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一楼》 第1章 《三株树》怪梦 东都三月,柳絮纷飞。 京墨正倚着柜台拨弄着手中的算盘,盘点着前一个月的盈利,苍术拿着一根鸡毛掸子给古董弹着灰,暖阳斜照入室内,显得山海居内格外温暖祥和。 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位身姿挺拔,相貌俊美不过弱冠之龄的男子出现在山海居门前,瞧见京墨时,眼神一亮,道:“京墨,我这有件急事,想来找你帮帮忙!” 京墨把眼神从账本上移开,看向闻茂,笑道:“闻公子,何事让你如此惊慌,不妨坐下细细说来。” 闻茂喘匀了气,与京墨在里间的青玉案旁相对而坐,苍术将沏好茶水放在两人面前,悄悄地退了出去,闻茂浅酌一口,朝着京墨问道:“京墨,你可还记得二个月前你买给我一幅名为《三珠树》的画作?” 京墨想了想,笑道:“确有此事,怎么,闻公子是想再买一幅?” 闻茂闻言摇头,苦巴巴道:“这幅画现已让我家一团乱麻了,快别提再买一幅的话了,真是愁煞人也!” 京墨见他这样,不由疑惑:“闻公子何出此言?” 闻茂重重叹了口气,这才娓娓道来。 二个月前,闻茂来到山海居,一眼便瞧见挂在墙壁上的《三珠树》图,画中的三珠树像是柏树,但树叶全都是珍珠,远远望去整株树好似一颗彗星,十分壮观美丽,且画师的技艺十分精湛,把神树画的栩栩如生,让闻茂十分喜爱,花了100两银子买了下来,回到家也是喜气洋洋地,还特意把画挂在了书房的醒目位置。 不知怎地,被闻茂的妹妹闻莞看见了,央求着闻茂把画送给她,闻茂很是疼爱这个妹妹,虽不舍这幅画,但也还是把画送给了闻莞,闻莞拿了画很是欢喜,便把画挂在了她闺房之中。 这原也只是一件小事,闻茂心痛了几日也就忘了这件事,怪事就发生在送画的第二个月,闻莞每晚都能在梦中梦到三珠树,梦中的三珠树不如画中的那般鲜亮,树上的珍珠也变得黯淡无光,整棵树都散发着腐朽衰败的味道,让闻莞心中十分难受,吃吃不好,睡睡不踏实,日子久了,气色不好,人也病殃殃的,闻父闻母请了大夫,大夫说这是郁结于心,心病还须心药医,给开了药,但也没有什么效果。 闻莞怕父母担忧,胡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只和闻茂说了实话,把梦说给闻茂听,闻茂认为这画是妖邪之物,不能留下,眼看妹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怕是要命不久矣! 把画丢出闻府,结果第二天画又跑回闻莞的闺房之中挂着,用火烧,用剪刀剪碎,第二天还是原封不动的到它原来的位置挂着,只是画中的树光芒叫之先前要暗淡一些,闻莞告诉闻茂,让他别再伤害神树了,因为闻茂这几天的行径,使得闻莞梦中神树愈加暗淡,仿若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一般发出哀怨叹息的声音。 闻莞还告诉闻茂,若是神树死了,她也怕是活不成了。闻茂无法,只得来求京墨,看她是否能救三珠树和他妹妹。 闻茂生气道:“不知道莞菀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一心只想救三珠树,京墨,我觉得这事颇为诡异,莞菀是不是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京墨摇头:“我不知道,得先见到闻姑娘才能知道。” 闻茂道:“那我带你去我家中,看看舍妹。” 京墨点头,闻茂大喜过望,领着京墨就要走,这时,蝉衣拎着几盒糕点走了进来,嘴里嘀咕道:“人可真多,排了半个时辰的队,还好买到了桃酥饼,蔷薇糕和椰蓉白雪糕,嘻嘻。”抬头见京墨和闻茂要出门的样子,问道“:京墨,闻公子,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 京墨答道:“去闻府,你可要一起去?” 蝉衣很开心的点点头,把手中的糕点放在柜台上,朝着里间喊道:“苍术,我和京墨去趟闻府,点心我买回来了,放在柜台上,要吃自取,我先走啦!” 苍术在里间“嗯”了一声,也不知蝉衣有没有听见。 三人很快走出里仁巷,巷口停着一辆马车,三人上了马车,一盏茶时间后,马车停在闻府门口,家丁打开门让三人进去。 闻茂领着两人到闻莞房门前,就有侍女传报,不一会儿,侍女便扶着一个青衣女子出来,女子十五六岁模样,容貌清丽,风姿绰约,但娥眉轻蹙,一脸病容。 三人见礼,坐在桌旁,闻莞让侍女把墙上的《三珠树》图取下来,平铺在桌上,蝉衣见三珠树的珍珠光芒暗淡,使得整幅画看起来有些沉旧感。 闻莞温婉柔和的声音响起:“京墨姑娘,我在家常听兄长说起你会一些玄门法术,你看,可有办法救救这神树?” 京墨调侃道:“闻姑娘,闻公子还认为这是邪祟之物,恨不得要远远的将画丢出去才好,怎的想让我救这棵树?” 闻莞苍白的面色中浮现一抹红晕,不好意思道:“兄长也是为我好,但我日日梦见神树,看着它一天比一天憔悴,似是已无多日的老人一般,我却无能为力,以致我郁结于心,且神树虽要衰败却仍有种柔和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亲近,我想,它一定不是兄长所说的邪祟之物,应该是棵福泽世人的树,它此举是想让我救救它,它一日不好,我便一日寝食难安。” 蝉衣手指轻拂画“可这三珠树应该只存在于传说中吧,毕竟,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见过呢!” 闻茂闻言附和道:“是啊,莞菀,这到哪里去找神树啊,这不是为难京墨姑娘吗,就算侥幸找到了,也不知怎么救啊!” 闻莞听后,垂眸不语,只抚摸着画中的树。 “灿灿三珠树,寄生赤水阴,传说三珠树生长在赤水岸边。”京墨看着闻莞,眸底一片幽深,看不清情绪。 闻莞抬头,看向京墨,恳求道“京墨姑娘,敢问赤水在哪儿?” 京墨笑道“莫不是闻姑娘是想去赤水岸找三珠树?”见闻莞点头,闻茂急道:“莞菀,你在说什么胡话,赤水这地方我听都没听过你就为这虚无缥缈的一棵树,就要抛弃父亲母亲和哥哥了吗?退一万步说,就算知道路,此去山高水远的,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哪里能吃得外面那些苦!?” 闻莞站在一旁不作声,固执的看着京墨。 京墨无奈:“闻姑娘,赤水与东都可是隔着千山万水,路上艰难险阻,你现在身体也无法支撑长途跋涉,所以……”未尽之语在座皆以明了。 而蝉衣则在想,她也活了几百年,怎么就没听过赤水这个地方,莫不是京墨在唬人!? 闻茂递了个“你真上道”的眼神给京墨,京墨不做理会。 经过一番劝说及讨价还价后,闻莞和闻茂出了五千两金子请求京墨救三珠树,京墨为了那黄灿灿闪花人眼的金子,同意了,临走前,带走了那幅《三珠树》图。 里仁巷,山海居 京墨与蝉衣两人施施然走进来,蝉衣语带好奇地问京墨:“我们真的要去赤水岸边找所谓的三珠树?” 京墨笑着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已答应闻姑娘和闻公子,自然是要做到的。” 蝉衣撇嘴,翻了个白眼,对此不置可否,毕竟,京墨对于给她和苍术涨工钱地事儿上是从来没有兑现过诺言的。 苍术拿着书从里间走出,见两人回来,很是高兴:“你们可回来了,一人看店着实无趣了些,还好前几日在书铺中买了几本《坊间传奇读本》,这才好打发了时间。”说着,摇了摇手中的书卷。 蝉衣透过水墨画屏风看到青玉案上摆着一些糕点,急忙走过去,坐着拿起青瓷荷叶盘里的椰蓉白雪糕吃起来,软软糯糯的口感加上椰蓉丝丝香甜,十分美味,使得蝉衣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边吃边和苍术说:“那你马上可有事做了,我们可能要出一趟远门,短时间怕是回不来!” 苍术放下书卷,好奇道:“去哪儿!?” 蝉衣笑嘻嘻道:“赤水岸边。” “去那里做什么?好像没听过这个地方啊!”苍术不解。 蝉衣放下糕点,捧起一旁雨前茶,喝了一口,才道:“你也没听过啊,我还以为是我贪玩才不知道呢!”遂把在闻府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全告诉了苍术后又像想起什么:“都没听过的地方,那我们怎么去?” 京墨答道:“从三楼走。” 平日里山海居一般只能看到二楼,而三楼,是整个山海居内最为神秘的地方! 刚踏上前往三楼的楼梯,蝉衣就觉得好像踩在云朵上一般,软绵绵的,与二楼实木楼梯的触感完全不同,待到走到楼梯的尽头,踏上三楼,便可见12扇雕刻着奇怪繁杂图案的红木大门,门并未打开,却透着一股远古洪荒时代的诡秘幽深,这是蝉衣第一次到达山海居内所谓的三楼,平日里三楼的楼梯是不存在的! 但见京墨直接走到第四扇门前,门上雕刻着海浪,浪花翻涌间有个长着鸟的喙和翅膀,却还是长着一张人脸的奇怪物种。 苍术见了不由好奇:“这是什么?” 京墨看着门上雕刻的物种缓缓道:“这是讙国人,传说是尧的儿子丹朱因不满尧将天子之位让给舜,便联合三苗起兵反叛,被镇压后投海而死,魂魄化为朱鸟,他的儿子被封在南海的讙朱国,而这讙朱国就是讙头国,讙头国的人,都长着鸟的喙和翅膀,脸却是人脸的样子,就是雕刻的这个样子。” “那我们是……是要进去么!?”蝉衣总觉得心里毛毛的,有点害怕。 京墨转头望着蝉衣笑道:“你若是怕了,也可以等我们回来。” 蝉衣立刻拒绝:“不要,我一个看店也很无聊。”而且她是有点想去的,心里既忐忑又向往,怎么可以不去!? 京墨见她大门这样又笑了笑,伸手推了下大门,缓缓打开,蝉衣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手紧紧攥着苍术的衣袖,苍术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身着月白色长袍,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姿清瘦挺拔,朗朗如日月之入怀,步履轻缓,仿如芝兰玉树。 蝉衣只觉得突然眼前一黑,眨巴了下眼睛,还是一片漆黑,三人脚下是一片平坦的土地,环顾四周,全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京墨手中倏然出现一盏青灯,照向四周,但见周遭皆是一片虚无。 蝉衣咽了咽口水,心中想着这和自己想象中的差别也太大了吧,什么都没有,她都做好看大漠驼铃,边城暮雨的准备了。 “京墨……这怎么什么都没有啊,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蝉衣不安道。 苍术整理衣服道:“蝉衣,你好歹也是修炼几百年的狐狸,怎么胆子还这么小,对了,下次拉我衣袖记得拉轻点,把我衣服都弄皱了,攒一个月工钱买的呢,如果可以,也别拉着我!”脸上心疼的小模样…… 蝉衣:“……”好气哦!白瞎了好模样! 京墨没说话,提着青灯朝着一个方向走着,苍术和蝉衣见了也不再斗嘴了,连忙紧随其后。 黎明初晓,微露晨光,三人才在刻着奇怪文字的巍峨城楼前站定。 蝉衣指着奇怪文字不解地问:“那是什么字!?” 苍术思索片刻不确定道:“这应该是上古时期才有的文字,写的……好像是讙朱……”转头看向京墨,见京墨点头,又问:“我们是真的来到上古时期!!!?” 京墨笑着颔首,蝉衣惊呼:“我们是真的到达上古时期了。”语气中带着几分雀跃。 京墨笑问:“你怎么这么高兴?” 蝉衣负手而立,面带自豪:“我们九尾狐族在上古时期那可是繁盛的种族,族书中有云,九尾狐族后来修炼有成的前辈们最后可都修炼成仙,留在了虚无缥缈的昆仑仙山,我自然想看看当时青丘是何等模样!” 苍术上下打量蝉衣,少女十七八岁模样,着水蓝色衣裙,身姿窈窕,眸若秋水,眉目如画,自有一股轻灵之气,中上之资,但算不上绝色,好奇问道:“我听人说,九尾狐族的一旦化为人形,女子皆是国色天香,绝代风华,男子则是美如冠玉,龙章凤姿,怎么你就……” “你……”蝉衣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理苍术。 苍术见蝉衣这样,更加乐不可支,京墨笑着看他们打闹,乐的在一旁看戏。过了好一会儿,蝉衣才问道:“京墨,我们是要入城吗?” 京墨看向城门:“自是要入城的,穿过这座城再往东北方走,便可到达赤水,找到三珠树,但具体是什么情形,我也未曾见过。” 更多小说请收藏:po18.us 第2章 《三株树》讙国 城门大开,两旁也无守卫,往来行人络绎不绝,不仅有讙朱国的人,还有一些正常的人类,也有长着长脑袋和脸,红眼睛,白头发,长着鸟一样的喙,身上长满羽毛,背上有一对翅膀的奇怪物种,苍术,京墨,蝉衣三人看的目不暇接。 目露好奇之色的蝉衣看向一个黑皮肤,周身有黑毛,样子像野兽的物种问道:“这个是哪里人?长得奇怪不说,还能口吐火焰。” 京墨看向蝉衣所说的物种,只见他一张嘴,就吐出一条长长的火焰,中间是红的,边缘是蓝的,使得他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 笑道:“那是厌火国人,以吃火炭为生,因而能够口吐火焰。” 苍术一边听着两人说话,一边用笔在竹简上撰写着什么,闻言,不解:“既是人人食火炭口吐火焰,为何叫厌火国,不应该很喜欢火才对吗?” “因为厌火国内住着火神的随从“祸斗”,它是吃火吐火的神兽,每到一处就会“火烧连营”,烧成一片废墟,国人都很忌讳见到它,所以国名为“厌火””京墨解释道,复又看向苍术“你在写什么?” 苍术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我在写这里的所见所闻,想着把这些记录下来,以后闲暇时可以翻阅。” 京墨笑道:“这可真是个好习惯。”嗯,还可以把它编成故事,寄在书铺售卖,应该能赚钱! 三人边走边聊,气氛很是和谐,一不留神蝉衣便被一个七八岁的讙国小童撞得踉跄了几下,往后退了几步这才站稳。 撞到人的讙国小童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某莽撞了,您没事吧!?”眼中带有歉意。 蝉衣揉揉被小童撞到的地方,有点儿疼,揉了几下,也就好了,心中暗想:看着不过七八岁孩童,力气就这么大了,看了眼身边走过的成年讙国人,这一拳都能把她打趴下…… 看着小童,摆了摆手,语气温和道:“没事,下次小心点儿,你自去玩吧。” 小童见她和善,朝她害羞一笑。 蝉衣也展颜一笑,正欲离开,却被小童叫住:“这位姐姐,某能不能拿这几颗珠子和你换那个”手指指向蝉衣腰间挂着的佩玉,佩玉通灵剔透,翠色温碧,莹润光泽,蝉衣略为诧异,看向小童手中,有几颗浑圆饱满的珍珠,珍珠表面似有光华流转。 蝉衣解下腰间佩玉,拿在手中,蹲下身去:“你要拿这么多和我换?”指着珠子说道,小童点头,蝉衣默然不语,倒是京墨拿起蝉衣手中佩玉放到小童手中,笑眯眯道“你若喜欢,送你便是了。”笑容带透着一股奸诈。 可惜小童低头没看到,抬起头来满脸通红,朝京墨道了谢,把手中珍珠一股脑全塞到蝉衣手中,不等蝉衣反应便跑远了,蝉衣回过神来,生气道:“京墨,你怎么就给换了,我还没想好呢!!” 京墨嘻嘻诡笑:“因为啊,有好玩的事情要发生了呢!” 蝉衣见京墨那诡异笑容,突觉背脊一凉,不敢再问。 一路上蝉衣把玩着新得来的珍珠,苍术在竹简上写写画画,京墨则做个引路人。 一个时辰后,三人来到赤水岸边,岸边有来来往往的讙国人,他们扶着翅膀走路,鸟喙中叼着新鲜的鱼虾,蝉衣甚至看到有的讙国人鸟喙中叼着海龙和海马,被他们直接吞咽入腹,也有几个讙国人围成一团,挡住了蝉衣看过去的视线,让她很是好奇,想过去一探究竟。 蝉衣鬼鬼祟祟地挪过去,只见讙国人围着一个厌火国人叫嚷着:“快,快点火啊,好久没吃到烤过的鱼了。” “是的呢,我这次还特地捉了几条海龙,不知道好不好吃。” “海龙哪有不好吃的!?” “就是,好吃是好吃,不过不好抓。” “那也比那群人族好,抓都抓不到,只能靠我们。” “哈哈哈,说的对。” 厌火国人往嘴里塞着火炭,朝讙国人喊道“都让开些,烧着你们可别来找我”刚说完,嘴里朝着木枝喷火,木枝的顶上方架着一个网格状东西,十几条海龙和海马,鱼虾之类的还物种放在上面,火燃烧着木枝,使得火烧的愈发旺盛,一盏茶过后,上面的食材便都变得焦黄,香味也随之传了开来。 苍术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悄咪咪地对蝉衣道:“看起来不错,想吃吗!?” 蝉衣下意识点头,随即摇头,目露警惕地看向苍术:“我告诉你啊,我不想吃,别想着算计我,我没钱。”别人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我是穷,不明所以,一贫如洗╮(╯▽╰)╭ 苍术“啪”的一声收了折扇,故作伤心道:“我们上百年交情,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想我的,可真让我痛心啊o(╯□╰)o”目光看向那群讙国人……手中的烤鱼,悠悠道:“只是听说海龙和海马的肉质鲜嫩可口,松香美味,你就不想尝尝!?”苍术再接再厉,不遗余力地诱惑着蝉衣。 蝉衣看向讙国人大快朵颐吃肉的样子,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坚定道:“我不饿,我不馋,我不想吃。” 苍术作惋惜状:“那,走吧!” 蝉衣念念不舍又看了一眼讙国人……的鱼…… 京墨看向赤水,一望无际,水天相接,依稀能看到赤水中央有个黑点,苍术和蝉衣回到京墨身边,站定,朝赤水望去,也看到黑点,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京墨摇头,朝着一个人族老翁走去,老翁身穿灰褐色衣衫,面色黝黑,但眼睛炯炯有神,见有人向他这里走来,咧嘴笑了笑,大声喊道:“三位可是要乘舟赏景!?我这价格最是公道,童叟无欺。” 苍术上前询问价格,让老翁送他们靠近水中的那个黑点。 老翁语重心长道:“那个黑点就是个小岛,岛周围有个无形的屏障,挡住了,进不去,那边没什么好看的,岛周围都是些花啊草啊的,还没外面的景色好呢!” 蝉衣问道:“那里面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树之类的。” 老翁摆手道:“那哪个晓得哦,反正我是不晓得的,都进不去,只能看到外面一层,里面有迷雾遮住了,看不到的,我说你这女娃子,做啥子非要去那地方。” 京墨道:“我们还是按刚才价钱来,但不用老伯跟着去了,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可好!?”说着,苍术给了老翁几块玉石。 老翁接了玉石,又劝了几句,见他们坚决要去,嘱咐他们小心一些,独自坐在石头旁。 苍术划着桨,京墨和蝉衣向四周望去,湖岸风景秀丽,郁郁葱葱的树木,连绵起伏的青山,湖水静谧无波,随着小舟向湖中央划去,视线中浮现了小岛的模样,与老翁说得别无二致,旁边一圈花草,花朵静静绽放,细看里面,却有一层白雾朦胧了视线,周围有一层结界阻隔了小岛与外界的联系。 蝉衣和苍术用术法攻击,也无效果,几番尝试皆无果,京墨见了,看着结界里面,目光更加幽深,淡淡道:“回去吧,这结界我们现在进不去,不过,三珠树就在里面。” 蝉衣见京墨这样说了让苍术划舟离开,老翁坐在石头旁远远见到三人身影,高兴地招呼道:“回来啦!?”待三人下了小舟才道:“进不去吧,我都跟你们说了,那地方有屏障,你们非不听,还好那屏障只隔绝人探望,不攻击人,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 蝉衣左右张望,一脸贼嘻嘻的样子:“老伯,你们都不好奇里面有什么吗,万一有宝贝呢!?就能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啦!” 老翁摆摆手,没好气道:“不好奇,也没胆子好奇,就算里面有宝贝那也不是我能得到的,即使侥幸得到了,也是怀璧其罪,而且我们凡人哪有那个本事?你这女娃子……就知道白日做梦,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一边玩去。” 蝉衣也不恼,笑嘻嘻地指着岸上讙国人和厌火国人:“那不还有他们嘛!” 老翁急道:“你这女娃子,说就说,做什么用手指着别人,夭寿哦,讙国人脾气暴躁,当心把你扔水里喂鱼去,快把手放下来。”见蝉衣吐了吐舌头,把手放下才继续道“这讙国人除了有对翅膀,喜食鱼类外,与我们人族并无不同,吃五谷杂粮,而厌火国人,除了长得吓人,吃火炭,会喷火之外,也与人族一样,都是混口饭吃,不需要什么宝物,在这世间,能活着已属不易,就不要再奢求别的了,知道的越少,才能活得越长久。” 京墨闻言也笑了“这也是知足常乐了,能平安活着,谁也不想参与到一些事情中去,以免引起无妄之灾。” 老翁摸摸胡子,赞道:“你这女娃倒是聪慧,我也只愿这一生平安喜乐,一人,一舟,一辈子喽!”眼中有这属于长者的慈祥与睿智。 京墨与老翁闲聊着,而蝉衣和苍术则向烤鱼的地方走去,火上正烤着海龙和海马,香喷喷的,油滴在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馋的蝉衣直吞口水。 “咱说好了,今日吃烤海货的银钱,你下月发了月钱要还我的。”蝉衣一脸严肃对苍术说道。 苍术一摇折扇:“这是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蝉衣撇嘴,嘀咕道:“大冷天的,摇什么扇子,死骚包。”最后,蝉衣用佩玉换来的珍珠与讙国人换了几条海龙和其他海货,不多,但足够四人吃了,蝉衣,苍术拿着海货来到老翁和京墨旁,递给两人,老翁起先不要,劝说几句,才伸手接了,感叹道:“我们凡人虽也能去捕捞鱼虾,但这海龙可不好抓,只有讙国人的鸟喙才能抓到海龙,你与他们换的这些,也得是用了好东西他们才肯和你们交换吧!” 蝉衣一边吃一边回答:“6颗珍珠换的。” 日落西山,白鸟归林,三人行走在赤水岸边,岸边的人都结伴回家了,只余几个人还在收拾东西,蝉衣问道:“天快黑了,在野外肯定不安全,我们去哪儿?” 京墨没回答,反而问道:“你能感应到那块佩玉的位置吗?” 蝉衣愣了下,细细感应,确定了位置,指着一个方向道:“在那儿!” 三人在一家农舍院门前停住。 “就是这里了。”蝉衣笃定道。 苍术上前敲门,里面很快传来声响,一个小童上前打开院落的门,见到三人,认出是早晨街上和他换珍珠的姐姐,甜甜笑道:“姐姐,你们有事吗?” 京墨也笑:“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小童闻言退到旁边,请三人进屋坐,京墨坐下后,似是感应到什么,一双黑眸深暗如沉夜,看向小童:“不请她出来吗?” 蝉衣面露疑惑,小童小脸因惊吓而变得煞白,却还强装镇定:“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京墨看向桌上茶碗,淡淡道:“她快死了吧,真的,不考虑让我救她么,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可就真的死定了哦!” 小童脸色惨白:“你,你怎么会知道……” 第3章 《三株树》荼川 “别再吓他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里间传来,脚步由远及近,一位十七八岁年纪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蝉衣面露震惊之色“闻姑娘!” 淡绿色衣裙的女子疑惑地看向蝉衣,小童站到女子身边,面露愧疚:“对不起,荼川姐姐,我……,我不知道她们是谁,怎么找到我家的,我没有告诉别人你在我家,真,真的……”说着说着,小童眼眶蓄满泪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看起来楚楚可怜。 荼川拿出一方帕子,擦掉小童脸上泪水,轻声道:“姐姐知道小柘最是听话懂事,这里我来处理,你去里间待着吧。” 珵柘一脸不愿意,荼川又哄了好半天,珵柘才不情不愿地进了里间,临走前瞪了京墨三人一眼。 待珵柘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荼川才坐下,警惕地看向京墨:“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京墨轻笑:“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还能杀了你不成。” 荼川冷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京墨没回答,而是转头问蝉衣:“还有珍珠吗?” 蝉衣赶忙拿出来:“有,还剩几颗。”放在桌子上,京墨拿起圆润饱满的珍珠笑着问道:“这是你的!?”虽是疑问句,却透着笃定。 荼川“哼”了一声,没回答。 京墨也不生气更不见尴尬:“这应该就是三珠树结的珍珠吧,啧啧,真是好看的紧,就是不知道这种美还能存在多久,毕竟,三珠树也要消失了呢!” 荼川心中“咯噔”一下,试探道:“你知道什么?” 京墨答非所问:“佩玉中的生机被你吸收完了吧!?” 荼川“唰”的一声站起来:“你想干什么!?” 京墨狡黠一笑:“别激动,坐下来,慢慢说,我是个商人,谈的自然是买卖。” “你能救三珠树!?”荼川坐下,问道 京墨摇头,荼川冷笑:“那你还说要与我做生意。” 京墨淡然道:“我总得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才好解决,你让我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答应你能救三珠树,这不是坑你嘛,我可是良民,怎么能做坑蒙拐骗的事情呢?” 蝉衣:“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当然,这句话她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中想想,否则,她大概只能到长乐大街上睡觉了! 荼川见她模样不像作假,且此事也拖不得了,才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她是三珠树树灵,修炼万年才修的人形,对人世间充满好奇,经常跑出岛到处游玩,但因修行时间尚浅,每隔百年便要回到三珠树里待上一段时间,她把在外界吸收的灵力反馈给三珠树,三珠树将灵力提纯压缩再融入到她身体中,经三珠树提纯压缩的灵力附着着一股生机,使得她修炼速度一日千里,灵力纯度极高,两者之间形成一个良性循环,这次临近百年之期,荼川匆忙赶回来,却发现她回不去了,岛上被结界笼罩,连她一起阻隔了! “所以你现在是时间要到了……”蝉衣道。 荼川白了蝉衣一眼:“什么叫时间要到了,说的跟我马上就要死了似的。” 蝉衣讪讪地,京墨笑道:“你可不就是马上要死了嘛,你没办法回到三珠树中,无法获得生机,三珠树没有你灵力滋润,就要枯死,一旦三珠树死了你身为树灵不也是要死了嘛!” 荼川托腮道:“也可以这样说,哎,我现在是没什么办法了。” 气氛突然低沉,蝉衣突然问道“你和闻家小姐长得好像啊!”又仔细看了看荼川,惊呼“简直一模一样!”但气质不一样,闻莞端庄娴静,荼川清冷孤傲,刚开始没注意,才会认为是一个人! 荼川悠悠道:“是吗?那可巧了。” 蝉衣直呼缘分奇妙,京墨在一旁凉凉道:“可不么,同一个灵魂呢!” 荼川略为诧异了一瞬,很快将表情收好,捂嘴偷笑道:“哎呀,被你看出来了呢!” 蝉衣不由好奇:“什么同一个灵魂,我怎么听不懂!?” 京墨凉凉道:“怎么,还不打算告诉他们吗?” 蝉衣亮晶晶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荼川,荼川轻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找不到进家门的路,无奈撕裂自己灵魂,分散四方,寻求解决之法。”毕竟,遇到的人多,也多一分解决的希望不是! 虽说的风轻云淡,但撕裂自己灵魂的痛楚却不是常人能忍受的,荼川继续道:“你说的那位闻小姐,估计就是我的……分身吧!” 蝉衣思索片刻:“既你是主魂,不是应该能感受到分魂的情绪吗!?” 荼川没回答蝉衣的话,双手结印,朝着四面八方打出一个莲花状的奇怪符号,二盏茶时间后,几束散发柔和气息的绿色光影从窗外飞来,倏然进入到荼川身体,消失不见,荼川睁开双眼,眼中有暗金色符文闪过,随即恢复原样,荼川检查了下自己身体,疑惑道:“怎么少了一块灵魂!?” 京墨淡淡道:“那位闻姑娘虽是你的分魂,却因机缘巧合已投胎转世,如今是个独立的人,你自然无法召唤回魂魄。” 荼川惊道:“那怎么办?分魂不回主魂,我的灵魂就不全,对我修炼百害而无一利。”灵魂被她撕碎分散各方,这种状态只能维持短时间,长时间肯定不成的! 京墨摊手:“如今之计也只能等闻姑娘寿终正寝,届时魂魄自然会回来融合。”若是荼川一意孤行,也可以把闻莞杀了,魂魄无寄生之所,自然会乖乖回来融合,荼川皱眉思索,脸上纠结无比,显然,她也是知道这个方法的,京墨三人静静地看着她在大厅内来回踱步,最后下定决心:“算了,就让她寿终正寝再进行融合吧,毕竟她现在也是一个具有独立意识的个体,而不是听我吩咐的分魂了。” 蝉衣问道:“那你……修炼怎么办?” 荼川下定决心后明显放松不少,无所谓摆摆手:“只要我能回三珠树本体,就在里面修炼,等到缺少的那部分魂魄回归再出去游玩,也是一样的。” 京墨赞许地看了荼川一眼,笑道:“即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着手解决吧!” 荼川望向京墨:“你有解决之法!?” 京墨道:“现在的问题就是结界打不开,若是结界开了,一切自然好说。”看向荼川,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奸诈之色:“我若是能开结界,你给我什么好处?” 荼川道:“我只有珍珠。” “那就用珍珠来换。” “那,你要多少颗?” “不多,就给2000颗好了。” 荼川一听数字,气的大骂奸商:“2000颗!?你做梦!三珠树上的珠子具有凝神聚气,镇魂的效果,对修炼之人的修行有大大的益处,你当这是路边石子啊,要多少有多少!?”而且三珠树现在状态可不太好,2000颗,怕是要把树枝薅秃了! 京墨见荼川气的跳脚,作勉为其难状:“那我退一步1000颗,这是底线了!” 荼川见她退了一步,不好再逼迫:“那我再给你加一颗吧,1001颗。” 蝉衣在一旁腹诽:真是个可爱的小羔羊,遇到了京墨这只大灰狼,还觉得自己占了京墨便宜,真是……傻得可爱…… 京墨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那走吧,去看看结界。” 四人来到赤水岸边,已是万籁俱寂,月朗星稀,岸边没有一个人,小舟早已不知去向荼川见此,拔下头上一根头发,化作一座石桥矗立在赤水上,众人上了桥,一路前行,很快来到结界旁,京墨拿出从闻府带走的《三珠树》图,图被缓缓打开,待看清画上三珠树,荼川惊呼:“树相!?树相怎么在你这儿?” 蝉衣疑惑:“树相是什么?” 荼川道:“树相是每棵树都有的,就相当于人族的精魄,一旦树相丢失,树便会渐渐枯萎。”又看向结界,皱眉:“结界是谁布置的!?” 京墨道:“事实到底怎样,马上就知道了。”说完,手指翻转向《三珠树》图打出法诀,《三珠树》图发出莹白亮光,在漆黑如墨的黑夜中显得格外醒目,径直飞向结界,与结界融为一体,结界倏然间如水幕迸发,点点结界碎片悬浮于空中,碎片中似有光华流转,熠熠生辉,荼川伸出手触碰漂浮在她身边的一片碎片,所有碎片似有感应,与触碰的碎片合为一体,变成一个翠绿色大球,球表面有几条暗金色的龙纹缓缓旋转,还有几缕龙形气劲形成的云分散在龙纹周围,球缓缓上升,悬浮于荼川头顶上方,洒下一片光束,将京墨,蝉衣和苍术 隔在光束之外,三人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光束之内的荼川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力量禁锢,半分动弹不得,翠绿大球分裂出一连串小球从荼川头顶上方缓缓落下,每一颗小球没入荼川脑袋,荼川都发出凄厉地惨叫,蝉衣想去帮忙,却被光束阻隔,想要动用法术破开光束的阻挠,被京墨喝道:“住手,回来!” 蝉衣不听,手掐法诀,向光束发动攻击,千钧一发之际,翠绿球体中暗金色龙纹汇成一条金色巨龙,摆脱翠绿球体束缚,向蝉衣游来,金眸灼灼,气势磅礴,身上带有一股王者杀伐之气,眼神凌厉地看向蝉衣,蝉衣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京墨怒道:“蝉衣,快向轩辕黄帝认错!” 蝉衣哆哆嗦嗦:“对……对不起……,我,我错了……” 京墨赔笑道:“黄帝大人,我店里的小伙计不懂规矩,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计较!” 半空中的金色巨龙发出无声的嘶吼,金眸看向京墨,冷声道:“京墨,管好你的人!”随即化作星星光点回到翠绿球体中。 苍术去拉瘫软在地上的蝉衣:“多大人了,能不能有点出息!?” 京墨沉下了脸:“蝉衣,你越发不懂规矩了,那是荼川自己的事情,与你何干?” 蝉衣仍心有余悸,见京墨生气,哆嗦解释道:“我……我就是看她那么痛苦,想帮帮她,我不知道……会这样……对不起。” 京墨见她认错,脸色缓了缓,没说话,看向荼川。 第4章 《三株树》玄珠 荼川此时已狼狈不堪,发钗散乱,衣衫破败,声音嘶哑,模样很是凄惨,苍术扶着蝉衣,问道:“刚才出现的是……那位……轩辕黄帝吗?” 京墨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见苍术疑惑,继续道:“轩辕黄帝为天帝,掌管天地万物,至圣至尊,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现出真身与之相见,刚才那是黄帝龙气所化,带有一抹黄帝意识,此前应该是被封存在翠绿光球之中。” 蝉衣缓了过来,问道:“这与天帝陛下有何关系!?” 京墨道:“当年黄帝游赤水,登昆仑山,返回途中不慎将随身玄珠丢失在附近,先后派了四个人去寻找,但当时玄珠已长成三珠树,黄帝念它生长不易,也是机缘巧合,便留它在此地生长,玄珠是黄帝随身之物,又佩戴多年,沾染上黄帝的龙气,也不稀奇,正因为有龙气的存在,玄珠才能那么快长成三珠树!” 蝉衣看向奄奄一息的荼川,面露不忍:“不救她了么!?” 京墨冷漠道:“还没死呢,救什么救,身为树灵,毫无责任之心,贪念世间繁华,连树相丢失都不知晓,若无龙气化作结界守护三珠树,怕是这世间再无三珠树,更无她树灵荼川!” 蝉衣对树相知之甚少,不解的问:“树相有什么用,为什么会有人掠夺三珠树树相!?” “通常是一些会术法的画师,为求画栩栩如生,有神韵,就会把树相封存在自己所画的画作中,这样作出的画,不仅惟妙惟肖,宛如实物,能千古流传,还会具有树本身的本领,比如三珠树,将树相封在画作中可有镇魂的效果,也能聚集周围灵气供自己修炼,如建木,被封存建木树相的画作可以隐藏使用人的气息,从而更好的隐藏自己,也能成为困住人的牢笼,禁锢生灵的灵魂和身体。”京墨笑道,只是这笑容,让蝉衣不寒而栗,感叹道:“真真是杀人于无形啊!” 光束渐渐回到翠绿光球中,球光芒大盛,飞速向一个方向飞去,而荼川则倒地不起,蝉衣连忙去扶荼川,荼川缓慢睁开眼睛,看到蝉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嗫嚅道:“没事,别担心,只是看着严重罢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京墨走过来,递给蝉衣一个白瓷瓶子,里面装着上好的疗伤丹药,蝉衣接过,拔开瓶塞,一股好闻的草木清香味道飘散出来,倒出一颗喂到荼川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修复着荼川受伤的经络。 荼川打坐恢复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来,苦笑道:“还好天帝陛下这次只是想给我一点教训,没有要了我的性命,否则,这世间怕是再无我荼川了。”树灵自神树中诞生,若神树不亡,则树灵不灭,但若是树灵玩忽职守,不恪守本分,会被抹除意志,重新诞生出新的意志,拥有新意志的树灵是个全新的个体,可以说新诞生的树灵是她,却也不是她了! 京墨淡淡道:“是树灵就好好履行身为树灵的职责,若是你喜欢世间繁华,就潜心修行,有朝一日,便可将神树藏于自己识海之中,你也就不必日夜在此守护神树了。”荼川躬身行礼,恭敬道:“谢京墨大人提点,我知道自己身为三珠树树灵是得了大机缘,普通的树灵非千万年不可化形,化形也无法离开伴生树一步,而我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后一定恪守本分”。 刚才在光束笼罩中,听见天帝大人与京墨的短暂交流,惊诧于两人居然是熟识,那么,这个京墨的身份应该就不仅仅是个商人那么简单,恭谨点总不会有错,而且她也确实提点了自己,现在也有努力的方向了,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京墨轻轻“嗯”了一声,朝刚才翠绿光球飞向的地方走去,荼川,蝉衣,苍术连忙跟上,穿过枯枝败叶的树林来到一颗散发暗淡光晕的树面前,树长得十分高大粗壮,却透着一股腐朽衰败的味道,让京墨皱了皱眉头,荼川见了这个样子的三珠树,惊讶不已,她没想到,三珠树的状况已经如此糟糕,神色愈加惭愧,她还能在外界吸收生机以图苟延残喘,但三珠树无灵力补给不说,还丢失了树相,若无龙气化成的结界,恐怕早就消亡于这茫茫世间了! 荼川化作点点星光飞入三珠树中,三珠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繁盛,枝叶舒展开来,枝子上挂着的珍珠变得莹润洁白,散发出圣洁的光晕,在月光的照耀下,珍珠剔透莹润,美如梦幻。 蝉衣见此,惊叹道:“好美啊,真是皎皎如日月,灿然如星辰!” 京墨笑道:“如今树相寻回,树灵回归,还有龙气守护,神树也开始展现出它本来的芳华了!” 苍术轻摇折扇,面露笑意:“可算是尘埃落定了!” 东方既白,晨雾弥漫,蝉衣缓缓睁开眼睛,可见自林间投射而下的阳光将万物镀上一层金色光辉,听见潺潺的流水声,白蝶在花草间翩然起舞,恍然间有清风乍起,树叶上清露滴滴答答落在水中,奏起一段美妙的乐曲,站起身来,拍拍衣裙,见旁边苍术还靠着树干睡觉,坏心突起,轻轻走过去捏住他的鼻子,苍术只觉难以呼吸,睁开双眸,看见蝉衣一脸坏笑,伸手打落捏在他鼻子上的手,没好气道:“干嘛!?( ̄ ̄)” 蝉衣笑道:“天亮了!”深呼吸一口林间新鲜的空气,带有泥土的清香,清爽干净,让蝉衣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唇角,随即向远处望去,只见一个身着一袭白衣,容貌绝美,体态婀娜的女子款款走来,女子不过双十年华,气质清冷高贵,宛如谪仙,蝉衣远远瞧见,惊喜道:“京墨!” 京墨听到后,加快脚下步伐,很快走到两人面前,拿出手中的青色小果,笑道:“尝尝,刚从林间摘的。” 蝉衣伸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清脆爽口,甘甜多汁,不由赞道:“好吃!” 京墨见她喜欢,又递了几个,蝉衣高兴的接了,苍术翻了个白眼:“这么能吃,你怕不是投错了胎,不应该投胎成为狐狸,而应该是头猪_#” 蝉衣生气道:“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话真多!”说完,不解气似的狠狠地踩了苍术一脚,苍术顿时哀嚎出声,蝉衣在一旁叉腰大笑,心中暗道:叫你欺负我,踩死你! 三人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玩的很是高兴,突然,身后三珠树的火红树身发出一阵翠绿的光,三人不约而同向后看去,光消失后,一个身穿淡蓝色纱衣,腰间系着一个精致蝴蝶结,简单的发髻上插着一支微灵簪,长长的头发犹如黑色瀑布一直垂到腰间,朴素又不失优雅的女子出现在三人面前,正是荼川! 荼川微微一笑,朝她们这边走来“我与小柘道个别,便回来守着这神树,直至修炼有成,才会踏入凡尘俗世中”看向京墨“道别后,我再取1001颗珍珠可好?” 京墨笑道:“可以。”见荼川要飞身而起,阻拦道:“我们与你一起去,想来那位珵柘小童以为我们是带走你的坏人呢!我这人可不爱别人误会我,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 荼川,京墨,蝉衣,苍术四人走过小桥,来到珵柘家中,珵柘在院中忙活,抬头间看到四人,急忙打开院门,担忧地问道:“荼川姐姐,你怎么突然走了?”又看向荼川身后京墨三人,面露不善道:“你们这群坏人,我不要你们来我家!o( ̄ヘ ̄o)” 荼川蹲下身,轻拍珵柘的背,哄道:“那是荼川姐姐的朋友,不是坏人呢!”又把事情和珵柘仔细说了,珵柘听的懵懵懂懂的,但是他明白,荼川要走了,委屈道:“荼川姐姐,你就不能不走吗?” 荼川轻笑道:“你这傻孩子,那是一份责任,不能推卸的,你长大自然就明白了,而且我不走的话,会死呢!小柘希望我死么?”珵柘摇摇头,扑进荼川怀里,死活不撒手,一个劲的哭,他心里知道应该让荼川离开,可是他舍不得,荼川轻轻拍着珵柘的背,无声地安慰他,过了好一会儿,心情平复下来,弱弱地问道:“荼川姐姐,那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么?” 荼川面对着珵柘,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递给珵柘,说道:“你拿着这个,就能到岛上找到我,我们还是能见面的,只是我不能出来找你而已。” 珵柘郑重地把玉佩接了,放入自己口袋里,拍拍胸脯,说道:“没事儿,我会经常去找你的,你别担心,我还会给你带好吃的!” 荼川“噗嗤”笑了出来。 当午日明,万里无云,珵柘这门口挥手送别四人,离别总是伤感的,归途中蝉衣好奇地问道:“你们一个是树灵,一个是讙国人,怎么认识的!?” 荼川望向远方,语带怅然道:“讙国人虽然能入水捕食海马和海龙,但是入水时间不能太长,记得我第一次见小柘那天,赤水浪潮汹涌,他不慎被卷入赤水之中,无法呼吸,我当时正往岛上飞去,途中见他可怜,出手救了他,后来发现岛上我无法回去,他又非要报答我救命之恩,留我住在了他家中。” 蝉衣回想讙国人的样子,困惑道:“我记得他们是有翅膀的呀!” 荼川叹道:“是啊,不过他们的翅膀却无法飞行,只能像拐杖一样,每天扶着它走路”。 说话间,已到了三珠树面前,荼川飞身而起,在三珠树的枝叶间不断穿梭,待到站在京墨面前时,手中已拿着几颗大如鸽卵的珍珠,京墨手中出现一个荷叶状的白玉盘,珍珠滚入白玉盘中,一颗颗滑向玉盘凹下的中央,停住时,珍珠依旧浑圆饱满,似有光泽流转。 只见京墨以手为笔,向着白玉盘写出一个奇怪字体的字,也有可能是画,表面有隐隐约约的光泽,细碎的,犹如云纹一般,嵌入白玉盘中,消失不见,京墨把白玉盘递给荼川,笑道:“放在这个里面吧!” 荼川接过,飞入枝叶之间,蝉衣好奇:“那是什么?” 京墨转头看向蝉衣,解释道:“那是神纹,我刚刚写出的是“容”,这个字被镶嵌到白玉盘上,白玉盘就能装下很多东西。” 蝉衣惊讶不已:“这么神奇,那是不是写个“灭”字,就具有毁灭的力量!” 京墨点头,蝉衣喜上眉梢,拉着京墨衣袖撒娇道:“京墨,我好想学!q_q” 苍术撇嘴“你怕是没睡醒哦,那字若是京墨不说,你怕是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吧,还想学,做梦更快一点。” 蝉衣不高兴道:“不会才要学的嘛,你天生就会啊,而且,你不也一样不认识嘛,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见两人又要吵,京墨揉了揉眉角:“别吵,有话好好说,蝉衣,若是你想学,得先领悟法则之力,等你什么时候感悟了,我什么时候教你,苍术,你也是一样的。” 