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自禁》 第1页 [GL百合] 《情难自禁》作者:讨酒的叫花子【完结+番外】 楚云最初见到贺西宁那会儿,对方刚成年,高高瘦瘦的,有些清冷孤傲,见谁都不搭理,一副淡漠疏离的厌世模样。 楼里的居民都说这人惹不得,得离远点。 楚云没去惹,但也没远离。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贺西宁就对她有了别样的心思,埋下了不该有的觊觎,以至于后来克制隐忍不再,爱意疯长,冲破了理智的桎梏高墙。 熟女x年下小狼狗 【不是虐文】有私设,勿考究;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云,贺西宁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贺西宁 楔子 2008年,楚云三十二岁,如不出意外,她应该会成为万千普罗大众中的一员,过着平淡无奇却也四平八稳的生活,一辈子不过那样,可偏偏就遇到了贺西宁。 十八岁的贺西宁,有着如春光般灿烂的年纪,以及刚刚成熟的身体,前途应当一片光明,却活在泥淖之中。 楚云不过是好心扶了她一把,无意闯了进去。她心生觊觎,明知不可,偏执地逆风而行,在阴暗里死死把这一束光抓住,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非要在泥淖里种下两人的因,发了狠地浇灌,直至结出圆满的果。 爱.欲像浓烈的大火,烧掉了理智,冲破了俗世的观念,开得比阳春三月的花还要葳蕤艳丽,使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袒露无余。 零八年是农历戊子年,又是无春年,意指农历全年没有立春的年份。这一年的中国发生了许多大事,华中华南的雪灾,闻者悲痛的汶川大地震,高速铁路京津城际铁路通车运营,举国欢腾的北京奥运会,以及神舟七号载人飞船成功发射……与这些事情比,爱情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而正是因为微不足道,才那么真实,那么深刻。 禁止的爱里,贺西宁卑劣,她深沉的心思和肮脏的欲.望,是这一切的开端,亦是结尾。 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2008年。 ——我沉于暗夜,遇见你,天光大亮。 . . 正文 一月初,小寒这天,楚云坐火车南下回到C市。 彼时高铁还未开通,C市的交通不如日后那样发达,连北站都是两年前才投入运营。她离开了有十几年之久,当重新踏足这片土地时,感到既陌生又熟悉,站内人头攒动,乘客来来往往有些拥挤。 由于第一次来北站,险些没找对出站口。 陈君华在广场上等着,一同来的还有她女儿贺西宁。 楚云第一眼看见她时,压根没认出来,直到对方笑着招招手,喊道:“楚七!” 她这才反应过来,忙拉着行李箱边走边应声:“君华姐。” 楚云在整个楚家的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七,别名楚七,阿七,熟识的人都这么叫。 她和陈君华是一个镇上出来的,曾经住一条街,那会儿陈家和楚家关系不错,相互之间常有来往,后来楚家搬走,联系越来越少,直至彻底不再见。 如今回到C市,往后的一年里要住在贺家。其实回C市之前,她本来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房子,老爷子打来电话,非得让住陈君华那里,意在帮衬一把。 陈君华过得不太好,年纪轻轻就嫁了人,那男的死得早,这些年一直独自拉扯女儿长大,现在又带着一身病痛,四十岁不到看起来像五十几。 这是楚云第一次见到贺西宁。 小姑娘长得高挑,一双长腿笔直,高鼻薄唇,眉宇间十分英气,大冷天的,她穿得很单薄,鸦青色长款外套里的黑色毛衣轻微起球,一双运动鞋不知到底穿了几年,表面都被刷得有些发白。 陈君华年轻时是镇上有名的气质美人,生的女儿自然差不多哪里,甚至更胜一筹,就是性子清冷孤高,一副淡漠疏离的厌世模样,见了楚云,也不会主动喊一声。 还是陈君华歉然地介绍:“这是你楚姨,昨晚跟你说过的,杵着干什么,快叫人啊。” 贺西宁眉头皱了皱,薄唇一抿,半晌低低道:“楚姨。” 声音如人,清清冷冷。 楚云大方点点头。 “我女儿,贺西宁,”陈君华又说,苍白病态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你太久没回来了,没见过,前两天刚满十八,在C大读书。” 农历腊月廿六生日,恰恰是楚云启程那天。 “是好些年不见,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楚云客气地说。 南方的冬季向来湿冷,广场上风大,骤然一吹,寒意往骨子里钻,她忍不住瑟缩了下。 明明穿得少,贺西宁像感受不到似的,没有丁点儿变化。她接过楚云的行李箱,拉着跟在陈君华后面,不怎么爱说话。 三人往外走,转去坐公交车。 车上很挤,好在她们排在前面,勉强抢到了一个座位,陈君华叫楚云坐,楚云让她坐了,自己站着。 贺西宁在后面,神情淡淡的。 离得近了,楚云才发现这人竟然比自己要高半个头。车上挤得要命,明明站都没地方站了,司机还在往上面拉人,她被往后挤了些,正巧撞进贺西宁怀里。 然后就再也动不了一步。 无奈之下,只得这么将就站着。 -- 第2页 贺西宁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是洗澡时留下的香皂味道。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没有抬头,只看见对方露了半截的分明锁骨。冬天这样穿,真的是显抽条活受罪。 C市的司机开车一向生猛,每到一个站,一车乘客就跟着向前晃,快到老城区的前一个站时,楚云没站稳,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别人身上,幸亏被身后的手拉住。 贺西宁看着高高瘦瘦的,劲儿不小,一只手就轻松揽住了她。 楚云说了声谢谢。 她一言不发地收回手,淡然地半垂下眼皮子看着。 车很快抵达下一站,下车,走进林立的老旧居民楼。08年的C市远远不如十年后那般干净文明,重工业城市的脏乱差样样俱全,放眼一望,是一栋又一栋的老式楼房,狭窄的小道弯弯绕绕,上面走的全是行色匆匆的居民。 贺家在成河街中段,廊桥院子一单元二楼,临近街道这边,楼前有一棵古态盎然的枝繁叶茂的老黄桷树,黄桷树下有两张长木凳,院墙底下种着一排排常绿不衰的冬青。 黄桷树是C市的市树,在老城区随处可见。 小时候楚家院子里就种着一棵,故而楚云倍觉亲切,恍惚间有种回到老家的错觉。 陈君华说:“西宁,你先帮楚姨把箱子提上去。” 从出站后行李箱就是贺西宁在提,作为长辈,楚云有些不好意思,但拗不过陈君华,且话音刚落贺西宁就直接迈步上楼了。 “真是麻烦你们了,坐那么久的车来接,还帮着搬东西。”她说,剩下的东西自个儿全拎着,不让对方再帮忙。 陈君华走在前头,上楼梯时回头道:“有什么好麻烦的,以后就拿这里当自己家,别那么客气,咱俩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的,说这些客套话就生分了。” 说一起长大有点不准确,毕竟她比楚云足足大了六岁,但这番话俨然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教楚云自在许多。 到别人家租房子,还得一起住,换谁都不适应,要不是老爷子态度强硬,她定然不会来。 人情世故,有时候很难说得清。 贺家两个老人早已去世,里面空荡荡的,大件的家具都没几样,不过打扫得很干净,所有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 三室一厅,每间房都不算宽敞 ,连客厅都不大,没有沙发,正中央放着一张圆木桌,右侧面是低矮的柜台,柜台上是海尔彩电。 桌上有新鲜的水果,专门摆出来迎接楚云的。陈君华知道自家什么情况,楚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怎么也算得上家底殷实,实在委屈楚云来这里住。 跟老爷子通话时,她一开始婉拒了好意,可老爷子非常坚持,加之楚云又亲自打电话来说,这才同意。 欠楚家的情分,陈君华心里都记着,等以后贺西宁 读出来工作了,肯定是要还的。 “阿七,你住这间,”她说道,指着敞开门那间房,“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和西宁,千万别拘谨。” 贺西宁先进门,不仅把行李箱放在了房门口,还进去把窗帘拉开了。 出于礼貌,并没有动箱子。 陈君华要去烧水泡茶,让她帮着楚云收拾行李。 楚云连连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君华姐你歇着,别去泡茶,随便倒杯白开水就成。” 陈君华哪肯,叮嘱贺西宁:“你这孩子还站着,先把箱子提进去,真是一点不自觉。” 说着,朝厨房去。 楚云不好阻止,见贺西宁要动手,说:“我来吧。” 然而这人先一步,“没事。” 房间的采光比较差,窗外正对茂密的黄桷树,即便是大白天,里面仍暗沉沉的。 因着都不开口,气氛便微微凝滞,楚云缓和氛围地问:“君华姐说你在C大读书,学的什么专业?” 贺西宁帮着把行李箱放倒在地,“临床医学。” “那挺好的,以后出来当医生,有前途。”楚云道,拉开行李箱拉链。 她跟陈君华同辈,又比这人大十四岁,说话时难免以长辈自居。贺西宁没什么反应,嗯了一声,须臾,不冷不热地反问:“你呢?” “之前是建筑设计。”她说,将箱子里的衣物全都往床上放。 衣物肯定包括贴身的小物件,都是女的,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当捕捉到贺西宁倏尔别开的视线,怔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用毛衣盖着。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多多少少都会放不开。 她伏低身子,想继续拿箱子一角的衣服,搭在肩后的围巾突然滑落,盖在了贺西宁手上。 天上的云遮住了太阳,房间内霎时阴了下来,外面起风了,黄桷树叶子被吹得哗哗响。 风很大,裹着寒冷从窗户进入,在狭小的房间内横肆。 第2章 杂志 C市的天气变化无常,时而大太阳时而乌云蔽日,楚云不曾在意,那时候对这些还没有任何概念,风把头发都吹乱了,她将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两三下把东西全都拿出来。 围巾很长,随便动几下都不会挪位,依旧那样盖着。 贺西宁不着痕迹缩开了手。 收拾需要一定的时间,即便不需要再打扫,初来乍到,楚云不好支使她,只自己动手挂衣服。 -- 第3页 贺西宁没上前,而是帮着把除衣物以外的物品放桌上。这间房是三间卧室里面积最大的,在此之前本是她在住,但陈君华让腾出来给楚云,桌子包括桌子上的小台灯,原本都是她的,现在都归楚云。 “老爷子老早跟我讲过你,读中学不要钱,高考的时候考了全市第二,还得了奖金,”楚云回头看了一眼,麻利把毛衣下掩盖的小物件都拿出来挂上,“他非说等开年过后就过来看看,天天都念叨。” 楚家的后生们读书一般,她算是其中厉害的,考上大学还读了研,在家里学历最高,上头的哥姐连读完大学的都少。不过她就一个亲哥,今年四十三岁,侄儿侄女则跟贺西宁差不多大,全在国外读大学。 老爷子,楚云她爸,今年七十多了,身子骨还硬朗得很。贺西宁没见过他,但是知道的,问道:“阿公还好么?” 楚云回:“挺好的,日子过得清闲,天天出去打牌喝茶,前阵子还去参加了象棋比赛。” 老爷子是个老好人,脾气虽然古怪,但厚道讲情义。打过几次电话,贺西宁对他还算清楚,兴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她又没了声,埋头整理楚云带来的书。 书占了行李箱三分之一的位置,里面有两本时尚杂志,有一本没放稳,忽地掉落外地,她低身把杂志捡起来,当看到书页上的配图时,顿了一下。 杂志是楚云随便买的,用以在火车上打发时间,杂志内容尺度有点大,上面的两个外籍女模特穿了跟没穿一样,露得非常多,凸凹有致的身体紧紧贴合着,短头发那个还把手放在另外那个大波浪的挺.翘的臀上,这实在太亲密了点,有的关键部位只相互用手遮着,甚至还碰到了。 陈君华是个十分保守的人,平时连港片都不让多看,更别提这种过分火.热的书籍,这些就是不正经的东西。 在她成功的教育下,贺西宁从不主动接触这些,顶多买两本故事会读,眼下看见这个,还是初来家里的长辈买的,她眉头微蹙,在对方转身之际将杂志合上,压在其它书底下齐整地摞好。 衣服挂完,厨房里水也烧开,等收拾完出去,正好赶上喝茶的最佳时候。 . 下午三点多,贺西宁带着楚云出去置购生活用品。 C市的经济肯定比不上北京,要落后不少,小超市里的东西便宜,但可能会买到假货,得去商场。 工作了几年,楚云自己有存款,购物时丝毫不犹豫,专挑好的买,还带贺西宁去买衣服鞋子。 贺西宁不要,可导购热情得要命,一张嘴能说会道,哄得楚云开开心心掏钱。小姑娘身材高瘦,像是天生的衣架子,随便打扮一下就让人眼前一亮,帮她理了理衣领,楚云觉得这钱花得值,理完衣领,顺手给这人捋了下耳发。 贺西宁大概想避开,可被摁住。 她让导购把所有试过的衣服都装起来,刷卡结账,路过底楼的各家手机店时,又给买了款新手机。 08年的手机龙头老大是洛基亚,这个牌子很受国人欢迎,其次是索尼、三星和中兴,楚云选了索尼爱立信W580c送给贺西宁做迟来的生日礼物,这款手机是07年出的,当年手机换代还没那么快,在年轻人中依然流行。 当然,也买了手机卡, 还顺便给充了三百块的话费。 贺西宁没有手机,这是第一个,里面存的第一个号码是这人的。 因为换了城市生活,漫游费太贵,原来的手机卡就不要了,楚云顺带买了张新卡,号码与贺西宁的只差一位尾数,一个是八,一个是九。她很会做事,从头到尾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末了,特意叮嘱:“别跟君华姐说花了多少钱,我会跟她讲。” 贺西宁抿抿唇,一会儿,说:“知道。” 楚云笑了笑,之后让她带路去菜市场,买上两大袋子菜。 在她们出去逛街期间,陈君华就在家里做饭,见她俩提着这么多东西,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放了东西,楚云又塞了两千块给贺西宁,说:“老爷子给的。” 两千块可不是小数目,C大吃一顿饭才两三块钱,在学校一天的生活费十块钱就足够,这都能用小半个学期了。陈君华两个月工资都没这么多,她赶紧拦下,“别别别,这钱你收着,等回去了还给楚叔,今天又买衣服又买菜的,够破费了。” “下次回去得什么时候,”楚云直接把钱塞贺西宁裤兜里,“先收着,以后西宁自己挣钱了,多去看看他就行。” 说完,拉着陈君华往厨房走,不论怎么都不肯把钱收回。 最终,这钱全给了贺西宁,自己留着。 陈君华心里到底不安,直到睡觉都在想这个事,她大清早就要起来上班,故而睡得比较早。 楚云没睡,窝在床上看杂志,三十二岁的年纪,不至于看到露骨的图片就害臊,她倒挺有兴味的,一页一页地翻着,一字不漏地默读。当翻到两个女模特那一页,她多的情绪变化都没有,只单纯地羡慕别人的身材棒,难免会跟着对比一下,再看看图片旁边的文字内容。 毕竟这个年龄了,熬个夜都要几天才能恢复,比不得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 杂志上有广告,卖的产品杂七杂八的,粗略浏览一遍,没发现感兴趣的,于是又放下,正好停留在这一页。 -- 第4页 贺西宁恰恰这时候来敲门,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杂志。 她是来送水的,承了这么多情,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因着快要睡觉,楚云里面穿得不多,肩上随意披了件大衣,见这人端着水进来,掀开被子下床去接。她穿的长款睡袍,领口有点敞,内里什么都没有,虽然下床时飞快拢紧了大衣遮着,但还是晚了点。 贺西宁垂下眼,不经意瞥见这人白得过分的小腿,长睡袍一瞬间落下遮住,只余下纤细的脚踝。 “周一没课么?”楚云问,明儿就是周一,这个时间点了还不睡。 家里离学校近,贺西宁不住宿舍,每天也都是回家吃饭,这样能省下不少钱。她把温水递过去,说:“第二大节有。” 楚云接过杯子:“早些睡觉,别明早起不来。” 全然一副长辈的口吻,这才一个下午半个晚上,她就把贺西宁当做自己侄女那辈了,将对方当小女生看待。不过贺西宁确实是小女生,她要是早早结婚,指不定孩子都十来岁了。 她眼光高,哪个男的都看不上,眼看着身边人结婚的结婚,生娃的生娃,任凭同学或者家里人介绍多少个对象,这些年硬是单身到底,一点不着急。 其实二十五六的时候认真考虑过这些,但确实不想随便找个男人就搭伙过日子,当时又奔波于繁忙的工作,这一耽搁就三十出头了。而打从三十岁一过,家里不是在劝相亲就是在劝结婚,她听了两年也听得无比厌烦,干脆借口想回这里发展,免得再被催婚。 “之后打算做什么?”贺西宁倏尔问。 楚云愣了愣,疑惑怎么会问这些,但还是如实说:“没想好,要么做原来的工作,要么开个店,反正得找点事情干。” 对方颔首,没有下文。 站了会儿,又说:“早点睡觉。” 说完,走了,还顺手关上门。 这闷性子怪得很,没头没脑问一句,话都还没聊开就没了。 楚云挑挑眉,把水杯放下,收了杂志关灯睡觉。 农历月末的夜晚天上几乎显现不出月亮的轮廓,星星繁多又明亮,挂满了整片天幕。下夜里,成堆的乌云笼罩在天际,随时要下雨的样子,连风都大了许多,刮得呜呜作响,但雨迟迟不来,快到六点半时,乌云退散,风也小了。 可能是换了一个地方不习惯,楚云没能一觉睡到天亮,她就是这时候醒的,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平躺着看了两分钟天花板,裹着大衣坐起来。 老房子跟公寓不一样,正侧两面都有阳台,房间外就是。 侧面的阳台接通了两个房间,她轻手轻脚打开门出去,本想在外面透透气,却看见隔壁房间亮了灯。 竟然这么早就起了。 清晨的风尤冷,她拢紧衣服,几步就走了过去。 刚走到窗户那里,霎时一怔——窗帘没完全拉上,有一角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贺西宁裸.背朝向里面,正在弯身穿裤子。 第3章 围巾 十八九岁的身体清瘦,两条腿长而匀称,腰肢细脊背线明显,背部光洁如玉,弯身时两侧的蝴蝶骨微微凸起,手臂没有赘肉,瘦却有力。 像出土不久的竹子,身形颀长,满带年轻的朝力。 楚云十八岁那会儿也瘦,两条腿跟筷子似的,后来读大学日子过得滋润,工作以后顺风顺水,没压力没顾及,慢慢就长肉了,不过没到胖的那种程度,可能是生活还算自律,加之单身不结婚,随着年龄的增加,这肉都往该长的地方长,挺的挺,翘的翘,比之以前多了成熟的韵味。 贺西宁在衣柜里摸索了两下,拉出一件单衣,又稍稍侧回身摸到床头的小物什穿上。 因为瘦,所以小腹平坦,平时应当经常锻炼,起身时隐隐显出马甲线的轮廓,一字锁骨尤其打眼,给这具年轻的身体增添了两分性感,柔和的白光在落在她身上,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白皙,透着干净的青春味道。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窗外的楚云还是无意看见了,当年读大学时全寝室还一块儿进澡堂赤.条条洗过澡,什么没见过,故而并未有过多的感觉,只是觉得这样站在别人窗外有点不太好,于是放轻步子走开。 快走到房间侧门时,一片叶子被吹到她头发上贴着。 楚云抬手拿掉,搓了搓冻得冰冷僵硬的手指,今年南方的温度似乎更低些,往年这时候都没这么冷。 也许是太久没回来过,不适应。 随手将叶子扔向阳台外,她打开门进屋,想关门,外面风太大,一个不注意,门啪地一声往后打。 她惊了一下,下意识抬眼瞅向窗外。 什么声响都没有,天还黑着,小区里寂寂一片。 站了一会儿,实在太冷,也顾不得那么多,她赶快掀开被子回床上躺着,被窝里还是暖和的,舒服得让人闭上眼睛往里缩。 呼啸的风不停,一阵一阵地吹着,吹得老树上的叶子直掉,地面上很快就堆叠了厚厚的一层落叶。 隔壁屋里,贺西宁拿起外套穿上,修长的手指曲了曲,眸光沉得像深潭里不会流动的死水,弯腰把被子叠整齐,薄唇抿着,走到窗后坐下,把窗帘完全拉开,拿出抽屉里的课本和资料,翻开。 树叶随着风打转儿,些许落进了阳台,不时有一两片飞到窗户玻璃上贴着。 -- 第5页 . 楚云再次醒来时,天都还没亮,对面楼房的住户皆都亮灯,一条街的人家差不多都起了,老城区由沉睡中恢复生机,街道上的声响愈大,行人渐渐变多。 路灯因供电有问题,闪烁了几下。 客厅里有走动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看看时间,已经七点二十,她赶紧穿了衣服起来,开门出去,陈君华正在客厅里收拾,贺西宁在厨房煮早饭。 到贺家的第一个早上,吃的是抄手,肉馅是昨晚剁的,今早只用包好下锅煮就行。贺西宁动作快,指节分明的手转动两下,一个抄手就包好了。 “不知道你们去了北方以后还吃不吃这个,”陈君华看见她出来了,说道,“北方叫馄饨对吧,皮儿更薄,还会专门打汤。” 她没去过北方,无从见到更为喧闹繁华的北京是什么样,前二十年呆在小镇上,嫁人以后就一直住过这里,没去过任何别的地方,有关这些南北差异,都是闲聊时听别人说的。 晚这么久才起床,楚云有点过意不去,宛然一笑,回道:“吃的,我妈经常包抄手,去了那边不适应,都是按这儿的饮食习惯做饭。” 不是恭维,确实是这样。 南北各有各的好,但口味很难改变,楚家在北京的吃吃喝喝基本都是自己做,不会请保姆佣人这些,老爷子常念叨,说怎么做饭都没原 来那个味儿。 陈君华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有你的信,刚刚送来的,在桌子上放着呢。” 信是北京寄来的,在她走之前就寄走了,昨晚就送到了小区保安亭,时间太晚就早上才送上门。楚云应声,先进厕所简单洗漱一番,再出来拆信,信是朋友寄的,大意是让她照顾好自己,以后有机会了就会来C市,最后是一堆问候的话,她边读信边进厨房。 贺西宁正在煮抄手,闻声,半抬起眼皮看来。 可惜楚云没看这边,脚一踏进门就将信件叠好放进兜里,过来帮忙。 “吃了饭,我跟你一起出去。”她说,C大就在两条街外,正巧会经过她今天要去的地方。 贺西宁揭开锅盖,加了两勺冷水进去,“我九点半才出门。” 第二大节课十点二十上,去早了教室有别的班在上课,不如在家多看会儿书。 “没事,不急,反正跟你一起走。”楚云说,拿三个碗出来洗干净摆上。 贺西宁没说什么,算是答应。 一顿早饭吃得热闹,楚云的到来给这个冷清的家添了暖意,她和陈君华吃着聊着,不时说说小时候,不时聊琐事。 像万千长辈一样,快吃完时,她夸了两句贺西宁,大概就是勤快懂事之类的话。 贺西宁反应平淡,自始至终都闷声听着,倒是陈君华很高兴,眼睛都快笑没了。吃完,楚云要去洗碗,她忙拦下,还让贺西宁洗水果,进厨房后,小声念道:“你楚姨是客人,别那么不懂事,笑都不会笑一下,板着个脸人家还以为你有意见。” “我没有意见。”贺西宁眉头一拧,低低道。特殊的家庭环境造就了她沉稳早熟的性格,语音颇沉静清冷,脸上没多的表情。 陈君华了解自己的女儿,“稍微主动点,她刚刚来,这样容易误会。” 贺西宁抿紧薄唇,一会儿,“嗯。” “懂事点。”陈君华说,但不过多念叨,这个年纪的孩子逆反心理强,说多了不爱听,嫌烦。 或许是这一通话起了作用,贺西宁洗完水果端出去,走到楚云面前,叫了声:“楚姨,吃水果。” 态度一点都热切,可语气勉强带着生硬的温和。楚云愣了下,还有点不习惯。 天渐渐亮了,贺西宁在客厅坐了几分钟,等陈君华洗了碗出来,回房间看书。 楚云夸道:“西宁真是自觉,我家那几个小的,只要有时间,不是看电视就是打游戏,要不就跑出去到处野,一年到头除了上课都不会翻一页书。” 这话受用,陈君华爱听,擦干手就过来聊天。 怕打扰到贺西宁看书,两人声音都放得低。快九点半时,贺西宁挎着斜包出来,带着楚云出门,临走前,陈君华喊道:“记得送楚姨到南河街,别抄近路。” 抄近路就不会路过南河街。 街上比屋里冷多了,寒风跟刀子似的往脸上刮,满大街都是飘落的树叶,工厂离这里近,附近的空气质量特别差,走在路上都受罪。 这个时间点街上没多少人,大家都上班去了。 楚云把手揣兜里捂着,忍着冷意问道:“现在都这么冷么,我记得以前都还好。” 贺西宁人高腿长,一 起走得放慢点步子,偏头看了眼,说:“去年前年都没这么冷,只有今年是这样。” “君华姐还在当裁缝吗?”楚云问,风吹着实在是冷,不受控制地缩了缩脖子,往这人身边靠去,挨着胳膊走路。 往前二三十年,裁缝可是吃香的职业,那会子哪家的孩子读书不行,就送去当学徒,跟着老师傅学一门手艺,陈君华学的就是这个。她记得搬走那年,陈君华在镇上已经叫得上名号了,只是这些年机器化逐渐盛行,手艺慢 慢行不通,好多人迫于生计都直接南下打工了。 感受到对方正抵着自己,贺西宁垂了垂眼,回道:“偶尔会接两个单子,主要在医院当保洁,一般下午才上班,有空就会去做零工。” -- 第6页 说这话时,情绪波动几乎没有。 楚云却是一滞,知道娘俩过得不好,都没好当面问陈君华问这些,不曾想比她意料中还恼火。她后悔一时嘴快,该问老爷子,不该问贺西宁的。 憋了半晌,她转移话题地问:“在大学还适应吗?” “适应。” “大一是过渡期,要用心读书,平时可以适当放松,但别落下功课,学医都辛苦,等毕业出来就好了。”楚云说,拿当年她的长辈们说过的话改改,颇语重心长地教导,长辈的架子端得十足。 贺西宁却没回话,有些沉默,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沉声说:“我读大二,下半年大三。” 楚云没深入了解过,知道的一星半点的情况全都是听楚老爷子讲的,自然不清楚,以为十八岁读大学肯定是大一,谁知说错了。 她有点尴尬,不知该怎么回答,张张嘴,半晌才道:“那挺好的。” 对方没应声。 越往南河街走,风渐渐越小,可天气依然寒冷,冻得人手脚僵硬。 楚云穿得比较多,贺西宁依旧一身单薄,没穿她买的衣服,她倒不介意,小女生性子这样正常,没什么好计较的。 等走到要进入南河街的拐角处,她喊住这人:“等一下,先别走了。” 贺西宁停下,偏头看过来。 楚云呼了口白汽,不由拒绝地抓起她的手摸了摸,冰冷,无奈地抬头望了下,解下自己的围巾,不由分说给这人戴上,说道:“那么冷都不知道多穿点,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捱得住,手都冻成这样了。” 贺西宁长得高,围巾又长,她围的时候还得踮下脚,这小孩儿也不主动,看到她踮脚都不知道弯一下,反而有些抗拒,她把人给按住。 “别动,晚上回来还给我就是,明天记得多穿点,我给你买的那些,该穿的都穿上,别不好意思。” 说话时会有热气,薄薄的温热的呼吸,随着她的动作,正巧呼在贺西宁薄唇上。 白色的气一下子就散掉,没有任何感觉。 贺西宁微怔,颤颤眼睫。 围好围巾,楚云放开手。 “时间不早了,就到这儿吧,快点去学校。” 贺西宁的唇都快抿成一条线了,有些不自在,可终究没拒绝这份好意。 她抬手拉拉斜挎包带子,声音有点低,表情仍淡淡的。 “晚上见。” 楚云颔首,目送她离开。 清瘦颀长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走入街道的那一边不见,工作日的老城区冷清,行人稀疏,整条街都十分空寂,一辆黑色的轿车飞快驶过,很快就没了影。她拢了拢衣服,转身,缩着脖子往南河街走去。 第4章 焦躁 楚云去南河街,是去见拜访一个朋友,准确来说是去见初中时期的老同学,女的,其实也有男性朋友在这里,但为了避嫌就算了。女同学早已结婚生孩子,见她到了高兴都不得了,热情招呼留下吃午饭。 她买了不少礼品上门,但没留着。 女同学送她到门口,问:“腊八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她说:“去,肯定去,到时候一起。” 难得回来一趟,不参加可就说不过去了。在这个网络还不发达的年代,楚云跟以前的同学联系虽少,但逢年过节也会相互寄点特产,写封信打个电话问问,和大家的关系都不错,既然有聚会,那必须得到场。 女同学笑了笑,要分别时,感慨:“劳你破费这么多,吃午饭又不肯,下次再见给你带些吃的,到时候可一定要收。” “行,那我走了。”楚云点头,摆摆手转身。 中午出了大太阳,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浑身暖洋洋,道路两旁的树木叶子在滴水,砖石路上湿答答的,南河街的卫生比城河街还差,一路这么走回去,鞋子面上都沾了泥。 楚云的打扮算比较时髦前卫的,宽松驼色羊毛大衣配深色毛衣,穿包臀裙,脚踩低跟高跟鞋,显身材又不失成熟,看起来一点不轻浮,独自走着,吸引了不少探视的目光。 到了廊桥院子附近,又转到报刊亭那里买水果。 08年的报刊亭卖东西卖得杂,不仅出售书刊一类的物品,还会卖口香糖等小零食,有的也会买亭子旁边支个摊卖瓜果蔬菜。 报刊亭前面有两条长椅,上面坐着闲得发慌的老太,邻里邻居们聚一块儿,免不了闲聊八卦。 楚云没想到会无意听见有关贺家的闲话。 家里的男人早死,两个老的也没了,孤女寡母相依为命,少不了要受这些闲言碎语。老太们年纪大了,声音却洪亮中气十足,尤其是说到贺西宁时,嘴里简直没两句好话,难听得很。 她身形一顿,捡苹果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报刊亭的老板娘是个五十来岁的胖女人,见楚云面生,好奇多嘴问:“新搬来的住户?” 回神,她说道:“对。” “哪儿的?” “廊桥院子一单元。” 就在报刊亭五十米远的地方。老板娘朝那边看了看,哂道:“你们那里租房的人多,都是打工的,您不是本地的吧?” 楚云不想聊太多,只敷衍道:“不是城里的。” 听到这话,老板娘脸上的熟络劲儿少了,不再多说什么。 楚云本想买两本杂志的,瞬间打消了念头,疏离地付了钱就走,快走到大院门口,她回头看了看。报刊亭老板娘正在和老太们说笑,一群人聊着聊着,忽然齐齐看过来,老板娘突地发现她也在看这儿,识趣住了嘴。 -- 第7页 C市从来都是好地方,如同全中国每一个满带情怀与历史的城市,包容且极具多样性,只是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各有不同,这样的只是少数罢了,不值得在意。 下午陈君华去上班,就楚云一个人在,因为无聊,晚些时候她在附近转了几圈,在花鸟街买了两盆吊兰。 相比之下花店的员工就热情多了,知道她住廊桥院子一单元后,说:“你们那栋楼的贺西宁我认识,读书厉害着呢,经常帮她妈干活,很勤快。” 楚云嘴角一扬,说:“我就住她家。” 员工略吃惊,“您是她亲戚?” 算不上亲戚,但楚云还是就这样应了。 员工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有些话唠,把两盆吊兰包装完毕,送楚云到门口。 C市的冬季黑得早,到家时天空黑蒙蒙的,闪烁的星星都出来了。陈 君华还没下班,客厅没开灯,到处都暗沉沉的,一个人都没有。 把两盆吊兰送到侧阳台上放着,在房间里呆了大半个小时,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楚云去厨房做饭。 陈君华先回来,瞅着这饭都快做好了,很是不好意思。 楚云倒不在意,说:“等西宁回来正好赶上吃饭。” “来的第二天就让你做饭,哪有这个道理,”陈君华说,接过她手里的活,“我来,你先去歇着,看看电视。” “没事。”她说。 一年的日子长,总得慢慢适应。 贺西宁将近八点到家,学医不像其它专业,下了课可以立马背着包走人,老师偶尔会留堂。 吃完饭,这人进厕所洗头。 只是洗头而已,没有那么多讲究,用不着关门。楚云回房间换了衣服,就在一旁洗漱,然后抹抹精华护肤。 由于只洗头,为了方便,贺西宁把外套和毛衣都脱了,只剩一件宽松的上衣,牛仔裤裤脚也叠了起来,穿得少,看起来更加高瘦,腰细腿长。楚云忍不住多看了下,暗暗羡慕小姑娘腿长,气质干净又舒服。 大概是怕湿了裤子,这人弯得比较下去,一手拿着花洒一手洗头,还得自己打泡沫,看起来很不方便。 楚云放下手里的瓶瓶罐罐,过去打算帮忙,“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来。”贺西宁欲避开。 可惜慢了点,花洒被对方接走。楚云就是拿她当小孩子看待,顺势换了双墙壁下摆得齐整的凉拖鞋,重新调水温,自己试着可以了再帮贺西宁冲水。 贺西宁不太愿意这样,可不好拒绝,于是赶快洗。 每个人的感受不一样,楚云觉得刚刚合适的温度,她觉得有些高,热水在头上轻柔冲着,一会儿又移到耳后和脖子上,热.烫得很,连带着背后都开始出细汗。 耳朵后面有泡沫,楚云帮忙抹了一把,动作十分轻柔,她的手一向暖.热,在温水的冲刷下似乎都变得微灼,明明只是挨了下,却感受清晰得要命。贺西宁不动声色抬手挡开,稍微侧转身,也是那么巧,无意之间手肘就触到了柔软,温.热的水顺着她的小臂流,直接将楚云紧身的灰色上衣润.湿,一下子就显现出一滩深色。 眼里不小心进了水,她闭着眼睛抹了把,退开一些。 楚云帮她冲洗颈后,待泡沫星子都冲干净了,说:“可以了。” 贺西宁拧了拧头发上的水,顺手扯下置物架上的毛巾,擦脸擦头发,轻声说:“谢谢。” “赶快吹头发穿衣服,别着凉了。”楚云说,拿自己的干毛巾擦干手,继续回到镜子面前抹精华。 吹风机在楚云右手边。 贺西宁嗯了一声,动作很慢,像是故意拖时间。 楚云倒不过多在意这些细节,抹完脸抹脖子,连锁骨那片都不放过,她本就皮肤白,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白了。贺西宁不经意瞥见,很快又别开视线。 她俩出去,陈君华正在削苹果,等两人过去,就拿个盘子出来摆上。家里没沙发,倒是有一张凉板床,类似于后来的折叠床的一种家具,靠背放下可以当床,立起来则做沙发用,看电视时可以窝上面,坐三个人远远足够。 怕坐上去冷,还专门铺了床被子。 “阿七,快来吃苹果。”陈君华招呼说。 楚云过去,见苹果不但削了皮,还给切好了,连连道谢。 陈君华没说什么,让赶快坐着看电视。冬天的夜里一向冷,坐了会儿,她进房间拿了一大一小两张毛毯出来,厚大的那张让楚云和贺西宁盖,自己则盖小的那张。 这种事情就没必要推辞,楚云接了毛毯,一句话不多说,大半给贺西宁盖上,因为曲腿坐着,她便靠过去一些,与这人腿挨腿肩并肩,这样会暖和许多。这时候的楚云,内心是坦荡荡的,没有多的心思,单纯地将贺西宁当晚辈对待,纯粹到即便对方脱光了躺一个被窝里,都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欲.望和旖.旎念想。 陈君华身体差,不能熬夜,看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回房间了。 电视里在放《神探狄仁杰》,刚刚演到命案现场,客厅关了灯,光线很是幽暗。 这一年港剧和韩剧都非常流行,楚云看港剧多,但也喜欢这种有悬疑色彩的,她拿了块苹果,可能是电视机的阴森森的场景让人有些不适,便再靠近些挨着。 贺西宁眉头紧蹙,大概是不适应离得这么近,可没躲开。 -- 第8页 “要不要换台?”楚云还以为是不喜欢看这个。 “不用,”贺西宁说,“就这个。” “下次可以看看香港电影,有些港片挺好看的,改天可以买两张回来放,”楚云说,瞅了眼柜台,这才发现竟然没有DVD,于是改口,“有没有喜欢的演员?” DVD在九十年代十分火爆,直至零几年依然适用,那时候虽然有电脑,但网络的普及力度不强,许多家庭都还在用闭路电视,能收到什么频道就看什么。 贺西宁没有特别喜欢的,想了想,还是回道:“张曼玉,你呢?” 楚云略微吃惊,还以为会说哪个韩星的名字,毕竟现在的小女生都爱俊男帅哥,她笑了笑,说:“我喜欢古天乐。” 95年版的《神雕侠侣》是热播剧,俊男美女的搭配俘获了一大批她这个年纪的粉丝,那会儿的古天乐还是小生形象,白皙俊朗的外表迷倒了大片的女人,其中就包括楚云。即便现在三十二了,看见白古还是觉得帅得惊天动地,不过她不追星,只是在电视上瞧见了,会多看两眼而已。 贺西宁素来话不多,看向电视机。 “张曼玉演的《东方三侠》你看过吗?”楚云问,有意找话聊。 “没有。” “跟梅艳芳还有杨紫琼一起搭档的,还行,改天可以一起看。” “嗯。” 电视里,命案场景终于播完,狄仁杰带着李元芳赶往现场,光线亦明亮不少。楚云怕镜头会突然转向死人,有些不敢看,可又好奇狄仁杰会怎么说,这部剧最精彩的部分就是案发现场分析了。 她大着胆子聚精会神盯着,就怕错过哪个细节。 旁边的贺西宁兴致缺缺,因为以前已经看过一遍,所以不像这样紧张,反倒抵着靠背,将手垂在两侧。毛毯里暖和,热意在两人之间传渡交互,分不清彼此,不知为何,她莫名有点不自在,可说不上原因,不由自主地曲起修长的指节,没了看电视的心思。 剧里,李元芳突然喊了声:“大人!” 楚云无端端吓了一跳,不受控制地往后仰,胡乱之下,手压在了贺西宁的手背上,她的体温似乎高些,掌心很热,像一团跳动的火,包住了对方。 贺西宁没来由焦躁,异常怪异,直接抽开了手。 第5章 同床 青春期向来敏感,到了一定阶段对这种平常的接触产生排斥,有所反应也算正常,况且这人本就这个冷淡淡的性子。楚云倒不过多在意,边吃水果边看电视,不时还递小串葡萄给对方。葡萄甜,多汁儿,饱满又大颗,她挺喜欢的,就多吃了些。 贺西宁用余光瞧去,楚云灰色上衣的那滩深色还在,正正在圆润下方,印记明显惹眼,她的唇色很红,像刚洗完澡出来一般,不化妆也又红又润,皮肤状态很不错,比不得十八二十的女生水嫩,却一点不干燥,干干净净。 因为坐在电视机面前,离得近,在微弱的光的照射下,几乎都能看见她耳廓上细细的绒毛。 楚云长得美,从小就是人群中受瞩目的那个,即便三十二了,岁月在她身上也未曾留下过多的痕迹,大概是老天就喜欢眷顾这种肤白貌佳的人儿,随着岁月的积淀,还给了她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成熟韵味,耐看,赏心悦目,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 这是小女生不会有的,青春洋溢的年纪,周围势必也是靓丽俏皮的女孩子,定然不一样。 贺西宁不由得多看了眼。 楚云盯着电视机入了迷,吃东西的动作都慢了,喂葡萄时,平整圆滑的指尖不经意在自己的红唇上掠过。洗过的葡萄带着水,将她的指尖沾湿,连带着红润的唇上也有了一小点润.湿。 方才平息的焦躁复又升了上来,急急地乱窜。 “张子健古装还真帅,有男人味。”楚云说,目不转睛地瞅着。 眉清目秀的小生招人爱,这种硬汉型的其实也挺不错,各有各的特色,《神探狄仁杰》火的时候,张子健的名字不为大众所熟悉,但李元芳却是全国人民都认识。楚母就喜欢这种类型,还说楚云要是能找个这么周正的回家,那她就心满意足了。 贺西宁抬眼瞥了下,神情晦暗,最后淡然道:“还行。” 陈君华在睡觉,楚云将电视音量调小些。明儿还有课,贺西宁十一点半就回房间睡觉,她一个人熬到凌晨两点多,直到各个频道都没什么好看的,才裹着毛毯回房间。 兴许是熬了夜,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翌日起床后精神好,整个人都精力充沛。 . C市的天气愈发冷了,温度逐渐下降,一天比一天低,南方的冷与北方的冷不同,无雨无雪,连大风都不怎么刮,可湿冷就跟有意识似的,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钻。 楚云在暖气房里呆惯了,很不适应这样的天气,每天都穿得非常厚实。当地人倒不像这样,习惯了就还好,虽然是比往年更冷,但不至于像她这般恨不得把被子裹身上。 在贺家多住两家,一个人无聊,这时候不像后来网络发达时,只要有网单干也无所谓。C市几乎没人脉,熟识的好友几乎没有,楚云想着要不要去北区的公司应聘,前两天她看见有广告在招人,薪酬待遇都合适。 虽然不缺钱,但是一直这么闲着恼火,得找点事情做。 趁有空,她坐车单独去了趟北区,第二天又去正式面试。 -- 第9页 足够的工作经验和完美的简历,让她很轻松就进入了终面,终面是设计部经理单独考核,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太大的问题,大概是怕她反悔,经理委婉地让直接签合同。 楚云自然没有当场就签,而是迂回保证过两天再来。那会儿人才还是比较稀缺的,好不容易来这么一个,经理精明,留下联系方式后一口答应。 找到了新工作,陈君华比她还高兴,说:“真是好事儿成双。” 陈君华接了一个报酬丰厚的活儿,镇上熟人打电话联系,说有县里的有钱人结婚,出高价订了十几套秀禾服,现在缺人,让回去帮忙,赶工大概需要一两个月才能做完。保洁工作可以随时 再找,这种机会格外难得,肯定是要去的,就是这一走多半得过年那两天才能回来一趟,毕竟楚云刚到不久,她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楚云不觉得有什么,替她高兴,还说,“你放心去,不用担心我,也别担心西宁,有空打个电话就成。” 一旁的贺西宁虽寡言少语,但却是支持的,在医院做保洁又脏又累,半年工资都没出一趟活儿多。 她问:“什么时候走?” 陈君华说:“大后天,下午有人会来接。” 贺西宁点头,“辞工了么?” “今天就辞了,不过明天后天还得干,医院在招人。” 保洁容易找,顶多两天就能找到接替的。陈君华叮嘱贺西宁下月初记得去查账,医院届时统一打工资,并歉然对楚云说了些劳烦的话。 楚云道:“我肯定好好照顾她,君华姐你放心。” 彼时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话,一点不作假,她甚至想说自己会拿贺西宁当亲的对待,但贺西宁毕竟那么大了,有自尊,这么讲不行。 陈君华一脸笑意,放心把贺西宁托付出去。 三个人都没想太多,以为只是出去一个月而已,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决定,带来的影响却是巨大的,少了一颗马掌钉败了一场战争,大抵就是这样了。 当夜里,陈君华开始收拾行李,楚云还给了她几件自己没穿过的衣服,说是大了撑不起来,放着也是浪费。 陈君华感激收下,私下教贺西宁,说:“我走了,你记得好好跟楚姨相处,不要成天闷不吭声的,她难得回来一次,顶多住一年就要走,你机灵些,人家对你好,你得拿出主人家的态度来,知道不?” “知道,”贺西宁听话,帮着收拾,“你到了那边注意照顾自己,不要太省,我放假了就过去看你。” 陈君华欣慰,“到时候再说,现在好好读书。” 她嗯声。 之后的两天晴朗,天空万里无云,比前两天好太多了。 楚云给老爷子打电话商量一番,最终还是没签,老爷子坚决不让,担心她在这边定下就不回去了。 她有些无奈,可到底还是应下。 “你要真想工作,过几天给你介绍一份。”老爷子说道,中气十足。 楚云倒不扭捏,“什么工作?” 老爷子语气比较生硬:“能是什么?你自己学的什么不清楚?” 这老头儿性子死倔,怕挨骂,她赶紧转移话题,嘴跟抹了蜜似的嘘寒问暖。老爷子脾气臭,但对她还算纵容,否则也不会让她回C市了,这要换成其他家的长辈,别说让她走了,动手逼婚都有可能。 楚母接了电话,相对于脾气有点暴躁的老爷子,她就温柔了许多,反正叮嘱了好些话。 临近傍晚的时候,贺西宁她大舅一家来了。 这家人带姥姥看病,回去赶不上车,就过来住一晚,顺便明儿下午可以搭顺风车回去,省车费。 不方便过问太多,楚云就在一旁候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姥姥还记得她,笑眯眯拉着说了大半晚上。 因为突然多了三个人,床铺不够,陈君华就让贺西宁睡凉板,姥姥跟自己一屋,大舅夫妻 俩住贺西宁的房间。楚云拦下了,何必这么麻烦,还得单独铺床。 “反正就一晚上,跟我睡吧,”她说道,转向贺西宁,“将就将就,成么?” 贺西宁能说什么。 家里多了三个人,一晚上都热闹得很,姥姥很能说,熬到半夜,楚云愣是眼皮子都快合上了。 好在舅妈让姥姥早些睡觉,这才结束了聊天。 楚云先进的房间,她连澡都懒得洗,只想倒头就睡。贺西宁进来 得比较晚,在客厅里看书看到将近凌晨才进来,一进被子,楚云就闻到了这人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清冽舒适。 兴许是不习惯,贺西宁离得远远的,生怕挨到了一样。 可被子就那么长,隔太远了两人都受罪,稍微动一下冷风就往被里钻。 楚云靠过去一些,把被子拉过去给对方多盖点。 “离那么远做什么,近点,这样暖和。” 贺西宁身上一点不热,带着冷气,估计刚刚身子都是露在外面的,不冷才怪。 她应当是想动,但被楚云按住了,不由分说就给盖得严严实实,被窝里,两人都穿得不多,离太近了,难免会有触碰,想忽略都难。 楚云身上就沐浴露香,没有多的气味,跟她一样,可具体到了各人身上体现却不同。楚云浑身都暖.热,像人形暖炉,可能是怕进风,她就这么挨着贺西宁,全然不懂保持距离。 -- 第10页 由于太困,没一会儿她就快要熟睡过去。 迷迷蒙蒙之际,身旁的人却一改刚才的冷淡,侧身凑过来些,轻声道:“楚姨?” 楚云没动,等这人继续说,然而不再有下文。 薄荷清香好似有安神的作用,久等不到,她便沉沉睡了过去,睡梦间,感觉有人抵着自己,顺势靠过去一些。冬日的夜晚寒冷,最适合两个人一起睡觉,相互贴着,不多时就渐渐暖了起来。 她睡得熟,贺西宁却不太习惯,久久没能闭眼。 兴许是才回来几天,饮食方面没太注意,楚云有点上火了,连呼吸都更灼.热,这样贴着,又无意识往被子里缩,薄薄的绵长气息一下又一下,没完没了。 贺西宁想离远些,却没能动,怕把这人弄醒了。 稍微曲了下腿,不经意碰到对方的脚背,触感光滑细腻,小心地往下缩了些,把被角掖好。 深夜静谧无边,月光皎洁,寒冷在怀里火.热的躯体熏染下退去,窗外是寂寂的老城区,除了街上微弱的昏黄路灯,多数房子都黑了,只有几家还亮着,与天上的星星一般,分散而寥落稀疏,各自挂在无垠夜空的一隅。 第6章 触感 外面天寒地冻,床上却是温暖舒适,身旁多了一个人,犹如暖炉般烘着,楚云一觉到天亮。贺西宁难得不早起,今天周末,可以不去学校,加之家里来了客,起得太早影响别人休息,所以就一直在床上躺到现在。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比昨天早上更低,一伸手出被子,一会儿就冷得不行。 陈君华过来敲门,“起床了,快吃饭了。” 楚云这才拱动了两下,刚要跟贺西宁说句话,发现这人后退了点,掀开被子起床。 “早。”她说,裹着被子坐起身拿外套。 贺西宁嗯了声,穿好衣服出去帮忙。 短短几天时间,楚云倒习惯了她这个样子,在房间里收拾完毕了才开门。姥姥起得早,见了她挺开心,拉着絮絮叨叨地讲,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有些话多,她脾性温和,没事就陪着唠嗑。 贺西宁就坐在一边看书,中间还给洗了水果端过来。 这是个好开始,至少不那么冷淡了。 楚云不免多看了这人两眼。贺西宁努力刻苦,即便周围有人在聊天,仍旧雷打不动地坐着,认真地一页一页地温习功课。 她写的字遒劲有力,有一股大气苍劲感,与楚云的蝇头小楷大不相同,完全两种风格。楚云不经意间看见了,暗自盯了许久,好奇问:“练过字?” 贺西宁依然微低头看书,沉着道:“没有,随便写写。” 姥姥笑眯眯的,说:“西宁以前还参加比赛,得过奖,老师们都夸她字写得好看。” 贺西宁没吭声。楚云有些意外,感觉这孩子不骄不躁的,读书又厉害,有自己的想法,肯定是个可造之材,陈君华这些年辛辛苦苦把人拉扯大,以后能享清福。 下午两点多,县里的车子就来了,是辆小型货车,姥姥坐副驾驶,其他人都坐车厢里,贺西宁帮着把所有行李搬上车,又给陈君华塞了个小本子,说:“家里的电话本誊抄了一份,我的号码就是第一个,读书时不在家接不到座机,有事你直接打手机。” 陈君华有个二手的旧手机,但她不太会用,打电话接电话没问题,可一旦有点其它毛病就自己解决不了,抄电话本备用比较实在。她拍了拍贺西宁的手背,语重心长道:“我不在家,要听楚姨的话,知道不?” “知道,”贺西宁回答,“照顾好自己。” 陈君华欣慰笑笑,前面司机在催促,让快点上车,时间比较赶,不然抵达县里都天黑了,她看向楚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阿七,我家西宁就劳烦你费心了啊。” 毕竟才十八岁,在长辈们眼里就是还需要照料的孩子,这一走就将近一个月,难免不放心。楚云很能理解,摆摆手,爽快应道:“君华姐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陈君华千般万般不舍地上了车,转过身时都在抹泪,寒冬腊月的,别人都在往家里赶,她还要出远门,心里难受在所难免。 姥姥和大舅一家欢欢喜喜告别,车门关上的时候,陈君华招手喊道:“西宁,我走了,到了县里给你打电话!” 货车很快驶出老远,直至看不见踪影。周末的成河街比往常要喧嚣一点,往来的行人还是有那么多,好些面孔楚云在这几天中都见过,但相互不熟悉,故而看见了就看见了,寒暄都没有一句。 刚刚经历了分别,贺西宁较为沉默。 情绪低落是正常的,楚云给这人足够的空间,让缓一缓。 回了家,各自做各自的事,贺西宁回到客厅继续看书,楚云就在屋里玩Q.Q。08年还没有微信和微博,最火的社交平台是猫扑、豆瓣、人人网和天涯,Q.Q在年轻一代里还算受欢迎,那会儿网恋还不流行,聊天只是为了交友,楚云有一个Q. Q号,但不常用,里面的好友就十来个,全都是熟人。 玩了一个小时出来,贺西宁还在看书。她一面回消息一面问贺西宁有没有Q号。 贺西宁应道:“有,不过不怎么用。” “那我加你。”她说。 贺西宁报了号码。 家里就两个人,乍然有些冷清,这人学习又认真,半天都不见动一下,说句话都不能。四五点时,楚云出去了一趟。 -- 第11页 “我去买菜,天黑前就回来。” 其实就是闷得慌,想出去转转,走前,还贴心地打开了灯,客厅里光线太暗,不方便看书。 门砰地一声轻响,被关上。贺西宁只抬了下眼皮,十几分钟后,收了书回房间。 房间的床单重新铺过,所有物品放得整整齐齐,中午吃完饭陈君华赶着给收拾的,窗下的桌子一角放着一个MP3,也是陈君华给她买的,以往都舍不得乱花钱,要走了才买。MP3十分廉价,十几二十块钱就能买到,质量奇差,还没一块仙贝大,连显示屏都没有,只有按键。陈君华不懂这些“高科技”,买了MP3,却没买内存卡和耳机,相当于只是个无用的摆设。 贺西宁盯了一会儿,把东西收进衣服口袋里,又将窗户打开透气。 风不大,树叶子落了一地,远处天边太阳已经在下落,天地间都金灿灿的,房子的墙壁上被落日余晖照着,美不胜收。 楚云果然在天黑之前赶回来,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买了不少河鲜和肉类。 她不会安慰人,只能在饮食上下功夫,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贺西宁买账,吃饭时还给夹菜,临睡前端了杯热水过来,简直大不一样。 好都是相互的,楚云好,贺西宁就不会太冷淡。 陈君华不在家的第一天,两个人都不太习惯,一个看书一个无所事事,电视机的频道换了一个又一个,闲得发霉。 楚云问:“君华姐打电话回来了吗?” 贺西宁说:“打了,昨晚做饭的时候就到了那边。” 她了然点头,又转头看电视。 女同学发消息提醒,腊八的同学聚会一定别忘了,特意叮嘱可以带家属。家属是真家属,当天要去的同学不多,多两个人更热闹,楚云决定带贺西宁去,反正晚上没课。 贺西宁应下。 后一天是周一,家里就楚云一个,清晨早早起床送贺西宁下楼,顺带出去买日用品,让她忽然有种带孩子的错觉,觉得哪里怪怪的。 中午出去闲逛,下午没回家,而是沿着街道随便走走。 期间应聘公司的经理打电话来,表示愿意涨工资,问有没有意愿。给老爷子打电话那天楚云就发短信,歉然表示不签了,当时经理也没说啥,兴许是真的惜才,不想就此错过这么一个北京来的有经验有能力的人,今儿又主动打电话过来求贤。 楚云很会说话,四两拨千斤应付过去,和和气气结束电话。 经理心里门儿清,知道没戏,可还是客气地表示随时欢迎。 说真的,她对这个公司很有好感,各方面都还行,虽然规模不算大,但工作环境定然不错,惜才的公司都差不到哪里去,要不是老爷子不同意,绝对会签的。惋惜了会儿,不再多想 这些,这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邻近C大的石碑大道,街上卖吃的多,她顺道掏钱买了些打算带走。 偏就那么巧,买完东西看见贺西宁和一群同学走过来。 一行人男男女女都有,全是青春洋溢的稚.嫩模样,个个都打扮得新潮好看。 她想了想,没有叫人,就在原地站着。 贺西宁隔得老远就看见了她,同行的清秀男同学也看见了,笑问:“你亲戚?” 楚云的穿衣风格成熟,一头性感的大卷,不像是朋友。 男同学叫齐硕,也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算是班里与贺西宁关系不错的。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对方,贺西宁一怔,颔首:“嗯。” “是你的谁?”齐硕疑惑问。 贺西宁没回答。倒是一起的女同学惊叹:“看起来好漂亮,穿的衣服也好看。” 女孩子天生就对包包服饰敏感,一眼就能看出楚云一身行头不便宜,贺家的处境大家都是知道的,竟然有个如此有钱的亲戚。 远处,楚云瞅着一群人越走越近,到三角路口时分开,只有贺西宁往自己这里来。 “不跟同学一块儿?”待走近了,她问。 贺西宁把东西接过去,说:“他们在另一边住。” “这样,”楚云了然,又解释,“本来想到处转转,结果没注意就走到你们学校周边了,倒是不早不晚,刚好赶上你放学。” 街上有车,贺西宁带着人朝马路边走,“今天课少,老师没拖堂。” 楚云往那边看去,瞧见齐硕正在摆手示意再见,多问了句:“男朋友?” 贺西宁望过去,没任何回应,只说:“普通朋友。” “一个班的吧,”楚云说,“长得挺帅的。” 小伙子眉清目秀,有点像电视上的小生,这种男孩子在学校里一般都很受欢迎,跟贺西宁站一起还挺赏心悦目。她心里这么想,但没说出来,乱牵线这种事惹人烦。 两人抄近路回家,走不了多久,到一单元楼下时夜幕正巧落下。楚云走在前头,穿的高跟鞋,上楼就有些慢,嗒嗒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明显,贺西宁微微抬头,瞧着她的背影。 好看,只是一个定义,没有具体的标准,贺西宁一向不太关注这些,现在却把视线放在楚云身上。 聘聘袅袅,一举一动的风情,不矫揉造作,动作无不自然,也许是灯光昏暗的缘故,柔美的身形轮廓在不太清晰的视野里像蒙了一层薄纱,自带了朦胧感。 一个晚辈,以审视的目光去窥视长辈的美,到底有点不合适,比男人看女人还奇怪,明明对方是值得尊敬的人,此刻却变了质,那层伦理束缚好似一下子就变得薄弱,两人之间的长幼关系也随之淡了。 -- 第12页 “西宁,”楚云喊了声,“看什么呢?” 贺西宁蓦地收回视线,“没,在想事情。” 楚云不在意,拿钥匙开门,说道:“我买了卤煮,再炒两个小菜,今晚就这么吃。” 推开门,进去。 贺西宁跟上,“都行。” 院子里有高大的老树挡着,一入夜客厅的光线就很差,楚云还不熟悉房子的构造,摸黑想开灯,结果走错了方向。 才走了两步,身后的人忽然将她拉住,不知是不是太黑看不清,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一把揽住腰。 她一惊,耳廓上似乎有温.热擦过,轻轻的,触感似有若无。 第7章 初生 灯倏地被打开,客厅里变得通亮。 她刚刚差点撞到玄关处的置物架,得亏被及时拉住。贺西宁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有时候意外就是来得这么巧。两人立马分开,皆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倒不至于尴尬,就是刚刚那样的触碰,想刻意忘记都难。 楚云放下包,背身脱了高跟鞋,说:“我去厨房炒菜,你先把外面收拾一下,呆会儿把碗筷摆出来。” 贺西宁应下,声音很是沉稳,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这事说大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抛在脑后不管,再端着菜出来时,楚云已然忘了这茬,不去纠结为什么对方会揽住自己的腰,而不是拉住就行,她炒了两个小菜,还临时做了个紫菜蛋花汤。 “天这么冷,喝碗汤暖和。” 贺西宁亦不在意,到对面坐下。汤很烫,腾腾冒着热气,盛了两碗放旁边凉着,再帮对方夹了筷子菜,毕竟一顿饭就等着吃,没做什么事。 “还在找工作?” 楚云摇头,“早找到了,等过了腊八就去看看,这两天人家忙,暂时抽不出空。” 老爷子很关心工作的事,让先等着,说腊八过后安排见面,搞得神神秘秘,不用猜都知道怎么回事,无非就是想趁着工作介绍人认识,她感觉还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天高皇帝远,老爷子管不到,随便怎么折腾都行,客套客套就应付过去了。 至于工作到底去不去,先见了再说。 不过之所以这么悠然笃定,正是因为让等几天,不难知道对方肯定也不太愿意,所以她一点不上心。 步入了社会以后就是这样,不用当面见到,只凭小小就细节就能窥得全貌,心里有数,自然而然清楚该如何解决。 贺西宁没说什么。 想起明天同学聚会,楚云问:“明天下午课多不多?” 贺西宁说:“下午只有一节课。” “那到时候我来接你,地点定在了城南那边,打车正好要经过你们学校门口。” “嗯。” 楚云端起汤吹了吹,小小喝了口。 两人边吃边聊,一顿晚饭还算吃得温馨,贺西宁话少,多数时候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在聊,但也还行,不至于冷场。 兴许是火气太重,楚云的嘴唇很是红润,说话时一开一合的,声音不轻不重,贺西宁没忍住多看了几下。 吃完饭,她洗碗,分工明确。 楚云洗了澡出来看电视,窝在凉板上一动不动,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贺西宁洗完出来,就看见她趴在阳台上,微微向前倾着身子,如水的月光投落在她身上,勾勒出模糊的身形轮廓,宁静而柔和。 这人穿得有点少,细瘦的腰肢在夜空里尤其打眼,往下是浑.圆挺.翘的臀,即便有睡袍盖着,也遮挡不住凸凹有致的曲线。 贺西宁曲腿靠坐着,记起进门时,手扶到这人腰侧,轻轻一揽,就将她完全拢在怀里。楚云的身材并不符合当下流行的瘦削美,上下都有肉,有一点点丰满,但全然没有胖的感觉,她又会穿搭,看起来就风情十足,美得不轻浮,且有亲和感,故而女同学一见到人就爽快地夸赞。 改变往往就在一瞬间,贺西宁从前不会关注这些有的没的,眼下却偷偷打量着。 楚云接完电话进来,怕冷地拢紧睡袍,赶快到旁边坐着,将毛毯拉起来盖住,顺带给她盖上。 “这天真冷,明明风都没有。” 贺西宁把毛毯牵过去些,“阿公打的?” “明天过节,打过来问问,顺便问一下你妈妈回县里的事。” “她挺好的。” 县里那边包吃包住,工钱还高,比在这里轻松不少。其实按陈君华的手艺,以前做工时有一定的人脉,在县里镇上过活都不成问题,甚至可以轻松点,但她想陪着贺西宁先把书读完。在大城市打拼不容易,空有技能,可找不到合适的出路,就算有,竞争那么大,轮到自己头上也没多少好的活儿了。 楚云准备同学聚会后给陈君华打电话,住别人家里,怎么也得关心问候两句。 “等你放假了,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贺西宁颔首,说:“还有一个星期左右。” 两人继续看电视,越接近凌晨,气温越低,快到十一点半时各自回房间睡觉。 一夜好眠到清晨。 由于记挂着贺西宁要上学,楚云充分尽到长辈的责任,早早睡醒了,在床上耽搁了许久,最后天不见亮就起来煲粥。 隔壁贺西宁起得比她还早,一醒就穿了衣服起来看书学习,不要太自律。 -- 第13页 楚云的厨艺不错,不比陈君华做的差,做菜还会摆盘再端上桌。今天贺西宁穿的是她买的衣服,俗话人靠衣装,换了身行头,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高瘦英气。 吃完饭执意送这人到楼下,楚云才回来。 只是这一上楼,她就发现原本干净整洁的门口突然多了包垃圾,不知道谁扔的,上上下下环顾了一周,最终没看见其他人,大概是楼上哪家,不想自己带出去扔就随便甩这儿了。 楚云好脾气,没多管,把房子收拾干净,带出去一起扔了。廊桥院子扔垃圾的地方集中,只能扔在报刊亭斜对面的回收处,等中午会有环卫工人统一拉走。 报刊亭的老板娘见到她,熟络地问要不要买水果。她没买水果,随便买了张报纸,老板娘有些不高兴,她人都没走远,嘴里就开始不住地埋怨,还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 楚云懒得搭理这种人,往后不再照顾报刊亭的生意,回了房窝床上看报,等到太阳出来了,换身衣服出来跑步。 等到下午时间差不多了,拾掇打扮出门,先去找同学,再搭同学家的车去C大前门接贺西宁。 女同学叫杨英,今天收拾得很精神,化了个美美的淡妆,她老公开车来送,两个小孩儿没人带就跟着一起上车,不过不会跟着去聚会。大的那个两岁多,小的还没一岁,楚云见了奶娃十分稀罕,就接到手里抱着逗耍。 贺西宁一来就见她抱着小奶娃,坐旁边神情淡淡,就这么看着。 杨英在副驾驶抱着大的那个孩子,回头问:“这是你家的妹妹?” 楚云都笑了,想了想,回道:“算外甥女吧。” 叫陈君华一声姐,贺西宁当自己外甥女没错了。 杨英看了眼贺西宁,说:“长得真标致,高高瘦瘦的小美女。” 楚云拍了拍怀里小奶娃的背,冲贺西宁抬抬下巴,教道:“西宁,这是杨阿姨,我初中同学。” 贺西宁还算给面子,规矩喊道:“杨阿姨,叔叔。” 夫妻两个听了都挺高兴,直夸懂事。 C大离城南约莫四十多分钟的车程,正值下班高峰期,车多路堵,耽搁了一点时间,但离聚会开始还早。小奶娃活泼,在楚云怀里一蹦一蹦的,咿咿呀呀地闹腾,楚云很有耐心,哄得小家伙儿咯咯笑。 贺西宁看着,一如既往的安静。 小奶娃不懂事,两只小胖手不消停,遵循本能地想去拉楚云的领口。楚云反应快,将她抱远些,小家伙儿又傻笑,粉粉嫩嫩可爱得很。 贺西宁眸光沉了沉,忽然伸手过去,冷静平稳道:“我抱一下。” 楚云有点意外,这人从头到尾都没多看这边两眼,还以为不喜欢小孩子呢。想抱也行,她小心翼翼把小奶娃递过去,叮嘱说:“手掌护着腰,别让她往后仰。” 贺西宁没说什么,把小奶娃抱到另一边,小家伙儿特别乖,直到下车都没哭闹,扒在窗户玻璃上,好奇盯着外面快速闪过的风景。 下车的时候,小奶娃睡着了,贺西宁放轻动作把她递给杨英的老公,三人结伴去酒楼。 杨英还记着车上的情形,知晓楚云是真的喜欢小孩,笑道:“你也快结婚生一个,找到合眼缘的就多试试,一家人稳稳当当过日子,多好。” 楚云不想谈这些,两句话搪塞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应,贺西宁神色有些漠然,走着走着,走到两人中间。 楚云怕杨英再提这些,赶紧挽着贺西宁的胳膊,拉着这人当挡箭牌。 酒楼里面比较空旷,一楼除了服务人员就没其他顾客的身影,聚会的地方在二楼大厅,因着基本都带了家属,上面人还是有那么多。 老同学一见面,免不了一阵寒暄。一番客套话后,楚云觉得没什么意思,带着贺西宁往角落里坐,她不爱搞交际,遇到比较熟的才起来招呼两声。 贺西宁去拿饮料。 饮料区在大厅中间,大家都围在那里,随便端了两杯果汁,刚准备往回走,抬眼忽而瞥见楚云正在和一个模样周正的英俊男人说话。 那男的谈笑得体,举动十分绅士,他主动去的楚云那里,递上一杯酒。 因为有其他人跟过来围着,楚云不好不接,跟着站起来,笑着加入大家的聊天阵营。 远远看着,贺西宁驻足原地,面上晦暗不明。 第8章 依偎 英俊男人叫严宗旭,以前是班长,读初中的时候就是标准的邻家孩子,从小优秀到大,这次的同学聚会由他主持,不仅如此,他还直接提前把账结了。 本来大家都认为一个简单的聚会而已,包一个酒楼是不是太奢侈,当得知已经有人付了钱时,一个个过来敬酒拉关系,嘴上说着客气的话,可心里都高兴,倒不是大家抠门,而是临近过年了大手笔包一家酒楼实在费钱,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也不少了。 何况严宗旭大方会说话,一字不提自己已经买单的事,仅仅聊天叙旧,遇到老同学有难处,只要对方要求不过分,多多少少都会帮衬一下。 在场的人,就没几个没受过他的情。 杨英就是承情的人之一,等严宗旭走远了,拉着楚云意味深长地说:“还是单身,跟你学的一个专业,也是搞建筑的。” 恰恰贺西宁过去,一字不漏地将这些话收入耳中,看了看严宗旭远去的身影,眉宇间爬上沉郁。她现在根本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莫名不太喜欢这人罢了,这种在交际场上游刃有余的人,一向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城府深,心思缜密,做事亦不择手段,不会是善茬。 -- 第14页 好在楚云全然没兴趣,知晓杨英可能会长篇大论,连忙过来接果汁,拿了一杯递去,待杨英接了,说:“我再去拿一杯。” 言罢,趁机去饮料区。 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其他熟人找杨英聊天,而她亦在大厅中间遇到了其他同学,大家唠嗑唠嗑,很快就到吃饭时间。 吃饭时都是刚刚聊的比较好的一桌,贺西宁就坐在楚云旁边。 多年没回过C市的不仅楚云一个,长久未见,同学之间是情深义厚,甭管当年读书时关系怎么样,总之就是敬酒喝酒,天南地北地聊。 长期在职场上混迹的人都谙熟这种所谓的酒桌文化,楚云不着痕迹地推掉许多酒,但仍旧喝了不少,吃到后面几乎就没坐下过一次,一直在叙旧闲聊,挡酒喝酒。 酒劲儿大,喝到最后身形一晃,还是贺西宁给扶住了。 聚会结束,贺西宁搀着两人到酒楼门口等杨英老公开车来接,不想一出门就遇到严宗旭。 见楚云醉得走路都有些晃悠,严宗旭好心说:“我送你们一程吧,正好要去老城区那边。” 是否真的顺路不清楚,但等在门口的不止她们,还有几个与他吃过多次酒的同学。 杨英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楚云,刚想应下,却被贺西宁抢了先。 “我们有车接,不用了,谢谢。” 声音清晰而沉稳,不大声,却能让严宗旭听得清清楚楚,语气不冷不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听着还真像委婉地拒绝。 严宗旭了然点点头,倏尔想到什么,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楚云,不容拒绝又举止得当,哂道:“老同学,以后可以常联系,那我就不送你们了,还有点事,先走了。” 周围有人在看,楚云把名片收进包里,同样疏离客套地说:“今晚破费了,改天有空请你吃饭。” 只是句你来我往的交际场上的话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然而严宗旭好像当了真,笑了笑,说了句“行,改天再约”,再跟杨英聊了会儿,又去和其他人打招呼。 外面起了风,冷飕飕的,接她们的车不多时抵达,上了车,杨英多嘴地说:“严宗旭现在事业有成,算是咱们班上混得最好的,当初他成绩那么优异,老师都说以后肯定能成事,早些年还去美国留学了,读的还是名校,真是厉害。” 楚云没接这话说,而是转移话题,“你现在也不错啊,家庭美满,有两个孩子,工作又稳定,我都羡慕得很。” 大晚上的,两个孩子都在家里由爷爷 奶奶带着,没带出来。说起这些,杨英脸上立时出现满意的笑容,瞅瞅自家老公,忍不住嘴角上扬,回头说:“你要是羡慕,就早点找个人结了,等过两年都一样,稳稳当当的日子多舒服。” 劝结婚的话楚云听多了,全当耳旁风,吹过就算了,没往心里去,聪明地用别的话来堵。 聊着聊着,杨英识趣不再讲这些。 贺西宁较为沉默,可能是没什么可说的,年龄差摆在那儿,即便有说的都插不进嘴。 考虑到要送两人到廊桥院子,杨英老公特意绕路,下车时,杨英让有空就过去坐坐。她虽话又多又杂,但心眼儿不坏,是个老好人。 楚云应下。 酒喝得多,后劲儿大,在饭桌上就有些难受了,只不过都在忍着,车上亦没表现出来,一进屋,她直挺挺躺凉板床上不动了,连进房间都懒得走。 “西宁……给我倒杯水……”她阖着眼睛轻声道,卷住凉板床头的毛毯盖上,一只手搭在外面,都快掉到地上。 贺西宁皱眉,可还是照做,客厅里没有热水,只能进厨房重新烧,烧水期间又出来把人扶进房间。 楚云浑身无力头重脚轻,都倒床上了,还不忘脱衣服,可惜自己脱不了,最后是贺西宁扶起来帮忙脱的。她大概是想清醒点,但无奈脑袋实在昏沉,外套刚脱下,头一歪就倒在了对方肩上。 外套里是毛衣,再是紧身的姜黄打底衫,布料滑滑的,将身材曲线勾勒无余。 脱得只剩打底衫,贺西宁没再继续,抓着这人的胳膊刚要放下,结果没抓稳,楚云直接一歪。感受到手臂上的两团柔软,她一怔,面上无波无澜,手忽地用力把楚云拉开些,然后放在床上,把被子拉过来盖着。 楚云睡得沉,眼皮子都没颤动一下,呼吸匀称平稳,就是出气有些重。 她还戴着围巾呢,竟然能睡得着。 锅里的水不多,应当快烧开了,贺西宁先去把水倒温水瓶里,再格外凉了半碗水进来,试着喊了两声,床上的人没动静不回应。 她只得把温水放一旁,帮着把围巾取了。 十一点多快十二点,陈君华打电话回家,今儿腊八节,她等了一天都没能等到家里的电话,只得自己打了。 “阿七呢,已经睡了?” 贺西宁回身望了望大房间的门,如实道:“她今天同学聚会,喝多了酒,刚刚睡下。” 陈君华唉了声,嘱咐道:“晚上别睡得太死,不要关门,多起来看看。” “我知道,不用担心。” 娘俩说了好些话,大体就是陈君华的近况,在县里一切顺利,那边还提前给了小部分工资做开支,她都打家里的存折上了,让贺西宁记得查一查。 快挂电话时,贺西宁说:“放了假,我和楚姨去看你。” -- 第15页 陈君华笑笑,同意了,反过来关切念叨。 挂断电话已经凌晨,回自己房间前,贺西宁进去给楚云把围巾取了,又掖了次被子。 熟睡的楚云安静,睡颜都透着一股子美,她身上的酒气浓烈,稍微低下头就能闻见,微醺的醉意汹汹,无孔不入地似要将床边的人裹挟住。 兴许是喝了酒身上生热,楚云无意识地推开被子,把手搭 出来。贺西宁抿抿唇,重新盖上,如此反复两回,终于消停了,在床边守了会儿,才放心离开。 这一夜楚云不大好受,即便贺西宁起夜过来看了两次,后半夜里,她仍旧把被子推开了,因着睡得太沉没感觉,直到冻得受不住了,终于被冷醒,她人亦清醒了,两只手都是冰冷冷的,都快没知觉了,僵着胳膊缩进被子里,等到稍微暖和些,一看时间才五点多。 酒臭味尤其难闻,自己都觉着嫌弃,六点十几分,憋着一口气 裹紧大衣去浴室洗澡。 当热水淋到背上,舒适的暖意蔓延全身上下,她忍不住掬了捧水浇脸上,勉强精神些。 洗完出来,贺西宁早起了,起得太早困意浓浓,想进浴室洗把脸提神,就在外面等着,见门打开了,敲了两下才进来。 “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么。”楚云说道,拿干毛巾擦了擦头发,刚洗完澡,只穿了件厚睡袍。 睡袍领口有点敞,露出里面白嫩的肌肤,她洗澡时搓得比较用力,锁骨那一片都是红的,尤其显眼。 贺西宁不经意瞥了眼,瞧见她修长的天鹅颈上软塌塌贴着一缕湿法,发梢上凝结起水珠,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忽而一下滑落,流过白皙的皮肤,落进了两弧深处。 浴室里水汽蒙蒙,一团白雾萦绕在上方,热意熏染,空气中都是沐浴露的香气,与楚云身上的一样。她从贺西宁身后走过,去拿挂在墙壁上的吹风机,不小心碰到这人的胳膊。 贺西宁拧开水龙头,回道:“起来看书。” “注意劳逸结合,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楚云说,对着镜子轻轻甩了甩发尾,插电,吹头发。 贺西宁说了“没有”两个字,但被淹没在吹风机的呜呜作响声中。漱口,胡乱洗了把脸,随意把头发扎起,甫一低眼时,她不自觉又看向楚云搓得红红的锁骨处,无意看见领口那里,又抬眼看向镜子。 可能是想着家里就两个人,都是同性别,起先那几天楚云还会比较在意,但慢慢的就没那么内敛了,十分随性,两个人在家,穿衣服都不怎么注意,就如现在。 贺西宁擦了把脸,出去了。 待吹干头发,楚云回房间换家居服,之后进厨房煮面。 煮好,去叫贺西宁出来吃时,她这才发现,外面下雪了,难怪昨夜那么冷。 南方的雪跟北方自然没得比,可也不算小,连阳台上都堆积了半截手指长那样厚的一层。她推开门出去,惊讶不已,记忆里,C市好像都没下过雪,这是多年来头一回。 她想回头叫贺西宁出来看,可对方先一步动作。 这是2008年的第一场雪,亦是这些年,第一场席卷了大半南方土地的雪。雪花漫天的伊始,谁都不知道这究竟会带来什么,对于从没见过雪的贺西宁而言,一切都是新奇的。 楚云抬眼看了看她,笑着哈了口气。 “看过么?” 贺西宁亦笑了笑,抬手去接飘扬的雪花,“没有,从没见过。” 两人对视了一眼,呼出的白汽交.缠、消散,与枝丫上院墙上的雪白相互映衬。楚云穿得少,冰冷的寒气教她条件性抱住胳膊,往贺西宁身上靠近,贺西宁也冷,不自觉地把人拢在怀里,依偎着。 第9章 不为人知 08年的大雪,是中国二十世纪最坎坷的一年的开端,在后来的政治.年报中,仅有四个字总结——“多难兴邦”。漫天的纯白,为南方人民带来了不一样的体验,亦带来了无情的灾难,大范围低温、雨雪、冰冻等自然灾害,致使全国二十个省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新闻上报道,当时的受灾人口超过了一亿。 不过十年后,大多数人的记忆里,只有大雪带来的乐趣与新鲜。 如同C市的这时候,所有人都是高兴的,即便冷得直哆嗦,还是要抓一把玩,甚至有人把雪铲回家放着,堆院子里,或是放冰箱中。 厚厚的雪压弯了枝条,将小路都铺了一层雪白,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白色占了大半。 在北方住久了,对雪已然不稀奇,楚云还算淡定,打电话时把这个告诉了老爷子和楚母,楚母让她记得给贺西宁买手套这些,别冻出疮了。 楚云还真没想到这个,当天就带贺西宁上街置办各种保暖的行头,上上下下全买了。 “我第一年去北京,不适应那边的天气,大冬天的见到雪就跑出去野,结果冻得十根手指全长冻疮,连脸上都有。”她回忆道,笑了笑,掏钱给老板结账。 贺西宁低头看她的手,手指白细,指甲磨得圆圆的,又粉又好看。长得高,手就更大些,她暗暗对比了下,感觉自己轻轻松松就能将楚云的手包住。 趁老板找零的空档,她说:“我没长过。” 楚云收了零钱,道谢,把东西给这人拎着,莞尔道:“没长就是最好的,不然痒得很,晚上睡觉时痒得睡都睡不着,严重了还会破皮化脓。” -- 第16页 贺西宁又看了眼她的手。 楚云捕捉到这人的视线,大大方方抬起手,说道:“就是因为长过冻疮,现在一点不好看,怎么保养都没用。” 指节细白如青葱,连指甲都是健康的粉色,明明很好看。贺西宁没说话,等走出一段距离了,回道:“不丑,看起来还行。” 楚云忍俊不禁,喜欢别人这么说,她本就爱美,尤其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只要人家随口夸一句,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 因着这一句随意的夸赞,楚云整整一天的心情都美得很,晚上窝着看电视时,还抓着贺西宁的手左瞅右看,最后拿出美甲工具套装,要帮对方修指甲。 贺西宁倒不拒绝,只问:“你经常帮别人修么?” 楚云没深思这句话,头也不抬地回道:“不经常,以前帮我同学修过,读大学那会儿家里给的生活费少,我们就在宿舍里自己烫头发、做指甲,还会去裁缝店扯布做旗袍啊裙子这些。” 她读大学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贺西宁有点意外,想象不出来是怎样的场景。年龄差太大了,许多经历都不一样,楚云懒得解释以前跟现在有哪些不同,埋头认真修指甲。 忽然想起什么,贺西宁说:“我妈好像给阿公做过中山装。” 楚云点点头,说:“你妈妈给我们家所有人都做过衣服,那会儿还没有你呢。她的手艺好,很多人都爱找她做衣服。” 那样出色的一个姑娘,当年在镇上,媒人都快把陈家的门槛踏平了,可惜时光残忍,这才多少年,竟被蹉跎成这个样子。 知道陈君华的处境后,楚家上上下下,没一个人不惋惜,但都不好做什么,老爷子大可给一笔钱,比让楚云住进贺家方便直接多了,不过到底没这么做,同情过了头就是施舍。人都是有自尊心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有手有脚的,定然不愿意接受这份好意。 楚云不多说这些,又聊到读书上面。 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话,总之就是好好读书。 贺西宁听话,都应下了。 雪越落越大 ,院子里的黄桷树,每片叶子上都沾带了白色,老树的枝叶蔓延到阳台上,触手可及。家家户户都舍不得把雪扫掉,任由白色愈堆愈厚,大晚上的,已经快凌晨,院子里还有几个小孩子在玩雪,闹着喊着,亢奋到双颊冻得通红都不愿意回家。 如果是往常,周围的住户肯定有意见,可今夜除外,许多人都在家或者在外面看稀奇。 大雪是冷寂的,却意外地给大家带来了欢乐与生气。 临睡前,楚云给贺西宁热了杯牛奶,端到隔壁房间,彼时贺西宁还在看书。 “我给你订了牛奶,以后每天早上都会送到门口,你走的时候就带一瓶去学校。” 贺西宁放下笔,有话要说,但不知道该怎么讲,半晌,说道:“谢谢楚姨。” 此时的感激还是纯粹的,不掺杂其它任何不该有的感情,两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渐渐多了一种温情感来,在这漫天的纷扬的雪里,相互生出暖意。 放下杯子,楚云瞥了眼桌上的一摞书,摸了摸她的脑袋。 贺西宁不太习惯这样,下意识往后仰。 “好了,不打扰你看书了,我先过去,记得早些睡觉。”楚云说,望望窗外。 贺西宁嗯声,在她关门出去时,回头看了看。楚云的背影窈窕,柔和的灯光落在她身上,仿佛染上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她从光亮里走向暗沉,然后啪地将门带上。 紧接着是一片沉寂,外面的嬉闹声都没了,天地归于平静。贺西宁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是温的,刚刚好。 雪到早上停歇,但不多时又纷纷扬扬落下,路面上有的地方还结了层薄薄的冰,一脚踩上去就碎了,人多的地方,地上都是湿.漉漉的,看起来脏得很。 楚云去隔壁街的报刊亭买了一摞杂七杂八的书解闷,还买了两张本地的报纸,报纸上都报道了这场雪。 电视上也在播报这个,下雪的不仅C市,其它南方城市亦在陆陆续续下雪。除此之外,网上也展开了热闹的讨论,连广州那儿的朋友都打电话来问,C市是不是下雪了。 楚云有些好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趁着这场断断续续的雪,她去家电市场买了台全新的DVD,走到卖电脑的店铺,纠结了会儿,掏腰包买了台二手电脑和宏碁的上网本,决定近几天就牵网。 上网本是笔记本的一种,价格更便宜,大概只有常规笔记本电脑售价的一半,功能还算齐全,楚云认为挺适合贺西宁,可以买来做新年礼物,故而买了先放着,等过年的时候再给。 家里要装电脑了,贺西宁有点吃惊,她平时要上网都只能去学校或者网吧,学校比较划算,可开放时间短,网吧太贵,没去过两次。 楚云说:“我工作用得到就买了,你也可以随时过来用,上网、下载歌曲都行。” 贺西宁应下,连上网的当晚,就在电脑上下载了一首歌进MP3,是刘若英的《后来》。楚云还挺意外,以为她这个年龄段的学生,应该比较喜欢周杰伦才是,毕竟零几年周杰伦在年轻群体中火得不行,还上过《时代周刊》。 《后来》是99年发行的老歌,很经典,属于大家都会哼两句的那种。 “只下这首?”见这人要收MP3,楚云好奇问 -- 第17页 。 “先下一首听听。”贺西宁说,昨天买的内存卡和耳机正好用得上。 哪有听歌只听一首的,楚云心想,可没说出来。 天太冷,晚上睡觉前两人都会一起泡脚,等DVD装好,楚云去店里买了许多张碟片,其中港片居多。 那时候盗版碟片多,基本都在小摊上贩售,市场管制力度不够,限.制级的片子也多,有些小贩明着是卖正经片子的,私下里就靠这些赚钱。 她 没敢去小摊上,怕买到不适合小女生看的那种。 可绕是如此,许多碟片的尺度还是比较大,《东方三侠》还算正经,有一些就不能入目了。楚云尴尬,直觉长辈的脸都快挂不住,不自在地观察贺西宁的反应。 她真是想太多,十八岁又不是八岁,何况是大学生,上网多了早接触过这些。贺西宁神色如常,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纯粹就当打发时间的普通电影看。 大寒那天气温骤降,整个C市都陷入了寒潮之中,南方不像北方有地暖,躺被窝里受罪,起床也受罪,出门风一吹,冻得抖筛子。 贺西宁买了两个暖水袋给楚云用,睡觉前放被子里,不至于太冷。 大寒是寒假的第一天,两人挤在家里喝羊肉汤,关门闭户保暖,舒舒服服开始过冬。 “多穿点,别冻着了,冬天感冒恼火,总是好不了。”楚云叮嘱说,自己裹得像粽子似的。 “知道。”贺西宁说。 楚云不是那种爱念叨的人,说过两回就不再讲这些,她给陈君华打了电话,表示现在贺西宁放假了,等过两天就去县里走走。 陈君华高兴,要是她们去了,正好可以带些县城的特产回市里。 雪还在下,就没要停的架势,电视上关于大雪的报道越来越多,翌日,湖南郴州迎来了第二次暴风雪的洗礼,而南方的大雪还在蔓延,楚云在新闻上看见了相关的报道,感叹:“今年的天气真是怪异,北京那边还不怎么样,这边到处都是雨雪。” 贺西宁正在她房间里用电脑查资料,听了这话,回道:“我们老师说有学校因为大雪还取消了期末考试,好像挺严重的。” 楚云唉了两声,坐在旁边看着。贺西宁查的东西都非常专业,那些医学名词她一个都看不懂,干坐了会儿,瞧见MP3就搁在桌角,于是拿过来听。 连着数日的相处,贺西宁已经习惯了这样,要是在学校里,她肯定不愿意把自己的东西给别人用,楚云要用,她还把耳机递了过去。 MP3里仍旧只有一首歌。 楚云顺手下了几首粤语歌,说:“我以前很喜欢这些,你可以听一下,要是不喜欢就删了。” 贺西宁点头,没太在意。 她是十点多离开楚云房间的,走的时候楚云把MP3还给她,却没把歌曲关上。耳机漏音,贺西宁走出门才察觉,戴上耳机听是哪首歌,不免愣了一下。 回头看向房间内,楚云刚把外套脱了,背对着外面,没注意到。 . 一夜风雪夹小雨,寂寂无声。 清晨的老城区比昨儿更冷,不过被子里热烘烘的,温暖而舒适。 楚云醒得早,可许久才起床,起了以后去浴室里洗澡。 水流声惊扰了正在看书的贺西宁,隔了一会儿,出来看看。隔壁房间的门没关,半敞着,灯光通亮,被子凌乱地堆在床中间,灰色的床单上有一块小小的湿痕,突兀而惹眼,垃圾桶里有两张纯白的纸,贴在黑色的垃圾袋上。 时间还早,一单元只有贺家亮了灯,成河街安静而寂寥,枝头上的积雪映着窗户里泄出的光,玻璃窗上湿答答的。 第10章 躁动 这是做了什么,贺西宁都懂,她自己从来不是纯洁如白纸的人,哪能不清楚。那些过于不为人知的隐秘事,在今早发生了。 这么小的一块湿痕,都快被揉作一团的棉被遮住,楚云大概以为她不会过来,故而掩饰得不够完全,连门都没关。亦是这块湿痕,昭示着两人之间的不同,对于十八岁而言,这种事情可有可无,甚至不必要,但三十二岁了,需求就不再难以启齿,正常得像吃饭喝水一样。 因为楚云要来,陈君华便将家里最好的用品塞进这间房,而在此之前,家里最好的用品大部分都是贺西宁曾经用过的,包括这张床上的棉被和被单,就用过两次。 浴室那边传来哗哗的水流声,然后倏尔停了。 楚云应当快洗完出来。 贺西宁朝房间里又看了眼,眸光比夜色还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楚云出来之前,她回了隔壁房间。 天亮时分,风雪都归于平静,太阳从地平线之下爬上天空,逐渐高升到天中央。连着几日的雨雪天气,周围的居民们对雪的热情逐渐淡去,不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看稀奇,人人裹紧大衣,踩着白皑皑的雪前行,出门买菜或上班。 今天的菜是贺西宁去市场上买的,回来时,厨房里正煲着鸡汤,腾腾的热气带着肉香味,一进门就能闻到。她将菜拎进厨房,回到自己房间拿东西,一眼瞧见楚云在外面晾洗过的被单。 灰色的被单浸过水,即便甩干了,颜色还是比原来的更深,亦如早晨那样,寒风凛冽,吹得挂着的被单摇摇摆摆,一晃一晃的。 贺西宁窥到了楚云的隐秘一角,将其埋进内心最深处,慢慢扎根生长。 -- 第18页 这时谁都没有意识到不正常,大抵正是由于如此,改变亦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一个不保持该有的距离,一个逐渐生出不该有的觊觎。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人教贺西宁对与错,伦理与道德,楚云的所有行径,无声无息中滋生了她的荒唐念头,以至于后来克制不住,占有取代了理智。普通人的极端爱欲,往往来得更为疯狂。 中午吃得比较清淡,因着天太冷,楚云一连喝了两碗鸡汤,还让贺西宁多喝点。 陈君华不在家的日子,只能是她照顾贺西宁。 吃完饭,两人出去走了一圈,散散步,不过天气实在太冷,没走多远又辗转回家。 楚云算了算日子,准备后天去县里看陈君华。 “你准备准备,可以给君华姐带着吃的用的过去,”她说,搓了搓胳膊取暖,“到时候会在那边住一晚。” 县城离市区还是有那么远,过去一趟费时间,晚上定然回不来,只能在那边住宾馆。 贺西宁问:“订票了么?” 回县里的大巴车一天就两趟,临近过年了,不提前订票连车都上不去。08年C市的交通还不便利,去县城或者乡镇,比坐火车去北京都麻烦,条件好一点可以直达,差一点的光是转车都要转几趟,十分麻烦。 “晚些时候就去订,不急。”楚云说。 贺西宁应声,然后打电话告知陈君华。陈君华俨然很高兴,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后心疼电话费不得不挂断,这才出去多久,她都有些想贺西宁了,相依为命的女儿,十几年都放在自己身边养着,再苦再累都没送回老家姥姥那儿,感情之深厚,能不想么。贺西宁不善言辞,说不出想念的话,直到挂了电话,嘴里都还是那几句。 天黑之前,停歇的风雪再次袭来。 老爷子在这时候来电通知,让楚云明天去新区见一个人,还叮嘱一定要好好收拾打扮一番,届时就是走个过场,相当于面试了。 楚云没太在意,连发过来的号码都没看一下,直到第二天去到约定地点 了,才知道老爷子找的关系户竟然是严宗旭。 还真是有够巧的。她都不知道老爷子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人,亦或者是家里其他亲戚介绍的。 严宗旭一点不意外,早就知道是她,且态度拿捏得很好,不过分熟络,也一点不冷淡,大方自然,很有绅士风度,聊天期间只谈工作不谈其它,连叙旧的话都没两句。 起先楚云想拒绝这份工作,但聊着聊着,发现人家好像不是那个意思,正正经经的,丁点儿私人感情都不掺杂,况且严宗旭所在的公司确实比她自己找的那个好得多,发展也不错,有机会还可以申请去北京分公司,仔细斟酌衡量,最终就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待工作敲定下来,一块儿吃了个饭,因为要回公司会路过老城区,严宗旭便顺带开车送楚云回廊桥院子。 一路上两人象征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没多的发展,这让楚云松了一口气。 严宗旭很会洞悉他人的想法,兴许是知道她不愿意过多接触,于是主动保持距离,停车的时候,只说道:“公司还有事,那我就先送你到这儿。” 楚云巴不得这样,开门下车,说:“麻烦你了,谢谢了。” 严宗旭不多话,回道:“下次公司再见。” 楚云礼貌地目送他驶出一段路,提着包转身回去。 贺家邻近街边,站在二楼正面的阳台上便能望见街上的情形,飘荡的雪花随着风打转,缓缓落到贺西宁肩头,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场景,先转身进屋。 客厅里没开灯,黑魆魆的,楚云推门进来,瞥见这人坐在沙发上,倒没多在意,随口问道:“怎么不开灯?” 贺西宁偏头看来,语气平淡如水:“刚刚才回来。” 楚云一面换鞋一面放包,“吃饭了吗?” “没有。” “我也没吃,”楚云说,走向厨房,“今晚吃面吧,将就一顿。” 贺西宁嗯了声,直直盯着她的背影,没来由的烦闷,夹杂着阴郁和躁动,犹如窗外逐渐变大的雪,迎风吹打。年少时的心思总是复杂深沉,连自己的搞不懂,她跟着进了厨房,拧开水龙头帮忙洗菜,余光却一直放在楚云身上。 冰凉的水顺着修长分明的手指流动,哗哗响。 洗干净菜,她轻甩了下水,递给楚云。 楚云心思都在滚水的锅里,随意抬手来接,一个不小心,菜没接到,碰到了这人冰冷光滑的手背。 第11章 县城 不同于以前,贺西宁没缩开手。 楚云未曾察觉,眼看着锅里沸腾得快要把锅盖顶起来,忙回身把锅盖拿开,说道:“拿个篮子放着,再去剥几瓣蒜拍碎。” 说完,手忙脚乱地忙活,都没看身后一眼。 贺西宁站了会儿,定定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神色复杂而深沉,可终究还是依她的话,拿个篮子放菜,剥蒜。 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存在诸多种关系,亲戚、朋友或是陌生人,每一层关系都有着相应的亲密度,亦有着与之对应的束缚存在,束缚就是一道横亘了比峡谷还大的坎,不是想跨就能跨得过去的。 两人之间的坎一直存在,贺西宁还没那个意识,自然不知道该怎么跨。她埋头做事,比往常还要沉默,但不表现在脸上。楚云看不出来,下了两碗面,烫菜捞起来,再端着去客厅。 -- 第19页 “下午出去做什么了?”出厨房时,她问。 贺西宁还在切蒜,等她转回来拿调料时,回道:“去见同学。” 楚云哦哦两声,突然想起买的葱还有剩,吃面刚好可以用上,又找到剩下的葱洗干净切好,说:“是要多跟别人来往,大学生嘛,除了学习,人际交往也很重要。” 贺西宁敷衍地嗯声,把蒜末端出去。她有情绪,可找不到宣泄口,更不知该如何表达,甚至都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对坐着吃面,边吃边看电视。 有关南方各地下雪的新闻越来越多,低温、冻雨,以及因天气带来的种种不同与不便。 楚云特意调到C市的地方电视台,看看有没有相关的报道,最开始下雪那几天整个C市都陷入了亢奋之中,但这几天兴头就淡了,电视上不再播放有关的消息。 明天要去县里,两人轮着洗澡,临睡前,楚云拿了条自己的围巾给贺西宁,提醒道:“早上起来就围着,没那么冷,记得多带一双鞋子,别湿了没换的。” 南方下雪不像北方,大了能积到走路都走不动,这边的积雪相对较薄,中午温度一上午雪就开始融化,导致下午的时候地面总是湿.漉漉的。 贺西宁接了围巾放床上,抬眼看了一下,意有所指地问:“找到工作了?” 楚云没听出多的含义,回道:“找到了,县里回来后就签合同,开年以后就去新区那边上班。” “明年不走么?” 工作合同一般都签三到五年,这种一年的少。 楚云实话说:“我只签了一年,到时候再看。” 严宗旭就是老爷子找的关系户,别说一年了,签几个月都行,她倒是想签个三五年,可老爷子不会同意,否则也不会帮她找关系。 她就是到C市躲避亲朋好友们劝婚的,相当于出来散散心,没打算在这边常驻。楚云自个儿拎得清,躲避不是长久之计,以后还是得面临这个问题,再者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当儿戏,北京的发展空间大机会多,又有人脉在,最迟明年肯定得走。 贺西宁如何不懂个中道理,听了这话,背对着把围巾拿起来挂着,回道:“那挺好的。” 时间不早,闲聊一会儿,楚云回房间睡觉。 贺西宁将围巾挂衣柜里。 围巾的鲜红色,与里面一水儿的黑白灰格格不入。 . 翌日天晴,连雪都停了,回县城的大巴下午一点半出发,两人吃了早晌午饭出门,赶在一点抵达车站。 腊月是车站人流量最大的时期,候车厅连坐的位置都没有,两人在大厅里站了十几分钟,排队检票上车。由于候车厅的人实在太多,挤来挤去跟下饺子似的,楚云差点被推出队伍,好在贺西宁一把拉住了。 因为拥挤,检票员在前面催命一样喊 ,告知大家快点上车,否则时间一到就发车,不等人,贺西宁顾不了太多,就直接把楚云护在面前,一直揽进怀里挤着走。 千难万难,最终挤上了车。 大巴车闷闷的,气味又难闻,楚云一上车就难受得紧,没多久就倒在贺西宁肩上闭眼睡觉,这样才好受些。 到达县城五六点,天空灰蒙蒙的。县城的车站就是一块空地,陈君华早就过来等着,见她俩到了,马上过来接东西。 楚云忍着不舒服喊道:“君华姐。” 贺西宁跟着喊:“妈。” 陈君华眉开眼笑,这才多久,连日的赶工让她瘦了不少,脸色都有点蜡黄,不过精神头却十足。 “还以为会晚一点到,我都订好吃饭的地方了,过去就可以吃。” 楚云不让她拿东西,都自己提着。 三人走着聊着,先出车站。吃饭的地方靠近宾馆,亦提前订了,为了节约也为了安全,今晚楚云和贺西宁睡一间房。 对于她们的到来,陈君华俨然十分高兴,脸上笑意吟吟。县城特产果子酒,基本上每家店都有卖,她们去的那家店老板豪爽,一桌送两壶,这么冷的天,可以喝点酒暖暖身子。 果子酒比啤酒度数高,但比不上白酒,贺西宁还是学生,陈君华不让她喝,给楚云倒了不少,两壶果子酒全让姐俩解决了。 陈君华是真心感激楚云,倒酒夹菜,说:“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都没招待周全,还反过来帮着照顾西宁……” 楚云打断她,“别说这些,整得这么生疏,西宁好歹叫我一声姨不是。” 这是推心置腹的话,没有半点假。陈君华听得出来,心里很是感动,沉吟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楚云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大致就是最近怎么样。一顿晚饭吃到天黑尽,果子酒喝完结束,吃完楚云付的钱,陈君华要付,但被拦下了。 陈君华颇感慨,对贺西宁说:“将来读出来了,一定要对你楚姨好。” 这句话真心实意,此时没多的意思,就是表达感激而已,不成想后来却有了别的解读。 贺西宁回头看了下正在付账的楚云,灯光投落,在她身上镀了层柔和的光晕。 第12章 同床 县城的宾馆破旧,就是一栋不起眼的三层楼房,连房门都是木头的,不能反锁,门后只有一把插销。 这家宾馆已经是附近最好的了,看着虽然不怎么样,但里面还算干净卫生,房间里就一张大床,床上铺成白色的厚棉被。 -- 第20页 楚云不挑剔,也不是没住过这种房间,读书那会儿跟同学一起穷游,身上没钱还打过地铺呢,两个人睡暖和,这样似乎还不错。 陈君华帮她们抖了一遍被子,四处看看,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又下楼买了两瓶水上来。楚云还以为刚刚是要走,有些吃惊,房间里其实有开水,这是在将就她,毕竟宾馆的环境不咋样,稍微讲究点都不会喝这里的水。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明早再过来。” 楚云接了水放下,执意拉着贺西宁送她下去。陈君华在电话里说过,她住的宿舍,四个人一间房,条件一般般,离这儿不算太远。 “路上小心,明儿见。”楚云说。 “多远点路,几分钟就到了。”陈君华笑笑,摆摆手,示意走了。 楚云转头看向寡言少语的贺西宁,用胳膊肘顶了这人一下,小声道:“还不吱声,你妈妈今天专门请了半天假出来接咱们。” 贺西宁知道的,抬头望去,薄唇紧抿,见陈君华都快走到拐角处了,神情一动,说:“你先上楼,我送她回去。” 言毕,长腿一迈就追了上去。 远远看着,楚云忍不住莞尔。陈君华发现贺西宁跟了过来,不愿意她送,但最后没拗过,母女俩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身影。 宾馆的老板尽责,晚上还会上上下下转悠,县城的安保差,外面混子又多,偶尔有些不要脸的会翻墙进来偷偷白住,白住都算好的,多数都要偷东西。 楚云上楼遇见了老板,老板提醒晚上一定要锁好门,有需要可以随时打前台的电话。 不到半个小时,贺西宁拎着一袋子吃的回来。楚云正等着,待人进来了,把门锁牢,然后去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宾馆的热水特别烫,烫得她额头上都在冒细汗,洗完,把衣裤拿出去,直接钻进被窝里躺着。 洗完澡出来的那一会儿是最冷的,她裹紧被子捂着,对贺西宁说:“你快去洗,洗了早点睡。” 见她裹得跟粽子似的,贺西宁有点好笑,说:“别感冒了。” 楚云唔了声,摸到手机蜷缩着一动不动。 今晚的贺西宁有点不一样,不像以前那般冷淡淡的,洗完出来,她也往床上钻,拢紧被角朝楚云这儿挤。 怕冷到了,楚云赶紧把被子拉过去一些,两个人挤做一团,就差相互抱着。贺西宁将灯关了,房间里登时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的光照着,天上的月亮圆而大,如水的月华从窗户里斜进,落在床上。 楚云放下手机,瞅了下窗外,说:“今晚的天真不错,好久都没见过这么圆的月亮了。” 平时工作忙,快节奏、高压力的生活让人无暇顾及这些,即便哪天月色正好,也没过多精力观看,此时此刻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她们两个人,难免会产生感叹。 贺西宁跟着望去,神色有些深晦,一会儿,翻身挨着楚云,轻声道:“是不错。” 月圆人团圆,哪哪儿都好。 躺一个被窝里,很快就暖和起来,两人不是第一回 一张床睡觉了,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楚云身子热热的,在逐渐发烫。贺西宁身上冷,这般靠在一起正合适。 因着要睡觉,她俩里面都没穿,一个不经意间,贺西宁抬了下手,无心碰到了柔软,倏地收回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楚云察觉到了,可没怎么在意,毕竟睡一张床,挨挨碰碰在所难免,况且两个女 的,辈分差又摆在那儿,哪会生出别的心思,除了有点尴尬,倒没其它多的想法。 她往后移了些。 不成想贺西宁凑上前,几乎快把她拢紧怀里,大概是发现她没动,这人特地解释:“靠拢点更暖和,分开了冷。” 也是,南方大冬天晚上没暖气,被子稍微露条缝都阴冷阴冷的,宾馆的被子不如家里的,厚是厚,可完全不保暖,还有一点硬,不知是用了多少年的了。 不过这样面对面的挨着不太好,楚云稍稍将上身往后退了些,只把脚靠在一起。她的皮肤细腻,脚背光滑,暖热热的,轻轻磨着贺西宁帮忙取暖。 贺西宁愣了一下,没料到会这样,随即曲了曲长腿。 如果两人真的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作为长辈,这么做肯定温馨,可到底不是,哪怕楚云心里把贺西宁当亲外甥女对待。 不知为何,贺西宁觉得楚云身上实在太热了,酒气微醺,那气息好像活了一般,怀揣着野心,将她拉进了一个深不可及的未知领域,不多时,她自己好似跟着热了起来,小腹那里紧紧的,想把人拉近些。 这么想着,亦这么做了,她真将楚云拢进了怀里。 楚云没有防备,霎时一怔。 贺西宁搂住了她细瘦的腰肢,手牢牢控在腰后不让动,还把她的腿勾住了。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处,什么都能感受到,这人力气大,挣都挣脱不了,楚云很不习惯,当贺西宁完完全全贴了上来时,她后背一紧,整个人都绷直了。 这感觉实在太奇怪,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她竟然并不排斥,可能是这种一点距离都没有的接触太过于陌生,当贺西宁抵过来时,她想把手挡在中间隔着,可终究晚了一步。 由于离得近,相互之间连对方的气息都能感受到,微灼的,因着紧张而有点重,规律地缓着气。 -- 第21页 贺西宁像是感觉不到她的抵抗,反而暗自用力,凑到楚云红唇前,有意无意地,借着黑夜的遮挡造次,都快压了上去。 楚云无端端喉咙有点涩,竟没有动作。 掌在后面的手勾着,贺西宁低低地说:“楚姨,我有点冷……” 第13章 蛮横 也许是先前喝下去的酒在肚子里起了火,不仅身体热,连心都热了,尤其是能触碰到的地方,像有野火在上面跳动,很是不正常。 楚云脑袋有一点点晕乎,反应都慢了,瞧着近在咫尺的贺西宁,红唇阖动着,一张一合的,大抵是想说什么,可讲不出一个字。 窗外的月光照着,贺西宁立体的五官格外深邃,眉宇间尽是少年的朝气与稚嫩,虽略带沉郁,可没有久经社会的人的深沉与复杂,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坦荡,好似真的只是太冷而做了这些。楚云有一瞬间的晃神,分不清虚实,不知道该做出哪种反应,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这般挨着,相互之间都有亲密触碰,楚云动动手,本是打算挣开,但却碰到了不该碰的。 仅只须臾,她立马错开位置。 贺西宁突然抬了抬胳膊,把被子拉上来一些。 “别凉到了。” 语气正经而平常,未有半分迟缓,再镇定不过,对比之下倒显得楚云的错愕多余。 贺西宁退开了,动作自然而然,行云流水不带一丝遮掩和故意,虽然仍旧贴着楚云,可完全没一点旖.旎的感觉,好像刚刚只是为了暖和才那样。楚云刹那间微愣,内心百转万千,最后觉着自己反应太大,她平时的那些关心就挺亲密的,现在换成对方来做,竟不太习惯。 缓了会儿神,她帮着掖了掖被角,轻声说:“把被子拉过去些,全往我这儿塞,你都盖不到。” 贺西宁平躺着,合上了眼睛。 夜晚的风大,呼呼地吹着,宾馆的房间装修简单,不像几年后全是一水儿的欧式风格,窗外寂静,远处的灯火犹如星光闪烁。 安静到针落有声。 楚云盯了两分钟天花板,翻了个身背对着,也打算睡了。 “楚姨……”贺西宁在这时候喊了声,嗓音略显低沉。 楚云拢了拢被子,嗯了一声。 许久,对方说:“为什么要回来?” 楚云不曾说过,贺西宁就不清楚。在其他人看来,离开北京来C市发展确实难以理解,北京处处是机会,要人脉有人脉,要空间有空间,比之C市不知道好了多少,三十来岁的年纪,工作经验和资历勉强算够,正是拼一把的时候,却毅然决然离开,不仅其他人不能理解,贺西宁也想不通,毕竟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一个机遇。 这世界上有许多人能力相差无几,但气运不同,结果更是不同。 楚云不言语,一会儿,亦平躺下,不知在沉思什么,很久才实话实说:“不想结婚。” 贺西宁愣了下,偏头看着,又问:“为什么?” 楚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往上移了点,正经地说:“就是不想,没有原因。” 结婚意味着改变,意味着往后的生活有诸多不同,一段婚姻关系里,除了当事的两个人,还有双方的亲戚朋友,并不是想过得如意就能如意。到了适婚年龄,身边所有人都会告诉你——婚姻是幸福的,生孩子是伟大的,老公儿女齐全,父母犹在,一家人其乐融融多好多好,然而从未有人说过,阖家幸福的背后需要多少牺牲与成全。 她不是悲观的人,只是看得比较透彻,结了婚有个倚靠,家就是避风港,其实也挺好的,然而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婚姻家庭还是自我,不存在哪个更高尚,只不过人各有追求,想要的不同而已。 柔白的月光投落在她身上,安静而宁和。贺西宁不着痕迹靠近点,楚云忽然转头过来,说道:“你可别学我,你阿公因为这个气着呢,不知道闹了多少回。” 贺西宁薄唇抿着,待触到她的手臂了,回道:“嗯。” 楚云说:“趁现在读书,有机会就找 一个,当年我就是觉得无所谓,现在三十二了,想找也找不到。” 不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罢了,这话就是用来唬贺西宁的。她自认为不是好榜样,不想晚辈跟着学。 贺西宁没回,合上眼皮。 被窝里比先前暖.热,楚云没坚持多久,不由自主翻身背着,拢拢被子挨着贺西宁。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各自阖眼睡觉。 约莫十一点,贺西宁动了动,亦翻了个身,她轻喊了声:“楚姨。” 楚云已经睡着,故而没应。 月光斜在被子上,将她俩包裹进去。银白的照射下,楚云露在外面的后颈看起来更加白皙修长,一缕乌发勾.缠在上面。贺西宁凑了上去,都快要贴在她背后,她像是感受到了暖意,睡梦中不自觉地就抵了过来,正正抵进对方怀里。 温.软的触感,让贺西宁登时一怔,不过到底没乱动,就这么触碰着。 风停雪歇,县城的夜晚无比宁静,一夜好梦到天明。 今下午坐车回市里,上午还会再去看陈君华,不过现在还早,天刚蒙蒙亮,外面起了大雾,窗外白茫茫一片,玻璃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因为生物钟,贺西宁六点半就醒了,楚云还睡着。 -- 第22页 清晨的被窝最为舒适,楚云都懒得动一下,她大概忘了旁边还躺着一个人,醒了以后,眼皮还没睁开,先翻身朝向外面,结果恰恰撞到贺西宁。 还未有所反应,这人像昨晚一样揽住了她的腰。 可能是天亮时没有晚上那种暧昧朦胧的氛围,所以即便这般亲昵,楚云都不像之前那样闪躲,反而感觉有点痒,很不适应,于是困倦地说:“西宁,快放开,痒——” 刚睡醒,声音听起来微沙.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贺西宁没松开,将人挟住了。 “还早,没到七点半,再睡会儿。” 楚云睁眼,看着这人,推了推,说:“一会儿君华姐就该打电话了。” 贺西宁不为所动,还是躺着。 楚云只当这是小女生性子,赖床罢了,于是支起身想起来,可刚一使力,突然被拉了下去,先是腰上一紧,再是身上变沉,怎么都动不了。 第14章 热热的 这人力气好大,压着的动作又蛮横,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拢在怀里,完完全全地控制着。 窗外的晨曦在照在贺西宁身上,使楚云看得更清楚,十八岁,介于青春与成熟之间,在对方身上毫不冲突地显现,借着微弱柔和的亮光,甚至都能看见她耳廓上细细的绒毛,薄薄的唇,瘦削的下巴,脸上五官分明立体。楚云愣了愣,看着她支在上方,衣服领口下垂,稍微低一下眼就能看见内里的风光。 这般姿势,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灼.热气息,随着呼吸而进入各自的身体,绵..缠暧热。因为一上一下,头发便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贺西宁的一缕乌发突然落下,落在她白细的脖颈上搭着。 她不由自主地偏了偏头,可没用,头发还是搭在那里。 贺西宁先伏低身子,但手没松开。淡淡的薄荷香萦在鼻间,楚云蓦地晃神,等回过神时,贺西宁正在拉被子,她这才反应过来要起开。 不知道为何,方才的贺西宁让她有点犯怯,那么强的控制欲,想忽略都难。 这是不该有的。 她找了充足的借口,想着可能是小女生年纪不大,好胜心强,如果她刚刚躺下就不会这样。 思及此,她别开视线,不与贺西宁目光相接,而是垂了垂眼,打算挣脱让开。可贺西宁不让,像是感觉不到她要做什么一般,手还是牢牢掌在她腰后不放,力道之大。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个想挣脱,一个不放手,不多时,被子都被弄乱了,堆在楚云腰间。她力气不敌,根本不是对手,被贺西宁揽腰一抱,再倏地一转,竟又被压在下面。 如此,比刚刚还要被动。 一开始她只是想挣脱,可慢慢地,就没力气了,等彻底不动时,厚厚的被子不知何时已经将两人严实盖住,或者说是她俩不经意就缩了进去。 被里的空气稀薄,闷久了就十分热,连呼吸都更热了几分。因着离得太近,呼吸交互,一会儿唇上热热的,一会儿颈间热热的,楚云敏感得很,忍不住要退开,但无论如何都退不了。 这种感觉真怪异,她明明应该出声阻止,可却没有,过于亲密的接触,已经超过了长辈与晚辈的界限。 两人一个躲,一个不让躲,相互都在僵持着。 不知道怎么了,贺西宁忽然一滞,定定地停了下来,紧接着压着不动了。 楚云亦不再挣扎,想偏头看去,可一转脑袋就与贺西宁脸贴着脸,双方都热得很,在被子里憋了太久,脸颊都变得微烫。 这人突然呼吸重了,就在她耳畔。 楚云不由得缩了缩脖颈。 贺西宁说:“楚姨,你明明不怕痒。” 为了接上楚云之前说过的话,好似刚刚那些不该有的举动就是为了验证这个而已。 楚云一顿,什么都没说,许久,回道:“怕的……” 贺西宁不争辩,把被子推开,当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两人默契分开,冷意随之而来,皆都冷静不少。 谁都没说话,没提方才是怎么回事。楚云过往的三十二年里活得太平常,没遇到过这些,更不了解,故而不会乱想,更不会纠结太多有的没的,只当这是小女生表达普通亲密的一种方式。青春期的孩子就像五六月的天,变来变去的,没个准头。 在床上安静躺到七点半,她去厕所洗漱。 快收拾完的时候,贺西宁进来了,这人脸上坦荡正经,全然没有半分不自在或者尴尬。 楚云在镜子里瞥了好几眼,待拾掇得差不多了,再瞅了下镜子,然后如同万千长辈对晚辈那样,怜爱地抬手摸了摸贺西宁的后脑勺。 “快些收拾,时间不早了。”她说,理理衣领。 贺西宁接水漱口,回道:“马上。” 楚云出去等着。 . 吃了午饭就要去车站,两人离开宾馆时把行李一起拿走,再去找陈君华。 陈君华工作的地方就是一栋两层楼高的楼房,二楼住宿,一楼干活。她们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雇佣陈君华的那个老乡,老乡是个中年男人,贺西宁没见过,但楚云跟对方还算熟悉。 中年男人前些年在北京打拼,老爷子曾经帮衬他许多。 仅一见面,楚云就知道所谓的赶工缺人是怎么回事,应该是老爷子打过招呼,特意安排的。这又是老乡又是人情的,中年男人哪会不帮,陈君华定然不清楚这些,还以为真是看在老乡情谊的份儿上。 -- 第23页 楚云不多嘴,中年男人亦淡定,大家站一块儿聊了几分钟,之后陈君华带着她俩去车站那边。 三人随便找了家馆子吃饭。 临上车前,陈君华高兴地说:“我二十九回市里,到时候一起过年。” 楚云应下,道:“二十九我们去车站接你。” 陈君华笑笑,点点头。 售票员在车上催,让快些上去,马上要走了。 贺西宁一个人提了所有东西,说道:“妈,那我们走了,你先回去吧。” 陈君华让两人快上车。 像她俩一样从市里过来又回去的人有许多,车里的味道一如既往的难闻,待她俩一坐下,司机立马发动车子。 陈君华目送大巴车驶出站,等什么都瞧不见了,捏着袖子抹抹眼泪。她想回去,突然踢到什么,低头,是贺西宁她俩提着的袋子,她心里一急,还以为是忘了带走了,正想俯身提起追上去,发现里面留了一张纸条。 是贺西宁专门给她买的吃的,怕她会念叨浪费钱,直到走才悄悄留下。 回市区的车速比来时要快,还有十几里路天才黑,车窗外又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像柳絮。 楚云有些累,抵着座椅晕晕乎乎就睡着了,脑袋随着车轻轻摇晃,忽而身子一歪,不知不觉倒向另一边。贺西宁偏头,只看了一眼,任由她枕在肩头。 风雪交加的夜晚,寂静的公路上连灯都不见一盏,大巴车在黑色里前行,离灯火通明的市区越来越近。 第15章 少年心事 抵达市区后,两人直接打了个车到廊桥院子,在外面吃了晚饭再回家,坐了快大半天的车,她俩都早早洗漱睡觉。 第二天风雪依旧,天都阴沉沉的,连朵白云都没有。楚云起得早,收拾完以后煮早饭,煮好了敲隔壁房间的门,说道:“西宁,出来吃早饭了。” 贺西宁本在房间里看书,一听到喊就起身出来,刚开门,发现她正在穿鞋子,看样子是赶着出门。 “你不吃么?”贺西宁问。 楚云把包提上,抬手勾落下的耳发,回道:“我不吃,专门给你煮的,我要去公司那边,多半晚上才回来,吃饭不用等我。” 这趟过去,主要是去实地看一看,办理入职,严宗旭昨晚发来消息,说今天有部门聚会,她去了可以和大家认识一下,说白了就是再次关照,这要换成别的员工入职,哪有这么好的事。老爷子也特地叮嘱过,让一定要去,楚云这才打扮得周周正正出门。 看看时间,待会儿公交就该来了,她无暇顾及贺西宁,说了声“我走了”,就真的踩着高跟鞋出去了。 贺西宁还站在房间门口,往厨房那儿瞥了眼,里面的灶台上还开着火,锅里的粥煮开了,噗呲噗呲地滚动。 外边的雪下得比昨晚还大,一路走到公交站,头上沾了不少雪花,楚云到的时间凑巧,没站两分钟车就来了,她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才上车。 公司名为华太设计,在新区明峰路,位于寸土寸金的中心位置,是一栋独立的气派大楼,一楼大厅有专门的人接待,楚云被带到八楼办公室。 早在见严宗旭之前,她就查过这间公司,民营企业,是C市近几年的新起之秀,背后的大股东实力雄厚,不差钱,腰杆子硬资源又广,发展确实不错。 上了八楼,一切按照章程来,严宗旭并未给她过多的关照,该怎样就怎样,职场上弯弯绕绕多,这样做能避免人家在背后口舌。因着这个,楚云对这人的印象顿时好了不少,来的时候她还担心会不会太明晃晃了,靠关系私下里没什么,但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就跟空降是一个道理,哪怕所有人都清楚,可还是得做做样子。 其实凭她的实力,想进这种公司还是容易,只不过靠着严宗旭省了面试等诸多麻烦的流程。 她被分到设计部二组,整个部门有五个组,她们这组女强人多,十几个人里只有两个男的。见有新人来,大家都比较热情,毕竟太久没见到新面孔了,何况楚云长得就很有亲和力,漂亮,但美得不具攻击性,一看就是温柔性子好脾气,招人喜欢。 其他四个组听说二组来了新人,一个个的寻借口来这边瞅。 楚云没想到初次见面会这么和谐,她以前进的那些公司,同事大多都冷漠,职场上各干各的,平时没有工作交接连闲聊都少。她有点不适应,不好意思地温柔笑笑,干站着,时不时和组里的人聊天。 二组的组长是个同样三十来岁的高挑女人,叫秦林,她带楚云去办理的相关手续,之后给安排位置这些。秦林是高冷美人,与贺西宁的清冷不同,属于只可远观那种类型,二组的同事们对她又敬又怕。 楚云感觉还行,职场上这种人很容易相处,公私分明,不会暗搓搓给你使绊子。 秦林提了句晚上聚会的事,让她留下一起。 “好,谢谢组长。”楚云应道。 秦林嗯了声,交代几句,做自己的事去了。 晚上的时候,大家一块儿聚会。楚云俨然十分瞩目,整个部门都拿她消遣打趣,不少人过来敬酒,初次见面不好拒绝,她都一一喝了。 职场上不论男女,酒局饭局都免不了,只是华太设计的风气好得多,反正暂时没看到那些虚以委蛇、献媚以及见不得光的 -- 第24页 龌龊事,大家都和和气气,喝酒吃菜,氛围十分融洽。 楚云在快吃完时见到了严宗旭,方才跟别人闲聊,她才知晓严宗旭是董事会的,她原本还以为跟自己一样呢。三十二岁能做到这个位置,确实能算得上事业有成,妥妥的优质男人。 不过她毫无兴趣,担心落人口实,即便看见了对方,也没主动招呼一声,反而是一组的同事们高高兴兴喊“严总”。 严宗旭没过来,隔着一桌向她们做了个敬酒的动作。 聚会到十一二点结束,之后各自寒暄,顺路的就约着坐一车离开。 楚云正想打车回成河街,却被组里一名同事拉住,同事笑道:“你住老城区成河街那边是吧,我也在那附近,可以一起。” 这倒是有点意外,不过楚云没拒绝,哂道:“行啊,反正顺路。” 她想继续打车,不成想同事拦下,说:“严总也要去老城区办事,他可以顺带捎我们,刚刚已经说了,先别打车。” 楚云霎时一愣,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严宗旭,不知该如何拒绝。 最终,还是上了严宗旭的车。 毕竟是老同学,别人又帮了自己,一路上楚云还是客套地说了几句,同事非常健谈,说说笑笑的,三句话不离公司的事,严宗旭这人下班后还算随和,不时会和她们搭两句话。 同事在前一个街区,先下车。 车里只剩下两人,楚云很是不自在,话少得可怜。偶尔严宗旭说话,她都接不下去,好在到家的路不远,几分钟就到了廊桥院子门口。 与上次一样,严宗旭表现平常,一点都不熟络,只有在她下车后温和说道:“明天见。” 楚云颔首,疏离道:“明天见。” 严宗旭没有久做停留,开车驶离。 她舒一口气地提提包,转身往院子走去。