,回头发现陈瑜竟没有跟上来,急忙追过来:“乔夫人,怎么了?” 陈瑜收回目光歉意的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事,走吧。” 花奴前面带路,陈瑜跟随着他来到陵岚国的船前,有水手放下宽挑板,花奴在前,陈瑜在后上了船。 有人通禀,阿比盖尔迎接出来,远远的就抱拳:“夫人,真高兴再次见到了您,快请上船吧。” “王子殿下客气了。”陈瑜回礼,往前走了几步,阿比盖尔与她几乎是并肩而行,花奴落后两步,亦步亦趋跟着。 陵岚国的船很大,水手穿着很有特色的衣服,渲染的十分艳丽,又因为常年在海上的缘故,这些水手皮肤黝黑,头发用彩色的带子系着,给人的视觉感受像极了热带风情。 阿比盖尔经过,他们不管在忙什么都会停下来,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口,恭敬的弯腰敬礼,等他们过去之后,这些人再忙自己的事情。 如同这些人的装扮一样,船上的装饰也处处都透着火热的元素,大红和金色是主要颜色,幔帐层层叠叠,地上铺着厚厚的金色毯子,桌子的边角都会用金子包裹,华丽的很。 桌子后面放着的是没有腿的椅子,上面铺着色彩斑斓的软垫,坐在上面很柔软。 身材丰满的少女穿着薄纱,若隐若现的蜜色肌肤天然的增加了一股说不清楚的野性之美,端着金色的盘子,盘子上放着造型细长优美的金色酒壶,酒盏则是用白银,倒出来的美酒都带着花香,双手捧着送到陈瑜面前。 陈瑜接过来轻声道谢,少女似乎听不懂大霁国官话,但笑容极具感染力,并且微微偏头看着陈瑜,那意思像是再问:“怎么不喝?” 陈瑜硬着头皮把酒杯送到唇边沾染了一点儿,少女才退到一边,跪坐在陈瑜身侧伺候着。 阿比盖尔坐在陈瑜对面,身边也有个少女跪坐着。 “夫人,上一次带回去的货物在陵岚国引起了轰动,这一次奉父皇陛下和母后的旨意,务必要多多带回去一些,同时我也带来了陵岚国所有的花卉品种表达诚意,期待我们能长久合作。”阿比盖尔略顿了一下:“请夫人略等一下,还有一位客人没到,到了之后我邀请你们参加陵岚国的花卉展。” 陈瑜笑了笑,微微颔首:“王子殿下有心了,能得到贵国陛下和皇后的青睐,实在是乔记的福气,有王子殿下促成合作,一定会让我们的友谊源远流长。” 阿比盖尔笑着端起酒杯:“上次见到夫人就格外钦佩,虽是异域相见,却像极了我们陵岚国的女子,从不示弱,勇敢且坚强,我敬夫人一杯,这是我们陵岚国特有的鲜花酿,养颜的甜酒。” 端起酒杯,陈瑜心中哀叹,就凭自己的酒量能行吗?难道为了应酬还要练练酒量? 不过,这种场合若是说自己不善饮,实在是太失礼了,所以端起酒杯,一只手抬起来用袖子挡在前面,仰头饮尽。 跪坐在旁边的少女立刻膝行到陈瑜桌前,执壶斟酒。 就在这个时候,有侍卫禀报:“王子殿下,大霁国福王驾到。” 阿比盖尔顿时脸上浮起了喜色,看了陈瑜一眼起身:“夫人略坐,某去迎接。” 这一眼简直带了几分戏谑,陈瑜心里明镜儿似的,阿比盖尔昨晚也在夜宴上,保不齐都脑补出多少大戏了,虽说心里抵触,不想见到齐宇珩,可身份摆在这里,她一个平民,哪里能坐在这里等着? 起身:“我随王子殿下去迎接才是。” 阿比盖尔在前,陈瑜落后两步在后,两个人走出房间,迎面走过来的是齐宇珩,在他身边陪伴同来的是芸娘。 芸娘看到陈瑜,陈瑜也看到了芸娘,芸娘眼神询问陈瑜,陈瑜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别开目光,恭敬垂首,并不说话。 “福王殿下快请。”阿比盖尔行礼后,侧开身让齐宇珩先走。 齐宇珩扫了一眼在阿比盖尔身后垂着头的陈瑜,举步入内,目光略扫,便径自来到了陈瑜旁边的桌子坐了下来,芸娘错开距离,坐在旁边靠后的位置。 陈瑜回到自己的座位落座,体会着什么叫如坐针毡! 若不是大局当前,她真想立刻就一走了之。 阿比盖尔也有些蒙圈了,明明自己是想要制造机会,在齐宇珩面前刷刷好感度,毕竟两个人昨天的那种态势很明显了,可这芸娘又是怎么回事?刚才齐宇珩见到乔夫人也丝毫没有任何情绪外泄,难道自己看错了? 有少女端着金盘进来,执壶斟酒,端起酒杯送到齐宇珩面前的时候,眼神里都有了几分盈盈水色。 陈瑜发誓她不是故意去看的,奈何就是看到了,心里告诫自己这是很正常的,齐宇珩的气度和容貌摆在这里,有女子爱慕真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请。”少女语调略有些僵硬的说了一句大霁国官话。 齐宇珩抬起手接过来酒杯,酒杯小巧精致,也就抿一口的量,所以少女执壶等在旁边,含羞带怯的望着齐宇珩的手。 “芸娘。”齐宇珩突然出声。 芸娘急忙过来从少女手中接过去酒壶,跪坐着给齐宇珩斟酒,斟酒之后便如陈瑜旁边的少女那般膝行到一侧跪坐好。 陵岚国的少女有些委屈,退出去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的望着齐宇珩,陈瑜垂眸假装没看到,端起了酒杯送到唇边,浅浅的抿了一口鲜花酿,味道入喉竟都有了几分甜意,刚好能压住心里的酸涩。 “盖尔王子邀约,该不是就坐在这里品酒吧?本王酒量太浅。”齐宇珩把太浅两个字咬的极重,带着警示的意味,惹得陈瑜手微微一抖,为了掩饰尴尬竟直接一饮而尽了。 陈瑜:……!!! “福王殿下,是这样的,我从陵岚国带来了一些花花草草,想请福王殿下品鉴品鉴,夫人、乔夫人也是个中行家,所以便一道请来,希望能促成两国通商之好,请。” 阿比盖尔心里也是焦灼,起身相请。 齐宇珩垂眸:“本王不爱花草,更不懂得品鉴,失陪了。” 如果有个地缝,陈瑜想立刻钻进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年少慕艾 齐宇珩说走便走,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陈瑜都感觉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了,不过到底是撑得住,没有任何动作的端坐在位置上。 阿比盖尔也是尴尬的不行。 “福王殿下。”芸娘慌忙起身追了上去。 齐宇珩停下脚步,背对着众人。 “奴是爱花之人,想请殿下开恩,容奴去开开眼界。”芸娘硬着头皮,垂首在齐宇珩身侧落后一步,声音恳切。 良久,齐宇珩偏头看了芸娘一眼:“嗯。早些归去。” “是,奴遵命。”芸娘感觉自己后背都濡湿了,倒退半步福礼恭送态。 齐宇珩离开,阿比盖尔只觉得头都大了,要知道在陵岚国里,两个女子同时喜欢上了一个男子,那可是太可怕的事情了,决斗也是时常可见的,再看芸娘和陈瑜,他后背都凉飕飕的。 “瑜姐姐。”芸娘走过来,眼神关切。 陈瑜笑了笑:“刚好陪我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想要把这些花都带去庄子上。” “嗯。”芸娘乖巧的过去牵着陈瑜的手。 陈瑜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掌心安抚她,明明是齐宇珩故意给自己添堵,与芸娘没什么关系的,她又不是不分是非的人,齐宇珩真是看扁了自己呢。 阿比盖尔叫花奴进来,亲自陪着陈瑜和芸娘到了船舱中,往下的台阶,到了船舱室里,陈瑜惊讶于这里光线充足,抬头就看到了上面竟是开着窗,这一层船室两侧也是开了不少窗子,保证阳光的同时也保证了空气充足,陵岚国的人真是非常了解花花草草了。 不过,她想的要多一些,特别是船两侧开窗的设计让她想起来曾经看过的一个电影,讲的是北洋水师,当时那巨型大船的甲板上开着孔,从孔里探出去的可是火炮,水战的时候极具画面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真正的应用到大霁国水师上。 “这花儿开的真漂亮。”芸娘轻声惊呼。 陈瑜这才回神儿,看向了面前的花草,微微挑眉。 旁边的花奴立刻说:“乔夫人,这就是我们陵岚国的玫瑰花,颜色也很多的,不过这种红色的玫瑰最多,象征着爱情。” 阿比盖尔苦着脸扶额,真想把花奴的嘴给堵上。 陈瑜并没有在意花奴的话,而是蹲下来认真的看玫瑰花。 玫瑰可以分为三种,分别是法国玫瑰、普罗旺斯玫瑰和突厥玫瑰,其中突厥玫瑰又叫大马士革玫瑰,因其花朵大,香味扑鼻而成为精油提炼的最佳选择,陈瑜仔细分辨后发现自己所知道的玫瑰花知识并不能给眼前的玫瑰花归类,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里,玫瑰还有一种叫陵岚玫瑰。 颜色正红,花瓣上有极细的绒,像天鹅绒一般,花径挺直,上面的刺儿锋利,叶子浓绿,味道很香。 “除了红色之外,还有什么颜色?”陈瑜偏头问花奴。 花奴想了想:“粉色,各种各样的粉色,也有很多种白色,黄色的较少。” 这就对了,陈瑜嘴角的笑容温柔极了,看着眼前盛开的玫瑰花,心里的所有阴霾和伤感早就一扫而空,而她期待的玫瑰园唾手可得。 “王子殿下,这些花儿我想要购买,无论种类,可以吗?”陈瑜问。 阿比盖尔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立刻挺了挺脊背:“我愿意全部送给你,乔夫人,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可爱的女人。” 在大霁国,阿比盖尔看到了女人最美好的一面,不会因为爱情去伤害任何人的美好,他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如果面前的女人愿意的话,他会很勇敢的带回陵岚国,更会坚定的告诉所有人,这女人的可爱无人能及。 陈瑜哪里知道阿比盖尔会有这样的想法? 倒是旁边的芸娘默默的低下了头,为这个少年点了一根蜡烛,福王用情太深,他却想插一脚,只怕会碰的头破血流。 “这样不合适,我们做的是生意,这些鲜花万里迢迢来到大霁国,它们的价值不可估量,受之有愧。”陈瑜恪守生意人的本分,买卖上不会贪图便宜,更不会坑合作伙伴,最重要的是这份礼那么重,自己和陵岚国以后的生意怎么做? 阿比盖尔脸色微微红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乔夫人,若不是因为你,我不会带它们来到大霁国的,请收下吧。” “于理不合。”陈瑜迈步走进花丛中,这些花有一些开的正好,有一些含苞待放,每一盆都生机勃勃,惹人喜爱。 芸娘跟在陈瑜身侧,亦步亦趋,不言不语。 “王子殿下,让我见见养花人吧。”陈瑜想要一个养花人,一个了解这些花儿的人。 阿比盖尔立刻吩咐人带来了养花人,养花人是一对老夫妇,花白的头发,古铜色的肌肤,尽管是粗布衣衫,颜色依然艳丽。 “这是花奴的父母,我一并带过来了,乔夫人,花奴一家也会随同这些花一起送去元宝村的,请相信我的诚意,并且这丝毫不会影响我们接下来的合作。”阿比盖尔并非不通人情世故,反之,他深喑大霁国的人的思维方式。 陈瑜不能一再拒绝,想了想笑道:“却之不恭,但容我准备一下吧。” “好。”阿比盖尔有些雀跃,目光很自然的落在陈瑜的身上。 花奴和陈瑜介绍每一种花,花奴的父母则会跟在花奴身后,偶尔用他们的语言交流,花奴再翻译给陈瑜。 慢慢的,芸娘和陈瑜拉开了距离。 阿比盖尔也停下脚步,目光追随这陈瑜,他的国人都十分喜欢花朵,各种各样的花朵,在极度缺少粮食的时候,这些花朵可以充饥的。 而他坚信陈瑜也喜欢这些花,找到了两个人的共同点后,少年的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耳朵尖儿都红了。 “王子殿下,想必您一定知道乔夫人与福王殿下交情匪浅。”芸娘声音很轻,目光看向远处的陈瑜。 阿比盖尔挑眉:“那又如何?” “你还是个少年。”芸娘偏头看着阿比盖尔:“若我是你,会尊敬她,并且与她成为最好的朋友,却不会想太多。” 阿比盖尔的心思被看穿了,他这才偏头看芸娘,目光淡淡的,透着几分冷漠:“芸娘,眠花楼的花魁,福王亲点,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大霁国容许三妻四妾,难道你认为乔夫人不值得有一个人为她守着忠贞,至死不渝吗?” 芸娘的脸慢慢的褪去了血色,转而勾起唇角笑了:“好心提醒罢了,王子殿下若不领情,芸娘便告罪一声,是我逾矩了。” “的确,不过这算不得什么,福王殿下的情面是要给的。”阿比盖尔话音落下,转身出去,片刻功夫进来一个妙龄少女,恭敬的请芸娘下船。 芸娘跟着这位少女离开,下船就看到了等候在岸边的桃花。 “小姐,福王殿下吩咐您下船后便回去见他,不可耽搁。”桃花扶着芸娘上了旁边的马车。 芸娘坐下后,桃花送上凉茶。 喝了两口凉茶,芸娘靠在迎枕上揉着额角。 “小姐,福王殿下对您可是不同的,要我看啊,英雄难过美人关,可不能错过了机会才行呢。”桃花过来给芸娘揉腿,轻声劝着。 芸娘淡淡的勾了勾唇角,桃花不知道,她是知道的,福王殿下让桃花传话儿,哪里是给自己听得?他以为自己会和陈瑜一起下船呢。 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怎么了?突然就变了呢? “桃花,昨天让你给张元送的信,可送到了?”芸娘问。 桃花立刻点头:“送了啊,还按照小姐吩咐的对他说一定要亲手交给福王殿下了啊。” “这样啊。”芸娘猜侧肯定是张元没把信交给福王,否则定不会出现今日这样的局面,想及此,她吩咐车夫:“快一些,挑僻静的路走。” 第一百九十七章 接夫人回家 眠花楼中,芸娘跪坐在桌案后,把热茶注入茶盏中,茶香四溢。 缓慢的送到了齐宇珩的面前:“福王殿下,奴并未与乔夫人同归。” 齐宇珩拈起茶盅送到嘴边,并不言语。 “陵岚国王子派人请我下船,因我言语冲撞了他。”芸娘垂着头,语调平淡,丝毫没有告状的意味,只是在陈述。 齐宇珩放下茶盏,起身欲走。 芸娘急忙站起来:“福王殿下,因奴劝他不要对瑜姐姐有非分之想,而他年少轻狂不以为意。” 原本到了门口的齐宇珩停下脚步:“知道了。” “殿下留步,奴还有一句话。”芸娘心里着急啊。 齐宇珩微微皱眉。 “昨日奴让婢女送一封书信给殿下,是张侍卫转交的,关乎瑜姐姐,殿下可曾见到了?”芸娘问。 齐宇珩直接推开门出去了,脸色阴沉沉的下楼。 芸娘在窗口看着齐宇珩的马车离开,并不是码头的方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她以为这是一场好姻缘,却不想最终落到了这步田地。 此时,她倒希望陈瑜最好没动过心,只有这样才能好受一些,在情感上,芸娘是绝对站在陈瑜这边的。 “张元。” 张元立刻绷紧了脊背:“属下在。” “信。”齐宇珩声音冷冰冰的。 张元伸手到怀里,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最终不得不拿出来交给齐宇珩。 齐宇珩撩起眼皮儿,意味不明的看了张元一眼。 张元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炸起来了,单膝跪倒,垂头:“属下并非刻意隐瞒,只是……。” “下去。”齐宇珩不给张元说完的机会,直接把人赶走了。 信在手里,他扔在桌子上,良久又拿起来,拆开取出信摊开,看到上面第一句话就愣住了,快速看完后,嚯得起身,又缓缓的坐下了,手指点在信纸上,嘴角微微勾起。 “张元。” 张元立刻应声:“属下在。” “去码头。”齐宇珩越过张元往外走去。 张元愣了一瞬,转而忙不迭应声:“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取马车来。” ******* “乔夫人,什么时候送过去合适?”阿比盖尔看陈瑜走过来,迎上去问。 陈瑜想了想:“不急,后天吧。” “好。”阿比盖尔有些羞涩的捏了捏手指:“是这样的,我准备了几样花果小菜,请乔夫人小酌几杯可好?” 陈瑜歉意的摇头:“王子殿下,乔记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要提前回去准备,不能在外逗留太久,这样,明日请您尊驾到乔记,也算是给乔记压阵了,不知可好?” “好。”阿比盖尔回答的极其爽快。 陈瑜道谢后便要离开,阿比盖尔亲自送陈瑜下船。 码头,齐宇珩坐在马车中,透过窗子看到阿比盖尔和陈瑜并肩从船上走下来,亲眼看到阿比盖尔笑的如沐春风,陈瑜也回以浅笑,一派相谈甚欢的场景,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张元如老僧入定一般站在旁边,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去,叫她上车。”齐宇珩忍无可忍,出声。 张元立刻大步走过去,迎着陈瑜的方向,再陈瑜看过来的时候,恭敬垂首,语气洪亮:“夫人,主子接您回家。” 阿比盖尔的脸色瞬间就僵住了。 陈瑜也一愣,想要拒绝,条件反射的看了一眼远处的马车,就见齐宇珩从车上走了下来。 如果自己拒绝,齐宇珩极有可能会当着码头上这些人上演一出掳人的戏码。 “好,劳烦了。”陈瑜和张元说。 转身,又和阿比盖尔告辞,这才随着张元往马车这边走来。 阿比盖尔的脸色简直如丧考妣,他眼睁睁的看着陈瑜走向了齐宇珩,而齐宇珩竟亲自为陈瑜撩起了马车的帘子,并且由陈瑜先上了马车。 少年火热的心被瞬间扔到了冰窟之中,就那么看着马车在视线中离开,越走越远。 “花奴。”阿比盖尔出声。 花奴立刻过来:“殿下。” “乔……,算了,回去吧。”阿比盖尔放弃了打探消息的想法,转身上船。 此时,陈瑜并不比阿比盖尔好到哪里去,坐在马车上,被无形的低气压禁锢着,呼吸都有些艰难了似的。 齐宇珩一言不发,低垂着眉眼。 陈瑜只能也学他,只盼着快些到香铺,好能自由。 气氛僵持了许久,齐宇珩撩起眼皮看了眼陈瑜,发现她竟一晃一晃的要睡着了似的,眉头皱成了疙瘩,片刻又松开了。 陈瑜是真困了,昨晚失眠好久,又四处逛了快一天了,她有些犯困,突然身体往旁边歪过去了,她猛地惊醒,却被一条手臂揽住了肩,齐宇珩的声音很低:“睡吧。” “不、不用了。”陈瑜坐直,尽可能的让自己和他保持距离。 齐宇珩垂眸看她,松开了手臂:“没有什么想说的?” 陈瑜想到了斜桁帆和‘v’形船,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摇了摇头。 明明是有话要说,却要忍着,齐宇珩有些看不懂这样的陈瑜了,抬起手扶着膝盖:“乔文今日找我了。” “啊?”陈瑜心就一抖,转过头看着齐宇珩:“找你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你别怪他。” “为什么怪他?他不过是向我请教了一个问题。”齐宇珩眼神慵懒的看着陈瑜,慢慢的说:“问我如何为母择夫。” 陈瑜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连带着耳朵和脖子都红成一片,转过头不看齐宇珩,心态崩溃。 这不是添乱吗?知道乔文聪明,可这孩子也太聪明了吧?怎么会问到了齐宇珩的头上?坑娘啊! “现在,你有没有想说的?”齐宇珩哪里肯放过陈瑜,见她面红犹如要滴血了一般,心情便又放松了几分,似笑非笑,拉长了语调问。 陈瑜抬起手揉了揉脸:“有,我想问福王殿下,民妇想要与陵岚国做一笔买卖,用粮种换那些花,可以吗?” 这是很正经的事情,陈瑜想到如何回礼的时候,就考虑过大霁国的生产力水平,粮食肯定是国之本,特别是粮种,她不想冒险。 齐宇珩脸上的笑意散去,看着陈瑜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 没得到回应,陈瑜回头望着齐宇珩:“只是少量的粮种,当然,如果不可以的话,我也不强求的。” “那些花,本王可以送你。”齐宇珩说。 陈瑜摇头:“不必了,实在不行我就用精油的配方吧,无功不受禄,阿比盖尔王子也是说送的,不然就不用费这样的心思了。” “哦?若瑜还真是有本事,这么说,你与阿比盖尔关系很好了?”齐宇珩抬起手掸了掸膝上的袍子,语气倒没有什么变化。 陈瑜心情就有些压抑了,齐宇珩这一幅捉奸的样子实在让她来气,索性顺着他的话说到:“还算不错吧,一回生两回熟,生意上往来多了,私交就会不错的,毕竟做生意和做人没什么区别,都讲究一个志同道合,福王觉得呢?” “嗯,有道理。”齐宇珩还点了点头,随后就不再说话,而是坐到了对面,随手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一直到乔记门口,陈瑜道谢也没得到齐宇珩的回应,她也不纠结,下了马车后很客气的和张元道谢,便进门去了。 “准备一些粮种,送过去。”齐宇珩把手里的书扔在桌子上:“回去。” 张元心情焦灼的很,可不敢问,更不敢说,只能当个好车夫,驾车往回走。 到了别院,立刻去准备粮种。 粮种准备整齐后,才不得不过来请示:“主子,送去给谁?” “阿比盖尔。”齐宇珩的声音硬邦邦的传了过来。 张元转身的时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个毛头小子想要和自己主子斗?真是要为他掬一把同情泪喽,不过!在捍卫主子的这件事上,他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陈瑜的秀场 回到铺子里,欧阳红已经在等陈瑜了。 “乔夫人真是忙得很,也亏得我今日专程就来候着了。”欧阳红嘴上虽然这么说,语气却带着几分欢快。 陈瑜歉意的笑了笑:“出去走走看看,兴许能找得到一些好东西,不过运气一般,红娘子,请。” 带着欧阳红来到了二楼的房间里,陈瑜给她倒茶:“红娘子这么有空?” “哪里是有空?是专程就来找乔夫人的,我昨天就派人找了工匠,也寻好了地方,就等乔夫人一句话了,台子连夜搭吗?”欧阳红说到这里,免不得埋怨了一句:“乔夫人是有福之人,明儿的事儿,到了今儿也不见你着急。” 陈瑜抬起手扶额,她真的把这事儿忘记了!男色误陈瑜啊! “多谢红娘子。”陈瑜揉了揉额角:“是我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欧阳红没追问,不追问的原因是她知道了一些内幕,她猜测陈瑜和福王之间肯定是出问题了,当齐宇珩出现在眠花楼的时候,她就更确定这件事了。 与她预期的出现了偏差,但她坚信此时的陈瑜更需要关心,并且绝对能得到超额的回报。 让她略感意外的是陈瑜竟因为福王,把擂台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看来这里面还挺复杂啊。 想到这里,她很是理解的笑了笑,微微侧身向前:“乔夫人,我是有所求,哪里担得起你的一个谢字。” 陈瑜微微挑眉:“红娘子的条件是?” “香水只能和我做。”欧阳红看着陈瑜,眼底含笑,语气却透出了势在必得的意味。 陈瑜也不回避欧阳红的目光,只是略迟疑片刻就摇头了:“那不行,我最大的限度是给你的香水,在味道上面不会出现在乔记铺面中,香水的香味儿种类繁多,有一部分不适合眠花楼,反而更适合一般的客户,就算是放弃这次商会,我也不能答应红娘子的条件。” 欧阳红也不恼,想了想问:“那乔夫人总要表示一下吧?” “当然。”陈瑜给欧阳红倒了一杯茶:“一年内,也就是到明年的今天为止,我都不会让香水出现在乔记,怎么样?” “成交。”欧阳红爽快的很,一年的时间足够她运作了,就冲陈瑜拿出来的这些稀罕玩意儿,自己是没办法挡住她的脚步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瑜再次致谢,找出来擂台的图样交给欧阳红:“一事不烦二主,就劳烦红娘子费心了。” “好说好说。”欧阳红接过去图纸,也不耽搁起身告辞。 正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她这一趟赚大了。 三月初三,又称上巳节,这一天少男少女会对山歌求爱。 老人小孩也会在这一天用草药水洗澡,寓意祛病除灾,穿上艳丽的衣服走上街头,载歌载舞,也会有大户人家的小姐在这一天抛绣球招亲。 一夜之间,苏记香料的擂台对面出现了乔记香料的展台。 当苏泓源一肚子火来到苏记擂台前,就被展台两个字给搞蒙了:“这乔记是铁了心与苏家作对了吗?这展台是什么意思?” 苏管家被问的一头雾水,只能躬身低声:“老爷,展台不展台不说,这一夜之间就起了这么一个高台,乔记有这么大的本事?” 苏泓源脸色一沉,抬起手捏了捏下巴上的胡须,眼珠子滴溜转了好几圈,确定乔记背后的人物肯定是出手了,甚至极有可能是有人要借着乔记针对苏家,甚至是针对苏家背后的靠山。 如果是这样的话,怎么办? “老爷,乔记就只有一个小作坊,能有多大的本事?翻不起来浪花,倒不如看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新花样儿。”苏管家建议。 苏泓源点了点头,一甩袖子转身回去了,这次没有回宅子里,而是登上了擂台,坐在了擂台后面的凉棚里,摆足了架势要看看乔家要做什么。 陈瑜一大早就起来了,让曲长芳去眠花楼请那些预定好了的姑娘,又让乔文去如意绣房把自己订的绫罗绸缎和各种颜色的纱都带回来。 就在二楼,她量好了尺寸后,刺啦刺啦的撕了这些绫罗绸缎和纱。 王大山带着送货郎过来,挑着担子把香料和这些绫罗绸缎和纱都送去了展台。 展台的后面用粗布围成了临时的换衣间。 曹红英挺着肚子已经过来了,一起送过来的还有那些别致的小衣小裤,一见面就拉住了陈瑜的手:“瑜姐姐,你折腾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一声?亏着我今天一早过去的时候,香秀说了。” 陈瑜拍了拍曹红英的手臂:“还不是因为你身体不爽利,这都几个月了还到处跑?不过既然来了就看看我准备的秀吧。” “秀?”曹红英没听过这样的词。 陈瑜挑眉:“对,如果你能受到启发的话,兴许会做出更多漂亮的衣裙。” 提到这个是曹红英最喜欢的,如果不是养胎要紧,她也不会把秀坊交给香秀,要知道在她最难得时候,就是秀坊撑过来的。 “那我去外面找个地方坐着?”曹红英问。 陈瑜摇头:“在台上,近距离看也还不错,你要是去外面的话,保不齐一会儿人多了的话,再碰到你。” 说完,回头吩咐曲长芳:“去搬个软榻送到台上,在摆放一些椅子,兴许会用得上。”陈瑜今天可还邀请了阿比盖尔过来的。 曲长芳跑出去安排。 曹红英在一旁,需要帮忙的时候也会搭把手。 眠花楼不单单来了十二个姑娘,还来了欧阳红和芸娘。 陈瑜把欧阳红叫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欧阳红毫不犹豫的点头后,才走过来站在十二个姑娘面前,粗略的扫了一眼,如意姑娘果然不在里面,陈瑜也不觉得意外。 清了清嗓子:“今天你们是为乔记出场,只需要上展台走几圈,完事后一人一百两银子。” 芸娘猛地抬头看向了陈瑜,一出手可就是一千二百两银子! 这是怎么了? 芸娘心都砰砰跳,要不是欧阳红在这里,她肯定是要阻拦的,毕竟这可真不是一笔小数目。 听到有这么多银子,这些个姑娘顿时都喜笑颜开了。 陈瑜话锋一转,继续说:“但有一条,你们必须要绝对的服从我的安排,不管是妆容还是穿戴,可以吗?” “这有什么?就是什么都不穿也不碍事。”有聪明的,看到了旁边放着的小衣和小裤,娇笑着说了句话,目的当然是讨好了,讨好了欧阳红,更讨好了乔记的东家。 陈瑜笑了:“当然,还会给你们带来一个好处,至于这好处能给你们带来多大的惊喜,算是红利,全看你们掌握了。” 该说的说完了,陈瑜脸色微微一沉:“有问题吗?” “没有。”十二个姑娘异口同声,能带来好处和惊喜更吸引她们,芸娘的成功就和乔夫人有绝对的关系,她们想要爬得更高,最低起码能有选择让谁留宿香闺的权利。 陈瑜满意的点了点头,让每一个姑娘报名,亲笔把名字写在牌子上,每一个拿到牌子的人换上小衣小裤,由陈瑜和郑霜给她们化妆。 郑霜是边学边化,所以陈瑜是主力,妆容也极具舞台妆特色。 妆容搞定之后,陈瑜让郑霜给她们梳头,放弃所有她们已知、熟悉的发型,选择披肩发、丸子头、半丸子头和高马尾之类的简洁明快的发型,从刘海到鬓角,陈瑜都要求细致、精致。 妆容和发型搞定后,陈瑜亲自给搭配衣服。 所谓的衣服则是那些零落绸缎和纱。 曹红英都傻了,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陈瑜竟然不用一针一线,只用这些布料系来系去,就把一个个姑娘打扮成了妖精一般! 天啊!曹红英的手扶着孕肚,她不敢太激动,怕动了胎气啊。 同样惊讶的欧阳红颇有些同情的看了眼芸娘,陈瑜这么做,该不是报复芸娘……?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成何体统? “王爷,为何是我?”袁炳义脸都气红了:“那苏家算什么东西?请我,我就要去?” 齐宇珩慢条斯理的端着茶盏,撇开上面的茶叶,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才撩起眼皮看着袁炳义。 袁炳义清了清嗓子:“我若去了,那怎么对得起我的学生?” “你是安平县的父母官,苏记是朝廷的贡品供应商户,请你有什么不妥吗?”齐宇珩站起身往外走去:“再者,苏家背后的人可能想看看你到底是谁的人。” “我……。”袁炳义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哼了一声,转身去了后宅,换上了官服后,又给乔斌安排了不少政务,足够乔斌一天都出不去门的量,这才往苏记的擂台去。 苏泓源亲自迎接袁炳义,恭敬的陪着他登上擂台,坐在台上。 同样坐在台上陪着袁炳义的还有南派调香的另外几家大户。 落座后,袁炳义就看向了对面,乔记的展台是什么设计?半圆形,挂着黑色的帘子!这真是让袁炳义脑仁儿都疼,免不得心里嘀咕一句:瞎胡闹。 而此时,在后台,陈瑜把十二个人都打扮妥当后,让他们把写着自己名字的名牌挂在腰部左侧靠前的位置。 “芸娘。” 陈瑜突然出声召唤芸娘。 欧阳红都激灵一下,立刻看了过来。 “瑜姐姐。”芸娘走过来,眼神免不得透出了几分委屈巴巴,毕竟她到现在位置还没有帮上任何忙,心里是真过意不去。 陈瑜发现芸娘情绪不对,低声问了句:“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不是。”芸娘摇头:“我能做什么?”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吗?每一种香料,或者说每一个类型的香料都需要与之相契合的曲子。”陈瑜问。 芸娘立刻点头,这是她成了花魁之后的保留曲目,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在大霁国内,除了陈瑜之外,她是最了解这些香料的人。 陈瑜笑了:“现在,你熟悉一下咱们的香料,负责在幕布后面弹琴、吹曲儿。” “好!”芸娘眼睛都亮了几分,急急的回头:“桃花!桃花回去把我的那些乐器都搬来!” “哎,哎,这就去。”桃花都快要急哭了,刚才她都觉得陈瑜小肚鸡肠,甚至都脑补出大宅门里正室磋磨妾室的大戏了,所以这会儿真恨不得爹妈多给两条腿,好跑的快一些,在乔夫人跟前保住小姐的荣宠太重要了,因为乔夫人可以让小姐赚很多银子的。 香料分四大类,第一类梅香、冷梅香、浓梅香,主要以梅香为主,配合的是特制的冷调香水,淡淡幽香,第二类是衙香、金香、帷香和百和香,主攻浓郁妖娆,搭配的是夜来香香水,如梦似幻的感觉,第三类则是信香、禅定、安眠香的清冷透着禅意的香料,最后一类则是檀香、柏香、竹香、龙涎香和沉香等,特别受男人青睐的香,清新隽永,回味绵长,搭配的是草木香的香水,相辅相成。 出场顺序是按照类别的,先是檀香这一组,然后是信香这一组,再然后是梅香最后才是帷香,层次感慢慢铺开,陈瑜觉得嗅觉效果会被视觉感官彻底激发出来。 芸娘和十二个姑娘都认真的听着,旁边欧阳红都忍不住挑起大拇指,她认为,如果陈瑜当了眠花楼的老鸨的话,只怕这天底下的销金窟都得姓乔了!这女人,真是可怕的很,善于攻心。 桃花送来了乐器,芸娘就位。 陈瑜拍了拍手:“姑娘们,今天有机会让你们一战扬名,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们,今天这一场秀是惊世骇俗的,同样要经得起流言蜚语的冲击,祝你们成功!因为我不允许你们回头了!” “乔夫人放心吧,我们就要惊世骇俗,怕什么流言蜚语?对不对?姐妹们?”有姑娘开口,顿时都纷纷回应。 陈瑜笑了,其实,可以造星。 古代造星的手法真是单一的不行,无非就是个花魁啊、才女啊,要是她,能批量造出来人气小花一堆一堆的。 “好,一共五轮,最后一轮的时候会让你们恢复本来面貌,吹拉弹唱,各站所能都可以,为你们积累一下人气,怎么样?” “谢谢乔夫人。”这些个姑娘们脸上都露出了欢喜的表情,规规矩矩的给陈瑜行礼道谢。 陈瑜点头,又一次教给她们如何走路:“记住了,腰肢灵活,甩动胯,这是重点,自信的扬起下巴,知道吗?” “知道啦!”整齐划一的回答。 “好,现在准备一下。”陈瑜让郑霜给他们用香料。 转过身:“红英,去台上看吧。” 曹红英激动的啊,要不是害怕动了胎气,早就坐不住了,连连点头:“好。” 起身的时候吩咐香秀赶紧回去把绣娘都叫来,学学这新奇的玩意儿,保不齐以后就用上了。 陈瑜又请欧阳红去了台前落座。 一转身,阿比盖尔就来了,不单人来了,还带了好多鲜花,花奴带着几个少女抱着,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乔记展台前。 “乔夫人。”阿比盖尔兴奋的像是个愣头青,见到陈瑜还脸红了:“我带来了好多鲜花,可以装饰吗?” 陈瑜往他身后看了看,并没有看到。 阿比盖尔立刻说:“在前面,花奴带着人抱着呢。” 陈瑜立刻登上台阶,把幕布掀开一条缝隙看了眼,顿时笑了,转过身:“你如此这般交代花奴他们几个,记住了吗?” “记住了。”阿比盖尔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乔记香料已经有了不小的知名度,至少安平镇的人都知道,妇孺老幼,谁都要念叨一去乔夫人是善人。 所以,这展台前面围着的人就渐渐地多了起来。 来参加万国商会的人就算是不知道,有热闹要去看是人的共性,人越聚越多。 花奴带着人站在最前排,被挤得越来越靠前了。 对面,袁炳义眉头紧锁。 苏泓源也摸不到头脑了,完全看不出乔记到底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除了在前面放着两个圆盘形状的展台之外,就有两个女人坐在台上,其中坐在软榻上的人应该是曹家的二小姐。 这……。 就连张元都得到了消息,跑回来告诉齐宇珩。 齐宇珩换了一身便装,也出来了,他想看看陈瑜闹腾什么。 刚走到这条街的街口,一曲箜篌引古筝曲便入耳了,他微微闭上眼睛,感受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走到人群中。 在不起眼的地方站定,抬头看向了乔记的展台。 展台上,黑色的帷幕被掀开了一角,一道身影从黑色的幕布后走出来,大红色的轻纱只遮住了上半身关键部位,露出整条手臂和平坦的小腹,下半身只用了红色的丝绸系在腰间,前面短的露出了少女膝盖往下一直到玉足,后面长长的拖尾。 饶是齐宇珩见多识广也被吓了一跳,他快速的扫了一圈对面台上坐着的人,欧阳红和曹红英坐在上面无所谓,当他看到了阿比盖尔的时候,眸子缩了缩,周身都溢出了森然寒气! 第二个出场的少女头上用宝蓝色轻纱裹着,身上则是用白色轻纱从胸口一直到脚下裹成晚礼裙,手腕上系着一条黑色的长纱带子,随着她走动的频率,那黑色的长纱带子像是能搔到人的软肋上一般。 空气中是龙涎香的味道慢慢弥散开了,台下是一张张傻掉了的脸。 “成何体统!伤风败俗!大人!这有失国体啊!”苏泓源一张老脸都茄花紫色了,手指颤抖的指着对面出来的第三个人,草绿色的布料,只围住了胸口到大腿根儿,那一双腿就这样在众人的眼前款款而行,无一例外全部赤足……。 袁炳义抬手扶额,是想笑又不能笑,想发火吧,又觉得发不出来,所以苏泓源这大呼小叫的出声,倒给他提了个醒儿:“好,本官这就回去处置!” 第二百章 燕归,松手 苏泓源张了张嘴,袁炳义哪里给他机会,直接离席,一溜小跑回去衙门了,关上门大笑三声,然后换了便装,找了个僻静角落,看热闹。 十二个人逐个回来,陈瑜在后台忙着给下来的人换装:“郑霜,紫色!” 一条紫色的薄纱递到了手中,陈瑜伸手去拿,没拽动,转过头的时候眼神都锋利了,这是很抢时间的! 当她看到薄纱另一头脸色铁青的齐宇珩的时候,快速的眨着眼睛,偏着头挤出来一丝尴尬的笑意:“燕归,松手。” 齐宇珩心头一软,松开了手,就那么看着陈瑜手脚麻利的个那个姑娘用紫色从左肩上到右肩下裹住,并且在胸前用薄纱挽了个花样儿,拿过来旁边的瓶子快速的在对方的耳后、脖颈、手腕和脚踝擦上液体,又拿过来一些胭脂水粉补妆,只是几笔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如此忙碌十二个人,台上面曲调突然一变,竟是古筝曲禅心。 陈瑜快速从另一侧上台,点燃了禅香,剂量不小,毕竟空间开阔。 等她快速下来,准备下一场的时候,身体一轻直接被带到了一大堆挂起来的绫罗绸缎后面,因为抱得太紧,陈瑜能感觉到怦怦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齐宇珩的。 “快放开我,很忙。”陈瑜声音急切。 “你忙着干什么呢?把这些女人打扮成那副样子,你想干什么?”齐宇珩喉结滚动,低下头在陈瑜的耳边:“你求我的时候,才会叫我燕归是吗?” 陈瑜抬起头,跌入了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中,那一双眸子里隐含着的是两团熊熊烈焰,灼得她心尖儿一抖。 齐宇珩突然偏头,轻轻地咬住了陈瑜的耳垂,连带着上面带着耳铛都被捉住了,陈瑜浑身轻颤,低声哀求:“燕归,别闹了,快放我出去。” “不。”齐宇珩有些报复一般收紧了手臂,恨不得把她都揉进怀里:“你忘记了我的话,连阿比盖尔那毛头小子都不放过,我很生气!” 陈瑜揪着齐宇珩的衣襟:“没有,我没有,快点儿。” “不行!”齐宇珩坚持。 陈瑜猛地抬起头,踮起脚尖直接吻上了齐宇珩的唇,一触即离,却给齐宇珩带来了毁天灭地一般的震撼,直接就愣在了原地! 趁这个机会,陈瑜急忙钻出来,咬了咬舌尖,控制住乱跳的心脏,沉声:“不听话,以后再也不见你了!” “啊?东家,有个小孩说见到了爷爷,我就出去找找,我错了。”郑霜都要哭了。 陈瑜一愣,这才发现陈霜刚才是不在,自己的话又不是说给郑霜听的,倒把她给吓到了,只能沉声:“不要乱走,还有两场才能结束呢。” “是,是。”郑霜心里忐忑。 齐宇珩用手指摸了摸唇,反复好几次,突然就笑了,离开了后台。 片刻之后,前面就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陈瑜掀开幕布一角看了眼,就见花奴和那些少女正在往台上投掷鲜花,更有人去和花奴用银子换鲜花,这热闹的……。 笑了笑,缩回头,快速的准备下一场的服装,把香料也都安排好,香水多多的洒在布料上。 第二场还没有结束,就听到有人高声:“福王殿下驾到!” 后台,陈瑜实在是忍无可忍的爆出一句:“我去!” 这是闹哪样啊?再者,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郑霜听到福王两个字,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就跑出去了,她猜测爷爷跟在福王身边,她想爷爷想到要疯掉了啊。 可是,他没看到爷爷,倒看到福王大摇大摆的直接走向了乔记展台,并且一纵身就到了台上,像是回到自己家似的,走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在他身边还跟着四个侍卫,派头摆的足足的。 躲在角落看热闹的袁炳义险些一口老血就喷洒出来。 同样,苏泓源也震惊的差点儿从椅子上瘫软下去,要不是苏管家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他就坐在台上了。 齐宇珩落座,回头准确的逮住了陈瑜看过来的目光,抿了抿嘴角,还带了一丝笑意,有点儿甜。 陈瑜激灵一下缩回头,在心里叫苦连天。 容不得她多想,这一轮开始有人到后台,陈瑜立刻进入工作状态,等这一批人上去之后,古琴曲梅花三弄也响起来了,人越聚越多,有人竟因为太高兴开始往台上扔银子了。 欧阳红脸色一沉,吩咐这些姑娘们:“稳住了!否则罚!” 这一声比什么都好使,这些姑娘谁也不敢看一眼银子和鲜花,只是更努力的对所有台下的人露出甜美的笑意。 “巧娘,巧娘,我喜欢你啊!”有人开始嚎叫上了。 一个人嚎叫,顿时就有更多人应声,那声音都一浪又一浪的。 陈瑜直接坐在箱子上,手臂酸疼的她缓缓的闭上眼睛,歇一会儿。 最后一场,陈瑜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下来。 “乔夫人,我帮你。”香秀进来:“我学会了。” 陈瑜偏头看香秀,笑了:“把你聪明的,好,刚好我累了。” 话音刚落,张元提着食盒进来了:“夫人,主子让你润润喉。” 陈瑜脸都红了,硬着头皮接过来,打开食盒里面是一壶茶和茶点,顾不上多想,就着茶水吃了两块点心,恢复了一些体力,剩下的递给了郑霜。 第一个姑娘下来,陈瑜指挥香秀换装,指挥郑霜给补妆,这一场的妆容注重艳丽。 最后陈瑜也一起动手,不过有人帮忙轻松了不少,等凤求凰曲子响起之后,陈瑜才算安稳下来一颗心。 “夫人,主子让夫人休息一会儿。”张元竟直接搬进来一张贵妃榻。 陈瑜扶额:“谢谢,帮我准备一些吃喝送过来吧。” 张元转身就跑,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美啊。 曲调婉转悠扬,浓烈的香气让这些人如痴如醉,当最后一个姑娘下台后,底下人群就骚动起来了。 陈瑜让她们换上自己的衣服,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再让郑霜给她们化妆。 这个空档,陈瑜从幕后,一个人走到了台前。 期待再见到眠花楼的姑娘们的人顿时不让了,有人大喊:“我要娇娇,娇娇出来!” 陈瑜抬起手,作势往下压了压,朗声:“各位,今天这个秀场是乔记香料的秀场,你们想要见的人一会儿还会见到,现在我有几句话要说。” “乔夫人!乔夫人!乔夫人!” “夫人!夫人!夫人!”张元喊得极其卖力,不过他的声音到底被安平县的百姓给压下去了。 陈瑜笑了笑:“今天所展示的是乔记的香料,相信各位也一定感受到了,我便邀请有意想要了解更多的人到乔记香铺。” “伤风败俗!”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这么一句,接着就有不明物飞向了陈瑜。 两道身影不分前后的冲过来,陈瑜只觉得眼前一花,齐宇珩手里接住了一颗鸡蛋,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让这颗鸡蛋原路返回,人群中听到了一声哀嚎……。 阿比盖尔抿了抿唇角,这么好的机会被齐宇珩抢去了,他很不甘心,所以低声说:“乔夫人,没事吧?” “没事,多谢王子殿下。”陈瑜没料到会有人攻击自己。 齐宇珩微微偏头,凉凉的看了陈瑜一眼,便回去坐下了。 张元收到了齐宇珩的手势,立刻把人撒出去,遇到可疑的人直接带走。 陈瑜站在高处看得清楚,沉了沉心情,再次开口:“说到伤风败俗,恕我不敢苟同,美是多种多样的,端庄是美,野性也是美,娴静是美,活泼亦是美,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狡辩,无耻!不要脸!”苏泓源已经顾不上脸面了,破口大骂起来。 陈瑜一笑,扬声:“不如,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可好?” 第二百零一章 燕归啊,我喝醉了 齐宇珩抬起手挡住唇角,免得别人看到他勾起的笑意。 “兄弟二人都是出了名的君子,某次二人一同赴宴,主家豪放,让一众宾客围坐在一处密闭的牙床之外,每个客人面前都可开一扇小窗,尽可看到密闭的牙床之上春光无限,兄长一气之下,怒骂污秽拂袖离去,而弟弟却看完了,我想问问苏当家的,谁是正人君子?”陈瑜扬声问道。 苏泓源被气得胡子都抖起来了,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旁边的管家气不过,啐了一口:“还用说?乔记就如那兄弟二人之中的弟弟一般无二!” 陈瑜笑的眼睛弯弯的,点头:“对,乔记是弟弟,那么苏记就是哥哥了,对不对啊?” 这话是问在场的众人的。 顿时,人群里哄笑起来。 陈瑜清了清嗓子:“事后,有一德高望重的老者亲自登门,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了弟弟,众人疑惑这是为何,老者说:“心中澄澈,看花是花也非花,心中腌臜,才会看花就是花。兄长觉得是污秽,因他心本就污秽不堪,否则那不过就是房中一景罢了,苏当家的,对是不对呢?” 眼看着好几个家丁上来把苏泓源抬下去了,陈瑜也不穷追不舍,而是对在场的众人说道:“眠花楼的姑娘们最后还有节目送给各位,梦幻空花一场后,我们还是要认认真真的生活。” 微微颔首,退后。 呼声最高的娇娇登场,竹笛悠扬声中,又是眠花楼的娇娇……。 “乔夫人,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我邀请乔夫人去陵岚国。”阿比盖尔激动的站起来,走向了陈瑜。 陈瑜福了福身:“王子殿下,我是大霁国的人,我的一切都在大霁国,实在是不能从命,不过,不论何时,只要王子殿下来到安平县,我都会以朋友的最高礼节接待你。” 阿比盖尔还要说话,齐宇珩已经起身走过来了,越过了陈瑜,径直来到他面前:“关于粮食的问题,我们要谈谈了。” “好。”阿比盖尔这次来的目的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事情,耽搁不得。 陈瑜把这两尊大神送走后,心情都放松了不少,直接来到了曹红英旁边坐下来,完全放松的看着姑娘们的表演。 “乔夫人,你真是我辈的楷模了。”欧阳红是真佩服! 不说这让人眼花缭乱的秀场,只说突然出现在台上的福王殿下,被吃的死死的竟是大霁国最优秀的男人,怎么能不让她佩服? 芸娘此时也走出来了,坐在了欧阳红身边,眼里笑意温柔,就那么看着陈瑜。 陈瑜苦笑:“这些都是小道,不足挂齿,今晚请你们吃饭。” “好!”曹红英立刻赞同。 陈瑜偏头看了她一眼。 曹红英叹了口气:“好啦,好啦,我回去养胎!”说完,还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可怜巴巴的说:“儿啊,你看看,姨母有好吃的都不给我们娘俩。” “胡说,别教坏了小宝宝,多给小宝宝学点儿好的吧,这会儿该……,该能听得懂了。”陈瑜临时改口,险些没把胎教两个字说出来。 “对,你有经验,就你儿女多。”曹红英说完,先笑了。 这种幸福是欧阳红永远没办法感受到的,她有些羡慕的看着曹红英的小腹,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陈瑜怕尴尬,开口:“今晚咱们小聚,等我花圃繁花似锦之时,请你们赏花,到时候一定好好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 “好。”芸娘轻声。 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人群渐渐散去,陈瑜让郑霜把从台上得到的银子都装在匣子里递给了欧阳红:“归你处置。” “这怎么行!眠花楼还缺了这点儿银子?”欧阳红推脱,经过这一次,她不知不觉的对陈瑜生出许多真心来。 陈瑜摇头,看着站在旁边的姑娘们:“她们都是可怜人,分给她们吧,人生在世,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这话,让欧阳红的鼻子都酸了,爽快的接过去:“成了,放心吧,芸娘留下,我送她们回去,一会儿醉香楼我请。” 陈瑜知道眠花楼晚上特别忙,能把芸娘留下都是欧阳红开恩了,她对欧阳红道谢后,又对这些姑娘们说银票明日送过去。 散场后,王大山带着人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回去,连夜把台子都拆掉了,这些不说,单说陈瑜和芸娘两个人走在街上,很慢,街边人影涌动,热闹的很。 走着走着,芸娘伸出手握住了陈瑜的手。 陈瑜偏头看芸娘,芸娘展颜一笑:“瑜姐姐,祝福你。” “瞎说。”陈瑜心里很乱的,她知道芸娘的意思,正因为知道才闹心呢,后患无穷啊。 芸娘也不多说,就这么牵着她的手回到了乔记香铺,刚到门口就被香铺前面人身人海的景象给惊到了。 陈瑜也很吃惊,她并没有预估到效果会这么好! 铺子里已经忙的不行了,乔文也成了伙计,幸好平日里积累的多,完全接待的下来。 陈瑜挤进来,也开始忙碌,一波一波的人和越来越空的货架子,陈瑜抽空让曲长芳跑出去一趟找来王大山。 连夜,王大山去元宝村运香料过来。 欧阳红找来的时候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再看芸娘都在帮忙,也就耐心的等着了。 这一忙,就忙到了半夜,醉香楼的小伙计都跑来问三趟了,欧阳红直接给了一张银票,让他们候着。 终于消停下来了,几个人都累的东倒西歪的。 “关门!”陈瑜大手一挥,直接打烊了。 让乔文安排几个人出去吃饭,她和芸娘洗漱之后,随着欧阳红去了醉香楼。 因为高兴,陈瑜便斗胆喝了两杯,主要是欧阳红和芸娘都极其善饮,欧阳红更十分会劝酒,导致离开醉香楼的时候,陈瑜只能用仅有的理智保持自己不会摔倒。 欧阳红和芸娘也看出来,陈瑜是真不会喝酒,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她往外走。 到了门口,张元拦住了她们:“主子会送夫人回去的。” 欧阳红看看芸娘,芸娘看看欧阳红。 “我送瑜姐姐回去。”芸娘坚定的不松开手。 张元拱手:“芸姑娘,主子在马车上,要不要主子下来说?” “他……他说也不行,瑜姐姐醉了。”芸娘不想在陈瑜不清醒的时候丢下她,这是原则问题! 齐宇珩皱了皱眉,下了马车,径自走过来,只冷冷的看了一眼欧阳红,欧阳红立刻松开手倒退两步。 陈瑜站立不稳,芸娘力气不够,齐宇珩顺势让陈瑜靠在怀里,轻声:“若瑜,我送你回家可好?” 陈瑜鼻子抽动了两下,柏木香在她已经迷糊的大脑里拉响了警报,抬起头顺着声音看过来,就看到了齐宇珩那张堪称妖孽的脸,叹了口气:“唉,燕归啊,我喝醉了。” “无妨,回香铺还是回元宝村?”齐宇珩柔声轻哄着。 陈瑜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半天才说:“回家,香料不够卖了,很急呢。” “好,送你回家,让芸娘回去吧。”齐宇珩声音更轻了,甚至完全不避讳芸娘,语调温柔。 陈瑜点点头:“嗯,芸娘,回去吧,我和姓齐的还有事情没说透呢。” “瑜姐姐。”芸娘担忧。 陈瑜皱眉:“回去!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要学会保护自己,去吧,去吧。” 芸娘一时间分不清陈瑜到底醉没醉,旁边欧阳红过来拉着芸娘:“奴婢带着芸娘回去了。” 齐宇珩弯腰把陈瑜抱起来,直接坐进了马车里。 “母亲……。”芸娘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眼里尽是担忧。 欧阳红拍了拍芸娘的手臂:“好女儿,别看了,他们又不是小孩子?走啦走啦。” 马车哒哒,越走越远……。 第二百零二章 这一夜,折腾的 因街道上临时商铺很多,只能转到僻静的街道上往渡口去。 马车里,陈瑜晕乎乎的靠在齐宇珩的怀里,心里明明白白的,可大脑却指挥不了身体,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要不是柏木香气成了她心里的禁忌,这会儿保不齐会怎么样了。 努力克制的陈瑜在齐宇珩的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她闭着眼睛在装睡,睫毛颤动的频率像是蝴蝶振翅一般,频率虽然小,可在他心里简直都要掀起飓风了! 鼻子尖上有微微的汗,两颊如同三月枝头的桃花白里透红,耳朵和脖颈也染了淡淡的粉色,唇瓣红润饱满,头微微垂着的她尽力想要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倔强的不肯靠在自己的怀里。 “你和我有什么话没说透?”齐宇珩在她耳边吹了一口热气,声音极轻的问道,目光锁定在她突然颤动的厉害的睫毛上,嘴角笑意更深,往前再凑一下,唇瓣就扫在了她的耳垂上,那耳垂迅速就变得更粉了几分。 “我喝醉了。”陈瑜声音有些微微颤抖,戒备似的往后靠了靠,尽量的离齐宇珩远一些:“说、说不好。” “哦。”齐宇珩伸手把人拉过来禁锢在胸前,一只手轻轻的顺着她的背:“那等清醒了再说。” “不、不是。”陈瑜挣扎,齐宇珩的手往下落到她纤细的腰肢上扣紧,陈瑜整个人就贴在他胸口了。 “你别乱动。”陈瑜睁开眼睛,有些生气的瞪着齐宇珩:“趁人、趁人之危不是君子!” “我本就不是君子,一介凡夫。”齐宇珩垂眸,眼里含笑的望着陈瑜水光潋滟的眼瞳,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俯身过来:“所以,从来都爱占便宜,被别人占了便宜也一定要算计回来的。” 陈瑜瞪大了眼睛,齐宇珩的唇瓣已经落下,这可不是后台那蜻蜓点水一般的吻了,而是带着几分霸烈的攻城略地,甚至身体都微微倾压过来。 陈瑜抵挡不住,轻哼几声,齐宇珩整个身体就绷紧了,像是拉满弦的弓似的,猛地松开她,手臂却贪婪的把人再次拖回到怀里。 声音沙哑:“别动,别动,乖。” 陈瑜却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伸手想要推开齐宇珩,手臂却用不上力气:“你放开我。” 齐宇珩不说话,直接把人捞起来,让她骑坐在自己的腿上,充满了惩罚意味的在她耳边说:“再惹就要火上身了!” 瞬间,陈瑜老实儿的像是只鹌鹑,这让齐宇珩心里无比憋闷,又带着几分怪异的舒爽,就这样煎熬着坐在马车里。 老实下来的陈瑜再也抵挡不住酒精的作用,马车晃悠悠的,硬把她晃悠睡着了。 马车哒哒,终于到了渡口。 “主子,到渡口了。”张元出声。 齐宇珩垂眸看了眼怀里睡熟了的人,轻轻地叹息一声,这女人竟然真的睡着了,呼吸绵长平稳,简直就是个纵火犯,再看自己这失态的样子,眸色更深了。 伸手想抱着她下车,陈瑜有些不舒服的皱眉,嘀咕了一句:“干嘛,别动。” 齐宇珩微微躬身,抱着她姿势有些怪异,俯身在她耳边:“听话,上船回家。” “嗯。”陈瑜抬起手勾住了齐宇珩的脖子,拉长声调的答应了一声,到底是没睁开眼睛,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齐宇珩轻轻地动了一下,陈瑜便往他怀里蹭蹭,手臂也抓的更紧了。 慢慢的下了马车,张元当自己是瞎子似的,低头放好了挑板,齐宇珩小心翼翼的抱着陈瑜走到船上,坐进了乌篷中,张元撑着船往元宝村去。 沁凉的风吹进来,陈瑜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齐宇珩就抱得更紧一些,略微侧身挡在风吹过来的方向。 一路上,陈瑜是相当安静,睡得香甜。 到了村子渡口,齐宇珩抱着陈瑜下船,幸好村子里的人睡得早,他抱着陈瑜稳稳当当的往乔家走。 三月初三,上峨眉月,如弓,如钩,似月牙儿。 那微弱的月光朦胧了视线,感受到陈瑜温热的呼吸,带着一点儿果酒的甜,混合她身上的香味儿,对齐宇珩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魔法攻击,血脉之中一直叫嚣的渴望都狂暴了一般,闭上眼睛俯首在她唇上轻轻的碰了碰,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嘤咛声入耳,于齐宇珩来说更像是战场之上催人勇往直前的军鼓,而他太想一路冲杀下去,攻城略地,占领城池,手控制不住的握住陈瑜的腰身……。 陈瑜也不好受,心理莫名其妙的愉悦让她晕沉沉的脑子开始苏醒,当齐宇珩的手握住了腰身的一刹那,陈瑜闻到了柏木香气,只是一瞬间她猛地睁开眼睛,突然出手推开了齐宇珩。 完全沉浸在感官愉悦中的齐宇珩被突然推开,迅速神思归位,倒退两步站稳,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让他从来没有如此窘迫过,戒备的看着床上的人。 陈瑜脑子嗡嗡叫,她这一刻酒都被吓醒了大半,柏木香气提醒自己站在床边的黑影是谁,而她竟……。 怎么办? 孤男寡女,这会儿自己任何一个动作都会引爆对方,甚至极有可能把自己都点燃了,但这种事情哪里可以发生? 陈瑜懵了。 “若瑜?”齐宇珩出声,声音略有些沙哑,带着情动时分的轻颤。 陈瑜把心一横,翻了个身,故作迷糊的嘟囔了一句:“姓齐的,不要脸呢,好困。” 嘟囔着还不放心,往床里面滚了过去,扯过来被子直接把自己裹上,然后竟然打起来了呼噜……。 齐宇珩倒退两步,坐在椅子上,掏出火折子点了灯,在灯光下看着把自己裹成蚕蛹一般的陈瑜,眼底的那一抹情动缓缓的平息下去,竟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 陈瑜躲在被子里不敢睡,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喝酒了!不,找机会一定在家里好好练酒量!不然以后保不齐还得出现这样的情况。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齐宇珩来到床边,脱掉了长袍搭在衣架上,抬手用一块碎银子熄了灯,直接躺在了床上。 陈瑜刚要炸,就听到齐宇珩自言自语一般说了句:“睡吧,睡一觉就醒酒了。” 没敢动的陈瑜只能戒备的往里有缩了缩。 毕竟醉酒,她被麻痹的神经时刻都在侵袭她的理智,也不知道坚持了多久便什么都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等身边的人呼吸都匀称了后,齐宇珩把她从被子里抖出来,摘了钗环,只让她穿着里衣躺在怀里,原本那涌动的情绪不起微澜,想着福王府里该置办一些女人用的东西了。 强悍的生物钟让陈瑜在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醒来了,习惯性的睁开眼睛,只是一秒钟立刻就闭上了,我的天,齐宇珩躺在床上,自己竟枕着他的手臂,酒后乱了? 乱到了什么程度? 拼命的想都想不起来了,懊恼的用手指甲抠着掌心,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脱身的对策。 柏木香气不浓不淡,心跳声清晰可闻。 挪开安全距离,眯着眼睛观察齐宇珩,发现他竟还没醒来,心中一喜继续往后挪,从被子另一边钻出来,低头一看彻底愣住了,她只穿了里衣!抬起手捂住了脸。 齐宇珩撩起眼皮看着背对着自己,慌乱的四处摸着身上的里衣又捂住脸的人,嘴角笑意更深了。 陈瑜猛地回头,看齐宇珩睡得眉眼舒展的模样,心里头邪火蹭蹭就起来了,趁人之危! “姓齐的!算你狠!”陈瑜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第二百零三章 脱身之策 可恨这床是四柱床,三面围着幔帐为了防蚊虫,再看齐宇珩如山岳一般躺在外侧,陈瑜硬着头皮爬起来,慢慢的靠进齐宇珩后,站起身高高抬脚想要迈过去,一条腿已经跨到了半空,紧张的低头盯着齐宇珩的脸,时刻担心他睁开眼睛。 齐宇珩眉目沉静,安稳的很,陈瑜略松了一口气,一只脚踩在床外侧的沿儿上,伸手扶着床柱,准备快速逃离的时候……。 “要跑吗?” 陈瑜身体一晃,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就站不稳了,情急之下控制不住身体,直接跌坐在了齐宇珩的腰上。 顿时,两个人都惊呆了。 齐宇珩的耳尖迅速红了,并且轻哼了一声。 陈瑜慌乱的爬起来:“不是,不好意思,你继续睡,好好睡。” 急切的说着话,拔腿就要跳下床逃走。 齐宇珩直接伸出两只手把人抓住,语气戏谑:“陈若瑜,你这是卸磨杀驴?还是想着跑出去后就来一个死不认账?” 陈瑜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都憋出来泪花子了,怨念的转过头看着齐宇珩:“别闹了行吗?都是成年人,你还想怎么样?咱们俩似乎也没啥吧?” “是吗?”齐宇珩眼神略深,拉长的声调中透着不悦……。 陈瑜挪了挪身体。 齐宇珩脸色一沉:“别乱动。” “我下去。”陈瑜用力的推他的手臂。 齐宇珩突然一翻身,直接把陈瑜压在了身下,俯身在她脸的正上方,就那么盯着陈瑜:“改嫁。” “不……。”陈瑜刚说出一个字,齐宇珩突然俯身封住了她的唇瓣,如同久渴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清泉一般,直惹得陈瑜感觉自己都要着火了,不得已只能把心一横用力的咬了齐宇珩的舌尖儿。 在齐宇珩微微一愣的时候,快速的推开他下床逃走,跑到西屋关上门倚在门里,用手压住了狂跳的心,夭寿了,古代男人的矜持呢? 不!齐宇珩压根儿就不知道矜持是什么东西,自己这次真是麻烦大了。 齐宇珩感受到舌尖弥漫开的血腥气,摇了摇头就笑出声了,起身从衣架上取下来袍子穿戴整齐,出门离开。 陈瑜心肝乱颤中听到了大门有动静,条件反射似的跑到窗口,只看到了齐宇珩的一片衣角,心就像是从嗓子眼突然就掉回原位了似的,额头一层细密的汗珠儿。 摸着脸,热的几乎烫手,浑身酸软的滑坐在地上,陈瑜心里清楚,这次真的完蛋了。 不是因为今天早晨,而是因为那一个冲动之下的吻。 如果想要脱身,几乎是没有可能,该怎么办? 陈瑜想哭一场,因为这完全不在自己的计划之中,仔细回想那一个吻,也绝对是情急之下,脑袋抽筋! 无法弥补,她该如何收场? 崩溃的陈瑜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房间,迷迷糊糊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床上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布偶,就那么呆呆的坐了一炷香的时间。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船,改造船,把船改造成绝对的战船,并且举一反三的去运作,可以制造出性能更优良的商船,甚至可以造出来豪华的客船。 如果,自己和齐宇珩交换的话,会不会得来自由之身? 有了这样的想法,陈瑜的心终于活了过来似的,也终于感受到了浑身都汗湿了,拿了换洗的衣服去了灶房,烧热水,折腾到净房,泡在木桶里静静的缓解身体的疲累。 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脑子里还在反复考虑用船换自由的想法,若是真行的通的话,绝对要永绝后患,这样的话就一定要好好的运作一番。 越想越觉得应该这样,洗漱之后,换上了清爽的衣服,先去了作坊。 作坊里,褚伟成和安平几个人一夜没睡,简直忙的脚不沾地,还是安福眼尖看到了陈瑜,急忙跑了过来:“东家,要送货吗?” 陈瑜看着安福沾了不少草药粉的小脸,笑着揉了揉他的发顶:“辛苦安福了,不着急送货,现在你们几个都吃点儿东西睡觉。” 安福突然被陈瑜如此温柔以待,熬红了的眼睛里瞬间就迸出一抹神采,摇头和拨浪鼓一般:“不,不累,我不累,我们都不累,昨晚王大山来的时候就说了,咱们家生意好的很,一定要多多给东家赚银子。” 陈瑜故意沉下脸:“小胳膊小腿儿,累坏了怎么办?不听话东家可是要生气了哦。” 这下,安福就懵了。 褚伟成笑呵呵的走过来,自己爱徒乖巧懂事,也看出东家心疼这些孩子们,便出声:“东家,香料暂时不少,孩子们休息一下也好,我跟东家整理妥当去送货吧。” 陈瑜看褚伟成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显然老人家也是一夜未睡,她怎么能忍心? “不必,王大山很快就会带着货郎过来,再者还有一些香粉之类的,我去冷窖准备,您也赶紧休息一下,明天再开始调香就可以了,估摸着热度会降,但很快会有订单。” “东家真是奇女子,老夫领教了,好,我带着孩子们去养精蓄锐。”褚伟成本就是个洒脱随性的人,除了调香的时候极其严格之外,余下的时间都有些老顽童的样子,因为这性格,也和安平这些孩子相处的极好,在他的带领下,几个孩子跟着出了调香室,路过陈瑜的时候都规规矩矩的给陈瑜行礼。 在一声声‘东家好’的声音里,陈瑜的心就更坚定了。 她绝不会放弃自己的事业,绝不会,就算是福王又如何?就算是动心了又如何?保不齐是自己太久没有异性闯入心里,导致的错觉呢? 感情是一场豪赌,她赌过,输了,所以不赌。 先去了地窖,看到赵二春在忙着整理琥珀皂。 听到动静,赵二春急忙过来,脸上堆满了笑意:“恭喜东家,这些琥珀皂都整理好了,香粉也整理好了。” “你昨晚也没回去?”陈瑜有些吃惊。 赵二春笑的更开心了:“嗯,褚老爷子说县里铺子生意红火的很,多准备准备才行。”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那个、昨晚困的时候睡了好一会儿,一点儿也不累。” 陈瑜抬起手拍了拍赵二春的肩:“好样的,我不会亏待你的。” “东家可别这么说,我这心里过意不去,你救了我,也救了我家虎头,我这条命都是东家的……。”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好啦,好啦,让你帮我忙呢,哭什么?去那边儿拿一些绣袋过来,装一些赠品。”陈瑜急忙止住了赵二春。 赵二春眼泪咽回去的也快,过去从箱子里抱出来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的是如意绣房做的那些赠品袋子。 从旁边端来一筐小小的琥珀皂,这些都是边角料,经过赵二春的巧手后,都成了精美的花样儿,玲珑可爱的很。 “每一包里装一块琥珀皂,再放一包薄荷香。”陈瑜说。 赵二春又跑出去提来了一筐薄荷香,坐在一边手脚麻利的开始装赠品。 陈瑜也不闲着,琥珀皂过数后,就开始整理洗发膏和沐浴乳,连带销售的关系,虽然卖出去的不太多,可架不住人多,铺子里库存告急。 小李氏进了地窖,先看了眼赵二春,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转过来到陈瑜身边:“东家,我能帮什么?” 陈瑜偏头看了眼小李氏,桃红色对襟衫配着鹅黄色窄袖罗裙,打扮的香喷喷的小李氏眼神灵动,瞄着地窖里的东西。 “烙一些饼,做一锅汤,等会儿货郎们来要吃东西再走的。”陈瑜说。 小李氏收回目光:“东家,给货郎吃什么?咱们作坊又不是善堂,我跟二春装货吧。”说着转身就冲赵二春过去了。 陈瑜眉头微蹙,这小李氏,有点儿不省心啊。 第二百零四章 动了歪心 小李氏走到赵二春旁边,拉过来一个小凳子坐下来,一只手拿着袋子,一只手去抓筐里的琥珀皂小样儿,陈瑜淡淡的扫了眼,转身去忙。 “春娘,别那么用力,这些小样儿不能揉碎了。”赵二春出声提醒。 小李氏撇了撇嘴角:“知道了,二春嫂子真是够护食了,我这么大人还能不会做这个?” “不是,我是怕糟蹋了东西。”赵二春笑了笑,把放着薄荷香的篮子挪过来摆在中间:“你装香料,咱们俩分工快。” 小李氏顿时脸都红了,趁赵二春看不到的时候恨恨的剜了她一眼,拿起来一包香料说:“二春嫂子,这下小样儿碎了可就不怪我了哦,反正我没碰。” 陈瑜原本最不喜欢就是这种言语机锋的事情,但今天本来就心情烦躁,听到这话直犯膈应,回头就看到小李氏竟用手去捏赵二春递过来的袋子,那力道不用说里面的小样肯定碎了,再看小李氏眼神怨毒的看了赵二春一眼,陈瑜放下了手里的眉粉过来:“春娘,我是东家,我让你去做什么,你就去,别忘了,你和你娘是灶上的活计,别这里帮忙了,不需要。” “东……。”小李氏还想争辩几句,抬头见陈瑜脸色不好,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站起来,垂着头:“是,东家,我这就去。” 小李氏出了地窖,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往灶房去了。 地窖里,赵二春拿过来小李氏捏过的袋子打开,里面的琥珀皂雕成了梅花形,那花瓣都被捏掉了,心疼的叹了口气:“东家对人心善,人也好,又不常在这边,有些人就会觉得咋的都行了。” 陈瑜继续忙着检查眉粉,听到赵二春的话忍不住笑了,回头:“二春觉得我好欺负吗?” “东家可别吓我了。”赵二春笑的有些不自然,她在陈瑜这里领教过太多次了,不过小李氏整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褚管事面前晃荡,她挺看不起的,但背后嚼舌根的话,赵二春不敢说。 陈瑜把眉粉放在篮子里:“手伸出来五个指头还不一样长呢,所以不至于要求太高,但咱们作坊也不是没规矩的,要是真坏了规矩,我也不会留。” 赵二春笑了笑,低头继续忙碌,心里相信东家聪明,早晚能看出来的,反正自己这边的事情决不能让小李氏碰,别的她也管不了。 说是王大山会来,陈瑜心里是没底的,赌乔文做事周全,会安排妥当,今天肯定要回来带货过去的。 还真让陈瑜赌对了,这边才整理好一半,王大山就到了,还带来了八个货郎。 九个人挑着担子进院,李氏就迎过去了,让他们等着,来地窖告诉陈瑜后,直接在院子里的大桌子上摆了茶水,又端来了一大盆紫菜蛋花汤和一大摞白面饼子。 “大山啊,东家吩咐了,带着兄弟们过来吃饱喝足的。”李氏喊王大山。 陈瑜从地窖里走出来,点头:“对,赶紧吃,我这边还剩下一些没对好数,一会儿装货。” “成。”王大山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们兄弟几个还真舍不得钱吃早饭哩,这一趟赚了。”回头:“兄弟们,吃饱喝足了再走,稳当的,香料啥的怕磕怕碰,到时候谁脚滑,谁赔钱,别说没吃饱腿抖。” 顿时,几个人都和王大山开起玩笑了,最重要的是白面饼子平日里他们吃不起,这会儿都馋得很。 陈瑜和赵二春最后对了一遍数目,写了两份单子,一份留在作坊这边入账,一份带去给乔文。 几个货郎吃饱喝足后就开始装货,一个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穿着两片布的褂子,赤膊露出结实的手臂,干活也不惜力。 一旁过来收拾桌子的小李氏竟看呆了。 赵二春看到小李氏那神色,嘴角一抽转身就进地窖里去了。 王大山带着货郎浩浩荡荡的带货离开乔家,陈瑜就催促赵二春回去休息,自己也抓紧回了自己院子里,要先去田里看一圈,再去看看油坊,她也得赶时间去安平县的铺子里,有人过来谈大宗的生意还得自己来。 其实,主要还是不想太早过去,担心遇到齐宇珩。 作坊这边安静下来,李氏已经开始准备午饭了,如今东家忙着外面的事情,二少和三少还有小姐的饭菜也的准备妥当,她可不敢偷懒。 灶台上揉着面的李氏心无旁骛。 “娘,东家对赵二春真好。”小李氏择着手里的菜,叹了口气说:“我之前也想跟着东家学来着,可是东家没搭茬儿。” 李氏看了眼自己的闺女,皱眉:“你啊,没想明白?” “想明白啥?我又不笨,就赵二春那活儿,只要我练几天肯定也能行。”小李氏把菜扔到了筐子里:“娘,我还年轻,总不能一辈子都做饭吧?” 李氏也不是个傻的,如果闺女能学点儿手艺在手里,作坊这边就更稳妥了,她现在很清楚以后该咋活,趁着能动弹又遇到了这么好的东家,多赚些银子防身才是正经的。 闺女说的没错,她还年轻,偏头:“春娘,你真的想要学手艺?” “咋不想?娘啊,你也不看看东家这生意做多大啊!”小李氏压低声音:“娘,咱们得长远了打算打算。” 李氏没接茬。 小李氏又说:“娘,爹在的时候,咱们家日子可不是这样的,比上不足比下也有余吧?就算是不富裕也不用给人家为奴为婢的,我想好了,等我学了手艺,就单干,就算不能单干,到外面找活儿也肯定赚个手艺人的工钱。” 李氏愕然的看着小李氏,猛地脸色一沉,磨牙:“小蹄子,你这是动了什么歪心?如果你这样,我就托人赶紧给你寻了婆家,滚出去作坊,真当东家是好欺负的吗?告诉你,这世上的女子,没有能聪明过东家的,也没人比东家更善良了!歇了你的心思!” “娘!”小李氏跺脚:“你是不是傻了啊?咱们赚几个钱?东家这买卖日进斗金,你就一辈子奴才命!” “闭嘴!”李氏恨的咬牙,沾了面的手抬起来指着小李氏:“你少给我动花花肠子!我告诉你,你要是做白眼狼的话,我也不管你!你大哥为啥动了歪心思,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提到了李锁子,小李氏顿时梗住了,磨着牙转身去择菜,不搭理李氏。 李氏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又叹息一声才说:“春娘啊,娘不糊涂也不傻,做人得有良心,当初咱们娘俩要是不来作坊,现在得过啥样的日子?东家心善,你大哥做了丧良心的事情,东家都没怪罪咱们娘俩,你别心里没数。” “行了!”小李氏厌烦的哼了一声:“就你是好人!好人没长寿!” “你!”李氏脸都气的发白了。 小李氏一把一把的撸着菜叶子撒气,不再说话了。 门外,安康眼神阴沉沉的,转身回屋里去了,进了屋走回去自己的床铺,躺下来却怎么也睡不着,翻了好几个身瞪着眼睛望着窗户外面的天。 此时,陈瑜挨个地块儿看着花田的花苗,这些花苗长势不错,田家人分开几块在也在检查花田,里面冒出来的草芽儿都摘下来放进筐子里,保证田里干净。 陈瑜满意的走出花田,没去打扰田家人,刚走到油坊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了号子声。 “一、二!” “一、二!” 这是在榨油,陈瑜绕着油坊转悠了一圈,看看还闲置的几块田地,转身往回走了。 家里人手不足,得找能靠得住的庄户了。 远远的,陈瑜看到安康往这边走过来,急匆匆的样子。 加快脚步,很快就迎上了安生。 “东家,我有话想说。”安康抿着唇,抽条的个子和乔文差不多,眼神坚定的望着陈瑜。 第二百零五章 漠北危机 安康比乔文大一岁,平日里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 明明都是一夜没睡,这会儿他却出现在这里,陈瑜看他凝重的表情,出声问:“什么事情呢?” “我、我想拜师。”安康垂下头:“拜赵二春为师。” “哦。”陈瑜迈步往前走,安康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陈瑜回头看了看:“为什么?” “作坊里都忙,安平带着安顺和安生在配药房足够了,安福和褚管事学调香,我学雕刻能更有用。”安康顿了一下:“东家对我有恩,我不想有人害您,害咱们作坊。” 陈瑜勾了勾唇角:“嗯,走吧,这事儿不着急。” 安康耳朵尖微微发红,陈瑜没立刻答应下来,他鼓起的勇气也泄了去,安静的跟在陈瑜后面。 作坊里的这几个人都在陈瑜的心里呢,安康只说不想有人害自己和作坊,却不肯说谁,但不等于陈瑜就不知道,小李氏是真的吃不得两顿饱饭了。 到了作坊门口,陈瑜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安康:“好好休息,等忙过这一阵儿的。” “嗯,我听东家的。”安康回去了作坊。 陈瑜没进去,回到家里收拾了一下,估摸着船应该回来了,这几天曹福撑船辛苦的很,来来回回的都在为乔家忙碌,想到这里她就去了一趟地窖里,拿了一些醉蟹醉虾出来,提着食盒往村渡口去。 曹福正坐在船头擦汗,看到陈瑜急忙站起身:“乔夫人。” “辛苦曹叔了。”陈瑜登船,递过去手里的食盒:“一些小吃,曹叔当下酒菜吧。” 曹福笑的脸上都是皱纹,弓着身接过去:“老奴嘴馋了,乔夫人见笑。” “想吃就说,家里不少呢。”陈瑜坐下来。 曹福撑船,迎着海风,陈瑜想的多了一些,作坊、花圃还有铺子里,要安排妥当人手得费费心思了。 不自觉的就想到了齐宇珩的话,她摇头苦笑,她发现自己那一套人人平等的想法是不适合这里的,想要乔家以后能稳固,还真得需要一些人,一些甘愿为奴的人,自己手里没有了掌控别人的东西,就会反过来受制于人。 到了渡口,陈瑜和曹福道谢后下船,安平县的热闹比昨天更直观了许多,有一些临时商铺都摆到了渡口上了,琳琅满目的货品,带着许多不同的元素,一路走过来倒是让她有了不少心得,只是可惜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她没有直接去铺子里,而是站在铺子对面的街上,看着乔记的铺子。 这间铺面地点很好,美中不足是略小了一些,苏家离开安平县后,只有乔记一家了,平日里还并不明显,这种盛会下就看出来了弊端,进进出出的人都有些挪不开身了。 看了好一会儿才进了铺子,铺子里郑霜正低声和几个围着她的少女介绍胭脂水粉,另一边曲长芳指引着客人去闻香室,曲义和乔文也在帮忙,两个人更多是站在柜台后面帮着递货。 乔文看到陈瑜急忙迎过来,拿了账目跟在陈瑜身后上楼。 楼上,陈瑜翻看着昨天的账目,嘴角就勾起了笑意。 “娘,今天铺子里来了几波人,看样子是想要谈买卖的,但只看没说。”乔文眼底都有些发青了,应该是没睡好。 “不着急,铺子里的事情暂时你不用管,出去走走转转,也开开眼界。”陈瑜抬头看乔文:“银子赚不完,万国商会是个长见识的好机会。” 乔文笑着挠了挠头发:“娘,我也这么想的,再者我发现有一些人说大霁国官话很生硬,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学学他们的话。” 啧啧啧,乔文的脑子灵活到都想要学几门外语了嘛? 陈瑜有一种老怀甚慰的感觉,立刻说:“可以,再者不能白逛,如果能遇到合适的人可以招纳回来,咱们家需要一些愿意交出身契的人。” “娘,你想开了啊。”乔文眼神都亮了。 就这个表情,陈瑜就知道自己人人平等的想法是不适应这个世界的,乔文之前不说,并不等于心里就没有想法。 点了点头:“想通了,去吧。” “是。儿子告退。”乔文兴奋的出去了,他太想出去看看了,娘在铺子里肯定没问题,他也放心。 陈瑜把手里的账目再次核对一遍,带着账目下楼交给曲义,铺子里的银票每天都会取出来整数送到钱庄存起来,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陈瑜去后面库房检查库存,前面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库房里也是分区存放的,打从郑霜来了铺子里,库房里的分区就更明显了。 库房里的货物,香料和美妆是分开的,郑霜和曲长芳各自管理一部分,没半个月两个人会相互盘对方的库存对账,这种运作模式更合理一些,起到了各司其职有互相监督的作用。 “东家,外面有人求见。”曲义在库房门口,恭敬出声。 陈瑜走出库房:“什么人?” “说是海州过来的,奉了魏家二少的命令。”曲义微微垂首:“要请到楼上吗?” 陈瑜点头:“好。” 算一下魏云鹤已经有半年没消息了,通讯不够发达的弊端凸显,陈瑜并不知道海州那边儿的情况,原以为这样的万国商会魏家会来人,很有可能会和魏云鹤见一面呢。 到了楼上,陈瑜刚坐下,曲义就带着人上楼,在门口通报之后,陈瑜见到了过来送信的小厮。 二十出头的少年,肤色偏黑,浓眉大眼,宽额厚唇,一副忠厚老实的样貌,穿着小厮的布衣,裤腿和鞋面上都是灰尘,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让陈瑜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厮进门后谦卑的低着头:“长喜给乔东家请安了,我是二少的常随,二少吩咐一定要把这封信亲自交到您手里。” 说着话,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包,打开了好几层从里面拿出来一封信,信上用火漆封着,双手擎着送到了陈瑜面前。 陈瑜接过来书信放在一边,吩咐曲义安排长喜落脚休息,再准备好吃喝,转过头对长喜说:“信我现在就看,你切莫着急走动,等我看完信后得劳烦你再带我的回信给魏二少。” “是,长喜明白。”长喜跟着曲义出去了。 这边,陈瑜拿过来信,信封是厚牛皮纸的,封口用火漆封着,正面写着乔记乔夫人亲启的字样。 拿了裁刀去掉火漆,从里面拿出来一封信,四张纸的长信让陈瑜的心更沉甸甸的了。 虽说是行商的人,魏云鹤的一手蝇头小楷写的是非常不错的,陈瑜仔仔细细的看着信上的内容,看过一遍之后把信放在一旁,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着。 香料在海城销售的情况写的非常详细,陈瑜也不意外自家的香料会受到追捧,这也不是重点,信里重点说了接到那些冻疮膏之后的事情。 冻疮膏是交给商队送到海城,通过魏云鹤送去了漠北军营,一切也都十分顺利,因此魏云鹤还被萧怀瑾嘉奖了一番,只是没过多久,士兵却因使用冻疮膏不同程度的出现了发热、呕吐、腹泻到脱水的情况,更因此有士兵丧命,已经有三个士兵因此送命了,这还是魏云鹤在写信送过来的时候,如今过去了将近两个月,事情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还不得而知。 信里,魏云鹤也说的清楚,萧怀瑾十分护着乔记,奈何军医对这种情况无计可施,魏云鹤也在极力寻找办法,耽误了南下的行程是小,只怕事态控制不住,乔记危矣。 陈瑜缓缓的放下杯子,心情沉重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这何止是乔记危矣?魏家只怕更脱不了干系,明明是好心好意的善举,怎么会这样了? 良久,陈瑜起身下楼,去找长喜,这件事她躲不掉,更要迎上去才行! 第二百零六章 陈瑜设宴 长喜就跟在曲义后面去曲长芳的房间休息,陈瑜过去的时候就见长喜趴在桌子上,手里捏着一个饼子睡着了。 悄悄退出房间,陈瑜让曲义照顾好长喜,等他醒了后送去元宝村。 曲义见陈瑜脸色十分不好,猜想事情不小,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 陈瑜有交代曲义等乔文回来的时候,让乔文也回去元宝村。 安排妥当这边的事情,陈瑜便带着书信回去元宝村找对策。 船上,陈瑜看着平静的海面,微微眯起了眼睛,她对自己送出去的冻疮膏有绝对的自信,根本不可能出现魏云鹤信里说的那些情况,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曲折? 就算是官场复杂,阴谋论盛行,也不至于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乔家出手吧? 这种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的仗,想要打下来太难了。 空前的压力,比齐宇珩给制造的问题更麻烦了许多,陈瑜抬起手揉了揉额角……。 回到家里,陈瑜找出了家里还有的冻疮膏,带着冻疮膏的方子去找吴道清。 吴道清的家里,妞妞正在和牧秦在院子里整理草药,这两个孩子最近几乎都在这边,平日里妞妞和牧秦会出去采药,今天难得在家里。 门口朝阳空地上摆着一张长条案几,案几上摆着茶盘,吴道清正在泡茶,在他旁边坐着浑身都裹在黑袍子里的人正是乌毒。 吴道清把茶递过来,乌毒就端起来喝掉。 陈瑜看到这两个人相处融洽到这个程度,有些哑然,毕竟她对乌毒的印象非常不好,就算是他能提供一些帮助,用来治疗牧秦。 “乔夫人。”吴道清起身:“怎么有空过来?” 陈瑜福了福身:“吴大哥,是遇到了点儿事情,想要和您请教的。” 乌毒握着茶杯的手像是枯树枝似的,此时那只手缓缓的放下了茶杯,站起身往屋里去,抬腿走路的时候有铁链碰撞的声音,陈瑜才注意到这个人的脚腕上挂着的铁链有婴儿手臂那么粗。 怪不得吴道清不怕他跑掉呢。 “坐下说,是什么事情?”吴道清把乌毒用过的茶杯收起来,示意陈瑜坐下。 陈瑜坐在对面,把冻疮膏的药方递过去:“吴大哥帮我看看这张方子有没有问题。” 吴道清拿起来方子仔细的看着,抬起手捻着胡须:“桑叶、甘草可清热解毒,桂枝祛风寒,川芎和生姜能行血止痛,驱散寒邪,并无问题。” 陈瑜当然知道,不过却没说话,而是看着吴道清。 “这方子本就很妙了,对痈疽疮疡极有疗效的,妙就妙在再加上鸦胆子和黄连这两味药,更能凉血收敛伤口,妙,妙。”吴道清抬头:“乔夫人,这方子没问题。” “不瞒吴大哥,这是冻疮膏的方子,我曾送给北方的朋友一些,但用了之后却出现了腹泻、发热到呕吐的情况,我很担忧。”陈瑜叹了口气。 “腹泻呕吐?”吴道清又看了一遍方子,摇头:“应是与这方子没关系,但兴许有的人会对其中某一味药不服,出现症状也未尝可知。” “想请吴大哥帮忙,若真是有人对某一味药不服,有什么可破解之法?”陈瑜问。 吴道清点了点头,让陈瑜稍等,他回去屋里拿了笔墨纸砚出来,根据每一味药材的宜忌写了满满一张纸递给陈瑜:“破解之法尽在上面,但还需有郎中望闻问切才行,切不可盲目下药。” “谢谢吴大哥,我知道了。”陈瑜收了这张纸,又问了牧秦的情况。 提到牧秦,吴道清提到了一支箭,到现在为止一支箭到底是什么还没人知道,当然,尽管没有一支箭,牧秦的情况依然是十分稳定的,并且在慢慢变好,这是最好的消息。 陈瑜没有打扰牧秦和妞妞,带着从吴道清这里拿到的药方对应药材的解药后,吴道清还给了陈瑜一本薄薄的册子,册子里记载的是已知药材的毒性。 当然,吴道清不会告诉陈瑜,这其实是毒经的一部分。 回到家里,陈瑜开始准备出门用的东西,没错,她打算亲自北上,不能连累魏云鹤,至少自己过去还有萧怀瑾可以求助,总好过魏云鹤一个人单打独斗。 傍晚时分,乔文先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盒子一脸欢喜的样子:“娘,你看这是什么?” 陈瑜在灶房准备晚饭,决定请吴道清和袁炳义都过来吃饭,顺带着也要交代一下家里的事情,这次去的话时间不会短,必须要安排妥当才行。 听到乔文如此雀跃的声音,陈瑜的心也轻松了不少,笑着问道:“什么好东西?看把你高兴成这样了。” 乔文把手里捧着的雕花长条盒子放在旁边的案台上,打开:“娘,你看这一套酒具送给袁大先生的话,合适吗?” 陈瑜偏头看了眼,眼底一抹亮光,用围裙擦了擦手走过来打量这盒子里的一套琉璃盏,六只琉璃盏配着琉璃酒壶。 造型优美,流光溢彩,不得不说的确是好物件,特别是在这种生产力相对落后的地方。 乔文看到陈瑜眼底的惊喜,嘴角就不自觉的翘了起来:“娘,这是我从一个叫琉球国的商贩手里买来的,便宜得很,一共才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陈瑜听到这个价格心都咯噔一下,琉璃在故人的世界里被称为五色石,单单从这个名字里就觉得高大上,毕竟女娲补天的时候用的就是五色神土炼制的五色神石,有没有关联不重要,重要的是想象空间足够。 再者,琉璃原本出产华夏,不说这个世界的国家划分她不在行,就是中国古代历史的国家划分她也基本模糊,但琉璃的种类还是知道的,其中与玻璃最近接的就是台湾琉璃,当然还有古法琉璃涉及到了琉璃母和琉璃石,她对琉璃的认知是从本草纲目中来的,本草纲目中把琉璃成为火齐,并不具备药效。属于佛门七宝之一。 一两银子!大霁国的瓷器岂不是比琉璃还要贵重?如果自己烧制出玻璃的话,至少在大霁国范围之内是可行的,不越过去瓷器不会得到太多关注,琉璃价格这么低,也不会被权势一流剥夺,岂不是太完美了? “娘。”乔文看陈瑜竟盯着琉璃盏自顾自的笑了,他有些毛了,出声轻轻的叫了陈瑜。 陈瑜回神儿:“娘想着袁大先生喜欢喝酒,这样的琉璃盏可以配上曹家的花酿,肯定喜欢。” “弟弟如今进步神速,恩师有意栽培他入仕,我想能助弟弟一臂之力。”乔文挠了挠头发:“娘,你不会说我又动歪心思吧?” “不会,有底线还要会变通。”陈瑜拿起菜刀开始切菜:“一会儿请吴大夫和袁大先生都过来,娘有事情要托付他们。” “好,我这就去。”乔文出了门猛地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在灶房里忙碌的陈瑜,心里就一个划魂儿,有事托付?娘这话他怎么没理解? 吴道清和袁炳义来的很快,这还要感谢苏家,要不是苏泓源非要拉着袁炳义给苏家撑腰,他也不会直接回了元宝村,县里公务也没什么重要的,乔斌处理起来并不难。 让袁炳义没想到的是陈瑜闹出来那么大动静后,竟还有工夫在家里做饭。 正屋摆了桌子,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摆上桌,陈瑜让乔文去地窖里拿了花酿,打从曹家有了蒸馏设备,就算是花酿度数都很喜人了。 “吴老哥,怎么觉得乔夫人有事?”袁炳义偏头和吴道清嘀咕。 吴道清捏着胡子点了点头:“今日还去问了冻疮膏上的草药宜忌,且看看再说吧。” 乔文捧着盒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到这话,心就一颤,冻疮膏是送给漠北的,难道出事了? 第二百零七章 安顿好家事 乔文面色不变,迈步走进来。 “恩师,这是我在琉球国商人手里得来的物件儿,孝敬给恩师。” 袁炳义笑眯眯的接过来,偏头扫了眼吴道清,那意思颇有几分炫耀,毕竟吴道清也收了徒弟,奈何徒弟是个小女娃儿,别说孝敬了,只怕还的反过来好好宠着哩。 吴道清不以为意,他也懒得炫耀自己捡了宝贝的事情,毕竟妞妞还太小,毒、医上的造诣不露才是保护,至于太子的事情他更不想说,女娃儿怎么了?搞不好女娃儿以后做成大事,让这些个穷酸文人都自叹弗如呢。 打开了盒子,袁炳义也是眼睛一亮:“哟,这可是好宝贝。” 乔文只当袁炳义给自己面子,说实在的,乔家不比以前,一两银子买来的东西也就算是个玩意儿,贵在稀缺,哪里是什么宝贝? 吴道清扫了一眼,点头:“的确不错,器型极美。” “你懂什么?这宝贝用来喝酒,遇到和脾气的酒才叫一绝呢。”袁炳义拿起一只酒盏,啧啧两声:“想当年我有幸见过一次,那次喝得酒至今回味无穷,却奈何大霁国没有。” 陈瑜刚好端着菜进来,笑了笑没做声。 菜齐了,乔文作陪,陈瑜站在一边,袁炳义把酒盏摆好了,扫了眼旁边的酒。 “这是曹家的花酿,娘说配这酒杯合适,恩师和吴世伯品鉴品鉴。”乔文给两个人斟酒,虽说只比去年大了一岁,但行事做派看得出来已经颇有些沉稳了。 花酿,女人的酒,袁炳义和吴道清却也不说什么,两个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好酒!”袁炳义惊呼,不禁低头看着酒盏里的花酿,酒色澄澈透着浅红,气味有些微甜,但入口可就绝对不是花酿的意思了,反而多了清冽和烈。 “曹家的酿酒术越发的登峰造极了。”吴道清也是连连点头。 袁炳义干了杯中酒:“这酒像极了当年我喝过的琥珀酒了。”吧嗒吧嗒嘴儿:“不过还差了一些韵味儿,得空得去曹家登门拜访,研讨一二了。” 聊了几句之后,袁炳义和吴道清都收声了,很显然是给陈瑜说话的机会。 陈瑜这才福了福身开口:“吴大哥,袁大先生,我有两件事想要托付给二位。” “乔夫人尽可说就是了。”吴道清看过来,打从福王抱着陈瑜从他家离开后,吴道清便改口不再叫弟妹了,有些事情说透了就不好了,但分寸还是要拿捏的准一些的。 袁炳义也点头附和:“对,乔夫人尽管说,我们是吃人家的嘴短,并且不想改了这毛病,所以只要能办到的事情,自然是绝对尽力而为的。” 真是坦诚的不要不要的。 陈瑜勾了勾嘴角:“是这样的,我要出门一趟,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会回来,家里孩子们要托付给两位照应,除此之外还有田里的事情也需要二位费心,别的不说,若有人趁我不在闹腾起来,二位替乔文掌掌眼,撑撑腰吧。” “娘。”乔文看着陈瑜,心跳都快了。 陈瑜暗含警告的看了一眼乔文。 乔文立刻收声,手心已经有冷汗沁出了,漠北出事了!娘要亲自去!怎么办? 袁炳义也放下了筷子,抬头看着陈瑜:“乔夫人可否说一下去哪里?兴许我们还能帮衬一二。” “那倒不必。”陈瑜拒绝,一则不想再和齐宇珩牵扯到一起,再者事情不知道到底能闹腾多大,如果因为自己求外援,到最后牵涉太多反而是添乱。 吴道清垂眸沉吟片刻,点头:“放心吧,妞妞和牧秦我会照应妥当的,如今的元宝村,敢招惹乔家的人也没谁了,铺子、作坊和田里的事情都是小事,每日里走走看看也是寻常。” “多谢吴大哥和袁大先生了。”陈瑜心里是感激的。 袁炳义原本还想问,奈何陈瑜拒绝的很干脆,只能也表态:“这有何难?莫说如今还当个县令,就算没有这县令的名头,也照看得好他们的。” 陈瑜亲自执壶斟酒,感谢的话不需要一说再说:“这样,我再去做道菜,你们慢慢喝。” 做菜,陈瑜是很拿手的事情,文思豆腐端上桌也并不稀奇,只是想容个空给乔文,让他慢慢消化突然听到的消息。 得到了袁炳义和吴道清的准话,陈瑜就轻松了许多,等送走二人后便叫乔文来了书房。 书房中,乔文脸色有些苍白,坐在凳子上两只手扶着膝盖:“娘,漠北的事情多大?” “不算太严重,极有可能并非因我们的冻疮膏,但遇到这样的事情得解决,被动挨打会成为替罪羊。”陈瑜语气淡淡的,撩起眼皮儿看了眼乔文:“这一次娘不会带你去,一则家里事情需要有人掌管,再则,大郎啊,事情临头,你的情绪太大了。” 腾一下,乔文的脸就红了,羞愧的低下头:“娘,是儿子无能。” “不是无能,是少了历练和底气,但你还年少,无需自责,更不需妄自菲薄,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才是大头,娘不能再铺子里守着,有人下订单,谈买卖,你得拿出来点儿本事给娘看看,等我回来可是要考教你的。”陈瑜倒了一杯茶推到乔文面前:“做生意最忌讳两件事,其一,不诚信,其二,好大喜功。” “儿子谨记。”乔文被陈瑜几句话就散了纠结成一团的心,人也冷静了不少:“娘,萧将军可有什么动态?” “自是护着乔记的,正因如此,娘才会尽快过去。”陈瑜说。 乔文心里松了口气,又问:“您要带着谁去?身边没有人陪着是不行的。” “五加皮酒也要送去漠北,娘会随着曹家的商船过去,人不必带去,魏家来的长喜就可以。”陈瑜盘算过,家里的人一个都动不得,就连郑霜都不能动,所以只能自己去。 乔文对曹家是十分信任的,曹红英和张富林大婚之后,曹家的一些生意都在张富林手中,乔家对燕娘可是有救命之恩的,所以他又放心了一些。 “娘,魏家可靠吗?”乔文问。 陈瑜想了想:“魏云鹤信得过。” 魏家可靠不可靠还真看不出来,魏云鹤能第一时间让长喜送信过来,应该说人品不赖,为了保险起见,陈瑜并不会托大,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魏家舍弃乔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归其根本还是要依靠自己才行。 陈瑜仔细的交代了家里的事情,乔文都认真记下来,安排妥当就被陈瑜催着去睡了。 长喜没过来,陈瑜心里有些不踏实,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决定,第二天一大早陈瑜去作坊交代了褚伟成,田里和油坊的事情交给乔文处理,不另做交代。 乔家如今家底子已经不算薄了,多了拿不出,五千两银子是绝无问题的,陈瑜把银票装在身上,带了两本医书出门。 第一站自然是去见曹红英,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也需要为出行做好准备。 “瑜姐姐要去漠北?!”曹红英托着硕大的孕肚都站起来了:“为啥去?” “冻疮膏出事了。”陈瑜把冻疮膏的事情和曹红英说了,没有避重就轻,作为朋友,曹红英是知己,也是值得相信的人。 曹红英脸色略有些苍白坐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后,点头:“好,该去,我这就给我父亲写一封信,别的可能帮不上,你的安全交给我。” 陈瑜不拒绝曹红英,也的确是有了想要借势的想法,这是一种利益互换的依托关系,撇来情分不说,单单就改良酒这个恩情,够的。 “我想尽快启程。”陈瑜说。 曹红英咬了咬下唇:“我送你到渡口,不准不让,我只送你到永宁府。” 陈瑜看看曹红英的肚子,笑了:“你就不怕耽误我时间?” 曹红英:……!!! 第二百零八章 吓出了心疾 最终曹红英没有坐在马车上,但马车是曹家的,并且是最豪华的一辆,车里香喷喷的不说,还有软软的床榻,奢华程度让陈瑜想到了保姆车。 赶车的是曹叔,撑船的曹叔放下船桨,提起鞭子完全没有跨行业的障碍感,并且正和坐在旁边的长喜闲聊。 说是闲聊,但话里话外却没有废话,陈瑜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 不得不说曹叔厉害的很,聊天能把长喜的来历出身都挖出来,第一次见面有这样的功力足以证明人老奸,马老滑所言非虚。 长喜是孤儿,从小跟着魏家二少走南闯北,说是常随却不在魏家住,而是住在魏家二少的别院里。 魏家二少极少回去老宅,但老宅依旧很仰仗二少,二少是嫡出的次子。 提到这些的时候长喜是愤愤不平的,并不知道他以为遇到了知己,曹叔却在给陈瑜打探消息。 长喜二十出头,性子淳朴,陈瑜对这个人的忠诚并不怀疑。 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陈瑜对魏云鹤又多了点儿了解,这个世界女人抛头露面的机会不多,算是另类,陈瑜想要多一些自保的手段,了解伙伴比了解敌人更重要。 知道陈瑜赶时间,曹叔在确定不会让陈瑜太颠簸难受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加快行程,就算是如此也是第二天中午才到永宁府,夜里都没停。 下了马车,曹叔去订了船票,置办了吃喝,忙前忙后让陈瑜感激的不行。 “老奴奉命要跟随乔夫人去漠北,请乔夫人一定不要拒绝,否则这一把老骨头怕是会被二小姐拆了。”曹福说的可怜。 陈瑜看着手里的三张船票,笑道:“那就辛苦曹叔要跟着我吃一遭奔波的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曹叔嘴上这么说,也不解释。 北上的船不少,特别是赶上万国商会,拿到船票登船,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开船了,为了行路方便,陈瑜要上船第一时间就换了曹叔原本定下的一个下等仓,换成了两个相邻的中等仓。 曹叔和长喜受宠若惊,陈瑜装作没看到。 中等仓价格不低,一个房间就要五十两银子,设施齐全也紧凑,总体来说还行,最重要的是这船直接到海城,少了中间折腾的过程。 船离渡口,陈瑜把带着的驱虫香给曹叔几包让他点上。 床铺窄窄的,睡一个人还是足够的,陈瑜本来就没带多少东西,几套换洗的衣服放在一个柳编的箱子塞到床下,捧着医书靠在床上看。 尽量的不去想漠北的事情,毕竟没有到现场,多想一点儿用也没有,徒增烦恼罢了。 累了就睡一觉,一天三顿饭都会有专门的人送过来,当然价格要高不少,穷家富路,陈瑜在这个时候绝对不会心疼银子就是了。 只是,陈瑜并不知道,这船上可不单单曹福一个人,曹家派了十几个人都登船了,目的不言而喻,保护陈瑜安全。 一晃,三天过去了,陈瑜心情越来越平静,拿出来吴道清给的薄册子和写着冻疮膏方子上的药材宜忌,开始研究。 调香虽然多数用中草药,但远没有那么严谨,再者古方调香曾经只是兴趣,并非是陈瑜的主业,陈瑜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沉淀一下。 还有一件事她一直都记在心上,那就是牧秦需要的一支箭,只是她对草药的了解还没有达到那个高度,所以到底草药里有没有叫一支箭的草药,她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而她想借着去漠北的机会寻找一支箭,如果找不到就想花高价请人去一趟草乌部落。 不管牧秦是谁,她收养的是个乞儿,既然收养了就是自己的孩子,保护他和救他责无旁贷,至于别的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良心不坏,结果就糟糕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在陈瑜走了的第三天夜里,袁炳义的书房中,压抑的气氛简直让袁炳义都冒了冷汗,他垂着头,大气儿都不敢出了。 书房里除了袁炳义还有冷暮雪,比袁炳义还要惨一些,嘴角的血丝还在,已经凝固却不敢擦拭。 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齐宇珩。 “哼!”齐宇珩冷哼一声,起身就走。 冷暮雪和袁炳义都不敢动弹,直到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冷暮雪才叹了口气。 “殿下发这么大的火,到底是为什么啊?”袁炳义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问冷暮雪。 冷暮雪转过头怒视着袁炳义,一只眼睛都乌青的他一甩袖子就走了。 “这是撞邪了?!”袁炳义揉了揉僵硬的膝盖,跌坐在还幸存的一把椅子上,看着一地狼藉,喃喃自语。 福王殿下的火气来的是排山倒海,也让袁炳义见识到了福王殿下的雷霆手段,别的不说,福王的功夫竟如此深不可测,估计十个八个冷暮雪都不是对手。 想到刚才冷暮雪被打的那个惨,袁炳义就缩了缩脖子,总感觉自己是走了狗屎运了,不然福王一只手能捏碎了他一身老骨头。 完全想不通怎么回事的袁炳义在家发呆了好半天,也不管书房狼藉一片捂着心口去找吴道清了。 “你这是怎么了?”吴道清看着袁炳义,皱眉。 袁炳义坐在吴道清对面的椅子上,伸出手腕:“先别问,赶紧给我诊脉,我可能被吓出来心疾了。” 吴道清伸手压住袁炳义的脉窝,良久才问:“冷暮雪还好吗?” “死不了,没下死手。”袁炳义抬头:“老吴啊,福王可不是当年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啊。” “嗯,不是了。”吴道清觉得心里都堵得慌,别人不知道福王为什么发火,他知道啊,乔夫人走了三天,冷暮雪肯定没有告诉福王,袁炳义又答应了乔夫人的嘱托,不收拾一顿只怕难以泄恨,至于自己逃过一劫,那就要托太子的福分了。 袁炳义靠近吴道清,压低声音:“你早知道?” “知道什么?”吴道清皱眉,收回手:“你这心疾不碍事,吃点儿压惊的药就成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又没有和你动手,至于把你吓成这样?” 袁炳义连连摆手:“得得得,你也别笑话我,我还真就和你说吧,见到万岁爷我都不在乎,福王殿下的手段本就……城府又深,如今露出这一身功夫,唉,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收起你的心思吧。”吴道清写了方子扔给袁炳义:“你最好别想那些没用的,大霁国九年安稳是谁的功劳,你我心知肚明。” “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能这么肝脑涂地?”袁炳义接了药方,脸色凝重:“只是,福王越是如此,岂不是越危险?功高震主,从来都难得善终,也就咱们兄弟俩说私房话,这些年福王府连个丫环都没有,到底为啥?” 吴道清冷冷的瞪袁炳义。 袁炳义也不管这些,他咬了咬牙:“这种平衡一旦打破了,咋办?” “打不破。”吴道清看袁炳义又要说话,眼睛一瞪:“袁炳义!你读书把脑子读成了榆木疙瘩?再这样私下里口无遮拦,老夫就不准你再登门!” “得得得!”袁炳义收起了倾诉的欲望,把药方扔给了吴道清:“赶紧给我抓药,我要回去安平县了。” 吴道清给袁炳义抓了草药,袁炳义像是被鬼撵了一般火急火燎的跑回去了安平县,到了县衙就把乔斌提溜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师徒两个人就差脑袋挨着脑袋说了半天的话儿。 与此同时,齐宇珩把一封信交给了张元:“八百里加急送去漠北,沿途让赤龙卫戒备!” “是。”张元不敢含糊,立刻出门去办事。 安排妥当,齐宇珩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突然睁开了眼睛,冷光一闪:“进来!” 第二百零九章 不服? 冷暮雪走进来,脸上的伤也完全没有处理,进门后直接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就是瘫着的姿态。 齐宇珩冷冷的扫了一眼:“不服?” “对,不服!”冷暮雪说话的时候,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抬起手揉了揉嘴角:“我是保护太子殿下的,什么时候要管乔家所有人了?整日里要在吴道清那边儿,把我当成三头六臂了吗?” 齐宇珩没说话,起身就往外走,完全是不想再搭理冷暮雪的样子。 这可把冷暮雪惹毛了,两个人论公是上下级的关系,可最初却是生死之交,他如今是以朋友的身份再和齐宇珩说话,结果就被撂这里了? “齐宇珩!你要真的看上了乔家那寡妇,为什么不自己去追?”冷暮雪蹭一下就站起来了:“难不成这天下的女子都死绝了?偏偏这么一个被你逮到了,还就撒不开手了?” 他不是不知道齐宇珩和陈瑜的关系不正常,又不是个傻子,但从私心上说是真不认可这样的女人当福王妃,真要是私下里荒唐也就罢了,今天这顿揍让冷暮雪几乎抓狂,不是因为被打不甘心,而是齐宇珩的心思若真昭然这天下,势必会成为笑谈! 齐宇珩已经走到了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冷暮雪:“怎么?本王后宅的事情也需要你来插手吗?” “你!”冷暮雪顿时哑火了,后宅的事情?陈瑜是谁?说好听点儿是寡妇,说不好听的那就是弃妇,被一个死了的人休了的弃妇竟能代表福王府后宅?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齐宇珩离开了宅子……。 日暮降临,一夜枯坐,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冷暮雪还坐在书房里,眼圈泛红的他再也忍不住了,写了亲笔信送了出去。 如果,齐宇珩想要娶妻,那也绝不可能是陈瑜! 此时此刻,陈瑜坐在船舱里,从小小的窗口看着海上日出,虽说海上日出很美,可她却没有心思欣赏,并且忍不住吐槽这船的行进速度。 这几天别的没做,倒是逮到了机会好好看看大霁国的地图了,这种册子像极了旅游宣传册,在安平县里可以买到,略有些贵。 龙川河水域宽阔,南下和北上的水路交通比较发达,并且是两条水路航道,陈瑜清楚的记得当初从陶城上船途径荔城和胶州两个大的停泊港口后,提前下船走陆路,没有到梅州和鼎元,而北上的路线则是从永宁府渡口直奔大安府,再到陶城和海城,海城下船后可以走陆路到漠北。 相对来说大霁国更重视南方的发展,梅州对应永宁府,定州对应大安府,这些是以龙川河两岸来看的,大霁国有十三洲的划分,其中包括梅州和定州,余下的都在内陆,六府城则是永宁府和大安府,余下的也都在内陆,因龙川河的缘故,这一条河道更像是大霁国贯穿南北的经济命脉,两岸的州、府发展的势头极其迅猛,是别的州府无法匹敌的。 书上对漠北的介绍是一点儿没有,倒是介绍了海城。 海城很大,龙川河两岸都是海城地界,人口稀少,最大的人口聚集地在永乐镇,魏家就是永乐镇里最大的商户。 此时,是春三月的天气,东南风居多,如果没有特殊天气的话,这一路上都会借助风势,行程也会快一些。 想过走陆路,但陆路要危险的多,就算是再着急也得耐着性子在水上漂上两个来月。 伸了个懒腰,陈瑜准备活动一下筋骨后再继续完善自己的香方册子和秘方册子,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龙川河上漂着的时候,齐宇珩已经在陆路上单枪匹马一路狂奔直往漠北而去了。 此时,齐宇珩到了大安府,并没有在驿站休息,而是去了大安府的一处宅子门前。 叩响了门环后,有一老人打开门看了眼,急忙大力的拉开门,跪倒在地:“主子。” “嗯,准备吃喝。”齐宇珩迈步进了宅子,直接去了书房,老人吩咐下去之后端着热茶进来。 “主子,飞鸽传书收到了,漠北一切安好。”老人把茶盏放在齐宇珩手边:“唯一不妥的地方就是乔家送去的冻疮膏让一些兵士病倒了。” 齐宇珩喝茶的动作顿住了,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他猜测到陈瑜突然要去漠北是因为冻疮膏的事情,但自己得到的消息明明是说问题不大,这消息虽不是萧怀瑾递出来的,但也绝对可靠。 “有人在这上面做手脚了。”齐宇珩放下茶盏,揉了揉没心。 老人躬身:“主子,准备了热水,请主子洗尘。” 齐宇珩抬手让老人退下,洗漱之后换了一身衣服,吃饱喝足骑马就走,老人目送着齐宇珩离开的背影,良久才转身回到院子里。 就在齐宇珩离开大安府后,三皇子便得到了消息。 “呵,看来伴伴说的一点儿没错,皇叔真是关心萧怀瑾的很呢。”三皇子感慨一句后,看了眼旁边垂手侍立的老太监陶远之:“伴伴,苏家的吃相太难看了一些,真是小鱼小虾都不放过呢。” 陶远之略有些驼背,因要回话整个人就更矮了三分:“殿下自不必为这些人劳神,倒是苏承的作用不能小觑。” “哼,商贾之子而已,还真以为娶了蒋家一个庶出的女儿就攀上了关系?”三皇子冷哼一声,接过来陶远之手里的热茶,抿了一口放下才说:“不过,还真需要不少黄白之物,罢了,派人去把苏承叫来。” “是。”陶远之躬身退出去。 三皇子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一想到齐宇珩私自去了漠北,他的嘴角就忍不住翘起来了,真不知道父皇知道了这件事会作何感想,要知道萧怀瑾虽说戍边有功,可在京中却背着不孝子的名头,逆子可以是忠臣,当然更可以不是忠臣,端的看父皇怎么想了,大霁国可是以贤孝治天下的呢。 在他看来,萧怀瑾和齐宇珩过从甚密就是他动手的最好时机,推己及人,福王手里权势有多大,他齐北冥知道,父皇也知道,再加上一个手握重兵的萧怀瑾,呵呵……。 “柳儿。”三皇子出声。 “奴婢在。”一道纤细的身影立刻出现在桌案前,面貌普通,是那种走在人群里特别不容易被人记住的类型。 “送一封信给母妃。”三皇子从桌案上拿起一封信递给了柳儿。 柳儿双手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恭敬地退了出去。 皇宫之中,曲贵妃看过了书信,让宫女拿了金剪刀过来,她来到一盆盛开的迎春花前,弯腰仔细的剪着上面的枝条,柳儿就站在旁边,擎着托盘,曲贵妃把剪下来的枝条放在托盘上。 良久她才放下剪子,接过来旁边宫女递上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说:“回去告诉殿下,不宜操之过急。” “是。”柳儿就这样皇宫之中来去一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夜深,曲贵妃靠在贵妃榻上,额角的青筋清晰可见,那青筋在白净的皮肤上像是鼓起的虫子似的,在她旁边宫女正捏着银针,小心翼翼的点破了血管,快速的用蒜瓣蹭了几下。 “嘶。”曲贵妃疼得微微皱眉。 宫女不敢耽搁,立刻用手指轻柔的开始揉捏太阳穴的位置,慢慢的曲贵妃的脸色就缓和了一些。 “莺歌。”曲贵妃出声。 为曲贵妃揉着头的宫女立刻出声:“娘娘,奴婢在。” “今儿是什么日子了?”曲贵妃问。 莺歌轻声:“十二了。” “十二了啊,三天后皇上要去皇后那边,也不知道这个月什么时候来福琇宫呢。”曲贵妃说着,抬起手止住了莺歌的手。 莺歌停了手里的动作,绕过来帮曲贵妃揉捏小腿:“娘娘不必着急,您的生辰马上就到了,皇上定会过来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今年皇后张罗着要选秀,唉。”曲贵妃没有继续说,这新鲜水灵的小姑娘进了这偌大的后宫后,她就更没指望了啊。 这么想,心里就忍不住起火气,猛地睁开眼睛后又缓缓地闭上了,不能操之过急,还需要等待时机啊……。 第二百一十章 被骗 陈瑜把大霁国的地图都看了好几遍了,船离开了大安府,大安府之后停泊的渡口就少了许多,下一个渡口就是陶城,陶城渡口再往下就到海城了。 这也证明越是往北就越荒凉了,至于荒凉到什么程度,陈瑜是没有概念的,毕竟穿越过来就直奔了元宝村。 船上的人应该也越来越少了,偶尔陈瑜会出去到甲板上放放风,也幸好是春三月往北走,虽说越走越冷,但毕竟是春天了,倒也不至于多冷。 披着斗篷,陈瑜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远处,临近河岸的地方人影稀疏,村落也少,到时河面上也有小船在捕鱼。 “乔夫人。”长喜在甲板上遇到了陈瑜,过来打招呼。 陈瑜笑着点了点头。 长喜就站在陈瑜两步外,也往岸边张望着。 看样子是有话要说,陈瑜想了想先开口了:“长喜,这陶城到海城还要多久?” “大安府到陶城还要半个月的时间,陶城到海城最快也要半个月的时间呢。”长喜说着,转过头看了眼陈瑜,见陈瑜看着他,立刻收回了目光:“乔夫人,我家二少可是铁了心要护着乔家的,为此都和老宅闹翻了,这次乔夫人要是能解救了我家二少,长喜这条命都愿意交给您。” “这么说,魏二少如今境地很艰难?”陈瑜试探的问。 提到魏云鹤,长喜眼圈都红了,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不瞒乔夫人说,我这也是拼了一命去报信儿的。” 陈瑜的心情就略沉了沉,接到了魏云鹤的书信,她是一刻都没有耽搁,如今到了半途之中,长喜才说魏家的实情,要说这心里没有点儿情绪是不可能的。 “长喜,我都到了这里,断不会再回去的,不如你就说实话吧。” 长喜听陈瑜口气不对,转身就跪下了,带着哭音儿说了海城的真实情况。 书信的确是魏云鹤亲笔写的,不过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事情后来闹腾的那么大,等到漠北军营里死了人,魏家就炸了,魏云鹤自己去了军营之中顶罪,交代长喜如果他出不来了,一定要尽快去永宁府示警,若魏家出手搭救的话,不准长喜去永宁府。 魏家哪里能让魏云鹤顶罪?费了不少力气把魏云鹤从漠北军营里带出来,却没有让魏云鹤真的回去自己的宅子里,而是把魏云鹤禁足在老宅。 魏家抓了长喜,严刑拷打,又威逼利诱,最终长喜不得不违背了魏云鹤的意思,风尘仆仆赶往永宁府。 “乔夫人,要怪您就怪我,我家二少是好人,他不能出事,夫人也是个心善的好人,孩子还小,不能没有爹。”长喜说到最后声音都沙哑了。 陈瑜垂眸看着长喜。 怪他?她摇了摇头,有什么好怪罪的,一个忠仆。 怪魏家?也怪不得,自己早就料到了,若是事情麻烦处理不掉,魏家是绝对不会放过乔家的。 “起来吧。”陈瑜出声:“到了海城后,你尽可回去魏家回禀,余下的事情也不需要你管。” 长喜抬头还要说话。 陈瑜已经转身回了船舱,到了自己的房间,静静地坐着了好一会儿,拿了笔墨开始写信。 一封信写给曹红英,家里的事情都叮嘱了一遍,一再拜托她能照应几个孩子,写到最后她止不住掉眼泪了。 说实在的,她并没有觉得漠北的事情会很容易解决,就算是有救萧怀瑾的恩情在,也需要证明清白才能真正的破局。 只是长喜的话让她不得不做万全准备,魏家的心思昭然若揭,她这一趟就害怕不能顺利到漠北大营,反而先落到了魏家手里。 写好了给曹红英的信,又给乔文写了一封信,信里殷切叮嘱,让他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又把香料的配方和香水、手工皂这些配方的册子一并让乔文收着,让乔文任人唯贤,重用褚伟成,并且把褚伟成想要让乔家手边北派调香的事情也交代了一番,分析利弊,让他照做。 信,写了一半停下笔,陈瑜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脑海里的事情一点点理出头绪,又提起笔叮嘱乔文,从乔斌科举入仕,到牧秦的身体,说到了妞妞以后择婿,把她能想到的事情都写出来,让乔文有一个大概的方向。 这封信写完,天已经都黑下来了,陈瑜想了想还是决定求救。 生死她可以不在乎,但谁都是向死求生,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年多的时间,她有了太多的牵挂了。 求助,只能求助齐宇珩,陈瑜写信给袁炳义,让袁炳义把自己的书信转交给齐宇珩,只有这样才最稳妥。 安排好这一切,陈瑜叫来了曹福。 “乔夫人,您尽管吩咐就是了。”曹福看得出来陈瑜神色疲惫,预感不妙,垂手侍立。 陈瑜斟酌了一番,才说:“曹叔,这一趟不安生,我有几件事要交代曹叔。” 曹福抬头,看到陈瑜拿出来一个包袱摆在桌子上,立刻说:“乔夫人,小姐让老奴一定要保护您的安全。” “这件事太重要,除了您之外,无人可托付了。”陈瑜把包袱递过去:“这里面是三封信,你带回去后全部交给红英,告诉她先不要把我写给乔文的信给他,但要尽快把给袁炳义的信送到。” “乔夫人,可是有什么变数?若不安生可不去,这船上有曹家的人,人不多也有二十几个能打的家丁,带您回去没问题。”曹福有些紧张了。 陈瑜摇了摇头:“我一定要去漠北,只要您老……船上还有曹家的人?” 看陈瑜吃惊的样子,曹福立刻挺了挺脊背:“对,我们家小姐谋算的周到,早就安排了人手跟随乔夫人一起去漠北的。” 除了感激,陈瑜已经找不出别的形容词了,有人就好。 她想了想把包袱打开,乔文的信和香料册子取出来放在一边,把给曹红英和袁炳义的信交给曹福:“下个渡口,选一个会骑马的人走陆路,日夜兼程这两封信送回永宁府交给红英,让红英尽快联系上袁炳义,只要他们拿到了信,一切都好办了。” “是,乔夫人放心。”曹福痛快的包袱接过来。 陈瑜拿出来三张百两银票递给曹福:“一路上不能耽搁,驿站换好马,越快越好。” “是。”曹福带着书信退出去,都没等靠岸,而是叫来了曹家两个家丁,把书信用油皮纸封了好多层,确定没问题后,让两个人直接跳船游到了岸边,走陆路一路狂奔回去送信。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永宁府十二天了,算算日子刚好是三月十六。 陈瑜看着明亮的月亮,抬起手揉了揉额角,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 首先,没有什么法治社会的说法,有钱人杀人就像是杀鸡一般,并且大霁国实行的是‘民不举管不究’的政策,也就是说就算是魏家真杀了自己,没有人报官,没有人给自己讨公道的话,死都白死了。 再者,魏云鹤够意思,魏家却真不咋地,这种事情何须要威逼利诱长喜去把自己骗来呢?若魏家人去了永宁府,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就算是不能解决问题,自己也绝对不会眼看着魏云鹤进去给自己顶罪就是了,可魏家用了骗自己的做法,给自己增加了很大的危险系数。 与此同时,大霁国皇宫中,曲贵妃的福琇宫中灯火通明,弦乐阵阵。 坐在主位上的建安帝正握着曲贵妃的手,看着歌舞表演,下首陪着的是三皇子齐北冥。 “琇盈到底是太懂事了。”建安帝说。 曲贵妃亲自给建安帝斟酒,送到建安帝面前,柔声:“皇上,您能陪妾身这么久,妾身已经别无所求了。” 建安帝接过来酒杯放在一边,偏头看着曲贵妃那巴掌大的小脸,妆容极其精致,虽说已经过了三十的年纪,可真看不出太大的变化,特别是那一双杏核眼里水盈盈的,像极了初见时候的样子。 “朕,明白。”建安帝说。 曲贵妃笑望着建安帝,眼里尽是崇拜,阵阵幽香入鼻,建安帝心里竟起了火似的,眼神也越发的深邃起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到海城了 齐北冥垂眸,等时机差不多的时候起身告辞。 福琇宫里只剩下了建安帝和曲贵妃,伺候的宫女都避开了。 红鸾帐中,建安帝竟久违的找到了当初曲贵妃刚入宫的时候,那种两情相悦的感觉,算是极少的一次酣畅淋漓,事后宫女太监伺候着建安帝和曲贵妃洗漱之后,两个人就如寻常夫妻那般相拥着靠在床头。 “皇上,赤龙卫密报。”徐保平的声音传进来。 建安帝眉头微蹙,低头看着曲贵妃,曲贵妃仰着脸看着他:“皇上,臣妾伺候您更衣。” “不必,今日你是寿星佬,好好躺着吧。”建安帝起身,想要叫徐保平进来伺候,曲贵妃哪里肯让?先起身握住了建安帝的手。 “皇上,让臣妾来吧。” 建安帝看她一脸的渴求,忍不住勾了勾唇点头。 曲贵妃麻利的帮建安帝穿戴整齐,恭恭敬敬的送到了门外,跪下来一直到看不到建安帝后,才由着莺歌扶她起来,转身回到了寝殿。 进了寝殿就看到了柳儿,曲贵妃微微蹙眉,她和建安帝是一样的性子,十分不愿意别人随意进寝殿,但柳儿是儿子最信任的人,她不得不压着性子,沉声:“回去吧,事情妥了。” 柳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曲贵妃坐在贵妃榻上,单手撑着头,闭目养神。 琇盈忙着把香炉里的香料换成清新的香料。 “埋在花根儿底下。”曲贵妃撩起眼皮儿看了眼香炉,到底是人老珠黄了,想要留建安帝一次都要用上这样的手段,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能求什么?只盼着儿子争气,登上宝座,这一辈子也就稳妥了,至于选不选秀女,于她来说真没什么意思的。 莺歌悄悄的退出去,小心翼翼的把香料埋在了花根下。 御书房中,建安帝看着赤龙卫的密报,脸色阴沉,良久才溢出一声冷哼,直接把密报放在烛火上点燃了,烧成了灰烬。 徐保平伺候一边,却浑然不知里面到底是写着什么,不过看着建安帝的脸色,也能猜测出几分来。 “皇上。”徐保平看建安帝起身,急忙跟上来。 “摆驾凤梧宫。”建安帝说。 徐保平立刻传令下去。 一炷香的时间,建安帝已经坐在了凤梧宫中了。 姜皇后亲自给他斟茶。 “曦儿,陪朕下一局。”建安帝起身走到了棋案前,坐下。 姜皇后走过来坐在对面。 无声无息,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音,不知不觉棋局过半,建安帝看着棋局:“曦儿是最通透的人,从不会在朕面前弄虚作假,这一局朕赢不了。” “是四郎让着臣妾。”姜皇后也没有落子,而是抬头看着建安帝,从棋局上完全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心思,如此挣扎会是因为什么? 建安帝把棋子扔进了盒子里,牵着姜皇后的手走出房间,夜风阵阵,明月高悬。 “朕这一生,愧对曦儿,愧对宸儿,许多事情也都是不得已,唯独对宇珩算仁至义尽了的。”建安帝说。 姜皇后垂眸掩去了情绪,轻声:“福王也算不负所望,这些年来兢兢业业的,甚至为此都甘愿孤身一人,以表忠心。” “曦儿聪慧,你可还记得萧宇峰内宅的事?”建安帝问。 姜皇后想了想:“记得,说起来定远侯原配夫人到底是命薄,户部尚书家的小姐也是个凌厉的,若不然怎么能夺了嫡长子之位。” “呵!”建安帝偏头看着姜皇后:“要不然,那萧怀瑾又怎么能立下赫赫战功,又如何能分府另过?朕册封他从一品将军,也算是给他正名了,若还不满足的话……。” 姜皇后见建安帝不肯往下说了,抬头望着建安帝:“四郎,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臣妾虽觉得萧将军的生母命薄,但那是臣子们的后宅事,何必挂怀?” “定远侯如今的嫡长子叫什么来着?”建安帝想了想,抬起手敲了敲脑门:“萧明礼,对,萧明礼,如今都有了一双儿女了吧?说来也不奇怪,福王不肯成亲,萧怀瑾如今也是单身一人,这两个人有点儿意思。” 月到西天,姜皇后看着已经入睡的建安帝,他这一晚上说了不少话,姜皇后却明白这些话里只有两个人,福王和萧将军,这两个人怎么被建安帝一起提起来了呢?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 清晨,曹福来见陈瑜,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陈瑜再三道谢,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算算日子,信送到永宁府不用十天,希望自己到海城的时候,能救自己的人也到了海城。 只是她不知道,此时的齐宇珩已经和萧怀瑾在陶城碰头了。 这边,齐宇珩往漠北去,萧怀瑾接到了飞鸽传书后立刻就迎上来了。 两个人一碰便,萧怀瑾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虽也震惊于齐宇珩竟为了乔家的事情亲自赶来漠北。 “背后是什么人在算计我们?”齐宇珩靠在软塌上,这一路策马狂奔,他是累极了。 萧怀瑾坐在一旁:“暂时不知,这手法可谓刁钻的很,任凭谁也没想到会用冻疮膏来作筏子。” “永宁府苏家,得好好查查了。”齐宇珩抬起手揉了揉额角:“我睡一觉,回头再说。” 齐宇珩不紧不慢的去漠北,陈瑜就算着急也没办法,船就那么快,倒是曹家两个家丁是玩了命了。 十天十夜,几乎是不眠不休,当两个人来到安平县曹家,翻身下马几乎都站立不住了,有家丁扶着两个人。 “快,快禀小姐,乔夫人、乔夫人来信。”家丁说完,硬是没抗住直接昏了过去。 曹红英得了消息急匆匆的跑来,早有人把昏迷的家丁叫醒了。 家丁知道的不多,装着信的包袱交给了曹红英。 曹红英打开信,从头看到尾之后,气的脸色铁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娘的!好他个魏家!竟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来!” “红英。”张富林也得了消息,进门就看到曹红英发火,急忙过来安抚:“不急,乔夫人能送信回来,问题就不会太大。” “夫君,你快些带着信去拜见袁炳义,切记这件事要瞒着乔家小郎。”曹红英扶着孕肚:“再就是停了和魏家的生意!” “好,我这就去办,别气坏了身子,动了胎气才好。”张富林说。 曹红英皱眉:“快去啊,我自己知道分寸!” 张富林急匆匆出门,府衙内见到了袁炳义。 袁炳义看过书信后,也是沉了脸色,让张富林回去,事情他来办理。 张富林前脚走了,袁炳义立刻回去了元宝村,把陈瑜写给齐宇珩的信交给了冷暮雪。 冷暮雪也没耽搁,飞鸽传书去了漠北……。 六天后,齐宇珩接到了飞鸽传书。 看到是陈瑜写给自己的求助信,齐宇珩第一次眼角眉梢都带了喜色,反复看了几遍后,把书信直接贴身收好了。 他到漠北这几天什么都没做,休息差不多了,便冲萧怀瑾要了一辆马车,舒舒服服的离开漠北去了海城。 到了海城,见了安排在这边的人,住进了这边的宅子里,静静地等着。 十四天后,陈瑜的船停在了海城渡口。 长喜这段日子都不敢见陈瑜,眼看着到了海城,长喜再也挺不住了,敲了陈瑜的房门。 陈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长喜,轻轻的叹了口气:“何必呢?不管怎么说冻疮膏是我乔家的东西,我都不会坐视不理,你也不用如此,魏二少侠肝义胆,我就更不能连累他就是了。” “乔夫人,我虽是为了二少,但到底是被魏家胁迫了,如今这一条命就交到您手里了,就算是舍了这条命也要护着乔夫人的。” 陈瑜听到外面下锚的号子,勾了勾嘴角没说话,她的安危,会交给长喜吗? 第二百一十二章 永乐客栈 停船靠岸。 陈瑜出声:“去吧,下船见魏家的人,就说我到了。” 如果估计没错,魏家早就派人等着自己了,所以也就不用说去哪里落脚,再拜见魏家家主了。 长喜讪讪的爬起来,欲言又止后转身出去。 曹福把曹家派来的人都清点了一边,算上他一共二十四个人。 长喜下船后,曹福带着这些人过来。 陈瑜看着这些人,眼圈微微泛红,笑着抬起手抱拳当胸:“诸位,今日话不多说,若能平安回去,乔家定不忘护佑之恩。” “乔夫人,只管吩咐就是了。”曹福还礼。 陈瑜抽出银票递给曹福:“带着人分批下船,找不大不小的客栈住下,我先去会会魏家人,你们等我消息就好。” “这……。”曹福不放心。 陈瑜正色:“免得打草惊蛇,放心吧,我另外还有安排的。” 尽管,曹福很担心陈瑜的安危,但毕竟身份摆在这里,他们都要听从陈瑜的安排。 分批下船也是最好的安排,不远不近保护陈瑜更合适。 曹福安排他们分成四组下船,而他是坚决要跟在陈瑜身边的。 陈瑜本想着让曹福也离自己远远地,免得被魏家对上,但曹福坚持,她也没办法再说,否则的话曹福很可能让这些人把自己抢回去,保不齐曹红英就是这么安排的。 长喜刚走出船舱,一眼就看到了魏家的大管家,扭头想要回来被身后的曹福拦住了。 “怎么?不下船吗?”曹福对长喜的敌意都掩饰不住了,乔夫人既然来了,走到了这一步是万万没有退回去的道理,算算日子就算小姐直接安排人过来不太可能,但曹家的生意遍布全国,他就不信一个魏家还能只手遮天! 长喜一哽:“曹叔,魏家人在岸上。” 曹福看了一眼岸上的人,鼻子里溢出一声冷哼,侧身让陈瑜走在前面,他紧随其后。 长喜硬着头皮也得跟着下船,不过良心发现的他故意可陈瑜拉开了距离,虽然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帮助陈瑜,但总不想一下船乔夫人就被魏家抓了去,留点儿时间总好安排吧。 走下船,曹家的人立刻就把陈瑜护在了中间。 “管家,长喜!”魏家家丁看到了长喜,立刻跑过去一把抓住了长喜的领口。 魏管家过来冷着脸问:“人呢?没来?” “二少呢?我要见二少。”长喜看了眼陈瑜已经走到了岸上,虽说一路上只有曹福和他在一起,但护着陈瑜的人不少,他心里竟还有几分庆幸。 魏管家皱眉,转过头顺着长喜的目光看过去,低声吩咐:“追上去,那就是乔家人!” 都不给长喜说话的机会,几个人扭着他往旁边的马车走去。 陈瑜眼角余光看到了长喜被抓住了,皱了皱眉停下脚步,大大方方的转过身看着追上来的几个家丁打扮的人,也看到了后面穿着锦缎长袍的魏家管家。 渡口上有挑夫和扛活的人,几乎都认识魏家的人,这会儿有人嘀咕了一句:“啧啧啧,看到没有,魏管家牛的很,二少的人说抓就抓了。” “二少这下被害惨了,听说是有人害魏家,在冻疮膏里下了毒送去了大营里。”另外一个人接话。 “你看,那女人是啥意思?”眼尖的人指着陈瑜,压低声音:“魏家是抓人来的,抓的就是她?” 魏启昌走到陈瑜面前,抱拳当胸:“乔夫人,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有胆色。” 嘴上说着客气话,给魏家的家丁递了眼色过去,陈瑜便被不露痕迹的包围在其中了。 陈瑜嘴角带了一抹笑意:“魏家也的确是大户人家的做派,这阵仗还真是让人心里慌慌的,不过和我做生意的人是魏云鹤魏二少,魏二少不来,你们这样的阵仗是什么意思?” “二少在府里等乔夫人,跟我们走一遭吧。”魏启昌还算可知有理的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瑜却摇头了:“明人不说暗话,请我来的人到底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想要让我去魏家也可以,让魏二少亲自来吧。” 说完这一句,陈瑜转身就走:“曹叔,别闹腾大了,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到底是要给魏云鹤三分面子的。” 曹福脸色冷冰冰的,抬起手:“都精神点儿!” “是,曹叔!”二十几个人一起应声,别说魏启昌暗暗吃惊,就是渡口上的挑夫和扛活的人也都被吓了一跳,这乔夫人是什么路数?阵仗竟比魏家还要大上几分。 “乔夫人,留步。”魏启昌哪里肯让陈瑜就这么走了?打了手势后魏家的人就都围过来了。 曹福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整个人都像是绷紧的弦一般,曹家的家丁一个个也都露出了虎视眈眈的样子。 陈瑜猛地回头,眼神透着凌厉,望看着魏启昌一字一顿:“我说的不够明白?今日魏云鹤亲自来,什么都好说,若不是魏云鹤来,你们算个什么东西?既然我敢踏上海城这地界,会怕?一个下人也敢和我耍横?魏家不觉得颜面无光?” “乔夫人!”魏启昌也带了三分怒气,上前一步:“今日说破了大天也没用,乔记到底惹了多大的祸,该是心知肚明,去魏家保不齐还有一条活路。” “呵!”陈瑜冷笑一声:“魏家是让我来破局解套的,想要耍横,考虑好了后果,如果你本事够的话,我用得着废话?” 魏启昌愣住了,陈瑜说的没错,魏家用长喜去骗乔家来人的目的可不就是破局解套,若真这会儿打起来,硬是把人带回去了,只怕后面善后还会出现乱子。 这一犹豫,长喜就得了时间跑过来,站在魏启昌身后,压低声音:“大管家,乔记在永宁府势力庞大,就连陵岚国都有合作,苏家都要避其锋芒撤走了铺子,您可三思啊。” 原本就动摇了的魏启昌听长喜这么说,眼神就更难看了几分,不过到底是大户人家的管家,见识不弱,并且还能屈能伸,抬起手抱拳当胸:“乔夫人,多有得罪,我这就回去禀报家主,海城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魏家已经安排好了宅院供乔夫人歇脚,不知可否?” 陈瑜拂袖转身:“不必!” 扔下两个字,在曹福的陪伴下往热闹的城区走去。 海城地广人稀,最繁华的就是永乐镇。 永乐镇主街上人来人往,换下了棉衣的人穿戴得还是春秋的薄棉衣,男人们都戴着薄毡帽,女人们戴着的是包头巾。 街道两旁没有高楼,最高的也不过就是两层,土木结构的房子看着就非常的结实,做生意的铺子也不少,米粮铺子居多,客栈也不少,还算得上繁华。 最终,选择了一家门面看上去算是最气派的永乐客栈住下了。 人多,陈瑜开了一间上等客房,七间中等客房。 小二楼上楼下忙活的那叫一个欢快,送热水上来的时候忍不住和陈瑜套近乎。 “这位夫人可真是大手笔,在咱们永乐镇就没有您这么敞亮的人,下人家丁都能住得上中等客房,真是让人开眼界了啊。” 陈瑜看着说话的小二,二十左右岁的年纪,瘦高个,小麦色的皮肤,眼睛不小,瞳仁漆黑,浑身上下透着机灵,手脚也麻利的很。 “辛苦小二哥了。”陈瑜递过去一块碎银子,算是赏钱。 小二顿时眉开眼笑,弓腰连连道谢。 “倒也不用谢,只怕要给贵店添麻烦了,小二哥费费心照顾好了我们这些人,赏钱倒是小事。”陈瑜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捧在手心里。 尽管没有天寒地冻的感觉,但和永宁府比起来这温差是真不小,陈瑜的手脚这会儿都是冰凉的。 小二听到陈瑜这么说,笑了:“夫人尽管放心吧,不就是魏家的事情?住在别人家小的可不敢保证,但住在咱们永乐这边,别说是魏家,就是州府的官员也是不能随便进来抓人的就是了。” 哟?陈瑜挑眉,笑吟吟的看着小二。 小二立刻挺了挺胸脯:“夫人您还别不信,咱们永乐客栈可是有大人物撑着的,小的不能乱说,但夫人是个能把下人当人看的人,小的就给夫人吃一颗定心丸,绝对安全,用小的人头做保。” “真是个人才,若是哪天我生意做到了永乐镇,就挖你过去当个掌柜的都行。”陈瑜说笑一句,小二也嘿嘿的笑了。 “夫人稍等,小的这就去准备热水浴汤,这边铺铺盖盖都给您换上新的,再者您若想要置办一些厚衣服也容易,咱们这里有永乐绣房,自家买卖,绣娘能直接过来帮您量尺寸的。” 陈瑜点了点头,看着小二退下去,目光落在了他的背影和腿上,走路轻快,下盘极稳。 换做以前她是看不出这些的,亏着冷暮雪曾经教导过作坊里的那些孩子们,陈瑜也学到了不少,估摸着小二是个练家子。 永乐客栈的一个小二都是练家子,看来,这小二没撒谎啊。 小二回来的也快,后面跟着伙计抬着浴桶,提着热水。 “小二哥,练武多年,做这个不委屈?”陈瑜淡淡的出声。 背对着陈瑜正吩咐伙计安置木桶的小二脸色一僵,转身笑了:“夫人,世道不太平,防身,防身的。” 是吗?陈瑜心里问,目光淡淡的落在了小二的脸上……。 第二百一十三章 巧妮儿 “夫人也是行家,小的哪里敢隐瞒?咱们海城虽说有漠北大营在这边,可也不算太平,别说我出来讨生活了,就是寻常的农户也得有两下子防身才行呢。”小二说着,把脖子上搭着的白毛巾拿下来擦了擦手,压低声音说:“这边,胡子多。” “胡子?”陈瑜故作惊讶:“还敢打家劫舍不成?” “何止啊!”小二见陈瑜露出了胆怯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夫人放心,咱们永乐客栈绝对安全,寻常的胡子不说,就算是庞大红都不在话下。” 那边儿的木桶安置妥当,原本的木桶也被伙计搬出去了,陈瑜看着站在外面的活计没有走的意思,心知不能和小二说的太多,想了想才说:“我是第一次出远门,不知道这边天气,御寒的衣物还是要准备的,麻烦小二哥找个能说会道的绣娘过来吧。” “成,夫人稍等,这会儿也歇歇脚儿,解解乏儿,我去安排。”小二说完就退下去了。 陈瑜栓好了房门,拿了两包香料和沐浴乳、洗发膏还有琥珀皂进了净房,净房不小,里面的新木桶也大得能容得下两个人,到底是大客栈的缘故,这木桶是椭圆形的,更注重客人的享受。 出门在外,陈瑜自然知道凡事小心,把手里的香料放在木桶里,坐在旁边用手划着滚热的水,等了片刻水里的香料香气都散发出来了,仔细的闻了闻没有别的味道才算放心,退下了衣物舒舒服服的泡在木桶里。 香料就是寻常的香料,味道也熟悉的很,若这水不安全的话,香料的味道肯定会有变化,这也是陈瑜用香料的原因。 一路上走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如今进了五月,就算是五月的天气在海城这里都没有繁花似锦的样子,气候应该属于初春。 靠在木桶上,陈瑜还在心里比较了一番,用自己那个世界做对比的话,海城更像是东北三省中最北的大兴安岭或漠河的气候,并且这个世界的黄历似乎也和老黄历不同,更像是自己那个世界的公历。 看着处处都差不多,到底还是有不同的地方啊,在永宁府那个四季都很模糊的地方,有些感受是不明显的,到了海城反而了解的更多了一些。 除了浴桶里的热水足够,旁边还放了两桶热水用来洗头,洗漱之后浑身都轻松了不少,换上了干净的衣裙,又加了一件斗篷披在身上。 琢磨着还是要做几身厚一些的衣服才行。 这边收拾妥当,小二就又来敲门了,陈瑜打开房门看到小二身边还跟着个年轻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细棉布,大眼睛双眼皮儿,编了两条麻花辫子,头上包着头巾,皮肤也白净的很。 “夫人,这是永乐绣房里的巧妮儿,手艺妥妥的,您想要什么样子的都能做出来就是了。”小二说着,躬了躬身:“我这就去给夫人准备吃喝的过来,你们先聊着。” 陈瑜让巧妮儿进来,巧妮儿把提着的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包袱露出里面系成好几缕的布条,还有尺子和一本画册。 “夫人,您先挑挑衣裳样儿,调好了衣裳样儿咱们再选料子,最后量尺寸行不?”巧妮儿说话透亮,笑眯眯的看着陈瑜。 陈瑜坐下来打开了画册,里面的衣服样子和曹红英绣房里的样子略有不同,这边更侧重袄裙,薄袄、厚袄、长到膝盖往下,短的大概卡在腰上,搭配的裙子款式不少,马面裙多一些,细分之下还有百褶裙、襕干裙和月华裙,鞋子都是软底和兽皮衔接的,鹿皮、羊皮、狼皮的价格不同,甚至还有一些带着毛衬里的靴子,反倒是那种绣花鞋不多,并且绣花鞋更像是袜子,穿在靴子里头的。 从画册上可以看得出小二没吹牛,永乐绣房的档次不低。 巧妮儿坐在一边,安静的等着。 陈瑜看过了画册,又拿过来那些布条翻看,这些布条宽一寸,长半尺,绫罗少之又少,各种颜色的细棉布还有绸缎,颜色花样儿繁多。 大概看了看,陈瑜把这些布条样也放下了,这才抬头看巧妮儿。 巧妮儿略有些吃惊:“夫人是都没看得上?”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宽衣大袖不怎么方便。”陈瑜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我想要自己出衣服样儿,不知道永乐绣房能不能做出来。” 巧妮儿听到这话噗嗤就笑了:“成啊,夫人想要什么样子的尽管给巧妮儿看,不过丑话说在头里,这工费料钱可都不便宜。” “无妨。”陈瑜让巧妮儿去下面要来了笔墨纸砚,笔要最细的笔,这样画出来的图才会更精准一些。 巧妮儿不一会儿就回来了,陈瑜要的东西都带过来放在了桌子上。 研磨,构思,陈瑜开始慢条斯理的画图样儿,不过就是改良一下现代的衣服,倒也不是多难,难的是怎么让巧妮儿看得懂。 马裤、高筒靴,上衣不敢太另类,陈瑜选了短腰的夹袄稍微改动了一下,夹袄稍微加长一些,腰的位置用了两吋宽的腰带,尽可能的让自己穿戴上这样的衣服干净利索。 花样儿不需要,选色上,一套是黛蓝色裤子配丁香色上衣,上衣花样儿只需要简单的花纹即可,一套是青葱色配翠色,这一身看上去更明快一些。 陈瑜画衣服样子的时候,巧妮儿越看越入迷,到最后竟忍不住拍手叫好起来:“夫人一定会骑马吧?” 陈瑜一哂,骑马她不会,这两身衣服主要是为了行动方便,总好过穿着繁琐的裙子走路快了都害怕摔跟头强,可是大实话不能说:“略懂一些。” “这叫什么?太像男子的短打了。”巧妮儿说的短打是家丁下人们穿的衣服,宽衣宽裤,真要说像的话,也只是分了上下身。 “算是化形而来的,更适合女子长途跋涉穿戴。”陈瑜停下笔:“另外再做两身拿得出手,压得住台面的衣裙吧。” “成。”巧妮儿拿了软绳给陈瑜量尺寸。 “巧妮儿,小二说这边胡子多,胡子就是山匪吧?难道这边官府管不了?”陈瑜配合着巧妮儿的动作,出声。 巧妮儿叹了口气:“官府怎么不管?只可惜管不过来的,咱们这边地方大得很呢,深山老林也多,那些个混账东西出来打家劫舍,钻进深山老林没法找。” 陈瑜点了点头,占山为王的确不好连根拔除,这也不是她该考虑的,而是话锋一转:“那个庞大红很厉害吗?” 明显的感觉到巧妮儿的手一抖,陈瑜的心就沉了沉。 “庞大红自封千里老林的坐地王,听说手底下的兄弟都有三千呢,不过他们极少下山的。”巧妮儿说。 陈瑜转过身让巧妮儿量前身尺寸,问:“这么说肯定有大户供养他们了,不然那些个兄弟吃啥喝啥?对吧?” 巧妮儿抬头看着陈瑜,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事儿咱们小人物咋能知道?” “那魏家在永乐镇肯定很厉害吧?”陈瑜再次换了话头儿。 巧妮儿收了手里的软绳:“夫人的来历永乐客栈是知道的,您如今也是咱们永乐绣房的大主顾,这衣服样子都不含糊的给了咱们,咱们也想走个人情的。” 陈瑜笑着坐下来,巧妮儿蹲下来帮陈瑜量脚上的尺寸:“魏家是家大业大,从来不做仗势欺人的事,二少更是个有本事的人,内里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不过听说魏家这次可请了庞大红下山了,所以夫人还是注意点儿的好。” 陈瑜拿了碎银子塞给巧妮儿:“多谢了,拿去买糖吃。” “谢夫人赏。”巧妮儿接了银子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说:“夫人,要不要请几个人做护卫?” 嗯?陈瑜挑眉,还有这操作? 第二百一十四章 找两个高手好防身 巧妮儿看陈瑜意动,但还有些犹豫,立刻说:“夫人带来的那些人是不够看的,说实在的,也就是凑个人数,如果信得过的话,我给您介绍两个人,保准以一顶百。” 陈瑜噗嗤就笑出声了:“以一顶百,那可是高手了。” “算是吧,能不能答应我还不知道呢,但可以带您去,夫人也别怀疑我心眼儿坏,二少……。”巧妮儿冷不丁的憋回去了下面的话。 陈瑜倒了一杯茶给巧妮儿:“你认得魏云鹤对吧?还很熟。” 巧妮儿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低下了头。 陈瑜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给自己:“我也略微了解了一下,魏云鹤魏二少本事大得很,走南闯北是个了不起的人,但因为是排行为次子,大门大户里的事情不过就是为了权和银子,不用明说,谁也都懂得一些的。” 巧妮儿坐下来,尴尬的笑了笑:“夫人,二少是个大善人。” “是不是大善人我倒是不敢断言,但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这次的事情也是我考虑不周,能为了乔家甘愿冒风险的人,我怎么会袖手旁观?更不可能做出推卸责任的事情,所以我来了。” 巧妮儿咬了咬牙,把心一横:“乔夫人,明人不说暗话,永乐客栈和永乐绣房不是二少的,我们也不是二少的人,只是善人总不该被人害了,魏家做事不地道,二少被囚禁在老宅里,又请了庞大红下山,应该就是冲着乔夫人来的,您要是也出事儿了,二少就没救了。” “养着庞大红的人不应该只有魏家一家吧。”陈瑜喝了口茶:“罢了,既然巧妮儿说能找到以一敌百的人,不如带着我过去走一遭如何?” “成,今儿天色不早了,乔夫人好好歇着,明儿一早我过来。”巧妮儿说着,收拾了东西告辞。 吃过了晚饭,陈瑜也累得慌,让曹福照顾好带来的人,自己就栓了门休息了。 躺在床上又睡不着,免不得想的就多。 魏家没有来人,应该是想要晾晾自己在这边,当然更可能是安排人手准备暗中对付自己,相比和自己谈,不如把自己直接送去漠北大营来的痛快。 永乐客栈的小二和下午见到的巧妮儿,这两个人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不过仔细一琢磨就能看出不同了,首先就是两个人面皮白净,一个小二,一个绣娘,怎么都是吃苦耐劳的人,平日里是绝不可能养尊处优的,更别说还有功夫傍身了。 土匪再多,老百姓也不可能人人习武,民风彪悍最直接的表现是这些人身体壮硕,而不是功夫多高。 永乐客栈背后的东家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翻来覆去,陈瑜这一夜也没睡的多踏实,主要还是担心魏家会找人把自己抓走,难得的是这一夜还真是太平的很。 第二天早晨,陈瑜特地找出来略厚一些的披风放在一边,等巧妮儿过来后,带着披风就跟着她出门去了。 因为路途有些远,陈瑜在街口雇了马车,巧妮儿带路一路往城外走去。 永乐镇很大,至少比安平县两个都要大一些,要不是巧妮儿说就在城外的农庄里,陈瑜还真不敢跟着出来。 这里的农庄就要比元宝村更像那么回事了,房屋一排排,敦实的土房,鲜少有青砖院子。 巧妮儿说这里叫清河村,但周围没有河。 清河村最后面一处院子前,巧妮儿让车夫停车,陈瑜给了车夫脚钱让他略等一会儿,这才跟着巧妮儿进了院子。 巧妮儿应该和这家人挺熟的,进了院子后才停下脚步,扬声:“张伯伯在家嘛?” 木门推开,里面走出个小老头,微微弓着背,一头白发一丝不苟的用跟木头簪子簪着,抬起脸看过来。 陈瑜就止不住后背一阵发凉,这老头的眼睛可真是锋利,对,就是锋利,像是鹰隼一样的目光。 老头咳嗽了两声,才说:“妮子,你咋跑来了?” “当然是找了个主顾给张伯伯啊。”巧妮儿走过去扶着老头,笑吟吟的说:“喏,就是这位夫人,永宁府过来的乔夫人。” 陈瑜还不等说话,这姓张的老头就又抬头看了眼,这一眼比刚才还锋利,陈瑜的心砰砰跳,恨不得拔腿就跑,不过这样的人应该能用,强忍着微微颔首:“老人家,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我们赚得是银子,麻烦不麻烦的话不用说。”老头说着,转身往屋里去:“进来吧。” 巧妮儿给陈瑜递眼色,陈瑜跟着进了屋。 房子有些矮,这里的房子普遍都不高,应该是更注重御寒的结果,进门后发现屋子里的光线也有些暗,靠近门口的位置摆着长条凳子,里面还有两把椅子。 巧妮儿很好的起了润滑剂的作用,扶着老头坐在椅子上后,过来又扶着陈瑜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她就坐在了门口的长条凳上。 在地当中摆着个大火盆,里面还有火,屋子里挺暖和的,最重要的是屋子里有一种很浓的茶香,这种茶香陈瑜搜寻记忆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茶,不是红茶的味道,似乎也不是绿茶的味道,香味浓重的让她鼻子都略有些不适。 嗅觉都被这种茶香给侵袭的快要失灵了似的。 落座之后,老头开口:“老朽姓张,带着儿子在这边放羊,乔夫人想要找人报平安的话,价格得我满意了才行。” “好,您开价。”陈瑜觉得这样的人肯定不愿意废话,她也开门见山。 老头垂眸,片刻才说:“我一日一两银子,能保护你那些带来的人不死,我儿子一日三两银子,保你不死。” 啧啧啧!陈瑜算了一下,只觉得肉疼,看看人家赚银子多容易?技术工种就是惹不起啊。 “乔夫人,保命要紧,庞大红不好惹,我听墩子说了,昨晚就有人想要硬闯客栈,为此客栈都折损了人呢。”巧妮儿旁边说。 陈瑜眼神唰一下就看过来了,巧妮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墩子是我家男人,他的话没假的。” “张老先生,我得把话说明白,我遇到的事情不简单,牵涉挺多。”陈瑜回头对老头说。 老头眯缝着眼睛:“咱不管你多大的事情,敢拿你银子,就得有拿你银子的本事,伤了,死了,和你无关就是了。” “好,就这样,你们现在跟我走?”陈瑜问。 老头摇头:“我家那小子还在放羊,晚点儿我们爷俩一起去,订钱一百两先留下吧。” 一百两银子是不少,但眼下手上没有人,曹家的人要是折损在这边,陈瑜是绝对不愿意的,和人命比起来,钱算得了什么? 留下了一百两银子,陈瑜带着巧妮儿坐着马车回去。 回去的路上,巧妮儿是一再保证这事儿肯定不会有岔头的,陈瑜但笑不语,出门在外,她除了有银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上当也权当买教训了吧,兴许就撞了大运真雇了两个就是高手呢? 陈瑜前脚走了,后脚老张头就进了里屋。 里屋看上铺着缎面的炕被,炕被上摆着方桌,方桌上放着茶壶,茶壶里煮着茶,咕嘟咕嘟的声音和茶香把整个屋子都熏透了似的。 方桌旁边,少年正在倒茶,浓茶和羊奶调好了后,送到了旁边坐着的齐宇珩面前:“主子,奶茶热着好喝。” 齐宇珩点了点头,看向了进门的老张头。 老张头躬着身:“主子,夫人办事太爽快了,该不会起疑心吧?” “尽力护着她安全就好。”齐宇珩端起奶茶喝了一口,味道还算不错,香甜之中还有茶香,想了想又说:“带过去一些给她喝吧。” “是。”老张头顿了一下:“庞大红那边儿可有些麻烦,主子可是要动手了?” 齐宇珩抬起手揉了揉额角:“不急,再看看吧。” 鸽子落在了窗口,少年推开窗户把鸽子接进来,麻利的拿下了鸽子腿上的信筒,递给了齐宇珩。 齐宇珩展开扫了眼,脸色微微变色……。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夫人,莫乱动! 大霁国,京城。 皇宫的御书房中。 建安帝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手边放着的奏折正是齐宇珩早前送过来的。 去年,齐宇珩得到了船图,发现了黑石可以锻造铁器,又安置了黄鼎的后人。 这些奏折只能证明齐宇珩是从来没打算瞒着自己,可是他和漠北的萧怀瑾是从什么时候成了莫逆之交的? 萧怀瑾去年险些被害身亡,逃难到了永宁府,是巧遇了吴道清吗? 从暗格里拿出来赤龙卫的密报,灯下仔细的看了又看……。 “保平。” 徐保平心一哆嗦,立刻端着热茶过来:“皇上。” “朕是不是错了?”建安帝出声。 徐保平急忙跪下:“皇上,您没有错。” 建安帝扫了眼徐保平:“福王已经快三十岁了吧?” “回皇上,福王今年虚岁二十有九了。”徐保平垂着头。 “哦。”建安帝捏了捏手上的扳指:“后宅该有个掌事的人了。” “皇上英明。”徐保平说。 “起来吧,陪着朕出去走走。”建安帝话音落下,徐保平立刻爬起来,伸手扶着建安帝走出了御书房。 ****** 齐宇珩把飞鸽传书直接扔到了火盆里,走了出去,哨声起,远处的踏雪狂奔到面前,翻身上马离开了清河村。 皇上给他送去几个美人儿,连带着伺候的人都送过去了,名份等他回去再定。 赤龙卫里出问题了。 一路狂奔进了永乐镇,来到永乐客栈直接把缰绳扔给了小二:“开一间上房。” “客官,请随我来。”小二满脸堆笑的带着齐宇珩上楼。 齐宇珩看了眼小二:“你叫墩子?” “哟,是小的眼拙,客官竟知道小的,有事儿您尽管吩咐。”小二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三分。 齐宇珩没做声,由着小二把他引到了房间。 这边儿,齐宇珩刚进了房间,对门就有人敲门了。 陈瑜听到敲门声,沉声问了句:“谁啊?” “乔夫人,在下魏启昌。”魏启昌出声,身后跟着两个人面色冷凝。 陈瑜打开门,看到外面的三个人,目光落在了魏云德的脸上,这个人的面貌和魏云鹤有五六分相像。 “少爷。”魏启昌退后两步恭敬的站在魏云德身后,压低声音:“这就是乔记的人。” 魏云德抱拳当胸:“乔夫人,在下冒昧登门,不知可否入内一叙。” 此时,陈瑜的注意力落在了魏云德后面的那个人身上,年纪四十出头,书生打扮,手里竟还拿着折扇,绛紫色长袍,腰上缀着一块羊脂玉的玉佩。 这个人能是庞大红?陈瑜表示怀疑,当然更多的是谨慎。 福了福身:“魏大少爷,请恕罪,我只见魏云鹤魏二少。” “乔夫人,不识抬举……。”魏启昌话说到一半,就被魏云德一个冷眼给瞪了回去,只能缩着脖子没好眼色的看陈瑜。 陈瑜面上没多少表情,不紧不慢说道:“见到了魏二少,我便要启程去漠北军营中,最迟明日晌午前,若还见不到魏二少,那我也就不等了,毕竟事情出在军营中,耽搁不得。” 话说到这里,陈瑜微微颔首:“抱歉,恕不远送。” 也不给魏云德说话的机会,回屋直接关门落了门闩。 庞大红扑啦打开了手里的折扇,摇了几下,啧啧出声:“果然,一介女流之辈敢长途跋涉来到海城,有几分胆色。” “庞兄还真能说笑。”魏云德脸色不善的转身就走。 要不是昨晚失手,今日如何有他亲自走一遭的事?还有几分胆色?这女人选在了永乐客栈本身就是个问题,暗地里试探一下无妨,魏家真要从这里抢人,到底是还需要斟酌。 魏启昌追上魏云德:“少爷,难道还真要送二少过来?” “哼。”魏云德冷哼一声,下楼坐进了马车里,魏启昌摸了摸鼻子一溜小跑跟在后面,一想到魏云鹤如今的样子,止不住打了个激灵。 陈瑜万万没想到魏家的人竟如此轻易的就回去了。 坐在屋子里的她还有不真实的感觉。 揉了揉脸,摇铃叫来了小二,再看到这个与众不同的小二的时候,陈瑜就想到了巧妮儿说的话,问了句:“墩子,你和巧妮儿是一家的?” 小二一愣,转而就笑了:“夫人见笑了,我家巧妮儿心思浅的很。” “昨晚有人闯客栈,是为了什么人?”陈瑜问。 小二抬起手挠了挠头发:“夫人是个聪明的,这事儿不用我说,不过您放心就是了,我们主子发话了,您在这里,绝对安全,等魏家二少送来后,我们客栈出人手送您和魏家二少去大营。” 陈瑜勾起唇角笑了:“那就劳烦墩子带个话儿,就说我谢谢萧将军了。” “啊?啊,哈哈,好说,好说。”小二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对陈瑜更高看一眼,自己说话应该没有那么明显,竟被猜到了。 陈瑜也不纠结这件事,而是交代小二能嘱咐绣房那边儿快一些,毕竟自己去大营的事情不能耽搁,越是拖下去,问题只怕就越严重。 小二满口答应,下去片刻功夫送来热饭热菜,又说了曹福一众人的安置完全没问题。 陈瑜想了想:“这样,我会留信一封,等我走后再交给曹福。” “夫人真是玲珑心思,如此安排合适,张家父子功夫了得,这么多年主子一直想招揽都不能,如今愿意出面保护夫人,定是万无一失的。”因为陈瑜知道了这客栈真正是属于谁的,小二也不隐瞒了。 陈瑜道谢后,小二退下,临走的时候让陈瑜尽管放心。 下午,魏家的人没来,傍晚,张家父子倒是来了。 说是父子,但在陈瑜看来两个人更像是祖孙,少年容貌不起眼儿,身材却壮硕的很,穿着粗布的衣服,站在人群里是很没有存在感的那种,年龄应该二十左右,并且陈瑜注意到了这个少年的手,手掌粗粝,指关节凸起,充满了力量感。 少年自报姓名,张良,名字也很普通。 再看驼背的老张头,陈瑜本想说话,可刚要开口老张头就来了一句:“住宿、吃喝都得你负责,我们爷俩要喝奶茶,奶茶钱也得你负责。” 财迷,莫过如此。 “能保证我和我的人平安,这些都没问题。”陈瑜话音落下,老张头转身就走。 陈瑜看着还站在屋子里的张良,抬起手掩着唇咳嗽了一声。 “夫人,我就在门外,您安心休息就可。”张良有些不好意思:“我爹就是这性子,您别介意,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会坏了规矩的。” “那就劳烦了。” 夜幕降临后,魏家还是没有人来。 陈瑜是真着急了,一方面自己着急去军营看看情况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一方面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把魏云鹤从魏家捞出来,当然,没有立刻启程去大营是还有些担心,担心魏家的人背后捣鬼,自己想要顺利到大营都不太可能。 昨晚自己迷迷糊糊没睡好,今晚却压根儿不敢睡觉了。 魏家接连两次被自己拒绝,狗急跳墙的话,张家父子俩也未必就真管用。 魏家大少爷她倒不在乎,真正在乎的是那个庞大红,也不知道那个书生打扮的人到底是不是庞大红,如果是的话,魏家该不是让这个人认认自己,好下手吧? 胡思乱想,怎么都睡不着。 还要防备魏家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自己,电视剧看多了,她就特别不放心古代的窗户,窗户是糊着窗户纸的,舌尖点破容易,手指一戳也会破,真扔进来迷香的话,自己得能跑出去才行。 就在陈瑜胡思乱想的时候,猛然听到了房顶有瓦片被踩到了的动静,瞬间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 两只脚刚落地,就听到张良隔着门说了句:“夫人,莫乱动!” 陈瑜:……!!! 第二百一十六章 燕归,我要去魏家 外面动静不大,但未必就不危险,陈瑜坐在床上整个人像是警觉地猫一般,耳朵恨不得都挂在房顶上才好。 原本细碎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了,片刻功夫院子里就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陈瑜抬起手捂住了额角,压住想要推开窗子看的心情。 惨叫声接连响起,之后透过窗子竟还有了火光。 情绪绷紧的陈瑜被突然打开房门吓得差点儿蹿起来。 “是我。” 齐宇珩的声音传来,陈瑜的心就一沉,嘴唇颤抖着说了句:“等你好几天了。” “跟我走。”齐宇珩过来握住了陈瑜的手往外走。 陈瑜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两条腿都是软的,险些摔倒的她引起了齐宇珩的注意,弯腰把人抱起来还不忘在她耳边说了句:“胆子永远这么小。” 无力吐槽的陈瑜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倒是想胆子大,可是这些人都会飞檐走壁,自己会什么?如果有一把枪在手的话,她还用怕这些龟孙儿? 想到了枪,陈瑜下意识的抓紧了齐宇珩的胸口衣襟。 齐宇珩只当她是害怕,离开这个房间直接去了对面自己的屋子里,把人放在床上:“不碍事,试探虚实。” “试探谁?庞大红?”陈瑜脑子这会儿转的非常快,脱口而出。 齐宇珩凝视着她因为害怕而苍白的脸色,挺心疼的,当然也挺生气的,漠北军营出事,难道她不应该第一时间就想到自己?有这么便利的条件都不知道利用,和自己较劲儿吗? 想归想,到底是没舍得埋怨,而是坐在一边:“你停在这里是等我?” “啊?哦。”陈瑜讪讪的挤出来一丝笑。 “为了魏云鹤?”齐宇珩哪里看不出陈瑜笑意里面的尴尬,冷声:“你倒是关心他。” “也不是关心他。”有齐宇珩坐在这里,陈瑜就没那么害怕了,人也放松了一些:“不至于连累他,听说因为冻疮膏的事情,他也受了罪,还被扣在魏家老宅里,作为合作伙伴,我不能坑了他,本来也是求他帮忙的。” 齐宇珩一直都看着陈瑜,从她的表情里判断她的心思,想了想问:“魏家不会交出魏云鹤的,除非你登门去要人,敢去吗?” “不敢啊。”陈瑜坦诚的让齐宇珩都笑出声了。 被笑话,陈瑜有些窘迫:“我不敢也没用,墩子说昨晚就有人来了,今晚又来了,外面动静闹腾的那么大,看来是不把我抓去,魏家是不甘心的。” “这倒是。”齐宇珩点头,赞同陈瑜的说法。 两个人沉默下来,陈瑜突然伸手拉住了齐宇珩的衣袖:“燕归,如果我故意被他们抓去了,你能不能把我救出来?” 这一声燕归叫的齐宇珩心就一颤,垂眸看着陈瑜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沉声:“魏家动你一根毫毛都不行!” “那就好,燕归,我决定被他们抓去,你尽快把魏云鹤带出来,我也好去大营里看看情况如何了。”陈瑜说着,起身就要回去对面的房间。 齐宇珩伸手拉住她:“不是胆小吗?你怎么又不怕了?” 陈瑜回头,极其认真的说:“因为你在,我怕什么?” 情绪被安抚到了,齐宇珩觉得自己浑身每一个汗毛孔都舒坦,被这么一双晶亮的眸子望着,简直给了他一种自己无敌了的感觉。 “好,随你高兴,去吧。” 陈瑜:……!! 这是很严肃的事情,怎么还随自己高兴了?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陈瑜回去了房间里坐下,再仔细的盘算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眯起了眼睛,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做生意的人遇到了刀头舔血的人,胆量和智慧才是搏出来生路的仰仗,当然,她可不是玩命去的,毕竟齐宇珩在嘛。 突然,窗子被踹开,一道身影闯进来,做足了心理准备的陈瑜被这突然的状况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同时也认出进来的人正是跟着魏云德来的书生。 “乔夫人,得罪了。”庞大红嘴上这么说,并指如刀照着陈瑜后颈就是一下,陈瑜软倒后,他直接把人扛起来飞身从窗口出去。 齐宇珩从门口走进来,嘴角抿出了刀锋一般的弧度。 如果不是陈瑜坚持要救魏云鹤,他是打算把魏家都连根拔了的,魏云鹤对陈瑜这个合作伙伴也的确够意思,送个顺水人情未尝不可,只是看着陈瑜被人掳走,他心口很疼啊。 “主子。”老张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齐宇珩身边。 齐宇珩沉声:“跟上去。” “是。”原本驼背的人,周身骨节一阵脆响后,哪里还有站不直的模样?灵活犹如鬼魅一般,紧随庞大红之后离开了永乐客栈。 齐宇珩坐在陈瑜刚才坐着的位置,目光落在了床头的柜子里,抬手拉开柜子,里面放着一封书信,拿出来抽出信,看完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女人,真是谜一样让人看不透,不畏权贵也就罢了,竟连几个下人家丁都珍视到这种程度,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 魏家老宅,内院。 陈瑜睁开眼睛,看到面前坐着的人,抬起手揉了揉酸疼的脖子。 “乔夫人,得罪了。”说话的人是个年约六十开外的老者,个子很大,又胖,坐在椅子上像一座小山似的,开口说话声如洪钟。 陈瑜苦笑着问道:“魏家如此待客,还说什么得罪不得罪呢?” “想请乔夫人来,三番两次都不成,不得不出此下策,永乐客栈不好进,也不好出,魏家也是被逼无奈了。”魏振海微微欠身,因实在太胖了,所以这个动作看上去更像是脖子动弹了一下而已。 陈瑜垂眸:“与我合作的是魏家二少,如今我只见魏家二少。” “这怕是由不得乔夫人了。”魏振海靠在特制的宽大椅子中,缓缓说道:“他的确是找来了好买卖,乔记的香料也的确出色,但魏家不缺一门买卖,创业容易守业难,如今我魏家想要求个稳妥都不能,乔夫人不如说说吧,你如此坑我魏家到底是想要怎么了断?” 这屋子里算上陈瑜就四个人,魏振海带着魏云德和魏启昌,魏启昌站在门口,魏云德站在魏振海身旁,陈瑜则坐在对面。 “魏老爷定下了这么个调子,想要让我怎么说?既然说到了了断,那我也不妨直说,魏二少不出面,我又带来了冻疮膏,到底是那个环节冻疮膏出问题了,还尚未可知,想要推脱责任,我有上百个借口可以,而你们魏家能吗?” 陈瑜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倨傲了许多:“姑且不说乔记为何往漠北大营送冻疮膏,单就说冻疮膏出事之后,难道大营之中就没人知道冻疮膏是出自永宁府乔记?怕是不会不知道吧?” 魏振海眯起了眼睛。 陈瑜不理他,继续说:“但事实上若不是魏家威逼利诱了长喜去永宁府报信儿,我乔记到今时今日都太平得很,反倒是你魏家逃不掉干系吧?” “你!”魏振海出声。 陈瑜抬起手:“你还真就得沉住气,听我把话说完。” 魏振海磨了磨牙,到底没继续说话。 陈瑜淡淡一笑:“真要计较起来,我乔记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百姓人家求的就是衣食无忧,反倒是魏家可算得上雄霸一方的商贾大户了,商贾大户背地里的关系盘根错节,你魏家盯着我乔家,难道以为我会怕?我不怕,怕的是你们,因为漠北大营里盯着的不是我乔记,而是你们魏家!到现在,我再问一句,魏云鹤,你们到底是让不让我见吧。” 魏振海抬起手,蒲扇大的手直接把旁边桌子上茶盏打飞了起来,茶盏直奔陈瑜的面门而来,陈瑜咬着后槽牙脸色一点儿不变,就在茶盏迅雷不及掩耳的飞到半途的时候,啪一下就炸了,里面的茶水和茶盏的碎瓷片迸飞散去。 “乔夫人,看来是我魏振海眼拙了!”魏振海缓缓起身,冷哼一声往外走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条生路都不给 魏振海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魏云德和魏启昌紧随着出门,三个人出门后陈瑜听到了落锁的声音,实在没忍住啐了一口。 她要不是因为想到了其中更深一层的意思,要不是救过萧怀瑾,更有齐宇珩在暗处保护,此时此刻只怕会被魏振海给吓得六神无主了,就算自己有底气,想要解决问题,就冲魏家的做派,能做什么?把自己当成替罪羊还得想一个万全的法子,不过也是真太自信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魏家想要摘干净了,可能吗? 杀人灭口,摘不干净,把自己送去当替罪羊,自己只要反咬一口,整死他丫的! 此时此刻的陈瑜还没有想到,自己坐在这里也浑然不惧的根源并非是多有底气,而是齐宇珩在,她便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了。 “夫人。” 陈瑜立刻听出来是老张头的声音了,偏头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只能对着空气说了句:“多谢了。” 没有回音,对方只是让自己知道有人保护? 陈瑜的心就更稳稳的了。 她这边不着急,魏振海却气得一身肥肉都在乱颤。 回到了书房里,一巴掌就拍碎了桌子,猛地转过头看着魏云德:“你不是调查过了吗?是谁告诉你说乔家没有根基?是谁对你说捏死乔家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刚才你是瞎了?这女人身边藏着高手,谁发现了?” 魏云德冷汗都下来了,暗中的人藏匿手段绝高,想要动手斩杀了他和父亲都易如反掌,再想到这女人口口声声要见魏云鹤,想必是还留着三分颜面,最重要的是这女人太从容了,让他怀疑要不是这女人要进魏家来,就算是庞大红出手也难以成功。 “父亲,难道真如她所说,有人想对魏家……。” 啪!这一个大嘴巴抽的魏云德眼冒金星,摇摇晃晃的勉强稳住了身形,不敢说话垂着头,等着挨骂。 挨骂这事儿,从小到大就没让他失望过。 魏振海冷着脸坐下来,抬起手指着魏云德:“就凭你这资质,偌大的魏家交到你手里也是迟早要败的,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脑子是用来当夜壶的吗?” “本事没多少,倒学会了后宅那些没用的女人一般学了一肚子的腌臜手段,不成器不自知,反倒是处处构陷自己的兄弟是把好手!魏云德,你丢尽了列祖列宗的脸!” 骂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也没让魏振海消气,吼了一句:“请家法!” 门外一个劲儿擦冷汗的魏启昌吓得腿都软了:“是。” 答应一声往祠堂跑去,路上逮住个家丁吩咐:“赶紧去请老夫人来。” 带着倒刺的马鞭被送到了书房里,魏云德已经跪在地上了,魏振海举起马鞭就要动手,房门被人推开,两个丫环扶着白发苍苍的魏老夫人站在门口。 “逆子!你要让魏家绝后吗?” 这一声喝骂,让魏振海脸上的肉一颤,眼神不善的看了眼魏云德,放下马鞭走过去伸手扶着魏老夫人:“娘,不打不成器。” “打!打!打!被外人害得还不够惨?有打孩子的功夫,不如多想想办法,不就是一个妇道人家吗?我去会上一会!”魏老夫人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魏云德,冷哼一声:“云鹤如今昏迷不醒,要是继续这样下去,魏家的局谁也破不开了!” 魏老夫人转身往外走,魏启昌立刻跟上来前面带路。 陈瑜单手撑着腮,等着下一波人。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判断应该有四五个人,并且敏感的闻到了脂粉的味道,来的是女人。 魏家这是准备车轮战了? 打起精神,陈瑜看着门口,门缓缓打开,魏老夫人迈步进屋,陪着的是四个丫环,带路的魏启昌站在门口。 鹤发鸡皮的魏老夫人在门打开的一刹那,眼圈就泛红了。 陈瑜准确的捕捉到了魏老夫人的情绪,起身微微屈膝福礼:“给老夫人请安了。” 魏老夫人打量着陈瑜,走到近前伸手虚虚的扶了一把:“男人们办事最是粗鄙,这么娇滴滴的人儿,他们真是该打,快快坐下。” 陈瑜从善如流的落座。 “准备吃喝果盘,一些个没长脑子的东西!”魏老夫人冷冷的吩咐了一句。 外面的魏启昌立刻应声退走了。 陈瑜不动声色的看着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拿了帕子出来,擦了擦眼角:“乔夫人,实不相瞒,老身是来求您救命的,我的云鹤怕是不妥了。” 陈瑜心一沉:“老夫人何出此言?” “唉,如今倒还不清楚,只是当日把云鹤接回来就昏迷着,如今都过去快两个月了,再这么下去……,老身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怪不得啊! 陈瑜总算是明白魏家为何折腾出这么多花样儿,不敢让魏云鹤见自己了,原来魏云鹤还真出事了。 “老夫人,若信得过的话,让我见见魏家二少可好?”既然进了魏家,不管魏云鹤现在是什么样子,陈瑜都势必要见到本人才行。 魏老夫人刚要说话,就有人进来了。 陈瑜看魏老夫人欲言又止,抬头看了过去,进来的中年妇人身后跟着丫环提着食盒,端着热茶,进门后中年妇人看了眼陈瑜,两个人目光对上的刹那,陈瑜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似的,这一双吊眼梢子丹凤眼的杀伤力可不小啊。 不是个善茬儿。 “母亲,把您都惊动了,振海也是急的,您可别动怒。”中年妇人说着,站在了魏老夫人的身边,身后的丫环把吃喝送到陈瑜面前的桌子上,热茶也倒在了杯子里。 魏老夫人低垂着眉眼,不言不语的样子分明就是不高兴了。 陈瑜饶有兴致的看着后来的中年妇人。 保养的非常不错,眼角只有细细的几条皱纹,年纪四十出头差不多,对比之下陈瑜觉得这妇人倒和魏云德年纪相仿,称呼魏老夫人母亲,极有可能是魏振海的继室。 陈瑜低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脑补出了一出家庭伦理剧来。 魏夫人略有些吃惊陈瑜的年纪,二十出头的妇人能有这样的本事,看来老话说越是往南的人就越精,果然没错。 她不在乎魏老夫人搭不理搭理自己,出声:“乔夫人受惊了,魏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门户,若乔夫人能把冻疮膏的事情圆过去,咱们的生意也不会受到影响,二少也不用受罚,两全其美的买卖能做吧?” 点了名,陈瑜自然就抬头看向了中年妇人,一身衣服华贵非常,胭脂水粉都是乔记的东西,香料都是乔记的,看来这人倒是喜欢自己家的东西。 “夫人的话在理儿,既然来到这里定是要解决问题的,平白让二少为乔家扛事儿,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但二少知道的比较详细,我得和他碰个头,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后,才能去大营那边儿解决问题。” 魏夫人都开腔了,魏老夫人还不说让她落座,面子上可就受不住了,毕竟还有外人在呢。 想到这里,魏夫人往旁边走了几步坐在陈瑜斜对面,用帕子压了压嘴角:“这么说,乔夫人倒是有把握了?大营可不是寻常人进得去的,你能进去?” “能。”陈瑜回答的干脆利索。 魏夫人挑起眉头,丹凤眼里有着幽幽的冷光,审视着陈瑜良久,噗嗤笑了:“到底是我没见识了,乔夫人竟是个本事了得,既如此为何一定要见二少呢?不如让魏家人亲自送你去大营里可好?” 陈瑜笑望着魏夫人,一字一顿:“不怎么样,魏夫人觉得把我一个妇道人家送到大营里,魏家就能脱得了干系了?还是说你们魏家是铁了心思要置魏二少于死地?连一条生路都不给喽?” 第二百一十八章 闹起来了 陈瑜没打算客气,这话也是两头堵着。 魏老夫人是想要寻求帮助的,至少有这样的想法,也就是说魏老夫人的心里还是有魏云鹤的。 至于眼前这个魏夫人,从年岁上推算是继室,这个继室对魏家兄弟俩的态度太耐人寻味了,魏云德明显不如魏云鹤,偏偏这个家里对魏云德更友好一些,反倒是魏云鹤的处境很艰难了。 大宅门里的勾当阴私不少,陈瑜也不好奇这些事情,不过越是这样,她就越要带走魏云鹤。 想到这里,便看了眼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的脸色可真不咋地,白中都泛青色了,但并没有婆母的凌厉架势,反倒是更隐忍一些。 看来魏老夫人和魏夫人这婆媳两个人在别苗头上面,魏夫人要更胜一筹啊。 “呵呵。”魏夫人冷笑出声:“乔夫人好一张利嘴,你这么一说,若不让你见我们家二少,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不过二少身子骨不怎么好,不如先让你见见二少的妻儿吧。” 陈瑜抬起手摸了摸眉毛,这魏夫人搞这一出做什么? 见陈瑜不说话,魏夫人吩咐身边的丫环:“去请二少夫人过来一趟吧。” 丫环刚要转身,魏老夫人沉不住气了,冷冷的看了眼魏夫人:“赵小青,做人要厚道!” “母亲,您这话就有意思了,我这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老爷和大少爷性子太直了,这女人三言两语搞得爷俩都要打起来了,这男人和女人办事,吃亏的总是男人,倒不如咱们娘们儿和乔夫人处一回事,咋说都是红口白牙,还能怎么着了去?” “牵涉别人作甚!”魏老夫人语气就更重了。 魏夫人笑出声来:“母亲啊,哪里是牵涉了别人呢?咱们家二少为了乔夫人差点儿死在大营里了,如今这乔夫人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让灵韵来见识见识有什么不妥?左右男人在外面跑生意,真遇到了对心情的,有点儿瓜田李下的倒算不得什么,闹出了人命来,咱们魏家是吃素的吗?” 我呸!陈瑜心里腹诽,这女人白瞎了一双丹凤眼长在脸上了,不如配一双老鼠眼更合适,这些话说出来,到底打了什么算盘,谁还看不出来? “乔夫人……。”魏老夫人看向了陈瑜。 陈瑜起身,微微颔首:“老夫人,二少夫人担惊受怕的确是和乔记有关系,让我们见一面吧。” 魏夫人冷冷的扫了一眼陈瑜,眼里的目光分明是嫉恨交加。 丫环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陈瑜就见到了魏云鹤的妻子段灵韵。 段灵韵进门,恭敬的先给魏老夫人请安,转过身又给魏夫人请安,这才看向了陈瑜,眼神微微敛垂:“乔夫人。” “弟妹,给您添麻烦了。”陈瑜起身走过来,伸手很自然的拉住了段灵韵的手,感觉到段灵韵身体微微僵了僵,轻叹了一声:“不如,我们姐妹俩借一步说话可好?” 段灵韵猛然抬头看着陈瑜,陈瑜暗示性的又捏了捏她的掌心。 “好。”段灵韵抿着唇角回身,冲着魏老夫人福身:“奶奶。” “罢了罢了,我们出去就是了。”魏老夫人起身,看了眼魏夫人。 魏夫人清了清嗓子也站起身往外走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段灵韵和陈瑜。 陈瑜望着段灵韵,段灵韵也看着陈瑜,两个人都没说话,彼此的心意却能猜个差不多,这里说话绝对不安全。 “弟妹,真是对不住你们夫妻二人了。”陈瑜嘴上说着话,伸手站着茶汤在桌子上迅速写着字,写下一个字的时候看了眼段灵韵。 段灵韵点了点头,示意陈瑜自己识字。 陈瑜缓慢的写了一句话后,用帕子直接擦了桌子,再看段灵韵眼底迸发出来的神采,笑了笑。 “云鹤说过的,乔夫人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如今有幸见上一面,果然如他所说的那般。”段灵韵也学着陈瑜的方法,快速的在桌面上写下几个字,又满眼期待的看着陈瑜。 外面,魏夫人简直火冒三丈了,就说魏云鹤和段灵韵这两个混账东西不听使唤,这么多年来,自己煞费苦心也没能把他们收拾妥帖了,她真是恨的不行。 明明看着那个乔夫人就是个狐媚子面貌,这女人脸皮也真够厚了! 她心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同样等在外面的魏老夫人嘴角可就带了笑意,她这一把年纪可不是白活的,魏家真正能撑起来家业的还得是这一股啊。 一门之隔,外面婆媳两个人各怀心思,突然就被屋里摔茶碗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就传出来了段灵韵的喝骂声:“你!你不要脸!云鹤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魏老夫人的心咯噔一下,魏夫人顿时满面喜色,转过头的时候还横了魏老夫人一眼,压低声音让身边的丫环赶紧去请了魏振海过来。 “我和你拼了!”段灵韵声嘶力竭,把果盘茶壶都摔了个粉碎,看着门口,转过头又看陈瑜。 陈瑜笑吟吟的点头,并且把手里的的茶碗也直接扔了出去,直接砸在了门框上。 段灵韵和陈瑜在屋里一个跑,一个追。 外面魏老夫人低喝一声:“灵韵!切莫失礼!” 话音未落,招呼丫环们赶紧进去解围,她也紧走几步要进屋。 魏夫人哪里肯让,直接拦住了魏老夫人:“母亲,您这是做什么?难道就兴别人欺负上门,还不准我们不客气了?要我说,这种人就该打!” 魏老夫人气得浑身哆嗦,抬起手毫不客气的就抽过去了。 还不等巴掌挨到魏夫人的脸上,魏夫人就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并且嘴角带着狞笑的冲着自己的脸就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魏老夫人目眦欲裂:“你这个毒妇!” “母亲!”魏振海晃着肥胖的身体走进来,大吼一声。 倒在地上的魏夫人立刻眼含热泪,回头望着魏振海:“振海,救我,救我。” 魏老夫人的丫环跑过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魏老夫人,魏夫人的丫环也扑过去扶着倒在地上的魏夫人起来,一时间外面比屋子里还热闹。 “乔夫人,真能带走云鹤吗?”段灵韵追着陈瑜,小声问。 陈瑜一直都留意着门外的动静,点了点头。 段灵韵一咬牙,伸手拔下了发簪,三两下头发都撕的凌乱了许多,突然撞开门跑了出去,一把抱住了魏夫人:“母亲救命,母亲,母亲。” 她这么一扑,丫环们措手不及,魏夫人结结实实的被扑倒在地,疼的脸都发白了,伸手推段灵韵。 段灵韵哪里肯让,拖着魏夫人:“母亲,快,快把云鹤送走,这女人要杀云鹤啊,要杀人灭口啊。” 陈瑜尽可能的配合,叫了老张头现身。 老张头出现的时候,还是那个驼背的老头,低垂着眉眼站在陈瑜身边。 魏振海和随后赶来的魏家人,加上魏老夫人都傻了,明明陈瑜一个人在屋里,凭空多了个驼背老人。 魏家的人不是没见识,这驼背老人让他们瞬间都警觉起来。 “乔夫人。”魏老夫人勉强稳住了身形,看着陈瑜:“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我今天不管魏云鹤到底在哪里,必须见到他,还要带走他,谁都不想平白无故送死,既然冻疮膏的事情经了魏家的手,就没有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去漠北大营的道理。” 陈瑜沉着脸色:“张老,带不走魏云鹤,魏家家主带走也一样,庞大红不是在吗?那就一起会会吧。” “猖狂!当我们魏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来人啊,打死不论!”魏振海也是气急了,眼底泛红。 “对,她想来可来,想走自然就能走。”齐宇珩带人如天降之兵,出现在陈瑜身边……。 第二百一十九章 被人当猴耍了 魏振海惊到了,魏家大宅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进进出出了? 再看突然出现的这些人,魏振海感觉头都大了一圈,别人不说,站在陈瑜身边的齐宇珩就让他心惊胆颤,嘴唇颤得厉害:“福、福……。” “有点儿见识。”齐宇珩冷声打断了魏振海的话,偏头声音柔和了不少:“人送去客栈了,走吧。” 陈瑜毫不吝啬的笑了:“就知道你厉害的很。” “回去再贫吧。”齐宇珩迈步往外走,魏家人要动弹,魏振海绝望的低吼:“谁都不许动!” 路过魏振海身边的时候,齐宇珩冷冷的扫了一眼他。 顿时,魏振海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灵韵,还不走?”陈瑜出声。 披头散发的段灵韵也懵了,听他们说话的意思,夫君被带出去了?这是不是太容易了? 陈瑜喊她,她立刻跟上来:“乔夫人,云鹤得救了?” “对,得救了。”陈瑜牵着段灵韵的手:“他能有你这样的妻子,真是好福气。” 段灵韵遭得有点儿惨,听到陈瑜这话竟腼腆的笑了。 “老爷啊。”魏夫人过去扶着一坨肉般的魏振海起身:“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闭嘴吧!被人当猴耍了!”魏振海颤巍巍的站起来。 刚站稳,就听到魏老夫人说:“振海,去祠堂吧。” 魏振海恭敬的过来,垂着硕大的脑袋:“母亲,儿子错了。” 魏老夫人话都不说,抬腿就往外走。 院子里,魏夫人懵了,她出声问旁边的丫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了?” 丫环直摇头。 “废物!都是废物!”魏夫人甩了身边丫环一耳光,提着裙子快步走了出去。 祠堂里,魏老夫人跪坐在蒲团上。 魏振海跪在魏老夫人身后。 “就那么容不下云鹤,是你还是姓赵的。”魏老夫人出声。 魏振海牙齿咬得咯嘣响,这会儿脑子里还是福王突然出现带给他的绝望,猛地听到母亲这么问他,再也控制不住脾气了:“是我容不下这个逆子!处处都要惹祸,魏家都要败在他手里了!” 魏老夫人回头看着魏振海,惨笑一声:“振海啊,冷氏留下云德和云鹤兄弟俩,赵小青无所出倒也不算断了魏家香火,这些年我当自己是瞎子,就算我是瞎子,难道你也瞎了?为什么赵小青处处维护云德,又要处处为难云鹤?嗯?” “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魏振海脸上的肉颤了颤,看着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看着魏振海,连连摇头:“糊涂啊,你是真糊涂啊,云德年纪多大?赵小青年纪多大?还要我这个当娘的怎么说?” 魏振海猛的站起身:“娘,你老了,魏家的事情别管了。” “我是老了,我还没死!如果你还觉得云鹤是逆子,那就等着吧,魏家要败世了!要败世了!”魏老夫人跪行两步,伸手抚摸着魏家老爷子的灵位:“老爷啊,为妻无能啊,愧对魏家的列祖列宗啊。” 魏振海仓皇离开祠堂,步履蹒跚,一路跌跌撞撞往书房来,进门就吼了一句:“魏云德!” 空荡荡的书房里,哪里有魏云德的踪影?他颓败的跌坐在地上,想要起来都费劲了……。 永乐客栈里,陈瑜终于见到了魏云鹤,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人,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段灵韵扑过去,哭得撕心裂肺的。 陈瑜转过头看着齐宇珩。 齐宇珩被她这种有所求的目光看得后背发麻:“已经请了郎中,放心吧。” “那我们出去,让他们夫妻俩待一会儿,有人守着吧?”陈瑜问。 齐宇珩点头。 两个人出了房间,进了对面齐宇珩的房间里。 陈瑜也没客气,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就喝下去了,一大杯茶下肚后,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坐下来。 齐宇珩坐在对面:“说说吧,为什么非要去魏家。” 毕竟真只是要救一个魏云鹤出来并不难,在齐宇珩看来,根本不需要陈瑜去涉险,只不过昨晚陈瑜不解释,他也被陈瑜几句好话就给哄了,才有空问。 陈瑜苦着一张脸:“肚子空荡荡的了,都没力气说话了。” 齐宇珩被她这副样子给气笑了,吩咐人准备吃喝进来。 “其实吧,我只是猜的,猜魏家的人争权,只是没想到好像还挺复杂呢。”陈瑜拿了一块糕点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甜丝丝的糕点入口即化,味道还真不错。 齐宇珩给她倒了一杯茶:“别急着吃,还有好吃的呢。” “我饿的可以吃掉一头牛了,吃几块糕点不碍事的。”陈瑜满不在乎的说了句,伸手接了齐宇珩送到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才说:“那个赵小青肯定有问题。” “什么问题?”齐宇珩觉得陈瑜眯着眼睛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喜感,顺着给了她一个台阶。 陈瑜转过头看着齐宇珩:“要么是红杏出墙,要么是求而不得,更有可能两件事都干了,并且还不满足。” 齐宇珩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听我分析啊,赵小青年纪四十左右,魏振海六十开外有了,就算是没有那一身肉也真是太油腻了点儿,所以赵小青看着他保不齐都倒胃口。”陈瑜顿了一下:“再就是魏云德和魏云鹤是亲兄弟俩,又不是赵小青的亲儿子,她对魏云德很好,反而恨不得整死魏云鹤,这里面就有很大的问题,再就是啊,她竟还言语下套,让段灵韵误会我和魏云鹤有什么,一脑袋的男盗女娼,不是个好东西。” “你的意思是继母和继长子红杏出墙,又想要得到魏云鹤?魏云鹤不从,赵小青恼羞成怒恨不得整死他?”齐宇珩拨动着茶碗里的茶叶沫子,撩起眼皮儿:“对吗?” “差不多就这意思吧,他们家要说真眼明心亮的,应该是魏老夫人。”陈瑜又伸手去拿第三块糕点了。 齐宇珩抬手压住了她的手:“等会儿再吃。” 想反抗,看齐宇珩这认真的样子,陈瑜只能缩回手:“好吧,听你的,不给吃就不吃了。” “不想听听我做了什么吗?”齐宇珩问。 陈瑜立刻来了兴致,笑眯眯的看着齐宇珩:“想啊,你快说给我听听。” “算了,没什么意思,不如明天动身去大营里吧,那边儿的事情要麻烦一些。”齐宇珩突然话锋一转:“若瑜,魏家后宅就这么几个女人就闹腾成这样,要是你会怎么样?” “没有这种可能性,不过要是乔文兄弟俩以后娶妻的话,我一定早早就置办好了宅子,谁娶了媳妇儿,谁就出去另过,不往一次凑合就没有那么多事,要是他们不愿意非要在一起,那我就住在花圃里。”陈瑜眯着眼睛,还冷哼了一声:“休想让他们那些破烂事折腾我,我得为自己活活。” 齐宇珩垂眸,拿定主意一定要把送进王府里的那些女人处理干净,否则会很麻烦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陈瑜警醒。 齐宇珩抬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女人事儿太多,一扎堆准有事。” 陈瑜噗嗤就笑出声了,单手撑着腮,似笑非笑的看着齐宇珩:“这事儿你还用觉得?就算你身边没有什么女人,皇帝后宫的热闹也没少看吧?应该感同身受才是呀。” “瞎说!我们寻常不可以入后宫的。”齐宇珩脸色一沉:“你当我那么闲,去看那些个糟心的热闹?” “你要是真有功夫看那些糟心的热闹,保不齐当初就没有太子失踪的事情了呢。说起来,我倒想问问你,你侄子最近还好吧?” 陈瑜目光温和,笑意盈盈,就那么看着齐宇珩。 齐宇珩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寒毛竖起来了,这女人,该不是在试探自己吧? 第二百二十章 大方是要吃亏的 小二敲门,齐宇珩沉声吩咐送进来。 陈瑜有些失望,不过也只是有一点点儿而已,相对于饥肠辘辘的她,饭菜的香味儿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真豪迈啊。 陈瑜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一只烤全羊,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过来吧。”齐宇珩落座,招呼陈瑜后又吩咐小二:“再准备一些奶酒。” “我不喝酒,我没酒量。”陈瑜立刻小声嘀咕了一句。 齐宇珩笑着点头:“嗯,还算有自知之明。” 美食当前,陈瑜没工夫和他耍嘴皮子,目光都被烤全羊吸引住了,整只羊从中间剖开,黄红酥脆的羊皮上撒着嫩绿的葱花点缀,羊头的两只羊角上绑着红绸,还搭配了荷叶饼和面酱,旁边专门有一个铜盘,铜盘上摆放着各种锋利的刀具。 齐宇珩熟练的把羊皮剥下来一块,切成窄窄的细条放在碟子里,送到陈瑜面前。 鲜嫩的羊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陈瑜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口水:“要是有个铜锅子就好了。” 齐宇珩撩起眼皮儿看了眼陈瑜,沉声:“准备锅子。” 意识里屋子里就他们俩,陈瑜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儿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忍不住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齐宇珩,她并不是很能理解影卫和暗卫的存在。 很快,小二送来了锅子,配着高汤。 齐宇珩已经把羊腿切下来了,羊肉切了小块也摆在陈瑜面前,拿了旁边的帕子擦手:“要锅子怎么用?” “你不知道怎么用?”陈瑜还以为他知道怎么吃呢。 齐宇珩淡淡的看着陈瑜。 陈瑜立刻说:“骨头熬汤喝啊。” 齐宇珩放下帕子,拿了刀,熟练的从骨关节处分割了骨头,放进锅子里,拨开了里面的炭火。 此时,满室飘香,陈瑜小口小口吃着,一脸满足。 齐宇珩看着陈瑜的脸蛋,因为吃东西一鼓一鼓的模样儿,抬起手戳了戳,惹来了一顿白眼儿,自顾自的笑了:“没想到最擅长做美食的你,竟也有这么馋的时候。” “这你就不懂了吧?”陈瑜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说:“地方特色的吃喝,想要学起来并不容易,特别是烤全羊,看着要刀工没刀工,要技术似乎技术含量也不大,可是真要做成,还做好,那就很难了的。” 提到了吃,陈瑜充分的体现了吃货的专业性:“比如烤全羊第一步一定要用开水烫,最好是滚烫的开水,但又不能烫坏了羊皮,这就太需要技术了,还有腹腔内和羊腿内侧这些肉厚的地方一定要开小口,这样才能入味儿,葱姜蒜这些调料要放在羊腹里,用细盐揉搓入味才行呢。” 齐宇珩挑了一块羊肉送到陈瑜嘴边。 陈瑜十分自然的张嘴吃掉,随后猛然意识到自己被投喂了,脸有些红的别开目光:“将羊尾用铁签别入腹内,胸部朝上,四肢用铁钩挂住皮面,刷上酱油、糖色略凉,再刷上香油。还有啊,烤炉提前烧热,炉口用铁盖盖严,还要用黄泥密封,下面一定要有个铁盒子,收集烤出来的羊油。烤上两三个时辰才能成的。” “看来你会。”齐宇珩给陈瑜添了一碗羊汤。 陈瑜接过来摇头:“我只是嘴会,做不出来的,如果我吃的话,更喜欢涮着吃,也很好吃的,并且十分好做。” “有机会做给我吃。”齐宇珩顺着话头。 陈瑜笑了:“行啊,管够,燕归及时雨一般来帮我,必须要感谢的。” 齐宇珩勾了勾唇角:“感谢倒不用,因我也是有事相求的。” “嗯?”陈瑜戒备的看着齐宇珩。 齐宇珩笑出声了,摇了摇头:“罢了,以后再说,看把你吓得,吃饱喝足了,咱们过去看看魏云鹤吧。” “哦。”陈瑜垂头吃开了,馋是真的,饿也不假,但这种大油的东西吃几口就吃不下了,幸好有羊汤。 吃饱喝足,陈瑜看着还剩下十分之九的羊,舍不得了,抿了抿嘴角:“燕归,把这些给曹家那些人送去行不行?” 齐宇珩原本想陪着陈瑜去看魏云鹤,听到这话倒想起了陈瑜的那封信,转过身站在陈瑜面前,垂首:“你想让他们先回去,为什么?” “你看了我写的信?”陈瑜猛地抬头,险些没撞到齐宇珩的下巴,急忙往后一步想要闪开,站立不稳就要摔倒了。 齐宇珩伸手把她捞过来,惯力作用下陈瑜趴在了齐宇珩的胸口,顿时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乱成了一团。 陈瑜垂眸:“他们只是寻常商户家的护院家丁,这边民风彪悍的吓人,寻常的小二都带着功夫,我怎么能让他们涉险?再说了,我和你求救,又认识萧怀瑾,要不是当初不知道红英会安排这么多人,我第一时间就会阻止他们跟来的。” “怕他们送死,就不担心自己安危?”难得陈瑜没挣扎,齐宇珩也就不愿意放手了,就那么抱着她在怀里,问。 陈瑜挣扎了一下,齐宇珩恋恋不舍的松开。 “不是说了嘛,有你和萧怀瑾,我没什么危险,对吧?”陈瑜有几分讨好的模样,看着齐宇珩。 齐宇珩笑着点了点头:“对,所以打发他们回去吧,免得添乱。” “这羊呢?” “送去给他们吃,吃饱喝足了,订了船票赶紧送走,以后你身边要有人跟着,也不能是他们那些不堪用的,张家爷俩就合适。”齐宇珩说的认真,转身往外走。 陈瑜紧走几步跟上来:“对了,张元是你的人,这爷俩该不是也是你的人吧?还有,他们是不是爷仨,或者祖孙三啊?” “嗯,很聪明。”齐宇珩伸手准确的抓住了陈瑜的手:“所以,就算是到了漠北大营,你也只需要仰仗我就行,若和萧怀瑾走得近,小心我收拾他。” 陈瑜嘴角一抽:“你太霸道了。” “不然呢?大方是要吃亏的。” 作为影卫,老张和张良,脸上爬满了黑线!主子就这么把他们俩丢给了乔夫人,他们还不能吭声! “师父,主子和乔夫人关系非同小可啊。”张良压低声音说。 老张头闷闷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齐宇珩办事非常靠谱,此时魏云鹤已经苏醒过来了,倚坐在床上吃着段灵韵送到嘴边的粥。 “这次多亏了乔夫人,云鹤,你说的没错,乔夫人非但是个有本事的人,还有女豪杰般的胸怀呢。”段灵韵吹凉了粥送到魏云鹤嘴边:“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过去。” 魏云鹤抬起手放在段灵韵的手背上,轻轻的点了点:“姑且看着吧,乔家不会有事儿,魏家只怕在劫难逃了。” “啊?”段灵韵脸色大变,看着魏云鹤。 此时,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就传来了陈瑜的声音:“灵韵嫂子,方便进来吗?” 段灵韵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脸色恢复了一些立刻起身,抬起手理了理鬓角:“可以,可以,快进来。” 说着话,伸手去开门的功夫还回头看了眼魏云鹤,魏云鹤点了点头,她才打开了门。 陈瑜脸上带着浅笑,目光温柔:“嫂子,魏家二哥可苏醒了?” “醒了,刚才还说吃两口热粥,身上有了力气就要亲自过去跪谢乔夫人的救命之恩呢,”段灵韵热络的伸手拉着陈瑜的手。 能叫自己一声嫂子,段灵韵又不是个糊涂的,哪里能不懂陈瑜的意思,身份都摆在这里了,若自己小肚鸡肠的胡思乱想,那才是傻子呢。 更何况自己夫君素来聪明的厉害,看事情准的很,若是魏家在劫难逃,她可不想自己这一股也陪葬,早就被撵出来了,还要抓着夫君的本事为魏家效力,她心里不愿意呢。 不过,乔夫人身边这个男人厉害的吓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就在她猜测的功夫,魏云鹤已经挣扎着从床上下来了,跪在床边:“草民叩见福王殿下。” 段灵韵身子一抖,就要跪下……。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我们才是良配 陈瑜扶住了段灵韵,笑道:“跪来跪去的多麻烦,福王又不在意这些,快去扶着二哥起身,存点儿力气说正经事才好。” 段灵韵跪不下,只能顺着陈瑜的意思去扶魏云鹤。 “起来吧。”齐宇珩出声,否则的话,魏云鹤怕是不会起来的。 得了这句话,魏云鹤垂头:“谢福王殿下。” 段灵韵扶着魏云鹤坐在床上,看到他额头都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了,心里也是忐忑的看。 齐宇珩落座后看了眼陈瑜,陈瑜赔着笑脸硬着头皮坐在他身旁,充当缓和气氛的小天使,先开口:“魏家二哥,冻疮膏的事情让您受连累了,我给您赔个不是。” “乔夫人切莫这样说,这件事只怕并不是因为冻疮膏,而是因为送冻疮膏的是魏家。”魏云鹤摇头苦笑:“到底是谁连累谁还不一定呢,只能说咱们时运不济。” “哦?”陈瑜惊讶于魏云鹤话里的意思:“魏家二哥是说有人要对付的是魏家?” “应该是吧。”魏云鹤说了冻疮膏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后,陈瑜也觉得奇怪了,因为冻疮膏不是送过去就出事了,而是送过去都快半个月的时间了,突然就有官兵来抓走了魏云鹤。 “这么说,是被人利用了,那魏家二哥怎么会伤得这么重?难道营中受了刑?”陈瑜问。 魏云鹤摇头:“并非在大营里出事儿的,萧将军还处处帮衬在下的,家丑啊,乔夫人海涵。” “好说。”陈瑜确定魏云鹤不是在大营里被人害的,那就不会追问,魏家的事情有魏家人解决,自己的目的是去大营里为冻疮膏正名。 想到这里,起身:“魏家二哥好好养着身子,我明日便要去大营,冻疮膏的事情不管是谁动手脚,又想要害谁,我都不会不管的,只是话咱们说在明处,冻疮膏的事情在我这里、在漠北大营里都不会连累魏家,别的就要恕罪了,因我也能力有限。” “感激不尽。”魏云鹤可不敢依靠陈瑜,尽管陈瑜身边坐着的是当今的福王,至于魏家的事情,他也不是铁打的心肠,险些被害死,他也会寒心的,所以也拿定了主意不管。 直到陈瑜告辞,齐宇珩都一个字也没说,走的时候魏云鹤和段灵韵跪下了,他也沉这一张脸径自出门去了。 陈瑜的房间让给了魏云鹤两口子,这会儿只能跟着齐宇珩来到这边房间里。 此时房间里点燃了熏香,羊膻味儿一丝也无。 齐宇珩坐下来拨开炭火烹水煮茶,陈瑜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对面,摆足了架势等待喝茶。 “魏云鹤不想说的话,才是关键。”齐宇珩给陈瑜倒茶。 陈瑜伸手捧着茶盏送到嘴边,滚热的茶汤入口,口舌生津,舒服的她都眯起了眼睛。 齐宇珩抬眸扫了眼,低头继续泡茶。 “他不说,就瞒得住?就算瞒得住别人,还能瞒得住燕归?”陈瑜语调轻松,甚至还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保不齐是什么人穷的不行了,魏家可是一头大肥羊呢。” 齐宇珩嘴角勾起来笑意,慢条斯理的给陈瑜续茶。 “依我看啊,魏云鹤不说还有一层意思。”陈瑜放下茶杯,迎着齐宇珩的目光,见他用眼神询问,便接着说:“置身事外,不管了呗。” “也是。”齐宇珩赞同的点头:“明天要去大营吗?” “是啊,一定要尽快过去才行,家里那边儿一大堆事情都没来得及仔细安排,阿比盖尔还要送我那么多花儿,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处理的妥当,再就是铺子里肯定会有人去谈生意的,乔文独当一面还嫩了一些,唉,好多银子都打水漂了。” “还不是你乱好心惹来的祸?”齐宇珩把茶点推过来。 陈瑜没吃,靠在软垫子上轻轻叹了口气:“最难消受美人恩,这话对女人也适用的,平白无故的收了萧怀瑾那么贵重的礼,我本来只是想着回报一二。” “平白无故?救命之恩不算?”齐宇珩挑了茶叶放进茶碗里:“再者,你怎么就觉得贵重了?在他眼里应该算不得什么,真以为别人送礼不会衡量一下礼物的轻重?” “谁让我们乔家穷呢。”陈瑜白了一眼齐宇珩。 齐宇珩笑着点了点头:“说起来,还真是不富裕。” “齐宇珩!”陈瑜炸毛。 齐宇珩笑吟吟的望过来:“怎么?难道要和我比比家当?” “不是!”陈瑜沉了脸:“我准备恶狠狠的坑你银子!” “你想要,只需要知会一声,双手奉上权当聘礼了,何必下这么大的狠心坑我?”齐宇珩伸手过来,陈瑜立刻往后躲闪,奈何到底是速度慢了一些,耳边的几根发丝被他用手指拈着别在了耳后。 不好意思的别开脸,陈瑜内心是很挣扎的。 齐宇珩缠磨自己不短的日子了,改嫁啊、福王妃什么的也提过了许多次,内心她是拒绝的。 并不是矫情,而是她更看重彼此般配,再说了,她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和常识都和这个世界三观不合,想要委屈自己百般迎合这个世界的规矩,她很抵触的。 漠北一行,自己坑死自己才是真的,她怕死,所以求救,求救当然要找一条粗大腿,她认识的人中只有齐宇珩才是最粗的大腿,她也很难啊。 如今,齐宇珩再提到这方面话题,她都接不下去了。 “何须那么为难,我又不是今日或明日就要迎娶你过门,来日方长,我不急。”齐宇珩舍不得陈瑜突然就安静下来的样子。 陈瑜勉强的挤出来一丝笑意。 改良船的事情,原本可以作为交换的筹码,让齐宇珩再也别烦自己,如今这筹码是没用了,就算自己想当白眼狼,齐宇珩是绝对不能让的。 “燕归。” “嗯?”齐宇珩心里美滋滋的,语调都温柔了许多。 陈瑜暗暗扶额,说实在的,在这个世界里,齐宇珩绝对可以用一把年纪来形容了,人家十三四五岁就娶妻生子,他都快三十了,妥妥的中年大叔人设。 只可惜自己无福享用,因她年纪也委实不小了。 “怎么不说话?”齐宇珩看陈瑜眼神复杂的变化了好几次,出声。 陈瑜揉了揉脸蛋:“好,说正经的事情,我去过阿比盖尔的船上做客,得到了不少启发。” 齐宇珩舒缓的靠在迎枕上望着陈瑜。 “我给你的船图可以再修改一些地方,比如船身‘u’形做商船更合理一些,要是水师用船的话,那就用‘v’形的,降低阻力,行进速度就很快,并且拉长船身,突出首尾柱,龙骨向尾部下倾增加船尾的吃水力,保持速度的同时还能更稳定。”陈瑜在桌子上画出来子母的形状,说的极其认真。 齐宇珩脸上放松的表情慢慢的收起来了,认真的听陈瑜说到水师战舰上可以装盾牌兵器,甚至可以火弩之类的武器,再就是有了黑石后,冶铁能力大大提升,若是船头或者船身装上铁器的话,那简直就是无往不利的重器,神器! “我说的只是自己想出来的,肯定有不足的地方,燕归?”陈瑜抬头看着齐宇珩竟走神儿了,嘴角一抽。 齐宇珩收回思绪抬头端详着陈瑜:“若瑜的本事让我都刮目相看了。” “倒不如说遇到你之后,我的各种能力被极度开发了,原本在乔家村的时候,我脑子里除了家里那点事儿之外,什么都不想的。”陈瑜自顾自的感慨了一句:“没办法啊,都是被逼的,否则谁不愿意清闲着享福?” “这么说,我与若瑜才是良配,彼此成全又能彼此共进退。”齐宇珩笑意略大:“看来,福王妃的位子,一丝一毫也容不得别人肖想了,更别说染指。” 陈瑜:……,这样下去,还能好好聊天吗? 第二百二十二章 见到萧怀瑾 陈瑜是第二天一大早知道的,曹福和曹家的家丁都被打发回去了。 如此,陈瑜也可以轻装上阵,当然,她也决定回去的时候要和曹红英好好聊一下,她对自己的保护真是很暖心的。 到漠北大营,陈瑜坐得是马车,舒适度让她觉得自己像是来旅游的,当然,如果旁边没有坐着齐宇珩的话,一切都更完美了。 不可否认,齐宇珩的好感度接近满额,想要不动心都十分难,甚至陈瑜偶尔瞄一眼认真看书的齐宇珩的时候,都会生出来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 夭寿了,陈瑜垂眸不再乱看,她的少女心却闹腾的更欢快了几分。 爱情是很玄妙的一种感觉,一旦到了那个频率上,是无法控制的,陈瑜就被这种感觉折磨了个够呛。 漫长的行程上,陈瑜有了大把的放空时间,她甚至都想好了如何和孩子们摊牌,然后去经营一份感情。 是什么人说的话记不清了,大概意思就是想要考验一个男人是不是可以做恋人,那就去旅行一次吧,旅行结束之后,结果就出来了。 当马车停在漠北大营的时候,陈瑜知道自己真的渴望和这个男人谈恋爱了。 漠北是很广袤的一片天地,沿途有湖泊、草地、零落的村庄和大片大片的森林,远处还有蜿蜒起伏,不见首尾的群山。 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距离漠北大营最近的一个小城,厚重的城门和高高的城墙,城墙上面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穿戴着盔甲的士兵。 从远处还可以看到一杆大旗迎风飘扬,黑旗红字,那萧字让人有肃然起敬的感觉。 陈瑜站在马车旁边,偏头看齐宇珩,啧啧啧,心态变了之后,她给这个男人自动打了高光,只是侧颜都让她心口发热呢。 “不急。”齐宇珩偏头看陈瑜,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陈瑜慌乱的移开目光,看着远处的天空:“这里还真挺美的。” “喜欢?”齐宇珩感觉到了陈瑜的不同,她所想要隐藏的一切都被柔软下来的眼神暴露无遗了,这足以让他放下所有的烦心事,享受和她并肩站在这里的感觉。 陈瑜耸了耸肩:“还好吧,每一个地方都有属于自己的特色,与众不同,无可取代。” “我呢?”齐宇珩压低声音,音色都黯哑了几分。 陈瑜下意识的抿了抿嘴角,假装没听到,不做回答,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勾起了笑意。 城门打开的动静不小,陈瑜看着城门大开,骑兵整齐的队列,还有最前面黑缎一般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的萧怀瑾,那一身银白色的盔甲配上白袍,很帅。 齐宇珩眼角余光看着陈瑜眼底的惊艳,微微皱了皱眉。 “属下参见福王殿下!”萧怀瑾翻身下马,手扶佩剑快步走过来,单膝跪地抱拳当胸。 骑兵齐齐下马,声音洪亮:“参见福王殿下!” 跪倒了一片的景象很壮观,陈瑜被这种士气感染的也有些豪气干云的意思了。 齐宇珩走到萧怀瑾面前,弯腰伸出双手扶着他起身:“不必多礼,众将士戍边为国,本王代大霁国黎民百姓感谢诸位了,请起!” 陈瑜在齐宇珩后面,眼睛里都要冒出小心心了,她穿越福利来啦!穿越大神给她安排了一个人间绝色哟。 萧怀瑾和齐宇珩距离很近,他压低声音:“燕归为何如此高调?” “因低调就会惹来更多猜忌。”齐宇珩嘴角带着笑意冲将士们抱拳,同样低声回答萧怀瑾。 萧怀瑾了然。 “乔夫人,长途跋涉辛苦了,我们入城再说。”萧怀瑾看向陈瑜,声音不自觉的温柔了几分。 陈瑜福了福身:“多谢萧将军。” 转身上了马车,端坐其中。 有人牵来了齐宇珩的战马,他翻身上马,萧怀瑾紧随其后,两个人前面并行,陈瑜马车随后,骑兵在最后。 陈瑜撩开帘子一角往外看去。 黑马上端坐的是白袍将军萧怀瑾,白马上端坐的是一身玄色长袍的齐宇珩,好养眼的黑白配啊。 马车入城。 陈瑜起初还不觉得,走了一段距离后才发现不同,这城里竟没有看到一个女子! 只是略想了想,顿时忍不住撩起帘子仔细看了过去,确认没有女子后,陈瑜知道这座城是干什么的了,男子流放漠北,女子充入官妓坊,这些看似衣衫褴褛的人,曾经都应该是朝廷里占有一席之地的官宦之家和家人。 寻常级别的官员保不齐都没机会被流放到这里。 这里有驿馆。 驿馆的实用性很强,至于装饰什么的就要比逊色许多了,并且就算是驿馆里也是没有女子的,而是一些年纪小一些的少年和年迈的老者。 “乔夫人委屈了,这里条件艰苦。”落座之后,萧怀瑾望着陈瑜,眼里都是歉意。 陈瑜急忙起身,福了福身:“萧将军,此番前来不敢委屈,倒是为将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心里惶恐的很,若是可以的话,我想尽快看看那些冻疮膏,还有因为用了冻疮膏而生病的兵士。” “这倒是不急。”萧怀瑾生怕陈瑜不信,顿了一下才说:“兵士们有军医照应,无碍,乔夫人可以修整一两日再说不迟。” “这……。”陈瑜是真不想耽搁,她恨不得赶紧办完了这边的事情,快些回去元宝村啊,回去可是要走将近两个月呢,从前车马慢的体验,让她委实轻松不起来。 齐宇珩偏头看了眼陈瑜:“休息一天无妨。” “好吧。”陈瑜只能从善如流。 萧怀瑾叫来亲兵护送陈瑜去了客房休息,房间里只剩下了齐宇珩和他两个人。 “为何会被盯上?”萧怀瑾问。 齐宇珩笑了:“如果没人盯上你我二人,那才是困局了,眼下嘛,随他们去折腾吧。” “魏家盘踞海城多年,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了,有人想要浑水摸鱼,鱼我就收了。”萧怀瑾端起茶盏送到嘴边顿住了,偏头:“燕归,那魏云鹤倒是一条汉子。” “所以,魏家交给他更好。”齐宇珩起身走到旁边的小火炕上坐下来:“璟良,手谈一局如何?” “求之不得,技痒得很。”萧怀瑾走过来,两个人执黑白子厮杀的尽兴。 陈瑜却如坐针毡。 这里的客房打扫的十分干净,被褥也都是崭新的,她接受萧怀瑾这份善意的安排,却实在着急的很。 望着外面夕阳洒下的余晖,知道急不得,只能压下心思。 想到了芸娘来过漠北,就十分想碰碰运气,若是能见到芸娘的家人就更好了,她可以留下一些银两给他们防身,毕竟财可通神,有银子总是会改善一下生活的。 不过,芸娘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欧阳红也只是抛出来个鱼饵后自己就放弃了,她要是打听芸娘家人的下落,会不会给他们带去麻烦? 纵然,她心向爱情,却也拎得清,涉及到芸娘的家人就涉及到了朝廷的事情,齐宇珩就算因为好感愿意告诉自己,自己也不能仰仗他的好感为所欲为。 看来,还需要想个法子才行。 再者漠北那么大,这种关押朝廷流放人员的地方肯定不止一处,若不在这个城里,难度就更大了许多。 “乔夫人。” 陈瑜激灵一下,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女人,突然冒出来个女人的声音,说实在的,挺吓人。 “是我,巧妮儿。”巧妮儿立刻又说了一句。 陈瑜过来开门,看到站在门外,风尘仆仆还背着个大包袱的小姑娘,伸手拉着她进屋:“你专程跑过来给我送衣服?” “嗯,我去客栈,你们走了两日了,我就一路骑马追,还是差一点儿,只能进城了。”巧妮儿把包袱放在桌子上,手脚麻利的打开:“乔夫人看看对不对,再试试合不合身儿,不妥帖的地方我可以改一下的。” 巧妮儿偏头笑了:“并且,我可以在这边陪着乔夫人呢。” 陈瑜哑然,这特殊待遇,让她很惶恐啊……。 第二百二十三章 被蛊惑了 衣服穿着很合身,除了自己设计的两套衣服之外,还有两套花样儿精美,配色也很亮眼的衣裙,鞋子都是搭配起来的,一共四双鞋,其中有两双是缎面绣花,点缀珍珠的绣花鞋,另外两双则是短靴,皮质柔软极了。 不用说,陈瑜知道这几身衣服肯定也有人关照过了,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懵,她知道永乐客栈和永乐绣房是萧怀瑾的产业,可能是他关照的?转念一想齐宇珩几乎和自己寸步不离,更可能是他。 当然,这并不需要纠结,笑纳了就好,陈瑜试穿了一下,不管是自己设计的衣服,还是两套衣裙都非常合身。 巧妮儿忍不住艳羡的啧啧出声:“乔夫人真是衣裳架子,我敢保证在永乐镇找不出第二个穿衣服这么好看的人儿了。” “你啊,小名叫巧嘴儿吧?”陈瑜笑着把衣服换下来,换上原本的衣裙,让巧妮儿坐下,问起了永乐镇的情况。 巧妮儿顿时兴奋的不行,有些眉飞色舞的说:“乔夫人可是问着了,我晚来了两天看了好大的一场热闹。” “魏家的?”陈瑜问。 巧妮儿连连点头:“魏家的老夫人厉害的很,魏夫人竟被捉奸在床,直接浸猪笼了,那看热闹的人都快挤破脑袋了。” 陈瑜也是震惊的,魏家人还真是干脆利索啊,抬起手摸了摸脖子,感觉到森森凉意了,要不是齐宇珩及时,只怕自己一顿折腾,命就扔在永乐镇了。 “还有呢。”巧妮儿憋着笑:“魏振海亲自登门,想要接了魏二少一家回去老宅,乔夫人猜猜结果咋样?” “这怎么好猜?按理说父亲的命令,魏二少不敢违背吧?”陈瑜看着巧妮儿笑出声了,也跟着笑了,魏云鹤的决定她可以猜出来的,断臂求生有之,独善其身有之,更多的是心寒,怎么可能会回去老宅? “魏二少直接闭门不见!痛快!”巧妮儿那解恨的样子,让陈瑜都直摇头。 “巧妮儿,你对魏二少那么好,墩子不会生气吗?” “凭什么生气?永乐镇的人有几个不对二少好的呢?乔夫人,我和你说吧,没有魏二少,我们永乐镇的人能饿死大半!当年啊,要不是二少从南边倒腾回来好多种子,我们还放羊呢,哪里有白米细面吃?”巧妮儿露出一口小白牙,笑的开心极了:“所以,二少受气我们都心疼,二少敢反抗,我们都支持的。” “原来是这样啊。”陈瑜终于知道为什么墩子和巧妮儿会那么关心魏云鹤了。 巧妮儿用力的点头。 “你累坏了吧?去洗漱一下,我让人准备吃喝来。” 陈瑜话音刚落,巧妮儿的肚子就咕噜噜叫了几声,顿时闹得巧妮儿的脸红得要滴血了。 巧妮儿留下来让陈瑜自在了一些,有个同性做伴儿,至少能起到一定的心理作用。 当然,实际用途也好的很,陈瑜的铺盖和洗漱用品巧妮儿都帮着整理,特别是洗漱用品让巧妮儿爱不释手,夸个不停。 送进来的热水也是巧妮儿安置,安置好了后就站在门口守着,陈瑜可以放心的泡一个热水澡解乏。 夜深,陈瑜睡在里屋,巧妮儿就睡在外屋。 漠北天气寒冷的缘故,里外屋都是火炕,烧的热乎乎的,特别的舒服,恍惚间让陈瑜都觉得像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回到了那个养育过她的那片土地,虽贫瘠却让人魂萦梦牵。 休息好了,人就显得格外精神,心情也好了不少,有巧妮儿叽叽喳喳的说话,陈瑜也不用时时刻刻准备去军营了。 为巧妮儿解释了这些洗漱用品的用途,要不是带的少,陈瑜原意送给巧妮儿一套,虽然现在不能送,她也记在心里了。 齐宇珩和萧怀瑾碰面之后,一天一夜没露面,陈瑜猜测两个人在一起商量的可不单单是冻疮膏的事情,毕竟这件事牵涉到了边关将士,严重性会提好几个级别起来。 想明白这一点,陈瑜反而不那么火急火燎了。 第二天下午,陈瑜正在教巧妮儿化妆的时候,齐宇珩来了。 平日里巧妮儿叽叽喳喳的,但极有眼色,齐宇珩进门她就溜出去了。 “是有进展了?”陈瑜给齐宇珩倒茶。 齐宇珩坐下来:“若瑜,你有几分把握能让冻疮膏毫无破绽?” 毫无破绽? 陈瑜拿了自己带来的冻疮膏放在齐宇珩面前,坐在他对面:“七成,如果遇到了用毒高手的话,可能要更难一点儿,我只是会调香,不会医术。” “不低了。”齐宇珩安静的喝了一盏茶后,才问:“几种办法?” 细致的问到这件事的解决办法,陈瑜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斟酌片刻说:“最少两种,一,冻疮膏本身的方子我带来了,可以给信得过的军医或郎中验证,二是乔记的瓶子里有记号的。” “有记号?”齐宇珩拿起面前的冻疮膏瓶子,很普通的陶土瓶子,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很,挑眉看着陈瑜:“在内里?” “对,乔记的所有瓶瓶罐罐都有记号,这也是乔记不怕被人陷害的地方,只是……。” “不用这个法子。”齐宇珩打断了陈瑜的话:“透底太多,反而不好,你放心吧,这事儿不大。” “燕归。”陈瑜望着齐宇珩:“乔记只是个小作坊,不该让你堂堂福王和戍边将军都牵涉进来,既然我都来到了漠北,我就亲自去处理这件事吧。” “信不过我和萧怀瑾?”齐宇珩问。 陈瑜笑着摇头:“不是信不过你们,反而是因为特别相信你们,否则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来的,冻疮膏被人利用,我怀疑和苏家有关系,若真是这样的话,苏家的手就很长了,我得凭自己的本事给苏家点儿颜色看看,总不能让苏家以为我只能依靠别人。” 齐宇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再者,能在冻疮膏里做手脚的人肯定就在大营里,并且极有可能是懂医术的军医,而我也早做准备了,吴道清给了我所有冻疮膏里含有的药材的宜忌,我只需要一个医术不错,又善于断案的人。” “如此也好。”齐宇珩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点着:“如何判断和苏家有关?兴许还有别人呢?” “苏家因为皂荚的事情死了不少人,再者苏家是贡品,底气足得很,想要整治乔家很容易,选择冻疮膏的话,很有可能在苏家背后还有人,那人盯着的若不是魏家的话,那就是萧将军,当然,不是苏家的可能性也有,除了苏家我只怀疑一个人。” “谁?” “乌毒。”陈瑜说。 齐宇珩眯起了眼睛。 “乌毒的草乌部落善毒,下毒的手法肯定炉火纯青的,他被抓到了元宝村那么久也不见有人救他,我觉得这本身就不寻常。”陈瑜叹了口气:“可惜我知道的太少,草乌部落也好,还是周边国家的形势都不知道,也就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齐宇珩笑了,那笑容如同一抹阳光般耀眼,他望着陈瑜的目光里甚至都带了光:“你聪慧的让我都有些心惊,明天我们进大营,由你出面,但解决问题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陈瑜被蛊惑了,不过她绝对不承认。 “对了,你还记得乌毒提到过的一支箭吗?咱们到了这里,距离草乌部落应该不远了吧?也许只有草乌部落才有。”这也是陈瑜很关心的事情之一。 齐宇珩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慢慢的从唇边扫过,仅仅是这一个动作,陈瑜心中哀叹,男色动人,血槽已空了啊……! 第二百二十四章 骑马 “想去草乌部落吗?”齐宇珩问。 陈瑜想了想摇头:“不行,我去只能拖后腿,不过我想到了一个人。” “庞大红?”齐宇珩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陈瑜抿着嘴角笑着点头:“我就不信几千人的一个土匪头子能没有什么背景就那么嚣张,往深里我也不猜,等这边的事情办完了,我就登门去拜山,大不了多花几个银子。” “虽然银子不多,你倒是真的挺敢花的。”齐宇珩垂眸边倒茶边说:“庞大红不是我的人,所以还需要再摸摸路子才行。” “我知道。” 这里是萧怀瑾的地盘,齐宇珩不会插手太多是正常的,虽然陈瑜觉得这男人似乎在在处处都会有自己安排的人,比如在漠北的老张头和张良,但明面上这么一大股势力,他不会收在麾下就是了,过犹不及,官场上的事情总有那么一条看不见的线,是彼此之间的安全距离,谁也不可能轻易的就去触碰。 “到大营很远吗?”陈瑜问。 齐宇珩上下打量着陈瑜:“有马车。” “我可以学骑马。”这是陈瑜早就有的打算,交通不便利的情况下,马是最快的交通工具了,学会了骑马的话,会更节省时间。 齐宇珩起身:“好,我教你。” “等我换一身衣服。”陈瑜选了丁香色搭配黛蓝色的这一套,配了一双黑色软皮小靴子,高高的束起马尾,钗环一样不戴。 当她出现在齐宇珩面前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齐宇珩眼睛一亮。 陈瑜心里有那么点儿小得意。 齐宇珩也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了一匹小马驹,枣红色的小马驹站在齐宇珩的马旁边,感觉有点儿瑟瑟发抖似的。 “这么小?能行吗?”陈瑜很怀疑这小马的承重能力和奔跑的速度。 齐宇珩挑眉:“大的,你受得了吗?” 一瞬间,陈瑜感觉到满满的恶意!翻了个白眼儿走到小马驹跟前。 小马驹顿时扬起脑袋打了个响鼻儿。 陈瑜伸手尝试着去摸一下小马驹的脑袋,小马驹却很有性格的躲开了,那意思似乎对这个靠过来的女人并不满意似的。 “就它吧。”倔强的小马驹勾起了陈瑜的好胜心,她走到旁边拍了拍马鞍子,抬脚踩在马镫上,两只手抓着马鞍,完全是按照自己记忆中上马的动作做的,只是用足了力气准备跨坐上去的时候,小马驹突然迈开蹄子就跑,显然是不打算让陈瑜骑。 陈瑜的脸刷一下就白了,情急之下大喊:“齐宇珩!抓住它!” 齐宇珩伸手扶住了陈瑜,刚刚被陈瑜上马那帅气的姿势给吸引了,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陈瑜竟然来了个帅不过三秒,让他都有些措手不及。 落地的陈瑜惊魂未定,手抚着心口,小脸煞白。 “我教你。”齐宇珩翻身上马,冲陈瑜伸出手。 那鼓励的眼神让陈瑜想要认怂都不好意思,只能抓住了齐宇珩的手,身体一轻就被抱到了马背上。 坐在马背上,陈瑜二话不说直接抓住了白马的鬃毛,那手劲儿用的极大,白马咴咴叫了几声。 齐宇珩俯身,伸出手拍了拍马脖子:“牵着缰绳,身体前倾,马跑起来的时候你要随着它奔跑的动作微微抬起身体,保持住平衡……。” 一边说着注意事项和重点,一边轻夹马腹,踏雪慢腾腾的往前走。 坐在马背上的陈瑜慢慢的放松了身体,兴许是齐宇珩在的缘故,刚才差点儿被拖拽的恐惧消散的一干二净的。 慢慢的,踏雪奔跑的速度开始加快,陈瑜浑然不觉,等她彻底放松下来之后,踏雪已经跑出了城,城外是一片青草地,远处巍巍高山,返青的树木点缀在山上和远处,草地上还开着细碎的不知名的野花。 开阔的视野和踏雪奔跑的速度,让第一次这样看景色的陈瑜兴奋的大声喊了出来。 齐宇珩一只手还牵着小马驹的缰绳,见陈瑜如此高兴,他眼底也染了笑意。 跑了一圈不短的距离,陈瑜坚持要再试试骑小马驹。 齐宇珩扶着她上马,教她上马的重点,又骑着踏雪跟在她身边。 不得不说,陈瑜学起来骑马速度还是蛮快的,一下午的时间已经可以骑着小马驹在草地上奔跑了。 齐宇珩勒住缰绳,目光追随着陈瑜。 他又看到了陈瑜的另一面,别致又新颖的衣裤,干净利索的发型,还有她紧张会大叫,高兴会大笑的样子,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等陈瑜累了,齐宇珩拍马过去,拉住小马驹的缰绳,再抱着陈瑜下马。 陈瑜直接坐在了草地上。 齐宇珩递过来水囊。 喝了几口水,陈瑜眼底的兴奋还没散去,望着齐宇珩:“如果骑马的话,从这里到元宝村要多久?” 齐宇珩眸子略深,良久才说:“一路上都有驿站,若是快马的话二十天。”看了眼小马驹,轻笑出声:“若是它的话,它会死。” “踏雪呢?”陈瑜喜欢白马,踏雪是真白,浑身上下没有一根儿杂毛。 齐宇珩看看自己的马:“十五天,不过人吃不消,日夜不停,踏雪也会累死的,大霁国的驿站,只需要有一定级别的手谕,随时都可以挑选良驹,人不常休息,又能没个驿站都换马的话,半个月应该够了。” 陈瑜了然的点头。 “这么快就想要回去了?”齐宇珩问。 陈瑜揉了揉脸蛋,索性直接躺在了草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是很着急的,家里那边儿一大摊的事情,不过也急不得,这边总得要处理妥当了才行。” 齐宇珩愕然陈瑜竟如此‘洒脱’,躺在草地上的她眉头一闪而过的愁绪,还有望着天空明亮的眸子,甚至随着微风飘来的,沁人心脾的香气,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哪能那么快。”陈瑜翻身坐起来,随手摘了一根青草叼在嘴边儿,拍了拍手站起身:“算了,想得多做得少没用,明天到大营再说。” “回去吗?”齐宇珩从善如流,长骑马的人两条腿都会受不了,陈瑜的话……,目光不受控的落到了陈瑜的腿上,窄窄的裤腿把她的腿型勾勒出来,纤细笔直的腿让人心里头都能着火。 别开目光不敢再看。 “走吧,回去,漠北不白来,学会了骑马呢。”走到小马驹身边,伸手给小马驹顺毛,小声嘀咕:“再敢吓唬我,回去就剥皮炖肉!” 齐宇珩哑然失笑。 一大一小两匹马慢悠悠的往这边走来,陈瑜偏头看看齐宇珩,刚好撞到齐宇珩望着自己的目光,感叹一句这男人的眼睛能溺死人,掩饰尴尬的笑了笑。 齐宇珩靠过来,伸手把陈瑜抱过来。 没有被冒犯的感觉,这种变化陈瑜很自然的就接受了,甚至暗戳戳的还有些享受,柏木香萦绕鼻端,这个味道曾经时时刻刻给她的感觉都是危险,如今却是温暖。 谈一场恋爱,应该不错。 进城,回到驿站,巧妮儿立刻准备了洗澡水。 陈瑜脱下外套,才感觉到大腿里侧热辣辣的,低头看到磨红了的皮肤,慢慢的呼出一口气,骑马一时爽啊。 热水缓解浑身的疲惫和紧张,陈瑜靠在木桶壁上想着明天去大营的事情,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巧妮儿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动静,只能进门来,看到陈瑜竟然睡着了,轻手轻脚的过来往木桶里添热水。 “巧妮儿,明天我要去大营了,你要回去永乐镇了吧?”陈瑜问。 巧妮儿动作顿了一下:“乔夫人,那你还来永乐镇吗?” “应该去一趟的。”陈瑜随口说了句。 巧妮儿立刻兴奋的站了起来:“那太好了,魏二少让我稍信儿说一定要请乔夫人再去永乐镇呢。” “哦?”陈瑜心思一动,忍不住笑了,心想事成的幸福感瞬间就满溢心胸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突然离开了 “等一下,我有事儿交给你。”陈瑜笑眯眯的看着巧妮儿:“事情办妥了,送你一整套乔记的彩妆。” 巧妮儿顿时两眼放光,点头犹如捣蒜一般:“好好好,乔夫人放心,我绝对办的妥妥的。” 