神纹之中,蕴含着无数力量,先感悟法则之力,才能引动天地异象,再凭借自己感悟的深浅,写出相应的字或者绘出感悟的神纹,若是有人把高级的神纹完整的画出来,那么抬手间就能毁灭敌人! 荼川手捧白玉盘向京墨走来:“共1001颗,全都摘完了,你点点数。”神树都被她薅秃了一块! 京墨接过白玉盘,笑道:“不用数了,辛苦了。”手中倏然出现一瓶酒,对着荼川说道:“此酒名为流裳酒,就作为送别的礼物吧!” 荼川谢过,打开瓶塞,一股清纯的幽香溢出笑道:“好酒!” 京墨三人辞别荼川,朝着出岛的路走去,蝉衣回头,见荼川躺在三珠树树丫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拿着流裳酒喝着,在珍珠光的映照下,荼川容色晶莹似玉,墨发垂于空中,一阵风吹来,淡蓝色纱衣随风而起,更添了几抹仙气,似是察觉有人在看她,转过头来,双眸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见是蝉衣看她,朝着蝉衣灿然一笑,笑靥如花! 第5章 《三株树》尾声 蝉衣,苍术跟着京墨一路向前走着,京墨手中提着一盏青灯,又回到了当初四周一片虚无的地方,那里静静矗立着一扇绘着讙国人的红木雕花大门,三人穿过大门,回到山海居内,只见山海居内灯光昏暗,想来外面应该是黑夜,在他们踏上山海居木板的一刹那,红木大门缓缓关闭。 京墨手捧白玉盘,朝二人说道:“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径直下了3楼,到2楼里间睡觉去了,蝉衣打了个呵欠向苍术道了晚安,就回2楼另一个房间,躺在自己的床上,没过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东方欲晓,万物初醒,蝉衣在后院古井旁洗漱后打开店门,微冷的风夹杂着湿气扑面而来,离开山海居,朝里仁巷外长乐街上走去,街上已有些俗世烟火气息,冒着热气的馄饨铺子,酒香扑鼻的王家酒肆,旗帜飘摇的茶楼客栈,耳边小商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不觉入耳,蝉衣走在青石板路上一路西行,在远近闻名的早点铺里买了早点,踏着初升的阳光,回了山海居。 三人坐在后院廊檐下吃早点,门口传来闻茂清朗的声音:“京墨,你们在里面吗!?” 京墨笑道:“闻公子,我们在后院,你进来吧!” 闻茂来到后院,见三人还在吃早点,有些不好意思,摇着折扇道:“我还是先到里间坐一会儿吧!” 蝉衣吃的很快,连忙给闻茂上茶,摆了一盘精致的糕点放在青玉案上,京墨没一会儿,走入里间,笑道:“三珠树的事情已经解决,想必闻姑娘的病也该好了吧!” 闻茂闻言惆怅道:“舍妹的病是好的差不多了,可我总觉得她和以前有点不一样,没有以前灵动活泼了,整个人怏怏的。” 京墨坐在闻茂对面,掩口而笑:“我这新的了一个物件,可保闻姑娘身体健康,与以前一样。” 闻茂眼神一亮,急道:“什么物件?” 京墨起身上楼,再下来时手中拿着一卷珠帘,对着闻茂笑道:“就是这个,这可是我用三珠树上结的珍珠串成的珠帘呢!三珠树上的珍珠具有凝神静气的作用,挂上这个,能确保闻姑娘身子比以前还好!” 闻茂看了看珠帘,觉得甚是不错,问道:“这个珍珠帘,多少钱?” “看闻公子是熟客了,我也就不虚价了,一千零一两银子怎么样?” “一千零一两!!?这也太贵了吧!” “闻公子,你想想,这样算的话,一颗珠子才一两呢,这可是神树结出来的,有市无价的呀,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到的,而且手工费我还没给你算呢,我可是一颗一颗串起来的!” 闻茂还在犹豫,京墨再接再厉道:“有了这个,闻姑娘的身体也能变得比以前还好。” 闻茂想想也是,点点头,算同意了,看了看珠帘,苦恼道:“我一个大男人也不能拿着珠帘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的吧,多没面子!” 京墨见他答应,笑得更加热情:“这都是些小事情,我等会让蝉衣送到你府上!” 闻茂一收折扇,颇为满意:“那就有劳蝉衣姑娘了,酬金和买珠帘的钱我一会儿让人送过来。” 京墨又陪着闻茂聊了几句,闻茂见时辰不早了,便告辞离开,说是与好友有约。 蝉衣打包好珠帘,穿过长乐街,到闻府门口,那边有个侍女早在一旁侯着了,见蝉衣来了,便带着她进府,蝉衣将珠帘送到闻莞房中,闻莞见珠帘中的珍珠晶莹透亮,圆润多彩,很是欢喜,送了蝉衣一个精致小巧的风铃。 蝉衣高高兴兴地拿着风铃出了闻府,到长乐街上一家有名的糕点铺子买了几包点心,回了山海居。 山海居中,京墨看着装满金子的箱子乐的合不拢嘴,苍术正“哼哧哼哧”地往仓库里搬箱子,见蝉衣回来,忙道:“快点过来搬,沉死了!” 蝉衣把点心放在柜台上,指了指箱子“闻公子送来的?” 京墨道:“准确来说是我赚来的。” 蝉衣腹诽:真是个奸商,做一件事收了两家钱,还把珍珠串成珠帘,又卖给了闻公子赚了第三趟钱!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_→ 苍术见她们还在说话,却没一个人来帮自己,不由气闷:“蝉衣,你不没事做吗!快点过来帮忙。” 蝉衣摇了摇手中风铃:“谁说我没事做,我去后院挂风铃。”说话间,人早就跑远了。 苍术气结,无语望天。 月上柳梢,京墨,蝉衣,苍术三人坐在后院喝酒赏月,水晶盘中堆满又大又红的樱桃,青瓷荷叶盘里摆满精致的糕点,夜光杯中盛有醇香的美酒。 京墨想到仓库里成箱的金子,心情就十分愉悦,对着蝉衣,苍术笑道:“这趟赚了不少钱,就给你们俩多发一个月的月钱。” 蝉衣一边吃樱桃,一边高兴地应道:“好啊!”苍术也在一旁满意地点头,突然蝉衣停住吃樱桃的动作,朝苍术道:“你那多发的月钱要分一部分给我!” 苍术反驳:“凭什么!?” 蝉衣悠悠道:“你怕是不记得你在讙头国吃海龙海马的时候说过什么了吧,你说发了月钱要还给我的哦,你还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呢!” 苍术无辜道:“对啊,你也说了君子一言嘛,我是君子吗?我是竹子!你找君子还去吧!” 蝉衣见他耍赖皮,怒道:“好你个死竹子,癞皮狗!我不管你是不是君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起身要打苍术,苍术忙躲开,两人在后院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京墨笑呵呵地看着两人打闹,喝了一口夜光杯里的葡萄酒:“果真是葡萄美酒夜光杯啊,古人诚不欺我也!” 一阵风吹来,挂在檐廊上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当声。 ——《三珠树》完 第6章 《女妭》中暑 东都七月,烈日炎炎,蝉鸣声声,让人觉得燥热难耐,山海居内,京墨躺在里间贵妃榻上睡午觉,苍术在柜台旁一边看着新得来的《坊间传奇读本》,一边鸡啄米似的打瞌睡,蝉衣捧着水晶盘从后院向里间走去,水晶盘里装着几个桃子,桃子个大皮薄,芳香四溢,晶莹圆润,蝉衣坐在青玉案旁美滋滋的地吃着。 京墨从贵妃榻上坐起,拿了一个桃子,笑道:“蝉衣,天气这么热,吃桃子可解不了暑。” 蝉衣边吃边点头,看向京墨,京墨狡黠一笑:“我听说长乐街上新开了一家店,叫“四方斋”,里面有冰镇可口的绿豆汤和酸梅汤,还有一款叫雪玉团子的小吃,可受欢迎了呢!” 蝉衣透过里间纱窗看向外面毒辣的太阳,摇头道:“天太热了,我不想出去。” 京墨诱惑道:“雪玉团子松香软糯,清凉爽口,吃着这个,就像心里被凉水浸过般妥帖,虽说外头的阳光炙热,但这一路有许多树荫可避暑,且路程不远,你真的不去吗?” 蝉衣面露纠结之色,想到能在这么热的夏天吃到冰镇的食物,心里美滋滋,但是外面太阳又那么大,可是,京墨说的也没错啊,周围有树荫遮阳嘛! 想到这些,蝉衣站起身走向柜台,见苍术已经倒在书本上睡着了,从柜台后面拿出一吊钱,刚跨出山海居大门,一阵热浪扑面而来,蝉衣飞速向巷口跑去,长乐街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周围寂静无声,阳光炙烤着大地,知了的声音此起彼伏,蝉衣在“四方斋”打包了三份吃食,准备回去。 刚到巷口,发现一名紫衣女子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蝉衣左右环顾,没看到一个路人,无奈架起女子朝山海居走去。 “快来人啊!”蝉衣朝山海居方向大声喊道。 苍术美梦被惊醒,不悦道:“叫什么叫,叫魂啊!”说话间,跨出山海居大门,见蝉衣架着一名紫衣女子费力向这边挪来。 苍术郁色被一扫而空,叉腰大笑:“蝉衣,你这百年修为都白修了,如今连个女子都扶不动,哎呦,可笑死我了!” 蝉衣怒道:“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这么能耐你上啊!” 苍术一本正经脸:“古人云:男女授受不亲!” 蝉衣直接气笑了:“你就是根竹子,跟我谈男女?你以为读了几本圣贤书就把自己当个人了,快点过来!” 苍术见蝉衣身形不稳,走上前去,扶住紫衣女子的另一只手臂,顿时嚎叫:“哎呦喂,这姑娘看起来弱柳扶风的,怎的这般重?” 蝉衣听后,冷哼一声,嘲讽道:“看来你的千年修为也白修了。” 苍术自知理亏,不再言语。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女子安置到了床铺上,蝉衣倒了一杯水,灌进去,随后悄悄和苍术离开房间。 蝉衣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怕是天气炎热,中暑了吧,过一会儿应该就会醒来”。 苍术面露好奇之色:“你哪儿弄回来的人?” 蝉衣白了一眼苍术:“什么叫弄回来,说得我跟人贩子似的,我买雪玉团子回来的路上,见她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就把她扶回来了。” 苍术眼神一亮:“我刚才就瞧见你手上拎着东西,没想到居然是雪玉团子,听说那家店是新开的,每次路过都是人满为患,到现在我还没尝过呢,快,拿出来,我尝尝!” 蝉衣拎着雪玉团子的盒子在苍术面前晃了晃,直晃得苍术心痒痒,嘻嘻一笑:“想吃么?这可是我冒着毒辣太阳去买的呢,你总得付出些代价才能吃到吧!” 苍术指了指紫衣女子睡的房间:“那可是我帮你把她扶回来的。” 蝉衣走入里间,将食盒放到三人面前,打开食盒,一股香甜清凉的味道传了出来,让人神清气爽。 京墨吃着雪玉团子笑道:“香甜软糯,清凉爽口,确实美味。” 蝉衣边吃边把紫衣女子的事情和京墨说了,京墨笑道:“助人为乐,蝉衣,你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 三人边吃边闲聊,气氛很是融洽。 突然被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打断:“多谢救命之恩。” 京墨对着水墨画屏风外的女子笑道:“姑娘进来说话吧!” 女子依言走进里间,众人只见女子不过二九年华,墨色长发绾了个云髻,琉璃簪子束发而上,秋水目,檀口秀鼻,肌若沉雪,清灵动人,眉宇间有一股英气。 蝉衣问道:“你怎么会晕倒在巷口?” 女子答道:“我名叫忘渊,到东都是来寻亲的,但是等我到达东都,姐姐已不知去向,我当时正想再多找几个地方,看能不能找到我姐姐的踪迹,却没想到因天气炎热竟晕倒在路上,多谢姑娘相救!” 蝉衣不好意思道:“没事儿,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怀。” 忘渊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里面应该包着东西,鼓鼓的,递给蝉衣:“多谢姑娘相救,虽说对姑娘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但确确实实救了我的性命,这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蝉衣红着脸接了,打开手帕,只见一个手掌大的一个物件,很像是贝壳,壳表面流光溢彩,有光华流转其中,煞是好看,入手冰凉莹润,惊奇道:“这是什么!?” 忘渊以袖掩面:“这是祖传之物,还没有名字呢!” “祖传的?那我可不能要。”蝉衣一听祖传的,连连摆手。 忘渊笑道:“即使是祖传的,也是死物,如今送给恩人,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蝉衣不好再推辞,想到忘渊刚才提到她在找她姐姐,于是说道:“那你姐姐长什么样子,也许我见过呢!” 忘渊苦笑道:“姐姐容貌我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姐姐总着一袭青衣。” 蝉衣低头沉思良久,摇头:“我不记得有谁总穿青衣的,最起码我们附近没有,其他地方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会留意的。” 忘渊也不失望:“无妨,我再多找找,总能找到的。” 蝉衣连连安慰几句,苍术在一旁端坐着吃果子,京墨神情若有所思。 待了一会儿,忘渊提出告辞,蝉衣起身相送,走过水墨画屏风,京墨的声音从里间传来:“你的身上,有水的味道。” 蝉衣看见忘渊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随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回到里间,见京墨正拿着那块手掌大贝壳低头沉思,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京墨闻言抬起头来,黑眸深谙如沉夜,皱眉道:“我总觉得这个东西甚是熟悉,好像在哪本古籍中看到过,我得去仓库找一下。”说着,起身向仓库方向走去。 蝉衣面露疑惑,看向苍术,苍术咬了一口果子:“你看着我干嘛,我又不知道。” “也是,你看的书也都是些坊间话本,只能用来打发时间,正经事儿,问你你也不知道。” 苍术嗤笑一声:“别五十步笑百步!” 第7章 《女妭》火灾 时光如梭,转眼又过了半月,蝉衣在山海居的生活一如往常,只有一点不同,天气愈加炎热了。 蝉衣望向外面,骄阳似火,往日葱郁的树木叶子都卷了起来,娇嫩的鲜花也变得干巴巴的,看向在货架旁给古董玉器弹灰的苍术,说道:“你说,今年的夏天是不是比以前要热啊!” 苍术百无聊赖的说道:“差不多吧,夏天嘛,热点也正常,总不可能每年的温度都一样吧!” 蝉衣正想说什么,闻茂走进山海居,蝉衣笑道:“闻公子又来山海居淘宝啊!” 闻茂手摇折扇:“哪能啊,最近诸事缠身,我现在已经一夜未合眼了,这次特意来找京墨帮忙的”看了看周围,没看到京墨身影,问道:“京墨人呢?该不会还躲在楼上睡觉吧!这有客人上门了,也不出来接待一下,这日子过得舒服啊!” 蝉衣道:“闻公子说笑了,京墨出门还未归呢!” “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她走的时候没有交代。” “哎,那可就麻烦了。” “闻公子何事如此担忧,不妨说出来听听。” 闻茂想着蝉衣和苍术也是在山海居里做帮工,山海居内奇闻怪事不要太多,想来他们俩见识也不是他能比的,也许会有什么办法也不一定,这才将心中烦闷之事娓娓道来。 闻茂就任左金吾卫大将军一职,皇帝出行时,先驱后殿,掌宫中及东都日夜巡查警戒,昨日,闻茂带领禁卫军巡察街道时,街上一间房屋突然起火,火势凶猛,发现起火后,闻茂下令立即救火,众人连忙用桶接水用来灭火,但水浇到火上,并没有让火熄灭,民众见这火着实诡异,直呼有妖邪作祟,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到了皇帝的耳中,早朝上,皇帝下令他在一月之内查明原由,否则将被革职查办,他也觉得此事不能按常理推算,怕是真的有邪祟之物也说不定,无奈之下,只好来山海居寻求帮助。 苍术道:“火灾可有造成人员伤亡!?” “没有,火势没有蔓延,而且着火后就有人冲进去救人,并无人员伤亡。” 蝉衣笑道:“查案不是大理寺管的吗?怎么需要闻公子亲自查案了?” 闻茂耷拉着脸:“我父亲是大理寺卿……,总不能劳烦父亲大人亲自来查案吧,而且这是皇帝陛下亲自下令让我查这件事。” 蝉衣道:“闻公子真是个孝子,皇帝亲自让你查办此事也是对你的信任,这是一件好事,闻公子不要多虑了!” 闻茂苦巴巴道:“事情就是这样,可否请两位一起去火灾现场看看。” 苍术、蝉衣两人对视一眼,点头同意,苍术锁上山海居大门,向长乐街走去。 许是热闹看够了或是天气太热了,房子周围并没有人围观,禁卫军守在周围,庄严肃穆,一对青年夫妻站在一旁,神情不安,见闻茂来了,男子走上前来,惶恐道:“官爷,你看,这……房子现在也烧了,还发生了如此诡异的事情,可怎么办?还请官爷替我们做主。” 闻茂抬手招来一个禁卫军,说道:“去善慰司拿些银子过来给他们作为安家费用。”对着夫妇二人说道:“此事一定会给两位一个交代的!” 夫妇二人听后,不由大喜,闻茂询问:“家中当时可有点煤油灯?” 男子立刻回答:“没有,昨日我与妻子睡的早,油灯耗钱的很,早就熄了。” 闻茂皱眉:“那有没有易燃的东西放在房子或者院子里?” “没有,最近天气炎热,容易着火的东西都没敢往家带。” 又问了几句,男子一一回答,闻茂见他面色真诚,让他离开这里,找一家客栈住着,有事的话还会找他询问。 禁卫军走过来把银子递给男子,男子面露感激之色,和妻子相携走了。 蝉衣看着烧的一片黑乎乎的院子,走进去,环顾四周,捡起废墟里一根木头,木头的一头被烧的焦黑,另一边完好无损,查看周围,苍术也在不住的翻看,寻求线索。 一处火光还未完全熄灭,还在缓慢燃烧,蝉衣、苍术见了连忙上前察看,火焰呈红色,还有淡淡黄色轮廓,只是细看之下,火焰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扯了一下旁边的苍术,不确定道:“你仔细看,这里面怎么像是有点淡蓝色火焰啊!” 苍术定睛一看,确实有一抹淡蓝色火焰,与黄色轮廓隔得非常近且只有一点点,忽隐忽现的,不易被察觉,点头道:“是有一点儿。” 闻茂在远处见两人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走上前来,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蝉衣指向那一小处未熄灭的火光:“火焰的颜色好像有点不太对。” 闻茂仔细看那摇曳的火光,随后莫名其妙道:“哪里不一样了,和普通的火一样啊!” “你再仔细看看。” “真没有”闻茂仔细察看着,并无任何发现。 蝉衣看他神情不似作假,疑惑万分,暗道:难道,他看不见?想到这个可能,蝉衣也不再纠结,拿出捡到的木头,问道:“你们觉不觉得这木头很奇怪。”又随地吧啦了一块,苍术和闻茂蹲下身仔细观察。 “这块木头好像烧的挺均匀的,你看,这半面焦黑另半面原样,一点都没被浓烟熏黑”闻茂在身边捡起几根没被烧成灰烬的木头,看了看,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蝉衣点头:“这点就很奇怪。” 苍术又到旁边转了几圈,在院墙边观察了一会,向蝉衣、闻茂招手:“你们快过来!” 烧毁的房屋是一处院落,院落的围墙是由石头垒成,房子则是由木头搭建,院落里和房子都被烧毁,一片狼藉。 “你们看”苍术指着被烟熏黑或者是烧的发黑的院落围墙,“从这儿到这儿”苍术一遍指一边围着围墙走,蝉衣、闻茂一边看一边走,终于发现了不对。 “这围墙熏黑的地方好整齐啊,熏黑的地方和完好地方之间的分界线像是有人画出来的一样。”蝉衣惊呼道。 苍术郑重点头,三人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突然,闻茂说道:“我记得当时冲进去救人的人说他们进去的时候,火势并不是很大,但是四处起火,按理来说,发生火灾总有一处事先着火才对,他们是怎么说来着”闻茂挠了挠头“对了,他们说这房子好像是四处同时着火一样” “同时着火?难怪烧的这么均匀,真是奇怪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蝉衣凝眉思索。 火光也慢慢变弱,直至熄灭。 烈日当空,周围又无树荫遮阳,这一番察看下来,三人都满头大汗,到对面茶楼歇息片刻,闻茂喝着茶,问道:“蝉衣姑娘,你觉得这件事会不会是妖邪所为。” 蝉衣笑道:“闻公子,你们这些读书人不应该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吗?” 闻茂轻摇折扇:“我知道这世间不止有人类,还有些别的东西存在,就连人族中会玄门法术的也不在少数,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糊弄人的罢了!” 蝉衣掩唇而笑:“闻公子这么说就不怕被你朝堂上的政敌听见,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闻茂一脸不屑:“那群老匹夫,每日只想着搬弄是非,一说到正经事,都推三阻四的,自己都没事跑到寺庙里求神拜佛,祈求神明保佑自己官运亨通,就连皇帝陛下不也说自己承载上天旨意管理百姓的吗?” 蝉衣一笑:“闻公子果然是个明白人。” 闻茂又愁道:“这件案子若是没法儿向陛下交代,恐怕我这官也是当到头喽!” 蝉衣笑道:“闻公子做个普通富家公子哥儿,每日听曲饮酒不也是一桩乐事吗?” 闻茂冷汗:“蝉衣姑娘说笑了!” 蝉衣道:“闻公子莫要太过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那就借姑娘吉言了!”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苍术、蝉衣便告辞回了山海居。 第8章 《女妭》龙鳞 里仁巷,山海居 京墨远远的看到两人身影,待走进时,沉声道:“你们俩去哪儿了,我回来时大门紧锁!?这要是来了客人怎么办?” 两人连忙认错,保证下次一定会留一个人看店,见京墨没有生气的意思,又把事情说给京墨听完,蝉衣问道:“京墨,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京墨道:“不知道,这世间离奇古怪的事情太多了,我哪能事事都知晓!?” 见蝉衣一脸郁闷,调侃道:“你这是不想做伙计了,想去查案了?”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罢了。” 京墨道:“我到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苍术,蝉衣面露疑惑,蝉衣随即似想起是什么,试探问道:“是不是找到关于贝壳的消息了?” 京墨朝蝉衣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悠悠道:“那可不是贝壳,而是——龙鳞!” “龙鳞”苍术、蝉衣惊呼出声。 京墨点头“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鳞片,而是龙的逆鳞鳞片,传说每条龙的脖子下都有一块巴掌大的鳞片,这个鳞片称之为“逆鳞”,人间有这样一句话: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蝉衣手指轻叩柜台,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陷入沉思良久,才道:“这忘渊姑娘为什么会有龙的逆鳞?” “她不是就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嘛,也许祖上是屠龙的也说不准。”苍术不确定道。 “屠龙!?”京墨目光深沉看向远方,“我那天分明闻到她身上有水的味道。” 苍术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笃定道:“我知道了,忘渊姑娘应该生活在有水的地方,比如渔村,长年累月下来,身上沾染水的味道也不稀奇。” 蝉衣无语道:“拜托,京墨说的是水的味道,又不是鱼的味道而且忘渊姑娘看起来气度不凡,哪里像个普通的渔村姑娘!” “那也有可能是忘渊姑娘的祖上住在海边,偶然之间从海里捡来作了传家宝”苍术不服气地分辨道。 京墨摇头道:“龙千年更换一次逆鳞,而掉落的逆鳞都会被龙珍藏着。” 苍术撇嘴:“总有意外的嘛,又不是每条龙习性都一样,人类的品德习惯不也都不一样,万一这条鳞片的龙就是喜欢把鳞片乱放呢!” 京墨“噗嗤”一笑:“苍术言之有理。”对着蝉衣说道:“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西苑路的李夫人,她要了一个邢窑白釉瓶,明日给她送过去。” 蝉衣道:“知道了,明日一早便去。” 第二天清晨,蝉衣就把货架上的邢窑白釉瓶拿下来,但见此瓶器型虽小,釉面又无刻划纹样,但釉色纯净洁白,造型端庄秀美,包装好往长乐街走去。 东都以长乐街为主街,周围店铺林立,人来人往,长乐街以东多为高门大族,以西多为市井人家,蝉衣一路东行,到达李大人的府邸,敲了敲侧门,名门望族的正门都是贵客登门或者主人进出才会打开,一般采买货物,下人进出都是开的侧门。 侧门很快被打开,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婆子开的门,穿着一身青布衣裳,面容和蔼,见门外的人是蝉衣,笑道:“原来是山海居的蝉衣姑娘啊,这么早就来了,您先等着,喝杯茶,我去唤夫人房里的侍女过来。” 一盏茶后,两个梳着双丫髻,穿着榴红色的侍女出现在蝉衣面前,侍女冬月道:“多谢蝉衣姑娘,这山海居东西就是好看又好用,这送来的速度也快,刚才夫人在房里还念叨着邢窑白釉瓶什么时候会被送过来呢,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一边用手接过邢窑白釉瓶,另一个侍女秋叶拿出一个荷包袋,递给蝉衣:“蝉衣姑娘,这里一共是110两银子,夫人怕您不好拿,所以了1张100两银票和10两碎银子,您数数。” 蝉衣数了数,一分不差:“是对的。”又和冬月秋叶寒暄了几句,离开了李府。 走在长乐街上,因着天气炎热,虽未到正午,但温度也不低,走在路上也是闷热难耐,所以街上的行人很少,三三两两的,突然远处茶楼传来一阵喧嚣声,一群人从茶楼里涌了出来,为数不多的行人朝那儿走去,毕竟看热闹是人的天性,蝉衣也加快步伐,走上前去。 只见一名男子带着家奴气势汹汹地走出茶楼,男子不过二十五六岁,身形高大,面容俊朗,一袭镶金边长袍,手握羽扇,但脚步虚浮,一看便知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恶奴们拖着一位正在哭泣的清秀少女,一个面容和善的老人哭着在后面追赶,却被恶奴一脚踹翻在地,一时爬不起来,女子见此想冲过去扶起老人,却被家丁死死拉住,挣脱不开,眼看老人面色苍白,哭泣道:“爹……,爹……” 华衣公子见此,冷哼道:“小美人儿,你乖乖跟了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跟着这个老不死的,他也顶多只能给你找个穷小子的亲事,哪里有跟着我好!?” 女子挣脱不开束缚,眼中充血地看着华衣公子,啐道:“我呸,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跟了你?你做梦,我就是死在这儿,也绝不会进你家的门!” 蝉衣站在人群中,不明所以,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他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华衣公子名为周秉文,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侄子,他仗着自家姑姑是中宫皇后,表弟是东宫太子,地位稳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常流连于烟花之地,年纪轻轻便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百姓们都十分厌恶他,但国公府权势滔天,没有人敢依法处置他。 老人是这家茶楼的掌柜,今日他的女儿来这里找他,还没说几句话,就被周秉文瞧见女子容貌秀丽,打算买回去做他小妾,老翁不肯卖女儿,两人起了争执,周秉文直接让家丁把人带走。 周秉文拿出了几两碎银子扔在老人面前:“算是你女儿的卖身钱了。” 老翁痛哭流涕:“不……,我不卖,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就是被打死我也不卖女儿……”老翁捂着胸口,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话,可见恶奴那一脚踹的多狠。 周秉文冷声道:“本少爷看上你女儿是你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拿着钱赶紧滚,要是还不滚,就别怪本少爷不客气了!”手指挑起女子下巴,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若是你还不从,我就当着你的面把你爹活活打死!” 女子面露恨意,眼睛里似淬了毒:“你不得好死!”看向天空,大声喊道:“你个贼老天,你不开眼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怎么忍心好人受苦啊!你开开眼啊,来一道雷劈死这杀千刀的!”女子声声泣血,如杜鹃悲鸣。 第9章 《女妭》自焚 周秉文放声大笑,随后讽刺道:“这个时候你……”话音突然停滞,身形顿住,久久不语,一旁一个家丁壮着胆子道:“公子,公子……” 许久都没等到回应,人群中有人议论纷纷,小声道:“怕不是中邪了!?” “中邪好啊,这家伙每日无事生非,给我们小老百姓添了多少麻烦。” “就是,谁说不是呢,我隔壁邻居二表哥家的姑娘就是被他祸害了,好不容易养大的姑娘啊,生的水灵灵的,又乖巧又懂事,哎……” 平日里最得周秉文心的一个家丁推了推周秉文,没有任何反应,周秉文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纹丝不动。 蝉衣在人群中看到,周秉文裸露出的肌肤出现不正常的红晕,随后脸由水润的正常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发皱,像是被人抽干了水分,人群中也有人注意到周秉文的变化,惊恐地指着周秉文的脸道:“他,他的脸……” 人们顺着那人指着的方向望去,有人惊呼出声:“妖,妖怪啊……” “天哪,他的脸怎么成这样了!” “老天爷你终于开眼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周秉文的身体已经变得干枯,形同衰老的老树根,皱皱巴巴的,家丁吓得不敢上前,一阵风吹来,周秉文的身体摇摆了几下,倒在地上,奇怪的是并没有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反而像是一张纸飘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突然,周秉文的身体中窜出一束火苗,火苗如一簇小火龙,吞噬着周秉文的身体,瞬间,周秉文的身躯化为了飞灰,飘落在地上,家丁跌坐在地,神情呆滞麻木,哪有半分刚才嚣张的气焰,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公子被烧的只剩下灰了……” “公子,你死的好惨啊……” 众人见情形着实诡异,又怕国公府的人因周秉文之死怪罪牵连到他们身上,都一哄而散。 蝉衣在哄散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青衣女子的背影,还想看得更仔细些,她的身影却隐没在人群中,了无踪迹。 地上的清秀女子没了家丁的禁锢,跌跌撞撞地跑到老翁面前,想要扶起老翁,哽咽道:“爹……,爹,你怎么样!?” 无奈女子力气不够,无法扶起老翁,蝉衣快步走上前来帮忙扶着老翁的另一边胳膊,清秀女子连声感谢,蝉衣问道:“姑娘,还是先送你爹去医馆诊治吧!” 老翁现已昏迷不醒,亏得蝉衣力气大,才不至于扶不起老翁,二人扶着老翁来到“百草堂”,百草堂是远近闻名的大医馆,里面的坐堂大夫医术了得,为人和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百姓们都很信赖这家医馆,生病了也会到这里看病抓药。 忙活了好半天,蝉衣才离开医馆,回了山海居。 里仁巷,山海居 苍术正被京墨使唤着给货架上的古董玉器换上一轮新的,蝉衣一进门就看到大厅地上堆着各种古董玉石,问道:“这是干嘛呢?” 京墨苦恼道:“这几个月山海居都没有什么客人,我就想换一批新的宝物,对了,把那水墨画屏风也换掉,我记得仓库里有一扇蜻蜓点荷屏风,现在正值盛夏,也应应景不是!” 蝉衣冷汗,认命地去仓库搬东西。 一个半时辰后,山海居才被整理好,京墨,蝉衣,苍术坐在里间青玉案旁喝茶休息,蝉衣把街上周秉文无缘无故被烧成飞灰的事情和苍术,京墨说了。 蝉衣道:“这件事情也太奇怪了吧!” 苍术的关注点有点奇怪:“那女子的嘴巴好生厉害,说降一道雷劈死竟真的让周秉文死了,虽然过程并不一样,但总归结果是好的。” 京墨道:“这件事情是有些诡异,你在现场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 “有吧,但我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她做的。” “怎么说?” “就是当时人群一哄而散时,回头刚好看到一个穿着青衣的女子背影,她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具体是什么感觉,我也说不清楚。” “那你还有注意到别的人吗?” “没有,我只注意到了她一个人。” 苍术在一旁道:“青衣……,我记得忘渊姑娘好像是说她姐姐总着一袭青衣,会不会……”一副你们懂的表情。 蝉衣张大嘴巴:“不会……,不会这么巧吧!” “这世上本就是无巧不成书的嘛!” 蝉衣苦着脸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京墨在一旁悠悠道:“未必就需要你去找她。” 蝉衣、苍术看向京墨,好奇之色尽显,京墨轻摇团扇,但笑不语。 星月交辉,万籁俱寂,蝉衣躺在自己的寝具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待到天有些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九天之上,一青衣女子自顾自地在银河之中踱步,流连,显得悠闲自在,在落日的万丈光芒汇成的金汤里尽情沐浴,任凭三足金乌鸟在她的肩头停歇,女子在自己的青光殿中水镜旁俯瞰大地上各地的百姓耕种五谷,斜靠在身侧温顺陪伴的应龙一旁,周身的光芒好似太阳的光辉一般,在广袤的天空中闪耀,此时的应龙是欢喜的,是雀跃的,更是安心的。 一日,水镜中的人间不复从前祥和安宁,变得动荡不安,蚩尤与黄帝两军对垒,蚩尤残暴不仁,黄帝宽厚仁德,蚩尤与黄帝相争之时,蚩尤所在的九黎部落制造了多种武器用来攻击黄帝,轩辕黄帝的军队陷入被动,眼看黄帝的部落就要被打败。 青衣女子对应龙道:“我不忍心看到百姓被残暴不仁的君王所统治,你可愿助我!?” 应龙摆了摆龙尾,口吐人语:“吾愿追随左右!” 第10章 《女妭》涿鹿 正当黄帝焦头烂额之际,青衣女子乘应龙,在乌云密布中呼风唤雨,神龙摇首摆尾,雨水如泄洪般向妖兵冲去,冲散了蚩尤大军,蚩尤见情况不妙,请来风伯和雨师掀起了一场大风雨,一时间狂风席卷,沙石漫天。 青衣女子飞身上天,使用自身神力,止住了风雨,神兽应龙又载着女子直击敌帅蚩尤,后来蚩尤身死,黄帝大胜,妖蛮之力无法再与轩辕正气抗衡。 功成的她不求任何功名利禄,谢绝了黄帝的挽留,一心只想回到青光殿中,再当那个无忧无虑,做事全凭心意的天女,青衣女子飞身上天,在要穿过天界与人间的一层结界时,身体倏然变得沉重,不断向下坠落,风吹的女子发丝飞舞,青衣猎猎作响,身下是深不可测的深渊…… “啊……”蝉衣惊叫出声,坐起身来,一抹额头,全是冷汗:“呼……吓死我了,原来是个梦啊!”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一片龙鳞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楼下传来京墨的声音:“蝉衣呢,还没起吗?” 苍术道:“没呢,估计还在睡觉!刚才好像听到她房间有声音传来,应该快起了吧!” 蝉衣看向窗外,天光早已大亮,又是一个大晴天,不由叹了口气,已经连着1个月没有下雨了。 洗漱完后来到大厅,京墨笑道:“今日怎么起得比往日要晚些?” 蝉衣一想到那种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不由心悸:“我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把梦说给两人听。 听完后,苍术问道:“那青衣女子长得什么模样?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蝉衣瞪着苍术道:“不知道,看不清她的脸,不过……” “不过什么?” “那个青衣女子好像和我昨天见到的是一个人,只是感觉而已,但是真的很像” “你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一个看不清脸,一个呢只是个背影,该不会是因为她们都穿着青衣,你就觉得她们是一个人吧!” “我又没说一定是,可能是,但是我又有一种直觉,八成是的!” 京墨诡魅一笑:“那事情可就更有意思了。” 蝉衣欲问,闻茂愁眉苦脸地走进来,便闭口不言。 京墨将人请到里间,对坐在青玉案旁,蝉衣去沏茶,苍术则守在柜台,蝉衣将沏好的茶放在两人面前,仍不想离开,佯装擦拭里间秘色雀纹瓶上的灰尘,京墨看了蝉衣一眼,没赶她走,对着闻茂笑道:“闻公子,尝尝新得来的君山银针,明目清心祛火,很适合闻公子呢!” 闻茂低头见白色茶瓯里茶色清碧,色泽鲜亮,呷了一口:“味醇甘爽,唇齿留香,果真是好茶,配上这白色茶瓯,可谓是“白银盘里一青螺”啊!” 京墨狡黠一笑:“即是好茶,闻公子也应让家人尝尝啊!” 闻茂想起闻父爱喝茶,道:“那就包一点儿吧,我带回去送给父亲大人尝尝。” 京墨道:“闻公子真是个孝子!” 蝉衣冷汗,京墨又在忽悠闻茂买东西了。 京墨问道:“闻公子此次山海居,可是又要来买东西了。” 闻茂摆了摆手:“不是,最近公事繁多,一直没有空闲时间。”又问道:“不知你有没有听到昨天街上又莫名其妙起火的事情。” 京墨眨了眨眼睛问:“什么事情?” 闻茂道:“昨日国公府中的周秉文在街上强抢民女不成,反把自己搭进去了,直接烧成了灰,现在都成了坊间奇闻了,你没听说吗?” 京墨笑道:“原来是这件事情啊,蝉衣当时还在场呢!” 闻茂看向正偷听的蝉衣,问道:“蝉衣姑娘,你当时还在场啊!?” 蝉衣转过身来,尴尬一笑,也坐在青玉案旁,点点头。 闻茂道:“那你能给我讲讲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在坊间不都听说了吗?怎么还要来问我?” “哎,别提了,坊间传的那叫一个神乎其神,各个版本的都有,有说周秉文想抢的女子是天女下凡,看他为祸百姓,意图不轨,施法惩罚他,也有说老天开眼要烧死周秉文的,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虽说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啊!” “闻公子不是一向不爱理会这些事情的吗,怎么今日还专程打听这件事?” 闻茂叹口气道:“我本对这种事无甚兴趣,且那周秉文是个什么德行我也不是不清楚,不管是烧死他还是劈死他,那都是为民除害,我也不在意,可奈何人家有个当皇后的亲姑姑和做国公的亲爹啊!这不,在早朝上,国公爷非说有人施邪术害他儿子,他儿子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好人,不知哪个杀千刀的要处心积虑的害死他,让皇帝陛下明鉴,一定要抓住杀害他儿子的凶手!皇帝答应了,然后这事就落到了我爹的身上,我这身为人子,也得替父分忧不是。”关键是他这也有一件案子没查完,很有可能这两件案子是存在着某种联系“你说我家这是倒了什么霉,这玄乎的案子全落到了我家!” 蝉衣看他表情,忍不住道:“闻公子真是辛苦了!” 闻茂忧伤道:“辛苦一点倒是不打紧,现在关键是没头绪啊,这就跟个无头悬案似的,且东都城里光怪陆离的事情太多了,你说我要怎么办才好?” 京墨安慰道:“万事总有解决方法的,闻公子不要着急。” 闻茂指着嘴巴道:“你说我怎么能不着急,你瞧瞧,我嘴巴都起泡了!”对着蝉衣道:“蝉衣姑娘,还麻烦你把那天的事情说与我听。” 蝉衣详细地描述了当时的情形,但没有说青衣女子的事情。 闻茂听后皱眉,问道:“那火真的是从周秉文身体内冒出来的?” 蝉衣点头:“而且周围并无人接近他,说话的时候突然就那样了,事情发展得也很快,周围围着的人都瞧得清清楚楚,对了,闻公子还可以问当时跟在周秉文身边的家丁,他们当时离周秉文最近。” 闻茂道:“那几个人早就被大理寺的人抓起来了,在他们口中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京墨道:“若是我能帮闻公子找到凶手,不知闻公子……”目光看向闻茂,意思不言而喻。 蝉衣在心中默默为闻茂点了根蜡,怕是又要被宰了! 闻茂伸出一根手指:“1000两” “金子!?” 闻茂跳脚:“金子?你怎么不去抢?我说的是银子!” 京墨笑眯眯道:“闻公子说笑了,我可是正经的良民,怎么会抢呢!1000两金子,不二价,这还是我看在闻公子是熟客才给的价钱呢,闻公子,慎重考虑哦!” 闻茂心中大骂京墨是个奸商,却又不得不屈服,忍着肉痛道:“那就1000两金子,事成之后我再送来,不过你要在一月之内把凶手找到。” 京墨笑着点头,闻茂见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准备告辞,京墨笑道:“闻公子,这么着急走干什么,你要的君山银针还没拿呢!”转头吩咐蝉衣包5两君山银针给闻茂。 闻茂此时正心疼刚花出去的1000两金子,见又要花钱,没好气道:“不用包了,没钱,买不起!” 京墨热情道:“哪里需要闻公子花钱,这不就见外了,这茶算是我们朋友之间的正常往来,送你的!” 闻茂不可置信地看向京墨:“真的是送我的?不花钱?” 京墨道:“闻公子说哪里的话,说的我很小气似的。” 闻茂在心中腹诽:你就是这样的人!!!但面上露出笑意:“哪里的话,你一向为人大方,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了!” 蝉衣将包好的君山银针递给闻茂,闻茂拿着君山银针喜滋滋地离开了山海居。 第11章 《女妭》青衣 待闻茂走后,蝉衣问道:“你真的有办法找到凶手吗?” 京墨微微一笑:“当然。” “什么办法?” “再等几天,人应该就会来了。” “谁会来?”蝉衣追问。 京墨却自顾自走入里间,不再说话。 蝉衣见京墨不理她,郁闷地站在一旁。 三日后,蝉衣在后院古井边冰着清晨去集市买的圆滚滚,碧油油的大西瓜,京墨在楼上睡觉,苍术倚在柜台边一边看着《坊间传奇读本》,一边撑着脑袋打瞌睡。 一个青衣女子款款走入山海居,苍术立刻抬起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客人是想买些什么?” 