孰知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贺西宁站在黄桷树下,这人身上穿得单薄,只系了条她给的围巾。 不等她念叨穿得太少,贺西宁先开口:“你上司?” 声音冷冷的,带着几分低抑和阴郁。 第16章 碟片 雪落在了她身上,红与白的对比热烈直接,衬得这人是愈加清冷淡漠,不知她在这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院子中间的昏黄灯光在她肩上投落光晕,但巨大的树影又将她大半身子笼罩其中,看不清神情。 南方的夜晚向来湿冷,穿再多都不暖和,何况是这样,都不知道她出来杵着做什么。楚云怔了怔,边走边说:“今晚公司聚会,正好顺路,就坐了他的车。” 这回不是严宗旭主动说要载她的,而是被同事拉上。 因为看不清贺西宁的脸,楚云并未过多在意,直到走到对方身旁,这才看清。 贺西宁面上没有表情,捉摸不透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一把抓住了楚云的手腕,冰冷的指尖贴着皮肤,刺激得楚云一个激灵,忍不住往后缩,想挣脱,可力气不敌对方,没用。 这小孩儿薄唇抿着,嘴皮子被冻得有点乌青,一句话都没说,微微俯身,将她的包提走了,然后走在前面往一单元去。 一声不吭的。 楚云还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没明白到底怎么了。天上飘动的雪花纷扬打转,有不少落到她颈后,阴冷冷的,她瑟缩了下,赶紧跟上去。 十八.九岁的小女生,心情像阴晴不定的天,有时候一件小事就能触到她们的逆鳞,她能理解这种情绪突变,回了家,一面换鞋一面问:“吃饭了没?” 贺西宁径直把包放桌上,回道:“吃了。” 不冷不热,看样子是不想多谈。 楚云没经历过这种事,她自己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没迁就过家里哪个小孩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再想一想,又感觉没必要,都没做什么,能怎么谈?犹豫半晌,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兀自进厕所洗漱,再出来时贺西宁已经回房间了。 房子里只有两个人,到处都显得空荡荡的,贺西宁房间的门半掩着,灯光从里面泄出。楚云朝那边瞧了瞧,从门缝里看见贺西宁一晃而过的身影,她有些无奈,可没做多余的事。 翌日是个大晴天,大清早刚起床。老爷子就打电话过来问工作的事如何了,楚云如实回答,老爷子不啰嗦,说了几句挂掉。 与昨儿一样,她给贺西宁煮了早饭再出门,因为赶时间自己仍旧不吃,只在路上匆匆忙忙买了一个面包垫肚子。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特别而又寻常,除了工作环境和同事,其余跟她以前工作没什么两样。楚云适应能力强,一天下来就能将自己在公司的岗位任务摸得个七七八八,还跟小组以及其它部门的同事们基本眼熟,总之还算顺利。 虽然才来,但秦林清楚她工作经验足够,不等完全熟悉就直接下派工作,并交代不懂可以随时问同事,也可以去问她,作风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 楚云觉得还行,尽量试着能上手。 中午是在公司食堂吃饭,没有回家,为此她还发了短信给贺西宁,提醒不要等,晚上才会回去。 贺西宁没回,应该出去了或者在学习吃饭什么的,多半没时间。 楚云没有午睡的习惯,公司人性化规定午休时间有一个半小时,她去茶水间调了杯咖啡,拿份报纸看。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雪灾冰灾的报道,北京上海部分航线受天气影响而延误甚至停飞,湖南郴州因冰灾严重而输电塔倒塌,市区内大面积停电停水,京广铁路被阻断,广州滞留旅客十多万,最高级应急预案启动…… -- 第25页 让南方人稀奇高兴的雪,摇身一变成为无情的灾害,而京广铁路的阻断成为了这场特大冰雪灾害的导.火索,在此后的半个多月里,灾情波及了半个中国。 短短几天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其它城市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楚云愕然,趁着还没开始上班 ,到厕所里打电话给在广州的朋友。 朋友本来打算今年要回C市过年的,但最终决定不回来了。 “走高速走铁路都不安全,天气又影响飞机,还是明年开了春再回来吧,到时候出来聚聚。”朋友说,心态良好,语气轻松乐呵。 楚云这才放了心,说道:“这样也行,安全出行第一。” 朋友在电话里讲了许多,说有好多人为了回家过年,直接大包小包地背着行李,要么走路,要么自己开车,高速大拥堵,路上没少出事。 灾情面前,人是那么渺小而无力。楚云抬头看了看玻璃窗外的雪,很是感慨,08年的信息不像后来那么发达,十年后,一旦哪里发生灾害,不出几分钟网上就能看到,可现在不行,大家所知道都只是一角,灾情其实比报纸上电视上的更严重。 挂断电话,她又给楚母还有老爷子,以及一众亲人熟人发短信,嘱咐大家注意天气。 下午上班期间,有些同事都在偷偷讨论这个,她旁边的男同事说着就惋惜地摇摇头。 “这天真的是,唉,难说……” 幸亏C市还好,虽然也受大雪的影响,但远远不及郴州和广州那样。 晚些时候准时下班,楚云收拾收拾,一个人下楼出去等车,等车时又遇到昨天那个女同事,女同事热情,就一起坐公交回去。 上车后,楚云打开手机查看消息,全是其他人的回复,贺西宁没回。 难道生气了? 不至于啊,楚云纠结,皱眉看着手机屏幕。 女同事瞥见,见她眉头紧锁,好奇问:“发生什么事了?” 楚云连忙摁灭手机屏幕,敷衍道:“没有。” 女同事识趣不多问,看向窗外,感叹:“这两天雪越下越大了,以前都不这样。” 楚云放眼望着车窗外,街道两旁的景物飞速略过,目光所及之处大半都是洁白的,碧空如洗的天空也白,上头什么都没有,连一朵云都看不见。 下班高峰期路堵,加上天气原因,车开到廊桥院子时天都快黑了。 一单元二楼亮着灯,贺西宁在家。 楚云开门进去,发现她原来在厨房做饭。 “今天一直在家?”她进去帮忙,问道。 贺西宁回头看了眼,“没有,刚刚才回来。” “出去找同学了?” “嗯。” 语气依然淡淡的,像灶台上燃着的小火,不大精神。 楚云偷瞥了下,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到底没说的,憋了一会儿还是先做饭。 晚饭已经做得差不多,再炒个小菜就可以了,两人做好就趁热吃,吃完各自洗澡洗衣服,洗衣服的空档又出来握着放碟片看。 碟片还是楚云上次买的那堆,随便放的一张。 08年市场监管力度不严格,有些影片的尺度比较大,演得又欲又有“深度”,有的场景虽然只是借位,可时间能有几分钟之长,加之配音敬业,整得比真正的那啥片还像回事。甚至有的片子为了体现绵.缠朦胧的美感,会特意给两个女演员安排比较露.骨的场景,不过这些都没什么,真那啥的都看不到。 现在放的这张碟片楚云以前没看过,当看到两个女演员过于亲密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其实这些都不稀奇,作为一个成年人,以欣赏的眼光来看,这些场景艳而不低俗,确实很能体现出娇媚柔美来。譬如徐克导演的《青蛇》,高级香.艳而不俗媚下流,王祖贤和张曼玉之间的柔美对手戏,两个大美人的一颦一笑,可比影片里的男女爱情吸引人多了。 碟片里越演越过,不太适合小女生看,楚云脸上一热,摸到遥控器想关掉,可被贺西宁阻止了。 贺西宁只是想拿过遥控器,不料摸到了她的手背。 肤质光滑,细腻。 不知为何,楚云很不适应这样,贺西宁的掌心分明不热,可她好像倏地被烫了一下,心登时一悸,下意识抽开手。 贺西宁反应平淡,抬了抬眼眸,瞥向她,沉稳问道:“怎么?” 碟片还在继续,方才的场景没有结束,其实两个演员什么都没做,只是接触比较多,所以看起来有点别的意思,超出了该有的界限。 楚云不好意思明说,别开视线,搪塞回道:“没怎么。” 贺西宁又看向电视机。 楚云很是不自在,没了继续看的心思,正巧洗衣机停了,便说道:“我去晾衣服。” 言罢,穿着鞋子去了厕所,磨磨蹭蹭半天,估摸着应该没演这些了,给贺西宁端了杯热牛奶过来。 可惜她没挑对时间,回来就看见其中一个女演员裸着背趴床上,还以为咋了,手一晃,快满杯的牛奶直接洒到了贺西宁裤子上。 她忙拿纸来擦。 贺西宁却没动,神色颇晦暗。 第17章 梦 到底是楚云多想,电视机上两个女演员什么都没做,好在牛奶不烫,不然即便大冬天的也有得受了。 她手忙脚乱地乱擦一通,毛燥燥的,贺西宁看不过去,说道:“我自己来。” -- 第26页 说着,避开了,抽纸自己擦。 楚云有些不好意思,多大个人了,竟然连杯子都端不稳,她低头看着,等贺西宁擦得差不多,说:“回房间换条裤子吧,时间不早,该睡觉了。” 贺西宁嗯了声,神色淡淡的。 她顺手把电视关了,过去取出碟片,瞅了一眼,趁贺西宁不注意,悄悄把碟片扔进了电视机旁的垃圾桶里。 以后可不能随便买碟片,这种太那啥了,好好的剧情非得整得四不像,主打男女爱情却像是……总之不适合十几岁的小女生看。十几岁的年纪,本就是三观逐渐形成的时期,看多了这种难免会有影响,还是少看碟片得好,可以看电视剧,电视剧正经点。 贺西宁去了趟厕所,等再出来楚云已回了房间,先前那杯热牛奶还放在桌子上,孤零零地摆着,客厅里的灯都关了,只有房间里泄出的亮光照着,她抿抿唇,最终将牛奶端起,偏头看了看房间那边。 楚云在里面未曾察觉。 夜晚的温度又降了一两度,湿冷更加严重,窝在被子里许久都不暖和。不过可能是今天上班的缘故,楚云脑袋一沾枕头,没多久就熟睡过去,一夜好眠。 隔壁房间贺西宁喝了热牛奶,亦早早躺床上睡觉,只是她没楚云这么容易就能睡着,兴许是有心事,辗转反侧到凌晨才勉强入睡。 可能是因为晚上看的那张碟片,其中两个女演员的亲密留下的印象太过于深刻,她竟做了一个隐约朦胧的梦。梦里,什么都看不清,眼前好似蒙了一层薄雾,场景是在隔壁,那个原本曾经是她的房间的地方,铺着灰色床单的床上,有一个人不着.一缕躺在那里。 准确来说是两个人,她也在,不过穿戴齐整。 对方在骂着什么,却不是平常那种骂,低低的,似乎很是难受。 她看不清也听不完全,心里和身上像陡然生了一股无名的野火,随着那低转的骂声愈烧愈大,以至于最后情难自控,一团大火裹了她亦裹了身下这人,将她俩吞噬进去。 她想看清对方的脸,可惜不能,且对方十分抗拒。她憋了一股劲儿,不让有任何退缩,将人控在怀里放肆。 临到关头,终于听清了两句,断断续续的,压抑而克制,又带着两分羞耻。 “西宁,不、不可以……” “不能这样……” 她却没管,好似听不到一般,满揣着野心把对方挟住。 …… 梦境的结束,灰色的被单有了一滩惹眼无比的深色痕迹,窗户玻璃上也湿.漉漉的,水珠沿着光滑的表面滑落,正如早上的清晨这般。 天上逐渐明亮,贺西宁竟少有的晚起,醒时外面早已天光大亮,不过太阳还未升起。 她睁开眼,刚动了一下,突然感觉到不对劲,皱了皱眉撑坐起来,低头看看被子里,薄唇紧抿。十八岁的小女生,是一张没经历过笔墨渲染的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落纸的第一笔往往是最重要的。 窗外还在下雪,枝头上,院子里,堆了厚厚的一层纯白色,天地间银装素裹。 . 今天楚云没给煮早饭,收拾完到客厅,见贺西宁的房间并未开灯,便直接走了。 这人天天这么自律,大清早就起来看书学习,偶尔有一天晚起也没什么。她跟寻常的长辈不一样,寻常的长辈就喜欢这种用功努力的晚辈,可她觉得小女生应该活泼开朗些,最好多和同龄人接触,不然太成熟了难以融入大群体。 楚云十八岁那会儿,野得跟脱了僵的马似的,三五天就出去聚会,每个月还约着伙伴们出去旅游,一有空就到处跑。 大概是那时看尽了繁华,游遍了景色,年纪一上来,竟变得分外柔和安静,做任何事都处之淡然,不想受束缚过日子。 国历一月三十那天,是北方的小年,南方习惯在后一天过小年,南北差异和习惯不同。 这天楚母特地打电话过来,跟楚云说了两分钟,又让贺西宁接电话,这一唠嗑就是半个多小时,真心不嫌长途话费贵。 看着贺西宁听电话的样子,楚云在一旁好笑,摇摇头,继续包饺子。 虽然到了北京以后,饮食习惯差异大,吃不惯,但毕竟在那边生活了那么多年,还是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譬如逢年过节就吃饺子。 楚母打了两百块钱到她卡上,让给贺西宁,可惜贺西宁不要,楚云没强行给,第二天自掏腰包补贴,给这人买了一件长款的大衣。贺西宁长得高,穿这种长衣正合适,小姑娘长手长脚的,站人群里显眼得很。 晚上,杨英她们打电话喊出去吃宵夜,楚云本不想去,可得知好多熟人都在,想了想,还是应下了。 杨英忽然想起什么,说:“把你外甥女带上吧,别把人家撂屋里一个人。” 本来楚云就打算晚上带着贺西宁出去下馆子的,工作了一天不想煮饭,刚刚还在犹豫要不要给钱让贺西宁自己出去吃,现下干脆就带上一起。 吃宵夜的地方就在两条街远,可不是在大排档或者馆子里,而是严宗旭家的后院中。楚云有点窘迫,原来人家两次送她回廊桥院子真的是顺路,如杨英所说,在场的果真全是熟人。 大家见到她来了,纷纷高兴起身打招呼,久别重逢,难免有一堆要说的。看到贺西宁时,大家又问她这是谁,楚云笑着回道:“我外甥女,贺西宁。” -- 第27页 所有人以为她俩真是亲戚,还比较惊奇,毕竟样貌上一点都不像,不过没人刨根问底,有女性朋友端了杯果汁给贺西宁。 “多大了?”一人问。 贺西宁沉稳道:“十八。” “哎哟,真年轻,”那人哂道,“我女儿只比你小几岁,读大学了吧?” 楚云代替回答:“大二了,在C大读临床医学呢。” “宗旭大学也是在C大读的,巧了,跟你一个初中,又跟你外甥女一个大学。” 众人听到这话,皆都转头看来,连严宗旭都被吸引。贺西宁旁边的男人笑着说:“宗旭,阿七的外甥女可是你的小学妹。” 大家都跟着笑,严宗旭有点吃惊,拿了罐喝的过来,十分自然地递给楚云。 楚云接了。 贺西宁盯着那罐温过的啤酒,眉宇间闪过不悦。 工作之外的严宗旭更为温文尔雅,一身家居服,他身材高大模样周正,这样的打扮看起来很有亲和力,不像平时那般严肃。在场的都是普通人,只有少数几个才认识他手上戴的表价值不菲,就连那身看起来不起眼的家居服都是大牌的,光是这身行头,买贺家那个老房子远远足够了。 08年C市的房价还不高。 严宗旭往楚云右手边站,问:“这是?” 楚云回:“贺西宁,我外甥女。” 严宗旭意外,没想到两人看起来是这层关系,看向贺西宁,说道:“刚刚华子说你在C大学医,还是在东兴校区?” C大的医学专业与其他专业分隔两个校区,前者在东兴校区,后者全在沙河县的闵江校区。 贺西宁态度冷淡,嗯了一声。 楚云浑然未觉她的异常,拉开啤酒喝了口,这大冷天的,温啤酒喝着舒服。 见她喝了自己给的啤酒,严宗旭眼神变得不一样,不过没有表现在脸上。贺西宁不自觉捏紧手,神色骤然一冷。 第18章 熟人 大人之间最擅长客套,话语里再熟络,心里还是冷淡疏离的,虽然只是开罐啤酒,含义却大不相同,之前楚云对严宗旭有防备,无论对方做什么她都主动拉开距离,连同学聚会上给的那杯酒都只是接了,一口都没喝过,所以现在的行为在各人眼中的意义不同,即便她自己没那意思。 严宗旭是个聪明人,一两句话就能探出贺西宁的态度,一个小姑娘而已,不值得在意,温和地又问了些话,转而和其他人聊,不多时不着痕迹地把楚云带到话题中去。 一群三十几岁的人聊得很开,工作、家庭、旅游……天南海北地谈。 贺西宁被晾在一边,眼神却没从楚云身上离开过。 瞅着楚云一口一口地,几乎都快把一罐啤酒喝完,贺西宁脸色沉了两分,当楚云把喝得差不多的啤酒罐放桌上,跟杨英她们去拿吃的时,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空罐捏瘪了扔垃圾桶里。 严宗旭无意看见,愣了一瞬。 贺西宁不做理会,绕过这些人,跟着另一边的楚云。 这群人里各行各业的都有,其中有一个当医生的女人,不过年纪比多数朋友都要小,才二十六,她跟杨英挺熟,但跟楚云不熟。 杨英介绍道:“西宁,这是江照溪,你同行,在市医院工作。” 江照溪同样长得高,知性美女,不同于楚云,她更瘦些,可身材依旧很好,见了贺西宁,她主动伸出手,笑吟吟说道:“我也是C大毕业的,该叫你一声学妹。” 贺西宁不冷不热点点头,犹豫片刻,伸出手握了一下。 江照溪不是健谈的人,仅这一句话过后就没别的了,她不太喜欢闲聊,其他朋友说话时都只听着。虽然她是这群人里年纪最小的,但同时也是最受欢迎的,跟大家关系都不错。 一顿夜宵吃到凌晨才算结束,有朋友想送她俩回去,因为不顺路,楚云都拒绝了,何况廊桥院子离这儿不算远,抄近路就十几分钟。 严宗旭送一行人到门口,小声对楚云说:“以后有空可以过来坐坐,都是老同学,不用那么拘谨。” 楚云当他客气,毕竟这话严宗旭今晚还对其他人说过,于是开玩笑回道:“行啊,改天有时间再聚。” 严宗旭只笑了笑。贺西宁脸色不太好看,情绪都快掩饰不住,毕竟还是小女生,再深沉都比不得三十多岁的人老练。 她向来不形于色,可严宗旭的一举一动都让人不大舒服,尤其是面对楚云时。贺西宁下意识不去深究那些蠢蠢欲动的占有欲是怎么回事,躲避不面对,她不动声色挡在了两人中间,睨了严宗旭一下,眼角毫不遮掩地带着冷意。 严宗旭哪会往那方面想,全当这是不喜欢自己,倒没在意。 夜晚的风大,冷意往骨子里钻。楚云忍不住缩缩脖子,抵着贺西宁的胳膊,柔声说道:“走吧,已经很晚了,你明天还要早起看书的。” 贺西宁稍微走在前面,替她挡着风。 可没走多远,一辆车停在旁边,车窗落下,是江照溪。 “我正好要路过你们那边,上车,顺风一块儿。” 这大半夜的,到处都没人影,走在街上一点不安全,是应该搭车回去。贺西宁动也不动,楚云道了声谢,拉着这人上车。 一路上,江照溪和楚云闲聊了两句,直到快开到廊桥院子,她忽然对贺西宁说:“我最近经常回C大,之前遇见过你,那会儿你在上课,应该不记得了。” -- 第28页 贺西宁抬眼看去,眉头微蹙,在细细思索着,一会儿,终于记了起来,还真是见过的。江照溪虽然早已毕业,但时不时会回C大,有时候是有事,有时候是回去探望恩师,她在医学院一众校友里算不得杰出,可还是有一席之位,只 是贺西宁平时不关注这些,故而先前自我介绍那会儿一点印象都没有。 楚云比较意外,觉得哪里怪怪的,可说不上来。贺西宁抿唇,半晌,沉声回道:“记得,你到教室找过齐老师。” 江照溪莞尔,心情俨然愉悦,说:“齐老师以前是我的班导,现在也是你们班导,对吧?” “嗯。” “她说过你,”江照溪哂道,打了半圈方向盘,“你很优秀,比我们都好得多。” 贺西宁不语,不想聊太多。楚云觉着江照溪这人还不错,等下了车走进一单元的楼梯,斟酌道:“江小姐人还不错,算是你师姐,熟悉熟悉,以后你要是进了市医院,也能有个照应。” 听起来十分功利,但确实是这样,同门师姐能照佛,以后进了医院不至于什么都不懂,人际关系很重要。贺西宁闷性子,一天到晚都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楚云怕她不懂人情世故,所以教一教。 不过贺西宁似乎不领情,一声不吭,默默走在后面。 楚云察觉到她不高兴,楼梯走到中间,停下来想问问,可贺西宁直接揽住她的肩往楼上带,边走边说:“杵着做什么?” 她霎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今晚的贺西宁尤其沉默寡言,即使进了家门也没两句话,时间太晚,楚云不好拉着这人谈,洗漱完毕就各自回屋睡觉。 第二天要上班,睡得晚差点起不来,没时间做早饭,楚云匆匆收拾一番就出门,彼时贺西宁早就起床看书,隔壁房间的灯亮着。 门口有包垃圾,袋口是敞开的,里面的果皮碎纸撒了大半,楚云一个不小心差点踩了上去,她还以为是贺西宁放的,便没上心,急忙忙下楼了。 她运气好,差两分钟就迟到了。秦林过来查人,见她卡点到也没说什么,只让快点做一张表交上去。 整整一天,都在忙碌之中度过,可能是因为明儿放假,事情就又多又杂,连喝口水的功夫都腾不出来,工作做不完,还加了一个多小时的班,楚云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去时,却接到了陈君华的电话,让去医院一趟。 第19章 我在 医院离公司远,打车过去需要四十多分钟。 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陈君华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只说贺西宁跟楼里的居民起了摩擦,对方的小孩摔下楼了。 楚云在车上就给贺西宁打了一个电话,让别着急,一切等自己到了再说,贺西宁很是镇静,说不是什么大事。这人应当在病房里,听起来十分吵嚷,甚至有人冲到手机边吼,喊着“陈君华你还不快来”,楚云皱眉,电话被挂断了。 一下车,楚云就急忙赶往三楼病房,刚进去就看到贺西宁被一堆男女老少围在中间,另一家怕是全都到齐了。 贺西宁神色冷冷的,任这些人怎么吼怎么闹,不动如山地站着。 江照溪也在,兴许是太吵闹,她看起来不太高兴,看看病床上的小男孩,忍无可忍道:“麻烦各位小声点,有什么事出去以后再解决,这里是医院,不保持安静的话只有请你们先出去了。” 这话管用,那群跟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人立马没了声,不过仍旧把贺西宁堵在中间。楚云赶快过去,把人群拨开,小男孩的妈妈全然不客气,明明见过她出入贺家,还故意扯着嗓子问:“你谁啊你?” 楚云好脾气,秉着来解决问题的态度,柔声回道:“我是西宁的阿姨。” 毕竟还不清楚具体情况,得先坐下来谈一谈,况且人家的孩子就在病床上躺着呢,脑袋上还包扎了几圈,手背上有擦伤,瞅着伤得还挺严重。 她态度平和,但小孩的家人可没这么好说话,见能解决事儿的人来了,一个个的七嘴八舌,没完没了地喧闹。楚云穿着高跟鞋,工作了一天还加班,本来累得够呛,现在还被这些人扯来扯去地推搡,她又不是没听,这些人说就可以了,可能是觉得言语不能表达内心的愤怒,非得动手动脚的。 从他们的话中,楚云理出了一个大概。 门口那包垃圾是病床上这小男孩扔的,昨晚扔了一包,就是今晚她出门见到的那堆,然后今天下午又来扔了一包,可是下午运气不好,正正遇上贺西宁开门出来。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就是家长听到了哭喊声,下楼一看就见孩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家人坚持认为是贺西宁动的手,小男孩怯生生坐着不敢吭声,问是不是被打了,他只知道哭,委屈到不行。 病床里还有其他病人,大家看向这边,嘴里都在小声讨论着什么,楚云耳尖听到两句,全是指责贺西宁的话。一个高挑、面色冰冷的大学生,一个瘦小、满身是伤的小孩子,旁人不了解,难免会有偏向。 虽然住进贺家没多久,但楚云定然不信贺西宁会动手打人,她抬手挡着,避开再被扯衣服,刚想说什么,贺西宁站在了前面,一脸寒意,冷声道:“别扯她。” 一家子人都被唬住,一会儿,小孩妈妈急赤白脸地说:“打人还有理了!” -- 第29页 又是一顿不讲理的闹。 楚云烦心这种撒泼似的掐架,把贺西宁拉到后面护着,怕这群人气急了要动手。 见她这么护犊子,病房里登时吵得跟菜市场一样,全是那家人在闹,而闹来闹去就是为了钱,要求赔偿两万块。 真狮子大开口,这还不清楚真相就讹上了。 楚云自然不给。 活了三十多年,社会上什么泼皮不要脸的没见过,凭对方开口要两万块,就知道这一家子肯定不是好货。两万块啥概念,这时候C市的平均房价四千左右,外面吃一碗加臊子的面三块到五块,楚云工资虽高,可也没过万。 两万块,真是想得美! 她都懒得理这群人,随便他们闹。 这行人越闹越起劲儿,见两人都不怎么吭声,于是火了,小男孩的爸爸走到她俩面 前,样子凶神恶煞的,嘴里说的话难听得要命,还骂人,骂着骂着抬起手。 贺西宁脸色一沉,直接把他的胳膊抓住,生生把壮实的中年男人给治住了。 中年男人挣了两下,竟然没挣开,贺西宁力气大比他高,气势都强出一大截,他脸上挂不住,吼道:“怎么,还想打我?!” 贺西宁固执不放手,用力捏得他吃痛吸口气,沉声道:“离远点,别靠过来。” 一群人围着她无所谓,可眼下楚云在场就是不行。 这般态度,一大家子喊闹得更厉害了。 楚云把贺西宁带到后面,任由他们怎么说,悄悄问了贺西宁两句,得知事情的原委。 当时小男孩下来偷扔垃圾,碰见贺西宁开门,自己吓到了,一个没站稳就摔下楼梯,贺西宁全程碰都没碰对方一下,小男孩的家人听见哭声跑出来,不论怎么解释都不听,坚持把责任推到贺西宁身上。 其实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只不过平时陈君华和贺西宁全都忍下,不让楚云发现。母女俩的日子一直不好过,家里的人接连去世,还得被别人戳脊梁骨说闲话,楼上楼下有几家人觉得贺家母女好欺负,这些年没少明里暗里地做缺德事。 以前贺西宁还小,有人上门做媒,想让陈君华再婚嫁给城西的单身汉,陈君华不同意,结果后来小区里流言四起,什么勾搭、放荡……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如今贺西宁长大了,强势不好惹,那些嘴碎的没事找事的才消停不少。 不过再如何瞒着,楚云不可能一句闲言碎语都听不见。 一直以来,她顾及贺西宁的自尊心,只当这些事耳旁风,吹过就没了,亦从来不会提,全然当做不知道,今天遇到这么过分的,无论如何都不肯退步。 这可把那一家气得够呛。 如果真是贺西宁的错,赔钱无所谓,但根本和她无关,一时嫌麻烦给了,指不定后面还会被赖上。这世界上不要脸不要皮的人多得很,楚云很坚决,一分钱都不给,不服气可以报警或者打官司。 中年男人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嚷嚷半天,说看病要多少多少钱,声音大得像洪钟,表情又凶狠。 楚云可不怕他,拦着贺西宁让别理。 还是一旁的江照溪看不下去,出声说:“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这些,医药费花不了多少,不用住院,今晚就可以带回家。” 伤势看似严重,但全是擦伤,额头磕破缝了两针,于见过大风大浪的医生而言,确实算小伤。况且这小孩哭得这么起劲儿,嗓门不要太洪亮,能有什么事。 这话一出,那家人又不依了。 总之各种闹。 小老百姓怕警.察,就是不敢报警,闹半天僵持不下。 楚云被纠.缠得心累,看这样子,估计今晚就算解决了,以后还是会上门找事,到时候搞得全小区都来围观,再整点舆论,多半要按头贺西宁打了他家小孩。 最后,她执意报警处理。 得知已经找了警.察,那家的女人哭天喊地跟死了爹娘一般,不停地骂“祸害”、“惹事精”。 楚云都不理,拉着贺西宁到外面等,眼不见心不烦。 贺西宁有些沉默,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楚云这才看到这人手背上有伤痕,应该是跟那家人推搡时被抓的。 “痛不痛?”她小声问。 贺西宁摇头,沉静回道:“没事。” 楚云抓住她的手握着,拍了拍,安慰道:“就是一件小事,别想太多,待会儿就可以走了。” 十八岁的小女生,在大人眼里就是半大的孩子罢了,摊上这种事,肯定会比较难受。其实许多事情楚云都知晓,只不过没问过,眼下亦不知道该怎么讲,贺西宁是有素质的大学生,遇到这些糟心的,总不能撇下脸跟别人对着干,尤其是有她在场。 贺西宁嗯了一声,回头,睨着病房里。 恰巧,中年男人也在往这边瞧,当触及到贺西宁冷冷的眼神,心头不免一紧。 警.察来得很快,处理速度更快,没监控没证据更没证人,双方各执一词,且小男孩又不说话,全程只会哭。这种事情他们处理过不少,问问就明白咋回事,说来说去还是让两家自己调解。 结果就是贺西宁一分钱不赔,那家人因为故意乱扔垃圾还被教育了一顿。 中年男人气得半死,说要投诉。 警.察都乐了,录完笔录说道:“您要是不满意,可以亲自跟我们走一趟,咱到了局里再慢慢谈。” -- 第30页 法制社会哪能瞎闹,真当警察局是自家开的,无凭无据让赔偿,可能么? 处理完毕,楚云硬气地头也不回地带着贺西宁离开,任由那一家怎么说怎么闹,一概不管。 入了夜,外面特别冷,她牵着贺西宁的手,走出一段距离,又把自己的围巾给这人戴上。应该是出门太急,贺西宁穿得很单薄,修长的脖颈露着被风吹,冻得嘴皮子乌白。 贺西宁却突然抱住了她,颈间蓦地一热。 “楚姨……” 楚云一怔,须臾,抬手环住这人的腰。 “我在。” 第20章 喝酒 兴许是身高差的原因,楚云无法把贺西宁当做自家的小孩对待,对方搂她搂得太紧,依偎得太紧密了些,不像是示弱或者寻求抚慰。 她自己心里也乱糟糟的,无暇顾及太多。 这事暂且告一段落,回了家,下面条草草应付一顿饭。 楚云很想安慰两句,可酝酿半天到底保持沉默。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在这种环境里长大亦是无奈。她大可出点钱带着贺西宁搬出去,远离中年男人一家,远离这种环境,但不能,帮助与施舍之间界限分明,贺家母女俩不需要施舍,否则陈君华早就厚着脸皮开口向老爷子求助。 人穷,傲骨犹在。这一点楚云很能理解,她不是“何不食肉糜”那种人。 之后的两天,那一家上门闹过,但不敢大闹,还是来要钱,楚云态度强硬,再闹就报警,这可是扰民。 这时候的赖皮还是要脸的,怕吃官司怕警察,那会儿甭管你惹没惹事,反正进了局子的都不是好人,不管进去蹲几天,哪怕就是你进过警察局的大门,四邻八舍的猜测和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 闹了两回,这家人再没敢上门。只是这梁子结下了,一大家子没少在背后嚼舌根,楚云行得端坐得正,不怕闲言碎语,不做理会。 临近年关,公司里特别忙,就没哪天不加班。 而与此同时,新闻上关于冰雪灾害的报道越来越多,广州滞留旅客达到了八十万,发生踩踏事故致一人死亡,广东告全省人民书,号召外来工就地过年,近万人因不适而需要治疗。湖南那边,1月30日,冰雪压断了郴州对外的七条电力通道中的最后一条,郴州电网崩溃,全城停电停水,郴州成了信息孤岛,民众无助、恐慌,哄抢货物……总理前往郴州探望灾民,全国人民都在关注,但郴州人自己还不知道。 楚云看着电视机,心情都变得沉重,翻翻报纸,没有找到捐款渠道。 “真是可怜,”她说道,又感觉庆幸,“好在C市的雪没那么严重。” 贺西宁也在关注这些,她们班上还有人想去郴州做志愿者,可被拦下了,一学生去不是添乱么。她问:“北京怎么样了?” 楚云才跟楚母打过电话,北京好好的,啥事没有。 “北京没事,忙着迎接奥运会呢。” 虽然才二月初,还有六个月的时间,但全北京都在为奥运会忙活,大家都在期待它的到来。 贺西宁点头,想起很快就是除夕,说:“过两天你还要上班么?” 陈君华二十九到家,之前说过要去接,可楚云二十九还得上一天班,除夕正式放假。她沉思片刻,道:“到时候等我下班了一起过去,应该来得及。” 如果不加班,肯定来得及,但看这架势,二十九多半不能准时下班,贺西宁擦了擦手,说:“要加班的话提前打个电话,我去就行。” 楚云嗯声。 由于过年不回北京,老爷子嘴上说着不高兴,可还是很关心她,早早就寄了一大堆吃的喝的过来。快递不会送上门,得自己去邮政局拿,楚云和贺西宁先去采购年货,再去取快递。 东西太多拿不动,最终打车回来。 零零散散一大堆东西,堆得满厨房都是,两人收拾了一下午,勉勉强强腾出地儿来。 老爷子给她们寄了几瓶洋酒,其中还有威士忌,全是他自个儿珍藏的,竟然舍得拿出来。 楚云解释:“你阿公平时自己喝都不会超过两杯,宝贝得很,他还珍藏了女儿红,要是有机会去北京,我让他开女儿红给你喝。” 这人老了就好两口,只要不是酗酒,平时喝一点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楚云不像楚母,她对这个一点都不反对,而且自 己也常喝,只是酒量不行。 贺西宁说:“好。” 楚云莞尔,习惯性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当小孩儿对待。 忙碌的一天彻底冲淡了那一家子带来的不愉快,两人心情都不错,就着北京寄来的各种食材,楚云趁着高兴做了几个拿手菜。 吃完,两人分别去洗澡。 C市的习俗,二十八洗邋遢,这一天都得把自己洗干净。楚云本来不讲究这些的,可念及家里就她一个长辈,所以还是尽量按照习俗来,洗完,她把贺西宁叫到自己房间,将上网本提前送了。 “你上学应该用得着,用网的话就可以去我那里。” 礼物实在贵重,贺西宁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只能说:“谢谢楚姨。” 楚云怕她不好意思,不多说这个,见天这么冷,决定带她喝两杯。 其实就是没事干,也没说的,看看电视喝小酒,打发时间而已。 -- 第31页 “喝过酒么?”她问,一直以来都没看见对方沾过一滴酒。 果然,贺西宁摇摇头,想了想,说道:“很少喝。” 陈君华管得严,认为喝酒打游戏那是混混才做的事,大人喝那叫交际,贺西宁向来行为端正,不让喝就真不喝,即便同学一块儿聚会,齐硕他们起哄劝都不管用。 楚云没问,直接开了瓶威士忌,倒了点递给贺西宁。 “试试,以后等你当医生了,可不能这么喝。” 真当了医生,小酌一杯还是可以的,但肯定不能随心所欲,医生辛苦,有时候大半夜还得赶回医院,喝酒误事。贺西宁迟疑片刻,接下。 两人窝在铺着棉被的凉板上,腿上盖着厚重的毛毯,一边喝酒一边看电视。 中途,楚云出去接了个朋友打来的问候电话。贺西宁将DVD打开,放碟片看,她喜欢张曼玉,毫不犹豫选择了《青蛇》。 楚云接完电话进来,看到电视机屏幕,愣了一下,不过没其他反应。 “这部片子很经典。”她说,过去坐下。 贺西宁颔首,她不太会喝洋酒,尤其是威士忌这种高度数的,只觉得喉咙里又冲又难受。楚云会喝,执起杯子抿了口,嘴唇红润而鲜嫩,她可能有点醉了,眼神都有点散,略带迷.离地看着电视机。 电视机里,青蛇和白蛇在水里游.动交.缠,暧昧,娇媚而朦胧。 第21章 燥热 楚云从来不会乱想的,可现在脑子里却像塞满了浆糊一样,连思考都不能。不知为何,她越看这部电影越觉着不对,以前她都拿这个当男女爱情看的,如今突然有了别的意味,那意味中包含的东西太过于惊骇世俗,以至于她不敢深想。 这是从未有过的,像口中的烈酒,由喉咙流进了骨血之中,然后乍然生出一股热意,蔓向四肢百骸。 四十多度的威士忌醉人,来势汹汹的,将她脑子都醉糊涂了。 楚云也觉得自个儿是真醉了,否则怎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念头。 明明就是姐妹情深,不过气氛旖..旎了些而已,亦或许是王祖贤和张曼玉实在是妖媚撩人,加之水波浪漾,才会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只是两个女人,哪可能呢,这可是正经的碟片,还是她曾经看过的,且不止看过一次。 楚云再倒了杯酒,别开视线,望向旁边的贺西宁。客厅没开灯,只有电视机屏幕散发的亮光照着。大概因为洗过澡不久,贺西宁看起来比刚剥壳的鸡蛋还要嫩,但她的神情却是淡然的,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稚嫩与成熟在她身上交织混合,得以完美的体现。 她喝得不比楚云少。 一杯喝得差不多,楚云给她倒了些。 一来一去,一瓶威士忌竟然被喝掉了大半,其中一半多都是楚云喝的。 酒劲儿上头,脑袋开始昏沉,两人谁都没说话,客厅中只有电视机里传出的娇笑声。 楚云比较怕蛇这种冷血动物,平日都是绕道走的,可演出来完全不同,那么阴冷的品种,生生教两个女演员演出了无限的似水柔情与诱.惑,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蛊惑人心的美。 蛇尾在水中游.动,搅得一池水晃荡。 楚云动动手指,无意触到冰冷的杯壁,蓦地回神。 贺西宁在看着她,问道:“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楚云别开脸躲避她的探究,摇摇头,“没什么。” 好在贺西宁没继续问。 天地间起了大风,晚风将黄桷树上的叶子吹得哗哗直落,铺了一地。楚云出去透气,冷风吹着,她勉强清醒了些,不过作用不大,随着酒劲儿越来越大,实在是晕得很。 贺西宁还在屋里看电影。 楚云回头看了眼,瞥见屏幕,正在放小青与法海斗法那一段,这一段也算是全片的经典片段之一,徐克借由两条蛇尾的交.缠、流水的迸发,以及各种艺术拍摄法子,用以委婉地展现男.欢女.爱的场景。 她看过,自然是懂的。初初看的那次,是和朋友们一块儿看的,那时哪会不懂这些,看完大家都尴尬得很,还有人偷偷讲这就是色.情.电影,搞得所有人都不好意思。 那会儿楚云也挺羞赧的,如今再看,莫名觉得这段有些碍眼,远远不及青蛇白蛇在一起美,当初那么有触动的一个场景,现今看了,竟莫名不太舒服。 寒风狂肆地吹着,楚云手脚都是冰凉的,她回客厅坐下,坐了一会儿,想去厨房煮点解酒汤,但着实不想动,也不想再看电影了,于是裹着毛毯的一边,和衣躺下,闭着眼睛休息。 贺西宁斜了眼,眼皮子懒散地耷拉下,又再抬起,她知道楚云醉了累了,所以安安静静的,不去打搅。 喝醉了,意识还是有的,只是慢慢地就变得模糊。 听着电影的声音,楚云越来越困,到最后都分不清自己在哪儿。 身上盖着毛毯,以为在房间里呢,她便翻了个身,结果压到了贺西宁的手。 贺西宁没有缩开,而是微微俯身下来,低声喊了两下。 可惜楚云回应不了,她连嘴巴都张不开。 烈酒在她肚里烧着,浑身都 热,虽然喝酒不上脸,可双颊烫得很。 贺西宁见过许多醉酒失态的人,包括陈君华,陈君华鲜少喝酒,偶尔喝多了也会哭,廊桥院子那么多户人家,有些男人喝多了,醉得不知所以,脱衣服砸东西甚至啃树的都有。楚云是最安静的,连话都没两句,喝多了倒头就睡。 -- 第32页 “楚姨……”她再喊了声。 楚云还是没回。 贺西宁默然无语,盯着她的侧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电影还在继续,已经进入了悲情阶段,音量有些大。这人睡了,贺西宁应该把电影音量调低的,可是没有,她没管这些,脱了拖鞋,半躺在凉板的外侧。 然后看着电视机。 什么都没做。 张曼玉和王祖贤是真的美,贺西宁没太关注剧情,全程都在看她俩的互动。徐克是天才的美的发掘者,亦是展现者,这部电影确实经典,即便许多场景有破绽,但瑕不掩瑜。 电影快临近尾声时,楚云已睡得很沉,一动不动。 贺西宁不由自主伸手抚着她的脸侧。 好烫。 与她的手的微凉对比鲜明。 熟睡中的楚云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不自觉地把脸贴过来,寻求凉意。 酒将她全身都烧得热热的,十分难受。 贺西宁神色一动,但依旧没任何多的动作,只是随着楚云的贴近,她忍不住动动拇指,指腹在那光洁的下巴上刮了刮。 兴许是痒,楚云偏偏头。 直到电影放完,贺西宁才抱着楚云回房间。 女生大多力气小,但不包括贺西宁,抱起一个人简直轻松,把对方放床上后,当看到楚云嘴唇干干的,她身形一顿,半晌,蹲下去,轻声问道:“楚姨,你要喝水么?” 没有回复。 楚云张合着唇,应当是渴得厉害,呼出的气也灼.热。 贺西宁出去接了杯温水进来。床上的人虽然醉得不省人事,但喝水还是会的。 喂水,擦脸,敷帕子……贺西宁照顾她到大半夜,威士忌后劲儿猛,楚云身上的热非但没退下来,反而愈发灼.烫。 贺西宁本打算帮她脱了外套就回房间,窗户没关,院里的冷风一吹,倏地将窗帘吹动。 …… 楚云梦见了蛇尾,冰凉凉的,可以解她身上的燥.热。 第22章 不该有 她本该怕的,可没有。 兴许是知道在梦里,故而格外大胆,非但不让那蛇尾躲开,反而抱住了。 看碟片的时候楚云就在想,小青不该抱法海的蛇尾,至于为什么,她不知道,总之就是不想,那般旖.旎的场景,以往看了都没什么的,偏偏觉得不适,感觉哪里不对劲。 在某些方面,她并不是一个冷淡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哪怕平日素来温和而正派,而为何会产生这样奇怪的想法,楚云自己都想不通。 蛇尾凉快舒服,她抱紧了,只可惜自己没有尾巴,不然非得缠上去不可。梦里的场景可真够怪异,与电影里的相差无二,只是模糊得很,完全看不清楚,现实世界是寒冷的冬天,梦中却一点不冷,水不会流动,更没有质感。 她太热了,不由自主把蛇尾抱得再紧些,恨不得融进.身子里不分开,可惜蛇尾要乱动,总想离她远点。 楚云把它搂住了,在水里沉沉浮浮,任水漫过胸口,漫过肩头,将头发全都浸湿了,湿答答地贴在光洁的后背。 有声音在喊,可她听不清。 恍惚间,蛇尾忽地把她卷住,从水里勾了起来,她猝不及防,双手扶着尾端。蛇尾该有鳞片的,但梦里却摸不到,相反,十分地光滑细腻,还带有微微的热意,楚云贴了上去。 梦境断断续续,衔接不起来。迷迷蒙蒙的,蛇尾忽然幻化成了人,楚云抱着的地方变成了背部,但还是看不见,只能听到对方在低声说话。 声音很熟悉,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对方是女的。 楚云吓了一跳,眉头紧紧锁着。 梦境变了,周围黑了下来,她有些不安,更有些难受,感觉非常怪异,从未有过的难受席卷而来,不像以往那样一会儿就没了,而是一直存在着。 觉得空落落的,好像缺了点什么,需要什么来填满,于是半张着红唇,放任了对方进入齿关之中。 蛮横,占有,放肆至极。 她终于听清楚那声音,果然是经常听见的。 “楚姨——” 她是真的醉糊涂了,分不清梦境与现实,醉醺醺的,反应太慢,好不容易睁开眼,瞧见的却是一片黑暗,房间里的灯早被关了,除了她,再无别人。 好似刚刚真是一场梦。 因着太累,楚云又闭上眼睛,无暇去深究到底是不是现实。 下半夜一场雪匆匆而来,不一会儿堆起一层白色,窗台下亦堆积了雪花。她再次做了光怪陆离的梦,一晚上都睡得不安稳,快天亮时,梦境倏尔变换,这次回到了之前那片水中。 仍是那个女的,可具体的场景却是惊骇世俗。 楚云被挟住了退不开,虽然看不见对方的模样,但她闻到了淡淡的薄荷香气。 梦的最后,那人额下滑落一滴汗,汗水顺着瘦削的脸侧流,从下巴滴落,倏地落进了楚云的锁骨上,白嫩如玉的肌肤上立马湿了一小块。 …… 她醒了。 那么冷的天,背后却汗涔涔的,里衣都润.湿了,曲了曲两条腿,很是不舒服。 刚醒的时候,脑子是一片空白的,什么都记不起来,心有余悸,砰砰砰直跳,好似要跳出胸膛,以至于楚云都产生了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的错觉,她愣愣抬起手摸了摸脖颈,全是细汗。 -- 第33页 窗外仍旧黑魆魆一片,雪花飘飘,现在才五点,离出门上班还早。 她喘了喘气,顺顺急.促的呼吸,就这样呆愣地坐了许久,直到感觉有点冷了,才把搭在腰间的被子拢在胸口,然后倏地一下直挺挺倒在床上,眼也不眨地盯着天花板。 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瞧不见, 梦里那些暧昧的场景却逐渐清晰起来,一帧帧地浮现,好似真的经历过一样。楚云有些分不清真假,如果是假的,那个吻未免太真实了些,但不可能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她哪会感觉不出来。 虚幻或者现实,她都不愿意去深究。 这是躲避,避开那些内心深处的害怕。这种事情,她应该梦见男人才是,可对方却是女的,货真价实的女人,与她一样,大概是看电影看傻了才会生出这种荒唐的梦。 楚云抬抬手,用胳膊蒙住自己的双眼,仍未能从梦境的余惊中挣脱出来。 三十二了,或许真像朋友们说的,是时候该找个对象,不然怎么会做这种古怪的羞耻梦。 两个女人,怎么可能…… 她知道同性恋,但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读大学那会儿,班上有两个男的就是一对,可最后的结果呢,双双退学治病。 97年,中国同性恋去罪化,2001年,去病化。现今距离去罪化已将近十年之久,大家都这个都比较包容了,提起同性恋已不再避如蛇蝎,可对于老爷子和楚云这类人而言,他们能做到尊重,但不能做到毫无芥蒂地接受。 尤其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楚云努力将那些不应该的想法甩开,但越是这样,脑海中的回想就越清晰,无边的黑夜最容易滋生那些肮脏的念头,致使人沦落其中。 那个女人仿佛就在她身上一般,捏住她的下巴,俯身亲吻她的耳廓、脸侧和脖颈……那冷冽的薄荷香萦绕不散,像密密匝匝的丝线将她缠.绕住,她就是粘附在蛛网上的猎物,就快要被结网的主人一点不剩地吃掉。 池水缓缓荡着,一漾一漾的。 她有点烦躁,摸着黑啪地一下打开灯。 刺眼的灯光使得她闭了闭眼睛,缓了好一会儿神。 怔怔躺了良久,楚云坐起来,望望雪花飘动的窗外,收了换洗的贴身衣物进浴室洗澡。 因为喝了酒,她身上一身酒气,十分难闻,一进浴室就将衣裤脱了,随意扎起散乱的乌发,拧开水,等水温差不多合适了抓紧时间洗。 早上的热水比较烫,冲久了浑身都暖和起来,楚云接了捧水浇脸上,清醒清醒。浴室里白汽蒙蒙,视线有些模糊,朦胧间精神一阵恍惚,控制不住地又继续想那个梦,那些场景愈发清楚,跟真的发生过一样。 即便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可凭借那声轻喊,楚云也知道梦见的是谁。 她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不论别的,贺西宁可是晚辈,与她侄儿侄女同辈,真是梦魇了才会那样,昨晚就不该看那部电影。 可能是跟贺西宁相处太久,生活中没有其他人的出现,所以才会如此。 楚云关掉水,抹了把脸,扯过自己的毛巾擦身子,边擦边看向对面的半身镜,镜子里的自己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就是脸色有点白,昨晚没睡好所致。 穿上衣服,她下意识走到镜子前,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白皙的脖颈,又移到锁骨处,莫名怔神一会儿。 直到觉得冷了,才回过神擦头发。 镜子表面水蒙蒙的,汇聚的水珠儿汇成一滴滴往下滑落,在镜面上形成一道一道的湿.痕,楚云无意碰到了下,冷意直往骨子里钻,她终于完全 从那不该有的场景中脱离出来,整个人都清醒了。 当看到挂在置物架下方的贴身小物什时,她蓦地脸上一热,连头发都没吹,就先把这个拿下来手洗晾上。 等做好这些,出去晾衣物时,贺西宁也起了,房间的门半掩着,灯光从里面泻出。 楚云匆匆看了眼,到阳台去,一面做事一面整理情绪,然后回来煮早饭。 今早的贺西宁与往常不同,兴许是下午要去接陈君华回家,她起得更早不 说,书都不看了,洗漱结束进厨房来帮忙。 楚云心头乱糟糟的,一眼都没看这人。 贺西宁却站在了旁边,帮忙洗菜。 只是煮粥而已。 “我来就行,你回房间看书。”楚云说,想让她离开。 可贺西宁没动,两三下把菜洗好,递过去。 楚云没接,说道:“放篮子里吧。” 贺西宁照做,抬眼看向她。楚云避开了,全然不愿意多接触,即便昨夜种种都是一场虚幻的出格的梦,但要她坦荡荡地面对这人,还是有些难的,何况刚开始那会儿太真实了,真实到不敢去深究。 她只当自己喝多了,其余什么都不再乱想。 贺西宁看着她的背影,薄唇抿着,半晌,说道:“昨晚你喝醉了,我送你回的房间。” 这句话真有够多余的,房子里就两个人,不是她还能是谁。楚云身形一僵,小指不自觉抽.动了下,许久才嗯了一声。 摆明了不愿意多谈。 贺西宁识趣,神情颇晦暗,但依旧没有出去。 两人相互搭手,各怀心事地做好早饭。因为时间还早,楚云吃完早饭再走,走到院子里,雪正好停了,快到院门口时,她无意回头看了一眼,竟瞥见贺西宁就站在阳台上,身形颀长而清冷,看不清脸。 -- 第34页 楚云紧了紧手心,头也不回地提着包就走。 可直到上车,始终都甩不开那道视线。 一年最后一天上班,部门里的同事都来得格外早,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的笑容,毕竟明儿就是除夕。 从上班到快下班,楚云收了不少瓜果和糖,甚至是小礼品,全都是一个部门的同事给的,她倒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什么都没准备,于是中午的时候也出去买了些吃的回来发给大家。 大家都没上班的心思,算着时间准备离开,领导也说了今天肯定不加班。 楚云的办公位置靠窗,一偏头就能看见外面的情形,她本是打算一下班就回廊桥院子,可不经意间瞧见楼下的马路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模样瞧不清楚,脖子上围的红色无比打眼。 是贺西宁。 第23章 萌发 距离隔得太远,楚云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打了个电话过去,果然是。 外面遍地积雪,风又那么大,这人还真是不怕冷,她坐在办公室里,开着空调都还是冷飕飕的。 担心领导来查岗,她望了眼楼下,小声道:“还有一会儿就下班,你找个避风的地方站着,我很快下来。” 电话里,贺西宁的声音低低的,只说:“那我等你。” 挂断电话,这人并没有动过,仍旧站在路灯下。楚云看向楼下,抿抿唇,时间差不多了,她兀自把东西都收拾好,准备下班就走。 秦林和两个领导来设计部,相互说着“除夕快乐”、“春节快乐”。公司早就发了年货礼品的,只是楚云入职时间晚,错过了,不过今下午管理那边把她那一份补上,让下班后带走。 秦林他们走到这边,楚云客套地说了两句。不同于以往的冷淡,秦林今天心情不错,所以等楚云说完了,她回道:“好好干,期待明年一起共事。” 一句公式化的语言而已,楚云简直受宠若惊,其他同事都挺乐呵,时间一到,由于领导还在,大家都围一堆闲聊了几分钟,领导也知趣,让员工们可以走了,楚云这才跟着大家一块儿离开。 也是那么巧,等电梯时遇到严宗旭,这几天发生的事多,让楚云产生了好久没见过他的错觉。严宗旭一身名贵的正装,精气神不错,整个人的状态很好,遇见她们还主动打招呼。 楚云跟着众人喊了声“严总”,有其他人在,严宗旭并没有多看她两眼,直到出了电梯。楚云还以为他会去负一楼开自己的车,结果到一楼就下了,严宗旭走在她旁边,边走边说:“新年快乐。” 特意跟她说的,因为周围已经没有其他同事,大家出电梯就分开了。楚云一愣,笑了笑,客气地说:“严总你也新年快乐。” 她抱着一个大箱子,有些不方便,严宗旭想帮忙,“我来吧。” 楚云不着痕迹地错开,搬得有点吃力,故作轻松地说:“不用不用,也不重,我自己来就行。你今天没开车?” “还有事情,要跟姚总他们出去一趟。” 普通员工可以走,但他们这些股东还有事情要做。 “明儿就除夕了,你可真忙。”楚云的语气礼貌而又疏离。 很快走出公司大厅,远远的,她就看见了穿着单薄的贺西宁,那人在看着他们,尤其是看到严宗旭一同出来,神色登时一冷。 但因为距离太远,楚云瞧不见她的神情,只能看到她现在那儿。 严宗旭问:“假期有什么安排?” 楚云回道:“跟亲戚一起过年呗,吃饭,到处走走,反正就那样。” 过年还能怎样,每年这时候都差不多,只是今年换了地方罢了,人多热闹人少清净,总之都是一块儿守岁吃饭,相互串串门。 严宗旭听了笑笑,可能还想继续说什么,但楚云没给机会,知会一声就立马抱着纸箱走了。他刚刚说的话不假,确实有事还要处理,站在原地目送楚云走远,这才摸出一根烟,蹭地撬开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口,吞云吐雾,白白的烟气和呼吸融为一体,萦绕、消散…… 马路两旁挂了红灯笼,树上还挂着带彩,到处张灯结彩的,放眼望去许多店门口都是红艳艳的,四处都是喜气洋洋。 连行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喜,大好的日子里大家高兴,走在路上脸都带笑。 楚云自我调节了一个白天,终于把昨晚的事情翻篇,被周围感染,她心情也不错,刚走到贺西宁面前,对方把纸箱接了。 “怎么过来了?”她问,之前说好的是她回去再一块儿去车站。 贺西 宁说:“出来了一趟,正好路过这边。” “出来做什么?” “找同学。” “齐硕他们?” “嗯。” 毕竟是一群小年轻,这种重要的日子总要聚一聚,指不定明天后天还会出去玩。楚云是支持的,贺西宁还小,就该多跟同龄人呆在一起。 街上私家车特别多,但出租车尤少,她本想直接打车回去,最后还是坐的公交。公交车上拥挤,上班族们兴高采烈地往家赶,互不相识打个照面,还会问候一声,两人被挤到车尾,没有座位只能站着,站在贺西宁前面时,楚云突然想起刚来的那一天,她俩也是这般姿势。 同样的,到廊桥院子的前一个站,司机突然猛地一个刹车,贺西宁下意识拉住了她。 -- 第35页 熟悉的淡淡薄荷香入鼻,楚云刹那间一怔,竟出神了。 下车后她尤其少话,都没看贺西宁两眼,径自走在前面,走到二楼摸出钥匙开门,贺西宁忽然在背后问:“楚姨,你怎么了?” 楚云心头一紧,用力扭开门锁,进了门才明知故问地回道:“什么怎么了?” 贺西宁不多话,把纸箱放柜子上。 两人还得去车站,下雪天车开得比较慢,陈君华打电话来说可能要七点多才能到,现在过去应该差不多。 她俩打车去那边,路上特别堵,车站人也多,还有几个小时就是除夕了,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在外面,楚云有些惊奇,她平时都不太注意这些,望着黑压压的人群,着实有点感慨。 其实也正常,谁都想回家过年,好些人都是今天才有时间,出城的回城的一波又一波,车站人来人往跟流水似的。 车站附近空旷,没有高楼大厦,风一吹冷得人直哆嗦,楚云别扭,不像以前那样往贺西宁身上靠,而是不住地往手里呼气,搓一搓取暖。 贺西宁似乎不太怕冷,斜了一眼,倏尔站在了她前面挡风。 楚云怔了一下,但没太大反应。 不过最终迫于实在太冷,她还是往前走了半步,轻轻靠着贺西宁。 她现在就是想法多,心里过不去那关。 相比之下贺西宁就淡定从容,好似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倒显得楚云净瞎想。 因为风吹着太冷,站了会儿,楚云在附近的商店买了三杯热饮,买完一回来,背着大包小包的陈君华到了。 陈君华念她俩得紧,但她不是那种会表达的人,帮贺西宁理理衣领,坚决不让两人提东西,最后还是楚云执意要帮忙。 多了一个人,家里登时热闹起来。菜什么的都是早就切好了的,只用下锅炒就行,陈君华闲不下来,一进家门就系上围裙开始干活,不让她俩进去帮忙,说:“你们帮我把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都是那边买的,吃的用的,想着你们可能用得着,就买了些。” 因着楚云在,这个新年不能过得太寒碜,不能像以前那样,陈君华真是舍得,花起钱来一点不心疼。 楚云是客,楚家对她们娘俩有恩。 楚云都懂,收得差不多了,进厨房对她说:“君华姐你下次别买了,家里都有,吃不了也是浪费。” 陈君华乐道:“楚叔开了 年以后不是会过来么,到时候也可以吃。” 老爷子说了好几次要回来看看,离开这么久了,他大概都忘了C市什么模样,这人越老越念旧,离得远乡愁重。楚云说:“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那边事情多,可能要十五过后了。” “那正好,到时候我差不多就该回来了。” 贺西宁在门外站着,看看她。 楚云别开视线,背过身去拿盘子出来盛菜。 一顿晚饭吃得温馨,即便只有三个人,但氛围显得十分温暖。陈君华是最高兴的那个,因为几年前都只有她和贺西宁一起过,冷冷清清的,今年多了一个人,真的是完全不一样,从上桌子开始她就在不住地说话,什么都聊。 楚云陪着她说,只有贺西宁话比较少。 吃完饭贺西宁洗碗,楚云帮忙把碗筷端进厨房,想要出来时,却瞧见陈君华在客厅里偷偷抹泪,犹豫片刻,她折了回去,帮着贺西宁一块儿洗。 “明天要出去吗?”她问。 贺西宁颔首,“下午要去华府街一趟,你呢?” “还不确定,有人约就出去。”楚云说,搅了搅热水,低头打算继续洗,却无意触到贺西宁的手背。 两人都顿了顿。 还是她先缩开,重新接了盆水洗第二遍。 收拾干净厨房出去,陈君华正在和姥姥他们打电话,见贺西宁出来了,赶紧把人叫去接电话。 楚云折身拿了些瓜果出来摆上,听着娘俩接电话。 贺西宁明明是年纪最小的那个,却是最沉稳的,不论做事还是说话,都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一句一字,都像是甄别过一样。 这样的女孩子有魅力,在学校肯定很受喜欢,她长得也好看,光是身材就足够傲视同龄人了,而且还那么优秀。 楚云没忍住看了几下,个中滋味万千,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想法。 收回目光,剥桌上的干果吃。 贺西宁接完电话,在她身旁坐下。陈君华拿着电话到阳台上接,嘴里的话就没停过,隔着一道门都能清楚地听到她在说些什么。 “不跟阿公他们打电话?”贺西宁问,顺手剥了个开心果递过来。 楚云没接,平静说道:“等你妈妈打完了再打。” 到时候陈君华可以跟老爷子聊聊。 贺西宁没说什么,将手收了回去。 . 等一切做完回房间,已经过了凌晨,楚云有些累,可毫无睡意,她到侧阳台上站了会儿。 隔壁开着灯,窗帘是拉开的,可以看见房间一角的情形,贺西宁的身影在窗户里走过,她瞧见了,复又看向别处。 成河街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贴对联,这个时间点了街上仍旧热热闹闹,好些小孩子到处追逐跑动,嘈杂又可爱。 她的手机响了,朋友和老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祝福问候。 -- 第36页 可见楚云人缘确实不错,别的人可能一个电话都接不到。她接到了严宗旭的电话,有些意外。 严宗旭应该喝了不少酒,说话跟平时不太一样,简单讲几句以后,他追忆往昔道:“我记得刚进中学那会儿,你还是我同桌,不过没半学期就被老师分开了。” 以前的事很多楚云都不记得了,更别提这么久之前,十几二十年了吧,她都不知道同桌这回事,只疏离地说:“你以前学习挺好的,现在也厉害,班里就你最成才。” 手机里静默了一会儿,严宗旭说:“你也不错啊,每次聚会班上的同学都会说到你,我以为你会一直在北京那边呢,结果今年回来了。” 大家都以为楚云不会再回C市,谁曾想忽然就回了,若不是杨英她们说,严宗旭都不知道。 楚云没什么好说的,严宗旭既是同学又是上司,他俩都三十好几了,都懂界限该在哪里,成人的世界里纯洁的友谊太少,至少在他俩之间不可能会存在。她尽量少说话,表现得比较冷淡,严宗旭应当是察觉到了,不多时挂了电话,最后还说了句:“早点休息。” 意味再明显不过。 楚云不是傻子,哪能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一个字没说,直接果决地挂断,不给对方留一点念想。 阳台上风 大,吹久了尤冷,她抱抱胳膊打算回房间,结果一转身发现贺西宁不知何时出来的。 “跟朋友打电话?”贺西宁先开口。 莫名的,楚云有点不自在,反问:“你不跟同学打?” 贺西宁说:“白天见过了。” 她走了过来,恰恰堵在门口,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楚云垂垂眼,终究没动,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像凝滞了一般。 即便给自己做了一天的思想工作,楚云内心还是很在意,白天的时候尚且还能假意蒙骗自己,等到了晚上夜深时刻,那些有的没的又窜了出来,很是困扰。 贺西宁微微伏低身子,轻声说:“除夕快乐。” 另一间房里,陈君华应该已经睡了,不知道她俩在阳台上站着。 楚云一悸,不动声色退后半步,点点头:“该睡了,明天要早起的。” 言罢,想绕过对方进房间,贺西宁眉头微蹙,当即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走。楚云几乎下意识地挣了两下,反应比较大,这人力气不小,捏得她手腕处立马红了一圈,她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样相互僵持了会儿,最终还是贺西宁先放手。 她得以自由,可却没方才那么排斥,或许是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点奇怪,她斟酌半晌,掩饰地说道:“风这么大,别在阳台上站着,快进房间睡觉吧。” 贺西宁直直看着,眼神温和又深沉,带着点楚云看不懂的意味。 两人都未曾注意到,此时的天空繁星遍布,即使没有圆白的月亮,今晚的夜空依旧美。黄桷树被风吹得掉叶子,树叶飘落进阳台,贺西宁敛了神色,说:“那晚安。” 楚云鲜少说这种话的,晚安,未免太亲密了些,尤其是她现在对这人还有芥蒂,默然了会儿,她点头,进房间关上门。 贺西宁在外面站了许久才回房。 楚云听到她的脚步声,舒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时,楚云失眠了,回想起刚刚的事,她有点懊恼,其实贺西宁也没做什么,她如此躲避倒显得心虚,多大点事啊,她这么大一个人了,竟处理不好。 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当做无事发生,不论到底有没有,这对她对贺西宁都好。 陈君华过了年才会走,她在家很多事情不好处理。 楚云辗转反侧想了许久,心里终于有了准数。 是她反应太大,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亦或许跟那个惊骇的梦有关,她被吓到了,同一个女人,这是她人生里从未有过的经历,人对未知难免会感到无所适从和害怕。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执念太深,楚云又回到了那个场景里,只是这次有点不同,这次没有那么虚幻,更真实些。 那女人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将她禁锢在怀里。 楚云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她知道是在梦里,可控制不住自己,那种无力的感觉像暴肆的潮水,吞噬了她,从头漫到脚,她连呼救都不能。 这是在过去的三十二年里,没有经历过的体验,明明一点都不了解,但却真实得不像话。 那个女人的脸逐渐清晰,渐渐快于楚云记忆 里的印象重合。 当快要认清时,她在这时候惊醒了。 今天比昨天好些,至少没有浑身是汗,楚云睁开眼,呆呆望着黑魆魆的上方,不舒服地抬了抬腰。 此时刚刚凌晨四点半,街道上静悄悄的,窗外只有夜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楚云慢半拍地察觉到不对劲,连着两天梦见同一个场景…… 她是有感觉的,即便醒了,那种深入骨血的刺激禁忌感也还在,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她往被子里缩了 些,过了一会儿,干脆用厚厚的棉被蒙住脑袋,憋在里面,直到快不能呼吸了,才翻开被子,仰躺盯着天花板。 楚云不是同性恋,这一点她自己有清楚的认识,如果真是,那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她应该至少会对一个或者两个女人有感觉才是,可都没有,她的青春期同大多数女生一样,在某一个瞬间对男孩子情窦初开。 -- 第37页 可能是单身久了,也可能是她一直没有男朋友,长此以往导致认知上产生了偏差,才会做这种稀奇古怪的绮.梦。 她认真想着,是不是该找个对象,兴许真像家里说的那样,应该试试相亲,不要那么排斥。产生这种不正常的心理,多半是现实生活影响所致。 楚云并不歧视同性恋,只是觉得自己真的不可能是,读书那会儿她收过许多封男同学的情书,工作以后也收到过不少男追求者送的鲜花和礼物,但从没遇到过女的。 假使她有这方面的倾向,不应该遇到女的么? 除了这个梦,她对其他的真的没感觉,比如在各种杂志上看到那些身材凸凹有致的模特,哪怕她们一丝.不.挂,哪怕摆拍的动作再怎么诱惑,她也一点多的念头都没有。而且她还喜欢古天乐呢,真是同性恋,不应该喜欢女明星么。 偶尔一次的欲.望,只能代表认知上出了问题,而不是性向歪了。 楚云翻了个身,朝向窗外。 无垠的夜色静谧。 五点半一过,成河街的人家一户接一户地亮灯,街道上开始有行人路过,C市这时候还没有明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依照习俗,除夕和大年初一的早上都是要放鞭炮的。 贺家不放,其他遵从习俗的人家会放。楚云在一阵噼噼啪啪的震耳鞭炮声中惊醒,她不知何时又睡着了,摁亮灯,听见客厅那边有说话声。 陈君华和贺西宁已经起了,正在煮早饭。 南方这两天早晨吃饺子的吃汤圆的都有,都意寓团团圆圆,贺家是吃汤圆。 贺西宁全身上下穿的,全是楚云买的,连鞋子都是。 见到她出来了,贺西宁喊道:“楚姨。” 陈君华笑着说:“阿七,来来来,吃汤圆了。” 楚云过去帮忙端碗。除夕的早晨过得格外温情,虽然只吃了汤圆,但三人聊了许多,连贺西宁话都多了起来。 吃了早饭上街转悠,街上热闹得很,不过仍旧很冷,寒意随着风往身上钻。摆摊的小贩依旧多,过年期间大家都舍得花钱,是挣钱的好时候,走着走着,陈君华就跟熟人们闲聊唠嗑去了,楚云一起聊了会儿,之后由贺西宁带着去临街看花灯。 花灯要晚上才好看,白天没什么看头,不过来这里凑热闹的人依然不少。 楚云被人流拥挤着,走得非常慢。 贺西宁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到身前护着。 周围吵嚷得不行,好不容易走到一处稍微不那么挤的地方,楚云又被别人推了一把,险些撞到街边的路灯。 她穿的高跟鞋,相比之下还是比贺西宁矮,她看了看贺西宁,只能瞧见对方分明的侧脸。 十八岁的模样到底不够成熟,透着一股子少年气,像雨后的春笋,朝气勃勃。楚云晃神片刻,就这一眼,她好似能看见 贺西宁以后是什么样的人,这么优秀的女孩子,老城区这一方天地定然困不住她,以后必定前途无量,未来合该一片光明。 贺西宁将来肯定能长成一个比陈君华,比她,比贺家、楚家任何晚辈更好的人,这一点楚云深信不疑。 那些念头是不该存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又名《走弯路的自我修养》, 二合一章奉上,晚上十一点左右还会有一章,么么。 第24章 除夕 楚云觉得自己早就不应该那么想,纯粹自寻烦恼,一直安安分分的,有时候有猎奇情结也是正常的,她是长辈,该以身作则,给贺西宁起一个好榜样的作用。 想通这点,她瞬间轻松不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走到奥运五环花灯那里,贺西宁忽然揽住她的肩头往旁边带,给行人让路,她僵了一瞬,但很快调节过来。 “花灯什么时候有的?”她不着痕迹站远点,问道。她记得以前C市就是一小破地儿,像这种街道清冷又萧条,灰尘飞扬脏兮兮的,现在倒有了几分大城市的繁华模样。 贺西宁放开手,说:“05年春节,政府想开发旅游项目,就引进投资搞灯会。” 不过没搞成功,外地游客没吸引多少,倒便宜了附近的本地人逢年过节就过来免费瞧热闹。C市的灯会太小家子气,上头给的资金少,办不出大排场,比不上自贡的灯会,自贡灯会是国家重点文化出口项目之一。 花灯少,走一段路就没了。 上午的时间过得快,四处转一转,不多时就到了午饭时间。这边有一个习俗叫年年有余,意思就是三十那天多煮点,煮够两天的饭菜,等到初一就热前一天的“剩菜”吃,陈君华很遵从习俗,炒了一大桌子菜三个人吃,吃完还剩一大半,看起来就像没动过一样。 下午她和楚云去茶馆里打牌,贺西宁去找齐硕他们。 楚云手气不错,一下午都在赢。 牌友们让她晚上一定再去,一起玩通宵。通宵太夸张,一般打到两三点就会散场,楚云一高兴就应下了。 晚上齐硕一行人过来,青春洋溢的一群学生惹眼,四邻八舍都在看着,他们要去城北边上看烟花。贺西宁想让楚云一起去,可这人要打牌,于是作罢。 楚云赢了钱正在兴头上,塞了两百给贺西宁,“拿去跟他们买吃的,别省着,花完了再回来。” 出手可真大方。 过年给钱花,真拿自己当长辈了。 -- 第38页 贺西宁没推辞,收下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薄唇阖动,“看完烟花,时间不晚的话,我过来接你们。” 楚云摆摆手,“别来,你妈不通宵,她身体不好,你早点回来陪她就行,我要通宵玩牌。” 有点拉开距离的意思,贺西宁没应答,那边齐硕他们在喊,她拿上手机就走。楚云站在阳台上看着,难免感慨唏嘘,年轻真好,过个年都要聚一起玩,以及贺西宁确实应该多跟同龄人接触,不该那么深沉清冷。 贺西宁走远了,人影都看不见。 陈君华在客厅摆放东西,见楚云衣着单薄地站在阳台上,大声道:“阿七,发什么愣呢,不去打牌吗?” 楚云回头,搓了搓冻得冰冷的双手,应道:“马上去。” 说完,赶快进来,回房间收拾收拾补了个口红出去。她心神有点乱,忘了带手机,走到茶馆了才想起来,不过没回去拿,反正这大过年的也不会有什么急事,而且陈君华也在茶馆里。 不过想是这么想,打了几圈以后,竟然遇见杨英。杨英今儿打扮得十分时髦,见她跟老太太老大爷一桌搓麻将还以为看错了。 楚云亦瞧见了她,由于忙着摸牌没时间招呼。 杨英站在旁边看了两把,等到第三把洗牌的空档,让一位旁观的中年妇女接着打,将楚云拉出来,让一块儿去KTV唱歌。 “就我的几个女性朋友,反正你也没事做,唱完歌我送你回来。” 位置都被中年妇女抢了,楚云连牌都打不成,只有跟着去。 KTV离这儿不远,如杨英所言,包间里果然全是女的 ,不过不止几个,而是十几个人,应该是几个人口头约定,但是各自都带了一到两个朋友过来。好在大家年纪相仿,不至于放不开,没有小姑娘和男人,可以放开了闹。 楚云没想到秦林也在,她今晚穿的裙装,看起来挺柔和,与平时在公司的严肃大相径庭。 秦林认出她,颔首示意。 杨英有些意外,惊讶道:“你们认识啊?真是巧了。” 楚云宛然一笑,小声说:“在一个公司上班,她是我组长。” 杨英挑挑眉,毕竟是休闲场合,不好多说这些,她知趣没再问,只说:“她是我朋友的……那啥,你懂吧?” 楚云没懂,疑惑地看着,不明白什么意思。杨英脸色怪怪的,在想该如何解释,憋了半天,指着角落里调酒的黑衣女人说:“看到那个人了吗,黑衣服那个。” 黑衣女人比秦林矮一点,但年纪大些,属于那种很有韵味的类型。楚云看了眼,点点头,“看到了。” 杨英轻轻说道:“她俩是一对,就像我跟我老公,在国外扯了证的。” 扯了证的合法配偶。楚云着实吃惊,许久没拐过弯儿,她看向秦林那边,看见黑衣女人调好一杯酒端给秦林,两人亲昵地坐在一块儿。 如果不是杨英解释,光看这样子,楚云真的不会联想到这个,秦林是同性恋,还结了婚的……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注视,黑衣女人偏头看过来,面色不大高兴。 这般打量人家不礼貌,楚云收回目光当做不知道,但坐下后,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就往那边看。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遇见同性恋,以前只是听说过,相对于真实,传言比较骇人听闻,总是不好的一面居多,秦林她俩不像楚云想象中的同性恋。 她想象中的同性恋,与大众认为的同性恋相差无几,男的比较娘,女的偏男性化。 可亲眼见到的不一样,秦林和黑衣女人举止言谈都十分正常,跟在场所有人都没什么两样。其他人都知道她俩的关系,大家与黑衣女人关系很好,一直说说笑笑。 即使有同性恋在,女人们聊的话题依旧不改,不会有任何特别之处。 不过三十多岁了,聊的内容不会像十几岁那样纯洁,除了家长里短美容健身,剩下的就是些比较开放的内容。楚云虽然未婚,但也觉得聊这些没什么,年轻的时候听了都会脸红,等到这个年纪就不会了。 有两三个人在抢麦,其中一个唱歌跟鬼哭狼嚎似的,惹得大家笑骂。 楚云还算文静,全程就坐在那里,中途去了趟洗手间。她运气不太好,竟撞见秦林和黑衣女人在过道尽头接吻,担心碰面会太尴尬,她赶忙往拐角处躲。 躲是躲了,可这个位置还是能看到过道尽头那里。楚云视力好,能清楚地看见两人,乃至她俩的每一个小举动——她们在难分难舍地接吻,火热而大胆,黑衣女人紧紧抱着秦林,秦林没有阻止,抬手掌住黑衣女人的后脑勺,把对方压向自己。 …… 一个吻而已,却看得楚云心跳加速,兴许是太过于紧张,她手心里都是细汗,在拐角处站了会儿,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包间。 秦林和黑衣女人没再回来。 走的时候所有人默契不去找。在KTV门口等车来接时,杨英忽而说:“你是不是不能接受?” 楚云一愣,反问:“什么?” “她们两个。” 哪跟哪啊,这话问得莫名其妙,楚云摇摇头,实话说:“不是,没有那个意思。” 杨英看看她,道:“你一晚上都不在状态,我还以为你是别扭呢,怎么,有心事?” 其实杨英也算是朋友那一类的,虽然毛病多,但也属于可以交心的人。楚云抿抿唇,否认说:“没有,只是打了一下午牌比较累。” -- 第39页 她不愿意讲,杨英不会逼问,只有意委婉宽慰几句。 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杨英老公开车先送楚云回廊桥院子,茶馆里的牌局还在继续,大晚上还有一大群人在。楚云远远地望了眼,陈君华不在,应该回家了。 除夕晚上守岁,客厅和房间都要留灯,院子里家家户户都亮堂着,黄桷树在一扇扇窗户投落的灯光下落下斑驳的影子,看起来柔和又安宁。 陈君华已经睡下。她的房间亮着灯,贺西宁的没有。 她有点疑惑怎么没开灯,换鞋,先洗漱再进房间,结果一进去就看见贺西宁在床上坐着。 “怎么在这儿?”她问道。 贺西宁头也没抬,在玩笔记本,说:“我房间的灯坏了,我妈让过来住一晚,守岁。” 楚云惊讶,心想怎么不去陈君华那屋,母女俩一间房才对吧,但她不好说什么,念及是陈君华的安排,总不能把人撵走,纠结一会儿,她还是把门关上了。 只是睡一晚而已,为什么要别扭,之前都同床过那么多次。 脱掉外衣,她去浴室换睡袍,然后回来占一边床。 贺西宁在浏览网页,修长的手指不时摁一下键。楚云瞥了眼,还没瞧清楚网页内容,就听她面无表情地说道:“严宗旭给你打了电话,打了三次,怕有要紧事我就帮你接了。” 楚云没带手机出去,自然接不到。 手机在床头柜放着,她打开一看,两个未接来电,一条接通记录。她上下翻了翻,偏头问:“他说什么?” 贺西宁神情淡淡的,“没说什么,知道不是你就挂了。你跟他很好么?” 楚云放下手机,回道:“还行。” 贺西宁一顿,一句话没说,直到睡觉都一声不吭。正好楚云也不想多谈,拉了拉被子,侧身背对着这人。 灯光有点晃眼,躺着很难睡得着,她尽量忽略头顶的白光,刚打算用被子遮着眼,突然啪地一声,房间里霎时变黑,背后亦贴来柔软。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 第25章 都一样 除夕守岁是不能关灯的,楚云微微吃惊,想支起身把灯打开,可背后的人按住了她,低着声音道:“别开了,睡吧。” 灯光那么刺眼,开着哪能睡得着。 楚云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轻声道:“明早你妈看见会说的,除夕守岁不能关灯。” 贺西宁不拿开手,反倒再靠过来一点,几乎快严丝合缝地贴着。楚云心里乱糟糟的,无暇顾及这人的小动作,手伸出暖和的被子,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开灯的想法,亮光照着真的睡不着,明天可以早点起来开灯。 这习俗吧,信则有不信则无,只是一个过场而已,不必那么死板遵守而活受罪。 冬天的湿冷真教人难受,被子只要有一条缝就冷得很,因为侧着睡,背后和后颈便露在空气里,楚云受不住,不得已改为平躺,而就是这么一翻身一不小心压到了贺西宁的手。 她登时一怔,往后退了退。 贺西宁没反应,眼睛是睁着的,一直看着她。楚云能察觉到这人挥之不去的视线,很是不自在,憋了半天忍不住说道:“还不睡么?” “不太困,”贺西宁说,掖掖被角,不再离得那么近,薄唇抿了抿,“今晚我去茶馆没有看到你,你去哪儿了?” 楚云没有正面回答,反问:“出去接君华姐?” “嗯。” “有点事,跟杨英她们唱歌去了。”她说。 听到是跟杨英她们一起,贺西宁嘴皮子阖动了下,最终还是无话。 气氛怪怪的,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楚云颇为沉默,好一会儿闭上眼睛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轻轻说:“睡了……” 贺西宁不应,斜了一眼一动不动。 两人都没睡,都有点烦躁,热烘烘的被窝像一个暖炉,炙烤着她俩。无边的夜色呈现出些微的亮白,空气中弥漫着老旧楼房的腐朽,腐朽中又掺杂着两分树木生长的清新,以及迷.幻的不知名的味道。 那味道似有若无,像是对方身上传递出来的,是纯粹的肉i.体味,夹杂着欲与渴望,在夜色的渲染下幻化成勾人的迷.i药。楚云想起了走道尽头的秦林和黑衣女人,那么亲密无间,好似分不开一样,又那么自然直接,将内心深处的念想袒.露.无余地呈现出来。 她能感受到身后的温度,清冽的薄荷香气像活了一般往这边钻,那气息暧昧,把她环在其中。 楚云仿佛回到了前天晚上,贺西宁抱着她回了房间,给她喂水,再盖上被子。她做了什么呢?那时也是这样萦绕不散的薄荷香气,裹挟着她……记忆断层了,楚云不敢确定那是真是假,也许真的是醉过头了的臆想。 贺西宁还小,如同清澈见底的河水,纯净,不被泥沙污染,前途势必不可限量,将来一定可以成为大波大浪,不能让一次错误就阻碍了这人向前的路,所以不论那天晚上究竟怎么了,都应该翻篇不提,她也不该再多想。 楚云不着痕迹往床边挪动,有意拉出一小截距离。 贺西宁察觉,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过了许久,在楚云快睡着之际,凑了上去,将人搂进怀中。楚云已经快睡着,半梦半醒的,没有力气把她推开,昏昏沉沉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睡熟过去。 街道灯火璀璨,从天黑到清晨,来往的人就没断过。 -- 第40页 约莫六点,一户接一户的人家开始放鞭炮,噼里啪啦直响,贺家不放鞭炮,但三个人都在震耳的声音中惊醒。 贺西宁从被窝里伸出手,将灯打开,不然让陈君华知道晚上没开灯守岁,肯定要念叨。 昨晚在外面玩得 太晚,楚云一时半会儿还清醒不了,她睡相不大老实,本来是平躺的,现在已经变成侧躺,而且还朝向了贺西宁那边,脚也搭在对方的腿上,一睁眼,发现自己正拱在这人怀里,凑得不要太近,跟黏上去了似的。 “醒了?”贺西宁低声道。 声音有点压抑,因困倦而显得略微哑,薄热的气息拂在楚云耳廓上,痒痒的,楚云不由得缩了下避开。 “几点了?” “六点。” 话音刚落,客厅里传来脚步声,陈君华已经去厨房热早饭。 “快起来吧。”楚云瞌睡全无,都不赖一会儿床,直接就坐了起来,去厕所换衣服,再对着镜子画了个淡妆,之后又去厨房帮忙。 她故意忽略贺西宁,连眼神都不多给。 贺西宁眼看着她匆匆披着外套出去,背部抵在床头,白细修长的脖颈扬了扬,眸光里意味不明,被窝里还残留着楚云的体温,暖热舒适,她的长腿在平顺的被单上滑动了两下。 被单是之前那张灰色的,换洗过两次,昨晚又拿来铺上。 . 陈君华昨晚赢了一百多,她打牌打得小,超过三块都不参与,真是手气佳,她就着赢的钱凑整给贺西宁发红包。 收了红包得说吉利话,贺西宁一改往常的淡然,说了不少好听的。 楚云给的红包比陈君华给的大,沉甸甸的一叠,不是为了彰显自己有多阔气,倒像是有意这样以显出长辈大方的作风。 给出去的钱不能收回,收到的钱更不能推辞,大过年的不吉利,陈君华看着厚厚的红包,提醒贺西宁:“还不快谢谢楚姨。” 兴许是明白楚云什么想法,贺西宁的表情似笑非笑,眼角泛着看穿的意味,薄唇阖动:“谢谢楚姨。” 语气平稳而清冷,不带任何情绪,不似先前对陈君华那般真心实意。 楚云说道:“以后好好读书。” 这话讲得真有长辈风范,仅仅一个晚上,她的态度就有了巨大的转变。 给个红包而已,却搞得这么界限分明。 吃完早饭,楚云给老爷子他们打电话,陈君华则打回姥姥那里,贺西宁两边都接,而接过楚云的手机时,她长眼一抬,边听电话边看着楚云。 眼神晦暗不明,带着深入的探究,都快把楚云的心思看穿。 楚云避开了她深究的目光。 吃过午饭,齐硕一行人上门来玩,陈君华认识他们,还挺熟的,因为以前贺西宁带他们回家吃过几次饭。 楚云第一次接触到这群小孩,大家都非常自来熟,见了她都跟着贺西宁喊“楚姨”,十分有礼貌,特别是齐硕,笑着说道:“之前在学校外面见过你,那次都没来得及打个招呼。” 起先那会儿他都不敢相信楚云比他们还大一辈,这种成熟姐姐类型的,其实很受小男生的喜欢,他也喜欢,不过不是男女那种喜欢,只是抱着纯粹欣赏的眼光来看。 楚云温柔笑笑,端了几盘零食出来。 齐硕看着她走开,挑了一下眉毛,流里流气的。贺西宁斜眼看过去,他立马就收敛了。 “真不像是你阿姨辈的亲戚,”齐硕挨过去小声说, “你妈那边的?” 贺西宁冷淡地嗯了声。 齐硕话唠,感叹:“跟你一点都不像,眉眼鼻子嘴巴,哪哪儿都不相似。” 贺西宁睨了他一眼,回道:“没有血缘关系。” 齐硕愣了愣,半天没转过弯儿,瞅着楚云对贺西宁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的,结果不是,他就有些不明白了。 晚些时候,一群人出去逛街,贺西宁跟着一起。楚云呆在房间里上网,陈君华正在楼下和 邻居们唠嗑,客厅里有点乱,桌子上摆着许多东西,其中就有齐硕等人送的小礼物。 起先楚云并没有过多在意,上完网出来后,不经意瞥见一堆礼物中有一抹亮色,难免多看两眼。 那份礼物不起眼,但别有心意,小小的一个盒子,还没巴掌大,包装精美精致,看起来不会太粉.嫩也不会太土,符合小女生的审美。楚云想了想,记起这份礼物好像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送的,那个男生从进门后就没讲过两句话,斯斯文文的,有时会偷偷看贺西宁。 她怔神片刻,抬抬手,复又放下,止住打开礼品袋的好奇心。 作为过来人,她哪会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贺西宁那么瞩目的女孩子,哪可能没有人追求。 她只把桌上的干果壳收拾干净,等着时间差不多,进厨房热饭菜。 贺西宁回来得比较早,彼时陈君华还在楼下唠嗑,她过来帮楚云干活。 楚云一脸平常,熟络道:“没跟他们多在街上转会儿?” 贺西宁站在她手边,“他们回去了。” 楚云点点头,又说:“洗个盘子给我,出去把桌子收一收,等你妈回来就吃饭。” 这是要把人支出去。贺西宁没听,而是洗了盘子递过去,等她快接住时收紧力,问道:“你是不是在躲我?” -- 第41页 虽然是疑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语气。从今早开始楚云就不太一样,行为举止怪得很,贺西宁知道她在躲自己,可昨天晚上都好好的,自己也没做什么越距的事,况且有陈君华在家,真想做都不可以。 楚云一顿,否认:“没有。” 她都没看着贺西宁说话,可能是觉得两个字太单薄,又补充道:“我躲你做什么?” 躲什么,她自己清楚。 贺西宁松开力道,让她拿走盘子,眼神却没离开过,在楚云转身盛汤时,问:“你给你侄儿侄女,也给那么多压岁钱么?” 楚云愣愣,幸亏背对着,这人看不见她凝滞的神情,平复了半晌,她佯作平静地回道:“给你的,跟给他们的是一个数,你们……都一样……” 说到“都一样”三个字时有所停顿,饱含深意。 第26章 撞见 一样么? 既然一样,何必这么做。 背后的目光像刺,盯得她如芒在背。 贺西宁眼角冷冷的,一个字没讲,出去收拾桌子。楚云回身看了眼,少年的青春洋溢身形颀长,有点落寞,终究还是年纪太小,不会遮掩情绪。 楚云连自己都顾不上,更无暇纠结对方怎么想的,锅还敞着,腾腾冒着热气。 陈君华在天黑之前回家,兜里装了不少四邻八舍给的糖果瓜子,一进门就上手帮忙,明天下午她就要走,在家呆不了几天。 或许是过年这两天吃的食物太辣太重口,她上火了,嘴唇看起来特别鲜红,吃完饭洗碗的时候还跟楚云念叨:“红红火火,今年肯定有好事发生。” 楚云被逗乐,觉得陈君华真是迷信,不过大过年的确实该多说吉利话。 整整一个晚上,贺西宁比平常都要安静沉默,但不会甩脸子,除了话少看起来毫无异常,这人往常就话少,故而楚云和陈君华都没察觉到不对劲。 除夕三人都没看春晚,今夜一起看重播补上,这一年的春晚主题是“和谐盛世、团结奋进”,楚云喜欢李咏,陈君华喜欢白岩松,她俩不时会讨论一下哪个主持人台风稳、大方。 春晚的节目就是好看,冯巩和王宝强等人联袂主演的《公交协奏曲》创下了收视高峰,中国台湾女子组合S.H.E演唱《中国话》,费玉清为全国观众带来他的经典名曲《千里之外》,最后还是惯例以《难忘今宵》结尾。 “西宁,去给楚姨倒杯热水。”陈君华说道。 一直在看节目,楚云杯里的热水早冷了。 楚云喊住:“不用,马上就睡觉了,我不渴,别去。” 这都快凌晨该上床歇息的时候,喝水早上起来眼皮会变肿,贺西宁听楚云的,没动。瞅着时间差不多了,陈君华聊了两句就回房间休息,她年纪大了,熬不得夜。 楚云亦回房间,只是进去没两分钟,贺西宁端着一杯热水来敲门,她开门接过杯子,看着这人一时无话。 终究还是贺西宁先开口,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侄儿侄女,多大了?” 不明白这么问的意义,楚云疑惑了一瞬,回道:“一个二十,一个跟你同岁,二十那个是哥哥,也在读大二。” 贺西宁没接话。 楚云又说:“小的那个也比你大三个月。” 十八岁的年纪真的是非常年轻,楚家目前还找不出一个比贺西宁还小的。 不知是被戳中了哪根敏感神经,贺西宁脸色有些凝重,原地杵了会儿,说道:“知道了,早点休息吧。” 然后转进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的灯还是坏的,灯座坏了,可能电路也有问题,得明天请人来修,里面暗沉幽黑,完全看不清。楚云抿抿红唇,亦关上门。 翌日大晴天,无雪无大风,太阳高高挂在天中央,金灿灿的阳光舒适而暖和。 下午,楚云和贺西宁送陈君华去车站,因为有行李要带走,贺西宁先帮着把东西提下楼,也是不巧,正正在楼底遇上了上次小男孩他爸。 中年男人还记恨着之前的事,见贺西宁从面前走过,装模作样地啐了口。 楚云后两步下楼,刚出楼梯口,就看见贺西宁将地上的一个易拉罐一脚踢向中年男人,那听易拉罐不知是谁扔的,没喝完,砸到中年男人背上立马溅湿他一身,饮料顺着他的衣服面料直流。 贺西宁脸上出现了一种深沉的,楚云从未见过的阴狠,冷声说:“再啐一口试试。” 按理说,中年男人长得也算壮实 ,依他这种人的脾气,搁平时早就动手了,可不知是正月里有忌讳还是怎么的,他竟然只忍气吞声地拂了拂衣服上的水,走了。 当走过楚云身边,咬牙切齿低声骂道:“没爹教的野种!” 故意骂给楚云听,柿子捡软的捏。 贺西宁提着东西继续往前,都没回头看一下。 中年男人有所忌惮……有那么一瞬间,楚云觉得自己看不懂这孩子,贺西宁并不是她想象中那样的乖巧听话的好学生,她其实并不了解这人,不过相处了个把月,看到的地方都比较表面。 可是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城府再深能深到哪儿去呢? 或许是她多想。 陈君华后两分钟下楼,见楚云出神站着,便喊了一声,楚云这才回神。昨天熬夜看春晚,陈君华白天的状态很差,晚睡的脸色看起来略微苍白,头还有些痛。 -- 第42页 两人送她上车才回家。 师傅上门修灯座的时候,楚云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提着一大堆杨英给的东西,腊肉香肠还有炖汤的药材。 晚饭时间杨英带着小的那个奶娃上门,过来吃饭,她出手大方,给贺西宁包了个五百块的大红包——下午楚云给她家两个孩子也是包的这个数。 来者是客,贺西宁脸色缓和不少,说道:“谢谢杨阿姨。” 杨英笑眯眯的,把小奶娃扔给她,“我去帮你楚姨做饭,你给我看着家怡。” 才多久没见,小奶娃都长牙了,她似乎很喜欢贺西宁,一边咿咿呀呀地闹一边流口水,两只肉肉的小手也不消停,扑腾扑腾地要去抓贺西宁。 小孩子胖乎乎的一团,憨憨的多可爱,大部分人都喜欢,但不包括贺西宁。 这人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任凭家怡怎么闹腾,雷打不动地坐着,甚至略带嫌弃地把肉团子放远点看着,不让碰。 家怡莫名兴奋得很,她太小了,只能在凉板上爬,口水跟线一样直流,往她这儿来,贺西宁不耐烦拧眉,这烦人的小奶娃还咯咯咯地笑。 吃饭之前,家怡尿了,不过好在穿了尿不湿没有打湿裤子,杨英熟练地从包里拿出婴儿用纸和新的尿不湿给孩子换,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去厕所,而是直接在客厅的凉板上。 不知道是不是太冷,家怡开始哭个不停,小奶娃的情绪犹如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怎么都哄不好。楚云和贺西宁就在旁边帮忙,直到不哭了才吃饭,而这时饭菜有些都凉了。 吃饭期间,因为要顾及孩子,杨英根本没吃多少,楚云不好意思只顾着自己,不时也会帮忙看着,只有贺西宁没什么反应。 杨英老公带着大的那个娃和朋友聚会去了,要晚一点才过来接母女俩。结了婚的生活就是这样,柴米油盐重新铺成了自由,即便各自和朋友同学聚聚,也必须得带上“负担”。 十点多,送走她们。 大概因着有孩子闹,楚云倍觉心累,上楼梯时感叹:“还好我没结婚。” 整天围着孩子打转,想都不敢想。 她那些同学、朋友,几乎都与杨英相同,也不能说不幸福,只是结婚过后的重心变了,所有的考虑都不再是自己。楚云比较自私,她还是认为人生短短几十年,二三十岁是最重要的时期,不为自己可惜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适才那句话听得贺西宁身形一顿,抬抬眼看向她,问道:“你不打算结婚吗?” 哪可能。 楚云想也未想,说:“要结的,只是还没到时候。” 贺西宁黑漆漆的眸子变得深不见底,克制,有着她看不懂的深意。 “那什么时候合适?” 楚云回答不上来,对象都没有哪能确定,而且一个小女生问这些做什么,她不怎么在意,上了两级楼梯,回道:“不知道,看吧,也许今年就结了,也许过两年。” 总之就是要结婚。 贺西宁不再问,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问题,可她的眼神却是幽深的,像要把看到的一切吞噬掉,从楼底到进客厅,她一直看着楚云的背影。 . 初七才上班,大年初三这天,两人都出门有事,但相互没讲出去做什么。 偏就那么巧,在咖啡厅遇到了。 江照溪和严宗旭也在。 四个人坐两张桌子,中间隔着一张竹子做的屏风,可惜竹子间的缝隙大,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 楚云和严宗旭先到,当发现江照溪领着贺西宁进来,而且还是坐对面时,她整个人都愣了,以至于没注意听严宗旭在讲什么。 她不是出来约会的,是为公司的事情,本来是秦林打电话找,但抽不开空就请严宗旭帮的忙。 贺西宁一进门就看到了这里,不过并没有过去打招呼的打算,甚至都没看对面一眼。 江照溪没问她要喝什么,直接按自己的口味点了两杯咖啡。楚云其实不想过多关注这边,只是在看到这一幕时,心头无端端有点堵。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更新于晚上十一点,本章发99个红包。 第27章 生病 公司的事不是太要紧,很快就解决完,严宗旭是个温柔体贴的人,谈完工作不急不忙,跟楚云叙旧地聊了大半个小时,他拿捏适度,眼看着时间差不多,竟表示有事要先离开。 楚云意外,她本来以为这次面谈是故意安排的,可却不像,严宗旭从头到尾没有提令人不适的话题,叙旧也是客套所致,没有一点异常。 她站起来,想送对方出门。 严宗旭阻止,说:“咖啡还没怎么喝,你坐着吧,单我已经买了,初七公司见。” 他杯里喝了一大半,而楚云几乎就没喝过。 这么一说,楚云倒有些歉然,自己刚刚的状态不太好,想了想,回道:“已经冷了,正好我也要走,可以一起出去,改天我请你。” 严宗旭没拒绝,两人一块儿出去,之后严宗旭开车走了。 楚云站在咖啡厅大门一侧,理理脖子上的酒红色围巾,打算走路回廊桥院子。 送严宗旭是假,只不过找个借口离开罢了。 热闹的新年刚过,可C市的严寒依旧不减,冻人的温度好似又降了点,走到迎风口被吹,冷得抖筛子。楚云缩着脖子低着头走路,到卤煮店门口还顺带买了点。 -- 第43页 咖啡厅离廊桥院子不远,偶尔路上遇到熟人,双方还会打个招呼。她样貌美性子和善,平常没什么架子,有时候会跟四邻八舍聊几句,所以周围许多人都认识她。 直至走过之前买吊兰的那家盆栽店,还是那个年轻店员,见了她,热情喊道:“出来逛街吗?” 楚云只见过她一次,回忆半晌才记起是谁,柔柔笑了笑,应道:“出去办了点事,准备回去了。” 年轻店员看看她,又看看她后面,一边摆弄花草一边问:“是走亲戚了吧?” 问题毫无异常,楚云捕捉到她的眼神,下意识也往后望去,这才发现贺西宁不知何时跟在身后的,这人就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双手抄在兜里,看着她。 楚云一怔,捏紧装卤煮的袋子,喉咙像被卡住,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反应,或者说些什么。贺西宁面上淡淡的,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弯身把袋子接走,薄唇轻启,喊道:“楚姨。” 调调比以往更低一点,沉闷得很。 年轻店员笑眯眯的,她和贺西宁不算太熟,但彼此认识,算来有一阵子没见过对方,于是说:“好久没见,什么时候开学啊?” 贺西宁回答:“过了十五。” “那正好,在家过元宵。” 贺西宁点点头,临走前,说:“新年快乐。” 年轻店员笑得眼睛都没了,同样地说:“你们也新年快乐。” 小姑娘真会说话,还知道顾及旁边的楚云。 楚云走在前面,贺西宁依旧跟在后头,两人保持一前一后地走出半条街,楚云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跟刚刚那个人很熟?” 听语气应该是,贺西宁平常根本不会这样,哪怕见到亲戚,态度也不冷不热的。 “以前读一个小学,算是校友。”贺西宁说。 楚云颔首:“嗯。” 她只是随口问问,其实完全不关心这个。 贺西宁用余光看过去,走了两步,问:“你去咖啡厅做什么?” 一字不提严宗旭。 楚云未曾察觉话里的深意,如实回道:“处理公司的事。” 贺西宁亦嗯了一声,寒风卷着落叶掉落在她肩头,树上挂着的红灯笼一晃一荡的,分外惹眼。她俩戴的是同一款围巾,都是楚云的,之前楚云给了以后贺西宁就没还过,自此以后就占为己有。 走到 岔路口处,一辆车突然急急冲出来,连喇叭都没按,贺西宁眼疾手快,赶快一下拉住楚云,不然就被撞了。 楚云吓得不轻,紧张得背后蓦然一热。 车开远了,司机可能不知道刚刚差点撞到人。 她缓缓神,待贺西宁放开自己,问:“你呢?” 接的刚刚的问话。贺西宁把她拉到内侧,自己走靠马路的那边,说道:“找师姐借书。” 可这人手里一本书都没有,而且借书去咖啡厅面对面喝咖啡做什么。楚云没有点明,这不是她该问的,亦不应该上心,于是只道:“什么书?” “齐老师让借的医学杂志,国内没有,买不到,刚好师姐那里有一本。” 其实齐老师并没有硬性要求学生必须借到,只是上课时提到过,告诉班里的同学放假时可以看看,别放假把心都放野了而忘记学习。 上次在严宗旭那里是贺西宁和江照溪初次正式见面,楚云都不清楚两人是怎么熟悉到这种程度的,明明贺西宁整天呆在家里都没出去过两次,而江照溪也不像那种心善到处处帮忙的人。 她嘴皮子阖动,肚子里疑惑万千,可到底没有问出口,风冷雪冷,她顺手拢紧外套抱住胳膊,什么都没说,慢慢朝前走。 贺西宁不打算解释,紧跟着。 两人之间生了罅隙。 楚云不愿意承认,打心底里避开这种想法,可越是逃避,越是有一根线将她和贺西宁拉近,这根线太紧了,勒得她喘不过气。 . 天气的原因,加之晚上睡觉不小心推开被子,冷了大半晚,楚云感冒了。 起先只是有点不舒服,脑袋胀胀的,她没太在意,中午的时候还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还洗了个澡,直到晚上躺床上时才察觉到不对,大冬天分明冷得不行,她却热得厉害,尤其是大腿,就跟放滚烫的水中烫过似的,头也昏昏沉沉,口干,提不起劲儿。 因为时间太晚,楚云即便知道自己生病了,但也没去管,被子一盖努力睡觉。 凌晨时睡着了,只是第二天早上却没能像往常一样起床。 她发高烧,整个人都烧得晕晕乎乎的,一睁眼都看不清面前的景象。 贺西宁依旧六点多起来看书,她早就发现楚云没起来,以为是在睡懒觉,便七点半时自个儿做早饭,饭做好过来敲门,这才察觉到不对。 人在生病时往往是最脆弱的,一个高烧就能把你烧得糊里糊涂,不是装成病弱的模样,是真的起不来,站都站不稳。 楚云被贺西宁急匆匆背着出门,那时没有打车软件,出去也没遇到出租车。这人坚持背着楚云小跑了半条街,在江湖菜馆门口拦到一辆出租,医院在C大附近,过去大概十几分钟。 在贺西宁背上的时候,楚云闭着眼睛趴在她肩头,贺西宁的呼吸越来越重,肯定很累,可把住她腿的胳膊却一点没松。 一旦松了,背上的楚云就会往下滑,甚至不稳而掉下去。 -- 第44页 半条街的距离还是有那么远,楚云虽然不高但体重九十斤,这要换成一个成年男人,也不一定能一口气把她背出这么远 。 出租车上,贺西宁把她揽进怀里抱着,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摸摸她的,真烫得不行。 这人话少,见楚云一直不睁眼,低低喊了声,说:“很难受?” 楚云睁眼,摇摇头,不想她担心。这时候她倒不顾忌两人之间应该保持距离了,反倒主动抵在贺西宁肩头,都快窝在对方颈间,姿势很亲昵。 司机心好,就是看到贺西宁背着楚云小跑才特意把车停她们面前,他打了圈方向盘,稍 微加快车速,问道:“生病了?” 贺西宁抬头,手还掌着楚云的腰,说:“感冒发烧。” 司机说:“哎哟,高烧吧这是。” 贺西宁点头。 “那我开快点,医院不远,很快就到了。” 大年初五,医院看病的人不算多,许多人都忌讳大过年的进医院,只要不是大病或者捱不住,一般初七以后才会来。 经检查,楚云高烧到39.8℃,烧到这种程度算严重的了,稍不注意就会引起各种并发症,她需要输液,而且还要做血常规。 贺西宁忙前忙后,照料她到下午太阳快落山。 医生没说让住院,到贺西宁坚持要住一晚,自掏腰包把医药费和住院费全缴清。 等到楚云差不多清醒,她出去买粥,回来后原本空的隔壁病床来了人。生病的那个是矮瘦的女生,照顾的那个则是短发,大概一米七,也是女的,不过年龄看起来稍大些。 楚云还以为两人是亲戚,但随即发现不对,双方太亲密了,亲密到需要喂饭那种地步。 短发那个很宠矮瘦女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天都黑下来了,对方看见她们这边放着葡萄,嘴馋,便说自己想吃,短发二话不说就出去买。 输完液不久,楚云正难受着,喝粥也喝不下,忽然见到矮瘦女生正在望着这边,问道:“要吃葡萄吗?”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摇摇头:“不了,谢谢,她给我买去了。” 楚云没说什么,猜到两人可能的关系,识趣不问,让贺西宁去给自己接杯热水。 贺西宁前脚刚出去,那女生问:“她是你的谁?” 楚云愣愣,总觉得这问题怪怪的,朝门口望了眼贺西宁的背影,简短说道:“我亲戚。” 矮瘦女生哦哦两声,自顾自掖被角,她的手机铃响,应该是短发打的,她脸上立马浮现出笑容,一直“嗯”、“可以啊”……小女生样十足。 楚云往那边看了好几眼,心里有些复杂。 天底下谈恋爱的女孩子都一个样,百炼钢成绕指柔,柔情蜜意遮挡不住。 她从来没这样过,体会不到是何种感受。 人在生病的时候最容易多愁善感,就像现在这样,楚云以前从不会这么想,大概是发烧烧糊涂了,突然有点艳羡对方。 第28章 别乱说 贺西宁很快接水回来。 楚云喝了水困顿,倒床上就睡。 贺西宁租了张床睡病床旁,但陪护床睡着不舒服,加上灯光照着眼睛,很难睡得着。 旁边那两个女生忙来忙去,快十点终于忙完,她俩没有租陪护床,而是一起睡病床。 楚云其实已经快睡着了,只是那边在悄悄地说话,声音不大,听不清说的什么,但就是能听到。她翻身侧身,睁眼看向那边,借着窗外星光的洒落,依稀能看见两人把被子蒙过头,在被子里面亲密无间。 说话声没了,被子抖动了两下。 经历过这种爱情为天的年纪,楚云自然清楚她们在做什么,无非就是躲在里面亲嘴。她倒不排斥这种行为,人家开灯的时候也没做什么越距的事,现在关灯盖被子亲一下,也无可厚非。 不过真是奇怪,她应该不太能接受这样的行为的,毕竟是两个女的,可眼下竟觉得还行,也许是没影响到自己,不关己事。 贺西宁早合上眼,不知真睡还是假睡,她的唇色很好看,介于殷红与粉色之间,不涂口红也很有气色,唇形呈M状,薄唇,透着有两分性感。 老话有个说法,叫做薄唇薄情,嘴唇薄的人向来寡情寡意,阴狠,像捂不热的石头。整天催婚的楚母常告诫楚云,找男人不能找薄唇的,薄义无情,要不得。 楚云从来不认为这种说法正确,尤其是经历了这阵子,贺西宁挺好的,孝顺优秀,不是薄情的人。 胳膊有点麻,她小心翼翼地改为平躺,直到对面窸窸窣窣一阵,之后不再有任何动静,复闭上眼睛睡觉。 约莫凌晨时分,陪护床咯吱了一下,贺西宁动了动,彼时黑夜寂寂,病房里安静无比,楚云的被子没盖好,肩膀露在外面,她从暖和的厚被里伸出手,轻轻帮这人重新盖上。 . 医院里很难睡懒觉,普通病床要像家里那样保持安静不太可能,大清早的,医生护士们全都忙碌起来,住院的病人们开始输液、检查,过道上的人来来往往。 楚云醒的时候贺西宁早就起了,对面那两个女生也起了。 短发那个正蹲在地上给另一个穿袜子穿鞋子,就差连衣服一起穿了。 她有点惊讶,恋爱中的人真的能低到尘埃里去,对方分明能动能跑的,还给穿袜子,像照顾两三岁的孩童一样。 -- 第45页 或许是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矮瘦女生脸腾地变红,不好意思地抬手推了推短发,小声嘟囔道:“好了,快起来,我自己穿……” 短发没理,坚持把鞋子穿完才起身,然后出去打水买饭这些。 楚云自觉不再盯着人家,这样不太礼貌。 查床的医生来了一次,不过看的不是她,而是矮瘦女生,她已经没什么大碍,呆会儿再去量体温,输一次液就可以回家。 贺西宁收拾完毕就出去接了一杯热水,楚云很是感动,本想喝了水出去吃早饭再回来量体温输液,却在这时听见那群医生护士的话——矮瘦女生得的不是普通的病,是癌症。 那时的医疗条件不怎么发达,太多方面都不成熟,癌症是很可怕的,在寻常人看来就跟绝症似的。 楚云惋惜,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怎么就得了这种病,身边连家人都没见到一个……真是可怜。 吃早饭时,她老是忍不住想这件事,想到出神。 贺西宁给她盛粥,沉稳说道:“她是早期,只要配合治疗,还是有可能痊愈的。” 一眼就看穿楚云在想什么。 楚云回神,不知道该怎么说,喝了口热乎的豆浆,吃着吃着,贺西宁突然又说:“ 而且她有女朋友照顾。” 医院是最能见证人间真情的地方,每天都有无数的生离死别发生,有人孤零零死掉,有人直到闭上眼的那一刻都在温情过度过,得病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孤苦无依才是。 楚云一僵,没想到她能看得出来,随即搪塞道:“什么女朋友,人家是普通朋友,小孩子家家别乱说。” 贺西宁眼神有点玩味,直直盯着她,问:“你读书的时候,学校没有同性恋么?” 楚云刹那间愣住,找不出话回答,憋了半晌,说:“成天乱讲,要让你妈知道还不得念叨半天,认真读你的书,往好的学,净搞这些有的没的。” 她真担心贺西宁会跟着学坏了,随口就说出这种话,也不想想别人会怎么看。贺西宁不言语,兀自吃自己的。 回医院输完液,差不多下午两点,下楼缴清后续费用,两人提着东西出院。 走的时候,楚云没忍住回头望了眼。 矮瘦女生和短发一块儿窝在病床上,两人在低低交谈,说着说着,矮瘦女生就扑在短发怀里笑,一点不像生病的样子。 花儿样的女孩子,那么美好,怎么就是同性恋呢。 以后得多难走。 . 新年新气象,自打春节一过,所有的事情都往好处转,郴州从除夕开始逐步恢复用电用水,广州所有列车恢复运行,所有受冰雪灾害的地区都在慢慢变好。 后来“每日人物”是这么评价08年的雪灾的——“绝望的郴州、崩溃的广州、孤独的贵州、停滞的长沙,以及等不到雪的北京。” C市也受影响,但影响跟以上几个城市比起来,小得不能再小。 新闻里的好消息一则接一则,南方大地在新年的爆竹声中复苏,处处勃勃生机。 楚云看到新闻报道,不免有些感慨,广州那边的朋友打来电话,说要回C市过元宵,她很是高兴,毕竟好久没见到了。 大概是经历过一次生病被照顾,楚云对贺西宁的态度改变了许多,不再躲避,她现在完全是以长辈的立场来对待贺西宁,跟老妈子似的。 那些不该有的想法,随着地上屋檐上的积雪一并消散。 陈君华本该十五之前完工回家,可临时改变决定,她手艺不错,那个老乡出高价留她做工,工钱比当保洁高两三倍,而且还有提成。现在广州那边服装工厂盛行,手艺人少,出路也少,在C市这算真的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陈君华犹豫了几个晚上,还是想在老乡那里做活。 毕竟干半年就比之前一两年都强,她自己接活接再多都赚不了多少,有时候熟人让帮忙,不好拒绝还会免费做工,甚至倒贴,这样就挺好的。 楚云和贺西宁都支持留下,贺西宁还打电话去劝,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留在那边做半年。 不过十五还是要回来过的,且老爷子他们也要过来。 新年后上班的第一天,公司事情特别多,任务繁重,部门所有人都要加班,不知什么时候能走。 楚云本打算今儿回家吃晚饭,可临时要加班没办法,只能发短信告诉贺西宁自己不回去吃了。 贺西宁一分钟后回复:嗯。 看看时间,估计这时候正在做晚饭,楚云有一点点愧疚,但也不多纠结,面前摆着的工作都做不完,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秦林给所有人订餐,让助手发给大家,她从楚云桌子旁边走过时,多看了这边一眼。楚云察觉到,难免尴尬,想着之前在KTV那时候……公司应该没两个人知道秦林的事,她识趣只字不提,当做从来不知道。 这一年社会对同性恋的接受度还没那么包容,要是被爆出来,指不定要丢工作。楚云直觉秦林应当是个好人,所以潜意识里想维护她。 加班到九点半,工作勉强做完。 楚云累得脑子都转不动,提着包包下楼,眼见同事们一个接一个开车走,犹豫自己要不要买辆车。 只待一年的话,买车真的没必要,但是不买确实不方便,上下班都是坐公交或者打车,实在是麻烦。 -- 第46页 想着,她顺手拦了一辆出租。 夜晚路上车少,马路边投下的树影婆娑,街道空荡荡的。 楚云翻翻手机,想给贺西宁打个电话,告诉对方自己马上到家,但又一想这人可能正在看书学习,于是作罢。 廊桥院子大门口站着一堆闲聊的老大爷老太太,街对面有卖炒板栗和烤红薯的小摊,她走过去都买了。 摊主热情,笑眯眯的十分和善,一边称板栗一边问她是不是住这里的,好 像之前见过。 楚云抬手勾勾耳发,笑了笑,指着一单元二楼说:“我住那儿。” 就是这么一指,忽而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贺西宁和江照溪,两人并肩往外走,看起来聊得很合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双更,一般情况下第一更下午两点,第二更晚上九点,三次元忙的话就是单更(会提前告知),特别忙就会提前请假,mua。 第29章 本能 今晚的月亮圆而白,明晃晃地挂在天空。 江照溪的打扮就如同天上的圆月,白净又柔和,毛衣外套牛仔裤,外加一双浅色的平底鞋,扎个清爽利落的马尾,二十六岁的人看起来小了不少,她容貌姣好,像与贺西宁同龄。 她开了车来的,车型是十分常见的大众Polo,低调而平价,就跟本人一样有亲和力。 贺西宁送她上车,白色的汽车启动,逐渐驶离成河街消失在街的那一边。 贺西宁回身。 楚云赶紧收回目光,当做没看见,转身背对着那边。 摊主看看对面,笑道:“最近晚上都热闹,等过了十五就冷清了。” 楚云没接话,而是问:“多少钱?” “十块。” 她付了钱拿东西,慢悠悠过去,这个时间点马路上车尤其少,只有路灯投下的昏黄光。 贺西宁没走,远远就看见她在对面,便在原地等着,直到楚云走近了,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院门口一堆人不知何时散开了,只剩下零零散散两个人还在唠嗑,白天的太阳大,将高墙和树木上最后的雪融化,导致地面上湿.漉漉的,墙角处还积了一滩滩混浊的水洼,看着就脏兮兮。 东面院墙剥落了一块,泥灰粉洒落在墨绿的冬青上分外惹眼。手里提的板栗很香,诱人的味道在冷夜里尤其明显,楚云踏进大门,说:“刚刚到,一下车就买了炒板栗和烤红薯,你喜欢吃板栗么?” 不想让贺西宁知道自己看见了那一幕。 北京糖炒栗子生意兴隆,街上卖这个的多,在那边呆了这么久,楚云渐渐也喜欢上板栗,大冬天吃板栗,又香又暖和。 贺西宁跟在后面,“还行。” 楚云将东西递过去,“趁热尝尝。” 贺西宁只拿了两颗。化雪后的夜晚真冷,寒意贴着皮肤往衣服里钻,即便穿得再多双手都会被冷僵,楚云摸钥匙开门,楼道里的灯坏了,但借着亮白的月光视线依稀能看见。 钥匙冰冷,楚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刚开门,贺西宁突然说:“楚姨,吃板栗。” 楚云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已经把板栗塞到她嘴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指腹正正触到她的唇上,微凉。 大概是脑子懵圈,亦或许是板栗太香,楚云齿关一松,那板栗就被完全塞了进来,还有对方的指尖。 下一瞬,收回去了。 板栗只有一半,楚云机械地嚼了两口,略带回甜。 贺西宁将灯打开,啪地一声。 偶然一瞥,楚云瞧见她开灯的右手食指指尖有一点点红,是刚刚粘上的自己的口红,这人应当还没察觉,兀自将剩下那一半板栗送进嘴里。 她的心陡然一跳,紧紧涩涩的。 桌子上齐整摆着一摞书,全与医学有关,应该是江照溪送来的,楚云还记得借书那事,原来是上回说一说,这次亲自送上门。 当医生的都忙,有时候忙得吃饭睡觉都没时间,江照溪对贺西宁可真好,又是请喝咖啡又是送书过来。楚云跟自己那些多年好友都没这么好。 贺西宁将所有书搬进房间,在里面捣鼓半天。 楚云先去洗澡,之后出来收拾,等贺西宁洗完了再进去漱口。 浴室里白雾腾腾,弥漫着一股子薄荷香的热气,光滑的镜面水蒙蒙,结着一层水汽,楚云抬手抹了一把,接一杯冷水。 贺西宁刚刚洗完,头发都还是湿的,发梢不住地滴着水珠,一缕乌黑的头发贴在了她白皙修长的脖子上,尾端正好在喉咙那里,显眼无比,可她像感觉不到似的,一直都没把 那缕湿法拨开。 因着才洗了澡,她穿得少,脚下踩着凉拖鞋,脚踝细而精致,她好像真的不怕冷,洗完出来都没冷得哆嗦一下。 楚云挤牙膏,往旁边看了眼,当触及到贺西宁锁骨之下,霎时一愣,旋即开口:“把衣服穿上,不冷吗?” 贺西宁正在对着镜子擦头发,回道:“不冷,呆会儿穿。” 楚云无话可说,她其实想提醒两句,可觉得这样说哪里不对,当初跟同学朋友们进澡堂子光..溜溜搓澡都有过,大热天没空调,寝室里四个人还穿着小背心围在一起打牌,那时谁在乎过里面穿不穿?起先不熟悉那会儿肯定不会这样,可后面混熟了,只要不是在外面,大家都不会在意那么多。 -- 第47页 读书的时候她见过男同,可没遇到过女同,周围一行人笔直,女人有时候精致,有时候也糙,流氓起来比爷们儿还下流三分,因为不会朝那方面乱想,一次两次会面皮薄不好意思,久而久之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她说不出这话,憋了半天把话咽回肚子,埋头刷牙。 贺西宁在一旁吹头发,吹风机呜呜呜直响,燥热的风不时往这边吹来,楚云倏尔脸侧一热,倏尔颈后一热。 漱完口,楚云掬一捧水洗嘴角的泡沫,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去。 因为太累,她都没像往常那样看会儿电视再睡,而是直接回屋躺着休息。 可睡不着。 起来看时尚杂志。她有一阵没买过杂志了,都是之前买的那两本,内容差不多都看过,再次翻到那两个火.热性感的外籍女模特,很奇怪,真的没有任何感觉,依旧像以前那样看一看就过了,一点欲.i念都没有。 哪怕现在关上灯,被窝里躺着一个身材.火.辣的赤.i条条的女人,哪怕对方卯足了劲儿勾她,楚云都不会有一点多的感觉。她甚至有些恼火,不想别人碰。 欲.i望是一种本能,即便一窍不通,细细想一想也明白该怎么来,跟女人做总觉得怪怪的。 她以前都没想过这些,不会想女人,也不会想男人,都不需要,眼下却像陷入了没有出路的困局,一直在原地打转绕啊绕,绕到自己头晕。 这一晚她很晚才睡,因为心里有事,迟迟无法入眠。 迷迷糊糊间,她想到了那一摞书,那么整齐地堆放在一起,不像是旧书。 贺西宁睡觉前肯定在学习,而且看的就是这些,明早起来也会看。 . 翌日小雨,滴滴答答不停,天地间雾蒙蒙一片,远处的工厂在冒黑烟,虽然看得见,但其实工厂离这里还是有那么远,楚云起床时往那边望去,感觉压抑得很。 出门的时候雨下大了,她撑着伞跑去站牌那里等车,公交车比往常来得要晚十几分钟,而且一路上开得又慢,摇摇晃晃很是烦人。 下车时,竟然在公司附近遇见齐硕。 齐硕只是路过而已,见到她,喊道:“楚姨,巧啊,出来做什么?” 楚云略惊讶,这么早的天又下雨,他出来干嘛? “上班,你呢?” 齐硕回道:“在药店买了药,顺带等车去你们那边找 西宁。” 楚云疑惑,问:“找她有什么事?” 总不可能是玩,毕竟这下雨天,而且他又是一个人。齐硕摸摸鼻头,如实说:“我和西宁要去师姐那里。” 楚云猜到师姐是谁,脸色一滞,问道:“去做什么?” 齐硕说:“不知道,老师让我们去找她。” 楚云不说话了。 正巧这时候通往廊桥院子的公交来了,齐硕招呼一声赶快去乘车,她看着高瘦清 秀的男生上了车,逐渐远去。 今天依然要加班,秦林下午就过来通知工作,部门里一片哀嚎,叫苦不迭,然而没有任何作用,领导一进门所有人不敢吭声,干得不知道多努力。 楚云提前给贺西宁发消息,还是让不要等自己吃饭。 贺西宁很久都没有回复,直到她快加班结束了,发来短信:我在书店。 楚云只点开看了一眼,刚要把手机收好,随即又是一条短信:在你们公司附近,齐硕也在。 她抬眼看看周围,犹豫片刻,在桌子底下悄悄问:哪个书店,名字? 贺西宁:新华书店。 离这儿就几十米远,确实就是附近。楚云让他俩在书店等着自己下班,晚一点一起去吃饭,免得回家再煮。 几乎是一下班,她提上包包就走,赶着第一趟电梯下楼,然后踩着高跟鞋往新华书店去。 正值寒假期间,加之又是下班吃了饭的时候,书店里人多,大半都是家长带着孩子在里面到处看。贺西宁和齐硕在最里面,楚云找了半天才找到。 好在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 “楚姨。”贺西宁轻声喊。 齐硕亦招招手示意。 刚刚出公司被寒风吹惨了,楚云冷得不行,只点了点头,好一会儿低低问:“来书店买什么书?” “随便看看。”贺西宁回道,拉着她往后站,给过去的人腾地儿。 楚云没说什么,趁着他俩到处看的时候自己也随便抽本书看。 那是一本开过塑封的,讲解《楚辞》的书,作者应该是近几年才冒出头的新人,楚云都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讲解书的序言惯例发表一堆作者对《楚辞》的各种见解以及历史意义等,她看得很快,一目十行,只是翻了两页以后,看到上面的内容不免皱眉。 讲解书的作者认为屈原是同性恋,和楚怀王有那么一层不为正史所承认的关系,还分析得有板有眼的。 她立马合上书,感觉这位作者真的是乱写一通,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出书,这要是被小孩子买了,肯定会当真实史事记。 最近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哪哪儿都是同性恋。 她把书放回去,想去拿另外的书看,这时后方斜进一只手,贺西宁把那本书抽走了。 第30章 生气了? 贺西宁翻了翻那本书,又放回去。 但她没有翻序言那里。有那么一瞬间,楚云没来由有些紧张,她把着书架边沿,细白的手指都捏得发白。 -- 第48页 齐硕去另一边了,这里就她们俩,书架间的过道本就不开阔,此时仿佛逼仄了些,楚云感受到贺西宁就在后面,有意无意抵着她的背,淡淡的薄荷香袭来,时刻提醒着这人的存在。或许是紧张的缘故,时间便过得格外慢,好似过了许久,其实就一两秒而已。 放下这本书,贺西宁再去拿另一本书,是一本诗集,正正在楚云腰间处的位置。 