陈瑜也不继续泡澡了,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出来,让巧妮儿去找来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信给魏云鹤,又把自己包袱里的银票拿出来三千两包好,一并交给巧妮儿:“只要交给魏二少就好。” 巧妮儿是眼看着里面有三千两银票的,她接过来包袱的手都在哆嗦:“乔、乔夫人,你那么信得过我吗?” “是啊。”陈瑜笑眯眯的看着巧妮儿:“因为萧将军。” “哈哈哈哈……。”巧妮儿放声大笑,那豪爽的样子招人稀罕的很。 最让她头疼的事情可以找人去办,陈瑜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这一夜做梦都在骑马,策马狂奔在一条看不到头的大路上,最后竟然跑着跑着上了高速,一脑门冷汗的醒过来,房间静悄悄的,她忍不住就笑出声了。 这简直就像是后遗症一般,穿越后遗症。 窗外透进来的光亮提示着已经是早晨了,因为今天要去大营,陈瑜早早的起床,收拾好了自己用的东西,坐在灯下看书。 这一趟出门带来的书都看的差不多了,最大的收获除了对大霁国的地理更了解了一些之外,再就是从簿册中看到了许多平日里极少用到的草药,每一种草药或多或少都含有毒性,薄册上的墨迹也比较新,陈瑜怀疑这是毒经的一部分。 想念妞妞了,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留心一点儿,人懂得越多,是非观就越重要,在这个杀人都可以不偿命的世界里,她不希望自己任何一个孩子走歪路。 隔壁,齐宇珩和萧怀瑾一夜没睡,陈瑜醒来的动静两个人都听到了。 “燕归,这么做合适吗?” “唯有如此。”齐宇珩靠在迎枕上闭上眼睛:“你去安排一下吧。” “好。”萧怀瑾起身离开。 齐宇珩揉了揉额角,来到陈瑜门前,抬起手想要敲门,手停在了半空中良久,转身离开了。 “乔夫人。”巧妮儿送来了早饭,还送来了一个食盒,食盒里装了一些糕点和熬好的羊奶。 “多谢了。”陈瑜对巧妮儿的印象不错,从她的言谈举止中不难看得出赤子之心,最重要的是她对魏云鹤的崇拜情绪,让陈瑜很放心把事情交给她去办。 只是,让陈瑜意外的是出发的队伍中没有齐宇珩。 萧怀瑾骑在马背上,有亲兵为陈瑜撩起了马车的帘子。 立在马车前,陈瑜心里还纳闷的很,原本说好了骑马过去节省时间,怎么突然就变了? 尽管心里有疑惑,陈瑜还是坐进了马车里。 马车依旧是那辆舒适度极高的马车,行进的速度也慢腾腾的,陈瑜起初还觉得可能是在等齐宇珩追上来,结果走了一天安营扎寨也不见齐宇珩的踪影,她才意识到齐宇珩不来了。 失望吗?那是相当失望,这次漠北之行,她最大的变化就是对齐宇珩的态度。 女人嘛,一旦对某个男人动心了,而恰好这个男人也倾心于自己的话,会不知不觉的生出些许依赖感,陈瑜此时就有这种感觉,并且为了这种依赖感忧心忡忡。 萧怀瑾并不和陈瑜多接触,但各方面都照顾的极其周到。 夜晚,陈瑜单独住一个帐篷,帐篷外面有四个亲兵守卫。 第二天一大早启程,速度依旧很慢,陈瑜的心情很煎熬,几次撩起帘子往队伍最前面看去。 队伍最前面骑着黑色骏马的人是萧怀瑾,他腰身挺直,目不斜视。 如此行进速度绝对不是戍边守军的速度,陈瑜确定齐宇珩不来了之后,就明白这是萧怀瑾在照顾自己,他担心马车颠簸自己会受不了。 可是,和颠簸的马车比起来,陈瑜此时内心受到的煎熬更多一些。 因为她想不通齐宇珩到底是什么意思,患得患失的心情让她十分的郁闷,甚至觉得自己到底是没把持住,齐宇珩并不是她能驾驭了的人,而她却因为一次次的相助动心了。 靠在坐榻的软枕上,陈瑜闭上眼睛仔仔细细的回忆,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记得清晰,每一次相见,每一句对话,甚至齐宇珩的每一个表情都在脑海里鲜活起来。 “到底是自不量力了吗?”陈瑜自言自语,耳后两只手捂住了脸。 这一晚安营扎寨后,陈瑜劳烦亲兵去请了萧怀瑾过来。 萧怀瑾来的很快:“乔夫人。” 帐篷里的陈瑜应了一声,亲自撩开了帘子:“萧将军请。” “我让人准备了热水,这一路上辛苦了。”萧怀瑾走进来,十分歉意的说。 陈瑜福了福身:“萧将军,您若这样的话,我受之有愧了,请将军过来是我有些话想对您说。” “好,乔夫人请说。”萧怀瑾站的笔直。 陈瑜只能做了请的手势:“坐下说话吧。” 落座后,陈瑜缓缓的说道:“我这次来的十分匆忙,元宝村有许多事情还等着我回去处理,所以萧将军尽可放开速度赶路,这点儿苦我吃得下。” 萧怀瑾抬眸看着陈瑜。 陈瑜笑了笑:“就算是如今家境略有起色,也没那么娇贵的。” “如此也好。”萧怀瑾点头。 “还有,冻疮膏的事情是我委托镖局护送到了魏家,交给魏家二少的,兵士们用过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乔家该承担的责任不能推卸,萧将军尽可秉公处理,我对冻疮膏很有信心,任凭谁想要害乔家,我都不会坐以待毙的。” “这是自然,否则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萧怀瑾声音里有着淡淡的情绪。 陈瑜并没有发觉,或者说是没想要发觉,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说:“我希望萧将军能拨给我三个人,一个是有仵作经验的人,一个是信得过的郎中,再就是军中医术最好的军医也请借给我用几天。” “好。”萧怀瑾满口答应下来,看陈瑜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的想法,略犹豫了一下才说:“乔夫人,这件事只不过是个由头,乔记也好,魏家也好,都是被人利用的,只是我们找不到切实的证据,为今之计只需要乔夫人能证明清白,余下的事情萧某自会处理的。” “嗯,我明白。”陈瑜点头。 她是真的明白,齐宇珩说了不少,她虽然没有从政的经验,但从商多年的她最初是从最底层爬起来的,在没穿越之前的日子里,她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正因如此她才敢来,若自己不是穿越来的人,漠北大营的黑锅是肯定背了,因固步在后宅之内,从小学的就是三从四德的女子,见识和胆量放在一边不说,办法都怕想不出来,不是说不聪明,而是经验阅历不够。 “那明日我们就加快行程。”萧怀瑾告辞。 陈瑜送他出了帐篷,回到帐篷里,心情出奇的平静。 有一些事情需要时间,眼前冻疮膏的事情才是最紧要的问题。 清晨,再次启程后,陈瑜明显感觉到了变化,行进速度快了许多,如此又走了四天的时间,他们到了漠北大营。 远远的,高耸的城墙巍峨壮观,兵士训练的声音,穿云裂石一般。 一大片营房,偌大的演武场还有高高的点将台,旌旗招展,处处透着属于军营的气势。 陈瑜的马车一路到了营房居中的大宅子门前停下来。 “乔夫人,到了。”亲兵过来放下了矮凳,撩起了帘子。 陈瑜下了马车,看着如此大宅子略有些吃惊,问:“我住在这里吗?” “是,这是将军府,将军亲自吩咐下来的,乔夫人请。”亲兵前面带路。 陈瑜走了进来,心里忐忑的很,她不愿意招摇,更不愿意和萧怀瑾住在一个屋檐下啊,怎么办?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冻疮膏有毒 陈瑜被安排在了将军府的跨院,干净整洁。 亲兵守卫在大门口,府里安静的让陈瑜怀疑除了自己之外,怕是没有别人了。 萧怀瑾进了军营后就没再露面,陈瑜所有的不安都要压下来,解决问题也需要时间,她一味地着急于事无补。 只是到了夜幕降临,一个老兵送来了吃喝,丰盛的晚餐摆在桌子上,只有一副碗筷。 陈瑜道谢后,一个人坐下来慢慢的吃完了饭。 老兵无声无息的再收拾下去,全程都没有和陈瑜说一句话。 夜深,陈瑜也不愿意打扰别人,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洗漱之后,老兵又来送早饭,摆好了饭和小菜后,老兵就提着食盒站在一边。 陈瑜安静的吃饭,吃完了之后才问:“是有话要说吗?” “乔夫人需要的人已经在大厅等候了,我带路。” 老兵抬头的一刹那,陈瑜大吃一惊,因这人双眼的位置塌陷,竟双目失明,并且脸上从左额角到右眼下的疤痕触目惊心。 “劳烦了。”陈瑜平复心情,想要帮着老兵收拾桌子,只是她看到老兵手法娴熟,到底是忍住了,有时候不帮忙是一种尊重。 老兵提着食盒在前面带路,陈瑜跟在后面,留心的观察过后发现老兵的厉害,他步履稳健,走路带风,要只是看行动速度和背影的话,怎么都不会觉得他会是一个双目失明的人。 大厅里,陈瑜见到了三个人。 年纪最大的是军中最好的军医,姓李叫李兴贵,年纪稍微小一些的是会验尸的仵作叫蒋海波,最年轻的这个人也有三十开外,文质彬彬,腰背挺直,是萧怀瑾的谋士沈之桓。 彼此认识之后,陈瑜拿出了自己带来的冻疮膏:“李大人,这是乔记冻疮膏,与之前送来的是同一批,请您查验。” “好。”李兴贵接过去冻疮膏,站在一旁。 “蒋大人,沈大先生,我想要请二位带我去验尸。”陈瑜说。 沈之桓看看蒋海波,两个人点了点头:“如此也好,乔夫人请。” 陈瑜福了福身算是道谢,跟着两个人离开了将军府。 因为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闹的不小,所以不幸遇难的兵士没有入土为安,而是装殓之后停在了距离营盘不远处的宅院里。 当陈瑜看到整整齐齐的十六口棺椁的时候,心情是很沉重的。 乔记的污名必须要洗脱,但这些人的性命却怎么都不能挽回了,不管是因为什么,以这种方式杀人都是让人不齿的。 “乔夫人准备如何验尸?”蒋海波问。 陈瑜相信萧怀瑾的能力和心情,他安排的人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她并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直接说:“所有都要验。” “好。”蒋海波叫来了兵士,要开棺的时候,他还是问了陈瑜一句:“乔夫人可需要回避?” “不需要。”陈瑜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帕子:“可以掩住口鼻,蒋大人不介意的话可以用。” 蒋海波楞了一下,摇头:“并不需要。” 陈瑜又看沈之桓,沈之桓也摇头,她说了句:“真是不好意思,我要戴着,免得失礼。” 一个女人,就算是回避都是正常的,沈之桓出声:“乔夫人若受不了也无碍的。” 陈瑜微微颔首,离开是不可能的,她如果不亲眼看着,怎么都不会安心的。 掩住了口鼻,站在一旁。 蒋海波先上香祭拜,陈瑜也恭敬的行礼,死者为大,她在心中默默祈告,只有这样才能找到真正的凶手,告慰在天之灵。 棺椁逐一打开,腐败的气味像是一瞬间就爆发了似的,对于嗅觉敏感的陈瑜来说,简直如同灭顶之灾。 蒋海波眯起眼睛,逐个查看之后微微皱眉,叫人把其中几四口棺椁盖好抬到外面去。 余下的也都区分开来。 陈瑜站在一旁没说话,看了眼抬出去的棺椁,棺椁上带着数字,应该是从大到小的先后顺序,并且腐败的味道极大,陈瑜记住了棺椁上的数字,一、四、九、十二。 尸体出现腐坏是必然的过程,但十二号棺椁让陈瑜十分疑惑,她默不作声。 蒋海波把编号十六的棺椁打开,拿出来一套刀具,转过头看了眼陈瑜。 陈瑜咬着牙说:“我可以到近前看着吗?” 沈之桓目光带了几分惊讶的看向陈瑜。 “好。”蒋海波答应了,陈瑜迈步走过去,沈之桓更是吃惊,女子柔弱,这乔夫人倒是个特别的。 尸体保存很好,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面皮青白,双眼紧闭,没有太大的变化。 蒋海波用银针试毒,从咽喉到腹部,每一处都没有放过。 并没有中毒的现象。 “看看冻疮的位置。”陈瑜说。 蒋海波带了羊肠做的手套,查看手脚,这一具尸体的双手和双脚都有或轻或重的冻疮,此时冻疮呈黑紫色。 再次用银针试毒,也并无中毒现象。 陈瑜的手慢慢的握成拳,看蒋海波收手,抬头:“蒋大人,可不可以检查内脏。” “嗯?”蒋海波抬头看陈瑜,目光里带了几分询问,像是没听懂陈瑜的话似的。 陈瑜沉声:“甘草与芫花一起服用会中毒,症状有腹泻、腹胀,胃肠道不适,症状有些相似,冻疮膏里有甘草。” 兴许是陈瑜淡定,更可能是蒋海波受到了启发,他再次验毒的时候就认真了许多。 陈瑜到底是不敢看下去,退后几步站在一旁。 “乔夫人懂医术?”沈之桓问。 陈瑜摇头:“并不懂,只是懂得草药,调配香料的时候会用到的。” “原来如此,除了干草和芫花遇到会有毒之外,冻疮膏里的草药还有几味,又分别与什么草药互相忌讳,乔夫人可知道?”沈之桓问。 陈瑜点了点头:“知道一部分,还要仰仗李大人才行。” 沈之桓点头,不再多问,转身出去吩咐亲兵立刻去接李兴贵赶来。 一直都看着蒋海波的陈瑜很紧张,她十分担心对方段数太高,就算是检查死者胃部残留,也根本没有结果,毕竟没有那么多精密仪器可以做分析,草药都是煎煮之后才会服用的,都熬制成了药汤,又有谁能分辨的出来呢?更何况还经过了消化和吸收。 李兴贵收到消息,立刻赶来,一起来的还有萧怀瑾。 萧怀瑾脸色不怎么好,当他听亲兵禀报,陈瑜竟要开膛破肚验尸的时候,就沉了脸。 “乔夫人,将军有请。”亲兵进来。 陈瑜回头看向门口,就看到一身玄色长袍的萧怀瑾立在门外不远处,铁青的脸色挺吓人的。 立刻走出来的陈瑜特地和萧怀瑾拉开一段距离,自己身上的味道一定很大,她可不想因为自己不拘小节而得罪人。 “为何要如此验尸?”萧怀瑾看到陈瑜后,脸色终于有所缓和了,低声问。 陈瑜垂首:“验过咽喉肚腹都没有毒,冻疮位置也验过无毒,所以我才想要查验脏腑。” 萧怀瑾负手而立:“从脏腑可看出什么来吗?” “也许能,但需要一个对草药十分精通的人,我的能力不足,干草与芫花,桑叶和黄连、黄芪、山茱萸、狼毒,畏硝石、滑石,反藜芦都是相克的药材,一旦误食会出现腹泻、腹胀、呕吐和眩晕的症状,而这些无毒的东西单独银针验毒就很难发现了。” 旁边,李兴贵拈着胡子缓缓点头:“乔夫人,说的一点儿没错,只是冻疮膏是外用的,并且营中的冻疮膏是有毒的。” 陈瑜抬眸看向李兴贵:“李大人,你是说乔记送来的冻疮膏有毒?”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及时雨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陈瑜就镇定下来了。 事情闹到这个程度,在大营里的冻疮膏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而她,是来解决问题的! 想到这里,陈瑜看向了外面停着的棺椁:“萧将军,外面的棺椁应该是出现巨人观的遗体了,我需要一个……。” “夫人。”老张头突然现身,陈瑜猛地看到他的时候心都一沉。 齐宇珩突然离开,在他离开后陈瑜就没想过张家父子还在自己身边,而他一直以来都没有露面,突然就出现了。 “张老。”陈瑜把没说完的话咽下去了。 老张头驼着背走到萧怀瑾面前,身体更弓了一些:“萧将军,夫人还需要等一个人,最迟天晚就会到达。” “好。”萧怀瑾点头。 陈瑜在心里想着能是谁,她在这边除了萧怀瑾也不认识别人啊。 老张头站在陈瑜身后,保护的意味非常明显了。 “吴道清。” 声音非常轻,这三个字在陈瑜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她缓缓回身看着老张头,眼里都是询问。 吴道清怎么会来?吴道清来的那么快? “夫人,莫担心,主子早就安排妥当了。”老张头声音不大,但萧怀瑾听得十分清楚,他偏头看陈瑜眼圈微微泛红,下意识的握了握手。 “乔夫人,先回去再说如何?”萧怀瑾问。 陈瑜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冲萧怀瑾福了福身:“萧将军,我在这里等,吴道清到了之后,希望萧将军能把军医都叫过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萧怀瑾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目光却单单的扫了一眼李兴贵:“也好,顺便把被封存的冻疮膏也都带过来。” “多谢。”陈瑜道谢后,又问:“军中可有还患有冻疮未好的人?” “乔夫人,兵士岂能用来试药?”李兴贵冷冷出声。 陈瑜回头看向他:“李大人,我带过来的冻疮膏可曾有毒?” “这……这倒没有。”李兴贵略顿了一下:“但,这冻疮膏是要持续用上几日后才会出现症状的,兴许就是里面药材宜忌出现了问题呢?” “我是调香师,不懂医术才要用猜的,李大人是军医,难道也需要猜?”陈瑜在心里收回了最初给他们的信任,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衣,最重要的是吴道清能来,自己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李兴贵还想说话,萧怀瑾已经冷哼一声,转过吩咐亲兵按照陈瑜吩咐去做。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沈之桓站在不远处,看着陈瑜的目光深邃了许多,片刻走过来:“萧将军,借一步说话。” 萧怀瑾看了眼沈之桓:“嗯。” 两个人往旁边走了几步,低声交谈之后,沈之桓抱拳行礼。 沈之桓离开,陈瑜并没有在意,她现在只想守在这里,不轻举妄动,等吴道清。 房间里,蒋海波让兵士把棺椁都重新封存上,去旁边的屋子里洗漱换衣,再出来的时候一言不发的站在萧怀瑾身后。 没有人走,陈瑜也不在意,亲兵送来了冻疮膏,陈瑜也没有看,她又不是只带来一罐,防人之心她可不是现在才长出来的。 当张良和吴道清踏着夕阳余晖出现在陈瑜面前的时候。 陈瑜嘴唇都微微有些干裂了,几步走过去,声音有些颤抖:“吴大哥,辛苦了。” 吴道清心里苦笑一声,可不辛苦咋的,从接到飞鸽传书,到一路上被冷暮雪护送快马奔袭,他这一把老骨头都要碎了。 “无妨,乔夫人切莫着急,待某修整片刻,我们就开始。”吴道清说。 陈瑜点头。 吴道清给萧怀瑾见礼,萧怀瑾十分客气,早就吩咐兵士在不远处搭了帐篷,让人带着吴道清过去略坐修整。 陈瑜安静的很,心里也一样,等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她也观察了李兴贵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因李兴贵露出不安,才让她心里安宁。 总有人需要沉不住气,若是自己沉不住气的话,这就是一趟折戟沉沙之旅。 此时,沈之桓也回来了,还带来了五六个人,这五六个人都安排在帐篷里。 院子里放了两张椅子,萧怀瑾陪着陈瑜坐着,无声的为陈瑜压阵。 这也让陈瑜意识到就算是漠北大营里的微妙之处。 吴道清哪里会真的修整?他比陈瑜还着急一些,提着药箱走出帐篷给萧怀瑾行礼后,问陈瑜:“乔夫人想要怎么做?” “吴大哥,验尸可以吗?” “可以。”吴道清回答的干脆利索。 陈瑜点了点头继续说:“外面的棺椁上有标号,尸体出现巨人观也是需要时间的,我们就着重检查编号十二的这具遗体,吴大哥可以和蒋大人一起,李大人是军医,还有军中军医都可以一起过来研究,所说的冻疮膏致人死亡,到底有多少可信度。” 吴道清微微点头:“可以。” “再就是我想寻尚且有冻疮未愈的人,用我带来的冻疮膏,只是这样的人一时半刻找不到。”陈瑜抿了抿唇角:“不行的,就需要去永乐镇一趟,花钱请。” “已经准备好了。”萧怀瑾出声。 陈瑜偏头看过来。 萧怀瑾说:“沈之桓带来的人都是有冻疮的人,你可以过去查看和用药。” “多谢萧将军。”陈瑜福了福身,转过头:“吴大哥,拜托了。” “放心吧。”吴道清看得出来陈瑜憔悴了不少,一个女人经历这么多事情也的确是不容易。 陈瑜和吴道清分头行动。 沈之桓跟着陈瑜,老张头也寸步不离。 陈瑜走了几步回头:“张老,张良何在?” “夫人。尽管吩咐。”老张头说。 陈瑜猜测张良也在附近,压低声音:“我带来的包袱里还有冻疮膏,全部拿过来。” “是。”老张头转身离开,片刻功夫就回来了。 陈瑜这才从身上拿出来一盒冻疮膏走进帐篷里。 帐篷里是六个人,年纪大小不一,最小的看上去十多岁,年纪最大的鬓角已经花白。 陈瑜给他们检查了冻疮,手脚都有,轻重不一,陈瑜手里的冻疮膏是治疗没有破损的冻疮的,用热水浸泡手脚,擦干之后涂抹冻疮膏,再用细软的布包扎好。 这些事情做完,张良就把冻疮膏都带来了,陈瑜拿出来另外一种治疗已经破皮发生溃烂的冻疮,这一次她用到了烈酒,烈酒涂抹冻疮消毒后,又用银针按压挤干净了脓水,再把冻疮膏敷在上面,也用软布包扎好。 六个人全程都安静的很,十分配合。 陈瑜做好这一切,转身出去和吴道清碰头。 那边儿,几个军医都快要打起来了,陈瑜也不理会,而是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和吴道清通气。 “巨人观出现过于早,这个季节漠北气温还很低,就算是尸体腐坏,也需要三到七天甚至更久。”吴道清眉头紧锁:“只是,并不曾有中毒的现象,有冻疮的地方伤口还十分可怖啊。” 陈瑜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接下来我想去看看还病着的人。” “我也是这个想法。”吴道清回头看看那边儿吵翻天了的军医,摇头:“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也许只是有人在浑水摸鱼,与我们无关。”陈瑜比吴道清要更淡定一些。 萧怀瑾是壁上观的态度,陈瑜说要去大营查看受伤的兵士,萧怀瑾便亲自护送离开。 被扔在这边的军医都傻眼了,倒是沈之桓,直接把自己带来的人一起都带走了,还有蒋海波。 回去的路上,陈瑜、吴道清和萧怀瑾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三个人都沉默不语,萧怀瑾闭目养神,陈瑜在上车之前拿了几盒大营这边的冻疮膏,仅凭嗅觉去判断,冻疮膏并没有不同的地方。 “吴大哥,我们就从他们吃食查,若吃食查不出就从水源查。”陈瑜抿了抿嘴角:“再者,有一件事我要和吴大哥说一声,那就是苏记对曼陀罗的使用可能不单单是在香料上。” “嗯?为何这么说?”吴道清知道曼陀罗的用处,陈瑜提到苏记,让他心就一沉……。 第二百二十八章 治疗伤兵 陈瑜没说,她并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也明白这件事牵涉很深,说句不好听的话,在这件事里,就算是有苏记的手笔,怕是也不比乔家高级到哪里去。 李兴贵的身上有曼陀罗的味道,很淡,但遇到了嗅觉灵敏的陈瑜。 到了大营,陈瑜和吴道清直接去了还在养伤的兵士那边儿,萧怀瑾则回去了自己的将军府,让沈之桓把涂抹了冻疮膏的人都带去了将军府安置。 将军府的书房里,萧怀瑾揉了揉额角:“之桓怎么看今天这些事?” “将军英明,李兴贵的狐狸尾巴是藏不住了,看来肃清漠北萧家军的事情刻不容缓。” 萧怀瑾睁开眼睛:“乔记冻疮膏的事情会如何收场?” “乔夫人心思缜密,不急不躁很是难得,冻疮膏是绝无问题的,只不过我们需要借助她和吴道清撕开一条口子。”沈之桓微微垂首:“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只需要再略做一些安排。” “乔夫人和吴道清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萧怀瑾慢慢的呼出一口长气:“为难他们了。” “将军不必如此多虑,人生在世总有不得已,日后自会明心见性的。”沈之桓过来亲自给萧怀瑾倒茶:“再者,乔夫人知道的应该更多一些。” “她,确实聪慧。”萧怀瑾眼神温柔了许多。 此时,陈瑜正在逐一查看因冻疮膏而病倒的兵士,在发现冻疮膏出问题后,萧怀瑾就下令把冻疮膏封存起来,事情过去了两个多月,这些人依旧没有办法恢复行动能力,最严重的是冻疮恶化,腐烂的味道都呛人了。 陈瑜检查伤口,吴道清给诊脉,斟酌药方。 伤口如果继续恶化,这些人就算是命保住了,可是长了冻疮的手脚也要保不住了,最严重的竟都露出了白骨。 陈瑜全程没说话。 检查之后和吴道清站在院子里。 “吴大哥,刮骨疗毒吧,再熬制去腐生肌的外敷药,先保住这些人的手脚才行。”陈瑜忧心忡忡。 “这些人的外伤看着可怖,他们内力的伤才更严重,五脏劳损,经脉枯竭,如此就算救了外伤,也会因耗损过于严重,保命极难。”吴道清站在夜色中,看不清表情,声音透出凝重:“乔夫人,这世上总有人沉冤不得昭雪啊。” “但,乔记不行。”陈瑜坚定的语气透出她的决心:“若真走到那一步,就算是鱼死网破,我也要把这件事一查到底,哪怕是搭上这条性命去京城告御状,也决不能让乔家儿郎没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我一定竭尽全力。”吴道清说。 就在这个时候,瓦罐碎裂的声音传来,陈瑜和吴道清都顺着声音看过去,一道黑影瞬间飞扑过去,抓住了一个兵士,兵士挑着担子,其中一个瓦罐摔碎后,里面热气腾腾的液体撒了一地。 陈瑜和吴道清也过去了。 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陈瑜猛然出声:“张良!抓住他,保住另外一只瓦罐!” 说着,跑过去推开了亲兵:“张老,灯笼。” 老张头立刻摘了一盏灯笼过来,陈瑜借着光亮捡起来一块瓦片,瓦片上还残存这一点儿粘稠的液体。 这样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除了陈瑜他们几个人。 老张头过来接过去瓦片,张良扭着兵士,陈瑜和吴道清提着灯笼在地上仔细的寻找着残存的液体。 “吴大哥,鸦胆子内服的结果是什么?”陈瑜问。 吴道清瞬间恍然:“呕吐、腹泻,过量会中毒。” 陈瑜苦笑一声:“看来是遇到硬茬了。” 可不是硬茬吗?极有可能是针对长冻疮膏上所用的单味药材动手,这还不算,冻疮膏里本身就有鸦胆子,所以就算是发现中毒,不找到源头的话,冻疮膏怎么能逃得了干系? 又找到了几粒鸦胆子粒状物,陈瑜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两个人进了房间。 兵士被抓来,脸色泛青:“这是漠北大营!你们胆敢在这里撒野?我们是萧家军!” 陈瑜看着年轻的兵士,问:“这是给病人吃的吗?” “对,药粥,兄弟们都快扛不住了,他们再不吃东西怎么活?”兵士提到自己的战友,眼圈红了:“我好不容易熬好了的粥,就这么撒了。” “对不住了,我亲自来熬粥,算是赔不是了,能带我去伙房吗?”陈瑜问。 兵士磨牙,眼神都凶狠了许多:“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就是你送来的冻疮膏!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兄弟!放开我!” 要不是张良抓着他,他都想扑上来杀人了。 陈瑜见交流无果,只能让吴道清研究粥里都有什么。 结果,除了鸦胆子之外,就只有米。 “每天都是你负责他们吃喝吗?”陈瑜又问。 兵士梗着脖子,闭嘴不说话。 张良看陈瑜,陈瑜摇头,陈瑜不想横生枝节。 吴道清出了食补的方子和药方,陈瑜亲自去按照食补方子给这些士兵做饭,吴道清亲自配药,熬药。 萧怀瑾此时已经接到了亲兵的禀报,派了得力的亲兵过来协助陈瑜。 药粥香甜软糯,草药的味道很轻,等陈瑜把这些药粥送到房间里的时候,病了的兵士都不约而同的坐起来。 “从今天开始我负责你们的膳食,除此之外,伤口出现任何问题都对我说,请你们相信我。”陈瑜冲他们福了福身,眼神真诚的看着他们:“冻疮膏是我送来的,出现问题我非常的难过,但请你们相信我,冻疮膏并无问题,你们配合我,我保证你们会好起来的。” 陈瑜是真诚的,但这份真诚并没有收到回应,这些士兵并不买张。 对此,陈瑜接受能力很好,不被原谅是因为在他们的心里,自己的那些战友是被冻疮膏夺去了性命,她理解。 美食的好处很多,最大的好处是可以短时间内给人带来幸福感,当这些兵士捧着粥碗大口喝粥的时候,就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吃饱喝足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现在伤口还疼吗?”陈瑜一直都在旁边伺候着,这个时候柔声问。 “火辣辣的。”其中一个兵士开口了。 陈瑜立刻走过去:“是哪里?” 兵士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陈瑜笑了笑,蹲下来:“让我看看吧。” “不、不用了。”兵士立刻往回缩腿。 男女授受不亲,这些兵士没有和陈瑜吵,也是因为她是个女人,想到这里陈瑜站起身:“我找个人来帮你们检查。” 吴道清的草药熬好了,带着人送进来,每个人一碗草药发下去,陈瑜说了情况,他亲自帮兵士解开叫上的软布查看伤口。 伤口的颜色略有些变化,有红肿发热的情况,并且有腐坏的脓水,陈瑜让人去拿来新鲜的棉花,在烈酒里浸泡后递给吴道清,用来清理伤口,再用冻疮膏敷好。 逐一检查了这些兵士的伤口后,陈瑜和吴道清就在旁边的房间里休息。 “乔夫人,能把这些人真正治疗好的话,问题就好解决了。”吴道清对治好这些人很有信心,一来这些人的病情虽然严重,但是身体底子很好,再者福王能帮衬到这种程度,肯定还有后手。 陈瑜却没那么乐观:“这些人好了,魏家就更危险了,魏家的危险于我来说无所谓,可魏云鹤却不能不管,所以一定要找到源头,一查到底才行。” 吴道清看了眼陈瑜,欲言又止。 “吴大哥,检查那些人,你有什么收获?”陈瑜问。 吴道清用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桌面,说:“明日和蒋海波一起去见萧将军,想来他们也应该吵出来结果了。” 陈瑜轻轻的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亲兵跑过来禀告那些兵士呕吐不止! 陈瑜蹭一下就站起来了,吴道清眯了眯眼睛沉声:“不用着急,我去就可以了。” 说罢,带着亲兵离开,到了门外让亲兵立刻去请萧怀瑾过来。 陈瑜扶额,太难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源头 陈瑜哪里能不过来,只是亲兵拦着她不让入内。 冷风中,陈瑜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脑子里飞速的想着对策。 吴道清绝对可信,自己亲自熬粥,环节上出现问题的可能性几乎是零,除非……。 陈瑜眼睛一亮。 就在这个时候,萧怀瑾已经带着人过来了,不单单有沈之桓,还有李兴贵和蒋海波和一众军医。 上吐下泻,吴道清忙的不可开交,尽管如此还是拒绝了一众军医想要进去的要求。 陈瑜和萧怀瑾站在一起。 “乔夫人。” “萧将军,能够给我交个底儿。”陈瑜望着萧怀瑾。 萧怀瑾微微颔首:“借一步说话吧。” 两个人没有走远,而是一前一后走到了旁边。 “水源有问题,萧将军应该比我知道的更多一些,不如说说我该怎么配合吧。”陈瑜语气平和,内心却已经愤怒了。 用这样的牺牲换来的任何结果都没有意义,她只是个平凡人,理解不了所有位高权重人的心思。 果然,沈之桓说的没错,萧怀瑾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远处里里外外忙碌的亲兵,还有站在外面的那些军医。 “乔夫人,漠北大营不安生,冻疮膏只是撕开了一条口子,真正针对的并非是乔家,这一点想必你早就知道。”萧怀瑾说。 陈瑜问:“是针对将军和魏家吗?” “算是吧。”萧怀瑾偏头:“那些站在外面的人中,就有凶手,只是怎么找出来还得借住乔夫人的手。” “您可真信得过我。”陈瑜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便不想再说话了。 知道了萧怀瑾的态度就好,接下来她可以少很多顾虑。 找出凶手是必须的,至于之后的事情就可以不必管了。 “商贾大户,总会和朝中为官的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魏家的事情不会因为冻疮膏就会更严重,也不会因为魏云鹤和乔记的生意而轻一丝一毫,所以乔夫人这边的事情办理妥当,我会派人送你回永宁。” “那就多谢萧将军了。”陈瑜微微福身。 萧怀瑾摇头:“何须如此,乔夫人是为了什么送冻疮膏到漠北的,萧某心知肚明,如此帮衬,又有救命之恩,萧某铭记于心。” 陈瑜没接话。 “原本不需要你亲自跑过来的,魏家如此行事,哼……。”下话萧怀瑾没说。 陈瑜轻轻的叹了口气:“无需如此。” 等陈瑜再见到刚才那些兵士的时候,心里更难受了。 这些人都软绵绵的躺在炕上,一个个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青。 “吴大哥,怎么样?”陈瑜问。 吴道清沉声:“大寒之物,具体从何而来还不清楚。” “水。”陈瑜只说了一个字。 吴道清脸色一黑,点头:“如此就好说了,我们出去吧。” 此时,院子里点了不少灯笼,亮如白昼。 萧怀瑾坐在椅子上面沉似水。 陈瑜和吴道清走过来行礼之后,萧怀瑾给陈瑜赐座。 “沈大先生,我有几样东西要让这些军医查验。”陈瑜没客气,坐在萧怀瑾下首,对沈之桓说。 沈之桓:“乔夫人尽可说。” “第一,今天的汤药是我和吴郎中熬制的,还有膳食是药膳,方子都在,请这些军医看看药方是否有不妥之处。” “第二,大营之内,取水的水源有几个,我们今晚用的水源从何而来,需要沈大先生带人过去取水回来。” “第三,巨人观的检验结果,吴郎中已经有了定论,沈大先生可以比对军医们的结果,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 “第四,我治疗的另外几个人的吃喝和治疗过程,我不需要任何人插手,沈大先生带来的人,需要沈大先生代为安抚。不知道可行?” 沈之桓听完之后,抱拳于胸:“乔夫人放心便是,沈某定会尽心竭力。” “有劳了。”陈瑜转过头:“萧将军,民妇有不情之请,天亮之前这里除了必要的人之外,不准进出,若可以的话,天亮之前就有结果。” “来人,吩咐下去,按照乔夫人说的办。”萧怀瑾下令。 顿时,院子里鸦雀无声了。 片刻之后有小声的议论,也仅仅是几声之后就没有了声息,沈之桓按照陈瑜的要求,安排人手去做。 吴道清和军医们也都坐下来,说验尸结果。 陈瑜和萧怀瑾坐在不远处等待结果。 “大人,水源送到。”亲兵提着四桶水过来,分别是大营的取水源。 陈瑜也不掩饰对这些军医的防备,只让吴道清检查。 “三种水源有问题。”吴道清检测之后,对沈之桓说:“这没有问题的水源应该是将军府用的。” 沈之桓也被这样的结果吓了一跳,将军府的水源没问题,余下的都有问题,这情况就太严重了。 他立刻禀报了萧怀瑾。 萧怀瑾下令封锁水源后,吴道清又有进展,第一桶水源,也就是今晚用水里面含有大量的鸦胆子,鸦胆子味道极苦,很容易试出来,第二种和第三种水源分别是用了芫花和滑石。 滑石无毒,但是大寒之物,可引起腹泻和呕吐,伤经脉。 结果显而易见后,萧怀瑾叫来了李兴贵。 李兴贵脸色略有些苍白:“将军,滑石乃是矿脉,兴许这水本身就有呢?” “那芫花呢?”陈瑜冷冷的问了一句。 “这……。”李兴贵一时回答不上来了。 陈瑜起身:“萧将军,事情到这个地步,乔记的冻疮膏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请明鉴,我此番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治好这些人,请萧将军将这些兵士尽数送去将军府可好?放在别处,太不安全了。” “乔夫人放心,定会还乔记一个青白的。” 萧怀瑾让亲兵把所有兵士送去将军府,所有军医全部收押,沈之桓成为查这个案子的人,吴道清随陈瑜一起回去了将军府。 接下里的日子,陈瑜和吴道清仔细调理这些兵士和沈之桓送来的人。 天气越来越暖,冻疮膏的效果也更明显了,兵士们能吃饱喝足,身体的寒毒尽数清除后,伤口恢复的极快。 五天后,萧怀瑾接到了齐宇珩加急送来的密信,打开之后长长的松了口气。 “之桓,可以结束了。” 沈之桓立刻出去。 陈瑜和这些兵士的关系因他们身体的好转而融洽了许多,更因为他们身体大好,陈瑜的美食更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只要陈瑜出现,兵士们都会尊敬的喊一声乔夫人。 沈之桓带来的人因为没有寒毒,反倒是好的很快,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们就不能离开这里,每个人都自报奋勇的帮忙。 陈瑜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忙着准备午饭,想到了麻药的事情,准备好饭菜就去找吴道清,刚到吴道清的门外,就听到吴道清的声音传出来:“如此就好,老夫也十分挂念,逝者已逝,你们还需要再忍耐一些时日,福王那边儿已经在着手去办了。” 止住脚步,陈瑜想了想退走,临时起的灶房还有熬药的炉子都摆在东墙附近,从这里可以看到吴道清的房门。 良久,出来的人让陈瑜心里一动,那正是沈之桓带来的人中,最年长的人。 这里除了兵士,就是流放的人,百姓都在永乐镇居住,联系到刚才说的话,陈瑜不免想到了沈之桓,素昧平生却愿意帮助自己,是因为齐宇珩?还是另有隐情? 从吴道清的语气中判断,他们曾经相熟的很,或者说与他们家中的长辈相熟的很,要知道吴道清曾经是太医院的院首,能有这样的矫情肯定不简单。 沈之桓能不能帮自己找到芸娘的家人? 陈瑜想到了自己剩下的银票……。 第二百三十章 再来永乐镇 “乔夫人,将军有请。” 亲兵打断了陈瑜的思绪,她整理了一下心情,让人照顾着病号们吃饭,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便去见萧怀瑾了。 萧怀瑾大马金刀的坐在军帐之中,十二副将分列两旁,一个个身着铠甲,威风凛凛,身上那凛冽的气势十分摄人心魄。 陈瑜跟随亲兵入内,萧怀瑾起身相迎,在下首位置只有一把椅子是为陈瑜准备的。 陈瑜见礼之后落座。 “带上来吧。”萧怀瑾出声。 一会儿工夫,被捆绑的李兴贵和四个军医押送进来。 陈瑜看着伤痕累累的这些人,心中不起波澜,在她看来杀人偿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管有什么原因,法不容情。 再说了,利用冻疮膏,杀人于无形,其心可诛! 沈之桓细数李兴贵几个人十大罪状,其中有一条让陈瑜心惊,因为沈之桓提到了三皇子。 大霁国三皇子! 陈瑜不禁看向了萧怀瑾,萧怀瑾再离开,三皇子也是天家的人,如此说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沈之桓宣完了十大罪状之后,亲兵再押送上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让陈瑜都险些坐不住了,不是别人,而是苏家的管家苏福! 果然啊!陈瑜宽大衣袖中的手慢慢的握成拳头。 苏福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了,衣衫褴褛,头发像乱草一般。 趴在地上,沈之桓刚一出声,苏福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又忍不住高声大喊:“我是被冤枉的,是李兴贵骗我来的,你们是想害苏家。” 难得,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苏家,真是忠心护主。 一个个人都被送到了营账之中,沈之桓的能力也让陈瑜钦佩,一条线明明白白的摆在这些人眼前,什么人研究了冻疮膏的方子,什么人根据方子上的草药想出法子害人,到最后什么人去往井水里下药,都明明白白的。 到最后,李兴贵惨笑声声,站起身指着萧怀瑾:“姓萧的,老夫当年几次三番救你性命,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大霁国的江山社稷,迟早会落到三皇子手中,你等死吧!” 萧怀瑾淡淡的看了眼李兴贵,下达命令,事关三皇子,这些人全部送去京城,等圣上裁定。 看似尘埃落定,陈瑜松了口气,让她略感意外的是这些人中,没有魏家人。 没有人提起魏家人。 萧怀瑾当着众将士的面:“乔夫人曾经对某有救命之恩,冻疮膏也是因私交送来的,如今能还乔夫人清白,却到底是对不起乔家了。” “将军!”十二路副将都是萧怀瑾的左膀右臂,听到萧怀瑾言语之中满是愧疚,齐齐出声。 萧怀瑾微微摆手。 十二路副将立刻看向了陈瑜,抱拳:“乔夫人,我等铭记乔夫人大义,万望乔夫人海涵。” 陈瑜急忙起身,微微垂首:“诸位将军严重了,你们戍边守国劳苦功高,我一介民妇别的本事没有,冻疮膏每年都会送来几批,让将士们能少受一些风寒之苦,也算是表达被诸位将军守护的感激之情了。” 如此,陈瑜的好感度刷到了满分,此时的陈瑜不知道,因这么几句话,成就了日后的乔文,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冻疮膏的事情落下帷幕。 陈瑜和吴道清就要告辞。 临走之前,陈瑜见了萧怀瑾。 “乔夫人,萧某对不住您了。”萧怀瑾抱拳当胸。 陈瑜急忙摆手:“萧将军不必如此,我哪里会怪到将军的头上,如今我要回去永宁了,有一件事想求将军帮忙。” “乔夫人尽管说。”萧怀瑾心里不舍,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陈瑜这一趟来到漠北,让他下了一个决心,只是时机不到,不能出口。 “我这里有一千两银票,虽说不多,但实在没有更多了,芸娘曾来漠北寻亲,我与芸娘之间相处,并不曾探听过她的家世背景,既然我来了一趟,我想麻烦将军帮我把银票转交给芸娘家人,让他们也能好过一些。”陈瑜拿出银票递过去。 萧怀瑾愣住了:“这……。” “就对他们说是芸娘送来的吧,我和芸娘是朋友。”陈瑜笑的真诚。 萧怀瑾如沐春风,想了想点头:“好,就按照乔夫人的意思办,明日一早我派人护送乔夫人回永宁。” “不用萧将军费心了,我还要去永乐镇一趟。”陈瑜并没有解释为何还要去永乐镇,萧怀瑾却明白了。 想了想,到底还是点头了,为了方便陈瑜行走,专门写了一封信,从漠北到永宁府,但凡路过官家驿馆,都会大行方便。 陈瑜没拒绝。 等她离开后,萧怀瑾进来了沈之桓。 “这是乔夫人留下的银票,说是芸娘的朋友。”萧怀瑾看着沈之桓。 沈之桓缓缓的吸了口气,苦笑:“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如你说的,日后自会有机会的,收下吧。”萧怀瑾把银票递给了沈之桓。 沈之桓想了想点头:“那沈某就却之不恭了,他日回报之时,再做感谢。”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准备离开。 刚出门就见到萧怀瑾带着副将们站在门口。 上了马车往外走的时候,陈瑜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整齐的队列,骑兵在后,步兵在前,众将士欢送陈瑜。 一队骑兵亲自送陈瑜往永乐镇,一直护送到永乐镇后才离开。 永乐镇,永乐客栈里,小二忙前忙后招呼,陈瑜洗漱之后刚坐下,巧妮儿就风风火火的跑来了,一进门就给了陈瑜一个大大的拥抱。 “乔夫人,我都可想你了,你不知道,魏二少如今掌管魏家了,魏家的人都被抓起来了。” “这么严重?”陈瑜略有些吃惊,毕竟在萧怀瑾那边儿根本就没提到魏家。 巧妮儿坐下来,眉飞色舞的说起来了这段日子永乐镇的事情。 魏家的生意,只有魏二少负责的生意没问题,余下的简直丧尽天良了一般,更可怕的是魏夫人,也就是魏振海的续弦竟背地里和魏家大少私通。 魏家老夫人大义灭亲之后,一病不起,拖着病体请魏云鹤回到老宅,魏家所有事情交给了魏云鹤。 陈瑜感慨了几句也就作罢了,问:“那我托付你的事情呢?” “魏二少说一定办到,不过到底怎么样了,我可不知道。”巧妮儿嘟着嘴:“还有,我没拿到那些胭脂水粉,魏家的铺子里都没有了。” 陈瑜被她逗笑了:“放心吧,绝对给你,这里没有的话也无妨,我回去永宁第一时间就会往这边送货的。” 巧妮儿这下开心了,又问起了陈瑜那些衣服样子。 陈瑜便直接送给了巧妮儿,让她随便用就是了,至于别的她可不能答应,毕竟曹红英也是做这方面生意的。 巧妮儿也不贪心,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陈瑜原打算第二天去魏家,当天晚上段灵韵就登门了,千恩万谢之后,说什么也要让陈瑜住进魏家。 “我不喜欢住在别人家里,客栈就挺好,再者我急着回去永宁。”陈瑜婉拒之后,问起来了生意上的事情。 段灵韵笑的温柔:“夫君本来要同来,只是家里的一大摊子事情抽不开身,明天一早会亲自来拜谢乔夫人的。” 两个人聊了许久,段灵韵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一觉醒来,陈瑜觉得精神气爽,因要去魏家,特地隆重的打扮了一下,带了老张头出门。 魏家,守门的家丁接了陈瑜的拜帖,立刻进去通传,很快魏云鹤就带着段灵韵迎接出来。 进了客厅刚刚落座,魏老夫人就来了,只是前几天还硬朗的人,如今用藤椅抬着进来的,陈瑜立刻起身。 魏老夫人拿出帕子压了压眼角:“乔夫人,魏家对不住你啊,如今老婆子我还得求乔夫人一回,行吗?” 求?陈瑜眼角浮起笑意…… 第二百三十一章 踏上归程 魏老夫人要从藤椅上起来,陈瑜急忙伸手扶住她:“您老坐着就好,也谈不上一个求字,只要我能做到就行。” “乔夫人雅量。”魏老夫人终究是身体不济,坐下来后看了眼魏云鹤。 魏云鹤过来:“祖母放心,孙子知道该怎么做的。” “来人,把长喜带上来。”魏云鹤出声。 这边,家丁抬着魏老夫人到一旁,把大厅的位置就让出来了。 长喜被带上来的时候垂着头,直接跪在了地上。 “乔夫人,魏某最初写下书信交给长喜是想让他在紧要关头去永宁示警,待我入了漠北大营之后就觉察不对,只是当初从大营回来之后就昏迷不醒,到底是我考虑不周,长喜如今就在这里,请乔夫人处置。”魏云鹤抱拳当胸,弯腰道歉。 陈瑜微微侧开身:“魏家二哥不必如此,长喜去永宁并没有错,这件事是因乔记的冻疮膏而起,我如何能置身事外?再者,这本不是我们之间的买卖,而是人情,我岂能不明是非。” 长喜听到魏云鹤提到乔夫人的时候猛地抬头,见到一身锦绣长裙的陈瑜就缓缓站起,说了如此这么一番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奈何是下人身份不敢插嘴,满脸羞愧的低着头。 “再者,长喜忠心可嘉,魏家二哥有这样的人跟在身边,是福气,快快让他起来吧。”陈瑜话音落下,魏老夫人都一脸感激了。 魏云鹤回头看了眼跪着的长喜:“乔夫人不计前嫌,你还不谢恩?” 长喜这才跪行两步,给陈瑜磕头谢恩。 陈瑜伸手虚服长喜起身。 再次落座之后,陈瑜才问:“老夫人有什么事情呢?” “是魏家的生意。”魏老夫人刚一开口,就忍不住叹息一声:“如今的魏家如落配的凤凰一般,虽说架子还在,却已经不如往昔了。” “老夫人不必太过忧心,既架子还在,那就不愁,老话不是说了嘛?有骨头不愁肉。”陈瑜眼底眉梢带着笑意。 魏老夫人硬是被陈瑜的话逗笑了,有骨头不愁肉是这么说的?不是说刚出生的婴孩瘦小也无妨吗? “乔夫人真是个可心的妙人儿,老太婆也就不说那些虚的了,经此一事乔记可还愿意与我们魏家继续做生意?”魏老夫人眼含希冀的望着陈瑜。 陈瑜顿时就笑了:“老夫人呐,您可是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因乔记惹祸,您老想要和乔记断了生意往来呢。放心吧,今日我登门就是因后续合作的事情,万没有乔记放弃了这么大生意的可能的。”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啊,魏家还有活路可走。”魏老夫人双手合十。 段灵韵在一旁,小声说:“祖母,我说的没错吧?乔夫人绝不输男儿郎的。” “对对对,我们灵韵说的对,走吧,陪着祖母回去祠堂,云鹤和乔夫人要商议生意上的事情,别打扰了才好。”魏老夫人拍着段灵韵的手,心中担忧的事情放下了,人也就轻松了不少。 魏老夫人离开,魏云鹤请陈瑜移步书房。 魏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底蕴不凡。 一个家族的底蕴从书房就可窥见一斑的。 生意上的合作再次立了契书,这一次的合作让陈瑜看到了魏家的诚意。 魏家生意涉及的方方面面很多,大到南北的商船,小到县、州郡的各种铺子,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涉猎,米面粮油、钱庄、镖行,再就是大大小小的杂货商铺。 乔记的香料就在杂货商铺中独立出来一角,按照陈瑜的要求做成专柜的形式。 而这一次的合作在原有的基础上加大了合作的力度,陈瑜的让步就是配送货物扣除成本之后,五五分成,不再是以前的供货形式。 生意谈完了之后,魏云鹤让人奉茶,两个人闲聊了几句家常话后,他话锋一转:“庞大红收了两千两银子,已经去了草乌部落,一支箭到底是什么也需要点儿时间才能摸得清,所以乔夫人的意思是在这里等,还是庞大红有消息之后,由魏家把您要的东西押送到永宁?” 陈瑜哪里能等得起? “魏家二哥办事真是爽快,我不能在这边耽搁太久,就交给魏家二哥吧。” 魏云鹤满口答应下来,又问:“乔夫人想什么时候离开永乐镇?” “明日一早就会离开。”陈瑜是恨不得肋生双翅的,这边事情办完肯定会立刻启程。 魏云鹤点了点头,略沉吟片刻才说:“如今的魏家生意,并非只是魏家的,我……。” “魏家二哥。”陈瑜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头:“我只是和魏家做生意,乔记也只是生意人,别的不想掺和。” “哈哈哈……。”魏云鹤朗声大笑,连连摆手:“罢了罢了,是我多嘴了,如此也最好不过,明日魏某人亲自送乔夫人离开。” 离开了魏家,陈瑜没有急着回去永乐客栈,而是慢腾腾的走在街上,没有目的,就是看看永乐镇。 北方特色鲜明的永乐镇也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入目景致鹅黄、浅绿,透着春天的气息。 街上的行人不少,犹记得自己刚到永乐镇的时候,这些人还都带着毡帽,穿着薄棉衣,这才过去了没有多少日子,已经都换上了春装。 镇子里的商贩也多了起来,叫卖声音不绝于耳,再往城外走一段路,可以看到大片的农田,农田里已经有人在忙碌了。 问过路边的老人,这边多数种植的都是玉蜀黍和桃黍,也会种植菽豆,还有一些果蔬之类的。 玉蜀黍是玉米,桃黍是什么?这可把陈瑜难住了,再就是菽豆也让陈瑜一头雾水,回来的路上特地去了米粮铺,这才知道桃黍竟是高粱,菽豆则是大豆。 犹记得曹红英都知道高粱,自己在永宁府买大豆的时候也只需要说大豆就好,海城这边的人却不知高粱和大豆,明明就是同一种东西。 看来,不管是在什么世界里,内陆发展总是比不上临近口岸的地方。 收获不小,高粱和大豆在这边的种植面积是很大的,她不需要高粱但曹家酒庄需要,她需要的是大豆。 魏家生意可以再扩大一些,但不是现在。 回到了客栈,陈瑜收拾了随身的行礼,小二送晚饭过来的时候,还送来了船票。 “乔夫人,是小船,这样的船快很多的。”小二递过来船票的时候说。 陈瑜看了看船票,抬头:“墩子,这是萧将军安排的吗?” “是,将军说乔夫人肯定急着赶路,等出了海城,过了陶城后就坐马车,那样一路下去不用一个月就可以到永宁府了。”小二回话。 “代我谢谢萧将军。”陈瑜收了船票。 一夜无话,陈瑜第二天一大早就和吴道清登船,说是小船,其实船并不是很小,反而吃水比商船也不差多少,陈瑜猜测船身比商船小,重量却不轻,应该是用上了铁,想来萧怀瑾也在尝试改良船。 上船之后,意外的看到了黄长青。 “乔夫人。”黄长青恭恭敬敬的给陈瑜行礼。 陈瑜惊讶的问道:“宣抚使大人为何会在这里?” “乔夫人切莫如此称呼,叫我一声长青就好。”黄长青侧身请陈瑜到船舱里,路上说:“是福王殿下要长青去京城,刚好可护送乔夫人一段路。” 猛然听到了齐宇珩的消息,陈瑜的心就猛地一抽,不是很疼,酸的难受,含糊的应对了几句后,由黄长青安排住进了隔间中。 隔间宽敞的很,更像是移动的房子,各种设施齐备。 柔软的床,精致的贵妃榻,临窗的罗汉床上摆着小几,小几上有固定在上面的匣子,匣子里放着茶具。 陈瑜坐在罗汉床上,从窗口看着外面的河面,船缓缓启程……。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一局棋的心寒 内饰豪华,极其舒适,只是陈瑜的心情却是一团糟。 脑海里总是浮现学骑马的那天,她以为自己可能恋爱了,甚至记忆里的那一天空气中都是恋爱的味道,但到了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刚升起恋爱的帆,船就翻了。 齐宇珩对自己应该是动心了,但这种动心对她来说还不足以交付一生。 自己对他更多的是感激,感激这个人总是在危机时刻出现,所以才会出现错觉。 想通了,她就释然了。 齐宇珩突然离开应该是和自己说的改造船有关系,若是那样的话也算是殊途同归,毕竟自己最初是想着用改造船的事情换取两个人之间的井水不犯河水。 船上的时间总是漫长枯燥的,陈瑜想起来了参加曹红英大婚回来的路上,妞妞说的那一番话,也许吧,等时机成熟,遇到了合适的人,她也会招个赘夫,然后一起过细水长流的日子。 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陈瑜让黄长青准备了笔墨纸砚给自己。 窝在房间里开始写写画画,一些改良的衣服样子可以交给曹红英,能推广赚钱当然好,若是不能的话,自己穿着也舒适。 再就是继续细化自家的香料和香水,这一次回去准备尝试一下眼妆化妆品,相比于大霁国女子眼妆都是类粉的颜色,她可以设计出来更多的颜色。 黄长青从不打扰陈瑜,专门有两个粗使婆子伺候陈瑜的起居,对此陈瑜欣然接受。 路过陶城的时候,陈瑜想到了去年逃难的时候,如今已经是六月的天气了,龙川河两岸花红柳绿,一片生机盎然。 过了陶城,按照黄长青说的路线,自己要换乘马车,这样速度会快许多。 陈瑜也知道黄长青是要去京城的,这也证明和船有关。 “乔夫人。”黄长青在靠岸之前,来到了陈瑜的门外。 陈瑜请他进来。 落座之后,黄长青率先开口:“乔夫人,此番我入京城还是和船有关,您对黄家的大恩大德,长青无以为报,他日若小郎入京赶考,请务必提前告知,我好做打算。” “多谢长青了。”陈瑜含笑:“小郎如今年纪还小,等以后能进京赶考的时候,定会叨扰的。” “乔夫人切莫客气,长青还有一件事。”黄长青正了正身,态度也恭敬的许多。 陈瑜心思微动,面上不显:“请说。” “福王殿下托长青带一封书信给您。”黄长青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捧到陈瑜面前,见陈瑜接过去才继续说:“漠北的事情牵涉到了三皇子,乔夫人千万要保重才行,福王看重乔夫人,但一入侯门深似海何况天家,长青此言多有冒犯,请乔夫人念在长青一片赤诚上,切勿怪罪。” 陈瑜手里拿着齐宇珩的信,有那么一瞬间心都乱成了一团麻,再听到黄长青的话,她只能暗自叹息一声,抬头笑望着黄长青:“长青是金玉良言,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再者福王看重的是什么,你我更明白的。” 黄长青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陈瑜却打心底泛起了一阵阵苦涩。 “乔夫人,就此别过,长青在京城等着小郎。”黄长青起身告辞,陈瑜送客。 走出去两步,黄长青停下脚步,回头:“乔夫人,你觉得冻疮膏的事情发展的是不是太快?兴许这是一局棋,而乔夫人的出现是个意外,也未尝不是。” 陈瑜愣住了。 “长青告退,稍后亲自送您上陆路马车。”黄长青离开。 门缓缓关上,陈瑜抬起手抓住了胸口的衣服,用了大力气才能稳住,转过身走到贵妃榻上坐下来,脑子里嗡嗡作响。 从接到消息到现在踏上归程,她都没有想过这一点。 冻疮膏的事情是苏家想要趁机害乔家,自己出面证清白也是理所当然。 可黄长青的话让她一下就通透了。 三皇子想要利用这件事搞乱了漠北大营,萧怀瑾怎么可能没有对策?齐宇珩和萧怀瑾的关系自不必说,又涉及到天家,他如何能坐视不管? 自己还真就是画蛇添足的那个足了! 别人的棋局,自己是乱入的角色,表面上看,自己力证清白,大功告成,实际上却远远不止于此。 就像是魏家,魏家换主,魏老夫人一病不起,亲自开口求乔记与魏家继续合作,甚至大力合作,原因是什么? 魏家如今是萧怀瑾的?还是齐宇珩的?魏云鹤想要告诉自己,当时自己却因为生气齐宇珩,打断了他,此时倒有些后悔了。 她对齐宇珩动心过,就算是现在接到了他的信,自己的心也会小鹿乱撞,可如果接手了魏家生意的人恰恰就是齐宇珩的话,岂不是说自己也是被算计的那个人? 可如果不是齐宇珩,反之是萧怀瑾的话,陈瑜倒不觉得难以接受,毕竟在她的心里,萧怀瑾和齐宇珩是不一样的。 信,就在桌子上。 陈瑜却不想打开了,直到船靠岸后,陈瑜收拾东西下船的时候才犹豫着把信收到了包袱里。 黄长青安排船横渡龙川河送陈瑜过河。 “吴道清吴大哥呢?”陈瑜没看到吴道清,问黄长青。 黄长青拱手:“是福王要吴道清随我一同入京的,不过乔夫人尽可安心,这一路上都会有人暗中保护的。” 陈瑜回头看向岸边,果然看到了吴道清,此时吴道清正冲她挥手。 呵,每一个人都物尽其用了,齐宇珩还真是个步步算计周祥的人啊,毕竟要改造船,一定会有伤亡,当然别的御医也可以,可吴道清有经验不说,还肯定是他的人,信得过。 陈瑜不再多想,船到了对岸,有人专门过来接陈瑜,马车舒适度绝对没问题,让陈瑜略感意外的是还有一匹小红马,这小红马正是漠北那一匹。 看到小红马,陈瑜的心情更糟糕了,但小红马却十分有灵性,看到陈瑜就打响鼻,又用蹄子扣地,像是打招呼似的。 陈瑜伸手摸了摸小红马的脑门,小红马立刻有些粘人的蹭了蹭陈瑜的手。 路途遥远,陈瑜当然不会骑马回去,辞别了黄长青,马车沿着官道出发,小红马就跟在车后。 马车里不单单陈瑜一个人,还有老张头。 老张头性子沉闷的很,坐在马车的车门处,不言不语,存在感很低。 “张老。”陈瑜开口。 老张头立刻转过来躬身:“夫人,有何吩咐?” “当初说的工钱,结算了吧。”陈瑜表情要冷几分,这个时候她心也冷了。 老张头没想到陈瑜会突然说这句话,愕然的抬起头。 “我与福王并无太多瓜葛,如今漠北事了,我回去永宁也只是个小小商户,用不起影卫和暗卫的,所以您和您的儿子自由了。” 陈瑜算好了工钱,把银票递过去:“在漠北需要你们父子二人保护,在船上有黄长青在,我若遣你们离去,只怕你们难做,福王的脸面上也会无光,如今时机正好,多谢这段日子里的照料。” 老张头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了,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若你们还要回去福王身边也无妨的,刚好那匹马我也不需要,一起带回去吧。”陈瑜说完,转身撩开前面的帘子让车夫停车。 送客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夫人,我们父子二人领命保护您,怎么可以中途离开?”老张头坐在马车上:“若夫人执意要我们父子走,除非福王交代。” 陈瑜眉头微蹙,起身下了马车,站在马车外一字一顿:“若如此,我也不必用他们安排,接下来的路一个人也能回到永宁府,告辞了!” 说完,提着包袱转身就走。 老张头惊了,一个纵身拦住了陈瑜的去路:“夫人何必如此呢?” 第二百三十三章 病倒了 “告诉齐宇珩,以后,再无瓜葛,你们走还是我走?” 陈瑜心中很是悲愤,失恋了,还折腾个屁?齐宇珩的控制欲到此为止,借这个机会表明自己的立场最好不过了! 老张头抱拳:“就此别过,夫人保重。” 陈瑜看着老张头牵着小红马,不远处骑马的张良,两个人碰面后说了几句话原路返回,心慢慢的就平静下来了,就这样,挺好的。 一路官道,日夜兼程,到驿站的时候可以凭借萧怀瑾的书信,换马、换车夫,马车不停。 就这样连夜跑,大安府到永宁府这段路,陈瑜走了十八天,眼看着到永宁府又下起了大雨,陈瑜只好让车夫去打听乔记香铺。 当马车停在乔记香铺门前,陈瑜刚下了马车。 安泰在柜台里正核对账目,猛地抬头看到陈瑜都惊呆了,跑出来的时候忘记了拿伞:“东家快进来!” 安泰接过去陈瑜手里的东西,回头喊伙计过去帮忙把余下的行李都搬下来。 陈瑜走进香铺,熟悉的香料味道让她放松了下来,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只听到安泰惊呼的声音,余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三天三夜后,陈瑜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乔文,乔文守在床边,见陈瑜醒来喜极而泣:“娘。” “无碍。”陈瑜一出声自己都吓了一跳,粗哑的声音哪里像自己? 乔文见陈瑜挣扎着要起身,伸手扶着她斜倚在床头:“娘,你先略等一下,我去叫郎中进来。” 陈瑜点了点头。 乔文刚出去一会儿工夫,曹红英、芸娘和兰夫人都进来了,三个人把陈瑜团团围住,一个个都眼圈红红的抹泪。 陈瑜忍着嗓子的干疼,说:“别哭了,再哭我还得昏过去一回。” 这才止住了几个女人的眼泪,郎中进来给诊脉,说是急火攻心加上连日奔波所致,好好休息吃几副下火的药调理一番就可以了。 乔文送郎中出去,曹红英就忍不住了,一边儿抹着眼泪,一边数落着陈瑜:“你说你怎么就不听话?就算是我派去的人不顶用,可曹福怎么也要留在身边啊,咱们曹家虽然是商户,可天南地北都是有人在的,让你一个人逞强,瞅瞅都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陈瑜刚要张嘴,曹红英红着眼睛发狠:“你闭嘴!听我说!” 无奈的笑了笑,陈瑜看着她。 “还有啊,你那么着急干什么?你不知道大郎多厉害?就走这么点儿日子,家里没有你就撑不下去了吗?我们这一干人都是没用的吗?”曹红英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又说:“你能耐,处处都要你,可是你这么不爱惜自个儿,我们以后要想用你去哪里找?冲阎王老子要人,人家给?就算是送去金山银山都换不回来知道不?” 陈瑜实在忍不住笑出声了,伸手捏了捏曹红英的肚子。 曹红英眼睛一立:“哦!你还长心了!还记得我怀着身子!你都不知道得知曹福和那些人被打发回来,我差点儿没一口气没上来死过去!得得得,也不和你说这些,生了,四月二十三,是个儿子。” 说到最后,自己都没忍住破涕为笑了。 陈瑜握着她的手拍了拍:“那就好,别哭了。” “不搭理你了!”曹红英嘴上这么说,抓着陈瑜的手就没松开过。 陈瑜看芸娘:“红娘子那边儿让你来?” “让,瑜姐姐别累了嗓子,我说给你听。”芸娘递过来温度刚好的水给陈瑜:“最近红娘子都要急死了,等着瑜姐姐回来给她补货呢,听说瑜姐姐病在这里了,紧着催我过来伺候着。” 陈瑜笑了笑:“这就好。” “你啊,太不爱惜身体了。”武兰芝才有机会说话:“那日把我和安泰都吓得魂飞魄散了,郎中都说要不是底子好,这一趟能要了半条命去,阿瑜啊,以后不要拼命,为了什么都不值得拼命,大郎哭了好几回,又要瞒着家里几个小的,不容易的很。” “以后不会了。”陈瑜说话嗓子疼,只能笑。 郎中开的方子极苦,陈瑜喝得眼泪都往下掉,乔文旁边小声劝着:“娘,千万忍着点儿,良药苦口,再喝一点儿,我给娘准备了蜜饯。” 陈瑜把药喝完,乔文真就把一个蜜饯盒子放在了她手边。 “娘,多睡一会儿,等明儿我再和你说家里的事情。”乔文又伺候陈瑜喝了一大碗粥后,说。 陈瑜摇头:“娘问你,阿比盖尔的花伺候的可好?油坊可好?田里和作坊呢?” “花奴和他的父母都在庄子上住下了,伺候花草在行的很,田伯一家几口也勤勉,娘不用担心,就连余下的土地也都种上了,安顺整日里忙活在田里,我就把他放在庄子上历练着,年纪小,历练好了以后有大用处。”乔文坐在床边絮絮叨叨的说家里的事情。 陈瑜躺在床上,竟然睡着了,梦里看到一大片花海,各种各样的精油还有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硬是把自己笑醒了。 “娘。”乔文迷糊的睁开眼睛。 “没事,赶紧去旁边榻上睡,我又不是卧床不起,快去。”陈瑜催促乔文。 乔文眼睛都亮了:“娘,你说话的声音好多了。” 陈瑜也感觉到了,摸了摸嗓子的位置:“郎中的药好。” “嗯,这郎中是孙小姐派来的,药材也都是孙小姐送来的。”乔文睡意全无,陈瑜也有些睡不着了,娘俩就小声的说着话。 铺子里的生意稳的很,万国商会后有人来谈合作,乔文一律婉拒,并且送了礼物表示歉意。 礼物是乔记所有的商品小样一套,诚意满满。 陈瑜很满意乔文的处理办法。 豆油只供应给孙初夏,这是之前陈瑜就交代过的,乔文提到了孙初夏的糕点铺子,生意也好得很。 最后,乔文提到了苏家。 陈瑜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乔文以为陈瑜困了,帮她盖好了被子,轻手轻脚的去旁边的榻上躺下来。 却不知,陈瑜是还没想好怎么和乔文说漠北的事情,苏家根子硬,乔文若知道的话,只怕这孩子还要起别的心思,一个苏家都如此,更别说还有什么三皇子之类的,陈瑜决定隐瞒漠北的真相,那就需要想一个合适的说辞。 只瞒住乔文和几个孩子不行,还要瞒得住曹红英几个人才行。 第二天,陈瑜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本来就是疲劳过度,休息过来身体会短暂的虚弱,一夜修整,人都精神了不少。 不过陈瑜也没想到自己会瘦这么多,说是一路奔波也好,心情影响也好,掉下去的那些肉让她很心疼啊。 “本来就不胖,这就像是竹竿子成精了似的。”曹红英气哼哼的坐在马车上:“在永宁再养几日不行?非得着急回家?” 陈瑜靠在软垫子上,偏头看曹红英:“孩子还不到两个月,你撂下就跑,也真是该打!” “还不是听说你病了,天杀的,以后不要乱好心了,还给他们送冻疮膏呢,有那功夫多赚银子存起来,不好吗?”曹红英握着陈瑜的手:“苏家这么害你,你打算怎么做?” 陈瑜瞬间瞪大了眼睛。 曹红英嘴角一撇:“没想到我知道?要不是我知道,你铁定想着法子瞒着我的。” “那倒不是。”陈瑜心里发苦,她想了好久才周全了的说辞,瞬间没用了,至少对曹红英没用了。 “苏家的确树大根深,苏承又娶了蒋尚书的庶出孙女,这里面的事情勾扯成一团,不过你放心吧,我爹亲自出手,有苏承受的!”曹红英气哼哼的说。 陈瑜握住了曹红英的手:“红英,不可!” 第二百三十四章 愤怒的曹红英 曹红英眼睛都瞪圆了:“瑜姐姐!人家都欺负上门了,难道我们还等着挨打不成?今日你借得虽说是我曹家的势,但我曹红英同意,谁敢和我叫板?” “红英。”陈瑜拉长了声调。 曹红英呼出一口气:“瑜姐姐,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我就是气不过。” “不用气不过,这件事里苏家只是个小角色,苏承极有可能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或者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给……。”陈瑜抿了抿嘴角。 曹红英立刻腰板儿挺了挺:“瑜姐姐尽管说,没有别人,咱们姐俩得交交心,你也让我心里有底才行,你不知道我这段日子急成了什么样子,要不是最初挺着大肚子,我是一定会跟着你去漠北的。” 曹红英握紧了陈瑜的手:“也是我不争气,不然瑜姐姐怎么能遭这么一场罪,魏家到底不是自己的人,当初我还琢磨着魏家能扛得住,是我高看魏家了。” “好了,听我和你说。”陈瑜柔声:“这件事我本想瞒着你们,特别是乔文兄弟几个一丝一毫风声都不能透出去,乔家人少,又小,冲动才可能惹来大祸的。” 曹红英赞同的点头。 陈瑜接着说:“这件事表面上看是冻疮膏,实际上是三皇子和萧将军的博弈,其中还牵涉到了福王,所以苏家根本算不上什么,魏家也不是一点儿用也没有,如今的魏家和从前不一样了,若是合作能加大力度,才是个好机会。” “我爹到底看得透。”曹红英冒出这么一句后,紧着问:“魏家如今是魏二少执掌门庭了吧?” 陈瑜点头:“红英,乔记需要时间,苏记会自取灭亡的,这一件事之后你觉得福王会不会盯上苏记?萧将军会不会盯上苏记?如今我们不妨坐山观虎斗,看神仙打架更好,假以时日,乔记定是贡品。” “对!”曹红英顿时激动了:“瑜姐姐!必须要争取成为贡品!别的不说,咱乔记的香料和那些个女人用的东西,别说大霁国,就是万国商会上也绝对是独一份!便宜了苏家,苏家还不领情,惯他长脾气!” “并不是咱们便宜了苏家,换个角度想,未必不是苏家在给乔记铺路,咱们且看看苏家的下场。再说了,太子失踪多年,若找到了太子,三皇子还能有好果子吃?”陈瑜倒了一杯茶给曹红英:“别总是大动肝火的,凡事多看看,再等等,时机不对的时候切不可太冲动才行。” “还不是和你着急。”曹红英不好意思的嘟着嘴,接过来茶杯抱在手里:“瑜姐姐的意思还要和魏家合作?” “对,非但还要合作,还会加大力度合作,再就是海城那边儿人少地多,种植的农作物中高粱和大豆占了不少的比重,高粱用来酿酒,大豆要用来榨油,这两样东西咱们都需要。”陈瑜喝了口水,看着曹红英。 提到生意,曹红英就没了刚才气吼吼的样子,而是微微蹙眉:“北上南下路途遥远,若是都运送过来费用极大的。” “把作坊直接开在永乐镇。”这是陈瑜回来的路上想好的。 曹红英眼睛一亮:“这可行?” “可行,非但曹家的酒作坊,我还想和红英做一做大豆油的生意。”在之前,陈瑜是不想把大豆油的生意放出去的。 这次改变主意的原因有两个,一则,患难见真情,曹红英如此对待自己,论公论私都是可以密切合作的人,其二就是永乐镇的地理环境极好,酿酒除了原材料就是水源,她在漠北大营的时候研究了好几天的水,井水甘甜清冽,并且井深,地表水的纯净度是比不过深层水的,只需要几口深井,品质会更好不少。 这些现在不用和曹红英说,大豆高粱成熟也要几个月,多点儿时间准备才能万无一失。 陈瑜回到家里,妞妞直抹眼泪,抓着她的衣襟怎么都不肯松开,乔斌也从县衙里回来了,虽不像妞妞那样抓着陈瑜的衣襟,那也是陈瑜坐在那里,他就坐在旁边,陈瑜要去外面走走,他就跟在左右,简直如影随形。 因身体的缘故,陈瑜第一天回来没有去花田,曹红英是亲自把人送到家又回去的,主要是孩子们见到陈瑜的场面让曹红英心里压抑的很,只有她知道陈瑜为这些孩子们扛了多少事情。 牧秦不远不近的坐在旁边,会偷偷打量陈瑜,甚至是端详,他想从陈瑜的脸上看出别的来。 这段时间不在家,家里没有任何变化,但在陈瑜的眼里却大大的一样了,温暖也温馨,更多的是安定。 只是在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到了齐宇珩的那封信,让她心里又自嘲一回,伤心一会儿,把信压在了箱子底下,心事也一同压下去了。 前尘旧事和如今的齐宇珩,两次心动的结果让陈瑜有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恐惧感,不足与外人道也。 第二天一大早,乔文就张罗早饭,陈瑜吃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许多,回到家了,心情都不一样了。 “一会儿去花田和油坊看看。”陈瑜说。 乔文立刻放下筷子:“娘,我陪着你去。” “我也去。”妞妞立刻说。 乔斌和牧秦都眼巴巴的看着陈瑜。 陈瑜看了一圈几个孩子的模样,忍不住笑了:“都去,娘都不知道咱们家花田咋样了。” 几个孩子顿时埋头苦吃,吃饱了就各司其事的收拾,完全不用陈瑜动手。 收拾妥当一家人出门,六月的天气炎热起来了,陈瑜特地换了一条翠色襦裙,整个人看上去都清爽了不少。 孩子们众星捧月一般跟着陈瑜往花田去。 整片荒地都筑起了围墙,围墙内春天栽种的树木青翠欲滴,微风吹拂过来,风里裹带着花香沁人心脾,陈瑜脚步都轻松了不少。 大门又高又大,在大门两侧有专门让人来回行走的角门。 推开角门,陈瑜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花田层层叠叠的花开的正旺盛,农田里种植的玉米都有一人高了,估摸着都要抽穗了。 油坊被花田和农田掩映着看不太清楚,倒是这边长工住着的院子里,人影攒动。 “又招了长工?”陈瑜远远的看着,问乔文。 乔文笑了:“不是,是容氏她们。打从这些花儿有花苞后,花爷爷和花奶奶就教给她们如何采摘花茶和干花了。” “花奴的父母?”陈瑜记得阿比盖尔送给自己的是花奴一家人,这花爷爷和花奶奶的称呼是不是有些乱了辈分。 乔文点头:“娘,花爷爷和花奶奶性格好得很,花奴也勤勉,花奴和我说他们陵岚国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粮食,小孩子很难存活的,花奶奶一辈子生了九个孩子,只有花奴活下来了,还是因为阿比盖尔救了他们呢。” 陈瑜了然的点了点头:“田家人呢?” “田爷爷一家也都很能干的,除了花田之外,他们还会伺候农田,安顺在这边两个多月了,库房的账目让安顺在做。” “安顺识字?”陈瑜记得几个孩子中,只有安泰识字的。 乔文看了眼牧秦。 牧秦终于得了机会说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娘,我教给他们读书识字,术算也教的。” “牧秦真是厉害。”陈瑜夸赞了一句,免不得多看他几眼,发现这孩子竟又长高了一些,气色也红润了许多:“牧秦,最近身体如何?” “娘,好得很呢,我天天看着的。”妞妞立刻扬起小脸,一脸求表扬的样子。 陈瑜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脸蛋:“你啊,以后定是个小管家婆的。” “就是管家婆。”牧秦笑眯眯的看了眼妞妞,惹得妞妞冲他翻白眼儿。 乔斌放慢了脚步,看着人群中的陈瑜,他抬起两只手用力的捂了捂脸,这才大步跟上来。 娘几个说说笑笑的来到了花田边,最先看到陈瑜的是负责监工的容氏,老远的就听她喊了句:“快看啊,东家回来啦!” 顿时,齐刷刷的目光全部看了过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回家了 陈瑜离开几个月的时间,别人不说,容氏和赵二春可是惦记的很,妯娌俩得空就会在一起提上几句,特别是赵二春,作坊里的琥珀皂都雕刻完事后,她就没有了营生做,容氏帮衬她,叫她在田里跟着干活,可心里却不踏实。 别的都还好说,乔家大少爷是个能干的,可是琥珀皂的制作却没有陈瑜不行。 所以,她第一个奔了过来,要不是碍于自己和陈瑜的身份,她都想冲上去抱住陈瑜了,就算是不能冲上去,她一手抓着篮子,一手抓着衣襟,激动的语无伦次:“东家可算回来了,东家,琥珀皂我都雕好了,那个啥,我家孩子也一直在捡柴的,都堆成小山了,东家可算回来了。” 陈瑜看赵二春又胖了不少,兴许是在大太阳下劳作的关系,皮肤黑的有些发亮,忍不住抿着嘴角笑了:“看把你激动的,琥珀皂的事情我记得呢。” “哎,哎哎,东家说啥是啥,我去摘花了。”说着,扭头就走掉了。 在这些干活的人眼里,赵二春比容氏还厉害几分,人家可算是乔记正儿八经的长工了,她们比不起,只是临时做手工活的,所以赵二春能跑过去,她们不能,东家回来了就更要表现表现才行。 容氏也过来了:“东家,这些日子我还说是不是要采花瓣儿来着,这花儿开得太好看了,也水灵的很呢。” “嗯,明天开始,今儿就按照花伯安排的来。”陈瑜说。 容氏点头:“成,那我们去做事了。” 这妯娌俩前后脚离开,陈瑜才往这边走。 花奴听到容氏的动静就从屋子里跑出来了,见陈瑜往这边走,转身又跑回去了。 陈瑜看的清清楚楚的,微微挑了挑眉头。 片刻功夫花奴一家三口都穿戴上了鲜艳的衣服迎接出来。 陈瑜到了门口,花奴一家三口单膝跪地,单手压在心口的位置,恭敬的垂着头:“主人。” 陈瑜亲手扶着花奴的母亲亲身:“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是我们的荣幸,主人快请到屋里来,尝尝最新的花茶。”花奴的母亲谨慎极了,小声又说了句:“主人可以叫我戴莉。” 戴莉?陈瑜点头:“那多谢戴莉了。” 花奴和父亲站起身,主动介绍说:“我父母也起了大霁国的名字,我父希望主人赐乔姓。” 陈瑜想都没想就点头了。 顿时花奴一家三口高兴的脸上都是笑容,花奴更是立刻说:“我父自己起了个名字叫乔德旺,我叫乔花奴。” 陈瑜笑的眉眼弯弯的:“好啊,这样的话,你们可要有户籍的。” “不,我们是奴籍,奴籍。”花奴表情认真的很:“王子殿下离开的时候已经办好了这件事,以后我们就是乔家的人了。” “如此也好。”陈瑜说着迈步往院子里去。 乔斌拉住了乔文的衣袖,压低声音:“哥,看出娘的变化了吗?” “嗯,娘不反对乔家有奴籍了。”乔文当然看出来陈瑜的变化了,回头看着陈瑜的背影压低声音:“这样也好,免得以后不好管。” “嗯,是啊。”乔斌嘴上这么说,心情却更复杂了,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牧秦。 他的黑龙卫已经开始起作用了,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是微乎其微,当然,这也是相对来说的,要保护陈瑜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他知道的不比曹红英少。 陈瑜的改变,让他心里十分的不安,这种不安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默不作声的当一个旁观者。 见过了这一家,田寿昌一家也要去看看的。 陈瑜在撵走了张家父子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田家。 这一家人也是齐宇珩送来的,她不想自己再轻易的动那份心思,就想要全部切断了和齐宇珩的联系。 结果,田寿昌一家人表现的太好了,真的把这里当成了家一样,最重要的是这一家人的身契也在手里了。 最终陈瑜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后去的是油坊。 站在油坊前,陈瑜想到了几个月前自己和齐宇珩的相处,那点点滴滴都清晰的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而她真心的想要把油坊的事情交给齐宇珩,幸好啊,当时齐宇珩拒绝了。 否则的话,她真不知道以后两个人会不会因为油坊的缘故再见面。 走了一圈回来,乔文提着一个精致的草编篮子,篮子里放着陶罐,陶罐里是戴莉制的花茶。 回到家里,陈瑜要休息一下,身体很容易疲惫的她靠在迎枕上,翻看自己设计的那些衣服样子,还有写下来的乔家香料。 欧阳红昨天应该就接到了自己回来的信儿,今天没来也可能是芸娘说了自己的身体状况,陈瑜翻到了香水的方子,准备制作琥珀皂和香水,这两样东西都需要时间熟化。 一墙之隔的作坊一切都有条不紊,褚伟成尽心尽力,陈瑜打算晚一些再过去。 平日里中午都极少休息的她,竟在午饭之后困的睁不开眼睛,索性就在书房里睡了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浑身轻松了不少,乔文熬好了药汤送过来,陈瑜吃过了药让乔文坐下来。 “大郎,娘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娘,你说。”乔文看着陈瑜,眼神沉静,人也显得稳重多了,这段时间陈瑜不在家,乔文的成长很明显了。 陈瑜想了想说:“油坊的事情娘是交给你处理的,这趟去海城让我有了个想法。” 乔文认真的望着陈瑜。 “海城地广人稀,农田很多,那边儿主要种植的农作物中有大豆和高粱,高粱是曹家酿酒用的主要原材料,大豆则是咱们家油坊需要的,我打算和曹家合作在那边儿开个油坊。”陈瑜看着乔文:“大郎觉得如何?” “娘,那油坊出产的油怎么卖?”乔文问。 “交给魏家,魏家的生意不单单在海城,所以销售能力不小,永宁这边魏家不会插手过来。”陈瑜顿了一下:“魏家的生意如今是魏云鹤做主,回来之前我们已经签了契约,你看看。”说着,把契约递了过去。 乔文认真的看过契约,心中难免激动,良久才说:“娘,接下来还要给魏家准备不少香料和胭脂水粉。” “嗯,所以要忙一阵子才行。”陈瑜接过来乔文送回的契约收到了匣子里,转身放进了抽屉里上锁:“大郎觉得可行?” “行,娘都觉得行,我就不反对,娘,等海城油坊开始筹备的时候,儿子去一趟吧。”乔文说。 陈瑜当然同意:“好,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去作坊看看,缺少什么原材料得抓紧预定,魏家的货要第一时间发过去才行。” 娘俩来到了作坊。 褚伟成有条不紊的把成品库存和草药库存都交给陈瑜,坐在下首的位置等陈瑜发话。 成品库存喜人,陈瑜满意的点了点头,草药库存也充足,这就是乔文的能力了。 琥珀皂的存量不多,洗发膏和胭脂水粉这些需要陈瑜亲自动手和把关的商品则严重不足。 放下了账目,陈瑜抬头和褚伟成说:“褚管事,还记得前段日子你提起的北方调香传承的事情,不知道最近可有机会与他们见一面吗?” 褚伟成眼底顿时腾起了惊喜之色,立刻点头:“能,能的,打从万国商会之后,他们就等在安平县了,东家什么时候能见,我稍信儿让他们过来。” “哦,这样啊。”陈瑜略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怪家里事情太多,我又突然离开了这么久,让他们久等了,明天吧,明天一早让乔文跟着褚管事一起去请他们过来这边如何?” “成,成。”褚伟成心里欢喜,脸上也尽是喜色。 第二天一大早,乔文和褚伟成出门,一个时辰都没用上,乔文带着一众人回到了元宝村。 第二百三十六章 臣有所求 陈瑜是认识北派调香的四个人的,除了褚伟成之外就是王启帆、赵烁今和高子羡三家,除此之外,曾经褚伟成就对陈瑜评价过三家调香特长,其中王启帆为代表的王家更侧重的是淡香、草木香,多沉稳古朴,这是陈瑜现在最需要的。 比起陈瑜对合作的热衷,王启帆几人则是激动,去年八月的擂台,今年三月的万国商会,已经让他们看到了乔记的本事,更知道乔记原本就是陶城那边儿的人,严格说起来是老乡,北派调香力压南派调香指日可待,他们都愿意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当然,最实在的还有陈瑜答应的条件,那就是让各家香料得以传承下去。 书房落座后,陈瑜直接摆了茶台,乔文像模像样的坐在陈瑜身旁。 陈瑜也喜欢茶道,茶道是古今通礼。 褚伟成作为这件事的中间人,其作用发挥的淋漓尽致,陈瑜一手功夫茶一招一式都行云流水一般。 旁边褚伟成讲了合作的一些事项。 等褚伟成话音落下,陈瑜已经用公道杯分茶了。 “褚管事的意思就是乔记的意思,我们都是同行中人,自然也明白团结才能有发展,乔记想要集各家所长,各位也想要传承下去自家独门的香料,所以合作是共赢的。” 陈瑜举杯。 “乔夫人,乔记真的愿意让我们各家都有名号?”高子羡问。 陈瑜点头:“这是自然,乔记做香料并非单一,这就是大饼经济,每个人各自咬一口,咬不咬得到还未尝可知,我们合作之后分一杯羹还是可以的。” “说来委实惭愧,我等自诩家族传承下来的都是雅致之事,却终归败在了故步自封上了。”王启帆放下茶杯:“茶是好茶,乔记也是好雅量,如此还能放手一搏,我王家愿意接受所有条件。” 陈瑜微微颔首:“这是自然,我们也并不是空口说白话,立下契书作为凭证,就算是我们都老了,子孙后代想要分而立之,也有凭据在手,不至于无法得到善终。” “乔夫人过人之处让赵某佩服。”赵烁今起身抱拳:“我赵家定会约束后人,不忘今日搭救之恩。” “言重了,天下之势古来如此,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今日我们合作共赢,他日若能独当一面也是好事。”陈瑜客气的同时也表明立场,接下来话锋一转:“至于这次合作,要以十年为一个期限,十年内若想要撤出的话,为了大家的利益必须要有一个公平合理的规则。” “乔夫人请说。”高子羡几个人都认真看着陈瑜,也明白这才是重点。 陈瑜往公道杯里注茶:“离开乔记,留下乔记所有的调香手法,但凡乔记所出之香料不准在市面上出现,从退出乔记那日起,也要十年,并且要想退出需交一笔不菲的保证金,如此虽有些不尽人情,但这不是乔记一家的事情,而是我们大家的事情。” 条件苛刻吗?苛刻。 但能不答应吗? 不答应就连进入乔记的资格都没有,等待他们的是衰落以至于传承断绝,有苏记一家就让他们没有了出头之日,今日若错过了乔记给的机会,吃都吃不饱的时候,后人谁还会调香? 所以,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答应下来。 生意场上,谁都不是傻子,陈瑜犹然,她所提出来的合作条件是源自于自己的世界,那是一套极其成熟的合作共赢的模板。 从最初谈定,到落实到契书上,陈瑜每一步都做的极其稳妥,当晚王启帆三人留在了乔家,由褚伟成带着他们参观了乔记作坊。 第二天又用了一天的时间,契书达到了每个人都满意的程度,签订契书之后要去官方立证,一切都办理妥当已经过去三天了。 接下来就是实施,按照契书规定,王启帆等三人会带着自家的调香师入驻乔记,在推出香方的时候需要经过陈瑜认可,也就是说每一种香料的改进是陈瑜拍板的。 当然,陈瑜也不会因有这样的权利就不顾及他们的感受,每每提出来香方改进之处,无不让他们惊艳非常,背地里谁都要挑起大拇指赞叹一声。 和他们比起来,褚伟成就要淡定的多了,作为最先和陈瑜合作的人,他有着绝对的优势,依旧是乔记的大管事。 王启帆、高子羡和赵烁今三个人则潜心的研究香方,陈瑜决定慢慢的再把一些先进的技术融合到各家的香方中,比如精油之类的应用。 香料是和苏家抗衡的主体。 陈瑜恨苏家,但这种恨意完全不需要宣之于口,而是真正的压下心思等待时机凶狠反击。 也用这段时间让陈瑜弥补了香方单一的弱点,乔记的香料也在博采众家之长。 等欧阳红登门的时候,陈瑜已经做了足够的准备。 香水、香薰精油这两样需要时间,香体丸则不用,这一次陈瑜拿出来一千粒香体丸,简直把欧阳红的眼珠子都惊得险些冒出来。 “还以为要好好休整一段日子呢。”欧阳红啧啧两声:“没想到竟拿到了这么多货。” “除此之外还有。”陈瑜给欧阳红看了花香洗发膏和沐浴露,这是借住自己花圃的优势,新开发出来的。 减少了药香,多了花香,惊艳到欧阳红是绰绰有余了。 “订,三千瓶可好?”欧阳红问。 陈瑜笑了:“是一共三千还是各自三千?” “乔夫人!乔记能生产这么多了吗?”欧阳红可是听说了,万国商会乔记拒绝了所有客商合作,大好的机会就那么眼看着从手边溜走了,陈瑜不在只是一方面,主要原因还是乔记作坊小,根本生产不过来。 如今陈瑜如此淡若清风的问出这么一句,她怎么能不惊讶? 陈瑜压了压额角:“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银子闹腾的,只要红娘子提出来要求,就是豁出去这条命都要做,毕竟想赚银子嘛。” “就稀罕你这股子拼劲儿,成,一样三千瓶,什么时候拿货?”欧阳红也想赚银子,陈瑜的话也是她的心思,只有银子多了,许多事情才好办。 陈瑜想了想:“一半个月后吧。” 眼看进七月,陈瑜还需要留出时间准备中秋节,至于贡品这一块,她有心之后就不会像上一年那样只是观望了。 “就这么说定了,乔夫人,但凡有好东西记着我点儿,银子自然绝对不会差事儿的,这次我留下五千两银子,多了不用退当做下一批货定金,少了我取货的时候就补足。” “如此我就不客气了,还真是有点儿周转不开。”陈瑜收了银票:“龙涎香已经用完,香体丸若还需要的话,这还要靠红娘子。” “好说,我会想办法的。”欧阳红带走了香体丸,留下了五千两银票,陈瑜大大的松了口气。 如此大刀阔斧的和欧阳红做生意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银子,她现在手里的银子还真不多了,去一趟漠北几乎掏空了自己。 就在陈瑜全部心思都扑在扩张生意,扩大规模上的时候,齐宇珩见到了老张头和张良。 两个人早就来到了福王府,只是没有人能找得到福王,等福王回到福王府的时候,老张头和张良就跪在院子里请罪了。 “下去吧。”齐宇珩什么都没有问,让两个人退下,一身疲惫的回到了书房,靠在圈椅上闭目养神。 改造战舰,耗费了他极大的心血,如今略有小成才回京复命。 只休息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齐宇珩洗漱更衣,进宫面圣。 御书房中,齐宇珩把战舰的进展汇报完毕,又呈上了船图,建安帝仔仔细细的看过之后,都暗暗的抽了一口凉气,紧接着脸上浮起了喜色。 他险些中计,福王才是最忠心的臣子! “燕归辛苦了。”建安帝起身走到旁边的榻上:“来,陪朕下一盘棋。” “是。”齐宇珩四平八稳落座,伸手摸棋子的时候出声:“皇上,臣有所求。”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交换的条件 建安帝笑了,随意的落下白子:“说来听听。” “宅子里突然多了那些个女人烦得很,想请皇上开恩,赏了给下面的人。”齐宇珩落下黑子,一黑一白在棋盘上遥遥相望着。 “哦?”建安帝再落一子,就这么一声没了下文。 皇上赏赐的美人儿,胆敢说赏赐给下面的人,整个大霁国怕也就只有齐宇珩了。 偏偏,建安帝并不生气,反而心里还挺满意。 齐宇珩也沉得住气,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厮杀起来。 “燕归的杀气是冲着晚辈去的?”是问句但肯定的语气表明建安帝明白齐宇珩的心思了,平白无故被老三摆了一道,这是在皇家,若是在民间的话可是侄子欺叔了。 齐宇珩落子后,端起旁边的茶盏:“皇上明鉴。” 得!旁边的徐保平都为三皇子点了一根蜡,纵然三皇子是龙嗣,可跟战舰比起来还真是弱了几分,连带着福王在建安帝这边的脸面都大了不少。 所以说,任何时候都不能仰仗着身份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真正的博弈还得看实力。 建安帝又没音儿了,齐宇珩也不说话,一局棋下了良久,竟是平局。 接过来徐保平递上来的茶,抿了一口放在旁边,建安帝才抬头看齐宇珩:“那些个女人不过是玩意儿,如今燕归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都这么单着,开枝散叶是应该的,不论以后是谁得了势,独木难支也是不妥,说到底还不是家事?” “皇兄教训的是。”齐宇珩起身跪在地上,低着头:“臣如今被盯得紧,若找不到太子殿下,断是不成婚的,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臣越是要挺得住才行,否则只怕又授人话柄了。” “我可没看出你担忧。”建安帝起身:“起来吧,自家亲兄弟,跪什么呢。” 齐宇珩起身跟上建安帝,两个人往御花园走去。 “那些个女人随意处置了,老三那边儿也就再放他一马吧,毕竟年轻气盛,总是容易出错,当长辈的权当给他历练了。”建安帝语气淡淡的。 齐宇珩面容沉静:“是。” 这就是让步,建安帝让步保三皇子齐北冥,齐宇珩让步处理掉那些个女人,言来语去,兄友弟恭,而已。 从皇宫回来,齐宇珩坐在书房里,面色冷凝的很。 “主子。”白七伺候在一旁,看得出来齐宇珩是动气了,出声。 齐宇珩抬起手按了按额角:“处理掉,就配给赤龙卫。” 说着,给了一个单子。 白七接了单子出门,到门外才扫了一眼单子上的人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着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可这一笑却透出了凌厉杀气。 有人算计福王,也要问问他白七是不是愿意。 京城之中暗潮涌动,福王归来的消息也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三皇子如今乖得很,每日在家里勤奋读书,苦练武艺。 建安帝把两个人都看在眼里,不得不承认和齐宇珩比起来,自己的这个儿子就太不争气了。 能力配不上野心,做一些表面功夫有什么用? 姜皇后正在插花,手边的花一支一支开得正艳,又有含苞待放的花苞,旁边放着飘香的花茶,满室清香。 建安帝从外面进来,不准宫女出声,大宫女如意也只能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站在门口看着正全神贯注修建花草的姜皇后,建安帝竟想起了初见的时候,不受宠的皇子没有资格喜欢人,彼时的姜曦就如天边明月一般遥不可及。 他终是得偿所愿,得了江山更得了美人儿。 “嘶。”姜皇后倒吸了口冷气,含住了纤纤玉指,就这么一个动作竟拨动了建安帝的心弦,他快步走过来。 “曦儿。” 姜皇后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转过来低头欲拜。 建安帝伸手扶住了她,握着她的手看她手指上又浸出殷红的血珠,低头含在了口中,血腥味儿在唇齿之间蔓延开,就这样都让他心潮澎湃,不禁抬头看姜皇后。 “皇上。”姜皇后脸色泛红,柔声:“折煞臣妾了。” “曦儿,朕要宿在这里。”建安帝说这话的时候,都带了几分乞求的味道了。 别人不知道,但栖梧宫的人都知道皇后的心有多狠,太子丢失之后,皇上就没有宿在这边过,最初吓坏了栖梧宫上上下下的人,到如今反而没有人在意了。 左右,姜皇后不争不抢,圣宠不衰,就算是不能宿在栖梧宫,每逢初一十五的日子,皇上也不会去任何别的宫里的。 姜皇后轻轻地叹了口气:“皇上,坐吧。” 又被拒绝了,建安帝心中真是不舒坦,登基为帝之后,后宫的女子哪一个不巴巴盼着得到自己的青眼,偏偏自己最看重的人总是拒人千里之外。 落座之后,建安帝握着姜皇后的手:“宸儿失踪,朕心中也愧疚的很,曦儿,我们再生一胎吧,哪怕是个女儿也好,大霁国的嫡长公主的位子还空着呢。” “皇上,臣妾这身体……。”姜皇后低了头,眼圈泛红。 每次都是这一招,建安帝有些扫兴的看了眼,起身往外走:“今夜朕就宿在这里。” 不给姜皇后拒绝的机会,离去了。 姜皇后送到门口,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娘娘。”如意过来扶着姜皇后进了屋里。 姜皇后坐下来继续整理那些花儿,良久才说:“如意,皇上要宿在这里。” “娘娘又拒绝了吗?”如意给姜皇后揉着腿。 姜皇后叹了口气。 “娘娘也的为太子殿下着想,若哪天太子殿下归了,娘娘却和皇上失和,只怕是祸不是福。”如意柔声劝着。 姜皇后把花枝都插进花瓶中:“君恩本凉薄,我又何尝不知,罢了,准备避子汤。” 如意脸色发白,到底没敢再劝,能让皇后改变一点点都是好的,哪里敢奢求太多? 入夜,建安帝身上带了三分酒气来到栖梧宫,门口挂着红灯笼,二门有宫女伺候着,姜皇后盛装打扮立在廊下,灯光落在她的脸上,让建安帝愣住了。 九年了,九年来第一次又得到了这样的待遇,犹记得当年每每自己夜深前来,姜曦都会乳燕投怀,如今虽没有当初的那份灵动,却被岁月沉淀出了另一份情深的模样。 紧走几步,建安帝握住了姜皇后的手。 “皇上,臣妾还没有行礼呢。”姜皇后柔声,抬眸看着建安帝。 建安帝被她这一望,哪里还等得及,直接把人抱起来大步往内殿走去。 徐保平垂着头伺候在外面,如意也不敢入内。 她一直跟着姜皇后,打从大婚那日立下了规矩,帝后二人行房之时,不准任何人伺候的。 得到了绝对安抚的建安帝意犹未尽的靠在床头上,平日里冷艳高贵的姜皇后温柔的贴在他的怀里。 “曦儿。” 建安帝出声。 姜皇后轻声应了一句。 建安帝翻身把人压在身下:“朕要一个公主,朕一定要一个我们的公主,要像你这样的,就叫明月。” 姜皇后到最后是累得睡过去的,餍足的建安帝亲自抱着姜皇后去沐浴,后宫之中最不缺各种秘方,他还在洗澡的时候注意许多,免得姜皇后不容易受孕。 天蒙蒙亮,姜皇后睁开眼睛。 “娘娘,您醒了。”如意走过来:“起身吗?” “嗯。”姜皇后起身,浑身酸软的她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如意和宫女们伺候着洗漱,又伺候了早膳。 姜皇后有了些精神后,妃嫔们就来请安了。 如意扶着姜皇后来到凤安殿,落座之后,姜皇后的目光淡淡的看向了坐在最末端的一个妃子的脸上,也仅仅是一扫而过……。 第二百三十八章 燕归来信 齐宇珩并没有在京城停留多久,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一次他的行踪让三皇子齐北冥都摸不到一丝一毫的线索,齐北冥的愤怒可想而知。 与此同时宫里稍信儿过来,帝后情深,试图再生一胎,齐北冥去了密室砸了一个时辰还多,平静无波的三皇子府内里却都如临大敌了。 这还不算,齐宇珩离开的第三天,皇上下旨册封三皇子为寿王。 一石激起千层浪,皇子若封王,几乎就没有了争取储君之位的可能性了,建安帝如此一手,太多的人都措手不及了。 远在京城千里之外的元宝村里,牧秦又接受了一次检查,因吴道清不在家里,检查是妞妞和陈瑜做的,结果很不乐观,毒没有加重也没有减少,凝出的那毒像是会在血液里自己生长似的。 妞妞特地倒出来上一次收集的毒液,对比之下结果就更显而易见了。 “没有一支箭,解毒是不可能的。”乌毒用生硬的大霁国官话开口了。 陈瑜回头看着乌毒,他被钉了琵琶骨,细长的链子在一定范围之内不限制他行动自由,兜帽里的那张脸神情莫测。 “乌毒,你见过一支箭吗?”陈瑜问。 乌毒抬头看陈瑜:“见过如何?没见过又如何?难道我会给你们吗?” “那就是没见过了,一支箭到底是什么东西你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没有一支箭就解不了毒?别自作聪明,若不然草乌部落怕是都会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的。”陈瑜表情是极其放松的。 帮牧秦包扎的时候又说了一句:“你自诩聪明,却忘记了我儿的毒解不解无所谓,有一个人的毒是一定会解的,否则福王在这边又是为什么?也就是你,换做是我的话,用解药换族人平安的事情,一刻都不能耽误。” 乌毒眼神透着凶狠看陈瑜,这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当然,他的确是被吓到了。 所以接下来,他就像是锯掉了嘴的葫芦一般,再也不肯说一个字了。 陈瑜也不搭理他,更不期望能从这个人的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反倒是妞妞气鼓鼓的瞪了乌毒一眼:“老怪物,这是我娘!” 乌毒神色一僵,竟低头了。 陈瑜狐疑的看了眼妞妞,妞妞小胸脯挺得笔直:“得罪我娘,还想收我做徒弟,天都没有你脸大。” 暗暗扶额,陈瑜起身:“走吧,我们回去。” 该收集整理的都收集整理了,陈瑜就带着牧秦和妞妞回家。 回到家里,陈瑜看时间还早,就过去了作坊。 作坊里,褚伟成几个人正在讨论香方,陈瑜进来的时候四个人都齐刷刷的起身:“东家。” “听你们说的热闹,我也来学学。”陈瑜落座,褚伟成几个人才又坐下来。 陈瑜拿起来面前的香方,香方里有独活、荆芥这类的草药,仔细的看完发现都是祛风除湿的药物。 “东家,眼看着到了多雨潮湿的季节,风湿疼痛的人就多起来了,所以我们就想试试在香料上用这些药材。”王启帆说。 陈瑜明白这种尝试是王启帆的点子,联想到王家的香料是走古朴沉稳的路子,更侧重淡香和草木香,心里挺高兴的,这些人敢于尝试,勇于尝试,并非是故步自封的人,这样的合作关系是最好的。 陈瑜脸上带着笑意:“这可真是个好办法,我倒是想起来上次芸娘从漠北带回来的婆婆草,我带过来给你们研究一下。” “婆婆草?”高子羡目露惊喜:“那可是好东西,只不过只漠北才有,不容易得到。” 陈瑜也觉得不容易得到,自己来回跑了一趟几乎用了三四个月的时间,为了点儿婆婆草还真是不值得。 不过,想要拿到婆婆草并不难。 “只要能用在香料上,婆婆草也不会很难拿到,我有一些药材商人,他们总是有自己路子得到天南地北的草药的。”陈瑜说。 高子羡小声和赵烁今几个人介绍了婆婆草,到最后陈瑜把婆婆草拿出来,赵烁今直接用自己做实验了。 因他在北方生活,虽然离漠北还挺远的,但北方的气候让人很容易得老寒腿的毛病,不管春秋冬夏腿都是不舒坦的,凉、麻,赶上阴雨连绵的天气还会疼和肿胀。 中药见效要慢很多,陈瑜也只是让他们多一个研究的方向。 除了婆婆草还有娇娘子,陈瑜决定去花圃看看,提炼精油的事情不能耽搁,元宝村的气候决定了花草的寿命要长很多,但精油提炼需要太多的花花草草了。 离开作坊前,陈瑜把自己准备的几个香方给他们研究,这些香方里放了鲜花,也又放了纯露和精油的,纯露、精油和蜂蜜一起合香,效果非常好。 等陈瑜去花圃后,褚伟成捻着胡须又夸赞了陈瑜一番,并且他比这几个人更了解乔记的东西,解释起来也容易很多,如此一来,高子羡几个人就更如痴如醉了。 花圃里,陈瑜把花奴一家和田寿昌一家都叫到了一起,按人头算工钱的事情也交代清楚,这些人与作坊里的人不同,他们是有奴籍握在陈瑜手中的。 若是以前,陈瑜的骨子里还是觉得该人人平等的,到现在不得不承认,存在即是合理是这种国家制度的特殊产物,而她需要的恰恰就是用这种方式保证他们忠诚,毕竟身为奴仆胆敢背叛主子,是会被处死的。 田寿昌家里人口多一些,老 口带着小两口还有三个半大孩子,三个孩子中最小的是桂花,桂花今年也已经十一岁了。 儿子叫田忠,儿媳叫玉兰,长孙田敬贤,小孙田敬武,一个十六一个十四,身板儿结实的很,伺候花草精细的活儿不用他们,他们跟着安顺侍弄田地,别看安顺年纪没有他们大,但来乔家早,又是陈瑜亲自带了那么久,老人儿的气质那是拿捏的死死的,两个半大小子也肯埋头苦干,农田伺候的很干净。 田忠和玉兰跟着公婆侍弄花草,这是个细致的活儿,有花奴一家在旁边攀比着,一家四口干活也非常上心,分工也是有的,这是乔文安排的,花奴一家伺候从陵岚国来的那些花花草草,田寿昌一家就伺候本土的花草,没事的时候凑在一起还能互相学习。 陈瑜把这些人都叫到了一起,拿了个本子开始记录每一种花的花期,这个统计好可以用来掌握采摘的时节。 忙到了下午,陈瑜中午就在花圃这边吃的饭,大家伙儿都叫田寿昌的老伴儿田婆婆,田婆婆和儿媳还自报奋勇的给油坊里的伙计们做饭。 花奴一家多数时候自己做吃喝,毕竟饮食习惯上还有一些不同。 中午的时候陈瑜就在这边吃了口,田婆婆和戴莉使出了浑身解数,各自做了不少拿手菜凑到一起吃了一顿。 下午陈瑜整理好了花期册子,回去的时候叫来了容氏,根据花期册子分派下去采摘的任务,准备开始提炼精油。 回来的时候就答应了魏云鹤要尽快安排发货,合作模式略有改动,货品的种类也需要加大力度。 就在陈瑜忙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匹快马进了安平县,铁匠铺前张良翻身下马,走进铁匠铺拿出印信,东方城连夜离开了安平县,张良临走的时候交给铁匠铺伙计一封信,嘱咐:“务必亲自送到元宝村乔夫人手中。” 伙计不敢耽搁,接了信就坐船来到元宝村。 陈瑜看着手里的信,信落款写着燕归两个字,让她觉得心口像是被滚油烫了一下似的,放下了书信,送走了伙计,一个人去了倒座……。 第二百三十九章 求东家保媒 鲜花陆续送回来了不少,每一样都分类整理干净了,陈瑜有条不紊的控制着四个蒸馏锅,安平带着安康帮忙,制冰的事情是乔文负责,他在库房里把冰制好,安平倒腾过来,安康负责控制冷却这一块儿。 “安康想要学制皂吗?”对于自己家里的事情,无论大小陈瑜都记得很清楚,这会儿才得空问安康。 安康认真的控制着木桶里的冰:“嗯,东家,我还要拜师。” “二春婶子吗?”陈瑜抬头看了安康一眼。 安康点头:“是的,东家信得过就让我学,我肯定不会起二心的。” 陈瑜笑了,二心不二心的她控制不了,保证的话也只是说说而已,只有时间才能证明一切。 乔家的摊子越来越大,这些个孩子也都成长起来了,安平这几个孩子中,如今只有安泰可以独当一面,接下来的几个孩子里,安福是未来的调香师,安平要差点儿,学什么手艺可能费劲,但有一把好力气,安顺喜欢种地,只剩下安生还没有着落了。 “这样,明天开始和我学琥珀皂。”陈瑜说。 安康本来挺稳的,听到这话手一抖,被热管烫了一下,忍不住轻声抽气:“东家,我一定好好学。” “嗯,把手指用冰块擦擦,别烫坏了。”陈瑜说。 安康快速的抬头看了眼陈瑜,小心的拿起来一小块儿冰擦着被烫红了的手指,眼圈都有些泛红了,东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制皂,也要拜师赵二春,但他知道。 小李氏不是个良善的,他一定会替东家盯紧了小李氏的。 就算是有冰,屋子里也热得难捱,因为天气炎热,屋子里又有四个蒸馏锅,温度可想而知,安康把撤下来的冰桶放在陈瑜身边,不动声色的再回去看着冷却管。 陈瑜看着蒸馏锅的火候,嘴角带着浅笑,人嘛,善良周到很重要,安康的小举动很暖心的。 因蒸馏锅太热,所以提炼精油都是晚上开始的,忙活完也要到后半夜了。 整理好这边,陈瑜让乔文几个回去休息,锁了倒座的房门,她才回去自己的院子里,早早的安生和安顺就过来烧好了洗澡水,不用说也知道是乔文安排的。 家里有个乔文,省心不少。 泡了热水澡,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陈瑜来到书房拿出来这段日子的账本,眼睛看着账本,脑子里去想着齐宇珩的来信。 算算日子张家父子应该早就见到齐宇珩了,自己的态度他也应该很清楚了,这次送来的信上竟署名燕归,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从暗格里拿出来两封信,一封是在船上黄长青交给自己的,署名齐宇珩,另一封是刚收到的,署名燕归。 她的手指在两封信上轻轻的拂过,最终也没有打开其中的任何一封信。 齐宇珩是一个很容易让别人动心的人,陈瑜自认为她也绝对不是坐怀不乱的人,只是这个世道容不下,她的身份是一个寡妇,带着孩子,齐宇珩和自己怎么都不可能的。 漠北的时候,当她得知长喜是诓骗自己的时候,想到了能救自己的人只有齐宇珩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动心了。 否则的话,哪里来的依赖? 也正是因为那段时间她远离了乔家和这些孩子们,才会弱化了这些现实存在的问题,所以才会想要不顾一切的想去谈一场恋爱,齐宇珩这种人嘛,唾手可得的时候想要不动心不起念很难。 纵然如此,面对齐宇珩的突然离开,那犹如当头棒喝的感觉,让陈瑜意识到了自己不该放纵,这是一个讲究出身,讲究门当户对,又阶级等级森严的世界,她若真抓住齐宇珩不放,挑战的是一个阶级的权威,而她不想惹祸上身。 齐宇珩为了表明忠心一直未娶,若娶了自己的话,皇权之下,陈瑜觉得自己会一瞬间被秒成渣渣。 两封信再次放进暗格里,如同这一份来去匆匆的感情一样被藏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陈瑜把精力全部投入到了自己的事业当中。 教安康制皂,胭脂水粉、眉粉、眉笔还有新推出来的彩妆,大地色的彩妆研制出来后,陈瑜专程去了一趟铺子里,郑霜见到陈瑜高兴的蹦蹦跳跳的,听说有了新的彩妆,立刻就要试试。 陈瑜仔细的教给她如何运用彩妆打理出有层次感的眼妆,每一种颜色的搭配效果都是不同的,之后让郑霜自己的尝试。 得了空,陈瑜和曲义聊了一下铺子里的事情,才得知郑霜如今都成了安平县小有名气的人物了,富家小姐和小家碧玉,没有不想拜郑霜为师的。 因此郑霜的胭脂水粉销售情况好的厉害。 陈瑜看郑霜认真的样子,心里有一些愧疚,她没有和齐宇珩打听过郑隆的下落,而郑霜一直都在等着爷爷回来。 “东家。”曲长芳红着脸过来。 陈瑜打量了他一眼:“怎么了?” “我、我想请东家保媒。”曲长芳说着,忍不住快速的看了一眼郑霜。 陈瑜一瞬间就了然了,保媒这种事情她倒是愿意成全,但郑霜年纪小,郑隆不在身边,若自己促成了这一段姻缘,只怕不妥,毕竟郑隆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并不知道。 “犬子爱慕郑霜姑娘。”曲义也不好意思了,和陈瑜解释过后,狠狠的剜了一眼曲长芳。 陈瑜看到曲义的动作,大概知道了曲义的态度,笑了笑:“年轻人在一起免不得的,婚姻大事我也不好做主,不如等郑霜的爷爷回来了,若合适我肯定会促成一段姻缘的,这样行不行?” “东家别放在心上,这事儿郑霜姑娘自己都不愿意的。”曲义尴尬的笑了笑:“犬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爹。”曲长芳被曲义的话说的无地自容。 陈瑜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离开铺子的时候,陈瑜还是问了一句郑霜,不过没有直接问,而是问她婚姻大事可有考虑,郑霜小脸绷紧,抿着唇摇头:“东家,爷爷不回来,我才不会私定终身呢。” 如此,陈瑜就打消了把郑霜带在身边的想法,最初齐宇珩的意思是让郑霜在自己身边当一个贴身丫环的。 回来的路上,陈瑜猛地想到了乔文,乔文对郑霜的态度有没有变化?坐在船上用手指揉着额角,缓缓的闭上眼睛,她才二十多岁,就要开始操心儿女的婚事了吗? 回到家里,陈瑜去考教安康制皂的手艺,又叫来了安平几个人开始筹备魏云鹤的货,这是一个大工程。 香料交给褚伟成几个人准备,自己则开始准备欧阳红要的货。 铺子里的忙碌让陈瑜没有功夫去想任何事情了,每天早晨醒来就是安排好一天的事情,接下来就是专注于调制香水,提炼酒精,彩妆的运用需要一点点儿技术性,陈瑜决定再写一个化妆小册子一并送到海城魏家去,当然还有答应了巧妮儿的那一套彩妆。 改良洗发膏和沐浴乳的过程中需要大量的精油,炎热的天气使然,陈瑜把提炼精油的时间都安排在了夜里,经常是天亮了,她才满身疲惫的回到卧室里倒头就睡。 乔文看在眼里,疼在心上,门外一位老者走到乔家门前停下脚步,想了想上前敲门。 “找谁?”乔文生怕有动静再惊醒了刚睡下的陈瑜,出声问道。 老者一揖到地:“小的是主子差遣过来的田庄管事,求见夫人。” 乔文微微皱眉,到底还是把人迎进来了,刚带着人走进院子里,陈瑜就从屋里走出来:“大郎,哪里来的客人?” “娘。”乔文欲言又止。 老者上前照例是一揖到地:“夫人,老奴是主子遣来为乔家管理庄子的,主子赐名常九。” 陈瑜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她打发回去了张家父子,难道还不够表明态度吗?还送人来是什么意思? 见陈瑜如此,常九沉声:“主子说,若夫人看不上老奴,老奴可自裁。” 第二百四十章 一病不起 自裁?陈瑜心咯噔一下,抿了抿嘴角:“大郎,带老人家去庄子上,以后庄子上的事情交给常九。” 乔文犹豫的看了陈瑜一眼,还是听话的带着常九去了庄子,等他回来立刻过来见陈瑜。 陈瑜在乔文离开后就睡意全无了,索性就去了倒座继续提炼精油,可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和齐宇珩之间的点点滴滴,到最后那一句‘可自裁’,简直是戳了她的心窝子。 他如此霸道强势,送人来,自己不要就让常九自杀,那难道不是一条人命吗?是吃准了自己的性格,逼着自己。 如今送来一个人都会如此,那以后岂不是要……。 “娘!”乔文出声,打断了陈瑜的思路。 她浑然不知此时已经是满头热汗,回头看到乔文的时候,只觉得眼睛像是起了雾气一般:“大郎啊。” 站起身,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摔了下去。 “娘!”乔文声音颤抖的呼喊了一声,扑过来扶住了陈瑜。 这一病,来势汹汹。 陈瑜自认为十分清醒,可是眼睛睁不开,身体也无法动弹,乔文背着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立刻去请郎中。 妞妞、牧秦就连乔斌都回来了,几个孩子寸步不离的守在陈瑜身边,乔文嘴角都起了好几个水泡,安平县的郎中都找遍了,诊脉只说身体无碍,可陈瑜就是不见一点儿起色。 乔文亲自跑了一趟永宁府。 孙初夏极少到铺子里来,这边的经营交给了自己信得过的钱娘子。 若是铺子里出了新奇的糕点,钱娘子会亲自送到府上让她品鉴一番,只有孙初夏点头,这糕点才会上柜台售卖。 这一日,孙初夏靠在软榻上绣花儿,旁边伺候着的两个丫环也忙着绣鞋垫,一侧的衣架上还挂着一件石青色团花暗纹直缀。 孙初夏手里绣着花样儿的是月白色的里衣,在领口袖口的位置绣着精致的花纹儿。 “小姐,钱娘子过来了。”丫环进来通禀。 孙初夏抬起手理了理鬓角:“昨儿不是刚来过?” “说是有急事。”丫环笑着过来扶着孙初夏:“小姐也绣了一小天了,可算是歇歇眼睛吧。” 孙初夏脸色微红,瞥了一眼丫环,笑骂了一句:“多嘴!” “是是是,奴婢多嘴。”丫环嘴上服软,主仆两个人就来到了小厅里。 小厅里,钱娘子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听到脚步声急忙转过身弓着身迎接孙初夏。 孙初夏进门,扫了一眼钱娘子,径自走到贵妃榻处落座:“钱家的,何事?” “回小姐,乔家大少来铺子里求小姐出手搭救乔夫人。”钱娘子刚一出口。 孙初夏端着茶盏的手就一抖,旁边的丫环急忙扶稳了茶碗。 松开手,孙初夏皱眉:“乔夫人怎么了?” “奴婢也没敢问,那乔家大少爷看着是真急坏了,要不是奴婢拦着都要亲自登门了,这怎么能行?咱们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耐不住他缠磨,奴婢只能跑来了。”钱娘子一想到乔文要来找小姐的样子,还觉得心里带着气呢,一个少年郎太没身份了! “啪!”孙初夏拍了桌子,人也站了起来。 钱娘子惊得抬头就看孙初夏脸带怒容,吓得急忙跪倒在地。 “谁给你的脸面敢拦着乔家大少爷?枉你机灵,跪着吧!”孙初夏说完,迈步往外走吩咐丫环:“准备马车去铺子。” 丫环急忙跑出去准备马车。 钱娘子跪在地上额头都冒了冷汗,有丫环进来叹了口气,数落道:“你也真是不开眼,咱们小姐的买卖是怎么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乔家的人就算是再不济,入了小姐的眼,也是你敢得罪的?” “我的小姑奶奶啊,我也没说啥,还不是为了小姐的名节嘛?要是真被那乔家大少爷找上府来,小姐也不怕传到了江公子耳中?再坏了姻缘?”钱娘子是一肚子的委屈,可纵然如此也不敢动一动的,规规矩矩的跪着。 丫环都是孙初夏身边的人,听到钱娘子这么说,看都懒得看一眼了,转身就走了。 孙初夏带着丫环急匆匆出府,到了铺子门口就看到乔文正在来回踱步,等她下了马车走进铺子里,乔文一抬头的功夫,孙初夏的心就猛地一沉。 “孙小姐。”乔文说着就要行礼。 孙初夏急忙侧开身:“乔公子切莫耽误时间,说正经的吧。” “家母病了,安平县的郎中都找了个遍也诊不出个结果,在下只能求到小姐这里,万望伸以援手,救一救家母。”乔文声音沙哑,提到陈瑜病情的时候,语调哽咽。 孙初夏让丫环给乔文端来凉茶:“乔公子略等片刻,我这就差人去寻几个郎中一并过去。” 乔文抬头看到孙初夏,见孙初夏脸上也带着焦急的神色,急忙垂头:“多谢孙小姐了。” 孙初夏没想到乔文会突然抬头望过来,恰恰是这一抬头,孙初夏看到了乔文嘴角起了好几个水泡,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丫环和铺子里的伙计都派出去了,带着孙初夏的帖子请了永宁府有名的郎中,安排了三辆马车,孙初夏亲自带着往安平县来。 乔文和郎中坐在一辆马车上,三个郎中都一把年纪了,一路上三个人问乔文一大堆问题,然后三个人就小声的商量。 孙初夏的马车走在前面,最后面跟着的是她手底下的四个二等丫头。 “小姐,您真舍得把冬青她们送给乔夫人啊。”丫环轻声问。 孙初夏揉着额角,她着急早些过去,所以催促车夫加快行程,只是这身子娇气的很,颠簸的她直皱眉,听到丫环的话,轻叹一声:“听琴,乔夫人是个了不起的女子,我对她有敬重之情,只是到底乔家底蕴不足,若不送几个调教好的丫头过去,乔夫人身子骨哪经得起这么熬?” “小姐仁善的很。”听琴帮着孙初夏揉着腿:“只是,怕乔夫人再提防着,不肯收呢?” “姑且准备着吧,若乔夫人不愿意,再带回来也无妨。”孙初夏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靠在软枕上:“前段日子从漠北回来就去了半条命,也不知道严重到什么程度了。” 听琴不敢说话了,伺候在一旁,孙初夏睡着,她就给打蒲扇,日夜兼程可不是寻常女子可以受得住的。 看小姐折腾成这样,听琴也对陈瑜升起了敬佩之情,毕竟陈瑜可是日夜兼程从漠北赶回来的,小姐说的没错,乔夫人还真是个奇女子。 这一趟走了三夜两天,日落时分乔文已经带人回到家里了。 此时,院子里除了曹红英带来的郎中之外,还有芸娘。 乔文去永宁,乔斌就求了曹红英,就连袁炳义都知道了陈瑜这次病的凶险,飞鸽传书给齐宇珩,冲他要吴道清。 孙初夏被曹红英和芸娘陪着去了书房休息,乔文带着郎中进屋。 此时,陈瑜也急的不行,云里雾里的她根本就没办法控制身体,郎中来来去去的好几个,她听着一句句说自己没毛病,都要气哭了。 这会儿屋子里有郎中七八个,一个个诊脉,诊脉之后彼此小声交谈着,妞妞眼睛哭的红肿着,抱着陈瑜的手,一遍一遍的她给诊脉,到最后跑出去到屋后放声大哭。 牧秦追出来,妞妞抓着牧秦的手臂:“娘的病我看不出!我看不出!牧秦,我是不是很笨啊?为什么我看不出娘的病症?” 牧秦把妞妞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他已经派黑龙卫出去了,可还没有回音,到底皇叔在哪里?在忙什么? 第二百四十一章 困局 妞妞哭了一会儿,擦了擦眼睛又跑回去了,她就这么守着陈瑜,原本圆润的小模样都看不出来了,小脸蜡黄的她困了就依偎在陈瑜身边眯一会儿。 乔斌和乔文兄弟俩话不多,家里花圃、作坊和铺子的事情不敢耽搁,魏家的货没准备全,第一批先发出去了。 乔文亲自押送去了渡口上船,连送给巧妮儿的东西都用盒子装着,上面写着名字的。 孙初夏没有走,三天来这些郎中商量了不知道多少次,最终孙初夏带来的郎中过来。 “如何?”孙初夏问。 郎中撩起袍子就跪下了,连连摇头:“小姐恕罪,乔夫人的病症离奇的很,脉象平稳,并无不妥,所以我等不敢下药,也不知道用什么药才合适。” 孙初夏听到这话都懵了,没病? 可她去看过陈瑜几次了,哪里是没病的样子?人浑浑噩噩的极少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也都是呆滞的,怎么能没病?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起身吧,既然如此让人送你们回去。” “是。”郎中起身,如蒙大赦一般离开了。 与孙初夏相比,曹红英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近乎咆哮着把郎中赶走,抹了不知道多少回眼泪了,看到妞妞熬成了这样,又心疼的不行,坐在床边:“瑜姐姐啊,你这是怎么了?快好起来吧,孩子们都吓坏了,我也吓坏了。” 此时,陈瑜已经折腾的筋疲力尽了,打从昏迷那日开始,她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寻找出口,如今都有些绝望了,坐下来双手抱着头,听曹红英说话,心中煎熬不已。 芸娘不能离开眠花楼,坐在眠花楼中的芸娘眼角眉梢都带着愁意,一咬牙去见欧阳红。 “母亲。”芸娘进门就双膝跪地,掉了眼泪。 欧阳红叹了口气过来亲自把她扶起来:“你这孩子,唉,乔夫人也是个命苦的,可永宁府的郎中都束手无策,你觉得母亲比那个孙初夏更有本事吗?” 芸娘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扬起脸:“母亲,求您帮我递一封信给福王殿下吧,吴道清不在元宝村,只怕就算是在也未必能有用,能请的动御医的人只有福王殿下了,瑜姐姐不能出事儿啊。” 欧阳红瞬间脸色都变了,抿了抿唇角背转身,良久才说:“你写信吧,送不送得到,会不会被别人截了去都没办法保证的。” 此时,芸娘哪里还能考虑那么多?直接提笔写信,说是写信,只是两句话就完事了,交给欧阳红的时候,芸娘还要说话,欧阳红摆手:“罢了,乔夫人为我赚了不少银子,这个忙能不能帮得上还说不准呢,你别熬坏了自己。” 芸娘含着眼泪告辞。 远在东海之滨的齐宇珩正在看着船图。 大霁国的战舰初具规模,他求皇上赐名瑛瑜号,取园圃园讲颂中‘肩随接武,握宝灵珠,皆抽四照,并按九衢。顾惟多缺,徒奉瑛瑜,终如燕石,更似齐竽。’ 其实,齐宇珩的真实想法没有那么复杂,只因这船图和改进都出自陈瑜之手,他更喜欢徒奉瑛瑜、更似齐竽中含了两个人的姓氏和名字罢了。 夜风习习,齐宇珩起身走出房间,踏着夜色来到东海边,听海浪拍打礁石,抬头眺望天中的明月,想着尽快和陈瑜见一面,自己离开的理由太多,他身处在这个位置上,后宅被塞进去的那些女人真是让他如坐针毡,三皇子伸手到漠北本就让他心中有了怒火,更别说赤龙卫中有了叛徒,这些事情若不处理好的,后患无穷。 只是,张良父子被退回来后,齐宇珩就知道陈瑜缩回去了,原本两个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他都没来得及欢喜,陈瑜就又走远了,并且这一走只怕再想亲近要费一些功夫了。 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大块礁石上,迎风而立,任凭夜风吹的衣袍翻飞。 “主子。” “说。”齐宇珩声音透着不悦。 张元咬牙:“吴炳义飞鸽传书,欧阳红飞鸽传书,冷暮雪飞鸽传书。” 齐宇珩眼神一凛,脸欧阳红都飞鸽传书了? 接过来,转身大步流星往回走,张元紧随其后。 进了书房,齐宇珩打开吴炳义的飞鸽传书,只有一句话——乔夫人危矣,吴道清速速归来。 啪的一声,齐宇珩面前的桌子瞬间垮塌了。 这下,张元都被吓了一跳,急忙现身躬身:“主子。” “吴道清,叫吴道清回元宝村。”齐宇珩脸色都苍白如纸了,见张元要走,近乎低吼:“等等!” 张元急忙停下脚步:“主子。” “叫黄长青过来。” 黄长青很快就过来了。 “快船到元宝村需多久?”齐宇珩问。 黄长青看着碎裂的桌子,暗戳戳的吞了吞口水,恭敬回话:“半个月。” “再快一些呢?”齐宇珩问。 黄长青立刻说:“十二天左右。” “好,你亲自护送吴道清回元宝村,立刻出发。”齐宇珩说。 黄长青没含糊,得令出门。 齐宇珩接连打开了剩下的两封飞鸽传书,无一例外都在说陈瑜病危,喉咙腥甜,一张嘴就喷出来一口鲜血。 “主子。”张元大惊。 齐宇珩摇了摇头,手慢慢的收紧,所有的信化作片片碎屑。 “张元,我要离开一段日子,这……。” 张元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双手抱拳:“主子,万请三思,造船的事情皇上十分重视,若您此时离开,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恨不得撕一块肉啊。” “把影子带来。”齐宇珩眉头拧成了疙瘩。 张元都要哭了:“主子,不到生死关头,不能动用影子,您只有一个啊。” 影子,也是替身,找不出任何破绽的替身,为了培养这个人,白七等人花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这是保命的。 齐宇珩垂眸看着张元,一字一顿:“带上我的书信去见定慧方丈,尽快带影子过来。” 张元看到齐宇珩眼底都泛红了,不敢再劝,退下去办。 陈瑜感觉自己睡着了,睡了很久,当乔文的声音传进耳朵里的时候,她忍不住苦笑,这孩子竟然在给她报账。 “娘,今日我收到了红娘子送来的四千两,铺子的账目你听一下……。” 絮絮叨叨的声音让陈瑜听得入迷了,一笔一笔账目都记下来,核算成本,简直像是设定的程序似的。 周围还是黑漆漆的毫无光亮,到处都是软绵绵的感觉,而她身体不像之前那么沉重,反而轻的如同没有了重量一般。 “娘,孙小姐过来几日了,留下了几个丫环,儿子做主收下了,以后娘不能这么累了,娘不会生气吧?”乔文报完了账目后,开始说家里的事情。 从孙初夏送来的丫环开始,说到了油坊的几个长工,从铺子里说到了花圃,再说到了常九管事能力非凡,原本花奴一家和田寿昌一家略有不合,常九一来就都安分了不少。 特别提到了安康和小李氏,小李氏各种不安分和安康的努力成了鲜明的对比。“娘,儿子害怕。”说着说着,乔文趴在了床头,抓着陈瑜的手哭的像是个吃奶的孩子一般:“娘,你快醒来吧,儿子要撑不住了,妞妞还小,整天哭我看着揪心,弟弟一声不吭,每天都抱着书,他眼睛都熬红了,娘,家里什么都好,我和弟弟妹妹们不好,一点儿也不好。” 陈瑜心疼的想要安慰乔文,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病了,无人能医治的原因是自己得的是心病,和齐宇珩有关的心病。 这几日身边都安静下来了,但曹红英始终没走,她给几个孩子当主心骨呢。 她从漠北回来大病一场是因为劳累,如今这病不是病,又醒不过来的困局,是她的劫难,常九的到来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插入了心口,让她知道就算是自己再想和齐宇珩断个干净,都是无用的,因齐宇珩并非受制于人的人。 可,若不醒来,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凭什么?!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为什么他要来? 心中都升起戾气了,陈瑜站起身尝试着起来走动,沿着一个方向不停的走,不知道走了多久。 这里漫无边际,没有任何参照物的迷雾之中,她绝望也咬紧了牙关,若只是情志之病,自己就一定要好起来!必须要好起来! 陈瑜想起了很多事情,在她的两次人生中,爱情的痛苦尤为明显,没穿越之前她经历过爱情的甜蜜,也尝到了爱情的苦头,用生命作为代价结束了一段感情和人生,穿越过来之后,她内心深处是觉得自己被齐宇珩吸引了,而这份吸引在别人眼中是荣光,带给她的切实感受是惶恐和不安。 她内心是渴望拥有这样一份感情的,但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她要受到这个世界约定俗成的束缚,跳脱出去的可能性很小,而她的奢望就如同那两封没有拆开、却也舍不得丢掉的信一般,压在心底,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情殇一加一大于二的痛苦,击垮了她。 “到底是奢望了。”陈瑜喃喃自语后,自嘲的笑了笑。 如果说死而复生,还有什么是她参不透的,那么就是一个情字了,如今她难道是被情所困?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一定要破局! 陈瑜感觉心都透亮了许多,雾茫茫的世界还在,而她却不再绝望了。 静下心来,寻找出路。 七天后,齐宇珩风尘仆仆赶来,安平县稍作整顿,立刻来到元宝村,并且见了乔文。 “师父。”乔文跪在地上,这段日子已经让原本俊朗的少年憔悴了许多,眼中含泪的他低着头:“求师父救救我娘。” “好。”齐宇珩勉强压下心里的那份煎熬,不动声色:“乔文,再等几日,吴道清、御医和我一位故交都会到,不会让她出事的。” “谢谢师父。”乔文叩头。 齐宇珩弯腰把人扶起来:“为师问你一句话。” “是。”乔文擦了擦眼泪,始终都没有抬头。 齐宇珩斟酌了片刻才问:“若因太过劳心劳神所致,你该如何?” “一力承担乔家一切,绝不让母亲再操劳半分。”乔文回答的铿锵有力。 齐宇珩微微皱眉:“难道你也不曾为她想过?如此年纪,寡居到老吗?” 乔文猛地抬起头对上了齐宇珩的目光,他没有躲闪。 齐宇珩也没有躲闪,两个人就这样对望了良久,乔文败下阵来,低着头:“师父,若娘要改嫁,作为儿子定不会为难她,若娘有心仪之人,作为儿子也一定会成全,这也是先父留下放妻书的意思。” “若有人心仪于她,而她却不愿意面对,舍不得乔家儿郎,舍不得元宝村这一片家业呢?”齐宇珩坐下来,看乔文慢慢收紧的手指。 乔文心里泪已滂沱,他不是个傻子,齐宇珩的话都问到了这个程度,其心昭然若揭,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身为长子,看着母亲身为继室的艰难,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若真要改嫁,他一定要让母亲当正妻才行,但对方是福王! 纵然是福王,乔文也不想退缩,拿定了主意,反而轻松了下来,缓缓地说道:“若母亲愿意,我们兄妹几个人愿意听从母亲的安排,入赘也好,改嫁也罢,端的是要母亲满意才行,母亲吃过太多了苦头,乔家对不起她,续弦之妻让她备受苦楚,我们兄妹不想母亲再遭那么一场罪。” 听到乔文这么说,齐宇珩的心情竟好了不少,有这样的儿子,陈若瑜的命是好的,纵然自己真的与她无缘,后来的有情郎想要得到她,也必定是样样都好吧。 “让我见见你的母亲吧。”齐宇珩说。 乔文垂首:“师父,请。” 乔文前面带路,齐宇珩跟随他进了内室,内室有淡淡的花香,妞妞坐在床上握着陈瑜的手,牧秦和乔斌都守在床边,靠在窗口的位置摆放着冰盆,屋子里的温度很舒服。 再看床上躺着的人,清瘦了许多,脸色也失去了红润,这样齐宇珩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陈瑜的时候……。 “师父。” “拜见福王。” 乔斌撩起袍子就要跪倒,齐宇珩抬手扶着他:“免礼。” “谢福王。”乔斌收住了跪拜下去的架势,退到一边用眼神儿询问乔文。 乔文微微摇头,示意他到外面说话。 兄弟俩一前一后离开。 牧秦看了眼妞妞,妞妞也看着他。 “师父,妞妞日日如此,寸步不离。”牧秦说。 齐宇珩点了点头,他是很想单独和陈瑜说说话,但眼下是不合适的,只要看一眼,看到她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心就安稳了几分。 “好生照看着吧。”齐宇珩说罢,又看了陈瑜几眼,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迷雾之中被困住的陈瑜如同炸毛的猫一般,齐宇珩的声音让她整个人都安静不下来了,怕什么来什么吗?她还想着破局,结果齐宇珩怎么出现了? 听到齐宇珩的声音,陈瑜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心如刀割。 她承认自己是矫情! 在漠北,她动心了,结果最需要齐宇珩的时候,他消失了,被丢下的痛苦被加深放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从来就没有释然,为了骗保杀害自己的人是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而齐宇珩的离开,如同一把刀在自己都看不见的伤口上轻轻的一划,新伤旧恨一起涌来,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为什么?”陈瑜在迷雾中崩溃大喊:“为什么还要出现?谁需要你出现?你凭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的怒吼和质问没有人听得到。 齐宇珩却心头一痛,走到门口的他转过头,看到了陈瑜眼角流下的一滴泪,整个人就像是被钉在原地了一般。 牧秦快步上前,扶着齐宇珩:“师父,您累了,我带您去书房休息。” “好。”齐宇珩嘴上答应着,目光却盯着陈瑜。 牧秦只能用了些力气抓着齐宇珩,压低声音:“皇叔,不可。” 感觉到齐宇珩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便迈步往外走去,牧秦紧随其后。 两个人出门,乔文和乔斌兄弟俩就在门外。 “我去袁炳义的宅子休息一下。”齐宇珩说。 乔斌立刻过来陪着齐宇珩去袁炳义的院子,大门锁头的钥匙在他手里。 进院,齐宇珩并不让乔斌伺候,一个人到书房的罗汉床上休息,日夜不停,长途跋涉,他累急了。 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反复出现的画面就是陈瑜那一滴滚落的泪珠儿。 六岁开府,十五岁南征北战,十八岁掌管赤龙卫至今已经有十一年了,他从来就不知道眼泪有如此威力,让他都招架不住。 明明都在信里说的清楚明白了,她为何会那么绝情,不准张家父子暗中保护,一个人日夜兼程回到了这里,之后自己又让张良送信,也是如泥牛入海,到最后不得不把常九送过来,到庄子上当一个管事,常九! 想到常九,齐宇珩起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他没问乔文,陈瑜又昏迷不醒,自己贸然去庄子上不合适,看来还得问个清楚,怎么就突然病了的,隐隐的,齐宇珩有不好的预感,却不愿意承认。 心烦意乱的齐宇珩实在是睡不下,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女子的脚步让他皱了皱眉。 “齐公子,少东家派奴家过来伺候着。”小李氏的声音传进来:“奴家送一些吃食过来,奴家能进来吗?” 齐宇珩坐起身:“送进来。” 门吱呀一声推开,小李氏提着食盒进了书房……。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木鱼声声 “大哥,这真行吗?”乔斌小脸绷着:“那小李氏……。” “娘若改嫁福王,你愿意吗?”乔文问乔斌。 乔斌垂下头,良久才说:“娘愿意,我不会反对,娘若不愿意,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是啊,娘若愿意,我们都不会反对,可眼下看来,娘似乎受制于人,被牵制了。”乔文也不瞒着乔斌,说了这些日子来的所思所想和所见。 乔斌惊得瞠目结舌:“你是说早有端倪?为何我却不知?” “你用功读书,哪里能知道?那张船图惹来的这么多事情,我又不敢问娘是什么心思,如今娘这病来势汹汹,郎中又看不出子午卯酉,要真是传说中的情伤,可如何是好?”乔文愁的直叹气。 见乔斌还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又说:“今日福王赶来,看得出来疲惫不堪,这一路上怕也是日夜兼程,你我兄弟二人不得不小心谨慎,小李氏算不得什么,但她颇有野心,娘去漠北的日子里,她小动作不少,借此机会也算是肃清乔家下人,立威才行。” “哥哥说得对。”乔斌冷静下来,苦笑道:“还记得在乔家村,娘只顾着我们,处处藏拙,来到元宝村,娘还是为了我们,拼了命去讨生活,若不是因为显露太多本事,何来今日这一遭。” “多说无益,娘若醒来,你我兄弟二人得好好与她说说贴心话了。”乔文拍了拍乔斌的肩膀。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尖叫从隔壁传来。 乔文和乔斌对视一眼,俩人撒腿就往这边跑来,一进门口就见小李氏面容苍白如纸,瘫软在地上,一只手形状怪异的弯曲着……。 小李氏看到乔文简直像见到了救星一般,抱着断手跑过来,嘴唇直哆嗦奈何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乔文,不安分的人就该处理了,免得家宅不宁。”齐宇珩的声音毫无感情的飘出来。 乔文垂首:“是,师父。” 扫了一眼小李氏,小李氏整个人都像是被捏住了喉咙一般,瞪大的眼睛里尽是惊恐。 “母亲醒来,定会发落,乔斌,带着她去找小妹治手。”乔文发话。 长兄如父,乔斌带着小李氏离开。 乔文来到书房门外,撩起袍子跪倒在地:“师父,徒儿安排不妥当,让您生气了。” 齐宇珩简直要被乔文气笑了,冷哼一声:“你且好好看着,退下吧。” 不用解释,也没必要解释,乔文起身离开。 片刻后,牧秦被安排这边伺候齐宇珩了。 “皇叔,可否告诉北宸,漠北之行皇叔和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牧秦没有那么多拐弯抹角的心思,直接开口便问。 齐宇珩扶膝坐着:“以什么身份问我?” “侄儿。”牧秦回话。 齐宇珩点了点头:“我与她若做不成夫妻,也要护她周全,他日太子回到皇宫之中,切记给她安稳,臣便安稳,她若受牵连,臣便……。”缓缓抬头,一字一顿:“与她一道归隐这元宝村,拼了一切护她,足矣。” 牧秦没有再问,而是说了一遍陈瑜生病的过程,并且说了从漠北归来,陈瑜曾病倒在了永宁府。 齐宇珩抬起手揉着眉心,越发的自责,果然是因为常九到来吗? 于他来说,度日如年,这一路上也奔波坏了吴道清。 下船之后急匆匆来到乔家,刚进门还不等站稳,妞妞就如炮弹一般砸了过来,抱着他的手臂,哭得一塌糊涂:“师父,师父就救我娘,我娘好些日子都人事不省了,没有人看得透娘的病症,妞妞也不能。” “妞妞莫闹,为师这就诊脉。”吴道清安抚妞妞,落座诊脉。 第一次诊脉,吴道清竟也没看出端倪。 休息片刻再诊脉,也是许久才开方子,开好了方子亲自回了自己家抓药,带了药草过来亲自熬药,妞妞这会儿不守着陈瑜了,寸步不离的跟在吴道清身边,像是个小尾巴似的。 熬药的时候,妞妞就乖巧的坐在旁边:“师父,娘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吴道清看着妞妞消瘦的小脸蛋,心疼的很,柔声说:“这种病症很是离奇,师父行医多年也只见过一次,魂魄无依。” 妞妞懵了。 吴道清继续说:“自有医之时就有巫,起初医者又叫巫医,如今传承到了现在,只有医术,却不见巫术,所以妞妞不知也是寻常,若想治疗你娘的病症,培元固本稳定身体,再寻良方才可。” “师父治不了我娘的病?”妞妞不敢相信。 吴道清点了点头:“妞妞不怕,师父虽不能治好你娘,但能调理她的身体,有些病症更可不药而愈,但需要一个机缘。” 妞妞听得似懂非懂。 吴道清又说:“心病还得心药医,你娘身体无碍,只怕是情之所至,伤了神志。” 喂药的时候,妞妞小心翼翼,乔文和乔斌帮着扶陈瑜起身,好不容易这一碗药喂进去了多半。 曹红英带着丫环进来帮陈瑜换洗,让妞妞睡一觉,她守在旁边。 小李氏的事情是曹红英处置的,当然尊重乔文的意思,一切都要等陈瑜醒来再说,此时她坐在陈瑜床边,握着陈瑜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家里的事情,她和乔文不同,说的都是糟心事情,想要借此逼着陈瑜起身。 吴道清这边忙完就过去见齐宇珩了。 齐宇珩询问,吴道清说的要直接许多:“福王殿下,乔夫人并无病症,昏迷不醒应是神志被伤,所以要找到症结所在不容易。” “不容易却并非不能。”齐宇珩脸色一沉:“到了此时,无需遮掩,直说无妨。” 吴道清撩起袍子跪倒在地:“属下断乔夫人的病根在心,漠北之行是引子,牧秦的病是其一,乔家生意是其二,福王殿下是其三,若想让乔夫人醒来,只怕还需要一点儿机缘。” 齐宇珩看着跪在地上的吴道清:“太医院没了吴道清,也就没甚能人了。” “属下不敢。”吴道清头更低了。 齐宇珩起身:“罢了,算算日子定慧方丈应该快到了,届时你们二人应会想出对策才是。” 吴道清略吃一惊,立刻说:“定慧方丈乃是一代医圣,属下愿意协助。” 又过去三天,定慧方丈和御医们也到了元宝村,定慧方丈见到齐宇珩的时候单手一礼:“善哉,善哉,老衲可曾来迟?” “大师,随我来。”齐宇珩带着定慧方丈来到陈瑜的房间,除了吴道清之外,只有定慧方丈和齐宇珩。 这也是齐宇珩来到元宝村,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的坐在陈瑜床前。 日夜煎熬,不足与外人道,定慧方丈和吴道清都在跟前,齐宇珩也没顾忌,轻轻握住了陈瑜的手。 定慧方丈和吴道清商议良久,御医们有进来轮流诊脉,一直到了第二天才商量出对策来。 陈瑜的房间点了定香,定慧方丈开始诵经。 屋子里摆着冰盆,温度正合适。 门外曹红英如门神一般,不准任何人接近,乔文、乔斌、妞妞和牧秦也算在内,都被拘在了书房里。 木鱼声声,经文入耳,陈瑜在迷雾之中盘膝坐下。 淡淡的柏木香她都闻得到,也知道齐宇珩就在她身边,这些天她一刻都不闲着想要彻底忘记前世今生一般的感情,却无济于事。 此时放弃了,任凭大脑随便想起来什么,高兴的、痛苦的都无所谓。 她只想着快些醒过来,再这么躺下去,她都宁愿死掉。 不抵触后,反而轻松了,陈瑜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再想没穿越之前,如昙花一现,穿越之后生活反而充实了许多,若说眷恋,她更眷恋这个世界的孩子们和事业,也眷恋着三两知己和让她动心的齐宇珩。 许久,陈瑜只知道过去了许久,脑海里只剩下了顺其自然四个字。 第二百四十四章 放手吧 木鱼声停了下来。 齐宇珩看向定慧方丈。 “王爷,这位夫人是被迷障了,只需要参破迷障,自会醒来的,老衲有一句话想对王爷说。” “请讲。”齐宇珩用帕子轻轻地为陈瑜擦拭眼泪。 “放手吧。”定慧方丈顿了一下,又说:“火宅中人,拿不起放不下,是为迷障,舍不得忘不掉,是为迷障,这世界人分三六九等,物有高低贵贱,活在红尘中又怎么能超脱红尘去?夫人的苦,苦在牵绊太多,王爷便是她牵绊之中,最难的一关了。” 吴道清在旁边冷汗都下来了。 齐宇珩抬起手:“劳烦大师了,吴道清,陪大师去歇息片刻。” “是。”吴道清恭敬的请定慧方丈离开。 房间里,齐宇珩凝视着陈瑜,她哭了好几次,眼皮儿颤动了六回,应是要醒来了吧? 若还不醒来,他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陈若瑜,你若愿意与我做夫妻,睁开眼,你所求可得,所愿可成,就算隐姓埋名入赘乔家,我也绝不犹豫。” 外面这些人的话,一字一句陈瑜都听得清楚。 听到齐宇珩这句话的时候,她感觉心脏像是被抓了一把似的,睁开眼?不,她不愿意,那苍老的声音说的没错,人分三六九等,物分高低贵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在皇权之下,等级分明的世界里,非要凑到一起,怎么能幸福? 人生那么长,有朝一日齐宇珩后悔了怎么办?他不后悔,三妻四妾,自己定是后悔的,所以那苍老的声音说放手吧,何止是说给齐宇珩的?不也是对自己说吗? “若你不愿意。”齐宇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便离开,再也不与你有任何瓜葛。但你需睁开眼睛,让本王看到你好起来才行。” 陈瑜睫毛颤动的厉害。 齐宇珩强压下心里的难受,一字一顿:“若不睁开眼,本王立刻抱着你回福王府成婚!” 陈瑜急的团团转,齐宇珩能说得出来,就真做得出来,若是自己这么昏迷着被带走了的话,乔家几个孩子就全乱套了,一个不慎,只怕是都被自己连累死。 可越是如此,越是睁不开眼睛,床上的人都在轻轻颤抖了。 齐宇珩比陈瑜还着急,握着她的手不自觉的就用了力气:“陈瑜!” “主子,有高手到了。”张元的声音突兀的出现。 齐宇珩眼底升起了一抹戾气! 猛的站起身,声调冷硬:“谁?” “庞大红。”张元说:“还带了几个人一起过来的,已经到了乔家门外。” 牙齿咬得咯嘣响,齐宇珩眼神阴翳,迈步就要往外走,刚一动弹就感觉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袍子,回头愕然的看向床上的人。 那只手,苍白到能清晰的看到血管,正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袍子。 火气被压下来,齐宇珩沉声:“杀!” “是。”张元看齐宇珩的眼色楞了一下,随即立刻应声。 齐宇珩转过身坐在床边:“你和庞大红还认识?” 陈瑜当然没办法回答他,不过这会儿她却无比想要立刻醒过来,庞大红来了,一定是找到了一支箭,找到了一支箭的话,牧秦的病就能彻底好了! “陈若瑜,你去一趟漠北,倒是做了不少事。”齐宇珩语气中尽是责怪,嘴角却带着笑意:“怎么?我福王府入不了眼?想要去当压寨夫人吗?” 陈瑜气得想要跳脚骂人,奈何这会儿没工夫和他计较,而是全部精力都放在控制身体上了。 庞大红大摇大摆的就走进来了,进院之后嘴角还带了一抹笑,意味不明。 乔文请他进了书房。 庞大红大马金刀的落座,打量了一圈,说实在的,乔家和他想象中区别很大,单就说这书房,的确是舒服,但绝不是奢华,而是设计的巧妙,用了心思的结果。 想到那胆色过人的乔夫人,免不得在心里啧啧称奇,家世看上去也是一般,却敢用如此大价钱请人办事,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啊。 “母亲并未提起在漠北的事情,还请告知。”乔文出声。 庞大红抬起手掩住了口鼻清了清嗓子,也收回了打量房屋摆设的目光,再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形容憔悴,气度却还不错,乔家的生意这一路上他也是看过了不少,除了海城魏家之外,好像也就只有永宁府和安平县才有铺子。 香料这些东西是女人家喜欢的玩意儿,他并不在意,不过能得到魏家青眼,也足以证明乔家做生意上还是很了不得的。 不能小瞧乔家的原因还有很多,他沉声:“某姓庞,乔夫人曾拜托某帮忙走一趟草乌部落,酬劳倒也算丰厚,当初说好事情办妥之后,某会亲自登门的。” 草乌部落的事情是乔文最近知道的,听到庞大红这么说,立刻抱拳:“庞当家。” “好说。”庞大红浑不在意似的摆了摆手:“为何不见乔夫人?? 乔文再次抱拳:“母亲如今不太方便见客,不妨对我说吧。” 话音刚落,张元敲门。 乔文歉意的笑了笑起身出去,看到张元像换了一张脸的时候还愣了下。 “少爷,主子让把人带去屋里,应是有用的。”张元压着嗓子说。 乔文想了想点头,转身请庞大红去内室。 进门看到窗幔都放下来了,乔文立刻看向了齐宇珩,这一看到让他吸了口冷气,此时的齐宇珩面容大变,更像是个中年男子,坐在圈椅上,目光冰冷。 “师父。”乔文不知道这是闹哪一出,出声带有询问的意思。 齐宇珩点了点头:“去床边。” “是。”乔文刚往床边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拳风已起,立刻回身见齐宇珩竟直接与庞大红动起手来。 这还是第一次见齐宇珩施展一身功夫,乔文急忙站在床边,护着陈瑜。 庞大红起初也是一惊,等到齐宇珩攻杀过来,顿时眼神如刀了,这他娘的乔家竟藏着如此高手?看着是个小门小户,原来还是龙潭虎穴了! 心里暗骂,手上也不客气,刀头舔血的大当家的,一身功夫也是霸烈非常,顿时房间里打斗起来,地方不大,两个人又都不肯退一步出去打,屋子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就不绝于耳了。 乔文急了:“师父!为何动手?” “漠北贼子!该杀!”齐宇珩声音洪亮。 庞大红咬牙切齿:“乔夫人!你竟如此诓骗庞某!今日不死,定不轻饶!” 都不留手,拼了命一般,庞大红抽出折扇,齐宇珩手中短剑,乔文退到床边紧紧地护着陈瑜,只觉得这俩人是在玩命了。 正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窗幔之内陈瑜猛地睁开眼睛,翻身爬起来一把抓住了床幔,扯开的同时声音沙哑:“燕归!住手!” 噗!齐宇珩左肩被庞大红折扇上的刀苗刺穿,整个人快速后退,转过头眼里尽是惊喜:“你醒了!” “小心!”陈瑜可看的清楚,庞大红那扇骨上都是刀苗,正扫向齐宇珩的脖子,这一下子要是被扫到,脑袋不会搬家,人却活不成的。 张元现身,接住了庞大红的这一招。 看到张元,庞大红神色一滞,倒退两步站稳看向齐宇珩。 齐宇珩抬起手揭下来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庞大红嘴角一抽,收了扇子单膝跪地:“福王在上,属下该死。” “没事,乔文,先带下去,我与你母亲有话说。” 乔文都懵了,娘醒了,他脑子就嗡嗡直叫,再看庞大红跪倒在地,刚才打得可是你死我活,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张元过来:“少爷,先离开,我和你解释。” “好。”乔文回身:“娘,你可还好?” 陈瑜这会儿浑身软绵绵的,强撑着点了点头:“好,你去让李氏准备吃喝招待贵客,娘略休息一下,再请红英稍后过来。” “是。”乔文听到陈瑜的声音,眼圈都红了,但眼下情况着实有些复杂,他也不能感情用事,听话的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了陈瑜和齐宇珩。 第二百四十五章 劫数 “你还傻站着?伤口要止血。”陈瑜说完,眼前发黑,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床幔,生怕自己掉下床,跪坐在床上。 齐宇珩并不管肩头上的伤,走到床边蹲下来,望着陈瑜:“你觉得可还有什么不妥?” 陈瑜摇头。 “那就好,你为何会突然病了?可是因为我?”齐宇珩又问。 他的眼神太过专注,陈瑜抿了抿嘴角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不是。” “不是啊。”齐宇珩没什么情绪的笑了笑:“先请吴道清过来,再见别人,好不好?” “你快去疗伤,我这里不用担心。”陈瑜抬头:“你说过的话要算数的。” “本王说过的话?”齐宇珩笑了,眼神澄澈,笑得像是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缓缓起身,抬起受伤的手臂摸了摸陈瑜消瘦的脸颊:“在你这里,食言而肥已经习惯了,不算数的。” “你!” “疼!”齐宇珩突然捂住了肩膀。 陈瑜责怪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催促:“还不快去止血?” “好,我这就去,晚点儿再来。”齐宇珩转身离开。 外面,早就等待的曹红英连见礼都顾不上了,见齐宇珩出门,嗖一下就跑了进来,屋子里狼藉一片也没工夫管,直接扑到床边,看到陈瑜二话不说,张开嘴就哭起来了,完全没有任何形象可言。 “好啦,别哭。”陈瑜无奈的笑了,拉着曹红英的衣袖让她坐在床上。 曹红英哭的停不下来,说话也都断断续续的:“你、你不知道哇,我都、我都要急死了,呜呜呜……,你到底是咋回事啊?吓死我了。” 说着,张开手就把陈瑜抱住了,哭得止都止不住……。 曹红英哭够了,才想起来陈瑜刚醒来肯定累,扯过来被子和软枕把陈瑜团团围住了。 “我躺一会儿就好。”陈瑜柔声。 曹红英顿时眼睛都瞪圆了:“躺?你想都别想!你躺了多久自己知道不知道?眼看都要一个月了!” “好好好,不躺。”陈瑜笑望着曹红英,心里暖暖的,她能得到这样一个好朋友,老天爷待她真不薄了。 曹红英坐下来,拿着帕子擦着脸上已经花了的妆,扬声:“香秀,带人进来收拾了,赶紧的。” “哎。”香秀答应了一声,带着丫环婆子就进来了,七手八脚的收拾房间,声音琐碎但不会叮叮咣咣的弄出大动静来。 “瑜姐姐,你有啥让我做的?”曹红英问。 陈瑜摇头:“没啥,就是想看看你。” 不这么说还好,这一说,曹红英眼圈又红了。 “别哭了。”陈瑜握着曹红英的手:“我虽昏迷着,但身边发生的事情都知道,你这段日子受累了,家里也亏得你帮衬着。” “我愿意。”曹红英倔哄哄的,用帕子压着眼角。 “孙初夏送来的那些人,我不打算留下,这事儿我没有经验,想问问你的意思。”陈瑜知道自己醒来了,就该尽快处理一些紧要的事情,孙初夏送来的人,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好。 提到这事儿,曹红英立刻表情严肃的看着陈瑜,问:“瑜姐姐,先和我说说你和福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陈瑜被问的脸都红了,叹了口气:“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好,那咱们说孙初夏送来的人,留下,调教着用,我这几天也想了,家里事情多了,你肯定忙不过来,使奴唤俾你不习惯没关系,我送来个老人儿给你,帮着你管着这些下人,为以后多做打算吧。” “红英,我以后也就这样,不会改变的。”陈瑜勉强的笑了笑:“我知道自己的斤两。” “什么斤两?”曹红英不干了,小脸一沉:“要我说,你配得起任何人,只怕别人配不起你,就因为这事儿病了的?” 提到这个,陈瑜也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 “唉,都是一个情字闹腾的,不过瑜姐姐,我娘打小就对我说,宁找一条龙,不找一条虫,乔家以后定会家大业大,若看走眼了还是咱们自己遭罪,但你还年轻,总不能一直守着,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事儿可急不得。” “看你说的,好像我现在就要改嫁似的。”陈瑜瞪了曹红英一眼:“我本意是不想留下孙初夏送的人,一来觉得没必要,再者也不想和她牵涉太深。” “这算得了什么牵涉?你给她买卖,她还你人情,这样才合乎常理,人到了咱们手里,调教好了就用,调教不好就发卖了去,再说了,若往以后看,使奴唤俾你要不会,保不齐就被手底下的奴才欺负了去呢,到时候去哪说理?”曹红英在这件事上特别坚持。 陈瑜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俩人正说着话,乔文陪着吴道清就过来了。 诊脉的时候曹红英就坐到了一边去,乔文站在吴道清身边。 “吴大哥,我昏迷的时候听到了木鱼声。”陈瑜是想要见见那位大和尚的,若不是那大和尚的话,她也没办法静下来,再者大和尚心善的很,劝齐宇珩的话也是自己想说的,或者说是自己真正为难的地方。 吴道清换了另一只手给陈瑜诊脉:“是麒麟山的定慧方丈,已经走了。” “也是无缘。”陈瑜感慨了一声。 出家人最讲究的就是缘法,有缘才会相见,自己醒来,定慧方丈却离开了,这就是无缘。 吴道清诊脉完毕,起身去旁边写方子:“乔夫人自己想得开,何须外力,你是个聪慧的人。” 陈瑜对这样的夸赞也只是笑了笑。 方子是温补的方子,主要是滋养这段时间卧床导致的身体耗损。 在陈瑜醒来的第二天,御医们轮番诊治了一遍后,跟着吴道清离开了。 这些人来得快去的也快,让陈瑜心里还挺不好意思的。 御医见到吴道清都恭敬的很,出口称呼都是老院首,陈瑜自然能判断出这些人的身份,能请的动御医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吃了药后,陈瑜还是睡着的时候多,醒来两天一夜的时间了,几个孩子除了乔文之外,余下的都没见到,问了乔文,才知道几个孩子都想要让她多休息,等精神头好一些再过来。 第三天早晨,陈瑜吃过了汤药,便和曹红英说话,妞妞轻手轻脚的溜进来,直接上了床乖乖的坐在陈瑜旁边,一声不响。 陈瑜回头把妞妞抱到腿上,结果这一碰,妞妞眼泪就噼里啪啦往下掉了,小手还一个劲儿的抹,憋得小脸都红了。 “好啦,不哭,娘没事了。”陈瑜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妞妞乖巧的像是一只小猫似的,趴在陈瑜怀里,小肩膀都一抽一抽的,但没有放声大哭。 这一幕看得曹红英都红了眼圈:“孩子们可怜的很,妞妞就守着你,一步都不肯离开的。” “我知道。”陈瑜是真的知道,她垂头望着妞妞:“妞妞啊,要么你再给你娘诊诊脉,娘真的好了。” 妞妞红着眼睛摇头:“娘,妞妞没学好。” “为什么?就因为娘的病妞妞没看出来吗?”陈瑜把妞妞额头前的发丝顺了顺,笑了:“傻孩子啊,娘的病来的怪,好的也怪,这就是怪病,怪病哪里是寻常医术能治疗的?别说你了,你问问你的师父,他也是看不出娘哪里不妥当的,那么多郎中都来了,哪一个不比妞妞大?” 妞妞想到那些都长了长胡子的老郎中,抿了抿嘴角。 “妞妞还小,等以后见识的多了,知道的多了,就会知道这世上有许多怪病的,治不好也并不是医术的问题。”陈瑜轻声解释着。 妞妞擦了擦眼泪,大眼睛水灵灵的望着陈瑜:“娘,那是什么问题?” “劫数,每个人都可能会遇到,只要闯过那一关了,以后人生就顺遂了的,妞妞明白了吗?”陈瑜问。 第二百四十六章 乔斌保媒 妞妞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她也看到了,是一个大和尚给娘敲木鱼,念经后,娘才好起来的,所以娘说的对,是劫数。 看妞妞不哭了,陈瑜笑着刮了她的小鼻子:“看看这段日子你都瘦了,快去洗洗脸,让李婆婆给你做好吃的。” 提到了李氏,妞妞差点儿脱口而出说小李氏的事情了,不过到底是忍住了,下地去洗脸。 “瑜姐姐,小李氏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曹红英正在和陈瑜说小李氏的事。 陈瑜垂眸片刻:“一会儿见见吧,小李氏也好,李氏也好,这事儿说的明白怎么都好,说不明白留下也是麻烦,那李锁子还在大牢中,这一家子也真是招惹不起了。” “就你心善。”曹红英和陈瑜的想法是不同的,小李氏暂时不说,就李锁子的做派,依着她的性子,当初是直接会把李氏娘俩都撵走了的。 也是因为自己介绍来的,陈瑜要给面子,她可不管那些个:“瑜姐姐,凡是可怜之人,也要看看是否有可恨之处,李氏固然是可怜的,奈何摊上了这样的儿女,别人又能使出什么力气来?” “放心吧,我不会妇人之仁了。”陈瑜想起来自己给曹红英设计的那些衣服样子,扬声:“乔文。” “娘。”乔文立刻进屋来。 “去书房的抽屉里把一些衣服样儿拿过来,在我平日里用的桌子抽屉中。”陈瑜说。 乔文立刻退出去了,到书房找了半天,硬是没找到,回头来到炕琴前打开了暗格,齐宇珩正在和吴道清说话,眼角余光看到暗格中的信,眸子缩了缩……。 乔文找到了东西急匆匆的离开,齐宇珩直接抬手从暗格里拿出来两封信。 一旁的吴道清简直都没眼看了,奈何人家是福王,他纵然一肚子指责的话也说不出。 陈瑜这一病,让吴道清也明白了,这俩人的关系比自己知道的还要深,到底深到什么程度,那就不好说了。 齐宇珩确认两封信连拆开都没有拆开,皱了皱眉把信放回去了。 “牧秦的病交给你了。” “属下一定尽心竭力。”吴道清立刻抱拳躬身。 齐宇珩没说什么,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叫来了牧秦,低声嘱咐了几句后离开。 他如来的时候那般日夜兼程,到了东海营地后,又秘密的把替身影子送回麒麟山,造船的事情不能耽搁,而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 等陈瑜发现他走了的时候,已经是齐宇珩走的第二天了,曹红英孩子还小,扔了这么多日子哪里能不惦记,陈瑜又给了衣服样子,她得回去找绣娘好好研究一番,最重要的是陈瑜的确好了,而感情的事情作为旁观者永远也是看不透的,倒不如多给陈瑜一点儿时间。 入夜,陈瑜把几个孩子都叫过来,一家人就坐在书房的火炕上,因她身体受不得寒凉,纵然如今都已经进了八月,乔文还是把火炕烧热,屋子里多摆放冰盆降温。 “我在漠北的时候请了江湖中人去了草乌部落,到今日也没见到人,大郎可知道为何?”陈瑜一直都没见到庞大红,心里始终是惦记着的。 “娘,儿子不知,那日之后便没见到了。”乔文回了句。 陈瑜抬起手揉了揉额角,看向牧秦。 牧秦立刻说:“娘,吴伯伯给我验过毒了,已经好转了很多,等小白鼠试药后,还要乌毒试药的。” “乌毒试药?”陈瑜恍然,自己曾经给乌毒用过牧秦的血液里的毒。 牧秦笑了笑:“乌毒好长时间央着要收妞妞当徒弟呢。” “妞妞答应了?”陈瑜惊了。 妞妞立刻摇头犹如拨浪鼓:“娘,我才没答应呢,我是要治病救人的,学毒经也只是为了牧秦的。” 牧秦顿时眼睛都带了光。 陈瑜装作没看到:“娘是不放心的,要么妞妞和牧秦去请吴大夫来一趟家里可好?” “成。”牧秦答应了,转头去看乔文。 乔文无奈的很,自己的娘是个什么脾气他是知道的,就算是福王说了又能怎么样?娘要见,难道还不让见了吗? 乔斌看着牧秦带着妞妞走了,走过来深深鞠躬:“娘,儿子有话想说。” “小郎,要说什么呢?”陈瑜疑惑了,轻声问。 乔斌看看乔文,乔文也觉得是个好机会。 兄弟两个人并肩站好,齐刷刷跪倒在地,陈瑜脸色微变,镇定下来看着他们:“是问娘的病?” “娘,我们还要问娘可否想过再觅良人。”乔斌抬头望着陈瑜,清澈的眼神里隐隐带着泪光,说出口后整个人都绷紧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原本想好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乔文在一旁:“娘,我与弟弟商量过了,娘若有心,我们兄弟二人并不反对,不管是再嫁还是招赘,只要娘能好好的,就行。” 陈瑜窘迫到脸如红布,想要说什么,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这种感觉是真糟糕,两个便宜儿子如此懂事的劝自己改嫁或招赘,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病了一次,想通了许多事情。”陈瑜艰涩的开口:“咱们家过日子是大事。” “娘。”乔斌鼓足勇气抬头看着陈瑜:“恩师人很好的。” 绝倒! 陈瑜的脸瞬间又苍白了,摇头犹如拨浪鼓:“别乱点鸳鸯谱,娘不改嫁,也不招赘,有你们就行了,赶紧出去!” 说到最后,语调都急了几分。 乔文心里这个气啊,扯了乔斌哥俩出去了,到了外面乔文眼神凌厉的看着乔斌。 乔斌缩着脖子,低下了头:“哥,这也是权衡利弊,娘若真选,恩师才是良配。” “你这是疯了!”乔文指着乔斌,气得一跺脚就走了。 乔斌急忙从后面追上来:“哥,哥,等等我。” 哥俩一前一后往村外走去,乔文看了四周无人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的瞪着乔斌:“你这是要逼死娘吗?哪里有你这样说话的?明知道她有心仪之人,却闹这么一出,难道娘还需要你我做主不成?” “我……。”乔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你?你什么?别拿那一套三从四德往咱们家的事情上套,也别想着什么夫死从子!我们是娘的儿子,她满意、高兴才行!” “哥!”乔斌扯住了乔文的胳膊:“你听我说行不行?” “行,你说。”乔文气鼓鼓的别开头不看乔斌。 乔斌叹了口气:“福王位高权重,上还有君权,若他娶妻立妃,打算怎么安置娘亲?但凡到了那个位置的人,立妃可是要权衡利弊的,娘若不能为正妻,凭什么委屈自己?” 乔文抿紧了唇。 “恩师虽看着有几分放荡不羁,但从不曾有过妻室,也不曾有过子嗣,娘若嫁给恩师,就是正妻,你我兄弟二人如今可护着娘,以后则可护着继弟继妹,难道不是好事?我们又不可能是乔洪那狗东西,娘的福分就不会少啊。” 乔斌拉着乔文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哥,娘若为命妇,那些个京中夫人、贵女,又会怎么看娘,如何为难她?你想过没有?!” “弟弟,娘喜欢福王。”乔文愁的啊,感觉头发都要白了。 乔斌清了清嗓子:“我也看出来了,福王对娘也有情,可那样的话娘就太苦了,若非娘觉得以后艰难,又怎么会病这一回?” “真觉得袁大先生合适?”乔文看乔斌。 乔斌挠头:“我觉得合适,只是样貌实在比不起福王,要么萧将军如何?” 第二百四十七章 候选人还有一个 “萧怀瑾?”乔文想到萧怀瑾,咬了咬牙:“他比福王合适?” “萧怀瑾,父定远侯萧宇峰,母是梅州望族许家的嫡长女许如烟,生萧怀瑾时难产而亡,定远侯续弦是礼部尚书嫡长 女冷遥,冷遥心思深沉,不单坐稳了正妻之位,连带着自己的儿子萧明礼也成了定远侯的嫡子,并且还抢了萧怀瑾的姻缘,娶了翰林学士季南谯的嫡长女季美兰。”乔斌说的很详细,正准备继续说。 乔文打断了他:“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为了以防万一,你以为我只是在读书?我们救了萧怀瑾,引来了福王,过去一年多的时间,福王频繁出现在我们家,我若不查清楚怎么行?”乔斌继续说:“季美兰的生母是礼部尚书之女蒋红雪,蒋红雪与许玉烟是手帕交,为了保住萧怀瑾,一路护送他去漠北参军,萧怀瑾十七岁隐匿身份从军,十一年后奉旨回京,被封为从一品宣威将军,又叫镇北将军,登门定远侯府要求分家,带走母亲的嫁妆和灵位,还有忠仆,自立一府。哥哥,萧怀瑾与母亲也年貌相当,家世虽说也显赫,但他孤身一人,自会护着母亲的,还有救命之恩在呢。” 乔斌一席话让乔文陷入了沉思之中。 母亲为福王大病一场后,乔文是真心希望陈瑜能幸福,能再觅良人。 要真选的话,乔文心中是想选齐宇珩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陈瑜喜欢,但乔斌说的没错,娘若真与齐宇珩在一起,做不得正妃,那就是重蹈覆辙,只怕比在乔家还要受罪,袁炳义……,不行,太老了,只剩下了萧怀瑾。 萧怀瑾真的可以吗?乔文也没了主意,想了半天:“这事儿不能着急,等家里稳定,娘也身体好转后,我去从军,观察观察再说。” 乔斌就知道自己的恩师比不起萧怀瑾,更比不起齐宇珩,只是他真觉得恩师合适啊。 陈瑜哪里知道两个便宜儿子商量什么?这会儿她已经把李氏娘俩都叫过来了,家里的事情,该整顿了! 李氏进门就跪倒了,小李氏跪在后面低着头不敢说话,一条手臂用宽布带吊着。 “今天找你们娘俩过来是想问问,前段日子的事情该说说了。”陈瑜没叫她们起来,脸色也阴沉的很。 齐宇珩能打断了小李氏的手,因为什么几乎可以脑补出来,她心里好受才奇怪了。 “东家,凭您处置,我也没脸解释了。”李氏垂着头,声音沙哑。 陈瑜不想难为李氏,但小李氏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能轻饶的,都说什么将带什么兵,反过来从下人的身上也可以推断出主子的为人。 别的不说,就说曲义父子和苏管家,曲家父子是从曹家出来的,做事做人没得挑,反之苏管家仗势欺人完全就是苏泓源的做派。 今日若不处理好小李氏,以后保不齐乔家也会出来恶奴。 “李春娘,你说吧。”陈瑜目光落在小李氏身上。 小李氏跪爬两步:“东家,东家为我做主,那日我奉大少爷的指派去给福王送吃喝,进门之后那福王不由分说就折断了奴才的手,我虽身份卑贱,可到底是乔家的下人,福王就算身份高贵,可打狗也要看主人的。” 小李氏抬头看陈瑜正望着自己,立刻流下泪来,又往前爬了两步到了陈瑜脚边:“东家,我虽不济,这一年来也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如今断了手也不曾偷懒耍滑啊。” “你说的倒也没错。”陈瑜点了点头。 小李氏立刻附和:“是是是,奴才不敢瞎说,绝不敢添枝加叶一个字的。” “那我问问你吧。”陈瑜端起旁边的茶抿了一口缓缓放下,声调也不急不缓:“你们母女二人落在我这边谋生活,是谁告诉李锁子的呢?” 小李氏一愣。 陈瑜又问:“赵二春学了雕刻手艺,在作坊那边儿做工,又是谁背地里说自己比赵二春不差,难道是我眼瞎,不会任人唯贤吗?” “东家。”小李氏脸都白了。 陈瑜抬起手拍了拍身上并没有的灰:“虽说乔家不济,也就这么点儿事情,这么点儿人,比不上大户人家,可到底是给了你们工钱的,你说大郎让你去伺候福王,大郎原话是这么说的?” 小李氏点了一下头立刻摇头:“不,不是的,大少爷说让我送吃喝过去给袁家书房里的客人。” “那你又怎么知道那人就是福王呢?你心思不安分,这个我不管,你想要攀高枝儿,这个我也不管,可你倒真行,直接被人折断了手臂,你丢得是自己的脸,还是我乔家的脸?”陈瑜冷哼一声:“你如今让我做主,口口声声是大郎让你去,是福王折断了你的手,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别人都没事,偏偏你过去一次就出事了呢?” “我……。” “你怎么?巧舌如簧的狡辩,真以为我躺在床上,就什么也不知道吗?”陈瑜淡漠的目光扫过,小李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陈瑜静静的看着小李氏,等她说话。 小李氏哪里还能说得出来?只能转身爬到了李氏跟前:“娘,娘啊,你快和东家求求情,我已经断了手臂啊。” 李氏此时已经面无血色了,小李氏只想着能躲过一劫,她想的就多了。 小李氏告诉李锁子在乔家谋生,这事儿她知道,当时也并未阻拦,甚至还奢望着儿子能看在娘俩如今都在赚银子,网开一面让母女二人能回家过日子,毕竟不白吃饭。 结果却让她心寒,李锁子非但没有因此对母女二人有所改变,反倒因此去陷害东家,她愧疚的很。 再者小李氏心有不服,也是娘俩私下里的说的闲话,东家竟也知道的如此清楚,她还有什么脸面求情?她虽喝骂了女儿痴心妄想,可真的是动了心的,想着能让女儿学了一技之长,得以谋生。 东家漠北一趟回来,就把安康带在身边教了手艺,李氏想着只要自己好好做事,早晚能给女儿谋个出路的,却不想女儿不知天高地厚,妄想着攀龙附凤,她可真是天那么大的胆子哟。 细想之下,李氏抹了抹脸:“东家,我们娘俩承蒙您照应了这么多日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没脸再待下去了,您找人接替我们,找到人后我们就离开乔家。” 陈瑜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工钱我会结算给你们的。” “娘!”小李氏一听不干了,爬起来脸色涨红:“你疯了吗?离开乔家,我们去哪里?哥哥在大牢中,嫂嫂又如母夜叉一般,难道我们要住在街头吗?” 转过身,给陈瑜跪下:“东家,东家啊,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就和我娘好好的给那些人做饭,保证不泼米撒面,一定会安安分分的。” 陈瑜已经拿定主意不用她们了,所以没搭理小李氏。 “东家,我们没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是我做事不妥帖,可如今知道错了,给我一个机会吧?”小李氏央求着上来抓着陈瑜的裙摆。 陈瑜垂眸:“放开我。” “不,东家,你不能这么狠心,当初我们来的时候,乔家还什么都没有,如今发达了,就要一脚踹开我们?我不服!你已经害的我大哥下大狱了,如今不管我们母女二人,你心太狠了!”小李氏越说越激动,竟站了起来,要不是一条手臂还伤着,恨不得抓着陈瑜质问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曹家送来金嬷嬷 “放手!” 陈瑜厉色出声:“你以为,若不是我的面子,你还能活?” “我……你!你!”小李氏被陈瑜这一声喝问给镇住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倒退两步指着陈瑜:“你,原来是你啊,你不守妇道勾引福王,竟耍手段装病骗他来元宝村,陈瑜,我到底不如你道行深!不过,福王走了,你醒了之后他就走了,你也休想攀上枝头!” 陈瑜扬起手,毫不客气就是一嘴巴抽了过去:“养不熟的白眼狼!真以为我不敢整治你?今日放你全须全尾的离开乔家就是开恩了,你若不愿意,我惯你什么?” “东家,东家息怒。”李氏跑过来抓住了小李氏,左右开弓打了几个大嘴巴,眼看着小李氏的脸都如同猪头一般了,才回头:“东家,我一定给东家一个交代,您千万息怒,身体重要。” 陈瑜是真的生气了,摆了摆手让娘俩退下:“去收拾东西,这就离开吧。” 李氏抓着嗷嗷乱叫乱骂的小李氏出门,一狠心拿出来帕子塞住了小李氏的嘴,一路拽着回去了作坊。 小李氏猛地推开了李氏,拽下来嘴里的帕子:“娘!你疯了吗?今日若饶了她,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想活命就闭嘴,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李氏掐着小李氏的脸:“乔家你敢得罪,福王你也敢得罪?不说福王,就曹家二小姐的本事,你也受不住!春娘啊!” 小李氏咬着牙,色厉内荏:“我、我一定要让她身败名裂!” 李氏愣住了,愣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眼泪含在眼眶内,转身出去,一会儿工夫端着一碗浓绿的汁液回来。 “娘?你要干什么?”小李氏看李氏冲自己走过来,眼神如同坚硬的刀锋一般,吓得连连倒退。 “救你。”李氏说完,一把抓住了小李氏伤了的手臂,剧烈的疼痛让小李氏哇哇大叫起来,趁这个机会,李氏把一碗绿色汁液灌了下去。 一时间,屋子里都鸡飞狗跳起来,一会儿工夫就只剩下了李氏苍老又凄凉的哭声,她紧紧地抱着小李氏:“我的儿啊,留着命才行啊,留着命才行啊。” 作坊外面,褚伟成眉头紧锁,让人都回去做工,一时间作坊里都安静下来了。 一炷香后,李氏挎着包袱,牵着目光呆滞的小李氏走出作坊,来到陈瑜这院的门前,放下包袱跪倒在地,叩头:“东家,我们走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陈瑜站在门里,身后还站着四个丫环,在她旁边站着个五十开外的老嬷嬷。 老嬷嬷扶着陈瑜的手臂,态度恭顺的很。 “东家,您放心,以后她都不会再乱说话了,不会了。”李氏目光也空洞了许多,眼泪不知不觉的就顺着眼角往下淌。 陈瑜看小李氏身上还有不少溅上的绿色汁液,眼神怨毒,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的样子,皱眉:“你给她吃了什么?” “没什么,东家给我们娘俩活路,我虽然老糊涂了,但良心还有点儿,绝对不会害东家,也不会容许别人害东家的。”李氏说完,叩头。 陈瑜心里狂跳,都说虎毒不食子,就算是她也没想要小李氏怎么样,不过就是撵走罢了,事情竟到了这个地步。 旁边的老嬷嬷见陈瑜脸色都变了,轻声:“夫人,奴才懂事,该赏便赏,这也是她知道感恩,应该做的。” 陈瑜觉得后背都窜上来凉风了,脸上却不能表现出分毫,点了点头:“金嬷嬷,给她们五十两银子安身立命吧。” “东家仁厚。”金嬷嬷说着,从陈瑜手里接过来一张银票走过去递给李氏:“老姐们儿,你算是懂事的人,东家仁厚,以后好好安顿度日吧。” 李氏眼含热泪,接了银票又给陈瑜磕头。 陈瑜却有些站不住了,抿了抿嘴角:“李氏,还记得那些做菜的法子吗?” “老奴绝不会用的。”李氏急忙说。 陈瑜摇头:“不是不让你用,而是让你用,这银两切莫交给儿女,只留着开一家铺子,不论在哪里都能有口饭吃,你能干,以后日子就不会太差。” 李氏愣愣的看着陈瑜,眼泪掉的更凶了:“东家,对不住您呐。” “这是工钱,都收好了,走吧。”陈瑜又给了工钱银子,不忍再看,转身回去了。 金嬷嬷把李氏娘俩送走,回来到书房门口停下脚步,恭敬的禀报:“夫人,人送走了。” “进来吧。”陈瑜放下手里的账目,转过身。 金嬷嬷进门,站在陈瑜对面。 “红英把你送到我这里来,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不过既然来了,以后宅子里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处理吧。”陈瑜说。 金嬷嬷急忙跪倒,拿出来身契跪行两步送到陈瑜面前:“夫人只管放心,二小姐交代的清楚,以后奴才就是您的人,绝无二心,这是奴才的身契。” 陈瑜接过来看了眼,放在一旁:“起来说话吧。” “是。”金嬷嬷站起身。 “我信得过红英,自也信得过你,宅子里的几个丫环都需要仔细调教,至于怎么安排也都随你。”陈瑜情绪的确不怎么高。 金嬷嬷点头称是,想了想才说:“夫人不必为李氏娘俩难过,李氏是个聪明人,若不给夫人一个交代,只怕她们想要活命都难。” 陈瑜垂眸,恍然了,勾起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到底是我拎不清了。” “哪里是夫人拎不清,是夫人太仁善了,在我们这些奴才眼里,夫人是主子,是养活我们的恩人,我们这些奴才认真为夫人办事,那才是尽忠,若做不到就不配在夫人的庇护下活着的。”金嬷嬷谆谆善诱的劝说着:“您只需要一段日子慢慢习惯了,就会发现人心换人心不易,到底还是没规矩不成方圆的。” 这一席话,让陈瑜终于看明白了曹红英到底给自己送来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感激的抬头看着金嬷嬷:“好,那就辛苦了,下人有了,别的也都该有,具体要准备什么?” “如今我和四个丫环,月例银子夫人得拿个谱子出来,再者换了主子,身份也就换了,夫人若愿意的话,给几个丫环赐名,如此也算是个认可。”金嬷嬷略顿了一下,说:“夫人身边留一两个丫环近身伺候着,小姐少爷身边的丫环怎么分配,夫人也得给老奴个准儿。” 陈瑜想了想:“叫她们都进来吧。” 四个丫环进门,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陈瑜问过了她们之前都做什么,叫什么后,说:“你们四个人重新起名字,春暖、花香、莺歌、燕舞。” “谢夫人。”四个丫头叩头。 陈瑜并不觉得自己和孩子身边需要丫环伺候着,点了金嬷嬷跟在自己身边,又问了四个丫环各自的本事,春暖和燕舞曾经是孙初夏小厨房里的丫头,陈瑜便把两个人安排在厨房里了,毕竟有了丫环婆子在,她这个当家做主的人就不能再总往厨房里跑了,花香和莺歌负责一家人洗洗涮涮和院子打扫。 金嬷嬷站在一旁看陈瑜安排下去,微微点头。 跟了新主子不是个只图享受的人,对于现在的乔家是好事。 “你们在孙家月例银子是一两,如今到了乔家月例银子也是一两,我也需要看看你们的本事,第二个月会在你们四个里选出一个大丫头,月例银子二两,每个月都安守本分的人,金嬷嬷会在月底的时候和我说道说道,再加五百文赏钱。” 春暖几个顿时面露喜色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庞大红夜访 “若犯错,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李氏娘俩是前车之鉴,做得好以后家里人口多了,下人多了的时候,你们就是老人儿了,该有的规矩和奖赏都不会少的。”陈瑜说完,让金嬷嬷带着几个人下去安排。 宅子里的地方不大,四个丫环住在了原本的调香房里,倒也安排的开。 陈瑜暂时也没有盖屋的打算,有些疲惫的她靠在迎枕上揉着额角。 作坊那边儿还需要找厨娘,家里这边也需要一个手巧的厨娘才行,这么一盘算,啧啧啧,还真是成了大户人家了,虽然比不起曹家,可也超出了陈瑜的预期。 改变是不可避免的,她欣然接受也需要慢慢适应。 金嬷嬷安排妥当后,过来复命。 陈瑜便和她闲聊起来。 金嬷嬷倒是个通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带着家里那些地方该安置人都说的头头是道,陈瑜便把找人的事情交给了金嬷嬷去办。 金嬷嬷五十有六,身体硬朗,人也圆润,面相很喜庆。 做事更不用说,第二天下午就把两个厨子带回来了,其中作坊安排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厨子,家里这边是个二十出头的厨娘。 并且把身契也都给了陈瑜。 陈瑜看着身契,作坊的厨子叫丁大宝,年轻那会儿在酒楼做学徒,后来在街边摆摊养家,摆摊生意不好做就去牙行留了个名,金嬷嬷便把人带回来了。 厨娘叫茹娘,说起来是个苦命的人,男人为了个野女人休了她,她被娘家大哥接回了娘家后,偷偷去牙行留了个名,想要自谋生路。 两个人来历都不复杂,陈瑜有意给金嬷嬷面子,便让金嬷嬷看着了,若合用就留下。 这一病,陈瑜觉得身上不轻松,整日里三顿汤药喝得嘴里苦巴巴的,乔文和乔斌两个人打从那天之后,乖巧的和鹌鹑差不多,虽说陈瑜心里有点儿尴尬,不过也很快就不在意了,倒是吴道清过来诊脉的时候说起来了庞大红。 庞大红带回来不少漠北的草药,这些草药名字里要么有‘一’字,要么有‘箭’字,虽说没有确定哪个是一支箭,乌毒却研究的很认真。 “乔夫人,乌毒之前就说过,要想让他炼制草药,非要见你一面不可。”吴道清说。 在陈瑜看来,乌毒愿意炼制草药才是好消息,庞大红带回来再多草药,没有一支箭也是白扯,至于见一面,应该是妞妞的关系。 “吴大哥,牧秦的身体如何了?”陈瑜问。 吴道清表情都轻松了不少:“大好,乔夫人宽心就可,依老夫看,就算是没有一支箭,半年时间也定能把余毒都清了。” “那就好。”陈瑜得到这个答案才是最开心的:“明日吧,我也想见见这个乌毒。” 夜深,陈瑜去倒座里提炼精油,病了太久了,琥珀皂都要断货了,她哪里能呆得住? 乔文兄弟俩不离左右,只让陈瑜动嘴,他们俩动手,安平也跑来帮忙。 忙了好一会儿,陈瑜就有些体力不支了,乔文立刻送陈瑜回来休息,他学会了看浮标,用小的蒸馏设备练手。 陈瑜也不硬撑着,刚进院子,莺歌就迎上来了:“夫人,准备好了浴汤,可要沐浴?” “好。”陈瑜看了莺歌一眼,往浴房走去。 莺歌拿了换身的衣服进来伺候。 整个人都沉在温热的水里,陈瑜觉得浑身的疲惫都得到了释放,舒服的靠在桶壁上,闭目养神:“莺歌是一夜没睡吗?” “金嬷嬷安排我们四个人轮值,夫人没回来,莺歌不敢睡的。”莺歌如实回答。 陈瑜嗯了一声,心里盘算着还真要扩大宅子了,至于轮值安排她相信金嬷嬷的,所以并不多言。 洗漱之后,陈瑜回到自己屋里,莺歌伺候着陈瑜躺下,拿了铺盖过来铺在床边的地上。 “这是?”陈瑜略惊。 莺歌回答的理所当然一般:“夫人若晚上口渴,叫莺歌就可以了,我睡在这里。” 大户人家丫环是不用睡在地上的,可以睡在大床的脚踏上,也可以睡在外屋隔间,陈瑜这边的宅子本身就是小门小户的格局,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不用,你回去歇着吧。”陈瑜实在不习惯这样的安排。 莺歌立刻站好了,垂着头:“夫人是觉得莺歌伺候的不好?” “不是,是暂时不用,下去吧。”陈瑜没做多解释。 莺歌只能忐忑的退下,金嬷嬷如今安排在书房,莺歌就来到了书房门外。 金嬷嬷听到莺歌动静让她进了屋,听完后略沉吟片刻才说:“夫人可能还不习惯,今晚你先回去睡下吧,明日我看看再安排。” “是。”莺歌这才回去睡下。 陈瑜似睡非睡的时候,听到有人轻声:“乔夫人,庞大红求见。” 激灵灵一个冷颤,陈瑜条件反射似的坐了起来,隔着窗幔压低声音:“谁?” “庞大红。”庞大红出声。 陈瑜一把拉开了床幔,发现人并不在屋里,抿了抿唇角:“可,进来吧。” 话音落下,人就坐回了床上,放下床幔。 庞大红从外屋走进来,在窗口的位置站定,抱拳当胸:“夫人莫怕,在下也是情非得已才会如此相见,漠北草乌部落之行并不顺利,一支箭也没有找到,我心中有愧,今日来是想和夫人说一件事。” 隔着床幔,陈瑜手里握着匕首,另一只手拿着迷香包,听庞大红这么说,出声问道:“什么事情?” “我听闻大越国皇宫之内有一支箭,夫人是否可以告知这一支箭到底有何用途,在下可入皇宫盗宝。”庞大红说。 陈瑜握着匕首的手倏地收紧:“你敢去皇宫盗宝?” “敢。”庞大红回答的干脆利索。 “你有所求吧?”陈瑜可不相信因为几千两银子,庞大红就敢去大越国皇宫盗宝,问道。 庞大红淡淡一笑:“夫人果然聪慧,在下的确有所求,这件事也只有夫人可以办到,我这次带回来一支箭,夫人需应承我一件事。” “什么事?”陈瑜完全是下意识的想到了齐宇珩。 那日,她看得清楚,庞大红给齐宇珩跪下的时候自称属下,也就是说他是齐宇珩的人,难道是因为齐宇珩拿着庞大红的把柄? 这人在漠北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有句古话说得好,宁做鸡头不做凤尾,难道庞大红不是心甘情愿臣服齐宇珩的? 庞大红的声音悠悠的传来:“这件事若夫人能帮在下办妥,非但去皇宫盗宝是小事一桩,在下以后都听夫人差遣。” 筹码是越下越大,陈瑜的心情就越发沉重了,自己几斤几两再清楚不过了,庞大红开出的条件是诱人,可自己也得能做得到才行。 沉了沉心,陈瑜问:“说来听听吧,若我能做得到,你别忘记自己说的话,若我做不到,也绝不诓骗你。” “在下手底下有三千多兄弟,这些人都是刀头舔血的汉子,虽说各有各的难处,到底是为官家不容,为百姓不容,夫人若肯给这些兄弟们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庞某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陈瑜脑子里瞬间出现了梁山好汉来,疑惑的问道:“你不是归顺了福王殿下了吗?” “那是我,而不是我的那些兄弟,福王殿下虽了不起,但三千多兄弟想要走到明面上来也是不行的。”庞大红言语之中不乏失落。 “这么说,你已经想好了办法,不如直接说让我做什么吧。”陈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了,这人不是让自己去求齐宇珩,那必定就是萧怀瑾了。 第二百五十章 金嬷嬷倾囊相授 萧怀瑾手握重兵,镇守漠北,三千多人纳入麾下,并不是难事。 但,难就难在给这些人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要知道在官家来说,他们是贼,是匪。 “夫人对镇北将军有救命之恩,又是个心地良善的人,我那些兄弟也并非是十恶不赦之徒,戍边卫国都是一条好汉,若我盗宝归来,请夫人在镇北将军面前美言几句,想来能给我的那些兄弟一条荣华之路。” 果然,庞大红如此说。 陈瑜只觉得压力好大,救牧秦,牧秦的身份姑且不说,只说自己在萧怀瑾面前是否有这么大的面子都是个问题。 这不是一个讲义气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她看得出来,不单单齐宇珩在利用冻疮膏的事情做文章,萧怀瑾未尝不是,自己和他们所谓的大霁国江山社稷比起来,真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感觉到陈瑜的犹豫,庞大红又说:“只需要夫人尽力,事成是恩,不成也是恩。”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瑜没有拒绝的理由:“好,还请庞大侠务必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大恩不言谢,夫人保重,庞某去了。”庞大红说走就走,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陈瑜却睡不着了,躺在床上想着庞大红这个人。 他在漠北威望不低,手底下人也不少,作为一个土匪头子能这么为手底下的兄弟着想,着实不易。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他跟了齐宇珩已经从良,那些跟他一起拼过命的兄弟总不能还当土匪,所以他想要给这些兄弟们找个出路。 挺有情有义的一个人。 “娘。” 陈瑜嘴角一抽:“大郎,有事吗?” “嗯。”乔文站在门外:“刚刚那人说的话我也听到了,想和娘说会儿话,成吗?” “进来吧。”陈瑜拿过来衣服穿戴上,撩起床幔坐在圈椅上。 乔文进屋:“娘。” “坐下说吧。”陈瑜让乔文坐下,问道:“大郎既然听到了,作何感想呢?” “儿子认为娘做的没错,这人也是侠义的很,再者他说的没错,大越国皇宫之中的确有一支箭。”乔文也不隐瞒,把当日从袁炳义那里听到的话,原原本本的对陈瑜说了一遍。 陈瑜听到最后,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心中对牧秦的身份更了然了三分,沉默半晌才说:“如此说来,还真是要给萧将军写一封信了。” “娘,魏家的货物第一批已经运走,第二批也筹备差不多了,不如儿子带着您的信去拜访萧将军如何?这样的大事若不当面说,到底是不够郑重的。” 陈瑜看着乔文:“大郎可还想着从军之事?” “儿子不敢隐瞒,想的,但那又如何?家中的担子若都压在娘身上,儿子怎么能舍得?”乔文笑望着陈瑜:“娘,莫怕,儿子不会一去不回的。” 陈瑜心里叹了口气,她还真是挺害怕乔文真跑去漠北不回来的,可漠北这一趟还真需要乔家人出面,总不能自己再去一趟吧? “等货物准备妥当再说。”陈瑜没有立刻答应乔文。 一夜忙碌,乔文也是疲惫的很,陈瑜就让他抓紧去休息了。 为了能睡得着,陈瑜点了安眠香,很快陷入了甜梦之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莺歌听到屋里有动静,急忙进了屋要服侍陈瑜起身。 “不必,我自己来就好。”陈瑜哪里肯用?自己又不是个不能自理的人,就算是使奴唤俾了,也要物尽其用,可不是用来享受的。 莺歌是真的懵了,六神无主的不行,看陈瑜手脚麻利的穿戴整齐,她都要哭了:“夫人,我替夫人洗漱。” “不用。”陈瑜也没在意莺歌的表情,洗漱这种事情哪里需要别人帮忙? 前脚,陈瑜出门去洗漱,后面莺歌眼泪就掉下来了,紧随其后出来,金嬷嬷便迎上了陈瑜。 “嬷嬷,有事?”陈瑜问。 金嬷嬷笑着福了福身:“夫人若是不忙,老奴还真有事要说的。” 莺歌机灵,立刻去打了洗脸水,拿了软毛巾伺候在一边了。 “稍等片刻。”陈瑜过去洗脸,莺歌递上毛巾,陈瑜还习惯性的说了句有劳了。 金嬷嬷看到莺歌脸都吓白了,到底是没忍住嘴角都带了笑意。 新主子是个没架子的人,她们当下人的只要懂事,日子就不会难过的,说到底她是熬的岁月长了,如今成了被倚重的嬷嬷,这还要托曹家二小姐的福分。 但对于莺歌这些小丫头,她也是疼惜的,特别是看到莺歌这战战兢兢地样子,明白这样的人最是好调教。 陈瑜洗漱之后,莺歌去厨房端了早饭直接送去了书房。 “嬷嬷,说吧。”陈瑜示意莺歌放下早饭,拿了筷子开吃之前和金嬷嬷说。 金嬷嬷站在一旁:“夫人,老奴想着能不能在宅子后面再建一溜倒座,一来主仆分开,再者院子里人也会陆续添置,凑在一起不合适。” 陈瑜喝了口粥,点头:“好。” 盖屋的事情被一个倒座就解决了,这是非常好的建议,陈瑜捉摸着倒座要建的好一些,比正屋矮是必须的,间隔却要更合理化一些才行。 后面是一块菜地,花圃那边儿有更大的菜地,占用了也没关系。 “夫人,还有一件事也得记在心里,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矩,当奴才下人也是个行当。”金嬷嬷说。 陈瑜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她:“嗯,嬷嬷说吧。” “夫人可边吃边听的。”金嬷嬷被吓了一跳,自己是说让夫人记在心里了,这筷子都放下了,她有些肝颤啊。 陈瑜笑了笑:“差不多了,说吧。” “好,那老奴就斗胆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身契分死契和活契,死契不用说了,活契里面说道就多一些,若是下人忠心耿耿,十年没犯过错,主家会放人,放人的时候就不用是奴籍了,主家也会问下人的意思,若要继续做下去的话就每年给二十两银子,不算在月钱里的,若不想做下去的话,主家会给三五十两安家费。” 陈瑜还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层,仔细想想还挺合理的:“这件事交给嬷嬷办,院子里现在就莺歌四个人,说明白了她们也安心。” “夫人,那老奴去办。”金嬷嬷告退离开,陈瑜让莺歌也跟着出去了。 这些个规矩都要立起来,院子里有金嬷嬷,油坊里可还有十二个伙计呢,叫来了乔文把这个法子和乔文说了。 当初是三年契,契满了可以自由选择,如今陈瑜改变了主意,若想长治久安,她用金嬷嬷这一套法子,再加上自己管理制度,增加了很大的稳定性了。 乔文也是赞同的,陈瑜说完,他就立刻去了油坊,那边儿的事情都是他在管理。 吃过早饭,陈瑜便开始整理魏家的香料,若不是自己身体不济,魏家的香料不会分批送过去的,算算日子第一批货应该快到了,这一批货送出去的时间差不多要在中秋节前后。 一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真是日月如梭啊。 早前和曹红英说酒坊和油坊的事情也得抓紧张罗起来,看来乔文这一趟漠北之行也是势在必行的。 香料这一块有成样的册子,褚伟成做事细致周到的很,只需要定量交给作坊就可以了,琥珀皂和胭脂水粉还有彩妆,陈瑜要自己动手,安康还不能独当一面。 再者家里盖倒座的事情也不能耽搁,趁着乔文还在家里的时候,要再去见钱管事才行。 陈瑜扶额轻叹,说到底自己还真是劳碌命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见乌毒 忙活到中午,陈瑜让莺歌送进来点儿吃的,就开始继续忙着漠北油坊的事情。 乔文办事妥帖,去漠北她很放心的,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也都写成了册子防备乔文不时之需。 临近傍晚的时候陈瑜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去吴道清家里。 莺歌一直都守在门外,坐在矮凳上绣着帕子,听到动静急忙收了针线笸箩站起身:“夫人。” “哦,随我出去一趟吧。”陈瑜让莺歌去地窖里装了一些醉虾醉蟹,看到莺歌提着食盒,免得不想到李氏娘俩,小李氏罪有应得,李氏是受了连累,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可到任何时候也不能低估了人性,李氏爱护儿女,她赌不起。 吴道清正在研究药方,乌毒就坐在一旁喝茶。 陈瑜进了大门就看到了乌毒,发现这人竟也改变了装束,不再穿那一身黑漆漆的袍子了,而是换上了吴道清给准备的长袍,烟色长袍被他那一张麻子脸衬托的一言难尽了。 再看他劳神在在的样子,陈瑜觉得牧秦的那点儿毒,对他几乎没什么影响。 见到陈瑜,乌毒慢悠悠的放下了茶盏。 “乔夫人。”吴道清起身:“快请坐。” 陈瑜福了福身,走过去坐在乌毒对面,莺歌就伺候在陈瑜身旁。 刚一落座,乌毒的目光就落在了陈瑜的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乌毒的眼神都是凉凉的,真是不舒服的很。 “是发现我确实不是姜曦,失望了?”陈瑜回敬一般看向了乌毒。 乌毒咧嘴笑了笑,但那笑容着实有点儿吓人:“乔夫人,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莺歌撇嘴儿,夫人心狠手辣?你瞎吗? “看对谁了,如今你要见我,我便来了,有话不妨直说。”陈瑜微微正了正身,两只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乌毒收了笑:“没有一支箭,救不活你儿子,你儿子就会成为药人。” 陈瑜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 “你不是护子心切吗?为何不急?”乌毒见陈瑜这么淡定,反而有些好奇了。 勾了勾唇角,陈瑜反问:“我要多相信你,才会让你看出我着急呢?” 乌毒的脸就全黑下来了。 吴道清在旁边就像是没听到似的,仔细的研究着庞大红带回来的草药。 要说这庞大红也是厉害,去一趟草乌部落,直接就把圣女的炼药室给搜刮了一遍,带回来的除了草药之外,还有一些丹药。 吴道清对草乌部落的丹药不感兴趣,他对草药爱不释手,反倒是乌毒见到这些丹药,眼睛都放光了,正因如此,吴道清才会捏住乌毒的软肋,让他尝试炼制雀殇的解药。 雀殇是圣女炼制出来的毒药,一直都被奉为草乌部落的神丹,乌毒当然也偷偷研究过,奈何始终都不得其法,就连所谓的一支箭也是圣女无意中提起过一次,被他听到并记住了而已。 乌毒怒极反笑:“若我没用,放我离开就好。” “恰恰不能,我儿当药人之前,你要做第一个药人。”陈瑜可没心情和他兜圈子,说话自然就不客气。 乌毒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公鸡似的,磨了磨牙:“我要你用妞妞换解药。” “门都没有。”陈瑜这次回答的更是干脆利索。 乌毒嘴角一抽:“我又不害她,我草乌部落的大毒师之位,总好过当一个女郎中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毒师杀人也是积德行善吗?”陈瑜嘴角一抹嗤笑:“若你只是和我来斗嘴的,真是抱歉的很,我很忙,没空。”说罢,起身就要走。 乌毒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那细细的锁链叮当响动,吴道清出声:“莫要乱动,自己受罪。” “乔夫人,我就算是要为令公子试毒,也要衣钵有传,妞妞一个女娃子,还喜欢用毒,这不是两全其美吗?”乌毒忍着疼,大声对陈瑜说。 陈瑜转过身看着乌毒:“你错了,我的女儿并不喜欢用毒,她学毒经是为了救人,至于你的传承,乌毒,你真是无可救药了,下毒害人,这样的人少一个是一个,还想着传承?真是可笑。” “乔夫人!”乌毒抿了抿唇角:“你儿若是我圣女的药人呢?” 陈瑜眼神顿时锋利如刀了。 “若不然,他怎么会中雀殇之毒?再不然,这孩子本就不是你的亲生子,而是……。”乌毒话都没说完,吴道清一根银针直接把他撂倒了。 陈瑜心有余悸,面上不显:“吴大哥,他是不是脑子不灵光?” “不是。”吴道清拔下银针:“只是心不安分罢了,乔夫人不用往心里去,见过一面后,我自会让他炼解药的,他不过就是想收妞妞为徒。” “再就是想要看看我到底是谁。”陈瑜福了福身:“吴大哥,牧秦所需要的精油我也有准备,明日便送过来,今日带了醉虾醉蟹,可小酌下酒。” “多谢了。”吴道清送陈瑜出门。 回来的路上,莺歌跟在陈瑜身后是一头雾水啊,完全看不懂这几个人到底是打什么机锋。 不过有一点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夫人厉害着呢。 回到家里,陈瑜和乔文说了盖屋的事情,如今盖屋倒是省心得很了,瓦匠、木匠和钱管事都成了熟人,只需要备料之后出图纸,余下的金嬷嬷就可以在家张罗了。 两场病,让陈瑜明显的感觉到身体虚弱了许多,平日里更注重养生锻炼,魏家的货物有条不紊的准备着,陈瑜每日都会见见褚伟成和赵二春,不知不觉中,陈瑜已经有了大当家的做派,不会再亲力亲为了。 当然,精油这一块还没找到接手的人,一般人还真是不放心。 眼看着到了八月节,孙初夏再次登门。 “乔夫人,看到您好起来,真是大喜事。”孙初夏笑盈盈的坐在陈瑜对面:“那几个丫头用着还顺手吗?” “多谢孙小姐了。”陈瑜笑了,莺歌奉茶给孙初夏:“都乖巧懂事的很,这都是孙小姐调教有方。” 孙初夏但笑不语,喝了茶后,才提到了正经事。 当然是月饼,她想让陈瑜再给出一些新花样出来。 陈瑜当然不会让孙初夏失望,增加了几种馅料,其中就有咸蛋黄,还有鲜花糕点,美味和颜值都在线的好东西。 不虚此行的孙初夏和陈瑜结算了账目,又订购了一些豆油才告辞离开。 去年八月节苏家开了擂台,今年陈瑜想要在铺子前面摆展台,至于苏家,陈瑜把一笔一笔的账都记着呢,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除此之外,陈瑜让金嬷嬷把丁大宝和茹娘都叫了过来。 这也是陈瑜病好了之后第一次下厨,她教给了丁大宝和茹娘一份菜谱,上面的菜都亲自做了一份后,问:“你们可都看会了?” 丁大宝急忙点头:“夫人,奴才开眼界了,学会了。” “茹娘呢?”陈瑜问茹娘。 丁大宝是个胖子,灵活的胖子,长得喜庆。 茹娘则是个面容清秀,略有些干瘦的女人,见陈瑜点名问,急忙福了福身:“奴婢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不急,这几道菜多练练,中秋节要犒赏大家的。”陈瑜从厨房回来,燕舞就默默的跟在身后。 “有事?”陈瑜站定,回头问。 燕舞立刻福身:“夫人,奴婢也想学。” “好,给茹娘打下手的时候一起学就是了。”陈瑜顿了一下:“你喜欢做面食吗?” “嗯嗯嗯,奴婢喜欢。”燕舞眼睛都亮闪闪的了。 陈瑜心思微动,她想要调教两个特别会做美食的丫头放在身边,看来燕舞可以算一个了。 “跟我来。”陈瑜说,燕舞立刻欢天喜地的跟着进了书房……。 第二百五十二章 小郎要去游历 燕舞是个活泼的性子,胆子也大,在陈瑜面前也敢说几句俏皮话儿。 让陈瑜满意的是燕舞在面对美食的时候,认真的不像话,那样子颇有几分和安康相像。 燕舞认真,陈瑜教得也上心,经常是陈瑜在书房里忙着对账或者写采购单子,燕舞就颠颠跑来问东问西。 金嬷嬷原本是不赞同的,生怕陈瑜累坏了。 陈瑜对金嬷嬷说:“咱们家厨子和厨娘都有了,但有几个嘴刁的贵客需要留心一些,所以要调教燕舞的。” “原来是这样啊。”金嬷嬷知道了内情,把陈瑜夸赞了一通,便也留意着几个丫头的本事了。 燕舞喜欢做面食,春暖则对煎炒烹炸更热衷许多,整日里泡在厨房和茹娘研究美食,也会动手写菜谱。 金嬷嬷就得空和陈瑜提了一嘴。 “等过完中秋节吧,起倒座的时候再起个大一些的厨房才行。”陈瑜说。 “夫人想得周到。”金嬷嬷在这边日子过得格外舒心,虽说现在的乔家和曹家是比不起的,宅子又极小,可架不住夫人厉害啊。 再者看看乔家几个少爷和小姐,一个个都是争气的人呢。 还差三天就到中秋了,乔斌从县衙里回来了,一进门就来了书房。 “看把你热的。”陈瑜递过去帕子,吩咐桃花去准备洗澡水让乔斌沐浴。 书房里只剩下娘俩。 “娘,恩师要回来了。”乔斌喝了口茶:“安平县来了新县令,昨儿到的,今年要主持中秋诗会,要不是有些事情还需要交接,恩师今天就回来。” “袁大先生今年不参加中秋诗会?”陈瑜可记得袁炳义是每年都不落下的啊。 乔斌点头:“不参加,我也不参加,恩师说我需要韬光养晦了。” “哦。”陈瑜把手里的账目合上:“那小郎的意思呢?” “我听恩师的。”乔斌笑眯眯的看着陈瑜,见陈瑜气色好了不少,也放心下来:“中秋诗会最热闹的就是去年,因前年的状元出在永宁府,今年则要差一些了,再者若我频频露面,别人都拿恩师的名头捧我,岂不是被捧杀了?” “好心态。”陈瑜舒心的笑了:“那小郎中秋就有时间了?” “嗯,陪着娘。”乔斌放下茶盏:“娘,恩师说要游历,等过了中秋后,儿子想跟着恩师出去走走,可好?” “去哪里游历?小郎是想去咯?”陈瑜还挺佩服袁炳义的,这人当官咋样不知道,要是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里,当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甚至是当个校长都没问题的,学识不说,单说教育方式就很好。 不过,大霁国的夫子,是不可能像袁炳义这样的。 “想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恩师说只要我心态稳,后年就可以下场了。”乔斌眼神明亮。 陈瑜看乔斌这兴致勃勃的样子:“小郎,后年才十三岁,是不是小了点儿?” “娘,不行就再等三年,总归是要试试的。”乔斌哪里会告诉陈瑜自己下了多大的心思要一举高中,只有这样才能给娘更多的仰仗和依靠,嘴上说的极其轻松。 陈瑜决定找机会研究一下大霁国的科举制度,毕竟乔斌年纪小,她有些担心的。 这几天陈瑜都在准备中秋的事情,同时家里的厨子也都在准备中秋节的宴席,乔文忙得很,瓦匠、木匠和盖房的料子都准备着,晚上回来还要和陈瑜对账。 “明天大郎和小郎陪着我去花圃看看吧。”这是陈瑜病好了之后第一次想要去花圃的。 “娘,那些事情交给儿子吧,别累到你。”乔文有些不愿意,是真害怕再把陈瑜累坏了。 陈瑜笑了:“你中秋节后要去漠北,小郎中秋节后要跟着袁大先生去游历,娘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哪里能累坏了?” “弟弟要出去游历?”乔文惊讶的偏头看乔斌。 乔斌立刻点头:“对的,恩师要带我去西北。” 西北是发现黑石的地方,乔斌跟在袁炳义身边,更多的接触到了黑石的妙用,所以很向往西北,想要去看看的。 乔文拍着乔斌的肩膀:“到底是跟对了恩师,去吧,等我这几天给你物色两个小书童。” 看着哥俩聊起事情来正儿八经的样子,陈瑜有种孩子们都长大了的感觉,妞妞更不用提了,打从自己病好了之后,几乎就陪着牧秦泡在吴道清那边儿。 等这些瓜娃子都出去了,中秋节之后自己岂不是要很孤单了? “娘,你还记得琉璃盏吗?”乔文嘱咐了乔斌后,转过头说:“今日我在杂货铺里看到了,啧啧啧,价格比万国商会上的贵了十倍不止,当初真是捡到宝贝了呢。” 听到琉璃盏,陈瑜顿时眼里含笑了,刚才还担心自己寂寞无聊,这不就有事情做了? 她可以尝试一下烧瓷器和玻璃嘛。 想到这里,便问:“那琉璃盏造型好看?还是质地好?” “卖缺的,还不如我选的呢。”乔文想到自己捡了便宜,忍不住笑出声了。 陈瑜本想说说烧制玻璃和烧瓷器,不过两个孩子都要出门远行,她不想让他们担心,也就压下了心思。 袁炳义要回来过节,吴道清那边儿还多了个乌毒,虽说见面的时候陈瑜是不惜冷言冷语往死里怼乌毒,但攻人不如攻心,攻心不如攻胃的道理,可是陈瑜的一大致胜法宝。 所以,就算她在安平县忙着生意,家里这边也一定要让这几个人吃好喝好才行。 趁着傍晚后的时间有空闲,陈瑜就安排了中秋节给吴道清几个人专门准备的菜谱。 菜谱准备好了,想到金嬷嬷提到过春暖,叫来了金嬷嬷让她把菜谱交给春暖和燕舞,这也算是考验一下两个人到底行不行。 八月十三,陈瑜让作坊的人都休息一天,带着安平几个去赶海,已经好些日子没带着他们出来了,这些平日里都安安静静干活的小伙子们,到了海边立刻就释放天性了一般。 陈瑜坐在礁石上看着,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夫人。”金嬷嬷也没跟着小年轻的去疯闹,站在陈瑜身边。 陈瑜偏头:“嬷嬷家里还有什么人?” 提到家里人,金嬷嬷笑了:“今年开春就添了的重孙儿,两个儿子三个闺女,都成家了的。” “您老真是有福之人。”陈瑜看着自己的几个孩子,感慨了一句。 金嬷嬷连连摇头:“夫人才是有福之人呢,大少爷眼看着就可以议亲了,等娶了少奶奶进门,夫人也很快就当祖母咯。” 唰一下,陈瑜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祖母?她才二十八岁啊,真搞不懂了,古代人结婚那么早干什么啊?搞得自己很被动啊。 金嬷嬷却理解错了,还以为陈瑜在想未来的儿媳妇呢,笑吟吟地说:“这人啊,端地看缘分的,我们家孙子也在曹家做事,平日里前院后宅可都是分的极清的,一次二小姐回府带了香茗回去,竟成了一段姻缘呢。” “香茗?”陈瑜不记得曹红英身边有这么个人。 “就是香秀的姐姐。”金嬷嬷对孙媳妇儿是很满意的,提起来都是一脸的自豪。 “他们还在曹府做工吗?”陈瑜问。 金嬷嬷美滋滋的回道:“在,在的,如今孙媳妇儿在夫人身边,我儿孙都在外院,曹二小姐回去要人的时候,夫人就把我派过来了。” “嬷嬷是个好的,曹夫人肯定舍不得。”陈瑜想着曹夫人,脑补她肉疼的样子忍不住抿着嘴角笑了。 金嬷嬷也笑了:“曹夫人没有不舍,老奴来之前也是叮嘱再叮嘱,让老奴好好伺候夫人的,并且让老奴转告夫人,曹家是知道感恩的。” 陈瑜没有继续接话儿,曹夫人是真聪明,看来以后的合作会减少不少麻烦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又要月圆 赶海回来,陈瑜教茹娘和丁大宝如何处理这些海鲜,又怎么做好吃。 丁大宝和茹娘学的认真,等出锅之后,麻辣鲜香的味道彻底征服了丁大宝和茹娘,两个人都暗暗较劲,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定要好好做事,主子是个会吃也会做的人,只要有丁点儿偷懒都是瞒不住的。 与他们两个不同,春暖和燕舞可就是实打实凿的高兴了,两个人只要有时间就凑到一起研究私房菜,以前伺候孙初夏的时候,就因孙初夏喜好美食,她们两个就专门调教过,原以为在孙府学到的东西就够厉害了,却没想到新主子更是了不起的很,竟把那些平日里连渔民都不愿意吃的东西做成了如此美味。 安平他们休息了一天,又满足了口腹之欲,一个个生龙活虎的。 陈瑜带着安平几个人挑着担子去铺子里送货,乔文和乔斌一起过去的。 船上,曹福见到陈瑜连声问好,陈瑜送给曹福一些月饼,乔家人浩浩荡荡的挑着担子往铺子这边儿来,偶尔会有人和乔文打招呼。 这半年来乔文来回走动,又善于和人搭话儿,基本和安平县的人都混了个脸熟。 前脚刚到铺子,王大山就急匆匆的赶来了,脖子上搭着的毛巾都湿哒哒的,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 乔文看到后就出去了:“大山哥。” “夫人好了?”王大山忙得很,乔家人过来的时候没听到,这还是听到路边有人说才急匆匆赶过来问问的。 乔文点头:“家母已经好了,多谢大山哥惦记着。” “嗐,这是说哪里的话,咱都没帮上啥忙,不过夫人吉人天相,好了就好。”王大山笑得憨厚,说是还有活儿忙就先走了。 乔文嘱咐他每隔三天去拿货,如今陈瑜回来了,家里的货就充裕得多,王大山他们来回运送货物就能节省不少人力物力。 陈瑜进门就看到郑霜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上楼的时候直接叫了她。 进门,郑霜声音都哽咽了:“东家,您可算是好起来了,前段日子看少东家急成那样,我害怕的很。” “不碍事了,先坐下。”陈瑜打量着郑霜,这小丫头个子抽条不说,容貌更俊秀和精致了,亭亭玉立如大姑娘一般。 郑霜把手里的账目递过去,坐在陈瑜对面。 陈瑜开始对账目,看到彩妆销售的情况,笑着抬头:“你最近可有看到合适的小姑娘收来当学徒的?” “没有合适的,那些个主顾想学,也只是自己打扮自己罢了,铺子里可不能用她们。”郑霜抿了抿嘴角:“东家,是又要开新铺子了吗?” 当初,陈瑜说过的,若是开新铺子就让郑霜管。 此时,陈瑜也的确是有了这个想法,要把郑霜送去海城那边儿,海城的生意得有个自己人才行,再者郑霜如今算是历练好了,独当一面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样,一会儿我们去一趟牙行,你挑两个丫头带在身边调教一段日子,等海城的货安排妥当后,你跟乔文一起去趟海城,并且要留在那边儿管彩妆这一块和咱们乔家的份额。”陈瑜低着头看账目,说的很随意。 郑霜却蹭一下站起来,瞪大了眼睛:“东家!你让我当掌柜的了?” “不是。”陈瑜抬头看着郑霜激动的小脸都红了,笑道:“比掌柜的厉害的多,海城魏家和我们乔记合作生意,你过去权利比掌柜的大,乔文也要在那边儿一段日子,有什么不得心应手的还有他照应着。” 略顿了一下,问:“你觉得行吗?” “行,行!我一定行!”郑霜点头犹如鸡啄米,又自顾自的笑了:“东家放心,我一定能做好的。” “看把你高兴的,不过在你离开之前要给这边调教出两个合适的女伙计哦。”陈瑜把账本合上,放在一边:“而你到那边之后,衣食住行都不需要魏家操心,乔家会安排妥当的。” “嗯,我信东家。”郑霜已经激动的手心冒汗了:“东家看过账目,那我下去招待客人了。” “去吧。”陈瑜点头。 郑霜下楼的时候看到乔文正在整理账目,垂了头快速去了前面彩妆的位置。 “娘。”乔文在门外出声。 陈瑜放下茶:“进来吧。” 曲义跟在乔文身后,两个人进了屋。 乔文手里的账目和银票都已经对好了,放在陈瑜手边,曲义也把库存的账目放在桌子上。 陈瑜只需要对两遍账目,再过一下银票就好。 “曲掌柜的,坐下说话吧。”陈瑜认真看着账目。 曲义落座后,她才问:“芸娘最近在铺子里的生意怎么样?” “回东家,拿着芸姑娘条子过来的人不太多了,反倒是眠花楼别的姑娘陆续介绍客人过来,我都单独立了账目,等东家定夺。”曲义回话。 陈瑜看到大账下面还有几本薄册子,随手抽出一本,上面写着眠花楼姑娘的花名,打开里面则是卖出去的香料和日期。 看到第三本的时候,竟看到了如意的册子,陈瑜略皱了皱眉。 如意三月的时候就选中了大宛国的使者,难道没有一起离开?她还以为如意会跟着那人一起去大宛国呢。 翻开账目,里面记录的明显比别人多,密密麻麻的好几页,最后汇总卖出去三千多两银子。 看来,得请欧阳红来一趟了。 陈瑜写了条子,让乔文打发安平去一趟眠花楼,这才对曲义说:“曲掌柜的做事妥帖,这段日子也辛苦曲掌柜的了,过了八月就又到了贡品选拔的时候,铺子里的东西要相应的撤下来一些。” “东家,这会很影响咱们的生意的。”曲义想不通了,明明是一个大买卖,为了成为贡品,只要与之相关的大户人家,都恨不得脑袋削个尖儿的往上钻,怎么东家却要往后退? 陈瑜也是不甘心,但是现在还不是和苏家正面对上的时候。 当然有前提,前提是苏家别自己撞到枪口上来,贡品她是要争取的,但不是今年,眼看着这一年要过去了,乔记的香料因融合了褚伟成等四家的香料,还需要摸索和融会贯通,各家香料自成一派的同时,也不能离开乔记的元素,这本身就需要时间。 再就是陈瑜料定齐宇珩和萧怀瑾会利用漠北大营的冻疮膏反击,至于如何去做她猜不透,所以这个时候争取贡品不是好时机。 当然,还有更多的因素都考虑其中了。 “苏记香料成为贡品多年,肯定人脉关系极广,时机不够。”陈瑜和曲义说。 曲义为东家抱不平,同时也觉得东家说的没错,虽然心有不甘,但东家说时机不够,那就再等等,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呢。 账目核对之后,丝毫不差,陈瑜这心情就痛快的很,从散碎银子里拿出来差不多三两的银子给了曲义当做奖励。 曲义十分不好意思的收下了,陈瑜也给了曲长芳和郑霜一人一两银子。 账目对好了,陈瑜下楼检查了展台,又和曲义定下来过两天要收到库房里的品类。 中午就在铺子里吃了午饭,午睡片刻便带着郑霜去了牙行。 牙行准备了十个年纪十岁到十四岁不等的小姑娘,陈瑜坐在一旁,让郑霜去挑选。 郑霜挑人的时候认真的很,先选了五个看着不错的,又让五个人试试手跟她学化妆,最终留下了两个小姑娘。 一个十一岁叫周招娣的小姑娘,大眼睛,小脸盘,一说话就笑了,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小酒窝,看着喜庆也伶俐。 一个是十三岁的窦荷。 窦荷细眉细眼,个子高挑,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补丁摞着补丁,但洗的干干净净的。 听说她能留下了,窦荷扑通就给郑霜跪下了:“谢谢姐姐救我,谢谢姐姐救我。” 陈瑜坐在旁边抬起手扶了扶额,她知道窦荷的年纪,若不是郑霜带走的话,只怕下场就更坏了,古代对女子,好刻薄啊……。 第二百五十四章 媒人真多啊 郑霜小脸一沉:“这是做什么?主子在这里,你跪我合适?赶紧起来。” 窦荷急忙爬起来,看郑霜。 郑霜递了个眼色过来,窦荷走了两步回头拉住了周招娣的手,两个人一起过来跪在了陈瑜面前。 陈瑜端详着两个小姑娘,问:“你们家里长辈可过来签契吗?” “夫人,我是死契。”周招娣垂着头:“我和荷儿姐姐都是死契,家里拿了银子就不管我们了的。” 陈瑜转过头:“盈盈觉得她们两个合适?” “是,东家,招娣俊俏伶俐,虽说年纪略小,但个子够高的,人也聪明的很,窦荷年纪合适,性子沉稳,铺子里的事情能做的仔细不少。”郑霜顿了一下:“不过,两个人都不识字的,只怕做账要费些功夫了。” “去请牙行管事过来吧。”陈瑜让郑霜去请了牙行管事。 管这些丫头的是个矮胖的老妇人。 是牙行管事的老婆子,娘家姓郑,人们尊敬都叫一声郑妈,穿着薄绸裤褂,进门就满脸堆笑的给陈瑜行礼:“乔夫人可挑好了?” “嗯,看中两个,想问问郑妈,这两个丫头的身契。”陈瑜说。 郑婆子知道这屋留下了招娣和窦荷,来的时候身契也准备妥当了,拿出来身契递给陈瑜:“这两个丫头是卖进来的,当初她们家里人要价都高,所以直接签了死契。” “那我要带走这两个丫头呢?”陈瑜扫了眼死契,上面的生死不论四个字着实挺扎心的。 郑婆子笑了:“乔夫人可是大户,要是别人我这死契可是不拿出来的,但乔夫人要这两个人,我权当送个人情,死契上多少银两,收乔夫人多少银两,这身契就交给乔夫人了。” 窦荷的死契上是十二两银子,周招娣是十两银子。 陈瑜拿出来三十两银子递过去:“总不能让郑妈搭上了就是,你若不收就是不够,我们再合计。” “嗐,乔夫人这是说哪里的话,元宵节时要不是乔夫人仗义疏财,只怕大家伙都要遭殃了的,罢了,罢了,就这样,我收下便是。”郑婆子收了银两。 陈瑜收了身契,带着周招娣和窦荷离开了牙行。 路上,郑霜有模有样的给两个人讲了规矩和进门要做什么,当周招娣和窦荷听说不是做丫环,而是做女伙计的时候,两个人对郑霜是感恩戴德。 带回铺子,陈瑜就让郑霜带着两个人熟悉铺子里的东西。 她打算回去楼上休息片刻,天气惹得熬人,她总觉得身体虚的很,刚要上楼,周氏就跑来了,还提了大篮子。 “瑜姐姐。”周氏嗓门亮堂,这一声非但陈瑜看过来,铺子里的人都看过来了,周氏就脸红了。 “上楼吧。”陈瑜迎过来,笑道:“看你这一头汗的。” 周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终是没有再说话,把篮子交给了曲长芳,跟着陈瑜上楼了。 到了楼上,陈瑜给周氏倒茶。 周氏咕咚咕咚喝光了一盏茶后,擦了嘴角才说:“瑜姐姐,我知道你病了,去过一趟回来好几天都吃不下饭,本想着再去看你,王大山刚才说你来了铺子,我这不是收拾了点儿吃喝就跑来了嘛,走的有点儿急了。” “有心了。”陈瑜又给她倒水:“吃五谷杂粮总会有个不舒坦,如今没有大碍了,你那边儿生意和庄子都好?” “好,又开了一家铺子,庄子上的粮食长得也好,还养了一些牛羊的。”周氏说着,握着陈瑜的手:“这都是托姐姐的福,可是看你病了,我都帮不上忙,这心里……。” 看周氏眼圈红了,陈瑜拍了拍她的手:“不提那些,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可不要哭,这段日子都让你们这些人哭的脑仁儿疼了。” “不哭,不哭。”周氏擦了擦眼睛:“瑜姐姐,最近那个用羊心治病的郎中又来了,我寻思着要不要给你看看?那可是个奇人。” 陈瑜想了想才记起来这回事,心思一动:“行啊,如果能搭上话儿,介绍我认识就行。” “好,这事儿交给我,还有那羊油猪油啥的,家里存了一些,要不要送过去?”周氏问。 “送,有多少要多少。”陈瑜最近要批量做一些琥珀皂,押送的人是乔文,准备让乔文带着郑霜和安康,皂化时间也放在船上就可以了。 正是需要这些东西的时候。 “唉,瑜姐姐突然就走了好几个月,回来就病倒了,女人啊,就是不容易。”周氏看陈瑜脸色没什么变化,笑了:“要么,瑜姐姐找个合心的人咋样?我认识的人不少的,给姐姐留意点儿?” “可算了吧。”陈瑜噗嗤就笑出声了:“这才是你来的目的吧?” 周氏的心思被揭穿了,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又一本正经的说:“到底是不容易的,如今乔家可算是大户人家了,找个合适的人入赘才行,我娘家村上有私塾,私塾先生是个俊朗的人,还不曾婚配,年纪嘛,差不多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瑜姐姐,真合适。” “不找。”陈瑜一口回绝。 见周氏有些讪讪的,免不得解释了几句,最后周氏叹了口气:“要么,我给大郎保媒吧,儿媳妇进门,也有伺候着姐姐的人了。” 陈瑜无奈扶额:“大花啊,我家里如今有一个婆子,四个丫环,厨娘也有,再者我才多大岁数?就要儿媳妇伺候了?” “我家大郎都在议亲了呢。”周氏有些委屈:“瑜姐姐不招赘也就算了,大郎可年纪够用了呢。” “等等吧,大郎过段日子还要出一趟远门,这事儿押后再说,若真要娶妻,就让你来保媒咋样?”陈瑜问。 周氏这才笑着点头:“那我先回,明儿就安排送货,等那个怪郎中答应了,我就带着去元宝村找姐姐。” “好。”陈瑜拿了一些逼虫香给周氏,又送了她两瓶面霜。 陈瑜觉得累得慌,躺在床上就睡着了,曹红英来的时候就吃了个闭门羹,听说陈瑜在睡觉,她也不打扰,直接去了闻香室等了。 等陈瑜知道曹红英来了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稍微整理了一下就去闻香室见了曹红英。 两个人一见面,曹红英就把这几天做出来的样衣拿出来:“瑜姐姐,你看看合穿不?都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 这些样衣,除了上衣和裤子这种新奇的款式之外,还有几条连衣裙。 连衣裙要比大霁国女子穿戴的衣裙简单的多,穿戴方便也凉快的很,再就是有小衣小裤在前,这些衣服穿戴上样子好看,有款有型的。 陈瑜一件件的试过之后,曹红英是抚掌而笑:“好看,真是好看,这些好看的衣服可不能便宜卖就是了。” “你啊,真是貔貅转世,曹家的家业那么大,还让你不满意?”陈瑜俏皮了曹红英一句。 曹红英完全不在意,凑过来:“瑜姐姐,金嬷嬷用着习惯吗?” 提到金嬷嬷,陈瑜是郑重其事的和曹红英道谢了一番,才说:“正是我身边缺的人,金嬷嬷做事周到妥帖的很。” “那是,金嬷嬷可是我娘的奶嬷嬷,原本在府里荣养,也就是姐姐面子大,我母亲听说是给姐姐选人,立刻说只有金嬷嬷合适呢。”曹红英靠在软枕上:“不过,一个金嬷嬷还不够,姐姐,庄子上的庄户呢?若是不合适,我再给你找个管事吧。” 提到庄户,陈瑜免不得叹了口气,摇头:“已经有管事了,是福王送来的人,做事利落得很。” 曹红英一噎,偷看陈瑜的表情,见她神色还有几分落寞,凑过来:“瑜姐姐,如果你不考虑福王,不如招赘一个吧。” 陈瑜:!!!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来给自己保媒啦? 第二百五十五章 怪神医 亲有亲疏,朋有远近。 陈瑜对曹红英说的就是大实话了。 曹红英一听是因为福王,顿时眼圈就红了,唉声叹气的好一会儿,拍着大腿:“我的姐姐啊,你看上了这么一位,又不妥,你让红英去哪里找个比得上他的人哟。” 陈瑜也叹息一声:“这也许就是命吧。” “命什么命?瑜姐姐,咱们可以找个对心情的人,不用那样的人中龙凤,做女人嘛,男人真心实意,踏实本分才舒心呢。”曹红英这么说,自己都糊弄不了自己。 这天下的女子,未曾讲过大霁国福王的人,也听过他的名头,更不用说见过福王本人的女子了,那叫一见误终身,别个又怎么入得了眼? 陈瑜给曹红英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捧着茶盏:“红英,我并非独独钟情于他,只是时运就把两个人牵扯到了一处,有了瓜葛罢了。” “就那么简单吗?”曹红英不信。 陈瑜点头:“对,原本我来到元宝村后就拿定了主意,不嫁人。我两个儿子再加一个牧秦,个顶个绝不是没出息的孩子,我还有一个小宝贝妞妞,贴心的小棉袄在呢。” 自顾自的笑了笑:“这人生说长挺长,说短也不过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情,我守着这几个孩子长大,看着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归宿,也是幸福啊。” “净说泄气话。”曹红英低头喝茶,心里琢磨着这事儿还得自己的母亲出马,虽说保媒是够不上福王那边儿的高枝儿,但母亲的手帕交在京城也不少的,打听打听福王的事情应该是不难。 她比陈瑜要更明白,京中贵女嫁人那可都是功利得很,谁家有女想要攀上福王的,或者说福王属意哪家贵女的消息,打听来才行。 “红英,周氏过来提到了一个怪医,治病用的东西邪门得很。”陈瑜出声。 曹红英抬头:“是用各种牲畜的心吧?” “你知道?”陈瑜没想到曹红英竟一说就中,更坚定了心思,想要请来这样的人给牧秦看看了。 曹红英放下茶盏:“知道,这个人怪得很,只治无人能医治的疑难病症,只治童子之身的男儿郎,并且年纪不超过十八岁的。” “这是个什么规矩?”陈瑜苦笑着摇头:“到底是奇人异事怪脾气。” “谁知道呢?几年前就来过咱们安平县,去年又来了一次,按理说今年又来就勤得很了。”曹红英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怪人以前是三年来一次,第一次来安平县的时候可轰动了呢,有人一步一磕头的去求,都没能求来。” “因为年纪大?”陈瑜问。 曹红英摇头:“因为病人是个女儿家。” “真是够奇怪了。”陈瑜心里对这个怪医没有多少好感了,显然这人不是重男轻女,有本事救人,又这么多规矩,到底觉得不舒服,再想周氏说找来给自己治病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不成的了。 心思一动,想到了牧秦,这怪医的各种规矩,好像牧秦都合适啊,要不要找来给牧秦看看? “瑜姐姐,大郎什么时候去漠北?这一趟张富林也过去的,那边儿的作坊啥的他办事才妥帖,要走之前咱们得好好研究一下的,免得大郎过去再没有个商量的人。” 这可是大事,陈瑜和曹红英订好了见面的日子,曹红英才回去。 送走了曹红英,陈瑜才把周招娣和窦荷叫过来,这是拿了死契的丫头,陈瑜给两个人起了名字,周招娣叫紫竹,窦荷叫紫菱,定好了名字就去重新立了身契。 趁着过节这段日子在铺子里帮郑霜,也好让郑霜教她们。 八月十五,又是中秋月圆,一大早醒来陈瑜就感觉到不同了,从窗口往下看很明显的感觉到街上的人都在往乔记来。 苏记今年静悄悄的。 心中压着的那些恨意被这样的日子勾出来丝丝缕缕,陈瑜扶着窗往远处看,那是去年苏记摆擂台的地方,今年换了糕点铺子。 糕点铺子也算是她的一个小买卖,一年时间变化太大了。 因为过节,铺子里早早的就准备了赠送的小样儿,今年的小样儿里还有糕点铺子的枣泥月饼,小小的两块包装精美,购买香料就可以赠送。 陈瑜从楼上下来,看到铺子里忙碌的人还有选购的客人,慢慢的收了脚步,就那么站在楼梯上看着铺子里川流不息的人群。 接下来会选贡品。 陈瑜缓缓的吸气,压下有仇就报的心思,她今年争取贡品,胜率各占一半,苏家胜在人脉,自己胜在产品上。 但,苏家如今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官场绞肉机里,还是走到了最中心的位置,她必须要压得住,必须要等待时机,等苏家被绞碎了后再争取贡品,到那时苏家想要翻身都没机会了,不是因为乔记,而是有太多人不准苏家翻身了。 “娘。”乔文笑呵呵的上楼:“忙得过来,娘就不要下去操劳了,好好的养一段日子才行的。” 陈瑜心里头暖暖的,乔文是个大暖男哦,她也顺着乔文的意,点了点头:“好,娘回去看账本。” 乔文回身去拿了账本,送到了陈瑜的屋子里:“娘,放心吧,我能应付。” “知道,大郎去忙。”陈瑜真就坐下来看账了。 一天下来,陈瑜订了席面犒劳铺子里的人。 晚上对了账目后,陈瑜心里甜蜜蜜的,两千多两银子的纯利润,她想不高兴都难啊。 本来陈瑜还想在这边住一晚,乔文是说什么也不肯,执意要送陈瑜回去。 陈瑜只好收拾了东西回元宝村。 回去的路上想到了怪医,曹红英说的那些话反复想了一遍,又想到牧秦的身份,陈瑜觉得心里像是被扎了一根细刺儿,不疼不痒也不舒服。 八月十六一大早,欧阳红又送来了一批订货单子。 陈瑜看过了订货单子就给欧阳红写了回信,约定了这一批货的取货时间。 