蝉衣听到大厅有动静,急忙跑进大厅,只见一女子身着青衣,眉目清秀,清丽胜仙,长发垂肩,用一根水蓝色的绸束好,簪尖垂细如水珠的小链,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眼神宁静而淡漠站在柜台前,女子看向她的瞬间,竟与梦境中的青衣女子身影慢慢重合,蝉衣吃惊地微微张大了嘴巴。 女子开口,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脆动听:“你身上有她的味道,你见过她?”眼神看向蝉衣。 蝉衣回神:“谁……?” 女子轻嗅一口空气里的味道:“给你龙鳞的那个人。” 京墨这是从楼上下来,问道:“怎么了?”见到青衣女子,脸上有些微诧异,道:“我还以为还要再等几天你才会来呢,比我预料得要早。” 女子不答话,京墨道:“去里间说吧!” 四人围坐在青玉案旁,蝉衣拿出龙鳞放在青玉案上,道:“这是忘渊姑娘送给我的。” 女子看见龙鳞,一阵恍惚,眼神带着怀念之色:“忘渊……,好久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拿起龙鳞,用手轻轻摩挲“这是她的……逆鳞”朝蝉衣问道:“她为什么要送给你逆鳞?” 蝉衣见她神色哀戚,将忘渊中暑昏倒被她救起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了。 女子眼中闪着泪光:“原来,她已经虚弱到这种程度了吗?” 蝉衣疑惑地看着女子,女子道:“她那不是中暑,而是身体太过虚弱,都无法支撑她正常行走了。那天暑气正热,她昏倒在地上,若无人把她送到凉爽的地方去,怕是早就……” 蝉衣道:“忘渊姑娘……是……龙?” “是应龙。” “什么是应龙?”苍术问道。 京墨道:“蛟历经千年而化为龙,龙经过五百年而化为角龙,经过千年才能化为应龙,应龙长有翅膀,是所有龙中最为神异的。” 女子点点头,道:“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知道应龙。” 京墨道:“那你是……天女妭?” 女子自嘲一笑:“天女妭,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这么称呼我,我早就不是天女了,现在的人都叫我旱魃,言说旱魃为虐,如惔如焚,木林焦于,赤地千里。” 苍术不以为然,吟诵道:“江有窈窕,水生艳滨,彼美灵献,可以寐神。交甫丧佩,无思远人。” 京墨笑道:“世人也不多愚昧,天女为世人做的事情不会因为某些人忘了,就代表不存在,您为这天下百姓所做的事,永不会被磨灭。” 女子莞尔一笑:“你们唤我青衣吧,当初我敢那样做,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 蝉衣愤愤道:“就因为你帮了黄帝打败蚩尤,就不被允许回天了吗?” 青衣宽和地看着蝉衣:“也不全是,天界不得插手人间之事,生老病死,王朝更迭,理之必然,我擅自下凡插手两大部落之事,本就不对,在人间待的太久,沾染了人间的邪恶污秽之气,且当年一战,神力耗尽,再也无法回天。” 蝉衣不愤道:“可那也事出有因啊,怎么能怪您?” 青衣淡淡道:“不管什么是理由,错了就是错了,我也没有什么不甘心的。” “那黄帝后来成为天帝,怎么安置您的?” “我成为了到哪里哪里干旱,民不聊生的存在,去哪儿都有人厌恶我,他成为天帝后,让叔均把我安排在赤水北边。” 京墨问道:“那你怎么会到东都来?” “我在赤水不知待了多少年,待在哪里其实我都无所谓,可我一直想找到应龙忘渊,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我终于耐不住整日待在赤水,苦苦熬着日子,但我也知道自己若是离开赤水,一定会让黎民百姓受到干旱的困扰,也不知会死多少人,所以我一直在想办法封印自己的力量,千年万年我都在寻找解决方法,最后我发现把月华融入体内能够缓解自己本身的力量,我开始跨便大江南北寻找忘渊的下落。” “那日你在街上是感受到了她龙鳞的味道,才找来这里的吗?”苍术问道。 青衣点点头,“我不知道她在不在这里,我既怕见到她又想见到她,我怕她会恨我……毕竟,如果不是我,她还是那个自由遨游天地的应龙,所以我思索了几日才过来。” 蜻蜓点荷屏风外,女子声音传来:“我从来没有恨过你,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青衣转头看去,透过屏风看到忘渊的脸,道:“你来了!” 忘渊穿过屏风抱住青衣,道:“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找你,可这茫茫人海,我一直找不到你的踪迹。” 青衣轻轻擦掉泪水:“你怎么来了?” “你碰到龙鳞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连忙跑过来,果然是你。” 青衣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为什么会晕倒?” “没事,只是刚蜕完逆鳞,你知道的,千年换一次逆鳞,那一段时间都会非常虚弱,现在好多了,放心吧。” 京墨道:“街上房屋起火也是你干的了?” 青衣歉意道:“虽然现在我控制自身能力有所进步,但是一旦发怒情绪失控周围就会不由自主起火,我那次不是有意的,后来我特意去看了那对夫妻,他们没有什么事情,还特意留了银子给他们,作为赔偿。” “那周秉文呢?也是无意的?” 青衣不认识周秉文是谁,但也能猜测出来:“你说的是那日在街上强抢民女的那个男子,我见他行为放荡,周身晕绕着一股黑气,想来害过不少人,这种人,杀了他算是便宜他了。” 京墨幽幽道:“你可知你这样做,给官府,百姓带了多大麻烦,现在人心惶惶,这是你想要的吗?” 青衣满怀歉意道:“这是我的错,我当时没想这么多。” 京墨让苍术去闻府叫闻茂过来,苍术道:“知道了。”遂离开山海居向长乐大街方向走去。 蝉衣苦恼道:“现已一月有余未下过雨了,天气又炎热,虽不至于干旱,但百姓日子也不好过。” 青衣道:“此事因我而起,我自会解决,我曾在昆仑山中采集日、月之光,练就赶雨驱风之术,如今应龙也在,可以事半功倍了。” 蝉衣高兴道:“好啊。”京墨看着青衣久久不语。 几人走到山海居门口,忘渊化为一条紫龙,盘旋在空中,青衣站立在龙背上,念出召雨的咒术,刚才还晴空万里,烈阳当空的天空,此刻已乌云密布,一人一龙不断在云层中穿梭,大颗大颗的雨滴自天空垂落,地上的人们在不断欢呼,小孩子在雨中嬉戏打闹。 第12章 《女妭》尾声 京墨望向天空,出神了许久,蝉衣看着青衣,想着她曾在九天之上,是否也是一袭青衣,不动声色,那样庄严,如今却……,想到这些,蝉衣重重地叹了口气,苍术带着闻茂从雨中过来,走到屋檐下,闻茂拍拍衣服上的雨水道:“这雨下的也太快了,还好马车里有一把伞,要不然非变成落汤鸡不可,不过好歹下了场雨,要不然恐怕会有旱灾出现,这场雨真是及时雨啊!” 京墨收回望着天空的眼神,看向闻茂,笑道:“闻公子,凶手我已经为你找到了。” 闻茂闻言大喜,环顾四周:“在哪儿呢?” 京墨指着天空道:“在那儿!” 闻茂抬头只见翻涌的云海中一女子着青衣,仙风神骨,身下是一条紫色的巨龙,庄严肃穆,宛如神坻,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这……” 京墨道:“就是她,是她无意烧毁房屋,有意烧死周秉文,凶手我已经帮你找到了。” 雨势渐渐变小,却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青衣衣袖蹁跹,从天而降,紫龙在空中无声地嘶吼,化为一紫衣女子,青衣,忘渊站在山海居门前,京墨道:“这是官府负责追查火灾的人。” 闻茂行了一揖道:“见过两位姑娘。”实在是刚才的情形太过震撼,而且两个女子长得甚是貌美,对待美貌女子他一向是很有耐心的。 “还烦请姑娘与我走一趟。” 青衣点点头,道:“那多谢公子了。” 蝉衣阻止道:“可她……”京墨打断她的话,道:“闻公子,你也知道她身份特殊。” 闻茂挤了挤眼睛道:“特殊事情特殊手段,我懂的。” 距离闻茂带走忘渊、青衣已过了三日,蝉衣百无聊赖地给货架上的古董弹灰,苍术出去买菜了,京墨在楼上睡觉。 两位女子走入山海居,蝉衣回头,见是忘渊、青衣,笑着招呼道:“你们来啦!” 忘渊、青衣笑着点头,蝉衣将两人请进里间,三人就坐,蝉衣问道:“没事儿吧!” 青衣道:“闻公子直接带我们去见了皇帝,把事情说清楚了,现在已经没事了。”闻茂将两人带到御书房,并上呈了周秉文的罪状,皇帝看了后,大发雷霆,他没想到周秉文居然这么大胆,在天子脚下犯了这么多罪,没人敢捉拿他,他这个皇帝居然毫不知情,这些臣子,全是些没用的废物,欺软怕硬。 闻茂又把事情简单得和皇帝说了,皇帝也不是见识浅薄之人,而且为人宽厚和善,说她们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便不予追究,其实根本原因是皇帝知道这两人他惹不起,果断认怂。 蝉衣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你们以后准备怎么办?” 忘渊道:“自然是游历四方,看看这大好河山。” 蝉衣高兴道:“嘻嘻,那你们以后可以一定要给我写信啊!” 忘渊、青衣闻言眼神躲闪,不自在道:“有时间就写……” 蝉衣只顾吃着素瓷盘里的果子,没注意她俩的神情,不住点头。 三人聊了一会儿,忘渊、青衣便提出告辞,蝉衣将两人送到门口,苍术刚好回来,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蝉衣看着两人背影越走越远,想着经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心中不由惆怅万分。 月朗星稀,树影婆娑。 山海居中,京墨、蝉衣坐在廊檐下乘凉闲聊,苍术到井边抱起一个圆滚滚,碧有油的大西瓜,用胡刀把西瓜切成几块盛放在琥珀盘里,端在青玉案上,蝉衣拿起一块,吃了一口,沙甜多汁,清凉爽口,对着京墨问道:“你觉得黄帝是个怎样的人?” 京墨笑道:“怎么会想问这个问题。” 蝉衣揉脸:“他在还是部落首领的时候,青衣帮他打了胜仗,他还心存感激,后来成为天帝,为什么对之前帮助他的那么冷漠。” 京墨不解道:“你是怎么觉得他冷漠的?” 蝉衣不服气道:“他贵为天帝,怎么就不能接青衣回天界了。” “这是青衣自己的选择,她受到人间污秽的侵袭,本就不能回天界,就算回到天界,她也不再是天女了,黄帝把她安排在赤水北边,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蝉衣愤愤道:“那是安排吗,那是囚禁!” 京墨淡淡道:“青衣当时选择的时候就应该承受相应的后果,没有什么公不公平。” 苍术吃着西瓜,道:“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青衣找到了忘渊,她也能控制自己的能力,两全其美。” 蝉衣也拍着手道:“对,今天忘渊和青衣还来山海居向我辞别了呢,说她们要游历四方。” 京墨没说话,看着琉璃杯中的美酒,喝了一口,看着苍术、蝉衣高兴的样子,叹了口气,她们不知道的是以青衣忘渊在人间辗转千万年的时间,神力早就被消耗的差不多了,为这人间带来一场雨,可能,是她们为人间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想来,雨后的第七日,她们就会永永远远地消失了吧…… 这世间再无天女妭,也无应龙忘渊,那九天之上的银河再无人会踏足,青光殿也永远等不回它的主人…… 一阵风吹来,芳草起伏,又要到秋天了。 第13章 《龙门》夜宴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 里仁巷,山海居 京墨一大早便出门了,也不知去哪儿了,苍术在擦洗大厅的地板,蝉衣晃晃悠悠地哼着小曲儿走下楼来,苍术见了,不由问道:“这一大早的,什么事这么高兴?” 蝉衣眨着眼睛问道:“你知道今儿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苍术停下手中的活,凝神思索,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啧啧,我就说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吧,非不信,今日可是春闱放榜的大日子!” 乡试是在头年的八月考完,到第二年的二月上东都赶考,因二月为春天,被称之为春闱。 “这关你什么事儿,又不是你去科举,你这么激动干嘛!” 蝉衣撇嘴道:“这怎么不关我的事儿了,虽然我不能下考场,但是我能去看状元游街啊。,而且如果时间赶得及的话,还可以第一时间看皇榜呢,到时候一群人蜂拥上前,这啊,也是看人间百态啊!”高中的欣喜若狂,可谓是十年寒窗无人识,一朝成名天下知,落榜的心如死灰,寒窗苦读心血付之东流。 苍术对此嗤之以鼻:“你不就是想看落榜人痛哭流涕的样子么,别把话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蝉衣不高兴道:“难道你不觉得那些人很有趣吗?”又问道:“你和不和我一起去?” 苍术摆手道:“我这活还没做完呢,而且总得有个人留下看店,要去你自己去。”上次就是和她一起去看榜,有个落榜的书生哭的涕泪横流,认为自己辜负了家人的期待,对不起这么多年家人的付出,竟一时想不开,想一头撞到旁边的柱子上,书生家人和旁边的路人连忙拦下,连声安慰,书生一脸狼狈,蝉衣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书生家人认为蝉衣在嘲笑书生落榜,落井下石,抄起一旁的棍子便要打,还好两人跑得快,从那以后,苍术就下定决心绝不和蝉衣一同看榜。 蝉衣来到长乐大街时,人潮涌动,两边围满了人,中间留着一条道,那是给状元,榜眼和探花游街用的。 本朝科举考试以进士和明经为主,被称为常科考试,常科考试由礼部侍郎主持,称“权知贡举”,科举取士,不仅要看考试成绩,还要有各名人士的推荐,因此,考生需要奔走于公卿门下,向他们投献自己的代表作,叫投卷,向达官贵人投的叫行卷。 进士及第称“登龙门”,第一名为状元,第二名为榜眼,第三名为探花,虽然得到状元可以荣耀天下,但这只是取得出身,而不能立即受官,必须再通过吏部考试合格方可授予官职。 这时,旗鼓开路,欢声雷动,喜炮震天响,只见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子身穿御赐衣,腰佩大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面容俊朗,温文尔雅,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喜意,无数百姓欢呼雀跃,往前挤,想沾沾状元郎的喜气,街上人群将帕子,鲜花,香囊往状元郎身上掷去,状元郎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场景很是热闹。 状元游完长乐街后,要再次进宫谢恩,吃上天子所设的“琼林宴。” 蝉衣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山海居,京墨见她回来,笑问道:“看完了,怎么样?” 蝉衣兴致勃勃地和京墨谈起街上的事情:“今年的人比往年的人还要多,今年的状元公也比往年年轻许多,且生的也俊朗。”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这么年轻就中了进士,想也也是前途无量。”京墨对此也颇为赞赏。 苍术道:“若是没通过吏部考试,也只能风光这一日了。” 蝉衣不满道:“你这就是嫉妒,怎么可能考上状元却通不过后来的考试!” 苍术不欲与她辩解:“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先例。”撂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蝉衣撇过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京墨见此,对着蝉衣道:“今日水神要来山海居做客,你去买些糕点和果子吧!” 蝉衣看向京墨,好奇道:“水神?我还没见过呢?长得好看吗?” 京墨失笑:“快去吧,等他来了你不就能见到了。” 蝉衣见京墨不告诉她,径直到厨房拿了个竹篮出门去了。 月朗风清,螺云浅淡。 山海居中,京墨、蝉衣、苍术正陪着水神在后院回廊下喝酒赏月。 水神仙资缥缈,清冷俊雅,虽为人面,面上却有青纹龙鳞,头上有一对雷泽之角,其角可接引天雷,眸中映有日月星辰,可读人间疾苦。 “又到一年一度的鲤鱼跃龙门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水神的声音晴朗如风。 京墨面露笑意,道:“也不知有多少鱼能够得偿所愿,这也是一场造化。” 水神望向皎洁月光,喃喃道:“是呢,有多少鱼可化龙而去。” 蝉衣眨着眼睛好奇问道:“鱼真的是跃过龙门就能化身成龙吗?” 水神冲她温和一笑:“那倒不是,凡越过龙门的鲤鱼都是通身赤红的,此乃化龙之先兆,若是待在河中,任河水冲刷三日,洗去鳞甲之气,便可化龙而去。” 蝉衣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原来是真的”,又鼓起嘴巴,有些不乐意道:“怎么我们狐族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不对,是除了鱼族其他族群都没有这样的好事。” 水神见她孩子心性,不由失笑道:“这就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了,洪荒时代,到处是满天大水,黎民受灾,鲧不忍视之,没有等待天帝下令,便偷偷拿天帝的息壤,下界治洪水,息壤是一种可以生长不止,堆土成堤的神土鲧用它来堵塞洪水,天帝发现后大怒,派祝融把鲧杀死在羽山的郊野,鲧死了三年,尸体都不腐烂,禹从鲧的遗体肚腹中生了出来,鲧也化黄龙而去,”苍术,蝉衣,京墨听的目不转睛,水神喝了一口茶润了嗓子,才接着道:“天帝命令禹再去施行土工,禹制住了洪水,最终划定了九州区域,洪水虽然平息了,但鲧所用的息壤化作的邙山,还在慢慢生长,本来疏通好的河道,又被息壤堵上了,大禹想收回息壤,奈何息壤早已成为了河岸的一部分,无法随意收回,后来,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在邙山北处,将洛水引入,以洛水之力冲击河底,把息壤所增之土带走,如此,河洛汇流下游便安然无恙了,自汇流而上,邙山依旧增长,息壤之威仍在。” “然后呢?”蝉衣追问。 “后来啊,大禹行走邙山,找到邙山尽头,在河上空作龙门,令鲤鱼跃之,能越过此龙门着,皆可成龙。” 苍术道:“这就和人一样,今天早上考上状元的那个,不也是鱼跃龙门嘛!” 蝉衣挠头:“说的也是哦,不过他们都挺幸运的能够有这么一次机会。” “幸运?真的么?”水神的声音缥缈如风,让人听不清楚。 第14章 《龙门》洛水 蝉衣走在人声鼎沸的长乐大街上,手里拎着买来的玫瑰酥饼和一袋子鲜红的大草莓,听着街上来往的人说着东都城里的趣事。 “你听说没,今年的新科状元郎考进了那吏部的什么考试来着,”大柳树下一群妇人聊着时新的事,蝉衣也走过去,想听听东都城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一个妇人道:“那叫释褐试,考过了吏部的这个试,就能脱下这小老百姓的衣服,穿上官服了。” 妇人一拍大腿:“哎呦喂,那不就是官老爷了嘛,以后都是吃皇粮的,不行,我得叫我家那小子好好读书,不求他当个官老爷,当个秀才公也比我们这平头百姓要好些。” 一旁的人连声附和,有人一脸神秘道:“你这消息早就过时了,我听说啊。”后来的话特意小声些,显得神秘,蝉衣靠近了些才听到的:“那状元公如今与那尚书府的卫大人走的很近,我昨儿还看到状元公去拜访卫尚书呢。” “是吗,卫尚书如今可是皇帝宠臣,状元爷这是抱上金大腿了啊,这以后路,可谓青云直上啊!” 众人感叹一番状元爷的好运气,就开始聊下一个话题了。蝉衣蹲在一旁,见她们开始聊些家长里短的闲话,不甚有兴趣。 回到山海居,苍术正将货架上的越窑青釉八棱瓶往下拿。 蝉衣问道:“你把这个拿下来干嘛?” 苍术笑道:“李夫人要的,她正与京墨在里间谈话呢。” 蝉衣透过蜻蜓点荷屏风,可以看见两人对坐的侧影,拿着一袋草莓到后院水井边清洗,放到青瓷荷叶盘里送入里间。 李夫人不过二十五六岁,眉目精致,皮肤白皙细腻,气质温婉如水,见蝉衣端着一盘草莓进来,笑道:“蝉衣姑娘上次送来的邢窑白釉瓶,我真是喜爱极了,这山海居的东西就是精致。” 京墨眉眼柔和,笑道:“那夫人可得多买几件,放在家里赏玩也好。” 李夫人嗔怪道:“这山海居的东西好是好,就是价格太贵了,我家老爷一月的俸禄都不够,在这里买一件上好的物件。” 京墨吃了颗草莓,芳香味浓,香甜诱人,笑眯眯道:“一份价钱一分货,李夫人这般金尊玉贵的人儿,李大人也是乐得给夫人花钱的。” 李夫人听了心情愉悦,蝉衣道:“我今日在街上听到状元爷通过吏部考试,且与尚书府的卫大人走的很近呢,”卫大人与李大人是朝堂上的政敌,众人皆知,李夫人也算是山海居的常客了,告诉她这个消息也无妨。 李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暗芒,朝着蝉衣道:“多谢蝉衣姑娘提醒,此事我会与大人说的。” 三人在里间聊了一会儿,李夫人见天色不早,提出告辞,京墨,蝉衣送李夫人出了里间,苍术将越窑青釉八棱瓶包好,跟着李夫人离开山海居。 蝉衣回到里间吃着又红又大的草莓,舒服地眯了米眼睛,京墨也坐在一旁,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蝉衣歪着脑袋想了想:“快到夏至了吧,应该还有几天。” 京墨神色慵懒:“这么快就要到夏至了啊,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蝉衣瞪着大眼睛,问道:“是有什么事么?” 京墨促狭一笑:“今天晚上带你去一个地方。” “苍术呢,不去吗?” “他送完李夫人的货物会和他的朋友一起游玩,今晚怕是不回来了。” “嗯,那我们去哪儿。” 京墨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灯火尽熄,人声俱寂 京墨和蝉衣走在空无一人的长乐大街上,只有夜空中明亮的星辰陪伴着她们,东都城若不是花灯节,春节这种大日子一般都是会宵禁的,夜晚的长乐大街不同于平日里的喧嚣,显得空洞寂寥,别有一番韵味。 走到东都的城门口,城门关闭,蝉衣正苦恼着怎么出去时,京墨走到城墙边,用手画一个门,墙上瞬间出现一道大门,旁边笼罩着一层金光,京墨用手一推,门便被打开,门的另一面赫然就是城外,蝉衣惊奇不已,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样的本事。 京墨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大门傻笑个没完的蝉衣,轻拍一下蝉衣的肩膀,蝉衣一惊,冲着京墨嘿嘿一笑,京墨无奈。 两人穿过大门,一直向前走去,很快来到了洛水边,洛水平日里平静无波,湖面风平浪静,水也清澈干净,妇人们都爱在这里洗衣服,洗菜,蝉衣也来过这里,对这里自然是熟悉无比。 可是今日的洛水却有些不一样,平日清澈见底的水中似乎涌动着什么东西,水流也急速流淌着,蝉衣拿出一盏青灯,往湖面照去,“啊……”蝉衣惊叫出声跌坐在地,所幸这一片都是青草,所以并未摔着,底下竟是成群结队密密麻麻的鱼群,一条挨着一条,中间没有丝毫空隙,且鱼群都是逆流而上的,一个个都费力向上游。 京墨扶起蝉衣,拍拍被泥土沾染的衣裙,笑道:“怎么把你吓成这样?又不是没见过鱼。” 蝉衣脸色有些白,心有余悸道:“我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鱼,都跟疯了似的。” 京墨领着蝉衣沿岸向前走,跟鱼群前进的方向别无二致。 周围只剩鱼群游水的哗哗声和虫鸣声,夜色漆黑,只有蝉衣手中的青灯发出淡淡的光芒,为她们照亮前行的路。 走到洛水尽头,蝉衣看到洛水之上矗立着一座通红高耸的龙门,中间刻着古朴的两个字:“龙门”,它巨大而巍峨,透着一股厚重感,龙门旁边的两根汉白玉,每条柱子上都有一条巨大的金龙盘旋着,柱子的最顶端有一颗铮明瓦亮的大金珠,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芒,照的整个龙门在闪烁中,熠熠生辉! 第15章 《龙门》鱼跃 蝉衣被这样的情景所震撼:“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龙门吗?” 洛水中的鱼群已不如刚才的多了,前进途中有鲤鱼的体力跟不上,便被河水冲向下游,离龙门越来越远了。 留下的鲤鱼逆流而上,纷纷尝试跃龙门,只见鲤鱼高高跃起出水面,又狠狠的扎入水中,将河底泥沙搅起。 蝉衣只见一大群鲤鱼从河中蹦出,高高跃起,想跃过龙门,龙门足有数百丈高,鲤鱼的身子很小,有的鲤鱼刚跳出水面一丈多高,就跌落下来,摔入水中,发出重物落水的撞击声,听得蝉衣心尖儿一颤,这摔下来一定很疼,有的鲤鱼凭借着浪花一溅几十丈高,用尾猛击浪间,鱼身一跃而起,跃过了龙门,跃过龙门的鲤鱼被一团天火灼烧着,待天火散去,鲤鱼通身赤红,落入洛水之中,任河水冲刷三日,洗去鳞甲之气,便可化龙而去。 一晚上蝉衣看到十百千万之鲤跃龙门,然能跃过龙门者,寥寥无己,待到天光破晓,晨光初露的那一刻,龙门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蝉衣揉了揉眼睛,满足道:“有几条鲤鱼就要化为龙了,真羡慕啊!” 京墨径直穿过草丛走到一棵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柳树旁,伸手折了一条柳枝,蝉衣问道:“你折柳枝做什么?” 京墨但笑不语,将手中细长的柳条垂入水中,不一会儿,京墨纤手微抬,柳条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弧,蝉衣赫然发现柳条的另一头是一条肥美硕大的赤红大鲤鱼,在晨光的照射下,鳞片发出阵阵磷光,但见京墨蹲下身将地上青草编成草绳。 蝉衣惊悚:“你要干什么?” 京墨诡笑:“当然是吃掉啊!”手中的动作并未停下,已经将鲤鱼串好,准备用柳条再钓一条。 蝉衣一呆:不是说是来看鲤鱼跃龙门的吗?为什么要把好不容易跃过龙门的鱼吃掉……见京墨将柳条又放入水中,阻挡道:“它们好不容易才跃过龙门,再过三日就能化龙了,你不能把它们吃掉。” 京墨淡淡道:“即使我不把它吃掉,它们也会死掉。”将蝉衣的身子往旁边挪了几步,又用柳条钓了一条大鲤鱼,心满意足地拎着鲤鱼走了,见蝉衣愣在原地,笑道:“怎么还不走?” 蝉衣回过神来,问道:“为什么?” 京墨笑得深沉:“因为有人不想让它们成为天龙啊!” “是谁这么恶毒?” 京墨却不再回答,两人回了山海居。 里仁巷,山海居 京墨将钓到的两条大鲤鱼放在厨房的大水缸,准备让苍术回来杀了做晚饭吃,蝉衣一边想心事一边给货架上的古董弹灰。 苍术走进山海居,见到两人都在,高兴道:“今儿早上大街上可热闹了,好多人都去洛水那儿捡鱼,你们怎么不去,那鱼可多了,一条一条活蹦乱跳的,可精神了。” 蝉衣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洛水捡鱼?” 苍术点头:“一起去?”眸子亮晶晶的,满含期待。 蝉衣想着该不会是昨晚的想跃龙门的鱼吧!该不会都被人抓回去吃掉了吧……就同意了,想去看看。 苍术和蝉衣结伴来到长乐大街,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大多数人的手上都拎着一条或两条的大鲤鱼,不过没有通身赤红的鲤鱼。 走出城门,还未走到洛水湖畔,就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热闹声,走过去一看,果然如此,岸边有许多小孩跑跳着捡起地上的鱼,放在身后背着的小筐子里,大人用渔网网鱼,几个壮劳力一起用劲才能把鱼拖上岸,人们在岸边欢呼,蝉衣仔细看了看,没有赤红的大鲤鱼,不由放下了心。 正在这时,一个孩童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阿娘,你快来看,我捉到了一只红鲤鱼,好漂亮呀!” 人群中一个身穿青绿衣裳的妇人朝声音处走去,嘴里道:“是吗?我看看。”随即传来女子惊呼声:“老天爷哦,这是红福鱼啊,启儿这是你自己捉的吗?” 周围的人一听到捉住了“红福鱼”,都朝那个方向围拢过去,蝉衣也拉着苍术过去,人群中有人道:“天哪,真的是红福鱼,这还是我小时候见到过一次呢!” “哎呦,那可巧了,我也是小时候见过一次,听说捉到红福鱼的人一生都会大富大贵,可有福气呢!” “上次捉住红福鱼的还是我二表叔女儿家的侄子捉到的,后来当了大官,现在可享福了!” “哎,你说这怎么都是人我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蝉衣在人群中看到孩子捉在手中的“红福鱼”,不就是昨天跃过龙门的大鲤鱼吗! 苍术在一旁道:“早知道我也去抓几条,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一生有福气,但是也讨个好彩头不是!” 蝉衣看着苍术:“要不我们出钱买下来呗,你说怎么样?” 苍术一脸看白痴的表情:“你是傻子么,人家能把福气卖给你么?你当做梦呢?” 蝉衣欲言又止,无奈道:“她们会怎么处理这条大鲤鱼啊!” 苍术想了想:“吃了吧,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蝉衣:“……不会吧,毕竟是一条会给人带来福气的鱼啊!吃了多可惜啊!” 苍术道:“也是,带回家养着也不错!” 蝉衣想着只要这条大鲤鱼不死,她就能把它偷回来放在水中,等上三日,就能化为龙遨游天空了。 这时围在一起的人群突然散开,几个壮汉用木头架着一口大锅往这边走来,旁边还有人抱着几捆木柴,蝉衣苍术对视一眼,眼神充满茫然。 壮汉把锅架好,在里面添了些水,在锅底下摆好木柴,青绿衣裳的妇人拉着儿子走过来,还有一个豆蔻年华的粉衣小姑娘手上也抱着一条红福鱼,两人将红福鱼放入锅中,有人点燃木柴,大火烧着锅底部。 蝉衣瞪大眼睛:“这是要……煮了?”蝉衣不明白,不是说这是给人带来福气的鱼吗,为什么要煮了……吃吗?? 旁边一个妇人见她年纪不大,好心回答道:“这是老传统了,凡是捉到的红福鱼,都是要祭祀给天地的,捉到红福鱼若不烹之以祀天地,会遭天谴的。” 第16章 《龙门》孟平 蝉衣看着锅里的鱼,突然为这些鱼感到悲哀,好不容易跃过龙门,竟然要被吃! 有几个身着彩衣,云鬓花颜的妙龄女子围着锅跳起了奇怪的舞蹈,舞姿优美又透着圣洁,一个身穿黑衣脸上涂着油彩,带着羽毛扇帽子的男子唱着古老的的歌谣,四周的人群虔诚的看着男子。 待到歌谣唱完,舞也跳完了,一名彩衣女子将勺子递给捉到红福鱼的两人手上,小孩儿懵懵懂懂的,女孩儿倒是兴高采烈的,用勺子舀了锅里的一条鱼放在大碗里,小孩有样学样,将碗里的鱼放在洛水岸边,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将碗递给彩衣女子,走到锅前,拿起一旁的碗,盛鱼汤分给围着的百姓。 喝到鱼汤的人很高兴,认为沾到了福气,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鱼汤,像蝉衣和苍术就没有,苍术苦着脸道:“为什么不给我!?” 蝉衣小声对苍术道:“其实山海居的厨房里就有两条…… 苍术眼前一亮:“真的?” 见蝉衣点头,苍术再看着有人喝汤也不觉得羡慕了,分完鱼汤后,小童和女子吃着红福鱼,满足的笑了笑。 苍术和蝉衣拎着两条黑鲤鱼兴高采烈地离开了洛水。 山海居后院,京墨、蝉衣、苍术围着水曲柳木案吃着红福鱼,本来蝉衣是不想吃的,但是经不住两人的诱惑,鼻尖闻到鱼汤浓郁的香味,就算她不吃,这鱼也是要死的…… 还别说,这红福鱼就是比一般的鱼肉质鲜嫩,整整四条大鲤鱼被三个人消灭干净,蝉衣砸吧了下嘴:“这红福鱼真好吃啊,爽滑鲜嫩。” 京墨笑道:“可惜一年也就一次。” 蝉衣看着桌上的鱼刺,可惜道:“再过几天它们就能变成天龙,没想到临到关口,居然被吃了,我要是做鱼,就藏的深深地,不让人找到我。” 京墨诡笑:“不管你藏的多深,结果都一样,还不如进了我的肚子,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蝉衣疑惑地看向京墨,京墨道:“人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苍术不在意道:“你管这么多干嘛,有吃的就行。” 京墨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上楼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蝉衣给景华路的卫修远送他定的宣州纸和一方端砚石,敲了敲侧门,一个小厮开了门,见是蝉衣,连忙开门让她进去,卫府内高台芳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仆妇成群,暗道:这尚书府好生华丽,比李大人的府邸要精致华美的多。 小厮领着蝉衣走到卫修远的书房外,进去禀报,书房外有几棵青翠碧绿的竹子,雪白纸窗,微浸墨色,很快得到传召,蝉衣走进书房,卫修远是个清贵俊雅的男子,穿着天青色长袍,腰间悬着一枚碧绿的玉佩,见蝉衣进来,唇瓣含笑:“原是蝉衣姑娘来了。” 蝉衣笑道:“这是卫公子要的宣纸和端砚石,您试试可还得用。” 卫修远将宣纸铺开,拿着紫毫笔,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看了看甚是满意,爽快的付了银子,蝉衣离开书房,穿过几条回廊,看见了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子,一身云缎锦衣,五官俊美,温润如玉,蝉衣有种淡淡的熟悉感,一想,这不就是当日游街的状元郎么!他怎么在尚书府? 他也看到了蝉衣,向蝉衣作了一揖,蝉衣回礼,两人都要离开尚书府,走的是同一条路,谈话中知道了蝉衣是山海居的伙计,笑着问道:“山海居到是在权贵圈子里很有名,东西品质都很好,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瞧瞧,不知今日可否有幸去一趟?” 蝉衣客气一笑:“孟公子客气了,山海居就是开门做生意的,哪有拒客的道理。”状元郎姓孟名平字柏舟。 孟平温和的笑着:“还烦请蝉衣姑娘带路。” 蝉衣带着孟平来到山海居,山海居中只有苍术在柜台上翻看着账本,想来京墨应该在楼上睡觉或者出门了。 苍术看到有客人进门,热情道:“这位客人想买些什么?” 孟平看着货架上摆放的古董玉器字画,道:“我出生在江南,到是许久没有回乡了,不知可有描绘江南的画卷?” 苍术想了想,笑道:“这可巧了,最近新得来一幅江南图画,公子可是好运气,”说着从货架的一角拿出一卷画轴,领着孟平来到里间青玉案旁,打开画卷,赫然一幅江南好风景,画中描绘着一幅盛夏时的江南,湖面九曲桥横,画船迤逦,勾栏外绕着绿水红鲤,一片露角荷叶长势正盛,荷花娇艳欲滴,直蔓延到隔岸杨柳堤上去,细水低回,潺潺留韵,江南的秀丽顷然间诠释无余。 孟平夸道:“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啊!”心生喜爱,问道:“这幅画多少两银子?” 苍术笑道:“五十两银子。” 蝉衣这时捧着新沏的茶放到青玉案上,孟平轻呷一口,道:“这是雨前龙井?” 茶杯里面深青色的茶叶在滚水冲泡后不断沉浮间犹如花开般慢慢的舒展开来,其间伴随着清淡中泛着甜的香气。 蝉衣略为惊讶:“是” 苍术笑道:“可要给您包起来?” 孟平点头,走出里间,观赏起货架上的货物,见货架上摆放了一个越窑青釉直颈瓶,通体施青釉,釉色莹润细腻,发色纯正,惊叹道:“没想到这里有透明度这么好的越窑瓷器。”青绿色调,浑厚滋润,其胎体灰白色,浅淡的胎骨使釉色愈加亮丽幽美,釉面犹如一湖清水。 苍术笑道:“公子谬赞了,不过这越窑出品的瓷器在山海居确实是紧俏货,毕竟“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越窑出品,必属精品呢!” 孟平是越看越喜欢,问道:“这个多少银子?” 苍术道:“这可是好东西,160两银子,如果您两件都要的话,就给您便宜点,只收您200两银子可好?” 孟平点头,道:“都包好吧!我都要了。” 苍术笑得更加热情:“好嘞!” 孟平心满意足的拿着东西离开山海居。 蝉衣看着孟平的背影,道:“看来状元郎的家境很殷实啊!”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买了上百两的东西,朝廷官员的俸禄并不是很高,而且孟平只是一个翰林院的翰林,虽能经常得见皇帝,但是实际上是个清水衙门,毕竟文人多清高。 苍术一边在账册上记账,一边道:“而且对于古玩字画都有所了解,应该是个书香世家,再不济也是清流人家。” 第17章 《龙门》入狱 苍术与蝉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京墨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 见他们都在,道:“我去参加山精树怪们的宴会回来了,特意给你们带了些吃的,快来尝尝。”边说边走入里间。 蝉衣、苍术似乎闻到了美酒的香味,连忙走过去。 里间中,蜻蜓点荷屏风后,三人对坐在青玉案旁,京墨打开食盒,里面有许多精美的糕点,糖蒸酥酪,透花糍,千层糕,樱桃毕罗,玉露团,山果蜜饯,食盒的第二层,是两小坛桃花酒,倒入荷叶杯中,顿时一股寒香溢满里间。 蝉衣轻呷一口,清香寒冽,道:“这和我酿的不一样,这怎么酿的?” 京墨闻着空气中的寒香,笑道:“这是取自雪山下的桃花跟山腰处绽放的红梅上挂着的雪水,酿成后用瓦罐埋进梨花树下。”喝了一口,满足的眯了眯眼睛。 蝉衣道:“这山妖们的宴会可真热闹,手艺也很不错。”吃了一口玉露团,赞道:“口感顺滑,冰凉可口,还有淡淡的奶香味,真好吃!” 苍术更喜爱樱桃毕罗,一连吃了好几个,这种毕罗是以樱桃果为馅料之一,蒸熟装碟之后,皮内的樱桃果色不变,紫红如鲜,在薄薄的粉皮之内朦影珑,很是诱人。 几人笑闹间,一个清朗的少年声传进来:“请问京墨大人在吗?” 京墨道:“有何事?” “我家大人请您去北海赴宴。”说着,送上请帖。 京墨打开请帖,对着少年笑道:“我一定准时赴宴,还劳烦你跑一趟了。” 少年脸色微红,害羞道:“不用客气。”转身离开山海居。 蝉衣问道:“是谁下的帖子?” 京墨将帖子放在旁边,道:“水神。”看向蝉衣、苍术:“你们要一起去吗?” 蝉衣道:“我也可以去吗?” 京墨笑道:“当然可以。” 月光清亮,夜风徐徐。 京墨、蝉衣、苍术踏月色入北海,脚下是一片青葱的竹叶,在夜空中如同一叶扁舟,在风中漂泊。 三人落在北海岸边,两个小童已在此等候,海水被一分为二,中间显露出白玉石阶,小童在前面带路,京墨走在前面,蝉衣和苍术跟在后面,石阶旁有五彩斑斓的珊瑚和水草,发出莹莹光彩,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小鱼游在旁边,蝉衣用手一戳,快速摆动尾巴游开了。 水神的宫殿简约大方,并不如蝉衣想的那么华美,颜色以蓝白为主,很清新淡雅的感觉,只在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大厅中有一张长约三米,宽约两米的梨花木案桌摆在中央,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食,美酒佳肴,旁边有几名穿着蓝色华服的女子捧着乐器演奏乐曲,轻缓而悠扬。 水神对京墨道:“食物粗鄙,请不要嫌弃。” “水神客气了,菜肴如此精致丰盛,怎么会粗陋?”京墨笑道。 四人开始上桌喝酒吃饭,水神这里的酒很好喝,入口清冽,有一种淡淡的甘甜,回味无穷,席间水神还亲自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 待到天光破晓,京墨、蝉衣、苍术谢过水神的款待才离开北海。 蝉衣在山海居的日子一如往常,三个月后,蝉衣走在长乐大街上听到一些关于尚书府的消息。 “你们听说了吗,这户部尚书卫大人贪污受贿,谋害同僚,被皇帝抓起来了。” “难怪我一早看到宫里来人气势汹汹的往卫大人的府邸走去,原来是犯了事儿啊!” “我还听说是状元爷告发的呢!” “那不能的吧,不是说状元爷和卫大人走的近,是一条船上的人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难说,人心隔肚皮,何况官场上的事情,谁说的准啊!” “会不会是状元爷陷害卫大人啊!” 蝉衣站在一旁听着,觉得不大可能,孟平应该不是那样的人,目光清明,为人温和有礼,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这件事情应该另有隐情。 蝉衣苦思无果,回了山海居,把事情和京墨、苍术说了。 苍术道:“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知道真相,民间传言哪能信?” 京墨道:“我对这位状元郎一点都不了解,我哪里知道。” “应该只能过几天看皇帝对卫大人的处罚了,这种事情皇帝应该会调查清楚吧!” 李夫人站在山海居门口,听到他们的谈话,道:“这件事情我到是清楚。” 三人转头,见李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京墨笑道:“李夫人来了,可是需要什么东西?” 李夫人走进山海居对着京墨道:“这个倒是不急,”见蝉衣好奇地看着她:“我家大人与卫大人同朝为官,倒是知道些内幕,状元爷名叫孟平,但是实际的名字叫沈其琛,其父沈宣与卫临震同朝为官,当时两人皆是户部侍郎,前尚书告老还乡后,陛下有意在两位侍郎中挑选一位就任新的尚书,卫临震的才能不如沈宣,生怕落选,栽赃陷害沈宣,致使沈宣被皇帝赐死,虽不至于连累妻儿致死,但是沈家三代不得为官。”李夫人叹了口气,接着道:“沈其琛长大后希望为父翻案,但是苦于没有任何途径,户部尚书卫临震早已羽翼丰满,比他官小的人不敢得罪他,官大的他又求不到,只好冒名顶替想进官场,为父讨回公道。” 蝉衣道:“结果呢?讨回公道了吗?” 李夫人点点头:“他假意投靠卫临震,取得了他的信任,抓到了他不少把柄,沈其琛再把当年实情连同卫临震这么多年做的贪赃枉法的事情全部告诉了陛下,恳请陛下为他做主,他现在是在翰林院就职,那官虽不大,却是天子近臣。”又叹息道:“那孩子是个好的,这么做也把自己搭上了,冒名顶替人考科举,也是欺君之罪。” 蝉衣惊道:“皇帝是要杀了他吗?” 第18章 《龙门》尾声 李夫人摇头笑道:“那倒是没有,当今陛下为人最是宽和仁善,念他是替父申冤,不得已而为之,免了他的死罪,但是死罪可逃活罪难免,罢免了他的官职。” 蝉衣抱怨道:“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李夫人严肃道:“什么公不公平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下次可莫要再说这些话了。” 蝉衣反应过来,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了,李夫人见此也放下了心。 送走李夫人后,蝉衣才道:“真是太可惜了,我还以为他能青云直上,封侯拜相呢!” 京墨轻笑:“我听李夫人的意思,那位沈公子倒是不觉得可惜呢,还怡然自乐的,我听坊间传言他也是个不慕权贵,不喜官场,想来这样也正合他意。” 蝉衣道:“我还以为跃过龙门就万事大吉了呢,没想到根本就不是这样!不管是人也好,还是鱼也好,都是一样的。” 夏夜,风轻。 京墨、蝉衣、苍术在山海居后院喝酒闲聊,蝉衣想起那晚鲤鱼跃龙门的情景,不由问道:“是谁不想让跃过龙门的鲤鱼变成龙?” 