若换成其他人,楚云肯定会觉得这是故意的,贺西宁这么做,她却不去深究,这般姿势未免太亲密了点,虽然没有触碰到,但像单手拢抱住她一样。 齐硕找到了想要的书回来,贺西宁不动声色退开,顺势走向隔壁书架。 过道间来了一对父子,楚云给他们让路,偶然抬头一瞥,发现贺西宁在看自己,她抿紧唇,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贺西宁和齐硕一本书都没买,三人一起出去,街道上人来人往,过年挂的红灯笼依旧亮着。她们到街尾的盐帮菜馆子吃饭,齐硕就住在隔壁街,他对周围一带非常熟悉,还认识馆子的老板。 吃完出来将近十点半,齐硕目送她们上出租。 夜晚寂寂,这一片灯火辉煌,可下一段路就人烟稀少,过隧道时贺西宁往这边挪了些,楚云本在阖着眼休息,感觉到这人抵在胳膊上,睁眼偏头。 隧道浅黄的光投落进窗户,在贺西宁身上笼罩出一层柔和的光晕,沉郁与温和在她身上交织,她的目光沉稳而克制,黑漆漆的眸子比夜色还要深两分。 楚云与她对视一眼,默了半晌,到底没避开,看了眼车窗外,有点在意地说:“我今早遇到了齐硕,他说你们要去找师姐,哪个师姐?” 出租驶出隧道,外面一片暗沉,天际微微透出淡蓝的光,车内没有开灯,贺西宁的脸隐在暗处,她抬了抬眼,回道:“江师姐。” “江照溪?” “嗯。” 楚云沉默须臾,又问:“找她做什么?” 贺西宁神色如常:“老师让过去。” 与齐硕的回答一模一样。 楚云欲言又止,可终究没再说,看了这人一下,目光有些游离地望着车窗外。车内无比安静,司机专心开车一个字都不讲,沿途的路灯一盏接一盏,车内倏尔照进灯光倏尔变暗。 公司到廊桥院子不算太远,下车付钱,直到快进院子大门时,贺西宁说:“老师也在那边,主要是过去见他的。” 算是解释。 楚云斜了一眼,没继续追问这些。 院子大门让贴了一张字报,告知住户明后两天白天都会停水,这一片的水道需要检修,让大家晚上就把日用水接好。 回家以后两人把家里所有盆和桶都用上,全部装上水。 今晚楚云睡得比较早,她心里烦躁,不知道怎么了,其实贺西宁多跟江照溪接触,这是好事,作为长辈来讲她应该支持。医生这个职业是神圣的,但大家都是俗人,神圣之中也会由各层关系网组成,跟她们的职场关系一个样,进去以后有人带一带总归会少走些路。 然而她心里忍不住要在意。 不过楚云这人现在别扭,自认为这种在意就是担心,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切。无亲无故的,江照溪一个不熟的人,干嘛对贺西宁那么好呢,有点无事献殷勤的意思,耐人寻味。 因为心中有事,烦躁,楚云胡思乱想到下半夜才睡着。 她很少做梦,除去之前那个绮.梦,这次又做了一 个,不过这回却是梦到了以前的事,许许多多的事。 高中是最适合情窦初开的年纪,她那时是班上乃至年级里受欢迎的美女,青春洋溢的脸蛋满满都是胶原蛋白,笑一笑眼睛里就盛满星光,身姿如同池塘里的荷花,好看而不妖艳。班里有清秀的小帅哥追她,每天不是写情书就是送吃的,还有那种讨人厌的痞帅痞帅的小子,故意来惹她生气。 楚云的第一次约会就是在高三下学期的某个晚上,操场上的桂花开了,香气四溢。男生姓甚名谁她都忘了,只记得对方长得不错,高而秀气,斯斯文文的,是许多小女生的暗恋对象,这场约会其实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因为她事先并不知情,只是突然被叫下楼,男生说有事情。 两人围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走到她脚板心都微微酸痛,直到操场上几乎没人了,他俩在桂花树下,男生凑过来想亲她。 她吓了一跳,力气蓦地忒大,一下子把人推开。 男生摔倒外地,胳膊肘被粗糙的地面擦伤,伤口血淋淋的一块。 第一次约会亦无疾而终。 或许是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太大,以至于后面的许多年里,再没有过一次这样的事,一直都是她自己一个人。 大学毕业以后,她曾经搬出过家独居一阵子,住的是复式小公寓,有一次累极了,她躺在床上一睡就睡到凌晨三点多,醒来的时候公寓里安静得要命,只有暗淡的台灯灯光照着。她在这一晚自我进行了人生的初体验,一点不美好,很累,但滋味像浓烈的老酒,后劲儿在骨血里蔓延翻腾。 她素来不是那种听话的好学生好女儿,歇够了,摸出烟点了一根,就那么光着.i背趴在床头,任被子松垮垮搭在细瘦的腰后,支着身子一口一口地把烟抽完。 忽明忽灭的火星晃眼,就跟过往的时光似的,越烧越亮,直至灭掉。 -- 第49页 梦境就跟真实的一样,将那些早已忘记的事情一点一滴勾勒出来,楚云动容,觉得那支烟好像真的就在指间烧着一样,然而她不抽烟已经好些年。年轻时不懂甄别,做事随心所欲,后来就收敛了,叛逆逐渐消融平歇。 白色的烟雾在暗沉的环境里萦绕,自始至终不消散,她背上覆来一个人,同样的长头发,那人的手摩.i挲着她的脖子,掀开被子进来。 这不再是回忆,不是真是的事,楚云忽觉自己还在睡觉,在梦中。 她指间还夹着烟头,任由那人造次。 对方凑近了,伏低身,在她耳畔低低叫了声:“楚姨……” 虽然是在自己梦中,楚云却有些怕,她掌控不了梦境。 醒来时,窗外的天还黑着,远处的灯光明灭,昨晚竟然忘记关窗户,导致夜风呼呼往房间里吹,乍然冷飕飕的。 她背后都是细汗,感觉有点燥热,两缕发丝紧贴着颈侧,打开床头柜的小灯,一看时间才五点多。 又醒早了。 不过已经睡不着,她掀开被子过去将窗户关上,又回到床上躺着,离开被子不到一分钟时间,手脚被冻得冰凉。 她拢紧被子,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院的地面水洼没了,只有一地的泛黄落叶,楚云没给贺西宁做早饭,七点左右就穿戴得十分厚实出门上班。 晚上回来,贺西宁不在。 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也没给她发短信。 今天算是开年后第一次准时下班,她有时间,就做了一大桌子菜等着贺西宁回来。 贺西宁回来得比较晚,一进家门发现她已经回来了,边取围巾边问:“今天没加班?” 楚云回头看了下,说:“本来要加的,不过提前把任务做完,就可以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又要加班,”贺西宁说,把围巾放架子上挂着,进厨房帮忙,“好像你们公司最近挺忙的。” 菜已经炒好了,正在煨汤,再烧几分钟就可以关火,楚云舀了一点尝味,回道:“都是这样,以后你工作了也是。” 味道合适,不用再加盐,她把勺子放下,瞥见贺西宁头发上有一小片枯黄的树叶,于是顺便抬手帮忙拿掉,拧开水龙头洗手,状似无意地问:“今天又去找你师姐了?” 这语气教贺西宁一愣,良久,嗯了一声。 可楚云没往下继续问,洗了手擦一擦,揭开锅盖搅和汤水,等时间差不多就关火,用钢夹子夹着砂锅锅沿端出去。 “拿个桌垫。”她说道。 贺西宁照做。 放下砂锅,她又回厨房端菜,来来回回地走,最后进去打饭。 贺西宁就这么看着她忙来忙去,全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接过楚云递过来的饭碗时,突然问:“生气了?” 楚云一顿,抬头看去。 第31章 厚脸皮 “我生什么气?”她反问。 语气有点重。 贺西宁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楚云反应过来自己情绪不大对劲,改口说:“我生气做什么,只是问问,大晚上不回家又不跟我说一声,再晚点回来还得出去找你。” 这一片的治安不怎么样,大晚上在街上晃荡确实有隐患。 然而现在才八点多不到九点钟,时间早得很,比她平时加班回家早多了,贺西宁盛了一碗汤递过去,楚云不抬手来接,只有放她面前。 吃饭。 楚云其实想说点什么,可觉着不应该说,难道让贺西宁别老是去见江照溪吗?出发点是什么,为的又是什么,这要求够莫名其妙的,而且贺西宁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用不着说这些。 她端起碗喝汤,话尤其少,吃完了,对贺西宁说:“你洗碗,我去收衣服。” 贺西宁嗯声,望着她走进侧阳台。 衣服收得不及时,摸着有点润,楚云心里乱糟糟的,一连几天都有些烦躁。贺西宁没再往外跑,再过几天就要开学,可以多休息一下。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元宵临近,老爷子打电话来,说是十四就能到,届时他们会自己过来不用去接,这次要来的人还挺多,除了楚云她侄儿侄女,剩余的一大家子全来了。 离开这么多年,思乡情切,大家都想回来看看,楚大哥和嫂子还专门请的假。 人太多家里睡不下,楚云专门在最近的宾馆预订房间,老爷子他们大概要在这里住三个晚上。她给陈君华打电话,陈君华爽快地说十三就回来,好些年没见到楚家那群人,陈君华很是激动。 贺西宁只在电话里听过这些人的声音,对于即将到来的一行人,她还是有点期待的,毕竟老爷子帮了贺家这么多。 除了老爷子他们,楚云广州那个朋友也回来了,而且比其他人早,原定的时间是十五当天到,但因为没有事情做就提前了三天,上午就到了。 这是贺西宁第一次见到楚云的男性朋友,她一直以为应该是个女的,当看到一个穿紧身皮裤嘴唇冻得乌青的男人站在门口,第一反应还以为敲错门了。 没想到对方先开口:“我找阿七。” 对方穿着奇葩,行为举止却很正常。 贺西宁还算有礼貌,引他进门,端茶倒水伺候着。 男人叫周易,在广州那边做建材生意,与楚云从高中到大学都是同学,亦是多年的好友,双方关系很铁,而且双方家长都认识。 -- 第50页 周易十分讲礼,除去那一身审美糟糕的穿着,其实也能算个温文尔雅的人。贺西宁不能接受严宗旭,但却能接受他,因为周易和楚云之间没半点搅不清,一看就只是朋友关系,就像她和齐硕那样。 他是吃了晚饭再走的,明天不过来,等老爷子到了再来。 楚云送他到门口,问:“你明天要去哪儿?” 周易说:“先去见个熟人,再去医院一趟。” “生病了?” “小病。” 她没有下楼送人,等周易走到拐角处把门关上,贺西宁在客厅中央站定看着她,没问一句关于周易的话。还是她主动解释,最后说:“他以前搞艺术的,弹钢琴画画都厉害,后来手出了问题,就回家子承父业,前几年去的广州,现在可是大老板。” 贺西宁不在意,随意应了两句,想起过两天老爷子他们要到,说:“到时候你要上班,我跟我妈去接他们就行。” 这么主动,楚云看过去,问道:“都没见过,你认识人么?” 贺西宁说:“我妈认识。” 那倒也是。楚云把桌子收拾干净,说道:“我已经请了假了,十四一起去北站。” 贺西宁同意,其实对于要见老爷子和楚母,她心里有点忐忑,她跟陈君华去接楚云那天,心里不要太平静,丁点想法都没有,毕竟那时候只是陌生人,可现在却不一样。 陈君华常说,老爷子是好人,曾经帮衬过她们家许多,所有的恩情以后都得偿还,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人家对你好你得感恩。 她心里肯定有这个想法,但更多的确实另一种,不可言说。 . 十三这天,贺西宁去车站接陈君华。 不过在这之前她绕路去了趟药店,陈君华在电话里说有点头痛,让她去药店买头痛粉,也就是阿咖.酚散,这玩意儿便宜且见效快,在这时还是家庭常备的一种药。 贺西宁自己学医,知道这个吃多了有副作用,有依赖性,但拗不过陈君华坚持,只买了两小包,另外让药店开别的治头痛的药。 陈君华的头痛是半年前开始的,去医院检查了几次都没查出问题,医生说是太劳累所致,让多休息。这也是为什么贺西宁会专门打电话劝她留在老乡那里打工,至少比又要做保洁又要打零工轻松。 出了药店,她在公交站牌下等车,竟看到了周易。 不过周易在街对面,他手里捏着一张单子,看起来像化验单,低着头走路。今儿穿得可比上门那天正常多了,厚实又防寒,他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应C市湿冷的天气,面上看起来有些苍白。 隔得远,贺西宁不可能大声喊,只能看着他走远。 楚云说过,周易这次回来是为过元宵,可她觉得不像,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但看周易这样子就不对。不过她懒得管这些,接到陈君华回家,待楚云回来了,也一句话没提。 明天老爷子他们就到,陈君华大晚上就开始准备,泡干笋煮香肠……这样明天可以节省时间。楚云本来想早点睡,但不好意思她一个人忙活,就帮着一起干,贺西宁也进厨房帮忙。 楚云让她出去,“这里有我跟君华姐就行,你去看书。” 贺西宁站在旁边,说:“今天不看了。” 在这个家里楚云就是客人,哪有客人干活主人家躲房间的道理,陈君华直接拿菜让贺西宁洗,重的活自己干,尽量不让楚云碰冷水。 香肠煮好,陈君华到客厅吃了一次药。 楚云早就发现她在吃头痛粉,一面把香肠捞起来凉着,一面低声问:“你妈怎么了?” “头痛,老毛病犯了。”贺西宁回道。 楚云皱眉,“去医院看过没有?” “嗯,医生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能是之前赶工熬夜太多。”贺西宁往外看去,见陈君华正在揉按太阳穴,薄唇抿了抿,“等两天我带她再去检查一次。” “那最好,”楚云点头,“年纪上来了病痛就多,你妈体质不行,平时得注意。” 贺西宁收回目光,点点头:“知道。” 楚云拿两个盘子出来,准备切香肠摆盘,刚拿起刀,感慨:“你现在就是半个医生,能照顾你妈了,等以后真做了医生,她年纪也上来了,到时候可以跟着你。你不知道你阿公,有时候一 生病,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他性子倔得很,宁愿捱着病痛自己乱吃药都不愿意进医院,说都说不听。” 家里要是有个医生,肯定就大不一样,她的想法和其他普通人一样,觉得家里要是有谁是医生,那心头简直稳当。 贺西宁对她半个医生的说法不辩解,不过学生终究是学生,哪有说的这么厉害。 趁陈君华还没进来,她沉思片刻,突然说:“之前我跟齐硕去找老师,只是去医院参观一下。” 楚云一愣,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待想明白了,陈君华已经进来。 两人各自低头做事,相互都少话。 倒是陈君华话比较多,大概是心理作用比较强,吃了药她感觉好多了,念及有十几天没见到两人,而且四天后又要走,她一直絮絮叨叨的,脸上挂着散不掉的笑容。 香肠烫手,楚云切得很慢。 贺西宁洗完菜换水,胳膊肘不小心碰到她的腰肢,她怔了怔,下意识瞥过去。 -- 第51页 可贺西宁好似没有察觉,自顾自继续洗其它菜。 陈君华转头说:“阿七,你尝尝香肠味道怎么样,会不会太咸。” 贺家很少自己做香肠腊肉,都是直接买,这些都是过年没吃完的,这玩意儿放得越久越咸,太咸味道不好。 楚云停手,直接拿起一片尝,她感觉还行,于是说道:“可以,不是很咸。” 陈君华颔首,放心忙其它的,她想起还有豆子没泡,今晚不泡上明天就吃不了,便擦干手出去拿。豆子放在了冰箱上面,可是她记错了,以为在矮柜子里,结果在外面找了老半天。 厨房里又只剩下两人,依旧各干各的事。 楚云刀工不错,香肠切得均匀且薄,切完一截就齐齐整整摞到盘子里,她的手指白皙,指尖圆圆的,指甲是健康的粉色,一双手看起来不像是应该干活的手。贺西宁往这边瞅了下,边放水,边说:“我想尝一块。” 这么大一个人了,看到切菜还想尝……楚云险些顿住,不过忍住了,回道:“盘里有,自己拿就是。” 可这人却说:“我手是湿的。” “……” 楚云不理会,径自继续切。 但贺西宁看着,连菜都不洗了。她憋了会儿,说:“那就擦干手拿。” “帕子脏。”贺西宁说道。 楚云拿着刀柄不动,可能是被盯得不舒服,她手上松力,然而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陈君华提着干豆子进来,她又抓紧了刀柄,完全不再理睬这人。 贺西宁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已经擦干,从盘子里拿了片香肠。 她当做没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白天有事,晚上九点更六千,么么 第32章 暗涌 忙活到十一点半,各自回房间睡觉。 可能是家里的人要来,楚云捱到两三点才睡。她离开北京之前,其实与家里人关系已经有点僵了,催婚被催得厌烦,楚母也恼,娘俩为此还差点吵架。楚云知道她这是为自己好,毕竟婚恋市场中不论男女,过了三十岁都不怎么吃香,除非有钱有势,可她就是不想,不缺钱不缺爱自己有能力,年纪虽然不上不下了,但从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到了C市以后,楚母好几次支使老爷子打电话来关心她,或是让大哥和嫂嫂打。有时候亲情就是远香近臭,楚云不可能恨她怨她,小事而已,但也比较无奈,人活在世上就要受各种关系的束缚,不可能绝对的自由。 楚母的老观念改不了,楚云侄儿才多大,她都张罗着要介绍对象,人老了没事做,成天操心儿女孙辈就是这样,等哪天家里再添个奶娃就清净了。 明天到了这边,她老人家肯定又要反复念叨。 这一夜,她在胡思乱想中睡着。 翌日起床正正赶上早饭,贺西宁重新换了身衣服,她吃完饭也换了一身,拾掇拾掇,浑身上下都打扮一番,连指甲都没放过。 整得这么精致,主要还是怕家里那群人,单身的女人稍微邋遢点就会被“嫌弃”,认为你过得不好,而不好的原因就是没结婚。 要是早几年,她都不会在乎这些,不过现在学聪明了,知道做做样子给大家看,以堵住所有人的嘴,免得耳朵被念起茧子。 总之,为了清净。 陈君华亦穿得整洁,连鞋面都擦得干干净净,这么多年了,她跟土生土长的地方早已剥离,马上要见到老爷子他们,心里既有感激又有重逢的喜悦。 时间差不多,三人出门打车去机场。 原本老爷子想坐火车,但年纪摆在那儿,火车时间长,环境差,还挤,从北京到C市山高路远简直受罪,最后还是决定坐飞机。 陈君华第一次来机场,她活了三十八年没真正见过飞机什么样,连机场都没来过,下车的时候司机很有礼貌地给帮着开车门,她简直不知所措,忙说:“不用不用……哎,谢谢您,太谢谢了。” 司机笑道:“应该的。” 她不懂什么应不应该,只觉得司机人好,这待遇可是这辈子头一回。 楚云在一旁静静看着,付车费时多给司机塞了五块钱,并眼神示意不要声张,司机心领神会,眉开眼笑给她们指路该往那边走。贺西宁将一切都尽收眼底,过去挽着陈君华。 陈君华没什么“见识”,一下车生怕哪里出错,连走路都绷着腰杆。楚云给娘俩买了喝的,价格不便宜,飞机延误了一个多小时,没能准时把人接到。 时隔多年相遇,若不是楚云在旁边站着,老爷子他们和陈君华都相互认不出来,时间让所有人的变化颇大,尤其陈君华,不到四十的年纪,看起来还不如六十多岁的楚母保养得好。 也是,一个成日为生计奔波,一个养尊处优,差别肯定大。 这也是大家第一次见到贺西宁,高瘦标致,长相较为英气,站在人群中尤其显眼,单论气质,一点都不像贺家能养出来的孩子。楚母是个感性的人,陈君华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见到出色的贺西宁,她首要的想法不是陈君华有多能干才养出这么好的孩子,而是觉得陈君华这些年的日子肯定很难过。 楚母是第一个喊人的,敛住所有情绪,走到她们面前,喊道:“君华,等了很久了吧?” 陈君华有点紧张,笑了笑,喊了声:“婶婶。” -- 第52页 她拉过贺西宁,教着 一个一个喊人。 楚云就在一边看着,她哥楚天成往这儿看了一眼,使了个眼神,让她赶快叫老爷子和楚母。离开机场时,楚云去挽楚母的胳膊,楚母都不带理会她,可却没把手抽开。 老爷子从头到尾都笑眯眯的,他面相和善,头上的银丝全被染成黑色,穿的中山装,精气神特别足,对于贺西宁,他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喜欢和看中。回了贺家,聊天的时候,他还建议贺西宁以后去北京发展,届时可以住楚家,工作什么的都不用担心。 他素来不会拐弯抹角,言语里没有半点瞧不起贺家的意思,这些话更无一丝一毫高高在上,老一辈都喜欢成绩好读书厉害的孩子,贺西宁优秀,自然招人喜欢。 楚云这个大龄未婚人士不招人待见,在客厅里站了会儿,自觉去厨房帮忙做饭。 大哥楚天成一向沉稳,直到吃完饭才找她谈话,面色不大温柔,语气却满是关切。 “在新公司怎么样?” 楚云朝客厅看了看,倒杯水递过去,回道:“还行吧。” 楚天成说:“妈说是你初中同学的公司。” “人家只是股东,”楚云解释,“不过也算是我上司。” 楚天成看她一眼,楚云挑挑眉。兄妹俩打小感情就好,相互都了解,对于楚云的终身大事,楚天成从来都是以她的想法为先,结就结,不结就不结,楚家又不是没钱,养楚云到老都不成问题。 他自觉更有责任,长兄亦是半个父亲,对楚云和自家女儿都差不多,她们自己过得满意就行。 兄妹俩聊了许久。 贺西宁远远站着,不时就往这边看,这样的楚云跟平时很不一样,她跟楚天成站在一起风轻云淡地闲聊,比平时更成熟稳重,愈发显出三十二岁的风采,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其实楚云也算养尊处优的人,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年轻时追求理想,年纪上来了有钱有学历,不论做啥都不愁,她懂风花雪月也懂人间疾苦,活得肆意又有血有肉,若不是两家有渊源,她必定不会到这儿来。贺西宁都明白,楚云这样的人,很难抓得住。 她从没把楚云当亲戚或者长辈看,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 因为太久没回过C市,元宵的当天,老爷子一行人在贺西宁的带领下到处转悠,大学、城关和各种特色景点,花一天时间看完。 楚云上午陪着大家逛,下午临时有事要回一趟公司。 老爷子不太满意,念了两句,但还是让楚天成送她去。 “我自己去,晚一点就回来。”楚云说道,急匆匆离开。 一家人难得聚一起,本来就在这边呆不了几天,老爷子和楚母嘴上不讲,其实最主要的就是想过来看看女儿。楚云一走,老爷子便显得兴趣泛泛,走了一段路有些累,就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歇息。 贺西宁和楚天成一起去给其他人买喝的。 楚母连连跟陈君华说她懂事,比自家那小子强。 女儿被夸,当妈的心里自然高兴。 商店比较远,几个大人就边等边聊,也不知谁先开的头,突然就聊到了楚云身上。 楚母埋怨老爷子,“小的时候我要管,你偏就拦着不让,搞什 么自由教育,现在好了,自由过了头,想管都管不到。” 老爷子脾气倔,不乐意听这些话,都不带理会的。 楚母就是在意楚云三十二了还没嫁,可当着陈君华的面又不好直说。陈君华为人母,也明白这些,不过不便插嘴,她蹉跎了十几二十年,以前对婚姻看得很重,后面自己嫁人生了孩子,自觉还算幸福,但同时也经历了许多不能和别人言明的事,想法自然就变了,她对贺西宁的要求就一个,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别 吃那么多苦。 人一辈子就那么长,她这个当妈的只希望女儿别跟自己一样。 不过想是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她顺着楚母的话聊,尽量宽慰对方。 聊着聊着,楚母叹气,又扯到相亲上,虽然楚云不乐意,但她还是不死心,说到这些难免有点激动,嗓音比较大。 贺西宁买了东西回来,恰恰听到几人在谈论这些。大家也不避讳她在场,反正什么话都讲,最后楚母大概在气头上,对贺西宁说:“你可别学你楚姨,她就是不省心,在学校有合适的就谈着,以后工作了不好找。” 她只点点头。 楚母又重新开始唠叨楚云,老人家年纪大了,止不住爱叨叨。 . 楚云将近天黑才回去。楚母已经念叨过了,倒不会再讲什么,只问她事情顺不顺利,吃饭的时候还给盛汤。 一顿晚饭吃得特别温馨。 贺西宁依旧话少,除了长辈问两句,她几乎不开口,偶尔会起身给大家盛饭端汤。老爷子真的很喜欢她,饭桌上时不时就夸一夸,楚家那两个小的其实也很讨他的欢心,但两个小孩性子不够沉稳,做事没个准儿,一点没有继承到他老楚家的魄力。 吃完晚饭,所有人一块儿看电视,吃东西聊天。 贺西宁十点半就回房间看书,楚云熬到十一点暂时先回房间,老爷子他们精神十足,话匣子就跟泄洪的水没完没了,老是有新的话题说。 晚一点还要送老爷子他们去宾馆,楚云没敢睡觉,打开电脑上网。 -- 第53页 相对于热闹的客厅,房间里仿佛与之隔绝,两道门都没关,天冷,她只得上床盖着被子玩电脑。 侧门的敲门声就是在这时候响的,她下意识随口说了句“进来”,贺西宁带着上网本推开门,说道:“我来连网,要用一下电脑。” 楚云抬头,慢半拍地嗯声。贺西宁真拿着上网本坐下,连上网,可却没有像说的那样做事,只是随便打开两个网站翻了翻。 作者有话要说:计划远远赶不上变化,三次元实在是有事,还在外边没回去(T ^ T),今天的双更变单更了,抱歉<(_ _)>本章给大家发200个红包QAQ 第33章 报到 贺西宁一直没走,占着网线到处乱翻,鼠标点击声不时响起,虽然不大,但足够引起楚云的注意。 楚云抬头看了几次,都没了玩电脑的心思,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半晌,她问:“你们今下午去了哪些地方?” 贺西宁偏头,看了床上一眼,轻声道:“只去了城关。” 少一个人,老爷子和楚母都没了闲逛的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个老人家就是想和楚云到处走走,楚云一离开,他们自然没了再逛的心思。虽然下午的时候楚母老是数落楚云的不是,可说起女儿时,语气却很不一样,不满意又无奈。 楚家的人明天就会走,楚云一共请了三天假,加之周末一共五天,可以去送他们。这才开年,一请假就是三天,上面本来不同意,但秦林帮着周旋了一番,如期批下三天假。 她点点头。 鼠标点击声又是一下,贺西宁面上淡淡的,突然说道:“阿公他们说了以前给你相亲的事。” 可真够直接。楚云愣了愣,知道多半又是楚母跟陈君华抱怨过,找对象结婚这事已经成了楚母心里的执念,天天都忧心。 她看看自己的电脑屏幕,打了两个字,回道:“还有呢?” “没有了,”贺西宁说,点进一则医学新闻,许久,又问,“你想结婚吗?” 之前问过是否打算结婚,这次换了个问法。虽然问题听起来的差不多,但意义却完全不同,打算会受外界因素的影响,想不想却是主观上的,要做和想做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被这么一问,楚云嘴皮子动了动,可没有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她自然是不想的,要是想早就找一个男人组成小家庭了,但不能这么讲,讲了,对方可能还会继续问,贺西宁年纪小,三观才刚刚形成,有些思想是不能给她灌输的,譬如社会有多现实,婚姻幸福的背后必定伴随着付出等等,这些思想过于消极,而且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楚云不想因为自己随口的几句话就影响到对方。 她沉思片刻,口是心非地回道:“想啊。” “为什么?”贺西宁眉宇间染上沉郁。 她挑挑眉,说:“老了会孤独。” 贺西宁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继续说:“等你到了一定的年纪就懂了,不过现在呢还是别想太多,先好好读书。” 这话说得可真够违心,简直就是把楚母以前训过她的话照搬出来,她自个儿都搞不懂为什么要结婚,要是真搞懂了,现在也不至于单身。一个人太孤独、养娃防老、传统观念影响……谁知道呢。 大多数家长都一个样子,孩子读书的时候巴不得她/他死命努力,心无旁骛地上进,千万不要谈恋爱,等毕业了,又恨不得子女能在一年内就结婚生娃。 楚云不能把这种话跟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讲,十八岁的天空本就明净而蔚蓝,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与希冀,作为长辈,不应该把负面情绪加给她。 但贺西宁好像没听进去,也许只是随口问问压根不在意,她看着电脑屏幕,一页一页地往下翻。 不知道她要用多久的网,楚云倒没催,快凌晨时分,外面终于聊得差不多,她出去送人。送到楼下,老爷子让她回去,“我们这么多人,还能丢了不成,你送什么送,到时候还得你哥又送回来。” 那倒也是,大晚上的不安全,等送到宾馆了不可能让她一个女的走夜路,要是发生什么怎么办,到时候楚天成还得反过来送她,多麻烦。 楚云便只送他们到大院门口。 昏黄的灯光下,老爷子搀着楚母慢慢地走,楚天成和嫂嫂跟在后面,不知怎么了,楚云心里突然一涩,别看楚母平时嘴里总是叭叭叭地念,一副强势的样子,其实也老了,她不大适应南方湿冷的天气,风湿骨痛起来连走路都不顺,需要别人搀扶。 为什么要结婚?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是许多已经结了婚的人不愿意承认的,为了家里两个老的。假若问那些已婚人士是否幸福,十个里有九个都会说“幸福”或者“将就”之类的话,但是否真的如所说的那样,不得而知。一段关系的产生和维持,有时候并不是当事的双方愿不愿意,也可能与旁人有关,很多时候就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楚云早已过了叛逆的年纪,不会有那种全世界与自己为敌的想法,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有些感慨,反思自己,也认真反思家庭关系。 观念不会在一瞬间就改变,不过她有点迟疑了。 贺西宁在阳台上站着,身形隐在蒙蒙夜色之中。 . 楚云回到房间,这人已经走了。贺西宁习惯很好,还帮她把床上的电脑搬回桌上摆着,她走到阳台朝隔壁看了看,贺西宁的房间早已关了灯,里面黑魆魆的。 -- 第54页 躺床上后,她想到贺西宁问过的问题,心头忽而生出一股疑惑,小女生干嘛问这些呢。 她回想了下,却记不起对方当时的神情。她这阵子都没怎么关注这人,有点故意忽视的意思,毕竟在那种梦里梦见自己的晚辈,真的不正常,严重一点讲就是变态,心理有问题。 或许是平常没有过多接触到其他人,重心有所偏移,太过关注贺西宁导致的。 她刻意忽视掉这些不该有的,用拙劣的理由去解释,不去重视本质的东西。 一夜好眠。 翌日天晴气爽,天空泛起鱼肚白之际她就醒了,之后起床和陈君华一块儿做早饭。等到八点多楚家的人过来,一桌人在十点半左右开始吃午饭,下午,陈君华先走,之后楚云和贺西宁送老爷子他们去机场。 本来陈君华给他们准备了两大口袋的吃的,但不方便带走,而且楚母很会做人,上人家家里,又吃又喝还带走一堆,这样不太好,她一样捡了一点,剩下的都没要。 走之前,四个大人都悄悄塞了钱给楚云,让他们上飞机后给贺西宁。 数目可不少,加起来都小三千了,平时对她都没这么大方。回到家,楚云把钱给贺西宁,说道:“收着,攒起来下半年交学费用。” 就是怕贺西宁和陈君华要推辞,老爷子他们才把钱转交给她,果然,贺西宁真的不收。楚云记得这人的卡号,出去买水果路过银行,直接把这一笔钱存她卡里。 “你们什么时候报到?”记起开学的事,楚云问道。 “周六。”贺西宁说。 也就是明天,正巧不上班,楚云可以一起过去看看,反正闲在家也没事情可做。 “我送你去。”她说。 贺西宁应下。 之后接连晴朗天气,贺西宁一点不着急出门,因为班会会在下午开,届时清点人数签到就行。 不过楚云很期待过去,她小时候的心愿就是考C大,不过后来搬走了,就一直留在北京,读大学读研都在那边,从没见过C大什么样子。 要进校园,她特意换了身休闲的打扮,穿平底鞋出门,还扎了头发,不细看倒真有两分学生的模样。 学校人多,因为是报到的第一天,所以难免会有一点喧闹。上午没什么事情做,快十一点半的时候,贺西宁带着楚云去食堂吃饭。 C大食堂的美食不比外面差,很受学生欢迎,而且有不少校外人员进来吃。 两人找了桌子分开打饭,楚云点了一份水煮牛肉,端着餐盘回去时,远远就看见座位上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江照溪。 第34章 暗暗吃味 一顿饭吃得有点堵心。 楚云口渴,吃得差不多了到对面的窗口去买水,她买了三杯可乐,回头看时,江照溪正在和贺西宁聊天,两人之间能说的话真多,从坐下开始就时不时在聊,她在旁边听着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人家两个又是一个专业又师出同门,兴趣志向都差不多,自然能聊。 她跟贺西宁能聊的就少,本来就没什么说的,这一阵就更少了,除了琐碎的日常,再也找不出别的。 本打算拿贺西宁当晚辈,现在还真就往这方面发展了,长辈和晚辈的相处不就是这样的么,明明是楚云期望的,可现在她却不太舒服。 真是奇怪的想法,或许应该说她这人多变。 工作人员问:“加冰吗?” 她这才回头,想了想,“一杯加冰,剩下的不加。” 可乐加冰才好喝,加冰的那杯是给自己的,不过现在太冷,大冬天的喝加冰的饮料就是找罪受,所以另外两杯不加冰。 提着可乐过去,那两个也吃完了,贺西宁去放的餐盘,回来以后楚云把可乐递给她,然后递给江照溪。 贺西宁伸手过去接的时候,就摸到剩下那杯是加冰的,这么冷的天还加冰,楚云也不怕喝着难受。江照溪为人礼貌,身为医生她很注重养生,平时压根不会喝饮料这些,顶多喝两杯茶,基本都喝温开水,虽然不喝,但她还是接下。 楚云又不是没长眼睛,见这人接是接了,一口都没喝过,心里不免有点介意。 贺西宁也没喝,一口都没有。 楚云吸了一大口可乐,气泡在她嘴巴里跳动,在她胃里翻腾,气泡往上涌,冲得她有点难受。 今天不值班,江照溪过来主要是为找老师,有事求人,不过具体什么事只字未提,三人在绿树葱葱的校园里转悠大半个小时,她主动辞别。老师来了,在办公室等着呢,得快点过去。 贺西宁说:“那再见。” 江照溪笑得温柔,回道:“下次见。” 楚云没有说话,陪着贺西宁走到教学楼那边,打算要回去,原本她是要等着贺西宁开完会一起吃晚饭的,现在不想了。 “你去哪儿?”贺西宁问道,见她要走。 楚云提着喝了一半的可乐,说:“回去,工作还没做完。” 贺西宁却挡在了她面前,说:“你不是请假了么,有什么工作?” “之前没做完的。” “可以晚上做,开会要不了多久。” 大学开班会不像初高中,多数时候就是走走过场,班导没空就班长主持,说几分钟就能走。 可楚云没听,真走了。 -- 第55页 贺西宁本要拉住她,到底晚了一步。 楚云向来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不会意气用事,哪怕是十来岁时都没这样过,这次是真的想走,不是做做样子。 她并不是生气了,出了校门转去商场,在地下超市买了许多菜回家。等贺西宁回来时,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菜。家里气氛之怪异,楚云故意躲着,吃完收拾收拾,洗碗洗澡洗衣服,然后睡觉。 这样的僵持仅仅保持了半天,第二天又恢复如常。 之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 . 对于医学专业而言,开学的一个星期是非常忙碌的时期,不像有些专业第一周会充足的适应时间。在贺西宁投入繁忙的学习中时,楚云亦有其它事情做,公司那边忙过一阵便稍微轻松点,不过也没轻松到哪里去,搞设计的都一个样,成天加班加点地画图,被甲方搞得头疼,耐性不够还干不下来。 忙碌之中 ,楚云再次见到了周易。 这才几天没见,周易竟然面带菜色,憔悴得很,楚云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周易也不肯说。再一个周末,周易请她吃火锅,也是这一次,她才知道究竟怎么了。 周易根本不是回来过元宵的,而是回来看他堂妹,堂妹得了癌症,在医院住着呢,全家他是第一个知道的。 楚云知晓他有个堂妹,但没见过,更不清楚姓甚名谁。 “什么病?”她问。 周易回道:“癌症。” 没具体说,大概不愿意多提。楚云识趣不多问,宽慰他几句。 周易只是心里烦罢了,不需要宽慰,异乡远地的他找不到人说,就只能跟楚云讲一讲,是以楚云大致又知道了一些事。总的来说就是堂妹小时候爹死了娘嫁人,一直由他家带着,可是小姑娘长大了不听话,中间又发生了点不能说的事,已经好几年不跟家里联系。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楚云不好评论,沉思半晌,说:“心平气和谈一谈,这种时候你们也别逼她,先配合治疗再说。” 周易认同,点点头。 这么大的事,周家人只来了他一个,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的不好讲,无法评判。楚云作为朋友,趁周五下了班,提着东西去医院看这位堂妹,没想到对方时见过的。 发高烧那天同一间病房的矮瘦女生。 短发女生还在,忙前忙后地照顾,比周易这个笨手笨脚的大男人实在多了。 毕竟是病人,周易不敢乱说话刺激她,不论什么都依着,来C市之前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眼下这个情况不接受也得接受,若是过来就闹,以后堂妹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后悔到死都没用。 小姑娘比他小很多,是他看着长大的,家里其他人不接受,他不行。 楚云大致清楚了前因后果,除了叹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能太直白地讲这些,在周易面前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晚上回去,跟贺西宁提起这个,她感叹:“感觉现在得病的人越来越多了,三天两头就是大病,隔一阵就是大病。” 贺西宁问:“怎么?” 楚云把这件事如数说了,末了,记起江照溪就在医院工作,脱口道:“今天没看到你师姐,我记得之前她就在那一层。” “可能不在那里值班,换了地方。”贺西宁回答。 楚云愣了愣,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没料到这人会回答,看来这两人最近处得挺好的,关系比她想象中更为亲近。兴许是记挂着江照溪不喝她买的可乐的事,楚云脸色淡淡的,进厨房做饭。 . 矮瘦女生叫周知敏。楚云周天再去医院探望了一次,周知敏已经转到高级病房去了,周易很关心这个妹妹,这几年虽然不怎么见面,但每个月都按时打钱,就怕自家妹子在外面过得不好,如今周知敏这样,他也非常难受。 之前楚云还说没见到江照溪呢,今儿就见到了,穿白衣的江照溪比平时更加夺目,淡然又冷静,走哪儿都是焦点。 楚云想起贺西宁,心里又轻微发堵。 人就是这样的,不在意的时候看什么都无所谓,一旦在意了就会有所比较,看着人家就老觉得是不是更好,是不是自己更差。 潜意识里逃避,又忍不住在乎。 江照溪看见她,还打招呼问:“家里有谁生病了吗?” 楚云说:“没有,过来看朋友。” “住院?哪间病房?” “过道最里面那间。” 江照溪笑了笑,说道:“张医生负责那间房。” 楚云闲聊的兴致不大,客套地应了几句,江照溪也有其他事,便先走了。 周易从病房里出来,看了她一会儿,说道:“怎么脸色不太好?” “有么?”楚云皱眉。 周易笑笑:“没有。” 短发和周知敏在病房里聊天,有说有笑的,两个女生真的太亲密了,他看不下去,对楚云说:“下去走走,回来了这么多天,都没跟你好好聊过。” 时间还早,因着提前打电话告诉过贺西宁,楚云不着急回家,她跟周易下了楼,在医院楼下的林子里走走。 大概是因为周知敏的事,周易心事重重,烂摊子不知道怎么收拾,走着走着,他摸出烟抽出两根,递一根给楚云。 楚云不要,“戒了,不抽。” -- 第56页 周易哂道:“读书那会儿你抽得比谁都多,怎么就戒了?” 楚云斜他一眼,不解释。 “抽烟不是好习惯,戒了也行。”周易说,自顾自点燃火,巴巴地吸了一口。 两人沿着小道慢慢走,林子里几乎看不到其他人,烟雾在暗淡的灯光下萦绕消散,烟的味道熟悉而勾人,楚云最终还是主动要了一根,不过没抽,夹在指间转着。 周易憋了半晌,忍不住说道:“我觉得你不一样了,变化很大。” 楚云偏头看着,“哪儿不一样?” 周易再吸了口,突然摁出火,把烟给她点上,边咬着烟头边说:“没有以前自由,跟束缚住了一样。” 说得抽象而文艺,拗口得很。楚云笑了笑,回道:“你念诗呢,伤春悲秋的,怎么就扯到自由了,不自由我会一个人到这边来?” 周易不应声,找了张长凳坐下,一口一口地抽烟。楚云坐他旁边,任指间的火星明明灭灭,就是一口不沾。 林子里起风,柔柔吹着,周易道:“我当初不也一个人去了北京读书。” 这搞艺术的就是不一般,说话都拐弯抹角的,烟快烧完时,楚云把它捻灭,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回到家,贺西宁正在房间里看书,门没关,像是特地敞开,以便看见她回来。 开灯换鞋,楚云往那边看了看。 立春在年前,但一场雪阻碍了春天的脚步,一晃眼到惊蛰,天气亦逐渐回暖,树木冒新芽,大院里的花也开了,到处都是春的气息。 又到了一年中最美好的时期。 第35章 意乱 C市的春天一向短暂,尤其是今年下过雪,前两天才刚察觉到气温在回暖,这两天温度就已经升到十五六度,棉衣羽绒服不能再穿,大家都换上了薄外套。 趁有空闲时间,楚云托朋友找人给自己订制了两套夏天穿的小西装,她这人爱流行,每年这时候都要量身定做几身衣服。本来是想请陈君华做的,但陈君华比较忙,而且不太熟悉怎么做西装,做旗袍等传统服饰倒很有一手。 她也带贺西宁去商场买衣服,贺西宁真是天生的衣架子,随便拿一件衣服试都好看。她没给多买,只买了三套,贺西宁试完最后一套出来,她还帮着理理衣领,记起昨天这人又去找了江照溪,意有所指地问:“你们老师又让你去医院参观?” 贺西宁实诚,回道:“不是,过去找师姐借书。” 楚云愣了一下,又问:“借什么书?” “国内买不到的。” 不仅学医,许多专业都这样,特别是在网络还不发达的当年,有些书国内根本没有,连复印版都找不到,必须托人在国外买或者找熟人借,而且这些书价格真的不便宜,加之邮费就更贵了。 而正好江照溪都有,现在也不怎么用得上,贺西宁就找对方借。 “你要是找不到可以跟我说,我也有朋友在英国美国,还有在加拿大的,可以让他们给你带,总找别人借也不方便。” 贺西宁没说话。 其实找江照溪借才是最方便的,且不说买一本书贵,光是从国外邮回来就需要一定时间,况且麻烦别人买书也耽搁时间。 楚云垂了垂眼,帮她把衣服腰后的带子系上,打量打量,再往全身镜里看了一眼,这一身衬得贺西宁愈发颀长高瘦,尤其是两条腿,笔直修长,有两分禁欲的味道。 她让导购把这一身也包上,付了钱,带着贺西宁在附近的餐馆吃饭。 到底心里还是在意的,特别是贺西宁最近表现得不怎么在意家里,总三天两头就往外跑。大概长辈都有点小毛病,老是要管着自家的小孩,楚云心里更是这么想的,陈君华不在家,她得负责管教贺西宁。 不过这话今天才说,没两天贺西宁就又去了医院一趟,不过是陪着自家老师去的。正巧楚云去医院探望周知敏,几人就这么撞上,她终于见到了贺西宁的班导以及恩师长什么样,就是一快六十岁的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为人和善,见了谁都笑眯眯的。 医院里好多医生护士都认识他,一个个见到人,纷纷尊敬地都喊道:“齐老师。” 老头儿跟齐硕一个姓,不过没有任何亲戚关系。 他随张医生到这间病房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医生护士,其中就包括江照溪,亦包括贺西宁,楚云看到他们进来,先是一怔,然后赶忙让开腾地方。 看到贺西宁和江照溪并排站着,楚云心思复杂,蓦地别开了眼。 贺西宁却一直在看着她。 检查一番后,齐老师和张医生等人出去谈。 病房里只剩下楚云和周知敏,小姑娘不怎么说话,她也没聊天的心情。周易从外面进来,对她说:“刚刚我路过走廊听到张医生他们在讨论知敏的病情,那老头儿有两把刷子啊,说得有板有眼的,看起来很有经验。” 齐老师是张医生请过来帮忙的。 楚云洗了两个苹果出来,说道:“那是西宁的老师。” 周易有点意外,反正有个经验老道的好医生,对周知敏的病情总有很大的帮助,他心情挺好,轻声道:“有这么一个老师,以后你外甥女肯定发展不错。” 听到“外甥女”三个字,楚云手下一顿,抿 了抿红唇。 . -- 第57页 贺西宁在医院楼下等她一块儿走,今天的太阳特别大,阳光强烈到晃眼睛,走在路上身上都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看到这人站在远处等着,楚云慢慢走过去,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路过大院附近的水果摊时,她买了一袋子水果。 贺西宁好似察觉不到她的情绪,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反应。 这事就这么搁下,不痛不痒,但就像是悬挂着的石头,吊在半中央下不去,每每想起就有点在意。 公司又开始忙碌起来,单子不断,楚云忙前忙后地做事,整天搞得自己身心疲惫,回到家恨不得立马倒床上就睡。 兴许是忙起来就会把烦心事抛诸脑后,她无暇顾及那些弯弯绕绕的事。设计部一行人最近真的是拿命画图,有同事为了赶工甚至晚上不回家,搬来被子枕头就在设计部打地铺,秦林知道这事后还批评了该同事一顿,睡在公司的初衷是好的,可要是出了事谁负责? 这事本不大不小,但没两天又传到上层的耳朵里,同事倒没啥事,可秦林被拉出去骂得狗血淋头。楚云在里面听着,无奈地叹口气,在公司工作,职位坐得再高也只是个打工的,哪有什么轻松平等自由可言,秦林平时多高傲的一个人,故意被领导喊道走廊上骂,说白了就是以儆效尤,起威慑作用。 办公室里同事们全都低头做事,一个都不敢吱声。 工作压力大,还得受气……楚云摇摇头,不再想这些,径自做自己的事。 秦林十来分钟后回来,她将情绪整理得很好,跟没事人似的,虽然挨了骂,但工作还得继续。 兴许是因为最近事情实在繁杂,任务堆积如山,压力大得爆.炸,上面的各级领导都像吃了炸.药一样,稍有不顺心就搞得火气直飙。 楚云很不喜欢这样的工作氛围,毕竟环境会影响效率,成天这样只会让员工战战兢兢心生不满,对工作进度的推进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想是这么想,她不可能跑去跟领导提意见,反正也在这里呆不了太久。 到三月底,气温又回升了些,简直不要太舒适暖和。 院里不仅有黄桷树和冬青,在靠近一单元的墙壁边上原来还种着两棵四季海棠,如今正含苞待放,估计不久就会盛放了。 楚云一直都不曾注意到这个,北京那边的巷子里就有些人家会种海棠,每每到开花时期,简直美不胜收,她挺期待两棵海棠快快开花。 . 周知敏的病情接连传来好消息,她肯配合治疗,态度积极,加之周易舍得砸钱买药请医生,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去。 之前周易曾想过要不要带周知敏回广州,或者去国外治疗,但都没有。他犹豫了大半个月,思来想去,一方面是为自己,一方面是为照顾生病的堂妹,最终决定这两年就留在C市做生意,往饮食方面进发。 楚云意外,问:“广州的建材生意不要了?” 周易说:“那边不还有我爸他们吗,有我没我都差不多。” 楚云搞不懂他怎么想的,问打算做什么。 “开火锅店吧,这边这个火, 经久不衰,”周易道,分析利弊一番,他全都计划好了的,说着说着看向她,“你要不要一起投资?” 楚云好笑:“我明年就要走了,投来有什么用。” “走了就不回来了?”周易哂道,“你回北京也不影响分钱啊,是吧,到时候你有空就过来看看,分红我给你打卡上,一点不耽搁。” 那倒也是。 但楚云没立即应下,说考虑考虑。 楚家就是做生意的,在北京那边 做药材批发,她对这些没兴趣,所以后来才学的建筑,这么多年了也没跟药材生意沾过边。从小到大就过得好,不缺钱,没过过苦日子,故而她对金钱物质的渴望不强,周易的提议只是记下,没多在意。 如果不是周易反复念叨,她也不会真投资,最后投了二十万进去,当是给老朋友捧场。 周易做事靠谱,有经商头脑,在热闹繁华的商业街承包下一间两层的铺子,花大价钱把两层楼装修成具有C市老派建筑特色的样子,风风火火把所有事情处理妥当,赶在四月下旬开张。 有钱就是好办事,楚云以为至少会准备两个月呢,结果这么快。 开业的前一天正值周六,她带着贺西宁过去吃酒,喝得醉醺醺。 不过不至于醉倒,站着、走路都没问题。 她这阵子跟贺西宁关系淡淡的,自从那次从医院回来,两人之间就生了罅隙,怎么都补不上,但又没有冷战,只是相处变得奇怪,说不了两句话就再没有聊的。 这样的相处再平常不过,对于长辈和晚辈而言,这种程度正好合适,不会太冷淡也不会太亲密。可楚云拥觉得缺少了点什么,空落落的,就像船在海上行驶却始终靠近不了岸边,中间就差那么一段距离。 或许是过于烦躁,她近来都睡得不安稳,精神状态也不行,借着这次酒席,勉强放松点。 吃完酒席打车回家,贺西宁先去洗澡,之后再是她去。 不知是错觉还是酒劲儿上头,洗完热水澡,浑身是舒服了,可却更加晕乎。 天气变暖和,睡袍亦换成了丝质的,很贴身,吹干头发,把浴室的灯一关,打算回房间睡觉了。可大概是醉酒脑子转得慢,行动也慢,她扶着洗手池的台面摇晃了一下脑袋,正要抬脚,贺西宁突然从外面进来,并顺手关上了门。 -- 第58页 楚云还以为出现幻觉了,虚了虚眼睛,然而眼前黑魆魆,什么都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 贺西宁就在身旁。 她知道,因着头晕,想让这人扶自己一把,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从背后被揽腰抱住。 第36章 情迷 这些天里,两人之间犹如无波无澜的死水,任凭外界如何,就是掀不起任何涟漪,楚云看着贺西宁和江照溪越走越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就在三天前,贺西宁还因为去找江照溪而晚归了一次,将近晚上十二点才回家。期间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只接了两个,其余全部挂断了,之后是江照溪开车送回廊桥院子。 楚云在侧阳台上看得清楚。江照溪又是一身休闲打扮,头发是重新做的,由卷发改成了黑长直,看起来又小了两岁,跟贺西宁站在一起看起来也差不了两岁。 也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下了车,贺西宁没立即往家里走,而是站在车前和江照溪说话。江照溪心情俨然很好,在笑,她勾了勾耳发,认真地看着贺西宁。 房间里关了灯,院子里亦一片漆黑,若不注意,从街上是看不太清楚一单元侧面的阳台。楚云便站在阴影里,定定瞧着不远处,到了分别时刻,江照溪忽然抬起了手,大概是想拉贺西宁的胳膊,但没有拉到。 她皱了皱眉,最终看不下去,蓦地转身回房间躺着。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才传来开门的声音,窸窸窣窣一阵,接着是水流声,最后在轻轻的吱呀关门声中归于平静。 摸出手机摁亮屏幕,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是她打出去的,没有接通,更没有回拨。 第二天楚云没有问一句有关前一天晚上的事,之前她还会问问怎么那么晚都不回家,独独那一晚例外。而贺西宁似乎不打算解释,全然不提这些。 至于开火锅店,全部都是周易在负责,楚云没事做的时候会过去看看,譬如今天请朋友们吃饭,她早早就去了,虽然把贺西宁带上,但一直没怎么上心理过,甚至吃饭都没跟贺西宁坐在一桌。 请的朋友里包括了杨英和严宗旭他们,期间严宗旭敬了楚云三次酒,态度未免过于熟络。周易私下里还问她和严宗旭什么关系,楚云说没有关系,周易都不相信。 “这位送的开业礼可贵重得很,没关系白送你这么多钱?”周易低声问。 楚云不解释。这段对话被贺西宁听了去,一晚上都一言不发,连坐车回家的路上都没说过话。 以为她洗完澡就回房间睡觉了,孰料突然进来,又是无孔不入的淡淡薄荷香,严实地裹挟着楚云,由于喝了酒,即便洗完澡,两人身上还是有酒味,特别是当贺西宁伏低到她脸侧挨着,浓烈的酒意怀揣着野心,似要把她醉得不分东西。 然而她不至于醉到那种程度,整个人还算清醒,就是没有劲儿,不论身后这人做什么都能清晰感受到。 楚云应该推开这人的,却没有,任由对方单手揽着,反而还往后抵着,靠在这人怀中。 或许是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僵持,让她想通了些什么,现在有了台阶,便顺势而下,亦或许是江照溪的存在令人不安,需要抓紧点什么来弥补,总之,她有些放.i纵自己,不大顾及后果。 这给了贺西宁极大的鼓舞。 浴室里还留存着洗澡水的热水,关着门就有点闷闷的,说不清是热还是何种感受,水汽往上跑,熏在脖颈间,就这么抱了一会儿,贺西宁抬起另一只手,摸着黑抚到她脸侧。 楚云的脸颊很烫。不止脸上,身子也烫,她喝多了酒就是如此,整个人像是在火里烤过一般,与贺西宁微凉的分明修长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贺西宁年纪虽小,但也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知道得慢慢来,她只触碰楚云的脸侧,用指腹在轮廓上轻轻小力抚着。黑夜会将感官无限放大,楚云看不见,可感受却一点不落,大概知道这人不会做太越距的 事情,便默不作声地放任对方抱着,轻抚自己有些热烫的脸。 地面有水,已经变凉了,楚云无意摸到洗手池的边沿,亦是冰凉凉的,不过冰凉的感觉惊不醒她,她扬了扬白细的脖颈,偏头抵着贺西宁的脸,不多时,抬起一只手紧紧抓着对方的小臂。 明明什么都没做,不过脸挨脸贴在一起而已,气氛却很是暧热而旖.i旎。 两人谁都没有说过一个字,封闭的空间里,周围好像生出无形的墙,将她俩围堵进去。楚云合上了眼睛,脑袋昏沉沉的,靠在贺西宁颈侧。 不一会儿,她脸上传来凉凉的触感——贺西宁亲了她。 只是亲的脸,楚云却怔了一下,有种温暖的感觉蔓向全身各处,心头也热热.胀胀的,好似经历了多了不得的事。这辈子头一遭被亲,不是亲嘴,可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醉意在身体里翻腾,汹汹涌涌如同骇浪,拍打着她的领地,浪潮卷湿了沙子,留下退潮的痕迹。 她没敢出声,更不敢喊这人一声。 大概在这种幽暗的环境里,不出声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这样双方都可以忽略掉那些束缚,人是用眼睛看世界的动物,若此时此刻的环境是亮堂的,只怕两人都不会抱在一起。 亲完脸,贺西宁没再继续,也许是怕再进一步楚云会毫不留情地拒绝甚至推开她。 她俩相处的日子不算长,从一月份到现在,不过三个多月,贺西宁不知何时对她产生了那样的心思,也许是在某个晨光和煦的早上,也许是在某个黄昏日落的傍晚,反正就是上了心。那种感觉不能准确地言明,说不出具体的感受,可就是在乎,对一个大自己十四岁的女人产生这种心理,她知道那不正常,可控制不住自己。 -- 第59页 她在平淡的日常里窥视楚云的一切,一点一滴,从被单到碟片,从被动转为主动,窥得对方的内心与真实,再渐渐深入其中,将楚云束缚住。 楚云一开始是抗拒的,可现在有所松懈,卸下了些许防备。 贺西宁吻了吻她的鬓发,接着往下,亲.昵而暧昧。 凌晨的街道空阔安静,除了不时被风吹得摇摇摆摆的树木,大多数住户家里都熄了灯,只有夜市的大排档、烧烤摊还坐着人,但不多,一条长街显得寂寥萧条。 一单元没有一户人家亮灯,包括旁边的楼房,墙角的两棵海棠树身摇晃,婆娑的树影投落在地面上,交织在一处。 楚云顺着贺西宁有力的小臂,摸到这人的手,捏了捏她的指节,等对方稍微松了些,扣住她的手指执着。 许久,地上掉落下一根系睡衣的带子。 夜已经很深了,天边飘荡着几朵乌云,乌云往天中央走,将圆白的皎洁月亮遮挡住,地面霎时黑了下来。整片天空望不见星星,月亮被这么一遮,便显得天幕更加黑沉,乌云笼罩在月亮前面就是不散开。这种天气,一般不多时就会迎来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C市不是多雨的城市,已经有一阵子没下过雨了,按平常的天色变化来看,雨应当落不下来,但谁知没多久就沙沙沙一阵轻响。 细雨打在海棠树上,落在干净的水泥地上。 …… 一场雨由小转大,从慢慢细雨转为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地打在窗户玻璃上。 楚云侧躺在床上,身上还是穿着那件丝质睡袍,她一直没有睡着,时间逐渐流逝,她也在慢慢清醒,微醺的酒意退去,剩下的就是无比清晰的记忆,稍微一闭眼就能回想起来。 荒唐而放肆,比窗外的雨还来得凶猛。 她确实醉了,可刚刚的事情却不是在无意识之下做的,她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第37章 禁忌 天空黑压压的,与早些时候的明净大为不同,乌云翻腾涌动,看来这场雨短时间内不会停歇。 雨声烦人,扰得她心里乱糟糟的。 翻了个身朝向窗外,窗户里透着些微的亮光,但并不足以照亮屋子,房间中仍旧黑暗,没有带子的束缚,睡袍的一边柔柔搭落,露出瓷白如玉的肌肤。 楚云怔神许久,又闭上眼睛,那些场景跟活动的地下水似的倏地往上冲,不知过了多久,被子里动了动,她抬手抚着锁骨之下的位置,在回想着什么,然后将被子掖好。 大雨噼噼啪啪—— 那时黑,什么都看不见,完全凭感受,故而留下的印象深刻,忘都忘不掉,随着轻轻的气息融入了骨血里,禁忌的刺激无时不刻地跳动着,像闪烁的火苗,烧着炙烤着,使得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她在回想中入睡。 一觉醒来已经早上七点半,雨已经停了,天空像被洗过一样,空气中弥漫着清新宜人的泥土味道,大院墙角的海棠经过半夜雨水的洗刷,枝头和树干都在滴水。 院子里竟然有鸟雀,在枝头一跳一跳地扑棱。 今天火锅店正式开业,楚云得过去看看,起床换衣服,收拾出一副干净利落的模样,昨晚虽然翻来覆去睡不着,但她气色看起来还算不错,不至于苍白无力。 隔壁房间还关着门,灯也没开,这种情况还是第一回 。 贺西宁肯定早就醒了,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没有起来,也不出门。昨晚两人差点就那样了,大概顾及着楚云的感受,她才留在房间里。 楚云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思,大概经历了那样的荒唐,下意识里暂时不想面对,她没叫贺西宁一起过去,而是自己提着包包出门。 周日的商业街喧嚣热闹,来来往往都是人,街上车子也多,路上堵得不行。商业街叫新世纪大街,这里寸土寸金,钱好赚,但淘汰率和成本也高得令人望而却步,他们的火锅店名叫巷子老火锅,因为这条街在许多年前就是一条老巷子,只是经过一年又一年的变动,直至今日才变成了一条高消费的商业大街。 为着这家店,周易可砸了不少钱进去,半年一载能回本都算乐观的情况,不过他家底厚实,出这点钱真的不痛不痒,反正一切由他兜底,装修宣传成本不算在内,楚云那份分红会按每月的利润给。 楚云不太在意这些,让他先把店整好再说。 他俩算是多年老友,平时联系不算密切,偶尔会打电话联系一下,但关系挺铁,之所以这么好还是要归功于以前,周易天生就是搞艺术的料子,可也因此受影响,行为举止说话方式在旁人看来难免格格不入,尤其是对那些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子来说,这无疑就是娘炮,周易为此没少受排挤,还被同年级的混子学生拖进厕所脱.裤子凌霸。 那时的楚云在老师同学眼里也不算好,一来二去两人就凑一堆了,不过随着时间迁移,都变化了许多。 新店开业喜庆而热闹,周易花钱请了许多人过来撑场子,楚云人脉广,亦请了不少同学朋友过来,所以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红红火火生意兴隆。 但毕竟才刚开始营业,即便街上的行人量再大,会进来吃饭的还是少。做生意得靠法子和经营,在接下来的一到两周里,店里的“客人”都会是他们自己请的同学朋友或者工人撑场子,只等慢慢做起来就好了。 -- 第60页 一楼先开着,二楼空着,忙活了一个白天,晚上的时候,楚云终于忍不住上二楼阳台一个人呆着。阳台上有张小桌子,上面放着烟和打火机,应当是周易放的,他有烟瘾,上来抽过烟。 即便再怎么忙碌,她脑子里仍在想昨晚的事,做什么都集中不了精神。 尤其是现在夜幕再次落下,天空黑了,虽然周围到处有灯照着亮如白昼,街道上熙熙攘攘往来都是人潮,可二楼仿佛跟底下隔绝了一样,如同她。 她抽出一支烟,坐凳子上靠着,捏着烟头沉思半晌,终究还是拿打火机点燃,二指夹着塞红唇里,烟气缭绕,在淡黄的灯光下逐渐消散,猩红的火星子随着吸气而明明灭灭,在夜色里尤其打眼。 有道德与三观的成年人想的到底不一样,她自己清楚昨晚怎么回事,更清楚自己和贺西宁应该保持距离,可就是难以矜持,那样幽闭的环境里,就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样,有几个能自控的。即使没到最后那一步,但她也无法让自己忽略这个事实。 事实就是她执着贺西宁的手,放在了自个儿的身上,最后也是她抓住了那小孩儿的愈发造次的手,得以终止这场荒唐无忌。 贺西宁多听话,紧紧箍着她的腰身,沉默了许久,抵在她耳畔低低喊了声。 那时真的感受万千,剪不断理还乱,如同一团乱麻。 如果对方二十八岁,那时说不定就做了,可到底不是,现今最重要的不是认不认得清自己,是这人才十八,比她侄女还小几个月。楚云含.i着烟头,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雾,想着这事该怎么解决。 贺西宁今天一天都没找她,没到这边来也没打个电话。 原本的关系和年岁差就摆在那里,是无法争辩的事实,若双方年纪相仿,指不定还能坐下一起吃吃饭,愿意就谈下去,然而现实就是不行。 当做无事发生做不到,直接面对也难,说喝多了就是自我欺骗,两人虽然酒气微醺,但哪有一点不清醒的样子,这话骗自己都没用。 十八岁,有些事情尚且不懂,毕竟没进社会,还需要家长养着,终究只是小孩子,可三十二岁不可能不明白这些道理。 . 底下也不算太忙,周易想上楼抽半支烟,一上楼就见到楚云在阳台上坐着,正在抽他的烟。 之前给都不抽,现在主动拿。他过去,想问一问发生了什么,可见到楚云那个样子便自觉闭嘴,想改口谈谈生意,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憋了半天,说道:“陈二前阵子找了一个大学生女朋友,最近分了。” 陈二,大学同班同学,以前跟班里的人关系都不错,不过近两年楚云和他没什么联系。 “不是出国了么?”楚云问,语气轻飘飘的,不大感兴趣。 周易说:“多久以前的事了,他出去混了个海归的身份,回来抢手得很,发展也还行,现在都当老总了。” 楚云只听着,不接话。 在世俗的看法里,三四十岁的人找十八.九的大学生做对象不算是光彩的事,也不怪大家用有色眼镜看待,年龄差都快大出一轮,多数情况下能是为了什么? 周易还算正派,哪怕是熟人,对这种行为也是不耻的,陈二可是结过婚的人,离了婚还带着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竟然去祸害人家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真不是个东西。不过他没骂出来,而是继续说:“那女生现在去他公司闹,要死要活的,估 计又要复合,真是拎不清。” 他语气带着轻蔑,听不出到底看不起哪一个。楚云却是一顿,兀自抽烟不吭声。 周易给自己点上一支,不再多谈这些八卦,人家男男女女爱怎样就怎样,旁人私下说两句就差不多了,不是自己的事别多管。 天一黑,来吃饭的客人稍微变多。 不多时周易下楼帮忙,刚招呼了一桌朋友,转身突然瞅见贺西宁来了,这人带着齐硕他们过来吃火锅捧场。 第38章 困局 火锅店会通宵营业,下半夜生意会比上半夜冷清,快十一点的时候朋友同学们相继离开,楚云下来送他们。开门做生意讲究和睦发财,长长久久,因为楼下人多,故而她不会皱着一张脸,整个人反而笑意吟吟的。 大家都还没吃饭,周易让后厨准备准备,就着自家的材料一起吃火锅。 楚云中途去了趟厕所,抽完烟身上一股味儿,散半天都散不掉。周易真的是有钱烧得慌,厕所装修得比大商场的都华丽,墙壁上挂油画就算了,洗手池周围还摆着各种各种的假花盆栽,每隔半个小时就做一次清洁,往这里喷香水,整得花里胡哨的。 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她这才出去。贺西宁和齐硕他们坐的那桌靠墙,正正朝向这边,一出去就能看见。 周易知道贺西宁跟她有层沾亲带故的关系,送了饮料啤酒不说,还特意叮嘱员工给那一桌打一点八折,开店头一天不收钱不吉利,随便收点意思意思。 贺西宁早就看到了她,余光有意无意盯着这边,面前摆了一大桌子食材,这人都没怎么吃,就是过来找楚云的。不过其他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易路过这桌旁边,见她的蘸碟几乎没动过,招呼了一声。 贺西宁还算礼貌,喊道:“周叔叔。” 齐硕他们知道这家店楚云也有份儿,一个个跟着喊人。 -- 第61页 周易乐呵呵应声,问:“菜合胃口吗?” “合胃口,新鲜好吃。”齐硕说。 周易停下来是想问问贺西宁怎么不动筷子,但见她一堆同学朋友都没什么反应,便识趣不多嘴,等到了另一桌见到楚云,悄悄问:“你今天怎么不带着你外甥女一块儿来?” 自己大清早就跑来了,贺西宁又单独带其他人来,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打过照面,明眼人都会觉得有问题,不过楚云这么大人了,肯定不至于跟小女生闹架。 楚云往那边望了眼,恰恰对上贺西宁的视线,不自然地别开,回道:“我走的时候她还没起床,就没叫上。” “还以为你们怎么了。”周易了然,说道。 她淡淡说:“没有。” 到桌子那儿坐下,跟着大家一起烫菜,不过也没吃多少,就着清汤随意夹了几筷子青菜,多数时候都下意识在看着另一边。 周易有所察觉,可不好说什么。 . 约莫凌晨一点半,周易开车送她们回去。 下半夜的C市宁静空旷,路上车少人少,新时代大街离廊桥院子还是有那么远,足足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送她俩到家,周易交代两句就开车走了。忙完开业第一天,明早还得去看周知敏,接下来事情可繁杂得很。 楚云和贺西宁站在大院门口,谁都没有说话。 走到楼梯口处,楚云先开口:“什么时候去找的齐硕他们?” “上午。”贺西宁说。 “在外面吃的午饭?” “嗯。” 院子里空荡荡,地面铺着成层的落叶,种黄桷树夏天遮阴确实凉快,可一年四季有大半时间都在掉叶子,地上少有干净的时候。墙角的海棠经历了雨声的冲刷,不知何时开了,不过没全部盛放,红艳艳挂在枝头,在不够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尤其显眼。 上楼梯前,楚云看了一眼初初绽放的一树海棠。 兴许是个人错觉,南方的海棠不如北方的海棠开得明艳,仿佛更为含蓄,可能是时间太短还舒展不开。 在北京那边,楚家的独立小院里也种着海棠,那树亦恰巧就在楚云房间下面。这是她一开始到贺家没发现的共同点,又娇又艳的海棠花。 她需要时间冷静,贺西宁不会逼她。 两人表面上还是像以前那样说话做事,皆都暂时不提昨晚,明天还要上课上班,时间已经不早,洗漱完毕就各自回房间睡觉。 临进门前,贺西宁突然轻喊:“楚姨。” 楚云停住,没应声,只看过去。贺西宁走到她面前,想拉着她,可被避开。楚云把着门把手,半边身子侧进屋,盯着这人半晌,沉声道:“早点睡觉。” 语罢,不管对方还站在外面,进房间把门关上。 贺西宁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楚云比昨夜还晚入睡。 乱,烦躁,心里空。 悬崖勒马是件很难的事,冲动的人脑子一热什么都做得出来,睡袍松垮垮落在手臂间勾着时她稍微清醒些,让贺西宁出去,对方其实不愿意走,但终究还是在她的沉默中出去,且带上了门。四月份的夜晚还是冷的,楚云赤脚踩着湿地面,鞋子早被甩到一旁,她将睡袍拉起来,凭感觉摸到开关打开灯,浴室里骤然一亮,霎那间就与镜子里的自己面对面。 镜子里的她衣着乱头发也乱,因醉酒热而嘴唇红.润,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像刚刚被剥掉了伪装的壳,露出里面的柔.嫩与真实。 自己眼里的念想骗不了人。 睡袍带子落在地上早已被水浸湿,她拢紧领口,低身捡起来。出来时到处都是黑的,贺西宁房间都没开灯,她都没敢朝那里面看。 那种想法多可耻,她还是做了,不顾后果,如今要面临的就是无法解决的局面。这不是谈一谈就能过去的事,何况陈君华还不知情,要是被知道了,陈君华怕是能被气得半死。 若换成一个稍微大两岁的,其实都容易得多,因为各有各的思量,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楚云对贺西宁说不出绝情的话,更不能给保证而一错再错,现在做什么都不对,不做也不对。 境地两难。 . 周一惯来忙碌,办公室忙得热火朝天甚至有些兵荒马乱,今天大老板会下来视察工作,每位员工都得打起精神应对。 楚云状态不太好,忙起来才勉强好受些,尽量将全身心都投入工作之中。中午是去食堂吃的饭,正巧遇上秦林,秦林是一个人,见她旁边有座位便过来坐。 秦林在工作上比较强势,为人直言直语,不太喜欢拐弯抹角,坐下吃了两口,问道:“今天怎么精神焉焉的?” 楚云愣了愣,对于上司的问候不太适应,片刻,回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下了班好好休息,别耽搁工作。”秦林道,话说得比较直,她就是这个性子,即便是私底下聊天也不会跟部门里的人太温柔。 楚云记起黑衣女人,突然有问题想问,可仔细一斟酌又觉得这样太突兀,而且还是在公司里,问私人问题不太好,便把话咽回肚子里。 她至今没敢把自己往同性恋沾边,借口昨晚是荷尔蒙之下的驱使或是冲动,内心更多的是负罪感。 大抵人在初初接触未知的时候,都是无比纠结的,可以触碰却不敢,怕捅破了蒙在眼前的那层薄弱的无用纱。 -- 第62页 怯懦也好,躲避也罢,总之不愿意直面。 不过这些说到底都是白搭,无论困局中的人走哪条路,路有多么百转千回,出口只有一个,最后总要走出去。现实需要考量,有陈君华和老爷子他们,楚云不能贸贸然做决定,另外就是贺西宁,这人还小,要是被她影响而走了歪路,那一切都要归咎于她。 虽然是贺西宁先抱了她,可后来却是她主动的,哪怕及时止住,但仍旧是过错大的那一方,她当时就应该推开贺西宁的,结果没有,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两个女人……贺西宁以后会是前途一片光明的医生,这种事算什么呢。 秦林看出她心神不宁,可一句没问。 下班后,楚云转到新时代大街看看,虽然是工作日,但火锅店的生意比昨天刚开业更好,周易听取她的建议加了会员制和消费满减两种活动,总之目前看起来还行。 楚云没在这边呆多久。 打车回去的路上,老爷子给她打电话,入伙开火锅店的事楚家的人都不知情,都是昨儿才听到别人说。 老爷子对此很不满意,倒不是不愿意她自个儿在外面赚钱,就是担心她在这边做生意做起劲儿了,以后要是不回北京了怎么办。老爷子和楚母年纪大了,自认为半截身子已经埋进土,他们不管束楚云想做什么想去哪里,只希望等哪天老两口走不动了,儿子女儿都能在身边陪着,他们不怕死,人活几十上百年总会有那一天,可就怕死的时候想见的人见不到,闭眼那一刻都是遗憾。 楚云没精力应付老爷子,听着他不停地叨叨。钱出了店开了,老爷子念就念吧,反正毫无影响。 电话最后转到楚母手中,楚母只问:“你跟君华说过没有?” 她应道:“说过了。” 那是几天前的事了,现在她都不敢打电话给陈君华,就怕没脸面对,好在陈君华最近没空,没时间打电话回来唠嗑。 她和贺西宁的事告诉谁都不能告诉陈君华,不是接不接受的问题,而是怕陈君华知道了受不住。贺西宁就是陈君华的半条命和希望,是她大半辈子以来的寄托,要是知道这事,气出毛病都是轻的。 挂断电话,楚云抬手揉揉太阳穴。她走进了一条死路,前面是陡峭的山壁后面是汹涌的大河,不能后退也不能前进。 与往常一样,大院门口聚着一堆闲聊的人,她都没精力关注,进了大院门口转进楼梯,偶然间瞥见那两棵海棠,今天的花开得更多,比昨天还要好看艳丽。 绚烂的娇媚鲜红,是光线暗沉的院子里两方两色,很是夺目。 贺西宁先回家,做好了饭等她。 相处还是别扭,都在装作无事发生,她一面放包一面说:“去了趟火锅店,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解释为什么这个时间才回来,不是故意躲着。 “今天生意怎么样?”贺西宁问。 “刚开始都那样,将就。” 这人嗯声。楚云垂下眼眸,径自吃菜,不时会讲一两句话。 双方都心知肚明,越是装作不经意,表现得淡定从容,越是过不去那关,她们都深陷泥足,正在一点点往下沉,谁都出不来。 . 做完一切,楚云打算回房间,空气有点烦闷,不是她心情的缘故,是天气如此,天气预报显示今晚或有雷阵雨。 此时的天十分阴沉,窗户中都没有一点光亮,她将客厅的灯关掉,快走到门口时,隐约看见贺西宁站在过道里,她一怔,抬眼看着这人。 贺西宁比风雨欲来的浓郁夜色还要沉闷。 淡淡的薄荷香袭来,楚云没有退开,任由她。 第39章 放.纵 她以为贺西宁会做什么,可这人只是抱着她,沉郁的黑夜在蔓延,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拥抱,比夜色压得楚云还难受。如果贺西宁真做出过分越距的举动,那她肯定会抗拒地把人推开,可贺西宁没有。 这人不仅读书聪明,心思也复杂深沉,深知楚云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循序渐进地攻下对方的防备。 外面开始闪电,狂风横肆,但没有轰隆隆的雷声,可能是被一闪而过的白光惊到,楚云闭上了眼睛,靠向贺西宁,不过始终没有抬手去拥住这人。 只是一个拥抱,却很能安抚人的情绪。 贺西宁将她带进了她的房间,抵在门后,手上的力道一直没有松开过,力气大,大到楚云都挣不动,强势又占有欲十足。可她又懂该怎么示弱,伏在楚云颈间一动不动,好似将所有心思都袒露出来,直击楚云的软肋。 楚云这一天都在想那件事,负罪感和羞耻两重交织,无法面对陈君华,又觉得责任主要在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会占据一个人的想法而很难改变,毕竟贺西宁才十八岁,楚云不会怀着恶意去揣测她的想法。 年龄就是最有力的掩护。 此刻贺西宁埋在她颈间,她心里更乱,堵得厉害,终究还是抬手抱住了这人。 一场大雨在即,狂妄的风吹着院里的树木,尤其是那两棵海棠树,被吹得摇摇摆摆,掉落的树叶和花瓣掺杂在一起,贴着地面飘动打转儿,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没个停歇。 周围大半人家都关灯睡觉,眼看着要下雨,连夜宵摊上的客人都不吃了急急往家里赶,天上漆黑,乌云滚滚。 -- 第63页 有些事情就是一步错步步错,亦或者是大水决堤,想堵也堵不住,不释放掉只会愈加危险。 楚云不是柳下惠,不是无情无欲,从她梦见贺西宁开始这一切就已经歪了,土地埋下了种子,要么腐烂要么生长,一旦遇到生命的水只会放肆地向上冲,再克制都没用。何况柳下惠坐怀不乱,怀里坐的是素不相识的女子呢,若把贺西宁换成其他不认识的或是不熟的人,亦或者自己没有感觉的人,她定然都不会放任这种行为,因为内心深处有那种想法,所以才会半推半就地任由放肆。 她从来都不高尚,不过是万千普罗大众当中的一员,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该有的感受和情绪都会有,冲动、纵容,关着的心门稍微打开一条缝,就会被外面的人慢慢推开。 其实说到底,她跟贺西宁什么关系都没有,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长辈,贺西宁叫她一声姨,不过是看在老一辈比较亲近的份儿上,两家虽然曾经在一个地方住过,可往上细数,怎么都扒不出一层真亲戚关系来。 能发生那晚的事,两人内心深处都没把对方归在亲戚那一类。 归根到底,就是都有感觉的。 只是这感觉产生的场合和时机都错了,由各方面来看,双方都不是世俗眼光和概念里的良配。同性,年龄差,同辈的女儿…… 雨终于落了下来,跟豆子似的啪啪嗒嗒,声音之明显。 闪电没有再出现,这场雨亦并不像天气预报说的那样是暴雨,跟之前下的那场差别不大,只不过不是细雨开场罢了。 海棠花被风卷着,被雨摧残冲刷着,但却没丁点儿残败的样子,反而愈发艳丽,鲜红色隐在黑沉沉的夜色里,葳蕤而美不胜收。 由于大雨的冲刷,窗户玻璃上的水就没少过,阳台地面上亦湿.i漉漉的。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贺西宁揽着楚云,开始亲她,不过没有亲嘴,而是适度地在脸和耳廓这些地方徘徊流连。这人的心多恶劣,利用了楚云暂时的纠结和不清醒,趁机将 人一点点拉进圈套,她给楚云结了一张粘性十足的大网,如今楚云就黏在大网中间,越是纠结挣扎就被束缚得越紧,她是潜伏在暗处的捕猎者,耐心地等着对方力竭,等待吞噬的机会。 掩藏在香味之下腐败刺激着楚云的保守,那味道又危险又美好,明知该远离,却忍不住想靠近。 人在很多时候都是赌徒心理占上风,以为自己不会沦陷,一次不会,两次不会,直至后来的好多次,不彻底埋进去就不会知道醒悟。诱惑就是淬了毒的蜜糖,甜味中带着致命,然而陷在其中的人只会尝到甜味。 楚云没有任何有关两个人间的情和爱的经历,在这方面她虽然看得多,但实践经验不一定比贺西宁足,纸上谈兵谁都会,可真当上了场,能做到哪种程度呢? 很多事情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陷在泥潭里的人都无法自救,更别说理性思考。且情爱的事,要真完全能用理性来对待,那还叫情爱么? 情爱是克制,也是张扬。 两人之间谈喜欢和爱情尚且过早,说是荷尔蒙和多巴胺的作用又太过表面。 双方都明白这种时候不能说话,说话会将理智拉回来,都抱着不言语,黑夜会将微小的情绪和感触放大,会逐渐吞噬掉理智,会给爱.i欲添柴加火。 贺西宁亲了口楚云的脸侧,轻柔又小心翼翼,像对待稀世珍宝似的。她放低了姿态,以弱势的一方去追逐楚云,像情场中的老手,以拙劣和不成熟来吸引,收敛了所有的危险,让楚云明知不该还是放任她继续。 到红唇边,停下,轻轻缓着气。 气息互渡。 她今晚喝了一罐啤酒,一闻就能闻出来。楚云侧开了头,不愿意再进一步。 仅仅只是一个小动作,贺西宁就明白了,她自然地啄了口楚云的下巴,然后将人勾着抱起来,楚云被抱到了桌子上坐着,窗外的雨声在耳中更加清晰。 啪嗒—— 啪嗒啪嗒—— 隐隐约约的,夹杂着贺西宁的呼吸声。 明明两人连接吻都没有,更没做任何过于越距的举动,可感觉却比接吻来得更为猛烈直观,也许是她太激动害怕,也许是夜色太静谧深沉,心跳动得厉害。 她抱住了贺西宁的后颈。 …… 这一场雨持续了大半个小时都没有变小的趋势,烦人地下着。海棠树在风雨之中摇荡,不多时风小了,只余下满地的花瓣与落叶,黏在地面上被雨水浸泡着。 因着下午之前有征兆,加之夜已深,故而此时的街上并没有躲雨的行人,没有客源,夜宵摊一个接一个收摊,街道两旁的铺子一家一家地关门打烊。 约莫到凌晨时分,黑魆魆的房间里只剩下楚云一个人,她直挺挺仰躺在床上,被余韵未消的刺激熏染着,似有若无的薄荷香似乎还在鼻间萦绕,让她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她翻身起来抽开抽屉,摸出里面的打火机和烟。 这是周易的东西,被她顺手拿了。周易就不是个好东西,见她拿自个儿的烟,还问要不要好的抽。 楚云没有烟瘾,更不是借烟消愁,她早过了那种靠烟靠酒缓解焦虑的中二年纪,只是不找点事情做心里空落落,大晚上的除了抽烟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 第64页 火星子一燃,房间里霎时亮堂一瞬。 烟雾隐进了黑夜之中,只有一个红点存在。 事情一而再,发生了两次,她都搞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 贺西宁小,犯浑就算了,她也脑子不清醒。她夹着烟的手有点抖,都控制不住自己,狠狠吸了口,又忍不住开始回想刚刚怎么回事。 烟灰差点落到干净的被子上,她伸手到床边,二指夹着烟嘴,细白的手指在烟身中段点点,将烟灰抖掉。 房间里安静得很,隔壁房间也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有空荡的雨声。 什么都没做,却比做了更要命。 即便自己看不清,内心深处的东西却快要显露出来。致命的渴望撞击着世俗与桎梏,始终冲不出来,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明灭的火星子在黑暗中闪耀,还是烧到了尾端,楚云将其捻灭,没有再点第二支。 冷静了好一会儿,她才躺下,盖上被子睡觉。 事情就是一团乱麻,越拆越乱,越乱越拆,忙活半天其实作用不大,除非把这团麻舍掉不要了。可能舍得把麻丢掉的又有几个,大家都是俗人,心里想着嘴里说着,可行为却不一致,言行会透露出真实的想法,即便它是见不得光的。 雨断断续续,在天亮时分得以完全停歇,雨夜过后是晴天,海棠几乎都开了,艳艳夺目。 一树的鲜活美丽。 第40章 暧昧关系 天气已经回暖到十几二十度,正是睡觉最舒适的时期,昨晚没有早睡,今早差点晚起,已经来不及吃饭,只有赶快换衣服出门。 楚云拢紧睡袍领口,起来将窗帘严严实实拉上,然后抓紧时间收拾。最近烦心事太多,她人也瘦了不少,腰肢更细了,不过整个人看起来却更加性感有料,腰细显得臀.翘,身材凸凹有致,曲线分明。 她腰后有一块小小的淤青,不知道怎么弄的,在瓷白的肌肤上分外显眼。她体质就是这样,偶尔稍微磕着碰着就会淤青,不过一点不痛,而且消散得很快,因为淤青在后面,她自个儿看不见,所以也没关注。 大概是昨晚下过雨,今早公交车上的乘客比往常少,整座城市被完完全全清洗过一遍,到处都是水,空气中弥漫着干净清新的味道。 公司之前派的任务还没结束,又有了新的工作,不过好在没有派给楚云,而是给了其他同事。她不太关心本职之外的事情,只听别人说新任务钱多,就是甲方特别难搞。 因着最近不怎么关心公司的事,她今天才听到秦林的八卦。 不是私人八卦,而是秦林好像跟人事部的姜总闹了矛盾,具体什么矛盾不清楚,反正挺严重,还惊动了总经理他们出来调和。职场暖的时候暖,冷漠的时候也冷漠,大家知道秦林得罪了领导,一个二个都不敢再与她走得太近,甚至有意远离,姜总职位更高后台又硬,普通员工得罪不起。 人情冷暖就是这么现实。楚云跟秦林不算熟,她也不好去问,更不能做什么无意义的举动,反正把这些当八卦听过过耳朵就完事。 六点多下班,她想起要买点感冒药回去备用,这个季节天气多变,稍不注意就冷到了,于是走路去公司附近的药店买。在药店不远处,她发现和秦林和黑衣女人抱在一起,秦林看起来情绪比较低落,黑衣女人一直在安慰,最后还把人搂抱住。 她有些触动,秦林多强势一个人,这种时候背后还是需要支持。 爱情里最重要的就是相濡以沫。道理老,但永远适用。 回到廊桥院子天已经黑沉,贺西宁先放学回来,早做好了晚饭等着。 饭菜比较清淡,但合楚云的口味。 依旧像之前那样,谁都不提昨晚的事,有些事情挑明了讲不是正确的做法,非得急急逼着要一个结果,那只能得到最不想要的那个。假使贺西宁现在拿捏着这两次“冲动”让楚云给交代,那楚云给的交代肯定是离开,这样对两人、两个家庭都好。 贺西宁不会那样做。 她把房子打扫得干净整洁,炒菜炖汤,以老样子迎接楚云。 现在她们之间的关系是隐秘的,不可以开诚布公地谈,暂时不能让楚云往这上面深想,因为一旦想通透了,这事压根就是一条死路。 谁也想不出万全的出路。 她给楚云盛汤,照旧问道:“今天工作怎么样?” 楚云接了汤碗,说:“就那样,还在做之前的单,你呢,学习任务重不重?” 医学生压力大任务肯定重,天天赛高考,哪有轻松的时候。贺西宁脑子聪明,优秀又努力,学起来不算吃力,她喝了口汤,沉稳道:“还好。” “注意劳逸结合,别太累。” “嗯。” 楚云没话讲了,也不想讲,兀自低头吃自己的。 再寻常的对话都只是表象,两人都在装傻,那层匪浅的关系已成事实。 那时多亲密无间,黑暗的环境将理智吞噬,把束缚一层一层剥离,楚云抱在贺西宁后颈上的手都在轻轻颤动,又怕又想,她们在外人看来是那么正经,夜里关了门却搂抱在一起不管不顾的。 即便不亲不摸,光是对这层关系的清楚认知就足以教楚云心悸。就像偷尝苹果的夏娃和亚当,明明被告诫过不可以吃,却还是想吃。 -- 第65页 黑沉沉的夜里,压抑的气氛,外面下着雨房间里是那么沉闷,沉闷到需要释放。无需过分亲.昵,相互之间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让对方触动,楚云抵着贺西宁的额头,半垂下眼皮,抬手抚着这人的脸侧,快要碰到她的薄唇时停下,及时打住又意味十足。 她们的关系既暧昧且禁止,被无形的线缠.i在一起,不得分离。 贺西宁最终是自己走的,她做了那么多,最终却不索求,知道界限在哪里,有点以退为进的意思。 楚云衣衫完好地躺在床上,听着轻轻的关门声。 沟壑难平。 约束久了突然来这么一遭,她肯定是有感觉的,那感觉来势汹汹清晰无比,让她久久不能平复。 现在贺西宁又表现得那么自然从容,几乎会让人产生昨晚两人就没打过照面一样,房间里的不是她俩。 楚云用余光看着她,细嚼慢咽吃着。 . 墙角的海棠盛放得太美,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周易来一次上门看见了,第二天还专门拿着相机过来拍照。 廊桥院子这地方虽然老旧,但这两棵海棠树却美得很,美到让人无法忽视。 他来的巧,正正是周六的中午,也恰巧贺西宁今天有事去学校了不在家。楚云没事做有空,便留着这位忙里偷闲的老板吃饭,周易真的是欠打,来就来吧,上门就揣两包烟扔给楚云,生怕她没烟抽。 楚云丢给他,说:“我不抽,戒了。” 周易咧嘴,好笑道:“你不抽,垃圾桶的烟头是你外甥女扔的不成?” 楚云都懒得理会,不过倒是想起昨晚贺西宁问她是不是抽烟了,她说没有。 思及此,她问:“我身上烟味明显吗?” 周易摇头:“闻不出来。” 楚云抽得其实不多,她爱讲究,抽了烟也会想办法除除味。她不愿意家里人或是贺西宁看到自己抽烟,那样影响不太好,毕竟不是好行为。 把烟给她放客厅电视机旁边,周易四处走走,过来问:“你外甥女呢,今天不回来吃饭吗?” 楚云不回答,翻了翻锅里,一会儿,状似无意地说道:“她不是我外甥女,没有亲戚关系。” 听得周易愣住。 “你们吵架了?”他问。 “没有。” “怎么这么说?” 她没有解释。 这本就是事实。只是周易有点想不通,因为“外甥女”这个称呼原本就出自楚云的口,如今却被否认,他以为是闹了矛盾,虽然心里疑惑,觉得哪里奇怪,但没有细问。 . 电视机旁边的两包烟最终还是被楚云收下,周易还挺贴心,专门给买的女士香烟。 香烟的包装特别惹眼,上面有一朵娇.媚的红玫瑰。 楚云把东西扔进抽屉里,刚关上抽屉,听见外面有开门声。 是贺西宁回来了,同行的还有齐硕他们,一群小年轻真够闹腾,一进门嘴巴就没停过,不知道在聊什么如此起劲儿。楚云开门出去,听懂他们还在讨论专业知识,一堆医学词汇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意思。 贺西宁站在一行人后面,见到她出来了,不像之前那样喊,倒是齐硕他们礼貌地叫人。 “楚姨。” 她应声。一身家居服使她看起来格外温和,很容易亲近,所以大家都不太拘谨,大大方方地讲明来意——他们要出去玩,今晚就在这里吃饭。齐硕那小子嘴甜,一边说好听的话,一边提着买的菜进厨房。 楚云性子随和,她也是大学生时期过来的人,这种带同学回家吃饭再出去玩的情况不要太常见,只是在看到贺西宁旁边的眼镜清秀小男生时,不免顿了顿。 这位她还记得,过年时精心准备礼物的那个,应该对贺西宁有意思,但是不敢表达爱意,还处在没有表白的单相思阶段。 也不知道贺西宁清楚这事不,竟然还把人带回来。 招呼完所有人,楚云进厨房帮着做饭。 厨房里人少,等菜差不多洗完,她问齐硕:“那个戴眼镜的男孩子是谁?” 齐硕没在意,反问:“哪个?” “穿白色衬衫那个,长得斯斯文文的。”楚云说。 齐硕随口回道:“他啊,江海,2班的。” 贺西宁和齐硕都读1班。 听到不是一个班的,楚云默了半晌,擦干净手,说:“不是一个班的还能经常一起,那他跟你们关系不错。” 齐硕笑了笑,如实说:“我跟他不是特别熟,他跟西宁很好,楚姨你要想知道情况,问西宁呗。” 言罢,他还看向门口。 楚云一愣,回头就看见贺西宁站在那里。 第41章 偷偷 她半垂下眼皮,没了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贺西宁进来,站在她旁边帮忙干活,不时会跟齐硕讲两句话,但不跟她说话,像是刻意的。 两人之间本就不清不楚,现在有外人在场,衬得这段关系更加暧昧。也是楚云多嘴,贺西宁和眼镜斯文男一看就没可能,这么一问既多余又显得她好像很在乎似的,其实就是想问问而已。 贺西宁总是有意无意跟她站一起,尤其是她打开橱柜拿盘子时,这人竟然伸手从她腰后过,将剥好的蒜放另一边,姿势看起来就是像要揽住她的腰肢,不过很快又放下手,好似真的只是顺手放一下蒜瓣。 -- 第66页 厨房里不止他们三个,还有其他人,楚云心都陡然一紧,不动声色地观察另外几位的反应,好在大家都没看到,正埋头各干各的事。 她暗暗瞥了贺西宁一眼,可这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剥蒜,淡然从容。 菜是齐硕他们轮流炒的,楚云都没能帮上忙,本来她要上手,但齐硕不让,推她出去歇着。 她对贺西宁那些同学朋友很有好感,但因为年龄差,跟这群小孩子也没什么聊的,而且她一过去这些人就会非常拘谨,束手束脚的,所以她没往客厅走,而是去侧阳台收衣服。 距离吃饭还久,收完衣服她就在房间里呆着,结果没想到贺西宁突然进来。 这人是从侧门进来的,没让外面的人看见。 临近晚饭时间,天色有些昏暗,房间里没开灯,见到她突然进来,坐在床上翻手机的楚云一怔,下意识把手机锁屏放一边的床头柜上。 “不在外面跟他们聊天,进来做什么?”她问,话语有点生硬,但语气柔和,而且故意说得很小声。 贺西宁竟坐在了床边,“进来看看。” 楚云望了眼紧闭的另一道门,房间里依稀可以听见客厅传来的说笑声,门外的热闹衬得这里愈发安静隐秘。兴许是外面人太多,她有点不自在,即便关着门也莫名紧张,生怕谁会发现她俩在这里。 这些不过都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关了门谁能进得来,即便有人过来敲门,贺西宁也可以马上从侧门回自己那边,而且哪怕被看到在一个房间中呆着,别人都不会多想,在其他人眼里她俩就是正常的长辈晚辈关系。 她看着贺西宁,由于天色太暗沉,看不清对方的脸。贺西宁把被子拉起来,给她盖腿上,这一动作吓了楚云一跳,还以为是要做什么,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但背后就是床头,便退无可退。 把被子盖好,贺西宁抓住了她的右手手腕。 她的手腕暖热,贺西宁的手微凉,刺激得她一悸,只是这么一抓而已,却给了她一种诡异的禁忌感,总担心会有人过来,可一点没有要推开这人的意思,连挣都不挣一下。 贺西宁有意加重力道,抓她抓得很用力。 楚云浑身紧绷着。 昏暗之中,谁都没有开口的打算,就这般僵持不下。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不过不是朝着她这里来,而是去隔壁敲门。 隔壁房间根本没人。 楚云看着贺西宁,贺西宁全然没有要回去开门应答的打算,仍旧抓着她的手腕。楚云挣了挣,不想这人竟一下子将她拉过去,搂抱在怀里。 她没来得及防备,等闻到了淡淡的薄荷香,登时后背一紧,隔壁的敲门声又响了两下,甚至还叫了声贺西宁的名字,是齐硕。楚云无端端心悸,或许是有所顾忌,一个字都没敢说,她挣不出贺西宁的怀抱,被这人禁锢着。 她想推开贺西宁,可还没来得及抬手,耳廓上忽而一热。 身体 里像有一股乱窜的电流,刺激着她的神经,大概是糊涂了,她一下子抓住了贺西宁的衣角,呼吸一滞。 对方揽着她,吻了吻她的鬓发。 . 如果不是齐硕过来,楚云也不至于紧张成那个样子,贺西宁只是过来解释她和眼镜斯文男的关系,然后不自禁做出这些事。 这一切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足以让楚云在悸动里走一遭。 那感觉无比古怪,她不排斥,只是认为贺西宁过于胡来。 贺西宁终于松手,轻手轻脚回到自己房间。她把灯打开,乍然的光亮刺得她闭了闭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桌子上立着一面镜子,她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面上没有一丝惊吓之色,反而跟院子墙角的海棠花一样艳,明动的双眼里满含的意味,自己看了都骤然一愣。 齐硕在喊吃饭。 贺西宁先从自己房间开门出去,走到桌子边帮忙摆碗。 齐硕好奇问:“你在房间里啊,刚刚叫半天都不应,在做什么呢?” 贺西宁神色淡淡,沉静平稳回道:“听歌戴了耳机,没听到。” “楚姨呢?”齐硕又问。 贺西宁:“不知道。” 旁边有人说:“也在房间里,我去叫她。” 齐硕倒不在意,贺西宁一一将碗筷摆到对应的座位上,脸上的神情冷静而淡然。 由于人多,一顿丰盛的晚饭吃得欢欣愉快,楚云没跟贺西宁坐在一边,故意坐斜对面。一群小年轻很有朝气,说着说着就笑,相互打趣,楚云插不进话,全程就听着大家侃侃而谈。 吃完饭,大家帮着把碗洗了再走。 他们今晚要去城郊玩,应该会比较晚才回来,楚云叮嘱注意安全就行,送所有人到院子门口。 夜色寂寂,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便显得空荡荡的,洗完澡换睡衣睡裤,独自坐凉板上放碟片看,睡衣睡裤是新买的,洗了昨天才干,料子不错,穿着感觉很舒服。 现在已经不冷了,之前铺在凉板上的棉被毛毯早被洗干净收进柜子里放着,什么都不垫就坐在上面,等到快凌晨的时候难免会冷飕飕的。她不想动,坚持再看了十几分钟,把电视关了打算回房间睡觉。 看看时间,估计贺西宁还要一两个小时才会回来,她便随手拿了本《故事会》看,酝酿睡意。 -- 第67页 贺西宁提前回来了。 门没关,这人看见她倚着床头看书,修长的手指曲起叩叩门,直接进来。 楚云里面没穿,若是以前她倒不会遮挡,现在竟下意识拉起被子挡在胸口处。 都那样亲密过,遮住也是多此一举。贺西宁瞧见这一动作,不动声色移开目光,到床边坐下。 可能是此时家里就她们两个,楚云的反应不像傍晚那般,也没说什么,只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去城郊来来回回需要一定时间,他们走的时候八点左右,出去四个小时,估计没在那边呆多久。 “万阿姨让齐硕早点回家,我就跟他一起走了。”贺西宁回道。 楚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有意别开脸,“去玩了些什么?” 城郊那边有一个湿地公园,贺西宁他们就是去的那里,其实根本没什么好玩的,就是随便走走。贺西宁说:“转了半圈公园。” 楚云还以为他们会在那边租个地方,烧烤,喝点小酒这些,她抬眼看看贺西宁,见这人还在盯着自己,难免有点不自在,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贺西宁也没说话,一时之间便相对无言。 对方的目光带着探究,过于灼.i热,带着意味不明的味道。 想着之前的事,楚云还有点在意,头顶有灯光照着,又是大半夜的,不知为何她突然不想这样直面这人,于是耷下眼皮,说道:“不想回房间就帮我捶背。” 说完,她翻身趴着,并将《故事会》放在枕头上以便。 因为有心思,所以不想直视对方,尤其是当双方都不说话,就那样直直看着,好像能从眼神里把对方掩埋的心思扒拉出来一样。 不管贺西宁愿不愿意,她支着胳膊翻一页书,兀自看故事。 一会儿,贺西宁才上手帮忙捶背,力道适中,不轻不重很舒服。 书页不时翻着,过了两三分钟,楚云才说道:“后天君华姐生日,记得给她打电话。” 正值上班读书期间,她俩不可能专门去县城一趟,而且陈君华这阵子忙得很,连接电话都没空。 “嗯。”贺西宁说。 楚云又翻了一页书,胳膊撑久了累,她动动身子换只手支着,睡衣不长,这么一动就往上缩了些,露出白皙的腰,腰间那块淤青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但隐约还是有痕迹。 那里突然一凉,被轻轻按住。 第42章 不老实 楚云不知道腰后有块淤青,应该是那晚贺西宁将她从桌子上抱回床上时不小心磕到的,当感受到那儿传来微凉的触感,她整个人一僵,翻书的手停了下来,不过没任何表示。 不知道是默许还是当做没感觉到。 可背后这人故意不把手拿开,但又不至于越距,还算本分老实。 楚云不多理会,到最后干脆枕着胳膊趴下,随便她怎么捶怎么按。 在她没到这个家之前,贺西宁常常帮陈君华按摩捶背,手法虽然不专业,但自有一套。楚云挺享受的,趴着趴着就闭上了眼睛,就差没睡过去,某人有时候也不老实,但不会太过分,她也随着了。 其实撇开家庭,楚云不是不能接受这么小的对象,即使是同性,她要是真的排斥就不会让贺西宁放肆,所以这些天偶尔也会放任这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现在两人的关系比较微妙,到哪一步都看各自的想法,看各自会怎么权衡,她俩都清楚现今是哪样的境地。 怕楚云趴着睡着了,贺西宁问道:“最近工作累不累?” 从开年上班到如今,公司隔三差五就加班,虽然周末还是会照常放假,但工作必须得按时完成,肯定是累的。楚云睁开眼,回头看看她,说道:“还好,没有你们当医生的累。” 贺西宁难得脸色柔和又温情,说:“当医生也还好。” 头一次这么会说话,楚云有点意外,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又趴下,隔了一会儿说道:“你现在还是学生,以后才知道。” 贺西宁嗯了一声,默默捶着背。 楚云想到什么,沉思了半晌,语气轻飘飘地问:“那个叫江海的男同学,跟你师姐一个姓,是亲戚么?” “不是。”贺西宁说,只是碰巧都姓江罢了。 一连两个都是姓江的,楚云心里滋味复杂,但憋着不说,她可没有吃醋,就是想不大明白贺西宁怎么一招惹就是两个。 其实不止两个,贺西宁长相身材都出众,各方面都优秀,还有齐硕一堆同样出色的好友,学校里对她有意思的不少,甚至有时候去做实验都会有陌生的男同学厚着脸皮来要联系方式。青春洋溢的小年轻向来热烈又大胆,行动规规矩矩,心却是火热的。 侧门没关,门外的夜色浓郁无边,楚云偏头看了看,摸到手机一看时间,竟然都凌晨一点了。 时间真是过得快,感觉贺西宁明明才进来一会儿,结果都这么久了。 但明天是周日,不用催这人快点回去。 这阵子经历了如此大的变化,两人都还不太适应目前的相处模式,真要深究了讲,也不知道该把她俩归于哪一种关系里,总之就是默许双方的存在,可各自不明说,心中都清楚为什么。 贺西宁能看得出来楚云在吃味,楚云嘴上不明说,一字一句都透露着在意。这让她很满意,故而就有点忘形,做了件不可言说的事。 -- 第68页 楚云亦默许了,还稍稍支起了身子。 某人挺得寸进尺的,见她这样放任自己,竟伏低身子,捏住她的下巴作势要亲嘴。 楚云自然不肯,打开了这人的手,把她推开,无奈道:“老实点。” 年轻人火气旺盛,容易做太出格的事,她现在还接受不了,亲都不行。贺西宁早料到她是什么反应,一点不意外,还嘴角一扬,不知是故意试探楚云的底线还是脸皮厚。 楚云都不想理她,拉了拉衣角,扯着被子捂在面前翻身坐着,不让捶背了。 贺西宁坐在床边不动,反而意味深长地盯着,良久,喊道:“楚姨。” 有意这么叫的,声音不大,咬字却很是刻意。 楚云不应答,只看着。 “你没跟别人接过吻么?”贺西宁问。 十八岁的小女生,真的是一点都不害臊,用那样的语气问这种问题。 楚云霎时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一般只有没经历过吻的才会对这个在意,把接吻当成第一道防线,她就是这样的,好像亲个嘴意义有多重大一样。人嘛,即便再放得开,在有些方面还是保守的,第一道防线没了,第二道防线很快崩塌,直至城关崩塌而彻底沦陷。 说起来,楚云没跟贺西宁讲过自己的感情史,只谈过结婚之类的事,这人大概以为她是有过男朋友的。 她不解释,觉得不能让这小孩儿拿捏着,说道:“我都三十二了,你说呢?” 贺西宁没应声,凑过来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黝黑的眸子中带了两分深情。 从未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楚云竟很是不自在,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来说,贺西宁过于成熟稳重了点,楚云跟她相处时都不会有太大的代沟和隔阂存在,不过另一方面来看,如果贺西宁显得过于青春稚嫩,楚云对她也不会产生感觉。 贺西宁为人有点强势,占有欲强,性子果决又带着傲气,能与现在的她中和。楚云现在正处在瞻前顾后的年纪,无法随心所欲,物质等东西已经诱惑不了她,她急需活力来填满自己,还有喜欢。 她说不清楚自己对贺西宁的感受,如果只是在荷尔蒙的作用下,只是贪图这人的年轻与鲜活,也讲不通,因为她大可找个更好的,还不用纠结双方的家庭。 说完,她看向这人,细白的指腹在对方的手背上碰了碰。 专门做样子。 可惜贺西宁的反应与料想中不一样,没有回答,而是蓦地攥住了她的手指。 楚云赶紧抽回手,但贺西宁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抓住她,誓不罢休,两人一来二去地你躲我追,本来气氛僵持着,慢慢地就越来越偏。 贺西宁拉住了她一只手不放,几下就将人勾进怀里。楚云不住地挣扎,本不打算理会的,可对方逼她逼得紧,不躲不行,她的心砰砰砰地跳动,加快速度,不想被亲到,但内心深处又有点期待。 她被压在了床上,双手双腿都被禁锢着,贺西宁居高临下地望着。 一瞬间,两人都停止了动作。 紧接着贺西宁蒙住了她的眼睛,她只能从手指缝隙里感受到头上的灯光。 上面的人许久不动作。 楚云猜不到她要做什么,隐隐约约间感受到对方好像伏了下来,越靠越近。料到贺西宁会干嘛,她下意识偏了偏头。 贺西宁正正停留在她唇侧。真要亲,稍微侧侧脑袋就行,但这人没有,一会儿,只低下来吻了吻她的唇角。 一个没能进行到底的吻,比真正的亲吻带给楚云的感受要强烈不少,那种缱.i绻的浓烈意味,顺着血液在流动,到达身体的每一处,引得她悸动,直到贺西宁离开房间很久都没能平复下来。 明明看起来挺无害的,怎么尽耍花招,心思多得很,才十八岁啊。 楚云看不透这人。 睡觉之前,她将侧门锁上,一晚上睡得香甜舒适。 . 周一就是陈君华生日,两人轮流给陈君华打电话。 陈君华在电话里表现得很高兴,老板给她们涨了工钱,知道今天她过生,还专门办了几桌好菜。帮人家打工最受不得好,容易感动,她问了两人的近况,也问了下火锅店。 楚云专挑好的讲,绝口不提不该说的事。 得知贺西宁最近的情况,陈君华也就放心了,欢欢喜喜挂断电话。 这一天贺西宁挺安生的,接下来的两天也比较规矩,大概是因为这通电话。 楚云如何不懂。 可有些路,一旦走上去就不能回头,回头只会功亏一篑,必须坚持往前。 . 火锅店的生意不温不火,勉勉强强过得去,但赚头不大,周易为此焦头烂额,他第一回 涉足餐饮行业,一鼓作气砸了大把的钱,在经营上有不少小问题。 楚云跟着忙前忙后,公司火锅店两边跑,还得“防着”家里那位。 贺西宁之前还老老实实的,可近来就变了,不知道怎么地,总想亲楚云,不是像以往那样亲脸亲鬓发,而是货真价实地要接吻。 楚云一开始没上心,当渐渐地招架不住才后知后觉。 她还叫她“阿七”,简直没大没小的。 “别这么叫我。”楚云说道,关系亲近的同辈和长辈才这样叫,从贺西宁口中喊出来哪里怪怪的。 -- 第69页 贺西宁问:“那叫你什么?” 楚云顿了顿,不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楚姨?”贺西宁又道。 她没应,转身进了厨房。 第43章 爱意 五月初,C市的天气已经回暖得差不多,甚至可以穿单衣,气温稳定到二十几度,天天都是太阳当空照的晴朗日子。 青年节的前一天楚云和贺西宁去了趟县城,探望忙碌赶工的陈君华。陈君华瘦了许多,脸颊都有点凹陷下去,白头发都长出来了,不过人却很精神,干劲儿十足,她这一次出来确实挣了不少,人啊,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没盼头,有钱拿什么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老爷子的暗暗帮衬,要不是老爷子私下里跟老板打招呼,好差事哪里轮得到她头上。 上次陈君华生日,楚云和贺西宁虽然没有过来,但都买了礼物备着,这回过来就一起带上。楚云买的银镯子,贺西宁买的项链。陈君华嘴里说着浪费钱,面上却止不住地笑,她很喜欢金银玉之类的首饰,只是自从死了男人以后要养家就没有再买过,当初因为家里差点过不下去,以前有的也早都变卖了。 两人能有这份心,陈君华很是感动。她送她们去车站,临走之前叮嘱贺西宁要好好读书,要照顾好楚云,也歉然跟楚云说麻烦她了。 楚云心里不大好受,有些愧疚,一路上都少言寡语。 车上的乘客不多,车内因天气热而有点闷,她坐在窗口的位置,贺西宁坐在她旁边,两人坐在大巴车最后一排,最后面只有她俩。 进城路途远,所有人都精神焉焉,车驶过弯道的时候,贺西宁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楚云一惊,本来已经快合上眼睛打算睡一会儿,心骤然一紧,偏头看向这人。 贺西宁力道大,紧紧攥着,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周围都是人,极有可能会被看见,这人若是随便牵一下还好,偏生用力扣紧了。其实就算被看见了也没什么,公共场合两个女的牵手多正常,但楚云就是紧张,连手心里都是薄薄的汗。 掌心热乎乎的,湿意在手间摩擦,感受尤其明显,她想抽开,可不行。 平时在家里再亲密,在外面还是很注意的,被这么霸道地扣住手,楚云惊怕又无可奈何,最后干脆当那只手不是自己的,偏头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过隧道时车里全黑,那条隧道还是有那么长,时间好似过得格外缓慢,她感受到贺西宁挨到了自己胳膊上,而后越靠越近,近到快挨上来。 楚云自欺欺人地不睁眼,好像不睁开眼睛就不会有事发生,再然后颈间热热的,车都还没驶出隧道,周围安静无比。贺西宁枕到了她肩上,整个人跟没长骨头一样,靠得太近了,沁人的薄荷香萦绕不散,直直往楚云这儿来。 她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想把贺西宁推开,可这人提前洞悉了她的想法,竟一把将她的腰肢搂住了。 楚云一僵,都没敢动作。 隧道太长,行驶过程中车内难免会很压抑,前面的人都在望着车外,没有一个注意到这个偏僻的角落。贺西宁真的造次,胆大妄为至极,借着黑暗的掩饰往上凑了点,埋进了楚云颈间。 楚云还没来得及反应,颈间就传来了温热柔软的触感。 隧道的尽头终于出现了白色的圆点,圆点越来越大,车内又恢复了光亮,一切如常。 周围仍旧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讲话,大部分乘客都在闭眼睡觉,剩下的则在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自然风景。 生活平淡太久,稍有出格就兵荒马乱,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亲密行为而已,楚云却跟做了多隐秘羞耻的事情似的,贺西宁枕在她肩头阖着眼皮,手还搭在她腰上,看起来安静又听话,多无害。 她耳根子都热了。 还在外面,怎么能这样呢。 . 与以往相同,大巴车进入城区已经天黑,两人打的车回廊桥院子,或许是天气暖和凉爽的缘故,夜晚在大院门口闲聊唠嗑的人多了不少,大家还自带板凳出来。 路过大门,有位老太太叫贺西宁,与她们打招呼,贺西宁礼貌地应声。老太太挺高兴,乐呵呵的十分和善,剩下的那些要么不吭声,要么漠然得很。 娘俩在这里不受欢迎,以前时常被嚼舌根乱传谣言,长此以往在周围的名声就不太好听。贺西宁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懒得搭理。 楚云觉得这种心态不错,毕竟环境就如此,生活不是打脸爽文能以一挑百,想改变现状就能改变,等过几年有能力了再远离。贺西宁能在这种环境里长得如此优秀,真的不容易,她有些感慨,不过等进了家门所有感慨都烟消云散。 一进门贺西宁就揽腰抱住了她,力气忒大。 楚云吓了一跳,嗔道:“你疯了?” 贺西宁都不回答,直接把她抱到门后抵着。客厅里黑,稍不注意就容易撞到,抵在这里不会。 楚云不知道这人发什么疯,不过对方又没真做什么,除了抱着搂着,其实很规矩。贺西宁真的是不老实又老实,心思深,故意招惹她,楚云受不得这样的反复戏耍,明明是要亲她的架势,但隐忍克制着,张扬之下是深沉的内敛。 这样的贺西宁其实很性感,全然没有十八岁的稚嫩,反而勾人得很,青春鲜活的身体,略带偏执的把控欲,表面蛮横,禁锢着对方的每一个举动,实则很顾及着怀里的人。 -- 第70页 即便客厅里没有光亮,她也通过强势的拥抱,把所念所想敞开给楚云看。 压抑的满腔爱意,随时都想吞噬掉楚云。 什么都没做,只是被抱着。楚云受不了这样的浓烈,最后抬手抱住了这人。 因为刚刚的挣扎,她俩都有点累,轻轻喘着气,贺西宁想低头去亲她,可最终只啄了口她微微热烫的脸。 “楚姨——”贺西宁放缓声音低低道。 黑夜寂静,外面时有声音,可都不及面前这个,楚云嗯了一声,抬头看着。 空气在流动,仿佛充斥着暧昧与热意。贺西宁又叫了声,楚云都没应,她真的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承认,即使只是一个称呼,承认了就是直面,但这人成心不放过她,还在用这个唤她。 “别这样。”她打断道,不知是累还是激动,胸膛轻轻起伏着,大抵没有说的,半晌,抬手环住了这人的颈后。 贺西宁直接一把将她搂抱起来,抱到凉板上。 暧昧给黑暗之中无限蔓延,给她们的欢喜与爱意添砖加瓦,楚云有些动容。贺西宁抬手抚着她的脸侧,指尖在她瘦削的下巴上碰了碰,最终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有点少,下一更补上。 第44章 别乱想 没有深入,只是轻碰了下,而后分开。 贺西宁一只手拢着楚云在怀中,另一只手在她脸侧似有若无地刮擦,痒痒的,颇为暧热亲.昵。 即使蜻蜓点水地一下,也是楚云不曾经历过的,她反应迟缓得很,脑子里一片空白,三十几岁的人了,竟然会因为一个纯洁的触碰而悸动,以至于洗澡的时候都在想这个事情。 贺西宁多恶劣啊,之前表现出非要狠狠地吻她不可的样子,但真当她有所松懈了,却不是那样。楚云就像沙漠里行走的人,起先是不口渴的,可慢慢地就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找到了解渴的水,结果只有一小口,根本消不了心头的渴意。 不过她没表现在脸上,不会让一个小孩儿拿住自己。 这段感情才刚刚开始,热烈而浓郁,两人都处于放不开又可以放开的阶段,都在慢慢试探对方。就在上个月的这时候,她们还在僵持,因为别的人而相互在意,再往前一点那会儿更矜持,感情来得过□□猛,跟暴肆的洪水似的冲刷着她俩,双方都小心翼翼。 初初那时,楚云是很懊恼的,觉得责任在自己,是她带偏了贺西宁,但如今想法又不一样。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她渐渐融入了爱恋的过程中,正在放下沉重的顾虑。 爱情的人都一样,摸着石头过河,一路磕磕绊绊。 洗了澡出来吹头发。 贺西宁在旁边漱口。因为穿的平底拖鞋,在镜子里,她看起来比贺西宁矮一截,但不柔柔弱弱。 她俩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一个成熟,犹如盛开的海棠花,艳丽多姿,一个干净,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稳重与自持,禁欲又冷淡。 楚云放下吹风机,梳头发的空余瞥了瞥镜子里的贺西宁,这人的嘴唇有点红,不知是火气重还是不久才洗了澡的缘故,她头发的颜色就是纯天然的黑色,看起来干净清爽,衬得露在外面那半截凸显的一字锁骨特别白皙,身段也不错,长手长脚的,清瘦但不是竹竿那种类型。 现在的天气凉爽,已经到了可以穿短裤的季节,贺西宁今晚就是头一回穿短的睡衣睡裤,两条细直的腿是又长又吸睛。南方的女孩子一般长到一米六五就算高的那批,贺西宁远远不止,她完美继承了贺爸爸的高个儿基因,加之那张好看的脸,出门到哪儿都很惹眼。 此时楚云有点嫌弃她比自己高,但想到亲密的时候会被这人轻松抱起,难免矛盾,好像高一点也行。 吹干头发,她将吹风机挂上,帮贺西宁理理衣领子,想起过两天就是开学的第十一周了,问道:“你们是不是下个星期要考试?” 贺西宁漱完口,掬水洗洗嘴角,说道:“嗯,期中考试。” 她每天都有在看书学习,一直没落下过,期中期末考试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记起陈君华的叮嘱,楚云说:“努力考,争取考个高一点的名次。” 贺西宁成绩本就不错,以前读中学时就名利前茅,虽然现在系里人才辈出,但仍旧是其中的佼佼者。楚云希望她能发展好一点,以后去更大的地方打拼,比如去北京上海这种真正的大城市。 2008年的C市不繁华,在全国还排不上前面,比之沿海城市和北上广还差太多。 贺西宁拿毛巾擦擦脸,偏头看来,问:“考得好有奖励么?” 这话问得楚云一愣,一个读大学的人竟然问考得好有没有奖励,跟几岁的小娃娃一样。她适才的话不过是随便鼓励两句,考得好与不好都是贺西宁自个儿的事,与她没多大关系,而且考差了家里又没人会批评,要奖励做什么。 不过想了想,楚云有些好笑地问:“你想要什么?” 贺西宁没立即回答,面上的神情颇耐人寻味。 楚云不傻,立马就别开了眼,不理这人,自顾自给头发抹精.i油做保养。贺西宁站到了她后面,接过瓶子帮忙,刚刚吹过热风的头发还留有温度,她身上热烘烘的,半晌,回道:“别成天乱想。” 贺西宁哂道:“我没想。” 没想怎么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楚云懒得争论,另一方面也说不出口,抹完精i油就出去。 -- 第71页 贺西宁看着她走远,身姿聘聘袅袅,曲线有致,故作矜持却那么勾人。 . 五月五号,也就是农历四月初一这天,是立夏。 C市用比往常都高的温度迎接夏天的到来,七八点太阳就出来了,耀眼夺目。期中考试第一堂在下午举行,上午不用去学校,楚云走之前提醒贺西宁把家里的被子毛毯这些全部拿出去晒一晒,可别错过了这么烈的太阳。 期中考试第一门贺西宁就发挥得不错,对于考试她无所谓,实力摆在那儿,时间一到就往家里赶。 楚云今天在公司也过得顺利,工作轻松完成还不加班,她想打电话问问贺西宁考完没有,考得如何了,但又觉得没必要,直接坐公交车到菜市场附近买菜,打算回家做一桌好菜。 两个人的想法撞到了一块儿,贺西宁买完菜出来碰见她,双方都怔了一下。 “今天不加班?”贺西宁先开口。 楚云过去帮着提菜,应道:“准时下班,你呢,考得怎么样?” “还行。” 楚云转过头,觉得她肯定自谦了,笑了笑。这个时间点来菜市场的居民多,路上吵吵闹闹的,因为市场卫生管制力度不够,菜市场外面乃至沿顺很长一段距离也脏兮兮的,天气一热就隐隐约约有臭水沟的味道。贺西宁带着她抄远路走,那边的路面干净,因此回家就耽搁了一点时间。 另一条路的人少,因为不赶时间,她俩走得比较慢,每每走到几乎看不到人影的地方,贺西宁就有意无意地用手背来碰她,想牵她。 楚云自然不让牵,直至快走进大院门口,瞅着天色已晚周围又没有人,这才终于妥协。 贺西宁的指尖凉,手心却微热。 走上楼道,楚云怕上面下来人,想挣出手,可贺西宁不让,她睨了这人一眼,倒也没非要挣脱,任由牵着。 只是快走到二楼家门口时,遇到了提着水果上门的周易。周易今儿打扮普通无奇,白T牛仔裤,小帅小帅的,他也是刚刚才到,正准备掏出手机给楚云打电话来着。 见到这两人牵着手,他霎时愣了下,有点反应不过来。女生之间好朋友牵手正常,表达不出感情时抱一抱亲亲脸都还行,可她俩一不是好友,二中间还隔着一个辈分,怎么就牵手了? 