比上一批货往后押了半个月的,魏家的货都准备妥帖需要五六日的时间,乔文第一次出远门,陈瑜还要见张富林和曹红英,在安乐镇起作坊可不是小事,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 屋后的倒座已经开始备料修建了,一回生两回熟,石匠、瓦匠和木匠都不用陈瑜操心,只要交代好厨房一定别刻薄了做活的工人,就完全可以放手了。 回来的第五天,陈瑜正在调制香水,桃花就过来了:“夫人,周氏带着人过来了,说是要见夫人。” 陈瑜扶额,她把这件事都忘记了,收拾了手头上的活儿,锁了房门就从作坊回来了。 人在书房里。 陈瑜简单的梳洗一下才过来。 一进门,先看到周氏。 周氏穿戴得比平日里更周正了许多,正微微欠着身子和背对着自己的人说话。 目光落在那人的背影上,第一印象是有些瘦,穿着青布长衫,头上戴着纶巾,头发花白。 周氏看陈瑜进门,站起身:“瑜姐姐,曹神医我带来啦。” “辛苦了。”陈瑜笑着走进来,眼角余光看那人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走过来的时候陈瑜留意到这个人耳朵很白净,耳垂的位置上很显眼的长着黑痣,面皮有些发黄,不健康的暗黄色,擦身而过的时候,那淡到微不可闻的兰花香让陈瑜不禁皱了皱眉。 再来到对面,陈瑜礼貌的福了福身:“曹神医,给您添麻烦了。” “不是个少年郎吗?人呢?”粗嘎的声音透着几分不耐烦。 陈瑜抬头,看着说话的人,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又出现了了,这个人的面相透着刻薄,尖尖的下颚上是花白的胡子,鼻梁高挺,眼神十分亮。 怎么说呢,有违和感,可到底这种感觉从何处来的又说不准。 见陈瑜这样打量自己,干瘦的老头眼神一沉:“信不过?那还叫我来作甚?”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合演一出戏 “您老千万别动怒,这哪里能信不过?”周氏急的头上汗都出来了:“是我没说清楚,我说的病人就是……。” “我的儿子。”陈瑜急忙接话,周氏猛地收住了话头,愣愣的看着陈瑜。 她最开始就和曹神医说是给陈瑜看病的,这怪老头明明是答应了,偏偏到这里几句话就出了岔子,她脑袋都嗡嗡叫了。 陈瑜赔着淡笑:“哪里会信不过呢?只是我家小儿生了怪病,看着像是没事人似的,可是总会忘记事,两三年前的事情都记不起,偏偏性子又倔得很,总要读书科考,唉。”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陈瑜都在看着曹神医。 见他眼神里有一抹异彩闪过,陈瑜的心就咯噔一下。 “你说我怎么治?还不把人带来?”曹神医冷冷的横了一眼陈瑜。 陈瑜立刻又福了福身:“您略坐片刻,小儿在读书,我这就去叫来。” 出门的时候,陈瑜给周氏递了个眼色。 周氏跟着出来。 出了院子,陈瑜直接带着周氏敲了袁炳义的房门。 袁炳义这段时间都在准备带乔斌出去游历,说是游历,其实是想要带着乔斌各地去看看官场,对于这个学生,他是倾注了全部心血的。 听到敲门声,正埋头奋笔疾书着菜谱的袁炳义出声:“去开门。” “哎。”乔斌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书本出门,打开门果然见到陈瑜在外面,立刻满脸堆笑的叫了一声:“娘。” “进去说。”陈瑜带着满脸疑惑的周氏进了院子里,低声问乔斌:“袁大先生在哪里?” “书房。”乔斌带着陈瑜两个人往书房来,在门外禀报。 袁炳义听到陈瑜的声音就收起来了菜谱了,说实在的,是真不好意思。 自己要出去带着乔斌历练,可怎么都舍不得陈瑜做的饭菜,所以他为出门做的准备就是把这些好吃的都写成菜谱。 进了屋,陈瑜告罪一声后,才问周氏:“你可说了我家牧秦的事给他听?” 周氏立刻摇头:“没说,没说,瑜姐姐,我和他是说好了要给姐姐看病啊,谁知道到这里就变卦了?” 陈瑜点头:“你坐下等我片刻。” 周氏有些懵懵的坐下来了,陈瑜转过身站在屏风这一边,对屏风后面的袁炳义说:“袁大先生,安平县以前就来过一个怪医,专门医治疑难杂病,只治男儿,还不能超过十八岁的,这事儿您可知道?对了,他治病用各种牲畜的心。” 袁炳义皱了皱眉,沉声:“乔夫人是想要让这个人给牧秦治病?” “原本有这个打算,不过我刚才试探了几句觉得不妥,要带着小郎过去顶替牧秦。”陈瑜话还没说完。 袁炳义立刻问:“哪里不妥?” “牧秦的毒影响记忆力,两三年前的事情会模糊,这种事情是持续性的,我刚才提到这一点,那人顿时眼露异彩,这是其一,再就是这人身板单薄,面皮焦黄但耳朵却洁白如玉,脖颈上的颜色也是焦黄的颜色,没有生气的感觉,还有,这人身上有淡淡的兰花香,这种兰花香并非是香料,而是长年居住在有兰花的地方,并且兰花绝对很多。” “人皮面具。”袁炳义都站起来了,他眉头紧锁,来回踱步后:“乔夫人,拖出这个人有法子吗?” “法子是有,不过就怕不灵,小郎没病,怎们能瞒得住他呢?”陈瑜从袁炳义的语气里感觉到了一丝不妥,说。 袁炳义也觉得是这样的,可这事关重大啊。 “这样,我让冷暮雪过来一趟,乔夫人尽可能拖延。”袁炳义说。 陈瑜俯身:“好,那我先带着小郎回去,应付一下。” 直到陈瑜带着乔斌和周氏出了袁炳义家门,周氏也是一头雾水,看陈瑜神情凝重也不敢多问,只能忐忑的跟在后面。 到了家门口,陈瑜看了眼乔斌,压低声音:“行吗?” “行。”乔斌重重的点头。 陈瑜回头看周氏,这一看心里就忍不住暗叫一声坏了! 许是紧张,周氏的脸色都有些苍白了,这怎么能行? “大花,一会儿进去你随我的丫环去厨房准备吃喝,行吗?” 周氏忙不迭的点头,她谁说见识不算很多,可见到的人真是不少的,这中间出的问题怕是不能小了。 安排妥当,陈瑜才带着乔斌进了书房,临进门的时候叫来了莺歌,吩咐她带着周氏去厨房,又说周氏卤肉好吃的很,多学学的话。 莺歌领命带着周氏离开。 进了书房,陈瑜就赔着笑脸,连声说:“曹神医,真是对不住,这孩子一门心思学习,我这还是央了半天才肯回来的,让您久等了。” 曹神医打量着乔斌,眼神越来越沉的感觉,好半天才问:“你多大了?” “十二。”乔斌回话。 “过来。”曹神医抬起手,那一双手也是枯黄却不瘦骨嶙峋,陈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看乔斌迈步要过去,实在是没忍住出声:“小郎,你先喝一口水吧。” 乔斌回头看陈瑜眼里的关切,笑了笑:“娘,我要喝花茶。” 我的天!陈瑜突然觉得自己不了解乔斌了,眼角余光看到了那个曹神医抿了抿嘴角,只觉得脑子都嗡嗡叫了。 乔斌扭头走过去,坐在曹神医旁边的椅子上,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小方桌。 曹神医拿出了诊脉用的小软枕放在桌子上,说:“来,手。” “你能治好我吗?”乔斌没有递过去手,而是看似天真的望着曹神医:“能让我过目不忘,科举入仕,最好能中状元吗?” “想当官?”曹神医偏头看着乔斌,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的牙齿雪白如玉。 陈瑜就越发的心里不安稳了,走过来站在乔斌身旁,两只手扶着乔斌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责怪:“小郎是魔怔了吗?曹神医是医病的,怎么能让你中状元呢?” “娘,不能让我中状元,我就不看病。”乔斌顿时脸色大变,起身就往外走。 陈瑜假装拉着乔斌:“小郎不准闹,医好了病就不会忘记那些学问了,小郎那么努力,就是不中状元,也可以入仕啊。” “不行,我就要中状元,我要住大大的房子,我要仆从成群。”乔斌露出了倔劲儿。 一直坐在旁边的曹神医收了笑:“如果想当官,那就不用诊脉了,让我给你验验血怎么样?” “验血就能当状元吗?”乔斌猛地看向了曹神医,眼神透出了几分凌厉:“你当我是好骗的吗?我不是脑子不好使,只是会忘记事!” “你!”曹神医被乔斌这么一闹,耐性都差点儿耗光了,不过还是压下了火气:“治不好,我不收你银子如何?” “银子?我娘厉害得很,家里又不是没有银子,凭什么你说不收银子,我就要让你给我放血?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你随意就给我割一刀,岂不是坏了我的身相?” 陈瑜都有些石化了,乔斌这做派是她都没见过的,再看乔斌神色凝重,眼睛都微微眯起来看着曹神医的神态,清了清嗓子走过来:“小郎!不得无礼!” “江湖骗子而已,哼,这病我不看!”乔斌说着就往外走。 陈瑜连声给曹神医道过,紧着追了出去,到外面拉住了乔斌:“小郎!娘是为了你的身体好,你怎么能这样?可是让娘伤心的很,神医请来不易,就算是放点儿血,又能如何?” 书房内,坐在椅子上的曹神医偏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拉扯的娘俩,眼底竟浮起了一丝笑意……。 “小郎!”陈瑜声音严厉。 乔斌夺门而出。 “姐姐,这是怎么了?”周氏从厨房出来,紧走几步到陈瑜身边,伸手扶住陈瑜。 陈瑜抬手扶额:“气死我了,不肖子孙,气死我了。” 周氏看陈瑜脸色都发白了,心里可吓得不轻,真怕再把陈瑜气个好歹的,只能就近扶着她回到了书房。 “神医千万莫怪,打从这孩子发病到今日,我给找了郎中无数,也没有看好过,小郎是气我的。”陈瑜眼底泛红,声音恳切。 “发病几年了?”曹神医开口。 陈瑜压了压眼角:“快九年了吧,具体也记不大清楚了。” “哦。”曹神医微微点头,起身就往外走……。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以防万一 陈瑜颇为急切的跟在曹神医身后:“神医,神医,我家小郎不懂事,您可别生气,我这就去再叫他回来,就算是打他一顿,也得让您给看看病啊。” 走在前面的曹神医连头都没回,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周氏追着陈瑜出来,看着远去的曹神医背影,小声问了句:“瑜姐姐,这是为何?” 陈瑜轻轻叹了口气:“是不放心,凡事都讲究一个缘法,不提了,我教你一种新的吃法。” 有些话不能说,陈瑜转移了周氏的注意力,带着人去了厨房,把东坡肉的做法教给了周氏,同时也教给了芸娘几个人。 学会了东坡肉,周氏满心欢喜,但还是挂心着曹神医的事情,陈瑜只能原话说了一遍,说曹神医的面相不好,自己看不惯。 “是我莽撞了,瑜姐姐。”周氏反而不好意思了。 陈瑜握着周氏的手:“你是真心实意为我着急,我怎么能看不出?罢了,刚好你也过来了,现在家里和作坊还有田里人口不少,你们家每日都送过来半头猪过来吧。” “这!”周氏眼睛都瞪圆了,压低声音:“姐姐这是作甚?日日这么吃喝哪里能受得住?” “受得住,吃得好才能干活卖力,我那油坊里都是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吃喝上更不能大意了才行。”陈瑜满脸堆笑的和周氏闲聊了一会儿。 周氏临走的时候还嘀咕着陈瑜:“这真是太大量了,如此养着真怕给他们都养的嘴刁了呢。” 陈瑜送走了周氏,就去了袁炳义家里。 书房中,袁炳义亲自给陈瑜倒茶,坐在对面:“乔夫人是否想问牧秦的事情?” “不。”陈瑜回答的干脆,她早就打定主意不让这件事摆在桌面上,话题一转:“袁大先生和福王交情匪浅,也算是个示警吧,我总觉得不妥,这怪医极有可能在找人,至于要找谁,我想福王该清楚。” 袁炳义点头。 陈瑜继续说:“能抓到这个人,或者凭福王的本事顺藤摸瓜找到背后的人,也许福王关心的人就有救了,再者,今日小郎顶替牧秦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小郎无病,就算是让这人给看了病也不碍事,但牧秦却是不同的,若牧秦露面只怕是要嫌弃波澜了,可这不是长久之计,福王殿下的人若这边还有,请格外注意点儿小郎安危,我感激不尽。” 袁炳义看着陈瑜,就免不得想到齐宇珩打冷暮雪的事情,那一场雷霆震怒可把他吓得不轻。 如此两个人,只怕是一言一语都是机关,而他关心太子殿下,不过论私心,他更关心自己的学生,陈瑜的做法他明白却无法理解,亲生骨肉怎么能说舍出去就舍出去呢? “若这个曹神医真的是在找人,那么势必会怀疑小郎,也一定会调查,这就需要时间。我想,福王殿下手眼通天,应该可以吧?”陈瑜轻轻叹息,她若是让牧秦出现,只怕今天就会是一场血光之灾了。 “乔夫人,我要带乔斌离开这里。”袁炳义出言。 陈瑜急得都站了起来:“袁大先生,万万不可。” “为何?难道还要让我的学生涉险?”袁炳义不高兴了。 陈瑜福了福身:“并非让小郎涉险,袁大先生爱护小郎,我感激不尽,只是此时若走,是万万不妥的,只怕这人并非单枪匹马,您和小郎都是学文之人,哪里能斗得过?” 袁炳义皱了皱眉,也觉得陈瑜的话有道理,可这事儿要让乔斌涉险,他是一万个不同意的。 “恩师。”乔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袁炳义目光一沉:“何事?” “牧秦求见。”乔斌说。 袁炳义看看陈瑜,陈瑜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去屏风后头吧。”袁炳义建议。 陈瑜摇头:“不妥,我先回去就是。”说着站起身往外走。 门外,牧秦跟在乔斌身边,当他看到陈瑜的时候,抿了抿嘴角出声:“娘。” “嗯,快进去吧,娘回去做好吃的,今晚给你们包饺子吃。”陈瑜笑着说。 等走出门外,脸上的神情就凝重了许多,她已经知道了牧秦的身份,只怕乔斌也知道了,否则这个时候牧秦怎么会突然来找袁炳义? 甚至,牧秦自己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隔着一层纸打着哑谜,而她想要的平静生活就像是风平浪静的海面,海底五千米是一场惨烈的厮杀。 这日子,唉……。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金嬷嬷就迎了过来。 这段日子金嬷嬷可是真操心,后面倒座宅子的一砖一瓦老人家都要盯着,人都晒黑了不少,见到陈瑜满脸堆笑:“夫人,可得空?” “什么事?”陈瑜问。 金嬷嬷过来站定:“后面宅子明日就要封顶了,想问问夫人要不要博个彩头,这事儿可做可不做。” “那就不做,放一挂鞭炮就算了,家里忙得很。”陈瑜说。 金嬷嬷点头。 “嬷嬷,今日我下厨包饺子,吩咐茹娘一声。”陈瑜顿了一下,原本想着宅子里的人都一起吃,这想法到底是被自己生生的掐灭了,主仆有别,她得习惯。 金嬷嬷立刻去吩咐了,这边陈瑜去了地窖。 地窖里吃喝都不少,海鲜尤其多,陈瑜单独给牧秦做了腊肉白菜馅的饺子,又准备了一些三鲜馅的饺子,牧秦吃中药,一些忌讳陈瑜可是牢牢记在心里的。 包饺子是个慢功夫活儿,她做活的时候就会入神。 “娘,我来帮忙。”乔斌笑嘻嘻的进屋。 陈瑜一愣:“你没陪着牧秦吗?” “他们的事情,不需要人陪,娘一个人包饺子怎么忙得过来,我帮忙。”乔斌洗手过来就帮着擀皮儿。 陈瑜包着饺子笑问:“袁大先生没教给你君子远庖厨吗?” “恩师巴不得我把娘的手艺都学了去,免得出去走动吃苦头呢,娘,恩师准备的是菜谱,一路上儿子若不会做饭,岂不是要额外受恩师责备?”乔斌干活麻利的很。 娘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都避开牧秦这两个字。 此时,在袁炳义的书房里只有牧秦和袁炳义两个人,袁炳义坐在下首位置,正襟危坐。 “袁大先生不必拘礼,二哥的话说的巧妙,这件事不捅破就最好不过,至于那个曹神医的事情,就请君入瓮吧,黑龙卫也不是吃素的。”牧秦说。 袁炳义清了清嗓子:“殿下对黑龙卫了解多少?” “各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牧秦说。 袁炳义又问:“那殿下对那所谓的曹神医呢?” “抓住,自然就知道了。”牧秦微微眯起了眼睛:“福王另有要事缠身,又怎么忍心处处都让他奔波劳累。” “微臣明白了。”袁炳义起身拿出一本奇门遁甲来:“微臣研究了半生,也只是略懂皮毛,只盼能为黑龙卫争取一点儿时间。” 牧秦看了眼袁炳义,微微点头:“那就有劳了。” 小灶饭菜准备好,陈瑜打发乔斌过来请他们两个人过去,让乔斌去给乌毒送饭,把妞妞也叫回家来。 袁炳义来到这边就在院子里摆起了石头,石头不小,乍一看还有些凌乱。 纵然如此,陈瑜也没问,袁炳义做的事情一定是另有深意的才是。 为了让袁炳义吃好,陈瑜特地做了满满两大碗的东坡肉,肉香四溢,颇为诱人。 分了两桌,陈瑜带着妞妞在里屋用饭,袁炳义带着乔斌和牧秦在明堂用饭。 陈瑜也不准任何人进来伺候,就像是过去那样。 “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妞妞坐在陈瑜身边,轻轻地靠在陈瑜身边:“二哥今日对我说,让我离牧秦远点儿了。” 陈瑜夹了一个饺子,听到这话心中一叹,离远点儿,就有用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 母与子 牧秦和袁炳义偶尔有眼神交流,乔斌就围着陈瑜转悠,分明是不掺和的意思。 对于乔斌的表现,陈瑜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明哲保身也是官场最需要的智慧之一,并不是说没有担当,而是要明白自己是做什么的。 至于袁炳义在折腾什么,陈瑜怀疑是阵法,古代人十分推崇的东西,她完全看不懂。 夜深,一家人和往常一样各自忙碌,乔文这几天都在铺子里忙着,过了中秋节后,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这让陈瑜能稍微踏实一些,虽说那个怪医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但这件事肯定没完,至于什么时候会再来,是明着来还是偷着来,都不确定。 “娘,我陪着您。”乔斌来到了冷库,跟陈瑜偶尔交谈,学习怎么看香水和琥珀皂的成色,也会问一些吃喝上的诀窍,陈瑜都会教给乔斌。 她这会儿巴不得把乔斌都栓在身上才放心,以那怪医的目标暂时不会是牧秦,只能是露脸的乔斌。 与此同时,安平县一处外表破旧的宅子里,陆续有人进来,其中有几个还是叫花子打扮。 正房门窗紧闭,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灯,微弱的光亮让整个房间更多的都陷入在阴暗中。 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端坐着带着幕篱,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完全遮掩了容貌的人沉声开口:“这么说,乔家收养了七个孤儿?” 这声音赫然是个女子的声音,沉稳中透着凉意。 “是,乔家是去年四月份来到元宝村的,最初收养了一个小乞丐,后来又收养了六个。”一个衣着破烂的中年汉子恭敬的单膝跪地,低头说。 椅子上的女子良久才问:“乔记生意也是这一年多时间做起来的?” “是,乔夫人是个有本事的女人,鼓捣出许多奇奇怪怪的香料,甚至把苏家都挤走了,与之交好的有前御医院院首和建安三年的状元袁炳义。”略顿了一下,那人又说:“还有福王似乎也对乔家格外看重。” 缓缓站起来的女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良久才又问:“可有求医问药过?为乔家的小郎?” 屋子里七八个人都沉默了,其中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人出声:“回主子,乔家前段时间请了许多郎中过去,不过说的是乔夫人病了,并不是什么乔家小郎,乔家小郎惊才绝艳的很,去年敬恩楼拔得头筹了。” “有意思,以后多留意点儿乔家。”女子说罢让他们都退出去了。 昏暗的房间里,女子就坐在椅子上,如同与这份昏暗都融合到一起了似的……。 “主人,奴愿意去再探探消息。”昏暗的房间里突然有人出声了,是个苍老略带沙哑的声音。 “乌毒被抓了许多日子了,你着急了,药伯。”女子抬起手揉了揉额角:“罢了,去探探路也好,把那个乔家小郎带来。” 暗处的人没有说话,房间里又安静下来了。 元宝村,乔家宅子里。 陈瑜带着乔斌回来,提着灯笼打开门,乔斌就带着陈瑜七拐八拐的进了正屋,在正屋门口,陈瑜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院子里那一堆一堆的石头,压低声音问:“小郎带着我走的是生路?” “娘,没事的,这阵法可抵百个家丁。”乔斌送陈瑜进屋。 陈瑜到底是不放心:“小郎,不如我们聊聊天可好?” “好。”乔斌乖巧的坐在椅子上,陈瑜就坐在旁边。 说是聊天,其实陈瑜是心里紧张,她虽跟着乔斌一路走进来,可到底是没办法相信几块石头能厉害到哪里去。 在她看来,这些石头就是搬起来砸人都嫌太重,投掷不远。 若真需要保护自己,用这些玄之又玄的方法,倒不如枪更管用,但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见过真枪,所以这无疑于痴人说梦。 船可以造出来,那还要仰仗船匠的本事,自己不过就是给了一张图纸罢了,具体尺寸是需要船匠摸索的。 可枪不是闹着玩儿的。 枪不行,袖箭呢?弩箭呢?陈瑜大脑转速提高了不少,旁边的乔斌抿了抿嘴角,见陈瑜表情一会儿一变,上一刻眉头紧锁,一转眼又摇头叹息,最后竟然眼神一亮,没忍住出声:“娘?” “小郎,娘想到了一个保护自己的方法。”陈瑜兴奋的眼睛都晶亮了许多。 乔斌突然就觉得福王喜欢娘是有道理的,娘和别人比起来是与众不同的,她眼神明亮,嘴角带笑的样子真是太美了。 “娘,是什么方法呢?”乔斌是极少有机会和陈瑜这么聊天的,他格外珍惜这样的相处时光。 陈瑜此时兴致勃勃,随手拿了纸笔回来。 她经常会做账,所以这边也有笔墨纸砚,见陈瑜拿了纸笔,乔斌就拿了砚台和墨慢慢的研磨。 陈瑜用笔尖轻蘸墨汁,在纸上尝试着画了一个袖箭的图纸,并且还画了一个横切面的图样,这是小时候淘孩子们愿意玩儿的玩具之一,要想用来伤人,材料和结构就要更精密一些,弹簧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弹簧的制作让陈瑜有些头疼,说实在的,和东方城打交道并不容易。 乔斌看陈瑜在纸上画了好几种图形,再仔细看,就看出来门道了:“娘,这是暗器吧?” “对,叫袖箭,只是我还有些想不通,这里面的箭该怎么出去呢?”陈瑜慢腾腾的画着弹簧的样子,听到乔斌惊呼出声才在心里满意的偷笑了。 “娘,这种螺旋的叫弹簧,我见过。”乔斌兴奋的眼睛都雪亮雪亮的。 陈瑜配合的极其到位,望着乔斌,语气透出惊喜:“小郎见过?” “见过的,在恩师的书房里。”乔斌被陈瑜如此关注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耳朵:“娘,明天就带来给你看。” “不急,那小郎和我研究一下这种袖箭,我和你说啊,这袖箭若是打造好了的话,里面的细箭可以在三十步以内暴起伤人,自保是绝无问题的。” 听到陈瑜这么说,乔斌把图纸拿过来看了又看:“娘,一次就能伤一人吗?” 陈瑜故作沉思的想了想,摇头:“还有叫梅花袖箭,可以连续发射六次,还有双筒的,原理应该是一样的,只是里面的箭筒多,这种蝴蝶拨片在里面可以有卡簧的。” 乔斌拿起来笔在纸上笔法轻灵的勾画出了梅花袖箭的图样,兴许是摸索出来了其中的关巧,竟开始在细化内部构造。 陈瑜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咂舌,原本只知道乔斌读书挺厉害,没想到这孩子竟如此聪明,就自己那三两句的提点,换做旁人定是会懵了的,到了乔斌的手里,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就懂了。 “娘,我明天就和恩师……。”乔斌话才说到一半,房间里的灯竟瞬间就熄灭了,这一刹那,陈瑜以最快的速度抓着乔斌藏进了旁边的衣柜里,从腰上抽出来早就准备好的匕首挡在乔斌身前。 在她身后,乔斌轻轻地捏着陈瑜的衣襟,密闭又漆黑的空间里,两行清亮的泪珠儿滚了下来。 “夫人,莫怕。” 陈瑜心就猛地一沉,这声音分明就是老张头! 这一刻,她脑海中空白了,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后,回手摸到了乔斌的手,用力的攥在手里,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乔斌乖得很,靠在陈瑜的身边,他贪恋着属于陈瑜的气息,那是一种温暖,源自于母亲的温暖。 陈瑜并不知道乔斌此时什么样,她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半天都没有打斗或者惨叫的声音,但能听到脚步声,越来越急的脚步声如同踩在了她的心尖上似的。 “张老,外面来多少人?”陈瑜忍不住出声问。 老张头立刻恭敬回话:“只有一人,被万象阵困住了。” 一个人被困住了?陈瑜想到那一堆石头,暗暗咂舌……。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需要影卫 外面叽里呱啦的一顿叫喊,陈瑜没听懂,不过猜测是草乌部落的话,这也让陈瑜更加坚定的认为那怪医是在找人了,找得就是中了雀殇毒的牧秦。 “乔斌。” 袁炳义的声音传来。 乔斌急忙应声:“恩师,学生在。” “出来看热闹吧。”袁炳义的语气里都带着几分洋洋得意了。 陈瑜抓着乔斌的手从衣柜里走出来,娘俩刚站稳,屋子里的灯就亮了。 完全是条件反射一般,陈瑜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老张头,那感觉就像是一场幻觉似的,但她心里清楚,老张头在,只怕是张良也在,这就是齐宇珩的态度,他送出来的不管是什么,都会送到底,只是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过来的? “恩师。”乔斌打开门,袁炳义和牧秦就站在门外,两个人是一脸轻松。 外面已经点亮了火把,只要从窗口就能看到外面的一切,乔斌跟着袁炳义和牧秦去了明堂,陈瑜就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在一堆一堆石头里连蹦带跳的人,脑海里就出现了仓鼠在笼子里的模样,也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虽然听说过奇门遁甲,只是两辈子也没见识过,如今看来古人的智慧真是一个迷啊。 外面的人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如今在他的眼里,周围的石头都会动,并且速度越来越快,如果他不躲闪就极有可能被砸成肉泥一般。 这会儿早就顾不得那么多,破口大骂起来,一口学的极其熟练的大霁国官话也都忘得一干净了,叽里呱啦骂一大堆,在场的人却根本就没听懂。 不过,陈瑜眉头蹙起,这人虽也是老人,体型偏瘦,但的的确确是男人,而她今天见到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是个女子,这么说不是本人来的,那么本人呢? 轻松的心情没有了,陈瑜试探着出声:“张老。” “奴才在。”老张头应声。 陈瑜指着外面的人:“这人能活捉?还是要用这阵法活活困死?” “活捉,草乌部落的人极其善用毒,要等他精疲力尽后才能动手。”老张头顿了一下,又说:“我不宜露面。” 陈瑜没有问缘由,既然是齐宇珩的人,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比牧秦更重要,之所以老张头说不露面,那肯定还有别的安排。 看了一炷香的时间,陈瑜就没有再看了,而是回到了椅子上坐稳:“是福王让你们再过来,若是我还拒绝,就让你们自裁是吗?” “夫人严重了,主子只是担心夫人安危。”老张头出声。 陈瑜淡淡的勾了勾嘴角:“既然如此,热闹我不看了,我要休息了。” “是,夫人。”老张头回答后,陈瑜就走到了床边,和衣而卧闭目养神。 她不想重蹈覆辙,也十分害怕自己再病倒一次,乔家的几个孩子折腾不起,自己也折腾不起,至于齐宇珩送来的人,随他去吧。 许是真想明白了,当然也是真放心了,陈瑜很快就睡着了,却不知道一墙之隔,乔斌忍得辛苦,几次都想要把袖箭的图拿出来,最终还是忍住了。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折腾了一夜的药老吐血倒地。 早有黑龙卫从生门走进去,把五花大绑后的人抬了出来,担心陈瑜害怕,直接送去了袁炳义的院子里。 外面有动静,陈瑜自然就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望着窗幔出神儿,她觉得古代人真是一言难尽,越是了解的多了,就越觉得不可思议,比如说影卫或者说暗卫,这样近身保护难道就不在乎点儿个人隐私吗? 只要一想到自己身边始终有人在暗中跟随着,陈瑜就觉得头皮发炸,已经这是在自己的家里,又不是在漠北那种环境里。 起床,莺歌就到床边伺候了,衣服也不换了,陈瑜直接洗漱,洗漱之后对着空气说:“张老,书房一见吧。” 旁边莺歌有些懵的望着陈瑜,明明这院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啊,等到老张头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莺歌是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不过还算稳得住,只是看陈瑜的目光中越发的多了几分崇拜。 能有暗卫的主子,她以前只是听说过的,要知道孙家嫡长大小姐身边都没有的,更不用说她只是孙小姐身边的二等丫头了。 “夫人,摆饭吗?”莺歌问。 陈瑜摇头:“不急,稍后再说,不用伺候着了。” “是。”莺歌懂事的退走,去后面帮金嬷嬷忙去了。 至于昨晚的事情,她是绝对不敢问的。 书房里,陈瑜看到老张头和张良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自己面前,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老,我就是一乡野村妇,真不需要您的保护了。” 语气中都透出了几分无奈的陈瑜,望着老张头:“您老也是看到的。当然,昨晚的事情只是个意外。” “夫人,我们父子的作用就是在有意外的时候,保证您的安全。”老张头语调不高不低,说的又是那么的无法反驳。 陈瑜抬起手压了压额角:“这样吧,我安排你们住在庄子上如何?那边儿有闲置的房屋,你们也不用以暗卫的身份存在,咱们在这边也养一群羊吧。” “是,夫人做主就好。”老张头倒是真配合。 陈瑜还真一点儿也不耽误,叫来了安平让他去铺子里送信给乔文,信里嘱咐乔文去找胡屠夫,让他帮着踅摸一群羊回来。 这边虽然没有漠北那样广阔的草原,但整个元宝村就没有养羊的人家,所以这一群羊的吃喝并不是问题,最关键是让这父子俩有事儿做,陈瑜也好能轻松一点儿。 乔文接到书信的时候还愣了好一会儿,信里有没有说前因后果,但娘说要养羊,他当然不能耽误了。 去找了胡屠夫,周氏听说陈瑜要养羊,笑的合不拢嘴的,直接让胡屠夫带着乔文去自家的庄子上挑了三十只最好的羊给送过去了。 陈瑜没想到上午送信,下午羊群就到家门口了,满心欢喜的直接把羊群交给了老张头父子俩,让常九安排给建个简易的羊圈,父子俩就住在庄子上了。 乔文没想到家里又多了两个下人,送走了胡屠夫和羊倌后,就跟着陈瑜进书房了。 陈瑜也没隐瞒,把如何认识老张头父子俩,这两个人的本事,当然还有两个人的身份都交代给了乔文。 原以为乔文会惊讶,没想到乔文淡定的说了句:“娘,这可是大好事,咱们家需要这样的人呢。” 没有提齐宇珩,也没有担心这样两个人在这边不合适,陈瑜也就轻松了不少。 院子里的石头阵还在,乔文对石头阵比较有兴趣,对陈瑜说了铺子里的事情之后,就在院子里开始研究阵法了。 陈瑜不会主动告诉乔文昨晚家里经历了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让他操心,反倒是魏家的货物需要清点数目,准备启程了。 她去了作坊,香料已经准备妥当,琥珀皂也都成型,沐浴露和洗发水分两种,原本的准备了一批,改良后的也准备了一批。 在作坊里忙到了傍晚时候才回来,乔文竟还在研究石头阵,厨房那边儿已经安置好了晚饭,莺歌过来问陈瑜是否要摆饭。 “摆吧。”陈瑜回头看了眼乔文:“大郎。” “娘,我在。”乔文立刻过来。 娘俩往书房里走的时候,陈瑜说:“今晚我准备一些册子和货品明细,三日后可以启程了,让郑霜跟你一起去,行吗?” “行。”乔文回答的倒也干脆,略顿了一下:“娘,懂得奇门遁甲的人是谁?” 啧啧啧,乔家几个孩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对着一堆石头看了一下午,就发现是奇门遁甲了? “袁大先生。” 陈瑜话音刚落,乔文转身就往外走:“娘,儿子去拜访。” 从窗口看着乔文急匆匆的背影,陈瑜嘴角一抽,乔文该不会到漠北就去大营,不打算回来了吧? 第二百六十章 铁锤是个人 陈瑜是有些担心的,不过随着到这边的时间越来越长,许多事情接受能力也就提高了不少,如果乔文告诉自己想要去漠北从军的话,她也不会不同意的。 说好了摆饭,结果吃饭的时候只有陈瑜一个人,坐在饭桌前,陈瑜慢腾腾的吃了一小碗米饭就让应给撤下去了。 一些使用手册是必须要精心准备的,再就是货物明细。 已经对过了几次了,上一批走的是香料居多,所以陈瑜这一次就相应的减少了一些。 当她在书房忙碌的时候,乔斌和乔文哥俩凑到一起,小声的研究了半天。 “哥,你看懂了吗?” “懂了。”乔文抿着嘴角,声音压得更低了:“真是娘想出来的?” “是,昨晚的事情有些凶险,娘可能被吓到了,所以才会想出来这样的袖箭,不过娘知道的并不多,这些是我查阅了恩师这边的书籍又改良过的,还有这个。”乔斌拿出来一条弹簧:“弹簧,必不可少的。” “这是?”乔文试了试弹簧,惊到:“是玄铁打造的吗?” “不知道,我想要去拜访东方老先生。”乔斌眼神坚定:“哥要去漠北,没有防身的物件儿怎么行?娘说什么时候动身了吗?” “三天后。”乔文笑了笑:“不碍事,曹家也要去人的。” “我还没想通这弹簧是怎么造出来的,本想着问问恩师,但恩师把人押送到县衙还没回来。走吧,咱们今晚得回家去。”乔斌说。 乔文眉头蹙起:“娘不说,我便不能问,免得她又要担忧,你竟也要和哥撒谎吗?不知道为什么有高手闯进咱家,那怎么会摆下奇门遁甲阵法?” “哥。”乔斌一时语塞。 乔文垂眸掩去眼里的情绪,语气也放轻了许多:“如今的乔家,财和物都有,不过也并非是让人眼红的存在,真有需要用阵法困住的人,只能是因为牧秦来的,牧秦放在娘身边,着实太危险了。” “可是,牧秦的身体也经不起长途劳顿,你千万不要说带去漠北,这一路上若真出现个闪失,咱们承担不起,再者福王在这边安排了人手,在元宝村才最安全的。”不等乔文说,乔斌就掐灭了乔文的话头儿。 乔文沉默良久,抬头看着乔斌:“你觉得牧秦在想什么?” “休养生息,暗中培植势力,如今他除了乔家之外,能仰仗的也就只有福王了。”乔斌也是一脸严肃。 乔文点头:“咱们不对娘说,他也不对娘说,难道还以为不说就能隐瞒住他的身份吗?” “哥,娘可能比我们知道的还要早,只不过娘和牧秦的想法与我们是一样的,不说出来,反而是对大家都好。”乔斌拿了弹簧站起身:“走吧,回家去。” 哥俩回到了家,莺歌急忙去厨房吩咐下去,两位少爷还没吃饭呢。 乔斌献宝似的去了书房,把弹簧给陈瑜看。 陈瑜看着眼前一小段弹簧,差点儿没笑出声了,只有不到两寸长的一根弹簧,看乔斌这态度,袁炳义定然也十分宝贝了。 “只有这么点儿吗?”陈瑜问。 乔斌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娘,恩师说着弹簧是他偶然所得,一直以来都没有研究成功,我也琢磨了一天却没有任何头绪。” 陈瑜摆弄这弹簧,应该是钢或者比钢的硬度更大的材质,否则弹性不会这么好,但想要做袖箭还远远不够。 乔斌看陈瑜露出沉思状,坐在一旁不打扰。 直到陈瑜说:“小郎,这是什么材质知道吗?” “恩师说是玄铁。”乔斌说。 陈瑜微微皱了皱眉,玄铁吗? 说实在的,玄铁到底是不是天外陨石陈瑜都不确定,在古代天然形成的特种合金应该也极少才对,不过既然袁炳义一直在研究如何制作弹簧,那势必就有原材料,陈瑜猜测这原材料就在东方城的铁匠铺里。 “娘,我明日一早就去铁匠铺一趟。”乔斌先说了。 陈瑜摇头:“你哪里能乱跑?就在家里,明天一早娘要去见红英,一并去趟铁匠铺就可以了。” 乔斌还想说话,莺歌在门外出声了:“大少爷、小少爷,该用饭了。” “赶紧去洗漱吃饭,娘把手里的事情做完。”陈瑜立刻撵走了乔斌和乔文兄弟俩。 这一晚,平安的很,第二天一大早袁炳义垂头丧气的就回来了,乔斌问他,他只说了一句:“人死了。” 抓到的是活口,只是还不等审问,人就死了,草乌部落的人忒狠,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一样的。 陈瑜出门早,没有碰到袁炳义,此时她已经坐在铁匠铺对面的茶馆里了。 乔文去铁匠铺找东方城,结果伙计说都出去游历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确定,最终听说有大买卖,东方城的大徒弟跟着乔文过来了茶馆。 陈瑜看着面前自称叫铁锤的壮硕汉子:“弹簧会打造吗?” “不会。”铁锤说话也是瓮声瓮气的,回答的干脆却直接坐下了:“乔夫人是个有本事的人,师父说过的,你想要的东西就给图纸吧。” 哟,看来不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陈瑜也痛快的拿出来了弹簧:“图纸没有,只有这个。” “这玩意儿我们见过,袁大先生和师父折腾了不少日子也没打出来,难打得很。”铁锤有些失望的摇头,他本来还想着师父不在,要是自己给乔夫人打造出来精巧的东西来,肯定师父就会夸奖几句,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玩意儿。 “我教给你法子。”陈瑜说。 乔文已经见怪不怪了,娘什么都懂,他早就领教过了。 铁锤却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真的?” “对。”陈瑜让乔文和店家要来了纸笔:“想要得到钢材得下苦功夫,因为钢材是从铁里面炼出来的,这个……。” “我们会。”铁锤有些骄傲的扬起了下巴:“我师父厉害的很,只不过钢到底不如玄铁。” “如果有玄铁就更好了。”陈瑜也不拐外抹角,在纸上画着工具:“玄铁或钢融到一定程度要拉丝,适合用来做弹簧的钢丝要比这个弹簧的钢丝粗一点点儿,不要太多。得到了钢丝或者玄铁丝之后,就要用火烧红,烧红之后自然冷却,冷却后的钢丝或玄铁丝要缠绕在细木棍或者铁棍上,我需要的弹簧不需要很长,但弹性要极好才行……。” 铁锤听陈瑜说着,又看陈瑜在纸上快速的画着图形和标注尺寸,嘴角一抽:“乔夫人可否告知,这是什么意思?” “毫米,也就是说一米可以分成一千个一毫米,这么说你明白吗?”陈瑜问铁锤。 铁锤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这边弹簧的制作方法说完后,陈瑜就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袖箭图样了:“这要打造箭矢,箭矢的大小要配合袖箭的箭筒,箭筒内部的构造分为三种,单管、双管和梅花……。” 铁锤兴奋的都直搓手了,他原来还有点儿失望,现在可是周身都热血沸腾了,并且在心里反复夸赞师父了不起,师父说了,只要是乔夫人要的东西,定都是罕见的极品,果不其然,这东西若是自己研究会了,那前途可就真是无量了啊。 到时候也可以直接效命于福王殿下呢。 陈瑜不知道铁锤内心这么多戏,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后,抬头看铁锤:“三天之内,能成功吗?” “我尽量,乔夫人,若成功了,铁锤直接送去元宝村。” “好,工钱你可以先说。” 陈瑜刚提到工钱,铁锤就笑了,起身抱拳:“乔夫人拿出这图纸,铁锤是不敢说工钱的,若真学成了,您还是铁锤的恩人呢,铁锤回去铺子里了。” 拿了图纸的铁锤甩开大步急匆匆的回去了铁匠铺。 乔文给陈瑜倒茶:“娘,你觉得能行吗?” 能行吗?陈瑜眯了眯眼睛,铁匠铺只怕是个幌子,保不齐都是个小军工厂呢,但这话还是不说的好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拿到了袖箭 离开茶楼,陈瑜就去了如意绣房。 一早过来就让人送信过来了,此时曹红英和张富林都等在这里。 见面落座,因都非常熟悉了,所以直奔主题。 曹红英大手笔,直说要圈地,要圈一大块地,酒作坊、油坊都在内不说,还要学陈瑜的花圃那样建设起来。 “红英,投资太大了。”陈瑜内心并不拒绝,奈何这么折腾自己的银子都捂不热了,最重要的是步子太大,她心里没底。 曹红英可不觉得,她笑眯眯的望着陈瑜:“瑜姐姐,咱们合作一次大买卖,投资算我的,你以后有好的衣服样子或者酿酒的点子给我就成。” “你就不怕吃亏?”陈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熨帖的很,不是想要占便宜,而是曹红英做事的分寸拿捏的好。 虽说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但骨子里都是生意人,生意人的利益捆绑是彼此的帮扶更是制约。 曹红英笑的见牙不见眼:“要是告诉你绣房给我赚了多少银子,只怕你都要眼红了呢,这点儿投资算不得什么,不过到底需要个图纸才行。” 提到图纸,曹红英和张富林都让陈瑜来,陈瑜也就没推辞,酒坊和油坊是对角设计的两套院子,周围高墙,中间宽宽的路,在漠北井水为主,陈瑜特地把井口的大概位置点出来,一共五口井,油坊一口井就足够。 设计图纸是需要时间的,等陈瑜几个人把图纸商量好,确定之后就到了晚上,曹红英点了席面,陈瑜和乔文娘俩就在这边吃好了饭,回去铺子里了。 回去的路上,乔文问陈瑜:“娘,全吉楼的菜谱真是您的啊?” 提到这事儿,陈瑜笑着点了点头:“只可惜到底是个没本事的,胡昌路倒下了,全吉楼竟关门了。” “娘,不如我们盘下来吧。”乔文金走两步和陈瑜几乎并肩:“安平县生意最好的就是酒楼和客栈,客栈不安生,酒楼最合适不过了,咱们得找个短平快赚钱的买卖,再说了,娘做的吃喝真是一绝呢。” 陈瑜停下了脚步,偏头看乔文:“那找什么人掌管酒楼生意合适呢?” “这……。”乔文犹豫了一下,笑了:“我觉得春暖和燕舞就可以,她们岁数小,学东西倒是挺快的,最重要的是孙小姐送来的人,不如咱们再买几个听话懂事的慢慢打手底下调教出来更合适。” “大郎心思倒是深的很。”陈瑜感慨了这么一句,迈步往前走。 全吉楼盘下来还真是个好事,乔文防备别人安插人到乔家也正常,只是开门做买卖,不论大小都不能马虎。 乔文跟着陈瑜进了铺子,郑霜正在教紫菱和紫竹如何化妆,曲义在对账目,曲长芳在盘库存。 “东家。”曲义迎过来。 陈瑜颔首:“曲掌柜的忙吧。” “是。”曲掌柜的停了脚步,看乔文陪着陈瑜上楼。 一旁,紫菱看了眼郑霜:“师父,您要跟大少爷出远门,以后就和大少爷在那边儿了吧?” 郑霜点了点头:“应该是,不过大少爷不会长久在漠北的。” 紫菱艳羡的看着郑霜,咂摸咂摸嘴儿没说话,旁边紫竹瞪了紫菱一眼,拿了彩妆去问郑霜。 楼上,陈瑜娘俩就站在窗口前,这一条街上人还不少,全吉楼已经关门了,地理位置极好的铺子。 “春暖和燕舞不能动,在我眼皮子底下调教着看看,若合用就留下,若不合用我也会教给她们一些特别的手艺,再送给孙小姐。”陈瑜说。 乔文挑眉:“娘是怕得罪孙家?” “不,是不能寒了人心,孙小姐送丫环来的心是好的。”陈瑜笑了笑:“当然,这里面也会有一些想要深交的意思,所以娘才要另外想着什么人合适。” “那娘觉得什么人合适呢?”乔文问。 陈瑜转回身坐在圈椅上:“王大山。” “当掌柜的吗?”乔文眼睛亮了。 陈瑜笑问:“不然呢?难道还要他当厨子吗?”略顿一下,才继续说:“王大山人缘极好,对安平县极为熟悉,比我们更熟悉那些往来的客商,当掌柜的足够了。” “厨子呢?”乔文比较关心厨子,好厨子才是一家酒楼能不能生意红火长远的关键。 陈瑜想到了李氏,李氏不能做厨子,但做小吃肯定没问题,只可惜小李氏不省心,若小李氏安分守己的话,全吉楼盘下来后,她们娘俩就会被重用了。 “招。”陈瑜倒了杯茶给自己:“这事儿不急于一时,明日叫王大山过去盘下铺子,等你押送货物去海城,我再把欧阳红要的那些货都安置妥当后再操办不迟。” “好,听您的。”乔文出去端来了热水给陈瑜泡脚,又过去给铺床,都整理妥当后就退出去了。 陈瑜点了安眠香,一夜睡到天亮,醒来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起床梳洗后,乔文就兴冲冲的上楼来了:“娘,房契拿到了。” 房契?陈瑜记得自己昨晚说的是盘下店铺,可没说要房契啊,结果等她看到房契的时候,也高兴了,因这处宅子是真大啊,前面做生意的地方就足够大了,后面还有一个三进的宅子,价格又便宜的吓人,一共才三百两银子。 “这也太便宜了吧?”陈瑜惊叹。 乔文一个劲儿点头:“是便宜,不过王希着实不是个好东西,这么便宜卖掉宅子是因为没了靠山,根本守不住了。” “不管那些,既然房契拿到手了,就让他们腾出来地方才行。”陈瑜对王希的印象也是糟糕透顶,崔氏虽然可恶,但王希那一脚的绝情和狠辣,才是人渣中的战斗渣,这种人绝对不能惯着。 乔文虽不知道当初娘为何要把菜谱给王希,但看得出来娘对这个王希是真讨厌的不行,所以记在心头,决定在去漠北之前,酒楼的事情要安排妥当,少让陈瑜操心才行。 娘俩准备要回去元宝村,刚到渡口就被跑的气喘吁吁的铁锤追上了:“乔夫人,你、你看看这样行不?” 陈瑜看铁锤手里拿着的好几个粗细不一的弹簧,心里都佩服铁锤的本事,这才多点儿时间?竟做出了这么多个! “我还做成了一个,乔夫人给掌掌眼。”铁锤又拿出来一个精巧的铁管,铁管上面带三道皮带,蝴蝶拨片上带着一根细钢丝,细钢丝前面套着一个打造极其精美的铁环,套在手指上更像指环一般。 陈瑜接过来,铁锤在旁边说:“戴上指环再戴袖箭,在指环上有一个机括,要想用袖箭的时候只需要按动指环上的机括,箭矢就可以弹出,力道足可以穿透寸许木板。” 乔文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陈瑜检查之后:“这是个单筒的?” “对,单筒的,时间太紧了,先让乔夫人看看,后面我会赶制出来双筒和梅花的。”铁锤自信满满。 “好,那我每一种订购十个,价格随你。”陈瑜和铁锤交代完,就带着乔文上船了。 坐在船上,乔文把袖箭戴在手腕上,比划了几下:“娘,这么精巧的东西,铁锤一天就做成了?铁匠铺有这么大本事?” “兴许好多人一起研究的,罢了,咱们不管那些,只要有这些东西,防身无碍。”陈瑜看了眼若有所思的乔文,语重心长的说:“大郎,不要好奇,除非你有了好奇的实力,娘希望你们兄弟几个都要学会厚积薄发才行。” “娘,我懂。”乔文的确在猜测铁匠铺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听到陈瑜这么说立刻就歇了心思,厚积薄发是对的,再者他现在就算知道铁匠铺是做什么的,又有什么用呢? 看来,漠北一趟,要很忙啊。 第二百六十二章 无官一身轻吗? 袖箭,本是做出一对儿,其中一支铁锤送给了陈瑜,另一支则被人骑着快马送去东海之滨了。 陈瑜母子回到家,乔文就把牧秦和乔斌都叫出去了,找了个开阔无人的地方三个人轮流熟悉袖箭,当袖箭里的箭矢带着破风之声没入了寸许的木板中的时候,牧秦眼底都泛起了微微的红,这简直就是黑龙卫的大杀器! “大哥,袖箭多吗?”牧秦问。 乔文摇头:“不多,娘设计了好几日才得了一支,过几日还会送来几个,用来给我们兄弟几个防身的。” “哦。”牧秦抬起手腕,按动机括,看着箭矢飞出,心慢慢的竟沉静下来了。 三天时间,陈瑜把魏家的货物都准备妥当装了船,乔文带着郑霜,张富林带着酒匠和家丁登船,再离开之前乔文说了全吉楼的事情,王希他们一家子昨天连夜离开了安平县,并且绝对不会再回来了。 “大郎做了什么吗?”陈瑜发觉乔文成长的很迅速,应该是自己离开的那段时间的原因。 乔文拿出来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陈瑜:“娘,你看过就知道了,儿子这一趟要一年半载回不来,切记不要劳累。” “好,大郎也要记得,开门立户不容易,有曹家姨夫帮忙,自己也一定要记得多学多看多琢磨才行。” 一番嘱咐之后,陈瑜和曹红英目送货船离开,都看不到船影儿了,两个人才上了马车往回走。 “唉,都说商人重利轻离别,果然如此。”曹红英靠在软枕上,嘀咕了一句。 陈瑜递过去一杯茶:“所以说,谁家的女儿也不愿意做商人妇的。” “是啊。”曹红英喝了口水:“瑜姐姐,你准备再开全吉楼吗?” “暂时不急,欧阳红还订购了不少货物,怎么也得半个月才能全部折腾完,完事之后再说。”陈瑜的时间安排的很紧凑,的确暂时顾不上全吉楼的事情。 曹红英突然想起来早晨父亲送来的书信:“瑜姐姐,和你说两件事,你可记在心里了。” “那么严重?”陈瑜和曹红英相处的久了,她的语气有轻微的变化都可以感受得到的。 曹红英点头:“第一件事,苏家今年的贡品定下来了,并且苏家如今在京城里上蹿下跳的,借着苏承的姻亲关系攀附上了三皇子。” 陈瑜早有猜测,并不吃惊。 “第二件事,上头派八府巡按在查各地的官员,马上就要来到咱们永宁府了,并且这八府巡按极有可能就是冲着孙兆清来的。”曹红英凑到了陈瑜耳边:“这一路上,与孙兆清交好的州府官员被查了不少。” “你怎么知道的?”陈瑜咂舌曹家的力量,这些事情寻常百姓怎么能知道,曹家没有入市为官的,这陈瑜是知道的。 曹红英抿了抿嘴角,自带一股得意劲儿:“这算什么,我还知道三皇子被封寿王,是因为福王放他一马,交换条件是把御赐的那些个女人都送出去,一个不留呢。” 心,咯噔一下。 曹红英看到陈瑜脸色一边,心里就止不住叹气,陈瑜对福王用心不浅啊,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提那些,回去之后去铺子里一趟,我给曹夫人准备了一些小礼物。”陈瑜转移了话题。 一路上有人说话聊天,就不觉得多慢,曹红英拿了一箱陈瑜给自己母亲准备的好东西,兴冲冲的回去了。 因她一举得男,曹夫人就从永宁府跑过来了,说什么都不肯回去曹家大宅了。 陈瑜也没耽搁,把需要的药材和瓶瓶罐罐的单子给了曲义,让他分别送信儿过去,自己坐船回了元宝村。 袖箭是乔文临走前一天拿回来的,陈瑜直接乔文拿走了十五个,余下的十五个给了乔斌三个,剩下的一股脑给了牧秦。 牧秦接过来袖箭的时候,恨不得直接说出自己的身份。 可陈瑜一转身就说了句:“赶紧去看着点儿乌毒,药浴可不能停。” 被赶出来的牧秦站在门口良久,释然的笑了,他知道娘什么都明白。 半个月后,陈瑜按照订单交货,前后欧阳红送来了九千两银子,算账的时候还差了一千五百两。 欧阳红极其痛快的给了三千两,还有两大块龙涎香。 “乔夫人能者多劳,趁着这段时间消停,多给我存一些货才行。”欧阳红笑眯眯的告辞,临走的时候说。 陈瑜自然要感谢欧阳红照顾生意,送她离开。 远在东海之滨。 齐宇珩把玩着手里的袖箭,嘴角笑意就越来越深了。 陈瑜,总是能给他带来无限的惊喜,更让他有了一种冥冥中早就注定了的感觉。 袖箭,他一直都想要的东西,只可惜弹簧这一块怎么都没办法成功,就在自己都要放弃了的时候,铁匠铺送来了,并且说弹簧是乔夫人教给的法子。 抬起手摸了摸嘴角,把笑意都压下去,有了袖箭,还可以制造弩箭,大霁国的战力会成倍增加的,江山稳固绝无问题啊。 “殿下,船成了。”黄长青门外禀报。 齐宇珩戴上袖箭,走出书房:“去看看。” 船是陈瑜说的‘v’形战舰,船的两头包着厚厚的铁甲,两侧甲板后可埋伏弓箭手,大弓长箭,更可以放火箭烧掉对方的船。 巡视一圈,齐宇珩确定战舰是成功了,满面春风的下了命令:“犒赏三日!” 三日后,他再次回到了京城。 京城福王府内,白七把不少卷宗送来,各地州府基本都摸了一遍底儿:“程敬祖到底是个当官的好料子。” 齐宇珩看完后,给了八府巡按程敬祖一个不低的评价。 孙兆清为官,利大于弊。 在考虑这些的时候,齐宇珩没有把陈瑜和孙初夏考虑进来,毕竟公私不混为一谈才能服众。 白七得了授意,给程敬祖送去了一封飞鸽传书。 齐宇珩略修整后,便进宫面圣了。 这一次,齐宇珩把船图交上去之后,真正的成了闲散王爷,三皇子封王之后,他就告假,要去找太子。 建安帝感动之余,又觉得过意不去,竟然一转头就给三皇子划分了封地,让他去了梅州。 马车里,闭目养神的齐宇珩听到这个消息,嘴角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封王,给了封地,又算得了什么呢? 建安帝也好,三皇子也好,他们比自己更明白才是。 出乎齐宇珩的意料之外,三皇子齐北冥接了圣旨之后,竟直接吐出一口血来,这事儿传到了建安帝耳中,直把建安帝气得摔了茶盏。 陶远之不得不冒险让柳儿进宫,请来了曲贵妃劝解三皇子。 “母妃,父皇是想要把江山拱手相让了!”三皇子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竟哭起来了。 曲贵妃恨其不争的咬了咬牙,压低声音:“你这是说的哪门子话?你父皇是那么糊涂的人?” “他就是糊涂!”三皇子也是咬牙切齿。 曲贵妃一把捂住了三皇子的嘴:“你怎就不想一想,最糊涂的是你!” 三皇子瞪着曲贵妃。 曲贵妃缓缓的收回手:“寿王如何?去封地又如何?如今这皇子之中,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越得过你去?你若想不明白,就去封地好好想几年,你若是想明白了,立刻进宫谢恩辞行!” 丢下这一番话,曲贵妃拂袖而去,出去的时候还抹了抹眼角……。 寿王府里的动静哪能逃得过建安帝的耳目,建安帝得知曲贵妃骂了寿王原本还挺满意的,可是逐字逐句听罢,直气得脸色铁青。 同样,这些消息也瞒不过齐宇珩,马车已经到了梅州地界,齐宇珩直接在梅州住下了。 大霁国需要明君!他还真要下点儿苦功夫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派上大用场 乔记作坊里,已经陆续开始推出新的香料,以原本北派调香四大家的姓氏命名,如此一来,铺子里的香料种类更齐全了。 稍微有了点儿空闲,陈瑜就来到了安平县。 拿着房契,站在原本全吉楼的门前,说起来风水这事儿还真有些邪门,如今这全吉楼处处都透出了萧瑟破败的感觉,就连门匾上的字都模糊了。 一共三层楼,沿着落满了灰尘的楼梯走到三楼,陈瑜看到了一处广阔的露台,露台原本是挂着轻纱幔帐的,只不过此时轻纱幔帐都破烂了。 三楼一共有雅座十六间,每一个房间都看了遍,陈瑜无力吐槽。 站在三楼的窗口往后看,可以看到一片荷塘,这荷塘算是唯一还入得了眼的存在,即便是没有人打理,荷叶铺展开,荷花点缀其中。 再往远处看是一溜作为厨房的房子,在这一溜房子后面则是三进的宅子,宅子的正门开在另外一条街上,那条街刚好就是胡屠夫他们做生意的街,整条街都是小商贩聚集地,十分热闹。 看过之后下楼,二楼也是雅间,比三楼还不如,是二十个雅间,之后就是一楼大厅,厅里摆放着的桌子都东倒西歪的。 莺歌跟在陈瑜身后:“夫人,这里成用的东西可不多。” 一语中的,不过在陈瑜的眼里,这些东西并非不能再利用,只需要改变一些。 “去请陈木匠过铺子里来一趟。”陈瑜回了铺子,吩咐莺歌去办事,自己则上楼开始设计全吉楼。 格局是够用的,缺少的是新意,装修妥当后才能招厨子,想要做食府的生意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收集各种信息。 古代信息交流主要途径无非就是青楼、茶馆、食府和客栈,其中以茶馆最为常见。 在设计食府上,陈瑜想要把许多元素糅合进去,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 陈木匠最近生意越发的好了,见到陈瑜就满脸堆笑,说实在的,打从给乔记干活后,他觉得自己运气都好了很多,私下里也会和家里人说一嘴,总认为陈瑜就像是财神老爷似的,只要和她有合作,运气都不差,和自己比起来还有郝长德,郝长德的生意更了不得,听说连永宁府的人都过来订货呢。 “这是全吉楼的格局,我想要彻底装饰一番。”陈瑜把三层设计了一半的图纸递给陈木匠。 陈木匠接过来认真的看完,暗暗咂舌,乔家今非昔比了,如此大手笔的装修好像也成了寻常的事情。 “乔夫人,这些个屏风需要时间。” 三楼,陈瑜用到了落地屏风和博古架,还有一些曲屏,曲屏雕刻技艺虽不如落地屏风,但需要一个出色的画家,山水人物都有,设计出来的确需要时间。 这也是定位,三楼主打奢华,陈瑜要把三楼作为财富的测量尺。 “这是?”陈木匠自认手艺不错,见识也不低,可到底还是被陈瑜设计的竹帘给难住了。 “这是竹帘。”陈瑜给陈木匠讲解竹帘的用处,最后直接带着陈木匠去了全吉楼。 全吉楼三楼有一个不小的露台,露台上原本用的纱帘不如竹帘雅致,再者竹帘用的是百叶窗的设计。 陈木匠是个心思极细又善于学习的人,陈瑜设计出来的竹帘让他十分动心,琢磨起来也下足了功夫。 每一个细节都问好了之后,又去了二楼。 二楼主要是给一些虽富却并非豪富的人准备的,装修主打舒适,房间里有挂屏、山水画,又因空间相对狭小不少,陈瑜用了珠帘,而珠子并非金玉之物,而是用檀香木、柏木之类的香料。 在选料上,陈瑜询问了陈木匠,金丝楠木是不能用的,那是天家用的木材,比之稍逊的檀木和沉香木让她动心不已,并且价格是真不贵! 在往回来的时候,陈瑜和陈木匠拍板,三楼主题框架用小叶紫檀,配饰木材多选用同款木材,两种木材按雅间分开,不能用在一起免得混淆了气味儿。 “乔夫人放心,我这就寻好的画匠和竹匠。”陈木匠接下这么一个大买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去张罗这些事情。 至于设计图纸,陈瑜只把三楼的画好了交给了陈木匠,二楼和大厅还需要时间设计。 晚间,陈瑜照例要提炼精油,如今冰窖里已经存放了数目不少的各种精油。 白天,陈瑜就开始设计全吉楼的每一个房间,修修改改,半个月之后陈木匠登门,这次带来了画匠和竹匠。 在这些事情上,陈瑜是一丝都不含糊的,陈木匠带着两个人都住下来,陈瑜与他们研究细节,每一处都确定之后才让陈木匠开工。 木材这一块也教给陈木匠。 转眼到了九月中旬,那怪医再也没出现,乔斌又提起要跟袁炳义去西北的事情,陈瑜到底是同意了。 送走了乔文之后又送走了乔斌,虽说平日里这哥俩也极少在家中,可陈瑜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手头有事情忙碌的时候还好,一旦闲下来就会各种担忧和牵挂。算算日子乔文还没有到海城,就算是再快到海城也要十一月了,十一月的天气在海城那边儿已经是冬季了,也幸好自己这次又带过去不少冻疮膏。 乔斌去的西北到底气候如何还不清楚,不过乔斌答应过年的时候一定会回来。 这多少让陈瑜心里没那么担心了,左右就是三个来月的时间就能见面了。 “夫人,常管家求见。”莺歌在门外禀报。 陈瑜收起了心思,让人进来回话。 常九打从来到这里就一直住在庄子上,庄子上的事情都处理的井然有序,其中也包括容氏这些人做零碎活的工钱都是他在结算,每个月会来见陈瑜一次,庄子上的事情都会和陈瑜交代清楚,让陈瑜做到心中有数。 陈瑜坐在圈椅里听常九说着庄子上的事情,看着手里庄子上一个月的账本,容氏带着的人上个月可是一直都在忙活,差不多每个人都赚了四五两银子,一个月能有这样的收入是不容易的,足以看得出来这些人做活是多么的勤快。 花奴这些人的月例银子也都标注清楚了,油坊伙计的工钱也都写的明明白白。 再就是花圃里各种花草的纪录,有一些花的花期过了,有一些花儿花期才到,这也可以让陈瑜安排妥当接下来的活儿该怎么做。 常九说完,静立一旁。 陈瑜合上账本:“常管家,花圃里的橄榄树该采摘橄榄了,明儿让容氏她们先做这个吧。” “是,夫人。”常九恭敬的很。 陈瑜不以为意,主要是在意也没什么用,左右是这些人用着都很顺手,不管是眼前的常九,还是张家父子,当然还有田家一大家子都是如此。 如果没有这些人,庄子上还真不成。 八月初,陈瑜就派人出去采摘桂花,桂花的用处很多,吃食方面可以做桂花糕,提炼桂花精油可以用来做发乳,算算日子也应该快回来了。 打发走了常九,陈瑜起身走出门外,舒缓身体的同时,做了一套瑜伽动作,这才回到书房继续忙着全吉楼的设计。 一直到大厅,每一处细节都满意才算松了口气,第二天一大早带着莺歌去了安平县。 陈木匠做事的确够快,小叶紫檀木和沉香木都陆续送到了,其中有一部分还是从梅州和定州运送过来的,价格虽然略高了一些,但木材质地绝对没话说。 陈瑜把设计图纸都给了陈木匠,让他带着人开工,至于曲屏需要的画,也一并由陈木匠拍板,左右整体风格能够凸显出来就好。 这是一次大投资,陈瑜不慌不忙,盘算着年后开业最好不过,三月份的时候还会派上大用场。 第二百六十四章 如意学艺 万国商会是每年都会开一次的,不过是三年一大会,每年都是小会,小会来的客商就相对来说少一些了。 今年的万国商会则是大会,所以朝廷会派官员过来做特使。 虽说是小商会,但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世界里,有一些通商使者会在大霁国停留一年的时间,准备充足的货物再离开。 这些陈瑜暂时还不清楚,直到她见到了如意。 如意如今在眠花楼的地位仅次于芸娘,大宛国的通商使者虽说长相粗犷得很,但着实是个土豪型的人,捧如意的银子简直犹如流水一般了。 “乔夫人。”如意行礼。 陈瑜笑着请她落座:“如意姑娘越发的美艳动人了,是想要学习化妆术吧?” “乔夫人真是一猜就中,我与母亲禀明了,母亲也说学了一技之长才可以立足稳妥,请乔夫人成全。”如意也不藏着掖着。 化妆术并非不传之秘,越多人会个一知半解,反而对自家生意就更好的很,所以陈瑜也就真开始教给如意化妆术了。 化妆术也分好多种,如意要学的妆容并非是寻常女子喜欢的淡妆。 再者,化妆也要看悟性,从配色上,陈瑜就知道如意是个聪明人,一个聪明还有野心的人,比较容易成功。 如意临走的时候,陈瑜送了她一套眼妆的化妆品,基本手法教给她之后,剩下的就是要自己琢磨了。 为了表示感谢,如意留下了一块玉佩,通体圆润的玉佩落在手上,质地细腻的玉佩带来了温暖的感觉,是价值不菲的暖玉。 “这玉佩叫什么名字?”陈瑜问。 如意望了一眼手里的玉佩,轻声说:“阳起。” “如果……。”陈瑜看得出如意眼中的不舍,刚想开口拒绝这份礼物。 如意立刻望过来,眼神水润润的透着乞求:“乔夫人是有大气运的人,‘阳起’放在您的手里,有朝一日或许能救如意一命,请乔夫人千万不要拒绝。” “只怕会让如意姑娘失望了。”陈瑜并非不舍得这一块玉,而是挺担心如意以后的处境的,真离开了大霁国,她的生死就不是握在自己手里了。 如果真有机会能救如意,她倒是愿意留下如意的一件信物,但这种事情可是需要机缘的。 如意见陈瑜并没有继续要退还玉佩,释然的笑了笑:“官妓坊中,人人都如我这般,背负着太多东西了,眷恋荣华富贵那是太平人家的想法,而我等想要的不过就是……罢了,乔夫人,多谢今日指点之恩,他日有缘再见。” 说走就走,如意的态度透出了几分决绝。 陈瑜默不作声的送到了门口,望着远去的轿子,陈瑜轻轻的叹了口气,如意毕竟不是芸娘,若今日芸娘说这些话,她一定会问出个究竟来才能罢休。 说到底自己算得了什么呢?若不是因为齐宇珩,如意又怎么会说一句自己有大气运在身呢?自己无助之时的艰难不足与外人道就是了。 作坊这边的事情也要陈瑜来管理了,每个月的二十六陈瑜会来铺子里一趟结算账目。 如此也能做更多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陈瑜和曹福闲聊了几句,到家后就看到了不少橄榄果。 安平几个人正在清理橄榄果,晒干了水分的橄榄果都放在篾筐里,再送到倒座房里去。 陈瑜在工作的时候不用莺歌伺候在身边的,如非必然,她谁都不让进入倒座。 这一次,她叫上了安平。 提炼橄榄油是个力气活,安平刚好适合。 一罐一罐的橄榄油沉淀好后送入冷库封存,等这批橄榄果都榨油完成后,已经是第五天了。 “东家,褚管事请您过去。”安福等在倒座门外,陈瑜出来的时候才恭敬的说。 陈瑜看了眼安福,兴许是学了手艺的缘故,安福成长了许多,还记得当初扯着牧秦衣袖哭的小娃娃,一转眼都成了少年郎的模样了。 “好。”陈瑜走在前面,安福跟在后面:“安福学的如何了?” “还需要一些时间磨练,师父说要想独当一面,就要学乔记这般博采众家之长。”安福回答的有模有样。 陈瑜忍不住偏头看了眼安福,少年眼神都坚定了许多。 眼看着当初收养的几个孤儿一个个也有出息了,陈瑜心里美滋滋的,见证一群少年的成长,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满足感。 为了方便褚伟成几个人,在作坊这边独立起了四间屋,分别给褚伟成几个人居住的,原本褚伟成的房间和调香室打通了,摆了桌椅板凳和博古架,专门用来给四个人研究香料的。 “东家。”褚伟成恭敬的迎过来,王启帆几个也都跟着褚伟成过来迎接陈瑜。 “别那么客气,坐下说话吧。”陈瑜走到主位坐下,众人落座后,她才问:“是什么事情呢?” “是这样的,我们研究出一套香料来。”高子羡率先开口了,并且拿过来写好的香方递给了陈瑜。 陈瑜翻开看着:“继续说。” 众人都看褚伟成,褚伟成清了清嗓子:“东家,这一套香方是我们四家和乔记香料融合之后成册的,制作工序上要更为精细,香料选择上也要严苛许多,最重要的是请东家过目后,要是行的话,每一种香料都需要用乔记的精油作催化香味儿定香。” 陈瑜逐个香方看过去,听褚伟成不再说话才抬头:“褚老,你们这香料方子的确是宝贝,我想问问褚老的意思是不是想要做成贡品?” 除非是涉及到乔记和四家之间的大事,否则陈瑜不会称呼褚伟成为褚老。 褚伟成立刻抱拳,一脸诚恳:“东家眼明心亮,我等的确有这个想法,乔家成为贡品是我等的荣光,乔家给了我们四家传承下去的机会,我们也要倾尽全力助乔记香料一臂之力,成为大霁国的贡品。” 陈瑜感激的笑了笑,把香方册子放在一边:“诸位的心意让我很感动,乔记的香料和其他的产品会争取成为贡品的,但今年不行。” “东家有远见,这套香方也需要时间。”赵烁今看了褚伟成几个人一眼后,转过头看着陈瑜,郑重其事的说:“这套香方我等是送给乔记的,其中糅合了五家香方之长,他日乔记成为贡品,我等都绝不会眼红心热的。” 陈瑜站起身给几个人福了一礼:“如此厚恩,乔记定会牢记的。” 一直到陈瑜回到了自己院子的书房中,心里那丝丝缕缕的感动依旧温暖着她。 乔记也要发展,就像是她给了褚伟成等四家出路一样,乔记也要独立于这四家之外,恩情再大,一代不忘不等同代代不忘,有朝一日传承下去的后人极有可能会因为今日之亲密而祸起萧墙,陈瑜明白其中的道理,褚伟成四人也明白,这才会有这香方册子。 陈瑜不会拒绝,也不想拒绝,知恩图报是一回事,挟恩图报是另外一回事,她要学会从善如流。 当然也需要感谢,陈瑜感谢的方式就从香料入手,她把香体丸的方子写了四份,明确指出来传承下去也一定要警告后人,万万不可用麝香害人。 这份回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于各家能用到什么程度,就要凭自身本事了。 桂花是第二天早晨送到的,晒干了的桂花想要提炼出精油需要多加一道蒸的工序,陈瑜留下了一小袋干桂花,余下的都提炼成精油,用桂花精油做的头油香味清新,又滋养发丝。 就在陈瑜每日都过的忙忙碌碌的时候。 乔斌跟随袁炳义来到了梅州。 “老师,我们不是去西北吗?”乔斌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装作不知问了一句。 袁炳义抿了抿嘴角,沉声:“乔斌,你可知我的身份?” 第二百六十五章 试探乔斌 乔斌笑了:“老师在考教学生吗?您是大名鼎鼎的建安三年状元啊。” “皮毛而已!”袁炳义背转身,望着远处的夕阳:“当年我科举入仕,因年轻气盛得罪了不少人,当今圣上一道圣旨让我奉旨游山玩水,这些年我遍寻大霁国每一处国土,著书立说,直到太子失踪后,为师便看透了大霁国。” 乔斌站在袁炳义身侧,也看着夕阳西下的景色,静静的聆听者。 “唉,为师让你入仕,因你天分高,更因你小小年纪,城府比为师当年要深的多,乔斌啊,大霁国江山多娇,百姓淳朴,需有人守护,福王是大霁国的福王,为师听从福王差遣,就是为百姓谋福利。”袁炳义偏头看乔斌:“你可明白?” “学生明白。”乔斌给袁炳义弯腰行礼:“恩师放心,乔斌定牢记今日教诲。” “不去西北,原因有二。”袁炳义拍了拍乔斌的肩膀,带着他往一条巷子里走去:“其一、草乌部落圣女行踪已有端倪,其二、福王如今要为太子回朝铺路了。” 乔斌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轻声问:“我知道这么多,可以吗?” “你最会装傻,袖箭里的弹簧怎么来的,你可一直都没对我说。”袁炳义朗声笑道:“所以,还用为师教你?” 乔斌抬起手挠了挠头发,但笑不语。 梅州与永宁府隔着龙川河,气候略有不同,要稍微凉一些。 打从到了梅州,乔斌就在袁炳义的书房里用功读书,从不去打扰他。 袁炳义则每日都在齐宇珩的身边,具体研究什么,乔斌不问,袁炳义也不说。 如此过了快有月余的时间,齐宇珩突然要考教乔斌学问。 偌大的书房里,陈设简单。 乔斌正襟危坐,手执白子,认真应对棋局。 齐宇珩看着棋局,眼里有赞赏之色,手下却丝毫不留情面,棋局已经到了两军对垒的态势,乔斌依旧不慌不忙,这份定力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旁边观棋的袁炳义额头都见汗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齐宇珩瞥了一眼袁炳义,出声。 袁炳义苦笑:“王爷真是抬举我的学生了,如此两军对垒,他毕竟年幼。” “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齐宇珩落下一字。 乔斌起身,恭敬行礼:“晚辈认输。” “倒是个审时度势的好苗子,这一本策略赏你了。”齐宇珩从旁边拿出来一个匣子递给了乔斌:“再有两年就要下场了,努力吧。” “是。”乔斌接过来匣子:“谢福王赏,晚辈定会尽力而为的。” 乔斌要想科考,需从童生开始,一路经历县试、府试、和院试得了秀才的名,才算有机会参加科举。 大霁国童生考试为三年两期,明年开始接连三场,二月县试,四月府试,八月院试,院试结束后成为秀才,转过年八月是乡试,乡试一般会在八月初开始,也就是说乔斌还有几个月准备的时间,乡试之后转过年春闱会试,再到殿试。 科举之路走到殿试这一步,基本上就算是成功了,至于名次和官阶,可就不单单是学问能解决的问题了。 乔斌告退,齐宇珩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抿了口,才出声:“你觉得乔斌可以一路过关斩将吗?” 袁炳义缓缓的吸了口气:“这要看时也,运也。” “嗯。”齐宇珩放下茶盏:“本王要去永宁府了,你就在这边教习乔斌应试吧。” “是。”袁炳义恭敬的垂首。 日暮时分,袁炳义亲自下厨,乔斌正在看齐宇珩给的书,越是读书多的人,越是会被一本好书吸引,此时的乔斌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直到袁炳义把饭菜都摆上桌,才背着手走进小书房,见乔斌竟看入迷了,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转身准备离开。 “老师。”乔斌出声。 袁炳义回身之时,一脸严肃:“何事?” “福王给我这样一本策略,其心更是深不可测。”乔斌捧着策略过来,双手递给了袁炳义。 袁炳义看都没看,直接合起来放在了桌案上:“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一句话,让乔斌觉得肩膀上被压了一副重担,抿紧了唇角,重重的点头。 “吃饭。”袁炳义迈步往外走去。 乔斌急忙追上来:“老师,我去做。” “等你?岂不是要饿死为师?”袁炳义故意冷哼一声,去了明堂。 乔斌这才发现偌大的宅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悄悄的松了口气。 不说乔斌在袁炳义的悉心教导之下发奋读书,单说齐宇珩慢腾腾的往永宁府赶来,易容之后乔装成客商,倒也不怕泄露了行踪。 永宁府,八府巡按程敬祖前脚刚到,后脚齐宇珩就住进了永宁府的宅子里。 得了消息的程敬祖悄悄来拜见齐宇珩。 二人在书房之中足足有一个时辰,离开的时候程敬祖一脸的凝重表情。 白七是早早就过来了永宁府,并且带了不少人手,此时正陪着齐宇珩站在花园之中。 “主子,人没抓到,但查出来不少东西。”白七恭敬的说。 齐宇珩微微挑眉:“那人藏得还真严。” “不但如此,永宁府里打从两年前陆续有一些外地人定居在此,表面上看都是寻常百姓,更有一些乞丐,这些人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查不出具体来历,想来也是在找人。”白七说。 齐宇珩微微蹙眉:“召黑龙卫指挥使前来。” “是。”白七退下。 ******* “娘,乌毒要见你呢。”妞妞坐在陈瑜身边,晃动着小脚丫:“我看他是撑不住了。” 陈瑜正在整理菜谱,听到妞妞这话,转过头:“怎么撑不住了?” “因为试毒啊。”妞妞抬头望着陈瑜,表情严肃的很:“娘,试毒是很危险的事情,不过乌毒是罪有应得的。” 陈瑜过来坐在妞妞身边,揉着她的小脸蛋:“妞妞,各为其主的事情,你还小,长大就知道了。” “嗯,我听娘的话。”妞妞亲昵的靠在陈瑜的怀里:“牧秦最近好忙,娘,我想要回家来住了。” “好啊,刚好娘觉得一个人在家很孤单呢。”陈瑜笑问:“妞妞是真愿意回来住吗?” “嗯。”妞妞蹭了蹭陈瑜的衣襟:“反正在那边儿也没我什么事。” 听得出来妞妞有些失落了,陈瑜猜想应该是许多事情都不让妞妞参与进去了,不管是吴道清还是牧秦,他们是想保护妞妞的。 “乌毒要见我做什么?”陈瑜转移了话题。 妞妞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还不是想要收徒弟吗?娘,我有时候觉得乌毒脑子可能有点儿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呢?”陈瑜对乌毒的了解不多,也很奇怪在收妞妞为徒这件事上太执着了。 妞妞摇头:“我说不好,就好像我不做他徒弟,她就永远找不到徒弟了似的。” 陈瑜被妞妞的话点醒了一般,前后仔细捋了捋,心里就有了隐隐的猜测。 这一晚,妞妞乖巧的躺在陈瑜身边,陈瑜也耐心的给她讲了一个短小的睡前故事。 夜风习习,在元宝村这里,所谓的深秋初冬更舒服一些,到处都清清爽爽的。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就带着妞妞去了吴道清家里。 昨晚左思右想,陈瑜还是想要来试探一下乌毒。 只是,再次见到乌毒,看到他躺在床上,神色萎靡的样子,陈瑜还真是被吓了一跳。 “乔夫人,你终于来了。”乌毒睁开浑浊的眼睛,看了眼陈瑜后,目光就落在妞妞身上,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叨咕了一句:“像,真像啊。” 像?像谁? 第二百六十六章 乔家的牧秦 妞妞毕竟还小,被乌毒这么盯着有些害怕,下意识的躲到了陈瑜的身后。 “何必吓唬一个孩子,你想的人已经来过元宝村了,只可惜她不救你。”陈瑜语气里透出惋惜,坐在窗口旁的椅子上:“妞妞,去外面玩儿会儿。” “娘,我陪着你。”妞妞不肯让陈瑜一个人在这屋,就坐在陈瑜旁边的矮凳上了。 乌毒听到陈瑜的话,半天都没出声,似乎是在积攒力量似的。 好半天才说:“乔夫人还想对我用攻心计?” “大霁国盛传有怪医,怪医姓曹,我想应该是草乌部落的草,女扮男装,治病善用各种牲畜的心,所用数量惊人,若我所料不错的话,那些心应该是另有用处。”陈瑜笑望着乌毒:“你想念的那个人喜欢兰花,皮肤白皙。” 乌毒如同被呛到了似的,剧烈咳嗽了几声,猛地拔高了声调:“不对!你说的不对!” “哦,不对啊?那我再说一个人,年纪有六十开外,须发皆白,行走如同脚不挨地一般,鹰钩鼻子,嘴唇略有些青紫,这个人你该认识吧?”陈瑜又问。 乌毒闭着眼睛,看得出来身上都在微微颤抖:“他在哪里?” “死了。”陈瑜语气淡淡的继续说:“被困在阵法之中,后自尽身亡,他应该是来救你的吧?” 乌毒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陈瑜出声:“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了,虽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可人命珍贵的很,你想要收我的女儿为徒,并非是因为怕断了传承,而是因为草乌部落已经快没人了,更因为我的女儿像极了你心里的那个人。” “闭嘴!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乌毒拼尽全力的嘶吼。 陈瑜却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一字一顿:“你说我对你用攻心计,没错,就是攻心计,若我猜测没错的话,你心中的那个人就是草乌部落的圣女,可这圣女却被情所困,宁可倾尽草乌部落全族之力,也要报被始乱终弃之仇,乌毒,你觉得她为何不杀了太子?真是因为想要用太子威胁她的情郎吗?” 乌毒安静下来了,他目光呆滞的看着陈瑜。 陈瑜叹息一声:“并非是要威胁她的情郎,而是给两个人留下一个再续前缘的机会,她不会杀了太子,甚至还想要亲自找到太子,并且把太子医治好了,再以如此天大的功劳换取一丝旧情,你心里明白,只是不愿意相信,她把情郎看得比你们所有人都重。” 随着陈瑜话音落下,乌毒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试毒,总不至于让你如此,只是你的心怕是死了,好自为之吧。”陈瑜起身牵着妞妞的手就要走。 乌毒抓着床沿,撑着身体,抻长了脖子:“乔夫人,你的儿子就是太子对不对?你这么聪明,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 陈瑜回头看着乌毒,有些为他不值:“若我知道她在何处,定会想方设法取她性命的,牧秦是我的孩子,你说的太子是谁,我并不知道。” 娘俩出门,就听到屋内,乌毒惨笑出声……。 “娘,牧秦真的是……。” “妞妞,他是牧秦。”陈瑜蹲下来,理了理妞妞额前的刘海儿:“到任何时候,他都是牧秦。” “嗯。”妞妞眼底有了笑意,乖巧的点头。 八岁的妞妞毕竟还小,陈瑜真不知道以后她会多伤心。 吴道清把银针都拔下来,牧秦起身穿戴整齐,迈步出门迎上陈瑜:“娘。” “嗯,最近可好?”陈瑜问。 牧秦心里微微酸涩,到底是不一样了,这不一样是早晚都会来的,只是他还没准备好。 “儿子一切都好。” 儿子?陈瑜温柔的望着牧秦,心里想到了自己对曹红英说的那句话‘我总不会那么倒霉收养了个乞儿都是太子’,事实上,她还真就是踩到雷上了。 “得空回去,娘给你做好吃的。”陈瑜说。 牧秦眼里有了喜色:“娘,我想吃麻辣海鲜。” “好,但要吴世伯点头才行,娘去问问。”陈瑜不想牧秦因小孩子心性再耽误了治疗,服用中药的时候,可是要忌口的。 妞妞本想着跟陈瑜一起进屋,看到牧秦就那么望着她,到底是松开了陈瑜的手,走过去了。 屋里,吴道清正在整理药方,听到陈瑜的脚步声便转过头来:“乔夫人略坐一下。” “好。”陈瑜坐在了椅子上。 吴道清把药方都整理好,放进匣子里才过来坐稳:“牧秦的身体虽好转的极慢,却也不是没有一点效果,前段日子研究出来的解药给乌毒服用了,结果乔夫人也看到了,并不行。” “所以,还是要找到一支箭吗?”陈瑜问。 吴道清也拿不准:“这一支箭到底是什么还尚未可知,如今倒是难住了,不过小白鼠倒有一只血液恢复了正常的红色,想来还是在药材配伍上略有偏差。” “吴大哥,大越国皇宫之中有一支箭,这件事你也知道吧?”陈瑜想到了庞大红,算算日子庞大红走了快有三个月了,兴许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吴道清倒也没隐瞒,与乔文说的并无出处,陈瑜对庞大红的期待就更高了几分。 “妞妞要回去住一段日子。”陈瑜笑道:“这孩子还挺失落的,我知道吴大哥是怕妞妞看到了不该看的,再影响了心性,我这里给你行礼致谢了。” 见陈瑜起身行礼,吴道清急忙也站起身,连连摆手:“不必不必,孩子年纪太小,腌臜的事情见到的越少越好,再者妞妞学了不少本事,在家里反而更容易练练手。” “吴大哥的意思是让妞妞行医?”陈瑜可清楚的记得,大霁国是不准未出阁的女子行医的。 吴道清笑了:“倒也不用行医,家里人口那么多,若有个头疼脑热的话,妞妞可以多试试,再者她也该像别家女娃儿那样,活泼一些才好。” “我懂了。”陈瑜带着妞妞回家,牧秦不言不语的送到了大门口,看着远去的娘俩,他的脸色就有些苍白。 “娘,牧秦说得和你一样呢。”妞妞蹦蹦跳跳的走着。 陈瑜问:“说什么了?” “他说,他永远都是牧秦呀,是咱们家的牧秦。”妞妞笑出声了,清脆的笑声落在牧秦的耳中,他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 妞妞回来住,却坚持要一个人住,并且去了药材库房挑选了一些药材回来,硬是把房间改成了配药室。 陈瑜让花香陪着妞妞,除了在家里折腾草药之外,也带着妞妞去花圃走走。 到底是小女孩,到了花圃后,妞妞竟爱上了花茶,整日里跟戴莉,哄得戴莉倾囊相授。 妞妞聪慧的很,花茶制得也有模有样。 十一月二十六,陈瑜去了铺子里,结算了一个月的工钱后,又考教了紫竹和紫菱两个人的化妆术,结果还算满意,虽比郑霜略逊一些灵气,两个人倒也勤奋的很。 下午的时候去了全吉楼。 一进大厅,陈瑜的心情就畅快了不少,虽说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没有整理完毕,整体设计已经看得出全貌了。 二楼和三楼也都看了一遍,陈木匠就跟在陈瑜身后,但凡陈瑜说要略微改动的地方都记录下来。 “还要多久能完工?”陈瑜问。 陈木匠算了一下:“再有半个月就足够了。” 陈瑜离开全吉楼,回到铺子里让曲长芳去把王大山请来。 王大山这段日子都瘦了一圈,见到陈瑜的时候还有些紧张:“乔夫人。” “今儿叫你过来是因为酒楼的事情,再有半个月装修就完事了,酒楼的厨子和伙计都得张罗起来,以后你就是酒楼的掌柜的,不用这么拘谨。”陈瑜让王大山坐下。 坐在椅子上的王大山从怀里拿出来几张纸递给陈瑜。 歪歪扭扭的字,上面是一个个人名,陈瑜抬头:“这是你找的人吗?” 第二百六十七章 老天爷赏饭吃 王大山如数家珍一般介绍了纸上记录的人。 从厨子到伙计,还有厨房打杂的人都安排妥当了不说,竟还联系了供应鸡鱼肉蛋和蔬菜的商户。 最让陈瑜意外的是王大山的记忆力真是超好,鸡鱼肉蛋和蔬菜的商户如数家珍一般,并且最后选定的都是货比三家之后,最合适的。 “真怕一个酒楼屈了大山的材。”陈瑜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曲义是个好掌柜的,这里面离不开曹家多年的调教,可以说陈瑜直接得了个成手掌柜的。 王大山则不同,他一直都是个送货郎,起初陈瑜还想着怎么培养王大山,如今看来有的人是老天爷赏饭吃。 “大少爷离开之前就吩咐过了,哪里是奴才的本事,是大少爷厉害。”王大山不好意思的说。 陈瑜望着王大山,他这是第一次在陈瑜面前自称奴才,怎么竟还一脸骄傲? “大山,你是掌柜的,我不会收你身契,也不会让你入奴籍的。”陈瑜见王大山惊得瞪大了眼睛,又说:“曲家父子也是一样,但凡我们乔记的掌柜的都不是奴籍。” “我……我愿意。”王大山有些结巴了。 陈瑜却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们签契,你在乔家做工分三年、五年,你打算签几年的,这几年内若是犯错,我可是要报官的。” “一直做,只要东家不赶我走。”王大山激动的脸有些红,能做乔家的奴才他都愿意,如今竟还能不入奴籍,这世道他是撞大运了。 陈瑜便逐字逐句的给王大山讲了契约上的条条款款,到最后去官府盖上印,以后王大山就是乔记的人了。 回来的路上,陈瑜让王大山安排人到元宝村,上岗之前需要考核和培训一下,乔记食府的名头要做到极致,需要的不单单是让客人吃好喝好,还要让客人有绝对难以忘怀的服务。 为了乔记食府,陈瑜还专门去了如意绣房一趟。 曹红英听说陈瑜要开食府,拍着手就笑了:“瑜姐姐,你终于是开窍了,我还想呢,若真开了食府,只怕比香料铺子更赚银子呢。” “大郎的主意,我是个懒人,折腾太多累得很。”陈瑜靠在软枕上,逗弄着已经可以坐起来的小家伙:“你这儿子长的太俊了。” 曹红英拿了软巾给小家伙擦掉嘴角晶亮的口水:“那是,一看就随我呢。” 这么小,软软萌萌的小家伙让陈瑜的心有些隐隐的抽疼,她下意识的用手拂过小腹的位置,说来也真是笑不出来,这副身体生了三个孩子,她却完全不知道十月怀胎是何种感觉,一朝分娩又是怎样的苦与痛,欢与乐。 人生,要经得起的不单单是起落,还有遗憾。 “叫什么名字?”陈瑜问曹红英。 曹红英敏感的发现陈瑜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痛快,叫来了奶娘把小家伙抱走,回身坐在陈瑜身边:“小名叫念儿,等满了周岁再起名字的。” “哦。”陈瑜让曹红英准备了纸笔,喝着茶,聊着天,设计出来乔记食府的工作服,也就是曹红英,换做旁人怕是会接受不了陈瑜设计的这些款式。 “这短衣长裤可以穿在外面?”曹红英没有质疑,反而透着兴奋。 陈瑜笑了:“这是衬衫,并不是短衣,外面可以再穿一件马甲,这裤子叫西裤,走动方便。” “这些稀奇的玩意儿真有意思。”曹红英拿了图纸端详了半天:“瑜姐姐,绣上乔记食府的名字如何?” “好啊,就在左襟上这个位置绣上绣上这个花样。”陈瑜递过来乔记食府的花样,一个黑色的食字中间一上一下写着红色的乔记两个字。 曹红英撑着腮,崇拜的望着陈瑜:“瑜姐姐,这人世间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太多了。”陈瑜戳了曹红英的脑门:“你又不是不知道?” 曹红英扑哧就笑了,说来也是,人无完人,陈瑜样样都会,偏偏不会当个主子,丫环婆子有了,出门也极少见她带着谁,家里作坊田地也有了,偏偏最初连个奴籍身契都不愿意拿着,也亏着金嬷嬷过去了。 叫来了绣娘,陈瑜仔仔细细的给绣娘讲了衬衫制作需要注意的地方,西裤则也需要量好尺寸,就叫来了个伙计量了尺寸,让绣娘做出一套先看看。 再就是大厨的工作服,古代人忌讳白色,陈瑜在颜色上选择了黑红两色,大厨的工作服则选择了月白色的大褂,再配上高高的厨师帽,白色的围裙。 这也用伙计的尺寸做出来样衣。 “瑜姐姐,食府照做原来的菜谱吗?”曹红英对全鸡宴印象太深刻了,她希望全鸡宴再回到陈瑜的手里,并且做成整个安平县的特色。 陈瑜想了想:“不单单是全鸡宴,还有一些特色吃法,菜谱还不成熟,准备年后正月初十开业。” “到时候一定带着人过去大吃大喝一顿。”曹红英眼神都亮了。 陈瑜笑出声了:“看你这馋猫儿的样子,不如去我那边儿住几天吧,刚好也试试厨子的手艺。” “说起来也真寂寞的很了,张富林走了快两个月了,书信也没来一封。”曹红英回头:“香秀,带着小少爷回去,禀告夫人一声,我最近住在元宝村了。” “是。”香秀得了吩咐,应声而去。 陈瑜就带着曹红英回了元宝村。 后面起了一溜倒座的房子,陈瑜特地带着曹红英过去看了看宽敞的大厨房,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归置的有模有样,金嬷嬷和几个丫环住的地方也都干净整洁,在院子里还栽种了一些花儿,这宅子是越来越有模样了。 因为要给王大山点儿时间,陈瑜就带着曹红英去赶海了,两个人提着鱼篓走在海边,海风吹拂过来,惬意的很。 与陈瑜相比,曹红英的大小姐属性就出现了,不管不顾的大呼小叫,欢快的像是个孩子一样。 陈瑜踩着柔软的沙上,看着远处平静的海面上,偶尔有小渔船靠岸,提着鱼篓的人下船都会远远的给她行礼:“乔夫人好。” “好。”陈瑜笑着回应。 最初来到元宝村的时候被排挤,到现在被元宝村的人都接受了,这个过程就像是自己融入这个世界的过程一般。 带着兴奋的曹红英回到家里,陈瑜就在小厨房里开始处理食材。 如今后院倒座的厨房可以用了,陈瑜想要下厨的话,原本的厨房就成了小厨房。 曹红英坐在小凳上和陈瑜清洗海鲜的时候还嘀咕:“瑜姐姐,给你们家当下人可真享福,你这是不是在娇惯着她们了?” 陈瑜把海螺放在清水木桶里,笑道:“总不至于有了她们,我连动手做顿饭都不行了吧?再者,她们有她们的事情做,金嬷嬷把家里管理的极好。” 提到金嬷嬷,曹红英来了兴致:“嬷嬷在这边可忠心?” “嗯,最初提点我不少,如今宅子里的事情交给她管,处处都想的妥帖周到。”陈瑜洗了洗手:“走吧,给你看看乔记食府的食谱。” 乔记食府的食谱很复杂,分为春夏和秋冬两份,这两份菜谱中,从立秋开始就有羊肉锅子在里面了,春夏则是海鲜居多,时令蔬菜和各种果品都起了好听的名字。 曹红英仔细看过之后,暗暗咂舌:“瑜姐姐真是长了七窍玲珑心,这些吃喝有很多我都没见过呢。” “等我调教好了厨子,送你两个去曹家,到时候就可以吃到乔记私房菜了。”陈瑜话音落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庞大红的声音。 “乔夫人,庞大红求见。”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支箭 陈瑜急忙起身:“红英,略坐一下。” “瑜姐姐去忙。”曹红英反应过来自己在书房,也紧着站起身:“我去后院找金嬷嬷说话,一会儿再过来。” 送曹红英出门,迎庞大红进来。 等庞大红落座后,陈瑜才出声:“庞大侠这是伤了哪儿?” 庞大红浑不在意的动了动手臂:“被机关伤了手臂而已,不过幸好不负所托。” 从背上接下来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躺着一长一短两只匣子,其中一只匣子打开,里面是满登登新鲜的草药,另外一只匣子打开则是寒光一闪,里面放着的赫然是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短剑上带着的纹路有些奇怪,像是草又像是花,缠绕在剑身上,刃口锋利闪烁着寒光。 “这?”陈瑜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了,一支箭,到底是哪一种?难道名字还有错漏的地方吗? 庞大红先把短剑递过来:“这是大越国皇宫之中的宝贝,某多方打听确定这把剑就是当初大越国开国之君用过的佩剑,名为镇国。” 陈瑜接过来短剑,入手份量可是不轻,她并非是娇养在后宅的女人,甚至比许多女人更操劳的多,所以手上力气不弱,却拿起来都费劲,明明就那么短。 端详了半天,陈瑜也看不出其中关巧:“怎么看都是杀人的东西,哪里能治病呢?” “还有这个。”庞大红又拿起旁边装着草药的匣子:“这是种在密室之中的草,偌大的密室之中只有这种草,那看管皇宫秘宝的老太监说了,这草就叫一支箭,我薅了一大半回来。” 陈瑜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短剑,拿起来一株草药仔细观察。 整株不过十厘米那么长,一片叶子上带着条状的花冠,花冠上有小小的紫色花朵,怎么看都觉得熟悉。 “这!”陈瑜看向短剑,把手里的药草放在短剑旁边,惊讶道:“这短剑上的纹路,不就是这草药吗?” 庞大红朗声大笑:“乔夫人真乃聪慧的很,某佩服佩服,我这一路上多方打听,也仔细研究过,竟都没看出这剑身上竟就是这种草药。” “多方打听?还有什么吗?”陈瑜问。 庞大红清了清嗓子:“到还真有一些有趣的,其中就有提到镇国宝剑的来历,据说这宝剑是天外客送给大越国开国之君的神器,并且赐予了草药一支箭。” 陈瑜对这种介乎于神话传说的故事并不感兴趣,君王除了有御下之术外,更知晓民心所向,敬畏神灵的百姓最容易被这种天选之子的故事所蛊惑的,历史书上都比比皆是。 不过手里这种看似毫不相干的一剑一草,其传说值得听听。 “大越国建国之君原本是山中一个武艺高强的猎户,只是后来染病,将死之时梦中有白衣女子来相见,那白衣女子身边跟随的是一条丈许长的白花大蛇,大蛇吐出蛇信,就有一道白光,白光散去地上就有这种草,梦中白衣女子告知这草叫蛇草,也叫一支箭,可救他不死,又说他日成为国君,应以百姓为重,并赐下宝剑,名为镇国。” 陈瑜给庞大红倒茶。 “多谢。”庞大红喝了一大口茶后,继续说:“猎户醒来后,本以为只是梦境,却不想怀中确有一柄宝剑,其形状与梦中一般无二,他挣扎着起身,在外面又看到了一片梦中的蛇草,跪地谢恩后吃了蛇草,果然痊愈,这宝剑原本名为‘开疆’,得了江山之后,才改名为‘镇国’。” 陈瑜微微皱眉:“那猎户得了什么病症?” “夫人果然心细如发,某还真就问了,说是那病极其凶险,胸背憋痛,低热羁缠,咳吐秽脓,那血都是乌黑之色。”庞大红笑了笑:“只怕这也未必全真,只是某也算老天帮衬,刚好两样都带回来了,总没有错处。” 陈瑜看着草药,再看看宝剑:“庞大侠且别急着离开,我这就请吴道清过来给你诊治手臂,若我只需草药,这剑是你舍生忘死所得,便归你所有。” 庞大红急忙摇头:“如此重宝,某可不敢用的,放在乔夫人手中,兴许他日还有一大机缘,如今大越国的国君是女帝。” 陈瑜略有疑惑。 庞大红嘴角都抿成一条直线了,看得出来有些话想说似乎又不能说。 “庞大侠的兄弟们可安置妥当了?”陈瑜并不为难。 提到自己那三千兄弟,庞大红心中立刻升起了感激之情,连声:“安置妥当,安置的极为妥当,如今在漠北大营之中。” “也不枉他们跟随庞大侠一场,如此有情有义,真乃君子也。”陈瑜让莺歌为庞大红准备热水沐浴,又请来吴道清帮他查看伤势,晚饭就安置在这边,又临时派人通知王大山,暂时不用让食府的工人过来,家里忙不开。 吴道清研究草药,晚间就陪着庞大红住在了袁炳义那边儿。 陈瑜做的麻辣小海鲜可是让曹红英吃过瘾了,嘴唇红肿的她都舍不得放下,非要来一碟放在桌子上,随时都要吃一颗麻辣海螺。 “瑜姐姐,那庞大红是什么人?看着倒也不错。” 陈瑜正在研究草药,听到这话手一抖,撩起眼皮看了眼曹红英:“你啊,月老转世吗?又要保媒不成?” 曹红英笑的贼兮兮的,眯着眼睛:“难道不需要人帮衬一把?” “不需要。”陈瑜拒绝的干脆,曹红英立刻挑出来一块儿海螺肉送到她嘴边。 这一支箭的功效暂时陈瑜是真摸不出头绪,不过只要是植物,陈瑜就有办法让它活下来,派人送去了花圃,交代常九一定要养活了才行。 常九直接把草药分了两份,分别交给了花奴和田家,让他们各显神通去了。 庞大红的伤势不轻,不过行走江湖的人通常都会自己急救,急救的手法虽然粗糙了一些,到底是没有让伤势恶化,吴道清给他清理了伤口又上了药粉,他就靠在椅子里睡着了。 一支箭拿到了,吴道清可就真下了血本,他看庞大红睡着了,就回去了自己的家里。 床上,乌毒非常安静,打从见过陈瑜之后,他就再也没说一句话,听到吴道清的脚步声,他才抬起头看了眼,也只是看了眼。 吴道清进门,先给他倒了一杯茶,送过去之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缓缓开口:“乔夫人请人去大越国皇宫盗宝了。” 乌毒正努力的喝了一口水,顿时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到脸红脖子粗后,才慢慢的缓过来:“真去了?” “人都回来了。”吴道清拿出来草药:“这就是一支箭,你应该见过吧?” 乌毒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吴道清手里的草药,奈何他现在眼睛越发的不济了,只能模糊的看到草药的形状。 吴道清走过来把草药交到他手里。 乌毒立刻放在鼻子下面仔细的闻了又闻,偏头想了许久,猛地瞪大了眼睛:“这是独叶一枝枪!” “还是蛇草。”吴道清并没有太过惊讶乌毒说出来的名字,草药的名字也不是都一样的,各地的叫法不同而已。 乌毒惨笑出声,到最后笑声越来越大,似哭似笑之后,猛地把草药直接塞进嘴里,大口咀嚼后咽下去了。 吴道清纹丝未动,说了一句:“带回来挺多的,不差你吃几口。” “我知道。”乌毒闭上眼睛,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我佩服乔夫人,原以为圣女就是人间奇女子,却不曾想到在这个小小元宝村,竟还有如此有胆有识的寻常女子。” “我也佩服她。”吴道清随手又拿出一颗草药,在灯下仔细的端详着,那样子似乎想从这草药上看出天书来似的。 乌毒突然出声问:“吴道清,牧秦不要离开元宝村,他就安全无虞。” “哦?”吴道清笑望着乌毒:“为何?” 第二百六十九章 也是娘的心头肉 乌毒不言不语,不肯再说了。 吴道清就这样守着乌毒一夜,就算是乌毒睡了,他都坐在一边观察着乌毒的气色,每隔两个时辰就会给乌毒诊脉。 第二天一大早,乌毒睁开眼睛,看吴道清顶着黑眼圈坐在一旁,笑了:“你还真是用心的很。” “事关重大,不能马虎。”吴道清问:“你觉得如何?” “腹中胀痛,要方便。”乌毒抬起手臂。 吴道清过去扶着他起身,下床到屏风后面的恭桶中方便,满屋都是腥臭的味道,许久之后,乌毒才摇晃着走出来,径自往门口挪过去了,到了门外才大口大口换气。 “吴道清。”乌毒出声。 此时的吴道清正在检查乌毒的排泄物,听到乌毒的声音恶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儿。 门外,呼吸着新鲜空气的乌毒一脸坏笑,来到石凳前坐下,看着远处正在习武的牧秦。 牧秦如今已经快十三岁了,少年欣长的身形,行云流水的动作,在晨光的掩映中如同招展枝条的小树,挺拔且充满了勃勃生机。 恍惚间,乌毒如同回到了当年,当年他也曾如此年轻过,也曾见过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那少年眉目俊秀,而他要普通的多。 曾经的圣女还没有变,白纱遮面的她总是会赤着脚,背着药篓上山,踏着晨光,踏着夕阳,每次都会带回来一些野果分给部落里的孩童们。 他从小就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揭开圣女的面纱,他无数个夜晚幻想过白纱后该是怎么样的绝世容颜。 又过了三年,圣女突然要嫁人了,嫁给那个比自己俊俏的少年,而他努力的成为了大毒师,成了圣女身边的常随。 只是,他依旧没有看过圣女的真容。 直到有一天,那少年偷偷的走了,圣女疯了一般追出去好远,作为圣女的常随,他一路陪着圣女,一直到草原尽头,经历过好几次危险的截杀后,圣女身受重伤。 他终于揭开了圣女的面纱,很美,如天上的明月,又似蛇谷最美的兰花,蛇谷的兰花多的如同野草,而她喜欢兰花。 他永远也不能忘记圣女醒来后,愤怒的嘶吼着要报仇的样子。 为了让圣女得偿所愿,他甘愿成为药人为圣女试毒,直到有一天圣女抱着他哭了,说雀殇已成,她要去报仇了。 三年又三年……。 不知不觉,乌毒的眼角流下了泪水,丑陋可怖的脸上有道道泪痕。 “吃不吃热粥?”牧秦出声问了句。 乌毒愣住了,回过神的他突然就笑了:“好啊,还要加点儿肉的。” 牧秦皱着眉走了。 吴道清走出房间立刻去沐浴更衣了,再回来的时候,乌毒已经开始吃肉粥了,一口一口吃的很慢。 “你好多了?”吴道清问。 被打扰了的乌毒翻了个白眼儿:“你不也怕我死了吗?” “那倒是,死了就没有人给我试药了。”吴道清说着,拿过来旁边的粥也喝了一碗。 乌毒的房间是请了村子里的人过来清理打扫的。 吴道清没时间和乌毒在这边耗着,拿着草药去煎汤了。 “你为何会给我粥吃?”乌毒得了机会,问牧秦。 在看书的牧秦抬头扫了眼乌毒:“长得那么丑,哭起来太渗人。” “哈哈哈……。”乌毒笑得很大声。 牧秦不理他,继续看书,他每天都这样度过的,一个人想要真正的强大起来,外力不如自身能力,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两个人就这样遥遥相对,良久牧秦才又说:“你在为我试药,我知道你很痛苦。” 乌毒抿了抿嘴角,起身走了。 熬好了一碗药,吴道清刚送到嘴边。 “你在做什么?”乌毒的声音突然响起。 吴道清手一抖,药差点儿洒了,生气的瞪了一眼乌毒:“还用问?你真瞎了吗?” 乌毒没说话,走进来夺了吴道清的药碗咕咚咕咚就喝下去了,喝光了之后还打了个饱嗝,嘀咕了一句:“你瞎吃什么?糟蹋了东西,又没用。” “你啊。”吴道清没有继续说下去。 下午的时候,乌毒又折腾了好几次,连拉带吐,整个人都像是瞬间缩水了似的,躺在床上的他望着门口投进来的霞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临近傍晚的时候,庞大红再次求见。 “伤势如何了?”陈瑜拿出来银票,推到了庞大红的面前。 庞大红立刻沉了脸色:“我说话是算数的,银票不收,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庞大红的恩人。” “没那么严重。”陈瑜又拿了短剑出来。 庞大红直摆手:“这玩意儿我不敢拿着,放在你这里就好,还是那句话,保不齐以后会有一段机缘的。” “能有什么机缘?”陈瑜笑问:“大越国寻仇来吗?” “这……。”庞大红抿了抿嘴角,一咬牙才说:“大越国如今的国君是女子,人称长乐女帝,长乐女帝如今二十有六,后宫之中并无妃嫔。” 陈瑜憋着笑:“女帝后宫自然没有妃嫔的。” “乔夫人,某斗胆说了这事儿,以后千万可得保护着某才行,女帝后宫的妃嫔就是男子啊,没有妃嫔的原因是长乐女帝心中倾慕一人,曾放出狠话,愿意用半壁江山招赘。”庞大红也不卖关子,一鼓作气似的说:“她想要招赘的人就是大霁国的福王殿下。” 陈瑜快速的眨了眨眼睛,想要笑却笑不出来了。 庞大红也不耽搁,起身告辞。 又快到了年关的时候,陈瑜比平日里要更忙碌许多,庞大红的话也只是让她短暂的乱了片刻心神,就放下了。 其实仔细想想,大越国女帝配大霁国福王,貌似还是人家女帝吃亏了呢。 十二月中旬,陈瑜开始安排最后一批货,铺子里的存货足够,库房里的存货也充足,剩下的就是欧阳红那边儿的货了。 上次订购的货不少,陈瑜只为她准备了足够的香体丸。 乔记食府的厨子进了十二月就过来了,陈瑜给了他们菜谱,让他们练习,只要有空就会过去检验一番。 至于训练伙计的事情,陈瑜则交给了金嬷嬷。 “娘。” 陈瑜正在查看账目,突然听到了乔斌的声音,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呢,猛地抬头就见乔斌站在门口,急忙起身过来。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你这孩子真是心狠,连一封信都不肯给娘写!”陈瑜说着,竟鼻子都有些发酸了。 乔斌急忙告罪:“娘,儿子并未曾去西北,而是去了梅州,这段日子都在梅州用功的。” “就在梅州?”陈瑜一直都以为乔斌跟着袁炳义去了西北呢。 乔斌扶着陈瑜进屋:“是在梅州,这次回来也是因为要考童生。” 提到这个,陈瑜抬起手扶额:“小郎,不是三年才科举一次吗?” “娘,童生之后是秀才,秀才之后是举人,举人之后就有资格进京赶考了,时间刚好是三年。”乔斌说的极其认真。 陈瑜听得一头雾水,她以为三年就是等三年,原来不是。 “什么时候考童生?”陈瑜给乔斌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乔斌双手接过了茶盏:“明年二月县试,四月府试,八月是院试,院试之后就是秀才了。” “那之后呢?”陈瑜问。 “后年是大比之年,八月秋闱,之后是举人,中举之后就要进京赶考了。”乔斌说的轻松,陈瑜听得心里沉重。 如此算来,乔斌岂不是十二岁就要下场,满打满算十四岁就要进京赶考了,是不是太年轻了啊? “不行,娘得给你好好补补。”陈瑜终于体会到了作为家长的紧迫感,站起来转悠了一圈又坐下了,拿了纸笔:“先写一个补脑子的菜谱才行。” 乔斌笑望着陈瑜如此慌乱的样子,心里热乎乎的,打从来到元宝村,他就一门心思的读书,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可他却没有做一点点的努力,原以为,娘更喜欢大哥的,如今看来,自己也是娘的心头肉。 “娘,儿子会给你挣个诰命回来的。”乔斌声音小小的。 陈瑜手一抖,一大滴墨水落在了洁白的纸上,抬头看着乔斌,眼圈就发红了……。 第二百七十章 解药 家有学子,陈瑜的日子一瞬间就忙碌起来了,家事再多也要抽出时间亲手给乔斌做一日三餐,保证营养均衡的同时,还监督乔斌锻炼身体。 因她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参加科举的人有一部分会累死,具体多残酷她还不清楚,可防患于未然是必须的。 妞妞每日都在花圃里,渐渐地就不再提起牧秦那边儿的事情了,反而受陈瑜的影响琢磨起来强身健体的药膳来,一门心思的想让乔斌身体结实起来。 牧秦回来的时候,看到妞妞正在灶房旁边看着炉火,炉子上的炖锅中飘出了诱人的香味儿。 “筠竹。”牧秦出声。 妞妞猛地抬头看到牧秦,蹭一下就站起来了,转身蹬蹬瞪就跑回了陈瑜的屋里,咣当关上了房门。 牧秦站在院子里,神色忧伤。 陈瑜看到这一幕,说心里话也不好受,曾经两小无猜的小儿女,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牧秦回来啦,去洗漱一下,娘做了不少好吃呢。”陈瑜装作没看到,走出小厨房和牧秦说话。 牧秦急忙收了脸上的情绪,恭恭敬敬的走过来:“娘,是吴世伯让我过来请您过去一趟的。” “那一支箭有效果了?”陈瑜一直都关心着一支箭的作用,只是过去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了,吴道清也没给她一个准信儿。 牧秦点头:“乌毒好了很多。” “好,娘这就过去。”陈瑜解了围裙,叫来了燕舞,让她看着炖锅上的火候,跟着牧秦往外走。 牧秦走到了门口忍不住回头,就看到妞妞站在窗口里看着自己,转过身冲妞妞温柔的笑了笑,结果妞妞呲溜一下就躲开了。 “妞妞还是个小孩子心性,倒是牧秦已经成了大小伙子了呢。”陈瑜说。 牧秦跟在陈瑜身侧:“娘,我从来就没变过心意,妞妞是气我不让她过去那边了。” “为何不让她过去了呢?”陈瑜问。 牧秦脸上略有难色。 陈瑜便又说了句:“不说也罢,牧秦长大了,有些话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说给娘听。” “是。”牧秦应声。 再次见到乌毒,陈瑜惊讶于他的变化,非但看着精神状态比上一次好,脸上的那些坑坑包包似乎也平整了不少,人虽然还虚弱,不过没有了那种将死的模样了。 “乔夫人。”乌毒率先开口。 陈瑜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你救了我。”乌毒又说。 陈瑜已经坐在吴道清对面了,听到乌毒这话,转过头来:“是吗?” “是。”乌毒回答的间断,语气却坚决。 陈瑜笑了笑。 乌毒感觉到陈瑜不愿意和自己说话,选择闭嘴了,他闭目养神的时候,吴道清把方子给陈瑜:“这方子可以清除雀殇的余毒。” “确定?”陈瑜惊讶的看着手里的方子,上面的草药多数不认识,一支箭是主药。 吴道清点头:“请夫人过来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服用此方之后,牧秦需在乔家将养半年左右。” “可以。”陈瑜心里高兴,这么久了,牧秦的病真的要彻底好了,她觉得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不就是半年吗?多难都会熬过去的! 吴道清说完,起身:“原本这件事我要登门和夫人说的,是乌毒说要见夫人,这才不得不让夫人跑来一趟,你们先聊,我去配药。” 陈瑜也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吴大哥,谢谢你。” “何须如此。”吴道清拱手告退。 房间里只剩下了乌毒和陈瑜两个人。 陈瑜坐下来看着乌毒,良久才说:“是因为我把你骂醒了?还是因为你知道那个你拼了命追随的圣女,其实并不管你的死活。” “兼而有之。”乌毒没有睁开眼睛,语气透着凄凉:“我毕生追随她,她却一直都在追着那个人,她不在意我的死活,那个人又何尝在乎她?这一切都是命,有朝一日她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我身边的话,只怕也会说一句造化弄人吧。” “如今你身体虚弱,是否因为那方子的缘故?”陈瑜问。 乌毒嗯了一声:“这方子很是折腾人,不过今早已经验过了,我血液之中的毒没有了,没想到我在草乌是药人,在大霁国依然是药人,时也运也。” 陈瑜也觉得乌毒挺可怜的,便问了句:“以后将养好了,想要回去吗?” “草乌部落已不复存在,否则庞大红如何能到圣女的药房中去?以后我会留在这里,跟吴道清治病救人。”乌毒说着,苦笑一声:“没想到我竟也有救人的心了。”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乌毒,大霁国的人与草乌部落的人并无区别,寻常百姓可能会有些斤斤计较,但骨子里都淳朴善良。” “是啊,乔夫人说的有道理,元宝村的确是个好地方。”乌毒偏头看过来:“不知道以后有好吃的,还会不会给我吃了。” “会。”陈瑜第一次笑的真心真意的,甚至觉得乌毒的脸都没有那么难看了:“放心吧,只要你好好的在这边生活,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好,那我就在元宝村养老了,再也不走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乌毒了,以后我就叫无名,元宝村的无名。”乌毒眼角的笑意很感染人的。 陈瑜起身:“那就希望无名能成为一代名医吧。” “好。”乌毒抬了抬手:“知道乔夫人忙,回吧,她放弃了我,也就找不到牧秦了,再等一段日子,我会为乔夫人保护牧秦的。” “多谢您了。”陈瑜福身,离开房间到门外,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残阳如血。 人间爱恨离仇,皆是因情,情之一字真是困人的牢笼啊。 当天晚上,牧秦就回到了乔家。 吴道清亲自给牧秦熬药,陈瑜专门叫来了安平和安生贴身伺候。 服药过程中出现的所有问题,吴道清都仔细的和陈瑜交代过了,剂量也从少量开始。 十二月二十这天开始,牧秦开始正式服药。 第一副药喝下去,牧秦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是如厕略有频繁。 一天一副药,逐渐加大药量,到十二月二十五这天,牧秦的身体就有些扛不住了,虚弱的他依旧坚持让安平扶着他出去如厕。 陈瑜看在眼里,疼在心头,奈何这个时候可以锻炼牧秦的韧性,不能出声阻止。 十二月二十六,齐宇珩来到了元宝村,先见了乌毒和吴道清,随后住在了袁炳义的宅子里。 袁炳义这段日子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陪着乔斌,迎接齐宇珩之后,齐宇珩吩咐不准惊动乔家人。 为此,袁炳义安排乔斌可以略略休息,年后再开始用功不迟。 陈瑜在二十七这天去了一趟安平县,结算了所有的货款,药材商和郝长德都送去了年礼,以上一年的标准额外多加了五十两银子作为一年合作的酬谢。 曲义父子坚持要开门到年三十上午,并且安排了紫竹和紫菱也住在他们的宅子里,不过来元宝村了。 陈瑜问过了紫竹和紫菱,两个人都同意,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毕竟家里现在的重心都在牧秦身上。 安排好这边的事情后,陈瑜都没有查账,而是把账本都带回家里来,准备抽空查账。 作坊放假后,褚伟成几个人一商量,决定都在安平县置办宅子,他们在这边已经半年多了,一切都平稳的很,家里的人可以南下,定居在这边了。 所以,这个年,他们四个人也都各自忙,不在这边过年,陈瑜松了口气,给丁大宝和茹娘也放了假,给了红封,让她们可以过完十五再回来开工。 事情都安排下来,家里一下就清净了,金嬷嬷约束着四个丫环,春暖和燕舞负责一家吃喝,花香和莺歌负责院子里的杂事。 陈瑜有时间专门照顾牧秦了,奈何牧秦长大了,这药又折腾人,牧秦怎么都不肯让陈瑜近身。 入夜,陈瑜吩咐花香准备好了热水,一扭头就看到妞妞正站在牧秦房间的窗口处,点着脚尖,隔着窗声音哽咽的问:“你到底见不见我?现在!就现在!” 第二百七十一章 妞妞的心意 陈瑜鼻子发酸,为了牧秦也是为了妞妞。 良久,妞妞哭出声了,陈瑜走过来蹲在妞妞身边,刚要说话就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壮硕的安平抱着穿戴整齐的牧秦走出来,原本青葱少年此时竟孱弱的如同纸片人似的。 “牧……牧秦!”陈瑜慢腾腾的站了起来,眼神都直勾勾的盯着如同换了个人似的牧秦,抬起手抓着心口的位置,眼泪夺眶而出:“这是怎么回事?” 她声音都变了腔调。 妞妞也被吓住了,她慢慢的走过去,抬起手去握牧秦的手,那双手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握住他手的一刹那,妞妞哇一声就哭了。 陈瑜走过来,轻声问:“牧秦,告诉娘是不是很难受?” 牧秦轻微的摇了摇头:“娘,不碍事的,很快就过去了。” “不!不!”妞妞如同暴怒的小猫一般,撒腿就往外跑:“我要去找师父!我要去找师父!” 陈瑜嗓子眼儿都紧了,好半天才抬起手抹了一下眼泪:“安平,快送牧秦进屋去,好好照顾着,我去找妞妞回来。” “娘。”牧秦突然出声。 陈瑜急忙凑过来:“咋了?” “娘附耳过来。”牧秦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陈瑜急忙凑过去,牧秦在她耳边轻轻的说:“我叫齐北宸,这一生一世都不会负了乔筠竹的,娘,且看着。” “好嘛,好嘛,你说这些做什么?快点儿好起来才行。”陈瑜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的无法控制情绪,都要哭出声了,一生一世不会负了乔筠竹,她可不是要看着,可是不管他是牧秦还是齐北宸,得好了才行啊。 “对筠竹说。”牧秦说罢,才拍了拍安平的手臂,安平小心翼翼的抱着他回去了房间里。 陈瑜站在院子中,要不是一阵凉风吹过,她都像是被点了穴似的,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快步出门去追妞妞。 刚到吴道清的门口,就听到妞妞近乎嘶吼的在质问吴道清:“你到底行不行?知不知道牧秦都成了什么样子?你要害死他吗?你还是我师父吗?你知不知道,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陈瑜收住了脚步,她虽然感动于牧秦对自己说的话,却对妞妞这一番话有些接受无能,她的便宜女儿才几岁?满打满算九岁,九岁的孩子这么早熟,换做任何人都没办法接受。 就在她犹豫的功夫,吴道清也不甘示弱的沉声训斥:“乔筠竹,你这是在和为师说话吗?小小年纪就要死要活的!为师教你医术难道没有教给你做人吗?跪下!” 如此,陈瑜就更不能进去了,只能尴尬的站在门外。 “师父,呜呜呜……我错了,可是牧秦现在好可怜啊。”妞妞开始求饶。 吴道清冷冷的顿了手里的茶杯在桌子上:“他可怜又如何?若你现在这份心思一直不改,若干年后可怜的是你!与其要死要活,不如学学你的娘亲,你看她何时如你这般没出息?自己的命要和别人捆在一起?!” 妞妞跪在地上,瘪着嘴儿掉眼泪。 陈瑜就尴尬了,吴道清的用心良苦她完全能理解,如今还是牧秦,有朝一日可能成为大霁国的国君,国君后宅哪里有太平的?三宫六院妃嫔无数,妞妞若如此的话,委实可怜人会是她。 再者,妞妞太小了,陈瑜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竟对牧秦用情至深,一直以来都以为黄口小儿怎知情为何物,偏偏妞妞是个另类吗? “师父,我知道错了。”妞妞可怜巴巴的抬头看着吴道清。 吴道清叹息一声:“为师本想把你逐出师门……。” “不要,师父不要。”妞妞立刻跪行两步,扯住了吴道清的衣袖:“徒儿是猛然见到牧秦那副样子,乱了方寸。” “若你还认我为师,那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吴道清出声。 妞妞立刻规规矩矩的跪好。 “非及笄,不准婚嫁。”吴道清看着妞妞:“你可答应?” 妞妞想都没想立刻点头:“是,徒儿答应。” “回家去吧。”吴道清转身就进屋去了。 妞妞爬起来,走出去两步回头看看吴道清紧闭的房门,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走到大门口一抬头就看到了陈瑜:“娘?” “娘是来找你的,走吧,我们回去。”陈瑜牵着妞妞的手,娘俩慢慢的往回走。 “娘,牧秦会好起来的。”妞妞说。 陈瑜紧了紧握着妞妞的手:“对,会好起来的,妞妞,你告诉娘,若牧秦有一天要离开家里了,你要跟着走吗?” “不,我要陪着娘。”妞妞回答的一点儿也不勉强,甚至扬起小脸笑了笑:“娘,师父误会我和牧秦了。” “哦?”陈瑜蹲下来,平视着妞妞:“为什么这么说?” “娘,还记得当初我们为何把牧秦带回来的吗?他是我救回来的,我怎么能看着他死掉呢?我知道他和哥哥们不同的,可也是亲人对不对?”妞妞趴在陈瑜的怀里:“师父却以为我和牧秦要做夫妻呢,我可没那么想,所以他以后走了的话,只要健健康康的,随他去哪里都可以的。” 有那么一瞬,陈瑜都觉得有些荒唐了,何止吴道清啊,就是她也犯了个大错误,那就是用成人的价值观去衡量孩子的世界,最终可笑的都是大人。 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叹息,妞妞没有这份心思,可牧秦却不然啊。 “娘,我们回家吧。”妞妞蹭了蹭陈瑜的衣襟,重新站好了拉着陈瑜的手往回走。 这一刻,陈瑜觉得妞妞长大了,个子都快要到自己的胸口了呢。 及笄?及笄应该是十五岁,也就是说再有六年,在这个世界里妞妞就可以出嫁了呢。 到最终,陈瑜也没有把牧秦的话转达给妞妞,若他有心,且看以后如何,若他只是年少动情,他日更改的话,自己也算是保护了妞妞一回。 妞妞回到家里,站在牧秦的窗外,轻声说:“牧秦,师父说这是一个过程,一定要坚持住,我明天给你去田里采鲜花回来。” “好。”牧秦躺在床上,努力出声。 往年,过年的时候都极其热闹,今年却有些不一样了,金嬷嬷张罗着过年的东西,陈瑜整日里围着牧秦的吃喝拉撒转,乔斌用功读书,妞妞则总是往花圃跑。 一墙之隔,齐宇珩每晚都会去看牧秦,却从没打扰过陈瑜,就算是每次都会看她片刻,也都悄无声息来去。 建安二十八年,大年初二。 陈瑜带着妞妞去了安平县最大的隆恩寺祈福。 回来的时候,妞妞让安宁把一个护身符送给牧秦。 年初八,陈瑜带着妞妞去了一趟铺子,铺子开业这一天,陈瑜发了红封。 过了正月十五,作坊恢复正常,安宁回去作坊,安平照顾牧秦。 “牧秦,娘进来看看你可好?”陈瑜都不知道自己是问了多少次了,每次都被牧秦拒绝,打从上次见过一面之后,陈瑜再也没见过牧秦。 牧秦让安平抱着他倚坐在床上,冲安平点了点头。 安平过去开门,站在一旁:“东家,您进来吧。” 陈瑜走进屋里,房间里处处都是檀木香,看到坐在床上的牧秦,陈瑜走过来就坐在了床边:“最近感觉可好?” “娘,我好了。”牧秦嘴角带着笑意,抬起手露出指尖的针眼:“今日一早吴世伯过来检查,我血中毒素已经几近于无,不过身体却需要一段日子将养的。” 陈瑜很高兴,却忍不住掉了眼泪,别开脸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后,心情也平复了许多:“既然如此,娘便开始给你食补。” “娘,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牧秦说。 陈瑜笑了笑,语气温柔:“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当母亲的,这些本就是该做的。” 牧秦望着陈瑜,好半天才说:“娘,我对不起您。” 嗯?这是咋回事? 第二百七十二章 牧秦离开 见陈瑜露出惊讶的神色,牧秦放在被子里的手就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他很紧张。 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以前一直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可以留在元宝村,留在乔家,可如今他身体无碍,该走了。 不单单是身体的原因,昨夜福王就提起过,若想要让乔家丝毫不受到任何影响,最好的办法就是悄悄的离开。 回宫暂且不行,他需要时间真正的去历练和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 “是……要走了吗?”陈瑜小心翼翼的看着牧秦。 牧秦艰难的点了点头:“再过三天,最后三副药吃完就要离开了,原本是想要悄悄离开的,可我不忍心瞒着您。” “哦。”陈瑜抬起手揉了揉脸,问:“那以后还是牧秦吗?” “永远是乔家的牧秦,在乔家,我只是牧秦。”牧秦说。 陈瑜释然的笑了笑:“好,我们母子相处了这么久,你突然要离开,娘给你准备几份礼物吧。” “娘。”牧秦别开脸,声音哽咽:“您救了我,为我操劳奔波,该我为您做点儿什么的。” “天底下当母亲的人,付出都是甘心情愿的,牧秦不可如此想,你好好休息。”陈瑜起身离开,能感觉到牧秦一直望着自己,她却没有回头看一眼。 这是早就可以预见的离别,只是真正到了离别这一刻,不舍却如此明显。 陈瑜回到书房里,静默的坐了许久,想了许久,最终提起笔刷刷点点的开始给牧秦准备礼物,反复推敲,三日都不曾离开过书房,第三日晚,她再次来到牧秦的房间,把厚厚的两个信封交给了牧秦。 牧秦依然虚弱,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让安平扶着他下床,单膝跪倒。 陈瑜急忙侧身躲开,身份尊贵到牧秦这个层次,她一个民妇如何受得起? “娘,我走了。”牧秦带了哭腔。 陈瑜背转身:“好,祈愿你余生安泰,万事顺遂。” “娘。”牧秦嘴唇颤抖。 陈瑜深深的吸了口气:“元宝村的乔家不变的,去吧,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牧秦记得,大哥和小郎都想要给您挣来一品诰命。” “人生在世,那些虚名并无太大用处,反受其累,娘不爱那些。”陈瑜抬起手压了压眼角,声音沉静。 牧秦问:“娘喜爱什么?” “儿女平安顺遂,家宅和睦,足矣。”陈瑜说罢,抬起手止住了牧秦:“走吧,免得再多说,娘会伤心。” 许久许久,陈瑜像是被钉在原地似的一动不动,直到安平抹着眼泪在门口说:“东家,人送到船上了。” 陈瑜仰起脸逼回去眼里的泪,转过身:“好,安平啊,以后无论何时,乔家都有牧秦,余下的都忘记吧。” 安平重重点头:“东家放心,安平明白。” 夜深。 陈瑜就坐在院子里,寂静的夜晚可以听到很远处的声音,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不停的传来。 她想,牧秦这一走,是不会回头了。 正月过了后,陈瑜又忙了起来,除了妞妞得知牧秦离开后一个人去了小青山外,再也没有人多谈论牧秦这个人。 除了张罗着乔记食府开张的事情,家中最大的大事,就是乔斌要下场参加二月的县试了,因为乔斌要参加县试,陈瑜决定在在二月初二这天让乔记食府开业。 为乔斌参加考试的事情,陈瑜专门请教了袁炳义,得知从县试开始,凡参加的童生都需要去安平县的礼房报名,其籍贯、姓名、年龄都须填写之外,还要填写三代履历,就连身体面貌都需要一一记录,陈瑜就别提多紧张了。 乔家已经把她们母子四人逐出了族谱,如今手里的户籍也没有写原籍在哪里,该怎么填? “袁大先生,小郎无论如何填写,只怕都会落一个欺君之罪吧?”陈瑜问。 袁炳义摇头:“不会,此事早就打点妥当了,永宁府乔家自立为户,与乔定洲一族再无关系,夫人忘记了吗?你手中还有放妻书为证。” “可追源溯本……。” “还有福王。”袁炳义打断了陈瑜的话。 陈瑜颇为无奈的接受了齐宇珩的善意。 至于再由本县廪生出结做保的事情,自然也不用陈瑜操心,乔斌身世被洗的雪白雪白的,乔定洲的丧期都无需守了。 回来自己院子的路上陈瑜在想,乔定洲到底是当过官的人,真是考虑长远,若非放妻书上要求自己这一支都被逐出,乔斌是不能今年就下场科考的。 而乔斌下场之年,乔洪还在丁忧守孝,如此谋算当真是尽心竭虑了。 二月初一,陈瑜一大早就来到了乔记食府。 食府开业,陈瑜没有折腾那些花里胡哨的事情,而是直接在食府门前摆了一溜临时的灶台,开了流水席面。 但凡过往行人都可以坐下来吃喝,桌子上的菜也是足足的量,每一个细节都要彰显出乔记食府的水准,也就是说就算是流水席,做出来的都是正经席面的规格。 从初二的辰时到酉时末,乔记食府门前是人流如梭,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是整个安平县的人都知道了。 陈瑜就站在二楼的窗口俯瞰下面的场景,王大山几乎认识所有安平县的人,周旋在其中游刃有余,大厨五人,伙计二十六人,忙得脚不沾地,配菜的学徒则都安置在厨房中。 等酉时末结束后,王大山抱拳:“各位乡里乡亲,如今乔记有了食府,若有需要多多捧场。” 人群迟迟不肯散去,陈瑜让伙计传话给王大山,今日就到此结束,明日开始正式营业,厨房的人和伙计都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才行。 早早的,乔记食府就关了门,厨子和学徒忙着后厨的菜品准备,伙计们楼上楼下打扫一通,势必要让乔记食府每一个犄角旮旯都纤尘不染。 陈瑜和王大山站在楼下的大厅里。 “东家,今日食客多的很,明日必然不会差。”王大山对食府的菜谱也是了若指掌,自然信心满满。 陈瑜沉声:“王掌柜的,今日开始我便把食府全部交给你了,每隔一个月过来查账一次。” “东家,这……。”王大山脸色涨红,他更希望陈瑜能在这边为他把把关的,毕竟他没有经验嘛。 陈瑜看了眼王大山:“小郎要入场,接下来几个月都不能大意了,非但你这里如此,香铺那边也是一样,除非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否则不必去元宝村。” 提到这个,王大山立刻就不纠结了,挺了挺胸脯:“东家放心,我一定尽心竭力。” “好。”陈瑜往外走的时候吩咐:“让后厨准备吃喝,都忙了一天早就累了,吃喝完毕早些歇着,明日开始再按照规矩来。” “是。”王大山送陈瑜出门后,转身回来安排一众人吃饱喝足后,拿出来了食府的规矩,逐条诵读,让大家都牢记在心。 因有袁炳义在,乔斌县考的流程都无需陈瑜担心,只等二月初八亲自送乔斌入考场。 越是临近日子,陈瑜觉得自己比乔斌都紧张,除了每日都给乔斌做好饭菜之外,还监督乔斌休息,总害怕乔斌太紧张反而临场的时候出现一些别的意外。 “娘。”乔斌哭笑不得的偏头看着陪自己走了好几圈的陈瑜:“儿子自己来就好,娘休息片刻吧?” 陈瑜摇头:“不行,娘也要陪着小郎去考试的,一定也要坚持得住才行。” 敲门声在这个时候传来,莺歌急忙去开门询问。 门外,一青衣小厮拱手施礼后,说:“乔家大少爷的家信到了,请姐姐禀报夫人。” 陈瑜看向了乔斌,乔斌也一脸喜色的看陈瑜:“娘,大哥来信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大郎来信了 算算日子,乔文已经离开有五个多月的时间了,日盼夜盼终于是写信来了。 陈瑜让莺歌请送信的人进院。 送信的小厮进了院子,立刻给陈瑜单膝跪地行礼:“夫人,小的是魏家镖局的韩忠,奉家主之名,亲自送信过来的。” “一路辛苦了,请略做休息,最迟明日带回信可好?”陈瑜问。 韩忠立刻说:“正是此意,大少爷家书是魏家层层送递下来的,来回也只需月余时间。” 接了乔文的书信,陈瑜让金嬷嬷安排韩忠休息,并且给了赏钱。 书房中,娘俩相对而坐,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厚厚书信。 “娘,大哥定会一切顺利的。”乔斌说。 陈瑜重重的点头:“是,小郎给娘读一读吧。” 乔斌拆开了书信,声音不紧不慢的读着,陈瑜坐在一边听得极其认真。 一切都顺利,油坊已经建成,魏家合作事宜正如契书上所说,无有不妥帖之处,乔文到了永乐镇后,就和张富林坐地收粮,大豆和高粱都暂时存在魏家的库房中。 陈瑜微微闭上了眼睛,耳边是乔斌读着书信的声音,脑海里却是乔文一路奔波的模样,苦了乔文了,只怕是报喜不报忧居多,异地他乡做生意,就算是有魏家照应着,也会遇到棘手的事情的。 “母亲,儿子还去了一趟漠北大营,送上了冻疮膏,见到了萧将军,萧将军送了两个亲兵给儿子,安全无忧。” 乔斌读到这里,抬头看陈瑜:“娘,萧将军对大哥真好。” “嗯。”陈瑜点了点头,也是这么觉得的,倒是乔斌眼底笑意都浓郁了三分,要知道当初哥俩商量的时候,萧怀瑾才是各方面更合适的人呐。 “郑霜呢?”陈瑜迟迟听不到乔斌说话,问了句。 乔斌收敛心神继续读下去。 郑霜厉害的很,到了永乐镇就展露出本性来,泼辣的性子和高超的技艺降服了魏家上上下下的伙计,连几个掌柜的都要听郑霜的话。 陈瑜听到这里扑哧就笑出声了:“好样的,没丢了咱们乔记的脸面。” “娘,哥问牧秦的事情了。”乔斌放下书信,抬头:“回信的话,可要说的详细吗?” “不必,大郎聪慧,只需要说牧秦痊愈,已经离开就可以了。”陈瑜站起身:“好啦,娘要亲自下厨,好好庆祝一下,小郎写完回信就歇着。” “娘,咱们刚吃完饭。”乔斌不得不提醒。 陈瑜扶额,转而失笑:“那就炖甜汤吧,高兴的时候得吃点儿好吃的。” “那儿子写回信。”乔斌从善如流。 小厨房中,陈瑜煮了核桃枸杞银耳汤,端着炖盅进书房的时候,乔斌已经写好了回信:“娘,可要看看有没有错漏之处?” “不看,小郎都是要县试的人了,一封信没有写不好的道理,来,喝甜汤。”陈瑜叫乔斌过来,娘俩一人一盅甜汤,喝的极慢。 乔斌看到核桃的时候,抬起手摸了摸耳垂,这段日子都吃怕了核桃了,偏偏娘坚持说核桃补脑。 “娘,若得了县案首,就可以直接有秀才功名了,府试和院试也可以不考的。”乔斌出声。 陈瑜放下汤匙,琢磨着这应该是古代的绿色通道了,不过县案首容易得到吗?抬头看了看乔斌,发现乔斌眼神坚定,那架势颇有几分势在必得。 “小郎这么有信心拿得到县案首吗?”陈瑜问。 乔斌含蓄的笑了笑:“娘,不管得不得县案首,都要一路考下去的,临场机会多了,对以后好处多得很,再说了,若只凭借县案首就得了秀才,又怎么能拿得到小三元呢?” 陈瑜嘴角一抽,得,自己这几个便宜儿女,骨子里都含有妖孽的成份,这话说给自己听还好,若是被别人听了去,岂不是要被扣上一顶狂妄自大的帽子?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把回信交给了韩忠,又给了足够的盘缠和赏钱。 韩忠带着书信离开,陈瑜还站在门口看了许久呢。 昨晚就说好了,不准乔斌再看书了,今儿是二月初五,再有三天就是县考的日子,往日若学得好,自然牢记于心,若积累不够,这两三天反而累坏了可怎么办? 为了让乔斌放松下来,陈瑜带着他去了花圃。 要说元宝村的确算得上一块风水宝地了,四时鲜花盛开,处处都是勃勃生机,特别是花圃这边。 田里的庄稼收割之后可以直接再播种,只要勤恳侍弄,几块田地出产的粮食果蔬就足够乔家上下用的了。 更别说陈瑜还教安顺如何发酵肥料,养护土地才能得到丰厚回报,安顺整个人都扎根在这边了,非但过年的时候他没回到作坊那边儿,还把安平几个人都叫过来帮忙了。 一块块田地伺候的有模有样。 “东家。”安顺看到陈瑜立刻跑过来了,小脸晒得乌黑乌黑的,一笑就露出一口小白牙来:“东家想吃什么?我去摘来。” “春韭此时味道最好,取一些来吧。”陈瑜主要的目的不是来花圃这边儿,而是带着乔斌从油坊那边儿的小门出去,娘俩爬上了荒山。 荒山,是陈瑜最早最早的目标,之后才有荒地,如今这荒地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荒山依旧是荒山。 站在山顶,放眼望去入目都是赏心悦目之景。 “娘。”乔斌心中颇为感慨,站在陈瑜身边:“两年前的此时,我们还在……。” 猛地,乔斌就闭嘴了,他想说一家人终于不用吃苦了,却害怕勾起陈瑜的伤心事,暗中懊恼自己不该胡说。 陈瑜拍了拍乔斌的肩膀:“我们如今衣食无忧,家中也算殷实,过去的已然过去了,不要总回头去想,做人要往前看才行。” “儿子知道。”乔斌听得出来陈瑜并没有受到影响,轻松了不少。 陈瑜随手摘了几根杂草在手中:“小郎认为出身重要吗?” “寒门贵子凤毛麟角,儿子并非趋炎附势的小人,世道却总是不讲道理的。”乔斌走了两步跟上陈瑜:“娘,儿子能有今日都是娘的功劳,若没有娘日夜操劳,哪里有如今的光景。” “是啊,寒门难出贵子,纵有奇才,却也败给了不讲理的世道。”陈瑜顿了一下说:“小郎,乔家并非寒门,还记得娘说要给你们赚一座金山回来吗?” 乔斌笑着点头。 陈瑜蹲下来,拍了拍脚下的土地:“这就是金山,这座山都是烧瓷的黏土。” “娘!”乔斌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瑜笑了:“不然,娘为何非要这一大片荒地和荒山呢?” “娘准备烧瓷吗?”乔斌脸上的惊色褪去后,就带了忧色。 陈瑜摇头:“暂时不急,娘从不曾对别人说过,今日带你过来是想让你心里有数,乔家并非一定要入仕才有好日子过,古往今来就算商人总被轻视,却也不影响经商之人享受富贵,小郎立志入仕,也不应该把心思用在一家人富贵上,当官就当个好官,不然,不如不做官。” 乔斌久久无言,他万万没想到乔家手里竟还有一座能烧瓷的山,何止大霁国的瓷器贵重,与大霁国通商的国家,就算是再尊贵的人也会因为得到上好的瓷器而高兴好几日,因只有大霁国有瓷器啊。 再者,娘守着这秘密怕是很久了,一直都不说,今日却单单对他说了,这份爱护之心,让乔斌心中升起了无数豪气,他一定要过关斩将,成为娘想要看到的那种人! 第二百七十四章 如此,挺好 陈瑜的想法很简单,纵然乔斌真的入仕当官了,也要当一个清官。 为民做主可以,明哲保身也可以,唯独不能像乔文那样的心思。 想起乔文,陈瑜心里还庆幸了一下。 乔斌能不能当个清官尚且不知,乔文的话,这孩子野心太大,敢想敢做更记仇,不管是乔洪还是苏家,乔文一门心思想要踩上去,这样的性子亏着一开始就没有入仕的心思,否则日后长大了,有主意了,就算是她也辖不住的。 乔家的未来必是豪门。 陈瑜的目标非常明确,所以就算是有个当官的孩子,那也是提高门楣用的,让乔家不单有富更有贵而已。 回来的路上,娘俩免不得就提到了乔文在安乐镇,乔斌没有提漠北大营,在他心里,娘去年过的不容易,几次三番奔波病倒,已经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压力,他不想陈瑜再操心了。 至于乔文会不会去漠北大营,暂时还不会的,家里的生意在那边儿,乔文是个贪财的性子,定会好好守着生意的。 乔斌了解乔文,陈瑜更了解乔文,娘俩便一路走一路说着家里的生意。 不得不说,乔斌的眼界是有的,十二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见识不容易了。 花圃里,妞妞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娘仨到家里就如寻常那样下厨做饭,做好了饭菜就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吃饭。 每当这个时候,金嬷嬷都会约束着下人别打扰了夫人,平常人家的幸福也是难得的。 第二天,陈瑜把家里的事情交代了一下,下午的时候陪着乔斌去了安平县。 乔记食府后面的宅子也收拾妥当了,因一直有人居住的缘故,宅子里只需要重新布置一番就可以了。 陈瑜没有带任何人,只有娘俩住进了宅子里。 袁炳义早一天来了安平县,具体忙什么没有人知道,反正没露面。 陈瑜是有些紧张的,越是临近越紧张。 “娘。”乔斌看着陈瑜摇着蒲扇在小炉子上炖汤,已经呆呆的坐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了,走过来轻声叫了一句。 陈瑜一激灵:“小郎啊,你说县考会不会很严?到底都考什么?就是写诗和对对子?” “哈哈哈,娘在想这个啊?”乔斌忍不住笑出声来,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县考只不过是童生试而已,不会很难的。” 陈瑜感慨自己对古代科举制度认识的贫乏,其实她还知道八股文,奈何八股文被后世批的太狠,她才没有说的。 “县考一共四场,第一场一文一诗,第二场仍是一文一诗,第三场则是一策一论,最后一场以小讲三、四艺结束的。”乔斌看陈瑜微微皱眉,又说:“考一场会休息两三天的样子,接下来就会放榜,并不是很难。” “哦。”陈瑜放下手里的蒲扇:“罢了,就当是提前适应一下,小郎年纪小,不用太着急的。” “是,娘也不用太过担忧,若愿意的话,这几天可以随处走走看看,儿子进场后,娘可不能总挂着心才行,否则儿子也难心安。”乔斌还正挺担心陈瑜的。 陈瑜顿时笑出声了:“我不着急,我着急也帮不上忙的,这几天陪着小郎是一方面,我想要去郝掌柜家里看看他们烧制陶器。” “娘要学制陶是为了烧瓷做准备吗?”乔斌问。 陈瑜点头:“小郎入仕,娘要让小郎有一个殷实的家底子。” “娘。”乔斌一时无言。 陈瑜皱眉:“怎么?娘又不是七老八十了?难道小郎想让娘当个内宅里的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入?” “不不不。”乔斌急忙摆手:“娘喜欢就好。” 陈瑜白了一眼乔斌,转头就笑了。 娘俩难得有这样独处的机会,陈瑜也尽量让乔斌放松一些,她虽然紧张,那也不至于什么都做不下去,烧瓷的事情是早就做好了打算的,所以去郝长德那边儿拜师学艺只是其一,更想要找几个能工巧匠。 二月初八一大早,袁炳义竟来到了宅子外,也不进来,叫了乔斌去入场考试。 陈瑜收拾妥当也出门去了东市。 郝长德发达了,两年时间作坊都扩大了三倍。 不过,门面还是原来的门面,郝长德还是原来的郝长德,特别是见到陈瑜的时候,笑出来一脸菊花纹。 “乔夫人要学制陶?”郝长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乔家开了食府,这事儿他知道,难道还要开一个陶器作坊? 转念一想自己都笑了:“乔夫人愿意学,我带您过去。” 陈瑜笑了笑,这就是她喜欢聪明人的原因。 郝家陶器作坊是扩了再扩的,占地面积不小,烧陶的窑都有七座。 从陶土开始,陈瑜一路看到最后,中途会和做活的工匠聊几句,把这些都记录下来。 郝长德一直都陪着陈瑜,直到陈瑜离开的时候才说:“乔夫人若瞧得起这手艺,我送给乔夫人两个工匠吧。” “不必。”陈瑜立刻拒绝:“郝掌柜的也不要多心,我只是想了解一些,并不会做陶器的。” “乔夫人,我也并无他意。”郝长德不多做解释,送陈瑜出门。 陈瑜回到了乔记食府,亲自去挑选了一些食材让伙计送到宅子里的厨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饭菜。 饭菜刚置办妥当,乔斌就回来了。 “小郎,感觉如何?”陈瑜端来热水:“袁大先生没有同来吗?” “娘,问题不大,恩师有事要忙,接下来的几场考试我自己去就好。” “哦。”陈瑜笑了笑:“我还准备了不少吃喝,没想到袁大先生这么忙。” 乔斌立刻一迭声说要饿扁了,惹得陈瑜催他洗漱之后过来吃饭。 娘俩吃饭的时候,乔斌就给陈瑜讲了考场里的事情,陈瑜听得津津有味。 在家休息了两天,陈瑜就和乔斌折腾了两天泥巴,主要是想要熟悉一下制陶的流程,乔斌也给出谋划策,娘俩配合的默契,外面的事情一概不问是陈瑜的原则,目的就是让乔斌能安心。 第三天,乔斌照例入场去考试。 陈瑜还在摸索陶器制作的规律,大霁国瓷器垄断,她想要烧瓷器就不能引起太大的动静,并非她胆子大,而是乔记想要争取贡品,包装上一定要有自己的特色,而她想要的东西别人是做不出来的。 曹红英来的时候,就见陈瑜折腾的身上又是土又是泥的,拿了帕子给她擦额角的土:“瑜姐姐,小郎真是没猜错,你还真就在家折腾起来这些了。” “小郎给你稍信儿了?”陈瑜拿过来帕子:“他啊,就是怕我无聊。” “你还能无聊?”曹红英走到墙角,端详着陈瑜用泥捏出来的一些小物件儿:“一脑袋奇奇怪怪的东西,能无聊到哪里去?瑜姐姐这是要开陶器作坊?” “我不开陶器作坊,但想学一下这里面的道道,保不齐以后就用上了。”陈瑜深知烧瓷这件事可大可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曹红英也不深问,转而聊起来了家常,乔文写信回来的同时,张富林也写信回来了,所以曹红英坐在陈瑜身边,可是把乔文好一顿夸赞。 陈瑜笑出声了:“大郎能干,小郎也不弱,我看他轻松的很。” “小郎也绝不会差的。”曹红英狐疑的看了眼陈瑜的表情,发现她丝毫不像是故意隐瞒,再一想乔斌的嘱托,笑着把话题一转:“瑜姐姐,你可知芸娘离开了眠花楼?” “哦?”陈瑜偏头看曹红英:“何时离开的?” “应该是正月十八吧。”曹红英啧啧两声:“欧阳红因为这事儿病了一场,在眠花楼闹腾的挺凶的,瑜姐姐竟然不知道?” 陈瑜嘴角有淡到了极致的笑意。 正月十八吗? 牧秦离开的日子刚好就是正月十八,果然有一些互相关联的人和事,在某个时期会一起爆发或一起销声匿迹。 “瑜姐姐?”曹红英见陈瑜如此神情,声音低低的轻唤。 陈瑜清了清嗓子:“如此,挺好。” 第二百七十五章 烧瓷第一人 芸娘身负秘密,这件事她一直都守口如瓶。 牧秦的真实身份也只有乔斌和乔文知道,就算是妞妞,陈瑜都瞒着的。 如今这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带他们走的人只有齐宇珩。 她想,齐宇珩来过了,甚至早早就来过了,但两个人没有见过面,这就说明了所有的问题,若自己再心有牵挂,简直就成了笑话。 “红英,我想烧瓷。”陈瑜说。 曹红英愣怔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烧白瓷?” “有什么区别吗?”陈瑜倒是没想到曹红英会这么问,大霁国的瓷器不随便烧,难道还分颜色? “当然,白瓷为贵,瑜姐姐,你没发现就算是苏家的贡品,用的瓷也是青瓷吗?”曹红英又说:“还有,这瓷器的来由瑜姐姐也要知晓,据说最初烧制出瓷器的人是大霁国如今的皇后。” “姜曦?”陈瑜对这个皇后的名字可是早有耳闻的。 曹红英嘴角一抽:“瑜姐姐真是厉害,怎得如此不畏权贵?” 尴尬的笑了笑,陈瑜问:“所以才会不准民间烧制吗?” “也不是,皇后尚且年幼的时候便会烧制瓷器,当时风靡一时,许多民间工匠从中得到启发也开始烧制瓷器,直到封后大典那日,当今圣上下圣旨民间不许烧瓷。”曹红英有些艳羡的啧啧两声:“帝后情深,传为佳话,到底是皇后颇有母仪天下之姿,为天下工匠出言,当今圣上才准许民间也有瓷窑,但不准烧制白瓷。就算是民间瓷窑也并非人人可烧,要有官府准许的。” “原来是这样。”陈瑜嘴上没说,心中倒是有了个胆大的猜测,所谓的帝后情深或许不假,但不准民间有瓷窑,未必就是皇上对皇后多么的宠爱有加,反而是因物以稀为贵,想要抬起来瓷器的物价才是真的。 毕竟,圣旨之下,大霁国的瓷器都掌握在了那些权贵手中,民间百姓谁能烧制? 郝长德的作坊够大了吧?也只是烧陶,提到烧瓷都吓得不行呢。 当然,也因为乌毒的话,牧秦是太子,当今的建安帝就是曾经在草乌部落的少年,初婚娶得可不是姜曦,而是草乌部落的圣女,若不然哪里来的复仇?这男人的情深又能深几许? “瑜姐姐,你怎么老是走神儿?有心事吗?”曹红英原本听到芸娘离开眠花楼的消息后,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打听过的,得知是跟随福王离开的,在心里就骂了好几日。 陈瑜和福王之间,福王和芸娘之间,她看不透,但陈瑜病倒的根子就是齐宇珩,这事儿她心知肚明! 今日来,本就想和陈瑜透透风声,自己说出来,总好过欧阳红说给陈瑜要好得多。 陈瑜拍了拍曹红英的手臂:“我哪里有什么心事?你别乱担心,我在想烧瓷略有些冒险,倒不如烧制玻璃。” “我的天!”曹红英握住了陈瑜的手:“瑜姐姐,玻璃是个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又要鼓捣新奇的玩意儿?” “不必大惊小怪,我也只能试试,成不成还不知道呢。”陈瑜把自己用普通泥巴做的器皿都摆在了墙角:“若成功了,乔记就可再上一步了。” “贡品?”曹红英最愿意听这个,在没有乔记之前,她一直都用苏家的香料,可如今再让她用苏家的香料,她是打死也不愿意的。 如果乔记争取贡品,苏家还牛个屁?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陈瑜点头:“我觉得,苏家快倒下了。” 太子找到了,芸娘背上的那些东西也终有一日大白于天下,如此以来,倒下的苏家不过就是个虾米的存在,但对乔家来说就是机会。 乔斌入仕,需要乔家有殷实的家底。 乔文若从军呢? 两个便宜儿子可是有志气的很,她不想在自己的手里养出来贪官来。 最最重要的是牧秦对妞妞的心思。 忘记最好,她不愿意让妞妞入宫,皇宫之中有什么好?尔虞我诈,吃人不吐骨头,她要是还认为入宫是荣耀的事情,那小半辈子的电视剧都白看了! 可,牧秦若不忘记呢? 自己对齐宇珩动心可能是始于颜值,但真正打动自己的是齐宇珩的能力,身为福王,太多事情都可以做得完美了。 牧秦更甚然,妞妞可不像自己经历那么多,单纯的小姑娘能扛得住牧秦的情感攻势?这几率太小了。 所以,乔家要有钱!要富可敌国!哪怕对上皇家也绝对有足够的底气才行啊。 “红英啊,我觉得乔家操心的日子也要到了。”陈瑜一想到当官的儿子,再有个当兵的儿子,最终再出一个太子乃至于皇帝身边的宠妃,自己这老母亲的心怕是会被折腾稀碎啊。 曹红英却不知陈瑜想了这么多,听到这话反而笑了:“操心怕什么?若你愿意,大把的人愿意为你操心,乔记成了贡品之后,你难道还要凡事亲力亲为?有了名有了利,再培养出来的一批忠心耿耿的人,你就妥妥的是乔家夫人!掌权的大夫人!” “培养得力的人,谈何容易。”陈瑜挺犯愁这件事的。 曹红英笑吟吟的说道:“瑜姐姐,今年三月还有小商会,可以去贩卖奴隶的贩子手里买,这些人永世为奴,你给他们丰足的生活,不安稳的可以直接打杀了,把一些手艺传给他们,不听话就让他永远的闭嘴,死人最能守住秘密,乔记的秘密。” 陈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头看曹红英如此表情,感觉自己再次被这个君权社会恶狠狠的毒打了一顿。 不过,乔记要生存也要发展,并且要强大起来,曹红英的法子的确是最好的。 “看来,我要成奴隶主了。” “奴隶主是什么?”曹红英笑道:“养几个奴隶而已,要你这么说,最大的奴隶主可是当今!咱们啊,充其量就是小小的布衣百姓罢了。” “也对。”陈瑜压下这个话头,准备晚饭。 曹红英嚷嚷着一定要吃过瘾,动手帮忙。 做饭的时候陈瑜还在想,怕只有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曹红英才会露出这么娇憨的一面吧。 一连半个月,乔斌虽说每每提起都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可这些天熬下来到底是扛不住了,回到宅子里倒头就睡。 陈瑜也不打扰,就坐在旁边给打着蒲扇。 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隔天醒来的时候也日上三竿了,乔斌睁开眼睛都恍惚了好一会儿。 “小郎。”陈瑜温柔的轻轻呼唤乔斌。 乔斌看过去,见陈瑜脸色憔悴的样子,立刻爬起来:“娘,你这是怎么了?” “你睡了一天一夜,娘熬了小米粥。”陈瑜起身:“起来活动一下,吃点儿饭才行。” 乔斌看着陈瑜急匆匆出去的背影,揉了揉脸颊笑了。 起床,沐浴后换上了新衣,过来和陈瑜坐在小桌前吃饭。 饭菜简单,黄澄澄的小米粥粘稠香甜,清脆爽口的小菜还有一颗咸鸭蛋,乔斌觉得这是自己这些天吃的最舒服的一顿饭。 “小郎,放榜的日子就在这两天吧?”陈瑜给乔斌添了第三碗粥的时候,问。 乔斌笑眯眯的点头:“娘,您就放心等着,一准儿是好消息。” “好,娘等着。”陈瑜抬起手想要捏捏乔斌的脸蛋,猛然觉得不合适,刚要收回手,乔斌主动凑过来在陈瑜的手上蹭了蹭。 顿时,陈瑜眉开眼笑了,在乔斌的脸上捏了捏:“小郎长大咯,以后怕是捏不得了。” 不等乔斌说话,就听到外面锣鼓喧天。 陈瑜下意识的迅速收回手,看着乔斌。 乔斌也看着陈瑜。 “放榜了吗?”陈瑜问。 乔斌站起身往外走:“娘,我去看看。” 第二百七十六章 县案首 砰!砰!砰! 这敲门的声音透着急切,乔斌却嘴角上扬,站在门内回头看陈瑜紧张的站在明堂前,正焦急的看着自己的方向,他眼底都是满满的笑意。 县考四场,第一场考过之后可就是筛选了,若落选的人是没有机会继续参加考试的。 前三场皆是如此,乔斌没有和陈瑜细说,只是给自己留了那么一点点的余地,至于今天放榜,则是县令亲点圈定的县案首,而他终于能让娘高兴一回了! 陈瑜毕竟不是原生土著,平日里生活上的事情还好,对于科举就真是一窍不通了,虽说打听过,也是知道了有限的那么一点点。 如今听到外面敲门声犹如鼓点越来越急,乔斌却回头望着自己傻笑,无奈的问了句:“怎还不开门?” “娘,这就开门。”乔斌走上前,用了大力气把门打开。 门外,看热闹的百姓都围得里外三圈了,站在门口的是两个穿着黑色皂服的官差,其中一个手里捧着红榜,另外一个手扶着刀柄站在旁边,两个人脸上尽是堆满了笑意。 门一打开,扶着刀柄的衙役立刻双手抱拳一揖到地:“恭喜县案首,贺喜县案首。” 激灵灵一个冷颤,陈瑜猛地听到县案首这三个字的时候,只觉得眼前都有无数金星乱串了,转过身有些慌张的进了屋,抓起来钱袋子就往外走。 “瑜姐姐,你急什么?”曹红英可是一早就准备好了,带着丫环从角门过来拦住了陈瑜。 “小郎,小郎中了县案首!”陈瑜满脸喜色。 曹红英扶额,陈瑜这会儿才知道?!这乔斌的嘴巴真是够严了,要知道第一场下来乔斌放榜就第一,这事儿在安平县都快传炸了。 乔家生意做得红火,但再红火也是生意人,士农工商中最低的存在,纵然有金山银山也算不得高门大户! 别说乔家,就是苏家成为贡品都多少年了?还不是要让苏乾入仕提高门楣,就连嫡长子苏承也早早的去了京城,钻营着迎娶官家庶出的小姐嘛。 如今乔家出了个读书人,还是个厉害的读书人,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乔家在安平县风评极好,这就是天大的喜事。 偏偏陈瑜是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 “瑜姐姐,我都准备好了,快去给他们分发下去吧。”曹红英递过来一个篮子,小声叮嘱:“篮子最上面给报喜的衙役打赏,下面散碎银子和铜钱直接撒出去就可以了。” “行。”陈瑜也是这么想的,这会儿也不客套,接过来篮子就迎出去了,曹红英又让两个小厮抬着两个大篮子,里面放着东西就很杂了,有的是一包花生,有的是一条猪肉,份量不大讨个彩头而已。 一时间,院门口热闹起来,道喜的声音不绝于耳。 曹红英看差不多了,就让人接了陈瑜手中的篮子过去,在门口撒给众人。 这边,乔斌已经和两个衙役道谢过了,陪着陈瑜进了屋。 陈瑜是高兴的心肝乱跳,曹红英也被陈瑜这份高兴劲儿给感染了,两个人说笑着进了屋。 乔斌跟在后面,进了屋扶着陈瑜落座后,径直跪下了。 “小郎!这是作甚?”陈瑜这会儿恨不得把乔斌抱起来举高高啊,见他跪下,不得不问。 乔斌满脸笑意:“娘,儿子要谢您的抚育之恩,再就是赔罪。” “快起来说话吧。”陈瑜伸手要拉乔斌起来。 曹红英笑着掩住了唇角:“就该跪着说!瑜姐姐且听听吧。” 听这话,陈瑜狐疑的看着乔斌。 乔斌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才说:“娘,儿子瞒着您了,县考第一场儿子就是第一,第二、第三场皆是如此,这县案首在第三场的时候应该就是稳妥的,只是儿子瞒到了今日,所以该赔罪的。” 陈瑜明镜儿似的,乔斌的隐瞒是担心自己再病了,大喜大悲都会容易让人病倒,特别是自己表现出来对科举制度的一片空白,也成了乔斌如此小心翼翼的根由。 所以,过来扶着乔斌站起来:“好啦,娘知道你是一片孝心,如此大喜本该庆祝一下的。” “娘,县试不值得让您操劳,四月还有府试,府试若儿子再中案首,定求着娘庆祝的。”乔斌笑吟吟的哄着陈瑜。 陈瑜别的不知道,但县试,府试和院试,这只是小考,得了秀才才算有了功名,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这县试过关算是入学,入学考试还真不必太过高调。 “小郎不直取秀才,真是有志气!”曹红英夸赞了一句。 陈瑜也想起来这么一茬,便问:“小郎要一直考下去吗?” 县案首若明显优于常人,则可直接得到秀才功名的。 乔斌摇头:“娘,若直取秀才功名,别人会说我乔家儿郎身有傲气,若儿子一路过了府试和院试,哪怕名次不及案首这般荣光,别人会说乔家儿郎身有傲骨,再者以后的乡试、会试和殿试,除了实打实凿的学问,还需要有科考的经验。” “对,如此心态最好不过了,咱们不大庆祝,就与你红英姨母一起去前面吃一顿大餐。”陈瑜心里头是真高兴。 案首啊,虽说安平县可能地方不大,参考的人不多,但第一永远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大餐是陈瑜亲自去厨房安置的。 王大山早就知道小少爷得了好几个第一,如今又得了县案首,喜色都压不住了,门口直接贴了红纸,凡是今日来店里的人,都送一道鸡公煲。 鸡公煲许多人早有耳闻,乔记食府的鸡公煲那才叫一绝,进店的人都会抱拳冲王大山说一句:“恭喜,恭喜。” 陈瑜过来的时候,王大山立刻就迎过来了。 “东家,想要点菜吗?” 陈瑜摇头:“上次我让你定的锅都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王大山让小伙计去拿来了纯铜的锅子。 陈瑜去了大厨房,厨房里正忙碌的很,陈瑜便去了自己独立的小灶台里,准备好食材后,让伙计把锅子和食材都送到了宅子里。 一张圆桌,中间摆了铜锅,下面放了炭,一会儿工夫汤料就飘出了香味儿,乔斌和曹红英围坐在旁边。 “瑜姐姐,这锅子好奇怪。”曹红英看到锅子的时候就琢磨了好一会儿,最终也没看出门道来。 陈瑜把羊肉放在下面的烫锅里,又把切成薄片的五花肉放在上面的烤盘上,说:“这是火锅改良版,上面这平底锅可以用来烤肉,也可以用来烤鱼,吃起来别有滋味儿的。” “那我可要尝尝了。”曹红英接过来陈瑜调好的蘸料,吃了一小口涮好的嫩羊肉:“好吃!这汤头足的很。” “猪骨和羊骨熬清汤,味道占鲜美,真正让你觉得好吃的是蘸料,这蘸料可是乔记食府秘制的。”陈瑜把烤好的肉片加一块放在碟子里,碟子里有磨好了的蘸料里:“不管是烤肉还是烤鱼,提前都要腌制,这样才能入味儿,蘸料也是调好的,吃起来香而不腻。” “瑜姐姐这蘸料真香,我吃出来了芝麻和花生还有辣子……再就是什么呢?我吃不出来了。”曹红英皱着眉头,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 陈瑜哪里让她在这上面费心思,直接说:“孜然、花生和芝麻炒熟磨粉,桃酥渣也磨粉,再加上辣子粉和盐调味儿,这就是蘸料了。” “好吃,好吃。”曹红英大快朵颐,丝毫不顾及什么形象了。 乔斌也吃的嘴唇通红的:“娘,恩师若知道,一定会让我也学会了。” “袁大先生若想吃,随时都可以到这边来,小郎暂时不要浪费精力才行。”陈瑜给乔斌夹了一只大虾放在碟子里:“今日本该也请袁大先生一起吃顿饭,奈何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谁说的?我闻到了香味儿自己就找来了。”袁炳义满面春风的从叫门走进来,笑道。 第二百七十七章 县案首回来啦 “恩师。”乔斌离席快步过来,撩起袍子就要跪倒。 袁炳义脸一沉:“轻浮!” 这下,乔斌都笑出声了:“恩师快入座,娘改良了锅子,烤出来的肉好香。” “这还差不多。”袁炳义立刻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过来了。 曹红英早就站了起来,为了避嫌,立在一旁。 “袁大先生来巧了,略等片刻,我这就安排下去,小郎快去沏茶。”陈瑜话音落下,曹红英扬声:“香秀,去传话。” 香秀远远的答应了一声,快步往前面去了。 一会儿工夫,王大山就送来了一套锅子,还有吃喝食材,特地还带来了一坛上好的竹叶青。 另外摆了一桌,乔斌陪着袁炳义坐下。 曹红英看了眼陈瑜,陈瑜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得了,我等你忙完再吃,快去伺候那边儿吧,袁大先生是大大的功臣。”曹红英催促着陈瑜赶紧过去,自己则坐下来琢磨怎么吃了。 这锅子的新吃法也的确得陈瑜亲自动手,只好歉意的让曹红英自己琢磨一会儿了。 涮锅不用陈瑜帮忙,乔斌就可以伺候好袁炳义的。 她过来腌制了一些可以随时烤的食材,就去灶房处理烤鱼了。 烤鱼要独立完成,鲨鱼去鳞的工序已经完成,陈瑜则只需要后续步骤,背部开刀,一字花刀后用调料腌制十分钟,上烤架到五六成熟的时候刷一层老油,在翻烤两三分钟再刷一层老油,如此更入味儿,待鱼九成熟的时候撒点儿孜然粉,孜然的香味儿正浓的时候,取下放在垫了圆葱丝上面备用。 起锅热油,这一步要用混合油,也就是猪油和豆油混合,再用自己特制的酱爆香,最后放入芹菜节和黄瓜节大火烧开至沸腾,均匀的淋在烤鱼上。 在起锅放豆油,油温五成放上干红辣椒炒香,最后一步淋在烤鱼上,放了葱花香菜点缀。 为了配合火锅,鱼并不是太大的鱼,一条半斤左右。 撤掉了锅子上面的烤盘,下面关了火门后,把烤鱼摆在原来放烤盘的位置,麻辣鲜香的味道极其诱人。 袁炳义眼睛都直了,浑然不知自己失态,嘴上还不忘道一句辛苦了,下手可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 烤鱼吃得差不多了,陈瑜就开始给他们用烤盘烤肉、虾,袁炳义是吃饱喝足,人也微醺,清了清嗓子对乔斌说:“小郎,你知道我朝到如今已经多少年了吗?” “不足百年。”乔斌说。 袁炳义点了点头,颇有几分感慨的说道:“别说大霁国,就是再往上数百年也不曾出现过六元及第啊,如今你得了县案首,以后鞭策自己,府试,得府案首!院试得元案首!小三元必要是囊中之物,若再往后,乡试……。” “恩师,慎言。”乔斌急忙地上了一杯酒。 袁炳义笑得直摇头:“你这小子,到底是城府极深的,罢了,罢了,为师也不学那浪荡样子,口无遮拦,喝酒!” 在一旁的陈瑜听得直咂舌! 袁炳义对乔斌的期望是不是太高了?这样的话,她的便宜儿子还不被压垮了啊?毕竟还是个孩子呀! “娘,我服侍恩师就可,您休息一下吧。”乔斌可没忘记,娘才是乔家上上下下的稀世珍宝。 袁炳义也立刻说:“快去歇着吧,我们爷俩聊的事情你也听不懂的。” “好,那我就不打扰了。”陈瑜顺势就退回来了,转身就来找曹红英,进门看到曹红英正扶着腰在地上慢腾腾的走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曹红英回头看到陈瑜,也笑了:“都把我吃撑了,瑜姐姐,你真是厉害,做什么都厉害。” “本来还想着给你做烤鱼。”陈瑜是真想给曹红英做一条烤鱼尝尝的。 曹红英顿时摇头犹如拨浪鼓:“可是不行了,我这五脏庙都要塌了呀!” “好啦,你慢慢消食,我吃几口。”陈瑜坐下来。 曹红英挪到陈瑜身边:“瑜姐姐,你简直就像是个智多星,怎么会那么多啊?” “看书,原本在乔家村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做,也就看看书消遣,后来……。” “得得得!不说了。”曹红英急忙打断了陈瑜的话头儿:“咱们说小郎,小郎今年多大?” “十二岁啊,怎么了?”陈瑜本来也不愿意瞎编,毕竟乔家村的日子到底怎么过的,她是不知道的。 曹红英笑吟吟的揉着吃撑了的肚子:“还小,倒也不怕,不过姐姐我得和你提一嘴,这榜下捉婿的事情得提防着。” “榜下捉婿?”陈瑜从字面上理解得了,也被惊得瞪大了眼睛:“我家小郎才十二岁,谁捉我和谁急!” “哈哈哈,急也没用,除非早早的安排了人手保护着点儿,咱们家小郎样貌出众,才学不凡,这以后定是不可限量的,可不能平白的便宜了别人家。”曹红英眯着眼睛盘算了片刻:“得给找两个好书童,最好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 “对,必须要找书童了!”陈瑜是坚决不允许自己的便宜儿子被人家给捉婿的,虽说自由恋爱根本没有机会,就算是媒妁之言也总比直接被人家捉婿要好得多! “我来安排。”曹红英说。 陈瑜摇头:“人,有!” “谁啊?”曹红英可不觉得陈瑜手里头还有这样的人。 陈瑜冷哼一声:“想捉我儿子,也得问问我这个当娘的让不让,非但要两个书童,还要能以一敌十的。” “瑜姐姐,你可别用那些江湖上的人,到时候再惹来个江湖女儿家来,到时候可咋整?”曹红英说笑了一句。 陈瑜也不瞒着,说了在家里放羊的张家父子,张良是绝对以一敌十没问题的,外加一个安平。 安平虽然看着不怎么聪明,但就那体格,真要遇到关键时刻,能扛起乔斌冲出重围的! 有提到了齐宇珩,曹红英心里就不是滋味儿,硬是把话题扯到了乔文的婚事上了。 用曹红英的话说,有个儿媳妇在身边照应着,陈瑜就能清闲不少了。 这和周氏的想法不谋而合,陈瑜却依旧不赞同,在他看来十五六岁的少年还没成人呢,结婚那么早,太摧残人了。 但,这话不能说出口,只说乔文在安乐镇那边儿忙的很,暂且也没办法相看,倒也不着急。 县试放榜第二天,乔斌被请进了衙门。 陈瑜趁着这个时间,给厨子们讲了改良后的火锅如何使用,又把烤鱼的谱子写下来,让他们可以练练手,特色菜不怕多,越多越好,三月转眼就到,小商会也毕竟是商会,往来客商一定很多,趁机赚银子才是商道。 下午,陈瑜和乔斌便悄无声息的回了元宝村,本想着悄悄回家,让乔斌好好备考,结果刚下船就听到有人敲着锣一路跑一路喊道:“县案首回来啦,县案首回来啦!” 那声音近乎嘶吼,陈瑜头皮发麻。 娘俩这会儿再偷偷溜走也不行了,索性就慢腾腾的往元宝村里走去。 元宝村的宅子建的随意,横竖都不成排,村子里的路也不是直的,七拐八拐的路还四通八达,娘俩这边走得慢,元宝村的村民可就像是潮水一般从各个小路上冲了出来了。 跑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年纪最大的田福。 田福见到陈瑜和乔斌,那是真的老泪纵横啊,抱拳一迭声的说:“大喜,大喜啊,乔家大喜,元宝村也大喜啊。” “村长。”乔斌上前要还礼。 田福急忙摇头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小郎君可是咱们元宝村的文曲星下凡啊。” 第二百七十八章 再打造花魁 “村长严重了,小郎不过才参加了县试而已。”陈瑜笑着客气了一句。 田福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乔夫人啊,您是不知道啊,咱们元宝村吃喝不愁,住的也宽敞,就是世世代代都不能出一个读书人啊,如今小郎君给咱们元宝村争气了!” 陈瑜看着一脸老怀甚慰的田福,实在不忍心说别的,只能笑了笑。 其实,元宝村世世代代真与乔家没多大关系,他们统共来这里也不过就两年的光景啊。 娘俩被簇拥着回到了家门口。 金嬷嬷早就听到了消息,这会儿是大门敞开,院子里洒扫的一尘不染,门口挂着红绸,小坛的醉蟹都摆成了小山似的,只要村民来贺喜,醉蟹一坛送! 陈瑜知道金嬷嬷做事妥帖,也就不操心这一块了,一些个妇道人家都跑来贺喜,陈瑜陪着她们闲聊了一会儿。 “夫人。”金嬷嬷进门站在陈瑜身边,压低声音:“可要预备酒席?” 陈瑜在安平县没有大肆庆祝,这还是乔斌的意思,如今看元宝村的人不走反而更多,索性就点头:“安排吧。” 安排全村的席面,这可是大事儿。 金嬷嬷和茹娘交代后,又过去作坊叫来了丁大宝。 村子里置办席面并不难,家家户户的妇女都过来搭把手,洗菜择菜,说说笑笑中都准备妥当了。 茹娘和丁大宝做事麻利,煎炒烹炸也都是一把好手,席面摆上桌可让元宝村的人开了眼界了。 乔家发达了,乔家以后门楣可就高不可攀了,看看人家的吃喝,只怕过年自家都吃不上这么好的一顿啊。 如此闹腾到了日落偏西,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乔家大院不得不点了灯笼,人群散去,陈瑜看着堆在院子里的那些蔬菜水果还有一些海鲜,揉了揉额角。 淳朴不等于不知道人情世故,这些人可不单单来吃喝一顿就算了的,只是随这些份子,处理起来真是麻烦啊。 “夫人,您歇着,这些交给我们就行。”莺歌过来伸手要扶着陈瑜。 陈瑜示意她不必,起身往回走的时候说了句:“荤素分开,送去作坊的大厨房里,余下的放在冷窖中吧。” “是。”莺歌带着三个丫环,安平带着几个半大小伙子开始忙活起来了。 “娘,准备好了热水,解解乏吧。”妞妞也是满脸喜色,小脸都红扑扑的,乖巧的进来给陈瑜挑选换身的衣裳。 陈瑜偏头看着妞妞,良久才说:“筠竹,你想不想学点儿女红什么的?” 妞妞猛然听到娘叫自己的名字,偏头看过来:“为何学那些?” “还不是你红英阿姨,她总是念叨着要给大郎保媒,又说小郎不能被榜下捉婿,你可是娘的小棉袄,娘得为你着想,这学女红的事情吧,娘也不赞成,太累眼睛,不会怕是以后不好答对婆家。”陈瑜是真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妞妞笑着拿了衣服抱在怀里:“娘啊,别人咋样我不管,我不学。” “不学就不学,咱有银子,啥买不来?”陈瑜笑着起身:“娘给你存足足的嫁妆,那就是脸面!” 妞妞笑着红了脸:“娘就逗我玩儿,我才不嫁人呢。” 娘俩说笑着去了浴房,一大一小两个浴桶中间隔着帘子,香气氤氲的浴房中,陈瑜和妞妞聊起来了贴心话,不过对于牧秦这两个字,她是绝不提起的。 洗漱之后,陈瑜才发觉自己浑身乏累的很,回去屋里睡下了。 妞妞又跑去了书房,如今乔斌就住在书房里,妞妞住在西屋。 “二哥,快给我讲讲,中了县案首威风不?”妞妞坐在乔斌身边。 乔斌放下书本,拿了果子递给妞妞,给她讲得了就多了,入场、搜身、答题,一步一步绘声绘色,妞妞听得入迷……。 县试之后,乔斌关门用功。 妞妞则依旧往花圃跑的勤快,不过乔斌的吃喝她一定要亲自负责,药膳调理一对一的服务态度。 陈瑜本想着好好照顾乔斌,结果欧阳红登门了。 要不是曹红英提前就说了芸娘的事情,陈瑜都得被欧阳红这暴瘦的模样吓到,书房腾给了乔斌,陈瑜就请欧阳红到自己屋子里了。 落座后,欧阳红抽出帕子一句话不说,先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子。 陈瑜嘴角一抽:“红娘子不必伤怀,芸娘也不是个没良心的姑娘,只怕也身不由己。” “乔夫人啊,我这心生生的就被挖掉了一块啊,眼看着就九年了,这九年来我下了大血本培养出来一个芸娘,说走就走了,把我扔的好苦啊。”欧阳红说着,还抽噎了两声。 陈瑜清了清嗓子:“你可别这么难过,要是哪天芸娘回来了,怕是你更难过。” “回来?!”欧阳红一下就止住了悲声:“回得来吗?回来做什么?就这烟花柳地下贱窝,还敢回来?那我不打断了她的腿!真要被送回来了,那就是没用的东西!” 这表情变化太快,陈瑜暗暗咂舌。 欧阳红自嘲的笑了笑:“罢了,罢了,也就是到你这里来诉诉委屈,别处可半个字都不敢提的。” “委屈诉完了,咱们不如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人哪里有真金白银稳妥?”陈瑜语气轻松。 欧阳红大声笑出来了:“乔夫人就是通透,我也这么想的,这不眼看着小商会要开始了吗?今年咱们两家折腾个大的,咋样?” 和眠花楼合作? 以前陈瑜是不拒绝的,做生意嘛,当然是转的越多越好,点子越是新奇越好。 可如今她的小郎都是县案首了,以后一路过关斩将的话,自己和眠花楼的合作能放在台面上? 那是绝对不能的! 陈瑜可不想成为乔斌仕途的绊脚石。 “怎么做个大的?”陈瑜问。 欧阳红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小商会的时候再来一场花魁选拔,这次得仰仗乔夫人帮我了。” 这事儿找上门,陈瑜心里就安稳了,只要不是摆在台面上的生意,可做。 “这事儿好办。”陈瑜给欧阳红倒了杯茶:“花魁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吧?” 欧阳红点头。 “那今年就选四个,四个花魁各有所长,以后就算是跑了一两个也不碍事,花魁还不是年年都有的。”陈瑜望着欧阳红。 欧阳红顿时又叹气了:“矬子里选将军,我如今看谁都不如芸娘啊。” “我给你打造出来四个芸娘也不难,不过……。”陈瑜笑着低头喝茶了。 欧阳红也不是傻子,立刻说:“价钱好说,只要乔夫人真能帮我再打造出来四个芸娘这般的花魁来,只要我有,只要乔夫人开口,莫敢不从。” “看你说的,好像是我要抄家似的。”陈瑜放下茶盏:“容我两天空,两天后红娘子再过来如何?” 欧阳红得了陈瑜的话,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芸娘走了不短的日子了,欧阳红呀到现在才来主要是怕被连累,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福王更钟情乔夫人,谁能想得到竟请来了圣旨,带走了芸娘! 去哪说理去?福王为了官妓坊的花魁敢去请圣旨,她都想抽自己嘴巴,眼睛瞎了啊!亏她还提点芸娘莫要坏了乔夫人的姻缘哩。 再看陈瑜今日这态度,回去的路上欧阳红都忍不住啧啧称奇,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陈瑜丝毫不在意。 到底是芸娘眼光更毒?当初芸娘说福王想要得到乔夫人很难,看这架势还是乔夫人不看好福王? 真是年纪大咯,她都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 不说欧阳红心事复杂,单说陈瑜。 为眠花楼打造花魁,这事儿能为自己带来多少好处?该怎么做呢?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一首青花瓷 两天时间挺紧凑的。 陈瑜决定还是先从香料入手,只有是服装,最后是才艺。 没错,这次陈瑜准备动用才艺了。 说是才艺,实际上就是借用几首歌。 四个花魁人数上有了优势,陈瑜可不想单独造星,而是让她们成立一个组合,组合的名字她不想,因为费脑子,直接交给欧阳红。 服装上,陈瑜则需要和曹红英商量,商量之前先画出来大概的草图。 这些也不用创新,毕竟自己可是从全民娱乐的时代硬穿来的,随便掏出来几样都足够惊艳的。 默写歌词不费劲,谱曲一窍不通,陈瑜就直接把歌词都写好了放在一边。 根据歌词设计服装,或是轻灵、或是艳丽、或是端庄大方,当然也有动感十足的设计。 在设计服装这个环节上,陈瑜用了一天半的时间,香料选择也不难,梅兰竹菊四君子就可以用。 并且陈瑜直接把这个想法和褚伟成几个人说了,并且让他们以各家所长出香料,香料推出后,直接用各自的名头,比如乔记香料四个字下面再加一行褚家制香。 如此安排,可把褚伟成几个人高兴的快要找不到北了,所以时间紧怕什么?为了自家香料传承,不吃不喝不睡都要做出来像样的东西才行。 问题基本敲定后,欧阳红就像是掐着点儿似的,一大早晨就跑来了。 “你可真是着急,我还想着到了安平县去找你呢。”陈瑜拿了设计图和歌词过来:“这两份,一份是要和如意绣房合作的衣服样子,另外一份则是需要一个会写谱子的高手才行,我没时间谱曲。” 陈瑜没说自己不会,只说没时间,免得到时候再惹人猜忌。 绣房合作的衣服样子欧阳红只看了看就满心欢喜的还给了陈瑜,反倒是拿到歌词的时候,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又抬头看了陈瑜好几回,最后苦笑到:“乔夫人,这些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 “放心,绝对是一大杀器。”陈瑜不想解释,解释什么?古代的平仄押运都能让她撞墙。 欧阳红却认真的很,微微蹙眉:“只怕这样的词,那些个写曲儿的人都写不出来啊。” “不怕,我唱给写曲儿的人听就是了。”陈瑜早就想好了对策。 欧阳红眼睛一亮:“乔夫人莫怪啊,我就好奇这怎么唱的出来,不如先让我一饱耳福如何?” “好。”陈瑜也没扭捏,合作嘛,谁还不是为了利这一个字? 想让欧阳红满意,必须要拿出来点儿东西才行。 拿过来写着歌词的本,抬眸看欧阳红看着自己的表情,勾了勾唇角开口: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 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隽永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 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你眼带笑意 欧阳红蹭一下就站起来了,不敢相信的看着陈瑜,眼底闪动着泪光:“好!好!好!” 陈瑜立刻收声。 “好,好!”欧阳红的眼泪也不控制了,顺着眼角滚落下来,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红娘子,不至于如此吧?”陈瑜万万没想到会这样,欧阳红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因为自己只唱了一段的歌? 欧阳红拿了帕子压着眼角,缓缓坐下:“就这样,可以了,我一定把大霁国最好的乐师请来!” 陈瑜决定,从善如流。 接下来的歌也不听了,欧阳红亲昵的握着陈瑜的手去安平县找曹红英。 陈瑜一路上被抓着手,她没舍得提醒欧阳红放开自己,因她指尖冰凉,手心有冷汗,并且一直在微微颤抖。 如此激动,为什么?陈瑜有好多好多问号。 在如意绣房里,纵然陈瑜拿出来不少稀奇百怪的衣服样子,曹红英都没有太激动了,毕竟激动太多次,都免疫了。 陈瑜看欧阳红情绪稳定下来了,才说:“红娘子,还有几处细节得商讨一下。” “乔夫人请说。”欧阳红目光都带了崇拜的虔诚感觉了。 陈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这样的,这些服装要搭配发型才可以,但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只怕姑娘们不愿意让我改动。” “剪发吗?”欧阳红见陈瑜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除了死,有什么不能的呢?这件事我来办就好。” “具体也要看情况,不会太过分的,这得等这些衣裳都做好后,再说。”陈瑜担心欧阳红回去就动手,那样反而弄巧成拙了。 欧阳红自然而然的听陈瑜安排。 “还有,这些服装需要装饰,也需要发饰,若是能找到琉璃珠就好了。”陈瑜借此机会试探欧阳红,毕竟欧阳红算得上见多识广了,能以青楼老鸨的身份成为商会会首,背后势力不容小觑,再者琉璃在大霁国并不被认可,连龙涎香都一批一批往元宝村送的欧阳红,找一些琉璃珠应该不难吧? “珍珠、宝石不行吗?”欧阳红问。 “不是不行,只是浪费了,琉璃珠能降低成本。”陈瑜如此说。 欧阳红面露难色:“怕是很难,琉璃不常见,琉璃珠更是没人愿意多看一眼的,成本不算什么,就用珍珠宝石吧。” 得!陈瑜知道琉璃在大霁国非但不受重视,甚至还有点儿被嫌弃的意思了,如此说来,自己制造玻璃瓶之类的物件儿,比瓷器稳妥太多太多了! 首饰这一块,陈瑜则只画了简图,具体可让工匠随意发挥。 经此一事后,欧阳红对陈瑜的崇拜到了空前的高度,这世上的奇女子本就不多,她竟遇到了两个,说来这辈子也真没白活。 有了词就要谱曲,不过欧阳红反而不让陈瑜着急,因她要请的人不在安平县,需要等那人过来才行。 陈瑜的事情做完后,回去元宝村开始研究制玻璃了。 并且决定这次小商会一定要去收集一些琉璃回来,值钱与否不说,工艺上可以学习和借鉴,烧制玻璃和烧瓷不同,烧瓷还有工匠可以学学流程,烧制玻璃则就要靠自己摸索了。 难得有了一点点空闲时间,陈瑜决定好好放松一下。 放松最好的去处自然是花圃,说是放松,其实也是有事情要做的,小郎不能榜下捉婿所以要找张良,再者常九来这边已经不短的日子了,自己想要多了解一下这个人。 了解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陈瑜则更愿意默不作声的观察。 元宝村的季节感有些模糊,花圃里更是如此,迎春花鹅黄之中点缀着浅绿的叶子,水仙、玉兰和桃花,各有各的风姿,当然还有玫瑰花也次第盛开,虽说还不繁茂,却也赏心悦目,走在花圃之间的小路上,芬芳扑鼻,沁人心脾。 常九看到了陈瑜,陈瑜却没有看到常九,因他在高处。 山头上不单有常九,还有老张头,两个人坐在朝阳的位置,懒散散的晒着太阳。 “乔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常九问老张头。 老张头咂摸咂摸嘴:“难缠的很,这么说吧,撵我滚蛋的时候,一点儿情面也没有。” “哈哈哈哈!”常九笑出声了,拍了拍老张头的肩膀又问:“那主子是什么心情?” “不知,不过既然把咱们都丢在这里了,那就好好享受这样的日子呗,对了,你觉得乔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常九想到陈瑜听说若不留下自己,自己就要自裁的场景,捋了捋胡须:“善良也通透的人,不过这人啊,太善良了也不好啊。” 【涉及到歌词,后期有大用处,并非是撑字数,至于谜底,可以竞猜哟。】 第二百八十章 考察庄子和常九 陈瑜走在田埂小路上,一块一块的花田和农田映入眼帘,在边边角角的位置都开垦成了不规则形状的菜地,不用想也知道是安顺的手笔。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特长的一块,不分贵贱,只看专精。 安顺就是个对种田格外有天分的孩子,只要是有种子,他能像伺候小娃娃一般把它们伺候的茂盛,不得不说这也是个不小的本事了。 花圃里,严格说只有安顺是自己人。 想到这里,陈瑜都忍不住想要苦笑。 阿比盖尔今年未必会来参加小商会,他放在自己这边的人是花奴一家。 花草繁茂,花奴一家功不可没,陵岚国的各种鲜花到这边没有发生水土不服,大面积死亡的现象,足以证明这一点。 再就是齐宇珩的人。 想到齐宇珩,陈瑜找了一处空地站住了,仔细的想了想,这个人身边哪里会有吃闲饭的人?虽然不可能个顶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吧,但寻常的本事根本无法入得了他的眼。 那么,他送来的这些人呢? 田家一大家子侍弄花草和农田很不错,最初的那点儿刺头劲儿也只是刚露端倪就彻底消失了,所以用也无妨。 张家爷俩的存在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否则陈瑜也不会置办一大群羊了,如今看来选择让张家父子养羊是一点儿没错,乔记食府的锅子这一块,羊肉的消耗量虽未必能比得过漠北那种寒冷之地,但也绝对不容小觑,自家准备充足,若不够也不至于断货。 最后,还是常九。 花圃这边如同一个庄子,连带着油坊的人也都算在内,常九刚来自己就病倒了,等自己病好了之后,这边的事情已经完全不用她操心的,这也是常九的本事,能收服所有人,手段应该不低。 再看这田中,杂草都无一根,每一处翻耕播种还是收获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账目每个月报一次,丝毫不差,最重要的是人都极其老实,花圃从来没有再出过打架斗殴的事情,寻衅滋事也无。 花圃这边除了上面提到的这些人之外,还有元宝村的村民。 如今的元宝村村民,只要不是像田九郎那样几乎总是在海上飘着的人,都会在这边做事儿,其中又妇女居多,女人扎堆最容易出是非的地方,却一点儿不和谐的声音都听不到,这里面定是有常九的功劳的。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陈瑜迈步往油坊走去。 油坊,最容易脏乱的地方,走进院子里,处处都整洁的很,粮仓都起了两栋,圆形土墙,上面有一溜通风口,木门高大,尖顶上铺着苇草。 “东家。”二柱子看到了陈瑜,急忙跑过来:“您来啦,是要进去看看吗?” 陈瑜恍惚了片刻,才想起来这个人叫二柱子,当初刚把这些人带回来的时候,陈瑜记得二柱子是个不出彩的老实人,干活有一把子好力气而已。 如今再看,这人的气度都有了变化,不说高贵,浑身上下透出的是利索劲儿。 “我随意看看,你们忙你们的。”陈瑜说。 二柱子微微躬身:“是,那东家慢慢看,这是油坊的钥匙板。” 陈瑜接过来一串挂在木板上的钥匙,木板上用极小的字刻着每一把钥匙管着的锁,粮仓、油房、豆粕和豆饼都是分开放的。 拿了钥匙,陈瑜先去看了粮仓。 粮仓打开,粮囤是架在木板床上面的,木板床离地有一尺高,如此可以放偷粮鼠,也能隔潮。 仔细看在边角的位置还放着一些浸泡过的颗粒,陈瑜拿起来闻了闻,挑眉,是鼠药。 再把鼠药放在原地,走在粮囤之间,仔细检查过发现存储量还是挺惊人的,想了想账面上的数字,微微点头。 出了粮仓,锁好了门,陈瑜去了油房。 油坊里的大缸一排排的摆在架子上,每一种油都用大红纸写了字贴在上面,豆油、麻子油、芝麻油和菜籽油。 陈瑜觉得若这样下去,完全可以开一家油铺,卖油的买卖也能增加进项,如此一来也存在风险,那就是有聪明人过来挖人,若把调教好的人挖走了,这油就怕没那么稀缺值钱了。 出了油坊,陈瑜又去看了豆饼和豆粕,豆饼都用草绳捆得结实,放在架子上风干,豆粕则用了粮囤,里面用苇草编成帘子挡严实了,旁边放着梯子,陈瑜顺着梯子上去伸手用力往豆粕里探了探,豆粕干爽,没有发热的迹象,证明保存的极好。 豆饼豆粕都是有账目的,这些可以用来喂羊,不过羊吃的有限,陈瑜觉得再盖养猪场都可以,看来要做的事情真不少,庄子的产业链若是形成了,乔家至少在永宁府稳如磐石。 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劳作的时候喊着整齐划一的号子,那声音粗犷也悦耳。 陈瑜没有打扰他们,只把钥匙交给了二柱子,便走出了油坊。 山顶,常九一直可以俯瞰陈瑜,这会儿老张头也发现陈瑜在庄子里了。 用胳膊肘顶了顶常九:“老常,你现在还觉得乔夫人善良的可欺?” 常九尴尬的笑了笑:“放心吧,纵心细如发,也绝对满意。” “那倒是。”老张头往远处看看正在放羊的张良:“就是可怜我儿了,晒得和铁蛋一般乌黑发亮啊。” “那也怪你在安乐镇的时候,做什么不好?偏偏去草甸子上放羊,我想乔夫人也是物尽其用。”常九拍了拍老张头的肩膀:“老伙计,我得下去见见乔夫人了,估摸着看得差不多了,该露面了。” “赶紧的吧。”老张头拿出来水烟袋,咕嘟咕嘟去自己享受了。 陈瑜也看到了远处的羊群,没有看到张良。 白白的羊群如云一样,在嫩绿的草地上散落开,因太远,陈瑜看不出羊的胖瘦,也就作罢了。 一转头,就见常九提着个篓子从田埂里走出来。 “东家。”常九出声打招呼。 陈瑜微微颔首:“常管家辛苦了。” “东家这可抬举奴才了,做得好是本分,担不起辛苦二字的。”常九到了近前,把篓子放在一边:“东家不常来,咱们山那边儿还有个小池塘,池塘里的小鱼小虾可都是淡水里养着的,海鲜吃多了,淡水鱼虾也不错。” 陈瑜顺着常九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最北边的一处有水亮色,脸上笑容都多了三分:“常管家这本事厉害的很,这庄子打理的简直比一些大户人家的庄子都要好很多吧?” “差不多。”常九猛地心就咯噔一下,好嘛,不动声色的就被试探了,自己还就直接入套了,这乔夫人幸好是主子心头好,否则得戒备着了。 陈瑜也不多打听,一前一后跟常九走在田埂上:“咱们库房里的豆饼和豆粕不少。” “这事儿正想和东家说,荒山脚下靠南的位置若起了猪圈鸡舍不错,肥料都不浪费,豆饼豆粕也都物尽其用了,若东家觉得行的话,奴才就是张罗准备着。” 猪肉好吃,鸡鸭也好吃,可养殖起来那味道真是要命的很。 陈瑜往荒山南的位置看了看:“只怕这风一吹,咱们庄子这花香都闻不到了。” 常九快速的看了陈瑜一样,垂下头嘴角勾起笑意:“东家放心吧,这事儿奴才张罗就好,不会影响了这边的。” “真的?”陈瑜回头看常九半弓着腰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常管家不用如此拘谨,我们可以随意说话的,您总是低着头对颈椎都不好,咱们家规矩没那么大。” 第二百八十一章 谋算 “是。”常九抬起头也站直了,面容透出得可是慈祥劲儿,指着远处的位置对陈瑜说:“山南最大的好处是阳光充足,离水源很近,在下风口的位置挖大的蓄粪池,牲畜圈用青石铺了地面,打理干净就不会有怪味儿飘散开的。” 见陈瑜听得认真,常九又往远处指了指:“除了咱们庄子里,外面那些土地也都闲置着,东家若愿意的话,一并置办回来才好。” “嗯,好办法。”陈瑜也如此觉得。 常九心里熨帖,乔夫人的眼界不是寻常女人就好,这性格可堪大用啊。 年纪大了,反而看通透了太多事情,主子在别人眼里高高在上,可他们这些老人却明白这高高在上的心酸。 若真有个女主人,那些个莺莺燕燕、娇娇滴滴的娇小姐可是不行的,再遇到了个刁蛮任性的,只怕主子苦心经营多年都会毁于一旦。 所以,常九也在观察陈瑜,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主子,虽说二嫁吧,这也不是女人愿意的,谁让乔定洲去的早呢? “常管家,若我把元宝村的土地都买回来了,你可管得过来?”陈瑜不知道常九走神儿,便问了这么一句。 常九眼神一亮,随即就收敛了神色,问:“东家是想要都置办回来,元宝村的人怕是不肯,那怎么办?” 未来的女主人,仗势欺人这一条是绝对不行的! 陈瑜勾起唇角带了浅笑:“他们会同意的。” 会吗? 直到陈瑜离开庄子,常九都没想通,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可土地在任何时候都是活命的最后本钱,元宝村的人虽不怎么精通农耕,但有土地在手,季节又如此照拂人,一年四季都可以种植一些瓜果蔬菜佐餐啊。 考核常九的结果让陈瑜十分满意,并且决定用这段时间为以后制造玻璃甚至瓷器铺路。 只有全都是自家的地盘,才能最大限度减少走漏风声的可能。 等乔家成为贡品,只需要本分做生意,逐渐积累财富成为豪富一方的存在,烧瓷当然可以摆在明面上了,到那时候方可不惧。 置办土地,是最简单的事情,只需要有银子。 陈瑜备了礼物亲自登门。 田福受宠若惊的差点儿鞋没跑掉了,一路小跑回来,问了虎头好几遍:“乔夫人真的来家了?” 虎头跟在田福后面,跑的脑门都是热汗:“爷,真的,乔夫人还带了好些个礼物,这会儿奶奶正陪着说话呢。” “她能说些个什么,可别把案首娘给得罪了,赶紧快跑几步。”田福加快步伐,跑到大门口累的气喘吁吁的。 朱氏紧张的不行,不停的往大门口瞟着,看到田福回来了,急忙站起身:“乔夫人略坐片刻,我家老头子回来了,我去迎迎。” “您忙。”陈瑜略微欠身。 看着朱氏出去了,陈瑜无奈的摇了摇头,乔斌只是中了个县案首,这朱氏的态度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虽说以前也客气的很,可还能正常交流,这下可好了,话都不能好好说了。 当然,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畅快,暗戳戳的得意,想想最初娘几个来元宝村的日子,坐船都受人家排挤,说到底,这人啊,前倨后恭就是动力,是让人不停的往上爬的动力。 “你没瞎说话吧?”田福压低声音问朱氏。 朱氏苦着脸:“我哪里敢?要不是年纪大了,换做年轻那会儿,我怕是都要跪下迎接了,我说老头子,县案首到底是不是官老爷啊?” “没工夫听你瞎说八道,赶紧给我端水洗洗。”田福见朱氏往外走,又喊:“哎哎哎,你给我拿干净的换身衣服。” 陈瑜坐在明堂里,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虎头在门口转转悠悠的偷偷往里面看,陈瑜便招了招手:“虎头,过来。” 虎头那脸瞬间就红了,耳朵脖子都红的吓人,到底还是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了,不过没敢进屋,就站在门里:“东、东家。” “别紧张,你娘整日里在作坊忙,你和妹妹就在这边吗?”陈瑜问。 虎头摇头:“我和香儿捡柴火,我俩干活可快了,柴火都是最好的,然后送过去给茹娘和大宝叔的。” 陈瑜都把让两个孩子捡柴的事情忘记到后脑勺去了,问:“虎头今年多大了?” “十三了,我家香儿六岁了。”虎头说话的时候,紧张的用手捏着衣襟。 陈瑜心里记下了,看孩子紧张成这样也不忍心,便打发出去了。 田福是真重视,沐浴更衣后才过来见陈瑜,陈瑜看到他头发丝还往下滴答水珠,水珠把后背的衣服都滴答湿了一片,咬着后槽牙忍住笑。 一本正经的起身给田福福礼。 田福急忙弓腰:“乔夫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小老儿,小老儿莫敢不从。” “田村长可千万别这么客气,若如此,我都不敢说话了。”陈瑜笑着说道:“家里忙的事情太多,没事儿还真难得去谁家坐坐。” 田福心里高兴啊,如今乔家还能求到自己头上,这可是荣光的事情,立刻来了精神:“乔夫人尽可说罢。” 落座之后,陈瑜说:“我是想让田村长问问村子里有土地的人家,我打算买地。” “买多少?”田福心里合计着,这事儿不难办,那些个闲田和乔家庄子比起来,真是没法比,不过也要问清楚才行,别到时候再有人死活抬着价,丢了人情脸面事大。 “若可以的话,全收。”陈瑜语调很轻。 田福吓得险些没坐稳,两只手扶着椅子扶手微微颤抖,看向陈瑜:“乔、乔夫人不是玩笑话?” “不是,这事儿的确不小,所以想问问您的意思,若可行,我再和大家伙立契,若不行,也不给您添麻烦。”陈瑜说。 田福捏着几根山羊胡子,要不是疼的一哆嗦,保不齐就都薅下来了,起身走了好几圈才说:“乔夫人回去等信儿,我先问道问道,这不是一家两家的事情,得容我个空。” “成。”陈瑜留下了礼物,告辞回家。 这边,乔福急匆匆的跑去了祠堂,打开祠堂大门进里面给祖宗牌位上香,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直到腿都麻了也没动弹一下。 直到天黑下来,朱氏在家里急得不行,只能又打发虎头过去了。 虎头来到祠堂门口,小心翼翼的出声:“爷,回吧,天晚了。” 田福回头看着虎头,抬起手:“虎头,进来。” 虎头这才走进祠堂,不敢站着,规规矩矩的跪在田福身侧靠后的位置。 田福一动弹,麻木的双腿都失去了知觉,直接坐在了地上:“虎头啊,想读书不?” 虎头立刻点头:“想。” “好孩子。”田福叹了口气:“咱们元宝村啥都好,就是人不灵,这些年来也只靠外来户撑着门面了,袁炳义咱们高攀不上,乔家出了个读书人,要我看秀才、举人都挡不住,保不齐就入朝为官了。所以爷想给你们这些儿孙拼了前程啊。” 虎头啥时候听爷爷这么和自己说过话?这话听的他云山雾罩的,又不敢问,只能认真听着。 “都说人嘛,落地生根,若乔家落地生根倒是咱们祖宗显灵了,可又说故土难离,不知道乔家会不会发达后,举家迁回祖籍,这事儿难办啊。”田福犹如自言自语一般。 这话虎头听明白了,小声说:“爷,乔家不会走的。” “你咋知道?”田福狐疑的看着虎头。 虎头像模像样的说:“乔家刚来的时候日子过的一点儿也不好,如今有了这么大一片家业,哪里能舍得去?再说了,若是乔家原本富裕,他们也不会背井离乡啊,所以不会走的,回去做什么?保不齐还处处受气呢。” 田福眼睛一亮:“好孩子!走,跟爷回家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田家好打算! 当天晚上,田福就把田家各家个户说的算的当家人都叫来了。 摆了两桌酒。 席间,田福说道:“乔家想要收咱们手里的田,大家伙愿意不愿意卖?” “卖!当然卖!乔家如今发达了,咱们可以多那点儿银子在手,那些个劳什子土坷垃有啥用?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十斤鱼钱。”田二郎光棍一条,所以也坐在这里。 田福瞪了一眼坐在角落的田二郎。 “要我说不能卖,家里吃喝也是抛费,种点儿青瓜青菜挺好的。”有人说。 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田福就捏着酒盅,慢悠悠的喝着听着。 到最后他说:“乔家发达倒也算不得什么,如今乔家可出了个县案首。” 这话一出口,顿时人群都安静下来了。 “县案首是啥你们知道吗?那就是咱们安平县读书第一人!第一厉害人!以后要到永宁府去府试的,府试之后要院试,院试可是有钦差过来的,钦差是皇帝身边的人呢。”田福呲溜喝了一口酒。 “院试之后人家就是秀才了,等参加乡试后,乔家就出来了举人老爷了,举人啊,那可是吃皇粮,能当官的人!乔家小秀才年纪小,中举当官是不可能的,肯定会上京赶考,一不小心再成为天子门生,那才叫鱼跃龙门哩,大家伙儿想过没有?” 田福环视四周。 这些人都是元宝村土生土长的人,别说京城了,就是去过永宁府的人都不多,更别说出过永宁府的人了,所以听说乔家小郎还能进京城见到皇帝,顿时这些人觉得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了,都眼巴巴的看着田福。 田福拍了拍大腿:“我是这么想的,乔家想要置办土地是大好事,咱们留着土地没啥用,倒不如做个人情。” “啥?做人情?”田二郎又不让了,嗷一声就吼出来了:“叔,你是疯了吧?巴结乔家有啥用,他们又不姓田。” “老四,把人扔出去吧。”田福懒得和田二郎掰扯。 顿时起来好几个壮汉就要把田二郎扔出去,田二郎急忙服软:“得得得,我闭嘴,我不吭声,我管咋是田家人,让我听听。” “你也就听听,别忘了去乔家偷东西,要不是我出面,你这会儿还在大狱里吃牢饭呢!”田福冷哼一声。 “二爷,您说咋办吧,我听您的。”说话的是田九郎。 田九郎如今也厉害的很,一样是打渔,田九郎的鱼又多又好,赚了不少银子的。 旁边,跟朱氏坐在角落里的赵二春也出声:“爹,您说咋办,我们家也听您的。” 田福点了点头,说:“地,送给乔家。” 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却没有人说话,都懵了。 “说是送给乔家,我的意思是让乔家给咱们建个私塾,田家儿孙不能永远靠海打渔,也要读书识字,搏个功名,若以后真有得了功名的人,乔家小郎在朝为官,咱们田家儿郎就是同乡,再成同僚,田家兴旺可期了。” 田福有些激动,说话声调就止不住拔高了几分:“眼前看着咱们舍了的是一些没有大用的闲田,往远了看,咱们用这些没用的闲田给老田家儿孙后代搏出了前程,这事儿划算的很呐!” 喝酒吃菜的人都停下了,偌大的屋子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好半天,田二郎到底憋不住了,哼了一声:“你们都有儿有孙,我还光棍一条呢,也要把地白给了乔家去?” “叔,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也一样还没成亲,那以后就不成亲了?以后成亲了,别人家孩子都读书识字,你孩子就打渔吗?若男丁还好,打渔就打渔了,要是个女儿家呢?也打渔?”田九郎冷哼一声,转过头:“二爷,若这样的话,我同意,不过咱们田家女娃子少,也得给女娃子想个出路才行。” “啥出路?”田福问。 田九郎说:“乔夫人与如意绣房的曹二小姐关系匪浅,田家女娃子开蒙后,不如学女红,再者大婶和二婶如今都在乔家做工,女娃子若够大了,也可以去乔家做工,若能和乔家那些做工的人结成亲,还不都是咱们田家的助力?” “这主意好!”田福望着田九郎频频点头:“你这孩子脑子好用,大家伙儿啥意思?” 提到女娃子,朱氏起身悄悄回去了后面的屋子里,咬着袖子哭的眼泪淌淌的。 田家哪里是女娃子少?是女娃子不让活啊!自己俩儿子是长大成人了,不说老二如今死活不知,就算是死也是娶妻生子留下了香火的,可她一辈子除了俩儿还有三女,一想到那三个闺女连奶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被浸在水盆里的场景,朱氏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婆母娘。”赵二春递过来帕子。 朱氏摆了摆手,用袖子擦眼泪:“老二家的,咱们家香儿遇到了好时候,香儿以后肯定能富贵。” 赵二春也止不住掉眼泪了:“娘,香儿能活,全是您的功劳,以后香儿肯定好好孝顺您的。” “哎,哎。”朱氏连声……。 虽说都是各家各户做主的人,到底这事儿不是小事,田福让他们都回去和家里商量商量,明儿一早过来回话,不管成不成都得有个章程。 第二天一大早,田福家里陆陆续续的人就过来了,男人去找田福,妇道人家都去见了朱氏。 朱氏平日里性子绵软的很,这次却一改之前的态度,坚持让大家伙儿同意,她眼圈红红的说:“咱们老田家的闺女少吗?咱们都是当娘的人,不管男娃女娃还不都是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过去的事情不提了,以后咱们老田家的女娃子都能活,那点儿土地算个什么呢?” 妇道人家提到了这些伤心事,无一不哭红了眼睛,最终都点头同意了。 田福让大家伙儿等着,亲自去请陈瑜。 陈瑜没想到田福来的这么快,起身要去的时候,乔斌跟了上来:“娘,我陪着您。” 妞妞这会儿也在家,立刻也跑过来了:“娘,我也陪着您。” 结果,乔家娘仨一起过来的。 乔斌一出面,顿时众人态度都恭敬了三分,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坐在长条凳子上,陈瑜坐在客首位,乔斌陪在身边,妞妞站在陈瑜身后。 “乔夫人,土地白给乔家,以后赋税也乔家出,这事儿我们商量妥了。”田福说。 陈瑜挑眉,狐疑的看了一圈在场的众人,末了看向田福:“村长这话我没听明白。” “是这样的,我们田家的儿孙不少,祖祖辈辈打渔也没甚出息,乔夫人神通广大,若您能给田家村建个私塾,田家村的土地地契都给您,连带着小青山那片地也给您。”田福说的真诚。 陈瑜表情就凝重了。 大户人家有族学,比如苏家。 小户人家也有书房之类的,比如乔家就是秉承着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家训。 而此时的乔家,小门小户不需要族学,乔家的家训也与自己家没关系。 田家这要求提的刁钻,表面上看自己想要的田地唾手可得,更有小青山那一片都可以拿在手里,天大的好处。 可仔细一想则不然,田家付出代价是有的放矢,求得是长远。 不得不说,若不是自己和田家办事,换做是别人家和田家做这一遭买卖的话,自己都得为田福挑个大拇指赞叹一番了。 “田村长,不如听听我的建议吧。”陈瑜开口。 顿时,所有人都恨不得支棱起耳朵来听了。 田福也微微欠身:“您说,您说。” 第二百八十三章 陈岛主 陈瑜语速极慢,在说的时候也尽量思考周全。 “我收购各家各户的土地用来统一耕种,但乔家人少,耕种需要大量的人手,所以乔家会雇佣一批人,以元宝村的村民优先。” 众人表情没多大的变化,不过添了一丝喜色而已。 “至于你们说的私塾,这件事不难办,但有个条件得和大家伙说明白才行。”陈瑜套用了小学的套路,说:“凡是元宝村的孩子,六岁可入学读书,按五年算一个学期结束,接下来乔家不会再负责了,这五年内,夫子费用无需你们操心,但孩子的笔墨纸砚还有吃喝得自家负责,若超过五年还想读书的,则看夫子是否愿意收,若收的话,那也按照夫子收学生的标准来,乔家不参与。” 旁边,乔斌都好奇的看向了陈瑜。 众人也都听得稀里糊涂的。 “村长说过,让田家儿孙读书识字,五年可以保证让田家孩子读书识字,但科举之路异常艰辛,耗时不短,甚至有人一辈子都在埋头苦读,也未必有金榜题名之日,所以五年是乔家给的底线,这五年内,学堂除了教孩子们读书识字,也会教他们术算,写写算算问题都不大,同时不保证各个成材,毕竟做什么事情都要靠勤奋和悟性,源于自身努力,外力只能辅助一二,大家可理解?” “理解。”田福听懂了:“乔家能帮衬着让元宝村的孩子有书可读,我们田家上上下下就感恩戴德了,断不敢让田家子孙个顶个都如乔小郎君这般厉害,端地看他们造化。” 这话说的通情达理,陈瑜也就不再多说了。 “乔夫人,还有一些女娃儿们。”朱氏小声说。 陈瑜转过身:“您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这也是大家商量过的,乔夫人啊,田家女娃儿少……。”说到这里,朱氏眼圈又红了,强压下泪意继续说:“也不求别的,女娃儿们能学个手艺就成,您和如意绣房熟,能不能介绍女娃儿去绣房做工?再者您身边要是想安排一些粗使丫头啥的,田家女娃儿也成的。” 陈瑜从朱氏的话里话外听到了心酸和无奈,更有悲伤。 不等她说话,妞妞悄悄靠过来,在陈瑜耳边说:“娘,田家女娃儿不让活的,救救她们吧。” 陈瑜看了眼妞妞,眼神安抚后才转过头对着众人说:“绣房的绣娘也需要量尺寸,会点儿笔墨的,我家用的使唤丫头不多,一样是贫家起身,不至于娇贵到用一大堆仆从,若你们愿意,田家十年内够入学的女娃儿乔家负责一切费用,学堂开女学。” 哗啦啦,一大堆门外听动静的妇道人家就冲进来了,顿时哭声此起彼伏,下饺子似的跪了一地:“活菩萨啊,活菩萨,给乔夫人磕头了。” 陈瑜猛地站起身,紧走几步过来扶着她们起身:“快起来,快起来,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们这是做什么?” “该磕头的,乔夫人啊,同样是女人啊,我们敬您,您就受着便是。”其中年长的妇人开口,声音哽咽。 陈瑜蹲下来:“别这样,男人们都看着呢,这不算啥,咱们也算相熟的很,乔家以后很多事情还要劳烦各位帮衬的,快起来吧。” 朱氏也过来劝说,好歹这些人是全站起来了,也不肯出去,都站在了靠边靠后的位置,听陈瑜继续说。 田福老脸都红了,田家男人也都不是铁打的心肠,那些个无辜丧命的女娃儿也是自己的儿女不是?只是田家村靠海,男人出海,女人能做什么?拖累了一家子赶上不好的年头都得饿死啊。 所以,陈瑜这说法,就连一直都咬牙切齿的田二郎都眼圈发红的低下头去了。 再次落座,陈瑜细化了学堂的事情。 五年内,六岁到八岁分在一个班里,教习识字和识数,八岁到十二岁不等,分别开课,夫子有教无类,教习四年后学业完成。 期间,乔家负责请夫子,田家祠堂挪到了别处,在这边做学堂用,吃饭则乔家雇佣厨娘。 “乔夫人,吃喝这一块我们交银子。”田福见陈瑜办事敞快,他说:“您有章程,我们想让孩子出息人,花点儿银子也认可。” “如此也好。”陈瑜想着怎么收银子才公平。 乔斌出声:“若勤奋子弟,可以为学堂抄书,抄书赚了费用自可负责伙食,年幼的学童不堪劳累,但学堂里洒扫整理,平日里摘花拿草都不是问题,学堂也给银钱,所以需要各家各户贴补的并不多。” 陈瑜暗暗点头,农家孩子做点儿事算不了什么的,这样也能更好的解决了村民的负担问题。不过细化之下,许多问题还需要写成条文才算数,免得以后麻烦。 “小郎君高义。”田福起身给乔斌深深一揖,乔斌立刻还礼,毕竟年长者的礼可不能随便受就是了。 言来语去,到最后皆大欢喜,陈瑜说等学堂安置妥当再说地的事情,田家人却不肯,纷纷交出来地契,委托田福去办了交接。 陈瑜也不含糊,当天回去就开始筹划学堂的事情。 夫子不好请,不过有银子就可以,乔斌写了一封书信打发安平送到了袁炳义的手里。 袁炳义看到书信后哈哈大笑,立刻写信给了永宁府府学的好友。 桌椅板凳之类的,陈瑜交给了陈木匠来做,学科则需要夫子过来研究,规章制度,惩罚规矩都直接写出来,再和乔斌仔细研究,确定可行便放在一边,等事情办理差不多的时候,再和田福商量敲定。 与此同时,田福动作可就快太多了,元宝村除了各家各户门前门后的闲散土地之外,都尽数改名换姓成了乔家的土地,就连小青山都算在内。 陈瑜如今成了名副其实的岛主。 当了岛主的陈瑜可打起来十二万分精神来,她把常九和老张头都请来了宅子里。 老张头这边主要是商量一下张良当乔斌护卫的事情,老张头自然高兴,满口答应下来。 常九这边就是商量土地耕种问题了。 当常九看到地契的时候,暗暗咂舌主子的眼光独到,竟在这茫茫人海之中选了个如此让人不敢再有丝毫轻视的女子。 更让常九吃惊的是陈瑜接下来的耕种规划。 大片土地划分成区域,庄稼从高到矮无一不具足,粮食果蔬样样都具备,除此之外小青山成了牛羊放牧场,地势开阔,水草丰美,还有淡水小溪,简直各种条件都具足。 “东家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常九问。 陈瑜这次当了一把甩手掌柜的,拿了银票交给常九后,说:“这田庄的事情都交给常管事去做,我只看账目。” 啧啧啧! 一旁老张头再次坚定的认为,乔夫人绝对惹不起,他一直都没有常九乐观的,若以后成了后宅主子,他这一把老骨头都要事事小心才行,往坏里想,就冲主子对乔夫人的态度,只怕主子以后也得顺着毛活。 当然,这不影响老张头坚定的又认为,主子的选择是正确的。 陈瑜可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猜测常九就算管理整个小岛,那也是小菜一碟。 事实证明,就是如此,不过这是后话。 学堂有了,夫子也浩浩荡荡的进村了,带着这些夫子过来的是袁炳义。 女夫子是没有的,陈瑜打算偶尔客串一下,不过长久看还需要个好的女夫子,这事儿得去找曹红英才行啊。 学堂建设有袁炳义帮忙,乔斌辅佐,毕竟最了解陈瑜计划的人是乔斌,在陈瑜去安平县找曹红英之前,也和袁炳义深谈了一次。 前脚,陈瑜刚进如意绣房,后脚欧阳红的人就到了元宝村。 结果回去禀报的时候,欧阳红眼睛一立:“废物!扑了个空儿不知道去绣房请?” 第二百八十四章 长歌公子 曹红英饶有兴致的听陈瑜讲完,拍着胸脯保证女学她负责。 女夫子的要求相对来说就低很多,识文断字会女红,最好再会术算。 随便找个岁数大点儿的绣娘,全部搞定! 当然,曹红英在为陈瑜做是的时候,从来都不随便的。 等眠花楼的人追到了如意绣房,陈瑜刚吃过了午饭,正和曹红英检查那些做出来的服装呢。 “瑜姐姐去眠花楼?”曹红英脸色一沉,对来人说:“回去告诉红娘子,我这边有一处宅子,请她过来这边。” “什么?你个废物!没和夫人说咱们在别院吗?”欧阳红气炸肺了,手里茶盏直接砸了过去。 “得了,阿红何必如此动怒?走吧,我随你走一遭便是。”一袭白袍,一头白发,俊朗的容颜,语声温和。 欧阳红叹了口气:“长歌辛苦了,不过这曲子非你不可,她也一定欢喜。” “未必会欢喜,不过,倒真像她,走吧。” 曹红英的别院就在绣房后面,陈瑜说去乔记食府后面的宅子,她都不让。 末了,陈瑜就在这处二进的宅子里见到了卿长歌。 若论人间绝色,齐宇珩绝对算一个,萧怀瑾也算一个,一个沉稳腹黑,一个有谋有略,各有千秋之美,颜值更不用说。 可,陈瑜却不曾见过如此绝色,标志的容颜五官比女人都精致,却丝毫没有雌雄莫辨之感,飘逸的白袍放弃了腰封,整个人如同仙人一般,看脸也就三十最左右,却一头雪白的发丝,闲散散的从两耳上方收齐一缕用束带在脑后略绑了一下。 棱角分明的唇,唇色不浓不淡,高挺的鼻梁直通眉心,双眉带彩隐隐有雷霆之势,一双丹凤眼却透着慵懒之色。 就那么站在欧阳红身边,却如同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似的,孤寂的感受非常明显,偏偏那唇角还带着淡淡的柔和浅笑,只看那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如此惊艳的一个人,如此矛盾的一个人,陈瑜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去形容了。 “在下卿长歌,见过乔夫人。”卿长歌出声。 声音悦耳,清冽如山中泉水一般,音调不高不低,丝丝入耳。 饶是在没穿越之前就见过了各种花样儿美男的陈瑜都有些失神了,这是未经雕饰的美,浑然天成,让人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刀斧神功。 是人,也是艺术品的感觉,真是……。 “陈瑜。”陈瑜恍然出声。 除了卿长歌之外,欧阳红不甚在意陈瑜,她正压低声音吩咐琴童布置琴台,曹红英也如着魔了一般,没听到陈瑜的话。 卿长歌微微颔首:“某,记下了。” 陈瑜的心咯噔一下,急忙别开目光垂眸,心里一万头神兽狂奔而过,如此场景,她都怀疑这人会魅惑之术了。 “曹二小姐。”欧阳红扬声:“这凉亭甚好,可用?” 曹红英也激灵灵一个冷颤,急忙走过去:“可用,可用,我这就让下人布置了遮阳的纱帘来。” “某看过了乔夫人的词,奈何不得其法,阿红说夫人歌声动听,某先告罪一声,可否请夫人清唱一遍,好心里有谱。”卿长歌迈步走过来。 陈瑜就想捧心口了,这人啊,怎么处处完美?她要把持不住了,别的做不做先不说,拿个小本本要个签名可以吗? “好。”陈瑜心里兵荒马乱,背转身不看卿长歌,清了清嗓子并且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婉转歌喉把一首青花瓷唱的入情入画一般。 因背对着卿长歌,错过了卿长歌愕然的表情,还有片刻的痛苦之色,到最后沉醉于歌声中的一系列神态,特别是陈瑜唱到:“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的时候,卿长歌长袖之内的手指慢慢收紧成拳。 空有痴情万丈,奈何等得来烟雨又如何能的得来她? 唱完,陈瑜回头看卿长歌:“长歌公子,可还妥帖?” “嗯。”卿长歌声调拉长,良久才说:“阿红就说犹如天籁之音,果然传言不如耳闻,不同凡响,略等片刻,某这就谱曲。” 陈瑜承认,人各有所长,各有专精,但是只听了一遍就要谱曲,还真是高手了。 一炷香后,凉亭周围白纱幔帐,凉亭之内软榻竹席,石桌上,瓜果茶点一应俱全。 陈瑜与卿长歌各自坐在蒲团上,中间隔着一张琴,两三步的距离。 长琴,焦尾。 卿长歌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抬眸看了眼陈瑜。 “琴有五不弹:疾风甚雨不弹,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不衣冠不弹。”他顿了一下笑道:“某已经快有十年光景,只对月色清风了。” “长歌公子这么说,我都要出去外面站着了。”陈瑜觉得卿长歌的笑容太治愈了,让她不经意的就放松了下来,特别是此时此刻,他非但唇角有笑意,眼底也有笑意。 卿长歌着手焚香,撩起眼皮儿看陈瑜:“为何?” 陈瑜不好意思的别开目光:“我虽会乱唱一气,却实在不通音律,怕对不起这焦尾琴,也对不起长歌公子啊。” “是个妙人儿,且听听吧,也慰我之寂寥,琴之寂寥。”卿长歌端端正正坐下,手指抚在琴弦之上,微微一个勾指,琴音犹如破空而来一般。 原本青花瓷的曲调是古风与现代音乐融合的,陈瑜听着就极美。 如今,这独独只有长琴,却让陈瑜听得入迷。 琴音戛然而止的时候,陈瑜回神儿:“好听,好听。” “只是好听?”卿长歌笑问。 陈瑜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低了头小声嘀咕了一句:“都说了我不懂音律的,好听是真的好听,别的我又说不出。” 卿长歌没忍住轻笑出声,被陈瑜这小儿女的模样惹出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息来,很是随意的问了一句:“还有别的词,不如也一起试试?” “好。”陈瑜立刻答应了。 理由简单的很,这人是奇才,她那几首歌都能谱成曲子,非卿长歌莫属了。 “那开始吧。”卿长歌准备了笔墨纸砚。 陈瑜再开口的是姜育恒的再回首。 “再回首,云遮断归途,再回首,荆棘密布,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 陈瑜唱得投入,卿长歌听得入神。 凉亭外,曹红英兴奋的小脸通红,扯了欧阳红的衣袖:“红娘子,红娘子你听听,这两个人的配合真是神仙眷侣呐。” 欧阳红一激灵,偏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听懂了!”曹红英笑吟吟的说:“长歌公子神仙一般的人物,据我所知尚形单影只,我瑜姐姐就不用多说了,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如果真在一起,阿瑜不会幸福的。”欧阳红拍了拍曹红英的手背:“赶紧歇了心思,千万不要乱点鸳鸯谱了,要我说福王最合适。” “别提那个登徒子,合适为何带走了芸娘?置瑜姐姐何种境地?我呸!”曹红英气得甩袖子。 凉亭内,正谱曲的卿长歌耳朵微微一动,抬眸不露痕迹的看了眼陈瑜。 女子,在他眼中不过胭脂红粉而已,出尘之人并非没有,只是少之又少。 陈瑜吗?算一个。 像是日夜临界的一个人,有烟火气息,也有蕴含在骨子里的灵动之处,应了那句活色生香。 奈何,终不是她。 陈瑜耳力只是寻常人,哪里听得到曹红英又在给自己保媒? “还有吗?”卿长歌又问。 陈瑜愕然:“你要一起写完吗?” “嗯。”卿长歌点头。 接下来几首歌,陈瑜唱罢,卿长歌就会谱曲,并且都是一次就能完美契合。 陈瑜都不惊叹了,而是感慨,感慨世上竟有这样的人,让你惊艳却不敢亲近,聪慧绝伦又带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意味。 “阿瑜。”卿长歌出声。 陈瑜挑眉,看向卿长歌。 “长歌想客居此地一段时日,若可以的话,我们有缘再见。”卿长歌已经起身。 陈瑜也随之起身,微微福身:“有缘再见。” 第二百八十五章 韬光养晦 来去匆匆似的,曹红英趴在桌子上无限感慨:“瑜姐姐,我好心疼啊,心好疼啊。” “怎么了?”陈瑜抬起手摸了摸曹红英的额头,皱眉:“要不要跟我回去,请吴道清看看?” “不是啦。”曹红英拍开陈瑜的手:“我是因为长歌公子啊。” “他怎么了?”陈瑜眯着眼睛打量着曹红英:“你该不是存了红杏出墙的心思了吧?” “瞎说,我才不会对不起我家富林呢。”曹红英坐好了,一本正经的说:“长歌公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肖想的,今日我总算见到活人了,真是自古情痴命操蛋啊。” “哈哈哈哈……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话?”陈瑜大笑出声。 曹红英却感慨不已:“长歌公子原本有心上人,年少成名的他因为心上人一夜白头,至今形单影只,你说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还没有伴儿,是不是祸害了无数小娘子?” “别乱说话。”陈瑜端起茶盏抿了口:“人各有志,寻常人入不了他的眼,小娘子若挂心在他身上,又怎么是他的错呢?” “瑜姐姐不动心?”曹红英问。 陈瑜摇头:“要自知,动心岂不是也成了无知小娘子了?我都快半老徐娘了,不做那个梦。” 曹红英叹了口气:“就是世人皆知长歌公子有心上人,求而不得,却不知这心上人是何许人也,要是我查出来就好了,那人定是比不过瑜姐姐的,如此咱们不妨一试,你都不知道,我在凉亭外面遥遥的听你们歌声琴声,真是觉得那就是神仙眷侣的样子呢。” “好了,收起那些心思吧,我是个俗人,美男再好看,也不如银子来的踏实。”陈瑜放下茶盏:“时候不早了,我先回,过几天小商会开始了,我家小郎还要去永安府考试呢。” “我让人送你。”曹红英就要喊人来。 陈瑜立刻摆手:“别折腾,我还得去铺子和食府看一圈,先走了。” 赚银子,陈瑜可是认真的。 所以美男养眼不过就是一时半刻,她早就过了花痴的年纪。 坐船回到元宝村,她就是元宝村新晋的岛主。 妞妞最近也忙得很,每日照例去花圃,也会去吴道清那边儿,乌毒改名无名后,再也不提收徒的事情了,妞妞反而和他也合得来。 二月二十八,陈瑜来到了欧阳红的别院。 别院占地极大,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装饰豪华。 眠花楼的姑娘们几乎全员到齐,如意也在其中。 今天是选拔,从这些姑娘里选出来四个作为花魁培养,余下的则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当然,若能杀出黑马也是喜闻乐见的。 唱歌是第一关,陈瑜坐在屋子里,不看外面的人,逐个听了一遍,挑选出十二人来。 清唱看嗓子,配上谱子还要看技巧。 眠花楼的姑娘们才艺方面都各有一套,陈瑜倒也不担心。 只是,曲调出来的刹那,陈瑜止不住皱眉了。 她是不懂音律,可不意味着听不出好歹来,同样是长琴,这琴师的水平和卿长歌比起来,犹如云泥之别了。 这一轮下来,留下了八个。 “红娘子,就这八个人吧。” “不是四个吗?”欧阳红问。 陈瑜揉了揉额角:“分成两组比拼更有看头,再说了,这八个人中,若有人觉得断发不如断头的,就剔除,也免得闹出事情来不好收场。” 欧阳红素来觉得陈瑜太过仁善,不过谁也不愿意闹出事情来,也就同意了。 下一场则是服装。 陈瑜设计的服装并不是严格按照每个人尺寸来的,不过大体差不多,四个人一组,高矮胖瘦要匀称,眠花楼的姑娘们十分注重保养身材,衣服穿上去还都挺合适的。 最后是妆容。 妆容这一块,陈瑜让紫竹和紫菱轮流练手,她只指点就可以了。 如此紧锣密鼓的准备了三天,基本成型。 又加强训练了三天,三月初三正式开始选花魁。 眠花楼是下了大本钱的,前期宣传陈瑜也帮着出谋划策,所以还不曾开始,就先火爆起来了。 反之,陈瑜的香料铺子则低调了许多,非但不举办任何活动,反而还把一些洗发类、美妆类的货品撤了下来。 对此,曲义已经十分理解了,也佩服陈瑜的周密。 对此,陈瑜则并不以为然,想要索取之前,要注意自己索取的资格是否具备,乔记的东西小打小闹没问题,万国商会露脸也无妨,但想要争取过贡品,今年的商会就要格外低调才行。 苏家,时日无多,这是陈瑜在心里认定的,如今刚刚三月,到八月贡品开选的时候也不过就五个月的时间而已。 明摆着和欧阳后说了个清楚,陈瑜不会直接参与到这一次眠花楼选花魁的事情中去,小郎仕途之路已经启程,作为母亲的她除了全力配合之外,还要约束自己和家里上上下下的人,一个家世清白的小郎是她必须要做到的。 所以,当眠花楼选花魁热热闹闹的开始之后,卿长歌却没有再看到陈瑜的身影,却在一场一场的比赛中,处处都看到了陈瑜的痕迹。 “长歌。”欧阳红送来了一壶上好的酒。 卿长歌点了点头示意欧阳红坐下,两个人就坐在擂台对面的雅间里,可以一览无遗。 “乔、夫人不曾来过?”卿长歌自斟自饮。 欧阳红看了眼卿长歌疏淡的眉眼,点头:“不曾来过,不过已经都安排妥当了,乔家小郎君得了县案首,准备府试。” “走仕途?”卿长歌撩起眼皮看着台上精选花魁的女子,还有在台下近乎情绪失控的一众看客,嘴角一抹清冷的笑意:“乔夫人厉害的很呐。” “确实。”欧阳红走过来站在窗口的位置:“无论是做生意还是拿捏人心,都是个中高手,可却又偏偏让人不得不喜欢,她骨子里透出的是良善。” 卿长歌看了眼自己的琴:“若有机会,请乔夫人别院一叙。” “长歌是想?”欧阳红顿住了,点头:“如此也好,那青花瓷可否一试?” “可,若真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乔夫人的才华也可以让世人知晓一二。”卿长歌起身离开了。 陈瑜想低调,可等了一年的客商却不让了,小商会开始后,陆续有人登门,甚至直接找来了元宝村。 其中,就有梅州客商。 这算是有一面之缘了,梅州客商个子不高,人也瘦,眼角眉梢都透着精明劲儿。 “乔夫人,段某诚意满满啊。”段靖儒递上了契书:“请乔夫人过目。” 陈瑜接过来契书放在一边:“段家的诚意乔家看的出,不过这合作的事情还得容后,实不相瞒,犬子四月要府试,府试过后我会亲自去梅州一趟的,合作事宜到时候自会商谈。” 段家的诚意,陈瑜看到的有限,毕竟来这边合作的是个管事。 管事嘛,比管家还要更低一级的存在,换做是一年前尚且还有得谈,毕竟乔家也要发展,可如今这个时候想要谈,陈瑜都不愿意。 梅州客商又争取了片刻,便悻悻然的走了,走的时候还把契书也带走了。 “娘,这人怕是心里不舒坦的很呐。”妞妞坐在一边,写写画画的时候就顺便看了几眼段靖儒,笑着和陈瑜说。 陈瑜也不在意,她如今的心也大了,段靖儒不是合作的好对象,梅州又距离很近,大不了等乔斌府试之后,直接去一趟梅州。 买卖交给别人不踏实,自己家做,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余下的客商,陈瑜也不是一律拒绝的,合作嘛,彼此都要合适才行,为此陈瑜把褚伟成四个人都叫了过来。 愿意合作,彼此对眼,那么散户生意是可以做的,为此,褚伟成几乎老泪纵横了一把。 直到,欧阳红再次登门……。 第二百八十六章 长歌公子要送礼 欧阳红是三月初九过来的。 带了丰厚的谢礼,打量的订单和足够陈瑜用一年的龙涎香。 除此之外,几乎小商会市面上可以看得到的琉璃类的物件儿,统统都用箱笼装着送上门了。 陈瑜把欧阳红迎到了自己的房间,两个人之间竟无形的就多了几分亲密劲儿来。 “乔夫人,花魁选出来了,眠花楼声势更强过从前,这一切都托你的福。”欧阳红言辞之间,十分的恳切。 陈瑜笑眯眯的望着欧阳红:“红娘子可别说托我的福,这话我不敢接了,说到底咱们还不是逐利之人嘛?你好,乔记也会跟着得好处,咱们互惠互利。” “你呀,什么时候能像对芸娘那般对我就好了,总是隔着一层。”欧阳红略有失落后,转而有自顾自的笑了:“罢了,不说这些,长歌想见乔夫人,不知道乔夫人是否肯赏脸。” 卿长歌邀约?陈瑜脑海中瞬间就浮现了卿长歌的模样,想了想:“可以啊,现在就要过去?” 欧阳红起了个大早过来,原来还有这件事,陈瑜便问了句。 “对,就在长歌的别院,乔夫人别多心,长歌并非寻常男子,定不会给乔夫人添麻烦的。”欧阳红提起卿长歌的时候,给陈瑜一种姐姐护着弟弟的既视感。 至于多心不多心,添不添麻烦,陈瑜就笑了,成年人的世界,谁做事会脑袋一热?都是权衡之后的结果。 家里的事情陈瑜操心的不多,稍微打扮了一下跟着欧阳红出门。 船上,欧阳红几次欲言又止,陈瑜都当做没看到,要么说出来,要不说,自己也绝对不好奇。 一直到下船,欧阳红早就准备了马车,两个人上了马车,欧阳红就再也憋不住了,轻声叫了一句:“阿瑜啊。” “嗯?”陈瑜笑望着欧阳红。 “你是真沉得住气,可是我沉不住气了,我想和你说说长歌。”欧阳红拿了帕子在手里,轻轻地捏紧了。 轻言细语,说的也言简意赅,但陈瑜却听得后背直凉。 “这么说,明天初十,再有五天就又要生死一次?”陈瑜真是被惊到了,再一想卿长歌那如谪仙一般的姿态,怎么都无法跟病人关联到一起。 结果却是那么的不尽人意,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两天,卿长歌都会经历非人的痛苦。 “嗯,所以长歌一直都不出来走动,这次也是因为我极力邀请,他才会来到这边的。”欧阳红抿了抿嘴角:“到底是情之一字,无人能勘破啊。” “放心吧,我会仔细的。”欧阳红托付陈瑜帮着寻一些强力点儿的安眠香,最好是亲制。 这次并非只是卿长歌邀约,欧阳红已经跟卿长歌身边的苦长老打过招呼了,苦长老会详细和陈瑜说说的。 别院在缓坡之上,位置极佳,周围并无住户。 马车停在门前,有小厮开了门放马车直接进了院子。 陈瑜从窗户看过去,竹林飒飒,流水潺潺,简洁清幽中,透出了主人的个性。 下了马车,琴童引着欧阳红和陈瑜往后院去。 后院最显眼的是一处楼阁,远远望去犹如悬浮在半空之中,如吊脚楼一般的设计,一半临水,一半碧草茵茵。 在竹楼前,欧阳红拉住了陈瑜的衣袖。 陈瑜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我若没把握,自不会硬来,如此美人儿可不忍心让他再添难受了。” 美人儿?欧阳红愣愣的看着陈瑜,转而噗嗤就笑了。 琴童带着陈瑜上楼。 欧阳红则转身去找苦长老。 药香弥漫中,苦长老叹息一声:“阿红也是尽心了,乔记再怎么厉害,也不过就是调香的,福王看重的人,未必就能让公子有所缓解的。” “还不是寻了各种法子,一时有用呢。”欧阳红坐在门口的矮凳上,偏头可以遥遥的看到竹楼。 苦长老放下研钵:“公子这些年来苦心经营,只盼着有朝一日能为那女人做一些事情,统共算起来也快二十年光景了,就算是前世欠了她的,也不至于要了公子的性命吧?” “苦长老可别说了,若让长歌听到了,又说不准要如何难受的,姑且就由着他吧。”欧阳红那个一个匣子递过去:“这个月又有十万两入账,苦长老受累掌管着,长歌要做的事情得做,他咱们也得护着周全,总不能让可怜人更可怜就是了。” 说到这里,苦长老看了眼欧阳红:“阿红啊,当年你们都是长乐宫的好孩子,一个个如今都长大了,却还是牵绊在一起,你啊,也不容易。误了青春,误了终身。” 这话,让欧阳红掉眼泪了,垂着头:“不碍事的,总归自己愿意。” “唉……。”苦长老不在说话了。 竹楼之上,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陈瑜坐在蒲团上,静静的聆听卿长歌抚琴。 琴声是青花瓷的曲调儿,比之前听到的更好听了,但具体陈瑜说不出来。 一曲之后,卿长歌抬头望着陈瑜,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长歌公子,你再这么看下去,我可要把持不住了。”陈瑜表情严肃,一字一顿,说的极其认真。 卿长歌挑眉后,朗声大笑起来。 “苦长老!你听,长歌笑了。”欧阳红激动的回头看苦长老。 苦长老也有些吃惊,转而点头:“看来,能入福王眼的女子,果真不凡,公子都有十几年不曾如此笑过了。” 竹楼内,陈瑜见卿长歌笑的脸颊都微微泛红了,也笑了笑:“好啦,笑的那么好看,可别再笑了。” “阿瑜,你真是太可人了,对了,我准备了礼物给你。”卿长歌收了笑声,脸上笑意却不曾减少,起身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来一个长条形状的盒子,走过来:“送给你的。” 陈瑜接过来,打开看了眼立刻就关上了,那速度就像是里面躺着的是大蛇一般:“不要不要,我可不要,这不是要让我出丑吗?” “玉笛而已,不会就随手把玩,若想学,我教阿瑜。”卿长歌从盒子里取出来玉笛,递给陈瑜:“虽说学好不易,但吹响不难,阿瑜试试?” 笛子! 陈瑜会一点点儿,不过这世道的谱子,她压根就不会看,自己写谱子也绝无可能,仅限于认识一首歌,也就会吹一首歌。 接过来玉笛,表情都有些怯生生的。 如此入手,温润的触感让她在心里快速的估量了一下价值,然后再恶狠狠的嘲笑自己如此势利。 “试试。”卿长歌鼓励陈瑜。 陈瑜脸红如布,把笛子送到嘴边轻轻除了一下,笛音清越婉转。 卿长歌眼中有赞赏:“随便吹着玩儿吧,慢慢就摸索出规律来了。” “长歌公子,你还真高看我了。”陈瑜把笛子握在手里:“这么金贵的物件儿,在我手里当乐器屈才了,若长随身带着,只怕某天能当武器用。” 卿长歌眉眼带笑,偏过头来看陈瑜:“你还会功夫吗?” “不会,不过要真有人欺负我,村妇打架长歌公子见过吗?我也会的。”陈瑜语气轻松。 卿长歌笑着点头:“这倒是一点儿不假,看你也不是个娇娇弱弱任人欺凌的弱女子,打人这个玉笛不管用。” 说罢,低声吩咐琴童。 琴童立刻退走,片刻功夫又捧着个匣子进来。 打开之后,里面也是笛子,不过这笛子要更细长一些,材质似铁非铁,又不像是钢。 拿在手里,卿长歌沉声:“阿瑜看好了。” 陈瑜想说,自己一直都看着呢。 结果面前一道寒芒带着微不可闻的破风之声从陈瑜面前快速划过,陈瑜愕然的倒退两步,整个人就一个趔趄摔了下去。 卿长歌身形一晃,都出了白色残影一般,伸手勾住了陈瑜的腰身,把她扶稳:“阿瑜竟也胆小呀?” 第二百八十七章 要害长歌? 陈瑜心里都在怒吼了。 这动不动就出暗器,自己胆小咋了?不应该吗? 不过,很快陈瑜就闻到了一种特别的味道,就算她可以说识香是看家本事了,竟也一时没分辨出来那香味儿到底是什么。 卿长歌松开手,陈瑜直接就坐在蒲团上了。 “这个防身可以,你看这里。”卿长歌不顾形象的蹲在陈瑜身侧:“这是机关,里面有毒针,每次一发,能连环发出二十支,寻常宵小,触之及亡。” 陈瑜后背窜上来一股冷气:“别,别别,我不杀人。” “生死关头,你死我亡的时候,不杀人就被杀,阿瑜不要任性。”卿长歌说着,又按动机关,这次却从笛子前段弹出三寸长的尖刺来,三棱尖刺寒光闪闪。 陈瑜吞了吞口水:“长歌公子啊,这、这武器叫什么名字?” “名字?”卿长歌摇了摇头:“杀人的玩意儿,有没有名字不重要。” 如谪仙一般的美男子,把这话说的云淡风轻,陈瑜的少女心瞬间就稀碎稀碎的了。 难道,温润如玉不好吗?明明外形非常符合啊,怎得一说话就杀气腾腾的呢? “阿瑜给起个名字吧,左右以后是你的防身之物。”卿长歌递过来笛子:“机括在这里。” 陈瑜硬着头皮接过来,收了前面的三棱尖刺,翻来调过去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凑到嘴边吹了一下,那笛声竟也悦耳动听的很。 啧啧啧,玩乐器的高手啊,看看长歌公子吧,人家的乐器能吹还能打呢。 “调皮的很。”卿长歌落座,看着陈瑜。 陈瑜放下笛子:“我觉得,要是一下能把二三十根钢针都发出去,那就叫暴雨梨花针,一个一个的发出去的话,也叫梨花针,这还是个笛子,就叫梨花笛。” 卿长歌被陈瑜如此起名又给惹得笑出声来,这一次笑声很低,并且拿了手挡住唇角:“好了,随你高兴,今日你过来的路上应该听到了一些别的,阿红肯定会让你去见苦长老的。” 陈瑜没说话。 “也不算什么大事儿,见苦长老也无妨。”卿长歌抬起手理了理衣袖:“不过,阿瑜切不可乱答应,你是调香的女子,分辨香味儿定也厉害,也不准好奇我身上的味道,好吗?” 最后两个字,婉转缠绵,陈瑜觉得自己又被蛊惑了一般,竟点了点头。 “好啦,漠北一趟算不得什么凶险的事情,以后也不要害怕有人对你不利,我会保护你的。”卿长歌说罢,竟抬了抬手送客了。 陈瑜是抱着两个匣子下楼的,到了楼下琴童接过去匣子送到了马车上,回来引着陈瑜去见苦长老。 陈瑜总觉得卿长歌有些怪怪的,又说不太准,见到苦长老的时候,陈瑜才猛然发现,自己极有可能不知不觉的就和那传说中的江湖中人有了瓜葛了! 我的天,听起来好帅,一想有很害怕啊。 苦长老六十开外,眉目慈祥,说话不快不慢,给陈瑜仔仔细细的说了卿长歌的用药,丝毫不怕陈瑜学了去似的。 更说了卿长歌的病症,甚至还给写了下来,陈瑜接在手里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欧阳红。 自己养了个牧秦,本算不得什么秘密,但牧秦的身份的确吓人的很。 别人不知,只怕欧阳红知道。 欧阳红被看的不好意思:“阿瑜,我和苦长老说了吴道清。” 陈瑜还看着她。 “罢了,我还说了定慧方丈。”欧阳红可怜巴巴的望着陈瑜:“莫气莫气,并非一定要阿瑜做什么的。” “嗯。”陈瑜就这样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直到离开的时候,陈瑜也对苦长老只字未提卿长歌身上的那种香气。 一方面因卿长歌不愿意让苦长老知道,另一方面是陈瑜压根就没分辨出来到底是什么香,所以瞎说八道的事情她不做。 欧阳红送陈瑜到渡口。 陈瑜上了船回家,欧阳红就站在岸边,许久都没动一下。 回到家里,陈瑜还真就把两支笛子拿出来端详了好一会儿,特别是能当武器的笛子。 她设计出来的袖箭,在这笛子面前就不值得一提了。 冷兵器时代,这种杀器可不容易得到的,卿长歌两面之缘就送给自己了,还提到了漠北,又提到了寻常宵小。 仔细想了想,自己接触的江湖中人也不过就是庞大红,庞大红那可是山大王一般的存在,可在卿长歌的嘴里竟然只是寻常,并且还是宵小,这人江湖地位不低啊。 看来,自己好好发展发展,还有黑白两道都有人的趋势了。 入夜,陈瑜躺在床上,仔细回想和卿长歌的两面之缘。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压根儿就没闻到那股怪异的味道,这一次也因距离太近,而她的鼻子又特别灵敏的缘故。 仔细想那味道,陈瑜差点儿失眠,因哪一种味道都与之对不上号。 合香也是有的,但她自信合香在她面前,也能被分解具体到每一味香料,当然用量多寡则不敢口出狂言。 爬起来,拿出来苦长老写的病症描述,陈瑜靠在床头,欧阳红提到吴道清,可显然她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真正被欧阳红看中的人是定慧方丈。 只是,陈瑜苦笑摇头,定慧方丈真的来过,可自己连见一面的缘分都没有。 放下了方子,也收起来了笛子,陈瑜点了安神香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调香房,仔仔细细的开始研究安神香的加强版。 一天一夜,陈瑜顶着黑眼圈从调香房出来,叫来了安平,让他把一个小巧的盒子送去眠花楼,交给欧阳红。 安平跑腿儿那是绝无问题的。 欧阳红拿到了盒子,打开里面有一封信,信上附了香料的配方和用量,并且叮嘱一定要交给苦长老,若能用再用,否则切不可冒险。 已经是三月十四了,欧阳红是一刻都不耽搁,直接做了马车去别院。 苦长老拿到了香料配方,打开看了几眼后,惊讶的都站了起来:“这乔夫人胆子大得很!” 欧阳红也急忙站起来了:“苦长老,切莫着急,阿瑜肯定不会加害长歌的,若不能用,不用便是。” “非是不能用,而是能用,且这哪里是香方?明明就是……就是,唉,不说了,去抓一只兔子来。”苦长老一时也不知道如何称呼这香方了。 他也不看香料,而是开始按照香方抓药。 欧阳红抓来兔子等在一边,苦长老熬好了药,稍稍放凉后,提着刀就过来了。 “苦长老。” “你看着!”苦长老拿过来兔子,掰开了兔子的嘴直接把汤药灌下去了小碗。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兔子晃晃悠悠的就倒下了。 “这……有毒?”欧阳红额头见汗了。 苦长老也不解释,一刀割下来兔子的耳朵,兔子连挣扎一下都没有。 欧阳红抓着胸口,眼里浮起了戾气。 若陈瑜想加害长歌,那就是仇人! 结果,苦长老又拿了针线像是缝娃娃似的,把兔子耳朵又给接上了。 “苦长老。”欧阳红跪了下来,垂着头声音哽咽:“是我鲁莽了,甘愿领罚。” “再去抓几只兔子来。”苦长老没搭理欧阳红,而是拿了两包香料去了另外的小房间。 点燃了香料,欧阳红提着两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回来了。 苦长老让她把兔子放在屋子里,两个人就都坐在外屋等着。 “我以为乔家夫人心善的很。”欧阳红话刚说到一半。 苦长老就点头了:“何止心善,还是个心有乾坤的女子。” “她要害长歌。”欧阳红心里愧疚极了。 苦长老挑眉:“谁说的?你看看那兔子!” 欧阳红激灵灵一个冷颤,扭过头看被割掉耳朵的兔子,瞪大了眼睛……。 第二百八十八章 长乐宫的凤鸣令 那兔子正慢腾腾的站了起来,还挪了几步,似乎是浑身不听使唤似的,走了两圈突然撒腿就跑,欧阳红一纵身就追上去了。 苦长老捏着胡须,良久无言。 医术一道,他钦佩之人只有定慧方丈。 可如今却觉得害臊,一个看似寻常的调香妇人拿出来的方子,自己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道是自己老了吗? 就在苦长老怀疑人生的时候,欧阳红到底把断耳朵的兔子给抓回来了。 “苦长老,这兔子跑得快着呢,换做旁人怕都抓不到它。”欧阳红把兔子放进笼子里:“看来那是药,不是毒。” “不是毒,不过是不是药,还得等等看。”苦长老拿了陈瑜的香方开始研究起来。 一个时辰后,苦长老打开了房门,里面两只兔子睡得香甜。 欧阳红如同看到了希望一般,硬是陪着苦长老守到了天光大亮,看着两只兔子摇摇晃晃起身,适应了片刻之后撒腿跑掉了。 她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欣喜若狂:“苦长老,长歌有救了!” “是,有救了,你且先回,今晚过后,我亲自登门道谢。”苦长老说完,拿着香方和香料进内室去了。 欧阳红坐在马车里,兴奋的丝毫没有困意。 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奈何没有倾诉之人,憋得慌。 好不容回到了眠花楼,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小金库中,这许多年来珍藏的宝贝都看了一个遍,挑挑拣拣了好久,搬出来十几样放在屋子里。 折腾小半天终于困倦了,吩咐不许人打扰,倒头就睡。 夜幕降临,欧阳红又跑来了别院。 苦长老也没责怪她总是跑来,而是带她去了密室。 密室之中,软榻,软墙,软床,除此之外就是八根粗如手臂般的铁链从八个方向聚拢在卿长歌的身上。 铁链外边也包了厚厚的一层软布。 此时的卿长歌浑身缠满了铁链,盘膝坐在软床上闭目养神。 房间里香料味道浓郁,他双目紧闭。 隔着小窗,欧阳红心疼的快要掉下眼泪了。 月上柳梢头,欧阳红紧张到微微颤抖,苦长老也紧张的一动不动。 突然,盘膝坐在软床上的卿长歌猛地张开了眼睛,血色瞳仁吓得欧阳红忍不住倒退半步。 嘶吼之声,穿云破月一般,短而急促的嚎叫持续了不短的时间,渐渐地竟弱了下去,最后悄无声息。 “有用!”苦长老两手握拳,激动的来回踱步:“神人!此女子神人也!老夫去也!” 欧阳红连拦的话都没说出口,苦长老早就没了踪迹。 窗外,欧阳红看着倒在床上的卿长歌,柔声:“长歌,放过自己吧,求你了。” 十五这天,陈瑜也是坐立不安的很。 她担心用量不足,再没有效果,更担心用量太大,适得其反,当然也有可能人家根本不信她。 所以,苦长老出现在院子里,抱拳于胸:“乔夫人,请受老夫一拜。” 陈瑜急忙从屋里跑出来,语气既惊又喜的问:“可有效果了吗?长歌公子无碍了吗?” “是。”苦长老已经跪下了。 陈瑜忙不迭的把人扶起来:“您老何须如此,能让长歌公子安稳,我心里高兴的很。” “乔夫人,这是我长乐宫的凤鸣令,您收好了,不管在何处,凤鸣令一出,莫有不从之人。“苦长老双手捧着一枚通体红玉的令牌到陈瑜面前:‘请务必收下。” “苦长老,我不要凤鸣令,也不需要您如此,方子我都送给了您,以后定可让长歌公子少一些苦头,如此便足以。”陈瑜说的是真心话。 传说中的江湖,陈瑜不好奇。 真想要黑白两道都有人,也不过就是想想而已。 她只是个寻常的穿越者,不想称王称霸,只想太平度日,所以有些看似光鲜的存在,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苦长老一听陈瑜拒绝,竟眼含热泪:“乔夫人若执意如此,老夫就长跪不起了。”说着,作势就要双膝跪地。 陈瑜吓得不轻,用了大力气抓着苦长老的手臂:“我收,我收便是。” 苦长老把凤鸣令递给陈瑜,抱拳:“长歌虽说安稳,可到底离不开人,老夫告退。” “等等。”陈瑜跑去了地窖提了一大罐醉虾和醉蟹来:“您老平日里愿意喝点儿酒,这就当下酒菜了。” 苦长老楞了一下,转而眼里带笑:“乔夫人真是个让人心里都是欢喜的人,老夫就收了。” 送走了苦长老,陈瑜进屋的时候人都放松了不少,端详着凤鸣令。 说真的,这凤鸣令看着就价值不菲,最主要的是整块都是血玉,上面雕刻血凤惟妙惟肖,展翅高飞的样子,像是要冲出血玉,腾空而去一般。 当然,她并不知道,长乐宫凤鸣令一共只有两块,还都送给了女人。 别的不说,凤鸣令在手,江湖之上横着走。 得了重宝的陈瑜并不自知,却让一个人紧张的差点儿跳起来。 “老九啊,咋办?夫人收了长乐宫的凤鸣令。”老张头直吧嗒嘴儿。 陈瑜以为她养了一群羊,老张头两父子就会老老实实放羊,却不知道张良放羊,老张头可是每日负责保护陈瑜的。 所以,高手出现他格外警觉,也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长乐宫的苦长老。 三言两语中,老张头顾不上那么多,跑回来找常九了。 常九捋着呼吸,微微皱眉:“主子如今就在老虎口,你去报信儿吧。” “我不去!”老张头立刻黑了脸:“要去你去,这事儿去了也没好果子吃。” 常九知道老张头上次被乔夫人撵回去后遭了罪,叹息一声:“罢了,我去。” 老虎口上,有密室。 密室之中,只有齐宇珩和牧秦、不,齐北宸二人。 齐北宸如今气色大好,正在泡药浴。 齐宇珩坐在一边,手执一卷书,念给齐北宸听。 “主子。” 齐宇珩手倏地收紧,常九深夜前来,定是乔家有事儿! 他看了眼齐北宸。 齐北宸也看过来:“皇叔,快去吧,芸姐姐会照顾我的。” “好。”齐宇珩起身走出来。 常九单膝跪地:“主子,夫人收到了长乐宫的凤鸣令。” 齐宇珩抬起手压了压额角:“她倒是好本事!” 常九就一哆嗦,主子这咬牙切齿的样子,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吃醋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物降一物 端详着凤鸣令的陈瑜打了个喷嚏,皱着眉看看外面的明月高悬,虽说如今天气还不炎热,可也不至于受寒吧? 心里这么想,赶紧拉上了窗纱。 回身拿了凤鸣令直接放进了妆台上的空匣子里。 换了一身柔软贴身的睡衣,靠在床头拨亮了灯,拿着账本子细细的看着。 这些账目要汇总归库,年前年后忙的她都来不及好好算一下去年的收入,说起来她还真需要一个好的账房先生了。 林林总总的好几份账目都查了一遍,抬起手掩着嘴角打了个哈欠,又拿起来一本账目的时候,表情就僵了一瞬。 芸娘的账本还在,芸娘却不知身在何处。 永宁府的账目也送过来了,安泰并没有说那边儿有什么动静,兰夫人在永宁府,芸娘不知道有没有想着妥善安置。 想到了芸娘,陈瑜心里还有些难受的,她原本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和齐宇珩提一嘴,可到底是没说,再就是齐宇珩带走了牧秦,又带走了芸娘,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窗纱浮动,窗外的人看向里面真真切切,里面的人想要看到外面则费劲一些,更何况一个有心,一个无意。 暗处的老张头浑身寒毛都要炸了,若不是一把年纪摆在这里,他会忍不住拔腿逃走的。 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主子怎么就跑来了?还杵在院子里脸色铁青的憋着? 可不憋着咋的! 齐宇珩听到长乐宫、凤鸣令,这样让他心都能被扯稀碎的字眼儿的时候,就恨不得把陈瑜从屋里拎出来,告诉她什么人可以招惹,什么人是不能碰的禁忌! 怎么就如此不让人省心呢?刚费尽心思安置了齐北宸,她一扭头就给招惹来个卿长歌! 可是,他只立在庭院之中,隔着薄纱看她。 她的表情不甚清晰,但齐宇珩脑海里都是她的眉眼,她的一颦一笑。 许久,齐宇珩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罢了! 转身离去。 老张头看到主子走了,猛然就起了恨其不争的情绪来,堂堂大霁国福王什么阵仗没见过吧?怎么就在一个带了三个孩子的寡妇面前沉沙折戟了呢? 再回到老虎口。 齐宇珩坐在密室之中,对面坐着的齐北宸欲言又止,几次看齐宇珩的表情都没看出任何端倪来,他心焦的很,事关乔家,他是珍之重之的。 “皇叔。”齐北宸终是忍不下去了,开口。 齐宇珩撩起眼皮儿:“何事?” “娘那边儿到底是怎么了?”齐北宸望着齐宇珩,又说:“我只是惦记的很。” “长乐宫的主人叫卿长歌。”齐宇珩答非所问一般缓缓说道:“江湖人称长歌公子,善音律,极少有人见过他。” 齐北宸这段日子是一直都会从齐宇珩这里了解大霁国的方方面面的,听齐宇珩开口,他立刻正襟危坐,仔细听着,毕竟齐宇珩在自己面前没有废话。 “卿长歌有一红颜知己,名姜曦。” 轰一声,齐北宸目中尽是惊色,抬头看着齐宇珩。 齐宇珩微微点头:“对,姜曦,大霁国皇后,姜家嫡长女,你的母亲。” 不敢接话,齐北宸静默的收了脸上的惊色。 “姜曦从小活泼好动,姜家又仅此一女,为嫡为长,疼若掌上明珠。”齐宇珩微微眯起眼睛:“因天资聪慧,从小拜师长乐宫宫主,以学习音律之名,学防身之术,这也是姜家为了让她平安顺遂而谋算的。” 对于母亲,齐北宸的印象已经极少极少了,听得格外认真。 “大霁国曾有断言,得姜曦者,得天下。当时父皇便极为留意姜家,如此权臣之家,若再出六宫之主,是福是祸尤不可知,皇子争储夺嫡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偏偏因此断言,众多皇子都不肯立妃。”齐宇珩又看了眼齐北宸:“若你是皇祖父,该如何啊?” 该如何啊? 齐北宸脸色渐渐苍白,到底还是开口:“杀!” “杀?”齐宇珩音调不高,尾音挑起。 “是,杀姜家上下,独留姜家女,纵然为后不足为患,若杀姜家女,恐民心有乱。”齐北宸不提生母名讳,只说姜家女。 齐宇珩点了点头:“当年,你皇祖父也是如此做的,姜家簪缨世家轰然倒塌,长乐宫里独活了姜曦,当年姜曦不过十四岁。” “长乐宫宫主爱护姜曦,意图让她远离这些尔虞我诈。同时,姜曦有一师兄,名卿长歌。卿长歌天资聪慧,更爱慕姜曦,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奈何姜曦无法承受灭门之痛,悄然离开长乐宫,嫁给当今圣上,到底应了断言成了六宫之主。” 齐宇珩眉心蹙起,语调略有些急:“长乐宫宫主看着爱徒走上复仇之路,倾尽所能调教卿长歌,卿长歌执掌长乐宫后,亲手打造两枚凤鸣令,一枚送到姜曦手中,承诺无论何时,凤鸣令一出,莫有不从之人。也是从卿长歌执掌长乐宫后,江湖上再无门派可以与之匹敌,卿长歌是个人物了。” 齐北宸的手微微握拳,表情凝重。 齐宇珩话锋一转:“陈若瑜更是本事了得,竟结识了卿长歌,拿到了另一枚凤鸣令。” 蹭一下,齐北宸站起来了,惊问:“娘可安好?” “生母为后,你不担心?问她作甚?”齐宇珩心里那点儿气,真真是无处撒了,结果齐北宸这小子也是够了!只最后一句提到了陈若瑜,他就完全没了养气功夫! 齐北宸垂首:“皇叔,自古皇权之下皆是血染,母族如此,父族亦是如此,既生在帝王家,无可避免迎之而上便可,但娘不一样,她只是做了点儿小生意,在元宝村过着闲散日子,断不可卷入其中!” “你对她说去!”齐宇珩起身,拂袖而去。 齐北宸看齐宇珩背影远去,张了张嘴:“皇叔,心仪于她的是您,为何要侄儿去说?” 这下,齐宇珩嗖一下就不见了。 齐北宸嘴角露出一丝狐狸笑,缓缓的落座,望着跳动的火苗出神儿……。 “太子殿下,该歇了。”芸娘端着热水进来,柔声说道。 齐北宸收起了情绪过来洗漱:“芸姐姐,你说这世上男男女女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芸娘拿着软毛巾给齐北宸擦手:“要我说啊,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第二百九十章 被惹怒了 “妙!芸姐姐真是说到了点子上了。”齐北宸笑吟吟的回了自己的寝室里,躺下来的时候在想,这世间的女子该都是卤水吧?否则怎得一个个男子都惧得不行? 不过,娘收了凤鸣令怕是不妥当的,寻了个机会得告诉娘才行。 至于长乐宫和姜家,齐北宸缓缓闭上眼睛,临睡之前在想:姜家或许无辜,长乐宫的卿长歌或许有情,但皇位之上坐着的人,又岂是糊涂虫吗? 只怕,这事还需要日后仔细查一查才行。 ***** 小商会持续时间不长。 曲义让紫竹来元宝村请陈瑜,陈瑜知道自己必须去一趟了。 虽说,她依旧主张隐藏实力,静待时机,可送上门的买卖都不做,那就是怂了,银子又不烫手。 三月十八一大早,陈瑜便带着莺歌出门了。 铺子里客人不多,但曲长芳却忙得满头是汗,紫菱也在库房里都一溜小跑了。 要不是打从进铺子那天开始就被要求不能如市井泼妇那般,她都想破口大骂了。 陈瑜刚到铺子门口,曲义就迎过来了:“东家,您可来了。” “怎么了?”陈瑜在曲义的脸上没有看出喜色,反而是一脸忧愁,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迈步进了铺子里,曲义跟在身后:“是梅州客商。” 陈瑜看了眼不多的客人,沉声:“随我上楼细说。” 听曲义说完,极少动怒的陈瑜啪就拍了桌子! 冷冷的哼了一声:“真是脸都不要了!” “是奴才办事不利,以为是散户就没有签契。”曲义垂着头,语气沮丧。 陈瑜摆手:“和你无关,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下去吧,这事儿暂且压下来。” 曲义离开后,陈瑜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伺候在身边的莺歌不敢多言语,也是气得小脸煞白。 俗话说挡人财路犹杀人父母! 这梅州客商真是太缺德了!前几日大批量订货,今日一早却全部退货了,乔家生意做的虽说不大,可也不小! 他那百两银子算个屁? 竟还有脸要那一百两的订钱!虽说曲掌柜的也不是吃素的,可到底是亏大了,一百两银子,哪里抵得上这些日子该赚的银子的九牛一毛啊。 乔记的香料就算是做散户,也只给一家,梅州客商订货,梅州的其他客商就没有机会了,这也是曲义自责的地方,更是陈瑜为什么说不怪曲义的地方。 这独家供货的规矩是自己定的。 陈瑜正生气,曲义又到了门外:“东家,又有梅州客商来了。” “回了!”陈瑜声音冷凝:“就说,梅州的商铺不日便要开了,梅州散货一份不出!” “是。”曲义领命退下。 莺歌急忙递上热茶。 陈瑜落座,浅浅的抿着热茶,心里到还真安稳下来了。 商贾一途,虽说天南海北,但到底是一个行当内的,总会有一个圈子,这个圈子里的人引领着整个商圈的风向。 乔记的未来势必会占一席之地,今日梅州客商的做派,他日就是被人诟病的耻辱。 忍他一时,不难,但白白忍下却不行! 别说一个梅州了,乔记的蓝图在陈瑜的心中早就规划好了,梅州定州甚至陶城,乃至于京城,她乔记的生意势必会做到大霁国的每一处,至于别处,她只要在元宝村,只要大霁国的万国商会还在,乔记的未来,呵,何止于此? 陈瑜没急着离开铺子,生气也不过就是那一阵儿的功夫,库房里的东西都整顿好了之后,陈瑜就过去查看了一下。 为了小商会,陈瑜可撤了不少品类,如今库房满满当当的都快堆不下了,这些原本该是银子的。 梅州之行,势在必行了。 不过,还需要等小郎四月的府试完事才行啊。 府试的日子四月初九。 陈瑜在四月初二就带着妞妞和乔斌出发了,家里的事情交代给金嬷嬷,作坊的事情交代给褚伟成,至于庄子上就更不用操心了,常九的本事她还要慢慢开发的。 当然,她还带了张家父子,张良留在乔斌身边,老张头则要带去梅城。 有了县试的经验,陈瑜在府试的时候就没那么紧张了,再说还有袁炳义陪着来,她只负责照顾乔斌衣食住行就可以了。 府试也是连考四场,但也略有不同,第一场为正场,若名次优良则可取得院试的资格。 乔斌性子释然,所以四场必是全部考完的,这一点陈瑜赞同。 府试是由知府孙兆清主持的。 陈瑜到了永宁府就去拜访了孙初夏。 孙初夏见陈瑜登门,可谓隆重的迎入府中。 在她的小院子里设宴款待,并且执意留陈瑜在府中住下。 “小郎应试,我在这边租了宅院好照顾,不便打扰的。”陈瑜自然拒绝,她并不是个愿意做客的人。 孙初夏笑道:“知道,知道,家父提起过小公子。家父极少赞扬后生,总说鞭策才能成才,却对小公子赞誉有加呢。” 陈瑜笑着摇头:“年纪太小了一些。” “有志不在年高,乔夫人可莫要藏拙,再者府试虽说比县试略严了些许,但小公子才智过人,自不在话下。”孙初夏寒暄几句后,竟问起来了乔文:“听闻大公子去了漠北,那边儿可妥当?若有需要,家父的同窗好友刚好有在那边儿的,可以照拂一二。” “大郎尚可,劳孙小姐费心了。”陈瑜并不知道乔文求孙初夏之时到底何种惨状,但孙初夏笑语盈盈中带着关切却不作假。 临来之前,陈瑜早就准备了给孙初夏的见面礼,拿出锦盒:“几样小点心的方子,孙小姐可以让人尝试一下,这几日我都在永宁府,若闲下来也可走动。” 孙初夏收了锦盒,从腕子上退了玉镯,拉着妞妞的手给她戴上:“筠竹乖巧可人,这是姐姐送你的见面礼,可不能嫌弃哦。” “谢谢孙姐姐。”妞妞笑眯眯的接了这份见面礼,落落大方。 临别前,孙初夏邀请陈瑜明日一起去铺子看看,陈瑜欣然应允后离开。 她见了孙初夏,还惦记兰夫人和安泰,娘俩便闲逛着去了乔记香铺。 安泰最近用功的很,因长姐临走之前写信过来,信中告知太子已经找到,昭雪有望,昭雪之日便是他需以小辈姿态再立京城之时,所以安泰要学的东西可就多了去了。 幸而,母亲武兰芝深喑京中之事,调教儿子尚且还够。 清晨,武兰芝就说:“云哥儿,乔家小郎君要来府试了,乔夫人该来铺子里的。” 也亏着武兰芝这句提醒,安泰才没露出任何端倪,见到陈瑜恭敬迎出来:“东家。” “长高了不少。”陈瑜看安泰这一身气度,心里就有些想念牧秦了。 同样是慈幼所里走出来的孩子,安泰这气度更多了几分儒雅,再者安泰识字陈瑜一直都记着的,真是担心哪天猛然再冒出来个贵胄之子流落民间。 安泰陪着陈瑜进了铺子,武兰芝早就迎出来了,满脸堆笑:“乔夫人,您可算来了,快随我进屋去。” “看兰夫人气色极好,当是大喜临门了。”陈瑜笑着随武兰芝入了后宅。 妞妞却留在了铺子里,问:“安泰,你在这边可有认识梅州人吗?” “怎么了?”安泰再见到妞妞的时候,竟有了见到自家小妹的感觉,曾经他是不敢的,不过以后嘛,他护得住这一家恩人。 妞妞撇了撇嘴儿:“还不是梅州一个叫段靖儒的混账东西,订货又退货,小商会的时候恶狠狠的坑了咱们乔记,娘的脾气虽好,可也不是没有脾气,所以我这次要陪着娘去梅州。” 安泰眉头微挑,略沉吟片刻说:“有相熟的,不过只怕知之甚少,这一趟我陪着东家去。” “真的?”妞妞笑眯眯的说道:“真是机灵,你看出我的心思来了嘛?” 第二百九十一章 慈母心肠 武兰芝和陈瑜说了许久的话。 离开的时候,陈瑜便轻轻地拍了拍武兰芝的手臂,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府试,陈瑜可就留心眼儿了,她早早的订了考场对面的茶楼雅座,等着放榜的日子就守在这里。 她只是想要表达出对乔斌的重视,至于名次倒是不怎么在意的,做人嘛,凡是都要强没错,但不能争强好胜,因争强好胜的人,总归是要碰壁的。 乔斌并不知道陈瑜的安排,他心态极好,用袁炳义的话说,就是每一场都不过就是小试牛刀,但小三元的名头虽不及大三元风光,可朝廷都眼巴巴的看着呢。 府试考帖经、杂文、策论三场,策论一连考两日,说起来也算四场了,分别考记诵、辞章和政见时务,共录五十人,分甲、乙两等,前十名为甲等,第一名为府案首,也就是小三元中的第二个案首。 考棚设在城内学道街,进山门,过廊道,入考房,验明正身后,执考引找到自己的号位,便不可再随意走动。 从卯时一刻开始,一直到日落黄昏申时末、酉时初便可交卷,交卷已不需考生走动,只需拉动桌案旁边的摇铃,便会有两人过来糊名,把考卷放在专用的匣子里,考生则有人专门引出考棚。 第一场一天结束,乔斌出了考棚便直奔袁炳义住处。 “老师。” 袁炳义撩起眼皮儿:“如何?” “经贴学生选了孝经、论语、左传、周礼和易经。”乔斌回话。 袁炳义沉吟良久,微微蹙眉:“三经即刻,五经上上之选,若无错漏,名次应该不错。” “是,学生谨之慎之。”乔斌给袁炳义斟茶。 袁炳义端起茶盏才缓缓的说道:“诗文无碍,杂文你可想好了再落笔,至于策论,应是两日时间,你也要沉着应对。” “是。”乔斌静静的坐在一旁。 两个人喝了许久的茶,袁炳义再也没说一句话。 天色渐晚,乔斌起身:“学生告退。” “嗯。”袁炳义看着乔斌还略显单薄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福王要为太子铺路,都要铺路到这个份上了,如今的乔斌年纪尚幼,若真登上高位,变数就太多了,让他怎么放心? 若不然,他日高中,他再带着乔斌出去游历个三年五载? 可那样的话,别说福王和太子答不答应,只怕乔斌的少年心性,也断不会离开的。 “到底是年幼啊。”袁炳义感慨一声,起身回了内室。 陈瑜早就做好了吃喝等着乔斌,妞妞也帮忙,偶尔娘俩会轻声交谈几句。 “娘,不带二哥去吗?”妞妞想到要去梅州,就记起来乔斌在梅州可住了一段日子的,若是能带去就好了。 陈瑜摇头:“小郎如今可不能再乱走乱逛了,这四月眨眼就过去了,院试可比县试和府试更重要的。” 这倒不假,府试之后乔斌就极有可能成为秀才,读书人有多少人到白发苍苍依旧是童生功名在身,乔斌年少入场,县试拔得头筹,若真到了院试的时候落第,别人说什么倒无所谓,只怕这孩子都会受不住的。 娘俩说着话,乔斌就进门来了,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院子,临时租住也没有多高的要求,只要干净整洁就好。 “二哥回来啦。”妞妞跑去迎接。 乔斌笑了:“看你,怎么越长大,越没了沉稳的模样?” “二哥瞎说,谁像你读书都读傻了一般,走路像是个小老头儿。”妞妞哪里肯在嘴上吃亏,立刻回了句。 “我那是在想事儿。”乔斌抬起手捏了捏妞妞的脸蛋。 陈瑜看着说说笑笑的兄妹俩,转身去灶房把饭菜都收拾上来,叫兄妹二人洗漱之后抓紧过来用饭。 吃过晚饭,妞妞收拾桌子,陈瑜便问:“可还能休息两日?” “娘,府试人要多一些,三四日放榜也是寻常的。”乔斌还要说话,陈瑜便摆手了。 “赶紧回去歇着,这一天都直溜溜的坐在棚子里,累得很,明日娘给你炖点儿好克化的。” 乔斌告退,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倒头就睡。 妞妞和陈瑜也没什么事,娘俩便在自己屋里,妞妞看药典医书,陈瑜看账本子。 这账本子是安泰送来的,孙初夏也派人送来了账目。 这边的生意陈瑜极少插手,但人都到了这里,看账目也是应当的。 安泰的账目看过之后,陈瑜便从中看出了武兰芝的本事,等拿起来孙初夏的账本的时候,陈瑜却觉得孙初夏更胜一筹,年纪轻轻极有经商天赋,怪不得孙兆清会如此捧着这个女儿了。 要知道,身为知府,孙兆清对商户出身并不会多看重的,让宠着的女儿抛头露面可不单单是备嫁妆,兴许还有对孙初夏未来婆家的考量。 账目看完,妞妞也哈欠连天了,娘俩便睡下。 接连两天,一家三口都过的平静极了,第三天一大早乔斌便禀告陈瑜要去见袁炳义。 前脚乔斌刚走,陈瑜便和妞妞也出了家门,到了对面茶楼落座,看着下面聚集的考生。 人是真多,颇有几分人山人海的样子,一直等到巳时,就见有官差来到了门口,张贴了两张红榜。 “娘,我下去看看。”妞妞坐不住了。 陈瑜摇头:“不必,我们就在这里听着就好,免得小郎见了我们再难为情。” 妞妞恨不得趴在窗口,支起耳朵听着下面吵吵嚷嚷的动静。 突然,一道声音清晰入耳:“甲榜第一是安平县乔斌!” 陈瑜都没坐住,站了起来三步两步来到窗口。 妞妞兴奋的小脸通红:“娘,你听到没有?安平县乔斌,那是二哥啊,二哥中了甲榜第一!” 陈瑜笑着连连点头:“听到了,听到了,走,咱们回家。” “回家?”妞妞觉得这会儿应该去找二哥啊。 陈瑜戳了戳妞妞都额头:“让小郎自己说,他定是高兴的,给小二一两银子当赏钱。” 娘俩前脚进门,乔斌便急匆匆回来了。 回到家,见妞妞正忙着看着小炉子炖汤,陈瑜坐在藤椅上看账。 乔斌那高兴劲儿就压下来了,走到陈瑜面前,躬身:“母亲,今日放榜了。” “哦。”陈瑜淡淡的应了一声,把账本放在一边:“那明日就又要开考了吗?” “是。”乔斌到了嘴边的话都没法说出来了,娘这么淡定,自己好像高兴的不是时候,想想也是,一共三场,第一场而已。 那点儿飘飘然灰飞烟灭,乔斌又如平日里一般无二了,陈瑜嘱咐他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开考,他也乖顺的回了自己房间。 这可把妞妞憋坏了,拉着陈瑜到了屋里,急切的问:“娘,为何不让二哥说?” “你觉得小郎进门之时,脸色如何?”陈瑜问妞妞。 妞妞歪着头想了想:“神采飞扬,整个人走路都轻飘飘了呢。” “所以,不让他说。”陈瑜理了理鬓角:“压不住心境,城府就不够,城府不够入仕之后定要吃亏的。” 妞妞呆呆的坐下来,想了半天眼神才明亮起来,凑过来抱着陈瑜的手臂轻轻晃动:“娘,您是真厉害,我刚刚还为二哥抱屈呢。” 陈瑜拍了拍妞妞的手臂:“傻丫头,娘比你高兴,比小郎更高兴,但明日还要入场,心态最重要了,不管多大的事情都得压得住,压得住情绪了,什么就都在掌控之中了。” “娘,我记住了。”妞妞煞有介事的点头。 陈瑜则笑而不语,三个孩子,以后会有三个孩子的命运,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让他们懂得一些做人的窍门儿,以后少吃亏。 这三个孩子之中,最压不住情绪的是妞妞,以后最让人牵挂的也是妞妞。 唉,不知道牧秦那小子到底会不会学了他的皇帝爹,若真是那样的话,她陈瑜的女儿可不能成为第二个草乌部落的圣女! 第二百九十二章 妞妞发威 第二天乔斌入场,陈瑜和妞妞在家里。 等日落时分乔斌回来,人安静的很,妞妞偷偷望着陈瑜,眼神里都是对乔斌的担忧。 陈瑜微微摇头让妞妞稍安勿躁。 等放榜的日子,陈瑜和妞妞又偷偷跑出来。 “甲榜第一又是安平县乔斌!?” 学子众多,乔斌接连两次都甲榜第一,顿时就有人沉不住气了。 “我打听了,这乔斌来历可不简单,乔家香料知道吧?他家的产业。”有人高声,更有人四处寻找乔斌身影。 陈瑜本想离开,听到这话便坐下来了。 “商户之子,有何了不起的?”青衣秀才愤愤然。 旁边有人冷笑:“有何了不起?若你知道他师从建安三年状元袁大先生,还敢说有何了不起?” “呸!袁大先生是了不起,可乔家的买卖怎么做起来的?乔斌哪里有脸?他娘抛头露面做了卑贱的商户,不守妇道!” 妞妞听不下去了,转身蹭蹭就跑下去了,陈瑜偏头看了眼妞妞的背影,并未阻拦,而是出声:“张老,辛苦了。” “夫人,安心。”老张头应声里去。 这些读书人你一言我一语正在争辩,突然一道娇喝之声炸响:“那个读了圣贤书的混账东西要折辱我乔家?站出来!圣贤书教不好你,小姑奶奶愿意代劳!” 众人收声,回头找了半天,才看到站在人群外,小脸气得粉红的妞妞。 小姑娘梳着双丫髻,点缀着几颗小巧玲珑的珍珠,在耳后垂下两缕发丝编成了发辫,发辫上用彩色丝带合在一处编出了两三朵桃花模样,粉嫩的小脸蛋因为生气鼓着腮,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是要喷出怒火来,一手叉腰,一只手抬起,白生生的小手指虚指着众人,见这么多人看过来也浑然不惧,娇喝:“人呢?滚出来?乔家小姑奶奶要代兄惩治你们这些混账东西!” 若换做十五六岁的少女,定会给人刁钻泼妇的印象,偏偏是个小姑娘,还是个粉雕玉琢、雪玉可爱的小姑娘。 众人就看向了青衣秀才。 青衣秀才抿了抿唇角,咬着后槽牙走出来,弯腰拱手:“不才,丹丘镇冯弘礼。” “哦,就是你!”妞妞小脸一扬:“读圣贤书把脑袋读坏掉了吧?家兄得了第一,你心里不舒坦?瞧不起商户,可若没有商户贩卖米粮布匹,你吃喝穿戴哪里来?今日我记住你了,哪天我登门去府上拜会你的母亲,问问这不守妇道到底是何意思!” 冯弘礼脸色通红:“你!你太无礼了!” “无礼?我一没读圣贤书,二不曾比你多吃几年米,你都能在众多学子之中对家兄出身和家慈出言不逊,我为何不能?”妞妞眼睛微微眯起,往前慢慢挪着脚步:“更何况,这那算的无礼?别人若与我一句良言,我便奉还几句笑语,你嘛?出口伤人还不自知,小姑奶奶惯你?” 话音落下,手里银针寒芒一闪,动作干脆利索直奔冯弘礼的手腕内侧的脉门穴刺了下去,距离很近,又有身高优势,妞妞这一针不偏不倚刺中冯弘程。 突然被袭击,冯弘礼错愕片刻突然抱住了手臂,脸色苍白如纸连连倒退:“你!你出手伤人!” “对啊。”妞妞收了银针,拍了拍手道:“这次小惩大诫,我并未用毒,下次再口无遮拦,我便绝了你仕途之路!呸,就这副模样还想入仕?” 这个时候,有小厮冲进来护住了冯弘礼:“二公子,二公子!” 冯弘礼眉头拧紧,刚要发作,人群外走进来一青年模样的人。 “大哥。”冯弘礼见到青年人,立刻走过去垂首,一副等着挨训的样子。 青年人扫了一眼冯弘礼,转身抱拳:“乔姑娘息怒,某在这给乔姑娘赔不是了。” 妞妞上下打量了几眼青年人,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青年人身边的小厮有所动作,就在这个时候,驼背的老张头从人群外一纵身就到了妞妞的身边,躬着身:“小姐,夫人让老奴接您回去。” 妞妞嘴角一抽,她认得老张头,可老张头不驼背啊,心里狐疑,面上不显:“张爷爷,给我盯着那人,再敢对二哥无力,留口气儿就行。” “是,小姐放心。”老张头旁若无人的弯腰抱起来妞妞,也丝毫不隐瞒自身轻功了得,身形一晃已经到了人群外,三步两步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呆若木鸡的学子们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有机灵的凑到了青年人身边,躬身施礼态度谦卑:“晚生给冯进士问安了。” 冯弘程面容和煦,抱拳还礼:“不敢不敢,先别过,他日再叙。” 冯弘礼像是斗败的公鸡似的跟在后面,走出人群离开了。 妞妞也不轻松,回到了茶楼上就没了刚才的气势,蔫蔫的挪蹭到陈瑜面前,垂着头扭着衣襟。 “出气了?”陈瑜出声,不辩喜怒。 妞妞乖顺的跪在地上:“是女儿没有压住脾气,愧对了娘亲教导。” “呵,这么说,娘教给你的不是不卑不亢,而是当个软弱可欺的软蛋了?”陈瑜嘴角带了一丝笑意,问道。 妞妞猛地抬头,见陈瑜并未动怒,立刻笑嘻嘻的说道:“娘,我没有软弱可欺,更不可能当软蛋的,我非但骂他个狗血淋头,还给了他一针呢。” “把你本事的。”陈瑜起身:“走吧,回家。” “二哥会不会知道了?”妞妞爬起来,牵着陈瑜的衣袖。 陈瑜笑着摇头:“他可学了十成十,今天都没来看榜,倒是咱们娘俩落了下乘。” 娘俩回家准备吃喝,乔斌回来的时候就总会看妞妞,把妞妞看的浑身不自在,跟在陈瑜身边寸步不离,生怕被乔斌逮到。 吃饭的时候,陈瑜说:“小郎未曾入官学,也未曾入私塾,并无同窗好友,可觉得遗憾?” 乔斌放下筷子,正襟危坐:“母亲,官学也好,私塾也罢,不过就是个读书的地方,至于同窗好友,若遇到知己,贩夫走卒都可成为莫逆之交,若遇不到知己,酒肉宾朋于我何益呢?” 陈瑜点了点头:“今日我与妞妞去看放榜了。” “儿子知道。”乔斌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妞妞,妞妞立刻吐了吐舌头闷头吃饭去了。 “小郎可觉得颜面无光?”陈瑜问的笼统。 乔斌摇头:“儿子觉得反而心里暖暖的,母亲与小妹都极爱护我,商户又如何?乔家若无母亲操持,今日我又该在何处?只论成败英雄,不问英雄出处。” “吃饭吧。”陈瑜发话,乔斌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吃过晚饭,娘仨又闲聊了一会儿,听到陈瑜要带着妞妞去梅州,乔斌说道:“恩师在梅州有一处宅院,等后日出了考棚,儿子便去求来钥匙,也好落脚。” “好。”陈瑜本想着置办宅院,但生意还没做起来,到处置办房子可是不划算的事情,住又住不下,还占用了银两,再说房子又不保值。 接连两天,乔斌都要在考场度过,陈瑜为此准备了肉干、饼干和一小罐蜂蜜,这些都可以让乔斌保持体力,至于别的吃食,两天一夜的时间只怕会坏掉,饿着肚子考不好,吃了坏掉的东西就更容易出现不可预知的意外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和妞妞送乔斌入场。 “二哥。”妞妞看乔斌要走,出声。 乔斌回头看着妞妞。 妞妞笑着说:“我和娘就在对面的茶楼,等你。” 乔斌抬眸看了眼茶楼,笑着点了点头。 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许多打量的目光,陈瑜站在远处看着乔斌腰背挺直,不紧不慢的背影,心里便畅快的很,这孩子,性子是最好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救了一个人 两天,对陈瑜来说那是相当煎熬的,特别是看到一个考生被抬出来的时候,那少年人脸色青白,嘴唇都没了血色。 “娘,我去救他!”妞妞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陈瑜也紧随其后下了茶楼。 书生身上的袍子洗得发白,看得出是寒门子弟,就算是被送到了门口,也不见有人接应。 “我能救他。”妞妞说。 衙役立刻沉了脸色:“说什么混账话?赶紧离开。” “那他怎么办?”妞妞一脸急切的望着昏迷的人:“他是心力交瘁,再折腾下去就是一条命了!” 任何地方闹出人命来都不好,衙役眼珠儿一转,问:“你可是他家里人?” 妞妞一下就被问住了。 “是。”陈瑜上前,福了福身:“劳烦差爷把人送到望海楼中。” 望海楼是一家酒肆,相邻的是也叫望海楼的客栈。 衙役倒也是爽快的人,抬着昏迷不醒的人直奔望海楼,陈瑜早就吩咐老张头去要了一间上房,人就直接送到了床上。 妞妞煞有介事的坐稳,给少年把脉的时候眉目沉静的与之年龄极不相符,良久才没忍住噗嗤就笑出来了。 陈瑜一直站在身边,见妞妞这样就知道人无大碍,但对于学子来说,每一场考试都至关重要,府试最后一场竟被抬出来了,真真是要了这少年的命了,所以陈瑜冷声:“筠竹!” 妞妞立刻收了笑容,起身过来扬起小脸:“娘,他并无大碍,就是饿坏了,我一会儿给他一针保管醒来。” “那我让小二准备吃喝。”陈瑜问:“准备什么吃喝才好?” 妞妞抿着嘴角:“娘又要考我吗?这饿坏了当然吃粥,先来一小碗五红粥,补气养血,再来一小碗当归黄芪乌鸡汤吧。” 陈瑜吩咐小二准备来。 妞妞也不着急叫醒了少年人,而是坐在一边写方子,写好了方子放在一边,等小二端来了五红粥才用银针叫醒了少年。 陈瑜站在床边,这少年眉目清秀,骨相不错,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瘦弱的吓人,容貌就不好断定了。 姚庆煜缓缓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到了面前一个娇俏小姑娘的模样,顿时一惊眼睛都瞪大了,转圈看了一眼竟轻叹了一声。 “喏,慢慢喝。”妞妞把粥碗递过去。 姚庆煜慢慢起身,双手接过来粥碗放在一旁,提着长袍下床来,弯腰就拜:“多谢乔夫人、乔姑娘救命之恩。” “哟,你认识我呀?”妞妞抿着嘴儿:“是因为我骂了那个什么礼吗?” 姚庆煜并未抬头,而是说道:“乔姑娘性子爽利,并无不妥。” “那你快把粥喝了。”妞妞挺高兴的,她其实最怕因自己骂人影响了二哥的声望,所以,姚庆煜的话让她心里熨帖的很。 姚庆煜没动,而是又说:“乔夫人救命之恩,姚庆煜没齿难忘。” “不碍事,吃点儿东西歇息片刻吧。”陈瑜说罢,叫了妞妞就要告辞,姚庆煜急忙从怀里摸出来一个钱袋,双手奉上:“乔夫人,这是诊资并房钱。” 妞妞皱眉:“你这也是个读书读傻了的,怎么如此迂腐了?让你吃,你抓紧吃,再昏倒了我可不管。” “是。”姚庆煜把钱袋递给妞妞,被妞妞接过去直接扔到了床上,略顿了顿终是端起了粥,却没立刻喝。 “你怕我下毒吗?五红粥啊,红枣、红豆、红米、红糖、红皮花生和枸杞,你不认识?”妞妞可被这磨磨唧唧的少年急坏了。 姚庆煜笑了笑,拿起汤匙小口小口吃着。 “姚家小郎慢用,我们母女告辞。”陈瑜说罢,带着还要说话的妞妞离开,出了门后,才对妞妞说:“把那方子给小二,让小二去抓草药来,只怕姚家小郎舍不得银钱吃药。” 妞妞立刻照做,娘俩把房钱给的足够四天的,才离开。 刚回到茶楼,就见乔斌从考场出来了,妞妞从茶楼探出头去,挥舞着手:“二哥,二哥!我在这儿。” 乔斌抬头看着妞妞,脸上的疲惫都一扫而空,露出笑容快步往茶楼走去。 上了茶楼,就闻到了香气,等乔斌落座,陈瑜就把食盒里热乎乎的饭菜摆上桌:“小郎先用一些垫垫肚子,歇息片刻我们再回去。” “是。”乔斌也实在是饿得慌,闷头苦吃起来。 妞妞坐在一旁:“二哥,我和娘还救了一个人呢。” “哦?”乔斌偏头看妞妞:“是个读书人?” “嗯,可真是个慢性子,做事磨磨蹭蹭的,娘把他安置在了望海楼里了。”妞妞说着无意,乔斌听着有心。 吃喝完毕,乔斌才问:“娘,那人可叫姚庆煜?” “小郎认识?”陈瑜挑眉,乔斌能叫出名字来,想必不凡。 果然,乔斌点头:“姚庆煜名字一直在我之后,策略若是拔得头筹,只怕……。”说到这里,他自顾自的笑了笑。 陈瑜轻叹:“只怕什么?那少年被抬出来的时候可是昏着的,如今怕是还不怎么妥当。” “娘,儿子想去见见。”乔斌说。 陈瑜担心乔斌的身体,乔斌却说亏着那些肉干和饼干,他只是略有些疲惫,并无大碍。 “娘,我也去看看吧。”妞妞可是第一次在外治病救人,心里还挺激动的。 陈瑜也没拦着,让兄妹俩去望海楼,自己则回去宅院,准备吃喝,猜测袁炳义今晚是要过来用饭的。 还真就被陈瑜猜中了,并且不单单是袁炳义一人,乔斌带着姚庆煜也一起过来了。 陈瑜看少年弱不禁风的样子,又去灶房炖了鸡汤。 席间,姚庆煜和乔斌争论的面红耳赤,袁炳义默不作声的端坐首位,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陈瑜和妞妞无聊的都要打瞌睡了。 “娘,他们累不累?”妞妞出声。 陈瑜笑着摇头:“不会累,或许这就是小郎的知己好友吧。” 果然,两个人争论之后,又推杯换盏,浅酌慢饮的时候,谈笑风生。 天色见晚,乔斌过来见陈瑜:“娘,我想留姚兄留宿这边,可好?” “好。”陈瑜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就这样,姚庆煜住在了这边,等候放榜需要三天时间,这三天陈瑜算是见到了热血青年的热血里,肯定鸡血含量超高,否则这两个少年怎么能如此不眠不休的说个没完没了,说到激动的地方,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啊。 吃了一顿饭后,袁炳义就再没出现,留下了梅州宅子的钥匙给陈瑜,第二天又送来了记录梅州的一本小册子,看墨迹应该是连夜写出来的。 妞妞也很忙,这几天忙着给姚庆煜煎药。 看着忙前忙后的妞妞,陈瑜免不得又想到了牧秦,也不知道牧秦如今身体好到了什么程度,又在哪里。 “姚庆煜,你怕不怕落第?”妞妞问。 姚庆煜笑着摇头:“不怕。” “心真大。”妞妞撇撇嘴儿,把药碗放在桌子上:“你可别欺负我二哥。” “乔兄弟在我之上,我又如何欺负得了他?”姚庆煜笑着摇头。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到了放榜的日子,陈瑜早早就叫了张良跟着乔斌,她可没忘记榜下捉婿的事情。 张良跟在乔斌身边,陈瑜也不放心,到底是带着妞妞去了茶楼对面。 这一次看榜的人明显少了许多,一些人远远地站着,频频拭泪,是还心有期待,却又明知不行的学子,着实可怜的很。 乔斌和姚庆煜刚一露面,顿时就被围上了。 陈瑜看得很仔细,围着二人的人多是寒门学子,那些衣着光鲜的人则避之唯恐不及似的。 说起来,若论出身的话,乔斌是商户之子,还不如农门出身的姚庆煜了。 这次放榜,孙兆清带领一众属下出现在了学道府。 等到甲乙榜贴好之后,就听到了一声惊呼:“怎么可能?!” 第二百九十四章 再中案首 人群只是短暂的骚动后,便安静下来了。 紧随其后有人惊呼:“我中了!我中了!” 也有人话都说不出来,颤巍巍的倒地不起的……。 站在茶楼上远远看着这边的陈瑜,终于第一次直观的看到了古代科举制度的残酷性了。 有人信心满满的看榜,找到最后也没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哪里还有平日里自持的读书人风骨,涕泪交流中,整个人都恍惚了一般。 就有人欢喜有人愁,远远围着,不甘心里去的读书人中,竟有人跳了起来:“有我?真的有我?” 那抻长了脖子的样子,看着都让人心里酸涩。 在人群中找到了乔斌,因年纪太小,几乎都快淹没在人群中了,不过很快就有人引着他来到了孙兆清面前。 “娘,二哥中了秀才吗?”妞妞出声问。 陈瑜摇头:“还有一次院试呢,不过这府试比县试要难上几分,应该也很难考吧?” 她说的不确定。 妞妞却小脸凝重:“娘,二哥能中秀才的。” “甲榜第一名,永乐镇元宝村乔家,乔斌!”唱榜的人随后说了一句:“恭喜乔案首!” 乔斌还礼:“同喜,同喜。” 少年人,老成持重,不卑不亢,望着众多学子之中一站,便显出了一身气度,年纪虽小,已露出四平八稳的架势来了。 孙兆清微微眯起了眼睛,若说乔家身后站着的人端地是惹不起,倒不如说这乔家人个顶个的争气! 就在孙兆清琢磨乔家的时候,孙初夏的丫环急匆匆的跑来找陈瑜了。 “什么?要送喜报?”陈瑜惊了。 她来这边不单单是陪着乔斌应试,还有就是要去梅州,哪成想竟然还有送喜报这一说! 心里焦急,便说了句:“小郎误我!” “娘。”妞妞一时没领会到陈瑜的意思,还以为陈瑜是担心去不成梅州。 陈瑜却没工夫解释:“走,咱们回元宝村。” 说走就走,也亏着孙初夏考虑周全,准备了马车送陈瑜和妞妞这一顿疾行,不疾行哪成?府衙送喜报那可是快马加鞭的,若陈瑜回来晚了一时半刻,可就真出丑了。 妞妞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颠碎了,陈瑜还皱着眉头催车夫快些,娘俩到了安平县只略停留片刻,陈瑜就像是上足了发条一般,把王大山和曲义都叫过来,一一安排下去后,立刻就回元宝村。 妞妞是咬着牙跟回来的,一进门就险些摔倒了。 “哎哟哟,我的小姐。”金嬷嬷急忙过来,伸手扶着妞妞,偏头问:“夫人,可有急事?” “有,洒扫门庭,小郎中了府案首,送喜报的人随后就到。”陈瑜说。 金嬷嬷顿时瞪大了眼睛,转而就笑出声了:“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这真真是天大的喜事。” 说罢,扭头叫来了莺歌,让她赶紧通知下去。 陈瑜在一迭声的恭喜中进了屋,坐在椅子上稳了稳心神,她这一路紧赶慢赶着算是没耽误事,接下来只怕要忙上个三五天才行。 陈瑜到家第二天,元宝村的人就沸腾了,乔家大门口鞭炮齐鸣,恭喜之声不绝于耳,大红的喜报就贴在了明堂最显眼的地方,别人不说,就村长田福都激动的频频抹泪。 “各位乡里乡亲,等小郎归来,乔家要摆几桌庆祝一下,届时都过来喝一杯水酒吧。”陈瑜难得穿的喜庆,笑的眉眼弯弯的和元宝村的人说。 府案首! 府试重不重要姑且不说,这县案首、府案首,若院试再得案首,这是什么?这就是小三元啊! 再者说,乔家小郎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读书却真是厉害的紧,年少入场,如今这连中两元,到底多大的本事谁知道? 更别说,这乔家如今生意财源滚滚,家中富足,再出了个读书的状元郎,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富贵双全了! 也有人背地里琢磨起来乔家的身份,想当初来到元宝村的时候可真不咋地,短短的两年时间就有了如此光景,怎么能不让人好奇? 十年寒窗也有白发童生,难不成乔家是书香门第? 各人怀着心思,散去之后陈瑜才拿了赏钱给送喜报的衙役,又好酒好菜招待一番,末了才问:“我家小郎何时归家?” “乔夫人安心,乔案首随后就到。” 陈瑜猛然想到了榜下捉婿的事情,再一想张良可不是吃素的,想要捉婿是绝对捉不到的。 开心、担心,各种情绪这么一搅合,陈瑜破天荒的彻底失眠了。 夜晚,凉风入户,她就坐在椅子上望着外面那一轮弯弯的下玄月,脑子里是空白的。 什么都不想,精神亢奋,身边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清晰感知到。 这是太高兴了吗?陈瑜抬起手拖着下巴,勾了勾嘴角。 该高兴。 家里生意越来越好,赚来的银两富富有余,生意也越做越大了。 三个便宜儿女,虽说算不得多么省心,可这已经就是‘别人家孩子’的典范了。 该知足了。 原来,日子顺遂就是这种感觉,踏实,温暖,安全感爆棚。 若硬是要想想美中不足的地方,呸!自找那无趣做什么? 陈瑜却不知道,此时的乔斌正坐在马车中。 马车中还有齐宇珩。 齐宇珩手边是乔斌府试的卷子,看过之后放在了一旁,抬头:“感觉如何?” “尚可。”乔斌惜字如金,面对齐宇珩的时候,乔斌会紧张,那种压迫感并不是齐宇珩努力表现的随和,就会减弱一丝一毫的。 齐宇珩微微点头:“姚庆煜不在你之下。”说到这里,齐宇珩顿了一下,转而轻叹:“奈何败在底蕴上了。” 乔斌却不赞同,略斟酌了片刻说道:“福王殿下惜才之人,姚庆煜的底蕴也未必就是拦路石,如今不过就是府试,院试之后才不过是得了秀才之名,这科举一途前面就算是历尽险阻,浮浮沉沉又如何呢?最终殿试才是真正一决雌雄的时候。” “本王反而觉得你惜才。”齐宇珩很满意乔斌的气度。 年纪轻轻,若自己一夸赞姚庆煜,便要起了计较攀比之心,那么未来的路走的想要畅快都难。 乔斌没言语,他想的很远,也想的很深,一朝天子一朝臣,齐宇珩既然在为太子铺路,又怎么会只把宝押在自己身上?就算是有几分看重,未来朝堂之中,他一个人独木难支,能做得了什么? 一路上,齐宇珩都没有提一句关于府试,乔斌答得卷子。 乔斌也尽可能的不多与齐宇珩说什么,有道是言多语失。 到了安平县,齐宇珩送乔斌到了渡口。 “与你母亲略提一句,安泰一切皆好。”齐宇珩说。 乔斌打拱行礼:“是。” 就此别过,乔斌坐上了曹福的船。 曹福也欢喜的说个不停,乔斌都含笑着一一回应,有问必答。 回到家,已经是喜报送来的第四天了,乔斌刚上岸,元宝村的人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一窝蜂似的从家里奔出来,夹道欢迎:“乔案首,恭喜恭喜。” “乔二少,恭喜恭喜!” “乔小郎君呐,恭喜,恭喜。”小姑娘婉转声音略含羞涩,望着乔斌的眼神都恨不得冒出来小心心一般。 乔斌一路上也是抱拳还礼。 陈瑜得了消息,从院子里急急地迎了出来,远远的看着自己小郎满脸含笑的样子,心里头就美滋滋的。 “娘。”乔斌见到陈瑜,站稳了脚步。 陈瑜点头:“小郎累吗?快些进屋。” “不累。” 乔斌紧走几步,撩起袍子跪倒在地,恭敬磕头,陈瑜安安稳稳的受了乔斌的礼,伸出手把人扶起来:‘你啊,走吧,回家。” 乔家小郎君归了,田福就有些站不住脚,忍了一炷香时间就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就往外走。 “你这是要做啥去?”朱氏急忙问。 田福头也没回:“我得去看看乔案首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 田家的将来 陈瑜带着乔斌进院。 金嬷嬷带着四个丫环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夫人,二公子,恭喜恭喜。” 乔斌从袖袋里拿出来几块散银子递给金嬷嬷:“同喜,嬷嬷带着她们去忙吧。” “谢二公子赏。”金嬷嬷收了银子,几个丫环有条不紊的安置。 乔斌坐在屋里和陈瑜说话。 坐稳了,乔斌喝了口水才说:“娘,牧秦一切都安好,您别挂念着。” “你见到牧秦了?”陈瑜吃惊的问乔斌。 乔斌不忍撒谎骗陈瑜,摇了摇头后说:“这是福王吩咐的,这一路上是福王送儿子归家,并且还教导了儿子很多。” “哦。”陈瑜尽可能让自己表现的平常,心里也只是略起微澜而已。 打从知道齐宇珩带走了牧秦和芸娘之后,陈瑜的心便放下了许多,但毕竟是心动过的人,若真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不现实。 “娘。”乔斌出声。 陈瑜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小郎聪慧,娘的事情也不需要小郎挂心,不论他日走到哪里,我乔家的儿郎断不可没了脊梁,入仕虽好,光耀门楣谁都想,但当官不易,如今你府试又中案首,怕是到了院试只要不出大错漏,案首当还是你。” 乔斌垂眸掩去情绪,心中也了然的很。 小三元嘛,这也是极祥瑞的事情,考得好只是其一,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说不准多少人都抻长了脖子等着八月的院试。 院试一过,乔家就改头换面一半了,出了秀才的家庭谁还敢用商户评价? 他入了这个门,自然下了功夫琢磨的,娘也如此说,看来这事儿娘也心知肚明。 “娘,儿子若无真才实学,早晚被人耻笑,案首事小,儿子不会堕了乔家的名声。” “也无需那么逼迫着自己,今日好好休整,明日便庆祝一番,元宝村巴掌大的地方,人却与乔家息息相关,凡事做得小气就不好了。”陈瑜叮嘱乔斌去休息,一路长途劳顿,疲惫不堪可不行。 小小年纪,再熬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乔斌告退,陈瑜便坐在椅子上想了许多。 其中,最多的自然是乔家,乔文在海城,就算是牵挂也鞭长莫及,乔斌这小三元的祥瑞之下,又该怎么保全乔斌的赤子之心才是重要。 官场之上,古来都是水极深的,齐宇珩背后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暂且不知,但乔斌仕途绝对与他和牧秦绑在一处了,是福是祸真是难测啊。 就在陈瑜忧心忡忡的时候,金嬷嬷进来了。 “夫人,田村长求见。” 陈瑜抬起手压了压额角:“请。” 会客在书房,金嬷嬷带着田福去了书房,陈瑜打起精神过来,身边带了莺歌。 进门,就见田福拘谨的只是搭了个椅子边儿坐着,心中再次感慨了一句,世人都说当官好,果不其然啊,乔斌如今才童生试,田福的态度是一次一个样儿了。 “乔夫人。”田福见陈瑜进门,急忙起身。 陈瑜微微颔首:“田村长快坐吧。” “好,是!”田福紧着改口,陈瑜装作没发现其中的不同,走到了主位的圈椅上坐下来。 莺歌给陈瑜添了茶,又给田福倒茶,之后就站在陈瑜身后。 “田村长是想要让小郎去学塾看看?”陈瑜猜测也就只有这一个事儿了。 如今的元宝村和乔家的身份都互换了个彻底。 当初,乔家是外来户,被人欺负是常有的事情。 如今嘛,元宝村的人,不单单是田家人,都仰仗着乔家过活,田地也好,用工也罢,乔家可成了元宝村里的主人了。 纵然如此,陈瑜也不会摆出不该有的架子,得道者多助,她本就不是个尖酸刻薄的人,与人为善便是给自己多留几条路走,没坏处。 打从收了田地,有了学塾后,元宝村的人和乔家就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田福登门,只能是因为乔斌。 果不其然,田福笑得脸上皱纹都快要堆在一处了,连连点头:“夫人看得通透,是这样的,学塾里的孩子们平日里没被约束过,如今都按时按点的读书,总有些个还浑浑噩噩的,乔案首可是咱们安平县的功臣,前途不可限量,若能屈尊给这些毛头小子们讲几句,定比别人说破了大天去都有管用的。” 说到底无非就是榜样的力量。 “这事儿不难,明日家里要操办着让大家都过来热闹热闹,小郎刚归,疲惫的很,让他缓缓便去学塾走动走动吧。”陈瑜说。 田福立刻站起来,深深鞠躬:“多谢乔夫人了,那小老儿先回,明儿一早就让那些个媳妇子们过来帮衬着张罗。” “您老慢走。”陈瑜起身往外送客:“说到底还是您老疼惜子孙后辈,为他们镇日奔波,值得尊敬啊。” 这话说的田福脸上笑意更深,连声:“应该的,应该的。” 送走了田福,陈瑜便回到了书房里。 “夫人,咱们二公子可累得不轻了,田家那些个小子不爱读书,又要折腾咱们二公子去?”莺歌不愿意了,给陈瑜研墨的时候,小声嘀咕着。 陈瑜执笔,蘸了墨汁在宣纸上写着菜谱,听到莺歌的话轻轻的摇头:“田家如今尚且还看不出什么来,但保不齐以后就不可限量了。” “真的?”莺歌表示不信,虽说穷不生根,富不长苗,那也要有迹可循,元宝村这地界,田家还能翻出来多大的浪来?乔家能吹气儿一般的就发迹起来,可是有真本事的。 陈瑜偏头看了眼莺歌,放下笔。 莺歌急忙递上来了帕子,又去倒茶。 “一代人有了田福这样的主事人,就是福分,若代代如此下去,田家哪里能不兴旺?”陈瑜抿了茶:“好了,去帮我递话儿,作坊那边儿吃喝按过节的规矩来。” “是,夫人。”莺歌听得出陈瑜话里的意思,有些羞愧的,夫人看的不是眼前,想得长远着呢,和夫人比起来,自己真是鼠目寸光了。 乔家大喜事,但该做啥做啥,没有人打扰乔斌休息。 除了妞妞。 妞妞很想知道姚庆煜咋样了,可舍不得乔斌那么累还去折腾,她就在院子里转悠悠的等着。 陈瑜从书房窗户看过来,就见到妞妞转悠了好一会儿了,忍不住抿着嘴角苦笑。 其实,妞妞这热心劲儿真挺好的,只是在古代这种讲究男女大防的情况下,太容易让别人误会了。 说到底,妞妞的心思是浅了些,说起来家里几个孩子都十分聪明,要说最善良的,非妞妞莫属了。 “娘。”妞妞不经意的看到陈瑜望着自己在笑,立刻满心欢喜的跑过来了,趴在窗口笑眯眯的说:“娘,二哥如今中了案首,要不要给大哥报喜?大哥知道肯定开心。” 陈瑜还真没想着给乔文报喜,妞妞这么一说,陈瑜立刻提笔:“那妞妞有话要和大郎说吗?不如一起来写信吧。” “嗯,要说的。”妞妞立刻跑进屋里来,拿了纸笔坐在陈瑜对面:“娘,咱们一人写一封家书给大哥吧。” 娘俩在书房里给乔文写信。 陈瑜偶尔会看一眼妞妞的字,再看看自己的字就有些受打击了,妞妞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的有模有样,在看自己……真是一言难尽了。 这边,娘俩写家书,那边儿乔文也在写家书。 提起笔,良久才落笔,写了几句就写不下去了,起身出了账房到外面转悠了一圈。 “少东家,魏家来订货了。”长喜跑来,满脸喜色的说。 乔文点了点头:“去忙吧。” 看着长喜转身去了油坊库,乔文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还是多和娘说说吧……。 第二百九十六章 花枝招展梅州府 乔文的家书写好了就交给了魏家镖局。 陈瑜和妞妞的家书也让安平送去了魏家镖局,这样往来安全又快。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早早起来就开始准备席面的事情。 王大山带着厨子过来帮忙,村里的妇女们几乎是全员出动过来。 庄子上,常九用马车送回来不少蔬菜瓜果,又宰杀了不少鸡鸭和四只羊,这些都是按照陈瑜菜单子上安排的。 热热闹闹的摆了三天酒席。 乔斌第四天就去了学塾,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多了几分神采似的。 “娘,以后我便常去学塾,八月院试之后再闭门苦读。”乔斌过来和陈瑜说话,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陈瑜笑问:“为何呢?” “因他们学,我旁边听,竟多了许多感悟,事半功倍的很。”乔斌的状态很放松,陈瑜就比较放心了。 眼看着进了五月,陈瑜不想耽搁了,就和乔斌商量着去梅州的事情。 “娘,一路上多加小心,路途不算远,那边儿宅子僻静。”乔斌顿了一下:“带着张老过去吧,有个照应。” 陈瑜连连点头,看乔斌小老头似的嘱咐起来没完没了,就忍不住想笑。 四月二十八,陈瑜带着妞妞出门,老张头赶着马车,也不急着赶路,慢腾腾的看着景儿。 妞妞比较兴奋,这可是她第二次出门,上一次就在前几天,也不过就是到了永宁府。 “娘,到了梅州,咱们要住一段日子吗?”妞妞问。 陈瑜点头:“是的,并且还要忙一些,找到合适的铺面不容易。” “娘,我可不可以出去治病救人呢?”妞妞临出门的时候到底是问了乔斌,结果听说姚庆煜名次还不错,整个人都开心的不行,因为若不是她救了姚庆煜的话,就算是名次不错也没用,命都没了。 陈瑜递给妞妞一个果子:“那不行,咱们在家怎么都好说,到了梅州不能由着你了,忘记当年你师父收你为徒的时候,怎么说的了?” 妞妞笑嘻嘻的啃着果子:“记得,记得,不过治病救人的事情,哪里还要分出来个男女?若是看到需要救的人,就不信娘会让我袖手旁观。” “皮猴子一般。”陈瑜笑骂了一句。 到了永宁府,陈瑜没有让安泰跟着去,这边铺子只留下武兰芝不妥。人也没耽搁,上船过龙川河,到了对岸租了马车,直奔梅州府。 梅州府和永宁府比起来,略显得寒酸了一丢丢。 虽说也是靠近龙川河,也临海,可经济上真是无法和永宁府比的。 街上行人不少,天气比永宁府略凉了些许,让陈瑜比较留意的是这里的男人多数都会傅粉簪花,花也随意,不过男人簪花都用的是鲜花,也不会太扎眼,不像是女人满头珠翠,走路摇摇欲坠那般。 “娘,他们娘里娘气的。”妞妞撇了撇嘴儿。 陈瑜忍不住笑了,这话妞妞可没说错,男人嘛,穿着长袍,戴上腰封,身姿挺拔就显露出来了。 可这边的男人不说衣料花色,但就说松垮垮的袍子就让人觉得少了精气神儿。 只隔了一条龙川河,距离不算太远,说话的腔调却婉转的很,反正是处处不一样。 娘俩来到了袁炳义说的宅子,打开门妞妞还啧啧两声:“娘,袁大先生一定很有钱。” 陈瑜也觉得是这样的,三进宅院,处处精致,没钱谁置办的起? 不过,这么大的宅子,竟连照应的人都没有,陈瑜也真是佩服袁炳义心大,但凡是有宅子的人家,不都是留下一两个看门的?洒扫庭院也需要人嘛。 没人有没人的好处,娘俩落了个自在,一共就三个人,陈瑜就安置在前院了,能存身就好,又不是自己家,总不能处处去都看看。 老张头出门不长时间就准备好了吃喝的东西,又让人挑着担子送过来米面粮油,路上的时候听陈瑜说要住在这边一段时间,他便记在心里了。 并且,他看到这宅子,心里明镜的,这哪里是袁炳义的宅子? 说是不可能的,他被陈瑜撵走一次就长了记性,事关福王,只字不提。 安置妥当,休息了一晚后,陈瑜就带着妞妞出门去闲逛了,梅州府大大小小的街道、门市,要逛完也需要时间。 好在,娘俩并不着急,来的时候就打算好了,就算是到了八月回去也无妨,家里事情安排的妥当,乔斌院试就在八月。 逛了几天,陈瑜心情就有些沉重了,夜里安置了妞妞睡下,一个人走出房间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陷入了沉思。 今天得了个消息,梅州竟是三皇子齐北冥的封地,并且三皇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梅州府的百姓一个个喜笑颜开的,陈瑜觉得他们高兴的太早了。 齐北冥的到来,只怕根本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反而会有无尽的麻烦。 如果自己开了铺面在齐北冥的封地上……。 “夫人。”老张头突然出声。 陈瑜微微皱眉,沉声:“张老,可有不妥?” “没有不妥,只是见夫人愁眉不展,奴才想为夫人解忧。”老张头语气略有几分不屑的说道:“这世人都以为天家好,都是天潢贵胄,却不知这天潢贵胄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梅州可比永宁差远了,能到这里封王,若没有点儿真本事,那就只能等着开恩了。” 这话说得突兀,陈瑜却暗暗心惊齐宇珩手下的人对三皇子的态度。 “再者,夫人交友广阔,曹家在这边也有铺面的。”老张头说罢,便不在出声。 陈瑜却想起来了凤鸣令。 凤鸣令一出,莫有不从之人。 看来自己底气是足足的,没必要就因为是三皇子的封地就不敢有所动作了,再说了,就漠北大营的事情,三皇子记不记得乔记都两说了。 心里这点儿疑惑想明白了,陈瑜就回去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带着妞妞出门去,这一次他们往梅州北城去了。 梅州府占地不小,分东南西北四城,前几日走了东城和南城,这两个地方算得上豪华,商贾云集,宅子离南城比较近,属于中心区域。 从这里出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梅州府衙。 东城和南城也略有不同,东城书院、私塾不少,做散碎生意的不多,南城则如安平县一般,做生意的人占了大半,陈瑜发现梅州府的人极其懒散,就算是做生意的人也是不日上三竿都不开门的。 有了前面的经验,陈瑜去北城的时候并没有多早,娘俩也不用马车,穿着普通,慢打逍遥的往北城去。 梅州府最多的是开花的树,大朵大朵的花儿绽放在枝头,煞是好看。 陈瑜却觉得这极其符合梅州人的气质,华而不实,毕竟这些花儿就算是自己都用不上,若真勉强要用的话,那也就是干花瓣,装饰点缀在以后生产的玻璃瓶中了。 “娘,这里的人最勤快。”妞妞看到大街小巷走动的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也穿得正常了许多。” “因为穷。”陈瑜一语中的。 北城穷,比安平县的东城还不如。 梅州府的人四体不勤,整日里无论男女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这已经是梅州府的特色了,北城虽看上去房屋规整,街道洒扫的干净,却是金玉其外。 从这一点上陈瑜发现,梅州府当地的官员是个极其爱做面子工程的人,也就是说很可能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北城百姓穿着的也得体,并不见多少破衣烂衫的人行走,甚至街道上连乞儿都不见几个,可这些人穿戴的衣服浆洗的发白。 这个时候的布匹质量没的说,但是染色却是不成的,一件衣服穿过那三五次,颜色就褪得没法看。 细节,往往是观察一个地方最容易看出问题的关键。 街道上,小贩沿街叫卖,铺面前小伙计都带着笑脸,米粮铺子居多,更多的是农具和柳编筐和席子之类的杂货铺。 娘俩去了个杂货铺,刚进门就听到小伙计略有些吃惊的嘀咕了一句:“竟还有永宁人到这边来?” 咦?陈瑜挑眉,小伙计厉害啊! 第二百九十七章 市井泼妇好凶悍 陈瑜暗暗吃惊小伙计是怎么认出来娘俩的,正想说话,就听到里面嗷唠一嗓子,吓得妞妞都扯了陈瑜的衣襟。 小伙计脸色灰败,急忙弯腰搭话:“这位夫人,想要什么?小店之物一应俱全,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媳妇儿家用的绣针绣线,老人家用的烟袋嘴儿也种类齐全,玉石、黄铜还有金银……。” 这一套背下来,陈瑜都为小伙计捏了一把汗,也免不得打量了几眼。 小伙计长相极其普通,眼睛细长到几乎是一条缝,这一笑都看不到瞳仁了,嘴唇极薄,身量也单薄,穿着青衣小褂,发顶成发髻,用了一根木头簪子簪着。 “我随便看看。”陈瑜说。 小伙计顿时脸就更白了,急忙说:“这些夫人都不喜欢,还有金银首饰,价格公道合理,质量上乘,做工精巧,夫人看看吧。” 陈瑜不喜欢这种强买强卖般的感觉,自己若是需要就会询价的。 想到这里,微微颔首:“劳烦了,不需要。” 说着,带着妞妞就往外走。 娘俩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一声喝问:“人走了?” “是。”小伙计回话的声音都带着颤儿。 “你个废物,就这样也敢来老娘的店里混吃喝?滚滚滚,别站在我这里碍眼,后面夜壶先去倒了。”女人声调粗嘎,几句话就能让人脑补出长相来。 妞妞小声嘀咕了一句:“娘,北城人很凶吗?” 陈瑜捏了捏妞妞的手:“哪里都有这样的人,不必在意。” 走出杂货铺,陈瑜便沿着街道往里走去,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又传来一声干嚎:“活不了啦,这日子没发过了啊,不要脸的贱蹄子啊,不要脸的贱蹄子欺负到娘老子头上啦。” 这干嚎声音刚落下,距离陈瑜不足两步远的一家门户的大门就被撞开,肥胖的妇人从屋里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根绳子,站在门口的位置,跺着脚:“老娘就吊在这门口,让这宅子成了坟丘乱葬岗!” “娘。”小姑娘哭着跪爬着:“你别逼我行不行?不送给段家,你让我出家做姑子都行,娘啊。” 段家?陈瑜就想到了段靖儒。 若没有段靖儒招惹,自己不会这么快来梅州府,所以她听到段家这两个字,留停下了脚步。 看热闹的人从东西两院子走出来,一个个都摆足了架势瞧戏似的,也有人小声嘀咕一句:“丧天良的,小九再卖掉,看她还能卖谁?” 陈瑜往院子里看了眼,小姑娘眉眼挺俊俏的,不过额头红肿一片,想必是央求了许久,碧青色衣裙上摞着补丁,跪在地上满脸是泪,看着可怜。 提着绳子的妇人喝骂着把绳子甩到了大门的横梁上,那动作真真是驾车就熟,绳子套系好了,抓着绳子套厉声:“你到底去是不去?” “娘。”小九眼泪刷拉拉往下掉:“饶了女儿吧,女儿做牛做马都愿意报答……。” 嗖!一只鞋就飞过来了,直接砸在了小九的脸上。 陈瑜的心里就极不舒坦,眯起了眼睛。 她护犊子,疼孩子,并且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孩子嘛,年幼的时候照看着长大就是为人父母的责任。 可这胖妇人……。 小九叩头在地:“娘,你若执意如此,女儿就不孝了,与其您死,不如我死!”话音落下,小九突然爬起来,低着头就往石墙撞去。 陈瑜一惊,大喊:“张老!” 就见一道黑影闪过,小九一头撞到了张老的身上,抬起头愕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老人,吓得一哆嗦倒退好几步,双膝跪地,连声:“对不住,对不住,您老、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只是撞墙死,没想撞您。” 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老张头摆了摆手:“多大的事儿?寻死觅活的?” 小九听到这话,垂头掉眼泪。 旁边等着上吊的妇人嗷嗷叫的就冲了过来,上去就要抓小九。 老张头抬起手指轻轻一弹,妇人就跌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老张头都懵逼了,好半天才瞪大了眼睛跳起来,撸胳膊挽袖子的就冲上来:“你个老不死的充什么大瓣蒜?老娘家里的事,该着你出头?看我今天不挠死你的!” 陈瑜看妞妞摸针囊,抬起手不落痕迹的搭在妞妞的肩膀上。 妞妞扬起小脸:“娘。” “略等等。”陈瑜今天是打算管闲事了,不过她有些奇怪这些看热闹的人,有人也是看不惯的,却一个人都没有走出来,看来这妇人在邻里四舍中的威名倒是不弱啊。 老张头哪里会惯着一个市井泼妇?看她张牙舞爪的冲过来,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抽的妇人嘴角带血,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还保持着要挠人的姿势。 动作极快,看热闹的人只听到了声音,压根就没看到老张头的动作。 跪在地上的小九偏头往人群里看,看到了陈瑜和妞妞急忙爬起来,快步跑到陈瑜面前,跪倒在地:“贵人,请莫要再打了,我娘不懂事,小九给您磕头了。” “你娘!呸!就是个人贩子!”有人嘀咕了一句。 陈瑜弯腰把小九扶起来:“亲娘?” 小九咬着下唇不敢再说。 陈瑜就明白了,出声:“张老,不用客气,若打服了,再提来,我要问话。” “是,夫人。”老张头出声。 傻愣愣的妇人突然就动了,转身冲着陈瑜走过来,嘴上说:“打服了,你问吧。” 要不是这场合,陈瑜险些就笑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妇人走到陈瑜面前,上下打量几眼后,眯着三角眼:“你想强出头,有银子吗?” 陈瑜点头:“有。” “那就行,说吧,给多少?少了可休想带走人。”妇人扫了一眼小九:“我家这丫头模样好。” 陈瑜也看了看小九,问:“几岁了?” “十一。”小九小声说,之后立刻摇头:“夫人,您快走吧。” “你奶奶的腿儿,你都十四了,敢说瞎话,看老娘不打死你!”说着,妇人伸出黑黢黢的大手就去抓小九。 小九没动弹,眼看着像是老鹰捉小鸡仔似的被提了起来,闭了闭眼。 “多少银子卖?”陈瑜又说。 这下,看热闹的人都望向了陈瑜,毕竟娘俩穿着普通,一开口就是几两银子,对他们来说有些震撼了。 妇人把小九丢开,回头环抱于胸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陈瑜,撇了撇嘴:“多少银子?你出得起吗?若是卖到了楼子去,怎么也得二十两,段家少爷给了三十两,你拿得出?” “段家少爷是哪一位?”陈瑜笑问。 妇人听到这话,眼珠子提溜乱转,说道:“段家少爷是我们梅州府的大少爷,年纪轻轻,家世显赫,家里恭桶都是金子做的!你连段家少爷都不知道,还敢说要人?也不怕被打断了腿!” 陈瑜刚要说话,就听到有人喊了句:“臭不要脸的宁婆子!你吓唬外乡人作甚?小九真给了段家送去,明儿就得去收尸!” “老娘愿意!养了十几年,三十两银子拿到手,死了就埋!关你屁事?!”妇人说。 陈瑜牵着妞妞的手,转身往人群外面走。 妇人一看买卖没成,单手叉腰:“贱蹄子,也敢跑我头上刮旋风?捡便宜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娘,我忍不住了。”妞妞抓着陈瑜的手。 陈瑜垂眸看妞妞这气呼呼的样子,笑道:“再忍忍,回去娘告诉你为什么。” 妞妞咬着牙点头。 陈瑜扬声:“张老,带着小九姑娘走,一个铜板都没有。” “是,夫人。”老张头提起来小九迈步就走。 妇人一看,大吼一声:“没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抢人?” 第二百九十八章 收了小九 一处不起眼的茶楼里,陈瑜看着站在对面的小九。 “你是她抱养的?” 小九点了点头,又急忙摇头。 “她要卖给的段公子是什么人?”陈瑜又问。 小九明显的瑟缩了一下,吞了吞口水说:“是梅州府东城段家。” 陈瑜微微点头。 小九才缓缓的说起了段家公子。 原来,段家在梅州府是高门大户,虽说是商贾出身,但与府衙的崔成久关系匪浅,所以在梅州城没有谁敢惹段家,段家人也跋扈的很,特别是段家独苗少爷段昌盛,因独苗,段家极其宠溺,段昌盛从十四岁睡了身边的丫环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并且有怪癖,只喜欢十四岁以下的幼女,段家那些狗腿子会四处搜罗,买进府里去,供段昌盛消遣玩乐。 “很多人都看到过段家后门总有马车停着,每到后半夜就会有被扔出来的女子,只裹着破席子送去乱葬岗丢了。”小九说到这里,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秀云和小八前些日子便再没有送信儿过来,许是不成了。” “原来是这样。”陈瑜并没有多气愤,而是问:“那你可愿意跟我走?” 小九想了想摇头:“夫人是好心,可小九能跑到哪里去?宁、宁毒妇屋里还有小九的亲妹妹,小九得回去救妹妹。” 说到这里,小九跪下来磕头:“夫人能听小九诉苦,就是大善人了,今日给夫人惹了祸事,小九别的本事没有,顺了宁毒妇的心,这事儿也就没多大的动静了。” “你死心眼儿的很,我娘要救你,你就听我娘的安排,难不成明知道是一死,也要跑去送死?”妞妞气得小脸发红:“真是错看你了,还以为你刚烈的很,原来也是个脑子空空的。” 小九不敢说话。 陈瑜瞪了妞妞一眼,问:“你脑子不空空的,那说个法子来。” “娘,这样的坏人不能惯着,咱们有张爷爷怕甚?小九不用去,我去,我到了那府里杀了个畜生段昌盛,保不齐段昌盛就是段靖儒的儿子呢。” 妞妞说到这里还啐了一口:“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这一家子就是老子缺德儿……儿……,儿更缺德!” “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法子呢。”陈瑜不理妞妞,让妞妞涉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再者这孩子哪里学来的江湖气息?还要进府里去杀人,本事了! “这样,我们就在这里等宁氏来。”陈瑜刚开口。 妞妞就不让了:“娘,那宁氏要是带着官府的人来咋办?” “三十两银子,她不要了?能相出这法子过日子的女人,除了心狠手辣,定也是个极有心机的人,她会来,还会狮子大开口的漫天要价呢。” 陈瑜解释过,才说:“小九也莫怕,你的妹妹暂时无碍,宁氏心中你们都是摇钱树的,哪里肯伤了?今日我要救你,并非一时起意,而是想要把你买下来,死契,你愿意吗?” 小九愕然的抬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陈瑜也不吓唬她,缓缓地说道:“我们是永宁府乔家,做的买卖是香料生意,你若愿意就跟着我,这边开了香料铺子,你就当个女伙计,你的妹妹也一并都带出来,但死契这事儿,没得商量。” 陈瑜话音落下,小九立刻磕头犹如捣蒜一般,一迭声的说:“奴婢愿意,奴婢愿意!” “起来吧,你先去梳洗一下,且等着宁氏过来。”陈瑜扬声叫来了老张头。 “去东城走一遭,查一下段家到底是什么路数,又和段靖儒什么关系。” 老张头领命离开。 陈瑜就坐等宁氏登门。 此时,宁氏在大街上步履匆匆,来到茶楼前,咬了咬牙就进门了。 这北城,没有几个人不认识宁氏的,茶楼小伙计啐了一口才走过来,满脸堆笑:“宁大娘今儿有雅兴了?竟还想要来茶楼坐坐?” “呸!瞎了你的狗眼!我是来找人寻仇的!”宁氏说着,扫了一眼下面的大厅,问:“小九在哪个屋里?别说我没告诉你,今日你敢瞒着,明日我就有一百个法子让你死在河沟里。” 小二急忙赔笑:“惹不起,惹不起,您啊,楼上天字一号去找。” “呸!”宁氏拧着壮如缸的腰上楼去了。 楼下,喝茶的人顿时都低笑着说起来了宁氏,她也浑不在意,像是没听到似的。 这会儿,心里可开心的不行,天字一号房,看来那女人有钱的很,能看到小九是自己撞大运了。 不过,那个老头子怪吓人的,厉害得很,如果能得了好价钱,挨顿打就挨顿打吧。 心里盘算的很,宁氏就来到了门口,扯了扯衣襟变脸极快,怒气冲冲一脚就踹开了门。 门里,陈瑜正喝茶,纹丝未动,只是撩起眼皮儿看了眼宁氏,这一脸横肉的样子还真挺唬人的。 “小娼妇呢?”宁氏喝问。 陈瑜喝了口茶,把茶盏放在一边,两只手在膝上交叠放好,淡淡的问了句:“三十两,买两个,这买卖做不做?” 宁氏都拉足了架势,准备来一个死缠烂打,结果被陈瑜这一问,犹如拧了脖子的鸡似的,愣是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睛一瞪:“也不怕便宜咬手?还两个?一个都不卖给你!小娼妇,再不滚出来,老娘我回去就浸死小圆子!” 小圆子,就是小九的亲妹妹,才七岁了,不过小九说了,妹妹的脸上一大块胎记,病了好几年,如今都昏迷两天不知死活了。 陈瑜知道,宁氏心里也明镜儿似的,不过要两个给三十两,她是不能答应的。 这会儿,老张头已经回来了,进门看了眼宁氏,正要骂人的宁氏就憋了回去,磨着牙齿往旁边躲了躲。 “夫人,打听清楚了。”老张头说。 陈瑜点头。 “段靖儒是段昌盛的叔叔,段昌盛今年十九岁,后宅有个专门的院子里养了十几个十几岁的姑娘,那院子里有个屋子里装着……。”老张头说不下去了,垂眸的时候眼神锋利如刀:“装着各种刑具,屋子里血腥气都散不开,应该是死了不少人了。” “张老,遇到这事儿,你主子一般会怎么做?”陈瑜问。 老张头清了清嗓子,吐出一个字:“杀!” “这个呢?”说着,抬了下巴指了指宁氏。 宁氏顿时就吓得白了脸,她又不是个傻子,陈瑜在问老张头的时候,表情真的是太轻松了,根本就没把段家当回事,还有那老头说杀的时候,她觉得脖子上都冒凉风了似的。 老张头看了眼宁氏:“这种人到不配染了手,扔到知府院子里,留书一封自会没了活命的机会的。” “那好。”陈瑜点了点头,这不是吓唬宁氏,而是陈瑜心里有底了。 宁氏没了刚才的气焰,不过还是梗着脖子问:“你们是什么人?” “怕吓破了你的胆。”陈瑜笑了笑:“这件事能咋办你听到了,如今我再问你一句,三十两银子,小九和小圆子都带走,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宁氏半天没吭声。 陈瑜皱眉,站起身:“张老,那就这么办吧,免得耽误时间。” “是,夫人。”老张头直接就奔着宁氏来了。 宁氏吓得扑通就跪在了地上:“饶命,贵人饶命,饶命。” “才想起来让我饶命?”陈瑜居高临下:“没想到你连福王都不在乎,真是狗胆包天了,送你去衙门也不会杀你,在里面等着哪天我想起来了,顺便告诉那位一声,看看他会怎么处置吧。” “不,不不不,不是的,是我没想起来,不是,啪啪!”宁氏舌头打结,说不利索话急的不行,直接就抽了自己两耳光,磕头犹如捣蒜:“那个段靖儒,厉害的紧,我知道,我知道!他和长乐宫的人亲近的很……。” 长乐宫?!陈瑜想到了卿长歌……。 第二百九十九章 冤家路窄 宁氏生怕陈瑜认为她是胡说八道,煞有介事的跪行两步:“这位夫人,你可千万相信我的话,长乐宫是江湖中人,杀人不长眼的,段家要不是有长乐宫撑腰,哪里会和知府拉上关系啊。” “行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交出来小九和小圆子的身契,这三十两银子给你,以后你若是见到了她们姐妹就记住了,我的人你惹不起,看到都得绕着走。”陈瑜拿出来银子摆在桌子上:“去带人来。” 宁氏看到三十两银子眼睛都直了,爬起来:“我去,我这就去。” 说完,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小九在旁边听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不敢走过来。 陈瑜也不想让个孩子害怕,而是和老张头低声说话去了,说的自然就是段家的事情。 “夫人,这件事交给主子处理最是妥当。”老张头说。 陈瑜摇头:“不必要的,段家的事情自然有人整治,咱们是来梅州府求财的,可不是行侠仗义的。” 老张头嘴角一抽,这话听着是有道理,可怎么都不觉得是夫人该说出来的呢? 但是,陈瑜说不管,他还真就不能擅作主张,有道是一把年纪了,别到时候夫人和福王两个人神仙打架,他成了最倒霉的一个。 宁氏来得快,非常之快,带着个病歪歪的孩子上楼,把身契给了陈瑜,陈瑜看了一眼忍不住冷哼,这宁氏心狠,身契都是死契。 收了身契给了银子,刀切豆腐两面光的买卖做完了,陈瑜便带着妞妞和小九姐妹俩回去宅子里。 妞妞充分发挥了一个郎中的特性,只要看到病人那就绝对忍不住要去给看看,甚至于都极有可能看谁都是不健康的。 陈瑜不准她乱给吃药,但治病这事儿让妞妞来,极有可能比外面那些半吊子郎中要好,正所谓名师出高徒。 小九是个极有眼色的人,进院就开始忙起来,洒扫庭院,擦桌拖地,小身影就像是一阵风似的。 陈瑜坐在厅里看着忙碌的小九,想得却是老张头说的话。 段家有一间装满了刑具的屋子,屋子里血腥气都散不开了! 何其残忍! 宁氏说段家和长乐宫有关系,这事儿找齐宇珩不如找卿长歌。 想到这里,陈瑜拿起笔写了一封信给欧阳红,让她转交给卿长歌。 各府县书信往来,只需要给钱就有专门的当差的跑腿,当然价格不菲,民间也有镖行,镖行除了押镖之外,也会跑腿送信。 信送走了,陈瑜才把小九叫过来:“我说的话你还记得?” 小九跪倒:“奴婢记得,夫人想让小九成为女伙计。” “愿意?”陈瑜问。 小九立刻点头:“愿意,愿意。” “不怕宁氏找茬?”陈瑜端详着小九,看到小九眼里没有一丝恐惧的摇头。 心里就满意了。 “夫人,宁氏虽本事不小,奈何在夫人面前也绝对翻不起浪花来,以前她拿捏着妹妹的性命要挟,奴婢不敢做什么,若以后还敢到我面前,我定是不饶她的。” “哟?怎么个不饶法呢?”陈瑜笑了,小九的话让她感兴趣。 小九垂了头:“夫人,宁氏这些年除了买卖良家女儿之外,还偷孩子的,从她手里过了许多来路不明的孩子,我都悄悄记下来了,如今我没本事不敢动弹,日后肯定会告官的。” 说到这里,小九抬头望着陈瑜:“夫人,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连累您的,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陈瑜凝视着小九,这是个有侠义心肠的小姑娘,至于连累不连累倒是她想多了,就算是陈瑜不找宁氏麻烦,等卿长歌收到书信不放过段家后,段家都会让宁氏倒霉的。 但,这些事情没必要和小九说。 “这样,我教给你化妆术,你以后在这边主管彩妆,张罗起铺面的时候会派人过来一段日子,你用心学,得独当一面才行。”陈瑜说。 小九立刻叩头:“是,奴婢会用心学,让夫人放心的。” 接下来的日子,陈瑜就开始教小九,妞妞忙着给小圆子治病。 三天后,妞妞眼圈红红的过来陈瑜身边:“娘。” 陈瑜正在把这几天看的铺面都记录下来,准备挑选一处最合适的,抬头看妞妞如此,心里就叹了一句不妙了。 “怎么了?是小圆子不妥当了?”陈瑜问。 妞妞抿着嘴角忍着眼泪,挪到陈瑜身边坐下来,轻轻地靠在陈瑜怀里,声音哽咽:“嗯,不妥当了,她身子骨太弱了,草药都救不了她。” “小九知道吗?”陈瑜柔声问。 妞妞点了点头:“知道的,小九说这样也好,小圆子太遭罪了。” “妞妞很难过吗?”陈瑜拿了帕子给妞妞擦眼泪。 妞妞轻轻地抽了口气:“娘,有些人救不活的,我知道,可是我学了医术还要看人活不了,心里很难过的。” “娘明白。”陈瑜握着妞妞的手:“但是,就算是神医,也是治病,不能救命,你明白吗?病治好了,人就活了,可有些人命数到了,留不住的。” 妞妞擦了擦眼泪:“嗯,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 “对啊,所以妞妞不要难过,我让张老去张罗后世,让小圆子入土为安。”陈瑜拍了拍妞妞的脸蛋:“你这副模样怎么能行医济世呢?” “以后不会了。”妞妞用手捂着脸:“我尽心尽力去救了,救不活心里无愧的。” “凡事做到问心无愧就可以了的。”陈瑜叫来了老张头,吩咐他准备棺椁,这边刚准备妥当,那边儿小九就哭出声了。 “夫人,老奴去处理就好。”老张头说。 陈瑜点了点头。 悄无声息,却也算得了好的小圆子下葬了,安葬小圆子之后,小九就沉默寡言的很,整日里都在研究陈瑜教她的化妆术。 又过了七天,陈瑜准备出去盘下来铺面了。 铺面选在了南城的荣华街。 南城一共有四条街道,商铺林立,主街就是荣华街。 荣华街从南到北,是梅州城的中轴线,车水马龙很是繁华。 陈瑜相中的铺子是一栋三层楼,原本应该是做客栈买卖的,还挂着迎宾楼的牌匾,不过牌匾歪歪斜斜的挂着,上面都落了不少灰尘还结了蜘蛛网。 旁边是粮油铺子,对面是杂货铺,杂货铺旁边是绣庄,铺子是三组对门,打开对门里面应该是很亮堂的。 仔细看过之后,陈瑜就问了路人牙行在什么位置,问好了路带着老张头就往牙行去了。 官家牙行比较保险,陈瑜做生意很稳重,极少冒险。 牙行里的伙计听陈瑜说了荣华路上的铺子,脸上表情都不自然了。 “是有何不妥吗?”陈瑜问。 伙计急忙摆手:“不是,不是,夫人想要,哪里能有不妥的地方。” “要多少银子?”陈瑜看得出来伙计隐瞒,但她的确看中了,便询问价格。 伙计拿出来一个本子翻了几下,找到了那处铺面后:“夫人,一共八十八两银子。” 嗯?! 陈瑜这下心里就更清楚了,那铺面十有八九是凶宅,除此之外不做别的猜想。 想到这里,陈瑜摇了摇头。 “夫人是有何不满意的地方吗?若不满意的话,在芳华路还有一处铺面,与这边差不多的。”伙计立刻说。 陈瑜知道芳华路的铺面,的确和这边的铺子差不多,但芳华路太僻静了,虽说做买卖也讲究酒香不怕巷子深,可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也是关键的一环。 “小哥不如说说吧,这处宅子到底是出了何种命案吧。”陈瑜开门见山的问出来了。 伙计脸色微变,清了清嗓子:“若要就交银子来,若不要就罢了,问三问四,我如何说?再说了,那是段家的宅子,就算是你出了价,段家也未必就一定会卖,段家有不缺银子。” 哟呵!陈瑜体会到了什么是冤家路窄了,自己就找个铺面,竟又和段家有关系! 第三百章 拔了三皇子的牙 伙计收了账本。 陈瑜便出了牙行。 回去的路上陈瑜也没再看别的地方,而是到宅子里开始根据自己看到的铺子设计里面的格局了。 老张头看得出陈瑜是势在必得,却不明白为何。 直到,卿长歌出现在宅子里之后,老张头才恍然,原来夫人不想和主子说,是因为要找卿长歌啊! “阿瑜可真是愿意到处跑。”卿长歌声音温和,进门便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若这样下去,阿瑜得入我长乐宫才行了。” 陈瑜噗嗤就笑出来了,连连摆手:“可不行的,我只能做贩夫走卒,不配行走江湖。” 卿长歌看眉眼弯弯的陈瑜,放下茶盏:“听到长乐宫都不害怕,是谁告诉你了吗?” “长乐宫可怕吗?”陈瑜起身端了一碟子糕点放在卿长歌面前:“先垫垫肚子,一会儿我下厨准备吃喝。” “我也不清楚。”卿长歌捡了一块糕点送到嘴边:“应该许多人都怕的。” “那我就是无知者无畏了,要不是苦长老送了一块凤鸣令给我,我真就不知道长乐宫是个什么地儿,不过现在我倒觉得长乐宫许是仙境。” “为何?”卿长歌眼底有了笑意。 陈瑜极其认真的说道:“若不然,怎么会有长歌公子这如仙人一般的人物呢?” “贫嘴。”卿长歌舒缓的靠在椅背上,扫了眼陈瑜桌子上放着的图纸:“跑来梅州做生意吗?” “嗯,想要开个铺子。”陈瑜话锋一转:“长歌公子,这件事劳烦到公子头上也的确是不得已,段家的事情招惹上了,若不摸出来个底细,总是心里不踏实的。” “你若在永宁府,段家鞭长莫及,难道还跑去永宁府难为你了?”卿长歌抬起手撑着腮,看陈瑜。 陈瑜笑了笑:“还不是因为我贪财嘛,我得赚银子才行。” “为乔斌入仕做准备吗?”卿长歌问的极其随意。 陈瑜却无比郁闷。 齐宇珩就是个控制狂,结果看卿长歌一派儒雅君子模样,三言两语就透出来了控制狂属性,自己的体质有变?锦鲤体质变成了招灾体质? “虽说我还不太清楚为何福王对乔家的事情格外上心,但有一点很奇怪,阿瑜找我就不怕我护着长乐宫?护着段家?总归是找齐宇珩要更稳妥一些吧?”卿长歌又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的润着唇。 陈瑜没说话,抬头看卿长歌的表情。 人嘛,温润如玉的气质拿捏的极其到位,一身玄色描金的长袍气度极好,面容虽说还略显得有些苍白,可眉眼之间的笑意不是假的。 他见到自己并不是带着多大的情绪,但似乎对齐宇珩很是抵触。 至于为什么,陈瑜不想深究,当然也完全不会对卿长歌解释自己和齐宇珩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陈瑜不说话,卿长歌撩起眼皮儿:“生气了吗?” “为何生气呢?长歌公子未免把我想的太小气了,我找长歌公子来是因为一句俗话。”陈瑜笑眯眯的说着。 卿长歌微微偏头:“什么俗话?” “打狗也要看主人。”陈瑜说到这里,站起身:“我去下厨,长歌公子若不嫌弃的话,算接风洗尘。” “不嫌弃。”卿长歌脱口而出。 看陈瑜走出去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瑜的脾气不怎么好,若是真说得不入她的耳朵了,明晃晃就敢亮刀子的女子。 到底是不同的。 小师妹是个什么性子来着? 就刚才那种情况,她应该是会眼圈红红的装委屈,背地里再动手的。 城府是个好东西啊,可是却没有阿瑜这种爽快劲儿让人心里舒坦。 陈瑜准备得丰盛。 卿长歌吃得静默无言。 要不是看着他一道道菜都吃了好多,陈瑜都会觉得这个人是个连美食都攻克不了的人。 吃喝完毕,卿长歌才说:“段家的事情不足挂齿,段昌盛作恶多端也早就该处理了,至于长乐宫的事情,不便和阿瑜说,段家别的人也不会被牵连。” “嗯,我懂。”陈瑜点头。 卿长歌微微倾身:“你懂什么?” “祸不及妻儿,江湖规矩。”陈瑜脱口而出。 卿长歌挑眉之后,轻笑出声:“贩夫走卒而已,都不配行走江湖,竟还知道江湖规矩?” “难道不是?”陈瑜愕然,这祸不及妻儿是电视剧里看来的啊。 “你还知道什么?”卿长歌起了逗逗陈瑜的心思。 陈瑜清了清嗓子:“还知道斩草除根。” 这下,卿长歌笑不出来了,抬起手快速的给陈瑜一个爆栗:“女儿家都学了一些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好好做生意就是了。” 不给陈瑜说话的机会,卿长歌已经离开。 望着几乎可以用来去无踪形容的卿长歌,陈瑜觉得古代大侠,莫过如此吧? 目测效果应该不错的。 妞妞和小九关系很好,两个人经常凑在一起说话。 小九是个极其懂规矩的丫头,询问后才知道宁氏一直都训练她们,不单单是这些规矩,也训练她们怎么伺候男人。 对于这件事,陈瑜不做评论,这世上除了对畜生不用讲道理之外,还有一种人渣也不用讲道理,因为根本没用。 只是一夜之间! 段家就炸了! 官府下了通缉告示悬赏凶手,段家白绫挂起来,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同时整个梅州府到处都是差役,到处都在抓人。 段家还真是了不得。 陈瑜在宅子里陪着卿长歌喝茶、弹琴。 小九就急匆匆的跑回来了,见陈瑜在忙,扭头就要去找妞妞。 “小九,外面如何了?”陈瑜问。 小九立刻转身跪下来,激动的说话都带着颤音儿:“回夫人!段昌盛死了!被挂在了城门上,还写了他所有罪状!宁氏被段家人抓走了。” “下去吧。”陈瑜让小九退下后,感慨了一句:“我可能要麻烦了。” 卿长歌撩起眼皮儿看了眼陈瑜:“为何这么说?” “我从宁氏手里买走了段昌盛要的人,这是其一,再就是我看中了段家的一处铺面,去过牙行。” “多大的事儿。”卿长歌掸了掸衣袖:“这边生意可想过找人合作啊?” “没有。”陈瑜立刻拒绝。 卿长歌笑出声:“那送你一个掌柜的如何?” “啊?”陈瑜嘴角一抽,曹红英送人,绝对没问题,齐宇珩送人就很愁人了,这又多出来个卿长歌!要?还是不要啊? 见陈瑜吃惊,卿长歌笑的开怀:“好了,不逗你了,生意做就是了,掌柜的自己随便找去。” “哦。”陈瑜暗暗抹了一把汗,她不是自视甚高,是真害怕卿长歌盯上自家生意,毕竟她手里的是下蛋的金鸡。 或许是卿长歌在这边的缘故,外面闹腾的再凶,也没有人来这边敲一下门。 等陈瑜想要感谢卿长歌的时候,这个人竟悄无声息的就离开了。 老虎口,密室。 齐宇珩眉头紧锁:“长乐宫拔了三皇子的牙?” 张元垂手侍立:“是,虽不至于斩草除根,但段家无后了。” 良久,齐宇珩走出密室,站在岸边许久。 到底是忍不住了吗?想要动手了?可明显时机还不成熟,为什么要提前暴露了呢? 长乐宫是皇后的师门,这件事普天之下怕没有谁不知道的。 如今,公然对三皇子的狗动手了,宫中只怕有了变化。 齐宇珩眉头紧锁的去见了齐北宸。 “皇叔,母后并不知我下落,除非是放弃了。”齐北宸心中并无波澜。 九年了,饶是再深的母子情也会被时间冲淡,他都记不得母后的样子了,又如何要求母后对他……。 “若是想要为你报仇,也为时尚早。”齐宇珩略顿了一下:“我亲自去梅州一趟,齐北冥也该到了。” 第三百零一章 当面锣对面鼓 梅州城最近是大喜,特别是梅州知府崔成久。 这些年来被段家拿捏的脑瓜子都嗡嗡的,如今轻而易举就有人出手把段家给撅了,心情别提多舒爽了。 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做得很足,毕竟这段家可是三皇子、不,是寿王的人,寿王封地在梅州,他这穷梅州也能折腾一下了。 想到一河之隔的永宁府,崔成久心里就憋气又窝火的。 为了迎接寿王,崔成久在梅州城东南的小松山上修建了府邸。 说是修建,其实是很早以前段家为还是三皇子的寿王修建的行宫,里面装修的是极尽奢华。 如今,这三皇子的府邸到了明面上,再奢华也是应该的,要是自己一个做不好,别说乌纱帽不保,就是这脑袋也随时都可以搬家了。 这边折腾的凶,路上的齐北冥却郁卒的想要死,封王之后他就‘病’了,这缠绵病榻一转眼就半年之久,刚有了一点点‘起色’,他就不得不腆着脸进宫谢恩并且辞行,辗转了快四个月了,眼看着就到了梅州,他的脸是越拉越长。 “这是什么鬼天气!”三皇子守着冰盆,把袍子都扯开了大片,坐在软榻上气哼哼的骂了句,偏头对跪坐在旁边扇扇子的宫女吼道:“用力点!” 宫女吓得瑟瑟发抖,扇子都要甩飞起来了。 “王爷,稍安勿躁。”陶远之递上来一盏凉茶:“凡事到了梅州封地再说。” 王爷两个字扎了齐北冥的心,不过陶远之得宠,他只是翻了个白眼儿也就没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近卫来报:“回禀王爷,段家少爷段昌盛被杀了。” “死个把人和本王说什么?滚滚滚!”齐北冥是一肚子火气。 旁边陶远之却脸色一凛,立刻出声:“段靖儒的侄子。” 提到段靖儒,齐北冥眯起了眼睛,很快就想起来这个人了,原本浮躁的心情也压下去不少,沉声问:“被谁杀了?” “长乐宫。”近卫回禀。 唰一下,齐北冥的眼睛都瞪起来了,看向了陶远之。 陶远之也是一脸凝重,吩咐停车,宫女和近侍全都退出去后,才说:“长乐宫出手了,王爷此行怕是被人盯上了。” 齐北冥哪里不知道? 这会儿也没脾气了,沉吟许久才说:“看来,东宫就等着我出京呢,伴伴觉得长乐宫杀了段昌盛是怎么个意思?” 陶远之沉思片刻:“王爷,依老奴看来,这反而是您的好消息,东宫这么多年来都从无动静,长乐宫虽说江湖地位不低,但到底是朝廷所不能容的,这件事若闹到皇上哪里……。” “对!闹大了!”齐北冥立刻心领神会,长乐宫和皇后的关系是皇上的一块心病,如今长乐宫出现,呵呵!利用得当就是好消息! 想到这里,吩咐下去加快行程,也不在乎天气炎热和一路颠簸了。 同时,陶远之吩咐下去,有一队人快速离开了队伍,隐匿行踪先一步到了梅州。 完全不知道自己引得各方都不安生的陈瑜,此时正坐在茶楼里,对面坐着的是段靖儒。 段靖儒是万万没想到乔家竟来了梅州城,更没有想到陈瑜会和他谈买卖。 这买卖不大,甚至说很小,就是一处没人要的铺面。 “八十八两银子而已,乔夫人至于如此兴师动众?”段靖儒整个人都不怎么好,家里出了如此大事,崔成久却迟迟抓不到凶手。 他心里更明镜似的,不是崔成久抓不到,是根本就不敢抓,长乐宫杀了个人而已! 最让段靖儒恼火的还不是段昌盛被杀,而是长乐宫的那一封定罪书。 简直是让段家彻底臭了。 “原本没这么麻烦,不过那铺面里出过人命,这事儿我得知道清楚点儿,也好找道行高深的人打点一二。”陈瑜说的漫不经心。 段靖儒却脸色涨红,拍案而起:“若不想要直说,你这是何意?” “不想要,我见你作甚?段老爷怕是忘记了,咱们之间可还有一场口舌官司没了呢。”陈瑜抿了抿嘴角,自顾自的笑了:“要买下你的铺面,以后我乔记若有什么事情,便会记在段老爷的头上的。” “你凭什么?”段靖儒就知道这事儿不简单。 陈瑜一字一顿:“凭你坑了我乔记!” “你!”段靖儒被人当面质问,一时间也有些语塞了,当时坑乔记是头脑一热,也是觉得一个寡妇有什么了不得?就是会点儿女人家才喜欢用的东西,买卖送上门都不做,给点儿教训罢了。 却没想到……。 “你没想到吧?就因为段老爷,我乔家的香料铺子要开在梅州,这买卖谁也不和谁家做,我们自己做。” 陈瑜话锋一转:“但人的名,树的影儿,不和段老爷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话说开了,以后就是个麻烦事情,你说呢?” 家里事情焦头烂额的,段靖儒本就心烦气躁,如今看陈瑜的样子,分明就觉得是个泼辣的妇道人家跑来闹事了。 “得得得,交了银子铺子就归你,那铺子也没什么人命,只是当初开了客栈,里面关了几个丫头罢了。”段靖儒说完,起身就要走了。 陈瑜拿出来八十八两银子:“房契。” “去牙行办,这银子你扔在牙行里就行,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别找不痛快!真以为自己那点儿破烂玩意儿是好东西了,呸!”段靖儒说完,拂袖而去。 陈瑜坐在椅子上许久都没动一动。 铺面是拿下来了,别看段靖儒说的轻巧,就冲段昌盛的尿性,没有人命是不可能的。 看来,都好好装修一下才行。 去牙行办了手续,直接去看了铺子。 这铺子足够宽敞了,原本做客栈,里面一个个房间都装饰妥当,不过因年久无人照料,一些地方需要修葺。 陈瑜走在三楼的长廊上,看着两侧的房间,就特别想开芳香理疗店。 只是眼下还不行,有没有顾客放在一边不说,没有趁手的人,这事儿就做不起来的。 楼上楼下看完了,陈瑜便让老张头去找木工来。 陈木匠倒是驾轻就熟什么都会做,可是鞭长莫及啊。 装修要花费不少时间,如今进了五月,还有两个多月时间就要回去,一切都得抓紧才行。 结果这边找了几个工匠都不满意,交流起来真是让陈瑜都无语了,最终只能一咬牙给曲义写了一封信,让他配货,并且安排让紫竹一同过来,又让他亲自登门请陈木匠尽快来梅州。 这边事情安排妥当,陈瑜就开始仔细的研究每一处细节了,因地方足够宽敞,陈瑜便把香薰理疗的房间都设计出来了。 纵然现在派不上用场,也不用等多久才是。 她每日忙忙碌碌,妞妞和小九在一起的时间就长了,小九聪慧伶俐,除了化妆术之外,也学了一些简单的草药知识。 渐渐地就从失去小圆子的痛苦中走出来了。 陈瑜考虑的周到,为了做给梅州人看,请了和尚来诵经七日七夜,超度亡灵。 这下,梅州的人恨不得都来看热闹了,陈瑜也乐得他们在意,越是在意,以后生意做起来就会更得势一些。 整日里在这边忙碌,回去的时候人就会疲惫。 夜深的时候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点了安眠香准备入睡,却怎么都睡不着,无奈就出来走动。 打从住进来,她就从没有去过后面的院子,索性此时睡不着,又月色正好,她便跨过了月亮门,来到了后面的宅院里。 假山流水,小院子精致的很,房屋整洁,月光洒在紫竹林上,有淡淡的清辉。 这是一处很不错的宅子,陈瑜想,若以后梅州这边生意做得好,自己也在梅州置办宅子。 梅州人盖的房子比永宁府都好,马头墙、小青瓦极具特色,再者就是雕刻也极好,石雕、木雕和砖雕,无一不精致非凡,给人富丽堂皇的感觉。 就在陈瑜欣赏夜色中的宅院正沉静其中的时候,沉闷的声音让她皱眉,抬头去看,就见对面一道人影紧走几步后,一下栽倒在地了。 猛地起身,下意识的问了句:“谁?” 第三百零二章 被群殴了 只有闷哼一声,再无动静。 陈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仗着胆子轻唤:“张老,张老?” 可是叫了好几声也不见老张头出来,陈瑜的头就有些大。 一阵微风吹过,淡淡的柏木香还有浓浓的血腥气,陈瑜愣住了。 她嗅觉灵敏,任何味道只要闻到过就不会忘记,而这味道分明是齐宇珩! 心中警铃大作,却也再不肯观望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竹林旁,找到了倒地不起的黑衣人,出声:“齐宇珩?” 地上的人哪里还能回应? 陈瑜仔细辨认味道,血腥味都扎心了,她找了个木棍过来,远远的戳了戳黑衣人:“齐宇珩?是不是你?是你就吭一声。” 戳了好几下都没有动静,陈瑜攥着拳头咬着牙,走过来快速把人翻过来,扯掉了蒙面的黑巾。 苍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眼还有嘴角的血迹,像是一道劈在陈瑜心头的惊雷一般,她失声:“来人!来人!张老!” 喊着人,她就直接坐在了地上,把齐宇珩的头抱在怀里:“快点儿来人!” 最后一句,都破声儿了。 老张头问询赶来,看到是齐宇珩的时候也吓得不轻:“夫人,我背着主子,快去点了灯来。” 陈瑜不耽搁,看到旁边的房间直接推门进去,找了半天才找到了火折子点了灯。 转头就见老张头健步如飞的把齐宇珩背了进来。 她也跟过去扶着齐宇珩躺在卧榻上:“去,去请郎中,快点儿。” “夫人,主子是中毒了,寻常郎中怕是不行。”老张头看到齐宇珩嘴唇都已经青紫了,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瓷瓶,倒出来一粒赤红色的药丸塞进齐宇珩的嘴里:“我去找吴道清。” 陈瑜脸色一沉:“不行!如今你要保护他,吴道清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去叫妞妞过来。” 妞妞的医术到底如何,陈瑜不敢保证。 但现在顾不得那么多。 妞妞迷迷糊糊的跟着陈瑜来到了后宅,看到齐宇珩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中毒了?!” 陈瑜柔声:“是,妞妞可有解毒的法子?” “有!”妞妞困意尽消,摸出来针囊:“娘,帮我多点几盏灯来。” “好。”陈瑜把好几个屋子里的灯都倒腾过来,让这间屋亮如白昼,回头吩咐老张头:“你快快去外面戒备着,别有追兵进来。” “是。”老张头退了出去。 妞妞拿了银针:“娘,把他衣衫褪下来。” “好。”陈瑜一点儿没耽误,过来毫不犹豫的就把齐宇珩的衣服给脱下来了,只留了一条里裤,那还是因为里裤上并没有血迹,否则的话,她肯定能一件不留。 妞妞旁边偷偷看了陈瑜好几眼,特别是看到陈瑜的额角都有了薄汗,眨了眨眼睛再看看躺着的齐宇珩,小嘴儿就撅起来了。 陈瑜到不知道妞妞的心思,特别是看到齐宇珩身上那一道道的疤痕,只觉得心头如同压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 光鲜的外表之下,这男人到底受了多少伤啊? “妞妞?”陈瑜回头。 妞妞过来开始检查伤口:“左肋下刀伤无毒,右背部剑上无毒,手臂的剑伤无毒,后心位置的刀伤有些深……。“ 陈瑜的手微微颤抖,一身十多处刀剑伤,这人是被群殴了! “找到了。”妞妞话音未落,手里银针稳准狠的刺下,一针挨着一针不说,又在手脚的位置都下了针。 针囊打开,里面是小小的各种刀具,打造的十分精美,陈瑜却看得眼珠子都疼。 “娘,伤口太大了,我不行。”妞妞鼻子尖都掉汗珠了。 陈瑜猛吸一口气:“我来,你且等会儿。” 说着转身就出去了吩咐老张头去找烈酒来,又把小九的针线笸箩都拿过来了。 老张头速度极快,烈酒拿来后,陈瑜把粗细合适的白色棉线放在酒里浸泡,绣花针掰出弧度:“开始吧。” 在妞妞清理伤口后,陈瑜让便用弯头绣花针穿上了浸泡过的棉线,那架势简直像是在缝补个布娃娃似的。 妞妞清理好伤口,陈瑜还没有缝合完毕。 “娘,我去写方子,问题不大。”妞妞说着看了眼老张头:“你的九转梅花丹,是我师父给的吧?” “是,小姐。”老张头立刻点头。 妞妞拔了银针往出走:“你跟我来,抓药得你去。” “是。”老张头出门跟在妞妞身后。 除了第一针缝合的时候,齐宇珩的肌肉条件反射的颤了颤之外,其他时间双眼紧闭,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缝好后,陈瑜拉过来薄被给齐宇珩盖上,坐在一边忍不住埋怨:“你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很厉害吗?不是有暗卫吗?真是的!” “双拳难敌四手,不要担心。”虽说虚弱,但却字字清晰,陈瑜猛地看向齐宇珩,见他还闭着眼睛呢。 “齐宇珩,你现在清醒了吗?”陈瑜问。 齐宇珩缓缓呼出一口气:“你往自己身上缝几针试试,只要不是断气了,都能扎过来。” 明明挺严肃的事情,陈瑜心情也非常不好,但到底是没忍住笑出声了:“该!谁让你没保护好自己呢?” “你怎么在这里?”齐宇珩勉强睁开眼睛看着陈瑜。 陈瑜知道他挺痛苦的,也就没多废话,说:“做生意,借了袁炳义的房子住几天的。” “他的房子?”齐宇珩声调都拔高了。 陈瑜扶额,都什么时候了,这人的控制欲就不能克制一下? “我的。”齐宇珩声音弱下来:“我先睡一下,你别走。” “不行,你先别睡,再坚持一下,妞妞去熬药了。”陈瑜过来抓了齐宇珩的手:“听到没有,你别睡,我和你说几件事,都是天大的事情。” 齐宇珩的手微微蜷了蜷,握住了陈瑜的手指,睁开眼看着她,她急坏了,满头大汗的。 其实,她问‘谁?’的时候,自己就听出来了,那一瞬间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也舒爽到了极点,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真是好啊。 “我被段靖儒坑了,这人太坏……。”陈瑜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话,与其说话倒不如说是告状,从段靖儒说到了宁氏,又说了那处铺面,也说了这边工匠是多么的笨,房子建造的那么好看,脑子都是榆木疙瘩的……。 她絮絮叨叨的说,齐宇珩就握着她的手,感受她微微的颤抖,就不忍心吓她,硬撑着,末了,他说:“不怕,等我好了,给你出气去。” “看你这一身伤,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什么人把你打成这样?”陈瑜问。 齐宇珩看了看她,声音极轻:“长乐宫的杀手很多。” 陈瑜:“……!!!” 差点儿没忍住爆粗口,长乐宫的杀手很多?这意思是齐宇珩被长乐宫给虐了?为啥? 护犊子劲儿上来了,陈瑜的脸上就有了怒容,握紧了齐宇珩的手:“你好好的挺住了,不用你给我出气,我给你报仇!” “呵……嘶……。”齐宇珩只笑出来一声,就疼的龇牙瞪眼的,微不可见的勾起嘴角,他是真爱惨了这样的陈瑜啊。 妞妞端着汤药进来,看到齐宇珩抓着……,不对,是娘抓着齐宇珩的手,小脸就阴沉的能滴出水珠来了似的。 “妞妞,是喝的吗?”陈瑜抽回来自己的手,不好意思的出声问。 妞妞点头:“疗毒的,一会儿还有药膏。” “娘来喂他吃药吧。”陈瑜见妞妞脸色不好,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机去:“那啥,我去熬药,我熬药可以的。” 妞妞把药碗放下:“娘,熬药我来,你喂他喝下去吧。” “行。”陈瑜答应后,妞妞转身头就走了。 陈瑜讪讪的过来用枕头把齐宇珩的上半身都垫起来点儿,端过来药碗。 “你,怕妞妞看出来。”齐宇珩望着陈瑜:“怕什么呢?我又不丑,不穷的。” 陈瑜:“……!!!” 这人,想什么呢? 第三百零三章 找了个出气筒 “好好吃药,吃完药就睡。”陈瑜不想和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去纠缠这根本就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齐宇珩倒也听话,陈瑜喂一口,他就喝一口,眉头都不皱一下,那样子让陈瑜认为这药一点儿也不苦。 一碗药喝完了,齐宇珩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陈瑜就忍不住用手指沾了一点儿药汤放在舌尖试了试,顿时那苦味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她的味蕾,瞬间眼泪都冒出来了。 “这么苦!你都不说!” “我不知道你会尝。”齐宇珩无奈的望着陈瑜,实在是有心无力,否则非给她一个爆栗不可,药,能不苦吗? 陈瑜把药碗放到一边,又端来了一碗温水给齐宇珩漱口。 “抹药,你来。”齐宇珩说。 陈瑜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齐宇珩就再也坚持不住昏睡了过去。 熬药膏的时间要长一些,陈瑜就坐在床边,偶尔会试试齐宇珩的额头温度,担心再起高热。 等妞妞端着药膏进来的时候,陈瑜已经想好了怎么和妞妞说了,人也就没那么慌张了。 “娘,药膏薄薄一层就好,都是皮肉伤问题不大,中毒有师父的丹药,也不碍事的,别太担心。”妞妞放下药膏,转身就走。 陈瑜出声:“妞妞,娘和你说说话吧。” 妞妞回身笑了笑:“娘,还记得你上次病倒的时候吗?你们都说有些病是治不了的,是劫数,今天我明白了。” “妞妞……。”陈瑜语塞。 妞妞却走过来抱着陈瑜的手臂,扬起小脸:“娘,若喜欢,就不要有顾虑,我相信大哥和二哥都会和我一样,希望娘顺遂顺心的。” “好了,等明天娘和你说,现在回去睡吧,别熬坏了。”陈瑜揉了揉妞妞的脸蛋,心里是感激的,这种感激并不是因为妞妞不阻拦自己和齐宇珩,而是妞妞疼她的这份心思。 “娘,你也不用一直守着,只要不起热,就没事的,虽说是皮肉伤,也要将养一两个月,急不得。”妞妞嘱咐完,就离开了。 看着妞妞小小的身影,陈瑜抿了抿嘴角,这才转过身仔细的给齐宇珩上药膏。 药膏抹上之后要用布条包扎,这一身伤口包扎完,陈瑜感觉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担心再高热,陈瑜就搬了个小绣墩坐在床边,隔一会儿就要试试齐宇珩额头的温度,也观察他的气色。 见嘴唇青紫褪得差多了,总算是松了口气。 长夜漫漫,到最终陈瑜实在坚持不住了,趴在床边儿睡着了。 齐宇珩中间醒来一会儿,偏头看到陈瑜,心安的闭上眼睛又昏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妞妞过来看到陈瑜就趴在床边睡着了,站在门口好半天才走进来,刚到床边陈瑜就醒了:“妞妞。” “娘,回去睡吧,白天让小九过来伺候着。”妞妞说。 陈瑜点头:“先看看他好些没有。” “嗯。”妞妞给齐宇珩诊脉,又查看了伤口,点头:“好多了,娘回去歇歇,别累坏了。” 陈瑜本打算守在这里,可架不住妞妞一个劲儿劝,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回去了前院自己临时住的屋子里,也是真累了,倒头就睡着了。 原以为,皮外伤会好得很快,可一连三天齐宇珩都昏迷不醒,陈瑜就怎么都坐不住了。 妞妞很淡定。 陈瑜越想心里越是气的不行,长乐宫竟差点儿把齐宇珩整死,她可还救了卿长歌呢! 再说了,卿长歌知道自己认识齐宇珩,真就是一点儿交情都不念? 也合着卿长歌倒霉,他翩翩然来到了宅子里见陈瑜。 陈瑜却冷笑一声:“长乐宫的少主屈尊前来,是想问我要人吗?” “阿瑜这是怎么了?”卿长歌似笑非笑的看着陈瑜:“要人?要什么人?” “福王。”陈瑜根本就没打算瞒着掖着,自己这一肚子的火不撒出去,简直快要气炸了,后院躺着的人已经昏迷第四天了,吴道清还没有到,妞妞就是再怎么保证说没事,她也真没办法把这么大的事压在妞妞的身上。 正无处发泄的时候,卿长歌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卿长歌心里了然,面上不显:“福王来了梅州?是为了阿瑜吗?” “是,来了。”陈瑜表情清冷:“为我作甚?我与他没有瓜葛。” 卿长歌垂眸良久:“人在你这里就好,那我先走了。” “别走,既然来了,带你去见见也好,走吧。”陈瑜侧身:“我倒是好奇得很,长乐宫的杀手到底多厉害,凤鸣令能不能使唤得动他们!” 这是动了大气了,卿长歌心里轻叹,果然自己知道的还是太少了一些:“那我就去拜会福王殿下吧。” 说着,跟随陈瑜来到了后院。 后院偏房里,齐宇珩睡得安稳,屋子里都是草药的味道。 只看了一眼,卿长歌就知道齐宇珩这次是真遇到对手了,而这些人怕是打了长乐宫的幌子,按理说能伤齐宇珩的人屈指可数,怎么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正狐疑呢,就听陈瑜问了句:“凤鸣令能调动多少人?” “凡长乐宫人,皆可调动。”卿长歌偏头看着陈瑜:“若真是长乐宫所为,不须凤鸣令,我自会给你交代的。” “那就好。”陈瑜深深的吸了口气:“长歌公子,别怪我翻脸无情,真是咽不下这口气,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尽了朋友的义气,当你是知音,如今他被长乐宫伤成这样子,我该如何再面对你呢?” “阿瑜切莫动怒,这件事我会给你交代的。”卿长歌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锦囊递给陈瑜:“解毒丹,我长乐宫只有三粒,送你两粒,若信得过我便给他服下,某先告辞。” 说罢,也不停留,迈步就走。 陈瑜看着手里的锦囊,紧紧地握在手里。 信得过?为什么要信得过?凭什么要信得过?几面之交而已吧?用齐宇珩的命去试探他可信不可信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满心的怨怼,陈瑜来到床边,看齐宇珩额头有汗珠,拿了帕子轻轻擦拭。 离开的卿长歌面上平静,来到了位于梅州城的分舵。 “恭迎少主!”分舵舵主立刻带领众人出来迎接。 卿长歌纵身而起,坐在大厅上高高的位子上,俯视下面一众人等,冷声问道:“剿杀齐宇珩,是谁做的?” 最后半句,用了内力,犹如洪钟大吕一般回荡在大厅上,有一些功力稍弱的人直接震到嘴角流血,呼啦啦跪倒一片。 长乐宫梅州分舵舵主钱四海跪倒在地:“回少主,是有人出了大价钱。” “有人?是谁?”卿长歌目光如刀的看向了钱四海。 钱四海刚要说话,只见一条琴弦已到了面门,躲闪不及直接被卷住了脖颈,目光惊恐的看向卿长歌:“少主,江湖规矩,接了红榜就要做事,我长乐宫没有不可杀之人。” 琴弦如灵蛇一般穿透了钱四海的肩膀,钱四海直直的跪在地上。 “把你放在梅州分舵,自是有放在这里的道理,如今你还想不明白的话,那就去水牢里慢慢想!” 说罢,卿长歌厉声:“苦长老!” “在!”苦长老带着十几个白衣男子入内,其中两个凌空而起抓住了想要逃走的钱四海,直接押送到了后宅中。 卿长歌环视众人:“都有谁去了?谁下的毒?” 几个人刷拉拉都站出来,跪倒在地。 “一并收到水牢之内,等候发落。”苦长老下了命令后,原本梅州分舵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出了。 卿长歌起身离开,苦长老随后跟了上去。 “属下这就去调查。”苦长老说。 卿长歌摆了摆手:“不必,寿王手下的陶远之。” “少主,这件事该如何收场?”苦长老想到自己送出的凤鸣令,长叹一声:“若乔夫人动用凤鸣令,只怕长乐宫……。” “她不会。” 第三百零四章 该离得远点儿了 不是不会,是没带着。 陈瑜在屋子里摆好了冰盆,床幔放下来,里面吴道清和老张头正在给齐宇珩检查伤口。 已经都第八天了,齐宇珩苏醒的次数多了起来,陈瑜的心情也没见好转,但近身伺候却是不用的。 “乔夫人。”陈木匠到这里两天了,这两天就在看图纸,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床让他头大,见陈瑜走出房间,出声。 陈瑜抬起手理了理发丝:“图纸是吧?走吧,我给你讲讲。” 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陈瑜给陈木匠将美容床的做法,因为就地取材,所以是用了可摘下来清洗晾晒的褥子,褥子的设计这一块要和陈木匠打造的木床配合好尺寸。 都讲过之后,陈木匠才算明白,下料是他的事情,准备的时候陈瑜给了他五百两银子,但凡需要的木料都要归置齐全,并且叮嘱时间紧迫,要雇佣一些当地的木工才行。 这边陈木匠刚走,吴道清和老张头就出来了。 “吴大哥。”陈瑜迎上。 吴道清拿了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碍事,只是肋下伤口和背后伤口略深了一下,再有个月期程就差不多了。” “那毒没事了吗?”和外伤相比起来,真正让陈瑜担心的是毒,古代人也真是太不厚道了,下毒都成是寻常事情,陈瑜恶狠狠的吐槽这些人不讲人道主义精神。 吴道清摇了摇头:“还有些余毒。” “吴大哥看看这个。”陈瑜把卿长歌给他的解毒丹拿出来递给吴道清。 吴道清拿出来顿时眼睛一亮:“长乐宫的解毒丹!” “是。”陈瑜从吴道清的表情上判断,这绝对是好东西。 吴道清立刻转身往屋里去:“有了解毒丹,半个月就可以了。” 看着吴道清的背影,陈瑜松了口气,转身走出院子。 齐宇珩性命无虞,中毒也绝无问题了,她觉得自己该避开点儿,再者妞妞这几天总是躲着自己,她要和妞妞好好谈谈。 刚走到妞妞的房门口,就听到小九柔声得在劝着:“小姐,这算不得什么事情的,夫人年轻貌美,有人倾慕是好事啊。” “可是,娘若是真离开我们了,我会想她的。”妞妞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轻轻叹息:“大哥和二哥还不知道呢,若是知道了,只怕和我感觉一样,娘要丢下我们了。” 门外,陈瑜嘴角带着苦笑,到底是上前敲了敲门:“妞妞?” 妞妞吓一跳,急忙跳下床:“娘,我在呢。” 说着还一个劲儿给小九递眼色。 小九便过来开了门:“夫人。” “嗯,去忙吧。”陈瑜让小九退下,看妞妞小脸上堆着笑走过来,便牵起了她的手来到床边。 “娘想和妞妞说说齐宇珩。”陈瑜开门见山。 妞妞紧张的看着陈瑜,最终还是坐下来了,就坐在陈瑜身边。 陈瑜柔声:“娘不会离开你们,也不会和福王殿下有什么的,只是娘要和妞妞说,娘喜欢过他,是那种想要相伴一生的动心过,可这人世间啊,许多人并不是因为喜欢就会在一起的。” “娘,若你愿意,我会和哥哥们说的。”妞妞不敢看陈瑜的表情,便贴在她的手臂上垂着头。 陈瑜笑了:“傻妞妞啊,这世道婚配要讲究的太多了,门当户对,年貌相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些都是不容许娘多想的,再就是娘觉得在元宝村很好啊,有你们兄妹几个,咱们家有铺子,有农庄还有作坊呢。” “可是娘为了他病倒过。”妞妞吸了吸鼻子,那次陈瑜病的严重,把她吓坏了,别说才过去没多久,就是这一辈子她都会记得。 陈瑜伸手摸了摸妞妞的脸蛋:“所以,娘明白了许多。” “娘以前不明白吗?”妞妞抬头望着陈瑜。 陈瑜极其认真的点头:“是啊,娘也是要不停的去学着怎么生活啊,有些事情是不是能做,该怎么做,都是要不停的学习的,活到老学到老呢。” “才不用呢,娘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娘,什么都会,什么都好。”妞妞撒娇般抱着陈瑜的手臂。 陈瑜便宠溺的轻轻揽着她到怀里,轻轻晃动着:“等妞妞长大了,也会遇到心仪的人,娘希望妞妞顺遂,你心悦的人刚好是喜欢并且对你珍之重之的人,不去尝人间的情苦。” “才不要呢,我要陪着娘,一直陪着娘。”妞妞蹭了蹭陈瑜的衣襟。 陈瑜笑骂了一句:“傻丫头,好啦,咱们娘俩去铺子里看看。” 妞妞立刻跳下床:“不,娘,我要去后院看着点儿,师父伺候无名的时候可吓人了,他别看医术高超,人呢,笨手笨脚的。” 说完,都不给陈瑜说话的机会,扭头就颠颠的跑出去了。 陈瑜望着妞妞的背影,心里便漫上了一些些苦涩的感觉,她知道妞妞的担心是因为依恋,而她曾经却那么想要和齐宇珩谈恋爱,说起来小孩子真好,单纯真好。 是想去铺子里看看,也是想不要在齐宇珩面前多出现,如今他一切都好了,自己便不想再做事让他误会,距离保持好,少麻烦。 妞妞不去,她就带着小九去了。 一主一仆走在街上,明显感觉到了不同,街上的女子打扮的更隆重了许多,走路都拿着款儿。 “小九!”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小九顺着声音看过去,眼睛一亮。 陈瑜便停了脚步。 少年从人群中挤过来,到了小九身边咧嘴笑了:“行啊,看样子主子对你挺好的。”说着,少年对陈瑜深深鞠躬:“谢谢夫人的大恩大德。” 陈瑜看了眼少年,竟还认识! 原来是杂货铺的小伙计。 小九看陈瑜,陈瑜点点头准许她去说几句话了,小九才拉着少年到旁边,压低声音问:“喜子哥,你咋样?那工做得了吗?” 喜子看了眼小九,笑着挠了挠头:“不妥再换呗。” “说是换,可这找工可难得很啊。”小九一脸愁容的为喜子着急。 喜子却满不在乎,小声说:“宁氏死了,小九,你的仇报了,以后好好跟着这位夫人吧,我先走了。” “喜子哥。”小九伸手拉住了喜子,回头看了眼站在远处的陈瑜,咬了咬牙:“我去求夫人。” 喜子不愿意,可耐不住小九腿脚快,已经跑去了陈瑜身边。 陈瑜并不着急催小九,也观察着喜子,她不可能一直在这边经营铺面,铺子里的伙计至关重要。 自己对小九有救命之恩,并且死契在手,这样的人只要脑子没坏掉就不会自寻死路,喜子对小九关切,两个人在铺子里有个照应,她也能放心,毕竟小九还是个孩子。 至于掌柜的,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铺子张罗差不多若还没有合适的,就把曲掌柜的调过来这边,安平县的掌柜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调教。 正想着这些,就见小九奔自己急匆匆的走过来了,嘴角就带了微微的笑意。 “夫人。”小九脸色涨红的到了近前,便低下了头,声音都小小的:“您还要不要个伙计?” 陈瑜淡淡地说:“带着去铺子里吧。” 小九如蒙大赦,惊喜的抬头看陈瑜一眼,立刻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叫喜子哥过来。” “嗯。”陈瑜刚一点头,小九撒腿就跑,过去更是兴奋的抓住了喜子的手臂,那高兴的模样就差跳起来了。 陈瑜压了压眼角,看着小九拉着喜子往这边走,她便转身往铺子那边儿走去了。 铺子门前热闹的很,许多人围成了一圈。 陈瑜站在外围就听到有人喝骂着:“什么东西?安平县算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这里可是寿王封地!呸!还到这里装鳖孙!不用老子,看你这铺子能不能做得下去!” 哟,陈瑜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汉子,插着腰指着铺子开着大门,又啐了一口,转过头对旁边的人说:“乡里乡亲们看到了吧?欺负到家门口了,能忍?” 忍?是不能的! 第三百零五章 黑红也是红 忍也是技术活,什么时候可以大事化小,什么时候要迎头棒喝,对于这一点陈瑜自由自己的一套准则。 面对苏家,可以忍,因忍一时机会就会翻倍蹭蹭往上涨。 但,面对地头蛇,外地求财的她是绝对不忍的,忍了一个,以后就会有无数个,买卖不做了? 想到这里,陈瑜便清了清嗓子:“欺负到家门口的是你吧?” 陈瑜一说话,看热闹的人就都转过头望过来了,一个个眼里的探究意味非常明显。 大霁国虽说各地风俗可能有所不同,但对于女人的态度却是出奇的一致,一个女流之辈抛头露面,那就是不守妇道的! 陈瑜早就见惯不惯这种表情了,说实在的,要真说看着顺眼,元宝村的人日晒雨淋黑了点,但不难看,个子小那也是因为水土的关系,安平县和永宁府客商云集,往来的人多了,人也就哪里的都有,地域差别不太明显,接受起来不难。 反倒是梅州,看看这些男人傅粉戴花的样子,打心底都能泛起一阵恶寒来。 喜子小脸绷着,往前走了两步:“劳烦让让,让让。” 小九紧紧地跟在陈瑜身边。 人群闪开了一条小路,陈瑜径自往铺子里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竟伸手冲着陈瑜的脸摸过来了。 “哎哟!”一声痛苦的哀嚎,陈瑜看都没看一眼。 小九偏头看着抱着手,那手上血水往外冒的人,只觉得后背就僵住了,紧走几步跟上陈瑜。 这一下,人群里就炸庙了,有人大喊一声:“贱妇!竟敢出手伤人!” “何止,还仗势欺人呢,就里面那个黑脸的木匠也敢说咱们手艺不够!乡里乡亲啊。”最先叫嚣的木匠立刻附和。 陈瑜已经走到了铺子门前,转过身淡淡的扫视众人,鼻子里溢出一声冷哼:“出手伤人?你们看我出手了?” “外乡人!劝你识时务!想要求财也得拿出诚意来!” 陈瑜看着说话的人,海蓝色薄绸长衫,松垮垮的也不束腰,头发油光发亮,鬓角带着一朵艳丽至极的樱红色大花,面白无须,浓眉非常出戏,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不识好歹,真当我们梅州无人?寿王已经到了梅州,这梅州以后就是寿王的封地!”那人说着,倨傲的扬起下巴:“你个妇道人家,算个什么东西?!” 打从陈瑜到这里,就听他们不止一次提到了寿王。 寿王! 若是以前,陈瑜最低起码的敬畏心还是有一些的,不过现在嘛,说实在的,寿王个屁! 一个想要把手伸到漠北大营的皇子,若成功了,哪里会封王? 失败了,封王在梅州,梅州人到底是哪里来的优越感?要真说的话,自己特么的还是福王的人呢! “诸位,有道是和气生财,外乡人来求财自然不愿意起是非。”陈瑜缓缓开口,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我这铺子是香料铺子,梅州人善梳妆打扮,这也是投其所好,只不过,素闻梅州人淳朴好客,这倒是让我这个外乡人开眼了。” “也不看看你们安平县的人狗眼看人低!”那木匠吼着,指着陈瑜的鼻子:“少假惺惺的!真以为我们是好糊弄的?” “我与你,认得?”陈瑜上下打量几眼,笑了:“技不如人,还不服?不服就苦练技艺,在这里如泼妇一般,安平县的人怎么了?你梅州的一个木匠又怎么了?难道你一个人浅薄、无知,不要脸皮,要让整个梅州的人和你一起丢脸?” “你!” “我?”陈瑜笑意更深了几分:“我落地求财,可不是抢钱,东西好有人喜欢自会掏银子购买,若是不喜欢,你哪只眼睛看我乔记强买强卖了吗?” 乔记? 人群里还真就有人听说过,不过梅州人真正走出去梅州的也不多,这里的人更愿意悠闲自在的生活在梅州。 所以,知道的人就探究的看着陈瑜,不知道的人一脸茫然,更多的人是对挑事的木匠面露不悦,毕竟陈瑜话里坏外,这木匠可是让梅州人丢脸了! 啥也没做,就看个热闹都能丢脸,别说梅州人,普天之下的人都不愿意。 “陈木匠。”陈瑜出声。 早就站在身后的陈木匠急忙走过来:“乔夫人。” “这人口口声声说我们瞧不起他了,不如对大家伙说说,如何瞧不起他的吧。” 提到这个,陈木匠也是一肚子的火,这人闹闹嚷嚷的让他都恨不得过去打一架了,也是陈瑜来得及时,否则他就算再好的脾气也是忍不下去了。 陈瑜问了,陈木匠微微垂首:“乔夫人吩咐要请当地工匠做工,我便贴了红纸。” 陈瑜偏头看了眼,的确上面贴着红纸,陈木匠的字也是不错的。 “说好了要试试手艺,若是通过的话,就与我的学徒一样给工钱,若技艺精湛的,便与我一样拿工钱。”陈木匠说。 陈瑜微微点头,赞同陈木匠的处理方法。 “可这人一大早进门,竟连锛刨斧锯该什么时候用都搞不清楚,硬是要拿大价钱。”陈木匠提到这个,磨了磨牙:“说是到了梅州,不养活几个梅州人,别指望能做下去生意!” 哟,还真是地头蛇啊。 陈瑜轻蔑的扫了一眼闹事的木匠:“这话,你不会不承认吧?” “承认!这话又没毛病,老子今日就要做这份工!”木匠扬起下巴,倨傲的说:“你们做的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老子的技艺不精?也不打听打听,我徐家木匠手艺,梅州谁不要挑大拇指的?” “可惜,我瞧不上,我不用你,你能奈我何?”陈瑜都懒得搭理这种脑子明显可以养鱼的人,看着众人:“择日不如撞日,我这铺子是个分号,装修妥当后就要请人的,伙计如今暂且够了,需要个掌柜的,大家伙若是有人推荐,尽可过来咱们互相看看合适不合适,工钱一个月五两银子。” 说到这里,陈瑜顿了一下,笑道:“当然,有徐木匠提点着,我倒是要多提一个要求,那就是掌柜的要是个能压得住场面的,别谁都到门口来撒泼打滚。” 五两银子?! 陈瑜如今生意做大了,动辄上千辆银子往来也不过就是寻常事情,可对于这些普通又有些懒惰的百姓来说,五两银子能让他们发疯! “至于徐木匠嘛,不如就在这里展示一下吧,你那高超的技艺,到底适不适合做出来我想要的东西。”陈瑜并不怕闹,有道是黑红也是红,就怕闹的人没本事,到最后是个怂包一个。 很显然,这徐木匠不怂,虽说脑子里能养鱼了,可好勇斗狠的属性却极其明显,听到陈瑜这话,他认为这就是挑衅,抬起手指着陈木匠:“你个鳖孙!敢和老子比试吗?” “有何不敢?”陈木匠也不是个真没脾气的人,特别是在木匠技艺这一块,在安平县是头一份,就是在永宁府,他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陈瑜乐见其成,不过到底是存了那么一丢丢私心:“众位也当个见证,我这里有一张图纸,谁做得出来做不出来,很容易判断,谁做的好,做的不好,也是一目了然,既然是比试就得有输赢,若我乔记的木匠输了,这五十两银子双手奉上,若徐木匠输了……。” 徐木匠正支棱着耳朵听着呢,他豪横而来还不是为了银子! 五十两银子能让他癫狂啊,可陈瑜到这里竟然停下来了,他咬牙切齿:“我输了,你又要如何?” “跪在我乔记门口三日吧。”陈瑜笑望着徐木匠:“你敢不敢?” 第三百零六章 你配得上我娘吗? “有什么不敢!”徐木匠这会儿满脑子都是五十两银子。 看热闹的人却一个个都投过去了同情的目光,毕竟在哪里都有聪明人。 陈瑜把图纸给了陈木匠:“给徐木匠木材工具,你便在门口与他比试,若他不服也无碍,我自有办法让他认赌服输。” “是,乔夫人。”陈木匠接过去图纸看了眼,心里就冷笑出声了,再看徐木匠,走过去把图纸递上:“来吧,一日为限,明日太阳出来就结束。” 此时,已经是临近中午的时候,陈瑜带着小九和喜子进了屋,屋里陈木匠带来的学徒和成手木匠都踏踏实实的做活,根本就没去看外面的热闹。 这一点,陈瑜是相当满意了。 陈木匠让学徒把木材搬出去一些,工具也都安置妥当,就坐在一边等着徐木匠看图纸。 徐木匠拿到的图纸其实很简单,就是美容床。 不过,注重细节的陈瑜在美容床一些细微的地方都做了改动,所以看似简单,却是陈木匠都要请教陈瑜才能彻底明白的。 至于公平? 陈瑜报以一笑,所谓的公平是实力,没有实力又不懂得夹着尾巴做人的人,别说公平了,就是砍一块板供上,他也是不满意的,不如就动手教训教训。 外面的比试,陈瑜不在意,而是去了楼上。 楼上是暂时用不到的地方,所以木匠都在楼下忙乎,她站在窗口想远处眺望,这里的位置不错,可以看出去很远的距离。 梅州的建筑物算得上精巧,远远看过去灰白之间又有几分恢弘之气。 自古女人想做一件事都较之男人要难,更别说在这个君权至上,男权至上的世道了,可她没有任何理由退缩,在她身后是乔家的未来。 乔斌入仕,几乎没有悬念了,只是这一路上到底还要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才行,乔文……。 想到乔文,陈瑜勾了勾嘴角,自嘲当初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段日子,人生地不熟的她硬撑出的坚强,到今日看来,只怕是乔文的前途都会让自己耽误了。 经商固然是好,陈瑜打从心底觉得商途就是钱途,只要做到极致,那么富可敌国又怎么会难?毕竟在这个世界里,自己随便拿出来什么都是独一无二的。 调香,她特长,却不是全部,就凭着脑子里那些这个世界的人不具备的见识,钱只是数字,不断积累的数字。 尽管,自己和乔斌一样,前途在望却要一步一步摸爬滚打的走出来才行,可乔文的前途让自己捆绑在乔家生意上了,不知道是对是错,毕竟乔文想要从军。 从军,刀头舔血的日子,她最初是惧怕看护不好原主的儿女,现在则是因为看到了太多残酷的地方,而依然不愿意乔文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或许这就是她身为女人的弊端吧。 “夫人。”小九一直都跟在陈瑜身边,这会儿轻轻出声。 陈瑜收回思绪:“有事?” 小九有些拘谨的捏了捏衣襟:“我和喜子都在这边铺子里吗?” “嗯。”陈瑜对铺子里的事情驾轻就熟,早就心里有安排了,点头。 小九脸上有喜色,安安稳稳的不说话了。 陈瑜依旧望着窗外:“小九,说说梅州吧。” 梅州啊? 小九想了想,说:“梅州有两家特别厉害,段家和徐家。” 徐家?陈瑜往楼下看了眼,那原本还耀武扬威的徐木匠正在摆弄木材,问:“徐家是那个木匠的徐家?” 小九立刻摇头:“不是,不是,徐家是做生意的,比段家还家大业大的很,徐大善人乐善好施的很,梅州人谁要是能在徐家做事,都是很荣光的事情呢。” 陈瑜点了点头,小九这孩子虽说年纪不大,说话倒是挺会挑重点的。 “梅州人都懒得很,不过只是梅州城里的人懒,城外那些百姓过的极苦。”小九想到了伤心事,轻轻的吸了吸鼻子:“并且,梅州男人都欺负女人的,女人要田里劳作,家里也要侍奉公婆照顾孩子,还要做工赚钱。” “那男人做什么?”陈瑜好奇的问。 小九苦笑:“男人就在家里啊,他们早起要喝茶,午间要喝茶,晚间则要呼朋唤友的喝酒聊天。” 陈瑜心里就打了个突突。 何其相似? 可打从自己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在搜罗脑海里残存的历史知识,几乎可以肯定这并不是什么穿越回到徐徐过去,而是更像平行宇宙。 难道这世上的事情,都如此相似吗? 发散思维让她想到了双鱼玉佩,不禁哑然失笑。 “所以,梅州很穷。”陈瑜淡淡的自言自语一句,又问:“那徐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茶叶,梅州产茶,最好的茶园就是徐家的碧玉雀舌。只是奇怪的很,徐家的茶虽好,却不是贡品。”小九说到这里,猛然的顿住了,不敢再说下去了。 贡品两个字吸引了陈瑜的注意力,也感觉到了小九的话是没有说完的。 偏头看她:“小九知道的很多。” “夫人,小九被卖给宁氏之后,宁氏会给我们讲很多梅州的有钱人,要说宁氏不敢招惹的就是徐家人,她不敢招惹,就说的多了一些,让我们也不准招惹。”小九垂着头:“而且,而且小九原本姓徐。” 陈瑜上下打量着小九,小九的卖身契上只写了小九,并不曾写出身来历,听小九这么说,陈瑜便问了句:“小九会制茶吧?” 小九身体瑟缩了一下,到底是点头了:“我娘曾经是茶园的炒茶妇,我从小学了一些。” “徐家茶园的人?”陈瑜又问。 小九又点了点头:“是,徐家茶园很大,有一座山的茶树,那山就叫茶山,听说徐家上一代的嫡长大小姐嫁给了很有权势的人,不过嫡长大小姐命薄,所以徐家对女子很和善的,也从来不和朝廷有任何瓜葛。” 陈瑜没有打扰小九。 小九声音不大的说着自己的来历。 茶山下的小村里住着的人都是徐家人,至于到底有没有徐家血脉不得而知,小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主子赐的姓氏。 五年前,徐家突然关闭了茶山,他们一家日子过的艰难,爹是个烂赌的混账东西,娘因得了怪病死了后,爹也因烂赌没有银子被活活打死,而她和小圆子被本家小叔卖给了宁氏。 一直以来,小九都想要去徐家求主子救命,可是徐家在梅州老宅的人都搬走了,听说是去了茶山里,只是茶山没有人敢去,徐家也没人敢惹的。 陈瑜听小九说完,迈步下楼往外走。 小九急忙跟上来。 到了楼下,陈瑜看陈木匠已经开始在忙了,那徐木匠也不甘示弱,便准备离开。 “乔夫人。”陈木匠出声。 陈瑜看过去:“是有话要说?” “是,乔夫人,借一步说话。”陈木匠放下了工具,带着陈瑜进了铺子里。 陈木匠搓了搓手:“乔夫人,那人不能用!” 陈瑜偏头:“为何?” “我们这个行当的祖师爷就留下话,看似寻常的木工手艺也叫缺一门……。” 陈木匠还在说,陈瑜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点了点头:“我有分寸。” “那就好。”陈木匠如释重负,便躬身告退要去忙了。 陈瑜看外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少,便带着小九和喜子回去了宅子里。 宅子里,齐宇珩过得可不容易,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被盯着,睁开眼睛就看到妞妞抱着膝盖坐在床边,那眼神儿简直要把他盯出窟窿来似的。 “妞妞。”齐宇珩开口。 妞妞眼神一黯,声音都带了几分沁凉的感觉,问了一句让齐宇珩差点儿跳起来的话,她问:“你配得上我娘吗?” 第三百零七章 妞妞护母 齐宇珩一时回答不上来了。 妞妞下床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送到床边,看了眼齐宇珩,明明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可是这一眼看过来,齐宇珩竟然有一种被人审视的不自在了。 “喝点儿水,我得和你聊聊了。”妞妞见齐宇珩把水接过去小口喝着,便坐下来依旧是抱着膝盖的姿势,更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说道:“我娘救萧怀瑾是被迫的,到了元宝村后,只想着带着我们兄妹几个生活,没主动招惹你对吧?” 这一口水险些都噎到了齐宇珩,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造船图,引起了你的注意,再后来是牧秦让你不得不几次往返元宝村,你喜欢我娘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又是因为什么呢?” 妞妞抬起头看齐宇珩,微微皱眉带着嫌弃:“你贵为福王,想要什么得不到?为什么偏偏要用这么下作的方式?我娘过的那么苦,你凭什么要去招惹她?” “妞妞,男女感情的事情没道理可讲。”齐宇珩也在妞妞的话里去回想最初,他才发现自己竟被妞妞说中了,凭什么喜欢她? 妞妞轻蔑的一笑:“你配不上我娘,那么多心思都用在歪处了,可我娘却看不透,她为牧秦奔波是因为他是齐北宸吗?不是!是因为他是安平县的小乞丐!是因为他在我的家里,我娘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我娘的善良你配不上!” 齐宇珩后背的伤口突然很疼,很疼。 “我娘却被你骗了,漠北一行回来后在永宁府病倒,回到家里不长时间又病倒,我原以为是因为太累,结果却是因为你!齐宇珩,凭什么?凭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娘呢?”妞妞的语调不重,没有歇斯底里,甚至还带着小姑娘那种特有的软糯腔调,可是说出来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小刀子,直接戳在了齐宇珩的心口。 “予取予求吗?”妞妞叹了口气:“我娘不聪明吗?” “她很聪明,灵慧得很。”齐宇珩说。 妞妞抬起手环抱于胸,目光都带着轻蔑:“还很美,对吧?” 如果不是陈瑜的女儿,齐宇珩是绝对会提着就扔出去的,这一句一句问的好扎心,偏偏他还不能,只好点头:“的确,很美。” “大霁国多少贵女等着嫁给你,你又配不上我娘,为什么还要赖着她呢?让她难过呢?”妞妞皱着眉头,看着齐宇珩:“是不是,得不到才让你心里放不下?” “妞妞!”齐宇珩脸色涨红:“你才多大?与我说这些的时候,不觉得难堪?” “难堪?”妞妞冷笑一声:“别人若想让我娘不痛快,我还怕难堪?” “那你想听什么?”齐宇珩耐下性子,问。 妞妞却面露愁容:“我想听你说说,我娘那么好,为什么你要伤她的心。” “我……。”齐宇珩语塞。 “你喜欢我娘有多少是真心的呢?那大和尚救我娘一命,我知道是因为你,你贵为福王,我娘说这世上的姻缘讲究太多,要门当户对,要父母之命,也要媒妁之言,第一条就不行,我们乔家的门楣配不上福王的。” 齐宇珩垂眸敛去那些多余的情绪:“若真要计较起来,的确是我配不上她,但那些没用的繁文缛节,也不是齐某在意的。” 妞妞看了眼齐宇珩,没说话。 “若问多喜欢她,我也说不清楚,只是她确实与别人不同,若我以福王正妃之位,可娶得?”齐宇珩问。 妞妞快速的眨了眨眼睛,小脸瞬间憋红了:“你是下定决心要和我们抢了是吗?” 门外,陈瑜扶额,这孩子嚷嚷着跑来照顾齐宇珩,怎么还说出来这话了?她刚到门口,就听到了妞妞这么一句话。 想都没想转身就离开了。 到了前院让小九去找妞妞回来,再和齐宇珩聊下去,只怕妞妞就被气哭了。 很快,妞妞就回来了,一进门小脸上就带着笑,丝毫看不出来和齐宇珩在一起,被气得语调都变了。 “娘。”妞妞过来坐在陈瑜身边:“福王醒了,身体也没有大碍,就是那伤得养一段日子呢。” “哦。”陈瑜装作不知,淡淡的点了头:“铺子那边也很快就会装饰好,到时候娘要带着你回去了。” 这样,总该给小丫头吃一颗定心丸了吧? 果然,听到很快就要回去了,妞妞声音都更清脆了许多:“太好了,这地方人都不好,还是回去好,如今五月了,二哥肯定也忙的很呢。” 提到乔斌,娘俩都高兴,陈瑜故意避开齐宇珩的话题,娘俩就乔斌院试的事情说得起劲儿。 后院,齐宇珩闭目养神,张元就在一旁站着,说了这几日的事情,听到陈瑜竟和卿长歌都险些翻脸,忍不住轻笑出声。 “请他来一趟吧。”齐宇珩说。 张元转身就出去了,一会儿工夫又回来了:“主子,夫人只怕不愿见您。” 齐宇珩眉头一抖:“请卿长歌来一趟。” “哦,属下这就去办。”张元急匆匆离开。 卿长歌来的很快。 “多谢了。”齐宇珩已经坐在了圈椅上,穿着一身玄色长袍的他,面容没有丝毫的憔悴之色。 卿长歌坐在对面:“是阿瑜的面子。” “不是怕她一怒之下拿了凤鸣令,让你长乐宫都乱成一团?”说到这里,齐宇珩竟忍不住轻笑出声了。 卿长歌抿了口茶:“只是,你福王却辜负了这样的女子,真是有眼无珠了。” 齐宇珩嘴角笑意不减:“这倒不劳烦长歌公子挂心了。” “若不是阿瑜,我还真瞧不起齐家的男子。”卿长歌说罢,已然起身:“该交给你的人在门外,余下的自求多福,齐北冥到了梅州,别再连累阿瑜了!” 这话说罢,人就飘然而去。 齐宇珩坐了良久,手里捻动着茶盏,看似无意的念叨了一句:“阿瑜。” 阿嚏! 陈瑜打了个喷嚏,抬起手揉了揉鼻子,把吃喝都准备妥当后,娘俩就围着小桌坐下。 “娘,小九和喜子放在这边吗?”妞妞喜欢小九,便问。 陈瑜给妞妞递过去一碗饭:“还缺个掌柜的,不行就让曲义过来。” “娘,真不去后院看看?”妞妞笑眯眯的看着陈瑜。 陈瑜挑眉:“看什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个小孩子别瞎参合。”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陈瑜带着喜子和小九去铺子那边儿看结果。 这边妞妞又来到了齐宇珩的房间里,照旧是坐在床边,小脸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我娘说了,不见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乔筠竹。”齐宇珩出声。 妞妞立刻挺了挺脊背。 “我已经请了女官过来,这次回去家里就安安分分的学学规矩吧。”齐宇珩笑望着妞妞僵硬的表情:“以后有用。” “你这是铁了心吗?”妞妞眯着眼睛看齐宇珩。 齐宇珩也不避讳的点头:“所以,铺子开在这边没有个好掌柜的不行,我就安排个人吧。” “趴下!”妞妞声音都透着几分怒意了。 齐宇珩倒是从善如流,趴在床上。 妞妞解开了缠着伤口的布,十分嫌弃的说了句:“你这些伤口,新的旧的,真是难看死了。” “嗯。”齐宇珩嘴角带着笑意,甚至趁机体会了一次身为人父的感觉。 妞妞给他换了药,下床就走。 “筠竹,女官教习的都是日后用得上的,好好学。”齐宇珩说。 妞妞啐了一口:“我去找师父了。” 说完,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说起来,陈瑜真的是有三个好孩子啊。 齐宇珩穿戴整齐下床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景致,想着若两个人以后再养儿育女,是不是也能入这几个孩子一般?想想都很期待啊……。 第三百零八章 机会随处都有 此时,陈瑜已经站在了铺子门前。 之前看热闹的人回去一顿宣扬,梅州人竟然如此爱看热闹,一大早就跑来了不少。 徐木匠脸色铁青的站在自己打造的木床旁边。 陈瑜只淡淡的扫了一眼,有小学徒搬来了一把椅子给陈瑜坐,椅子是新打出来的,还没来得及上起色。 落座之后,陈瑜便看了陈木匠的木床,从形状、弧度和高矮上丝毫不差,输赢可见高下了。 “乔夫人,幸不辱命。”陈木匠说。 陈瑜笑了笑:“技艺高低一目了然,是你本事略高一筹。” “我不服!”徐木匠声音沙哑的出声了。 陈瑜看过去:“你如何不服的?” “这是什么玩意儿?床是用来睡觉的地方,这上面竟还要抠出窟窿来,这破玩意儿有什么用?”徐木匠说着,指着床上的窟窿对来看热闹的人说:“你们看看,你们谁敢用这样的床铺?” 当人们看到徐木匠把那床掀起来的时候,明晃晃的窟窿,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陈木匠有些挂不住脸,看陈瑜淡然的样子就压下了怒火,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就这破玩意儿!我就想知道谁用?”徐木匠说着转过头指着陈瑜:“你用这破玩意儿是存心整人的!” 陈瑜在想,自己原本只是想预备着以后用,却没想到今天还有了个机会,看来幸亏自己准备了,否则的话岂不是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抬起手掩着唇角轻轻咳嗽了一声:“若我说这东西有用呢?” “有用?”徐木匠吐了一口浓痰到地上:“那你倒是说说,怎么用?这窟窿就像是大牢囚犯挂着的夹板似的,你该不是用来谋财害命吧?” “还真挺像的。”有人附和。 陈瑜不慌不忙,回头看了眼喜子。 喜子立刻过来:“夫人。” “我教你几个手法吧。”陈瑜说。 喜子立刻凝重了表情,点头:“是。” 陈瑜让小九趴在床上,抬头看着众人:“这床是理疗床,功效自然多的很,但却不便对你们说的太清楚了。” “故弄玄虚!”徐木匠嘟囔着,不过看陈瑜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怕是不能善了了。 “喜子,过来看着点儿。”陈瑜说着,隔着小九薄薄的衣服,手指按在玉枕穴上,慢慢往下,并且低声交给喜子如何推拿和各处穴位,一直到了尾椎骨的位置,停下来:“可看会了?” 喜子点头:“夫人放心,我会了。”说着,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 “不碍事,只需要照猫画虎,让他们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陈瑜知道这么短的额时间内,喜子学到手的有限。 又让喜子自己熟悉一会儿,陈瑜才说:“这床设计精妙之处,是因人身体经脉在后背极多,如此趴在上面,不至于憋坏了客人。” “讨好人的玩意儿,你怎么不去窑子里呢。”徐木匠又说。 陈瑜冷了脸色:“张老,不懂规矩的人就让他闭嘴吧!” 张老立刻现身,徐木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吓得脸色涨红,不敢再动弹,下意识的用手托着被摘下来的下巴。 陈瑜轻蔑的看了一眼:“给你脸,你得要。” 言外之意,让徐木匠和陈木匠比试,就是给徐木匠脸,出言不逊就是不要脸,出手教训也得挺着。 “空说无益,你们谁想试试?”陈瑜扬声问。 哪里有人敢出面?乔记要开铺子的事情他们不在乎,左右梅州城每天都有许多铺子开,也有许多铺子黄了买卖。 徐木匠一个市井小人,也没人在意,不过到底是女人做生意让他们好奇罢了。 在梅州,女人什么都做的,唯独不能做买卖,所以陈瑜也算是异类,甚至有人都在盘算若乔记开起来,保不齐家里的女人也能出来做买卖了呢。 但,趴在那样的床上?他们是不敢的。 陈瑜心里轻叹。 “我试试。”人群外,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到陈瑜面前弓腰抱拳:“乔夫人,我是北城冷培元,本想要过来看看能不能做得了掌柜的。” 陈瑜见这人穿一件薄绸的长衫,头发归整却没有戴花傅粉,便有了些许好感:“既然是想来做掌柜的,为何要试试这床呢?” “实不相瞒,在下也是想知道乔记到底有没有本事的。”冷培元说。 陈瑜点了点头,回头叫来了喜子。 趴在床上的冷培元眸色略深,心里叫苦连天。 “这床原本是要有软垫的,在这个孔的位置也要有软枕,不过暂时还没有只能将就一下了。”陈瑜解释了一句,吩咐喜子开始。 幸好天气炎热,衣衫都很薄。 喜子力道掌握的不怎么好,但还挺聪明的,竟一处都不差。 这一套下来,众人都看着冷培元。 等冷培元抬起头的时候,众人就见他满脸都是热汗,顿时人群中就有人出声了:“冷爷,你何苦受这样的磋磨?快快过来,我送冷爷回去。” 陈瑜眯了眯眼睛,冷爷? 冷培元却整理了长袍,站在人群中抱拳于胸:“各位,冷某为人如何?若我说这是个好玩意儿,谁信得过?” 人群顿时没了声音。 冷培元淡淡一笑:“这外乡人过来做买卖不好吗?咱们梅州也是人才济济,奈何不如永宁府,究其原因还不是永宁府买卖人多吗?你们啊,真真是没看明白,要我看乔记开了铺子是好事,永宁府曹家也在这边有酒铺子,咱们梅州人少喝了曹家的酒了吗?” 略顿了一下:“梅州人的银子被外乡人赚了,是外乡人的错?还是说梅州人太安逸了。”冷培元转过身,深深鞠躬:“乔夫人,在下愿意当铺子的掌柜的,别的不说,在下能让生意稳妥,在梅州无忧。” 陈瑜看得出来,这冷培元在梅州人心里可有些份量。 但不知根知底的,让他当了掌柜的,有些冒险啊。 “这样,铺子装修之后,你再过来吧。”陈瑜说。 冷培元抱拳:“是,乔夫人安排就是,在下世代居住在梅州,祖上从文多年,曾开过私塾,只不过如今没落了。” 陈瑜颔首:“那一个月后见。” 冷培元没有走,而是到了人群后面站定了,立刻有人过去问,冷培元小声说着,到最后那些人都竟然:“真是如此神奇?” “姑且看看再说吧。”冷培元也不把话说的太死。 这边,陈瑜看着不能言语的徐木匠,挑了挑眉:“输了,就跪在这里三天吧。” 徐木匠咬牙切齿的一转身竟还真就跪在了门口。 陈瑜不搭理这边的徐木匠,带着人进了屋里。 木料的香气充斥着,这味道很舒心。 陈瑜让陈木匠尽快把三楼装扮妥当了,她决定了只要开业就不等了。 只是装修好了还不成,还要有人。 再就是男宾女客都需要分开。 边走边说,陈木匠仔仔细细的记下来。 安排妥当,陈瑜便带着喜子和小九回了宅子里,叫来了妞妞让她画出经络图,又让小九和喜子学习各种按摩和疏通经络的手法。 夜深,陈瑜疲惫的躺在床上,妞妞也靠在陈瑜身边,娘俩都没睡着。 “需要一些人手了。”陈瑜说。 妞妞转过身:“娘,什么样的人手啊?” “十几岁的小伙计和女伙计,要心灵手巧的。”陈瑜想着去哪里找这些人才合适。 妞妞却一头雾水:“找那些人做什么?” 陈瑜便仔仔细细的和妞妞说了用处,妞妞兴奋的坐了起来:“娘,你还记得咱们家答应了老田家的事情吗?这不正是个好机会?” 陈瑜也是一喜,转而轻叹:“鞭长莫及啊。” “我学,我学会了去教她们,娘,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也够了,对不对?”妞妞也不睡了,下了床:“我去找师父去。” 第三百零九章 福王好饿 妞妞没有立刻走,而是和吴道清研究了两天,又和陈瑜学了两天后才离开的。 吴道清听妞妞说了陈瑜的想法,就知道是那套早就教给自己的推拿手法了,经过那么长时间的运用和摸索,吴道清把自己的领悟也传授给了妞妞。 “乔夫人不必担忧,我也随着妞妞回去,并且会去学塾里教导那些小子们的。”吴道清说。 如此,陈瑜也就不阻拦了,不过还是问了句:“福王的伤势无碍了?” “不碍事,只需要静养就好。”吴道清说。 最终,吴道清带着妞妞回去,顺便也把喜子和小九带回去参加培训,陈瑜不得不在这边盯着铺子里的装修。 本来就没几个人,结果这下好了,前院一个陈瑜,后院一个齐宇珩。 当然,陈瑜知道暗处的人可不单单是老张头一个。 为了避免尴尬,陈瑜便整日都在铺子那边儿,早出晚归,吃饭都在外面胡乱吃一口算完事。 其实,她可以不回来,但到底是不想住在客栈里,心里还是隐隐的担忧的,齐宇珩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口能用层层叠叠形容了,让她心里总归是惦记着。 “你倒是心狠。” 陈瑜刚进门,就见齐宇珩立在院子中,目光幽怨,语气更是幽怨。 “忙,我是太忙了。”陈瑜尴尬的笑了笑,福身:“给福王殿下请安了。” “把你能耐的。”齐宇珩看着陈瑜,就那么看着她,看到陈瑜都毛了的时候才说:“我好饿。” 绝倒! 陈瑜抿了抿嘴角,皱眉:“没人伺候你吃喝?” “嗯,没有,你也不管我。”齐宇珩费劲的走了几步,那意思是要走过来,但好像扯着伤口很疼。 陈瑜急忙走过去:“得了,你快些挪蹭回屋,我这就去做饭。” 说着,一溜烟儿似的去了厨房。 齐宇珩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嘴角笑了,挪蹭回屋是不可能的!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若还不把误会解释明白了,他这辈子就是注孤生! 所以,陈瑜在厨房里忙着做饭的时候,齐宇珩就直接坐在了灶台旁边的小凳上,拿了柴往灶口里添。 “别添乱,也别抻到了伤口,回去等着。”陈瑜撵了好几次了,也无奈的很。 齐宇珩自顾自的添柴,说:“漠北的时候,皇上给我后院塞了不少女人,我得回去处理掉,再就是三皇子的事情也不能耽搁,所以我走的匆忙。” 陈瑜正翻炒着菜的动作顿了一下,心里有那么一阵极为酸涩,抿着唇角没说话。 “京城里的局势瞬息万变,我和牧秦都不想让你和乔家受到牵连,所以才会带走他,更因为草乌部落的人已经发现了端倪,这段日子我都有人在保护乔斌,他绝不会出事的。”齐宇珩抬头看陈瑜耳朵微微泛红,轻叹一声:“带走芸娘也是不得已,她若无大功在身,你带走了武兰芝的事情就会被人拿捏了去。” “齐宇珩!”陈瑜把铲子扔在锅里,背转身不让他看到自己委屈的眼泪:“你说这些做什么呢?我已经不在意了!若不是你重伤又让我碰上了,我们余生都不会再见了,我不管牧秦是谁,我不管芸娘是谁,也不愿意知道你的事情,一点也不愿意!” “可是,你为了我都要动用凤鸣令了。”齐宇珩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来水一般:“阿瑜,你骗自己就够辛苦了,还想要骗过我吗?” “我!”陈瑜一时无言。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齐宇珩起身过来,展开手臂从身后轻轻地抱着陈瑜,在她耳边说:“别动,我伤口疼得很。” “疼死你!疼你还跑出来做什么?我就不信没人给你一口饭吃!”陈瑜嘴上这么说,人却没动弹。 “可是想吃阿瑜的饭菜。”齐宇珩无赖一般把下巴垫在陈瑜的肩上,偏头看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儿,心如鹿撞一般又微微的疼:“我知道,我高攀了。” “不听你瞎说八道了。”陈瑜微微动了一下身体:“快放开我,菜要焦了。” “不放。”齐宇珩把身体的重量压下来一些,却舍不得全都压下去,语气委屈:“妞妞说了,我是个小人行径的伪君子,配不上她美丽大方又聪慧绝伦的娘。” 噗嗤一声,陈瑜笑出来了。 “我想吃火锅。”齐宇珩趁机,十足十的用上了撒娇的口吻。 陈瑜猛然转过头,齐宇珩趁机凑过去,唇相触到的一刹那,一肚子话都被憋回去了,陈瑜慌乱的想要躲开,齐宇珩的手便勾住了她的脖颈,把人直接反转过来,这一吻绵长的像是忘记了时间似的。 陈瑜只觉得浑身发软,挣扎又不敢,到最后眼里都包着泪花子了。 “阿瑜到底是疼我的。”齐宇珩心满意足的看着陈瑜微微有些肿了的唇瓣,低头轻轻的蹭了蹭,便把人结结实实的拉进怀里抱紧了。 可以听得到齐宇珩的心跳声,陈瑜脑子里很乱,垂着头却怎么都无法忽视唇角那还似有若无的柏木香气。 “阿瑜,我怕极了那些个女人不处理干净,你便再也不肯理我了,我……不该丢你在漠北。”齐宇珩轻声说着。 陈瑜叹息一声:“就我一人不知道,你和萧怀瑾早就谋算好了,偏偏就我认真了。” 他们是谋算好了,所以事情在陈瑜看来颇有几分虎头蛇尾的架势,后面太顺利,顺利的让她都恨死齐宇珩算计自己了。 “我也是认真的。”齐宇珩蹭了蹭陈瑜的发顶:“福王府里只有你,永远只有你一个,不知道这样算不算配得上呢?” 陈瑜闻到了菜都焦了的味道,拍他的手:“快放开!一会儿就起火了。” “要么,阿瑜,我入赘吧。”齐宇珩语气轻松的不行,又来了一句:“我很喜欢那几个孩子,一个个争气的很呢。” 他当然不会告诉陈瑜,在妞妞的身上他找到了老父亲的感觉,这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再不松开,我生气了!”陈瑜加重了语气。 齐宇珩乖乖的松开了手,陈瑜急忙往锅里添了水,看着黑乎乎飘起来的一层,怨念的瞪了齐宇珩。 齐宇珩笑吟吟的站在旁边,竟伸手扯了陈瑜的衣袖:“我想吃火锅。” “病着呢,大夏天吃羊肉很上火的。”陈瑜不肯。 齐宇珩却趁机贴过来:“你在,上火也不怕。” 陈瑜:“……!!”臭不要脸的! “没有锅子,也没有羊肉。”陈瑜说。 齐宇珩笑着握住了陈瑜的手:“有,什么都有,就差你。” 好吧,陈瑜就知道是这样的,还可怜巴巴的去自己面前卖惨,还说快饿死了! 呸!信他个鬼! 可是,见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到底是会心软,陈瑜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自己的手,想:或许这就是逃不过去的人,明知道未来不定,却依然会舍不得吧。 后院,灯火通明。 厅里摆着方桌,桌子上放着已经咕嘟咕嘟冒泡的锅子,赫然就是自己那种涮烤锅,桌子上还摆了好几个托盘,托盘里食材应有尽有。 “你还真是……够不甘示弱了。”陈瑜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形容他了,只能这么说。 齐宇珩笑了笑,拉着陈瑜坐在椅子上,才坐到对面,隔着热气腾腾的锅子,他说:“我很不服,为什么好吃的总是袁炳义会吃到,等以后定把他馋死!” “呵!”陈瑜干笑了一声,想到了那句感情中女人的智商是零的话来,完全不认可,面前这男人往日的威风荡然无存,此时此刻感觉幼稚的可笑了。 “不能吃鱼!”陈瑜说。 齐宇珩立刻点头:“不吃,等大婚的。” 呃……,此鱼非彼瑜,他这是在开车了吗? 第三百一十章 好女怕缠郎 也幸好,吃饭的时候齐宇珩不乱说,更不乱动。 陈瑜给他烤好了肉,教给他如何吃,一餐饭吃下来,两个人竟吃出来岁月静好的感觉了。 趁着陈瑜收拾桌子的功夫,齐宇珩泡茶,等陈瑜转身回来,热茶飘香送到了面前。 坐下来,陈瑜捧着热茶:“你伤都好了吗?” “你帮我看看?”齐宇珩说的一本正经,若不是他眼底笑意太深的话,陈瑜都找不出理由瞪他一眼。 齐宇珩给陈瑜添茶:“长乐宫的事情,你得知道一些。” “嗯。”陈瑜捧着茶,心里想的是自己太容易原谅这个男人了,不对,也算不上原谅,其实很多事情自己心里都想明白了,不过就是找到了借口远离他而已。 当齐宇珩慢条斯理的提到了长乐宫,提到了姜曦和姜家后,陈瑜整个人都再也不分神了,听到最后叹息一声:“姜曦也挺可怜的。” “未必。”齐宇珩抬起手握住了陈瑜的手:“她的事情我们不需要想太多,阿瑜,以后信我,好不好?” “怎么又说起来这个?”陈瑜皱眉,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膝盖上,用手指扣着衣服上的花纹。 齐宇珩轻轻叹息:“还不是因为阿瑜好嘛,卿长歌冲冠一怒为红颜,自己动手撅了梅州分舵。” “啊?”陈瑜惊得都站起来了:“为了我?” “不然呢?”齐宇珩眼巴巴的看着陈瑜:“你可不准动心。” “想什么呢?天晚了,我回去休息了。”陈瑜放下茶杯,起身就走。 齐宇珩望着她的背影:“我需换药。” 已经到了门口的陈瑜轻叹一声,转过头:“你欺负我吗?” “相信你。”齐宇珩微微皱眉:“他们没轻没重的,太遭罪了。” 陈瑜到底是被齐宇珩逗笑了,走回来伸手扶着他:“也亏着你不要了脸的放低姿态,何苦来呢?走吧,我也惦记你伤好的怎么样了。” 齐宇珩垂眸看她,笑笑不语,她心里明镜儿似的。 自己也愿意放低姿态哄她,因她值得。 伤口恢复的不错,陈瑜看着长得差不多的伤口上还有自己缝合的痕迹的时候,轻轻出声:“我帮你拆了那些线吧。” “好。”齐宇珩答应的爽快。 陈瑜犹豫了一下又说:“拆开后你必须要老老实实的养十天半个月的,不准乱动,更不准和别人打架,否则伤口崩开就前功尽弃了。” “嗯。听你的。”齐宇珩偏头看陈瑜:“是不是很丑?” 陈瑜瞪了他一眼:“你觉得呢?像极了一条条虫子,横七竖八的趴在你背上。” “哦。”齐宇珩趴好了:“拆吧。” 陈瑜准备了酒和棉花,锋利的剪刀。 工具简陋,不得不小心翼翼,拆完了这些丝线下来,陈瑜觉得比缝合的时候更耗费心神,额头汗珠都掉了好几滴在他背上。 擦拭好少量的血迹,上了药膏仔仔细细的包扎好才松了口气。 齐宇珩要起身,陈瑜压了他的肩:“别乱动,就这么趴着,我回去了。” “不在这里陪着我?”齐宇珩问。 陈瑜没搭理他,快步离开,到了门外忍不住揉了揉脸,嘴角带了几分笑意,心里也暖暖的,没办法解释的温暖。 这一夜,陈瑜安眠。 这一夜,齐宇珩就趴在床上,旁边站了十几个黑龙卫。 夜深深,安宁的很,齐宇珩安排好最后一件事后,叫来了老张头:“那冷培元没露出破绽吧?” “主子放心,冷培元做事妥帖的很。”老张头回话。 齐宇珩勾了勾唇角,妥帖好,不然他的阿瑜那么聪明,保不齐又会生气自己乱塞人过去了。 老张头等了半天也不见齐宇珩再交代,只能开口:“主子,寿王那边儿可需要属下走一趟吗?” “不急,让陶远之再蹦蹦吧。”齐宇珩眯着的眼睛里有冷光流转,自己受伤的事情瞒得住,但长乐宫的事情只怕早就闹到了帝后面前了吧? 陶远之好算盘,围剿自己,若死了永除后患,若死不了,长乐宫重伤福王也会让当今勃然大怒的,只可惜陶远之没想到自己会把这件事压下来。 的确是没想到,陶远之左等右等都没等来消息,人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齐北冥到这边直接住进了寿王府。 所谓的寿王府紧邻着茶山,听闻段家用了大力气,是整个梅州的风水宝地,内饰豪华,美女如云。 “伴伴,还等什么呢?不能饶了长乐宫。”齐北冥抱着怀里的娇娇女儿身,抬头看着陶远之:“就算是添堵,都得把这事儿递上去才行。” “是。”陶远之也没辙,机会总不能错过了,退下之后便安排这件事去了。 他是很纳闷的,长乐宫也好,福王也好,竟一点儿风声也没有,最让他吃惊的是福王,手下回报长乐宫接了红榜,他们也暗中相助,身受重伤又中了毒的福王怎么就人间蒸发了呢? 与此同时,卿长歌表情就精彩极了,看着趴在床上不肯挪窝的齐宇珩,笑问:“家规甚严?” 齐宇珩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卿长歌,语气颇有几分惋惜:“可惜你是没办法体会到了。” 这就扎心了,卿长歌倒了一杯茶送到嘴边又缓缓放下:“若我撤去了长乐宫的人,不知道福王还趴不趴得住,若阿瑜发现你竟又提剑上阵,会不会一气之下就回了元宝村呢?” “卿长歌!你过分了!”齐宇珩眼神如刀的看过来。 卿长歌顿时畅快的笑了笑,淡若清风的开始喝茶了。 茶是好茶,只是入口却明显苦涩的味道多了一些,至于因由,他只能一叹。 “闹到了帝后面前,长乐宫的处境就不妙了。”齐宇珩眉头微皱:“若帝后不和,后宫之内都是一些耳聪目明的人,只怕姜皇后的日子就要难熬了。” “阿瑜也耳聪目明。”卿长歌执壶斟茶:“至于后宫,乱一些又有何不妥?福王如今找到了太子殿下,却藏着不肯送归,我倒是想问问福王,你意欲何为呢?” 齐宇珩也料定这件事瞒不住,卿长歌之所以如此保护着自己,看的可不是姜皇后的面子,也不可能全是陈瑜的面子。 “殿下需要休养生息,身体也需要恢复,若贸然回宫,只怕是祸不是福。”齐宇珩陈述的是事实。 卿长歌也点头:“只是苦了她。” 提到姜曦,齐宇珩表示无话可说,若论当个母亲,姜曦比不得陈瑜,若论当个女人,姜曦比不得陈瑜,若论家世背景,姜家也比不上陈瑜,反正一个样样都不如自己女人的嫂子,说实在的,若不是在天家,若不是因她是皇后,自己真不愿意多想。 更不愿意在一个对自己嫂子有心思的男人面前多说,有什么意思呢? 短暂的沉默后,卿长歌起身:“我要走一遭了。” “也好,赤龙卫虽说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但听命于当今,太子如今性命无虞,说与不说你掂量着办。”齐宇珩抬手送客。 卿长歌走到门口停了脚步,回头:“阿瑜很喜欢他吗?” “堪比亲生子。”齐宇珩回答的特别有底气,甚至都带着隐隐的骄傲。 卿长歌眸子略深了几分,扬长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便准备去铺子里看着,可是刚走到门口就见到齐宇珩。 “你怎么起来了?” “我早饭还没着落。”齐宇珩望着陈瑜:“伤口又痒得很。” 陈瑜抬手扶额:“先进屋去,我马上就过来。” 齐宇珩从善如流,径自进了屋,也不管床铺早就归置的整齐了,宽衣解带只穿了中衣趴在床上。 没听到陈瑜撵自己回去后院,嘴角就忍不住翘起来了,有道是好女怕缠郎嘛,这一步走对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阿瑜,饿了吗 就从这一天开始,陈瑜去铺子里的时间都没有了,宅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伺候着齐宇珩,吃喝拉撒没有操心不到的地方。 不过,看着齐宇珩一天天好转了,陈瑜心情也挺不错。 五月过去的忙忙碌碌,六月的天气便炎热起来,院子里一些花花草草也被陈瑜精心侍弄得水灵灵的,齐宇珩的伤势已经无碍,却依旧耗在这里不肯离开。 “我要去铺子里看看。”陈瑜说。 正在喝茶的齐宇珩放下茶盏:“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这可是寿王封地,出去招摇就不怕被盯上?”陈瑜起身往外走:“我去去就回,你就在这边待着。” 没得到回音,陈瑜也就出了宅子往铺子里去了。 大半个月的时间,铺子里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门脸装修的可以用豪华来形容了,雕梁画栋原本就有,上漆描色之后便焕然一新,匾额和楹联就用安平县铺子的那一套也不用再费心机。 与安平县铺子不同之处是一楼都是小小的货架格子,分区也精细的很,二楼则是闻香室,每一个房间都挂着小小的匾额,名字还没有起,装饰的也都非常精致。 陈木匠陪着陈瑜来到了三楼,陈瑜有那么一阵竟恍惚了。 白色的漆色,宽敞的厅,吊顶都是按照陈瑜要求来的,融合古今元素,灯笼也用了圆形,造型更趋于现代,在圆形的灯笼外面点缀着细细的枝条做造型,距离吊顶有一尺距离。 最大的创新除了床之外,就是沙发,纯木的沙发还没有软包,陈瑜就想念曹红英了,曹红英的绣房在自己的影响下,几乎是到了做出来什么都很正常的地步了,而沙发的配色和布料的花色,陈瑜决定用田园风格的小碎花,染布的工艺不知道曹红英那边儿擅长不擅长。 看了一圈下楼。 “乔夫人,昨儿有人送了书信过来。”陈木匠见陈瑜对每个细节都露出满意的神情,心情就轻松了不少,这段日子可是耗费了他不少精力了,不过也确确实实学到了不少,若不是陈瑜比自己还要年纪小,又是寡居之人,他都很不得拜师了。 “信送到这里来了?”陈瑜略诧异的接过来陈木匠递过来的书信,都没拆开就忍不住笑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了!” 难怪陈瑜高兴,写信的人不是别人,竟是曹红英。 找个椅子坐下,打开书信看完了后,嘱咐陈木匠加紧赶工,便出了铺子往福宁路去了。 东城福宁路最显眼的位置矗立着曹家酒庄。 酒庄门前是陶制的真人大小的陶俑,陶俑是酒仙的造型,旁边的两个小童子一个执壶,一个端盘,神态栩栩如生。 陈瑜从正门进来,小伙计立刻迎上来:“这位夫人是打酒吗?小店的花酿味道醇厚香甜,常喝还能美容驻颜哩。” “我来见曹家少夫人。”陈瑜地上了曹红英的亲笔信:“麻烦小二哥通禀一声。” 曹红英招赘之后,家里的仆从就不能再叫二小姐了,而是要尊一声少夫人,小伙计接了信过去看了眼,立刻恭敬的引陈瑜到旁边坐下,又亲自倒了茶过来:“夫人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禀。” 小伙计离开,陈瑜便打量了几眼这间铺子,占地是极大,东城多的数学院私塾,在这个讲究把酒言欢的古代,这地点选的是真好。 这么大的铺子,货架子上摆着各种各样造型的酒壶、酒罐,精致古朴都有,从小到大,自上而下排列的整齐。 看过之后,陈瑜便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侧的酒柜上了,这上面的酒包装更为精致,描金的曹字透出几分铁画银钩的气势来,仔细闻了闻,陈瑜笑了,这应该是度数不低了,酒香也更醇厚的很。 “瑜姐姐!”曹红英急匆匆的撩起了帘子走到前厅,见到陈瑜差点儿扑了上来。 陈瑜急忙站起来,伸手扶着曹红英:“你怎么也过来了?” 曹红英拉着陈瑜往后面去,嘴里也不停:“还不是调配一些酒送去海城嘛,大郎来信我差人送过去,结果却扑了个空,说你来了梅州,我就追来了。” 进了后宅,陈瑜暗暗咂舌,这一处宅子占地可真不小,比齐宇珩置办的宅子只大不小,只是布局上略逊那么一丢丢而已。 进了偏厅,凉爽舒适。 曹红英刚坐下,就问开了,一个个问题问的又急又快,陈瑜就笑望着她。 末了,曹红英叹了口气:“罢罢罢,我算是看出来了,每次让你记得还有曹家在,你都记不得的。” “倒也不是。”陈瑜放下茶杯,说了段靖儒如何在小商会坑了乔记,自己又是如何一气之下就跑来梅州准备开铺子的事情。 听完后,曹红英眼睛一瞪:“就这么完了?” “不然呢?”陈瑜笑望着曹红英:“那段家最近日子也不好过,再者咱们不就是求财嘛?” “这倒也是。”曹红英点了点头,她从小浸淫在这商道之中,哪里不明白和气生财的道理,端详了陈瑜片刻,笑问:“看瑜姐姐脸色好得很,应该还有喜事吧?” “瞎说。”陈瑜嘴上这么说,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脸。 顿时,曹红英笑的前仰后合的:“好啦,好啦,不逗你就是了,既然这边也要开铺子,带我去看看,我到这边都四五天了,可是憋坏了,要不是怎么都找不到你,也不至于找到了陈木匠的头上。” “刚好想找你呢,走吧,带你去看看。”陈瑜和曹红英在做买卖上都是个急性子,俩人出了门,就有这边管事的牵来了马车。 做了马车,一路回到了铺子里,陈瑜直接带着曹红英上了三楼。 “瑜姐姐这些都是做什么用的?”曹红英看着那些带着窟窿的床,一脸的不解。 陈瑜便和曹红英说起来了这床的作用,又说了自己想要在这边开一家理疗会所的事情,听得曹红英都一愣一愣的,坐在木头沙发上,半天都没吭声。 “红英是觉得不妥?”陈瑜问。 曹红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瑜姐姐,你为什么不在安平县先试试呢?” 理疗会所的事情早就想过了,只是条件不成熟,听曹红英这么说,陈瑜也坐下来:“原本是没想到的。” 提到了那个徐木匠的事情,曹红英都气笑了:“梅州人就是这样,当初我们家在这边开始做生意的时候,还不是养了几个梅州人,姐姐倒是比我还厉害几分了。” “这床就推到了面上,我就想着梅州不论男女都戴花傅粉的,这理疗会所可以试试。”陈瑜说。 提到梅州人爱打扮,曹红英都不得不服:“瑜姐姐,你先别着急,我这就写信回去叫一批绣娘过来,大不了在这边也开一家绣房。” “可别那么折腾。”陈瑜急忙拦着。 曹红英嘿嘿一笑:“我可不是单独为了你,我觉得咱们绣房在梅州也能赚一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提起在梅州开绣房,陈瑜到还真觉得是个好法子。 “瑜姐姐有什么新奇的花样儿,就算是在安平县不成,到这边都肯定没问题的。”曹红英是越说越兴奋,起身就风风火火的告辞了,说是回去写信。 陈瑜无奈的摇了摇头,送到楼下的时候嘱咐她不要操之过急。 送走了曹红英,陈瑜也没在铺子里多停留,回去了宅子里,一进门就见齐宇珩坐在前院的石凳上,正看书呢。 “阿瑜,饿了吗?我做好了饭。”齐宇珩放下书,笑吟吟的站起身。 陈瑜感觉后背的寒毛刷一下就都站起来了,很想转身就跑啊,行不行? 第三百一十二章 阿瑜聪明的很呐 堂堂福王下厨了。 陈瑜硬着头皮进院,洗漱之后换了一身轻薄点儿的衣衫,就听齐宇珩在门外:“阿瑜,好了吗?开饭了。” 用力的揉了揉脸蛋,陈瑜推开门走出来,看着桌子上摆放着四个菜还有一个炖盅,再看齐宇珩一脸紧张兮兮的表情,勉强的挤出来一丝笑。 “快来尝尝。”齐宇珩说。 陈瑜只好从善如流的过来坐好,看着送到面前的碗筷,齐宇珩更是殷勤的给陈瑜添了一碗汤。 “是不是要走了?”陈瑜问。 齐宇珩抬头看陈瑜,笑了:“舍不得?” “没有,你这么勤快,应该是要走了。”陈瑜说着,低头喝汤,是甜汤,里面还放了绿豆,甜滋滋的。 齐宇珩又给陈瑜添了一碗米饭,才坐下来:“我和牧秦在老虎口那边儿。” 啪嗒一声,陈瑜手里的汤匙掉进了碗里,猛然抬头看着齐宇珩:“你们怎么在老虎口上?” 就知道陈瑜会吃惊,齐宇珩笑着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迸溅在脸上的汤汁:“不然呢?牧秦的身体不能折腾,老虎口那边儿是早就安排下来的,芸娘伺候着牧秦,倒也不用担心的。” 提到了芸娘,陈瑜便想起来芸娘后背上的那些字了。 “齐宇珩,芸娘的身世,能和我说说吗?”陈瑜问。 齐宇珩给陈瑜夹菜,缓缓的说道:“芸娘的祖父是太子太师沈文崇。太子失踪后,一家被流放到了漠北,女眷充入官妓坊。” 漠北?沈家?陈瑜眼睛一亮:“沈之桓可是芸娘的家人?” 似乎就等着陈瑜问呢,齐宇珩笑着点头:“所以,阿瑜广结善缘,总归是处处都有人回护的。” 陈瑜的心跳动的很快,脸上也浮起了喜色,她是真心真意的为芸娘高兴的。 曾经,芸娘就说过只要找到太子,一家人沉冤昭雪指日可待,如今可不就找到了太子。 齐宇珩说过,带走芸娘完全是为了让芸娘在牧秦身边刷刷好感度,这人谋算的可真深啊。 如此,反倒是自己不该提芸娘身上的刺青了,这种事情芸娘拿捏着最合适不过,在当说的时候,芸娘自会说的。 “庞大红的事情……。” “你也知道了?”陈瑜转而释然,收了笑意:“还不是因为庞大红顾念那些兄弟嘛,再说了,你收了庞大红,也不安置好那些他带着的人,难道还要在漠北当流寇山匪?” “我有阿瑜断后。”齐宇珩说的理所当然。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吃了不少,陈瑜才想起来,问:“你竟然还会做饭了?” “何止,我会的不少。”齐宇珩伸出手隔着桌子握住了陈瑜的手:“阿瑜,再等待一段日子,我便去提亲可好?” 陈瑜有些窘迫的抽回了手。 齐宇珩也不紧追不放,而是收回手坐好了,说:“我请了个女官到元宝村,筠竹可以学一些规矩,倒也不是约束她,但以后做事总不能率性而为,免得吃亏。” 见陈瑜不说话,齐宇珩也就耐下心等着了,他知道陈瑜肯定会不放心女儿的未来的。 “牧秦的身份太高了,妞妞还是个孩子,并没有那份心思,我想等分开的时间足够长了,牧秦也就会淡了心思,是吧?”陈瑜抬头看着齐宇珩,眼神里都是期待。 齐宇珩是心疼的,陈瑜的期待很显然会落空,这里面也是牵涉到盘根错节的关系,见陈瑜这样的表情不忍说,可为了以后长远考虑,他不得不和盘托出。 “乔家以后商途可期,乔斌入仕的前途更不可限量,如今妞妞是小,可她会长大的。”齐宇珩说着,牵着陈瑜的手走到外面,慢悠悠的往后宅走去。 “若论家世背景,牧秦的确是高不可攀的,可乔家不弱。”齐宇珩偏头看陈瑜沉默的样子,轻声:“他虽为太子,却毫无根基,母后虽是姜家人,奈何姜家没落多年,你觉得他立后的话,会选择什么样的家世背景呢?” “最低起码也是位高权重之人啊。”陈瑜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一国之君朝堂之上有制衡术,在后宫也并非如寻常百姓家那般。 别说立后,就是寻常的一个妃子的位份都不是白给的,这一点她在宫斗剧中看过,虽说那些电视剧不靠谱,但陈瑜深刻的认识到了,现实中的这个君权至上的世界里,只能比电视剧里更残酷。 “你又怎么知道乔家不是呢?位高权重也好,富可敌国也好,终究是不会寻常的。”齐宇珩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几分感慨了。 任凭谁能看的那么远?若不是自己身在其中,也是看不透的。 陈瑜紧张的扯了齐宇珩的衣袖:“这其中定有你的手笔,齐宇珩,不管我们到底能如何,不要算计我和孩子们可好?” 齐宇珩伸出手把陈瑜揽入怀中:“我怎么舍得?乔斌天资聪慧,绝对比你看到的要更甚然,并且他醉心仕途,任凭谁都是拦不住的。” 提到乔斌入仕的决心,陈瑜也是无奈的很,她不反对孩子有梦想,甚至很支持他们去追求自己所想要的一切,可是……。 “他看着虽年纪不大,但城府都在袁炳义之上,学识上再经历一年半载的打磨,只怕比当年袁炳义还要更耀眼,而我不过是从中观察,为他寻一条最安全的路罢了。”齐宇珩垂眸看陈瑜:“还有大郎乔文。” “乔文……。”陈瑜突然不敢问了。 齐宇珩却没有给陈瑜逃避的机会:“乔文一直都在准备着,我早就收他为徒了,行军打仗虽没有经过实战,但武略上的造诣却是异于常人的,说起来阿瑜的两个儿子都并不是凡夫俗子之辈啊。” “可我只想着他们平安。”陈瑜声音很低。 齐宇珩握着陈瑜的手,带着她走到了后院,假山流水,微风清凉:“再说牧秦,从小离宫,飘零多年后他把乔家当成了家,把阿瑜当母亲一般,更对筠竹心思很深了,说他是太子,可如今他也不过是徒有虚名,在他心里,他依旧是乔家的牧秦啊。” “可以后他会变的。”陈瑜还有期待。 齐宇珩却没有那么乐观,特别是这段时间在老虎口上和牧秦朝夕相伴之后,他越发觉得自己没选错,牧秦是个狠人:“微末之时的感情,毕生都难以忘怀,所以阿瑜要敦促着筠竹,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场合,都要落落大方才行。” 陈瑜有点儿心乱,幽幽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那我今夜就要离开,你这边铺子张罗妥当就归。”齐宇珩嘱咐完,陈瑜也消食差不多了。 “为何突然这么上心我家里的事情?”陈瑜偏头看着齐宇珩。 齐宇珩笑的温柔:“怎么是你家里的事情?我可是把他们三个都当成自己的孩子的,若以后牧秦敢对筠竹不利,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变得油腔滑调的。”陈瑜嘟囔了一句:“好了,我再帮你看看后背的伤口,不养好了可不行。” 齐宇珩当然乐不得陈瑜表现出关心自己的样子,进屋就宽衣解带,那叫一个痛快,等他趴在床上,陈瑜的脸就控制不住的红了,强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过去掀开了里衣。 伤口是长好了,可是那可怖的疤痕也真吓人。 又给上了药,包扎好,陈瑜便坐在旁边,看齐宇珩穿戴整齐,才说:“是要回去找牧秦吗?” 齐宇珩过来站在陈瑜面前,垂首望着她:“嗯,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等你回家后,带你去见他。” “不!”陈瑜拒绝的干脆,见齐宇珩挑眉,她苦笑着说:“最好不见,只有这样,都安心,也都念着好的。” 齐宇珩眸色略深,他的阿瑜聪明的很呐……。 第三百一十三章 染坊冷进士 夜深,陈瑜一个人躺在床上,离别的情绪就缠绕在心间。 甚至都怀疑自己那么轻易就原谅了齐宇珩,到底是因为他放低姿态还是自己本身就没有太过责怪。 未来会如何?她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对所谓的爱情憧憬很多,但也不想随波逐流,在异世求一份良缘,难不难? 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就起床在灯下开始设计自己的理疗床上面的软垫还有沙发软包。 理疗床的软垫设计起来不难,因她用过的理疗床夸张点儿说都可以堆成小山了,但沙发软包则没有那么容易,她也需要摸索着来。 画着图样,缓缓的停下了动作,单手撑腮想着齐宇珩身上那些密布的疤痕,薰衣草精油可以祛除疤痕,虽然见效不快,可终究是祛疤第一圣品,若是能帮他把一身的疤痕去掉了的话,还真就是个周身上下都挑不出毛病的美男子了。 不知不觉,红晕爬上了脸颊,陈瑜轻轻地低笑出声,笑话自己可能是空窗期太久太久,竟如此的饥色了。 五天后,曹红英一大早就在铺子里等着陈瑜,等陈瑜到了铺子,被曹红英好一顿埋怨。 “瑜姐姐,你行踪怎么还诡秘起来,上次忘记问你,我就跑这里来蹲守了。”曹红英唉声叹气:“莫不是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 “看把你出息的,乱猜个什么劲儿?”陈瑜笑着瞪了一眼曹红英,心里却想着,若曹红英知道自己那么轻而易举的就又被齐宇珩迷惑了,只怕会嚷嚷不休的。 曹红英不依不饶起来,抱着陈瑜的胳膊:“我不管,我不管,我这边绣庄要开业了,你得帮我设计点儿新奇的衣服出来。” 啧啧啧!敢情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陈瑜对曹红英这无赖劲儿也是无语了。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曹红英从袖袋里拿出来一封信:“喏,我把大郎的信都带过来了,看我这么乖巧懂事,也不能不答应我吧?” 乔文的来信! 陈瑜接过来:“好,不过我还需要一些你帮我准备妥当的布料。” “什么样的?”曹红英问。 陈瑜便把自己设计好的布料花样递过去:“你看这样的布料可能找得到?” “这花样儿……。”曹红英端详着布料,陈瑜要的布料简直是太不起眼了,就是最老最老的那种粗布,不过上面的花色却是曹红英没见过的。 就在曹红英研究陈瑜要的花色的时候,陈瑜已经拆开了乔文的家书。 信中,提到了如今作坊的产量和销量,赚了不说,还赚了不少,照这样的趋势下去,乔记油坊的收入会占更大的比重了。 这就是乔文的本事,这个少年的经商天赋陈瑜没看错,可想到齐宇珩的话,陈瑜在心里轻轻叹息。 下面,提到了长喜。 乍一看到长喜这两个字,陈瑜的心是有那么一丝不痛快的。 她可以原谅长喜,毕竟他也算是忠仆护主,可算计自己这事儿却也是真真的,看魏家面子不追究,可魏云鹤竟把长喜送给了乔文做常随。 古代,送个仆人算不得什么,送女人都是常态,陈瑜把信放下,手指压在信纸上,轻轻地点了点长喜两个字。 “瑜姐姐,这料子我的专门去请教人了。”曹红英抬头看陈瑜脸色冷凝,心就一沉:“怎么了?是大郎那边儿不妥?” 陈瑜摇头:“没什么不妥,反而生意顺畅的很。” “那为何看你这脸色可不怎么好啊。”曹红英倒了杯水给她:“可别是再累坏了吧?” 瞅瞅,自己病了两回,连曹红英都成了惊弓之鸟了。 陈瑜接了水喝了一口,才说起了长喜这个人,听到最后曹红英也是眉头紧锁。 “大郎聪慧的很,用人识人没有不妥当的,瑜姐姐放心吧。” 陈瑜笑了笑:“我只是想,长喜的性子若用得好,自是不用多心,若用得不好,只怕和魏家祸起萧墙。” “一个奴才,还不至于。”曹红英小脸一冷:“若是那等恶奴,打杀了也无妨的!” 曹红英要去拜访一个染布的老工匠,陈瑜便给了宅子的地址,让她尽管去忙。 这边,又仔细的看了看乔文的家书,信上说了不少,几乎是那边的事情都提到了,末了也没有提乔斌的事情,想必是这封信送出来的时候,乔文还没有收到自己给写过去的信。 收好了信,陈瑜叫来了陈木匠。 铺子装修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陈木匠带着学徒是日夜赶工,不敢有片刻耽搁,如今木工活基本完事,余下的就是上漆色了。 陈瑜和陈木匠一前一后从三楼一直到楼下,每一处都看过之后,才问:“还要多久能完事?” “最多十天。”陈木匠回道。 陈瑜点了点头,十天也就是六月末了,这边开业也还需要再看几日,自己也得早一些回去才行。 离开铺子,陈瑜便回去了宅子里,拿了曲义配送过来的货物明细,原本带来的人也被妞妞一并带回去培训了,算着日子也应该稍信儿回去,七月初几就该都过来才行。 同时,陈瑜还捉摸着若真开了理疗会所,则需要不少用来推拿的霜、膏和精油,当然还有艾灸。 这一套之前没有尝试过,回去可得抓紧了才行。 原以为曹红英还要等几天才能上门,没想到傍晚时候就过来了,还带来了一老一少两个染布工匠来。 工匠是父子俩,姓冷。 手艺更是家传的手艺,在梅州不说鼎鼎大名吧,却也是业内颇有份量的人。 曹红英拉着陈瑜到一边小声说:“冷老先生是执意要见姐姐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姐姐想要的花样儿,若冷家都做不出,只怕也就没人做得出了。” “老朽冷朝宗,特地前来请教夫人的,请夫人不吝赐教。”冷朝宗说。 陈瑜微微颔首:“老人家客气了,我这也是坐在家里异想天开,不懂得这里面的道道,若是做不出也情有可原,隔行如何隔山,实在是担不起请教二字啊。” 听陈瑜这么说,冷朝宗的脸色都和煦了几分,态度已然是谦卑的:“夫人无需过谦,既然能拿出那等花样儿来,自是有本事的。” 陈瑜微微头疼,她的花样儿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在设计颜色的时候也考虑过目前的印染技术,所以选择了深蓝色的底色布料,因是做沙发用,布料的耐久度就要考虑进去,也就选择了手工织造的老粗布,这老粗布在现代可是被推崇的好东西,但古代却不同,寻常的很。 要说真让冷家看重的,那就是花色上了。 深蓝色的布料上点缀的小花儿,花瓣、花蕊和小巧玲珑的叶子都是不同的颜色,并不是每一朵花都是一样的颜色,所以才会让冷朝宗登门请教了。 陈瑜不敢托大,而是问道:“不知道老人家可愿意让我看看染坊?” “爹。” 不等冷朝宗说话,旁边年纪三十出头的青年人就忍不住出声了,那语气中分明就透出了几分戒备和警醒来。 冷朝宗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转过身抱拳于胸:“那就请夫人移步过去,若能指点一二,老朽不胜感激。” 说走就走,陈瑜和曹红英坐在马车里,冷家父子坐在另外的马车上。 “红英,可知道这冷家的底细?我看冷朝宗说话都文绉绉的,可一点儿也不像是个染布工匠啊。” 曹红英立刻点头犹如捣蒜:“姐姐看人的眼光也真是毒辣,冷家以前虽说也是染坊,冷朝宗却是个进士出身哩。” “进士出身?没有做官?”陈瑜惊了,别说进士了,就是中了举人都恨不得当官入仕,这冷朝宗可有点儿意思啊……。 第三百一十四章 步步为营?别闹了! 提起这个,曹红英便来了精神头,拉着陈瑜的手说:“这事儿说来也是冷朝宗运气不好,当初中了进士肯定也是想仕途畅顺,可是出了太子那档子事,当年闹腾的那是人人自危的很,冷家原本就是做染坊的,冷朝宗是仕途心灰意冷便回到了梅州,专心做染坊了,这一晃也过去了快有十年光景了。” 又是太子失踪。 陈瑜苦笑着摇头,当年的事情原主记忆中都少之又少,只是知道乔定洲辞官回乡是因太子失踪,如今再听到这件事,陈瑜觉得当年恐怕是天子一怒,浮尸百里的程度了。 “说来,人该着吃那碗饭是老天爷给定下来的,打从冷朝宗回来接管了染坊的事情开始,这冷家染坊可就扶摇直上了,别人背地里都要尊一声进士染坊呢。”曹红英感慨的叹了口气:“所以说,读书人瞧不起咱商户,脑子里定是拎不清的,商户的好,他们哪里能知道呢?” “别瞎说,我们闷声发财就好。”陈瑜可不想看曹红英义愤填膺的模样,毕竟隔墙有耳,若真被搬弄是非的人听去了,寻常百姓倒也无妨,曹家生意不小,再被人扣了帽子整治一番,真就是得不偿失了。 曹红英狡黠的冲陈瑜笑了笑:“我可没瞎说的,冷朝宗自己是进士,可家中儿郎却不准再科考入仕了,这不就是说咱们做商户的好?” “许是他对仕途失望倒是真的,可不能说商户就好,你啊,别口无遮拦再惹了祸。”陈瑜见拦不住她,只能明说了。 曹红英吐了吐舌头,知趣儿的换了话题:“瑜姐姐,那老粗布料是极不舒服的,可真的要用?” “嗯,耐磨,好清洗也好打理,再者价格又不贵。”陈瑜笑吟吟的望着曹红英:“今日我若偷来了印染的技艺,以后若旧了,褪了颜色,我自己都可以随心想要什么花样就要什么花样儿。” “啊……。”曹红英被陈瑜的话给吓到了,学个手艺没那么容易吧?怎么听陈瑜说的比喝凉水还轻松呢? 冷家的染坊在西城,西城比北城略强了一点儿,却远不及东城和南城繁华,马车刚进了胡同,但凡路过的人都会恭敬的冲冷朝宗的车抱拳行礼。 陈瑜垂眸,心里暗想:这冷朝宗虽说没做官,可是威望不低啊,能有这威望绝不单单是因有进士功名在身,素日里为人做事也绝对是个值得人尊崇的人。 一路到了北城最北边的一条街上,前面冷朝宗的马车就停了下来。 陈瑜抬头看着高大的门楣上挂着冷氏染坊四个字,知道是到地方了,掀开帘子和曹红英下了马车。 冷朝宗抱拳颔首:“夫人,请,若有想问的,尽可问老朽就好。” “您老人家还真是坦诚的很,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陈瑜说的不是客气话,她刚才可是打了要偷艺的心思,不过现在却一点儿这想法也没有了,有道是人间君子少,遇到一个结交一个是善缘。 冷朝宗抬起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在前面带路了。 陈瑜和曹红英跟在后面。 进了大门,嗬!入目真是开阔的令人咂舌,陈瑜只是粗略的环视一圈就断定这里比她荒山下的庄子大太多了。 一排排的房屋,整洁非常,从一道门进来,陈瑜就留心了。 一道门里左右各八间房,比寻常的厢房高大不少,迎面是两层楼,土木和青砖结构的楼房上,挂着各种各样的丝线,粗略看了眼棉麻丝俱全。 做工的人女子居多,见到冷朝宗都远远的弯腰请安,行走也悄无声息的,冷家规矩不小。 第二道门则是挂着一些原色的布料,也是左右八间房,迎面是三层楼,建筑风格十分统一,在院子里有高矮不同的架子,架子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布料,有几个包着头的妇道人家正逐一在检查布料的质量,细致认真到几个人从旁边走过去都不曾打扰到她们。 到了第三道门,陈瑜都止不住想要站下了,如彩虹,更似云霞,入目尽是绚烂多彩的布料,这些布料也是悬挂起来的,却不随风飘荡,而是用了细细的竹竿做了框架,平整的一排排按照颜色深浅挂好,真是只看着这些布料都赏心悦目了。 迎面是四层的楼,与前面三层的楼用竹竿衔接的稳稳当当的,用来固定下面的这些框架。 走到这里,有管家迎了过来:“老爷,您来了,快里面请。” “有贵客,奉茶到书房。”冷朝宗吩咐下去,转身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陈瑜往正面的四层楼走过去了。 木质楼梯,扶手和护栏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拾级而上一直到了四楼,整个四楼除了几根承重的红漆木柱外,便再无其他,抬头望过去,竟能直接望到了大门口的位置,陈瑜留意到旁边还有楼梯,应该是可以到楼顶上去的。 博古架摆放在两侧,一扇落地屏风前是待客的桌椅。 博古架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罐子,罐子上贴着标签,标注着不同的颜色。 “老朽不才,研究了多日却不曾有个眉目,夫人的图纸简直让老朽大开眼界了,请坐。”冷朝宗落座,请曹红英和陈瑜坐下后,有下人端着托盘过来奉茶。 陈瑜点头道谢后,才说:“老人家抬爱了,那些花色……。” 说到这里,陈瑜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吓人的错误! 这一路走来,看到了那么多颜色的布料,这么久以来在曹红英的绣房里也是见过了不少布料,都是纯色的料子,花儿也都手工刺绣上去的,她竟把这么重要的细节给忽略了! “那些花色印染起来,应该也并非不可能的。”陈瑜改口非常迅速。 冷朝宗眼里带了笑意,微微点头:“所以,老朽才要登门求教了。” 陈瑜觉得脑袋都嗡嗡的! 步步为营!多简单的四个字,可是做起来就太难了,看看吧,就为了一个田园风格的沙发套,自己把自己坑的妥妥的! 端了茶盏,低头假装喝茶,脑子里是玩了命在搜罗关于古法染布的相关记忆,可想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夫人可有难言之隐?”冷朝宗出声。 这人,太善于察言观色了! 陈瑜尴尬的笑了笑:“并非有难言之隐,不如让我看看染布的过程可好?” “可。”冷朝宗答应的很痛快。 刚刚爬上四楼,连一口水都没有好好喝,几个人又来到了楼下,旁边曹红英都一脑门子热汗了。 曾几何时,她无所不能的瑜姐姐有过这样尴尬的时候啊? 她都牙疼了! 冷家染坊是从纺线织布开始的,一直到成品布料。 订货的商人天南海北都有,主要原因冷家染坊的衣料质地极好,又不容易褪色。 冷朝宗大方极了,找来了最好的工匠用大霁官话解释给陈瑜听。 从颜色到染色的过程,无一不细致的很,这哪里还需要偷艺?简直就是明教陈瑜如何染布了。 陈瑜仔仔细细的看着,也在回想着自己见到的那些老粗布,其中一些民间手艺人染出来的布料都成为非物质遗产了。 而她,喜欢老粗布透出的那份古朴悠远的感觉。 全部看完了流程,曹红英拉着陈瑜到一边:“瑜姐姐,若不行咱们就告罪离开吧。” 陈瑜却拿了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儿,摇头:“不行,我想要试试。” “试试?”曹红英一个头都两个大了:“你要试试什么?” “染布。”陈瑜声音不大,一直都不远处站着的冷朝宗抬头看过来,看着陈瑜的目光里带了赞许之色。 “哎!瑜姐姐!”曹红英看着陈瑜走向冷朝宗,心里叫苦不迭,这隔行如何隔山啊,瑜姐姐是不是想的太容易了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失败了 陈瑜想留下来,曹红英是绝对不走的,她也明白,若是自己回去了,抓心挠肝还不急疯了! 冷朝宗倒是真热情,让府里安排两个婢女过来,陈瑜和曹红英就住在了作坊里。 “瑜姐姐,你真的要试试?”曹红英苦着脸:“我真是鲁莽了。” “不是你鲁莽了。”陈瑜苦笑着望着外面的那些色彩艳丽的布料:“是我自己挖了个坑。” “什么挖了个坑?”曹红英没听懂。 陈瑜拍了拍她的手臂:“你一会儿跟我出去,咱们俩一起琢磨,这布料染出来花色虽说不易,但绝对可以的。” “我以为瑜姐姐成竹在胸,还耀武扬威的带了冷家父子过去,真是……。”曹红英心里难受的很。 陈瑜站起身:“肯定能成,让我摸索摸索就好。” 纵然,曹红英对陈瑜有着谜一般的崇拜,这个时候却也不敢在盲目相信了,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硬着头皮陪陈瑜去了染坊。 这染坊是冷朝宗专门给陈瑜腾出来的,染布所用的一切用料都准备的齐整。 甚至,冷朝宗也不避讳的告诉陈瑜,冷家的布料之所以保色持久,是因为染料中除了用常规的寥蓝和艾蒿之外,还用了板蓝根。 陈瑜逐一看着染料,到最后看到了一匹白布。 从架子上拿了蓝色染料过来,用剪子剪下来一块一尺见方的白布铺在桌子上。 若想要花样完整的出现在布料上,肯定就不能着色,但怎么才能染不到?又怎么能保持住花型就是自己想要的呢? 文房四宝也有,陈瑜查看了那些毛笔,最细最细的毛笔若是染上了墨怕也是毁了布料的玩意儿。 曹红英坐在一边,见陈瑜冥思苦想是一点儿也不敢说话了。 “有办法了!”陈瑜眼睛一亮,起身就出去,到外面找来了细细的小木棍在手里,又让婢女搬来了个小小的碳炉子,点了碳后把木棍点燃,再熄灭,磨出来尖尖的的笔锋,在布料上勾画了几笔后,眼底有了喜色,虽说画几笔就得烧一下,但这种黑色的纹路是完全可以清洗掉的。 至于花型,陈瑜不敢托大,她画了最简单的五瓣花儿,没有枝叶,简单的如同涂鸦。 一尺见方的布料上,不规则的十几朵小花都画好了,陈瑜又不动了,撑着腮就看着这块布料。 曹红英抬起两只手用力的捂着脸,揉搓了一下,叹息都不敢出声了。 陈瑜没有发呆,而是在回忆那些老布料的图形。 染出花型是绝对可以的,但是这是技术活,不懂得这门技术的她想要染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 “帮我准备针线。”陈瑜吩咐下去。 婢女立刻出去,片刻功夫拿来了针线。 针线有粗有细,颜色也多种多样,随陈瑜挑选就是了。 拿了针线在手,陈瑜把这块布料上的化形慢慢的,细密的沿着线缝了一圈后,用力的抽紧紧的,最终系了个疙瘩。 脑海里残存的纪录片上的只言片语都让陈瑜想起来了,这手法叫扎疙瘩。 扎疙瘩啊!陈瑜揉了揉额角,抿着唇开始一个个的把这些花样儿都扎成疙瘩,然后把这块布料拿起来端详了好半天,才走到染缸旁边:“劳烦叫一个染布师父过来。” 陈瑜不敢自己染,她不会! 染布师父来的也快,看到陈瑜拿着的这一小块布料上都是揪揪,那脸色精彩的不要不要的,不过还是按照陈瑜的要求,染深蓝色。 因布料太少了,便用了冷染。 所谓的冷染就是浸泡到一定时间捞出来晒干,然后再放进染坊里反复浸染几次后,放入清水中把浮在布料上多余的染料洗净就可以了。 不过陈瑜这块布料上都是小揪揪,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后,工匠就不能在往下做了,因为他不会了。 陈瑜也不含糊,一直都守在旁边的她问:“可以了吗?” “回夫人的话,可以了,只是这些揪揪……。”工匠一脸无奈。 陈瑜拿了剪刀走过来:“交给我吧。” 工匠都觉得稀奇了,站在一旁看着陈瑜把揪揪都打开后,眼睛都瞪圆了。 他眼睛瞪圆了,陈瑜也是差点儿把眼珠子瞪出来,看着手里那染成了蓝色,只有一圈白色花边儿的形状,欲哭无泪了。 失败了,她想过可能会失败,可那纪录片里明明成功了啊,冰裂一般的纹路,渲染的深浅色,但总归是花型完整,很美啊。 她这是错在哪里了? 旁边,曹红英都打瞌睡了,听到陈瑜说‘交给我吧’的时候,就睁开眼睛看过来,因陈瑜背对着她,看不到陈瑜的表情,但工匠吃惊的样子是看着真真的,这犹如吃了兴奋剂一般,曹红英几步就蹿过来:“成了?成了吗?” 到了近前先去看陈瑜的脸色,她把后面的话全都憋回去了。 “辛苦您了,先回去歇着吧。”陈瑜缓过来,才发现外面都已经露出鱼肚白了,再看陪着自己熬了一夜的工匠还惊得闭不上嘴巴的样子,只觉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夫、夫人,这布料可不可以给我?”那工匠口齿都有些不清楚了。 陈瑜看着手里的布料,抬手递给了工匠:“若不嫌弃,送你也可。” 工匠没想到陈瑜竟然如此大方就给了自己,顿时脸红如布,接过去布料的手都在轻轻颤抖,走出去几步猛然转身又回来了。 曹红英眉头一挑:“还有事吗?” 工匠的脸还是很红,抿着唇角好几次才说:“这染出来的花样儿是老爷一直想要的,夫人,是我眼皮子浅了,请收回去吧。”说着,双手擎着布料递给了陈瑜。 陈瑜还没等伸手,曹红英已经先一步拿了过来。 工匠也不停留,转身就走了。 “明明是失败了的,何至于。”陈瑜嘀咕了一句,才发觉身体是累急了,眼看着天都亮了,也不能在躺下,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曹红英拿过来布料翻看了好半天,也不打扰陈瑜,自顾自的坐在床上研究起来。 因有丫环伺候着,这边两位女客几乎是一夜未睡,丫环照顾的周到,守在门外并无人过来打扰。 陈瑜竟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要不是曹红英叫她好一会儿,她都困倦的睁不开眼睛,刚睁开眼睛就见曹红英眼底都带着几丝红血丝,却声音兴奋的说:“瑜姐姐,我想到了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陈瑜揉了揉脸,让自己精神一些,看着曹红英。 曹红英把那块布铺在桌子上:“你画花样儿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又把它们都绑成了揪揪,肯定是想要染成白色的小花儿对吧?” 陈瑜点头:“不过到底是失败了,你看这样子。”看着那布料上可以算抽象画一般的纹路,一言难尽啊。 曹红英却说:“瑜姐姐,你听我说,这染布我虽然不懂,可是我懂得绣花啊,我想了许久,觉得还是针法的问题。” 陈瑜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刻点头:“你说。” 得到了鼓励的曹红英一板一眼的说道:“这想要一整块花样里都是白色不太容易,可若每一个花瓣都缝合攒成了褶,再把整个花都针脚细密的缝掩,那这花样岂不就是成了?” 这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陈瑜立刻拿过来纸笔,在上面勾了出几道纹路来:“若成品中,这花瓣也不会是单调的纯白色,还会有晕染如丝般的花纹,红英,你说得对,就在针法上!” 曹红英抿着嘴角笑了:“瑜姐姐,我来缝制,咱们再试试。” 外面,有轻轻的击掌声传来,随后便是冷朝宗的声音:“果然是灵秀之人,老朽受教了!” 啧啧啧,这人,听墙根吗? 第三百一十六章 比猴子少了一身毛 冷朝宗在门外站定,出声:“乔夫人,可否见面细说?” 屋里,曹红英和陈瑜对望一眼,两个人互相点了点头,陈瑜便过去打开了房门,福了福身:“您老人家来的巧了,快请进吧。” 说着话,便看了眼跟在冷朝宗身后的工匠,不是别人,正是昨晚熬了一夜帮自己染布的工匠,这冷朝宗来的如此之快,也就不难理解了。 再者,陈瑜可注意到了,这人昨日还称呼自己为夫人,今日却是乔夫人,显然也是打听了自己的底细了。 冷朝宗迈步进屋,便看到了桌子上染出了花样的布料,虽说花样不太明显,到底是有几分模样了。 收了目光,抱拳躬身:“乔夫人勿怪,手底下的人过去说了这事儿,虽说是我心之所求,到底是御下不严,让乔夫人见笑了。” “不碍事的。”陈瑜等冷朝宗落座后,才拿过来那块布料:“不过就是试了试,失败了,花样儿难看的很。” 冷朝宗接了过去,摊开后仔细看了良久,每一朵花样儿都看得出来,又各有不同,只是那浅浅的白边儿勾勒出来的花样,少了几分美感罢了。 “听闻乔夫人还要试试?”冷朝宗问。 陈瑜点头:“正是,不过成败却还需要摸索,不如老人家把家里的能工巧匠都带过来,或许就有更好的办法了。” “如此?”冷朝宗看向了曹红英:“侄女可愿意啊?” 曹红英嘴角一抽:“如何不愿意?您老可别乱认亲,左右咱们昨日才见过一面而已。” “性子还真是颇有家父之风啊。”冷朝宗也不计较曹红英的话,吩咐跟随而来的工匠去叫了几个手艺极好的工匠过来。 陈瑜也不藏私,尽可能的讲的仔细,末了不忘说了句:“我这法子灵不灵还真说不准,昨晚试过却没成功,众位都是行家里手,不如各显神通吧。” 话说的非常客气,这些人也被陈瑜捧得心里热乎乎的,自然都卯足了劲儿想要试试。 曹红英也不废话,坐在一边拿了针线,冥思苦想好久才开始动针。 工匠们都人手一块布料,陈瑜顺便也教给她们用烧过的小木棍画图样,方法虽然笨了一些,幸好是小块布料,倒也不麻烦。 一旁,冷朝宗吩咐丫环下去,一会儿工夫便提着食盒送去了旁边的房间。 “乔夫人,曹少夫人,旁边安置好了洗漱和吃喝,请随我来。”丫环出声。 陈瑜和曹红英也就从善如流的过来这边了,不过曹红英手里的布料可没松手,一起带过来了。 洗漱之后,又吃了早饭,陈瑜见曹红英不准备过去,便坐在她旁边:“你这花样儿是不是多了点儿?” “都试试呗,我还画了两只蝴蝶的样子呢。”曹红英笑吟吟的把布料抖开:“甭管他们成功不成功,咱们这次啊,十有八九没问题。” 见曹红英信心满满,陈瑜也想要尽快去试试了,两个人拿了布料过这边来,才发现这些工匠面前的布料纹丝未动。 冷朝宗看曹红英手里的布料上尽是小揪揪,眼神就透出几分探究来。 陈瑜叫了昨晚帮着染布的工匠过来,继续染布。 这世间并不短,等待的时候陈瑜便和冷朝宗聊起来了扎染,冷朝宗听得连连点头:“果然巧的很。” “您老可别笑话我,我说的这法子昨晚试过了,不灵的。”陈瑜看了眼曹红英:“还是红英说了是针法的问题,她女红好得很,这次成不成还不知道呢。” “无妨无妨,老朽已经学到了不少。”冷朝宗顿了一下才说:“这只用蓝色扎染,那花儿的颜色也无非就是白色,乔夫人想要的料子却是彩色枝蔓都全的,可还有别的法子?” 陈瑜就憋屈的很,摇了摇头:“我也想不出的,原本是想着绣花,绣娘的手巧的很,那些小朵儿的花绣起来倒也快得很。” “布料染色不难,若想要花样儿却不容易的,老朽尝试多次都失败了。”冷朝宗看得出来陈瑜这话是搪塞的话,不过强人所难的事情他也不屑去做,所以顺坡下驴:“那棉布倒是多得很,有了这法子染出白色的花样儿,再让绣女逐一填色,还真是巧主意了。” 陈瑜笑了笑没接话。 他本来不是这么想的,但现在发觉就应该这么办,别说染出来白色的花样儿,就是染不出来,整块布料都是一个颜色,秀出来的花样儿也能达到自己预期的效果,甚至还更好呢。 这边儿两个人聊着,那边儿曹红英早跑到吃早饭的屋里,躺在了长榻上睡得沉沉的。 “老爷!成了!” 这一嗓子,直接把曹红英吓得扑棱一下坐了起来,迷糊的揉了揉眼睛问道:“什么成了?” 丫环知道曹红英还睡得迷糊着,便柔了声音说:“八成是染布的花色成了。” 曹红英立刻下了长榻,一溜小跑的过来这屋,就见陈瑜都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整个人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我看看,我看看。” 工匠们闪开一条路给曹红英,她看到陈瑜手里拿着的蓝地儿白色小碎花的布料,边角的位置还有两只小蝴蝶,兴奋的都拍手了:“真成了,这真是漂亮很呐。” 冷朝宗除了震惊之外,再没有别的情绪了,端坐在椅子上的他除了惊叹于两个女人的本事,更多的则是佩服陈瑜,毕竟他可是连夜派人打听过了。 不过再一想也是,福王身边的女子,又怎么能是个普通凡人呢? “瑜姐姐。”曹红英拉着陈瑜到了人群外,压低声音。 陈瑜一看曹红英这表情就知道了她想说什么了,笑着点头:“去谈。” “好嘞!”曹红英笑吟吟的便进了屋。 陈瑜则站在院子里,感慨了好半天。 除了扎染之外,还有蜡染,可她不敢说了,因为蜡染她更不会,若早知道自己会有今天这一场遭遇,没穿越之前非要把自己的生存技能点满格啊。 应该是谈的很顺利,曹红英从屋里笑眯眯的走出来,身后则是冷朝宗。 “乔夫人,老朽不厚此薄彼,这曹少夫人提供了绣娘专门教习针法,便能拿了我染坊一成的利,乔夫人便也拿一成利吧。” 真黑啊,曹红英是真黑啊。 陈瑜刚想拒绝,曹红英立刻拉住了陈瑜的衣袖:“如此就君子一言,我这就写信让绣娘过来,瑜姐姐的那份虽说少了点,可她的性子啊,说不要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了,您老是个做生意的高手,我们后辈晚生多谢提携了。” 话说的漂漂亮亮的,银子照拿,陈瑜钦佩曹红英这股劲儿。 冷朝宗得了扎染的技术,满心欢喜的很,让出点儿利怕什么?说到底结交了曹家还在其次,乔夫人身后可是福王殿下呢。 做了马车,陈瑜和曹红英慢悠悠的往回来。 “那针法交给绣娘,你有多少绣娘可调遣?这边还要开铺子呢。”陈瑜说。 曹红英舒服的靠在软榻上:“瑜姐姐,元宝村那些个差不多大小的丫头可派上用场了,我缺人,你也答应她们家里长辈要安置她们,这是两全其美的,至于冷家这边,急什么?三五日就学得会,她们赶过来还要七八日的时间呢。” 算算日子可不就是这样! “我需要那些布料就要染成竹青色的料子,花样则让绣娘绣出来就好。”陈瑜也靠在软榻上:“虽说你也是用人,可你用元宝村的那些女娃,我就蒙情了。” “蒙情什么?多给我几个新鲜样儿吧,就设计这种带花的料子的,怎么样?”曹红英笑的眉眼弯弯的。 陈瑜望着她,硬是觉得这女人,简直精明的就比猴子少了一身毛啊! 第三百一十七章 流产 说起来,曹红英贪财已经是常态了,两个人关系又如此的亲近,陈瑜当然不能拒绝。 至于设计衣服样子,这种花布是很有民族特色,自然也就需要想想那些颇有民族风的款式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瑜便不去铺子里了,装修交给陈木匠最是稳妥不过,两个人合作可是很多次了。 宅子里,陈瑜便仔细的画着衣服款式,民族风的款式就没有之前那么轻松了,反复修改了许多次,设计出来十几种款式,至于如何变通,陈瑜相信曹红英的专业眼光,而自己这点儿家底子都已经被掏空了。 就在陈瑜为曹红英设计着衣服样子的时候,京城皇宫里可就热闹了。 看着寿王的奏折,简直能脑补出来他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来。 原本,寿王如此窝囊会让建安帝更讨厌的,可偏偏这事儿牵扯到了永乐宫,建安帝自然而然的就不痛快的很。 永乐宫和自己的皇后关系很深,特别是那个叫卿长歌的人! 想到卿长歌,建安帝如寻常男人是一模一样的,对惦记着自己妻子的男人是无比的深恶痛绝。 可偏偏,这段日子自己只要想留宿在栖梧宫,十次总有那么七八次是被允许的,这缓和了的局面总也不至于打破吧? 身为皇帝,后宫妃嫔不说无数却也绝对是过剩的态势,可偏偏建安帝就钟情皇后不可自拔,别人都看不透,建安帝自己心里明镜儿似的,他喜欢贵女! 曾经的他是个卑微的皇子,若不是后来登基为帝,他也就配个寻常的官宦之女了不得了,甚至四品以上的官宦之家都不愿意和他结亲的,真要是朝中重臣的话,想都别想,庶女都轮不到他这里。 而姜曦恰恰就是当年贵女的翘楚,这是何等的满足了他不足与外人道的那点儿虚荣心?! 在建安帝眼里,姜曦的一举一动都是贵气的很,一笑一颦都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就算是她偶尔生了气,拿着架儿不肯理他,也绝对不会和庸脂俗粉那般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而是安静的吓人。 他害怕姜曦安静,偏偏姜曦的性子极喜静。 “摆驾栖梧宫。”建安帝出声。 旁边伺候着的徐保平恭敬的退出御书房,扬声:“摆驾!栖梧宫!” 这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一溜烟儿就到了后宫,得了消息的妃嫔多数都见怪不怪了,感觉这建安帝一天跑一趟栖梧宫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而她们早就没了争宠的心思,太平着过活就不错了,要说着急,有福琇宫那位戳在前面,她们才不操那个闲心呢。 福琇宫里也得了信儿,曲贵妃正在看三皇子的书信,信中提到的事情让她摔了一只薄胎通透的白瓷茶盏:“这是杠上了!” 旁边伺候的大宫女听到这话,急忙过来给曲贵妃揉着额头:“娘娘可别动怒,伤了身子寿王可惦记得很。” 不提寿王两个字还好,听到这两个字,曲贵妃的脸就拉得老长了,冷冷的瞟了一眼大宫女。 大宫女吓得急忙跪倒在地:“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这嘴该掌!” 说着,噼里啪啦就开始自己掌嘴了。 莺歌听到了动静,急忙端着热茶过来送到曲贵妃手边儿,柔声:“娘娘息怒。” 曲贵妃给莺歌递过去眼色。 莺歌便跪下来拿了信看了几眼,看过之后恭恭敬敬的放在桌案上。 “下去吧!”曲贵妃打发走了还在掌嘴的宫女,抬起手揉着额角:“莺歌,你觉得如今该怎么办呢?” 莺歌过来给曲贵妃揉着头:“娘娘,这可是好事。” “好事?”曲贵妃眉头一挑。 莺歌立刻说:“自然是好事,还是大好事,您想啊,三皇子的书信您收到了,信中有让娘娘多多用点儿心思应对,那皇上那边儿定也是接到了消息的,此时皇上去栖梧宫能有什么事?” 曲贵妃眯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的意思是他去找姜曦算账了?” “那倒不至于,帝后之间有嫌隙倒是极有可能的,三皇子那可是人中龙凤般的人物,不出手是韬光养晦,若出手的话,哪次不都是马到成功的?”莺歌笑吟吟的说着。 曲贵妃的脸色顿时就好了不少。 仔细想想这都快十年了吧? 她的宝贝儿子是真不白给的! 太子没了,大皇子、二皇子也没了,身为三皇子,虽不占嫡也不占长,可架不住上面没人啊! 再一想太子都十年没信儿了,心里就畅快了许多。 “一把年纪了,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儿来。”曲贵妃倒在贵妃榻上,拿了话本子去看了。 栖梧宫中,姜曦看着坐在对面的卿长歌。 “他待你好吗?”卿长歌问。 姜曦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那笑看在卿长歌眼里,只觉得苦涩,原本的她笑起来温暖的很,如今纵然在笑,可却一点儿暖意都没有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都抵不过时间啊。 卿长歌压下了齐北宸的事情,起身:“那我便告辞了,你保重。” “保重。”姜曦语调轻轻地,透出来的是坚决。 外面传旨太监到了门口,大宫女如意就隔着门轻声:“娘娘,人在来的路上了。” 姜曦垂眸敛去了所有情绪。 卿长歌起身离开,高大的宫墙在身后的时候,他突然特别想陈瑜,无关乎什么情爱,只是想她通透的性子,随心所欲的脾气,更有快意恩仇的痛快。 走在街上,看着京城的繁华,卿长歌嘴角带了笑,说到底齐宇珩更胜一筹! 当初自己要来的时候,齐宇珩丝毫不担心皇后知道太子的下落,就是算准了自己不会说。 大霁国的江山对他来说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说是不忍心,姜曦如今活得安静从容,若是知道了齐北宸的下落……。 脑海里就浮现了那愤怒的犹如小狮子一般的少女,卿长歌轻叹一声,她脾气又哪里是表面上的那么和顺温良呢? 一路走出了京城,早就有马车跟在身侧了,上了马车的卿长歌坐在琴台前,手指微微一挑,琴声悠扬……。 “到底是走了。”姜曦喃喃自语。 建安帝来去匆匆,竟只是给她送来了一些今年的贡品,看着面前那些瓶瓶罐罐,随手挑拣出来一盒打开,起初还不觉得,突然眼神一黯:“如意。” 如意急忙过来:“娘娘。” “后宫之中好像康妃刚有身孕吧?”姜曦问。 如意点头:“回娘娘,上个月十七御医报了喜脉,算算日子已经快有三个月的样子了。” 对了!后宫妃嫔的子嗣可是大事儿,若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是不敢张扬的,当初太医诊脉后就说至少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姜曦靠在迎枕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罐儿,上面描着紫色的花纹,精致的很。 如意见主子眉目疏淡,便在一旁伺候着不再多说一个字。 “从今日起,就用这香吧。”姜曦说。 “是。”如意不疑有他,立刻就挑了一点儿香膏放在了熏炉中,在浅淡的香味中,姜曦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带了一丝笑意。 接下来几天,建安帝都没过来这边,不过每天都会派徐保平过来送一些赏赐,姜曦都会收了。 御书房里,建安帝心情不错,见徐保平不说了,皱了皱眉:“皇后真的很高兴?” “我的主子哎,那还有假?奴才看得真真儿的,皇后娘娘把您赏赐的那对儿梅瓶摆在了最显眼的地儿上,还吩咐如意去御花园采花儿呢。”徐保平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建安帝把奏折往旁边一推:“走,去看看这个时节,皇后怎么打扮梅瓶的。” 啧啧啧,这也算个事儿? 徐保平嘴上可不敢说,跟着建安帝出了御书房,刚到门口就见一个小太监跟头把式的跑过来,扑通就跪倒在地了:“皇、皇上,康主子见红了。” 建安帝楞了一下,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栖梧宫的太监也来到了御书房门口扑通跪倒:“皇上,皇后娘娘胎像不稳。” 轰的一声,建安帝的脑袋都炸了一般,满脑子都是皇后怀了身孕!皇后胎像不稳!竟如年轻人那般一路狂奔向栖梧宫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杀敌一千 建安帝心里是惊怒参半,惊的是皇后见红了,怒的是怀孕了,自己竟然不知道! 回想起来这段日子总是逮住机会就吃干抹净,怒也是怒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克制! 后面,徐保平就差把鞋跑掉了,追到了栖梧宫门外堪堪是拦住了建安帝,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抱住了皇上的大腿:“皇上,您可别这么急,容老奴进去通禀一声吧。” “都什么时候了?!”建安帝脸色阴沉。 徐保平不敢撒手:“皇上,老奴怕惊了凤驾,若再一惊,怕是……呸呸呸,老奴该打!”说着就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建安帝听到这话就不敢再硬闯了,连声:“快去!快去!” 徐保平爬起来进去通禀,外面建安帝油煎火燎一般的不安生。 栖梧宫中,姜皇后松了发髻,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微微闭着眼睛。 旁边,如意和一众宫女都忍不住低声抽泣。 外面跪着十几个宫女,一个个都垂着头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怎么着,反正哭了好几个。 这一幕看在眼里,徐保平心就一沉,暗叫了一声不好。 可到底外面主子还等着呢,只能放轻了声音:“皇后娘娘,皇上到了宫门口。” “娘娘。”如意急忙来到床边,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姜皇后。 姜皇后抬起手:“扶我起来吧。” “娘娘。”如意跪下来:“您千万别动了,奴婢去迎圣驾,皇上最是疼娘娘的,不会怪罪。” “扶我起来吧。”姜皇后说着,人已经起身了,如意急忙爬起来扶着姜皇后,也没更衣,只披了一件斗篷,姜皇后带着一众宫女出了正殿。 徐保平一看脸色苍白如纸的姜皇后,急忙跪倒:“皇后娘娘万万不要再出门,免得受了风寒,老奴这就迎皇……。” “曦儿!”建安帝的声音突兀响起,栖梧宫顿时跪倒了一片,哭声虽压抑,却也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姜皇后抬头,眼中含泪的就要跪下,口中软软的称呼:“皇上……。” 建安帝紧走几步过来扶住了姜皇后,想要说什么到底是没说出口,弯腰把人抱起来往大殿里去,近乎暴怒一般:“御医呢?御医都哪里去了?徐保平!让那些混账东西过来见朕,若没胆来就提头来见!” 姜皇后伸出手轻轻地拉住了建安帝的衣襟,两行清泪睡着眼角滚落,柔柔的轻唤:“四郎,不要大动干戈,是臣妾福薄。” 