京墨抬头看繁星满天的天空,淡淡道:“自然是天帝了。” “为什么?”蝉衣脱口而出。 “当年大禹经过天帝同意在洛水尽头设下龙门,让鱼冲刷息壤,不使其堵塞水的流动,虽然千万之鲤能越过龙门者寥寥无己,但长年累月也有不少化龙而去,天界龙的数量急剧增加,也成了天帝的心头大患,于是天帝下令鲧来处理这件事,鲧让洛水沿岸百姓每年在鲤鱼跃过龙门后捕捞鲤鱼,若遇到全身红色的鲤鱼必须烹之以祀天地。” “如果有鲤鱼侥幸没被捉到呢?”苍术问道。 京墨冷冷道:“会有水神或者河伯进行绞杀。” 蝉衣、苍术顿觉背脊一凉。 “既然从那以后再无化龙而去者,为什么鲤鱼还要执迷的跃龙门?它们不知道吗?” “它们怎么会知道?天帝会告诉他们真相吗?不会,告诉了它们,息壤就会堵塞水流,这世间就会再一次面临灾难。” “天帝真是太可恶了!” “为什么每次跃龙门都会有那么多的鲤鱼,没跃过的鱼很有可能就会被水流冲向下游,被人打捞上来吃掉的啊!” 京墨诡魅一笑:“它们认为跃龙门之鲤虽少,然省却千年之修行,这也不失为一条捷径,所以虽每年有千万鲤鱼昏死岸边,亦前赴后继,往来不断。” 蝉衣吃着青瓷荷叶盘里红艳艳的大樱桃没说话,气氛安静下来,只有夏夜虫鸣声不觉入耳。 蝉衣抬起头来看着京墨,悠悠道:“不是说要烹之以祀天地的么?为什么直接就给吃了?” 京墨嘻嘻一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最终结果一样就行了!” 苍术回味着大鲤鱼的嫩滑口感,:“明年我要多捉几条。” 蝉衣冷汗,默默地为鲤鱼们默个哀,千万别跃过龙门。突然道:“我觉得我们狐族的修炼方法也挺好的,最起码不会被人算计。” 京墨微微一笑,天道有常,鲧之后人与河伯,不过其中一棋子罢了,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笑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一阵风吹过,碧草起伏,铃虫微鸣,夏天就要过去了。 第19章 《建木》怪人 春光明媚,微风和煦。 洛水边景色如画,青草葱绿,花朵芬芳,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缕缕清香,远处重峦叠嶂,丘陵连绵起伏,洛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临水的菖蒲光滑修长的叶子在春风中摇荡,翻波浪涌,尽显迷人风姿。 不少贵妇名媛,文人武将在洛水边赏景游玩,女子们穿着华丽得体的衣裙,绾着精致的发髻,一颦一笑皆现柔美,一顾一盼莫不生姿,举手投足之间步摇轻晃,广袖翩翩,帛巾飘舞,环佩叮当。 京墨、蝉衣、苍术在洛水边踏春郊游,一个男子温润清朗的声音响起:“原来是自清啊,今日也来洛水游玩?” 蝉衣转头看向来人,男子身着雨过天青色长袍,身材挺拔如玉竹,长发束冠,俊俏风流,苍术一见来人,笑道:“致远也来了,那可真是巧。” 来人姓余名逸字致远,是苍术好友,而苍术的字是自清。 “春暖花开时节,来这洛水边踏春赏景最是合适不过。”余逸轻摇折扇,一派风流公子模样。 苍术笑道:“那我与你可是想到一处去了。” 余逸指着不远处的陶然亭,道:“我们在那里举办品诗宴,自清要不要一起来。” 苍术看向陶然亭,陶然亭中已有几个读书人打扮的文人,正坐着饮酒品诗,谈笑风生,苍术心中一动,和京墨、蝉衣打了声招呼便和余逸一同离开了。 京墨、蝉衣缓缓在洛水边走着,一边赏景一边聊天,不知不觉已离人群有些距离,看到一群人在凿山的磐石,矿工在一旁搬运石头,蝉衣不知为什么他们要凿磐石,看到他们也很忙,不好去打扰,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突然,最前面凿的人大声喊道:“这里是空的!” 后面的人往前看了看:“还真是空的,让开,我来凿凿看。”说话的是一个壮汉,看起来很有力气的样子,只见他朝石壁猛凿几下,石头散落下来,一个很大的洞出现了。 “这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啊!” “肯定的啊,这么大的洞,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要不要进去看看!” “这洞这么黑,里面要是有危险怎么办?” “你个怂货,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 有人点了火把,往里面走,蝉衣心生好奇,也想跟着一起进去,指了指里面,朝着京墨道:“我想去里面看看。” 京墨在石壁被凿开的时候,就闻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眸光闪了闪:“一起去。” 矿工们也不管他们,毕竟不是什么重要地方,前面有人照明,可以看到旁边都是石头,没有什么特别的,跟着矿工们走了大约一盏茶时间,前面有人喊道:“天哪!这里怎么还有个人?” 众人加快脚步,朝里面走去,很快来到矿工出声的地方,这个石室很大,有一棵枯萎的大树,树很高,最高处延伸到了石室的顶部,树下有一个人,他光着脚,披散头发,双手被反绑,一只脚还带着刑具,蝉衣注意到反绑住他的东西不是绳子铁链,而是那个人的头发! 京墨正看着那个人头上飘着的一个黄色光点,忽明忽暗的,光点的光并不强烈,一直盘旋在那个人的头上不肯离去,京墨蹙了蹙眉头。 矿工们被这副场景吓得不知所措,有人跑出去禀告不远处在洛水赏景的武将,武将很快赶来,见此情景也是吓了一跳,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手指放在那人的鼻翼,道:“还活着!” 抽出手中长刀,准备割开绑着男子双手的头发,却割不开,人群让开一条通道,闻茂走进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先前那个武将走到闻茂面前抱拳行礼:“将军,这里有个人,还活着,属下想把他带回去,只是割不断捆着他的头发。” 闻茂皱眉,用手中长刀再试一次依旧如此,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看到人群中的蝉衣、京墨,招了招手,京墨、蝉衣上前,闻茂小声道:“怎么样,有没有办法斩断这个……” 虽然闻茂的声音被压低了但是石室里面有回音,又是半封闭环境,人们都听到闻茂的话了,闻茂说完就意识到了,看着身边武将没什么表情才放下心来。 京墨看了看头发,拿过闻茂手中的刀,手轻轻在刀刃上一抹,刀刃上就附着了一层淡绿色的光,一刀砍下,头发尽数被砍断,人也随之倒下,是昏迷着的,闻茂下令把这个人带走,谢过京墨后带人离开,并留下禁卫军把这里守起来。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一路上都看到京墨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 京墨道:“我在想那个人是谁?他头上的黄色光点又是怎么回事?” 蝉衣皱眉思考片刻,困惑道:“那个奇怪的人头上有黄色光点吗?我怎么没看到,还是我没注意到。”想了想摇头:“不可能啊,黄色光点在那种情景下应该很显眼才对,就算我没刻意注意,也不会忽视掉吧!” 京墨一惊:“你看不到吗?那可真是奇怪了。” 苍术从门外进来,看到京墨和蝉衣一脸沉思的样子,道:“你们刚才看到禁卫军抓了一个人吗!” 蝉衣点头:“怎么了?” 苍术笑得一脸神秘:“那你们知道那是谁吗?” 京墨也抬起头来,看向苍术,苍术故作高深道:“那是贰负的臣子,名叫危。” 蝉衣问道:“那是谁?怎么没听说过。” 苍术用一脸你是文盲的表情说道:“他们又不是现在的人,应该是洪荒时代的人,贰负是一个人面蛇身的天神,危是他的臣子。” 蝉衣皱眉:“为什么他会被关在那种地方?” “因为危怂恿贰负杀死了一个天神——窫寙,天帝大怒,下令将危拘禁在疏属山中,并给他的右脚戴上刑具,还用他自己的头发反绑他的双手,拴在山上的大树下,据说这个地方在开题国的西北面,沧海桑田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说来也是巧了,而且那人现在还活着,真是命大。” 蝉衣看到苍术这么口若悬河地把事情讲出来,不由疑惑,苍术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博学了,问道:“你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 苍术心虚道:“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其实他也是听他好友余逸说的,余逸那家伙爱看书,故而博学多才,这是他回来的时候跟他讲的,他只不过是复述一遍而已,但是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蝉衣那家伙知道,免得笑话他! 第20章 《建木》光点 蝉衣狐疑地看了苍术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京墨问道:“你见到危了吗!” 苍术点头:“刚才回来的路上看到闻公子带着他进宫去了,街上人来人往的,看到的人可多了,我自然也见到了。” “那你有没有看到他头上有什么光点一样的东西?” 苍术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那人除了狼狈些,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哦,他那一身气势倒是和常人不一样。” 烟雨朦胧,柳色如烟。 蝉衣一早打开店门就看到外面飘起细雨,从仓库中拿出一把紫竹伞,撑起伞出门了,走在长乐大街上,车马粼粼,行人如织,许多深目高鼻,满面虬髯,头戴毡帽的胡人,卷发蓝眼睛的波斯人,戴着白头巾的阿拉伯人也出现在这络绎不绝的人群中,脸上洋溢着笑容。 照旧在卖早点的铺子里买了早点,想起山海居里的糕点也快吃完了,又去了糕点店里买了蔷薇糕,玫瑰酥饼和奶酪浇鲜樱桃,奶酪浇鲜樱桃是以奶酪浇到鲜摘樱桃果上,同时配浇蔗浆,以鲜乳酪的肥浓滋润,相配初熟樱桃的鲜甜多汁,再辅以琥珀色的冰蔗浆,其口感之美,可想而知。 提着三盒点心和早点回了山海居,一进门就听到谈话声,透过蜻蜓点荷屏风看到两个对坐的侧影,女子身姿婀娜,男子身形挺拔,蝉衣笑道:“闻公子这么早就来了。” 闻茂也打招呼道:“过来和你们聊聊天。” 蝉衣一边将点心装在青瓷荷叶盘里,一边笑答道:“最近是出什么新鲜事了?” 闻茂说道:“如今这东都城里最有意思的事情可不就是昨天在山洞里的怪人么!” 蝉衣也好奇后来的事情,支起耳朵听,“昨天我把那人待到皇宫里,给陛下见了,陛下询问这人是谁,我答不上来,后来还是太子少傅说这个是危。”语气轻快,问道:“你们知道这危是什么人吗?” 蝉衣道:“知道。”闻茂看向京墨,京墨也点点头,不由郁闷道:“原来你们都知道啊,那我岂不是成了最无知的那个。” 京墨安慰道:“我们也是听别人说才知道的。” 闻茂道:“既然你们知道危的身份我也就不多说了,我把他带上大殿时,他还是活的,后来就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蝉衣惊道。 闻茂耸了耸肩:“不知道,就这样死了,当时没人在他周围,就突然没气了。” “然后呢?” “本来看他已经死了,陛下派人把他拉出去,找个地方埋了,就在禁卫军碰到他身体的时候,危的双脚突然变成了一条蛇尾,可长的一条褐色蛇尾,把在场的人吓得不轻。”闻茂边说边比划那条蛇尾的长度,继续道:“当时在场的人都吓的不敢动,过了一会儿,危的身体就变成了一堆土……” 蝉衣瞪着眼睛:“变成土了,怎么这么奇怪。” “谁说不是呢,陛下让禁卫军把土铲走了,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闻茂也一脸奇怪。 闻茂走出里间,看到蝉衣旁边的柜台上还摆着早餐,想到她们应该还没有吃,就告辞离开了。 京墨刚才一直盯着闻茂头顶的黄色光点看,闻茂走了,光点却没跟着闻茂一起离开,而是再山海居里面飞来飞去。 蝉衣一转头看到京墨眼神在山海居里来回打转,疑惑道:“你在看什么?”随着京墨眼神一同看去,没什么特别的啊。 京墨嘴角泛起一抹诡笑:“昨天我说的那个黄色光点就在山海居呢!” “哪里?我怎么没看到!”蝉衣左右张望,并没有看到京墨所说的黄色光点。 京墨凝视着落在柜台上的光点,喃喃道:“看来它不想现身呢!” 京墨、蝉衣、苍术在后院吃完了早饭,京墨就上楼补觉去了,苍术趴在柜台上看新买的《坊间传奇读本》,蝉衣拿着鸡毛掸子给货架弹灰,做完事情后,准备到里间准备吃些果子,后院搭的葡萄架上结了许多水灵灵的大葡萄,甘甜多汁,蝉衣十分喜爱。 一走进里间,原本堆在水晶盘里的紫葡萄此时一颗不剩,蝉衣挠了挠头,想着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拿起空的水晶盘朝后院走去。 葡萄架上的树叶层云叠嶂,密匝匝的葡萄,似座座珍珠塔,如堆堆翡翠珠,每一颗葡萄都像一颗又大又光泽的“猫儿眼”,让蝉衣看的口生蜜意,甜沁心脾。 走上前去,小心地用剪刀剪下一串,放在水晶盘中,到井水边一颗一颗地清洗,哼着小曲儿,心情十分愉悦,手无意识地将一颗颗葡萄放入水晶盘中,突觉手感不对,转头一看,水晶盘里空空如也。 蝉衣惊悚:这是怎么回事?大声叫道:“我的葡萄呢!” 苍术正看的兴起,突然被蝉衣声音打断,不悦道:“喊什么?又没人偷吃你的葡萄!再说了,后院那么多,不够你吃的啊!”一边说一边走到后院,见到蝉衣傻傻地站在井边,没好气道:“叫什么!刚看到小说高潮部分呢!” 蝉衣指着空空如也的水晶盘:“我刚刚洗了很多葡萄,突然就不见了。” “怎么可能,你再试试。”苍术明显不信。 蝉衣又洗了一颗葡萄放入水晶盘中,只见水灵灵的紫葡萄表面晕绕着一层黄光,倏地就不见了。 苍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京墨被蝉衣的声音吵醒,从楼上下来,就看到这个情景,笑道:“看来这个东西很喜欢吃葡萄呢!” 黄光朝京墨这边飞来,被京墨一手抓住,光点传来不悦的情绪,京墨却不理会它,光点显示出身形,苍术、蝉衣这才看到京墨手中有一个黄色光点,其实那并不是一个点,准确来说比球小一点,算是一个小光球,蝉衣怒道:“为什么要吃掉我的葡萄?” 光点懒洋洋地开口:“葡萄真好吃,香甜可口。”听声音应该是个翩翩少年郎。 蝉衣不高兴道:“你凭什么偷吃我的葡萄?” 光点道:“如今的小辈都这么跟前辈说话的么?” 第21章 《建木》窫寙 京墨淡淡道:“前辈也该有个前辈的样子,偷吃小辈的东西算怎么回事?” 光点讪讪道:“这不是很多年没吃到像样点的东西了么,看到就没管住嘴,别生气,别生气……” 三人坐在里间,青玉案上摆了一盘精致的点心和一盘新鲜的果子,光点落在果子上,果子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直看的蝉衣嘴角抽抽,忍住没说话。 京墨喝了一口茶,问道:“你是什么人?” 光点停下吃的动作,傲气道:“爷可是天神——窫寙。” 蝉衣狐疑地看着光点:“天神?就你这样的?” 光点不高兴道:“怎么说话呢,你这只小狐狸真是不懂得尊重前辈。”继续吃着水晶盘里的果子,心想:这果子真好吃…… 蝉衣撇过头,不想看这只爱偷吃的天神,毕竟,在她心中,天神都应该像水神一样,仙姿缥缈,清冷俊逸,而不是像这个光点一样,这么喜欢吃…… 京墨道:“原来是窫寙啊,你不是被后羿射死了么?” 窫寙吃果子的动作一顿,故作不在意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京墨促狭道:“可是我很想听呢,对这件事情很有兴趣。” 窫寙道:“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京墨摇着凤穿牡丹团扇,不在意道:“那你可别找我帮忙哦!”他随着闻茂进入山海居,闻茂离开了,他却没走,一定是山海居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一定是别有所求。 窫寙道:“你真是狡诈,我说出来了你就会帮我?” 京墨道:“那得看你所求的事情是什么?还有故事讲的精不精彩了!” 窫寙许久不曾回话,像是在想些什么,三人也不打扰他,山海居内的气氛也变得沉默起来。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今天你若是不问起来,我都快忘记了。”许久之后,窫寙的声音才悠悠想起,语带伤感和怀念:“我原是建木的守护者,建木是人界与天界沟通的桥梁,天帝天神通过它往来于人间和天界,我的责任就是看守好这个通道,不让天神和凡人随意出入。 有一个天神叫贰负,他还有一个臣子叫危,他们擅自偷取天帝的东西,想通过建木离开天界,逃到人间,没有天帝的命令我决不会放任何一个人或者神随意出入,他们俩合伙将我杀死,建木没有了守护者,人与神能够随意出入,导致天地秩序大乱,有不少人乘机上天偷取天界宝物,我记得有个叫鲧的家伙,就偷了天帝的息壤,当然这话我是后来听人说的,毕竟当时我已经死了嘛!” 蝉衣听着他风轻云淡地说着往事,不由有些伤感,痛心他的遭遇,更加厌恶贰负和他的臣子危,义愤填膺道:“他们真是太可恶了,盗取东西本就不对,还因此杀人!” 窫寙对此倒是看的很开:“我也是技不如人,所幸天不亡我,又让我复活了。” 京墨道:“可惜您这次的复活,却是失败的。” 窫寙点点头,道:“天帝知道我死后,派了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拿着西王母的不死药来救我,可惜西王母的药并没有被研究成功,我吃了不死药后人醒了过来,六位巫师发现我醒了后,以为成功了,就离开了。” 窫寙的语气变得沉重:“在他们离开后,我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我长着人的脸,牛的身子,马的蹄子,全身赤红,再也说不了话,叫起来像婴儿啼哭,还喜欢吃人!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蝉衣不由唏嘘,没想到一代天神成了吃人的怪物,真是造化弄人。 “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是突然有一天,天上出现了十个太阳,民不聊生各种怪物都出来毒害百姓有一位叫做后羿的男子神勇无比,帝俊赐给他彤弓素矰,命他去辅助下方的国家,解救生民的种种苦难,后羿不仅射杀了九个太阳,还杀了许多毒害吃人的怪物,这其中就有九婴,凿齿,修蛇,还有我……” 京墨道:“你不是应该在那个时候就死了么?怎么会还活着?” 窫寙也很不解,想了想道:“可能是当年西王母研究不完全的不死药的关系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蝉衣好奇道:“那你怎么会在那个山洞里?” 窫寙不屑道:“贰负和危杀了我之后带着天帝的宝物离开了,前往人间,可天帝乃是天界之主,怎么会找不到他们,下令把他们抓回来,贰负和危打不过天帝派下来的天神,但他们俩也不想回去,回去也是一个死,危眼看自己跑不掉,就把贰负推出去想拖延时间离开,天神失手杀了贰负,并把危带回去。” 语气带着浓浓的讽刺道:“把危带回天界之后,天帝下令把他拘禁在建木树下,永永远远的赎罪,我当时脱离了怪物身体,却不能自由来去,只能在建木周围活动,正好危被锁在那儿,我倒是想看看他的下场。” 京墨道:“所以你就一直在危的头顶上?” 窫寙语气中带着嫌弃:“又不是我要待在他头顶上,而是我发现在他头顶上我可以吸收他的能量,要不然我能活的比他久么!”说到后来,一副我真聪明的语气。 窫寙在心中暗暗佩服自己的机智,要不然可能早就消散了,哪能看到他变成一把土的一天啊,在大殿上,看到危死了又变成一把土的时候别提多开心了,虽说技不如人,但是他们俩打他一个,输了也没什么丢人的嘛! 蝉衣看的一脸黑线,又好奇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窫寙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突然被打断,很不高兴道:“你这只小狐狸怎么那么多问题,没看到爷现在是个光点么,怎么杀人,再说了,杀了他谁陪爷说话,我又不能离开建木,一个人无聊死了。” 蝉衣被嫌弃,也没多少感觉,又问道:“那你怎么现在能离开了?” “不知道,你哪儿那么多问题,烦死了。”窫寙不耐烦道。 第22章 《建木》果子 蝉衣张了张嘴,没说话,想着这个天神真是太讨厌了。 窫寙很快吃完了盘子里的果子和糕点,心满意足道:“人间的东西可真好吃,难怪那么多神总喜欢往人间跑。”又朝京墨的方向飞了飞,道:“爷的事情可都告诉你了,怎么样,帮不帮爷!” 京墨促狭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要帮你了?” 窫寙一听京墨拒绝,就急了:“不是你说爷把事情告诉你,你就帮爷的吗?” 京墨摆手道:“我可没这么说,我只说了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我可没说一定帮你啊!” 窫寙气的跳脚,大骂道:“你们真是可恶,就知道除了我们高贵的神族,你们都是小人,阴险、狡诈、无耻……” 京墨摇着团扇,好心提醒道:“我记得贰负和危也是神族呢!” 窫寙叫骂的声音一顿,没好气道:“他们都是败类,哪里称的上神族,说他们是神都玷污了我们!” 京墨诡笑:“你现在可不是神了,称其量也就是个光点。” 窫寙没说话了,光点的光变得暗淡下去,似是在伤心,许久之后,声音闷闷地:“那你要怎么样才会帮我?” 京墨狡黠道:“我呢,是个商人,自然是不能做赔本的买卖了。” 窫寙垂头丧气道:“你看我现在,一穷二白,兜里比脸还干净,我能有什么和你交换的?”当天神的时候,还算是有些家底,现在自身都难保,有什么能够拿来和这个奸诈的女人做交换的…… “我听说建木的果子服之可以让女子变得美艳,男子变得俊朗,吃起来也是甘甜可口,而且还可使凡人长生呢!” 窫寙讥笑道:“长生?做梦呢,天帝尚不敢说自己与天齐寿,神也会陨落,就凭一颗树的果子就能长生?若真是那样,建木的果子早被人薅秃了,建木能改变人的容貌也不过是灵气滋润罢了,不过为凡人增加个几十年的寿命还是能做到的。”其实他还有一点没说,因为建木是沟通人间和天界的桥梁,简单来说就是通道,所以建木果子还蕴藏这空间之力。 京墨笑道:“那你是要用建木果子与我交换吗?” 窫寙道:“你都不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呢,就这么有信心跟我交换?”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京墨无所谓道,其实她早就猜到了,建木已经枯死了,他却说要用建木果子同他交换,想要什么就不言而喻了,唉,这天神的脑子是不是都不好使啊? 窫寙道:“我想回到建木身边。”京墨刚想说那个山洞里的那棵树就是建木,可以直接带他过去,窫寙补充道:“活的,我知道你有那个本事,我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熟悉味道。”那是好久不曾闻到的洪荒时代的味道,还有时间…… 窫寙嗅着味道,一惊:“你会时间回溯,你掌握了时间法则?” 京墨淡淡道:“怎么,你不会吗?” 窫寙沮丧道:“我只感悟了一点很浅显的,还没来得及感悟深层的就被杀了。” 这种感悟了天地之间法则或者规则的人在他那个时代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感悟深浅不一样,所能操控的力量就不一样,没想到沧海桑田这么多万年过去了,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会法则的人,看样子感悟的还不浅,好想问一问她是怎么感悟的,感悟了些什么内容,可是他这么高贵的天神怎么能向眼前这个奸诈女子低头呢,唉,好纠结啊…… 京墨道:“那你打算用多少颗果子换?” 窫寙弱弱道:“50颗……”实在是这么多年没回去了,不知道现在建木是个什么情形,建木果子也是百年才成熟一个,想要抢夺果子的人也不在少数,也不知道回去了还有没有果子挂在树上,如果没有的话,看了一眼京墨,咽了咽口水,这个暴力的女人不会把他捏爆吧……这个女人的气息太恐怖了…… 京墨淡淡地扫了窫寙一眼,那一眼带着威胁,仿佛再说,这么少你好意思说出来? 窫寙欲哭无泪,声音更弱了:“那就60……不能再多了,再多我也不保证有那么多……”其实他心里在想,70是他的底线了。 京墨眼神凌厉地扫了窫寙一眼,窫寙吓得不敢说话,蝉衣见了不由心软,道:“那就60颗吧,好不好,也不算少了。” 京墨看向蝉衣,突然笑了:“看在蝉衣的面子上,就60颗吧。”窫寙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谢谢!” “不过,若是建木树上没有60颗的话,缺的就从蝉衣你的月钱上扣哦!”京墨笑眯眯地加了一句。 蝉衣:“……”这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扣她为数不多的月钱!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窫寙狗腿地问京墨,全然没了刚才身为天神的傲气。 京墨道:“你要是很急的话,现在就可以走。” “那个,此去应该路途遥远,应该多准备些干粮和水对吧,可不能饿着渴着了,这对身体不好。” “哦,是吗,那你有什么提议?” “刚才吃的点心和果子都不错,可以多带一些,还有我今天跟这个那个武将一路走来看到有人在路边卖包子和凉糕的,看起来可好吃了,我听旁边人说那东西可管饱了,凉糕长得也很好看,又好吃,还有那……”窫寙一脸陶醉地回忆着好吃的食物,突然觉得气氛不对,转头看到京墨黑着一张脸,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有。 蝉衣想着他回去了就再也吃不到这些点心果子了,觉得他很可怜,就收拾了一个食盒在里面放了果子,糕点和两小坛青梅酒。 京墨见了,笑眯眯道:“这些买果子,点心和青梅酒的钱就从你的工钱里扣。” 蝉衣苦着脸,大声吼道:“这些为什么要从我的工钱里扣?” 京墨嘻嘻诡笑:“因为蝉衣你乐于助人呀,山海居这个月的盈利不好,你这是在帮我省工钱呢!” 蝉衣生着闷气,不理京墨。 第23章 《建木》互人 窫寙很是感动,对着蝉衣豪气道:“我送给你两颗建木果子。”看向京墨,暗道:这真是个小气的女人。 蝉衣道:“那就先谢过窫寙天神了。” 苍术在一旁偷笑。京墨道:“既然都准备好了,现在就走吧。” 苍术道:“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等会儿致远要来呢!”余逸是苍术好友,两人很谈得来。 京墨点点头,带着窫寙和拎着食盒的蝉衣往三楼方向走。 窫寙一边飘着一边好奇问道:“为什么我们要上楼,不是说要带我回家的么?这上面是不是通往别的地方的通道啊,这……”窫寙一直叽叽喳喳个没完,京墨揉着额角,呵道:“闭嘴,吵死了。” 窫寙只得闭上嘴巴,他怕这个可恶的女人把他扔出去,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对此,蝉衣若是知道窫寙心中想法,只会对他说这绝不可能,这奸商是不会放着到手的钱不挣的! 京墨领着她们走上三楼,依旧是12扇雕刻着奇怪繁杂图案的红木大门,这次京墨停在了第二扇门门前,蝉衣看到门上雕刻着一个长着人的面孔,下面是鱼的身子,并且没有脚的生物,想了想,惊讶道:“这不是《坊间传奇读本》里提到的美人鱼么?” 京墨一边推开门一边轻笑道:“这可不是美人鱼,只是长得像罢了,他们叫互人也叫氐人,传说他们是炎帝的后裔,炎帝的一个孙子名叫灵恝,灵恝的儿子就是互人,互人国就是他的后裔。” 京墨提着一盏莲花灯,周围又是一片虚无,继续道:“他们虽然是半鱼半人的样子,也没有脚,但却能自由地上天,沟通天地,你说的美人鱼可没有这些本领。” 窫寙心里毛毛地,也不顾忌京墨先前让他闭嘴的话了,道:“这是哪里?” 蝉衣道:“我也不知道,跟着京墨走就是了。” 窫寙没再说话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眼前是一片静谧无波的湛蓝湖水,京墨说这是弱水。 蝉衣看着一望无际的湖水,犯了难,问道:“我们怎么过去?”传说弱水之上无法使用法术飞行,看了看周围,并没有船只停在岸边。 京墨道:“互人国的国民就生长在这里面,只能求助他们了。”看向窫寙:“看你的了。” 窫寙自从到了这里闻到熟悉的味道,自行开始修炼,从光点化作一个少年,一袭黑色劲装,俊眉朗目,冷傲孤清,用手搅动着弱水,水在他手下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越变越大,范围越来越广,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仿佛能把人卷进去撕碎。 水中传来女子愤怒的声音:“谁啊,找死是不是。”女子眉目精致,明艳无双,落落大方,身下是一条天蓝色的大尾巴,折射的光泽犹如蓝宝石一样,灿烂夺目。 此时脸上带着怒气,看到罪魁祸首窫寙,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你不是被后羿杀了吗?怎么又活了,你这条命可真大,死了几次都没真正死掉。”语气随意,眼底却透着喜悦。 窫寙急切道:“小爷的命长着呢,一时半会儿可死不了,快点把旋龟叫来,驮着我们过去。” 少女见窫寙一脸焦急,显然是很想过去,眼睛一转,一双漂亮的凤眼里透着几分狐狸般的狡黠,道:“想让我叫旋龟出来啊,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情?” “许多年没有见你了,想看你跳一支舞,怎么样?” “爷可是天神,能给你跳舞,你当自己是谁?”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是你自己不愿意的。”少女一脸可惜的说道,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窫寙挠了挠头,既不情愿又无可奈何,想着如果不能过去的话,可能他就又要变成之前的光点了,毕竟没有那么多的能量支撑着他变成人形,只好朝着少女道:“那我开始了啊。”就要开始跳舞,脸上带着羞耻的表情。 “等一下。”少女坏心的笑了笑,道:“你现在这个打扮,怎么跳舞,你得穿上女装!” “休想!”窫寙果断拒绝。 “那就只能对不起咯。”少女无奈的摊摊手。 “朝辞!!!”窫寙咬牙切齿地喊出少女的名字,朝辞笑嘻嘻道:“怎么了?上千年不见想我了吗?” “想你?怎么可能?”窫寙转过头去,似乎很不屑的样子,蝉衣眼睛很尖,看到了窫寙微红的耳垂。 “既然这样,那我走了,祝你好运咯。”朝辞语气轻快,眼底却带着落寞。 窫寙这次没拦着朝辞离开,烦躁地抓着头,看向京墨、蝉衣,问道:“现在怎么办?” 蝉衣耸耸肩:“她不是说了你跳了舞就让你过去么?” “爷可是男天神,怎么能穿女装跳舞?这么丢脸的事情爷做不出来!”窫寙疯狂揉脸。 求助的眼神看向京墨,京墨眼神无辜,道:“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要不然你就跳一支舞算了。” “不行。”窫寙烦躁地在岸边走来走去。 蝉衣小声问道:“等会儿天光大亮会不会有船只过来啊?” 京墨摇头:“这附近根本没有城镇,只有等他自己想通了。” 残阳如血,晚霞斑斓,瑰丽多姿。 蝉衣、京墨坐在大树下欣赏着落霞,窫寙还在弱水边来回踱步。京墨打了个呵欠,朝窫寙喊道:“你想没想好啊,再不想好我们就要走了。” 窫寙愁眉苦脸道:“想不到我堂堂天神居然有一天要穿女装跳舞。” 蝉衣宽慰道:“也就我们几个人看到,没事的。” 窫寙下定了决心,把朝辞叫了出来,朝辞笑道:“空空,想了一天想好了吗?” 京墨没忍住笑:“原来你叫空空啊,怎么这么像和尚的名字。” “爷才不叫空空,爷叫初空。”初空大声道。 朝辞又问了一句:“想好了吗?” 初空咬着牙道:“爷,跳。”内心早已内流满面。 第24章 《建木》舞剑 朝辞见他同意高兴地游入水中,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裙,袖子上面绣着蓝白相间的麒麟刺绣,很是精致淡雅。 初空不情不愿地去拿衣服,一步一步挪过去,衣服虽然是从水中拿出来的,但是却是干的,初空拿着衣裙躲到大树后面去换。 两盏茶时间过去了,初空才从树后面慢慢挪出来,衣裙精致华美,但是头发凌乱披散在脑后,表情苦巴巴的,蝉衣捂嘴偷笑。 朝辞道:“过来,我帮你把头发梳起来,这么丑跳起舞来一点儿也不好看。” 初空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蹲下身来,背对着朝辞,朝辞拿出一个鱼骨梳给初空细心地梳着头发,初空看不到朝辞的表情,蝉衣却看得清楚,朝辞明艳的脸上扬着温柔的笑意。 朝辞替初空梳好发髻,又插上精美的步摇首饰,初空虽然很不耐烦,却也没有阻止朝辞的动作,而且耳朵一直红红的,这一刻,蝉衣突然觉得这样的初空很可爱,一点也不像那个臭屁又傲娇的天神。 朝辞让初空转过身,面朝着她,手中出现胭脂,螺紫黛,花钿,唇脂,给初空画着清新淡雅的妆容,初空看着眼前少女精致的面庞,专注地神情,闻到若有若无的香气,脸突然就红了,眼神也飘忽不定,不敢看朝辞。 “好了。”朝辞看着初空的脸,满意的点点头。 初空看道朝辞眸子闪耀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宛若群星散落的银河,这一刻,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 蝉衣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由地勾了勾,露出一个缱卷的笑容。 “可以开始了。”朝辞笑道。 初空回过神来,无奈地走向岸边,他根本就不会跳舞好吗!!!而且这裙子也太长了,都要把他绊倒了。 初空的舞跳的一言难尽,磕磕绊绊,全程只看到初空甩袖,旋转,踢腿,全无美感,不像跳舞,倒像是在打拳。 京墨、蝉衣、朝辞在一旁笑的乐不可支,初空一脸郁闷和生无可恋。 一舞终了,初空垂头丧气道:“这下可以了吧。”哎,他这天神的脸好像都被丢尽了…… “你跳了一舞,只能让你一个人过去哦。” “你有没有搞错啊,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我当时只说想让你跳舞,没说要让三个人都过去啊?”朝辞一脸无辜。 “你!你耍赖皮!”初空很生气,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嘻嘻,我就耍赖皮了怎么样?” 初空冷哼一声,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肯让我们三个人都过去?” “你刚刚跳的舞太丑了,嗯,要不然你舞剑给我看吧,唔,三个人三个要求,还有一件事等你舞完剑再说吧!” 初空摸着下巴思索,他都穿女装跳舞了,好像舞剑接受吧,哎,他真是底线越来越低了…… “舞剑可以,这身装束不适合舞剑,爷得换回之前的衣服。”哼,他才不要穿女装舞剑。 “好啊”朝辞点点头,同意了。 初空又到之前的树后面换回自己原来的一身黑色劲装,冷漠孤傲,手指一展,就出现了一把黑色长剑,少年眼中玩世不恭的神色自这把剑出现之后,就变得锋锐沉静,如同一把饮血不留痕的剑。 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树叶纷崩。 朝辞在初空舞剑时,眼神专注地看着眼前舞剑的少年,眼底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深情,蝉衣轻声道:“他们俩倒是很是相配。” 京墨笑道:“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走到一起。” 一剑舞完,初空长舒一口气,对着朝辞一笑,似是求表扬,很是嘚瑟:“还有最后一个要求,你提吧!” 朝辞对着初空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初空见朝他笑的明媚张扬的朝辞,突然觉得不好意思,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蹲下身道:“什么事?” 朝辞看着眼前少年,没说话,只是用手轻抚他的脸,动作亲昵宛若恋人轻声呢喃,透着说不出的靡靡,让初空红了耳根。 她已经上千年没有见到他了,当时她听说他被后羿杀了,很多人都说他死了,可她一直不相信,不相信那个傲娇的少年死了,她在等,等着他回来,还能看他在建木下修炼舞剑,和她一起聊天畅谈未来,等着那个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少年能轻声对她说一句:我回来了。 还好,她等到他回来了,他们还可以一起玩闹,聊天,修炼。 眼泪夺眶而出,眼泪划过脸颊,落入弱水中,消失无痕,初空一脸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她怎么就突然哭了,心突然有点疼,这是怎么回事…… 小心笨拙地为她擦去眼泪,一边安慰她,朝辞看着少年慌乱的样子,突然笑了,笑容如朝阳般明媚灿烂,轻轻抱住初空,头枕在初空肩头,初空愣住片刻,也小心搂住少女。 夕阳照在身上,投下依偎亲密的剪影。 看着这副场景,蝉衣撇撇嘴:“没想到这么臭屁的天神也有人喜欢。” 京墨笑道:“这就是爱情啊!” 蝉衣疑惑:“爱情是什么?” 京墨伸伸懒腰:“蝉衣真可怜,活了上百年都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你才更可怜,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不也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吗!当然这句话,蝉衣不敢说出来,只得在心中腹诽。 星月交辉,夜风徐徐。 朝晖把旋龟喊了出来,蝉衣一直以为旋龟是一只乌龟,后来才发现不是,旋龟样子像是普通的黑乌龟,但却长着鸟的头,毒蛇的尾巴,叫起来像是劈木头发出的声音,它名叫旋龟,也叫去龟。 此刻站在龟背上,风瑟瑟的从耳边吹过,京墨问道:“老人家,您怎么在弱水?不是应该在杻阳山的怪水里吗?” 旋龟笑呵呵道:“怪水里有我没我都一样,这弱水里若是没我,就没法到对面去,我这不是哪里缺我我就往哪里补嘛!” 第25章 《建木》银牌 舜帝晚年洪水成灾,鲧受命治水却始终想不出该如何拦截这滔天洪水。一日他漫步河边,看到了旋龟首尾相连的样子,受此启发,筑起大堤阻拦洪水,后世人皆知筑堤拦水并不能制住洪水,失败的他被舜帝处死。后来,当鲧的儿子大禹继承父业继续治水时,这旋龟不请自来,和黄龙一同协助大禹。数千年之后的文人们记载了这一多年来口耳相传的奇景:“黄龙曳尾于前,玄龟负青泥于后。” 京墨笑道:“是老人家仁善。” 几人在旋龟背上聊的不亦乐乎,当然,聊天的人中还有跟在旋龟旁边的朝辞。 很快旋龟就把京墨、蝉衣和初空驮到弱水对岸,三人走下旋龟背部,旋龟身子慢慢下沉,朝辞朝她们挥手,热情道:“你们办完事可以来找我,我带你们去我家玩啊!”一路上她们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朝辞他们虽然能自由上天却不能在岸上行走。 “好啊!”蝉衣笑嘻嘻地应道,初空也答应了,但是表情却很傲娇,可一双红红的耳朵出卖了他的想法。 三人往前走着,在不远处就有一棵茁壮葱茂大树,它的形状像牛,树皮的样子像冠帽上的缨带,又像是黄色蛇皮,他的叶子像罗网,果实像栾树结的果实,树干像刺榆。 蝉衣仔细地看着建木,建木叶子是青色的,树干是紫色的,开的花是黑色的,结的果却是黄色的。 靠近建木,用手触摸了下建木树皮,一下子掉了一大块,吓得蝉衣不敢再碰。 站在建木树下影子消失不见了,喊叫也听不见声音,蝉衣走出建木树下,惊叹道:“好神奇的树木。” 京墨笑盈盈道:“传说建木,日照月映不生影像,风吹雨打不生声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初空身子轻盈一跃,跳上了建木树梢,仰着头数着建木果子,声音低低道:“一,二,三,四……四十六……六十。” 来回数了好几遍都只有六十个,其他的都是黑色的花朵,全都摘了下来,飞身下树,来到京墨、蝉衣面前,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上面只有六十颗果子,我还说要给这个小姑娘两颗的。”毕竟人家给他打包了很多好吃的点心,将果子给了京墨,京墨接过,用白玉盘装好。 蝉衣刚想说没事儿,只见初空跑到建木树干旁扒开树皮,露出一个小洞,洞里面的东西蝉衣看不到,初空倒是很高兴,从洞里拿出两颗果子和一把琴,将洞掩好,朝蝉衣走过来,把果子递给蝉衣,道:“没想到这个洞没有被人发现,里面的东西也还在。” 手指轻轻摸索着手中的琴,京墨一眼便看出这是上古神木所制的阮琴,传说听此音者,三千烦恼,无量欢喜,一时消散,没想到这把琴在他手里。 蝉衣将手中食盒递给初空,初空很是欢喜,三人朝弱水湖畔走去,朝辞还在那里等着,见到他们办完事情,高兴的挥着手。 初空脚步急切地走向朝辞,蹲下身,将阮琴送给朝辞,朝辞欣喜的接了,蝉衣看到他们俩嘀嘀咕咕地说着悄悄话,觉得十分有趣。 京墨和蝉衣走到跟前,两人停止交谈,朝辞拿出三块贝壳状的蓝色鳞片,在月光的照射下表面似有光华流转其间,递给京墨、蝉衣,入手冰凉,让人精神为之一震,心情舒爽。 朝辞眨了眨道:“有了这个就可以进入互人国。” 眼前蓝光一闪,待蝉衣睁开眼时,眼前出现了一座城门,城门既不巍峨也不壮观,简单用几块石头堆成一个门的形状,甚至可以用穷酸来形容。 朝辞倒是没什么异色,招呼道:“里面可好玩了呢!” 蝉衣、京墨走在前面,初空、朝辞跟在后面,闻言,蝉衣、京墨穿过城门,就像走到了另一个世界,周围喧闹声不绝于耳,青石板路上人流熙攘,到处都是互人,宽阔的路边两侧尽是各种店铺摊位,让人目不暇接。 初空对着朝辞道:“这都是人间的美食,可好吃了,你尝尝。” 说着,打开食盒,拿出里面冻酥花糕,造型别致,甜糯冰爽,倒还真是很美味,和朝辞以前吃过的都不一样。 互人国里也有做美食的,口感造型都很有当地特色。 蝉衣看到一个摊子上摆了很多灵果蜜饯,看着就让人口齿生津,白玉坛子上写着不少名字:“秋棠果”、“红樱果”、“云罗”“春冬相依”、“流金灯笼”、“千叶馓”“木薯糕”…… 摊主是位中年女子,身下是一条银色大尾巴,银光闪闪的,上身披着鲛纱,面容和蔼,见蝉衣眼神看过来,笑着招呼道:“姑娘可是要一点儿当零嘴吃,味道可好了呢!” 蝉衣咽了下口水,点点头,挑了几个看起来就很不错的蜜饯,付钱时就很麻爪子了,她不知道应该付什么给摊主。 朝辞看到了这一幕,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银牌递给摊主,银牌上刻画着互人国国民的身像,上为人身,下为鱼身,摇曳在尾巴在弱水中自由自在的样子,十分唯美传神,摊主把银牌往一个立体三棱锥上一靠,发出“滴——”的一声,摊主就将银牌还给朝辞。 中年女子很快将蝉衣要的几种蜜饯用兰姝竹叶弯折成的小碗装好,递给蝉衣,笑眯眯道:“好吃的话,下次再来啊!” 走在路上,蝉衣好奇问道:“刚才那个是什么?” 朝辞笑着解释道:“那是我们互人国用来交易用的银牌,银牌上有身份证明,也可以用来购买东西,摊主的那个是用来收顾客钱的,我们不用人族像那么麻烦,交易的时候要带着一大摞钱,还会怕别人偷,我们这个只能自己用。” “哇,这个真神奇!”蝉衣不由惊叹道。 京墨也笑道:“这个银牌倒是挺方便的。” 