楚云飞快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说:“怎么想着过来,店里不忙么?” 周易回神,“忙完了,过来看看。” 他瞧了瞧贺西宁,贺西宁喊道:“周叔叔。” 他点头应了一声,跟着进门,边进去边解释:“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想着你可能还在加班,水果买都买了,还是过来了。” 楚云把菜递给贺西 宁,让她拎进厨房,摸出手机看了看,果然半个小时前有电话打进来,上班期间习惯了静音,出来忘了打开音量,那时刚刚走到菜市场。 “开了静音,没听到。”她说道。 周易不客气到客厅坐下,自个儿倒水泡茶喝,一面拂茶沫子一面说:“你爸给店里寄了贺礼,昨天送到了,是一副他老人家亲手题的字。” 楚云对此并不知情,挑挑眉,问:“什么字?” “生意兴隆。” 她笑了笑,挺符合老爷子一贯简单直接的作风,把水果往电视柜上提,说道:“他没跟我讲过。” “我知道,”周易说,四下望了望,“家里就你们两个?” “君华姐还在县城做工。”楚云如实道。 周易皱了皱眉,疑惑:“你不是来这儿租房子的么,大人跑出去做工,留一个小的给你?” 他说这话时声音放得比较低,以免厨房的贺西宁会听到。作为朋友而言,这一番话没有任何问题,在旁人看来陈君华做得确实不地道,别人来你这儿租房子呢,走了就走了,把自家孩子留在家做什么,哪怕让贺西宁住校都好,留在家里不是麻烦楚云么。即便贺西宁已经十八岁成年了,可到底是学生。 楚云愣了愣,回道:“多个人多个伴,我自己住也孤孤单单的,而且平时也是西宁买菜做饭更多,帮了我不少。” 再有就是陈君华出去做工,都是她和贺西宁劝着去的,周易讲的那些陈君华都明白。楚云不认为有什么,即使没那层关系,跟贺西宁住一起都无所谓。 周易想多嘴说什么,可看到贺西宁出来了,识趣闭嘴,只在这人再次离开时,念叨楚云:“你倒是好心。” 不是感叹,有点反讽的意味,大概觉得是楚云烂好心。也难怪,他和楚云多少年挚友了,了解楚云是个怎样的人,他眼光向来毒辣,觉着贺西宁就不像那种需要帮衬的人。 想着进门前见到两人牵手,周易心里不是滋味儿,他对楚云肯定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不大对劲儿。 毕竟家里有一位不走寻常路的堂妹,在这方面难免敏锐些。 不过他没过多深想。楚云要真是那个,这么多年了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他读书那会儿经常被骂娘娘腔,还有人口出恶言骂他是可以随便乱搞的同性恋,可他不是,楚云一点征兆都没有,又怎么会是。 人的想法藏在潜意识里,周易到底还是不太能接受,故而会为自己的朋友找借口。 他都没问楚云。 但就算问了,楚云肯定也不会说。 进厨房做饭是三个人一起忙活,周易暗暗打量了贺西宁几次,依他的眼光来看,贺西宁也算是出众的那种,他想问问贺西宁有没有对象这些,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 第72页 不干讨人嫌的事。 倒是贺西宁神色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 周易吃了饭就走,念着贺西宁明儿还要考试,楚云亦洗碗收拾早早睡觉。 她俩一个考试一个工作,时间过得飞快,周五那天晚上双双都解放,可以适当放松休闲一下。 放松的方式无非就是出去走走,或者看电影看电视,楚云打算出去看电影的,但附近只有一家小电影院,设备这些都不怎么样,于是改为在家放碟片看。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这回挑的喜剧片放。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碟片还没放进DVD里,手机突然响铃,不是她的,是贺西宁的。 “谁打的?”她下意识问。 贺西宁摸到手机看了眼,径直回道:“师姐。” 楚云放碟片的手停住。 这么晚了,已经十点多,江照溪打电话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正在解锁,大家莫急,最迟明天就可以了,内容没改的,么么 第45章 吃味 手机一直在响,贺西宁犹豫了下,接起。 她脸色变得凝重,应该是有比较要紧的事。楚云把碟片放了回去,将DVD和电视机都关了,等她打完挂电话,问道:“什么事?” 贺西宁说:“齐硕受伤了,进了医院。” 楚云微微惊讶。 具体的原因江照溪没解释,只说跟别人打架伤的,伤得还不轻,齐家的家长们都出去旅游了,家里就他一个,现在也是一个人在医院。 在楚云的印象中,齐硕是个懂礼貌的和善大男生,竟然去打架,惊讶之余又很疑惑。毕竟电话都打过来了,贺西宁还是得过去一趟,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因着时间大半夜,楚云担心贺西宁便跟着一起。 这个时间点不容易打到车,到医院已经十一点半。 齐硕那小子确实伤得不轻,脸上尤其惨烈,另一方几乎是照着他那张俊朗的脸打的,眉骨那儿有一条半指长的口子,嘴角也破了,护士正在给他处理伤口,他疼得龇牙咧嘴。楚云一进去看到都吓了一跳,这哪是打架这是玩命干仗,细问才知道是被一群高中生打的。 说来齐硕也是倒霉,晚上饿了出去吃烧烤,偏偏遇见一堆脾气暴躁的混子学生,占桌位的时候跟他们理论了两句,结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了。十五六的男生不知天高地厚,下手也没轻重,要不是老板出来拦着,这群小混子还会用凳子砸。齐硕人高马大的,真要打架也不是打不过,只是念及这些人未成年,怕真下狠手了会惹事。 不过绕是如此,其中有几个也没捞着好,在隔壁病床躺着呢。 其中一个的家长赶来了,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民工,四十多岁的男人局促不安地站在病床上,一个劲儿地弯腰道歉,让齐硕别报警处理。小老百姓畏惧局子,警察来了就变成了天大的事,何况那群小混子还在读书。 齐硕没想过要报警,要了赔偿和医药费,这事就算了结。这种事难办,真追究起来,顶多批评教育一番走走过场,要是对方家长上门或是去学校求情哭闹,指不定惹一身麻烦。 楚云全程旁观,江照溪也在。 事情怎么解决得看齐硕的意见,只要人没事,楚云便不好做什么。 贺西宁一直在照顾齐硕。 江照溪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跟着这人,不时还会过去帮忙。 楚云心里难免不太舒服,那通电话是江照溪打的,齐硕原本的意思是不让任何人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自觉只是受的皮外伤,自己能解决,大半夜的没必要麻烦朋友。江照溪这个做法挺耐人寻味,直接给贺西宁打电话。 倒不是不愿意贺西宁来,只是觉得这通电话不应该江照溪打。 楚云从头到尾比较少话,等家长走了,问道:“江医生今晚值班吗?” 江照溪抬手勾了勾耳边的碎发,说:“不是,今天只是留着加了会儿班,然后就遇到齐硕来了。” 这话听得楚云心里更为复杂,登时没了声儿。 因为帮不上什么忙,她下楼去附近的小店给齐硕买吃的,回来时恰巧又看见贺西宁和江照溪站在病房门旁边聊天。这两人每次凑到一起总有那么多可以聊的,不知是专业一致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 贺西宁哪样心,楚云定然清楚,可就是不知道江照溪是哪样。 凭心而论,江照溪这人挺不错的,出色的学姐成功的医生,二十六七的年纪,哪哪儿都好。搁以往,楚云肯定对她挺有好感的,优秀的表率谁不喜欢?但现在转换了身份和立场,看法就不一样了。 女人的第六 感不会错,真是清清白白,楚云心头也不会五味杂陈。 她可认了这段隐秘关系,现在眼瞅着江照溪在眼前晃悠,说不在意都不可能。 提着吃的过去,走到门口时,江照溪好心喊了她一声。 “楚小姐。” 她顿住,看看江照溪,再看看贺西宁,应道:“江医生不忙么?” 又不值班,时间都凌晨了。 江照溪柔柔笑了笑,说:“已经下班了,不忙。” 楚云亦嫣然笑笑,进门去。 爱情里的人总是这样的,无论平时多高傲不入俗套,一旦上了心,做什么都会在意。 -- 第73页 跟魔怔了似的。 进了门,她有些懊悔,觉得自己刚刚不该那样问,好像表现得太过于明显,贺西宁都没什么反应呢,她自个儿就主动被吃得死死的,没那个必要。 将吃的摆上,她问齐硕:“能自己吃吗?” 齐硕回道:“谢谢楚姨,又没伤到手,能吃的。” “今晚要住院?” 齐硕点点头:“太晚了,要在这儿呆一晚观察一下。” 楚云给他倒温水,守在一边候着,时不时也会用余光看向外面。 那两人还在聊,话多到用箩筐都装不下。 坐在病床旁边,看不到墙后的贺西宁,只能瞧见江照溪的身形。江照溪长得美,大概一米七出头,穿着白大褂看起来更是身姿修长,她这个身高站在贺西宁旁边其实还挺搭的,两人同属一种风格,像姐妹花。 齐硕是真饿了,嘴角破了吃饭都疼,一边吃一边龇牙咧嘴,还会跟楚云搭话。 楚云问了问期中考试以及学习相关,但心思明显不在这里。 江照溪一直没走,等一切处理得差不多了,还特地开车送她们回廊桥院子。下半夜本就不好打车,她这么做倒是挺有心的,还得专门绕一段路。 一路上她和贺西宁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就跟相处了很久的好友似的,楚云倒显得很多余,自始至终没说两句话,而且想插嘴都不知道说什么。 在医院时楚云尚且只是心里不舒服,再经过这么一遭,是真的有点恼火,一股子无名的无力感和烦躁堆聚翻腾,扰得她心神不定。 贺西宁平时多敏锐聪明的一个人,这种时候竟跟脑子转不过弯儿来一样,不知是顾及着江照溪的面子还是真的不懂。 不过再怎么样,楚云也没发作出来,下了车,道了声谢,还贴心帮忙把车门关上,说道:“这大晚上的,真是麻烦你了。” 江照溪说:“没事,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改天见。” 她点点头,目送车子驶远。 贺西宁这时候就安静了,都没两句话。 楚云瞥这人一眼,心里无端端涩得厉害,就控制不住地说道:“你师姐走了都不说两句,闷着做什么?” 贺西宁没应,而是看了看时间,反问:“今晚累不累?” 现在知道搭理她了。 在医院坐了一两个小时的冷板凳,都没见这人过来。 嘴皮子碰了碰,楚云想说什么,可又觉得自己反应未免太大,人家同门姐妹聊聊天,不应该吃味。 她抬眼看看这人,走在前面,沉静回道:“还好。” 贺西宁跟上。 走到黄桷树下,楚云又说:“明天周六,你有时间可以再过去看看齐硕。” “知道,”贺西宁嗯声,走了两步,见楚云头都没回 一下,问,“你呢?” 楚云说:“我要去店里,有空再去。” 今晚的月色朦胧迷人,晚风不急不躁,如果不是突然来一个电话,喜剧片应该已经看完了,又或许现在可能在做其它事,属于两个人的温情旖i.旎的事,不知道会在哪里,但偏生被打扰。 楚云在意的不是江照溪,而是贺西宁的态度,大概年龄差的矛盾之一就在这里,各人的心思和敏锐程度不同,你认为的小事,在我看来就是大波大浪。 第46章 克制 她已经过了吃味就不讲理的年纪,因为看事情太过理智,做不出占有欲爆棚的事情来,即使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也不会甩脸子生气或者控制不住脾气而吵架。 黄桷树落叶期不定,院子里这棵最近开始狂掉叶子,铺了厚厚的一地。周围有工厂存在环境不够清新,叶子经过风吹日晒表面混着灰尘,楚云穿的高跟鞋,从上面走过,灰尘颗粒就落进了鞋子里。 进了门,直接打开灯,去厕所脱鞋洗一洗。 她这人小毛病多,不算洁癖,就是受不得哪里不干净,房子破旧无所谓,里面必须整洁,贴身衣物要天天换,一个星期就要洗一次被单,连自我那个了也要把床单这些换下来洗。 贺西宁就在一旁看着,在她用花洒往光洁的脚背上冲水的时候,把高跟鞋拿开,要帮忙擦干净。 “我自己来。”楚云说道,想拦下。 贺西宁说:“你洗你的。一会儿就擦干净了。” 反正就是要帮忙。楚云稍稍张合了下红唇,但还是由着了,这人不可能不知道她有情绪了,眼下就是在讨好。 她可不是小孩儿,给颗糖尝尝甜味就不计较了,等这人把高跟鞋擦干净了,说:“放阳台地上,别放上面,一定要把水吸干。” 贺西宁照做。 时间已然很晚,该是睡觉的时候,洗漱完毕出来,楚云却很精神,她没管贺西宁,想了想,继续放那张喜剧片看。 喜剧的名字叫《东成西就》,九几年的港片大多都十分经典,只是在其它城市的推广却更晚一些,零几年港片在全国都很流行,但大家看得比较多的都是老片子。《东成西就》走的无厘头风格,剧情不能细扒,但演员们的演出十分成功,后来有人用这部电影讽刺粗制滥造成风的电影市场——“没有烂片,只有烂演技”。 这部片子里有许多大牌的演员,基本都是熟面孔,楚云感觉拍得还成,越看越起劲儿,连贺西宁过来挨着坐下了都没察觉。 -- 第74页 直到这人忽然伸手抱她。 楚云愣了愣,依旧看着电视没任何反应。 贺西宁刚刚去洗了澡,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熟悉的味道。 她老爱往楚云身上凑,平常那么高冷的一个人,今天全然不一样,有点黏乎。 楚云其实很在乎今晚的事,看喜剧片已经放松了许多,现在又被如此无赖地抱着,感觉自己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没用。 她甚至想着贺西宁就是故意的,好让自己在意,但感觉不像这人的作风,纠结半天懒得再想。 五月份的夜晚有时候也有点热,尤其是这两天,她不愿意被搂着,打算推开贺西宁,贺西宁却跟觉察不到似的,挨着她的脸轻声道:“还要看么,今晚不早点睡?” “没困意,”楚云说,“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我也不困。” 明天周六,本来就是放松的休闲时候,周五晚上没必要像平常一样早早就睡。不过现在也不早了,除了失眠,两人从不曾这么晚了还不睡,大抵是因为今晚在医院的事情需要解决。 推不开对方,楚云便任由她了。 兴许是直直坐着看电视累,恰巧背后有个人不肯离开,她就顺势靠着,两人靠在一起看电影。 电影剧情真的好笑,气氛原本挺安静的,但慢慢就变得不一样,楚云憋不住弯弯嘴角,贺西宁在这时候攥紧了她的手。 她没挣扎。 可能是不想理会,可能是放任。 看电影都是借 口,楚云有时挺小女人的,明明就想听贺西宁解释,但是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就打开电视放碟片等着。 直接也好,千回百转也罢,说白了都是相处之道,局外人认为矫情,可对当事的两个未尝不是一种情趣。何况贺西宁的性子,楚云要真是发火做样子,她能哄得好么?爱恋中都是相互磨合的,一边适应一边改变。 电影放了三分之二,房子外已家家户户都熄灯,寂静得不行,只有她们这里还在放电视。 楚云将音量调小些。 贺西宁突然蹭了蹭她的脸颊,将她完全圈在怀里,低声问道:“生气了?” 楚云放下遥控器,生硬地说:“我生什么气?” 贺西宁捏了捏她光滑的手背,抵在她鬓边,好一会儿才说:“师姐。” 原来是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懂。 真的是奇怪,楚云明明很想听她解释的,眼下却不想了,大概是清楚两人之间其实真的没什么,所以没有说话。 反倒是贺西宁,搂紧了不放,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云都不搭理,侧了侧脑袋。电视机上在放什么剧情,两人已经不关注,随着电视机里的场景变换,客厅里的光忽亮忽暗。 也许是被贺西宁恼烦了,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夜色都太过迷惑人,亦或许是别的原因,楚云突然转过去勾住了对方,跪坐在她腿两侧,紧接着低头去吻。 她也是有占有欲的,不满贺西宁这样跟江照溪一起,即便清清白白,可还是很在意。 无论在外面时多内敛沉静,其实看见那一幕心里就皱起波澜,谁又能做到不在乎呢。要真是那样,那她就得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和这段关系了,同性恋这种事情,一旦有所察觉,就跟围堤上裂了一道缝一般,一味地补救早已无济于事,等起先那阵子的自我怀疑一过去,就能渐渐地坦然接受。 贺西宁冲垮了她的堤,得负责。 她缓了缓气,抬手勾勾碎发,再次伏下去。 贺西宁生涩,一点技巧都不会,比她还不如,需要慢慢教。 楚云还算满意。 电影放完的时候,两人倒在凉板上。凉板躺着不舒服,就是两块硬木板,一点比不上床软和。 楚云主动亲了一回,而且还亲得这么久,贺西宁有些得意忘形,便低低地说:“待会儿我想去你那屋。” 连问都省了,直接陈述。 楚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无奈又有点耳热,回都没回。 把碟片取出来,关掉电视机,两人回房间,贺西宁跟着她走,楚云被她抵着,拗不过这人。 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这样,感官被放大,明明家里就她俩,楚云却莫名紧张,被她一吓又心悸又不知所措,隐隐有些说不出的感受。 贺西宁有意无意撩拨她,在她面前装出凶狠又正经的样子,行动上好像要做什么,其实本分得很。楚云还挺吃这套的,温i.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让进,贺西宁倒不强求,只说了句:“晚安。” 楚云笑了笑,推开她:“快回去睡觉。” 躺床上时,她还在想着在客厅里的吻,又想到贺西宁的反应,还有刚才,心里就像平静的湖起了涟漪,一圈一圈地往外荡漾。 这一晚,她迟迟没有睡意,也不知到底什么时候睡的。 因着昨晚熬夜看电影,那么晚才睡,且今天又没有事情做,两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贺西宁先起来,时间差不多可以做午饭,在厨房里忙活时,看见楚云出来了,本想喊一声,但楚云径直走向厕所洗澡。 楚云昨晚没洗澡的,前天洗过,早上起来洗还是头一回。贺西宁没在意,只是在黄昏时候收阳台上晾的衣物时,忽而明白了。 衣服是楚云洗的,没有经过她,楚云还真是爱干净得很,又把床单全洗了。贺西宁暗暗审视着她,没戳破。 -- 第75页 楚云都不知道。 . 下午楚云去了趟火锅店。 赶巧了,周易不在店里,去医院看周知敏了。她也没在那边呆多久,回来路过母婴店时,突然想起明天就是杨英的小女儿生日。 杨英早告诉她记得过去吃饭,到时候要请客的。 她差点忘记这事,想了想,进去买了一大堆东西当礼品,然后备了六百块钱塞红包,并叫上贺西宁一起。 “明天有空吗?”她问。 贺西宁嗯声:“有。” “那你就跟我一块儿,算一家的礼,别单独准备。”楚云说。 一家……贺西宁对此很受用。 人的贪欲无穷无尽,一点一点越要越多,起先一个眼神触碰就足够,渐渐就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别的什么。才刚刚开始呢,楚云的反应比她想象中好,似乎很能接受。 停滞不前的时候大概就需要刺激刺激,楚云就是这样的。 她去阳台上收被单和衣服,贺西宁在阳台的另一边站着,没打算过来帮忙,这人看着她,眼神沉沉的,平静却也克制。 楚云拢抱住被单,说:“你别这样看着我。” 第47章 贪欲 贺西宁眼里的意味,想不懂都难。 这人不会说荤话,但此时此刻眼神却有点下流,不是那种低俗至极地打量,而是一副看透自己的样子,很是耐人寻味。 楚云觉得这人肯定知道了,耳根子登时发烫,她自己又顾面子,这种事肯定不太好说,憋了半晌不看她。 贺西宁眉宇间染上笑意,过来帮她拿衣物,问道:“今晚吃什么?” 轻轻松松就把凝滞的气氛打破。楚云耳尖微红,双颊都变得热烫,不过气势不减,故意端着架子不说话,不搭理她。 今晚吃土豆烧排骨,外加一盘青菜和紫菜蛋花汤。家里就两个人,吃也吃不了多少,楚云不喜欢吃剩菜,故而每次做饭都少量,雷打不动地两菜一汤,均衡搭配。 炖排骨的时候贺西宁就黏了上来,赖着不走。 两人接了吻,像昨晚一样,不过更深入一些。 贺西宁有些时候强势,占有欲凶猛得快要把她吞噬掉,但真的亲.i昵时,即便只是接个吻,也笨拙生涩得很。这种反差极大地满足了楚云已经快要发霉的念想,从没谈过恋爱,没有经历过爱欲的侵染,风平浪静了这么久,结果一来就是如此美好的。 那时候还没有奶和狼的说法,楚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很喜欢这样。 灶上的火苗跳动着,忽闪忽闪,热度都快要灼伤她。 估摸着该翻锅了,楚云轻轻推开她,说道:“你先出去。” 进来就打扰她做饭。 贺西宁还挺老实的,放开手去洗菜,说:“明天什么时候去杨阿姨那儿?” 楚云理理衣服褶子,揭开锅盖,腾腾的热气差点熏她脸上,还好及时避开,她翻动了两下锅里,回道:“上午九点多,去早了人家还没准备好,到时候我叫你。” “嗯。” 想到最近她俩似乎太过于出格,老是做亲密的举动,楚云抿抿唇,用余光瞥了眼旁边。贺西宁安安静静埋头洗菜,侧脸轮廓看起来分外柔和,她做事情时一向认真,连洗菜都是。她欲言又止,沉思了会儿,说:“今晚早点睡,明早起来看看书,别把学习落下了。” 其实她挺怕耽搁贺西宁的,小女生嘛,对待感情一般都格外上心,好多女孩子都是一旦恋爱了,就对其他事情不管不顾的。 贺西宁定然不会这样,可楚云就是担心。她有些矛盾,既享受跟贺西宁在一起的那些亲密,又不想自己影响到对方。 “刚刚考完试,可以歇两天。”贺西宁说,明白她的意思,把洗干净的菜装进篮子里沥水,再解释,“除了这两天,学习进度跟以前一样的,没差。” 楚云这才放心。 今晚的贺西宁尤其安分,大概是不想楚云多想,早早就进房间学习,还特地把门打开,方便外面的楚云能一眼就看见。 楚云本来想看看电视,但瞅着这人竟然如此听话,愣了愣,电视也不看了,去厨房给她热了一杯牛奶。 端进去以后,叮嘱道:“也别看太晚,早些休息。” 贺西宁可不是装模作样假看书,确实是做给楚云看,但学习也认真,书页上注满了笔记。 “知道,你也是。”她回道。 楚云莫名有点欣慰,又有点感慨,年龄差大的爱恋有时就是这般,会产生一种养孩子的错觉,她帮贺西宁理理头发,出去了。 翌日天气大好,有风有太阳,晴朗凉爽,空气中满是清新宜人的干净味道。楚云一大早就起来做早饭,之后进厕所对着镜子捯饬,毕竟不是普通的吃饭,届时肯定会遇到许多熟人,是得打扮打扮。 因着温度适 宜,她穿的鸦青色长裙,稍微上上妆,显得是愈发肤白貌美、身段妖娆,不像上了三十岁的人。她身材好,适合走性感风,穿普通的家居服看起来不怎么样,但配上裙子就十分惹眼,不华丽可明艳。 贺西宁还没见过她这么穿,推门进来看到时还愣了一下。 楚云正弯着腰对着镜子化妆,就是这么一弯,细腰翘臀就很是明显。贺西宁皱了皱眉,不想她这么穿出去,可见楚云心情俨然不错,默了会儿,还是轻声道:“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 第76页 第一次被她夸,正在涂口红的楚云一怔,手停了一下又继续,等涂好了回道:“这是前面去巴黎旅游的时候买的,只穿过一次,今儿天气适合就拿出来了。” 贺西宁嗯声,过去帮她打理头发。 楚云偏头瞥了眼镜子,自觉还行,她心情本来就很不错,适才被夸就更不错了,于是故意问:“好看吗?” 贺西宁回道:“好看。” 语气真挚而实诚,没半点敷衍的意思,简简单单两个字说得楚云心里都快开花了。天底下谁不爱夸赞,尤其是另一半的,即使嘴上不说,心头肯定也像吃了蜜一样。 早晨是最容易心神浪漾的时候,楚云真想给贺西宁一点甜头尝尝,无奈化了妆,只得留着晚上来。 她拍拍贺西宁的胳膊,说:“快去洗漱,收拾一下就出门。” 贺西宁应声。 爱恋里,起先两人都是忐忑的,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可一旦尝到味儿了,就会食髓知味,会逐渐上瘾。她俩就处在刚刚上瘾的阶段,不论做什么都能尝到甜味儿,哪怕就那么看着对方,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虽然谁都没有把告白或者爱啊喜欢啊之类的话说出口,但宣泄不出口的话都会用微小的行动来表达。 楚云给贺西宁抹了自己的口红,只涂了薄薄的一层,又将这人的头发打理打理,看起来跟自己更搭。 她耍了小心思,用以满足自己那点古怪的贪欲。 贺西宁哪能不明白,一情动就要凑过去亲她,她不让,躲开了,拎着包包走在前面。 “该走了,还要去酒楼的。” . 先去杨英家,跟着其他人聊聊天叙旧,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酒楼吃饭。 如楚云所料,来的果然有很多熟面孔,江照溪、秦林她们都在,还有许多老同学和朋友,只有严宗旭没来。说起来,楚云有一阵子没见过严宗旭了,连在公司都没见到,她一直不怎么关注这些,直到今天才听到杨英她们说严宗旭出国了,好像是去美国那边洽谈业务,具体什么业务不知道,反正得这个月下旬才回来。 聊这些的时候贺西宁就在旁边听着,她看了看楚云。 楚云都不曾发现。她在想事情,感觉自己看不透严宗旭,一开始以为这人是家里故意安排的,到后来的发展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说严宗旭对自己没那意思吧,但有时候又过于熟络,说是吧,可人家确实什么都没做。 他俩虽然是同学,但并不要好,读书那会儿接触根本不多。 说到严宗旭时,她全程没发话。 杨英把家怡抱了出来,小寿星今天穿得特别可爱,肉嘟嘟的像团子。 小家怡似乎很喜欢贺西宁,跟上回一样,一见到这人就咯咯咯地笑,伸着两条肉肉的胳膊要抱。贺西宁对小奶娃无感,一动不动,还是楚云用胳膊肘轻轻杵了她一下,小声说:“去抱着,她喜欢你呢。” 贺西宁这才去抱小家怡。 这奶娃真的讨喜,今天不哭不闹的,趴在贺西宁怀里乖得很,惹得大家都围堵过来逗娃。 楚云也喜欢小孩,小孩子乖巧的时候很惹人爱。 小家怡抬手去抓贺西宁的脸,被她拦住了,其实小奶娃根本没指甲,抓也抓不到,她竟然把这个当回事儿,还耐心教家怡说道:“不能欺负姐姐,不然不抱你了啊。” 小奶娃哪听得懂她说什么,只是睁大两只黑不溜秋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周围的朋友都笑,有人揶揄她护犊子,有人开玩笑说可以快点结婚生一个,以后让贺西宁给她带。 也不知道这些话里哪一句戳中了楚云,她突然顿了顿,只觉得脸上有点燥热。 两个女人肯定是生不出孩子的,只是那句让贺西宁给她带娃,莫名有些怪异,像戳穿了她俩的事情一般。 贺西宁没有说话,看看她,又看看怀里闹腾的小奶娃,然后抬手护着小家怡的腰,怕这小家伙儿兴奋过了头会往后仰。 快开宴的时候,忙来忙去招呼客人的杨英终于可以歇两口气,过来把小家怡抱走。 楚云带着贺西宁入座,“去那一桌。” 桌上都是老同学,大家相互之间都熟悉。 所有人都在聊天。贺西宁突然倾过来,伏在她旁边轻声问:“你很喜欢小孩儿?” 第48章 甜头 之前到现在,楚云一直表现得很喜欢小家怡,所以大家都以为她喜欢孩子,包括贺西宁。而楚云确实喜欢,但仅限于不哭闹的时候,真要让她自己生一个来带,她定然不愿意。 贺西宁这么问,她显然一怔。 无他,只是因为两人如今的关系,贺西宁问这个做什么呢。 当年对科技的依赖和信任远远不及后来的十年,那会儿风气也不开放,对于一个家庭而言,连未婚生育都是大事,何况用科技手段。楚云真的没想过这些,即便真的可以,她也不太愿意,毕竟旁边这位就够小了,真的生一个更小的出来,以后可有得头疼。 “还行,”她小声回道,沉思了下,又说,“别乱想。” 贺西宁说:“没有。” 确实是没有,或许是受学医的影响,贺西宁对病痛和生育等看得比较透彻,别人的看法不重要,楚云愿意要就要,不愿意就不要。只是问问而已。 桌子上人多,不方便说私密的话,楚云没有多讲。倒是一桌的老同学里有人不认识贺西宁,问她是谁。 -- 第77页 这次楚云没有像以往那样说是自己的外甥女。 不过她不说,自然有其他认识的人会说。 “阿七的外甥女,在C大读临床医学。” 在大众心目中,医学和师范都是顶好的专业,C大的医学出名,在全国都排得上名号。老同学们找不到话聊,纷纷夸贺西宁,对面有位黄头发的女士问:“长得可真标志,这么好看,在学校里找对象了吗?” 大人们总是如此,孩子小一点就问学习,大一点就问对象,等再过两年就该问工作和挣多少钱了。当初自个儿老是被这样问,现在就都成了问话的人,都是轮换着来的。 楚云下意识看了看贺西宁,以为这人会避而不答,没想到贺西宁直接回道:“找了。” 黄头发女士笑了笑,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毕竟漂亮的女孩子不缺别人追求。 “阿七你看看你,你外甥女都找着对象了,就你还单着,什么时候带一个给我们看看啊?”忽然有人说。 一桌子人都憋不住笑,倒不是取笑,就是寻常的玩闹那种。大家没恶意,楚云倒也不在乎,只在吃饭期间多敬了刚刚那个几杯。 她不让贺西宁喝酒,一滴都不能沾,老同学们起哄让喝也全被拦下。 下午大伙儿组成一桌桌搓麻将,贺西宁又成了带娃的,她一直站在楚云后面,偶尔楚云打牌打累了,就喊她帮着打两圈。贺西宁牌技不错,脑子聪明转得快,摸到手的牌再烂都会被她打得很好,从头到尾就没输过。 楚云抱着小家怡出去转悠一圈,回来时把孩子还给杨英她老公带,自己再回去,之后就没离开过贺西宁的身旁。 晚上九点半离开,杨英送她们到街口处。 回去的路上,她们在成河街街头遇见了一群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男人喝醉了大多都是那个样子,净干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丢脸子的事,其中有人一手扶着灯柱一手扯了扯裤头,楚云对此很是反感,拉着贺西宁赶快走,边走还边说:“以后见到这些流氓痞子就走远点,别去招惹。” 她从小到大被老爷子他们保护得很好,住好地方读好学校,接触到的也是素养高的人居多,倒不是说有钱就素质高,而是低层社会中看不到希望的人多,故而对自己严格要求的就少。成河街就是这个样子的,以前更差,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会有更龌龊的事情发生,贺西宁看得多了,已经见怪不怪。 但她还是回道:“不会,放心吧。” 步行回家费不了多少时间,很快就到。 楚云从中午到下午喝了不少酒,走路的时候感觉还行 ,进了门就觉得晕乎。身上一大股酒气,她先去洗澡洗头,然后回了房间。 门没关,特意留着。 贺西宁给她煮了解酒汤,洗完澡以后刚刚可以端进来,因为太烫不能立即喝,只能放床头柜上。 楚云今晚穿的睡袍,不知是喝了酒还是怎么的,看起来比平常更具风情,可能是头昏不想说话,她只看着贺西宁。 贺西宁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和脸颊,轻声问:“醉了么?” “没有,”她哂道,笑了笑,煞是好看,“晚上我都没喝几杯。” 其实不是,喝了挺多的,贺西宁都在旁边看着。但她没有拆穿,也不念叨,只说:“下次少喝点。” 少有说过这种话,算是很关心她了。楚云有点高兴,但没有表现在脸上。 两人说了会儿话,等解酒汤凉得差不多了,贺西宁想把东西端给她喝,可楚云却说:“别端了,我不想喝。” 贺西宁反应平静,也不逼她,收回手,说:“喝了就睡觉,这样好受些。” 楚云勾了勾嘴角,说:“我还没醉到那种程度,不喝还更容易睡着。” 贺西宁没说话,帮她掖了掖被角。 楚云动了动,抬眼看着,一会儿,顺手把灯关了,掀开被子,柔声地说:“过来些……” . 她给贺西宁尝了点甜头。小孩儿的反应跟想象中截然相反,脸颊都变得微烫。 月色一如既往的洁白明亮,窗户没关,风从窗口吹进,院子里有些人家还没关灯,但外面看不到这里的情形。墙角的海棠花开得红艳艳,虽然没有香气,但胜在娇媚,又红又娇嫩。 楚云想拉开抽屉摸烟抽,乍一念及贺西宁在旁边,又忍住了。 贺西宁知道她抽屉里有烟,也知道她想做什么,于是直接把抽屉拉开了,将烟送到她面前,说:“这两包抽完,以后就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抽烟身上会有烟味儿,天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贺西宁鼻子又没问题,怎么可能闻不到,只是从来没说过。 这样一来,楚云竟有些不想抽了,她翻了个身趴着,看着贺西宁,不知为何有些感慨,十八岁的小女生跟了她一个三十几的人,也不知道贺西宁以后会不会后悔。 等再过八年,贺西宁二十六岁,那时就是年华正好一片光明,而她已经满四十,差距还是有那么大。三十多岁可以尚且宽慰自己十四岁的年龄差还行,但以后就不能了,岁月既美好又残忍,可以改变许多东西,包括容貌和心。 贺西宁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抬手帮她勾了勾耳发。 “怎么了?” 她拢紧领口,轻声道:“没怎么,看看你。” -- 第78页 语气简直温柔。 贺西宁靠近些,方便她好好看。 楚云忍不住笑了笑,又不看了。贺西宁突然将她拉了下去,动作迅速又力道大,她都来不及防备,等反应过来这人已经压在了上方。 不过很老实,只规矩地看着她,好一会儿,轻轻喊道:“楚姨。” 声音跟楚云刚刚说的一样轻,可带了两分柔情,跟缓缓的水流似的淌过楚云的耳畔。 “嗯。” “你明年还要走吗? ”贺西宁问。 这个问题早在心里压了很久,从对楚云产生觊觎那天开始,她就想问了,只是那会儿两人还没有羁绊,不像现在这样。她肯定是不想楚云走的,一旦分开,天南地北的要见上一面都难,异地是很艰难的,未知与变数谁都不能预料,也许分开一阵子,其中一人就会因为某些原因而改变心意。 现在能发展到这种程度,对两人来说都不容易。 楚云还没想过这些,闻言,愣了半晌,说:“再看 吧。” “不能留下?”贺西宁对这个回答俨然不满意。 “能过老爷子那关就留下。”楚云说,话语很干脆。 留或走,虽然决定权在她,但一开始就跟老爷子说好了的,在这边呆一年就回北京,不然老爷子也不会那么好说话。等到明年不回,楚家那边怕是要炸开锅,楚云想留下,可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家里人解释,总得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她俩的事需要掩埋很长一段时间,不是想解决就能解决的,至少得等贺西宁读完本科。 她摸了摸这人的脸侧,想宽慰两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家庭是目前她俩之间,还迈不过的一道坎,每每一提及就有心无力。 贺西宁侧侧脸,贴着她的手掌心,显得很是温顺。 温顺过后是霸道,好似楚云真要走了一般,箍着人不放。楚云任由她,许久,拍拍这人的后背。 “走了也会常回来的。”她说。 贺西宁没说话。 这个晚上她没让贺西宁回隔壁,两人抱着一起入睡。 . 第二天是周一,五月12日,早晨与往常区别不大。 唯一的不同就是楚云差点起晚了,醒的时候贺西宁已经起来做好了早饭。两人一块儿吃早饭,再一起出门,之后贺西宁往学校走,她则去坐公交车。 临分别时,她问贺西宁:“你今天晚上是不是没课?” 贺西宁点点头:“周三周四晚上才有。” “早点回来,”她说,“今晚煲汤喝。” 贺西宁脸色登时柔和不少,半晌,说道:“知道了。” 周一的上午再普通不过,坐车到公司,打卡上班,秦林过来下放任务,总之就是一大堆事情。 隔壁位置的同事小声抱怨:“周一总是这么忙,看来今天又得加班。” 楚云耳尖,听到后挑挑眉,专心做自己的事。 中午依旧在公司食堂吃饭,再是午休,阳光照进来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这一天的前一半真的过于平淡,不知不觉就过去。 直到两点半左右,桌子突然抖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不好意思迟到了(T ^ T)本章发99个红包。 第49章 罩进去 楚云桌上放着半杯水,水面乍然晃动起来。 上一次中国发生这种特大型地震灾害是在1976年,三十二年前,恰恰是楚云出生的那一年,唐山大地震。而这一次灾害来临的初始,大部分人都是没能做出及时迅速的反应,包括楚云,她和一众同事还疑惑地相互看看,直到外面有人边跑边喊:“地震来了,快下楼!” 不过两三秒钟的功夫,大楼里顿时慌乱起来,所有人不要命似的往应急通道跑,也有想去坐电梯的,公司领导看到了,骂“你们是不是想找死”,但也仅仅只是骂,没有去阻止。 灾难面前,人跟蝼蚁没什么两样,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又哪里顾得上别人。 部门里有个年纪比较大的同事,都六十多了,下到二楼时老人家已经没有力气,楚云和秦林情急之下一起拉着他跑。 从楼上下来,大家都不知道到底用了多久,也不知道震动什么时候平歇的,楼底地面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 慌乱、吵闹…… 有人电脑和手机还在上面,看着震动停了,就心大地想回去拿,结果被拉住臭骂一顿。 太多人不了解地震有多恐怖,以为没看到人受伤,震过就结束了,压根没当回事儿。一些能当事的人在主动维持秩序,号召大家千万别上去,先找个空旷的地方呆着,但还是有不听劝的回去拿东西。 楚云还在余惊之中,顾不得周围人怎么样,赶紧摸出手机给贺西宁打电话。 电话打不通,拨不出去。 连着打了两次都是这种情况,她吓得手都在轻颤。这里没事,不代表学校那边也安全无恙,即便地震没伤到人,可要是发生踩踏事故也不堪设想。 不仅她,旁边的人几乎都在打电话,确认家里人是否平安。那个年代信息远远不及五年后十年后发达,发生了自然灾害第一报道来得很慢,不像后来一旦发生什么,相关的消息推送很快就会出来。 在这种环境下,说不担心不害怕都是假的,大家都有牵挂着在乎的人,谁能保证一点意外都不会有? -- 第79页 由于通信线路出现故障,当时重灾区的通讯全部中断,C市的情况不算严重,但是在外面的人太多了,几乎每个有手机的人都在打电话,所以造成了通讯阻塞。 她一直在尝试打,轮流给贺西宁给陈君华打,但就是打不通,又不敢随便跑动,到处找信号打了很久,也不知什么时候接通的。那边很吵,吵得贺西宁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楚云问她有没有事,怎么样了,贺西宁听不清,只有不断地回答:“不要担心,我没事,你快找个空旷的地方,我晚一点过来找你。” 站在楚云左手边的同事突然号啕大哭,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 同事的老公去了四川汶川出差,电话一直打不通,打了十几个,始终打不出去,眼看着周围有人电话陆陆续续能打出去了,还是不行。同事才二十多岁,两个月前结的婚,跟老公正处于如胶似漆的新婚燕尔阶段,小两口感情好得不行,谁知发生这种事。 贺西宁终于跑出了喧嚣的地段,问:“楚姨,你那边怎么样了?” 楚云无暇顾及同事,找了个稍微人少的地方,回道:“也没事,现在在楼下。” “我过来找你。” 她一怔,忙阻止:“你别来,学校高楼少,空旷的地方多,你就呆在那边,晚一点我过来接你。” 可贺西宁没听,执意要过来。 楚云想起陈君华,打算给她打个电话,但贺西宁已经打过了,县城那边的情况比城里好得多,毕竟没有高楼大厦,到处都是平地,比她们更安 全。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哪还敢继续上班上学,一时之间大家都心慌慌。 秦林她老婆就在附近上班,第一时间就往这里跑,两口子感情真的好得不得了。 楚云没敢乱走,站在显眼的地方等贺西宁。贺西宁是骑单车过来的,这个时候很难打得到车。 见到了对方,两人都放了心。 领导让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要不要上班等通知,让所有人撤离这里。楚云带着贺西宁往家里赶,顺便打电话问问周易和杨英他们,好在大家都平安无事。 C市虽然被地震波及,但目前来看情况不算太坏。 不过等她俩走到老城区,事情就远没有预料中那么乐观。 死人了。 不知道到底怎么死的,有人说是危房垮了砸死的,也有人说是发生踩踏事故死的,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真的死了人。 死者是隔壁街的,家里人跪在大街上大哭大喊,悲痛万分。她们路过那里时正巧碰见,白布盖过头,尸体就躺在那里,楚云于心不忍,可还是拉着贺西宁绕路走,说:“别去看,先回去再说。” 由于慌乱和突然,所有人不清楚现在情况到底如何,更不知道其它地方怎么样,楚云可以确定的是北京没事。老爷子和楚母很是担心她,让她赶快去机场买飞机票,离开C市,楚云没听。 老爷子气得在电话里骂她,楚母也在哭,可无济于事。楚云宽慰他们,让别太担心,但哪可能呢,一通电话搞得楚家上下都乱了。 贺西宁在这里楚云就不可能会走,何况还有陈君华他们。C市目前的情况不算严重,大家都在等,等政府发声,等新闻报道出来。 不是楚云任性,而是常人的反应就是如此,如果一旦发生什么就要离开居住的城市,那还不乱了套,政府都没发声让撤离,证明事情还在可控范围内。 走到廊桥院子时,居委会来了人,主任拿着喇叭高喊,让大家别尽量先别回家,去广场和楼房少的地方呆着,他们一面维持秩序,一面告诉大家该怎么做,科普要是再次地震应该往三角区躲,让居民们都买点吃的喝的备在身边。 不过大家的反应都很平淡,没多少人听进去了。 人都是这样的,只要惨痛的事情不发生,就不会有太大的防范意识。 楚云这人比较谨慎,担心地震还会再来,带着贺西宁回去简单收拾了点东西,然后去超市买了水和吃的,接着去广场那边占地方。 有关地震的第一报道在14时52分出现,新华社发布消息,修订两次后正式报道为四川汶川发生了7.8级强烈地震,而具体的伤亡情况还未知。 她俩是到了广场以后才看到这则消息,时间已经很晚,楚云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整个人都是愣的,贺西宁抱了抱她。 当年唐山大地震就是7.8级。只论地震震级,普通人想象不出到底有多严重,可若说唐山大地震死亡人数达24.2万,重伤人数14.6万,房屋倒塌数量530万,灾后唐山直接成为了一片废墟,就更直观了。 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新闻报道,大家都怕,都恐慌,胆小的纷纷出来占地方躲地震。C市并不是受灾特别严重的灾区,加之消息不及时,地震发生的第一天晚上,出来睡广场的还是少数。 楚云和贺西宁倚靠在一起,两人都没敢怎么睡。 广场上有不少小孩儿在跑动打闹,嘻嘻哈哈的还挺开心,他们还太小,不懂灾害有多可怕,只感觉那么多人一起睡在外面很稀奇,而且还有零食吃。 大人们就没那么开心了,大家睡不着,甭管相互之间熟不熟,都围在一起唠嗑闲聊。有些人是了解地震的,说着说着就聊到汶川和唐山,心情都沉重又复杂。 -- 第80页 贺西宁去给楚云买了热饮,宽慰道:“没事的,别太担心。” 楚云接过杯子,拉她坐下,“我没担心。” “那在想什么?”贺西宁问。 楚云喝了口热饮,抵着她的肩头,不管是不是在外面,不管会不会被看到,没有说话。 贺西宁搂着她。 快凌晨两点时,广场上勉强安静下来,小孩子们闹腾够了乖乖睡觉。公司里发短信通知明天还是要上班,楚云有些无奈,对贺西宁说:“明天注意安全,自己小心点。” “我知道。”贺西宁回道。 旁边打地铺的女人听见她俩还在说话,插嘴问:“你们哪儿的?” 楚云说:“廊桥院子。” 不想多聊,她只简短回答没有反问。那女人微惊讶,笑着说:“我是隔壁街来的。” 楚云嗯了一声。 女人有些自来熟,拉着她说了好些话,还聊到附近那个死者,楚云不想听这些,敷衍两句就躺下装睡。 她跟贺西宁睡一起,盖一床被子。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周围的人全都睡了,整个广场上静悄悄的,只有她俩还醒着。 “楚姨——”贺西宁凑过来小声道。 楚云看向她。 这人突然把被子掀起来,将楚云罩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C市不是成都,是在重庆的基础上半架空出来的城市,且C大不是重大,因为很多当年的细节地方已经查无可查,无从考据,比如某天的天气如何,哪条街有哪家老店,所以我只能半架空写,小可爱们不要纠结小细节,但是有重大bug欢迎大家提出,感谢提出通讯问题的小可爱(当年我在县城里,没有遇到通讯阻塞的情况,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谢谢) 第50章 意外 在被子的掩盖之下,贺西宁抚慰地亲了亲她,动作轻柔无比。 慌乱的时候有人陪着和安慰,才能慢慢镇定下来,楚云整个人都特别乱,说不清楚是担忧还是害怕,总之很迷茫。 老爷子都快被她气出毛病了,她对家里人真的不负责,在电话里说得还十分干脆,可夜晚回想起来不免难受。楚云抱住了贺西宁,凑了上去。 被窝里有点热,空气逐渐变得稀薄,楚云抬手勾住了这人的肩膀,去汲取她的气息。胡思乱想的时候找点事情做总是好的,亲密能淡化掉心中的不安,能安抚情绪。 有被子和夜色的遮挡,谁都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在里面憋得越久就感觉越热,憋得楚云背后都在冒细汗,耳朵发烫脸也烫。 直到快呼吸不过来,两人终于分开,推开被子。 左右两边的人全在熟睡,远处有灯光,橘黄色照着显得分外温和,楚云凑过去挨了挨贺西宁的唇角,柔声道:“晚安。” 贺西宁揽着她,也说:“晚安。” 两人还算幸运,至少自己和家人都平平安安,此时还能在一起相互守候,相对于那些正在经历灾难的人民而言,真的是万分幸福。 由于睡得太晚,第二天广场上很早就开始吵闹,她俩根本睡不了几个小时,经过了一夜的担惊受怕,这里所有人的情绪明显安稳了不少。楚云和贺西宁回了一次家,之后各做各的事。 城区内受影响不大,大家该上班还是得上,不能落下。 已经过了一个晚上,地震相关的消息和新闻铺天盖地,到处都在谈论这个。公司里的员工完全没有上班的心情,就怕地震再来,直到快晚上,楚云算是了解到了比较全面的消息。 C市在这次地震灾害里影响不大,但也惨痛,因为有一个县两所小学坍塌,县政府向上面报告,五名学生死亡,多人重伤轻伤。今天下午四点市政府相关发言人出来汇报灾情,受灾人员达两百余万,截至目前为止死亡人数为十一人;昨天部分地区曾发生通讯中断情况;为保证运输安全,北站列车一度中断……但今天已经全部恢复。 可绕是如此,仍旧谣言四起,给民众带来恐慌。 甚至有人造谣地震是水利工程引起的,说C市很快也会跟四川那边一样,还传得有板有眼。 这次地震震中已经确定是汶川,昨天下午大哭的女同事没有来上班,听其他员工说她连夜开车去四川了。至于能不能到达汶川,找不找到她老公,难说。 楚云很是惋惜,一整天心情都比较低落。 其实所有人心情都不怎么样,都比较沉重,尤其是这种时候还在上班,高楼大厦就像吃人的怪兽,晃动两下就能把他们埋进去。 她给老爷子打电话报平安,老爷子气得把电话甩给嫂子接。 嫂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叮嘱道:“你在那边要注意安全,每天有空就打电话回来。” “会的,你们不要担心。”她说。 姑嫂两人聊了一分多钟,快挂电话时,老爷子气道:“你是要把我跟你妈气死才甘心!” 楚云心头难免有点堵。 嫂子忙安慰她,“爸说的都是气话,你别想太多,两老昨晚担心你,一直都没睡觉呢,是关心你。” “我知道,”楚云说,“不会,你让他们别担心。” 嫂子连连应好。老爷子气消不下去,自觉刚刚说得有点过分,整个人憋着不出声,直到嫂子挂断电话,语气生硬地问:“她说了什么?” . -- 第81页 楚云去店里转了一圈,去的时候周易不在。 店里的 员工告诉她,昨天地震的时候大家都在往外跑,不过事后大部分人都回来把账结了,逃单的只有两桌。这让她有点意外,毕竟都地震了,有的客人可能还没吃多少,不回来买单也能理解。 周易比她后到十几分钟,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他去医院守了一晚,跑来跑去都没休息。 “知敏怎么样?”楚云关切问。 周易说:“她没事,医院那边有专门的人看守,肖可辛也在。” 肖可辛,就是周知敏那个女朋友。 楚云一听就放心了,“那就好。” “你外甥女呢?”周易问。 楚云瞥他一眼:“贺西宁。” 周易摸了根烟叼着,好笑,他又不是不知道叫什么,摸出打火机点燃吸了口,“还在读书?” 楚云说:“去不去学校都差不多。” 那倒也是,贺西宁今天是回学校了,但是所有人包括老师都没上课的心情,回去搞地震演习和演讲。 “晚上注意点,尽量往空旷的地方去。”周易提醒道。 楚云嗯声。 晚些时候,贺西宁到这边来吃饭。 因为地震大家都不敢呆在家里做饭,有一部分人可能是抱着“就是死也不能亏待自己”的心态,开始顿顿吃好喝好,故而火锅店的生意竟比往常火爆。 不过因着害怕,多数人都选择在一楼吃,她们上的二楼。 贺西宁脸色十分凝重,桌上几乎没动筷子,楚云私下里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这个样子,她真怕是陈君华咋了,然而下午她才跟陈君华打过电话,县城那边啥事没有,除了倒塌了两个无人居住的土房子,一切都还好。 贺西宁薄唇紧抿,一会儿,才说:“齐硕他爸妈在都江堰旅游。” 楚云一愣。 在这场地震中,都江堰是距离震中最近的城市,属于重灾区,情况也很严重。 “现在还没联系到?”她皱了皱眉。 贺西宁摇摇头,“没有,还托人去找了,没找到。” 楚云不清楚齐硕怎么托的人,心里复杂得很,她也有许多在四川各处的认识的同学和朋友,但现今能联系到的只有少数,重灾区就没能联系到的,除了看新闻,外界的人没有其它办法能了解到真实情况如何。 “他现在在哪儿?” “学校宿舍。” 齐硕情绪不太稳定,随时处于崩溃边缘,他昨晚就收拾东西要开车去都江堰,但被其他同学拦了下来。连具体灾情都还不清楚,哪敢贸贸然就让他走,而今天又得知那边受灾这么严重,大家就更不敢放他离开了。 这种时候越冲动越容易出事,同学老师好说歹说终于把他劝住。一切等消息,力所能及帮着联系那边。 齐硕父母原本在自贡游玩,结果11号晚上自驾去了都江堰,早上还给齐硕打过电话,说他们找好了宾馆,下午打算去看水利工程,结果自地震发生后就杳无音信。 楚云不知道该怎么说,叹了口气,纠结半天,说道:“他愿意的话,明天晚上就带他过来吧,一起有个照应。” 贺西宁嗯声。 吃完饭周易就去了医院,。楚云和贺西宁跟着去探望周知敏,这才多久没见,周知敏整个人瘦了不少,双颊凸出明显,脸上都没二i.两肉。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小姑娘,当时一点不像生病的样子,现在却瘦得厉害,嘴皮子都干干的,没什么精神。 治疗过程辛苦,生病必然伴随着疼痛与苦头,想要痊愈没那么容易。 周知敏看到她,乖巧喊了声:“楚姐姐。” 楚云点点头,给她削水果吃。 “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和以前没差。”这姑娘还笑得出来。 楚云心酸,看看一旁闷不做声的周易。因为肖可辛的存在,周易一直表现得不大满意,他其实不支持两个孩子,只是迫于周知敏的病。楚云跟两个小姑娘聊了许多,说说笑笑的,还把贺西宁介绍给她们认识。 得知贺西宁就在C大读书,周知敏很是艳羡,说:“我以前就想考C大,可是成绩差没考上。” 楚云温柔地说:“等你好了,可以让西宁带你去逛逛。” 周知敏笑了笑,俨然很高兴,末了,小声道:“谢谢。” 周易在旁边看着不做声。 等走的时候,楚云憋不住念叨两句:“她一个小姑娘,身边就你一个亲人了,你别成天甩脸子。” 周易辩解:“她现在就是祖宗,我哪敢。” 他语气有些烦躁,不知道是因为周知敏的病情还是因为肖可辛。不过看这样子多半是因为病情了,楚云多嘴问了问,但医生说目前情况还算乐观,还要继续配合治疗。 楚云想问问周父周母怎么不来看看,可转念一想这是人家的家事,还是算了。 . 广场上的人比昨晚多得多,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四川那边灾情有多恐怖,吓得不行,没多少人敢回家睡。广场上地方不够,大家就去其它空旷的地方,比如马路、平房的院子里打地铺。 手机的电快耗尽,楚云犹豫许久还是决定回去拿电池,贺西宁陪着一起。 成河街低矮的房子多,马路上成排打地铺的可谓壮观,有些人还专门从其它地方开车过来打地铺睡觉。院子大门口依然聚集了一堆老人聊天,路过时楚云听到他们在谈论隔壁街死的那个人,原来是吓得心脏病发去世的,真是可怜。 -- 第82页 “我去拿,你在这儿等着。”贺西宁不放心,单手拦着,要自己一个人进去。 楚云感动又好笑:“走吧,一起上去,反正都要换电池。” 有人保护着,心头肯定温暖。 上楼进屋换电池,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下楼出去时楚云还说:“这不没什么事。” 然而话说完没一会儿,出了大门走过拐角处,她听到有什么声响,紧接着后肩上一阵剧痛,整个人没稳住差点倒下去。 第51章 受伤 这一地段的房子年代久远,基本都是四五十年前修的,墙壁在地震中裂了,也是那么巧,老房子上的石雕正好在此时掉落一块砸下。 楚云只觉得右侧肩胛骨那里生疼,痛得脸都白了。 贺西宁反应快速,立马问她哪儿疼,让不要乱动,最后背着去马路边打车,送到最近的医院去。 幸亏砸到的是背不是脑袋,不然非得开花不可。不过背后也没好到哪里去,石雕是裂开的,有一处比较锋利,锋利的那一面恰恰朝向楚云的背,那么高砸下来,伤口看起来简直骇人。 楚云自己看不到,只觉得钻心地疼。那里一道长长的血肉模糊的伤口,哪能不疼,贺西宁抱她在怀里,让医生快处理,这人脸色一直不太好,沉沉的,大概是在自责。 早不路过晚不路过,偏偏那时候过去,如果在楼下她不拉着楚云,或许就能错过了。 处理好伤口,医生再贴心地问了一遍:“右手能使得上力吗?” 楚云试了试,点点头,能倒是能,就是一使力就更疼了。 这大半夜的也麻烦,医生检查检查确定应该没大问题,只是皮外伤,让明早先去拍个片,今晚暂时住院。 贺西宁又是陪护。 见她闷闷的,楚云宽慰道:“皮外伤而已,没什么事的。” 贺西宁帮她捋捋耳发,问道:“还疼吗,要不要再开点药?” 楚云摇头:“还好,别那么折腾,刚刚上药的时候确实疼,现在没什么感觉。” 其实都是骗贺西宁的,伤成这样哪能不疼。她倒是撑得住,还笑了笑,让贺西宁去给自己倒杯热水,等人一出门就疼得直抽气,真的恼火,也不知道伤到哪儿了,动一下都难受。 背后的伤口铁定要留疤,即便不留疤也会有伤痕,楚云爱美,疼都能忍,她更在乎会不会留疤。 两次进医院都是贺西宁照顾,这次比上一次还麻烦,由于背后有伤口,不能平躺着睡,只能侧着或者趴着,但是侧躺久了会压着胳膊,也难受,故而这一晚上睡觉挺折腾的。 她跟贺西宁睡一张床,先是侧躺着,觉得累了或者不舒服就半趴在贺西宁身上。医生建议拿两个枕头垫着就行,但贺西宁不让,担心她睡着睡着就会不由自主翻身平躺着。 这一晚楚云倒睡得挺沉。贺西宁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觉,有时候帮她翻翻身,免得一个姿势睡久了不舒服。 第二天一早去拍片,拿到结果以后,检查完毕没有大问题。 伤口疼,受罪。 但是贺西宁在旁边守着,楚云又不敢表现出来,她其实挺怕疼的,精神也不太好。既然没什么事就可以出院了,之后换药再过来就是,医生叮嘱千万要忌口,伤口别碰水。 昨晚楚云就打电话跟秦林请了假,说过两天就回去上班,但眼下这样子,右手根本动不了,可能半个月一个月都回去不了。 这时候顾不上地震,伤成这样还睡广场多麻烦,贺西宁租了顶大帐篷在公园那边驻扎,周易过来看到,直夸会想办法。 “你不在医院守着?”楚云问。 “你这不是受伤了,我过来看看。”周易回道,左瞅右看没发现伤口在哪儿。 楚云好笑,说:“在背后,你看不到的。” “伤得严重吗?”周易问道。 “还好。”楚云看了看贺西宁,说道。 周易这人嘴挺欠,听说是被石头给砸的,还啧啧称奇穿着T恤呢,石头竟然能划出一条口子。石雕裂开的那一面锋利,那么高砸下来,没伤得更重算幸运了,当然,伤口不可能像刀子划拉一样整齐。 两 人聊了一会儿,说到工作的事,楚云比较担心什么时候能回去。 周易挑挑眉看着她,直言:“都这样了还工作,辞了不就得了。” 楚云说:“老爷子介绍的,我哪敢辞。” 周易就笑了,反问:“那你之后请假不去上班,你当老爷子会不知道?” 楚云这一请假,先不说领导批不批,请假总得有个理由吧,可要是因伤请假老爷子肯定会知道,毕竟不是一两天,到时候老爷子还不闹,指不定要从北京赶过来把她带走。 家里一儿一女,老爷子其实挺宝贝这个女儿的,否则也不会任由楚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家女儿三十多了还不结婚肯定闹得房顶都要掀掉,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嘴上说得不好听,但一直不阻拦。 又是地震又是受伤,真让家里人知道了,还不得发飙。 经周易点醒,楚云突然反应过来,她还真没考虑到这些。 贺西宁在场,不方便说这个,她支使贺西宁出去给周易买包烟,单独说事儿。周易的建议就是直接把工作辞了,违约金该赔就赔,果决一点,老爷子问就说要单搞火锅店。 -- 第83页 这个理由不错,辞了工作顶多挨挨骂,虽然对不住公司那边,但至少是个法子。楚云了解老爷子,真让他知道自己受伤了,肯定是要赶过来的,老爷子脾气死倔,真要做什么两匹马都拉不回来。 差不多天黑,周易离开去医院。 两人吃完饭睡觉,楚云趴贺西宁身上,突然柔声问道:“你想我留下来么?” 之前已经说过的,那次是贺西宁问她。 贺西宁偏头看了看,道:“你说呢?” 楚云笑了笑,好一会儿,说:“我怕你阿公不同意。” 老爷子就是一道坎。贺西宁没说话,半晌,问:“阿公以后都不回来吗?” “这边的亲戚都走得差不多了,老家那里只剩下空房子,他想回来我哥也不让。”楚云说,不过倒是想起楚母时常念叨不想呆在北京,老了就想回C市,平常大家都没怎么上心,现在一想应该就是思乡情切了,中国人讲求落叶归根,年纪越大就越想回到家乡。 贺西宁抚了抚她的脸,凑上去亲了一下。 兴许是过了一天多,加之自己受了伤背后痛,楚云对地震的沉重心情减轻两分,现在有帐篷的遮挡,又被对方呵护着,她也没闪躲,反而莞尔地张开红唇,占据主动地位。 因为要护着她,贺西宁干脆把人搂抱起来。 亲吻都那样,亲的次数越多越放肆,界限逐渐往后移。黑夜里,周围虽然吵闹,但不会被打扰,楚云用左手攀着她的肩,又不自觉地碰了碰这人敏感的耳后。 爱情和亲密就是良药,光是接个吻,好似疼痛都消退了许多。最后被抱在怀里护着时,楚云忍不住凑上去亲贺西宁的下巴,故意逗她。 平时都不让贺西宁碰一下,这种时候就故意来,贺西宁紧抿着薄唇,一句话没说,可手却掌着她的腰后不放。 “小孩儿……”楚云凑到她唇边,轻声缓缓地说。 贺西宁不由自主地喉咙滑动了一下。 自持克制,又性感。 受伤了,只能停留在故意逗惹的地步,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睡觉。 . 楚云决定了要辞工,但没立即着手,而是打电话问问秦林。秦林只是一个组长而已,哪有那么大的权利,让她找经理说,不过还是好心地委婉建议楚云应该找严宗旭,毕竟才上班多久,经理肯定不会批准。 她自知理亏,打这通电话就是想探探口风,其实不用秦林说也会找严宗旭,毕竟是通过严宗旭的关系进的公司。 但暂时不急,严宗旭人在国外,等到时候再说。 这天晚些时候,两人回家洗澡。天儿有些燥,她已经几天都没洗了,需要擦擦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有点少,下一更补上。 第52章 电话 两人轮流洗的澡,贺西宁先进去,之后再是她。 自己脱不了衣服,是这人帮的忙,热水提前放满桶,然后自个儿用左手洗,但是洗不到背后,而且稍微用点力伤口那儿就扯着痛,简直遭罪。 单手洗澡耗费了不少时间,等穿上裤子再用衣服罩住前面,她朝向外面喊了一声,贺西宁自觉进来帮着擦背。她也没明说要帮忙,只是医生叮嘱过尽量别自己来,这样容易拉扯到伤口。 先重新放热水,再拧干帕子,贺西宁自进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 楚云不时会讲两句,发觉这人不怎么应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贺西宁耳尖都是红的。她一愣,贺西宁之前多霸道啊,现在竟然会害羞,而且她该遮的也遮住了,背后的伤口那么吓人,也不知道这人在羞赧什么。 刚刚自己洗澡的时候她背身看过镜子里,伤口不算太深太长,只是背后有青紫的瘀血,范围比一个巴掌还大,真的挺难看的。 她都想好了,如果留了疤或者怎么样,就去做一个纹身来遮住。 思及此,她问道:“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擦完伤口周围,贺西宁重新洗帕子,反问:“指的哪种?” 楚云想了想,说:“特定的图案,比如花啊草啊这些。” 贺西宁回道:“没有。” 08年非主流在年轻人之间很火,这种文化起源于70年代的朋克主义,虽然后来这玩意儿被称之为八零九零两代的黑历史,但在当年潮到不行。贺西宁还以为问的是这个,随口就答了,确实没有一样喜欢的。 楚云问:“海棠怎么样?” 她应道:“还行。” 楚云挺喜欢海棠,决定就纹海棠花。 贺西宁做事细致认真,擦背就真的只擦背,绝对不动手动脚的,她耳尖上的红就没下去过。楚云暗暗看着,心里是又稀罕又乐,明明是同一个人,前后怎么那么多变呢,她故意反手过去捉住对方的手指,贺西宁立马就不动了。 半晌,背后传来沉沉的声音:“别乱动。” 楚云立马就笑笑,放开手,等擦完了,转过去摸了摸她的脸,又有意碰碰热烫发红的耳尖。贺西宁的眼神像千尺深的潭水,黑黝黝的,里面是无尽的深渊。 可惜楚云背后有伤,也只能够看看,什么都不能做。 楚云自己穿不了衣服,全靠她帮忙。 因为伤在肩胛骨那里,所以连抬手都困难,而且还有更尴尬的,只能克服一下。 大院门口不知何时立起一个超大的捐款箱,捐款箱上贴了张字报号召大家为抗震救灾出力,不仅廊桥院子,其它地方也有,捐款一部分会用于本地的救灾,一部分会送到四川的灾区去,路过的人基本都是捐。她俩也不例外,楚云只留了一顿饭钱,身上剩下的全让贺西宁帮忙投进箱子里。 -- 第84页 两人加起来捐了不少,引得路过的居民偷偷观看。 贺家的家境在整个院子都排在后面,贺西宁如此大方难免会惹来注意。有人酸溜溜地说:“真有钱,平时她妈节省得连一颗扣子都舍不得买呢。” 不是夸张了讲,以前还真就是这样,其实贺爸爸没了那会儿家里还是过得下去的,只是两个老人身体不好,看病十分费钱,那时医疗保险还没推广开,花出去的钱都是实打实的,跟流水一样。长期入不敷出,陈君华险些被拖垮,最穷的时候连贺西宁的学费都凑不出来,还是舅舅家给的。这是后来的小孩子想象不到的苦,06年六月以后义务教育实行,零几年以及零几年之前许多学生就是因为家里没钱而读不起书,连中学都没钱上, 更别说读大学了。 好在离得远,两人听不到这些话。 人堆里有个脾气暴躁的大娘,毕竟是地震捐款又不是故意炫,她看不惯刚刚说话那个,于是问:“贺家那么省都会捐,你不出点?” 那人没声儿了。 楚云和贺西宁出去吃饭,之后去找齐硕。 齐家爸妈是带着两个老人一块儿出去旅游的,他们在自贡乡下有亲戚,两个老人没有跟着去都江堰,如今正在村里亲戚家住着。地震对自贡的影响很小,那里几乎没有损失,可由于消息闭塞,老人家起先的两天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直到要离开亲戚家了,眼瞅着儿子媳妇还不开车回来接,这才想起打电话问,结果打不通,便打回C市问齐硕咋回事。 齐爸齐妈之前告知过齐硕两个老人在哪儿,怕他们担心,齐硕也没敢把事情告诉老人家,连电话都不敢打。他扯谎齐爸齐妈临时有工作,暂时先回C市处理事情,等下个星期有空再去自贡接他们。俩老人家还真信了。 都江堰那边始终没有消息传来。 齐硕颓废到胡子拉碴,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楚云和贺西宁上门看到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于心不忍,根本开不了口去劝。 新闻上报道,都江堰好多人正在往外转移,转去成都和周边城市。这已经两天了,仍旧一点消息都没有,换谁都会心凉半截。 两人给齐硕买了吃的。 齐硕边吃边落泪,高高大大的一个大男生哭得泣不成声。 搁往常哪个男的要是哭成这副鬼样子,大家都会笑,但现在楚云和贺西宁心情都非常沉重,她们本是过来带齐硕去成河街那边的,最后还是没有,决定让齐硕一个人静静。 楚云有些担心,叮嘱贺西宁:“你白天多注意他,别出什么事。” 贺西宁点头:“我知道。” 然而第二天,齐硕就找了一辆车走了,他只给贺西宁发消息,说自己要先去都江堰找找,不行再去成都那些地方,他准备得很充足,该带的都带了,让大家别担心。 这小子真的太胡来,连学校那边都不管了。 贺西宁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帮着善后。 楚云感慨:“怪可怜的。” . 杨英一家也搬到公园来打地铺,双方刚好碰到。 见楚云右手一直垂着怪怪的,杨英问道:“你这手怎么了?” 杨英跟老爷子他们没有联系,楚云就如实说了。杨英抱着小家怡,眉头紧蹙,说道:“你多小心,走个路都会受伤,真是倒霉催的。” 楚云逗逗小家怡,哂道:“小伤,没什么大碍。” “手都抬不起来还小伤,医生说小伤就是小伤么,只要不是要命的伤他们都这么讲,”杨英念道,语气关切,“伤筋动骨一百天,养一两个月都不一定能好,可别留下后遗症。” 楚云无奈笑了笑,她自己都不觉得有多严重,被杨英讲得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不过她没继续说,转移话题聊别的。 她俩聊天的时候,小家怡被贺西宁抱走了。 贺西宁不喜欢小孩儿,只是看着小家伙儿闹 腾,老是打扰她俩聊天,所以就把小家伙儿抱着去别的地方转悠两圈。小家伙儿兴奋得很,在她怀里可劲儿地蹦,腰杆有力。 远远看着,楚云心里一软,突然被触动。 不过不是被贺西宁抱奶娃这一幕触动,而是仅仅因为她一个人。贺西宁年纪是小,可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成熟,不是故意装样子那种,她是一个合格的对象,至少比大多数三十岁的人都要好,会尊重并且顾及楚云。 夜深时刻躺帐篷里, 楚云依旧半趴着,问:“给齐硕打电话了吗?” 贺西宁颔首:“打了。” “那边怎么样?” “他堵在路上了,还没到都江堰。” 楚云叹口气。 不远处有人将家里的电视搬出来,接通线路,叫上大家围坐一堆看地震的新闻报道。她俩没看,楚云最看不得这种悲痛的场景,瞥一眼都难受。 有人选择看,边看边哭,有人选择不看,大家的心情都同样沉重。虽然很多年后网友们经常调侃“大震跑不掉,小震不用跑”,但这一次震动留给四川乃至全国人民都是不可磨灭的伤痛。 贺西宁抱着楚云,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 楚云将脸埋进了她颈间。 . 在外面睡了几天,眼瞅着也没什么事了,慢慢地出去打地铺的亦越来越少。灾难带来的恐慌只是一时的,坚持过去了,大家就会逐渐安定下来。 -- 第85页 四川还处在水深火热中,全国人民都时刻关注着那边。 或许是为了安抚大家,电视新闻的侧重点也在逐渐改变,从一开始条条都报道灾情,渐渐转为“天灾无情人有情”,许多救灾英雄和感人事迹陆陆续续上电视,抚慰全国人民的心,国际上也在关注这件事。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齐硕没有找到齐爸齐妈,他还在都江堰,具体不知道去了哪儿。贺西宁每天都尝试联系他,但始终联系不到。 楚云的伤口在三天后第一次换药,可能是天气的缘故,伤口有点发炎,医生给处理的时候她疼得直抽抽。 两人也从公园搬回了廊桥院子。 政府派人到这一片来整修因地震而裂开、垮塌的地方,二单元的楼道裂了老长一条缝,搞得居民们生怕哪天走上去就塌了。 楚云让贺西宁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家里,除了侧阳台有一条裂缝外,其它地方都完好无缺,且阳台上那条裂缝太细小,压根没任何影响。 还是房间里睡着舒服,踏实。 翌日贺西宁出去买菜,老爷子突然单独打来电话,楚云还没开口呢,老爷子就先生硬问道:“你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多写点,结果时间不够,那本章发99个红包吧,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53章 上药 楚云愣了愣,下意识否认:“没呢。” 老爷子挺生气的,他消息之灵通,楚云可骗不了他,在电话里训了她好一顿。 楚云只听着,没敢顶嘴,只问道:“谁跟你说的?” 杨英不大可能,她跟楚家都不熟。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杨英跟别人说了,传来传去就传到了老爷子耳中。 “你管谁跟我说的,”老爷子火气大,“你现在能耐了,有什么事都会藏着掖着。” 他不会说重话,每次父女俩一有矛盾就只会说这两句。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人高马大,脾气就跟冲天炮似的一点就炸,当初第一个是儿子,管教起来可是毫不手软,后来二胎生了楚云,面对温温软软的小姑娘,他一大老爷们儿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回回闹架只敢这么说不敢怎么样,现在老了也是如此。 楚云听了有些好笑,知道该怎么哄这倔老头儿,总之说好话,告诉他只是小伤,哄骗已经结痂了。 她对付老爷子还是很有一套,老爷子也吃这套。 女儿嘛,小棉袄,反正服服软哄一哄就完事。老爷子慢慢也平静下来,但还是责怪地说:“我懒得管你,以后你在那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也别跟我讲,我不想听。” 楚云趁机把要辞职的事说了,早说晚说都得说,趁现在一并讲完,免得之后再闹腾一次。 老爷子登时气得讲不出话。 电话最后换到楚母手中,楚母没那么严格,基本只问问她身体怎么样,其余的一概不管。 楚云也跟她说了要辞职的事,楚母不太同意,反而问问她严宗旭最近怎么样了。 “我跟他联系不多,不清楚,他现在去国外出差了。”楚云说,心里门儿清。 楚母叹叹气,叮嘱两句,最后说明天要给她寄点补品过来,让照顾好自己就挂了。 楚云有些无奈,估计自己受伤这事就是严宗旭跟家里人说的,大家都是同学,现在又在一个地方,关系网互通,对方有什么事很快就能知道。她倒不是责怪杨英和严宗旭多嘴,毕竟自己当时也没讲过这事不能说,只是觉得有点心累。 应付家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老爷子在电话里不明说,之后肯定也会闹。为人父母的,老来无事重心就放在了子女身上,恨不得能手把手帮忙,隔得天远地远的哪会不愁。 她的手不方便,贺西宁买了菜回来再做饭。 晚饭炖的大骨汤,香浓鲜美,贺西宁厨艺不错,楚云连着喝了两大碗。 伤口的肿.胀已经消了大半,青紫瘀血亦散了些,现在看起来没一开始那么吓人了。因为现在住房间里,不像在外面时束手束脚的,加之天气比较凉爽,她就裸着背睡觉,盖着其它地方就行,这样也不会勒着伤口。 也是因为如此,她没再跟贺西宁一起睡。 不过房间门晚上都不关,有时候贺西宁会起夜过来看看,怕她睡着睡着就平躺压到伤口。 伤口恢复的时候比较痒,憋得楚云难受。再去了一次医院以后,医生开了药给她们,让以后都在家自己换。楚云现在能抬手了,不会像之前那样会扯着痛,就是不能大幅度动作。 因为伤口边缘已经开始结痂,气温一天比一天高,为了保持伤口的清洁度避免感染,换药也换得比之前勤,楚云自己肯定换不了,都是贺西宁帮忙。 齐硕今早打了电话过来,楚云接的。 “他去了成都,不知道在那边能不能找到人。”她说道,语气透露出惋惜,这么久都还没消息,多半是…… 贺西宁没有说话,默默帮她换药。 齐硕是在半个月以后回来的,回来时带着两个老人,没能把齐爸齐妈带回家。在9月18日的通报中,汶川地震极重灾区共10个县(市),较重灾区共41个县(市),一般灾区共186个县(市),共造成69227人死亡,374643人受伤,17923人失踪。2009年,经□□批准,自这一年起,以后每年5月12日为全国“防灾减灾日”。 -- 第86页 再后来,齐硕毕业去了都江堰工作,有时候也会回C市跟同学朋友聚聚,时间是抚平伤痛最好的良药,即便当时肝肠寸断,以后也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坦然面对。 死者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要更好地活着。 楚云前前后后给灾区捐了三次款,她帮不了太多,只能给点身外之物。周易也捐了不少,火锅店另算。 得知齐家的遭遇,周易接连抽了两根烟,骂了句:“老天不长眼。” 楚云去齐家探望了几次,齐硕状态一直很消沉,家里明明有三个人,却像死寂之地。周围人担心他出事,轮流过来看着,贺西宁为此跑来跑去。 发生了这种事,外人能帮的有限,能不能走出来得靠他们自己。 公司那边,楚云已经快辞职了。 中途老爷子打过两次电话,总之不太乐意,都在念叨。楚云就听着,一句都不辩解,毕竟自己理亏。 她跟严宗旭单独见了一面。 出国谈业务太累,严宗旭都瘦了一圈,不过整个人精神状态很不错,说到地震他有些感慨。 楚云说:“得亏你去了外面,不然得和大家一起睡大街。” 之前现在都是有求于人,她态度自然更熟络,不会表现得太疏离和高冷。 严宗旭笑笑,想起她受伤了,问道:“听说你受了伤,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楚云面色如常,说道:“还行,没那么痛了。” 她自然不能说实话,又担心严宗旭可能会跟老爷子联系,就回答得比较敷衍。好在严宗旭没多问,只说了几句关心的话。 其实用大众的眼光来看,严宗旭算是十分绅士的成功人士,模样周正英俊,而且情商高,从最初到现在,几乎没让楚云难堪或者难做过,这种男人在婚恋市场上一般很抢手,也难怪老爷子他们那么满意。 通过这两次与家里通话,楚云心里有了底,可以确定老爷子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撮合她和严宗旭,才让她去的公司,否则哪会轻易就同意她在这边工作。楚家又不是养不起她,一年而已,就当她过来旅游一年。 也不知道严宗旭到底怎么想的,大概有点意思,不然不会对于楚云这么关照。哪怕现在听到楚云要辞职,他反应淡淡的,一点不高兴的神情都没有,只是问了下原因。 楚云照着给老爷子编的那些讲。 严宗旭从头到尾表现得十分平和,听完也同意了,问:“我听杨英说过,在新时代大街那儿对吧,开店没能赶上,下次路过了一定去捧场。” 楚云颔首,客套地说:“严总你来了,我给你打五折。” 听到严总这个称呼,严宗旭脸上的神情微动,不过转瞬即逝。 两人一块儿吃了一顿饭,因着有求于人,这顿饭自然是楚云掏的钱。她右手不大方便,严宗旭全程很贴心,但又不至于太越距。 说实话,换成其他人,谁对这种温柔体贴又多金的男人不动心?严宗旭真的太完美了,各方面都非常好,好到让人挑不出毛病。 也许正是如此,楚云才对他不感冒。大家都在社会上摸爬打滚的,当你面对着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人时,如果只是普通交际那肯定觉得很不错,可要是这人会成为你的对象甚至另一半,你就会犹豫了。这样无可挑剔的人就是偶像剧里的男二,远观就行。 结了帐,他开车送楚云回廊桥院子。 贺西宁知道楚云今天出去做什么事,严宗旭的车停在院子门口时,她正在侧阳台收衣服。 这次抵达后,严宗旭第一次下车帮楚云开门。 楚云倒有些意外,但迫于情面没表现出来,下了车笑着跟严宗旭再聊了会儿,不过也没聊什么。 进门的时候贺西宁已经把衣服收进来了,见到她,这人说道:“现在要换药吗?” 楚云放下包换鞋,回道:“呆会儿来。吃晚饭没有?” 贺西宁应声:“吃了。” 她走之前说过晚饭不在家吃。 回房间把辞职信这些准备好,明天去公司办手续,等做好一切才叫贺西宁进来。 她脱了衣服趴着,背后的伤口完全结痂,伤口边缘的痂脱落,新长的皮肤是粉红的,在白皙光滑的背上格外惹眼。 伤口结痂和脱落期间最难受,痒得很,上药就当挠痒,稍微好受点。 贺西宁这次上药动作有点慢,半天都没弄完。 她回头想催一声,却发现这人正看着自己,目光微灼。 第54章 逗趣 黑眸中的意味太过直接,毫不掩饰。 她当做没看见,收回视线,将脑袋枕在胳膊上看着紧闭的侧门,门后挂着一件长款风衣,是贺西宁的,昨天收了忘记送过去。 新生的皮肤处微凉,与今天有点干燥烦闷的天气全然不同,凉幽幽的感觉逐渐下移。两人很久没这样安安静静,投入身心地相处过,平时各有各的事要忙,楚云一动不动,依旧看着侧门。 半晌,才轻声问道:“今天去看齐硕了没?” 贺西宁低头看着有点狰狞的结痂伤口,回道:“去了。” “他现在怎么样?” “中午肯吃饭了。” 楚云惋惜,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吞回去。齐硕太可怜了,现在颓废在家,吊着一口气活着,学校那边已经请了长假,周围人都不敢去刺激他,连安慰的话都不能多说,就担心他会想不通。算来他还没有二十岁,在大人眼中还是一个孩子,得亏齐家家境优渥,不然以后怎么过。 -- 第87页 伤口还有大半地方没上药,贺西宁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地来。 外面的天色昏暗,太阳落进地平线之下,天际泛着蓝白色,夜幕很快就会降临,街道两旁的路灯亮起,行人来来往往声音喧嚣,成河街又像往常一样热闹。 时间太久,趴久了睡意上头,脑袋昏沉沉的,楚云由着这人磨磨蹭蹭,刚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听到身后问道:“你跟严宗旭聊了些什么?” 她随口回道:“辞职的事。” “就这些?”贺西宁说话声低低的,也许是故意压着嗓音,听起来就有点哑。 传到楚云耳中却像那么回事,饱含浓浓的占有欲,她莞尔一笑,稍微支起胳膊换另一边枕着,意味深长地反问:“还能有什么事?” 贺西宁不回答,换了一根棉签上药,良久,说:“他对你还不错,每次都亲自开车送。” 严宗旭明显就是不安好心,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如此特殊,能是为了什么呢?她又不傻,不至于这点都不懂。虽然清楚楚云和他只是平常相处,清清白白的,但难免会比较在意,毕竟妾无意可郎有情。 楚云嗯了声,支起身回头看了这人一眼,垂了垂眼,又再次趴着。等药上完了,贺西宁把东西都拿开,将被子给她盖上,不过这次自己也钻了进去,陪着躺一会儿。 她不大老实。 楚云不敢动得太厉害,躲了躲,哂道:“不要乱动,我背后有伤呢。” 次次都是这个借口,前天也是这么说的。贺西宁不再听从,凑过去要亲她,楚云就往旁边闪躲,不小心抬手触碰到了她柔软的薄唇。结果这人要来逐楚云的手指,无论如何都不放过,非要亲一下才罢休。 楚云最终还是被贺西宁抱起来亲了会儿,不过亲的不是脸和嘴。她坐在贺西宁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微微用力抬手捧着这人瘦削的下巴,嗔道:“别老是勾我。” 贺西宁懒散抬眼看着,轻声说:“我勾得动你么?” 楚云只笑了笑。这人行动上愈发规矩了,可嘴上却不是,总是说一些有深意的话,柔白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她头发是乱的,散在背后,有种禁欲的性感味道。 “成天就这样,”楚云说道,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半垂着眼看着,想亲近对方但又忍住,她用拇指小力刮了刮贺西宁的唇角,“没个正形。” 贺西宁说:“严宗旭就有正形。” 味儿可真大。楚云都愣了一下,憋了半晌,道:“当着面可别直呼姓名,不礼貌。” 她真是找不到说的,明明知道贺西宁心里在意,还帮着严宗旭说话。不过也不是成心的,只 是第一次面对贺西宁这么直白地吃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果不其然,贺西宁当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该叫他什么,严叔叔?” 严格来说确实是得叫叔叔,严宗旭跟楚云同辈,楚云跟陈君华同辈,可不就是叔叔么。但这话听在耳朵里无比怪异,直直刺激楚云的羞耻心,贺西宁就是故意的,还专门把叔叔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时刻提醒着她。 楚云觉得脸热,抿抿红唇,回道:“管你怎么叫。” 贺西宁搂紧了她,但是顾及着背后的伤口没敢乱来,只能抱一抱。倒是楚云先主动低头过来亲她,她都没乱动,就怕楚云结痂的伤口会裂开。 先前都不叫勾,现在才是。楚云有点自讨苦吃了,她没让贺西宁回去,今晚就在这边歇息,贺西宁那正经矜持的模样惹得她心热,胸口好似被没有份量的轻羽拂过,招惹着她。 贺西宁就是不让她好过,有意轻喊她“楚姨”,还喊了好多声。 楚云嫌她太烦,干脆把嘴给这人堵住了。 可能是两人玩闹了一番,伤口的痂竟然裂开了,立马冒血。楚云正抱着贺西宁的脖颈,竟然都没感觉到,等发觉的时候血都汇聚着流到腰处了。 幸亏裂开的情况不是特别严重,贺西宁摸到血都吓了一跳,赶紧按住她让消停些。 楚云其实感觉不到痛,说道:“没事,帮我擦一下就行。” “我去打热水,你别乱动。”贺西宁沉声道,说完就去厕所接半盆热水过来给她擦。 她拿的是自己的帕子,楚云看到了还没来得及阻止,这人就直接给她用上了。她都不嫌弃,楚云便没吭声。 之后两人都老实了,别说做其它的事,连抱一下都不敢。楚云最近本来就遭罪得很,再来一回可受不住,之前刚伤到的时候翻个身扯到都疼,一直以来都只能侧着或者半趴着睡觉,不能压到伤口。今晚也是,下半夜贺西宁偶尔会帮她翻翻身,体贴入微至极。 翌日一大早,楚云自个儿去公司办理离职手续。 因为严宗旭已经帮忙打点过,整个过程十分容易,不过肯定是要赔钱的,虽然是请人帮忙,但她也不能让人家难做,一切按合同来办。 她给同事们买了不少吃的。组里的人见到她要走了,纷纷表现得很舍不得,有的是做做样子客套,有的是真的不舍,楚云很会做人,即使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不长,但从没得罪过人,也帮过同事们很多忙。 “大家有机会可以到我们店里吃火锅,来了我请客。”她说道,柔柔笑了笑。 正值午休期间,大家送她下楼上车。 -- 第88页 秦林也来了,可只跟着众人一起,没有单独和她说过话。 估计以后不能再常见,楚云对她说:“这段时间劳烦您的照顾,谢谢了。” 秦林道:“我没帮过你什么。” 她嫣然勾勾嘴角。 快上车时,秦林又说:“生意兴隆,以后有机会再见。” 楚云:“嗯,有机会再见。” 弯身进车,跟大家摇摇手。车行远了。 凭心而论,楚云其实挺喜欢这份工作的,她热爱自己的专业,喜欢办公室里的人情味儿,虽然有时候职场没有想象中那么友善,但真的不错。 回了家,她给家里打电话通知一声,老爷子还在气头上,电话是楚天成接的。楚天成作为大哥一向支持她的决定,在电话里让好好经营店铺,楚母也说了两句,问问她的伤怎么样了。 一通电话足足打了将近一个小时。 楚云彻底松了口气,不过也有点担忧,因为楚天成在电话里告诉她老爷子的身体不太好,最近都去了两次医院了,只是一直瞒着没有告诉她。 楚母寄的补品早就收到了,她也出去买了东西寄回去,还给老爷子和楚母写信问候,尽量做点能让他们心暖的事。 . 老爷子收到快递的时候还拉着一张长脸,脸色臭得很,但当看到楚云亲笔写了信,态度就软了下来,可嘴里还是念叨:“我这也没几年活头了,看她什么时候才肯回来。” 嫂嫂夹在中间难做,劝慰道:“爸你别这么说。” 老爷子不会冲儿媳妇发火,倒是瞪了楚天成一眼,不满意地说:“你就天天忙,都不会多给阿七打个电话。” 楚天成没应声。 老爷子这话看似是在训斥,其实就是想让楚天成多跟楚云吹吹风,毕竟这次楚云又是寄补品又是写信的,多亏了楚天成那通电话。 . 齐硕终于回学校读书,他整个人瘦得都快脱相了,两条腿就跟筷子差不多。 但事情在往好的方向转,周围人也就放心了。 周六,楚云和贺西宁去县城看陈君华。不知是工作强度太大还是被最近的事给折腾的,陈君华也瘦了好多,为了见她俩,她还特地换了身新衣裳,捯饬一番。 楚云给她买了不少吃的送过去。 两人没在县城呆多久,晚些时候就坐车赶回市里。 周天要给楚云炖补汤,贺西宁起得很早,天没亮就去菜市场买大骨。汤要熬很久,煲汤的间隙两人就在楚云房间里窝着,楚云只穿了一件白衬衫,现今天气暖和,这样穿也不会冷。 她就是仗着自己背后有伤,所以才那么放肆地逗小孩儿。 贺西宁坐怀不乱,抱着人给剪指甲。楚云安分下来,快剪完一只手的时候故意凑到她耳后亲了一口。贺西宁一怔。 也是那么巧,周易上门来了。 “你去开门,我换身衣服。”楚云支使道。 “嗯。” 贺西宁听话出去。 周易提着几大包好东西过来,见是贺西宁来开门,他还笑着招呼一声,只是甫一偏头间,瞥见贺西宁左耳耳垂上有口红印子。 第55章 抱着我 口红印子很淡,十分不起眼,乍一眼还以为看错了,周易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黄毛小子,一下子就明白了,总不能是贺西宁自己抹上去的。 贺西宁喊道:“周叔叔。” 他不咸不淡地应声,四下看了看,问:“你楚姨呢?” “在屋里。” “家里就你们俩?”周易把东西放下,背对着她。 语气有点不对劲。贺西宁皱了皱眉头,揣测他这是什么意思。 楚云换好衣服从里面出来,看到周易买了这么多东西,边过去边说:“今天怎么想到要过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她这人爱美,过日子过得精致,除非特别累,一般早上有时间就会给自己化个淡妆,哪怕一整天只出一趟门也会化。她底子好,可以不用打底抹粉,画眉毛涂口红就足够舒服好看,今天就是这样的。 周易本来还只是有点疑惑,看到她就什么都想通了,不过没表现出来,只说:“过来看看你。” “前几天才来过,每次都买这么多东西,下次别买了。”楚云不曾察觉他的异常,哂道。 周易也挺会装样子的,不直白地明说,一句都不问,回道:“不是我买的,知敏让给你买的,她来不了只有我来送。” 因为楚云常去医院探望周知敏,一来二去相互关系倒挺融洽,小姑娘心地好,很会照顾人,她时常念叨想出来看看,但一直都没有时间。 楚云让贺西宁去厨房先洗菜,自己则先在客厅里收拾,问:“知敏现在怎么样了?” 周易说:“还是老样子,治疗需要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见效的,医生也不知道到底要多久。” 生病就是遭罪,周知敏现在都快不成人样了,不过趋势却是乐观的,医生都说治疗效果不错。不过医生不会说是否能治愈,医院从来不会给病人打包票,不会说能治愈这种话。 楚云笑了笑,说:“有希望就是好的。” 周易没吭声,他藏得住心事,表现得一切如常,随后去厨房帮忙做饭。 中途贺西宁想起厕所还有换洗的衣服没洗,便先去洗,厨房里就只剩他们两个。周易在削土豆皮,估摸着贺西宁已经走远了,意有所指地说:“你外甥女挺黏你的,又听话。” -- 第89页 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不着家,成天就在外面野,网络不发达的年代大家的放松方式最多的就是约三五个朋友出去玩,大半夜都不回来,尤其是这些新潮的大学生,一个个搞聚会都能玩到嗨。 楚云没有听出话里的深层含义,回道:“她性子就这样,不是黏我,每天都不怎么出门的。” 周易瞥她一眼。 大骨汤早烧开了,浓白诱人的汤噗嗤噗嗤地滚动,腾腾冒着热气。楚云赶紧把锅盖揭开,尝尝味儿,感觉差不多合适又把锅盖盖上,改小火慢炖,她动作不大方便,不能大幅度抬手或者转动,只能留在厨房里帮帮小忙。 土豆削完皮再洗干净,周易问:“怎么切?” 楚云说:“切块,呆会儿烧排骨用。” 周易照做,突然说:“阿七,你真的不找个对象么?” 他鲜少这么称呼楚云,平时都是有话直接说,一般真有事时才会叫昵称。两人这些年算得上穿一条裤子的朋友,相互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如今却无法开口直接问,周易举止行为异于普通男人,可内里是铁直的,他以后肯定会娶个老婆而不是找个男的过日子,虽然周知敏就是同性恋,但他确实无法理解这种感情,要认可更是难。 何况楚云比贺西宁大那么多,这像什么事儿啊。 严重 了讲,这就是楚云的责任,常人的第一反应不会去责怪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十八岁连明辨是非的能力都不俱全,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冲动,性子倔,他们刚刚从非黑即白的世界里踏出来,未曾真正思考过人世与社会,哪里分得清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可楚云不一样,她是大人,跟一个小孩儿混在一起像什么话? 他希望楚云能给出一个满意的回答,贺西宁耳垂上的口红印子可有可无,可以当做从没看见过。 可楚云注定让他失望。 “暂时不打算,先不急,等过几年再说。” 周易从容不迫地切土豆,说道:“再过几年,难道要等你四十了才会考虑结婚?” 语气有点冲,听得楚云霎时一愣,她随即回道:“没说四十啊,只是等几年而已,有合适的再看吧。” “你不找当然遇不到合适的,再不找就没有了。不是我故意说难听的话,等过几年你看能找到哪样的,你以为天底下的男人个个都是好的么,等你三十好几快四十了,年龄就成了拖累,他们会图你什么?那种男的能好吗?” 他是男人,自然清楚大众男是什么货色和心思,不是专门说来吓人或者哄骗,是现实就是如此,多数男男女女都差不多。 楚云看向他,有些疑惑:“你不也没找,念叨我做什么。” “我跟你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周易嘴皮子颤了颤,他其实不是那种会性别歧视的人,平常也十分尊重楚云,可能是火气有点大,忍不住说道:“男人三四十年纪正好,找个二十的都可以,我能找到,你能吗?” 楚云哑然,微微惊讶地看着他。 气氛一瞬间凝滞,谁都没有开口打破僵局。楚云不喜欢吵架,见他有点不对劲,转身兀自忙活,好一会儿才说:“我说过了,先不急,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 周易身形一僵,一番话足以让他百分百确定了,默然无声良久,他小声地说:“是不打算找还是不会找?” 楚云没有回答。 直到贺西宁进来,凝滞的气氛才渐渐缓和。虽然刚刚闹得有点僵,但两人都默契当做没有发生过,吃饭的时候仍旧很和谐融洽,周易从头到尾没提过不开心的话题,吃完帮着洗了碗再离开。 . 下午楚云跟贺西宁一块儿出去了一趟,去超市买日用品。 路过街尾时,她俩进去选购碟片,之前买的基本都看过了。店员建议她们可以按月租,这样更划算,但是楚云嫌麻烦就直接买了,她买了许多张曼玉出演的片子。 出了店铺,经过一个卖盗版碟片的小摊面前,摊主热情招呼说:“美女,要买两张吗?” 这种路边卖盗版光碟不怎么正经,会夹杂着限制片给你推荐,政府前些年就开始对这一块进行过管控,但作用不大,抵不住他们会偷偷卖。成年人们都心知肚明,许多人都会来买,小摊贩生意其实挺红火的。 贺西宁偏头看了眼,结果被楚云说了一句:“不能买,别乱看。” 贺西宁是知道的,她收回目光,没多说什么。 六月初的天气干燥烦闷,今天阴明天晴,到了乱穿衣的季节。楚云向来怕热,早早就换上了短裤 短衣,贺家没有空调,她在考虑要不要安两台,不然夏天热起来多受罪。 贺西宁火气有些重,逐渐不□□分。 她早有察觉,只是当做不知道。 小姑娘能有多大的忍耐劲儿,总是想要亲她,急急寻找出路。楚云有些好笑,又有点无奈。 她又不是无情无欲的人,哪能没有感觉,只是背后有伤,而且贺西宁还要读书呢。她用甜味勾着对方,可就是不让碰,贺西宁听话得很,不让碰就真的 不碰。 一来二去,楚云竟反被勾住了。多变的贺西宁深得她的心,她喜欢这人情动的模样,也喜欢对方禁欲的样子。 C大七月中旬才放暑假,下半学期的任务繁重,每天要学的内容又多又杂,这学期还没结束呢,学校里已经开始安排大三的进度。 -- 第90页 楚云在家里没什么事情做,有时候去火锅店帮忙,有时候会去C大转转。她很久没看见过江照溪,便旁敲侧击问问。 贺西宁说:“去江苏交流学习了,估计要等一阵子才回来。” 楚云表面不说,可还是问道:“你跟她常联系?” “没有,她走之前来过学校找齐老师。” 知道她在意,贺西宁自那以后就跟江照溪拉开了距离,本来两人就没什么关系,江照溪虽然表现得很照顾自己,但从来没有做过特殊的事情,连说都没说过,平常有交流时也只会聊一些有关医学方面的话。 明明是楚云自己提起的,现在又自个儿在意,不过贺西宁的回答她很满意,故而晚上回去了给点奖励。 甜头又是苦头,两个人都不好受,但都愿意吃这个苦。 伤口结的痂慢慢脱落,最后掉得只剩一小块,等再过几天应该就会完全脱掉。伤口新生的皮肤是粉嫩嫩的,在白皙光洁的背上显得分外惹眼,楚云在镜子里看见了,总是很在意,真的不好看,突兀得很,甚至有点丑。 现在还有一块痂没脱落,不能去做纹身,即便脱落了也不能立马做,医生说伤痕的消散与个人体质有关,有的几年就淡化了,有的一直都在,这处伤痕会在她背上存留很长一段时间,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消散。 楚云很是上心,问道:“看起来很丑么?” 贺西宁不怎么在意,反而安慰她,还将薄唇凑上去轻轻挨了一下。 楚云心头一悸,紧紧热热的,也许是她太矫情,突然就感受万千,然后翻身抱住了贺西宁。 “你也抱着我。”她说。 贺西宁便抱住了她。 第56章 走了 楚云身心都充斥着爱意,淡淡的薄荷香熏染着,吞噬掉了她的理智,于是她对贺西宁做了一件以前不会做的事。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与贺西宁清亮干净的眼神大为不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黑黝黝的眸子里只有楚云的身影。楚云喜欢这样的她,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连带着贺西宁蛮横强势的占有欲她也喜欢。 这般的感情不知道能不能称作.i爱,但是她很享受被爱的感觉。 贺西宁对她说了喜欢,声音又低又沉。 楚云只轻轻嗯了一声。 这人大概是想要她的回答,她没给,轻柔抚着对方的脸,低头下去吻了下。 浅尝辄止。 她还是心有顾忌,连回应都不给,在贺西宁嘴边吊了一块糖,偶尔就给尝尝味儿,然后就没了。贺西宁揽着她,帮她剥开散乱的头发,凑上去碰了碰她柔软湿润的红唇。 天色虽然暗沉,但迟迟不下雨,乌云笼罩黑压压的看起来格外吓人,两人将阳台上晒的衣服收回屋挂着,再为晚饭忙碌。 辞了工作以后,楚云的生活就变得十分单调,多数时候都一个人呆在家里,时不时会去火锅店看看。周易最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老是说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甚至有一天晚上喊楚云吃夜宵,让她一个人去。 恰恰那天是周三,贺西宁晚上有课,楚云没事做就去了。 周易平时不爱跟那些已婚人士聚一堆儿,因为有些朋友的老婆爱查岗,出来聚一次能打五六个电话催,但这次例外,一张大圆木桌上坐的全是已婚人士,男的女的都有。 已婚人士聚一堆聊法多,家庭孩子买车买房,反正离不开生活,他们都不爱胡天海地地乱吹,气氛倒挺融洽。周易不知道抽什么疯,自个儿都没结婚呢,老拉着大家聊结婚的事。 有人揶揄道:“你问那么多,是不是一个人太寂寞,想结婚找个伴儿了?” 周易笑着喝了口酒,说道:“是有点想了,这么多年孤家寡人地混,还是得找个老婆过日子。” 众人纷纷笑,说各种话来打趣他,当初年龄适合的时候不结婚,现在三十几了想找,一时半会儿哪去找合适的对象?不过大家也十分认同他的观点,这人再怎么混,最后还是得回归家庭,少年夫妻老来伴,一个人比不上两个人,两个人再生一个就更完美了,一家人和和美美多幸福。 桌上就两个单身的,除了周易,还有楚云。楚云自然免不了被大家一顿劝教,已婚和未婚的想法大相径庭,多数结了婚的人重心就挪到了小家庭上面,说话做事都把家挂在第一位。 “阿七你是时候找一个啦,再不找就真的来不及了。”有人真心实意劝道。 类似的话楚云从二十五岁就开始听,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也听习惯了,左耳进右耳出,还会笑吟吟地应道:“在找呢,有合适的就结。” 那人亦笑了笑,问道:“要不要我们给你介绍介绍?我们你放心,肯定挑好的,你那条件保准儿能有一条街的男士供选择。” 现在不仅女的现实,男的也现实,楚云长得漂亮又有钱,高学历家庭殷实,还是北京户口,谁会不满意呢。说得不好听一点,光是北京户口就已经非常加分了,殷实的家底就是高升的踏脚石,天底下有几个男的不想被拉一把然后平步青云的? 楚云只笑了笑,搪塞地说:“家里已经在安排,谢谢了。” 既然楚家有安排,朋友们便识趣不多管,又把话头扯到周易身上。周易审视着她,等夜宵吃完散伙的时候,问道 :“老爷子什么时候给你安排的相亲,我怎么不知道?” -- 第91页 楚云不太喜欢他说话的语气,眉头微蹙,回道:“你说话语气怎么怪怪的,我得罪你了?” 周易似笑非笑:“哪可能。” “那你这么说。” “我就问问,我昨儿才跟老爷子打过电话,这不是没听他们说过,觉得疑惑呗。” “我的话是真是假你会听不出来?”楚云有点不高兴,被他刺得不太舒服。 周易知道收敛,没再继续惹她,假笑了下,说道:“以为是真的。” 楚云没跟他计较,当周易暂时性发疯。 她跟周易不同,她是一直都不想谈,而周易是谈过的,而且谈得轰轰烈烈,但轰轰烈烈向来没有好下场。大学那会儿周易有个女朋友,长相只能算普通,可画画天赋极高,初露锋芒时就被大师收入门下用心教导。搞艺术的性子都比较不一般,那女生就特别强势,强势到后来周易伤了手,她还要周易坚持走这条路,但周易没能走下去,最终和平分手各奔东西。 现实与书本上的故事差别很大,故事可以被人为加工,可现实不行,横亘在前面的大山跨不过就是跨不过,你就是拼了命,哪怕粉身碎骨都跨不过。 他俩边走边聊,抛开刚刚的不开心。 周易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至少对比于楚云其他朋友来说,他是最好的那个。走到成河街街尾时,他忽然说:“我觉得你真的应该找一个,该结婚了。” 楚云好笑:“你对我结婚那么上心干嘛?” 以前家里逼婚,周易还会帮忙打掩护,现在竟截然相反了。 周易笑了笑,说:“你人好,该结婚。” 什么歪理。楚云说:“甭给我戴高帽子。” 周易其实想说,楚云那么好一个人,合该过得安稳幸福,找个成功男人成家,生一个胖团子,孝顺父母跟着社会大流走,不要经受那么多苦。他们周家出了一个周知敏,他知道这条路有多艰辛,如今周家的人都不管周知敏了,要不是周知敏得了癌症,他也不会来的。 但看到楚云的脸他就说不出来了,这话太残忍,而且结婚生子真的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的终极目标。 “知敏没读大学你知道不?”他问道。 楚云还真不知道,之前周知敏说自己成绩差考不上C大,她默认小姑娘是在读大学生。 “没读么?”她疑惑地问,有点吃惊。 “没读,她妈不管她,从小到大都是我爸妈带着,秦可欣是她高三毕业时做兼职认识的,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秦可欣经常来我们家找她,后来还是我妈察觉不对,有一天发现她们两个在床上躺着……”说到这儿,周易没往下讲,至于躺床上做什么,他没明说,楚云也懂。 楚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清楚他怎么会跟自己说这些,毕竟有关两个小姑娘的隐私,不该跟她讲才是。 周易又说:“我妈只是想让她们两个分开,就说了几句重话,可能把知敏伤到了,她就偷偷出走了,连大学也没去读。” 不成熟的小孩子最容易冲动,做事不管不顾,自己把自己的退路堵死,解决问题的法子有那么多,偏偏选择了最偏激的一种。 楚云无话,有些沉默。 周易却问她:“如果你是知敏,你会怎么选择?” 楚云愣了愣,随即回道:“为什么这么问?” 周易却没解释。 . 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过去就过去了。 楚云没放在心上。她在犹豫要不要开一个小店,或者自己创办一个工作室什么的,平时实在太无聊,人都快闲出毛病来。 临近本学期的几周,贺西宁也特别忙,有时候晚上十点多甚至十一点多才回来。 楚云都会留灯等着她,起先只是边看剧边等,后来就会煲汤做点吃的等,一开始她为了不让贺西宁分心,都不准这人进自己的房间,慢慢就退步了。贺西宁把书搬到这边来,在这边看书睡觉,晚上也不走了。 念想是一点点堆积起来的,渐渐填满身体。 “还有多久考试?”她问道,趴在床头翻杂志。 贺西宁回道:“两个星期。” 算来陈君华的工期也没多久了,在电话里说八月末就回来,届时就不能像现在一样。不过她们还有一个暑假的时间,倒是不急,可以慢慢来,楚云已然有了安排。 “考完试过后学校还有事吗?” 贺西宁摇摇头。 她莞尔:“想不想去旅游,跟我一起。” “去哪儿?”贺西宁看过来,问道。 楚云说:“还没想好。北京举办奥运会,你想不想去看?” 贺西宁:“随你。” 她笑笑,决定就去北京。 看书看到快凌晨,贺西宁上床睡觉,躺她旁边。她抓住了这人的手,抵在对方怀里,而后闭上眼睛。 夜色静悄悄的,一室的不为人知。 真去了北京,她肯定不会带贺西宁回家住,会住在外面。那时候老爷子多半又要闹了,回了北京不回家,怕是得吹胡子瞪眼,楚云都能想到家里人会是什么反应,但她不管这些,到时候住外面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容易上火的季节里烦躁,睡觉时总是不安稳。 她梦见蛇尾缠着自己,她认得那根尾巴,于是就抱了上去解热。 -- 第92页 而梦境之外,却是贺西宁抱着她。 . 背后伤口的痂全脱落了,左肩胛骨处多了一块粉色,每每洗澡时在镜子里瞧见,楚云难免有些嫌弃,巴不得时间过快一点,等下次从北京旅游回来就去做纹身遮住。 “别太在意,没什么的。”贺西宁轻声道。 她拧眉,惋惜地说:“有伤痕不好看。” 贺西宁捏住了她的下巴,低下头来。 楚云喜欢她身上的味道,薄荷香勾得自己忍不住心漾,那种鲜活的冲动的汹涌感觉,翻腾的爱意,像平息不了的海上浪潮,一波一波地涌动吞噬着她,将两人裹进去。 她沉迷了,陷了进去。 贺西宁给她画了一个禁锢的圈,挟着她不放。楚云未曾察觉,只享受到了这人的好。 爱恋中的人都是迷茫的,觉得自己清醒,其实早就越陷越深,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感觉跟一开始的差别不大,没有经历过什么,也没有大的波澜,有的只有点点滴滴的琐事。但就是一件件琐事改变了楚云,原本的她心中怀有负罪感,现在却什么都没了,她甚至想做点两个人之间该有的事。 只是还没到时候,得等贺西宁考完试了再说。 她是这么打算的。 贺西宁应该也懂那个意思,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 然而计划总是没有会被打乱,旅游才定下来几天,周六楚天成就打来电话,告诉楚云老爷子病了,病得还挺严重的,昨晚就送进了医院。 老爷子平常多健康硬朗,这次却病来如山倒。医生说是小毛病堆积,高血压什么的连带发作,让多住几天院输液观察。 人老了就是这样,小病小痛就能压垮你。虽然医生说得轻松,但老爷子躺在病床上并不好受,整个人都没精神,吃饭都吃不下,焉嗒嗒的。 他想见见楚云,就让楚天成打电话说。年纪大了,可能稍微得个病就一口气上不来死掉,他就盼着女儿能回去。 楚云犹豫不决,斟酌了一晚上,还是决定回北京看看。 “你阿公不是大病,估计过几天就好了,到时候我坐飞机回来,你先认真考试,别落下了。”临走前,她叮嘱道。 这一趟走得十分匆忙,连衣服都没带两件,她买了最早的机票,急急往北京赶。 贺西宁要上课,都没能去送。 走的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阳光强烈到刺痛眼睛,到了北京以后楚云还打了一个电话回来。 可之后却未能如约。 第57章 分别 楚天成在电话里并没有夸大其词,老爷子的病确实恼火,楚云回去之前还只是高血压、血脂稠这些小毛病,结果到了北京没两天,老爷子连走路都头晕,去医院一查,脑血管堵塞,需要药物治疗溶栓。 老年人很容易就出现脑血管相关的疾病,严重了会瘫痪,或者危及生命。 老爷子硬气,觉得医生没有说得那么可怕,还好一通气。毕竟之前还硬朗得很,现在突然被告知脑血管有问题严重了可能会导致瘫痪,他简直不能接受,当天就嚷着要换个医院检查。 楚云挺无奈的,好说歹说把人稳住。 家里的生意繁忙,都是交由楚天成处理,嫂嫂也要帮着打理生意没时间,身边亲近的人就只剩下楚母和她。她本来是想呆几天就走的,谁知老爷子的状况越来越差,头晕的毛病一直不见好转,吃药住院都没多大作用,所以回去的日期一拖再拖。 原定的几天,然后拖成半个月,现在直到贺西宁考完试了都抽不开身。 每天都要照顾老人,她自己也身心疲惫,起先给贺西宁发短信,贺西宁倒是没什么意见,让她先处理事情,不要着急回C市,而今早打电话回去,贺西宁不知道在做些什么,都没接。 她给周易打过两次电话,大致就问问火锅店的事。 周易得知她回了北京,还比较意外,楚云走之前都没告诉大家,但随即又放了心,觉得楚云离开C市也是件好事。楚云和贺西宁的事他不便插手,作为朋友干扰人家的感情确实不太对,所以就算他已经知道了两人之间的隐秘,但也一直保持沉默观望,没告诉过任何人,他倒希望她俩能因为距离远就断了,于是让楚云安心在北京照顾老爷子,火锅店有他在不要担心。 “等老爷子稍微好点我就回来。”她在电话里说。 周易爽朗回道:“你安心留在那边,店里有我呢。” 楚云笑了笑,回头看看正闭着眼睛小憩的老爷子,挂断电话背对着叹口气,感觉很是难做。 一边是家人,一边是贺西宁,虽然只是件小事,也不是不回C市了,可她就是有些心累,因为这种情况以后还会发生,再往后几年,老爷子和楚母更需要她们这些儿女的陪伴和照顾。 楚母在家里煲了汤过来,让楚云过去喝两碗。 为了不吵醒老爷子,娘俩只得去外面。 楚母年纪也大了,自己都一身毛病,照顾不了老爷子,只有靠楚云,女儿一个人这么辛苦她肯定心疼,就多做点吃的送过来。娘俩凑一堆,话话家常。 “累不累?”楚母柔声问道。 楚云先喝口汤,说道:“只是守在这边而已,又没做什么,哪里会累。” 楚母心里欣慰,又觉得对不住她,虽然老话都说养儿养女防老,但真要楚云来照顾他们老两口时,她还是感到有些愧疚,儿女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千里迢迢赶回来守着,无异于被他们绑住了拖累了。 -- 第93页 “明天你哥有空,到时候你回家歇歇。” 楚云问:“他不忙生意的事吗?” “有你嫂嫂呢。”楚母回道。 从之前到现在都是楚云在医院守着,是得换楚天成来一趟。 楚云倒是不怎么介意这些,毕竟家里做生意挣的钱也有她的份,她没帮着家里做其他事情,现在过来照顾老爷子也是应该的。 反正现在就是大家各有各的想法和看法,楚家一直都很和睦。 等汤喝得差不多了,楚母问道:“阿七,你要不要回来帮着家里做事?” 楚云一愣。以前楚母也这么说过,打理家里的生意相当于自己做上层,虽然辛苦,但自由自在,不用去别的公司受气,而且一家 人在一起也能够相互帮衬,不过她不怎么愿意,就想搞建筑设计方面,家里便都顺着。 下一代有自己的想法,楚母和老爷子只能给建议,无法过多干涉。楚云真不想做,他们也不能按头逼着。但今年楚云半年内辞了两次职,楚母这才又把这个提出来说。 楚云放下碗,回道:“妈,我暂时还没想过这些。” 楚母明白她的意思,就没再问。 楚云聊到等老爷子病好了,她还要回C市。楚母笑道:“我也挺想回去的,就是你爸不愿意,回去了不方便。” 生意在这边,楚天成和嫂嫂他们都在这边,楚家在C市什么都没了,还不如呆在北京。楚母思乡情切,还跟老爷子商量过要不要回去买房子,将来老了可以住,但老爷子不同意,就想一家人呆在一块儿。 大家庭就是这样,有美好也有无奈,家庭里的人都要相互迁就,不能只顺着一个人的想法走。 在医院呆着,楚云没有太多时间能给贺西宁打电话,且之前贺西宁要读书考试,不方便打扰,第二天楚天成过来接替,她回了家舒舒服服洗个澡,躺床上给贺西宁打电话。 第一个没人接,第二个过了一会儿才被接起,但不是贺西宁接的,而是陈君华。 陈君华昨天到的家,回市里看女儿。 “她出去了,没带手机,要晚上才回来。”陈君华说道。 楚云抿抿唇,不想在陈君华面前表现得太关心贺西宁,可还是忍不住问道:“她出去做什么了?” “去齐硕那里看看。”陈君华说,“那孩子怪可怜的,昨天还买东西过来看我了,他都不知道你已经走了,以为你在这儿。” 齐硕现在勉强算走出来了,不像刚开始那般消极,但还是没好到哪里去,陈君华看到他都差点没认出来,瘦得跟一根杆似的,脸上都没有血色。 “齐硕现在怎么样?”楚云问。 陈君华摇头,叹息不止,说了一大堆。 楚云还想问问贺西宁的,可没好多说。 也怪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拖着,每次都说过几天就回去,结果到现在还遥遥无期。 在常人看来只是件小事而已,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等过了这阵子再回去就行,可个中感受只有当事的两个人才懂。 普通人连被朋友鸽一次都不好受,更何况她俩不是寻常关系。 陈君华过两天要回县城,干到暑假末尾就基本结束了,到时候可以休息一阵子,她打算之后就尽量接活干,可能还会去县城或者镇上主动找活,到时候接了就在家里做,这样可以陪着贺西宁读书。 楚云为她高兴,但同时心里亦有些在意,因为真这样的话,她就算回C市了,跟贺西宁中间也隔着陈君华在,形同于被分隔。 电话讲了大半个小时挂断。 窗外的天色雾蒙蒙的,楚云站在窗口望着外面,心头有点堵。 楚家是一栋两层的小别墅,上上下下房间多,足够一家人住。楚云的侄儿侄女今晚坐飞机回来,可把两个老的高兴得,嫂嫂也高兴,只有楚天成严肃地板着脸。 楚母一晚上都笑盈盈的。 侄女靓丽,跟嫂嫂年轻的时候很像。楚母突然说道:“我记得西宁跟青青一样大,不过大一个年级。” 嫂嫂接道:“西宁更小,咱们青青大几个月。” 楚云在一旁听着无话说,脸上的笑收敛了,笑不出来。 楚青没见过贺西宁,一点不了解,好奇地问:“西宁是谁?” 楚母解释说:“跟你同辈,今年在C大读大二,你姑姑现在就住在她家。” “这刚考完试,下半年应该大三了。”嫂嫂说。 楚云自始至终没怎么开口,就在旁边听着大家聊。 家里两个小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所有人都高兴,聚在客厅里聊到大半夜才算结束。中途楚云翻看了几次手机,贺西宁既没有发短信过来,也没有回电话,可能还在外面没回家。 上楼回房间躺床上,直到关了灯,手机还是没动静。 楚云想打一个过去问问,可担心贺西宁还没回来会被陈君华接到,到时候不好解释,便忍着没有打。 时间已经凌晨。 再等了半个小时,她憋不住给贺西宁打过去,铃响了两声,对面很快接起。 她不先开口,而是等对方先说。 是贺西宁接的,这人没有立即说话,但耳机里有风声,老房子不隔音,她走到侧阳台上去接。 最终还是楚云问道:“不方便接电话?” -- 第94页 贺西宁低声回道:“我妈刚刚才回房间。” 不到阳台上来接,说话声稍微大点可能就会被听到。 楚云嗯声,她抵在床头靠着,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讲。 许久,还是贺西宁开口,低低地问:“你在北京过得怎么样?” 第58章 跟着 楚云说:“还行。” 两人之间变得疏离,隔着千里远,有些话在电话里始终说不出口,双方都懂,不存在什么误会和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就是有一道坎横亘着。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贺西宁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楚云抿抿唇,如实说:“你阿公现在还在医院,不知道哪天能出院。” 意思就是老爷子出院了才会考虑走,否则就会一直呆在北京。老人家上了年纪,三五天就是小病小痛,脑血管出了问题更是需要长期治疗,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就能解决的,若再来个其它毛病,楚云怕是真走不了了。 贺西宁下半年才大三,即便可以来北京读研,也是三年之后的事情。 两年的变数太大,谁都不能保证。 贺西宁沉默不言,手机里只有夜风吹拂的声音。楚云也没说话,她不比贺西宁好受,夹在中间很难做。 不知过了多久,贺西宁说:“知道了。” 然后再没有可说的,简短聊了两分钟,挂了。 楚云心里堵得慌,但终究没有解释什么。贺西宁表现得再成熟稳重,到底只有十八岁,十八岁的世界受限很大,因为要读书而被困在C市,兜里没钱不能随时飞过来,她能力就那么大,即便发狠地挣扎也挣不出年龄的束缚笼子。 第二天一大家子一起去医院看老爷子。 老爷子心情愉悦,精神状态不错,虽然还是头晕,但坚持要下楼走走,大家就陪着一起。 一家人一块儿吃饭,晚些时候楚青央求着楚云去逛街,老爷子比较溺爱孙女,当即大手一挥让楚云和楚母都去,留下孙子跟自己唠嗑。 楚母十分宠爱两个孩子,尤其是嘴甜的小孙女,听到楚青说想去购物,立马就去。小姑娘的生活可比从前楚云过的要舒适许多,买东西都不用太纠结价格,看中哪样要哪样,起先只是打算买件T恤,最后买了裤子球鞋包包等一大堆东西来搭配,浑身上下都买了个遍。 楚云只负责跟着,兴趣泛泛,楚青看中什么她结账刷卡就是。 “姑姑破费了,不好意思买了这么多东西。”这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故意这么讲。 楚母说:“你姑姑现在开火锅店,她有钱,别给她省着,想买什么就买,我卡里还有不少,反正你一年也回来不了几趟。” 楚青在国外呆久了,对家里的事情不太清楚,经楚母这么一说,才知道楚云跟周易合伙开了一家火锅店。 “等下次去C市,一定去看看。” 楚云笑了笑。 她们进了一家商场,有一家咖啡店正在放《笑看风云》这首歌,听到的一刹那楚云顿了顿,不由得停下来往咖啡店里看去。 咖啡店里人不多,光线昏沉沉的。 楚母疑惑停下来看着她,问道:“看什么呢?” 她乍一回神,扯谎道:“这家店的装修风格不错,看看而已。” “这首歌有点耳熟,”楚母突然说,想了想,“是不是你读大学时最喜欢的那首,郑少秋唱的,对吧?” 楚云点点头。她第一次在贺西宁MP3上听到的也是这首歌,所以当时才会一愣,两个年龄段的人喜欢上了同一首歌,真是缘分。她没问过贺西宁喜不喜欢这首歌,只是MP3就下了两首歌,那肯定都是喜欢的。 呆在一起的时候成天亲密,分别以后倒没什么不习惯的,但现在却莫名有些想了。 想念就是洪水猛兽,不触发不涌动。 她不大好受,之后楚母再说了什么也没上心去听。 楚青果真不客气,又买了一堆穿的,直到走不动路了才停手。 一个人的出生与家庭,至少决定了这人前二十年该怎么过。同样的年纪,楚青吃穿不愁家境优渥,不必瞻前顾后,可以过得天真浪漫,可贺西宁就不一样了,因为要生活要考虑现实,上千里路就成了她此时面临的最大困难。 天黑之后回家,嫂嫂看到楚青买了这么多东西,又好气又无奈,哪家小女生会这么大手大脚的,她逮着自家女儿好一通念叨教训。楚青不着调地挽着嫂嫂撒娇,惹得围观的一堆人纷纷笑。 楚云今天话少,吃了饭洗完澡早早上去睡觉。 第二天继续去医院照顾老爷子。 侄儿侄女不会在北京呆多久,计划的是留五天,两个小的回来以后楚云轻松了许多,至少不用天天去医院照顾老爷子。 最先察觉到她状态不对劲的是楚天成,大哥虽然性子闷,但很会察颜观色,就单独找她聊了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但楚云不肯说实话,搪塞两句就过去了。 其实家里的人都知道她想走,可谁都不明说。 