这福薄两个字让建安帝脑子嗡一声,把姜皇后放在床上,坐在床边给她拉上被子:“曦儿,你有朕,不会福薄!” “四郎……。”姜皇后拉长了声调,别开头落泪如珠……。 建安帝的心都要碎了,多少年了?算起来快有十四年了吧?当初第一胎怀着齐北宸的时候,他是何种的高兴?曦儿又是何种的小心翼翼,满心期待? 可这些年痛苦折磨,终于又有了身孕,偏偏遇到了这件事! “为何会见红?”建安帝声音极轻,是自问,所以不等姜皇后说话,猛然起身直接去了外间。 大马金刀坐定,沉声:“来人!” 如意急忙过来跪倒在地,磕头有声:“皇上,奴婢该死,是奴婢没有照顾好皇后娘娘,是奴婢大意了。” 若不是因为如意是姜皇后唯一倚重的宫女,建安帝是真想直接把人拉出去杖毙的。 偏偏,这会儿他连一个宫女都不忍心再折腾,生怕自己的曦儿受不住接连的打击,忍着怒意:“为何会落红?为何不见一个御医?” “娘娘见红后就请了御医过来,御医诊脉之后……。”如意不敢再说似的,低着头身上都在瑟瑟发抖。 建安帝偏头看到桌子上的茶盏,抓起来就咋了过去,嘭的一声砸在了如意的头上,顿时如意感觉到头皮的位置有温热的液体滚落下来,不敢动弹一下,继续说:“御医说本来胎相是无碍的,可突然见红的原因却说不出,回去查医书了。” “查医书?”建安帝都要气笑了,一个郎中做到了御医的地步,竟然还要查医书?骗谁呢? “哪个御医?”建安帝问。 如意跪伏在地:“太医院院首郑汉德。” 郑汉德! 建安帝突然就想吴道清了。 当年打从曦儿怀孕一直到临盆,吴道清尽心竭力,保护妥帖,在这刀光剑影的后宫之中,护着曦儿平安临盆得了龙子。 若不是后来宸儿失踪,太医院有郑汉德什么事? 或许,吴道清在的话,曦儿这一胎也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就在建安帝心乱如麻的把陈年谷子万年糠都想起来的时候,郑汉德满头是汗的来到了栖梧宫门外,跪倒在地颤颤巍巍的说:“微臣求见。” 都不等徐保平说话了,建安帝咬牙切齿的出声:“滚进来!” 如果滚进去不算失仪的话,郑汉德表示:我愿意! 进门紧走进步,跪倒就磕头:“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对,你是该死!”建安帝居高临下的看着郑汉德:“说吧!” 郑汉德的汗珠子都把眼睛浸湿了,也不敢擦,低着头使劲儿的眨着眼睛:“皇上开恩,是香料,香料里含有麝香,更有曼陀罗!” “曼陀罗?”建安帝眼神眯起犹如刀锋一般,曼陀罗有毒,纵他不懂医术也略知一二,这香料里有曼陀罗,是说下毒的人手段高超呢?还是要说这香料……这香料是哪一家进贡的?又是谁选的贡品? “是,曼陀罗少量使用会致幻,若过量的话则会让人疯癫,后宫之中不单单皇后娘娘这边用了这一种香料,就是康妃也用了这种香料,所以……。” 都不等郑汉德说完话,建安帝蹭一下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了,几步过来上去就是一脚,这一脚揣在了郑汉德的脑袋上。 郑汉德没跪稳,往后栽倒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了,嘴里惊呼:“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 建安帝目呲欲裂,偏头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把宝剑,几步过去正要抽出宝剑斩杀了无能的御医的时候,就听到微弱的声音轻唤:“四郎。” 手一抖,建安帝回头,就见宫女扶着脸上毫无血色的姜皇后走了出来,他急忙过来伸手扶着姜皇后:“曦儿怎么不好好躺着?” 姜皇后摇了摇头:“皇上如此动怒,妾身怎么躺得下?都是妾身无能,妾身认罪领罚。”说着就要跪下。 建安帝稳稳的扶着姜皇后:“这件事朕一定要彻查到底!要给曦儿报仇!还不服着皇后进寝殿?” 宫女过来扶着姜皇后。 建安帝扫了眼郑汉德,长出了一口气,厉声:“还不滚进去给皇后诊脉?若再有差池,诛你满门!” “是,是!臣领旨。”郑汉德是连滚带爬的起来,弓着身子犹如煮熟了的大虾一般进了寝殿。 姜皇后回眸看了眼建安帝:“皇上,雨露均沾,康妃那边儿也过去看看吧。” “我不去!”建安帝倔的像一头驴一般。 姜皇后眼神软了下来,柔声:“四郎,若因此让妾身无法在众姐妹面前再有威仪……。” “好,听你的,朕这就过去看看。”建安帝看姜皇后露出虚弱的笑,目送着她进了寝殿才让徐保平传旨,出了栖梧宫往康妃的宁安宫去了。 栖梧宫,寝殿之内。 姜皇后躺在床上,隔着一道薄薄的纱帘,宫女太监都退下,只有郑汉德在。 “皇后娘娘,保重凤体啊。”郑汉德哪有刚才谦卑的样子,语气都慈祥了许多。 纱帘内,姜皇后闭上了眼睛:“连累您也是迫不得已。” “老臣不怕连累,只是得不偿失。”郑汉德点到即止,站起躬身:“娘娘小产,身体虚弱,需好生将养半年,方可。” “嗯。”纱帘内姜皇后出声。 “老臣告退。”郑汉德躬身后退了几步,就听到姜皇后声音极轻的说了句:“谢谢。” 第三百一十九章 就是这么巧 后宫,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建安帝龙颜大怒,下旨彻查,一时间层层往下,简直像是剥笋一般……。 此时的梅州是另外一番景象。 陈瑜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开业的日子竟和寿王巡城赶到一起了。 外地求财,本来就没打算大张旗鼓,这下可巧了,万人空巷不说,这条主街道披红挂彩,简直是人挨人,人挤人。 这边没什么朋友,曹红英就给撑场面,让陈瑜意外的是冷家染坊竟抬着一大块匾额,锣鼓喧天的也过来了。 陈瑜道谢,把人请进屋里,妞妞在柜台里面踩着小矮凳,笑眯眯的样子像是个小福娃一般,打扮的更是水灵粉嫩。 小九和喜子起初还有些紧张,后面进来的人多了,连紧张的时间都没有了,梅州的市场真是让陈瑜都咂舌,男人选择香粉竟也要试试颜色,甚至男人也为自己选购眉粉,幸好让紫竹过来帮忙了,总不至于小九忙前顾不了后。 三楼,还有六个姑娘,年龄都十二三岁的田家女。 这些是经过培训的理疗师。 鉴于今天这种场面,陈瑜让几个小姑娘都好好的待在楼上,不准备营业,另外还有四个小伙子也是田家的人,这四个是打死不肯再读书的,也教受了推拿按摩的技术,理疗这一块分男宾区和女宾区。 冷朝宗并没有久留,道贺之后在门口站了站,也就回去了,就算是这样,也是给乔记香铺撑足了场面。 掌柜的不是别人,就是冷培元。 也是今天才知道,这冷培元还是冷朝宗的堂弟,不过冷朝宗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冷培元,两个人就像是点头之交似的。 陈瑜很在意这边的掌柜的,看到这个细节也默默的记在心里。 要说不好的地方,也恰恰是寿王巡视封地,毕竟很多人都想要一睹皇家人的尊容,随着车辇走过去的也很多。 忙到最后,陈瑜和曹红英都下场了,两个人也要招呼客人,如此一直到了日落偏西,人群才渐渐地少了。 “瑜姐姐,你该不是财神爷转世吧?怎么开一个铺子就红火一个?”曹红英揉着酸疼的肩,笑吟吟的嘟囔着。 陈瑜正在教给小九和喜子点货,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笑问:“那你要不要开业的时候,把我摆在店里试试?” “我可是不敢的。”曹红英坐在绣墩上:“要是真把你摆在绣房里招揽生意的话,我怕人家都冲着你去了,可别忘了这是在梅州,梅州男人可比女人还愿意打扮哩。”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着,库存点好了,陈瑜让喜子出去订了两桌席面,算是庆祝。 冷培元把账目做好,交给了陈瑜。 又把今日收到的银两也清点完毕,装在匣子里,也送到陈瑜面前。 “冷掌柜的辛苦了,今日先这样,铺子收拾一下,也和这些人吃顿饭彼此认识认识,以后要长相处的。”陈瑜说。 冷培元垂首:“是,东家放心。” 带了账目和银两,曹红英抱着妞妞,三个人回到了宅子里。 陈瑜要下厨,曹红英哪里肯让?打发手底下一个小丫头赶紧去置办席面过来,三个人洗漱之后席面就送到了。 吃过了晚饭,妞妞就困的摇摇晃晃的,陈瑜安顿妞妞睡下。 这才拿出账本来,曹红英靠在床上看陈瑜算账:“瑜姐姐,你这边不准备多放一个账房先生吗?” 提到这件事,陈瑜放下账本:“暂时不急。” “你啊,太相信下面的人了。”曹红英感慨一句:“掌柜的都不拿着死契,你胆子到底要多大哟。” “我发到梅州的货是有记录的,梅州这边每售出一件货,价格如何,也都是有账目的,你觉得我会让自己抓瞎?”陈瑜笑着端起来茶盏:“再者,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曹红英啧啧两声:“到底是我画蛇添足了,瑜姐姐,你不是没有御下的本事,只是和我不同罢了。” 这不是御下,不过是团队管理。 但严格说来也掰扯不那么清楚,陈瑜便含糊过去算了。 账目对好了,清点银票,陈瑜暗暗咂舌,这一日就卖了两千多两啊! 就算是扣除成本,也赚了一千二百两的净利润。 “你这边开业了,我那边儿还得等一段日子。”曹红英直接躺在床上,舒展着四肢:“瑜姐姐是等等我一起回去呢?还是先回去?” 今天已经是七月初六了,陈瑜算着明天就是乞巧节,铺子新开张每一个节日都不能错过,小郎那边儿要八月份才考试,倒也不着急。 “七月二十几回去就来得及。”陈瑜说。 曹红英顿时兴奋了,翻身起来:“那等我铺子开业的时候,一定要你过去帮我,就像是小商会的时候那样。” 提到小商会的走秀,陈瑜都没有理由拒绝曹红英。 别看曹红英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这脑瓜是真活泛,一般人是比不起的。 “冷家染坊的花布送来后,我就着手替你准备这场秀。”陈瑜答应的爽快。 曹红英赤着脚就跑过来,抱着陈瑜的手臂撒娇了。 白天太累,晚上睡得就格外踏实。 第二天一大早,三个人精神抖擞的来到铺子这边,陈瑜可不想铺子的经营随了梅州的大流儿,规定早晨辰时开门洒扫,辰时中开始营业。 此时,街上人影都没几个,曹红英坐在马车里就吐槽:“都说梅州人穷,也不看看他们到底是有多懒。” 这一点,陈瑜是很赞同的。 甚至想,若是寿王真想做出点儿成绩给皇上看,那就得先从治治梅州人的懒入手,那样的话,见效是极快的。 乞巧节,陈瑜把赠品的转盘安排到了外面门两侧,又上楼去看了一圈。 楼上田家人都是签活契,三年一签。 陈瑜把十个田家人都叫过来,仔细问了姓名。 田家孩子的姓名也有意思的很,男孩子一律按照序齿称呼,四个男孩最大的田四郎,最小的叫田八郎。 这可是陈瑜知道的田家第四辈的人了,从田福算起,田二郎是一辈,田九郎是晚一辈,到这里的田四郎和田八郎,那就要管田福叫太爷了。 女孩的名字也是按照序齿,后面缀个妮,一圈问下来,陈瑜都懵了。 这些名字显然不行,陈瑜便给他们都起了名字,其中女孩以佩玉年长,依次是佩珠、佩玲、佩玖、佩云和佩兰为名,并且给他们专门定做了工作牌,工作牌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男孩是从安泰那边儿起的,分别叫安忠、安绍、安思和安松。 名字定下来后,陈瑜便把提前准备好的乔记理疗会所的牌子挂在了三楼的位置,牌子足够大,很是打眼。 这才是乞巧节的重头戏,只需要在一楼消费够五两银子,免费体验一次身体经络推拿。 妞妞可就派上用场了,她直接在三楼不下来了。 这边准备好,街上行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铺子里燃着冷梅寒香,一走一过都可以闻得到那沁润的香气,被吸引来的人不少,再加上外面那些赠品包装精美,不论男女都会驻足观赏片刻。 曹红英回来的时候满脸喜色,进门就拉着陈瑜到一边:“铺子定下来了。” “还挺快的。”陈瑜问:“在哪里?” 曹红英笑的都贼兮兮的了,小声:“当然离财神爷越近越好啊,在乔记个隔壁。” 陈瑜扶额:“你啊!” 询问香料的人不少,购买的比率也不小,只是没有人上三楼去,等了一上午妞妞就泄气了,蔫蔫的下楼到陈瑜身边:“娘,都没人去呢,是不是不行?” “不急。”陈瑜揉了揉妞妞的脸蛋:“再等等才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 嘴上这么说,陈瑜也是担忧的很,古代人相对保守,这理疗馆对他们来说是不是太前卫了? 第三百二十章 一不小心知道了身世 做生意碰壁是常有的事,陈瑜心态很好,自也不会着急。 乞巧节虽说有活动,但重头戏完全没人搭理,也就没有太大的波动,陈瑜把这边的事情和冷培元说了一下,重点就是账目和配送货物。 冷培元一一记下来,陈瑜就带着妞妞回去宅子里了。 曹红英忙得脚打后脑勺。 陈瑜就在宅子里没事就琢磨衣服款式,还有就是答应了曹红英的秀。 这和自己上一次的秀场不同,上一次主要是推香水,而这一次则是衣服。 想了几日也没有个好点子,陈瑜想带着妞妞去街上走走,结果妞妞坚持要去给佩玉他们培训,美其名曰是有备无患。 所以,陈瑜便穿了一身极其朴素的衣服走上街了。 她找了个茶馆,要了二楼单间又临窗的位置,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观察他们的装束特点。 带花纹的衣服不少,不过这花纹都是绣娘刺绣上去的。 梅州人特别钟爱花衣服,有不少男人穿一件长袍,长袍后背竟是大朵大朵的花儿,好不好看姑且不说,那是极费工夫的事情。 正看得入神,突然传来一生惊堂木的动静,吓得她手一抖,差点儿摔了茶盏。 “话说!武安侯单枪匹马,立下赫赫战功,英雄爱美人儿,美人儿也倾慕英雄,大商巨贾的乔家大小姐便是那倾慕英雄之人……。” 说书人讲得精彩,陈瑜听着听着竟也入迷了,听到最后那说书先生语气一变,冷哼出声道:“自古多情遇薄情,那乔家大小姐就这样枉死在武安侯府,武安侯一转身续弦高官之女……。” “狗胆包天了!”有人怒骂出声,接着就是桌椅板凳被砸的动静,陈瑜皱眉,起身撩起了帘子,往楼下看去。 只见说书先生跪地求饶,几个少年气势汹汹,不依不饶的就要动手,茶馆掌柜的急忙过来,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 二楼茶客不少,这也是梅州特色之一,男人们的日子过极为舒适悠闲的。 陈瑜放下帘子坐回来,垂眸喝茶。 “这说书先生也是找死,竟敢含沙射影徐家大小姐!” “这你就不知道了,定远侯当年迎娶徐家大小姐的时候,徐家可是下足了血本,几乎陪嫁了半个徐家,到最后落了个人财两空,也委实可怜。”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徐家大小姐生有一子,那人本事了得,十七岁从军,十年后回京受封从一品宣威将军,登门定远侯府带走了大小姐的嫁妆和忠仆。” “萧大将军的确厉害,不过就算是身居从一品,徐家也是不准他来走动的。” 陈瑜想到了萧怀瑾。 不过又觉得没有那么巧,就在她起身想走的时候,听到隔壁又有人说:“这不过就是面上的事情,若没有徐家帮忙,萧怀瑾能有今日?” 陈瑜愣住了,觉得没有那么巧?偏偏就这么巧! 喝一杯茶的功夫,竟把萧怀瑾的老底儿都听来了,真是……。 出了茶楼的时候,茶楼已经恢复如常了,换了个说书先生,说一些花街柳巷的故事,博得了一阵阵哄堂大笑,陈瑜走在街上的时候还在想萧怀瑾。 原来,梅州徐家是萧怀瑾的外祖家啊。 有一句话,陈瑜深受触动,若没有徐家暗中相助,萧怀瑾纵然有通天的本事,怕也艰难,再者徐家大小姐出嫁都带走了半个徐家的家底,可见是多么受宠的姑娘了。 回到家里,陈瑜便坐下来开始画图样儿,这次不是衣服样,而是布料的花样。 花样并不繁琐,而是蝴蝶形状。 在颜色上,陈瑜则选择了深浅色的撞色,浅色为底色,也是蝴蝶的颜色,深色会更突出效果来,一连设计了十几种深浅色的撞色,便拿着这些图样去找曹红英了。 曹红英的铺子就在乔记香铺旁边,紧邻着的位置,陈瑜觉得这铺子的价格肯定不低。 大小虽说没有乔记香铺大,但同样是三楼,装修风格让陈瑜都得使劲儿憋着笑,因进去一看,这秀坊竟和自己的香铺犹如双胞胎一般。 “瑜姐姐,你怎么来了?”曹红英迎过来,脸上那凌厉之色还未曾全部褪去。 陈瑜看了眼她的脸色:“这是动气了?” “不要脸的梅州木匠,竟敢跑到我这里打秋风,被我一顿收拾,刚滚了。”曹红英单手叉腰:“真是狗眼看人低。” 陈瑜拍了拍曹红英的手臂:“你这是动那么门子的气?左右打发了就完事,别气坏了自个儿,我给你想了几种布料的款式,你看看合适吗?” 听说这个,曹红英立刻就笑出声了,伸出手:“快给我看看。” 看过之后,曹红英一拍大腿:“就这么做了,我去染坊,瑜姐姐去不去?” “我不去,嫌折腾。”陈瑜让曹红英稍等,回去取来一些香料装在精致的盒子里:“带给冷老,就说乔记这边记着捧场的恩情了。” 送走曹红英,陈瑜便带着妞妞回去宅子里了。 妞妞回到宅子里就去了书房,陈瑜也不打扰她,做好了饭菜才叫妞妞出来吃饭。 “娘,我画了几幅经络图,挂在墙上。”妞妞说。 陈瑜挑眉,这孩子想得太周到了,自己都忘记了还有这一招,经络图是重要,自己还可以找做产品推荐啊,比如各种精油的功效就很值得推荐嘛。 画画陈瑜不在行,但设计可以啊。 她说,妞妞画,画完之后陈瑜就忍不住摇头了,妞妞的经络图画的是相当好,画功精细,可是到了自己宣传图,就真的一言难尽了。 “娘,请个画师就可以了。”妞妞也觉得怎么看都难看,只能放弃了。 “成,明儿一早娘就去请个画师。”陈瑜安置妞妞睡下,这边也躺下休息了,回想一天的事情,萧怀瑾的身世就又在脑海里脑补了一番,女人八卦起来太可怕了,陈瑜都服了自己竟脑补出来一出宅斗大戏来。 第二天陈瑜没有早出门,曹红英是一大早就来敲门了,带来了好几块布料给陈瑜看,那样子得意的就差翘尾巴了。 “瑜姐姐,就咱们这头脑,拿冷家染坊一成的红利,都少了!便宜死他们了!” 陈瑜看着染出来的布样,连连点头:“冷家染坊的手艺真是一绝!” 曹红英眨了眨眼睛:“瑜姐姐,如果咱们要两成,不,我还是一成,瑜姐姐要分两成才行。” “嗯?”陈瑜抬头,见曹红英眼睛都亮晶晶的,笑出声来:“你啊,住在钱眼里去吧,我要一成也是冷家硬塞给我的,还两成?红英啊,不信你看看,就这一成的红利,等到年尾的时候都能让你尖叫出声的。” 曹红英有些不信。 陈瑜把布料摊开:“你看这一款的颜色配比,赤配赤白,若是大块布料做成百褶裙,行走之间蝴蝶如活了一般,颜色渐变的地方也恰到好处,让两种颜色融为一体绝不突兀,换做别家染坊,怕是没有这个功夫吧?” 听陈瑜这么说,曹红英把那块布料折叠几下,用手抖了抖,连连点头:“还真是的!” “还有这一款,葱绿配嫩黄,效果是不是也极惊艳?”陈瑜把布料摊平:“看看这蝴蝶纹路,嫩黄色的蝴蝶周围是晕染除了葱绿到浅绿再到嫩黄,这料子就算是摊平做了上衣广袖都是美不胜收的。” 曹红英双手托腮,迷妹一般望着陈瑜:“瑜姐姐,你若不做香料,我觉得你做什么都会赚钱。” “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旁门左道,当不了正经买卖做的。”陈瑜把布料一一摊开:“这料子大批出来,我再设计几套男女装,你的铺子开业,一准热闹的不亚于寿王巡城!” 提到寿王,曹红英噗嗤就笑了:“那倒霉蛋啊,水土不服病了,该!” 陈瑜一愣:“红英,你消息怎么如此灵通?” 第三百二十一章 化蝶的结局 “鱼有鱼道,虾有虾道,这事儿瑜姐姐就不要追问了,咱们说说这些衣料吧,不如现在就设计一件我看看?”曹红英显然不愿意说。 陈瑜自然就不会追问,再好的朋友也要保持一个理想的距离,否则过于亲密反而会导致一拍两散的。 陈瑜不怕一拍两散,但不想要失去这个朋友。 至于设计衣服,陈瑜早就有了打算,她拿了纸笔过来,刷刷点点:“广袖、宽衣,用作男装更显风流,别的地方不知道,梅州男人必会趋之若鹜的。” 曹红英立刻点头,表示认同。 “女装则反其道而行,小衣长裙,紧袖,做活计的时候方便的很,长裙之内还可以做同款长裤,若脱了长裙,穿着长裤行动更是方便,还是那句话,别的地方女子或许不愿意这么穿,可梅州女子多劳作,如此设计她们肯定喜欢。” “可是,我的花色布料很贵嗳。”曹红英嘴角一抽:“她们穿着这样的衣裙去做工?” “花色布料要用,平常的布料更要用啊,这中女装款式想要成为人手一件的衣服,那就要在衣料上下功夫啊。”陈瑜说。 曹红英偏着头想了想:“也是,我工费贵一些也不少赚的。” 好吧,这人提到钱,认真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两个人先聊着,曹红英也会出主意,经常是一拍即合,设计出来的款式就更附和这个世界了。 放下笔,陈瑜揉着酸疼的手腕:“今天就这样,我得去请一个画匠过来。” “画匠?做什么?”曹红英问。 陈瑜就说了宣传画的事情,曹红英嘿嘿一笑,提了笔:“你看我的!” 看曹红英画出来的宣传画,陈瑜扶额,她倒是忘记了,有钱人家的女儿基本上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曹家肯定有钱,曹红英会这些也真是寻常事情了。 这下,两个人吃过午饭休息片刻,就开始画宣传画,一张张画下来,陈瑜满意极了。 “瑜姐姐,我那爱美的娘最近都要砍一块板把你供起来了。”曹红英抬头看了眼陈瑜,笑道:“她白发变黑,太神奇了,就是用乔记的洗发膏。” “洗发膏里有何首乌和人参,好多种药材的,有这个功效并不难。”陈瑜倒是不吃惊。 曹红英瞪大了眼睛:“那你为何不对那些人说?要是说了的话,肯定很多人都会置办的。” “不能说,白发变黑需要持之以恒,也是曹夫人钟爱乔记的东西,一直都在用才会有效果的,若是遇到了矫情的客人,三两次发现还没有变黑,岂不是要犯口舌官司?” 陈瑜把宣传画都晾干了,收起来放在一边:“这些我都需要装裱起来,挂在三楼。” “我再给你画一份,男宾女客分开,不能厚此薄彼。”曹红英提起笔,轻轻叹了口气:“瑜姐姐,我发现打从和你相识到现在,我都越来越笨了。” “哪有?胡说。”陈瑜给她倒茶。 曹红英抿了口茶才说:“你看,我都是表面功夫做得响当当的,可到了你面前就会自惭形秽了,你想事情太细致,也太周到了。” 陈瑜捧着茶盏,望着曹红英:“你当初抛头露面做买卖的时候,若遇到了委屈不平,甚至寻衅滋事的人,怎么办?” “别看我爹不同意我抛头露面,但有人敢欺负到我头上,他是定不饶的。”曹红英一脸骄傲的说。 陈瑜笑了:“所以,你从最开始就不在乎别人找茬,因为你有依靠的人,乔家依靠谁呢?没有依靠自然就要想的周到细致了,明白了吗?” “也是。”曹红英低头认真画画。 陈瑜这话可让老张头憋屈了,曹家再有本事,能有主子本事大? 夫人这话说的,让他意难平啊,再者,主子看护的犹如眼珠子一般,真有人想动动乔家,早就被摁死在萌芽中了。 可惜啊,主子做事也不邀功,夫人都没领情呢。 曹红英要开绣房,安平县的绣娘是一波一波来,到后来连香秀都过来了。 一见面,香秀就提到了田家那些姑娘们,如今在绣房当学徒的有十几个,最小的才八岁。 “那就好好教,也别亏待了那些女娃子。”曹红英大方的很。 这大方当然不是给田家的,而是看陈瑜的面子。 看着陈瑜竟还要一个说书人,曹红英就揉了揉额角,秀坊开业,要说书人做什么? 虽说想不通,但只要是陈瑜要求的,她定是照做的,打听之后找了个据说是最好的说书人,直接给陈瑜送过去了。 七月二十二,如意秀坊开业的日子。 早早的,陈瑜就开始忙碌,从妆容到衣服的每一个细节都亲自把关,紫竹和小九都过来帮忙。 至于上场的人,要求极低,按照每个人气质不同,分别安排了衣服。 长相朴实点儿的,穿着的就是细棉布衣料,也有麻布。麻布衫是极其便宜的衣料,但如意秀坊的麻布衫款式和质地都是极好的,价格最是亲民的一款,除了麻布还有粗棉布。 若是长相气质都好一些的,自然相应的穿好的衣料,层层递进。 花布蓝白居多,花样也多,陈瑜最先设计的是女子的衣衫,从包头到面巾一直到鞋袜,都是同款颜色,质地略有不同。 男款则宽衣大袖一种,窄袖带腰封的一种,反过来调过去,不同的是布料的花色。 这下可热闹了。 高台之上,人影有条不紊的走动,下面聚集的人就越来越多,曹红英时刻关注着外面,高兴的见牙不见眼。 陈瑜说对了,真是热闹的不亚于寿王巡城,这也让曹红英暗下决心,只要铺子开起来,乔记的香料自不在话下,就是乔记的理疗会所,她也定要鼎力宣传的! 人越聚越多,很多人都进来订货了,绣娘忙的脚不沾地,陈瑜在后面也忙的一头热汗。 最后,陈瑜给这些人换上了色彩斑斓的蝴蝶花样的衣料,叫来了曹红英。 “红英,这一系列的衣服叫化蝶。” “好名字!”曹红英顿时就拍巴掌了。 陈瑜笑了笑,化蝶是好名字,只是故事不美好。 “你切记,我教给你的故事,你要让说书人说得绘声绘色才行。” 曹红英应承下来,陈瑜也算忙完了,就站在台下看热闹了。 “话说,祝家庄有个祝院外……。” 说书人厉害的很,故事讲得扣人心弦,情节也是跌宕起伏。 陈瑜听到故事结尾处,梁祝大婚,群蝶朝贺的时候,抿了抿嘴角笑了,所有真心相爱的人都值得被祝福,自己改了梁祝的结局,希望在这个世界上传颂下去的是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 “我定全套!”有人声音颤抖,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激动的,扯开嗓子来了这么一句。 接下来,人们几乎是一窝蜂似的冲进了屋里。 陈瑜悄悄的回了铺子,带了妞妞回去宅子里收拾行囊,准备回家去了。 小郎八月就要院试,这是绝对耽误不得的事情。 曹红英忙得头晕眼花,等她跑来宅子的时候,陈瑜便说明日就要回去元宝村了。 “瑜姐姐。”曹红英抱住了陈瑜:“我知道你肯定是为了我才多留了这么些日子的,明日我一早送你。” “好好做生意赚钱吧,等你富可敌国的时候,保不齐我还要求到你头上去呢。”陈瑜开了句玩笑。 曹红英却摇头:“就姐姐这本事,我富可敌国也只能是第二。” “第一呢?”陈瑜笑望着曹红英。 曹红英哈哈大笑:“你乔夫人若不要第一,谁敢说自己身居榜首呢?”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带着妞妞和紫竹上船离开,三天后人已经到了永宁府,刚到乔记香铺,安泰就激动的脸色微红:“东家,大喜事!” “嗯?”陈瑜极少见安泰如此激动,不免狐疑了。 安泰深吸一口气:“东家,苏家完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猛然听到这个消息,陈瑜的心竟咯噔一下! 早就可以预见的事情,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了的时候,情绪还是会不受控的。 “因何?”陈瑜问。 安泰陪着陈瑜进了内堂落座,武兰芝作陪。 “说是苏家香料里非但有让人致幻,使人中毒的曼陀罗,竟还有分量不轻的麝香,伤了龙嗣,极有可能会满门抄斩!”安泰说到最后,语气有些生硬。 满门抄斩!重了。 陈瑜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样的。 “说是?意思是这是坊间传言吗?”陈瑜问。 安泰点头:“苏家嫡长子苏承已经归了,消息的确是坊间传言,但伤了龙嗣,这罪是绝对不轻的。” 陈瑜缓缓的垂下眼睑,良久无言。 “阿瑜是担心苏家?”武兰芝出声。 陈瑜摇头:“倒也不是,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并非出于怜悯,而是唇亡齿寒,苏家的倾倒是她早就预见的结果,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苏家之后,乔记势必会争取贡品的。 可是,一个小小的香料,何足挂齿?到最后也能惹来可能满门抄斩的罪罚,她心有戚戚然。 武兰芝轻轻叹了口气:“阿瑜该知道的,这常用香料香膏的人都是女子,后宫之内妃嫔争斗也是寻常的事情,苏家若满门抄斩也定会有别的事情牵连,再者若我看,满门抄斩是不会的,可从此没落定也逃不掉。” “兰夫人的意思是苏家还有回旋的余地吗?”陈瑜问。 武兰芝点头:“自古商贾求生,无外乎就是破财,这苏家多年来德不配位,如今想要给子孙后代求一条活路,除了散尽家财之外,还有什么法子?就算是散尽家财,想要保护全族也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苏家到底还是有机会的。”陈瑜收敛了情绪,又问:“那苏家香料是哪一款出现问题的,可知道?” 安泰摇头了:“东家,如今的苏家连老宅都被封了,更别说铺子了。” 也是。 陈瑜压下心思,略休息整顿了一晚,便雇了马车回安平县,回去的路上,她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想到了最初自己卖香料的时候,遇到的少年。 苏乾,秀才出身,如今突然家道中落,也真是时运不济,但究其根本自己还要承了那少年宽厚之情啊。 若说起苏家,武兰芝的话一针见血,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苏乾身边的小书童也好,还是苏家的管家,甚至苏泓源都算在内,可略见一斑。 但一颗坏树未必就没有一枚好果子,苏乾给陈瑜的印象就极好,只因那少年的一句:‘口无遮拦,言出无状真是该罚!当街卖香又怎么?难道苏家卖得,别人就卖不得?’,还有那一包薄荷香。 “娘。”妞妞靠过来:“娘有心事吗?” 陈瑜看妞妞扑闪的大眼睛,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心事,娘在想这世上不管是福是祸,都是让人措手不及的。” “娘,您不是教我们说,但行善事,莫问前程吗?”妞妞望着陈瑜:“娘是担忧二哥吗?”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陈瑜舒缓了眉心,轻轻摇头:“小郎前途自有他的定数,妞妞都知道但行善事,莫问前程,他若不知岂不是白读书了?” 妞妞被夸奖的小脸都红了,靠在陈瑜的怀里撒起娇来。 回来就没有那么急,但也不愿意在路上耽搁时间,第四天傍晚时分马车停在了乔记香铺门前。 紫菱眼尖看到了陈瑜,急忙迎了出来:“东家。” “嗯。”陈瑜把妞妞抱下马车,又给了车钱。 曲义父子也迎了出来,就算是不说话也都能看得出脸上带着喜色,陈瑜猜测苏家出事怕是谁都知道了。 果不其然,刚落座,曲义就提到了苏家。 陈瑜只让他们好好经营着铺子,别的一概不要多问,多管。 这边也没什么要她操心的地方,带了账目和银票便回了元宝村,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金嬷嬷万万没想到陈瑜娘俩竟这个时辰回来,张罗着丫环烧热水沐浴用,又让茹娘准备饭菜。 回到家里,心情都安定了许多,收拾妥当陈瑜也不让别人伺候,坐在书房里看账目。 曲义当掌柜的很称职,陈瑜琢磨着该有一个奖惩制度了,梅州和安平县两个掌柜的了,以后还会多,所以制度先要完善起来才行。 账目看过之后放在一边,陈瑜便拿了医书过来看。 麝香的功效她很清楚,不过她没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之前,接触的麝香更多的是人工合成的,功效上自然就略有差别。 长期用麝香可以导致不孕不育,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可麝香和曼陀罗放在一起用,她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两种药物放在一起,除非一点儿也不懂得药理的人,否则断不会做这种事情,麝香尚在其次,曼陀罗可是毒性不小的。 她曾经见到苏家香料里放的曼陀罗,剂量极小,也就能起到一个兴奋的作用罢了,致幻都不能,又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情? 后宫之中,那些女人身边的宫女太监那么多,虽然未必忠心耿耿,可入宫的女子又怎么会白痴?身边应该有懂得药理的人吧? 满心疑问,又查看了曼陀罗和麝香的功效和毒性,放在一边眉头紧锁。 知道医书是一代又一代医者摸索总结出来的,可到底是还不够那么完善吧?关于曼陀罗的记载少之又少不说,麝香竟标注女人禁忌,如此的简单粗暴,却语焉不详。 缓缓的放下书,陈瑜沉思良久,到底是想不通的。 “除非,有人故意为之!”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出现,就挥之不去了。 陈瑜在屋里慢慢的踱步,各种可能性都想了想,却总觉得不对,都有不合理的地方。 “娘?”乔斌在书房外面就看到陈瑜心事重重,到了门口出声。 陈瑜抬眸:“小郎啊,怎么回来这么晚?” “儿子在学塾里给给他们讲课了。”乔斌进了门:“娘是有心事吗?” “不算是,娘去让厨房准备吃喝,小郎明日可不能再过去了,专心在家里休息几日,咱们还要去永宁府。”陈瑜见到乔斌,想的自然就是乔斌院试的事情。 乔斌见陈瑜不说,也没有继续问,顺从的去了屋子里拿了换洗衣物,沐浴更衣后饭菜已经好了,他坐下来吃饭,陈瑜就陪在身边。 娘俩先聊着,当陈瑜吐槽梅州男人穿戴的时候,乔斌忍不住笑出声来:“娘,那些人不务正业的很。” “小郎也了解他们?”陈瑜问。 乔斌摇头:“当日老师带我到了梅州,就关在屋子里用功读书了,见到的不多,谈不上了解。” 陈瑜心想也是,乔斌知道的的确不多,连那处房子都以为是袁炳义的呢。 免不得想到了齐宇珩,又想到了老虎口,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她以为和牧秦在没有机会见到了,可却不曾想牧秦压根就没有远走,从元宝村到老虎口,竟有了咫尺天涯的感觉。 乔斌极善于察言观色,看得出来这次梅州之行后,陈瑜整个人都有了几分变化,具体说不太好,但就感觉陈瑜的心情好了许多,脸色都红润了不少,总体来说,娘变得更美了。 “大郎写了信回来,刚巧给小郎看看。”陈瑜拿了乔文的信给乔斌看。 叫了莺歌进来收拾了桌子,早就准备好了的山楂陈皮茶到了一大碗给乔斌:“小郎要消消食的。” “娘,大哥的生意做得这么好!真是厉害的很。”乔斌喜上眉梢:“这长喜的事情大哥也想得周到,娘觉得该怎么办呢?” 长喜这个人……,陈瑜笑望着乔斌:“小郎觉得呢?”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不务正业的夫人 长喜这个人如何,陈瑜实事求是的和乔斌说过。 此时,乔斌放下书信,端了陈皮茶喝了几口,才说:“可用,需防。” “哦?”陈瑜心里其实也是这个想法,但迟迟没有回信主要是考虑到魏云鹤和魏家的生意。 “娘,乔家对魏家有恩只是其一,若真细说起来,魏家如今的生意都不全是魏家的,那么魏家背后的东家定是娘亲熟识的人了,所以魏家不会在乔家的生意上做手脚的。”乔斌说的极其轻松,丝毫没有隐晦的意思。 陈瑜心里却咯噔一下,这种事情她只是一带而过提过魏家的生意如今还有主家在背后,乔斌能想到是自己熟识的人,熟识的人是谁?除了齐宇珩之外就是萧怀瑾,这两个人似乎都不会有害自己的心思。 乔斌对齐宇珩的态度不甚明朗,但尊敬要多一些,可他了解萧怀瑾吗? 陈瑜哪里知道乔斌的心思,若真论起来,萧怀瑾这个后爹人选,乔斌可是满意得很,他入仕自有决心,又有天时地利人和,大哥要从军,则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贵人才行,这贵人便只能是萧怀瑾。 萧怀瑾从漠北带了那么多丰厚的谢礼来元宝村感谢救命之恩,若对娘再有几分情意的话,真真是上上之选了。 “娘,说需防,也是因长喜的性子极其忠诚,并无太多的是非大局的观念,若他私自做主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乔家不容这样的人,更不容这样的事情。” 陈瑜点头。 “我给大哥回信。”乔斌请缨。 陈瑜自然答应,娘俩到了书房,乔斌写回信,陈瑜看账目,屋内燃着薄荷香又放了小小的冰盆,凉爽舒适了许多。 刷刷点点写了回信,乔斌抬头看了眼陈瑜:“娘。” 陈瑜偏头过来:“小郎何事?” “娘看着喜气盈盈的,是因为梅州的铺子?”乔斌问。 陈瑜楞了一下,转而笑着点头:“是。” 既然娘都这么说了,乔斌就不能再问了,想到妞妞上次提到的福王受伤,显然娘是没打算和自己说,他也就垂眸继续写信了。 “小郎,梅州的时候遇到了福王受伤。”陈瑜出声。 乔斌握着笔的手倏地收紧:“怪不得吴世伯会急匆匆的离开呢。” 四两拨千斤的让陈瑜松了口气,若是乔斌再问福王的事情,她都觉得难为情,毕竟自己和齐宇珩之间的事情经历颇为复杂,病了两场吓坏了这几个孩子,乔斌心细如发,若起了厌烦的心思,自己都不好为齐宇珩说话了。 想到这里,便又说:“苏家的香料在宫中出事了,如今眼看进了八月,娘的意思是想要试试争取贡品。” 乔斌猛然抬头:“娘要争取贡品?” “小郎觉得不妥吗?”陈瑜问。 乔斌抿了抿嘴角:“没有不妥,不过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若娘想要争取贡品让乔记更上层楼,那就需要仔细考虑才可。” “所以,娘想要烧制一些玻璃。”陈瑜把账本放在一边,拿了总账过来录入数字后,才说:“玻璃不比瓷器精贵,大霁国也并不重视这些东西,也算是独辟蹊径,但是日子有些紧了,小郎院试怕是娘要晚几日过去。” “娘尽可宽心,不必舟车劳顿过去的,再者儿子如今已经轻车熟路的很,有张良陪着就可以了。”乔斌是真这么想的。 陈瑜却不愿意:“娘是要过去的,只是晚几天,再者娘还想见一见苏乾。” 苏乾? 乔斌可是记得当初敬恩楼里的苏乾和江毅,这两个人也算是惊才绝艳之人,只不过苏家如今这境遇,苏乾的运气就差了许多。 “娘为何要见他?”乔斌是不赞同的。 陈瑜把所有账目收起来,转过身正对着乔斌:“当初娘在桥头摆摊……。” 听完陈瑜说起当日种种,乔斌微微垂眸,说到底他还是有些不如娘豁达,苏记倒霉,他虽不至于喜形于色,但也是乐见其成的。 如今,因当初一句良言,一包香料,娘要出手救苏乾,他竟不知道该如何阻拦,或者说该不该阻拦了。 “娘。”乔斌抬头,目光便澄澈了许多:“与人为善的事情,儿子不反对,但如今苏家风雨飘摇,我们又要争取贡品,时机怕是不妥。” “所以,娘才和小郎说,你院试的时候极有可能见到苏乾,若是见到了就帮娘传一句话给他。”陈瑜想了想:“让她中秋那天带着出事儿的香料来乔记香铺吧。” “是,儿子领命。”乔斌答应下来。 陈瑜最初对科举制度是一片茫然的,所以并没有看出不妥来,要是换一个老学究穿越的话,定会看出大霁国所谓的科举制度竟与原本熟知的科举制度不同,其不同之处就在于院试的时间。 院试在六月或七月,但大霁国的院试在八月。 这只是其一,还有就是如今已经是童生的乔斌是第二波下考场的,因最先一批是以往的秀才要进行再一次的筛选,按照成绩可是要有奖惩制度的,最末几名怕是秀才功名都危险了。 只有通过后,才能录科,有资格参加明年八月的乡试。 陈瑜虽然不知道这些细情,但有一点还真说对了,那就是乔斌肯定能见到苏乾。 至于苏乾的命运,乔斌也有了揣测,只是看自己的娘竟想着拉苏乾一把,他反而不能说了。 院试的日子是八月十二,乔斌在家休息了三天,八月初三出门,讨个吉利,三六九往外走嘛。 当天陈瑜还亲自给包了饺子,天气炎热,考场带着冰盆进去是绝对不可以的,陈瑜就算是想要让乔斌带几包薄荷香料都不可能,心疼也没办法。 送走了乔斌,陈瑜是一刻都不能耽误,她去了作坊带着安平几个人到荒山脚下把火石带回来不少,放在院子里备用。 按照难易系数来说,烧瓷器和玻璃各有各的难处,但就目前来说,烧玻璃对陈瑜来说要更难一些,毕竟瓷器是冷泥成胎再烧制的,可玻璃却需要热成型,民间还有玻璃艺人的绝活吹玻璃,柔软的玻璃吹成各种各样的造型,活灵活现,惟妙惟肖的。 陈瑜需求简单,只需要瓶瓶罐罐,制作工艺这一块也需要再仔细摸索出来。 看着一堆火石,陈瑜忍不住苦笑,再次吐槽自己到底不知道命运的轨迹,若知道能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不十项全能也要把生活技能点满。 火石又叫燧石,是石英石的一种,可以烧制玻璃。 火石磨成石英砂,还要有配料,纯碱是必须要的,再就是芒硝和石灰石,石灰石她有,芒硝和纯碱可以买得到,余下的还有随处可见的长石和白云石。 长石和白云石在荒山上就有不少,不过和高岭土比起来,这石头就显得真不怎么打眼儿了。 陈瑜叫来了安平,把单子给他:“按照单子上的东西置办齐了,让牛家货郎送过来。” “东家,这么多面肥啊?”安平看着上面的纯碱数量,惊到了。 这边的纯碱还停留在做面食上,所以又叫面肥。 陈瑜点头:“一家不够,就多走几家杂货铺。” “是。”安平不敢再问了,东家要,买回来就是了。 安排妥当,陈瑜找来了碾船,坐在院子的皂荚树下的阴凉地儿开始碾石头。 金嬷嬷安排好宅子里的事情,一走一过看到陈瑜在碾石头,心里都打了个突突,她知道乔家是香料起家的,这石头难道也能做香料了? 陈瑜抬头看到金嬷嬷,出声:“金嬷嬷,叫花香和莺歌过来帮忙。” “是,夫人。”金嬷嬷往后面去,走了几步回头看陈瑜正在挑拣石头,抿了抿嘴角,这夫人是不是有点儿不务正业啊? 第三百二十四章 书房里竟有男人 莺歌和花香平日里就忙着宅子里的洒扫,莺歌偶尔会跟着陈瑜出去走动,所以这动力气的活儿难不住她俩。 陈瑜分配了一下,自己碾火石,莺歌碾长石,花香就负责白云石。 碾得成粉最好,当然也可以是小颗粒状。 第一次陈瑜不需要太多,她需要摸索,所以到了下午的时候就停手了,此时安平也带着牛家货郎把东西都送到家里来。 牛家货郎如今对陈瑜是真恭敬,王大山曾经是他们的领头人,如今可是乔记食府的掌柜的了。 所以,但凡是乔家的货,他们都争着抢着过来跑这一趟的,工钱都可以无所谓,主要就是想混个脸熟,一不小心也撞了大运,当个掌柜啥的呢? 陈瑜可没那么多心思,给了工钱收了东西,就开始和泥了。 陶泥的成分选择了黄黏土,这种黏土非常多,只要挖了足够的深坑后,里面一层都是黄黏土的。 仔细揉均匀后,就分成小块。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陈瑜就在书房里多点了两盏灯,开始捏陶泥,按照自己想象的样子捏出形状来,为了以防万一,她都选择用瓶装,至于香粉则需要另想办法。 要当贡品,第一要务就是防止被后宫那些作妖的女人利用,瓶装的贡品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不会被利用,并且安全系数要很高才行,至于怎么提高安全系数还需要慢慢摸索。 陈瑜捏着陶泥,脑海里就开始构思乔家的这些想要送入宫中的东西,如何才能万无一失。 片刻,眼睛一亮,也不洗手了,直接拿过来纸笔在上面画了一个按压瓶的形状出来。 按压瓶的造型可以最大程度上行保证用量合理,但此时陈瑜的想法却不在用量上,而在于密封度,也就是说按压泵要和瓶身焊死! 手指点在按压瓶上,正仔细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按压泵则不需要多费精力的,因弹簧有,大小不同而已,只需要有银子,铁匠铺里的铁锤一准会接。 越是想快些想出来,脑子里的想法一多就乱了。 陈瑜起身提着灯笼出门,去了隔壁的作坊。 夜色已深,但作坊里还亮着灯,褚伟成几个人勤勉的很,带动了整个作坊的人。 陈瑜很满意这些人的态度,古代这些做工的人还不知道什么加班费,看来月底要给一些奖励了。 她没有打扰任何人,而是去了冷窖。 作坊有一个冷窖,一个常温窖,常温窖里放着的都是香料这一块的东西,冷窖则是陈瑜亲自过手的胭脂水粉、洗发沐浴还有精油和纯露。 点了墙上的油灯,慢慢的冷窖里就亮堂起来了。 看着一面墙的架子上摆放着正在熟化的香皂,另外一边则是瓶瓶罐罐,大缸大瓮,陈瑜便由心底升起来了自豪感。 事业,会让女人自信,古今同理。 这次争取贡品,陈瑜选择让沐浴类和霜乳担纲,成为重头戏,这里面可操作性非常大,香粉和彩妆则需要适量减少,至于香料这一块,陈瑜有意要弱化,却又不能没有,最终做成什么样子还需要仔细的斟酌。 沐浴类和霜乳可以灌装进玻璃瓶中,焊死按压泵,虽说不能万无一失,可也能挡住一大批想要用乔记东西作文章的人。 转悠了一圈,陈瑜走到纯露旁边停下了脚步。 纯露是精油的副产品,产量是极高的,在霜乳中可以用到,就连沐浴洗发中也可以用到,但还是有很多剩余的产品。 要是能把纯露利用上,岂不是……。 陈瑜都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兴冲冲的离开作坊,回到书房里开始勾勾画画的设计起来,这一晚上硬是连困意都没有,天都亮了,陈瑜看着自己设计出来的瓶身,哈哈哈笑出声来。 金嬷嬷抬起手按着太阳穴的位置,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小姐,小姐如今都恨不得吃住在学塾里了,这会儿夫人八成是病了,可不行,得找回来。 陈瑜不知道金嬷嬷急匆匆出门去找妞妞。 她趁着兴奋劲儿,喊来了安平,让他速速去安平县请郝长德过来,并且告诉郝长德要两个会建烧陶的土窑的工匠来。 安平一溜小跑出门去了。 陈瑜把石头粉都摆好了,抿着唇开始筹谋如何拿到煤。 她需要煤,并且需要很多,只有煤充足了,才能保证在烧制玻璃的时候不出任何闪失。 可这煤想要拿到可不容易,除非去找齐宇珩。 想到齐宇珩,陈瑜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脸,有些发烧呢。 “张老。” “老奴在。” 陈瑜心里啧啧两声,别的不说,这影卫的存在真是谜一样的,虽说不像是最初那般觉得处处都不适应,可终究还是有些接受障碍。 “请福王过来一趟吧。”陈瑜说。 张老心里一喜,立刻应声:“是。” 然后一溜烟儿似的就去了老虎口,换做别的事情,他是打死都不愿意去的,毕竟倒霉差事谁也不愿意做,但这次不同了! 夫人要见主子,就冲主子那不要脸……咳咳咳,不是不要脸,是宠!宠着夫人的劲儿头,这可是好差事啊。 果不其然,齐宇珩听到陈瑜有请,面上虽不显,可人却一刻都不耽误。 书房里,齐宇珩看到陈瑜的时候都一愣,随着脸就沉下来了:“你这为什么事情熬得兔子一般红了眼睛?” 陈瑜眨了眨眼睛:“是吗?” 见齐宇珩脸色更阴沉了,也只能赔了笑脸:“还不是贡品闹腾的,齐宇珩,我想要争取今年的贡品。” “贡品?”齐宇珩径自坐下来,看陈瑜还站着,冷声:“过来。” 陈瑜过来乖顺的坐在对面,笑吟吟的说:“是贡品,如今正是乔记起身的时机,若这次成功了,小郎仕途便更稳妥了。” “你想的太多了。”齐宇珩扫了眼旁边的软榻:“躺下睡,睡醒了再说。” “我……。” “睡!听话。”齐宇珩眯了眯眼睛:“不然,我哄你睡?” 陈瑜立刻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软榻上,躺下来:“我桌子上画了好多图,你看不懂再问我,别打扰我了啊,我睡了。” 齐宇珩看着瞬间闭上眼睛的陈瑜,哑然失笑。 这女人端庄的时候看多了,刚才发现她这毛毛躁躁的模样,好像只有在自己面前才能表现出来,或许……这就是自己和别人不同之处吧? 起身到旁边的香炉前,打开香炉看里面并没有香料,旁边到放着好几个盒子,每一个盒子上都有标注,找到了安神香挑了香膏点燃,便到了桌子前拿了那一摞鬼画符一般的图纸,坐在能看得到陈瑜的圈椅上,一张一张看着。 金嬷嬷急的恨不得嘴上都起火泡了,才带着妞妞回来。 说来,小姐的性子真是十足十的像极了夫人,一刻都不闲着,本以为在学塾里,谁知道竟跑去了庄子。 金嬷嬷到庄子上又找了半天,才从油坊里把小姐找回来。 小姐跑去油坊做什么,她就算再被倚重也终究是个奴才,也不敢问啊。 又怕吓到了小姐,只说夫人请她会来,这一路上妞妞是走几步就要停一停,又在花奴家里转悠了一圈,才总算进门了。 进了门,金嬷嬷才说:“我的小姐啊,老奴瞒了事的,夫人从昨儿就有些不正常的。” 妞妞一听脸都白了:“娘怎么了?” “昨儿一大早就开始碾石头,还叫了花香和莺歌帮忙,昨晚上也一夜没合眼,今儿一大早在书房里笑的哟,反正老奴是怕了的。”金嬷嬷说。 这话,一字不漏都被齐宇珩听去了,他偏过头看着已经睡得香甜的陈瑜,眸子都要缩出来竖瞳了,这女人!拼哪门子命?不就是个贡品吗?至于? 妞妞脚下不敢停留,一溜烟儿的奔着书房就来了,刚到门口书房的门就被打开,她出声:“娘……。” “她睡了。”齐宇珩声音很轻。 金嬷嬷的眼睛都直了,要不是一把年纪还算有见识,她保不齐就得昏过去,夫人的书房里,竟然走出来个男子!夭寿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女儿奴天赋显露了 妞妞愣在原地,也只是片刻功夫便垂下头:“好,让娘好好睡一会儿吧。” “嗯。”齐宇珩说完,就准备回屋了。 转过身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妞妞还站在门口:“进来和我一起等她睡醒。” “嗯。”妞妞的小脸从满是失望到眼神晶亮的欢快模样,再次让齐宇珩暗戳戳的体会了一把当爹的感觉,若这丫头叫自己一声父王的话,他觉得要星星要是摘了月亮都是罪过。 看妞妞迈步进来,齐宇珩很自然的弯腰把妞妞抱起来,见她惊到了的小表情,清了清嗓子:“走路轻一些,她睡踏实一些才解乏。” “哦。”妞妞转过头看软榻上的娘,从脸色上看并无不妥,呼吸也匀称的很,也就不担心了。 齐宇珩把她放在圈椅上,绕到对面坐下来,拿了图纸看了几眼就忍不住看看妞妞,这小丫头粉雕玉琢的可爱,便宜了牧秦那小子了,他要是不争气,还想娶小丫头的话,自己是决不能答应的! “福王。”妞妞很小声的叫齐宇珩。 就见齐宇珩手一抖,险些没把手里的那些纸都掉在桌子上,她紧张的闭嘴了。 齐宇珩撩起眼皮儿,打死都不能承认,刚才他竟觉得妞妞叫他‘父王’了! “这是你娘画的图,你看得懂吗?”齐宇珩把图纸递给妞妞。 妞妞接过来看了好一会儿,明显是没看懂。 齐宇珩也不着急,极有耐心的坐在一边,见妞妞把一张一张纸都摆在桌子上,重新又归置成了一摞,忍不住问了句:“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这可以看得出娘的想法啊。”妞妞说的很随意,并且站起来绕到了齐宇珩的旁边,把手里的图纸一张一张翻着:“你看,娘想画的是一个瓶子,一个带着夹层的瓶子。” 齐宇珩随着妞妞的速度再把图纸看了一遍,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句乔家的几个孩子,真的都不简单,就是一个小女娃子都如此聪慧,偏偏自己看这些图纸好久,竟没有想出这个办法来。 “娘要瓶子做什么呢?”妞妞偏着头:“竟还要这么奇怪的盖子。” 齐宇珩顺着妞妞的动作看过去,见她手指点在一个像是鸟嘴的东西上,也是如妞妞一般,满脑子疑问了。 不过,陈瑜要做什么他知道,为了挽尊,他说:“乔记要争取贡品。” “啊?”妞妞眼睛亮了,看向齐宇珩:“是因为这件事,娘把你都请来啦?” 齐宇珩:……,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就不行她想我了吗?真是扎心的很呐。 “也是,苏家贡品出事了,若娘还不争取的话,只怕错过了好机会,天底下做贡品的那么多,机不可失啊。”妞妞自顾自的感慨了一句,又认真的开始研究那些图了。 齐宇珩靠在圈椅里,抬头看看睡着的陈瑜。 她争取贡品,何止是机不可失,更有为乔斌铺路的心思在里面,说起来她定也是觉得大霁国商贾地位太低了些吧。 陈瑜这一觉睡得很香,不知道齐宇珩拦住了妞妞之后,竟也把郝长德给拦住了,并且让郝长德就等在外面,烈日炎炎,郝长德带着两个工匠等在外面,也亏着金嬷嬷强撑着招待客人,礼数上倒也齐全。 妞妞看不下去了,这是福王的待客之道,可不是乔家的待客之道,所以她煞有介事的出去,恭敬的给郝长德行礼后,拿了图纸出来:“家母想要的东西是这个。” 郝长德看到的是妞妞挑拣之后的图纸,他本就是烧陶的人,自然看得懂,看过之后叹了口气:“乔小姐,这瓶子看着怪异,在下也烧制不出来的。” “家母连夜画了这些图疲惫的很,等她小睡片刻醒来,兴许郝伯伯就不会觉得难了呢?”妞妞嘴甜的很。 郝长德被尊一声伯伯,眉开眼笑的夸赞妞妞懂事体贴,更说一定不着急,等乔夫人休息好了再说。 陈瑜睡得舒服,缓过来疲惫后,眼睫颤动了几下就醒来了,有几分懊恼的,毕竟事情可不少,一睁开眼吓了一跳,面前这一张脸距离太近,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再好看,也挺吓人的啊。 “醒了?”齐宇珩懊恼自己不够坚决,否则这一下怎么也亲上了! 陈瑜挪了挪身子,声音压得极低:“嗯,你快起开,青天白日的,也不怕被人撞到了?” 要知道此时的乔家人可真不少啊,四个丫环一个嬷嬷,还有个厨娘呢! 齐宇珩伸手把她扶起来:“要不要沐浴更衣,我吩咐下去。” “你可歇着吧,就怕别人不误会吗?”陈瑜翻了个白眼儿,下地穿鞋:“我就不该睡的,你非要逼着我睡。” “青天白日不妥当,那我今晚留宿可好?”齐宇珩笑吟吟的问了这么一句,就见陈瑜一拧身就出去了,连个正脸都没给他。 齐宇珩心里热乎乎的难受,决定得抓紧办,大婚的事情不能耽搁,这媳妇儿性子有些拿不准,不行就要非常手段了,免得再跑了。 陈瑜整理了发髻,出门就见妞妞正陪着郝长德说话。 妞妞听到门响就转过头来:“娘,我让莺歌准备了热水,洗漱一下吧。” 这是多么尴尬的事情,陈瑜笑着点头:“郝掌柜的略等等。” “乔夫人随意,随意,我们不急。”郝长德说的是真心实意,陈瑜却觉得如芒在背,齐宇珩耽误事了! 莺歌服侍着陈瑜洗漱更衣,金嬷嬷欲言又止的守在外面,见陈瑜出来的时候小脸都粉嫩嫩的,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说起来,大霁国倒也不是不准寡妇改嫁,可改嫁啊,到底是要嫁才行,这还没嫁就有男人在家里出入,她真真是为陈瑜担心,更何况这男人的身份也太高了。 “嬷嬷,有心事?”陈瑜看得出金嬷嬷与平日里不同了,问了句。 金嬷嬷过来,让莺歌退下,亲自给陈瑜梳头,屋子里只有一主一仆两个人,她才说:“夫人容貌出众,更本事了得,家中少爷和小姐也都大了,是该考虑考虑自己了。” 得!金嬷嬷一开口,陈瑜就知道咋回事了。 “老奴一把年纪了,说话得罪了夫人也不能不说,若真有心仪的人,不妨招赘一个,可若身份太高,只怕咱们临了要吃亏的。”金嬷嬷说着就跪下了:“老奴言语不妥当,但一片忠心啊。” 陈瑜转过身扶着金嬷嬷起身:“嬷嬷不要担心,我自有分寸的。” 金嬷嬷抬头看着陈瑜,眼圈就含了泪:“夫人呐,那可是福王啊,咱们招惹得起吗?” “招惹得起。”陈瑜笑着起身:“您老跪什么呢?知道你是为我好,更知道你是忠心的,所以我才和你说,莫怕。” “是,那老奴就放心了。”金嬷嬷从陈瑜的目光中看到了淡定,心里就没那么紧张了,不过还是琢磨着这事儿得找个机会和二小姐透个底儿,别到时候再坑了自家夫人。 陈瑜洗漱完毕,让金嬷嬷去吩咐茹娘今日有客,菜品丰盛一些。 金嬷嬷领了吩咐去办事了。 陈瑜过来见郝长德。 郝长德带了两个工匠,家里烧制陶器的土窑都是他们建的,手艺绝对没得挑。 不过,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陈瑜:“这么小的土窑,可烧不了几件东西的。” 陈瑜笑着点头:“所以才请郝掌柜的送人过来,一则你是行家,再则是让你放心,我不过就是想要烧一些稀奇的玩意儿,若成功了的话,便教给郝掌柜的烧制。” 郝长德慌忙站起来一躬到地:“乔夫人如此抬爱,真是让我惶恐,我愿意亲自为乔夫人烧制。” 得,这下连烧陶的工匠都有了。 齐宇珩就坐在书房的窗口,这边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免不得叹气,自己意中人如此会拉拢人心,他有些担忧啊……。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可把福王激动坏了 就算是小小的烧窑,也占地不小的,陈瑜决定就把这个窑选在荒山脚下的空地处。 当初圈地就有这一部分考虑的。 郝长德表态立刻去看地形,陈瑜也不耽搁,四个人说走就走出门去了,齐宇珩起身想要追出去,被妞妞给拦住了。 “娘在做事,你要添乱去吗?” 齐宇珩垂眸看着妞妞,清了清嗓子:“筠竹,再有几日女官就到了,要不要安排在学塾里?” 妞妞小脸一红:“我说的是正经事!” “我也是。”齐宇珩说着,倒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乔家,也不管身后妞妞跺着脚嘟囔着什么。 他没有去追陈瑜,妞妞说的没错,陈瑜做事的时候自己过去只能添乱,但他要去庄子上走走看看,他还真不太知道陈瑜都在这边折腾多大的家底子了,若举家前往京城,她家底子太大的话,怕是会很难啊。 若是成了夫妻,还要两地分居,他是万万不愿意的,当然,若家底子很大,陈瑜割舍不下的话,也不是没办法,大不了自己入赘呗。 常九见到齐宇珩,丝毫没有任何意外,恭敬的行礼:“主子。” “嗯。”齐宇珩看了眼繁花似锦的庄子,郁郁葱葱的庄稼,还有那些茁壮的树木,心口有些闷:“这庄子不小。” 常九起身随在齐宇珩身后,语调都轻松了许多:“回主子,夫人如今厉害的很,这庄子不过才九牛一毛罢了,如今这小岛都是夫人的。” “嗯?”齐宇珩猛然回头。 常九还被齐宇珩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跪倒:“主子,属下说的句句属实。” 还真是句句属实啊! 齐宇珩看着大片的土地上分门别类的种植了各种农作物,更有小青山那边牛羊成群的场面,他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只有一条了,那就是——入赘! 不声不响的做了这么多事情,自己瞧上的女人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啊。 入赘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要争取一下,若以后有了娃,得随自己姓,不然对不起祖宗了。 常九哪里知道齐宇珩想了这么多,提起来夫人那是滔滔不绝,夸的陈瑜简直是天上难寻地上根本没有的人物了。 “乔记要成为贡品。”齐宇珩说。 常九立刻闭嘴了。 “怎么?你也不赞同吗?”齐宇珩偏头看常九。 常九垂首:“属下不敢阻拦,若真成为贡品的话,主子则需要慎之又慎,免得别人一箭双雕。” 这是事实。 齐宇珩明白这其中的牵涉有多大。 后宫作妖的手段无外乎就那么几种,胭脂水粉和香料,再就是吃喝上动手脚,这是惯常手段,苏家就败在这上面了。 再者,前朝也不太平的很,太子之位一日不定下来,朝臣不安,皇子也各怀心思,自己多年来一直都在寻找太子已经不是秘密的秘密了,想对自己动手的人不在少数。 若此时,爆出自己和乔记当家人的关系来,那就成了靶子,那些人恨不得把乔记打成筛子才满意。 所以,这贡品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呢? “夫人绝非寻常女子,想做的事情都是谋而后定,只怕这争取贡品也绝非一时兴起啊。”常九说。 齐宇珩微微点头,往元宝村去了。 这事儿,得好好谈谈才行啊。 选好了地点,陈瑜带着郝长德回到宅子里,执意留饭。 郝长德婉拒了,一来回去要交代一下家里的事情,再者工匠只带来两个是不够的,他需要找人手。 陈瑜只能送客到门口。 回头就见齐宇珩从书房里走出来了,那表情颇有几分被冷落的委屈。 “还以为你走了。”陈瑜走向齐宇珩:“看着一脸不高兴的,可是待得闷了?” “夫人忙得很,我也不敢添乱,现在有空了?”齐宇珩眼神有些过于明亮,陈瑜表示装作看不懂吧,这样比较好谈正经事。 “摆饭在书房,我们边吃边聊?”陈瑜问。 齐宇珩立刻点头,两个人同床共枕怕是很难,他也不敢冒险,同桌共餐倒是没问题的,他也期待的很呐。 陈瑜吩咐摆饭在书房的火炕上,放了软垫,两个人都盘膝坐好,一道道菜热气腾腾的,色香味俱全。 陈瑜还特地准备了桃花酿。 “我想要黑石。”陈瑜给齐宇珩倒酒。 齐宇珩撩起眼皮儿看陈瑜,这女人啊,恃宠而骄用的极好,偏偏自己还就没办法拒绝:“铁匠铺里有不少,明日让人送过来。” 果然! 陈瑜心里一喜,脸上就带了几分笑意,她早就想过铁匠铺绝对不是简单的铁匠铺,看,猜到了吧? “我还要两样东西,铁锤倒是能做,怕是东方城不让,燕归能帮忙吗?”陈瑜说。 齐宇珩的心就哐哐跳了好几下,嗓子眼儿发干,凝眸看着陈瑜:“阿瑜,你若这样下去,我怕自持太难。” 陈瑜憋着笑,把酒壶放在一边,坐好,拿了筷子夹菜开始吃饭,那样子是极其认真的在吃饭的。 齐宇珩端着酒杯送到唇边,看了眼陈瑜,暗暗叹息,她就是这样放火后,淡然自若的,可真是熬人的很。 “若是因商贾身份,怕乔斌受辱,不如我下聘可好?”齐宇珩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我认定了阿瑜,早晚都是他们的继父,为他们遮风挡雨也好日后相处融洽的。”齐宇珩说。 陈瑜把一根青菜送到嘴里,缓慢的咀嚼着,又更缓慢的咽下去,才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说:“我想要做贡品。” 抬眸,看着齐宇珩望着自己,陈瑜勾了勾唇角:“不单单是为了小郎,也是为了我自己。” “说来听听。”齐宇珩拿了酒壶斟酒。 陈瑜抿了抿唇角:“配得上燕归的人,怎么能是个寂寂无名又是寡妇的陈瑜呢?” 手一抖,酒水洒到了桌子上,齐宇珩抬眸看着陈瑜。 “但,若是个寻常女子难望其项背的人,世人便会忽略了寡妇这两个字,我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陈瑜目光澄澈,就那么望着齐宇珩。 齐宇珩觉得就这一刻,心快不会跳动了。 他以为陈瑜是为了乔斌铺路,但,不是!是为了他们的未来啊!是为了他齐宇珩啊! 这女人! 端起酒杯一杯酒都倒进了嘴里,看了眼陈瑜突然伸出手把人直接就给抱过来了,低头就那么蛮横的吻了下去,略有些甜的酒悉数送入她的口中,缠绵之下,被她一滴不剩的咽下去了。 良久,陈瑜无力的撑着他的胸口。 齐宇珩也觉得呼吸困难才恋恋不舍的分开,声音都沙哑了几分:“为了我?” “嗯。”陈瑜不好意思的别开目光。 这事儿吧,细说起来为了不少人的,不过看在齐宇珩如此激动的情分上,她是不会掰开揉碎的和他说的,毕竟也的确是有为了他的成分在内。 “阿瑜,天黑了的。”齐宇珩不舍得松开,就那么把她抱在怀里。 陈瑜咕咚咽了口口水,我的天!这怎么见缝插针一般? 虽说,她并不觉得婚前那个啥不行,可这个世道容忍度太低,再者自己没准备好啊,最低起码还不想啊。 见陈瑜没吭声,齐宇珩把头靠在陈瑜的胸前,重重的叹了口气:“好吧,我再等等。” 真是乖巧的让人不忍心,但陈瑜可不让自己心软,而是柔声的说:“从长计议,慢慢谋划才行,你急什么呢?” 齐宇珩抬眸:“你啊。” 没有多说,只是一句你啊,陈瑜就知道齐宇珩明白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了。 从长计议,慢慢谋划的是贡品,至于说你急什么,不过就是陈瑜玩了个一语双关的梗儿而已。 “还饿吗?”齐宇珩问。 陈瑜摇了摇头。 “那我吃,你说。”齐宇珩把陈瑜就放在怀里,浅酌慢饮,又有美人在怀,不管多少算是慰藉了他兵荒马乱的心。 陈瑜也不挣扎,说实话还挺享受这样的感觉的,偏头能看到他滚动的喉结。 据说这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若被按住的话,一秒重启十秒死机的致命存在,也就是说这是绝对不能碰的地方。 心里这么想,就抬起手去碰了一下,果然,齐宇珩猛然低头,目光锁定了陈瑜……。 第三百二十七章 情不知何所起 “我觉得,可以试试烧瓷。”陈瑜立刻一本正经的说。 齐宇珩眸色慢慢深沉,最终忍不住轻笑出声,把人在怀里放了个让她更舒服的姿势:“烧白瓷吗?” “青花。”陈瑜靠在他的胸口,这种感觉无可取代,踏实安心的同时,竟还有蠢蠢欲动的庆幸,男人于女人来说,一个绵长安稳的拥抱更甚于一切,就如此刻,陈瑜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柔软成一团,就那么靠在他怀里,把他当做自己的仰仗,就算是为所欲为,也被包容。 “我让白叔送官奴过来。”齐宇珩夹了一块樱桃肉送到陈瑜嘴边,看她竟乖巧的张开唇瓣接了过去,心就又一阵兵荒马乱。 陈瑜轻轻咀嚼咽下,微微眯起了眼睛:“不是不准民间烧瓷吗?” “你不在民间。”齐宇珩放下筷子,一只手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放下帕子的时候轻轻的按了按心口的位置:“你在这里。” 陈瑜发誓自己是想笑的,可是那一瞬间她却嗓子眼儿发紧,眼底微微泛红了。 在他心里吗? 如果,住在他心里,自己是不是算是圆满了,穿越之后发家致富,又有绝世美男如珠如宝的对待她? “燕归。” “嗯?”齐宇珩看着她眼底泛红,心便泛起了疼惜,指腹漫过她的眼睛:“安安稳稳的住在我这里,你想要的一切,尽可去做。” “我配得上你吗?”陈瑜声音透出了胆怯,这是一种在幸福触手可及的时候,潜意识里的反应,怕不真实,一切不过是梦幻空花一场。 齐宇珩轻轻拥着她,把头放在她的肩上:“乔筠竹问过我‘你配得上我娘吗?’ “小孩子的心里,母亲是这世上无可匹敌的存在。”陈瑜笑着想着当时的齐宇珩的表情,还有妞妞的模样。 齐宇珩唇瓣扫过她的耳垂:“我想,我不努力一些,是配不上的。” “瞎说。”陈瑜感觉自己被撩得身体都软绵了几分,立刻撑开两个人的距离:“说正经的好不好?” “一直都在说正经的,不是吗?”齐宇珩眼底有暖暖的笑意,那笑意像春暖花开的天,被那双眼睛望着,陈瑜觉得自己像极了在春光中摇曳的一树春花,点缀着这个季节,怒放着自己的生命,若让她拼尽全力,她都愿意。 “官奴送到,让常九管着就可以,官窑在我的名下,不会出现任何问题。”齐宇珩说:“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不阻拦,也无需担心,最差就直接带着孩子们住进福王府,大霁国内,无人动得了你们分毫。” 第一次,陈瑜主动的伸手圈住了齐宇珩的腰,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地点头:“嗯。” “我要回去了。”齐宇珩嘴上这么说,人却没有动,目光如刀的看向了窗外给自己打着手势的张元,在那一刹那,眸中有了风暴似的。 陈瑜敏感的感觉到那一瞬间齐宇珩的身体紧绷了,轻轻地收起了自己的心思,起身挪出他的怀抱:“我送你吗?” “不用,袁炳义大多数事情都有所涉猎,若有想不通的去请教他,若有需要告诉他。”齐宇珩起身,语速虽平稳如常一般,陈瑜却听出来了几分急切。 “燕归。”陈瑜扯住了齐宇珩的衣袖。 齐宇珩回头:“怎么了?舍不得?” “嗯,舍不得。”陈瑜大方的看着齐宇珩的眼睛,看他眼底有了温柔的笑意,抿了抿嘴角:“你若也如我一样,千万保重,我不想你再受伤。” 齐宇珩转过身把人拉入怀中:“好,我答应你。” 不能耽搁,事态紧急,齐宇珩走出门外,回头看了眼陈瑜后,一纵身就上了房顶,然后陈瑜就只看到了一片衣角,再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站在院子里,像是心被轻轻地捏了一下,有些酸,有些疼,又有些欲罢不能。 许久,天空飘起了小雨,秋雨沁凉。 陈瑜立在雨中……。 “夫人,归吧。”老张头不舍得,出言提醒。 陈瑜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转身进了书房。 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 静坐在圈椅上,垂眸想他。 从来没有如此的去思念一个人,陈瑜有些惶恐又有些暖暖的,嘴角不知不觉就勾出了温柔的弧度。 学着他的样子挑开红泥小炉,烹水煮茶,动作行云流水,茶香四溢中,她甚至想着两个人以后的日子,平安,顺遂。 “张老。”陈瑜出声。 老张头立刻应答:“夫人,何事?” “他平日里都很忙吗?”陈瑜明知道是这样的,可是就想问问,想从别人的口中知道齐宇珩的样子。 老张头沉吟片刻:“主子很忙,这些年一直都日以继夜的为大霁国江山奔波,今上只知道主子是孤臣,是忠臣,却不知主子为之奔波的并非今上,而是黎民百姓。” 这评价,真高。 陈瑜觉得有些骄傲。 “孤臣?”陈瑜放下茶盏:“是因福王妨妻,未曾婚配吗?” “是。”老张头的语气鲜少的有了几分怨怼:“若非妨妻,何意能护得住那些臣子和黎民百姓。” “因为太子失踪吗?”陈瑜又问。 老张头长叹一声:“夫人聪慧绝伦。” 陈瑜便不再问了,老张头也默不作声了。 一杯一杯的茶喝下去,陈瑜那萌动的少女心渐渐的安稳下来,她动手磨墨,拿了笔开始写玻璃的制作过程,又写了瓷器的烧制过程,这是一个摸索的过程,有一些地方是不准确的,但大方向自己需要有。 除此之外,她仔细的设计着贡品的外形,作为贡品的霜、乳、沐浴系列还有彩妆和香料,都需要特制的。 香料她有集北派调香所长的香方册子,可以启用了。 余下的都是自己亲手所出,改良也需要自己再深思熟虑。 如此忙碌,老张头看着都心疼了,同时更欣慰的很,主子觅得良缘,这是他们这些属下最高兴的事情。 若不是职责所在,他恨不得立刻去和常九说说。 正屋,金嬷嬷陪着妞妞。 妞妞睡得很香,金嬷嬷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到如今若她还认为夫人和福王殿下是清白的,就是自欺欺人了。 可,夫人那么好,孩子们个个都好,要是因为这件事……。 金嬷嬷眼神一沉,不行!她要去见二小姐! 感觉到了疲惫,陈瑜收拾了书房的残羹冷炙,又熄了灯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无梦。 第二天早晨是被妞妞叫醒的。 “娘,娘。”妞妞小脸苦巴巴的趴在床边。 陈瑜睁开眼睛:“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人!不知道妞妞怎么就得罪了他,竟派来了一个女官折磨妞妞。”妞妞说着,泫然欲泣。 陈瑜急忙起身,穿衣下床:“女官的事情娘知道的,妞妞是不愿意学吗?” “当然不愿意!”妞妞抹了一把眼睛:“娘,那女官都到了门外,我不要她,打发她走!” “跟娘去看看好不好?”陈瑜轻哄着。 妞妞抬头看着陈瑜:“娘,你的话他也不听吗?” “不是,若那女官不好相处,为难了我的女儿,娘不用和他说都可以打发了!相信娘。”陈瑜握着妞妞的手。 妞妞嘴角抿成了一条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莺歌进来伺候陈瑜梳洗打扮,金嬷嬷带着女官去了书房。 这边妞妞就坐在陈瑜身边,脸色就没开晴过。 娘俩牵着手来到书房,刚打开门妞妞眼睛都亮了,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一身素净的长裙端坐在椅子上,几条丝带在她指尖翻飞,片刻功夫一只翩然若飞的蝴蝶便跃然于掌心。 停下手,偏头看过来,对着妞妞粲然一笑:“小姐,送给你可好?” 哟!职场高手啊!陈瑜一瞬间就明白了,齐宇珩了解妞妞,更了解自己,这人,心太细……。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一曲青花瓷惹炸了 妞妞立刻小脸绷起来,别开头不去看那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起身到陈瑜面前,规矩的行礼:“奴婢安兰给夫人请安了。” “有劳了,请坐。”陈瑜对安兰很客气,这种客气里有着爱屋及乌的成份。 安兰看了眼明明很戒备自己,却目不转睛看着蝴蝶的妞妞,但笑不语,跟随在陈瑜和妞妞身后,等陈瑜和妞妞落座后,才浅浅的搭了椅子边沿坐下。 “我女儿性子从不曾拘着,所以安姑娘多多海涵。”陈瑜客气的很,姿态也摆的很低,为什么?因为能担得起女官这两个字的人,陈瑜猜测极有可能是宫里的人。 总不能人家自称奴婢,自己就真摆起来主子的架势,与这些人相处,虽然不至于唱个高调说什么以德服人,但收买人心的法子那么多,何必一开始就给人留下倨傲的印象呢? 果然,安兰再次起身,态度都比之前更恭敬了:“夫人言重了,若不然给安兰半日时间,若小姐喜欢安兰,安兰便留下,若小姐不喜欢安兰,那是安兰本事不足,自当离去的。” 陈瑜还挺喜欢安兰的性子的,够直接爽快。 再看妞妞:“筠竹愿意吗?”陈瑜问。 这是极少被家里人称呼的名字,妞妞便不敢再任性了,到底还是不服的,所以看着安兰:“半日时间,从现在开始到日落。” “是,小姐。”安兰语气温柔。 “娘,那你去忙吧。”妞妞看着陈瑜,眼神坚定,那意思告诉陈瑜,半日足够撵走了!反正她是不愿意被人约束着的。 “辛苦安姑娘了。”陈瑜起身离开。 安兰恭敬的送到门口:“夫人。” “嗯?”陈瑜停下脚步回头。 “书房之内的笔墨纸砚可否随意使用?”安兰问。 陈瑜点头:“可以。” “谢夫人。”安兰道谢后,垂首送陈瑜离开。 陈瑜回到堂屋,莺歌摆好了早饭。 想到了那些设计的图纸和配方,陈瑜让莺歌去书房取来。 结果,莺歌回来立刻艳羡的说:“夫人,咱们小姐是个厉害的,我看那什么女官是抵挡不住了。” 陈瑜慢慢的吃着饭,心里却不赞同莺歌的看法,若妞妞能扛得住这个叫安兰的人,自己还真就暂时不打算再用人调教妞妞了,不过能扛得住吗? 吃过了早饭,陈瑜便让金嬷嬷等着郝长德,自己提前去了山脚下选好的要建火窑的地方了。 常九从老张头哪里的了消息后,眼巴巴的等着陈瑜,见陈瑜走进庄子里,立刻过来:“夫人。” “常管事,刚好有事找你。”陈瑜让常九等着铁匠铺的人过来送黑石,顺便带着人去见自己。 常九自然答应,如今的他尽职尽责为夫人做事,就是为主子做事。 陈瑜去了选好的地点,这里的位置是下游,取水源用的是海水,海水里含盐量很高,还需要有一道工序,让海水里的含盐量降下来,一举两得,连盐都能得到不少。 晒盐,元宝村的地理环境很适合,但陈瑜从不动这个心思,自古以来盐都是朝廷控制的,以前是不敢想,现在是不能想,她不是一个所求无度的女人,更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齐宇珩对自己越好,自己就越应该从两个人的利益出发,一旦触碰到盐这个行当,齐宇珩都兜不住的。 如今的皇上不说,她若把生意做的太过格的话,连牧秦她都不信的,君权之下白骨累累,血染的江山可不单单是兵戈之争才会有的景象。 海水淡化处理对她来说不难,因为有蒸馏锅,这一套成熟的设备已经运用的很顺手了,用来淡化海水,只需要大一些的蒸馏锅,再多一些就可以。 这些蒸馏锅不能摆在明面上,所以在海水的取水口位置,房子是要起来一排的,在一排房子中间建蓄水池,蓄水池的水经过地下管道引入冷凝室,玻璃经过热处理后,需要放在凉爽的屋子里,这一块只靠冰块成本太高也麻烦。 这是玻璃这一块,烧瓷如今也不是问题,用官奴烧瓷,瓷窑在福王名下,这就叫名正言顺,而她也绝对不会触碰白瓷,青花瓷是最合适的,底色都不用纯白的,而是用淡青色,柔和的效果又能趋吉避凶,最合适不过了。 再就是排污,排污是个大问题,污水处理这一块陈瑜就用了生石灰,生石灰处理污水的能力也是不错的,就地取材又没有太高的技术要求。 就在陈瑜规划这一片土地每一块的用途的时候,齐宇珩直接一掌就拍碎了手边的桌子。 别说张元几个人,就是旁边的齐北宸都面露紧张之色。 “是谁把这消息传出去的?”齐宇珩眸如闪电,扫视张元众人。 威压之下,张元直接双膝跪地:“属下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夫人的那词配上卿长歌的曲,已经在京中兴起了,并且传入宫中,皇后娘娘听后落泪几日。” 齐宇珩呼吸都有些粗重了,猛然起身,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卿长歌! “皇叔。”齐北宸急忙站起身。 齐宇珩偏头看过来,见齐北宸眼中关切,微微挑眉:“殿下为何也如此着急?” “若有人想要拿娘亲做筏子,北宸愿意即刻回宫。”齐北宸说的是娘亲而不是母后,自然指的是陈瑜。 如此的齐北宸,让原本处于暴怒边缘的齐宇珩缓缓的冷静下来了,再次落座:“不急。” “是,皇叔。”齐北宸也坐了下来。 齐宇珩良久才又问:“除此之外呢?” “皇上……。”张元看了眼齐北宸。 齐北宸起身:“皇叔,北宸出去透透气。” 看着离开的齐北宸,齐宇珩抬起手压了压额角:“说!” “皇上起初得知这词曲出自卿长歌之手,勃然大怒,不过去了一趟栖梧宫后又变了态度,民间不准再传唱这《青花瓷》,宫中也只能在栖梧宫有这曲子。” “出息的!”齐宇珩冷哼一声。 想到陈瑜要烧制瓷器,正是青花瓷,齐宇珩不得不压了压额角。 大霁国的瓷器是出自皇后姜曦之手,这件事算不得什么秘密。 但姜曦烧制的是白瓷,青花瓷难道也是禁忌? 想到这里,齐宇珩吩咐张元去找来青花瓷的词。 张元本想说这事儿直接去问夫人就好,可这个时候不敢乱说,只能退下去办事,很快便把青花瓷的歌词送到了齐宇珩的手中。 齐宇珩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都活生生的被气笑了。 这卿长歌还真本事不小,胆子更大了,既然都敢用这词和姜曦表达忠心,倒是去抢啊!有本事抢走了,私奔他都会送条船,没本事净整一些没用的酸腐之事,还连累了自己的阿瑜。 真当自己是个摆设不成? 齐宇珩起身吩咐张元照看好老虎口这边,他也没和齐北宸说一声,就去了元宝村找陈瑜了。 没找到,去了庄子看到了常九,常九立刻说夫人在山脚下,他便一个人往山脚下走去。 陈瑜猛然看到一身白袍的齐宇珩走过来,实在是心情雀跃的很,勾起嘴角露出笑:“你怎么来了?” “想你,就来了。”齐宇珩拿了帕子给陈瑜擦额角的汗珠儿:“在做什么?” 陈瑜也不隐瞒,一道道工序都和齐宇珩说的通透明白,齐宇珩听得都连连点头,这女人是宝贝,天底下唯一的重宝,是他齐宇珩的。 “燕归,事情处理好了吗?”陈瑜可记得齐宇珩昨天晚上走的时候,那架势事情不小啊。 齐宇珩点了点头,事情的确不小,但凡涉及到陈瑜的事情, 芝麻绿豆都是天大的!不过现在嘛,他心里这股气儿憋着可不行。 “青花瓷,特地做出一套牡丹的,专门送给皇后。”齐宇珩说。 陈瑜眨了眨眼睛,专门送给皇后? “是为了投其所好?”陈瑜问。 齐宇珩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根本不是那意思,什么叫投其所好,是直接伤口上撒一把盐,别以为自己不吭声,就是好惹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 认识她是真走运 就在陈瑜和齐宇珩研究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就听到了银铃般的笑声传来,顺着声音看过去,没看到人,倒看到了天上飞着的纸鸢,还不是一只,最大的是蝴蝶形状,色彩搭配的极其艳丽。 “安兰和筠竹相处的如何?”齐宇珩问。 陈瑜勾了勾嘴角:“应该……还不错吧。” 可不是不错! 安兰手巧,纸鸢做了五六个,妞妞带着一众元宝村的小姑娘玩欢了……。 当晚,妞妞就和安兰关系进步很大,并且完全不抵触安兰了,陈瑜也放心的把妞妞交给安兰照顾。 接下来的日子,让陈瑜觉得如有神助,不过如此。 第一次发现自己想做的事情,虽说费尽心思也一定能做成,但齐宇珩坐在这里,真是太顺利了。 她甚至都不用去日晒雨淋,就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指挥这些人做什么就好。 海水处理这一块需要蒸馏锅,齐宇珩直接写了尺寸让人送去了铁匠铺。 一想到东方城那财迷的人气得跳脚,陈瑜就忍不住想笑,这叫什么?这就叫一物克一物! 原本只是想要个小作坊,但齐宇珩哪里肯让,让陈瑜就着这块地方,尽可能利用起来,美其名曰为了长远打算。 图纸要做改动,不过难度不大。 只要按照原本的设计加大了尺寸就可以。 如此忙碌了五天,陈瑜坐不住了,乔斌那边儿院试要开始了,也要到了中秋,她忙的事情很多呀。 “这边的事情交给我,等你回来的时候一准都完事了,去吧。”齐宇珩说。 陈瑜也没有立刻走,用两天时间安排了安平县、永宁府和梅州的货,这些货要在中秋节用的,幸好存货这一块不用担心。 让陈瑜意外的是妞妞要去梅州,带着安兰去梅州。 为此,陈瑜还去问了问齐宇珩的意思,齐宇珩直接把安兰的身契交给了陈瑜。 “死契?”陈瑜咂舌:“她不是女官吗?” “有些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好好用这个人,对筠竹未来极好。”齐宇珩轻轻的勾着陈瑜的肩:“孩子们的未来,能掌控尽量掌控这点儿,没坏处的。” 陈瑜偏头看齐宇珩,这人从什么时候有了老父亲的心? 安排妥当陈瑜便往永宁府去,只带了老张头。 到了永宁府,院试已经开始,且乔斌入场了。 老张头叫来了张良。 陈瑜都有些急了:“小郎不是要再等两天才到他吗?” “夫人,明年是科举年,小公子的同期都走了运,连考四场,先得了秀才功名后再录科,如此明年乡试便可以不用再费周折了。”张良这话是乔斌入场前就嘱咐的。 陈瑜一脑门子黑线,她听不懂行不行? “小公子说了,先院试得了秀才功名后,再有两场就是录科,录课分及格和不及格两种,不及格的是没办法乡试的。”张良解释犹如背书一般。 陈瑜总算是听懂了,可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了。 四场,连考。 乔斌才十二岁啊,受得住吗?她都有些后悔让乔斌这么早就开始科考了,别人都十年寒窗,就算是乔斌有良师,又天资聪慧,可时间太短了啊。 “袁大先生可在?”陈瑜问。 张良立刻回道:“在,昨日还见了小公子,属下这就去请袁大先生过来。” 这也是乔斌吩咐的,若母亲着急,切记请老师过来一叙,方可。 陈瑜让张良去请,到这边是直接住在了客栈里的。 张良回来的极快:“袁大先生随后就到。” “好。”陈瑜总算定了定神,喝了口水。 “夫人,小公子还吩咐属下务必告知,安泰送了肉干,孙小姐送了不少饼干和果子,请夫人莫要挂心。”张良说完,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些琐碎的事情,他都快丢三落四了。 安泰送肉干,这事儿不稀奇,稀奇的是孙初夏倒是真太关心自己这一家子人了,陈瑜慢腾腾的喝着水,心里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她不会恶意去揣度别人的想法,可事出反常也不得不往深了想就是了。 这么一想,倒还真是让陈瑜看出了一些苗头来,比如最初孙初夏找自己合作,再后来送了丫环,以至于自己病了的时候,亲自带着郎中过去不说,还留宿了几晚,一件件的想过之后,陈瑜发现孙初夏对自己这一家子的变化就是从送丫环之后才开始不同的。 没给陈瑜多少时间让她想,曹红英就风风火火的回来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知道自己在客栈里,一进门就扯着陈瑜的手叽里呱啦说的不停,那高兴的样子把陈瑜原本有些沉重的心事都给折腾的烟消云散了。 “瑜姐姐,你都在不知道冷家染坊如今火到了什么程度,要不然我还不急着回来,是因为得了消息才火燎屁股一般追你来了。” “可喝口水歇歇吧。”陈瑜地上了温热的茶水:“不急,慢慢说。” 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茶,曹红英擦了擦嘴角连连摇头:“急,急!怎么不急?我和你说啊,冷家染坊今年要争取贡品,你说这事儿急不急?” 陈瑜挑眉,这事儿急什么?不过转念一想,心就咯噔一下。 冷家染坊的扎染工艺最初的颜色可是和自己的青华瓷撞色了,这该不是单纯的巧合吧? “苏家倒了,这事儿急不急?我和你说瑜姐姐,我急的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来,你就说吧,今年的贡品还不争取吗?”曹红英扯着陈瑜的袖子,颇有几分你再不争取,她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架势了。 陈瑜拍了拍曹红英的手臂:“已经开始在准备了。” “那就好。”曹红英总算安静下来了,瞟了一眼床铺:“我累得不行,要散架子了,先睡一觉再说。” 也不等陈瑜说话,直接去了床上躺下来,片刻功夫就睡着了。 是真累坏了。 陈瑜挺心疼她的,为了自己的事情她如此奔波,真是难得。 让小二送进来冰盆降温,又和店家借了厨房,准备食材去做了几道小菜和凉面来。 等曹红英醒来,陈瑜便让小二把吃喝端上来,又亲自去厨房下了面条,过了凉水,菜码都准备妥当一起端上来。 曹红英非但累,也的确饿了,吃的狼吞虎咽的,总算吃饱了才擦了擦嘴角:“瑜姐姐,这又是什么新鲜的吃法?” “就是凉面,没什么特别的,吃饱了好好消消食。”陈瑜递过去面条汤:“原汤化原食,免得把你的胃口再吃坏了。” “瑜姐姐,你真好。”曹红英顿时眼睛都要冒出小心心来了。 陈瑜瞪了她一眼:“以后这性子不改改,一身毛病是逃不掉的,天大的事情也得稳稳当当的才行。” “还不是猛然听到苏家的事情,我就高兴的不行了,呸!该!”曹红英一想到陈瑜在苏家面前吃过亏,心里就别提多气恨了,出了口恶气的她舒服的靠在迎枕上:“还有,魏家的生意慢慢的也恢复正常了,我啊,回去好好陪着儿子,以后不到处乱跑了。” “魏家的生意怎么了?”陈瑜问。 曹红英咧嘴一笑:“得罪了你,还想和我们曹家做生意?当我曹红英是泥捏的?当然是给停了许多日子,最近才陆续的合作起来的。” 这事儿陈瑜还真不知道,再看曹红英这邀功的模样,摇头苦笑:“我啊,遇到你可真是好运气。” “我运气更好。”曹红英叫香秀把账本子拿过来,直接扔给了陈瑜:“你看看,我赚了多少!” 陈瑜翻开看了看,眼神也亮了:“这么赚钱?” “这算什么?以后会更多,等我把安平县那些小衣小裤都送过去,还赚疯了!”曹红英得意的就差翘尾巴了,话锋一转:“瑜姐姐,你听到苏家的事情,怎么不激动?” 转而瞪大了眼睛:“你都开始准备贡品了,那是早就知道了啊?谁比我消息还灵通?” 陈瑜没等说话,曹红英立刻凑过来,压低声音:“是福王吗?” 第三百三十章 小郎长大了 “好啦,你得歇歇了。”陈瑜很被曹红英折磨了,特别是提到齐宇珩的时候,她有一种解释不清的焦虑感。 毕竟,知道自己和齐宇珩之间那些纠缠不清的事情的人是曹红英。 曹红英出奇的老实下来,嚷嚷着还要睡一觉,跑去床上继续睡觉了,连陈瑜说刚吃过饭就睡觉会长肉都不在乎。 可算清净下来了,陈瑜坐在临窗的长榻上望着外面的街景,从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湖,湖不小,湖面上有船,也有硕大的荷叶和点缀其中的荷花,只是距离略远一些,看不太清楚。 安平县的乔记食府后面也有荷花池的,不过比起这个就要小了很多了。 曹红英没睡着,眯着眼睛打量着陈瑜。 她知道陈瑜和福王是断不开的,喜忧参半的她一时都没了主意。 天气炎热,院试更是两场接连考,陈瑜并不知道此时考棚之中有不少考生因受不住酷热,加之紧张都被抬出了考场。 正场一场,复试一场,中间可休息但不能离开考场,晚间就宿在考棚之中,前所未有的严苛。 两场四天三夜,乔斌走出考场的时候脚步都虚扶了。 张良早就等在外面,二话不说背起来咱家小郎君就奔陈瑜住着的客栈来了。 “母亲来了?”乔斌迷迷糊糊的问。 张良立刻说:“是,小公子是累了,趴在属下身上睡一觉,马上就到了。” “嗯。”乔斌真就趴在张良身上睡着了。 到了客栈,陈瑜见乔斌如此,心疼的差点儿掉眼泪,让张良把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坐在一旁给打扇子,屋子里冰盆都撤的远远的,生怕凉气再冲了乔斌。 到了半夜,乔斌终于醒过来了,偏头看到陈瑜:“娘,我饿了。” “好,娘早就准备着了,先起来活动一下。”陈瑜伸手扶着乔斌起身。 乔斌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天折腾的身上都臭了:“娘,我先沐浴。” “不急,娘给你准备五红粥,喝完了粥再沐浴不迟。”陈瑜端来了一直温着的粥,只有一小碗,主要是怕突然吃太多了胃受不住。 乔斌喝了粥,陈瑜有让他喝了点儿消食茶,这才吩咐小二送热水给他沐浴更衣。 自己又去了厨房,查看熬着的鸡汤刚刚好,用鸡汤下了一碗细细的面条,打了两个荷包蛋,端上来的时候乔斌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子旁边了。 这回,陈瑜没约束乔斌吃多少,坐在一边止不住的心疼,这才四天,孩子都熬得面黄肌瘦了,真是太辛苦了。 吃饱喝足,乔斌便被陈瑜带着下楼去了,楼下空地不小,娘俩边走边聊。 “娘,要等四五日才能放榜。”乔斌说。 陈瑜点头:“不急。” “儿子已经见过苏乾了,他……。”乔斌顿住了,转而释然:“他说谢谢乔夫人好意,若是如此,越不能连累。” 陈瑜只是略有些意外:“那就罢了,左右是咱们心意是有的。” “娘,儿子倒是有个法子。”乔斌扶着陈瑜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 陈瑜看过来:“什么法子?” “收购了苏家的铺子、作坊,同时也把一些做工的人安置了,如此的话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别人咱们不管,苏乾自是明白的。”乔斌说。 陈瑜可记得乔斌最初听到苏家的事情也是出了口恶气的模样,更听说自己要帮助苏乾,心中略有不服,怎么短短几日不见,他的想法就变了呢? “小郎是为何改变了主意?”陈瑜问。 乔斌默了默,淡淡的笑了:“娘,苏乾和苏家人不同,不会倒下的。” 再往下,陈瑜没问,乔斌也不说,娘俩便聊起来了别的事情,差不多时候陈瑜让乔斌回屋休息,她便去了隔壁,曹红英已经睡精神了,正在查看账目。 “瑜姐姐。”曹红英吩咐下去准备热水沐浴。 “小郎长大了。”陈瑜靠在迎枕上,任凭曹红英的丫环给她绞干头发,微微闭着眼睛:“眼界和心胸都改变了,红英,你知道吗?孩子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就长大了,有些措手不及。” 曹红英无法体会陈瑜此时此刻的心情,但听出来了陈瑜的伤感,凑过来坐在陈瑜身边:“瑜姐姐,其实都不小了,大郎都已经十五岁了吧?如今乔家的门楣,都可以议亲了,小郎十二岁科考略有些早,可史书上也有十二岁做宰做帅的人呢。” 陈瑜睁开眼睛看曹红英:“我一直以为自己被需要着,每时每刻都告诉自己要当一个好娘,为他们遮风挡雨。” “瑜姐姐。”曹红英靠在陈瑜的肩上:“那就找个人吧。” 陈瑜笑出声来:“这都哪儿跟哪儿?对了,小郎今天说苏乾和苏家人不同,不会倒下的。” 这话,曹红英都一愣,转而又皱了眉头:“这苏家长子苏承倒是让人打听过,是个没什么大本事,只想着攀龙附凤的绣花枕头,不足为虑,这苏乾也只是听说读书不错。” “人品应该也不坏。”陈瑜说起来桥头卖香的事情。 曹红英愕然的瞪大了眼睛:“瑜姐姐,你该不会就因为他几句话,想要救苏家吧?” “说救可没那个心思,倒是小郎的法子可行。”陈瑜看了眼曹红英:“我要收购苏家的作坊、铺子,同时也会接收一些在苏家做工的人。” 倚着曹红英的性子,不趁他病要他命就已经不错了,可偏偏陈瑜这想法让她没办法反对。 若论心善,她自认为比不过陈瑜,可是在做生意上,她自有自己的一套,就像是陈瑜说要收购苏家的作坊和铺子这件事,她觉得非常有必要,但那些人的话……。 “要我说,铺子和作坊是死物,在谁手里,谁就可以利用起来,那些人就罢了,左右只要有银子,能干活又稳妥的人大把的,何必招惹那些人呢?” “等我见到了苏乾再说。”陈瑜揉了揉额角:“困得很,我先睡了。” “成,抓紧去睡,我白日里睡太多了,再看看账目。”曹红英回身拿过来账目,随口说了句:“那边儿的理疗会所最近轰动得很,因寿王成了那边儿的常客。” 陈瑜已经躺在床上了,听到这话转过头看曹红英。 曹红英点头:“真的,还很是喜欢那会所,几乎天天过去的呢。” “铺子开在寿王的封地内,由他去就是了,咱们做得是正经生意,不碍事。”陈瑜说完,片刻功夫就呼吸匀称了。 曹红英放下账本偏头看陈瑜,直嘬牙花子,这得多大的心啊?她到底是不知道寿王和福王之间是多么的深的旧怨吧? 陈瑜第二天就送走了曹红英,一个人在这边陪着乔斌,娘俩闲着没事就出去溜达,走街串巷的去散心去了。 说是散心,其实也是有目的的,他们看过了已经关门歇业的苏记香铺上贴着赤字封条,又租了马车去看了苏家作坊,当然只是在外面远远的看了一眼。 “娘,我觉得这件事可行。”乔斌说。 陈瑜点头:“不过香铺那地方不能再做香铺了。” “那就把乔记食府开到这边来。”乔斌倒是想的周到。 陈瑜笑了:“也好,只是苏乾这几日都安静的很,总不能登门去找他,那样反而被苏家上下记恨着了。” “只怕就是到了苏家也找不到他的,苏泓源被下了大狱,如今苏家做主的是苏泓景。” 提到苏泓景,陈瑜倒想起来了李锁子,当时可把乔文气狠了。 娘俩回到了客栈,好巧不巧,竟在门口就遇到了苏乾。 “苏大哥。”乔斌跳下马车,几步走过去行礼:“可算找到你了。” 陈瑜第一眼就看到了苏乾带着重孝,心就一沉,苏家谁亡故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小三元的乔秀才 苏乾拱手还礼:“冒昧打扰,实在是唐突了。” “不说那些,请。”乔斌像模像样的请苏乾上楼。 陈瑜倒不着急,走在后面,打量着苏乾。 少年眉目清秀,腰背挺直,并不曾露出一丝一毫的惊恐和慌乱来,这养气功夫可真是不错。 上楼,乔斌便陪着苏乾落座。 陈瑜进门的时候,苏乾起身行礼:“乔夫人,晚辈是求上门来了。” “不要客气。”陈瑜由着乔斌扶着自己坐在圈椅上,抬眸:“刚巧了,小郎和我念叨了几日,只是没能见得到苏公子。” “不敢当,不敢当。”苏乾面露愧色。 “快坐下说话吧。”陈瑜看苏乾还站着,只能出声请他坐下。 落座之后,苏乾欲言又止。 陈瑜便不拖拉着了,说道:“我与小郎商议过了,收购苏家的铺子和作坊,价格公道合理就好,不知苏公子可愿意?” 苏乾瞬间看向陈瑜,眼神里透出几分感激来:“乔夫人,此话当真?” “当真。”陈瑜回答的间断也坚决。 苏乾勉强的勾了勾唇:“价格公道合理倒是不必要的,苏家的产业如今没有人敢接手,若乔夫人肯出价,只要不太悬殊,我可做主。” “这……。”陈瑜还真难住了,价格她不太知道啊。 乔斌清了清嗓子,陈瑜看过来:“小郎的意思呢?” “娘,铺子买下来五百两银子,房契咱们自己去办就好,作坊占地很广,后面还有一处庄子,虽说位置略偏僻了一些,倒也无碍,不如就一千五百两吧。” 说完,看向了苏乾:“苏公子,觉得价格可合理?” 苏乾都站起来了,一躬到地:“乔家大义,此时还肯出重金收购,实在是解了苏家燃眉之急,我这就回去那房契、地契来。” 看着急匆匆离去的苏乾,陈瑜便拉住了要出门送客的乔斌。 “小郎,这价格?” “娘,给高了的,铺子多给了二百两,作坊多给了五百两。”乔斌倒也不隐瞒:“若我没猜错的话,苏泓源应该是死了,如今能当家做主的人便是苏乾。” “不是还有苏泓景?”陈瑜狐疑:“难道这苏泓景是长辈,也要听苏乾的吗?” “娘,苏家里子也是一团烂账,咱们只管看着房契地契说话,只要拿了房契和地契,孙知府那边儿并不难办下来余下的更替手续。”乔斌微微眯起了眼睛:“只怕,苏乾已经知道不少了,否则也不会如此行色匆匆,看来作坊那些人是接不得,娘,这边打算怎么用呢?” “暂时不用。”陈瑜倒了茶喝了半杯:“如今在风口浪尖上,原本是苏家的东西,就算是乔家的也不能乱动,等过了年再说。” “好,听娘的。”乔斌说。 这孩子老成持重,陈瑜已经不会像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那般去感慨,感慨十几岁还是孩子了,毕竟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久了,便习惯了。 苏乾来的很快,同时还带来了一个人,这个人陈瑜还认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调香师郑坤。 郑坤见到陈瑜,拱手算是打招呼。 陈瑜也颔首还礼。 “乔夫人,这是房契和地契,只是那庄子上的佃户都逃走了,得有人过来接手才行,再者乔夫人有心搭救,解晚辈燃眉之急,晚辈如今确实需要这笔银子,这是苏家祖传香方,还有后来陆续整理的香方,一并赠与乔夫人。” 苏乾说着,把一个红木盒子和房契地契都送到了陈瑜面前。 见陈瑜并没有动作,苏乾又说:“郑坤是我苏家的家生子,调香的手法在苏家是出类拔萃的,苏家以后断不会再沾染香料这一行,埋没了他的好手艺于心不忍,若乔夫人不嫌弃,这还有郑坤的死契,权当送给乔夫人一个人,给他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下,郑坤突然跪下了:“少爷!奴才可以不调香,求少爷别把奴才送人了。” 苏乾抿了抿唇角:“郑坤,以后你跟着乔夫人,乔记香料有许多是我苏家所不能比的地方,如今苏家实在拿不出像样的谢礼,权当苏家对不起你了。” “不,不是的,少爷,你不要这么说,郑坤不会去乔记,哪怕就去街边卖香料,也一定会守在少爷身边的。”郑坤一个堂堂七尺的汉子都流眼泪了。 陈瑜在旁边免不得动容。 苏乾还要说话,陈瑜轻咳一声:“苏公子,不如听我一言。” “乔夫人请说。”苏乾恭敬的转过身,看着陈瑜。 陈瑜把香料册子推回去:“我不需要这些,苏家如今是遇到了难,但未必就没有东山再起之时,苏公子也不要如此为难郑大先生,他一片赤胆忠心,该留在你身边的。” “我……。”苏乾从陈瑜的话里听到了言外之意,这是善意,让他惭愧。 曾经,他不止一次和父亲提起过要宽厚待乔记,偏偏父亲不听,当成了耳旁风。 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原本的那些谄媚小人都跑的无影无踪,反而是一直被父亲打压的乔家出手相助,真是……。 “年轻人的路很长的,不要被眼前的困难击垮,就有无限的未来,我言尽于此,这是银票。”陈瑜把两千两银票推给苏乾:“贵人们的心思没法揣摩,但若真是苏家香料才是根由的话,只怕也不会拖到今时今日不见押送苏家人进京,所以,退一步海阔天空,未必就没有东山再起之时。” 苏乾抬眸愣愣的看着陈瑜,良久起身撩起袍子就要跪倒。 不等陈瑜伸手,乔斌已经先一步扶住了苏乾。 “晚辈惭愧。”苏乾被扶住,跪是跪不下,只能出声。 旁边,郑坤跪行两步到陈瑜面前:“少爷不能,奴才能,乔夫人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说着,是一点儿不含糊,三个响头磕在地上,额头都青了一片。 乔斌不得不回头又把郑坤扶起来。 “快去办事吧。”陈瑜让乔斌送他们离开。 苏乾把祖传香方撤回,后补的那些香方却留在了桌子上:“苏家德不配位,这本就不是苏家的东西,乔夫人深明大义,留下吧。” “也好。”陈瑜不想再纠缠下去,实在看不得这些。 第二天一大早,是放榜的日子,陈瑜挺紧张的,因为对乔斌来说,这可不单单是院试那么简单,若再中案首,便是小三元。 乔斌却并没有多少情绪,也不见着急,甚至都没打算去看榜似的。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陈瑜都有几分惊弓之鸟的架势了,急忙起身去开门。 “乔、乔夫人。”进门的不是别人,是曾经救过一次的姚庆煜。 “进来说话。”陈瑜看姚庆煜脸色微红,额头一层汗珠,急忙将人迎了进来。 姚庆煜进了门,见乔斌正在穿长袍,几步过去:“你可真是稳得住!今日放榜难道你不知?” “没敢去看。”乔斌说的极其认真。 陈瑜旁边都翻白眼儿了!没敢去看?骗谁呢?自己如坐针毡都一大早晨了,他硬是纹丝不动! “你又是案首,乔斌!小三元啊!”姚庆煜激动的扯了乔斌的袖子:“你若再不出去,只怕那些个人都会跑这里来挤破了这家客栈的门槛了。” 乔斌看了眼陈瑜,压低声音:“我娘胆小的很,怕我被榜下捉婿了,所以我就乖乖躲起来了。” 姚庆煜愣了一下,转而实在没忍住大笑出声:“也是,也是!”说着还上下打量着乔斌,这身量还需要一两年才能张开,真说榜下捉婿……哈哈哈哈! “走啊。”姚庆煜见乔斌还不动弹,催促了一句。 乔斌却问了句:“录科,有没有把握?不如带你去拜访我的老师吧。” 姚庆煜眨了眨眼睛,这应该不对吧?过了院试,成了秀才,难道不该庆祝一下吗? “去不去?”乔斌问。 姚庆煜立刻点头:“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 又哭又嚎的袁炳义 陈瑜看着姚庆煜跟在乔斌身后离开,两个人竟真就去找袁炳义了,心里头那叫一个五味杂陈,自己紧张的是不是过了? 看小郎的样子,不过就是得了个秀才嘛,人家一点儿都不激动,自己还激动什么呢? 可是,秀才啊! 有多少人在童生这一阶梯就蹉跎了一生啊,她的便宜儿子才十二岁啊,本就该激动一下嘛! 另一边,乔斌和姚庆煜进了袁炳义在这边租住的院子。 紧走几步,乔斌径自来到明堂,见袁炳义正在看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老师。” 袁炳义看过来,脸上带着赞赏的笑意,点了点头:“好孩子,起来吧。” 这一句好孩子,两个人便不是以老师和学生的身份说话了,乔斌眼圈一红,眼泪便没止住掉下来了:“我得了小三元。” “好,越是如此,越是要把握机会,明年八月的乡试再拔得头筹,那才是考验你本事的时候呢。”袁炳义过来扶着乔斌起身:“如此,我也可以做闲云野鹤了。” “老师,你要去哪里?”乔斌有些怕了,这么长时间来,若没有袁炳义的悉心栽培,就算他再聪明,再过目不忘,也绝对不可能取得今天的成绩。 袁炳义看了眼已经懵逼了的姚庆煜,拍了拍乔斌的肩膀:“你该入学。” 没有人比袁炳义更清楚如今这科举的不寻常之处。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福王为了给太子铺出来锦绣回京路,是下了极大的功夫的。 若是按照寻常惯例,乔斌今年得了秀才,是没有机会今年就录科的,毕竟是先录科再从生员中选秀才,而这些新进的秀才则要在年末或者转年年初的时候再考一次,进行录科,以备秋闱。 看来,福王是要打祥瑞的牌了,若是如此,他便更不能把乔斌放在身边,而是让他走出去,走到那些学子中间,慢慢的积累起自己的人脉。 乔斌很了解袁炳义,虽说平日里看着总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甚至都有些懒散还贪吃,但大是大非面前,自己的恩师绝对是拎得清更看得远的人。 “下一场录科,你们二人随我来。”袁炳义这一次叫上了姚庆煜。 姚庆煜受宠若惊,可还是很疑惑乔斌的举动,毕竟刚才在乔夫人面前,乔斌表现的太云淡风轻了,他都当真了呀。 袁炳义永远不离身的就是书,当然这里临时租住,比起来元宝村的书房要逊色许多。 “提学道秦承祖秦大人,曾是建安三年一甲进士,其文采斐然尚在其次,是个外圆内方之人,下一场录科,你们要切记……。”袁炳义拿出一本册子给了乔斌和姚庆煜:“你们二人情份我略知一二,若能一路同科,以后自当也会同朝为官,相识于微末,发迹于将来,切记不忘初心。” 姚庆煜是真的被惊到了,急忙起身离座就要跪下。 袁炳义抬手止住:“我不收你到门下,自是你还有机缘,今日叮嘱记在心上即可。” “晚生福薄。”姚庆煜并不强求,也不做任何承诺,但袁炳义的肯定让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若以后真能与乔斌同朝为官,势必会守望相助的。 “为官之道,就是为人之道,若想当个好官,先要当个好人,你们的路才开始。”袁炳义看乔斌:“元宝村的那处宅子赠与你,连那书房为师也不带走一本一册,权当是相识一场的情份,你切记住,做清官!做好官!为民谋福祉!” 乔斌双膝跪地,叩头:“学生谨记恩师教诲。” “好了,去研究吧,为师今日便要离开,若有机会再见吧。”袁炳义起身就走了,丝毫没有任何留恋一般。 乔斌紧着追了几步:“恩师,学生还未曾把食谱录全。” 背对着乔斌,袁炳义嘴角剧烈的抽动了好几下,咬着后槽牙:“他日,再说,好好做学问!” 心里苦,他能说么? 福王的意思是让自己去荒山瓷窑,如今他心里都眼泪成河了,这么好的学生啊,当年那些同科,不论一榜还是二榜的混账东西啊,耀武扬威的机会就这样没了! 乔斌跪送袁炳义离开。 姚庆煜陪着跪在一边,等人都看不到影儿了,才问:“袁大先生一直如此?” “是,恩师闲云野鹤惯了。”乔斌收了情绪,起身:“咱们还是先看看这些吧。” 秦承祖的文章,从建安三年得了进士之后的文章全有。 在乔斌和姚庆煜眼中,一个前辈的心路历程都可见一斑,两个人是越看越心惊,到最后都免不得一身白毛汗了。 策略上的确有学不尽的真知灼见,可诗文上却看出了文人的落魄心怀。 乔斌不说,姚庆煜也不敢说,大霁国的江山竟是如此让人失望。 “我会当个好官,哪怕就从县令做起。”姚庆煜说。 乔斌笑了笑,没说什么。 县令,就算是好官又能如何?若为官不做宰,何以为苍生谋福祉? 陈瑜看着站在门外的袁炳义,愣了一愣:“袁大先生,快请。” “谢夫人。”袁炳义迈步进了屋。 这人情绪很低落啊,陈瑜给他倒茶,坐在一旁:“袁大先生没见到小郎?” “小郎是个好的,我这辈子能收这么一个学生,真是天大的福份啊。”说着,袁炳义眼圈都红了。 陈瑜急忙起身福了福:“袁大先生切莫如此,小郎能有今日都是袁大先生的功劳,您这是……。” “还能怎么?还不是福王逼我?今日便让我去作坊里,隐姓埋名,连我学生都要瞒着,夫人啊,老夫得个学生是多不容易啊,这不是生生在我心口挖了一坨肉下来吗?”袁炳义这样子……。 陈瑜暗暗扶额,敢情这是来告状了啊。 “这个……。”陈瑜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坐下来给袁炳义倒茶。 袁炳义倒也丝毫不客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放下一拍大腿。 陈瑜就挺了挺脊背。 然后就看袁炳义几乎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开始说自己的不容易,这陈年谷子都翻腾出来了的诉苦,让陈瑜脑子都嗡嗡的,还必须要保持微笑的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等袁炳义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之后,她才说:“我找到了一些材料,也有一个不成熟的配方,可以烧制琉璃。” 喜感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还戚戚然,一副肝肠寸断般的袁炳义,眼睛瞬间就冒光了,盯着陈瑜嘴唇颤抖的问了句:“是让我一起研究,烧制琉璃吗?” 陈瑜点头。 “这是好事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夫人啊,你不会也学那个什么什么的人,把这个也做成官窑,不准百姓以此谋生吧?” 什么什么的人?陈瑜猜测不是皇后姜曦,怕就是建安帝了,自己当然不会做那样的人,不过这烧玻璃的技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普及了吧? 自己是个商人,商人逐利,这是多正常的事情? 再看袁炳义这满眼热切的样子,陈瑜已经明白了,这个人骨子里是个好人,一把年纪也是充满热血的老青年,虽说人是很好的人,还真就不适合做官。 “袁大先生稍安勿躁,能不能烧制成功尚不可知,若以后真成了一个行当,我自然不会藏私,但人间世总有个因由吧?天上可没有掉馅饼的事情,您说呢?”陈瑜说。 袁炳义一想,也是。 “这样,夫人在这边陪着乔斌,我这就回去见福王殿下,今儿是我失态了,误会了福王是打算抢走我辛苦培养的学生,罪过罪过,夫人代老夫隐瞒一二,免得以后我这日子不好过。”袁炳义脸都涨红了,他其实来的路上诚心打算在陈瑜这边给福王上眼药水的。 现在看来,这眼药水上错了地方,只能舍了脸皮再把事情兜回来了。 陈瑜再次起身,来到桌案旁边,把配方写下来递给了袁炳义:“有劳袁大先生了,那我就等待好消息了。” 袁炳义满心欢喜的接了配方,连问都没问一句,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陈瑜哑然失笑,袁炳义一直都孤家寡人一个,怕也是因这性子……。 第三百三十三章 真想卖个萌啊 不说袁炳义回去抱着配方研究到脑袋比磨盘都大了一圈似的。 单说乔斌,得了小三元后,中学子一个个眼睛都要冒绿光了,偏偏连乔案首的影子都没摸到一丝儿。 非但如此,就平日里和乔斌尚且还算有个点头交情的姚庆煜也不见了踪迹,可是把这些新晋的秀才公们给瘾坏了。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科举一途总有人拔得头筹,当然也有人抓住了尾巴尖儿。 但,总归是身份变了,从童生到秀才,这是绝对质的飞越,只有得了秀才才有机会真正的踏上科举之路,策马扬鞭直奔仕途,光耀门楣可期。 很现实的问题也摆在这些人面前,那就是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好友。 当然,这就和伯牙子期那种知音大不相同了,他们更希望在以后的官场上多几个能互相照拂的同僚。 许多人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瞄上了带着小三元光环的乔秀才,奈何找不到。 此时,乔斌和姚庆煜过的也殊为不易,打从拿到了提学道的那些文章,两个人两天都没离开这院子,要不是第二天就要入场,他们怕是还不会动一下的。 “姚兄,不如与我一起去家母那边儿吧。”乔斌收了册子,看姚庆煜。 姚庆煜有些不好意思了:“多番受了乔贤弟的恩惠,惭愧啊。” “姚兄不必多心,一同回那边儿去,明日也一同入场,方便的很。”乔斌带着姚庆煜回了客栈。 客栈里,这两天陈瑜也没闲着,除了琢磨玻璃瓶的构造之外,就一个人出去闲逛,一条一条街去逛杂货铺。 永宁府的杂货铺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琉璃类的却没有再找到,陈瑜还挺失望的。 一共得了就两套还都是酒器,自己想要的是瓶子造型的,要不是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小三元的乔案首,听着都舒坦,她都放弃再四处淘宝的心思了。 眼看着天色渐晚,她一个人往回走,不经意的看到了街边上一个摆摊的老头。 老头用大大的草帽盖在脸上,一只脚上的草鞋脱下来垫在头低下,倒在路边翘着二郎腿在睡觉,面前摆着一块黑不溜秋的布,一看就用了不少年头几乎包浆了,上面摆着几串珠子,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竟是琉璃珠手串。 旁边还放了个口袋,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琉璃珠在陈瑜的眼里是极为普通的东西,毕竟这琉璃在她眼里就和小时候玩过的玻璃球没什么区别,可还是走过去停在摊位前。 “想要得有银子。” 明明看着是睡着了的人,突然出声。 陈瑜扫了一眼几串珠子,除了琉璃珠再没有别的了,随口问了句:“除了琉璃珠,还有别的吗?” “有,怕你买不起。”随着话音落下,老头把帽子拿下来,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扫了眼陈瑜坐起来的时候还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个有货的主。” 就这句话,陈瑜险些转身就走,奈何他说怕自己买不起的时候,那口吻让陈瑜觉得这个人保不齐就能拿出来琉璃瓶,也就没接茬,而是看着他打开了旁边鼓鼓囊囊的袋子,从里面拿出来几个黑不溜秋的壶。 买卖人,货的好坏直接影响着收益,这老头的生意是真没法好,陈瑜都直摇头。 “瞧不起我老汉,你就赶紧走,瞎!”老头又来了一句。 这就把陈瑜的火气勾起来了,似笑非笑的蹲下来摆弄着黑不溜秋的壶:“就这东……。” 刚一开口陈瑜就闭嘴了,眼前这壶并不是琉璃的,看样子更像是陶,拿起来掂了掂份量还不轻,大肚儿细梁,壶嘴细长犹如鹰嘴,怪就怪在壶盖是直接和壶身一体的,并不能打开的假盖子。 见陈瑜闭嘴了,老汉还瞥了一眼陈瑜,便不做声了,又掏出来几把壶放在旁边,也不再说买得起买不起的话了。 一口气拿出来六把壶,见陈瑜还不吭声的摆弄着那把鹰嘴壶,皱了皱眉:“看不懂?” “求老人家解疑,这壶是个摆设?”陈瑜是真没看懂,叫个壶,壶盖打开往里注水,壶嘴出水,不管是装茶水还是装开水,甚至是装酒水,都要有进才能有出,这壶的壶嘴儿看样子是可以倒出水来的,偏偏壶盖是打不开的。 老头听到这话,从腰上解下来酒葫芦:“给我。” 陈瑜把壶递过去,就见老头把壶反倒过来,在底部抠下来一块活口的陶片,露处一个梅花造型,梅花造型是中空的,那酒葫芦里的酒就从壶底的孔倒进去了不少……。 陈瑜脑子嗡一声,感觉眼前都炸开了无数烟花,这玩意儿她知道是什么了!倒流壶! 国宝啊,是后世把许多专家都看蒙了的宝贝。 水从壶底注入,利用的是连通器液面等高的原理,被誉为魔壶。 果然,老头把酒水注入之后,抬起头扫了眼陈瑜,把壶稳稳的放在陈瑜面前:“看懂了?” “是,看懂了,恕我眼拙,老人家是高人。”陈瑜认错极快,表情极其真诚,并且直接打开了钱袋子,里面除了散碎银子之外,还有一张银票。 老人扫了眼:“都要?” “是,连人也要。”陈瑜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出口的,她猜测这些壶就是老人自己烧制的,没有原因,就是这么觉得的。 若真要说有点儿原因的话,说实在的,技术高的匠人脾气似乎都有些怪,这老人很符合这一条。 老人像是被气笑了:“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凭你几块散碎银子,一张银票就敢和我说要人?滚滚滚了吧。” “不滚!”陈瑜干脆的回了句,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老人:“包吃包住包养老送终,虽说吃喝东西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不客气的说,我厨艺极好,下酒小菜做起来很得心应手的很。” “不去!要买一百两一把壶,不买就赶紧走!”老人看出来是生气了。 陈瑜抬起手捂了捂脸:“乔记食府,你去过吗?” “没有。” “吃过全鸡宴吗?” “没有。” “那你吃过涮锅子吗?还有烤肉和烤鱼。” “你这妇道人家,不要脸的很呐,赶紧走!”老头气坏了,胡子都撅起来了一般。 陈瑜笑的更灿烂了:“你这渭水河畔等访贤的高人,遇到了有缘人还不愿意拉下脸面来了,也不想想,我一个妇道人家,为何就非要带您走呢?” 老头白了一眼陈瑜。 陈瑜也不在乎:“那是因为你这壶,我是真看好了,你的手艺,我也是真想要,再说了,老人家别不爱听,就您这手艺,只怕都不敢随便显摆,生怕惹了祸事,对……。” “滚!”老头怒吼了一声。 陈瑜顿时闭嘴,起身就站在一边了。 来往的人不多,这些人都怪异的看着他们俩。 “你不走是不是?”老头气急了。 陈瑜点点头,要不是自己人设不对,她都敢给老人家卖个萌啥的。 “我走!”老头划拉着把壶和包浆了的布连带着几串琉璃珠都扔进了袋子里,扛起来就走。 陈瑜跟在身后:“要说这下酒菜,荤素搭配才重要,但真正提胃口的要属麻辣类的小吃了,那海螺、海蛎子和蛏子啊,西施舌啊,都放在一锅里煮入味儿,满满一小盆吃着都爽的很呐。” 说着,见老头没有停下的意思,陈瑜猜想这个人怕是没吃过这些,看了一眼他的酒葫芦,贼兮兮的一笑,扬声:“曹家的酒,真正的好酒那叫入喉一条线,啧啧啧,没有个好酒量是不敢碰的,就算是有好酒量啊,那也要有关系,才能拿得到酒头呢。” 原本被烦的都要骂人的老头咯噔就停下了脚步,猛地回头:“你拿得到酒头?” “拿得到如何?拿不到又如何?我又不喝酒。”陈瑜还叹了口气,心里的小人都要笑癫狂了,只要好酒,只要好吃,能逃得出自己的五指山吗? 第三百三十四章 怪老头外号酒缸 等陈瑜抬头看着曹家酒铺四个字的时候,眼睛都长了。 老人站在旁边,眼神里透出不屑,催促道:“不是有关系吗?进去拿!” 拿?拿什么拿啊?曹红英不在,曹家酒铺里的人认识自己是谁啊?这里有没有高度酒都不确定啊。 看得出陈瑜犯难了,老人冷哼一声就要走。 陈瑜一咬牙,心里暗暗呼叫:“张老啊,偷啊,赶紧去偷啊。” 她就不知道老张头是不是在自己身边,按照以往的尿性,这个人是随时都在自己身边的,只能用这法子了。 刚要开口,就见酒铺里的小伙计急匆匆跑了出来,一见面就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乔夫人您可来了,快快进来吧,好酒都准备妥当了。” 呃……陈瑜都懵了。 看了眼旁边回头的老头,立刻收了脸上的表情,非常矜持的点了点头:“那就好,带路吧。” 小伙计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带路,陈瑜笑眯眯的回头看着老头:“要好酒,来呀。” 老头又瞪了陈瑜一眼,到底是没忍住酒虫子的鼓动,跟着进来了。 一进门,酒香扑鼻,老头就有些眼露神光的四处看了一圈,不可避免的看了眼陈瑜,见小伙计对她恭敬的很,片刻功夫就端来了好几个酒壶,摆在桌子上:“乔夫人,品鉴之后再订货,咱们还是按照老规矩吗?” 陈瑜叹息一声,这小伙计是不是戏瘾上来了,老规矩是啥规矩?自己都不知道啊! “可以。”不知道是不知道的,但不能掉链子。 小伙计笑得更真诚了几分:“要不要下酒小菜?” “你下去吧,别这里碍眼,我带了品酒的行家,要什么下酒菜。”陈瑜赶紧打发走了戏精小伙计,生怕自己一个接不出再露出马脚来。 “那小的告退。”小伙计去了柜台后面。 陈瑜看了眼老头,这老人家的酒瘾可不一般啊,起身依旧是笑吟吟的说道:“老人家,品鉴一番吧。” 显然老头就等这句话呢,几步过来直接坐在椅子上,随意拿了个酒壶往酒盏里倒,倒满了后先深吸一口气,端起来一饮而尽,放下后微微皱眉:“略有些酸。” 不给陈瑜说话的机会,又换了一种,喝过之后来了句:“那番薯放那么多,糟蹋了这酿酒的技术了。” 等喝到了第五壶的时候,陈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这人到底是多厉害啊,酿酒技术和用什么酿造的酒都喝一口就知道,这样下去,怕是要降不住啊。 所以,不等老人说话,陈瑜脸色一沉的看向了小伙计:“叫你们掌柜的来!” 小伙计吐了吐舌头,一迭声的搭话后,就跑去了后面。 掌柜的眉头紧锁,看着旁边的老张头:“你若敢诓骗了我曹家,定是饶不得的。” 老张头目光一沉,抬手唰就一道白光,五步开外的一颗碗口粗的花树贴着树根就被切的齐刷刷的,倒在了地上。 掌柜的差点儿筛糠,脸色铁青的往外走。 “在夫人面前,得笑!”老张头说。 掌柜的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到底没有一股劲儿就到前面去,平复了情绪后撩起帘子走过来,满脸堆笑:“夫人,是不满意吗?” “嗯,我要高粱酒,这铺子里最好的酒。”陈瑜说。 掌柜的拱手:“夫人稍等,小老儿这就去安排。” “还要五加皮酒,另外再来一壶养生酒。”陈瑜说。 掌柜的心里就纳闷了,曹家的酒种类多得很,这所谓的夫人以前又没见过,要不是那驼背老头功夫深不可测,他真懒得和这人周旋,难不成是江湖骗子? 再看旁边喝酒的老头,掌柜的就差点儿哭出来了,今儿这事怕是要被骂个狗血淋头了。 但是,宁可糟蹋一些好酒,也不能让人砸了场子。 想到这里,立刻吩咐小二去拿。 一会儿工夫,小二抱来了三个精致的酒坛,酒坛子上分别贴着高粱酒、五加皮酒和养生酒。 把酒坛子摆在老头面前。 陈瑜就坐在一旁。 “好酒!”还不等喝到嘴,老头这一嗓子把掌柜的吓一哆嗦,还要赔着笑脸。 酒量吧,天生的比较多。 有的人千杯不醉,可不是练出来的。 当然,有千杯不醉的人,就有陈瑜这种一杯就倒的人。 所以,看着老头一口气和三小坛子的酒都喝了,还面不改色的样子,陈瑜默默的在心里给这个人贴了个‘酒缸’的标签。 酒喝了,也承认是好酒了。 陈瑜可不想错过机会:“老人家若是愿意跟我回去,这样的酒每天管够。” “当真?”老头问。 陈瑜点头,那样子十分的云淡风轻,似乎这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其实,也真就不是个事儿。 “养老送终,包吃包住这事儿也管?”老头又问。 陈瑜挑眉:“管。” “我可不下窑!也不准用这些东西害人!你答应?”老人目光都阴森了,盯着陈瑜。 “这您放心就是了。”陈瑜想给老人吃个定心丸儿。 没想到老人冷哼一声:“心计这么深,我才不放心呢!要不是看在酒的面子上,呸!” 好吧,遇到了个这样的怪人,陈瑜决定忍为高。 “这是酒钱,余下的都装了高粱酒,送去望海客栈乔斌那边儿。”陈瑜把银票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刚听到乔斌的时候楞了一下,转而脸上就像是开花了似的,瞪大眼睛:“您说的是乔案首,乔秀才,乔家小三元吗?” 陈瑜打心底就是一阵舒爽啊,儿子争气的感觉倍有面儿! “嗯。”心里美滋滋,脸上却不露分毫。 “您放心,这就送过去,乔夫人与我们夫人情同姐妹,哪里能要您的银钱?”掌柜的看样子一肚子话要说。 陈瑜急忙起身:“如此也好,红英那边儿我会美言几句的。” 得了这句话,掌柜的恨不得给陈瑜跪下磕头了,让小二先提来一坛子高粱酒送给老头,这才恭恭敬敬的送陈瑜出门。 老头抱着酒坛子跟在陈瑜身后。 陈瑜便带着他往望海楼去。 一路无话,到了望海楼客栈,陈瑜便让小二另开了上房给老头住下。 安置妥当后,转过身福了福身:“您老暂时别急,小郎还需要下场,等这边儿事了,一同回作坊那边儿去可好?” “嗯。”就这么一个字,老头拿了房牌,抱着酒坛子走了。 陈瑜猛然看到这老头竟把布袋子都丢在了酒铺里,嘴角一抽,刚要出声叫老张头,就见老张头驼着背,弓着腰,扛着袋子进来了。 真是!省心啊。 老张头怕是他们影卫圈子里,混的最不伦不类的一个了吧? “夫人,送去屋里吗?”老张头问。 陈瑜点头。 进了屋,陈瑜才问:“张老,酒铺那事儿……?” “夫人放心,以后再不会做仗势欺人的勾当了,非常时,非常事。”老张头倒是坦然。 陈瑜笑着道谢:“多亏您了,谢谢。” “属下该做的。”老张头告退。 陈瑜就开始研究那怪老头的壶,一把一把的壶都摆在桌子上,琢磨起来了。 这边,陈瑜还没看出什么门道,那边儿乔斌带着姚庆煜就到了门外。 乔斌敲了门,出声:“母亲,儿子归了。” “小郎快进来。”陈瑜放下壶,过去开门。 打开门见还有姚庆煜,笑问:“这几日可累了?进来休息片刻,姚家小郎君也快进来吧,得了秀才不容易,这是讨个喜气儿。”说着,从旁边抽屉里拿了个小红封递过去。 这是早前就准备好的,她其实挺喜欢姚庆煜的,最重要的就是能给小郎交个好朋友,这很重要啊,更别说姚庆煜本事真不小,甲榜第二! 姚庆煜急忙躬身行礼:“夫人,小子不敢。” “长者赐,不可辞。”陈瑜第一次摆了个谱儿,见姚庆煜把红封接过去,心里便舒坦了不少,这孩子家世不妥当,算是做善事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红英训奴 对财富的渴求源于想要掌控现有的命运,但不能当守财奴。 再说了,人嘛,总是有两面性的,一方面自私,另一面就是无私,就如同此时在她眼里,姚庆煜是值得帮助的孩子。 如今得了秀才可能还没什么问题,可进京赶考的话,需要银子的地方太多了。 无才无德的人,她一个子儿都不会给,因为那样会养出来个白眼狼,可姚庆煜这样的孩子,若因为没钱就断送了大好的前程,委实可惜。 别的不说,若姚庆煜开口的话,以陈瑜现在的经济实力,不在乎多送一个孩子进京赶考。 姚庆煜虽说不好意思,却也不是个迂腐的人,收了红封后,恭恭敬敬的给陈瑜行晚辈礼。 “明日要下场了,你们今晚可不要看书太晚,我让小二准备好吃喝,收拾一下就早些歇着,入场的东西我都准备齐了,是两份。”陈瑜提过来篮子,篮子里除了肉干之外,还有各种饼干和几个黄橙橙的梨子。 姚庆煜羡慕极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羡慕过一个人,乔斌是第一个,不是因为乔斌的家世和学问,而是他有这样一个处处都安置妥妥帖帖的娘亲。 原本是想要和乔斌说说倒流壶的事情,陈瑜最后还是放弃了,在她看来录科比什么都重要,一切都等出了考场再说。 录科也是分为正、复两场,每一场是两天,连考。 也就是说要在考场里四天的时间。 陈瑜准备的东西就算是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也绝对能撑得住四天的,便不需要担心,除此之外还准备了换洗的衣衫。 “娘,这些都不能带进去的,撑撑就过来了。”乔斌把装着换洗衣衫的包袱放下来:“我和姚兄先走了。” “好,娘在这边刚好也挺忙的,等你考完了,咱们一起回去。”陈瑜说。 乔斌知道娘不放心自己,也不多言语,拜别陈瑜去楼下和姚庆煜汇合,两个人就往考场去了。 陈瑜估摸着送喜报的人都应该到了元宝村了,只是这会儿她不能回去,家里有金嬷嬷在应该也没问题。 她不知道的是何止金嬷嬷在,曹红英也在。 陈瑜不在家,她就像是半个女主人似的张罗开这件事情了,里里外外打点的极为妥帖,连流水席面的事情都张罗妥妥的,不过也和元宝村的人说得明白,等乔秀才回来,定是要另办的,这不过就是个小席面,大家热闹热闹而已。 忙了一天,曹红英才把金嬷嬷叫到身边,两个人便去了陈瑜的房间里。 “说罢,到底是什么事情稍信儿过去让我定过来一趟的?”曹红英问。 金嬷嬷二话不说直接就跪下了:“二小姐啊,老奴是真担心啊。” “起来说话。”曹红英也没动地儿,就靠在迎枕上,浑身酸软的不行,再者她也没陈瑜那么怕别人跪。 金嬷嬷起身:“事情是这样的……。” 听到了一半,曹红英猛然就坐起来了,看着金嬷嬷声音都带了冰碴子似的:“谁给你的胆量背地里嚼舌根子?竟都嚼到了家主的身上了,你以为瑜姐姐是什么?后宅女人吗?也不看看乔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瑜姐姐在操持,比哪个爷们逊色了?” 金嬷嬷急忙扑通一声又跪下了:“二小姐,容老奴说一句,这事儿可大可小,若不是老奴一心为主,也断不敢对第二个人提起来的,您素日里与夫人情同姐妹,这事儿老奴心里没谱,也只能求二小姐给想想折了,毕竟那人身份太高,若夫人吃了苦头,让我们这些下人也无所依傍了啊,我们命贱,不值得一提,可乔家两位公子一位小姐,可都是顶顶可疼的人啊。” 曹红英哪里不知道金嬷嬷的心思,只是这事儿听到耳朵里,心里就有些为陈瑜鸣不平。 早在永宁府见到陈瑜的时候就看出端倪了,如今再听金嬷嬷说,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竟都到了这一步,可真是够速度的了。 缓缓的靠在迎枕上,头都疼了,用手指按着太阳穴好半天,才说:“这事儿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金嬷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小姐知道,还有那陶器坊的郝掌柜和两个造窑的工匠知道。” “我滴个奶奶啊。”曹红英悲叹一声,这人知道的还少啊? 想到妞妞,立刻又问:“小姐在忙什么?此番都没陪着瑜姐姐去永宁府。” “福王安排了个女官过来给小姐当西席。”金嬷嬷快速看了眼曹红英的脸色,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继续说:“小姐带着那安姑娘去了梅州。” “真出息了!”曹红英这几日的确没看到妞妞,却不想这福王够狠,连女官都安排过来了。 叹了口气:“去吧,这事儿我知道了。” “是。”金嬷嬷起身就出去了。 曹红英在这边张罗完毕,临走的时候又叮嘱金嬷嬷切记不可再犯糊涂,主子的事情不能乱掺和才行。 金嬷嬷连声告罪,并说以后不敢了。 送走了曹红英,金嬷嬷的心就提在嗓子眼儿里没放下过,夫人在庄子那边儿大兴土木,她也不闲着,带着茹娘和几个丫环过去伺候着。 看着拔地而起的一排排房子,金嬷嬷只能闷头好好做事。 说起来一把年纪了,她是真喜欢陈瑜这样的人,可是身份摆在这里,有些话怕是都要烂在肚子里了。 掐着日子算着夫人什么时候能回来,都快望眼欲穿了。 一连四天,陈瑜的心思挂在乔斌身上,也就没分出神和那个酒缸老头碰面,不过曹家酒坊送来的酒,倒是都送过去那边儿了。 这次过来,陈瑜是谁也没见,八月节也过得没什么感觉,等乔斌出了考场已经是八月二十二了,在门口碰了头,乔斌便说:“娘,即刻启程回去吧。” “小郎,为何这么着急?”陈瑜狐疑,她原本打算让乔斌好好休息两日的。 乔斌摇头:“定是要烦死的,娘,在这边儿子累得很,回家里才清净。”话音刚落,就见有不少人围过来,看装束应该都是奴仆下人,把乔斌都围住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递帖子。 陈瑜眉头一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走过去扶着乔斌:“众位,我儿劳累的很,容后自会登门拜访。” 说着,乔斌竟眼睛一闭,直接就栽倒下去了。 顿时人群乱成一锅粥,陈瑜趁乱让老张头背着乔斌就走,到了望海楼结账,叫上了酒缸老头,租了两辆马车直接离开了永宁府。 马车上,乔斌笑嘻嘻的坐在床上:“娘,你可离我远着点儿,我都臭烘烘的了。” 陈瑜坐在旁边的绣墩上,笑着点头:“可不是!奈何那些人是连一个沐浴更衣的时间都不给的。” 到底,陈瑜舍不得让乔斌一直穿着那身衣服,找了个村子给了银子,沐浴更衣又安安稳稳的睡了一晚,这才又启程。 回来的时候,乔斌经常犯困要睡,陈瑜便给打扇子,想着应该是太耗费心神累到了。 一路到了安平县都过去了五天,八月二十七,眼看着就进九月了,贡品这一块是真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 陈瑜没有停留,在渡口登船回了家。 到家后,陈瑜吩咐金嬷嬷好好照顾乔斌,便带着酒缸老头去了庄子。 酒缸老头一路上都抱着酒葫芦,人就有些迷迷瞪瞪的,到了庄子上也没什么话说,常九安排到了一处房间里,他倒头就睡。 “夫人,那边儿的窑都建好了,要不要过去看看?”常九问。 第三百三十六章 燕归,你好厉害啊 听到作坊好了,陈瑜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这前前后后才多长时间? 不过,就算是再怎么想去,这会儿也是不行的。 摇头:“累狠了,明日一早再过去不迟,好好照顾着这位,有大用处。” “是。”常九看着抱酒葫芦摇摇晃晃的人,眼神有那么一瞬间锋利如刀,不过很快就掩去了情绪,请酒缸老头去庄子那边儿,亲自安顿下来。 第二天,陈瑜担心村子里的人再上门,毕竟事有轻重缓急,叫来金嬷嬷吩咐她把家里这边的事情料理好,又让莺歌好好照顾乔斌起居,这才一个人往庄子里去。 常九陪着陈瑜往窑厂走去。 看着眼前规规整整的大院子,大大小小的火窑,还有那规规整整的房屋,陈瑜的心一下就开了花儿一般开心。 “你倒是回来的快。”齐宇珩从屋里走出来,抬起手:“来,带你去看看。” 常九就看到一向被他极为尊敬的夫人,犹如轻盈的蝴蝶一般奔跑向了主子,他就恨不得捂住眼睛了。 “这都准备齐整了?”陈瑜看着面前的铁炉和小山一样的煤炭,转过头眼睛冒着星星:“燕归,你好厉害啊。” 齐宇珩倒也不客气,直接张开手臂等着。 陈瑜便投怀送抱了一次,跳起来抱着齐宇珩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笑眯眯的问:“是不是怕耽误了贡品进京呀?” “怕你太操劳,累坏了我的王妃可不成。”齐宇珩两只手拖着陈瑜的腿儿,往上抱了抱:“袁炳义哭哭啼啼告状去了?” 咦? 陈瑜纳闷了,自己都没说啊,他怎么就知道了呢? 提到袁炳义,陈瑜就想到了酒缸老头。 “我带回来的那个人,你见了吗?”陈瑜没提袁炳义,既然答应了人家要遮掩一二,这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没必要多说什么。 齐宇珩狐疑的看着陈瑜:“整日醉醺醺的那个?” “见过了?”陈瑜惊喜之色都掩饰不住了,下一句就要炫耀这个人的本事。 齐宇珩却摇头:“打从到了庄子就醉醺醺的。” “倒是,挺贪杯的。”陈瑜对酒缸老头也略有些无奈,虽说是手艺高超,但打从带在身边到现在,这个人就没清醒过了,所以连个姓名都没问出来。 两个人闲聊着一般,齐宇珩可没停下脚步,牵着陈瑜的手往其中一个笑了许多的火窑走去。 火窑旁边都有一间房,房屋的墙和房顶之间有一尺多宽的通透地方,只用木柱架着。上面通风,地底下则是有降温池,所以进门的时候就格外凉爽。 “竟这么凉爽?”美滋滋的看了一圈。 “水池在靠墙壁的位置,每一个房间都在地下流通,再循环出去连同污水一起经过处理在排放出去的。”齐宇珩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只是怕烧起了窑,就没有这么凉爽了。” 陈瑜连连点头,这一切安排的比自己设计的好太多太多了:“回头再想想怎么办,不行就用冰。” 齐宇珩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陈瑜见到袁炳义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打从认识这个人,虽说也能看出几分不修边幅来,但从来都是干净齐整的样子,再看眼前这个头发都快粘成一坨,脸上还有各种石料的灰尘,都要辨认不出模样来了。 “夫人。”袁炳义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几步就走过来了。 齐宇珩立刻微微扬起了下巴。 袁炳义咯噔就停下了脚步,搓了搓手:“夫人,这方子不对啊。” “怎么不对?”陈瑜说着就往里面走去。 袁炳义急忙跟上来:“明明我就是按照方子上来的,可是怎么都搅拌不出来个模样来,后来我用黑石加温,可你看看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指着一口锅,袁炳义的脸都拉的老长老长了。 陈瑜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自己想到的是配料,具体怎么配比还是拿不准的,所以袁炳义这些天也都被自己带沟里去了。 不过,现在可不担心了,有了会烧琉璃的酒缸老头,烧制出来玻璃万无一失,只看怎么能烧制出来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等一下,请一个人过来就好。”陈瑜说着,让常九去请酒缸老头过来。 这会儿,她到一旁,低声:“燕归,要紧着查一查这个人的来历。” 虽说,这天下间的奇人异事不少,齐宇珩也不可能全知道,但他到底手眼通天的很,若是能调查处点儿底细来,人用着也踏实。 别说什么厚道不厚道,若因为厚道吃亏,凭什么要被绑架? 再者说,自己可是答应了供吃供住还养老送终的呢。 齐宇珩嘴角微微勾起愉悦的弧度:“好。” 结果常九是黑着脸回来的,说是那人睡得和死猪一般,根本就叫不醒。 陈瑜微微皱眉,人是能人,可是要这么喝酒的话,自己可要考虑考虑了。 “我们去见他。”齐宇珩说着,自然而然的牵着陈瑜的手往外走。 离开了作坊,田间小路一直连接到花海,元宝村气候炎热虽说不怎么舒坦,可这四时都鲜花盛开,也是别有一番风情的。 常九早就准备好一间屋给齐宇珩作为临时住所,这会儿刚好派上了用场。 待两个人落座后,陈瑜才问:“常管事,我让你收起来的那个布袋子呢?” 陈瑜吩咐的事情,常九是非常上心的,片刻功夫就把那不起眼的布袋子提过来了,不过布袋子太脏了,他就放在了远一点儿的地方。 陈瑜过来伸手就要打开,常九急忙说:“夫人,让老奴来吧。” “不用,去提一壶水过来。”陈瑜是故意要给齐宇珩开开眼的,当然,也可能齐宇珩见识过这些玩意儿,可毕竟是稀奇的,再者就是为了给酒缸老头先做个介绍,她不希望因为老头酗酒,让齐宇珩心中不满。 拿了倒流壶,陈瑜笑眯眯的递给了齐宇珩。 齐宇珩拿过来翻看了片刻,眉头微微蹙起:“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不知道啊?”陈瑜顿时眼睛一亮,就笑了。 常九送进来一壶水,就伺候在一边。 “这可是个宝贝,来来来,我给你演示一遍吧。”陈瑜拿过来倒流壶,从壶底抠开了那块瓷片,再翻转了壶开始往里面注水,待注水足够厚,盖上了瓷片,拎着壶梁在齐宇珩面前黄了好几下。 齐宇珩微微眯起了眼睛:“倒流壶?” 呃……。 陈瑜感觉一下就被揭穿了谜底,没意思了,放下了倒流壶点头:“是。” 在旁边的常九心里直叹气,主子是哪哪都好,就是在哄女人这方面实在是太差了,也不看看刚才夫人多开心?简直像个小姑娘在献宝似的,结果可好,主子一句话,夫人都蔫了。 作为当事人的齐宇珩也是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陈瑜情绪的低落,清了清嗓子:“阿瑜是想把这样的技术用在贡品上吧?” “嗯。”陈瑜恹恹的扫了眼齐宇珩:“你早就知道倒流壶吧?” 齐宇珩摇头:“只是传闻之中有听过,我倒是见过阴阳壶,虽说比倒流壶逊色不少,可也是精妙的很。” “呸!给老子提鞋都不配!”这一声从门外传来,常九的脸呱嗒就撂下了! 不论什么人,在主子面前如此口无遮拦,真是怕坟头的草矮了不成? “嗝……。”打个酒嗝,推开门走进来的老头依旧是邋邋遢遢的样子,手里提着葫芦,正往嘴里灌酒,迷瞪的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 在看到齐宇珩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就略微凝滞了片刻,不过也只是片刻功夫,无人注意到。 第三百三十七章 真是会捡啊 齐宇珩目光淡淡的扫过去,越过了进门的老头,而是看了眼常九,常九立刻点头。 了然的垂眸,抬起手放在桌案上,指骨轻轻敲了几下桌面。 “你这妮子不厚道,说好的包吃包住养老送终,竟就把我丢在下人住的地界儿,没有个人照应也就罢了,下酒菜也不见一碟,哼!我走了!”说着,转身就走,那脚步丝毫不乱,甚至还有几分急切。 陈瑜抿着嘴角没说话,眼里尽是狐疑。 齐宇珩淡淡的说了句:“素闻造器大师苗逢春收过一个女弟子,那女弟子却烧制出了白瓷,看来长乐宫的人,诈死是真有一套啊。” 就这么一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陈瑜愕然的看齐宇珩,自己可是刚说要查查这个人的底细,原来竟然是个熟悉的!长乐宫,这女弟子应该就是姜曦了,她还想到了卿长歌。 这人竟是卿长歌的师父? 齐宇珩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后,才又说:“既到了这里,应该是早就做了准备的,何必拿乔吓唬内子呢?” 我勒个去啊! 陈瑜俏脸顿时红了一大片,什么内子啊?自己还没答应呢?再说了,这人明显是和姜曦有师徒关系的人啊,当自己傻啊? 苗逢春立在门外,仰头看天! 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酒葫芦,心里恶狠狠的开骂了,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转身走进来的时候,人虽还有几分恍惚,但已不是刚才那副模样了。 “请。”齐宇珩一个字吐出口,神态冷淡,目光淡淡的扫了眼苗逢春。 苗逢春叹了口气,怨念的看了眼陈瑜后,才走过去抱拳微微躬身:“草民见过福王殿下。” 微微侧身,看了眼陈瑜:“见过……夫人。” 福王妃个屁?虽说看上去两个人关系绝不寻常,可他人都到了这里,还能不了解了解情况? 不过说来也真是窝火,知道的太少了,这福王和乔家关系是不寻常,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不寻常法,这乔夫人手段厉害的很,硬是凭着一个寡妇的身份,带着三个孩子的事实,要坐上福王妃的位置了? 陈瑜清了清嗓子:“老人家,客气了。” “阿瑜,准备酒菜吧,刚好我也有很多事情想请教一二,辛苦了。”齐宇珩过来轻轻地勾了勾陈瑜的手臂。 陈瑜自是愿意赶紧闪人,平日里和齐宇珩相处都习惯的很了,突然这个人像是换了一副面孔似的矜贵起来,她就有些心里不踏实。 走到了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齐宇珩,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辉光,原本就极其耐看的眉眼,此刻的表情却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仪感觉。 抬起手压了压心口,出门去了。 就在庄子里的厨房,陈瑜开始准备下酒菜。 这边的吃喝比家里那边儿还要方便,不过醉虾醉蟹不多,她便打发了花奴回去取来一些,别的都有。 戴莉和田家媳妇儿过来打下手,陈瑜只需要专心的配菜炒菜就可以了,田忠还宰了一只老母鸡。 做饭的时候陈瑜就在琢磨自己到底是走了什么运气,捡个小乞丐是太子,捡了个老酒鬼竟是长乐宫的人,齐宇珩的意思很明显了,这就是长乐宫的老当家的,死遁。 人啊,运气这东西真是难以琢磨,你说虚无缥缈,可出了用运气两个字来形容,还真就找不出别的合理解释来。 近处就这些,再往远处想想,陈瑜觉得自己早晚有一日是要见到姜曦的,在这个君权至上的世界里,她和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女人竟也有着莫名其妙的缘分。 感慨归感慨,陈瑜是绝不可能放弃苗逢春的,就那手艺自己是想破了脑壳都别想制作出来的,眼看着选贡品的日子临近,是真耽搁不起了。 因存了这个心思,一道道菜端上桌的时候,苗逢春的眼睛都有些直勾勾的了。 爱酒的人,不可能不喜欢下酒菜,陈瑜可没露面,而是回去洗漱又换了一身衣服才过来庄子这边。 进了门,要不是酒香浓郁,陈瑜都怀疑这些人到底吃没吃饭,再看齐宇珩端坐首位,苗逢春坐在下首位置,袁炳义作陪。 这三个人面前放着一大堆图纸,显然是在研究自己画的那些瓶子的设计图。 齐宇珩抬眸,眸底有陈瑜熟悉的笑意,起身过来:“怎么回来了?是不放心?” “嗯。”陈瑜点头,这事儿真着急,不放心只是一方面,是惦记着苗逢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随着齐宇珩的力道,两个人相邻坐下后,齐宇珩抬起手把手臂搭在陈瑜的椅背上,撩起眼皮儿看苗逢春:“觉得可行?” 苗逢春放下图纸,起身拱手:“有几句话想问问夫人。” “嗯。”齐宇珩尾音略长,带着几分压迫感。 苗逢春心里一叹,今日这是上了贼船了,不过这贼船不用人逼,自己都巴不得跳上去啊。 “夫人,这倒流壶的手艺要用在玻璃上并不容易,还有几处着实让人头疼。”苗逢春说。 陈瑜本想要站起来,结果齐宇珩的手就搭在了她的肩上,微微用力意图明显。 “老人家说那几处,我们再想想,这些图纸刚画出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会遇到您这样的造器宗师,让您见笑了。”陈瑜坐得稳,心里慌得一批,她其实更愿意好好和苗逢春去研究瓶子,偏偏这男人是铁了心让自己拿稳了架儿。 苗逢春把图纸铺开,指着上面瓶子的造型说:“这种瓶子在何处开孔都不好看,正面开孔就做不出倒流的效果,夫人可否考虑一下,换个形状?” 陈瑜微微点头后,转过脸问齐宇珩:“铁锤那边儿可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齐宇珩看了一眼常九。 常九立刻出去,片刻功夫带着一个小匣子进来,双手送到陈瑜面前:“夫人,这是您要的弹簧。” 陈瑜打开了盒子,里面是细小的弹簧,拿出一个捏了捏,力道还不错。 “老人家,这瓶子只是其中一环,我需要您帮我做出来的瓶子也并非是完全的倒流瓶,而是需要其中一部分,那就是从玻璃瓶底部注入一些水状、乳状的香氛用品。”陈瑜把弹簧递过去。 苗逢春接过来看了眼,眼底又惊艳之色:“这也是要用在瓶子中的?” 陈瑜点头:“这弹簧还需要……。”陈瑜找到了按压泵的造型图,递过去:“放在这个位置。” “如此说来,倒是难了许多啊。”苗逢春没见过这么奇形怪状的东西,饶是他也被难为到了。 陈瑜指着按压泵的按压头:“瓶是内胆,外面还有瓷瓶,瓷瓶分开烧制,瓶口和瓶身是后续加工的步骤,不然,这瓶子也分开烧制如何?” “分开烧制?”苗逢春都听不懂了。 旁边袁炳义有些坐不住了,他知道啊! 这事儿他研究了好几天了。 陈瑜看到袁炳义的动作,出声:“袁大先生,您说说看。” “我做了一个这玩意儿,保不齐可用。”袁炳义说着,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巧的木雕。 木雕成了瓶子的形状,走过来拔开了上面的弯头,从里面拿出来一根细细的木头,上面是雕刻成了按压泵的形状,弹簧也都装好了:“时间短,只是做了大概样子。” 说着,袁炳义一边解释,一边往瓶子里放了水进去,再从上面一压,那水就流了出来。 陈瑜在心里都啧啧两声,怪不得齐宇珩也十分看重袁炳义,这人是真有本事啊。 “好东西!”苗逢春眼底露出惊喜之色,拿着木瓶仔细研究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是夫人的点子?” “多亏了袁大先生做出来了,否则一时半会儿还解释不明白呢。”陈瑜笑着说。 苗逢春轻叹一声:“我以为那丫头就聪慧极了,却不想一山还比一山高。” 这话,听得齐宇珩是真舒坦啊。 第三百三十八章 阿瑜想要算计谁? 说来,他的阿瑜真是样样都好,样样都出色得很,苗逢春不错,眼不瞎。 “老朽这就去烧制一个出来试试。”苗逢春拿了图纸,起身就走了。 陈瑜起身送客,腰上的玉坠子就被拉紧了,勉强淡定的站起来只说了一句:“您老慢着点儿。” 回身就得坐下,不然只怕被扯掉了身上的配饰,到时候就丢人了。 “我也去长长见识,福王、夫人,属下告退。”袁炳义也脚底板抹油,溜了。 常九嘴角一抽,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了齐宇珩和陈瑜。 陈瑜伸手拍开了齐宇珩抓着玉坠子的手:“你这是做什么?还内子,瞎说八道欺负人。” “哪有?”齐宇珩笑的舒畅,不过很快就收敛了情绪,压低声音:“若压不住,这人就不能信,阿瑜明白的。” “压得住?”陈瑜偏头看齐宇珩:“长乐宫的人江湖地位不低吧?这人若不愿意被压住,只怕我们也没招。” 我们?齐宇珩心里顿时就舒坦的不行,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拉着陈瑜挨自己近一些,要不是庄子上人不少,他还真不愿意这么装,挨得再紧,也没有抱在怀里舒服。 “他极其喜爱自己的徒弟,又和姜家关系莫逆,不然当年也不会让姜曦去了长乐宫,至于我说能压得住,自然是有他想要而拿不到的东西,阿瑜尽可能去偷艺,他也不会说什么,应该还会格外指点。” 陈瑜哦了一声,垂眸看着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姜家的事情涉及到牧秦的生母,燕归,别拿这件事做筹码。” “不碍事,有些人早晚得明白明白的。”齐宇珩勾了勾陈瑜的腰:“姑且看他能做出什么来,你那些准备当贡品的香料什么的,得准备出来才行。” “嗯。”陈瑜把心里杂乱的心绪丢开,说起来要忙的事情可真是不少,玻璃这块有了苗逢春这个大bug出现,自己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去忙别的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陈瑜得去看看,想到这里:“我带你去看看净化池吧。” 眸底流光闪过,齐宇珩起身牵着陈瑜的手,两个人往净化池去。 路上的时候陈瑜几次看齐宇珩,欲言又止。 两个人进来,安顺就跑过来:“东家。” “嗯,看你热的一头汗,去外面洗洗吧。”陈瑜看着个子猛蹿,都快比自己高的安顺,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慈祥了几分。 安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东家,我按照您的吩咐,都处理的妥妥的,您进去看。” “好。”陈瑜点头。 安顺看了眼齐宇珩,齐宇珩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净化池并排是四个硕大的蒸汽炉,蒸汽炉下面火焰已经快熄灭了。 在蒸汽炉下面是一个冷却池,冷却池前面就是净化后的蓄水池,蓄水池的水已经快满了,只需要开闸就可以让这些水在整个底下水道循环起来,最终从污水处理池一并排放回到大海里,这是陈瑜之前设计的。 不过,现在她不想那么麻烦,因为不停的净化海水,实在是劳民伤财,让净化后的水彻底循环起来才更划算。 “如果不是我亲自看着这里建成,不会相信的。”齐宇珩说的不是假话,眼前这一切超出了他的认知。 陈瑜坐在小凳子上:“和我说说盐吧。” 心里不是没想过这一层,首先她没觉得盐多稀缺,按照古代的重量单位,一斤是十六两,这也是半斤八两的来由。 一斤盐五百文,比粮食贵好多,但盐是调味品平常百姓人家用量不大,倒也没多留意。 “我朝盐不缺可也不多,朝廷的盐场有正盐和浮盐两种,到商户手中则需要盐引,一包正盐是八十斤,需带两包浮盐,浮盐一包是二百斤。”齐宇珩看陈瑜望着自己,停下来:“不明白吗?” “嗯。”陈瑜立刻点头:“什么正盐、浮盐的听不懂,不就是铺子里的盐吗?还不都是一个样子。” 齐宇珩宠溺的抬起手在陈瑜的鼻子尖儿上刮了一下,继续说:“盐场是朝廷掌控,有盐场十四处,盐的产量不高。” “海水取盐,怎么能产量不高?”陈瑜是真被绕懵了,这感觉像是端着金饭碗要饭一般不可思议。 齐宇珩给陈瑜倒了一杯茶:“盐井太少。” 用井盐啊?陈瑜愕然片刻,皱眉:“不会晒盐?” “晒盐在海城有两处盐湖。”齐宇珩摇了摇头:“产量却不如人意,倒不如井盐多一些。” “井盐哪里有?”陈瑜心里已经大概明白了,海水晒盐还没有人知道。 “定州和永安府都有盐井,统共十二处,再就是两湖盐。”齐宇珩看陈瑜微微点头,继续说:“正盐则是这十四处出的盐,属于官盐。” “浮盐呢?”陈瑜还真挺好奇的,主要是她得衡量一下自己拿出来的海水晒盐法到底多值钱。 “在胶州一带有许多盐匠可以用大锅煮盐,这些盐朝廷登记造册后可以给选定商户,发放盐引,以一带二的方式销售,浮盐虽说口感不好,但价格便宜,许多百姓都用浮盐,又因朝廷只是登记造册,便有空子可钻,朝廷知道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若有人恶意垄断盐价,那么百姓就会无盐可吃,朝廷在这方面肯定也头疼的狠吧?”陈瑜这话问出口,齐宇珩便皱着眉头认可了。 “朝廷也没那么多盐,明面上对贩卖私盐的商贩惩罚极其严重,可实际上却不尽然。”齐宇珩提到这个眉头都拧紧了,天下太平何其不易,不在其位的人又怎么能知道这内里到底多少曲折呢。 陈瑜啧啧两声:“大霁国怎么也算是临海,就没有人尝试过?” “失败了,袁炳义尝试过几次都失败,更别说别人,这么长时间他都留在元宝村,也是想要寻出法子来的。”齐宇珩摇头苦笑:“世人都知道海水是咸的,却没办法得到盐,说起来有空守宝山要饿死的感觉。” 陈瑜单手扶额,良久才问:“是不是很多地方的百姓都无盐可吃?” 她在元宝村生活,并不觉得盐贵,再者她一直都没有往盐上想,所以也就没太在意盐价。 齐宇珩看陈瑜这个样子,免不得勾起唇角笑了:“阿瑜怎么突然关心起来这个?难道你还会制盐不成?” “若我说,我能呢?”陈瑜看齐宇珩望过来,那眼神带着灼灼之势,只能避其锋芒:“只是,这件事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所以才想和你商量商量的。” 齐宇珩抬起手理了陈瑜耳畔发丝到耳后,轻声:“我知这蒸馏可以得到盐,阿瑜,但我不想让你牵涉进来太多。” 陈瑜抿着嘴儿就笑了,这话听起来暖人心,换做以前齐宇珩可不会为自己着想,想到那船图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儿呕得慌呢。 不过,她既然想要这么做了,自然是想了很多的,并非是突发奇想。 “寿王在梅州,我想一个皇子手下肯定也会有一些能人异士,若是被他抢占先机,牧秦的敌人强大起来,他就算有你帮衬,也怕是时局艰难。”陈瑜抬起手揉了揉脸:“更别说眼下还有一个苗逢春了。” 提到了齐北冥,齐宇珩眼底一抹不屑闪过,若说做对手,他还真是不够看的,不过陈瑜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对,那就是身为皇子,想要那个位子,怎么能不在手底下笼络一些能人异士呢? “阿瑜想要算计谁?”齐宇珩见陈瑜起身往里屋去,抬腿跟了进来。 第三百三十九章 长了一颗鸡胆子 “算计算不上吧?”陈瑜嘴角的笑意浅浅淡淡的,偏头:“还不都是为了生存?就算是乔家再想要独善其身,其实都不可能的。” “那也有我。”齐宇珩抬起手刮了陈瑜的鼻子尖儿:“是想要算计苗逢春吧?” 陈瑜没忍住噗嗤就笑出声来,躲开齐宇珩的手指:“那也要看能不能算计得着,不过你说他疼爱徒弟,又和姜家有着莫逆情份,想必总不能不管牧秦。” 齐宇珩眸子黯了一瞬,转而也笑了:“是啊,所以呢?” 两个人已经到了里屋。 里屋放着几个大瓮,陈瑜掀开盖子从里面抓出来一小把盐,递给齐宇珩:“这是真蒸馏海水后的沉淀盐,我想苗逢春应该愿意为牧秦开辟一条财路的。” 齐宇珩接过来,沾了一点儿放在舌尖上,咸味在舌尖蔓延开,略有一点点苦涩:“成色还不错。” “那是因为这盐没经过处理,经过处理后苦味儿一点儿都没有的,但蒸馏法不划算,我有海水晒盐的法子。”陈瑜看齐宇珩目光如炬,笑得犹如一只得了小鱼干的猫儿一般,眼角挑了挑:“这条财路,福王可否保驾护航啊?” “嘴上说不管,见一面都不愿意,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嘴硬心软,还是给我的障眼法了?”齐宇珩把盐放在瓮里:“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 陈瑜盖上了瓮,但笑不语。 她容貌越发艳丽了,就算是齐宇珩回头去想初见那会儿的模样,都是想不出来的。 这女人骨子里就像是揉了烈烈金乌进去一般,越是接触时间久了,越是觉得她美的不可方物,严的不敢直视,却又没有办法挪开追随她的目光,哪怕如现在这般,明知道自己也是被算计的一个,却心里躁动的都是欢喜。 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把人直接拉过来拥入怀中,声音沉沉的透着几分沙哑:“你好生磨人却还不自知,熬坏了本王。” 明明是不要脸的话,却用了本王两个字,让陈瑜的心尖尖上都要绽出花儿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可她就沉溺在这里面,完全没有要逃的心思了。 “太子归朝,我便下聘,随你怎么折腾,本王宠着便是。”齐宇珩语气郑重起来,垂眸时用手勾着陈瑜的下巴,两个人四目相对。 这眼神!陈瑜感觉喉咙有些紧,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齐宇珩眸子一黯,俯身下来的刹那还问了句:“阿瑜,本王忍不得了。” 绵长的吻,最终两个人都兵荒马乱,陈瑜垂着头不敢再动一动了,怕再要动一动,某人就会当场狼变一个给她看。 慢腾腾的挪蹭出一点儿距离,免得那不要脸的货紧紧地顶着自己难受的很,身为过来人的她,心里叫嚣着渴望简直要羞死人了。 相比陈瑜,齐宇珩那叫一个狼狈,动弹不得,松手不舍,平日里的养气功夫早就没了踪影,心跳犹如擂鼓,偏偏又不敢再寸进丝毫,拉满了的弓,熬得眼睛都有些发红。 “东……。” 常九在门外,刚出口一个字,就听里面传来了福王冷冰冰的声音:“退下!” 一哆嗦,常九脚底抹油瞬间溜走,跑出去老远才回头看了看,顿时眼角眉梢那笑的哟,抚着胸口:“有长进!有长进啊,主子啊,为了咱们小主子,你可得抓紧啊。” 陈瑜脸上的红晕在常九一出声的时候就如潮水退却一般,人都显得有几分苍白了。 齐宇珩深吸一口气:“阿瑜竟长了一颗鸡胆子,怕甚?” “才不是呢。”陈瑜趁机快速的避开,离他远一些才浑身放松下来,回头给齐宇珩一个大大的白眼儿,扭头就往外走。 齐宇珩突然空了怀抱,褪去了些许火气,却没有动地方,而是望着走到门口的陈瑜,沉声:“盐场若建成,放在我名下即可,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没说话,陈瑜几乎是逃也一般离开现场,到了门外被柔风一吹,心才妥妥的放下,要说这颜控也是真遭罪了,若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陈瑜觉得自己极有可能反扑,对,她想! 抬起手摸了摸唇角,又压了压心口,这悸动的少女心! 一个人慢腾腾的往外走,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便循声看过去,屋子的门敞开着,里面的炉火通红,铁锤穿着两片布的衫子,正轮着大锤砸着烧红的铁,健硕的手臂,古铜色的肌肤,还有顺着那额头滚下来的汗珠,她突然想到了齐宇珩身上那些疤痕,眼神里就不自觉的浮起了一抹恨意。 “他好看?” 我的天,这阴测测、酸溜溜的声调,陈瑜回头看齐宇珩不知道何时站在自己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脸色都青了,恶向胆边生的陈瑜微微偏着头,轻叹一声:“总好过一身大蜈蚣啊,吓人得很。” 作为一个男人,特别是肉裹钢刀上阵杀过敌的男人,身上的伤疤更像是一种荣耀,齐宇珩第一次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在女人的眼里,保不齐铁锤这健硕的样子才是最动心的,想到自己那一身疤痕,郁闷的都轻轻叹气了。 陈瑜走过来,笑吟吟的看齐宇珩郁闷的样子,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怕什么?薰衣草精油祛疤极好,我再找吴道清研究研究祛疤的方子,早晚还一身好皮囊给你。” “当真?”齐宇珩从来就没有此刻这般在乎过这皮囊,眼神锁着陈瑜的眸子。 陈瑜立刻点头:“绝对真的。” “好,那我等着。”齐宇珩牵着陈瑜的手,挡住她的视线,绕过了铁锤的房间径自往元宝村走去。 金嬷嬷看着两个人进门来,急忙迎了过去,有曹红英一顿敲打在前,她如今倒是也不敢再表现出分毫了:“夫人,老奴去准备浴汤。” “好,送一壶茶到书房来。”陈瑜和齐宇珩并肩往书房去。 金嬷嬷看着两个人轻声交谈的样子,心里就突然就想开了,夫人又不是个傻的,更不是个要仰仗男人才能活的女人,就算是福王又能如何?现在看来,保不齐还是福王心思更胜一些呢,毕竟追着夫人跑到这里来,就说明了很大的问题。 想开了,心情都畅快了不少,紧着去后厨吩咐下去。 书房里,陈瑜把晒盐的法子仔仔细细的说出来后,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她怕有错漏的地方。 “若真可行,袁炳义可以掣肘苗逢春,再者海水晒盐虽说没成功过,两湖晒盐产量虽然少,但盐匠是有的,我调配几个过来就可以了。”齐宇珩伸手揉了揉陈瑜的眉心:“皱眉的样子,惹人心疼的很。” 陈瑜推开他的手:“那苗逢春若不服也是不行的,所以还得想个法子让他主动才行,对了,你回去和牧秦打个招呼,毕竟这件事要办成可就是大事,涉及到盐,朝廷那边儿得有个说法。” “好。”齐宇珩收回手,弹了弹衣襟上不存在的褶皱:“阿瑜担忧什么?别忘了,你可还有凤鸣令呢。” 提到凤鸣令,陈瑜还真差点儿把这个忘记了,狐疑的看着齐宇珩:“那凤鸣令对苗逢春也好用?” “应该是。”齐宇珩笑意浅浅的,刚要再说话,莺歌进来送茶打断了。 “夫人,浴汤准备好了。”莺歌站在陈瑜身后,小声说。 陈瑜看了眼齐宇珩。 齐宇珩靠在圈椅上,抬起手压了压额角:“去忙你的事情,我休息片刻。” 这一天天忙的,陈瑜觉得自己都快馊了,带着莺歌就出门去了。 齐宇珩从窗口看陈瑜的身影打眼前过去,想到了某日清晨被这女人小兔子一般跑来跑去惹出来的火气,嘴角怎么都止不住往上翘起来……。 第三百四十章 我自己睡 齐宇珩摸了摸额角的位置,他看不透陈瑜,因越是了解越发现这女人知道太多了,她知道的那些超出了许多人的认知,包括自己。 “阿瑜可真是让人看不透啊。”齐宇珩修长的指骨在桌子上轻轻的扣了几下。 看不透又如何? 人,只要是他的,由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至少他还没看到有什么人能威胁到自己的女人呢。 喜欢,怕失去,还琢磨个什么?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自己宠着就是了。 几滴精油落入浴盆中,香气便丝丝缕缕的溢开,陈瑜半躺在浴盆中闭目养神,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让苗逢春先来找自己,毕竟上赶子的买卖不好做,而她最能沉得住气了。 莺歌在一旁伺候着,越来动作就越轻了,她发现夫人竟似睡着了一般,轻轻的叹了口气,外人都觉得自家夫人厉害,只有她们伺候在身边的人知道,夫人背地里那是多拼命的一个人,只怕许多男人都不及夫人一个小脚趾呢。 陈瑜还真就睡着了,要不是莺歌担心水凉了再伤了陈瑜的身体,她都不知道自己会睡到什么时候去。 “夫人,天色晚了,您可得好好歇歇了。”莺歌伺候着陈瑜穿衣。 陈瑜听着莺歌那老婆子一般的叮嘱,笑了笑:“书房那位走了没有?” “奴婢没去看,这么晚了,应该走了吧。”莺歌说完,自己都不信。 陈瑜换了一身藕荷色的长裙,这是经过自己改良过的,可以当做睡裙穿,除了浴室坐在圈椅上,莺歌帮着绞干了头发。 等主仆俩出了浴室,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书房的方向,陈瑜轻叹,莺歌心里叫苦连天,这人咋还没走啊? “去准备点儿宵夜吧。”陈瑜说着,便往书房去了。 莺歌本还想说话,被金嬷嬷斜刺里过来拉着手臂带去了后院。 “嬷嬷,那人怎么不怜惜咱们夫人,刚刚夫人都睡着了,她累得很呢。”莺歌嘟囔着,不高兴都挂在脸上了。 金嬷嬷戳了她的脑门:“你怎就知道不怜惜?丫头片子到底年岁小,甭废话。” 齐宇珩看到陈瑜的时候,整个人就瞬间绷紧了,明明前一刻还在想着大事,这会儿脑子里都只剩下一件事了——媳妇! 藕荷色的长裙款式简单的很,走动起来颇有几分弱柳扶风的架势,但并不会给人感觉如那些养在深闺的娇花似的,反而更像是满月初升,雨后新晴般让人打心底就舒服。 头发很随意的在脑后用束着,不施粉黛,皮肤白净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齐宇珩觉得自己手指头都有些难耐了,想要碰一碰,摸一摸,真实的感受一下那吹弹可破的触感。 “你怎么还不走?”陈瑜站在窗外,问。 齐宇珩抬起手挡住了唇边,轻咳一声:“等你。” “都说完了啊。”陈瑜眨了眨眼睛,暗戳戳的等着,说实在的,若齐宇珩敢靠近,自己就敢扑倒他! 那爱情的瞎眼老鹿快要把她的心撞碎了,是可忍,不想忍啊!!! 齐宇珩一本正经:“我伤口这几日不舒坦的很,不是要给我祛疤吗?” 这! 陈瑜眼底一抹光亮转瞬即逝,暗道一句:这是上门送人头的吧? 进了书房,陈瑜便径直走到齐宇珩身边,心跳的极快,避免不了的有几分羞涩,耳朵尖泛红尤不自知。 “脱衣服。”陈瑜说的那叫一个痛快且义正言辞。 齐宇珩撩起眼皮儿看了眼窗外,声音不重不轻的说了句:“院子里的人都该歇了。” 暗处,老张头兴奋的恨不得立刻跑去找常九聊聊小主子的事情,他们这些老家伙都要盼瞎眼睛了,如今主子认准了夫人,就算是没有下聘,那个啥也不是不行的! 陈瑜哪里知道齐宇珩这话是说给老张头的,只当是他对自己说的,便随口说了句:“我让厨房准备了宵夜,不会饿到你的。” 齐宇珩眉心一抖,抬眸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陈瑜,她身上的味道很淡却入鼻的很,缠缠绕绕的犹如他这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扎根到心里了,怎么都拔不出去。 抬起手握住了陈瑜的手,入手的肌肤细腻柔滑,就算是最好的绸缎都没有这手感,只是那掌心薄薄的茧子提醒齐宇珩,她从来都不是娇花,尽管自己恨不得把她护在羽翼之下,让她无法无天。 “累了吧?”齐宇珩倒了一杯茶,拉着陈瑜坐在自己身边,把茶送到她嘴边。 陈瑜险些炸毛,这男人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啊?自己是想扑倒他先那个啥啊,殷勤到这个程度,她都害怕一不小心自己再不争气的流鼻血。 接过来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心总算是安稳了一些:“嗯,挺累的。” 接下来,她就被强制休息,躺在床上偏头就能看到坐在旁边圈椅上看书的齐宇珩,这人什么意思?不让看伤,也不打算走?就让自己躺在这睡觉? 转念一想心都有些凉凉的,按照以前的印象,齐宇珩肯定是想问问那晒盐的法子是哪里来的,或者说自己怎么知道那么多,还知道什么。 唉,明明我想睡你,你却只想揭老底儿,这感觉真酸爽。 陈瑜打腹稿好久,都难以自圆其说,毕竟总是推说乔家有奇书也是不现实的,若真有奇书,记载这么多东西,乔定洲还能穷到最终举债治病吗? 齐宇珩又不傻。 就在陈瑜纠结得快要成一团了的时候,齐宇珩缓缓的放下了书,顿时,陈瑜整个人都僵住了,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想要逃避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人已经到了床边,陈瑜的心弦绷紧,那样子怕是只要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崩碎了似的,就那么等着,等着,等了好久都没有动静,陈瑜心里这个闹得慌啊,伸头也一刀,缩头也一刀,就不能来了痛快的? 就在陈瑜准备睁开眼睛的时候,齐宇珩轻轻地坐在了床边,抬起手隔着被子拍着陈瑜的背:“好好睡一觉,时间来得及,紧张什么呢?” 啊?陈瑜下意识的睁开眼睛望着齐宇珩,见他眉眼疏淡,就像是老母亲哄孩子睡觉似的,顿时老脸一红:“我自己睡。” “我倒舍不得你自己睡,可终究是不合情理。”齐宇珩说着,伸出手点了点陈瑜的鼻子尖:“睡吧。” 陈瑜没有再说什么,闭上眼睛就在齐宇珩轻轻拍着的动作中,渐渐放松下来,睡着了。 床边,齐宇珩一直看着陈瑜,她眉眼精致的很,特别是眼睛,漂亮的过分,像上好的宝石雕琢而成一般,清澈透亮,偏偏人却像是小狐狸似的,总是把许多事情藏着掖着。 到底,心善良。 齐宇珩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心善良就问题不大,再说了,有些城府没有不好的,以后入京,不必担心别人欺负了去。 想到入京,齐宇珩微微皱眉,时机还不够成熟,太子身体虽说好的七七八八了,可底子太弱了。 若是以前,他孤家寡人一个倒也不碍事,大不了把自己手底下的赚钱的营生让出来大半,也能让太子立得住,可如今他不愿意了,女人如此财迷,他可得替她守着点儿,一想到陈瑜有一天坐在后宅整理那些账目,他心里就很有满足感,这些年总算是没有白活,给这女人存下了不少。 太子不回朝,他就不能提出来大婚的事情,所以时机不对。 抬起手揉了揉额角,想到了乔斌明年八月乡试后就要入京去国子监备考,若是那个时候太子归朝的话……。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夫人高明 给陈瑜掖了掖被角,起身离开。 齐宇珩来到岸边:“送本王回去。” 撑船的人是黑龙卫的人,对福王那是绝对的恭敬,撑船离岸。 老虎口密室中,齐北宸正襟危坐,正奋笔疾书,旁边伺候的芸娘帮着研磨。 “芸姐姐,皇叔最近一直都很忙?”齐北宸知道齐宇珩就在元宝村,他也想去啊,身体好了后太想见一见乔筠竹,每每想到她为了自己身体操劳奔波,心就被塞得满满的。 芸娘倒了一杯茶放在齐北宸手边:“殿下,王爷在外操劳,是为了您能顺顺当当的归朝。” 齐北宸端着茶杯送到嘴边,浅浅的抿了一口。 他当然知道这天底下最值得信任的人,非皇叔莫属了,可他好怀念和筠竹在一起的日子,想她,想娘,让他都有些心神不宁了,身体大好,便不会再在这般久留了。 齐宇珩进门落座,齐北宸立刻放下了笔迎了过去。 叔侄俩相对而坐,芸娘旁边煮水泡茶,房间里弥漫着的淡淡茶香,掩盖掉了草药的苦味儿。 “太子殿下,大霁国如今缺盐,今日她提到了海水晒盐的法子。”齐宇珩看了眼齐北宸。。 齐北宸眼底一抹亮色,嘴角都止不住上翘:“娘还好吗?乔斌中了小三元,她定是很高兴的。” 齐宇珩垂眸:“可是她终究是放心不下牧秦,怕他受了别人欺负,所以才绞尽脑汁想出来这么一个赚钱的法子,试图让牧秦更快的羽翼丰满起来。” “皇叔。”齐北宸听到牧秦两个字,心里就鼓鼓涨涨的,眼圈微微泛红,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都缓缓的握成了拳头:“我想她了。” “有良心就好。”齐宇珩抬头:“蒸馏取盐的法子是她想出来的,原本我想当做不知就罢了,她今日却说了晒盐的法子,并且如今那边儿有了个烧制琉璃的工匠,是苗逢春。” 苗逢春? 芸娘抬头看了眼齐宇珩,急忙低下了头,这个人曾经可是个如雷贯耳的存在,长乐宫有如今的江湖地位,苗逢春功不可没。 换做以前,齐北宸哪里知道这么一位,如今却不同往日了,眉头微微蹙起:“长乐宫的老宫主竟死遁?” “她想要收这个人到牧秦手下效命,说到底她还是有些偏心的,乔文和乔斌虽是亲生子,也不见得她如此殚精极虑的为他们兄弟俩谋算。”齐宇珩断了茶盏送到嘴边:“太子殿下,可记牢了才行。” “皇叔,侄儿明白。”齐北宸目光坚定了许多。 “永宁府和梅州隔河却连着海,要抢先一步才行,若真能顺利开了盐场,便在永宁府吧。”齐宇珩说。 提到三皇子齐北冥,齐北宸的目光深邃了许多,眼角不自觉的微微眯起,他的三哥呢,可是个顶顶好的三哥! 很想说自己想念乔筠竹了,可齐北宸到底没说出口,现在他没有资格。 对娘承诺一刻都不曾忘记,而他什么都没有做到,没脸去见。 齐宇珩是存心回来敲打齐北宸的,有道是人走茶凉,更深喑天家无情,他可不允许自己到最后养出来一只白眼狼来,阿瑜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情,他不知道怎么行? 看齐北宸的样子,齐宇珩心里是满意的,人嘛,别管你是什么身份,若良心都没有,就什么都免谈了。 齐宇珩站在老虎口的一处礁石上,抬头遥遥相望可以看到元宝村的荒山。 良久才出声:“张元。” “属下在。”张元出声。 “请卿长歌过来一趟,告诉他本王只给他三天时间。”齐宇珩转身进了密室中。 辅佐齐北宸一路顺利回京,他需要个帮手才行。 ****** 东方吐白,陈瑜猛地睁开眼睛,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便起身了。 刚有动静,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莺歌的声音:“夫人,您醒啦。” 随着声音,莺歌端着水盆进来,放在洗漱架上就过来伺候陈瑜,对此陈瑜已经慢慢习惯了,收拾妥当又慢条斯理的吃了早饭,这才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今天她要去探探路子,能不能拿下苗逢春,就看袁炳义的本事了。 打算好,人都轻松了不少,陈瑜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吩咐金嬷嬷作坊那边儿的吃喝要丰盛一些。 一路上,陈瑜眼里都跳跃着欢喜的神色,田地里的庄稼到了收获的季节,得让常九安排下去才行,油坊那边儿也得叮嘱常九,等拿下了苗逢春后,她就要抓紧和褚伟成几个研究香料了,虽说香料比重不大,但不可或缺。 远远的,常九看到满脸喜色的陈瑜,心里高兴的都要冒泡了,迎接过来面上不显,却比往日更恭敬三分:“夫人。” 陈瑜嗯了一声,往前走着,常九跟在身后听她吩咐田里和庄子上的事情,没看到常九脸上那快要绷不住的喜色。 “袁大先生。”陈瑜看着眼睛都熬红了的袁炳义,心里暗自给赔罪了,事情总归是要越早办妥越好,免得夜长梦多,所以只能辛苦他了。 “夫人。”袁炳义虽然有些疲惫,但还是兴奋的很:“那玻璃若一次成功,这可就是天大的好事了。保不齐以后瓷器都没人稀罕了。” 要不是担心隔墙有耳连累了乔家,袁炳义都想啐一口那些个人,不就研究出来个瓷器吗?牛的哟,百姓还不准用!不能烧了! 如今,有了玻璃,谁稀罕那些破玩意儿? 再说了,人比人高下立见,这乔夫人端地是个天上难寻地上难找的人,人美心善说的就是这种人! 陈瑜哪里知道袁炳义内心戏这么多,再者玻璃这一块暂时她也不着急,而是另一件事要从袁炳义的口中说出去才行。 所以,她说:“我有些事情要请教,袁大先生若累了,不妨先休息片刻再说。” 袁炳义一听连连摆手:“不累,不累,夫人,您说。” “是那海水淡化的问题,我原本的方子不合适,但又找不出哪里不对劲儿,所以想请袁大先生帮帮忙的。”陈瑜说。 袁炳义后槽牙都痒痒了,海水淡化! 他窝在元宝村好几年了,硬是没从海水里搞出盐来,憋气窝火的很呐。 其实也不是没有盐,而是那盐简直没法吃,苦的像毒药一般,根本就排不上任何用场。 陈瑜见袁炳义这幅表情,清了清嗓子:“淡化之后的盐也是个问题啊,袁大先生,这件事……。” “嘛玩意儿?”袁炳义眼睛瞪圆了:“夫人说,你能让海水像淡水那样?那盐呢?海水里的盐呢?” 陈瑜暗自咂舌,感觉自己这一刀似乎扎凶了一些,面上不显却压低了声音:“那盐当然是在的,可是来路不正,早晚都是惹祸的根苗啊。” “不碍事,不碍事,夫人带我去看看可好?”袁炳义脸上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恨不得拉着陈瑜就走。 陈瑜便也不耽搁,带着袁炳义去了蒸馏室,打开了大瓮拿出来里面的盐:“我用的蒸馏法,盐会结晶沉淀,沉淀后的盐可以食用,刚好家里上上下下人口众多,就不用再花银子置办了。”陈瑜说到这里一叹:“可是这太多了的话……。” 都不曾陈瑜说完,袁炳义抿着盐粒在舌尖,就差老泪纵横了。。 他的心都在滴血啊,枉他一直都认为乔夫人真乃是经商奇才,一介女流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可那是盐啊,卖……不对! “夫人高明。”袁炳义弯腰拱手,态度都恭敬了不少。 第三百四十二章 曲中求灵不灵? 这何止是经商奇才,一介女流竟是把太多事情看得通透的很呐,袁炳义觉得自己真得该出去走走了,这几年来一直都在元宝村这边转悠,脑子都快僵化了。 “袁大先生可还有别的法子吗?”陈瑜问。 袁炳义想了想:“我先去看看,回头再说。” 陈瑜没有亲自陪着去,法子她自己都想好了,见袁炳义踌躇满志的背影,这罪恶感都要爆棚了,所以她叫了花奴过来送信给茹娘,中午加个肘子,必须要拿出看家本领来。 茹娘的厨艺本来就不错,在陈瑜这边又学到了不少,做菜造诣那是蹭蹭的提高,如今陈瑜都要赞她的厨艺的,最拿手的就是肘子。 袁炳义转悠了一圈,抬头看常九正闲着,直接拉了过来指着旁边的屋子问。 “老常啊,旁边那屋子是做什么的,密封的可够紧实了。” 常九顺着袁炳义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浑不在意的说:“那是处理污水的,夫人的意思是经过这么一道工序后,水就可以放回海里了,没有污染。” “污染?”袁炳义对这两个字挑了挑眉。 旁边常九就来了一句:“脏水。” “我知道。”袁炳义倒背着手去了隔壁的屋子,这屋子有一个不小的池子,池子中间是一堵墙,说是墙又不太准确,因为墙中间许多孔洞,孔洞中间是很细密的纱网,纱网里的东西……。 袁炳义直接进了池子里,这里暂时什么也没有,毕竟还没开始生产,他从墙上面抠出来里面的东西用手捻了捻,沉思良久才连连点头:“妙啊,这法子真是太妙了。” 常九本还想着问问怎么一个妙法,就见袁炳义从池子里爬出来,一溜烟儿的就出去了。 回头看看墙里的东西,常九也伸手捏出来一些,可怎么都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边,袁炳义已经来到了陈瑜面前:“夫人,我知道怎么办了。” 陈瑜见袁炳义一脸兴奋的样子,极其配合的问:“袁大先生,说来听听。” “蒸馏海水,让海水淡化没问题,至于盐太多嘛,我觉得夫人那些用过的水处理方式却可以变一下。” 袁炳义顿了一下,偏头像是思考似的,然后才说:“就是把处理过的水再循环蒸馏,蒸馏后可以重复使用,至于几次暂时还不知道,但那水肯定是越来越淡的了,再就是那池子的墙里放着不少生石灰,虽说生石灰可以过滤,可太瓷实了也不行,依我看可以再放进去一些沙子和石子,并且池子再加长一些,多方两道过滤墙就可以了。” 陈瑜听完,在心里给袁炳义挑起了大拇指,自己这是盗用了别人的发明创造,袁炳义这才是真正的聪明! “好,就按照袁大先生说的办。”陈瑜干脆的决定下来,其实本来也就是这个法子,见袁炳义欲言又止,陈瑜便顺坡下驴:“袁大先生还有没说的?” “这个……。”袁炳义一时语塞了。 他是看着乔家平地起高楼一般的发迹起来的,也就是说陈瑜的经商天赋绝对一流,如今盐在手里,自己开口拿走的话,陈瑜会答应,可是自己后半辈子的脊梁骨都能被戳穿了,若不说,他苦心寻找的海水制盐的法子,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啊。 见袁炳义为难,陈瑜也得挺着,心里比袁炳义还着急。 末了,袁炳义脸红脖子粗的说了句:“没啥,我去安排人手,这就抓紧改造。” 陈瑜扶额,看着袁炳义火急火燎的背影,心里直叹气,要不是摸不透苗逢春的脾气,何故拐这么大一个弯子啊,也不知道自己这曲中求的法子到底灵不灵。 就在陈瑜纠结快成一团的时候,铁锤跑过来:“夫人,苗逢春请您过去。” “好。”陈瑜估摸着玻璃快成了,抬腿就往这边来。 到了门口,铁锤麻溜儿的递上来一个皮质长袍递给陈瑜:“里面温度太热,苗逢春说这个得穿好了才行。” 陈瑜接过来长袍把周身上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才进去。 屋子里,苗逢春看到陈瑜过来了,转过身打开炉门。 打开了炉门的刹那,热浪像是出笼猛兽一般,陈瑜抿了抿嘴角并没有往后退。 “取出来!”苗逢春和铁锤说着,从自己腰上取下来个长条状的包袱,打开包袱里面是两个细长的金属棍,那棍子看不出什么材质,锃明瓦亮并且是中空的。 在陈瑜的注视下,苗逢春把其中一个小熔炉里的玻璃水快速的搅动起来,然后陈瑜就目瞪口呆的看到了真人吹玻璃。 看着玻璃水在苗逢春的手里成了瓶子的形状,随着温度的降低,那瓶子的造型就越来越像模像样了。 苗逢春偏头喊铁锤:“起炉。” 铁锤立刻把不远处的一个小铁匠炉点燃,风机吹动,火红的炭放进去,温度就一路飙升起来。 陈瑜大气儿都不敢喘,激动的手心冒汗。 她以为,自己要经历无数次失败才会成功。 她以为,实在不行就只用回流壶的技艺也行。 可是却万万没想到苗逢春竟是如此的本事了得! 在陈瑜的注目下,尚且柔软的玻璃瓶被放入了磨具中继续吹制,待玻璃瓶和磨具完全贴合后,打开磨具把玻璃瓶送入退火炉中。 紧接着就是瓶盖,陈瑜看着苗逢春变戏法似的从瓶盖中间吹出来导管的模样,又放进磨具里送入炉子退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 “看完了?”苗逢春突然爆喝出声。 陈瑜激灵灵一个冷颤。 紧接着就听他吼了句:“出去!” 陈瑜是呲溜一下就跑出来了,到了外面脑子还懵懵的。 回想起刚才苗逢春的每一步操作,兴奋的她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挂在门旁边的钩子上,回去账房拿了纸笔就开始画过程,标注只有自己能完全看明白的字符。 画完了这一套,陈瑜就叹气了,眼看着只要不出大的意外,苗逢春这瓶子是铁定做出来了,袁炳义可争气点儿啊。 此时,袁炳义哪里知道陈瑜的期待,他一个人呼哧呼哧跑去了海边提了一桶海水回来,就在外面空地上架了一口锅,把海水倒进去就开始烧上了。 苗逢春出来的时候,被眼前乌烟瘴气的场景气得胡子都抖三抖,看袁炳义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半疯似的,累得慌,懒得搭理,他还准备回去仔细研究一下尺寸,想要把弹簧放进去,这可是个技术活。 一走一过,就听到袁炳义近乎哀嚎的嘀咕着:“为什么是苦的?夫人的盐没有那么苦啊。” 走出去几步,苗逢春扭头就回来了,直接一屁股坐在袁炳义旁边:“状元公在这里琢磨什么玩意儿呢?” “盐。”袁炳义此时如痴如醉一般,随口就说了一句。 苗逢春眸子瞬间贼亮贼亮的,看袁炳义还在锅底来回搅拌着,又问了句:“夫人的盐不苦?” “对,不苦。”袁炳义还没防备。 冷不丁,苗逢春又问了一句:“原来夫人还会制盐啊。” “会。”袁炳义猛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偏头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苗逢春:“我说苗老头,你跑我这里刺探军情吗?” “哪有?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苗逢春干笑着站起身,伸手摸了摸酒葫芦到底是忍住喝几口的冲动:“状元公继续继续啊,我去凉快凉快。” 一扭头,苗逢春的脸上就一点儿笑意也没有了。 这女人本事不小啊,竟然还会制盐!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苗逢春的心就像是装进去一直疯猫似的,怎么都静不下来,最终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语:“还是要把那怪瓶子烧出来才行啊。” 第三百四十三章 怕挟恩图报? 有些事情急不得,需要天时地利与人和,但有一件事必须要立刻去办,那就是烧瓷。 陈瑜把记录下来的这些都收进了抽屉里锁好,便去看郝长德那边儿的情况了。 烧瓷的窑口要更靠后一些,并且这边除了有郝长德之外,还有两个齐宇珩带过来的官奴。 能成为官奴,手艺自然是不用说的,一直以来齐宇珩办事稳妥的很,陈瑜丝毫不担心。 烧制瓷器他们在行,可架不住自己要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是稀奇古怪的很啊。 这边单独成了一个院中院,别看郝长德一把年纪了,可那干劲儿比小伙子都不差,精神头也足的很。 陈瑜看正在画坯的官奴和旁边刷釉的郝长德,嘴角就忍不住翘了翘,一切顺利的都让她想要不美滋滋的都难呢。 目光一转,陈瑜眼尾就挑了一下,哟呵,苗逢春竟然也在。 两个工匠加上郝长德,一边做活一边听着苗逢春讲解,陈瑜也没打扰,站在一旁听了好一会儿,对苗逢春就增加了不少好感度,这人真是一点儿不藏私啊。 “这青花瓷入窑温度不低,苗老的玻璃能扛得住?”郝长德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一脸认真的问。 听到这话,苗逢春嘴角都翘起来了:“放心!绝对不会炸炉。” 陈瑜计算过两者一同入炉的温度,烧瓷的温度最高是1200度就足够了,基本上达不到这个温度,烧制玻璃则需要到1500度左右,也就是说苗逢春这话不作假,的确不会炸炉。 “那这瓶口没问题?”其中一个官奴出声,他手里正是瓶盖,这瓶盖是完全按照设计图纸来的,模样像是个半开的花苞,花苞中间则是按压泵的泵头,出口是设计成尚未全部盛开的花瓣儿,这花瓣就是按压泵的出口。 这样的设计可以称得上是陈瑜呕心沥血之作了,甚至陈瑜想过若是以后能烧菜瓷,定然让这瓶子都成宫里那些个娘娘们爱不释手的玩意儿。 苗逢春眼角余光看到陈瑜,故作没看到,背转身对着陈瑜的方向,侃侃而谈:“你们也不用着急,左右傍晚时候坯子成了,我那边儿玻璃出炉,直接都烧制几个试试,成了咱们讨好酒喝,不成再来。” “那倒是。”郝长德抬头,感觉好像看到门口有人影,等他看过去分明空荡荡的,便认为自己是眼花了。 陈瑜走出了院子,心里的兴奋劲儿就慢慢的退下来了,苗逢春的态度简直是急转弯一般的变化,尽心尽力到这个程度,是因为齐宇珩和他说的话吗? 苗逢春肯定知道太子的事情,陈瑜甚至认为齐宇珩对他不止说了这些,若苗逢春的改变是因为太子的母亲是他疼爱的徒弟的话,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会顺利不少。 抬起手搭了个凉棚在眼前,抬头眺望远处碧蓝如洗的天空。 现在,就要看袁炳义了啊。 缓缓的呼出一口气,陈瑜慢条斯理的往回走,从早晨醒来她就没有看到齐宇珩。 这会儿就很想见到他。 吩咐常九把庄子上的新鲜果蔬送到宅子那边儿,陈瑜便回去了。 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进厨房,做美食,别人不说,苗逢春的身份和能力还有对袁炳义的愧疚,真不是一盘肘子就能解决的问题了,必须要亲自下厨。 丰盛的晚宴,对,规格绝对是宴的程度,陈瑜让四个丫环都过来帮忙,金嬷嬷都提着食盒一路疾走。 长条桌子就摆在了最大的房间里,水果、酒水、冷菜、热碟到最后是主菜,主菜可不是单一一种,陈瑜近乎是使出来浑身解数整治了这么一桌。 四个丫环可没闲着,沐浴的热水,换身的衣服都准备妥当后,陈瑜才让常九去请在窑上的人过来。 很快,苗逢春就过来了,身后跟着铁锤和郝长德和两个官奴,反而平日里最贪吃的袁炳义迟迟不见人影,陈瑜知道这人肯定是琢磨盐去了。 郝长德走在后面,兴奋的简直像极了孩子似的,忍不住眼睛往苗逢春的后脑勺上瞄,那崇拜的眼神儿是一点儿也不掩饰了。 丫环分别引这些人去沐浴更衣。 陈瑜叫来常九,让他去请袁炳义。 “夫人,恭喜。”袁炳义已经平静下来了,抱拳恭喜后才说:“退火之后就可以了,估摸着明天能见到。” “好。”陈瑜请袁炳义落座。 苗逢春过来的时候看了眼陈瑜,又看了眼桌子上摆着的美味佳肴,微微皱了皱眉:“福王不在?” 陈瑜迎了过去,福了福身:“福王有些忙。” 苗逢春没说话,也没和陈瑜客气,直接过去坐下来,袁炳义目光不善的看了几眼苗逢春,到底还是过去坐下来了,人陆陆续续的过来入席。 有苗逢春在,没人敢说官奴和民间烧瓷的这些工匠身份不够同席的,陈瑜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当,莺歌几个人伺候着吃喝,陈瑜便坐在一旁,并未曾入席。 这也算是尊重,虽说她是乔家的当家人,可这个世道男女同席还是不妥当的。 苗逢春看了眼陈瑜,没说话,而是端了酒杯抿了抿,目光垂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几分耐人寻味。 陈瑜敏锐的捕捉到了苗逢春的表情变化,装作不知,起身去了外面。 要说这吃喝上的本事,袁炳义算得上在场的第一人了,饶是吃多了乔家的吃喝,却还是被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惊艳到了。 苗逢春不说话,袁炳义贪吃,余下的人都有些受宠若惊,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安静。 这一天时间感觉一眨眼就过去了,陈瑜没等来苗逢春的任何反应,反倒是袁炳义快折腾疯了,也不知道这人别扭个什么意思,宁可自己吭哧吭哧往回折腾海水,又是烧又是煮的折腾,就是不肯问陈瑜一句。 要不是想要钓住苗逢春,陈瑜都想和袁炳义和盘托出,免得这人再把自己折腾疯了。 忍着吧! 陈瑜和这些人勉励几句,又是一番感谢,便散了,毕竟这会儿他们都非常忙。 第二天,陈瑜还没等过来,常九就登门了,满脸喜色:“夫人,那瓶子烧出来几个,您过去看看吧。” 就算是知道肯定会成功,陈瑜还是免不得心里激动,起身跟常九往庄子上来。 刚到了账房门口,就见苗逢春背着手站着,看着远处几乎被烟熏火燎快成黑焦炭的袁炳义,嘴角都抿成一条直线了。 陈瑜走过来,福了福身:“您老辛苦了。” “该做的事情,自然要尽力去做。”苗逢春收回光,微微颔首:“在屋里,夫人请。” 进了账房,陈瑜便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四对青花瓷瓶,走过去刚一落座,就见苗逢春单膝跪地了。 嗯? 陈瑜急忙伸手去扶:“您老人家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您可是我这边的贵客。” “老朽是代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儿谢夫人的。”苗逢春说着,也就站起来了,不过态度却恭敬的很。 陈瑜心里轻叹,果然是因为太子:“您老先坐下,若这样的话,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落座之后,陈瑜先开口:“我当初不过就是收养了一个小乞儿,至于后来的发展属实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这谢也就算不得了。” “夫人心思良善。”苗逢春说的诚恳,他这些年来死遁离开长乐宫,原因有二,一是心疼自己的老兄弟全族上下遭难,二就是心疼自己的徒弟母子分离。 但,人间的事情总归是山不转水转,因缘际会这说法也不是全无道理,否则哪有这么多的无巧不成书。 “不过……。”陈瑜刚出口两个字,就见苗逢春目光唰一下就看过来了,那目光竟有几分锋利如剑来。 这让陈瑜略有些不舒坦的皱了皱眉,怎么着?这是觉得自己会挟恩图报? 第三百四十四章 护犊子 因这一个眼神儿,陈瑜心里是真不舒坦了! 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更不屑于让牧秦回报什么,这苗逢春的表现也太小人了一些! 不舒服没必要忍着,所以陈瑜话锋一转:“不过,你们都把他当成了贵人,在我心里他却是乔家的牧秦,就算是福王盘算的精密,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苗逢春心中一凛,这女人是什么意思? “苗大先生,你和福王之间说了什么我不管,今日我也交给底给你,在我们乔家只有牧秦,没有你们眼里的太子,他日若凡事都要让乔记插一脚,我是断然不同意的,牧秦是养子,我还有儿女,纵然养子的身份了不起,我也绝不会把自己的儿女都当了垫脚石。” 陈瑜说这些的时候,脸色都冷了下来了。 她心里都烦躁起来了! 所有人都在想着牧秦,没问题,可以! 就算她也在想着如何帮牧秦,因在她心里牧秦从不曾高高在上过,而是那个被打的头破血流的小乞儿,可怜的又让人心疼。 但不可能所有人都围着牧秦转!更不可能因为牧秦的身份,任凭谁都要跑自己这里来揣测一番,是不是乔家就想着因这救命之恩便要攀龙附凤。 真以为自己是原著居民那般仰视皇权吗? 不,她更愿意仰视黄金! 齐宇珩说过牧秦就在老虎口,自己避而不见就是这意思,自己避开是为了乔家这几个孩子,就算明知道有些时候是避无可避的,但她的态度摆在这里,莫说眼前的苗逢春,就是齐宇珩也得掂量掂量。 苗逢春被陈瑜突然变脸给整的一惊一乍的,他什么都没说,只因一个没控制好的眼神儿,这乔夫人的脾气可是真大,脑子转悠的也是真快! 更因为陈瑜这一番话,老脸都挂不住的红了起来,到底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想到了,人也干脆,直接起身抱拳,一揖到地:“夫人多虑了,老朽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件事牵涉甚广,所以才会想的多一些。” “想的多可以,别算上乔家。”陈瑜脸色缓和了不少,坐在圈椅中,微微扬起了下巴:“我也并非针对苗大先生,不过就算是福王在这里,这话也是不变的,乔家的生意不掺和到你们那些大事中去,乔家的人更不可能掺和进去就是了,苗大先生的本事今日让我开了眼界,若愿意帮衬,我承诺还在就不会不算数,若不愿意帮衬,也无妨。” 苗逢春心里泛苦,这女人几句话把自己的后路全堵死,让人头秃的很。 想了想:“夫人不愿意拜师也无妨,老朽倾囊相授。” “那就黄白之物做了买卖吧。”陈瑜完全没客气的意思:“您老开价就好。” 提到这个,陈瑜心里都舒畅的很,无功不受禄,若是钱财能解决的问题,对如今的她来说,都不是个事儿! 再者,苗逢春烧制出来了自己想要的瓶子,紧接着就是试探,她猜测自己想要谋划的事情十有八九成了,成了就成了,至于这个人能不能好用,这事儿交给齐宇珩操心就是了,大不了自己拿了凤鸣令出来呗。 苗逢春准确无误的接了陈瑜给的梯子,顺着就下来了:“既如此,那以物换物夫人觉得可行?” “以物换物?”陈瑜心里明白的犹如一碗水,直接看到了碗底了,不过还是挑眉做探寻状:“如何换?用什么换?” “老朽用毕生的技艺,换制盐的法子。”苗逢春说罢,略顿了一下紧着说:“夫人疼惜牧秦,把他当成自家人,这制盐的法子老朽也不会做别的用处,是用在牧秦这边的。” 陈瑜没接话,而是看着苗逢春。 他不提太子殿下,不提齐北宸,只说牧秦,呵呵,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牧秦这两个字的用处了。 要说盐,陈瑜本就是想借此机会交给苗逢春,用这法子把长乐宫都捆在牧秦的战车之上,毕竟这是长乐宫早晚都要走的一步,只是早走或是晚走的区别,没有自己,就姜曦的身份摆在那儿,长乐宫是不可能独善其身的,安平县的眠花楼是谁的,不言而喻的很呐。 下蛋的金鸡交给苗逢春,到底合适不合适? “老朽活了一把年纪,无儿无女,只有两个不争气的徒弟,人岁数一大了,心思就没那么多了,只想着能让自己的两个徒弟消停的,平安就好。”苗逢春看出陈瑜在犹豫,立刻说。 一个江湖中人,说出这样的话,饶是陈瑜不了解江湖到底是水多深,也明白了苗逢春的意思,呵,难不成卿长歌还敢为了姜曦造反吗? 偏头想了想卿长歌,她觉得不太可能。 情爱这种事情,成败都在那么关键的几个瞬间,初见、再相逢都极其容易让人不顾一切,但若是一个拎得清的人,断然不会在另外一方都已经成亲当了娘后,还像愣头青似的冲上去。 卿长歌不是个糊涂人,他不会为了姜曦造反,对于这一点陈瑜是相当笃定。 这么一会儿功夫,陈瑜还想到了欧阳红,好久没见到这人了呢。 陈瑜发散思维想了不少,旁边一门心思想要求得如何得到更多盐的苗逢春如坐针毡,他很急,担心陈瑜想太多反而不答应了,若那样的话定是前功尽弃的。 “你能保证这盐厂不会被朝廷盯上吗?”陈瑜问。 苗逢春立刻抱拳躬身:“夫人放心,长乐宫定会保护好您的义子的。” “保护好有什么用?那些盐要变成银子,需要的是门路。”陈瑜眯了眯眼睛:“你要是贩私盐的话,把人保护好了又如何?当朝太子公然贩私盐,失了民心再失了朝臣的心,最终再失了帝心,这买卖不赔死!” 咦? 苗逢春心就咯噔一下,转而喜色丛生啊,这哪里是不关心太子?分明是想的长远,周到的不行啊。 陈瑜鼻子微微一动,垂眸抬起手挡住唇角的笑意,再抬头:“好,成交了,我交给你法子,你倾囊相授,从此以后相忘江湖。” 苗逢春猛然抬头看着陈瑜:“夫人,此话当真?” “对,当真。”陈瑜想了想:“这些瓶子批量生产,等我验货后,便会给你法子。” “好,那老朽告退。”苗逢春喜出望外,转身就走。 陈瑜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送到嘴边小口喝着,嘴角笑意就越来越深了,她嗅觉灵敏,认识的人中用柏木香的也就那么一个,一个大老爷们竟敢偷听,啧啧啧,真是出息大了啊。 门外,传来苗逢春惊诧的声音:“福王!” “盐,长乐宫也敢碰?”齐宇珩语调那是相当冷了,陈瑜在屋里都止不住哆嗦了一下,转而就笑着拿起来面前的瓶子。 好!真是太合心意了。 不管门外苗逢春和齐宇珩到底如何,屋内,陈瑜把四个瓶子分别打开,里面的玻璃瓶盖和外面的按压泵完美契合,花苞形状的底瓶丝毫看不出任何拼接的痕迹,真是好东西啊。 看底部,打开小巧的瓷片露出里面的孔洞,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色。 找了个匣子直接放进去,抱着珍宝一般起身就走。 有了这些宝贝接下来可就容易多了,她没工夫耽搁时间,得抓紧把贡品折腾出来才行。 至于苗逢春会不会发觉自己和齐宇珩有算计他的嫌疑,这事儿陈瑜是一点儿也不担心,都是为了太子嘛,吃点亏那老人家不会在意的。 陈瑜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作坊。 这边,苗逢春苦笑着摇头后,抱拳当胸:“福王,不知老朽可否面见太子殿下?” 第三百四十五章 英娘 为了方便赵二春,也尽量减少冷窖的冷对她身体的伤害,在冷窖门口的位置隔了个小房间出来,那房间里灯光明亮,显然赵二春在里面忙着呢。 陈瑜没过去打扰,而是提着灯笼准备进冷窖里面去。 “谁?”赵二春的声音带着几分凌厉的架势传来。 陈瑜勾起唇角笑了笑,自己不打扰,可赵二春如今怕不是把冷窖警卫工作都一并扛起来了。 “东家啊。”赵二春眼里迸出几分欣喜来,几步过来:“我念叨了好些日子,终于见到东家了。” “等会儿说,我先去忙一会儿。”陈瑜说着,看了眼赵二春又清瘦了不少的模样,挑眉:“在这里等我。” “是,东家。”赵二春声音都透着欢喜。 陈瑜进了冷窖,点了灯,走到了装着纯露的大缸前。 每一个大缸旁边都挂着小小的漏斗和纯铁打造的宽口提壶,长长的手柄下面的提壶宽口上有尖嘴槽,这样灌装的时候不会浪费一丝一毫,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高沿的托盘,免得浪费了。 她把瓶子倒放露出地步的两个孔,其中一个孔略大一些,单独有严丝合缝的塞子,跳开了塞子把纯露灌进去,封口。 又从另一个孔把沐浴乳灌进去,灌装完毕,仔细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封了后面的塞子和瓷片,把瓶子摆在面前。 等了一会儿,摸了摸瓶底部干干爽爽的,满意的点了点头,按压泵头,乳白色的沐浴乳从花叶形状的出口泵压到了手心的时候,陈瑜长长的松了口气。 成功了! 这就是乔记让别人永远望尘莫及的存在。 把倒流瓶放进匣子里,又取了洗发沐浴用品和乳液、面霜,都装进了提篮里,转身出来,走到小屋门口,出声:“二春。” 赵二春急忙站起来:“东家,你先进来缓缓身上的寒气。” 冷窖里的温度的确很低,相比来说这个小屋子里则好上不好,陈瑜走进去看了眼操作台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雕刻好花样的琥珀皂,坐下来:“是想问安康的事情吗?” 赵二春立刻点头犹如捣蒜:“东家,那孩子走了快一年的光景了,我惦记的很,不知道大少爷写信回来可提到了?” 乔文每次家信都是事无巨细的,当然提到了安康,只不过不多,陈瑜点头:“安康在那边也努力的很,只怕短时间内还不能回来。” 赵二春脸上有了放松的神情,笑了:“没事,没事,我想着安康聪明的很,肯定也没啥问题,东家,既然这样这边还要不要再教一个出来?” “二春想要教谁呢?”陈瑜想到了虎头,虎头读书啥样暂时不知道,若赵二春想要教自己的儿子这门手艺,她是不反对的。 赵二春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衣角:“我想教给英娘。英娘性子安静的很,学这个合适。” 不是自己儿子?英娘是哪一个? 陈瑜狐疑的看着赵二春:“虎头不合适?英娘是谁?” 提到自己的儿子,赵二春眉眼都带了笑意:“东家,虎头好不容易得了读书的机会,用功的很,英娘是大嫂女儿,平日里……平日里不露面的。” 兴许是怕陈瑜多心,赵二春急忙摆手说:“东家可别担心,英娘不是个傻的,心灵手巧的很。” 陈瑜对田家的事情不怎么关心,但也知道了不少。 容氏一直都带头做着乔记的功夫活儿,平日里接触是不少的,也没听她提起过英娘啊。 “明儿带过来我看看。”陈瑜想着去找袁炳义商量这倒流瓶的事情,便留下这么一句话往外走。 “是。”赵二春脸上尽是喜色,送陈瑜出了冷窖立刻收拾一下就回去了。 她没有回家先去了老宅这边。 容氏这段时间忙着补网的事情,庄子上的活儿要等陈瑜的吩咐,乔家喜事一桩接一桩,反而让她们都闲下来了。 “二春?”容氏看赵二春神色匆匆过来了,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迎过来:“咋了这是?看把你高兴的。” “嫂子,咱把英娘接过来吧,我教她手艺。”赵二春拉着容氏的手:“我刚和东家说了,东家说明日想见见英娘。” 容氏脸色刷一下就白了,不敢相信的看着赵二春。 见容氏嘴唇都哆嗦了,赵二春用力的抓着容氏的手:“大嫂!英娘啊,你不记得了吗?” “我、英、英娘还在?”容氏都有些结巴了。 赵二春叹了口气:“在,在的,好好的,不过这些年来我也不敢走漏风声,就是东家那边儿也没敢说全,嫂子,如今田家的女娃子都得好了,这事儿我不能再瞒下去了。” 容氏的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似的,哗哗往外冒,嘴唇从白到青,浑身都颤抖的不成样子。 “嫂子。”赵二春也声音哽咽了。 哇一声,容氏这一嗓子哭出来,人就直挺挺的往后倒下去了,亏着赵二春早就防备着,扶住了容氏掐了她人中,这才没昏死过去。 容氏紧紧地抓着赵二春的手,嘴唇颤抖了半天:“对不起四郎,对不起四郎啊,二春啊,嫂子对不起你们一家子。” 赵二春也红了眼眶:“别说那些混话了,好好的稳稳,咱们得现去把孩子带出来,明儿东家要看人。” 容氏颤颤巍巍的下床,那抓着赵二春的手就没松开过:“英娘真的还在?” “在,走吧。”赵二春擦了擦眼泪:“好好的,孩子好好的。” “十四年啊!十四年啊!”容氏到底是穿不上鞋,整个人都颤抖的不成样子。 赵二春弯腰帮她把鞋穿好:“当年四郎把孩子送给我,我们俩哪里下得去那样的狠心,就在那院子里挖了个地窖,孩子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但好好的。” “那会儿你还没过门。”容氏说。 赵二春笑了笑:“嗯,但四郎信我,英娘也是我们俩的大媒人。” 当初自己和田四郎救了刚出生的英娘,四郎就认准了她,最终嫁过来后,四郎也对她极好,说到底是英娘给了她福气,否则四郎怎么瞧得上她一个出了名的黑鬼? 容氏终于稳住了心神,妯娌俩出门都悄悄的,路上赵二春还小声说:“当年英娘太小了些,我原本想要给起个名字的,四郎说叫英娘,这名儿还是大哥给起的。” 哪里是田大郎起的名字?容氏心头疼得一抽一抽的,她在怀着英娘的时候找人看过胎相,说是个女娃,她瞒得死死的,只是无人的时候才会抚着隆起的腹部轻声说,英娘啊,你可怎么活?托生到娘的腹中,娘护不住你啊。 想来,小叔子是听到了的。 只是过去这些年了,当年出海遇险,大郎回来后大病了一场,四郎没回来,都说是四郎在海上的时候,公公为了救长子,舍了四郎的命,结果……。 妯娌俩来到了赵二春的家里,掀开了一处地窖口进去,容氏眼泪就没干过,许久才从地窖里出来,手边跟着个清秀的姑娘……。 进了屋,容氏几乎是跪坐在英娘面前,哽咽的伸出手:“英娘,英娘,娘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啊。”说着就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英娘被吓坏了,用力的往回抽手,转过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赵二春,求救的意味非常明显,那眼里都蓄了泪水。 赵二春抹了一把眼泪过来:“大嫂,英娘她……她不会说话。” “啊?”容氏看了眼赵二春,回头再看自己的女儿,伸出手臂把人抱在怀里:“我的儿啊……。” 第三百四十六章 长歌公子兴致真高 此时,陈瑜就坐在书房中,陪着她的是乔斌。 “娘,是大哥来信了吗?”乔斌整日里都在隔壁苦读,一起苦读的还有姚庆煜,平日里伺候他们的是花香,衣食住行都不曾过来这院,今天陈瑜是特地把乔斌叫回来的。 “不是,而是娘有另外的事情交代给你。”陈瑜拿出来倒流瓶递给乔斌。 乔斌惊艳的目光让陈瑜心里就美滋滋的,她的便宜儿子以后是要当官的人,至于多大的官她没想,反正小不了。 家里乔文不在,妞妞也跑去梅州还不曾回来,这件事她便打算不瞒着乔斌,让他知道这些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家逢巨变的时候,苏乾虽说处处倾尽全力,却也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情掣肘着,居安思危,陈瑜不想因以后可能遇到的任何事情,再把乔斌的前程毁了。 离开书房的时候,乔斌容色宁静,只是那嘴角总是忍不住翘起来,就算是用手指压了压都到底压不下去,刚回到书房,迎面就是姚庆煜审视的目光:“贤弟这是遇到了多大的喜事?” 也不怪姚庆煜这问,眼前这小三元的乔案首可沉稳的让他都钦佩好多回了呢,何曾见他这么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乔斌眸子流光溢彩,不过却如同锯掉嘴儿的葫芦一般不肯说,惹得姚庆煜只撇嘴,到底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陈瑜很忙,账目都没来得及看,而是把两库的库存,药材库的库存都盘点了一番,拿了纸笔开始刷刷点点的写起来。 “夫人,后厨熬了花椒排骨红枣汤。”莺歌给陈瑜续茶:“这也进了秋日,金嬷嬷说这汤最是滋补呢。” 陈瑜把笔放在笔架上,揉了揉酸疼的手腕:“那就送过来一盅吧。” “是,奴婢这就去。”莺歌说着就要出去。 陈瑜扬声叫住她:“让茹娘也多炖一些给隔壁送过去,两个孩子读书辛苦的很,调养身子的事情交给她了。” “夫人放心,嬷嬷安排的妥帖。”莺歌本还想说话,见陈瑜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便把余下的话都系数咽回去了,夫人累得很,鸡毛蒜皮的那些小事儿不能再让夫人操心了,左右金嬷嬷带着她们四个,定会把家里看得紧紧地就是了。 陈瑜把褚伟成他们给的香方册子拿出来,甄选上面的香料,这一批香料要特制的,当做入宫的贡品,所以不管是自己的铺子还是海城那边儿都是不能销售的。 香方看着简单,可行家里手看得却是门道,里面的那些细微差别到最后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关键所在。 正在看香方的陈瑜鼻子微微抽了抽,暗暗赞叹一句茹娘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眼睛没离开香方,把手伸了旁边去:“递给我下去歇着吧,这边不用伺候了。” 结果,竟没有汤盅入手,陈瑜疑惑莺歌闹那样儿,偏头就被送到唇边的汤匙堵住了嘴,抬眸刹那齐宇珩的一张脸就映入眼帘了。 “乖,我喂你。”齐宇珩笑望着陈瑜张开嘴把汤喝掉,便直接坐在了她身侧,又送来一汤匙到陈瑜嘴边。 陈瑜偏头躲开:“你怎么来了也不出声儿?” “喝汤。”齐宇珩扫了眼她手里那拿着的册子:“你那么忙,没舍得打扰。” 陈瑜想要自己喝,被齐宇珩那狭长带笑的眸子望着,最终败下阵来,只能任凭他这一勺一勺的送到嘴边,喝个汤而已,偏偏她脸抑制不住的红到了脖颈,简直像是被扔进锅里煮过的虾子一般。 这男人也真是够了,献殷勤到这程度,让她……咳咳咳,好欢喜。 一盅汤喝光,齐宇珩拿了帕子给陈瑜擦拭嘴角后,起身把屋子里的灯都点亮了,又端来了一盏灯放在陈瑜看书的这一侧。 做完这一切,便又来到陈瑜身侧坐下来,整个人舒缓的靠在软垫上,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这会儿陈瑜的心扑腾腾跳的过分,那还能静心下来去折腾厢房,美人误国啊,古人诚不欺我。 把册子放在一边,转过头:“无事献殷勤,然后又闷着,你可是把我脾气摸的准准的了。” 齐宇珩轻笑一声,屋子里灯光明亮,洒在陈瑜的侧脸上,都说灯下观美人还真一点儿没错,陈瑜的美让他不得不抬起手压了压心口:“我和牧秦说了晒盐的事情,这边阿瑜又把苗逢春控制到手,哪里是我闷着不说话,阿瑜处处做的妥帖,我可清闲的只能伺候在身边了呢。” 提到这个,陈瑜便忍不住想笑。 “只是,那袁炳义疯魔了一般,把个作坊搞得乌烟瘴气的,你也不管管。”齐宇珩抬起手自然而然的把她拉入怀中:“再者,就算是再忙,也不能废寝忘食,今年贡品进京的日子押后了月余,再者选贡品的钦差也不过到这边走个过场而已。” “因为苏家的事情吗?”陈瑜安心的靠在齐宇珩的怀里,原本闻之炸毛的柏木香气如今却好闻的很。 齐宇珩顺着陈瑜的发丝:“苏家不值一提,不过就是个马前卒罢了,梅州那边铺子里热闹得很,怕是筠竹都没写信来说一声吧?” 提到梅州,陈瑜到想起来了曹红英说的事情,从齐宇珩的怀里挣了出来,与他面对面:“寿王竟喜欢上了理疗馆,总是往那边儿去,会不会认出安兰来?” “他瞎。”齐宇珩不愿意多提齐北冥,而是提到了另外一件事:“冷家染坊出的料子,竟也入了今年贡品中。” 提到冷家染坊,陈瑜就想到了冷朝宗,抿了抿嘴角:“该不是冷朝宗找你来了吧?” “那人倔得很,哪里会来找我?”齐宇珩挑起陈瑜的一缕发丝在手指尖缠绕:“倒是他应该见见袁炳义。” 陈瑜看着齐宇珩,这男人心眼儿挺黑的啊。 冷朝宗想要争取贡品对陈瑜来说没什么意外的,不找齐宇珩,齐宇珩就把袁炳义丢出去,显然是要拉拢冷家啊。 这事儿,她才不参与呢。 “那晒盐的时候,袁炳义岂不是要忙疯了?”陈瑜觉得苗逢春身边确确实实需要一个人,这样才能起到制衡作用,毕竟盐可不是小事。 齐宇珩看了眼窗外:“有人比袁炳义更好使,这人还真真的把阿瑜得罪的很深呐。” 陈瑜听齐宇珩慢腾腾的说了一番话后,小脸都青了,磨着后槽牙:“这么说来,我们得见一面了!” 齐宇珩伸手捏了捏陈瑜的耳垂:“看把你气的,这哪里需要生气呢?” 呼出一口浊气,陈瑜冷哼出声:“对,不生气,但是绝对不能便宜了他就是了!”猛然想到齐宇珩提到的青花瓷牡丹套,眯着眼睛看向齐宇珩:“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吧?看来不管什么事情,你都是要谋算到骨头了。” 齐宇珩心下凛然,立刻赔了笑脸,起身:“阿瑜别太操劳了,我去作坊那边儿走一圈,唉,事情太多,容不得本王休息片刻啊。” “齐宇珩!”陈瑜是一字一顿,看那男人出了门一纵身就不见了,恨不得挠墙。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非但脸皮厚,还逃得快呢?! 罢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和他一般计较了,陈瑜拿起旁边的册子开始把其中几个香方抄下来,准备明日一早便去作坊那边儿开工。 “阿瑜。” 垂眸正在奋笔疾书的陈瑜在心里冷哼一声,装作没听到。 “我错了,阿瑜。”卿长歌眼神哀伤,语气更不用说。 陈瑜揉了揉额角,偏头看向窗口,这大半夜的,卿长歌一身白衣的站在窗口,那眉眼低垂的样子,简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 单手撑腮,饶有兴致的望着卿长歌,陈瑜淡漠疏离的出声:“长歌公子兴致真高啊。” 第三百四十七章 卖惨 “阿瑜,这是讨厌我了?”卿长歌一开口,那语调竟带着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来。 陈瑜皱了皱眉,没接话儿,讨厌算不上,但生气是真的,好端端的一个如谪仙一般的长歌公子,怎么就什么事情都敢做,拿了自己的歌词去勾搭别家媳妇红杏出墙!自己莫不是也瞎了? “是我不好,我不该用了那词曲,阿瑜不要生气。”卿长歌站在门外,垂着头老老实实的道歉:“那个人变了,我怕她忘了初心,所以就用了青花瓷的曲子……。” 陈瑜咬牙出声,那磨牙的声音让卿长歌都想要捂脸遁走了。 只是,这一路上他很想念陈瑜,特别想和她说说话,特别想! “进来吧。”陈瑜收了情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儿。 如蒙大赦的卿长歌规矩的推门进来,陈瑜扫了一眼他的面色,发现清瘦了不少,嘴角一勾:“怎么?长歌公子这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吗?” 卿长歌嘴角带着苦笑,这就是陈瑜,看看吧,扎心稳准狠。 “我……。” “等等。” 陈瑜拦住卿长歌的话头,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卿长歌,良久开口问道:“姜皇后曾经是京中第一贵女,才貌双绝,又会制瓷,应该是被许多人追捧,趋之若鹜的存在吧?” 卿长歌缓缓的点了点头。 陈瑜眯了眯眼睛:“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想着把人抢回来?”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陈瑜觉得自己该自戳双目,毕竟白天还觉得卿长歌是个拎得清的啊。 眼神不善的横这卿长歌,若他敢点个头的话,这个朋友是铁定不能要了,至于那个什么凤鸣令,直接扔了回去,让他赶紧滚犊子,毕竟自己如今是上了贼船的人。 卿长歌默了默,摇头:“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我心里的不过就是点儿年少时的执念罢了。” “这就对了!吓我一跳。”陈瑜终于露出了笑意,给卿长歌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看你这幅样子,还以为要做什么疯狂的事情呢。” “我只是想和阿瑜说说话。”卿长歌端着茶送到嘴边抿了口:“再者收到了福王的邀请,我必须要走一遭了。” “因为你那个死遁的师父吗?”陈瑜憋着笑,看卿长歌手一抖茶水都溅出来几滴落在袖子上,叹了口气:“长歌公子这名头有些大了,看你这毛躁的模样,真是和之前我见到的人差太多了,该不是个假的吧?” “我把你当成朋友的。”卿长歌放下茶盏,别开了脸,那样子分明像是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陈瑜也收了打趣儿的心思,问了句:“吃饭了吗?” “没有,不饿。”卿长歌回答的语气都有些别扭了。 陈瑜起身出去了,厨房里忙活了半天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面条回来,放在卿长歌面前:“不饿也吃点儿,我们家待客之道。” 喉头一哽,卿长歌看着面前那碗面上还有个荷包蛋,眼圈都红了,嘴上却说了句:“乔家生意也不算小了,待客之道真寒酸的可以。” 陈瑜见他拿了筷子低头就吃,笑笑没出声。 嘴上嫌弃寒酸,吃的速度可不慢,连一口汤都没剩下,放下筷子的时候尴尬的有些脸红了。 陈瑜单手托腮看着卿长歌:“你这辈子是不是就喜欢过姜曦一个人?” “你……。”卿长歌瞪大了眼睛望着陈瑜,那千言万语说不出口的样子,怎么看这有点儿呆萌呢? 陈瑜起身拿了碗筷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卿长歌又恢复了原本那端方君子人如玉的模样了。 “假不假?累不累?”陈瑜被今晚的卿长歌刷新了对他的认知,当然还有齐宇珩说过的话,他可是为了自己亲手撅了梅州的分舵,怎么说都不可能再因为齐宇珩受伤而怪他了。 “我一会儿去见福王,明日过来你家吃面,你给我做。”卿长歌说。 陈瑜撇了撇嘴儿:“把你能的,青花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得和我说说吧?” “福王没对你说?”卿长歌眯着眼睛审视着陈瑜,发现她笑的贼兮兮的,轻哼了一声:“你啊,早晚被他啃的渣滓都剩不下,到时候看谁还理你。” 这么一说,陈瑜小脸呱嗒就撂下了。 “得得得,看在你给我亲自下厨做面的份上,以后我罩着你就好了。”卿长歌立刻把话拉回来后,还担心陈瑜说狠话,话锋一转:“师父是个造器高手,不过我没有天分学不来,师妹聪慧尚在其次,在姜家出事之后,刻苦得吓人,她烧制出来的第一件瓷器就是青花瓷。” 陈瑜:……!!! “当时,她说青花瓷太美,配不上她,白瓷更好一些。”卿长歌笑了笑,自嘲一般摇头:“其实,她的心机城府太深了,青花瓷到底没有白瓷更容易让人趋之若鹜的。” “瓷器嘛,各花入各眼。”陈瑜随口说了句。 卿长歌却抿了抿唇角:“你知道建安帝的龙袍是什么颜色的吗?” 这不是笑话吗?龙袍是黄的,那事天子才能用的颜色,上面绣着五爪金龙,陈瑜睨了一眼卿长歌,问:“白色的?” “对,建安帝极爱白色。” 我勒个去啊! 陈瑜觉得卿长歌何止有那么一点点儿可怜了,简直是太可怜了,万年老备胎的既视感啊。 青花瓷那首歌虽说好听,可在陈瑜眼里也不过尔尔,当初欧阳红激动的那个样子,后来又引来了这么个如仙人一般的长歌公子,让她都觉得奇怪。 原来背地里还有这么一件事! “那欧阳红和姜皇后是什么关系?”陈瑜问。 “是她的婢女,自愿入风尘,为她谋划。”卿长歌说到这里,看了眼陈瑜:“放心,我对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会辅佐她的儿子,平安归朝的。” “你可真痴情,行了,自己走,不远送。”陈瑜摆了摆手,不搭理卿长歌了,事情不需要自己说明点透,已经就按照期望的那样发展下去了,她不愿意做个画蛇添足的人。 卿长歌起身走了出去,一转身又站在了窗口的位置,幽幽的问了句:“阿瑜,你不是很在意牧秦,堪比亲生子吗?” “你是准备今晚吓死我吧?”陈瑜目露凶光的看着窗口:“那是我和他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嗯,你喜欢他,我便安心了,放心吧,我能护着他。”卿长歌离开。 陈瑜都捂脸了。 这就是自己遇到的古代男人。 一个随便就钻人卧房的齐宇珩还不够,又遇到了这么一个看上去十足十长了个恋爱脑的卿长歌,难道就没有正常点儿的吗?三观都要碎了啊。 不对! 卿长歌那话是什么意思?自己疼爱牧秦,他那意思是在和自己表忠心? 算了吧!姜曦的亲儿子!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的那么大义凛然,逗谁玩儿呢? 陈瑜撇嘴儿,叫来金嬷嬷把屋子里放了个冰盆,开始认真研究香方了。 这香方已经完美的无可挑剔了,陈瑜能做的就是放入自己特制的配料,让乔记贡品成为无懈可击的存在。 任凭谁,想要从自己这里找到突破口,别说没门,窗户缝都不会给留一丝儿的。 庄子外,齐宇珩负手而立,卿长歌站在他旁边。 “她对你还真不错。”齐宇珩语气里透着不痛快,自己只是瞒了一段时间没说,小女人就一副要扒皮的架势,这惹祸的正主倒美滋滋的还吃了一碗面! 卿长歌抬头望天:“没办法,阿瑜善良的很呐,见不得我难受。” “呵,想必,你那逍遥快活的师父也是一样的,走吧,去见见。”齐宇珩不管卿长歌瞬间黑下来的脸,心里那叫一个舒畅,卖惨让自己的小女人亲自下厨,不给点儿苦头吃吃,真当自己是泥捏的吗? 第三百四十八章 急坏了婢女 晒盐的事情陈瑜不着急,这种事情交给齐宇珩最合适了,而她不单单是自己,更是代表着乔家,掺和太多进去不合适,并且陈瑜是拿定了主意给苗逢春造出来足够的假象,让他满心欢喜的拿着晒盐的法子去投靠牧秦,一举数得。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陈瑜就去了作坊,褚伟成几个人这段日子是真玩了老命在奋战了,争取贡品是每一个人的梦想,单独靠他们完全没办法实现的梦想,终于在乔记达成所愿了,为了能让乔记贡品稳如泰山,他们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并且达成一致,贡品香料不让任何人插手,就他们四个亲自上阵。 陈瑜落座,把香方递给褚伟成:“褚管事,这些香料是甄选后定下来的,你们看看需要什么配合。” 褚伟成接过去从头看到尾就明白了,香料品种正好十二种,春夏秋冬各三款,这三款分别是淡香、浓香和混合香。 香方传下去给另外几个人看,褚伟成态度恭敬:“东家的意思是用十二月的花为题吗?” “确实如此。”陈瑜略顿一下才继续说:“这也好往里面放精油,一一相对味道不会混杂,反而能相得益彰。” 褚伟成连连点头,又皱了眉头:“可是宫里的贵人们各自喜好不同,是不是单一了一些?” 这个问题陈瑜当然也想过,不过她就出了这样的香料进贡上去,不喜欢也不碍事,可以不用,真说要按照每个人量身定做,别闹了,三宫六院无数妃嫔,真会累死人的,虽说商者要考虑商品是否对上消费者的口味,可投其所好的代价往往更容易弄巧成拙。 这样的话陈瑜当然不会说,而是环视一圈问:“大家觉得呢?” “十二种也不少了,乔记的贡品不止香料,太多反而混杂,东家的意思是不是全部都要配合得当?”王启帆望着陈瑜。 陈瑜笑着点头:“都是十二种,香料味道都不离其中,当然也会额外再有一些特别的,但主体就是这样。” “既然这样,咱们就开始调香,有一些香料可需要时间的。”高子羡性子比较急,说着就要起身。 赵烁今清了清嗓子:“东家,我们的意思是这一块香料不经旁人的手,就我们四个人来,大概要多少份合适?” “暂时每一种一百份,看时间。”陈瑜敲定这些之后,便当了甩手掌柜的,香料调配得当后才会添加精油,到时候她完全可以拿出来精油交给这几个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褚伟成几个人立刻去了草药库,陈瑜便见到赵二春带着个小姑娘走进了大门。 英娘? 陈瑜看着那皮肤犹如透明一般的小姑娘,抿了抿嘴角。 到元宝村的日子可不短了,这边人的皮色可没有这么白净的,再看这孩子手脚纤细的模样,免不得想田家不留女娃儿的事情,心情有那么一丢丢的不痛快,这孩子看着十三四岁的样子,真不知道这些年怎么活过来的。 “东家。”赵二春松开牵着英娘的手,有些紧张的捏了捏衣襟:“我把英娘带过来了。” “进来吧。”陈瑜出声后,便收了目光,英娘的模样很漂亮,依稀能看得到容氏的影子,但比容氏漂亮太多了。 赵二春牵着英娘的手进屋来,英娘有些胆怯的躲在她身后,躲避着陈瑜的目光。 “多大了?”陈瑜问。 赵二春立刻说:“十四了。” 陈瑜挑了挑眉看英娘,这孩子的一双桃花眼好看,目光澄澈得透明,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着打量的神态,哪里是真的胆怯呢?有意思。 “平日里会什么?”陈瑜问。 赵二春刚要开口,瞅到陈瑜看着英娘的目光,自责的垂了头:“东家,英娘不会说话。” 陈瑜抬起手抚了抚额角,起身:“走吧,去冷窖。” 冷窖里,陈瑜坐在一旁,赵二春把雕刀和没有雕的琥珀皂放在英娘面前,轻声说:“英娘啊,二婶母教给你的都记得吧?东家是个大好人,放心吧。” 英娘偏头看赵二春,抿着嘴角笑着点了点头。 陈瑜看着英娘握着雕刀的手,看她行云流水的动作,还有淡然的表情,这个小姑娘的心性可是挺不一般啊,特别是这一身白皮肤……。 单手撑着腮,陈瑜猜测这孩子是被藏起来养的,至于说藏在哪里,不见阳光的地方人都会很白,但这种白不健康,隐隐的透着青色。 当栩栩如生的并蒂莲和憨态可掬的小和尚摆在面前的时候,陈瑜是被惊艳到了。 赵二春的手艺是自己教的,中规中矩的很,眼前这两个却是灵性十足,刀工不落痕迹,简直挑不出什么瑕疵来。 这孩子还真长了一双巧手啊。 可用吗?当然可用,但是用来雕琥珀皂有些屈才了,暂时先放在这边吧。 陈瑜心里有了主意,便让赵二春好好带在身边,工钱一样,不过琥珀皂不能雕成人或动物的形状,美感为主。 赵二春激动的不行,连连说好,英娘也是一脸感激的看着陈瑜。 这件小事办完,陈瑜便叫来了容氏,一见到容氏就发现这女人两只眼睛和烂桃子似的,再想到冷窖里的英娘,也就没多问,吩咐下去采摘鲜花,准备精油和纯露。 容氏几次欲言又止,到底是没问出口,领了差事就出去张罗了。 憨态可掬的小和尚被陈瑜摆在了调香案台旁边,她还挺喜欢的。 至于英娘和田家的事情,她没有那份八卦心。 鲜花采摘回来,陈瑜便开始提炼精油,估摸着明天就能有一批瓶子出来,她原本就打算全部从重新做的,包括洗发沐浴系列。 这一次侧重花香,并且加入了龙涎香作为定香,如此香味持久。 一小天都在这边忙碌着,晚饭过后便过来叫上安平去后面倒座提炼精油,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等最后一滴精油落入宽口瓶子后,陈瑜就让安平把这些都送去冷窖。 走出倒座,就见莺歌提着灯笼等在外面。 “夫人,天晚了。”莺歌过来:“再怎么也不能累坏了身子,奴婢接您回去。” 陈瑜揉了揉额角:“也好。” 主仆两个回到宅子里,金嬷嬷便吩咐茹娘赶紧做点儿好克化的吃喝送过来,春暖早就准备好了换身的衣物捧在手里伺候陈瑜沐浴。 洗漱之后,陈瑜让莺歌把吃喝送去书房。 莺歌送吃喝过来的时候,就见陈瑜面前摆着好几摞账本,把吃喝放在炕桌上,走过来:“夫人,夜里看这些最伤眼睛了,您可别熬坏了身子。” “不碍事。”陈瑜把账本合上,过来吃了一小碗粥便让莺歌收拾下去了,夜间陈瑜极不愿意有人伺候着,莺歌也不敢到这边来晃荡。 只好去找金嬷嬷了。 “嬷嬷,夫人这么熬着怎么行,可是我劝说也没用,要么您老去试试?” 金嬷嬷摇头:“我说也是没用的,在这里日子不短了,夫人的脾性你还不清楚?做事就是拼命三娘的架势,谁拦得住哟。” “嬷嬷去试试吧,这夜都深了。”莺歌是真心疼陈瑜,拉着金嬷嬷过来。 两个人跨过月亮门,一抬头金嬷嬷就把莺歌拉住了:“得了,能劝的人在,咱们可别去讨人嫌了。” 莺歌也看到了,书房窗口处,与夫人相对坐着的人赫然就是福王,嘴角往下一弯,随着金嬷嬷往后头来,小声嘀咕:“福王若真有心思,怎么不下聘?总是半夜跑过来,夫人的名声可咋办啊。” 金嬷嬷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到底没说什么,拉着莺歌去了后面。 第三百四十九章 阿瑜,我错了。 你吓人不吓人啊?”陈瑜抚着胸口:“大半夜跑这里蹲点儿?” “你也知道大半夜?”齐宇珩抬手拨亮了灯花儿,看陈瑜小脸都白了,抬起手摸了摸鼻子尖儿:“我这不是惦记着你肯定不好好歇着,果不其然,那些个下人是真要不得了!” “我偏要呢?”陈瑜走过去横了齐宇珩一眼:“管也管不到这里,你再这么霸道,就不准你登门。” “还不是为了你,小没良心的。”齐宇珩抬起手摸了摸额角:“不准再折腾了,早些睡,明儿一早过去作坊那边儿,盐的事情妥了。” 陈瑜不搭理他,合上了账本,摸过来笔开始写草药,这些东西该齐备一些了,接下来会很忙。 齐宇珩坐在一边给她研磨,扫了眼那单子上的字迹:“累不?” 