朝辞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国家,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第26章 《建木》尾声 蝉衣一边吃着蜜饯一边逛着街,蜜饯的味道很独特,她最喜欢吃的是春冬相依,那是一个指甲大小的果子,有两种颜色,一种是绿色,微酸的味道,另一种是白色,味道微苦,这两种果子放在一起被灵蜜浸泡后,在上面撒上一点雪花状冰粉,入口回甘生津,又开胃又爽口。 京墨喜欢的是流金灯笼,它是一粒粒葡萄大的果子,金色的果肉呈现透明,果子无皮有白色的果核,果子散发着清香,回味无穷。 蝉衣看到街道两边的店铺林立,售卖的东西都让她感到十分新奇,不停地和京墨分享着她的喜悦。 朝辞和初空慢慢跟在两人后面,初空低头看到朝辞修长的手指,指尖莹白,指节匀润,用手勾了勾朝辞的手,入手细腻冰凉。 朝辞只觉得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很有安全感,余光看到初空微红的耳垂和两只紧握的双手,心里跟浸了蜜一样,唇角勾着浅浅暖笑。 蝉衣和京墨走在前面并没有发现两人的小动作,但是空气中冒出的粉红泡泡却怎么也忽视不掉。 蝉衣走到一家卖首饰衣裳的铺子里,原先蝉衣以为卖成衣的铺子里应该都只卖互人穿的那种,没想到也有人族穿的,而且样式华美精致,首饰也和长乐大街上的不一样,这里多以水中生物为雏形制作发饰,有珊瑚步摇,珍珠钗,青鱼镂空簪,翠玉玲珑簪,水草项链……数不胜数,制作精美,价钱却不贵,朝辞说这都是闲暇时间做出来的,兴趣使然而已。 玩了很久,蝉衣发现这里的人都十分慵懒,对生活十分随意,人也很是单纯和善,在这里很是安宁放松,心情都变得格外舒畅。 东方欲晓,浮云自开。 蝉衣和京墨回到弱水湖畔,临走前,蝉衣送给了一幅精致的绣图,绣图勾勒的是湖畔山盛放着大片大片的金色花朵,就像一颗颗金色的星星躺在碧绿的叶片之间,但没有一种星,可以如此璀璨夺目,流光溢彩。朝辞很喜欢这幅绣图,谢过蝉衣。 蝉衣也很喜欢这个单纯直率的互人国少女,回头看到朝辞和初空手牵着手沉下弱水中,心中默默祝福着两人能白头偕老,永远相伴。 回到山海居,发现余逸正和苍术在里间对弈,听到声音,苍术笑道:“你们回来了!” 蝉衣看到余逸道:“余公子来了。” 余逸放下白棋,笑道:“闲来无事,就与自清下下棋。” 京墨在楼上处理新得来的建木果子。 苍术道:“你们这几天不在东都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蝉衣一边沏茶一边问道:“什么事情?” “洛水边不是挖了个矿洞吗,塌了!” “怎么好端端的塌了?” “那谁知道,据说有人看到是一道天雷劈塌的!”苍术道:“坊间传言说不应该把危放出来,这是惹怒了天神,天神这才降下天雷。” “砸到人了吗?” “那倒没有,半夜塌的,人们一早才发现的。” 蝉衣见余逸一直没说话,笑问道:“余公子这是怎么了?” 余逸回过神,道:“我在想为什么贰负和危要杀死窫寙?” “也许是有利益冲突吧!” “这点倒是和人一样,看来天神也只不过是高一层的人类而已,也有七情六欲,也会为了自身利益杀害同僚。”坊间总是把神夸耀的过于伟大,殊不知其实人与神都是一样的。 苍术见到好友神情落寞,扯开话题,又聊了一会儿,蝉衣走向后院,剪下一串晶莹的葡萄,拿到井水边清洗。 一阵风吹来,空气中飘来桃花的清香,夏天又要到来了。 第27章 《贯匈》生病 金秋时节,秋风萧瑟。 蝉衣行走在长乐大街上,穿着一件藕荷色夹袄,外罩一件纱织广绣外衫,上面绣着灰色的叶子,披着一件翠纹织锦羽缎连帽斗篷,身后跟着一位身穿黑麂裘,也披着斗篷的老者,老者挎着行医的药箱,正是百草堂的徐大夫。 徐大夫医术高超,为人和善,在东都城里的名声很好,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请他上门诊治。 现在已是深秋,天气渐渐转冷,徐大夫问道:“蝉衣姑娘,山海居里谁生病了?” 蝉衣一边搓手,一边道:“苍术生病了。” 秋天的罗浮山中硕果累累,到处是成熟的山果,昨日蝉衣的三姐送来许多的山果,蜜饯,野味,让山海居的人尝尝鲜,苍术很喜欢里面黄澄澄的柿子,贪嘴多吃了几个,今早起床就出现腹痛腹胀,伴随着恶心、呕吐等症状,蝉衣十分担心,就去百草堂请了徐大夫,京墨出门访友现在还没回来。 蝉衣带着徐大夫走入山海居,蝉衣道:“徐大夫,苍术正在里间躺着,请您过去看一下,我去给您沏一壶茶,驱驱寒。” “好。”徐大夫点头,医者父母心,他也想赶紧看到病人诊断出症状,对症下药。 徐大夫转过寒山红叶屏风,来到青玉案边,但见苍术捂着肚子半倚在寝具上,看到徐大夫来了,苍术虚弱地笑了笑:“徐大夫,您快来帮我看看我这是怎么了,可难受死我了!” 徐大夫让苍术把手伸出来,一番望闻问切后道:“这是柿子吃多了,柿子属于偏寒性的水果,虽说柿子有润肺化痰,清热生津的功效,在秋季适量吃一些对身体有好处,但是也不能吃多了,吃多不容易消化,我开一个调养的方子给他,吃几天就会没事了。” 蝉衣道:“多谢徐大夫。” 将沏好的庐山云雾茶递给徐大夫,徐大夫喝完后在青玉案旁坐下,从药箱中拿出纸笔,写下方子,让蝉衣过会儿去百草堂抓药,提出告辞,蝉衣起身相送。 待到看不见徐大夫人影后,蝉衣转身回到里间,看到“哎呦哎呦”直叫唤的苍术,笑嘻嘻道:“让你贪吃,活该!” 苍术气的不行,有心想骂几句蝉衣,可是身子不舒服,人也不想动,道:“你就知道幸灾乐祸,快点去给我抓药,要不然我就要死了。” 蝉衣见他连斗嘴力气都没了,觉得甚是无趣,拿着药方出门给苍术抓药了。 百草堂门口有不少的人,排着长长的队,人一直从门口排到了长乐大街上,蝉衣想着这生病的人可真不少啊,得好好照顾着自己的身子。 百草堂的店铺分为东西两个隔间,中间用竹帘隔着,东边是大夫看诊开药方的地方,西边是抓药的,百草堂中人来人往的,门外有不少小孩子玩闹。 蝉衣心道这小孩子可真有精神,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玩也不怕冷,小孩子们踢着球,很开心的模样,蝉衣想着她那个年纪在干嘛,应该也是罗浮山中和小伙伴们一起嬉闹玩耍吧,哎,好久没回罗浮山了啊,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想她啊…… “砰……”一个球砸到了蝉衣腰上,蝉衣回过神来只看到一群小孩子朝她疯跑过来。 “老天爷,救我——”蝉衣在心里拼命呐喊,都忘了要躲。 “咚……”的一声,蝉衣被这群小孩撞倒,刚好跌在后面人的身上。 “哈哈哈,我抢到了……该我踢球了……”小孩子拿到球高兴的炫耀着。 “哼,你先踢你也踢不过我……” “快来,快来……” “这边,往我这边踢,我能接住……” 蝉衣很生气,道:“撞到人都不知道道歉的吗?” 小孩子回过头,朝她吐了吐舌头:“这么大个人了,还被小孩子撞到,真没用……” “哈哈哈,对啊,难道还要我们把你扶起来?” 一群小孩子对着她做了一个鬼脸,拿着球跑开了。 蝉衣:“……” 这群小屁孩,真想拎起来打一顿!!! 蝉衣这时想起来自己貌似……跌在人家身上,看向被自己连累的人,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伤着那儿吧!”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那位女子的胸…… 这手感略显不对啊……很……粗糙…… 想到这里,蝉衣恨不得铲自己一巴掌,脑子在想些什么…… 女子站起身来,蝉衣连忙帮忙拍拍女子身上的灰,女子神色慌张,连连摆手:“不用……我没事。” 女子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样貌不似汉人,深目高鼻,眼睛是蓝色的,深邃明亮,穿着的也是胡人特有的服饰,不过东都城这种番邦人也很是常见,众人并不觉得如何稀奇。 都城东都,有许多胡人从西域而来,到此游历经商,还有新罗,百济,倭国等周边国家派来的学者,僧人等等,大部分的外国人来到这里后都不愿意回去了,死后也要埋葬在这里。 蝉衣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刚才真的是不好意思。” “没事。”女子脸色苍白的回答道。 蝉衣见她真的没事,转过身去,刚才好像真的不像是皮肤的触感,有点像麻绳和枯草的手感,蝉衣甩了甩头,把脑子里奇怪的想法甩出去,可能人家有这个爱好,就喜欢把东西塞身上,管那么多干什么! 百草堂里伙计抓药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蝉衣从门外走到了门内,四处飘散着药草的清香,轮到蝉衣时,蝉衣赶紧把药方递给药童,药童手上拿着戥子,到身后的药柜上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小抽屉里抓药,再拿到秤上面秤好,打包装好,递给蝉衣。 蝉衣拿着药包谢过药童,看到身后的那位胡人女子脸色发白,好心提醒道:“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大夫那里看一下?” 胡人女子和善地朝她笑笑:“谢谢,不用。” 蝉衣见她坚持,也不好说什么,提着药包离开了。 第28章 《贯匈》苦药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提着药包回来后,看到京墨回来了,正坐在里间吃着蜜饯,见蝉衣回来了,笑道:“这山果蜜饯真好吃。” 蝉衣“嗯”了一声,去厨房给苍术煎药,药煎好后,蝉衣就给端了过来:“快喝,冷了就没药效了。” 苍术苦哈哈地接了,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好苦……”脸皱在一起,好久才缓过来:“这药怎么这么苦,你是不是在里面下了黄连!”明明他看到药方里没有黄连之类苦的药材啊。 蝉衣坐在青玉案边,吃着蜜饯,没好气道:“黄连那么贵,我哪舍得给你下?” 苍术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出出不去,进进不来,憋的难受,余光看到苍术还没喝,蝉衣催促道:“你倒是快点喝啊,等会儿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苍术正要喝的动作停了下来,这……这不会有毒吧,这死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的身体了? 蝉衣看出他的想法,道:“别用你那龌蹉的心思想人,我只是不想再给你抓药罢了,天是眼看着越来越冷了,抓药的人那么多,我可不想冒着寒风抓药,煎药,还得端过来伺候你这个大爷!” 苍术闻言放心多了,捏着鼻子把药灌下去,“快,快给我吃口蜜饯,苦死我了。” 京墨、蝉衣不为所动,苍术道:“好啊,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可苦死我了,看我这么难受,也不知道安慰安慰我,哼,我自己拿,”说着就要过来拿,蝉衣捂着荷叶盘道:“吃了药以后不能吃别的,要不就没效果了。” 苍术停住手,问道:“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蝉衣眼睛一转:“徐大夫说的。” 苍术狐疑,有这回事吗?看向京墨,京墨信誓旦旦地点头:“还是忌口吧,要不然吃了药没效果怎么办?” 苍术又犹豫了,那种恶心,呕吐的感觉他不想再忍受一遍了,算了,不吃就不吃吧,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又坐回去,在他没看到的地方,蝉衣和京墨相视一眼,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蝉衣还假模假样地劝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只需要再喝几天药病就能好了。” 苍术一听还要喝好几天的药,苦着脸道:“我再也不吃柿子了!” 蝉衣想到在百草堂门口发生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将事情说了出来,心情这才好些:“那群小孩子真是太可恶了,不过我倒是碰到一个奇怪的人。” 将事情告诉京墨、苍术,苍术一听也顾不上自己肚子不舒服了,嚷道:“哇,蝉衣,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啧啧……看来是小看你了啊。” “你什么意思啊,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我可是女儿身,这有什么!”想想不解气,道:“古人云: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你不自诩为君子吗,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让你这个君子听,快给我出去!” 苍术“哼”了一声,没在做声,就看在她这么尽心伺候他的份上,不与女子计较,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诚不欺我也! 幸好他没把话说出来,否则蝉衣肯定打的他连床都起不来! 京墨思索片刻,道:“你没感觉错?” 蝉衣肯定地点点头:“也许开始的时候感受错了,但是我帮她拍打身上灰尘的时候,又碰到了……” “那这件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你说,那是不是妖怪啊!”蝉衣凑近京墨,小声道。 京墨斜着眼看她:“你自己不也是修炼成精的妖怪么,怕什么?” “我这不是就问问嘛,谁说我怕了!” “你最近可有认真修炼?” “有,我保证。” “哦,那你法则领悟多少了?” “这,这个……绝对不是我不用心,实在是太难了,我还在摸索阶段。” “一点进步都没有?” “不,还是有一点儿的,我领悟了一点水法则。” “嗯……那这可能与你在弱水里待过一段时间有关,你可不要辜负你父王对你的期待哦!” 蝉衣一听京墨提起老狐王头都大了,露出狗腿笑容:“先别把事情告诉家父,让他老人家跟着担心多不好?” 京墨睨了蝉衣一眼:“看你表现。” 看到蝉衣被训,苍术心里那叫一个舒爽,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了几分,蝉衣见了十分不忿,道:“您还忘了问苍术呢!” 苍术闻言立刻收起笑容,露出痛苦的表情,嘴里“哎呦哎呦”的喊着:“您看我这还生着病呢,要不,等我病好了再来问?” 京墨道:“也可以。”反正一个都跑不了。 苍术大松一口气,挑衅地看了蝉衣一眼。蝉衣瞪着苍术,用口型说道:你等着。 言归正传,京墨道:“你说的那名胡人女子,也许会到山海居也说不定呢!” “为什么要来山海居?” 京墨但笑不语。 蝉衣也不追问,把苍术喝过的药碗拿到厨房用水清洗,规整送来的山果野味,见天色不早,开始准备午饭,山海居的饮食一直都是苍术负责的,但是今天他生病了,也只好亲自动手了。 余逸有一次来山海居做客看到苍术正在厨房做饭,大为惊奇,因为现在的主流思想是“君子远庖厨。”认为做大事的君子和堂堂男子汉不应该进厨房做饭,而女人才是厨房的主人。 对此,蝉衣只想说孟子说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君子理应不进厨房做饭,而是君子对于飞禽走兽,见到它们活着,便不忍心见到它们死去,听到它们的哀叫,便不忍心吃它们的肉,所以,君子总是远离厨房。 孟子当初是劝诫齐宣王实行仁术,而不是让男子理所当然的远离厨房,一件小事都做不好如何能成就大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个连自己生活都照顾不好的人让人如何相信他能够为君王分忧,为百姓谋福。 蝉衣记得苍术当时说:“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必要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第29章 《贯匈》来客 天气越来越冷,寒风阵阵,长乐大街上的人也裹紧衣袍,脚步匆匆,想快点到暖和的地方好驱赶身上的寒气,茶楼酒肆就成了商贾游人们歇脚的好去处。 长乐大街上的商铺种类繁多,可谓是应有尽有:大衣行、秤行、绢行、药材肆、铁行、金银行、肉行等,贩卖的物品项更是令人瞠目结舌,有丝绸、华服、珠宝、皮货、漆器、陶瓷、薪炭,以及各种其他国家的特色小吃等等。 蝉衣脚步匆匆地走进一家卖炭火的铺子,寒风吹的她脸颊发红,铺子里炭火的种类繁多,摆的整整齐齐,店内有几位挑选炭火的客人,老板娘看起来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面带笑意道:“蝉衣姑娘来了,最近又新到了不少好炭,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这天也越变越冷了,得多准备些炭火好过冬啊。” 蝉衣笑道:“还是和以前一样,要银丝炭,不过比往年多装一些吧,今年天气冷的早。” 老板娘笑着应下,叫来伙计把银丝炭装好,两人闲聊几句,蝉衣便拿着银丝炭离开了。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一走进就听到陌生女子说话声,问道:“这是有客人来了?” 苍术道“嗯,不过看起来不像是来买东西的。” 蝉衣面露疑惑:“不买东西到山海居来做什么?”把手中银丝炭递给苍术,让他放到仓库里,自己悄悄地靠近寒山红叶屏风偷听两人谈话。 “大人,我知道你有办法找到不死草,我求您,您就救救我夫君吧!”陌生女子声音带着恳求。 “夫人,你也知道不死草这东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见过长什么模样,连名字都是流传下来的,您提这个要求,不免有些为难人吧。”京墨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我听别人说您是精通玄门法术的高人,所以我特意来求您。” “夫人,你知道不死草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我……”陌生女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那我换一个问法,有了不死草就真的能救你夫君吗?” “能,真的。”女子不假思索回答。 京墨眸光闪了闪:“那他,不或者你和他的身份应该也不是人类这么简单吧!” 女子半响没说话,就在蝉衣以为她会一直沉默的时候,她缓缓道:“大人高见,我和夫君皆不是人族……” 里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蝉衣看不见情形,等的心焦,忍不住偷偷往里间望去,一看吓了一跳,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里间中,女子解开衣衫,露出胸膛,只不过她的胸膛与人族不同,中间有个大洞,洞中间塞了很多枯黄的草,蝉衣擦了擦眼睛,定睛看去,真的是草。 蝉衣心中呐喊:我的老天爷,这塞的全是草怎么还是活的,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等等,这个女子的样貌怎么有点熟悉,这,这不是那天在百草堂门口撞到的女子吗!只不过那天她是胡人打扮,今天是汉人打扮,一时竟没有认出来,其实真相是在蝉衣眼里,所有胡人都长得一个样子,除了有明显特征的,一般她都无法分辨谁是谁。 京墨眼中没有任何惊讶之色,道:“原来是防风氏后裔啊!” “是,我与夫君皆是防风氏后裔,如今夫君病入膏肓,吃了人族的药也没有任何作用,如今只能来求大人了。”女子边说边穿上衣服。 “说说具体情况。” “我想求大人找到不死草,用新的不死草替换旧的不死草,希望这样夫君能有一线生机。” 京墨看着女子气色不好,回想刚才她胸膛的不死草已成枯黄色,看来她也是要命不久矣了,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女子苦笑道:“我还能怎么办,如今我只求夫君能活下来,还请大人能帮这个忙。” 京墨用手敲击青玉案上的越窑秘色茶碗,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良久没说话。 女子心里惴惴不安:“我……我也没有什么东西能与大人交换,这也确实是个不情之请,若是大人实在为难,那就当我今日的话没说……”她也知道她与山海居主人平日里并无交情,这次提的又是这种事情,她不答应也在情理之中,哎…… 京墨抬起头,笑道:“我知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子,我这人最是心善,见不得相爱之人阴阳两隔,这个请求我应了。” 女子欣喜地看着京墨,起身就要下跪,京墨扶起女子好声安慰了几句,女子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偷听的蝉衣更是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这奸商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一笔生意居然分文不收,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至于京墨说什么心善,见不得相爱之人阴阳两隔之类的话,蝉衣是一个字都不信的,那都是唬人的鬼话,谁信谁白痴。 女子和京墨后来说了什么蝉衣没认真听,见女子起身准备离开,赶紧闪到一边,女子带着感激,欣喜的心情离开了山海居。 里间中,京墨道:“还不进来,站在外面偷听像什么样子!” 蝉衣挠头:“这不是好奇嘛,对了,刚才说的防风氏后裔是什么?” “据说当年大禹会诸侯于阳城,防风氏迟到了,大禹一怒之下将其杀死,但这并没有影响大禹的声望与德行,相反,天上有两条龙归顺大禹,大禹便命这两条龙为其驾车,由范氏来驾驭它们。后来大禹坐着龙车巡游四方,经过南方防风氏旧址,防风氏后裔看见大禹来了,不由想起血海深仇,张弓搭箭怒射之。” 京墨停下来,蝉衣听的正起劲,突然没了,焦急道:“然后呢!然后呢!” 京墨一笑,摇了摇越窑秘色茶碗,示意再去沏一壶茶,蝉衣更郁闷了,拿着茶碗准备沏茶。 “这次不想喝君山银针了,来个碧螺春吧,再把送来的蜜饯,山果和糕点拿出来放在盘子里,讲故事的时候怎么能没有这些东西呢?” 这样讲出来的故事是没有灵魂的! 第30章 《贯匈》缘由 “不料,恰在此时天雷大作,两条龙竟驾车飞腾而去。防风氏的后裔知道闯下弥天大祸,便用利刃刺穿自己胸膛而死。大禹感念他们的一片忠诚之心,命人用不死草塞进他们胸前洞中,使他们死而复生,这些人就是贯匈国的始祖。”京墨吃着精致的糕点,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蝉衣道:“刚才那个女子就是贯匈国的人?” “嗯。” “我们真的要去找不死草吗?” “你刚才不是听到了么,我答应她了啊。” “不死草长什么样子,该不会就是刚才那样的枯草吧!” “唔……这个我也不清楚,到时候看到就知道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等我把这些糕点吃完吧,这么着急做什么?” 蝉衣靠近京墨,贼兮兮道:“你这次为什么不收分文?是不是有别的好处可以拿。” “蝉衣,不可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哦,我可是个善良,正直的好人。”京墨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蝉衣撇嘴,这句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京墨用手帕擦了擦手,起身道:“走吧!” 蝉衣跟在京墨身后,走出里间,看到苍术正在全神贯注地记账本。 京墨问道:“这个月收益怎么样?” 苍术摇着笔道:“天气寒冷,大家都不愿意出门,故而这个月的生意很是冷清,总共就做了五单生意。” “哎——,再这样下去我就要付不起你俩的月钱了,你们俩可得为我分忧啊,要不,这个月的月钱就不发了?” 蝉衣:“……” 苍术:“……” 说的我差点就信了,就算山海居上百年做不成一单生意,也不可能给不起工钱啊! 抠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京墨见俩人都不答话:“唔——,那我就当你们答应了哦!” 蝉衣生气道:“休想不发我们月钱。” 京墨无辜道:“你看我这桩生意又是给人白干活呢!” “那关我们什么事?” “蝉衣,俗话说,朋友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这都要吃糠咽菜了,难道你忍心大鱼大肉么? 蝉衣:“……”忍心,再说了你哪有那么苦!!! “好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走吧。”京墨率先往前走,示意他们跟上,想了想道:“山海居最近也没什么生意,就都一起去吧,苍术,把门关上。” 苍术把店门关上,一起上了三楼,这次京墨推开的是第六扇门,门上雕刻的是一个全身漆黑的人,蝉衣仔细看了看,发现除了肤色和他们不一样以外,与常人无异。 问道:“这上面刻旳是“昆仑奴”吗?” 东都城中也有这种肤色为黑色的人,所以蝉衣见了也不觉得稀奇,这种全身为黑色的人在东都城中被称之为“昆仑奴”,他们大多数是被贩运到东都的,或精习乐舞,供人娱乐,或为奴仆,供主人役使。 东都还流传一句行话,叫做“昆仑奴,新罗婢”。新罗的婢女受过专业训练,乖巧能干。而昆仑奴个个体壮如牛,性情温良,踏实耿直,贵族豪门都抢着要。 京墨摇摇头:“不是,虽然长得一样,但他们却比昆仑奴幸运多了。” 蝉衣、苍术睁着好奇的眼睛盯着京墨。 京墨道:“他们所在的国家叫不死国,他们是不死国民。” 蝉衣冷吸一口气:“这是长生不老的意思么?” “当然不是,他们只是不死,又不是不老。”京墨是笑道。 “那这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特别是帝王,总妄想长生不老,找一些术士修炼长生不老药。”苍术道。 三人走进四周一片虚无的地方,京墨手中提着一盏莲花灯,一直向前走着。 红日初悬,晨光漫天。 蝉衣揉着发酸的脚踝,看向远方,影影约约看到一座城,问道:“我们是要到哪儿去吗?” 京墨笑道:“是,再走一会儿就到了,那就是不死国。” 不死国的城门非常巍峨壮丽,大约有10丈高,由黑曜石镶嵌而成,透着说不出的庄严与大气,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长相奇特,举止怪异的人,也有不少正常的人类,所以三人行走期间并不显得另类。 不死国中充满欢声笑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只不过不同于别的国家街道两旁摆着许多小摊,这里的街道宽阔而明亮,每隔一丈的距离就会有个小柱子矗立着,上面有个大大圆球。 蝉衣东张西望,对什么都觉得好奇,这跟她以前生活的地方都不一样。 这时,有个黑人男子拦住他们去路,笑眯眯道:“几位是第一次来不死国吧!” 男子三十岁上下,身材魁梧,长相英气,未语先笑,倒是不惹人讨厌。 蝉衣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苍术默默在心里腹诽:你那表情不要太显眼好吗,一看就是外地人。 男子笑道:“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几位既是第一次来我们不死国,我作为这里的一份子,也该尽地主之谊才对,可否让我为你们引路?” 蝉衣眨着眼睛看向京墨,京墨客气笑道:“那就麻烦公子了。” 男子道:“这是我的荣幸。”带着京墨、蝉衣、苍术沿着主街道往前走,没多久就看到一个很奇特的房子,周围摆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动物或者人首兽身的雕像,表情狰狞可怖。 男子笑着向三人介绍道:“这是我们不死国的特色,几位第一次来一定要来体验一番哦!” 蝉衣看向奇怪房子的上面圆滚滚的写着四个字:异度空间。 “这是做什么的?” “这个里面有许多诸位没见过的动物,不管是神兽恶灵,还是天神凡人,都可以在里面看到。” “那……是真的吗?” 男子爽朗一笑,道:“当然……不是了,姑娘,你这话问的真有意思,这些都是幻象,我们哪有把神兽天神关在这里的本事?” 蝉衣心动了,好像进去一探究竟,看向京墨:“要不,我们进去吧!” 京墨一路上都在想这个男子为什么要带着他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不是京墨把人想的太坏,出门在外,万事小心,自己不多想一点,难道靠着那俩傻家伙吗? 看向一脸激动的蝉衣和跃跃欲试的苍术,无奈扶额。 第31章 《贯匈》紫晶 京墨问道:“直接进去吗?” 男子眨眨眼,道:“当然不是,第一次来我们国度的人都需要到兑换处兑换我们这里通用的货币的。” 京墨:“……”难怪一心为他们引路,一路上精心讲解,态度热情又不谄媚,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目的就一个,让她们花钱!不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花点钱也可以接受,只是…… 眼神看向蝉衣和苍术,这俩家伙可能半年内是没有工钱可以拿了! 笑道:“还请带路。” 男子一边带路一边道:“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叫天无,你们叫我阿无就可以了,我们这里可好玩了,很多外乡人到了这里都不想回去呢!” 蝉衣看着周围很多新奇东西,道:“这里的东西很稀奇,以前都未曾见过,这次可得好好领略一番了。” “我可以给你们做引路人,一天只收四十紫晶,保证你们玩的愉快。” “紫晶是何物?” “哎呀,我还没跟你们说吧,紫晶是我们国家通用的货币,等下到了兑换处,他们会告诉你的。”天无懊恼地拍了拍头。 三人来到兑换处,兑换处是个亭子,里面站着几个人,要兑换的人站在外面,操作都在台子上进行,亭子周围流转着淡蓝色光晕,应该是用来隔开里面和外面人的。 排队的人不少,京墨,天无站在队尾,蝉衣和苍术在一旁等着,京墨问道:“怎么个兑换法?” “随便用什么交换都可以,看你拿出来东西的价值进行兑换。” 京墨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看着前面的人有抱着古董来的,有拿着珍贵布料,奇珍异草,动物皮毛,数不胜数。 蝉衣看到京墨朝她们这边走来,欣喜问道:“怎么样,弄好了吗?” 京墨拿出一张泛着黑色光泽的卡,道:“我用三颗夜明珠换了六百紫晶,这边的物价不便宜啊!” 天无见了,道:“夜明珠这种东西在我们这里并不是什么稀奇玩意,除了能用来照明之外没什么用处,像奇珍异宝比较受欢迎。” 蝉衣拿着卡左看右看,道:“有了这张卡就可以去玩刚才那个“异度空间”吗?” “对的,等会儿你把卡给房前的人,她一刷就可以了。” “这个和互人国的银牌好像啊。”蝉衣嘀咕道。 天无带着三人又回到“异度空间”门口,排队,一名黑人女子露出和善的笑,一一接过排队人的卡,对着一个冒着红光的东西一刷,“滴——”的一声,再把卡还给排队的人。 “请问几位?”女子温和地询问京墨。 京墨还未做声,天无道:“三位。” 蝉衣奇怪地看着他,他不也要进去吗,天无许是看出蝉衣意思,拿出一张闪着白色光晕的卡递给女子,解释道:“我是引路人,有专门的卡,要不然要客人帮忙刷卡的话,那还会有人雇佣我们吗!” “一位20紫晶,一共三位,共60紫晶,请您收好卡片。”女子刷完后,将卡还给京墨,提醒道。 “谢谢。” 蝉衣站在队尾的时候就觉得里面肯定很挤,毕竟有不少人进去,房子看起来并不大,可是四人一踏入房子里,蝉衣就发现四周除了他们四个人之外,并没有别人,四周光芒闪烁,可是光芒并不强,反而暗暗的。 蝉衣仔细大量周围环境,发现自己在一个通道里,天无介绍道:“这是进入异度空间的通道,穿过通道就能进入真正的异度空间了。” 通道并不长,大约5丈左右距离,蝉衣最为跳脱,走在最前面,苍术、京墨、天无跟在后面,他们三个走在一排。 刚出通道,一个怪兽吼叫着朝蝉衣狂奔过来,叫声如同打雷,怪物长得像牛,青仓色的身子却没有犄角,仅有一只蹄子,“我……我的娘哎,快了救我啊……”蝉衣只见怪物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条件反射下蹲抱头:“别,别杀我……救命啊……” 等了好半天没等到想象中的疼痛,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大家正看着她,蝉衣把头转向四周,没看到怪物身影,慢慢站起身:“我,我刚才看到了一个怪物冲我过来。”比划着那个怪物的样子:“怎么不见了。” 苍术看到蝉衣狼狈哭泣的模样,乐的在一旁哈哈大笑:“蝉衣,你做梦呢,这哪来的怪物!” 天无解释道:“那是夔,那是蚩尤的坐骑,后来黄帝得到它,使用它的皮蒙鼓,再拿雷兽的骨头当鼓槌敲鼓,响声传到五百里以外,黄帝以此威震天下。”对着苍术道:“这是异度空间,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而且那东西像真的一样,给人带来最真实的感觉,是我们服务的宗旨。” 蝉衣听了解释后,擦干眼泪,问道:“那这些东西会伤害我么?” 天无笑着摆摆手:“这些都是幻境自然都是假的,但是我们会给您带来最真实的体验,祝你们玩的愉快。” 看他说的那么神乎其神的,苍术却不信:“有什么东西能吓到我的?” 京墨轻快的声音传来:“哎呀,这不是西王母嘛,还有小青鸟啊,真可爱。” 蝉衣靠近京墨,也没看到她所说的西王母,期待地问道:“西王母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个美貌的妇人,雍容华贵的那种。” 京墨转头看向蝉衣,嘻嘻诡笑:“西王母可并不是一位美妇人,她虽然是人的样子,却长着豹子的尾巴,老虎的利齿,还擅长像野兽般鸣啸,头发也乱如飞蓬,佩戴着玉胜。” “啊——这怎么和世人传的不一样,这里的该不会是假的吧!” 天无道:“这里的可都是照着真身做的呢,怎么会是假的,世人多半是误传,都说西王母宽和仁慈善良,其实她负责管理人间的灾疫和刑杀,这在人族眼中也算的上是不详的吧!” 京墨对此赞同的点头,蝉衣惊得张大了嘴巴,原来西王母是这个样子的啊,如果后来的周穆王见到的西王母是这个样子,估计他们也不会赋诗交欢,不会留下多少韵事吧,这次可真是大开眼界了啊! 第32章 《贯匈》赌鱼 “啊——,救命!”苍术惊恐的声音响彻云霄。 三人回头,看到苍术正用手不断拍打自己身体,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蝉衣叉腰大笑:“刚才不还说没什么东西能吓到你的么,哈哈哈——活该!” 片刻之后,苍术用袖轻擦额头上的汗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惊魂未定道:“你猜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 天无偷笑道:“看公子模样,想来应该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我看到了一个怪物,它长着人的身子、黑色脑袋、竖着长的眼睛,还不断向我靠近,扑到了我的身上,啃食我的身体。” “公子看到的是祙,也就是鬼魅,精怪,它是山泽中的恶鬼,古时驱邪的大傩中,专门有雄伯来吞食它。” “雄伯是什么?”蝉衣好奇问道。 “雄伯是专门吃鬼魅的神。” 四人一直向前走着,中途看到许多以前听都未曾听过的奇特物种,不仅有惊吓,也有惊喜,蝉衣就看到了传说中的海上三大神山之一的蓬莱,山上的宫殿都是金玉建成。仙山中所有的鸟兽都通体雪白,远远望去,好似白云一片,美轮美奂,看的蝉衣羡慕不已。 终点散发着一片白光,眼睛被白光照到,反射性闭上眼睛,再睁眼就已经在外面了。 一群人围在一起,不时发出惊呼声,蝉衣见了,很是好奇,就挤过去看看,只见一个小池子里游着很多条长着两双眼睛和六只脚的鱼,不断有游人在里面打捞鱼,将捞出来的鱼递给摊主,摊主现杀,周围出现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我看这条鱼比刚才的大,应该会有很多珍珠。” “刚才那条瘦不拉几的,没想到也有几颗品相上成的珠子,那人的运气真是好。” “人家那哪是运气好啊,那是有真本事的。” “快看,开了开了——” 摊主将鱼的肚子剖开,对着一个竹制盆子往下一倒,鱼腹中的珍珠就倾泄而下,不过都是些小珍珠,大的珍珠倒是只有几颗。 “哎呦,这珍珠多是多就是个头太小了,不值什么钱啊。” “又不是每个人都是为了取珍珠来的。” “是啊,那鱼的肉也很好吃,鲜嫩可口。” 蝉衣看着摊主将鱼处理好,珍珠清洗干净,朝着一旁等待的中年男子道:“你这是要烤着吃,还是煮汤喝?” 男子摩挲着下巴道:“还是煮汤喝比较有滋味,鱼汤鲜美。” 摊主将处理好的鱼递给一旁的小伙计,小伙计拿着鱼到另一个摊子上准备煮鱼汤。 男子拿着珍珠笑呵呵地跟着小伙计到了一旁的摊位,坐着等待鱼汤熬好。 蝉衣走回去,朝着天无问道:“阿无,他们这是在干嘛?那鱼是什么鱼?” 天无笑道:“他们这是在赌鱼,那鱼名叫珠蟞鱼,它原本生长在澧水,现在被人捕捞上来。样子像是一只浮在水里的肺,但却又长着两双眼睛和六只脚,而且能够在体内孕育珍珠,并吐出来。这也是我们这里的特色,顾客可以自由挑选珠蟞鱼让摊主现杀不论珍珠多少,大小,取出来都是属于顾客自己的,杀过的鱼也可以交给一旁的伙计让他们帮忙处理。” 蝉衣羡慕道:“这可有意思。” 天无一脸神秘道:“这鱼不仅吃起来美味,而且吃过之后不会被时气侵蚀而生病,可以预防瘟疫。” 蝉衣一脸期待的看着京墨,京墨也觉得这个很有意思,把黑卡拿出来,道:“一起去吧,难得来一次。” 走进用以挑选鱼的小池子,蝉衣发现小池子被分为三块,分别写着:40紫晶、50紫晶和60紫晶。 天无介绍道:“这是按珠蟞鱼的大小分的,方便顾客选购,这40紫晶一条的珠蟞鱼出来的珍珠也不定就比60紫晶出来的珍珠品质差,也有很多40紫晶的珠蟞鱼出来的珍珠又大又圆润,而且挖了珍珠之后也可以用来吃。所以总的来说还是很划算的。” 三人在仔细挑选,天无在一旁也不打搅,最后,蝉衣、京墨各挑了50紫晶一条的珠蟞鱼,苍术则挑了40紫晶一条的珠蟞鱼,并且信誓旦旦道:“我这条绝对比你们的珍珠要大。” 摊主是个熟手,杀起鱼来动作很麻利,很快就到了京墨、蝉衣和苍术,将鱼递给摊主,就站在一旁等待着。 蝉衣见天无没挑,问道:“你怎么不挑?” 天无道:“前几次做引路人还和顾客一起尝个鲜,次数多了,也吃够了。” 蝉衣点点头,专心看自己的鱼,结果很快出来了,苍术挑的鱼真的是珍珠最多的,蝉衣的鱼珍珠最少,苍术见了,不由得意,道:“看,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最好,哈哈哈——” 蝉衣更加郁闷了,三人不想在这里多耽误时间,都选择了烤鱼,烤鱼的速度很快,蝉衣拿着烤鱼,外表酥脆,撕下一口,嚼了嚼,肉质鲜嫩,酸中带甜,很是美味。 天无看他们吃的欢快,道:“我们这里不仅有吃的,还有更多好玩的,接下来还有几个好玩的地方,你看看你们喜欢哪一个。”天无精心介绍着游戏名字,蝉衣对他说的“陶然仙居”比较感兴趣,苍术听名字觉得应该就是赏景之类的,一点都不刺激,表示拒绝去那里,他选择的是一个叫“古宝迷踪”的游戏,京墨对这两个都没兴趣,她选择的是一个叫“彼岸花开”的游戏。三人选择都不一样,只好选择分开行动。 天无见她们都选好了,道:“我带你们去吧,这三个游戏在一条路上,很顺路的。” 首先来到的是“彼岸花开”游戏区域,这里的天空是黑暗而幽深的,气息森寒幽冷,周围开满了火红妖冶的彼岸花,犹如地狱红莲,远处传来缥缈的歌声:彼岸花开开彼岸,花开叶落永不见。因果注定一生死,三生石上前生缘。花叶生生两相错,奈何桥上等千年。孟婆一碗汤入腹,三途河畔忘情难。 第33章 《贯匈》靖人 歌声空洞寂寥又绝望,回响在这一片一望无际地彼岸花海中显得诡异至极,周围没有一个人,中间有一条羊肠小道,几人踏入期间,刹那间,天地变换,旁边出现了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妇人,天无见了,道:“这就是“彼岸花开”游戏的负责人,你把卡给她刷过之后就可以进去游玩了。” 蝉衣心里毛毛地,推了推京墨,道:“要不,你换一个游戏吧,这看起来也太诡异了吧。”大片的彼岸花看上去是触目惊心的赤红,妖异而热烈的颜色,如火,如荼,如地狱的红莲业火,焚烧这着世间的一切不公与罪恶。 京墨眨眨眼,道:“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说着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蝉衣吓得一激灵,她真的无法理解京墨的恶趣味。 京墨拿出黑卡,递给老妇人,老妇人一刷,“滴——”的一声,扣了50紫晶。 京墨把卡递给苍术,天无在路上说过了,蝉衣的游戏区域是最后一个,苍术伸手接了。 京墨很高兴地进入彼岸花海中,一袭白衣清澈如水,行走在漫天红色花海中,显得空灵又凄美,身影渐渐消失在花海中。 “走吧。”天无的声音响起。 踏出“彼岸花开”游戏区域时,身上才传来丝丝暖意,蝉衣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彼岸花开”是什么游戏?”蝉衣好奇问道,天无只介绍了游戏名字,具体内容却没提及。 天无笑道:“每个人进去后的游戏内容都不一样,没有固定的,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蝉衣觉得自己的心更慌了,天无看出她的担忧,安慰道:“没通过也不会有事,只是通过游戏后会有一份精美的礼品相送。” 谈话间到了苍术所选的“古宝迷踪”游戏区域,区域内是漫天黄沙,古朴厚重的城墙矗立其间,有一个中年黑人男子站在城门口,城门是关闭的,见到有人过来,热情地招呼道:“我这可是价格最是公道不过的,大家玩过的都说好,只要60紫晶一次,这位公子和姑娘要不要来玩。”男子看到天无时,热情地打了声招呼,俩人明显是熟识。 苍术将卡递给男子,男子刷了一下,“滴——”的一声,将卡还给苍术,苍术将卡给了蝉衣,男子在桌子上摁了一下,城门缓缓打开,苍术跟蝉衣说了一声,快步走向城门,面带欣喜。 最后天无带着蝉衣来到“陶然仙居”,这里的景色和刚才两个完全不同,只见佳木葱茏,奇花灼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空气中飘散着不知名的花香,很是惬意舒服。蝉衣想着在这里赏景也很不错,她才不想玩什么刺激游戏呢,多费脑子。 见有个黑人女子站在一旁,蝉衣将卡递给女子,女子刷了一下,扣除了50紫晶,示意蝉衣可以进去游玩了。 蝉衣看向天无:“你不一起进去吗?” 天无露出和善的笑,道:“我就不一起去了,就算我和你一起去我们俩也不在一个区域。” 蝉衣没听懂后面的话,听到他说不和自己一起去,便自顾自进去了。 门口有一个女子手中拿着许多竹简,不过竹简不似正常的那样大,而是很小巧精致的模样,看到蝉衣进来了,笑道:“姑娘,拿上这个再进入通道游戏就可以开始了。”指了指一旁的通道。 蝉衣顺着手指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通道前面很高越往后越小,通道的尽头被一片白雾笼罩着,看不清楚。 