老爷子最想不通为什么楚云不着家,现在大家也没逼婚,更没有做令她不满意的事,一大家子和和美美,C市到底哪里有值得她挂念的地方? 但他没问,所有人都当做不知道,不提这事。 楚云打电话给周易,让他有空去廊桥院子帮自己看看贺西宁娘俩,自己没空,短时间内应该回不来。 -- 第95页 周易似乎不大乐意,不过还是应下,最后念叨道:“先顾好自己那边,你顾别人做什么。” 一句话说得干巴巴的,处处透露着不满意。作为旁观者,周易不该干涉楚云的私事,但看着楚云越陷越深,甚至隔得天远地远还托自己去看娘俩,他自然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可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 “谢了。”楚云说道。 她跟贺西宁之间有了罅隙,距离远没法儿补上。 打电话时,两人之间能聊的也少。 贺西宁问:“你想我吗?” 楚云怔了怔,没正面回答。 第二天晚上有空时再给贺西宁打电话,却一直打不通,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她自己也烦,急需一个宣泄口,她挺想回去看看贺西宁,但走不开,而且一旦被家里发现了,免不了被刨根问底。 侄儿侄女在家的倒数第二天,老爷子执意要回家住,他在医院里呆腻了,回来住两天全当透透气。 楚云开车过去接,孰知刚出医院就听到楚母说:“西宁来北京了,今晚要过来看你。” 这话是对老爷子说的,老爷子还没太大的反应,楚云却愣住了,问道:“西宁过来了?” 楚母点点头:“今早到的,说是跟着老师来这边参加什么研讨会,这孩子可真出息,听君华说参加研讨会的都是些厉害的人物,也是老师心好又负责,从年级里带了两个学生一起来旁听,其中就有西宁。” 楚云是真的不知道这些,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事应该一早就安排好了的,但在C市时贺西宁从没说过,多半是临时决定的。 她有些激动,有些忐忑,心头复杂得很,可总 的来说还是高兴的,因为可以见到对方了,不过没把情绪表现在脸上,而是佯作淡然地边开车边问:“带她来的那个老师姓齐吗?” “没问,我哪知道姓什么。”楚母说。 老爷子接着说道:“回了家,让家里的阿姨今晚做丰盛点,她不容易来一趟。” 楚云没吭声,开着车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的,细白的手指紧紧抓着方向盘。 楚母和老爷子一路上都在聊这个,他们打算留贺西宁在北京 呆一阵,下个月不就是奥运会了么,如果回C市没什么事情做,不如留在这边玩。陈君华又回县城做工去了,贺西宁在北京玩一个多月再回去刚刚好,能赶上开学也能赶上陈君华回家,不用天天一个人呆在家里无聊。 老两口把计划都谈好了,楚云也没什可讲的,她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打算要留贺西宁在北京呆这么久。 不过打算归打算,一切还得看贺西宁的意思。私心来讲,楚云是想贺西宁留下的,最好之后可以一起回C市,可这不现实,贺西宁能在楚家住几天她都很满足了。 因为家里还有两个小的,楚天成和嫂嫂每天都回家特别早,一般四五点就回来了,毕竟楚青他们在国外学习回来一趟不容易。 得知贺西宁今晚要过来,嫂嫂还挺高兴的,一直在叮嘱两个小的,到时候客人来了不能怠慢啥的,更不能回房间窝着玩电脑。 两个小的没见过贺西宁,楚青对即将到来的贺西宁表示很好奇。 “成绩优异得很,”嫂嫂说,“人家要是有条件,能读的大学不知道比你们两个好哪里去,你们问问姑姑,西宁有多厉害。” 大人就是爱比较,爱拿别人家的孩子来教育自己家的,还夸大其词。楚云听了不说话,有些好笑。 贺西宁九点多才过来,因着提前打过电话,大家都知道她什么时候到,今晚家里做饭做得比较晚,只为等她过来一起吃。 这人提着一堆礼品上门,白T恤牛仔裤,一副纯良干净的学生打扮。 楚云最先看到她,可没立即过去打招呼。倒是楚母先开口:“快进来快进来,刚刚才在念叨你呢,这就过来了,会开完了?” 贺西宁不动声色用余光瞥了眼人群后的楚云,表现得懂事稳重,回道:“八点多结束的,打车过来费了点时间。” 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喊人。楚母把兄妹俩介绍给她认识,又一面说:“本来我就说让天成过去接你,结果你不让,下回别那么客气,就当来自己家。” 楚青大大方方的,主动打招呼:“妹妹好,我叫楚青。” 可真是自来熟,一张口就这么亲热。 楚云听到她喊贺西宁妹妹,脸色登时复杂,心里难以满足。还有侄儿楚哲,不知道是性格本就腼腆还是怎么的,见到贺西宁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束手束脚的。 家里所有人都很热情,只有楚云相比之下显得不冷不热的,为此老爷子还不满地看她一眼。 时间不早,楚母赶紧招呼大家吃饭。吃完饭,让楚云带着贺西宁去楼上的房间,先把东西放了再下来。 “你旁边那间房,今下午已经打扫过了。” 她应声:“知道。” 两人上楼,其他人就在楼下等着,看电视的切水果,等着她俩放完东西下来。 上楼梯时,楚云没敢多说几句,直到走进楼道确定周围没人了,才偏头看向贺西宁。 “怎么突然就来了?”她问道。 贺西宁应道:“跟老师过来参加研讨会。” 没说实话,故意这么讲给楚云听。楚云垂了垂眼,身形明显僵了一瞬,可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引着贺西宁进房间。 -- 第96页 可孰料刚踏进门,这人就从后面揽住了她,湿热的气息袭来。 第59章 夜半 门被顺手关上,反锁。 房间里黑魆魆没开灯,但窗外有月光照射进来,贺西宁往她颈间凑,楚云抓紧了她的小臂,没敢出声,只不自觉地仰了仰,脖颈曲线修长性感。 因为在自己家里,总担心随时会有人上来,即便反锁着门,楚云也害怕有谁会过来敲门,会问怎么不开灯怎么把门锁了,到时候解释不清楚。可她依旧没放开手,一会儿,转过去抱住贺西宁细瘦有力的腰,主动吻了上去。 太久没见了,偏偏在她思念的时候,这人就突然来了,眼下房间里寂静,她们在做着表达念想的隐秘事,怎么都吻不够。 楼下偶尔会传来喊声,楚青那丫头一贯咋咋呼呼的。 许久,两人才各自分开。 “什么时候走?”楚云抚着她的脸侧轮廓,轻声问道。 “还不确定。”贺西宁说。 她是真的来参加研讨会的,虽然只能旁听起不了大作用,但这几天都要跟着老师跑,明儿一早就要回酒店去。 “你阿公想让你留下来,在这边呆一阵子。”楚云小声说,想了想,抬手把墙边的开关打开,房间里瞬时明亮。 贺西宁的薄唇比之前红,润润的,因着离得太近,在灯光的照射下,她都能看见这人耳廓上细细的绒毛。她喜欢贺西宁身上的味道,轻轻淡淡的薄荷香,让人舒适安心。 “那你呢?”贺西宁问,低眼看着。 老爷子打算让贺西宁就在这边一阵,楚云呢? 楚云没有说话,只贴上去抱紧了她。贺西宁一动不动,任由抱着,心里到底还是介意的,在C市久等不到,终于能寻个机会跑过来看看,楚云的态度却不是那么热切,太过克制了。 “你不想么?”她又问,逼迫着楚云给个回答。 强势得很,明明知道对方心里怎么想的,却非得讨要到一个明确的回答。楚云凑上去碰了碰她的唇角,把这人的话全部吞掉,用行动代替回答。 这个房间与隔壁房间不相通,但阳台离得近,胆子大的长腿一跨就能跳到隔壁阳台去,小别墅有后花园,阳台就朝着那里,底下有个清澈的游泳池。 楚云很久才放开贺西宁,缓了缓气,脸颊热心里也热热的,楼下有人等着,她俩不能在上面呆太久,虽然有许多要说的话,但都先忍着。楚云进厕所照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再带着贺西宁下去。 客厅的茶几上摆了许多瓜果,别墅里的装修偏欧式风格,大气又透着低调的奢华,与老旧的贺家大为不同。沙发柔软舒服,坐着比硬.i.梆梆的凉板不知好多少,水果全是今天下午买的,很新鲜。 “快来吃水果。”嫂嫂招呼道,拉着贺西宁到自己旁边坐下。 老爷子问:“东西都放了?” 楚云嗯声,说:“晚一点我再给她拿洗漱用品这些过去。” “早都准备好了的,不用再拿了。”嫂嫂说。知道贺西宁要来,所有要准备的早就通通准备齐全,不过楚云这么主动倒让人意外,大家一起住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她这样,以前家里来了客人她都一概不管的。但细细一想也正常,毕竟楚云住在贺家呢,多多照顾贺西宁实属人之常情。 大家坐着吃东西闲聊,大人和小辈们凑一堆能聊的就那些,追忆往昔,问问学习啥的。 还是老爷子先开口说让贺西宁留下来的事。 “过一阵就要举行奥运会了,以后不一定能看到,要不要留在这边看看?” 贺西宁没有立即回答。楚母和其他人纷纷说话,都在劝贺西宁留下。 所有人 都不知道贺西宁和楚云的真正关系,不清楚两人之间深藏的隐秘,此时此刻大家都当贺西宁是陈君华的女儿,是故交家的。平时对待普通客人他们都非常热情,何况是这种关系的呢,楚母倒是希望贺西宁能在北京呆久点,过两天楚青楚哲就要走了,到时候家里就不热闹了,多个人多点生气,不至于冷冷清清的,老人家都怕孤独。 当然,希望贺西宁留下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拖着楚云。虽然大家不知道为什么楚云老是想回C市,但如果贺西宁在,那她就不能整天想着离开了。人情世故很难说得清,家里有客人,且客人跟自己比较亲近,走了确实说不过去。 一大家子,各有各的想法和打算。 楚母说:“到时候让阿七带你到处去转转,你也不常来,不四处看看可惜了。” 大家都在劝留着玩一阵再走。贺西宁同意,她表现得十分稳重,不急不躁,很招大人们的喜欢。 楚母还削水果给她吃,问了好些话,大多都是关于陈君华的,以及这些年的情况。老人家会说话,不论问什么都很有分寸,顾及着小孩子的自尊心,聊到后面楚母竟然把相册拿出来,翻以前的照片给贺西宁看。 年轻时候的陈君华是实打实的美人胚子,一双灵动的眼睛不知道勾了多少小伙子的心,那时候老爷子还想过把楚天成和陈君华凑一对呢,然而不好意思开口,毕竟人家的宝贝闺女生得美还那么有能力,只可惜造化弄人,谁能想到后来是这样的。 “你跟你妈长得还是挺像的,”楚母笑道,“都好看,尤其是鼻子,简直一模一样。” -- 第97页 所有人都去看贺西宁高挺的鼻子,楚云也忍不住去看,却恰恰与这人目光相接,自个儿心虚,对视一眼又立马别开视线。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莫名耳根热。 居高临下抱着贺西宁的时候,稍微一低眼能看到的就是贺西宁的鼻子,这人的鼻子确实好看,又挺又立,但不是那种欧美式的。偶尔贺西宁要蹭她,也会凑过来用鼻头蹭她的脸,听话又黏乎。 楚母翻了许多老照片给贺西宁看,每张照片里都有陈君华或者陈家的人,翻到相册后面,就全是楚天成和楚云的照片了,其中楚云小时候的照片占了一大半。 “这些都是你楚姨,她小时候臭美得很,买了新衣服或者有什么事,都要阿公给她拍几张,不拍就要闹。”楚母指着照片说。 小时候的楚云特别乖巧,身材小只,脸蛋小小的,在照片上看着尤其古灵精怪,她从小也是美人,哪怕扎两个冲天辫都好看。 翻到最后一页,有一张楚云和陈君华的合照。 贺西宁随口夸了两句,话说得非常好听,楚母一高兴就把照片抽出来送她了。 楚云就在一旁看着,知晓这人就是故意说好话给楚母听,她脸上就差写想要照片四个大字了。楚云都不看贺西宁,也不想听楚母细数当年,净抖落她小时候的事。 楚青那丫头就是话唠,叨叨不绝地说,楚母说一句她能说两句。她在家里是最小的,现在来了一个更小的,难免比较激动,聊到最后还跟贺西宁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熟络劲儿,要不是这丫头有心仪的男生,楚云都会怀疑她动机不纯。 十一点左右,老爷 子先去睡觉,一行人在十一点半时全部上楼。楚母她们又去了贺西宁的房间,帮着整理整理,呆了十几分钟才走。 “早些睡觉,明儿吃了早饭再过去,到时候让阿七开车送你。”楚母说。 贺西宁言谢,送大家到门口。 楚云站在自己房间门口,静静看着,嘴角扬了扬,她倒没跟贺西宁多说什么,看着大家走远了,自己也回房间。 她俩房间对面就是楚青楚哲,楚天成夫妻俩在走道尽头 。两个小的不消停,回了房间就开始上网打游戏,结果没多久就被嫂嫂逮着一顿训斥。 楚云在房间里听见声响,觉得有些好笑,随即望了眼空空的墙壁。 对面就是贺西宁,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时间不早了,她先去浴室洗澡,打算呆会儿出来了上Q找贺西宁。今晚浴室的水很烫,热得她额角都在冒细汗,因为贺西宁的到来,楚云心情止不住的雀跃,总之就是高兴,除了高兴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浴室的侧面有面全身镜,她在水汽蒙蒙中瞥了眼自己,凸凹有致的身材,脸上的神情泛着愉悦,水冲刷着她光洁如玉的背,好似将一连多日的苦恼与思愁一并冲走。 洗完出去,时间已经过了凌晨,黑夜寂寂无声。 她将头发吹干,边看手机边去将门反锁上。贺西宁的头像是彩色的,显示在线,她犹豫半晌,发送消息问:在做什么? 贺西宁应该没看手机,在做其它事情,半天才回复:刚刚洗了澡,你呢? 她不自禁笑笑,细白的手指飞快打字:我也是。 说起来两人虽然加了好友,但一直都没聊过天,这还是第一回 。楚云很少用社交软件,不喜欢跟别人在网上闲聊,更不会找网友什么的,有时候看到楚青他们沉迷网络,她还会念叨两句,可此时她好像有点懂了那种感觉。 网络的另一面有诱惑。 她打了一排字,想问问贺西宁今天做了些什么,但觉得好像有点多余,于是立马删掉了,反反复复憋了一会儿,干脆等着对方先说。 然而贺西宁一直没有回复,直到阳台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楚云下意识看向外面,走过去一看,这人竟然从隔壁阳台往这边来了。 二楼还是有那么高,真要是摔下去可不得了。 “别摔了你。”她小声说,赶快一把将这人拉住,心因为紧张跳动得厉害。 第60章 幽会 夜风轻拂,星月无垠。 月色朦胧而迷人,远处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北京的夜晚灯火璀璨繁盛,贺西宁什么都没说,直接把她搂抱起来,强横而有力。 楚云下意识环住她的肩,压低声音说:“你干什么呢?” 贺西宁直接把她抱到了床上,双双倒在软和舒适的被子上,同样压着嗓音说:“想你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听得楚云心里一紧。她肯定也想贺西宁的,只是不说出口而已,所有念想都表达在行动上,贺西宁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口,伏身下来。 楚云有点害怕,其实根本不会被发现,但她就是紧张得手心都淌薄汗,可又忍不住想亲近贺西宁,想宣泄一下自己的思念之情,心里身上都像有磨人的火燃烧着,难受而焦灼。 两人在夜幕里偷偷幽会,抱在一起亲吻,所有隐秘都在夜深人静中发生,一道门隔绝了外界,外面是楚云的亲人,里面是她的心上人。 楚云小声地叫贺西宁的名字,但对方不回应。 对于她不守承诺,以及之前的种种表现,贺西宁都是不满意的,但不能做什么,除了此时此刻可以任性些。楚云由着她任性,拍了拍这人的背,不过不管用。 -- 第98页 过道里响起脚步声,楚云后背都僵直了,都不敢乱动,生怕会被外面听到有动静。应该不是老爷子和楚母,更不是兄妹俩,轻微的说话声传来,是嫂嫂和楚天成,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夫妻俩在过道里聊了好一会儿,但听不清楚具体说的话。 今晚楚云穿的睡袍,如今正松垮垮搭在肩头。她抓住了贺西宁乱动的手,听着外头的声响。 贺西宁挣脱了她的手。 楚云紧张得收紧小腹打直背,搂着她,低低道:“别动、别动……” 贺西宁却不规矩,还凑上来亲她。 房子的隔音效果其实不错,里面悄悄说话不会被听到,声音放低点就行,可楚云心虚,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举动。 嫂嫂他们没回房,断断续续聊了半天。楚天成敲了对面的门,一会儿,开始板着脸训斥大半夜不睡觉的楚哲,这小子平时斯斯文文的,游戏瘾重,有时候一打就是一个晚上。 虽然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但楚云大致能猜到。头顶的灯光格外明亮,照着她俩之间的隐晦深藏,将一切都暴i.露在光明之中,因为紧张羞耻,即便没做什么越距的事情,她还是耳根子发烫,甚至曲起手指抓住了贺西宁的乌发,不过没有用力。 贺西宁老是做出一些过分亲密的举动,给她的焦灼添柴加火。 “老实点——”她轻声说,手指抵在贺西宁唇际。 这人突然来追逐她的手指,惊得她赶忙缩开。 除了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明明无事发生,楚云却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贺西宁还总是勾她,扰得她心乱。 某人不死心还想亲,房间外的训斥声还在继续,与房间内的安静形成对比。慢慢地,估摸着夫妻俩应该不会来敲门,楚云亦放了心,干脆合了贺西宁的意,然而不到半分钟,门突然被敲响。 她吓了一大跳,直接抓紧了贺西宁的衣服,一动不动。 “阿七,睡了吗?”嫂嫂在外面问。 灯都还开着,肯定是没睡的,只是习惯性问一句而已。楚云脑子一时卡壳,竟然说不出话,低眼看了看贺西宁,贺西宁拍拍她的背,意思是让她快出声回话。 门又被敲了两下,嫂嫂喊道:“在做什么呢,怎么不应声?” 楚云这才缓过神,应道:“怎么了?” 贺西宁突然亲了口她的下巴,不老实得很。楚云小力打了下这人的肩,让不要乱来。 “跟你说点事儿,你先开门。” 开门两个字可把楚云惊到了,她一时不知所措,看看抱着自己腰身的贺西宁,再偏头看看房门。 半天不出声响更是可疑,嫂嫂和楚天成都站在门外,疑惑不解,这人又没睡觉,怎么突然就没了声儿。里面窸窸窣窣一阵,就在嫂嫂要再次喊一声的时候,里面的灯忽然熄灭,紧接着门被打开,楚云衣着整齐地出现。 门只开了一条缝,楚云挡在后面,手紧紧捏着门把手,若无其事地问道:“大半夜的,有什么事吗?” 嫂嫂总觉得怪怪的,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她笑了笑,再瞥了眼隔壁房间,看着门缝里是黑的,心想贺西宁已经睡了,于是低声说道:“妈说让你明天就不用去医院,阿哲会去医院看护爸,你明天就先送西宁去开会,晚一点结束了带她去逛逛街随便转转,晚上回来吃饭就行。” 贺西宁是楚家的客人,从C市那么远过来一趟,不能怠慢了。楚母会为人处世,清楚该怎么待客,左思右想觉着不能让贺西宁刚来就呆在家里没事做,那得多无聊,小姑娘都爱新奇,应该多去外面走两圈,故宫、天.i安门都可以去看看,来了北京不去这些地方瞅两眼多没意思。 楚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点点头:“那我把青青带上。” 嫂嫂颔首。 “早点睡觉。” 楚云说:“这就睡了。” 楚天成皱了皱眉,忽而出声问:“你刚刚在做什么,半天都不应。” 她平常都不是这个样子,有事叫一声立马就应了,独独今晚例外。 楚云愣了愣,随口说道:“刚刚在护肤,在浴室里拍爽肤水没听见在喊,正准备睡觉。” 一番解释说得完美,找不出纰漏。 虽然是一家人,但很多时候都没必要刨根问底,何况楚云是个成年人,楚天成没说什么,带着嫂嫂回房间了,叮嘱她明儿早点起来送人。 直到夫妻俩走远,楚云才把门关上,免得太快关门引起怀疑。而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贺西宁从侧手边一把将她揽住,因为距离门边太近,两人一点声响都没发出,一面亲一面往床上去。 楚云头发都变得乱糟糟的,她抬手勾了勾散乱的耳发,忽地被贺西宁拉下去,两人在被窝里默默地闹做一团,因为明天要早起,也不能做什么,被窝里尤其暖和,甚至有点热。贺西宁揽着她,低声喊道:“楚姨……” 她没应答,怔怔看着上方这人。 深处的念想都是从日渐亲密的接触开始的,堆积得越浓郁,爆发的时候就越难以自控。年少的爱恋总是热烈而诚挚,荷尔蒙与多巴胺分泌,促成了爱与欲的交织,贺西宁早熟,爱情来了,念想也会随之而来,迟是迟了一点,但最终还是显现了。 楚云能够体会到,明白什么意思。 她抬手碰了碰贺西宁的薄唇,说:“明早不是要出去么,你阿公他们会比你醒得还早。” -- 第99页 言下之意就是时机不对,家里有人不方便。 楚云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谈恋爱该到哪种程度就顺着走,这种事情不必纠结,说不方便确实是真的不行,毕竟家里有那么多人。 贺西宁机灵,倒也不强迫,凑上去吻了吻楚云的鬓发,将人控在怀里半天不动。 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这样,爱i.欲难消。 凌晨一点多,贺西宁想要回去,楚云没让,跳阳台多危险啊,大晚上光线那么差,别出什么事了。 “早些起来,直接出去就是,要是他们看见了,问你,你就说过来拿东西的,知道么?”楚云教道。 贺西宁嗯了一声。 这人真的挺听话,让别乱来还真就没乱来,楚云好笑,最后主动抱着她睡觉。睡觉前两人低低地聊了许多,有关于这阵子的事情,多数时候都是楚云在讲,爱情里总有一个人的底线更低,贺西宁对她够包容了,她也得给个解释。 道理谁都懂,但怎么做就是个人的态度问题。 贺西宁被哄得很满意,还凑她怀里躺着。这让楚云有种养孩子的错觉,有点不适应。 或许是因为记挂着要早起的事,她俩第二天都醒得很早,窗外的天还黑魆魆的,四点多快五点,楚云就悠悠转醒了。 她一动,就把旁边的贺西宁也给弄醒了。 两人睡眠都浅,之后也一直没有再睡觉。楚云整个人都迷迷蒙蒙的,被贺西宁抓着手,放肆地亲。 六点多,果不其然楚母最先从房间里出来,都不用家里的阿姨,她亲自进厨房做早饭。贺西宁在这边洗漱收拾好了再回隔壁,出去的时候没有遇到其他人,运气不错。 回了房间做做样子整理一下,之后下楼帮楚母干活。 她是第二个下楼的。楚母笑吟吟地问:“昨晚睡得好吗?” 贺西宁点头:“挺好的。” “你刚来,我都想着会不会认床呢,”楚母说道,“我刚来那会儿就是睡都睡不着,可能是水土不服,半夜常常突然就醒了,人都瘦了一大圈。” 贺西宁边回话边帮忙拿盘子。 大多家长都喜欢这种主动勤快的孩子,尤其是别人家的。 楚云比楚天成晚下来两分钟,一下楼梯就见到楚母一脸笑,再看看旁边的贺西宁,不自觉挑挑眉。昨晚没睡好,且没能睡多久,她气色不是特别好,看起来还有点憔悴。 楚天成看了她一眼,不过没多在意。倒是嫂嫂细心,关切地问:“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气色怎么这么差?” “有吗?”楚云反问,她还觉得自个儿精神十足,一点瞌睡的感觉都没有。 嫂嫂笑了笑,帮她拿掉肩上的头发。 那根头发乌黑,又柔顺,跟楚云的卷发大不相同,粗细也有差别,她的头发丝更细一些,细心一对比就能看出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儿,想到自己头发就老细了,两三根合起来才能抵人家一根,桑心。 第61章 在意 但嫂嫂没细看,直接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种细微到极致的地方,其他人亦没发现,连当事的两个人都不曾,亲密是会留下痕迹的,香水味、头发丝……好在楚云不怎么用香水。 早餐很丰盛,很合楚云的口味。 楚青最近在减肥,不吃面食,要单独拌沙拉吃。一家人都在餐桌上坐下了,就她一个人搞特殊,惹得嫂嫂说了几句。 楚云坐在贺西宁旁边,从头到尾兀自吃着,有人问话就回两句。饭桌上贺西宁是最受欢迎的,初来乍到,大家时不时就问她问题,还没完没了了。 贺西宁耐性十足,问什么答什么,稳重有礼,很讨长辈们欢心。倒是楚云有些听不下去,喝了口牛奶,打断道:“行了,你们这一大早就问个不停,能不能让她歇歇。” 大家便没再问。 吃完饭由楚天成送老爷子和楚哲去医院,楚云十点多带贺西宁和楚青出去,中午不用回来吃饭,晚上再回来。 楚家在京城这个大圈子里算不上有钱,毕竟北京有钱人多,身家上亿的一抓一大把,隐形富豪的数目超乎想象,楚家勉强能排到中等的位置,但饶是如此,比之贺家甚至C市那边,已经能算得上家境十分殷实。只是楚家低调,小辈们也不是那种喜欢享乐的,故而外人乍一看还看不出什么来。 楚云打算带她们去见自己在这边的朋友,而那些朋友们的家境都跟楚家差不多。所有人都打扮得光鲜亮丽,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名牌,楚青也是这样,她们买大牌就跟陈君华买商场的打折衣服一样寻常,相比之下贺西宁倒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楚云也穿得简简单单,就一条三四百块的裙子,她向来心细,不能要求朋友们怎么打扮,但可以改变自己,且一进约定地点就带着贺西宁跟自己坐一块儿。 楚青那丫头闲不住,坐了一会儿,接到朋友的一个电话,跟楚云知会一声就单独跑了,只说晚一点就回来。 朋友们对贺西宁挺好奇的,纷纷问是谁。 “真漂亮,年轻就是好。”一朋友哂道。 她们这一堆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结婚的,结过婚又离的,有的孩子都十岁了,得知贺西宁这么小,一个个母性光辉显现,觉得稀奇。 众多女人凑一堆,聊的无非就是那些话题。 -- 第100页 有人说:“阿七,听说你在C市开了一个火锅店,干嘛不回北京开店,在这边做生意不比C市赚钱么。” 北京人脉更广,非得跑到C市去,朋友们都看不懂楚云怎么想的。这些话楚云已经被问过无数次,笑着应付两句就过去了。 中途贺西宁去了趟洗手间。小孩儿不在场,大家聊的话题瞬间就变得非常成人化,有人调侃楚云的身材似乎比之前好了,问是不是找了男朋友,那暧i.昧的意有所指的语气听得楚云耳根子都发热。 “哪有,没有男朋友。”她辩解地说。 朋友全都不信。 “大家都是过来人,你照照镜子自己现在什么样,别骗我们啊。” 坐左手边的穿短裙的女人意味深长地说:“爱情的滋润,我们都懂,说说呗,是不是在C市找着对象了?” 楚云被这群人围攻,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一堆人没皮没臊地洗刷她,净讲些令人不适的荤话,还越说越离谱。其实与她们说的也八.i九不离十,楚云确实找了对象,确实正在被爱情滋润浇灌着,她跟贺西宁虽然还没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但除此之外的那些一样不少。 成年人谈恋爱哪有不亲不抱的,发展到后面说没摸过都是在扯谎,爱情里的两个人久处一室,哪可能不擦出点火来,又不是柏拉图。 当贺西宁回来时,话题被及时打住,大家变得正经无比,又开始聊家庭聊美妆保养这些。 兴许是被调侃得太过,楚云不自在极了。 贺西宁往后靠的时候不小心按到她的手背,她身体里像有一阵电流穿过,整个人就差激灵一下。 她之前还挺能正视自己和贺西宁的关系的,觉得反正没真正的亲戚关系,年龄差大,其实真的没什么。但刚刚经过朋友们的一顿洗刷,那些深夜里的,她跟贺西宁一起做过的隐秘事,好似突然见了光,莫名羞耻难当。 . 晚些时候回去,楚青又在外面买了一大堆东西。 今晚家里要宴请客人,因为明儿兄妹俩就要走了,得请这边的亲戚朋友上门吃顿饭,聚一聚。 而亲戚朋友聚一堆,免不了要谈论各家的儿女孙辈这些,所有人聊着聊着就又说到了楚云这个未婚人士身上。大龄未婚在家就是这个样子,聊天必被提及。 说话的那个是远房亲戚,楚云该叫她姨娘。 姨娘似乎比较上心楚云的终身大事,拉着楚母说了半天,意思就是她妯娌家有个孩子,今年三十,可以介绍给楚云认识认识。 那男的啥样楚母清楚,工作不行长相更是不起眼,家里连房子都没有。她的脸色登时不太好看,楚云虽然已经过了适婚年龄,但好歹也是她捧在手心里疼的女儿,介绍好歹来个门当户对的,真当她女儿嫁不出去了,什么货色都敢往她老楚家塞。 楚母控制住了脾气,没把怒气表现出来,委婉回道:“她的事她自己做主,我们急也没用,看她自己吧。” 楚云在一旁没吭声,装作听不见。 倒是另外一个亲戚说:“我弟媳妇家也有一个合适的,现今在外企当经理,就是当地的,房子车子都有,不过比阿七小三岁,嫂子你看怎么样?” 楚家在一众亲戚中算有钱的,谁都知道老爷子疼楚云,百年之后肯定少不了女儿的,楚云年龄虽大,可照样是香饽饽。现在的人都现实得很,找女婿要家庭富裕的,找媳妇也要优先找有钱人家。 楚母心里有气,可不好发作,这些人就是觉着她家女儿年纪大了掉价,成心介绍一些她看不上眼的。谁都觉得自家孩子最好,她亦不例外,故而这次都不像以前那样顺着别人的话接,更不会让赶快约出来见一面。 这样的场景楚云早已习惯,倒没放在心里,不跟别人计较。 可贺西宁却是第一回 听见,脸色阴郁,不大好看。 亲戚凑一堆吃饭就是家长里短,还会相互攀比,不如自家那样和谐融洽。楚云一直带着贺西宁,连敬酒都让这人跟着,家里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也不觉得这样有任何问题,毕竟大家都拿贺西宁当自家人。 吃完饭已经快十点,送走亲戚们,嫂嫂和楚天成上楼帮两个小的整理行李,楚云和贺西宁就在楼下帮着阿姨们忙活。 亲戚没有全部离开,有两个楚母的老姐妹留下了,她们要在这里住两晚,叙叙旧再走。人老了,能聚一回算一回,指不定哪天就见不到了。 两个老姐妹也挺喜欢贺西宁的。贺西宁给她们泡茶,忙前忙后。 等一切做完上楼休息,差不多快十一点,贺西宁先进房间。 楚云还有事情要忙,她得给两位长辈准备休息的房间,然后相互唠嗑唠嗑,直到两个房间都熄灯了才离开。 一进房间,她就立马把门反锁了。 隔壁房间还亮着灯,她到阳台上看了眼,也不知道贺西宁在里面做什么,窗帘已经被拉上了,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她给贺西宁发消息,叮嘱不要再跳阳台,想过来就直接敲门,被看见了直接借口过来有事就行,只要不是大半夜进来出去,谁会多想呢。 大家都有事情要做,无暇过多关心贺西宁,只要小心一点,机灵一点,就不会被发现。 发完消息,楚云先去洗澡。现在的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出去走一趟,回来身上就汗腻腻的,一天不洗澡都难受。 -- 第101页 洗到一半,她听见外面有声响,手下一顿,知道某人拿她的话当耳旁风,肯定又是从阳台过来的。 确实是贺西宁,她才洗漱完毕,就直接翻了过来,她在床边坐下,等着楚云洗完出来。 楚云故意洗得很慢,在浴室里磨蹭了二十多分钟才出来,她全身上下只裹了一张浴巾,连头发都还是湿的,见到贺西宁坐在床边,她小声地明知故问:“过来做什么?” “看看你。”贺西宁起身,过来帮她吹头发。 楚云扬扬嘴角,顺势坐下,把吹风机递给她。 “不是让你走门吗,下一次再跳阳台我就把玻璃门锁上。” 那么危险,真要出事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贺西宁没说话,帮她把浴帽取下,才轻轻嗯了一声,把吹风机温度调到合适的档位,再帮着吹头发。一连多日的亲密相处,楚云现在都不避着贺西宁了,也或许是想着两人之间没必要避讳太多。 从高处往下看,贺西宁几次都顿了顿,黑黝黝的眸子里暗潮翻涌。 刚刚洗完澡,楚云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尤其香,丝丝入鼻萦绕不散。贺西宁起先是站着的,之后改为坐在一边。 楚云背对着,她左方肩胛骨处的粉红伤痕被纯白的浴巾遮住一半,随着她的一举一动,伤痕亦在背后动着。 忽然那里一凉,被轻轻抚了抚。 贺西宁放下吹风机,单手从后面揽住她,抵在她脸侧问道:“她们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以后你会去么?” 还记挂着今晚的事情。 楚云半垂下眼,有意低声问:“你很在意吗?” 第62章 危机 肯定是在意的,怎么可能不在意。 贺西宁素来话少,都单独问出来了,心里定然早就翻江倒海。 “嗯。”她说。 楚云也真是,明知对方什么心思,偏偏明知故问,还说道:“等以后你到了二十五六,到了我这个年纪,也是这样的。” 她想象不出到时候会是怎样的场景,陈君华催婚,贺西宁会跟哪位出色的男士面对面坐着,将来的变数谁能说得清呢,也许可能会是这般。这么一想,她竟然有点酸溜溜的感觉,自己的小孩儿跟别人相亲,她不乐意,装装样子也不乐意。 贺西宁轻声说:“不会这样。” 楚云立马笑了笑,很满意这个回答,想到刚刚的问题,酝酿了半晌,回道:“我也不会。” 都在一起了,怎么可能还会出去见相亲对象呢,她可没那么渣,两个人一起最重要的就是相濡以沫,何必自找麻烦。 贺西宁亦轻笑了声,亲了口楚云的脸。 走道里,楚母本是要下楼接杯水喝,路过楚云房间门口时,她听见了很轻很轻的笑声,一瞬间还以为里面有其他人在,然而再一细听,可能是她年纪大了耳背,什么声音都没听见,门缝里的光变暗,里面熄了灯。 楚母站了会儿,慢悠悠下楼,没去管太多。 今晚的月色同样朦胧迷人,窗帘拉开了一边,靠近床的这边是拉上的,月华从落地窗里投进,落在干净的地板上。 床边地上,掉落了一张纯白的浴巾。 她们正处在甜蜜时期,不论做什么都悸动不已的时候。 刀口舔蜜,不知道痛只尝得到甜。 楚云就是一朵娇艳艳的鲜红海棠,没有香味,却有致命的美,诱惑着不经人事的贺西宁。贺西宁小心翼翼地呵护这这朵娇艳的美人花,贪婪地嗅着,再过不久就会折花入怀。 爱恋中的人,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做一些荒唐的甜蜜的事。 甜蜜过后就是懊恼,一睁眼楚云就有些后悔了,不该由着这人闹腾的,今天可是要去送兄妹俩去机场。 她俩起晚了一会儿,醒的时候其他人全都起了。贺西宁不听话,怕直接这样出去会被发现,又是从阳台上跳到隔壁房间,气得楚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着俩兄妹马上要走了,家里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嫂嫂,两个孩子在家窝着的时候她就成天念叨,这要走了还是要念叨,一会儿叮嘱这里一会儿叮嘱那里,直到出门的前一刻都还在给楚青找东西。 楚云就在一边看着,说实话,她真的想象不出自己围着孩子打转的情形,她这一辈子可能就如此了,找个对象养只宠物,想做什么就做,等到入土那天不留遗憾就行。她不知道自己跟贺西宁能走到哪一步,但目前是希望能走得长远些。 她开始接受自己是同性恋这个无可否认的事实,毕竟晚上贺西宁抱着她时,她可是很有感觉的。楚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别人碰几下,自己的身子就不受控制地软了。 贺西宁又强势又听话,多合乎她的心。 兄妹俩要上飞机前,嫂嫂眼泪汪汪的,楚天成赶紧安慰妻子。老爷子在医院没来,不过今早就打过电话了,楚青走之前跟贺西宁打招呼,说:“西宁,有空邮件联系啊。” 才两天而已,楚云都不知道原来她俩这么熟了。 楚哲那小子仍旧闷得很,他说话声音跟蚊子叫似的,也同贺西宁单独告别。那扭扭捏捏的模样,楚云一看就猜到咋回事,看见漂亮姑娘就这德行,她挡在前面,狠狠敲了下楚哲的脑门儿,恨铁不成钢地训道:“ 过去了努力读书,别成天想东想西的让你爸妈担心。” -- 第102页 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大多这样,见到好看的小女生心砰砰跳,还会不好意思。经过楚云这么一敲打,楚哲瞬间没了心思,回头看了看一脸严肃的楚天成,喊了声:“爸妈,奶奶,我们走了。” 下午,楚云带着贺西宁去医院照顾老爷子。 医生说老爷子的病情稳定,没什么大碍,现在可以回家住,又讲了许多注意事项,总之就是关于吃药和饮食起居方面的。楚云没让老爷子立马出院,而是过了两天确定真的可以离开,才去办理出院手续。 老爷子仍旧走路都头晕,但药物溶栓需要长期治疗,得慢慢来,急不得。 贺西宁跟老爷子相处得很好,这人会下各种棋,还挺有一手的,嘴里虽然说不出几句话,可却时常哄得老爷子眉开眼笑。 楚云都比较惊讶,毕竟年龄摆在那儿,贺西宁真的很不一样,再过几年,自己估计就降不住这人了。 老爷子喜欢喝汤,楚云就换着法子给他煲汤喝,嫂嫂他们也隔三差五就带些吃的回来,有时候其它地方的客户和合作伙伴会送礼,大多都是送酒水啊特产这些。 一大家子一块儿住了十来天,非常融洽和睦。住着住着,都给了楚云一种就这样也挺好的错觉,她想着将来要是她俩的事见光了,一家人也能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但只是想想而已,以后肯定没那么容易。 最近她常跟周易打电话,问问火锅店的情况。周易说火锅店的生意还行,每个月能小赚,但赚不了太多,C市火锅店太多了,新时代大街各种各样的火锅店都有,他们的店只能算一般。 她也常跟陈君华联系,或许是内心深处有愧,所以忍不住多多关心陈君华,以此补偿。 再有就是她最近越来越抵挡不住贺西宁了,几次都差点着了道,小孩儿不知道从哪儿学的招,弄得她都招架不住,但好在还算克制。 楚母喜欢带着贺西宁出去逛街,之前家里没人陪她,现在有了贺西宁,她俨然把人家当自家的孩子用,今儿去王府井,明儿去烟袋斜街,哪里热闹往哪里凑,天天都不消停。 “每天都出去逛街,你不累她都累。”楚云看不下去,说道。 “西宁说不累。”楚母道,想想又念叨,“你说我现在这么闲,为什么?” 楚云不说话。 嫂嫂笑着插嘴:“因为缺外孙。” 楚母哎哟哎哟两声,装模作样地说:“还是你嫂嫂了解我,你要是争点气,我现在何至于带着人家的孩子逛街啊。” 楚云好笑,回道:“妈,你怎么每次都这样,三句话不离结婚。” “我可没催你,”楚母辩解,故意说反话,“你爱结就结,不愿意结就算了,反正等以后你七老八十了,我早都埋进地里了,管不了你那么多,随便你想怎么过。” 楚云好笑地摇摇头,不做理会。 . 北京奥运会快要来了,北京喜气洋洋一片欢腾的景象,全国各地也是一片欢腾,人们每天眼巴巴地守着电视看。电视新闻从之前播报地震以及灾后重建,慢慢转变为报道北京这边。 全国人民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里,有时候出门上街走一趟,都能遇见好几个电视台的记者在取景播报北京的状况。 在这么欢喜的时候,严宗旭来北京了,过来谈业务,顺道来楚家拜访老爷子。在此之前楚云都不知道严宗旭跟老爷子竟然那么熟,熟到老爷子拄着拐杖亲自去门口接。 听嫂嫂在私下里闲聊,楚云才知道原来当初严宗旭搞创业初期,老爷子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帮了不少忙,介绍了许多单子,C市那边只要是能帮衬严宗旭的老友,基本都帮着拉拉线。 老爷子太喜欢严宗旭了,他很看好对方,觉得将来严宗旭肯定能成事儿。 楚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云里雾里没想明白咋回事,她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嫂嫂竟然还当着贺西宁的面,揶揄问道:“我看严先生就挺不错的,阿七你觉得呢?” 她怔了怔,下意识看看寡言少语的贺西宁,回道:“关我什么事,他来就来,是来找爸的,又不是来找我的。” 故意解释给贺西宁听。 然而某人的脸色阴郁至极,沉得像一潭死水。 嫂嫂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严宗旭在客厅和老爷子聊天,两人谈笑风生,相互之间有很多聊的,他这次来没别的意思,确实只是来探望老爷子的,毕竟老爷子帮了他那么多,这一次生病了,不过来看看都不行。 老爷子特地沏了上好的茶招待他,当贺西宁端着瓜果过来时,还专门介绍道:“这个小姑娘,叫贺西宁,是我老友的外孙女,也是C市的,趁着暑假过来玩一阵。” 严宗旭认识贺西宁,应道:“之前见过的,经常看见她跟阿七一起。” 阿七,喊得倒亲密。 贺西宁收敛了神色,没再板着脸,放下瓜果,轻声问老爷子:“阿公,茶水已经凉了,要不要换水?” 聊了这么久,茶确实不烫了,她问得真够及时。老爷子摸了摸茶壶,起身就要自己去换水,但被贺西宁拦下。 “您坐着,我去就行。” 老爷子顿时笑呵呵的,一面又小声跟严宗旭夸道:“这小姑娘样样都会,泡茶下棋,还是学医的,多厉害,讨人喜欢得很。” -- 第103页 严宗旭瞥了远去的贺西宁一眼,不知为何,心里生出股怪异的感觉,他应了两句,顺着老爷子的话说。 离吃饭时间还早,厨房有阿姨们忙活,其他人也没什么事情可做,闲着也是闲着,老爷子干脆拿象棋过来,让贺西宁和严宗旭陪着自己一块儿下。 楚云远远看着,想把贺西宁带走,却见这人直接坐在了严宗旭斜对面。 那边,观战两局后,贺西宁散漫抬起眼,忽然沉声说:“阿公,能让我跟严先生下一局么?” 第63章 对阵 老爷子只是比较无聊,下了两局后脑子就有些混沌了,人也有点乏,听贺西宁一说,直接应道:“那正好,刚刚才说你棋艺不错,来来来,跟宗旭切磋两下。” 严宗旭笑了笑,性子爽快,跟谁下都可以,反正都是打发时间。 贺西宁一向话少,下棋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相比于自个儿动手,老爷子更喜欢看别人下,乐趣不一样,他老了,加之又生病,脑子根本转不动,看他俩下倒是别有一番乐趣。 “你爸天天就是闲得慌,没事找事做。”楚母念道,再切了盘水果,让楚云送过去。 楚云磨磨蹭蹭的,不愿意过去,某人的心思她了解,无非就是乱吃飞醋了。她跟严宗旭明明没什么,平时都没多少联系,而且别人来一趟也不是为了她。 不过站了一会儿,她还是端着水果过去。刚刚走到那边,贺西宁就出手将了严宗旭的军,一招制敌猝不及防,连老爷子都愣了一下,伸着脖子仔细看,然后立马笑了,欣慰道:“可真行,我都下不过宗旭呢,你这一来就把他吃得死死的。” 楚云对象棋略懂一二,好奇地瞥了一眼,弯身放下果盘,说了句:“水果给你们放这儿了。” 老爷子沉迷看棋没应答,连头都没抬一下。严宗旭看了看她,点点头,说:“麻烦了。” 楚云没说什么,走的时候用余光看了下贺西宁,这人脸色沉沉的,不知道是在思索下棋还是怎么了。 今儿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多喜人,严宗旭接连着输,兴许是他一开始就输,所以后面心性不稳定,整个人就乱糟糟的。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读书时成绩好,做生意顺风顺水,一直到现在都没怎么尝过挫败的滋味儿,却在一个小姑娘手里连着栽跟头。 又输了一盘时,他笑着感叹:“后生可畏。” 贺西宁似乎不太喜欢这句夸赞,淡淡地反问:“严先生多大了?” 严宗旭回答:“跟阿七同岁,只大两个月。” “那也差得不多。”她回道,语气之肯定,不容反驳。 严宗旭反倒愣了一下,无端端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两人之间暗潮涌动,但老爷子俨然高兴得很,帮着摆盘,让赶快再下一局。老爷子向来心直口快,没拿严宗旭当外人,说道:“宗旭啊,你多久没下棋了,感觉退步了不少,我都能赢西宁,你把心收收,认真点下。” 严宗旭只礼貌应了两句,笑笑。 之后的火i.药味没那么重,贺西宁像是故意让着,做做样子输一盘,表面是给严宗旭面子,其实是做给老爷子看。下棋呢,讲究的是修身养性,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棋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贺西宁巧妙地输一局,却得了老爷子的好印象。 棋艺佳,却不争强好胜,进退有度。 输了,也赢了。 老爷子特别高兴,下棋结束后都还在跟严宗旭夸赞贺西宁,他本来就喜欢贺西宁,眼下就更喜欢了,懂事的晚辈谁会不爱呢。 别人看不清,楚云可看得透透的,她有些好笑,快吃饭的时候上楼拿东西,结果被尾随而来的某人堵在房间里。 她吓得不轻,嗔道:“干嘛呢你,不声不响的真吓人。” 贺西宁抵着她,低声问:“你跟他很好么?” 楚云有点愣,脱口道:“你说什么呢,哪里好了。” 贺西宁没说话,直接捏住了她的下巴,低头就凑过来吻,蛮横强势得很。楚云真怕下面突然上来一个人,过来找她怎么办,她轻轻打了打这人箍在自己腰间的手,然而无济于事,贺西宁像是发了狠要吃死她,怀揣着野心,将她牢牢控住。 她张合了下唇,立马就被填满了。某人的醋劲儿真够大的。 过道里响起脚步声,有人来了。 楚云心里一紧,下意识要把贺西宁推开,结果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对方抱紧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紧张得直接抓住了贺西宁的衣角。幸亏不是来这儿的,应该是楚天成或者嫂嫂,朝过道尽头去了。 . 因着刚刚房间里的事,楚云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自始至终没再多看贺西宁一眼,她担心家里人会看出不对劲,也不敢在外面到处走,而是进厨房帮忙做饭。 她的嘴唇格外红润。刚刚经历过一段甜蜜。 不过是她想太多,自个儿心虚,其他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老爷子挺能唠嗑,在饭桌上跟严宗旭说了许多话,聊聊家常谈谈生意上的事,偶尔也会扯到C市的发展上面,反正就天南地北地说。大家伙儿从头到尾没把楚云扯进去,更没说一句有关婚姻的话,只有在晚些时候严宗旭要走的时候,老爷子让楚云去送他。 -- 第104页 家里的人都默契一动不动,除了贺西宁一声不吭,沉着一张脸。 楚云不好做,但还是起身去送人。 严宗旭似乎有话要说,但不知如何开口,都快走到自己的车前了,才问道:“最近怎么样?” 楚云还在想着某人,这才回神,偏头看去,应道:“还行,就那样吧,你呢,公司那边如何了?” 毕竟是帮过自己忙的老同学,她不能表现得太冷淡太傲气,何况人家上门也没表现出任何对她想法的意思,做得太过了反而显得她自作多情。 “也还行,”严宗旭说道,“下半年的发展趋势比上半年猛了一头,明年估计会更好。” “那挺好的啊,你这个大老板又要赚钱了。”楚云笑道,客套两句话。 严宗旭没再继续生意的话题,该说的已经说过了。两人走到车那里,他没有马上要走得打算,而是站着与楚云继续聊天,全然不着急。楚云也难做,人家是客,她总不能催着对方赶快走,只能陪着聊会儿。 好在严宗旭识趣,再聊了几分钟,走了。 如若楚云喜欢男的,且有结婚的打算,那严宗旭确实是不二人选,可她不喜欢,也没那个打算,所以面对家里人和严宗旭时都非常为难。 严宗旭了解她,大概知道太突兀了楚云一定二话不说就拒绝,所以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有关感情的话,这样才有机会继续接近她。 楚云不知道自己哪点被看上了,她跟严宗旭既没多少联系,以前也没怎么接触过,怎么就让对方上心了呢。 她还在苦恼无奈,楚家的人都开心得很,尤其是楚母,也不知道她知道了些什么事,自打严宗旭走了以后就忍不住眉开眼笑,甚至吃晚饭的时候还帮着说好话。 “宗旭这人多好啊,又成材,人品又不差。” 可话不是朝着楚云说的,是朝着嫂嫂讲的。但实际是说给谁听,再明显不过。 楚云当做听不见,装傻做自己的事。 严宗旭要在北京呆一阵,故而之后隔三差五就来楚家,有时候是自己主动上门,有时候是老爷子打电话请。 每一次他要走,老爷子都让楚云去送送,送到楚云都有些烦了,可又不好发作,她总不能说自己不喜欢严宗旭,不喜欢男人,让家里人别再白费力撮合了。但渐渐地也学聪明了,每次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借口上楼或者去做其他事情,老爷子寻不到她在哪里,只好自己去送。 楚家人的反应如此,某人的反应就全然不同了。 一开始醋劲儿忒重,慢慢就变了味儿,严宗旭白天来楚家一次,她晚上就到楚云房间呆一晚上。呆也不是单纯地呆着,总要做点什么,楚云渐渐不再防得住她了,阵地失守丢盔弃甲,最后干脆妥协了,毕竟她不是那种没有感觉没有情i.欲的人,天天晚上被撩i.拨,哪可能跟柳下惠一样。 然而贺西宁却光打雷不下雨,任她如何,只会撩。 某人心里在意着呢,有时候搂着她,会问:“严宗旭对你好么?” 楚云像藤蔓一样攀着她,回道:“乱说什么,我跟他没关系。” “没关系他天天找你。” 楚云没说话,只扬了扬修长白皙的脖颈,两只手无力地抱着她。贺西宁就是在吃味了,可惜又不能真的做什么,多数时候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严宗旭像回自个儿家一样,来楚家“做客”,谁都不傻,到底来做什么,都一清二楚,只差严宗旭一句明确的话了。 七月末尾的天气燥热,大太阳晒得人心里烦闷,火气旺盛,急需一个宣泄口。 第64章 察觉 楚云的心意贺西宁是懂的,就是单纯的在乎。 翌日严宗旭没来,谈生意去了。 楚云带老爷子去医院复查,结果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医生还是那些话,让好生养着。 回程的路上,老爷子主动聊到严宗旭,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凭心而论,这人确实不错,但楚云也有话要说,这阵子已经够折腾了,她对贺西宁挺愧疚的,家里天天明着暗着撮合她和严宗旭,于贺西宁而言真的不公平。 她打了半圈方向盘,回道:“挺好的,就是不适合。” 一句话点明,免得老爷子再弯弯绕绕说半天。车上就父女两个,老爷子没生气,而是心平气和地问:“怎么就不合适了?” 这是承认了最近就是在撮合她和严宗旭。 “性格不合,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老爷子看向她:“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你们年轻人就是爱挑三拣四,家里不给介绍就说遇不到,介绍了又说不合适,你这样还怎么找?” 楚云亦和气回道:“不就像你喝茶一样么,茶好不好喝,不一定非得泡出来才知道,有时候光看茶叶本身就清楚了。” 这番话说得老爷子登时笑笑,不知该如何反驳,憋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你说说宗旭哪儿不好。” “他没有哪里不好,”楚云说,“只是我不喜欢这种,你们逼着也没用,要是真的合得来,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成,对不对?” 老爷子不吭声。 是啊,真合得来,早就成了,何必他们要他们这些外人使劲儿。楚云的态度一直很坚决,他又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在自己看来,两个孩子确实合适,自始至终是他们想着两人能成,而不是楚云想。 -- 第105页 他不是那种逼迫儿女的父亲,既然女儿都明确表示不喜欢了,便没什么可劝的,只是最后仍旧问了句:“你觉得哪种合适?” 楚云想了想,说道:“我喜欢的。” 她不能给具体的标准,不然家里就会按照这个标准去找,说得笼统一点拖拖时间,其实就是不想找。老爷子人精,哪能不懂什么意思,酝酿了半天还是一句话都没讲。 一场不合世俗的恋爱,让所有人都为难。 . 也许是这番话起了作用,老爷子之后没再殷勤地打电话叫严宗旭上门来,只有严宗旭时不时会主动上门。 不过家里人对他依然熟络热情,楚母不清楚父女俩之间的单独谈话,她对严宗旭十分满意,几乎就是在用看准女婿的眼光看人。 老爷子的态度让楚云有点愧疚,六七十岁的人了,还得陪着她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一起折腾。但愧疚归愧疚,该说的话该做的事还是得继续,她主动去送严宗旭,打算把事情说清楚。 楚母和嫂嫂看着她主动去送人,还都挺乐呵的。贺西宁了解她,在客厅里坐着,等她回来。 在她开口说要送自己的时候,严宗旭就料到是有话要单独说,但楚云似乎不太好开口。他便问道:“想说什么?” 楚云愣了愣,随即莞尔,半晌,开门见山说道:“我一直都有喜欢的人。” 真有够直接的,都不铺垫两句。 严宗旭一怔,停下来看着,目光变得有些锐利。 “真的?” 她点点头,哂道:“这种事还能骗你吗。” 严宗旭没有说话,变得有些沉默,许久,说道:“我见过吗?” 楚云说:“这重要么?” “重要。” 她笑了笑,说道:“见过。” 从以前到现在,严宗旭没对她说过喜欢二字,两人之 间更没有往男女感情的方向发展过,如今他的态度突然转变,打算很明显了。楚云素来怕麻烦,一旦确定就会尽快把麻烦解决掉,她劝不了楚母他们,但可以跟严宗旭打开天窗说亮话。 “其实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她又说,“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一直没有公开。” 严宗旭偏头看她一眼,问道:“为什么?” 楚云说:“有很多原因,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全然没半点扯谎的意思。严宗旭从来没见过她脸上出现的神情,大抵是真的对一个人全心全意,才会如此真挚。 感情的事,一向很难说得清,他这人高傲,对楚云也是喜欢的,只是从未说出口过,想着可以慢慢来,不想早就被别人捷足先登。 说到底,还是因为喜欢的程度不够深,太浅薄,只是他自己从未意识到。 受挫与遗憾交织,他竟然有些难受。走到大门口,他才说:“那你跟他在一起了吗?” 楚云颔首:“嗯。” 严宗旭默然。他读书那会儿就喜欢过楚云,只是当年年纪太小,从来不敢开口,后来楚家离开了C市,这段暗恋亦随着时间沉淀,在之后的日子他也有过其它的感情,但久而久之红玫瑰变成了蚊子血,终究比不上心头的白月光。 人的第一段感情,无论明恋还是暗恋,总是难忘而深刻,原本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可再次遇到的时候感情又重上心头,悸动在作祟,无论如何都消散不掉。 楚云看向他,轻声说:“抱歉……” 她早就猜到严宗旭什么心思,只是没能确定,这些天严宗旭各种上门送礼,付出了许多,但她给不了想要的回应。 严宗旭说:“不用道歉。” 她一时之间无话了。 两人相对无言,干站着。严宗旭突然靠过来,她下意识躲开,连连往后退了些。 “我有这么吓人?”他问,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又有点无奈。 “没有。”楚云回道,想辩解两句,可没什么好说的。 严宗旭其实是想抱她一下,毕竟是年少时喜欢过,现在也喜欢的人,但楚云似乎不愿意,排斥的意思很明显。他看了楚云一会儿,打开车门,沉声说道:“走了。” 言罢,真弯身进了车。 楚云一句话没多说,也没看他,在车子发动的那一瞬间就转身往回走。 严宗旭的车开出十几米就停下了,他在后视镜里看到她毫不留念地回去了。 楚云这人其实挺狠心的,一刀斩下来,断得干干净净,连念想都不给人留一点。 . 楚母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的还很高兴。只有贺西宁,在上了楼以后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楚云四下望了望,反问:“你说呢?” 贺西宁竟少有的笑笑。 打这天起严宗旭鲜少再过来,唯一一次上门,楚母还疑惑地问:“宗旭,你最近很忙吗,怎么都不过来了?” 严宗旭还算可以,没有把楚云那些话告诉他们,只说:“生意上问题比较多,最近没什么时间。” 楚母便不好再念叨,只是一来二去,多一阵子就反应过来了。她本来挺看中严宗旭这人,渐渐察觉到对方态度开始冷淡后,心里难免不大高兴,私下里还念叨老爷子不靠谱,还没正式介绍就熄火了,这算什么事啊。 -- 第106页 老爷子心里门儿清,每每忍不住想念两句,楚云就没了影儿。强扭的瓜不甜,何况是自己的女儿,他虽然老了,但脑子又没糊涂,楚云不喜欢他也不能强求,更不可能逼着结婚。 楚天成和嫂嫂都不做声,不管这些事。 八月初的天晴朗,不过依旧很热,北方的热与南方的热不同,虽然温度没有C市高,但太阳晒着皮肤刺痛,更容易晒黑。 楚云天天做足了防晒,怕晒黑不敢怎么出门,有时候都是贺西宁推着老爷子出去转转。没了严宗旭的存在,两人的感情是突飞猛进,天天过得跟蜜里调油似的。 八月七号是楚云生日,正正在奥运会开幕的前一天。 一大早楚母就起来亲自给她煮鸡蛋,因为时间实在太早,煮好以后家里其他人都还睡着,厨房里就她和嫂嫂在。 楚母想上去看看楚云醒了没,嫂嫂擦擦手,说:“妈,我去吧,正好上去拿手机。” “那你叫叫天成,现在也该醒了。” “知道。” 嫂嫂上楼。路过楚云房间门口时,看到门缝底下是黑的,就知道还没醒,今 儿楚云可是寿星,多睡会儿也无妨,她便没去敲门,而是往自己房间那边走。 然而刚刚抬脚,还没走出一步,楚云房间里突然传出低低的略带压抑的声音,那声音着实奇怪,听得她愣了一下,还以为听错了。 可再一细听,里面又没了声,好似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今年夏天去了北方,体会了一下北方三十四五度的天,简直无情,晒得我们一群人怀疑人生。 第65章 爱意浓 她在外面站了会儿,才心事忡忡地离开。 嫂嫂是过来人,清楚那声音到底怎么回事,但没好意思往某些方面想,毕竟楚云连男朋友都没有,可能是自己…… 回到自己房间,楚天成早就起床了,正坐在桌子前看文件,家里的生意忙,多数时候都是他在撑着,以前还能靠老爷子帮一帮,现在基本就都交给夫妻俩了。有钱人的日子不止享受,照样辛苦劳累,优渥的生活需要加倍的努力才能维持,生意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老爷子真的是算是很宠爱楚云了,让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将来留遗产一分不少给。 嫂嫂到楚天成旁边坐下,低声问道:“什么时候起来的?” 楚天成放下文件:“你出门后就起了。” 他将嫂嫂搂住,抬手给理理了她额前的碎发。 “妈还让我上来叫你。”她笑笑,看了眼文件内容,那份文件本来是她的工作,昨天就该处理的,但是因为家里有事就耽搁了。夫妻俩都是相互扶持,她没空,楚天成就帮忙做了。 “他们都起来了?” “没呢,都还睡着,”嫂嫂回道,突然想到刚刚经过楚云门口时的场景,她尴尬不已,斟酌一瞬间,把话题扯开,“文件有问题没有?” “有一点,这里。”楚天成没有察觉到她的细微变化,翻了两页文件,说道。 夫妻俩就在房间里讨论处理了一会儿文件,之后嫂嫂拿着手机准备先下楼,楚天成得换身正式点的衣服再下去,今天楚云生日,家里会来客人。 嫂嫂快要走到门口时,楚天成突然想起贺西宁,便提醒道:“你叫一下西宁,别睡过头了。” 贺西宁跟他们家楚青一般大,平时又听话懂事,故而夫妻俩都挺喜欢她,也比较照顾。嫂嫂应了一声,路过楚云房门口时下意识偏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门缝里黑魆魆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隔壁房间的门缝里亦是黑的,她过去敲了两下,喊了声:“西宁,起床了。” 言罢,又敲了两下。 里面没人应。 不过嫂嫂没过多在意,她叫楚青楚哲起床就是这样,敲两下叫一声就行了,能把人叫醒就成,他们自己会起来,故而习惯性敲完就下楼了,也没管里面有没有人应声。 隔壁,楚云喘着气躺在床上,身上都是汗涔涔的。 床上很是凌乱,被子早就落到了地上,还有衣服睡袍散落一地,乱糟糟一团。窗帘依旧只拉了床对面的一边,天际已经露出鱼肚白,不出意外今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贺西宁低下去亲了口她带着薄汗的下巴,低低道:“生日快乐……” . 楼下很快就忙碌起来,楼上也在忙碌之中,约莫八点,所有人都到客厅一起吃早饭。大家都给楚云准备了生日红包以及礼物,楚母尤其高兴,因为去年楚云就没在家里过生,今年虽然两个小的不在,但依旧热热闹闹的,等会儿客人们来了就更热闹。 楚云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从头收拾到脚。 嫂嫂递给她红包时,竟有些尴尬。嫂嫂是个非常保守的人,跟楚天成一样,她自以为是不小心撞见了楚云的个人私事,现在反而很不好意思。 其实两人都知道她敲过贺西宁的房间门,只是那时候情况特殊,就都没管。楚云的房间此时还乱得很,一大早洗了澡以后都来不及收拾,不过她也不担心会被发现,因为家里人不会随便进去。 她跟贺西宁经过昨夜终于有了实质性的关系,某人给了她不一样的 礼物,又是大半夜跳阳台过来的,那会儿她正在和朋友打电话呢,猝不及防就被抱住了,再然后进了浴室,一切水到渠成。 -- 第107页 贺西宁急i.促地说爱她,哄得她简直找不到北,这人多恶劣啊,净说些甜蜜的话,做的却是无比强势的事,现在回想起来楚云依然耳热,心里悸动不已。平时多冷静自持的一个人,昨晚却完全变了样。 三十二岁与三十三岁交接的夜晚,她不再是一个人过。 贺西宁也给她准备了生日红包,在楚母他们之后给的。 楚云都没跟她有过多的交流,佯作若无其事地,做自己的事情。 楚母念叨:“今年三十三,明年三十四,我也懒得催了,你自己看着办。” 大家都好笑。 部分亲戚先来楚家坐坐,之后专车送去酒店。楚云无疑是今天的主角,一年就这么一天,今天宴请了不少客人,亲戚朋友以及各种有合作关系的客户伙伴,开席的时候老爷子带着楚云一桌一桌地敬酒。 二十几桌喝下来,楚云不免醉意微醺,中午也没吃两口饭,之后还要应付宾客,等到下午四点多才勉强休息了半个小时。 朋友们也都来了,约定晚上出去玩通宵。 楚云自然答应。 房间早被提前回来的贺西宁收拾干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昨晚的一切都是深夜里的隐秘,除了当事的两个人,谁都不曾知晓。 她在房间里休息时,贺西宁悄悄过来,伏下来亲了下她的脸,小声道:“很累么?” “还好。”她回道,睁开眼看着贺西宁。 酒气微醺。 贺西宁把空调打开,又把被子给她盖上,趴到她手边,凑过去亲密地搂抱了一会儿,才说:“严宗旭在楼下。” 今天可是楚云生日,严宗旭不可能不来,即便已经明确说过那些话。不过他只跟其他人闲聊,跟老爷子唠嗑,并没有单独来找楚云的打算,更没有多问,楚家的人皆都识趣当做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 现实往往就是这样的,大家前一刻还亲近得很,下一刻双方都当做无事发生,不会因为一件事就断绝来往,之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老爷子清楚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楚云的问题,因为家长乱牵线使得严宗旭白白陪跑了大半年,他自觉理亏,还给严宗旭敬了两杯酒。 楚云翻了翻身,故意问:“你想我去看他?” 贺西宁压上去,说:“不想。” . 晚些时候吃完晚饭,帮着把客人们送走了,楚云才跟朋友们一块儿去玩,她把贺西宁带上,跟楚母知会一声再走。 朋友们在KTV订了包间,摆了满满一桌子酒,进去就闹着让楚云切生日蛋糕。她今天已经切过一次蛋糕,现在又切一次,不同于白天,朋友们放得很开,搞得楚云到处躲,最后干脆拉着贺西宁往这人怀里躲。 大家不知道她俩有那么一层关系,反正就闹她。 贺西宁一直护着她。 有人起哄,让赶快把人放出来。 贺西宁没放。最后大家就闹她。 闹腾了到凌晨三点多,大家才各回各家,她俩由没喝酒的朋友开车送回去。 家里的人全都睡了,别墅里上上下下 都静悄悄一片,不过给她们留了灯,楼上楼下的灯都开着。楚云直接把贺西宁带进了自己的房间,都没让这人回去。 贺西宁今天都没怎么喝酒,倒是她,喝得醉醺醺的,都有些站不稳。 “没有礼物了么?”她勾着贺西宁的后颈,凑上去碰了碰这人的薄唇,小声问道。 “有。”贺西宁低声说,话语里意味深长。 不过她确实给楚云准备了真正的礼物,但不值钱,就一条自己编的手链。 她没钱,买不起名贵的礼品,比不得楚云那些出手就是几千上万块的亲戚朋友,只有一片真心。 楚云挺喜欢这条手链,真心喜欢,即使上面没有一颗钻,只有一个小巧的兔子吊坠。她的生肖就是兔,跟吊坠一样。 贺西宁搂抱着她。 她亦环着贺西宁的肩,浴室的落地全身镜里,手腕上那一条艳艳的红色尤其惹眼,她总是忍不住要去看,爱惨了这样的感觉。贺西宁爱她,她能感受到。 “楚姨……”贺西宁压低了声音喊道。 她抬手掌着这人的肩,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贺西宁再次低低地喊她。 她没再应。 贺西宁凌晨五点左右离开的,轻手轻脚回了隔壁房间,楚家没一个人察觉。 知道她俩昨晚出去玩到下半夜才回家,早上大家都没叫她们。贺西宁根本没怎么休息,九点多就起来了,之后帮着做饭。 嫂嫂眼尖,发现她颈后方有一条淡淡的红痕,像是不小心被谁给抓的,便好奇多问了一句。 贺西宁反应灵光,处变不惊,从容地说:“可能是昨晚跟楚姨那些朋友闹的时候弄到的。” 嫂嫂相信了,想过去帮她看看。但贺西宁不动声色避开了。 “你楚姨那些朋友也是,没个分寸,”嫂嫂说道,想了想,觉得不能说人家的坏话,于是又说,“昨晚你看到的那些,都是她好多年的朋友了,以前也经常来家里,不过后来她们都结了婚,就鲜少再来了。” 贺西宁回道:“她们人挺好的。” 嫂嫂笑了笑,看看外面,偷偷地说:“你可别当着你阿公的面这样讲。” 老爷子不喜欢楚云这些朋友,觉得她们不学好,成天就只会玩乐,当年没少因此训斥楚云。 -- 第108页 贺西宁点点头。 楚云睡到快日上三竿才起,还是贺西宁去叫的,熬了一晚上,她浑身无力,整个人颓到不行。 门是关着的,不过两人在里面也没做什么。 嫂嫂上楼拿东西,路过房间门口,听到里面传来楚云的娇笑声,霎时愣了愣,可也没深想。拿完东西过来,她还朝里面喊道:“该吃饭了,你们两个早点下来。” 房间里立马没了声。 第66章 好事 今天是奥运会开幕式,全国各地都在电视机前时刻关注着北京,之前汶川地震不少人都在担心奥运会能否如期举行,然而北京这边有条不紊,一点进度都没耽搁。 08年北京奥运会对于中国来说,是一道分水岭,不论是之前的改革开放还是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国家一直都处于打开国门迎接世界的阶段,出大于进,而北京奥运会的成功举办令全世界瞩目,不仅让世界认识了中国,也在一定程度上大大提高了我们国家的国际影响力,亦是如此,在之后的十年里,局面才慢慢转变为进大于出,中国逐渐有了更大的话语权。 午饭过后,老爷子由楚母搀扶着,拄着拐杖出去凑热闹。 这一天的北京戒备森严,却也人潮拥挤,贺西宁跟着出去走了两圈,她从没见过那么多的人,以及这样繁华昌盛的景象。 楚云的一众朋友也来了,大家笑笑闹闹,拿着小国旗在街上跟着人群走,新闻一直在转播北京的状况,举国欢腾无不兴奋。 周易还专门打电话过来问:“街上人多吗?” “多,”楚云笑道,“之前让你过来你又不来,只能看电视了。” “我这不是要照顾知敏么。”周易说,两人在电话里聊了不到三分钟,匆匆挂断。 他在电话里说,如今周知敏的病已经进入治疗的关键期,周父周母到了C市,但周知敏的妈妈始终不见踪影,这种时候接不接受同性恋已不再重要,周家的人全都放下芥蒂,过来一起陪着周知敏共渡难关。有些话周易并没有说得太直白,所谓治疗的关键期,其实就是病情可能会恶化,可能会好转,医生向来不会把话讲得太满,只让好好照顾周知敏,让全力配合治疗,那时候的癌症就是洪水猛兽,人人谈癌色变。 街上人山人海,大家全身上下都穿的红色,头上也绑着鲜红的发带,所有人举着国旗高呼,新潮的年轻一代里甚至有人当街接吻。 晚上回到家里,嫂嫂对于白天看到的那些还很腼腆,新奇地跟楚天成说:“今天在巷子那边,竟然还有两个外国女人在亲嘴,哎呀,真是……” 她没有歧视的意思,就是从来没见过,觉得不可思议。当时楚母也在,好些人都看见了,大伙儿都在悄悄说老外就是开放。 同性恋这个词语在2008年已经不稀奇了,尤其是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在国外读书,嫂嫂常听楚青讲国外的学校咋咋咋,有时候甚至有一堆人会上街和平游i.行,这些事她都没敢在家里说过,也叮嘱楚青回家了别乱讲,不然老爷子和楚母会不高兴。而且她自己也不喜欢外国人那一套,只希望兄妹俩学好的,别去学那些有的没的。 楚天成听了皱起眉头,额上都快拧出一个川字。他的性子跟老爷子差不多,老派又正经,不太能接受这些超乎世俗的行径。 “阿七她们呢?”他问道。 “还在外面街上呢,说晚一点才回来。” 楚云和贺西宁在外面看热闹,天黑了都不打算回家,不过老爷子也没回来,在街上和他那些老友闲聊呢,一群老头儿凑在一起吹嘘国家大事,天南海北地高谈阔论。 这一晚的北京灯火通明,辉煌如白昼。楚云和贺西宁带着还没聊尽兴的老爷子回来吃饭,吃完老爷子又让楚天成开车送他出去,老人家高兴,将爱国情怀寄托在闲聊之中。 两人都没再出去,跟楚母他们一起在客厅看电视直播,观看奥运会开幕式。 北京奥运会共有204个国家和地区参加,开幕式在国家体育馆鸟巢举行,打开电视的时候已经进行到表演节目的尾端,英国女歌手拉莎拉布莱曼和刘欢正在演唱这一届的奥林匹克 运动会主题歌《我和你》。 晚些时候,楚云觉得有点累,没看完入场仪式就先上楼了,连着两天晚上都没怎么睡过,乏累忽地袭来,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 楚母也困得不行,不过还是坚持着看完。贺西宁没动,只瞥了眼楚云上楼的背影,不着痕迹收回视线。 入场仪式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作为东道主的中国代表团在姚明的带领下最后入场。楚母看到姚明拉着一个小孩儿的手,戴着老花眼镜瞅了半晌,始终记不起是谁,便问了一句。 “汶川地震那个小英雄,林浩,妈你忘啦,你当时看到新闻可哭了好久。”嫂嫂笑道。 楚母这才记起来,怪不得那么眼熟。 “这小孩儿长得可真精神,真乖。” 嫂嫂只笑,倚在楚天成怀里。 奥运会开幕式的结束,激昂的旋律响彻夜空,烟火璀璨,观众席的彩旗挥动犹如浪潮,欢呼声一阵比一阵高。等时间差不多,楚天成再开车去接老爷子,其他人上楼休息。 回房间以后,贺西宁给齐硕打了通电话。 得知她还在北京,齐硕问了些关于奥运会的事,他还没从悲痛中完全走出来,不过比之前好了太多。 -- 第109页 “我想读研,以后也去北京,或许去国外,”他在电话里说,“你要不要考?” 家庭条件不一样,贺西宁还没想过要读研的事情,她一直以来的计划就是读完本科就工作,不让陈君华那么辛苦,至于继续深造,那是之后再考虑的事情。那会儿还没到研究生遍地走的时候,多数人都是选择本科一毕业就工作,医学这一行向来学无止境,本科只是起步,但具体怎么走还是得看个人意愿。 “到时候看吧,我可能要先工作。”她如实说。 “也行,反正随你。” 打了几分钟电话,楚母过来敲门,给她送热牛奶,叮嘱她早些睡觉。 “这两天是不是睡得不好,眼睛下面都有黑青了。”楚母关切地问。 贺西宁摇摇头:“没有,睡得挺好的,可能只是还不适应。” 楚母跟她聊了好一会儿,问了问什么时候开学,以及告诉她自己昨天跟陈君华通过电话。昨天是楚云生日,陈君华老早就打了电话来的,只是那时贺西宁不在场而已。 想着要让楚云好好休息一晚,聊完天贺西宁没再翻阳台过去,翌日一大早起来做早饭,煮的都是楚云爱吃的。 客人那么早起来做饭,倒搞得楚家的人挺不好意思,楚云心里什么都知道,跟吃了蜜似的。 晚上的时候贺西宁又来了她的房间,故意凑到她耳边说话,薄薄的呼吸微热,弄得楚云连连开躲。 “别闹……”她别扭道,脸热心也热,整个人都被夏天夜晚的闷热笼罩着。 “没闹。”贺西宁说,把她抱到腿上坐着。 楚云勾了勾嘴角,轻轻拧了下她的手臂,佯作斥道:“成天不知道哪儿学的,净不学好。” 一个小姑娘呢,花花心思比她都多,惯会折腾人,说着说着,楚云都不太好意思看着她,臊得慌,越想越羞。贺西宁在别人面前多正经,只有她俩的时候 就变了,不知面皮为何物。 她嘴上这么说,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贺西宁都清楚。 房子隔音效果虽然不错,但外面的人不可能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两个人在房间里呆着都不敢怎么出声说话,有时候在浴室里可以稍微大声点,楚云进去了就会放歌遮掩,一直把水打开,这样只要不发出大的声响外面就听不清。 有一次白天楚母进来,看见她在捣鼓电脑下载歌曲,一听是那种吵吵嚷嚷的外国歌曲,便说: “你怎么不听邓丽君的?” 楚母听不懂外国的歌曲,觉得就是在乱喊乱叫,没有韵律感,她就喜欢邓丽君。楚云尴尬不已,搪塞道:“下了的,下了几首。” 两人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一直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连一张纸都不会留在垃圾桶里。 严宗旭要回C市了,临走的前一天最后一次过来探望老爷子。他这次起先是过来洽谈业务,之后又因为楚云留下,最后则是留着参加楚云生日以及凑一下奥运会的热闹。 楚云在老爷子的催促下,跟贺西宁一起开车送他去机场。 严宗旭对她还是有感情的,但自尊心不允许他再继续,这人太傲气,一直以来都放不下身段,拉不下面子,不过临上飞机前,他还是温柔说道:“C市再见。” “C市见。”楚云说道,没有下车送他,等他一转身就开车往回走。 某人全程看着,一句话没说,到了晚上才开始较真,抵着楚云,捏着她的下巴,轻笑地说:“回C市你还要找他么?” 占有欲真强,这种事情都要吃醋。 就是怕她要较劲儿,楚云才把她带着一起,早知道就不带了。 嫂嫂她们还没睡,刚刚上楼,从房间门口经过。楚云一个字儿都没敢说,紧张到绷直了腰身,并把手指穿进贺西宁乌黑的发间。 C大九月份开学,但陈君华八月中下旬就会回市里,不久贺西宁也该回去了,时间还真是过得飞快。 “最近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嫂嫂好奇地问。 楚云正在用电脑处理事情,闻声抬抬头,辩解道:“没有啊,怎么了?” “老是看到你在笑。”嫂嫂说。 “有么?”楚云愣了一下。 “妈今早也在说,还问我们你咋了,感觉你这几天心情不错。” 爱恋是藏不住的,即便嘴里不透露一个字,也会不自觉地从一举一动间体现出来,遮挡不了。 第67章 夜不归宿 楚云没想过自己的反应在其他人眼里是那么明显,乍然一怔,随即回道:“周易跟我说,这个月火锅店生意起来了,营业额比五六月高了不止一倍。” 告诉大家她开心是因为赚钱了,不是别的什么。 家里目前都不曾发觉,她跟贺西宁只要不在房间里,都挺注意距离的,不会有过于亲密的举动,而且这几天都是贺西宁在照顾老爷子,她呢则有空就出去找朋友聚聚,毕竟等之后贺西宁回C市,估计就没时间再出去聚会。 “那挺好的,”嫂嫂说道,“之前刚开店的时候,爸还在念叨搞餐饮费力不赚钱,可气得呀,现在能赚钱就行,相当于多一样零花钱。” 一家火锅店赚的钱自然比不上楚家的药材生意,差得远,不过能赚就是好的,谁会嫌钱多呢。 楚云只笑笑。 嫂嫂问:“西宁的机票给她买了吗?” -- 第110页 今天已经十六号,贺西宁二十就要离开北京。楚云很想跟她一起走,无奈老爷子的情况迟迟不见好转,家里的生意又忙得不行,嫂嫂和楚天成根本没时间照顾他。楚母倒是想过请专门的看护,免得楚云那么劳累,但老爷子不情愿,直接拉下脸说自己就是瘫床上了也不要请看护,其实就是想留下女儿,不让走。 如今楚云跟贺西宁的关系已经逐渐趋于稳定,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出柜什么的急不得,现在更不是时候,她目前的想法就是让贺西宁先走,自己可能还会在这边呆一两个月,总之一定会回C市,但归期未定。她跟贺西宁承诺,有空也会回去看看,至少一个月会去C市一两次。 贺西宁理解她的处境,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就回,没空就算了。 “买了,上午就买好了的。”楚云说道,还有四天贺西宁就要走了,她很舍不得,所有的一切都帮着准备好了的。 呆在一起的时候甜得像蜜糖,怎么吃都吃不够,即将要分别了,难免会非常不舍,楚云真想陪着一起走,可惜不能。 贺西宁这两天十分老实,很听她的话,有时候就那么静静地抱着她,还往她怀里凑,搞得楚云更不舍得了。两人才初初尝到了爱恋的滋味,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结果就要分开。 嫂嫂聊了些其它的话,大致就是近几天楚天成特别忙,有时候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家里大半的压力都是楚天成扛着,他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也是一个丈夫和哥哥,为了楚家的确付出许多。 楚云听了有点愧疚,生意是楚天成在打理,她几乎没出过力。 不过嫂嫂没说太多,说多了倒显得像要责怪楚云不出力一样,她很会为人处世,顾及别人的感受。 老爷子出去看别人下棋了,贺西宁一起去的。不知道是血压变高还是什么原因,出去不到一个小时,老爷子感觉昏沉得厉害,赶紧让贺西宁带自己回家,他这样子可把家里人都吓了一跳。去医院一查,医生说还是老毛病,让注意饮食和起居,吃清淡些,又开了些药。老爷子不想住院,想在家里看奥运会,征求医生的建议后大家还是由着了。 因为贺西宁快要走了,晚上楚云主动留她在自己房间,夜深人静里,总是隐秘而荒唐。 可能是由于有了更深一层的关系,如今她也会在网上查一查相关的内容,总之就是一些关于同性恋的新闻报道、书籍什么的。 倒是有天晚上无意点进了别的网站。 那时的网络管制很差,不像后来严抓得厉害。楚云看过书看过光碟,但没想到自己能搜出这种东西来,点开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外国人就是直接,视频里两个女的晃得她脑子一片空白。 她都忘了赶快退出或者把声音关 掉,恰巧这时候贺西宁过来了,她只得啪地一下飞快把电脑合上,佯作无事发生。 贺西宁其实听见了声音,但装作不清楚,还故意要借电脑用用,搞得楚云一个劲儿编借口,最后这人扬扬唇角。楚云便清楚她是装的,气得轻轻踢她两下,结果反被贺西宁抓住了脚踝。 她别扭得要命,别开视线低声道:“你放开。” 贺西宁却不放。 最后两个人滚做一团,在床上翻来翻去地闹腾。她俩平时都是那种看起来或文静或稳重的人,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打闹,但私下里就不一样了,楚云还挺喜欢这样的,不过她闹不过贺西宁,有时候直接被拦腰抱起,她便下意识搂紧对方。 爱情的滋润是双重的,身心都有,两个人相处越久靠得越近,喜欢和爱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是慢慢积攒出来的。楚云抱着贺西宁的肩,直直看着她,轻声道:“说爱我……” 贺西宁没立即说,而是帮她把散乱的头发拨开,凑上去亲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爱你。” 楚云笑了笑,抵着她的肩头不言语,嘴角就没平下来过。 两人戴着耳机看电脑,黑夜寂寂,浓郁的夜色包裹了她俩。楚云抓紧了贺西宁的手,又紧张又不自在,家里人都还没睡,过道上不时就有人走过,房间里的灯最终被关上,屋子被电脑屏幕散发的亮光照着,照出她俩亲密无间的影子。 贺西宁问:“过两天走了,你会想我么?” 楚云低头看着,啄了口她的薄唇,反问:“你说会不会?” “不知道。” 她轻抚了下这人的颈侧,哂道:“心思多。” 贺西宁没回应,只是在她摸自己的脸时,偏头去追逐她细白的手指。 八月的天干燥而闷热,别墅外的树木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倒越加鲜活,叶子成了墨绿色,泛着忽闪忽闪的油光。贺西宁就快走了,楚母还十分不舍,贺西宁虽然话少,但也为这个家带来了不少生气,平时家里没有小孩,显得冷冷清清的,等过两天贺西宁一走,楚云他们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届时她又得无聊了。 楚母想多给贺西宁准备点东西让带走,但楚云嫌麻烦,让以后有空再寄就是,拖着大包小包上飞机就是没事找事做,没那个必要。她便没有多买,塞了不少钱给楚云,叮嘱走的那天给贺西宁带上。 临走的前两天晚上,楚云借口带贺西宁出去玩,晚上没有回来。 家里人问,就说今晚朋友们都在,可能要很晚才回去,但具体跟哪些朋友一起她没提,而且这一晚就没打算过要回去。 -- 第111页 她俩去了城郊的一家宾馆,离楚家以及楚家的人非常远,压根不会遇到。她们晚上就是在宾馆一起过的,一夜未眠,没有顾忌,不必像在家里一样,时时刻刻都得考虑到外面可能会有人,可能会被发现,不用那么克制,可以随便放肆。 贺西宁说:“我在C市等你,要回来了就给我打电话。” 她点点头。 她们的爱情隐秘,藏在暗处还不能见光,楚云把贺西宁藏着,享用她对她的无限爱意。 . 翌日清晨回到家里,楚云被楚母好一通念叨,当着贺西 宁的面不好说,私下里训了她一顿。 楚母真以为是她带着贺西宁出去疯了一晚上,夜不归宿成什么样子。 “得亏你是在家里,要让君华知道了,指不定怨你,要是那孩子被带偏了,看你爸怎么发火。” 楚云出去无所谓,成年人的自由,跟朋友聚一聚无妨,可贺西宁才多大,而且也不是自家的孩子,他们对楚云的那群朋友本就有偏见,担心贺西宁会不学好。 “知道知道,下次不会了 。”楚云敷衍地说,一晚没睡累得要命。 楚母见她眼睛下方都是青黑,整个人都没气色,也没多说什么。楚云赶紧上楼休息,补了半天觉。 两人都在补觉,房间门双双紧闭,楚天成路过时看见了,不免皱眉,问嫂嫂:“她们昨天晚上都没回来?” 嫂嫂颔首:“好像是,刚刚妈还在训阿七呢。” 她想起昨晚给楚云打了好几通电话,最后楚云直接把手机关机了,倒不是她故意打扰,而是楚母担心楚云和贺西宁,隔一会儿就让问问。 在他们看来,楚云跟贺西宁虽然年龄差大,但关系却是真的不错,好像时常在一起,细细回想一下,楚云似乎出门时都会把贺西宁带上。越想,嫂嫂心里越觉得奇怪,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自己有两个孩子,这样的现象也没多奇怪,比如楚哲读中学那会儿跟班上几个同学就比较好,好得都快穿一条裤子了,天天都形影不离。 她朝门缝里瞥了眼,到底没说什么。 二十那天,是送贺西宁回C市的日子。 因着是傍晚的飞机,贺西宁还在楚家提早吃了晚饭再走,之后由楚天成开车送去机场,同行的还有嫂嫂和楚云。 嫂嫂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就跟贺西宁说话。 楚云寡言少语,不像平时的她,虽然已经极力表现出淡然的样子,但仍旧掩不住不舍。 送贺西宁进去时,她叮嘱道:“到了C市给我打个电话。” 贺西宁回道:“嗯,不用担心。” 夫妻俩就在一旁看着,直至贺西宁进去,再看不见身影,三人才开车往家里去。车上,嫂嫂忍不住说了句:“你对西宁真好。” 其实楚天成来送就行了,但楚云执意要来。 楚云对贺西宁的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她,比对楚青楚哲都要好,好像比较特殊,但又说不出来哪里特殊了。 第68章 变故 这世界上,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归根到底都有其缘由,有的是亲情,有的是友情,即便萍水相逢,亦有同情心同理心等等作祟。 同住一个屋檐下,嫂嫂不好过多深究楚云的想法,心里想一想就算了。 贺西宁走了,楚云一连失落了几天,午夜梦回的时候总会产生这人还在身旁的错觉,然而稍微一动作就发现旁边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要是贺西宁还在,保准她一动就压过来了,楚云有点怀念那种感觉,她吃到了美好,可还没吃够就没了。 思念的时候只能打打电话,隔着电话线向千里之外诉说,不过她不会直接说念想和喜欢,而是迂回地问贺西宁今天做了什么,等对方先开口。 好几次,楚母过来敲门时,她都在打电话,跟电话费不要钱似的。一次两次撞见就算了,多几回楚母就忍不住问她在跟谁打。 楚云辩解:“没谁,就周易他们,问一问C市那边的情况。” “天天打天天问,我看你就是闲得没事做。”楚母说道,对她打电话这事有点不满意。她现在就是生在了手机上面,就差跟手机过日子了,楚青楚哲年纪小沉迷电脑手机还说得过去,她一个三十几岁的人还这样,楚母看到了肯定要多念两句。 楚云一贯谨慎,自此后就把打电话的时间改到了晚上十一点以后,这个时间段两人都有空,贺西宁开学以后有考试,她会在电话里问问复习进度。贺西宁自觉,不用催也知道要看书复习,压根不用操心。 一旦习惯了两个人一起,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尤其寂寞,楚云适应了贺西宁的存在,便一直改不过来,她甚至想坐飞机回C市看看,然而老爷子身体状况不太好,脱不了身。 老爷子身体没大病,就是人老了小毛病堆积,一发作就恼火得很,他高血压犯了,愣是连夜往医院送了一次,吓得大家不轻。 又住了两天院。 楚天成和嫂嫂轮流休假照顾他,想着不能老是让楚云来负责这个事,一家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和睦,相互体谅,没有什么是谁一定得做的。 “爸需要调养调养,老人家都是这个样子,我爸妈也是,去年双双病了一场,今年就好多了,年纪上来了得缓缓。”嫂嫂宽慰说。 楚云也希望是这样,她现在不盼着能走了,只想老爷子能快点好起来,安逸地度过老年生活。估计是儿女都在身边,老爷子心态挺积极的,病也好得快。 -- 第112页 闲暇的时候,下午楚云会出去跟朋友聚聚,虽然呆不了多久,但不失为一种放松方式,长期呆在家里太烦闷,控制不住要想贺西宁。 朋友们每次聊的内容就那些,除了八卦,其余没什么新花样,渐渐的她就烦了。等老爷子状况基本稳定的时候,她借口要跟朋友出去玩一天,偷偷坐飞机回到C市,也是那么巧,赶上陈君华不在家。 彼时贺西宁正在齐硕那里,得知她回来了,二话不说就过去找她。 怕被邻居们发现,楚云并没有去廊桥院子,她怕邻居们看到了会告诉陈君华,而陈君华会告诉楚家的其他人。她在西郊找了一家酒店,当晚就跟贺西宁在那里歇的。 算来距离分别不到十天,可就是分外难熬,贺西宁还好,楚云却瘦了些。 贺西宁抱着她的腰,明显能感觉到不一样,便抵在她颈间问:“怎么瘦了这么多?” 楚云全然不曾察觉,疑惑反问:“有吗?” 她都没发现自己瘦了,被这么一提醒,后知后觉好像确实是,之前买的收腰裙子刚刚合身,现在却有点松。瘦了也不错,三十多岁身材很难管理,很多方面都需要严格控制,不像十几二十岁那样随随便便就能飞 快恢复,瘦了不用她再控制饮食减肥。 贺西宁皱了皱眉,揽着她亲亲鬓发。 小别胜新婚,夜晚总要发生点什么,情浓时难以控制自己。 回北京的飞机在第二天早上,楚云这一晚没睡多久,上了飞机以后继续补觉,下飞机以后打车回家,正巧赶上午饭。 大家都真以为她出去找朋友了,倒没多在意,楚母还让她吃了饭再上楼休息。 “三十三的人了,还成天不着家,你看看你脸都是白的,昨晚是不是疯了一夜?”楚母问。 楚云心虚,虽然疲惫不堪,但还是扯谎道:“没有,睡了的,怎么可能熬通宵。” 楚母都懒得听她说。 她上楼补了一下午的瞌睡,睡到天都快黑了才起来。解了相思愁,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想着想着都觉得耳根子发烫,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千里迢迢偷偷坐飞机去看一个人,没陷入爱情这个深潭的时候,很多情侣间的付出行为她都是不理解的,现在突然就明白了。因为心里有对方,所以付出就不再是付出,但得到还是得到,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能装得下的东西有限,爱意很浓,足以把心填得满满当当。 爱情足以改变一个人,楚云的变化就挺大的,从前她有些固执,骨子里带着倔犟和叛逆,但现在非常随和,成天都心情愉悦。 楚母有所察觉,偷偷问嫂嫂:“阿七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嫂嫂摇头,“没有。” 一家人都摸不清楚怎么回事。 . 老爷子的状况日渐好转,头晕的情况几乎不再有,高血压也降了下去,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调养得不错,过阵子可以多锻炼锻炼,以后多注意就行了。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十分高兴,尤其是楚云。不是她不孝顺,是回家已经呆得够久了,如今奥运会早已结束,连贺西宁都开学了。 估计再等半个月她也可以回C市。 老爷子看破不说破,知道她什么心思,不过这回没有再拦着不让走,反正顺着她一回。经过这两三个月,从楚云的贴心照顾,他知道自家女儿什么心,以后有病痛的时候楚云肯定会回来,现在病痛要痊愈了,没必要把人强行栓着。 父女俩各退一步,都挺好。 楚云特地给周易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可能不久就可以回去了。 以为周易会挺高兴的,结果对方反问:“你回来做什么?” 她霎时愣了愣,回道:“我爸好得差不多了,我回来看看。” “火锅店不是有我么,”周易说,“你在北京多陪陪伯父伯母,不用天天想着回C市,再说了,这边能有北京好?我看电视上天天报道奥运会,现在北京在全世界都出名了,以后发展肯定不可限量,这么好的机遇你不打算抓一抓吗?” 北京是国家首都,一直都是发展重心,但奥运会之后与国际完美接轨,将会迎来新一波持续上升,现在好多人都从中嗅到了商机,机灵地跟着国家的政策走,北上广深,都是投资发财的地儿。 现在的有钱人一个比一个会抓商机,周易的建议确实是在为楚云着想,人生能遇到几次机会呢,晃一晃几年十几年就没了,后悔都来不及。 连老爷子都知道要着力开拓市场,哪怕是做药材生意,都不能落下了。 楚云哂道:“我留在北京能做什么,不如回C市。” 周易说:“我说你就是死脑筋,现在人才都往北京跑,国内的国外的,你不是不喜欢帮别人打工吗,可以自己开个工作室啊,找老爷子支持支持,熬几年就当大老板,多好。” “哪有那么容易。”她笑笑。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周易立马说。 楚云又笑了声,脱口就说:“怎么感觉你很不想我回去,是C市那边发生了什么?” 周易一怔,随即应道:“没,我就说说而已,你不愿意就算了。” 楚云不想谈这些,问道:“知敏现在怎么样?” 他俩聊了会儿周知敏。周知敏现在的状况日渐好转,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短期内痊愈不可能,需要慢慢来,不过现在这么多人陪着她,周家也不反对她和肖可辛,另外还打算等痊愈以后,就让她回学校读书,争取拿个大学文凭。 -- 第113页 在生死面前,很多固执和坚持都没必要,周父周母都想通了,周知敏的人生她自己做主,将来别后悔就行。 兴许都是同性恋的缘故,楚云竟感同身受,有点感动,问了句:“那你同意吗?” 周易不语,片刻,无奈地说:“我不对她的人生负责,同不同意有什么用,都是她自己的决定。” 这话既是对周知敏的看法,也说给楚云听,作为朋友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但不会过多干涉,毕竟他们都是旁观者,反过来,楚云得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负责。 . 九月十四,即农历八月十五,是中秋节。 楚云打算过完了中秋就跟老爷子他们商量回C市的事。这一天家里搞得十分丰盛,楚母高兴得很,一大早就笑意吟吟,吃完饭她给陈君华打电话,大过节的得问候问候。 电话没打通,没人接。 再打还是没人接,她便让楚天成打。 嫂嫂正在洗水果,回身说道:“阿七早上不是打过了吗,可能还在吃饭,妈你晚一点再试试。” 听到有人叫自己,楚云下意识抬头,不过没吱声。 楚母过来坐下,跟着老爷子一块儿看报纸,等了约莫半个小时,她重新拨号,但不论是打陈君华的电话还是座机,都没打通。 她多嘴念道:“怎么一直没人接,是不是回县城了。” 第69章 抢救 中秋佳节团圆的日子,都是一大家子一起过,陈君华还真有可能带贺西宁回县城舅舅家了,08年还没到手机不离身的时期,而且出门在外很容易被偷,只让一个人带就行。 兴许只有贺西宁带了手机出去,陈君华没带。 楚云提醒:“妈,你等会儿给西宁打吧。” 她早上就是打给贺西宁的,现在还不到两点,估计贺西宁他们也才刚刚吃完饭,一家人正在唠嗑啥的。 楚母一想,也是,便边吃水果边跟嫂嫂聊天。婆媳俩关系很亲,这么多年从没红过脸,一个屋檐下过日子讲求和和睦睦,都拿对方当真正的亲人对待。楚母年纪大了,难免有些爱碎碎念,嫂嫂也会陪着聊,楚云在一旁听着笑了笑,看看楚天成。 楚天成瞥她一眼,低头看报纸。 婆媳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陈君华身上,讲到陈君华在县城做工的事情。 从她们的聊天,楚云才知道原来县城老板和陈君华算是师出同门,两人的师傅很多年前都在同一个老裁缝那里学工,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陈君华从来没提过,她还以为一切都是靠老爷子的关系呢。 “向强这人也挺仗义的,现在生意又不好,还那么帮衬君华,当年他来北京的时候你爸肯帮忙,就是冲着他这人讲情义。”楚母说道,看了看正在翻报纸的老爷子。 老爷子闻声抬抬头,没插嘴。 倒是楚云接道:“今年生意挺不错的,君华姐一直都在忙,上个月都还在赶工。” “哪里不错了,”楚母说,“除了过年那会儿能接几单大的,之后都一个月都接不了两单生意,正月忙完就辞了一半的工人。” 楚云听得一愣,因为这跟她所知道的不同,陈君华从来没有提及过老板辞退工人的事情,每次都只告诉她们有多忙,说有时候为了赶工连午饭都没时间吃,然而现在楚母却说生意惨淡,根本没两单生意。 有些话当着小辈大家都不会说,譬如贺西宁在的时候,大家就不会聊陈君华过得不好的话,更不会当着贺西宁的面说哪些人帮衬过母女俩,只要是涉及到家境有关的事情,楚母她们都会三思而言,充分照顾到小辈的自尊心。 说到这儿,嫂嫂也比较感慨。现今做什么都往机械化方面发展,在很多领域人工和技术已经不值钱了,服装行业更是如此,机器可以大批量生产,比手工制作快速且成本低得多,老百姓都知道哪样更实惠,连家里的药材生意都是,从人工包装等等到引进机器,省时省力还省成本。 “君华姐跟你说的?”楚云脱口问道。 “向强说的,”楚母回答,取下老花眼镜揉揉眉心,“他跟你爸联系多。” 楚云有点反应不过来,觉着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 经过楚母这么一说,她突然想明白,现在买一件夏天穿的衣服,便宜点二三十,甚至十几块钱可以买两件,一般家里条件比较好又念旧的人家,才会在裁缝那里订做手工衣服,而且一般都是订什么中山装、秀禾服之类的,C市就那么大一个地方,老牌手工服装店又不止县城一家,市里也有不少,一个不起眼的店铺连续半年都在不断接单,可能吗? 或许是确实忙,毕竟向强辞退了一半的工人,剩下的人得加班加点赶工。 但她随即又想到,之前陈君华为了陪着贺西宁读书,宁愿在市里当清洁工都不愿意回去,现在市里已经不流行裁缝了,但老家还有裁缝店,凭她的能力回去应该会比在市里强,但为了贺西宁她都放弃了,怎么过年的时候说走就走了。 楚云还记得陈君华曾经说过 ,当年之所以咬牙坚持留在市里,就是想着贺西宁读书可以有更好的环境,不论在镇上县城还是市里,贺西宁的成绩都可以选择最好的学校,但镇上县城的条件与市里天差地别,她怕因为自己的选择而耽搁了孩子,故而就留下了。明明最难熬的时期都坚持过来了,现在比那会儿好得多,不算特别缺钱,家里也没负债,再过两三年贺西宁就可以毕业挣钱了,陈君华却决定回去挣钱。按常人的罗辑思维来看,肯定看不出任何问题,但陈君华那么死脑筋的一个人,这不像她的性子。 -- 第114页 越想,越觉得哪里有问题。 或许是楚云多想了,毕竟当初陈君华决定回县城,还是她跟贺西宁劝过去的。 她没再多问,听着楚母和嫂嫂聊天,偷偷给贺西宁发消息,问在做什么。 消息没得到回复,发出去十几分钟仍旧没有回应。 她一开始没在意,但等到发出去快半个小时,不免皱眉,之前发消息贺西宁再忙,十分钟之内必定会回复,这次竟然没动静。 是太忙了还是没带手机? 楚云迟疑了一瞬,想着呆会儿上楼后给这人打个电话试试,却不想楚母在这时候给贺西宁打电话了。 然而还是没人接。能打通,就是没人接。 “奇了怪了,这都已经两点半,吃饭也该吃完了,怎么一直没人接电话。”楚母念道。 嫂嫂问:“你给西宁打的?” 楚母点点头:“她的也没人接。” 楚云心里一紧,无端端有些慌,她找到号码,头也没抬地说:“我试试。” 电话铃一直在响,依旧无人接听。 她抬眼看了看楚母。 连老爷子和楚天成都望了过来,电话没人接不奇怪,但一直没人接就有问题了,不可能一直在吃饭吧。 “再打一个试试,可能开静音了,听不到。” 楚云又打了一个,依然如此。 只是电话没人接而已,大家也不会往坏处想,可能是贺西宁在聊天什么的,毕竟过节的日子,谁有空盯着手机呢。 可楚云心头止不住发紧,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她没管家里其他人,径自上楼,边走边打电话。 一连打了二十多个,还是没人接。 楚云尝试着再给陈君华和贺家的座机打,结果也一样。 她又立马下楼,问老爷子有没有贺西宁舅舅家的电话号码,老爷子倒是有,直接把手机递过去让她打。 舅舅家的电话一打就通,是姥姥来接的。知道是楚家打来的电话,姥姥还非常高兴,客客气气问了一通。 楚云心里急,但当着其他人的面不好表现出来,脸上故作镇定回答,然后借机问贺西宁在哪儿。 “她们今天没回来,昨天打电话说明儿才回来,”姥姥笑着说,“有客人要来,好像是西宁的同学。” 应该是齐硕,母女俩请了齐家一起过中秋,齐爸齐妈没了,家里三个人冷冷清清的,大家凑一桌吃饭热闹些。 听到这些,楚云脑子里一团浆糊,如果是在家里,座机怎么可能打不通。她不敢深想,当即又打了齐硕的号码,这次终于接通。 齐硕说,陈君华正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 谁都不知道怎么了,吃饭的时候陈君华突然倒了下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抽搐,他们当时就把人往医院送,结果进了抢救室以后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楚云登时愣愣的。 楚家的人看到她神情凝滞的样子,瞬间都惊了一下。 . 周易随即接到了楚云的电话,彼时他正在病房里,周父周母肖可辛都在,一行人陪着周知敏过中秋,在这个团圆喜庆的日子里,即便是在医院,也到处透露着欢喜热闹的氛围。 当得知了贺家母女俩的情况,他立马就往另一栋楼赶。天远地远的,楚云短时间内根本赶不过来,只能让他先去帮忙处理一下,这种时候必须有个能当事的大人。 距离抢救室不远的地方,零零散散站着许多人,大家都在小声地说话。他们都看到了陈君华被推进抢救室,更看到了当时的具体情况。 周易听到这些人在猜测,有人说抽搐成那样,可能是癫痫发作,也有人说癫痫不是这么急救的。 贺西宁就在抢救室门的一侧站着,背影孤零,背对着所有人,齐硕在她身后一言不发,齐家两个老人一脸愁容地坐在凳子上。 陈君华已经被推进去半个多小时,护士医生急匆匆地不断进进出出,阵势比周知敏治疗癌症时还大,看来情况不太乐观。工作人员过来把闲杂人等赶走,让不要在附近围聚,也把周易挡下,告诉他不能过去。 第70章 一世 医院素来是最能见证人情冷暖的地方,每天都有生离死别在这里不断上演。 周易好说歹说,就是不让过去,只能远远地站着。 这一站就站到天黑,围观的人群悉数散去,偶尔会有两三个人过来瞅瞅,连齐家两个老人也回去了,抢救室外只剩下他们三个。期间有人从里面出来,让贺西宁签了好几次字,可最终还是没有任何作用。 一张白布从头盖到脚,陈君华就这样被推了出来。 事情来得太突然,令所有人猝不及防,医生护士纷纷劝慰贺西宁节哀。 陈君华这一生开端太好,前二十年耗尽了毕生气运,所以二十年后基本没顺遂过,蹉跎了大半辈子,连半天清福都享受不到。她颅内长了恶性肿瘤,起先没查出来,但渐渐地自己也感觉到不对劲,在一次剧烈头痛后瞒着贺西宁再次去医院检查,结果这一次就检查出来了,之后再去华西复查,还是被告知是恶性肿瘤,而且肿瘤已经压到血管和神经。所有医生的建议都是赶快治疗,可以做开颅手术。 别说当时的医疗条件,就连十年后医疗界对于恶性肿瘤和开颅手术都没有太大的把握,说白了就是治愈的可能性极低,低到几乎没有,即便手术成功,也可能会造成患者瘫痪或者症状加重等等情况,治疗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花天价拖延死亡时间,几个月,一年,或者两三年。 -- 第115页 在有些偏远地区,贫穷人家的老人得了无法治愈的重病,为了不拖累家人,他们会主动带上一两天的口粮,走得远远的,选择死在外面。 陈君华做了类似的选择,她在一月份已经出现过突然晕厥和抽搐的情况,所以当老爷子打电话过来时,才会一口应下,否则依她要强的性子,怎么会平白无故接受老爷子和楚云明晃晃的好。她本来是打算去广州的,但因着老爷子突然要帮忙,便选择回县城,其实正月在家里过完十五,再回县城后她就已经在那边租了一个单间,只有偶尔才会去老板那里做工装装样子,至于打回家的工资,不过是把另一张卡上的存款全部转到贺西宁那里,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一直能拖一天算一天,但没想到竟然能拖到九月份。 大概老天爷都不忍心太快把人带走。 因为不常见面,加之陈君华总是在电话里说很忙很累,所以即使她一直在变瘦,周围人也未曾察觉。 不止贺西宁和楚云,连姥姥她们都没发现不对劲。 她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只尽力做一件事,就是瞒过所有人。 谁敢相信呢,陈君华只是看起来瘦了,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结果突然就倒下,再也没起来过。 都说人死之前会回光返照,陈君华或许知道自己要走了,才回来陪贺西宁过最后一个中秋,只是没想到未能过完。她早写好了遗书,后事也全部安排妥了,对贺西宁对姥姥他们,一个都没落下。 贺西宁从头到尾一个字没说,木然地揭开白布,低头看着。 陈君华的脸色只是有点苍白,唇色略显乌青,嘴皮子干干的,跟平时差别不大。 齐硕在旁边直接落泪,不远处的周易站着一动不动。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灯光偏冷,显得寂寂无声的过道里更为沉寂,之前那些看稀奇的全都不见了。 撞见死人晦气,会不吉利。 . 周易帮着处理了后续的事,医院附近没有车愿意送死人回家,他出高价包了一辆破旧的小货车,亲自开车送回廊桥院子。 旧俗人死回家要在门口点鞭炮,彼时大院里许多人都已经睡下,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得大家赶快从床上爬起来,除了过年的时候半夜点鞭炮 ,只有死了人才会如此。连廊桥院子周围的人都被惊动,好些人闻声赶过来,看到小货车后门打开,周易和齐硕从里面抬出一个蒙着白布的架子,贺西宁跟在后面,就纷纷明白了。 有些平时不待见母女俩的街坊邻居,看到架子抬远,一低头就抬手抹抹眼泪。 人死灯灭,什么偏见什么隔阂,通通都没了。 陈君华今年三十八岁,再过两个月才三十九。 二十岁嫁人生女,二十多死了男人,三十出头公婆相继去世,之后含辛茹苦养女儿,算来一共十八年,却吃了别人二十八三十八甚至几十年都吃不到的苦。 “这都什么事儿啊……”有人叹息。 各家各户把阳台上的灯全部打开,大人们守着不让家里的小孩子出去,有些胆子小的,知道怎么回事后,躲在家里都不敢往外望一眼。 陈君华被暂时放在客厅。几个年轻的什么都不懂,还是院里的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主动过来帮忙,教他们应该怎么做。 贺西宁自始至终没落一滴泪,听婆婆的话,按照习俗把自己该做的一一做完。周易和齐硕都不敢开口,像哑巴了一样。 周易早就给楚云发了消息。 楚云一收到消息就买了机票飞回来,凌晨下半夜打车赶到廊桥院子。 以往这时候大院门口早没人了,现在却聚集着一大堆,所有人都在小声说着贺家的事,大抵国人就这德行,人家活着的时候怎么都看不惯,死了就什么都好了,所有人都在说陈君华有多好,这些年过得有多不容易,又在可惜贺西宁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以后该怎么办。 收到周易第一条短信时,楚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下飞机以后她又看到了周易发的第二条短信,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打车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给家里打了电话,老爷子他们最迟明天下午就会过来。 院子里灯亮得晃眼睛,没一家把灯关了。 一单元静悄悄的,陷入了死寂之中。 楚云进门的时候,贺西宁正在婆婆的指导下给陈君华整理仪容。别人会害怕早已死去的陈君华,但贺西宁不怕,周易和齐硕也不怕。 她想过去看看,却被周易一把拉住。 周易和齐硕都站在一边没插手,帮着做其它事情。 “别去。”周易小声说,沉静地摇摇头。 陈君华没了,贺西宁正处于随时都要崩溃的边缘,压抑到绝望,她现在就是在送陈君华最后一程,其他人得给她一点时间缓缓。 楚云看得眼泪直落,眼角都是红的,她别开了脸,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整整一个晚上,贺西宁都在做事,一刻没睡,一分钟都没停下,没有说话没有落泪,把该做的事情先做了。倒是来帮忙的婆婆不住地抹眼泪,问楚云他们:“通知亲戚们了吗?” 三人这才赶快打电话。 县城姥姥那里,是楚云打的,姥姥已经睡下了,接电话的是舅舅。她都说不出话,喉咙里像被堵住了一样,还是舅舅看了看来电显示,问道:“阿七,怎么了,咋大半夜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 第116页 她小声哽咽了一下,才说道:“陈哥……君华姐走了……” 舅舅他们连夜叫车赶到市里,姥姥听到消息就直接晕了过去,走到廊桥院子门口又险些倒下去。一家人到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外面越来越亮,他们的心却越来越沉重。 陈君华的尸.体放置在凉板上,底下垫着她生前盖过的棉被和毛毯,她身上的衣服是新的,本来是为了中秋节专门买的,她一年到头都没穿过两次新衣服,这是最后一件,还算“体面”。 姥姥还没跨进门,再次直直栽倒。 沉寂的贺家响起了哭声,吵闹得很,但周围没有一个人出来骂太吵。 所有人都在叹气,可怜。 死了人就是天大的事,其余什么都不重要了。 楚云强忍着,跟周易一起处理丧事,联系殡仪馆那边。 根据长辈们的挑选,挑了个合适的时候送陈君华过去。姥姥哭得撕心裂肺,站都站不起来,老年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谁又能体会。 好些街坊邻居站在路边相送,看着灵车开远。 这年头连火化都需要排队,要不是周易和楚云帮忙找关系,陈君华怕是得送回县城土葬,连墓地都是楚云找的,就在贺爸爸旁边。 人生前再如何,大火一烧,就只剩下粉末和骨头块,再往盒子里一装,埋进地里,尘归尘土归土,就这样了。 老爷子他们抵达贺家。 楚云出去接的,一大家子都没多说什么。 如今这家里就只剩贺西宁一个了。 第71章 罅隙 一场葬礼办得清清冷冷,来的人不多,去送陈君华下葬的更是少,所有人都寡言少语,有人安慰姥姥,有人安慰舅舅,但几乎没人去安慰贺西宁。 不是漠视,是她现在的状态不太好,大家怕刺激到她。 从昨晚到现在,贺西宁除了留在陈君华旁边帮忙,其余什么都没做过,旁人让喝水都不喝。 这世界上无时不刻都在发生悲哀的事情,学医不能自救,更不能救家人,也是悲哀的一种。陈君华病了那么久,她竟一直未曾发觉,甚至在陈君华倒下去那一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能做的就只有站在病房外签字,等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什么都做不了,直至迎来医生那句“节哀”,连道别的话都没能说一句。 或许,平时她稍微细心那么一点点,多去县城看一次,事情就会不一样了。亦或许她应该多关心关心陈君华,可能在最后的那阵子陈君华就不会选择离开,而是坦诚一切,跟她待在一起,不留错过与遗憾。 但人生没有如果,时间只会往前走,而不会往后退。 陈君华为人母为人女,太了解贺西宁和姥姥了,就是知道大家会有什么反应,所以才做出这种选择,不拖累家里人。贫穷就是最难治的病,比肿瘤还难治,因为肿瘤只死她一个,而痊愈无望的病会拖累全家。 她生了那么聪明的一个女儿,自己又会傻到哪里去呢,一个人真心想隐瞒一件事情,是很难会被发觉的。隐瞒病情会为家人带来难以忍受的痛和懊悔,但不会带来累累如山的负债,她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写了许多信,大概已经料到最后会来不及道别。 人活一辈子,活到通透的时候就会明白,这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所有伤痛都会在流逝的时光中逐渐淡化,接受事实到坦然面对需要一定的时间。陈君华就是活得太明白了,自己也经历过这些,两相权衡之下才做了选择,因为伤痛会淡化,但负债不会。高昂的医疗费足以拖垮一个小康家庭,何况是贺家,既然一开始就看不到希望,那就不能让所有人陪着她一起煎熬,去妄想那渺茫的希望。 生活是现实的,人也得现实一点。 陈君华就这么死了,贺西宁是最无法接受的那一个。 其实即便提早知道,她一个十八岁的学生也做不了什么,能力就那么点,哪怕豁出一条命都溅不起多大的水花,对陈君华的病情更是无济于事。 只是人非草木,心都是肉长的,哪能不难受。 陈君华重病,在县城单间里病痛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呢?她在读书,在追逐楚云,在北京经历奥运会的喜悦,过着好日子,与正在经受病痛折磨的陈君华天差地别。 自责到眼泪都落不下来。 她面无表情地站着,跪下去将陈君华送到贺爸爸旁边。 贺爸爸死得太早,在记忆里,刚开始那一两年陈君华常常躲在房间里落泪,后来就不哭了,家里也鲜少再提及他。陈君华很爱这个男人,否则也不会跟着他过苦日子,在他早逝后肩负起家里的重担,夫妻俩生前没相爱过多少年,只有死后可以一起长眠。 舅舅和姥姥不住地抹泪,在贺西宁把骨灰盒放下的那一刻终于号啕大哭。 其他人看不得这样的场景,有的跟着一块儿哭,有的转过头不忍心看。 贺西宁没有站起来。 齐硕看不下去,去把她拉起来,可是拉不动。 楚母在一旁看着,哭得眼睛都肿了。楚云想去扶她,但被身后的周易拉住。 周易是唯一一个知道她俩的事的人,他清楚贺西宁的感受,陈君华的死会使得贺西宁短时间内无法面对这段感情,楚 云不能过去。 人在最懊悔自责的时候,总会将所有的后果牵到自己身上,会设想出千万种可能,往最好的可能想也往最坏的可能想,反正最终都会怪自己。 -- 第117页 然而,再多假设都没用。 天灾病痛最为无情,很多时候人都不能左右结果,陈君华的死与任何人都无关,那是没办法的事,但贺西宁仍旧会将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也许当时做点什么,后来就不一样了。 八月九月的艳阳天,阳光和煦灿烂,晃得人不敢直视。 陈君华留给大家的东西放在她当年陪嫁的梳妆台抽屉里锁着,钥匙就在镜子前摆着,打开抽屉,里面有五千块现金,一张遗书,以及一摞厚厚的信。 遗书里说,选择是她自己做的,所有人都别自责,生老病死至多不过百余年,她只不过早些走,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了,就是有点对不住姥姥和贺西宁,她不能给姥姥送终,也不能见到贺西宁毕业,女儿才十八岁,她放心不下。并在遗书里感谢楚家,对舅舅一家表示感谢和歉意,事无巨细地写了一大堆。 五千块钱现金是给舅舅一家的,姥姥三年的赡养费。距离贺西宁毕业还有三年,三年以后贺西宁就代替她尽赡养的责任。 家里没有负债,存款一共两万多,剩下的全在给贺西宁的卡里。 信全部都是留给贺西宁的,是这半年多时间里写的,想到什么就写点什么,就是一些念叨,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陈君华的遗愿很简单,希望大家都能继续好好过日子,不要为她的死难过。她在遗书里做了完美的告别,一样都没落下。 回了家,读完遗书,贺西宁便一直呆在陈君华房间里。 一道门紧闭,将她与大家阻隔开。 姥姥仍在以泪洗面,老人家身体健朗,估计这辈子还长得很。 . 街坊邻居聚在黄桷树下聊天,都在惋惜。 贺西宁才十八岁,以后得多难过。虽然在法律上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但要做到真正的独立谈何容易,大家在议论她会不会被舅舅家带走,贺家的房子会怎么处置。 “可怜见的,真命苦。” 众人纷纷感慨。 楚母也在感叹,可这种时候不好说什么,在贺家她都憋着,直到出去了她才对老爷子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真是……唉……” 出了这种事情,旁人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伤心之余,大家都在忧心贺西宁以后怎么办。她现在还在读大学,住校其实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天天回来也麻烦,再就是将来会面临的各种问题,比如钱,老爷子倒想直接给她八万十万,但这样做不好。 楚云在一边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自个儿也有感觉,知道贺西宁现在什么心情。 贺西宁不是在责备她,只是真的无法面对,换任何一个人来都是这样。 但想是这么想,她心里依然不好受,因为陈君华,也因为她俩之间的事。楚云眼下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愧疚,难受,以及对不住陈君华。 这种时候爱情往往退居其次,没有什么委不委屈的。 周易看在眼里,当做看不到。 经过这件 事,贺西宁和楚云之间肯定会生罅隙,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你侬我侬亲密难分。他是不想楚云走上周知敏那条路的,但此时竟觉得这两个都有点可怜,活着的人永远无法跨过死人那道坎,以后的路还长着。 走到拐角处,没跟楚母他们一起后,他摸出两根烟,递了一根给楚云,一边点火一边问:“之后打算怎么办?” 楚云不想抽烟,直接把烟揣兜里,反问:“什么怎么办?” 周易吸了口烟,说:“留在C市还是回北京。” 她愣了愣,之前是坚定不移地想留在C市,现今的想法也是留在这边,只不过还不知道事情该怎么解决,该不该继续呆在贺家。 贺西宁那个样子,她还呆在贺家,很难说…… 或许应该暂时先搬出去。 “留在这里。”她说,脸上带着愁色。 “住在贺家?”周易问。 问得可真够直接,就差逼问楚云是不是还要和贺西宁一起。