能不累吗?这毛笔使唤起来到底是不舒坦,要拿稳了姿势才行,可有什么办法?陈瑜叹了口气:“坚持一下就写完了。” “我来。”齐宇珩从陈瑜手里接过去笔:“你去边上躺着报药材名就好了。” 陈瑜乐不得的,甩掉了鞋子躺在榻上,开始报药材名,进货的单子写完了,她又开始让齐宇珩写出库单子,各个铺子需要什么样的货,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点儿也不含糊,只是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齐宇珩嘴角勾起一抹笑,看了眼旁边点得安眠香,过去把陈瑜抱回了屋里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熄了灯,这才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刚睁开眼睛,就觉得不舒服,转过头便看到莺歌坐在小凳子上,两只手支着下巴盯着房顶。 怕吓到她,陈瑜故意翻了个身弄出来点儿动静,莺歌立刻起身来到床边:“夫人,您醒啦。” “嗯,不是说晚间不需要伺候吗?”陈瑜起身,微微皱眉。 “夫人,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 莺歌过来撩起了窗幔伺候陈瑜起身,还不忘对外面说了句:“嬷嬷,夫人起了。” 陈瑜觉得莺歌有些不寻常,狐疑的看了眼下床往外走,莺歌紧走几步打了帘子,外面伺候的金嬷嬷和几个丫环就忙开了,一会儿工夫吃喝都摆上了小桌。 陈瑜坐下来慢腾腾的喝着软糯的粥:“金嬷嬷,这几日宅子里有没有什么人过来过?” “田村长过来了一次,问夫人什么时候给秀才公庆贺。”金嬷嬷提到了秀才公,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这些人啊也是凑个热闹,露个脸儿的意思,早前二小姐都热闹过了的。” “该办的,但也不着急,再过几日吧。”陈瑜放下筷子,莺歌立刻递上了茶盏,接过来漱口又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陈瑜才说:“你们照看着院子吧。” “夫人。”金嬷嬷见陈瑜看过来,声音压低了些许:“那位叮嘱过了,您若总是凡事都自己来,奴婢们也就是不用再伺候了,直接发卖了。” 陈瑜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着金嬷嬷和四个丫头。 这四个丫头极少凑到一起,特别是花香是分配伺候着乔斌的,如今竟都到自己面前来了。 “你们是乔家的人,什么时候要听别人说什么了?莫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谁是主子吧?”陈瑜语气淡淡的,目光却冷了下来。 金嬷嬷急忙跪倒,四个丫头也都跪下了。 陈瑜皱眉,她还真不能适应眼前这局面,跪来跪去的可有个什么意思! 起身往外走:“知道谁是主子,就别再听别人说这道那的,那不是乔家的规矩。” 齐宇珩也是真够了,在自己面前什么都不说,反而要吓唬这些下人! 别让她逮到机会,否则肯定要和他掰扯掰扯,管的那么宽,这里难道就不是乔家而是齐家了? 庄子那边儿,齐宇珩见陈瑜还是一个人过来的, 颇有几分无奈的勾了勾唇。 陈瑜自然也看到了齐宇珩,不过直接无视,并且看着伺候在齐宇珩身后的常九,目光都冷了三分。 常九后背寒毛炸了炸,急忙过来:“夫人。” “嗯。”陈瑜算是打招呼了,脚步都没停留直接走了过去,也没去旁的地方,而死一路走到后面的瓷窑。 最终成品是从瓷窑出来的,算算时间应该是今天出来一批,至于多少陈瑜暂时还不知道。 苗逢春见陈瑜来了,急忙走过来,那态度简直比之前变化还大,抱拳当胸极其恭敬甚至还带了几分谦卑之色:“夫人。” “苗老,请吧。”陈瑜本就是来见苗逢春的,这边出窑的事情都可以放放,盐的事情既然谈妥了,她就赶紧处理好,也好静下心来好好张罗贡品的事情。 只是,她不知道,此时的乔夫人在苗逢春眼中犹如恩人一般的存在,能救太子又治好了太子的雀殇之毒,其中波折就算是太子只略略提起,他也可以想出来七八分的。 最重要的是太子对乔家的态度,苗逢春看陈瑜的背影抬腿跟上去,在心里都不得不为自己的宝贝徒弟叹息一声,生之恩和养之恩,孰轻孰重就看怎么想了,反正他是很佩服陈瑜就是了。 如果到现在苗逢春还想不出陈瑜为何要和他用晒盐之法做这笔买卖的话,他就是个棒槌了,说到底自己的徒弟是输了,输在情之一字她看得没有陈瑜重。 账房落座,陈瑜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我这个法子是晒盐,也叫盐田法,盐田需要两个或者若干对池子,两两配合,一个叫蒸发池,一个叫结晶池……。” 陈瑜边说边画下来图形,每一步都标注好后,特地在下面把重点都写出来后,交给了苗逢春:“实际操作的时候,需要有晒盐经验的人,这件事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大霁国又两个晒盐湖,想必会晒盐的人也不那么难找。” “夫人通透也痛快,我定也不会藏私。”苗逢春拿到盐田法,心里除了感动之外,更有一些释然。 太子归朝,姜曦便会安稳,他老了,宁当太平犬也不愿意做乱世人,再者长歌并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他说如今没有了姜曦,有的只是大霁国姜皇后,这话像是一块巨石似的压在了苗逢春的心头。 陈瑜嘴角带着笑意:“彼此彼此,我别的不会,做买卖讲究诚信,这一点牢记于心的。” 苗逢春把自己的手艺也早就写成了册子,当然要真想要成为如他这般的造器工匠,势必要学习个三年五载的,所以他说:“夫人,老朽别的本事没有,这点儿微末技艺也想有人传承,若找到合适的人,老朽愿意手把手的教出来成手的工匠的。” “这样啊。”陈瑜心里是欢喜的,只是也为难,什么人学这手艺能合适呢? 首先就想到了安平几个,如今安泰、安康、安福和安顺都有了自己的本事,安平不是这块料,余下的就只有安生了。 回来这么久,安生这小子也没见到过,看来还得观察观察,至于再找一个人,陈瑜比较犯愁,毕竟这手艺学会了的话,为自己所用怎么都好,若不为自己所用的话,岂不是自己把刀柄送到了别人手里去?这些可都是要送进宫里的东西。 “容我想想吧。”陈瑜起身福了一礼:“这段日子还要劳烦您老多费心了。” “夫人放心,老朽拎得清。”苗逢春是非常想要表表忠心的,不过到了嘴边的话却被一声轻咳挡回去了,回头垂首:“福王。” “说完了?”福王问的是苗逢春。 苗逢春到也痛快,拱手:“属下告退。” 屋里就剩下了两个人,陈瑜收起来烧制玻璃的册子,起身就要走。 齐宇珩伸出手臂本想要抱抱,结果见陈瑜往后退了两步,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阿瑜,我错了。” 啧啧啧!陈瑜撩起眼皮儿看着认错如此之快的齐宇珩,勾起嘴角笑着问道:“福王何错之有呢?” 第三百五十章 呵!后宅? 这语气,明显就在告诉齐宇珩,她不高兴了。 至于为什么不高兴,齐宇珩苦笑着走过来:“我只是让那些下人都机灵着点儿,没别的意思。” 陈瑜又后退两步,偏头看到了常九,扬声:“叫苗逢春带着工匠们过来一趟,研究花样儿。” 说完,才扫了一眼齐宇珩:“以后,我不请你,你不准登门就好了,不需要解释的。” 齐宇珩还要说话,陈瑜已经别开脸不看他了,没什么怒气冲冲的指责,却让他心里这个悔啊。 “再者,盐场需要人手,常九不错,带走吧。”陈瑜转过头:“田家人也可以带走。” “都认错了呢。”齐宇珩委屈的坐在陈瑜身侧:“后宅的事情我再不过问了好不好?” “后宅?”陈瑜轻笑出声:“乔家什么时候成了福王的后宅?” 得,越说越错,齐宇珩只能选择闭嘴,给陈瑜倒了杯茶送到她手边,就那么看着她。 陈瑜也不摆那些小女人的别扭样儿,接了茶到手里,小口小口喝着,听到外面脚步声传来,偏头淡淡的扫了眼齐宇珩。 齐宇珩起身到旁边落座,放在膝上的手指搓了又搓。 本来这花样儿的事情早就说定了,不过陈瑜想到了牡丹,牡丹因其花中之王的称号,陈瑜是从来都不放用在乔记上的,免得被人拿了当事儿说。 不过贡品嘛,用上牡丹的图案也无妨,再者也想试试烧彩瓷。 苗逢春带人进来,无一例外都先给齐宇珩请安,再来到陈瑜面前。 陈瑜让众人落座,提到了花样儿后,点了郝长德的名:“郝掌柜的,乔记之前用的都是陶罐,虽说现在是烧瓷,但花样款式您最门清了,除了这些瓶子之外,还需要一些青花瓷的胭脂水粉罐,你和两位工匠商量着来,大方向不变,以十二月的花为图,每一款烧制一百个吧。” 郝长德立刻点头:“乔夫人放心,这个我熟悉。” 齐宇珩目光淡淡的飘到了郝长德的脸上,真有不开眼的,没见到所有人都叫夫人吗?他竟然还敢冠姓! 旁边,苗逢春都替郝长德捏了一把汗,他以前也是没发现的,福王竟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接下来我要请你们特别烧制一套以牡丹为题的瓶瓶罐罐。”陈瑜扫了眼苗逢春,见后者露出惊讶之色,缓缓说道:“这只做一套,想必不用我多解释是送给哪一位用的吧?” “夫人放心,交给老朽就好。”苗逢春出声。 陈瑜点了点头:“事情说完了,大家这段日子辛苦,容后闲下来乔家定有重谢。” 说罢,起身就往外走,众人站起来相送。 齐宇珩心里真是别提是个什么滋味儿了,陈瑜这是把这些人叫过来,好脱身啊。 事情办得痛快,陈瑜心里那点儿不痛快也没工夫细琢磨,她要回去和安生碰个头,这孩子愿不愿意学手艺还不知道呢。 也是忙,打从过了年开始就没有消停过,别说作坊了,连在元宝村的时间都不太多了。 一路上走路带风,眼看着到了村子里了,脚步才放慢,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路,哼了一声直接去了作坊。 好!听话的很!自己说不请不准来,还真就没追上来,注孤生的混账! 心里愤愤然,进了作坊人就平静下来了,一些小情小绪总不能和正经事混为一谈,她没那么恋爱脑。 “东家。”安平正在碾药材,见到陈瑜急忙起身过来。 陈瑜看了眼在场的三个人,安福负责归置碾好的药材粉末,按照每一种香料的方子放在一个篾筐中。 角落里安生正在挑拣药材,半大小伙子的安生眉目敦厚,让陈瑜都想不起来当初见到的时候,安生是个什么模样儿了。 “嗯,你们忙,安生随我过来。”陈瑜说。 猛然听到东家点名,安生急急地的看过来,转而把药材放好跟在陈瑜身后,来到了陈瑜的调香室。 进了门,陈瑜落座。 安生立刻过去给陈瑜倒茶:“东家,这屋的茶是我刚换过的,还温着呢,好入口。” 是个心细的,陈瑜点了点头:“安生,让你学一门手艺,你可愿意?” 安生愣了愣,转而便垂下了头:“我不适合调香,总是会记混了香方。” 原来,褚伟成收了徒弟之后,高子羡几个就盯上了安生,结果安生总是会把香方弄混了,到最后便只能还继续挑拣药材了。 “识字吧?”陈瑜问。 安生立刻点头:“一直都学着的,咱们作坊里需要的那些都会了。” “看看这册子。”陈瑜把苗逢春写的册子递给安生。 安生抱着册子看得认真,陈瑜看安生竟看得眼睛冒光,就知道这事儿八成没问题。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安生放下册子规规矩矩的站在陈瑜面前:“东家,我真能学吗?” “能,走吧,我带你去看点儿东西。”陈瑜带着安生来到冷窖,让他去了赵二春那屋等着,自己去冷窖拿了一个倒流瓶出来。 赵二春正和英娘雕着琥珀皂,安生进门也没闲着,把没雕的琥珀皂摆放在案台上。 陈瑜进门来,赵二春放下手里的活,把凳子给陈瑜坐,英娘也站起来乖顺的站在赵二春身边。 “东家。” “你们忙你们的。”陈瑜让安生过来,把瓶子递过去:“看看这瓶子。” 安生接过去看了好一会儿:“东家,这是倒流瓶,那册子最后记录的。” “若是让你烧制,你觉得自己行不行?”陈瑜当然不会真让安生现在就去烧制倒流瓶,毕竟这工艺可是复杂的很,只是想看看安生感不感兴趣。 安生眼神晶亮:“东家,我学,我学这门手艺,肯定能烧出来的。” “那你现在去庄子上找常九,就说我安排你过来跟苗老学手艺的,不懂尽管问,多看多记多动手,明白吗?”陈瑜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立刻让安生去了庄子上,有兴趣也要有天分,希望安生真可以入得了苗逢春的眼。 陈瑜起身要走的时候,英娘抓住了赵二春的衣袖,有些急切的指了指陈瑜拿在手里的瓶子。 赵二春有些懵了,试探的问:“英娘喜欢那瓶子吗?” 英娘摇头,又使劲儿点头,见陈瑜都走到门口了,突然张开嘴上下开合好几次,艰涩的一个:“学!”字出口。 赵二春都傻了,这孩子竟然说话了。 走到门口的陈瑜也听到了,狐疑的回头就见英娘望着自己,用手拍着胸脯啪啪响:“我……学。” 再看赵二春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陈瑜确定英娘之前是不会说话的,或者说不是不会而是不说。 走过来把瓶子递给英娘:“想学?” 英娘猛劲儿点头,接过来瓶子抱在怀里,因为说不出话憋得脸都红成了一片,望着陈瑜:“学,学。” “东家。”赵二春抹了一把眼泪:“东家,让英娘试试吧,这孩子十四年来第一次说话,她是真想学的。” 陈瑜抬起手揉了揉额角,还不等回答,赵二春便带着哭腔说:“英娘命苦的很,要不是我家虎子爹救了她,她是活不成的,这些年来一直都被我偷偷养在地窖里,耽误了孩子说话,我……我心里愧的慌,东家放心,若英娘学不会,雕这些花样儿也是极好的,您看,您看,这些都是她雕的。” 说着,拿过来两块琥珀皂给陈瑜。 陈瑜看着栩栩如生的花样儿,抿了抿嘴角:“好,二春送过去吧,若苗老不愿意收,咱再把孩子带回来就是了。” “谢谢东家!谢谢东家!”赵二春激动的嘴唇都哆嗦了,孩子说话了,东家又答应的痛快,她除了激动更多的是感激。 英娘就要跪下,陈瑜伸手扶住了她:“既然要学,我得嘱咐你几句,可要记好了,知道吗?” 英娘立刻点头犹如小鸡啄米一般……。 第三百五十一章 被盯上了 陈瑜是觉得英娘想学,那就成全她,至于写不学得会倒也无妨。 叮嘱也叮嘱的简单,只说苗逢春曾经有过一个女徒弟,并且待那个女徒弟极好,让英娘机灵点儿,保不齐这事儿就成了。 虽说让英娘机灵点儿,可一个被藏在地窖里长大的孩子,能机灵到哪里去呢?陈瑜心都沉甸甸的。 也幸好如今田家的女娃娃不用再遭那样的罪了,实打实做买卖的心,一不小心还做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善事,陈瑜心里舒坦的很。 嘱咐了英娘,让赵二春把人带过去,陈瑜就去开始研究洗浴用品了,轻车熟路的东西要改良也是不容易的,陈瑜工作起来便是个忘我境界,所以哪有心思分出去想别的? 庄子上,苗逢春见到安生的时候便在心里感慨这乔夫人见缝插针的本事了得,等见到英娘后,却如遭雷击一般。 一个女娃子,白净瘦弱的很,性子也安静的像极了姜曦啊。 赵二春卑微的弓着腰:“您老若看不上英娘也没事,东家说了,收不收都成,我这孩子是个聪明的,就是……就是不怎么说话。” 英娘会说话,赵二春是刚知道的,可是一路上无论她说了多少话,英娘都点头或是摇头,急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了,赵二春是真怕苗逢春会嫌弃。 苗逢春觉得心口闷疼,姜曦性子也是极其爱静的,这会儿都看不透陈瑜到底是什么想法了,再看英娘望着自己的目光带着乞求之色,叹了口气:“留下来试试吧,若能学会更好。” “谢谢,谢谢,给您磕头了。”赵二春跪下就给苗逢春磕头。 英娘跟着跪下来,看着赵二春的目光都带了泪意。 赵二春回去的时候看到了在田里忙碌的容氏,顿住脚步张望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回去作坊了。 到了自己的小屋,握着雕刀好半天都没动弹……。 ****** 眼看着到了傍晚,金嬷嬷过来作坊这边找陈瑜。 “夫人,老奴多一句嘴,这女人身子骨可熬不得,您若忙不过来,就再添置一些人手吧。”金嬷嬷给陈瑜递过来帕子擦手:“乔家也算得上大户人家了,您别太累了。” “嬷嬷。”陈瑜把帕子放在水盆边儿上:“咱们乔家与别家不同,我这个人闲不住的,再者你们以后记着些,别人敢到家里指手画脚,那就直接怼出去就是了,别管什么身份,任何人都不行。” “哎哎哎,老奴记住了。”金嬷嬷打从早晨就感觉到夫人生气了,这会儿一迭声的应承下来。 回到院子里,陈瑜用了晚饭,泡了个热水澡倒头就睡。 熬夜,她也不愿意的,还不是因为太忙,添置人手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人心隔肚皮,自己这一套手艺眼下是真没有可教之人啊。 等贡品的事情忙完了再说吧。 这边,陈瑜安然入睡,远在梅州的妞妞却小脸阴沉成了一汪水似的,背着手在屋子里缓缓踱步。 安兰坐在一旁,手里拿了一卷书,偶尔偏头看看妞妞,并不出声。 “这件事要告诉娘一声才行。”妞妞说。 安兰放下书起身:“小姐觉得告诉夫人又能如何呢?” “寿王把那些个精油都买走了,谁知道会用到什么地方去?虽说那些精油只是安眠的东西,我这心里总不踏实的。”妞妞抬眸看着安兰:“姑姑不觉得怪吗?他要那么多薰衣草精油也就罢了,竟把安神香也都买光了,用得完?” “不怪。”安兰牵着妞妞的手坐在长榻上:“当今皇上身体康健,却有头疼之疾,每每犯了这头疼之疾都是夜不能寐的,寿王本在京中久居,想来是送到宫里去了。” “乔家的香料要争取贡品,这个时候把乔记的东西送入宫中,小姐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安兰眼底有笑意,温和的望着妞妞。 妞妞垂眸摆弄着手指:“漠北大营的事情就有这个寿王的手笔,那人惯会害人的。” “他再想害人,这东西他也不会做手脚,送去讨好而已。”安兰拍着妞妞的小手:“小姐啊,凡事都不可急。” 见妞妞乖顺,安兰趁机说道:“小姐如今可明白自身该懂得什么了?如今二公子连中三元,虽说是小三元吧,可也是一省的祥瑞,有了小三元做底,前途可期,日后进了京城,京城的小姐太太门惯会用些伎俩钓金龟婿的,你便是她们下手的由头,毕竟乔家只有你一个娇娇的女儿家对不对?” 妞妞眼睛都瞪大了:“安姑姑,她们钓金龟婿,冲我下什么手啊?我又不是个男的。” 安兰笑意更深了几分,她喜欢妞妞骨子里那份透亮劲儿,这可是许多贵女求之不得的幸福,想想那些打小就被调教出来七窍玲珑心的所谓贵女,妞妞真好。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得多用些心思,这么好的孩子被人算计了去,她都心疼。 想到这里,她说:“男女之间还有大防隔着,若是想要亲近乔家的公子,那些个女儿家会和你做朋友,通过你再去亲近他们,你说是不是拿你做由头了?” 妞妞嘴角一抽。 安兰继续说:“要是因为小姐被人忽悠了去,乱点了鸳鸯谱,二公子没得了贤妻,一辈子岂不就毁了?再者,小姐日后出嫁,不论夫婿是高配还是低嫁,都要当个掌家媳妇儿吧?否则岂不是丢了二公子的颜面?掌家媳妇儿不好当的,要会识人用人,更要会账目,小姐,你觉得呢?” 一番话说得妞妞浑身冒冷汗,一想到自己若是连累了二哥或者给娘丢了脸面的话,就不用活了! 见妞妞露出惧怕的神情,安兰柔声说:“小姐莫怕,你有安兰在,咱们用人识人这块先不着急,就先学看账吧。” 所以,妞妞此时就在看账。 一摞账本子是现成的,除了铺子里的账目之外,安兰还不知道在哪里找出来一个不小的箱子,箱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账目,妞妞眼泪都冒出来了。 可,为了长进,她咬着牙学。 “安姑姑,娘会去京城生活吗?”妞妞眼睛疼了,安兰把账本收走,拿了冰帕给她敷眼的时候,她问。 安兰笑了笑,用手揉捏妞妞的小胖手,帮她松乏:“小姐心里明镜儿似的,怎么还来难为我了呢?” 妞妞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不吭声了,一会儿工夫竟睡得香甜。 安兰抱着妞妞送到床上,帮她脱了衣服和鞋袜,拉过来薄被盖好,坐在床边看着妞妞的小模样儿,这孩子又哪里知道,夫人去不去京城生活尚未可知,毕竟福王的态度不太明朗,可这熟睡的小家伙是定要去京城生活的,以后的路要面临太多的艰难险阻了啊……。 官道上,一匹快马飞奔而过,马上的人背着包袱,身体前倾几乎是趴在马背上,一路往京城而去。 寿王府里,齐北冥喝着美酒,听着小曲儿,好不惬意。 “伴伴。” 陶远之往前一步:“王爷,人已经快马回去了,快则十天,慢则半月定会把东西送到娘娘手中的。” 齐北冥挥手让众人退下,偌大的大殿上只有主仆二人。 “若是此时他头疼起来,会不会更好点儿?”齐北冥笑眯眯的看着陶远之。 陶远之垂眸:“王爷,奴才这就飞鸽传书回去安排。” “顺道再查查这乔记的老底儿,越详细越好。”齐北冥拿起桌子上一个小巧的瓶子在手里把玩:“什么毫无背景,鬼才信呢!” “是。”陶远之退到门口转身离开。 齐北冥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舒展四肢,竟轻笑出声了,乔记是赚钱的好路子啊,若是收入麾下的话,自己还用别人孝敬个破王府吗? 第三百五十二章 本王很穷啊 不吃一堑不长一智。 齐北冥翻身坐起,脸色阴沉下来,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福!王!” 说起来也真是怪了,福王在自己的封地受了重伤,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算是他费劲心思,派出去不少高手,竟一无所获。 这人,到底是藏在哪里去了呢? 最让齐北冥放心不下的是福王此次上奏折是要去找太子,难道那个小东西还活着吗? “柳儿啊,你说那小子能不能真没死啊?”齐北冥出声。 一道娇小的身影出现在身侧:“王爷,中了雀殇的人,到目前没死的只有一个。” “谁?”齐北冥脸色一沉,猛然瞪大了眼睛。 柳儿不疾不徐:“乌毒,是圣女最忠心的追随者,不过随着草乌部落的消失,失踪了。” 齐北冥笑意慢慢浮起,上下打量着柳儿:“你也是草乌部落的人,难道不是忠心的追随者?” 柳儿跪下来,垂着头:“柳儿忠心圣女,圣女却把柳儿的至亲送入宫中,这些年来柳儿在想,若我们不离开草乌部落的话,也许就不会害了她。” 齐北冥伸出手,手指勾着柳儿的下颚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所以,你恨她。” 柳儿望着齐北冥,不躲不闪:“姐姐险些死了,就在前些日子。”说到这里,眼里含泪,让人顿觉楚楚可怜:“若在部落里,她早就该当娘了。” 齐北冥收回手,侧身躺在榻上,单手撑着头看着柳儿:“康妃也是可怜。” 见柳儿没在出声,齐北冥眯了眯眸子,突然出手拉着柳儿到软榻上,一翻身把人压在身下:“你愿意跟本王吗?” “王爷。”柳儿抬眸,泪落,但还是伸出手勾住了齐北冥的腰:“求王爷怜惜奴婢,救她出来可好?” “真是姐妹情深的很呐。”齐北冥说着,俯身下来……。 三日后,齐北冥从陶远之手里接过来关于乔家的密信,看着看着竟笑出声来:“有意思,有意思啊。” 陶远之低垂眉目,一言不发。 “乔洪守孝快两年了,就一点儿怨言没有?那个乔定洲……是个狠人的。”齐北冥豁然起身,走到窗口处往外看着,窗外繁花似锦,入目极尽奢华:“伴伴,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元宝村似乎人不少啊。” “王爷,这个乔夫人有古怪。” “可不是嘛,小三元也不错。”齐北冥抬起手摸了摸下巴,转过身看着陶远之:“你说,本王是不是该给乔家送一份大礼?真不知道谁那么有本事,竟能让一个本来守孝的人,连中三元。” “王爷的意思是斩其羽翼?”陶远之望着齐北冥。 齐北冥缓缓摇头:“那怎么行?本王很穷啊。” 这话倒是让陶远之眸色一深,弯腰:“王爷英明,要说谁能如此帮扶乔家,只怕萧怀瑾首当其中,至于袁炳义和吴道清,倒是也不容小觑。” “萧怀瑾!”齐北冥可没忘记自己为何会成为寿王,又为何会来到梅州,找不到齐宇珩,萧怀瑾也是可以磨磨刀的。 “让他们狗咬狗岂不是更好?慢刀割肉才有意思。”齐北冥看了眼陶远之:“伴伴,你说呢?” “也好,既然要收服一条狗,当然是先打到它怕,再给一根肉骨头才行。”陶远之躬身:“老奴这就去办。” 偌大的殿里只剩下了齐北冥,他单手撑着头靠在软榻上喃喃自语:“想成为贡品,本王帮你一把又如何。” ****** 就在陈瑜全部心思都沉浸在准备贡品上的时候,大霁国皇宫之内却风声鹤唳,建安帝三日未能上朝,头疼之疾来势汹汹,朝臣都噤若寒蝉,听闻就连栖梧宫那位都没办法让建安帝再和颜悦色了。 夜深,徐保平看着接连几日都没办法入眠的建安帝,惶恐至极,御医被一批批叫来,又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滚了出去。 “摆驾福琇宫!”建安帝声音透着怒意。 徐保平心头一凛,默默的为曲贵妃点了一根蜡,进去伺候着,传旨太监扬声,皇上要去福琇宫。 福琇宫中,曲贵妃得了消息整个人都暴躁起来:“莺歌,给本宫更衣。” 莺歌急忙拿出来厚厚的软垫帮曲贵妃护着膝盖,这建安帝病发,是看谁都不顺眼啊。 “娘娘,您若难受直接晕了吧。”莺歌小声叮嘱。 曲贵妃磨牙,心里冷哼,就算是扒了一层皮也不能晕,他来福琇宫用脚后跟想都是迁怒,只怕是又有人想要对寿王下手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殿外:“娘娘,寿王密信。” 曲贵妃急忙让莺歌把密信拿进来,打开看过之后脸上顿时浮起喜色,真是天助我也! 建安帝是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来的,说是找替罪羊也不为过,寿王真是好本事,福王在封地重伤竟是段家的手段,段家!!这还用往下查吗?如今福王的消息就算是他都得不到了,更别说还有……。 栖梧宫中,姜曦捧着一盏花茶慢慢的啜饮着,听如意说着宫里的状况:“苦了康妃了。” 如意后脖颈都泛起一层凉意:“娘娘心善,能留她一条命已经是开恩了。” 姜曦放下茶盏,摇了摇头:“本宫也是被人利用了。” “这次,看那位怎么逃过一劫。”如意恨恨的低声。 姜曦看了眼如意:“宣御医,本宫心口疼痛。” “是。” 皇上都到了福琇宫门口,有小太监到徐保平耳边禀报,徐保平偷偷看了眼建安帝。 “说!”建安帝冷声。 “皇后娘娘心疾又犯了。”徐保平轻声。 建安帝顿了顿脚步,转身欲走的时候曲贵妃已经迎了出来:“臣妾给皇上请安。” “嗯。”建安帝迈步就进了福琇宫,曲贵妃急忙跟上来,刚进大殿,就听建安帝问了句:“康妃是你什么人?” 扑通一声曲贵妃急忙跪倒在地,脸上血色褪的一干二净,咬了舌尖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回皇上,康、康妃并不是臣妾什么人,只是略有交情。” “略有交情?”建安帝端起茶盏抿了几口,看着跪在面前的女人,眼神一瞬都带着杀意了。 曲贵妃吞了吞口水:“是,臣妾也是在宫中相遇才知道的。” 康妃来历明明白白,原来永安府尹宋世杰的嫡长女,建安十六年被选入宫中后,宋世杰在两年后病逝,为了彰显皇家的恩泽,建安帝封宋世杰之女宋玉为康妃,宋家一门说来也是够没什么出息,竟再无一人入仕为官,所谓的康妃在后宫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 可是,如今这个摆设却成了建安帝的眼中钉,各种线索查下去竟都指向了寿王和眼前跪着这位! “朕没记错的话,你的父兄如今闲散得很。”建安帝说着,抬头揉了揉额角。 曲贵妃眼泪就掉下来了,梨花带雨一般:“父兄不堪大用,皇上……。” “嗯。”建安帝揉着额角的手缓缓放下来,困倦之意袭来,竟是坐着就睡着了。 旁边徐保平都惊了,要知道这位已经好几日不曾合眼,轻手轻脚的走过来:“老奴扶着您去榻上。” “嗯。”建安帝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眼曲贵妃后,任凭徐保平扶着他去了寝殿。 曲贵妃长长呼出一口气,急忙跟进去伺候着。 “皇上,臣妾给您揉揉。”曲贵妃跪在建安帝头上,沾了精油在之间缓缓揉捏着建安帝的太阳穴。 这一夜,建安帝宿在福琇宫。 也是头一次,听说栖梧宫姜皇后心疾犯了,却置若罔闻。 第二日清晨,曲贵妃服侍建安帝,跪送离开后,快速进了内室把齐北冥的书信再次拿出来看了一遍,嘴角笑意越发深沉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守孝的乔洪 建安帝临朝。 这一日早朝,建安帝下了一道圣旨,贡品一案尘埃落定,让人奇怪的是建安帝竟高高举起后,轻轻放下了。 伤了龙嗣,这事可不是小事,许多人心思就活泛起来了。 紧接着连续几天,建安帝都在福琇宫,曲贵妃复宠,曲贵妃与如今的寿王那可是亲母子,如今太子之位悬空,寿王的未来可就变数太大了。 与曲贵妃受宠相对的就是栖梧宫那位,一直以来都是宠冠六宫的主儿,现如今可的境地可就微妙了。 栖梧宫中,如意看着一点儿也不着急的姜皇后,都要急哭了。 “如意。”姜皇后出声。 如意急忙过来:“娘娘。” “妇道人家若狠起来,那可是会让人断子绝孙的呢。” 扑通一声如意跪倒在地:“娘娘慎言,娘娘,若心中不妥当,奴婢陪着您去进香可好?” 姜曦看着被吓得浑身颤抖的如意,眼底有了笑意:“罢了,去安国寺静心几日也好。”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如意腿都软了,她只知道主子并不曾怀有身孕,却闹出来小产一事,这本就让她如芒在背了,更别说那康妃是真真的小产了。 她打小就陪在主子身边,这一路走来主子心里的苦,别人不知,她最知道。 主子要动手了吗?时机不对啊。 姜皇后请旨出宫要去安国寺祈福,建安帝直接允了,面都没露。 送信儿的小太监得了曲贵妃的赏,整个福琇宫都弥漫着喜气。 御书房中,建安帝揉了揉额角起身:“去福琇宫。” 徐保平欲言又止,知道皇上定是头疼了,也不知道曲贵妃到底是什么法子,竟能让皇上安眠,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偏偏赤龙卫不干净,他也找不到福王。 只陪着建安帝来到福琇宫门口,建安帝便让他退下了。 徐保平感觉事情越发不妥当了,用了暗线联系福王府的白七,让他速速把宫中之事禀报上去。 白七得了消息,即刻飞鸽传书。 福琇宫中,曲贵妃拿着陶瓶献宝一般递给建安帝:“皇上,就是这个。” “哪里得来的?”建安帝靠在迎枕上,眉目疏淡的很,接过来陶瓶在手中把玩。 “是寿王送入宫中的,说是可以安眠之物,叫薰衣草精油,还有这用的香料也是薰衣草的,所以皇上,这可不是臣妾的功劳,是这精油神奇的很呢。”曲贵妃眉目带着喜色,温柔小意。 建安帝放下陶瓶在一旁:“想要为他求情?” “哪有。”曲贵妃语调都透出几分娇憨之态来:“皇上冤枉臣妾了,您的心意臣妾也不敢乱猜,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可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臣妾可不想被人害了,再说这精油也好,香料也好,臣妾可是找御医都查看过了,绝无问题的。” 建安帝抬起手拍了拍曲贵妃的手臂:“赏。” 曲贵妃立刻跪下谢恩,就听建安帝说:“老三一直都没有立妃,过了年便张罗张罗吧,朕瞧着永乐侯家的女儿不错。” 曲贵妃顿时一喜:“谢皇上,臣妾领旨。” “好了,给朕揉揉。”建安帝躺下来,曲贵妃立刻拿了精油过去。 半睡半醒之间,建安帝问了句:“这精油出自一小商户之手?” “是,永宁府的一个小作坊,乔家。”曲贵妃说……。 赏赐浩浩荡荡出了宫门,一路往梅州去,朝臣顿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坐不住的朝臣大有人在,其中就有大理寺少卿周嗣道。 周嗣道前日才接到了寿王的一封信,本想观望观望,哪成想皇上今日便有了动作,那赏赐丰厚的让他咂舌,寿王要归了! 拿出来寿王的书信,反复看了几遍后起身直接去了女儿家。 周氏最近日子过得极其苦楚,乔洪那狗东西在乔家村守孝,家中事情一概不管,当年看着也是个人模狗样的,却不想竟是个实打实凿的窝囊废! 连累的她在娘家都丢了脸,真是越想越气。 “夫人,老爷过来了。”丫环香茗一溜小跑过来,满脸喜色:“老爷来看您了。” 周氏猛地起身:“我父可有生气?” “没有,没有。”茗香满脸含笑:“夫人快去前厅吧,老爷还带了不少好东西给您呢,我就说咱们夫人是最受宠的姑娘,那些瞎眼的狗东西这下可要气死了呢。” 周氏深吸一口气,带着茗香急匆匆的到了前厅,见到端坐在椅子上的周嗣道,眼泪就落下来了,几步过去就要跪下:“父亲,想煞儿了。” 周嗣道起身扶着周氏,父女俩好不情深,落座之后周嗣道便问:“那不争气的混账一次都不曾回来?” 提到这个,周氏眼泪就更止不住了,拿了帕子擦拭眼角:“父亲,儿想和离。” “不可乱说!”周嗣道脸色一沉,转而又问了一句:“他说乔家有重宝,可曾有些眉目了?” “重宝?”周氏冷嗤一声:“父亲,就他那狗嘴里能有什么实话?这家中进项都无,还有脸说重宝。” 周嗣道眉头紧锁:“看来,得把他接回来才行。” 周氏一惊:“父亲这是何意?” “我儿暂且忍耐,只怕乔洪另有机缘,莫急,一切有为父在。”周嗣道派人即刻赶往乔家村接乔洪回来。 此时,乔家村,乔定洲坟墓旁的草庐之中,乔洪如同死狗一般躺在里面,九月的天已经冷凄凄了,他只觉得眼前都冒金花了。 这两年他恨不得把乔家村的人都杀光了!骂也骂不动了,只能蜷成一团,免得冻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有人问话:“姑爷可在啊?” 乔洪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周忠正走过来,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伸手使劲儿揉了揉眼睛。 周忠到了草庐外,看到这如同叫花子一般的乔洪,嘴角都直抽,怪不得小姐要和离,就这窝囊废哪里配得上咱家的门户? 只是,到底老爷交代的明白,他是个懂事的下人,所以躬身行礼:“姑爷,老爷让奴才接您回去一趟。” 乔洪紧着吞口水,声音都打颤:“是、是为了何事?可、可是那周氏要和离?” “姑爷说得哪里话?老爷念及姑爷纯孝,可是您病得严重,不得不接回去诊治一番啊。”周忠说着,看了眼乔洪。 乔洪眼珠儿一转,立刻下了床冲着皇城的方向跪倒就磕头:“岳丈大恩,岳丈大恩啊。” 周忠看着乔洪的背影,再也不掩饰鄙夷之色,等乔洪磕完了头才过来作势要扶他:“姑爷,回去再说不迟。” “好。”乔洪看到马车,哪里管的上那么多,拔腿就往马车方向跑去,那一身脏袍子都有了几处撕破了,端地像极了乞丐。 周忠捏着鼻子坐在车辕上,宁可和车夫一路被风灌着都不肯进去马车内,那股子味儿啊,真是能把人熏死了。 连夜回来的乔洪进了家门灰溜溜的自己跑去后宅沐浴更衣,收拾妥当了才去见周氏。 一见面,他就捏着耳朵跪下来,低着头:“夫人,为夫回来了。” 周氏额角青筋都鼓起来了,见乔洪要往跟前凑,上去就是一脚:“滚出去!你个没用的王八蛋,别以为我父不允和离,你就是个玩意儿!别在这里让老娘眼疼。” 乔洪垂头咬着牙,抬头就满脸堆笑:“夫人,今日天晚了,明日为夫去拜谢岳丈,你看,为夫这多日不曾亲近了,可是旱狠了的,难道夫人就不想?” 说着,就过去要抱周氏的大腿。 恰恰这个时候,茗香在外面禀报:“小姐,老爷过来了。” 乔洪猛然起身:“怎么这个时候还登门?” 后面,周氏上去就一脚踹在乔洪的腰上:“不要脸的狗东西!我父愿意过来就过来,还要你准许?” 第三百五十四章 月娥,你听我说 乔洪被踹趴下,也不敢恼怒,起身陪着笑脸,又扶着周氏去了厅里。 到了厅里,又是跪倒磕头,感激一番。 周嗣道险些没认出来眼前的人竟是乔洪,瘦骨伶仃不说,还一脸菜色,顿时拍了桌子:“这乔家欺人太甚!你好歹也是为官的人,竟如此薄待于你!” “岳丈啊……。”乔洪顿时用袖子拭泪:“若不是您派人去接了小婿回来,只怕都熬不过这个冬日了,那些个混账东西真真是心黑的很呐,小婿在那荒山野岭就差啃树皮才能活命了啊。” 周嗣道眉头拧成了疙瘩,到底是抬起手拍了拍乔洪的肩膀:“是老夫疏忽了,本该早些派人去看看的,有道是树高千尺也有根,谁能想得到他们会如此待你,罢了罢了,既已回来,往后断没那份苦吃就是了。” 乔洪趁机又是感谢了一番,翁婿情深的很,落座之后只让周氏在旁边,下人都退出去了,说起来也没什么下人,不过就是茗香个使唤丫头罢了。 周嗣道一脸凝重的说道:“你那继母一家有消息了。” “什么?”乔洪险些蹦起来,咬牙切齿:“那毒妇!我定要杀了她一泄心头之恨!” “听着!”周氏上去就是一脚。 周嗣道当做没看到,而是继续说:“如今他们在永宁府的元宝村,有了买卖,日子过得可是不错的。” 乔洪坐下来,看着周嗣道。 “寿王就是用了乔家的香料,让曲贵妃复宠,洪儿啊,你乔家的重宝倒是被那个女人用到了点子上了啊。”周嗣道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叹息一声:“可怜了你这嫡长子孝顺,丁忧守孝,那庶出的乔斌竟是中了小三元的秀才了。” “欺君之罪!这就是欺君之罪!”乔洪忍不住了,几乎是跳起来一般怒吼道:“我这就去告御状!那毒妇定是害死了我父,谋了乔家的重宝,就算是这些查证略难,可守孝之人敢下场科考,也是死罪一条!” “坐下!”周嗣道脸色一沉,厉声。 乔洪顿时犹如鹌鹑一般坐下来,垂着头:“岳丈,小婿一时气急了,听您的,听您的。” 周嗣道冷冷的扫了一眼乔洪:“你能想到的,寿王就想不到?寿王的意思是拉拢,你!你该明白。”差点儿一生气,周嗣道就把那句人头猪脑给说出来了,忍得辛苦起身往外走:“好好想想吧!” 乔洪眼珠儿一转,急忙跟上来。 周嗣道到了门口回头看了眼周氏。 周氏立刻点了点头。 这边送走了周嗣道,那边儿周氏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又热了一壶酒,乔洪如蒙大赦,几杯酒下肚,立刻把周氏拉过去一顿折腾,舒服之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 看了眼旁边肥硕如猪一般的周氏正打着呼噜,啐了一口起身出门。 门外,茗香坐在小凳子上守着,听到动静急忙起身:“姑爷,要热水吗?” 乔洪看了眼茗香,笑着问了句:“有十七了吧?” 茗香吓得一哆嗦,急忙低头:“是。” 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茗香那身段,乔洪咬了咬牙才忍下来:“别伺候着了,回屋歇着吧,天冷了。” 说罢,一个人去了书房。 茗香不敢相信的看着乔洪,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要不是小姐和公子都被接到了周家去教养,她真想跑去找小姐避避风头,毕竟乔洪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可再次回来的乔洪好像哪里变了呢? 书房里,乔洪是一夜没睡,眼睛都熬红了,好不容易天亮就叫来了茗香,让她去请姑娘回门。 姑娘不是别人,是乔洪的妹子乔月娥,这两年来要不是乔月娥去看过他几回,他都不敢想自己会死几次了。 乔月娥得了消息,哪里还能坐得住,收拾收拾就过来了,兄妹见面那是实打实凿的抱头痛哭了一场,周氏看的不耐烦,起身走了。 等周氏走后,乔洪才擦了擦眼泪,沉声:“月娥,你听我说。” “兄长。”乔月娥是真心疼乔洪的,立刻乖乖的听他说了周嗣道的那一番话,得知陈瑜一家如今落脚在元宝村,乔月娥一口牙差点儿咬碎了,恨恨出声:“要怎么做?” “那女人多大的本事,你我兄妹能不知道?看来她不单得了宝图,还拿到了东西。”乔洪眯着眼睛:“月娥,我如今被周家盯着动弹不得,这件事得你来。” 乔月娥立刻点头:“那周氏自己不干净还想和离,真真是配不起您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要如此这般去做才行。”乔洪叮嘱再三,乔月娥留下了银票给他,也没去看周氏直接带着丫环走了。 当天下午,周嗣道带着乔洪的一双儿女过来,好一派举家团圆的景像,酒过三巡后,乔洪才说:“岳丈大人,寿王谋算周全,小婿也觉得还需要再探探虚实,当今以孝治天下,小婿这擅自归来本就是忌讳,不能再连累岳丈您啊,所以我这就回去继续守孝。” “你这是何意?”周嗣道脸色冷了下来。 乔洪立刻压低声音说道:“寿王的本事那么大,我们坐享其成岂不是更好?既然他已经查到了乔家的底细,岳丈大人可想过,寿王亲自去见小婿,那好处……。” 周嗣道眯着眼睛审视着乔洪,末了说了句:“你倒是有些长进了。” “是岳丈大人照拂小婿,若没有您帮衬,我吃些苦倒是不碍事的,妻儿却要遭罪的。”乔洪说着,还叹了口气。 周嗣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这么办吧,连夜送你回去,这边也会安排一些丫环婆子伺候着的,你的机缘到了,可别把握不住。” “全赖岳丈大人了。”乔洪离席,跪下磕头。 周嗣道把他扶起来,殷勤叮嘱,到最后还上演了一副依依惜别。 这边,乔洪回去守孝。 那边儿乔月娥却安静如鸡,听丫环说李云远又去了小妾那边儿,也没吭个声。 换做以前定是要大哭大闹一场的,这倒是让丫环以外的很。 “九香,收拾收拾金银细软,我们出门一趟。”乔月娥说。 九香不敢多问就去收拾了。 乔月娥叫来了女儿李香暖,殷勤叮嘱后又留下一封书信:“暖儿,为娘这一次要两三个月回来都是快的,你切记护着点儿浩儿,若你父逼问的紧了,你就把这封书信交给祖父,可明白了?” “暖儿明白,母亲切记不可太过劳累,若有不妥当之处,尽早抽身才好。”李香暖,十四岁,已经到了快议亲的年纪,性格端地是让乔月娥喜欢的很,所以才把大事交给她。 乔月娥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娘若不为你们搏出个好前程,死都闭不上眼的,好了,去吧。” 李香暖拿出来一个小匣子塞给乔月娥:“都说穷家富路,母亲用来防身吧。” 乔月娥没拒绝,主要是自己这些年底子已经被掏空了,如今要靠女儿接济脸面上多少挂不住,一想到乔家的宝贝都被那不要脸的妾带走了,她牙根都痒痒。 话不多说,连夜离开,身边只带着九香一个人,为了赶时间放弃了坐船,租了马车日夜兼程往永宁府去。 从这里到永宁府,就算是马不停蹄也要月余,一路上的苦自不必细说,当乔月娥站在元宝村的村头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出鞘的刀一般。 乔家的东西决不可落到那贱人手中! 乔月娥见迎面过来一个渔妇,看了眼九香。 九香立刻过去拦住了渔妇:“这位大娘,请问乔家在哪里?” 被叫大娘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朱氏,朱氏打量了九香一眼,又看看后面站着的贵夫人很是面生,一开口也是官话儿,就留了个心眼儿:“你们是什么人?” 九香听到这,笑了笑:“我们夫人是来寻亲的,乔家秀才可是夫人的亲弟弟呢。” 朱氏一听这话,态度都好了许多,指了路后,就见那贵夫人竟啐了一口,她头皮都险些炸了,一溜小跑的回去家里,拉着田福:“可不妥了,我好像惹祸了啊,老头子。” 第三百五十五章 当然是打出去咯 这一个多月,陈瑜忙的是头晕眼花,好不容易贡品这一块都整理妥当了,也没有缓口气儿的功夫,接着就要准备海城的货。 唯一让她不用操心的就是贡品这事儿没跑,毕竟有齐宇珩在嘛。 齐宇珩也忙,忙着晒盐的事情,两个人都快有半个月没见面了。 放下了手里的明细单子,陈瑜揉了揉额角,还有一件事也让她心里不踏实,那就是寿王竟先一步把薰衣草精油送到了宫中。 齐宇珩提到了建安帝的头疼之症,陈瑜可不愿意自己的东西白白被寿王给利用了,所以在贡品里还多加了一份薰衣草系列,至于怎么送到建安帝手中是齐宇珩操心的事情。 后续的消息还没得到,晒盐那边也进行的如火如荼了,齐北冥离开了老虎口后,芸娘来过一趟元宝村,两个人见面后竟俱是无言,匆匆一面后又分开了,不过临走的时候芸娘到底是没忍住说了句:“瑜姐姐,福王殿下对您爱深情重的。” 想到这里,陈瑜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再就是她写信给安兰让她带着妞妞回来,都跑出去快两个月了,这小妮子也不知道想家? 殊不知,妞妞此番在梅州,不亚于脱胎换骨的集训。 进了十一月,一年下来的各种账目让陈瑜也头大,是真想要找个账房先生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 莺歌去开门,见到外面站着主仆两人,敲门的丫头倒不觉得怎么样,后头那夫人却是冷着一张脸,隐隐的那眼睛里还带着怒火。 可不是带着怒火咋的,乔月娥是万万没想到的,那个贱婢竟住在了这么好的宅子里,别的不说,这一路上她可是留意的很,乔记的香铺也看到了两个,生意兴隆不说,怕里面卖的东西就算是她在京城都没见过的,何时那个老东西竟有了这般本事了? 越是这么想,越是笃定乔家的宝贝是被她得到了!若是见到那老东西,她觉得自己会忍不住撕了她! “找谁?”莺歌问了句。 九香脸上堆笑:“这位小姐姐,我家夫人是来拜见乔夫人的,您通禀一声,就说大小姐过来了,您夫人就明白了。”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要不是看那夫人眼神不善,莺歌自会和气的,如今听到这话,只能说了句:“略等片刻,我这就去通禀。” 说完,见那夫人竟抬腿就要进来,莺歌眼疾手快咣当就关了门。 刚巧金嬷嬷端着茶过来,看到莺歌这样无礼脸就沉下来了:“莺歌。” 莺歌急忙过来,拉着金嬷嬷的手:“嬷嬷,这事儿不寻常,外面来了一主一仆竟自称是大小姐,怎么办?” 金嬷嬷也愣住了,眉头一皱:“你且守着门口,我去和夫人说。” 莺歌点头。 书房里,陈瑜揉着酸胀的额角,写了账目汇总。 “夫人。”金嬷嬷送热茶过来。 陈瑜接过来喝了一口,偏头:“什么大小姐?” 刚才她听到莺歌和金嬷嬷说话的语气不对,不过也只听到了大小姐两个字,便问了句。 “外间来人自称大小姐,可不是咱们家大小姐,夫人见不见?”金嬷嬷说。 陈瑜愣了愣,猛然想到了乔月娥,心里都止不住爆粗口了,要知道她刚醒来的那会儿可是被轮番轰炸了几次,特别是那个乔月娥,啧啧啧,乔家这一股被撵走的时候,她可是连身都搜了。 原以为要等贡品的名声出去后,这些狗东西才会闻着味儿找来,却不想这边贡品才走没几日,人就到了家门口了。 金嬷嬷鲜少看到夫人这堪称邪魅般的笑意,整个人都不好了。 “去把人带进来吧。”陈瑜收了笑意,说。 金嬷嬷心下凛然,在大宅门里浸淫了快一辈子的她哪里能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至于外面站着的是什么人,更是明摆着的事情。 她掸了掸身上本就没有的灰尘,腰背挺直的走向门口,莺歌立刻过来:“嬷嬷。” 金嬷嬷递给莺歌个眼色,莺歌就明白了,她也不是小门小户调教的丫头,虽说是二等丫头吧,有些手段还是不弱的。 所以,与金嬷嬷互换了眼神后就都明白了,过去打开了门。 门打开了,乔月娥看到里面站着的老婆子还楞了一下,这一身气度可不弱,就算是自己府上得脸的嬷嬷也不过如此吧。 金嬷嬷也打量了乔月娥,说起来还真是和自家小姐没法比,这女人一脸的苦瓜寡妇样貌,就算是再涂脂抹粉也不难看得很,特别是那高耸的颧骨,尖酸刻薄的印象是在金嬷嬷心里扎根了。 再一想自家夫人温和的脾气,金嬷嬷表示自己必须要护着夫人不可,连带着要把春暖几个丫头叫过来,若是一个不对盘,打出去就是了! 心里这么想,语气也没多客气:“这是远来的客,站在门口失了礼数,请吧。” 乔月娥再不济也是当惯了主子的人,听到金嬷嬷这话,冷哼一声,没见到那贱妇懒得和这些下人计较,抬起手九香扶着就进了院子。 陈瑜把书房里的账目都收拾完毕,撩起眼皮儿就见乔月娥走进来了,一身石青色的刺绣妆花群也算是中规中矩,发上珠钗也并不繁复,走路的时候架子拿的足足的,但一双眼睛是四处乱瞄了一通,到最后嘴角一撇,还透出几分不屑来。 嘴角带着笑意,陈瑜倒觉得乔月娥和之前印象中的略有不同了,当然这宅子肯定不比起身为京兆府尹的李府就是了。 “怎么?我人都来了,你也不敢出来见上一见?偷了我乔家的东西,如今倒是要脸了吗?”乔月娥不见陈瑜,开口便是这么一句。 好吧,陈瑜觉得自己到底是高估了乔月娥。 “这位夫人慎言!”金嬷嬷脸色一沉:“我家夫人拿你当客,你别把自己位置搞错了!” “狗奴才,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乔月娥横过去一眼:“叫那贱妇出来!” “你都站在我的院子里了,大呼小叫有意思吗?”陈瑜从书房里懒洋洋的走出来,眉眼之间带着几分笑意:“这是谁呢?我怎么不认得。” 乔月娥听到陈瑜的声音,猛地转过脸,瞬间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冒出来,这……这是那贱妇? 不可能,那贱妇以前是什么样子了?她怎么有些记不清了呢? “你是谁?”乔月娥到底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那个被休了的陈若瑜,毕竟那貌若四十,干干巴巴像是咸鱼一般的形象才是乔月娥记得的人。 “夫人。”金嬷嬷过来站在陈瑜身边,莺歌更是略微靠前,大有护着陈瑜的架势。 陈瑜抬起手勾了耳边发丝:“你找谁呢?” “我找那不要脸的下堂妇!”乔月娥努力从陈瑜这张脸上寻找出记忆里的那个人,最终把牙一咬:“让那老东西滚出来!” 陈瑜噗嗤就笑了:“那你怕是找错人了,乱攀亲戚可不好啊。” “你是……?”乔月娥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特么是什么鬼玩意儿?扒皮换脸了不成?不对,肯定不是! 可这声音又熟悉的很,不敢相信的往前走了几步。 莺歌顿时小脸一沉:“放肆!进门做客的规矩都没有吗?连我家夫人都不认识还敢攀亲?老张头,你是吃闲饭的!” 一道身影出现在莺歌身旁:“小莺歌,那怎么才不算吃闲饭呢?” “当然是打出去咯。”陈瑜揉了揉额角:“说是大小姐,可惜我不认识呢。” “是,夫人。”老张头黑着一张脸,二话不说直接嗖嗖两下,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了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 陈瑜嘴角一抽,说是打出去,这扔出去怕是粗鲁了点儿吧?不过嘛,心里挺舒服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 干嘛打老娘? 酒香被摔得晕头转向的,爬起来去扶乔月娥,这一扶起来就吓哭了:“夫人,夫人你流血了。” 乔月娥抬起手捂着嗡嗡叫的脑袋,脑子里都成了一团浆糊了:“闭嘴!”怒吼出声后,发觉手上黏腻腻的,两只手放下来就见手掌上红了一片,顿时一翻白眼儿就昏过去了。 九香吓坏了,抱着乔月娥大喊:“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陈瑜坐在书房里抠了抠耳朵,随手拿过来要给海城准备的明细单子看起来。 外面,不知道谁告诉九香去找郎中,九香扶着乔月娥往吴道清家里去了。 这边院子闹腾的很,乔斌出门就看到了昏死过去的乔月娥,眼神一瞬间就阴沉下来了,不过也只是那么一刹那的事情,便整了容色,来见陈瑜了。 “娘,乔月娥怎么找来了?” 陈瑜给乔斌倒了茶:“寿王把薰衣草精油送到了宫中,想来咱们的老底儿是被查了个通透,至于这乔月娥嘛,来探路的小卒子。” 乔斌略沉思片刻,才问:“娘打算怎么应对?” “兵来将挡,算不得什么事情,小郎别分了心思,好好去读书吧。”乔月娥来的突然,怎么应对陈瑜还得想想,至于今天打个照面不过就是缓兵之计,她也料定乔月娥是认不出来的,毕竟自己刚接手这副皮囊的时候,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 乔斌还想说什么,陈瑜撩起眼皮儿看过来:“不相信娘?” “儿子不是那意思,娘,儿子去用功读书了。”乔斌急忙起身恭敬行礼告退。 陈瑜揉了揉额角,乔月娥见到吴道清,也不知道吴道清会不会念及旧情,若是真念及旧情的话,还真是有点儿麻烦呢。 不过,乔记成为贡品后,也是要面对这些个烂事的,先拿乔月娥练练手也挺好。一想到乔月娥竟没认出来自己,心里还美滋滋的呢,也不枉这么长时间下的苦功夫啊,能把这身体调理回来不容易。 “嬷嬷。”陈瑜出声。 金嬷嬷立刻从门外进来:“夫人。” “今日登门的人的确是乔家大小姐,不过我们这一股早就被除族了,你明白了吗?”陈瑜略顿了一下:“再登门,就打出去,不用废话。” “老奴明白了。”金嬷嬷过来给陈瑜续茶:“夫人,那人看着也不是个省心的,只怕有得闹腾了。” 可不就是这样咋的,等乔月娥知道如今乔家的家底子多大,别说闹腾了,红眼病都得爆发。 虽说自己一直以来也算是与人为善,可也不是没脾气的,只是要想贡品顺利进京,还要拖几天才行。算算日子应该再有半个月贡品就送上去了,还行,时间不长。 乔月娥是被吓晕的,不过这额头确确实实起了个大包,也破了皮。 吴道清本着医者仁心给她处理了伤口,又开方子抓药后,便让她们离开了。 也是合该乔月娥倒霉,她不认识吴道清。 坐了船回到了安平县客栈,哼哼唧唧了半宿才睡着,把九香折腾的快吐了。 第二天睁开眼睛,乔月娥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疼,骂骂咧咧的让九香请了郎中过来,一直到三天后才算没什么大事了,不过额头那个大包青紫一片,看着都吓人。 九香也没好到哪里去,可是身为奴才,难受也得挺着。 “贱妇!一定是躲起来不敢见我了!”乔月娥到如今还笃定那日见到的陈瑜是个幌子,在屋里来回踱步,想着该怎么逼陈瑜露面。 九香是新上来的丫环,伺候乔月娥也不过才一年光景,所以她也没见过陈瑜,见乔月娥犹如困兽一般,眼珠一转:“夫人,这安平县可是有乔记铺子的,不如您过去看看,保不齐就能堵了那人呢。” 乔月娥磨了磨牙,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离京城那么远想要求人帮忙都没有一个,这会儿倒是盼着李云远想到自己,保不齐就会派人过来了。 想到这里,迈步就往外面走:“走,去看看我家那些个买卖。” 九香忍不住撇嘴,还你家的买卖,也不见被人家像是扔死狗一般给扔出来了,要说这夫人被妾室都快骑在脖子上了,也不是没道理的,脑子这玩意儿也不知道她有没有。 主仆出了门,乔月娥特地带了遮帽,路上都忍不住抱怨:“这南蛮之地真是难捱,怎么这太阳比仲夏还热得很。” 扫了眼街上的行人,嘴角一扯:“一个个的黑鬼!” 九香不吭声,更不敢接茬,生怕被当地人听到了再挨一顿胖揍,心里后悔跑这一趟了,遭罪不说,看那架势都可能把命丢了,她不是个傻子,那乔家可养着恶奴呢,本事了得。 乔记铺子里,曲义在后院把账目都整合一边,眼看着到年底了,铺子里要盘点,再者如今乔记成了贡品,他这脸上的笑就散不开了呢。 外间,曲长芳可不敢太高兴了,贡品的事情在安平县这边给乔家挣脸,东家却吩咐过,一定不能翘尾巴,若是怠慢了客人可是要扣工钱的。 当然,也有大好处,那就是现在每卖出去一份香料,他们都能得一分,十分就能换一个铜板,卖得越多赚得越多,偷偷看了眼紫竹姐俩,曲长芳是下了狠心不能被她们赢了,东家说了,要是卖货第一还有奖励,月底多拿五百文。 这一套奖惩制度下来,别说安平县这边的铺子,永宁府和梅州的铺子都卯足了劲儿,毕竟三个铺子当中,卖得最好的那一家还有奖励呢。 这一套制度让陈瑜省心不少,同时也最大程度的提高了掌柜和伙计们的积极性。 乔月娥带着九香进了铺子,慢腾腾的走了一圈,心里那叫一个兴奋啊,连眼底都有些泛红了。 这可都是钱啊,白花花的银子往兜里滚的感觉,就问你舒服不舒服吧。 “夫人,这铺子里的东西可不便宜。”九香小声嘀咕着。 乔月娥睨了一眼九香,心里暗骂没见识的小蹄子,便宜?凭什么便宜?也不想想在京城她们这些个夫人若是得了苏家的香料,可都是要显摆显摆的。 九香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可是那一眼冷飕飕的看过来,就知道没好事。 说起来也真是自家公子倒霉了,这二房主母穷得都快叮当响了,连个铺子都没有的主母是没脸面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更穷嗖的。 走到了那些彩妆前,乔月娥见还有个空凳子,一抬屁股就坐上去了,看旁边那水灵的小姑娘正小嘴叭叭的和个肥硕的妇人介绍着,眼角眉梢就带了几分冷意。 这铺子,一定要要过来! “夫人您看,这眼妆漂亮吧?”紫竹岁数小,但人机灵,这会儿正捧着一面镜子到顾客面前,笑吟吟的说:“再配上这远山黛,啧啧啧,大美人儿呢。” 女人,不论自己到底什么模样,都愿意别人赞一句,特别是坐在彩妆这里的人,这一句大美人儿甭管真假,那都是让她们心里极其舒坦的。 胖夫人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脸蛋,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给我两盒吧。” “这眉粉呢?”紫竹问。 胖夫人看了眼:“一个颜色一盒。” “好嘞。”紫竹手脚麻利的拿过来旁边绣着花纹的提袋,这可是如意绣房的手提袋,虽说不大,可架不住做工是真好。 帮胖夫人装好了这些,紫竹又拿出来胭脂水粉摆了一溜儿:“夫人一看就是个懂行的人,咱们乔记的胭脂水粉到底多好,都不用多说,定是门清儿的,悄悄告诉您啊,这美容水和乳液可都是在贡品中的呢。” 胖夫人眼睛一亮,也是个豪气的,圆滚滚的小手一挥:“都带上一套。” 跟在胖夫人旁边的丫环立刻拿了钱袋过来。 乔月娥眼睛都直了,心里那嫉妒的火苗蹭蹭蹭就上了脑门子,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猪一样,用什么还不白费劲!” 她声音不大,可架不住这相邻都坐着人呢,上来准备付银子的小丫环一听,顿时不敢了,回头打量了几眼乔月娥,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嘴巴。 一声脆响,紧接着就是尖叫之声,乔月娥的帷帽都直接被打飞了。 “贱蹄子,你凭什么打老娘!” 曲长芳激灵灵一个冷颤,急忙走了过来……。 第三百五十七章 往死里打 紫竹到铺子里时间也不短了,但在铺子里出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遭,要知道东家厉害的人,别说对东家了,就是对她们这些伙计,安平县的人都是客气的很呐。 “息怒息怒,贵人可别动手,咱们有话好好说哈。”曲长芳过来赔着笑脸鞠着躬,先把胖夫人请到了一旁,这一位惹不得。 然后才转过身来给正爬起来的乔月娥鞠躬:“您也消消气,可能是误会了。” 胖夫人看了眼自家的丫头:“桃红,怎还动起手来?” 动手打人的小丫环咬了牙:“她骂人!” “对,我骂人怎么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儿!一个奴才敢动手?刁奴!”乔月娥冷哼一声:“若我是你主子,非拉出去杖毙不可!” “呸!你这德行还想当主子!”桃红不甘示弱,回头看了自家夫人眼圈一红,小声在胖夫人耳边说了几句。 胖夫人那大脸蛋子呱嗒就撂下了,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乔月娥,出声:“在这里耽误了乔夫人的生意,拉出去给我往死里打!” “郭夫人,您可消消气,这种货色没必要。”旁边有人过来打圆场了。 曲长芳还要说话,紫竹就把他拉住了,小声:“拉出去打,咱们不管,那女人该打。” “那咋行,可别闹了。”曲长芳还要说话,胖夫人已经站起身往外走了。 外面进来两个家丁拖着乔月娥就往外去,这一顿胖揍看来是逃不掉了。 乔月娥见事情不好,立刻大喊:“这是我们乔家的铺子,我看谁敢打我?” “你胡说!谁认识你!”紫菱立刻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走到郭夫人跟前福了福身:“郭夫人,莫要听她胡说八道,这人和乔家没关系。” “那就好。”郭夫人说着就出去了,外面这顿鬼哭狼嚎。 “我乃京兆府尹二公子之妻!你们这是造反了!”乔月娥抱着头嘶吼着。 屋里几个夫人就止不住掩着嘴角笑出声来:“那帷帽都是三年前的旧样子了,衣服看样子也浆洗了不知道多少次,啧啧啧,还真敢吹。” “她要是京兆府尹二公子之妻,我还是京兆府尹的当家主母呢。”另一个人笑呵呵的接话。 “也不看看得罪的是谁,郭夫人可是咱们安平县县令的夫人。” 这边人都看热闹,毕竟外面那叫单方面虐打,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乔月娥像是死狗一般躺在地上,九香哭唧唧的花了银子才找了两个人把乔月娥送去了医馆。 曲义听到动静急忙到前边来,一打听眉头都皱出来川字了:“那人还敢说是乔家人?” “可不是咋的,还说是京兆府尹二公子之妻呢。”紫竹撇了撇嘴儿:“真当大家是瞎子吗?就她那德行。” “好了,都去做事。”曲义说完,让曲长芳准备了一套小样儿送到县令府上,算是赔罪。 这乔记门口打人的事情长了翅膀似的就传到了曹红英的耳中了,她放下了手里的衣服样子,沉着脸:“那女人最后怎么样了?” “被送去医馆了,看样子打得不轻,没个十天半个月起不来。”报信儿的小厮回道。 曹红英揉了揉额角,虽说和乔记没啥关系,可毕竟事情出在铺子里。 “那女人说自己是京兆府尹二公子之妻?”曹红英又问了一句。 小厮点头:“夫人,是这么说的。” “得了,下去吧。”曹红英起身回去了府里,一进门就去找曹夫人。 曹夫人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厚厚的册子翻找了半天,终于停下来:“京兆府尹李守德的二儿子是李云远,从五品翰林侍读,他娶得是乔定洲的长女乔月娥。” 乔月娥? 曹红英心思一动:“娘,你在看看和这女人有关系的人家。” “你这孩子是不是太杯弓蛇影了?”曹夫人白了一眼曹红英,到底是又找了好半天:“找到了,乔月娥的长兄叫乔洪,娶的是大理寺少卿周嗣道的女儿周如珠。” 话音刚落,乔夫人就见自己的女儿一溜烟儿似的跑了,可把她气坏了,骂了好几句才算消气。 殊不知曹红英脑子都嗡嗡叫了,她是知道陈瑜一些事情的,其中就包括乔定洲,以前还没当回事,可突然冒出来的乔月娥没那么简单啊,这下瑜姐姐岂不是麻烦了? 更别说对方那同气连枝的关系,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她不去看看怎么能放心? 曹红英风风火火的杀了过来,发现陈瑜淡定的不像话,嘴角直抽抽:“瑜姐姐,你真不担心吗?” “担心。”陈瑜把茶送到曹红英的手边:“但不怕,只需要拖个十天半个月贡品送到了地方,她怎么折腾都行。” “啧啧啧,不用你拖着,看来今天挨打的就是正主了,好死不死的得罪了郭夫人,这会儿怕是在医馆里哼哼呢。” 听曹红英说了在自家铺子里发生的事情,陈瑜都忍不住笑出声了,若论找死,乔月娥要是第二的话,就没人敢自称第一,都不晓得强龙难压地头蛇,谁给她的胆子从京城跑到了安平县来? 如此正好,让她在医馆好好躺着吧。 “看来,我还真要登门去看看郭夫人了。”陈瑜揉了揉额角:“说起来这新上任的县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呢。” 这事儿还能难得到曹红英,如数家珍张口就来:“郭秀,四十二岁,去年七月末赴任,后宅有一妻两妾,妻郭夫人娘家姓柳,祖籍定州府。” “你知道的可真多。”陈瑜笑着递过来果盘。 曹红英用银签子挑了一块送到嘴里:“那还用说,别说咱们父母官了,只要曹家有生意的地界,这些都是必须要知道的,和我娘比起来的话,我就是个小巫。” “曹夫人该不是把京城从上到下,大小官员的家眷都调查个清清楚楚吧?”陈瑜可没忘记曹红英刚才一开口说的那些,连乔洪的媳妇儿出自哪一家都门清儿。 曹红英嘿嘿一笑:“不然呢?我娘手帕交多得很呢。” “说正事,这郭夫人什么性情?”陈瑜问。 曹红英想了想:“真性情。” 陈瑜噗嗤就笑出声来,能当街殴打乔月娥,还真配得上这真性情三个字。 “郭夫人和郭大人是青梅竹马的情份,娘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也殷实的很,夫妻感情挺好的。”曹红英说起正经事来,便没了嬉笑的模样。 陈瑜皱了皱眉:“感情好还会一妻两妾?” “我的瑜姐姐啊,你这是什么个想法?男人有几个妾室还不是寻常的事情?再者郭夫人虽说脾气冲了点儿,可在内宅里算是个好主母的,两个妾室也是她做主纳进门的呢。”曹红英叹了口气:“想来是因这些年来只生了一个嫡长小姐,觉得对不起郭大人呗。” 这可挺扎心,陈瑜自嘲的笑了笑,曹红英的态度明晃晃的在告诉陈瑜一个事实,那就是身为女人的曹红英都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很是寻常,自己那一套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就是个美好的愿景罢了。 原本无所谓的事情,现在心里却难受的很,若有朝一日齐宇珩也三妻四妾的话,自己能吃得消? “瑜姐姐要拜见郭夫人吗?”曹红英哪里知道陈瑜在想齐宇珩,问了句。 陈瑜回神,点头:“乔月娥的事情得说明白了,毕竟乔家的户籍一查就能查得出来,真计较起来小郎可就要背上欺君之罪了。” 这可是大事! 曹红英脸色一白,起身:“得!这件事我去张罗,明儿一早咱姐俩一起去郭府走一遭吧。” “也好,免得我再出糗。”陈瑜见曹红英要走,也不挽留,让她顺便再给郭夫人带回去一套香氛洗漱用品,又添了几块雕工精美的琥珀皂。 夜深,陈瑜揉了揉额角,小郎的身份是个大事儿,自己不去探探风声可是不行的,这乔月娥就是个搅屎棍! 第三百五十八章 探探风声 陈瑜精心准备了礼物,带了金嬷嬷出门去郭府拜访。 在渡口就坐上曹红英的马车。 马车上,曹红英问了句:“瑜姐姐,小郎的事情不是都妥帖了吗?” “以防万一,乔月娥找上来事小,怕后面牵涉要大。”陈瑜揉了揉眉心:“事情就往一起挤,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说起来,乔家以前到不了这个层次,做买卖也好,圈地盖屋起作坊这些事情,也都是寻常的很。 可如今的乔家却不一样了,寿王把精油送去了皇宫不过就是个引子,自己亲自把乔记做成了贡品,势必就要迎来新一波更高度的风吹雨打了。 “这事儿怎么不见福王了?”曹红英小声咕哝了一句。 陈瑜整个人舒缓的靠在迎枕上:“处处都要他,我还有什么用?再说了,若把男人当仰仗,他愿意的时候天下太平,他若不愿意的时候,难道咱们女人的天就要塌了?” 这话说的曹红英都愣了愣,打小不管是教养嬷嬷还是曹夫人都言传身教的道理就是夫为妻纲,丈夫是妻子的天。 以前曹红英不屑于这样的言论,可后来嫁给了张富林后,竟也慢慢体会到了什么叫丈夫是妻子的天了,她很愿意把外面的事情都交给张富林,所以曹家酒庄的事情从不插手的。 张富林也争气的很,海城的生意越做越大,俨然在那边的生意快超过这边了,所以夫妻就极少见面,重利轻别离的商户人,总归是绕不过去这一点的。 为了让自己日子过得不索然无味,曹红英便把精力都放在了绣庄生意上了。 “若是张富林能在身边,我怕就没瑜姐姐这份本事了。”曹红英叹了口气:“瑜姐姐,你那么不信他,倒不如放手找个顶事儿的男人吧。” 陈瑜神色一僵后哑然失笑:“不是我不信他,好啦好啦,不说那些,今日你怎么也想要去郭府,是怕我被人欺负了去?” “那倒不是。”曹红英清了清嗓子:“总归是父母官,来这里日子不短了,曹家也没正式登门拜访过的。” 陈瑜不揭穿曹红英的心思,说到底有这个朋友在,是真暖人心的。 两个人闲聊着就到了郭府门前。 金嬷嬷和香秀上前分别递了拜帖,一盏茶的功夫府门就打开了,郭夫人从里面迎出来的时候脸上脸上笑意盈盈。 说起来这女人是个福相,虽说胖是胖了一些,但骨肉匀称不会给人一身肥膘的既视感。 “乔夫人、曹夫人里面请,早就听说你们两人情同姐妹,还真是一点儿不错。”郭夫人礼数周到客气,带着陈瑜和曹红英到了待客花厅落座。 丫环奉茶后,退到一旁伺候着。 “郭夫人,我此番过来是赔罪的。”陈瑜开门见山。 郭夫人听到这里,竟笑出声来:“因那乔月娥吗?完全没必要,打她就打了,与乔夫人是半点关系也无的。” “实不相瞒,我确实是她的继母,只是这事儿另有曲折,她闹腾到铺子里又不开眼的惹了您,怕也是想要给我添堵的。”陈瑜无奈的叹了口气:“郭夫人大人大量,不怪罪就好。” 郭夫人万万没想到陈瑜会说出来自己是继母这番话,想到老爷昨晚的叮嘱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陈瑜,端了茶盏装作啜饮思虑怎么回这句话,片刻才放下茶盏:“乔夫人是个直爽的人,我也就藏着掖着了,其实这事儿本就不算个事,奈何咱们小三元的秀才公前程可耽误不得,依我看乔夫人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赶紧处理了才好。” 初相交,言不宜深。 陈瑜如何不懂得这个道理,可今日这一趟并不是真的登门道歉,而是试探一下风向的。 曹红英能把乔月娥的身份了解通透,想必郭夫人就算是昨日不知,今日也应该知道一些了的。 倒是郭夫人这一番话坦诚的可以,话里话外让陈瑜处理干净首尾,显然是为自己考虑的,究其原因陈瑜也知道定是因为齐宇珩。 小郎的身份能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足以证明这身份若真在明面上去查的话,是滴水不漏的。 可终究是有乔定洲这个人在,不管多少弯弯绕绕也擦不干净乔斌就是乔定洲儿子的事实,有人真拿这事儿做文章,郭县令怕也是脑瓜子都嗡嗡的。 “郭夫人这话说的在理儿,只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啊。”曹红英接过去话头儿:“前几日新送来一匹上好的料子,今日特地送过来让郭夫人掌掌眼的。” “如意绣房的绣娘厉害的很,衣料更是稀罕人呢。”郭夫人笑望着曹红英:“曹夫人瞧得起,那就让我开开眼吧。” 曹红英让香秀把料子送进来,这料子放在锦盒中,打开的时候郭夫人的眼睛就止不住一亮,笑吟吟的伸手摸了摸:“冷家染坊今年贡品可是下足了功夫,曹夫人手眼通天的很。” 陈瑜坐在一旁赔着笑脸,她该办的事情办完了,几句话就可以,若一直揪着反而就不合适了。 三个人初次见面也相谈甚欢,郭夫人要留饭,曹红英和陈瑜都婉拒了,临别的时候郭夫人握着陈瑜的手,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咱们安平县可是个好地方,人也和气的很呢。” “郭夫人说的在理儿,改日得空接您去庄子上看景儿。”陈瑜笑吟吟的告辞。 回来的路上,曹红英难得安静的很。 陈瑜揉了揉额角:“这郭夫人倒是个聪明的。” “不聪明也难坐稳了主母的位子。”曹红英看了眼陈瑜:“小郎明年八月就要乡试了,这事儿闹腾起来可是要吃亏的。” “闹不起来。”陈瑜眼神有那么一瞬都锋利如刀了,敢闹也要看手段够不够,她还真就不在乎乔家这兄妹俩,第一照面就看得出来这俩人的草包属性,只是背后的那些人太远了,鞭长莫及的很呐。 “那就好,天高皇帝远的,死个把人太容易了。”曹红英说的随意。 陈瑜心头一惊:“不准胡闹,这事儿别插手。” “你若再心慈手软,我可不能眼看着小郎的仕途都被撅了。”曹红英哼了一声:“今日一个乔月娥都能翻出来浪花儿,他日你怎么当个王府的主母?” “好了好了,那么操心也不怕长皱纹。”陈瑜抬起手戳了曹红英的脑门:“说起来你年纪比我还小,怎么像个老妈子似的了。” 曹红英一听要长皱纹,急忙从旁边小桌子上摸出来铜镜仔细看了看:“可吓死我了,幸亏没有。” 陈瑜看了眼那铜镜,便收了目光:“人不能留在这边,打发走就是了,一条狗回去通风报信最好不过,想动乔家的人可得跳出来才行。” 曹红英把铜镜放下,端详着陈瑜半天噗嗤就笑出声来:“我啊,就是瞎操心,得了得了,这事儿我不管,眼看着要过年了,过个安生年才行。” 陈瑜回了铺子,曹红英回了秀坊。 铺子里,曲义看到东家过来了,急忙迎过来张嘴就是认错:“东家,让您操心了,这事儿昨儿已经送过去赔罪的礼了。” 陈瑜点了点头:“不碍事,铺子里以后在遇到这样的事情,谁惹事儿就把谁扔出去,不开眼的人咱们乔记不招待。” “是。”曲义看陈瑜没打算上楼,也就没提账目的事情。 “去把人从医馆抬出来,送食府后宅去。”陈瑜吩咐下去,曲长芳就出门了。 曲义急忙躬身退下去办事了,陈瑜在铺子里转悠了一圈,吩咐金嬷嬷去办事后,一个人先慢悠悠的回家去了。 找上门接连挨揍,乔月娥委实倒霉了点儿,所以这个时候得让她‘静静’……。 第三百五十九章 同塌而眠 乔月娥是被抬到乔记食府后院的。 一路上嘴巴都被塞上了破布,饶是如此也是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咕哝些什么,跟在后面的九香都要被吓死了,要不是死契在乔月娥的手里,她肯定拔腿就跑。 主仆两个人被扔到一间空屋子里,所有人都走了。 “夫、夫人。”九香过来给乔月娥嘴里的破布拿出来扔到一边,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这可咋办啊?咱们该不会被弄死吧?” 乔月娥这会儿也是六神无主,看着关着的房门浑身就止不住哆嗦,色内厉荏的推开了九香:“去开门!开门!” 九香哆哆嗦嗦的不敢动弹,乔月娥吼到:“快去!不然老娘打死你!打死你老娘屁事儿都没有的!狗奴才!” “夫、夫人,到这时候你就别和我嚷嚷了,保命要紧啊,是,奴才的命不值钱,可夫人你不一样啊。”九香呼吸都急促了,望着门口的方向:“若这门没锁,咱们就能跑出去吗?” 乔月娥身上疼得不行,这会儿也着实打不动人的,只能咬牙切齿的盯着九香:“你知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奴婢去,奴婢去。”九香不想废话了,这人动弹不了,自己要只有死路一条的话,宁可死在外面也绝不回去京城了。 跑到了门口抬手去推,用了两下力气整个人就顺着门滑跪下来:“夫人,锁了,门被锁了。” 乔月娥脑子嗡一声险些没昏过去,那日见到的人到底是不是陈若瑜都不确定,今番又不知道是被谁绑了,难道自己要死在这里吗? 蛮荒之地啊,这人太野蛮了,那肥婆肯定是想打死自己的,在街上不好动手,是想要在这里动手吗? 九香绝望的跪在门前,伸手乔月娥又喊上了:“过来!你个贱蹄子滚过来!” 慢慢回头,九香看着乔月娥:“夫人,你不觉得自己被耍了吗?” 乔月娥一愣。 “咱们从京城千里迢迢跑到这个鬼地方才四天啊,这样下去还有命回去吗?”九香起身走过来,没了往日的奴婢样子,蹲在乔月娥面前:“别人拿你当枪使唤了。” “不可能!大哥绝不会害我!”乔月娥对乔洪是从不怀疑的,打小两个人就相依为命,亲娘死的早,继母进门后要不是大哥有本事,她们怎么可能虎口夺食一般拿了大宅子,自己又高嫁到了京兆府尹家? “亲兄弟就可信吗?”九香捂着脸突然就笑了:“我就是被我哥卖了的啊。” 乔月娥的脑子都要乱成一锅粥了,拼了力气一脚踹到了九香的身上:“贱蹄子!你闭嘴!你挑拨我们兄妹关系作甚?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九香不再说话,起身躲到角落里坐下来,瞪着眼睛偏头看着窗户,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明亮的阳光。 跟了一个蠢如猪一般的主子,原以为可以不用那么整日里小心翼翼,却不想这女人非但蠢如猪,更狠如狼啊。 任凭乔月娥如何喊她,骂她,九香就是一动不动,直到乔月娥喊不动也骂不动了,甚至都听到了打呼噜的声音,九香缓缓的站起来,外面天都漆黑一片了呢。 走到窗子前,抬起手一推窗子就开了,她眼底一抹亮色,回头看着乔月娥躺在那里不动弹,一咬牙过去扯了她腰上的钱袋,翻身爬到窗户上跳了出去。 “贱蹄子!你敢背主!我要打死你!”乔月娥突然吼出声。 窗外,九香连头都没有回一下,顺着墙角的大树爬上去,翻过墙头跳到地上的时候摔了个狗啃泥,一声不吭的站起来沿着街边往外走,漫无目的,却毫不停留。 乔月娥止不住哆嗦,一个人在漆黑的屋子里,简直要吓死了,偏偏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一声声鬼叫,一动弹浑身就疼的让她呲牙列嘴的,死死的瞪着不远处的窗口,她也想逃走,在李家虽然受气一些,吃饱穿暖没问题的,如今再想京城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两道黑影停在门外,其中一个人出声,赫然就是齐宇珩:“别出人命。” “是,主子。” 张元纵身落入院内,来到关着乔月娥的屋子,抬手推开门进来,还不等出声,就听到乔月娥声嘶力竭的吼道:“别杀我!我是京兆府尹嫡次子之妻!放了我,给你银子,要多少给多少。” “为什么来这里?”张元声音冷冰冰的含着杀气。 乔月娥冲口而出:“找陈若瑜那个贱妇!” “找到了吗?”张元又问。 乔月娥猛然憋回去了,找到了吗?大哥给的消息不会错,她一路也是打听过的,小三元乔案首就叫乔斌,可元宝村那个乔夫人不是陈若瑜。 不对!眉眼似乎又是。 张元不等他说,冷笑出声:“可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现在还想那些身外之物。” “不,我不想了,我不想了,大侠饶命,我这就滚回去。”乔月娥摇头犹如拨浪鼓,那脸肿的和猪头差不多,却也顾不上疼了。 张元抽出匕首,欺身上前,暗夜中匕首上寒光一闪,乔月娥尖叫一声就昏过去了。 “真不禁吓。”张元嫌弃的踢了两脚死猪一般的乔月娥,真想永绝后患,奈何主子不让弄出人命来,欺负到夫人头上,这人得多眼瞎! 齐宇珩听张元说完,迈步就走,张元紧随其后。 到了渡口,张元撑船,齐宇珩就立在床头,一路无话。 陈瑜早就回来了,这会儿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琢磨乔月娥的事情呢。 让她全须全尾的回去是必须的,杀人这种事情她是绝不会做的,但人都到了自己眼跟前了,不给吃点苦头是绝对不行的。 往深里想,盯上乔家的肯定是寿王,所以这个小虾米还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没认出自己来,可乔斌小三元的事情瞒不住,乔月娥把消息带给乔洪,就冲这兄妹俩搅屎棍的特性,谁想拉拢谁遭殃。 等乔记贡品入京后,她可以进京一趟,带上苗逢春定能见到姜曦,皇后面前禀明情况,乔斌的事情就没大问题。 虽说曹红英都让自己去找齐宇珩,但陈瑜不想。 一来太子归朝的事情显然是齐宇珩眼下最耗费心神的事情,再者牵涉到寿王,这个时候齐宇珩露面,摆明了把乔家就成了靶子,这买卖不划算。 就在陈瑜翻来覆去想怎么办的时候,柏木香的味道让她忍不住一叹,刚起身就听齐宇珩压低声音说了句:“我来。” 话音落下,灯就点亮了。 陈瑜隔着床幔出声:“不请自入,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凡事都不准备借一借我的力,你也真没有把本王当自己人。”齐宇珩坐在圈椅上,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凉茶:“怎么?有法子了吗?” “没想好呢。”陈瑜拿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撩开床幔下床坐在齐宇珩对面:“没想明白寿王这是什么意思。” “那就好好想。”齐宇珩不动声色的给陈瑜倒了一杯茶送到手边:“我倒是累得很,先睡一会儿。” 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床边,抬手就脱了外袍躺下了。 陈瑜揉了揉额角,她哪里看不出齐宇珩带了气。 让她自己想,那就自己想呗! “曲贵妃是县令之女,打从成了贵妃后,他父就致仕了。”齐宇珩撩起眼皮儿看陈瑜。 陈瑜摇头苦笑:“看来有人是想要乔记这下蛋金鸡了。” 齐宇珩勾起嘴角笑了笑,翻了个身闭目养神,这床铺之上都是她身上淡却绵长的香气,简直是折磨人呢。 陈瑜打了个哈欠,起身过来顺着床边爬到床上躺下来,刚闭上眼睛就听齐宇珩在她耳边问了句:“你这是与本王心甘情愿同塌而眠的吧?” 第三百六十章 放火不救火的俩人 唠这磕,陈瑜就不想说话了,翻了个身甩给他个后脑勺:“这是我家。” “嗯,你家。”齐宇珩可不想和她闹别扭,美人在侧自己除非想打一辈子光棍才会愣头青一般不给自己谋福利,伸出手把人直接拉进怀里抱好了,见人没挣扎,心里顿时美的冒泡泡,试探的往前贴了贴,在她后颈的位置吻了吻。 “你别闹。”陈瑜不舒服的扭了扭身体,心里头那叫爱情的老鹿已经癫狂了,说着别闹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她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些期待两个人这种抵足而眠的感觉了。 “让那女人回去,你打算怎么做?”齐宇珩嘴上说着正经事,手却没闲着,别的虽然不敢做吧,手指挑着陈瑜腰侧的衣带缠缠绕绕的,心情也愉悦的很。 陈瑜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柏木香气带着安抚的气息:“她没认出我来。” 一声轻笑溢出,陈瑜就惩戒似的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一翻身瞪着齐宇珩都笑弯的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宇珩抬起手掩着了唇把笑意压下去,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陈瑜:“阿瑜的变化委实大得很,忍不住也正常。” “对啊,忘记了一见面你险些掐死我,愣是叫我大嫂来着。”陈瑜翻了个白眼儿:“她认不出我也只是暂时的,乔斌的事情可瞒不住。” “瞒不住就不瞒着,等她回到了京城,怕是乔斌乡试都过了。”齐宇珩把人捞过来,吻了她的额头:“初见时的模样都记不得了,阿瑜别气。” “她爬回去也不至于用那么久。”陈瑜推开他的脸:“你别乱动。” “那我怎么动?”齐宇珩问的那叫一个认真,看陈瑜脸上漫上来的红晕,心情舒泰的轻叹一声:“过几日本王要回京,送她一程?” “这件事你别参合。”陈瑜握住齐宇珩的大手:“如今太子归朝的事情已经够你忙了,乔记的贡品也是第一年,若你这个时候露头,岂不是让别人拿到了短处?” “不,你是我的软肋,不是短处。”齐宇珩握着陈瑜的手,呼出一口气压着心里那点儿带颜色的心思:“那女人带来的丫环卷了银两跑了,身无分文又被打成了那个惨样,不爬回去还能如何?” 陈瑜没出声,齐宇珩偏头:“又心软了?” “我是那么随便心软的人?”陈瑜撇嘴儿:“我是在想到底是谁让她先来探路的。” “想出来了吗?”齐宇珩闭上眼睛,在心里劝自己这样就挺好,先别太着急,可身体总是不安分,竟有些后悔又跑到她床上来找虐了。 陈瑜这会儿却没有要扑倒吃干抹净的心思,是真的在想乔月娥的事情,齐宇珩是靠山不假,但乔月娥的出现牵涉到了太多,乔记接下来的路肯定不太平,这事儿她要想明白了,谋而后定的安全感还是自己给自己更让人安心的。 “应该是乔洪。”陈瑜略顿了一下:“乔洪在丁忧肯定没有那么快得到消息,最可能的就是寿王找到了周嗣道或者是李守德,至于乔洪和乔月娥到底谁先得到消息,又是怎么商量的不好猜测,可丁忧的乔洪为了仕途考虑也绝对会让乔月娥先走这一遭的。” “也不看看那人头猪脑的人,能做什么。”齐宇珩忍不住吐槽一句,张元就几句话都能吓昏过去的人,人头猪脑都配不上。 陈瑜叹了口气:“他们以为我还是那个软柿子呗。” 齐宇珩知道陈瑜曾经在乔家村吃过的苦,听她这么说就心疼的不行,翻身过来也不忍了,温柔如春风化雨一般轻吻到最后攻城略地:“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这谁受得了?陈瑜被吻的心肝乱颤,老鹿疯癫,完全是遵循着身体的本能用手环住了齐宇珩的腰身,心里叫嚣着把这胆儿肥的美人儿推倒吃掉,那想法就像是燎原之火一般,奈何齐宇珩身体突然僵住了,呵,这兜头的一盆冷水让陈瑜如鲠在喉,睁开眼睛看齐宇珩正盯着自己,目光灼灼,清了清嗓子:“你先动手的。” “嗯,我先动手的,阿瑜啊。”齐宇珩痛苦的挪开身体,倒在一旁紧紧的闭上眼睛:“盐田法极好,已经出了不少盐,本王今夜就回京禀明圣上,立妃!一刻都等不得了。” 陈瑜快速的眨着眼睛,到最后是拼尽全力憋着笑的。 她本心并不在乎婚前两个人就那个啥的,毕竟这事儿对于她来说连见怪不怪都算不上,很正常的事情嘛。 可齐宇珩不同,似乎不拜天地就在一起是对自己的侮辱一般,明明都箭在弦上,他都忍成这样了,自己若是再惹火是真不厚道的。 罢了,放过他吧,这个古人! 拉开距离,两个人都直溜溜的躺在床上,各自约束心中老鹿,良久陈瑜问了句:“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做宵夜吧?” 齐宇珩一噎,艰难的翻了个身:“嗯,饿。” 感觉到那要人命的女人从自己身上挪蹭下床一溜小跑似的出去后,一声闷哼就溢出喉咙。 这事等不得,他快要憋炸了。 陈瑜在小厨房里洗手作羹汤,齐宇珩也没在床上自相残杀,而是起身去了外面从井台上提了冷水去净房,哗啦啦淋下来,火气顿消。 “主子,换身的衣服放在这儿了。”张元的声音响起。 齐宇珩眸子一瞬冷光乍现,磨了磨后槽牙:“滚吧。” 张元捂着脸遁走,拉着老张头跑去庄子上,进了常九的门,一个笑成傻子,一个捶胸顿足。 常九看着一起来的两个人哪里还不明白,披了一件外衣沉着脸:“主子的笑话好看?” “好!好看!”张元擦了擦眼泪:“常叔,我觉得要不是遇到咱家夫人,主子这辈子都甭想讨老婆,哈哈哈……那怂的哟……。” 下一刻张元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怨念的看着老张头:“干爹,你打我?” “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主子讨不到老婆你高兴个甚?”老张头苦瓜一般的拉长了脸,转头到常九身边,唉声叹气:“主子这样下去,小主子可什么时候能见面啊。” 常九揉了揉额角:“等事情了了,我在主子面前给你们求个恩典,送你们去净事房吧。” “常叔!” “老常!” 张元和老张头齐齐变色。 常九冷哼一声:“你们这不就是急死太监的样儿吗?净事房合适,到时候太子入主东宫,也需要几个稳妥的人,这一举数得的好法子,不行?” “不行!” “不行!” 老张头和张元再次异口同声。 常九倒了一杯茶,不搭理两个人,缓缓说道:“主子忍,是爱重夫人,忍不住还是咱们的主子?这些年爬床的人数得过来吗?真是瞎了你们的眼。” 老张头摸了摸鼻子凑过来也倒了一杯茶,又是叹息一声:“可是主子和夫人都不小了啊。” “那又如何?主子把夫人的孩子都一并放在心上了,得得得,别想那些了,说说盐场那边儿怎么样了,主子怎么突然回来了?”常九不想和他们再说主子的事情了,人要自知,逾矩是罪。 “还不是因为寿王盯上了夫人的买卖,盐场那边儿已经出了不少盐,主子和太子的意思都是要回京去一趟,这事儿本就不能瞒得住的,可是夫人这边让主子不放心。”张元打了个嗨声:“夫人太善良了,善良过头就软弱了点儿呢。” 常九像是看怪物一般扫了眼张元:“你瞎吗?哪只眼睛看出夫人软弱了?” 清粥小菜端进来的陈瑜坐在齐宇珩对面,看他换了一身玄色长袍,头发还湿淋淋的样子,避开目光:“把乔月娥给寿王送去吧。” 齐宇珩眉头一挑,看向陈瑜:“真要送过去?” 第三百六十一章 遇到你,才有家 陈瑜把筷子递给齐宇珩,又给他添了一碗粥:“当然要送过去,寿王想要乔记可不会直接找上乔洪那等人物,更别说乔月娥这种后宅女人了,若是他知道乔月娥急吼吼的跑来打草惊蛇,难道不会觉得自己找了几头猪合作吗?” “呵~~。”齐宇珩是真没忍住,笑出声来。 陈瑜抬眸看他,这男人知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子?乱笑什么?是想让爱情的老鹿把自己撞死吗? “阿瑜继续说。”齐宇珩忍下了笑意。 陈瑜翻了个白眼儿:“这只是其一,再者小郎的小三元在手,明年八月乡试,这是大事,寿王定会用小郎做由头来示好的,我怎么也要接得住这好意,对吧?” 齐宇珩用汤匙送过来一勺粥到陈瑜嘴边,陈瑜张嘴就接了过来:“有道理,不过他是要收利息的。” “有利息啊。”陈瑜笑眯眯的看着齐宇珩:“就是怕对不住你那个皇帝哥哥了。” “无妨。”齐宇珩用帕子给陈瑜擦了擦嘴角:“寿王一片孝心,弄巧成拙,父子之间的事情,纵是天家也讲究个家丑不可外扬的。” “想什么呢?我又不是个毒妇。”陈瑜单手撑腮,打量着齐宇珩。 齐宇珩故作镇定的小口喝粥,耳朵尖不知不觉都红了。 “燕归,这些年是不是很累?” 齐宇珩的手倏地收紧,点了点头,那样子颇有些委屈似的,还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为了大霁国的百姓,他们都说你是个好王爷呢。”陈瑜笑眯眯的伸手戳了戳齐宇珩的脸:“怎么了?还要哭一场?” “瞎说。”齐宇珩被陈瑜逗笑了,抬起手握住了陈瑜的手:“谁和你说的?” “红英,曹老爷和曹夫人都厉害的很,就说曹夫人吧,京中大小官员后宅的女人都记录在册了呢。”陈瑜啧啧两声:“真是心思细致到恐怖了。” 齐宇珩起身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在怀里,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就后悔了,惹火上身的事情他似乎一点儿警觉性都没有,竟又把这让人心浮气躁的由头拉到怀里折磨自己了。 “那些名册没甚稀奇的,不过曹元的确是个有头脑的人,这些年来生意做的大,善事也没少做,难得的儒商。”齐宇珩故作舒缓的靠在椅背上:“等最后这件事办完,我便当个正经的闲散王爷,每日就陪着阿瑜住在元宝村。” “真的?”陈瑜眼睛一亮,她真不愿意离开这里。 齐宇珩笑望着她:“对,若阿瑜愿意,入赘都无妨,不过若以后有了孩子得姓齐。” 腾一下小脸就红透了,陈瑜别开目光,想到孩子脸色有一瞬间褪的血色全无。 这突然的变化让齐宇珩眸子瞬间黯淡下来,手臂圈着人,良久无言,再开口便说起来了盐场的事情。 陈瑜缓缓的吸气,手下意识的放在小腹的位置上,她没有当过母亲,却是三个孩子的娘,提到孩子就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偏头,看齐宇珩的眉眼,这个男人风光霁月一般的人物,似朗月清风一般的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若真的为他怀孕生子,她愿意,却害怕。 “阿瑜。”齐宇珩知道陈瑜心神不宁,自己的话怕也都当了耳旁风了,一偏头就见陈瑜伸出手,他便没动。 描摹他的眉眼,指腹之下的触感温热,真实存在的这么一个人,明明如九天明月一般,却愿意拥她入怀,但凡自己身边鸡毛蒜皮的一点儿小事都牵动着他的情绪,说到底还是自己作孽了,竟把这样的人硬拖成了凡夫俗子一般。 嘴角浸润着温柔的笑意,眼底却慢慢升腾起了水气,前尘如黄粱一梦,留下的那么多遗憾和心酸却植根心底最深处,挥之不去。 “燕归,突然觉得配不上你呢。”陈瑜喃喃自语。 齐宇珩心神大震,慌乱的吻住她还含笑的唇角,不准她再说一个字出来,他怕得很,怕得而复失。 陈瑜阖上眸子,清泪滚落。 这是真话,她并不觉得穿越而来的灵魂就自带什么光环,感情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任何道理可讲,而她能借助穿越的便利发家致富,却不相信穿越的人就真那么幸运,可以为所欲为,可以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 若真那般,何须穿越,若不是先有身死,又怎么能异世为人。 换了个时空,也是凡人啊。 良久,唇分,齐宇珩把人紧紧地压住怀中:“不准你乱想,也不可以胡说吓我,阿瑜,我认定你了。” “嗯。”陈瑜主动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如猫儿一样:“燕归,若避无可避,被塞了人到后宅也无妨的。” “没有避无可避。”齐宇珩轻吻她的发顶:“阿瑜吃过那么多苦,我不会再让你不舒坦的,三妻四妾我不想,只愿意和你一起白头偕老。” 感动吗? 又不是铁石心肠,面对让自己心动的男人,哪一句不是情话?更别说如此情意绵绵的表明心思了。 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把玩着他腰上玉佩:“三妻四妾本事寻常啊。” “本王不喜。”齐宇珩勾着陈瑜的下巴,两个人四目相对,他一字一顿:“若非不愿,这些年又怎么会孑然一身?若说幸运那也是我,我遇到了瑜儿,才想要有妻,才想要有家。” 陈瑜攀援一般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凑上去轻吻他的唇角。 一声闷哼,齐宇珩声音黯哑:“别闹,忍得太过辛苦了些。” 噗嗤一声陈瑜笑了,眸子湿润还在,心却春暖花开:“放过你了。” 齐宇珩抬手扶额,难道不该是自己说吗?这磨人的妖精一般。 收拾了吃喝下去,陈瑜贤惠的铺好了床,回头见齐宇珩正端着茶看向窗外,那绷紧的脊背透出这个人此刻是一点儿也不轻松。抿了抿嘴角:“燕归,夜深了。” 霍然起身,齐宇珩只说了句:“我先去庄子走一遭。” 人便落荒而逃。 哭笑不得的陈瑜站在床前,随后直接倒在床上都要笑出来鹅叫了,夭寿了,这小男人竟因怯场逃之夭夭,真不知道大霁国人心目中的福王样子,到底是不是假的哟。 齐宇珩听到陈瑜那堪称癫狂的笑声,苦笑着摇头。 庄子上,齐宇珩一出现,常九三个人就垂手侍立。 “安排人把乔月娥送到梅州扔给齐北冥,别露出马脚来。”齐宇珩面沉似水,算计到自己女人的头上,齐北冥的爪子也就不用留着了。 张元应声,退走去办事。 “飞鸽传书给白七,赤龙卫的钉子该拔了。”这件事早就安排下去了,漠北大营的事情可没过去。 常九应声,他了解主子,从来都不是个吃亏的人,一丝一毫都不行,要说善于隐忍,好像也只是在夫人这边略有些不同罢了。 齐宇珩抬起手揉了揉额角,看向了老张头。 老张头急忙垂首更低。 “若以后再有阿猫阿狗都能蹦到她面前,你就去漠北放羊吧。”说罢,齐宇珩起身离开。 夜风沁凉,他转过头看向元宝村的方向,那女人……。 罢了! 认命一般,往元宝村来,夜半爬窗,登堂入室,这都是他齐宇珩做的!再做一次也无妨,人刚到屋里,床幔之后便传来了陈瑜的声音:“燕归是困了吗?” 好想捂脸遁逃,齐宇珩嘴角抽啊抽的,清了清嗓子:“嗯,困了。” 说着,撩起床幔,褪掉外袍便躺在床上。 陈瑜主动蹭过来钻进他怀里:“那睡吧。” “好。”齐宇珩侧身,伸出手臂把人圈在怀里,片刻功夫竟还真就睡着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扔到寿王门口 齐宇珩是第二天早晨离开的,离开的时候陈瑜还没睡醒,她难得深眠。 疼惜的吻了她的发顶,出门叫来了金嬷嬷,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后,就在金嬷嬷六神无主的注视下离开了。 陈瑜翻了个身,金嬷嬷急忙来到床边,掀开帘子看陈瑜并没有醒来的意思,轻手轻脚的退回来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想了想最后竟露出了慈母一般的笑容。 瞎担心什么呢?夫人和福王怎么看也极般配的,金玉良缘莫过于此,不过这金是夫人,玉是福王。 想开了的金嬷嬷就满脸喜气了,也不在屋里守着陈瑜,出门去张罗家里的事情了,房屋还要粉刷一下,院子里也应该再归置归置,虽说院子不大,假山流水太过占地方,可花团锦簇夫人定是喜欢的。 叫来了四个丫头,吩咐下去洒扫门庭,金嬷嬷忙的那叫一个脚不沾地。 陈瑜睡到了日上三竿,迷迷糊糊的时候就伸手往旁边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才睁开眼睛,铺上连个余温都没有,这人早走了,抬头看外面明亮的阳光都要直射进屋,才恍然自己竟破天荒的赖床了。 起床,穿戴整齐出门,就看四个丫头简直像是小蚂蚁一般轻手轻脚的在摆着花盆,东西两侧的厢房那叫一个窗明几净,金嬷嬷正拿了个花锄松土,还不忘压低声音叮嘱:“轻点儿!别闹出来动静,夫人还睡着呢。” 抬手捂脸,这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感觉来势汹汹啊。 轻咳一声。 金嬷嬷回头看陈瑜就站在门口,放下花锄往自己身边来,用帕子擦着手:“夫人醒了啊,灶上炖着花胶排骨汤,老奴这就去送来。” “好。”陈瑜还真饿了。 金嬷嬷回头:“莺歌,伺候夫人洗漱。” “哎哎哎。”莺歌灵活的像是个小兔子似的,忙里忙外。 陈瑜可看出来了,这几个丫头包括金嬷嬷在内,那叫喜气洋洋哟。 接过来毛巾擦脸:“莺歌,家里有喜事?” “嗯,有喜事。”莺歌立刻闭嘴,尴尬的扯出来一抹笑:“夫人,贡品进京可是喜事,咱们小公子的三元案首也没庆祝呢。” “抖机灵可不好。”陈瑜把软布递过去,转身去了明堂。 明堂金嬷嬷端来了花胶排骨汤,一笼水晶包和两碟脆口小菜,摆到桌子上回手扶着陈瑜落座。 陈瑜先喝了一口汤,味道香浓的很,抬头看了金嬷嬷一眼,金嬷嬷立刻笑的更加慈祥了。 “嬷嬷不会也想瞒着我吧?”陈瑜夹了包子放在小碟子里,低头认真吃饭。 “奴婢哪能瞒着夫人,是福王留下话来说让夫人稳稳的等着,福王府要立妃了。” 陈瑜不动声色的吃着饭,嘴角却忍不住勾起来,这人和金嬷嬷说这些做什么呢? “夫人,以前是老奴想岔了,这人世间的姻缘哪里是别人眼中说好就好,说不妥当就不妥当的?端地是看两个人是否情投意合,如今啊,老奴就盼着夫人大喜了。”金嬷嬷说着,到旁边倒了一盏热茶过来放在陈瑜手边:“夫人不怪老奴,老奴也要给夫人赔个不是的。” “你也是为了我好,这事儿没有那么快,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陈瑜接了茶漱口,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嬷嬷,不管以后如何,这乔家的买卖可是咱们手里正经的营生呢。” “是,夫人聪慧,老奴懂了。”至此,金嬷嬷是真真的再也没有二心,一门心思的服侍陈瑜了。 进了书房,金嬷嬷又说:“王爷说人已经按照夫人的想法送过去了。” “哦。”陈瑜知道是乔月娥的事情,翻开账本的时候还在想,若寿王猛然见到乔月娥,会是什么样的光景,想到乔月娥那性子,忍不住抿着嘴角就笑了。 金嬷嬷心里那叫一个欢天喜地,看看吧,这还没过门呢,小两口就做事如此合拍,真真是好姻缘啊。 账目都做完,陈瑜就去了作坊,海城那边儿的货已经准备好了,送货的牛家货郎已经到了门口。 陈瑜把出库单子拿过来查对一遍后签字盖了私印,火漆封存交给了褚伟成:“这一趟辛苦褚老了,一路奔波累得很,切记出门外在不要心疼钱,别苦了自己。” “夫人放心,老朽定不辱命。”褚伟成揣了信到怀里,抱拳行礼后押送着货物往海城去,这一趟他带着更重要的任务,北派调香要和乔记分离出来的第一步,他褚伟成不说如获新生也是心花怒放了,当初的选择何止给自己一条活路,简直是给北派调香找到了一条活路啊。 不说褚伟成兴冲冲的往海城去,单说乔月娥被扔到了寿王府大门口。 “哪来的乞丐!找死啊!”看门的王府守卫上去就踹了一脚:“滚滚滚!敢跑到寿王府门前装死,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乔月娥此时心神恍惚,总觉得下一刻就要死翘翘了,猛然听到了寿王两个字,骤然睁大了眼睛,抬头模模糊糊的看着寿王府三个字,张开大嘴哇一声就嚎起来了。 王府守卫像是提着死狗一般把她扔到一边,乔月娥抱住了守卫的大腿:“守卫大人,我是京兆府尹嫡次子之妻,娘家姓乔名月娥,求您通报一声,就说是京兆府尹李大人家眷求救,对了,我是乔记的大小姐,真真的。” “疯婆子!”守卫一脚踹开,躲避瘟疫一般回去了王府门前。 “那人说什么?”陶远之办事回来,皱着眉头问道。 守卫立刻弓腰行礼:“回总管,是个疯婆子,说是京兆府尹李大人的儿媳,还说是乔记的大小姐。” 陶远之偏头看了眼被打的不成人形的乔月娥,冷哼一声:“把人带进去吧。” 守卫一愣,但陶远之可是寿王身边的大红人,寿王府的总管。 “是。” 乔月娥被带进了寿王府,有丫环过来捏着鼻子伺候她洗漱更衣,一身青紫痕迹触目惊心不说,这脸像是被开水煮过了似的肿成了球一般。 “真是狗命最硬了。”丫环啐了一口:“这腌臜玩意儿,也要让我伺候着,呸!” 乔月娥趴在铺上,那丫环下手没个轻重,抹药都如上刑一般,却还是死死咬着牙不敢哼唧一声出来,羞愤交加,暗暗发誓等他日回京,定是要把这丫环剥了皮子不可。 “云香。” “柳儿姐姐。”丫环急忙起身恭敬福礼。 柳儿看了眼趴在铺上的乔月娥:“出去吧。” “是。”云香离开,却不知乔月娥恶狠狠的把云香两个字记在了心里。 柳儿居高临下看着乔月娥身上的伤势,这伤势就是被毒打留下的,并不作假,也没甚技巧。 再看乔月娥头上仅存的珠钗,珠钗精巧的做工出自京城珍宝坊。 确定了身份后,柳儿上前亲自给乔月娥披上衣服,扶她坐起来:“李夫人受苦了。” 乔月娥猛然看向柳儿:“你相信我?” “是王爷相信你。”柳儿说着,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过来:“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呢?” 乔月娥这一口恶气终于找到了发散的地方,加油添醋的告起状来。 柳儿微不可见的皱了好几次眉头,耐着性子问了句:“那李夫人缘何千里迢迢跑到了永安府去,又是谁给的消息呢?” 乔月娥险些脱口而出就提到了乔洪,转念一想就改了说辞:“是、是那周氏让我探路的。” “李夫人好好休息,将养身体,别的便不许劳心了。”柳儿说着,起身告辞。 寿王听完柳儿的话,冷嗤出声:“那周嗣道打了一手好算盘啊。” “王爷,切莫动气,若没有乔记,谁会看上他那样一条老狗。”柳儿过来给寿王顺气。 寿王抓了茶盅摔在地上:“废物!不给点儿教训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臣弟看上了一个寡妇 建安二十八年十二月初八,贡品进京。 内务府看到来自永宁府的贡品后,忙不迭的去请来了徐保平。 “徐总管啊,这永宁府真是胆大包天的很,您快拿个主意吧,这东西也敢往宫里送,真是不想要脑袋了。”内务府掌库太监都要哭了。 徐保平看了眼这一批贡品:“这事儿不去找总管,和洒家说有什么用?” “哎哟哟,我的祖宗唉,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内务府总管原本是三皇子、呸呸呸,是寿王殿下啊,如今寿王去了封地,这边一直都悬着呢。”掌库太监是真哭了:“如今,顺子这脑袋怕是保不住了。对了,还有那梅州送上来的贡品您老也一并给看看吧。” 梅州贡品是冷家染坊送来的绫罗绸缎,染色特别,花鸟鱼虫莫不活灵活现,可有几匹布料竟鬼使神差的和乔家香料如出一辙,也难怪让掌库太监都要疯了。 徐保平看过之后,抄袖站在院子里:“这事儿你急什么?做你自己的事就是了。” 扑通一声顺子就跪下了:“祖宗啊,这事儿奴才不敢啊。” “脑子都没了?栖梧宫那曲儿没听到?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徐保平说着转身就走。 顺子还跪在地上,良久眼前一亮,忙不迭爬起来指挥小太监登记造册,整理完毕入库落账,又把册子送去了御书房那边儿。 建安帝这几日又有些不舒坦,原本想在曲贵妃那边儿多睡一睡,结果福王归京进宫觐见,这会儿正揉着额角等着福王呢。 徐保平看到顺子在门外,走到建安帝身边:“皇上,今年的贡品都送到了。” “这等小事别来烦朕。”建安帝烦躁的摆了摆手。 徐保平帮他揉着额头,不吭声。 建安帝猛然想到了内务府的事情,皱着眉头:“老三去了封地后,内务府的事情就没人做主了吧?” “顺子掌管内库,倒也还没出什么乱子,刚刚把奴才叫过去都吓得要哭了。”徐保平看建安帝没动声色,便接着说:“今年的贡品可真是透着几分不凡呢。” “如何不凡?”建安帝挑眉:“听说那乔记的香料成了贡品。” “可不是,还是永宁府送过来的,要再细说出自安平镇呢。”徐保平手下力度渐渐轻了下来:“要说这制香,还真是南边的厉害。” 建安帝的指骨在桌子上轻轻叩动了几下:“把册子送进来。” “是。”徐保平收回手亲自到了殿外,让顺子把册子送进来,并且顺手把乔记的册子放在了最上面。 顺子眼神询问徐保平,徐保平翻个白眼儿不搭理他。 建安帝随手一拿就拿到了乔记的册子,微微皱了皱眉打开,看到第一页上写着的竟是薰衣草精油,眯了眯眼睛往后翻看,看罢指了指薰衣草精油和香料:“送到这边一些。” “是。”顺子接旨离去,一会儿工夫就捧着薰衣草精油、香料过来了。 这段日子徐保平也见到过曲贵妃如何伺候皇上的,先是把香料点上,又拿了精油给建安帝揉额角,淡淡的香气很快就让建安帝舒缓下来,撩起眼皮看到眼前摆着的瓷瓶,伸手拿过来仔细看了看:“真是有点儿意思。” 徐保平不敢接话。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太监进来禀报,福王已经等候在外面了。 建安帝让徐保平宣福王觐见,顺手就把精油瓶扔到了一旁的桌案上。 齐宇珩玉冠金带,龙行虎步入内,撩袍跪倒:“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建安帝抬起手掩着唇角轻咳:“得了!什么时候还和朕来这一套。” 说着起身从御书案后绕过来,伸手扶着齐宇珩起身:“好久没信儿,听说受了伤,如今伤势如何?” “让皇兄惦记了,臣弟无碍。”齐宇珩露出笑意,明净如初。 建安帝看着齐宇珩,若皇长子还活着的话,比这个弟弟都要大两岁呢,他有那么一瞬都觉得若是齐宇珩不是弟弟,而是自己的儿子,那大霁国江山社稷就真稳若磐石了。 说起来这后宫之中皇子不少,一个个却都没有个储君的模样,老三算是矬子里拔大个,将就将就也能用,却又是个找死的性子。 想到寿王,建安帝脸色就好不了,伸手拿过来薰衣草精油瓶扔给了齐宇珩:“莫说在天家,就算是寻常百姓家里,儿子敢算计到老子头上也是忤逆找死了。” 齐宇珩接住瓶子放在桌子上:“皇兄何出此言?” “朕头疼之疾被利用了。”建安帝落座,打了个手势让齐宇珩也坐下来,才缓缓说道:“北冥的小心思太多,先送来了这玩意儿给他母妃,用此复宠,又拉拢了乔记成为贡品,偏偏还选了青花瓷作皮子,真是好一副后宅女人的腌臜手段!” 齐宇珩看建安帝眼里带了怒气,起身撩袍跪倒:“皇上,乔记不会是三皇子的。” “为何?连青花瓷都用上了,你难道还换了性子,要给他求情不成?”建安帝都被气笑了:“赶紧起来!” “起不来。”齐宇珩嘴角带笑:“皇兄啊,那掌管乔记的是陈若瑜,这陈若瑜是臣弟的女人。” 一瞬间,落针可闻。 建安帝盯着齐宇珩,见他眼神坚定不似作假,啪就拍了桌子:“齐宇珩!你那么缺女人?朕给你选妃如何?你!你可真行啊!二十几年白活了?竟看上了一个寡妇?!” “皇兄,臣弟确确实实看上了一个寡妇,还带了三个孩子。”齐宇珩回答的老老实实的。 建安帝抬手压住额角,磨牙之声已经不掩饰了,好半天手指都打颤指着齐宇珩:“你!你!你是想气死为兄?” 得嘞!连朕都不自称,改称为兄了,显然建安帝是真动怒了。 齐宇珩却笑得更真了几分,说到底不管建安帝手里沾染了多少兄弟的血,却对他这个福王是真当成兄弟手足了。 “皇兄,若瑜值得。” “你个被屎糊了眼睛的老光棍!”建安帝气得爆粗口,旁边伺候的徐保平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这还是他的大帝爷吗?怎么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齐宇珩起身给建安帝倒茶:“皇兄,大霁国律法又没有不准寡妇改嫁这一条。” “现在就有了!”建安帝怒吼一声:“徐保平,拟旨!” “皇兄要让臣弟绝后,臣弟也无怨言了。”齐宇珩退回到对面坐下来,连带着那杯给建安帝倒的茶也拿了回去,自顾自的抿着茶,看架势不打算再说话了。 徐保平胆战心惊的凑过来。 结果就被建安帝一脚踹在小腿上:“滚出去!” “是,是!”徐保平恨不得撒丫子就跑,这兄弟俩怕是要动手了。 “宇珩啊。”建安帝突然开口,颇有几分语重心长:“如今朝局如何,你该清楚。” 齐宇珩垂眸没做声。 “东宫一日空着,便会一日不得安生,整整九年过去了,为兄不得不为长远打算,后宫之中皇子不少,可哪有一个能扛得起大霁江山的呢?”说到这里,建安帝语调都哀伤了几分。 “皇兄,不急。”齐宇珩出声。 建安帝苦笑着摇头:“怎么能不急,你我虽是兄弟,可这年纪相差却如父子,都说长兄如父,为今之计太子之位交于你手……。” 话还没说完,就见齐宇珩又跪下了,建安帝也没搭理他,继续说:“江山社稷从来都是惹祸的根由,若再起兵征,百姓就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天下是民之天下,而这东宫之主则是大霁国的将来,难道你还想让一个寡妇登上凤位,执掌凤印吗?” 齐宇珩磕头在地,诚心诚意:“皇兄,宸儿找到了。” 建安帝愕然,嘴唇开合几次竟都没说出话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心眼儿真黑 齐宇珩是第一次没说让起来,自己就站起来的,抬起手压住建安帝后心,内力吞吐后,建安帝这一口气才算上来。 “找到了?” “是。”齐宇珩给建安帝倒茶:“臣弟这次归朝有两件事,一是找到了太子殿下,二是太子殿下借臣的名头在永宁府开了盐场。” 建安帝闭着眼睛,两只手覆在膝盖上慢慢握成拳。 “太子失踪与草乌部落有关,若贸然回宫只怕再遭厄难,所以臣弟才让太子殿下避祸在宫外,修生养息,接下来肃清前朝后宫,给他天下太平的大霁国。”齐宇珩说罢,看建安帝缓缓睁开眼睛,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 到底是身居龙位的人。 “有些事情,朕是迫不得已。”建安帝说。 齐宇珩点头,不过没点破,每一个皇子想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没有太平的。 就算到了今时今日的齐北宸,有再多助力也需自己筹谋妥当,否则难堪大任。 至于草乌部落和姜家,乃至后宫那些个女人和前朝那些老狐狸,齐宇珩安守本分,不多言一字一句。 “那陈若瑜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建安帝问。 齐宇珩眼底染了笑意:“很特别,很善良。” “把你出息的,把老齐家的脸都丢光了。”建安帝被气笑了。 齐宇珩倒也厚了脸皮:“子肖父,父皇是什么样的人宇珩记不得了,但皇兄对皇嫂可是情深不移的,所以这也算是一脉传承。” “闭嘴!讨打!”建安帝作势要打。 齐宇珩往前凑了凑。 “滚滚滚,你掐着点儿进宫,怕是和这个陈若瑜也有关系,说罢。”建安帝心情格外好,浑身舒泰的很,他的宸儿回来了,再也不用做戏给那些混账东西看了! 都说帝王至高无上,却不知道帝王的委屈连自己都不敢多想。 齐宇珩如此这般说完,末了说了句:“若皇兄舍不得,我便收手。” 建安帝沉默良久,抬起手揉了揉额角:“若生了反骨,放他一条生路都不自知,前朝后宫纠缠不清,借此机会肃清才是正途,去做吧。” 齐宇珩暗暗松了口气。 “皇兄,若瑜原本夫家姓乔,乔定洲可还记得?”齐宇珩问。 建安帝垂眸良久摇头。 “不记得也无妨,臣弟在永宁府给他们另立了籍贯,若瑜的次子乔斌颇有些本事,如今已成了小三元的秀才,至于那乔定洲早在两年前病故,死后让其弟代兄休妻,并且把这一脉都逐出宗族了。”齐宇珩说。 建安帝白了一眼齐宇珩:“你倒是为她付出不少,罢了,这事儿不算什么。” “臣弟告退。”齐宇珩起身往外走了两步,转身又回来了:“皇兄,切不可去皇嫂面前邀功,免得适得其反。” “滚!”建安帝随手抓了茶盏就砸过来了。 齐宇珩憋着笑接住茶盏放在一旁,大步流星的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建安帝缓缓的靠在迎枕上,嘴角翘啊翘的,哪里还有半分九五之尊的模样。 “臭小子!还惦记我呢!”喃喃自语,却透着凄凉。 第二天早朝,建安帝下旨,永宁府乔记香料深得帝心,下旨封赏,御赐牌匾亲笔书写永宁乔家四个大字。 福王府,齐宇珩负手而立,一墙之隔便是太子府。 有朝一日,身旁会有她。 “白叔,事情办妥了吗?”齐宇珩转身进了书房。 白七紧随其后:“赤龙卫中的内鬼系数拔掉了,不过所有线索都被斩断,与之勾结之人尚不确定,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惩罚。” “盘根错节,筹划多年,又怎么能轻易就被查到呢。”齐宇珩指骨轻扣:“府中需修缮一番,等开春后就着手准备吧。” “是。”白七躬身:“后宅可要一并修葺?” “本王要立妃。”齐宇珩说着起身就出去了。 白七也不绷着了,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终于啊,终于主子动了凡心了。 眼看着一年又到了年尾,齐宇珩却不能歇着,建安帝这边已经打了招呼,他便需要去太子身边加快步伐,太子回宫和肃清那些躲在暗处的鬼耽误不得。 不过,在离开之前,齐宇珩着实在京城里折腾了一番,赤龙卫的事情不能摆在明面上,但一些个不要脑袋的狗臣子,该收拾就收拾,毫不手软。 等风声传到梅州的时候,寿王差点儿一口血就吐出来了:“皇上下旨,还永宁乔家?” “是。”陶远之也是郁卒的很,毕竟要拿捏乔记最好的把柄就是乔斌本该守孝之人却入场科考的欺君之罪,这一道圣旨下来,完犊子了,招数失灵。 寿王来回踱步,猛然回头:“不对!定是有人背地里帮她!” “青花瓷的词出自乔记当家女人之手,她与长乐宫关系匪浅,还有……。”陶远之话到嘴边却没说。 寿王急了:“说!” “福王也与她有些瓜葛,据查乔夫人救了落难的萧怀瑾,以此接触过福王,再者这两年来福王多次出现在永宁府,王爷,此时端地是让人看不透。”陶远之话音落下,寿王就开始了一顿打砸。 偌大的宫殿里瓷片纷飞。 看着犹如困兽一般的齐北冥,陶远之低垂眉眼,轻轻叹气,她怎么就生了个如此不争气的儿子呢。 “那乔月娥呢?” “身体大好,每日都在府中龟缩着。”陶远之总算是舒坦了些许,毕竟这人还能想到乔月娥。 “这条狗放回去,既然明面上动不得,那就让她们私下里撕!撕碎了!”寿王阴狠的咬了咬牙:“还有那乔洪不是还在丁忧吗?把老九丢过去,让他也为乔洪铺铺路!” “是。”陶远之这下心里大舒坦了,看来寿王还有救,眼下还看不出输!毕竟还有后手没用呢。 敌人都在明面,虽说未必胜券在握,总好过被动挨打。 “等等!”寿王叫住了陶远之:“那周嗣道不愿意拉帮结伙吗?这就给李守德去一封书信,该怎么说,不用本王交代吧?” “老奴省得。”陶远之觉得寿王是有急智的,虽说略显得小气了一些,可只要最后能成,谁管用了那些手段? 这边谋划不停,齐北宸也是一刻不闲,大片的盐田还在扩展,让他整个人都神采奕奕了许多。 盐可以不值钱,但却是可以稳定民心,造福于民的好事。 “芸姐姐。” “奴婢在。”芸娘站在齐北宸身后。 “娘亲庄子上那些粮食不错的很,种植法子也颇有些意思,你说,若是多建一些那样的庄子,囤粮备草,是不是更好?”齐北宸说。 芸娘微微变色,太子这是在谋兵权啊。 “的确是好法子。” 齐北宸笑着转身往回走:“不知皇叔今年在何处过年呢。” 芸娘嘴角直抽抽,想要回去就直说,这孩子怎么越来越黑心眼儿了呢? “永宁乔家。”齐北宸回头看芸娘嘴角还没恢复正常,倒退两步与她并肩:“芸姐姐,你说这永宁乔家的御赐金匾,皇叔得吃了多大的辛苦才讨来的呢?” 芸娘愕然。 齐北宸朗声大笑往前走去。 这孩子何止黑心眼儿?该不是全黑了吧? 芸娘抖了抖肩,罢了罢了,自己背上那些东西还是别交给他的好,若真说靠谱,福王都不行,还是得瑜姐姐啊。 眼看着一年都要过去了,她都没找个机会和瑜姐姐好好说话,真是太想她了。 ****** 阿嚏! 陈瑜揉了揉鼻子,看着元宝村几乎都要人山人海的架势,心里嘀咕一句不知道那个倒霉蛋念叨自己。 “瑜姐姐,快点儿过来啊。”曹红英兴奋的像个孩子似的,手里还端着酒杯:“今儿大喜,必须要让瑜姐姐醉一场,怎么样?” 她这话一出口,周氏就站起来了,摇摇晃晃的举起酒杯:“必须的,若没有瑜姐姐,咱们谁知道女人能厉害到这程度?以后看那些臭男人还敢不敢欺负咱们,干!” 陈瑜嘴角往下弯了弯,她可是用尽心力保持了三天不醉,御赐牌匾挂在明堂,流水席吃了三天了,看这架势,自己怕是逃不过去了啊……。 第三百六十五章 你昨晚干的事 陈瑜端着酒杯,看了一眼自己这一桌的人。 安兰陪着妞妞,曹红英、周大凤、曹夫人、郭夫人还有武兰芝,几个人都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包括妞妞在内。 相邻的一桌则是容氏这些女人们,一个个看着自己的眼光尽是崇拜,再往远处女眷在院子里,大门开着乔斌那小身板挺得笔直,周旋在男人们中间,也是小脸喝得通红的……。 “好!不醉不归!”陈瑜举起杯豪气冲天……。 一直闹腾到了半夜,陈瑜是被金嬷嬷和丫环们给抬进屋里的,几个丫环七手八脚的给陈瑜擦身换衣,茹娘端了醒酒汤过来,金嬷嬷哄孩子一般哄着陈瑜喝下去。 “嬷嬷,我高兴。”陈瑜迷迷糊糊的摆了摆手:“就是,就是酒真不能再喝了,我真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他该生气了。” 金嬷嬷差点儿捂着陈瑜的嘴,小祖宗哟,有些话可不能说出口啊。 “夫人,老奴伺候着,您躺一会儿。”金嬷嬷赶紧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她就坐在床边给陈瑜顺着后背,如同哄孩子一般轻轻的拍着。 陈瑜哪里能老实儿睡觉,酒精闹腾的她怎么都不舒坦,翻个身看着金嬷嬷,咧嘴儿笑了:“嬷嬷,你这样子特别像奶奶。” “老奴可不敢,夫人听话,睡一觉就好了。”金嬷嬷嘴上说不敢,嘴角却翘得要上天了。 陈瑜翻了个身:“可是我都记不得他们了,都忘记了,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不自知已经泪流满面。 她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就是被人害死了,亲人对她来说是很遥远很遥远的记忆,她觉得孙悟空真好,石头里蹦出来无牵无挂,她不是那猴子,也是父母生养的,可却是个孤儿,心里……嗯,很委屈,也很苦。 齐宇珩万万没想到自己来的如此凑巧,刚到了村口就闻到了熏天的酒气,脸色阴沉沉的来到陈瑜门外,就看到陈瑜像是个小孩儿似的往金嬷嬷怀里钻:“嬷嬷,你用力抱抱我……。” 抬起手揉了揉脸,直接进屋。 金嬷嬷抬头看到福王,本想着起身行礼,奈何怀里夫人像是小八爪鱼似的把她抱的紧紧地,心里这个急。 齐宇珩像是没看到金嬷嬷似的,过来就坐在床边,伸手把陈瑜抱过来:“瑜儿别闹。” 陈瑜迷糊糊的抬起头,眯着眼睛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一般看着齐宇珩,抬起手往上摸了摸,又吸了吸鼻子,突然就笑了:“姓齐的,你回来了呀?” 金嬷嬷急忙趁机溜走,到外面关了门也不敢太近,就直接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当中,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四处看着,心里暗骂若有不开眼的往这边跑,腿打折! “我要不回来,你还找谁抱抱你?嗯?”齐宇珩惩戒似的把人抱起来,让她跨坐在腿上,板着脸:“自己多大的酒量不知道吗?竟还喝成了这幅样子,我……呜呜……。” 小奶狗一般扑上来的陈瑜吻住了齐宇珩的唇瓣,两只手勾着他的脖子,放飞自我一般四处点火,齐宇珩脑子嗡一下就炸开了。 “小嘴儿叭叭叭的,像是个老太婆似的。”陈瑜气哼哼的瞪了齐宇珩一眼,分明丝毫不觉此时她是如何的风情万种,更火上浇油一般舔了舔嘴角,舌尖在唇瓣上扫荡一圈后,突然就笑了:“好嘛,以后不喝了,你别生气,我害怕呢。” “真怕?”齐宇珩觉得可以趁机振一振夫纲了。 陈瑜偏着头想了好半天才点头:“是啊,我怕一不小心我就给你下点儿毒。” 好吧,夫纲没什么用,振个什么呢?人都还没到手呢。 “瑜儿怎么会舍得呢?好好躺着睡一觉。”齐宇珩把人摘下来,跪坐在床上小心翼翼的让她枕着枕头。 陈瑜伸手抓了他的衣襟:“你这是怕了?怕我把你吃干抹净吗?” 脸红如布的齐宇珩深深的吸了口气,喃喃自语:“陈若瑜啊,这是你自找的!休怪本王了!” 金嬷嬷捂着脸没耳朵听,旁边还有个老张头也恨不得有多远滚多远。 “老张,能不能把小姐吵醒了?”金嬷嬷惊恐的想起来小姐和安姑娘都在府里呢。 老张头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放心,不会的,小姐睡的极好。” “姓齐的!你快滚开!”陈瑜这一嗓子出来,老张头和金嬷嬷俱都是虎躯一震,两个人都快贴在大门上了。 齐宇珩撑着身体看着陈瑜:“不滚。” “不给吃还不滚,滚滚滚啊,我要睡了。”陈瑜翻身把自己裹起来,嘀嘀咕咕像是在骂人。 齐宇珩倒在一边,偏头看着陈瑜的后脑勺直叹气。 “若瑜,本王若真……咳咳,不算轻薄你,一定会娶你的。”齐宇珩凑过来:“本王忍不得了。” 长袍甩掉,人如猛虎出笼一般想要把嘴边美味吃干抹净,可等他把陈瑜从被子里抖出来后,听到了她细微的鼾声……。 要死了!齐宇珩兵败如山倒般跪坐在床上,怨念满满的盯着熟睡的陈瑜,再看看自己这般模样,欲哭无泪。 下次!只要再敢惹自己,绝对就顺水推舟把事办了! 齐宇珩躺下来,把人勾在怀里,就那么瞪眼到天亮。 又一个日上三竿,陈瑜口干舌燥的睁开眼睛,一杯水就到了嘴边,抬手接过来:“不是说这屋不用伺候吗?” “真不用?”齐宇珩出声。 陈瑜手一抖,手里的水都差点儿洒出来,抬头就见齐宇珩双目赤红的站在地上,上身露出不少疤痕,往下……。 “你疯啦!”陈瑜把水杯一丢,就低头去检查自己的衣服,眼睛瞪的溜圆溜圆的,竟是说不出话来。 齐宇珩把水杯接住,坐在床边把人拉过来:“你渴了,喝水。” 的确渴了,口干舌燥。 陈瑜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指了指自己只穿了一件肚兜的尊容:“你干的是不是?” “是。”齐宇珩点头,眼底一片宁静,细看之下还有几分可怜的控诉隐藏其中。 陈瑜拍了拍胸口,看着齐宇珩连连点头:“行!姓齐的,你真行!趁人之危还敢这么嚣张是不是?” “别喊,小声点儿,妞妞在书房看账呢。”齐宇珩把杯子放在旁边:“咱们俩得算算账。” “算账?”陈瑜觉得这简直是两辈子最大的笑话,自己毫无知觉就被这男人给吃干抹净了,盼了那么久,结果她记住什么了?嗯?什么都没记住,到底是什么感觉都丝毫印象都没有!他竟然说要算账! “对!”齐宇珩睨了一眼陈瑜:“你该不是想要不认吧?” “认什么?听你这意思还是我轻薄了你?占了你身子?欺负得你和红眼兔子似的?”陈瑜推开他,回身去摸衣服,结果除了被子连一片布料都没找到,恨恨的拉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你脸可真大!” “是不是昨晚发生什么都忘记了?”齐宇珩皱着眉头,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陈瑜。 陈瑜一口老血就窝在了心口,磨着后槽牙点头:“所以,别好像你失了贞似的看着我,我没感觉!” “那重来。”齐宇珩直接扑过来,再次把陈瑜从被子里抖出来,上下其手。 陈瑜都要吓死了,青天白日,外面人影攒动,这南方的屋子隔音又那么差,疯了啊? 几次挣扎都无果,到最后身子都软了下来。 齐宇珩居高临下看着陈瑜眼底有了水色,甚是满意的起身下床,捡起来自己的衣服慢条斯理的穿着。 陈瑜羞愧的脚趾头都勾起来了,真是恨不得手里有一把刀宰了此僚! “这就是你昨晚干的事,自己想想,是不是人干的吧。”齐宇珩丢下这么一句,大摇大摆就走……走了……了! 陈瑜捂住了脸,愤恨交加了好半天突然就笑了,这天日近晌午,夫人笑出来了鹅叫……。 第三百六十六章 燕归,对不起。 齐宇珩这神仙一般来来去去定是有事。 笑过之后,到底是没忍住萌动的少女心,在床上翻滚了两下才爬起来,喜色掩饰不住的她梳洗打扮后,便去了书房。 书房里,安兰站在一边,妞妞和齐宇珩相对耳朵,两个人中间放着棋盘。 呃……,陈瑜被这画风给震惊住了,不是齐宇珩多么的风华绝代,而是妞妞那小样子,改变的太多了! 齐宇珩眼皮儿都没撩起一下,沉声:“这些日子可辛苦了?” 就听妞妞不慌不忙的说了句:“还好。” “学了什么本事吗?”齐宇珩又问。 妞妞落子后,伸手从旁边端过来茶盏,有模有样的啜饮,又慢腾腾的放下,说道:“账目尚可,识人、用人还需时间。” 齐宇珩撩起眼皮儿淡漠的看了眼安兰。 安兰躬身:“王爷,小姐已经把庄子上的账目都看过了,也处理得当,乔记这边的账目也已经做好了。” “嗯。”齐宇珩点了点头,落子后出声:“你输了。” 妞妞起身福了福身:“是,筠竹棋艺不精。” “学塾那边儿给你送过来点儿东西,去看看吧。”齐宇珩话音落下,妞妞又是福了福身道谢。 陈瑜嘴角都抽抽了,她的妞妞啊,怎么一不留神给规矩成这样了? “母亲,孩儿给您请安。”妞妞来到陈瑜面前,规规矩矩福了福身请安过后又告退。 安兰陪着妞妞离开,陈瑜的小脸就沉下来了,走过去坐在齐宇珩对面,眼神不善的看着他。 “筠竹不过是学了一些规矩而已。”齐宇珩清了清嗓子:“你生气了?” “不该生气吗?”陈瑜冷哼出声:“后爹的款儿都摆起来了?!” “阿瑜瞎说。”齐宇珩就慌了,伸出手要抓陈瑜的手,被陈瑜躲开后讪讪的收回爪子:“不过就是一些该懂的人情世故。” “可是我孩子就可以自由生长!如果他们愿意,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野蛮生长都行!你让安兰把筠竹调教成了什么样子?提线木偶吗?”陈瑜拍了桌子:“我和你之间的事情还牵扯不到三个孩子身上!要是因为咱们的关系,他们就要被各种规矩捆死的话……。”说到这里,陈瑜猛然的收声,竟是说不下去了。 齐宇珩缓缓吸气让自己心情别那么慌乱:“你会选择他们,而不是我。” 这话,陈瑜舍不得说出口。 她承认自己的本心是这样的,可是一想到这个男人会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她就觉得心里憋闷的很,喘不过气来。 垂头,眼圈泛红,声音也弱了下去:“我知道你是为了他们好,可我舍不得,燕归,筠竹是最小的孩子,上头有两个哥哥宠着,还有我这个当娘的在,再者后爹什么的,太诛心了。” 齐宇珩起身牵着陈瑜的手,感觉到她有些抵触,无奈的叹息一声,硬是牵着她的手去了学塾,这一路上陈瑜都要纠结成团了,两个人距离很近,齐宇珩的大袖子倒是派上了用场,看不出袖子底下两个人都较着劲儿的手。 学塾是田家原本的祠堂改建的,元宝村村民心中的神圣之地,从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对知识的渴望。 远远的就能听到朗朗读书声,陈瑜狐疑的扫了眼一本正经的齐宇珩,心里腹诽这人是太能装了! 感觉到陈瑜的目光,齐宇珩的指腹就在她掌心的位置蹭了蹭,嘴角都翘起来了一些。 学塾分为前院和后院,中间隔着一片竹林,等陈瑜来到后院女学的门口的时候,被院子里的景象震惊了。 十几匹小马带着漂亮的马鞍,妞妞一身利落的骑装,手里还握着个缀着流苏的马鞭,走到一匹小红马前接过来缰绳,踩马镫利落的坐在马背上,轻夹马腹脆生生的命令:“驾!” 小红马雄赳赳气昂昂的打了个响鼻儿,在院子里小跑了一圈。 这是女学,有十几个女娃围观,顿时兴奋的大喊起来:“小姐!加油!” 妞妞骑着小马跑了一圈,在马背上举起马鞭:“上马!去小青山!” 顿时,这些女娃们快速的冲向自己的马,有几个灵巧的坐在马背上,更多的则有些害怕不敢上去。 安兰一个个把这些女娃子提上了马背,惊得陈瑜直掐齐宇珩:“这安兰到底多大的本事?” 齐宇珩看陈瑜脸色终于是好了不少,俯身在她耳边:“够护着筠竹一辈子的本事,不然,她凭什么来到这里呢?” “贫。”陈瑜不理他,奈何这人就没松手,也躲不开多远。 “出发!”妞妞兴奋的下达指令,一匹匹小马驮着这十几个小丫头冲出女学,沿着小路直奔小青山去。 “妞妞什么时候学会了骑马?”陈瑜可没忘记自己学骑马的时候,看绝尘而去的妞妞,惊讶的问了句。 齐宇珩握着她的手走进女学,此时女学里哪还有半个人?就算是不敢骑马的人都一溜小跑的跟着去小青山了。 学塾里种花养草,五个教室,分别是琴棋书画和刺绣。 “在梅州的时候,筠竹已经把王府五分之一的账目做好了,丝毫不差。”齐宇珩坐下来,手上用了些力气直接把陈瑜放在腿上:“骑马、射箭也有涉猎,看样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我……。”陈瑜本想说自己也会骑马,话到嘴边却咽下去了,翻了个白眼儿扭头不理他。 “眼看着又要过年了。”齐宇珩手臂勾着陈瑜的腰:“让北宸也回来过一个团圆年吧,至于为何筠竹要学这么多,你自己品品就知道了。” “他还没放下?”这还用品吗?陈瑜抿了抿嘴角:“没放下也未必就能坚持几年。” “有备无患,我福王府的大小姐就算是不搭理他齐北宸,也要让世人高攀不起,真想要做福王府的女婿,呵~~。”齐宇珩这突然的老父亲姿态,让陈瑜心里有些愧疚。 毕竟刚才她的态度锋利了一些。 “燕归,对不起。”陈瑜垂头。 齐宇珩勾了勾手臂:“认错倒是快,这就完了?” “你还要怎么样?”陈瑜见齐宇珩大军压境般就过来了,急忙撑开两个人的距离:“这是学塾,有辱斯文!” 齐宇珩失笑,陈瑜趁机逃开,站在远处抿着嘴角,到最后自己先笑出声了:“好啦,冤枉你是我不对,不过以后你可别动不动就你福王府的睡睡睡,妞妞还小,我们家乔文和乔斌可能不愿意呢。” “好,听你的,男孩子嘛,如你所愿去野蛮生长就行。”齐宇珩起身过来,两个人并肩往外小青山走去。 “你的照雪还好吗?”陈瑜问。 齐宇珩抬起手摸了摸鼻子:“等以后带你去马场看看,照雪还不错,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没问题。” “对了,大宛国的使者带走了如意姑娘是吗?”提到马,陈瑜就想到了大宛国使者和如意,便问了句。 齐宇珩停下脚步偏头看着陈瑜:“你觉得呢?” “我觉得姜皇后不知道要做什么,说起来也让人佩服,不愧是当皇后的人。”陈瑜打了个哈哈:“走走走,小青山烤全羊去。” 路上,齐宇珩提到了这次回京的事情,听到最后陈瑜没客气的拧了他的手臂:“你这人,心眼儿是黑的!” “才发现吗?”齐宇珩也不觉得疼,眼底笑意弥漫。 陈瑜撇嘴儿:“早就发现了,当初为了个船图,我觉得你都想杀我永绝后患。” “瞎说,我才舍不得呢。”齐宇珩伸手把人就勾过来,露着她纤细的腰身走在山间小路上,殊不知后背都起了一层白毛汗,他,还真就动过杀心,幸好啊,幸好……。 第三百六十七章 英娘是福将 小青山的风景此时最美,别处都已是隆冬,这里却一派深秋精致。 红、黄、绿色的树叶点缀其中,像浓墨重彩的一幅画,碧草青青,野花摇曳,细嗅之下草木香气混着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陈瑜根本不会深究,纵然齐宇珩曾经动了杀心,彼时彼地,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当然这其中就有爱情的美化作用。 小青山不高,朝阳的地方是缓坡,少女的欢呼声肆无忌惮传来,陈瑜和齐宇珩站在山顶,山脚下牛羊成群。 “燕归,让张良放羊,真委屈了他。” “不,他喜欢。”齐宇珩回答的理所当然并且干脆。 陈瑜一想也是,在漠北那会儿这爷俩可不就放羊嘛。 没打扰妞妞她们,陈瑜和齐宇珩挑选了两只肥美的羊,让张良送去庄子上处理干净,两个人就在这边闲庭信步般边走边聊。 提到迟迟没有动静的寿王,齐宇珩和陈瑜说话都谨慎了许多。 日落偏西的时候,陈瑜远远的看着妞妞正在拉弓射箭,嘴角直抖。 “要给她培养一些人手,安兰已经选了几个,再看看,若成事就带着。”齐宇珩说。 陈瑜转过身,踮起脚尖蜻蜓点水以吻谢之。 不给齐宇珩机会,脚步轻快的下山去了,走出去好几步还扬起手:“走啦,回去烤全羊。” 齐宇珩抬起手摸了摸唇角,哑然失笑,眼底被宠溺填满,快步追了过去,弯腰把人抱起来……。 烤全羊,陈瑜耐心极好,作坊这边人人有份。 安宁和英娘已经学了不短时间了,让陈瑜意外的是英娘和安宁会简短的交流,虽说语调还略有些生硬,但终究是说话越来越顺了,安宁也愿意陪着英娘小声和她交谈。 因盐场那边儿需要人手,所以苗逢春贡品送走后就过去了,铁锤把需要的配件弹簧都准备充足,也回去了铁匠铺,就连烧瓷这一块,郝长德都回去安顿家里那边儿的生意,走的时候特地去见了陈瑜,那意思就是家里事情安置妥了,他就要在这边烧瓷。 陈瑜当然满口答应下来,不过让郝长德年后再过来,过年嘛,举家团圆的时候。 油坊的生产量不小,孙初夏那边儿需求也越来越大,陈瑜便让油坊自由生长一段时间再说,长远看这个油坊将会是海城油坊的分支,以后能派上大用场。 两只烤全羊,乔家上下都聚在一起,金嬷嬷特地点了驱虫香,场面热闹的很。 除了烤全羊,陈瑜还做了一大锅羊汤,羊汤调的鲜香极了。 已经好久了,陈瑜是极少下厨的,忙完了便端着羊腿进屋。 屋里只有齐宇珩和她,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永乐镇。 齐宇珩把羊肉切成小块儿,看陈瑜吃的津津有味儿,嘴角就不自觉的露出宠溺的笑意,一餐下来倒没说什么话。 吃饱喝足,众人散去,妞妞把早就准备好的食盒提着,带安兰去给吴道清送去了。 齐宇珩牵着陈瑜的手在院子里消食,两个人来到玻璃作坊这边,陈瑜停下了脚步,不敢相信的看着屋子里英娘和安宁,这两个人正在把一小块镜子立起来。 “怎么了?”齐宇珩看陈瑜如此惊讶,柔声问。 陈瑜伸手按住齐宇珩的嘴唇,让他不要出声。 顺着她的目光齐宇珩也愣住了。 “英娘,你做成了!”安宁兴奋的脸都涨红了,根本就不敢碰那镜子,看到镜子有人,那人还像极了自己,惊呼:“这是什么东西?里面是谁?” “你呀。”英娘笑着把镜子放在一边,立在镜子前:“安宁,东家一定会喜欢。” “对,一定会喜欢。”安宁偷偷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英娘偏头:“不知道自己好看吗?” “瞎说,我才不好看,你好看。”安宁脸都红了。 英娘笑出声来:“那以后我们在一起呀?” “真?真的?”安宁不敢相信的看着英娘,英娘瞪了他一眼,再看向镜子的时候脸色瞬间就变了,惊慌失措的转过身来:“东家。” 陈瑜已经从震惊中缓过来了,看着英娘的小脸,不动声色的走进来:“你做的?” “是。”英娘垂着头,紧张的捏着衣角。 陈瑜点了点头:“安宁,我单独和英娘谈谈,你出去吧。” 安宁不想走,英娘也慌了,下意识的就要往安宁身边凑,看到陈瑜的目光,只能怯生生的站下。 “你怕我欺负她?”陈瑜看安宁。 安宁摇头:“东家,安宁告退。” 东家的善良让安宁不担心,只是有些怕英娘说错话,这丫头一着急就说不出话来的,转身的时候看了眼英娘,英娘点了点头,那意思也是让他出去。 屋子里,只有英娘和陈瑜。 陈瑜站在镜子前:“你愿意和盘托出,还是想从此以后出去闯荡?” 英娘听到这话,小脸瞬间苍白了:“东、东家,英娘是不是做错了?”说着就跪下了。 陈瑜猛然看到镜子,第一反应就是英娘和自己一样。 若真是那样的话,她不想把这个人留在身边,毕竟在这个各种行业生产力极度落后的地方,太容易滋长出野心来。 “起来吧,我们聊聊这镜子。”陈瑜从镜子里可以看到英娘的表情,看英娘吓成这副样子,又觉得哪里不对。 “我、我就是想试试,我做过好多奇怪的梦,不过就记住了镜子,东家,我说的是真的,你相信我。”英娘站在陈瑜身后,两个人都可以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和彼此。 陈瑜摇了摇头:“我不信你。” 的确是不信,镜子很难做,其中涉及到了许多化学和物理反应,陈瑜早就想要试试做镜子了,可是就算最简单的镀银镜子工序都复杂的让她头疼。 应了那句:梦想的丰满败给了骨干的现实。 她不会,所以放弃了,如今这镜子摆在眼前,英娘的身份让她怎么相信? 英娘有些着急,可是又解释不清的样子。 偏偏,英娘一着急,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那表情如同离开水的鱼一样,可怜的很。 这又让陈瑜心软了。 伸手拉住她颤抖的手:“慢慢想,也别着急,我不会害你。” 英娘一个劲儿的点头,由着陈瑜拉着她的手坐在了旁边的小凳子上。 良久的静默无声,英娘的心情慢慢的平静下来,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说:“我脑子里住着另外一个人。” 陈瑜挑眉,没打断她。 英娘又摇头:“不是一个人,是记忆,别人的记忆。”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陈瑜问。 英娘眼神有些茫然:“她就在我脑海里重复做一件事,偶尔也会做别的。” 陈瑜指了指玻璃:“做这个?” “嗯。”英娘点头:“她现在也在的,只是极少出现了,从来没说过话。” 陈瑜揉了揉额角,穿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英娘的这番话倒也不至于让她觉得多离谱。 只是,她依旧不信。 “东家,我只想陪着二娘,是二娘救了我,我……我还喜欢安宁。”英娘说着,低下了头:“夫人别赶我走。” “除了这个,你还会什么?”陈瑜问。 英娘摇头。 陈瑜就犯难了,英娘若真是穿越来的人,哪怕就是个极其普通,连一技之长都没有的人,在这个世道未必就不能活的风生水起的。 可英娘的表现让她不确定了。 当然,也可能是英娘在欺骗自己,可她喜欢安宁就可笑了,安宁不过就是个小伙计,倒不是说伙计不好,只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怎么会选择这么低的起点呢? 镜子就摆在那里。 英娘就坐在眼前。 陈瑜却第一次没有自信了,良久,她才说:“如果哪天你想离开了,去找我。” 英娘愣了,看陈瑜起身往外走,急忙追过来拉住陈瑜的衣袖:“东家,若你不喜欢,英娘不做就是了。” “我 第三百六十八章 乔文回来了 英娘的事情陈瑜没对齐宇珩说。 齐宇珩也不问,天色已晚,两个人往回走的时候提到了过年的安排。 送陈瑜回家后,齐宇珩便回到了庄子上,一来是怕擦枪走火,再者他看出来陈瑜有心事,有心事却不想和自己说,他不想陈瑜为难。 夜深,陈瑜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英娘。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可若在异世遇到了一个极有可能也是穿越而来的人,那就意味着各种各样的不安定因素都潜伏在身边了。 她已经习惯了眼下的生活,因齐宇珩让她更期待未来。 算是自私吧,她不想打破眼前的一切。 若说英娘身上让她觉得奇怪的地方也很多,比如开口要学玻璃,如今做出来了镜子,喜欢安宁这个小伙计。 翻了个身,陈瑜眼睛一亮,她想到了再生人。 以前当做奇闻轶事看,如今却觉得并非不是真的,她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英娘也极有可能是再生人,但她记忆太少。 若英娘真只是这样的话,她会收留英娘在身边,给她安稳的生活,有朝一日发现英娘有野心的时候,大可一拍两散,施恩之后,英娘总不会反咬一口自己吧? 再者,就算英娘想反咬一口,她就能咬得到吗? 想通了,也困了,陈瑜知道自己该有底气,除了手里如今蒸蒸日上的买卖之外,他还有三个孩子,更有齐宇珩,若真遇到了白眼狼,斗呗! 腊月十六。 陈瑜安排油坊放假到正月十八。 油坊的产量不低,油太多了还愁销路,这些人都是熟手了,她已经写信给乔文让他无论如何过年要回来一趟,研究一下油坊的事情。 庄子那边儿没有放假这一说,平日里也不用陈瑜操心,连带着两个烧瓷的官奴都是常九在管,剩下的就是作坊。 褚伟成去了海城,作坊这边就由王启帆管理,过去看了一圈,放假的日子就定在腊月二十六。 铺子不用说,大年三十上午还要开门营业的。 让陈瑜略感意外的是许久不见的欧阳红登门了。 欧阳红略有些变化,主要是态度上的变化,陈瑜明显的感觉到欧阳红对自己的态度中有了尊敬,这和做买卖没关系,应该是因为卿长歌的缘故。 订单量不小,又送来了不少龙涎香,除此之外欧阳红还送给陈瑜一套金镶玉的头面。 书房里,陈瑜看到这一套头面,笑望着欧阳红:“红娘子如此大方,让我都有些害怕了呢,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对吧?” “乔夫人说笑了,我这哪里是有所求,是谢你的那方子。”欧阳红勾了勾嘴角:“如今,长歌公子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好了,这不过是略表谢意。” 闲聊了几句,欧阳红就告辞了,取货的时间定在了正月末。 到现在,陈瑜也没打算把香水做成贡品,一来和欧阳红的合作让她想要避讳一二,再者贡品嘛,千篇一律没意思,要每年都有点儿变化才会让人一直都爱不释手。 除了按照老规矩给分红之外,还要按照自己规定的制度发放各种奖金和福利,算了一下乔记上下也有六十多人了,这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娘。”妞妞小脸红扑扑的回来,一进门就跑到书房里来,前几日规矩的吓人,一转眼就又成了皮猴子的模样。 陈瑜抿着嘴角笑了:“怎么?安兰给你放假了吗?” “嗯,安姑姑说要离开一段时间,学塾也放假了的,我就过来帮娘做账啦。”妞妞爬上了凳子:“娘,我厉害的很。” 陈瑜拿了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汗珠儿:“安兰要走?” “很急的,所以安姑姑让我代替她给娘赔礼呢。”妞妞熟门熟路的拿过来账本递给陈瑜:“娘,账目我都做好了。” 这事儿陈瑜知道,并且自己已经核对一遍了,确实分毫不差:“我家妞妞长大了。” “对!长大了,以后就算是去京城生活,也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的。”妞妞小脸凝重的样子,让陈瑜心就一沉。 结果听妞妞说了安兰的原话,简直哭笑不得,这小丫头还以为学这么多是为了不让别人有机可乘的接近两个哥哥呢,殊不知齐宇珩安排这一步,是因为有一头小狼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呢。 既然如此,自己也要好好培养培养妞妞,万无一失才行。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陈瑜就和妞妞整理奖惩名单,安排各种福利,并且把一些管理人的法子潜移默化的教给她。 妞妞极其聪明,但凡数字几乎是过目不忘,这本事陈瑜以前是没发现的。 寓教于乐,陈瑜还带着妞妞和金嬷嬷几个人做了糖瓜和糕饼。 安兰是跟齐宇珩走的,至于去做什么了,陈瑜不想问。 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这一天要拜祭灶王爷,乞求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接下来就是放假。 梅州那边儿不能专门去一趟,陈瑜把常九派去跑这件事了,家里这边陈瑜先去了安平县,铺子里的人和食府的人都聚在食府后的宅子里。 论功行赏后,大家聚餐一顿,一年作结,当然食府和铺子还要继续营业,但从二十四这天开始一直到年三十上午,掌柜到伙计的工钱都是平日的两倍。 腊月二十六,陈瑜好不容易得空能歇歇了,靠在书房的长榻上翻开了苏乾给的香方册子,正看得津津有味儿,猛然听到了一声:“娘,儿回来了。” 未曾抬头,手里的册子已然掉在了地上,陈瑜起身过来扶着跪在地上的乔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想得都快把你忘记了。” 乔文眼圈通红的笑了:“娘把儿都忘记了,还说想儿。” “好啦!都是大人了,可不行掉眼泪了。”陈瑜看着比自己都高了一头还多的乔文,抬起手只能拍拍肩膀:“娘就盼着你回来呢,你快去洗漱一下,娘亲自下厨。” “娘,我想吃面条。”乔文抬起手挠了挠头发:“在外头就想吃娘做的饭呢。” “好。”陈瑜吩咐下去,又让莺歌出去叫回来用功读书的乔斌和跑去庄子上研究花茶的妞妞,一家人在年尾终于团聚了。 陈瑜亲自下厨,一家人就坐在院子里,如同刚来到元宝村那会儿似的,围坐一团。 只不过早就没了当初那凄凄惨惨的模样,说说笑笑,空气里都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期间,乔文举杯和乔斌对饮一杯,为乔斌争气干杯,妞妞凑热闹,陈瑜也喝了一小杯果子酒。 吃喝完毕,兄妹几个争抢着收拾桌子,陈瑜走在前面,哥仨身后排着队,听陈瑜给讲故事。 时光,如同回溯一般,陈瑜和乔文兄妹都在这样的气氛下感受着亲情的温暖和可贵。 舟车劳顿,辛苦自是不必说的,陈瑜让乔文兄弟俩赶紧去休息,妞妞和陈瑜窝在床上,娘俩倒是像极了,一人抱着一本永乐镇油坊的账目。 “娘,大哥要议亲了吧?”妞妞下地给陈瑜倒茶,送到她手边:“大哥要找个什么样的嫂子才好呢?” 陈瑜放下账本,抿着茶:“大郎过年才十五,议亲尚早。”其实,内心真实想法,乔文还是个孩子啊! “娘,议亲也不是马上就成亲啊,准备亲事都要好久呢。”妞妞坐在陈瑜身边:“若是个好嫂子,我便好好的与她相处,若不是个性子好的,我也不闹腾,只要她对大哥好就行。” 陈瑜把茶盏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回头捏了捏妞妞的小鼻子:“那么操心大郎的婚事,比娘想的都多,是不是觉得自己也不小了啊?” 妞妞愣住了,眨了眨眼睛突然钻进了陈瑜的怀里:“娘,娘是在欺负女儿了,我不开心了。” 咦,不开心,往怀里钻,这是什么脾气? 第三百六十九章 筠竹,我好想你。 乔文的变化很大。 原本清秀的小少年,因在海城历练的缘故,身上已经隐隐的透出了几分沉稳干练来。 端坐在椅子上,一板一眼的和陈瑜说着海城那边儿的情况。 末了,陈瑜问:“大郎可喜欢那边儿?” 乔文有那么片刻的愣怔,转而笑了,这一笑如阳光乍现一般,煞是养眼,陈瑜那颗老母亲般的心就别提多骄傲了。 “娘,海城很好,家里生意在那边儿,若没人看顾可是不行的。” “我安排了褚伟成过去。”陈瑜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乔文双手接过来放在手边。 “娘,褚伟成不是管香料这一块吗?”乔文目光略有些深邃:“是家里还有别的事情,娘不妨直接对儿子说。” 陈瑜抿了口茶:“乔月娥前段日子来到了元宝村。” 说到这里,陈瑜撩起眼皮儿看乔文的表情,若说真有什么让陈瑜还不放心的,那就是乔文的脾气略有些急,见乔文面不改色,只是嘴角勾起一抹略显轻蔑的笑意,暗暗点头。 到底是成长起来了。 “这件事还要从薰衣草精油说起……。”陈瑜语调平和也仔细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末了说:“大郎若在海城,倒也无妨,只是终究娘要记挂的,都放在身边,娘能看顾得到,心里就踏实了。” 乔文起身绕过来,撩起袍子跪在陈瑜面前:“娘,儿已经长大了,若说看顾,也该是儿子看顾着您,如今乔记是贡品,龙心大悦赐下永宁乔家的名头,生意无忧。” 陈瑜点了点头,他在等乔文说,说他最想说的话。 “永宁乔家的名头立在这边,斌弟科举这一块就不必忧心,只需他争气,前途可期。”乔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抬起头:“娘,儿想回去海城。” “为何?”陈瑜伸手要扶乔文起来,乔文却两手放在地上深深的埋下了头:“娘,儿想参军由来已久,只是家中事情件件桩桩都要娘操劳,于心不安,时至今日儿觉得时机够了,所以才敢和娘商量。” “原本打算私自去军营吧?”陈瑜嘴角含笑。 乔文愕然抬头:“斌弟说了?” “没有。”陈瑜起身过来拉着乔文站起来:“去吧,娘原本就觉得三个孩子唯有你吃亏一些,扛着家里的事情,放弃了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又因娘心思窄,最怕行军打仗伤了我儿,可男儿志在四方,若就把你捆在家中,做个商人,着实可惜的很。” 乔文眼圈泛红:“娘,我不吃亏。” “吃亏就是吃亏,娘在你们兄弟二人和筠竹身上,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之所以如今答应,还有原因。”陈瑜提到了庞大红和庞大红的旧部,也提到了芸娘和芸娘的家人,当然要着重说说萧怀瑾。 这一切,都是无心插柳的结果,乔文从军在漠北,自会有柳成荫的庇护。 乔文惊讶于娘所做的这些事情,最后却释然的笑了。 这就是他乔文的母亲! 若说亲厚,陈瑜知道自己和乔文要更亲厚一些,这孩子一直以来都在自己身边,可就算是再亲厚,她也说不出口自己和齐宇珩的事情,所以这一段就隐了下去。 娘俩推心置腹的聊过之后,乔文整个人的精神头都不一样了,腊月二十八清晨,芸娘陪着齐北宸来到了乔家门口。 齐北宸一身鸦青长袍,绣暗纹,腰间革带衬出挺拔身姿,发上玉冠玲珑。 “芸姐姐。”齐北宸迟迟没有上前,而是偏头看芸娘。 芸娘微微垂首:“殿下,到了门口为何反而犹豫了?” 确确实实犹豫了,齐北宸转身阔步离开,竟是往渡口而去,芸娘略吃惊,跟到渡口便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在安平县置办了一身衣服,齐北宸穿戴整齐后:“芸姐姐无需陪着,你且快马去永安府尚且能与家人团聚,过几日再一同过来给娘拜年,也能见面的。” “是。”芸娘送齐北宸上船后,便往永宁府去,快马上芸娘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瑜姐姐没有白养齐北宸,虽说齐北宸心眼儿黑了一些,可若真是个毫无城府的人,反而是坏事呢。 再次来到门口,齐北宸上前敲门:“娘,牧秦回来啦。” 那声音透着急切和喜悦。 陈瑜正在院子里看乔斌写春联,这一嗓子让她心都哆嗦了好几下,紧走几步往门口去,一把拉开大门,就见门外站着的赫然就是牧秦。 短衣、宽裤,腰上系着布袋,头发规规整整的绾在头顶,只用了一根竹簪簪着,眉目清秀,眼底泛红却嘴角带着笑意。 见到陈瑜,齐北宸嘴唇微微颤了颤:“牧秦给娘请安了。” 说着就要跪下,陈瑜急忙伸出双手把人扶住,霎时间心也是乱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屋。” “大哥,斌弟。”齐北宸扬声。 乔文和乔斌都迎过来,三个少年再次见面,最先说话的是乔斌:“以前你可叫我二哥的!” “我年长于你,随大哥叫斌弟,也是应该,对吧?娘。”齐北宸偏头笑吟吟的看着陈瑜。 陈瑜眼中尽是慈祥之色,点头:“长幼有序,没错。” 乔斌撇了撇嘴儿:“那你可记好了,以后别说后悔。” 齐北宸挑眉,笑而不语。 有好多话想问,奈何到底是问不出口,陈瑜端详着齐北宸,虽说穿着打扮还和从前相似,可言谈举止却有了天壤之别。 “娘,筠竹没在家吗?”齐北宸看了一圈,脸色微红的问。 好吧!狼崽子藏不住心思了! 陈瑜心里叹息一声,自己当初看好的青梅竹马,到如今却如伤口撒上了一把盐似的。 “筠竹在庄子上。”陈瑜话还没说完,齐北宸竟转身就跑。 到了门口才停下脚步,回头:“娘,我的话,还算数的。” 算数你个大头鬼哟,陈瑜压了压额角,心里别提多闹心了,这小子明显是在示威!她却没有证据! “娘,顺其自然吧。”乔文出声。 乔斌啐了一口:“等以后,有他苦头吃的。” “你们俩不觉得筠竹太小吗?”陈瑜反问。 乔文抿了抿唇角,乔斌抬起手揉了揉脸。 “好了,再说吧,过了年再说。”陈瑜自己都没想明白,自然也就不会让两个小伙子给出标准答案,说到底齐北宸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身份太高。 当然,若妞妞喜欢,乔家配得上就是了。 这是娘仨一致的心思,只是谁都没说出口。 庄子上,妞妞泡了一杯花茶送到嘴边尝了尝:“甜味重了些。” 嘀咕着,把面前配好的花茶挑拣出几样,又添加了几样,旁边红泥小火炉的里的水已经沸腾。 拿了茶盏,放入配好的花茶,执壶注水,把第一遍的水倒在旁边的小池盘中,再注水,那茶汤染了花色,颜色漂亮的很。 门外,少年立在那儿,目光咄咄,看她精致的眉眼染了笑意,不自觉的也勾起唇角。 “筠竹。” 妞妞缓缓放下茶盏,偏头循声望去,分明没有人。 她皱了皱眉,单手撑腮,喃喃自语:“看来,我倒是真想他了。” 躲在门旁的齐北宸抬起手压了压心口的位置,轻手轻脚的来到窗边:“想谁了?” 妞妞猛然转过头,手一抖碰翻了手边的茶盏。 齐北宸一纵身就从窗口进了屋,伸手抓住妞妞的手含在嘴里,抬头看她眼里带了泪意,轻声:“不疼,不疼。” “谁说不疼啊?”妞妞抽回手犹不甘心,抬起手用力的推开他:“你回就回,闹什么幺蛾子?吓我一跳不说,我这茶就刚配出来一份,被你都糟蹋了!” “筠竹,我好想你。”齐北宸看她气哄哄的样子,心里都像是灌进去蜜糖一般,目光粘着她的小脸,轻声:“我好想筠竹啊。” 妞妞愣住了……。 第三百七十章 你真是变了 愣住的妞妞像是小呆鹅一般,齐北宸失笑,走过来伸出手臂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 “你干嘛?”妞妞发觉不对,小脸一沉:“快放开我!” “不,就抱一下。”齐北宸用了力气,把小小的人儿都拥入怀中,心跳犹如擂鼓,那么多日日夜夜的思念,撑大了他的胆子。 妞妞挣脱不掉,只能沉着小脸问:“那你想娘吗?” “想。” “想大哥吗?” “想。” “想二哥吗?” “想。” “你抱他们了吗?” “不抱,只抱着你,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齐北宸垂眸看妞妞小脸都气白了,才发觉不对,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生气了?” “嗯。”妞妞点头。 “因为我走了?”齐北宸问。 妞妞皱着小眉头想了想:“也不是,我早就知道你会走的,只是你回来就抱着我,这不行。” “怎么不行?”齐北宸已经坐在了妞妞身边,偏头看她。 妞妞轻叹一声:“你都不知道,娘和师父都误会了的,还以为我要嫁给你呢,真是的,我只把你当成要保护的人,至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齐北宸傻了,他看着妞妞,发觉自己可能有些事情没做好,比如说在离开之前先把妞妞的心带上,机不可失,失去就真找不回来了。 “乔筠竹。”齐北宸出声。 妞妞小脸儿一冷:“干什么?你这么直呼名讳,很失礼的!” “我等你长大,娶你为妻。”齐北宸面容沉静,一字一顿:“记住了吗?” “为什么你要娶我为妻,我反而要记住了?”妞妞笑了,像是看傻子似的望着齐北宸:“真以为你是太子,就什么都说的算了吗?” “不是。”一秒破功,齐北宸偏头靠在妞妞的肩膀上:“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北宸愿自荐枕席,以身相许。” 妞妞直接推开他,愤然起身往外走:“走了这么短时间,就学坏了,你真是变了。” 齐北宸抬起手压了压心口的位置,起身追了出去……。 庄子上,妞妞在前,齐北宸在后,饶了半个庄子后,两个人并肩而行。 最后,找了一块光滑的大石头,妞妞和齐北宸坐在石头上面,齐北宸一脸宠溺的听着妞妞说家里的事情,说他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说到开心的地方两个人都笑出声来。 “这么说安兰很厉害咯?”齐北宸问。 妞妞点头:“确实,她说的话都很有道理,我已经想好了,以后谁要是欺负我娘和我哥哥们,我就让他不好过!” “不会,永远不会有人欺负他们的。”齐北宸打心底说。 妞妞跳下石头,齐北宸急忙伸手护着她。 “回家了,你回来就找我,娘肯定有误会了。”妞妞看了眼齐北宸:“告诉你!娘都不打算给大哥议亲,你要敢吓唬她,以后就甭回来了!” “不敢,不敢。”齐北宸牵着妞妞的手,两个人像是最初相识的样子往家里走去。 齐北宸心情激动,没注意到妞妞偷偷看他的神情,还有那翘起的嘴角……。 腊月二十九,庄子上杀猪宰羊,热闹的很。 陈瑜把最后的年夜饭单子确定好,便坐在书房里开始包红封。 金嬷嬷带着四个丫头喜气洋洋的打扮着家里,又把一家人明天的新衣都熨烫整齐,挂在衣架上。 乔文、乔斌和齐北宸躲在袁炳义的书房里,不知道三个人在研究什么,妞妞跑去了吴道清家里,坐在椅子上小大人似的:“无名,你真的不去我家里过年吗?师父都过去的。” 无名,草乌部落的乌毒,自从改名之后就跟吴道清在元宝村治病救人当了郎中,原本研究毒的人,现如今整日抱着医书,头发都熬白了。 听到妞妞问,笑着摇了摇头:“不了,这边挺好的。” “是因为过年,你想家了吗?”妞妞探着身子过来,伸手抽住了无名的书:“那就回去啊,反正现在你来去自由的很。” “筠竹,大霁国有一句话叫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无名看妞妞点头,笑了:“我这不是在学本事吗?” “你可真执着。”妞妞知道无名一直都想要追随的人就是齐北宸,偏头看看外面正挑拣药材的吴道清:“卖与帝王家有什么好?我师父以前可是太医院的院首呢,如今在元宝村过的多自在呀。” “人各有志。”无名心有执念,只不过不想和妞妞说。 妞妞跳下椅子:“那就更要去我家过年啊,你等的那个人回来了哦。” 无名微微挑眉,笑了:“好。” 年三十,清早乔文带着乔斌和齐北宸贴春联,放鞭炮。 妞妞和几个丫环贴窗花,挂灯笼。 陈瑜在厨房,亲自下厨和茹娘一起准备年夜饭。 辞旧饭,陈瑜略有些分神,总是侧耳听外面的动静,可直到一家人都放下了筷子,陈瑜也没等到齐宇珩,心里略略有那么点儿失望。 齐北宸看在眼里,寻了个机会。 “娘,漠北那边儿有点儿事,皇叔只怕赶不回来了。” 陈瑜的心思被齐北宸看穿,那叫一个窘迫,齐北宸也不用陈瑜解释,躬身告退逃之夭夭了。 过年是挺累人的事情,陈瑜得空便在软榻上靠着,闭目养神。 齐北宸说的轻松,陈瑜却知道事情只怕不会小,心有牵挂的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年夜饭的菜单都订好了,不用陈瑜下厨忙活,闲下来陈瑜一个人去了倒座,把薰衣草精油收集了不少,二次提炼。 齐宇珩身上有许多疤痕,她想为他做点儿事情。 一直忙到了日落时分,陈瑜才回到宅子里,作坊和宅子都挂上了写着春和福的红灯笼,先到去年春节时候的荒唐,陈瑜哑然失笑,把调配好的祛疤膏和精油放在盒子里,锁进抽屉中。 年夜饭,乔文几个少年陪着吴道清和无名在外间。 陈瑜便在里间直接放了两桌,她和妞妞一桌,金嬷嬷带着四个丫头和茹娘也入席,一年到头这顿是团圆饭。 同样,作坊那边儿也热闹非凡,庄子上更是张灯结彩。 年,就这样过去了,因无他,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不过喜事也不少,最让陈瑜高兴的是齐北宸收下了无名。 对于无名,陈瑜要比任何人都信任。 有些人带着执念,这执念就是根,之前那怪医再也没出现,齐北宸身边有无名跟着,就安全许多。 妞妞这几日开心的很。 陈瑜坐在书房的窗前,看着外面四个孩子说说笑笑的样子,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 只不过有相聚就有别离。 年初五,齐北宸拜别陈瑜:“娘,牧秦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在您面前尽孝了。” 陈瑜拿了红封给他:“好好去做事吧,娘这边无需分心。” 送走了齐北宸,陈瑜便叫来了兄妹三人。 “大郎年后也要北上去漠北大营从军,乔家有你们一文一武,将来门楣低不了,也不能低。”陈瑜说着,看了眼妞妞:“我和妞妞还要仰仗着你们兄弟二人。” 乔斌看了看乔文,乔文已经率先起身。 陈瑜看着规规矩矩跪在自己面前的兄弟俩,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红封递过去:“新的一年里,希望我儿事事顺遂,这是娘给的彩头。” “娘,我也要。”妞妞也撩起裙子就要跪下,陈瑜伸手把她拉住:“你是女儿家,不用跪。” “娘,我会小心的。”乔文说。 陈瑜笑着点了点头。 乔斌抿着唇角没吭声,他原以为大哥会再气娘一回呢,好像娘的心境都变了,难道是要离开了吗? 想到这里,他脸色有些苍白,看了眼乔文,发现他浑然不觉,心情就更沉重了,这事儿不能和大哥说! 殊不知,今日没说的乔斌,日后可是后悔的险些没撞墙……。 第三百七十一章 撞见了心碎 正月初五,按照惯例陈瑜带着乔文来到了安平县的铺子里。 曲义看到乔文,眼里尽是欣喜之色:“少东家。” “曲掌柜的。”乔文递上红封:“开市大吉。” “谢少东家赏。”曲义结果了红封,立在一旁,看着原本那青涩少年已经颇具威仪的模样,老怀甚慰的感觉,毕竟最初是他带了乔文好一段日子的。 开市红封都有,紫竹和紫菱两个小丫头小脸红红的接了红封,脆生生的和乔文打招呼,旁边陈瑜嘴角带了笑意,说实在的,自己这便宜儿子颜值还真没得说啊。 热闹一番,娘俩正准备回家,刚到渡口就听到有人出声:“乔夫人,乔少东家。” 陈瑜回头就见马车上撩起帘子走下来的孙初夏。 “乔夫人,初夏本想着去元宝村给您拜年,没成想这里就遇到了。”孙初夏笑吟吟的过来福礼,请安。 陈瑜伸手扶着她:“孙小姐真是有心了,都到了这里一定要去家里。” “那就打扰了。”孙初夏乖顺的不像话,听琴指挥小厮把里屋抬上船,陈瑜陪着孙初夏坐在船篷中,乔文负手而立在船头和曹福说着话。 打从张元离开,曹福就渡一家人往往来来,他比任何人更清楚乔记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如今,白衣少年已经有了挺拔的模样,又丝毫没有架子,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散开过。 孙初夏撩起眼皮儿看着那少年的背影,抿着嘴角笑了。 旁边,陈瑜看看孙初夏,再看看乔文,心里咯噔一下,毕竟敬恩楼那次初相遇的时候,孙初夏心仪之人好像是个秀才,叫什么来着?偏头想了良久,奈何没想起来。 “夫人,我想把铺子开到京城去。”孙初夏收回目光,提起来正事,这也是自己亲自登门的原因。 陈瑜收敛了情绪:“孙小姐生意做得可不小,也可以,不过从这边到京城成本会不小。” 这当然说的是油。 最初,陈瑜就把油这一关守得滴水不漏,孙初夏一开口陈瑜就知道她此番前来的目的了。 孙初夏自然知道陈瑜不会把油的买卖交给自己,做生意嘛,变通尤为重要,所以她问:“乔夫人就不想把油的生意开到京城吗?大公子在海城的生意做得可不小呢。” 这一点是陈瑜骄傲的地方,海城的油坊比这边规模大太多了,所以陈瑜已经和乔文说好了,这边油坊规模暂时不动,但乔记的各种油类要开始慢慢的铺开市场。 只是,乔文要从军。 “人手不足,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哦。”孙初夏并不见情绪低落,反而岔开话题说起来了别的事情。 陈瑜一路观察,发现这小姑娘情商不低,看似说着不相干的话,归根结底却在说一件事情,那就是京城的前景。 孙初夏的到来,莺歌几个小丫头见到旧时主子,自是热情的很,招待周到妥帖,也会和听琴叙旧。 陈瑜带着孙初夏去了花圃,花茶和各种鲜花让孙初夏像个孩子似的,开心的在花丛中轻走漫步。 晚饭过后,孙初夏提出告辞,陈瑜挽留不下亲自送到渡口,由曹福亲自送回安平县。 家里的宅子虽说也不小,但有客却显得局促了。 驿馆中,孙初夏品着花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小姐,冬青几个丫头如今真真成了乔家的人了。”听琴放下绣棚:“说起来她们几个变化也挺大的。” 孙初夏看了眼听琴:“你觉得你家小姐会利用她们几个吗?” “不是,不是。”听琴急忙摇头:“小姐当初是觉得乔夫人让您心疼了。” 孙初夏瞪了听琴一眼:“惯会瞎想。” 听琴吐了吐舌头。 垂眸看着浮在茶盏上的花瓣儿,孙初夏却在心里轻轻一叹,她当初并非觉得乔夫人让自己心疼,让自己心疼的是另有其人啊。 那少年,终究变化太大了些,竟让她都有了高山仰止的感觉。 乔家脱胎换骨的过程她只能臆测,乔文的脱胎换骨却是她看到的……。 “小姐,江公子!”听琴突然出声,下意识的捂住了唇角。 孙初夏心一抖,刚要起身,听琴就一脸讨打的贱笑凑过来:“小姐,奴婢逗你呢,你在想江公子嘛。” “你啊,一惊一乍的。”孙初夏笑骂了一句,随手拿了一卷书靠在软榻上,嘴角漾起温柔的弧度。 听琴的手微微颤抖。 街道对面,江毅端详着少女鬓间的珠钗,神色温柔:“阿宁。” “表哥。”温宁粉面含羞,垂眸:“你、你为何送我珠钗。” “八月乡试后,我便要入京,等我高中后,就回来娶你。”江毅说着,伸手轻轻的握住了温宁的手:“等我。” 温宁眼里一抹失落闪过,挣了挣手:“她、她……。” 江毅表情微僵。 “表哥,我可以让着她,她做正妻也无妨,我……。” “瞎说!”江毅拥佳人入怀:“我与她,无缘。” 温宁的手轻轻的覆在江毅的腰间,声音哽咽:“他们都说……都说表哥……。” “说我攀龙附凤?与那孙初夏不清不楚?”江毅笑望着温宁。 温宁别开目光。 “傻瓜,她一厢情愿罢了。”江毅牵着温宁的手沿着街道漫步而行:“这一生,我不负宁儿。” 翌日清晨,乔文陪着陈瑜出门,这一趟去曹府。 之所以要带着乔文,也是为了让曹红英放心下来,毕竟乔文从海城回来,张富林却没有回。 娘俩带着金嬷嬷和莺歌,也让金嬷嬷回去见见亲人。 同时,孙初夏带着听琴往乔记铺子走去,她极喜爱乔记的胭脂水粉,安平县这边有的东西未必那么快就能送到用永宁府。 乔记门前,听琴突然转身:“小姐,咱们还是去铺子里看看吧,那边儿……。” 孙初夏看到了,江毅身边站着的温宁也看到了她,两个人四目相对,温宁急忙送来了和江毅牵着的手,下意识的倒退半步。 “宁儿。”江毅微微蹙眉,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门口的孙初夏。 孙初夏身体微微颤抖,脸上血色全无,目光落在江毅的脸上,眼底微红的她嘴唇颤了颤,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初夏,母亲在楼上等你。”乔文把这一幕看在眼里,走出来面色温和:“本还想过去请你,你倒是来得快。” 孙初夏这一口窝在心上的气总算是呼出来,移开目光时眼里还有泪光,嘴角却带了笑意:“劳烦乔公子了。” “客气什么?请。”乔文侧身挡住了江毅和温宁,看着孙初夏脚下不稳,伸出手扶住了她:“慢些。” 到底是不争气,孙初夏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急忙低了头由着乔文扶着她快步进了香铺,上了楼梯。 听琴胸口起伏,小姐这个样子她心疼! 走过去站在江毅面前,一字一顿:“江公子,好手段!” 温宁想要什么,看了眼江毅的侧脸,到底是没说出口,低着头手上的帕子都被捏成了一团。 江毅微微垂首:“听琴姑娘谬赞了。” “呸!”听琴啐了一口,转身快步上楼去追自家小姐了。 楼上,哪有陈瑜,陈瑜被曹红英拉去秀坊了,乔文扶着孙初夏落座,倒退两步拱手:“孙小姐莫怪,在下唐突了。” 孙初夏拿了帕子遮住脸,泪落滂沱,哪里还能说出一个字来。 乔文倒了一杯热茶送到她手边。 “乔文,有酒吗?”孙初夏放下帕子,泪流满面却不管,看着乔文。 乔文点头:“有。” “带我一醉方休可好?”孙初夏问。 乔文抿了抿唇角:“伤身。” “我要,就一次好不好?”孙初夏就那么看着乔文。 乔文起身:“去食府吧,喝酒伤身,美食岂不更好?” “嗯。”孙初夏擦了擦脸,可怜巴巴的看着乔文。 “怎么了?” “我没戴幕篱。”孙初夏垂着头,怯懦出声……。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一报还一报 乔记食府,天字一号雅间。 窗外是荷花池,此时荷花已落,荷叶却青翠欲滴。 荷花池中,鸳鸯戏水,追逐嬉戏。 孙初夏收回目光,眼里没了泪意,面前摆着满满一桌子的美食,让她心情熨帖了几分。 “你做东。”孙初夏说。 对面,乔文笑着点头:“早就想做东了,当初孙小姐伸以援手,该谢。” “这么说,下次要我做东咯,毕竟今日乔公子也没袖手旁观。”孙初夏说着,捧着酒盏抿了一小口:“曹家的花酿好喝,这果子酒也好喝。” “莫贪杯。”乔文淡淡出声。 孙初夏撇了撇嘴角:“善饮之人,哪有贪杯之说?你别小瞧了女子!” “不敢,不敢。”乔文抬眸看着孙初夏这模样,笑了。 孙初夏一饮而尽,执壶给自己斟酒:“谅你也不敢,要说女子厉害,乔夫人才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你是她的儿子,当更清楚。” 乔文很赞同,母亲的厉害他的确知道。 “乔文,油铺开去京城如何?我找铺面,分文不取。”孙初夏说着,竟又斟满了,端起来抿了一小口:“京城,繁华的很呢。” “母亲倒是提了一句,不过乔记做生意总要筹谋得当,贸然进京不可取。”乔文看孙初夏竟又斟酒,抬起手压住了酒壶:“好了,别喝那么多。” “我可以。”孙初夏推开乔文的手,斟满后端起来:“不然,我们比试比试?” “在下不善饮。”乔文哪里肯? 孙初夏小脸一沉:“你在心里笑话我吗?” “没有,没有。”乔文是真没有,笑话是不可能的,只是觉得泫然欲泣的她,让人心疼罢了。 “那就陪我喝一杯。”孙初夏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乔文端起酒杯,两个人轻轻一碰,各自干杯。 开了头,乔文才知道孙初夏的厉害,这丫头看着年纪不大,可劝起酒来着实让人招架不住,两个人都有些微醺。 “八月乡试,我原打算在京城开一间铺子,可以陪着他。”孙初夏突然就哭了。 乔文有些慌乱的拿出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莫哭,莫哭,这算得了什么?” “是啊,算得了什么?就是心里难受的很。”孙初夏接过来帕子,擦着眼泪:“他、他、他早该和我说明白的,我又不是仗势欺人的人?” 乔文没办法接这个话,毕竟他不了解孙初夏和那一对儿男女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初,家父就说这婚事只怕不妥,若要做成他需要使些手段,是我不愿意。”孙初夏端起酒杯又干了,放下酒杯的动作有些大:“我孙初夏哪点儿配不上他江毅?论才学、论容貌、论品性、论家世,我哪一点儿配不上他?!” 乔文抬起手压住额角,这女人,喝多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若即若离的做什么?如今我误会了,他倒抽身就走,真真是小人行径!我不仗势欺人,我仗势报仇行不行?”孙初夏说着,摇晃起身:“我要回家去,我要找我爹爹,我要去报仇。” 乔文急忙起身扶着摇晃的孙初夏:“孙小姐,报仇也不急于一时半刻,叫丫环进来送你回去驿馆休息可好?” “不可好!”孙初夏偏头看乔文:“男人,薄凉的很!” 无辜躺枪的乔文当然不会和一个醉酒的女人计较,叫来了伺候在外面的听琴,又让小二准备了轿子,送孙初夏回驿馆。 至于孙初夏是不是仗势报仇,这本就不是他能多言的事情,当然,男人,薄凉的很,这话他也不赞同。 人送走了,他揉了揉额角,鬓角上的东西碰了他的手,等取下来看着手里的珠钗,乔文的嘴角剧烈的抽动了好几下,抬起手就要扔掉,想了想又收起来了,想要用帕子包好让小二送去驿馆,结果发现自己的帕子竟然不见了。 无奈的叹息一声,只能把珠钗收进袖袋中,坐下来喝了好半天的茶才算把酒意压下去,起身回了铺子。 到铺子里找了帕子包好了珠钗,打发紫竹送去驿馆,结果紫竹原封不动的带回来了,说孙小姐已经离开了安平县。 乔文没忍住笑出声来,这女人睚眦必报的很,看样子是真跑回去找孙大人仗势报仇去了。 于乔文来说,这不过就是个插曲,晚间过去接了陈瑜,娘俩便踏着夜色回去元宝村。 “娘,油铺的事情若想做大,海城到京城倒是便利得很,曹家的酒铺每半个月就要送酒过去。”乔文给陈瑜倒茶,坐下来说。 陈瑜撩起眼皮儿看了乔文一眼:“你见过孙小姐了?” “这与她没甚关系,乡试之后斌弟也要入京,早做打算的好。”乔文是真这么想的,当然,若不是孙初夏提到这事儿,他倒没想到。 陈瑜沉吟片刻点头:“如此,那就在提拔一个油坊掌柜的吧。” 这件事娘俩商量过就算妥了,至于怎么操作是陈瑜的事情,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趁着乔文年少,让他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总好过真有人登门提亲,早早的结婚生子要好得多,毕竟,还是个孩子。 正月十五过后,乔文辞别陈瑜背上入漠北大营从军。 陈瑜着手准备今年的商会,虽说还是小商会,但乔记却不是从前的乔记了,她要火力全开的推开乔记的商业版图。 并且她开始研究镜子了。 英娘得了陈瑜的赞赏后,更加努力了许多,不过镜子的大小却没有多少变化,陈瑜观察过,英娘的手艺似乎也就这么点儿,真要做成大片的镜子,她是做不出来的。 值得庆幸的是安宁的玻璃手艺也精湛的很,陈瑜觉得最多给安宁两年的时间,自己可以直接开一个玻璃厂,让家家户户门窗都装上乔记的玻璃,那可都是银子呐。 请来了陈木匠,陈木匠的木工活无可挑剔,雕出来的镜架美轮美奂,漆色之后精致极了,再放上形状合适的镜子,相得益彰,犹如珍宝的既视感。 也的确是珍宝,这个世界的镜子还都是铜镜,与自己的镜子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镜子做好后,陈瑜直接给曹红英送去了两块。 不是抠门,而是产量不高,最重要的是物以稀为贵。 “我的天!”曹红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得瞪大了眼睛:“瑜姐姐,这是我吗?这真是我吗?” 陈瑜看着曹红英这幅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然呢?还能是谁?” “这太神奇了。”曹红英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里的镜子,端详了好半天:“瑜姐姐,这要送入宫中吗?” “暂时还不及。”陈瑜不想一股脑的把自己的好东西掏光了,真正的好东西得用在刀刃上才行。 曹红英开心的像是个孩子,都舍不得把眼睛挪开了:“若我说,买卖直接坐到京城去!乔记的名字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乔记。” “你啊,比我还着急。”陈瑜把镜子拿过来放在一边:“说到京城,我还真打算在京城开一个油铺,香料铺子暂时不去京城,梅州已经有了铺子,我打算去定州看看。” “定州啊。”曹红英偏头想了想:“也好,定州有了铺子,稳定后要有作坊,毕竟这里距京城还是太远了。” 陈瑜也是这个意思,香料这一块有人可用,褚伟成在海城,高子羡等人可以分派到定州去,只是除了香料之外,自己哪一套缺人啊。 “缺人就到牙行去置办回来啊。”曹红英说走就走,带着陈瑜去了牙行。 与此同时,京城中,建安帝放下手里的奏折,撩起眼皮儿看来报信儿的太监:“老九遇袭?” “回皇上,九殿下性命垂危,请皇上定夺。”太监跪伏在地。 建安帝抓起砚台就砸过去了:“定夺?性命垂危找御医!滚!” 看太监灰溜溜的跑出去,建安帝闭上了眼睛,他到底是不想安分,不想活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卖女求荣 九皇子狩猎遇袭,命在垂危。 太医院一个个都吓得半死,用尽手段总算是抱住了九皇子的命。 到底是儿子,建安帝过来看望,除了九皇子之外,偏殿还躺着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 “这是谁?”建安帝见那人穿着粗布麻衣,微微皱眉。 早就了解了事情前后原委的徐保平立刻回话:“乔洪,原大理寺寺正,因父离世丁忧守孝。” “乔洪。”建安帝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连里面刚捡回来一条命的九皇子都没去看一眼。 回到御书房大发雷霆,徐保平默默的收拾了残局。 揉着眉心,建安帝良久无言,他到底是不该有慈父心肠啊,一件件一桩桩都已经被宇珩算计到了,偏偏自己现在才算看透。 夜深,建安帝未眠。 次日清晨,建安帝在朝堂之上表彰大理寺寺正乔洪纯孝,又救皇子有功,夺情下旨,封乔洪为定州府府丞,养好身体,四月赴任。 下朝之后,周嗣道被大小官员搭讪,报喜之声不绝于耳,周嗣道眉目沉静,四平八稳回到了家里后,破口大骂乔洪这王八蛋竟敢私下里勾上寿王这条线,竟是要把自己给一脚踹开吗? 周氏也得了消息,火急火燎的跑回娘家,周嗣道如此这般叮嘱一番后,周氏咬牙切齿的回去,暂且不说。 李守德下朝回到府上,就叫来了嫡次子李云远。 “你妻,人在何处?”李守德问。 李云远愣了片刻:“回父亲,人在后宅,可是惹了祸事?” 李守德气得胡子都乱颤了,抓了案头的一封信砸过去:“在后宅?你当为父是瞎子吗?” 李云远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因为乔氏大发雷霆,捡起来信打开,刚看一眼就吓得脸色苍白了,扑通跪倒:“父亲,儿子确实不知。” “对,你确实不知!你若知道,这么大的功劳怎么会落到别人手中?”李守德恨不得踹死这个混账玩意儿。 就在这个时候,管家进来禀报:“老爷,二小姐求见。” 二小姐正是乔氏所出的女儿李香暖。 李香暖进门规规矩矩的给李守德请安后,又给李云远请安。 “祖父,母亲离开之前留下书信一封。”李香暖说着拿出来信,双手捧到李守德面前。 李守德打开信看过后,眯着眼睛盘算良久,点了点头:“如此安排倒也不错,去把人接回来吧。” “祖父,香暖极思念母亲,想要同去。”李香暖跪下请求。 李守德点头,让李云远亲自带着一双儿女去梅州,接乔月娥归家。 李云远纵然在不喜乔氏,那也是有正妻的名份,再者如今乔记可是一块大肥肉,有乔月娥在,分一杯羹也是好的,他一个嫡次子,若无大机缘,一辈子都要被压着的,如何甘心? 所以,李云远也是满心欢喜的出发去梅州,一路上风餐露宿自不必说,生怕去晚了反而不美,毕竟寿王受宠,朝廷上下谁不知道? 若不是和福王关系微妙,哪里会是寿王,东宫可闲了不少年头了。 风风火火,一家三口来到了梅州。 寿王府,一家人见面,乔月娥伤已经好了,见到李云远,哭的哟,那叫一个凄惨,说起自己到这边的遭遇,更是添枝加叶。 当然,对乔记的生意到底做多大,也是有骆驼绝对不说马的,夫妻多年,她知道李云远的心思。 李云远稍作休整,一家人穿戴整齐拜谢寿王。 高座之上,寿王目光落在了李香暖的脸上,少女白净如玉,眉目清秀,规矩有礼,倒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架势。 李云远看到寿王的目光,再看看自己的女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谢恩之后就是辞别,寿王破天荒的留一家人多住几日,李云远巴不得的,乔月娥却太想念京城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回到专门为他们准备的院子里,李云远拉着乔月娥进了里屋。 “你意思是让香暖留下?”乔月娥脸色大变:“不可!香暖、香暖……。” “你脑子是被打没了?”李云远压抑着怒气,一字一顿:“如今跟着的是寿王,你怎么知道以后会不会是太子侧妃?再往后就有可能是贵妃!” 太子侧妃?贵妃?乔月娥呼吸都放缓了,好半天才问:“真的可行?” “如何不行?香暖是嫡出,虽说不占长房,可李家的身份低吗?”李云远抿了抿唇角:“若不棋行险着,香暖能有这份机缘?” 乔月娥一想也是,以后若成了贵妃,自己这身份!!! 一扭身去见了李香暖。 李香暖听到乔月娥的话,良久无言。 “我儿可是不愿意?”乔月娥问。 李香暖笑了:“有何不愿意的?不管怎么说也是寿王的人,总好过和宅子里那些个庶女一般被随意配了婚事打发掉的好。” “娘也是这么想的,可这事儿还得筹谋。”乔月娥一脸算计。 李香暖拍了拍乔月娥的手:“娘,何须费那个心思?今日留我们是寿王,他自会想办法的。” “对了,有一个人你记下来,他日定要为娘报仇。”乔月娥咬牙切齿的说:“是个不开眼的丫环,叫云香。” “母亲放心吧。”李香暖送走乔月娥,独自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杨柳随风飘荡,眼神越来越黯淡了。 夜深,李香暖换上一身桃红色的小衣,躺在床上假寐。 门有响动,她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句:“金荷,不用伺候了。” 寿王看着纱帐之内曼妙的人儿,举步上前,撩开纱帐,看那沉睡的侧脸,俯身在她耳边:“本王亲自伺候呢?” 李香暖猛然睁开眼睛,脸色苍白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急忙爬开跪在床上瑟瑟发抖:“臣、臣女叩见寿王殿下。” “怕什么?”寿王坐在床畔,伸出手:“过来。” “臣、臣女不敢。” “莫怕,本王到了立妃的年纪了,允你侧妃之位,过来。”寿王说着,径自宽衣解带。 李香暖缩到墙角,摇着头就落泪了:“臣女配不上,配不上的。” “本王喜欢就好。”寿王伸手把人拉过来,倾身压下:“别怕,虽说是侧妃,可本王也只有一位侧妃,好好伺候本王,以后好处少不了。” 李香暖含泪抬眸:“没、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明日一早允你。”寿王说着,竟攻城略地,辛苦耕耘起来,李香暖疼的昏死过去,又被叫醒,反复折腾了一夜,终是昏沉沉的睡去了,等她醒来,父母与弟弟早已经离开了梅州……。 回来的路上,乔月娥得知乔洪救皇子有功,已经成了定州的府丞,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可当着李云远的面却不动声色。 梅州到京城,快也要一个月。 此时已经进了三月,小商会在永安府热闹非凡。 乔记一改前两年的低调作风,专门在一条街上都用来展示乔记的货品,作为镇店之宝的并非香料和胭脂水粉,而是一块高有一尺的椭圆形明镜。 奇珍异宝也不过如此,但凡见过的人无一不赞不绝口,没见过的人没有不想过来看一眼的。 陈瑜亲自带着高子羡三人坐阵乔记香铺。 二楼闻香室用来招待前来谈买卖的人,从日出忙到日落,一直持续到小商会结束。 与永宁府相邻的永安府有了一处铺子,就连鼎元、胶州和荔城都有了乔记的铺子,至此,除了定州和京城之外,乔记的名头遍地开花。 日进斗金的乔记,几乎是一夜之间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陈瑜在小青山的大片空地又起了作坊,大批量的人都进作坊开始做工了。 络绎不绝的还有牙行送来的人,许多人宁可签下死契,也要打破脑袋的进乔记谋生,陈瑜忙的脚不沾地,只是她越来越想齐宇珩,已经快有四个月没有他的消息了,他到底在忙什么? 第三百七十四章 再见故人 夜深,陈瑜把所有配货单都对好。 这些是要给各地客商带走的货品,其中香料占半数,余下占半数,新招进来的这些人还需要一段时间熟悉,香料产量更稳定一些。 四月末,陈瑜把所有的货都发出去,奈何却依然没有收到齐宇珩的只言片语,被思念层层包裹的她,心越来越乱。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必须要抓紧办,那就是定州的铺子和作坊也需要时间。 接下来的一个月,陈瑜开了一批批的集中训练,铁器铺有求必应,也让陈瑜顺利了许多,蒸馏设备大批量进来,除了主要的环节需要格外小心,用人也小心翼翼之外,彻底放权下去。 乔记到底有多忙?容氏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她不过是带着妇女们采花摘草,都到了这个程度,所以可想而知。 六月初,陈瑜安排金嬷嬷等人好好照顾乔斌,带着妞妞出发去定州。 非但齐宇珩没消息,连带安兰也没有回来。 永宁府做船到鼎元,没有去梅州走陆路直奔定州。 不过半月的时间就到了定州地界,不过定州府居中,还要走五天才到了定州府城。 接近京城,的确繁华,比梅州要好很多,但比永宁府还是略逊一筹。 这一次陈瑜先置办了宅子,三进的宅子置办好,陈瑜和妞妞住下来后开始找商铺和看作坊开在何处。 这是一个急不得的过程,眨眼半月就过去了,所幸找到了一处铺子。 “娘,二哥是不是快出发了?”妞妞问。 陈瑜放下筷子,看了眼酒楼外面的人来人往:“应该还不及。” 乡试依旧在永宁府,只有乡试过后才要进京入国子监,等第二年春闱后殿试,科举制路就算走到头了。 “二哥肯定没问题的。”妞妞心里其实还挺担心的,但嘴上可不愿意承认。 陈瑜眼睛微微眯起,起身:“妞妞在这里,娘马上就回来。” 急匆匆的下楼,快步来到街上,找了好半天才追上去:“定芳?” 乔定芳回头看着叫自己的贵夫人,急忙躬身到底:“夫人,您认错人了。” “定芳,你好好看看我是谁?”陈瑜快速的看了一眼乔定芳身后跟着的两个半大小子和一个小姑娘,衣衫褴褛不说,各个都面黄肌瘦的。 乔定芳听着声音耳熟,再抬头端详却有低下头:“老朽告罪,夫人,您认错了人了。” “我是陈氏。”陈瑜走过去:“这是怎么回事?你们……。” “大、大嫂?”乔定芳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贵夫人,哪里还有半点儿当初的样子,眼圈一红背转身去:“定芳无颜再见恩嫂。” 说着就要走。 陈瑜脸色一沉:“站住!” 乔定芳不敢再走。 陈瑜走到他面前,柔声:“随我去对面酒楼,妞妞也在,先吃个饭余下慢慢说。” 乔定芳听到妞妞,哽咽出声:“恩嫂,定芳更无颜面对他们兄妹几个。” “小郎中了小三元,光耀门楣,当初他父之所以让你代兄休妻,目的就是这个,你难道还不知?哪里来的无颜面对?仔细算来你还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呢,快些别废话了,随我走。”陈瑜说着,伸手去牵小女孩的手。 小女孩瑟缩一下。 “乖,叫大奶奶,大奶奶带你去吃好吃的。”陈瑜柔声轻哄。 小女孩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听到有吃的就哭出声音来:“大奶奶,玉儿好饿好饿。” “那跟大奶奶走吧。”陈瑜弯腰把孩子直接抱起来,又看了眼乔定芳:“你还想饿死他们不成?” 乔定芳红着脸带着两个孙子跟在陈瑜身后往酒楼来。 上了酒楼,妞妞一眼就认出来了乔定芳,跑过来行礼:“二叔,您受苦了。” 乔定芳心酸的很,用袖子抹泪。 陈瑜吩咐小二再摆席面上来,又让送进来热水。 洗漱干净后,陈瑜让他们祖孙四人赶紧坐下来吃饭。 “乔洪如今就在这定州,我、我誓要杀了这灭族的畜生不可!”乔定芳咬着牙:“长嫂,遇到了你,也是老天爷照顾这几个孩子,我就托付给你了。” 说着,竟起身要走。 陈瑜啪就拍了桌子:“站住!” 乔定芳双手捂着脸蹲下来:“他一把火烧了祠堂,春风正大的时节,村子里死伤过半,如今乔家村都没了,人也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当初我也只带着龙儿、虎儿和玉儿跑了出来。” 陈瑜缓缓吸了口气:“无妨,余下人慢慢找,你们能跑出来,别人也能。” 乔定芳抹了一把脸。 陈瑜不想听他说那些没用的,报仇?报什么仇?乔洪是定州府府丞这事儿她到了定州就知道了,不过就是个乔洪,她如今不惧。 至于乔定芳这种找人家玩命的事情,她是绝对不允许的,毕竟乔定芳现在去只能是送菜。 “想报仇也不用一命相抵。”陈瑜给妞妞递过去个眼色。 妞妞过去拉着乔定芳坐下,二叔长,二叔短的哄着他吃喝。 “嫂嫂有别的法子?”吊顶方问。 陈瑜点头:“先吃饭,吃饱喝足便去客栈,事情不是三两句就能说明白的。” 至此,乔定芳才算是安心下来,这一餐吃的是心里都是泪,却是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回到客栈,陈瑜安排好房间,又让小二伺候着祖孙三人洗漱,玉儿则和妞妞在一起,妞妞这个小姑姑照顾起人来,倒是有模有样。 再次落座,陈瑜便说了自己的法子,乔定芳知道如今这一股早就今非昔比了,他也听说了小三元的乔斌和乔记贡品香料。 只是没想到再见面陈瑜会把他当成自己人。 若是换做别人,只怕看热闹都怕来不及的。 “那乔洪若是找上门来呢?”乔定芳问。 陈瑜笑了:“自然是最好不过,堂堂定州府丞竟是个杀人放火的败类,乔家村幸存的人会放过他吗?定芳,如今我这边铺子也要张罗开起来了,你和乔龙、乔虎就在这定州当掌柜的,写写算算你不在话下,两个小伙子也先锻炼一下,若是锻炼起来,保不齐以后还有机缘。” 乔龙乔虎一个十二一个十三,是乔定芳两个儿子的血脉。 乔定芳当然知道这个法子最好,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没能力罢了,再者乔洪那揍性竟还咬着乔文这一股不放,他发狠要让乔洪身败名裂,为死去的人报仇,这种坑兄灭弟的混账东西,当人都是不配的。 陈瑜安顿好乔定芳爷仨,便带着妞妞和玉儿回去了宅子里。 这主要也是为了避嫌,毕竟原主曾经和乔定芳还有叔嫂的名份在呢。 铺子开起来不难,货架子是大小商户都同意的,小商户也需要用乔记专门的货架子,像自己开的铺子,只需要写信回去让陈木匠在边边角角的位置再做填充就可以了,大货架子摆上,若有一小块地方还不能填满的,摆一个盆景都是可以的。 货品进来,乔定芳带着两个孙子开始熟悉货品,玉儿也手脚不闲着帮忙,陈瑜原本想要把玉儿带在身边,谁想到这小丫头固执的很,说什么也不肯和乔定芳几个分开,最后也便由着她去了。 等开业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初六了,刚挂上牌匾,就引来了不少人,乔记的铺子开到了定州,真正动心的都是些殷实人家,普通百姓原本不敢往里走的,贡品嘛,价格肯定不会低,以前的苏记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让定州人意外的是,乔记的价格并不高,特别是百姓们都需要的逼虫香和薄荷香脑之类的香料,简直是没有比乔记再便宜的了,人流如潮一般涌入,也亏着随着香料来的还有紫竹和曲长芳,两个人忙的脚不沾地,乔龙和乔虎也是聪慧的孩子,学起来很快。 七月十五早晨,妞妞扯着陈瑜的衣袖:“娘,我想去放河灯。” 陈瑜轻轻地吸了口气,知道妞妞是想念乔定洲了,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好,娘陪你去放河灯。” 第三百七十五章 无耻之徒 七月十五,中元节,民间有放河灯祭拜亡人的风俗,定州有一条内陆河,名为莲池。 名字起得好听,风景也很美,因这条河直入龙川河,水流清澈见底,也是祭拜亡人的主要地点。 河边人影攒动,河岸上也有人泛舟而行,画舫也又不少,泛舟游湖的人非富即贵。 河边买河灯的人是个年轻的少年,旁边笔墨纸砚皆有,但凡在这里买河灯,他都会提人写了亡人姓名和祈愿。 妞妞没用人代笔,倒是接了笔墨来用,小心翼翼的在一盏盏河灯上写着心里话,再把河灯缓缓的放入河面,看着河灯渐渐飘远。 陈瑜立在妞妞身边,放眼望去河面上的河灯与天上的银河都要交相辉映了,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的祈愿,祈愿陈若瑜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三个孩子一个个都优秀的很。 想到最初那不肯散去的执念,陈瑜嘴角挂上一抹笑意,人生经历的越多,越明白原来活着是这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妞妞浑然不知生母已去,自己的存在未必不是一种苍天对几个孩子的垂怜。 “娘。”妞妞回头看着陈瑜。 陈瑜走过去:“怎么了?” “娘要不要放一盏河灯?”妞妞问的小心翼翼,她觉得自己不该问,不该让娘去想父亲,可她就是问了,想知道娘会不会不记得父亲了,福王俊美无俦,与娘年貌相当,反而自己的爹……。 “所有离开的人都会化作天上的星辰,虽然我们看不到他们,但他们一直都在看着我们,若我们过得幸福,他们会高兴,若我们过的不快乐,他们会难过。”陈瑜牵着妞妞的头,抬头仰望星空:“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突然,手上的力道突然变了,陈瑜猛然回头就见一个黑影拖着妞妞瞬间跳入水中。 陈瑜怒了:“张老!” 老张头也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惊了下,纵身落水,奋力去追。 奈何,对方水性极好,反而张老偏偏水性最弱,陈瑜看着河中的情景,大喊:“张老,回来。” 老张头一咬牙只能回来,生怕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果然,他还不等从河里出来,一把匕首破空而来,直奔陈瑜后心。 拼了老命了,张老纵身从水中腾身而起,一个俯冲撞开了陈瑜,偏头看了眼刺入肩膀的匕首只留下了匕首握柄的位置,磨了磨牙,知道这次遇到了对手。 陈瑜摔倒后立刻起来,老张头以身体护着陈瑜:“夫人,刺客手段了得。” “知道!”陈瑜拽下来身上的钱袋,从里面拿出一沓银票:“若有能寻回小女者,赏银千两!若有能去报官者,赏银百两!” 这会儿,有不少人都认出了陈瑜是乔记的乔夫人,有人自报奋勇跑去报官,旁边那原本卖河灯的少年抬头看了眼陈瑜,起身离开了。 没有第二波刺杀,陈瑜也顾不上那么多,看着许多人跳下河,也看到了不少人无功而返,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老张头下水时间若是太长,死路一条,也未必能救回来妞妞。 如今,她眸底泛红,脑子里只有乔洪两个字,牙齿都咬得咯嘣响。 就在陈瑜自责的时候,画舫由远及近,上面的青年人抱拳当胸:“岸上可是永宁乔家乔夫人?” 陈瑜抬头,对面青年人一身官服,眯了眯眼睛回道:“正是。” “令嫒已被我救下,乔夫人切莫着急。”说着,命令船工尽快靠岸。 陈瑜心中一喜,旁边老张头立刻沉声:“夫人,小心有诈。” “无妨。”有诈就有诈,只要妞妞回来就好,陈瑜见对方放下跳板,迈步就要上去,不等她上去一身官袍的青年人抱着浑身湿淋淋的妞妞走出船舱,并用一件斗篷裹住了妞妞举步下船。 “乔夫人受惊了,令嫒怕是要送去医馆。” “多谢。”陈瑜伸手接过来妞妞抱在怀中,转身快步下船:“医馆在哪里?” 路人指路,陈瑜一路狂奔往医馆去。 老张头深深的看了眼穿着官府的青年人,转身追随陈瑜而去。 岸边,冯弘程嘴角笑意淡淡,目送陈瑜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转身上船。 妞妞无碍,只是惊吓和呛水,医馆的坐堂医生善针灸,几针下去妞妞吐出好几口脏水,人就缓缓的苏醒过来了。 “娘。” “娘在。”陈瑜紧紧地握着妞妞的手:“是娘不好,娘疏忽了。” “娘,妞妞没事,不哭。”妞妞伸手给陈瑜擦眼泪,越擦越多,到最后竟叹了口气:“娘怎么像是个小孩子呢?” 陈瑜被妞妞说的不好意思,低了头:“还不是被吓得。” 前一秒还告慰原主,后一秒差点儿没把妞妞丢了,她的心真的差点儿跳出嗓子眼儿。 虽说人没事,妞妞还是要躺两天才行,陈瑜抱着妞妞一路回到宅子里,热水擦身,又熬了汤药,伺候着妞妞睡着,才坐在床边揉了揉脸,后怕的很。 “张老,伤势如何?” 老张头单膝跪地:“属下办事不利,求夫人责罚。” “有心算无心,快去处理伤口吧。”陈瑜摆了摆手让老张头退下。 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面容沉静的她心里一点儿也不平静,有心算无心,她到底是大意了。 今天背地里的人不单单是要针对妞妞,更是针对自己,那飞来的匕首若没有老张头护着,自己的命就交代在莲池旁边了。 打从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她并不轻松,看似举重若轻的背后,是日以继夜的不断摸索和努力,这个时候若有人想摘果子,也要问问她愿意不愿意。 不论是人亦或是动物,领地意识是生存中最基本的本能。 乔洪甚至乔洪背后的那些人,她一个都不想放过,毕竟自己不单单是个财主,还有齐宇珩,更有齐北宸。 撑起来的关系网,就不信在大霁国罩不住乔家! 手慢慢握成拳,陈瑜第一次失眠的如此彻底,无数种击溃对方的法子在脑海里不停的出现,以至于老张头在门外出声:“夫人,昨日救了小姐的人求见。” 陈瑜眸子剧烈的缩了缩:“带去花厅。” “是。”老张头退下,陈瑜洗漱之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略施粉黛便走出来。 花厅里,客座上的青年人陈瑜认识,叫冯弘程。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妞妞大骂冯弘礼的时候。 冯弘程见到陈瑜的时候微微垂下眼眸,起身恭恭敬敬行礼,是晚辈礼。 “客气了,冯大人请坐。”陈瑜看着一身常服的冯弘程,尤记得昨夜他穿的是官服。 “乔夫人,在下今日是来赔罪的。”冯弘程没坐下,而是弓着腰:“男女大防,昨日太多人见到在下与乔小姐过于亲昵,在下思虑一夜,决定迎娶乔小姐为妻。” 陈瑜眯着眼睛看着冯弘程,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真特么的不要脸啊!这人年纪有多大?目测超过二十五了,她妞妞才多大?十一岁,这他娘的跑自己这里玩儿养成了吗? “在下昨日也是一起情急,乔夫人明鉴。”冯弘程就这么弓着身子,看不到陈瑜的表情,只能又说了一句。 陈瑜轻叹一声,冯弘程觉得有门,本来嘛,这世道被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过了, 除了嫁给自己之外难道还有第二条路不成? 外人会觉得自己娶了个商户女,可搭上了乔家这条线,这平步青云也不过就是渣渣眼睛那么容易的事情,怎么算都稳赚,他心情真是快要克制不住了,再想到妞妞那可人的小模样,厉害起来小老虎似的,养在家里,定是有趣的很呐。 “昨日我女儿遇险,我曾说过救人回来,赏银一千两。”陈瑜看了眼门外,老张头这会儿脸色都是铁青色的,立刻会意,送进来钱袋。 陈瑜拿出十张百两银票,起身走到冯弘程面前,也不叫他起身,而是垂着手把银票递到他的眼前:“带着银票消停的走,我不追究我女儿落水背后到底是何人所为,若还敢大放厥词,冯弘程,你乌纱帽我不知道带不带得稳,但项尚人头,我要定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不要脸也扎堆 冯弘程看着眼前的银票,原本的喜色渐渐退去,倒退一步站直了身体,看着陈瑜:“乔夫人,就算您不为乔家想,也要为乔小姐想,她还那么小,人言可畏,杀人于无形啊。” 哟,叫板啊? 陈瑜把银票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转身坐回自己的位子,抬起头略有些倨傲的扬起下巴:“我女儿被黑衣人拽下水中,那人水性极好,纵我身边张老也难以匹敌,如此本事了得的人不至于做个贼人,就算是真做贼人定也是不凡的,大庭广众之下劫持一个小女孩,却不为金银,你觉得这是不是疑点?” 冯弘程抱拳:“乔夫人,在下不知。” “你不知?可以,充其量你不过是其中一个环节罢了,刺杀我的人定是知道我身边有暗卫跟随,如此主意我乔家的人不过就那么几个,看你年纪轻轻就入仕当官,前途该是一片光明的,好心提醒你一句,今日种善因,他日得善果,反之亦然。”陈瑜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银票:“若不够,可说个数。” “在下也知如此委实唐突,可若连累小姐失了名节……。” “放肆!”陈瑜啪拍了桌子:“你在说自己禽兽不如吗?我儿不过就是落水,把你当成救命恩人是因我儿平安,我不想追究罢了,恬不知耻想要迎娶我儿,你自己几斤几两怕是都不知道吧?” 冯弘程脸色一寒。 陈瑜却没给他在说话的机会,这样的人能说出什么人话来? “乔洪不过就是个府丞,你以为我敢在这边开铺子,还能怕他不成?一个过河卒子而已,若我说,就算是寿王在这里,我也不惧,你还敢大言不惭求娶我儿?”陈瑜说着,冷笑出声:“谋我乔记的人,冯弘程,你觉得我乔记是软柿子,任谁都可以捏,却也要知道还有一句话叫财可通神!” 冯弘程听陈瑜这么一番话,终于变色,躬身:“在下告退。” “慢着!”陈瑜沉声:“别说我一介女流之辈欺负了你冯大人,救命的钱带上的好,否则以后说不清的就是你了!” 一千两银子是不少,可冯弘程却真不敢拿,快步离开。 陈瑜揉着额角:“张老,寻人手过来吧,暂时别惊动了燕归。” 老张头门外沉声:“是,夫人。” 齐宇珩有一张网,到底这张网多大,陈瑜是不知道的。 不过,处处有人也没跑。 这个时候她可不会觉得借力是错的,反而是有力可借才是自己幸运。 收敛情绪去看妞妞,妞妞不过是惊吓后呛水,睡了一晚山过后人便有了精神,自己给自己诊脉后,便起来下床走动了。 “妞妞,快回床上躺下。”陈瑜几步进来,就要抱着妞妞送回床上。 妞妞笑着拉住陈瑜的衣袖:“娘,我就是郎中,无碍的。” “真的没事?”陈瑜看妞妞脸色正常,问。 妞妞点头:“确实没事,昨日那人被我用银针刺了一只眼睛,娘,请福王帮忙抓住贼人,顺藤摸瓜永久后患吧。” 啧啧啧,这孩子和安兰没少学啊。 “已经安排下去了,这几日先好好将养着身体,需要什么药材,娘去买回来。”陈瑜拉着妞妞的手,娘俩坐在床边:“那河边的人,娘都仔细回忆了一下,妞妞可还记得卖河灯的少年。” 妞妞点头:“娘,我也觉得那个人不妥,过于白皙,衣着过于整洁,不像是辛苦讨生活的人。” “对,那人的面容妞妞可能画下来?”陈瑜问。 妞妞想了想:“试试吧,记得不太清楚。” “咱们娘俩一起慢慢想。”陈瑜拿了纸笔,娘俩在屋里开始画像。 很快,老张头就回来了:“夫人,人手准备好了。” 陈瑜从屋里出来,扫了一眼外面站着的十几个人,微微点头:“这画上的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老张头把画像接过去,主一个个都传递看过后。 “是,夫人。”异口同声。 陈瑜点了点头:“辛苦各位了。” 留下两个人保护娘俩,外加一个老张头。 “张老替我带着凤鸣令去拜访一下长乐宫,让这里的舵主前来见我。”陈瑜把凤鸣令递给了老张头。 老张头接过去揣在怀里,抱拳离开。 陈瑜下厨做了清淡的饭菜,娘俩坐在屋里吃过饭,陈瑜就让妞妞睡下,她坐在旁边,闭目养神。 长乐宫定州分舵舵主花荣,见到凤鸣令急匆匆赶来,跪倒在地:“定州长乐宫分舵舵主花荣,拜见副宫主。” 陈瑜轻轻嗯了一声:“张老,把画像给花舵主。” 老张头递过去。 花荣听到是女人声音,不敢怠慢,接过来画像等着陈瑜吩咐。 “掘地三尺找到此人,要活口。”陈瑜说。 花荣领命离开。 老张头是见识过陈瑜的厉害劲儿的,却也被眼下陈瑜的做派给惊艳到了,这才是福王妃该有的气度! 真是好啊。 傍晚时分,又有人登门拜见,自称乔洪。 陈瑜听到乔洪两个字,嘴角露出笑意:“请进来吧。” 没有去花厅,更没有去书房,而是请他直接来到妞妞暂时居住的房间里。 乔洪进门看到陈瑜的时候愣住了,不敢相信的又看了一圈,确定这屋里只有个年轻的妇人,还有床上躺着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饶是他,都没有认出陈瑜,倒是认出了妞妞来,虽说和当初离开乔家村的时候差距不少,但眉眼没多少变化。 “儿……。” 刚开口,陈瑜冷嗤一声:“乔大人,自重。” 乔洪摸了摸鼻子,心里暗骂自己睁眼瞎,想到当初那个老白菜帮子似的女人,再和眼前这人比起来,真是!! 陈瑜撩起眼皮儿看乔洪眼里露出那种不要脸的贼光,心里冷嗤一声:“乔大人,若你问我是不是被休下堂之人,我告诉你,是!” 乔洪一噎,他这会儿脑子里想的不是这个! “若你想以自己的身份到永宁乔家门口拔一棵草,没门!” 陈瑜起身,目光露出几分森然之色:“今日见一面,了你们兄妹二人的心思,做官,你就好好坐稳了,贤孝之名怎么来的,别自己心里没数!我今日敢在定州开铺子,就压根没把你放在眼中,若再敢折腾出一些幺蛾子,咱们就看看,不死不休的下场,到底是你赢还是我赢!滚!” “若瑜啊。”乔洪语调都变了。 陈瑜沉声:“来人,送客,下手轻点儿,脸面重要。” 话音落下,两条黑影出现在乔洪面前,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直接提溜出去了,这顿胖揍倒是真听了陈瑜的话,没打脸,别的地方招呼的十分周到。 乔洪跌跌撞撞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倒在床上哼哼唧唧半天也动弹不得,可一想到那女人,心头邪火是噌噌往上冒:“我定要让你在身下承欢!” 疼狠了,就嚷嚷这么一句。 但就算是身体好了也不敢再登门了。 纵然陈瑜动用了两处手段,那卖灯的少年却杳无音讯,陈瑜静下心来,敲定了一块土地交了钱,拿了地契,作坊的事情暂时还不想动手。 原想着打道回府,却没想到乔洪竟又登门来。 这次,在大门口跪在尘埃:“儿乔洪,给母亲赔罪了,求母亲原谅儿一时糊涂,让您吃了如此多的苦头,日后儿定会孝顺母亲的。” 这么一闹,不明真相的百姓就都围了上来,陈瑜和妞妞也站在人群中。 乔洪贤孝的名声很响,皇帝嘉奖过嘛,如今这跪在门口赔罪的戏码,倒是让很多人赞不绝口了。 陈瑜看够了热闹,让老张头去铺子里把乔定芳爷仨接过来,从后门进了院子。 在众人交头接耳中,大门缓缓打开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就问你想怎么死 陈瑜站在门口,面容冷凝。 乔洪看到陈瑜开门,心中窃喜,跪行两步一脸真诚:“母亲,儿子来赔罪了。” “儿子?”陈瑜勾起唇角笑了:“乔洪,你我年纪相仿,自称儿子,也太瞧得起我了。” 人群之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瑜却根本不在乎,而是又问了句:“怎么如今想起来当儿子了?当初亡夫病榻缠绵三年,家中莫说卖药,就是米粮也都快尽了的时候,你怎么不来当儿子?” 乔洪万万没想到陈瑜一开口竟然是这个! “儿子不知家中窘境,这两年来守灵在父亲身边,没有一刻安宁过,母亲啊,儿子心中苦楚,无人能体会啊。”乔洪说着,竟还挤出来几滴猫尿来。 陈瑜点头:“好,那我再问你,趁着春风大作,火烧祠堂,灭了乔家村的事情,也是你心中苦楚吗?” “我没有做。”乔洪矢口否认。 陈瑜再次点头:“既然你没做,那你看看他们是谁。” 随着陈瑜话音落下,乔定芳带着孙子孙女走了出来,一见到乔洪,乔定芳眼底都要冒血了一般,扑上来就是两个大嘴巴:“逆子!乔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一个逆子!” “你是谁?休要污蔑本官,本官不认识你!”乔洪没想到乔定芳竟和她们在一起,方寸大乱。 乔定芳这会儿哪还有理智可言,扯着乔洪的领子就厮打在一处。 原本身材肥胖的乔洪如今瘦骨伶仃不说,更因为‘救了’九皇子身受重伤,哪里是疯了一般要报仇的乔定芳的对手? 片刻功夫就哀嚎出声,有衙役看到急忙过来救了乔洪。 “母亲,你何苦如此难为儿子,这件事冤枉啊。”乔洪嘴角流血,面露悲色:“罢,母亲不原谅儿子,儿子也不再惹您生气,先、先行告退。” 乔定芳还要追打,陈瑜让老张头把人带回来,不管外面那些吃瓜群众的期待,关上大门。 “二叔何须动怒,这不过是第一步而已。”陈瑜让乔定芳几人先回去铺子里:“闹了这么一场,乔洪不管再动你们,就足够了。” 乔定芳平复心情:“见到那畜生,忍不住。” “来日方长,看他想要怎么死吧。”陈瑜分派了一个人过去保护乔定芳爷几个,这边回去屋里,淡淡的柏木香入鼻,她抬头就看到了齐宇珩,心中那坚强的堡垒几乎顷刻间就塌成一片废墟:“燕归。” 齐宇珩伸出手臂把人拥入怀中:“不怕,不怕,我来了。” “嗯。”陈瑜犹如卸下铠甲一般伏在齐宇珩怀中:“我好困。” 齐宇珩把人抱在怀里:“那就睡,好好睡,余下的事情我来。” 很快,陈瑜就睡着了,她累急了,再也撑不住了。 齐宇珩把人放在床上,垂眸看她睡得香甜,转身出去径自离开。 乔洪前脚刚到家里,就见大厅主位上端坐一人,那人浑身萧煞之气,一身玄衣,玉冠束发。 不是福王还能是谁? 几步过来倒头便拜:“微臣叩见福王。” “还不错。”齐宇珩抬起一脚直接揣在乔洪的下巴上,乔洪惨叫一声摔出去好远,挣扎这爬回到齐宇珩面前。 齐宇珩沉声:“永宁乔记是本王的,你若有胆就去告诉寿王,你若想活,就给我憋着,不管是你还是周嗣道,外带着乔月娥,你们再敢折腾出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本王会把你们连根拔除的!” 乔洪被这一句句惊得魂不附体,等他冷静下来,屋里哪还有福王的影子? 瘫软的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官场多年,他太明白了,在大霁国里,福王是仅次于帝王的存在,与福王比起来,寿王算个什么?皇子后宫可不少,随便都可以封王的啊。 夜深,陈瑜猛然惊醒,偏头就看到齐宇珩坐在身边:“我还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大越国来犯,我来晚了。”齐宇珩语气里尽是愧疚。 陈瑜猛然坐起来:“大越国来犯?在漠北吗?” “不急,乔文身边很多人保护的,再者这是他的机会。”齐宇珩伸手压住陈瑜的肩膀:“既然让他去试试,就要学会放手,对不对?” “很危险的。”陈瑜闭上了眼睛:“若知这样,我再晚一些让乔文去漠北好了。” “慈母心肠。”齐宇珩轻轻拥她入怀:“乔文无碍,若再不回去,乔斌可就要考完了,嗯?” 陈瑜揉了揉脸颊:“这边乔洪是个麻烦。” “解决了。”齐宇珩给陈瑜顺着背:“再睡一会儿,嗯?” “你杀了他?”陈瑜慢慢的闭上了安静,困意袭来的时候还问了这么一句。 齐宇珩勾了勾唇角:“没有,还有用。” “哦。”陈瑜又睡着了,屋内安眠香的味道很浓。 齐宇珩坐在床边看了许久,留书一封交给老张头,消失在破晓时分。 陈瑜醒来后,老张头把书信交给陈瑜,看过书信陈瑜久久无言,让老张头安排启程会永宁府,这次走陆路连马车都不用了,娘俩骑快马一路疾驰。 五天到了胶州,坐船到永宁府用了三天,下了船直奔乡试考场,远远的就见到有人被抬了出来,陈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莫名的心慌。 “去看是谁。”陈瑜吩咐老张头,不等老张头到近前,张良已经抱着乔斌飞奔离开。 陈瑜看到了张良,心咯噔一下,带着妞妞一路追了下去。 医馆,张良近乎怒吼:“来人!来人!救命啊!” 妞妞第一个冲上去一把抓住了乔斌的手腕:“送去空屋子,快!” 张良看到是小姐,二话不说抱着人扭头往客栈跑,妞妞沉声:“二哥,我和娘来了,你坚持住。” 乔斌睁开眼睛,就看到妞妞和陈瑜已经被张良甩出去了好几步,他看到娘摔倒了又爬起来,虚弱的抬起手想告诉娘不要跑,一张嘴嘴角就流下了血迹。 客栈,张良把乔斌放在床上,回头却没看到妞妞,一纵身动窗口跳下,抱着妞妞纵身上楼,这动作吓得路上行人都以为是眼花了。 “小郎如何了?”陈瑜的嘴唇都颤抖。 张良跪倒在地:“夫人,已经把续命丹给公子服下了。” 续命丹是所有暗卫都配备的,一人一颗,还有一颗毒丹,也是一人一颗。 老张头听说张良把续命丹都给乔斌吃下去了,心情也沉重的很。 妞妞打开针囊,深呼吸后开始下针,一炷香的时间,乔斌周身都布满了银针。 妞妞身体微微一晃,陈瑜把人接住:“妞妞,不急。” “娘,二哥没事。”妞妞偏头露出一抹笑,小脸都苍白如纸了。 “准备四毒汤。”妞妞飞快的报出药名,张良转身就跑出去了,很快带回来药材。 妞妞检查后,抱着药材下楼,老张头紧随其后。 熬药煮汤,等一锅乌黑粘稠的药汤放进木桶里,妞妞把银针拔下来,看了眼张良:“扶着二哥坐在浴桶中,你切不可碰到那汤汁。” 张良这会儿内疚的恨不得替乔斌去死。 “切记,快把二哥抱过来。”妞妞厉声。 张良抱着乔斌放进木桶中,妞妞目光凌厉的盯着他:“你仔细点儿,别弄脏了药!” 张良缓缓呼出一口气,小姐把他当成了傻子吗?明明是怕自己中毒,他从小就被福王收入麾下,懂得可不少。 陈瑜让妞妞休息片刻,她守在木桶旁。 妞妞毕竟还小,这会儿脱力的靠在陈瑜身边:“娘,等药汤透明了,二哥就安全了。” “好,睡吧。”陈瑜知道这是以毒攻毒的法子,相比那些郎中,她更相信妞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陈瑜看着那水渐渐地清澈,眼角有泪落下来。 “娘。”妞妞睡不踏实,睁开眼睛看陈瑜掉眼泪了,急忙爬起来扑到浴桶前,看到桶里的水几乎透明,笑着眼泪就不要钱似的滚下来……。 第三百七十八章 你要点脸吧 “二哥。”妞妞抹了一把眼泪:“你感觉怎么样?” “饿。”乔斌抬起手虚弱的摸了摸妞妞脸上的泪珠儿:“不哭。” “我去做饭。”陈瑜下意识的就要出去,乔斌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回头:“小郎饿了,娘去做饭给你吃。” 乔斌摇头:“娘,我有话说。” “我去做药膳,我拿手。”妞妞起身跑出去了,到了门外倚在墙壁上,拼命的掉眼泪,幸亏她和娘回来的及时,不然二哥这一次怕是就危险了。 突然间就害怕的浑身都瑟瑟发抖,安兰说的没错,她的未来要遇到很多很多事情,很多。 但,她不可以退缩,不可以害怕,要勇敢的去面对这一切,并且要成为别人不敢招惹的人,就算是有人想要招惹,也会铩羽而归! 擦掉眼泪,下楼去的妞妞挺直了脊背……。 “娘,让张良去接姚庆煜来。”乔斌靠在桶壁上,闭着眼睛:“这一次怕是也要连累他了。” “好。”陈瑜吩咐张良去接姚庆煜。 乔斌缓了口气:“这一次是躲无可躲,对方的人竟能在考棚之中动手,我所用器物都是自己带进去的,唯独水用了些许。” “有心算无心。”陈瑜除了这句话,找不出别的来,不管是她在定州,还是小郎在永宁,都是一样的。 乔斌摇头:“对方如疯狗一般对我们出手,不过是想要拦住我的仕途之路,只可惜他们失算了。”缓缓睁开眼睛:“娘,我不会失败。” “小郎,娘信你。”陈瑜看着乔斌还略显稚嫩的脸庞,犹如千斤巨石压在心口一般沉重。 乔斌仔仔细细的回忆在考场的每一个细节,最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出来:“那个冯弘礼有点儿意思。” 冯弘礼!陈瑜想到了冯弘程,这兄弟俩倒是蹦跶的欢快,不过乔斌现在身体虚弱,那些事情自不会说出来。 姚庆煜被接来的时候也是脸色惨白,不过问题不大,妞妞给诊脉也是中了毒,但很轻。 陈瑜拉着妞妞到一旁询问乔斌的情况。 妞妞皱着眉头:“娘,二哥厉害的很,他能撑得住不容易,毒是一种很奇怪的毒,迷失心智又能让人浑身无力,但不会要命。” 陈瑜略一想就明白了,科举考场出人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让人心智散乱,浑身无力那还有心思认真作答?杀人不见血,莫过如此。 并且不单单是姚庆煜,考场上除了下毒的人,每一个人都会有或轻或重的中毒迹象。 “好狠的手段。”陈瑜见识到了古代人的手段,抿紧了唇角:“看来,妞妞要陪着二哥一路科举了。”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从今儿起我就乔装成书童,陪在二哥身边,任凭谁都休想再害二哥。”妞妞早就想好了,娘俩不谋而合。 当天晚上,齐北宸就到了,三个少年在房间里许久才散。 姚庆煜就住在隔壁,妞妞亲自给熬药,让张良送过去。 进门给乔斌诊脉,熬药,又是药浴,乔斌中毒不轻,若不拔除余毒,会伤了身体根本。 齐北宸就坐在旁边,眉目低垂。 等妞妞忙完,齐北宸起身跟在妞妞身后出了房间。 “筠竹。” 妞妞偏头看他:“不用内疚,这也是二哥的选择,我相信他,也相信你。” 齐北宸愣住了,良久才勾起一抹笑意,抬起手揉了揉妞妞的发顶:“谢谢。” “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呢?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我不希望你们再有人被算计了。”妞妞说着,偏头躲开了齐北宸作乱的手:“我和娘在定州也遇险,对方盯上了乔记。” “我已经安排了足够的人手,不必等放榜,今晚咱们就连夜回家。”齐北宸说着,垂眸看妞妞小脸凝重的样子,心疼的轻叹出声:“是我连累了你们。” 妞妞撇了撇嘴儿:“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要真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娘和二哥呢,当初若是看到你受伤被欺负,我视而不见的话,哪有后来这些事情?” 齐北宸发觉妞妞的变化很大,记忆里那个有些娇蛮,更多的是可爱的小姑娘好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既然老天都安排我们成为一家人了,那就不用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知道你的身份,那就努力一些,加快脚步,在绝对的权利和绝对的财富面前,那些混账东西不堪一击,对不对?” 她就那么望着齐北宸,眼中似有星光一般,齐北宸笑了:“好,听你的。” “笑什么笑,烦人。”妞妞说着,回去陈瑜的屋里,进门就见陈瑜手里有一封信。 “娘。”妞妞轻轻出声。 陈瑜把信放下:“嗯,收拾东西咱们回去吧。” “嗯,牧秦也是这么说的,二哥还需要一个时辰药浴就结束了。”妞妞坐在旁边,她很累,却睡不着。 陈瑜把信收起来,娘俩就这么静静地等着,时间很慢,等的心都有些焦灼。 木桶里,乔斌看齐北宸坐在旁边,出声:“大越国来犯,是因为娘雇人去盗药对吧?” “是,还因为‘镇国’宝剑也随着一支箭一起失踪了。”齐北宸轻笑出声:“女帝等了这么久才发兵,这不过就是个由头罢了。” “听闻大越国女帝曾以半壁江山为聘,要与大霁国福王殿下结成连理,看来这法子不错。”乔斌说。 齐北宸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乔斌:“你以为娘会容许皇叔有妾室?” “你可真敢想,让大越国女帝为妾?”乔斌都笑出声来。 两个少年笑过之后,齐北宸正了容色:“大越国兵强马壮的确是劲敌,这么多年相安无事,突然大举进犯只能有一个原因。” 乔斌看齐北宸,两个人同时点头,异口同声:“寿王。” “他本事可真不小。”乔斌冷嗤一声。 齐北宸抬起手压了压额角:“何止本事不小,手段也不错,后宅女人那一套随手拈来,皇族之中,占长不占嫡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栽到他手里了,更别说还有为了让乔洪上位,险些被整死的九皇子了。” 乔斌对这些事情尚不知情,听到齐北宸这么说,眉头蹙起:“若是这样的话,你要何时回宫?” “乡试之后,你修整两个月就入京到国子监备考,若你乡试再中魁首,我即刻进京。”齐北宸说。 乔斌嘴角一抖:“为了祥瑞之兆?” “乔斌,我为你,你为我,咱们如今是兄弟,以后定比兄弟还亲的关系,所以说那么明白做什么?”齐北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带筠竹在身边,黑龙卫会护着你们,乡试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出现了。” “你多大?”乔斌问。 齐北宸笑:“十三岁。” “我妹妹才十一岁,你要点儿脸吧。” “不过四年光景,筠竹及笄之日,就是我大霁国立后之时。”齐北宸看着乔斌:“你时间不多,四年。” “滚,赶紧滚了。”乔斌对这虎视眈眈觊觎自家妹子的少年,表示不是认识! 齐北宸笑出声来,抬起手摸了摸鼻子,想想,四年时间不短,可他要用四年时间送给筠竹一份这样的礼物,似乎也挺不错的。 夜深,两辆马车离开了永宁府,悄无声息。 马车里,乔斌喝着药膳粥,脸上终于恢复了红润。 陈瑜坐在一旁,妞妞已经睡着了。 “娘,太子归京之前,咱们乔记的生意要做到京城去。”乔斌说。 陈瑜看他:“为何?” “既然那么多人都盯着咱们家,咱们就大大方方的站出来,摆在他们面前吧。”乔斌眯了眯眼睛:“想伸手的,就看看烫不烫手吧。” 第三百七十九章 谁要害本王子嗣! 娘几个回到元宝村的时候,永宁府再次沸腾了。 小三元乔案首,再拔得头筹,如今不能叫乔案首了,一省解元啊! 报喜的官差快马疾驰而来。 孙兆清却冷汗淋淋的坐在书房中,看着手边放着的一封信,紧紧地闭着嘴。 他生怕自己一张嘴,心就从喉咙里跳出来。 “父亲。”孙初夏来到书房门外,提着食盒轻轻出声。 孙兆清摸出来帕子擦拭额头冷汗,沉声:“进来吧。” 吱呀一声推开门,孙初夏提着食盒入内,把几样小菜摆在桌子上,又把瓦罐里熬了许久的粥盛出来一碗,回头:“父亲昨日到此时都未曾吃喝一口,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和自己身子过不去,您可是女儿的仰仗呢。” 孙兆清起身过来,叹了口气:“为父没想到乔斌竟如此厉害,江毅虽说也名列前茅,但到底是名次不如人意。” “父亲,您曾说为官之道就是为人之道,江毅若有真才实学,自前程可期,这一场下来,乔家小郎君的才学到底如何,也是做不得假的,何须为此自责?”孙初夏坐下来:“再者,女儿如今不喜江毅了。” “什么?”孙兆清愣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小子对不起我女儿了!” 知女莫过父,在孙家,孙兆清最疼爱的莫过于眼前的孙初夏,孙初夏对江毅多用心,他这个当爹的心里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如此帮衬江毅。 若论才学和人品,江毅的确不弱,这也是他认定的姑爷人选,虽说出身不高,前途是有的,女儿不入高门大户,与江毅在一起的话,一辈子都不会受人欺负。 这是孙兆清为女儿打算的。 更别说孙初夏对江毅那是真真的情根深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分明就是江毅除了问题。 孙初夏淡淡一笑:“父亲,怎么就非得是他对不起我呢?如今我倒觉得赚银子更实在些,不说曹家的小姐,单就说乔家夫人,真真是我辈楷模。” “瞎说!”孙兆清语重心长:“初夏啊,咱们女儿家还是要以嫁人为正途,那江毅虽说没有得魁首,不过就是造化弄人,谁能想到半路杀出来个乔家小郎君来?再者这乔家小郎君的背景太深,避其锋芒未必是坏事,你请江毅过府来,我叮嘱几句。” “父亲。”孙初夏知道瞒不下去了,只能施施然跪倒在地:“女儿让父亲蒙羞,心中不安,若再隐瞒下去,更是不孝。” 孙兆清脸色顿时一沉:“为父就觉得定是江毅那小子对不起我儿了!” “也并非怪他,要怪只怪女儿少不更事,只觉得他仪表堂堂便心生爱慕,殊不知这人世间的情份都需要有缘才能成,父亲莫要再为难他,女儿也不会再多看一眼。” “放下了?”孙兆清可是知道的,女儿打从三年前见到江毅,便情根深种,这些年来更是对那小子掏心掏肺的好,如今中举,原以为进京之前可以定下婚事,却不成想又出如此变故,心中有了怒气,又为自己的女儿担忧。 孙初夏展颜一笑:“对,放下了,天底下好儿郎何止江毅?有江毅难望其项背者比比皆是,何须为他伤怀呢?” 孙兆清伸手把孙初夏扶起来,眉头紧锁:“别瞎说,你什么样儿,为父还能不知?” “真的,女儿定然找个比他强百倍的男子为夫。”孙初夏说的极其认真。 孙兆清上一眼下一眼打量孙初夏:“那人是谁?” 额……。 哪有是谁啊?只是不想他为了自己去难为江毅,虽说是伤心,可到底是不忍心让父亲断了他的仕途,若说有情,即便无情也不能绝情啊。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乔家大郎君呀。” 孙兆清缓缓的坐稳,转过身认真吃饭去了。 孙初夏抚这胸口,在心里默默的给乔文道歉,真真是她除了江毅之外,认识的外男屈指可数,若真能与江毅相提并论的怕只有乔斌,至于乔文……。 “好!”孙兆清猛然出声,吓得孙初夏都一哆嗦。 “我儿有志气!那乔家别看没有个男人支撑,可乔夫人绝非寻常女子可比,更别说小郎君如今已经连中四元,若无天大的事情发生,只怕六元及第都极有可能,大郎君虽然声名不显,可为人孝顺,又有其母亲传为商之道,到是顶顶好的人选。” 孙初夏看着自己的老父亲,他头发都有些花白了,如此为自己筹谋,怎么能不心中感激,要知道孙家后宅并非只有她一人,庶出儿女不说多,总还是够儿女成群的。 独独是她,让父亲操啐了心。 “既然如此,好好做生意,那江毅不理便是。”孙兆清摆了摆手:“回去歇着吧。” “是,女儿告退。” 孙初夏前脚刚走,孙兆清就叫来了亲随,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才安心吃饭。 乔斌中举,还是解元,这可是让整个安平县都炸了的消息。 郭县令亲自道贺,郭夫人更是送了厚礼,乡绅是送奴送婢又送田宅铺子,生怕晚一步没了这交好的机会。 一时间乔家喜气盈门,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陈瑜满脸喜色的应酬众人,但凡在乔记做工的人都发下了喜钱,如此热闹了足有半月之久,才归于平静。 乔斌收了田宅铺子,奴婢一个不留,郭县令道贺,郭夫人送厚礼,他亲自登门拜谢。 因身体缘故,乔斌在家里修整了两个月,十月中旬北上入京,要到国子监报到,身边带着家丁十五人,系数都是黑龙卫培养出来的后备力量,贴身影卫张良,小书童不是别人,正是医毒都擅长的乔筠竹。 陈瑜送乔斌和乔筠竹离开后,便去见了曹红英,两个人商量妥后,写信请来了孙初夏。 三个人对于去京城开铺子的事情一拍即合,约好了今年贡品进京,她们便一道去京城走一遭。 