蝉衣拿到竹简左右翻看,并不觉得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想到刚才女子提醒一定要把这个带在身边,不得遗失,放在衣袖中,朝通道走去。 通道口比蝉衣高一点儿,往前走这,通道周围镶嵌着许多闪闪发光的碎片,很漂亮,蝉衣伸出手摸了摸,冰凉莹润,心里想着真想把它扣下来带走啊! 待到走到通道尽头,蝉衣鬼使神差地往后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没把她吓死。 身后的洞口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硕大无比,原先在通道入口栽种的树,此时更是变成了庞然大物。 我的娘哎……这发生啥事儿了!蝉衣在心中咆哮:她不就走了个通道吗?怎么感觉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时她也不敢往前走了,坐在原地,思考片刻,发现一个事实——她好像变小了! 衣袖中的竹简微微发烫,蝉衣将它拿出来,上面出现一行字:通过通道。 蝉衣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心一横,算了,进去吧,看看会出现什么! 通道尽头散发出一阵白光,蝉衣眼睛一闭,再睁眼时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竹床上,身上穿了一件褐色的窄袖衣服,此处正是一个山洞,蝉衣左右翻找,找到了竹简,此时竹简上的字又变了。 身份:靖人族族长 任务:带领族人们找到仙居 任务失败:游戏结束——消耗50紫晶 任务成功:获得精美礼品一份 备注:附送地图一份 蝉衣拿着竹简,心想:原来不是我想的那样是看风景的游戏啊,哎,算了,可不能失败,失败了不就相当于白花了50紫晶了嘛,最重要的是好想拿到礼品,到时候羡慕死苍术,蝉衣一想到苍术黑着脸的模样就心情愉悦,不由叉腰大笑。 听着蝉衣笑的声音,山洞外面跑来几个和蝉衣装束一样的靖人,一脸惊喜道:“族长,你醒了,您没事吧!” 蝉衣严肃道:“没事。” “族长,您不是说要带着我们去仙居的吗,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是啊,族长,食物快被吃完了,再不离开这里我们都会死的。” “族长,您快给拿个主意啊!” 蝉衣道:“我先出去看看。”关键是她现在什么信息都没有接受到,也不知该如何行动。 出了山洞,只见水流直泻而下,发出轰鸣之声,格外壮观,蝉衣想,这应该是个瀑布吧,虽然离山洞有些距离。 第34章 《贯匈》百利 蝉衣的视线转向山崖之下,险峻的地势,让人望而生畏,苦恼道:“这怎么下的去?”又问道:“你们这么上来的?” 靖人族的人全都跟出来看族长在干么,一听此话,气愤道:“还不是百利族的人将云梯弄断了,让我们困在此地,真是可恶。” “哎——”蝉衣无声地叹了口气,四处探查地形,寻找一线生机,总不能坐着等死吧! 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在山崖一角看到一条藤蔓,就是不知道藤蔓有多长,能不能让她们顺利到达崖底。 回去之后与靖人族的其他族人说了一下这个消息,说好听点叫靖人族,其实族人不过就二十个人,加蝉衣一个就一共二十一个人了。 “族长,这样太危险了。” “对啊,我们不能让您这么冒险。” “族长,要不让我第一个下去试试深浅吧!”说话的是靖人族一个比较强壮的族人,名字叫翼。 蝉衣摆摆手:“身为族长,我要以身作则,你们要相信我的能力,我一定会平安归来接你们的。” 众人还要再劝,都被蝉衣挡了回去:“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 蝉衣能保证自己肯定死不了,就算突发意外死了,也只是游戏结束,她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真正存在的,并不想让她们遭受危险。 蝉衣和靖人族的族人们一起来到那条藤蔓所在的地方,蝉衣朝着大家笑了笑,就开始往藤蔓那边走,族人们担心地看着蝉衣。 蝉衣伸手抓住藤蔓,用力往下拉,还算结实,不会轻易断掉,双手抓住藤蔓,沿着崖壁一步步往下走,崖壁很是陡峭,蝉衣只能一边紧紧地抓住藤蔓,一边寻找落脚点。 过程之中蝉衣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速度急剧上升,等到有惊无险地落到地面后,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水,崖底有许多岩石,道路并不平坦,上面的瀑布飞流下,底下是湍急的河水。 找了找周围并没有可以借助过河的工具,来回踱步,突然想到自己领悟的水法则,虽然只领悟了一点。手指轻点,河水刹那间凝结成冰,冰层凝结的并不厚,蝉衣连忙走上冰层,脚步飞快的往对岸跑去,她不知道这冰能坚持多久,果然,中途加厚的三次才到达对岸,蝉衣拍拍胸脯暗道:好险!这要是被冲下去了,估计明年都爬不回来,她还怎么带领族人到达仙居。 环顾四周,蝉衣突然发现周围的事物都大的可怕,原来,只有她变小了!其他的东西都是原状,这下子任务的难度又加大了。 手掌一番,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出现在蝉衣手上,走到一个圆形叶子的植物旁边,用匕首割开植物茎,匕首锋利无比,无奈此时身体太小,对蝉衣来说这棵植物就是庞然大物,大约过了两盏茶时间,才割断植物的茎,四处寻找不易断的植物,割下一些搓成绳子串在圆形叶子上,拖着叶子回到瀑布下,背着叶子“哼哧哼哧”地往上爬,叶子的重量不轻,幸亏蝉衣力气大,安全回到了崖上。 靖人族的人等的非常焦急,就怕族长出事了,见到蝉衣回来了,很是激动,看到背着的巨大叶子,很是不解:“族长,这是什么!?” 蝉衣喘着气道:“这是我做的飘落叶,翼,你来挑选族中体质不好的,让她们乘着这个下去。” “是,族长。”翼抱拳行礼,很快就挑选好了。 蝉衣让她们站在捆好的绳结之上,抱着绳子,翼一共挑选了5个人,蝉衣认为人数不够,又加了5个,一共10个人,看她们准备好了,就让她们往下跳。 站在绳结上的人只觉得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眼睛死死闭上,待到睁开眼睛时,已经落到崖底了。 站在崖上的问道:“族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蝉衣道:“大家跟着我,一定要抓稳藤蔓。”所幸剩下的人体力都不错,安然无恙地到达了崖底。 蝉衣又故技重施,将河面上的水冰封住,让靖人族的人全部安全过了河。 按照竹简上的地图指示的方向走,蝉衣走在前面作为领队,翼在一旁问道:“族长,我们会不会碰到百利族的人?” 蝉衣正在研究竹简,闻言抬起头道:“这片林子这么大,哪里会那么巧碰到了,再说了,碰到了不也还有我嘛!” 翼一听族长这么说了,安心地点点头,跟在一旁,不在做声,只安心地警戒着周围。 林中突然跳出几个黑色身影,为首的中年男子大笑道:“没想到你们还能活着下来,真是命大啊,不过,运气倒是不怎么样,碰到了我们。” 蝉衣愣愣的看着来人,一共六个人,个个身强体壮,气势汹汹的样子,看着自己这边20多个人,表情没有丝毫畏惧,嘲弄之色尽显,想来他们应该就是翼所说的百利族的人吧。 蝉衣低头思索,他们只有六个人,自己这边可是有20个人,总不能三个打一个还打不过吧!正准备振臂一呼,让她们一起上,转头一看,只有风卷树叶的沙沙声。 蝉衣:“……”跑也不知道带着族长一起跑,没看到她还在这里嘛! 翼和一群族人躲在草丛里,因为这里的草很是庞大,躲着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其中一个男子问道:“怎么办?族长还在外面呢!” 翼揉着额角,无奈道:“哎,族长看着那么精神,原来是个傻的,我们肯定打不过百利族的啊,为什么不跑?傻站在那儿干嘛?” 男子深以为然地点头:“那现在怎么办?虽说族长是个傻的,但也是族长不是。” 翼疯狂揉脸,道:“反正现在肯定是不能出去的,虽说我们有20个人,但是真的是打不过百利族的人啊,出去了也是送死,我们可就只剩这点人了,要是全军覆没,那就是灭族了。” 百利族的人普遍身材魁梧有力,对付他们这种没什么战斗力的靖人族,可以说一个能打五个,每次双方战斗,都是靖人族吃亏,为此损失了不少族人。 第35章 《贯匈》仙居 百利族的人嘲笑完了蝉衣,准备动手,蝉衣手掌一番,一柄青色长剑出现在手中,紧握剑柄,飞速像百利族人跑去,百利族族长手中也出现一柄长剑,打斗一触即发,两把剑因速度太快而擦出火花,周围的百利族人也上前参与打斗,不断偷袭,给蝉衣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翼一看情况不对,招呼族中身体素质好一些上前帮忙,虽然战斗力很弱,但是也给蝉衣争取了喘息的机会,百利族的族长和蝉衣打的不分上下,蝉衣抽空看了一下旁边打斗,发现靖人族处于下风,被打的很惨,若是这边战局在拖下去,恐怕到时候她就成了光杆族长,任务失败也成定结局。 剑碰撞之间火花四溅,蝉衣脑子飞速运转着,她觉得自己这几百年里就没这么用过脑子。 撞上百利族族长充满杀意的眸子,突然想到自己为数不多的技能里面,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可能就是水法则了,可是这里又没有水,该怎么办? “咳——”翼吐出一口血,身受重伤的样子。 “哈哈哈——,就这怂样子也敢和我们较量,真是不自量力。” “就是,都是怂货——” “住口,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百利族的人用棍子戳了戳说话的靖人族族人道:“欺负的就是你,你又能怎么样?” “你——” “瑞,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些畜生不如的东西,跟他们说话降低我们的身份。”翼对着刚才说话的靖人说道。 瑞满脸气氛,可又无可奈何。 蝉衣看到翼吐出一口血,灵光一闪,对了,血不是也由水构成的吗,为什么不试试用水法则冻住百利族族人的血呢。 手指轻点,一抹蓝色的光进入正在打斗的百利族族长身上,光顺着经络进入身体,凡事光流过的地方都冻结成冰,族长的动作渐渐缓慢下来,直至停滞,蝉衣快速用剑刺穿他的胸口,伤口并无血流出。 剩下的百利族族人见此,慌忙逃窜,眨眼之间便消失在草丛之中。 蝉衣见他们伤势很重拿出上好的疗伤丹药,让他们服下,丹药入口即化,药液缓缓修复着伤势。 靖人族的其他人都跑了出来,蝉衣道:“得快点离开这儿,免得百利族的人搬来救兵,我们到时候都跑不了。” “是,族长。” 众人扶起受伤的人,跟着蝉衣往前走,到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后,蝉衣让她们休息一会儿,自己再研究研究这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蝉衣心里不断腹诽:这个游戏不应该叫“陶然仙居”,应该叫“逃难仙居”还差不多! “族长,我们恢复的差不多了,可以走了。” “是啊,族长,别为了我们耽误大家的时间。” “族长,我们能正常行走,不会耽误行程的。” 蝉衣看他们脸色恢复正常,带着他们往地图路线指示走,很快来到了一条河边,河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还盛开着几朵亭亭玉立的荷花,紧紧依偎着碧绿滚圆的荷叶,蝉衣本打算用水法则冰冻河水,让大家走在冰上,但是有伤患在并不方便,长途跋涉可能会加重伤势。 仔细看了看竹简上的地图,发现是要沿着河边走很远的路,这一路上可能会遭遇到很多危险,想到这里,蝉衣用匕首割断荷叶,让靖人族的人都站到荷叶上,顺流而下,速度很快,也给了受伤的靖人缓冲的时间。 月白风清,一群人在荷叶上随波逐流,静载一路月光,蝉衣看着越来越近的仙居露出了笑容。 晨光初露,蝉衣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蓝天白云,风轻拂耳畔,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全是高大鲜艳的花朵,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 蝉衣看向竹简上的地图,发现仙居就在不远处,连忙叫醒众人,经过一夜休整,大家的体力恢复的都不错。 “哇!这里好美啊!” “好香,族长,这里就是您所说的仙居吗!” “族长,我们是在这里安置吗!” “我好喜欢这里,住在这里就没有讨厌的百利族的人打扰了。” 听着大家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蝉衣露出笑容,道:“走吧,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众人下了荷叶,朝仙居方向走去,一路上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生活希冀而散发出来的笑容,爬上一座小山丘,向下望去,一片花海展现在眼前,蝉衣看着地图显示的仙居就是这里。 “族长,我背后好痛……” “啊——,我也是……” “族长……” 一个接一个的全都倒在地上,痛的直打滚,蝉衣懵了:这是怎么了?看着他们难受的样子,蝉衣不知所措,就是这里啊,难道地图是错的? 蝉衣正准备去扶倒在地上的翼,手指还没碰到翼,他就漂浮起来,身上萦绕着淡绿色的光芒,其他靖人也同翼的情况一样,只不过萦绕的光颜色有所不同,此时的他们漂浮在空中,神色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蝉衣看到他们背后的光尤其璀璨夺目,光消失时背后出现了一对羽翼,晶莹剔透,还有奇怪的纹路,沉睡中的靖人全都醒了过来,,光缓缓消失,他们也随之落到地上。 “咦,我这是怎么了?” “哇,你后面长了一双翅膀!” “你也有哎,我们是不是能飞了。” 煽动翅膀,靖人都飞了起来,大家都很欢喜,因为这样他们就能躲避百利族的侵扰了,也不会有族人再被他们残忍杀害。 蝉衣看着他们飞来飞去,替他们感到高兴,靖人们欣喜过后,发现他们族的族长并没有长出翅膀。 好奇问道:“族长,你怎么没有长出翅膀?” 蝉衣尴尬一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和你们不是一个物种吧,有见过长着翅膀的狐狸吗!没有吧! “没事儿,我可以带着族长一起飞。”瑞拍着胸脯道,说着拉起蝉衣的手,翼拉着蝉衣的另一只手,俩人带着蝉衣飞到空中。 第36章 《贯匈》礼品 这时,蝉衣才发现每朵花的花蕊都是一座精致的小房子,蝉衣让翼和瑞带着她靠近花蕊,打开房门,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瑞左摸摸右动动的,问道:“族长,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 蝉衣一本正经道:“可能是天神吧!天神布置好了这里让我们能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瑞高兴道:“我们一定要生活的好好的让天神放心!” 翼也笑道:“天神真是个好人,族长,这个房子很不错,您看要不要住在这里?” 蝉衣满意地看着屋内布置,道:“那我就住在这里,我没有翅膀,无法飞行,就麻烦你把其他人安置好了。” 翼点头应下,飞了出去,瑞道:“族长,我也想挑选一间房子。” 蝉衣明白他的意思,道:“那你去吧,我休息一会儿。” 瑞面带兴奋之色道:“那,族长,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转身离开。 蝉衣见四周没了人,看着柔软的床铺,想着躺在上面一定很舒服,倒在床上闻着带有阳光味道的被子,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滴——任务完成。”蝉衣听到声音,拿出竹简,竹简散发出摄人的白光,将蝉衣笼罩其中,再睁眼时,就出现在开始时的通道里,蝉衣往通道口走去,她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大,等走出通道时,周围场景已与她第一次看见时别无二致。 走到守门女子身边,将竹简还给她,她伸手接过竹简,笑道:“恭喜姑娘,完成了任务,现在可以领取您的礼品。” 蝉衣激动道:“礼品是什么?” 女子将一个小巧精致的水晶球递给蝉衣,水晶球里有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镂空雕刻,花纹精美,花蕊中间立着一个小人,小人手执一把青色长剑,神色庄严肃穆,球体微微转动,似有光华流转其中。 蝉衣赫然发现这个小人长得与她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她的缩小版,女子笑道:“这是靖人族为了感谢你带领他们到达陶然仙居,而专程做出来送给你的,这小人是照着姑娘模样雕刻的呢!” 蝉衣看着水晶球,想起在靖人族里所经历的一切,双目忽然忍不住发红,咬住嘴唇,咽下哽咽,脸上露出笑意,道:“请你替我转告他们,我希望他们永远幸福快乐!” 女子笑盈盈道:“我一定将姑娘的祝福转告。” 蝉衣抱着水晶球离开了“陶然仙居”游戏区域。 区域外,京墨和苍术正翘首以盼,天无也在一旁等待着,见蝉衣出来了,高兴地招呼着她过来,苍术见蝉衣手上还拿这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蝉衣扬了扬手中的水晶球,嘚瑟道:“这可是我赢的奖品,怎么样,好看吧!” 苍术道:“给我看看。” 蝉衣将水晶球递给苍术,苍术拿在手中来回把玩,看到里面的人与蝉衣长得一样,很是惊奇,京墨看着水晶球笑道:“这个东西挺好看的。” 蝉衣将在“陶然仙居”里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描述出来,又问道:“你们玩的是什么?” 苍术一听这话,神色激动道:“那我玩的可比你的刺激多了!”将进去之后的情形生动形象地演绎出来。 苍术进入城门后,有一个女子迎面走来,向他介绍游戏规则,他需要完成每个房间主人的要求才能进入下一个房间,因为房间主人有房门的钥匙,当然也可以明抢或者其他方式拿到钥匙,只要能够走出房间就可以。 这个游戏区域时由很多房间组合而成,相当于迷宫,走出迷宫者视为胜利者,若有人已走出迷宫,则游戏结束,胜利者可获得精美礼品一份。会给每个人发一枚佩玉,佩玉若亮起,则视为失败,会被立即传送回游戏区域外。 苍术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你们不知道,我进入的第一个房间真是太可怕了!你们猜我遇到什么了!” 见天无,京墨,蝉衣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话,心满意足道:“我遇到了土蝼,你们别看他名字里有个“蝼”字,但他可不是蝼蚁一类的动物,他外形如羊,但比羊多长了一对角,那对尖角闪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想了想道:“对了,当时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两个人,一个身材壮硕,一个似是文弱书生。” 蝉衣嗤笑道:“就因为比羊多长了一对角你就怕成这个样子?” 苍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闭嘴,听我讲,当时那位身材魁梧的男子一见土蝼呆呆地站在那里,也不伤人,就走上前想去拿土蝼羊角上的钥匙,谁知在男子刚伸出手时,土蝼猛地向男子冲来,直接将男子撞到房间的墙上。” 蝉衣吃惊地捂着嘴巴,道:“然后呢?死了吗!?” 苍术故作高深,压低声音,蝉衣被吸引,不由自主地靠近几分,只听见苍术道:“没有然后了。” 蝉衣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道:“什么?没然后了?” 苍术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对啊,后来那个人就被佩玉传送走了,所以就没然后了啊。” 继续道:“不过我和那文弱书生的脑子转的都不慢,抓起因土蝼奔跑而掉在地上的钥匙,飞也似的打开门,我当时还因为好奇回了下头,这一回头差点没把我吓死。那土蝼眼睛发出红光,充满着暴力和杀戮,朝我们这边狂奔而来,幸好我们及时把门关上。”拍了怕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 天无听后问道:“公子可知道若是没被佩玉传送走会出现什么情形?” 苍术道:“这我倒是不知道,只是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毕竟那土蝼给他的感觉很是不详。 天无悠悠道:“会被撞得血肉四溅哦!”面上带着诡异的微笑,蝉衣觉得身上突然变得凉嗖嗖的。 继续道:“土蝼虽然长得像羊,但却比羊凶残得多,不但吃人而且但凡被它撞过的动物,都会当场死亡,无一幸免,虽然你说的那位男子身材魁梧异于常人,但是也不会是土蝼的对手,若不是佩玉将他传送走,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又对着苍术笑道:“公子的运气倒是很好,第一扇门就碰到如此厉害的动物。” 第37章 《贯匈》甘木 京墨朝着天无道:“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天无笑道:“我们这里的每个游戏有很好玩。” 京墨摇摇头,悠然一笑,道:“传说你们国家有不死树和赤泉保证国人不死,因而才被外界传言称之为不死国,不知是否属实。” 苍术停止和蝉衣分享他玩的游戏是多么惊险刺激,自己是何等英勇无畏,机智聪明之类夸耀自己的话,和蝉衣一起看向天无。 天无并没有被人窥视秘密的难堪,大大方方道:“确有此事,这也是我们不死国游览的一个区域呢,如果你们对这个感兴趣的话,我也可以带你们去。” 蝉衣惊讶道:“难道你就不怕我们食用不死树的树叶和饮用赤泉的水吗?” 天无笑着解释道:“当然不怕,因为这些对于不是不死国国民的人来说,可不是能让他不死的神物,而是催命的毒药。” 天无带着京墨三人向员丘山方向走去,一路上,蝉衣听了他的讲述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说了。 原来,自从知道不死国国民能长生不死是因为不死国的员丘山上的神物后,有源源不断的人不远万里来到不死国的员丘山上,想要吃下不死树树叶,喝下赤泉泉水以求长生,毕竟,这个的诱惑实在太大,没有人不想与天齐寿,吃下树叶,喝了泉水的人还没高兴多久,就全身发黑的死去,无一幸免,后来人们就发现,只有不死国的人吃下树叶,喝了泉水才会没事。 “就是这里了。”天无看着巍然屹立的员丘山笑着朝三人说道。 蝉衣只见这山拔地参天,直上青云,仰头一看,也看不到顶,被白云遮住了上面的山峰,道:“我们是要走上去吗?” 京墨道:“当然,难道你不想看看传说中的不死树和赤泉吗?” 古籍中记载:有不死之国,阿姓,甘木是食,甘木即不死树,食之不老,有员丘山,上有不死树,食之乃寿,亦有赤泉,饮之不老。 蝉衣叹了口气,并不想爬山,肯定很累,但是她又不敢忤逆京墨,否则,长乐大街可能就是她最后的归宿。 上山的路并不像蝉衣想的那么难走,虽然视线所及之处都是茂密的树林和疯长的青草,但是中间却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使得上山的路好走了不少,在半山腰的亭子旁,有着不少游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话休息,蝉衣揉着发酸的脚,气喘吁吁道:“我,我们能不能休息一会儿再走。” 苍术也道:“对啊,我们都走了这么半天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就先休息休息呗。”边说边往亭子那边走去,蝉衣也忙跟上去,京墨无奈道:“走吧。” 天无笑着跟上,他倒是不累,毕竟这条路走了不知道多少回,先前几次还需要半路休息几次,多走几次后,就觉得很轻松了。 苍术走进亭中,原先亭中坐着的人见来了新人,将自己的位置让给苍术,笑道:“你过来坐吧!” 苍术谢过之后,坐了下来,蝉衣紧随其后,四人与周围游人相谈甚欢,看到三人状态调整过来之后,天无道:“走吧,天色也不早了。” 两盏茶时间过后,四人站在员丘山顶之上,只见远方云雾缭绕,山峦叠翠,四下眺望,云海茫茫,忽然像浪涌,忽然像碧波荡漾,身临其境,真有腾云驾雾之感。 蝉衣张开双臂,似是拥抱这美景:“真壮观啊!” 云海之中,一株翠绿的树矗立期间,格外显眼,树上多分支,叶带白色,像锋利的长剑密密地倒插在树枝顶端。 天无看向那棵树,道:“那就是不死树。”一边朝树的方向走去,三人连忙跟上。 待到不死树跟前,蝉衣发现不死树的树茎呈灰青色,斑驳栉比状如龙鳞,开的花是白绿色,芳香四溢,结的是黄橙色浆果。 京墨走上前,飞身跃起,站立于树梢之上,临风而立,一袭白衣徐徐飘动,犹若仙人九天飞临。 伸手摘下不死树树叶,放入荷叶纹六曲银盘中,蝉衣微微诧异,转头看向天无,天无嘴角噙着一抹笑,也不阻拦。 蝉衣用手推了推苍术,道:“他就这么任凭京墨摘取不死树树叶?” 苍术不在意道:“不就几片破叶子吗,有什么稀奇的,摘就摘了呗,来年不就又长了。” 蝉衣蹙眉,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天无爽朗的笑声:“公子说的对,我们从不阻拦任何游人采摘不死树树叶,只要不伤害不死树就可以,树叶摘了也会再长的,这是上天赐予的,所有人都有取用的资格。” 京墨拿着荷叶纹六曲银盘下了树梢,笑道:“不死国国民真是个善良的人啊。” 天无挠挠头,嘿嘿傻笑。 两座山峰之间有一根绳子,绳子上面有一个透明隔离罩,人可以站在里面,天无道:“人站在里面就可以直接滑下去了,不需要再下山。” 四人站进去,透明隔离罩缓缓下行,蝉衣看着脚下是一片碧绿的湖水,离水面越来越近,这和在竹叶上往下飞的感觉差不多,所以并不觉得有多么新奇。 四人离开透明隔离罩,来到赤泉边,蝉衣原以为赤泉的水应该是红色的,要不然为什么叫赤泉呢?今日一见,却发现并不是这样,赤泉的水碧绿清亮,干净纯粹,只不过周围山峰上的植物都是红枫色,倒映于泉中,显得泉水成了红色。 京墨将白釉长颈瓶沉入水中,赤泉水缓缓流入瓶中,蝉衣不解道:“为什么要收集这个?” 京墨低首浅笑:“自然是……”,蝉衣支起耳朵准备听后续,京墨却抬头看向蝉衣,道:“我若是告诉你了,那么下个月你就没有月钱了,可好?” 蝉衣生气道:“不用你告诉我了,我现在也不想知道,休想再扣我的月钱!” “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是你不想听的哦!” 蝉衣跺脚,转过头去,不理京墨,天无在一旁偷笑,显然觉得这两人的斗嘴很有意思。 第38章 《贯匈》祭祀 京墨拿出黑卡递给天无,笑道:“多谢你招待我们,这次玩的很高兴,这里是给你的报酬,剩下的作为谢礼吧,还麻烦你将这卡还回去了。” 天无接过黑卡,热情道:“下次来我们不死国玩的话也一定要来找我啊,我还给你们做引路人!” 蝉衣笑道:“好啊,你们不死国的东西真好玩。” 四人聊了一会儿,京墨他们便离开不死国,前往贯匈国,一入贯匈国,蝉衣就发现这里的人穿着的衣服和普通人类差不多,只是胸前的一个大洞,故而衣裳中间也有个同等大小的洞。 蝉衣看着一根竹棍穿过贯匈国人的胸膛,竹棍两头是两个贯匈国的人,看起来就是两个人用竹棍抬着那个人走,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京墨悠然一笑,道:“你看那个被抬着的人衣料是不是很华丽,你再看看旁边两个人。” 蝉衣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刚才没注意到被抬着的那个人上身没有穿衣裳,但裤子和鞋子的料子都很华美,布料一看就很不凡,反观旁边两个人,虽不至于穿着破破烂烂,但也只是粗布麻衣。 京墨见蝉衣已看出些门道来了,道:“在贯匈国,有地位的人既不乘车也不乘轿,而是赤裸上身,让人用竹竿或木棍穿过他胸前的洞,抬着走。” 蝉衣看着那人的身影已经远去,不解道:“这个样子不难受吗?” “怎么会难受?这不就和人族乘坐轿子一样的么?都是借助外力让自己尽可能少走路。” 蝉衣总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想不出反驳京墨的话。 苍术示意京墨和蝉衣看向一个方向,看样子应该是贯匈国的贵族少女,也是被人抬着走的,只不过中间不是竹棍而是一种花的树枝,上面还剩开着红艳艳的花朵,煞是好看,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飘来。 蝉衣疑惑道:“那是什么花,开的虽红艳却又不媚俗,好漂亮啊!” 京墨笑道:“那是木棉花,花掉落后,树下落英缤纷,花永不褪色,不萎靡,也有人叫它英雄花呢!” “莫不是有什么传说在其中?”苍术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木棉花树有着壮硕的躯干,顶天立地的姿态,英雄般的壮观,花葩的颜色红的犹如壮士的风骨,色彩就像英雄的鲜血染红了树梢,所以也叫英雄花。” 蝉衣看着苍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名贵族少女,用手遮住苍术眼睛,凉凉道:“古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你怎么可以不听圣人言呢?” 苍术吧啦开蝉衣的手,道:“你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么,就拿出来说。” 蝉衣气呼呼道:“我怎么不知道了,这句话不就说不合礼的现象不看,不合礼的声音不听,不合礼的话不说,不合礼的事不做嘛!” “对啊,我这是欣赏美的事物,这不合乎礼法吗?而且这是贯匈国的传统,你怎么能不尊重别人的传统呢?” 蝉衣还要再说,街上人群突然往一个方向涌去,三人在人群中,被迫往前走着,所幸并没有走散,停下时面前出现一个高台,高台之上有个身穿黑衣,广袖长袍的男子,脸上是用植物茎叶染成的绿色油彩,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帽子正中间镶嵌着一颗红色大宝石,熠熠生辉,脖子上串着许多珠子,像是一圈圈项链。 面前是一副台案,案台之上有烛火燃烧,闪着红光,祭祀分为九个议程,即迎神,奠玉帛,进组,初献,亚献,终献,撤撰,送神,望瘗,各个议程演奏不同的乐章,乐章是用土鼓、磬、钟、铃、簧、管等乐器演奏出来的,大气恢宏又庄严悲壮。 从迎神到送神一共用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蝉衣只觉得自己的腿都站麻了,但周围的人都神色肃穆庄重,她也不敢乱动,就怕打扰了祭祀。 高台之上的男子让身旁穿着黑衣的女子给堂下众人分发青草,蝉衣揉了揉眼睛,真的是草?小声问道:“那是什么?” 京墨失笑:“那你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不死草吗?” 蝉衣微微张大嘴巴:“不,不会吧,这不死草长得跟平常的小草一个样子啊!” 不死草茎直立,叶子是淡黄绿色,有的带有淡紫红色斑点,黑衣女子将草分发给众人,每个来参加祭礼的人都有,京墨,蝉衣和苍术手上也各拿了一把,蝉衣将草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股青草淡淡的清香,让人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 祭祀结束之后,人群开始四散开来,很多人拿着不死草往家赶,脸上带着喜悦之情,蝉衣发现人群中的贯匈国女子大多数都带着脚铃,走起路来环佩叮铛,问道:“为什么有的女子叫上有铃铛,有的就没有?” 京墨道:“贯匈国已经成亲的女子都要带脚铃,你看到脚上没有的,就是未婚少女。” 走在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这里的布料有许多蝉衣都未曾见过,女子穿着衣服丰富多彩,见过最多的是上身穿着紧身上衣,将双肩和胸脯紧紧包裹起来,而小臂和腰部完全裸露在外,下身穿着短裤或者衬裙,将纱丽披在身上,纱丽很是轻薄,上面又绣着精美的刺绣,只不过贫寒人家的少女披的是普通棉布做的纱丽。 蝉衣边看边问道:“这个不死草是要给那位胡人,不,贯匈国女子吗?” 京墨笑道:“我这一份怕是不太够呢,毕竟她自己也需要这个不死草呢,否则她也时日无多了。” 蝉衣拿出不死草,递给京墨,道:“那我把我的这一份给她吧。” 京墨笑眯眯地接过,问道:“你舍得?” 蝉衣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这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还不如送给她,让她和她丈夫能白头偕老呢。” 京墨夸赞道:“蝉衣,你真是个善良的人呢!”转头看向苍术,苍术被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心里毛毛的,无奈拿出自己那一份不死草,道:“我把我的也给你吧。” 第39章 《贯匈》尾声 京墨一边道:“这样不好吧。”一边毫不客气的接过不死草放入白玉盘之中。 苍术:“……”内心早已泪流满面。 三人回到山海居,蝉衣下楼打开店门,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一名胡人女子站在山海居门口,见店门打开,神色激动问道:“请问大人在吗?” 蝉衣看到是那位贯匈国女子,笑道:“在呢,请进来吧。” 将女子请入里间,转身去沏茶,让苍术去叫京墨下楼,有客人来了。 京墨拿着不死草进入里间,女子看到京墨手中的不死草,不可置信道:“真的是……不死草,我夫君终于有救了……” 蝉衣端茶进来,就看到女子眼眶含泪的模样,将茶放在青玉案上,京墨坐下轻呷一口,缓缓道:“这里是两份不死草,你一份,你夫君一份。” 女子看向京墨,不住道:“谢谢大人,这也太贵重了,我只需要一份就够了。” 京墨将不死草递给女子,微微一笑,笑容明媚温暖,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给你你就拿着吧。” “谢谢,谢谢大人。”说着便要给京墨下跪,京墨扶起女子,道:“不用谢我,这是蝉衣和苍术送给你的呢。”眼神看向站在一旁的蝉衣。 女子又朝着蝉衣盈盈一拜,道:“谢谢蝉衣姑娘,也谢谢苍术公子,你们是我们的大恩人,日后若有我们可以帮忙的地方,一定要来找我们,我们一定万死不辞。”将她所住的地方告诉了京墨和蝉衣。 三人聊了一会儿,女子提出告辞,她赶着回去救她的丈夫,蝉衣将人送出山海居,转身进入里间,见京墨正吃着青瓷荷叶盘里的糕点,问道:“你把我和苍术的那一份送给她,还有一份呢,你要用来干嘛?” 京墨眨了眨眼睛,道:“秘密。” 月光如水,星光闪烁。 京墨、蝉衣、苍术坐在后院喝酒赏月,水曲柳木案上摆着精致的糕点,罗浮山送来的山果蜜饯,琉璃杯中盛着香醇的美酒。 蝉衣想到不死国发生的事,好奇问道:“我和苍术都说了玩的游戏,京墨,你还没说你的游戏是什么呢!” 苍术闻言也转过头来,看向京墨,京墨被两双眼睛盯着,没有丝毫不自在,悠悠道:“我选的“彼岸花开”并不是像你们一样的游戏,就像看戏一样,看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蝉衣更加好奇了,催着京墨快点讲,京墨道:“可以用八个字概括女子的一生:城破国灭,将军不降。”语气带着惆怅和惋惜。 女子名叫谢琰,父亲谢怀,是平陵城守城将领,三十岁战死沙场,其妻同年逝去,那一年,谢琰八岁。 十六岁继承父业守卫平陵城,出兵不败,威镇一方,保一城百姓安居乐业,百姓敬佩她父女二人为平陵城所做的一切,见了她都会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谢将军。 后来,国乱,叛军攻打平陵城,她身着红色战衣,手执长枪,素颜黑发,与叛军一战,却寡不敌众,城破。 叛军首领怜惜她以女子之身护一城百姓安宁,是个奇女子,便想留着她一条性命,问她降不降。 她想也不想,迎着利刃欺身而上,长剑瞬间没入胸膛,对着叛军首领道:“愿城门大开之际,不伤城中一条性命。” 城楼的灯骤然熄灭,只剩澄澈月光。 风声寂寂。 月光下的女子昂首一笑,面容上蒙了尘染的血,却明艳如昙花。 京墨想到当时女子倒在血泊之中,看着皎洁月光,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喃喃道:“我爱着平陵城的日升月落,春有百花,夏有蝉鸣,秋有红枫,冬有白雪——想着这些,无论怎样的仗就都能打赢,因为这些,我都不想错过。可惜,明年花开的时候,我再也……看不见了……” 耳边是城楼下呼喊声,悲伤、绝望、惨烈而疯狂的叫嚷着:“谢将军!”“谢将军!”“谢将军!” ——他们在叫喊她的名字,声嘶力竭。 她想站起来告诉他们:不要慌张,叛军进城不会屠杀他们,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安居乐业,这是叛军首领答应她的。 可惜,她再也起不来了。 蝉衣眼眶通红,她脑海里浮现的是战争的狼藉,是将军谢琰骑着战马无谓生死的姿态,是胜负已分却还孤注一掷的勇气。 明明是佳人,却有不输男儿的勇气,虽为女子,却刚烈如利刃。 京墨饮尽琉璃杯中的美酒,仿佛看到她胸口鲜血淋漓,微笑着开口,缓缓举起手中染了血的长枪,字字铿锵。 “谢琰——誓死守卫平陵城。” 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一阵风吹来,枫叶飘落,秋兰芬芳,凛冬将至。 第40章 《奇肱》楔子 十年前,东都。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坐在青玉案旁与京墨对弈,蝉衣执白棋,京墨执黑棋,棋盘中白棋已被黑棋逼得无路可退,蝉衣手执白棋,举棋不定,京墨轻呷一口秘色瓷茶碗中的崂山大白毫,茶汤翠绿清雅,香气高扬,汤色通透明亮。叶底匀净,少有茶梗,舒展滋润。 满足地眯眯眼,笑道:“快点落棋哦,这局我要赢了呢。” 蝉衣看着棋盘,烦躁地抓了抓头,道:“你别催我啊,再让我想想,我肯定能赢。” 京墨好整以暇地品着茶,不再催促。 苍术冲进山海居,手里拎着竹篮,里面有很多新鲜的蔬菜,道:“洛水旁边可热闹了,听说是一群怪人架着飞车停在那里,很多人都跑去围观了,你们去不去看。” 蝉衣一听就来了精神,用手一推,将棋局打乱,道:“好啊,快走吧,晚了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京墨看着棋盘上一片狼藉,知道蝉衣是故意的,悠悠道:“既然棋局已乱,也分不出胜负,把棋子规整好,再一起去洛水边吧。” 蝉衣飞速收拾棋子,再把它放到货架上,朝着京墨道:“走吧,我都收拾好了,再不去,就没热闹可看了。” 苍术将竹篮放入厨房,也走了出来。 三人结伴来到洛水边,碧草如荫,繁花似锦,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一大群人围着一个奇特造型的飞车,飞车似鸟非鸟,十分庞大,走上前去,看到一些长相奇特的人从飞车上下来,他们只有一条胳膊,却有三只眼睛,一只眼睛在上,两只在下,人群骚动起来,惊叫道:“妖,妖怪……” “天哪,这些人怎么有三只眼睛。” “他们为什么要下来,是要吃了我们吗?” “哇——,不要啊,我的肉不好吃……” 一位上着短儒,下穿长裤的儒雅中年男子走到站在最前面的人面前,温和问道:“还劳烦您告知我们此处是何地?” 被问的那人面露恐惧,连连摆手,声音颤抖:“不,我不知道,别问我。”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周围的人离那位中年男子远远的,男子上前一步,人群就后退一步,蝉衣三人纹丝不动,很快成为了看人群中最显眼的存在,因为他们已经离那位男子很近了。 男子脸上带着无奈之色,语气温和道:“敢问这位姑娘可否告知我们此处是哪里?” 蝉衣道:“这里是东都城。” “东都?是哪里?”男子疑惑道。 蝉衣这下子更加好奇了,见他面色和善,问道:“你们既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怎么会到这里来?” 男子扶额,无奈道:“我们坐着飞车乘着西风远行,一直飞到这儿,飞车有一些零件坏了,需要维修,被迫降落在这里,然后就被一群人围观,我们并没有恶意。” 京墨掩唇而笑,道:“她们只是看你们长得与他们不一样,又乘坐飞车从天而降,一时好奇罢了。” 围在一旁的人群被分开,中间走出一个身着铠甲的年轻男子,男子大概二十五六岁,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如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颇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你们是什么人,来此地做什么?”男子昂首阔步地走到中年男子面前站定,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蝉衣认出这是骠骑大将军林谓,没想到居然有人把他叫来了。 男子向前作揖,温和有礼道:“我们是奇肱国人,未经允许,私自停留此地,打扰了诸位,万分抱歉,但此事也是事出有因,不得已而为之。” 遂将事情一一禀明,林谓听后,若有所思,道:“既是这样,先随我进宫面见陛下可好?”毕竟是国外来使,虽长相怪异了些,想到东都城里长相与汉人不一样的比比皆是,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但毕竟此事颇为怪异,眼神看向那个奇怪模样的飞车,算了,还是请陛下定夺为好。 飞车上下来一个不过双十年华,容貌姣好,娇俏可人的奇肱国女子,朝着中年男子喊道:“阿爹!”声音如黄鹂出谷,悦耳好听。 男子回头看向少女,露出慈爱的微笑,女子步伐很快,来到林谓身前,歪着头问道:“你是谁?” 林谓看着面前明艳动人的女子,虽然脸上比正常人族多了一只眼睛,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美,道:“我叫林谓,字承德,就任骠骑大将军一职,还劳烦你们随我去面见我朝陛下。” 女子笑嘻嘻道:“既然你介绍了你的名字,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这叫什么来着,嗯……,礼尚往来,你好,我叫姝宁。”向林谓行了一个奇肱国的礼仪——一只手放入左肩膀处,轻拍两下。 中年男子道:“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请将军带路。”看了看停在洛水旁的飞车,表情颇为无奈,道:“暂时我们无法移动飞车转移到其他地方,不知道这……” 林谓招手示意一个士兵过来,道:“你带人把这里围起来,不许百姓靠近。” “是,将军。”士兵领命而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将飞车围起来。 中年男子道:“你好,林将军,我叫甫里,是飞车的主人,就让我和小女作为代表去朝见你们陛下吧!” 