周易现在没想过要棒打鸳鸯,他从来都没打算要阻拦两人,只是作为朋友担心楚云,他这人处事不够成熟完美,有时候还比较讨人厌,可都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为楚云着想。 楚云没吭声,自己都不确定。 他说:“如果要住外面,我可以帮你找房子,就在这附近。” “再看吧。”楚云没立即应下。 . 天黑的时候,聚在黄桷树下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因着院子里有人去世,大家为了避讳,天黑便早早回家不再出门,甚至绕开一单元走。 这也正常,买房子还讲求风水呢,死了人才刚刚下葬,又不是自家的人,大晚上有几个心里不发怵的。 姥姥他们还在客厅里,一会儿说话,一会儿哭泣,楚母等人陪着劝慰,不时跟着抹眼泪。 陈君华的房门还紧闭着,贺西宁在里面就没出来过,舅舅和楚天成他们轮流去叫她,可得不到任何回应,她一口水不喝,一口饭不吃,就把自己关在里面。 楚云站在门口,眼角红了又红。 等到楚母她们带着姥姥下楼透气时,她才敲敲门,轻声说道:“西宁,是我,你过来开一下门。” 房间里没有动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楚天成看过来,望见她鼻头眼睛都是红的,很伤心的样子。 -- 第118页 楚云没管太多,再敲门。 一片沉寂无声。 她在门口站了十几分钟,始终不见门打开。 感情无辜,但贺西宁不无辜。 第72章 冷静 楼道里通宵亮着灯,院子中树影斑驳。 哭够了,想累了,所有人围坐在客厅里,都较为沉默。舅舅还算能当事,知道给大家找住的地方,就在最近的宾馆,亲戚们两人或三人一间,暂且将就将就。 楚家的人和姥姥舅妈都没走,留在贺家守夜,客厅里灯火亮堂,桌子上燃着香烛,香火味熏得人有点不舒服,很是沉闷,陈君华的遗像暂时先摆在桌子上,等过两天会移到她生前的房间去。楚天成在老爷子的指导下,帮忙清点帛金,顺便先安排头七的事情。 舅舅虽然已经四十多,但是对于这些旧俗还是不大懂,都是老爷子在教。 姥姥在楚云的房间睡觉,楚母和舅妈在里面陪着。 周易也走了。楚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时帮着上上香,给大家泡茶端水,一柱香烧完,想再点一柱时,被楚天成拉住。 “别点了,你已经点了三柱了。” 她浑然未觉原来已经点了三柱,这才收回手。 楚天成问:“今晚吃饭没有?” 今天人杂事忙,连坐下来好好吃口饭都时间都没有,楚天成也是随便吃了点,不知道她吃没吃。 楚云点点头:“吃了。嫂嫂呢?” “在厨房烧水,”楚天成拿了罐喝的递过去,帮她理理乱糟糟的衣领子,看她状态实在不佳,便说道,“你去帮帮她吧。” 楚云脸色憔悴,一直熬着都没合过眼皮子,她心里乱如麻,找点事做稍微好受些,闻言便去了厨房。嫂嫂看到她,拉着她说了会儿话。 “喝点这个,小心烫。”嫂嫂体贴,泡了红枣水给她喝。 楚云接过,说道:“谢谢。” “一家人说这些,谢什么谢,”嫂嫂笑了笑,听到客厅的说话声,偏头往外面看了看,感慨,“这次多亏了你,唉,要不是你先过来帮着,指不定得多乱。还有你那个朋友,周易是吧,也跟着忙前忙后的。” 确实是,如果不是她和周易,哪能那么快下葬,就贺西宁一个人肯定一团乱,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大家都很累,心累身也累。 楚云抿抿唇,问道:“家里那边怎么样?” 大家过来得匆忙,那边的生意还在继续,只托了两个心腹员工守着,最近生意特别好,白天的时候楚天成和嫂嫂一边在处理这里的事情,一边接电话做生意。 “还好,不过明天中午我要先走。”嫂嫂说,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但终究不是自家的事,生意不可能不要,她得先回去主持着。 老爷子还没说什么时候离开,楚天成要在这边先呆两天,帮着把要做的做完了再走。 楚云嗯了一声。 姑嫂两个在厨房里呆了许久。 再出去时,陈君华的房间门已被打开,楚云愣了一下,看到贺西宁正在给陈君华上香。 其余人不敢劝她,只倒水让喝一点。 她脸色略苍白,整个人显得颓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当楚云走过去时,她才抬了抬眼,可是终究没有看向楚云。 舅舅把清点好的帛金交给她,叮嘱了一些事宜。 贺西宁反应淡淡的,眼里都没光彩。 楚云拿了些吃的摆在旁边。她自始至终没有碰一下,应该是吃不下,大家也没劝。 舅舅说完,贺西宁才回了一句话。 一晚上,谁都没有多话,各做各的事,贺西宁一直守在遗像面前,没让燃着的香断掉。老爷子他们坚持不住,下半夜里陆陆续续离开,去宾馆那边睡觉,只有舅舅和楚云没走,舅舅胆子大,将就在凉板上靠着睡了两三个小时,楚云则在一旁候着。 贺西宁寂寂 无言,她也没有一句话。 快天亮的时候,楚云困得眼皮子打架,还是没撑住,在桌子边趴着小憩了一下。醒来时贺西宁已经不在客厅了,她身上盖着一张薄毯。 家里脏乱得很,满地的纸钱灰尘,老爷子特地交代不能扫,得多留两天。 可能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贺西宁不能坦然面对楚云,满心的愧疚难消,她跟其他人也不怎么说话,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应两句。这人精神状态也差,又颓又丧,陈君华留下的信,一封都没被拆开,整整齐齐地放在抽屉里蒙尘。 她总是呆在房间里,不开灯,里面的东西几乎没动过位置。 楚云有些担心,可做不了什么。 嫂嫂走了,两天后楚天成离开。 老爷子和楚母是过了头七再走的,舅舅有工作,他和舅妈要养家,也不能在这里常住,在老爷子他们走后也走了。家里变得空荡,只剩她们两个。 头七后的第一天,齐硕带着齐老师和江照溪上门,还有一干同学朋友,他们中有人之前来过,现在放心不下又过来看看。 楚云很久都没看见过江照溪了,才知道她八月份出了一次国,去外面交流学习,前天刚刚回C市。 这些人的到来勉强带来了一些生气,楚云把窗帘全部拉开透光,去厨房做饭,中间齐硕和两个同学进来帮忙。同龄人向来更有交流,贺西宁偶尔会跟朋友说话,但说得不多,只有恩师开口的时候她会礼貌些。 -- 第119页 齐老师原先都不知道贺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是江照溪说才知道了,而江照溪则是齐硕告知的。 齐老师一直都清楚贺家的情况,如今更是同情不忍,他跟贺西宁商量,要不要搬去学校住,手续这些他可以帮忙办。其实就是担心贺西宁死脑筋,走不出来。 楚云正好端菜出来,身形一顿。 “再说吧,”贺西宁木然回道,“谢谢老师。” 大家都劝,劝贺西宁住校,都是一片好心,毕竟在学校相互有个照应。至于楚云,连齐硕都不清楚她俩的关系,以为之后她也是要走的。 他们在这里呆到天黑离开,大家带了许多东西过来,吃的用的都有,楚云帮着把东西都收好,之后下楼扔垃圾,顺带买了些水果回来。 然而一进门,只有客厅里留着灯,贺西宁已经回房间了。 贺西宁对她还是好的,有时候会给她倒杯水,会帮她做一些事情,只是解不开心结,这不是谈一谈就能解决的。 因为埋进地里的那个不是别人,是生她养她的陈君华。 两人之间交流极少,贺西宁瘦了许多,她本来就清瘦,现在脸都有点凹下去的趋势。早上是她起来做的饭,不过没留下一起吃,楚云送她到门口,抬手想帮她理理头发。 可贺西宁避开了。 这些天总是如此,有意躲避着。 楚云收回手,细白的指节曲了曲,终还是柔声道:“路上小心。” 贺西宁应道:“嗯。” 走了。 外面的天刚蒙蒙亮,窗户玻璃上因露水重而起了薄薄的一层水雾,院子里落叶 飘零。 楚云不怪贺西宁,在这种情况下能做到冷静的已经很难,强求不了太多。 越是平静,越是压抑崩溃。 几次起夜,贺西宁房间里都还亮着灯,这人整夜整夜的失眠,走不出来。 身边的人都想帮她,但其实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楚云偶尔会同她说说话,可没法真正地交流。她会帮贺西宁打扫房间,房间的书桌上放着一本医学杂志,一直停留在同一页没翻动过。 贺 西宁需要时间,去反省和沉淀自己,得慢慢走出来。 走出困境是一件艰难的事,不是口头上说说就能办到的。 . 她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各自想一想。 谁都没错,也不是矫情,就是得冷静一下。贺西宁没办法释怀,楚云在贺家呆着只会更加难受。 . 秋天的夜晚有时会起风,呼啦啦刮着。 贺西宁的房间里依旧没开灯,她站在阳台上远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云过去,低声说:“火锅店那边有点事,我要过去忙一阵子,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贺西宁没吭声,偏头看过来。 “周易要回广州一趟,店里没有人负责。”她解释说。 贺西宁没有阻拦,只是问:“要去多久?” “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都是拙劣的借口,火锅店有管事的员工,她跟周易只是时不时才过去监察一下,根本不用成天守着。 她抬手抚了抚贺西宁的脸廓,没把情绪表现出来。贺西宁没说话,更没有挽留,甚至第二天看到她在收拾行李都无动于衷,而是背着包去了学校。 楚云说的是晚上不回来,其实就是要搬走。 周易在新时代大街给她找好了房子,是个电梯小公寓,面积不大,适合一个人居住。她来来回回跑了两趟,把要用到的东西都搬走了,可没有全部搬走。贺西宁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原本是想在附近租房子的,最终还是决定走远点。 她没告诉家里人,也没把新居地址发给贺西宁,贺西宁也不问。 倒是离开的第二天晚上,贺西宁大半夜给她打电话,可接通了什么都不说。 楚云就穿着一件薄吊带靠在床头抽烟,没什么事情可做,烟都抽了半支,对方也不挂电话,还是她先开口:“我明天要早起,有工作。” 对面依然没声。 她比较干脆,说道:“早点睡觉,你明天还有课。” 然后挂断。 之后电话没再打来。 分开不是一种折腾,于两人而言确实有作用,至少不用看着对方而纠结内疚。楚云的内疚不比贺西宁轻,只不过她年龄大些,看得多想得就更透彻,不过她仍然难过,心口像被重重的大石压着,喘不过气。 等烟烧了大半,捻灭火星子,她直挺挺躺着不动,一会儿,摸到手机翻了翻,翻完又扔回去。 第73章 遇见 独居的夜晚难熬,起先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多些日子就习惯了。 楚云本来挺自律的一个人,生活习惯健康,但不知是不是这阵子懒散惯了,竟变得不怎么讲究,在小公寓里住了大半个月,除了扔垃圾买菜她几乎就没出去过。 以至于那么久才发现邻居竟然是秦林妇妻俩。 因为得罪了人事部经理,工作上处处受限得不到解决,秦林选择了辞工,小两口到这里买下一套小公寓,秦林老婆在附近工作,买在这里便利。秦林目前还处在待业之中,不急着找工作,当发现楚云就住在隔壁时,着实吃惊了一会儿。 “我记得你之前住成河街,怎么搬到这儿来了?”秦林问。 -- 第120页 楚云一身家居服,连头发都没扎,素颜,气色有点差,见到秦林她也比较意外,回道:“在这里住方便些。” 工作之外的秦林比在职场上和善许多,兴许是之前曾经一起工作过的缘故,她心情不错地跟楚云聊了会儿,最后说:“有空可以过来坐坐。” 楚云颔首。 秦林下楼跑步锻炼身体,她出门买日用品,小区外就有一个大型超市,进去漫无目的地逛两圈出来,时间就到了中午。 回到家门口又遇到了秦林,秦林要去给黑衣女人送饭,黑衣女人叫郑何非,两人都是直呼姓名。楚云看着她进电梯,觉得小两口生活得肯定很幸福,没有多少可愁的。 公寓里空荡荡,玄关处鞋子摆放很乱,她进去后顺带收拾了一下,之后拖地打扫,想起买了菜回来该煮饭,结果一看时间都快两点了,就没有炒菜煮饭,而是随便下碗面应付一顿。 老爷子打电话过来,问她贺西宁的近况。 她不清楚,但还是扯谎回道:“还行,在学校很忙,最近在做实验项目。” 楚云其实不知道贺西宁最近在做什么,一点不了解她的近况,只不过在一次遇到齐硕时,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贺西宁好像跟着齐老师在做什么实验,听说那个项目一般只招研究生,还是齐老师力荐加担保才能进去。 贺西宁没有放任自己继续消沉,将身心都投到了学习中,大概是想借此分散自己的精力,有事情做总比成天把自己关起来强。 齐硕说这人状态很差,整天不闲着,也不跟周围人交流,寡言少语到如同哑巴。楚云想过回去看看,但还是没有,她怕自己的出现会给贺西宁带来更大的压力,无异于逼迫这人做选择。 她跟齐硕说,自己也在忙火锅店的工作,店里生意红火兴隆,比以前兴旺了许多。齐硕应该会把这话“传递”给贺西宁。 “好生照顾她,这孩子也不容易。”老爷子感慨,不像之前那样会催楚云回北京。 “妈他们怎么样?”楚云不想谈这些,扯开话题。 父女俩聊了大半个小时,后面楚母和嫂嫂都接了电话,楚母很关心她,一听她说话细声细语没有力气,关切问:“这几天很累吗,怎么有气无力的,是不是生病了?” “没,”楚云立马否认,“没有生病,只是现在气温时冷时热的,有些不适应这边的天气而已。” C市的秋季短,每年十月份的时候天气总是多变不定,今天红火大太阳,明天阴沉小雨。楚母问贺西宁在不在旁边,想让贺西宁接电话,楚云搪塞过去,她理由编得拙劣,险些说这人在学校读书,可想起今天周日,于是改口说在房间里看书。楚母还真信了,叮嘱几句就挂断电话。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随时要下雨的样子,通过透明玻璃往高楼下望去,远处大街上的行人并未减少,车子如流水不息。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缘故, 被楚母这么一念叨,放下手机,楚云还真感觉有点不舒服,摸到烟想抽一根,结果被呛得直咳嗽。她没多在意,洗米做饭,晚上正经吃了一顿,之后回房间靠在床头看杂志,直到凌晨才睡下。 或许是近来太压抑,她竟梦到了和贺西宁还好的时候的场景,接吻,拥抱……贺西宁喜欢把她拢在怀里抱着,连最亲密时也会这样。多少次她枕着胳膊趴在床头等,贺西宁就偷偷过来,两人瞒着楚家的其他所有人悄悄在房间里呆着,这人总说爱她,凑上来就要亲,很多时候楚云都拗不过她,由着对方放肆,可有时也是故意的,欲擒故纵地勾着。 那时多美好,仿若昨日。 离开贺家之前,她曾数次尝试着跟贺西宁沟通,有时候想安慰一下这人,但对方表现得十分抗拒,不愿意接受。 每个人对于困境的承受能力和反应都不同,旁人的安慰和同情对贺西宁来说,无异于揭伤疤,她不需要,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平复。 楚云才选择离开,而贺西宁也没挽留,甚至逃避。 其实她看着贺西宁也难受,像被扼住了喉咙喘不过气,现实成了一堵高大的无形围墙,将她们分隔开。或许分开一阵子会好些。 梦境折磨人,反反复复,绮丽又难熬,醒来时天还没亮,外面黑魆魆的,夜色浓郁到快要把人吞噬掉。楚云仍旧穿的小吊带睡觉,薄薄的布料已经被细汗濡湿,好似刚刚做的是要吃人的噩梦。 纯白的布料贴着光滑白皙的肌肤,勾勒出她姣好的腰身,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的小灯,坐了起来,一看时间,刚刚五点。C市十月份的夜晚泛着丝丝冷意,尤其是下半夜快接近天亮的时候,冷意和潮湿无时不刻笼罩着,她将薄被拉起来盖到腰际,缓了缓神。 离开的这阵子老是做梦,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每晚都能见到贺西宁,楚云拉开抽屉摸了摸,只摸出一个空空的烟盒,抬手揉揉眉心,勉强精神些,她紧抿着红唇,望了望黑漆空洞的外面,最终还是掀开被子起来换衣服。 拿到衣服的时候,犹豫了半晌,又去浴室洗澡。 公寓面积小,两个人显得温馨,一个住就很是沉闷压抑,楚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背后那块惹眼的红痕,一瞬间怔了怔,不由自主地背手过去碰了碰。不知为何,她就是有些难过,之前分明那么冷静,现在却一团糟,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般,整天漫无目的地熬着日子。 -- 第121页 热水冲到她肩头,流到胸口流到背后,到处都热热的,她接了捧水拍脸上。 洗完澡出来,周易打电话过来。 “我回来了,中午到,晚上出来吃个饭。” 周易知道她已经搬出来了,回到C市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再是看看她。他还算仗义,虽然不太支持楚云和贺西宁,但这时候还是会变着法儿宽慰一下楚云。 楚云都没看来电显示,听到他的声音还有点恍惚,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才回道:“忙完了?” 她声音有点哑,似乎着凉了。 “嗯,”周易一愣,随即想到这些天她都是一个人住着,多半过得不咋样,但他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朋友之间也要注意距离,好一会儿,又说,“一个人住就好好照顾自己,别让大家担心。” 楚云嗯了一声,聊了两 分钟挂断电话。 洗个澡的时间,天际已露出鱼肚白,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吹干头发她随便弄了点吃的,兴许是昨晚降温太快,睡得又差,她竟发了低烧,不过她没打算去看病,而是随便吃了感冒药,之后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约定的地点在新时代大街的粤菜馆,周易早订好了包间,在二楼靠街边的位置,坐在上面一眼就能看到街上的景象。周父周母和肖可辛也来了,两个老人家见到楚云是一脸笑,随和而慈祥,说 起来他们来了这么久,楚云都没有过去拜访过,不太说得过去,好在周易在电话里说过周父周母要来,她下午出来就去买了一堆礼品。 “这么破费做什么,太见外了。”周母笑吟吟地说,拉着她坐下,说话叙叙旧。 楚云注意到了肖可辛,这孩子机灵,知道处处顾着两个老的。周母虽然不怎么搭理肖可辛,但不论拿到什么都不着痕迹地推过去一份,甚至上菜的时候都把菜品往肖可辛面前摆。 周父周母嘴里说着不同意,其实也在慢慢接受两个女孩子了。 楚云边跟他们倒水边说话,她脸色不太好看,全然没半点红润,嘴唇也没血色。 周易看了她好几眼,他很少见到楚云不化妆就出门,这人向来精致,连在家里都要抹口红,现今却随意得很,一副没生气的样子。他清楚是怎么回事,可一句不问。 “是不是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白?”周母问了一句。 楚云摇摇头:“没有,只是这两天熬了夜。” 周母便没再问,夹了两筷子菜给她。楚云没什么胃口,别人夹什么吃什么,只是在不经意间瞥了眼楼下,却看见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她还以为看错了,直到看见齐硕也从对面的日料店里走出来,才反应过来没看错。 贺西宁就站在日料店门旁,等着其他人。 有齐硕,有齐老师和江照溪,一干同学朋友都在。 楚云很久没看到她了,这人好似变了许多,黑色T恤长裤,都不怎么收拾自己,看起来有些颓丧。齐硕在跟她说着什么,她只听着,却没开口回答。 贺西宁抬了抬眼,朝这边看来,却没看见二楼包间里的她,眼神一触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有事,提前更新,三次元有点忙,晚上九点没更新的话就是十一点再更,么么 第74章 照顾 一行人在街对面呆了几分钟,之后一起离开。 楚云暂时不能走,一时怔神看向那边。周易问:“发什么呆?” 她才回神,摇摇头。 刚刚贺西宁看过来的一刹那,她几乎以为两人会对视,可到底没有。隔得那么远,即便相互对望也看不清对方的脸,要发现她在粤菜馆的二楼角落里,很难。 一顿饭吃完,周母想让周易顺带开车送楚云回去,楚云拒绝了。 “我就住在附近,伯母你们先走吧,我先去买点东西就回家。”一番话说得圆润,她确实有东西要买,着凉的后果就是头疼,整个人都不太舒服,当着大家的面她没好意思说,现在吃完了赶快去买药,回去以后休息一下。 周母倒不强求,一家人还得开车回医院照顾周知敏。 天已经黑沉下来,熙攘热闹的新时代大街灯火通亮,四处人来人往,这一条街都没有药店,全是美食和服装铺子,得去隔壁街。她也没什么事做,不着急回去,便踩着高跟鞋慢悠悠走路过去,边走边逛街,看中什么就买什么。 快走到街尾的时候遇见了江照溪和齐硕,贺西宁不知道去哪儿了。 齐硕看见她一个人走着,连连招手,喊道:“楚姨,巧了,你怎么在这儿?” 她还愣了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们。 “出来吃了饭,你们呢?”她问道,装作之前没有看到过这行人。 齐硕回道:“我们也是出来吃饭,西宁也在,她买水去了。” 他指了指对面的咖啡店。楚云顺势望去,果然看到咖啡店里有几个熟面孔,贺西宁站在最里侧,不过没有往这边看,那人不知在想些什么,连买杯喝的都心不在焉。 楚云适才还挺想见她,眼下不知为什么,却不想见到了,尤其是江照溪还在。 “楚小姐,”江照溪主动打招呼,笑意吟吟的,“好久不见。” 楚云点点头,回道:“江医生今天怎么有空出来逛逛?” “老师请客,大家一起过来吃饭。”江照溪回道,“不过他先走了。” -- 第122页 估摸着贺西宁快要出来了,楚云算着时间离开,借口有朋友在等自己,齐硕想叫住她,但不好意思耽搁她时间,便打住了。等贺西宁买完喝的出来,他再一往楚云离开的方向看,早已看不到人影。 贺西宁把喝的发给大家。 江照溪柔声说:“谢谢。” 齐硕还偏着头,低声跟她讲:“刚才楚姨来过,有事先走了。” 贺西宁手下一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边人潮拥挤,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抿紧薄唇,她一言不发。 . 药店在隔壁街的超市旁边,进去以后店员让楚云先量体温,之后简单问了下症状,直接给开了两天的药。楚云低烧,头还有点晕,她以前的体质没那么差,只是到C市以后都发了两次烧了,大抵有些不适应这边的天气变化。 医生让她回家再吃药,因为开的药片里有一种吃了会犯困。 她记下叮嘱,把药装进包里,打算打车回去。 然而现在时间很晚,这个路段出租车也少,只能边往回走边找车。 快走到新时代大街时,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贺西宁。 贺西宁是一个人来的,像是料到她会往回走一样,不慢不紧地沿街走着,手里还提着一杯热饮。 看到对方的那一瞬,楚云还以为看错了,直到贺西宁走到自己面前,她才回过神,然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贺西宁也不说话,跟在她后面。 走出一段路,她才小声问道: “怎么不跟江……齐硕他们一起?” 她其实想说江照溪的,但随即又改口,觉得没必要这样讲。 贺西宁一直跟在左后方,闻言,长腿一跨与她并肩而行,走了一会儿,回道:“他们回去了。” 两人已经太久没见过面,或许是有些陌生了,便相互都不说话,楚云不知道她会跟到哪里,走到拐角处,忍不住问道:“你还不回去?” 贺西宁没应声。 她抬手拦下一辆车,也不管这人,只说:“我走了。” 可一开车门就去,贺西宁随即就跟着进车,因为在外面,她都没好说什么,亦或者是心有不忍,想贺西宁了,就任由对方。 坐车到小区外面,不过十分钟的车程。 不同于廊桥院子那边,小区的环境清幽安静,大晚上的除了出来锻炼跑步的人,居民们都各有各的路,相互之间谁也不认识谁,没有寒暄冷暖但也没有摩擦矛盾。 楚云带贺西宁回了小公寓,这是离开贺家后,两人头一次共处一室,即使一句话不说,但进了门之后各做各的事。应该说楚云径自做自己的事,她给贺西宁倒了杯水,以为这人会留在这里过夜,便多准备了一双拖鞋放着。 贺西宁换了鞋子。 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可说的,相互都清楚矛盾点在哪里,只是双方都不提这些。 楚云不会逼贺西宁,贺西宁亦不会乱来。 接热水吃药,楚云问:“齐老师怎么请你们吃饭?” 看到她直接将药片全部塞进嘴里,贺西宁皱了皱眉,回道:“他女儿今天生日。” 楚云都不知道齐老师有个女儿,她对贺西宁身边的人和事大多都不了解,虽然早有了深一层的关系,但她俩之间的距离一直存在。爱情一开始是甜蜜的,剥开一层才会尝到酸和苦,有时候深深想一想,才会明白一段感情里不止存在愉悦,也存在苦涩,什么滋味都有。 “他对你们挺好的,负责,又体贴温柔。”楚云说,不过这话不像是在评价齐老师,倒像另有所指。 贺西宁过来,突然堵在前面,楚云下意识往后退,却不想被拉住小臂,下一刻贺西宁就将手背贴到了她额头上。 低烧很难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她下午出门的时候就已不太舒服,吃完饭头就有点痛了,又在外面一直吹风,现在肯定不好受。贺西宁把手贴上来,让她想起之前那次高烧,这人亦是这样,之后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 思及此,再想到现在的局面,她想往后退些,但被抓住了退不了。 很快,贺西宁又放开手,去浴室打热水过来。 可能是人一生病就比较脆弱,小性子就跟着上来,楚云不愿意她照顾自个儿,但不争气地跟着走,对方做什么都由着。 贺西宁面色淡然,但眼神却不一样,始终盯着她,做完一切,又去接热水放在床头,以便楚云晚上要喝。 晚上这人在小公寓里留着,没有离开。 楚云没有给她多铺床,公寓就一个房间,要么睡这里,要么去客厅凑合。她故意不说衣柜底层有多的被子枕头,留贺西宁在房间里,贺西宁还真的留下了。 低烧不好 受,加上药物的作用,关灯躺床上没多久楚云就迷迷蒙蒙的,半梦半醒地闭着眼睛,贺西宁照顾她到凌晨时分,规规矩矩守在一旁,不时帮她掖被子。由于发烧,一热起来楚云就要踢被子。 外面下起了小雨,沙沙沙响了一晚上。 四五点的时候,楚云稍微清醒些,靠过去从后面抱住了贺西宁。 贺西宁睡着了,一动不动,应当没有察觉到。 她不知什么时候又睡过去的,只是在朦胧乏困 之际,好似感受到了薄薄的热热的气息,之后身上一沉。她只当是假象,松开了齿关,抬手抱着对方过分细瘦的腰背。 -- 第123页 . 再次清醒时,已经大天亮了。 身旁的人早走了,床上就她一个人。贺西宁离开得悄无声息,连昨晚穿的拖鞋都给摆回了原位,要不是床头放着一杯水,楚云还以为一切都是自己发烧过后产生的幻觉。 低烧之后脑子里像有一团浆糊,不太清醒。生病消耗体能,一觉醒来饥肠辘辘,她洗漱完想去厨房做点吃的,然而一开门就闻到了粥的香味。 贺西宁虽然走得早,但把早饭给做好了。 她抿抿有些苍白的唇,慢吞吞进厨房打开锅,是她喜欢的鳕鱼粥。 贺西宁的手机打不通,应该是没电了,还在回廊桥院子的路上。楚云一时之间感慨,心里十分复杂,一碗粥收买不了她,只是有些无奈罢了。 以为这人会留下来,结果早早就走了,大概昨夜只是一场冲动,或者是不忍心看到她生病的样子。 她独自吃粥,一直窝在家里。 手机关了机,但会有来电提醒。直到中午,对方都没有回电,楚云亦没有再打过去。 不过这一次的相处,却给半个多月以来的僵局破了一条缝,算是一点进展。 搬出来的日子一直比较清闲,除了偶尔会去火锅店转转,一天到晚几乎没有事情做,在之后的一周里,楚云又遇到过贺西宁两次,每一次贺西宁都和同学一起,都在成河街那边。 楚云要去南河街看杨英。 杨英最近开了一间小花店,自己翻身当老板。她老公失业了,如今在家带孩子,朋友们都打趣以后她主外她老公主内。杨英倒不在意,婚姻关系里谁主外谁主内都无所谓,她家那口子没有大男人主义,觉得谁有空谁就带孩子。 楚云挺羡慕夫妻俩之间的相处,这种和谐融洽的家庭关系,现在真的很少有了。 杨英笑了笑,不多聊这些,只问:“怎么没看见你家那个……” 她一时半会儿记不起贺西宁,脑子有点卡壳,那个了半天才想起来,继续说:“你外甥女,去哪儿了?” 楚云搪塞说:“在家里,她学习忙。” 杨英忙着整理小店,不时才回话,刚要说什么,就又笑笑,抬抬下巴说:“那不是吗,来了。” 楚云下意识看过去,却看到贺西宁和江照溪一起,这次没有其他人。 第75章 信 今天是周六,街上的人比平时多一些,杨英的店开在人流量大的三岔路口旁边,门前来往的路人多,她们应当没有看到楚云,亦或根本没注意这边。 江照溪今天的打扮清爽利落,气色红润,对比一旁的贺西宁看起来精气神就尤其足,她不时说着话,但贺西宁都没怎么回。贺西宁手里拿着一份文档,远远的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看这样子,两人应该不是出来约会或者只为单独见面,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想是这么想,楚云心头难免在意,她跟贺西宁一直僵持着,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眼下却看到这般景象。她一直都比较在意江照溪的存在,贺西宁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她能感受到江照溪对贺西宁的不一样,两人非亲非故的,以前一点交际都没有,自打见了一面以后江照溪就对她非一般地关照,能是为了什么? 换成以前的她,不会认为这样有哪里不对劲,但现在就不同了。 而且贺西宁是知道她在乎江照溪的…… 楚云心里一时五味杂陈,红唇都快抿成一条线,目光紧盯着那边。 好在贺西宁并未与江照溪走得太近,且有点故意拉开的意思,和江照溪之间始终隔着小段距离,神色淡淡的,一副对周围事物漠不关心的样子。 两人渐行渐远,直至走出岔路口,往街道的另一边去。 楚云进店帮杨英忙活。小花店刚开业客人稀少,一天下来没两桩生意,她走的时候买了一束娇艳的红玫瑰,当是给朋友捧场。 杨英想留她吃饭,无奈她说还有事情,便只能说:“下次再过来吃,到时候烫火锅。” 楚云应好。 她走路离开的,走出不远,杨英的老公就带着两个孩子来了,小家怡竟然都会走路了,只是走得不稳当,小身板摇摇晃晃的,杨英高兴得不行,蹲下去拍拍手逗小家伙儿,家怡咯咯地笑着往她那里走,结果跨出两步就摔了,夫妻俩齐齐动作去扶孩子,那画面其乐融融。 楚云心里酸酸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同性恋,原本就是或者后面变成的,自打跟贺西宁在一起后,从不觉得同性恋异性恋究竟哪儿不同,现在却明白了。 这条路太难,不论怎么走都难。 年龄差的弊端终于显现,爱一个人难,陪一个人成长也难,自己承受更难。 鲜活的身体谁不爱,青春与热情,那个的时候能带来的悸动深入骨血,可在愉快之余,便是各种磨合,初初那会儿可能感受不到,慢慢地就会出现问题,多少爱情都死在了磨合阶段。很多时候不是不爱,是两个人无法维系住这段感情。 走到街尾,楚云打车回小公寓。 坐电梯的时候遇到秦林她老婆,对方竟然也抱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看见她进去,对方破天荒友好地点头打招呼。 双方在电梯里聊了几句,楚云这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郑何非性子比秦林要清冷一点,说话都透着一股子干练风,这点跟秦林特别像,难怪能走到一起。 -- 第124页 妇妻俩日子过得甜蜜,即便天天都在一块儿,仍旧会给对方许多小惊喜,比刚开始在一起时还要甜。秦林知道她要回来了,早在门口等着,看到楚云时还愣了愣,大概有点不好意思被看见。 楚云笑笑走开,打开门回家。 秦林和郑何非感情真好。 她今天遇到的两对,都特别地好。 中午简单应付了一顿,下午的时候她打开电脑做设计,倒不是工作,只是无聊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这一画图就画到了天黑,楚云浑然未觉,手机开了静音,屏幕亮了好几次她 都没察觉到,直到外面有人敲门,她才从图纸中分心,抬头看了看门那边。 过去开门,竟然是贺西宁。 她一怔,手放在门把手上,没有让开。 贺西宁手里提着一袋子新鲜的菜,大概是上门来做饭的。 客厅中间就摆着一台电脑几张图纸,楚云忙到现在都还没时间吃饭,她侧开身,放这人进来,心里还记挂着白天的事情,于是也没说话。 不知道贺西宁过来做什么。 这人也没解释,直接拎着菜就进了厨房。 两人都没什么交流。楚云看着她进去,这样的氛围可真够古怪,双方都一声不吭的。 她没进厨房,等贺西宁做好了饭菜端出来,终于还是没忍住过去抱住了对方的腰身。贺西宁没动,一会儿她要松开了,才回过身来把她拢在怀里。 她俩好久没这样过,抱一抱都是种奢侈。 熟悉的淡淡的薄荷香入鼻,楚云没舍得把她推开,犹豫了下,亦抬手环住她的腰。 灯光不够亮堂,暗沉沉的样子,楚云抬起头看了贺西宁一眼,将下巴抵在这人颈间,忍不住地问道:“你今天跟江照溪出去做了什么?” 声音有点低,压抑着情绪。 她很在乎,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她跟贺西宁之间因为陈君华的去世而产生隔阂,可以忍受,可以等贺西宁想开,但不容许有其他人的存在。两个人的事总比三个人的更容易接受,虽然知道贺西宁和江照溪不会有什么,但就是在意得不得了。 她们之间还在僵持着,江照溪却可以随时出现在贺西宁身边,哪能不憋屈。楚云再怎么冷静自持,有时候还是会有小性子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时期。 “齐老师搬到南河街去了,”贺西宁说,顿了顿,“师姐今天过去找他,不认识路。” 楚云身形一僵,听得不太是滋味,找不到路,所以去找附近的贺西宁么…… 环住贺西宁的手霎时松了些。 贺西宁继续说:“齐老师有点事情,就让我带她过去,顺便过去交资料。” 楚云没说话,思绪复杂。 知道地址大可问路过去,又不是太偏僻的地方,南河街比成河街宽阔得多,马路边上路边那么多,江照溪一个成年人怎么可能找不到,就是问路都能问过去。 借口太拙劣,她都能想得到,贺西宁如何不清楚。 小年轻的处事方式向来简单直接,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直来直往的,往往会忽略身边人的想法。 贺西宁大可找个理由婉拒,但没有。 楚云矫情,有点钻牛角尖,听完解释一言不发。 贺西宁今晚会上门,应该是在白天时看见了她,只是那时候不方便过来,现在过来可能就是想解释。 十八岁到底不够成熟,做事情顾及不到另一方的想法。 楚云脾性还算温和,半晌,嗯了一声,但也没多说什么。 贺西宁接下来没多的表示,只抱着她。 “吃饭吧,菜都要凉了。”楚云说,不动声色地推开这人。 一顿晚饭吃得格外沉寂,不过楚云偶尔也会说说话,问问贺西宁 过得怎么样,最近做了哪些事情。吃完饭贺西宁没打算走,再次留在这里。 这晚不像生病那天脆弱,况且楚云心里有芥蒂,她没多管贺西宁,洗完澡兀自做自己的事,等差不多了就关灯睡觉。贺西宁上床躺在她旁边,久违地主动靠近。 “楚姨……”她喊她。 楚云没应。 贺西宁挨了过来,抵在她背后。楚云不想耍小性子,便一动不动,亦不做理会,贺西宁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肢,应 当是清楚她现在什么心。 楚云不大愿意理会她,闭着眼睛酝酿睡意,快要睡着时感觉到这人又靠近了些,也没管,只在迷蒙间听到身后的人轻声说:“别多想。” 这人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觉,抵在她背后,时不时动一动,也不知什么时候,楚云好似听见了一声:“对不起……” 那声音极轻极低,楚云险些没听清,困意扰着她,贺西宁的话也扰着她,重重交织,她睡得不安稳,反复地忽醒忽梦。贺西宁在身后抱着她,没像上次那样一大早就离开。 楚云翻了翻身,靠在她怀里。 翌日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人了。楚云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拉开抽屉摸烟盒,却什么都没摸到,烟被贺西宁拿走了。 她以为贺西宁已经离开,坐起来清醒了会儿,洗漱完出去,听见厨房里有声响,霎时一愣。 贺西宁呆到九点离开,给她留了封信,不过那信不是这人写的,是陈君华写的。遗书里未曾提及过这封信,信封上什么都没写,陈君华应该自有考量,不想让其他人发现,将这封信夹在给贺西宁那堆中,只在信中交代贺西宁把这个单独交给她。 -- 第125页 信中没写什么,只是请求楚云能帮忙照看一下贺西宁,陈君华担心贺西宁会想不开,楚云的租期还没结束,希望在剩下的几个月里,她能照顾一下贺西宁。一个母亲能为孩子做的,大抵不过如此了,尽其所能为孩子铺好一切。 楚云将信读完,下午去墓园看了陈君华。 陈君华的墓前放着一堆花,全是贺西宁放的,这人两三天就过来一次。 楚云不知道该对陈君华说些什么,只在墓前站了许久。如果陈君华继续活着,说不定有一天她会跟陈君华对峙,会为了贺西宁而各不让步,但现在陈君华长眠地下了,却将贺西宁托付给了她。 陈君华没有把贺西宁托付给舅舅一家,这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偏生就那么巧。 她将花放下,搁在贺西宁给的花旁边,半天想不出该说什么,最终还是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楚云不信命,只有这次例外。 第76章 爆发 临近十一月底,C市的温度越降越低,直至十二月初,一场毛毛细雨在忽如一夜中带来寒冷,气温骤降到六七度。南方的冬天不比北方,湿冷粘附在皮肤上,寒意来袭抵挡不住,穿再多都觉得冷。 最近贺西宁常来小公寓,但鲜少在这边过夜,多数时候都是做饭吃完就走。 齐硕说学校那边最近特别忙,学习繁琐繁重,压得学生们都快喘不过气来。大学并不像高中老师说的那样轻松,要想顺利毕业并取得满意的成绩,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全靠个人自觉,其它专业累,学医的更累。 贺西宁能在这时候时常抽空过来,确实对楚云很上心了。 楚云原本十分在意她和江照溪那件事,但是听完齐硕的话心又软了,不过她有自己的傲气,不会因此就感动到立马表现出来,而是淡然处之,看贺西宁接下来会怎么做。 然而没等到下一步动作,贺西宁和实验项目组的研究生师兄师姐们出去参加交流会了,地点在华西医院。华西医院在西部,乃至全中国都享有一定的地位,是世界规模第一的综合性单点医院,学院派学生过去其实就是参观学习。 齐硕很是羡慕,在大学里参加这种活动就是在刷实力,实力足够将来才能更容易跳到更高更远的地方。C大在西部地区能排得上名号,但专业出名学校不出名,出了西部地区就不怎么样了,综合实力不强,是以许多有远大志向的学生都把目标定准考研,保或考去川大,去北京去上海,甚至是出国去医学发达的英国美国。 “我想考研去北京。”他跟楚云说。 楚云还真没想过考研的问题,随即考虑到贺西宁,不知道这人将来会怎么打算。 以贺西宁的实力,应该有能有更广阔的天地,以后去北京也可以,能去国外深造就更好了。 不过私心来讲,楚云不想她走得太远,毕竟学医时间太长,一出国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些天她认真想过之后的打算,决定先留在C市,老爷子那边可以商量,一切等贺西宁读完本科再说。 毕竟贺西宁年纪太小,需要考虑的非常多。年纪大的那个总要承受更多,计划得长远些,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履行陈君华的寄托,因为将来不论如何,成或不成,她都得对贺西宁的未来负一定的责。 “那得好好努力了,北京竞争大,不好混。”她笑道,提醒齐硕要努力。 贺西宁一走就是两天,第三天跟着大家去春熙路转了一圈再回的C市。地震过后的成都恢复得不错,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又变得繁华而热闹,近年国家正在出力扶持中西部发展,成都和C市借着政策的光引进了不少投资,为以后的新一线地位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基础。 电视新闻里在追踪报道之前的国家大事,譬如八月一号京津城际铁路开通,为许多年后的中国研发制造大放异彩打下基石,以及九月下旬神舟七号的成功发射。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她们的生活兵荒马乱,国家的发展却是有条不紊。 贺西宁回来之前给楚云打了电话,也没说要过来,只说什么时候到C市。 虽然已经不再计较之前的事,可楚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反正每每想起这些就没那么释然了。 就像是手上扎了一根毛刺,即使不痛不痒,但始终能感受到它的存在,稍微碰到就被刺激得一个激灵。 江照溪就是那根毛刺,陷进肉里拔不出来,不疼,就是存在感太强。 她们的关系是隐秘的,旁人不知道,江照溪更不清楚,她变着法儿 接近贺西宁,客观来讲确实没什么问题,毕竟贺西宁对外是单身,性向未知,江照溪动点小心思亦无可厚非。 但楚云不能做到接受,她这人心眼儿多,小器,眼睛里容不下沙子,若不是念着贺西宁年纪小不成熟,且时候不合适,保准儿要闹脾气。感情的事如鱼饮水,有时候不能忍也得忍着。 想一想,贺西宁做得还算可以了,人无完人,能期望她可以做得多好呢。 “回来了不跟同学聚聚?”她在电话里问。 贺西宁回道:“他们要回学校。”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不回,就差说要来小公寓这边,如果不想来就不会打这通电话了。 出去这一趟不算太远,但能如此记挂着自己,这极大满足了楚云,她没忍住勾勾唇角,可憋住了没笑,不咸不淡地哦了声。 -- 第126页 “我给你带了吃的,特产。”贺西宁又说,语气里竟有两分不同寻常的温柔,这人以前都不会这么说话。 楚云听得耳朵都痒痒的,她就吃这套,对方越是耐着性子放下身段哄,她就止不住地顺从了,什么在意什么隔阂都通通消失,贺西宁这阵子态度挺好的,令她满意,她也没再端着架子,主动说了些话,大抵就是问在成都过得怎么样。 电话的最后,贺西宁问:“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她回道:“过来给我做饭就行。” 相当于邀请这人过来过夜,沉淀了这么久,也差不多是该和好的时候了。 贺西宁应下。 楚云一高兴话就有点多,在电话里叮嘱了一大堆,恋爱中的人多变,忽风忽雨的。她一大早就出去买菜,准备晚上做丰盛点,下午算着时间去车站接人,她没提前跟贺西宁说,还专门借了杨英家的车开过去。 既然决定留在C市,等过了这两天她就去买辆车,这样以后出门不至于那么麻烦,有什么事方便些。 天儿冷,车站的客流量不大,她去得比较早,加之汽车晚点,还在车站外面吹了大半个小时的冷风。她跟贺西宁打电话,对方说已经进城了,应该很快就到,她有点口渴,下车找小店买了两瓶水,喝了其中一瓶,再把两瓶都放回车上。 成都过来的汽车到了,缓缓驶进站。 候在车站外拉客的面包车和出租车司机一看到有车抵达站,立马一窝蜂冲到门口堵着吆喝。 楚云被风吹得浑身都冷,但看到车停在里面,心却热了起来,姣好的脸上露出浅笑,拿手机发了条短信给贺西宁,告诉她自己来了。 汽车站内外只隔着一道铁栏,外面的人进不去,可能清楚看到里面的情形,车上的人一个接一个下来,先是普通乘客,之后是C大的学生结队而下,贺西宁走在最后面。 楚云看见她下了车,大概是听到了短信铃响,下车后这人立马摸出手机看了看,然后朝大门口望过来。 贺西宁穿得单薄,风衣牛仔裤,一贯简单的打扮,看起来腿长身高,气质冷清而禁欲,周围有师兄师姐们在,她没能立马就过来,只朝这里看了一眼。 楚云正想招招手,可看到跟在后面下车的人,霎时止住了动作,脸上的神情登时凝滞。 吹了大半个小时的冷风都没什么,但看到江照溪也在时,顿时让她觉得不 该来这一趟。贺西宁分明是出去交流的,江照溪又在,楚云想不出非得坐一趟汽车的理由。 她俩之间的事还没说开,还没完全解决,江照溪再次横插一脚,楚云心里已经说不出是哪种滋味,之前她还想着贺西宁年纪小不够成熟,但眼下却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不是不成熟,是不会做人。 诚然,江照溪对她有诸多帮助,但感情容不下三个人,有时候需要做取舍。 贺西宁似乎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真想立即开车就走,但忍住了,甚至贺西宁一行人出来,还客套地问大家要不要她送一程。 好在其余人还有事,客气地说要转车去另一个区,只有江照溪跟着一起。 “楚小姐今天休假吗?”江照溪问,往后面坐。 贺西宁坐的副驾驶,当看到前面摆着两瓶水时,怔了怔,偏头看向正在系安全带的楚云。 楚云不着痕迹把两瓶水拿开,大概是太气了,就直接把水扔在了脚边,回道:“早辞职了,现在暂时没工作。江医生也去了成都么?” 可能是心里太膈应,脑子里乱糟糟的,竟然连安全带都系不上。贺西宁瞧见了,伸手想帮她拉一拉,但被楚云抬手拦下。 “我自己来,不用你。”她语气有点冲。 后面的江照溪看见这场景,眉头微蹙,尤其是看到贺西宁伸手过去时,以及楚云的反应,眼神都有些变了。 贺西宁薄唇动了动,轻声说:“你拉一下肩那里。” 楚云没理会,自顾自弄自己的。 这时江照溪在后面说:“去了华西,出差。” 没说是不是和贺西宁他们一起的,不过没看见她的同事。楚云终于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回道:“这样啊。” 她有自尊,不会说太多阴阳怪气的话,更不会在外面就发脾气或者质问什么,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了声,专心致志开车。江照溪跟她们不顺路,楚云特地绕路送她。 江照溪应该挺有钱的,住的是高档小区,临下车时她还道了声谢,下了车又跟贺西宁说:“周一见。” 简简单单三个字,彻底点燃了楚云心头的火,她忍了一路,忍了这么多天,情绪积攒到一块儿,碰地炸开了。一路开车回小公寓,她都不吭声,脸色沉沉的。 停车下去,她走在前面,贺西宁在后面喊了几声都没回。 停车场里空空荡荡,除了她们都没别的人。 “楚云!”贺西宁改口喊道。 楚云头也没回。 第77章 服软 天真应景,下起了沙沙细雨,窗户玻璃上立马浸染一片湿i.润,天气预报显示最近几天都是阴雨天气。 厨房里泡着一堆食材,楚云没心情做饭,都没管,进了家门贺西宁就跟着她,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惹人心烦。 “别跟着我。”她说道,换了鞋就要回房间。 -- 第127页 可被贺西宁拉住,用力不放手。 贺西宁解释:“她不是跟我一起的。” 这是知道楚云为什么生气了。 其实心里都清楚明白,只是不明说而已。楚云不会跟别人吵架,憋了半晌问:“那她为什么跟你坐一趟车?” “她昨天去的华西,只是刚好就遇到了。” “然后顺路一起回来?”楚云反问,看着这人。 贺西宁没说话,当是默认。本来C大一行人是在老师的带队下去的成都,但在那边遇到了江照溪等人,江照溪因公事去华西,见到熟人自然高兴,也不知怎么想的,最后不跟其他同事一起走,非得跟C大的学生一块儿坐汽车。贺西宁自始至终跟她保持着距离,连在汽车上都没坐同一排,只是一下来就被楚云看到那一幕。 有些道理,懂归懂,但该怎么做就比较难。 江照溪要一起回来,贺西宁总不能不让上车,又不能离队自己走,确实难办。 面对楚云的质问,她点点头,回道:“我没跟她多接触。” 楚云发火,不仅仅因为这件事,这只是一根导i火索罢了,一直以来贺西宁就不懂得如何拒绝,可能是性子闷的缘故,在面对江照溪甚至眼镜男同学的时候,对于别人的示好,她都不接受,但也不明确拒绝,不懂得什么叫保持距离。 之前楚云就表示过自己在意江照溪,可在这段时间里,江照溪接连出现,让她很不舒服,那根毛刺存在感太强了。 “那之前呢?”她问道,脸上的神情透露出些许失望,语气亦淡淡的,没有大声吵闹,自始至终都留有理智,“之前也没多接触?每一次都是吗?” 贺西宁没说话,或许是自知理亏。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解释的,错了就是错了,越是找借口越让人来火,她至少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知道不能辩解再惹楚云生气,只紧紧抓着楚云的小臂不松开,不让楚云回房间冷静。 有时候分开冷静冷静是种很好的解决方式,可有时候恰恰相反,等同于冷战,待对方冷静到想通了,造成的局面或许就不可挽回。 换个角度想一想,之前楚云和严宗旭有纠葛的时候,贺西宁的心情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人不一样时候也不一样,故而各人的反应和态度不同。贺西宁知道楚云是在意自己的,心里不觉得有多委屈,倒有点激动,因为楚云平时对待感情就过于冷淡理智,很少会爆发出来,气成这样只是太在乎罢了。 楚云拗不过她,最后干脆站着不动。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贺西宁还是不放手,她一把揽住了楚云,抱着。 外面的雨下大了,淅淅沥沥落着,天地间雾蒙蒙的,看起来十分暗沉压抑,气温低便有些冷,楚云的手冰凉,贺西宁勒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放开……”楚云好气道。 无奈贺西宁像听不懂人话,一点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抚了抚她的后脑勺,霸道得很,语气却万分温柔。 “别生气,下次不会了。” 楚云感觉自己就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无法发泄,一团火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她最终还是没回房间,贺西宁也没走,只是不像打算的那样美好。她全程不搭理贺西宁,自顾自进厨房做饭, 贺西宁倒是自觉,进来帮着洗菜端碗。 做完饭天都黑了,吃完已经八点多,楚云不可能把人赶走,进房间抱了被子枕头出来放在沙发上,意思就是今晚不能进房间。 她下午气得不行,现在被搞得一肚子火不能发,憋屈至极。 贺西宁见她放下被子就要回房间,又把人拦住。 楚云抬眼看了看。 “时间还早,现在就要睡觉?”贺西宁问,明显不想她进去,但又不敢拉着不让走。 楚云没好气地说:“我还有工作,一堆事要忙。” “什么工作?” 她不回答。 贺西宁没跟着进房间,而是规矩在外面呆着,因为楚云说过不能进去。 她还算机灵识趣,知晓这种时候不能逼楚云,便在外面等着楚云先消气,人在气头上的时候向来没有道理可讲,无关对错,只看对方的态度如何。 楚云进了房间,哪哪儿都不得劲,都没洗澡就坐床上看电脑,半天不翻动网页,一直停留在一个界面上。她不时望望紧闭的门,手放在鼠标上就没点过。 客厅里静悄悄的,灯还开着,一直没有暗,贺西宁应该还没睡。 刚刚贺西宁挡着不让走,她以为这人会做什么,好在没有,她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贺西宁要真是逼着她肯定要发火,但现在这人表现得很顺从,态度不要太好,她心里竟怪怪的,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但又有点委屈。 任谁站在这个角度,都不一定能比她做得更好,感情中哪有道理可言,双方都是自私的。不论是严宗旭的出现,还是江照溪的存在,她俩都不豁达。 爱是占有,是得到,是满足心底的欲i..望,不是成全和释然,哪有什么伟大可言,只会一味地付出叫做卑微,卑微是爱情中最可怜的一种,一旦太卑微就离分开不远了。 客厅里响起走动的脚步声,楚云心头一紧,贺西宁却没有过来。她抓紧鼠标,盯着电脑界面置气。 可过了一会儿,贺西宁又过来敲门。 -- 第128页 她没动,也不应声。 房间门内反锁的,可以从外面打开,贺西宁试了一下就开了门,她端着一杯热牛奶,看了看垂着眼的楚云,过来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正要看一眼电脑界面,电脑屏幕霎时黑了。 楚云不让她看。 “喝了再睡。”贺西宁柔声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可是楚云不回应,站了两分钟,她还是出去。 在她把门关上那一刻,楚云终于抬头看过去,红唇阖动了两下,想把人喊住又将话咽回去。 两人都是第一次恋爱,摸着石头过河,没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一晚贺西宁还真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凑合的,公寓面积小沙发也不大,睡在上面不太舒服,第二天是周一,还得回学校上课,她早起给楚云把早饭做好再走。 楚云醒得很早,听见她在外面忙活,声音窸窸窣窣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 贺西宁离开后她才出来,闻到厨房里传出的食物香气,心里登时一软。贺西宁还给她留了便条,怕她睡得太晚起来早饭已经凉了,提醒热一热再吃,这人写的字挺好看,遒劲有力行云流水,楚云看在字不错的份儿上没把便条扔进垃圾桶,直接贴在了冰箱门上。 昨夜的小雨下一阵停一阵,直到早上都还在断断续续地落着,气温比之前降了两度,冷意直往身上钻。南方不像北方那样有暖气,不论在屋外还是屋里呆着都冷得不行,C市的冬季一向湿冷干燥,开空调开多了更不舒服,楚云想着贺西宁昨天穿得那么单薄,又没有带换洗的衣服过来,披一件风衣就直接去了学校。 她没有要去学校送衣服的打算,慢吞吞吃完早饭,裹紧厚衣服去新时代大街火锅店看看。 周易最近很少来店里,事情基本都是她和管事的员工在负责,关于进货什么的楚云一开始并不懂,现在明白了个大概。 她在店里呆了一天,然后七八点去杨英家还车,在那边逗了会儿奶娃娃再走,打车回小公寓。 贺西宁今儿都没给她发短信打电话,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过来。外面可真冷,风一吹刮得脸颊耳朵都没知觉了似的,她拢紧大衣往楼里走,坐电梯上去,孰知一出电梯就看见贺西宁站在家门口。 天这么冷,贺西宁只穿了那么点,冷得嘴皮乌青。 看见她回来了,轻声喊道:“楚姨。” 瞅着冻成这样子,楚云心一紧,边过去边摸钥匙,佯作不在意地问:“什么时候到的?” “没多久。”贺西宁说。 她顿了顿,房子的钥匙没给这人一把的,来了只能在外面等着,思及此她又有点无奈,那么大个人了,进不去不知道给自己打电话么。但她没说出来,打开门让贺西宁先进去,进屋找衣服,顺道给手机充电。 而摸出手机,才发现手机早已没电自动关机。 第78章 动容 贺西宁给她打过电话,但是因为关了机打不通,故而一直在外面等着,学校至多六点就放学,坐车过来不过半个小时,眼下都快八点半,不知这人到底在外面等了多久。 等待向来煎熬,天气这么冷更是受罪,楚云找了两件自个儿的大衣出去,让贺西宁穿上。身高有差距,穿着并不合身,而且风格不同,看起来怪怪的,楚云没忍住多瞅了两下。 贺西宁远比看起来要干瘦,手上腰上都没几两肉。楚云置气归置气,摸着的时候仍旧心疼,她不在的日子不知道贺西宁怎么过的,竟瘦成这样。 她塞了个暖手袋给对方,生硬道:“拿着。” 贺西宁立马接着。 “下午上了几节课?”楚云又问,到底不忍心,上前帮着牵了牵衣领子。 大冷天的贺西宁净显抽条,还只穿一条牛仔裤,她都懒得多说,没好气地摸了摸这人的脸颊,依然是冷的。 贺西宁真会顺着杆爬,偏了偏头,将脸抵在她手心里,之后在她手腕那里吻了吻。楚云蓦地一怔,细白的手指曲了一下,收回手,脸色有些不自然,她明明表现得那么生气,贺西宁就跟看不见似的。 其实不是装作看不见,只是不会再惹她,怕越说越错,顺着毛安抚。 “一节,”贺西宁如实说,“这周课比较少。” 那就是四点左右下课,等的时间估计更久。楚云嘴皮子阖动,想说什么又止住,最后进厨房做饭,贺西宁跟进来帮忙,直接包揽了所有要碰水的活,这人嘴里说不出两句话,但服软认错的态度十足,应该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对。 楚云把昨天买的那些菜全部拿出来,做了满满一大桌,甭管能吃多少,反正样式很多。她们就两个人,一道菜动两三筷子就基本饱了,楚云压根吃不下,吃到一半给贺西宁盛汤。 贺西宁就是闷葫芦撬不开嘴,吃完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才挨到她旁边说:“下午过来的时候没看到你,电话也打不通……” 转头看了看她,楚云抬抬眼,回道:“手机没电,下午去杨英那里还车了。” 贺西宁嗯声,过来没找到人,还以为楚云有什么事,等到天都黑了还没见到影,当时还想过是不是又像上次一样临时有事回北京了,本来打算等到九点就出去找找,好在楚云提前回来。 她真怕楚云又走掉,天远地远的,多难。 -- 第129页 楚云甫一偏头,瞥见她抿紧薄唇不做声,到底没再像昨晚一样,想想家里那两个小的,有时候做事还不如贺西宁呢,至少现在知道哄着自己。 她不想被吃得死死的,故意稍微离远一点不让贺西宁挨着,拿到遥控器换到中央六台看深夜电影栏目,装作不在乎地随口问道:“最近在做些什么?” “准备期中考试,每天要去齐老师那里做汇报。”贺西宁说,顺手倒了杯温水给她。 楚云接了却不喝,说:“你们老师对你挺好的,这么照顾。” 大学里的老师大致分为三种,混时间领工资的,认真负责的,以及奉献型人民教师,不论专科还是本科,真正的好老师一向可遇不可求,楚云虽然只见过这位年高德劭的齐老师两三次,但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位尽职尽责的老前辈。 贺西宁点点头,问道:“你呢?” “忙火锅店那边,周易没空过来。”楚云说,不由自主再看看这人,只能看见贺西宁瘦削分明的侧脸轮廓。 她有点动容,想起这一阵子,想起陈君华,想起她俩其实已经两三个月没有怎么接触过,吵架闹矛盾本来就没必要,这种时候更应该好好相处才是。 半晌,她拿起 水杯喝了口,用余光瞥着贺西宁。 贺西宁早就在看她,趁机凑了上来,楚云是想躲开的,结果被看穿,反而被对方顺势揽进怀里。她抵在她颈间,薄唇挨到她的耳后,微热的气息,以及熟悉的令人悸动的薄荷香袭来,楚云没出息地有些想念这种感觉,以至于没有挣扎。 贺西宁劲儿大,跟怕她跑了一样,压住了不让开。 电视机里正在插播广告,声音有点大。 客厅里的灯是关了的,只有电视机屏幕散发的光照着,楚云在下面看不清对方的脸,身上的重量让她无法忽视,贺西宁突然伏低下来,在她下巴上亲了亲,再逐渐往下。 她不自禁地扬了扬白皙的脖颈,感受着这人突如而来的汹涌爱意。 贺西宁又开始说爱她,语气里满带柔情,声音低而压抑。楚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头一次回应地问:“你要怎么爱我?” 说爱多轻易简单,嘴皮子一张一闭就行了,这段时间让她变得有些患得患失,所以就这么问了。 这种问题就是为难人,怎么爱,物质,或者精神?活像一个哲学问题。 可贺西宁却说:“用一辈子爱,只爱你。” 明明是肉麻至极的话,却说得一点不轻浮,跟在向她进行承诺一般,楚云霎时怔住,因为贺西宁不是那种会说甜言蜜语的人,闷到都不会安慰她两句,说出这种话必然是放了真的。这种誓言性的话最为打动人,从贺西宁口中说出来,简直不寻常。 楚云从来没说过喜欢啊爱啊之类的话,可却爱听,尤其是贺西宁这样冷淡性子的人说。 她抬手去触碰贺西宁的侧脸,轻轻抚了抚,摸到这人的唇角,贺西宁不知从哪儿学的,抓住她的手腕,再次偏头挨着她的手掌,然后亲了下掌心处,又慢慢移到指节上,再是圆滑的指尖。 楚云看着没动,然后指尖传来湿润的热意,她吓了一跳,几乎下意识抽开手,差点没控制住把人推开,耳尖变红,羞耻而热i.烫。 这样的贺西宁犹如要吃人的大水,看似平静温柔,却随时要掀起浪潮吞噬掉她。楚云觉得脸热,小声道:“快让开,重死了。” 差点就被几句话给哄住。 贺西宁倒听话,说让开就让开,还把毯子给她牵到腿上盖着。 楚云太久没经历过这些,竟生出不自在的感觉,再看了会儿电视,就先进了房间。贺西宁洗漱完毕跟进来,不用说就跟着掀开被子进来,冷天两个人一起睡觉暖和。 外面的雨恼人,没完没了地下着。 贺西宁也烦,抱着她说着有的没的,大致就是在解释,把之前和最近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通,她鲜少有这么温柔深情的时候,行为举止又老实,虽然挨得紧紧的,但不会乱来。楚云不大想听这些,但不得不听。 说开了也好,以后才不会有那么多误会。 “我很想你……”贺西宁轻声道,老是凑到她耳畔低语。 楚云心头热热的,不过没立即就应答,而是过了许久,才抓住她环在自己腰间的小臂,往后抵着,矜娇地说:“明天不上课么,早点睡。” 贺西宁没应声。 随即,她颈后传来湿热的触感,腰间的手 也收紧了。 她一愣,当湿热的触感再次传来时,她翻了个身,贺西宁凑上来,应该是要吻她,但没有立马亲,而是用一只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感觉到贺西宁愈发越距,楚云抓住了她的手。 “别这样……” 贺西宁没听。 她很不好意思,脸上跟火烧似的,最后还是把人给推开了。 “去客厅睡。”打开灯,她说道,都没看贺西宁一眼,小小年纪不知跟 谁学的。 贺西宁身上就剩一件皱巴的里衣,唇色在柔白的灯光下显得很红,差点做出那样的事,她神色却清冷正经,一只手撑在楚云腰侧。楚云知羞地侧开,抵开她,又说:“不去就老实点,躺着别动。” 贺西宁自然不走,给她掖了掖被子。 “嗯。” -- 第130页 这才消停了。 楚云裹着一边的被子,侧躺着没再理这人。 这一晚上她心里都乱糟糟的,僵持了一天多气早消了大半,现在贺西宁态度又那么端正,倒搞得她有些无理了。 下夜里她醒了一次,被子里暖烘烘的,她睁开眼看了看旁边,贺西宁朝她这边躺着,呼吸匀称。这人把大半的被子都给了她,自己只勉强把背后盖住,大概是想靠过来些,但又堪堪止在枕头最边上的位置。 楚云轻手轻脚把被子搭过去些,可能是动作有点大惊到了对方,贺西宁抬手搂住了她,不过却没睁眼睛。 被子盖得少,背后难免漏风,这人身上一点不暖和,反而手脚冰凉。楚云也没那么矫情,任由她搂着,还凑过去些,给某人暖暖。 因为晚上盖被子盖得少,贺西宁翌日直接着凉了,早晨起床楚云还没看出来有问题,直到晚些时候看到贺西宁倒水吃药才知道。 贺西宁回来时还给她买了吃的和玫瑰花,简直像突然开了窍。 楚云原本打算这两天应该装装样子,不该那么轻易就翻篇,结果看到这人病了,心里的气立时消了个七七八八。 “平时穿那么少,天又冷,你不着凉谁着凉。”她说道,摸了摸贺西宁的额头,还好没发烧,“带厚衣服过来了吗?” “带了。”贺西宁说,楚云的衣服她穿不了,只能回廊桥院子拿自己的过来。 说不在乎肯定是假的,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也把楚云搞乱了,何况外面还下着冷寂的雨,这种昏沉的天气容易让人感触心软。 楚云让她回房间床上躺着,贺西宁却说:“没事。” 她直接把人拉进去,结果刚进门,却被对方抱起来。 耳后有润湿的微热的触感。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发文迟了半个小时,本章发99个红包,么么 第79章 温柔 应该是着凉的缘故,贺西宁的呼吸尤其灼人,让楚云无法忽略,冬季的雨夜寒冷,强势的怀抱却温暖,令她有些着迷。 房间里没开灯,但不至于黑到什么都看不见,贺西宁抱着她走到床边。几乎是一挨到床,楚云就把拖鞋蹬掉了,身上一沉,她也没挣扎,而是放任对方。 寒意贴着如玉的肌肤,冻得她直往贺西宁那里拱,哪里暖就朝哪里凑。她想把空调打开,但房间里太黑看不见遥控器在哪儿,便放弃了,干脆紧紧搂着贺西宁。 床上垫着软和的毛毯,尤其舒适,两人都不说话,抵在一处接吻。 太久没有亲密过,楚云都快忘了那种感觉,这两三个月是如此漫长煎熬,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空落落的,想起之前那些日子便控制不住地想念对方,现在空缺的地方终于被温柔地填满,满腔的蜜意都快要溢出来。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俩都陷入了困局之中,愧疚的伊始难免自责,一时无法面对,但当度过了最懊悔的时期,就会想通许多事情。失去的不再回来,哪怕拼了命也无用,贺西宁这辈子欠陈君华的已经无法再偿还,她不想又经历一回,现在还有楚云,她便将这束光死死抓住了,绝对不放开。 楚云是这暗无天日的沉重现实里,唯一的明亮了。 “楚姨……”贺西宁轻喊道。 楚云像冬春交替时节的猫,为淡淡的薄荷香沉迷,起先的时候还会有意识地应两声,到后面就不应了。 可贺西宁还是要这么叫。 楚云摸了摸她的脸侧,缓缓呼吸。 “有没有不舒服?”她低声问。 贺西宁抓住了她的手腕,回道:“还好,没什么感觉。” 贺西宁身体素质比楚云强,小小的着凉还是能承受住,不至于像楚云那般恼火。她像刚刚在客厅那样,去追逐楚云的细白的手指。 温热,暧i.昧,如同汹涌翻腾的浪潮,拍打着楚云的心。她极力往后缩,但连手都抽不出来,只能任贺西宁造次,幸亏没开灯,她耳尖都快红得滴血,整个人像被泡在热烫的水中,身心都热烘烘的。 她想说别折腾,毕竟贺西宁已经着凉了,天气这么冷,指不定明天起来会更严重,然而一时卡住了说不出话,玻璃窗外的雨愈下愈大,滴滴答答个没完没了。 夜雨扰得楚云心乱,这些日子太沉郁压抑了,都快压得人喘不过气,当贺西宁终于放开的时候,她抬手抱住了这人。 她其实是很在乎贺西宁的,不然早就回北京了,感情里做不到绝对地公平,有时候总有一个人要多付出一点,她选择留在C市陪着贺西宁读书,以后都不会再离开。 汹汹的爱意来袭,楚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修长白皙的脖颈扬了扬,连呼吸都重了两分。 贺西宁摸到遥控器,把空调打开,调高温度。 房间里愈加暖和,源源不断地热气往床上吹,与窗外冷冽的风雨全然不同,雨打在窗户玻璃上,倏地落下,留下一道道水痕。 一夜的雨,像是积攒了多日,一直下个不停。 楚云时睡时醒,先是抵在贺西宁怀里,后来就把这人揽在自己身上靠着。贺西宁真的太瘦了,这阵子都不知道怎么过的,她有些心疼,偏头亲了下对方的脸,柔声问道:“累吗?” 贺西宁抬抬眼,随口道:“什么?” 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含义。 -- 第131页 她肯定是累的,累到颓废,每天不找点事情做就止不住要胡思乱想,刚开始那会儿都不敢摸手机,怕忍不住要给楚云打电话。她迈不过 那道坎,对不起陈君华又舍不得楚云,便这样僵持着,最后终于想通了。 楚云挨着她的脸,抚慰地蹭了蹭。 贺西宁在楚云脸上啄了口,掌住她的颈侧,凑上去亲吻。 楚云抓紧了早已皱巴凌乱的床单,忍不住地笑了笑。 她喜欢贺西宁对自己一如既往地呵护,喜欢这种被缱.i.绻爱意包裹的感觉,于是抬手环住了贺西宁的肩。 这一回后,直到天亮楚云都在沉睡。 清晨的太阳刺眼而强烈,窗帘没拉完全,白光从窗帘缝里泄出,投落在地上床上。贺西宁还有课,她叫了楚云一声,楚云睡眼惺忪地应答,眼睛都睁不开。 临走前,贺西宁退进被子里,给了她早安礼物。 楚云在床上赖到大中午才起来,之后简单洗漱,随便将就一顿。 下午的时候她回了一趟廊桥院子,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暂时打包,然后将几间房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陈君华的房间还是原来那个样子,一点变动都没有,她的遗像挂在房间左侧的墙壁中间,旁边是贺爸爸,墙下放着一张桌子,房间的布置简洁而温馨,没有丝毫的清冷怖意,楚云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打扫完关上门出去。 院墙下的海棠花早就凋谢,连原本高大繁盛的黄桷树也变得光秃秃的,街坊邻居们都上班去了,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冷寂的氛围,沉闷萧肃。 楚云提着东西下楼,在大门口遇见帮着料理陈君华后事的那个婆婆,她俩聊了一会儿。 婆婆关切地问:“怎么那么久都没见到你了,你是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吗?” 楚云柔柔笑了笑,回道:“工作的原因,暂时要在新时代大街那边呆一阵。” 婆婆连着说工作重要,亦笑笑,又问:“以后还回来么?” “要回来的,忙完了就回来。”楚云说,以后肯定还是要过来的,毕竟这个房子是贺家留给贺西宁的,是一家人生活过的留念。但现在肯定不回,陈君华才去世不久,住进这里她于心不安。 同婆婆告别后,她打车离开回小公寓。 晚上放学后,贺西宁也朝这边来,在这方面两人都默契,先在小公寓住着。 贺西宁又买了一大束红玫瑰,楚云看到花,嘴上一句话不夸,心里止不住高兴,恋人的鲜花怎么会不爱。 “放房间里。”她说,客厅里已经摆了一束,这一束放房间正好,进进出出都能看见亮眼热烈的鲜红。 贺西宁照做。 楚云系着围裙进厨房做饭,见她进来,支使道:“帮我把青菜洗了,不要用刀切,用手撕,呆会儿煮汤用。” 贺西宁嗯声,拧开水龙头,突然说:“今天师姐来学校了。” 特意说给楚云听,哪怕楚云压根没看见过。 她已经说过几遍自己和江照溪没关系,又解释过之前的那些事,楚云虽然不再提这些,但始终很在意江照溪对她无缘无故的好,譬如各种帮衬,让她带路,特地坐一辆大巴。站在常人的角度来看,这些其实都没多大的问题,就普通的交往而已,但在另一方眼中看到的却不一样。 楚云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抿抿红唇,只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来找齐老师,”贺西宁又说,看了她一眼,“我们下午有课。” 意思就是不是找她的。 楚云没应声,搅了搅煨在砂锅里的汤,却止不住扬起嘴角。 说来说去,多大点事啊,都是无关紧要的。 爱情就是这样的,磨合过后就是甜蜜,会更为对方着想。她舀了小勺白白的汤汁起来,吹一吹,转身递向贺西宁,佯作自己压根不在意地说:“尝尝味道够不够,好像有点咸。” 贺西宁便尝了一口,“还好,差不多合适。” 这事算是正式翻篇。 汤汁在砂锅里沸腾,噗呲噗呲地滚动,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歇,天地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 楚云说:“我下午回了廊桥院子,给你拿了两身换洗的厚衣服过来,周末杨英要请吃饭,你有时间没有?” “有,”贺西宁回道,“怎么了?” “她开了家小花店,之前一直太忙没空,这周有时间就庆祝一下。”楚云说,偏头看去,发现贺西宁也在瞅着自己,就不动 声色移开目光。 贺西宁过来,温柔地帮她勾勾散落的耳发。 楚云却忽然记起早上的情形,那时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哪知道贺西宁要做什么,这人还真是……她别开脸,低头专注着锅里。 “别在这里挡着,站远些。”她说道,想把贺西宁推开。 可贺西宁却先退开了,她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人,贺西宁忽而捏住了她的下巴,低下来,在她红润的唇上挨了挨,又温柔,又有些强势。 第80章 主动 和好如初的日子总是甜蜜,不用楚云明说,贺西宁就将东西都一一搬过来,到小公寓一起住。楚云买了辆新车,每天早上可以送她去学校,下午则是她自己坐公交回来。 学校的氛围充斥着朝气,青春洋溢,让楚云有些感慨。 -- 第132页 周日晚上,杨英请大家去她家吃饭,关系比较好的都去了。 杨英她老公很热情,一个人几乎包揽了全部的活,忙里忙外地做事,杨英则在带孩子。楚云包了一个大红包,又给两个小孩子一人买一身衣服,小家怡如今已经能自己走路了,就是不大稳当,走着走着就摔地上。 小家伙儿虽然会走路,但是依然还不怎么会说话,喜欢自个儿咿咿呀呀地念,口水包都包不住。杨英带她去医院看过,做了检查,医生说有的小孩子说话时间晚,没什么大问题。 孩子慢慢大了就比较闹腾,她还是喜欢亲近贺西宁,见到这人就去扒拉裤腿,嘴里不住地念:“咿……咿咿……” 楚云觉得好笑,教她:“姐姐,这是姐姐。” 小家怡还是咿咿咿地喊,杨英笑道:“估计是在喊阿姨呢,现在天天就会喊姨喊妈的。” 楚云莫名赧然,看了看贺西宁,叫姨就跟她一个辈分了。 贺西宁把小家怡抱起来,带着去别的地方,小家伙儿很是兴奋,两条胳膊抱着贺西宁就在她肩上亲一口,惹得大家纷纷好笑。 楚云留在客厅里跟其他人聊天,顺便说说各人的近况。 严宗旭没来,但秦林和郑何非来了。楚云聊天的兴致不大,唠嗑了一会儿就四下搜寻贺西宁的身影,这人在阳台上,小心地抱着小家怡,耐心地逗哄孩子。 贺西宁以前是真的不喜欢小孩子,每次抱小家怡都是为了让楚云能和杨英闲聊,也从来不会哄,顶多就拍拍背,但现在却不一样。小家怡伸着胳膊要摸她的脸,她就把脑袋偏过去,手还贴心地扶在小家伙儿背后,逗得小家伙儿不知道多开心,眼睛都笑没了。 一笑,口水就跟着流,贺西宁便不慌不忙地给她擦口水。 大概是经历了一些事,想法会改变,小生命是那么弥足珍贵。 楚云抿抿唇,收回视线。 整个晚上,小家怡都是贺西宁在带,本来杨英想把她抱走,但一离开贺西宁她就要哭闹,哭得小脸涨红,惨兮兮的。 “我抱着吧,没事。”贺西宁又把她接了回来。 杨英挺不好意思的,吃饭期间就坐在贺西宁旁边,生怕小家怡会闹腾。不过孩子一直都乖乖的,倒在贺西宁怀里,睁着黑不溜秋的大眼睛看着楚云笑,乖巧得很。 吃完饭她俩最后离开,贺西宁把被哄睡的小家怡交给杨英老公,带着楚云出去。 抱了一晚上的孩子,肯定很累,回到小公寓,楚云让她先去洗澡,之后帮她捏捏胳膊。 “不知道她怎么那么喜欢你,”她笑道,“其他人抱一下都不行。” 贺西宁将她搂过来,轻声说:“我也不知道。” 说就说吧,非得往楚云耳朵边凑。楚云穿的睡袍,还没来得及往后退,就被这人拉过去抱在腿上坐着,她垂了垂眼,清楚会做什么,抬手抚了抚贺西宁的脖颈,问道:“明天没课么?” “下午才有。”贺西宁说道,现在学期已经过半,课程相对上半学期更少,没有之前那么辛苦,不过这样的时候一个星期就一天,课还是很多。 睡袍被拉开。 楚云低眼看了看这人,像平时她对自己那样,将贺西宁的下巴抬起来,凑过去低声道:“我明 天上午也没事,下午才去店里。” 意味之明显,她鲜少这么主动,干脆做到底,一只手撑着贺西宁的肩头,一只手抚在对方脑后,将自己送上去。 夜长梦短,客厅里比较冷,最后转到房间里。 结束后,楚云半趴在贺西宁身上,轻轻笑了声,空调的热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床头暖橘色的小灯柔和,照得整个房间都温情无比。 被子凌乱地搭在楚云细瘦的腰间,她肩胛骨上的伤痕依旧那样,时隔多日没有半点退散,反而看起来颜色更深了。贺西宁摸着那里,用指腹磨了两下,楚云怕痒,便闪躲开。 “别弄,有点痒。”她嗔道,翻身到另一边躺着,不让贺西宁再看到那块伤痕。 之前想着去做一个纹身,可惜时间耽搁了就一直没去,现在每次洗澡的时候一看镜子就能瞧见,楚云有些在意,计划着过两天就去刺青店预约,找个靠谱的刺青师做,尽早把伤痕遮住。 贺西宁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侧身过来对着,宽慰地说:“不用躲,又没什么。” “不好看。”楚云别扭道。 这人竟会宽慰她,说道:“好看。” 楚云自然不信,将被子拢在胸口,往被窝里缩了缩,可刚动了下就被贺西宁抓住了,她惊得直往后退,然而晚了一步,贺西宁劲儿大,直接一下就把她翻过去趴着。 “干什么呢你,别压着我,让开。”楚云登时耳根子发烫,想挣开,可是两只手都被贺西宁单手抓紧了,她不住地躲,结果耳垂上还是一热,某人的呼吸近在咫尺,清晰无比。 “你瘦了好多。”贺西宁说道,一点没有要起开的意思。 感受到她要做什么,楚云轻轻咬了下唇,没出声回应。 被单是浅灰色的,毛毯也是灰色,这个颜色耐脏,她不自禁地抓着被单,头上的灯光萎靡,投落在她白净的后背上。 肩胛骨处的红痕,随着她的身形不明显地动着。 . 翌日是个大晴天,阳光明媚微风阵阵,贺西宁在家吃了午饭再去学校,而楚云下午三点多去店里看了一圈,查账,检查一下店里的卫生条件,以及做清点工作。 -- 第133页 周知敏的病情目前还算稳定,周父周母的打算是下一周送她去美国治疗,毕竟不是小病小痛,是该尽其所能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癌症的治愈远比想象的要复杂,即便一次治愈,之后也有复发的可能,一切都是为了保险起见。 因着这事,周易最近为了办手续和安排行程,忙得脚不沾地,都没来过店里一次,楚云也很少看见他。 在店里忙完,楚云买水果去探望周知敏。 周家的人和肖可辛都在病房里,来得正是时候。不过周知敏似乎不太高兴,眼角红红的,应该是哭过,楚云看见了但没好多问,离开病房才问周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易解释说:“这不是要带她去美国治疗吗,我们陪她一起,肖可辛去不了,闹脾气呢。” 治疗是长期的,去了美国肯定要在那边呆很久,周家几个申请护照什么的都顺利通过,但肖可辛不行,直接被打回来了,出国不是人人都能出,肖可辛那条件就不行。但是治病第一,肖可辛去不了也 没办法,总不能因为暂时分开就不去了,周知敏闹脾气,周父周母因此对肖可辛挺不满的。 这一点楚云看得出来,她笑着摇摇头,说道:“你对她好点,别那么凶。” 周易反驳:“我就差把她当祖宗供着了,还不够好?” 楚云朝病房里看了一眼,说:“还有肖可辛,人家也是一个小姑娘,天天在这儿呆着,别总是甩脸子。” “我有甩脸子吗?”周易皱眉,瞅了瞅里面,肖可辛正在 规规矩矩地给周父周母倒水,他登时没了声,楚云说得不错,其实他们家对肖可辛确实不咋样,一方面是大家并不能打心底里接受两个女孩子的关系,另一方面,现实点说,周知敏才是他们的亲人而肖可辛不是。 婆婆对媳妇儿都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何况是这种情况呢。 楚云点到即止,剩下的交给周易自己体会。 看到周父周母如何对待肖可辛,她突然想到以后,老爷子和楚母会怎样对贺西宁,现在楚家的人都加倍地照顾贺西宁,将来会是什么样谁又知道。 出柜她倒是不怕,毕竟法子总比困难多,只是担心贺西宁还那么小,只怕会比周知敏肖可辛她们难得多。 晚些时候,她去新时代大街隔壁的刺青店,跟刺青师聊了聊。刺青师是女的,打扮新潮前卫,人家很负责,先问了下楚云对刺青是否了解,然后说了一大堆相关的知识,确定楚云真的要做纹身,才把图和日期定下来。 做纹身不便宜,光是订金就交了小五百。 楚云回去就把这事告诉了贺西宁,贺西宁觉得她太在意伤痕,说道:“其实没什么,不一定非要做纹身来遮。” “做一个好看些,我读书的时候就想过,但是你阿公不让,说敢纹身就打断我的腿。”她哂道,下定决心要做。 贺西宁尊重她的意见,只说:“纹身会比较痛,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日子约在了下个月,且在周六,届时她俩都有空。 楚云算着时间等那一天,每次在镜子里看见伤痕,以及每次亲i.热的时候,她老是很在意,忍不住要把伤痕遮住。 而在此期间发生了一件事,事情也不算太要紧,只是让楚云心里不太好受——贺西宁周末在家呆的时间越来越短,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出去找齐硕他们了,就没多注意,直到周一下午去杨英那里坐坐,听到杨英说昨天在广场上撞见贺西宁在做兼职。 “当时还以为认错了,家怡看见她兴奋得不行,一走近还真是。” 第81章 心疼 楚云都没接话,直到晚上都在想着这个事。 贺西宁从没告诉过她,更没在家里提过一句,在外做兼职一直都瞒着她。学医十分忙累,这跟其它专业有很大的区别,除了课多,课下要付出不少努力和时间,贺西宁平时早晚都要看书学习,每天要陪她,现在还得抽空去做兼职,楚云抿着唇沉思。 生活富庶的人无法体验到真正的穷人的世界,更不清楚为何一分钱就能难倒英雄汉,底层人民的日子远不如看起来那样轻松,至少贺西宁过得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好。 她还在读书,学习上的开支,在学校一天一顿或者两顿的饭钱,以及各种交际、日常零碎开支,这些都是要钱的,陈君华留给她的钱不多,虽然足够她用到大学毕业,可一旦有其它大的变故,这点钱根本不够。贺西宁有奖学金,甚至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可她还是打算尽其所能,能赚一点算一点,不想看着账上的钱一直减少。 她性子就是如此,不会什么都靠别人,比较自立要强。 楚云想到这人最近送自己花,以及经常买菜回家,时不时还买她喜欢的蛋糕,心里酸酸的。 一个学生,能做什么兼职呢,还不是哪里缺人往哪里填,不会很轻松就是了。那时候家庭对孩子的教育还没有到“全家拼命供一个”的地步,家教这种相对容易的兼职很难找,而且报酬也不算高,不如打零工来钱快。 贺西宁自己不说,楚云也不多问,只是在这以后的每天下午会早点买菜回去,日用品什么的亦全买了,只要是能用到的东西她都买了一大堆,免得贺西宁再买。 怕贺西宁怀疑,她还特意解释:“商场搞活动,还花钱办了一个会员,充五百送五十,以后有什么要买的就用家里的卡,这样更划算。” -- 第134页 贺西宁倒没多想,只问道:“充了多少钱?” “一千多,”楚云说,用余光瞥了一眼,“最近老是要过去买东西,多充点方便。” 一千多不是小数目,去商场一般就买日用品什么的,这张卡怕是能用很久。 贺西宁手背上有伤,只是一道小口子,不过还是被眼尖的楚云瞧见了,她看见的时候愣了愣,下意识把贺西宁的手抓住,问道:“怎么弄的?” 贺西宁不着痕迹把手抽开了,“下午上课做实验,组里的人把杯子打破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楚云将信将疑地嘟囔,眉头微蹙,又把她的手拿起来看了看,可伤口却不像是被玻璃划的,倒像是在哪儿擦伤的,因为小口子不太齐整。 她怔了一瞬,当做没察觉,回房间找药给贺西宁擦擦伤口。贺西宁不大在意,只破了皮又没流血,而且也不痛,一两天就可以结痂,不是什么大问题。 楚云一晚上都没睡好,想着这人最近到底在做哪些兼职,但她又不敢去广场上看,怕撞见了伤到贺西宁的自尊心。她倒想直接打个一两万给贺西宁,让这人别这么辛苦,可想想还是算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大对方十四岁,楚云早做好了要照顾贺西宁的准备,然而实际上根本不用,这让她心里五味杂陈,心疼的同时也感慨。 . 周易要陪同周知敏去美国呆两三个月,之后视情况而定回不回来,周父周母亦会过去一阵子,不过周父下个星期就会回广州,有空才会去美国,毕竟家里还有生意,全走了谁来主持大局。 楚云和贺西宁去机场送他们。 周易看着贺西宁,又瞥了眼楚云,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他现在都自顾不暇,楚云的 私事他不愿意多管,都是成年人了,个人做的什么决定自己心里肯定衡量过,走前他叮嘱道:“保重,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联系。” 以为他说的是火锅店,楚云笑了笑,说道:“放心吧,店里的事情我都能处理,你在那边好好照顾知敏就行,有空就打个电话回来。” 周易没多说,最后看了看贺西宁。 他走了,以后火锅店的担子就全压在了楚云身上,基本的工作已经交接完,但楚云对市场啊什么的都不太熟悉,她压根不熟悉这些,在周易走后的一段时间简直辛苦。 回去的路上,她跟贺西宁说了点周易的事,反正就是读书时候的过往。 贺西宁不会吃周易的醋,问了几句周知敏的情况。 楚云其实挺想问问贺西宁做兼职的事,但忍住了,晚上她做了一桌子菜,第二天又去外面订牛奶,尽量在家里多照顾这人。 再一次周末,贺西宁依然去了广场那边,她不问,贺西宁也瞒着没说,反正大清早就出去了。楚云纠结了老半天,最终还是偷偷开车去看看,隔着大老远,就看见贺西宁和两个年纪相仿的女生在发传单,拉着过往的行人在介绍什么,应该是在给哪个店铺做宣传拉客。 楚云的生活一贯优渥,从来没做过这种兼职,她唯一一次打暑假工,还是老爷子托关系进的亲戚家的小公司当文秘,干了半个月嫌累就辞了。看着贺西宁跑来跑去还老是被别人拒绝,她心头挺不是滋味的,在远处看了会儿,怕被这人发现,又开车离开。 贺西宁下午四点多才回来,进了门就先回房间看书,加紧时间把学习任务做了,等到快做饭的时候又进厨房帮忙。 “我来就行,你先去看书,今晚买了卤煮,炒两个小菜就可以吃了。”楚云说,拧开水龙头洗青菜。 “你去洗衣服,我来做饭。”贺西宁把篮子拿过去,不让她碰冷水。 楚云抿抿唇,没有听她的话,而是接水淘米煮饭,一边问:“今天出去做了些什么?” 贺西宁头也没抬地回道:“找齐硕,他那里有点事。” 楚云手一顿,偏头瞅了一眼,眼睫垂了垂,“最近学习忙不忙,上次齐硕说你们十六周要做什么测试,好像要做一天。” “后天做,就是当堂考试。” 她嗯了一声。 在外面跑了半天肯定很累,贺西宁晚上都没怎么折腾她。楚云把灯关了,腿不经意间碰到一小滩湿润,便往那边靠过去,贺西宁直接把她搂住,凑过来亲了亲她的下巴。 楚云给她掖了掖被子,抵着这人入睡。 兼职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往后的一段时间,贺西宁周末有时候也不会出去,楚云要去火锅店她就留在家里看书复习。 偶尔齐硕会过来吃饭,这小子的状态不错,为了不让家里两个老人家担心,他都不会在外面过夜。 距离汶川地震已经过去快半年,第一批遇难者名单还在继续公布中,可始终没有齐爸齐妈的消息传来,大家都清楚肯定是遇难了,但齐家至今不开丧不建衣冠冢,事实太残酷,办一场葬礼简直就是把伤口再次撕开。 齐硕知道贺西宁在外面做兼职,他还帮着圆谎,说最近跟贺西宁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事。楚云都不去深究,当 做毫不知情。 有两次她没刻意去看,只是偶然路过广场那边,都看见贺西宁在那里。这两周贺西宁没再去广场打工,不知道去了哪儿。 楚云不忍心,想问问具体的情况,但都憋住了。 -- 第135页 隔日去杨英店里,闲聊的时候杨英突然说到了她大女儿的学习,大女儿跟她姓,叫杨真,小姑娘跟杨英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读书都差不多。 “她爸读书还行,偏偏那么像我,你是不知道昨天 她班主任打电话过来,让我去学校一趟,吓得我以为发生什么事,结果是成绩退步了太多。” 楚云听了只笑笑。 杨英有些激动,又说:“班主任跟查户口似的,问了一大堆问题,就差问我们是不是虐待她了,可把我气得,昨儿一晚上都没睡着。她成绩不好我们能怎么办,难道我还能帮她学,现在的老师也真是,孩子送到学校,学习的事不该他们管吗,问我,我能做什么。” 越说,杨英越气。也能理解,当妈的平时为了女儿劳心劳力,谁知被请到学校那样问,肯定冒火,不过不能怪人家老师,老师也是出于负责,小孩子学习成绩下滑得太厉害,就怕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杨真成绩早就开始下滑,读一年级时随便考考就是班上前几,但到了二年级就不行了,从前几滑到十几名,上一次考试已经倒数了。楚云不好说什么,只是脑子里灵光一闪,问道:“学习跟不上是正常的,你要不要给她请个家教,有个人带着学肯定会好些。” 杨英家就是普通家庭,她跟她老公从小都是跟着老师学就完事,周围也没见过哪家给孩子请家教,她犹豫了一下,迟疑地说:“有用吗?” 家教她是知道的,可总觉得不如老师教得好,作用不大。 楚云没解释太多,让她可以先问问其他家长。 杨英对自家两个女儿都很上心,便把这个记下了。 楚云一点不急,见面了就在她耳边吹吹风,说自己侄儿侄女高中的时候学习跟不上就请家教,现在两个都在国外留学。杨英起先很犹豫,一来不相信,二来怕没用,钱就全打水漂了,但慢慢就变了。楚云心里有数,让她自个儿纠结。 . 贺西宁回家得比较晚,晚上有课就在学校吃的饭,楚云在家,但不在客厅里,而是在浴室。 听见外面有声响,楚云胡乱抹了把水,刚想拿浴巾,门突然咔的一声,她下意识扯过浴巾遮住。 第82章 尴尬 两个人在一起,有时候也要有点小情趣。 花洒里的热水一直流着,落在楚云光洁的肩后,她攀着贺西宁,任水肆意流动。 …… 躺在床上,楚云久久平复不下来,她头发都是贺西宁帮着吹的,自己趴在软和的被子里一动不动,空调开着,热风往这里吹。 贺西宁坐在旁边,楚云都没好意思看她,别开脸看着外面。 “今天忙了些什么?”贺西宁先开口,拨开她背后散乱的头发,指腹碰了碰那块粉红的伤痕。 楚云不由自主避开,推开她的手,瞥了这人一眼,回道:“没做什么,就去了趟店里,又去杨英那里坐了半个小时。” 平时太无聊,楚云也没有其它地方可去,最近倒是经常去找杨英,有时候就帮忙带一带小家怡,总之都是打发时间。 贺西宁嗯声,突然趴到她身上抵着,楚云下意识躲开,结果被这人一把抓进怀里拢紧,闹了一会儿,贺西宁把被子给她盖上,免得着凉了。 楚云不小心摸到了她的腰身,笑意蓦地少了两分,然后一下子抱住了这人。突然被这么抱住,贺西宁一时没反应过来,楚云抱得有些用力,她愣了愣,却听见楚云轻声喊道:“西宁……” 感觉哪里怪怪的,半晌,她偏偏头,应道:“怎么了?” 楚云只抚了抚她的背,像安慰小孩子一样。 这一晚的楚云跟平时很不一样,很是健谈,跟贺西宁说了许多她以前读书的事,反正就是闲聊。贺西宁没明白她为什么会跟自己说这些,直到楚云最后说:“读书期间都比较辛苦,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次经历,等毕业工作两年就会顺遂许多,会越来越好的。” 说了一大堆,都是为了这一句。 贺西宁帮她把被子掖好,薄唇扬了扬,回道:“我知道。” 楚云笑笑。 贺西宁揽住她的肩,柔声说:“不用担心我。”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自己的选择,生活就是柴米油盐酸甜苦辣,大家都是在世俗里打滚的俗人,楚云心疼贺西宁学习之余还要做兼职,但在贺西宁看来却没什么,这世界上跟她一样有同样遭遇的人太多,自己做什么样的选择就过什么样的生活,这很现实,也很正常。 她转头亲了下楚云的鬓发,又凑过去寻楚云的红唇。 楚云主动环上这人细瘦的腰肢。 . 时间过得飞快,两个人在一起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好像也没做什么事。周日是冬至,楚云决定请所有员工吃饭,原本是打算在外面订酒楼,但大家都想吃自家的火锅,她就将聚餐安排在二楼,且当晚八点过后关店不营业。 食材是早就订好了的,都是新鲜运过来的,杂七杂八的各种都有。大厨在后面杀甲鱼,刚把甲鱼全部拖出来,结果看见网兜里竟然有一只还没巴掌一半大的乌龟,可能是卖甲鱼的店主没注意,把它一并装进去了。 这么小一只乌龟,杀了都不够吃的,打理起来也麻烦,大厨想未想,直接把它给扔进了垃圾桶里。 -- 第136页 有人笑道:“再小也是肉,扔了干嘛啊。” 大厨回道:“又不值两个钱,杀了你来打理?” 那人摸摸鼻头,他可不想动手。 小乌龟还挺有活力劲儿,在网兜里困了这么久,即便现在被扔进脏兮兮的垃圾桶,它仍在坚持不懈地往外爬,可惜爬不出来,爪子刮得垃圾桶壁响。 正巧这时候楚云进后厨看看,刚进门就听到垃圾桶里有声响,好奇循声望过去,就看见一只绿色的壳上沾满污渍的小家伙儿在里面慢悠悠地扒着桶壁爬。 她一愣,问旁边的员工:“怎么扔个活的进去?” 毕竟垃圾桶里不干净,一旦装满了就是要运出去装车的,不是她好心泛滥,而是觉得这么扔垃圾桶里死得会比较憋屈。 不过她只是随口问一句,也没多管。 员工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以为这是在指责太残忍,等她一走远就把小乌龟给捡起来洗洗,用盒子给装上。这就是一个小小的举动而已,只不过装盒的时候其他人问怎么又给装上了,员工随口说:“小老板让捡起来的。” 而就是这么一句话造成了误会,其他人一听,以为是楚云打算要这只小乌龟。 楚云哪知道,在后厨转悠了一圈就出去了,带着贺西宁上二楼帮忙,她为人不端架子,对员工比较温柔随和,故而大家都很喜欢她,大伙儿一共坐了三个大圆桌,开开心心吃到快凌晨才算结束。 之后楚云去取车,贺西宁在店门口等着。 有员工进后厨收拾,看到桌子上放着盒子,连忙把东西拿出来送到贺西宁手中,叮嘱这是楚云忘了拿的。 小乌龟在纸盒里爬动,声响还挺大。贺西宁皱眉,纸盒还晃动了一下。 楚云开车过来,见她拿着一个纸盒,问道:“这是什么?” 打开副驾驶的门,贺西宁弯身坐进去,反问:“不是你的东西么?” 楚云一头雾水,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就是不停爬动不停碰壁的乌龟,乌龟有点傻,碰了壁就慢吞吞转个方向,往另一边继续爬,反反复复地碰壁、转向。她看得有些好笑,记起之前在后厨的场景,觉得应该是被误会了,想让贺西宁把盒子送回去,但转念一想,送回去谁会要,不是扔外面就是扔垃圾桶,于是暂时留下。 小公寓有阳台,回去以后她俩拿了一个盆装少许水,然后斜着放,勉强给乌龟造一个临时居所。 两人没管太多,想着过两天有空就送到河边放生,孰知之后的几天都比较忙。 杨英已经决定要给杨真请家教,但不知道怎么找,不远就是C大,找个大学生家教还是很容易,但她怕找到的学生不行,不会教。 楚云没明着介绍贺西宁,只“不经意”提了两句贺西宁成绩好,从小都是优等生。杨英立马一喜,这还找别人干嘛,不就有个现成的么,不过她没当即就问,毕竟楚云不缺钱,贺西宁又是跟着楚云过的,她担心请不动,回家跟老公商量了一晚上,决定让楚云帮忙牵牵线。 “其实费不了什么时间,就周末来两天就行,我们也知道你外甥女学医忙,反正只要能帮真真补课,早上晚上来都可以,一天就补两个小时。”杨英说。 至于钱,她已经打听过了,在市场价的基础上每个小时多加五块钱,既看在楚云的面上,也是怕贺西宁看不上不来。 楚云表面没多大反应,淡然地说:“那我帮你问问她,她愿意才行。” “问了打电话给我。”杨英高兴道。 楚云晚上就回去问了,但不是按照杨英的说法问的,而是说:“现在不好找家教,你要是有时间可以过去帮一下,没时间就算了。” 贺西宁自然同意,她很负责,还为此单独去了杨家两趟,了解一下杨真的学习状况。 家教费比打零工高,时间更少,这样楚云也放心些,她能做的就这样了。 乌龟一直是贺西宁在喂养,楚云都快忘了它的存在。到了做纹身那天,楚云开车带着贺西宁一块儿过去,店主老早就在等着。 刺青师都有自己的规矩,这家店一天就接待一个客人,今天就是楚云。进去后做了一系列准备,店主让楚云把衣服脱了趴着,贺西宁当场黑脸。 人家店主也是女的,职业素养高,全然不会多想多看,贺西宁的反应倒让楚云登时感觉怪怪的。 房间里特别暖和,脱掉衣服也不冷,只是旁边有这么一个冷面神,搞得她分外不自在。 “别一直盯着,”她忍不住说道,“坐远一点,离我太近挡着视线了。” 贺西宁不动,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店主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她本身就比较新潮,关于同性恋什么的也知道,能看出她俩关系不简单,贺西宁那吃味护着的样子,好像她占了楚云多大便宜似的。 她一面做消毒准备,一面对楚云说:“呆会儿可能会比较痛,不过也看你的承受能力,有的人纹半个背都没什么感觉。” 楚云回道:“没事,你纹就是,不用管我。” 店主笑了笑,说:“太痛的话你就告诉我,可以分两次做。” 楚云点点头。 纹身确实有点痛,而且非常耗时间,趴久了胳膊都酸,楚云轻轻动了动。目光一低,贺西宁眼神沉了沉,拿了件薄衣服给她盖住胸口。 -- 第137页 楚云一怔。店主忍不住笑了笑,脱口就问道:“女朋友么?” 第83章 纹身 两个人听到这话都愣住了,随即对视一眼,话可不能乱接,指不定哪天就传了出去,到时候肯定就是大.i麻烦。楚云没吭声,贺西宁抬眼看过去,转移话题地问:“还要纹多久?” 店主亦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这么问,做这一行,客人的隐私很重要,得管住嘴,好在贺西宁给了台阶下,她缓了缓神色,哂道:“图案虽然不大,但是比较复杂,至少要半天时间。” 纹身是个精细活儿,得慢慢来,毕竟不是画上去的,想擦就能擦掉,稍有差错那就是瑕疵,客人不满意还得倒赔钱。 趴了已经快两个小时,楚云已然很累,听到要半天时间,顿时感觉还有得熬。 店主又说:“中午的时候我家里会送饭过来,到时可以一起吃,做完纹身后要忌辛辣,别吃得太重口,饮食方面尤其需要注意。” 两人都一一记下。 这般趴着真的累,而且压久了胸口痛,楚云都没好意思开口说,她面皮薄觉得臊皮说不出口,反而是贺西宁眼尖,时不时就会伸手过来让她挨一会儿,这样勉强好受些。 店主看破不说破,只笑笑。开店这么久,来她这里做纹身的情侣没少见,但这种关系又如此亲密的还是第一对,楚云和贺西宁之间的相处很不一样,好像相互十分了解,一举一动就能洞悉对方的心思。 一看贺西宁年纪就不大,带着学生气,店主挺好奇她俩怎么走到一起的,可憋住了不乱问,专心致志做纹身。楚云的皮肤白,肤质光滑细腻,就是有些敏感,刺一下就渗出血,不过这也是正常的。 店主是直的,已婚人士,她对楚云肯定不会有任何绮念,但却很喜欢楚云光洁好看的背,特别是做纹身的肩胛骨这一块,性感惹人,一动就微微凸起,像蝴蝶。好看的肩胛骨又叫蝴蝶美人骨。 纹身是一件繁琐细致入微的工作,做到中午连一半都没做完,饭点期间店主的老公送饭过来,不过没有进这里,送完饭就走了。三人出去吃完饭,再回来继续。因为耗时太长,下午的时候楚云趴着趴着直接睡了过去,都是贺西宁在一旁守着,店主自个儿累了就稍微休息一下,喝口水再来。 说是半天时间,这一块做完就已经快天黑了,不过一个白天的时间也是值得的,做出来的效果远比画出来的更好看,葳蕤艳丽的鲜红海棠将左边肩胛骨以及周围全部占据,开得热烈妖娆,在白皙如玉的背部分外惹眼,看起来更加性感动人。 贺西宁看了纹身好几次,花枝往细瘦的腰肢处蔓延,随着背部曲线弯曲,像是从背脊骨里生出来的,自然而妩媚。楚云随便动一下腰和肩,背上的海棠花就动一下,像随风摇曳一般。 店主让她再趴会儿,随后去外面的房间。 楚云裸.i着背暴i.露在柔白亮堂的灯光下,脑袋枕在胳膊上,偏头看了看目光沉如水的贺西宁,故意放低声音问:“好不好看?” 贺西宁帮她理理散乱的耳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比较压抑,“好看。” 这样的楚云真勾人,犹如一朵雨后被浸湿的花,水淋淋地摆在贺西宁面前,娇艳欲滴且美丽,勾着贺西宁的视线不放。她稍微支起胳膊,稍稍仰头看着,小臂挡在胸口处,但没遮挡完全,一低眼就能看清,有意招惹对方。 “喜欢吗?”她抬起眼皮,眼角泛着意味不明的味道,问得也意味深长。 其实做这个纹身,她自己是不怎么看得到的,除非是在镜子里,只是她爱美,不能容忍背后有那么大一块瑕疵,纹身的时候她还有些忐忑,怕纹出来不好看,但现下贺西宁的反应却告诉她效果很不错。毕竟是自己心上的人,贺西宁平时那么冷淡的一个人,现在这 个反应,她心里肯定高兴。 这跟被夸好看漂亮是一个道理,虽然比较肤浅,但就是喜欢这种肤浅。 贺西宁没立即回答,而是伸手过来抚了抚她的脸侧,又顺着她的修长的脖颈往后移,快移到肩胛骨处稍稍抬起手,不至于触碰到。 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楚云唇角勾了勾,下一刻就被这人低下头来吻了吻。 “喜欢。”贺西宁伏在她红唇边轻声说。 店主两三分钟后才进来,算着时间做后续工作,等差不多快做完了,叮嘱道:“这阵子洗澡都不要用沐浴露这些,洗头单独洗,别把泡沫星子流到纹身上了,洗完澡要用干毛巾擦,更不能去蒸桑拿或者长时间泡澡,恢复期间可能会比较痒,千万不能用手挠,结痂掉落就好了。” 边说,她边看了眼贺西宁,大意是让贺西宁也记着。 楚云应了一声,说道:“麻烦你了。” 店主莞尔,又说了几句,让之后有什么都可以过来找她,打电话也行,相当于售后服务。 服务这么好,收费当然不便宜,除去五百的订金,做完以后再付了近三千块。社会对纹身有偏见,了解这个行业的更是不多,楚云做了那么大一块地方,三千五都不算贵,价格很合理。 纹身不是想象中那么轻松新潮,纹的时候遭罪,恢复期间也遭罪,好看是需要代价的。楚云恢复得还不错,至少没有发炎,起先的几天背后发红,看起来十分吓人,但慢慢就淡化了,结痂的时候纹身最丑,一点美感都没有,有时贺西宁想做点什么,楚云念着背后还没完全恢复,压根不让。 -- 第138页 店主打过两次电话来问,尽职尽责。 贺西宁已经开始去杨英家做家教,教一个二年级的小学生难度不大,她倒没什么问题,问题在杨真这小姑娘身上。 家教确实有效果,杨真成绩下滑是因为跟不上老师上课的进度,现在有人带就好多了,而且这小丫头刻苦,肯下功夫学。 楚云没有特别在意这些,相信贺西宁可以做好。 每个人的起点不同,经历自然不同,她不会刻意去改变什么,而且贺西宁不需要太多的提携帮助,这人有能力,不需要任何悲悯。 二九那天,天比往常都要冷,一出门寒风就跟刀子似的往脸上刮,楚云窝在家里都不想出门,她给老爷子他们打电话。 老爷子比较关心贺西宁,在电话里问了许多。 楚母又给她们寄了东西,很关心楚云过年什么时候回北京。 “今年家里的亲戚都会过来,就在咱们家过,你爸的意思是让你跟你哥来办,今年我们就不管了。”楚母说道,这个法子本来是她跟老爷子一起想的,为的就是让楚云早些回去,一家人一起过腊月正月,多好。 大家现在都不好意思催楚云离开,毕竟C市还有一个贺西宁,毕竟现在还是读书期间,楚云要是走了就留贺西宁孤零零一个,但等到了腊月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楚云走了,贺西宁可以回县城。 楚云倒是没想这么多,不用楚母提醒,过年多半是要回北京的,只是她不想那么早就离开,原本的打算是等贺西宁考完试,她把人送回县城,顺道看望姥姥舅舅一家再走。听完楚母的话,她斟酌了半晌,回道:“过年还早,先不急,等我回来了再开始置办也不晚。” 楚母没好多说,唠叨了两句,总之就是家里的人都很想她。 楚云一直顾着C市这边,近来连电话都没两个,家里的人嘴上不说,心头还是介意的,隔得天远地远的,打个电话能多费时间。楚云机敏,搪塞几句就把这事给敷衍过去,她嘴甜,清楚该怎么哄老人家,楚母说不过她,最后笑骂着说:“整天就知道糊弄我这老糊涂,让你早点回家你就扯东扯西的,你当你妈真的傻呢。” “我哪有,妈你别多想。”楚云说,亦笑了笑。 楚母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挂了电话。 想着过年的事,晚上贺西宁回来,吃饭的时候楚云给她说了这个。 楚云的打算还是之前那样,不会提前走。 贺西宁知道她过年肯定要回去,对此没什么意见,只说:“姥姥今天中午打了电话给我,让腊八带你回县城过,舅舅他们打算请客。” 姥姥记挂着外孙女,如今女儿没了,就把心寄托在贺西宁身上,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进城路远不方便,只能多打几个电话,让贺西宁常回去。 腊八在周六,正好可以回去呆一晚上。 楚云点点头:“行,去县城过,人多更热闹。” 贺西宁偏头看看她,嘴角浮现笑意。 . 腊八比前几天还要冷,离开之前贺西宁给盆子里慢腾腾爬动的乌龟换水,准备食物,将盆放到浴室里。乌龟还太小只,肯定爬不出来。 今儿出城的人比较多,城内的路段都比较堵,出了城才好些。楚云心情不错,大清早就起来打扮,不过想着是要回县城,她只化了个淡妆,看起来气色特别好。 姥姥拄着拐杖在楼下等她们,见到楚云自己开车过来,又新奇又高兴,看到贺西宁的时候脸上则闪过一丝哀伤。姥姥把情绪遮掩得很好,牵着贺西宁的手,脸上洋溢着开心劲儿,一面走一面说:“你舅舅舅妈在上面做饭,知道你们要来,大家都高兴。” 舅舅家还有其他客人,都是陈家的亲戚,大多数楚云都没见过。舅妈很是热情,见她们来了,过来帮着提东西,还小声跟楚云说:“你俩晚上睡这间房。” 家里房间不够,她们两个肯定是睡一屋,本来挺合理的一个安排,可楚云听了,莫名有点不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小乌龟(命长,叉腰):好好养我,以后送你们走。 第84章 海棠 舅舅家的情况不比贺家好,夫妻两个都是老实巴交的打工者,一个月工资也就两千来块,陈家的亲戚们亦大多如此,跟楚云一对比,明显就是两个层次。 大家和善地看着两人,还是舅舅介绍道:“这是楚叔的女儿,楚云,今年年初回的C市,在北京当大设计师呢,搞建筑设计的。” 亲戚们听不懂到底是干什么,对于他们而言建筑就跟搬砖差不多,但听到设计师又觉得很厉害,加上北京两个字,就懂了反正是有出息的。 他们都十分亲切,虽然没啥文化,但是说话客客气气的,大家不时也会跟贺西宁搭话,没有人会提及陈君华,人死不能复生,喜庆的日子不提伤心事。姥姥在一旁看着,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悲上心头,颤巍巍起身,拄着拐杖往自己房间里走,楚云无意瞥了一眼,瞧见老人家边转身边抹眼泪。 真的难说,劝都不能劝。她抿抿红唇,坐了一会儿,进厨房帮舅舅他们做饭。 舅舅不让她动手,笑道:“我们来就行,别把你衣服弄脏了,西宁,快把你楚姨带出去走走,扶着姥姥下楼转两圈,别干坐着呀。” 贺西宁在客厅里招呼其他客人,闻言便过来。搞得楚云倒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跟姥姥唠嗑去了。 -- 第139页 一大家子过腊八自然无比热闹,饭桌上你一句我一句都能调侃大半个小时,有人喝多了就话唠,拉着贺西宁叨叨,让她一定要努力读书之类的。 其实说一两句还好,只是这位亲戚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大概想把话头扯到陈君华身上,楚云见状赶忙起来敬酒,不动声色把话题扯开。舅舅他们也帮着打圆场,说道:“老五你喝多了,多吃菜,别光喝酒。” 吃完午饭,下午三四点左右,大多数亲戚都走了,楚云在客厅里跟姥姥聊天,贺西宁和舅舅下楼送大家去车站。舅舅家的房子大,不过价值肯定比不上贺家的房,县城的房子是好多年前买的,那时的房价亲民得很,就是住了这么多年变得十分老旧。 舅舅有两个孩子,长相都比较普通,各方面都普通,不过小孩子心好,做事也刻苦认真。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在舅舅家得到了充分的应证。 楚云都看在眼里,不免感叹陈君华这些年确实不容易,撑起一个家还能培养出一个大学生,对比之下真的更辛苦厉害。 才到舅舅家呆了一个白天,亲戚们好几次都险些把陈君华说出口,即使每一次都被她们给绕开,可贺西宁又不是傻的,也不知道她是何种心情。楚云只知道一个下午贺西宁都没笑过,亦几乎没有说过话,她一直守在姥姥身边,表现得孝顺而冷静。 晚上躺床上睡觉,楚云问:“陈哥跟你聊了些什么?” 贺西宁侧身朝着她:“让我放了假就过来住,在这边过年。” 那正好,跟楚云的打算一样。 “到时候我送你过来。”楚云说道,声音放得低低的,怕外面听见。 舅舅他们还在跟没有走的亲戚在客厅聊天,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能聊的话多得不行,他们声音比较大,房子隔音效果特别差,在房间里就能听得清清楚楚。聊着聊着,外面的人看到房间熄了灯,以为她俩已经睡了,竟偷偷说到了陈君华。 对于陈君华的去世,所有人无不惋惜,但感受跟贺西宁却千差万别,哪怕是舅舅和姥姥,因为舅舅还有老婆和孩子,姥姥还有儿子,每个人最在乎的那个都还在。亲人之间也有亲疏远近,这么多年贺西宁和陈君华又没有跟他们生活在一块儿,一年都不怎么常见,这无可厚非,没什么好指责的。 提起陈君华,舅舅一声不吭。 房间里的贺西宁亦沉 默,楚云把人给搂住了,低语:“别想太多,没事的。” 贺西宁反手抱着她。 翌日天阴,天空乌云滚滚风雨欲来的样子,姥姥执意要送她们,临上车前还强行塞了一个红包给楚云。 楚云不肯收,姥姥不住地念道:“要收要收,多亏了你,一定收下。” 还是贺西宁拉了拉她,说道:“收下吧,也是姥姥一片心意。” 她这才收了。姥姥一脸笑意,眼角的褶子很深,眼泪汪汪地看着贺西宁,说一定要认真读书出人头地,又拍拍楚云的手,诚挚地说:“你打小就心好,西宁就麻烦你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还住在贺家,认为她照顾了贺西宁许多,她没辩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回城的路比来的时候更堵,快进城那一段竟然遇上堵塞,前面路段出事来了交警,两个车主闹得不可开交,后面全不能走。 回到小公寓已经快九点多,天色再阴沉,雨却一直没落下。 两人都比较累,回去以后洗漱一番就睡觉。 接下来的几天平常度过。 楚云终于认真思考了一下盆里的乌龟,她挺想直接把这温吞的家伙扔进河里算了,但是念着它那么小一只,除了爬行和转圈啥都不会,放生以后能不能活都是问题。她压根不了解乌龟这种动物,更别说它的生活习性了,平时也是贺西宁在喂养,于是衡量了一两天决定留下养着。 乌龟不像狗啊猫啊这些小动物会认主,反正养着就是了。她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二钱,想着冬至那天大厨说过这小家伙儿不值两个钱,另外钱也是重量单位,二钱就是它很轻的意思。 当然,二钱这个称呼只适用于她跟贺西宁之间喊,乌龟是听不懂人话的,就是叫到嗓子干哑它都不知道在叫什么,只会慢腾腾地在盆里爬。 纹身结痂以后好得快,到贺西宁考完试的时候背后就变得像以前一样光滑。 楚云很喜欢这个纹身,做得太成功了,每每照镜子时她自个儿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贺西宁也喜欢她背后的海棠花,尤其是那个的时候,几回都让她趴着,背上的红海棠艳丽盛开,她亦倏地绽开,比花儿还要娇媚。 期末考过后就是寒假,寒假的来临意味着过不了多久楚云就要回北京了。 C市的黄昏依然宁静,日头隐进了高楼中,往地平线之下落,金灿灿的余晖从窗户里射入,落在暖和舒适的大床上,房间的窗帘拉了一半,外面看不到这里的情形,空调运行着,热风源源不断。 刚刚经历过一次情动的楚云没骨头似的,背对贺西宁侧身躺着,只腰间搭着灰色的被子。 纯灰色十分衬肤色,使她看起来更为白皙,她的腰尤其细,大概是臀比较翘比较圆,腰背曲线有致,所以腰看着就很细。她前两天新染了头发,颜色跟本来的发色差别不大,只是偏棕一点,由于侧躺着,头发便全部落在了枕头上。 -- 第140页 可能是空调温度开得太高,她身上都热出了汗,背后显得有些湿i.润,海棠的花和枝干像被水浸润过一般,更为艳美娇i.嫩,好似初初绽放。 被子盖住了些许花枝,若隐若现的,贺西宁将被子拉开些,使得藏在里面的枝条 都露出来。 “明天我就去买票,应该是过了小年就走。”楚云说道,感受到腰后的手,一动不动地躺着。 空调温度确实有点高,大冷天的,躺了这么久她都凉快不下来,吹久了空调,身体水分流失喉咙干,有些不舒服。她动了动白细的小臂,手指不自觉地扯着床单,见身后的人半晌没动静,又道:“听到我说的没有?” 贺西宁却抵了上来,撑起身子,伏在她耳边说:“听到了,要在这边过小年。” 耳朵上的热意让楚云忍不住缩了缩,往前挪了些。 “别靠着我,有点热。” 她身上确实有些热,贺西宁让开些,抬抬被子给她扇风,还说:“我去给你接杯水。” 楚云喊住这人,“我又不渴,呆会儿去。” 贺西宁便留下,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突然低声问:“什么时候回来?” 上次回北京就离开了那么久,就怕这次也一样,贺西宁真舍不得她走,但找不到非得把人留下的理由。 楚云想带着贺西宁去北京过年,可考虑到姥姥舅舅他们,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开年以后就回来,最迟你开学的时候。”她说道,红唇抿了抿,忽地翻身转过来,就这么一点不遮掩地朝向贺西宁,眼皮子一抬,直勾勾地看着对方,又说,“过年以后我爸他们肯定要请好几次客,我不可能那么快就回来,你要不要去北京一趟,到时候再一块儿回来。” 这法子不错,到时候会分开一段时间,但不会分开太久。 让贺西宁过去呆一阵,老爷子他们肯定不会有任何意见,还巴不得她去呢。 楚云颈间有薄汗,头发粘了两缕在上面缠着,贺西宁眸光一沉,黑漆漆的像深渊,里面映照的都是她的影子。楚云像是察觉不到一样,任她看着,还抬手抚了抚这人的脸侧,意味十足。 “去不去?”她柔声再问。 贺西宁喉咙滚了滚,沉声应道:“嗯,要去。” “过了年以后就来,到时候我给你订票。”什么都安排好了,早就有所打算。 “好。” 楚云嫣然一笑,心满意足地用指尖碰了碰这人的脸,与身上的热不同,她的手指有些凉,她的唇色也很红艳,像水洗过一样。 贺西宁倏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拉了过去。 第85章 勾人心弦 衣裤全堆在了床的一角,随时要掉下去的样子,太阳终于完全落进了地平线之下,天际黄澄澄一片,在短暂的时间内,天地间都被染上金色。 海棠花在空调热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摇曳,不住地动着,红色的花在最后的辉光照射下,更为葳蕤,艳丽到快要变成真的,比廊桥院子里的两棵还要美,勾得人沉醉,不知疲惫。 天边的金色逐渐淡化,直至消失,而后天空呈现出蓝湛湛的颜色,之后慢慢变暗,随即夜幕落下来,整个过程不到半个小时,冬天入夜就是那么快,一个不经意就天黑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外面一黑,屋里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秘果的滋味,甜软而可口,香气诱人。 暧热在暗沉里蔓延,比空调吹出的风还要热,温度仿佛都变得无比灼.i.热,贴着肌肤往骨子里钻,让人忍不住想退却又想靠近。 …… 当房间里的灯亮起时,贺西宁重新披了件衣服,出去接了一杯水进来。 楚云抵在舒适的被窝里,被子盖着她的后背,前面只遮住了一些,看到贺西宁进来,她懒懒地抬了抬眼,怠倦地看着这人。 贺西宁帮她把被子拉过来掖好,弯身i下去亲了亲她的鬓发,低语:“休息一会儿,我去做饭。” 楚云拉住她,回道:“晚一点再去。” 贺西宁便陪着躺下。楚云凑过来半趴到她身上,阖眼养神良久,红唇张合,说道:“你抱着我……” 贺西宁就抱住了她。 这样的生活令两个人都满意,没有太大的压力,没有家长的催促,每天醒来的时候身边有人,吃饭的时候多双碗筷,和谐而愉快轻松,而且还可以像现在一样,余韵过后相互聊一聊。 这是之前不会有的,楚云习惯了日复一日的忙碌,适应了北京那边快节奏的生活,回到C市时偶尔难免会迷茫,但现在却不会了,有了期盼和动力,做什么都有一股劲儿。 她盼着贺西宁能快些毕业,快些成长起来,她们可以快些真正地在一起。 楚云向来慢性子,眼下却有点着急,尤其是在享受贺西宁的爱意时,她总想着哪天她们能坦坦荡荡的,不用像现在这般遮掩。 不过只能是想想,离贺西宁毕业还早呢,还有得时间熬。 感觉她在出神,贺西宁搂紧她的腰肢,柔声问:“在想什么?” 她动了动,轻轻笑笑,攀着贺西宁的肩说:“在想你。” 语气甜腻腻的,带着雨露过后的气息,像刚被雨水冲洗过的花儿,散发着勾人心弦的香气。楚云平时都不会说情话的,她看似性子温柔,其实比贺西宁要正经不少,兴许是之前有点放不下架子,总觉得自己年龄大,行为举止就该端庄一点,不过现在却不一样了,大概是打心底里认了贺西宁这个人,把她当做可以依靠的对象,不再将对方当做小孩儿看,所以就把自己的另一面给表现出来了。 -- 第141页 她是个有风情的女人,骨子里就是火i.热性感的,只有遇到了合适的人才会展现出来,虽然嘴里说不出几句缠.i.绵悱恻的情话,可行动上满是爱意。 贺西宁有些意外,微微惊讶她的话,偏头盯着她看。 她被看得不自在,就推了下这人,说道:“别这么一直看着。” 贺西宁捉住了她的手,抬到唇边吻了吻。 楚云不喜欢这样的柔和温情,想抽开手,结果反而被压制着,闹着闹着,两人就滚做一团,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闹腾到头发都乱糟糟的,连放在床角的衣裤全都掉在了地上,被子也掉下去一大半。 最终还是她占了上头,因为贺西宁会让着。 她居高临下地坐在贺西宁身上,低头看着对方,柔白的灯光打在她身上,眉宇间的娇意藏都藏不住,灯光将她凸凹有致的身材曲线勾勒得清楚而完全,分外惹眼。 贺西宁放弃了“抵抗”,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不让她起开,细长好看的眼睛慵懒散漫地看着,薄唇勾了勾。 “你放开。”楚云说,不过没有要起开的意思。 贺西宁不放,反而执着她的手,又放在唇边亲了下,轻柔而深情。 这人眼睛里全是楚云。 楚云跟她对视,便在漆黑的双眸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形,耳根一热,竟羞赧地垂了垂眼。 “不放——”贺西宁轻声说,直勾勾地看着。 楚云被她看得很不自在,最后干脆伏过去蒙住了她的眼睛,贺西宁也不动一下,任由她蒙住,而且嘴里还说着爱她的情话。 在别人面前多清冷正经的一个人,连笑一笑都少有,此时却是这样,反差之大。 不过楚云是喜欢这种反差的,她听不得贺西宁用那样正经低沉的语气,说着暧.i.昧至极的情话,在贺西宁再说爱她的时候,她低下去堵住了这人的薄唇,亦放开了蒙在对方眼前的手。 贺西宁早就料到如此,直接顺势搂住了她。 这个吻难分难舍,很久才分开。 楚云低眼看了看贺西宁,然后往下退去。 外面的天彻底黑了,天上连星星月亮都没有,天空像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着,密不透风。 . 今天下午本来已经买了一大堆菜,打算晚上做一顿好的,但是耽搁了时间,出来时已经快九点,只能随便做两个菜将就一顿。 楚云换了身厚实的家居服,头发也扎起来,整个人看着就利落清爽,贺西宁在一旁帮忙洗菜端盘子,时不时照看一下锅里的汤。 汤是昨晚煲的,没吃完今天就热一热继续吃。 厨房里温馨无比,连食物的香气都带着一股子爱意,楚云眼角都带着笑,俨然心情特别好。 “明天我要去店里,过年期间会非常忙,得先把事情安排好,可能会晚一点才回来。”她说道,等之后一走,周易不在她也不在,店里一个当事的老板都没有,所有事情只能交给店长负责,但是店长不是全能的,很多都需要她提前安排妥当。 贺西宁嗯声,回道:“那晚一点我过来找你。” 她要去给杨真上课,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上完以后可以去店里接人。 楚云点点头:“到时候可以在店里把饭吃了再回来,免得回来再做。” 晚饭吃得晚,睡得就比较晚,两人窝在沙发上看了一个电影再回房间。 第二天楚云早早就出门,临走前还给二钱喂了食物,不知道是不是天太冷了,二钱缩在龟壳里一动不动,她戳了两下龟壳,它才慢腾腾地把脑袋伸出来,爬了一圈,又把自个儿缩回壳里。 楚云有些好笑,她一直觉得乌龟长得比较丑,但现在养了一只以后,感觉也不是不能接受。乌龟好养活,不会费太多时间,而且不烦人,倒挺适合当她俩的宠物。 火锅店的事情做起来远比想象的要困难 ,繁琐得很,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可能因为一点差错就非常麻烦,餐饮行业不是有客人就能赚钱的,成本卫生什么的都要考虑在内。 今天有点倒霉,竟然遇到一家供应商没把鲜肉送过来。 店员们也不管事,傻愣愣等着只知道打电话去催,肉本来昨晚就该送来的,然而迟迟不见供应商来,打电话对方就说明早送,结果拖到八点都没来,而且店里没有一个人给她打电话说这件事。楚云窝火,但憋住了没发脾气,赶紧让 其中一个厨子开她的车去市场采购鲜肉,且把今天的开店时间推迟了一个小时。 好在大早上的本就没什么生意,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想着之后要走,店里的事情都管不到,今天这么小一件事店长都没处理好,她没有网开一面,直接罚了店长两百块让他长长记性。 店长也是一时糊涂没转过弯儿,这个处罚其实算轻的,他能接受。 楚云罚他,他就去训斥底下的员工,让大家都长长记性。 只处罚店长,这也是一种管理经营的方法。 晚些时候贺西宁过来,因为事情太多太忙,等到大半夜才吃到饭。 . 南方小年与北方小年差一天,既然在南方就按南方的日子过,前两天楚云和贺西宁一起去墓园祭拜陈君华和贺爸爸。对着墓碑,两人都没多说什么,放花烧香,诚心实意地拜一拜。 -- 第142页 小年她们请了齐硕一家过来吃饭,整得热热闹闹的。 齐硕知道如今贺西宁住在这边,他还买了礼物。 “来就来,竟然买这么多东西,下次可别买了。”楚云接他们进门,饭菜已经做好了,她跟贺西宁大清早就起来忙活,做了一大桌子。 齐硕的爷爷奶奶都是开明的老人家,也很喜欢贺西宁,来吃了一顿饭以后也喜欢上了楚云。老一辈都喜欢有礼貌的年轻人,何况对他们这么好。 楚母打了电话过来问,反正就说些家常话,问她们怎么过的。 楚云说自己过两天就回北京,也说了打算过年后让贺西宁过去的事。楚母肯定同意,回道:“我和你爸昨天正在说这个,就是想让你问问西宁。” 他们有这个打算自然最好,楚云不多说,在电话里问问两老的身体状况,说了些好听的话,挂断电话。 齐家的人在这里坐了一两个小时就走了,楚云想开车送他们,但被拦回来,她俩一起把人送到楼下小区门口。 小年夜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热闹,到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一年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定时成明天了,不好意思(T ^ T) 第86章 小年 南方小年的后一天是大寒,这是二十四节气中最后一个节气,亦昭示着一年中最寒冷的时期的到来,大寒前后都是少雨而干燥的天气,楚云走之前再去了一趟店里,把所有事宜通通安排嘱咐妥当。 火锅店过年也不放假,有员工在近几年辞职,毕竟不是坐办公室的工作,辞了就辞了,而接下来的一阵估计还有不少员工要辞职,服务行业就是如此,楚云让店长加紧时间招人,把过年期间的薪水也往上调高许多,过年那几天更是按三倍工薪来算。 这一招管用,不仅能在短时间内招到人,而且让几个员工打消了要辞职的计划。 做完这些,她给周易打了个电话,简短地问了问周易在美国的情况。 周知敏的病情目前很稳定,情况十分乐观,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电话里周易有些激动,已经打算等病好了就带周知敏回广州继续读书。 楚云感慨又好笑,问道:“火锅店不要了?” 周易哂道:“这不是有你吗,等安顿好了她我再回来。” 楚云笑笑不多说。 再一天,楚云开车送贺西宁回县城,贺西宁不想她送,这样太麻烦,但她执意要亲自送。 因为马上要走了,隔着上千公里远将会有一阵子不能见面,她真的有些舍不得贺西宁,但也没办法。在路上,她叮嘱了贺西宁许多事情,包括回城以后去火锅店帮自己看一看情况,她已经给贺西宁买好了去北京的票,就在大年初二。 时间可真够赶的,过完年就去。 “反正你在这边也没什么事情做,到时候带几本书过去,北方比南方冷得多,厚衣服穿一套走就行了,别多带,我在那边跟你买好备着。”她说道,带太多衣服走麻烦,两件厚衣服就能塞满一个行李箱,没必要这样出行。 “知道,”贺西宁回答,“你自己路上也注意安全。” 楚云打了小半圈方向盘,不禁莞尔。 城区到县城的路有那么远,之前去一趟总觉得费时间,这次却过得很快,几个小时的车程还没什么感觉就过了,等进入县城时,两个人都还有些回不过神。 驶进一个僻静的拐弯处后,楚云突然把车停了下来,贺西宁默契地解开安全带,侧身过去。 一个临分别前的亲吻,轻柔而难舍,饱含了太多缱.i.绻爱意。昨晚两人就已经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舍,楚云累到只能喘气,抱着她都懒得动一动,可今天仍旧舍不得,不想送她走,自己也不想离开。 贺西宁用指腹蹭了蹭她的嘴角,轻轻地说:“照顾好自己……” 楚云心头一软,却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她只抬手碰了碰这人的脸侧,忽而余光瞥见前面有路人过来,便小力推开贺西宁。 路人没有注意到车里的两人,渐渐走远。 她抿紧唇,抬起手擦了擦贺西宁唇上沾到的口红,回道:“你也是。” 言罢,又加了一句:“还有二钱。” 贺西宁抓住了她的手,“齐硕会帮忙照顾。” 走的这一阵子,二钱被送到齐硕那里,接下来直到去北京回来,它都会在齐家养着。齐硕家里也养乌龟,他家阳台上还有一个大水池,二话不说就同意帮忙了。 两人在车里呆了十来分钟,之后楚云发动车子将贺西宁送到舅舅家楼下,她跟贺西宁一起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去,其中大部分都是她买来孝敬姥姥的,跟舅舅一家都买了礼物,她俩考虑得十分周到。 陈家的人都热情留她吃饭,楚云婉拒了,她的机票在晚上,吃完饭再走肯定赶不上。 “那下次回来了再吃,” 姥姥惋惜道,紧巴巴地拉着她的手,“知道你们今天要来,一早就开始做饭了,这才刚刚炒菜呢,你又那么忙。” 楚云很是为难,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是贺西宁出来解围,把楚云拉开,说道:“她还要赶飞机,再不走就迟了。” 姥姥连着叹气,送她下去。 楚云跟大家告别,开门弯身上车,关上车门的时候听见姥姥在后面念叨贺西宁:“她她她的,没礼貌,下次要叫姨,比你大一辈。” -- 第143页 她霎时愣了愣,往外看了一眼,正正与贺西宁对视。 贺西宁摆摆手,目送她离开,直至车影都看不见。 C市冬日的天一向阴郁多云,一天之中太阳出现的时间少,因为是中午,回城的路段一路通畅无阻,到了小公寓以后,楚云在家休息了一个小时再拉着行李出门,直奔机场回北京。 . 抵达北京以后已是大半夜,北方干冷,楚云穿得不够厚实,一出机场就冷得抖筛子。 楚天成开车过来接她,见穿得这么抽条,眉头一皱,问道:“怎么穿得这么少?” 说着,还要把自己的大衣脱给她披上。 楚云连忙摇头,弯身钻进车里,“哥你自己穿着,快点回去就行,外面太冷了。” 在C市前前后后加起来拢共呆了半年多,回来竟然不太习惯,她手脚都被冻得冰凉,都快没有知觉。楚天成把车子空调打开,边开车边问了下她的近况,兄妹俩之间向来和平交流,能聊得上话。 “青青和阿哲回来了吗?”楚云突然想起这个,问道,这阵子心思都在贺西宁身上,都快忘记家里还有两个小的。 楚天成颔首,说道:“昨天到家的。” “比我快一天。”她笑了笑说。 楚天成亦少见地笑了一下,一家人再次齐聚,而且又是欢欢喜喜团圆的腊月里,别说他,家里其他人都在客厅里等着楚云回去。 大伙儿连晚饭都还没吃,算着时间等楚云到家。 老爷子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在门口等着,也不怕冷到了,楚母看见了好气,念叨道:“那么冷你就在外面站着吧,等会儿睡觉风湿痛你可别唤唤,老都老了,成天不让人省心。” 老爷子眼一瞪,不理这烦人的老婆子,固执地守在门口。 他算着时间呢,估计快到了。 其实楚母也在眼巴巴地盼着女儿回来,只是不好表现得太明显,毕竟嫂嫂还在,媳妇儿就是半个女儿,不能显得太偏心了,得“矜持”一点。 嫂嫂气量没那么小,她性子随和,边笑边朝外面看了一眼,正巧看见远处有车子的灯光,便柔声说道:“哎,是不是他们回来了?” 果然是楚云他俩,老爷子赶紧打开大门,乐呵呵迎接兄妹俩。 楚青和楚哲都在厨房帮忙,闻声赶快出来看看,规规矩矩喊:“姑姑。” 见到大家都在等自己回来吃饭,楚云倒有些歉然,如果不是要去送贺西宁,她今天上午就能到北京,大家也不用等到这么晚。 一进门,她挨个儿喊人,先把给他们买的礼物拿出来。 老爷子忙制止:“吃了饭再来看,菜刚刚做好,先去吃饭。” 楚云忙收回手,跟着去吃饭。 家里有供暖,比外面热和多了,乍一进门她还有些愣。这人就是奇怪,明明在北京住的时间更长,早就习惯了这边的生活习性,也没有离开多久,回来竟然感觉哪哪儿都不适应。 一上饭桌,老爷子就随口问了下怎么会买晚上的票回来,晚上多不方便,应该白天回来。 楚云如实说:“送了西宁回 县城,这不马上要过年了,车站人多,反正有时间我就送她过去。” 家里人对此没什么意见,楚母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楚云回道,分别夹了筷子菜给老爷子和楚母,“陈哥他们也挺好的,他们家今年一大家子一起过,比以前热闹。” 楚母之前还比较担心,就怕陈君华不在了,贺西宁不好过,听她这么说便放了心。楚青兄妹俩是到家之后才知道这件事,他们没见过陈君华,就是有点惋惜,楚青小声说了句:“西宁真可怜……” 楚云耳尖,听到后一怔。 嫂嫂赶紧瞪了楚青一眼,低声训道:“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楚青识趣闭嘴,悻悻地埋头扒口饭。 “本来是想让她来这边过年的,但确实该回去看看,”楚母又说,慈祥地笑了笑,“我们都给她备了红包,等过来了一起给。” 楚云看看楚天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总不能代表贺西宁言谢,她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便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老爷子话少,应该是有什么要说的,但好几次要开口都忍住了,楚云刚刚才到家,还是先别问那么多,而且楚母给了使了两次眼色,意思是别乱说话。楚云看在眼里,他们不开口自己就装作不知道,一概不管。 由于人多,晚饭吃得很是温馨。 家里的阿姨回家过年了,做家务都得自己来,吃完饭大家都搭把手干活,很快洗完碗,把客厅收拾干净,然后一家人守在电视机前看中央电视台。 要过年了,电视里都在播着喜剧喜讯,全国上下都是一片欢腾的景象。 一家人一块儿看电视聊天,吃吃瓜果,气氛无比温情。 快凌晨一点楚云才上楼进房间,早在十一点多贺西宁就给她打过电话,当着家里人的面她没敢接,连手机都提前调了静音。 贺西宁应该知道她在忙,打了一个电话就没再打第二个。 她把门关上,回拨过去,铃响了两声就被立马接起。 贺西宁熟悉而故意压低的声音响起,温柔地问:“忙完了?” 楚云嗯了一声,“刚刚吃完饭,你呢?” -- 第144页 “早吃了,”贺西宁回道,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朝向窗外,县城的夜晚繁星满天,美而宁静,“已经在床上躺了很久,姥姥他们早睡了。” 姥姥一般□□点就回房间睡觉,舅舅他们也不会超过十一点,她没带书回来,躺床上半天都不知道做什么,只能百无聊赖地等着楚云的电话。 楚云嘴角扬了扬,小声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贺西宁没个正形,先低声回答了问题,然后说:“我有点想你。” 这才分别多久,十几个小时而已。 楚云眼角都是笑意,刚要回答,结果楚母在外面敲门,她只得小声说:“先等一下……” 开门,楚母和楚天成都在门外站着,原来是她的行李箱忘了拿上楼。 楚母念叨:“急匆匆就上来,东西都不要了。” 楚天成帮着把箱子提进门,楚云让开路。 “谢谢哥。” 楚天成只将箱子放在门后,回身时却无意看见她的手机屏幕亮着,便问道:“这么晚了,还在跟谁打电话?” 楚云下意识把手机藏在身后,以免他看见。 第87章 端倪 现在时间太晚,无论跟谁打电话都说不过去,凌晨一两点的电话,多半都是很重要的人打的,或者是什么要紧事,但看这样子不像是要紧事。 瞥见她刚刚藏手机的动作,楚天成眉头拧了拧,怀疑地看着。 楚云赶忙敷衍地说:“店里的事,有个供应商明天有事,会让别人代送食材,这都大半夜了还特地打电话说一声。” 之前那个鲜肉供应商就是这样,不过中间了搞错了时间导致失误出现,一时想不到其它理由,只有用这个来搪塞。她大可实话实说,不过毕竟时间太晚,家里人都知道贺西宁回了县城,就算是打电话通知对方自己已经到了北京,也不该这时候去扰人清梦,应该白天打才是。 其实也是太心虚,不想让其他人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贺西宁在电话的另一端一句话不说,沉默等着。楚云不着痕迹地把手机装进裤兜里,顺手把行李箱往里面推了些,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看不出丁点问题。 时间不早,楚母插话道:“早点睡觉,回都回来了还念着店里,那边的事可以交给员工的就交出去,不要什么都自己做,那么大个店的事情全都你来处理,哪里处理得完。” 楚天成神色缓和了点,退出房间。 楚云说:“知道,你们也早点睡。” 楚母欣慰地笑了一下,跟楚天成一起走了。楚云看着他们各自回房间,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将门关上反锁,然后一面把箱子拉到床边,一面摸出手机,通话还在继续,贺西宁正在等着。 她用绝对不会被外面听到的声音,低低地问:“在做什么?” 贺西宁立即回道:“等你。” 楚云嘴角弯了弯,跟她小声聊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收拾东西。 忙碌了一天,白天开车晚上坐飞机,楚云已经累得不行,收拾完洗个澡就上床睡了,家里有地暖,这一晚睡得十分舒服,一觉睡到大天亮。 因为昨晚所有人都睡得比较晚,所以今天早上倒没有人来催她起床,她起得不算太晚,正正赶上八点半的早饭,楚母大清早起来包的馄饨。 “妈。”楚云喊道。 “你嫂嫂之前念着说想吃这个,她又没时间,我有空就起来包了,”楚母说,招招手示意她过去,“他俩提前吃完工作去了,想着你们起得比较晚,就现在才煮,刚刚还说让你爸上去叫你们呢。” 楚云抬起手勾勾耳发,过去帮忙。 楚青和楚哲在她之后下来,这两个不省心的昨晚熬夜玩电脑,多半又玩到三四点才睡。楚母对此不说什么,她比较溺爱两个孩子,老爷子倒挺不满意,虽然没有训斥一句话,但是一直板着脸,搞得楚青楚哲都不敢吭声。 老爷子对楚云晚起没有任何意见,知道她昨儿跑来跑去一整天辛苦,今早又听楚母说大半夜还在接电话处理火锅店的事情,甚至有点疼惜女儿。 吃完早饭,他让楚云跟自己一起出去转转。 家周围的风景不错,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城还算绿化非常可以的地段,有些话老爷子昨晚就想问,但是念及她昨天才到家正在吃饭,不好问太多,走了一段路,父女俩边走边聊,还是楚云先开口说:“爸,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老爷子脚下一停,立马又继续走,背着手看了看她,硬气道:“我哪有什么说的,让你出来走走而已。” 楚云好笑,“你这一路都在偷偷看我,没有想问的,那再走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外面怪冷的。” 老爷子表情僵住,不满意地瞥她一眼。楚云只笑笑。 好一会儿,老爷子让她扶着自己,这才说:“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楚云抿抿唇,打心底里说真话:“过得很好。” “是不是很忙?” “还好,”她说,“就是周易去美国了,火锅店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老爷子停下来,他腿脚不是很利索,走一会儿停一会儿的,“那就是忙,怪不得都不怎么打电话回来了。” 楚云没说话,大概是猜到了老爷子想说什么。父女俩安安静静站了几分钟,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老爷子终于切入正题,问:“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 第145页 之前她就说过只出去一年,可是一年时间到了,却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原先顾及着贺西宁家里不好说什么,现在她回来过年,这事肯定得说清楚。老爷子没有非要逼迫她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她怎么想的,要在C市那边呆着也不是不行,但总得有个理由不是,有什么理由会比留在北京更好呢? 楚云心里门儿清,早料到他会这么问,已然想好了答案。 “等那边忙完,周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国,火锅店走不开。” 这理由简直绝佳,之前投资只是无心之举,想着给周易捧个场,现在却成了最有力的挡箭牌,一切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所有巧合凑到一起就成了注定。 老爷子不太乐意,生硬地说:“火锅店开着你就不回来了?你只是投资了点钱,忙来忙去能赚什么,还不如回来帮家里,怎么也比开店强。” 楚云不辩解太多,四两拨千斤地说:“我以后有空就回来看你们,只是最近比较忙而已。” 老爷子冷然不语,可能是心里有气,之后都没怎么搭理她。楚云不着急,让他自个儿想,反正再气都改变不了她的决定,现在是能拖多久算多久,尽量等到贺西宁毕业。 北京的天儿冷得不行,走路都打滑,在外面转悠一圈,父女俩往家走。 老爷子应该把这些话跟楚母说了,楚母也挺不高兴的,但没什么办法,儿子女儿都有主见,她想管也管不了。楚母现在就担心一件事,这件事就像田间地里的野草,每年这个时候就开始冲芽,不论重新经历了多少次,她都不死心,且一年比一年焦急,那就是楚云的婚事。 结婚这事儿,别说楚云听了烦,她自己念都念烦了。 然而还是得继续念叨。 “我都懒得多说,你想结就结,不想结就算了,反正等你老了我跟你爸早就埋进土,你怎么样我们也顾不着。” 楚云挑挑眉,知道哄住她,说道:“妈,马上大过年了,你别这么说。” 楚母有点迷信,还是比较忌讳这些,不过依旧不死心,“你周阿姨说有个适合的小伙儿,打算开年以后给你介绍介绍,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忙着呢,到时候再说吧。”她搪塞道,赶紧把话题扯开。 楚母不管她怎么说,总之把这事记下,当她这是同意了。毕竟已经满三十三,开了年就相当于三十四,要是再过两年还不结婚,楚母怕是老毛病都要气翻,生活中不是没见过晚婚晚育的年轻人,但别人顶多晚到三十岁左右,三十四还不结婚的,她家这位还是头一个。 老话债多了不愁,楚云现在就是听多了不怕催,任凭旁人着急,随便念,她不听就是,左耳 进右耳出,全当耳边风。 她每晚都会打电话给贺西宁,窝在被子里说说话。 贺西宁在县城很是无聊,成天除了陪着姥姥就是帮忙做饭,她很少出门,出去了也遇不到多少熟人。 两人每天必聊的话题就是问对方做了些什么,过得如何,楚云是话比较多的那个,想到明天要出去逛街购物,便问:“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 不用问都知道,浅色系都行,贺西宁的衣物全是那个样的。 但贺西宁回道:“都可以。” “明天要出去逛街,到时候我多给你买两件,”她轻声说,“不然青青那丫头一个人也能把钱包给我榨干。” 贺西宁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听着她说。 楚云对楚青这个侄女一直都不错,还比较喜欢,小丫头就是她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可黏她了,天天跟尾巴一样,不过后来大了,尤其是情窦初开以后,渐渐就跟她这个姑姑疏远了。 说了一大堆,听到手机里没声音,楚云自觉自己好像有些话唠,就及时打住。孰料某人连楚青的醋都要吃,竟然有点吃味儿地说:“你对她挺好的。” 楚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偷偷聊到大半夜,最终是她先挂了电话,睡觉时她嘴角都是上扬的,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 而心情一好,第二天逛街买东西刷卡就毫不手软,买得比楚青还多,嫂嫂见她买的衣物都不是自己的风格,便多嘴问了句:“都是你要穿的?” 楚云当即回道:“给西宁买的,她初二要过来,这边比C市冷,就多给她买两件。” 本来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要是换成楚母或者其他人来做,嫂嫂都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只不过楚云来做就显得怪怪的,毕竟一起生活过那么多年,她对楚云还是有一定的了解,连自己的衣服都懒得花太多时间挑选,何况是别人的,之前每进一家店,楚云就一件一件地慢慢挑,她还以为是在给自己选,结果不是。 嫂嫂低头看了看她手上沉甸甸的购物袋,楚云霎时反应过来自己确实买得有点多,就解释说:“她平时就两套衣服换着穿,冬□□服贵,小孩子也没几个钱,只能我们给她买点。” 说的是我们,不是我。 一句话提醒了旁边的楚母,楚母说:“衣服裤子都买了,等会儿再上楼挑两双鞋子,要买就买齐。” 楚云应了一声。嫂嫂觉得自己多想,还带着她们去楼上的鞋店,楚云这次没表现得太明显,进店以后没帮忙,让她们选的鞋子。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更,明天中午有事,么么 -- 第146页 第88章 围巾 出了鞋店以后,楚云掩饰地给自己随便买了几身衣服,又给老爷子买,楚天成的则是嫂嫂来挑,一次逛街购物将出行的四个人都累得够呛。 老爷子昨天还不大高兴,拿到楚云给他买的衣服后当即眉开眼笑,说道:“正好过年穿,合适。” “过年的衣服都订做好了的,这件可以平时穿,明天后天穿都行。”楚云说。过年要穿新衣服,楚家都是全家一起订做,每年都是如此。 楚母在和嫂嫂商量过年的事宜,到时候肯定要去拜访嫂嫂的娘家,而楚家这边的亲戚也要走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有得忙。楚云不怎么在意这些,有空的时候就去帮着楚天成料理生意,以及安排好年后请客的事情。 请帖是楚云和楚哲去送的,挨家挨户上门,亲戚和商业合作伙伴都要请,送了两天才送完。 而贺西宁在县城亦忙碌起来,每天都要帮着舅舅他们备年货,县城那边对过年特别重视,各种旧俗和规矩多,细致到过年摆上桌的盘子都不能是单数,要成双成美。 也没分别几天,楚云竟有些心痒,想回去看看,老爷子常说老家那边过年是如何如何热闹,跟这里大不一样。 北京也热闹,只是热闹的点不同,相对而言这边更为繁华,但是想见的人在C市,她的心就止不住朝千里之外飘。 除夕的前一天,楚云出去跟朋友们聚会,大家开开心心喝酒聊天。 有姐妹在几天前跟老公离了婚,边喝边哭,哭自己已经三十四,如今竟然离异,又没有孩子,下半辈子估计只剩下钱了,她对男人死了心,发誓不再结婚。只剩下钱这个说法听起来好笑,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处于低谷失落期的人需要发泄,安慰她会好起来的就是废话,道理谁不懂。 楚云在一旁什么都没说,劝都没劝一句。 她喝得有点多,醉醺醺被朋友开车送回去,好在家里人都上楼睡了,不然被发现喝成这样铁定得挨骂。 脑袋昏沉地在床上躺了半天,连进浴室洗澡的力气都没有,最后费力脱掉外套窝进被子里,关掉灯,给贺西宁打电话。 贺西宁还没睡,在等她的电话。 今晚的楚云不一样,醉得两颊烧红,浑身都热烫,听到对方接起电话,她低低地先轻声说:“是我……” 察觉到她的不一样,贺西宁便知道她可能喝酒了,这人喝了酒就是这个样子。 “出去聚会了?”贺西宁问。 楚云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乏累得很。贺西宁跟她说了一会儿话,她都没回两句,贺西宁问今晚喝酒做了些什么,她倒是实话实说:“听一个刚离婚的朋友叨叨,她哭了一晚上。” 语气平淡,却饱含深意。三十几岁是很孤独的年纪,尤其是当你和周围人格格不入,大家都选择回归家庭,而你却孤家寡人,每天还要被家里人催婚,有时候难免会寂寞,会想一想自己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么,到底有没有意义。 以前的楚云肯定是不会想这些的,但现在有了贺西宁,她就会想了,有意义,但也忐忑,现实中变数往往太大,所以才会跟贺西宁说这些。 贺西宁懂,只是说道:“我很快就过来。” 楚云顿时满足地笑了笑,她又累又醉,听着对方说话,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都没察觉。睡到快天亮的时候,她醒了,不过没有起来,不知怎么了突然想到第一次跟贺西宁在老房子浴室的场景。 那时两个人都没完全喝醉,贺西宁先动手抱住了她,她有过挣扎,甚至叫了几声贺西宁的名字, 结果贺西宁直接埋进了她敏感的颈间。她有了感觉,贪恋贺西宁的给予,所以连浴袍带子被拉开都没管没顾,幽黑的环境将她俩吞噬,那种禁忌的满带爱i.欲的冲动,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且随着时间的沉淀而愈发清晰。 她一头扎进了贺西宁画的圈里,再也出不来。 天快亮的时候起床洗澡收拾,下楼吃早饭难免被楚母一顿念叨。 “要过年了还出去喝酒,我看你就是天天不着家,一天到晚找不到事情做。” 对她大半夜跑出去聚会,不仅楚母有意见,连老爷子和楚天成都不大赞成,越是过年外面晃荡的小年轻就越多,她一个人出去,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还是嫂嫂出来打圆场,让大家赶快趁热吃早饭。 楚哲昨晚又熬夜打游戏,被楚天成当场逮住,险些被训得狗血淋头,还是楚云把小孩儿拉走,免得他还要被骂。 一直到除夕,每一天都很无聊,整天就是转来转去地瞎忙,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街道上都挂满了红灯笼,周围的房子亦张灯结彩,08年于中国而言是跨越性的一年,而09年亦非常重要,因为这一年是建国六十周年,于是北京一连热闹红火了两年。 在这两年间,北京的发展飞速,全国各地亦在逐步起飞,与上一年相比,这一年就和平安定了许多,除了噌噌上涨的物价和大阅兵,倒没什么特别了。 物价的上涨是慢慢来的,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地涨,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地涨,然后逐渐地飙升,08年一碗面的钱在10年可以吃半碗,再过几年别说面了,那点钱只能买个包子。09年是楚云资产暴涨的第一年,也是贺西宁正式起步的第一年,两人齐齐在这一年抓住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机遇,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第147页 老爷子给楚云和楚天成各买了一套房,地处黄金地段很值钱,作为给兄妹俩的新年礼物,嫂嫂则是一间小商铺,两个小的象征性给红包。楚家不兴奢侈这一套,更不会给家里的小孩太多钱,意思意思就成。 楚云是真的没想到老爷子竟然会这么大方,楚家做药材生意确实赚了不少,可也没到富豪那种级别,奥运会之后北京黄金地段一套房多贵。 “爸,你给我买房做什么?”她有点懵,毕竟大家都没想过谁以后会搬出去住,一大家子住一起其实挺好的。 老爷子只瞥了她一眼,不多解释。 家里两个老人都活得通透明白,知道年轻人什么心思,他们活着的时候大家可以住在这栋大房子里,但等他们百年之后,俩兄妹有了各自的家庭,那肯定得分开,到时候还住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老爷子自觉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就先把事情提前安排好,不过他不想说什么,倒是楚母说道:“给你买房子做什么,让你一个人住,等四五十了就守着空房子度日。” 又在催婚。 楚云笑笑当耳旁风。 除夕与往常没什么两样,全家一起吃年夜饭,看春晚,守岁到凌晨,一晚上灯火通明。 贺西宁在电话里陪伴她,距离太远,手机就成了羁绊。 初一穿新衣,拜年,然后到处转悠。 过年没结婚的都要收红包,楚云一整天都在收钱, 她也好意思收,像她这么大的熟人全在给晚辈们发钱,楚母看到是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把红包全给她收了。 “我帮你保管。” 楚云倒无所谓。 初一所有人都高兴,楚云是最高兴的那个,因为明儿贺西宁就要来了。 大家都不知道她在兴奋个什么劲儿,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楚青疑惑问:“小姑,你老是笑什么?” 楚云狡辩:“过年我不笑还哭么?” 那倒也是。 初二是个好天气,贺西宁下午到,楚云跟楚青一起开车去接她。楚青这丫头似乎挺喜欢贺西宁,大概是因为这人长得好看,相貌出众的人总是受欢迎些,楚云看得摇摇头,她这个正主都没这么开心。 当然,也有年龄相仿的缘故。 贺西宁的到来让老爷子和楚母都很高兴,尤其是贺西宁还带着礼品上门,东西不值钱,但重在心意。楚云故意表现得不大关心,进了家门就去忙其它事情,还是楚母喊她出去坐坐,毕竟贺西宁跟她更熟。 住的房间还是之前那间,本来楚母想换一间的,另外一间房的光线更好,但被楚云拦下,说是本来就住过这里,没必要再换。 吃完饭依旧是万年不变地坐在一起唠嗑,随便聊一聊,之后上楼休息。 楚云做得过于刻意,特地拉开距离,反倒显得不太正常,贺西宁一进屋她也进自己的房间,连楚青和嫂嫂都知道要进贺西宁房间先呆一会儿,叮嘱两句送送水什么的。 嫂嫂她们晚几分钟上楼,敲门以后再进去,彼时贺西宁正在整理行李,见是她们,便站在了打开的行李箱面前。 她把楚云送的那条围巾带来了,正挂在门边的架子上。 那条围巾楚家的人都没见过,但牌子却是楚云喜欢的那款,她买这个牌子的衣物买得最多,所以嫂嫂下意识就以为是楚云落在这边没拿走的。 “晚上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们说,就当是在自己家。”她轻声说,十分温柔,言罢,还把围巾取了下来。 贺西宁随即疑惑地看了一眼,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嫂嫂瞧见她不解的样子,又说:“应该是阿七的,忘了拿走,我给她拿过去就行。” 贺西宁反应飞快,点点头:“那好,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嫂嫂哂道,“那我们先出去了,早点休息。” 贺西宁颔首,等她们走出去把门关上,在关门的一瞬间,听到嫂嫂跟楚青说:“今晚上我还进去了一趟,也不知道你小姑什么时候进里面落下的。” 第89章 发现 隔壁的房间门响。 当嫂嫂来送围巾的时候,楚云险些否认,但她脑子转得快,立时就接下了,柔声道:“谢谢嫂子,我刚刚还在找呢,原来落那边了。” 嫂嫂和楚青跟她说了两句话,走了。 这事给楚云敲了一个警钟,以后在家真得多注意,尤其是贺西宁在的时候。她俩都还没准备好,要是现在被发现就完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家里人,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瞒着算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贺西宁凌晨一点多过来的,走的门,走道里没亮灯,静悄悄的,楚云早在房间里等了许久,在关门那一瞬间就主动把人抱住了。 什么都不用说,一切用行动来表达。 白亮的灯光下,她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承受着,极力忍着,偏头承接贺西宁的吻。 北方的屋子里暖和得要命,像C市五六月里有些燥热的天,结束后楚云躺在贺西宁怀里喘气,双颊都有点红,她忍不住笑了笑,胸口微微起伏着,然后凑过去扒着贺西宁又亲了会儿。 不知谁起夜下了一次楼,楚云怕被敲门,飞快把灯关了,趴在贺西宁身上一动不动,贺西宁呼吸有点重,抵在她耳畔呼着气,当外面的人走过门前的时候,这人揽在她背后的手有些用力。 -- 第148页 明明知道不会被发现,楚云仍旧心头一紧。 贺西宁抵着她轻声喊:“阿七……” 楚云万分不适应,推了推这人。 贺西宁忽地把她搂得紧紧的,小臂有力地箍着,楚云一惊,生怕弄出点动静被外面听到,她下意识把手撑在身后,借着窗外微弱的星光看着身上这人。贺西宁抬手捏起她的下巴,低过去啄了一口,又低声道:“怎么不说话?” 楚云懒得搭理,直接在她小臂上拧了一把。可贺西宁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轻笑了声,莫名带着点痞气。 两点多的时候,贺西宁回了隔壁房间,不敢在这边留下,毕竟刚过完年,大家都不忙,家里每天都有人早起,随时都有人起床出来,就怕被发现。 楚云有些乏累,都没力气把睡衣从地毯上捡起来,裹着被子就睡了,脑袋一挨枕头就睡到了天亮,翌日还是楚青过来敲门喊吃早饭。 楼下大家都起来了,贺西宁是全家第二个起来的,她正在给老爷子泡茶。 楚云穿的高领毛衣,她以前都不怎么穿高领,今儿倒是变了风格,都怪昨晚某人不节制,白皙的脖颈上干干净净,锁骨那里就比较惨烈,她刚刚照镜子时都吓了一跳,赶紧找高领毛衣穿上遮着,以免被看出什么。 “真是,昨晚熬夜做什么了,人家西宁都起得那么早,你这个当姨最后一个起。”楚母小声念叨,说了她一句。 楚云自知理亏,端起热滚滚的豆浆喝了口,不吭声,喝完才一一依次喊桌上的人。大概是昨晚凉到了,她嗓音有点干哑,听起来怪怪的,老爷子关切问:“感冒了?” 她连忙否认:“可能是昨天在外面吹多了冷风,只是有点不舒服。” 众人便没多问,只有贺西宁长眼一抬,一会儿眼皮子又低下,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现在两个人都特别注意,尤其是贺西宁,她比楚云更为敏锐,除了穿的,其它楚云给她买的东西一律不拿出来用,避免怀疑。其实就算她用也没什么,包括昨晚那条围巾,她大可说那是楚云给自己买的,但为了保险起见都隐瞒了,长辈对晚辈的好是有界限的,一旦超过了那根线,很容易就引起关注。 围巾挂在了楚云的脖子上,两人行事默契,故意做给嫂嫂看。 贺西宁是客人,目前还是楚家围绕的中心,所有人都对她很好, 包括两个小的,楚青更是拉着她出去见自己的朋友,年龄相仿更能交流,尤其是楚青这丫头鬼机灵,很会为人处世。 楚哲十分腼腆,三脚踹不出一个屁,他的性格像年轻时候的嫂嫂,一点没继承到楚天成的魄力,男孩子长成这种性格不是好事,显得扭扭捏捏的,楚家没一个像他这样。他似乎对贺西宁很有好感,有时候还偷偷瞧人家,楚云看在眼里不明说,只在贺西宁出去后,跟他讲:“你成天盯着西宁做什么?” “没有,”楚哲一脸通红,连连否认,“没看她。” 哪能瞒得过楚云,她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慢慢喝了杯水,轻飘飘说道:“她有喜欢的人了,你别多想。” 楚哲那小子立马面红耳赤,整个人都不好了,嘴皮子抖了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面前这位可是他姑姑,亲姑姑。 小男生脸皮薄,感情还没来得及萌芽就被楚云无情摁死在原地,他对贺西宁的想法就那样,得知人家有喜欢的人就彻底放弃了,又怂又没出息。 不过倒是给楚云省了不少功夫,她可不想自己的侄儿“芳心”暗许到自己的人身上,那是什么事儿啊。晚上入夜,她的占有欲少有地爆发了一回,让海棠花再次灿烂盛开,极尽诱惑。 一连几天都风平浪静,一直到初六楚家请客。 这次的宴席没在家里办,直接包的酒店,来的客人也比较多,兄妹俩站在门口迎接都站了快一个小时,比上一回请客的规模大多了。 贺西宁留在里面帮楚母招呼客人,其实就是到处走走,遇到来的客人就相互聊聊天。 周家的人来了,楚母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比看到谁都热情,她客客气气地过去喊人,聊得十分起劲儿。贺西宁这才注意到同行的人里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俊朗男人,男人估计三十岁上下,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模样周正英俊,一米八几,他很讲礼节,而且单独给楚家两个老的准备了礼物。 明显有备而来。 走了一个严宗旭,又来了一个。 贺西宁冷冷淡淡站在后面,听着他们说话。 楚云进来了,楚母忙拉着她介绍:“这个就是阿七,楚云,我女儿。” 周阿姨祥和地笑了笑,打招呼说:“阿七,好几年没见了,还记得我不?” 周家是北京土著,家庭条件只比楚家好,不会更差。 这阵势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楚云自觉能应付,只是当着贺西宁的面不大好,她潜意识里就想把贺西宁支开,但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先对周阿姨说:“怎么会不记得周阿姨,我以前还去你那里吃过饭呢。” 话说得真好听,哄得周阿姨眉开眼笑,周阿姨顺手就把俊朗男人拉过来给她介绍,还说:“你们以前见过的,记得吗,来我家吃饭那次见的。” 贺西宁候在一旁,沉默无声,眼神冷冷的,不再是普通那种调情似的吃味,而是以一种耐人寻味地目光审视着男人,眼里看不出敌视的味道,却让人不敢直视。 -- 第149页 恰恰英俊男人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一眼看过来,心里立马一跳,竟怔了一瞬。 楚云可真会装傻,任凭别人怎么说就是不来电,装作听不懂潜台词。 俊朗男人有些尴尬,毕竟人家有底 线有资本,来之前以为这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孰知楚云压根不感冒,他也不会贴上去硬凑,识趣地客套几句就走开了。 双方的大人尤其尴尬,特别是楚母,笑脸都快挂不住了。她以为楚云是同意的,没想到这么不给面子,连客气的功夫都省了,简直是……楚母好气,狠狠瞪了楚云几眼,就差揪着她的耳朵骂了。嫂嫂在一边看着,忙用胳膊肘顶了顶楚青,楚青人精儿,赶快过去挽着楚母的手,半哄半骗地把人支开。 “去帮你哥照顾客人,在那边。”嫂嫂说道,给楚云指了指方向。 楚云用余光瞧了瞧贺西宁,贺西宁平静地走开。 宴席举办得热闹而顺利,来的宾客很多,几乎是与楚家有关系的都来了,老爷子跟楚母不一样,他高兴得很,带着家里几个小的一桌一桌地敬酒,喝得醉醺醺的。 他喝太多了,醉得站都站不稳,楚天成亦喝了不少,还在继续招呼客人。 吃得差不多聊得差不多的时候,老爷子醉到瞌睡上头直接倒了下去,楚云开车送他回家,同行的还有贺西宁,其他人则留在酒店送客人。 照顾完老爷子出来,楚云被贺西宁直接拉进了房间。 好在家里没有其他人,她倒也不怕,知道这人是因为太在意周阿姨介绍对象的事,便任由贺西宁如何。 贺西宁没真的拿她怎么样,只捏着下巴亲了两次。 楚云低声说:“我不知道这事,跟他没有关系,之前都不熟。” 贺西宁抓着她的手腕,什么都没说,又低头亲她的手。一道门将里面与外面阻隔,两人抵在门后偷偷亲吻,贺西宁占有欲太强,一直抚着她的脸侧,许久,才挨到她唇角说:“你是我的……” 不待楚云开口,又堵住了她的嘴。 . 她俩在房间里呆的时间有点长,加之送老爷子回房间,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一个小时,楚云以为楚母他们会更晚一些才回来,结果没想到楚青母女俩提前到家。 先上楼的嫂嫂并没有看见她从贺西宁房间出来,不过却听到了轻微的关门声,而后走上楼梯口,就直接看见了走道里的楚云。 别说她,连楚云都一愣,压根没想到她们已经回来了。 楚云唇上的口红颜色淡了不少,淡到都快没了,不同于回来之前补过妆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更 第90章 着落点 姑嫂两个相互打了个照面。 嫂嫂忍住了什么都没问,心里却陡然一跳,想到可能发生过的事情,只觉得心惊。 也许是自己擦掉的,是她想错了。 下午到天黑,嫂嫂都有些心神不宁,她性子就是这样,细腻温柔,心细如发,且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在很多事情上都比较敏锐,直觉往往不会错。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感觉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太多,可忍不住偷偷观察楚云和贺西宁。 这太荒唐了,怎么可能…… 先不说其它的,那么大的年龄差,怎么会呢,而且楚云可是和陈君华一起长大的,不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应该这样。 楚云和贺西宁的相处平常无奇,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突然记起上一次贺西宁来的时候,楚云房间里的声音,作为成年人,那种声音意味着什么自然清楚,思及此,她又把事情联系到一块儿,越想,端倪越多。 可无凭无据的事情,她不能仅靠自己的想法就下定论,而且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告诉家里的人。 嫂嫂脸色不太好看,楚天成看到她的样子,关心地问了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蓦地一回神,赶忙收回观察的视线,摇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回道:“没有,就是今天忙久了,有一点累。” “那我来做这些,你去歇一会儿。”楚天成说,接了她手里的活儿。 要是在平时,嫂嫂肯定不会让楚天成帮忙,毕竟家里的生意都是楚天成在负责,他工作就非常累了,但今天没有推辞,而是站了一会儿到沙发上坐下。 楚母正在训斥楚云,火气大得可以炸开,楚云像没事人一样坐着听她叨叨,不时还给倒杯茶润润嗓子,老爷子在旁边不当事,这种时候惯会做好人,相亲的事他不点头谁会介绍,而且家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事,也就楚云那天没听进去,所以才会造成今天这么尴尬的局面。 等过两天,楚母还得去登门赔礼道歉,跟周家缓和一下关系,结亲不成仁义在,不能破坏了两家的关系。 楚云知道这事有自己的不对,反正就听着不吭声。 最后还是老爷子发话:“行了,别一直念,没成就没成,人家都走了,念也没用。” 他这番话本是想打个圆场,可楚母在气头上,觉得就是在不满意自己,气得不行。 “每次就我当黑脸,你这个当爸的就是好人,反正都是我不对,安排了这么多两面不是人。” 贺西宁就坐在沙发一角,离楚云远远的,但脸色自始至终都不好看,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楚母在发火,家里的其他人赶快过来劝,只有她一动不动,神色略显淡漠。 -- 第150页 . 嫂嫂有心事,为的就是下午见到的那件事,她想着这个夜里都睡不着,楚天成作为丈夫,早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便把人搂进宽阔的胸膛里抱着,抚慰地拍了拍她的背。 “怎么了,一晚上都愁眉不展的样子。” 她藏不住事,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不过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心里都是清楚的。她翻了翻身,抱住楚天成,隐瞒了自己的猜想,说道:“我在想阿七,周先生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她竟然都不喜欢,也不知道她中意哪样的。” 楚天成没说话,作为大哥,他对楚云的忧虑不比楚母少,楚云不愿意找对象结婚,以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可怎么成,旁人的关心始终比不过伴侣,这是许多未婚人士不懂的道理,人是群居动物,难免会有孤独的时候。他可以照顾这个妹妹一二,但剩下的就无能为力了。 嫂嫂心里都有了数,只是不亲眼见到就不会下定论,她嘴巴 紧,知道该说什么话。 辗转反侧了大半晚上,夫妻俩都睡下了。 这件事情暂时放一边,嫂嫂不愿意深究。 只是后一天夜里,偶然一次起夜,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已经快凌晨三点,楚云房间里还亮着灯,连楚青楚哲房间都熄灯了。之前也是,她夜里渴了想喝水,出来下楼倒水喝,楚云的房间就亮着灯,她原先就没在意过,眼下却不由自主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 嫂嫂其实不愿意往那方面深想,但随着越来越多不对劲的显露,到处都是猫腻。 走道里听不到房间中的声音,黑夜静悄悄的,只有从门缝里泄出的光亮。 站了会儿,她轻手轻脚下楼了,在楼下喝完水还故意逗留了十来分钟才上楼,上楼的时候她步子放得很轻,轻到不会被房间里的人听到。 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但灯光依旧亮着。 里面的两人从头到尾未有任何觉察,楚云像渴水的鱼儿,红唇微微张合着,两条玉白的腿像美丽的鱼尾巴一样搭在床沿上,她细白的指节不住地曲缩着,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着落点,犹如飘动的浮萍,只能随着水流来流去,寻不到停歇的地方。 她扬了扬下巴,好看的天鹅颈拉出一道曲线,一缕头发缠在了脖颈侧面。 . 楚云眼下有了青黑,楚青傻愣愣问:“小姑,你是不是没睡好,都快有黑眼圈了。” 问得楚云一愣,不免耳根子发热。 嫂嫂也下意识看过来,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云解释:“这两天有点失眠,晚上睡不着。” 楚母接话:“失眠就睡前喝杯热牛奶。” 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前两天还在骂呢,今天又开始关心女儿了。楚云笑了笑,应声说知道。 初七一过,家里请的阿姨就放假回来了,天天有人洗衣服做饭伺候的日子不要太舒适。楚云有时间就会去帮楚天成做事,贺西宁则跟楚青要好,两个女孩子能凑到一堆。 楚青很喜欢贺西宁,拿她当真朋友对待。这丫头眼光很高,不论找对象还是交友,一般人她都看不上眼,娇纵得很,打小就心高气傲,不过她也有那个条件,毕竟生活优渥吃穿不愁,从小到大不论做什么都是用好资源。 楚云一开始还担心她那个臭性子,贺西宁会吃亏,但久而久之就放心了,楚青其实挺照顾贺西宁。 倒是她自个儿,成天忙得团团转,甚至有一天嫂嫂突然要帮她牵衣领子,记起昨晚上做过什么,以及锁骨上的痕迹,她立马挡开了嫂嫂的手。 嫂嫂都没料到她反应那么大,只是好心而已。 楚云随即反应过来,说道:“我自己来,嫂嫂你帮我拿一下桌边的文件,我看看底下交上来的报表对不对。” 嫂嫂把文件递给她,嘴皮子阖动,但到底没说什么,站了一会儿先去做自己的事情。 真相就像阴雨后的天气,随着时间的推移,乌云散开,天空之上的一切都会显露出来。心细如发的嫂嫂对她和贺西宁上了心,生活中难免会多加观察,总会看到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晚些时候路过她房间门口,里面传来娇笑声,门没关,贺西宁在里面,两人其实什么都没做,相处平 常而普通,一点亲密的举动都没有,可嫂嫂就是看出了不对劲。贺西宁什么性格,楚云又是哪种人,偏偏她俩待对方跟对别人都不一样,明里暗里都比较特殊。 看似寻常,细节是瞒不住的。 嫂嫂心头已经有了底,只是不亲眼见到不相信。看着两个老的天天为楚云的将来忧心,她心里不是滋味,楚家的人对她很好,嫁进来这么多年她也从没受过一点委屈,丈夫和公公婆婆都好,一直和和美美的,她亦拿老爷子和楚母当 亲爸妈对待,眼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方面对不起家里其他人,一方面出于理智,使得她保持了沉默,当做什么都没发现。 嫂嫂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即便她已经算是很开明的家长,假使楚青是楚云那样的人,她很大可能都不会接受。这不是性取向的问题,是社会大环境以及男女偏差的问题,她在传统的家庭里长大,观念里就觉得女人偏弱势一些,倒不是说女孩子能力不足,而是在很多情况下女的都比较吃亏,承受的压力也更大些,现实就是如此,楚青要是那样,得面临多少问题和变数,将来会过怎样的日子。 -- 第151页 她都这么想了,何况楚母和老爷子呢。两个老人家多在乎楚云,恨不得把最好的给她,要是知道了,真不敢想象。 回房间再过来时,房间门已经被关上,估计已经被反锁了。 果然,下楼一看,楚云和贺西宁根本不在,还在房间里呆着呢。 楚母正在茶几上剥水果看电视,老爷子在一旁靠着沙发打盹儿,家里有阿姨从老家带了特产过来,打算今晚做给他们吃。 楚天成见她走下来,随口问道:“阿七在房间里吗?” “怎么?”嫂嫂反问。 “半天不见她下来,不知道在上面做什么。”楚天成说道,正在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他一向很忙,偶尔空闲时间都在处理文件。 嫂嫂一愣,应付道:“可能在上面忙事,这几天又要帮着这边,又要打理火锅店那方。” 她可能脑子进了水,竟然会帮着隐瞒。 不过也不难理解,她只是做了一个选择而已,家庭大战与暂时的和睦二选一,选了后者。楚云和贺西宁太荒唐了,荒唐的后果是她们目前不能承受的,嫂嫂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或许有必要的时候得跟楚云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事,这一更也提前,么么 第91章 平静 楚云和贺西宁很快一前一后下来,吃晚饭。 吃完饭看电视的时候,老爷子突然聊到读书的事,问贺西宁打不打算读研。 贺西宁的回答很干脆:“暂时没这个打算。” 那会儿考研大潮还没来,医学生也没到大多数要读研才有出路的时候,很多人第一选择是工作,如果有需要可以边工作边考研。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当年高等教育还没实行全方面扩招,好的大学难考,研究生亦不容易,不像后面本科生遍地走,想要有更好更高的出路得读研甚至读博。 老爷子觉得惋惜,他知道医学行业里学历的重要性,便劝道:“应该继续读的,学历高一点以后会顺遂许多,你成绩不错,可以来北京这边的协和。” 说着,他又跟贺西宁讲协和有多好,读了将来会如何如何,连楚天成都过来说了几句。 “你要是去协和读书,到时候就可以来这儿住,多方便。” 贺西宁只谦虚说:“我哪儿考得上。” 按她的成绩可以保研,但不是保到北京,而是保到上海复旦大学,C大跟复旦大学渊源很深。保研和自己考,中间差别很大,风险也大,读书的选择十分重要,稍微错一点就会影响下半辈子,其实不仅老爷子他们,齐老师也找贺西宁谈过继续深造的事情,但贺西宁都表示先不读研,自有打算。 各人有各人的考量,权衡利弊,找到最合适自己的那一种出路,贺西宁向来很有想法,不把读研作为首要选择自然是有原因的,她有那个能力,什么时候想继续深造都可以。 楚云在一旁听着插不上嘴,她的想法跟老爷子差不多,只是不论贺西宁做什么决定,她都站在她那一边。 嫂嫂一言不发,默默在一边忙事。 这个家里,不论是老爷子还是其他人,大家都是好的,就像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平心静气地聊天,没有谁是绝对的坏心肠。老爷子真心喜欢贺西宁,不过喜欢得比较纯粹,换种说法就是欣赏这人。 一直到元宵,都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而楚云房间里的灯再也没有在凌晨半夜亮过,近来她早睡早起,有许多事情要忙。 嫂嫂把事情藏在心头,总是忍不住要偷偷观察她,好几次都想开口问问,希望楚云能否认,但是都憋住了没多嘴。 楚青仍旧跟贺西宁要好,嫂嫂看在眼里,却止不住叹息,贺西宁那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就成了这样呢,性取向什么的她不多做评判,可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会跟楚云好上。 不该这样的。 有些事情就是越想越想不通,找不出个缘由。 理性来讲,生活是自己选择的,别人不应该多加干涉,可感性却正正相反,嫂嫂左右为难,她看着贺西宁,不免感慨。 实话实说,贺西宁的确不错,有样貌有能力,虽然才十八i九岁挣不了钱,但以后前途肯定不可限量,而且一相处就知道这是个有主见的,仅仅看性格方面,配楚云还是合适的,可偏生错了性别和年龄,还有理不清的关系。 嫂嫂不知如何判断,除了惋惜就是感叹,变得愁眉不展,不过她没敢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只是偶尔楚天成感觉她哪里不对劲,会问一两句。 她都说:“没,只是最近有点忙,搞得晕头转向的。” 年末年初都是一年之中最为繁忙劳累的时候,大家都累,楚天成倒没多想。 过了元宵,楚云和贺西宁一起回C市。 老爷子的不满意直接摆上了脸,但还是去机场送她们,楚云难得温情地抱了一下他,走之前喊了一声“爸”。 女儿大了管不了,她想做什么,谁都没办法。 回到C市的第一天,贺西宁把二钱从齐家接回来,齐硕过来蹭饭吃,跟她们闲聊:“你们家二钱天天趴在池子里一动不动,有几回我都以为它怎么了,还去看了宠物医生,医生说它只是懒得动。” 楚云听得直笑,把二钱又放进浴室里。 她跟贺西宁商量了一下,最后买了一个大的鱼缸回来,给二钱做了一个居住地,算是它的房子。 -- 第152页 二钱每天除了爬就是爬,慢悠悠地在鱼缸里动着,刚开始那会儿它总是撞到玻璃上,渐渐习惯以后就会自己拐弯儿了。 “它还挺聪明的,知道不能撞玻璃。”楚云笑道,跟贺西宁说。 贺西宁最近休息得不太好,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而且齐硕经常带着电脑跑过来,不时也会带着其他朋友。 楚云都不知道原来贺西宁人缘这么好,认识那么多人,男生女生都有,全是朝气蓬勃的大学生。贺西宁有事不会瞒着她,可也不会什么都交代得清清楚楚,这样的事情一连发生了好几次,楚云才知道这群小孩儿在搞创业。 国家在扶持大学生这一块上向来大手笔,鼓励创新,资助和相关政策从来都是最好的,只是多数人都不了解。 楚云听到他们成天在说互联网产品什么的,还以为是要开店,毕竟这两年网店开始展现出红火的苗头。在后来的几年时间里,政策的变动和网络的飞速发展使得市场改头换面,线下到线上的转变让许多有眼光的人都发了大财,09年的时候淘宝和支付宝不过才问世五六年,阿里巴巴集团还在跟其它公司拼命厮杀。 不过他们搞的不是这个,只是在庞大的网络市场里捡漏而已,专挑那种成本低但又有利润的小投资下手,赚一笔就弃掉。 楚云一直云里雾里的,没明白他们到底怎么赚的钱,只知道一群小孩其实没多少资金,赚的钱自然不多,忙活了三四个月就赚了万把块钱,在她看来就是小打小闹,久而久之便没放在心上。 来家里的人也越来越少,之前有一大堆,现在只剩几个,一群人就是无头苍蝇乱飞,费了那么多力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赚的钱平坦到每个人身上也没多少,纯属浪费时间。但齐硕和贺西宁都在坚持,跟剩下的几个人一起把身上所有钱投进了一家小网站。 楚云近来也在搞投资,她的交际圈子大多都是有钱人,三四十岁已经过了追求感情的年纪,大家都更为现实,更倾向于实现自我价值那个层面,通俗点说就是都想干出一番事业,开始经营自己的生意,有些好友做生意会带上周围的熟人一起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为了多一个人承担风险。她这个闲散、卡里又有不少存款的未婚人士就成了“香饽饽”,大家都喜欢找她。 未婚的好处就在这儿,没有那么多顾及,不必考虑各种因素,更不必顾着孩子和家庭。楚云也不傻,掏钱也要看潜力,觉得行的就多投点,不行的就意思意思。 而正是这种碍于朋友情面不好拒绝,谁来就投一笔的态度,让她在往后的日子里大赚特赚。不过在09年上半年她基本处于只出不进的状态,确实砸了不少钱出去,连楚天成都在电话里骂她,不要乱投资,乱来就是拿钱打水漂。 她其实不是特别在意,因为火锅店今年起来了,每个月都能给她赚不少钱,虽然不至于发大财,但是远远足够她生活了,还能存一大笔。 回C市以后的生活宁静而美好,七月初的时候,嫂嫂和楚天成竟然过来了,夫妻俩出来旅游。 彼时她俩已经搬回了廊桥院子,当得知夫妻二人要来,楚云微微惊诧,没想过他们会出来旅游,毕竟今年那么忙。 楚天成让她别过去接,直接带着嫂嫂打车过来。 楚云从火锅店赶回来,匆匆忙忙买菜准备,夫妻俩都没提前通知,搞得她手忙脚乱的。 嫂嫂还是老样子,温柔又贤惠,一进门就过来帮忙干活,还拿了一把青菜让楚天成帮忙择。 “本来是想去成都的,想着你在这边,就过来看看。” 楚云笑了笑,勾起散乱的碎发别在耳后,回道:“你们都不提前说,不然我昨天就开始准备了。” 夫妻俩过来,她挺高兴,整个人都笑吟吟的。 桌上有一对情侣杯,楚云没收拾干净,他们过来之前她把该收的东西几乎都收好了,以免被看出什么。楚天成瞥见这一对杯子,倒没过多在意。 贺西宁回来了,看见他便喊了一声。 嫂嫂见到贺西宁进来,神情控制不住地凝滞了一瞬。 第92章 真正离开 这阵子嫂嫂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保持沉默,如今再次见到贺西宁,心里颇复杂,连贺西宁跟她打招呼她都没怎么理会,有点冷淡。 其他三个人都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贺西宁下午第二大节有课,吃完饭呆了一会儿就走了,楚云想开车送她,但顾及到楚天成两个还是没有,让贺西宁自己走路回学校。 人一走,嫂嫂顿时自在了许多,她说道:“你对西宁真好。” 楚云一愣,反问:“有吗?” 嫂嫂没回应,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她,终究还是转过身叹口气。 夫妻二人在下午四点多走的,坐车去成都那边,走的时候是楚云开车去送他们,嫂嫂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楚云没上心,不怎么在意这些,送走他们就回了火锅店。 晚些时候周易打来电话,他已经很久没跟楚云联系过,一直在美国照顾周知敏,偶尔也会回广州一趟,回去帮周父忙建材生意,但是鲜少来C市,这都离开快半年了,楚云就见过他两次。 “过两天我要回来,出来吃个饭。”周易豪爽地说,听起来心情不错。 -- 第153页 楚云应道:“成,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我自己会回来。” 她就是客气一句,不用就算了。 周易在电话那头有点啰嗦,跟她说着周知敏的病情,去美国那边治病真的有用,效果也比在C市好得多,毕竟人家整体的医疗水平和先进药物就摆在那儿,如果不出意外,最多明年这时候就能回来。 这一趟出国治疗可谓天价,不是几十万就能拿下来的,个中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 楚云听着都高兴,她还是比较喜欢周知敏那小姑娘的,亦希望肖可辛跟她能好好的,想着,她多嘴问了句肖可辛的近况。 “我爸把她弄进我们家公司了,打算培养培养,过两年让她帮忙做事。”周易说,顿了顿,又继续,“你是不知道她之前做的什么工作,读书又不行,出去给别人打工连合同都不签,一个月两三千,简直蠢。” 他嘴里说着嫌弃不满意的话,但语气并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不是关心肖可辛,他也不会管这些,肖可辛要是能进周家的公司做事,周父肯定不会亏待她,也算是另一种认可了。 楚云好笑,听这番话,感觉周家的人这半年以来对肖可辛应该不错。 “她年纪小不会,你多扶持一下呗。”她说。 周易在电话里又喋喋不休,反正就是挑肖可辛的刺儿,简直像婆婆看儿媳妇。挂断电话之前,他提醒说:“到时候把贺西宁叫上,一块儿吃饭。” 不用他说,楚云肯定会把人带上,只是听了这话有一瞬间怔愣,因为以前周易不会当着她喊贺西宁的名字,一直都是说“你外甥女”。她应下,言讫挂断电话。 贺西宁今天竟然九点多才回来,同行的还有齐硕。 他俩都比较高兴,贺西宁都笑了两下,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齐硕解释:“楚姨你不知道西宁多厉害,我们今天赚了一千多。” 楚云一愣,没反应过来,脱口道:“怎么赚的?” “西宁写了个爬虫代码卖给别人,在我们网站上卖的。”齐硕兴奋地说,都快动手比划了。 贺西宁还会这个,楚云有点意外,毕竟是学医的,突然去搞计算机,她都没想明白咋回事。其实大学里多数专业都会教计算机,不过教得很基础,非相关专业想要了解更多基本只能靠自学,贺西宁就是自学的,用的还是她送的那台上网本。 人与人的差别就是那么大,有能力的人好像 干什么都行,贺西宁平时只是随便玩玩,然后学了一星半点,也不精通,没想过能靠这个赚钱。爬虫代码不难,基础且简单,但是实用,实用就等于可以卖钱。不过这人可真够狠的,卖得那么贵。 楚云都不知道贺西宁会干这些,很是惊讶。 齐硕笑道:“西宁会的可多了,我们网站就是她在管理,现在是越来越好了。” 他们那个网站楚云是清楚的,一开始就是私人建立的交友网站,搞得乱七八糟的,不过每天的浏览量还不错,几个人小赚一笔以后就把这个网站买了下来,也没费多少钱,主要就是买那点活的浏览量。买下来以后几个人加班加夜把网站简单重建了一次,分成了三个板块,原来的交友区一个板块,剩下两个板块分别用来搞个人主页和什么广场,反正就是为了交友服务,让用户更好地展示自己。 几个人能力有限,自知整不出太大的名堂,他们那点钱连好一点的服务器都租不起,也不会搞得太大,做这些就是为了把网站包装好一点,然后卖掉赚钱。 楚云不大懂这些,没太放在心上,只叮嘱他们不违法就行。 齐硕走后,她跟贺西宁说了周易要回来以及请客的事。 贺西宁自然要去,没有任何意见。 彼时她俩正在浴室里,灯光昏黄,随时要熄灭的样子,贺西宁的小臂有力地抱着她的腰臀,深情地爱她,黝黑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她的样子。 七月的C市已经开始热起来了,浴室里更是闷得很,楚云热得厉害,汗珠从她头发根部流出,倏地流过微微仰起的脖颈,滑过了艳艳生香的娇美海棠花。 这个夏天她比以前瘦了些,比之去年就更瘦了,所以当周易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惊讶她这半年是有多累,怎么又瘦了。 她确实累,光是火锅店就有得忙,不过也还好,自己觉得没什么。 周易看到贺西宁时,不再像之前那样拿她当小孩儿看,而是认真地用余光审视了一番,贺西宁好像又长高了些,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有点成熟的味道。 贺西宁从头到尾很照顾楚云,连筷子都会帮她洗一下再递过去,楚云渴了想喝汤,只需要看一眼汤碗她立马就给盛一碗。周易看在眼里,什么都不说,楚云比他想象中过得好,可以说得上幸福,他以前就想着楚云那么好应该结婚,现在感觉好像也不必那样,就像他自个儿,结婚还是自己过,亦或者找个女朋友,反正自己觉得可以就行。 太久没见,他话有点多,絮絮叨叨讲着在国外的见闻,但不是讲的国外有多好,讲的是那些在医院里看到的生与死。 “在病痛面前钱再多都不够,几十上百万眨眨眼就没了。”他感慨,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不免唏嘘。 楚云不能切身感受到,倒是偏头看了看旁边这位未来的大医生。开车回去的路上,她想到贺西宁最近总是在捣鼓怎么赚钱,虽然赚得不多,但是很努力,便问了一句:“以后想做生意么?” -- 第154页 贺西宁转头看向驾驶座的她,街道两旁有路灯和挡光的大树,故而车内的时明时暗,楚云的脸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分外柔和。她回道:“不想,还是想做医生。” 楚云其实也是想她当医生,因为生意真的不好做,白手起家一出口就四个字 而已,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当医生就是太累,读书累工作也累,不过比自己创业更实际。 她打了下方向盘,绕路走。 “打算读研吗?” 这个问题已经问过许多次,只是她没怎么问过,她是想贺西宁多读几年书的,毕竟是医学专业,这个职业是学无止境的典型代表,学历就是能力,只读本科的话将来发展会很受限。 贺西宁自有考虑,她清楚,更清楚这人做的决定很大程度上都跟自 己有关。她其实想跟贺西宁坦诚,自己可以慢慢等,不必那么着急,如果她俩都可以活到七老八十,那还有四十多年呢,还长得很。 这人没说话,想法比较固执。 聪明的人就这点毛病,做的很多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会轻易改变。 楚云不强求,她都无所谓。 . C市的人跟四川那边差不多,有事无事就是吃火锅,冬天吃夏天吃,一年四季吃不腻。火锅店的生意尤其兴隆,天天晚上生意火爆,楼上楼下都坐满了客人,还有一堆人在外面排队。 楚云从来没想到生意可以这么好,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有客人让她去北区开分店,肯定更赚钱,她没那个打算,反正一切看周易的意思。 直到八月底,她还成天处于忙碌状态。如楚天成所言,她之前投资的那些生意绝大多数都打水漂了,连她看好的都直接倒闭了,投进去的钱一分没赚回来,甚至还有朋友找她借钱堵漏洞。 不过也有小赚的,只是赚得不多,但好歹能有点回报,少是少了点,至少算个安慰。她不大在意这些,自身也不缺钱,赔就赔吧,就当交友用了。 楚云心态好。 九月初,她卡里突然进了一笔账,大约五万块,是一位朋友给的分红。她都没怎么关注过这些,收到钱的时候还以为打错了,接到朋友的电话才知道是分红,朋友说以后会定期把分红打到她账上。 楚云感觉自己像中了彩票,运气爆棚。 但是高兴的日子没持续两天,周六的晚上,楚天成突然打电话过来让她回北京一趟,说家里出事了。那时她刚刚跟贺西宁温i.存结束,接到电话时都懵了会儿,楚天成语气有点冷,不多解释,说完直接把电话挂断。 她听出那边有人说话,好像是在医院里,于是连夜收拾东西买票,跟之前那次一样,急匆匆就走了。 第93章 最后的爆发 老爷子病倒了,被气病的,还挺严重,躺医院里就吊着一口气,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连话都说不出来。 至于为什么会被气到,这事还得从楚云说起。 嫂嫂没守住嘴,憋不住跟楚天成坦白,她也没直接说楚云跟贺西宁有关系,只支支吾吾说了楚云可能喜欢女的。楚天成听了,一句话没说,亦什么都没做,夫妻俩都在这件事情上沉默了,也是那么巧,好不容易有机会打开天窗说亮话,却被老爷子听了去。 其实一开始老爷子只听到了楚云的名字,以及跟贺西宁怎么了,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他都不清楚,当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不好了。 气急攻心。 老爷子没想过偷听,只是夫妻俩最近怪怪的,他还以为闹架了,路过夫妻俩房间门口时见门半掩着,里面开着灯,便停下来站了会儿。 楚天成和嫂嫂说话声不大,谁成想会被听到。老爷子心里一股气直冲上头,呼吸不顺畅,他没立马发作,而是一连憋了许多天,都憋成心病了,心病郁结的后果就是晚上在沙发上坐着时,问了楚天成一句楚云到底怎么回事,楚天成没说实话,然后他就一下子倒了下去。 当时家里就楚母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等楚云赶到北京的时候,她已经清楚了。 楚母还好,至少还能站着,可也气得心绞痛。 这事情就像北方吃面食多而南方普遍吃米一样,突然某一天有人告诉你,南方不吃米改吃面食了,无法接受。 楚云站在低气压的病房里,没人跟她解释到底怎么回事,老爷子在床上吊着眼皮子看着她,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睛。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血气方刚铁骨铮铮的汉子,在老家是远近闻名的能当事的坦荡大哥,他一辈子行得端坐得直,以为有儿有女如今儿孙满堂,人生就圆满了,结果来这么一遭。 他不知道什么是同性恋,只晓得锅要配盖,女要配男,两个女的,另外那个还是故友的外孙女,他一时之间都理不出一个发泄的口子。 出柜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而且后果比楚云想象的要严重,她以为会是鸡飞蛋打,但没有,老爷子见到她就血压直飙,楚母也气得半死,最后还是嫂嫂拉着她离开。 嫂嫂自觉对不起她,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可到底找不出说的话,最后什么都没说。 老爷子情况不太乐观,医生一会儿跑过来一会儿跑过去,就怕他会出问题。 几个晚辈守着他到天亮。 说不出话不是要命的大毛病,暂时性失语,医生拿着也没办法,只能劝老人家惯例想开些。 -- 第155页 想开些,说得容易,医生们都不清楚他为何气成这样,只能叮嘱家人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楚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手里还握着手机,她不知道该守着老爷子还是给贺西宁打个电话,走得太匆忙了,一下车就来了医院,都没来得及跟贺西宁报平安。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给贺西宁发短信,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到北京了。 贺西宁回短信问发生了什么,她没回复,不知道该怎么说。 老爷子在医院一连呆了两天,之后回家养病,自始至终不愿意见她,却也不让她离开。回家后的第二天,他终于能说话了,可依然很气,拐杖在地上杵得很响,就差指着楚云骂。 “我管不到你了,我要死了你也别回来,最好有多远走多远。” 都是气话,关着门骂,生怕楚云真走了。 楚天成全程冷着脸,如今造成这个局面,他有一点责任,但更多的在楚云。他本来想着跟楚云先聊一下,结果还没来得及就这样了,他作为大哥,亦是楚家的顶梁柱,其实没想过这茬,更不知道 该怎么解决,现今也只看着,拿不出个法子来。 楚云在家呆了大半个月,尽心尽力照顾老爷子,无奈老爷子不领情,一家人谁都不开口明说那些事,好像不说就没发生过似的。 往常温馨和平的家庭氛围消失,楚家日日僵着,老爷子整天头昏脑胀,他平时那么宠爱楚云,现在却忍不住要骂,可不是那种出口成脏地骂,他有风度,骂不出太过分的话,只会说:“等我死了懒得再管你,以后你别进门,我死了随便你做什么,连一柱香都不用你烧。” 不侮辱人,但很伤人。 楚云不好受,家里没人站她这边,老爷子不住地乱发脾气。 楚母以泪洗面,一开始躲在房间里哭,后来在客厅哭,到如今当着她的面就哭,嫂嫂安慰她,她说:“不晓得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事儿……” 楚天成只会抽烟,他很少抽烟,一年都抽不了一包烟。 乱得不行。 这些都还算好,虽然难受,但大多数出柜不就是这样么,楚云能接受,反正任由他们怎么做,暂且都一一受着,而且她也不敢刺激老爷子,就怕出事儿,老爷子这两年身体愈发差了,很难担保不会有问题。 她跟贺西宁联系过,怕扰乱贺西宁学习,一开始说是老爷子生病要在北京呆一阵再回去,但一连呆了大半个月都没有好转的趋势,然后又呆了半个月。 国庆假期间贺西宁竟然直接过来,谁都没通知就出现在楚家门口。 老爷子看见她简直血压飞飙,气得手都在哆嗦,真的是肝疼,他太气了,骂了一句直接拿起拐杖就打了楚云两下,打得不用力,但架势很吓人。 所有人都吓懵了,楚天成更是把他拦着,轻吼干站着的楚云:“还不把她带走!” 嫂嫂手脚无措,她那个性子就不是会闹的人,更不会处理这种事情。 楚云想带着贺西宁先出去,打算好好跟这人说一下,结果楚母跑出来拦着,劲儿很大,不由分说地贺西宁推出去,边推边红着眼睛说:“你来做什么?你来做什么?做得还不够么,你为什么要过来,谁让你来了?” 贺西宁念着她是长辈,不还手,不敢杵在原地不动,只能先出去。 楚母平时多端庄温柔的一个人,眼下却像在撒泼,她真想给贺西宁两下,问她为什么要那样,怎么就跟楚云搭上了,她同性恋找谁不好,找同学找朋友找全世界谁都行,可就是不能找楚云。楚家上下对贺家对陈家不够好么,算仁至义尽了,当年在老家,陈君华读不起书连学费都是老爷子出的,陈君华跟师傅学手艺也是老爷子牵的线,后来念着母子俩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他们才想着让楚云过去,本是打算帮衬帮衬,谁会料到呢? 楚云以前好好的,那会儿家里给介绍对象,她虽然次次都不情愿,但性取向是没有偏的。楚母都清楚所以才那么痛心,她觉得就是贺西宁在害人,于是用力狠狠推了一把,又说:“不要再来我们家,这里不欢迎你!” 力气太大,贺西宁没防备,趔趄一下撞到了铁门一角,脸上立马被刮了一道细细的口子。楚云一怔,终于忍不住过去拦着,她的偏向性太明显,那么毅然决然地把贺西宁护在身后。 “不关她的事,你别拿她出气。”楚云忍着脾气说,还算好言好语。 刚刚那一撞,贺西宁的胳膊还硌墙角的凸出上了,楚母力气那么大,真的痛,她闷哼一声。她不动声色拉了拉楚云,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没事……” 楚云不该说那一句话的,她看到贺西宁受气难免有点激动,因为袒护这人,楚母一张脸被火气涨红,气得胸膛起伏,眼泪直掉。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眼下向着一个外人,用那么严厉的语气指责她,好像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可明明都是为了楚云…… 火气上的人都是不讲理的,明明不是那样。 楚云和贺西宁的互动,极大地刺激了旁边的老爷子,另外两个人都不说话,劝都不劝一下。 他拿着拐杖往贺西宁脚边打,气急训道:“出去,走远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跟对待楚云不同,自己的女儿他不敢下重手,对贺西宁却是起着替老友教训不肖子孙的心,贺西宁不往外退,他就结结实实一棍子打贺西宁小腿上。 -- 第156页 楚云赶紧拉着,喊道:“爸,你干什么,你别打她……” 可是她拉不住,见贺西宁还不动,老爷子又抬起了拐杖,连着打了贺西宁几次,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 “我今天就要替你外公教训教训你,无法无天了,”老爷子把楚云推开,简直痛心疾首,“你知不知道她是你的谁?知不知道什么关系?啊?” 贺西宁一句话不说,要骂要打都受着,还不着痕迹把楚云拉开一些,她薄唇紧紧抿着,半晌,才哑着声音说:“知道——” 话音一落,拐杖就打在了她肩上。 她当即脸就刷地白了,很痛。 楚云以为出柜挡风雨的那个肯定是自己,没料到 家里人只找贺西宁一个人生事,她眼角红红的,想拉开老爷子却拗不过。 拐杖棒子跟雨落一样,打得那么用力,都能听见声音。 老爷子最后连楚云也一并打,不过打不着,因为贺西宁把人给护着。楚云让她先走,她也不走,躲都不会躲一下,老爷子身体不大好,喉咙里开始直吼吼,像是不能呼吸,憋得脸红脖子粗,后面的楚天成发现不对劲,赶快把人给接着。 他冲楚云厉声说:“还不让她走?!” 第94章 可靠 北京的下午烈日骄阳,太阳斜在天上着实刺眼睛。 贺西宁暂时先离开,再不走真会把老爷子给气出问题。家里人赶忙把人带进屋,让老爷子别激动,顺顺气,嫂嫂会一点急救措施,焦急了许久终于让老爷子平复下来。 大家怕出问题,想送老爷子进医院,他不去,而是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上楼了。 嫂嫂有些自责,她就不该说出来的,更不该跟楚天成谈论这事,瞒着也好,至少不用闹到这个地步。她嫁过来这么多年,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但从没见老爷子红过脸,还打人,楚哲小时候皮得要命都没被他打过,往常脾气那么温和慈祥的一个老人竟然会动手,她真的难过,歉然地瞥了眼楚云。 楚云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透露着哀伤,说不清是难过还是什么。 楚母仍旧在抹眼泪,但没人理会。 其实除了闹,这家里也找不出别的发泄方法了,两个老人家不太可能会跟楚云讲道理,毕竟她已经三十几岁,不至于像十几岁的孩子那样拎不清,能做出这种事情都是有过考量的,哪会是冲动。不论打还是骂,归根到底,都是没有办法,因为没有办法所以才会大动肝火,而且贺西宁是什么人。 大多数父母就是这个样子,平时教育孩子时就是别人家的好,关键时候心都是偏的,正如老爷子刚刚只打贺西宁不打楚云,那时候他真没把贺西宁当十九岁的孩子对待,认为就是她把楚云给带偏了,毕竟楚云之前还好好的。 且陈君华和外公若是泉下有知……老爷子真的没脸面对,之后入土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见他们。 老爷子是痛心又想不通,教训都不知道该怎么来,气得要死要活的。楚母亦是,三十多岁的女儿该怎么教育,打还是骂,或者威胁?要是只有十七八的姑娘,她还能说一说,实在说不听没办法了就给两棍子,可楚云那么大了,她有自主独立的能力,家里还能怎么办,像旧社会那样儿女不听话就关家里不让出去么? 越想,楚母越伤心,她心里认定了就是贺西宁的错,恨死了这人,又想着楚云不争气,竟然跟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孩儿搅和到一起,贺西宁比楚青都小,楚云怎么忍得下心……十八.九岁,可能连三观都没完全形成,楚云一个三十四岁的人竟这么没脑子。 如果把贺西宁换成一个年级相差不大的陌生人,大家可能都不会像这样气到快失去理智。 太难接受了,乱得像团麻。 楚天成在楼道里抽烟,脸色沉沉的,他是看着楚云长大的,从小到大都尽心尽力照顾这个妹妹,楚云要做什么他几乎都不会反对,如今出了这种事情,他没有任何表态,除了看着还是看着,谁都不帮。 老爷子在房间里,把门关了,谁都不让进。 楚云亦回了房间,她惦记着贺西宁,老爷子下手那么重,肯定很痛,应该也伤到了,她想给贺西宁打个电话,结果刚刚摸到手机嫂嫂就过来敲门。 嫂嫂是讲道理的人,今天闹得这么大,她自知跟自己脱不了干系,现下拿着药膏过来看看楚云。她有点愧疚,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见楚云把门打开了,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可到底没说话。 还是楚云先开口:“进来吧。” 嫂嫂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小臂上有淤青,应该是刚刚不小心没躲过,被老爷子给打的。 “要不要上点药?”她问,心里不住地叹息。 楚云都没发觉自己哪儿有伤,这才注意到自己小臂上的淤青,她当时都在着急拦着老爷子,可惜拦不住,压根没察觉。 不等她回答,嫂嫂直接帮她上药。老爷子下手可真够狠的,伤的地方一片 青紫瘀血,看着都吓人。 嫂嫂想跟她说声对不起,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最后干脆憋红了脸,歉意都摆在了脸上。楚云看了看她,还算理智,轻声说:“不关你们的事,都是我该受的。” 出柜嘛,都差不多,自己做了什么事就得承担相应的后果,她原本就有那个觉悟,那会儿想着将来有一天自己会将老爷子和楚母应付妥当,想着可以慢慢来,循序渐进,她的打算是自己先跟家里坦白性向,不把贺西宁牵扯进来,得一步一步来,这样或许更容易接受,谁知现在一下子就炸开了。 -- 第157页 她有些难受,因为火力都对准了贺西宁。 现在这人被直接赶出去,也不知道在哪儿,在做什么,心里得多难过。 这家里的都是她的至亲,打或骂,她都能承受,毕竟还有一条亲情的线在,可贺西宁才是真的无依无靠。有些人出柜,两家掐架,再怎么吵怎么闹,必要时候双方家长都会向着自己家那个,即使嘴上说得难听,行动上还是得护着,陈君华早没了,除了楚云谁会向着她呢。 上完药,楚云没跟嫂嫂多说什么,闷不吭声坐在床边。 嫂嫂知趣出去,一出门转身就遇到楚天成。 楚天成神色沉郁,但看到她还是柔和了一瞬,抬手帮她理理头发,小声问:“她怎么样了?” 还是关心楚云的。 嫂嫂叹了口气,带着他到远一点的地方说。楚天成却没去关心楚云,听完,看了眼楚云房间的门,说道:“我去看看爸妈。” 这种事情夫妻俩不好插手,帮谁都不对,他俩反应没老爷子他们那么大,也不存在支持谁,就只有夹在中间。老爷子和楚母是旧一派过来的人,即便之前表现得再开明,但骨子里的固执思想是很难转变的,而夫妻俩则在新思想底下长大,一时半会儿可能不会接受,但反应不会这么激烈,亦更容易转变。 究其缘由,文邹邹点讲,其实就是教育的对撞,大环境影响带来的后果。鲁迅那个时期还流行离婚呢,那时候大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离婚就是打破旧思想的一种流氓方式,等到了八十九十年代,离婚就成了天大的事,那是封建思想与社会影响的双重交织,原因很复杂,但到了今天离婚就很寻常了,大家更注重自由与自我,婚姻逐渐向平等的方向走。同性恋也一样,97年以前是犯罪,直到01年都是有病,现在则会有部分群体发声,号召大家反歧视。 老爷子和楚母不认为自个儿有错,楚云也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家里的阿姨煮了晚饭,结果都没人吃。 嫂嫂下楼端了三份饭菜送上楼,敲楚云的门,没人应,一连敲了几次都没回应。她抿抿唇,偷偷把一份饭菜藏起来,然后再去给老爷子和楚母送。 老爷子还在气头上,性子死倔,大概确实是太气了,胸口都一直疼,见嫂嫂端着两份饭菜进来,但托盘中间还有一个圆形的水印,便知道已经给楚云送过了。他也不吃,任凭嫂嫂喊就是不应,倚在床头轻唤心口痛。 嫂嫂没多理会,出去让楚天成过来守着。 . 十月里北京六七点的天已经黑了,楚云从家里跑了出来,她要去看看贺西宁。 出来的时候撞见了楚天成,可他没有拦着,默许她离开。 楚云不是莽莽撞撞的人,她做完事会回来。 她都没敢开家里的车出去,就怕被老爷子楚母发现,穿着一件单衣就往外跑,跑累了就走,这一片地方大,出去不开车要费一些时间。 手机没多少电,她赶紧给贺西宁打电话。 几乎是一接通,她就马上问:“在哪儿?” 手机里传来呼呼的风声,贺西宁在那边默了会儿,才回道:“门口。” 这人被保安赶了出去,以后都进不来,但又念及楚云可能会出来,所以一直没走。保安在门口守着,对她很不客气,她在电话里没说,薄唇紧抿,半晌,又说:“别急,我等着你。” 楚云出来压根没看到她在哪里,只听到保安在抱怨,她四下转转,才看到贺西宁站在很远的拐角处。 不躲着,保安就会继续驱逐。 楚云心头一酸,赶紧过去。 贺西宁头发都乱糟糟的,瘦削的下巴上不知何时划了一道红痕,她穿了一件薄外套,看不出手上背上被打的淤青。楚云刚刚走近,就被她一把抱住,还没来得及开口,这人倒先说:“没事,没事……” 保安听到声响,朝这边走来巡视。楚云只得先拉着这人离开,往巷道里躲。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更新,下午晚上都有事,么么 第95章 取暖 北京一如既往的繁华,街道上的灯光亮堂,走哪儿都有光亮照着,巷道里有卖吃食的小摊,食物的味道香气扑鼻。楚云在一条街远的酒店开了一间房,将贺西宁安置在那里,其实贺西宁已经不需要照顾,但是她不放心,尤其是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 她不回去,在电话里言语躲闪,贺西宁便知道哪里不对劲,到北京来并不是莽撞行事,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怕又像上回一样。 一进房间,楚云就先查看了一下贺西宁身上的伤,好在只是看着有淤青,并没有太吓人。 她碰了碰淤青,柔声问:“疼不疼?” 贺西宁摇摇头,“还好,没什么感觉。” 被打的时候肯定痛,老爷子下手那么狠,就差把拐杖打断,楚云赶忙帮她处理了一下,眼眶里都有点湿,今天什么都是贺西宁一个人担着,还护着她,要不是为了不让她被打到,也不至于被老爷子打了这么多下。 老爷子是真的狠心,以前那么喜欢贺西宁,也那么宠爱她,这次却一点都不留情。 她让贺西宁先去洗个澡,自己下楼在附近的小商店买了两颗鸡蛋,回酒店用热水壶煮熟,等贺西宁洗完出来用熟鸡蛋给她揉搓淤青,这样可以消散得快一点。 -- 第158页 背上淤青尤其多,一条一条的看着就瘆人,贺西宁把睡袍脱了背对着她。 贺西宁的身形还是那么清瘦,之前跟她生活了一阵好不容易长点肉,现在又没了,腰特别细瘦有力,楚云抚了抚她的背脊线,感觉到这人轻微地抖了一下。滚完鸡蛋,她从背后把人抱住,一动不动地抵在贺西宁肩头。 贺西宁的头发浓密柔顺,垂在肩后,她就这么裸着上身,胸前两团鼓起,腰腹很是紧实,没有一丝赘肉。楚云合上眼皮,靠在她背后,大概是被今天的事情搞得有些疲惫。 反过来抱住她,将被子拉到身上盖着,贺西宁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问道:“怎么了?” 楚云心里愧疚得很,抓着她的手臂,凑到她脸侧挨着,半晌,才说:“以后要过来记得先给我打电话,提前说一声。” 不然又像今天这样。她有些心疼地亲了亲贺西宁的下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 “嗯……”贺西宁揽住她,轻声应道。察觉到楚云情绪有些低落,她侧头过去寻楚云的红唇,先挨了挨嘴角,又移到唇上,撬开了楚云的齿关。 头顶的灯光有些暗淡,楚云说:“我去洗个澡。” 贺西宁:“今晚留下?” 她点了点头,肯定是要留下的,不会让贺西宁一个人在外面,本来今天就受了苦,哪可能还会走。楚云会在这里呆一夜,明儿大清早再回去,至于老爷子和楚母,她是不怕的,只是顾及着两个老人家身体不好不敢做得太过。 其实出柜这事儿怎么讲,理来理去就是为了得到认同,若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大可收拾东西直接走人,但楚云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不会用非黑即白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更不会因为一件事就舍弃掉从前那些对自己好的人,这比较矛盾,但也很现实,毕竟她不想将来有一天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而后悔。 而且贺西宁也不会让她这么做,要是真的想让她一走了之,就不会赶到北京来了。 一辈子还很长,事情都可以慢慢解决,不必破罐子破摔。道理很简单,好比两个人吵架,但一般不会因为这样就绝交,老死不相往来,除非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不过个中苦涩还是不好受,即使都懂,但是心头仍旧酸酸的。 关了灯,两个人抱在一起,躺在床上窝着,黑夜浓郁无边,像要吃人的猛兽,将一切都吞噬殆尽。楚云在想着之后的打算,过两天肯定要送贺西 宁回C市,毕竟还要继续读书,她自然也要回去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如今闹到这种地步,她不可能再听从家里人的话,不能事事都顺由着,得拿出态度来,之后闹也好吵也罢,不能有丁点退步的意思,这是一场持久战。 很多道理楚云都懂,三十多年的饭不是白吃的,她白天的时候心思乱得不行,整个人都是懵的,现在跟贺西宁安安静静躺一块儿,脑子便清醒了许多。 不过她有点不放心贺西宁,沉思良久,便把打算跟贺西宁说了,敞开心扉地聊。 贺西宁真的比她想象中要成熟,许多事情考虑得比她还周到。老爷子今天那样,贺西宁不怎么在意,她早就料到了,出柜哪有容易的,如果容易现实社会就不会存在歧视和反对的声音,成见是社会变更积累下来的顽疾,要打破不是用点力就可行的。她挟着楚云的腰肢,把人扣在怀里,低低地说:“我知道,不用担心。” 楚云抱紧她,说道:“好好照顾自己,也别担心我,下次别直愣愣就跑过来了,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 她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楚家除了闹还能怎么样,最极端的方式可能就是变相限制她的人身自由,然而她有自己的交际圈,朋友一大堆,总有帮忙的,限制了也没用,而且老爷子和楚母不会那样做,人即便再冲动,但道德和理智底线还是有的,两个老人家催婚都不会做得太过,心底里还是给她留了很大的一块地,况且还有楚天成在。 出来的时候楚天成没有拦着,那他肯定是偏向自己的,只是暂时还不认同这段关系而已。 贺西宁却没吭声,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另一只手掌到她后腰处。 “以后我半天给你打一次电话,”这人说,“你看到了就接,不方便就回个消息。” 还是担忧楚云,怕老爷子真的会做出什么事。 楚云默了片刻,到底还是嗯声。 她抱着贺西宁的后颈,犹豫了一下,将对方搂住,在这人颈窝里蹭了蹭。她还想说别担心之类的话,但终究没说,贺西宁怎么可能不担心。 动了动腰肢,她突然支起身趴到贺西宁身上,然后挨过去亲吻贺西宁的脸廓,下巴,以及抿着的薄唇,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了,两人都需要安抚,即使知道对方的心,还是要用行动来表达。 楚云径自剥掉了外套,去寻自己的彼岸。 她在浪潮里起起伏伏,被困在一隅,潮水泛滥淹到了胸口,贺西宁把她抱了起来,她抓着贺西宁的小臂,红唇张张合合,急需这人给她度一口气。 “西宁……”她小声喊道,声音有些飘忽,没有力气的样子。 贺西宁在背后搂抱着她,用湿热的唇挨了挨她的耳廓,许久才应了一声。 “我在。” 给她可靠与抚慰。 楚云却没再继续说,而是等可以转过去的时候,攀着她的双肩亲吻,去寻求贺西宁。背后的海棠花在轻轻摇动,暴露在有些冷寂的空气里,怀里的人却是温暖的,热着她的心。 -- 第159页 贺西宁忽而抚着她微微仰起的脖颈,像是允诺地说道:“我爱你……” 这人已经说过好多次这样的话了,这一次是最能说到楚云心坎上的,她凑上去碰了碰贺西宁的唇角,莞尔,整个人都被蜜糖包裹着。出柜是艰难的,那么苦涩,但只要有支持在,一切都是小事,总会过去的。 空阔的酒店里,半夜安静得要命,外面是长街灯火,照出一方熙攘热闹的天地。 两人终于沉沉睡去,相互依偎在一起。 楚云如玉的手缠着贺西宁紧紧不放,将自己都抵在这人怀里,依靠着她。 . 酒店的房间里一夜温暖,楚家却形同冰窖,老爷子脾气大,可在房间也不是个事儿,他想着贺西宁,想着楚云,是越来越气,气到凌晨都还心头堵。 他把拐杖扔一边,背着手往外走,走过楚云的房间门口,见门关着灯也没亮,脸色登时不大好看。 楚天成还没睡,见他在门口站着,便过去喊了一声。 “爸。” 老爷子登时就拉下脸,以为楚云还在里面呢。 这倔老头气性冲,自觉这样没脸,三步并做两步,下楼了。 他一晚上都没吃东西,楚母也没吃,气得肝疼胃疼。 这一夜楚家的氛围不像往常那样温情,冷冷的,夫妻俩夹在中间不敢做什么。 楚云回来得早,她没想到楚天成竟一夜没睡,在客厅里坐着,看起来就是在等她回来。 楚天成十分疲乏,手边还摆着烟灰缸,里面全是烟头,都是昨晚抽的,见她进了门,沉声说:“过来坐一会儿。” 第96章 相谈 他不似老爷子吓人,看起来很温和,但也最难捉摸,心思更为深沉。 兄妹俩打小感情就不错,但因为中间差几岁,加上性别不同,所以相互之间还是有一定的距离在,不过这不影响他们建立了深厚的亲情。楚天成不是一个行于表面的人,对她亦是如此,关心都不会直接来,昨儿确实什么都没做,但是楚云偷偷出去后却在客厅里守了一晚上,还帮着应付老爷子。 不过这不代表他会接受贺西宁,是两码事。 “哥,”楚云过去坐下,见他眼下有青黑,轻声问道,“昨晚没睡?” 楚天成没回答,习惯性拿起烟盒想摸根烟出来,但是没烟了,只剩一个空空的盒子,他脸色沉郁,压着声音问:“昨晚在哪儿歇的?” 知道她出去找谁了,可就是不明问。 楚云抿抿唇,如实说:“街外的酒店。” “她还没回去?” 她愣了愣,不说话。 兄妹俩少有交流的时候,更别提交心了,老爷子一直都偏心,对小的更关切,打小就教育楚天成要让着妹妹,想着以后要是楚云嫁人了,去了别人家,家里人也照顾不了太多,所以趁她还小就尽量对她好些。教育方法和理念对不对另说,但楚天成这些年的确对楚云不错,跟对自己一双儿女一样。 楚云小的时候很黏他,走路都走不稳那会儿,还知道他回来了要去门口接,成天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只是后来姑娘大了,少女心事一来,就渐渐跟他拉开了距离,嘴里规规矩矩喊着“哥”,却什么都不会再告诉他,不像小时候不论做什么都要先偷偷跟他讲。 看着楚云长大,他也有点长兄如父的感觉,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如果把楚云换成楚青,他可能会像老爷子一般发火,但当事人是楚云。 他出生在家境优渥的楚家,一落地就享受到比周围的同龄人更好的待遇,但楚云的降临打破了这一切,打从七八岁开始,老爷子对他就非常严格,就差整天耳提面命地训他。从读书到工作,以及现在的子承父业,很多事情都是老爷子给他做的决定,少有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时候,身为一个有束缚的人,他评判不了楚云做得对不对,亦或者她该怎样做,所以保持沉默。 楚天成从来不怨谁,无论楚云还是老爷子,路都是自己选的,只是各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认知,他觉得楚云太冲动莽撞,做事不顾后果。 把烟盒扔在茶几一角,他问:“今天还出去吗?” 楚云红唇微动,点点头,“要出去。” 贺西宁还在外面,这家里那么多人,这人只有孤零零一个,她不出去贺西宁就只能守在酒店里等着。 “别让爸妈知道,”楚天成说,又看了看她,“懂事点,三十多了,不是十三岁。” 楚云没应声,顺手把烟盒扔进垃圾桶,细声细语地说:“少抽点烟,愁也不是这么愁的。” 楚天成神色缓和了些,说道:“不想让我愁就离贺家那个远一点。” 到底还是不支持,不知道是不接受楚云的性向还是不接受贺西宁,亦或者两者都有。 老爷子和楚母闹,楚云尚且能应付,但像他这样面对面地交谈,两个人静悄悄的坐一块儿,每一句话都语气平淡,但包含的意义却深远,没有一个字是在开玩笑。楚云有点失落,以为楚天成会站在自己这边,结果不是,她默了许久,才说:“要是离不了呢?” 楚天成淡然回道:“没有谁离不开谁,她不适合你。” 楚云一时无话,咄咄逼人的语言她说不出来,而且说了楚天成也不会听,半晌 -- 第160页 ,只道:“你不了解她。” 楚天成无话,显然没被说服,说了这么一大通话,楚云一点都没改变他的想法,倒是他一直占上头。 楼上有动静,可能是嫂嫂他们起来了,不好再继续聊。 楼道里的灯突然被打开,亮光有些晃眼睛。楚云心头一紧,突然说:“你以前跟嫂嫂不也是相亲认识的么,你当时也说不了解,不想去,可后来还不是成了。” 她一贯不干涉家里人的私事,尤其是楚天成的。嫂嫂家比较有钱,当初条件比楚天成好太多了,中间人介绍的时候嫂嫂家没什么意见,他倒看不上,认为这是包办婚姻,夫妻俩之间并不是一帆风顺,因为他性子太高傲,后来婚事险些黄了,要不是幡然醒悟倒追,嫂嫂多半就出国不回来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当时那么戏剧性,像演电视剧一样,但给楚天成带来的转变却很大,他一直不提这些,他自觉对不住嫂嫂,毕竟那时嫂嫂受的委屈可不少。 楚天成看着她,“那不一样。” 楼上的人走出来了,马上就要下来。 “哪儿不一样?”楚云径直问,坦坦荡荡地跟他对视。 她不认为自己这段感情有什么问题,即便有对不起别人的地方,那也是对不起陈君华对不起姥姥,不会对不起家里人。不论她是同性恋还是嫁给哪个男人,她将来都会对楚家的人同样好,没有太大的区别,自己该尽的责任她绝不推脱。 她跟贺西宁都能做到坦荡光明,除去性别,没有哪里不合适。 楼上下来的是嫂嫂,她昨晚应该没睡好,脸色比较憔悴,见到楚天成时,脸上闪过无奈的神色。她是睡不着才下来的,兄妹俩都在,她装作若无其事,边系围裙边问:“你们两个,早饭想吃什么?” 不好继续再交谈,楚云过去帮忙,楚天成在楼下坐了一会儿,上楼小憩半个小时。 家里的氛围依旧僵持着,但没有贺西宁在,勉强比昨天好一些。两个老人家昨晚吃了嫂嫂端上去的饭,可能是吃的时候饭菜都凉了,楚母胃不太舒服,吃完早饭就直哼唧,弯腰佝偻在沙发上坐着。 楚云最先注意到她的不寻常,忙倒了一杯热水过去,问楚母怎么了。 可惜楚母不领情,忍着胃痛别开脸,理都不理她。 最后是楚天成开车送去医院,医生检查了一番,得知她昨晚吃了冷的饭菜,便念了两句。 “老人家你这也不是第一回 来了,之前就叮嘱过几次,你肠胃功能不行,冷的东西不要吃,你这一来又是自己找的,真不拿身体健康当回事儿。” 医生给楚母看过几次病,都已经认识他们一家,他脾气不是特别温和,见老人家遭罪难受,连带着说了楚天成他们几句。医院就是这样,不像电视上演的,现实会更有人情味一些。 老爷子在一旁闷着,昨儿吃饭的时候他只顾着楚云去了,忘记楚母不能吃冷的,他想帮楚母揉揉肚子,结果被推开。 他脸色不大和善,冲干站着的楚云说:“还不快去给你妈倒杯热水。” 楚云一愣,她正准备拿着单子去取药。嫂嫂出来打圆场,“我去倒,阿七先去取药吧。” 说完就拿着杯子出去,顺带把楚云给拉上。 老爷子看见她就来气,可在外面还是得收敛一点,反正不论楚云怎么做,他总能挑两句错出来。楚云倒是好脾气,不论说什么都当耳旁风,最后还是楚云出去的时候,楚母有些听不下去,低声骂道:“你逞威逞能,是不是想把她逼走?” 他这才没有再念叨,大家都明白,再怎么闹就是不能让楚云走,不然昨天就把家里屋顶都给掀翻了吵,现在就是谁都不让步。 楚云取完药再进来时,楚母在医生的帮助下已然好受了些,她不搭理楚云,就这么耗着。因为要照顾她,旁边还有老爷子看着,楚云连手机都不能摸一下,她早将手机调成了震动,快中午的时候有短信进来,她感受到,偷偷出去回了信息,结果再进来时就见老爷子和楚母双双沉着脸。 都知道她出去做什么了,两个老人家眼睛不好使,但又没瞎。 白天还有工作要忙,楚天成和嫂嫂等楚母好受些就离开了。快晚饭的时候,楚云想下楼给楚母买热粥,但是楚母不让走,而是让老爷子去,说:“你就在这儿,哪都别去,呆会儿帮我叫医生。” 楚云有些无奈,瞅了眼外面已快黑尽的天色,想着贺西宁还在等着,也不知道今天一天怎么过的。 老爷子买了三个人的饭回来,一家三口都不说话,吃完楚云要去扔打包盒,楚母反应有点大,立马就问:“你要去哪儿?” 她心里有点窝火,忍着出去把东西扔了,回来再说:“我哪儿也不去。” 楚天成八点多才忙完,开车过来接他们,没有嫂嫂在中间打圆场,一家人都分外沉默,老爷子挺直腰板硬气地盯着车外,楚母亦对她要搭不理的。 她早给贺西宁发了短信,说晚一点会过去。 回到家以后,大家各自收拾收拾,皆都回房间,反正见了面也只会冷脸相对,没两句可以说的。 楚云依旧在夜深的时候悄悄出去,这一次没再遇到楚天成。 十月份的天已经变冷,昨天出去就被冷到,今天她特地穿的稍微厚一点衣服,贺西宁在酒店门口等她。 -- 第161页 这人穿得单薄,被风吹得头发乱飞,她不了解南北气温的差异,来时又比较匆忙,且今天一直在等着楚云过来,故而只能将就穿着。 楚云打车过去的,急匆匆付钱给师傅,过后拉着她的手摸了摸,冰冷。她执意带着贺西宁去买外套,以及换洗的小物什,走出商场才想起什么,于是问道:“吃饭没有?” 怕她随时要过来,贺西宁都没出去,也没那个心情吃,不过还是回道:“吃了,天黑的时候吃的。” 楚云自然不信,带着她随便找家店吃点热乎的东西。 她还没来得及问,贺西宁先开口:“今天怎么样?” 楚云肯定不会说实话,在家里受再多委屈都不应该告诉贺西宁,这种时候别给对方太大的压力,她很会掩饰情绪,脸色缓了缓,给贺西宁盛了碗汤递过去。 “还好,回去没多久就赶上了吃早饭,本来想早点出来的,可是我妈胃不舒服,就去了一趟医院。” 绝口不提老爷子和楚母做了些什么,更没有诉一句委屈,风轻云淡的。 贺西宁付的饭钱,一出门楚云就直接去牵她的手,两人在夜半寂静的街道上慢慢往回走,走出一段路,贺西宁将人揽到前面护着,让楚云走远离街道的那一侧。 今夜的街道尤其明亮,处处有光照着。 第97章 相濡以沫 出柜是个很现实的难题,好在楚云已经有了一定的实力,所以才不至于被处处掣肘,从前她觉得年龄差是阻隔,现在却想着幸亏自己已经三十三了,若是二十几岁那时候,哪来的能力跟家里对抗。 国庆假很快就会结束,到时候贺西宁就得回去了,这人早自己买好了票,什么事情都做得妥当。 楚云原本担心她会不会像周知敏她们那样,为了出柜就乱来,结果给自己带来了那么大的伤害,但贺西宁真的很理智,清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不急在一时半会儿,急也没用,总不能用刀架在楚家的人脖子上,逼他们认同。 但是细细一想还是非常心酸,她不委屈,就是心疼贺西宁,天天这样漫无目的地等着,就为了见一面,家里人都不接受这人,过两天就得回去了,她自己也没个准信儿,说是要回去,可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回C市。 贺西宁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搂着她肩的手微微用力,两人都不着急回酒店,而是在外面手牵手地转了一圈。她俩在外面还没这么亲密过,大概是已经被家里人知道了,所以就不再在乎旁人的目光,所有普通情侣上街会做的事情她们都会做。 两个人都是没谈过恋爱的,反正想做什么就立即行动,楚云带着贺西宁进小饰品店逛,买了一堆情侣钥匙扣情侣杯什么的。 “你周围的同学谈恋爱会这么买吗?”她问,想起读书那会儿,要是谁谈恋爱了,保准儿什么都给换成情侣款,连支签字笔都要用一样的。 学生时代兜里都没几个钱,这种不怎么费钱的用品就成了两个人之间传递喜欢与爱意的一种普遍方式,过洋节的时候还会送苹果送巧克力什么的,她记得大学里室友谈恋爱,圣诞节那天室友男朋友高调到不行,给班上所有人都买了苹果和巧克力,简直让她们羡慕到不行。读书时候的恋爱比进社会以后更为纯粹,她早步入社会了,但贺西宁还在读书。 “嗯,”贺西宁点点头,想了想,又说,“节假日还会送吃的。” “巧克力?”楚云偏头问。 贺西宁颔首,“还有糖,圣诞节就送苹果。” 她便笑了笑,等走出饰品店,路过一家深夜还在营业的蛋糕店时,她拉了拉贺西宁的胳膊,问:“不送我一盒巧克力吗?” 这家店有手工巧克力售卖,就是有点贵,贺西宁进去买了两盒。楚云就一路抱着两盒巧克力走,都不牵着她了,最后还是贺西宁帮着拿了一盒,执意要牵她的手。 贺西宁还小,能给的太少了,楚云可以慢慢等,她不急。 快走到酒店的时候,贺西宁突然停下,问道:“你想不想结婚?” 楚云愣了愣,蓦地笑了,回答:“说什么呢你,真是……” 贺西宁神色认真,抬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十分柔情而温和。 “真的。”她说。 楚云就不笑了,怔怔看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去年这时候,她认为自己是不想结婚的,结婚有什么意思,但到了现在想法却变了,如果是跟这人,她肯定是愿意的,只是还不是时候,而且也不容易。 没遇到合适的人之前,很多人都会觉得自己可能不会结婚,不会如何如何,但是当遇到了那个人,想法就会改变。不是说非得用婚姻来证明什么,而是感情难求,合适的人难遇,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不结婚就太可惜了。 结婚跟出柜等同,都是想寻求认可,生活是自己的,但社会是大众的,人要生活,可也离不开社会。同性恋也是人,爱是光明磊落,她不想再躲躲藏藏,不过考虑到目前的处境,楚云只扬了扬嘴角,抚 了下贺西宁的下巴,哂道:“小孩儿——” 夜里依旧留在酒店,大概是今晚尤其温情的缘故,贺西宁趁机挟着她温存了两回。 白天太苦涩,晚上便要更加彻底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完完全全地不分离,楚云有些受不住,手扶着她的肩膀,去寻她的薄唇,汹汹的爱意将两人卷入其中,一浪一浪地翻腾着,平息不下来。 -- 第162页 五点的时候,楚云穿好衣服起来,打算回去。 贺西宁也起来了,麻利穿戴好,说:“我送你过去,到了再回来。” 楚云没拒绝,让她多穿一件衣服,外面真的比较冷。 出了酒店,两人走出一段路再打车,北京就是这点好,方便快捷,即便到了这时候亦有不少车子在路上开着,周围许多店铺都是通宵营业,灯光亮了一夜。 贺西宁连小区都进不去,到门口的时候,楚云自个儿下车,让出租车师傅又送她回去。 直到车开远了,楚云才敢抬手抹了抹湿热的眼角。 跟其他同性恋人出柜比起来,她跟贺西宁目前还算好的,可依旧很酸涩,就跟这凌晨五点多的夜晚一样,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望不见天亮的样子。 楚天成今天没有守在客厅,家里的灯全关了,大家都在睡觉。起初的两天,所有人心里都有气,但出离的愤怒过后就是逐渐平静,大家都在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件事,闹也好,冷战也罢,但总得直面这个问题。 早饭的时候一家人坐一桌吃饭,谁都没有先开口,老爷子木着脸,不时瞅一眼楚云,又恨气地看看楚天成。他是希望楚天成站自己这边的,但是楚天成谁都不帮,当做没这回事,嫂嫂又是老好人,两边都顾着。至于楚母,她的想法跟老爷子不同,反正不管怎么闹,不能把女儿给逼走,昨晚她还跟老爷子产生了口角,大晚上的险些吵架。 老爷子在气头上,每每想着楚云那个样子就恼火,就当着她的面念了一句“不正常”,谁成想楚母立马就炸了,骂道:“谁不正常,你说谁有问题?” 毕竟是从小疼到大的女儿,任谁说楚云不正常,当妈的肯定会发火,她确实不想楚云那样,可也不想女儿被这么说,不正常就是什么呢,是变态,精神有毛病,楚云明明好好的,不是那个样。 老爷子其实没那意思,他就是口不择言,太气了才会这么说。以前对楚云的疼爱可不是假的,如今不可能因为这一件事就一下子转变,老夫妻两个心里都还是很关心楚云,如果不是为楚云考虑,他们也不会闹。 只是怎么说,两个老人家的观念跟社会上大多数父母一样,我觉得对你好就是好,归根到底还是教育理念的缺失,零几年可不讲究教育,社会还没有开始呼吁家庭中应该做到尊重与沟通,流行的还是老一套的做法。 老爷子脾气死倔,当时就不再说话,也不承认自己哪里有错,可把楚母气坏了,导致楚母今天都在置气。 楚母其实不是脾气特别好的人,一辈子过惯了好日子,从小到老都有人捧着,如今被丈夫气被儿女气,连饭都吃不下去,饭碗都还没放下又开始心口痛。 还是楚云第一个察觉到,连连过去想关心一下,结果刚刚走到前面楚母眼泪珠子就往下落,推开她,不住地骂道:“你要把我气死才甘心,我真是,活到这把年纪了还遭罪。” 楚云不敢在这时候忤逆她,赶紧帮着顺气,还喊了几声妈,喊得楚母眼睛都红了,这都什么事儿啊,成天找罪受。老爷子关切地过来,端杯热水给楚母,楚母也不要,想到昨晚吵架就火大,连着一起骂老爷子:“你也不是好东西,老了没用,年轻的时候不是挺会逞威风么,现在连女儿都管不住。之前我要管,你就护着不让,现在好了,管不住了,你就爱充好人,一直都是□□脸那个,她做什么你都拦着不让我插手,你有本事你逞能,成这样了怪谁?怪我吗?” 楚母这是多年积怨,将不满意一股脑全说出来。她亦不太讲理,纯属在发泄,其实还是拿着没办法,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懂什么是同性恋,只是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两个女的一起过日子,真的想象不出来该如何过,哪来的保障,楚云太离经叛道了。 这家里的,不论是老爷子还是楚天成,甚至嫂嫂,跟楚母都是一个样,他们不了解什么这些,只知道遵循既定的陈规,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都是有一套章法的。这是理念与成见在作祟。 作者有话要说:给接档文《肖想已久》打个广告,大仙女小仙女们点进我的专栏即可收藏,么么。 大概就是青梅暗恋文,然后因为不可言说,再产生一系列不可言说的故事,甜文,捂脸(*/?\*)开坑的时候放文案,爱你们。 本章发99个红包。 第98章 坦白 吵归吵,还是得劝着把早饭吃完。今天楚天成没去工作,让嫂嫂一个人主持大局,自己则留在家里守着,现在家里就是上上下下都不省心。 楚云想跟两个老人家谈一谈,但是老爷子和楚母都不愿意提这些,看见她就想训两句。 以往老爷子很喜欢出门溜达,楚母爱跟自己的老姐妹打牌逛街,现今都不出去了,就在家里坐着,什么都不做,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楚云,生怕她会离家出走,但是他们除了用两只眼睛干看着,其余什么都不会做。偶尔楚云好心给他俩切壶热茶端过来,老爷子直接别开脸,简直硬气,茶水冷了都不会喝一口。 大家都知晓贺西宁还没走,就在外面等着,老爷子人老了可脑子不糊涂,每天早上和傍晚都会到保安亭周围转转,要是让他遇见贺西宁,非得再教训这人一顿。不过自上次过后他再没有遇见过贺西宁,心头滋味复杂,难以言喻啥感受。 -- 第163页 贺西宁要是过来,他要发脾气,誓死不退步,想着这人如果还敢来就打断她的腿,可贺西宁不过来吧,他又想着果然不靠谱,假情假意的,不知怎么就把楚云迷得找不到北。 这老头儿就是别扭,怪得很。 不过国庆假的最后一天,他还真就遇见了贺西宁,不是在保安亭,是在街尾那边。 这一天贺西宁要走了,不能晚上出来见楚云,就上午退房以后在这里等,她俩想着街尾肯定碰不到楚家的人,便就约在了这儿。