陈瑜这一个多月是极忙碌的,一方面要准备贡品,另一方面还要把定州的作坊开起来,因此把常九都调配出来,带着高子羡去了定州。 陈瑜打算把水银镜放在贡品之中,索性就把陈木匠都收编进来。 陈木匠欢喜的不行,手底下的几个徒弟个顶个技艺精湛,让陈瑜如虎添翼。 苏乾登门,陈瑜见过之后,意味深长:“苏公子,大义。” 苏乾抱拳当胸:“夫人过奖了,不过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小子更想要报仇。” 陈瑜给了他一本簿册后,苏乾告辞。 就在陈瑜马不停蹄的在操办这些事情的时候,寿王拿到了乔记的香方,献宝的人赫然就是乔洪。 乔洪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翻看之后,寿王笑着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李香暖:“既然香方都拿到了,当记功一件。” 李香暖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的位置,柔柔一笑:“王爷,同气连枝啊。” 寿王哈哈大笑,让乔洪退下,牵着李香暖的手去了后宅。 后宅之内,李香暖红袖添香,看着寿王写信给周嗣道,嘴角微微勾起。 夜深,李香暖估摸着信已经发出去了,扬声叫来了云香。 云香端着炖盅进来,伺候李香暖喝下安胎药。 片刻之后,李香暖突然捂着肚子,抬起手指着云香:“你!你!!!来人啊!” 金荷冲进来,就见李香暖的裙子上已经染了血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爬起来往外跑去找郎中。 寿王正在和陶远之商量如何再做下一步,猛然听到亲随来报,说是李侧妃见红了,豁然起身:“是谁要害本王的子嗣?!” 第三百八十章 萧怀瑾,想死。 李香暖看着被打的浑身血淋淋,奄奄一息的云香,吩咐金荷把她抬回去,躺在床上手盖在小腹之上,心中默默的说道:“娘,女儿为你报仇了。” 不是她不想当娘,而是这孩子名不正言不顺,以后也会受尽别人白眼儿,更别说寿王若立正妃后,正妃是不是能容得下这不占嫡却占长的孩子了。 再者,十月怀胎,她难以固宠,不论从哪一方面来看,这孩子都是不能留下的。 殊不知,这是寿王第一个孩子,他重视极了,孩子没了后,整个人都状若疯魔一般,正愤恨极点的时候,有人来报:“太子归朝了!” 一口血喷洒而出,寿王昏倒在地。 陶远之也是脸色大变。 等寿王苏醒过来,人出奇的安静:“伴伴,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王爷还需要三思。”陶远之沉声。 寿王摇头:“不能等了,看来这些年来,福王一刻都没闲着啊,再等下去,错失最后机会,本王危矣。” 陶远之深知寿王说的分毫不差,若再不动手,的确晚了。 “奴才这就去办。” 遣走了陶远之,寿王闭目养神,再有两个月贡品就要入京了,乔记该倒了,但凡和齐宇珩有关的人,都要去死! 眨眼间,十月过去了,十一月贡品进京,陈瑜、曹红英和孙初夏一道同往。 太子归朝的消息知之甚少。 贡品所用的船只是改良后的最新商船,陈瑜是第一次坐上这样的商船,一想到这种船的船图还是自己想出来的,嘴角就抑制不住笑意溢出,这可是自己和齐宇珩的定情之作啊。 虽说经历了颇多的波折,两个人依然走到了一起,她这次出门带了‘镇国’宝剑,已经想好了,只要得了机会还要亲自到漠北去一趟才行。 至于大越国的女帝,打从庞大红说了那件事后,她便在心里记下了。 一个觊觎自己男人的女人,想要不好奇,很难的。 这种商船大大的提高了运载能力和航行速度,从永宁府顺流而下,路过胶州和荔城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从荔城下船,走陆路直奔京城。 一路上,三个人商量的可是周全的很,曹红英还把一本厚厚的册子给了陈瑜。 陈瑜翻开一看笑出声来:“这可真是通天的本事了。” 孙初夏笑吟吟的也拿出来一本:“乔夫人,只有这样才能不出纰漏的。” 得!陈瑜第一次感受到穿越者的尴尬,落伍的这种感觉是极少出现的啊。 京城,地处定州北部,单独圈地而建。 占地极大,东南西北四门,分东南西北四城,又分内城、外城,纵横交错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商户,的确是繁华的很。 皇宫居中,除了内城、外城之外,中心位置则是皇城。 皇城之内住着的都是京官和各种职能部门。 勋贵之家在皇城居东,这里太子府、福王府最为显眼。 余下按照品级,大大小小的府门上挂着匾额。 马车一路到了福王府门前,陈瑜微微挑眉。 曹红英和孙初夏也都暗暗咂舌。 老张头跳下车辕,恭声:“夫人,府内已经安排妥当,王爷吩咐您入京便住在这边,也好照应,二公子也早一步住在这边了。” 陈瑜沉声:“好。” 得了陈瑜的话,老张头上前叫门,片刻功夫府门大开,仆从分开两侧,白七站在首位,恭声:“请夫人入府。” 陈瑜看着被吓傻了的孙初夏,一路上相伴而来,她还挺喜欢这个聪慧的小姑娘的,勾了勾唇角:“我与福王相熟,借住这里尚可。” 孙初夏险些脱口而出:骗谁啊?我又不是三岁孩子! 说出来的却是:“那初夏就借您的光了。” 曹红英压了压额角,突然觉得陈瑜和孙初夏有那么三分相似呢。 三个人下了马车,陈瑜居中,孙初夏和曹红英一左一右。 白七上前就要跪倒,陈瑜先一步扶住了白七:“老人家不必多礼。” “谢夫人。”白七暗骂自己太激动了些,虽说早就接到消息,这主母进门的事情还是让他差点儿就乱了方寸。 七进的宅院,陈瑜被白七等人亲自护送到内宅之中。 陈瑜住在居中主宅中,曹红英和孙初夏被安置在跨院中。 “夫人恕罪,府中多年来并无丫环,如今这几个也是临时置办回来的,若用的不顺手,听凭夫人发落。”白七告罪。 陈瑜看着几个小姑娘,点了点头:“无妨。” 安顿下来,陈瑜几个人都需要休息一下,毕竟一路上真是挺遭罪的。 丫环婆子跪地请安,陈瑜带了莺歌,曹红英带来的是香秀,孙初夏身边则是听琴。 陈瑜洗漱之后,便让莺歌送信儿过去,都先略坐休息,晚些时候再见面。 白七见到陈瑜,心中欢喜的不行,回去就飞鸽传书给齐宇珩,告诉他王妃回家啦。 漠北军营,齐宇珩坐在一旁,居中端坐的是主帅萧怀瑾。 此时,乔文正单膝跪地,手边放着木匣,匣子打开露出来的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幸不辱命,末将拿下了耶律洪元的人头。”乔文身上,萧煞之气已成气候,黑了不少,双眸却湛湛生辉。 “好!”萧怀瑾难掩喜色,起身离坐亲手扶着乔文站起来:“好样的,下去修整。” “是。”乔文拱手告退。 萧怀瑾环视在场众人:“谁还不服?!” 谁还敢不服? 都是刀头拼命的人,也算是萧怀瑾的肱骨之心腹,乔文年少,本让他们觉得是裙带关系,却不成想这小子单枪匹马拿下了大霁国主帅的项尚人头! 艺高人胆大放在一边不说,原本独立于萧家军之外的那一支三千人的队伍,平日里懒散的很,打从乔文到来,一个个就像是下山猛虎一般,硬是要扯出来一杆乔家军的大旗来,原本这些心腹是极其愤怒的,如今看来,主帅愿意提拔,王爷亲自给压阵,手底下又有三千死士一般的队伍,不服也没有那个实力啊。 “将军,乔副将尚且年幼,不如暂时还归萧家军之下,等日后羽翼丰满,再立乔家军的名头不迟。”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之桓。 萧怀瑾点了点头,偏头去看齐宇珩。 齐宇珩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那沈大人便到乔副将麾下辅佐吧。” 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萧怀瑾咬着后槽牙笑出来:“如此,正好。” 正好个屁啊! 齐宇珩就是故意的! 沈之桓虽说是一介文人,但行军布阵堪称鬼才! 这不是明抢吗? 沈之桓默不作声,垂眸不语。 萧怀瑾缓缓吸了口气,一咬牙:“如此正好,大霁国需要将帅之才,沈大人莫要辜负了福王的一片苦心啊。” “是。”沈之桓嘴角带了浅浅的笑意,退到一旁。 不足一年时间,乔文竟成了副将,这副将手里的权利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大的。 又得了沈之桓相助,如虎添翼也不过如此。 众人退下。 萧怀瑾忍无可忍:“燕归!你竟如此丧心病狂了吗?” “璟良啊。”齐宇珩轻叹一声:“为了为兄后宅安稳,你只送个沈之桓,不亏。” “你?”萧怀瑾愣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齐宇珩。 齐宇珩端起茶盏慢腾腾的送到唇边啜饮一口后,撩起眼皮儿:“诚然,为兄先下手为强了,这次回京请旨赐婚。” 萧怀瑾一张俊脸黑如锅底,二话不说直接拔剑。 齐宇珩起身,扫了眼萧怀瑾:“怎么?你还敢说一句,你我之间有了夺妻之恨吗?” 卧槽! 萧怀瑾气得手抖:“姓齐的!我愿打算与之握瑾怀瑜!” “哦。”齐宇珩慢腾腾拿出来飞鸽传书递给萧怀瑾:“只是,本王的王妃已经入府了啊。” 萧怀瑾,想死。 第三百八十一章 急着娶媳妇儿 齐宇珩临走之前见了乔文。 “劳烦福王照顾母亲了。”乔文褪去了青涩,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是人,说出话来也单刀直入。 齐宇珩点头:“好好在这边锻炼一番,一切都以自身为重,家中之事无需担忧,一切有我。” 乔文垂首,并不曾言语。 “张元、庞大红。”齐宇珩出声,张元和庞大红立刻进来站在一旁。 “从今日起,除非你们命没了,否则不准他伤一根汗毛。”齐宇珩话音落下,拍了拍乔文的肩膀,见他眼中目光微微闪烁,笑了笑:“你与张元是旧识,好相处,他日若愿意,福王府世子之位给你,至于庞大红,你那三千手下,他熟。” 乔文双膝跪倒在地:“福王容禀,我与乔斌还有舍妹筠竹,自会另立府门。” “为何?”齐宇珩原本是着急回家找媳妇儿的,听到乔文这么说,反而不急了,扶着乔文起身,两个人都落座后才问。 乔文抬头,目光平静:“若福王有朝一日觉得母亲没有那么好了,我和乔斌便接她回家来。” 硬是被气笑了,齐宇珩摇了摇头:“你啊,想多了。” 怎么可能觉得她不好?怎么会有人比她还好?就算是有,自己不喜欢啊。 “母亲若再嫁,我便是母亲的娘家人,母亲若觉得不好,我便接了母亲回来,好好孝顺,师父,当初的话,徒儿并无虚言。”乔文说罢,就要起身。 “坐着说。”齐宇珩整了容色:“我请旨赐婚,她为福王妃,并非什么正妃,也自然没有什么侧妃之类的女人出现,你且看着。” 乔文垂眸。 略顿一下,齐宇珩又说:“另立府门也并非不可,乔家一脉定也会有鼎盛之期,他日若再有弟妹,你们要和睦相处才行。” 乔文翻了个白眼儿,起身往外走:“那就看福王本事了。” 我呸!娘还没过门呢,他竟想到了以后的孩子! 好心塞啊,不行!一定要尽快强大起来,若娘不愿意再要孩子,福王不可能后继无人,到时候把娘接回来,他愿意找谁生就找谁去吧。 齐宇珩也不耽搁,照雪再次撩开四蹄狂奔,这一路上,照雪都要累吐血了,从漠北到京城,三千里跑了两天一夜,到了府门口,照雪咣当就躺地上了。 看着进门的齐宇珩,照雪眼神幽怨,这还是它的主人吗?能做出这种畜生都不如的事情,累死马啊! “白叔,照雪累坏了,请人来看看,仔细伺候着。”齐宇珩进门吩咐白七,直奔后宅而去。 照雪闭上眼睛,死也瞑目了,自己不该骂他的。 一路到后宅,直奔陈瑜居住的锦绣园,雪色染白了王府,一身浅色的陈瑜站在高凳上,正努力的够着一枝梅花:“莺歌,扶稳了!” “夫人,您让奴婢来吧,别摔倒了您。”莺歌死死的抱着梯子,都要哭了。 陈瑜手里握着一柄短剑,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捏着梅枝,轻轻挥动宝剑,那开满了梅花的一支梅茎便落入手中,垂眸:“你上来不够笨的,再说这宝剑削铁如泥,伤了你个笨手笨脚的丫头,这府里哪还有成用的人了?” 齐宇珩摸了摸鼻子,笑了。 站在门口看着陈瑜伸手又要够更高的梅花,皱眉,几步过来纵身一只手揽住陈瑜的腰,一只手握住了陈瑜握剑的手。 “啊!”陈瑜慌乱,齐宇珩沉声:“别动,这镇国可是削铁如泥呢。” 陈瑜瞬间乖顺,任凭齐宇珩抱着她轻飘飘落地,才松了口气出来,瞪了一眼齐宇珩:“知道厉害,还突然就跑过来?” “镇国怎么在你手里?”齐宇珩问。 陈瑜上一眼下一眼看着齐宇珩,嫣然一笑:“偷来的啊,怎么着?那大越国的女帝都要用半壁江山换你福王入赘了,区区一柄宝剑都舍不得吗?” 夭寿的东西,是谁说这些给她听? 齐宇珩暗暗发誓找到这个人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漠北,正训练三千旧部的庞大红,恶狠狠的打了个喷嚏,缩了缩脖子总感觉自己好像被谁盯上了似的。 陈瑜把宝剑递给莺歌,顺道把梅花也递过去了。 齐宇珩弯腰把人抱起来,大步流星的去了暖阁,暖阁温暖如春,他摘了身上的大氅扔在地上,直接把陈瑜往床上一放,搂在怀里:“先容为夫睡一会儿。” 陈瑜早就看出他眼底泛红,应该是日夜兼程,心中疼惜的很,也就由着他把自己抱在怀里,片刻功夫就听到他呼吸都绵长了。 等人睡得深沉了,她才悄悄起床,准备了里里外外的换洗衣服,又亲自下厨。 夜色深深, 齐宇珩感觉到怀中空落落的,猛然睁开眼睛。 “醒了?”陈瑜坐在床边,眼角眉梢带着笑意。 齐宇珩伸手把人拉过来再次搂在怀里:“别乱跑。” “我给你准备了吃喝,还吩咐下去准备了沐浴的热水,再睡下去都凉了。”陈瑜抬起手摸了摸齐宇珩泛青的胡茬:“还没见过你模样过呢。” 齐宇珩哑然失笑,这一路上马不停蹄根本没顾得上自己的模样,揉了揉陈瑜的脸蛋,起身:“我去洗漱。” 陈瑜见他起身,也随着要起来,齐宇珩回手按住她的肩:“被窝里躺着就好,夜深风凉。” 这里的天气起初是让陈瑜很不适应的,毕竟在元宝村生活那么久,已经习惯了那里的气候,所以冷的格外彻底。 不过已经来这边快两个月了,慢慢的就习惯了。 “哪有那么娇气,我灶上蹲着汤呢。”陈瑜推开他的手,起身穿戴整齐两个人一起出来了。 二门内伺候着的莺歌急忙迎过来:“王爷、夫人。” “莺歌,随我去灶上。”陈瑜叫了莺歌往外走。 齐宇珩微微挑眉,看了眼莺歌,他记得宫里那位身边的婢女也叫莺歌。 洗漱之后,浑身的乏累都舒缓开了,靠在木桶上想着陈瑜说府里的下人不好用,抿了抿唇角,过去那么多年他极少在府里,府里的事情都是白七在打理的。 更没有什么女人,除了两个粗使的婆子在后院洗洗涮涮,看来得着手安排下去了。 陈瑜把饭菜都拜在暖阁中,刚出锅的馄饨热气腾腾,鲜香的味道弥漫开,让齐宇珩感受到了家到底意味着什么。 王府还是那个王府,却因为府中多了一个她,让他觉得整个人都舒缓却安宁起来。 相对而坐,陈瑜对身材管理是非常苛刻的,晚上几乎从不吃任何东西,捧着一杯红枣茶陪着他。 “乔文已经是副将了。”齐宇珩说着,拿过来帕子擦了擦嘴角。 陈瑜吩咐莺歌收拾下去,给他倒了消食茶递到面前:“可有受伤?” “没有。”齐宇珩感慨到底是当母亲的人啊,听到儿子是副将到问了一句是不是受伤:“斩了大越国主帅,声威大震。” “惯会逞强的。”陈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微微泛酸,乔文走了一条搏命的路,也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 “他身边人不少。”齐宇珩提到了沈之桓,张元和庞大红也留给了乔文。 陈瑜感激的看着齐宇珩:“谢谢你为他做这么多。” “那小子倒是个脸黑的,竟敢和我叫板,说若你不开心了,他便要接回去呢。”齐宇珩颇有几分委屈的看着陈瑜:“以后我们夫妻的日子,可如何好过啊。” “不惹我不就好了。”陈瑜笑的甜丝丝的,齐宇珩俯身过来轻吻而下。 四处点火两个人不相上下,事后不灭火又如出一辙,这种煎熬似乎是还上瘾了一般。 “明日进宫去请旨。”齐宇珩到底是败下阵来:“尽早大婚才是正经的。” “小郎二月要春闱,四月要殿试呢。”陈瑜脸色红晕未褪,靠在他怀里:“再怎么也不急于一时才是。” 齐宇珩轻叹一声:“我急着娶媳妇儿,行不行?” 第三百八十二章 乔斌入狱 齐宇珩回福王府,第二天一早战报就送入了宫中。 但是齐宇珩要进宫觐见的时候,却被拦在了宫门外,这是多年来都不曾出现的事情! 齐宇珩抬头看着皇宫那长长的楼梯,微微眯起了眼睛。 很快,御林军从身边出动,直奔国子监。 国子监正在读书的乔斌被直接带走,这可吓坏了同样在一起读书的姚庆煜。 他紧随其后跑去了乔记香铺,却被告知东家今日未曾到香铺来。 一咬牙去了福王府。 福王府外,姚庆煜让侍卫通禀,地上了自己国子监的学牌。 很快陈瑜就亲自出来迎姚庆煜进门。 “夫人,乔斌被御林军带走了。”姚庆煜记得脸色都苍白了许多。 陈瑜淡淡出声:“不碍事,先随我进来,我安排人从后门送你离开,切不可参与到这件事中来。” 姚庆煜咯噔就站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陈瑜。 陈瑜走出去两步回头发现这小伙子竟然直溜溜的跪在地上,那表情似乎还带着几分怒意。 “乔夫人,乔四元的前途多重要,您知道吗?他被御林军带走的不明不白,你却让我置身事外?”姚庆煜肩膀微微颤抖:“在下虽不堪大用,可承蒙乔夫人和乔四元的照顾,走到今日感激不尽,若今日夫人送我离开,我以后还有什么颜面面对他?又如何再和他称兄道弟,又怎么配和他同殿称臣?”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陈瑜叹了口气:“起来吧,那你随我到书房来。” 姚庆煜进了书房,后背都密密麻麻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不过到底是惦记着乔斌,硬着头皮走进去就规规矩矩的站在陈瑜身边。 书房中,福王面色冷凝的端坐在主位,下面左右两侧都是他府上的幕僚,陈瑜的座位就在福王身边,其地位在福王府到底是什么样子,姚庆煜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小郎的同窗?”齐宇珩低声问。 陈瑜点头:“是个好孩子,有情有义的,要送走都不成。” 齐宇珩看了眼姚庆煜,姚庆煜立刻挺了挺脊背,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是读书人,大霁国福王的威名早有耳闻,特别是和乔斌在一起后,他知道了许多书本上不知道的事情,更是钦佩的很,就连提学道的那些文章里,提到福王的时候都是钦佩之情。 要知道提学道针砭时弊的时候,那可是针针见血的人。 “赐座。”齐宇珩出声,旁边立刻有人过来带着姚庆煜坐在最末端的椅子上。 “宫里怎么说?”齐宇珩问。 有人起身:“回主子,万岁爷突然昏迷不醒,正在查找结果,不过……。”那人看了眼陈瑜,没后面的话都咽回去了。 齐宇珩垂眸,冷冷一个字:“说!” 威压瞬间就让姚庆煜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所有证据皆指向了乔记的香料,并且这次是在御书房之中。”那人回话完毕后,便倒退两步,坐下了。 陈瑜低垂着眉眼,想着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齐宇珩伸手,宽大的手掌盖在她的手上,轻轻捏了捏,那意思让她不要担忧。 陈瑜缓缓呼出一口气,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这些人只有几个陈瑜见过,余下的都带着人皮面具,陈瑜看出来后不免用眼角余光看看齐宇珩,这男人在宫中都安插了自己的人啊。 “各个宫中情况如何?”齐宇珩又问。 这次站起来的人说话声音让陈瑜听出来是个太监,说起宫中的事情更是详细的像是一张活地图。 细听下来倒也没什么不妥,各个宫中的娘娘们都乱作一团,被皇后约束在后宫不准到建安帝寝殿中。 所有情况都问了一遍,齐宇珩让众人退下,各司其职,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等众人退下,姚庆煜如坐针毡,齐宇珩再次看向他:“乡试三十六名?” “是。”姚庆煜急忙起身跪倒在地回话。 齐宇珩微微眯起眼睛:“略迂腐一些。” 陈瑜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敲打姚庆煜,显然是心中有数的,可她这个当娘的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了啊。 “回去国子监,看好了乔斌随身之物,不要让任何人接触,能做到吧?”齐宇珩问。 姚庆煜立刻回话:“能。” “把小书童送出国子监,有人接应。”齐宇珩说罢,抬手:“下去吧。” 吩咐白七亲自送姚庆煜回去国子监,真正的目的是把乔装成书童的妞妞带出来。 当时,他亲自和国子监祭酒打了招呼,说乔斌身体不好,需要有书童服侍,所以妞妞此时还在国子监中。 等送走了姚庆煜,陈瑜才说:“燕归,若有人要动手脚,早就动了,哪里还能等到姚庆煜回去?” 齐宇珩转过身把陈瑜抱在怀中:“放心,小郎无碍,不过就是把他支走罢了,阿瑜,莫怕,这件事你听我说完……。” 偌大的书房,陈瑜静静的听齐宇珩说完前因后果,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皇上对自己还真狠。” “原本只是以策万全的计策,却没想到对方还真下死手了,希望皇兄能逃过这一劫,现在我们需要上朝。”齐宇珩用了些力气抱了抱陈瑜:“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切记不要慌乱,更不必害怕,我料定今日当朝的该是牧秦。” “有人利用乔记的东西害人,本就该说清楚的,不过……。”陈瑜顿了一下:“你觉得,乔记的东西能被人仿制吗?” 齐宇珩嘴角一抹笑意:“好,去击鼓鸣冤,到金銮殿上给我闹!我入宫去。” “小心为上,此时对方的目标不会只是皇上。”陈瑜帮齐宇珩正了正衣领:“等此间事了,我们大婚。” “嗯。”齐宇珩握了握陈瑜的手,离开书房。 等齐宇珩走后,陈瑜才整个人都瘫软在椅子上,怕吗?怕得要死! 她想过乔记会步苏记后尘,早在最初争取贡品的时候就想明白了每一处细节,可偏偏选择在这节骨样儿上。 小郎四元过了乡试,如今刚进十二月,再有两个多月就是会试春闱! 若无意外,陈瑜心知肚明小郎的仕途会戴上六元及第的这等高帽子,更知道小郎的未来势必会成为朝中重臣。 偏偏是这个时候! 陈瑜缓缓的握紧了拳头,凤鸣令就在身边,却无论如何不能再动用了,此事若再让长乐宫掺和进来,只会越来越乱。 沉思良久,叫来莺歌准备马车,她先去了乔记香铺。 此时,乔记香铺已经被查封,御林军把守。 马车没停,直接去了曹红英的酒庄。 “瑜姐姐!”曹红英看到香铺被封就知道出事了,见到陈瑜二话不说拉着就进了内宅,在内宅里还有早一步到了的孙初夏。 陈瑜落座后,也不耽搁:“我要上金銮殿击鼓鸣冤告御状,接下来会如何不能预料,有两件事红英务必替我去办。” “瑜姐姐尽管说。”曹红英知道此事关系甚大,并没有多余的废话。 “一,查假货,乔记的东西无人可以仿制,但定有假货,并且足够以假乱真的。” 曹红英点头。 陈瑜深吸一口气:“派人即刻去元宝村、定州和梅州,这几处的铺子一定要早早关门,以防止有人趁乱闹事。” “好。”曹红英问:“大郎那边儿呢?” 陈瑜揉了揉额角。 “我去。”孙初夏站起来:“乔夫人若信得过,初夏亲自去见乔公子,此时若无可信任的人,乔文如今是军,擅自离开军法处置不轻,任凭谁都没办法保得住的。” 陈瑜看孙初夏这瘦弱的样子,刚要反对。 孙初夏过来握住了陈瑜的手:“乔夫人,初夏定会全力以赴,保乔公子无恙,信我。” “好。”陈瑜反握住孙初夏的手:“孙小姐,你是乔家恩人。” 第三百八十三章 这下是真乱套了 “不,乔公子是初夏的恩人,以后有机会再说,初夏这就出发,夫人给我一件信物吧。”孙初夏望着陈瑜:“若无信物,乔公子会担心你们安危。” “我写一封信。”陈瑜说。 孙初夏立刻摇头:“不可,若是书信,被人截取再做手脚,反而画蛇添足。” “我有办法。”曹红英到箱笼里取出来一条女儿家用的帕子,拿了针线把两条一模一样的帕子四周缝合后,留下一个小口。 陈瑜一狠心咬破了指尖,在纸上只写了一个字:稳!旁边画了一个简单的小乌龟图样。 孙初夏贴身收好了帕子,辞别陈瑜出门就走。 陈瑜也换上一身隆重的华衣,带着莺歌去金銮殿。 曹红英叫来家丁,调兵遣将。 去金銮殿的路上,陈瑜坐在福王府的马车里,闭目养神。 莺歌跟在马车旁,担忧的捏紧了衣袖。 进了午门,陈瑜下了马车,一步一步往金銮殿的方向走去,莺歌只能留在马车前,看着夫人的背影,眼泪就掉下来了。 午门东南角有鼓楼,名为登闻鼓。 这是击鼓鸣冤的地方,陈瑜手中有福王的令牌,在午门外已经用过一次了,此时往鼓楼上去,只能再用一次。 “来者何人!皇城重地,再进一步格杀勿论!”有穿着铠甲的御林军拦住了陈瑜。 陈瑜拿出福王的令牌举过头顶:“民妇永宁乔家家主陈氏若瑜,要面圣。” “面圣?”御林军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陈瑜,刚要上前驱逐,就见一太监急匆匆跑过来:“大胆奴才!” 御林军一众看到急匆匆赶来的太监都愣了,转而齐刷刷给来人行礼:“徐公公。” “太子口谕,让永宁乔家乔氏登上鼓楼!”徐保平说罢,走到陈瑜身边躬身:“夫人,请。” 陈瑜面上不显,心中大动,这人的声音真是耳熟的很。 如此顺利登上鼓楼,陈瑜拿起重重的鼓槌,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在登闻鼓上,顿时鼓声响起,传出去好远好远。 这鼓声半个京城都能听得到,但真正要听得人坐在金銮殿中。 此时,金銮殿上少年太子坐在皇位旁边,头戴鎏金远游冠,身穿四抓金龙太子朝服,目光微垂看着朝上众臣,听到登闻鼓的声音,齐北宸撩起眼皮儿。 “太子殿下。”朝臣之中走出一老者,齐北宸看过去,是言官张凌。 张凌撩起袍子跪倒在地:“太子殿下,登闻鼓响,有人伸冤,请定夺。” “宣。”齐北宸出声。 目光落在原本应该是福王站着的位置。 “宣永宁乔家陈氏若瑜觐见!” 一道道传召,一直到鼓楼前,陈瑜放下鼓槌的时候都整条手臂都微微颤抖,走了两步回身冲徐保平福了福身:“多谢您仗义出手。” “福王妃,切莫慌张,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徐保平压低声音。 陈瑜抿了抿嘴角,这一声福王妃,她受了。 下了鼓楼,有传旨太监引领陈瑜往金銮殿去。 好长的台阶,一步一步犹如行走在刀尖儿之上,纵然知道齐宇珩定会尽心竭力,也明白太子就是齐北宸,是乔家曾经的牧秦,可陈瑜还是感觉浑身像是被风都穿透了似的。 到了金銮殿外,太监停下脚步:“候着吧。” 陈瑜福了福身,没有言语。 片刻,大殿之内再次传召:“宣永宁乔家陈氏若瑜觐见!”尾音拉的很长。 走进这个国家最高的殿堂,陈瑜一步一步走到极其稳,前面引领的太监停下脚步,她并未抬头,而是屈膝跪倒在地,因她在行大礼,并没有看到坐在上面的齐北宸已经起身让开,并没有受陈瑜这一拜。 官员们这会儿都去看有奇女子之称的永宁乔家当家人,自也没看到齐北宸的动作。 “民妇陈氏若瑜叩见太子殿下。”陈瑜声音清和。 “免礼平身。”齐北宸出声。 听到这四个字,陈瑜心中神奇的安宁下来,谢恩后起身就站在大殿中央,抬起头看了眼端坐在上面的齐北宸。 变化真大,陈瑜心中五味杂陈,又为乔斌而生出的担忧,也有为齐北宸如今的变化而生出的欣慰。 “为何击鼓鸣冤。”齐北宸看着陈瑜,目光是陈瑜熟悉的孺慕之色,语气却规矩的很。 陈瑜垂首:“为乔记伸冤,为乔斌伸冤。” “大胆!御医已经查证过了,乔记贡品之中含有毒药,谋害天子罪不可赦!”有人出声。 陈瑜看向说话的人,不认识,说实在的,这大殿之上她认识的也只有齐北宸,并且她看刚才借着抬头的机会看过了,齐宇珩并不在大殿之上。 “周嗣道,你急什么?难道是怕连累到自己头上?”另外一人接话。 原来是他啊。 陈瑜不认识这个人,名字却是听过很多次了,乔洪的老丈人嘛。 “太子殿下明鉴,老臣一片忠心。”周嗣道立刻抱拳冲齐北宸表忠心去了。 齐北宸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周嗣道,好一个一片忠心,只不过这忠心在谁那里就得再细细追究一下了。 “陈氏,你觉得御医所说不可信吗?”齐北宸不理周嗣道,问陈瑜。 陈瑜依旧垂首:“民妇不敢质疑御医,但乔记所出贡品,绝不可能有毒。” “这么说是有人要害乔记?”齐北宸又问。 陈瑜回道:“只怕是借刀杀人!” “放肆!”大殿之外,龙行虎步而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寿王齐北冥。 齐北冥一身玄色朝服,身边跟着太监陶远之。 进了大殿之后,抬手一指:“尔等犯上作乱之人,竟敢冒充太子,如今更想要愚弄我大霁国官员,居心叵测!来人啊,把假冒太子的贼人拿下!” “我看谁敢?”大殿之外,再有人进来,此人踏入大殿中,顿时有人轻呼:“福王、福王来了。” 来的的确是齐宇珩,他缓步到了大殿之上,手中擎着圣旨。 齐北宸起身:“皇叔。” “传吾皇旨意。”齐宇珩高举圣旨,朝臣跪倒一片,齐北宸跪在众臣之前,齐北冥脸色阴沉,跪在另外一侧。 “朕身体抱恙,早有退位之心,奈何太子年幼,今封福王齐宇珩为摄政王,辅佐太子协理朝政,钦此。” 朝臣听到福王是摄政王,许多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齐北宸抿了抿嘴角:“儿臣接旨。” “你是冒充的!皇叔,难道你也要助纣为虐吗?”齐北冥起身:“我要入宫见父皇。” 他这么一说,不少朝臣都有所异动。 齐北冥立刻指着跪在最后边的陈瑜:“这女子居心叵测,什么太子?这太子是假冒的,是乔家养子名为牧秦!” 顿时,朝臣都面面相觑了。 齐北宸叩拜接旨后,走到了龙椅旁落座,看着齐北冥正声色俱厉的说着自己的来历,沉稳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齐宇珩也淡淡的站在一侧。 “本王有证据!”齐北冥说着,吩咐下去:“带证人上来。” 陈瑜也好奇得很,等她看到走到大殿上的人还不少,其中竟还有田二郎的时候,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这些人,也有陈瑜不认识的。 田二郎、小李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还有原本慈幼所见过的老人和好几个乞丐模样的人。 这些人跪倒一片。 齐北冥指着齐北宸,一字一顿:“尔等抬头看看,那坐上之人是谁?” 田二郎和小李氏众人抬头去看。 “牧秦,是牧秦。”田二郎出声:“是乔家养子牧秦。” 这一句话,就像是滚油锅里递进去了一滴冷水,朝上众臣都炸了。 小李氏看了眼陈瑜,眼中怨恨都要实质化了,跪爬两步,声音粗嘎沙哑:“草民曾在乔家做厨娘,认得牧秦,当初乔家夫人。”说到这里,抬起手指着陈瑜:“就是她!为了拉拢福王,竟让草民、让草民以女儿之身伺候到福王身边,我……呜呜呜……。” 陈瑜揉了揉额角,这演技,真是自不量力啊。 第三百八十四章 就怕闹得小了 朝臣枯燥的生活也瞬间生动起来了。 要知道福王不近女色的事情可是大霁国贵族圈子里一大奇闻了。 当然,福王妨妻的事情也确确实实的存在,不管女方到底是怎么死的,反正是都死了。 猛然间有个像鬼似的女人说曾经以色侍福王,我的天,有些实在没忍住的官员,都快把大腿掐青紫了,还是笑出声来。 齐宇珩的脸都铁青色了,看到陈瑜竟然也憋着笑,这一口老血都堵在心口窝了。 陈瑜偷偷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的哟,稳准狠的又给齐宇珩补了一刀。 “民女不从,她便毒哑了民女,还有乔家小姐善于用毒,竟还豢养了草乌部落的一个大毒师,叫乌毒。” 这一番话说出,大殿之上的气氛又瞬间凝重了,涉及到草乌部落,没有人再敢当热闹看了。 陈瑜缓缓点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齐北冥面色一沉:“陈若瑜,你还有何话说?” “寿王说完了吧,我不急。”陈瑜一副把舞台交给你的态度,成功的让齐北冥气炸了心肝肺。 接下来,那些乞丐证明坐在上面的就是牧秦。 就连慈幼所的老馆长也捻着胡须辨认了许久,才点头:“确实是慈幼所的孩子,与他一起的还有六个,也都被乔夫人收养了。” 陈瑜觉得老馆长是瞎了,而不是坏了,所以并不曾多看他一眼。 张凌身为言官,再次站出来:“太子殿下,您如何说?” “本宫的确曾在乔家,的确曾叫牧秦。”齐北宸说完,就闭嘴了。 张凌急了:“太子殿下,没了?” “嗯。”齐北宸就嗯了一声。 张凌扑通跪倒:“福王,请让微臣面见陛下。” “好。”福王也是干脆利索,并且还问了一句:“还有谁想见陛下?” 呼啦啦群臣跪倒,异口同声:“请让微臣面见陛下。” 见就见呗。 齐宇珩看了眼大殿门口的方向。 此时,一辇驾缓缓如内,辇驾四周垂着厚厚的帘子,众臣子原地跪了一圈,再次异口同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瑜嘴角抽了抽,万岁?人都长得不咋地,想得可挺美。 不过她也没站着,跪在角落里。 辇驾一直到龙椅前停下,徐保平上前打开帘子,露出里面昏迷不醒的建安帝。 齐宇珩踱步到辇驾旁边:“如今见到了,你们还想如何呢?” 若不是场合不对,陈瑜都想捂脸了,并且严重怀疑齐宇珩是担心自己闹得不够大,来火上浇油的。 事实上,的确如此,齐宇珩觉得自己的小媳妇儿太过善良了,哪里是那些混账王八蛋的对手?既然皇帝大哥要玩儿这一手,想必自己抬出来溜达一圈,利用利用也是赞成的。 可怜见的,建安帝半躺在辇驾之上,眼皮儿都抬不起来,脑子却是清醒的,这会儿都觉得自己下手还是轻了些,要知道会经历这么一番折腾,就直接人事不省就好了。 齐宇珩这一问,倒把下面这些臣子给问懵了。 偷窥龙颜本就是不合礼数,胆大的看了一眼吓得汗流浃背,皇上这样子是不妥,大大的不妥了啊。 大臣不敢看,不代表没人敢看,寿王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父皇,儿臣想要见您都被拦在了宫门之外啊,父皇您快些好起来吧,都有人敢沐猴而冠朝堂兴妖作怪了啊。” 这一顿哭嚎,人就踉跄的爬起来直奔辇驾。 齐宇珩眼皮儿都没撩一下,任凭齐北冥扑到了辇驾前,半掀开的帘子露出的不过就是建安帝侧脸,他冲进来才看了全貌,心也是止不住犯了凉气。 下手轻重这可是他和陶远之商量过的,可眼下看建安帝的态势,好像是太过了一些啊。 “寿王纯孝,那就进宫侍疾吧。”齐北宸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齐北冥猛然回头:“你到底想要如何?” “本宫成全皇兄一片孝心,怎么?你不愿意?”齐北宸微微皱眉,露出几分不悦,声音一沉反问:“还是说你今日上殿就是想闹腾出来这些个笑话?本宫的身份若不明晰,会坐在这里?” “你就是假的!”齐北冥气急了。 齐北宸嘴角微微一抿:“那你把真的找出来吧。” 被噎的齐北冥一甩袍袖,转过身抬起手指着陈瑜:“若你是真的,好好好,把这个女人拉出去砍了!” “谁敢?”齐宇珩眉目冷凝,沉声一问。 被点了名的陈瑜这会儿也像是看戏的人一般,压根儿就没动地儿。 眼角余光看着太监端着托盘进来,那托盘上摆放着都是乔记的贡品,轻轻的勾了勾唇角。 贡品一字排开,齐北冥心里暗叫一句不好,可转念一想方子都是一样的方子,东西又是一样的东西,就算是陈瑜看出真假,也是有口难言。 再者,自己带来的这些人可不是没用的。 看了小李氏一眼,小李氏这会儿都懵了,被这一眼看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跪爬两步连连磕头:“牧秦少爷,救救小人吧,当初在宅子里,小人也是伺候过您的,没有功劳也还有苦劳,没有苦劳也还有辛劳啊。” 齐北宸权当没听到。 “殿前失仪,拉出去砍了!”齐宇珩下令,立刻有殿前侍卫进来拖着小李氏往外走,小李氏平日里哭嚎几声还行,这会儿早吓得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一道来的田二郎两条腿都快颤成了面条样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叔是怕这李氏说出什么不妥当的吗?”齐北冥意有所指,话锋一转,眯起眼睛看陈瑜的方向:“还是说这乔夫人与皇叔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陈瑜心下凛然,看向齐宇珩。 巧了,齐宇珩也正看着她,两个人眼神稍微一交流,齐宇珩沉声:“不如让陈氏自己来说,看看是否合了寿王的意吧。” “陈氏,御前回话。”齐北宸出声。 陈瑜从后面走过来,跪倒在地:“民妇请殿下把李氏带回来,既是要说,就说个通透明白吧。” “准。”齐北宸回答的爽快。 小李氏感觉自己是鬼门关走了一圈又回来了,进到大殿里跪下就谢恩。 “李春娘,毒哑你的是谁?”陈瑜问。 小李氏猛然抬头,就见陈瑜大变模样了,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今日却一身穿戴都贵气逼人,本就后悔来这一趟,如今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眼珠一转,想要活命,立刻跪直直的:“东家,是我娘,我娘把我毒哑了,她说不能对不起东家,有些话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 “这么多人,话要说透了,你所谓不能说出来的话,不过就是我与福王有些交情罢了,这有什么不能说?要真不能说的,也是你这奴才不知道天高地厚,背主在先,想要攀龙附凤在后,被打断了手臂,却不知悔改。是也不是?” 陈瑜不理小李氏惨白的脸色,踱步到田二郎面前:“你千里迢迢进京,为的就是要给我点儿颜色看看吗?田二郎,今日莫说你构陷于我到底算不算大罪,这朝堂之上欺君的罪名是逃不掉的,卖命的银两,有没有命花?” 转过身又到慈幼所的掌事面前,微微福了福身:“您老怕是也被蒙在鼓里,就如当初我领养那些孩子一般无二,在我们眼中都是一些苦命的乞儿,如今端坐在上的曾是那乞儿中的一个,可就算是乞儿也是有爹生娘养的,对吧?所以纵然是太子,又有何不可?” “我……。”老掌事的一时无言。 陈瑜轻叹一声:“您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如今却被拉到这大殿之上,当了别人的枪,冤不冤呢?” “乔夫人,老朽并不知内情。”老掌事的深深一揖后,跪倒在地:“寿王言说有人犯上作乱,以假乱真并且伤及龙体,微臣才要走这一遭,请皇上、太子殿下开恩,纵是杀头之罪,也请放过微臣家眷。” 齐宇珩觉得自己小媳妇儿是真善良的不要不要的,到这个时候竟还要救这个老糊涂蛋一把,罢了,她要救人,就顺着呗。 沉声:“那犯上作乱之人是谁?”齐宇珩问。 金銮殿上,鸦雀无声……。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为乔记正名 答案呼之欲出。 但没人敢相信。 当老掌事的说出:“是、是福王。” 这下群臣不让了,有人出列跪倒:“皇上啊,您可睁睁眼吧,福王都要被人家害了啊。” 紧随其后人就几乎都跪下了。 陈瑜嘴角抿了抿,好嘛,齐宇珩的威望是不是太高了一些啊? “众爱卿稍安勿躁。”齐北宸沉声:“香料一事还需要彻查,父皇龙体为重。” 抬出来建安帝,这些官员就不能再来一个殿上请愿了。 “陈氏,你有何话说?”齐北宸问。 陈瑜过来再次要跪倒,齐北宸淡淡出声:“免礼回话。” 不跪可太好了,陈瑜垂首:“乔记香料无人可以模仿。” “嗯?”齐北宸配合的很积极。 陈瑜继续说:“请御医上殿,只需要把皇上所用的香料和乔记的香料区分开后,民妇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御医上殿,早就分开的香料都摆在两遍,陈瑜先拿起来皇上用的香料,这些香料里又精油、香丸和香粉,无一例外都是薰衣草为主调制的。 自己的东西,陈瑜心里笃定的很,很快就从面跳出来三瓶四盒,放在一旁。 “请御医验毒。”陈瑜侧身站在一边。 御医就把陈瑜挑拣出来的当着众臣子的面开始验毒。 检验之后众人傻眼了,因为无毒。 旁边的齐北冥嗓子眼儿都紧了又紧,不过单从外形来看,是真的难辨真伪的。 陈瑜又挑拣出来几瓶:“劳烦御医再验。” 这会儿,没人有闲心去看陈瑜,反是都直勾勾盯着御医的动作,不管是香料、香丸还是精油,御医是一溜验过来的。 “无毒。”结论就是这样。 陈瑜这次也不卖关子了:“那就劳烦御医把所有的香料都验一遍吧。” 这不是个小数目,毕竟还有从库房里拿出来香料在一边。 事关皇上龙体,这些御医半句怨言都没有。 陈瑜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这些御医验不出来毒是正常的,可以说这些香料确确实实无毒,但自己挑拣出来的那几瓶,本身就有问题。 结果和陈瑜想的一模一样,全部无毒。 “请问,这其中可有皇上在用,却没用完的?”陈瑜声音不大,问的是徐保平。 徐保平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小瓷瓶:“还有这一瓶,是洒家发现不妥就留下来的。” 齐北冥眼角余光带着几分凶狠的看着徐保平。 御医拿过来再次验毒,结果还是一模一样,无毒。 陈瑜面色不改,齐北冥也是劳神在在,他不着急,毕竟在大牢里的又不是自己的儿子。 找不出原因,单单就说这些贡品无毒,也脱不了干系,再说了,有毒无毒可不是陈瑜说的算就是了。 “我听闻,御医验过,是有毒的,怎么到这里就无毒了?”陈瑜皱眉。 这也是萦绕在众人心间的疑惑,毕竟皇上那样子绝对不是作假的啊。 “殿下,民妇还想要见一个人,并且要御书房的香炉。”陈瑜出声。 齐北宸知道陈瑜要见谁,微微点头:“宣无名携香炉觐见。” 无名上了大殿,见到陈瑜,要不是碍于场合不对,他会立刻过去和陈瑜说明白了。 此时,他跪在地上,手里托着一个小小的香炉:“回殿下,香炉已经带过来了。” 陈瑜过去打开香炉,送到鼻子边儿闻了闻,立刻放下了。 她找到原因了。 陈瑜看无名,无名微微点头,显然陈瑜的动作让无名知道,她已经明白了。 齐北宸不知道陈瑜和无名到底打算怎么办。 “民妇还要一只小老鼠。”陈瑜说。 齐北宸点头,太监提着个笼子上殿,笼子里放着十来只小白鼠,陈瑜看了眼在场的御医,微微颔首:“免得被人说故意安排的桥段,劳烦各位谁帮我拿出来一只白鼠放在香炉中?” “我来。”有人上前,随手抓了一只小白鼠放在香炉里。 香炉不大,不足半尺高,放进去一只小白鼠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瑜看着香炉,沉声:“众位不如猜猜看,这白鼠是否还活着?” 很多人都觉得这是个笑话,香炉上面镂空的花纹可不是假的,小白鼠放进去才片刻功夫,怎么能死? “可是,这小白鼠已经死了。”陈瑜走过去掀开盖子,里面的小白鼠已经死透透的了。 众人再次大惊,就连齐北宸都脸色微变了。 “这是怎么回事?”齐北宸问。 陈瑜垂首:“回殿下,香料几乎一样,但里面有真有假,民妇不知道什么人竟手眼通天到了这个地步,不过想要害乔记尚在其次,真正的目的是利用乔记香料得了皇上的青眼,想要谋害的是皇上。” 齐北宸抿了抿嘴角,点头表示认可陈瑜的说法。 陈瑜指着香炉:“这香炉造型优美,看上去并无不妥,但民妇长年与各种香料打交道全赖嗅觉灵敏,我若猜测没错的话,这香炉里多数材料都是含有剧毒的,是以诸如苹果、梨子、梅、樱桃、李子和杏的果核或种子混合到高岭土中烧制而成的。” 陈瑜略顿一下,继续说:“这容后可以让御医检验,看民妇说的对错,再者这香炉内里抹了一层油脂,那油脂有淡淡的苦味,不过很难被人发现,若是用来燃香料,香料的味道则会盖过这油脂和香炉散发出来的那点点苦味,却激发了最大的毒性。” 无名心里感慨好几次了,这女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陈瑜冷哼,这不过就是小儿科罢了,要不是怕他们听不懂,自己可以说的更简单一些。 这些植物的种子里含有氰化物比较多,再做成香炉,经过香料挥发出来的氰化物被吸入人体,建安帝不死都是造化太大了。 “不如,验证给众位看看吧。”齐宇珩出声。 这也是陈瑜的法子:“福王说的是,不过大殿之内若燃上香料,只怕身体弱一些人都扛不住的。” “偏殿,准备木桶。”齐宇珩说。 陈瑜微微垂首:“还有一部,混杂在乔记香料中的假货中,也含有这样的毒药,乔记被冤枉了,口说无凭,先还我乔记清白可好?” 当然好,不管是太子还是福王,就连躺在辇驾之上,几乎被人遗忘的建安帝也着急的很啊,若不快点儿结束,他这命都要交代在辇驾上了。 陈瑜随手拿起来一个精油瓶子,托在掌心:“这是我乔记的贡品。” 又拿起来旁边一模一样的精油瓶子,同样托在掌心:“这是假货。” “你倒是会故弄玄虚。”齐北冥突然出声。 陈瑜偏头看他,微微一笑:“寿王不信也在情理之中,那就请您看好了吧。” 面对着这些大臣,陈瑜从头上拔下来一根赤金簪子,轻轻磕了乔记贡品的瓶子,几下之后就听到脆响,紧接着便有液体落下。 待陈瑜再次把瓶子托在手中的时候,看明白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乔记贡品竟然是两层的瓶子,外面青花瓷他们都认得,这里面透明的是什么瓶子? “玻璃。”陈瑜轻轻摇晃了一下,里面质地略显粘稠的淡紫色液体便是薰衣草精油。 “再就是,这玻璃瓶的瓶口是没有人能打开的,除非如我这般外力打开,若这样打开后,也就没办法造假了,毕竟要一模一样的嘛。”陈瑜说着,手里的瓶子倒转过来:“不如,就请各位鉴赏鉴赏,乔记的这瓶子是如何把精油装进去的可好?” 陈瑜拿了帕子仔细的擦干净了瓶子随手递给了早就走过来的齐宇珩,自顾的擦干净了手。 齐宇珩把瓶子交给太监,让众位大臣逐一传递下去。 之后,这些人都和鹌鹑似的不吭声了,原因无他,他们在大霁国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当官年头都不短了,见识也有了,却根本就认不出乔记的玻璃瓶,更完全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怎么装进去的,毕竟瓶口是根本没有口的,只有一个孔,还是只出不进的。 说到底,这乔记是真深藏不露,厉害的紧啊! 第三百八十六章 感动了建安帝 传送了一圈,陈瑜看齐北冥拿着玻璃瓶翻看了好一会儿,淡淡出声:“寿王看得懂吗?” 齐北冥脸色一沉。 陈瑜笑道:“您千万息怒,这玻璃莫说您,就是诸位大人也是没见过的,而弄虚作假,想要借乔记名头谋害皇上的人,也没见过。” “你怎么知道谋害之人不知?”齐北冥脑袋一抽,问出口,却浑然不知这简直就是给敌人递刀了。 陈瑜又拿起来一个瓷瓶托在掌心:“牧秦是我的养子不假,我与福王也略有交情是真,而我乔记成为贡品,他们都曾亲眼看到过这瓶子的每一步,若是他们真想用乔记换点儿什么的话,以假乱真太容易了,对吧?” 有人点头。 陈瑜微微扬声:“可惜,这瓶子只有一层,外表再像,也根本就不知道这玻璃是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手里金簪砸了瓷瓶,哗啦一声后直接碎了。 “这就是以假乱真的证据。”陈瑜缓缓的蹲下来从一块碎片上点了一点儿精油送到鼻子边闻了闻:“并且,这精油就有淡淡的苦味。” “都是你再说,信口雌黄!”齐北冥终于有些稳不住了。 陈瑜擦了擦指尖上的精油:“那就做个实验吧。” 两个笼子,分别放在两处偏殿之中,一个用御用香炉燃了假货,里面放了十只小白鼠。 另外则用普通香炉,用乔记的香料,也放了十只小白鼠。 外面点了一炷香,等香燃尽后,齐北宸带着众大臣都站在外面,看小太监从第一个屋子里提着笼子出来,里面的小白鼠全部死了。 第二个笼子拿出来,小白鼠安然无恙。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齐北冥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来说。 陈瑜看了眼无名。 无名点头。 “要说熟悉草木,非草乌部落莫属,就连制毒也是如此,不如请无名说一说这香炉吧。”陈瑜微微退后两步,齐宇珩便站在她身侧。 无名走进屋里提着香炉出来:“这毒的确出自草乌部落。” “你是个什么东西?”齐北冥沉不住气,看了眼周嗣道,周嗣道立刻冲出来,指着无名:“当我等都是瞎子不成?看不出你们是一伙的?” “那就把你关在屋子里,用这香炉燃上香料,试试?”无名本就是个毒师,说这话也是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而是原本的行事做派就是这样的。 周嗣道嘴角一抽:“你还想谋害大臣?” “大臣?”无名把手里的香炉就地摔开,香炉竟还有个夹层,夹层之内有液体流淌出来:“御医验毒吧。” 御医这会儿一个个脸色发白。 原因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是乔记香料有毒是他们一起下的定论,却万万没想到太子流落民间的时候,竟是这乔家夫人的养子。 其二,大殿之上验毒,却证明香料全都无毒,不论真假,福王竟还和乔夫人情谊匪浅,这特么是要掉脑袋的了吗? 基于此,验毒都踊跃的像是抢金子似的。 陈瑜偏头看了眼齐宇珩。 “外面在查,很快就有结果了。”齐宇珩压低声音,说。 陈瑜勾了勾嘴角:“快把那位送回去吧,真折腾出事儿也麻烦。” 陈瑜嘴里的那位就在旁边,人昏迷不醒本就是假的,身上不能动弹倒是真真的,但耳朵好使。 这一大群人,只有陈瑜提到把自己送回去,让他都感激涕零了。 齐宇珩睨了一眼陈瑜,假模假式的回头吩咐:“请皇上回去休养。” 齐北冥被眼前的事情惊得六神无主,自己带来的人都是炮灰,突然看到皇上都要被送走了,上前一步就要拦住。 齐宇珩身体微微一侧,挡住了齐北冥,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四目相对火花迸射,最终齐北冥悻悻的退到一边,看着验毒结果。 要说,齐北冥也没想到这里面弯弯绕绕那么多,这会儿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想的是摘干净自己,可越是往下看越是心惊,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二傻子似的被人推到了前面。 手在袖子里微微握成拳头,想着该如何善了。 御医验毒之后,呼啦啦跪倒一片:“微臣技艺不精,冤枉了乔记贡品。” 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必然的结果,可陈瑜更明白人情世故,此时算是尘埃落定。 齐北宸冷哼一声,拂袖往金銮殿走去。 众大臣看福王,福王就大大方方的站在陈瑜身边,甚至低头说了句:“走吧。” “嗯。”陈瑜回答的再正常不过。 去让这一群老狐狸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两个人并肩而行,到了金銮殿上,这边哪里还有田二郎的踪迹,小李氏也不知去向。 陈瑜微微挑眉。 “不收起来会被灭口。”齐宇珩解释了一句。 朝会,似乎从来就没有这么漫长过。 齐北宸缓缓出声:“贡品之事,交给摄政王,乔斌即刻释放,由陈氏带回去吧。” “谢太子殿下。”陈瑜规规矩矩跪倒谢恩。 齐北宸有心躲开,看了眼福王到底是咬着牙受了。 陈瑜马不停蹄去接了乔斌回家,马车上乔斌看着陈瑜,上一眼下一眼看了半天。 “你倒是淡定的很。”陈瑜揉着额角,轻叹一声:“那种地方,你竟也能看的进去书?” “娘,让您受苦了。”乔斌轻声:“儿子心里有底,这些不过就是走过场的。” “可是娘舍不得你受一丝一毫的苦。”陈瑜勾了勾嘴角:“好了,我看这事儿闹腾到这一步,接下来怕是很快就有结果了。” “嗯。”乔斌问:“娘可知道这贡品来历?” 陈瑜笑了:“知道不知道都不重要,要找得到根儿才行。” “也是。”乔斌知道金銮殿上都发生了什么,乔记的贡品能被模仿到惟妙惟肖,这本事可就太耐人寻味了。 更重要的是对方也能提炼精油。 乔斌查阅典籍无数,根本就没有任何一本书说过精油这两个字。 打从娘让他说乔家有奇书的那日起,他就一直想要找出来蛛丝马迹,甚至觉得父亲书房不准他们进去,保不齐娘的本事都在那书房中。 读得书多了,乔斌比任何人都清楚,乔家哪有什么奇书?这本事都在娘的脑子里,至于还有多少本事,他都不敢猜测的。 直接回了福王府。 乔斌并不避嫌,也没有必要避嫌,他觉得娘只要还是他们的娘就可以,以前吃了那么多苦,从现在到以后,娘想获得怎么恣意张扬,就怎么恣意张扬!若福王府还不够,他还年轻,日子还长,还有大哥在呢。 “这会儿你大哥怕是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呢。”陈瑜看向漠北的方向,不知道那小丫头走到哪里了,一定要稳住乔文才行啊。 乔斌略有些担忧:“大哥素日里虽说脾气急了些,但这么长时间历练,该有所长进了。” “你们是亲兄弟,他稳不住。”陈瑜很了解乔文。 因此时的乔文正双目赤红的看着拦住自己的人,低声怒吼:“放我出去!” 张元和庞大红都想用绳子给乔文捆上了,但是他们不敢:“乔副将,王爷飞鸽传书,京城之内任何消息都不可听信啊。” “闭嘴!我弟二月就要春闱!大牢那是什么地方?他若伤了怎么办?我娘若急坏了身子,怎么办?”乔文抽出宝剑,横在脖子下:“若再敢阻拦,我便自尽,看福王能不能再敢到我娘面前!” 扑通两声,张元和庞大红都跪下了。 乔文冷哼一声蹿了出去,直奔自己的战马。 “乔文,你竟如此鲁莽吗?”匆匆赶来的萧怀瑾脸色阴沉似水:“若是如此,便自此归去!本帅手下不留无脑之辈!” 第三百八十七章 弃剑、卸甲! 乔文握着宝剑的手青筋凸起,缓缓的转过身来:“元帅,末将为之拼命的家人被人陷害,那是我的至亲啊。” “军中,唯有军令!”萧怀瑾看着乔文:“若无本帅军令,你擅离半步就是逃兵!按军法处置该当何罪?” 乔文闭了闭眼,按军法可推到辕门外斩了。 手中宝剑落地,缓缓跪下,双手扶地:“请元帅念念旧情,让末将离去。” 萧怀瑾几步过来,毫不客气一脚就揣在了乔文的肩头,把乔文踹出去好远。 乔文爬起来跪到:“若无娘亲,便无活路,我乔文也好,乔斌也好,还有小妹都会死在别人手中,如今娘亲,兄弟和小妹身陷险境,我若不归,不如一死了之。” 缓缓抬头:“我没有为国拼命的心,我的心很小,只装得下娘亲兄妹,为了他们平安,我提剑上战马,为了他们的荣华,我上阵前杀敌,若无他们,我在这漠北大营,刀头舔血又有什么意义呢?” 此时,外面已经围了不少兵士。 乔文的话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无国无家?什么戍边受疆?归根到底是心中有要守护的人,让这些曾还是少年的儿郎们穿上铠甲,刻苦练兵,守在这漠北荒原之上。 乔文的话,说出来的不单单是他的心声,更是这些戍边军士的心声,有一些老兵都红了眼圈。 乔文缓缓爬起来,伸手脱掉身上铠甲:“我今日弃剑、卸甲,再……。” “乔文!”一声娇喝传来,乔文的手一抖,回头看向马背上摇摇欲坠的女子。 脱口而出:“张元!” 张元已经闪身到了马旁,伸手接住了落下马来的孙初夏。 乔文快步过来,把孙初夏抱过来,仔细辨认后心就一沉。 萧怀瑾心里暗暗佩服齐宇珩,他料定乔文宁可弃剑卸甲也要回京搏命,到底是这女子来得及时啊。 “滚回你的帐中去,军法等你!”萧怀瑾拂袖而去。 一众将士都被拉去了演武场。 军帐中,乔文手忙脚乱的很,奈何这漠北大营哪里有可用的女子?端着一杯温茶,用汤匙小心翼翼的送到孙初夏嘴边:“喝点儿水。” 孙初夏缓缓的睁开眼睛,偏头看乔文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幸好,来得及。” 从怀里摸出来帕子:“有夹层。” 乔文把汤匙固执的停在孙初夏唇边:“喝水。” 孙初夏无奈,只能张开嘴喝了口,刚想说话,第二口就送到了嘴边,如此喝了一盏温水后,乔文才满意的放下茶盏,坐在一旁打开了帕子。 帕子有夹层,夹层里一张纸,纸上只有一个字‘稳’,后面还有一个小乌龟。 孙初夏偏头看乔文笑了,猛然发现这少年笑起来真是好看的很,他浅浅的笑意,唇边有那么点点笑纹,犹如三月枝头的桃花一般,剑眉之下,那双眼睛微微眯着,又如同狡黠的猫儿一样,露出的的点点暖光简直让人心尖儿都颤了颤。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竟然是个绝色?孙初夏忍不住问了句:“你笑什么?” 乔文递过来那张纸:“你看过了吗?” “乔夫人当着我的面写的,不过我看不懂,这么惜字如金,难不成你们乔家也有密语?”孙初夏扫了一眼上面的小乌龟,说实在的,乔夫人的画功真一般啊。 乔文笑出声来:“哪里什么密语,不过这稳是让我不要慌张,乌龟嘛……。” “勿归的意思?”孙初夏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乔文睨了一眼她那苍白的脸色:“亏着你带着跑了一路,才想出来的?” “还不是的担心你?揽下这差事,我不能对不起乔夫人的嘱托。”孙初夏不高兴了,小脸一沉:“你不知我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头,要不是撑着一口气,怕是都死在半路了。” 乔文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起身一揖到地:“孙小姐大恩,乔文记下了。” “良心!”孙初夏哼了一声:“稀粥总该给我喝点儿,你以为我喝水就能顶饿吗?” 乔文恍然:“我这就去安置。” 等乔文出去后,孙初夏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肚子饿是真的,可是最难受的不是肚子饿,而是两条大腿内侧几乎都磨烂了。 这会儿,她连个药膏都没有。 当初离京事出紧急,她单枪匹马就冲出来了,一路上日夜兼程,累急了就趴在马背上,用带子一捆,不管马走的快慢,总是不停下就好。 休息片刻就强打精神,为的就是不让乔文出事。 “嘶~~好疼。”孙初夏动了动身体,疼的受不了,轻哼出声,要知道自己也是一朵好端端的娇花啊,不过一想到乔文那笑起来的模样,似乎心里还美滋滋的。 等乔文端来一碗软糯的粥送到床前的时候,孙初夏已经疲惫的睡着了,就算是睡着了小脸儿也都皱着,似乎在忍耐着痛苦。 放下粥,乔文目光落在她的腿上,抬起手揉了揉脸。 她受伤了。 可是自己身边找不到个女子为她处理伤口和擦药。 若不及时处理,他不敢想象这样一个大小姐,以后看到那疤痕得多绝望。 “孙小姐。”乔文轻声。 孙初夏刚一动弹,又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乔文的脸,皱眉:“怎么?睡一会儿也不行?” “不是,是……,是粥好了。”乔文说。 孙初夏肚子立刻咕噜噜叫了起来,惹得她脸一下就红了。 乔文坐在床边,伸手把人扶起来:“你靠在我身上,我喂你。” “不用。”孙初夏想着挪蹭一下,那磨破了的腿就疼得她浑身轻颤,带了哭腔:“好,快点儿,我饿了。” 乔文抿了抿嘴角笑了,端过来粥碗,就被孙初夏接过去了,姿势虽说有些是不舒服,可吃起来真不含糊,一碗粥落肚,她还轻轻的叹了口气:“险些没把我饿死。” “饿不死,可你快要疼死了。”乔文拉过来被子垫在孙初夏身后,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我帮你……。” “你去给我拿药膏,我自己可以。”孙初夏立刻说。 乔文嗯了一声拿出来药膏:“大营之内并无女子,所以……。” “你去外面站着就行,我自己来。”孙初夏接过去药膏,抬头看了眼幔帐:“放下幔帐。” “略等一下,我准备热水。”乔文出去,很快就端着热水进来,放在旁边。 孙初夏坐在床上,咬牙切齿的把衣裤褪下来,小脸惨白冷汗滴落,撑着用帕子蘸了温水小心翼翼清理后,手都快不好使了。 很疼啊,她从小就怕疼。 小心翼翼的抹药膏,那药膏抹在伤口上,止不住猛劲儿倒吸凉气,看不到的地方就能约摸着涂药膏,好巧不巧力气用老了,疼得她一抖腿,踹翻了温水盆,一盆水都灌到了床上。 “啊!”孙初夏失声尖叫。 乔文一个健步就冲进来。 “别进来!别进来!”孙初夏看着那水湿了半张床,还有身上里里外外的衣服,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造孽了啊,她都干了什么? 乔文急了,猛然拉开帘子,就见孙初夏裹着被子委屈屈的掉了眼泪。 再看床上湿了一大片,抬起手扶额:“你想这么等着床铺干?” 孙初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有地缝就把头蒙在被子里,闷闷的说:“乔文!我这都是为了你,你这么说我良心呢?” “好了,我错了,先换了我的衣服等着,我去永乐镇一趟。”乔文说。 孙初夏立刻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不行!你就得在我跟前儿,让别人去!” 乔文愣了片刻,点头:“好,我不走,我就在你跟前儿。” 第三百八十八章 我会负责的 张元去了永乐镇。 孙初夏是怎么都不肯换乔文的衣服,就那么湿淋淋的围着被子,泫然欲泣。 乔文无奈,只能搬了火盆进来,坐在床边给她看着火盆,两个人都尴尬的不愿意呼吸了。 “你跑回去仗势报仇,后来呢?”乔文没话找话的问。 孙初夏轻哼一声:“哪有什么后来?仗势报仇也不过就是酒后的胡话。” “哦。”乔文想,孙初夏挺善良的,对江毅也真心的很,再者男子有妻妾也是寻常的事情,或许……。 “世间男子又不单单有他一个!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难为自己呢?”孙初夏轻叹一声:“不过,我爹怕是没那么好说话了。” “还说不是仗势报仇?”乔文揉了揉额角,看了眼孙初夏:“不过是你不出面罢了。” “我爹也只不过敲打敲打就算了的,我心里有谱,再说我担心他做什么?有那功夫我要担心的是我自己。”孙初夏垮了肩膀:“我和我爹保证以后找个比江毅好一百倍的男人。” “心真大。”乔文顿了一下,抬头看孙初夏那气哼哼的表情,竟觉得有那么几分像极了自己的娘。 娘在福王面前,也会如此不掩饰自己的小性子的。 孙初夏淡淡的叹了口气,可不就是心大吗?虽说天底下的人比江毅好的很多,但能遇到的才算有缘。 乔文把炭火盆摆放好了,看了眼孙初夏:“我在外面守着,你把衣服烤干了,别再受寒。” “哦。”孙初夏含糊的答应了一声,看乔文出去了松了口气,这会儿才发觉到腿根儿的地方没有那么疼了。 把衣裙脱下来放在火盆旁边烤着,忍不住想京城现在是什么光景了,虽然她相信乔夫人肯定又应对之策,可到底是在天子脚下,这事儿有涉及到了谋害天子,可比苏家的事情大太多了,真要是折了……:“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乔文听到她在屋里嘀嘀咕咕的,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这里到永乐镇可不近,就算是张元马术不错,战马的脚程也极厉害,也是到了第二天早晨才赶回来。 一起来的还有巧妮儿。 巧妮儿抱着包袱敲门,孙初夏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睡着了,明明放在床上的火盆不见了不说,身上的被子也换了一床,感受一下腿根儿,没了火辣辣的感觉,只余下一些不舒坦。 脑袋嗡一声,男女授受不清啊,这绝对就是乔文做的事情,她脸色涨红,可转而就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拉过来被子捂上了脸。 “孙小姐。”巧妮儿轻声,这是刚才见到了大公子,大公子交代过的。 女的?孙初夏急忙把被子掀开:“谁?” “我是永乐绣房的绣娘,大公子安排我过来伺候着,送衣裙的。”巧妮儿回答的透亮。 孙初夏压了压心口,出声:“劳烦了。” 巧妮儿进来,里里外外的衣裳都送到孙初夏的眼跟前儿,让她挑选。 孙初夏没想到在永乐镇还有这么好的秀坊,拿了一件窄袖的骑装夹袄赞了句:“真是心思巧妙。” “这还是上次乔夫人来的时候给的样儿,一年四季我们秀坊也就按照那样儿有了各种各样的骑装了呢。”巧妮儿笑眯眯的把帮孙初夏穿戴:“孙小姐,乔夫人还好吗?我可想她了呢。” 提到了陈瑜,巧妮儿的话痨模样就藏不住了,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没了。 孙初夏偶尔应对两句,心里到惊讶于陈瑜的本事。 上药的时候,巧妮儿看到孙初夏那腿上的伤口,咂了咂舌:“孙小姐真是个情深义重的人,为了大公子也真豁得出去了,不过大公子人好,厉害的很,这么短时间都是副将了呢。” 说着,抬头看了眼孙初夏,这人嘛,各花入各眼,巧妮儿觉得南方的姑娘都美的很,乔夫人是那种大气端庄的美,这孙小姐则是柔婉透着几分精明能干的样儿:“真是郎才女貌,般配。” “我与乔公子只是相识。”孙初夏不计较巧妮儿说话唐突,不过还是解释了一句。 万万没想到巧妮儿竟笑出声来:“但凡有缘分的人,可不都是从相识开始的?就冲孙小姐这伤啊,谁信只是相识呢?” 孙初夏一噎。 昨儿是累狠了,所以没本事折腾,今儿算是看到自己那腿上的伤口了,估摸着一定要做疤了的,心里也佩服自己真是能撑。 巧妮儿帮孙初夏收拾完毕,就出去说准备饭食了,见孙初夏欲言又止,她便笑着说:“不碍事的,上次乔夫人来的时候,也是我伺候的,我和这边的人都熟的很。” 房间里换了新被褥,旁边炭火盆红彤彤的,自然屋子里也就暖和的很。 孙初夏看着关上的房门,有些失神的靠在床上,她喜欢巧妮儿的好爽劲儿,早就听说北方女子都是这样的,有一说一,从不会拐外抹角的,今儿一见,可不就是这样嘛。 微微闭上眼睛,她这会儿才有功夫想想自己当初为什么领了这么一份差事跑过来,为乔夫人着急是真的,可她这一路上拼了命一般,是怕乔文有个闪失,说到底……。 “孙小姐。” 乔文的声音传进来,孙初夏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手也捏住了衣襟。 “什么事?” “伤口可还疼?我又带了药。”乔文顿了一下:“罢了,我去找巧妮儿。” “巧妮儿能找?你送进来不就好了?难道我还不如巧妮儿好说话了?”孙初夏哼了一声,这男人真是不上道的很。 乔文勾了勾嘴角,出声:“那我进来了啊。” 里面没动静,他便推开门走进来,抬眸就见孙初夏换了一身浅紫色的骑装,浑身上下透着利落劲儿,不可避免的往她下半身扫了眼。 “看什么?药呢?”孙初夏立刻就不自在了。 乔文从袖袋里拿出来瓷瓶,走过去坐在床边把瓷瓶递给她:“若自己不方便,巧妮儿会在这里伺候几天的,你让她来。” 孙初夏有那么点儿不自在,从小到大就没有外男进过她的闺房,更别说坐在床边了。 可乔文这动作竟是行云流水一般,有些责怪的看了他一眼,结果就接到了他那关切又带着几分笑意的目光,顿时慌乱的红了脸,低下头:“你看着也不像是个不懂礼数的人。” “的确不太懂。”乔文把瓷瓶放在孙初夏的手里:“不过,倒也不会乱来的。” 这可把孙初夏哽住了,看了一眼昨晚就换了的铺盖。 乔文轻咳两声,用手掩住了唇角:“那个、我蒙着眼睛的。” “把你能耐的。”孙初夏听出乔文的羞涩,反而笑了,抬起头:“乔文,若你以后婚配,找个什么样的女子?” 乔文愣住了。 孙初夏鼓足了勇气:“若我想要和你做夫妻,你会下聘求娶吗?” 蹭一下,乔文就站起来了。 问出口,人也就心虚了,孙初夏偏过头不敢看乔文:“我……,我听说漠北女子都爽利的很,所以……。” “我会负责的。”乔文说完这一句,竟急匆匆的走了。 孙初夏愣住了,转而又羞又怒,随手抓了枕头就丢出去了:“谁用你负责!呸!” 孙初夏到了这边才四天的光景,飞鸽传书就到了。 乔文知道家中一切稳妥,心中略安,再有不足半月就要过年了,他真是想家的很呐。 抬头,就见孙初夏和巧妮儿从外面回来,这几日两个人玩儿的倒好的很,巧妮儿骑术厉害,孙初夏拜师学艺呢。 “娘的信。”乔文望着孙初夏。 孙初夏愣了愣,听到巧妮儿偷笑出声,才冷了脸,快步进屋去了,娘的信?是你娘,又不是我娘!真是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 入宫 乔文转身跟进来,巧妮儿立刻溜走了。 说起来,她真是太想乔夫人了,上次见过一面后,如今永乐绣房是真发财了,白花花的银子是流水一样进了账面,她打心眼儿里感谢乔夫人。 所以看到乔文和孙小姐这两个人,颇有一种姨母的感觉,努力撮合了好几天,也不知道能有个啥结果。 孙初夏正在喝茶,见乔文进来就先看了他的脸色,见他一张脸都阴沉沉的样子,心就咯噔一下,缓缓的放下茶杯:“乔夫人信上怎么说?” “我想回去一趟,咱们明日启程吧。”乔文没提信,而是坐下来说了这么一句。 孙初夏缓缓的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你不用回去,别忘了乔夫人的嘱咐,那边儿的事情也许没那么糟糕,再说还有福王和太子在呢。” 福王和太子的事情她来之前就听说了,牧秦她见过,福王自然也见过的。 具体内情不知道,不过孙初夏觉得这事儿很可能都是真的。 乔文垂眸:“要过年了。” “过年也不回去!”孙初夏抿了抿嘴角,语气也柔和下来:“你这会儿回去保不齐是添乱。” 乔文嘴角淡淡的浮起一抹笑意,撩起眼皮儿:“你不想回去过年吗?” “回去哪儿?永安府到这里要三个月,回去别说年了,二月二都过完了,我在这边还没玩儿够呢。”孙初夏心里也急得很,奈何她一介女流没什么信息来源啊。 为今之计就想要拦住乔文,不让他回去。 乔文拿了信递过去:“那你看看,要么和我一起回去京城吧。” 孙初夏战战兢兢的把信打开,只看了前面几句小脸刷就沉下来了,抬头阴测测的盯着乔文。 乔文抬起手摸了摸鼻子:“我想好了,带你回去见娘。” 直到坐上了马车,孙初夏都没搞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只是为了乔夫人跑了一趟腿儿,结果竟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偏头看着马车外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又觉得像是做梦一样,这会儿是很想家了,想父亲,若是父亲在的话,她也好和父亲商量商量,毕竟自己这算是私定终身。 马车不快,四天到了永乐镇。 乔文顺便带了一些账目回去,巧妮儿说什么也要送几套衣服给乔夫人,听说乔夫人在京城,就更上心了,毕竟乔夫人在南方生活,猛然到了京城正是需要这些衣服的时候。 从永乐镇往京城去,过了河就骑马,因时间挺紧的,所以速度可就不慢。 回来的时候,孙初夏的马术提高了不少,乔文又专门给她准备了足够柔软的马鞍。 京城,福王府。 陈瑜看着妞妞正一板一眼的处理着福王府的账目,那轻车熟路的样子让她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安兰。 安兰福了福身:“小姐在梅州的时候就开始处理王府的账目了。” 好吧,陈瑜面上不显,心里却真是给齐宇珩记了一笔。 打从金銮殿上回来后,陈瑜便在福王府里陪着乔斌和妞妞了,当然外面的事情也在查,只不过不用陈瑜亲自去动手了。 眼看着到了年关,陈瑜觉得齐宇珩人缘真不怎么样,自己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硬是没什么人上门走动的。 既然没人来走动,也就谈不上交情,过年送礼这事儿就不用想了。 王府里前几日买进来几个丫头,年纪不大,倒是个顶个的聪明伶俐,莺歌成了管这些丫环的人,比陈瑜还要忙上三分。 不能打扰妞妞,陈瑜便回去了冬暖阁。 一抬头就见齐宇珩进门了:“今儿回来的挺早,宫里怎么样了?”陈瑜问。 齐宇珩脱了外面的罩衫,过来坐在陈瑜对面:“没什么大事儿,皇上的身体慢慢的好起来了,不过到底是伤了根基,对方似乎和我们预想的不一样。” 两个人之前就讨论过,寿王也不过就是摆在前面的棋子,只有后头有谁,目前还不太明朗,可肯定是和草乌部落的圣女有关系的。 “这是因爱生恨了?”陈瑜递了热茶过去:“原以为她是想要能和皇上再续前缘呢。” “存了这心思,不过眼下局势却不是那么回事了。”齐宇珩抿了口茶:“皇后要见你。” 陈瑜并不觉得多意外,这是早晚的事情。 “现在局势怎么样了?”陈瑜问。 齐宇珩微微眯起了眼睛:“皇后要清算了。” 清算什么?若是清算谋害太子的话,这事儿倒还好说,可若是姜曦要为姜家做什么,陈瑜微微拧了眉头,那可就真是消停不得了。 “还有几日朝廷就要封印了,阿瑜,你觉得那些个假货的事情什么时候处理?”齐宇珩不想陈瑜为宫里的事情劳神费力,便换了话题。 提到这个,陈瑜便收了杂乱的心思,单手撑着腮:“如今不影响小郎会试,倒不用太着急了,等我明日见了皇后再说。” 齐宇珩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出口:“明日我陪你进宫。”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便收拾妥当了,到了外面发现下了雪,齐宇珩一身黑色镶金绣龙纹的摄政王朝服,撑着伞站在门口,见她出来走到身边,一柄伞就遮住了雪花,把她护在了臂弯之下。 上了马车,齐宇珩很自然的把陈瑜拉在自己身边坐下:“宫里的那些规矩都熟悉了?” “还好,出了岔子我就找你。”陈瑜没有丝毫紧张。 这对齐宇珩来说也是寻常的事情,毕竟陈瑜对皇权的那份淡然,也不是见到过一次两次了。 马车到了午门外,早有太监在这边等着了。 “我去上朝,下朝后就过去找你。”齐宇珩帮陈瑜系好了斗篷,在她耳边轻声:“莫怕,任凭谁也无需礼让三分。” 陈瑜瞥了他一眼:“行了,又不是能把我吃了的龙潭虎穴,快去忙吧。” 如今,齐宇珩是摄政王,权力大责任更大,哪里能耽搁? 齐宇珩先下了马车,回头伸手扶着陈瑜下来,旁边早就有小太监过来给陈瑜撑着伞。 “摄政王放心,咱家定会照顾好夫人的。”大太监说着,恭顺的给齐宇珩行礼。 齐宇珩微微颔首:“那就劳烦了。” 旁边早有暖轿过来,陈瑜又坐上了暖轿往栖梧宫去。 她没看到齐宇珩看到暖轿的时候,眼神眯了眯。 栖梧宫居中,红色宫墙琉璃瓦,白色的雪还在飘,给这份恢弘磅礴添了几分柔美。 陈瑜在暖轿里一直也没闲着,这后宫之中,唯有栖梧宫能有这么大气的样子。 她知道建安帝对姜皇后好,不过具体多好就不太清楚了。 到了殿外,陈瑜下了暖轿,大太监直接引着她进了主殿内:“乔夫人略等片刻,咱家进去通禀一声。” 陈瑜福了福身:“有劳了。” “好说,好说。”大太监赔着笑脸退下,陈瑜就打量了一眼这屋子里的摆设。 临窗放了梅瓶,梅瓶上斜斜的插了两支梅花,墙上挂着几幅画,都是山水画,这些陈瑜是鉴赏不出好不好的,不过能挂在这里,应该是很不错了。 唯一让陈瑜略有些注目的就是东墙角的八宝格,那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瓷器,青花瓷赫然也在其中。 就在陈瑜打量这屋子的摆设的时候,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收了目光起身恭敬的站好,不管怎么说该会的规矩都是会的,若对方不惹上来,陈瑜自然也不想找麻烦。 只是,她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明明是太子的救命恩人,为什么一个个都紧张的不行,好像这个救命恩人都是坏事一样。 “皇后娘娘驾到。”太监通禀。 陈瑜微微颔首,等到眼前多了半幅绣着凤的裙摆的时候,屈膝就要跪下,出声:“民妇拜见皇后娘娘。” 一双沁凉的手,扶住了陈瑜的手腕……。 第三百九十章 这亲事成了 “若瑜妹妹何须多礼,虽本宫去暖阁叙话吧。” 这声音清冷中透着几分透亮劲儿,让陈瑜都佩服这是一把好嗓子。 “民妇凭皇后娘娘安排。”陈瑜说着抬起头,眼底一抹惊艳之色。 她知道自己是个颜控,见到好看的人,不论男女都会平白就生出来三分好感来。 而眼前这女子保养的简直是太好了,面相上看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白皙透亮,眉眼精致,嘴唇更是如同花瓣儿一般,只是那眼神儿略有些太过沉稳了。 这沉稳应该是积年累月身居凤位的结果。 暗暗觉得可惜,毕竟这么好看的人,若再灵动一些,真真是太妙了,眼前的皇后高贵绰绰有余,却会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怪不得宇珩钟情,走吧。”姜曦嘴角带着笑意,或许是极少笑,那笑就透着几分尴尬来。 陈瑜笑了笑没做声,齐宇珩和自己的事情现在只怕没人不知道了。 那又怎么样呢?两个人彼此认定了对方,就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暖阁里,陈瑜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是乔记的香料。 姜曦坐在了软榻上,陈瑜本想着会坐在另外什么地方,奈何姜曦拉着她的手,不得不也坐在软榻上。 这边刚落座,就有宫女端着个精致的小桌子过来摆在了软榻中间。 一会儿工夫点心和花茶就都摆整齐了。 皇后喜欢花茶,陈瑜是知道的,再看糕点竟也熟悉的很,没想到孙初夏的买卖竟也做到宫里来了。 “下去吧。”皇后出声。 宫女就退下了。 这暖阁之中就生下了陈瑜和姜皇后。 姜皇后给陈瑜斟茶,陈瑜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谢。 “太子殿下回来不短的时间了,却不愿意到本宫这边来坐坐。”姜皇后看了眼陈瑜:“他在永安过得好吗?” 陈瑜抬头看姜皇后眼底微微泛红,心里就疼惜起来,美人儿落泪啊,让人心碎的很。 “皇后娘娘宽心,兴许殿下是刚回来就遇到了这么多事,忙的很,等忙过了这一阵就好了。”陈瑜说。 姜皇后点了点头,抬起手压了眼角:“都是当娘的人,咱们俩说说话本宫还好痛快一些,这么多年音信全无,本宫的心都快揉碎了。” “前些日子又闹出这些事情来,也是让他受苦了。” 提到了齐北宸,两个人聊得倒是越来越投机了,陈瑜放下了些许防备,毕竟姜皇后是真的在意齐北宸的。 “那首青花瓷是妹妹填的词吗?”姜皇后的情绪稳了下来,便闲话家常一般的问了句。 陈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偶得的。” “真是有才,怪不得长歌会亲自跑去了一趟,妹妹知道本宫和眠花楼的关系吗?”姜皇后略有几分尴尬的说:“想必是知道的,小红来信的时候,总是对妹妹赞不绝口的。” 这可是太坦诚了啊,陈瑜笑了笑:“乔记开门做生意,眠花楼的红娘子是大主顾,我可不是要紧着把好的一面表现着,说起来眠花楼是乔记的贵人。” 姜皇后笑出声来:“本宫原还纳闷呢,怎么小红说想要和妹妹做个手帕交情都难,看来啊,妹妹戒备着她的身份了。” 陈瑜也笑了:“这都看出来了,皇后娘娘可千万帮着瞒着些,不然没了大主顾,生意都不好做了。” 两个人聊了许久,外面有宫女通禀:“启禀皇后娘娘,摄政王和太子殿下过来了。” 姜皇后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陈瑜。 陈瑜自然滴水不露的坦然迎了姜皇后的目光,心中到明白为什么姜皇后会叫自己来了。 说起来,也是当母亲的心作怪。 儿子那么小就被害的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回来之后要说真忙,怕也是忙着为乔记的事情,亲妈不高兴了,她这个养母还真挺难的。 “摄政王和太子是来接妹妹了。”姜皇后说着扬声叫来了宫女,陈瑜不言不语的陪在身边往会客的大殿去了。 大殿门外,齐宇珩撑着伞站在雪中。 陈瑜看到他一个人站在这边,顿时就心里舒坦了,毕竟要真和姜皇后一起面对齐北宸,她挺担心齐北宸的。 当然,若是因为这个要被姜皇后记上一笔,自己就更冤了。 终于是明白为什么救别人是恩人,救了太子就是麻烦了。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齐宇珩微微颔首行礼。 姜皇后出声:“摄政王免礼。” “微臣要接夫人出宫,家里来了人,急着见。”齐宇珩说着,看了眼陈瑜。 陈瑜当然不能说话,看了眼姜皇后。 姜皇后笑了:“好,那改日再请妹妹一起喝茶。”出宫的马车上,陈瑜整个人都松了下来,靠在迎枕上。 齐宇珩坐在旁边:“聊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她觉得自己这个亲娘不如养母了,心里头难受,就好奇要见见我。”陈瑜抬头:“家里来了人?你这个由头可不咋地。” 齐宇珩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马车一路哒哒到了福王府,陈瑜浑身不舒坦,起了个大早进宫去折腾到现在,累得很。 看齐宇珩起身要下车,扯了他的衣袖。 “抱。” 齐宇珩愣住了,转而笑着伸手把人抱起来,弯腰下了马车。 王府里没人不知道这是未来的王妃,要不是因为皇上突然就病了,这会儿保不齐都已经赐婚下来,所以就算是看到齐宇珩抱着陈瑜入府内,众人也都是尽可能的避开。 妞妞的书房在前院,看账目什么的都有一大堆账房先生在一起的,所以陈瑜是一点儿心理压力也没有,舒坦的趴在齐宇珩的怀里,闻着柏木香气,闭着眼睛嘴角都翘起来了。 齐宇珩垂眸看她这一幅懒猫儿的样儿,有些舍不得了,本打算直接去暖阁,一转身去了旁边的寝殿。 刚走出几步,就听到乔文出声:“王爷,母亲没归?” 陈瑜刷拉一下就睁开了眼睛,瞪着齐宇珩,那分明是带着几分怒意。 齐宇珩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我并没有一句虚言,再者是你犯懒。” 冬日里,齐宇珩穿着大氅,陈瑜在他怀里又娇小的很,所以打后面看,乔文起初也没注意,直到这会儿才发现齐宇珩的那大氅一侧分明是撑开的,顿时脸色一白。 急忙说:“那我再进去等等。” 说着,呲溜一下就钻到了屋里。 屋里正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孙初夏反而愣住了:“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乔文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那个,要不咱们先去看看妞妞?你累不累?若累了的话,我先让人安排院子,休息一下?” “哟,大郎什么时候这么懂得疼人,知道冷暖了?”陈瑜走进来,笑眯眯的看了眼回头的乔文。 乔文觉得,娘是倒打一耙,但是他不能说。 “母亲。”乔文说着就要跪倒,这可急坏了孙初夏,按理说平日见面也只需要福礼就够了,可要乔文跪下了,自己这……。 “好啦,快些别跪来跪去的,娘不喜欢。”陈瑜越过了乔文直奔孙初夏来了。 孙初夏有些慌乱的站起身:“乔夫人。” “还乔夫人,也不怕我生气。”陈瑜可是听得真切,再者齐宇珩耳目众多也不是白给的,他们俩以为一路上回来悄无声息,背地里保护的人可不在少数。 所以嘛,儿子长大了的感觉让陈瑜心里舒坦的很,特别是她很喜欢孙初夏。 孙初夏骨子里是个商人的性子,这样的女人掌家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一副看儿媳妇儿的样子,孙初夏的别说脸了,就是脖子都红透了,低着头良久才说:“您别笑话初夏了,这事儿得回禀了父亲才行呢。” 噗嗤,陈瑜笑出声来,这亲事,成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吴道清被害 乔文的婚事来的突然。 让设想过无数次这种事情发生时候会如何的陈瑜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接受能力似乎比预想的要好很多。 她喜欢孙初夏。 乔文回来的第三天,朝廷封印,满朝文武也开始了休假。 略让人遗憾的就是齐宇珩每日还要进宫去,建安帝虽说是顺水推舟用自己做饵,但身体出现问题是实打实凿的。 乔文兄弟俩倒是充分互补了,每天都彼此监督学文习武,妞妞在安兰的陪伴和监督下,把福王府的账目都做好后,小脸都熬的有些发黄了,跑过来找陈瑜诉苦。 “娘。”妞妞进门见陈瑜正在和孙初夏看账本,小脸就快委屈成一团了。 “快过来,看这模样是受委屈了?”陈瑜伸手拉着妞妞坐在自己身边,笑问:“受了谁的委屈?” 妞妞抬起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些账目,捂着小脸:“这真是要愁死人了,怎么还有这么多?” 当然还有这么多了,这是乔记和孙初夏铺子的账目,妞妞做好的是福王府的那一部分。 “嫌烦就去旁边玩一会儿。”陈瑜捏了捏妞妞的小脸蛋:“娘看完了再陪着你。” 妞妞眼珠儿滴溜一转,凑到了孙初夏身边:“嫂嫂,我帮你啊。” 孙初夏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的把账本合上:“罢了,我这账不多,陪你出去折几支梅花回来吧。” 陈瑜看着她们俩结伴儿出去了,叫来了金嬷嬷吩咐下去,妞妞累坏了,得做点儿温补的汤汤水水补身子,再就是孙初夏这一趟漠北之行也需要调理一下身体。 金嬷嬷是前几日到的,一同来的还有春暖,春暖做吃喝最合一家人胃口。 福王府后院有梅树,妞妞披着笑斗篷跟在孙初夏身边,两个人相处的倒是融洽,说说笑笑的去折梅花儿。 “嫂嫂,以后我们就在京城生活了,也要住在福王府里吗?”妞妞问。 孙初夏伸手捏了妞妞的小脸蛋儿:“不准叫嫂嫂,叫姐姐。” “早晚还不是要叫的,再说了,大哥这次回来,年后就要回去了,要我说早些把亲事办了才好。”妞妞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偏头瞧了一眼孙初夏:“不然,这么好的嫂嫂再被别人抢走了,他就是哭都哭不回来的。” 孙初夏愣了愣,转而就又要捏妞妞的脸蛋,妞妞蹦跳着跑开了,脆生生的喊着嫂嫂饶命,两个人笑闹成了一团。 一墙之隔,便是太子府,齐北宸和齐宇珩并肩而立,听到这边院子里热闹的动静,齐北宸轻轻的抿了抿嘴角。 到如今这个时候,齐宇珩可护着妞妞的,见齐北宸这幅样子,缓缓说道:“宫中的事情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落定,她们不宜露面太多次。” 齐北宸偏头看了看齐宇珩:“皇叔,无名说筠竹医毒都学了个上乘,若是能进宫去为父皇看看,保不齐会事半功倍。” “筠竹性子跳脱,只怕会惹祸,这事儿缓缓再说吧。”齐宇珩没有直接拒绝,不过那意思也是明显的。 就在两个人说着话的时候,一道人影出现,来人单膝跪地:“启禀太子殿下、摄政王,皇上醒了。” 这可是等了好久的消息,齐宇珩和齐北宸即刻进宫。 岐阳宫里,建安帝躺在龙床之上,面如金纸。 旁边御医跪着给诊脉,齐宇珩和齐北宸站在床边。 良久,御医收了手,转身跪在齐北宸面前:“太子殿下,皇上身体略有好转。” “嗯。”齐北宸挥了挥手让御医退下,再叫来无名。 建安帝的身体无名清楚的很,日积月累的毒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这一病着实凶险的很。 他诊脉过后看了眼齐北宸。 齐北宸踱步到了外间,落座后:“不妨直说。” “这么多年来,那毒已经沉寂在筋骨血脉之中,若强行拔毒皇上身子受不住,暂时醒了片刻,也是心中牵挂的事情太多。”无名看了眼齐北宸:“这解铃还须系铃人。” 言外之意是要找到下毒的人。 齐北宸沉吟片刻:“筠竹可否试试?” “奴婢觉得倒是可以请筠竹入宫一趟,她比奴婢强在医术得了吴道清的真传。”无名略顿一下:“若我们能互相配合,倒也可以一试。” 齐北宸点了点头:“下去吧。” 他不怀疑无名,尽管他也是草乌部落的人,一个愿意自己净身的人,虽心中有不甘,却是对旁人的,这旁人恰好是自己的敌人。 草乌部落的圣女到底在哪里? 齐宇珩踱步走出寝殿,齐北宸请他落座。 “皇叔,齐北冥突然回了封地,想要躲开,坐山观虎斗。”齐北宸低垂着眉眼:“乔家的香料防仿制到外表如假包换的地步,这背后确实根有些深了。” “前朝后宫,经营这么多年,一夕之间倒也难以拔出,让筠竹入宫走一遭吧。”这是齐宇珩衡量再三的结果。 若论医术,吴道清最合适不过,可派人去接吴道清的人去晚了一步,吴道清已经被杀了,这件事被瞒得死死的,特别是乔筠竹是绝不知道的。 对方一直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反而让齐宇珩这些人陷入了被动,想要尽快扳回一局,那就只能让建安帝醒来。 福王府,妞妞正赖在陈瑜身边撒娇,外面有丫环禀报福王回来了。 妞妞倒是乖巧,起身留要走。 还不等走出门,就见门帘一挑,齐宇珩陪着齐北宸进了门。 猛然再见到齐北宸,妞妞的小脸有那么一瞬间不自在,不过安兰调教这么久了,倒是成效显著,妞妞福了福身:“乔筠竹见过太子殿下。” 齐北宸觉得妞妞变化太大了,这身量都开始抽条了,眼角眉梢都带了温柔的笑意:“我来找你。” “找我?”妞妞抬头看着齐北宸:“娘说你忙得很,怎么有功夫来这里找我呢?” “咱们出去说。”齐北宸看了眼内室:“你略等一下,我进去见见娘。” “哦。”妞妞看齐北宸进了内室,转过头看齐宇珩:“王爷,该不是又要折腾我们乔家吧?” “不会。”齐宇珩抬起手揉了揉妞妞的发顶:“他是求上门的,你娘若是不同意,咱们就不去。” 妞妞撇了撇嘴儿:“看来是要折腾我了。” 屋里,陈瑜见齐北宸进来,急忙起身。 齐北宸紧走两步:“娘,牧秦给您请安了。” “殿下可别再提那些事情了。”陈瑜到底是没行礼,让齐北宸坐下,柔声问:“可是遇到了难处?在宫里要事事小心才行。” “娘,牧秦无碍,安全的很,只是父皇不怎么好。”齐北宸坐在旁边,仔仔细细的和陈瑜说了宫里的情况。 不单单他在查,就是后宫的姜皇后也在查,不过这些事情不敢动作太大,只怕打草惊蛇,毕竟建安帝可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陈瑜听完,思虑片刻才说:“模仿乔记贡品的人定是乔洪兄妹二人和寿王的手笔,如今也是有了些眉目的,暂时的确是不宜有太大的动作。” “是。”齐北宸点头。 “不过,那解毒的事情难道无名也不行?”陈瑜也不知道吴道清出事儿了,这会儿还想着吴道清应该在宫里才对,当然解毒还要看无名,无名和毒药太熟悉了。 齐北宸轻轻的叹了口气:“娘,无名善毒,救人却略差一筹。” “不还有吴道清吗?”陈瑜随口问了句。 齐北宸抬眸:“娘,吴道清被害了。” 眼泪瞬间从妞妞的眼中滚落,她僵在门口,小手捂着嘴唇。 齐宇珩脸都黑了,弯腰抱起来妞妞转身就走:“不哭。” 妞妞这会儿什么都顾不上了,转过身趴在齐宇珩的肩上呜咽出声:“师父没了是不是?是不是没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一场算计 皇权之下,人如蝼蚁。 妞妞跪坐在雪地上,嚎啕大哭。 若没有吴道清,她们一家人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若没有吴道清,她怎么能学来医术? 她想过要好好孝顺他,让他颐养天年,可最终他走的悄无声息,所有人都瞒着她! “是谁?是谁杀了我的师父!”妞妞怒吼着站起来,一转头就被拥入怀中。 齐宇珩被她的悲伤触动,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乔筠竹!冷静,冷静。” 妞妞突然身体轻颤,嘴角留下了血迹,人便软软的倒在了齐宇珩的怀里。 齐宇珩轻轻的覆着妞妞的后背,转身大步流星的往陈瑜这边来,吩咐下去叫拿了自己的牌子进宫去请御医。 屋里,陈瑜也掉泪了,良久才说:“他可安葬了?” “是皇叔亲自吩咐下去的。”齐北宸起身抱拳:“娘,千万不要让筠竹知道。” “不让知道你说什么?”齐宇珩大步流星进屋,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后,把妞妞放在旁边的软榻上。 陈瑜心一沉,急忙过来,看着小脸苍白如纸的妞妞,轻声:“是哭晕了?” “嗯,无碍,已经叫御医过来了。”齐宇珩看了眼陈瑜:“照看一会儿。” 不等陈瑜说话,齐宇珩转身走到齐北宸身边,低声带着几分严厉:“跟我出来!” 齐北宸想去看看妞妞,听到齐宇珩的话,就知道他是动怒了,跟在齐宇珩后面走出来,两个人去了书房。 书房之内,齐宇珩倒背着手站在窗前,此时已经是隆冬时节,窗是关闭着的。 “我待筠竹犹如亲生,非但是她,乔文乔斌亦然。”齐宇珩并没有回头,齐北宸垂首。 “你势必会成为这天下之主,势必会有三宫六院掣肘前朝,若是在筠竹这里都没有那一丝良善之心,休想让本王答应你,让筠竹入宫!”说到这里,齐宇珩缓缓转身,目光透着几分凉意看着齐北宸。 齐北宸手心里里尽是冷汗:“皇叔,我只是想和娘说明厉害,并不是要让筠竹知道。” “说明厉害?如今你看到了,她毕竟才十岁,她待吴道清如师如父,你就不怕她变得心狠手辣?”齐宇珩微微垂眸:“纵然你不怕,我和阿瑜也不愿意,你后宫之中尽可广纳贤妃,筠竹不会入宫!” 齐北宸刚要说话,齐宇珩已经沉声:“太子殿下回宫去吧,明日我带着筠竹入宫诊脉,若筠竹有把握便不会袖手旁观,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皇叔……。” “太子殿下应该知晓,生在皇家便没得自由,皇上退位之心早有,只怕不日就要登上大宝,还请太子殿下以江山社稷为重。”齐宇珩不想再说。 他那老父亲的心已经快气炸了! 若不是君臣的身份搁在两个人中间,他会动手揍齐北宸! 齐北宸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离开了福王府,回宫的路上双眉紧皱,他和妞妞之间,有些难。 摄政王说的丝毫没错,后宫掣肘前朝,从来都是帝王平衡术。 而他,年幼离开皇宫,少年之时归来,并非从小就在深宫中耳濡目染的太子,他看到过世情,知冷暖,从无高高在上之心。 奈何,到底是自己错打了算盘。 摄政王是心里明镜儿似的,自己连一句辩解都没脸说。 没错,他是想让乔筠竹知道,知道吴道清遇害了,也明知道她会痛苦,可他想要乔筠竹入宫,越快越好。 “孤错了。”齐北宸喃喃自语,无人听到。 福王府的匾额都没有换,哪怕如今齐宇珩是摄政王。 此时的大霁国摄政王就坐在床边不远处的圈椅中,面色冷凝。 御医跪伏在地:“小姐身体无碍,悲伤过度伤及筋脉些许,只需要调理一番就可以了。” “退下吧。”齐宇珩让御医退下,坐在圈椅中并未动一动。 床边,陈瑜握着妞妞的小手,此时妞妞已经醒过来了,默默流着眼泪,一言不发。 “妞妞。”陈瑜心疼的眼圈泛红。 妞妞看过来:“娘,我要为师父报仇。” 齐宇珩心里冷笑,齐北宸要的结果不就是这样吗?到底是长了一颗帝王心!好,很好!自己培养出来的大霁国帝王! “不急,妞妞该知道你师父不希望你背负这些。”陈瑜拿了帕子给妞妞擦眼泪:“报仇的事情,娘陪着你。” 妞妞闭上眼睛,眼泪掉的更凶。 陈瑜轻声:“在没有来京城之前,娘把一部分香料的配方还有精油提炼的方法教给了苏乾。” 语调很轻的陈瑜看妞妞看过来,点了点头:“所以才会有贡品造假的事情,娘当时并不知道会有人对妞妞的师父下手,是娘的错。” “娘,不怪你。”妞妞伸出小手握住了陈瑜的手,反过来安慰她。 陈瑜苦笑:“妞妞,娘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来安慰娘的,只是想告诉你,报仇需要一步一步来,苏乾定是把这个法子送到了乔洪的手里,乔洪用这个法子去寿王跟前投诚,也是在娘的预料之中的。” “娘。”妞妞不敢相信的看着陈瑜。 陈瑜轻叹一声:“妞妞,你一定会觉得娘很坏,一步步算计着别人,是吗?” 妞妞没说话。 陈瑜揉了揉她的小脸:“人生在世,没有谁是绝对的好人,对娘来说,任何能威胁到你们兄妹三人的人都是坏人,小郎被下大狱,大郎漠北军营搏命,妞妞以后要择良配,这些娘都放在心上。” 妞妞撑着身子,陈瑜便把她抱在怀里:“若说被算计了,娘不也算计了当今的皇上吗?他是牧秦的生父,而近日牧秦算计到了我女儿的头上,娘不怪他,却也不喜他,妞妞啊,这人不是良配,你十岁,谈论婚嫁太早,可你们相识更早,娘希望妞妞明白,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女人的幸福,找到那样一个人与你白头偕老,不需要什么富贵,乔家自会让你一生都衣食无忧的,但顺遂这二字,却需要妞妞自己去争取。” “娘,我明白了。”妞妞止住了眼泪:“既然如此,我明日便入宫去,无论如何也会救了皇上,等事情了了,我便好好陪着娘。” “等事情了了,娘带着你回去元宝村。”陈瑜今日是气急了。 “嗯。”妞妞眷恋的窝在陈瑜的怀里。 一直都没有离开的齐宇珩垂眸掩去了所有的神色。 喝了药,妞妞睡得踏实。 陈瑜这才看向了齐宇珩。 齐宇珩起身过来伸出手,陈瑜看了看到底是把自己的手递上去了,任凭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后院走去。 雪压枝头,梅香暗涌。 齐宇珩帮陈瑜系好了斗篷:“小郎四月殿试后,我陪着你们回去元宝村。” “那样不妥。”陈瑜摇头:“你如今是摄政王,怎么可以离开?燕归,今日齐北宸,他日应是明君,可还需要人帮他成长起来的。” “你不恨他?”齐宇珩沉声。 陈瑜嘴角一抹浅笑:“若说恨,他也可以恨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到底是乔记香料惹了祸,有时候恩大成仇,急流勇退本是我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可那些人若不拔出干净的话,乔家儿郎日日都在危险之中。” “再略等等吧。”齐宇珩说。 陈瑜突然出声:“我想见一个人。” “谁?”齐宇珩问。 “定慧大师。”陈瑜看着齐宇珩:“如今,或许他能让我轻松一些吧。” “好。”齐宇珩带着陈瑜走向马厩,两人共骑,打马直奔麒麟山。 夜色渐深,乔文和乔斌坐在妞妞的床边……。 腊月二十八,夜。 麒麟山,静室之中。 陈瑜一揖到地:“多谢您开解,若有缘请您再去元宝村。” “好,老衲送夫人下山。”定慧方丈看着等在门外,立在风雪中的齐宇珩,略顿了一下:“夫人,红尘难遇有情人,老衲祝夫人万事顺遂。” 第三百九十三章 那位醒来了 下山,雪停了。 齐宇珩牵着陈瑜的手,拾级而下。 静默无言。 腊月二十九一大早,齐宇珩带着妞妞入宫。 岐阳宫中,妞妞和无名轮番诊脉。 两个人一头扎进了御医专用的药材库。 “无名,师父曾经是这御医院的院首。”妞妞把手里的方子放下,一样一样取下来药材:“他曾说过,悬壶济世是医者胸怀。” 无名早就知道吴道清被害了,听到妞妞这么说心里难受的很,竟哭了起来。 “别哭。”妞妞把药材摆好:“我会做得到的,悬壶济世,救病救苦。” “妞妞,殿下对你心思很深。”无名抹着眼泪。 妞妞苦笑着摇头:“但,皇权之下皆蝼蚁,我乔筠竹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门之隔,齐北宸用手压着胸口,良久无言,静默的站在门外许久,到底是转身离开了。 年三十,齐宇珩进宫接走了妞妞。 福王府,一家人团团围坐,陈瑜举起酒杯:“大郎、小郎,你们是乔家儿郎,是娘的儿子,以后建功立业,切不可行差踏错,他日觉得为官不如意,就回家去。” “娘说得对,咱们家生意大得很,人是不够用的。”乔文笑着举杯:“娘,儿子敬您。” “好。”陈瑜一饮而尽。 乔斌给陈瑜斟酒:“娘,我与大哥已经长大了,永宁乔家的牌子绝对不会蒙尘。” “对,所以何须再求太多?”陈瑜一饮而尽。 妞妞笑眯眯的给陈瑜斟酒:“娘,女儿想要一个医馆。” “好。”陈瑜答应的痛快:“等妞妞救了当今圣上,就求一个恩准,让我家妞妞奉旨行医,如袁炳义那般自由自在,那才是聪明之举。” 三杯酒入喉,陈瑜自己斟酒一杯,看向了齐宇珩。 齐宇珩轻声:“阿瑜,少喝一点儿。” “嗯,就这一杯。”陈瑜举起酒杯:“敬燕归,一路走来燕归处处呵护,陈瑜感激不尽,若说人生一大幸事,则是遇到了燕归呢,过了这一个年,往后余生祈愿燕归诸事顺遂,正如曹家老员外所说,立心为民,堪称贤王。” “好,也祝阿瑜富可敌国。”齐宇珩这一杯酒入喉,只觉得心齐刷刷的就裂开了。 大年初一,乔文给陈瑜磕头拜年:“母亲,儿子八月便归,届时请娘做主提亲孙大人府中。” “好,我儿眼光好,初夏做乔家掌家夫人是最好不过的。”陈瑜扶着乔文起身:“此去,切莫贪功,却也不能做懦夫。” “是,儿子谨记。”乔文眼神坚定。 陈瑜拿过来旁边的镇国宝剑,双手交给乔文:“这是大越国的镇国之物,你斩杀了大越国主帅,身边又有张元和庞大红在,这次回去漠北让庞大红再走一趟大越国,让这宝剑物归原主吧。” “是。”乔文领命离开。 乔斌也过来给陈瑜磕头,陈瑜笑望着乔斌:“小郎试图顺畅,接下来会试春闱无需太过强求,有些人给你一条青云路,走与不走,那也要我儿自己做主才是。” 乔斌跪伏在地:“儿子谨记。” “好了,去吧。”陈瑜让乔斌起身。 人都离开,她起身走到窗口,抬起手推开了窗,冬日的冷风拂面而来,她的妞妞又入宫去了。 如她所说那样,这段恩怨要结束,那就必须要让建安帝醒来。 她不知道妞妞医术到底如何,建安帝醒不醒得来也尚不可知,但正新三日开印,迫在眉睫啊。 “夫人。” 陈瑜偏头看孙初夏眼圈红红的模样,抬起手牵着她的手到身边:“初夏,乔家生意会越做越大,当家主母不轻松,你与大郎之间可真是情投意合?” 孙初夏垂眸,羞涩的点了点头。 陈瑜笑了:“好,那八月大郎归来,我便早早过去把亲事说定了,等大郎归来便完婚。” “我、我嫁妆还没准备好。”孙初夏话都说不利索了。 陈瑜笑出声来:“乔家的聘礼也没准备好呢,不过有一句话红英说的没错。” “曹夫人说什么?”孙初夏看着陈瑜。 陈瑜抬起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儿:“财可通神呐。” 噗嗤一声,孙初夏也笑了,她这将近两年的时间,的确赚了不少银子呢。 两个人正先聊着,金嬷嬷进来禀报曹红英过来了。 陈瑜迎接到了门外。 “瑜姐姐,你可真沉得住气。”曹红英笑眯眯的走到近前:“红英祝瑜姐姐顺遂如意,财源广进。” “看你这财迷的模样儿。”陈瑜牵着她的手:“不是去了永乐镇吗?怎么不多住一段日子?” “都没等到永乐镇就被截了回来。”曹红英笑得眉眼弯弯的:“张富林还算是有良心的。” “有良心就好。”陈瑜带着曹红英入内,落座之后曹红英递给陈瑜厚厚一个册子。 陈瑜翻看之后,撩起眼皮儿看曹红英:“以前就知道曹家厉害,现如今倒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瑜姐姐这回知道了吧?曹家虽不贵重,但财可通神。”曹红英扬起了下巴,一脸骄傲。 陈瑜看过之后靠在迎枕上:“那就准备准备吧,玻璃的生意咱们两家合伙。” “啊?”曹红英惊了:“瑜、瑜姐姐是说真的?” “是,三月是大商会了,你带着我的亲笔信回去坐阵。”陈瑜说。 曹红英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怕自己做不好。” “当然不会全权让你负责,我乔家的掌家夫人也要出面的。”陈瑜看了眼旁边的孙初夏。 曹红英顺着陈瑜的眼光看过去,就见孙初夏脸红的哟,简直要滴下血来。 顿时拍着手就笑起来了:“我就说嘛,大郎厉害啊,得如此贤妻不得了啊,看来这商贾第一家的名头,曹家保不住了。” 说说笑笑,陈瑜让曹红英尽早安排带着孙初夏离开京城。 “瑜姐姐,你和摄政王……。” “或许无缘吧。”陈瑜笑了笑:“不过,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曹红英抿了抿嘴角到底没说什么。 纠缠太深了,她都看不清了。 初三,曹红英带着孙初夏离开京城,一路南下回永宁府。 陈瑜带着金嬷嬷离开福王府,慢条斯理的去了北城。 大霁国皇城有东贵、南富、西城为平常百姓,北城则是穷人扎堆的地方。 走到一处大大的院落前,陈瑜停下了脚步,偏头看着紧闭的大门,勾了勾唇角。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让金嬷嬷上前敲门。 门打开,苏乾抱拳于胸:“夫人,您总算来了。” 陈瑜点了点头,迈步进了院子里。 “苏公子,大仇得报后,想要去哪里?”陈瑜问。 苏乾想了想:“没想过,晚辈不想从商,不想从政,大不了去当个教书人。” “也好。”陈瑜从袖袋里拿出来一个薄薄的册子递过去:“做学问的人,本就不该沾染官场,这个送给苏公子,权当结个善缘。” 苏乾双手接过来,翻开扉页就愣住了。 陈瑜笑了笑:“希望苏公子余生安稳顺遂。” “多谢乔夫人。”苏乾郑重其事的收了册子,那册子里一张张银票,不染世俗,是一位奇女子送的前程和期待。 陈瑜起身告辞,到了门口的时候出声:“该收网了。” 出门,陈瑜坐进马车里,一路上看着京城繁华的每一处,竟觉得纵然是京城也不过如此。 这怕就是望山跑死马,欲海万丈渊的终极之地了。 一路走走停停,陈瑜把该看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回到福王府门前准备下马车的时候,听到老张头出声:“夫人,那位醒来了。” 陈瑜勾了勾唇角,好,她的女儿到底是厉害的很,醒来的正是时候。 第三百九十四章 你可愿意等我 建安帝醒来的消息并没有做任何隐瞒。 此时,在岐阳宫中不单单有齐北宸和齐宇珩,还有后宫之主姜皇后。 无名看着妞妞仔仔细细的给建安帝行针,又撑着那小小的身体把所有的银针取下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我没事。”妞妞偏头,小脸上尽是虚弱之色。 行针周身穴位走一遭,她到底是太小了,要不是心里有信念支撑着她,是真坚持不下来。 无名看着她颤抖的小手,小声:“如今可功成身退了。” “嗯。”妞妞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建安帝,撑着咬了舌尖,刺痛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跪坐在旁边。 齐宇珩刚要起身,齐北宸已经先一步走了过去:“筠竹。” 妞妞两只手扶着地,一个标准的大礼行下来:“幸不辱命,太子殿下。” 伸出去的手停顿在半空中,齐北宸弯腰扶着妞妞起身:“辛苦乔小姐了。” 一称一呼,两个人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 “送乔小姐偏殿略休息片刻吧。”姜皇后出声。 妞妞微微转了个方向谢恩后,无名亲自送妞妞到了偏殿。 “无名,愿意离开吗?”妞妞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问。 无名就在床边,看着妞妞苍白的小脸:“此间事了,我便去找你,从此以后随你悬壶济世。” “好。”妞妞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昏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下来,妞妞是被饿醒的,睁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齐宇珩。 “王爷。”妞妞出声。 齐宇珩勾了勾唇:“好孩子,吃过东西再去看看,咱们就回家。” 回家? 妞妞看齐宇珩:“娘要回去元宝村了。” “嗯,随她高兴。”齐宇珩吩咐人送来了吃喝,安兰伺候妞妞起身洗漱,等妞妞坐在对面的时候,齐宇珩给她布菜。 “王爷,娘只是累了。”妞妞觉得齐宇珩很好,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娘要回去元宝村,不过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娘回去元宝村,齐宇珩却不能去,两个人以后会怎么样? “在她心里,你们兄妹永远是最重要的。”齐宇珩勾唇一笑:“所以,我知道她会离开的。” “哦。”妞妞觉得自己还是太小了,安兰教给她很多,唯独没有教给她这大人们之间的情爱的弯弯绕绕。 吃过了饭,妞妞感觉浑身力气都恢复过来了,擦了擦嘴角:“王爷陪着我一起去吗?” “嗯,只需要随心去做,有我在。”齐宇珩宠溺的看着妞妞。 在老父亲般的注视下,妞妞垂眸:“若你愿意,可以去元宝村去找娘。” 轻笑出声:“我知道。走吧。”齐宇珩伸手直接把妞妞抱在怀里,就那么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了。 就算是到了岐阳宫,依旧是抱在怀里,径自来到了皇帝的床边。 建安帝看着齐宇珩怀里的小女孩,也笑的慈祥:“你啊,命比朕好。” “是。”齐宇珩放下妞妞。 妞妞规规矩矩的给建安帝行礼后,迈步过来给建安帝诊脉。 “师承吴道清?”建安帝问。 妞妞点头:“是。” “他医术很好。”建安帝昏迷的那段时间心里是十分清醒的,也就是妞妞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到了,见妞妞收手,轻声:“莫要伤心,朕会为他报仇的。” 妞妞抬眸看着建安帝:“我记下了。” 是记下了,而不是谢恩,建安帝很好奇乔家这女人教育子女的手法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后宫之中皇子公主不少,可出类拔萃的却不多。 反之乔家两子一女,竟都是如此出色,这其中定是陈瑜功不可没了。 “想要悬壶济世?”建安帝问。 妞妞眸色坚定,倒退两步规规矩矩的跪下:“民女谨记恩师教导,悬壶济世,救死扶伤,请皇上念在筠竹一片尊师之心上,让民女奉旨行医。” “你可知道,大霁国虽说民风并不算太过刻板,男女大方却还是有的,你还未曾及笄,若抛头露面的话,以后婚配恐受影响。”建安帝柔声问。 妞妞抿了抿嘴角:“妞妞还小,不在意那些事情,若以后遇不到懂得妞妞的心的男子,如娘一般落得自在何乐不为?再者就算此时不行医,日后及笄,哪怕嫁人又有诸多负累,恩师只有筠竹一个弟子,这医术不用之于民,他日无颜见恩师。” “想好用什么名字了吗?”建安帝问。 妞妞略顿了一下,垂首:“请皇上赐名。” 建安帝是真喜欢这个伶俐聪明的小丫头了,想了想:“仁祈堂,怎么样?” “谢主隆恩。”妞妞立刻谢恩。 此间事了,齐宇珩带着妞妞出宫,直奔福王府。 路上,齐宇珩看妞妞疲惫的靠在软枕上,问:“不是还想带走无名吗?” “无名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妞妞规规矩矩坐好:“王爷,我知道娘为什么要走了。” 齐宇珩挑眉:“为什么?” “因齐北宸算计我在先,更因为我二哥,我二哥早在县试的时候就被绑在太子的战车之上了,我乔家虽说门楣不高,但衣食富足,娘不想二哥出事。” 妞妞看了眼齐宇珩:“所以,她选择了我们兄妹,却要放下你,对吗?” 齐宇珩被问住了,良久轻叹:“是我没考虑清楚。” 妞妞笑了:“不是你的错,不过暂时我不会对娘说那么多,二哥入仕之心在很坚决,若没有王爷你,二哥也会入仕的。” 看她笑的眉眼弯弯的样子,齐宇珩也笑了,抬起头揉了揉妞妞的小脑袋:“那你知道为什么安兰会在你身边吗?” “因为王爷想让娘带着我们兄妹一起到京城生活,怕我被人欺负了去。”妞妞望着齐宇珩:“娘能遇到王爷,挺好的。” “不止这些,还因为齐北宸心中,你是他认定的人。”齐宇珩看妞妞一瞬眼里的神采都黯淡了许多,问:“可是有些失望?” “不,为何失望?他有他的路要走,我有我的路要走。”妞妞十指交叉片刻就释然了:“他算计我一次,以后会有很多次,我是娘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不会让别人欺负的。” “嗯。”齐宇珩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陈瑜看着妞妞乳燕归巢一般奔向自己,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娘,我好困,我去睡了。”妞妞说着就跑去了自己的院子,金嬷嬷急忙跑去伺候着。 还站在门口的陈瑜,抬头看着站在对面的齐宇珩。 灯笼的光芒笼罩着两个人,就那么对望着,良久陈瑜转身进了屋。 齐宇珩紧随其后。 “不等殿试结束吗?”齐宇珩问。 陈瑜轻轻地叹了口气:“会试之前这些事情就要处理完,有你在这边照顾着小郎,我放心。” 齐宇珩伸出手握住了陈瑜的手:“阿瑜,难道就不能为了我留在这里吗?” “燕归,妞妞还小,可孩子长大不过就是转瞬之间的事情,我若把她放在这边的话,早晚有一天被那小子诓进宫中去,她在后宫之中会平安喜乐吗?” 这话,齐宇珩回答不出来,自古以来后宫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都说那是人间富贵窝,又有几个人知道那些尔虞我诈,争宠夺权是陪伴每一个入宫女子一生的。 如今,齐宇珩是真不愿意妞妞走上那条路了。 “民间多好?自由自在,以后妞妞遇到称心的人,夫妻和和美美的,那才是她该有的生活。”陈瑜略顿了一下:“小郎的仕途之路是自己选的,虽说燕归做了许多,却也不过是让他走的更顺畅罢了,我并不怪你。” 悬着的心落地,齐宇珩起身过来轻轻地用着陈瑜入怀:“那,你可愿意等我?” 第三百九十五章 腥风血雨 陈瑜靠在齐宇珩的怀里,却没有出声。 感情,经得起等待吗? 经得起被时间慢慢的洗刷吗?那些泛白的记忆最初也都是鲜活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淡下去了。 成年人的爱情,何须承诺? 没有等到答案,齐宇珩也没有继续追问:“三日后建安帝临朝,届时乔家香料一事会再重提。” “我都准备好了。”陈瑜轻轻地挣脱了齐宇珩的怀抱。 齐宇珩落座回去,两个人静默的喝茶。 第二天一早,陈瑜就去看妞妞。 妞妞睡一觉后,人都精神了不少,绘声绘色的说起建安帝允诺她可以奉旨行医了,并且还亲自给医馆起了名字。 陈瑜笑望着妞妞:“娘已经准备好了,最多半月,咱们就可以启程南下,回家了。” “娘,你要给师父报仇,是吗?”妞妞一瞬凝重了小脸。 陈瑜摇头:“不全是。” “嗯,我相信娘是最厉害的。”妞妞钻进陈瑜的怀里,撒起娇来。 陈瑜也没想到姜皇后会亲自来见自己,更没想到的是在她身边陪着的人赫然是卿长歌。 落座之后,陈瑜看了眼卿长歌。 卿长歌嘴角带着笑意:“阿瑜,我已经准备好了,若到最后那人起了偏袒之心,长乐宫就把寿王的脑袋挂在梅州城门之上。” “没想到长歌公子儒雅似仙,竟一身江湖匪气。”陈瑜笑了笑。 卿长歌烹水煮茶。 姜皇后与陈瑜聊了许久,离开之时握着陈瑜的手:“我们母子都感念着乔夫人的恩情。” “彼时,不过是遵从本心,就算不是他,换做任何人也会被带回去的。”陈瑜回答的很平静。 姜皇后看了眼卿长歌。 卿长歌微微一笑:“曦儿如今胜券在握,我便不去了,留在福王府住几日。” “好。”姜皇后离开。 只剩下了陈瑜和卿长歌。 卿长歌取了琴,坐在旁边给陈瑜抚琴,一曲过后,他看着陈瑜:“爱而不得,挺苦吧?” 陈瑜垂眸:“人生在世诸多不如意,凡事只求半称心。” “嗯,也好。”卿长歌端起旁边的茶抿了口:“不如,以后我做乔家的客卿如何?” “不好。”陈瑜抬起手理了理鬓间发丝:“我惹不起官,也不想沾染江湖,当知己吧,不论何时到了元宝村,我会扫榻相迎。” “你比她活得更勇敢。”卿长歌话锋一转:“我到也觉得这福王府不比起元宝村那处宅子,真真是如笼子一般让人不舒坦。” 陈瑜笑了笑,没出声。 建安帝亲政,虽说人还了略显虚弱了一些,不过身体确确实实大安了。 永宁乔家的香料一事再次被提起,皇上下旨彻查。 这就让许多人措手不及了,明明早就没事的事情,怎么会又旧事重提? 下朝后,周嗣道换了一身便装,急匆匆的去了乔洪的家里。 周氏这几日忙的很,整个人也都是喜气洋洋的,每天银子如流水一般进了口袋,想要不高兴都不难啊。 见到周嗣道,周氏立刻把账目递上来:“父亲,您看。” 周嗣道没有看那些账目,而是一脸愁容:“只怕要变天了。” “变天了?”周氏不知道朝堂之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以前也不过就是个京官中名声不显的一个后宅女人罢了,更被说乔洪在定州,根本就不在家,她就更没有机会得到一些朝廷上的风吹草动了。 周嗣道压低声音:“最近可曾和那边儿联系?” “每半个月都要送银票过去的。”周氏感觉到周嗣道的表情太凝重了,也意识到问题不小:“父亲,可是有危险?” “那边儿是谁接头?”周嗣道又问。 周氏立刻说:“是乔月娥的女儿,如今在寿王身边极其得宠。” “李家。”周嗣道点了点头:“最近不要再和那边儿走动,实在不行就把乔洪扔出去,你且稳住了再说。” 离开了这边,周嗣道便登门李府了。 李守德今日下朝之后也觉得不妥,此时正和一众寿王党研究对策,周嗣道本就是一个战船上的人,所以迎进来。 就在他们绞尽脑汁想要相处对策的时候,齐宇珩带领禁军直接冲进了李府,这些人都被带走了。 当晚,京城有许多人家都也不成眠。 陈瑜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飘洒下来的雪花,嘴角一丝苦笑。 她想到了最初,最初只是想用自己的一技之长,养活几个孩子,好好过日子。 可是后来慢慢的就变了,她一路走来竟全然不觉,今日回头去看,她已经成了一场权力争斗中的一员了。 不单单是她,她的儿女也是如此。 盘根错节,又机缘巧合。 “娘。”乔斌走过来,手里的伞撑在陈瑜头顶:“夜深了,回屋吧。” 陈瑜偏头看已经快比自己高的少年:“会试、殿试,小郎只有有什么打算?” “回家。”乔斌嘴角带着释然的笑意:“娘,恩师奉旨游山玩水未尝不是大智若愚。” 陈瑜噗嗤笑了:“别人的人生只可以借鉴参考,小郎可要想明白了,遵从本心就好。” 乔斌愣了愣,笑意更深:“是,儿子明白了。” 第二天一大早,建安帝下圣旨宣陈瑜觐见。 陈瑜早就准备妥当,一个人随着徐保平再来午门外,下了马车,徐保平在前面引路:“乔夫人,王爷说都准备好了。” 陈瑜点了点头没说话。 金銮殿上,陈瑜低垂着眉眼入内,跪倒在地。 “陈氏若瑜,贡品一案可有什么想要说的?”建安帝问。 陈瑜定了定神:“民妇要状告寿王,窃我乔记香料配方和技艺。” 建安帝垂眸,因他坐在高处,这样才能看清楚陈瑜。 “状告定州府丞乔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沽名钓誉,欺君罔上。”陈瑜略顿了一下,缓缓吸了口气:“状告乔洪之妻周氏,以乔记之名,贩卖假货。” “一面之词。”建安帝淡淡的看了眼齐宇珩。 齐宇珩眉目沉静,丝毫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陈瑜从袖袋里拿出来一个簿册双手捧着:“凡是民妇要告之人,所有认证物证都已经收集齐了,请皇上过目。” 徐保平把薄册接过去呈到御前。 建安帝打开,一页一页的看过自后,点了点头:“摄政王带三司会审吧。” “谢皇上。”陈瑜叩首。 陈瑜从金銮殿回到福王府,安静如鸡。 外面掀起了的是腥风血雨。 假香料经何人之手入宫,那香炉又是如何送到御前的,一连串查下来,连带大皇子、二皇子的死都被揪出来了。 更把苏家贡品的事情也都掀了个底儿掉。 前朝后宫人人自危。 后宫之中,姜皇后把妃嫔都召到了凤安殿,曲贵妃、梅妃,直接被扣押,当年太子遇害失踪的事情在后宫也掀起了腥风血雨。 梅州,齐北冥梦中惊醒,还不及反应过来,就被赤龙卫像是拖死狗一般扔上了马背,一路回京。 李香暖呆呆的坐在床铺之上,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陶远之一身夜行衣紧随其后,要劫走齐北冥,卿长歌现身,挑断了陶远之的手筋脚筋,卸了下巴,扔给了赤龙卫,一并带回京城。 就像是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个改变。 李香暖跌跌撞撞的逃出寿王府,街上那些百姓照旧过着自己的日子。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寿王府,靠在圈椅中,一直到夜深,深吸一口气换上如雪白衣,一根白绫挂在横梁之上,两只手扯着白绫看着京城方向:“娘,女儿先走一步了。” 投缳自尽的李香暖却不知道,她的死也救不了李家。 齐宇珩回到府中,陈瑜就站在门口。 “阿瑜,多留几日可好?”齐宇珩眼圈泛红了,紧走几步拥陈瑜入怀:“好吗?” 第三百九十六章 走了什么运道 尘埃落定。 陈瑜再次走到金銮殿。 建安帝封赏之后,陈瑜便离开了京城。 宽敞的马车像是移动的房子一般,妞妞窝在软软的榻上:“娘,乔洪会死吗?” “会。”陈瑜微微眯了眯眼睛,乔洪不死,乔家村那些人的亡灵岂会安息? 乔洪何止要死?就连周氏也没有活路的,至于乔洪的两个孩子……。 陈瑜抬头看着外面的景致,垂眸,自己又不是圣人,管不了那么多的,她只想余生安稳。 京城,周嗣道和李守德因犯上作乱,被满门抄斩。 齐北冥残害手足,被判了个斩立决,余下都没提。 芸娘坐在沈府中,勾了勾唇角,她见到了皇后,身后背上的秘密送了三皇子一个斩立决,可沈家的事情皇上却迟迟没有决断。 她明白,让九五之尊认错是没可能的事情。 如今也只盼着一家人平安团聚。 “小姐,乔夫人走了。”桃花急匆匆的回来,不无失望的回禀。 芸娘压了压眼角:“走得好,走了才能彻底从这个旋涡中拔出去。” “小姐,夫人和公子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老爷他们也很快就回来了?”桃花给芸娘倒茶。 芸娘抿了抿唇角:“是啊,要回来了,都要回来了。” 不说京城。 单说陈瑜一路并不急着赶路,到定州去了铺子里,这边的作坊也要张罗起来。 二月末,陈瑜接到了乔斌的书信,会试他众望所归一般成了会元。 看到这个结果,陈瑜并不意外,回信让乔斌保护好自己,切不可被榜下捉婿。 大仇得报的乔定芳兢兢业业的为陈瑜管理铺子和作坊,陈瑜也放心。 带着妞妞继续南下。 没有去梅州,而是横渡龙川河回到了永宁府。 娘俩回来的悄无声息,马车就放在了食府那边儿,坐上船的时候,曹福激动的说话舌头都不利索了:“乔夫人回来了,二小姐肯定很高兴。” 陈瑜笑着和曹福说话,她当然知道曹红英看到自己会很高兴,可是没想到曹红英就住在这边。 “瑜姐姐?”曹红英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瑜走进来,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使劲儿揉了揉才跑过来:“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也不提前给我写一封信。” “写信还不是让你惦记着,这不都到家了?”陈瑜看曹红英都瘦了,有些心疼:“怎么还累成了这幅样子?” “别提了。”曹红英拉着陈瑜的手:“先进屋,回头在细说。” 说起来,曹红英也真是操心的不行,原打算回来大刀阔斧的开始做玻璃生意,谁成想英娘却给了她一闷棍啊。 “英娘不会做?”陈瑜微微皱眉,这都到了三月下旬,就算是今年恰逢大考之年,万国商会也会延期一段日子,可做生意遇到了这样的商会,可是要争分夺秒的。 曹红印叹了口气:“我也觉得不可能,可观察了一段日子,英娘的确只会做那小片的玻璃镜,却没办法做出来玻璃。” 陈瑜揉了揉额角:“不碍事,先休息两天,我亲自过去看看。” 玻璃生意,陈瑜是要做到天南海北去的,英娘不会却让陈瑜也觉得意外。 休息了两天,陈瑜去了庄子,庄子上如今是繁花似锦,到处都生机勃勃的。 关于陈瑜在京城的事情,这边的人都还没有听说,所以大家看到陈瑜都是开心的不行,特别是花奴。 今年的万国商会陵岚国也来人了,并且还是阿比盖尔王子亲自过来的,前几日还到庄子上来过呢。 孙初夏整日都泡在这边,倒是和英娘成了朋友,奈何英娘是真的不会,她也是一筹莫展。 见到陈瑜,有些不好意思:“乔夫人,我也不得其法。” 陈瑜拍了拍孙初夏的手臂,倒是被这句乔夫人给扎心了,人家好好的姑娘在这边为乔家忙活,看来自己是真要抓紧时间去一趟永宁府提亲了。 “不碍事,我看看。”陈瑜见了英娘。 英娘有些害怕,就要跪下,被陈瑜扶住了:“不会也无妨,你能制出镜子,这就很厉害了。” 得了陈瑜的安危,英娘紧张的捏着衣襟:“安宁说可以,就要成了。” “哦?”陈瑜还真没看到安宁:“带我去看看。” 英娘立刻带着陈瑜往另外一个玻璃作坊去了,在那边儿安宁正盯着熔炉的出口,旁边站着的赫然是苗逢春。 陈瑜抬起手揉了揉额角,转身便出来了。 有苗逢春在,没有不成的道理。 带了孙初夏和曹红英回到宅子里,果不其然傍晚时分英娘就兴冲冲的跑过来了。 “到底是瑜姐姐有福气。”曹红英叹息一声:“这段日子可把我折磨坏了,要我说啊,这乔家的买卖若是离开了瑜姐姐,可也难做。” 陈瑜看曹红英口无遮拦,笑道:“我乔家未来的掌家夫人,会青出于蓝的。” “对了。”曹红英急忙坐起来:“你们这事儿还需要个媒人呢。” 陈瑜也正有此意:“想要劳烦曹夫人出面。” “倒也是。”曹红英本想着自己来当这个媒婆,可听陈瑜的话,一琢磨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媒人的身份也很重要啊。 曹红英性子急,说走就走,兴高采烈的回去通风报信去了。 孙初夏不好意思的都要缩成球,心里却也是欢喜的,以前不是没想过自己会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如今却发现真是撞了大运一般,并且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一定要做个好媳妇儿。 妞妞回到家里就跑去了吴道清那边儿,陈瑜让金嬷嬷陪着。 知道这孩子肯定会很伤心,但这种情绪若不发泄出来,迟早会憋坏了。 宜疏不宜堵。 有孙初夏在这边帮忙,陈瑜也愿意让未来的儿媳妇多看看,多学学,她看得出来,若长远来看,自己这生意是一定会落到大房这边的,毕竟乔斌骨子里想要当官,也定会走上这条路的,至于以后婚配什么样的人,那就要随缘了。 “初夏,明日我们便去府上走一遭。”陈瑜把孙初夏叫到身边:“大郎如今不在家,人在漠北,你一定要好好想清楚了才行,嫁人犹如投胎。” 孙初夏不好意思的垂首:“夫人,初夏从小母亲就故去了,一个人在府里长了这么多年,也亏着父亲疼爱,算是顺风顺水,我对未来夫婿没什么要求,只需要两情相悦,白头偕老就好。” 陈瑜想了想乔文那日临走的时候说的话,再看看孙初夏,笑了:“成,那咱们就去提亲。” 玻璃成了,但产量太低,陈瑜决定批量生产一些,在商会最后三天在推出来,这样也好接了订单,有订单再批量上产,如此稳妥。 趁着这个机会,陈瑜在曹红英离开三天后,带着孙初夏登门提亲。 马车到了永宁府,陈瑜不能这么就登门,先让孙初夏回家,带着莺歌去了乔记铺子。 站在门口发现铺子里有了些许变化,掌柜的和小伙计都是生面孔。 微微皱眉走进来。 小伙计十五六岁的样子,见到陈瑜热情的上来打招呼:“夫人,看着面生,是想要选什么?香料、香膏和香粉,乔记的物件儿绝对是最好的。” “原本的东家呢?”陈瑜问。 掌柜的这才抬头,看了眼陈瑜又急忙打开抽屉,里面是陈瑜的画像。 确认之后立刻走出来:“东家,我们是安泰少爷专门留下来等您的,这是安泰少爷留下的书信。” 少爷?陈瑜心里头就划魂儿了,接过来书信坐到一旁的圈椅上打开。 看完书信止不住摇头苦笑,她到底是走了什么样的运道啊? 收了个义子是太子就够让她折腾了,万万没想到收养了几个伙计,竟还是太子太师家的公子。 咦!陈瑜笑出声来,芸娘、武兰芝和安泰,这娘仨和自己是不是太有缘了啊?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上门提亲 安顿下来,陈瑜先准备了礼物登门曹府。 曹红英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所以早就陪着曹夫人来到永宁府了。 “曹夫人,这件事就要劳烦您了。”陈瑜把礼物送上。 曹夫人眉开眼笑:“这可是大喜事,乔夫人能瞧得起我这老人家啊,定是要妥妥的把这事儿做好了。” 说着,竟又说了句:“乔夫人你快看看我这头发,是一根儿白头发都不见了,乔记的东西是真好。” “您喜欢就更好了,等以后有了新玩意儿,一准儿先给您送来。”陈瑜早就听曹红英说过的,乔记的洗发膏可以让白发变黑,曾经曹红英还鼓捣她,让她以这个做噱头呢。 自己家的东西,陈瑜心里是有底儿的。 曹夫人自然高兴,拿出来自己的册子翻开:“要我说啊,这孙小姐是个聪明伶俐的,若不然就孙大人后宅那一个个人精,早就把这孩子给欺负死了。” 陈瑜坐过来,曹夫人如数家珍一般开始和陈瑜介绍孙府的那些个女眷。 “看样子明日有的磋磨了。”陈瑜点了点韩氏的名字:“她若不允,我这儿媳妇还要再被磋磨一些日子啊。” “哎呀,乔夫人啊,就冲你这句话,我恨不得把我们曹家那些个姑娘们都拉出来随便你挑。”曹夫人说着,免不得又叹了口气:“这世上正好的事情可不多啊,孙小姐是好,这韩氏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件事咱们先不急,让我们家老爷走走孙大人的路子,先探探风。” 这是正经的法子,陈瑜却摇头了:“我倒觉得先见韩氏。” “为何?”曹夫人疑惑。 陈瑜抿了抿嘴角:“初夏与我家大郎既已认准了对方,任凭是谁也休想拆散,与其让我们乔家媳妇儿在娘家被人磋磨,我明日就要一并带走。” 曹夫人嘴角一抽:“乔夫人,这只怕于理不合啊。” 要知道古代女子出嫁,可是要从娘家闺房被迎娶走的。 就算是再情投意合,像陈瑜这样直接待人就走,岂不是和私奔一般无二? “初夏在安平县还有铺子的。” 陈瑜如此这般和曹夫人说了一遍,曹夫人点了点头:“那就明日看看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便和曹夫人结伴而来。 孙府之内,孙初夏也急坏了,她昨日回来就没见到父亲,今日又没见到,乔家人要登门了,自己这没有提前打个招呼,只怕不妥当。 就在这个时候,听琴急匆匆进来:“小姐,曹夫人和乔夫人已经被夫人请到了花厅中去了。” “行,我知道了,注意点儿那边儿动静,老爷还没回来?”孙初夏不能这会儿就跑出去,孙兆清又没回来,她急得很。 听琴扶着孙初夏坐下:“老爷这会儿怕是还在府衙呢,听说乔家小郎君得了会元,老爷高兴的很,如今这都快进四月了,殿试再过后,老爷只怕会高升。” 明知道父亲就在府衙,可偏偏自己见不到,想了想吩咐听琴如此这般安排下去,这才坐在屋里等消息。 等韩氏派人过来请自己过去,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那边儿派人过来,就觉得事情不好。 此时,陈瑜倒一点儿也不着急,端着茶浅浅的抿着,不时撩起眼皮儿看韩氏。 韩氏的模样倒是不错,第一眼感觉就是个柔弱的美妇人。 不过言来语去和曹夫人说话,却让陈瑜暗暗的心疼孙初夏了,好一朵盛世白莲花啊。 “说起来,初夏这孩子也是命苦的很,家里瞒得紧,曹夫人这要做媒,我也不得不和盘托出了。”韩氏说着,歉意的看了眼陈瑜。 曹夫人笑着点头:“这倒是,好事做成,两家就是亲家,不过要是真有什么瞒着不说,最终亲家做不成,再成了仇人可就不妥当了。” “是是是,曹夫人说的在理儿,我也就直说了,初夏身体寒凉,早些年遍寻郎中诊治,结果……唉,命苦的孩子,我这又不是亲娘,实在是说不出口。” 身体寒凉,最直接的影响莫过于子嗣难求。 陈瑜眯了眯眼睛,曹夫人也是有些迟疑,谁家娶媳妇儿都是为了开枝散叶,从古至今都是如此,韩氏这心,毒的很。 韩氏见两个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拿起帕子压了压眼角:“也因此老爷对初夏格外疼惜,只要她高兴,做什么都成的,偏偏这婚姻上的事情,可是两家的事,我也不忍欺瞒。” “乔夫人的意思?”曹夫人看陈瑜。 陈瑜勾起唇角笑了笑:“既是如此,请初夏过来见见吧。” “不是不给乔夫人面子,只是这孩子本就命苦,若是当面说出这些话来,她一个姑娘家受不住的。”韩氏看着陈瑜:“乔夫人,婚事做不成,倒也无妨,以后多走动,也是朋交。” “孙夫人这话说的实诚。”陈瑜略顿一下:“按理说乔家是商户门庭,能迎娶初夏是高攀了,若说子嗣难求倒还真是让人头疼。” “可不是嘛。”韩氏立刻说。 陈瑜笑了笑:“可,长房嫡出没有又如何?以后再抬了妾室,生了孩子记在初夏名下,不也一样吗?” 韩氏愣住了。 陈瑜坦然的看着韩氏:“再者,我乔记做的是香料生意,研究的就是草药,初夏的身体我乔家自会调理。” 不等韩氏出声,就听到门外响起一道声音来:“乔夫人此话当真?” “孙大人,乔家就在永宁府内,怎么会戏言?”陈瑜隔着帘子,回了一句。 帘子挑起,孙兆清迈步进来,韩氏急忙起身迎过去,低声:“老爷,妾身也是一片好心。” “嗯,退下吧。”孙兆清出声。 韩氏再次愣怔了,她是平妻,儿女婚事哪里有她退下的道理? “老爷是觉得妾身说的不对?”韩氏不甘心。 孙兆清偏头看了眼韩氏:“因你不是亲母,所以也就不用多操心初夏的婚事了。” 陈瑜淡定得很。 曹夫人给陈瑜递眼色,陈瑜接住了后微微一笑。 好嘛,曹夫人都觉得这乔家是多看中孙家小姐啊,这意思是无论如何也要娶回去啊。 得,自己这媒人,做到底就是了。 韩氏脸色苍白的离开了花厅。 孙兆清落座后,一开口先就赔了个不是。 “这件事初夏并不知道,所以乔夫人大可思量思量。”孙兆清两只手扶着膝盖:“若子嗣难求,孙家也对不起乔家。” “孙大人,乔家登门求娶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我家大郎嘱咐的。”陈瑜不便提京城的那些细节,点到为止。 孙兆清听说自己的女儿为了乔家大郎竟单枪匹马跑去了漠北,长叹一声:“我儿有福啊,既然如此,我便叫来初夏吧。” “倒也不急。”曹夫人缓缓开口。 孙兆清看过去:“曹夫人的意思是?” “依我看,孙小姐的婚事也需要孙大人考虑一番,老身多嘴一句,也是为了成全两家的好事,莫不如让孙小姐随乔夫人回去吧。”曹夫人硬着头皮开口。 “这怎么行?”孙兆清立刻就不同意了。 开了口,就没有什么顾虑了,曹夫人说道:“若真心疼爱初夏,又怎么明目张胆就要毁了这份姻缘,孙大人的家务事我们作为外人不能置喙,乔家夫人的意思却是疼惜自家媳妇儿,要直接带走的。” “这……。”孙兆清心里比谁都清楚,乔家以后的门楣是让人高攀不起的。 可到底是当父亲的人,女儿若就这么跟着乔夫人走了,乔家日后瞧不起自己的女儿怎么办? 陈瑜看孙兆清游移不定,开口:“孙大人,家中如今只有我和小女儿在,初夏过去也要熟悉家里事务,再者,您把女儿留在府中,就不怕再被人下了毒手吗?” 孙兆清的脸色刷一下就变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你是不服吗? 陈瑜觉得自己很幸运。 毕竟穿越到这个世界后,面临的问题就是生存,带着三个孩子过自己的太平日子,怎么说都是太难得了。 毕竟,就冲古代这三妻四妾,后宅大乱斗的尿性,自己要真是穿越到大宅门的后宅里,黑不黑化不说,真心怕是斗不过那些个女人。 毕竟在身份上占据优势,主子和奴才之间,后者的生死都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的。当然还有刚才这一幕,平妻说不好听的就是续弦,对于原配的女儿是何种恶毒,可见一斑。 所以,就算是孙兆清这会儿不同意,她也要带走孙初夏,儿子相中的姑娘,必须要保护起来才行。 孙兆清显然也不轻松,要做亲家,被亲家直接看出后宅这些乌糟的事情来,他还多了一重担心,担心女儿到婆家被人欺负。 “乔夫人,于理不合。” “孙大人这就多虑了。”曹夫人开口:“乔家的买卖做的大,咱们大小姐是个聪明伶俐的,这长子长媳以后可是要掌家的,乔夫人此举恰恰是先让咱们大小姐熟悉了家里的事情,也好以后掌家的时候得心应手不是。” 孙兆清心中一喜。 陈瑜便接了话头:“初夏聪慧,乔家以后势必要让大房做主的,再者乔家如今人口不多,就连宅子里的四个丫环也是初夏调价过的,我与初夏投缘的很,只要孙大人不觉得委屈了初夏,放在我那边儿恰恰是最合适的。” “大公子在漠北,只怕身不由己。”孙兆清问起来了乔文。 陈瑜点头:“的确是身不由己,不过早在京城的时候就商量过了,八月的时候大郎会回来,届时就把婚事办了,趁着这段时间我们娘们在家里也要张罗一下大婚的事情。” 古代大婚,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时间准备是不够的,孙兆清一想在府里,若是真要操持女儿的婚事,只怕后宅那个也尽是幺蛾子,思虑种种最终点头:“那就劳烦乔夫人了。” “自家人,应该的。”陈瑜话音落下,孙兆清让人去请孙初夏过来。 孙初夏得知父亲回来了,悬着的一颗心也就落了肚,叫来了丫环和嬷嬷到身边,嘱咐她们把手里的那些细软和买卖都落账目。 父亲虽说对她很好,但毕竟是个男人,又有官职在身,这后宅的事情她比父亲要清楚的多,置办陪嫁的事情她早就着手办了,如今她恨嫁的很,毕竟一想到乔文,心里便小鹿乱撞的很。 等到了这边,听说要直接去乔家,她也愣住了。 “父亲。” “初夏,乔夫人一片爱护之心,为父也觉得如此安排甚是妥当,家中备嫁的事情自会安排,你且好好在乔夫人身边伺候着。”孙兆清顿了顿,又说:“你母亲的嫁妆都未曾动过,父亲心里有数。” 孙初夏眼圈泛红,福了福身:“全凭父亲安排。” 虽说不至于欢天喜地,陈瑜是真高兴的,带着孙初夏离开了孙府,这一次孙初夏带了身边几个丫环婆子一起过来。 陈瑜安排金嬷嬷直接收拾了西屋出来,家里人手足够,西屋收拾妥当那就是女儿家的闺房。 孙初夏安顿下来后,陈瑜就带着她开始熟悉家里的生意,别的都有人各司其职,陈瑜把孙初夏带去了倒座,交给她如何提炼精油,也拿了家里的贡品瓶子,告诉她这其中的秘密。 “夫人。”孙初夏知道陈瑜是一点儿也没藏着掖着,眼圈就红了,要知道打小就没有了母亲的她,长了这么大也没体会到有娘到底是什么感觉。 陈瑜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以后无需再这么生分了,虽说你是咱们乔家的媳妇儿,但在我心里把你当女儿看待的,你好好在乔家过日子,我努力做个好婆婆,家和万事兴。” 这话暖了孙初夏的心,她流着眼泪趴在陈瑜怀中,怯生生的唤了一声:“母亲。” 面临婆媳关系,陈瑜是毫无压力,她立志当个好婆婆,家里的事情都交出来还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等乔文大婚之后,这些买卖就都交到乔文两口子手中,而她想要过过自己的日子。 她把几个孩子都当成亲生的,可到底是没有经过十月怀胎,心中那点点儿不足与外人道的遗憾是有的。 至于以后,她也想的明白,借着做生意的便当,天南海北的走一遭,也想要去看看陵岚国到底是什么样子。 离开大霁国。 陈瑜在心底微微的叹息一声,或许是最好的。 就在陈瑜为将来处处打算的都清楚明白的时候,乔文作为和谈使者来到了大越国。 大越国地处雪山之下,此时还是春寒料峭十分。 同行的还有沈之桓,作为军师一般的存在,沈之桓私心是就算拼了一条命,也绝对让乔文全须全尾的回去。 带来的将士,就是乔文手底下的三千兵士,这三千人曾经是刀头舔血的狠人,带队的则是他们的老当家的庞大红。 张元是影卫,带着影卫组暗地里保护乔文安全。 这次和谈是建安帝的意思,兵乱战祸一旦再起,势必会让百姓民不聊生,太子需要时间成长,而建安帝身体也大不如从前。 乔文不知道,这和谈队伍中还有一个人,不是别人,是如今的摄政王齐宇珩。 他有私心,乔文在军中若无大功,势必难以更上一步。 队伍浩浩荡荡入了大越国的永和关,再一路向北到燕都。 大越国皇宫建造的极其宏伟壮观,依山而建,处处透着草原部落的豪迈,又处处精致,让人叹为观止。 乔文不过十六岁的少年,一身银盔银甲端坐在马上,大越国的和谈使官在永和关就迎上了这一支队伍,一路上倒也算相敬如宾。 入了燕都,乔文叫来了庞大红,如此这般交代一番后,庞大红领命退下。 如此,在官所住下,一连三天大越国的国君都没有个动静。 乔文和沈之桓闲来无事便是下棋饮茶,丝毫也不见着急的模样,与此同时萧家军在边境线上,可谓是士气如虹,那架势只等一声令下,不用大越国来犯,他们就可以大举进攻了。 国与国之间的微妙关系,总是会让人多费心思琢磨的。 “沈大人,如此看来我们要在这里多一些日子了。”乔文落子,抬头看沈之桓。 沈之桓淡淡一笑:“议和并非是我国怕了他们,不过就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罢了。” 乔文笑了笑没说什么,单枪匹马挑了大越国主帅,他觉得大越国别人不恨,恨透了他乔文倒是一点儿都不假的。 进了四月,乔斌要殿试。 他不能输了。 又过了三天,大越国国君似乎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似的,宣大霁国使者觐见。 乔文换上了四品中郎将的官服,上殿面见大越国国君。 少年面容稚嫩,双目炯炯,来到殿上不卑不亢。 端坐在上的大越国国君打量着乔文,竟有些恍惚,十年前也曾有一大霁国少年将军来到过她的面前,只是十年弹指一挥间,却再也不曾见过面。 “皇上,大霁国这是何意?竟派个四品的小官就来议和?”一半截铁塔般的武将说话的声音都像是洪钟一般,抱拳出列。 乔文淡然立在大殿之上,面容沉静。 大越国的国君是女子,这是早就知道的,乔文看到大越国国君的时候,还略有些吃惊的。 说实在的,这国君喜欢的是齐宇珩,在乔文心里,这就是要和他娘抢男人的娘们! 真说多尊敬,那可是真没有的。 “常将军。”大越国皇帝缓缓开口:“你是不服吗?”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不服?打呗! 那黑大个抱拳当胸:“是,臣不服。” “不服就打一架吧。”大越国皇帝看了眼乔文:“乔小将军本事了得,想必是不会拒绝的,切磋而已,会点到为止的。” 乔文笑了。 这一笑,反倒是让大越国的皇帝目光微微一沉。 “无可无不可,不过纵然是点到为止,刀剑无眼,还请陛下别迁怒才好。”乔文说着,饶有兴致的偏头看了一眼黑大个。 这话一出口,气得常将军就差哇哇怪叫了。 “好,摆驾演武场。”大越国皇帝出声。 打架嘛,当然不能就在这边动手了。 演武场占地极大,大越国将士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乔文。 沈之桓微微偏头往后面跟随的人群中看了眼,齐宇珩勾了勾唇角,那样子让沈之桓都险些没忍不住揉额角,为了乔文,摄政王可真是拉的下脸啊。 大越国尚武,大霁国重文。 这是人们固有的印象。 大越国讲究一力破千会,大霁国则不然,善四两拨千斤。 乔文只穿了一身利落的短打,站在高台之上,看着走过来的常将军。 常将军一脸络腮胡子,浓眉豹眼,大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那样子恨不得扑上来把乔文撕碎了。 反观乔文,像是个文弱书生一般,任凭谁都觉得乔文是不扛打的。 “就是你杀了兄长!”常将军一出口,那怒气就带了滔滔之势。 乔文点了点头:“确实。” “我要你偿命!”常将军被乔文这幅样子惹怒了,一个虎扑就冲过来了。 乔文轻飘飘的侧身躲开,扬声:“侵我边境,无故兴兵,斩之有何不妥?” 常将军就是想报仇,才不管乔文说什么呢,一招落空,身体原地打了个转儿,再次扑向乔文,大拳头犹如铁锤一般,嚯嚯生风。 乔文再次纵身而起,躲开攻势,扬唇一笑:“常将军,你就这些本事,还是下去吧,免得一会儿我再伤了你。” “哇呀呀呀!黄口小儿,你纳命来!”常将军被气急了,怪叫着冲上来。 乔文只是躲闪,并不攻击,言语之中多有奚落的成分。 偌大的演武场上,远处的兵士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之间常建军追打着大霁国的小白脸,顿时他们兴奋了,也跟着嗷嗷怪叫。 乔文有些无奈的抬头看了眼坐在辇车上的大越国皇帝,一个挺好看的女人,管这一群莽汉,真是难为她了。 等常将军眼底都泛红了的时候,乔文突然站定,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扑过来的人,眉头微微一挑。 这突然不逃了,倒是让常将军愣怔片刻,不过接下来那眼底就带了凶狠之色,按下手腕上的机括,手掌中便有了两寸许的寒光。 乔文眸子微微一眯,突然抬腿快速冲向了常将军,在他眼底露出必杀的狠戾之色的时候,纵身一跃身体犹如灵活的豹子蹿起,在半空中膝盖微曲,另外一只脚踩在常将军挥出去的手臂之上,另一条腿的膝盖结结实实的撞到了常将军的下巴上,只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和惨叫,半截黑铁塔般的人轰然倒地。 演武场上原本还气势如虹的大越国兵士都懵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乔文一个漂亮的翻身,稳稳落地,走过去一只脚踩在了常将军的手腕上,弯下腰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常将军的手腕上拿下了暗器,暗器如同狼爪,锋利的四个钩子寒光闪闪。 按动机括,那钩子竟瞬间绷直伸出。 “这就是大越国的态度吗?”乔文把暗器提在手中,看了眼口鼻流血,却因为下巴受到重创无法言语的常将军,冷哼一声:“你若想杀我,也要换个地方吧?有道是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对吗?” 说着,把暗器啪嗒扔在了常将军的手边,掸了掸一丝褶皱也没有的衣襟往前走了两步,遥对着大越国皇帝抱拳于胸:“议和,非是打不过,陛下应心知肚明,大越国起兵犯边,为何呢?” 常将军兄弟五人,是大越国最有名的五虎,大哥被乔文斩杀之后,常家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乔文。 如今,老二也折在乔文手中,到了这个时候谁还敢看不起少年将军? “朕说过,点到即止。”大越国国君脸色一沉:“把常武带下去军法处置!” 被揍的常将军又要接受军法处置,大越国的官员从上到下脸色就都不咋地了。 “皇上,大霁国都是一些伪君子,他们派人入我皇宫盗宝,盗走镇国宝剑,如此行径与匪徒无疑!”有大臣受不住了,出声。 乔文张开手臂,跟随的庞大红立刻帮他穿戴上袍服,听到这话乔文垂眸看了眼庞大红。 庞大红嘿嘿一笑:“夫人给的价格委实动心呐。” 乔文也笑了。 正了正容色,乔文沉声:“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你确认我朝能入得了贵国皇宫?盗宝之后又能平安离开吗?” 这话,问的有些毒了,承认是被进皇宫盗走了宝贝,无疑就是在承认自己国家太怂。 若是不承认,起兵就是这个由头的。 “乔将军的意思是没有?”大臣不让了。 乔文挑眉:“这哪里是我的意思呢?别说两国之间,就是路上遭贼,也要说一句那贼拿赃吧?” 穿戴整齐,乔文缓步来到自己这一方:“陛下,觉得呢?” 东西丢没丢,大越国皇帝心知肚明,可看乔文这幅样子,只觉得被戏耍了,吩咐身边太监速速去看,沉声请大霁国使节入大殿。 言来语去,不过就是话语机锋。 大越国女帝是极少说话的,分明是存心一探虚实。 等乔文带着人回到官所,大越国皇宫内,女皇大发雷霆,近臣看着镇国宝剑,也是一脸懵逼。 “大霁国人才辈出,诸位卿家觉得呢?”女帝拿起了镇国宝剑,脑子里就是齐宇珩的样子。 说起来,这些年一直都念念不忘,可难以再见一面,曾经的少年如今也快而立之年了,而她……。 “皇上,依我看大霁国来者不善,明着是议和,极有可能是拖延时间。”辅政大臣开口。 女帝缓缓点头:“太子失踪多年,如今入主东宫,建安帝险些身死,的确是个好机会。” “所以,皇上的意思?”另一辅政大臣察言观色,问。 女帝垂眸:“可原本的福王如今是摄政王,诸位卿家觉得今日这乔姓小将比当年的福王如何啊?” 没人说话了。 良久,女帝摆手:“罢了,传旨下去,请乔将军入宫赴宴。” 乔文再次穿戴整齐,进宫。 说是赴宴,其实就是女帝摆了两桌,两个人隔着一道垂帘说话。 “乔将军,摄政王可好?” 乔文一听,这一开口就要抢人啊,面上不显:“王爷事务繁忙。” “大霁国有他,可保五十年江山安稳。”女帝端起酒杯,浅浅的抿着,话锋一转:“而乔将军少年天才,倒也是不弱他的。” “不敢。”乔文也不多说话。 帘子后面有轻轻的笑声传来:“不敢吗?单枪匹马闯入我大越国军营,取主帅首级如探囊取物,不知道乔将军师从何门何派啊?” “师从摄政王,得王爷厚爱,自当报国。”乔文语调平和。 女帝良久无言:“可惜啊,建安帝自私的很,这许多年来摄政王妨妻之说犹在,为了自己的江山社稷,让他孤独终老吗?” “……。”乔文觉得自己这一趟要是陪着摄政王来的话,带回去半壁江山也是极有可能的。 只是,娘喜欢的人,虽说如今娘回去了元宝村,可那也是娘的人! 就算是女帝又怎么样?抢人,他可是铆足了劲儿的。 “若两国相争之下,陛下觉得战场可会波及到大霁国?”乔文撩起眼皮儿看向帘子后面……。 第四百章 握瑾怀瑜可好? 女帝垂眸,看着手腕上的佛珠:“我大越国铁骑数十万,真要倾国之力相搏,未必就没有机会。” “诚然。”乔文嘴角有淡淡笑意:“若说倾国之力,我朝人人皆兵,只怕百倍于大越国铁骑,可百姓何辜?纵是谋生都十分艰难,陛下素来爱民如子,当是舍不得的。” “乔将军,朕想见一见摄政王。”女帝声音都温柔了几分:“若他愿意,大越国愿俯首称臣,世代交好。” 乔文眉头微微蹙起,不过很快就面色如常了:“家母曾说过,靠人不如靠己,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女子则要奋起反抗,若有情投意合者,两夫妻相处之道也需个公平才可,陛下为君,下有臣民千千万万,真要为了我大霁国的摄政王,把他们都推上硝烟战场吗?” “哈哈哈……。”清朗的笑声带着几分肆无忌惮传来,随后帘子挑起,女帝一身红色常服走了出来:“乔文,乔夫人与齐宇珩之间纠缠日深,两个人却因种种不得不天各一方,难道你还想为母说媒不成?” 这!是私事! 乔文起身抱拳当胸:“陛下觉得应不应该呢?” “大霁国后宫乱成一锅粥,一个小小草乌部落的圣女,都能搅动风云十几年,乔文,若齐宇珩称帝,莫说和谈,就是俯首称臣大越国有朕在,都不成问题,你可敢带话儿回去?”女帝目光咄咄,看着乔文。 乔文摇头:“君臣之本分,莫说是我,就是摄政王也不会逾越,这许多年来,王爷以一己之力铲平了草乌部落,寻到太子下落,又肃清朝廷上下与后宫,陛下该知道,他虽未摄政王,心怀的是天下臣民,而并非是那个座位,位子上的人只要有爱民之心,他便是臣,若有朝一日心灰意懒,也势必会归隐田园,与家母相伴白首的。” “也是。”女帝负手而立:“朕很想见一见乔夫人。” “并无不可,只是大越国和大霁国之间该何去何从?”乔文问。 女帝偏头看着乔文:“他待你极好,你却不知。” 乔文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既然他要给你一场富贵,朕便成全了。”女帝说着,勾唇一笑:“不如,让我见见在我大越国皇宫来去自由的高人如何?” “庞副将。”乔文沉声。 庞大红缓步进来,抱拳于胸:“乔将军,末将在。” 女帝看了眼庞大红,点了点头:“果然,大霁国又到了能人辈出的时候了,罢了,明日签了盟约,也算是给大越国一个台阶下了。” “陛下圣明。”乔文抱拳施礼:“告辞。” “好。”女帝目送乔文离开,回到榻上单手撑头,自顾自的笑了,偏头看着坐在一旁的齐宇珩:“王爷,你把他当成儿子了吗?” 齐宇珩淡淡一笑:“他待本王如父。” “是啊,替自己母亲抢人,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了。”女帝说罢,再次大小出声:“朕以为他不会让庞大红现身。” “少年意气,也是诚意。”齐宇珩起身:“明珠,签下盟约后,本王在小小渔村带着她等你。” “真是没良心的很,朕等你十几年,不过就是等来了一杯喜酒吗?”女帝抬手:“走走走,赶紧走吧,在这里委实碍眼。” 齐宇珩离开后,女帝喃喃自语:“陈瑜,还真是想见见啊。” 草拟盟约,这就需要沈之桓了,逐条谈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月余。 乔文接到了飞鸽传书,喜极而泣,设了香案祭奠亡父。 “父亲,斌弟六元及第了,您可安息了。” 再多,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跪在香案前,一杯一杯的与灵位对饮。 一个月后,已经是六月下旬,乔文带着盟约进京。 齐宇珩由始至终都不曾露面,就连萧怀瑾都不知道。 但有一件事萧怀瑾知道,那就是齐宇珩信誓旦旦要娶的女子,自己心尖尖上的那个女子,回去了元宝村。 在娶媳妇儿这件事上,萧怀瑾是绝对不想谦让的,没有机会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如今有了机会,哪里还会错失良机? 所以,乔文回京,他不带一兵一卒的偷偷离开了漠北大营,一路南下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 此时,乔家大兴土木已经月余了,袁炳义的宅子拆了重建,三进的宅院处处都透着精致,虽说不能太过富丽堂皇,但架不住陈瑜脑子里的那些现代格局布置。 作为乔文的婚房,陈瑜是一点儿也不马虎,最让她开心的是孙初夏御下的本事相当了得,时间不长却能让提炼精油都规划化,对乔记来说,这无疑是很大的进步。 闲下来的她,全部心思都在婚房上了。 包括窗帘都要亲自设计,每一处头是她的心血。 陈木匠每天都笑呵呵的,忙的脚打后脑勺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要知道陈瑜对他来说简直比师父还要师父啊,在乔家学到的东西,一转身就是滚滚财源。 偶尔,陈瑜是要去庄子上的。 她打从这次回来就有意要放权,平常也会和花奴一家闲聊,说是闲聊,实际上就是从侧面了解一下陵岚国的状态。 一直以来陵岚国给她的印象都是贫瘠,食物若不丰盈,百姓的日子就肯定会很苦的。 当然,也准备盖祠堂,但这种事情是要等乔文和乔斌回来再说。 乔文说八月会回来,估摸着就算是身不由己,九月份也绝对到家了。 乔斌六元及第的吉兆被文人圈推崇的哟,简直就是文曲星君下凡了一般,不过乔斌的家信里已经说了,暂时并不想入朝为官,想要再磨砺两年。 所谓的磨砺,自然就是回家来,学袁炳义那般远离朝堂。 为此,陈瑜专门去拜访了袁炳义,袁炳义的意思是这是最好不过了,但也不能真的就如他这样远离朝堂,乔斌可以编纂文史。 大霁国建国到如今,还真没有一册文史,沿用的典籍也都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 陈瑜回信就提到了袁炳义的建议,至于怎么选择,陈瑜觉得乔斌自会衡量的。 庄子上,一年四季鲜花不断,安顺手底下也有了一百多口长工了,除了庄子,大片土地也都归他,完全是物尽其用,安顺每日都忙碌的欢实,处处都做的妥帖周到。 油坊这边因生意还没有铺开,依孙初夏的意思要再等等,今年秋天收了一批粮食上来,就要在临近的州府乡镇开油铺了。 行走在花圃中,陈瑜不知道第几次涌起了老怀甚慰的感觉。 沁人心脾的花香,林立的作坊,还有那山,虽然光秃秃的,但陈瑜却觉得美极了,一座金山啊,谁敢说不美? 徜徉在花丛中的陈瑜没发现,一人站在不远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嘴角笑意温柔。 被暗中观察时间久了,陈瑜就感觉到了,回头看到来人还微微愣怔了一下,转而笑着迎过来:“萧将军大驾光临,怎么还一声不响呢?” 萧怀瑾看着她从花丛中走向自己,那姹紫嫣红都不及她容颜来的更绝色,心砰砰乱跳,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待人到面前,微微颔首:“某是寻人而来。” 陈瑜惊了一下:“乔文并未归来啊?难道他出事了?” 萧怀瑾急忙说:“某是来找你的。” 陈瑜心有余悸:“乔文真的没事吗?” “没事。”萧怀瑾侧身站在陈瑜身旁:“这许多年来,戍边总是无暇脱身,如今某不远千里来找你,只想问一句话。” “萧将军尽可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瑜回答的坦荡荡的。 萧怀瑾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璧,递过去。 陈瑜接到手中,就听他问:“某诚心求娶,握瑾怀瑜可好?” 第四百零一章 老少年追妻挺费劲啊 陈瑜感觉自己手里的不是玉璧,简直就是定时炸弹啊! 握瑾怀瑜是这么用的吗?这人看着文雅的很,不过骨子里行伍出身的那份直截了当,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啊。 看陈瑜有些慌乱,萧怀瑾沉声:“不必急于回答,某并非要逼迫阿瑜,只是机不可失,虽说有悖于兄弟道义,可面对动心之人,也顾不得了。” 得得得,这一招一式,都直中要害,陈瑜清了清嗓子:“萧将军错爱了。” “并非错爱,有道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萧怀瑾是豁出去了,怕陈瑜退回玉璧,挪开两步:“不知,某可小住几日?等乔文归来讨一杯喜酒喝啊?” “可以。”陈瑜心里有些乱的。 不过还是和萧怀瑾并肩回到了宅子这边,这会儿实打实凿的后悔没有扩建一下这处宅子,萧怀瑾来了,住在哪里才合适啊? 总不能住在书房吧?西屋如今可是孙初夏的闺房,招待客人也不合适啊。 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再说袁炳义那边的宅子是差不多了,可那是新房啊,人家结婚的房子还没用呢,总不至于安排萧怀瑾住在那边儿吧? 愁人啊,以前……。 陈瑜缓缓的吸了口气,以前齐宇珩来过很多次,她从不曾为了住在哪里劳神。 所以,到底是不一样的。 待客都在书房。 陈瑜把玉璧放在桌子上,坐稳:“萧将军,我们之间做朋友已经是高攀了,所以这玉璧请收回。” 听到这样的答案,萧怀瑾并不意外,一路上不是没想过。 所以,此时此刻容色并无变化:“某来得早,下手晚,到底是落了下乘,不过阿瑜可好好考虑,虽说某只是一介武夫,可身家清白,无所挂碍,不论是在京中将军府,亦或是元宝村再起宅院,哪怕去漠北戍边,莫不是以阿瑜为主。” 陈瑜老脸火辣辣的,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心情了,毕竟要提齐宇珩,两个人谁都没便宜可占,不够尴尬的了。 再者,自己并不是想要找个人成家,未来的打算是离开大霁国,陵岚国也好,或者别的国家都行,把乔记的生意做大做强,未尝不是人生的极致追求。 可是,不提齐宇珩,这来势汹汹的攻势,自己如何才能尽快摆脱? 衡量再三,陈瑜缓缓出声:“萧将军,我险些成为福王妃。” “我知。”萧怀瑾一想到齐宇珩和自己耀武扬威说回家娶媳妇儿,心里就止不住的咬牙切齿,横刀夺爱这种事情,齐宇珩都做了,自己凭什么不能做? 所以,神色淡然:“险些就是还没有,某不想错过这次机会,若阿瑜觉得嫁人舍不得乔家儿郎,某入赘又何妨?” 陈瑜就不明白了,入赘都说的如此轻松,古代男人都如此吗? 齐宇珩也说可以入赘,这又来一个要入赘的,让她怎么办? “萧将军,我并非舍不得几个孩子,也不是舍不得这一片家业,承蒙错爱心中也是感激的,可但凡做夫妻,总是免不得各种事情掺杂,不如做知己好友吧。”陈瑜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萧怀瑾也很尴尬,毕竟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的事情,见陈瑜一直都拒绝,心里就有那么点儿难过了,微微垂眸:“我再等等。” 等什么哟? 陈瑜无可奈何,她多么希望萧怀瑾拂袖而去,就算是骂自己一句‘不识抬举’都行啊。 偏偏,这人还要等等! “乔文这一次回朝复命,该是高升了。”萧怀瑾主动找了话题。 陈瑜也不能再纠结,问:“高升?” “他作为我朝使节亲自去了大越国议和,避免两国战祸再起,居功至伟。”萧怀瑾提到乔文,人也放松下来:“大越国兵强马壮,我朝又需休养生息,能换来三十年和平,实在是了不起。” 纵然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陈瑜还是止不住额头冒出来冷汗:“为何是乔文去?” “因他手里有镇国宝剑。”萧怀瑾看陈瑜,眼底那温柔的啊,刚才还是一副武将做派,一个眼神儿就成了翩翩公子的模样了。 陈瑜急忙别开目光:“还真是应了庞大红的那句话。” “哪一句?”萧怀瑾巴不得陈瑜能接茬,他好能多说几句。 陈瑜笑了笑:“说镇国宝剑兴许会带来一段机缘,又说大越国女帝愿以半壁江山招赘曾经的福王。” “确有此事。”萧怀瑾心里美滋滋的了,听到陈瑜提起那一段过往,顿时来了讲故事的兴致。 “当年我与燕归一同戍边,大越国老国君野心勃勃,奈何身体却大不如从前,彼时我大霁国也是连年征战刚有喘息之机,说起来也是羸弱的很。”萧怀瑾看陈瑜望着自己,淡淡的笑了笑。 “若非燕归勇猛,当年只怕战祸就会烧到大霁国了。” “将军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吗?”陈瑜问。 萧怀瑾又高兴三分,毕竟陈瑜问的可是自己呢。 他便也不隐瞒,把自己的身世都说了一遍,娶媳妇儿嘛,让媳妇儿知道的越多,越有利于后面的相处的。 却不知陈瑜此时正暗暗咂舌,萧怀瑾的身世竟比那说书人说的还要曲折离奇。 “阿瑜。”萧怀瑾突然出声。 陈瑜立刻神思归位,微微垂首:“萧将军,长途跋涉定是累了,我先安排下去,您暂时委屈委屈,在这边休息片刻吧。” 逃之夭夭的陈瑜没看到萧怀瑾那含笑的眸子。 他这次是定要娶媳妇儿的,所以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放弃。 最终,陈瑜去找了妞妞。 妞妞在安平县开了医馆,这边吴道清的宅子翻修过后,她也只是偶尔才回来一趟。 “娘,那你喜欢萧将军吗?”妞妞问的可认真了,在她看来不管是谁,只需要娘喜欢,对娘真的好,她就愿意撮合。 陈瑜扶额:“娘不喜欢,你觉得娘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吗?” “那倒不是。”妞妞有些泄气,不过还是答应陈瑜让萧怀瑾住在这边。 萧怀瑾倒是从善如流的很,陈瑜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去做,并且还住的很踏实。 没事就去安平镇转转,闲庭信步一般去妞妞的医馆,一套失传将近百年的九针针法和一套银针,把妞妞彻底收买了。 妞妞整日里和萧怀瑾琢磨怎么能打动陈瑜的心。 两个菜鸟准备攻略boss,各种花样把陈瑜折腾的头都大了。 今日一套羊脂玉调香的器皿,明日又是一件奇珍异宝,后日则送来了一箱贵重的头面首饰,反而是萧怀瑾不露面了,也不住在元宝村。 “筠竹,这可行?”萧怀瑾忐忑的不行,每日都惶惶不安的。 妞妞一本正经的点头:“放心吧,虽然暂时还没什么效果,可是娘的确是找了你好几次呢。” 作为情报传递员,妞妞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萧怀瑾顿时兴奋了:“不如,我现在去见她?对了,你看这提亲的礼单可够?” 妞妞刚接过去礼单,萧怀瑾又说:“我得去猎一对儿大雁来,这才不落礼数的。” 说着,就提着弓箭出去了。 妞妞趴在窗口,越想越觉得开心,到最后都笑出声来。 “妞妞。” 妞妞还没笑完,被这一声叫的险些噎住,看着走进门的无名:“无名!你终于回来啦!” “嗯,回来了。”无名走到妞妞跟前:“以后,你就是我的主子,我的命是吴道清给的,如今这条命给你了。” 妞妞抿了抿嘴角,小脸一沉:“你真当自己的命很值钱吗?我可不稀罕,以后你好好给我治病救人,我给你一口饭吃,就不错了。” 无名笑了:“好。” “你快来,帮我看看这礼单。”妞妞喊无名进屋,无名嘴角直抽抽啊,谁啊?吃了熊心豹子胆啊,竟然给这小祖宗下礼单了? 第四百零二章 请旨赐婚 无名看着那长长的礼单,脸色都变了,伸手压住在上面:“妞妞啊,你才十岁而已,不至于那么着急吧?” “为什么不着急?”妞妞皱眉:“抓紧看!” 无名坐下来,翻开礼单第一页就被惊得险些掉了下巴,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的宅子和铺面,可都是在京城的啊。 京城?这人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简直是提着脑袋来的。 妞妞吩咐人准备吃喝,又让人准备了洗漱和换洗的衣物,这才回来找无名。 一进门就见无名脸都黑了,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的。 “无名?” “不行!”无名冷哼一声:“不要脸!那萧怀瑾委实不要脸!他都多大了?竟然也要娶我的心尖尖!做梦去吧!” 妞妞:“……!!!”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无名,这礼单是要给娘的。”妞妞说。 无名冷哼一声:“乔夫人也定然不同意的!纵然他倾家荡产也休想娶你。” “是要娶娘。”妞妞上去就捏住了无名的鼻子:“你想什么呢?” 无名这下懵了,挪开妞妞的小手:“你是说萧怀瑾想要娶乔夫人?” “是啊,我觉得挺好的,他身家清白的很,又没有三姑六婆的麻烦,更愿意入赘,你都不知道,娘打从京城回来就开始把家里事情都交给了大嫂,我看啊,她这会没病倒的是人,心却是病了的。” 妞妞看了眼无名:“再说了,萧将军哪一点比不过摄政王呢?除了官阶。要说对娘的心思,萧将军可真是用的足足的呢。” 提到这个,无名就安静下来了。 不过心里还是有疑问的,他凑到妞妞身边:“夫人原本和摄政王可是冲着白头偕老去的,到最后怎么落到了这步田地?” 提到这个,妞妞心里也不舒服,靠在圈椅里,语气透着哀伤:“因为乔家卷入那件事太深了,娘心灰意懒。” 无名摇了摇头:“要从私心上说,乔夫人这么做是对的,让整个乔家都能摘干净出来,不管是乔文还是乔斌,纵然真摸爬滚打在朝为官,也不用因恩怨纠葛太深,束手束脚了,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做就辞官。” “可是娘心里很难过吧。”妞妞单手撑腮:“无名,和摄政王比起来,萧将军就更好说一些,毕竟也可以和大哥、二哥那样,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做的话,人间富贵客还是可以的,我们乔家的生意不小。” 无名伸手揉了揉妞妞的发顶:“你这就觉得乔家生意不小了?就单从这个礼单上看,萧怀瑾的财力物力都在乔家之上哦。” “那么贵重?”妞妞比较惊讶,拿过来礼单翻看了一边,嘴角直抽抽:“我还以为我们家就很厉害了。” “乔家是厉害,厉害在于乔夫人以一己之力折腾出如此一大片产业,可不管是萧将军还是别人,那可都是根子上便是簪缨世家啊。”无名知道妞妞对世家的概念还少,不过就冲乔家如今的买卖,将来也是绝不容小觑的。 “不管了,反正娘有自己的主意。”妞妞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无名:“你这次是真回来了?再也不去了吗?” 无名笑着点头:“不走了,就跟着你悬壶济世。” 妞妞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小下巴一抬,颇有几分倨傲:“那是,也不看看我如今可是奉旨行医呢。” 无名坐山观虎斗,懒得理那些事情,老张头可就要撞墙了,飞鸽传书早早就送到了京城,偏偏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个动静,眼看着八月就要开始准备贡品了,可乔夫人压根儿就不伸手,一切都让孙初夏掌管。 这是要走啊。 老张头无可奈何,第二封飞鸽传书又送出去了,夫人和王爷之间若是就这么结束了,他都不答应。 京城。 乔斌收到了家书,参考了袁炳义的意见,请旨编撰文史。 这是个庞大的工程,建安帝有心让乔斌再磨练几年,自然答应了,又因为太子建议,乔斌便没有任何官阶,没有官阶的六元及第小状元,却可以如无冕之王一般随便调阅皇家书库和累年军报。 打从建安帝醒来整顿前朝后宫后,大霁国的臣子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哪里还敢再有半分别的心思。 再者,如今太子临朝听政,显然是建安帝现场教学,这天下跑不出太子的手就是了。 就在群臣心中略安的时候,摄政王一封奏折请辞,只愿意做个闲散王爷,从此以后再不过问政事。 御书房中,建安帝气得把齐宇珩的奏折都摔了,很快齐宇珩奉召前来。 “如今太子尚且还需要磨练,你却要请辞?”建安帝因为生气,咳嗽起来。 齐宇珩撩起袍子跪倒在地:“非但要请辞,还请皇上下旨赐婚。” 提到赐婚,建安帝目光淡淡的看着齐宇珩:“是朕对不住你了,这请辞之事不可再提,赐婚也无不可,不过你可想好了,若陈若瑜不想和你在一起,那就要背负抗旨的罪名。” 齐宇珩垂眸:“她会答应的。” “既然如此,那就赐婚。”建安帝叫来了徐保平就要拟旨。 齐宇珩清了清嗓子:“密旨就好。” “出息的!”建安帝被气笑了,不过他见到了陈若瑜,那个女子的确如齐宇珩所说,配得上他。 更别说太子对乔家的小姑娘也情根深种,若真都放在京城中,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乔家,不容小觑啊。 乔斌六元及第已经是大霁国有史以来第一位,至于乔文。 “起来吧,乔文要解甲归田,这事儿你怎么看?”建安帝问。 齐宇珩起身:“少年意气而已,不过皇上倒可以封了个差不多的官阶,允他回家完婚。” “差不多?”建安帝垂眸良久,让徐保平拟第二道圣旨。 齐宇珩带着赐婚圣旨,先一步离开京城。 第二天早朝,乔文被宣上殿,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封乔文为定北将军,二品武将,镇守漠北。 满朝文武哗然,乔文跪下谢恩。 因到了适婚年纪,准许乔文回家完婚,转过年三月再赴任。 乔文和乔斌一商量,两个人决定一起回元宝村。 兄弟俩归心似箭,可乔斌受不了长途骑马奔波,治好坐船南下。 “哥,这次回去我想修建祠堂。”乔斌说。 乔文看了眼乔斌:“何必如此?娘会伤心的。” 乔斌一哽,垂下头:“是我想错了。” “的确是错了,别忘了当初那放妻书写的明明白白,我们兄弟二人还有筠竹都被除族了,若是建祠堂,供奉谁呢?”乔文看乔斌脸色略微苍白,只好又说:“等等吧,娘若嫁人后,乔家再建祠堂不迟。” “嗯。”乔斌靠在迎枕上:“昨日太子殿下见了我。” “说什么?”乔文知道这边的事情,非常详细,所以陈瑜决定回去元宝村,他觉得是对的,若是没有点儿态度,以后都要受制于人,皇家又如何? 再不济乔家吃饱穿暖没问题。 “他让我转告娘,他还是乔家牧秦。”乔斌说完,自顾自笑了:“此一时彼一时,不过就是言来语去罢了,若真是初心不改,当初就该瞒着吴道清的事情!” “帝王术而已,以后你我要同朝为官,辅佐的就是这位太子,走着看吧。”乔文倒了一杯茶递给乔斌:“被总是一身文人的酸腐气,跳出局外看,他也并没有错。” “筠竹伤心到吐血。”乔斌一想到妹妹那一场罪,就恨极了齐北宸。 乔文睨了一眼乔斌:“若说伤心,齐北宸就不伤心吗?” 齐北宸就不伤心吗?乔斌沉默了……。 第四百零三章 本王要回家 京城,太子府。 齐北宸看着院子里繁花似锦,心里想念的却是元宝村。 他终于回到了京城,却失去了所有。 在乎的那些人一个个都离开了,就连皇叔都能拂袖而去,而他却不能,父皇身体看着无碍,实际已经伤及根本了,能为他争取几年时间都是不容易的。 天下百姓容不得他一走了之,江山社稷也容不得他再次消失不见。 “宸儿。” 齐北宸转过身恭敬的行礼:“母后。” 姜皇后走过来帮齐北宸正了正冠带:“来日方长,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 “儿臣明白。”齐北宸扶着姜皇后进屋落座:“母后可想过父皇一直都不提沈家,不提姜家,是为何?” “他还没想明白吧。”姜皇后淡淡的勾了勾唇角:“其实,姜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谁对谁错也换不回来那些人了,母后早就看淡了,也看开了。” “母后如此付出,儿臣明白。”齐北冥倒了一杯茶给姜皇后:“筠竹也喜欢花茶,元宝村的庄子上住着一户来自陵岚国的人家,花茶做的极好。” 姜皇后抿了抿茶:“若有机会,倒是想与太子一道去看看。” 齐北宸眼底一抹亮色,到最后却敛去了,勾了勾唇角:“没脸去见了。” “提起吴道清,倒是个难得的好人,当初若没有他全力保护,这后宫之中手段层出不穷,想要让太子平安降生,也是很难的。”姜皇后想到过去的岁月,眼圈微微泛红:“只是,到底被人害了。” “母后,嫁入皇家,纵然贵为皇后,是不是也很难开心?”齐北宸问。 姜皇后愣了愣:“太子切不可动了别样的心思,自古以来皇家最在乎的就是子嗣,历朝历代的帝王,除了要处理朝政,就是要开枝散叶的。” “儿臣明白。”齐北宸收了话头,不想再说。 开枝散叶又有什么用?然后就是皇子之间互相倾轧,为了夺权手足相残,到最后那皇位之上染得都是至亲的鲜血,有什么好呢? ******* 元宝村。 陈瑜看着抱两只大雁出现在面前的萧怀瑾,只觉得头大如斗。 “我诚心求娶。”萧怀瑾是真不想等了,他越想越觉得夜长梦多,所以亲自登门来提亲了。 “你我之间……。”陈瑜话还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看着大门口出现的那一抹人影,只觉得如鲠在喉。 齐宇珩看着萧怀瑾,目光落在他怀里抱着的那一对儿绑着红绸的大雁,脸色阴沉沉的。 萧怀瑾顺着陈瑜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齐宇珩出现,那也是火气都撞到了脑门子。 “萧怀瑾。”齐宇珩出声。 萧怀瑾不甘示弱:“齐宇珩,你怎么还有脸登门?” 陈瑜果断的倒退两步,直接关了房门,都不想看外面的两个人了。 最主要的是心乱了,齐宇珩怎么会有跑来了?难道两个人说的还不明白吗? 等她想要一问究竟的时候,外面哪里还有萧怀瑾和齐宇珩的人影,只是地上还有被捆了结实的一对儿大雁,证明刚才的一切都是切实发生了的。 老虎口上,当朝大将军和当朝摄政王就像是市井混混一般打到了一起。 “你竟敢趁人之危!”齐宇珩一把抓住了萧怀瑾的玉冠,扯下来扔到了一边。 萧怀瑾不甘示弱,撕掉了齐宇珩的衣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哪里趁人之危了?” “胡说八道!那是你弟妹!” “不,若瑜答应了,那就是你嫂子。” 这俩人打到最后,都躺倒在地。 天空晚霞肆意张扬,两个人彼此看了眼,都气哼哼的别开了目光。 夜色深沉,老张头撑船载酒而来,放下酒坛子撒丫子就跑。 齐宇珩拿了一坛酒,拍开泥封仰头就喝。 萧怀瑾也抓了酒坛过来。 酒气弥漫开,齐宇珩沉声:“如今我只想和她生活在元宝村。” “哟?能说出这话来?”萧怀瑾冷哼一声:“我愿意为若瑜解甲归田。” “萧怀瑾,你是铁了心要和我抢吗?”齐宇珩目光如刀。 萧怀瑾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何来抢?我是光明正大的要娶她为妻。” 齐宇珩抬头看着元宝村的方向,突然笑了:“若我说你娶不走呢?” 这就扎心了。 萧怀瑾哪里看不出来?陈瑜心中真是没有他的。 不过,齐宇珩不出现,他拿定主意就算是滴水石穿,下足了功夫也要抱得美人归的。 只是,齐宇珩来了。 “你要有本事,我就当你大舅子!”萧怀瑾起身就要走。 齐宇珩朗声大笑,从怀里摸出来赐婚圣旨:“我还真就有这个本事!” 萧怀瑾回头看到圣旨,皱眉:“赐婚?” “对。”齐宇珩微微扬起下巴。 萧怀瑾啐了一口:“卑鄙!” “若真卑鄙,我刚才就拿出来了,也不会自己带着圣旨来元宝村,这不过是给她一个交代,若她真铁了心离开我,这圣旨也就没什么用了。”齐宇珩捡起酒坛子扔给萧怀瑾。 萧怀瑾接过来:“后悔吗?” “后悔?”齐宇珩眯起了眼睛,良久才说:“后悔当初没有早早遇到,让乔定洲抢了先,若是早一步遇到她,还有乔定洲什么事?” 萧怀瑾愕然片刻,嘟囔了一句:“你是脸都不打算要了。” “对。”齐宇珩喝起酒来,豪迈的吓人,一坛一坛喝了个酩酊大醉后,摇晃着抬起手指着萧怀瑾:“你且等着,敢坏我好事,杀之!” 萧怀瑾气得身上都抖,就听齐宇珩喊了句:“备船!本王要回家!” 片刻之后,萧怀瑾就被扔到了老虎口上,齐宇珩醉醺醺的往元宝村去。 夜深,陈瑜心神不宁。 总觉得有事发生。 可又说不好此时到底是什么心情,齐宇珩和萧怀瑾都走了,她真担心两个人打起来。 “张老,他们人在何处?”陈瑜问。 老张头嘴角一抽,沉声:“老虎口,打的鼻青脸肿的。” “幼稚。”陈瑜硬生生被气笑了。 外面又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传来,老张头急忙现身:“夫人,打出去吗?” 陈瑜睨了一眼老张头:“你敢吗?” “委实不敢,不过打也就打了,王爷醒酒后任凭发落呗。”老张头苦哈哈的说。 陈瑜发现自己竟是舍不得的。 那日,她要离开,齐宇珩求她多留几日,又说让她等他。 自己没答应多留几日,可回来这许多日子,到底是不是等他呢?连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门被推开,齐宇珩靠在门口,痴汉一般看着陈瑜。 “你喝了多少?”陈瑜沉了脸色:“醉醺醺的跑我这里来耍横了吗?” “阿瑜,先给一碗醒酒汤吧。”齐宇珩说着,摇晃着进了屋,直接倒在床上:“难受的很。” “难受你还喝?”陈瑜是真生气了。 齐宇珩偏头看她:“不然呢,真要一刀宰了敢挖我墙脚的萧怀瑾吗?” 这问题,无从回答。 陈瑜出去让人准备醒酒汤了。 等她端着醒酒汤回来,齐宇珩已经睡着了。 说起来,酒品还是不错的,浑身酒气也不作不闹,乖乖的躺在床上的样子,竟还抱着软枕在怀里。 陈瑜过去放下醒酒汤,坐在床边:“醒醒,醒酒汤好了。” 齐宇珩动了动,抬手把人直接拉过来抱在怀里:“若是萧怀瑾,有醒酒汤吗?” “你!”陈瑜这可是被气到了。 耳边是齐宇珩轻轻的笑声,带着几分得意的自言自语道:“肯定是不会给他醒酒汤的,再说了,他怂的很,敢像我这样直接爬上床才怪呢。” 陈瑜回身推开他:“自己折腾!” 说完,下床离开,直接去了书房。 卧房里,齐宇珩偏头看着热乎乎的醒酒汤,笑了……。 第四百零四章 子嗣难求,你愿意吗?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拿到了萧怀瑾的一封信,信里倒也没说别的,只是听从陈瑜的建议,以后便做朋友,若可以的话,更愿意以兄妹相称。 陈瑜看到书信,真真的松了口气。 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男人怀揣赤诚而来,也是让人招架不住的。 当然,萧怀瑾的离开,齐宇珩是真出了大力气,对此陈瑜回之以冷哼。 让陈瑜意外的是,齐宇珩第二天一大早也不见了踪迹,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当然陈瑜觉得这人肯定不会走。 心中七上八下了好几天,贡品要开始准备,孙初夏第一年张罗这么大的事情不敢做主,陈瑜便跟在旁边给把把关。 八月眼看过去了,孙初夏嘴上不说,那小脸却瘦成了一条条,陈瑜看着都心疼。 九月中旬,贡品浩浩荡荡进京。 乔斌和乔文终于是到家了。 陈瑜把乔斌留下,打发乔文自己去和孙初夏解释。 “娘,这婚事就定下来了?”乔斌一路上都没听乔文说起来这事儿,这会儿止不住想要问问。 陈瑜笑眯眯的看着乔斌:“等再过两年,就给你张罗一门亲事。” “娘,我不急。”乔斌脸都红了:“娘,我只是觉得大哥不厚道,一路上都不肯和我说一声呢。” “那你觉得这婚事怎么样呢?”陈瑜吩咐金嬷嬷准备给两个儿子接风洗尘,有一搭无一搭的开始和乔斌聊天。 乔斌笑了:“那江毅二甲进士,也还算可以,不过要比得上大哥却是一点儿机会也没有的,娘,大哥如今是定北将军呢。” 定北将军? 陈瑜笑了笑:“也好,左右是得偿所愿了。” “以后,我在家陪着娘。”乔斌脱了外衫,抱了换洗的衣物往外走:“我就在咱们家编纂文史,没有个三五年是不会回去的。” 陈瑜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意思也是要娘抓紧了些?三五年给你也寻一门好亲事吗?” “那可不是,娘别冤枉我。”乔斌脚底抹油跑去洗漱了。 乔文风尘仆仆的来到庄子上,直接去了账房的屋子里。 刚到门口就听到孙初夏的声音,正在盘账,听那口吻很是熟悉。 停下脚步,靠在门旁仔细听着,一样一样的账目都对下来,孙初夏处理得也都稳妥。 “小姐,天晚了,咱们回吧。”听琴递上了茶。 孙初夏让账房先生都退下,屋子里只剩下了主仆二人,轻轻的叹了口气:“听琴,我想回家去了。” “小姐,可万万使不得,若是这会儿回去,还不让那些个混账东西给欺负死吗?郭氏的心思歹毒的很,真要随便给你找个人家配了,老爷怕都没法说话了呢。”听琴吓得都跪下了。 孙初夏伸手拉着听琴起身:“其实,漠北那一趟乔文也没说什么,只说会负责的,我又何须他负什么责呢?如今九月都要过去了,只怕他后悔当初的话了,若是再不离开,乔夫人处处都倚重我,我到时候更难脱身了。” “小姐啊,乔夫人那可是未来的婆婆,不管乔公子到底什么心儿,有婆婆做主也是好的。”听琴握着孙初夏的手:“小姐千万别糊涂,天底下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婆婆了。” 孙初夏低了头。 “怎么还不如听琴看得透呢?”乔文推开门走进来:“难道是我没说明白?让初夏胡思乱想了吗?” 听琴猛然看过来,急忙跪下来:“姑爷回来啦。” 孙初夏都想踹听琴两脚,脸上迅速就红了一大片。 偏偏,乔文还真就应了一句:“嗯,回来迟了些,退下吧。” “是,奴婢给姑爷端茶来。”听琴欢天喜地的出去,到了门口还从孙初夏挤挤眼睛。 孙初夏把手里的帕子都要搅碎了,半天就说出来一句:“你怎么还和一个丫头闹起来了呢?” “不喜欢?那以后便不这样了。”乔文坐在孙初夏对面,看着她羞红了的脸,嘴角带了笑意:“还记得你说过要找个比江毅强一百倍的夫婿吗?” “那都是和我父吹着说的闲话,你别当真。”孙初夏低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乔文笑出声来:“所以,就算我只是乔家的一个商户,我们这姻缘也没人破得了是吧?” 孙初夏硬着头皮,缓缓的点了点头。 乔文伸手握住了孙初夏的手,孙初夏整个人就都僵住了,也不敢抬头:“于理不合,你松开。” “不松开,松开你再跑回家去怎么办?我要是登门去,岳丈打我一顿都不敢吭声的,谁让我回来迟了呢。”乔文微微用了些力气,孙初夏只能抬头来,眼里都含着眼泪了。 乔文抬起手在她眼角轻轻拭了一下:“不哭,如今就是带我回去也没让你将就的,二品武将,定北将军的头衔,是我为你挣来的脸面。” “啊?”孙初夏小嘴儿张开,不敢相信的盯着乔文。 笑问点了点头:“真的,现在开心了吗?” 孙初夏吞了口唾沫,抽回手:“不、不行的,你竟成了将军,我配不上的。” “嗯?”乔文起身过来直接把人抓过来抱在怀里:“那就解甲归田也行的。” “不行的,不行的。”孙初夏急忙摇头。 乔文坐下来把人放在腿上,微微皱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可如何是好呢?” 孙初夏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想要跳开,乔文蛮横的把她的腰勾住了。 “好了,明日我陪着你回去待嫁,顺便下聘,婚期越快越好,我看家里这些事情怕没你看顾着都不行了呢。”乔文抬起手揉了揉孙初夏的小脸:“别害羞了,一会儿斌弟再笑话你了,以后是长嫂的人了。” 孙初夏感觉自己是受到了蛊惑似的,任凭乔文牵着她的手从庄子回到了宅子里。 进门的时候,金嬷嬷迎过来,一开口竟然也是大少爷,少夫人,夫人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孙初夏硬撑着点了点头。 刚一错身,乔文就来了一句:“这就对了。” 她的脸就止不住红到了脖子。 乔文和乔斌回来后就挤在了书房。 孙初夏忐忐忑忑的坐在陈瑜身边。 陈瑜拿了聘礼的单子给她过目:“该准备的都准备齐整了,我也找人看了黄历,下个月十六就是黄道吉日,初夏,过了门后就进了十一月,刚好你和大郎出去走一圈,也不用走远,去梅州的铺子那边儿看看,以后都要交到你手里的,早些熟悉的好。” “夫……母亲,儿媳记下了。”孙初夏本想叫夫人,结果陈瑜看过来的那眼神都幽怨了几分,只能改口叫母亲了。 陈瑜笑呵呵的点头:“虽说婚期近了一些,可也不会仓促的,家里那边儿凡事咱们都可以不争,妥妥当当的嫁过来,咱们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是,母亲。”孙初夏垂了头,心酸的声音都哽咽了:“初夏命好,打小爹疼着,少受了后宅的磋磨,如今得了这么好的您照应着,这辈子知足了。” “瞎说,你才多大?往后日子长着呢,知足这话言之尚早。”陈瑜看着孙初夏腰上带着的香囊,那香囊是她专门给孙初夏调理用的香料,身体寒凉,子嗣难求的事情她不能对孙初夏说,可是这事儿也不能瞒着乔文。 第二天一大早,乔文穿戴整齐,被陈瑜叫到了屋里。 “娘,还有要嘱咐的吗?”乔文坐下来,满脸喜色。 陈瑜点了点头:“此番你送初夏回去,接下来大婚后就要成夫妻了,有一件事娘私下里做了主,今儿是要和你说清楚的。” 乔文听到这里,正色:“娘,您说就是了。” “初夏身子不怎么好,只怕会影响日后子嗣,大郎,这事儿……。”陈瑜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后,问:“大郎的心思可变了?” 第四百零五章 姑爷说得对!休! 乔文听完了陈瑜的话,抬头看过来:“娘,我若说不在意,您会怪儿子不孝吗?” “不会,这事儿娘早你一步就答应了,孙大人的意思是以后可以有妾室。”陈瑜抿了抿唇角:“大郎,娘虽说不反对妻妾这些,可也不赞成,夫妻一体,这过日子可不是闹着玩儿,两口子就像是泥巴,要慢慢的捏,才能捏成了器,杂七杂八的掺和进来,到最后反而处处不成的。” “娘,儿子明白,不敢说一生都与她相濡以沫,举案齐眉,却也决不允许后宅乱糟糟的一团,有乔洪兄妹在前,咱们乔家就不会再出现那些个事情败坏门庭的,若初夏身体不好也无妨,斌弟也要成家立业,乔家香火不断就好。” 乔文说着,跪在陈瑜面前:“娘,初夏千里送信到漠北,吃了太多的苦,当初您病了的时候,儿子求上门,是她亲自带了丫环和郎中过来的,说到底,这样的女子若不好好待她,儿子这良心也就坏掉了。” “好了,别在我这里表忠心,你若真记得这些,就牢牢地记在心里,日后若想要三妻四妾折腾后宅,娘是不饶你的,快些去吧,到了孙家切记给咱们家人撑起来脊梁,敢有人欺负,不用客气。”陈瑜拉着乔文起身,帮他整理袍服:“不过,也不可仗势欺人。” 孙初夏全然不知,看乔文满脸喜色的出门就牵她的手,害羞的低下了头。 辞别陈瑜,两个人带着金嬷嬷和听琴还有浩浩荡荡的聘礼往永宁府去。 到永宁府先去拜访了曹夫人,作为媒人,曹夫人自然欢喜的不行,约定好第二天亲自带着聘礼过去,毕竟要给孙家准备的时间嘛。 乔文和孙初夏谢过了乔夫人,只带了知琴回府。 永宁府衙,齐宇珩看了眼已经开心的快笑出来的孙兆清,抿了抿嘴角:“还愣着做什么?赶快回去吧。” 孙兆清都不知道先迈那一只脚合适了,他的姑爷竟是二品武将啊。 二品啊,定北将军啊,以后自己闺女就是诰命夫人啊。 不提孙兆清欢天喜地的回来做主。 单说孙初夏到了孙府门前,有家丁迎过来:“大小姐回来啦。” “嗯。”孙初夏带着乔文进了前院,刚坐下郭氏就带着丫环婆子到前面来了,一见面不看孙初夏,先看乔文,眼角眉梢可都是不屑。 “要我说啊,商人妇可不好做。”郭氏落座后,又打量了几眼乔文:“怎么?这是要退婚了?” 也不怪郭氏认为是来退亲的,当初说好的婚期可是八月,八月过去了不说,九月都过去了十几天,也就是孙初夏的婚事她不愿意张罗,否则这婚事怎么都不能成的。 婚期都能改动,这不是瞧不起孙家吗?要说真有多大的本事也行,再有钱不也就是个商户吗? 乔文没搭理郭氏。 孙初夏只能开口:“父亲还没归吗?” “到这会儿了还端着做什么?你父亲回不回来,难道我还做不得这个主吗?乔家大郎,说说吧,什么由头退婚?是因为知道了我孙家小姐身体寒凉,子嗣难求了?” 啪一声,孙初夏一个站立不稳,碰翻了手边的茶盏,茶盏落地摔了个粉碎。 乔文抬头看孙初夏脸色苍白如纸,缓缓出声:“谁说乔家要退婚?谁又说初夏子嗣难求?你身为平妻,后宅的主母,就这幅做派吗?” 郭氏一愣。 乔文已经过去牵了孙初夏的手:“平妻是抬举她,若行的正做得端,尊敬也是应该的,这样的女人,何故为她几句话就气成这样?” “不、不是。”孙初夏回头看着郭氏:“你说的子嗣难求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小时候……。”郭氏像是被捏住了脖子一般,说不出话来,眼神尽是惊恐的看着乔文。 孙初夏偏头见乔文手里竟多了一把匕首,缓缓吸了口气:“乔文,走吧,去我的院子。” “好。”乔文收了匕首,握着孙初夏的手往内院去了。 两个人刚走,孙兆清就进门,满脸喜色的他看到郭氏,张口就问:“初夏可回来了?乔家大郎也同来了吗?” 郭氏被吓得浑身哆嗦,这会儿带着哭腔就跑过来了:“老爷啊,这乔家大郎是个混的,竟对妾身动了杀心啊,那匕首寒光闪闪的,可吓死妾身了啊。” 孙兆清看了眼郭氏。 郭氏立刻说:“如今就敢动刀了,日后若把大小姐嫁过去,只怕一个不妥当咱们孙家都得去收尸啊,老爷啊,你可得仔细了点儿啊。” “你说了初夏的身体不好?”孙兆清见郭氏垂头,甩开了衣袖:“你且等着!等初夏的婚事过了后,就一封休书给你!谁都敢得罪,也不看看对方是谁,乔家大公子是二品定北将军!杀你?还不如碾死一只蚂蚁!” “二、二品?”郭氏眼睛一翻就昏过去了。 孙兆清也懒得理她,直接往孙初夏的院子去了。 孙初夏坐在软榻上,目光定定的看着乔文:“你也知道了吗?” “知道。”乔文急忙说:“我和母亲的想法一样,再说了,不过就是身体寒凉,咱们家小妹医术了得,娘会调香,这不过就是小事一桩罢了。” “这怎么是小事?”孙初夏眼圈都红了:“乔文!你若凭着一时意气娶了我过门,以后连个子嗣都没有,你让我怎么活?” “你不是还有我吗?”乔文过来蹲在孙初夏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夫妻白头偕老,不好吗?家中还有二弟,二弟也会娶妻,不行就过继给我们一个啊。” “不是!”孙初夏甩开乔文的手:“我、我不能拖累你,婚事就算了。” “我不是一时意气,打从求你救母亲那会儿,我就喜欢你的,初夏,想想母亲为我们准备的宅院,家里那些生意,还有她待你如同女儿一般,你舍得吗?”乔文抬起手给她拭泪:“你看这是什么?” 孙初夏泪眼蒙蒙的看乔文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锦袋,从锦袋里拿出来的赫然是自己的珠钗:“你!” “嗯,我一直留在身上,就是那次与你对饮时候偷来的。”乔文嘴角带笑:“这回你信了吗?我心悦于你,只有这一条就够了。” 急匆匆赶来的孙兆清听到乔文的话,老父亲的眼泪都止不住了。 “乔文,这婚事我不能答应,要么就等我找了郎中过来,调理身体后若无碍了,我们再大婚可好?”孙初夏心如刀割,却不得不说。 乔文摇了摇头:“子嗣于我来说,有便是锦上添花,没有也如寻常一般,初夏,难道丢了我,你还有更好的人吗?若有,你让我心服口服,自会离开,若没有,婚期不变,聘礼明日便到,你是我乔家的当家媳妇儿,就这么一点儿小事都想不开?” “我……。” “好了,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有一件事你得和岳丈大人说道说道,郭氏心思歹毒,这种人在后宅,只怕岳丈大人的那些个儿子女儿,都要受磋磨的。” 乔文提到郭氏,脸色就阴沉下来了。 本来还掉眼泪的孙初夏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哪有你这样的姑爷?还没等过门就开始操心岳丈的后宅了?” “还不是怕岳丈日子不好过嘛。”乔文笑眯眯的看着孙初夏,那笑就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门外,孙兆清脸色一沉,转身就回去了。 姑爷说得对!郭氏不善,如今大女儿婚事板上钉钉,找了个好人家,还有二女儿和三女儿呢?这郭氏留不得!休! 这边情意绵绵,听琴一溜小跑就回来了:“小姐,老爷把郭氏休了!” 第四百零六章 以长乐宫为聘 郭氏直到拿着休书被撵出孙府的时候都没缓过来,嘴里念叨的竟是:“二品啊,二品啊。” 当日晚间,孙兆清吩咐准备家宴,乔文与未来岳丈推杯换盏。 “初夏的身体……。”孙兆清有些尴尬的开口。 乔文举杯:“小婿和家母都是一样的心思,再者初夏还小,好好调理温补着身子,也未必就没有儿女成群的机会,岳丈大人不必在意。” “好,好。”孙兆清笑的脸上皱纹都多了几条,连声说乔家仁义,也说自己女儿命好。 一顿家宴下来,乔文俨然成了孙兆清眼里最好的姑爷。 第二天曹夫人带着聘礼队伍浩浩荡荡的登门,孙家大门敞开迎了进去,永宁府的人都知道了乔家大少和孙家大小姐结了亲,道贺的人都快把门槛子踢破了。 孙初夏待嫁闺中。 乔文则要回去元宝村张罗大婚事宜。 金嬷嬷留在孙初夏身边,一则是做给孙家看,再者也是因为金嬷嬷调理身体很有一套,她伺候孙初夏饮食这一块,会事半功倍。 陈瑜也很忙,她主动给欧阳红递了帖子。 两个人约好了见面的时间,陈瑜便开始准备香水。 玻璃瓶的设计越来越成熟了,陈瑜便打算把香水也推广开来,几个月的时间多存一些货,来年小商会的时候就是个契机。 欧阳红再次来到元宝村的时候,心里头是五味杂陈,她一直都钦佩陈瑜这种人,如今却比钦佩更甚几筹,毕竟京城一遭,乔记在陈瑜的带领下成了所有事情的催化剂,到最后却全身而退,片叶不沾身,连带着摄政王都被剔了个干干净净。 说的容易,真做出来却是非常难的,欧阳红觉得这世上也只有一个陈瑜才能如此洒脱的就放弃了嫁入摄政王府成为王妃的机会。 乔家还是那个乔家,欧阳红来到乔家门口,一墙之隔的宅院富丽堂皇,这边乔夫人的住所却没什么变化,若非要说变化的话,也只是修葺了一番。 这宅子里走出来了六元及第的状元郎,为大霁国换来三十年安稳天下的定北将军,多么显赫啊?就算是在京城,也绝对二十年内风头无两吧? 偏偏,就在这个小小的渔村中。 叩响门环,莺歌打开门看到是欧阳红,福了福身:“红娘子请随奴婢来。” 欧阳红微微颔首,跟着莺歌进了院子,院子里的景致也是丝毫没变的。 书房中,陈瑜放下手里的账本,起身迎欧阳红入内。 “乔夫人可真是忙得很。”欧阳红落座:“早就想来恭喜乔夫人喜事临门了,只是怕打扰了。” “怎么突然就客气了?”陈瑜撩起眼皮嘴角带笑:“这显得太生分了,原还听说红娘子想要与我成为手帕交呢,看来也不尽然啊。” “是想的。”欧阳红一秒破功,笑道:“这不是不敢造次了嘛?” “想多了,今日来是想和你商量商量香水的事情。”陈瑜递过来一杯茶:“咱们合作有一段日子了,接下来乔记也要把香水推出来,红娘子可有什么想法?” 只是在欧阳红意料之中的事情。 略沉吟片刻,欧阳红说:“阿瑜尽管做就是了,咱们这官妓坊如今就只是官妓坊了,倒也不那么需要银两了。” 嗯?陈瑜看着欧阳红:“你的意思是?” “不用细问那么多,现如今天下太平,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欧阳红脸上的笑容都是释然,话锋一转:“不如,我讨个彩头吧。” “又来占便宜。”陈瑜笑骂了一句:“好吧,只要不抢了红英的生意,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再者咱们合作还是要继续的,不然岂不是断了我乔家的财路?” “就喜欢你这贪财的样子。”欧阳红放松下来:“这事儿和如意有关系。” 如意?陈瑜记得是那个去了大宛国的姑娘,也知道她身上背负的使命:“如意怎么了?” “那边人都野蛮的很,如意倒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只是想要多一些进项。”欧阳红拿了帕子按了按嘴角:“说到底是个可怜人,我寻思着乔夫人能不能把乔记的香料做到大宛国去,让如意也能日子好过一些?” 断然拒绝是陈瑜的想法,不过到底是没说出口,考虑的自然是大宛国的市场。 “我本不愿意纠缠进去。”陈瑜说。 欧阳红立刻解释了一句:“阿瑜放心,这件事绝对不会牵涉到那些国和国的事情中去的,再者乔记虽说做的是香料贡品,可乔记的那些瓶瓶罐罐可都是无价之宝呢,我只是疼惜那孩子。” “容我想想吧。”陈瑜笑望着欧阳红:“你变了。”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欧阳红问。 陈瑜笑出声来:“变得有人味儿了。” 欧阳红愣了愣,转而大笑出声:“一直都有人味儿的,你这么说是还记恨着武兰芝的断手吗?” 陈瑜没说。 欧阳红却叹息一声:“我若不保芸娘,她早就沉下去了,可眠花楼里的人最是复杂,没有个由头怎么保护?武兰芝的手和芸娘的清白,孰轻孰重?” 很意外的解释,陈瑜看欧阳红:“这么说,你一直都不想让芸娘出头?” “沈家曾是太子太师,太子失踪就获罪,何其无辜?当初也是皇后保沈家心切,才会退而求其次让男子流放漠北,女子入官妓坊的。”欧阳红略顿了一下:“如今皇后心境平和的很,姜家的事情也就不再提起了,官妓坊的存在是必须的,只不过以后归属是朝廷。” “你也不怕我回头说出去?”陈瑜瞪了欧阳红一眼:“这么多年风尘打滚,你该不是还不知道逢人只说三分话吧?” “你不同,你是我的手帕交。”欧阳红索性起身过来坐在陈瑜身边:“喏,我和盘托出,诚意满满的很呢,这买卖做不做?” “别急,就算是要做,咱们也得好好像个辙出来,滴水不露才能让如意那丫头更安全。”陈瑜拍了拍欧阳红的手:“你是陷进来出不去了?” “不出去了,当初就是个小丫头,没有皇后的提拔,也没有今日的红娘子,再说了,大霁国周边有不少国家,不是说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吗?”欧阳红靠在陈瑜的肩上:“这世道啊,总有人要做别人不做的事情,既然都一脚踏进来了,就做下去吧,功过褒贬,随它。” 陈瑜拿了个蜜饯送到欧阳红的嘴里,没说什么。 以前她很讨厌欧阳红,就算是合作做生意,也不过是利字作怪罢了。 可今日之后,她反而疼惜起来欧阳红了,总有人负重前行,却有默默无闻。 “好了,等大郎婚后,我便得了空闲,咱们再商量大宛国那边儿的生意吧。”陈瑜这算是答应了,比较明确,只差最后拍板。 欧阳红离开的时候还说了句谢谢,陈瑜送她出门:“以后有空就来,庄子上的景儿还不错。” “好。”欧阳红答应的爽快。 回到了眠花楼,欧阳红的心情都没平复下来,不是高兴也不是难过,反正就是眼圈泛红的关在屋里不肯出来。 “觉得委屈?”卿长歌进门的时候,问了这么一句。 欧阳红笑着摇头:“也算不上吧。” “阿瑜人很善良的。”卿长歌坐下来倒了杯茶送到欧阳红嘴边:“但若是狠起来也是最干脆的。” “这样好。”欧阳红端起茶又放下了:“以后长乐宫都辅佐太子了吗?” “天下太平谁都想要,纵然所谓的江湖不也在这天下之中吗?”卿长歌垂眸:“若我以长乐宫为聘的话,阿瑜可会愿意?” 欧阳红快速的眨了眨眼睛,猛然把茶杯顿在桌子上,催促道:“那你还不快去?晚了再被人家抢了先机,就没机会了啊。” 卿长歌哑然失笑:“行?” “行行行,不行在算上我一份,虽说眠花楼表面看上不得台面,可也不是吃素的嘛,对了,带着苦长老,妞妞最喜医术,也是个好法子呢。” “好,那我走一遭吧。”卿长歌起身离开……。 第四百零七章 以琴寄情 陈瑜送走欧阳红后,就坐在书房中,账本放在一边,陷入了沉思。 她想要出去走走,陵岚国是第一选择,可如今却想去大宛国走一遭了。 大宛国出宝马良驹,乔文是漠北的少年将军,若是在小青山再开辟个马场出来,保不齐未来也会有乔家军呢。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陈瑜觉得这买卖,得做。 做买卖她没怕的,不管在哪里,只要手里有货就不愁销路。 可有一件事压在陈瑜心头,怎么都挥之不去,齐宇珩那日来了一趟后就消失了,过去了不短的日子,也不见有任何动静。 喃喃自语一句作孽了,便拿了账本过来,翻看了好几页也没有一行字入心的,索性放下来。 可不就是作孽了,偏偏遇到了他,放不下也拿不起来啊。 “阿瑜。” 陈瑜循声望过去,就见卿长歌一身白衣立在窗前,眼角眉梢都是温柔小意,起身:“真是贵客,都到了窗外怎么不进来?” 卿长歌笑着进门,把琴放在案几上:“我来找你弹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听不懂。”陈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个知音都不配。” “愿意听就行,我就想弹琴给你听。”卿长歌抬头看了眼陈瑜:“好吗?” “好,这么享受的事情,我可不忍心拒绝。”陈瑜把账本直接都收进了柜子里,收拾桌案,拿出好茶。 卿长歌弹琴,陈瑜品茶,两个人竟配合出来一份岁月静好的美意来。 一曲弹罢,卿长歌接过来陈瑜送到面前的茶杯:“听说大公子成了定北将军,少年英雄。” “少年英雄不如时势造英雄,不过大郎能有如今的成就,我倒是觉得以往把他捆在家里做生意,是错的了。”陈瑜觉得卿长歌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便开口说起了自己的心事。 卿长歌手指轻轻按在琴弦上:“阿瑜可知道名琴绿绮?” 陈瑜摇了摇头,她对琴的了解真是少之又少,就算是没穿越之前,也不过就是从网上听听曲儿。 “司马相如得了绿绮,又因这绿绮弹奏一曲凤求凰,博得了卓文君的芳心,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而司马相如说过,卓文君是他的知音之遇。”卿长歌看陈瑜望着自己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崇拜之色,勾了唇角:“而绿绮若不遇到司马相如,又怎么会传到后世,得以成为名琴呢?阿瑜觉得乔文入商道耽误了前程,可他如绿绮,若没有你这母亲悉心调教栽培,又怎么会成为少年将军呢?” “你可真会安慰人。”陈瑜以为是个爱情故事,结果到最后竟是变了个法子夸奖自己会教育子女,哑然失笑。 卿长歌看她眉眼之间的笑意,心中熨帖的很:“你啊,如今可是天底下女子的楷模呢,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少年成名的定北将军,就连妞妞那小娃娃也奉旨行医,真真是羡煞旁人了。” 陈瑜摇头:“别人只看功成,却不见这背地里多少弯弯绕绕,长歌,我如今担忧的很。” “担忧被皇家困了两位小郎君的宿命?”卿长歌虽说是问,实际上更像是陈述事实。 陈瑜点头:“六元及第,早在小郎县试过后我就有所猜测,这不过就是为了太子回朝而需要的祥瑞罢了,所以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要说真值得高兴是小郎遇到了真心对待他的恩师,袁大先生看的通透,小郎才会接了编撰文史的差事,远离朝堂几年用来磨练沉淀,如此倒也多几分把握。” 卿长歌点头:“的确是权宜之计之中的上上之选。” “小郎不让我担心,大郎却实实在在的放心不下,说好听的定北将军,说什么给大霁国换来了三十年的太平天下,可我总觉得这其中大郎的作用委实是有限的,要知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可这话我不能和大郎说。” 陈瑜轻叹一声:“虽说我只要一句担忧,大郎就会解甲归田,可他十几岁的光景,以后人生那么长,我总不能事事都看得准,都做得下来主啊。” “阿瑜,孩子自由孩子的前程,你虽是母亲,可也要学会放手。”卿长歌心疼如此操劳的陈瑜,柔声:“莫不如让自己出去走走,寄情山水,或许心境就开阔了许多,要我看啊,乔文也好,乔斌也好,本就是极其出色的,何须如此担忧呢?” 陈瑜笑了笑:“也是,我原本想要去陵岚国,不过如今却想去大宛国看看了。” “大宛国?宝马良驹为乔文的乔家军准备?”卿长歌眼中笑意更深:“阿瑜啊,你可真是……。” 一语中的,陈瑜也尴尬的笑了:“当母亲的人可不都是这样吗?” “是吗?”卿长歌偏头想了想,不置可否的没有接下去。 琴声再起,竟是金戈铁马,气势如虹。 陈瑜坐在旁边,心情都澎湃了,看卿长歌手指在琴弦之上翻飞成蝶,心中啧啧两声,这神仙一般的人物啊,果不其然不会简单的。 不过说来也真是琴声的缘故,她愿意和卿长歌说,也坚信卿长歌会懂。 这些话她不会和萧怀瑾说,也不会和齐宇珩说,毕竟他们都身在局中,只有卿长歌身在局外。 “阿瑜,我陪着你去大宛国吧。”卿长歌出声。 陈瑜正心潮澎湃呢,立刻点头:“好,一路上有长歌相伴,必是一场很开心的旅程。” 卿长歌笑着点头:“那什么时候启程?” “大郎婚期已近,等他大婚之后家中生意就让长媳操持,我便抽身出去走走。”陈瑜笑出声来:“虽说你入对牛弹琴,我却可以让你有吃不完的美味,也算不亏。” “一脑门子生意勾当,好了,我也回去准备贺礼。”卿长歌起身要走。 陈瑜急忙出声:“长歌,婚期在十六。” 十六吗? 卿长歌偏头看陈瑜:“如今我再也不会因月圆就吃尽苦头了,阿瑜,你救了我。” 这是好消息,陈瑜笑眯眯的点头:“如此,那可是救命之恩,你的礼薄了我可不让。” “礼,不薄,放心吧。”卿长歌心里话,救命之恩都要以身相许了,长乐宫为聘,这应该不薄了吧? 陈瑜哪里知道这些? 她不知道的还很多,建安帝大赦天下,以大赦天下的名头迎沈家一族回京。 并且好一顿封赏,理由是太子如今样样都好,离不开太子太师启蒙之功劳。 皇上都这么说了,百官能说什么? 芸娘靠在小窗之上,武兰芝和沈云远也都静默无声。 “云哥儿,皇帝为了沈家折腾出大赦天下来,是不是该去谢恩?”芸娘问。 沈云远淡淡一笑:“太子失踪不过三岁,这太子太师的启蒙功劳,也真是有掩耳盗铃之嫌,谢什么恩?” “不可胡说。”武兰芝叹了叹:“难道还要圣上认错吗?” 娘仨沉默了。 芸娘抬起手揉了揉脸:“娘,我想去永宁府,想瑜姐姐了。” “我也去。”沈云远清了清嗓子:“刚好身家清白了,我去谢东家救命之恩。” 武兰芝垂了唇角:“为娘也想去,可是沈家爷们都要回来了,难道咱们不在家迎迎?” 娘仨面面相觑,齐齐叹息。 “圣旨到,沈芸娘接旨!” 武兰芝看向芸娘,芸娘微微蹙眉,起身:“娘,设香案,我去更衣,立刻就来。” 沈家如今没有什么人,粗使婆子几个,丫环也不多,设香案后,芸娘跪在前面,武兰芝和沈云远跪在身后。 宣旨太监扬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师府嫡出长女沈芸娘,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着即册封为敏孝公主,钦此!” 芸娘愣住了。 宣旨太监出声:“敏孝公主还不接旨?随咱家进宫谢恩吗?” 第四百零八章 你可真大量啊 武兰芝准备了大大的红封给宣旨太监,柔声:“公公厅里用茶,略等片刻。” “好。”宣旨太监收了红封,便由沈云远陪着进了厅里。 这边,武兰芝和芸娘快步去了内宅。 “芸娘。”武兰芝担忧的看着芸娘。 芸娘笑着摇了摇头:“娘,不过就是补救罢了,我沈家姑娘折损在官妓坊不少,而我如今被封为公主,皇恩浩荡的很啊。” “万事都要等家中人都齐整了再做筹谋,切不可逞一时之勇。”武兰芝轻声劝慰:“这怕不单单是要补救,你陪伴太子身边许久,该有多了解的。” 提到太子,芸娘的表情终于是柔和了下来:“娘,太子当是明君。” “那就好,家、国、天下,我沈家诗书传家,代代忠良,切不可行差踏错。”武兰芝帮芸娘更衣,又殷勤嘱咐了几句,才送她到前面随着宣旨太监进宫谢恩。 芸娘前脚走了,后面沈云远就脸色阴沉的快滴下水来。 他不服,无辜获罪,殃及全族,如今却以施恩为手段,让一家人有口难言。 “少年心性。”武兰芝沉下脸来:“你与芸娘不同,沈家这一辈你是嫡长孙,如此沉不住气?素来钦佩乔夫人,可你堂堂男儿都没学来一指头的本事。” “母亲。”沈云远气重。 武兰芝轻声:“想想乔记前段日子都做了什么样的大事?别人看不出也就罢了,难道你也看不出?” “我怎看不出?天家之争,非要用乔家做筏子,也真是让人没眼看!”沈云远清了清嗓子:“若不是看在当初太子对儿子有照拂之恩,如今我便是豁出去脑袋不要,也想随长姐进宫去问上一问,我沈家做错了什么?十年含冤受苦,如今给了个公主!算是怎么回事?难道让姐姐陷入如此绝境,还要感恩戴德?” “怎么就绝境了?”武兰芝皱眉。 沈云远摇头:“母亲啊,合族受苦,姐姐这公主之名是踩着族人的血得来的啊。” 武兰芝拿了帕子压住眼角:“云远,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你这心性到底是欠缺了些,留在京城也不妥当,等你父回来后,送你去漠北到乔将军帐下磨练一番可好?” “好,我去。”沈云远听到乔将军这三个字,一肚子的郁气就消了七成:“儿子知道沈家势必不能就此隐退,还要效忠大霁国的,那儿子就弃文从武吧。” “行行行,你的性子可得收收。”武兰芝揉着额角,沈家遭此重创,想要彻底缓过来可还需要不少年头,如今芸娘被册封公主,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也可能是太子的意思吧? 宫中,芸娘在帝后面前谢恩,齐北宸直接把人就带走了。 “皇姐,以后你就随在我身边吧。”齐北宸回到东宫,关了门只留芸娘说话,一开口便是:“如今,父皇也就只做了这么一步,以后有我在。” 芸娘起身就要跪下,齐北宸直接拉住她:“跪什么跪?有外人在这些礼不能省,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不需要那些客套。” “殿下为我求来的公主之名?”芸娘问。 齐北宸点头:“对,本想着云远也要求个名头,可他性子到底是还要磨磨的,暂时不急。” “何须殿下如此劳心费心呢?”芸娘笑了笑:“沈家忠良是刻进骨子里的啊。” “皇姐,等一家团圆后,咱们去一趟元宝村可好?”齐北宸抿了抿嘴角,难得露出了几分难过的模样来,低着头:“我到底是错了,娘和妞妞都很伤心,如今父皇尚且可处理朝政,我想去赔罪。” “殿下,不如不去。”芸娘想了想:“或者让臣女去。” “为何?”齐北宸这几日都坐立不安了,真是恨不得立刻就走。 芸娘低声:“乔家如今风头一时无两,急流勇退的何止乔夫人?状元郎的做法不也正是如此吗?再就是定北将军虽说受封,可紧要的是回去成亲,若我料想不错的话,成亲之后怕也是要上奏折,明年都不会回去漠北的。” “这……。”齐北宸明白了,可还是看着芸娘。 芸娘就知道齐北宸的心思,点了点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殿下反而该刻苦用功才是,大霁国是否能永世太平,还要看后来人。” 齐北宸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可,我想筠竹。” 芸娘没忍住噗嗤就笑出来:“殿下啊,你把无名都送回去了,筠竹平安无忧,她如今奉旨行医,为皇家争脸面吧?” 齐北宸眼底一抹神彩:“也为筠竹自己积累了声望,以后……。” “殿下慎言。”芸娘给齐北宸倒茶:“殿下要知道乔夫人性子可非同一般,莫说她如珠如宝的筠竹了,就是摄政王如今可有消息传来?” 提到这个,齐北宸都为齐宇珩捏了一把汗:“皇姐啊,皇叔可是带着赐婚圣旨去的,怎么还没有消息?” “只怕摄政王都不敢拿出来赐婚圣旨,要真敢拿出来,乔夫人能宰了他。”芸娘笑的眉眼弯弯的:“当初臣女就看出来了,乔夫人和摄政王之间啊,吃苦头的可不是乔夫人就是了。” 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话,齐北宸才假模假样的赏赐了不少好东西,送芸娘出宫。 让芸娘意外的是漠北的人都回来了,唯独父亲沈之桓没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因乔将军大婚,沈之桓亲自去送贺礼了。 武兰芝娘仨只有偷偷羡慕的份儿。 元宝村,张灯结彩,黄土垫道不说,从渡口一直到乔家宅子里都红毡铺地。 就是从安平县到元宝村这河面上,也是一条条船连在一起,硬生生的在水面上开了一条路出来。 结亲的队伍七天前就出发了,这一来一回八天的路程足够,早有腿快的伙计回来禀报明日一早就能到安平县,刚刚好是十六。 陈瑜是彻彻底底过了一把儿子娶妻的瘾,这几日忙碌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但打心底高兴,不眠不休都不知道累似的。 入夜,再次叫来了李大山对了席面单子,如今这席面是把乔记食府的厨子和伙计都搬过来的,又和常九询问了荤素菜的安排,这才被莺歌硬架着回去卧房休息。 说不累是假的,陈瑜躺在床上却还是睡不着,满心都是明日的事情。 柏木香的味道入了鼻子,陈瑜微微愣住了,偏头就看到早就被她抛之脑后的人,淡然的坐在圈椅上,正看着她。 “你怎么又来了?”陈瑜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裙:“喝喜酒也不用贪黑来,明儿才是正日子。” “我……。”噗,一口血就吐出来了。 陈瑜瞬间炸毛,再也顾不得矜持跳下床来,跑到齐宇珩身边:“你这是怎么了?等一下,我去叫妞妞过来。” 一转身,衣袖被扯住了,回头就见齐宇珩脸色苍白,眼神可怜,嘴角还挂着血迹:“阿瑜,乔文都娶妻了,我这是急火攻心。” 额……,这话怎么说来着? “不是受伤了?”陈瑜皱着眉头问。 齐宇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抬起手指了指胸口的位置:“伤在这里了。” 陈瑜甩开他的手:“别和我唱苦肉计,咱们……。” “咱们也该修成正果了吧?”齐宇珩耍赖一般再次抓住了陈瑜的衣襟,轻轻摇晃:“我忍不住了,这段日子都想着放手,可知道你要跟卿长歌去大宛国,我却委实放不开手,阿瑜,我入赘吧,好不好?不行你也学着男人那样,三妻四妾也行啊,大不了我当正房,行吗?” 陈瑜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齐宇珩,最后没忍住笑出声来:“你可真大量啊。” 第四百零九章 求阿瑜怜惜 齐宇珩唉声叹气:“谁让我遇到了阿瑜呢?不大量还有什么辙?” “那你赶走萧怀瑾是什么意思呢?”陈瑜这会儿反而不着急了,反正古代大侠动不动就吐血,好像是常态,至于齐宇珩这吐血怎么来的,她不深究已经是客气了。 齐宇珩神色一僵。 “听我要和卿长歌去大宛,你就受不住了?要是我收了卿长歌……。” “我愿意。”卿长歌直接就进屋了,抱着琴:“阿瑜,我可听到了,虽说我没什么滔天权势,可弹琴在行。” 陈瑜扶额:“长歌,你怎么也来添乱?” “不是添乱,是真真的有这个心思,若弹琴不够,长乐宫为聘如何?不说其他,庞大红那三千人充其量散兵游勇,我长乐宫不下万人,乔家军势必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啊。”卿长歌笑吟吟的看着陈瑜:“大宛国的马,怎么能有我长乐宫的人更好用呢?” 陈瑜都想捂脸了。 “我也愿意。”萧怀瑾黑着一张脸从外面走进来,坐在旁边的圈椅上冷冷的睨了一眼齐宇珩:“燕归如此大量,我刚好也放不下,要不要也吐吐血,诉衷情呢?” 这下,陈瑜是真捂脸了,这屋子也待不下去了,起身就出去了。 齐宇珩周身散发出的是杀气,凶狠如狼的看着面前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沉声:“我们夫妻之间的情趣,你们瞎凑什么热闹?” “夫妻?”萧怀瑾偏头看卿长歌:“你信吗?” “不信。”卿长歌十分买账,情敌的情敌就是战友,这很有道理。 齐宇珩抬起手揉了揉额角,舒缓的靠在圈椅上:“萧怀瑾,你别忘了我有赐婚圣旨。” “所以,你是正房,长歌公子,你觉得如何?”萧怀瑾又看卿长歌。 卿长歌心里这个畅快,点头:“如此正好。” “你们想让阿瑜陷入被人指点的下场吗?”齐宇珩气得都要炸了。 卿长歌轻生一笑:“王爷,这三妻四妾的说法不正是出自王爷之口吗?再者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寻常事,女人就不行了吗?纵然别人不行,阿瑜,我看行。” 萧怀瑾旁边点头:“对,就是这么个理儿。” 被打乱了计划的齐宇珩怒极反笑:“尔等愿意为妾?” “愿意。” “甘之如饴。” 萧怀瑾和卿长歌分毫不让。 蹲在窗外的陈瑜拿了个木棍抠土,心里是乱成一团,笑倒一片。 咦?不对啊。 陈瑜站起身,沉着小脸,从窗口看向屋里剑拔弩张的三个人,出声:“摄政王带着圣旨来的?” “没有。”齐宇珩立刻否定。 “哦。”陈瑜耸了耸肩:“那你是吓唬萧将军了?” “不是。”齐宇珩说罢,回头看向陈瑜,眼神里都是求饶:“阿瑜,快赶走他们。” 陈瑜无辜的叹了口气:“为何要赶走呢?我还等你们三个人表演一番姐妹情深呢。” “哈哈哈哈……。”卿长歌都要笑出眼泪来了。 在卿长歌的笑声中,陈瑜转身去了书房,单手托腮。 “够了!”齐宇珩低喝一声:“本王纳妃,尔等再敢不要脸的往上凑,杀无赦!” “来啊,动手啊。”萧怀瑾晃了晃手腕:“你以为怕你?” “对,怕你?”卿长歌坚定的和萧怀瑾站在统一战线上。 齐宇珩掸了掸衣袖:“阿瑜心里有我。” 萧怀瑾晃着手腕的动作卡住了。 卿长歌的笑也凝固在了嘴角。 畅快的齐宇珩站起身来:“所以,妾的名份你们都没有,别忘了,本王答应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与她白首偕老的只能是本王。” 丢下这么一句话,畅快的大笑三声出门去了,到了书房门口,顿时摆出鹌鹑样儿,柔声:“阿瑜,咱们说说明日大婚可好?” 陈瑜偏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乔家大婚,你来凑什么热闹?”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齐宇珩嘴角带笑:“我进来了啊。”说着推门而入。 萧怀瑾和卿长歌都趴在窗口上。 “抢吗?”萧怀瑾问卿长歌。 卿长歌苦笑:“抢得来吗?” 两个人都沉默了。 良久,萧怀瑾说:“我要和阿瑜结拜成异姓兄妹。” “我也要,做不了摄政王的敌人,就做他的大舅哥吧。”卿长歌满面愁容。 “好,咱们去喝一杯。”萧怀瑾和卿长歌往外走的时候问了句:“你那长乐宫真能拉出来一支队伍到乔文麾下吗?” “怎么不能?报效我大霁国,戍边守防怎么只能有萧家军?乔家军也要当仁不让啊。”卿长歌抬手搭在萧怀瑾的肩上:“怎么?以后同殿称臣?” 萧怀瑾笑出声来:“我倒觉得,你对那人难以忘情啊。” “早就忘了,阿瑜待太子也如亲子一般。”卿长歌接萧怀瑾扔过来的酒坛子:“你怎么去而复返了?” “我料定齐宇珩不敢用圣旨压阿瑜,所以回来看热闹。”萧怀瑾拍开泥封,仰头喝了一大口:“果不其然,竟连露面都不敢。” “所以,你也是来演戏的?”卿长歌啧啧两声:“你倒是对齐宇珩更有真心几分啊。” “滚!拿琴来,本将军也听听曲儿。”萧怀瑾抬腿去踹卿长歌,卿长歌笑着纵身开。 齐宇珩坐在陈瑜身边,陈瑜老僧入定似的。 “阿瑜,你听明白了吗?真的就是这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那小兔崽子会说出来啊。”齐宇珩言语恳切。 陈瑜良久才说:“如今他孤身一人在东宫,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 齐宇珩眼神一亮,顿时贴上来伸手勾着陈瑜的腰:“阿瑜真是慈母心肠,放心吧,太子身边安全犹如铁桶,再也不会有任何闪失了。” “你真的有赐婚圣旨吗?”陈瑜偏头问。 齐宇珩抿了抿嘴角垂下头来:“有,不过那也是等阿瑜答应后,用来锦上添花的。” “我若不答应呢?”陈瑜眉目疏淡:“毕竟,京城之内,刀光剑影,不适合我。” “那我就在这边一直默默的等,等阿瑜想起我,我便入赘,阿瑜,则是真心话,入赘,一定要入赘。”齐宇珩得寸进尺的把头贴在陈瑜耳边:“若不然,我孤独终老了,求阿瑜怜惜。” 陈瑜推开他的头:“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你不找,偏偏来磋磨我。” “咱们般配。”齐宇珩扯了陈瑜腰间的玉坠在指尖缠绕。 陈瑜睨了一眼:“我一个商户不说,还是个带着三个孩子的下堂妇。” “咱们般配。”齐宇珩撩起眼皮儿:“若没有你,我这岁数只怕要打光棍了,至于孩子嘛,若早在乔定洲之前遇到你,这些孩子都是我的,怪我来晚了,不过只要是阿瑜在乎的,照单全收。” 陈瑜定定的看着齐宇珩:“最初认识你的时候,你矜贵的不似凡人,如今怎么如此不要脸了呢?” “还不是怕打光棍嘛?再说了,我若要脸,就要继续打光棍,萧怀瑾倒是要脸了,可他要继续光棍下去的。”齐宇珩笑着凑过来,咬了陈瑜的耳垂:“不要脸,才有媳妇儿。” 陈瑜嘀咕了一声作孽了,推开他:“明日还有事要忙,你赶紧去谢谢那两个帮凶吧。” “我家阿瑜真聪明。”齐宇珩也不否认,展臂抱了抱陈瑜:“明日,我要露露脸,好不好?” “那你去问乔文,你是他师父,可不是我的。”陈瑜推开他:“赶紧走,赶紧走。” “我这次肯定不喝醉了。”齐宇珩起身,又恋恋不舍的过来抱了抱:“阿瑜,我还没有得体的衣服呢。” 陈瑜扶额:“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齐宇珩离开,陈瑜急匆匆去找曹红英,作孽了,这又多了一个操心的主儿。 第四百一十章 乔家大喜 乔家大喜。 乔文亲自到永宁府孙府迎亲。 十里红妆之下,是让人艳羡的富贵荣华,乔家可不单单是富,要知道就算是豪富也不能十里红妆,官居二品的少年将军,带给乔家和孙家的何止是荣耀。 孙初夏端坐在花轿之中,偶尔偷偷从纱帘往外瞅乔文,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她前日特地找了最好的郎中问诊,身体调理的极好,子嗣难求也是虚惊一场,当然这段日子除了金嬷嬷悉心照顾之外,妞妞也陪着她好一段日子,更不用父亲不遗余力的遍寻珍贵药材了。 人生,到了这一步,孙初夏觉得自己真真是圆满了。 安平县婚嫁的事情不少见,又因临海商道兴隆,富户也不少,可谁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迎亲的,所以看热闹的人都把整个街站满了。 安顺几个人抬着箩筐,箩筐里装着喜饼花生和一些铜钱,一路上是撒的一点儿不含糊,乔家香料也都用精致的刺绣袋装着,紫竹和紫菱沿街派发,要求只有一个,都要说一句恭喜少爷、恭喜少奶奶。 小孩子们绕着花轿欢呼雀跃,鼓乐喧天中花轿稳稳的来到渡口,轿夫换人,换上乔文手底下的几员猛将,就算是走在颤悠悠的船上,那也如履平地一般。 吹吹打打上了岸,田家村无论男女老少都来到渡口结亲,这可就不用要求了,大家伙都抱拳作揖,恭喜少爷和少奶奶新婚大喜。 田家村的人都知道,乔家以后的掌家人是这位少奶奶,可是孙知府家嫡长大小姐,名门闺秀呢。 乔文一路上感觉嘴都要笑僵了,偶尔偏头看看花轿,总是能对上孙初夏那含羞又高兴的眉眼儿。 眼看到了乔家门口,庞大红凑过来:“将军,王爷问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还算不算数?” 乔文挑眉,偏头看庞大红。 庞大红立刻小声:“来了许久,昨晚闹腾的邪乎,看样子夫人那边儿是没问题了。” 乔文点了点头。 喜轿到了乔家门口,喜娘高声:“落轿!” 轿子稳稳的落下,后面四个人稍微用力,轿子往前略倾。 陪嫁的丫环立刻过去守在轿前。 “新郎官踢轿门喽。”喜娘按照俗礼吆喝开了。 乔文缓步上前,微微躬身:“夫人,请下轿。” 顿时,来观礼的麾下起哄了,踢轿门可是为了煞煞新娘子的威风,如今乔文的举动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 轿子中,孙初夏拿了锦盒,探身递了出去,丫环急忙接过来恭敬的送到乔文手中。 乔文当着大家的面打开锦盒,锦盒里是一大串钥匙,把钥匙拿出来给‘天’看,意味着以后添男丁。 之后,火盆摆上,轿帘挑起,乔文把红绸递进去,孙初夏握着红绸另一头,缓缓下轿,由乔文引着跨过火盆,又跨过马鞍,缓缓进入中堂。 中堂是拜堂的地方,此时宾客已经沾满了偌大的院子,新房可是要比乔家老宅阔气的很,小桥流水,花香浮动。 两个人来到中堂站定,乔文抬眸见陈瑜端坐在上首的位置,旁边放着的则是父亲的灵位。 略微往旁边看,就看到齐宇珩一身黑色长袍,滚着红色的边儿,玉带金冠穿的可是很正式了。 “初夏,略等一下。”乔文轻声。 盖头下,初夏柔声回了句。 乔文先几步上前,撩起袍子跪倒在地:“母亲,儿子有不情之请。” “大喜的日子,说吧。”陈瑜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真真的是太幸福的事情了,自己便宜儿子娶媳妇儿了,她可劲儿的感受一下当婆婆的那种新奇感。 乔文声音不高不低:“儿子承蒙恩师点拨教导,今日儿子大婚,先父也定不会反对让恩师落座受儿子和儿媳一拜,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旁边,齐宇珩嘴角抿了抿,心里那叫一个熨帖,端正的像是接受检阅的士兵一般。 陈瑜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垂眸看着乔文。 她想从乔文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半点儿的不乐意,但没有,乔文甚至还对她露出一抹笑来,那笑生生带着宠溺的意思,这臭小子!真以为娶了媳妇儿就是大人了呢。 罢了,大喜的日子,这算什么呢? 陈瑜点头:“好。” 乔文亲自把乔定洲的灵位放在中间的高几之上,回过身一躬到地:“恩师,请上座。” “嗯。”齐宇珩缓步上前,落座在陈瑜神色,眼角眉梢的喜气儿就不掩饰了。 唱礼人高声:“一拜天地。” 乔文扶着孙初夏转过身拜倒在地,又起身站回来。 “二拜高堂。” 乔文和孙初夏缓缓跪下,郑重其事磕头。 “阿瑜。”齐宇珩很激动,小声叫陈瑜。 陈瑜眼角余光看他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也笑了,不过别人眼里那都是当了婆婆高兴的。 “夫妻对拜。” 乔文和孙初夏对拜之后,就是送入洞房。 