林谓想想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三十四人。” “这边请。”林谓伸手示意甫里和姝宁跟着他一起走,余光看到京墨、蝉衣和苍术站在一旁,轻轻点头示意。 京墨也颔首回应。 旁边的百姓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见人走了,觉得没有热闹可看,便散去了。 蝉衣是在几天后知道奇肱国这群人消息的,听说皇帝陛下将奇肱国所有人都请进皇宫中,举办宴会招待他们,宾主尽欢,陛下还邀请奇肱国人在东都住一阵子,说要他们好好体验一下东都风俗,奇肱国的人也答应了。 这日,京墨出门去了,苍术在擦洗大厅地板,蝉衣站在柜台边清算上个月的账目,一名身材伟岸的男子挡住山海居门口的阳光,蝉衣抬头,笑道:“原来是林将军啊,可是要买什么东西,最近山海居新到了不少宝物,您可要瞧瞧?” 林谓爽朗一笑:“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了。” 苍术将地板擦洗好,拎着水桶去了后院。 林谓走到货架旁,仔细品鉴,指着一个秘色瓷荷花盏托道:“这个倒造型倒是别致,瓷色通透,一看就知道是个好物件。” 蝉衣看着秘色瓷荷花盏托,造型犹如盛开的莲花,内外素面无纹,仿荷叶形,薄薄边缘四等分向上翻卷,构成了一幅轻风吹卷的荷叶载着一朵怒放的荷花在水中摇曳的画景,盏托青釉亮洁均匀,胎釉结合紧密,胎为浅灰色,造型设计巧妙,制作精致。 热情道:“林将军真是好眼光,这是越窑上品瓷器,许多达官贵人都很喜欢。” 林谓手指摸索秘色瓷荷花盏托,越看越满意,大手一挥:“把它包起来吧。” 蝉衣将荷花盏从货架上拿下来,到柜台上进行包装,看向在货架边转悠的林谓道:“是您顺路拿回去,还是等会儿我送到将军府?” 林谓脚步一顿,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我这不是自己用,是……是送人的。” 蝉衣一边包装,看到林谓脸颊染上红晕,调侃道:“哪位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得到林将军亲自挑选送的礼物。” “就是那天洛水边的那位奇肱国女子……” “哦,原来是姝宁姑娘啊,他们不是不日就要归国吗?” 林谓连连摆手,道:“陛下留他们在东都多住些时日,想要好好招待他们,而且他们对东都的风俗人情也很感兴趣,故而会停留一段时间。” 蝉衣难得看到林谓害羞的样子,上次看到这副场景应该是八年前,林谓十八岁,她十六岁,只可惜,天意弄人,那个女子最终另嫁他人,而林谓却一直孤身一人,如今这样,也好…… 虽然她没见过那位昌平郡主,但是当年那件事,也是闹得东都人尽皆知。 林谓付了银子,拿着包装好的秘色瓷荷花盏托,离开山海居。 苍术从后院进来,环顾四周,不见林谓身影,问道:“走了?” 蝉衣点头:“刚离开,买了秘色瓷荷花盏托,说是要送给洛水边遇到的那位姝宁姑娘呢,咦,你说她住在哪里啊,听说是皇帝留他们在东都住一段时间,该不会住在皇宫里吧,我还没去过皇宫呢!” 苍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怎么可能,我前几日还看到那群奇肱国人在长乐大街上晃悠,听说他们被安排在……叫什么来着……”用手敲了敲脑袋,道:“对了,叫奇工坊,里面有很多新奇的工具,成品也有不少,很是精巧,上次好奇去看了看,有不少百姓围在那儿看热闹呢!” 蝉衣疑惑道:“不是说只在东都住一段时间吗?怎么把工具都搬过来了,到时候回去搬来搬去也不嫌麻烦。” 苍术两手一摊:“人家乐意,你管的着吗!” 蝉衣气结,欲与他理论一番,京墨清冷的声音响起:“此言差矣。” 转头看到京墨站在山海居门口,娥眉微蹙,似乎是为什么事苦恼。手上拿着几株不知名植物,花朵呈扇形花簇,长在茎的顶部,为淡紫色,植株较矮小。 蝉衣问道:“怎么了?” 京墨将植株放在柜台上,才答道:“奇肱国的人恐怕是要长时间留在东都城了。” “为什么?” “原因有二,第一是因为皇帝不想让他们离开,奇肱国的人擅长制作各种工具,能为百姓的生活提供很多便利,皇帝当然希望他们能留下将他们的工艺传授给百姓。” 蝉衣蹙眉,觉得这样做有点不厚道,听到有两个原因,京墨只说了一个,不由问道:“还有一个原因呢?” 京墨轻叹一口气,道“他们没修好飞车啊,而且最重要的零件现在也坏了,没办法驾驶飞车离开。” “什么零件?”蝉衣问道,想想不对:“你怎么会知道?” “当然是甫里告诉我的,他还请我帮忙寻找“朽木之心”呢。” ““朽木之心”?那是什么?怎么找到这个?” 京墨苦恼地拍拍头:“哎——,我也不知道,再说吧,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东西,得去仓库里翻翻古籍,寻找线索。” 蝉衣将今天林谓来山海居买东西的事情说了,着重说了林谓和姝宁的事情。 京墨听后,诡笑道:“那这件事情可变得有趣多了。” 蝉衣觉得京墨那笑容十分诡异,不敢追问,反而看向柜台上的植株,问道:“这是什么?” 京墨拿起一株,笑道:“这是纸莎草,这是甫里付的定金。” “纸莎草?好奇怪的名字,这有什么用?”蝉衣不相信京墨会答应要一件无用的东西。 “可以做成纸莎纸,这纸有个神奇的地方,放在水中字迹就会消失,也能在水中重组成新的一张纸。” 蝉衣惊叹道:“这么神奇!” 京墨微微一笑,道:“我做个你看。”对着苍术道:“去后院端一盆水过来。” 苍术拿着盆去后院井水边打水,规规矩矩地端过来。 京墨蹲下身剥去纸莎草的绿色外皮,留下髓部,并割成薄片,放入水中,京墨起身道:“先放在水中浸泡几天,端到后院廊檐下去吧。” 苍术端着盆往后院方向走去,京墨继续道:“捞出后用木槌敲打,压去水分,重复多次,再将薄片两段切齐,一条条横向并排铺开,然后上面纵向排开,并用石块压紧,挤出糖质粘液,使草片相互黏结起来,晾干之后磨平草片的表面,就成了纸莎纸。” 蝉衣听的连连点头,歪头道:“听起来好麻烦呀,你这是要一步步做出来吗。” 京墨掩唇而笑,道:“不是我做,而是你做。” 蝉衣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我怎么会做这个!” “所以我刚才告诉你了呀!若是你没记下来,我就再说一遍,你用笔记下来。” “我不要,为什么是我!”蝉衣叫嚷道。 “蝉衣,这个月若是没做出来,你就没月钱拿了,相信自己的能力哦。”京墨起身上楼,给蝉衣一个鼓励的微笑。 蝉衣:“……”又气又烦躁,这个小气又偷懒的女人! 第41章 《奇肱》太华 阳春三月,桃李芬芳。 蝉衣打着呵欠走下楼,到后院古井旁进行洗漱,收拾好之后,打开店门,金色的阳光泼洒大地,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心情舒畅。 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到苍术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一碟小菜进入里间,京墨摇着檀香扇袅袅婷婷地走下楼,笑盈盈道:“早啊。” 苍术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吃早饭了。” 里间中,碧波垂柳屏风后,青玉案上摆着胡饼,一碟开胃小菜,看起来清新爽口,一碟樱桃毕罗,三碗蔬菜粥。 气氛很是温馨,京墨对着正在喝粥的蝉衣道:“等下和我去一趟太华山。” “去哪儿干嘛?”蝉衣边吃边问道。 “你还记得十年前奇肱国的甫里让我帮忙找“朽木之心”的事情吗!?” 蝉衣眼神渐渐迷茫,想了会儿,道:“这我哪里记得,毕竟都过了这么长时间。” 京墨提醒道:“你当时还做了纸莎草纸呢,不记得了?”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真是太难做了,工艺好复杂,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自己是哭着做完的。”蝉衣恍然大悟道。 虽然当时京墨将制作过程都告诉她了,但是听是一回事,到真正做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过程真是苦不堪言,让她至今都记忆犹新。 “哈哈——这个我都记得,当时蝉衣真是太可怜了。”苍术在一旁大笑道。 “哼,你还好意思说,就知道指挥我做事,你行你怎么不上!”蝉衣怒道。 苍术摊手:“京墨又没有让我做,而且这么简单的工艺,要我来做,不觉得大材小用了么。” “咦——”蝉衣一脸嫌弃。 京墨将碗放下,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道:“我吃完了。” 蝉衣加快吃饭速度,一碗很快见底,京墨见蝉衣吃完了,道:“苍术,等会儿把桌子收拾一下。” “知道了。” 太华山中,繁花似锦,林间还弥漫着未散去的雾气,微风吹拂,雾气轻轻泛起,乳白的纱把重山间疏疏密密地隔起来,真像一幅笔墨清爽,疏密有致的山水画,在微风的吹动下,雾又散了,那裸露的岩壁,峭石,被霞光染得赤红,渐渐地又变成古铜色,与绿树相互映衬,显得分外壮丽。 蝉衣轻嗅空气中沁人心脾的花香,问道:“我们还要走多久。”现在已到了半山腰。 京墨笑道:“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到处是乱石和泥土,蝉衣提着裙摆,走的很费劲,愁眉苦脸道:“要不,我还是化作狐狸上山吧。” 京墨轻声道:“随你,你觉得哪样省力就哪样。” 反正太华山中一般不会有人类踏足。 蝉衣倏然间化作一条九尾狐狸,额间有白纹环绕,眼睛赤红如血,全身毛色火红,像涂了一层油彩,在阳光下闪着华丽的光泽,口吐人语,道:“走吧。” 京墨向前走着,蝉衣跟在后面,那红色身体在青山坡上像团跳跃的火球,一人一狐最终停在了一棵千年老松面前,蝉衣化作人形,道:“就是这里?” 京墨看着松树道:“对,开始吧。”转头朝蝉衣一笑,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蝉衣只觉身体一抖,战战兢兢道:“什么开始?” 京墨眨眨眼:“当然是砍树呀。” 蝉衣看着已经枯死的松树,十分壮大,几人环抱才能抱住树干,看着松树,又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道:“我来砍树?” 京墨将岩石上的灰抹掉,坐在上面,紧盯着蝉衣,道:“当然是你,我不还特意让你带斧子来了吗?” “不……,不是,我一个人,这树这么大我一个人怎么砍……” “不要紧,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拿出一本书简细细品读,一手支着下巴,嘴角始终泛着温柔的笑意,眼梢含俏,带着微暖的春风拂过发梢,花瓣纷飞。 蝉衣拿着斧子,“哼哧哼哧”地砍着树,不时用帕子擦掉额角的汗水,途中用法力加快砍树的速度,终于在正午时分,“轰——”的一声,松树倒下。 声音吵醒了坐在岩石旁睡觉的京墨,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松树倒下,起身笑道:“砍完了?” 蝉衣累的直喘气:“终于砍完了。” 但见京墨用手触摸断掉的树干,年轮仿佛被某种东西腐蚀,中间出现一个大洞,周围晕绕着淡绿色的光,京墨手伸进树洞中,拿出来时手中出现一个样子像峰塔,体如鱼鳞,颜色如木头一样的奇怪东西。 京墨拿着它,满意地笑了笑,朝着蝉衣道:“走吧。” 蝉衣走近:“难道这就是“朽木之心”?” “嗯,就是它,为了这个我可是等了十年呢。” 蝉衣吃惊地张大嘴巴,原来,朽木之心长这个样子。 走在人来人往的长乐大街上,蝉衣看着头顶的太阳,道:“快走吧,我好饿。” 里仁巷,山海居。 苍术正在里间招待着客人,听到大厅传来的动静,对着甫里歉意道:“抱歉,甫里先生,我先出去看一下。” 甫里温和点头:“有事你先去忙吧。” 苍术转过碧波垂柳屏风,看到是蝉衣和京墨回来了,欣喜道:“甫里先生来了,正在找你呢。” 京墨露出一个早知如此的表情,走入里间,蝉衣很是好奇,悄悄跟了进去。 苍术见没自己什么事,到厨房准备午饭去了。 里间中,甫里见到京墨,很是高兴,又有点惴惴不安,询问道:“敢问当初姑娘答应的事今日可否兑现。” 京墨笑着拿出“朽木之心”坐到甫里对面,道:“先生看看是不是这个?” 甫里小心翼翼地接了,仔细观看:“是,就是这个,太好了,有了这个我们就能归国了。” 京墨笑问道:“先生可是不喜欢东都?” “那倒不是,东都的风俗和百姓我们都很是喜欢,但毕竟多年未回乡,思乡之情,还望理解。”甫里一脸感慨,眼中含泪。 京墨了然一笑:“自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最近几日就要离开?” 第42章 《奇肱》约定 甫里轻叹一口气,道:“飞车停在洛水边已经快十年了,自是要好好修葺一番,才好离开。” 京墨手指轻点秘色瓷茶碗,问道:“姝宁姑娘也跟着一起离开吗?” 甫里一听京墨提起他这个女儿,表情颇为无奈,轻声道:“这个我还没有问过她,不过想来是会留下的,毕竟……她现已为将军夫人。” 姝宁与林谓成亲多年,一直相濡以沫,琴瑟和鸣,成为不少东都女子羡慕的对象。 “为人父母者,总要为儿女操心,如今我们就要归国,这东都城中她又无任何亲戚,虽说林将军待她很好,但你们不是常说一句话,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姝儿成亲多年,尚无子嗣傍身,哎——我真是担心她啊。” 京墨轻笑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想必姝宁姑娘知道先生苦心,必是很感动的。且林将军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必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与姝宁姑娘起了嫌隙的。” “哎——希望如此吧。”甫里表情愁苦,看向京墨,有些为难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要请姑娘帮忙。” 京墨笑道:“先生也是山海居的常客了,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了。” 至于答不答应,就是另一回事了。 甫里听出言外之意,道:“还是为小女的事情,眼看我们都要离开东都,只剩她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我于心不忍,但又无可奈何,只想请姑娘能帮忙照看她一下,若有什么事她无法解决,也好写信来告知我。” 他知道山海居绝不仅仅是买卖古董玉器的地方,眼前这个女子,他就从未真正看清过,一定有特殊手段联系到他。 京墨听后,垂眸不语,甫里就有些急了。 蝉衣站在一旁,猜测京墨一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比如说要收什么价位合适。 甫里语气急切道:“可是为难姑娘了。” 京墨抬头,悠然一笑,道:“这到不是,只是这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结束的买卖。”若是不出意外,姝宁是要在东都过一辈子的,而且奇肱国人的寿命可比普通人族长多了,活到两百岁都是常事。 甫里顿时明白京墨意思,这是要讲价了,低头思索,只要能让姝儿过得好,在东都有人帮衬着,日子过得舒心,多付出些代价也无妨。 寻思片刻,踌躇问道:“姑娘是看中某什么了,只要有的,某一定双手奉上,若是没有,某也会竭尽所能为姑娘拿到。” “先生言重了,只是我记得古籍中曾记载奇肱国有一种神奇的宝马,名叫“吉量”,不但可以日行千里,还可以给乘坐它的主人曾寿千岁,不知是否却有其事。”京墨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状似无意道。 甫里愣了一下,才缓缓道:“姑娘真是博学多闻,确有其事。”半晌过后,表情纠结道:“只是吉量乃是我国圣物,怕是不能送与姑娘……而且吉量并不在某这里,某也无权做主吉量的去处。” 京墨听后,眉角微扬,笑道:“既是这样,我也不便为难先生,听说奇肱国人所制作的器物无不做工精细,而且品质过硬,兼顾耐用。” 甫里笑道:“那是世人过奖了,不过我们也确实担得起这个荣誉,发明了不少省力又好用的物件,不过这也是形势所逼。” 见蝉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解释道:“想必姑娘也知道,我们奇肱国的人只有一臂,做起事来不如正常人族那么方便,只好改造工具来使自己做事变得便利。” 蝉衣看着甫里的一只手臂,心有戚戚然,记得有一次无意中路过“奇工坊”时,因好奇往里面张望了一下,发现奇肱国人的手臂可以自由调控长短,当时还特别惊讶,回来和京墨、苍术直呼奇肱国人是个神奇的国度。 京墨坐在一旁,含笑听着,也不插话,甫里见状,连忙道:“某会差人给山海居送来些精巧好用的物件。” 京墨闻言笑得更加热情,道:“先生客气了,也不需要多少,您看着送来就行,您放心,姝宁姑娘我们会代为照看好的,若有什么事,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蝉衣冷汗,这个奸商都这么说了,为了他的女儿,甫里先生还能少给她不成? 甫里听了京墨的保证,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奇工坊这么多年做出来的物件真不少,在东都的行情着实不错,很受欢迎,但是做的东西太多了,不可能件件都带回去,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 又闲聊几句,甫里提出告辞,蝉衣将人送出山海居门口,转身回到里间,问道:“我们是要照顾姝宁姑娘吗!?” 京墨笑道:“这是自然,这是我和甫里先生的约定,我会遵守约定,在姝宁姑娘有生之年,佑她一世安康。” 蝉衣见京墨一脸认真的模样,凑近问道:“就为了甫里先生将要送来的新奇物件?” “当然,你知道奇肱国的物件在东都城里都被炒出了天价,可是有价无市的呢,我有了这么多件,银子哦不,金子还不手到擒来!真是聪明如我!”京墨叉腰大笑。 蝉衣狐疑道:“那姝宁姑娘呢?” 京墨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她都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不放心的,若是真的有事,能帮则帮,帮不了就给甫里先生送个信的事,这笔生意稳赚不赔。” 甫里离开山海居之前就将奇肱国地址告诉了京墨,现在他们并没有发明两地通话的工具,故而他无法与身在东都的姝宁取得联系,但是他相信,这个山海居的主人有这个能力,所以将姝儿的安慰托付给她。 蝉衣在心中仔细盘算,姝宁姑娘这么多年来并无不顺心之事,族人俱在,身体康健,林谓也无通房妾室,夫妻和睦,日子过得很是滋润,若无意外,姝宁的日子应该会一直这么过下去,这样一来,京墨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完成这桩生意。 第43章 《奇肱》别离 半月后,甫里带着奇肱国的一些人进了山海居,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奇形怪状的物件。 蝉衣注意到有一个造型像是老鼠的物件,由四个人抬着四只腿,是所有物件中最为庞大的一件。 甫里作揖道:“蝉衣姑娘,不知京墨姑娘可在?” 蝉衣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忽被问了一句,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在楼上。” 甫里和善一笑,道:“那能否麻烦蝉衣姑娘将人叫下来?”让身后奇肱国人将东西放在山海居大厅之中,苍术在一旁归纳收拾。 蝉衣笑道:“您稍等一会儿。”说着,上楼去叫京墨。 敲了敲京墨房门,道:“京墨,有客人来了。” 京墨略显慵懒的声音响起:“谁啊?” 蝉衣一听声音就知道京墨八成是在睡觉,不由冷汗,透过纱窗看到外面艳阳高照,想着这也太懒了!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京墨在穿衣服:“知道了,马上就来。” 蝉衣下楼沏茶招待甫里,不好意思道:“她马上就来,还请先生再稍等一会儿。” 甫里摆手道:“无事。” 京墨穿着一袭白衣,上面用金丝勾着几朵祥云,墨发梳作朝云近香髻,斜插一只精致的蝴蝶步摇,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依然掩不住绝色容颜。 坐在青玉案旁,笑道:“甫里先生这是准备何时动身?” 甫里眉宇柔和,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意,道:“明日便动身归国,姝儿就麻烦姑娘代为照看了。” 京墨笑着颔首,道:“我一定遵守约定,倒是先生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甫里重重一叹:“当年只以为在东都停留一时半会,没想到,这一待,便是十年,也不知故乡现在如何呢。”眼圈微红。 话题一转,便道:“今日我是将东西送过来的,您点一点,可还满意。” 京墨以出水芙蓉团扇遮脸,只露出一双清亮的双眸,笑道:“先生送来的,我莫不满意的。” 外面送完物件的奇肱国人将东西放入大厅之中,便离开了,大厅中只留下苍术一人在收拾东西,看着散落一地的物件,苍术重重地叹了口气。 朝里间喊道:“蝉衣!” 蝉衣听见苍术喊她,转过碧波垂柳屏风,进入大厅,发现没有歇脚的地方,道:“怎么这么多东西。” 苍术将东西往仓库里搬,闻言没好气道:“都是那群奇肱国人送来的,别说话了,快点搬。” 蝉衣将脚旁边的一个木头雕刻的物件搬起,捡着空隙踏脚过去,两人齐心协力将奇肱国送来的东西归置在仓库里。 京墨送甫里先生出了里间,看着甫里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趁她转头,便问道:“京墨,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置?” “当然是——卖了呀。” “啊,那不是很可惜吗,送来的东西里有好多我没见过的呢,看起来就很有意思。” 京墨笑问道:“那你最喜欢哪个?” 蝉衣想了想道:“那个像老鼠一样的东西。” 京墨刚才下楼的时候,扫了了一眼大厅,因那个物件最为庞大,一眼便看到了。 见蝉衣提及到这个,道:“你可以用工钱来抵。” “嗯?怎么个抵法?” “唔——就十年工钱吧!” “十年!?你怎么不去抢?” 京墨嘻嘻诡笑:“蝉衣,你这话可是说笑了,我可是良民,怎么能做触犯律法之事呢!” 蝉衣翻了个白眼,明显不信。 第二日清早,京墨便带着蝉衣去洛水旁送行,苍术留下看店。 洛水旁,一群奇肱国人背着包袱往飞车上走,旁边还围着很多爱看热闹的百姓,甫里在飞车之下与姝宁说着什么,姝宁一脸依依不舍,甫里轻拍姝宁的背,安慰着她,林谓则站在一旁。 蝉衣仔细观看飞车,面貌已然焕然一新,甫里余光看到她们俩,笑着走过来,道:“两位姑娘也来了。” 京墨走上前,笑道:“特来送行,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甫里爽朗一笑:“有缘自会再见。” 姝宁站在原地抹着眼泪,林谓站在一旁小声说着什么,姝宁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甫里道:“你们还没有近距离观看过飞车吧,我来带着你们参观一下,在东都住了这么多年,也让你们看看我们国家的特色。” 京墨抿嘴一笑:“那敢情好,我也想好好领略奇肱国的风采呢。” 蝉衣道:“那就多谢先生了。” 甫里不在意地摆摆手,带着两人往飞车方向走去。 待走近时,蝉衣才发现那车的制造,竟都是用紫荆柳棘编成的,里外都是轮齿,大大小小,不计其数。有许多的座位,最前面的座位之前又插着一根长木。 甫里指点道:“这飞车虽则自能升降行动,但如得风力,其速率更大,这根长木就是预备挂帆布的。” 又指着车内一个机关说道:“这是主上升的,要升上去,便扳着这个机关。”又指着一个道:“这是主前进的,这个是主后退的。” 又指着车前突出的一块圆木板说道:“这是主转向的,譬如船中之舵一样。” 说着又笑了,道:“我送到山海居的“急鼠车”上面也有这个,你们可以回去试试。” 蝉衣和京墨且听且看,虽莫名其妙之所在,但暗暗佩服他们创造之精。 参观结束后,甫里他们也到了启程上路的时间,姝宁抱着甫里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了手,看着甫里进入飞车中。 出神的看着,甫里坐在最前面的座位上,用手指一扳,只听得机声轧轧,车身已渐渐上升,甫里朝着底下的人挥挥手,姝宁又红了眼眶,朝着甫里挥手告别,这一别,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再相见,再见,我的故乡,我的家人,我庭前亲手栽种的桃树…… 多年前踏上飞车时,还没有意识到,从此故乡再无春夏,只有秋冬…… 升到约七八丈之高,改作平行,直向前方而行,飞车的轰鸣之声渐渐变小,身影也消失在众人眼前。 第44章 《奇肱》昌平 奇肱国人乘飞车离开的消息,在东都城中很是热闹了几日,成为了酒肆茶馆饭桌上的谈资,但日子久了,便被更为新鲜的事情取代了。 谷雨时节,京墨给苍术和蝉衣发了月钱,两人很是高兴,苍术拿了钱就去跑去“松墨斋”买新的《坊间传奇读本》。 “松墨斋”是远近闻名的大书铺,里面的书籍种类繁多,伙计和掌柜人都很和善,遇到一些没钱买书的穷书生在书铺里看书,也不会驱赶他们,价格也很是实惠,文人墨客都喜欢到这里买书。 而且松墨斋的东家还提供抄书,让贫寒学子翻抄书籍,既可以让贫寒学子赚到钱,也让书铺里的书本数变得多些。 蝉衣拿了月钱想去买新衣裳,拉了京墨一同逛街,长乐大街上的成衣店很多,生意也很不错,每家都有属于自己店里的特色,蝉衣逛的不亦乐乎。 最终在一家名为“织羽阁”的成衣店里买了一件精致的红色襦裙,美艳绝伦,上衣袖子绣的是红色游龙绣花,针脚繁复,在杏色的底布上蔓延,多了一份华丽与大气,下裙是外层的红色绣了几朵妖冶的彼岸花,绣面繁复平整,蝉衣见了很是喜欢,花了半月月钱买了下来。 京墨倒是没看到中意的,只定做了一件齐胸襦裙,上衣是淡紫色绸缎,下裙是银白色绸缎,掌柜的让她过几天再来取。 两人走在人潮涌动的长乐大街上,心情很是愉悦,熙来攘往的人群突然起了骚动,像两边退去,蝉衣和京墨顺着人群退到长乐大街一旁,只见一列威武的仪仗队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旁边有男装侍女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簇拥着马车。 马车装饰的十分华丽,车壁的两边镶嵌着漂亮的雕花窗棂,还挂着金银锁扣,湘妃珠帘半垂着,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一阵风吹来,珠帘悠悠晃动着,摇曳生姿,透过珠帘,蝉衣看到了一个女子优雅的身影。 抬头只见女子清美的侧脸,虽然保养的很好,但蝉衣觉得那人真实年龄应该有三十岁左右,。 蝉衣眉头微蹙,朝京墨小声问道:“我怎么觉得她的侧脸有点熟悉?她是谁?” 京墨没回答,周围的人倒是窃窃私语起来:“是昌平郡主……” “昌平郡主是谁?”说话的是一个不过弱冠之年的男子。 “看你年纪不大,自然是不知道的,十八年前,昌平郡主可是和当今骠骑大将军林谓有一段往事呢!” “哎呦,我说你这个,人家那问的是昌平郡主是谁,你这答得词不达意的,还是听我说,昌平郡主是永毅王的女儿,后来嫁给了易家大房的二公子,好像叫易扬,这都是陈年往事了,你不知道也不奇怪,若不是今日看到昌平郡主,我都想不起这事。” “谁说不是呢,当年那件事可是闹得满城风雨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咦,怎么就看到她一个人回来了,那位易家二公子呢?” “那谁知道,这贵人的事情,哪会告诉我们!” “说的也是,她这是回易家,还是回永毅王府?” “看这路线,应该是回易家,毕竟是嫁作人妇了,又不是姑娘家,哪能直接回娘家,像什么话。” “说的在理……” 蝉衣听着人群中的讨论,将事情了解的七七八八了,昌平郡主的车辇渐渐远去,行驶的方向正是易府。 易府是世家望族,当年虽然昌平郡主在成亲之前与林谓有过一段感情,但在本朝,未婚之前有一段风花雪月之事,只要不是太过分,都只算是一桩风流韵事,笑笑则过,并不会影响议亲,而且昌平郡主地位尊贵,在永毅王府也很受宠爱。 里仁巷,山海居 苍术倚着柜台看新得来的《坊间传奇读本》,似是看到有趣之处,乐的拍掌大笑,回响在山海居上空。 蝉衣见了,瞪着眼睛道:“笑这么大声做什么,房顶都要被你掀了。” 苍术讪讪地,道:“这不是没客人嘛,笑笑怎么了,笑一笑,十年少。” “这有客人都被你吓跑了!” 苍术挠头,不好意思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再说了,你这一大早的,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蝉衣“哼”了一声,将衣服送回楼上。 下楼时,摸着下巴思索昌平郡主的模样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哎——到底跟谁长得相似呢?还是说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苍术见她这样,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蝉衣思绪被打断,很不耐烦道:“关你什么事。” 苍术见她火气又起来了,无奈道:“京墨刚才说把仓库里甫里先生送来的物件摆几件放货架上。” 甫里……哦,对了,是姝宁! 蝉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觉得昌平郡主那么熟悉,她不就和姝宁长得七八分相像嘛!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苍术,眨也不眨,苍术被看的心里发毛,用手在蝉衣眼前晃了晃:“你可别变傻了,那这山海居以后的事不就得我一个人做了。” 蝉衣回过神来,没好气道:“去你的,尽事多。” 苍术见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冲,放下心来,没傻就好,要不然他不仅要做山海居里的杂活,还得去照顾傻了的蝉衣,最重要的是没有双份工钱拿! 蝉衣又问道:“你见过昌平郡主吗!?” “谁?”苍术咋一听名字,没反应过来。 蝉衣只好又重复一遍,道:“永毅王府的昌平郡主。” 苍术皱眉思索片刻,道:“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人,当年她不是和那位林将军……” “对,就是她,你还记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这我哪记得,粗略算算这事也过了十八年了,后来她不是嫁给易家大房的二公子易扬离开东都,前往徽州了吗?” 蝉衣压低声音,神秘道:“我今天在长乐大街上看到她回来了。” 苍术不在意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易扬一直在外做官,且政绩也很不错,加上他的家世,回京不是迟早的事。” 第45章 《奇肱》往事 蝉衣一脸怀疑地看着苍术,道:“这你都知道?政绩怎么样不是只有治下百姓才知道吗?你一直待在东都,怎么会知道。” 苍术嘚瑟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我的消息可灵通了,且这件事早有兆头,你想想,那易扬虽不是长房嫡长子,但也是嫡次子,在外任官本就是为了磨资历,这一待,就是十年,这不,东都有空闲官位,易家一走动,易扬可不就调回来了嘛。” 蝉衣想了想,觉得苍术说的十分有道理,想想又有点不对,道:“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事的,话题都被你带偏了。” 苍术疑惑道:“那你想说什么?” “我在街上看到了昌平郡主的脸,竟然和姝宁姑娘有七八分相似!” “不……不会吧,这么巧……”苍术也很是惊讶。 “这事我还能骗你不成。” “说的也是,不过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得相似的人也不是没有,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蝉衣焦急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林将军要娶姝宁姑娘?会不会是因为……姝宁姑娘与昌平郡主长得相似!?” 毕竟姝宁行为举止再怎么和人族相似,也改变不了她是奇肱国人的事实,长相上就很奇怪,当初林谓说要娶姝宁时,听到的人无不惊掉下巴,毕竟在常人看来,姝宁和林谓不仅种族不配,家世也不相配,虽然说本朝民风开放,包容其他文明,但是没有达官贵人娶异族女子,林谓是第一个! “说什么呢,那林将军看起来是那样的人吗?” 蝉衣一听这话就急了:“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要万一是呢,如今昌平郡主回来了,那姝宁姑娘怎么办?” 姝宁姑娘现在是一人在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也无亲人帮扶,这要真是这样,她可真就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啊! 苍术疑惑道:“什么怎么办,再说了,昌平郡主现在已嫁为人妇,易扬还没死呢,他俩也没合离,当然是各过各日子喽,东都城中公子姑娘在未婚之前有个一段感情的,又不是没有,后来成了亲不也挺好的嘛。” “那怎么能一样,那些是双方自愿放手的,他们俩情况又不一样。”蝉衣反驳道:“当年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永毅王嫌弃林将军的身份低,配不上昌平郡主,他俩早就成亲了。” 当年,林谓十八岁,昌平郡主十六岁,俩人互相爱慕,但林谓当时的身份并不如现在这么高贵,根本配不上昌平郡主,永毅王不同意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他,林谓立下誓言,三年之后必定回来求娶昌平郡主。 在本朝,世家女子十八九岁成亲的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都知道早成亲对女子身体不好,永毅王想着三年后昌平郡主才十九岁,就算林谓没有实现诺言,也不耽误自己女儿嫁人,便同意了。 林谓得了永毅王的许诺,让昌平郡主等她三年,三年之后,必会十里红妆迎娶她过门,昌平郡主只得含泪送别林谓,林谓奔赴前线打仗,三年之后,永毅王见林谓并未回来兑现当年诺言,永毅王妃,也就是昌平郡主的亲生母亲,这三年来也一直暗中为女儿挑选夫婿,只是未摆在明面上,若是林谓遵守约定,回来求娶女儿,她话也没有挑明,也不会有什么事,若是林谓没有回来,她女儿也好有个退路。 本朝虽然对女子并不苛刻,但也无法接受女子一生不嫁人,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三年之后,林谓并未按照约定回来,永毅王认为林谓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便让她嫁人,昌平郡主不愿意,在家以死相逼,说再等一年,若是一年之后,林谓还未回来,就任凭父亲发落。 永毅王心疼这个女儿,就让昌平郡主又等了一年,等到年芳二十,林谓也未上门提亲,永毅王是彻底对林谓失望了,让永毅王妃重新挑选女婿。 后来就定了易家的二公子易扬,易扬一直爱慕昌平郡主,只是因为林谓,所以一直没有告白,听到母亲说自己可以娶到昌平郡主做媳妇儿,喜不自胜,发誓要一辈子待昌平郡主好,自己也不介意林谓的存在,他相信,只要自己真心待她好,她一定能回心转意,爱上自己的。 就这样昌平郡主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易扬,听说他俩的日子过得也很好,想来年少之事,也只是成了心中的朱砂痣,窗前的白月光,安心过好眼前的日子,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那又怎么样,现在他们已经各自成亲了,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担负起自己肩上的责任,才是最重要的,我觉得你就是想多了。”苍术道。 蝉衣轻叹一声,道:“我也希望我想多了,就是不知道姝宁姑娘看到昌平郡主那张和自己八分相似的脸,会怎么想。” “看你说的什么话,哎,算了,这也是人家自己的事,咱们管那么多干嘛,快点把东西从仓库里搬出来啊,晚了又要被京墨扣工钱了。”苍术挥挥手,不在意道。 蝉衣闻言就进了仓库,将几件精致小巧的东西拿出来摆在货架上,左右移动位置,确保摆的最满意。 做完了事情,蝉衣便用双手撑着柜台,对着正在看书的苍术道:“这书上有没有好看的故事,说来听听。” 苍术一边翻着《坊间传奇读本》,一边道:“有啊,这里的每个故事都很精彩,哎,你说这编故事的人怎么那么有才呢。” “哼,没有真本事能出书吗!” 苍术抬起头,问道:“你说我们要是把在山海居发生的事情写出来,给松墨斋的掌柜看,若是掌柜喜欢,那是不是也能出书了,这样的话,我们就能有额外的月银了。” “好主意,既然这样的话,四六分成。” “四六分成,你做梦呢,由我来写,那你你干了什么?就想四六分成。”苍术瞪着眼睛道。 蝉衣摇头晃脑,耀武扬威道:“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把事情告诉京墨,嘿嘿,到时候……” 苍术不在意道:“你告诉她有什么用?” 第46章 《奇肱》吃茶 蝉衣哼哼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你要写稿子,就肯定要花时间,你一花时间在写稿子上,那做活的时间不就少了嘛,这样的话,京墨肯定会扣你工钱,怎么样,跟本姑娘合作不,我可以为你保守秘密。” “蝉衣,你真是个小人,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不过四六分是不可能的,最多三七,不同意就算了,我可以不写。” “行,一言为定,我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做,免得你说我占你便宜,以后你的活,我帮你分担分担,这样总可以了吧。” “哼,这样还差不多。” 两人愉快的达成了交易。 几日后,清晨,京墨让蝉衣陪着她去“织羽阁”去拿新做的衣裳,苍术留下来看店。 织羽阁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左右的美妇人,温婉端庄,坐在柜台边,店铺中有几个姑娘在挑选衣裳,围在一起讨论哪件衣裳最好看,美妇人见京墨和蝉衣来了,笑着招呼道:“两位姑娘来了,衣裳昨儿个就做好了,想着是不是派个伙计送到山海居去,没想到,今儿个姑娘就自个儿来了,真是巧了。” 说着,进入里间,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手中拿着那件做好的衣裙,递给京墨,道:“京墨姑娘试试可还满意,若是哪里不合适,我再改改。” 京墨接过衣服,仔细看了,笑道:“沈掌柜客气了,这东都城中谁人不知您手艺高超啊,做的衣裳没有不合适的,今儿个就不用试了。” 这番话将沈掌柜逗得咯咯直笑,道:“京墨姑娘真会夸人,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京墨就笑:“你在长乐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我这话说的是不是有假,您这织羽阁的也是老店了,在东都城里的声誉也是极佳。” 沈掌柜语调微扬,自信道:“这别的不敢说,我这织羽阁里的衣裳样式都是时新的,姑娘夫人们的都喜欢我这儿的衣裳,这衣裳您回去试试,要不是哪儿觉得不满意,就拿过来,我再给你改改。” 京墨微笑颔首道:“那就多谢沈掌柜了。”沈掌柜将衣裙包好递给京墨。 两人又聊了几句,蝉衣就在一旁看着店里摆着的衣裙,见沈掌柜有客人要招呼了,便告辞离去。 再出来时,太阳也升起来了,照的人暖洋洋的,京墨道:“今日天气倒是不错,去“七碗斋”吃碗茶吧,顺道赏赏这春日美景。” 蝉衣笑呵呵地应了。 七碗斋取自卢仝的《走笔谢孟谏新茶一诗》,原文为“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还被民间单独称为“七碗茶诗。”取这名字的茶楼主人也是个妙人,这不仅听起来自然清新,而且朗朗上口,易于记诵。 两人走在长乐大街上,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往来游人,络绎不绝,靠近七碗斋时,蝉衣看见了一位熟人,正是姝宁,姝宁一头墨发绾成灵蛇髻,身穿一袭月白锦缎,淡色的轻纱如雾色清烟,腰间丁香玲珑扣子绾着紫色流苏,端庄高贵,文静优雅,看起来与当年洛水湖畔一样,双十年华,岁月在她的脸上并未留下一点痕迹。 只是她一直来回踱步,神色复杂地看着七碗斋,突然看到京墨和蝉衣往这边走来,脚步一顿,踌躇不前。 待两人走进,蝉衣率先打招呼道:“姝宁姑娘。”想想又不太对,改口道:“不对,现在应该改口叫林夫人了。” 姝宁嘴角轻扯,道:“蝉衣姑娘还是叫我姝宁姑娘吧,毕竟……”眼神黯然地看着七碗斋。 蝉衣不明所以,但姝宁都这样说了,便也改口问道:“姝宁姑娘,你怎么在这儿,不进去吃碗茶么?” 姝宁僵硬道:“不……不了,我就是路过,马上就走。” 京墨倒是往街上那边挪了挪,看了眼七碗斋楼上,露出了一个明了的笑,走回来,对着姝宁道:“既然想知道真相,何不面对面问一问,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 姝宁神色黯然,苦笑道:“真的是误会吗,我亲眼看到昌平郡主的容貌与我有七八分相似,亲眼看着她俩约在茶楼见面,这能是误会吗?他就是因为我和昌平郡主长得像才娶我的,我就是个替身!” 姝宁越说越伤心,忍不住哭了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京墨拿出手帕,轻拭掉姝宁眼泪,叹了口气道:“凡事找当事人问个清楚就是了,就算是犯人问斩,也得画押签字,搞明白事情原委吧。” 姝宁抽抽噎噎道:“那现在怎么办?” 京墨道:“先进去吧。” 姝宁别扭道:“可……可是,我现在这样子……”眼眶通红,一看就是哭过了,这样进去,也未免太过失礼了。 “哎——,先在他们隔壁缓缓吧。” 蝉衣扶着姝宁进去,里面的伙计热情招待道:“客官是在大堂坐还是楼上雅座?” 京墨指了指昌平郡主和林谓旁边那一间,问道:“那间有人吗?” 伙计想了想道:“还没呢,客官可是要那间?” 京墨点头,伙计带着三人走进房间,笑道:“几位姑娘是要点茶还是自己煮茶?” 七碗斋对客人有两种服务,一种是点茶,意为七碗斋煮好茶直接端上来,一种是客人自己煮茶,七碗斋提供工具,看个人喜好,而且一般都会有乐器相伴,如箜篌、琵琶,笙,萧,排箫等,一边饮茶一边听琴,若是喜欢,也可让胡姬陪伴,让她为其烹茶,也是一番雅事。 三人坐下,京墨道:“还是点茶吧,你看看你们喝些什么?” 蝉衣歪头想了想,道:“来一碗六安茶吧。” 六安茶叶色宝绿光润带霜,形如瓜子,工艺独特,是很受人喜欢的绿茶。 