彼时老爷子在人堆里站着,正在看其他老头儿下棋,他以为贺西宁已经回C市了,哪成想竟敢明目张胆过来,当即就撂下一群人跟过去,只是终究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楚云牵着贺西宁打了一辆车,然后坐车走了。 他还以为楚云这是要离开北京,当时就气得血压飙升,又气又急,忙打电话给楚母还有楚天成,让赶快过来。楚天成本来在处理工作,听到楚云要走也吓了一跳,立马丢下工作就开车过来。 三个人开车出发,但不知道去机场还是去火车站,亦或者长途汽车站。 还是楚天成立即决定先去机场看看,毕竟楚云去年坐火车去C市时就说过坐火车受罪,以后还是坐飞机。 楚母真以为楚云要离家出走,着急得哭都哭不出来,红着眼睛推了老爷子几下,气急了,骂道:“让你天天甩脸子逼她,你还打人,她要是真走了,我跟你没完!” 老爷子心思复杂,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愧疚,一张脸铁青,听到楚母这么说,神色一动,嘴皮子张了张,到底什么都没讲。他从来就没打过楚云,上次还是头一回,当时是在气头上,其实真要动用暴力手段哪会用拐杖,随便找根结实的棍子都能把人打得够呛,但是打人终究不对,当晚家里其他人看不到,楚母可是关了门跟他呛声。 两个老的都是一个性子,还没怎么训女儿,内部就先矛盾了。 楚母可能是太慌张,一路上对着老爷子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把老爷子都念烦了。 “行了!”老爷子虎着脸,声音都拔高了两个度,“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要是追不到就直接去C市,她要真走了,有骨气以后就别回来。” 不开口还好,一说话又戳中楚母的心窝子,老爷子死不低头的样子让她觉得楚云就是被逼的,之前还在医院照顾她呢,回家之后也没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偏偏今天就不一样。 “不要谁回来?你敢不让她回来!”楚母脾气比他还冲。 楚天成在前面无可奈何,有些头疼,最近闹到这个地步他跟嫂嫂都不好过,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又不敢说什么,他想着楚云不可能真的要走,兴许只是吓唬一下家里人,可又吃不准自家妹子的想法,总之一路往机场开,想看看是不是真的走了。 他们来得有些晚,毕竟凑一堆都费了好些时间,找了大半地方都没找到楚云在哪儿。 他给楚云打电话,打是打得通,但是没人接。两个老人家边找人边拌嘴,楚母对老爷子的抱怨就没停过,她真怕楚云一时想不通,活了大半辈子,他们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有些家庭把孩子逼狠了,孩子表面看着跟没事人一样,结果没过多久就出了事,这也是他们不敢对楚云做得太过分原因,就怕她会做极端的事情。 听着两个老的都这时候了还不消停,楚天成简直来火,头一次对老人家黑脸,沉声说:“别吵了,先找找,应该还没上飞机。” 毕竟上飞机要关手机,现在能打通电话证明还没走。 然而再找了半圈,依旧不见楚云的踪影。 最后还是楚母打电话打通了,老人家都快急哭了,电话一通就立马焦急地问:“你去哪儿了?” 楚云没想到自己就是出去一两个小时,送走贺西宁又回去而已,竟然让大家都跑去机场找人。早在老爷子他们抵达机场时,她已经送走人打车回去了,手机开的静音,心情比较低落就没注意,结果一回家就发现手机都快被打爆了。 三人刚进家门,看到好好坐在沙发上等待的她,老爷子立时火大地问:“你出去做了什么?” 楚云欲言又止,还是实诚地说:“送西宁回去。” “她那么大个人,是找不着路还是怎么了,需要你去送?你妈急得不得了,还以为你……”老爷子气冲冲地说,讲到一半打住,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他不像表现得太急切,好似自己有多关心楚云,于是改口,“你能耐了,一声不招呼就走,还知道回来。” 楚云知晓他们不待见贺西宁,倒不多解释,现下贺西宁走了,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见,她心情十分失落,眼下再被训斥一番,本来还有点内疚,但现在是真的没精力应付,反正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不应声就是。 这个态度教老爷子和楚母都恼火,可因着被楚母训过一顿,老爷子也不敢多讲,甩甩手就摔门出去了,只不过出去也不敢走太远。 楚母在外面指责老爷子时多起劲儿,回家看到楚云没走,却是一句话不讲,大概是不想看见她,站了会儿上楼了。只有楚天成还留着,他看了看楚云,不好说责备的话,只说道:“不要让爸妈太难做,凡事有个度。” 楚云说:“我知道。” 楚天成站了会儿,“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 第164页 没有嫂嫂当好人,家里的氛围凝滞,这件事情本来可以做破冰点的,但是却把关系搞得更僵。 . 距离贺西宁已经回C市一月有余。 医学专业学习繁重,而且贺西宁还有其它事情要做,楚云不清楚她具体在做什么,总之就是在赚钱,很辛苦。 之前那个网站被卖掉,净赚小一万,可把几个小孩儿高兴惨了,不过一行人败不馁胜不骄,拿着这一笔钱又在搞另外的创业。 得知贺西宁回去后过得还行,楚云也就放心了。 清楚她现在的处境,贺西宁绝口不提回C市的事,还会给她寄东西,就是一些小玩意儿,吃的用的都有。 “过阵子我再给你寄点风干的腊味,婶子她们已经在做了。” 楚云还挺喜欢C市的腊味,之前刚去贺家时就吃了不少,南北美食各有特色,她就是吃新奇,没怎么尝过那边的美味。 “等两天我也给你寄点东西过去,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两人在电话里聊了许久,楚云都不能大声说话,偷偷躲在浴室里。 贺西宁寄的东西到的比较晚,慢悠悠大半个月才送到楚家,小区安保措施严格,快递不能直接送进来。东西是嫂嫂去代拿的,回家以后被老爷子看到,快递单上写的齐硕的名字,但是他一看地址就知道肯定是贺西宁寄过来的,气得差点把快递纸箱给扔出去。 幸亏楚云没下来,不然又得起争执。 还是楚天成做主把东西搬进楚云房间里,免得真被扔掉。 自从贺西宁寄了一次东西过来,老爷子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没事找事挑刺。 楚母也不太欢喜,整天牌都不打了,日日在家里守着。 所有人都是嘴上不说,干耗着,谁都不退步,只要不提及贺西宁就还好。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楚青楚哲放假回家,楚青那丫头不清楚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回家就察觉到不对,悄悄问嫂嫂。嫂嫂赶紧让她别乱说,“不关你的事,不要多嘴,放完假就回学校。” 楚青人精,嫂嫂不肯说,她就自己拐弯抹角地问,孰知直接撞枪口上,惹得老爷子发火,还被训了一顿。她现在知道咋回事了,但是被骂了又委屈,而且老爷子骂得那么狠,明显就是拿她撒气,她从小就性子娇纵,而且思想没家里人那么顽固古板,当即就顶嘴说:“小姑喜欢什么样的,您还能强行扳正不成,爷爷,强扭的瓜不甜,您也太强.权主义了。” 这丫头一张口就没两句好听的话,她就是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也不会像楚天成他们那样迂回绕弯子,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哪管中不中听。 老爷子气得要命,认为她是在国外学坏了。 楚青又回道:“我说得对不对,你问小姑,问我爸妈,或者问哥哥。” “无法无天了你!”老爷子脸红脖子粗。 楚青嘴硬,还想继续说。楚天成沉声打断,训道:“楚青,怎么跟爷爷说话,没大没小的。” 小丫头本来就是吃不得亏的性格,长这么大还没怎么被骂过,今晚还是第一次,她就是气愤老爷子拿她撒气,眼下楚天成也不站她这边,便倍觉酸涩,泪珠子憋不住地往下掉。 “我怎么了,不是爷爷先不对吗,他没理你们就受着,我不受,他就是不讲道理。” “你还说!”楚天成说一不二,语气有些吓人。 嫂嫂在一旁闷着,没有吭声,只用胳膊肘顶了顶干站着的楚哲,楚哲那小子也傻,不去哄妹妹反而去劝架,费力不讨好。 最终还是一直没作声的楚云出来,只是依旧不讨好,她性子还算温柔,但也不是没脾气,不知道为什么,她今晚就是很不舒服,所以当老爷子说完后,她沉静地回道:“青青说得对。” 家里瞬间安静,老爷子像被哽住了一般,直直看着她。 她继续说:“我留在家里,是因为尊重你们,我喜欢谁不喜欢谁,不是你们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能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也别勉强自己,别让自己糟心。” 话说得迂回又不客气,楚云其实有许多想说的,她愿意跟大家沟通,能理解老人家的想法,但是老爷子和楚母不愿意。贺西宁离开已经有一阵子,中间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一面都没见到,连打电话都得躲着,她比谁都不好受,这样拖着毫无进展,纯属浪费时间。 她看了看老爷子,再看向楚母。 “实在无法接受就算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上楼,不想再面对他们。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没拐过弯儿,楚青自知捅了大篓子,懊恼地看看嫂嫂。老爷子刚刚还那么横,现下跟哑巴了一样,嘴皮子抖了抖,掂量掂量楚云话里的深意,终究还是没话了。 这回嫂嫂没当老好人,亦默默转身上楼,还把楚青带着一起。 第99章 失望 楚家这一晚上静悄悄的,不像往常,楚青楚哲都被嫂嫂叫回房间呆着,让没事别出来。 老爷子终于有一回默不作声,在楼下沙发上坐着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快凌晨的时候,楚青偷偷去敲楚云的房间门,楚云还没睡,一开门见到她眼睛红红的,心里瞬时一软,把人放进来。 “怎么了?”她问。 楚青把门关上,说道:“过来看看你。” -- 第165页 楚云愣了一下,没有话说。今晚楚青帮她说话,其实只是因为脾气冲,被老爷子骂了心里不舒服,不过她仍旧有些感动,毕竟楚青是家里第一个站她这边的。 楚青已经知道楚云和贺西宁的事,刚刚说话时那么中气十足,可心底里还是疑惑两人怎么会走到一起,她觉得喜欢男或女都无所谓,就是想着贺西宁比自己还小,一时之间有点想不通。不过她还是支持楚云的,便宽慰了楚云几句。 她更能接受新事物,觉得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不会过多评判别人的行为如何如何。 小姑娘的话过于理想化,不过很中听,楚云笑了笑,哂道:“我没事,你别担心那么多。” 楚青张了张嘴,小声说:“你别跟爷爷计较,他就那个臭脾气,以前就这样。” 闹完矛盾,还是知道不能太过,会在中间帮着缓和关系,这丫头鬼机灵。 楚云半是欣慰半是感慨,有些话不该跟小孩子讲得太清楚,她碰了碰楚青的脑袋,把人拉到床边坐下,然后问了些她在学校的事情,不再提及那些不愉快的。 留学生活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压力很大,但因为有家里的支持,没有太大的后顾之忧,楚青楚哲在国外过得还是很舒服,每天的任务就是努力学习,比之还要半工半读的贺西宁舒坦许多。 楚云看着这丫头就会不自禁地想起贺西宁,同样的年纪,不同的生活,一个无忧无虑,一个还在原生环境里奋力挣扎,这世界上真的有太多的不一样。她跟楚青聊了大半个小时,聊到后面楚青旁敲侧击问为什么会跟贺西宁在一起,她缓了缓,笑笑没回答。 大概就是合适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其它的都变得不重要,就在一起了。 真要说有多喜欢,或者是哪种感觉,她描述不出来,总之就是时时刻刻都对这人牵肠挂肚的,想回C市去见她。 楚青说:“我觉得她不错,人挺好的。” 楚云好笑,回道:“你就见过她几次而已。” “感觉不会骗人,我感觉真的行,而且小姑你看人的目光肯定不会差。”这丫头嘴甜,会哄人。 楚云不想多聊这些,把话题转到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子身上,楚青立马红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哂道:“在一起了?” 楚青摇摇头:“没呢。” “都喜欢那么久了,我记得有两三年了吧。”楚云说,当初楚青大大咧咧的,跑来跟她说自己喜欢上了谁,少女情窦初开羞涩得很,然而都几年了还没一个结果。 楚青不肯再多说,很是不好意思。 聊到快结束时,这丫头又说:“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好顾及的,小姑你别忧心那么多。” 楚云真找不出话回答,她压根没考虑过这些,只是想让能让家里人接受,不过现在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楚青出去后,她兀自坐了一会儿,摸出手机看了看,贺西宁给她发了消息,问在做什么。 她抿抿红唇,看了眼门外,终究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 北京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寒冷,风像刀子刮似的,楚家的氛围跟外面的冰冷天地差不多,一家人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 因为那一晚的事情,嫂嫂不太高兴,她不会冲两个老人发脾气,只是难免心生隔阂,就把原因归咎到楚天成身上,毕竟当时楚天成可什么都不做,还反过来训斥楚青。她不是不讲理的人,而是觉得有些事情没必要让全家一起遭罪,这都小几个月了,家里天天就没清净日子过,她不喜欢这样,也恼楚天成不作为,她是媳妇儿,很多事情不好插手,可楚天成不一样。 自争吵后,楚云的态度亦有了很大的转变,她还是那样,不会找两个老人家生事,不过也不会由着他们,时不时就会出去一趟,见见自己的朋友,或者做点其他事情。 老爷子和楚母还是老样子,但渐渐地就有些坐不住,见她又要出去,就生硬地问:“你去哪儿?” 楚云如实说:“见青禾她们,有点事情。” 孰知老爷子说:“天天往外跑,能有什么事。” 她不冷不热的,语气平静:“我也有我的工作和人际交往,事情很多。” 楚天成夫妻俩每天有工作要忙,可她也不是只会吃饭的闲人,一方面要顾及C市的火锅店,另一方面还得时不时跟这边的朋友联络,之前做的投资不是出了钱就完事,不出面光拿分红,久而久之会有矛盾,所以得象征性过去转转。 她之前投了那么多朋友,现在就剩三家还活着,而且确实赚了不少,其中一个朋友开了一家跟互联网有关的小公司,一直都发展得不错,她过去看过两次,感觉这一家的前途发展应该是最好的。楚云不懂这些东西,反正就当这是买的理财产品。 因为贺西宁之前在搞交友网站,她还打电话回去问要不要帮忙,贺西宁却说现在已经不做这些了。互联网计算机相关的方面他们不精通,小小试一下水还成,想要长久发展肯定不行,一行人都没那个能力,他们做的事情非常杂,什么可以赚钱就做什么。 贺西宁在电话里说得轻松,但楚云听得出来她很累。 又要读书又要搞这些,能不累么。 楚云说不出“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之类的话,她能理解这群人想要做出点事业的心,她只能说:“照顾好自己。” -- 第166页 她给贺西宁寄了一大堆东西回去,凡是能想到的都买了,贺西宁在电话里从不抱怨,也不会说一句让她回去的话,更不会问楚家怎么样。楚云不主动说,肯定是进展不顺利,这人心思其实很细腻,比楚云还要敏锐两分。 老爷子似乎挺想跟楚云聊一聊,但是拗不过自己的观念,他就摆出那个令人恼火的态度,反正就耗着,倒是楚母有些难过,而且楚青总是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及这些,什么国外怎么做的,别人是怎么处理这种关系,告诉她纠结再多都没用。 有些话不能让楚云来说,一说就要闹,但是让其他人来说意味就不一样了,楚青跟两个老人家说以前英国是怎么对待同性恋的,怎么给这群人治罪,后面经过一系列的抗议与争取,又演变成了什么样。 其实国外在这方面也并不怎么样,有的国家甚至更可怕,只不过楚青专挑好的讲,有时候还会把那些有重大贡献的名人拖出来举例。她很会说话,不会明着讲道理,嘴里不时就冒出几句,专门说给老爷子和楚母听。 老爷子不可能因为这些话就会改变自己的观念,先接受这段关系的楚母,他是在几年后才能做到坦然的,两个老人家一开始都没有接受贺西宁,他们只是因为楚云和家庭才妥协的,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老爷子现在依旧死倔。 “不知道你在外面学了些什么,净整这些有的没的。”他训斥楚青,不过语气并不严厉。 恰逢楚云从楼上下来,不知道楚青说了句什么,老爷子又气愤地回道:“我死了都不会让她进我楚家的门。” 楚云驻足原地,十分失望地看着老爷子。 她已经够退让,该做的都做了,可是老爷子的态度就那样,如今关系还没半点缓和,他又说这种话…… 老爷子一回头见她在楼梯上站着,立马不说了,楚母亦沉默。 楚云一声不吭地下楼,走到他们面前,给老爷子和楚母各倒了一杯热茶,恭恭敬敬地放在他们面前,依然是之前那样的话。 “你们不接受我也不勉强。” 楚母这次不说话,老爷子生硬地说:“我懒得管你。” 楚云手下一顿,半晌,嗯了一声。 她敛起失落的神色,认真地说:“我明天早上就走,跟你们说一声。” 语气坚决,半点不做假,更不是威胁,或者以退为进的意思,平平淡淡的听不出多的意味。 就是要走。 第100章 出走 然后她真走了。 家里没人拦着,所有人都沉默无言。 若是按老爷子之前的脾气,他肯定会说出那句经典台词,敢走出这道门就断绝关系,但他没有,仅仅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看着楚云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出去,手有些不受控制地抖了两下。 楚母比谁都伤心,不明白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之前都还挺平和的,昨儿以为楚云只是在说气话,结果真要离开。她都不知道该恼谁,谁对谁错,反正心头难受得紧,但是低不下头。 楚云走之前跟所有说了一声:“走了。” 也没个称呼,像是对家里某个人说的,亦像是对大家说的。 她对家里人向来很有耐心,但在这几个月里已经被耗光,比争吵更直击人心的是平静和漠然,一声不响地结束。 楚云做事一向认真,一是一,二是二,先前留在家是真的想跟家里好好谈一谈,现在离开也是真的不想谈了,其实算一算,自打那一次老爷子生病以后,她跟贺西宁一直处于聚少离多的状态,将近小半年的时间都在家里耗着。 08年她刚到C市的时候贺西宁才大二,这人现在已经大四,临床医学本科五年,剩下的时间也不长了。 她离开以后,老爷子在大门口的石头墩子上坐了半下午,手扶着拐杖眼睛望着马路,褶子纵横的脸没有生气,看起来略显灰白。那时候的北京天气已经很冷,嫂嫂怕他吹风吹久了会生病,就支使楚哲出去把人扶回家,结果被楚天成拦下。 “让他冷静会儿,先别管。” 楚青懊恼,自觉做错了事,她想着自己那天晚上就不应该顶嘴,现在闹成这样…… 不过家里没人会责怪她,大家都异常安静,各做各的事,不提楚云。 楚云下飞机之后给楚天成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然后打车去廊桥院子。因为不是周末,贺西宁还在学校,她也没有提前告知这人自己要回来,把家里收拾了一遍之后,她开车去了火锅店。 她走了那么久,周易也没回来,火锅店一直靠店长管理。开店忌讳之一就是上头无人,没有老板压着底下就会乱来,虽然生意依旧红火,但是厨房卫生大不如从前,账也有问题,有两个合作的供货商已经被换掉,一问才知道是厨师长自作主张换的,因为新的供货商是他家亲戚,而且价格更便宜。 一大堆事情乱糟糟,楚云看着都头疼,而且才回来第一天她不可能杀鸡儆猴下马威,简单装样子查查帐就走了。她还要回去,算时间贺西宁应该回来了。 可惜贺西宁没有准时回家,她去了齐硕那里,直到九点多才回家。 楚云进她房间看了看,这人的房间还是那个样子,不过桌上摆着一本简介册子,介绍复旦大学的,桌上有许多资料,都与医学前景和知名医科院校有关,包括英美的学校。 -- 第167页 她记起自己之前和贺西宁聊天时,说过希望贺西宁能继续读,那时说得比较委婉,这人竟然听进去了。 桌角还放着厚厚一摞医科专业的书,她随便翻了两页,上面做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和注解,另外还有一些其它专业的书,涉猎极广。优秀的人都具有强大的意志力,沉淀下去,才能一路披荆斩棘,楚云有些感慨,她在北京的时候就非常担心贺西宁,怕这人会落下学业,或者太过急躁什么的,然而都没有。 贺西宁回来的时候,走到楼下就见到自家亮着灯,一时怔神,然后便看见楚云在阳台上收衣物,走来走去地忙活。 她一愣,随即长腿一迈就急急往家里走。 楚云已经做好饭菜等着了,听见门口传来声响,便哂道:“正好赶上吃饭,刚刚把汤煮好。” 贺西宁有些不敢怔忡,看着她问:“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下午。”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楚云笑了笑,说:“你这不是回来了。” 她故意没打,就想给贺西宁一个惊喜,而且自己也需要时间整理一下情绪,毕竟上午才从家里离开。 贺西宁直接过来把她搂住,埋头抵在她颈间,呼吸有些重,力气不小。楚云动容,抬手环住她的腰肢。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贺西宁才低声说:“要回来呆几天?” 以为她还要走,毕竟楚家那边还没彻底解决。 楚云笑了笑,哂道:“估计不走了,以后就住你这儿。” 贺西宁手下更加用力,都快把她抱起来。 她拍了拍这人的肩,故意问道:“行么?” 贺西宁喉头一哽,许久没说话,偏头亲了亲她的鬓发,一只手抚在她背后,约莫过了半分钟才说:“行。” 回来的第一晚,两人简简单单吃了一顿饭,一起洗碗,然后一块儿洗澡,在浴室里耗了不少时间才出来,她俩没立即回房间,而是在客厅抱在一团看碟片。 那是老片子了,楚云很久以前就看过,周星驰和朱茵演的《大话西游》,她最喜欢的角色不是朱茵,是饰演蜘蛛精的蓝洁瑛,那时候的蓝洁瑛真的漂亮到移不开眼,还没变成后来那个被现实摧残到疯疯癫癫的样子。 家里的凉板被换掉了,换成了软和舒服的沙发,电视机旁边放着许多碟片,都是从北京回来以后买的,贺西宁一直在等她。 楚云凑过去亲了下这人的下巴,坐到她腿上,用毯子将人给包裹住。 “想不想我?”她问。 贺西宁说:“想。” “有多想?”她有意逗道。 对方揽住了她的后背,有点不老实。南方这时候还不是太冷,楚云穿得比较少,她怕痒地往后瑟缩,不住地退开。 “好好说话,别不规矩。” 嘴里说着训斥的话,语气却是温柔的,小女人模样至极。贺西宁捏住她的下巴,重新吻了上去,楚云便顺势抱住了这人的背。 电视机放的什么片段她们都没再关注,场景时不时就变换,灯光也在跟着变,楚云把玉白的长腿搭在了沙发靠背上,眼睛渐渐聚不了焦,她只看到电视机屏幕里的艳艳的红色,紫霞穿着嫁衣牵着马,那如火的颜色就跟她背后的海棠纹身一样。 翌日清晨,两人去墓园看陈君华和贺爸爸,早上的空气清新,墓碑一侧不知什么时候长了不合时节的嫩草,楚云蹲下去,不嫌脏地把草拔干净,然后跟贺西宁一起烧香,把买来的花放墓前,又给贺爸爸敬了两杯酒。 与上一次过来不同,贺西宁在最后要走的时候,突然一把将她压进怀里,就在两个大人的墓前。 意义很不一样。 距离陈君华去世还是有那么久了,久到多数人都从当初的悲伤中走了出来,楚云还是时常想起她,好像她带着贺西宁去火车站接自己就在前一阵子,她一直都没想好该对陈君华说些什么,该坦然还是道歉,现在来一趟,终究还是默然,只不过已经没了之前那种深深的愧疚感。 贺西宁亦是 。生活还得继续,珍惜眼前人,得一步一步走下去。 下山的时候竟然遇到了齐硕,那小子也是来看望陈君华的。 他已经知道了贺西宁和楚云的事,现下撞见两人一起,心里门儿清,称呼楚云“姨”好像有点别扭,愣了愣,他下意识摸摸鼻头,还是硬着头皮喊:“楚姨,西宁。” 楚云应声,让他一起走,晚一点吃个饭再回家。 齐硕没拒绝,算来还是挺长一段时间没见过楚云了,他让 她俩等等,去陈君华墓前草草祭拜一番又飞快下来。他不好意思跟楚云说太多,感觉有些尴尬,想着刚见面那会儿,他还偷偷跟贺西宁说楚云长得漂亮,结果现在这两人成了一对。 他跟贺西宁要好,而且没那种老旧的思想,喜欢男的女的都行,自己中意就可以,反正怎么说呢,又不是跟他过日子,朋友之间帮衬之类的可以做,但是私事不应该多管。 贺西宁在侧阳台砌了一个小池子,给二钱一个豪华“大宅”,二钱依旧喜欢慢吞吞地爬动,有时候就缩进龟壳里一动不动,谁要是戳一下它的壳,它非但不躲,还会慢慢地把脑袋伸出来。 火锅店那边的事情,楚云给周易打了一个电话,商量一番对策再着手解决,供应商的问题落到厨师长头上,账的问题则追究店长的责任,她二话不说就把这两位开除,再让新的员工接替。 -- 第168页 前台还好,后厨拉帮结派使绊子,有一半的人都说要是把厨师长开除的话他们也不干了。楚云毫不犹豫把这帮人请走,当即重新找厨子,真当她是吃白饭的么,以为面善就好欺负呢。 这对店里的生意肯定有影响,但是总比让这些人嚣张得好,新请的大厨是贺西宁朋友的亲戚,地道的C市人,人家已经不出山了,但无奈贺西宁和楚云上门去请,去了两回才把人说动。 回到C市的前三天,楚青打过几次电话,之后嫂嫂和楚哲轮着,每两天就打一次过来问问。 有一回刚刚按下接通键,她耳尖地听到了老爷子的声音,霎时捏紧手机。 老爷子在那边没说话,只有嫂嫂在说。 “C市应该降温了吧,多穿点衣服,别冷到自己。”嫂嫂关切地说,这话不像她平时的风格。 楚云心里清楚,默了半晌,回道:“知道,我在这边挺好的,你们别担心。” 嫂嫂似乎有些为难,但聊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挂断电话。 贺西宁在扫地,知道她在跟谁打电话,垂了垂眼。 第101章 破冰点 在C市的日子过得很快,贺西宁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而楚云要兼顾着火锅店那边,两头跑。 念及周易才是大老板,半年的日子一到,她熬几天夜把半年以来的账重新算了一遍,然后按分成把周易那份打到对方卡上,结果没两天周易把钱转了一半回来,说这是她应得的,毕竟他走后都是楚云当事。 想着他不缺这点钱,楚云倒没推辞,过后几天以火锅店的名义给C市一镇上的小学进行捐助,就是给学校的孩子每个人买冬衣买文具啥的。那个学校的校长还专门打电话过来,想请她过去开个表彰大会,她不喜欢形式主义这一套,直接拒绝了。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好事的缘故,接下来的日子都特别顺遂,冬至那天,嫂嫂给她寄了一大箱食材过来,什么都有,竟然还有家里做的茶包。楚云不爱喝茶,但是老爷子觉得喝茶对身体好,楚母平时没事就爱随便捣鼓,茶包就是她做的,也不知道是老爷子还是楚母,亦或就是嫂嫂放进来的。 楚云现在和家里联系少,打电话过去也没两句说的,老爷子和楚母从来不接她的电话,大概对她离开还耿耿于怀。她不会问嫂嫂家里怎么样了,有两次打电话给楚天成,问了一下家里的近况,楚天成嘴巴紧,不会乱说。 第二次的时候,楚天成问:“过年回来吗?” 她抿抿唇,犹豫片刻,还是决然回道:“不了,就在这边过。” 时间跟飞箭似的,一穿而过,她离开北京还是有那么长时间了,她不是那种特别冲动的人,更没想过跟家里断绝关系,只是自那一天后便再也没跟老爷子和楚母联系过。其实有时候她也想打电话过去问问,但是念及态度和立场问题,还是作罢,谁先低头至关重要,她离开不是装装样子,老爷子和楚母还是那个态度,是真的没得谈。 楚天成也没指责她,但不会问一句有关贺西宁的话,只柔声说道:“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就回来看看。” 变相地表明他的看法,就是想让楚云回去一趟。 楚天成不能跟楚云感同身受,他作为家里的一份子,只会关心自己的家人,对贺西宁不太上心,这跟周易是一样的,贺西宁就是肖可辛,对他们来说终究还是外人,每天看到老爷子和楚母愁眉不展的,他自然偏向自己的父母。于他而言没有立场的问题,应该站在谁那边,更重要的是家庭和睦。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观念,不能强求。 楚云知道他怎么想的,不会极端地把他当做仇人或者对立面,半晌,轻轻回道:“嗯,再看吧。” 24日是平安夜,过洋节。 那会儿还不兴这个,只是在年轻群体之间比较流行,就是大家聚一聚或者相互送礼物的借由。楚云在这天早上收到了二十万的汇款,当看到短信提示的时候她还以为是银行出错了或者谁打钱搞错账户了,结果还没两分钟朋友沈青禾打来电话,问她收到钱没有。 她都懵了,问:“你打的?” “公司分红。”对方说。 她整个人都回不过神,听着沈青禾在那边絮絮叨叨地解释,说什么今年赚得不够多,只能分二十万给她,明年公司有计划可能要朝哪些方面发展,前景如何。 楚云都没缓过神来,她当初投钱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能赚这么多,加起来才投五十多万出去,结果今年就开始回本。 这些都还是其次,因为之后的几天她又收到了另外两个朋友打来的分红,之前投资大多数都夭折了,钱打了水漂,但是活下来的三家势头都非常猛,有一家打算明年要进行新一轮的融资。楚云不太懂这些,但是知道自己好像捡了大便宜,只要这三家公司有一 家能发展壮大,她肯定能赚。 她自个儿有钱,但是突然来一笔钱,自然还是非常高兴的,谁会嫌钱多呢。 彼时楚云还没反应过来水涨船高的道理,只想着赚钱了,没想过自己这时候的身价已经不一样,她当初只是念及能帮衬一下朋友就行,没盼着能赚得盆满钵满。 而且这时候她还在忙着火锅店的事情。 在这段时间里,贺西宁告诉她,自己可能要继续读,要么保研去复旦大学,要么去协和。其实有考虑过要不要去英美深造,但是一没钱,二是异国不容易,复旦大学和协和也不差,论排名和地位还是很靠前。 -- 第169页 贺西宁还在跟齐硕他们继续“干事业”,钱赚得不多,但是很有朝气劲儿,一行人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网络这块地,这一次几个人都脚踏实地,不会跟无头苍蝇一样找到什么就立马把钱砸进去,而是先定方向,深入了解了再下手。 这人着实努力,每天要学本专业的知识,还要学一堆其它专业的知识。 楚云好几次忙完火锅店的事情回家,一开门就看见贺西宁在房间里学习研究,偶尔还会在她房间里捣鼓电脑。 她看不懂这是在做什么,那些专业书就跟天书一样,便随口问道:“在做什么?” 贺西宁只说:“试一下刚刚学的代码。” 她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的,很多东西自己研究研究就会了,实在不行就去找学校的专业人士讨教,当初要是学计算机,说不定能整出一番名堂来。 楚云向来支持她,能帮就帮一下,在月末最后一天买了一台新电脑回来让她捣鼓。 又要学医又要自学计算机,肯定很累,贺西宁有时候实在撑不住就趴在桌上眯一会儿。楚云担心她身体吃不消,细心照顾这人的饮食的同时,也让贺西宁晚上必须准时睡觉休息。 齐硕还是经常跑过来,带着三两朋友,一群医学生搞计算机搞得瞎起劲,有一天还带了两个相关专业的朋友过来。 楚云都不管,只要他们不乱来就行,不论做什么都大力支持。 她听到他们说要做什么东西,成功了的话可以卖给哪个公司。 这一年年末,是两个人的转折点。 转眼就是2010年。 小寒这天,楚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给家里寄了一些C市的特产去北京,并单独打了一个电话给楚青。 楚青在电话那头兴奋得很,咋咋呼呼的,有些高兴。 “小姑,你过年回来吗?” 楚云还是那句话:“不知道,到时候再看。” 楚青往楼下瞅了一眼,偷偷地说:“奶奶昨晚还在念你,想让我爸给你打电话,可是我爸让她自己打,她不敢打给你。” 这丫头真的是鬼机灵,还不敢打,分明就是楚母不愿意低头,故意说得这么好听。 楚云没接这话,只问:“家里怎么样了?” “不太好……”楚青说,“爷爷生病了,昨天还去了一趟医院,医生说年纪大了容易三高,他老是说头晕,今早上还在喝药呢。” 楚云听完,一时默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楚青知道她不好受,便没再说这个,讲着讲着就问:“爷爷给你寄的茶包,你有没有泡着喝?” 楚云神色缓了缓,嗯了一声。 这丫头机敏,又说:“其实那些东西都是爷爷奶奶给你买的,只是让我妈寄给你而已,怕你知道了不收。” 老爷子和楚母就是嘴硬心软,女儿在家的时候非得闹,现在人走了又时常挂念,可就是死不低头,一点不退让。 楚云何尝不是,她心里要是没家人,也不会在家里留几个月,只是有时候真的没法子了。楚青这阵子很是自责,觉得当初自己就不该逞嘴快,结果弄成这个地步,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但还是知道对错和忍让,解决事情的方法那么多,那会儿就不该太直接。 电话的最后,楚青咬咬下唇,说道:“小姑,你回来过年吧,我们都很想你。” 语气低低的,带着深沉的愧疚感。 可楚云还是没让步,回道:“火锅店很忙,过年还要营业,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没有说得太直白,其实就是不回去的意思。 她当初决定回C市,并不是一时冲动,被怒火吞噬了理智,而是真的没办法了,耗着没用,她愿意退一步,可其他人不愿意,她不怪谁,因为路就是自己选的,得自己走。 楚云看了看正在电脑前坐着的贺西宁,说了两句,不管楚青怎么劝,还是先挂断电话。 这条路走得艰难,不能回头。 第102章 又一年末 出柜的方式千千万万,但能走对路的始终是少数,现实社会太多同性情侣都是走一步算一步,一大半还没出柜就已经无疾而终,少数能到出柜那一步的,往往妥协一下就全盘崩塌。同性恋作为性少数,比例并不高,但因为这个国家人口众多,所以全国上下的同性恋也多,可真正能坦坦荡荡站着的,少之又少。 即便在八.九年后的今天,以成都为首的几个城市,对这个群体包容性很强,但依然不乐观。 楚云比谁都明白这些道理。 她又往北京家里寄了补品,收货人写的嫂嫂。 快递寄到北京那天,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她手机上,对方不说话,她喂了好几声,只听到对面好像叹息了一声,然后把电话挂了。 不知道是老爷子还是楚母,或许是两个老人家一起打的。 楚云没把这些事情告诉贺西宁,她俩决定过年回县城探望姥姥,姥姥很高兴,不住地说今年做了好多腊味,过年回去正是最美味的时候。 两人的事情暂时不打算告诉陈家的人,一来念及姥姥确实年纪大了,姥姥比老爷子还大十岁,二来贺西宁跟舅舅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这很现实,也十分正常,说得直白一点,许多时候亲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没了陈君华,这份亲情忽然变得有些疏离,舅舅拿贺西宁当亲外甥女对待,但不会当她是亲闺女。 -- 第170页 年前,贺西宁一行人终于搞出了小名堂,做的一个小游戏被一家游戏开发公司看上,楚云这才知道他们这阵子自己建立了一个小网站,在网站上吸引同好以及作为自由交易市场做买卖。网站还没完全成形,活跃度少得可怜,但就是运气好,当她得知一行人要去人家公司签合同的时候,还吃惊不已。 就这么一个看似毫无市场的小游戏,卖了近五万块钱,而且有个男生还在可惜卖得太低。 “要不是缺资金,肯定不会卖这么低。” 齐硕宽慰说:“就当积累本钱了。” 楚云不太了解这些,清楚他们做的事情后不免惊奇,现在的学生可比她们那时候有创造力,毕竟社会不一样了,以前就讲究刻苦学习,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九十年代中国的电脑市场才打开不久,现在发展太快了,跟以前有很大的差别。 一行人依然把钱存着当创业基金,一分钱都没乱花,再各自凑钱买菜在贺家自己动手吃火锅。 楚云好笑,又是感慨又是佩服这群人。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要跳出原本的阶层真的太难,没有家庭帮衬的孩子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赶上那些家境优渥的同龄人。 她帮着洗菜,不时跟这些人说说话。 自从齐硕知道她俩的关系后,其他几个人慢慢也知晓了,大家一开始都消化不了这个消息,怎么说,这样的关系现实太少了,跟演电视剧一样夸张,有一点点类似《倚天屠龙记》里殷梨亭和杨不悔,不过所有人都没说啥。他们这行人里贺西宁是当头的那个,天才总是异于常人嘛。 大家起先叫楚云楚姨,后来太别扭,纷纷改口叫姐,最后还是接受不了,又改回来叫楚姨。 所有人都看破不说破,给两人留足了空间。 楚云在私下里跟齐硕说:“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帮忙。” 她顾及贺西宁的面子,不好跟这人当面说,或者告诉其他人,只会和齐硕讲讲。齐硕表示感激,点点头:“会的,以后还要你多照顾呢。” . 楚云和贺西宁出去采购年货时竟然遇到了秦林郑何非妇妻两个,秦林竟然怀孕了,挺着肚子扶着腰,身材略显臃肿,郑何非忙前忙后的,生怕 哪个路人会撞到她似的。 第一眼看见她们,楚云几乎没认出来,还是秦林先打招呼。 “好久不见。”秦林一改往常冷淡的样子,现在可温柔了,脸上素雅,显得楚楚动人。 这是之前在职场上见不到的样子,温和又亲近。 楚云俨然震惊,没想过两个女的在一起可以要孩子,所以看到秦林的时候吃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晌,忙回道:“巧了,你们也出来置办年货?” “对,昨天周日人多,今天人少一点。”秦林笑道,她似乎有点不舒服,需要靠着郑何非才好受些,“最近在忙些什么?” “还是那样,”楚云说,“忙着店里的事情,一天天的都歇不下来。” 以前想着能一直做建筑设计这一行,结果到现在却忙着开店,要不是见到秦林,她都快忘记工作是什么感觉了。 可能是怀孕的缘故,秦林话变多了,拉着她唠嗑了很多,秦林现在不进公司,自己搞了一个工作室做外包,凭借着自己之前的资源和郑何非以及家人的帮助,她算是混得风生水起,可比当初在公司受气好得多。她甚至跟楚云聊起了自己肚里的孩子,说以后满月酒一定请楚云。 秦林脸上的幸福一点不作假,郑何非对她的关怀呵护无微不至,又是护着她的腰,又是蹲下去系鞋带,还得腾出一只手推购物车。 楚云看了看贺西宁,笑笑。 秦林与郑何非走过的路,就是她们现在走的,人生真是妙不可言,归结起来好像都那样,无论是她俩,秦林妇妻,亦或者周知敏和肖可辛,似乎有一些苦难都是必须要经历的,熬过了就会见到光明。 一起逛完超市,出去的时候竟遇到秦林两人的爸妈,原来两家人打算今天一起吃饭,秦林的爸妈热情,想让楚云贺西宁一块儿,楚云婉拒了。 回去的路上楚云十分高兴,不知道在乐什么。 或许是从秦林她们身上看到了希望,未来。两个人的爱情如果注定不一样,最终能不能在一起就像是拼概率,要相信自己就是能中的那一个。 楚云回家查了查女同生孩子的相关事例,网上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总体来说都比较受罪,她想想还是算了,想把电脑关掉。 贺西宁进来看见,抱着她,抵在耳畔轻声问:“想要一个?” 她摇头,“算了,太吓人,没必要非得生。” 贺西宁抬手摸了摸她的耳垂,没说话,沉思着,似乎是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楚云认真地说:“真的,两个人过也挺好的。” 贺西宁在她耳后轻轻嗅了下,又问:“你不想要?” 楚云实诚地说:“以前觉得家怡很可爱,现在想想还是没必要,养一个孩子太费时间精力。” 而且给不了最好的,小孩子到了一定年龄阶段求知欲会很强,她俩就异于大众了,有了小孩子估计还有更多的问题要解决,想一想还是太麻烦。楚云从来没想过一辈子就应该结婚生孩子,遇到贺西宁以前没想过,现在也不会这么想,生育是个人选择,她暂时没这个打算。 -- 第171页 “她昨天给我打了电话,问你什么时候过去玩。 ”贺西宁说,吻了吻她的耳垂,有点不老实。 家怡打小就黏她,如今长成会走路说话的小团子了,还会用杨英的手机给贺西宁打电话,小娃娃说话奶声奶气的,嘴巴特别甜,知道叫楚云楚姨,叫贺西宁就叫姨姨,杨英教过好几次喊姐姐,小家伙儿就是要喊姨姨。 贺西宁经常买东西去看家怡,如今跟杨英一家的关系还算熟络。 楚云笑了笑,凑过去寻她的薄唇,哂道:“她是借口给你打电话才问我的吧 。” 贺西宁没说话,直接将修长的手往下走。 . 前一天还在说家怡,孰知第二天就遇到杨英一家出来。家怡背着一个只比巴掌大的小书包,走路摇摇晃晃,被姐姐杨真牵着,杨真看见贺西宁,乖乖喊道:“姐姐。” “姨姨,”家怡一如既往地过来扒贺西宁的裤腿,还塞一颗糖给她,“吃……” 贺西宁把肉嘟嘟的小家伙儿单手抱起来,回应了杨真一句。 楚云好久没见过杨英,同学俩一见面就闲聊,然后找地方吃饭,杨英的花店生意不温不火,能足够一家人温饱,她老公换了新工作,月薪都上万了,一家人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杨英请她们过年以后去自家吃饭,要请客。 这一年真好,好像所有人都过得十分顺利,连周易都打电话说要回国了,周知敏的病已经治愈。癌症有复发的可能,往后的时间还需要继续检查什么的,但这已经让周家所有人高兴,周易甚至一度哽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他在国外守着周知敏那么久,几经波折,好几次都说要治愈了很快就可以回国,现在终于把周知敏这条命给捡了回来。 楚云替他高兴,说回来以后请他们一家吃饭。 而这一等,就等到了二十九,没把周易一家盼来,却把楚天成等来了。 楚天成一个人来的,到的时候她不在家,只有贺西宁在。 等她回去的时候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贺西宁还讲礼节地给楚天成泡了茶。 楚云怔愣,张了张嘴才喊道:“哥,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楚天成说。 杯里的茶水已经喝了一半,不知两人到底聊了多久,她瞥了眼贺西宁的神色,但看不出任何端倪,心想应该没出意外。 贺西宁给兄妹俩腾地,接过她的包,主动说:“茶水冷了,我去厨房再泡一壶。” 留二人独处。 第103章 又一个新年 明儿就是除夕,楚天成却在这时候赶过来,楚云有些吃惊。 “为什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她随口问道,一瞬间收整好心情,看着楚天成。 不确定楚天成过来的目的,她不敢乱说话。 楚天成买着不少礼品上门,不像是来找茬的,他脸色略显疲惫,大概是年底生意忙劳累,加之今天匆匆赶过来没休息好所致。 “只是突然想过来。”楚天成说。 楚云忽地笑了,不信。 自己的哥哥她了解,楚天成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这么多年不论做什么事都有一定的规划,除了以前追嫂嫂冲动莽撞过,还没哪个时候会像这样。 “家里不忙么?”她问,“青青说你最近都在谈生意,跟缅甸那边合作,对吧?” “你倒是清楚。”楚天成说。 其实他都知道,楚云跟楚青联系最多,老爷子和楚母也都知道,所有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做不晓得。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年底了,适当放松一下,生意做不完钱赚不完,可以稍微放缓点。”楚云说道,还是会关心他,她不会因为之前的事情就仇视家人,见面仍旧会关心两句,因为楚天成肯过来,现在又没劝她,就是做了让步。 楚天成喝了口冷茶,颔首,好一会儿又说:“真的只是过来看看你。” 怕楚云误会,算是解释。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看着楚云长大,如今这么久没见,几乎没有联系,这马上要过年,自然要过来看看。人性真的非常复杂,在贺西宁和老爷子中间选一个,他肯定选老爷子,但是在老爷子和楚云之间选,他谁都不会帮,可是他又不想楚云因为贺西宁就跟楚家对立,说得难听一点,他就是遵守“传统”的既得利益者,因为他会听老爷子的话,得到的其实比楚云更多,即便老爷子以后会分更多的钱财给楚云,但是他依然割舍不掉这段亲情,他对楚云就像对楚青一样。 他跟老爷子不同,从一开始就不太在意贺西宁,在意的只有楚云。故而当现在站在这里,他不会多劝一句。 有时候不能仅凭一点就判定一个人的好坏,人性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不是简简单单的分析就能搞懂。 楚云感慨万千,嘴皮子阖动,问道:“爸和妈知道你来这边吗?” 楚天成摇头,“连你嫂嫂都没说。” “晚上要回去?” “下午就得走。” 要回去过除夕守岁,跟家里人团聚。 楚云无话说,许久,开口:“那留下来吃个午饭,下午我送你去机场。” 楚天成答应。 午饭是贺西宁做的,烧了几个大菜,还蒸了腊味,楚云打包了一些干货让楚天成走的时候带上,并且塞了两个大红包进去,给楚青楚哲兄妹俩的。 -- 第172页 吃完饭楚云开车送他,路上,她又问:“上午你跟西宁说了些什么?” 楚天成抬抬眼,“怎么,怕我欺负她?” 她笑笑:“你不会。” “我犯得着跟一个小孩儿计较,”楚天成说,望望车窗外,如实说,“随便聊了几句,她说在做什么网站,说了你的近况。” 楚云听着,边开车边接话,快到机场时,她终于说:“嫂嫂他们怎么样?” 变相问问老爷子和楚母的情况。 楚天成脸色柔和不少,回道:“还不错,你嫂嫂最近忙着签合同,爸妈都挺好的。” 她便没再问,到机场后也没送楚天成进去,而是在车里目送他走远。 亲情真是矛盾而复杂,她有些伤感,但心里亦放下了,沉重感少了两分。贺西宁在家等着,直到她进 屋,这人就挨过来坐下,主动先说:“你哥今天问了好多你的事,看起来怪怪的。” 楚云挑挑眉,抱住她,说:“别理他。” 贺西宁回答:“毕竟是你哥。” 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效果完全不一样,如果楚云说“毕竟是我哥”,那就真的没意思,但是由贺西宁来讲却是另一种感觉。楚云觉得感动,因为自始至终贺西宁都站在她身后,过于懂事。 爱情里的双方都是相辅相成,激情过后就是漫长的浪漫过程,浪漫分很多种,温馨的感触的,是另一种磨合。 她在贺西宁身上能体会到爱情的美好,任何付出都显得那么值当。 “开年以后我打算在北区那边买房,”楚云说,“现在房价一直在涨,就当是投资,反正放在卡里也没多大用处。” “好像北区有好几个楼盘要开售。”贺西宁竟然了解,还头头是道地给她分析。 10年C市的房价还没彻底起来,虽然一直在涨,但还是很有投资潜力,C市作为直辖市之一,近年来吸引到的投资众多,从一个小小的山城发展至今,算来也没用太多年,如今国家政策一直在扶持,相信过几年肯定不会差。 贺西宁在这片土地上长大,她了解这里,给楚云出谋划策,还把几个地区划出来给楚云看,应该投资这几个地方。 楚云觉得挺新奇,“你怎么什么都懂。” “只是听别人说的,大家都在观望。” 她笑了笑,这人可真够谦虚。 其实投资房产,往北上广深说不定能赚得更多,而且保值,但是投资费用也高,楚云拿不出那么多钱,在C市买两套还是可以的。 贺西宁挟着她亲了一会儿,然后抱着进浴室一块儿洗澡,早早上床温存。 如今两个人都睡在楚云的房间里,隔壁房间基本成了书房,房间装上新空调,制热效果特别好,贺西宁老是把她抱到腿上坐着,一点不正经,楚云的头发长了许多,都到了腰部以下的位置,几乎快把背上的海棠纹身遮住。 贺西宁把头发撩开,薄唇深情地在她肩头挨了挨。 楚云瑟缩,推推这人,哂道:“老实——” 除夕是两人一起过的,当天下午开车赶往县城,舅舅一家早做好了丰盛的饭菜等着,她们到家没半个小时就开饭。 年夜饭讲究长长久久,最好能从白天吃到天黑,天黑吃到凌晨以后,这也是年年有余的一种方式。 姥姥可稀罕楚云,拉着她不停地念叨,偶尔说起她小时候的事,讲到她当时跟陈君华有多要好,那些事情楚云早就忘记,就当听故事一样。 睡觉之前,贺西宁突然塞了张照片给姥姥。 “您看看,熟悉吗?”那是楚母赠给她的那张,陈君华和楚云的合照。 姥姥还记得,忙点头,笑眯眯的,说:“哎哟,这是在你楚姨家拍的,当时我们两家一块儿吃饭,是在过中秋还是什么,后来没多久你楚姨一家就搬走了。” 楚云都记不起这些。 姥姥问:“哪来的照片?” “我妈给的。”楚云回道。 姥姥开心得眼角都皱起深深的褶子,手指不由自主地摸着照片上的陈君华,她如今念起旧事不会再一个劲儿流眼泪,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亲切地说:“君华以前多能耐,读书也厉害,可是那时候没钱啊,就只能让她去学做衣服,她真是样样都行,从小到大就没怎么让我们操过心。” 看向贺西宁,姥姥又说:“你跟她一样,都有出息,我就放心啦。” 贺西宁说:“我以后孝敬您。” “我不用你孝敬,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姥姥说,心满意足。 最后,姥姥突然拉着楚云的手拍了拍,念叨:“闺女,多亏了你,多亏你……我们家西宁啊……” 老人家力气有些大,说话的语气怪怪的。 之前楚云和贺西宁常回来探望她,有些事情,老人家看得清楚,她老啦,身子都快完全埋进土,管不了那么多,人活一辈子活到头就会通透,小辈们只要过得好就行,多的不必插手。 这一个新年过得平静而喜庆,舅舅给老爷子打了电话,姥姥也接了。好在老爷子不会把旁人牵扯进来,在电话里表现得很平常,姥姥特意跟老爷子说,楚云和贺西宁回来过年了,但是没把电话给她俩接,自己 接完就把电话挂断。 她给全家老小都发红包,春节的下午也不像往年那样出去到处走动,而是让贺西宁端两张躺椅在外面,祖孙俩就躺在椅子上晒太阳。 -- 第173页 姥姥对贺西宁说:“要好好读书,别辜负你妈妈的期望。” 贺西宁嗯声:“我知道。” 初二的下午,姥姥自个儿搬着躺椅出去晒太阳,她给自己披了张薄薄的毯子,沐浴在温暖舒适的阳光下,不留遗憾地闭上眼睛,再也没睁开过。 第104章 留下 姥姥活到八十岁才寿终正寝,是喜丧。 邻里邻居都说,她走的日子正合适,过完了一年的最后一天和第一天,八十这个数字又那么吉利,无病无痛地离开,一切都挺好的。 葬礼回镇上办,去真正的乡下老家。 姥姥生前就把走后的事情自个儿料理完,寿衣棺材都叮嘱过舅舅要去镇上哪家买,要请哪些人过来,该怎么办席,出丧应该多少天,全部都安排妥当。她要跟姥爷葬在一处,生同寝死同穴,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姥姥是二嫁,第一个丈夫当兵死了,后来经人介绍给姥爷,生儿育女就这么过完一辈子,她原本是云南山里的大姑娘,过着朴实无华的日子。因为时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加之跟原生家庭的联系早就断了,所以葬礼并没有她老家的人参与,那个年代就是如此,时至今日,很多远嫁的高龄老人都记不得自己还有哪些亲人,说不清自己原本的家到底具体在哪个地方,后辈们更不清楚。 楚云和贺西宁原本初二要回城,但没能走,两人帮着料理后事。 贺西宁很少回镇上,她对这个地方的记忆并不深刻,楚云倒是觉得亲切。老家的变化很大,从前的老房子大多都变成了三层高小洋房,原本的打谷场等公共场地全没了,河道变宽,有公司在河上搞网箱鱼养殖,下游还有公司把山头包下开果园。 楚家与陈家的房子挨着,处于小镇边界上,白墙青瓦,房子外都有一块很大的院坝,但是没有院墙,楚家的房子大许多,门前种着桃树和李树,陈家门前则空荡荡。 镇上依旧不现代化,街道看起来破破旧旧,跟普通的村落差不多。 四邻八舍都还认识舅舅,但大多都不知道贺西宁是谁,舅舅一说才晓得她是陈君华的女儿,众人便拉着贺西宁闲聊,跟她讲以前的事。 有人认出了楚云,激动地喊道:“阿七?!” 楚云应声,哎了一下。 那人便过来拉着她的手,笑眯眯地说:“哎呀呀,好多年不见啦,还认得我吗?” 岁月的蹉跎让那人看起来有些沧桑,眼角皱纹很深,她身材有些臃肿,不过面色非常和善。楚云已不记得她是谁,今天好多人问过同样的话,可是楚云都不记得她们,毕竟离开了那么多年。 各个地方有各个地方的习俗,镇上办喜丧不能哭,哭了不吉利,必须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姥姥生前的打算也是如此,她不希望自己走了大家都哭哭啼啼的,活了八十年还算值当,没什么遗憾,她比自己的丈夫和女儿都后离开,活够了。 姥姥生前也曾后悔过,就是在陈君华去世的时候,那会儿她总想着,当初陈君华读书成绩优秀,如果家里肯砸锅卖铁让她继续读书,而不是去学裁缝,或许结果会不一样。当年真的是知识就是力量,哪怕读个高中也能去村小当老师,虽然当年考大学难如登天,但是也可以去学其它的,出来以后都是知识分子,命运可能就完全不同。 不过后来也想通了,每每看到贺西宁回来看她,老人家就止不住欣慰,相信陈君华也会如此。她们老陈家的孩子命都不怎么好,不够顺遂,但好歹出了一个贺西宁有出息的。 老爷子他们第二天下午就赶过来,一家老小全部回来。 镇上的人已然太久没见过老爷子和楚母,纷纷过来唠嗑。 贺西宁就在堂屋中间给姥姥上香,不笑不哭,恭恭敬敬地送姥姥最后一程。 镇上的葬礼与市里的区别很大,这里遵循老规矩,一切按旧俗来,请的道士在早上到达,中午开丧,下葬时间定在开丧的第三天。 香 火纸钱味道特别浓重,直冲头脑。 贺西宁身穿孝服戴孝帕,一直是最诚心最安静的那个,姥姥算是她第二亲的人,这一走,以后她跟舅舅一家的关系恐怕会更淡泊。 舅舅作为亲儿子,先是大哭了一场,然后便忙着招呼大家,他不是没良心,只是观念跟贺西宁不同,姥姥无病无痛离开,生前骨子硬朗,不像其他老人那样活到最后比死了还难受,故而他并不悲痛,但伤心肯定还是有的。 老爷子看到贺西宁在场,什么都没说,带着一家老小给姥姥上香,他不住地叹气,楚母泪眼婆娑,鞠躬过后摸了摸黑漆漆的棺材,惋惜地说:“大姐,你走好。” 楚青和楚哲规矩老实地站在最后面,两人都同情地看着贺西宁,亦看看自家小姑。 贺西宁在姥姥面前站了多久,楚云就在后面站了多久。 开丧第一顿要吃好,一共八道菜,意寓姥姥的八十高龄,贺西宁一口都吃不下,还是楚云劝着扒了两口饭。楚云知道她此时心头不好受,便当众抱了一下。 老爷子他们瞅见,皆都一言不发。老爷子之前脾气那么大,现在却没了声。 在新年电话里,姥姥笑呵呵地对老爷子说,她觉得楚云真好,她满意这闺女,就是自家贺西宁给大家添麻烦了。各人对这话的解读不同,如果不知晓楚云和贺西宁之间发生过什么事,这些话听着没什么毛病,当时老爷子也觉得没什么,如今再一细想,却是饱含深意。 -- 第174页 姥姥知道自己要走,就把后事交代得清清楚楚。从前遗憾陈君华没了贺西宁怎么办,现在不遗憾了。 将死的人往往是想得最开的那个。 吃完饭下午继续做法事,有人提到当年的事,笑道:“老爷子,您当年可是说要跟君华家做亲家,真是不作数啊,说走就走了,这么多年都不回来。” 当年几个孩子都还小,老爷子喜欢陈君华得很,便老是跟姥爷说以后做亲家,其实就是一句戏言而已,楚天成跟陈君华哪可能,相互不对眼。 这话问得巧,老爷子没吭声,倒是看了一眼那边的两个人。 山上的黄昏日落美极,余晖映照着白墙,在屋檐下方投落金黄灿烂,黑棺材看起来无比深沉,跟屋里的人的心情一般。 贺西宁留在这里通宵守夜,舅舅让她去休息,自己来就行。 “没事。”她淡然说。 楚云亦没走,跪到腿麻了又起来走走,然后继续陪着。 守夜的后辈一开始有舅舅的儿女,但是他们坚持不住就去休息了,舅妈在外面打理事情,到凌晨也回老屋睡觉,舅舅坚持下来没走,不过后半夜还是抵着板凳睡了很久。 这次楚云一直守着贺西宁,一步不离开。 贺西宁有些累,不忍心她这样干熬着,出去给她倒杯热水进来暖暖手,帮着捂一捂。 楚云终于可以说出以前没能说出口的话。 “我都陪着你,不会走。” 贺西宁捂住她冻得冰冷的手,小声说:“嗯。” 楚云便笑了笑,别在耳后的头发垂落,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显得轮廓柔和而恬静。 外面不时有人走过,有一起守丧的道士, 也有帮着忙活的邻居,还有睡不着起夜出来走走的老爷子。他无意看到堂屋里的两个人,背着手站在外面,一会儿又独自离开。 老爷子身形有些佝偻,不似年轻时那样身强力壮,能把腰背挺得笔直,他步子仍旧稳健,慢慢走回房间。房间里,楚母也还没睡,见他进来了,把被子掀开让快点进来盖着,外面那么冷。 两个老人家依偎着聊了会儿,心情都比较低落。同辈的人如今一个接一个离世,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轮到 他们,楚母叹息,说:“我就放心不下阿七,你说说,真是……唉……” 老爷子拍拍她的肩,回道:“别操心她了。” 翌日天色不错,大清早雾气蒙蒙,过后便是大太阳,旭日东升照得人心里舒坦。 舅舅在天亮后回房间睡了一两个小时,贺西宁依旧守在堂屋里上香,嫂嫂看到她做的事,跟楚天成悄悄说:“这孩子还是孝顺,能当事。” 楚天成不言语,念及那日独自去贺家,贺西宁不卑不亢地迎他进门,一点没有少年人的慌乱和不懂事,比他两个儿女都要成熟许多。他仍旧不接受贺西宁,但此时此刻也觉得这人可怜,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变故。 香火缭绕,升到高处消散不见。 丧事举办三天,三天以后由八个壮汉抬棺材下葬,将姥姥送到姥爷旁边,贺西宁带着楚云,认认真真地给姥姥叩拜一回,算是告别。 舅舅大声哭了一回,伏趴在泥土地上不起来,周围的人都偷偷抹泪,即使是喜丧,大家也很伤心。 镇上旧俗死后不会马上立碑,得过三年再立。 丧礼结束,邻里邻居们帮着把地方收拾干净,接下来就是清点事宜,老爷子帮了不少忙,一行人做完所有事情并没有离开C市,而是随着舅舅一家去县城呆一天。 姥姥生前用过的物品大部分都按照习俗带回老家烧了,剩下的则保留着,等立碑的时候再带回去。老爷子跟舅舅聊了很久,不时把注意力放到贺西宁身上,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五味杂陈。 舅舅让他留下来住两天,老爷子拒绝了,说道:“要去市里看看。” 舅舅说:“那可以去西宁那里。” 说完,他转头对贺西宁说:“照顾好阿公他们。” 下午早早吃完晚饭,一行人开车回城,老爷子他们真跟着去了贺家,要在贺家住几天再走。 一路上大家都比较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晚上有事,提前更新,么么 第105章 破局 贺家的房子就那么大,三间房一个客厅,老爷子和楚母睡陈君华生前的房间,两个老人家胆大,嫂嫂和楚青睡贺西宁原本的房间,剩下那间房则给楚天成和楚哲,至于楚云和贺西宁就在客厅打两个地铺。 本来想让她俩睡房间,但楚云执意让给楚天成。楚家的人心里滋味简直复杂,感觉楚云有点女主人的意思,老爷子一张脸是变了又变,最后懒得看到她们,回房间呆着。 然而晚一点还是得出来。 嫂嫂惯会看旁人脸色,也很会做人,知道帮着贺西宁,故意说道:“西宁,你帮我泡壶茶吧,我现在没空,泡了端过来就行。” 全家上下就老爷子喜欢喝茶,有事没事就啜两口。 贺西宁泡完茶端过来,还给体贴地倒上,大家一人一杯。楚云第一个去接,接到手吹一吹就喝,楚哲楚青兄妹俩有样学样,楚青边喝还边说:“天冷,喝杯热茶多舒服。” 北方的冬季天寒地冻,但北方来的人不一定抗冻,毕竟那边的房子几乎都装了暖气,冬天窝在家里穿单衣都可以,不像南方全靠多穿两件衣服取暖。 -- 第175页 “爸,你也喝啊。”楚哲傻愣愣地说,这小子大概天生少根筋不会看场景。 楚天成看了看一动不动地老爷子,最终还是端起一杯茶喝了。 老爷子始终不动手,跟一块石头似的。 嫂嫂有些尴尬,让贺西宁进厨房帮自己再烧壶水,贺西宁照做。 楚云不在家里,出去买日用品,不知道大家要过来,便没有备多余的。 等人一走,一直不吭声的楚母突然用胳膊肘顶了下老爷子,小声埋怨道:“你就会摆脸子,是不是又想闹,再拉着马脸你就自己先买票回去。” 再出来时,老爷子面前已经摆着一个喝过的空杯子。 恰巧楚云也买着东西回来了,她到附近的小商店买的,一路赶着回来累得喘气。家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人,不论做什么都很费时间,光是排队洗澡就耗到大半夜,老爷子和楚母先去睡觉,之前在镇上没休息好,都累到了。 刚来的第一个晚上,所有人都不着急,还算和睦。 楚云真怕老爷子来气又要欺负贺西宁,随时随地都注意着,担心哪里稍微不对就要闹架,好在没有,她算是松了一口气。嫂嫂见她的样子,便能猜到怎么想的,宽慰地说:“别担心,爸妈其实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过年楚云都没回去,两个老人家不满得很,又难过又无可奈何,趁着这次就过来看看。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不错了,至少是先低头,其实在北京的时候一家人就不太好过,家里明明有那么多人,却十分冷清,没有人敢提楚云的名字,除夕夜一家人坐在客厅看春晚,却没谁脸上是带着笑意的,春节当天连吃饭都几乎没人说话。 楚云也是难做的那一个,怕家里人不接受,她没敢做什么。 反正双方都在僵持。 如今大家都过来了,怕是要面谈一下。 愿意谈就行,总比一直冷战好。 果不其然,第二天老爷子就在附近的大酒店包间请吃饭,带着一大家子一起过去。 只是面谈跟楚云想象中不太一样。 老爷子直直坐着,一脸正经威严,颇有架子,嘴里说的话也不客气,但不会太过分,无非就是问问贺西宁的情况,将来有什么打算。老爷子人精儿,绝对不会说什么把女儿托付出去的话,他摆出一副唬人的样子,不能让旁人看扁了。 他对贺西宁一点都不满意,一个学生,家境又不行,即便以后真当了医生,恐怕自己奋斗十年二十年都比不上楚云。反正挺现实的,原生家庭不行,没有贵人帮助独自打拼,是很难拼出一番事业来的,说得难听一点,读书都要看钱呢,贺西宁在他眼中就跟那些只会空谈理想的穷小子一样。 楚家已然做了退步,但门当户对很重要。 当贺西宁说到自己有很大可能要去复旦大学读书时,老爷子更是将不满意摆在脸上。 那会儿国内的大学再怎么好,始终比不过国外的香,海归比本土受欢迎得多,这是八.九十年代留学热潮后带来的影响,整个社会的风气都是如此。不过他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兀自喝了口茶,吃饭都吃不下,看见这两个不听话的都愁。 “你们自己做的决定,将来不论怎么样,都别跟我说后悔,我老了,今天躺床上闭上眼睛,明天都不一定能睁开,管不着你们。”老爷子说。 始终没有明确地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其实心底里还是不接受,可能怎么办,他拿着楚云没办法,加之又见到姥姥的离世,终究还是为了儿女而妥协。 饭桌上其他人基本都是如此,除了楚青。反正他们都不懂这种感情,主要是为了楚云,为这份亲情,情啊爱啊,真是难以捉摸。 贺西宁郑重回道:“您放心。” 亦不会做过多的保证,口头上的诺言没任何作用,年龄摆在那儿,说太多只会给大家留下不靠谱的印象。 楚云从头到尾没怎么开过口,她给楚母夹菜,给老爷子夹菜。楚母低头吃了一口,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嘴里唉唉叹气。 真是没办法。 一顿饭吃得一点味道都没有,楚云基本没动过筷子,两个小的没心没肺,一概不管他们在聊些什么,赶紧吃就是了。 差不多的年纪,却是不同的表现,不存在哪一种更出色,因为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就该像楚青楚哲兄妹俩一样,应该多多享受世界的美好,别那么成熟,使得自己负重前行,太累了。 老爷子在饭桌上说过的话,在往后的日子里再没有讲过一句,他年纪大了,但不会啰哩啰嗦,该说的都说了,不愿意再闹腾。 楚天成夫妻俩当晚就离开回北京忙生意,留下老爷子他们四个在贺家呆了三天。老爷子也不同贺西宁多接触,每天就带着楚母出去转转,看一看这个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见证一下它如今的发展。 最后一天,楚母带着贺西宁出去逛街,给楚云买衣裳,也给贺西宁买了两身。 当妈的始终是心最软的那个,她给贺西宁挑选大衣的时候,突然说道:“他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 说的老爷子。 贺西宁愣了愣,回道:“没有,不会的。” 楚母笑笑,把选好的大衣递给她,说:“试试这件。” 贺西宁拿着衣服去试,正合适,十分修身,显得腰细腿长很精神。 -- 第176页 楚母看着她这一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哀伤。她帮贺西宁理理衣领子,还是止不住惋惜,想着楚云和贺西宁两个都挺不错的,怎么就选了这条路,刚知道那时候她真的恨死了贺西宁,眼下却不知该怎么想,心里太复杂,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楚母活到这把年纪,见过很多人遇到过许多事,知道爱情不是嘴里说两句就能行的,她跟老爷子在私下里商量过许多次,能做的就是把后路给楚云铺好。 贺西宁少见地问了句:“怎么样?” 楚母笑笑:“还行,不错。” 楚母让店员把选的衣服全部打包装上,出去时,抬抬胳膊让贺西宁挽着自己。 她是第一个让步的,全是因为楚云。在离开这段日子里,楚云还是很关心他们,不然不至于经常打电话给楚青,接电话的时候她都在旁边听着,曾翻来覆去想过无数次,最终还是没辙。 孩子的事情,就让她们自己决定吧。 她还是比较满意贺西宁,之前的喜爱可不是装样子,楚云都那样了,以后再怎么找也是找个女的,贺西宁虽然太小,但也还行,过得去。 回到贺家,晚饭的时候楚云做的饭,贺西宁帮着打下手,做的全是他们爱吃的菜。 吃完饭看电视时,老爷子竟主动喊贺西宁拿棋来下。 第一局他就赢了,贺西宁故意让着。 老爷子不太开心,板着脸说:“不用你让我。” 贺西宁没说话,老老实实陪着继续下,她赢了两局,又输了一局,这次不是有意让着。 老爷子却立马眼角带笑,转头跟楚母说:“你看我这局下得怎么样?” 话是对着楚母说的,眼睛看了一下楚云。 楚母好笑,“我又不会下棋。” 楚青咋呼地插嘴:“我会我会,爷爷我帮你看。” 老爷子又睨了眼楚云。 楚云过来坐下,看他们下棋。 第106章 和睦 除了这次下棋,老爷子始终不怎么搭理贺西宁,连走的时候去送他们,他都是爱搭不理的,架子端得老高。倒是楚青十分高兴,让她俩有空就常回去,反正坐飞机方便。 出了机场,贺西宁牵着楚云走到车子那里,广场上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楚云只笑了笑,任由她牵着。 这几天过得“提心吊胆”,总怕老爷子和楚母会找事,但出乎意料地顺利,虽然老爷子天天甩脸子,但是还算可以,至少昨晚跟贺西宁下棋了,临睡前,他还拖着声音跟楚云说:“倒两杯水过来。” 楚云便送了两杯热水进他们房间。 楚母拉着她说了好些体己的话,无非就是要她自己留个心眼,不要像个小姑娘一样,毕竟传统故事里富家小姐对书生一片痴心,最后几乎都落不到好下场。 这个社会太现实,年纪越大越现实。 道理楚云都懂,她只听着,像以前一样,当时老爷子就背手站在阳台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外面灯火阑珊的街道。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割舍不了,只是这倔老头嘴硬,死不承认,好不好都不会开口。 楚云和贺西宁都高兴,一连多日都心头甜蜜蜜的,她们一起去看了陈君华和贺爸爸,过一阵子再回镇上探望姥姥,两人把楚家的大房子收拾干净,上上下下地清扫,想着以后会常回来。 老家早没人了,她们不回来,姥姥就只有跟姥爷做伴。 火锅店那边仍旧是楚云在打理,周易离开C市回了广州,他还是决定回去子承父业当大老板,走之前把火锅店全转让给楚云。 他说:“我爸年纪也大了,折腾不了多少年,我这回去把事业干好,指不定哪天就找个媳妇结婚。” 楚云送他离开,临别时,说:“保重,有空再聚。” 在走的前两天,周易就坦白说早就知道她和贺西宁的事情,只不过不好管,如今见她过得顺遂好像也不错,其实爱情就那么一回事儿,重要的是自己满意就行,感情嘛,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旁人给不了什么深刻见解,他自个儿都是爱情里的失败者呢,哪有资格评判楚云。 去一趟美国以后,他真的变了很多,以前挺固执多事的一个人,现在变得十分随和。楚云知道并不是因为美国的空气太甜,更不是受那边的文化熏陶,而是长期在医院里呆着,时不时就见证生死冷暖,所以才看淡了这个世界。 周知敏已经回学校上课了,周父给她找的关系,暂时读的私立高中,小姑娘说想考华南师范大学,以后出来当老师,为社会做贡献。周家的人都十分支持,当老师真的可以,家里多几个知识分子就能荣升为“书香门第”啦,多好。肖可辛如今在周家公司里混得不错,周父比较喜欢她,悉心栽培,将来可以做管理层。 楚云跟贺西宁说起这事儿,哂道:“大家都过得挺好的。” 她俩也过得挺好,守得云开见月明。 贺西宁却过来抱着她,外面的天都黑了,黑蒙蒙一片,这人吻了吻她的耳垂,不太老实。 “楚姨……”她低声喊。 楚云觉得痒,便缩了缩脖子,结果贺西宁爬杆上架,又凑过来亲她白皙的脖颈,她嗯了一声,说:“怎么?” “我想你。” 气息热热的,熟悉的感觉。 楚云几乎是默许了,手扶着灶台,却忍不住轻轻地抖了抖,外面的夜色寂静浓郁,黑色蔓延无边无际,将一切都遮挡住。 -- 第177页 . 四月初,秦林的孩子出生,她通知了一干同事朋友亲戚,大家纷纷准备礼物去医院探望。楚云也去了,那天贺西宁要上课就没有跟来,她竟然遇见了严宗旭,算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她都快忘记这人也是在C市生活的。 严宗旭还是老样子,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全身上下都穿着得体的西装,整得一丝不苟,如今公司步步高升,他身价亦跟着涨,走哪儿都被喊做大老板。 楚云不会摆脸子,大大方方跟他打招呼。 严宗旭亦客套地回话,只是不似当初那么熟络,显得十分淡漠疏离,他就是过来一趟而已,在这里呆了几分钟就走,相当于走个过场,大家都不好说什么。但秦林明显不大高兴,她以为曾经共事过,私下里关系又不错,大家是朋友呢,结果别人压根不拿她当回事,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她脸色如常,没表现出来。 新生的婴儿特别丑,皱巴巴的很难看,一堆人却围着看新奇,小团子一出生就有傲人的头发,真像秦林。妇妻俩给她取名叫秦非,一个人的姓加一个人的名,意寓美好。 楚云呆到最后,她陪着秦林说了会儿话。 产妇的情绪变化很大,秦林十分感慨,跟她聊以前多不容易,说想要孩子都决定了好几年,生命太沉重,不能随随便便就做决定。 “没想过有一天会生孩子。”秦林说,眼角都湿润微红。 楚云说道:“以后老了有人回来看看你,挺好的。” 秦林便笑了笑,说:“以后的事了,等她大几岁,教育什么的都难。” 楚云不知怎么接话。 “你以后想生,也要考虑清楚,不是生一个就完事的,做什么都难。” 如今秦林已经知道她跟贺西宁的事,便多嘴说几句,女同性恋要孩子,遭受的非议会比未婚母亲还要多,将来还会面临一系列问题,反正做决定要慎重。 “我没想过这些。”楚云如实回道,她只盼着贺西宁能早点读出来,然后两个人做点想做的事,到处走一走,国内国外都去看看。 秦林笑了笑,“以后就会想了。” 时间问题而已。 楚云没上心,只当这次是闲聊,回家以后告诉贺西宁今天自己做了什么,生活还是照旧。 六月初,她俩一起去北京。 知道她们要回来,老爷子特地去机场接人,接到人以后还帮楚云拉行李。 楚云忙说:“爸,我自己来。” “我这把骨头还没散,你来什么来,当我拉不动?”老爷子不太服气,觉着好像大家都把他供着,搞得他老得走不动了一样,他身子骨硬朗着呢,胃口好精神抖擞,早上还能出去跑几圈。 贺西宁识趣把东西一起提上,规矩老实喊了声:“阿公。” 老爷子脸色怪怪的,不应声。 称呼是一大难题,以前都叫习惯了,改口叫爸好像更不对劲,大家各喊各的,反正乱得很,一家人分不清辈分。 其实大家都不太习惯,不见面还好,一见面就别扭,嫂嫂好几次看见贺西宁都不知道该怎么叫,早上时脱口就问:“阿七怎么还没下来?” 结果贺西宁直接回答:“在洗澡。” 正巧老爷子听见,直接当场黑脸。 嫂嫂简直尴尬,有些脸热,她就问问而已,结果得到这么一个回答,大清早为什么洗澡……她都没脸看贺西宁。臊得慌。 贺西宁和楚云在这里还是分开住,但有些事情能理解,嫂嫂虽然脸热,但还是能想得通。老爷子就不一样了,气得不知道怎么说,等到楚云收拾完下楼吃饭,他训道:“回家也呆不了两天,晚上当夜猫子白天就起不来,让大家都等你。” 其实他只比楚云早几分钟下楼,心里气不过而已。 楚母不知道咋回事,反过来念叨:“大清早谁得罪你了,昨天坐飞机累了多睡会儿有什么关系,就你念法多。” 嫂嫂在一旁不好意思插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老爷子叨叨归叨叨,私下里还是会帮衬贺西宁,反正都是为了楚云,在他看来两个人目前过于不对等,楚云发展越来越好,贺西宁依旧兜里没两个子儿,自己搞创业搞了那么久,赚的那点钱还不如楚云分一次红。得知贺西宁在做小游戏,他起先就在家里说这是不务正业,乱找事情做,但还是帮忙找找关系,看有没有哪个熟人能牵牵线。 他老爱当着楚天成的面说贺西宁没个正形,可每当两个人回家了,他又一句不说。 这次贺西宁过来,楚天成带着她出去跟互联网行业相关的朋友吃饭,相互认识认识。 楚云一概不管这些,陪着楚母出去逛街,回来就提着一大堆,给家里所有人都买。 她们只在北京呆了两天,走的时候是楚天成去送,老爷子和楚母都不去,双双大清早就出去散步,不愿意去。 真正接受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急不得。 第107章 往后 有了楚天成的帮助,一切都更顺遂,贺西宁在回C市的第二个月就又赚了一笔,仍旧不多,相当于楚天成的朋友卖面子捧场,不过朋友说贺西宁他们做得很不错,有潜力。 任何行业都一样,怎么运用知识技能十分重要,不一定要样样精通,但对市场的嗅觉得灵敏。贺西宁终归不是专业的,自学到的东西有限,很多时候都要靠团队里其他人帮助,可她有远见,目光独到,是一个非常合格的领队人。 -- 第178页 九月初,一行人又卖了一个自主研发的小游戏,他们做的那些小游戏其实都非常简单,比魔兽什么的差远了,但十分有趣,适合闲暇时候玩一玩,这一回呢,卖得价钱比上次还要高。他们已经积累了足够的本金,接下来便自己做游戏网站,网站规模特别小,服务器只能靠租,楚天成帮了不少忙,前期宣传就在学校里搞,哪个专业的青协和学生会要做活动,他们就出点钱赞助,然后挂网站的名号,并且把游戏植入到活动中。 网站的第一客户群体就是大学生,当第一波宣传结束,剩下的不用他们再出力,用户为了复活肯定会帮忙分享宣传。初期的积累很耗时间,可一旦起来就跟春日的野草似的疯长,等到半年后网站的用户暴增,服务器就崩了好几次。 贺西宁他们做的小游戏是免费的,主要靠广告和复活等赚钱。用户们对通关是乐此不疲,花钱也是毫不手软,毕竟复活一次才两毛钱,不过通关难度大,关卡多,不少人就是天天在网站上挂着,不停地玩都通不了关。 简单,快节奏,贺西宁那会儿就掌握了现代生活的精髓,走在潮流前面的总能吃到肉赚大钱,譬如马云马化腾,她比不了这两位大佬,但是也凭借独到的思维模式狠赚了一大笔。 新的一年里,贺西宁忙得脚不沾地,天天睡觉都睡不了几个小时,大早上就起来拼,晚上最早凌晨睡,楚云真怕她身体出问题,为此念叨过许多次,但没办法,只能在平时悉心照顾这人。 毕业之前,一行人合伙创办了游戏工作室,然后广招人才,团队正式建立。那时候贺西宁所自学的知识已经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想要进一步发展还得靠底下的人,她更大的作用是把握市场,做决定找方向。 齐硕经常过来蹭饭,每次都要叨叨半天。 “西宁真的太有远见了,”他总是说,“慧眼独到啊,真不知道她怎么想到的。” 那时网站发展还是慢,赚的钱跟楚云比起来真的不算多,楚云投资的那几个公司都发展得特别快,她就是天天躺着收钱。 给家里打电话时,她会专门给老爷子说说这些意在告诉家里贺西宁其实很努力很有想法。 老爷子不稀罕,常说:“也没见她搞出什么名堂来。” 不过这话他从来不对贺西宁说。楚云听了只笑,不多言语。 网站刚刚大起步的时候,贺西宁从C大毕业,明年就要去协和继续攻读学位,她考上了。老爷子嘴上不说,脸上却止不住地笑,终于夸了一回。 “这次行,不错不错,协和好,以后出来了不愁。” 这倔老头就是想着贺西宁去协和读书,楚云也会跟着回北京,以后一家人一起多美。 本来贺西宁的打算就是保研去复旦,但是后来想想还是决定去北京,毕竟楚家已然做了退步,她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协和、复旦都是好学校,读哪个都可以。 齐硕没有继续读,他毕业之后去了都江堰,带着家里两个老人家一起,这是他们一家三个共同做的决定,打算以后就在那边定居了。齐爸齐妈的墓至今未建,没有见到尸体,他们就当人都还活着,只是旅游走得太远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家。 他偶尔也会回来帮工作室干活,作为创始人,每个月都要领一笔小钱钱,日子过得简直舒服。 贺西宁去北京读书的同时,亦把工作室往北京迁,一来方便管理,二来确实是北京更适合团队的发展,那时候C市的发展主趋向还是在重工业和建设上,互联网这一块不太行,很久之后,她才又回C市建立分队,那时已经是手机不离身的时代。 算来,不过几年时间而已。 攻读医学学位特别难,在学校的日子不好过。 那段时间都是楚云陪着,尽心尽力地照顾,为此老爷子总是不满,认为贺西宁太小了不靠谱。 好在他不会念叨出来,有时候还会帮帮忙。 楚云只向家人出柜,没有跟一众朋友出柜过,但随着相处时间越长,贺西宁的频繁出现,以及楚家的人如何对待贺西宁,大家渐渐也懂了。 有的人能接受,有的人不能接受。能接受的还是照常相处,并且连带着对贺西宁照顾一二,不能接受的就默默远离,有些还会在交际圈里八卦,久而久之,圈子里全都知晓了这事。 楚云倒不介意,不管人家怎么说。 等传到亲戚和一干熟人那里,老爷子他们免不了要被各种嘴碎的问,那种过分的人还会出言刺两句,一开始老爷子还挺能忍,后面就忍不住了,有一回直接把棋盘都给撂地上,骂道:“某些人的儿女有本事,怎么不见得天天能做出点正经事来,我女儿再怎么样,那也能赚大钱,有出息,不乱来,不像有些人啊,三十几岁了还净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那倒也是,楚云再怎么不走寻常路,可做的都是好事,搞投资做慈善,因为慈善贡献大还被电视台采访过,对比这个圈里的其他人确实很不错了,那些嘴碎的老糙皮,儿女有几个能出息的,老爷子说得还算委婉,有人的儿子在外面私生子都有好几个了,上门认亲的是不是亲生骨肉都不确定。还好意思说他女儿,光看得到别人家看不见自己家,给他们脸了。 自那以后,老爷子都不跟这些人下棋,有时候出去喝茶,别人都不敢再提这事。 -- 第179页 周围人就是看稀奇凑热闹,等新奇劲儿过了,自然不再多关注。 至于那些真接受不了,而因此不愿意跟楚家接触的,老爷子和楚母不在乎,出门把腰杆挺直点,别真让人家看扁了。 老爷子偶尔会督促贺西宁,他好面子,要是以后贺西宁还得靠他老楚家,多丢份儿,他在外面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打自个儿的脸。 “好好学,读研读博,将来进医院才有出路。” “我们家没人学这个,帮不了什么,你得靠自己,知识就是力量,学到那个地步了自然就上去了。” …… 念叨得楚母都听不下去,私下里说他:“一天天的,少讲两句不行,人家自己有计划,你别去烦人。” 老爷子眼一瞪,说:“你懂什么,这叫督促。” “你这是老了话多,翻来覆去就那几句,”楚母说,想了想,又道,“当年妈就是这么念你,那会儿你怎么回的?青青都说你话唠,整天假把式,当训天成呢。” 早些年训楚天成就是这样,恨不得孩子能立马出息。 老爷子不吭声了,不大高兴。 其实在贺西宁这个年纪,不论楚云还是楚天成,都比不上她现在的成就,而且各人起点不同,贺西宁如今能挣钱了,还挣得不少。 互联网铺垫沉寂了许多年,迎来了腾讯时代,又迎来了马云时代,更迭之快速,贺西宁一干人在网络飞速发展的时候趁机而上,不仅仅只做小游戏,而是顺应市场,成为新一代的得利者。 楚云很支持贺西宁,而贺西宁周围的人,不论同学还是手下,全都认识她。 去工作室的时候,大家老是扯着嗓子喊:“老板娘好。” 搞得她挺不好意思的。她经常去工作室送吃的,比贺西宁去的还勤,员工们都非常喜欢她。 工作室能走到今天,都是她陪着慢慢熬下来的,曾经经历过许多事情,并不是一帆风顺,最初创始人有好几个,但坚持下来的只有贺西宁和齐硕,但是齐硕不管事,中间坚持不住散伙时,贺西宁给了另外几个人不少钱才把网站拿下,不然其他人要把网站卖掉。 不过现在一切都很好。 贺西宁在办公室,今天学校没课。 她先把吃的分给大家,再提着贺西宁那份敲门进去。 “进来。” 贺西宁不知道是她,声音略显清冷,抬头一看她来了,不着痕迹把正在看的东西关上。 那是一本厚厚的册子,像是宣传册,但具体是什么楚云没瞧见,因为贺西宁用文件把它遮住了。 她好奇,问道:“是什么?” 贺西宁淡定地说:“没什么。” “那我看看。”楚云故意伸手过去。 贺西宁却把册子拿开了,举止简直异常。 “过阵子你就知道了。”这人不疾不徐地说,脸上淡然得很。 过阵子就是楚云生日,可能在选生日礼物。 想到这个,楚云笑了笑,说:“别送太花哨的东西。” 贺西宁嗯声,“知道。” 楚云没上心,想着礼物嘛,提前知道就没有惊喜感了,她把吃的放桌上。 “妈做的饼干,非要让我马上带过来给你尝尝,说是放久了不好吃,你今晚又不是不回去,她就是要让我过来。” 贺西宁看了看,却没动饼干,而是把她拉到腿上坐着。 想到之前的事,楚云当即脸热,打了下她的手臂,低低斥道:“别乱来……” 第108章 大结局 门没反锁,贺西宁倒不敢真做什么,只拉着她亲了亲,帮她理理耳发。 “不是去沈青禾那里了吗,怎么有空过来?” 楚云回道:“临时改了,明天再过去。” 贺西宁不太规矩,亦如之前那般,可到底顾忌着外面有员工不敢胡来。其实员工们知道楚云来了,若非要紧事,这时候一般都不会打扰,大家在外面吃东西正嗨,可劲儿努力敲代码。 楚云被亲了好几回,这人才放手。 她扯了扯衣角,脸上烧得厉害。如今贺西宁更成熟了,不像二十左右那样,当初什么都顺着她,在外面老实正经,现在大不一样,霸道得很,有时候老做一些让人羞耻难当的事。 上回是周末,工作室只有两个员工留守,贺西宁真是放肆妄为,中午在办公室休息间里午休时哄得她七荤八素的,最后半推半就了。 导致楚云现在看见那两个员工都不好意思,幸亏那时隐秘,别人一点没察觉。 她起身,推开贺西宁,兀自找了张凳子坐下,低低头说:“你把东西吃了,我帮你看检查报表。” 恰逢这时候外面有人走过,贺西宁没做什么,给她倒杯水过来。 在最艰难的时期,贺西宁几乎整夜没有合过眼,一边要读书,一边忙着工作,那一阵子瘦得吓人,老爷子和楚母看在眼里,私下里让家里的人能帮的都来帮忙,楚云那时候就整天过来帮着看报表算账什么的,连楚哲都跑来干活。 如果贺西宁没有遇到楚云,她这辈子估计会大器晚成,亦或者短暂惊艳一下再过完平淡的一生,等等,但毫无疑问都会比现在艰难得多,而同样地,如果楚云没有遇见贺西宁,她也许还在迷茫,也许已经嫁人,婚姻生活鸡飞蛋打,每天找不到真正地自我。 -- 第180页 两个人能走在一起,需要很多方面的契合,爱情很重要,多少人一辈子跟风恋爱草率结婚,人到中年有了孩子又后悔,后悔当初不应该怎么样,应该怎么样。 她们身边太多这样的例子,楚云那些朋友有的已经结婚离婚两三次,到现在都还没定下来。 贺西宁问:“红色和白色,哪个颜色更好看?” 楚云抬头,疑惑:“怎么?” “齐硕明年要结婚了。”贺西宁回道。 时间过得真快,记忆里好像不久前才认识这人,当时齐硕还是一个毛头小子,楚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找的对象。 “哪个时候的事?”她微微惊讶。 “上个月交的女朋友,是个护士。”贺西宁说。 楚云笑笑,感觉这份姻缘有点巧合,想了想,回道:“红色白色都可以,红色大气,白色纯洁,结婚又不止穿一套礼服,宣誓的时候穿白的,敬酒的时候穿红的,这样正好。” “戒指呢,应该买哪种?” “肯定要带钻,买一对就行了,最好买经典款,太潮流的不适合平时佩戴,也不能太张扬,普通点就行。”毕竟在医院里工作,素雅一点就好。 贺西宁点点头,认同她的话。 楚云真以为是齐硕要问,她参加过好多亲戚朋友的婚礼,在这方面还是比较懂的,故而闲暇之余给齐硕打电话,帮着出谋划策。 齐硕确实打算要结婚,他只跟贺西宁讲过,当接到楚云的电话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打哈哈地说:“楚姨你到时候可一定要来,我现在啥都不会,不太懂。” 楚云说:“那肯定,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包。” . 这一年,乃至之后的日子,全国上下的发展节奏都十分快,在不知不觉间各个地方的房价逐渐高升,新闻里每隔一阵就有国家、地方会宏观调控房价的新闻报道,然而调控没用,房价有一段时间确实涨得慢,但依然在继续飙。 基本上从零六年开始,到处都有人在喊衰房价,只是喊到今天,依旧没什么用。 等到学校和工作室两边都不怎么忙的时候,贺西宁时常拿着装修方面的书看,有时还会看婚纱戒指什么的。楚云以为她是在帮着齐硕准备,还帮忙出主意。 贺西宁总问:“这个怎么样?” 这人选的东西价格都不低,不太适合齐硕,楚云建议选平价一点的。 贺西宁就说:“反正看看又不要钱,可以让他照着这个款式选相似的。” 楚云一直没起疑心,让选就选。 个人有偏好,选的时候难免会按照自己的品味来,而且她俩还没见过齐硕的女友什么样。 老爷子很是关注房价的飞快上涨,北上广深的房子是一个月一个价,甚至一个星期一个价,有人今天去看一套房,因为价格不合适,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过阵子再来,价格能高出几万十几万。他感叹:“这房价还真是,咱做生意都比不过,好在之前就买了。” 不仅北上广深,C市的房价也在飙升,城区内开发得差不多了就往周边扩,可惜C市就那么大个地方,连廊桥院子的老房子都跟着水涨船高,当初三四百能租的房子,现在得要一千左右。贺西宁没有卖房子的打算,更不会出租,她跟楚云有时候会回去,会定期清扫。 闲着无聊时,老爷子就拉着贺西宁下棋品茶,贺西宁时不时就买好茶孝敬他,把他口味都养叼了。他话忒多,找不到别人念叨,就天天跟贺西宁侃侃而谈,家国大事到公司最近又咋了,啥都要聊一聊。 年轻时候那么威风,老了就是一话唠。 他还说:“买房子还是得买我们这一片的,设施齐全地方又不错,人工湖大花园什么都有,不远处就是大街,也方便。” 心机至极。 工作室发展不错,贺西宁近两年没少赚,老爷子都看在眼里,现在估摸着贺西宁应该在为以后做打算了。 怎么说,小年轻不爱跟父母一起住,想有自己的空间,这能理解。 “嗯,是挺好的。”贺西宁应道。 楚母也插话:“不远处有家人着急卖房子,听说马上要移民国外了,价格就合适。” 老夫妻两个都是人精,他们看到的可比楚云远,心里都门清。 . 楚云生日那天,没请其他客人,就一大家子在,白天开开心心一桌吃饭,晚上出去逛街。 楚母非得拉着她和嫂嫂去买衣服,楚青那丫头又闹着要去买喝的,最后就分两路,一方买衣服一方买喝的,再去楼上的甜品店坐坐。 楼上那家法国甜品店是楚云的最爱,她经常带贺西宁过来,跟店老板都熟悉了。 楚母和嫂嫂怪怪的,随便进几家店又不买,哪一件都看不起,最后随便买了两顶帽子,算着时间差不多,拉着楚云赶紧上去。 楚云好笑:“奶茶店人多着呢,再逛两个店上去,说不定他们都还没买到。” “那就上去坐一会儿,等着。”楚母说。 楚云拗不过,只得慢悠悠跟着走。 商场里人来人往,跟往常一样热闹,只是甜品店不同,以前店门口的客人一直进进出出的,今天却有两个店员在门口站着不让进,她不解,偏头问楚母:“今天是不是不营业?” “灯都开着呢,哪可能不营业。” -- 第181页 “你看都不让进。” 楚母说:“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奇怪的是,店员没有拦她们,还礼貌地说了句“欢迎光临”。楚云注意到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灯光暗沉,右边的台子上突然传来钢琴声,正好在她们进来时开始演奏。 店老板没有出现,除了钢琴师没有任何人。 她突然发现楚母和嫂嫂退开了,然后老爷子他们一个接一个出来,贺西宁推着蛋糕最后出现。 “生日快乐。”贺西宁走到她面前,轻声说。 楚云蓦地莞尔,看看周围的家人,笑道:“切个蛋糕而已,搞这么神秘干嘛,还以为怎么了。” 然而所有人都没说话,只看着,没有围过来,楚云发现蛋糕还没点蜡烛。 贺西宁忽而当着大家的面牵起她的左手,温柔地执起,吻了吻她的手背。 “本来我想过两年再做这件事,但是好像时间太长,前几天我买了一套房子,就在附近,以后回去很方便,你喜欢的婚纱这些也全部订了,正好昨天晚上戒指送了过来。” 楚云一怔,感受到手上一个冰冷的小物件。 贺西宁单膝跪下,认真虔诚地抬头看着,又低头吻了下她的指节。 戒指就套在指端,稍微一用力就能套牢。 “嫁给我。” 第109章 番外一 婚礼定在开年开春,三月中旬举行,地点就是新买的房子里,房子不算大,但是带了一个宽阔的后花园,价格自然是不低的。 来年贺西宁就二十五了,而那时楚云已经三十九,将近四十。 这些年楚云特别注重保养,生怕年纪上来了会显老,担心跟贺西宁看起来差距比较大,没少砸钱在自个儿身上,快四十的人了看起来像二十几,保养确实管用。 偶尔楚云说:“等我六十几,要是能像赵雅芝那样看起来年轻,那就好了。” 贺西宁也会说好听的话,把她抱在腿上坐着,亲昵挨挨她的鬓发,轻声道:“你已经很好看了。” “真的?” “真的。” 楚云总是笑笑:“还会哄人了。” 贺西宁就会挟着她的下巴,凑上去亲,有时候时间对场合对,还会做一次,楚云都由着,很享受两个人在一起的甜蜜。 婚礼的事宜都是贺西宁来打理,不让楚云插手,要给惊喜留在最后,等来年三月亦不会提前彩排什么的,总之所有事情都先保密。她很会宠人,尤其是年岁上来了,成熟的魄力亦越发凸显,用楚云的话来说就是有点专横强势,但老爷子很认同这个性格,支持这种说一不二的果决作风。 在北京的日子一切安好,几乎每个月她们都会回一趟,回去看陈君华他们,也回去看看。楚云说等以后老了,可以回乡下住两年,好像也不错,到时候两个人一起过清静日子,她都依着,没任何意见。 在楚家居住的日子总是不大方便,束手束脚的,有时候想亲密一下,结果刚刚开始或者到一半的时候就被打扰,楚云常常羞得面红耳赤,但是又顾不得那么多,两个人都在房间里装作听不见,继续。 明面上,贺西宁跟楚云仍旧不住在一起,老爷子不会允许。 当然,天底下当爸的没几个会允许,没出嫁的女儿就是水灵灵的白菜,谁敢拱就要朝谁发火,老爷子可没少敲打她,还没结婚别乱来。 老爷子说,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一定要嫁得风风光光,反正亲戚朋友们都知道她俩的关系,还能怎么着,那结婚就得搞盛大一点,让那些说闲话的好好看看,不能委屈了自己。 “我一把老骨头了都不怕,你就放心整。”老爷子这些年没少被人家明着暗着嘲讽,现在脸皮厚了,你说任你说,我不跟你搭上边就是。 贺西宁把该请的都请了,提前打电话通知,舅舅一家早在得知她和楚云的真正关系后,就彻底生疏了,但也没直接撕破脸皮,毕竟楚家有钱贺西宁更是混得风生水起,指不定将来哪一天还得求他们帮忙。 “这边忙,北京太远了,到时候我们把礼钱打你卡上,就不来啦。”陈家的人在电话里连句祝福的话都没有,就担心沾惹上关系,被县城里的街坊邻居知道了要遭笑话。 其实不难理解,只能说关系没到那一步,跟你不亲。 齐硕他们鼎力支持,开开心心说一定来,请不到假都要来参加婚礼。 这一年她还在读书,上头的老师催任务催得紧,几次朝门下的学生发火,但老师很看重她,有意想栽培,给自己培养得力门生。得知她还在开工作室,老师不仅一次说过,做这一行会很累,分不出那么多精力,要想做出成就得把精力都放在一处,意思就是不要干工作室。 目前来看,工作室比做医生赚钱,这一点很清楚明了,她自己也累,即便现在许多事情不需要她亲力亲为,但要做的工作仍旧不少。 恰逢楚哲学成归国,这小子不想干家族生意,倒是对互联网这一块很感兴趣,在楚天成的默许下,贺西宁把楚哲带进工作室,能教的都教给他,方便自己以后做甩手老板。 楚青呢,则回来跟着楚天成干。 楚云两头都会帮忙,有事没事就捣鼓投资,不过现在行情不好了,多数时候都是亏本,赚得少,她现在有钱,倒是不怕亏损。 -- 第182页 既然到了结婚这一步,要不要孩子自然也考虑过,楚家的人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这是她们两个的事情,有些话老爷子楚母以及楚天成夫妻俩都不好直说,反正她俩能懂就行。 孩子可以要,但是得为娃娃考虑到以后,还有将来的各种问题,另外就是她们自己。贺西宁尊重楚云的意见,谁生都可以,关键看楚云怎么想,而楚云认真考虑过许多次,最终还是决定不要,等将来有机会倒是可以领养一个。 其实贺西宁也不想要,一来她自己就学医,对这方面多多少少了解一些,靠医学手段怀孕会比自然受孕更受罪,对身体损伤也大。现实社会太多人不曾慎重考虑过这些问题,急忙忙说生就生,全凭着“伟大”两个字咬牙坚持,许多人到最后懊悔了都不敢说出来,因为大环境就是如此。贺西宁看事情习惯看两面,不会把事情想得太好,也不会想得太坏,做决定一般都慎重。 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既依附于社会,又独自存在,怎么为人生打算全看个人想法。 楚云还是挺喜欢小孩的,故而在儿童慈善上出了不少力,甚至成立了相关的慈善基金会,专门帮助儿童福利院。 她总是带着贺西宁一块儿去福利院探望小孩子,在那边一呆就是一天。 好几回,贺西宁问:“真的不要一个?” 楚云非常认真地回答:“不要。” 还会加一句:“有你就够了,还要什么要。” 她也很喜欢二钱,专门把二钱放在后花园的水池里养着。二钱一年长大一点,每年都要脱壳,它还是慢吞吞的老样子,在池子里游来游去,想晒太阳的时候就慢腾腾地爬到假山上趴着。 新房子是现成的,不用再怎么装修,原来的主人买了房子后压根没住过,只雇人定期打扫。贺西宁挺喜欢这里,适合两个人居住,她把侧卧稍微修改了一下,有一晚特地带着楚云过去住。 二人世界往往幸福,没有顾忌。 楚云每每受不住了,就会把她抱得更紧些。 随着年底越来越近,婚礼就要到来,婚纱到的那天,楚云比谁都高兴,坐在她身上温柔地散发魅力,贺西宁喜欢抬手勾着楚云浓密的头发,喜欢抚摸她纤细的后背。 贺西宁抵在她颈窝里,低低说:“楚姨……” 楚云颤了颤,低头亲了下她瘦削的下巴。 “嗯。” 贺西宁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记起那年她刚刚到C市。 . 在阴暗的环境里过久了,就会感到麻木,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化,贺家母女俩在廊桥院子的日子并不好过,楚云刚来的时候还算好的,之前贺西宁还小,那些腆不要脸的可没少在背后乱编排。 当年贺爸爸死了,一家人还没从伤痛里走出来,陈君华只是在外面跟院子里的单身汉说了两句话,隔日就被传出勾搭男人的坏名声,那会儿贺西宁还小,可也懂得勾搭男人是什么意思。 那些人乱嚼舌根不会避讳着贺西宁,许多次,她放学回家路过,老婆子妇女们就毫不留情地说着自己听来的传闻,故意扯着嗓门大声说:“真是丢人,不知道怎么跟这种人住一个地方。” 贺西宁还小,她不会理会,后来大了,就直接拉着嗓门最大的那个妇女的衣领往街上扯,她人高力气大,勒得妇女喘不过气脸都憋红了。 妇女躺在地上撒泼,街上一群人出来观看。妇女拉着她的裤脚,高喊着:“杀人了杀人了,她要我命啊!” 那时陈君华在外面做工还没回来,贺西宁就抓着妇女的头发拖行几米,脸色之阴沉可怕,把妇女往水沟里扯,冷冷说道:“你儿子在一中读书,一年级三班,班主任叫李娟,老公在西郊钢铁厂工作,每天六点以后回来,我们家就两个人,其他三个全病死了,你们家还有五个,你再嚼舌根试试。” 她那么阴狠,说着歹毒的话,妇女吓惨了,骂骂咧咧要打人。 之后妇女的男人赶来,听到怎么回事,立马就要动手。 可惜他身材矮小,打不过,贺西宁当着所有街坊邻居的面踹他,下力又重又狠,一丝犹豫迟疑都没有,差点把男人打残,活像个恶鬼。 再后来,陈君华为此赔了那家人两千块,妇女过来闹过两次,但没有来第三次,因为有一天下午贺西宁去一中把她儿子接了回来,妇女脸都吓得惨白。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不少,你要狠一点,那些嘴碎的才会老实。 真是奇怪,这些人平时横管了,却没一个敢帮忙敢报警。 自那以后倒没人敢在贺家的人面前乱说,只是识趣拉开距离,私下里骂一句“没爹教的野种”。 “没爹教的野种”成了这一条街同龄人里最有出息的那个,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大学生就不一样了,走出去竟然还会有人招呼两声。 “学医啊,真是厉害。” “可给你妈长脸,不枉她辛辛苦苦挣钱养你。” …… 陈君华说,楚家有人要过来,按辈分她得叫一声姨,叮嘱她到时候一定要礼貌。 这些年贺西宁常听到陈君华说起楚家,但楚家的人却一个都没见过。她第一次见到楚云,对方穿着光鲜,踩着高跟鞋不慢不急地走来,一见到她们就热切地笑,性子随和,温柔得能掐出水,像刚刚从春日艳阳里走出来,连说话都带着暖意。 -- 第183页 第110章 番外二 楚云跟她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三十几岁的人保养得像二十来岁,成熟中散发着女人特有的妩媚,但不妖艳,楚云清贵,可不会摆架子,相反,对遇到的每个人都十分平和,处事亦很有分寸。 她与廊桥院子的人都不同,不像她们这种市井小民。 十八岁的年纪,性别观念早就形成了,贺西宁却总是忍不住要把注意力放在楚云身上,其实以前没想过性和爱,没有纠结过同性与异性有什么不同。她不知道自己哪个时候对楚云上心的,或许是楚云踮脚给她戴围巾时,或许是看到那张有湿渍的灰色床单后,再或许是两人睡一张床的时候。 楚云很受欢迎,走在街上都能招来不少打量的目光,看她的女人男人都有,纯粹欣赏的,以及不怀好意的。贺西宁会把她挡在手侧,故意走旁边遮着,楚云倒是不多想,偶尔还会直接挽着她的胳膊。 她真的把她当晚辈对待,什么都给买。 “别跟你妈说,花不了几个钱,她知道又会念叨。”楚云说,考虑周到。 楚云说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薄荷香,很好闻,她从来闻不到,想着应该是长期用一种类型的沐浴露留下的。楚云身上也有味道,却不是鼻子能闻到的那种,贺西宁有些贪恋这种味道,每次两个人睡一张床时,楚云总挨她很近,有时候睡着睡着就抵在了她怀里。 身子很软,勾得人毫无睡意。 不知何时,她就对楚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楚云喝多了那晚,她把人抱回房间里,帮着擦拭,楚云身上的温度烫得吓人,都快灼伤她。 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楚云醉得睁不开眼,唇色很深很红,像成熟已久的饱满樱桃。 严宗旭的到来让贺西宁烦躁,这人对楚云有别样的心思,城府深沉,不论做什么都带着心机。 她对严宗旭的敌视毫不掩饰。 严宗旭却没拿她当回事,轻视又看不起。后来又遇到了江照溪,江照溪是同门师姐,对她很是照佛,可贺西宁都记不得什么时候跟她见过,一开始你来我往都是客套。 再然后江照溪就有些越距了,有一回在学校忙完,江照溪送她回去,在路上时问了句:“有男朋友吗?” 她回道:“没有。” 江照溪笑了笑,开了一段路突然说:“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贺西宁没有回答,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想这个问题,男的还是女的。她想到了楚云,然后有了不该有的幻想,对一个长辈产生旖.i.旎暧昧的想法,真的不应该,但就是无法控制。 晚上在客厅里看电影时,她一手把楚云拢在怀里,借口这样暖和点。 楚云不大习惯,但也没动,只说:“抱在一起怪怪的,我都不跟别人这样。” 贺西宁不放手,不着痕迹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楚云怔了怔,耳尖都在发烫,不过仍旧没有动。 再之后,她还做过许多类似的暧昧举动,甚至有一次借着困乏想睡觉的缘由,十分自然地倒在了楚云的肩上,用似有若无的薄弱气息,有意无意地熏染着对方,楚云一时之间愣神,眼睛一直盯着电视机,始终没有动过,更没出声叫她起来。 楚云开始有所防备了,以前都不会怎么注意的,现在却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连电视都不怎么看了,每天按时上下班,当做之前那些事不曾发生过。 不过楚云有些介怀江照溪的存在,总是无端端不满。 有些话江照溪从不直说,表达得迂回婉转。贺西宁那时还不懂怎么处理,只有默不作声地主动拉开距离,但又不可能完全分离开,毕竟中间还隔着一个齐老师。 那些问题她没有正面回答过,让江照溪产生了误会,也让楚云分外在意。 她没想过这竟然成了突破点,那晚在浴室里,楚云无力地抓着她的小臂,那么用力,好像随时都会站不住,她贴着楚云的侧脸,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逼仄狭小的空间里温度逐步高升,使得她愈发大胆。 她把楚云转了过来,对方直接抬手紧紧搂着她的后背,墙壁是冷的,体温却是微灼的,温暖又舒服。 楚云不让她亲吻,总要躲开,她就把吻换到了别的地方,然后楚云就受不住地把手抱在了她后颈上,再移到后脑勺处掌着。 黑暗中的不可言说,荒唐到极致,亦是这场关系的真正开始。 起先楚云是逃避的,无法面对已经发生的事,可江照溪的出现让她恼火。 自那以后,贺西宁跟江照溪在私下里压根没接触过,若非必要都不会见面,楚云总是在意,而贺西宁亦在意严宗旭。 再就是后来那些事了。 江照溪察觉到她的不耐,自己也尴尬,一次直接说:“我以为你是知道的,默许了。” 天底下的感情,伊始时大多都是一厢情愿,说起来贺西宁什么都没做过,不知道怎么就让她看上了。 “抱歉。”她只能说,自始至终都冷淡疏离。 江照溪那么高傲,不容许自己站在低的位置,问:“我哪里不好?” 贺西宁不做解释,只回道:“都挺好的。” “有喜欢的人了?” 她不吭声,江照溪识趣不再问。 后来两人就远了,江照溪还对她挺不满的,有点因爱生恨的意思,有几回在齐老师面前找她漏洞,忍不住要刺两句,她都受着,反正是自己做得不对,不过不会跟江照溪多接触,不想再去沾惹。 -- 第184页 “不知道是哪个能勾住你,这么真心。”江照溪拉着声音说,话语里透着不满。 楚云突然回了北京,一走就是很久。 那一阵子她整个人戾气都很重,成天拉着脸,连齐硕都关心问:“你最近怎么了,咋天天跟心神不宁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都不解释,只淡然地说:“没什么,事情有点多而已。” 楚云似乎暂时没有要回来的打算,她便跟着去北京。见到人的第一面,楚云脸上的欢喜遮掩不住,她们在房间里悄悄放肆的时候,楚云压抑地低声问:“怎么想着过来了?” 她说:“我想你。” 楚云爱听这种直言直语的话,一听耳根子就软了。 她是个不行于外的人,从来没说过几句动人的话,一腔心意全用在了楚云身上。 两个人之间隔着太多东西,楚云是忐忑的,但不会说出来,只有在最亲密的时候,结束了,不让她离开。 “别动,歇一会儿……”楚云常说,脸上带着红晕与乏累。 贺西宁想着有一天可以带她去跟陈君华坦白,连说辞和后路都想好了,等毕业找到工作了就实行,然而却没能等到那一天。陈君华的突然去世打乱了所有的计划和憧憬,中秋本是团团圆圆的喜庆日子,陈君华倒下去就没能起来过。 这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之一,莫过于空有医学理论知识,却眼睁睁看着亲人推进抢救室,无能无力。 齐硕不住地安慰:“没事没事,肯定没什么大问题。” 可惜不是说的那样,陈君华盖着白布被推出来。 她感觉世界都变得支离破碎,再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那些熟的不熟的人都跑到家里来,楚云回来了。 贺西宁想着这半年以来,陈君华过的是什么日子,无法想,没脸面对。 那段时间暗无天日,她陷入了困局中,一看着楚云就会想起陈君华,想起过往那些事,自责,懊悔。每个人在失去的时候都差不多,想着当初若是自己能做些什么,或许事情就不一样。 陈君华在留给她的信里,每一封都会说,不要自责,要好好过。 在最后一封信里,告诉她,楚云的租期还没结束,让贺西宁一定照顾楚云。 陈君华想得太周全了,她请求楚云帮忙照顾贺西宁,又对贺西宁说租期还没结束,别人对自家那么好,以后一定要对人家好。 伤痛会被时间抚平,人会慢慢走出来。 其实在这期间,楚云好多次都回来过,只是没到廊桥院子,她去过隔壁街,去过学校外面,还去过许多贺西宁可能会去的地方,有时候遇见贺西宁了,就装作不经意地拐进哪家店,偷偷躲起来。 楚云放心不下,但又不敢过来。 贺西宁都知道,所以她过去找她了。 她说:“对不起……” 楚云却搂着她,轻声安慰:“会好的,都会好的——” 一段感情,很多时候都无法做到绝对的平等,总有人要付出多一点。于贺西宁而言,楚云是付出更多的那个,因为陪一个人成长很难,这比她们之间所有的障碍都难。 贺西宁所有的努力,都是朝着楚云进发的,她爱她,不遗余力地爱她,哪怕楚家的人极力反对,她依旧不改,爱她到底。 因为年龄差太大,许多事情都不能拖着,楚云会等,但是她不会让楚云等,结婚不是冲动而为,她研一的时候就考虑过,私下里给老爷子他们做了不少工作。 老爷子不愿意楚云嫁人,怕楚云会遭受更多的流言蜚语,总是说:“以后再谈,现在不考虑这些。” 贺西宁得拿出诚意,得有遮风挡雨的资本。 老爷子终于松口,又说:“哪天你要是让她受委屈了,我就是拄着拐杖都要上门收拾你。” “您放心,不会的。”她认真保证。 婚礼筹备得很顺利,一切顺利,所有事情都是最好的安排。 第111章 番外三 婚礼那天特别热闹,来的人非常多,齐硕他们帮着照看现场,以免有人生事。 担心中途有人找茬,老爷子和楚天成分别陪着贺西宁和楚云,还算顺遂,这一场婚礼与寻常人没什么不同,甚至隆重许多。 新婚第一夜,楚云终于说出了那句——“我爱你。” 贺西宁把人抱到腿上坐着,楚云就环着她的肩,玉腿也勾在她腰上。 “再说一遍……”她亲了亲楚云的下巴,低低道。 楚云却不好意思地垂垂眼,“你听到了。” “没听到。”她竟腆着脸装傻。 楚云直笑,又低下来亲她的薄唇,最后把自己送到她面前。 “我想你……”楚云意味深长地说。 两人已经有一阵没一起过,结婚事宜繁杂,忙都忙不过来。 夜长,长到久久不天亮。 婚后的生活同婚前区别不大,只是多了层甜蜜的束缚,贺西宁把工作室大半工作都交托给楚哲,再慢慢脱出来,等到临近毕业那会儿,她几乎不管事了,可以放心甩手。 楚哲对这些很有兴趣,干劲儿十足,最后从贺西宁手里分了一半多的利润走,这是他应得的,而且贺西宁亦志不在此了,她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楚云和医学上。 她现在是新人,一切相当于从头开始,但毕竟学历摆在那儿,出去工作起点肯定比本科高得多。医院有位同姓的老贺医生,对她很是看重,一进去就特别照佛这个年轻人,她亦规规矩矩叫老贺医生师父。 -- 第185页 有师父带,自然会少走很多弯路。 两三年后,小贺医生的名气慢慢显现,贺西宁成了新一批重点培养人才,在师父的帮助下,她的目标已经不仅仅局限于一家医院,平台更高,眼界更开阔。 老爷子和楚母对此很是满意,提起她都眉开眼笑,出门在外跟别人聊天,都会得意地说:“我们家西宁……” 两个老人家其实一直挺在意她俩的年龄差,毕竟以后楚云年纪大了,五十岁的时候,贺西宁才三十多呢正年纪适当呢,楚云好笑,宽慰地说:“她是医生,那不正好,以后可以照顾我。” 那倒也是,贺西宁学医不仅能治病人,还懂该怎么保养,她很注重楚云的健康问题,有她在都别担心。 当医生很忙,与当初老师说的一样,忙到压根没有精力再做其它事业,最初进医院的时候几乎天天都吃不上热乎的饭菜,楚云知道后便掐着时间送饭菜过去,还会给她的同事们带,跟大家打好关系。 时间一长,医院里的人都清楚怎么回事。 她们这样高调,好也不好,后来贺西宁升职的时候还因为同性的事情,被有心人掐了一道,但她实力过硬,得到院长的担保。 院长在开会时,意味深长地说:“我们是医生,职责是救死扶伤,医院是救助病人的地方,不是搞小动作耍阴招的地儿,有能力就提拔,没能力就潜心钻研,谁要是不满就来办公室跟我面谈。” 楚云知道这件事情后比较担心,有些懊恼。 贺西宁倒看得挺开,揽着她说:“是这样的,但都是小事,别想那么多。” 贺西宁慢慢也有了自己的交际圈,一个圈子里的,大多都是一个阶层的人,大家相互帮帮忙,有什么都拉周围的一把。 医生这个职业,渐渐到了上层,收入还是不菲,这是他们该得的,多年苦读以及全力付出换来的回报而已,其实对比国外的医生,国内医生的收入还是与付出不对等。不过贺西宁已经很不错了,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别人要奋斗许多年才能得到的位子,卡里的存款亦比别人多两三个零。 老爷子和楚母慢慢年纪上来,头发逐渐白完,他们经常来这边走动,偶尔就躺在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二钱就在池子里爬来爬去。 等所有一切都安定下来,两个人有了绝对的能力,楚云做主从福利院领养了两个孩子,那已经是结婚很久以后的事,离台湾同性恋合法已经过去许多年。 两个小的一男一女,是亲兄妹,本来她们只打算领养妹妹,但是小姑娘哭得太厉害,一定要哥哥一起。 哥哥五岁,妹妹不满三岁,还不懂事。哥哥跟楚云姓,叫楚江贺,妹妹跟贺西宁姓,叫贺楚楚。 领i养孩子很大可能费力不讨好,楚云和贺西宁没报希望兄妹俩能立马接受,不过拿他们当亲生的对待,别人家孩子该有的,她们一样都不会少给,而且还能提供更好的条件。 在领养方面,国家出台的政策相当严苛,孩子不同意,她们是领不回来的,两个小孩儿也知道这个家庭里只有两个妈妈而没有爸爸,哥哥大概懂什么意思,小的那个不懂。 有一回贺楚楚傻兮兮问老爷子,“外公,为什么我跟哥哥有两个妈妈呀,爸爸呢?” 老爷子一愣,憋了半晌,胡乱解释说:“你妈妈每天会照顾你,妈咪负责给你买吃的买玩具,就用不着要爸爸了。” 楚楚还小,似懂非懂的,觉得老爷子说得很有道理,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哦哦,这样啊,那我明天去幼儿园告诉阿大他们,我用不着爸爸。” 老爷子一哽,一下子便清楚怎么回事,这倔老头儿过于护犊子,周一就亲自领着小家伙儿去幼儿园,非常严肃地找到老师谈话。 老脸可以揣裤兜里,但不能让别人家的欺负他家的孩子。 楚江贺很护着妹妹,但不让楚楚在楚云面前乱说话,他像个小大人。毕竟在福利院长大,很多事情都懂,就比较早熟,不过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他还是很喜欢楚云抱自己,但每回楚云要过来亲密他,他就板着小脸躲开。 贺西宁很少抱他,有时候一手抱着楚楚,一手去牵他。 小孩儿立马就把贺西宁拉着。 “今天在幼儿园做了些什么?”楚云问他们。 “做了游戏,排排坐。”楚楚奶声奶气地说,开心到双手抱着贺西宁,把脑袋抵在她肩头蹭蹭,乖巧地撒娇。 “江贺呢?” 五岁的楚江贺太小只,跟不上贺西宁这个大长腿,贺西宁走一步,他得小跑两三步,听到楚云喊自己,他顿了顿,说:“教了加减法,还有英文字母。” 楚云看看贺西宁,贺西宁立马停下。 楚江贺有点累地喘喘气,小手紧紧抓着贺西宁的手指。 “我抱你吧,行吗?”楚云蹲下去,打商量地说。 楚江贺后退一点,抵着贺西宁的长腿,坚定地摇摇头。楚云与贺西宁身高差有那么大,小孩子还是知道高的那个力气大,他已经五岁了,还是有那么重,楚云抱不了多久,会很累。 小孩子的心思敏感,大人都懂,楚云笑了笑,回道:“那我抱妹妹,让妈妈抱你,这样可以吧。” 楚江贺手下微微用力,没有回答。楚云了然地接过贺楚楚,贺楚楚开心得不行,抱着她就吧唧一口。 -- 第186页 “辛苦妈咪了。”小嘴甜得不行。 贺西宁把楚江贺抱起来,柔声说:“走吧,回家了。” 楚江贺趴在她肩头上,偏着脑袋看看楚云。 楚云只笑。 这一年中秋,齐硕一大家子从都江堰赶过来,到北京玩,顺便过来看看她们,也是那么巧,周易和周知敏两口子也来了,周易到现在都还是只身一人,听说周父周母整天都在愁着给他找对象,恨不得他能立马结婚。 周易很喜欢两个小孩子,一来就一手抱一个。 俩小孩儿乖乖喊道:“周叔叔。” 因为来了这么多客人,比较热闹,楚云便过去把家里的人全部叫过来,打算一起做饭吃。 一行人在后院里支起烤架烤肉,考虑到老的小的吃不了这些,也在厨房里烧菜熬汤,整了满满一大桌菜。 大家都喜欢逗小孩儿,贺楚楚非常活泼可爱,乖得不行,楚江贺则一直跟在贺西宁后面。 贺西宁看看这小跟班,挑挑眉,“怎么不过去?” 楚江贺说:“不好玩,我要过来帮忙。” 语气老成,小脸十分认真。 贺西宁笑了笑,拍拍小孩儿的肩,蹲下去,柔和地说:“想玩就玩,不用顾忌那么多,楚江贺,这里是你家,我们不会赶你走。” 楚江贺低着头不看她,手指攥着衣角,直到贺西宁把他揽进怀里,他才低低嗯了一声。 楚云远远就看到这一幕,过来后楚江贺已经跑开了,她问:“怎么了?” “没,”贺西宁说,“他想过来帮忙,我没让。” 小屁孩只比烧烤架高一点,真是…… 楚云笑笑,转头看了看那边,恰恰楚江贺也在看这儿,一见到她们在看自己,不好意思地往老爷子怀里躲。 “下个月中旬有时间吗?”贺西宁没管他,问道。 楚云说:“有,最近一直挺清闲的,没什么事情做。” “想不想出去旅游?” “你有时间?” 贺西宁点头:“申请了两次假期,昨天才批下来。” 这人平时繁忙劳累,但依旧会抽空陪楚云,正如当初在婚礼上所保证的,不论以后怎么样,楚云都是她的第一打算。 贺医生终于得空,楚云自然高兴,想了想,回道:“到处都可以走走,不过还是先去C市,带他们两个回去看一下。” 回C市见陈君华他们,祭拜一次。 贺西宁同意。 今儿的天气不错,晴光正好,暖风和煦,吹得人舒适安逸,楚云抬头看看天。 贺西宁忽然低声喊道:“阿七。” 她下意识看过去:“嗯?” 贺西宁拥她入怀,小声说:“我很爱你。” 楚云不由自主莞尔,“知道……” 许久,又说——“我也是。” 时光与你,刚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