洞房要经过中堂到后宅,此时丫环婆子早就恭候着了,乔文扶着孙初夏如了喜房之内。 “你且等等我出去应酬。”乔文俯身在她耳边:“饿了就吃东西,不准撑着。” “你也少喝一些。”孙初夏脸红如布,小声叮嘱。 “嗯。”乔文转身出去的时候,到了门口吩咐金嬷嬷:“劳烦嬷嬷多照应,咱们乔家没那么多规矩。” “大少尽管放心,老奴省得。”金嬷嬷说完,待乔文出去后便进了屋里,一众丫环婆子都提点了一边,过来伺候着。 这一路上可是累狠了,可又不能失了仪态,孙初夏低着头搅着手里的帕子。 “嬷嬷,嬷嬷。” 金嬷嬷看着探头进来的妞妞,笑着走过去:“大小姐怎么不在前面?” “我能进来吗?”妞妞小心翼翼的问。 金嬷嬷点头:“自然,快些进来吧。” 妞妞进来就往床边去,顺道还抱着个绣墩过来,就放在孙初夏的床边,往上一坐才嘟囔道:“外面有什么好?不够闹人的了,还是嫂子这里好,屋子里香香的。” “妞妞要照看着母亲,母亲酒量浅。”孙初夏小声说。 妞妞撇嘴儿:“嫂子惦记娘,娘也惦记嫂子,你等等。” 回头,妞妞扬声:“莺歌,快送进来。” 莺歌提着食盒就进来了,妞妞也不用别人动手,亲自给孙初夏盛了一碗粥:“嫂子,这可是温补的好东西,你少少用一些,娘说这一路上怕是饿坏了嫂子呢。” 孙初夏接过来粥碗,声音略有些哽咽:“妞妞,替我谢谢母亲。” “都是一家人了,谢什么呢?好啦,不准掉眼泪哟,要吃完,我熬了一天一夜……呢。”妞妞说到最后,舌头都不好使了。 孙初夏伸出手握住了妞妞的小手:“放心吧,嫂嫂领情母亲,也领情咱们家妞妞。” 妞妞尴尬的笑了:“其实,这真是娘的意思。” “我知道娘和妞妞都对我好。”孙初夏拿了汤匙,小口小口喝着。 妞妞还担心那盖头太沉,伸出手给虚虚的提这点儿,嘴里还嘟囔了一句:“大哥也是的,这盖头闷的很,早些揭开盖头,嫂子也能轻生点儿。” 金嬷嬷旁边赶紧说:“大小姐可不能乱说,这大婚可是一点儿都容不得出错的,若觉得闷,老奴让人安排放几个冰盆进来。” “嬷嬷。”孙初夏急忙出声:“不热,不需要冰盆。” 她本就是寒凉体质,哪里还敢贪凉? 这边,孙初夏小心翼翼,那边儿妞妞点了薄荷香,嫂子的身体的确不适合贪凉,薄荷香还是可以点的。 一直到许多年以后,孙初夏对今日妞妞的举动都感动着。 前宅,陈瑜招待女宾,齐宇珩当仁不让的招待男宾,只是到了萧怀瑾身边,听到萧怀瑾阴测测的说了句:“以后,娶我妹子没那么容易!” 第四百一十一章 你的保命符是我 乔文大婚后,三日回门知道了安平县,原来孙兆清担心女儿奔波,特地在这边置办了宅子。 太阳还高高的,乔文带着孙初夏回到元宝村。 八天回门住一晚,就进了冬月了,乔文和孙初夏小夫妻俩带了今年的年礼,陪着孙兆清回永宁府,在永宁府坐船去梅州。 梅州之后还要去定州,这一路下来再回家的时候就刚好是年关了。 陈瑜这几天是什么都不想动弹,给乔文张罗大婚的事情,她可真是不轻松,不过看着小两口和和美美的,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齐宇珩每日都在书房,乔斌编纂文史,需要的资料是一批批运到了元宝村。 除此之外,在陈瑜家对面,一处大宅子破土动工。 元宝村没有冬季,盖房建屋不拘什么时候都好,石料厂的石料是一船一船的往过送,除此之外还派来了不少少壮的劳力,简直像是要盖宫殿一般。 等陈瑜缓过劲儿来,就收拾收拾去了庄子上。 制作香水需要的瓶子要小巧玲珑,精致是第一关,陈瑜要亲自把关。 可算等到陈瑜休息过来了,齐宇珩紧随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庄子走去。 “芸娘一家都好了吗?”陈瑜问。 齐宇珩立刻说:“算不得沉冤昭雪,但芸娘被册封公主,算是施恩安抚。” “哦。”陈瑜兴致不高。 齐宇珩也觉得建安帝到底是拉不下脸来,太子失踪朝廷动荡,诸如乔定洲这样的人可不在少数。 庄子上,常九早就回来了,晒盐场那边儿有苗逢春在,他放心不下庄子这边。 说来,最初被派到元宝村的时候,常九心里是有些不舒坦的,如今倒真喜欢上了这里。 “王爷,夫人。”常九迎过来。 陈瑜点了点头:“榨油的粮食都准备好了?” “是,花生、黄豆和芝麻,都准备充足。”常九说着,跟在陈瑜身后往账房去。 陈瑜看了账目后,比较满意,储存量足够,接下来油坊和孙初夏的点心铺子就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了。 处理了这边的账目,陈瑜便去见英娘了。 英娘一见到陈瑜,眼圈就红了:“东、东家,我、我有话要说。” “怎么了?”陈瑜问。 英娘哇一声就哭了:“那梦、那梦没了,好久都没梦到了。” 陈瑜挑眉,抬起手递过去帕子:“没就没了,难道英娘没了那梦,就不会做镜子了吗?” 英娘摇着头:“会,会做。可是别的不会了,东家,英娘不是东家的福将。” 这话说的,恰恰这样才是真正的福将呢。 陈瑜笑着牵了英娘的手:“不准胡思乱想,英娘的本事可不小呢,对了,过了年英娘就十六了呢,咱们家安宁也该娶媳妇儿了。” 提到这个,英娘就脸红的说不出话来。 “这样,明年三月是小商会,小商会之后就把安宁和你的婚事办了,咱们乔家也算喜事不断了,英娘的嫁妆也不用别人预备,东家帮你。”陈瑜笑眯眯的看着英娘。 英娘原本还害羞,这会儿急忙跪下谢恩。 陈瑜扶着她起来:“你是个有机缘的好孩子,以后好好做事,我不亏了你这手艺。” “是,全凭东家做主。”英娘开心的点头犹如小鸡吃米。 香水的瓶子出来一批,这次陈瑜不瞒着玻璃了,直接就用玻璃瓶,不过比一般的玻璃瓶要厚重一些。 夜深,齐宇珩和陈瑜坐在天井的石桌旁。 “我想去大宛国。”陈瑜说。 齐宇珩偏头看陈瑜:“要不要看看赐婚圣旨。” “好啊,我还没看到过圣旨呢。”陈瑜看了眼齐宇珩:“拿来啊。” 齐宇珩起身回了书房,一会儿工夫带着锦盒过来,从锦盒里取出来圣旨递给陈瑜。 陈瑜打开圣旨,齐宇珩把灯拨亮一些。 客套话不少,婚期定在明年四月。 “你这是在逼婚吗?”陈瑜问。 齐宇珩连声:“不敢,不敢,只是想问问阿瑜,能不能把去大宛国的日子往后挪挪?” 陈瑜看着对面连夜赶工的工匠:“也好,如今乔家交给长媳我放心,小郎性子颇为沉稳,我也放心了,那咱们就把婚事办了吧。” 就这么轻飘飘的答应了,齐宇珩内心是天雷滚滚,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他以为要吃尽苦头,费些周折。 却没想到陈瑜答应的如此痛快。 伸手就抓住了陈瑜的手:“阿瑜放心,我绝对不会委屈了你的。” 陈瑜笑望着他:“我觉得,委屈不委屈放在一边,我算是逃不出你的掌心了,所以不如自己主动一些,免得到时候再给我扣上抗旨的罪名。” 齐宇珩拥着陈瑜,无声的叹息。 陈瑜明知道齐宇珩听到自己这么说会难过,可她就想这么说,是齐家人利用乔记的香料和人在前,就因为齐家是天家,自己就要受这份气吗? “不如,我们去老虎口住一段时间怎么样?”齐宇珩说。 陈瑜想了想,还真想去:“好,谁都不带着,咱们去过一下一穷二白的日子。” 两个人说走就走,齐宇珩撑船,陈瑜坐在船上,元宝村被丢到了后面。 这是陈瑜第一次来老虎口。 她以为老虎口只是光秃秃的山,却没想到老虎口很大,目测比元宝村所在的那个小岛还要大几分,有山,绵延数十里的山郁郁葱葱的,金色的沙滩勾勒出了漂亮曲线,是元宝村没有的风光。 “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陈瑜看着一人高的洞口,惊讶的问。 齐宇珩点头:“避人耳目,里面倒也宽敞。” 两个人携手走进来,里面是一条长廊,长廊分割开两侧的房间,房间都不大。 陈设更是简单,只有床和简单的桌子。 “这是你住的地方?”陈瑜问。 齐宇珩摇头:“是太子养病的地方,那边儿有个小门,门那边儿就是芸娘住着的地方,她一直都照顾在太子身边。” 陈瑜轻轻地吸了口气。 “当初你们急着走,是想不连累我们一家,我知道。” 齐宇珩伸手搭在陈瑜的肩上:“可谁也不能看透世事,到最终还是不得不都纠缠到一起去了。” “你是想让我原谅你吗?”陈瑜偏头看齐宇珩。 齐宇珩摇头:“彼时彼日,所有的事情没有第二个选择,乔斌六元及第也是他自己的本事,当初乡试险些丧命,我鞭长莫及。” “凡事都有变数。”陈瑜声音都笑了,走到那床前做下去,很硬的木板床,床上只铺着一层单子:“你可真是不会照顾人,他那会儿身体弱得很。” “若处处都照顾妥当,他怎么为君?”齐宇珩坐在陈瑜身边:“他每日折腾狠了,芸娘就给他书看,看治国良策,每每他都能看下去。” “牧秦会是个明君的。”陈瑜说这句话的时候很中肯。 齐宇珩点头:“所以,如今皇上不论做了什么,我和太子殿下都不能插手,阿瑜,太子失踪后,他身为父亲会想念,身为君王却不能时时刻刻都沉浸其中,如今太子归朝,起初他会觉得父子团聚,人生大喜,可若天长日久,只怕会觉得太子的存在就是要抢了他的江山。” “你对建安帝似乎多有不满?”陈瑜极少听齐宇珩说起来皇族的事情。 齐宇珩笑了笑:“除非有朝一日,退位让贤。”顿了一下才说:“在之前,他说想要让我继位过。” 陈瑜脸色一沉:“你拒绝了?” “不然呢?”齐宇珩伸手勾着陈瑜的肩:“如今我功成身退,找到太子,我妨妻的事情也可以翻篇了,虽说不多,到底有无辜枉死的人,请来圣旨是要他一句承诺,我娶你为妻,不会再更改了。” 陈瑜苦笑:“这么说这圣旨还是我的保命符了。” “你的保命符是我。”齐宇珩贴在陈瑜耳边:“我的保命符是你,功高盖主,早晚反受其乱,如今我一门心思入赘乔家,为的可是留着小命享受一下平常人的天伦之乐呢。” “别胡说。”陈瑜伸手推开他:“齐宇珩,你累不累?” 第四百一十二章 蜜月之旅路好长 齐宇珩定定的看着陈瑜,语气都凝重了:“累,很累,特别是找不到太子的时候,我不得安寝,一边寻找太子下落,一边还要看顾皇宫之中再起波澜,更要防备边关起战事,大霁国的臣民刚过上好日子,我不希望再有战乱。” “所以,曹老爷才会说你是贤王。”陈瑜的夸赞是由衷的。 齐宇珩摇头:“贤王什么的都无所谓,身为齐家人,流淌着是皇族的血脉,这就是我逃不开的宿命和责任,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在做该做的事情,直到遇到了你。” 陈瑜抿了抿嘴角:“初见时候的大嫂吗?” 齐宇珩拥得更紧了一些:“我知道,我在守护一个人,她想要富甲天下,想要儿女平安,富甲天下也好,儿女平安也好,都要有个太平天下才行。” “花言巧语的,不愿意听。”陈瑜口是心非,嘴角都翘起来了。 齐宇珩偏头吻了吻她的鬓发:“就连太子也是一样,你知道什么人可以成为明君吗?” “心中有要守护之人。”陈瑜眼里有大大的问号。 齐宇珩笑了:“对,只有心里留有一寸之地,留给那个愿意用命守护的人,才可以成为明君,其实皇上也是心知肚明的,不管是乔文还是乔斌,甚至沈家、我咋就是萧怀瑾,都是在等太子成长起来,都将会下一任帝王的肱骨之臣。” “他要是一不高兴的话?”陈瑜细思极恐起来。 齐宇珩蹭了蹭陈瑜的鼻子尖儿:“怎么不高兴?坐在龙椅上,想的最多的是江山永固,其次就是长生不老,他虽说不是明君,但也不是昏君。” “为什么这么说?”陈瑜觉得提到朝中这些事情,她和个小学生差不多了。 齐宇珩眯了眯眼睛:“或许因为草乌部落的圣女,也或许因为姜家的姜曦,更或许是因为从小被欺压,最终成为帝王,反正太多的事情都是他不会对外人说的。” “好了好了,我不听这些了。”陈瑜揉了揉额角:“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好,那咱们就不说这些,三五年内,咱们都住在元宝村,你愿意去大宛国我陪着,大婚后咱们就出去走走,富甲天下的买卖单靠万国商会可是不够的,对了,想不想去陵岚国?”齐宇珩问。 陈瑜笑着点头:“想,想去,陵岚国到处都是鲜花呢。” “阿比盖尔还对阿瑜虎视眈眈呢。”齐宇珩眼里带着飞扬之色:“不过,算得了什么?咱们先去陵岚国看花儿,冬日去大宛国看雪。” “齐宇珩。”陈瑜出声。 齐宇珩看过来:“怎么了?” “我其实觉得,遇到你挺幸运的。”陈瑜笑吟吟的主动靠在齐宇珩的怀里。 齐宇珩紧紧地抱着她:“我亦如此。” 时间飞快,又到了年关。 陈瑜一家大团圆,齐宇珩的身份虽说没有挑明,可家里都清楚的很。 过了年,四月十二,陈瑜和齐宇珩大婚。 摄政王迎娶了乔记的陈氏,在整个大霁国连个浪花儿都没翻起来,陈瑜取笑齐宇珩好久,齐宇珩有娇妻在怀,哪里还管别人怎么看? 洞房花烛夜,齐宇珩又是被陈瑜笑话一遭,到最后陈瑜求饶的时候,齐宇珩都不肯放过,美其名曰要振一振夫纲。 不过,嚷嚷要振夫纲的摄政王,整日里除了围着媳妇儿转悠,似乎就没别的事情了。 打从大婚后,陈瑜便住在了对面的摄政王府,平日里只要有空就跑回去对面的宅子里,每每都会被齐宇珩偷回来。 五月,陈瑜和齐宇珩乘船离开了大霁国,往陵岚国去。 除了两个人乘坐的船,还有浩浩荡荡的商队,一路上路过小国家,齐宇珩都会带着陈瑜以商人的身份下去走走看看,顺便开一家铺子。 “燕归,我们今年能不能到陵岚国了?”陈瑜歪在床上,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了,似乎怎么也睡不够。 齐宇珩拿了地图过来,这幅地图上添加了不少小国家的名字,标注的也很清晰,指着陵岚国的所在:“再有三个月就到了,这一路上应该再没有国家了。” “你怎么知道?”陈瑜撇了撇嘴儿:“茫茫大海,就是弹丸的小岛上只要有人就能自立为国的。” “因为陵岚国穷,吃喝都是问题,你没注意到吗?越是往这边来,似乎人们就越是懒惰的很。”齐宇珩把陈瑜拉起来抱在怀里:“那么累,要不要找个御医诊脉?” “不要。”陈瑜觉得自己是被传染了,懒是病,能传染。 齐宇珩顺着陈瑜的发丝:“这次我们带了足够的粮种和香料,算算时间到陵岚国应该是春季了,刚好可以住下来一年半载的。” “原本还想着去大宛国看雪呢。”陈瑜嘟囔了一句:“交通不方便,恨不得长膀飞。” 齐宇珩觉得打从离开了元宝村,陈瑜越来越年轻了,不管是容貌,性子变化更大。 “等咱们把陵岚国的生意坐起来了,便去大宛国。”齐宇珩指着地图:“你看,从这里出发,大概两个月能靠岸,一直是陆路到大宛国。” 陈瑜趴在地图上:“大宛国那么大吗?” “很大,不过国内乱的很。”齐宇珩眯了眯眼睛。 陈瑜抬头刚好看到他眼里的算计之色,嘴角一抽:“姓齐的!你是不是利用这次机会想要心里有数,等齐北宸即位后,你就要扩张大霁国版图啊?” 齐宇珩吻了吻陈瑜的额头:“万朝来贺,也未尝不可,不过还要看太子殿下有没有那个本事。” “打仗就会死人的。”陈瑜揉了揉额角:“看来,我得让乔文解甲归田。” 齐宇珩但笑不语。 如此行船又过了一个月,陈瑜才意识到不妙了,她开始极其挑剔,看到鱼虾都会反胃的很,就算是自己亲自烹调后,都咽不下去。 “齐宇珩,我可能有了。”陈瑜抱着软枕,苦着小脸看齐宇珩。 齐宇珩正端着一碗粥喂陈瑜,听到这话手一抖,险些把粥碗都掉到地上,慌乱的放在旁边桌子上,嘴唇都颤抖了:“有、有了?” 陈瑜捂着脸:“你去找御医看看吧,我看悬了。” 话音落下,就听到凳子摔翻了的动静,从指缝看齐宇珩如同毛头小子一般跑了出去,到了门外扬声就喊:“御医!御医!” “至于吗?”陈瑜嘴上这么说,她抚着小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御医过来诊脉,那叫一个细致。 急坏了陈瑜也急疯了齐宇珩,搓了搓手,齐宇珩问:“怎么样?” 御医转身抱拳:“恭喜摄政王,贺喜摄政王,王妃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两个多月了?”齐宇珩看陈瑜。 陈瑜苦笑:“或许吧,听御医的。” “嗯,听御医的,你跟我出来。”齐宇珩转身大步带着御医离开,到了门外转身又跑回来,小心翼翼的扶着陈瑜躺下,温柔低语:“乖,好好躺着,等我回来。” “没有那么娇气。”陈瑜推开他的手:“去外面听听御医怎么说。” “好,你别动,等我回来。”齐宇珩又给陈瑜掖了掖被角:“海风凉,不能着凉。” 陈瑜看着他一步三回首,回首必叮咛的样子,笑着催促:“快去,你这样也不怕被人笑话。” 等齐宇珩出门后,陈瑜才小心翼翼的抚摸小腹的位置,眼角一串泪珠就落下了。 她,终于是要真真正正的当一回娘了吗? 以为都忘记了,可此时却分明清晰的很,那次怀孕的时候,自己的欣喜若狂与现在一般无二。 这一次,会不一样的,因为她遇到了齐宇珩。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本王福缘深厚 陈瑜怀孕了,可紧张坏了齐宇珩,趁着风平浪静,督促船队加快速度,到最后还是把商队扔下了,两个月的路程,一个月就靠岸了。 陵岚国早就接到了传信,也早就安排了大臣迎接,并且阿比盖尔还建造了一处宅院,完全是用大霁国的风格。 陈瑜下船之后迷迷糊糊睡了好几天,醒来后胃口倒好了不少。 因为后面急行船,所以此时陵岚国是二月时节,繁花似锦的确养眼,可出了中间这一块美不胜收外,余下的地界是真荒凉。 这样艰苦的环境,养育出一方乐观向上的人民。 只要日暮西山,随处可见三五成群,载歌载舞的人们,衣着艳丽,皮肤黝黑,长相也……,好吧,陈瑜觉得长相朴实。 与这些寻常臣民不同,皇族却都是美人坯子,阿比盖尔的长相算是出挑的,别的皇子公主也不弱。 这些皇子公主热情好客的很,主要是陈瑜带来东西让他们爱不释手。 陵岚国盛产黄金,金子反而就不贵重了,皇子公主每次来都会带不少金子制品,就说项链吧,那简直能把整个上半身都遮住,做工也精致的令人咂舌。 陈瑜起初还高兴的每日都要欣赏一番,一个月后就没心情了,物以稀为贵,随处可见就不觉得什么了,反而开始琢磨这边人的吃喝。 粮食极其珍贵,珍贵到陵岚国的人会把能吃的花草做出来无数花样来,可到底不知正经的食物,反正陈瑜觉得自己是绝对咽不下去的。 唯独觉得可以入口的是一种鲜花奶茶。 “王妃,阿比盖尔王子求见。”莺歌在外面通报。 陈瑜此时孕肚还不明显,身体也没有太乏累,吩咐莺歌把人带去花厅,她要稍微打扮一下才能见客。 齐宇珩打从到这边来,每日都忙得很,具体忙什么陈瑜也没打听,左右是逃不过做生意就是了。 阿比盖尔不是第一次登门了,陈瑜也的确想见见他,毕竟是老熟人嘛。 花厅,可真是花厅,绿植攀援而上,长得肆意张扬,玫瑰花艳丽的很。 陈瑜来到花厅,就见阿比盖尔负手而立站在一张画前。 陈瑜看过去眼角就一抽,齐宇珩还真是不藏私,竟把地图挂在这里?! 抬起手掩住唇角,轻轻咳嗽一声后,陈瑜才出声:“盖尔王子,久等了。” 阿比盖尔猛然转身,仔细的打量着陈瑜,良久才笑了笑:“无妨,等你多久都没事的。” 陈瑜有些不好意思,抬了抬手:“请坐吧。” 阿比盖尔大方的坐下来,微微倾身看着陈瑜:“你瘦了许多,可是这里住着不习惯?” “这里很好,盖尔王子的盛情款待可见一斑,不过今日王爷不在,否则你们倒是可以把酒言欢。”陈瑜笑吟吟的看着他:“或许,他会愿意和你谈谈墙上那副画。” 阿比盖尔是个聪明人,听陈瑜这么说朗声笑了:“看画什么时候都可以,若是能得到夫人相助,入画都是可以的。” 陈瑜略略吃惊,这可不是说画,那是齐宇珩万朝来贺的版图,她不心阿比盖尔看不懂。 “我不过是个经商的妇道人家,欣赏不来这些,既然盖尔王子来了,我倒是想要和你说说生意上的事情。”陈瑜顿了一下:“昨日商队才到,今日王子就登门了,想必这合作也没什么悬念了。” “是,我任凭夫人吩咐,不论做什么,皇室都会全力支持,也会答应夫人的全部条件。”阿比盖尔单手盖在胸口,微微垂首:“毕竟,夫人能带给陵岚国的是希望。” “一码归一码,你我之间言商。”陈瑜吩咐莺歌取来了册子,递给了阿比盖尔:“这是我带过来种子和耕作的方法,船上还有一些树苗,不过相距遥远,人都容易水土不服,所以这些种子和树苗到底能不能成事儿尚未可知。” 阿比盖尔翻看着册子,眼里笑意越来越深,抬眸刹那犹如揉入了星辰一般烁烁生辉:“夫人,明日带你去看看可好?” 陈瑜想身体应该没什么大事,三个月的危险期过了,接下来会有至少三个月的平稳期,只要不太过劳累应该是可以的,点头:“好,那就明日吧。” 两个人正说着话,齐宇珩从外面回来,冲阿比盖尔点了点头,便坐在陈瑜身边,柔声:“今日可舒坦了一些?” “嗯,好多了,你待客,我去安排宴席吧。”陈瑜不自觉,言语里都透着温柔。 齐宇珩勾起唇角:“别太累了。” “知道。”陈瑜起身冲阿比盖尔福了福身,阿比盖尔急忙还礼。 花厅里只剩下了齐宇珩和阿比盖尔两个人。 阿比盖尔不无艳羡:“摄政王终于得偿所愿了。” “是本王福缘深厚。”齐宇珩说的一点儿也不客气,话锋一转:“你也该有所动作了,趁这个机会好好筹划,想必不久的将来,陵岚国也会成为富庶之地。” “所以,阿比盖尔愿意俯首称臣。”阿比盖尔回头看了眼墙上的地图:“只是,那地方真的可以吗?” 距陵岚国三百海里之外,有一处荒岛,极大。 荒无人烟尚在其次,荒岛之上草木繁复。 齐宇珩走到地图前:“陵岚国周围并无强大对手,这荒岛倒是可以定居之地,不过这件事不易操之过急,故土难离是人之常情,慢慢调兵过去就好。” 提到了国事,阿比盖尔也收起来了多余的情绪,站在齐宇珩身边:“自古如此,皇室之中倾轧也是残酷的很,如今我明哲保身,带兵驻扎最合适不过了。” “那边儿不止有商船,也有我带来的善于耕种的人,你暂时不要离开这里,慢慢来就好。”齐宇珩偏头看了眼阿比盖尔:“你该立妃了。” 阿比盖尔心里哭唧唧,他喜欢陈瑜,不敢说。 “摄政王可有合适人选?”阿比盖尔问。 齐宇珩勾唇一笑:“有,且等着吧。” 陈瑜张罗了晚宴,完全是按照大霁国的饮食习惯,阿比盖尔开心的像是个孩子一般:“以后,陵岚国的子民也可以吃到这样美味的食物,也可以穿戴绫罗绸缎的华衣了。” 陈瑜发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一点儿没错,齐宇珩挑中的人,和他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说那份爱民如子的心。 夜深,齐宇珩坐在绣墩上,小心翼翼的给陈瑜洗脚,并且手法熟练的帮她揉捏腿部,看着小猫一样露出餍足表情的陈瑜,缓缓说道:“敏孝公主很快就到了。” “到就到了呗,我又不熟。”陈瑜眯着的眼睛猛然瞪圆了:“你说谁?谁要来?” “芸娘。”齐宇珩把洗脚的水盆挪开,拿了软布给她擦脚:“芸娘嫁给阿比盖尔,你觉得好不好?” 陈瑜只觉得一口气就窝在了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抬起手指着齐宇珩,那手指尖都在颤抖。 齐宇珩急忙凑过来把人抱在怀里:“不气不气,你听我和你说。” “说什么?说什么?就这个破地方过来看看景儿还行,你让芸娘在这边一辈子?姓齐的,你们皇家血脉都是冷的是不是?都能结了冰碴子吗?我不同意!我不同意!”陈瑜气得不行,脸都憋红了,一扭头眼泪一对一双儿的往下掉:“作孽了吗?芸娘过的多苦,你不知道吗?皇帝不知道?还是太子不知道?如今你们让她又骨肉分离,甚至一辈子都见不到了,良心不疼吗?” “阿瑜,是芸娘写信求我的。”齐宇珩从袖袋里拿出书信,递给陈瑜:“你不妨看看芸娘的心思,别这么激动,对孩子不好,乖。” 陈瑜剜了一眼齐宇珩,一把扯过来书信……。 第四百一十四章 你们迁都吧 看着信,陈瑜眼泪就一直没断过。 齐宇珩心疼的不行,可他明白芸娘在陈瑜心里的地位,所以只能拿着帕子旁边伺候着,擦眼泪,端茶递水,还要温言软玉的哄她。 好不容易放下了书信,陈瑜转身就扑到了齐宇珩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哭出声音来:“燕归,我们再晚走一个月就好了,那样我会拦着芸娘的。” 他们前脚离开元宝村,芸娘随后就到了,扑了一个空的芸娘在元宝村停留了一个月,一个月后送出这封信给齐宇珩,便回京城去了。 信中,芸娘并没有说什么家国天下的慷慨之词,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身为公主,特别是她这种异姓公主的下场基本上都没什么太大的变数,和亲的可能性非常大,就算是皇上可以格外开恩,她也万万找不到合适的人下嫁的,眠花楼的花魁,是她一辈子都洗不掉的耻辱。 与其听天由命,她唯有让摄政王伸以援手,远嫁陵岚的决定也是因她知道陈瑜在陵岚。 阿比盖尔她见过,喜欢不喜欢放在一边不说,是个好人,一个心眼不坏,又不残暴的夫君,能给芸娘庇护,就算是以后过得不好,处处都不如意,皇上也会因她选择和亲,格外优待沈家。 就这么多,陈瑜眼睛都哭肿了。 “若你在元宝村,你会让芸娘一辈子老死宫中吗?就算是皇上开恩,让她老死宫中,可那是什么地方?异姓公主并没与那么荣耀,真若是再起纷争,哪怕和亲是死路,都必须要去,阿瑜,政治很残酷。”齐宇珩哄着陈瑜:“你不觉得芸娘很聪明吗?她选择陵岚国,你觉得我会看着芸娘在这里过得不好?” 陈瑜抹了抹眼泪:“我也不容许芸娘过得不好,若真那样的话,我就带着芸娘回去。” “好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如等见了面看看再说呢?”齐宇珩帮陈瑜顺了顺后背:“放心吧。” 陈瑜抽了抽鼻子:“我饿了,我想吃荷叶鸡。” “好,我去抓鸡,再亲自动手,不要哭了知道吗?你若是再哭,咱们的孩子也会伤心的。”齐宇珩捏了捏陈瑜的鼻子:“你啊,越来越像是个小孩子了。” 惯出来的老父亲心,陈瑜剜了他一眼:“快去。” “好好好。”齐宇珩起身就出去,媳妇儿要吃荷叶鸡,他可不能马虎。 陈瑜叫来了莺歌,吩咐准备热水擦身,又换了一身轻薄凉快的衣裙穿上,坐在软榻上等荷叶鸡。 脑子里还是齐宇珩那句话,自己越来越像是个孩子了吗? 抬起手摸了摸脸,偏头看正在整理床铺的莺歌,出声问:“莺歌,你觉得我越来越像是个孩子了吗?” 莺歌笑呵呵的把被褥都铺好了,回头:“王妃,以前是乔家那么多事情都要您操持,您想放松一时半刻都难,现在不同了,王爷对您这么好,您好好享福就可以了。” “看来,还真是变了。”陈瑜单手撑腮:“可是这样不好,慢慢的自己都把自己惯坏了。” “有什么不好呢?王妃啊,再过几个月您就更忙了,到时候还要照顾小主子,我最近踅摸了好长时间了,这边的人可没有能当奶娘的,一个个那么黑,咱们小主子可不吃她们的奶水。”莺歌叹了口气:“可怜王妃了,要是咱们来的时候再准备几个奶娘就好了。” 陈瑜愕然的看着莺歌:“你小小年纪,操心的事情这么多?” “这都是莺歌的本分啊,王妃现在金尊玉贵的很,莺歌都恨不得掰开成两半用,那样您啊,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看您都瘦了呢。”莺歌过来给陈瑜倒了奶茶:“也就是王爷本事大,否则啊,这天底下能让您吃这份苦的人,哼。” 陈瑜噗嗤就笑出声来:“好了,别口无遮拦的。” “是是是,王妃放心吧,莺歌就只敢在您面前唠叨几句的。”莺歌过来帮陈瑜揉捏肩:“可临盆的时候是一关,奴婢心里不踏实。” 陈瑜抬起手拍了拍莺歌搭在肩上的手:“放心吧,没事的。” “奴婢不好,还让您反过来宽慰。”莺歌蹲下来:“您好好养身子,奴婢已经在和这边的产婆学了,一定要学好了这本事,保护您。” 陈瑜捏了捏莺歌的脸蛋:“等遇到可心的人,我做主把你嫁出去。” “不要,莺歌命好跟了您,您要是不要莺歌,莺歌以后就没了主心骨,活不下去的。”莺歌说的那叫一个认真。 陈瑜笑了笑,没继续说什么。 莺歌跟在自己身边时间长,齐宇珩提过一句,说是曲贵妃身边的婢女也要莺歌,问她要不要给莺歌换个名字,陈瑜却觉得没必要,自己的莺歌好着呢。 荷叶鸡送到面前,莺歌知趣儿的退出去守着了。 陈瑜在齐宇珩面前也没那么多顾虑,直接撕了个鸡腿就咬,齐宇珩坐在一旁给温着奶茶,时不时还要给她擦擦嘴角。 吃了不少,齐宇珩陪着陈瑜出去遛弯儿。 “燕归,我明儿打算去周围看看,这边的田地能不能耕种还不清楚呢。”陈瑜慢悠悠的走着:“如今芸娘要来了,我得为她好好铺铺路。” “好,但不准累到自己。”齐宇珩答应的痛快。 陈瑜心里就舒畅很多了,伸手挎着齐宇珩的手臂:“芸娘还要多久能到?” “多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齐宇珩伸手理了理陈瑜的发丝:“她走的快,咱们来的时候耽误了不少时间。” 陈瑜点了点头:“如此就好,至少不会耽误农时。” “除此之外也可以利用耕种这段日子好好考察一下阿比盖尔,若是良缘咱们成全,若不是良缘,为夫为了你也要把芸娘带回去。”齐宇珩抬头看看远处的荒凉:“这地方,真不咋地。” 陈瑜捏了捏齐宇珩的指尖儿:“芸娘此番前来应该是带着和亲圣旨的,你要抗旨吗?” “我大霁国儿郎,不怕死,何须一个女子换太平?再说了,你觉得陵岚国有那个本事?”齐宇珩微微眯起了眼睛:“不过是成全芸娘而已。” 陈瑜靠在齐宇珩的肩上,是啊,成全芸娘而已。 可是芸娘啊,你看到这么荒凉的陵岚国,要后悔的啊。 第二天,齐宇珩陪着陈瑜坐上马车,阿比盖尔带着他们往陵岚国最富庶的地方去,说起来也不远,半日时间就到了。 放眼望去,稀拉拉的秧苗,那秧苗陈瑜还认识,自己送给阿比盖尔的土豆和红薯。 阿比盖尔有些难为情:“回来也用心耕种了,可总是不妥当的。” 陈瑜下了马车,走到田边蹲下来捏了泥土到手里,这里的土是红色的,并不平整,缓坡随处可见。 土质有些粘,种植土豆不高产的原因恰恰就是这土的问题。 陈瑜慢腾腾的走了不远的路,齐宇珩回手叫来了马车,把人直接抱进去了:“不要太累了,你答应我的。” 陈瑜揉了揉额角:“这种土壤能种植的东西很多,可是却如此贫瘠,燕归,你说这边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 齐宇珩噗嗤就笑出来了:“那王妃要不要救苦救难?” “当然不要!”陈瑜嘴角一抹笑意:“救苦救难的人不是正在来的路上吗?” 两夫妻相视一笑。 再次下了马车后,两个人表情都凝重的很。 阿比盖尔就紧张了,走过来小心翼翼的问:“王妃,这地?” 陈瑜叹了口气摇头:“我从没见过红色的土,真真是没个章程,盖尔王子啊,恕我无能为力,要不,你们迁都吧。” 第四百一十五章 阿比盖尔好难 阿比盖尔这一口血差点儿喷出来,强忍着那份失望乃至绝望,缓缓的垂下了头:“生于斯长于斯,又怎么舍得迁都呢?” “是啊,故土难离啊。”陈瑜叹了口气:“若真有人离了故土,为了一个人远离生养她的土地和亲人,那这个人就了不起了。” 阿比盖尔不知道陈瑜意有所指,点头:“确实如此。” 马车里齐宇珩忍着笑,顺着帘子缝隙看陈瑜一本正经的说:“农耕的事情我不擅长,但我到知道有个人很擅长的。” “谁?人在哪里?”阿比盖尔眼里顿时有了亮色,他真的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摄政王和王妃的身上了,毕竟大霁国物产丰富到令他咂舌,这么多年为了和摄政王攀上关系,他付出了很多。 可到今日这结果太不如人意了。 所以,陈瑜说有人善于农耕,阿比盖尔准确的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那就是摄政王也好,王妃也好,还是想要帮自己的。 陈瑜煞有介事的抿了抿唇角:“是我大霁国的敏孝公主。” 公主? 阿比盖尔刚升腾起来的希望瞬间就灰飞烟灭了,若是寻常人倒也好了,可人家是公主啊,再有本事他也请不来,不过,和亲可以。 可自己有什么资格让大霁国送公主过来和亲?陵岚国距离大霁国遥远构不成威胁,这只是其一,就算是离得近他也没有什么本事和人家大霁国要个公主过来,除非国君开恩,开恩也未必就是敏孝公主。 其二,陵岚国有什么?除了花草之外,便是金银,金银虽然贵重,可是不能充饥啊,如今对陵岚国来说,粮食那就是命! 陈瑜瞄着阿比盖尔那变换了好多次的脸色,心里就有了点儿谱了,福了福身:“盖尔王子,今日就这样吧,我们回去再商量。” “王妃请。”阿比盖尔蔫蔫的跟在陈瑜身边,走了几步到底忍不住开口:“王妃,您觉得若敏孝公主下嫁陵岚国,可好?” “好什么?你这里吃喝都是问题。”陈瑜说完,立刻挑眉:“哟,还真别说啊,是个好事儿,也许敏孝公主到这里之后,这陵岚国就能到处长满了庄稼呢。” 阿比盖尔立刻附和道:“确实如此,只不过这敏孝公主怕是不肯,王妃与我素来有些交情,不如谈谈摄政王的口风如何?” 陈瑜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阿比盖尔:“你求娶?” “若我不可,还有大王子、六王子、七王子年纪都差不多的。”阿比盖尔说。 陈瑜撇了撇嘴角儿:“那可不行,我还舍不得敏孝公主呢,我又不认识他们。” “王妃认识敏孝公主?听您的意思还很熟?”阿比盖尔心里欢喜。 陈瑜点头:“很熟,因为她在没成为公主之前,叫芸娘,芸娘与我好得很,她听说我跑来了陵岚国,也追来了呢。” 阿比盖尔如遭雷击的站在原地,等陈瑜坐进马车里,他都浑然不知。 芸娘?他认识啊,眠花楼的花魁,曾经和摄政王……。 阿比盖尔摇头,不对!芸娘和摄政王之间应该没什么,否则如今已经是王妃的陈瑜不会那么大方的,再者芸娘怎么成了公主? 一肚子疑问的阿比盖尔回到了王宫之中,闷闷不乐的进了自己的宫殿,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百花盛开,只觉得乏味的很。 若是这些花草都是粮食的话,该多好? 一想到粮食,就想到了善于农耕的芸娘,芸娘竟成了敏孝公主,他虽然生长在陵岚国,可往外跑的次数是最多的,自然知道但凡破格从贵女中册封公主的,不外乎就是想要和亲,大霁国的劲敌之中,大越国是第一个,大越国的国君是个女的,又没有子嗣,和亲就没有可能,大宛国离大霁国也很近,善于训战马,人也彪悍,难道是想要让敏孝公主去大宛和亲? 若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不趁敏孝公主来陵岚国的时候好好表现表现,有摄政王做主,保不齐就把敏孝公主留在陵岚国了。 身为王子,他从小就明白两情相悦的感情是不容易得到的,再者他喜欢陈瑜,陈瑜已经嫁给了摄政王,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看陈瑜幸福也就放下了那点儿念想。 真要是娶了芸娘,也算是为国为民做了大好事了,又何必在乎芸娘的出身呢?有一个公主的名头,就足够他得到许多好处了。 阿比盖尔这一想,就想了好几天。 陈瑜和齐宇珩利用这几天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农耕的册子。 两个人配合的十分默契,陈瑜说,齐宇珩写,很快就写出来薄薄的四册来。 “你这是想让芸娘把阿比盖尔彻底困在手里吗?”齐宇珩笑吟吟的看着躺在软榻上的陈瑜,问。 陈瑜洋洋得意的晃着脚丫:“必须的,阿比盖尔听话的话,用不了三五年陵岚国就会不愁吃喝了,不过阿比盖尔不听话的话,就让芸娘用这册子换自由,回了大霁国。反正不能被人家欺负了去。” “也是。”齐宇珩走过来坐在陈瑜身边:“王妃不如稍稍透露那么一点点儿,困着本王的法子有多少?” 陈瑜睨了一眼齐宇珩,抬起手指了指肚子:“喏,就这一招。” “行,绝招,绝对好使。”齐宇珩立刻服软,低头亲吻陈瑜的额头:“你这辈子妥妥的把我抓牢靠了。” 陈瑜偏头,笑出声来。 “禀王爷,敏孝公主的船再有两天就靠岸了,敏孝公主问是不是可以直接靠岸到陵岚国?” 齐宇珩看陈瑜,陈瑜问:“咱们路过的那个荒岛还记得吧?好像就在那个位置。” “芸娘此时应该离开那个荒岛挺远的了,你过来看。”齐宇珩打开手绘的地图,指着一个小点:“这里还有个略小的荒岛,当时咱们没上去看。” 陈瑜问:“那荒岛上是不是也郁郁葱葱的?” 齐宇珩点头:“不过,略小了一些。” “那就好说。”陈瑜扯了齐宇珩的衣袖:“你吩咐下去,让芸娘在荒岛靠岸,安营扎寨,我们两夫妻立刻过去与她汇合,切不可直接来陵岚国。” 齐宇珩挑眉:“为何?” 陈瑜嘴角一掀:“待价而沽才是上上策,真要一头就扎到了陵岚国,我还担心阿比盖尔那小子不好骗呢。” 齐宇珩忍着没笑出声来,用手指捏了捏陈瑜的鼻子,吩咐下去,让芸娘靠岸,安营扎寨。 等送信的人走了,齐宇珩才问:“咱们是偷偷走?” “对啊,偷偷走,但是也不能太小心了。”陈瑜露出了狐狸笑。 夫妻俩趁着夜色掩映,坐上了稍小一些的快船,只带了莺歌和随身护卫离开了陵岚国,并且还留下了一封书信给阿比盖尔。 从这里到芸娘所在的小岛要两天的时间,陈瑜仔细的看了这一路上的地形。 海中岛上头露处的地方尽管不大,但深海之下那可是壮观的存在,从陵岚国到芸娘落脚的荒岛,中间有五六个大小不等的岛屿,有的荒凉,有的则郁郁葱葱。 陈瑜都让齐宇珩画下来。 “燕归,这些小岛都是无主的吗?”陈瑜问。 齐宇珩想了想:“应该有几处是陵岚国的,不过陵岚国除了粮食不多之外,铁、木都少,远征的船也极其珍贵,所以芸娘的荒岛应该是无主的。” 陈瑜抹了抹嘴角:“那就好,那就好,芸娘的运气真不赖。” 齐宇珩宠溺的看着陈瑜,笑了笑。 芸娘的运气不赖,是因为遇到了她,不管是封为公主还是如今可以自己选择要走的路,都离不开她的影响,自己也好,齐北宸也好,都记着她的好呢。 远远的,陈瑜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立在荒岛岸边,正挥动着手里的一块红纱。 “芸娘!我来啦!”陈瑜兴奋的大声喊道……。 第四百一十六章 芸娘的福地 芸娘喜极而泣,跑上来扶着陈瑜:“慢些,慢些,你这身量看不出快三个月了呢。” 陈瑜撇嘴儿:“还不是陵岚国吃不饱。” 芸娘噗嗤就笑了:“你可别这么说,王爷就算是割肉都舍不得姐姐受苦的。” 陈瑜故作吃惊的看着芸娘:“你这是在帮他吗?” “这哪里是帮王爷,是告诉姐姐真话。”芸娘扶着陈瑜踩在沙滩上:“这边风景很好,也有很多吃的,陵岚国少吃的?” 陈瑜拍了拍芸娘的手:“所以,你怎么就异想天开的要嫁这么远?” “金银之物,国库从来都不嫌弃少,这也算是我自己能做的最大的事情了。”芸娘笑了笑:“再说,如今云远和家父都团聚了,沈家的将来也没办法跳出那个圈子,早晚都是要露头的,我能搏来圣恩眷顾,他们也能多修生养息几年。” 陈瑜心里酸酸的,不过嘴上可不饶人:“等以后我见到安泰那小子,非要揍他一顿不可!真是人小心眼多,我当初和兰夫人刚见的时候,他藏得太深了!骗得我好苦呢。” 芸娘笑了:“好,替我打他一顿,别客气了。” 陈瑜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拧了芸娘的手臂:“你说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想那么多做什么?咱们大霁国男人都死绝了吗?就算他们眼睛瞎,我还可以帮你找不瞎的啊,别人不说,张元挺好,张良也不错,还有庞大红呢,你就说这仨人哪一个敢说不娶?” “别哭。”芸娘转过身抱着陈瑜,声音哽咽:“瑜姐姐,我没那么好的命,就这公主名头砸下来,我这辈子都要为大霁国、为沈家粉身碎骨了。” 陈瑜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她纵然再有本事,也明白君权至上的国度里,皇帝都是金口玉言的,只要出口断不更改,更别说还有一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话了。 “对,不哭,人生就是这么操蛋,真正的高手要成为在玻璃碴子中抠出糖来的本事。”陈瑜握着芸娘的手:“我已经给你铺好路了,咱们现在就拿这个小岛开刀。” 芸娘懵懵的被陈瑜牵着手走进小岛,齐宇珩跟在后面,容色沉静。 他见过许多京中贵女,芸娘是这其中最特别的一个,也许是因为家逢变故,但更可能是因为遇到了陈瑜。 齐宇珩看着陈瑜的背影,再次感慨自己是真的洪福齐天之人,老天爷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宝贝疙瘩。 芸娘带了不少工匠,也带了不少仆从,甚至还有好几家,这几户人家都是沈家老人了,念着沈家的恩情,自愿追随小姐。 能工巧匠的好处格外明显,小岛上两天时间就建了好几处高脚简易的凉棚,四周用硕大的叶子做成临时的墙,倒也凉快舒服,还能防蛇虫鼠蚁。 不过那都是下人们住的地方,芸娘和陈瑜她们住在帐篷里。 陈瑜估摸着时间,也不耽误事儿,拿了农耕的册子给芸娘:“既然你选了陵岚国,那就要在这里也称王称霸才行,陵岚国缺少粮食,你就要成为一个善于农耕的高手高高手。” 芸娘嘴角一抽:“瑜姐姐,你觉得我行吗?” “行。”陈瑜把册子摊开:“背下来,全部记在心里,你觉得没问题了,就烧掉,不留后患。” 芸娘看着册子,再次感动,抬眸看着陈瑜。 陈瑜立刻说:“你别说客气话,时间不等人,我留了书信在陵岚国,若是阿比盖尔发现得早,那么最多三五天就能追上来,我让你拴住这个人,但我没本事让你拴住他的心,能不能得到他的心得芸娘自己来才行。” 芸娘郑重其事的点头。 陈瑜便坐在旁边充当老师的角色,芸娘不懂的,她就解释给芸娘听,如此一来,齐宇珩便见不到媳妇儿了,带了几个人在小岛上巡视,但凡遇到果子不管能吃不能吃,全都带回来。 一天一夜,芸娘眼底都布满了红血丝,合上了最后一本册子:“瑜姐姐,可以烧了。” 陈瑜拍了拍芸娘的肩膀:“所以,你现在不是和亲公主,只是听说我怀有身孕来送稳婆,路过这处小岛喜爱非常,想要在小岛生活下去的芸娘,不是什么公主,也绝口不说和亲之事,明白了吗?” 芸娘聪慧,一点就透:“嗯。” 陈瑜抿了抿嘴角:“等你能得到阿比盖尔的心的时候,我再把调香的手艺传给你,你尽可在这边大展拳脚,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事有两面,若阿比盖尔对你不好,做了夫妻也有离心离德的,你不可委曲求全,只需要一封书信送到摄政王府,纵是刀山火海,我也来接你回家。” 芸娘紧紧的握着陈瑜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陈瑜拍了拍床边:“过来,好好睡一觉。” 芸娘如同孩子一般蹭过去,躺在陈瑜身侧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陈瑜看着她睡着了的模样,轻轻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走出帐篷,迎面就见到了齐宇珩。 “阿比盖尔最慢三天就能到这里了。”齐宇珩说:“他今日派人去咱们的驿馆,驿馆的人把书信交给了他。” 陈瑜挎着齐宇珩的手臂,慢腾腾的往海边走:“他会那么着急吗?” “会。”齐宇珩眯了眯眼睛:“阿比盖尔的心,很大。” 陈瑜没有继续问,作为王子,心很大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不言而喻。 连个人慢腾腾的沿着海岸线走着,阳光刚好,并不炙热,海风吹拂过来的时候,给陈瑜的感觉这里像极了元宝村,只是太荒凉了。 “芸娘在这个小岛上定居都比在陵岚国好。”陈瑜放眼望去:“毕竟,改造一个成熟的国度和开发一个荒凉的小岛,付出的心力是不同的。” 齐宇珩握紧了陈瑜的手,没说话。 “但芸娘背负的太多了。”陈瑜叹息一声。 齐宇珩偏头看着陈瑜:“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不过凡事都尽力而为,结果也坏不到哪里去,我让人找遍了这个小岛,发现了不少东西,带你去看看。” 当陈瑜看着面前一堆一堆的各种果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伸手拿过来一个小小的、红色的果子就要往嘴里送。 齐宇珩眼疾手快的抢过来:“你这是干什么?不能吃。” “能吃。”陈瑜举着手里的果子:“这是西红柿。” 就算陈瑜这么说,齐宇珩也不肯她吃,本意想让别人试试,又担心陈瑜会生气,拿着就往嘴里丢。 陈瑜笑眯眯的看着齐宇珩,见他真吃了,问:“有点儿酸酸的吧?” “嗯。”齐宇珩几乎是囫囵吞下去的,不过确实有点儿酸酸的,并且:“还有点儿甜,也有些苦。” “野生的当然会这样了。”陈瑜拿起来西红柿端详了半天,个头很小,掰开后里面不会气沙,但果肉很厚。 除了西红柿,她竟然还看到了野草莓和黄瓜,拍了拍手站直了身体:“燕归,这是芸娘的福地。” 齐宇珩弯腰捡起来陈瑜挑出来的几种果子:“你是说这些都能吃?” “对,不但能吃,还很好吃,你带我出去走走。”陈瑜拉着齐宇珩的手往小岛中间走去。 一路上,不停的尖叫出声,齐宇珩也被陈瑜眼里冒光的样子逗笑了。 “芒果哎,燕归,你看那边还有龙眼啊,这都是很好吃的,快去!快去把那个,对,就是那个,这叫八月瓜,哇哇哇,还有那个,挤在一起的,那叫木奶果。” 陈瑜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扭头又尖叫出声:“燕归,燕归快来呀,这里有仙人掌果!” 齐宇珩手里托着好几种果子,纵身来到陈瑜身边,问:“阿瑜,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陈瑜只觉得心咕咚一下就掉下去了似的……。 第四百一十七章 坦白 齐宇珩看出陈瑜神色大变,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拥她入怀:“不说没关系,阿瑜,我们是夫妻,一生一世都会在一起的,对不对?” “嗯。”陈瑜点了点头,心里天人交战。 她想要撒谎,几乎成了习惯,毕竟隐瞒自己的来历已经成为了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反应。 可面对齐宇珩,她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再撒谎了。 “燕归。”陈瑜靠在齐宇珩的怀里:“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齐宇珩垂眸看陈瑜的脸色还略有些苍白,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若不想说,也无妨。” 陈瑜抬眸笑望着他:“但是你早就怀疑了对不对?从船图到调香、从提炼精油到设计弩箭,还有我对乔文兄弟三人的教育方式,以至于我御下的那些个手段,其实处处都透着不一样的。” 齐宇珩抱着她坐在一处光滑的石头上:“还有,你对皇权的不在乎。” “是啊。”陈瑜抬起手捏了捏齐宇珩的耳垂:“有什么办法呢?其实我特别想装着害怕的,但我的那个世界里没有皇权这东西啊。” 齐宇珩握紧了陈瑜的手,抿了抿嘴角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声音都透出几许不安来:“阿瑜是仙人吗?或者是修炼有成的小妖精吗?” 陈瑜哈哈哈大笑起来,望着齐宇珩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喂!齐宇珩,你脑子里装着什么呀?还小妖精?我看样子很像吗?” 齐宇珩立刻点头:“像,像极了。” 陈瑜来兴趣了:“为什么啊?” “因为你的变化,最初我见到的那个老妪,如今我怀里的娇妻,竟是一个人。”齐宇珩是真这么认为的。 陈瑜靠在齐宇珩怀里:“好了,好了,别胡思乱想的,我对你说实话吧。” “嗯。”齐宇珩进了紧手臂,那样子似乎是怕陈瑜突然消失了似的。 “没有乔家的奇书,那些是我脑子里的,所有一切,包括我认识这些果子,都源于我的记忆。”陈瑜摆弄着齐宇珩的手指:“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被丈夫害死了,他用我的死去换了巨额保险。” 齐宇珩眉头拧成了疙瘩,丈夫、害死、和什么保险,他听都没听过。 “我的那个世界很发达,不论是农耕还是社会形态,还有百姓的生活水平,比如我们有电脑、手机、飞机啊,各种生活中用到的一切,都是你想象不出来的,就算是在军事上面,也有轰炸机、大炮,炸药,枪械……,许多许多。”陈瑜抬头看齐宇珩认真的凝视着自己,笑了。 “和你解释最简单的手机,就是你一个,我一个,有一串号码叫手机号,我们就算是相隔很远很远,也能互相说话的。”陈瑜捏了捏齐宇珩的下巴:“是不是像是在听个故事?” 齐宇珩点了点头:“嗯,像故事,但阿瑜说的都是真的,阿瑜对我坦诚相告,是因为你把我当成了丈夫,对吧?并且我绝对不会害你,会用一辈子的时间保护着你。”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睁开眼就是乔定洲下葬后,乔洪杀害了他的继母,也就是这副身体的主人,活过来的是我,我起初也挺害怕的,可看到乔文兄妹三个人,我想替他们的母亲照顾好他们,毕竟我能活过来,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死去了。” 陈瑜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就是责任。” “阿瑜,庆幸是你活过来了。”齐宇珩握着陈瑜的手:“不然,我就没有媳妇儿。” 陈瑜拧了齐宇珩的胸口:“瞎说八道,福王哎,别说你现在还是摄政王了呢,那各路女子还不像是逐臭之蝇那般扑上来?” 齐宇珩失笑,握住了拧着自己胸口的小手圈在掌心:“好,她们都是逐臭之蝇,可我却想要一个能夫妻同体一般的妻子。” “燕归。”陈瑜想到了很严重的一件事,小声问:“你会想要那些什么飞机大炮的吗?” “不,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阿瑜陪在身边,我们过最寻常的日子。”齐宇珩微微眯起了眼睛:“也不要你再为大霁国操心一丝一毫,不准动用你那些知道的东西,因为这世上,唯有你于我来说是最珍贵的。” 陈瑜缓缓的放下心来:“我还会很多哟。” “你只需要会做摄政王妃就好了,别的都不需要,齐北宸必然是少年天子,少年天子的性格会随着年纪的增加而改变,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我不让你冒险。”齐宇珩拿了个芒果递过来:“这个怎么吃?” 陈瑜剥开绿色的皮,露出里面金黄的果肉送到齐宇珩嘴边:“这叫金煌芒,个头大,果肉口感极好,产量也不低呢。” 齐宇珩咬了一口,慢慢的品着:“不如,我们就在这里隐居吧。” “才不要。”陈瑜咬了一口芒果:“这里给芸娘,芸娘要是能得到阿比盖尔的心,这里就是她和阿比盖尔的福地,若得不到阿比盖尔的心,我就让芸娘占山为王。” 齐宇珩笑了:“你也会告诉芸娘那些吗?” “不会,这个秘密我本想着永远都不说的。”陈瑜立刻摇头。 齐宇珩笑意更深:“可你对我说了。” “因为你不同,于我来说,你是我留恋这个世界的原因。”陈瑜抬眸:“你和乔文兄妹几个都不同。” “嗯,我永远是你的。”齐宇珩下巴垫在陈瑜的发顶:“还有我们的孩子,他也是你的。” 陈瑜享受这一刻的温馨,伸手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她在这个世界的圆满已经足够她余生都欢喜了。 “等我们回去,就带着这些好吃的去元宝村,那边儿气候肯定能种植的。”齐宇珩轻声:“我没有那么多新奇的玩意儿给阿瑜,但我会尽我可能的让阿瑜把喜欢的东西都收集齐了。” 陈瑜鼻子一酸,闷闷的嗯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肯定不是陈若瑜,叫陈瑜对不对?”齐宇珩问。 陈瑜勾了勾唇角:“我就说你一定很早就怀疑了。” “但,你不说,我就不会去问,刚才也是脱口而出的。”齐宇珩抬头远眺碧海蓝天:“你纵然继续骗我,我也甘之如饴。”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一起,齐宇珩听陈瑜说了许多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不知道的东西。 并且,在陈瑜的指挥下,他砍了不少藤条,编制了个大大的筐子,但凡能吃的东西都寻来一两样。 夕阳西下,陈瑜手里拿着一捧野花,齐宇珩如背夫一般背着筐子,筐子里五颜六色的水果在阳光下闪烁出诱人的光泽。 陈瑜拿出帕子给齐宇珩擦汗,笑眯眯的扫了一眼榴莲:“燕归,回去我让你尝尝人间美味。” 齐宇珩笑的宠溺:“吃不得,最少还要再等一个月才行。” “不准开车!”陈瑜立刻翻了个白眼儿给他。 齐宇珩一脸无辜:“开车是什么?” 陈瑜:“……!!!” 她要怎么解释哟? 夜幕降临,陈瑜用刀子破开了榴莲,取出来榴莲果肉笑吟吟的递到齐宇珩面前。 齐宇珩脸色大变,下意识的往后躲。 “夫君,人间帝王果哦,来嘛,吃一口。”陈瑜笑的都有几分邪恶了。 齐宇珩摇头:“不不不,夫……。” 话都没说完,陈瑜已经眼疾手快的把果肉塞到了齐宇珩的嘴里,齐宇珩只觉得要死了……。 过了一会儿,齐宇珩贴上来:“夫人,再来一口吧。” “不给,不给。”陈瑜抱着果肉,小口小口吃着,一脸享受。 帐篷外面,莺歌都要哭了,夫人还怀着身子啊,王爷也不知道疼惜了吗?这飘出来的是什么味儿啊? 张元看到莺歌要进去,一把把人拉走,走出去好远,突然一声惨叫,划破了日暮时分的宁静……。 第四百一十八章 阿比盖尔登岛 芸娘看到面前这些所谓的水果,惊讶不已。 陈瑜笑眯眯的一样样教给她吃法,然后再把这些果子的营养价值说了个大概。 末了,芸娘吃的停不下来,含糊的问:“瑜姐姐,咱们大霁国没有的,要带回去一些,一准发财。” 陈瑜笑了:“这事儿,你记在心里,估摸着阿比盖尔要到了。” 正吃得开心的芸娘瞬间就停下了动作,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深吸一口气:“嗯,我准备好了,瑜姐姐这几日可以看着点儿。” “怎么准备的?”陈瑜问。 芸娘带着陈瑜出了帐篷,就在帐篷后面的一处略平整的地方,工匠也好,奴仆也罢,都在奋力的与那些杂草斗争着,趁手的农具不多,匕首都用上了,要不是为了安全考虑,只怕长剑大刀都用来砍草了。 “这些杂草就放在旁边一处潜水地方沤着,到时候可以用来做粪水,种植的粮食也分批量,小面积,当做做实验了。”芸娘说着,指了指旁边高一些的坡地:“那边儿也要开垦起来,原本还想着种什么合适,不如就栽种那些水果过来。” 陈瑜有了老怀甚慰的感觉,芸娘学的快,并且学以致用,她接下来不能插手太多,否则容易露出破绽来。 两个人慢慢的走了一圈,陈瑜小声叮嘱芸娘,一会儿工夫就绕到了缓坡上面,放眼望去,一片黄色的花海,陈瑜顿时整个人又雀跃了:“芸娘,那是向日葵。” 瓜子,大霁国就有。 向日葵花却是没有的。 陈瑜十分喜欢向日葵。 芸娘便命人过去摘了一大捧回来。 陈瑜满心欢喜的抱着向日葵,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芸娘可带来了瓜子种?” “带了,还带了很多,原本是打算吃的。”芸娘有些不好意思了。 陈瑜点了点头:“那就好,这小岛上土质肥沃,但都是生地,你可以深耕之后选择大面积种植瓜子,种了一茬瓜子后,土地就会细腻很多,再者我没有找到小岛上的淡水,咱们吃的淡水是哪里取来的?” 芸娘比陈瑜早到这里两天,指了指远处的山包:“那上面有山泉水,虽然不多,但吃喝是足够的,水质极好,甘甜的很。 陈瑜收回目光:“若是不多的话,还要想着灌溉农田用水,我再把晒盐的法子交给你,不过你切记千万不要透出太多,太快,阿比盖尔并非是个没有野心的人,对这样的人你要时刻都有后路才行。” “瑜姐姐。”芸娘笑的恬静:“这里,就叫芸岛,是我大霁国最远的边陲。” 陈瑜愕然片刻,沉沉的叹了口气:“芸娘,你这是何苦?” “一路过来,看到了许多小国家,我就想过大霁国的未来,还记得太子殿下离开乔家后吗?我一直都陪伴在他身边,瑜姐姐,阿比盖尔是个有野心的人,可你知道吗?太子殿下的野心要更大,他骨子里有着一股劲儿,我形容不好。” 陈瑜挑眉:“侵略性?” 芸娘摇头:“不是很准确,说好听的是胸怀天下,说不好听的是对周遭环境不放心,总想要去争取更多,唯独让我觉得不一样只有对筠竹。” 说到这里,芸娘抿了抿嘴角:“他对筠竹的心思,不会罢休的。” 一提到这个,陈瑜就觉得脑仁儿疼。 虽然她和齐宇珩都坦白了,可她坚持认为自己就是乔文兄妹三人的亲娘,哪怕没有感受过孕育的辛劳和喜悦。 “不碍事,往后慢慢看。”陈瑜只能这么说了。 芸娘猜侧出陈瑜的想法,但有些话的确说出来为时尚早,所以她轻声说:“大霁国从永宁府开始就是茫茫大海,如今大霁国的战船规模不小,大越国签订了盟约之后,至少三十年内不会再起纷争。” 陈瑜认真听着。 芸娘继续说:“三十年,对于一个人来说很漫长,对于太子殿下就更是如此,他从太子到帝王,鼎盛时期恰恰就在这三十年内,他不会不作为。” “所以,你说他会从海上开始扩张版图?”陈瑜扶了扶额:“我懂了。” 的确是懂了。 芸娘只是从齐北宸身上看到了大霁国未来的三十年,可陈瑜却已经早在几个月前,就看到齐宇珩在画很详细的海图。 也就是说摄政王和未来的少年天子,在大霁国将来发展的事情上,不谋而合。 不谋而合的两个人凑到一起后……。 “不会那么快,芸娘,纵然你知道这么多,也要明白自己的人生要过好了,才有其他。”陈瑜轻言细语:“你选择了陵岚国,若是嫁给了阿比盖尔,夫妻能和美在一起生活,就不要为大霁国奉献一生,你不是如意,你不是细作,就算你顶着敏孝公主的名头,你还是芸娘,沈家的芸娘。” 芸娘展颜一笑:“嗯。” “你可以造福一方,不拘是大霁国还是陵岚国,你实现自身价值也不需要以大霁国为主,陵岚国的人也很好,他们更淳朴单纯,他们更需要一个能让他们吃饱喝足的人,若你愿意,他们都愿意奉你为神,你明白吗?” 陈瑜见芸娘露出几分不解,继续说:“吃饱喝足只是人最低需求,之后会在追求什么?华衣美服也有了呢?他们需要开蒙,需要读书啊,你代表的是大霁国,对陵岚国的国民来说,那是一个很遥远、很美好的国度,而你把那个遥远且美好的国度的东西都捧到了他们面前,他们会怎么看你?” “瑜姐姐,我是大霁国的人。”芸娘很清楚陈瑜的话。 陈瑜苦笑,捏了捏芸娘的脸蛋:“大霁国怎么了?陵岚国又怎么了?你就把自己当成蒲公英的种子,四海为家可以,落地生根亦然,你来了陵岚国,你就是陵岚国的人,芸娘,你的幸福更重要。” 芸娘别开目光:“阿比盖尔不喜欢我。” “未必。”陈瑜牵着芸娘的手:“你知道我和齐宇珩第一次见面,齐宇珩叫我什么吗?” 芸娘还真挺好奇的。 陈瑜撇嘴儿:“大嫂!” “哈哈哈哈!”芸娘忘记了名门贵女的规矩,大笑出声。 陈瑜翻了个白眼儿:“你知道我给他船图后,他动过心思杀我吗?” 芸娘一下就收声了。 “对吧,你也知道,所以他后来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如今我们两个人很幸福对不对?”陈瑜一字一顿:“芸娘,女人从不是谁的附属品,从不需要为谁去牺牲,而需要认真对待自己的生活,爱自己,别人才能爱你,不卑不亢,才能换来平等的身份和地位。” 芸娘看着陈瑜,眼里都是艳羡和崇拜。 陈瑜顶顶不喜欢芸娘这一副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无时无刻都在灌输给她平等的思想。 三天后,一艘船停在了小岛旁边。 阿比盖尔下船,远远的就看到许多人在岛上劳作,那些人穿戴都是大霁国的服侍。 静立良久,他才举步进岛。 芸娘,眠花楼的花魁,罪臣之女,一家因太子失踪获罪。 又因芸娘找到了太子,陪伴太子殿下有功,大霁国建安帝破例降旨册封敏孝公主。 敏孝公主在三个月前请旨,要出去走走看看,实际上是追随摄政王和摄政王妃而来,真实目的却是要远离皇宫,远离纷争,就连沈家人也都不再入仕。 “是个聪明人。”阿比盖尔喃喃自语,他喜欢聪明人,所以纵然陈瑜有三个孩子,比自己大了许多,他也愿意迎娶,只可惜陈瑜嫁给了齐宇珩,而自己显然入不了陈瑜的眼。 如今,芸娘就在这岛上,他想的很明白,这样的聪明人,怎么能落到别人手里?为他的兄弟们效劳,让他们如虎添翼? 第四百一十九章 小岛再相遇 阿比盖尔谁也没带,就一个人走向了劳作的人。 远远的,他看到一道曼妙的身影站在一群人前面,手里拿着个小布袋子,正说着什么。 走进了,就听到那好听的声音在说:“种子珍贵,切不可浪费了,你们三个人一组,十个人一块,这些田要好好侍弄起来……。” 阿比盖尔凝眸看芸娘,她戴着幕篱,衣裤都轻便的很,说完了亲自开始示范如何种植。 一阵风吹过,幕篱轻纱被吹起,露出一张带着薄汗,红若三月桃花的小脸,那双眼睛里带着笑意,望着远处正问她如何耕种的人。 阿比盖尔隐藏在一棵树后,想着第一次见到芸娘的场景,当时是在船上,她陪着还是福王的齐宇珩前来,并且还警告自己不要肖想陈瑜。 如今,自己倒是不肖想陈瑜了,转而要肖想她芸娘,也不知道自己说出来,她会怎么想。 “有水啦,公主,公主快来啊,水,淡水!”远处有工匠大声呼喊。 芸娘急忙转身往那边跑去,阿比盖尔也被这样的声音吸引了目光,探出头来,就见芸娘正爬上一处缓坡,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栽倒下来了。 “小心!”阿比盖尔纵身狂奔,伸手接住了芸娘。 芸娘头上的幕篱已经掉了,脸色苍白的她呼吸急促,两只手死死的抱着阿比盖尔的脖子。 “没、没事了。”阿比盖尔舌头有些打结,说。 就见芸娘像是触电了似的松开了她的手,并且跳出他的怀抱站在一旁,低着头:“谢谢。” “殿下,殿下。”好几个丫环婆子冲过来把芸娘团团围住,一个个都叽叽喳喳的问长问短,还有人过去检查胳膊腿儿是不是受伤。 阿比盖尔早就被挤到了旁边,看着芸娘连声说没事,心里竟涌出许多愁绪来。 原本,他可以先问问的,哪里需要这些丫环婆子跑来献殷勤? 就在阿比盖尔尴尬的看像别处的时候,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停下来了,芸娘走过来福了福身:“盖尔王子竟也来到这小岛了啊,是要见摄政王吗?我让人带着王子殿下过去可好?” 阿比盖尔转过头:“好。” 芸娘叫来了一个小厮,带着阿比盖尔去帐篷。 心里暗暗有些郁卒,毕竟这阿比盖尔神出鬼没的来到小岛上,让她没有防备啊,不过也觉得庆幸,若不是阿比盖尔来的及时,自己这一下怕是要摔得不轻。 整理了心情,芸娘还是过去看了水井,水井挖了一天不到就有了水源,水质略有些浑浊,需要淘几遍,就可以有清水了。 “再寻找几处合适的地方试试吧。”芸娘吩咐下去,便又回来耕作,远处山上正在挖着果树的工人,把一颗颗果树抬下山来,就栽种在田地旁边开辟出来的果树园里。 陈瑜面前摆着各种水果,吃的开怀。 齐宇珩坐在一边,偶尔还有福利,陈瑜会把果子送到他嘴边,两夫妻十足十的享受模样落在阿比盖尔的眼里,那可是真扎眼啊。 要知道前几天陈瑜就曾轻飘飘的说了句:“要么,你们迁都吧。” 结果,这两夫妻已经开始了吃喝玩乐,浑然忘记了自己在陵岚国煞费心机的想要调查敏孝公主呢。 “唔,盖尔王子来啦。”陈瑜快速的咽下嘴里的果肉,推了一把齐宇珩:“快去请进来呀,刚好让他也尝尝这些美味,芸娘好厉害,我要在这里养胎到生了之后再挪窝。” 齐宇珩宠溺的笑了笑,起身走出帐篷,抱拳:“没想到你来的还挺快。” 阿比盖尔深深弯腰:“也幸好摄政王留下书信,否则我还要大费周章了。” “哦?”齐宇珩挑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阿比盖尔进了帐篷,帐篷地方不小,他们离陈瑜有段距离落座。 陈瑜这会儿贤惠的很,拿了大大的瓷盘,各种水果都处理成小块,又放上了竹签子送到这边来。 “得了消息,大霁国敏孝公主已经来到了陵岚国这边,我就很想见一见,毕竟是旧相识。”阿比盖尔说。 陈瑜戒备的看着阿比盖尔:“你该不是动了什么坏心思了吧?我可你说,你别惹我,芸娘给我找了这么多好吃的,我是要她陪着我在小岛上等着小世子降生的。” “瑜儿别闹。”齐宇珩把人拉着坐在自己身边,挑了一块果肉送到她嘴边,这才转过头说:“晚些,本王来引荐。” 阿比盖尔一笑:“不必了,我们已经见过了。” “见过了?”陈瑜立刻又皱起了眉:“你想带芸娘去陵岚国种地?” “确实有这个想法。”阿比盖尔垂眸:“不过,在下不会和王妃抢人的,因在下知道根本抢不过。” 陈瑜抿了抿嘴角笑了,不再说话。 “尝尝这些水果,这小岛物产可是很丰富的。”齐宇珩打圆场。 阿比盖尔满腹心事,倒也不拒绝水果,这些水果颜色不一,味道不同,但都很美味。 一想到这些水果都是芸娘发现的,不过就是两天的路程而已,他在陵岚国长大,往返多次去大霁国,却没有发现这处小岛。 转而苦笑,就算是发现了又能如何?他陵岚国的人也不是没有出海的人,也不是没有带回去一些看似能吃的东西,最后结果却是要么难吃,要么中毒,久而久之陵岚人都不再尝试了。 芸娘。 想到这两个字,阿比盖尔心里便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完全可以提供足够的庇护给芸娘,甚至都可以双手捧着王妃的王冠送到她手里,可陵岚国的贫瘠,又怎么是大霁国那种富贵窝窝里长大的人能看得上的? 别说嫁去陵岚,就是摄政王两夫妻只是路过做客,还不是嫌弃的宁可在荒岛上? “大哥。” 阿比盖尔这称呼一出口,陈瑜都止不住抖了抖,狐疑的看着齐宇珩。 齐宇珩眉目疏淡:“芸娘如今是公主,公主之尊若是到陵岚国去,只怕不妥当,为兄也想要为你多做一些事情,莫不如就听王妃所言,你大可回去等待,这小岛若是成为富庶之地,便迁都过来吧。” 阿比盖尔摇了摇头:“那样不妥,反而有人会下黑手的,大哥不是说再玩前去有一处岛屿不小,可以用来屯兵吗?” 齐宇珩撩起眼皮:“你的意思是?” “我想求娶敏孝公主,请大哥保媒。”阿比盖尔说的诚恳。 齐宇珩却沉了脸色:“盖尔,你可知道芸娘与我妻情同姐妹,只因你陵岚国想要一个善耕种之人,你就要用这种法子抢了芸娘?” 阿比盖尔刚想解释,齐宇珩已经语调凌厉了:“再者,芸娘如今是公主,你也知道敏孝公主的来历吧?这公主的殊荣是如何来的,莫说大霁国不需公主远嫁和亲,就是需要和亲,也绝对没人敢让敏孝公主和亲的,我大霁国儿郎戍边征战,保家卫国,不屑于让女子挡在家国天下之前。” “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阿比盖尔急忙说:“我想娶她为妻,并非指因为她有耕种法子,而是我能为她提供庇护。” “庇护?”齐宇珩冷哼一声:“你是说本王和本王的王妃在大霁国还不能庇护一个朋友了?” 陈瑜坐在一边慢慢的啃着水果,心里高兴的不要不要的,她男人这波输出很像样啊! 不过,作为夫妻,有人唱红脸另一个就必须要唱白脸嘛。 所以,陈瑜轻咳一声:“燕归何须如此说呢?我反而觉得盖尔王子和敏孝公主是很门当户对的,又年貌相当的很呢。” 阿比盖尔犹如见到了救星一般,立刻对陈瑜恭敬垂首:“王妃,所言极是,我愿意以王子之位,下聘大霁国敏孝公主。” “可是,你 第四百二十章 以后我不咬你了 阿比盖尔被陈瑜问的脸都红了。 陈瑜却语重心长的说:“不论你是王子还是平民,也不说她是芸娘还是敏孝公主,到底不过就是青年男女的相处,有情才可做夫妻,为的是你们两个人余生幸福,盖尔王子,你说呢?” “王妃说的在理儿,是我唐突了。”阿比盖尔抬起头尴尬的笑了笑:“若我和芸娘彼此心悦,是否可以请王妃从中做媒?” 陈瑜偏头想了想:“那你可要抓紧了,我如今越发身子不便利,等孩子降生后才能离开,不过算一下也就半年时间的样子,若是半年后你还没成功的话,我们可就要回去大霁国了。” “好。”阿比盖尔得了陈瑜这话,就告辞了。 帐篷里,齐宇珩偏头看陈瑜。 陈瑜笑眯眯的立刻送上水果讨好。 “我真是为阿比盖尔感觉到了难受了。”齐宇珩长叹一声:“看来,想要娶瑜儿身边人,颇要费一些周章啊。” 陈瑜起身在屋子里遛弯儿:“所以,燕归的意思是我身边的莺歌也被盯上了?” 齐宇珩朗声大笑,斜斜的倚在软枕上,看着陈瑜:“张元受伤了,据说是被莺歌咬了,你觉得呢?” “啊?”陈瑜瞪大了眼睛:“张元看上了莺歌吗?” “不太清楚,不过以张元的本事,莫说莺歌,就是百个莺歌也断然不会受伤的。”齐宇珩抬起手压了压额角:“所以说,这瑜儿身边的女子,个个不凡啊。” 陈瑜笑的像是偷吃了小鱼干的猫儿一般,颇有些洋洋自得:“这个嘛,当然了,毕竟女人选男人,就像是二次投胎似的,不找个好的,余生怎么安稳?” 正在为余生能吃饱的阿比盖尔此时正跟在芸娘身后,脸红脖子粗,一言不发。 芸娘检查这田地,走了好几圈停下脚步,回头:“王子殿下为何一直跟着我呢?” “怕你再摔了。”阿比盖尔脱口而出。 芸娘就笑了:“何必如此?我从小到大摔了那么多次,如今不也全须全尾的?王子有求于我,不妨直说吧。” 阿比盖尔的心思被揭穿,颇有几分无地自容。 最终却摇头了:“王妃说的没错,若不是芸娘愿意,我定不该强求的。” “强求什么?”芸娘上下看着阿比盖尔:“陵岚国的地吗?” 阿比盖尔再次被问的无话可说。 芸娘则缓缓说道:“红土地适合种植的作物不少,比如说稻米,不过但凡是作物都离不开水源,稻米更甚然,所以我交给王子殿下如何回去种植稻米,可好?” “为什么你愿意教我?”阿比盖尔吃惊的看着芸娘。 芸娘笑容淡淡的:“瑜姐姐说过,不论是大霁国也好,陵岚国也好,只要是人就都值得去帮助,而我别的不会,只是略通农耕,偏偏陵岚国还就缺少粮食,或许冥冥之中注定了这一场机缘呢?” 这话可把阿比盖尔的心说的怒放成花儿了,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如今也觉得这是一场机缘,芸娘,我……。” “王子殿下。”芸娘打断了阿比盖尔的话,轻轻吸了口气才说:“稻米种子并不多,我只能给你一少部分,等秋收的时候你再来这边,我可以给你更多种子,你如今带回去这些种子可以尝试耕作,也让那些臣民学习一下吧。” 阿比盖尔点头:“如此,也好。” 芸娘看少年这难过的模样,心里也是不忍的,可瑜姐姐说的没错,幸福若不经营妥当,只能是昙花一现的彼此心动罢了,再说了,她只觉得阿比盖尔合适,并没有心动的感觉,阿比盖尔对自己,更是如此。 接下来,芸娘教阿比盖尔种水稻,一步一步极其详细。 阿比盖尔脱掉了华丽的袍子,挽起裤管亲自下田,从育苗到插秧,他学了个十成十。 临别的时候,阿比盖尔看着芸娘:“等我再来。” “王子殿下放心,瑜姐姐要在岛上养胎,必不会离开太早,再者这小岛我很喜欢,所以也会多停留的。”芸娘让人把种子送到阿比盖尔的船上:“除了稻种,我还给你准备了甘蔗和茶树,茶树和甘蔗种在坡地和山上都可以的。” 阿比盖尔心里感激,从身上摘下一块玉佩交给芸娘:“无以为报,略表心意。” 芸娘大大方方的收下了,阿比盖尔的少年心就跳得乱作一团,几乎同手同脚的上船回去陵岚国了。 看着远去的船,芸娘手指慢慢的摩挲着那块玉佩,良久才勾起一抹笑意来。 三个月过去了。 陈瑜的身体变化越来越明显。 莺歌每日里伺候的小心翼翼的,并且脸上的笑容就没散开过。 “你啊,整日笑眯眯的,有心仪的人了吗?”陈瑜打趣儿。 莺歌立刻摇头:“王妃又取笑莺歌了,奴婢开心可不是为了我自己。” “为什么谁呢?”陈瑜笑吟吟的看着莺歌,莺歌的模样不说多么漂亮,但特别耐看,是那种第二眼美女,越是端详越俊俏的类型,真是便宜张元那小子了呢。 莺歌哪里知道陈瑜的打算,立刻开心的如数家珍一般:“敏孝公主身边婆子十六人,丫环十人,这里面婆子们都会接生的手段,不过手法高低略有不同,李婆子,崔婆子还有冷婆子都是高手哩,再有啊,敏孝公主身边还带了几家奴仆,那几户人家都有怀孕了的媳妇儿呢,小世子的奶娘都有着落了,你说奴婢该不该高兴呀?” 陈瑜看着莺歌小嘴儿叭叭的说了这么多,竟都是为自己在打算,心里熨帖的同时,更想要给莺歌一个好归宿了。 “张元不错。”陈瑜说。 莺歌差点儿跳起来:“王妃可莫要受骗,那人坏得很!” 陈瑜一下就笑了:“为什么啊?” 莺歌小脸都黑了:“几个月前,奴婢怕王爷没深浅再伤了、伤了……。”到底是个姑娘家,止不住脸红的往陈瑜隆起的腹部瞄了一眼。 陈瑜憋着笑:“嗯,我明白了,继续说。” “所以奴婢就守在门外,想着保护着小世子和王妃来着,那日我都要冲进来了,结果张元硬是把我抓走了,从那之后整日跟着我,不准我夜里守在门外的。” 莺歌恨恨的磨牙:“那厮坏得很!竟还吓唬我说,再敢没分寸,就把我丢进海里喂鱼呢。” “所以你咬了他?”陈瑜止不住翘起嘴角问。 莺歌抿了抿嘴角:“也不是,没咬几回的,他厉害得很,我得抽冷子才能得手。” 陈瑜抬起手捂住脸,哈哈大笑。 莺歌脸就红了,站在一边怨念的看着王妃,自己这好几个月遭的罪馨竹难书,偏偏王妃竟还这么开心。 陈瑜笑了一会儿,才擦着眼泪说:“莺歌啊,张元可是摄政王身边的影卫,功夫了得,他若是不让你咬,你就算是再抽冷子,也是得不到手的啊。” 莺歌愕然的张大了嘴巴,王妃在说什么呢?明明重点不是咬人啊。 是夜。 张元再次把莺歌抓起来送回高脚楼的途中,被莺歌咬到了手臂,一声不吭的任凭莺歌不松口,稳稳的把人扔进了角楼房间里,转身就走。 “喂!张元,王妃说你若不让我咬你,我是咬不到你的,是真的吗?”莺歌双手叉腰,问。 张元头也不回:“对。” “那你为什么让我咬你?”莺歌狐疑的看着张元的后脑勺。 张元耳朵尖都红了,冷哼一声:“若不让你嘴巴有点儿东西占着,再胡说八道怎么办?再说了,你咬着我,我送你到这吊脚楼就省心得很,总比你脚蹬手抓的再摔了要好。” 莺歌眨了眨眼睛,张元早就迈步离开了,她跑到了窗口趴在上面:“喂,姓张的,以后我不咬你了,行吗?” 第四百二十一章 芸娘恨嫁 张元回头看着莺歌,没说话,走了。 阿比盖尔再次登岛的时候,人都黑了一圈不止,带来了一筐金灿灿的稻子,直奔第一次见到芸娘的田边儿。 远远的看到芸娘正在田里劳作,再也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扬声:“芸娘!芸娘!你看看我种出来啦!” 芸娘循声望去,就见阿比盖尔抱着一筐稻子奔来。 原本白净的少年成了黑皮肤的小伙子,眼神却明亮的很,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 “你看,稻米,芸娘你看,我种出来了稻米。”阿比盖尔兴奋的像是个孩子一般,拉着芸娘的手到旁边的树下阴凉处,把稻穗拿出来放在芸娘的手里。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芸娘拿着稻穗,问:“你亲手种出来的?” “对,亲手种出来的。”阿比盖尔笑望着芸娘:“我是你最好的学生。” 那求表扬的样子,让芸娘忍不住笑了。 芸娘本就很美,是端庄的美,如今更多了几分艳丽之色,虽不及陈瑜那如烈烈金乌般张扬,可别有一番风情。 阿比盖尔看呆了,天知道他这四个多月的时间,没人要想芸娘多少遍? 她一言一行,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阿比盖尔都要反复反复在脑海里回忆,不然怕种不出稻子来。 习惯是很可怕的存在,他后来发现就算是稻子成熟了,他依旧会每天脑子里都是芸娘,都是她说的话。 如今,再次见到了芸娘,他的内心激动的没办法形容了。 “我种了甘蔗,还有茶树都活的好好的,不过并不好喝,大霁国的茶很好喝,芸娘,是因为茶要晒干了吗?” 芸娘笑着摇头:“不,茶不是晒干的,是要炒茶的,单单炒茶还不行,要分出来季节,更要分出来嫩叶和老叶。” “芸娘懂得真多。”阿比盖尔就露出痴汉的目光了。 芸娘心咯噔一下,急忙避开了阿比盖尔的目光:“我还寻了不少好吃的蔬果,也种植成功了,带你去看看。” “嗯嗯嗯。”阿比盖尔立刻起身,伸出手到运年面前。 芸娘抬头看了他一眼。 “把手给我。”阿比盖尔说:“我们一起去看。” 纵然,芸娘曾在眠花楼中多年,到底是没有真正的经历过什么,就算是看过了太多逢场作戏,也没有身临其境过,所以她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阿比盖尔见她犹如鹿眸一般的眼睛,鼓起勇气弯腰直接握住了芸娘的手,故作镇定的说:“那些果蔬好吃吗?我上次来吃过好几种,是不是芸娘也会种了呢?” “你上次来吃的是水果,果蔬是可以生吃,也可以做菜肴的。”芸娘看着阿比盖尔握着自己的大手,缓缓的吸了口气,小声说。 阿比盖尔都想兴奋的跳起来了,毕竟没有被甩开,更没有被骂一句登徒子,他简直太幸福了。 一小块西红柿,一小片黄瓜还有一些辣椒,阿比盖尔尝了尝西红柿,又咬了几口黄瓜,感慨好吃,一转身自己摘了个辣椒送到嘴边,咔嚓就是一大口,然后连就变了,红成了一大片。 芸娘无可奈何笑出声来:“辣椒啊,这可不是寻常的,是我找来的野山椒,非常辣的!” “嗯,是真辣。”阿比盖尔不好意思的捏着剩下的一小块儿辣椒:“我没有勇气再吃下去了,丢了,可以吗?” 芸娘伸手接过去,直接把辣椒埋在了地里:“兴许辣椒种子还会出呢,不算扔。” 阿比盖尔愣愣的看着芸娘,他出生在一个缺少吃喝的国度,从小就不忍浪费任何能吃的东西,而她把还嫩的辣椒种子种在土里,那是不可能长出来辣椒苗的,她是给自己台阶的。 “芸娘。” “嗯?” “我写国书,臣服大霁国,迎娶敏孝公主为王后可好?”阿比盖尔蹲下来,看着芸娘的眼睛问。 芸娘愣住了。 阿比盖尔立刻说:“别怕,我并不会血染王座,在陵岚国想要当国王并不会太难,我手里有兵,又有粮食,没人争得过我。” 芸娘被他看的脸红,别开了目光:“为何要臣服大霁国呢?” “为了你。”阿比盖尔说的诚恳:“你交给我种植稻子,我的臣民会因为有了稻子而吃饱穿暖,你没有让我用任何东西去换,而我却想,于我来说最珍贵的莫过这颗心交给你,心给你,臣服大霁国给你荣耀,这样够不够让敏孝公主下嫁陵岚?” 芸娘眼圈慢慢的红了,轻轻叹息:“盖尔,为何不想着让陵岚国与大霁国成了邻邦呢?” 阿比盖尔语塞,他距离大霁国遥远,不管大霁国多么强盛,也不可能跑来占领陵岚国,反之,陵岚国地上小,人口少,就算是再强盛也没有可能远征大霁国。 他想不出再贵重的聘礼了。 邻邦,有机会迎娶她吗? “我怕娶不到你。”阿比盖尔垂下头:“放心吧,我没有利用你的心思,我只想把你留在身边,我陵岚国的有了粮食,还不缺金银,不会让你吃苦,我也学摄政王那般,不纳妃,只娶妻。” 芸娘的心,小鹿乱撞,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越是安静的很。 沉默好久,她才说:“你不觉得,我算计你吗?” 阿比盖尔笑了:“不是你算计我,是王妃想要让我知道,芸娘是珍贵的,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 芸娘一惊:“你都知道?” “知道,也不知道,那些都不重要,芸娘,我给你庇护,让你余生安稳,不会有任何机会,让王妃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阿比盖尔小心翼翼的握住芸娘的手。 见芸娘没有躲闪,心里顿时又一阵兵荒马乱:“最初我并没有察觉,只是后来我才想明白,王妃让我迁都,不过就是缓兵之计,留下书信引我来到这岛屿之上,是想让我看到芸娘的与众不同。所以,这份情我承了。” 芸娘笑出声来:“果然,你聪明的很。” “芸娘也聪明,你若对我动心,才会说出实情,为的是夫妻日后两不相疑,你若对我无心,大可随摄政王和王妃离去,他们护得住你一世安稳。” 阿比盖尔单膝跪地,抬头望着芸娘:“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会成为国王,我会在摄政王面前求娶芸娘下嫁,也会修国书,递到大霁国皇帝面前。” 芸娘伸手拉着阿比盖尔起身:“不需要修国书。” “为何?”阿比盖尔疑惑的看着芸娘。 芸娘偏头:“因,瑜姐姐说过,落地生根。我愿意嫁给你,便是陵岚国的人,不需要你对大霁国俯首称臣,却希望陵岚国与大霁国世代交好。” 阿比盖尔激动的展开双臂拥芸娘入怀。 芸娘并未躲闪,而是轻声问他:“你不介意吗?我曾经是眠花楼的花魁。” “你有三个孩子吗?若是有,我也可以学学摄政王那般。”阿比盖尔把芸娘抱起来,举高:“他都能宠爱王妃到那个程度,我凭什么计较芸娘之前呢?” 芸娘眼角,泪落成滴,眸子中,阿比盖尔越来越近,他的唇热热的,暖了那颗冰冷的心……。 ***** “答应了?”陈瑜手里的果子都掉地上了,不敢相信的看着一脸羞涩的芸娘:“这么容易?我的乖乖啊,你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芸娘茫然:“他、他占了什么便宜?瑜姐姐,占便宜的不是我吗?” 陈瑜双手捂着脸,良久才深处四个手指头:“四个月!我的芸娘啊,四个月啊!你四个月就把自己交待了。” 芸娘眨了眨眼睛:“不是啊,他说两个月迎娶,那就是半年时间啊。” 陈瑜木着一张脸站起来,看着芸娘那副无辜的样子,叹了口气:“好吧,半年,半年太长了,真长啊,我家芸娘恨嫁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权当你在夸为夫 转眼到了秋天,不过在这个小岛上,就算是秋天也炎热的很。 陈瑜扶着越来越重的身量,好几个婆子前呼后拥,齐宇珩守在旁边慢腾腾的在海滩边上散步。 为了能生产顺利,陈瑜只能这样坚持锻炼,虽然孕期一直在控制体重,偏偏最后这两个月,肚子像是吹起来的气球一般,那增长的速度都到了骇人的地步。 而她,如今还四肢纤细的很。 “不行了,不行了。”陈瑜站下来,伸手托着肚子:“踹我。” 齐宇珩脸都变色了,急忙让人放下了软榻,摆好了凉棚,扶着陈瑜缓缓的斜倚在上面。 “再也不生了,就这一胎,再也不能生了。”齐宇珩心疼的在旁边直嘀咕。 陈瑜缓缓的抚摸着肚子,回应着小家伙,扫了眼齐宇珩:“原来你还打算再生?” “不是,没打算,没打算,我若是见过女人怀孕如此痛苦,咱们第一胎都不要。”齐宇珩立刻说。 毕竟,陈瑜和他坦白之后,他才知道原来的陈瑜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而他也没机会看到这些。 好一会儿,陈瑜才缓了口气,这一阵胎动简直都可以用冰花马乱来形容了,她以前看过胎动的视频,那会儿自己刚怀孕,心都要融化了,甚至幻想着很快腹中的宝宝就会和自己温柔的互动。 如今,她欲哭无泪,温柔?温柔个锤子啊,每一次胎动,都好像那小家伙要直接踹爆了肚皮冲出来似的。 “芸娘的嫁妆准备的怎么样了?”陈瑜问莺歌。 莺歌立刻拿出来个小本子,轻声细语的开始读起来,芸娘的嫁妆略有些不同,不是什么金银器皿,更不是什么绫罗绸缎,而是各种农作物的种子,还有各种果树、茶树之类的。 听莺歌读完,陈瑜揉了揉额角:“燕归,我要的那些设备还要多久能到?” “半个月差不多了,已经用最快的船和最好的水手了。”齐宇珩说。 陈瑜缓缓的呼出一口气:“阿比盖尔那边儿呢?” “暂时还没有明朗化,不过阿比盖尔手里有粮食,没人是对手,再者这小子本事不小,那处让他练兵的岛上,囤积了不少粮草和兵刃。”齐宇珩抿了抿嘴角:“他早就有所准备了。” “准备了粮食和兵器?”陈瑜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单纯靠阿比盖尔学会了种植,芸娘小岛的产出,还不够用上囤积两个字。 齐宇珩点头:“所以,芸娘这一步走对了。” “那就好。”陈瑜撑着身体:“我起来,再走回去。” 从海滩挪蹭回来,陈瑜一身汗,齐宇珩吩咐人准备热水,莺歌和好几个婆子伺候陈瑜擦身。 “种桑养蚕也是个大事,那样的话这边就会有更多的衣料可以选择了。”陈瑜喃喃自语。 旁边莺歌就忍不住小声说:“王妃,咱们就这几天的日子了,您可不要在费心劳神了,小世子出生之后,咱们还要好好养身体,您这么操劳,怎么行呢。” 陈瑜拍了拍莺歌的手:“知道你心疼我,不过芸娘结婚是大事,一会儿收拾妥当了去请她过来一趟,我觉得这婚事怕是要拖后了。” 不等陈瑜去请芸娘,芸娘就已经过来了。 “瑜姐姐,婚事要拖后一段时间。”芸娘说。 陈瑜点了点头:“这是好事儿,总好过你过去多了危险,咱们在岛上也还算安全。” “是,他也这么说的。”芸娘看陈瑜的身量:“昨儿赵嬷嬷家的儿媳妇生了个小小子,是个好兆头,那赵家儿媳妇儿干净利索的人,我想让她过来当奶娘,瑜姐姐觉得呢?” 奶娘,古代大户人家和贵族特有的产物。 陈瑜摇头:“不用,我自己哺育就好,不能因为咱们生了孩子,就让赵嬷嬷家的儿媳妇骨肉分离。” “瑜姐姐,这……。”芸娘没往下说,虽然这是很寻常的事情,但瑜姐姐从来不喜这一套,话锋一转:“这岛上土质肥沃,我让人上山顶查看了水源,山顶竟有一个不小的湖泊,里面还有鱼呢。” 陈瑜笑了:“那就好,鱼汤催奶不错。” “还有,粟米也收了,我挑选了最上乘的留着给瑜姐姐月子里用。”芸娘看着陈瑜的腹部,笑的温柔:“真好,能看到小世子降生,我也算是福气圆满了。” “若是个小姑娘呢?福气就不圆满了?”陈瑜笑着瞪了芸娘一眼:“别在心里觉得女儿不必儿子好,其实珍说起来,反而是女儿才贴心呢。” 芸娘笑眯眯的点头:“姐姐说的在理儿。” 陈瑜知道重男轻女是这个世界无法改变的,毕竟男人承担着大部分的责任。 闲聊了一会儿,陈瑜便让芸娘回去忙了,虽说陪嫁之物都是米粮种子之类的,可嫁衣却马虎不得,绣嫁妆也是没个未出阁的女子,最重视的事情。 芸娘告辞离开,陈瑜便小睡一会儿,到了这个月开始,她睡眠质量是蹭蹭往下掉,感觉到有人到了身边,不用睁开眼都知道是齐宇珩,含糊的问了句:“燕归,吃饭了吗?” “吃过了。”齐宇珩坐在旁边,看了眼陈瑜,轻声说:“阿比盖尔三日后登基。” 陈瑜缓缓睁开眼睛:“消息准确?” “嗯。”齐宇珩点头。 陈瑜又问:“国内可乱了?” “没有,阿比盖尔竟以万两黄金,十万白银为聘,从大霁国拿到了赐婚圣旨。”齐宇珩微微挑眉:“并且,两国世代友好,互通有无。” “到底不会是个屈居人下的人,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陈瑜抬头看了眼旁边的茶盏。 齐宇珩立刻拿过来试了试温度,这才扶着陈瑜坐起来,把茶盏送到她嘴边:“婚期定在三个月后,大霁国嫁公主,这公主还是芸娘,只怕声势不会小了,我们……。” “燕归的意思是咱们躲开吗?”陈瑜推开了茶盏,摇头:“不,不必躲开,且看看皇帝如何嫁芸娘吧,再者咱们来陵岚国日子不短了,宫里头定然是知道的。” “也好。”齐宇珩勾起陈瑜一缕发丝到耳后:“我前几日接到了皇兄的书信,书信里露出了意思,想要让位当太上皇了。” 陈瑜这才吃了一惊:“皇帝多大岁数?不过五十多点儿而已,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吧?” “伤了身体根基,不过就是硬撑着,他信里说太子亲争大宛国,一举拿下了降书顺表。”齐宇珩望着陈瑜:“乔文为东征大元帅,太子御驾亲征。” 陈瑜扶额:“我原本就最担心大郎急功近利,到底是他冒头出来了。” 齐宇珩柔声:“就算是大郎急功近利又有什么不好呢?他就算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良善,可到底是孝顺的,若不是我在前面挡着,这小子怕是连诰命夫人的头衔都要给你请封下来了呢。” “我又不在乎那些。”陈瑜嘟囔了一句。 齐宇珩俯身在她耳边:“但是,我与乔文兄弟俩心情是一样的,只不过暂时不可,一朝天子一朝臣,等齐北宸那小子登基之后,我自会让乔记、乔家和我的瑜儿,成为大霁国人人羡慕的存在。” “你操心的事情那么多。”陈瑜笑着推开他。 齐宇珩打蛇顺棍一般贴上来:“谁让我的瑜儿是他们的娘亲呢?如今咱们的孩子也要出生了,自要让他们兄友弟恭才行。” 陈瑜抬眸看着齐宇珩,撅起嘴巴亲了他的唇角:“你啊,真是个让人想要对你不好,都舍不得的男人。” 齐宇珩美滋滋的望着陈瑜:“我权当你这句话是夸为夫了。” “对对对,我是夸你的。”陈瑜笑出声来,突然脸色一变,眼神儿都可怜巴巴了:“燕归,可能小家伙要发动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临盆 陈瑜紧张的脸色都发白了,握着齐宇珩的手微微颤抖:“快,快去叫莺歌。” “张元!”齐宇珩的声音带着颤音儿,疾声大喊。 “在!莺歌马上来。”张元立刻回应,并且跑出去吊脚楼把莺歌直接抱起来,一纵身就跳下来了。 莺歌都傻了,死死的抱着张元的脖子。 落地,张元说:“王妃要临盆了,快。” 莺歌顾不上别的,撒腿就跑,这种情形她都想过无数次了,可是当真正听到王妃要临盆的时候,还是膝盖都发软的,踉跄的敲开了第一家的门:“冷嬷嬷,王妃要临盆了。” 冷嬷嬷都没来得及说话,莺歌就跑去了别家。 一会儿工夫,几个有经验的婆子都率先过来,芸娘带着帮手紧随其后,莺歌来到门口,抿了抿嘴角柔声:“王妃,莺歌来了。” “快进来。”陈瑜出声。 莺歌立刻推开门进来,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伸手扶着陈瑜:“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陈瑜这会儿只觉得肚子一阵阵的疼,那疼越来越密集,没工夫去怪莺歌这么久才来,只是猛然想到自己没生过孩子,这身体却是经产妇,也就是说应该会很快。 “奴婢先扶着王妃到床边。”莺歌说。 陈瑜想,生孩子都是要躺下的,对,就是这样的,所以就随着莺歌往床边挪,齐宇珩还想在屋里,结果被冷嬷嬷直接赶了出去,理由是产妇红门开,纵然是贵为王爷也是爷们,经不起这样的冲撞,再说了,小世子才落草,若是命不够硬,也怕被王爷冲撞了。 齐宇珩知道这事儿不能有由着性子来,就去了门外,站在窗口:“瑜儿,我就在这儿,别怕啊,别怕。” 陈瑜哪有功夫去搭理他?这会儿疼的密集,让她心里没来由的就恨上了齐宇珩,讲理什么的早就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只觉得这一场罪就是因为齐宇珩自己才会受的。 “来,王妃先让老奴几个给检查检查。”冷嬷嬷是几个老人儿里最有经验的稳婆,让陈瑜斜倚在床上,仔细摸了摸,突然瞪大了眼睛,偏头叫来了李婆子和孙婆子都过来摸陈瑜硕大的肚子,三个人对视一眼,一起点头。 “莺歌,准备老山参切片,一半熬汤,一半送过来,吩咐下去准备多多的热水,软布,剪子和包布,再准备一些红汤水,鸡蛋立刻煮过来,让王妃先吃几个。”冷嬷嬷吩咐下去之后。 过来扶着陈瑜:“这会儿还能再动弹动弹,王妃您忍着一些,一会儿趁着不疼多吃点儿鸡蛋,等生产的时候才有力气。” 陈瑜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这会儿也是十分听话乖巧的:“好,辛苦嬷嬷了。” “不辛苦,王妃切记稳着些,听老奴的音儿,让您用力的时候再用力,可千万别浪费力气。”冷嬷嬷扶着陈瑜遛弯儿的功夫,那边儿孙嬷嬷和李嬷嬷就准备了软椅子。 所谓的软椅子就是在椅子上面铺了被子,两张椅子中间稳定好,地方是足够宽敞的。 陈瑜转悠了一圈看到椅子,愣住了:“嬷嬷,这是做什么?” “生产用。”冷嬷嬷说。 陈瑜大惊:“难道不是躺在床上吗?” 这可是所有电视剧都演过的啊,虽然说艺术来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可基本上是不会跳出那个框框的,坐着生?这是什么操作。 冷嬷嬷也没想到陈瑜会问出这样的话,不过产妇总是会说奇奇怪怪的话,她也没往深处想,而是轻声说:“王妃莫怕,这孩子娩出可是需要力气的,您躺着全凭小世子自己的本事,总归是弱了一些,只有这样蹲在软枕上,才能让小世子借力。” 陈瑜这会儿惊得连肚子疼的事情都忘记了。 愣眉愣眼的看着孙嬷嬷和李嬷嬷在凳子的两侧扶手上吊起来了厚厚的,软软的,又长长的绳子,那感觉简直要把陈瑜刺激的背过气去。 “嬷嬷都是这么接生的?”陈瑜问。 冷嬷嬷立刻点头:“王妃安心,老奴接生手法尚可,王妃切不可过于紧张,这生孩子也就没那么难了。” 陈瑜心里话,这人是真会说话,别说在这个医疗设施极其落后的古代,就是在自己那个世界,各种医疗设施和药物齐备的情况下,生孩子那也叫一命换命的鬼门关之行。 冷嬷嬷的话是想让陈瑜放松下来,陈瑜心里明知道是这样,也就极其配合着让自己放松下来。 莺歌捧着剥光了皮儿的鸡蛋进来,一路吹着,到了陈瑜面前还掰开了一个鸡蛋试了试温度,觉得温度合适送到陈瑜嘴边:“王妃,奴婢伺候着您多吃点儿,这会儿多吃点儿,一会儿咱们力气就足一些。” 陈瑜出奇的没有了挑挑拣拣的心思,一口半个鸡蛋,吃了好几个鸡蛋,直到自己真的吃不下了,才算罢休。 阵痛越来越频繁,陈瑜听着冷嬷嬷的指挥半靠在椅子上,说是靠着,其实和蹲着没什么区别,下半身已经用布遮挡上了,两只手紧紧地抓着那软绳。 三个老嬷嬷开始轮番帮陈瑜轻轻揉着肚子,陈瑜觉得这简直像是瓜农进了瓜田一般,左边儿摸摸,右边儿摸摸,看看这瓜是不是熟透了,毕竟还有一个词叫瓜熟蒂落嘛。 世间很慢,每一秒都是煎熬,陈瑜慢慢的竟然在疼痛中冷静下来了。 只要不疼,她就会主动和冷嬷嬷说话,冷嬷嬷有问必答,和颜悦色,不急不缓,无疑冷嬷嬷的态度给了陈瑜很大的安抚作用。 又一次宫缩过后,冷嬷嬷直接跪在凳子上,抬头看了眼陈瑜:“王妃悠着点儿,咱们开始了。” 陈瑜感觉自己像是上了战场的战士一般,点了点头:“听您的令儿。” “好嘞。”冷嬷嬷仔细观察陈瑜的身体状况,再一次宫缩来的时候,她说:“王妃慢着点儿,用力,缓缓往下压的力气,别急。” 陈瑜就深吸一口气,缓缓往下压,这种感觉很奇怪,没法形容,反正就是觉得疼,四肢百骸那种细细密密的疼像是要把整个人都疼碎了一般,咬着牙坚持着的陈瑜,汗水从额头滚落,一道道的汗水。 李嬷嬷旁边递过来参片:“王妃含着,若是疼的厉害就直接嚼碎了咽下去。” 陈瑜把参片含在嘴里,那苦味儿就从口腔弥散开了。 一阵宫缩过后,冷嬷嬷立刻说:“缓口气儿,王妃做的真好。” 陈瑜缓缓放松下来,旁边孙嬷嬷就端来了热水,小心翼翼的帮陈瑜清理。 一次比一次宫缩时间长,一次比一次宫缩间隔时间短,陈瑜在里面一声不吭。 外面,芸娘都把身边丫环的手心抠破了,死死的盯着那房门,帮忙的丫环婆子一趟趟进去出来,端着一盆盆热水进去,端出来的水都带着血腥气,那血腥气也越来越浓。 齐宇珩如同木雕一样站在窗口,窗户是关着的,他能听得到里面的动静,耳朵恨不得都要飞进屋里去了,只想着能听到陈瑜说话。 陈瑜这会儿哪里还有工夫说话? 身体的力气开始流失的厉害,再一次宫缩袭来,她压抑不住轻声的痛呼。 “出来了!王妃稍稍稳一些,慢慢来。”冷嬷嬷伸手扶着小婴儿的头,另一只手顺着婴儿的后背探进去一些,力道不轻不重帮助小婴儿娩出。 陈瑜只觉得心口一疼,那疼像是被人在心尖儿上掐了一把似的,然后听到冷嬷嬷报喜:“恭喜王妃,小世子。” 说罢,啪啪就是两巴掌,婴儿洪亮的啼哭声响彻,外面齐宇珩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陈瑜虚弱的问:“冷嬷嬷,好了吧?” 冷嬷嬷过来,在陈瑜耳边:“王妃,您还得再坚持片刻。” 第四百二十四章 怕你嫌弃孩子丑 陈瑜想着,娃生出来了,剩下的应该是娩出胎衣了。 结果,冷嬷嬷又说了一句:“王妃腹中,还有一个。” 陈瑜这下受不了了,哇一声就哭出来了:“不行了,不行了,我不要生了。” 第一次没感受过,凭着一腔孤勇,倒也多疼都能忍得住。 可是,这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给,就让生第二个,她受不住了。 窗外,齐宇珩立刻说:“对,不生了,不生了。” 冷嬷嬷拿了水给陈瑜送到嘴边:“王妃可不能闹脾气,这双胎是多大的福分?咱们别怕,第一胎都已经顺利娩出了,后一个基本上都会很快。” 齐宇珩在外面又问了句:“瑜儿,你可好?” “好你姥姥个腿儿啊?”陈瑜额头青筋都鼓起来:“姓齐的,你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想要把我累死?一个不够吗?一个不好吗?一个难道还不行吗?非要两个!你非要两个!” 齐宇珩立刻一迭声的说:“不要,不要两个,一个就够了,不对!一个都多余要,咱家早就儿女双全了呢。” 冷嬷嬷都忍不住苦笑了,小声和孙嬷嬷商量了几句,三个人开始接第二个。 冷嬷嬷在上面,用手帮着推送,李嬷嬷和孙嬷嬷在下边,一个人用热水引着,另外一个用手迎着。 陈瑜这下是放开了哭起来了,骂人的话一溜溜的往外跑,齐宇珩脑子一阵阵迷糊,猛然意识到陈瑜又要继续生,这次竟然是坏了双胎,突然脸色发白,身体一软就栽倒过去了。 幸好张元眼疾手快扶住了齐宇珩,旁边有人立刻过来抠住了齐宇珩的人中。 陈瑜骂了半天也不见齐宇珩的动静,也就认真生娃了,这会儿心情舒坦了,反倒是开始高兴,心里祈祷着要是一次就儿女双全就完美了。 冷嬷嬷察言观色的本事不错,递过来参片:“王妃力气可浪费不少,骂得舒坦了就得喊一片补补力气。” 陈瑜人没住噗嗤笑出声来,结果孙嬷嬷猛然来了句:“露头了,来,用力。” 陈瑜把参片直接嚼碎了,缓缓用力往下推送,一声啼哭让陈瑜心里那沉沉的母爱彻底爆发了,偏头问:“男孩女孩?” 孙嬷嬷看了眼,笑着说:“恭喜王妃,儿女双全,小世子小郡主一起来了。” 陈瑜开怀大笑了两声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冷嬷嬷立刻掀开了布,仔细看了看:“没事,赶紧把小郡主送出去,过来人抱着王妃到床上躺好,参汤呢?赶紧给王妃从嘴边顺下去一些。” 芸娘看到有抱出来一个,劈了撇嘴儿,又是笑又是哭,问:“瑜姐姐如何?” 送孩子出来的孙嬷嬷立刻说:“王妃脱力,这会儿昏睡过去了,不过一切都妥当,公主放心。” 芸娘抬起手压了压眼角:“快些准备着,开口的糖水别热了也别冷了,你们几个过去伺候着,小心着点儿。” 几个婆子这会儿哪里敢含糊一丝一毫,小心翼翼的另外一个帐篷伺候小世子和小郡主了。 陈瑜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齐宇珩那边儿睁开眼睛,满耳朵都是婴儿的啼哭声,猛然起身看着旁边两个摇篮,起身都有些踉跄的走过去了,看了看这边张开嘴哭的小脸发红,再看看那边儿哭的小脸铁青,只觉得一个头都两个大。 几个嬷嬷也急的团团转:“王爷,打从小世子和小公主送到这屋就哭的厉害,兴许是想……。” 嬷嬷的话都没说完,齐宇珩头也不回的走了,一路大步流星的来到陈瑜的房门开,推开门就进来了。 屋内,血腥气还有,不过已经熏了安眠香。 床上,陈瑜睡得安安静静的,脸色很是苍白,旁边莺歌正端着参汤,送到陈瑜嘴边:“王妃,喝一小口再睡。” 孙嬷嬷几个人这会儿没闲着,轮番着要掀开被子一条缝看看,及时的撤换掉脏了的垫子。 齐宇珩来到床边:“给我。” 莺歌抿了抿嘴角到底是把参汤递给了齐宇珩。 坐在床边,齐宇珩声音温柔:“瑜儿,别贪睡,喝点儿汤。” 陈瑜好烦躁啊,她这会儿困的不要不要的,只想要好好睡一觉。 齐宇珩见陈瑜皱眉,偏头轻声问孙嬷嬷:“这么睡没事吗?” “没事,不过王妃耗损了太多的力气,要是能醒过来喝点儿参汤,再喝点儿补气养血的汤最好不过了。”孙嬷嬷说。 齐宇珩想了想,压低声音在陈瑜耳边:“那两个小混球哭的很烦人了,反正也有奶娘在,我一会儿就把他们送回大霁国好吗?” 陈瑜没被气死,磨了磨牙缓缓睁开眼睛:“你找死吗?” “不,我怕你不吃东西。”齐宇珩把参汤送到陈瑜嘴边:“乖,来喝一口。” 几个嬷嬷低眉垂眼降低存在感。 陈瑜喝了几口汤,问:“小四和小五很能哭吗?” “是,哭的厉害,我这不是瞎说的。”齐宇珩端着补气养血粥过来送到陈瑜嘴边:“那动静响亮的很,不过一个哭急了,小脸是红色的,另外一个则是青色的。” 陈瑜觉得自己要不是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一定会给齐宇珩几巴掌,这是个什么品种的爹?孩子哭了不心疼,还观察颜色? “你出去,把小四和小五放在一个床上,他们就不哭了。”陈瑜说。 齐宇珩哪里愿意出去?回头看了眼莺歌:“你去照顾那两个小的,这边我来就好。” 莺歌惦记陈瑜,可也惦记着小世子和小郡主,所以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不大一会儿工夫莺歌的声音就从窗外传进来:“王妃厉害,小世子和小郡主凑到一起就都安稳的睡着了,乖得很呐。” 陈瑜放下心来,参汤喝了,补血养气的粥也喝了,嘀咕一句:“别烦我。”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了。 睡了一夜一天,陈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屋里掌着灯,看到近处,就见齐宇珩趴在床上,枕着手臂睡着了。 “燕归。”陈瑜轻唤出声。 齐宇珩立刻睁开了眼睛,那眼底红了一片,看到陈瑜露出笑脸:“醒了?我去给你端热粥来。” “嗯。”陈瑜看齐宇珩出去,四处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两个孩子的身影,微微皱眉:“莺歌。” 莺歌正在伺候两个可爱,哪里听得到陈瑜的声音。 陈瑜叫了两声没有回应,索性闭目养神。 齐宇珩端着热粥过来,让陈瑜半靠在软垫上,粥温热的时候送到陈瑜嘴边,看陈瑜一口一口吃下去,紧张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了。 吃了一碗半粥,陈瑜才摇了摇头。 齐宇珩拿了帕子给她擦了嘴角,又端了热水过来给陈瑜漱口。 “孩子呢?”陈瑜问。 齐宇珩脸色一僵,沉声:“都好好的,那边儿有人伺候着。” “抱过来,我要看看。”陈瑜十分想要见见两个宝宝啊,这可是她亲自生出来的呢。 齐宇珩放了茶盏到一旁:“不急,以后再看也一样。” 咦? 陈瑜狐疑的看着齐宇珩,齐宇珩躲闪的别开目光,这下陈瑜生气了:“齐宇珩,我的孩子怎么了?你瞒着我什么呢?快去抱过来给我看!” 不等齐宇珩说话,陈瑜怒了,扬声:“莺歌!莺歌!” 齐宇珩慌了,急忙摆手:“别气别气,没事没事,他们都好好的,就是太丑了,太丑了,我怕瑜儿看了难受。” “姓齐的,你敢嫌弃我的孩子丑?”陈瑜被气笑了,抬起手点着齐宇珩的脑门:“行!行!丑是吧?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去大霁国,老娘带着丑孩子就这里过日子了,走走走!” 齐宇珩急忙握住了陈瑜的手:“我不走,我去抱孩子来给你看,给你看还不行吗?” 一会儿工夫,莺歌和一个婆子笑吟吟的抱着两个襁褓过来,献宝一般放在陈瑜身边:“王妃,快来看看咱们的小世子和小郡主。” 陈瑜看了一眼这个,又看了一眼那个,抬起手捂住了眼睛,好吧,是真丑啊! 第四百二十五章 贱名好养活 齐宇珩看陈瑜这样的表现,立刻就松了口气,吩咐莺歌把孩子抱回去,坐在床边:“瑜儿,别嫌弃,我问过嬷嬷了,她们都说孩子刚生下来都这样,长着长着就雪玉可爱了的。” 陈瑜叹了口气:“我知道。” “那你不开心了?”齐宇珩小心翼翼的问。 陈瑜摇头:“我以为,咱们的孩子会是例外,没想到还真是例外,例外的丑。” 齐宇珩一时无语了,到底是谁嫌弃孩子丑? 陈瑜让齐宇珩叫嬷嬷过来。 齐宇珩倒是痛快的去了。 嬷嬷过来伺候陈瑜换了衣服起身,又扶着陈瑜去屏风后面方便,如此折腾一趟陈瑜身上的汗水就打湿了衣衫,不得不又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躺在床上。 齐宇珩进来照旧守在床边,任凭陈瑜怎么说都不肯离开。 末了,陈瑜只能往里挪了挪,齐宇珩就侧着身子搭个边儿躺在外侧,枕着手臂看着陈瑜。 “你总盯着我干什么?”陈瑜被看得不舒坦。 齐宇珩抬起手摸了摸陈瑜的脸颊:“瑜儿,我不知道生孩子那么吓人,我不知道会流那么多血,更不知道会是两个,让你受苦了,我错了。” “认哪门子的错?”陈瑜被气笑了。 齐宇珩很认真的说:“让瑜儿难受,就是错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行了,什么都说也不怕惹人笑话。”陈瑜闭上眼睛:“你赶紧睡觉吧,眼睛熬得像是兔子眼睛似的。” 齐宇珩握着陈瑜的手,片刻就睡着了。 陈瑜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这会儿一阵阵的觉得胸口发紧,抬起手碰了碰,涨得厉害。 她看齐宇珩睡得沉,便打算撑着身子起来,刚一动弹,齐宇珩刷一下就睁开了眼睛:“瑜儿要做什么?我去。” 既然人都醒了,陈瑜也就不敢乱动了,缓缓躺下来说:“你去请孙嬷嬷过来,就说我涨奶了。” “好,我这就去。”齐宇珩下床出门。 一会儿孙嬷嬷就过来了,到了床边先给陈瑜行礼,行礼过后才掀开陈瑜的衣襟:“王妃莫担心,收奶还要再等上一会儿,等星星出全了才好。” “收奶?”陈瑜不解,难道不是揉开了奶线,好哺乳吗? 孙嬷嬷笑着说:“王妃是贵人,哪里用亲自哺乳?奶娘的奶水也足够的,这哺乳可是要毁了形态的。” 陈瑜缓缓的吸了口气:“嬷嬷放心吧,形态毁不了,你准备一下帮我开奶。” “王妃要亲自哺育小世子和小郡主?”孙嬷嬷这下是真吃惊了,她是出了名的手艺好,所以见到贵人生产的时候也多,但凡是贵人临盆后,那都是要收奶的,为了保持好身材。 陈瑜坚持:“对,我是他们的娘,哺育他们是我的分内事,不需要借助旁人。” 孙嬷嬷福了福身:“那王妃还要遭一茬罪。” “不碍事。”陈瑜说。 孙嬷嬷出去片刻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小瓶子放在陈瑜身边,又去端来了热水和软布。 先用热水和软布给陈瑜热敷,又拿了陈瑜平日里梳头的梳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力道逐渐加重的开始梳,最后才拿起小瓶子打开盖子,药香味道便飘出来了。 到了几滴药油,搓热了后看了眼陈瑜:“王妃忍着些,可不能掉眼泪,月子里的眼泪烫眼睛的。” 陈瑜心里话,能多疼?这孩子都生了,开奶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吗? 结果,孙嬷嬷刚揉了几下,陈瑜的脸都白了,一把压住了孙嬷嬷的手:“怎么这么疼?” 孙嬷嬷轻声:“王妃想亲自哺育,这疼就要忍过去,不然奶水不好,小世子和小郡主吃不饱还有奶娘那边儿贴补些,王妃却是要做病的。” 陈瑜吞了口唾沫。 孙嬷嬷问:“王妃可还要亲自哺育?” “对,来吧。”陈瑜回答的坚决。 这开奶的疼,若没有经历过,纵然别人再怎么形容也是无法体会的,陈瑜嘴唇都哆嗦了,脸色更是青白一片,到底是忍得住没掉眼泪。 一侧揉开了,孙嬷嬷让陈瑜缓一缓,等陈瑜点头后,才开始揉另一面。 陈瑜又是浑身湿透了,孙嬷嬷叫人过来帮忙换了铺盖和陈瑜身上的衣衫,这才坐在一边说:“前几日吃清粥,今晚开始就要吃点儿油水了,等奶水开始顺溜了,就要逐步的增加油水,这样奶水才充足。” 陈瑜虚弱的笑了笑:“谢谢嬷嬷,幸亏有您在。” 孙嬷嬷笑了:“王妃不要谢老奴,当初公主殿下把我带上的时候就说过,保不齐这一趟就要用得上的,当时老奴还想着公主谋划的真是太长远了,今日才知道原来是为王妃您想的周到。” “公主呢?”陈瑜问。 孙嬷嬷颇有分无可奈何的说:“公主那性子温柔的很,整日里在那边儿守着小世子和小郡主,生怕下面的人伺候不妥当呢。” “这几日也辛苦了她。”陈瑜说。 孙嬷嬷有用热水给陈瑜热敷了一阵,笑着说:“人这辈子啊,能有知心好友是大福份,说句不该老奴说的话,王妃和公主这样的朋友,天底下也没有几个人能遇到的,善缘啊。” 人老精,这话一点儿没错,孙嬷嬷言来语去透出的意思陈瑜心里明白的很。 一会儿工夫,陈瑜感觉到肩上一道过电般的感觉,奇怪的伸手摸了摸肩。 孙嬷嬷眼睛一亮:“王妃是从肩上来奶水的,小世子和小公主可是顶顶好的命了。” 陈瑜好奇的问:“为什么?” 孙嬷嬷立刻说:“这奶水也不是随便来的,从肩上来的奶水,那是小娃娃的奶水充足,意思是娘亲背着奶,奶量多,也有人奶水是从腋下过来的,这就是夹来的奶水,奶量就少的。” 陈瑜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有意思的老令儿,抿了抿嘴角笑了:“这么说,我哺育两个不是问题了。” “老奴就贴身伺候着,尽量让王妃这身量不变化,小世子和小郡主也吃的饱饱的。”孙嬷嬷说。 陈瑜感激的握了握孙嬷嬷的手:“辛苦您了。” “王妃折煞老奴了,老奴这就过去抱小世子和小郡主回来。”孙嬷嬷出门。 一会儿工夫芸娘抱着小郡主走在前面,后面是莺歌抱着小世子,孙嬷嬷就跟在旁边。 “姐姐。”芸娘脸上带笑,把怀里的小郡主送到陈瑜面前:“小郡主机灵可爱的很,听说要吃奶了,立刻就醒了了呢。” 陈瑜撩起衣襟,就看那小嘴儿啊,一撅一撅就找到了地方,似乎浑身都在用力似的。 “这就是吃奶得劲儿吧?”陈瑜笑着看孙嬷嬷。 孙嬷嬷也笑的一脸皱纹:“对,这小郡主看着就聪慧的很。” 孩子小,吃的自然不多,等小世子被陈瑜抱在怀里的时候,小家伙还睡着,不过往跟前送了送,立刻就吃开了,这便是本能。 陈瑜怀里抱着一个,旁边还有一个满足的小嘴儿咕哝着,心被填的满满的。 芸娘坐在一旁:“瑜姐姐,天亮就要洗三了,小世子和小郡主该起个名儿了。” 陈瑜发现自己还真忘记了这一茬。 也是,怀孕没多久就是芸娘的事情,两夫妻整日里凑到一起都是在说阿比盖尔和芸娘,真真就没有想过给孩子起名字。 “我记下了,明天早上用来得及。”陈瑜看怀里的小家伙也不吃了,莺歌过来接了过去。 孙嬷嬷过来给陈瑜热敷,再排干净了余下的奶水,这才说:“王妃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明日一早我再过来。” 芸娘也知道陈瑜需要多休息,起身抱着小郡主回去了。 陈瑜要坐月子,坐月子就不能乱跑,这会儿躺在床上发散思维开始给孩子起名字。 齐宇珩见人走了个干净,这才立刻回到屋里,刚进门就听陈瑜嘀咕着:“古代都讲贱名好养活,难道我给这两个起个蛋儿啊,妮儿啊的名字?” 齐宇珩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芸娘大婚 陈瑜偏头:“燕归,你觉得呢?妮儿啊,蛋儿啊,是不是太难听了些?” “不难听,但咱们孩子不用。”齐宇珩过来坐在床边:“名字我起了一些,给瑜儿挑挑。” 陈瑜立刻冲着齐宇珩挑起大拇指:“好样的,这才是个爹该做的事。” 齐宇珩笑了笑,那了纸笔出来坐在旁边:“瑜儿,咱们女儿叫筠歆,乳名笑笑,她出生的时候,瑜儿笑了。” 陈瑜想了想:“好,儿子呢?” “儿子啊。”齐宇珩皱了皱眉。 陈瑜一个眼刀就飞过来了:“你该不是没给起名吧?你眼里没有我儿子!只有你女儿是不是?” “不是,不是。”齐宇珩急忙否认,她不敢惹媳妇儿,就算真是那样也不能说,所以急中生智:“叫慕云,齐慕云,乳名叫、叫……。” “乳名叫引之。”陈瑜说:“子子孙孙,勿替引之。” 齐宇珩立刻表示赞同。 慕云和筠歆此时正在酣睡。 洗三过后,陈瑜就把两个孩子都带在身边了,齐宇珩无奈就搬来了个榻,怎么都要一家人在一起。 晚间,陈瑜起来喂奶,齐宇珩势必要陪在身边,偶尔会因为引之吃多了,而牢骚几句,反而是抱着筠歆的时候,笑笑,笑笑叫个不停。 陈瑜看得出这就是个女儿奴,也由着他去,自己多疼疼儿子也就行了。 日子有功,转眼就到了孩子满月这天。 陈瑜也可以挪挪窝儿,出去透口气,但保护得有些过分,大热的天也要穿戴整齐,抹额帽子一件不少,也幸好如今都到了冬季,纵然这边再热,冬季的时候也会凉爽许多的。 接下来还要坚持十二天,但陈瑜吃喝和行动上都没有太多限制了。 引之和笑笑都是第八天的时候睁开眼睛的,打从睁开眼睛那天开始,这两个小家伙就特别争气,一天天的出落得雪玉可爱。 笑笑的名字一点儿没白瞎,这小丫头最爱笑,没事还要吐泡泡,陈瑜总觉得这是个调皮的,反倒是引之安静的过分,只有吃奶的时候那是卯足了劲儿,似乎是和齐宇珩对抗一般,越是嫌弃他吃得多,他越是要多吃! 陈瑜身体恢复的很快,整日里和两个孩子笑闹成一团。 齐宇珩白天要出去忙,陈瑜知道大霁国的嫁妆和圣旨都快要到了,芸娘总是跑过来逗两个小粉团子,丝毫看不出任何着急和紧张来。 陈瑜靠在床边,看芸娘逗着引之,又逗着笑笑,问:“你怎么又不恨嫁了?估摸着日子快到了吧?” 芸娘笑眯眯的抬头:“不急,反正盖尔那边儿妥当了,才要大婚的。” “还闹着?”陈瑜问。 芸娘急忙摇头:“不是,早就安稳得很了,他带着我偷偷过去看了一回,陵岚国的臣民没工夫管别的,一门心思种田呢。 陈瑜抿了抿嘴角,种田狂热集中营了吗? 眼看着到了过年的时候,陈瑜如今是宝妈,自然不用她张罗,小岛上过年也一点儿不寒酸,吃吃喝喝,大摆宴席,庆祝过年的同时,也为两个小家伙祈福。 正月过后,陈瑜有些着急了,坐在床边看着努力要翻身的笑笑几次都失败了,伸手帮帮忙,那边儿引之一动不动,睡得小脸粉扑扑的。 “燕归,大霁国的婚使不是都到了一个多月了吗?怎么阿比盖尔那边儿还没动静呢?” 齐宇珩放下手里的书,过来坐在床边,伸手把笑笑就抱在怀里逗弄:“阿比盖尔在给芸娘盖宫殿。” “什么?”陈瑜愕然,盖宫殿? “该不是里面所有一切都是大霁国的样子吧?”陈瑜惊讶的问。 齐宇珩点头:“确实如此,昨儿已经稍信儿过来了,宫殿完工了,婚期定在半个月后。” 陈瑜突然就想到了文成公主。 何其相似啊! 她希望芸娘也会成为陵岚国的文成公主,被万世景仰,一辈子都顺风顺水的。 半个月后,大霁国敏孝公主下嫁陵岚国国王阿比盖尔。 陈瑜和齐宇珩自然是座上宾,孩子太小,只能放在小岛上让几个嬷嬷和莺歌照顾着。 看着阿比盖尔牵着芸娘的手一步一步走到王座上,陈瑜的心就有那么一丝丝甜蜜的酸涩。 终于啊,芸娘的归处,是幸福。 夜深,洞房花烛,阿比盖尔看着那染血红梅,愣怔了片刻,轻轻俯身抱紧了芸娘……。 齐宇珩和陈瑜没有停留,当日便回了小岛上,到了小岛上后,一家子就开始准备归程了,原本打算去大宛,大宛如今成了大霁国的附属国,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做生意的事情有孙初夏呢。 再者,陈瑜觉得孙初夏应该也有了小孩子了,她这刚当了娘,立刻就要当奶奶了。 纵然如此,陈瑜还是等芸娘大婚过后一个月,在小岛上又相聚了半个月才离开。 离开前一晚,芸娘和陈瑜就坐在海边儿。 海风吹来,两个人都安静的很。 “芸娘。” “瑜姐姐。” 两个人异口同声。 陈瑜偏头笑了:“我先说。” “嗯。”芸娘乖巧的很,结婚一个月后再见面,芸娘身上的变化便很明显了。 陈瑜缓缓的深吸一口气:“好好在这边是生活,好好经营自己的幸福,陪嫁的那些蒸馏设备都安置妥当后,你也可以成为调香高手,毕竟陵岚国鲜花很多。” 说着,把早就准备好的布包递过去:“这些你收着,是提炼各种精油和用途的法子,还有调香的配方,不管到任何时候,总归要活出来自己的追求和价值。” 芸娘接过来,笑着点头:“瑜姐姐,我知道你什么都想得周到,也都做得好,所以纵然我们相隔很远很远,我也不担心的,只愿姐姐一生顺遂吧,以后肯定还有见面的机会的。” “好。”陈瑜笑着点头。 “姐姐还记得我们相识的最初吗?”芸娘看着远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就像是上天送来的救星,自从遇到姐姐后,我凡事顺遂,这都是姐姐带给我的好运气呢。” 陈瑜噗嗤笑出声来:“得了,我当时觉得你当花魁合适,毕竟聪明嘛。” 芸娘笑出声来:“我是运气好。” 像是在说一个故事,两个人都是故事中的主角,各自感触不尽相同,却又那么的殊途同归。 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齐宇珩牵着陈瑜的手站在船头,对站在岸边的芸娘和阿比盖尔挥手。 今日一别,经年再见,幸好彼此幸福。 一路上,齐宇珩和陈瑜都不急不忙的,海上日出看过,就看海上升明月,潮起潮落的时候,也会靠岸抓一些小海鲜,大锅支上几口,摄政王和王妃亲自料理,美味大家共享,一路都是欢声笑语。 四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船到了永宁府的渡口,引之和笑笑都已经快九个月了,笑笑只要有人扶着,都可以挪两步了,引之则多数稳如泰山坐着,平日里那性子也有些冷冰冰的。 陈瑜无数次埋怨齐宇珩,儿子性格随他了。 齐宇珩觉得委屈,可回头看看与自己眉眼太过相像的小家伙,竟一脸淡定的望着自己,也只能承认,确实像自己。 不过,笑笑的性格像极了陈瑜,所以齐宇珩对笑笑那是真没话说,笑笑若愿意,拔光了头发齐宇珩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我们回元宝村吗?”陈瑜问。 齐宇珩笑了:“不,我们是回家。” 下了船,早就有宽敞舒适的马车停在渡口了。 陈瑜刚一露面,就听到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娘!” 妞妞犹如炮弹一般冲过来,一把抱住了陈瑜,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娘啊,你怎么走了那么久?你走了那么久啊,妞妞都要忘记娘的模样了,呜呜呜……。” 陈瑜弯腰抱着妞妞:“娘不小心给妞妞生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耽误了时间。” 妞妞瞬间憋回去了泪意,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瑜……。 第四百二十七章 桃花都这么早! 陈瑜温柔的看着妞妞,心里别提多忐忑了。 “娘,弟弟妹妹叫什么?”妞妞问。 陈瑜柔声:“弟弟叫引之,大名叫慕云,妹妹叫筠歆,小名叫笑笑。” “筠歆?”妞妞眼底慢慢浮起了神采,到最后笑了出来:“我叫筠竹,妹妹叫筠歆,是吗?” “对呀。”陈瑜牵着妞妞的手:“你们是姐妹,取名字当然要随着姐姐啦。” 妞妞用力的握着陈瑜的手:“娘最好了,我要去看引之和笑笑。” 莺歌抱着笑笑,张元抱着引之,两个人都凑过来。 妞妞看着小粉团子,高兴的不行,笑笑捏着妞妞的手指笑的眯起了眼睛,妞妞顿时兴奋了,回头:“娘,你看妹妹在对我笑,她喜欢我。” 陈瑜缓缓放下了悬着的心:“嗯,妹妹喜欢姐姐是正常的。” “我们回家吧。”妞妞看了眼引之,抿了抿嘴角:“弟弟还睡着呢。” 的确,引之睡得很香。 坐进马车里,陈瑜给引之和笑笑喂奶,妞妞就坐在旁边看着,等两个小家伙吃饱了,妞妞就凑过来坐在陈瑜身边,伸出手拉着陈瑜的手开始诊脉。 良久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娘没有落下毛病,这就是最好的。” 贴心的孩子招人疼,陈瑜把妞妞也抱在怀里,笑道:“妞妞长大了喽,娘都要抱不动了。” 十一岁的妞妞小脸都红了,扭捏着:“娘,我这么大了不要娘抱着,别人会笑话的。” “大小姐可让夫人亲近亲近吧,她可想大小姐了。”莺歌哄着引之和笑笑,回头说。 陈瑜决定给莺歌加薪升职,这丫头话说的漂亮,毕竟一直都叫自己王妃,如今叫夫人,妥妥的有眼力见儿。 从永宁府到元宝村,走了五天的时间,期间陈瑜也会下去慢走,活动筋骨。 到了家门口,金嬷嬷带着春暖几个丫头迎接在门口,一见面喜极而泣,听说夫人还生了小世子和小郡主,金嬷嬷开心的哟,连连说好。 陈瑜发现孙初夏不在,进了屋才问金嬷嬷:“默默,少夫人很忙?” “回夫人,少夫人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咱们家在永安府那边儿的铺子刚开起来。” 陈瑜点了点头。 金嬷嬷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丫环叮嘱着动静:“少夫人可慢着点儿,慢着点儿。” 陈瑜一听,就站起来了,果不其然孙初夏顶着大肚子进门来,脸上带着红晕,见到陈瑜亲热热的叫了一声:“娘。” 然后就扶着肚子要跪下。 陈瑜急忙过来扶住了她:“不跪,咱们家没那些规矩,你这身量怎么能乱跑呢?” 拉着孙初夏坐下,陈瑜就沉了脸色:“不知道爱惜自己,买卖什么时候做不行?” 孙初夏笑着说:“娘,没事的,我来来回回可小心了。” 知琴在旁边没吭声,少夫人撒谎,得了信儿听说夫人要回家来了,她可是催着马车就差日夜赶路了呢,把她都吓得三魂七魄不安稳。 “接下来就安心在家养胎。”陈瑜下了命令。 孙初夏笑盈盈的点头:“娘,听您的。” 一家人洗尘后,齐宇珩带着引之和笑笑就住在了这边,孙初夏把家里账目给陈瑜送来,陈瑜一眼都没看就给送回去了。 “娘,家里的账目您的掌掌眼的。”孙初夏坐在旁边。 陈瑜摇头:“交给你,你就好好管家,大郎在外,你在内,辛苦娘也知道,家里人手不够,该置办就置办,这是你们的日子。” 孙初夏心里是感激的,毕竟婆婆如此体贴,这世上怕也难找出第二个来,毕竟十年媳妇熬成婆,熬就是精髓所在,婆婆磋磨儿媳妇的多了去了。 “娘,小叔最近也忙得很,废寝忘食的,您回来可的好好劝劝他,这做学问虽说要严谨,可也不能太劳累了。”孙初夏说起了家里的事情。 陈瑜点了点头:“小郎今日没在,去哪里了?” 孙初夏叹了口气:“小叔跑去了老虎口。” “明日娘过去看看,山不就我,我就山吧。”陈瑜淡淡地说。 孙初夏急忙说:“娘可别动怒,是下边的人办事不妥当,没有告诉小叔一声,我这就差人过去请小叔回来。” 陈瑜笑着摇头:“不用,我刚好也想去老虎口看看小郎在上面多用功。” 夜深,陈瑜一家子睡得踏实,莺歌带着孩子,春暖几个人看到小主子高兴的都围了上去,伺候的妥帖。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给两个小家伙喂奶后,便嘱咐莺歌几个好好带着孩子,她和齐宇珩坐船往老虎口去。 八个多月的孩子,只吃奶水是不够的,所以陈瑜喂奶也不过就是两个小家伙解馋的食量。 老虎口上,齐宇珩扶着陈瑜下船,两个人再次站在这里,都免不得心里要感慨一句。 陈瑜提起了刚到这边,乔文在老虎口上得了龙涎香,又说硝石,齐宇珩知道陈瑜之前吃了不少苦,握着她的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陈瑜笑了笑,她已经很满足了。 老虎口上什么都没有变化,陈瑜和齐宇珩走进地下密室入口,里面也安静极了。 “小郎?”陈瑜出声。 然后传来了稀里哗啦的声音,循着声音看过去,陈瑜加快了脚步,就见乔斌从一摞书下爬出来,手里还抓着笔,脸上都溅上了墨汁,正望着自己。 “娘,娘回来了。”乔斌丢下了笔几步过来,就要跪下,陈瑜拉住他。 乔斌瘦了,也没了之前那份少年气,反而增添了几分硬朗和书卷气,眉眼澄澈,上唇已经有些小小的绒毛。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乔斌都已经十六岁了。 “你怎么把自己造成这样?”陈瑜拉着乔斌,话虽带着埋怨,可语调里尽是心疼。 乔斌笑了:“娘,马上文史就编撰完了。” “就你一个人?”陈瑜原本以为袁炳义会参与的,可这里显然只有乔斌一个。 乔斌点头:“恩师闲不住,去了西北。” “也没有人伺候?张良呢?”陈瑜心疼的不行。 乔斌急忙说:“张良去了小青山那边儿,很快就回来了,他很辛苦,每日的吃喝都是他为孩儿安置的。” “为何不在家里?”陈瑜看乔斌欲言又止:“就因为大郎不在家?嫂嫂待你不好?” “娘,嫂嫂极好,但我毕竟是个小叔子,再者家里往来人太多了。”乔斌脸红的不行,垂下头:“我图一个清净。” “小郎会撒谎了。”齐宇珩把书都整理好,放在案台上,坐下来缓缓问道:“大越国的玲珑公主不错吧?” 纳尼?陈瑜狐疑的看着乔斌,再看看齐宇珩。 齐宇珩立刻说:“夫人,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大越国女帝曾来了元宝村,身边最宠爱的小公主玲珑非常喜欢小郎,小郎分明是逃难才跑来了老虎口的。” 陈瑜回头看乔斌。 乔斌脸红如布:“娘,那玲珑当年才十三岁,真真是招架不住。” 桃花啊,怎么都开的这么早啊? 陈瑜拍了拍乔斌的肩:“不碍事,娘回来了,只要小郎不愿意,任凭谁也不会乱了你的心的。” “娘,儿子这边只差一点点了。”乔斌的意思很明显。 陈瑜想了想:“那这样,我每日过来给你送吃喝吧。” 乔斌知道拒绝不了,也就点头答应了。 齐宇珩倒是光棍的很,直接留下来说要看看乔斌的文史,陈瑜一个人坐船回了家,刚进门,就听到一声娇喝:“乔斌那厮,竟还不见本公主吗?本公主已经十五岁了,及笄之日就要招他为驸马!” 陈瑜眉头都拧成了疙瘩,看着门里提着马鞭,一身红衣的少女,心情都糟糕透了,要知道她的小儿子是个文人,以后也只能是个文官,再说了,招驸马?她不同意! 金嬷嬷头疼的很,见到陈瑜急忙跑过来:“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红衣少女一听,猛然回头……。 第四百二十八章 娘怕你挨打啊 红衣少女看到陈瑜的时候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嫣然一笑,垂下手里的马鞭,轻柔柔的叫了一句:“婆婆。” 我勒个去啊! 陈瑜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娇俏又犹如烈焰之火般的少女,这一声婆婆差点儿没把她叫破功了,强忍着容色沉静,微微福了福身:“公主,慎言。” 玲珑立刻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站在陈瑜对面:“本宫认定了您的儿子,您就是本宫的婆婆。” “但,犬子却对公主无心。”陈瑜淡淡的扫了一眼玲珑公主的容貌,这小姑娘长得是真俊俏,但好看也不能硬配,她是个很开明的家长。 “再者,犬子一介文人,与公主不相配。”陈瑜说着,侧开身就是送客的姿势。 玲珑公主却根本没接这个茬,而是笑吟吟的说:“婆婆,大霁国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文武双全。” “那是形容一个人的。”陈瑜说。 玲珑公主立刻点头犹如小鸡啄米一般:“是啊,说一个人的,大霁国也有一句话,夫妻本一体,这不就是一个人的意思吗?” 陈瑜抬起手压了压额角:“公主殿下如此了解大霁国的俗语,那不知道公主殿下听没听过一句叫强扭的瓜不甜?” “那不是他嫌弃我小嘛。”玲珑公主垂下头,语气颇有几分委屈:“如今,我长大了,已经十五岁了,所以我又来找他。” 陈瑜缓缓的吸了口气,总不能就站在这里,不合规矩,所以出声:“请公主殿下进屋里说话吧。” “好。”玲珑公主立刻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还十分谨慎的跟在陈瑜身后。 陈瑜带她来到了书房,落座后,才说:“乔斌如今一门心思扑在编撰文史上,只怕没有公主这样的心思,再者他是大霁国的状元,要入朝为官,就算是不入朝为官,也很难去大越国当驸马,公主殿下该明白的。” 玲珑公主点了点头:“我明白,所以我和姨母商量过了,若乔斌不愿意去大越国,我就嫁到大霁国和他做夫妻。” 陈瑜也被这恋爱脑的公主打败了,叹了口气:“可是,你觉得纵然在大霁国,你们就能做夫妻了吗?大霁国的皇上能愿意自己的臣子另一个身份是大越国的驸马吗?” 这话,问的玲珑公主一时无言,垂下头去。 “好孩子,咱们虽然第一次见面,可也算是有缘分,你喜欢我的儿子,这是他的福气,但人世间有情人都难成眷属,更何况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呢?”陈瑜谆谆善诱的轻声劝慰:“再者,十五岁,真的算不得多大,乔斌如今也才十六岁而已。” 玲珑公主眼圈红了:“也是,姨母喜欢了一辈子的人,最终也没得到。” 陈瑜尴尬极了。 大越国女帝喜欢的人是齐宇珩,如今自己是齐宇珩的王妃。 “王妃,我知道您是好心提点我,但我不会放弃乔斌的,只要他一日不娶妻,我就有机会,玲珑告辞,日后再见。”玲珑公主的性子倒是干脆利索的很,起身出门打马离去了。 陈瑜站在门口看着那一抹红影远去,心里五味杂陈。 男子说痴情不变,最终总会改了初衷。 女子若说不放弃,那真是很难放下了,乔斌的婚事要让人头疼了。 匆匆一面后,玲珑公主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便去给乔斌送饭。 到了老虎口,陈瑜便把齐宇珩拉出来,两个人站在海边,陈瑜问:“你知道大越国的玲珑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齐宇珩略顿一下,说了玲珑公主的来历。 大越国公主,姓皇甫名玲珑。 是大越国女帝妹妹的女儿,从小养在宫中,后册封玲珑公主。 玲珑公主善骑射、兵法,父是大越国一代名将赵天德,人称天德元帅,家学渊源有之,大越国女帝悉心栽培有之。 陈瑜叹了口气:“那岂不是大越国下一任的女帝人选?” “确有可能。”齐宇珩回头看了眼乔斌的方向:“所以,乔斌心里也明白得很。” 陈瑜揉了揉额角:“是啊,若真看不上,也不会躲了,就怕心里有了那个人儿,又明知不能在一起,小郎这性格到还真比那玲珑公主要遭罪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平静如水,让陈瑜颇为意外的是小青山那边儿种满了各种果树,那些可都是芸岛上的品种。 齐宇珩美滋滋的等着陈瑜夸奖,毕竟他可是费了大力气才把这些果树带回来,又栽种成功的。 对于这种宠溺和讨好,陈瑜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两个人的感情那叫一个水乳交融。 再就是顺初夏要临盆的事情,陈瑜可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也许是到了孕后期,孙初夏偶尔会露出小女儿家那种动弹什么都怕怕的心态来。 陈瑜知道孙初夏能怀孕不容易,自然也就要好好的开道,孙初夏坐在陈瑜身边:“娘,我见到您心里就有底了,您不在家的时候我都没工夫害怕。” “没什么好怕的,咱们家筠竹的医术不错,有她在呢。”陈瑜柔声安慰。 不过,一转头,裂开给乔文飞鸽传书,让他务必赶回来,女人临盆在即,身为丈夫必须要在身边才行。 等乔文日夜兼程赶回来,第二天孙初夏临盆,生了个胖小子。 这可把引之和笑笑高兴坏了,两个小家伙才开始咿呀学语,竟一左一右坐在小婴儿旁边,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陈瑜担心孩子小再碰到了大孙子,只能亲自看着,看看自己的一双儿女,再看看襁褓里睡着的大孙子,陈瑜就觉得自己特别好笑,也幸好自己争气,否则落在了孙初夏后面的话,那可真就羞死了。 洗三过后就是满月,陈瑜身为婆婆自然要处处都想到了,就连妞妞那也是把全部精力都用在照顾孙初夏身上了,月子里调理的一点儿毛病没有,等孙兆清来看女儿的时候,感动的哟。 夜深,乔文、乔斌和妞妞都被陈瑜叫到了自己的屋里。 几个孩子都长大了,陈瑜心满意足。 “娘,朝廷那边儿要有动作了,怕是您和王爷要回京。”乔文说。 陈瑜点了点头,齐宇珩早就说了建安帝要让位的事情了,所以回京也是应该的,毕竟齐宇珩还有摄政王的头衔在呢。 不过,陈瑜问:“这都要到年底了,不会在明年吗?” 乔文略沉吟片刻:“应该会是明年,但绝对不会太晚,斌弟的文史编撰好了,也要回京复命,到时候一家人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陈瑜想到刚出生的大孙子,意味深长的看着乔文:“你不带着初夏母子一起进京?” 乔文有些不好意思了:“娘,这事儿还要问问初夏的意思,她可是把家里的生意看的比我还重。”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乔斌出声:“母亲,若不然文史编撰结束,我便在家里做生意吧。” 不等陈瑜说话,乔文先不高兴了:“你这是说什么话?打从十岁开始就立志入仕途,难道要放弃吗?” 妞妞呲牙一笑:“可能是因为入仕就要断了玲珑公主,所以二哥要取舍了呗。” 陈瑜揉了揉额角,孩子长大了,也有长大了的难处啊。 不过,妞妞既然提到了玲珑公主,陈瑜便趁机要问问的。 “小郎觉得那姑娘如何?” 乔斌顿时有些语塞了:“娘,咱们家不需要一个公主。” “但是你需要一个情投意合的人。”陈瑜想到那日见到的玲珑公主手里提着马鞭,清了清嗓子:“还要就是真情投意合才行,夫妻若和睦家道必行,若是夫妻不和睦,小郎啊,娘怕你挨打啊。” 第四百二十九章 家规 这边娘四个聊了很久,那边儿齐宇珩也忙得很。 白七坐阵王府,手下的人都早早接到了消息等候在元宝村了。 乔家对面的宅子里,齐宇珩端着茶盏慢腾腾的喝着茶,手下人逐一汇报之后,他才嗯了一声,放下茶盏:“大小姐暂时不会入京,替我给皇上带封信回去吧。” 京城,建安帝接到了齐宇珩的书信,看过之后难得露出开心的样子来,斜倚在栖梧宫的软榻上,叫来了姜皇后:“曦儿看看,宇珩到底是争气,如今也当了爹。” 姜曦笑的温柔,接过来信看了看:“哟,还是双胎,真真是可喜可贺呢。” “是啊,他后继有人了。”建安帝偏头看看姜曦:“不若,朕带着曦儿南下一趟,看看风景也是好的。” 姜曦脸上笑意更深:“好好好,我可听说了,那乔家大小姐奉旨行医,民间赞誉有加呢。” “是啊,乔家出能人,个顶个都不白给。”建安帝说着,传旨下去,太子监国,帝后南下。 东宫之中,齐北宸手边堆着奏折,听到这个消息愣怔了片刻,放下手里的朱笔,起身走到院子中。 桂树飘香,又到了中秋。 他和很想南下,回家去看看。 可是,如今的他只能把元宝村的家压在心底最深处,永宁乔家声威日隆,他更不能再锦上添花了。 罢了,若有机会,自要亲自去赔礼道歉的,只是就算筠竹能原谅自己,只怕娘都不会原谅他了。 “来人,准备贺礼。”齐北宸进了大殿内,随身太监立刻过来。 礼物准备妥当后,齐北宸凝眸良久,从抽屉中取出来一个暖玉针匣,打开机括里面的金针、银针,闪烁着光泽。 “这一份交给母后。”齐北宸递给了太监。 这边,帝后可不耽搁,看样子还颇有几分急切。 齐北宸送他们上船后,才前呼后拥的回了皇宫。 打从收了大宛国后,齐北宸就开始处理朝政,如今说是协理朝政,莫不如说是提前预演罢了。 帝后出游,一路上观山观水。 早早就有人报到了元宝村。 陈瑜正逗着引之说话,笑笑都开始叫爹了,引之竟还沉着的吓人,要不是四肢灵活,吃喝没问题,甚至都能走两步了,陈瑜都要怀疑这孩子不健康了。 “来,引之,到娘这边来。”陈瑜拿了拨浪鼓逗着儿子。 引之看了看陈瑜手里的拨浪鼓,嫌弃的别开脸,从窗口往外面看……。 陈瑜放弃了,放下拨浪鼓,一杯热茶就送到了嘴边:“这小子性子闷得很,我问过了,嬷嬷都说贵人语迟,说话晚一些没毛病。” “也是。”陈瑜能说什么,总不能说怕儿子不健康吧? 齐宇珩叫人抱着引之出去看个够,这才坐在陈瑜身边:“帝后南巡了。” 这一口茶把陈瑜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齐宇珩急忙用帕子给她擦嘴角,接过去茶盏放在一旁:“看你激动个什么?他们两个一辈子都鲜少出京城,该激动的是他们。” 陈瑜咳嗽了两声:“你说皇上身体不怎么好对吧?” 齐宇珩瞬间想到了妞妞,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他们南巡是幌子,想要让妞妞再给看病吗?” “要只是单纯看病就好了,妞妞眼看十二岁了。”陈瑜揉了揉额角:“小郎惹了个玲珑公主,已经够我头疼了,男子娶妻万不可高配,女子嫁人倒是都愿意找个比自家门庭好一些的,可是门庭太高了。” “咱们家低吗?比咱们家门庭高那么一丢丢的,怕就只有那一位了吧?”齐宇珩握着陈瑜的手:“姑且不说他们是什么意思,至少咱们一大家子都可以安稳一段日子了,乔文小夫妻也不能总这样,得想一个折中的法子。” 这件事陈瑜考虑了很久,可到底是没有个眉目,家里孩子不少,可是妞妞志在行医,悬壶济世,乔文如今军中威望颇高,少年将军的名头那叫一个响亮,乔斌打从六元及第后,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编纂文史,文史也已经编纂完成,该回京复命。 谁能经营家里的产业? 孙初夏是个最好的掌家媳妇儿,可正如齐宇珩说的那样,小夫妻若是长久分离,只怕日后再生出嫌隙来,那可不是陈瑜想看到的。 “好烦啊。”陈瑜趴在床上,耍起赖来:“真是的,要不我就把他们都撒出去,自己再管起来乔家的事情吧。” 齐宇珩坐在旁边,笑望着陈瑜:“这样也好。” “嗯?”陈瑜立刻转过脸看他:“你同意?” “同意啊。”齐宇珩把人拉起来抱在怀中:“一来,你喜欢,二来,我不愿意回京,不如就让孩子们都去奔前程,咱们在这边过养老的日子,摄政王的头衔我也不要了,这头衔太大,看着圣宠颇隆,但也贻害无穷。” 陈瑜知道齐宇珩不是说笑话,立刻正经起来:“你真这么想的?” “对,就是这么想的。”齐宇珩捏了捏陈瑜的鼻子尖儿:“但,瑜儿不可再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免得我心疼,咱们这边衣食住行都不用那么多规矩,你活的自在,更别说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呢。” 陈瑜审视着齐宇珩,齐宇珩坦然的看着陈瑜。 “燕归,你对我太好了。”陈瑜乳燕投怀一般扑进了齐宇珩的怀里:“我也不愿意去京城生活,就是讨厌死那些规矩了,一个个都带着面具,假的很,再说我懂得的规矩不多,行差踏错总会有的,被人拿捏了把柄,那就是贻害无穷了。” 齐宇珩笑着点头:“瑜儿很了解自己嘛。” “我不准你嫌弃我!”陈瑜立刻抬起脸,眼神都凶狠了。 齐宇珩大笑出声:“不敢不敢,我怎么敢嫌弃夫人。” 这一次,陈瑜是带着齐宇珩一起给孩子们都叫过来了,包括孙初夏。 落座之后,陈瑜说:“帝后南巡,应该就是来咱们这边儿,家里不用准备什么,一切照旧,就把他们安顿在对面的宅子里。” 齐宇珩旁边缓缓点头,表示就这么办。 乔文兄妹几个自然都无异议,在这个家里,娘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年后,大郎携家眷入京,开乔府,在京中好好的生活,家中事情不需要记挂。”陈瑜说。 话音刚落,孙初夏就扯了扯乔文的衣袖,乔文抬起手拍了拍孙初夏的手背,两夫妻的感情可见一斑。 “娘,我和初夏也商量过这件事,初夏的意思是家里生意不能撂下,她还在这边带着慈儿生活。”乔文说。 慈儿,是他们儿子的乳名,大名还没起呢。 陈瑜看了眼孙初夏:“你就不怕乔文在那边儿纳妾?” 孙初夏愣住了,乔文急忙说:“娘,儿子不会。” 陈瑜垂眸憋着笑,轻咳一声:“接下来就是娘要给你们立个规矩,这规矩今日说是正合适的,你们都长大了。” 听说立规矩,乔文兄弟妹三人和孙初夏都乖乖跪下。 陈瑜这次没拦着,缓缓地说:“乔家儿郎,若年过四十还未有子嗣,方可纳妾,乔家女儿,纵然老死闺中不做妾。” 齐宇珩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听到后一句猛然挑眉,看向了陈瑜。 陈瑜微微扬起下巴:“都记下了吗?” 乔文兄妹三人立刻齐声:“娘,记下了。” “好,这是永宁乔家的家规,别的都无所谓,这一条代代相传。”陈瑜目光落在妞妞的身上,疼惜之色掩饰不住。 年后离开的不单单是乔文夫妇,乔斌也要回京复命。 都说好了后,陈瑜和齐宇珩回了宅子里。 一进门,齐宇珩就握住了陈瑜的手:“瑜儿,你是铁了心不要妞妞入宫吗?” 第四百三十章 相识一场的礼物 陈瑜淡淡的垂眸:“入宫好吗?” 都说那是人间富贵窝,可陈瑜深知后宫之中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地儿,妞妞年纪小是一方面,就算是再聪慧她也不愿意让妞妞入宫。 三宫六院本就是极痛苦的争宠过程,得宠失宠不过就是帝王的一念之间,伴君如伴虎,哪里有闲散富贵人好? 妞妞若愿意,一辈子可奉旨行医,这世上不可能没有比齐北宸更能打动妞妞的人,感情嘛,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齐宇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皇宫哪里好?就算是贵为皇后,也不过就是皇家的脸面,包括妃嫔一大堆,那也是彰显天子的与众不同罢了。 得了龙嗣还要能保护活下来,活下来还要防备有朝一日被人害死了,就算成年,三皇子齐北冥的下场,就是许许多多皇子的下场之一,毕竟皇位上坐着的只能有一个人。 所以,他也不愿意妞妞入宫。 但,陈瑜用了乔家家规来这么隐晦的保护妞妞,他就有些心疼陈瑜如此委婉了。 毕竟,妞妞聪明的很,完全可以把这些话说透了啊。 陈瑜剜了一眼齐宇珩:“我不说,妞妞兴许还没有乱想,我一说,孩子那么小,真动了心思,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齐宇珩软了态度。 陈瑜也不想多纠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最要紧的是帝后南巡。 帝后南巡不是小事,齐宇珩和陈瑜必须要打起精神来准备妥当才行,这处宅子还算宽敞,陈瑜觉得让给他们住,自己回去乔家老宅。 除了帝后南巡,还有就是贡品进京,陈瑜抽空让人给曹红英稍信儿过来见一面,一晃都快两年不见了,不知道曹红英如今过的如何。 曹红英那简直是一阵狂风般就来了元宝村,见到陈瑜又哭又笑,等看到一对儿粉团子,立刻把陈瑜丢开了,反而和两个粉团子玩儿的开心。 陈瑜有条不紊的开始安排贡品的事情。 孙初夏从旁协助。 陈瑜得了机会交代孙初夏到京城中也要把乔记的生意做起来,同时还有乔家油坊和点心铺子。 “娘,放心吧。”孙初夏打从生产之后,人也圆润了些许,气色更是白里透红的好,把账目都核对好了之后递给陈瑜:“娘在这边日子过得自在,等您想要入京的时候,儿媳就再过来这边,总归是咱们乔家的生意不会没人照应着就是了。” 陈瑜笑着点头:“你们都还年轻,该出去多走走,多看看,咱们乔家如今大郎是出息了,初夏在身边照应点儿才好,再者枪打出头鸟,咱们的处处小心为上,遇到事情步步为营才可。” 孙初夏虚心记下来。 日暮时分,陈瑜才把事情都安排妥当,过来见曹红英。 曹红英知道陈瑜忙完了,这才坐过来好好的和她说话,事无巨细的问了她去陵岚这一路上的事情,听说芸娘的事情后,曹红英好一顿唏嘘。 “瑜姐姐,如今您可算是圆满了。”曹红英压了压眼角:“有时候我就在想当初,当初我们刚一见面那会儿,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陈瑜笑了:“那会儿的红英在我眼里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呢。” 曹红英顿时翻了个白眼儿:“瑜姐姐可知道那会儿我心里却觉得你这种人,绝对是我要抱紧了大腿的主儿,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好了,不说那些,咱们说说手里头的生意,乔记的油和曹家的酒,也往陵岚国走走才行。”陈瑜拿了地图出来给曹红英看:“这一路上有许多小国家,那些小国家根本就没有能力造大船出海,所以什么都缺的,你得空和张富林商量个章程出来,咱们这买卖得做起来。” 曹红英啧啧两声:“瑜姐姐,你真是想躺在钱窝窝里睡不成?” “难道红英喜欢钱?”陈瑜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和我说过好多次,财能通神呢。” 曹红英哈哈大笑:“好好好,这买卖做得,等我回去就和张富林商量了,这段日子刚好他也没得忙,我也学瑜姐姐一样,去一趟陵岚国。” 生意人,从来都不怕生意做得大,越大越好,曹红英如此,曹家更是如此。 陈瑜瞄了几眼曹红英的腹部:“没有想法再要个孩子?” “可是不行了,我们家如今也是儿女双全,不要了,不要了。”曹红英连连摆手:“再者,燕娘都快要到议亲的时候了。” 燕娘比妞妞大一岁,如今已经十三岁了,陈瑜已经不再吐槽这个朝代结婚太早了:“及笄之后再议亲刚好合适。” 十五岁及笄,议亲后也要一年半载才能成亲,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也算是可以了。 曹红英靠在迎枕上:“我们家燕娘要稍微费一些周折。” 陈瑜挑眉。 “我和张富林的意思是让燕娘招赘,记在大姐这一支名下。”曹红英抬起手理了理鬓角:“就是怕遇不到那么合适的人。” “缘分这东西谁也说不准,燕娘的想法才重要。”陈瑜不怎么掺和别人的家事,纵然她和曹红英关系很好。 两个人都是点到即止,曹红英话锋一转就缠上来了:“瑜姐姐,再给我想一些新花样儿吧,你还记得冷家染坊吗?” 陈瑜当然记得冷朝宗,问:“怎么?你们合作加大了?” “何止啊。”曹红英提到了冷家染坊,眼珠儿又亮了:“冷家染坊自从做了贡品之后,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了一般,染布的技艺愈发的精湛绝伦了,这次我来的匆忙,忘记给你带几块料子来了,但分成的银子可一个子儿不少的带来了。” 扬声让丫环送进来个锦盒,递给陈瑜:“你看看就知道了。” 陈瑜打开锦盒,里面放着千两银票十多张,还有百两银票十多张,甚至还有几块碎银子,顿时瞪大了眼睛:“这冷家染坊如今发达了啊!” “可不是嘛。”曹红英笑吟吟的看着陈瑜:“所以,这一趟去陵岚国做生意,也带着冷家怎么样?” “这事儿你要自己去谈,我不掺和了。”陈瑜拍了拍曹红英的手:‘如今,乔家的身份敏感,我的身份更敏感,不该掺和太多的,至少面上不能掺和太多。“ 曹红英立刻会意:“放心,我明白,明儿咱们一起去绣房走一遭看看。” 陈瑜也好奇冷家的布料了,要知道这两成红利,就万两银啊。 再者这段时间陈瑜开始个娃儿戒奶,金嬷嬷也劝陈瑜多出去走走,并且还让陈瑜找个手法好的回奶婆子。 第二天,陈瑜就跟着曹红英出门了。 两个人来到绣房,曹红英立刻吩咐人把冷家的布料都搬过来给陈瑜看。 陈瑜一眼,可了不得了,眼前花红柳绿的感觉太耀眼了,她终于知道冷家为什么能赚这么多银子了。 就连自己最初设计的那染好几种颜色小花的衣料都有了,更别说还有染金花银雀的稀罕样儿。 冷家染坊配色上,有独到之处,这染色上,更是超出了陈瑜的预想。 “真是厉害的很。”陈瑜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曹红英立刻问:“瑜姐姐,你帮我设计一些样子吧,我好一路沿途开布莊和绣庄。” 此时,陈瑜无所顾忌了。 她拿起笔开始给曹红英画图纸,各种旗袍、短裙、长裙、披肩甚至婚纱都大致画出来样子交给曹红英。 曹红英竟的张开了嘴:“瑜姐姐,这就是陵岚国那边儿人穿着东西?” 陈瑜一笑:“不全是啊,也有我想出来的样子,你试试,还有临近海边的人喜欢穿着的衣服,我再给你设计一些。” 接下来,就是各种泳衣,曹红英乍一看到图纸脸还红了,嘴里嘀咕着谁敢穿,等过一会儿自己都忍不住跃跃欲试了。 陈瑜想到了阿比盖尔,又设计那男款的衬衫、裤子、五分裤之类的款式,连领带都没放过。 曹红英到最后都麻木了,单抽撑着下巴:“瑜姐姐,我觉得该给你分红。” 陈瑜笑着摇头:“相识一场,送你这些当礼物,要什么分红呢?” 第四百三十一章 都是善缘 曹红英得了这么多稀奇的玩意儿,整个人都兴奋的不行,一头扎进了绣庄里,忙活开了。 贡品送走,陈瑜开始仔细的盘查乔家的生意和账目,再就是安排今年的年礼,各个铺子到年底的分红也不能少了。 盘查一遍后,陈瑜对定州的生意格外留心,叫来了乔文。 “娘。”乔文端端正正的坐在陈瑜对面,已经颇有将帅之风了。 陈瑜把定州的名单递过去:“大郎此番上京,切记到定州走一遭,如今乔家咱们这一脉虽说另立了,但乔洪那一场大火也彻底让乔家村的人失散了,你得去见见你叔叔。” 乔文垂眸,掩去了多余的情绪:“娘的意思是要立族谱了吗?” 陈瑜笑了:“难道大郎不想吗?如今你和小郎势必都会入朝为官,乔记的将来会成为什么样,娘是不敢想的,再者……。” 陈瑜有些说不下去了,有些事情就算是成了事实,每个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可是真正摆在桌面上说的时候,难免伤感。 乔文扶着膝盖的手慢慢收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 陈瑜看在眼里,知道乔文也明白自己要说什么,缓缓的吸了口气:“大郎不用太难过,这件事娘先和你说,咱们娘俩商量妥当后,再和小郎说。” 猛然抬头,乔文眼睛都红了:“娘,儿子不管你如今是谁的妻,都是我们兄妹三人的母亲啊,您不要说,不要说。” 陈瑜摇了摇头,眼神温柔:“儿啊,你可知道娘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乔文起身直溜溜的跪在了陈瑜的面前,眼泪就止不住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和乔斌还有筠竹,是为了乔家。” 陈瑜拿了帕子给乔文擦泪:“也是为了引之和筠歆,这两个孩子也会长大,你们都是娘的孩子,你们如今大了能理解,他们却还那么小。” 乔文趴在陈瑜的膝盖上,痛哭失声:“娘,那以后我们怎么办?” “到任何时候,我都是你们的娘啊。”陈瑜轻轻抚着乔文的发:“儿啊,乔家该有族谱了,如今长辈只有你叔叔乔定芳,连带着宗祠也要建起来,为后世子孙想,咱们家如今这也是三代人了,慈儿是长子长孙呢。” 乔文呜咽出声,不肯接话。 陈瑜就由着他哭痛快了,等乔文抬头的时候,陈瑜把他拉起来,就让他坐在自己身边,递过来热茶:“不管是娘还是齐宇珩,都是你们的亲人,大郎愿意,他就是你们的继父,大郎不愿意,分府另过乔家是乔家,齐家是齐家,但娘的心不会偏。” 乔文深深的吸了口气:“娘,这件事我和斌弟商量后,再定下来可以吗?” 陈瑜脸上尽是慈祥的笑意,点头:“这样好,乔家这一代就你们兄弟两个人是至亲,以后又要同朝为官,兄友弟恭方是长久之计。” “娘。”乔文抬起手压住了眼角,怕自己再哭出来:“我和斌弟想给您挣一品诰命回来的,如今……。” “傻孩子,娘不在乎那些,若是在乎的话,娘怎么会不去京城?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亲人们都平安喜乐,咱们乔家有都是银子,衣食丰足,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娘多说一句,恩重成仇,若他日君臣心生嫌隙,切记要和小郎急流勇退,就算是做商人,咱们乔记也是别人无可匹敌的。” 陈瑜拍了拍乔文的手臂:“少年天子啊,未来的路太长了。” “娘,您想牧秦吗?”乔文问。 陈瑜摇头:“牧秦早就没有了,为何想他?到任何时候,天家的关系最攀不得。” “儿子懂了。”乔文离开后,直接去了老虎口。 老虎口的密室里,兄弟俩抱头痛哭一回,末了还是乔斌劝解乔文:“大哥,娘说的没错,她给咱们留下了足足的后路,再者虽说咱们立族谱不能把娘加上去,可娘在元宝村,她还管着咱们乔记的生意,那族谱不过就是一张纸罢了。” “也是留给后世子孙的。”乔文抿了抿嘴角:“我要给娘另立一份出来。” “你的意思是?”乔斌眼里闪烁着光亮,兄弟俩对望一眼,乔斌笑着拍手:“对对对,娘为了咱们乔记付出太多了,要让后世子孙世世代代都记着娘才行。” “还要找找二爷爷一脉。”乔文说。 乔斌缓缓的摇了摇头:“大哥,提防人多口杂,二叔一家那也是娘碰巧遇到了,再者同一血脉,以后怎么样还说不好呢,别人咱们不管。” 乔文略想了片刻,便释然了:“对,娘的放妻书要留着,留给后世子孙,乔家如此对待陈氏女,陈氏女却为乔家打下了好大一片江山呢。” 这边兄弟俩已经商量妥当,便不在提这样让人心里难过的事情,又因为帝后南巡到这边的日子可能就在年前,所以乔斌整理好了文史后,便跟乔文一起张罗过年的事情了。 陈瑜早早的让常九代表自己带着账目出去走了一圈,梅州到定州,还有永安府,兜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应该也到了年末。 事情办理妥当,曹红英就上门了,带来了一家大大小小过年的衣裳,那叫一个喜庆。 让陈瑜意外的是周氏也来了。 周氏如今那叫一个珠圆玉润,见到陈瑜也不敢叫姐姐了,撩起裙子就要跪下,陈瑜眼疾手快把人拉住了:“都是旧相识,姐妹相称不好吗?” “有、有点儿不敢了。”周氏可是知道的,如今陈瑜那是摄政王王妃,那简直就比皇宫里的皇后低一点儿,宫里位份不高的妃子也不敢造次的。 陈瑜戳了她的脑门:“我以后还要在咱们地界行走做买卖呢,你这样我可不认你了。” “瑜姐姐。”周氏立刻喊出口了。 陈瑜乐呵呵的答应了一声,叫她们都进屋,三个人坐下来叽叽喳喳的聊起天来,好不热闹。 周氏最初有些拘谨,聊起天来也就放松下来了,如今胡屠夫可不在是当初的胡屠夫了,人家都要叫一声胡员外的,并且周氏早就当了奶奶,一个孙子两个孙女呢。 陈瑜的思绪慢慢的飘远了,最近也总是响起最初来到元宝村的日子,曹红英也好,周氏也好,这些都是她的善缘啊。 周氏送来的礼物实在的很,满满两大筐五香肉干,还有一些卤味,陈瑜回礼也大方,但凡是乔记的东西一样一份装了好大一箱子给周氏带回去。 曹红英旁边眼热的很:“瑜姐姐,我母亲要是知道了,一准天天来拜访。” 陈瑜笑出声来:“你啊,夫人那边儿的都送去了,还用你张口要吗?不过我也要一样你们曹家东西。” “那些个关系?”曹红英聪明的很。 陈瑜点头:“是啊,我家初夏要进京生活,除了那些关系之外,还要曹家送几个金嬷嬷这样的老人儿带着,行不行?” “行!我回去就亲自挑选,到时候给初夏带着。”曹红英无比艳羡的说:“初夏真是掉进了福窝窝了,你这婆母想的真周到。” 陈瑜抬起手理了理耳边发丝:“天底下,女人最不应该难为女人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真正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又能有几个呢?左右孙初夏是真有福气,摊上了陈瑜这样的好婆婆。 眼看着到了年跟前儿,常九已经回来了,乔文和乔斌兄弟俩也把过年的一应事务都准备妥当,单等着帝后的消息。 腊月二十,陈瑜正教孙初夏和妞妞做糖瓜,齐宇珩打外面进来。 “人要到了吗?”陈瑜回头问。 齐宇珩点头:“我要带着大郎和小郎去接驾,你们也准备准备好。” 终于,帝后南巡要到了,陈瑜看了眼妞妞……。 第四百三十二章 帝后驾到 从元宝村到永宁府,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八九天的样子,陈瑜送齐宇珩和乔文兄弟俩到渡口,再次确认:“你们爷仨要骑快马?小郎的身体能受得住吗?” “娘。”乔斌立刻挺了挺胸脯:“大哥教了我骑射,这么点儿路程算不得什么。” “好好好,是娘太担心了,那一路上也不必太着急。”陈瑜给乔斌整理了一下衣袍,又给乔文整理,最后看齐宇珩摆好了姿势等着,也就过去帮他整理了衣袍:“大郎和小郎毕竟年岁小,你切记护着点儿,别到时候被人家算计了去,那样我可是不饶你的。” 旁边乔文和乔斌都背转身去怕尴尬,听到陈瑜的话,兄弟俩对望一眼,笑意中带着不言而喻。 齐宇珩垂首到陈瑜耳边:“若论亲疏,自然媳妇儿和儿子最亲了,放心吧,我可真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的。” “行了,别油腔滑调的,我的孩子就是我的,他们那么优秀,你休想占便宜。”陈瑜笑着推开齐宇珩:“好了,快些启程,别最后紧着赶路再累坏了孩子。” 齐宇珩带着乔家兄弟俩快马加鞭离开。 陈瑜在家里和孙初夏料理了接下来的菜谱,特别是年夜饭不能马虎。 为了怕妞妞心思不安定,陈瑜旁敲侧击的说了水丸、蜜丸的事情,这下妞妞一头扎进草药库里,几乎都废寝忘食了。 婆媳俩整治着菜谱,孙初夏笑吟吟的说:“娘,您啊,这么护着筠竹,筠竹以后若是知道了,不知道多开心呢。” “未必啊。”陈瑜叹气:“初夏啊,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我现在就恨不得筠竹一下十六七岁了,我也好凡事都说在明处。” 孙初夏递过来热茶:“娘,你发现没有?打从上次从京城回来后,那安兰就不曾出现过。” 陈瑜看着孙初夏:“你的意思是?” “就是娘想的,安兰教咱们家筠竹各种规矩,里面定然有王爷为筠竹铺路的意思,可安兰后来没出现,王爷的心思都改了,您啊,别太担心了,依我看王爷把我们几个都当做亲生的呢。” 孙初夏把菜单子都抄了一遍:“再者,筠竹这些年奉旨行医,身边跟着的是无名,无名是净了身的人,他原本应该在宫中,或者说应该在东宫。” 陈瑜微微皱眉:“因吴道清的死,失望的不单单是筠竹。” “筠竹记仇不记仇放在一边不说,那无名怕不是个善茬,就算是东宫那位迫不得已,可你觉得,想要再得美人芳心,容易吗?”孙初夏端了茶抿了一口:“咱们乔记的规矩就摆在那儿,不管是谁想要求娶咱们乔家女,不合规矩是绝对不行的,哪怕是东宫那位,也不行。” 陈瑜偏头打量着孙初夏:“初夏啊,你这是自己想的?” 孙初夏噗嗤就笑:“媳妇儿虽说从小也耳濡目染了一些宅门里的事情,可到底眼界不够高的,我说这些都是大郎每日和我商量的事情,他临走的时候就交代我一定要和娘好好说,免得娘再太担心了。” “你们两夫妻这样好,这样才能真正撑起来咱们乔家的将来,要我说啊,担心筠竹到还不太急,我是真担心小郎,那个玲珑公主有些难缠。” “怕什么呢?难缠也要看咱家小郎君的意思,不愿意让她缠,那就缠不上的,我倒是觉得,那玲珑公主想要和小郎君成夫妻,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孙初夏笑眯眯的看着陈瑜。 陈瑜抬起手揉了揉额角:“和亲也没有和一个文臣和亲的吧?” “文臣?咱们小郎君六元及第不够显赫?哥哥是将军,母亲是王妃,更是出了名的女商人,不够有身份?当然,最重要的是玲珑公主喜欢啊。”孙初夏起身:“娘,儿孙自有儿孙福,莫担心。” “好!听你的。”陈瑜也站起身:“所谓是听人劝吃饱饭,往后再看就是了。” 转眼,到了年二十九。 婆媳二人一大早就开始忙碌,后厨茹娘一个是万万不够用的,所以把乔记食府的人都调过来了,工钱三倍,另外还有赏钱,没人不愿意来的。 席面整治差不多了,莺歌一溜小跑的进屋:“夫人,来了,来了。” “这么静悄悄的吗?”陈瑜有些意外,毕竟那可是皇帝和皇后啊,怎么也得有个太监扯脖子喊几嗓子吧? 莺歌点头:“真的,就是静悄悄的,张元说微服私访。” 宅子里的人早就换上了新衣,陈瑜带领着众人到门口迎接,连引之和笑笑也被抱出来了,慈儿就在金嬷嬷的怀里。 一众人来到门口,陈瑜站在最前面,恭敬跪拜:“恭迎皇上、皇后娘娘。” 姜曦只是目光扫了一圈,羡慕的哟,引之和笑笑就够吸引人了,再看到慈儿粉嫩白胖,姜曦就觉得自己真真是比不起陈瑜,人家都当奶奶了,看看这儿孙绕膝的福分啊,比自己强太多了。 “免礼平身。”建安帝也羡慕,但养气功夫极好,只是看了眼妞妞,发现这小丫头长高了不少,只是气色略有些欠妥,都快带了黑眼圈了。 齐宇珩看建安帝看妞妞,清了清嗓子:“皇兄,咱们先安置下来吧。” “好。”建安帝答应的爽快,齐宇珩陪着建安帝,陈瑜陪着姜皇后去了对面宅子,丫环婆子早就收拾妥当了。 等帝后都去洗漱更衣的时候,陈瑜拉着齐宇珩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那建安帝怎么一来就盯着咱们家妞妞?” 齐宇珩憋着笑:“你怎么使唤妞妞了?那丫头黑眼圈都出来了,你还是亲娘吗?” 陈瑜委屈了:“我哪有使唤她?就是和她说了水丸、蜜丸,风寒之症,大同小异,可以做成成品药而已。” “你啊,心眼儿真黑。”齐宇珩宠溺的抬起手搭在陈瑜的肩上:“放心吧,他们也不是没分寸的人。” “但愿如此。”陈瑜拿开齐宇珩的手:“我去安排摆席面,今儿二十九,席面没太铺张。” “好。”齐宇珩看陈瑜出去了,抬起手压了压往上翘的嘴角,他媳妇儿,护起犊子来,那真是丧心病狂的很呐。 帝后洗漱更衣后,就被一桌子丰盛的美食占了嘴,姜曦忍不住夸赞乔家的厨子,建安帝更是连连点头:“比宫里做的好吃!” 齐宇珩坐在下首:“临海,吃东西都新鲜,味道确实不错,皇兄和皇嫂得空也可以去庄子和小青山转转,风景不错的。” “好。”建安帝答应的爽快。 姜曦笑吟吟的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的陈瑜:“王妃真是好福气,引之和笑笑太惹人喜爱了,不如晚些带回来给本宫好好看看吧。” “娘娘不嫌他们闹,就带过来,这可是他们的福气呢。”陈瑜当然不会拒绝。 吃喝完毕,撤了席面后,建安帝和齐宇珩去了书房,陈瑜陪着姜曦去了卧房,毕竟这一路累得很。 早有随行的宫女伺候在旁边了。 陈瑜就陪着说话。 姜曦没有皇后的架子,陈瑜说话却滴水不露。 等引之和笑笑被抱过来后,姜曦就更欢喜了,赏赐了一堆好东西后,笑望着陈瑜:“王妃,本宫也准备了一份给乔将军的儿子,一会儿一并带过去吧。” 陈瑜自然要谢恩。 等陈瑜走出这个房间的时候,只觉得脸都要笑僵了,浑身更是酸疼的很。 建安帝过来见姜曦,两个人躺在床上,姜曦叹了口气:“四郎啊,我看弟妹戒备的很,北宸托付的事情我都没敢说。” “我也试探了宇珩的意思,只怕这事儿要难啊。”建安帝的老父亲心,也纠结成了一团,不管是不是亲的,连最小的弟弟都当了爷爷了啊,他可急得很啊……。 第四百三十三章 妞妞祭师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因为帝后都在,自然热闹的很,乔家两处宅子加上对面齐宇珩的宅子算在内,处处都是欢声笑语,花香弥漫。 姜曦品着花茶,连连说自己被下面的人糊弄了,建安帝苦笑:“曦儿啊,为夫也被骗的好苦,也是茶,贡品是新茶,可到了我口里都是陈茶。” 姜曦被逗笑了:“还不是怕给四郎的嘴养刁了,以后差事不好做?” 建安帝也知道其中的道理,摇头:“都说天子、天子,殊不知在深宫中活了差不多一辈子,走出来的天子倒是要羡慕平常百姓布衣了。” “四郎何须如此感慨?百姓布衣也有他们的苦楚。”姜曦坐在窗前,偏头看外面染起的烟花:“四郎,看来摄政王是要请辞了。” “曦儿觉得这事儿能答应?”建安帝问。 姜曦笑了笑:“为什么不答应呢?此时留下了一条路,他日能保北宸江山社稷稳如磐石。” ******* 年夜饭后,都凑趣儿守岁。 齐宇珩带着乔文兄弟两个过来陪着建安帝,陈瑜带着孙初夏和妞妞还有三个孩子过来陪姜皇后。 热闹是真热闹,陈瑜也比往日更放得开,可姜皇后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把齐北宸送给妞妞的东西拿出来。 这一等,就等到正月都了了。 正月不问诊,出了正月还要等过了二月二。 二月初五,妞妞过来给建安帝诊脉,姜皇后就陪在旁边。 “皇上,您的身体并无大碍。”妞妞说。 建安帝笑着摆了摆手:“你这丫头不说实话,奉旨行医的牌子就收回来。” 妞妞跪下来,抿着唇角:“您得放开心胸,别那么多忧虑,一块奉旨行医的匾额在乎什么呢?您啊,要放下的需更多才行。” “哦?”建安帝微微挑眉:“筠竹觉得,朕退位做太上皇可好?” 妞妞急忙低下头:“民女可没说这个。” “做太上皇也好,就住在元宝村,那庄子和小青山真是极美的地方。”建安帝可不想就这么结束了话题,话锋一转:“只是,这少年天子后宫空虚不行啊,朝臣势必整日里盯着,说起来太子殿下也真是不容易。” 姜曦都想捂脸了! 这老不要脸的啊,当着未来儿媳妇的面,说的什么话啊? 妞妞垂着头:“您接下来要吃一段日子的汤药,还要辅以药膳,药方和药膳方子民女写好了就交给您身边的御医。” 建安帝看姜曦,姜曦都翻白眼儿了,看看吧?人家压根不接招。 建安帝也比较无奈,只能求助姜曦了。 姜曦过来亲手扶着妞妞起身:“筠竹是医者,尽可安排下去,这一次来的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倒是有一件东西适合送给筠竹。” “民女分内之事,皇后娘娘,我不要任何东西的。”妞妞说。 姜曦哪里肯错过这机会啊?吩咐人送来了齐北宸准备的玉匣,递给妞妞:“长者赐,不可辞。” 妞妞双手接过来,再次谢恩,然后就退出去准备药方和药膳方子了。 屋里,建安帝唉声叹气:“曦儿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呢?不是说两个人青梅竹马,情深义重的很嘛?” “我也觉得奇怪。”姜曦坐在建安帝身边:“四郎,北宸应该没说实话,依我看,就连皇弟的意思都明显是很抗拒的,不如写信回去问问?” 不提帝后为了儿子的媳妇儿着急。 单说妞妞离开了这边,直接回去了吴道清的宅子。 这边从来没变过,还是最初的样子。 无名在翻着晒药的篾筐,见妞妞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便过去倒了热茶送到妞妞手边:“若不开心,咱们回去永宁府。” “躲不掉的。”妞妞把玉匣子递给无名。 无名打开看了眼就关上了,放到一边:“妞妞是恨着他们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杀父之仇我怎么能不恨?!”妞妞眼神都黯淡下来了。 无名叹了口气:“他只是没想到,没护住。” “我知道,所以我可以不见他,不理他,余生彼此都安稳,偏偏他还要缠上来!真以为在我心里,他是什么太子?不是!他就是牧秦!是师父都宁可自己的命不要了,也要为他试药的小乞丐!乔家养子!” 妞妞抬起手压了压胸口:“今日皇上试探我,说是要当太上皇,又说少年天子后宫不能空虚,否则朝臣整日里都要盯着的。” 说到这里,妞妞冷笑出声:“与我何干?” “不气不气,咱们不想就行,别的一概不管,若你心里难受,怎么解恨怎么来吧。”无名了解妞妞的脾气,可不是别人看到那么和善,又绝对不是小孩子心性,只是太善于隐藏起来了。 妞妞想了想:“准备纸钱香烛,我要去小青山祭拜师父。” 无名立刻跑了一趟安平县,可准备了不少,专门让两个牛家货郎给送过来的。 第二天一大早,建安帝看到送来的药膳和汤药,只闻了闻就忍不住了,那苦味儿简直刺鼻。 他严重怀疑那小丫头是故意的,所以问了句:“乔筠竹呢?” “回皇上,小神医去小青山祭拜了。”御医恭恭敬敬的说。 建安帝看了眼姜曦,姜曦立刻点头,两个人心有灵犀的出门去了,一路到了小青山,沿着山路往上走,走了没多远就闻到了香烛纸钱的味道,可以说两个人是闻着味儿找来的。 还不曾到近前,就听到妞妞一字一顿:“师父,虽说害你的人如今被软禁了,可终究还没死,徒儿这辈子一定给你报仇。” 建安帝脸色刷一下就变了,姜曦急忙扶住了他。 “四郎。”姜曦轻声。 建安帝缓缓的吸气,倒退两步下山,姜曦回头看了一眼,恰巧就撞到妞妞望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在电光火石的刹那,碰到了一起。 妞妞没有躲闪,姜曦却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了。 还用回去问吗?不用了! 这小丫头心思可真深,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答案就送到了眼皮子底下了。 建安帝一路回到了宅子里。 坐下来连喝了两盏茶,才长叹一声:“这小丫头如此记仇啊。” 姜曦抿了抿嘴角,心里话:何止啊,只怕比你想的还要记仇的很啊,别说三皇子了,连自己的儿子都一起吃瓜捞了。 到底,这话不能说,在姜曦心里,三皇子算是个什么东西?害了自己的儿子,害了皇嗣,早就该死了。 所以,她轻声:“四郎,万事有因有果,不如您没事多出去走走,和这里人好好了解一下吴道清,也了解一下乔筠竹吧。” 建安帝点头,吴道清人已经死了,并且无儿无女,建安帝就是想补偿也不知道补偿给谁,再者他久居高位,死个把人真不当回事。 反倒是乔筠竹必须要好好查一查啊。 莫说皇后的名份,就是后宫一个妃子,也必须要没有任何隐患才行。 结果,建安帝打扮的普通,整日里没事就出去转悠,转悠了三天,人都黑了一圈,回来后唉声叹气的。 姜曦递上热茶,问:“四郎,可是问出什么不好的了?” 建安帝摇头:“不是问出什么不好的了,不好的怕是咱们的北宸啊。” 姜曦听建安帝说了吴道清历尽艰辛给儿子治病,甚至就连那个无名都是儿子的药人,更有还是乔夫人的陈瑜重金请了江湖人大越国皇宫盗宝,这一件件一桩桩听完,她都掉眼泪了:“四郎啊,咱们只知道儿子失而复得,却哪里知道这么多人为他拼死拼活啊。” 建安帝握着姜曦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吴道清的院子里,妞妞喝着茶,旁边无名不住的偷偷打量着妞妞,到底忍不住问:“妞妞啊,是不是太狠了一些?” 妞妞勾唇一笑,偏头看无名:“他不是想知道吗?这不是皇宫,这是我乔家的小岛!再者,那些人可一个字都没撒谎。” “妞妞想要……。”无名收了声。 妞妞却眯起了眼睛:“要齐北冥的命!” 第四百三十四章 千里送人头 妞妞的心思很明显,也只有无名知道。 再就是建安帝,比建安帝更明白的就是姜曦了。 姜曦都有些害怕了,毕竟自己十二岁的时候,还没有如此深的城府。 偏偏,她知道若没有点儿城府,那是在后宫活不下去的,不管是齐宇珩这边还是乔家的兄弟俩,以后必然都是太子的肱骨重臣,所以这门婚事还是要促成的才行。 建安帝和齐宇珩在书房下棋。 说是下棋,齐宇珩哪里不知道建安帝是要问妞妞的事情,所以沉着得很,大有八风不动态势。 “宇珩啊,这元宝村虽然不错,可到底不如京城四季分明啊。”建安帝忍不住先开口了。 齐宇珩慢腾腾的落子:“还不错,主要是乔家的买卖都在这边,引之和笑笑也还小,不打算折腾了,这两个孩子出生在陵岚国,到这边气候适宜的很,回京城怕闹病。” 建安帝的心就一沉,水土不服,这的确不是小事儿,孩子还小经不起折腾也确实如此,可要等孩子经得起折腾,岂不是要过许多年? 这不就差明说了吗? “北宸年纪还小,少了历练,你这摄政王总不能一直住在这边吧。”建安帝出口就后悔了,可是来不及了。 齐宇珩起身撩起袍子跪倒在地:“臣正想和皇上说,摄政王一职不该有,太子殿下监国日子不短了,凡是处理妥帖周到,再者若不磨练总是少了经验,皇上容臣请辞摄政王一职。” “得得得,起来吧,这事儿容后再说,这几日朕在岛上转了转,听到了一些事情,不知道宇珩可清楚?”建安帝生硬的转了话题。 齐宇珩起身坐在对面继续下棋,听建安帝问起太子落难后的事情,末了点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局棋下完,平局。 建安帝去见了姜曦。 姜曦沉默良久才说:“乔家就筠竹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如珠如宝的很,筠竹有是个明事理的孩子,那日的话臣妾听了也颇为受触动。” 建安帝问:“曦儿感受到了什么?” “杀父之仇,这筠竹是把师父当成了父亲一般啊。”姜曦说着,眼圈就红了,抬起手压了压眼角:“多好的孩子,重情重义的,咱们儿子也受了吴道清的救命之恩啊,若没有吴道清,咱们儿子……。” 建安帝哪里受得住姜曦的泪水,急忙伸手把人揽过来:“容我想一想吧。” 姜曦见好就收,毕竟就算是再不争气,那也是儿子,想让建安帝舍弃了齐北冥的一条命,挺难的。 建安帝连续几日都没怎么出门去了,终于有一天带着姜曦出门,竟带着香烛纸钱去了小青山祭拜吴道清。 妞妞得到这个消息,没什么太多的反应。 “妞妞啊,你得想一想,皇上舍不得儿子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三皇子身上的事情可不少,最后也不过就是圈养起来了。”无名说。 妞妞研磨着草药,点头:“对,我得再去给皇上诊诊脉了。” 无名就知道劝不了,妞妞想要齐北冥的命,如果建安帝这边能办得到还好,办不到的话,只怕这仇恨的种子就会长成岑天大树。 第二天,妞妞一早就过来给建安帝检查身体,诊脉之后开方子,开了方子后,妞妞才说:“皇上,民女的恩师教给民女一套针法,只是这行针的手法略有些不同,要封周身大穴。” 建安帝胡子就一抖,垂眸:“这么说,这一套针法很危险。” “是的,所以民女才会有此一问,皇上金尊玉贵,自和普通人不同的,用与不用都您做主。”妞妞回答的恭恭敬敬的。 旁边姜曦脑补太多了,甚至于觉得若乔筠竹入宫后,只怕后宫消停因为她,不消停也会因为她的。 建安帝立刻摆出来慈祥的样儿:“那就试试吧。” “民女遵旨。”妞妞拿出来玉石匣子,打开里面就是姜曦给的那一套金银针。 长短不一,九针之法,行针本身就是极耗费心力的。 妞妞一口气下完了针,人就昏过去了,无名立刻把人抱出去施救。 等妞妞醒过来,算计着留针时间,进来再取针。 建安帝感觉到浑身都轻松了不少,不禁暗暗称奇:“筠竹这套针法确实有奇效。” “是啊,当初恩师就每日给牧秦施针的,他身体老迈,为此耗尽心血,还要药推,从不假手于人的。”妞妞猛然顿住,双膝跪倒:“民女失言了,求皇上责罚。” 建安帝摇了摇头:“下去歇着吧。” 妞妞告退。 姜曦过来帮建安帝更衣,心里都恨不得拍手叫好了,果然是乔家的人!要人命的法子都如此的通透。 建安帝长叹一声:“这丫头是来催命的。” “皇上,才十二岁的姑娘,没您想的那么深,只怕是一时有所感慨。”姜曦立刻说。 建安帝摇头,不再说话了。 这个时候,乔文和乔斌一同过来,带过来的是文史。 建安帝看着文史,再看乔斌少年老成的样子,这做学问的本事已经不在袁炳义之下了,字里行间都是为官之道所需要的严禁和圆滑。 这样的乔斌,前途也不可限量。 更不用说骁勇善战的乔文。 若自己再不拿定主意,只怕以后非但齐北冥的命保不住,大霁国还会失去肱骨重臣啊。 当晚,叫来了赤龙卫,一封密信送出了元宝村,直奔京城去。 与此同时,无名都要哭了,垂首站在乔文和乔斌面前:“二位公子,我也是实在没辙了,妞妞原本多好的孩子,今日给皇上行针都伤了气血,我怕再不成,就把她累坏了。” 乔文和乔斌让无名好好回去照顾妞妞,至于今天的事情切不可透露出去一丝一毫。 无名回到吴道清这边,妞妞正在看医书。 撩起眼皮儿看无名一眼:“你倒真是帮了大忙了。” 无名好想哭,走过来坐在妞妞旁边:“小姑奶奶,咱们只要把事情办成了,不就妥了吗?” “可是,连累哥哥们被记上一笔,值得吗?”妞妞放下医书:“无名,还记得你回来的时候我问你的话吗?” “记得。”无名点头。 妞妞抬起手压了压额角:“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回来就是齐北宸的意思。” 无名大惊,看着妞妞:“妞妞,你可知道慧极必伤?” “所以,我现在就很难过的。”妞妞扯了扯嘴角:“等师父的仇报了,我与他便有杀兄之仇了,你也回去吧。” 无名差点儿跳起来:“我不走!我就在这边儿,你悬壶济世,我就给你跑堂卖药,诊病也是可以的,至少比那些人好用的很。” 妞妞起身回了内室,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无名坐在外面许久,到最后跑去磨药了,就算是看在吴道清的面子上,他这辈子也要护着妞妞。 赤龙卫的效率是极高的。 当齐北宸接到了建安帝的密信后,整个人都沉默了。 妞妞到底是恨极了,不然也不会有这一封信的。 不单单是妞妞,乔家人都有为吴道清报仇雪恨的心,所以父皇才会宁可折了一个儿子,也要把乔文和乔斌这样的栋梁之才留下。 齐北宸知道,就连皇叔也是算在内的。 “把人带走吧。”齐北宸下了命令。 圈禁之地,齐北冥被黑衣人带出,他激动的不行,一路上都问要去哪里。 他以为父皇到底是要放他一条生路了,从此以后他他宁可做个普通人。 就算是想破脑壳,齐北冥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得有一天,要千里送人头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跪死墓前 齐北冥一路上还以为是梅州封地。 人也渐渐地就露出了几分得意之情,他甚至都想,若是假以时日,未必就没有东山再起之时。 知道,在梅州地界坐船往永宁府来的时候,齐北冥才发觉不对:“到底要带本王去哪里?” 负责押送的人是建安帝身边的赤龙卫,别说一个齐北冥,就算是太子的话都可以不听,他们只听命于建安帝。 所以没人搭理齐北冥。 齐北冥想要条船求生,直接被赤龙卫卸了胳膊腿的关节,整个人就像是一滩烂泥似的倒在船上,下船后直接扔进马车里,一路上齐北冥觉得自己都要被折腾死了。 可是,下巴都卸下来了,除了呜呜之外,一个正经的字儿都说不出来。 一直到元宝村渡口,赤龙卫进来嘁哩喀喳接了齐北冥的手臂和腿骨,又把下巴归位,这才带到了建安帝面前。 建安帝看着形容枯槁的齐北冥,哪里还有龙子龙孙的气度,原本的那点儿不舍也就荡然无存了。 齐北冥见到建安帝可就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跪爬过来,连哭带嚎:“父皇,父皇啊,儿子这一路上险些被那些混账东西折腾死啊,父皇要给儿臣做主啊。” “死在你手里的人还少吗?”建安帝冷冷的问了这么一句,立刻有赤龙卫的人拉住了齐北冥。 齐北冥趴在地上,连连抹泪:“父皇,儿子知错了,儿子潜心念佛,儿子一心向善……。” “晚了。”建安帝起身,背转身:“送去吴道清的墓前,跪死方休。” 齐北冥瘫软在地,不敢相信的看着建安帝,他竟然千里迢迢来送死! “父皇!您连一条活路都不给儿臣了吗?”齐北冥嘶吼着爬起来:“你眼里只有那个妖后,只有那妖后生出来的孽种,皇长兄,二皇兄和我,哪个比不上他?可是他凭什么一出生就封为太子,凭什么?” “我不服!我不服!你以为是我要杀了他吗?是!是我要杀了他!”齐北冥已经站起身来,摇晃着脚步:“但真正要杀了他的何止我?草乌部落的圣女才是你结发妻子,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妾室所出!你配当爹吗?你早就知道雀殇的毒药是谁制出来的,你早就知道是你的发妻前来寻仇的,你灭了草乌部落不就是因为自己没脸面对吗?” 齐北冥猛地扑过去:“你让我跪死放休?你让我……啊!” 还不等齐北冥往前扑几步,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建安帝看了眼徐保平,缓缓闭上眼睛:“打了个笼子,好好看管。” “是。”徐保平带人拖着齐北冥往小青山去,齐北冥膝盖骨已经碎裂,跪都跪不住了,偏偏徐保平很快就送来了个箱子,那箱子让他只能跪在里面,膝盖上的血就没断了。 “阉狗!我是他儿子!你如此对我,等他有朝一日想盗我的好,没你好日子过。”齐北冥披头散发,喊叫着。 徐保平叹了口气:“还真是和你说的一样,不过咱家可没你那么恶毒,今日你受这些是罪有应得,可只怕你还不知道具体为什么吧?” 齐北冥是真不知道,哪怕此时他跪在吴道清的坟前。 死一个吴道清算什么?父皇根本不会因为一个吴道清要杀了自己。 所以……。 “所以,你死在为大霁国江山永固上了,你以为谁要杀你?吴道清为了治好太子殿下,吃了多少苦?吴道清一生只有一个弟子,那就是乔家大小姐乔筠竹,你可知道乔筠竹?” 徐保平居高临下,冷笑出声:“你死得其所啊,那位子你惦记了一辈子,如今也算求仁得仁了,你这条命就用来给那位子加固了。” “不可能!”齐北冥怒急攻心,一口血就喷出来了。 徐保平连连摇头:“啧啧啧,到底是年轻人啊,火气大得很,这小青山风景不错,你倒是可以好好在这里降降火的。” 说罢,徐保平回去复命。 吴道清的宅院里,妞妞放下医书。 无名立刻过来:“妞妞,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代劳,切不可手染鲜血。” “无名,你还是用毒的高手呢,怎么还说这么没水准的话,手染鲜血?怎么能?”妞妞说着,就往外走,想要去小青山。 到了门口,瞬间如同被钉在了地上似的,不敢相信的看着站在门外的陈瑜,嘴唇掀动了好几次,才呐呐出声:“娘。” “嗯。”陈瑜手里提着食盒,听到妞妞叫自己,嘴角带了笑意,迈步往里走:“娘做了些海螺,咱们一家子可好久没去赶海儿了,你啊,整日里忙着什么呢?也不会去,再过几日你兄长们都要进京去了。” 妞妞僵硬的转过身,跟在陈瑜身后进屋。 陈瑜进屋来,摆了好几碟海货儿,香辣的味道引着人垂涎欲滴,妞妞立在旁边,垂着头不敢看陈瑜。 “来,尝尝娘的手艺,这可是我昨儿抓了就放在锅里闷着,入味儿的很呢。”陈瑜笑吟吟的说着,递过来银签子塞到妞妞的手里。 妞妞接过来坐在椅子上,拿起一直海螺用力的剥开,挑出肉的时候眼圈就红了,缓慢的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去就立刻又拿起来一只。 陈瑜招呼无名过来,无名也坐下来大快朵颐,十分想要吃出欢快的感觉。 直到,妞妞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陈瑜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无名也站起来到一边擦眼泪了。 “哭出来就好了。”陈瑜过去坐在妞妞旁边,伸手轻轻的把妞妞扶起来拉进怀里:“天大的事情,家里还有娘和哥哥嫂子在,哪里由你个小姑娘拼了命去做呢?” 妞妞哭的难以自抑,陈瑜也不劝慰:“这人世间的事情,总有个因果在的,筠竹啊,你如今已经到了明辨是非的时候,虽说心思深了些,但是没错的,娘不是怪你。” “娘啊,师父又错在哪里了?”妞妞抽噎着:“他对得起医者这两个字啊,他凭什么要被人家害死?我要齐北冥的命,不应该吗?杀人偿命不应该吗?” “应该。”陈瑜顺着妞妞的后背:“筠竹啊,各为其主,并无对错,这世上也并不是非黑即白,大人的世界里,最多的颜色是灰色的。” 妞妞拿了帕子擦着眼泪:“可是娘拦着我,不让我去手刃仇人。” “娘只是赶巧儿来了,妞妞要去做的事情并没错,所以娘不拦着,只要处理干净首尾就好。”陈瑜一点不似作假的看着妞妞,眼神里甚至还有几分鼓励。 妞妞愣住了。 她以为娘是拦着她的,不让她去的,却没想到娘并不觉得自己是错,只是怕自己做的不够干净。 这下,原本不平静的内心反而渐渐地平静下来了。 回身拿起银签子继续挑着海螺吃,吃的不急不缓,细嚼慢咽的。 陈瑜到旁边倒了茶过来,放在妞妞手边,又叫来无名坐在一起吃,她也拿了银签子吃起来。 良久,妞妞说了句:“师父最喜欢醉虾醉蟹,说是下酒极好。” “刚巧了,娘还真带来了一些。”陈瑜拿了醉虾醉蟹,还有一壶酒。 妞妞抬头看着陈瑜,好半天才抿了抿嘴角,眼角落泪,嘴角翘起:“娘,你真好。” “娘的好也是要看谁的,别人敬咱们一尺,咱们就还了一丈,这是做人的智慧。”陈瑜说着,给妞妞倒了一杯酒:“娘不知筠竹酒量如何,这是曹家的养生酒,尝尝味道。” 妞妞端了酒杯抿了一小口,那火辣辣的感觉让她都一激灵。 陈瑜笑了:“看来,筠竹和娘一样,都不是善饮之人呐。” 妞妞也笑了:“娘,纵着我一回,我喝醉了娘就带我回家可好?” “好。”陈瑜望着妞妞,心里五味杂陈……。 第四百三十六章 妞妞的心 妞妞喝醉了。 陈瑜扶着妞妞回家。 在乔家门口遇到了徐保平,徐保平冲陈瑜微微点了点头。 屋里,妞妞躺在床上,哭一会儿,就要叨叨好半天,再哭一会儿,着实折腾的难受。 却不知道此时外面堂屋里,坐着的人可不少。 齐宇珩脸色沉静,建安帝垂眸不语,旁边姜曦频频拭泪,妞妞的话,就像是柔软的刀子,一下下的戳着他们每个人的心。 “师父最好了,师父对牧秦最好了,每日都围着牧秦转的,我很嫉妒。” “师父死的好惨,是齐北冥!是齐北冥怕师父给皇上治病,才杀了师父!” “为什么啊?师父救了齐家人,师父要救齐家人,为什么会死在齐家人的手里?” “娘啊,这世道并不是非黑即白,可不也有善恶吗?医者治病救人,那不是本分吗?为什么要死?” “你说别人敬我一尺,我就要换人家一丈,娘啊,可是我想亲手杀了仇人,为师父报仇啊,我想杀了他啊!可是,皇上和皇后把儿子都送出来了,我再杀了他,他们会伤心的是不是?亲人死了会伤心的,就像是师父,师父没了,我好伤心啊。” 陈瑜伺候在妞妞身边,轻声劝慰,也不知道隔壁屋里这几个人都在。 “还有齐北宸!齐北宸混蛋啊!他连救命恩人都保护不了,我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不是有朝一日我死了,他也无动于衷啊?她为什么不给师父报仇?” 妞妞闹到了日落偏西,终于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陈瑜精疲力尽的走出屋,整个人就愣住了。 齐宇珩过来扶着她:“安稳了?” “嗯。”陈瑜打起精神,大礼跪拜建安帝和姜皇后:“臣妇教女无方,实在是罪该万死,小女醉酒胡言乱语,请皇上、皇后开恩。” 姜曦急忙过来双手扶着陈瑜起身:“王妃何出此言?筠竹赤子心性,实在是感人啊,王妃又哪里是教女无方啊,快别说这些,下去休息吧。” 陈瑜谢恩,退出去。 齐宇珩也抱拳离开。 建安帝揉了揉额角,正想要说话,就听到屋里妞妞又出声了:“肉苁蓉三钱、当归一钱、石斛两钱三分……,这些用来救皇上的命,差不多了。” 姜曦愣住了,建安帝也愣住了,在两个人吃惊的注视下,妞妞摇摇晃晃的走出房间,并且往门外走去,嘴里还嘟囔:“无名!无名!我想到救皇上的方子了!” “曦儿啊,此女可为后。”建安帝说。 姜曦柔声:“外圆内方,恩怨分明,确实是后位良选。” “所以,咱们还是要回去一趟。”建安帝说。 姜曦急忙握住了建安帝的手:“四郎,切莫着急,既然筠竹已经想到了方子,不如再等等。” 建安帝的身体亏空的厉害,这两年来愈发明显起来。 听到姜曦这么说,他拍了拍姜曦的手臂,没说话。 那边儿陈瑜听到妞妞的动静急忙过来拉住她。 妞妞却执意要去药房,而她说的药房是在吴道清的院子里,陈瑜没招,只能叫来了莺歌几个人,一起送妞妞过去。 到了吴道清的院子里,莺歌给熬醒酒汤,妞妞倒头就睡,陈瑜守在床边。 都不等莺歌的醒酒汤熬好,妞妞就睁开眼看陈瑜了。 陈瑜轻轻地给妞妞拉了拉被角:“哪里难受和娘说。” “那里也不难受,娘,大哥和二哥不会被猜忌,就连娘和王爷也不会因齐北冥之死,而受到一丝一毫的连累,而我,救他又何妨?”妞妞说这话的时候,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陈瑜的动作僵住了,缓缓的坐下来看着妞妞,她突然有一种不认识这孩子的感觉了。 妞妞也不着急,而是轻声说:“娘,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论是医还是毒,我都学的极其用心,安兰曾经说过的,乔家未来不可限量,大哥和二哥的未来不可限量,我怎么也要护住他们不可,就算是力有不逮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成为娘和哥哥们的累赘的。” 陈瑜抬起手压了压额角:“所以,筠竹这一场醉酒……。” “醉自然是醉了,若想说假话,七分真话是要说的,不是吗?”妞妞起身靠在床头上:“师父的仇报了,我还要治病救人,又怎么会和他们交恶呢?” 陈瑜一直觉得,家里最聪明的是乔斌,最急功近利的是乔文,最乖巧的就是女儿乔筠竹。 到了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错得太离谱了,乖巧的女儿?简直是不存在的,这孩子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了。 良久,陈瑜才说:“筠竹,若太子执意要娶呢?” 妞妞愣了愣,转而笑了:“后宫空虚,他敢吗?” 陈瑜一时无言。 “娘,乔家的家规,说的多明白?就算后宫之中成了贵妃,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圣宠不衰,宠冠六宫,那也是妾啊,我乔家女儿不做妾呢。”妞妞嘴角翘起:“再说了,这世上好男儿多了去了,就比如姚庆煜,一表人才,当官也还不错吧?他不好吗?” 陈瑜大惊:“妞妞喜欢他?” “不喜欢啊。”妞妞语气平静:“我喜欢齐北宸啊,但喜欢就要在一起吗?萧怀瑾萧将军喜欢娘,长乐宫的卿长歌喜欢娘,又如何呢?” 陈瑜都要捂脸了。 妖孽啊,自己竟然还有个妖孽女儿啊。 妞妞笑眯眯的看着陈瑜:“皇上身上的毒不严重,但骨头却是空了的,他若是想活,我给他治病,他能活到寿终正寝,娘觉得,我会怕谁呢?齐北宸逼婚?以天子之威压,强迫我入宫吗?” “好了好了,不说那么多,快躺下歇着。”陈瑜实在是无言了。 妞妞乖巧的躺好:“所以,娘不比为女儿担忧,也不必为大哥和二哥担忧,好好照顾筠歆和慕云,他们还小,娘也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这段时间都没有刚回来的那时候开心了。” 陈瑜坐在床边,心情慢慢的平静下来了。 她的确把这三个孩子的未来都挂在心尖尖上,就怕他们年纪小,行差踏错,惹来祸事。 如今到真放心下来了,连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妞妞都如此妖孽,她真该过的快了点儿,轻松点儿了。 第二天,妞妞苍白着小脸过来给建安帝诊脉,这一次拿出来的方子就复杂的多了,除了吃的药,还有药浴,更有精油推拿,推拿这一块她交给了无名来做,针灸的事情她找到了齐宇珩,跟着齐宇珩练习吐纳,练习了半个月才开始给建安帝施针。 建安帝身体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对妞妞和颜悦色。 妞妞也乖巧的很,平日里也会说几句俏皮话儿逗建安帝开心。 又半个月过去了,乔文兄弟俩启程上京,乔文带着家眷,妞妞和陈瑜送到他们到永宁府渡口。 回来的时候,妞妞留在了永宁府的药堂,出诊治病。 无名陪在身边。 傍晚,打烊后,无名和妞妞坐在天井喝茶。 无名问:“我们不回去了吗?” 妞妞摇头:“该做的都做了,这几日就是齐北冥的死期,我们不躲开,到时候皇上老了,想自己骨肉的时候,会怪乔家和我的。” “你啊。”无名叹了口气:“小小年纪,你看看自己,还会笑了吗?” 妞妞抬头望天:“师父大仇得报,我就会笑了。” 三天后,齐北冥死在了吴道清坟前。 建安帝伤心也只是一阵功夫,毕竟齐北冥身上还有兄长的鲜血,再者早已经贬为庶人,所以埋起来连一块碑都没有,就葬在了老虎口的一处角落里。 之后,帝后归京,齐宇珩随着一起离开。 陈瑜操持着乔家的生意,曹家和冷家,三家碰头后,商船队伍出海,一路往陵岚国去,逢岛停船,遇国开店……。 第四百三十七章 你动一动,试试! 建安三十三年,八月中秋过后,建安帝颁布让位诏书,太子齐北宸登基为帝,年号元武,人称武帝,武帝果然是实至名归,登基之后,大刀阔斧兴兵周围蠢蠢欲动的国家,用了五年时间把大霁国的版图扩大一倍不止。 大将军乔文,战功赫赫,成为大霁国异姓王。 乔斌二十一岁,成为宰相,位列三公。 反倒是曾经的摄政王声名不显,据传闻隐居在永宁府,夫妻琴瑟和鸣,好不惬意。 元武六年,大越国派来使臣,递交了一份和亲书。 武帝看到和亲书上点名要下嫁大霁国宰相,忍不住看了眼下面站着的众臣,目光落在了乔斌身上。 五年来,乔斌不曾婚配,皇上后宫至今无人。 朝臣不为乔斌着急,可是为皇上后宫无人急的都要瞎眼了。 退朝后,武帝招乔斌觐见,直接把大越国的和亲书递给了乔斌:“二哥,你看呢?” 乔斌接过来看了两眼,淡淡一笑:“臣觉得,若国与国之间,臣不配和亲二字,不若皇上收了吧。” 这话,硬生生把武帝气笑了:“如此,朕就回了。” 乔斌面容不变。 结果,乔斌回到宰相府,就见一红衣少女提着马鞭站在院内,粉面含怒,抬起手指着乔斌:“乔斌!我等你这么多年,你竟然不理我!” 乔斌抱拳,微微颔首:“公主殿下慎言,你我之间,没有谁等谁的说法,各为其主,请公主殿下为大越国将来考虑,若要和亲,不如入宫。” “你找死!”说着,玲珑公主就挥着马鞭冲上来了。 乔斌身子一闪,抬起手握住了马鞭,眉目略带了几分冷色。 玲珑公主愣住了:“你竟然能接住了我的鞭子?” “家母说过,她担心我有朝一日被打,生为人子,怎可让家母担忧呢?”乔斌松开手:“你走吧,休要再提你我之间。” “乔斌,你就不想娶我吗?”玲珑公主委委屈屈的站在乔斌身后:“我这些年跟在你身边,你若不喜欢我,为什么还留我在身边。” 乔斌叹息一声,回头:“你能不做大越国女帝?亦或是成为我大霁国一个小小丞相夫人?” 玲珑愣住了,看着乔斌:“若我能呢?” “做到再说吧,公主,使者已到,你该去见见的,只怕女帝都亲来了。”乔斌说罢,迈步进了书房。 玲珑公主一跺脚就走了。 书房中,手里握着一卷书的乔斌,微微勾起了唇角……。 三个月后,陈瑜刚送走了贡品,这边齐宇珩就来报喜了。 陈瑜手里端着的茶盏都掉了下去,幸好齐宇珩眼疾手快接得稳稳的。 “玲珑公主嫁给小郎?”陈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五年过去了,岁月非但没给陈瑜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让她更娇艳几分了似的,所以这惊讶的模样,让齐宇珩喉结滚动了好几下。 “瑜儿,这是好事。”齐宇珩沉声。 陈瑜摇了摇头:“你别蒙我了,这怎么是好事?难道不该是武帝的身份更合适吗?” “武帝是光棍皇帝,朝野上下几乎都没人不知道了。”齐宇珩笑吟吟的看了眼陈瑜:“依我看啊,乔家的家规,严得很呢。” 陈瑜哪里听不出齐宇珩话里的意思,可如今妞妞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了,除了小神医的名头之外,她更是把乔记的食府都操持起来了,乔记食府遍地开花,生意毫不逊色乔记香料这一块呢。 “不行,这事儿我得去和太后商量商量。”陈瑜提着裙子就往外去,齐宇珩也不拦着。 老虎口早已经被改造的景色极美了,姜曦正在侍弄花草,太上皇拿着花锄给松土,两个人的日子过得也滋润的很。 徐保平来报,说是摄政王和王妃来了。 太上皇立刻丢了花锄,进屋去换衣服了,毕竟这挽着裤腿的太上皇,没法见人。 姜曦吩咐宫女摆好了瓜果和冰盆,迎接到门口:“阿瑜怎么得空过来了?家里不忙了?” “不是,我是遇到难心事儿了,请太后为臣妇开解一二啊。”陈瑜说了玲珑公主和乔斌的事情。 姜曦听罢,笑了:“这有什么不好呢?我大霁国的少年丞相迎娶她大越国区区一个公主,还是她们占了便宜呢。” 得! 陈瑜觉得这事儿没变数了,回家张罗娶儿媳妇吧。 果然,没过多久,乔斌家书送到,说是要在家里娶亲。 这顿操持就又持续了半年之久,在乔文的宅子旁边,一模一样的宅子又盖了一处给乔斌。 丫环婆子置办齐全后,又开始准备大婚的用的东西。 转过年三月,乔斌归来完婚。 玲珑公主的火爆模样在陈瑜心里那是扎根了一般,实打实凿的担心乔斌以后会被家暴,结果小夫妻相处的形式让陈瑜大吃一惊,这玲珑公主温柔可人,乔斌也温和宠溺,简直了! 妞妞高兴的不行,不过生意太忙,她只在家里待了半月,就回去了永宁府。 医馆如今遍布大霁国南北,手底下郎中也多如牛毛,最重要的是妞妞并不从卖药看病上赚银子,毕竟她有食府进项就足够各种开支了。 所以,民间都有人给妞妞盖生祠了。 医馆后院,多年未曾改变,无名如今只专心研究草药,极少露面出诊。 妞妞愿意和无名在一起,研究医术和毒术。 四月,繁花似锦,妞妞捧着花茶,浅浅的抿着。 五年过去了,她释然了许多,人也改变了许多。 敲门声传来,妞妞看无名去开门,微微皱眉,她以为无名在这边还交了朋友呢,结果,无名开门后,咣当就关上了,惊慌失措的跑过来:“筠竹,来了,来了!” 妞妞心思一动,面容便沉了下来:“一把年纪了,你看看自己成了什么样子,谁来了?开门都不敢吗?” 无名脸色一白,转过身去开了门,站在门旁,装瞎子。 一身玄色长袍,头戴玉冠的武帝迈步进来,眼角眉梢带着笑意,看着那一抹倩影懒散散的靠在椅子上喝着茶,几步走到近前,坐在对面:“我来求医。” “医馆里郎中那么多,我不出诊。”妞妞抿了口茶:“再者,医馆从来对贫人分文不取还会赠药,对富人则不通,小病高价,大病天价。” “倒也合理。”武帝说着,撩起袖子露出手腕:“我病了十年。” 妞妞偏头看了一眼:“十年还如此唇红齿白,显然这病无关性命,算不得什么事的。” “不如,随你开价,给我看看吧。”武帝眼里带了几分乞求之色。 妞妞犹豫了片刻,抬起手压住了武帝的脉门,良久才说:“无名,准备山豆根、马钱子、黄柏、芦荟、苦参、关黄柏、胡黄连、鸦胆子、穿心莲、黄连、红花龙胆、金龙胆草各一斤。” 无名傻眼了。 十三苦啊! “还不快去?”妞妞沉声。 无名只能在心里默默的为武帝点一根蜡烛,有毒没毒不说,就这苦味儿简直能要了人的命。 妞妞亲自配比药量,坐在药炉旁边熬,熬好了一碗粘稠的汤药放在武帝面前:“喝吧。” 武帝端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手里的药碗被打飞了,妞妞冷声:“有毒也喝?” “嗯,有你在。”武帝只觉得那苦味儿冲到脑门了,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淌。 妞妞皱眉:“几年不见,你竟还会哭了,既然如此,多哭一会儿吧。” 说着,起身就回屋去了。 无名龇牙咧嘴的赶紧递过来热茶,又拿了银针准备让武帝把药吐出来。 刚要动手,就听妞妞的声音淡淡传来:“你动一动,试试!” 第四百三十八章 娘,牧秦回来了 武帝抬手止住了无名。 就那么不动如松的坐在石凳上。 从日落坐到夜深,终是挺不住趴在桌子上了。 妞妞推开门走出来,抬起手再次给武帝诊脉,良久才轻轻的叹了口气,叫来无名把人抬进屋里,拿了银针开始给武帝行针。 日出时分,武帝睁开眼睛,只觉得神清气爽,嘴角含笑的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上寸缕也无,顿时脸都黑了。 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一件衣衫,只能围着薄被下床,院子里静悄悄的,并且他的黑龙卫都整整齐齐的躺在外面,一个个脸色红润,睡相一言难尽。 抬起手压了压额角,见院子石桌上放着一封信,走过去直接裹着被子拿起书信,还不等看,就听到一声爆喝:“他奶奶的,谁算计了老子!啊,皇上!” 武帝恶狠狠的呼出一口气,大大方方的裹着被子坐在椅子上:“去给朕准备袍服。” 黑龙卫一个个几乎是爬出去的。 武帝打开书信,上面只有两句话:旧疾痊愈金万两,江湖相忘不复见。 落款乔筠竹。 匆匆一面,武帝会京处理朝政。 又三个月后,武帝传召天下,八月十六立后。 正在梅州的妞妞听到了这个消息,静静的放下手里的东西,站在窗口看外面淅沥沥的小雨,许久才勾唇一笑。 到底,一切都结束了。 她也想去陵岚国看看,娘说陵岚国很美,处处繁花似锦,如今更是宛若人间仙境,因陵岚国王后善于耕种,臣民衣食丰足的很。 无名似乎对自己的身份开始在意了,硬是给自己‘长’出来了胡子,不过他纵然留着胡子也没有慈眉善目的样子,一把山羊胡子别提多难看了。 不过,不论妞妞在哪里,无名就会在哪里。 “我们去陵岚吧。”妞妞说。 无名说:“好。” 夜深,妞妞失眠了,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捡到的那个小乞丐。 若他一直是牧秦多好。 纵心中满是遗憾,妞妞也不觉得后悔,要去陵岚国就要三年两载才能回来,所以她决定回去看看母亲。 回到家里,妞妞放松下来,陈瑜准备了许多吃喝。 娘俩在一起相处的极好,筠歆已经八岁了,机灵鬼一个,整日缠着妞妞,姐姐长姐姐短的没完没了,引之则不然,像极了乔斌,整日在书房里,不吃饭是叫不出来的。 妞妞看着陈瑜,想到了小时候,她问:“娘,当初我们刚来元宝村的时候,我也这般大小。” “是啊,当时你想学医,小郎想入仕,所以娘就抓着你大哥跟我出去摆摊,卖香。”陈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晃,你们都长大了。” “是啊,长大了,咱们家也早就不是从前的那光景了,娘,要么咱们把这院子翻盖了吧。”妞妞觉得在这院子里住着,心里都是酸涩的很,处处都有从前的影子,可偏偏又眷恋的很。 陈瑜摇头:“这院子永远都不改动,这是咱们一家人的家,这个家承载了我们一家人一路走过来的所有酸甜苦辣呢。” 妞妞沉默了。 周氏登门的突然,喜气洋洋的她一进门就是报喜。 “恭喜大小姐,贺喜大小姐。” 妞妞微微一笑:“周姨母这是哪里话来?那有什么喜事儿吗?” “自然是有的。”周氏坐下来:“今日我受人所托,登门来说媒啊。” 陈瑜心里竟也隐隐的高兴了,不过还是看了眼妞妞的神色,见妞妞神色如常,才问:“给我们家筠竹说媒?” “可不是嘛,瑜姐姐,我可是老早就想给孩子们做媒人了,终于是等到了这个机会,说来这人也真是个痴心的,打从几个月前在诊堂看好了旧疾,就千方百计打听到了我的门口,托我说媒的。” 周氏尴尬一笑:“瑜姐姐放心,我可不是随便就说媒的,对方少年才俊,仪表堂堂,说是做买卖的,家传的生意,南北货运,涉及到方方面面,粮食布匹,莫不有他们家的份儿……。” 妞妞突然就想起来一句话:媒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过,也想起来几个月前给齐北宸治病。 齐北宸过去几年劳心劳力,加上曾经中雀殇之毒,底子就不怎么好,而她研究了五年,研究出雀殇毒的破解之法,又用了培元固本的妙方,为齐北宸扫除了身体的隐患。 如今,他要立后了。 思绪飘远,却有被周氏的大嗓门给拉回来了。 周氏正说得起劲:“那少年郎君也是个聪慧的,知道乔家可不是寻常门户,承诺娶妻,一生都不纳妾,并且绝不阻拦咱们家大小姐的喜好,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这样的良缘啊。” 周氏啧啧两声:“瑜姐姐,我和你说吧,那少年长得太俊,就冲那模样儿,咱们家大小姐也算是捡到了便宜了。” 陈瑜揉了揉额角,哭笑不得:“你一口一个少年郎君,一口一个模样俊俏,不是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周氏抿了抿嘴角,摇头:“不是,不是不知道,是对方说不让我知道,这不,我带了那少年的书信,让亲手交到瑜姐姐手中的。” 陈瑜又看了看妞妞,严重怀疑妞妞在外面有了心仪的人。 妞妞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陈瑜就打开了书信,映入眼帘是一张银票,万金! 陈瑜手一抖,她如今可不是当年的样子了,万金也不是多么庞大的数字,可这来提亲的人,一出手就是万金!她怎么就想不出大霁国有这样的人物呢? 银票下面是一张纸,纸上只有两个字——牧秦。 陈瑜的心忽悠一下。 妞妞看陈瑜脸色大变,微微皱眉:“娘,怎么了?” 陈瑜缓缓吸气,还不等说话,就见一布衣青年从外而来,一进门,便急切切的喊了句:“娘,牧秦回来啦。” 顿时,周氏傻眼了。 她完全不知道这少年搞什么搞,不是让自己来提亲吗?怎么进门就叫娘? 妞妞也愣住了。 陈瑜缓缓站起来,走过去的时候,牧秦笑吟吟的就要跪倒,陈瑜急忙伸手扶住他,声音都尖利了几分:“不可!” 可不是不可! 陈瑜抿了抿嘴角,心情那叫一个兵荒马乱,被那一句‘娘,牧秦回来了’,叫的几乎是眼泪都要喷出来了。 “饿了吗?”陈瑜问。 齐北宸点头:“想去赶海儿,就馋这一口,馋了好多年。”说着,声音也微微变了。 “好,那就去赶海儿吧。”陈瑜指了指墙角:“去拿了篓子。” “哎。”齐北宸过去提着篓子,跟在陈瑜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门去了。 周氏傻傻的看看妞妞。 妞妞叹了口气:“姨母,你看,你总是被人家骗呢。” 周氏委屈成球啊,他就是想给乔家孩子们保媒啊,大郎人家不用,小郎人家娶了个外国公主,如今大小姐这块儿……。 猛然瞪大了眼睛:“大小姐啊,我记得那个什么曹神医来咱们家治病,那会儿听你娘的确提起过一个牧秦,难道就是他吗?” 妞妞点了点头:“所以,姨母留下来吃晚饭吧。” 周氏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是回家去吧,不然一会儿多尴尬,我怕忍不住再给他两耳刮……,妞妞!” 周氏几乎尖叫出声。 妞妞揉了揉额角,就听周氏激动的抓着胸口:“那、那人、岂不是、岂不是当今皇上?” “姨母,他说自己是谁?”妞妞问。 周氏都懵了:“他说自己是牧秦。” “那就是了,牧秦而已,哪里什么皇上,你家五香肉干好吃的很,得空让下面的人送来一些吧,我馋了。”妞妞说着,扶了一把周氏。 周氏是迷迷瞪瞪回去的……。 第四百三十九章 乔筠竹,你认命吧。 海滩上,陈瑜走在前面,齐北宸走在后面。 海风吹来,陈瑜的心就一点点的平缓了,齐北宸长大了,少年天子的心性坚韧的很,这么多年初衷未改。 “当年的那句话,我从没有和妞妞说。”陈瑜先开口。 齐北宸看着缓缓褪去的潮水,笑了笑:“娘,我知道。” 陈瑜回头看着齐北宸:“既然知道,为何还来呢?” 齐北宸弯腰捡海货:“这么多年,我不是没想过放弃,可总是没有任何理由,筠竹长大了,我想争取一次,若这一次她依旧不愿意入宫,我便不会再纠缠了。” 陈瑜淡淡的扫了一眼齐北宸,仔细的开始捡海货。 回来的时候,陈瑜就亲自下厨,厨房里飘出来的鲜香味道弥漫在小院子中,齐北宸看到笑笑偷偷在门后望着自己,勾了勾唇角:“是筠歆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笑笑扑闪着大眼睛走过来,一本正经的坐在齐北宸对面:“你是皇帝哥哥啊,为什么叫牧秦呢?” “因为牧秦曾经是这个家的人,皇帝哥哥不是。”齐北宸回答的很认真,语气里带着那一丝丝的落寞都毫不掩饰。 笑笑不知道那段过往,抿了抿嘴角:“父王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这个家不也是大霁国的吗?” 齐北宸摇头:“不,家是属于每个人的,国也是属于每一个人的,皇帝的家太大,所以就像是无家可归的。” 笑笑立刻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没有任何一户人家是皇帝的,但是这个家是牧秦的。” “真聪明。”齐北宸抬起手揉了揉笑笑的发顶:“你喜欢什么?” “喜欢姐姐,姐姐医术很好,我跟姐姐学医术。”笑笑一脸骄傲:“等我长大了,也要跟姐姐去悬壶济世。” 齐北宸笑容更深了几分:“我也喜欢姐姐。” 笑笑单手撑腮:“可是,我觉得姐姐不喜欢你,她走了。” 齐北宸险些没坐不住,要不是这么多年的养气功夫,他这会儿肯定追去了。 “去小青山了,小青山住着姐姐的师父,皇帝哥哥知道吗?”笑笑吐了吐舌头:“我知道皇帝哥哥的心思,那你去啊,去找姐姐回来吧。” “真是个小机灵鬼儿。”齐北宸起身,往外走去。 书房里传来了一声略带着威严的稚嫩声音:“齐筠歆!你去跪着认错!” 笑笑吓一跳,回头看着书房的窗口,软了声调儿:“哥哥,姐姐已经快十八岁了啊,再嫁不出去就是老姑娘了,再说皇帝哥哥哪里不好呢?” 一方砚台就砸了出来,笑笑急忙躲开,惊恐的看着那砚台落在石桌上,一滴墨都没有溅出来,吞了吞口水:“好,好,我去跪好了,哥哥,你这么护着姐姐,姐姐嫁不出去怎么办?” “去!”书房里再没了任何动静。 笑笑垂着头去后面的灶房,蹲在门口拿了个小木棍抠着泥。 陈瑜扫了一眼:“笑笑,怎么了?” 笑笑走过来就那么直溜溜的跪在了陈瑜面前:“娘亲,笑笑惹祸了,哥让我跪。” 陈瑜想到了小儿子的样儿,挑了挑眉:“惹什么祸?” “把姐姐卖给了皇帝哥哥。”笑笑垂着头,对着手指头:“其实,姐姐也喜欢皇帝哥哥的,娘亲,对不对?” 陈瑜没说话。 笑笑叹了口气:“刚才,皇帝哥哥说,天下之大,纵都是大霁国的,可哥哥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陈瑜盖好了锅盖,走过来拉着笑笑起身,弯腰拍掉了她裙子上的尘土:“笑笑还小。” “那娘亲给笑笑讲讲啊,讲讲牧秦。”笑笑抱着陈瑜的手臂,轻轻摇晃着撒娇。 陈瑜点头,缓缓地给笑笑讲起来了过去……。 小青山,妞妞跪在吴道清的墓碑前,倒了一杯酒,点了一炷香,小小的火盆里燃着纸钱。 齐北宸来到身边,弯腰要跪。 妞妞沉声:“师父命薄,受不起。” “牧秦跪一跪救命恩人,有什么不妥呢?”齐北宸嘴上这么说,到底是没有跪下,而是蹲下来往火盆里添纸钱。 妞妞目光落在火盆里:“牧秦早在离开乔家的那一刻,就不在了。” “在的,一直都在。”齐北宸轻轻的吸了口气:“这些年我和大哥在外征战的时候,总是会想当初,过去的那些岁月中,我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在家里,是牧秦的时候了。” “可惜,你终究不是牧秦。”妞妞拍了拍手,起身下山。 齐北宸追了上来:“如今是,以后也是,做大霁国的国君,做妞妞的牧秦。” 妞妞回头望着齐北宸:“我们都长大了,你是一国之君,我是民间的郎中,三个月后你要立后,而我……只想做个郎中,皇帝金口玉言,所以三个月后,你会立后,但不会是我。” “你怕什么?”齐北宸伸手捉住了妞妞的手:“你怕什么?若我立后,却不是你,那我立谁?” 妞妞别开脸不看齐北宸。 “你的兄长死在了师父的坟前。”妞妞语调淡淡的:“是我逼着太上皇把人送来的,齐北宸,你别以为我好欺负,其实我想要杀一个人,随随便便。” “我知道。”齐北宸攥紧了妞妞要挣脱的手:“他本就该死,留下也是后患。” “天家的人都薄凉,太上皇把三皇子送来,让他跪死在师父坟前,是为了稳住大哥和二哥,是为了让母亲没有怨气,更是为了让摄政王不为难,归根结底是想要为你培养肱骨重臣,这些我都知道。”妞妞转过头看着齐北宸:“所以,我们之间不要瓜葛太深。” 齐北宸看着妞妞那薄凉的小眼神儿,勾了勾唇角,突然俯身下来把她直接抵在树上,没什么客气的,吻的潦草至极。 妞妞愣住了。 齐北宸却心跳犹如擂鼓,良久才声音沙哑的说:“我们之间,瓜葛已经太深了,若不再深一些,我怕自己会大开杀戒。” “杀谁?”妞妞抬起手抹了有些微微肿了的唇,磨了磨牙。 “杀对你有意的人。”齐北宸手指一勾,勾住了妞妞的裙带:“亦或是,现在就席天慕地。” 妞妞手里多了银针,眼神微冷:“信不信我让你断子绝孙!” “信,但我赌你舍不得。”齐北宸说着,把人往怀里一带,青草软软的被压倒了一片。 妞妞炸了:“齐北宸!你混蛋!你放开我!” “放不开了,若你想后悔也晚了,当初捡都捡到了,这会儿想甩掉,来不及了!”齐北宸握住妞妞的手,慢慢撑开她紧握的拳头,十指相扣:“乔筠竹,你认命吧。” 第四百四十章 你早就不怪他了 “我不要嫁给你!齐北宸,你放开,否则我就去庙里做姑子!”乔筠竹脸色涨红,眼角含泪。 齐北宸撑着身体居高临下:“那你嫁给牧秦。” 妞妞愣住了。 “愿意吧?嫁给牧秦好不好?大霁国的江山送给摄政王,我看引之那小子不错,将来也一定是明君,反正我这辈子也做不成那些狐狸大臣想要的皇帝了,不如就再失踪一次。”齐北宸说的很认真,一条手臂勾着妞妞起身,抱在怀里:“坐拥天下,却没有一个人陪伴在身边,没意思的很。” 妞妞愣住了。 “太上皇早在没找到我之前,就有意要禅让皇位给皇叔的,如今不过是等了几年。”齐北宸低下头,两只手圈着妞妞,仔仔细细的帮她系好了裙带:“咱们夫妻俩也学皇叔和娘那样,出去走走吧,去哪里都好,只要你别不要我。” 妞妞深吸了一口气:“瞎说什么?” “怎么是瞎说呢?”齐北宸偏头亲了亲妞妞的耳垂:“是真心话,那些狐狸大臣整日上奏折,天天催着我广开后宫,开枝散叶,皇位给了皇叔,看那些狐狸大臣和皇叔斗,多好。” “不要脸!那样我娘过的很辛苦了!她不会愿意的!”妞妞猛然转头,齐北宸嘴角含笑往上凑了凑,双唇相对的片刻,妞妞的脸刷一下就又红了。 齐北宸点到即止,把人再次安稳的抱在怀里:“娘也不白给,厉害的很,那些大臣闲下来就盯着后宫,皇叔也绝对能让他们忙成狗的。” “你就不能让他们忙成狗?”妞妞撇嘴儿,挪了挪身体发现动弹不得,索性就坐在他怀里:“大霁国如今没有穷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你只知道打打杀杀?” 齐北宸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打打杀杀,可若不打打杀杀,我就会想你,不然你看,今年我没出兵,就只想着往你这里跑了。” 妞妞终于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很快有压下去了,一本正经的问:“听说皇宫后花园很大?” “是,很大。”齐北宸说。 妞妞白了他一眼:“种药材怎么样?” “好。”齐北宸语调带着笑意:“也可以种粮食。” “立妃的事情,你怎么说?”妞妞问。 齐北宸脸色一沉:“立什么妃?我连个媳妇儿都没有,还想那些?再说了,你知道为何历朝历代当皇帝的人为何命短吗?” 妞妞一时语塞,她是个医者,怎么不知道?只是她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能说出口? 齐北宸叹息一声:“那些个妃子一个个盯着,虎视狼环的境遇之下,不短命才怪呢。” 妞妞噗嗤笑出声来:“世人羡慕的皇帝后宫美人无数呢,你就来骗我。” “不骗。”齐北宸抱着妞妞下山:“前朝后宫总是各种牵制,帝王想要用后宫的名份牵制朝臣,朝臣想用女儿家的身份表明忠心,其实大可不必,若君臣一心,国自可强,若君臣异心,那些个女人不过就是可怜的牺牲品。” “我不会不让你立妃。”妞妞脱口而出。 齐北宸朗声一笑:“皇后大度的很啊,不过撒谎可不好。” “放我下来!”妞妞顿时生气了。 齐北宸摇头:“不行,我得抱着你一路回家,否则娘会觉得,可以再拦一拦的。” 妞妞:“……!!!” 齐北宸就这么抱着妞妞进门的。 一进门就被个小黑面神给拦住了。 引之毫无惧色的看着齐北宸,冷冷出声:“牧秦,你抱着长姐招摇过市,可曾想过女儿家名节如命一般,纵你本事了得,也越不过礼数去,还不放下!” 齐北宸缓缓的放下了妞妞,笑问:“这么说,进门吃口饭都不行了?” 引之过去拉着妞妞的手:“长姐,走。” 妞妞回头看齐北宸吃瘪的站在门口,憋着笑跟引之进了屋,一进门引之就叹了口气,那老气横秋的样子,真让妞妞心疼。 “引之舍不得长姐吗?”妞妞问。 引之摇头:“左右他们都算计好多年了,嫁过去也没什么不可的,再说兄长们又个顶个的厉害,父王和母妃也绝对没人敢惹,长姐若过得不开心,回来便是。” “那你刚才?”妞妞狐疑的看着他。 引之小脸上带着点儿笑:“下马威呗,这机会又不多。” 妞妞戳了他脑门:“娘呢?” “娘在后面煎炒烹炸,招待姑爷呗,说起来,他运气可真好。”引之上下打量几眼妞妞,撇嘴儿:“就知道他肯定不安好心,快去换衣服吧。” 妞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转身刚走,就听引之问了句:“长姐,你原谅他了是吗?既往不咎,心中也放下了是吗?” 顿住脚步,妞妞回头看着引之,才八岁的孩子,问出这些话来让她有些意外,不过引之的性子到底和笑笑反差太大了,所以她还是过来蹲在引之面前,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本就没有错,我只是迁怒,再者师父的仇报了。” “好,那引之祝福长姐一生顺遂,我和哥哥们都会保护你的。”引之笑起来很好看,眸如墨莲一般。 妞妞恶作剧一般捏了捏引之的脸蛋:“好,快些长大,好保护姐姐。” 夜深,妞妞主动来到陈瑜的房间。 陈瑜拉着妞妞的手坐在床边,眼角眉梢带着笑意:“婚事太急了一些,娘把乔记食府陪嫁给你,这是咱们乔家给你的一部分嫁妆,再者首饰头面之类的东西,也需要点儿时间,再者咱们要准备上京,我得问问大郎,你要在哪个府出嫁才合适。” 妞妞听陈瑜说这些,有些吃惊,又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娘,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原谅他?” “你早就不怪他了。”陈瑜笑眯眯的看着妞妞:“你啊,心思太深,把人捆得太紧了。” “娘,你该不是嫌弃我吧?”妞妞蹭过来撒娇。 陈瑜笑出声来:“妞妞,娘原本还要和你说一些婚姻里的道理,可如今娘觉得没必要,你知道如何经营婚姻,那么就会幸福。” “那女儿想要冲娘要一样东西。”妞妞抬头,目光湛湛。 陈瑜立刻假装生气的推开她:“不准算计娘。” “不算计,我是想和娘要一些好办法,让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的办法。”妞妞扯着陈瑜的衣襟:“比如,天下粮仓。” 陈瑜愕然,上一眼下一眼的看着妞妞:“你该不是想要让整个大霁国都学咱们元宝村吧?” “不然呢?”妞妞抱着陈瑜的手臂:“娘,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多好啊,再者也要让那些盯着后宫的大臣们忙起来,别总管我们两夫妻的事情才行啊。” 陈瑜扶额,这孩子啊,想得太深……。 第四百四十一章 封后大典 元武七年,八月十六。 大霁国上下喜气洋洋,武帝迎娶小神医为后,大赦天下,三年免赋税。 妞妞一身后服,坐在将军府中。 乔文和乔斌兄弟俩在外面招待男宾,孙初夏和玲珑在内宅招待女眷。 陈瑜和曹红英在屋里陪着妞妞。 无名立在门外,假胡子也摘下去了,恢复了太监的打扮,打从今儿起,他还是无名,却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了。 安兰也陪在妞妞身边,一如从前那般,不过今日的安兰明显多了喜色,她和未来的皇后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师徒情谊在的。 外面,武帝如同寻常百姓家的男子一般,亲自来接亲。 这可是自古以来绝无仅有的殊荣,要知道身为一国之君完全可以不用如此的。 既然亲自接亲,那各种阻拦是必不可少的,武帝一路过关斩将的来到门外,司礼太监立刻高声:“迎新娘~。” 乔文早一步进门,在妞妞身前蹲下来:“来,长兄背你。” 妞妞一直都很沉静,这会儿却止不住眼圈泛红,旁边引之笑着说了句:“哭几声吧,掉点儿金豆子给娘家,也挺好的。就是妆花了的话……。” 妞妞瞬间憋住了眼泪。 乔文背着妞妞从屋里出来,齐北宸就让乔文送到门口,伸手把人抱过来,还十分客气的说了句:“谢谢舅兄。” 除了内院,到了外院,一路到了外面的花轿上,齐北宸直接坐进了花轿里。 妞妞低声:“你怎么还坐进来了?去外面骑马。” 齐北宸含笑:“不,我就要和你一起被抬回去。” “真是的,也不怕被人耻笑了去。”妞妞小声说。 齐北宸伸手握着妞妞的手:“朕这次下足了血本,筠竹可听好了,按风俗若男子亲自迎亲,就算是日后男子身死,女子也不可改嫁的。” 妞妞刷拉就扯掉了盖头,恶狠狠的盯着齐北宸:“大喜的日子,你说啥?” “我说,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乔筠竹和齐北宸都要做夫妻,不离不弃。”齐北宸抬起手拿了盖头给妞妞盖上,趁机也把自己遮住,想要偷香。 妞妞立刻推开他:“别碰花了我的妆,赶紧下去!” 齐北宸虽有些不甘心,可到底是下了轿子,骑着马跟在轿子旁边,一路上鼓乐齐鸣,红毡铺地的往皇宫去。 各种繁琐礼仪过后,妞妞被送入栖梧宫,这是皇后的宫殿。 刚缓了口气,安兰和无名就进来了:“主子,封后大典马上开始,您还得换一身朝服。” 妞妞揉了揉额角,沉声问:“盖头都不掀了?” “怎么会?”齐北宸从外面进来,不管跪了一地的宫女,大步流星过来:“准备更衣。” 安兰立刻带着宫女退下,无名跑出去外面守着。 屋里,齐北宸用金箭羽挑了红盖头,拉弓射箭把红盖头钉在了最高处,垂眸看妞妞精致的妆容,眼神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 妞妞抬眸,立刻别开目光:“你这样子真吓人,快离我远些。” “怕了?”齐北宸坐下来,拿了系着红线的一对儿酒杯摆好,亲自斟酒:“晚了。” 妞妞看他殷勤的递过来酒杯,接过去夫妻喝了交杯酒。 “若不是接下来还要封后大典,为夫就怕忍不得了。”齐北宸把人直接拉入怀中,上下其手摸了个够本,妞妞一身婚服也就被脱得只剩下中衣了。 妞妞脸色红的要滴血一般,齐北宸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能沉声叫来安兰给皇后更衣。 无名进来伺候他。 武帝登基,坐在大殿之上。 圣旨不长,宣读完毕妞妞穿着那象征皇后的金凤朝服,一步一步走上金銮殿,不等谢恩,武帝已经亲自过来拉着妞妞的手,帝后落座,接受朝臣跪拜。 接下来,帝后要去太庙,太庙归来已经快要日暮了。 京城入夜后,焰火漫天就没停过,栖梧宫中,帝后没工夫管那些,忙活着大霁国的江山社稷,要后继有人呢。 摄政王府,陈瑜坐在高楼之上,看着漫天的焰火,心里头那滋味儿没法形容。 齐宇珩过来给她披上了一件斗篷:“怎么了?” 陈瑜偏头靠在他怀里:“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嫁女儿那些个当父亲的会嚎啕大哭了,这种滋味儿真不好受,有一种被洗劫一空的感觉。” “放心吧,太上皇把赤龙卫都赐给了筠竹,至少十年之内,夫妻和睦,琴瑟和鸣无碍。”齐宇珩顺着陈瑜的后背:“引之都说,若长姐过的不开心,接回来便是。” 陈瑜但笑不语,这种事情,说说还好,真到了日常琐碎的日子里,怎么能没有一些坎坷呢? 不过,说真的,她更担心齐北宸一些啊。 帝后大婚第二年,皇后诞下龙嗣,武帝在第一个孩子满月当日,封为太子。 太子刚刚一岁,就会背各种医书,认识各种药材,整日里要给无名治病,说他阳气不足,无名那老脸笑的都快如同九月菊花了,任凭被太子折腾。 武帝用两年时间,丈量土地,民有田、户有房,一时间国运昌盛。 陈瑜到底还是回到了元宝村。 齐宇珩辞去摄政王,一家四口在元宝村过得轻松惬意。 当武帝第二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陈瑜就叹气了:“燕归啊,不会这么一直生下去吧?” 齐宇珩老脸一红:“这事儿……。” “好了好了,和你说也没用,我去找太后。”陈瑜嘴上这么说,人却没动弹,找太后有什么用呢?就算是太后那也不过就是婆婆,当婆婆的从来不嫌弃孙子孙女多的。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 转眼到了元武十年。 陈瑜受到了芸娘的书信,她要回来一趟了,就在转过年的三月万国商会的时候。 这着实让陈瑜高兴的很,芸娘在陵岚国过的不错,可只是书信往来,到底是怕报喜不报忧。 过了春节,乔记各个地方的作坊都忙碌起来。 北派调香也越发的兴旺。 其中还有南派调香,南派调香里后起之秀是苏家,家主苏乾。 苏乾迎娶的是燕娘,并且第一个孩子记在了燕娘生母名下。 商会会首依然是欧阳红,大霁国取消了官妓坊,欧阳红带着官妓坊的那些人也做起来了生意。 三月,阳光明媚。 陈瑜站在渡口上,极目远眺,看到一艘大船缓缓而来,嘴角带着笑意,眼中含着泪花,芸娘啊,终于要见面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大结局 芸娘带着两儿两女下船。 雍容华贵的妇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沉稳非常的王后,见到岸边的那一抹身影,却再也没了往日的模样,一路小跑着从跳板上奔向陈瑜,最终呼唤着:“瑜姐姐,我回来啦。” 陈瑜张开手臂,堪堪把人接住:“好,好,回来就好。” 芸娘眼圈红红的打量着陈瑜:“瑜姐姐的驻颜术真是厉害,这可是赚钱的好方子,这次回去就要带走。” “你啊。”陈瑜笑望着后面的几个孩子:“都是当了娘的人,竟还这般不稳妥。” 芸娘回头看了眼:“有点儿多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不知羞。”陈瑜看得出芸娘过的很好,心中大安。 芸娘却说:“瑜姐姐一直惦记的人,我也给你带回来了。” “谁?”陈瑜问。 芸娘指着船上下来的孕妇:“是她。” “如意!”陈瑜愣住了,她记忆里,如意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管是为了什么吧,反正亲自把自己送去的大宛国。 后来她不是没问过,可任凭谁都找不到如意的下落,没想到竟和芸娘一起回来了。 如意下船,笑意盈盈:“瑜姐姐,如意也回来了。” “好,好,咱们先回家再说。”陈瑜带着芸娘和如意去了食府后面的宅子里。 落座之后如意才说,原来大霁国攻城之时,她男人就先一步把她送走了,她得知芸娘在陵岚国,就投奔去了。 陈瑜感慨人世间的缘分还真挺奇怪的,看了眼如意隆起的腹部,如意垂眸:“他站死了,我在陵岚国又嫁人了。” “不提那些。”陈瑜感觉到如意情绪低落,急忙说。 如意笑了笑:“是啊,人活着就要往前看,能再回来大霁国,我就满足了。” 就在几个人正说着话的功夫。 外面来了一拨人,为首的是武兰芝。 不等武兰芝入门,另一波人也过来,为首的妇人过来给武兰芝行礼。 武兰芝立刻还礼:“尚书夫人客气了,您这是?” “看女儿。”尚书夫人和武兰芝携手入内。 如意看到了母亲,眼角含泪奔了过去。 武兰芝见到芸娘,更是拿了帕子频频压着眼角。 陈瑜见不得这样的场面,躲开了,吩咐食府准备席面招待客人。 万国商会过后,芸娘要回陵岚国,自是与亲人们依依惜别。 如意也要一并回去,家里人更是舍不得。 这一次,两国通商的方方面面都谈妥了,只是芸娘也好,如意也好,毕竟都成家了,所以不能久留。 尚书夫人送了不少丫环婆子照顾如意,如意这一胎势必要在船上生产的。 依依惜别之后,陈瑜便开始筹备把乔记的生意放权下去,改变原有的经营模式,需要时间。 这一年,十月。 陈瑜终于轻松下来,每天都在庄子上侍弄花花草草,引之和笑笑各有各忙的,齐宇珩就陪着陈瑜,不管做什么,就像是寻常夫妻那般。 十月二十六清晨。 陈瑜入平常那般起床收拾妥当就去了庄子,正在检查今年花圃的花儿,听到了一声轻呼:“阿瑜。” 陈瑜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头就见一身白衣的卿长歌抱琴站在不远处。 “你怎么来了?”陈瑜笑了,迎了过来:“长乐宫不忙了吗?好些年都见不到你呢。” 卿长歌笑的温和:“但,今日得来见阿瑜。” 陈瑜还没等多想,就听到又有人叫她:“阿瑜。” 一回头,陈瑜看着翻身下马的萧怀瑾,有那么一点点儿不自在,微微俯身:“萧将军竟也来了。” “何止,后面还有人呢。”萧怀瑾笑望着陈瑜:“看来,燕归把你照顾的很好。” 陈瑜立刻点头:“是的,我过的很好,你呢?” “还好,如今……。” “他现在奉旨娶妻,哈哈哈。”齐宇珩笑的很大声,甚是猖狂。 陈瑜剜了他一眼:“看你,成什么样子了?” 齐宇珩立刻收敛了笑容:“回家吧,孩子们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陈瑜惊了:“怎么都回来了?” “因为今天是我妻的生辰啊。”齐宇珩伸手握住了陈瑜的手,微微用力:“嗯?” 陈瑜了然,自己的生日只有齐宇珩知道,这生日是给原主过的,不过,她现在真不在意这些了,其实一直也没在意过。 陈瑜想念自己的孩子们,加快了脚步。 齐宇珩落后一些偏头看了眼萧怀瑾,语气不善:“你还贼心不死吗?” “当年,我只是输在了错失良机。”萧怀瑾并不客气,转过头:“长歌准备了什么好曲儿?” 卿长歌哈哈一笑:“你们聊,我陪阿瑜去。” 乔家门口,乔文一家五口,最小的还抱在怀里。 乔斌一家四口,玲珑还大着肚子。 陈瑜心里欢喜啊,看看吧,乔家的人丁兴旺的很呐。 一转头看到齐北宸身边的乔筠竹,陈瑜眼珠子都瞪起来了,要不是担心二儿媳妇儿心里不好受,陈瑜都想要臭骂齐北宸一顿,这后面跟了五个孩子了,乔筠竹竟然又怀孕了!夭寿了啊,这么生下去,简直……太吓人了啊。 “都别站在这里,赶紧安置了,玲珑啊,你小心点儿,莺歌,快扶着。”陈瑜说着。 乔筠竹抿了抿嘴角,有些委屈:“娘,你眼里只看到二嫂怀孕了,那我呢?” “你?你问问你身边的人,照顾不好还一直生吗?我这会儿管着是乔家的事情,齐家的事情你问太后去。”陈瑜到底是没忍住。 “哟,亲家母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快点儿,把皇后和皇孙皇孙女都接走,咱们先回家去。”姜曦笑吟吟的过来了。 陈瑜转过头:“咦,你倒是会找时候啊,得了,让他们小的都走,快随我进屋去,咱们喝茶。” 这边各回个家,乔文和乔斌都有宅子在,齐北宸和妞妞就住在老宅里。 姜曦和陈瑜落座后。 陈瑜便叹了口气:“太后啊,筠竹生了太多了,可不行了,我当岳母的没法说,你这当娘的可得提点提点,怎么还能没完没了了呢?” 姜曦立刻点头:“说的是!瞅瞅把筠竹累的,等我回头肯定要敲打他的。” 席面摆开。 陈瑜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面呼啦啦跪倒一大片,叫母亲的、叫奶奶的、还有叫外祖母的孩子们,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人生至此,她知足了,陈若瑜,你该安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