京墨笑道:“唔——那我就来一碗蒙顶茶吧。”看了看姝宁,姝宁神色郁郁,道:“我和蝉衣姑娘来一样的吧。” 伙计面上带笑道:“好的,姑娘请稍等,等会儿就来。”说着,便退出厢房。 第47章 《奇肱》相遇 说是厢房,其实布局很奇特,两边用竹帘隔开,面朝长乐大街,用竹子编成栏杆防止客人掉下去,坐在厢房之中,可凭栏远眺,看看这东都城的景色,听听寻常百姓的闲话家常,哪怕是口角是非,也有一种满足感,这是一种平淡的幸福感,若是嫌吵闹,可将上面卷帘放下,就又是单独的隔间了。 相比于临近长乐大街这样颇有人世烟火气息的景色,另一边厢房则是有一方池塘,湖水之中有许多荷花,荷叶,偶尔有一两只蜻蜓落在荷花之上,水中的鱼儿快乐的游动着,池塘旁边栽种了许多杏树,桃树,梨树,梅树等,花开时节,香气怡人,一阵风吹来,落英缤纷,飘零坠落的花瓣随风而动,铺满了一地,环境清雅宜人。 伙计上茶的速度很快,将茶碗放在三人面前,面上带着热情的笑,道:“三位姑娘慢用,有事叫小的一声。” 说完就轻轻关上厢房的门,厢房之中又变得安静。 蝉衣和京墨正悠闲地品着茶,姝宁心不在焉地吃着茶,蝉衣见了,道:“姝宁姑娘,先别伤心,这件事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想,你跟林将军可是十年夫妻,感情那么好,你一定得相信他啊。” 姝宁面露纠结之色,良久还是轻轻“嗯”了一声,她理智上知道应该要相信承德,但情感上无法接受。 京墨品着茶,手指轻点竹帘,蝉衣只见竹帘发出一阵淡绿色的光,淡淡的颜色,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京墨对着姝宁道:“听着吧。” 蝉衣也支起耳朵准备听隔壁说话声,不知这竹帘用什么材质做成的,隔音效果那是相当的好,一般都听不到隔壁的声音。 蝉衣首先听见的是男子低沉充满磁性的嗓音,不难听出,这是林谓的声音:“当年是我有负于你,在此我表示抱歉,耽误了你四年的青春年华。” 接下来是一段沉默,随后响起女子轻柔的声音,声音似林间山风拂过人的心尖,格外舒爽:“当年也是我自愿等你四年,只是四年之后,你也未履行诺言,十里红妆娶我过门。” 语气平平淡淡的,似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女子声音又响起:“不过我想知道原因,也好解了我多年的心结。” 当年两人两情相悦,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他违背诺言,不回东都娶她,以至于让她苦等四年。 蝉衣暗道:这女子原来是昌平郡主啊! 蝉衣看到姝宁握住茶碗的手紧了紧,指间泛白。 林谓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沉重道:“我一直在军中效力,三年之后终于升到了都尉一职,当时我本打算回东都娶你过门,没想到正遇到敌袭,若我当时执意离开军中,那我手下的那些人必会群龙无首,敌军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击败我军,几百人以至于几千将士的生死,我怎能弃之不顾。” 又顿了顿,道:“后来将军派我潜伏入敌军,我一直隐姓埋名在敌方阵营,这一待,就是三年,后来终于找到机会,我军打败敌军,才得以班师回朝,可惜,那时,你早已嫁作人妇。” “原来……竟是这样,我就说,我看上的男子一定不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昌平郡主哽咽道。 “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你。” “我们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的,可笑天意弄人罢了。” 良久,林谓才出声:“那……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昌平郡主轻笑道:“挺好的,询美一直待我很好,如今已有两儿一女了。”易家二公子姓易名扬字询美。 “嗯,那就好……” 昌平郡主问道:“你过得怎么样,听说你娶了一位奇肱国女子。”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道:“姝儿是个很好的女子,这么多年来也一直照顾着我,我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经历了这么多,如今,我们过得都很好,便足矣。” 许久,蝉衣都未听到两人的说话声。 姝宁表情倒是平静了许多,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京墨站起身来,淡淡道:“走吧。” 姝宁惊讶地看着京墨,问道:“去哪儿?” 京墨看着天上明媚的太阳,笑道:“当然是去见见他们了。” 姝宁尴尬地看着京墨,道:“不……不用了吧……” 京墨却没答话,打开厢房的门,走了出去,蝉衣跟上,姝宁无奈,只好跟着一起。 林谓那间厢房的门是姝宁敲开的,林谓打开门,惊讶的表情毫不掩饰,道:“你怎么来了?” 姝宁不好意思道:“我和两位姑娘来这里吃茶,听这里的伙计说你也在这里访友,便来拜访一下。” 林谓眼中尽是了然之色,道:“进来吧。”看到姝宁后面站着的蝉衣和京墨,道:“两位姑娘也进来坐坐吧。” 三人进入厢房,昌平郡主正坐着吃茶,见林谓领着三人进来,看向三人,林谓见状,拉过姝宁的手向昌平郡主介绍道:“这是内子,闺名为姝宁。”蝉衣看到姝宁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对着姝宁道:“这位是昌平郡主。” 姝宁朝着昌平郡主行礼,道:“参见昌平郡主。” 虽说林谓为骠骑大将军,官职很高,她也是诰命夫人,但终究不敌昌平郡主的地位尊贵,毕竟,她是皇室中人,金枝玉叶,故而需要行礼。 昌平郡主站起身来,笑道:“不用多礼,我与承德也是故交,无需这么客气。” 说这句话时,无丝毫不自在,语气很是坦然。 林谓又向昌平郡主介绍道:“这位山海居的主人,京墨姑娘,这位是山海居的伙计,蝉衣姑娘。” 蝉衣只见昌平郡主穿着一袭宝蓝色逶迤长裙,青丝高挽,发间斜插一支珍珠钗,玉带将楚腰高束起,略施粉黛,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超脱,给人一种高贵清华之感。 昌平郡主听了林谓介绍后,道:“山海居,倒是在权贵圈子很是有名,不仅宝物繁多,品质不俗,而且听说山海居的主人是个会玄门法术的女子,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个长得国色天香的美人,年纪也这般年轻,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好本事,再想想我当时这个年纪在做什么,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了。” 蝉衣在心中腹诽道:她还年纪小,真实年纪怕是比你祖宗还大好几轮呢! 第48章 《奇肱》生意 京墨听了这话,很是受用,却还谦虚道:“郡主过奖了,谁不知道郡主当年也是艳惊东都的大美人儿,可谓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 昌平郡主听到别人夸她,也很高兴,这世间,就没有女子不注重自己容貌的,特别是被同样漂亮的女孩子夸时,虽然心里知道自己年轻时也没眼前这个女孩儿漂亮,但听着就是心里舒服。 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可惜,岁月不饶人啊,终究是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咯。” 京墨笑道:“郡主这话可是说错了。” 几人纷纷落座,昌平郡主听后,好奇道:“哪里说错了?” 京墨就道:“美人在骨不在皮,腹有诗书气自华,郡主自小熟读礼易春秋,气质高雅,怎会因年龄增长而失去芳华呢。” 这话哄得昌平郡主咯咯直笑,道:“你这姑娘倒是会说话。” 蝉衣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京墨与昌平郡主花式吹捧对方,姝宁和林谓则在一旁浓情蜜意,蝉衣已经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果然,京墨脸上露出纠结犹疑之色,昌平郡主很喜欢这个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儿,见她这样,就问道:“怎么了?” 京墨似下定决心道:“我见郡主眼下皮肤有些乌青,不知是不是最近睡得不好?” 昌平郡主摸了摸眼睑下的皮肤,道:“这倒也不是,只是乌青怎么也消不掉,用了许多铅粉也遮不住,倒是让姑娘见笑了。” 京墨就笑道:“山海居内有一款专门消除眼下乌青的药,不知郡主用的效果会如何。” 昌平郡主眼中溢满惊喜,道:“可是当真?”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若能消除乌青,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会不一样。 京墨笑道:“自然当真。” 蝉衣就默默看着京墨给昌平郡主推荐山海居的一系列美容养颜的膏药。 几人在七碗斋闲聊了一会儿,昌平郡主见天色不早,就和京墨说过几日就到山海居去买东西,京墨笑盈盈地应了,就此别过。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走进山海居,没看到苍术的人,大声嚷道:“苍术!” 苍术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道:“干嘛!” 蝉衣走进厨房,发现苍术正在做午饭,就问道:“今天中午吃什么?” 苍术正将锅中的鸡汤盛到大碗中,道:“吃什么你自己看不见吗,非要问。” 将鸡汤盛好,对着蝉衣道:“把菜端到后院来,再盛三碗米饭。” 蝉衣端着菜进了后院,京墨已在水曲柳木案旁坐下了,正喝着熬好的鸡汤,香气勾的蝉衣肚子里的馋虫直叫唤。 桌上摆着一碟凉拌莲藕,鲈鱼鲙和清炒时蔬,外加饭后甜点雨露团。 蝉衣边吃边道:“你这手艺有所进步啊!” 苍术挑眉道:“我的手艺一直很好,你这是心情好了觉得吃什么都好。” “啊——不过也是。”说着将今天在七碗斋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感叹道:“那昌平郡主不愧为皇家郡主,不仅端庄大方,而且洒脱不失英气,难怪当年林将军喜欢她呢,可惜啊,两人有缘无分。”伸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味道鲜美,嗯,好吃。 苍术轻嗤一声,道:“哎呦——现在这么说了,当初也不知道谁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蝉衣翻了个白眼,不再言语。 京墨笑着看他们打闹,道:“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蝉衣用筷子戳了戳碗底,道:“只是昌平郡主如今是有夫君疼爱,儿女绕膝,林将军和姝宁姑娘算起来,成亲也快十年了吧,也不见姝宁姑娘为林将军生下一儿半女的,难免有些可惜……” 苍术努力咽下嘴中的白米饭,道:“你也不看看姝宁姑娘是哪里的人,奇肱国人啊,那里的人大多都能活几百岁,没看到姝宁姑娘容貌一如往昔吗!” 蝉衣想想也是,道:“这么说也对,上天是公平的,既然给了奇肱国人比普通人类要长久的生命,那么肯定在子嗣方面不如普通人族那么容易。” 京墨道:“这个你们就不用担心了,因为——姝宁姑娘已经怀有身孕了。”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感觉到她身体里有另一个生命气息,想来应该怀孕时间不长,故而没有发现,想来过段日子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蝉衣一拍手掌,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苍术也笑了,道:“挺好奇姝宁姑娘的孩子是奇肱国人模样,还是人族模样。” “我觉得应该是奇肱国人模样吧!” “为什么?” “因为啊——我还没有见过小奇肱国人呢,好好奇长得什么样子哦。”蝉衣笑嘻嘻道。 苍术撇嘴,道:“还不就是和奇肱国人模样一样,你以为会变成什么样。” 京墨道:“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两人不再争吵,安静吃饭。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夜里下过一场雨,今早蝉衣打开店门,清晨的天空里沁着微微的芳馨,夜雨涤尽了尘污,将茉莉花的清香在濡湿中渲染开了,一阵风吹来,蝉衣只觉得阵阵幽香袭来,盈盈绕在鼻尖。 三人吃过早饭,京墨便上楼补觉去了,蝉衣在给货架上的古董弹灰,苍术倚在柜台上,手中拿着紫毫笔,挥毫如墨,神色从容,只偶尔眉间微皱,望向山海居门外,似在思索,蝉衣也不去打扰他,毕竟,这写的盈利有她三份。 蝉衣边打扫边哼着小曲,心情很是愉悦,突然,一片黑影笼罩住了蝉衣,蝉衣抬头,笑道:“原来是昌平郡主来了,快请进。” 来人正是昌平郡主,后面跟着两个梳着双丫髻,穿着藕荷色襦裙的侍女。 昌平郡主打量了下山海居的布置,没看到京墨的人,便问道:“京墨姑娘可在?” 蝉衣笑道:“在的,只不过在楼上歇息,您在里间稍等片刻,我这就请她下来。” 苍术将人请进里间,沏了茶端给昌平郡主。 蝉衣上楼叫了京墨,京墨没过一会儿就随着蝉衣下楼来。 第49章 《奇肱》怀孕 里间中,鱼荷私语屏风后,昌平郡主与京墨对坐在青玉案旁。 京墨笑道:“今日郡主怎么肯赏脸来我这山海居了。” 昌平郡主就道:“无事便来瞧瞧,上次听你说那可消除眼部周围乌青的药可还有?” 京墨就笑:“群主要的话,自然是有的,蝉衣,给郡主拿两瓶过来。” 蝉衣应是,便转过屏风到货架上拿了两瓶“焕颜霜”走入里间,放在青玉案上。 昌平郡主拿起其中一瓶,拔开瓶塞,一阵好闻的药香味扑面而来,很清新淡雅的味道,京墨就介绍道:“这药名为“焕颜霜”,意为“焕发容颜”,是专门用来修复眼底乌青的。” “这款是专门用来修复眼底乌青的,那是不是还有其他药膏?”昌平郡主一听京墨这话,就反应过来,应该还有其他专门针对不同状况的药膏。 京墨掩唇而笑,道:“郡主真是聪慧过人,山海居内确实有其他药膏,郡主若是需要,我可以给你一些优惠。” 昌平郡主沉思片刻,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哪个女子不想每天都漂漂亮亮的,但是她不是很了解山海居里药膏的功用,就道:“要不京墨姑娘来推荐一下。” 京墨仔细打量了昌平郡主一番,道:“可否先请郡主将脸上涂抹的脂粉洗净,才好观察郡主脸上到底有什么需要调节的。” 昌平郡主微微蹙眉,她还从未在外人面前裸露出自己的素颜,毕竟再怎么保养,衰老是无法避免的,如今却要在外人面前洗净脂粉…… 京墨见昌平郡主蹙眉,猜到她担心什么,无奈道:“郡主,你不给我看素颜,我如何知道你适合什么药膏呢,若真是随意给了你几款药膏,若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害了郡主吗!” 昌平郡主思考片刻,觉得京墨说的在理,且里间中都是女子,也不怕什么,便同意了。 京墨让蝉衣去后院打一盆水来,蝉衣悄悄退下,从厨房中拿出一个铜盆,到后院井边打了一盆水,送入里间。 昌平郡主在身边侍女的服侍下,洗净铅华,出现在蝉衣面前的是一张略带疲惫的脸,与化妆之后的差别并不大,只是皮肤状况不如化完妆后好。 京墨对昌平郡主的皮肤状况做出了评价,并且推荐了几款合适的药膏,昌平郡主心情很是愉悦,见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看了看天色,为时尚早,便和京墨聊起了这些天东都城中的趣事,以此打发时间。 昌平郡主道:“要说这东都城中最热闹的,莫过于承德夫人,也就是那位奇肱国女子怀有身孕的事情了,这些年他们俩一直没有子嗣,那位姑娘想必也是遭了不少人的闲言碎语,这下可好了,终于苦尽甘来了。” 京墨笑道:“那可要恭喜林将军和林夫人了,待她们再来山海居时,一定当面贺喜他们。” “虽说这是件喜事,但我总有点担心。”昌平郡主忧心忡忡道。 京墨问道:“郡主担心什么?” “这次回来,是第一次听到奇肱国人,没想到承德最后娶了一位……这么奇怪的女子,不知道生下的孩子会怎么样。”昌平郡主道,后来觉得这句话表达的意思可能会被人误解,就解释道:“我也不是说咒他们怎么着,就是有点担心,毕竟,这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承德能过得好,我自然也是开心的。” 京墨就笑道:“我知郡主一向宽和友善,不会有什么坏心思的,不过这件事,也得林夫人诞下麟儿才会知晓,郡主不必太过担心了。” 昌平郡主蹙眉道:“也不知林夫人这怀胎之类状况是不是和普通妇人一样。” “应是差不多的,郡主不必太过挂怀。” 昌平郡主眉头舒展开来,道:“虽说我与他今生是有缘无分了,但我如今过得美满,便也希望他也能和我一样,儿女环膝,生活的幸福快乐,这等了十年才有了这么个孩子,我自是希望林夫人能平安生下孩儿的。” “希望郡主能够得偿所愿,林将军与林夫人能白头到老。” 又闲聊了几句,昌平郡主便以府中事务繁忙提出告辞,京墨与蝉衣将人送出山海居,看着昌平郡主与侍女的身影消失不见,转身回了里间,苍术在柜台边磕着瓜子,看着书本。 蝉衣问道:“姝宁姑娘这一胎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京墨轻呷一口明前茶,缓缓道:“自打上次一别,我又没有再见到姝宁姑娘了,我怎么会知道具体情况。” 蝉衣不由担心起来,京墨便让她放宽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必太过忧心。 几日后,林谓带着姝宁来了山海居,京墨出门访友去了,蝉衣热情招呼道:“林将军,姝宁姑娘,你们来了。”说着,将人往里间请,让苍术沏杯茶,毕竟怀孕的人是不能喝茶的。 林谓扶着姝宁小心翼翼地往里间走,姝宁红着脸娇嗔道:“如今才不过两个多月,哪里就那么娇贵了。” 林谓嘿嘿傻笑,也不答话,蝉衣在一旁捂嘴偷笑。 林谓又扶着姝宁轻轻坐下,动作无比小心,惹得姝宁又嗔了几句,待姝宁坐好后,才在一旁坐下。苍术将沏好的茶放入青玉案上,悄声离开。 蝉衣笑道:“林将军这是心疼你呢。” 姝宁红着脸道:“让蝉衣姑娘见笑了,这都老夫老妻了,这个样子像什么话。”说着又瞪了林谓一眼,只是眼中都是爱意。 林谓用手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蝉衣问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蝉衣没成过亲,自然也未曾生育,不懂怀有身孕的妇人是什么情况,就问了一句。 姝宁就笑道:“这才两个多月,孕相还未闲呢,自然是没什么感觉的,待到过几个月,就会有明显孕相了。” 蝉衣点点头,一脸受教了的样子,又一脸纠结,想问又不敢问,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林谓,林谓尴尬地咳了一声,道:“我去货架上看看有没有新来的宝物,你们聊。”又嘱咐了姝宁几句,转过鱼荷私语屏风,离开里间。 第50章 《奇肱》故人 待看不到林谓身影后,蝉衣靠近姝宁,悄咪咪问道:“姝宁姑娘,你生出来的会是奇肱国人吗!?” 姝宁眼上闪过诧异之色,她知道蝉衣有话问她,没想到问的是这个问题,摸着肚子,失笑道:“你这个问题可难倒我了,我也不知道孩子是奇肱国人还是普通人类的样子。” 见蝉衣一脸吃惊,解释道:“我们这种组合从未有过先例,故而我也不知道。” 随后又有点担忧道:“不知道这个孩子以后会是什么样。”若是生下来是和她一样,那么以后婚嫁之事,还有别人奇怪的目光,都会给这个孩子带来压力。 蝉衣忙安慰了几句,想了想道:“孕妇最忌多思多虑,姝宁姑娘不要太过忧心了,有什么事可以来山海居找我们。” 姝宁笑了笑,她还记得当年阿爹的叮嘱,若是出了什么事,就到山海居求助,山海居的主人会帮助她的,她知道阿爹肯定是和京墨做了某种交易,否则,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阿爹不说,明显是不想让她知道,她也就不问,免得阿爹为难。 蝉衣见姝宁露出笑颜,放心了不少,又转移话题,和姝宁聊了起来。 林谓在大厅看着古董玉器,苍术在旁边热情介绍,林谓听的也认真,最后看中了一个云龙纹梨壶,是用红釉瓷做成的,颜色鲜艳浓烈,如同红宝石,看着也很喜庆,让林谓十分喜欢,花了两百两银子买了下来,见天色不早,又怕姝宁累着,便扶着姝宁离开了山海居。 蝉衣望着两人相挟离去的背影,笑道:“林将军和姝宁姑娘可真恩爱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甜蜜如初。” 苍术做成了一桩生意,心情很好,也附和道:“姝宁姑娘眼光真好,一眼便挑中了属于自己的良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打发着时间。 夏日炎炎之时,天空碧蓝如洗,朵朵白云漂浮,蝉衣和京墨在后院廊檐下纳凉,蝉衣看着天上漂浮的白云,一阵风吹来,白云散落各处,不由感叹道:“人生真是世事无常啊。” 京墨听她这么老气横秋的说话,笑道:“是什么让我们无忧无虑的蝉衣发出这样的感慨啊。” 蝉衣不理会京墨的笑声,道:“你看天上的白云,上一刻还聚在一起,下一刻,就四散开来,变化无常啊。” 京墨看了眼天上已经被风吹散的白云,淡淡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花开花落,聚散离合,自有定数。” 追思浮生真成梦,到底终须有散场。 “哎——”蝉衣难得伤感起来,问道:“那我们也会有分别的一天吗?” 京墨略略扬眉,笑道:“怎么,你不想回到罗浮山了么?” 蝉衣垂眸不语,她是想回罗浮山,毕竟她的父亲还有兄弟姐妹都在罗浮山中,那里还有她童年的玩伴和童年的回忆,可是,在山海居里也呆了几百年,虽然京墨狡诈,时常扣她的工钱,苍术也常和她吵的不可开交,但,一想到有一天要离开山海居,心里就有些难受。 京墨见蝉衣耷拉着脸,就笑道:“你还要在山海居里再呆几百年的呢,现在想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早了?” 两人就这么聊着,突然,前院传来苍术的声音,声音不大,听的不大清楚,没一会儿,便看到苍术领着一位看起来六十岁的老人走进后院,老人穿着灰色道袍,脸色红润,中气十足,下巴上胡须雪白,看起来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 京墨见到老人就起身笑道:“原来是无为道人,倒是有失远迎了。” 无为见眼前女子清颜白衫,青丝墨染,眼眸中露出温暖的笑意,一切竟与一百年前一模一样!她的容貌一如往昔,而他,却从一个清朗少年变成了一个耄耋老人。 时光荏苒,岁月待我如风雪刀剑,而你,一如鲜衣少年。 躬身行礼道:“见过京墨大人,大人说笑了,自是应该晚辈拜见长辈,岂有长辈接引晚辈的道理。” 京墨笑道:“坐下吧,当日青城山一别,仔细算算,也该有一百年了吧。” 无为恭敬道:“是,大人的记性倒是很好。” “多年不见,不知清晖真人现在如何了?”清晖是无为的师傅,是青城山上清宫的掌门人。 “师傅他老人家身子骨很是硬朗,一直在上清宫修行,已多年不曾下山,这次派我来东都办事,特意叮嘱我向大人道谢,当年之事,多谢大人出手相救,故而今日没下拜帖就上门来了,倒是打扰了大人。” 京墨笑道:“无事,只是上清宫一向不管凡尘俗世,怎么这次派你来东都,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无为一听京墨问起这事,抹了把脸,不自在道:“当日下山之前,师傅说东都城中不久后会有异变,让我过来接我命定的徒弟。” 顿了顿,挠挠头,一脸尴尬道:“我这一下山就来拜访大人了,还没来得及去找我徒弟呢。” 京墨失笑道:“清晖真人可有说你徒弟长什么样子,要不然,东都城上百万人,你怎么找,这不就是大海捞针吗!” 无为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当时问了,可师傅没说,只说天机不可泄露,万事万物皆有缘法,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无为虽然年纪不小,但一直长在青城山中,青城山中的人都很善良,没有什么尔虞我诈,又因为无为是小师弟,很受师兄师姐的照顾,故而为人很是单纯,一般师傅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京墨见状,无奈摇头,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等那个命定徒弟的出现啊,没事我再到处转转,要是赶巧了,说不定就遇到了。” “你现在住在哪儿?” “下山之前师傅他老人家给了我一些银两,现在正住在东都城里的一家客栈里呢那地方环境挺好的,大人不用担心。” 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虽然只是看起来年纪比她大,但在京墨面前还是个小辈,长辈问话,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嗯,有住的地方就好,这样我也算是放心了。”京墨笑道,她就怕这个傻孩子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好歹当年与清晖真人也有一些交情,看顾一下他的徒弟也是情理之中。 两人叙旧一番,其实一直都是京墨问,无为恭敬回答,后来见天色不早,要赶着回客栈吃饭,提出告辞。 第51章 《奇肱》生子 东都城中的客栈一般分为两类,一种是客栈包三餐,会相对便宜一些,以此来吸引客源,但若是在正餐时间没有回到客栈就餐,没有吃客栈提供的饭食,银钱也要照付。 另一种客栈只提供住宿,不提供三餐,价格相对昂贵一些。 上清宫的人一向节省,故而无为选择的是第一种客栈,若是不在吃饭时间回去,那钱不是白交了吗! 京墨显然也想到这点,并没有挽留他,只道有空来山海居做客。 蝉衣将无为送出山海居,见无为背影远去,转身进入后院。 见京墨正躺在贵妃塌上摇着凤穿牡丹团扇,一派悠闲自得的样子,问道:“刚才那个无为道人多少岁啊,还有,你们一百年前就见过吗,我怎么没印象。” 京墨转过头看向蝉衣,笑道:“细算下来,他今年也该一百二十岁了吧,时间太久,倒是记不大清楚了,只是当年看到他时,还是个一脸稚气的少年模样呢,一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蝉衣坐在水曲柳木案旁,托腮道:“时光如梭,不过一百二十岁对于人族来说也算是长寿了吧,而且他看起来也只有六十来岁左右。” 京墨听后,轻笑道:“青城山,上清宫可是道家修行的地方,活个两百来年也是常事,倒是你少见多怪了。” “人族修行有何用?”又不是像他们这么山野精怪,需要修行增长法力,延长寿命。 “你们求什么,他们就求什么,这一点,人与妖,并无区别。” “那他们能像我们妖族一样修炼到位列仙班吗!” “当然可以,只是过程同样艰苦。” 蝉衣想想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对万事万物都是一样的,不存在什么偏私,做到了绝对的公平,既不会对人族有所偏爱,也不会对妖族有所苛待。 蹙眉想了想道:“这是无为道人第一次来山海居吧。” 见京墨点头,又问道:“你们刚才说一百年之前就在青城山见过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件事?”一般京墨出远门,若不是什么紧急事情,一般都会带上她的。 京墨思考片刻,道:“当年好像你不在山海居,去哪儿来着……,对了,当时你跟我请假回了罗浮山,具体原因倒是记不大清了。” 蝉衣歪着头,想了想,但时间过得太久,她只能模模糊糊记得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具体情况也记得不大清楚了。 凑近道:“嘿嘿,在青城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那位清晖真人还特意嘱咐无为道人来山海居拜访您呢!” 京墨道:“此事就说来话长了。” 蝉衣竖着耳朵准备听下文,就见京墨闭口不言了,着急道:“然后呢?” 京墨打了个呵欠道:“话太长了,不想说了,太累,趁着如今天气正好,先睡一觉吧。”说完,就闭上眼睛与周公下棋去了。 蝉衣:“……”说来话长,就不能长话短说吗! 眼见京墨睡着了,不敢打扰她,无奈走入里间,从寝具上拿了一块波斯毛毯,轻轻盖在京墨身上,离开后院,进入大厅。 大厅中,苍术正在奋笔疾书,问道:“写的怎么样了?” 苍术抬头道:“差不多了,还差一点就可以收尾了。” 蝉衣好奇道:“写的什么故事?” 苍术洋洋自得地将自己的故事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蝉衣听的入迷,待苍术讲完后,拍掌叫好,眼神放光道:“故事很不错啊,很有新意,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苍术剑眉微扬,神色很是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写的。” 将书稿整理好,问道:“你最喜欢哪个人物?” 蝉衣想想道:“梅见。”梅见在苍术的故事中是一个儒雅的君子,为人处世很是谦和有礼,擅长揣度人心。 苍术挑眉问道:“为什么不喜欢萧珉?”萧珉是一个枭雄,在乱世中最终夺得了天下,而梅见则是男主角萧珉的谋士,为他献出了不少锦囊妙计,助萧珉君临天下。 蝉衣道:“虽然说最后是萧珉取得胜利,但这一路上,少不了梅见的帮助,这样看,其实他俩的功勋其实都差不多,只不过梅见适合为臣,为将,而萧珉却是天生的帝王,至于为什么更喜欢梅见……” 苍术看着蝉衣,仔细听她的观点,蝉衣轻呷一口茶,缓缓道:“也不紧紧只是是我喜欢,我相信,大多数人都会更偏爱梅见这个人物。” 苍术不解道:“为什么?” 蝉衣缓缓道:“相比于破釜沉舟,运筹帷幄的谋帅枭雄,大多数人骨子里喜欢的都是飘逸柔美,博古通今,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苍术沉思片刻,便也认可了这个说法。 想着再给故事润润色,过几日便可送到松墨斋,给掌柜的瞧瞧是否能出版。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期间姝宁和林谓也来过几次山海居,但随着月份渐大,姝宁行动不便,来的次数就少了。 这几日,东都城里都喜气洋洋的,因为骠骑大将军林谓的妻子生了一个男孩儿,为积善缘,施粥行善,还包下了东都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三天,所有人都可以进去吃饭,将军府付账,一时之间,东都城的百姓无不欢喜,赞将军府的公子好福气。 蝉衣在长乐大街上听到人们的谈话,也暗暗替姝宁高兴,回到山海居,道:“这下甫里先生可该放心了。” 对着京墨道:“咱们要不要给甫里先生送个信?” 京墨笑道:“这可是大喜事,昨日我便给甫里先生送了信,想来他知道这个消息,怕也是欢喜得很。” 苍术问道:“你们说甫里先生会不会到东都来看望姝宁姑娘?” 京墨摇头笑道:“我用了术法传过去的信,还得过个四五天甫里先生才能收到,可想而知奇肱国离东都有多远,架着飞车来回恐怕也得大半年呢。” 蝉衣也在一旁道:“甫里先生应该不会来东都城吧,知道姝宁姑娘过得好应该就放心了。” 第52章 《奇肱》两难 立春时分,百草回芽。 山海居一大早便迎来了第一位客人——无为道人,无为拎着几盒点心前来山海居做客,与京墨坐在后院畅谈人生。 蝉衣沏了两碗上品碧螺春进入后院,放在京墨与无为桌前,无为拿起茶碗,轻嗅一口茶香,不由稀奇道:“大人这里的碧螺春除了一股茶香味,怎么还有一股淡淡的——花果香,倒是第一次见。” 京墨闻着空气中散发的花果香,笑道:“种植方法不同罢了。” 无为更加好奇,道:“怎么个不同法?还劳烦大人与我细细说来。” 上清宫的后山正适合种植茶树,清晖真人很喜欢喝茶,故而师兄师姐在后山种了不少茶树,但是第一次喝到如此富有新意的茶,若是学了种植方法,回去试试,师傅他老人家肯定很高兴。 京墨道:“碧螺春茶树与果树按一定数量混合种植,让原本只有茶香的茶,又混合了花果香。”又仔细将比例与无为说清楚,无为用心记下,不住感谢京墨。 碧螺春开汤后叶底色泽嫩绿,柔和鲜艳,汤色碧绿,独具花果气,香气袭人。 蝉衣听着他们天南海北地聊着天,觉得很有意思,便站在一旁,静静听着,也不觉得枯燥。 大厅中传来一阵女子的哭泣声,蝉衣细听之下,大吃一惊,这声音——不正是姝宁姑娘吗!? 显然京墨与无为也听到了,停下谈话,和蝉衣一起离开后院,进入大厅。 大厅中,苍术正与林谓说着什么,姝宁抱着孩子站在一旁,不住哭泣。 蝉衣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姝宁抬起头,脸颊两旁还有泪痕,道:“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说着,将盖着孩子的被子掀开一个角,蝉衣望去,心中大骇,只见婴儿的额头上长了一只眼睛,眼睛是湛蓝色,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下面两只眼睛半开半闭着,看起来不是很精神。 虽说奇肱国人有三只眼睛,但上面的那只眼睛也是黑色的,蝉衣第一次见蓝色的眼睛,难免被吓到。 看向京墨,京墨眉头微蹙,姝宁见了,连连恳求,道:“京墨姑娘,求求你,救救闫儿吧!” 林谓也在一旁恳求,京墨皱着眉,语气凝重道:“到里间说吧。” 蝉衣一见京墨露出这种表情,心中咯噔一下,怕是情况不太好。 和苍术对视一眼,走入里间,无为在一旁不知所措,见大家都离开大厅,便也跟着进入里间,找到一个角落站好。 里间中,京墨、姝宁、林谓相对而坐,京墨道:“具体怎么回事?” 姝宁将林闫抱在怀里,林谓用帕子将姝宁眼泪擦干净,姝宁神色凄愁,语带哽咽道:“就,就是闫儿每日夜里都会哭闹不休,本来这也没什么,哪个婴儿不哭呢,但是闫儿的哭声中透露出来的,是惊恐,是惧怕,这几日,嗓子都哭哑了,我这做母亲的,却无能为力,哎——” 京墨眸色深沉如夜,缓缓道:“这孩子的第三只眼睛是蓝色的。”顿了顿,道:“怕是能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蝉衣看到姝宁抱住林闫的手紧了紧,一时里间中无人说话,气氛凝滞。 过了好一会儿,姝宁的声音才响起:“我们奇肱国人的第三只眼睛叫阴眼,却不是能看到鬼物的那种,而是夜晚也具有视物能力,与白日看东西无异,姑娘这样说,莫不是——闫儿的眼睛发生了异变,从而能看到鬼物。” 京墨点头,道:“是这个意思,这孩子还小,无法掌握自己的这种能力,在夜晚总能看到鬼物,从而影响睡眠,以致哭闹不止。” “姑娘的意思是……” “现在有两个方法,第一,我将他第三只眼睛封印起来,这样他就会与正常人类一样,但我不保证这孩子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其他异变,毕竟,我从未见过奇肱国人与正常人族相结合的例子,故而无从判断。” “……那第二种呢?”姝宁颤颤巍巍问道,这个方法看起来很好,其实危机重重,对孩子成长也很不利,她也不知道闫儿之后会不会再出什么事,那一双蓝色眼睛……真的就要被封印吗,这只眼睛,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寓意呢? 他们奇肱国人信奉神明,认为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每个东西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存在,即是合理。 “第二种。”京墨轻笑一声,气氛也变得轻松多了,朝着无为方向招了招手,道:“这第二种,就与无为道人有关了。” 无为看到京墨招手,便向青玉案方向走去,心中很是奇怪,为什么要叫他? 见无为过来了,大家的视线都看向无为,无为被看的一阵紧张,问道:“怎么了?” 京墨道:“你师父不是让你找徒弟吗,哝,那就是!”示意无为看向姝宁手中的婴儿。 无为干笑两声,道:“这……这还是个小婴儿呢……”该不会还要将小婴儿照顾到大,再传授本领吧,那岂不是还要一把年纪又当爹又当娘的,他还没成亲呢,怎么就要带小娃娃了…… 京墨朝着姝宁道:“第二种方法就是让林闫跟着无为离开东都,前往青城山上清宫。” “不……闫儿还那么小,怎么离得开我……”姝宁拒绝道。 林谓也是一脸不赞同的神情,无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小婴儿就成了他命定的徒弟了。 京墨淡淡道:“林闫天生具有沟通鬼神的本领,就注定了他不是一般人,上清宫是最好的选择,在那里,他会掌握如何使用他天生的本领,你若是不舍得,那就只能选择第一种了。” 姝宁和林谓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复杂之色,若是封印了那只眼睛,那么林闫有可能就这样碌碌无为一辈子,上天赐予他的天赋,将会被浪费,可若是选择第二种,他就要离开她到上清宫修行,他还这么小…… 京墨对着无为道:“林闫就是你命定的徒弟。” 无为走上前看到林闫面相,一惊,这孩子注定是上清宫的人,对着姝宁道:“夫人,小公子若是不修行上清宫的心法道术,怕是活不过二十岁。” 第53章 《奇肱》抉择 姝宁还在考虑,猛的听到他这么说,不可置信道:“为什么?” 无为摸着胡须,道:“小公子天生的本领自不必说,若是没有手段控制这种本领,则会被鬼物缠身,鬼物与我们生活的空间不同,他总是看到异空间的生物,时间久了,难免会出现问题。” “可……可京墨姑娘刚才说了,会帮闫儿封印的。”眼神救助式看向京墨。 京墨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可我也说了,我无法保证林闫的眼睛被封印之后不会再发生别的事。” 姝宁掩面哭泣,林谓将姝宁揽在怀中,轻声安慰,林谓道:“可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出远门,为人父母者,总会不放心的。” 无为挠挠头,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要是实在没办法,他就学如何照顾婴儿好了,他天赋这么高,还能说学不会照顾个小孩子吗! 姝宁从林谓怀中抬起头,道:“既然这样,那我陪闫儿到上清宫。” 无为连忙摆手,道:“上清宫不收留外人的。” 京墨朝着姝宁道:“你决定好了吗?” 姝宁点头,道:“我绝不能让闫儿一人留在上清宫,我要陪着他。” 京墨双手结印,手指翻飞之间有许多暗金色符文流转其中,刹那间,符文像天空飞去,如金色流光消失不见,笑道:“我与朝晖真人说了这件事,看他如何答复。” 姝宁愧疚地看着林谓,道:“承德,你会不会怪我,我是没办法留在东都了,你一个人……” 林谓打断她,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姝宁诧异地看着他,道:“那你的官职怎么办?”骠骑大将军手下有十几万大军,皇帝不可能放心让他离开东都的。 林谓不所谓道:“我明天早朝向陛下递出辞呈,将兵权上交,就说我想告老还乡了,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也累了,想好好休息休息,这次可让我逮到机会了。” 姝宁只觉得眼泪不受控制地留下来,她才不信他的鬼话,什么累了,想休息,不过是借口,他如今正值壮年,若不是有这件事,他应该会在这个位置上待一辈子,史书上也一定会留下他浓墨重彩旳一笔。 但是她不会说什么不需要他一起去之类的话,他若是不去,两人就要分别好几年,这中间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若是有个万一,他纵是有万千功勋也不会感到快乐,姝宁明白,她和闫儿是林谓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 泪中带笑道:“好,我们一起去,一家人,不分离。” 金色流光从天空中回到京墨手中,化作点点金色星光,传出老人洪亮的声音:“可以在上清宫住五年,五年之后,就得离开上清宫,可来上清宫看望孩子,但不可久留。” 话音一转,道:“无为,办完事快点儿回来,别在外面给我闯祸,再把人家房子烧了,我就把你赶出师门,就不能让我省点心,每次下山,都要给我找点事儿来做,每次都得让我这一把老骨头上门去给人道歉,我这脸哦,都被你丢尽了,搞得我这些年都不敢下山了,听见没有!” 无为讪讪地,一脸尴尬,心中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师傅咋天天拿出来说,哎,这下丢人丢大了,还好,自己的徒弟还小,听不懂这些话,否则,他这当师傅的威严可就没了。 见几人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干咳一声,道:“呵呵,师傅他老人家就喜欢开玩笑,人说老小孩老小孩,呵呵……” 姝宁突然觉得这上清宫也挺可爱的,本来心中还惴惴不安的,这下倒是放下了不少心,问道:“道长,我们什么时候走?” 无为故作严肃道:“你们何时能收拾好?” 林谓凝眉思索道:“一月有余。”毕竟这边的事情要处理好,怕是以后不会再回来常住了,他已经想好了,等闫儿五岁之后就带着姝宁到处走走,看看这大好河山。 无为道:“可以。” 姝宁邀请道:“道长跟我们回将军府住一段时间吧,客栈的环境毕竟没有家里好。”无为是闫儿的师傅,这是板上定钉的事情了,那么无为不就成了一家人了。 无为心中叫嚣着好啊,但是面上一派端庄,道:“既然如此,便麻烦了。” 林谓赶紧道:“不麻烦,不麻烦,还请道长不要嫌弃寒舍粗陋。” 无为面上一派高人做派,心中早在打着小九九,在东都带点什么回上清宫呢,哎,自从上次调皮捣蛋将人家山烧了,人家跑到上清宫找师傅告状,就很少被允许下山了,这次下山,师傅也没给多少银钱,一路上都在精打细算,生怕有一天没钱要露宿街头。 如今要住在将军府里,应该就不用交房钱了,有了余钱,心中不慌,买点好东西带回去给师兄师姐师傅。 几人商量好之后,便一起离开了山海居,蝉衣看到三人身影渐行渐远,转身回了里间。 见苍术和京墨坐在青玉案旁,呼出一口浊气,道:“这件事总算解决了。” 京墨笑道:“是啊,不容易呢。” 窗外飞来一只纸鹤,纸鹤全身雪白,周围围绕着淡淡金光,落在青玉案上,京墨将纸鹤展开,上面不知写了什么。 京墨看完上面写的字后,失笑道:“甫里先生真是个老狐狸啊。” 将纸张捏在手中,纸鹤散作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蝉衣好奇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还记得当年约定吗,原来甫里先生早就料到姝宁和林谓的孩子会不一般,才会托我照看姝宁姑娘。” 蝉衣眨着眼睛,不明所以道:“为什么知道不一般就要拜托你照顾?” “因为啊,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注定不凡的人,必定会遭受非凡的痛苦,付出与回报成正比。 蝉衣想想,道:“确实如此,也不知林闫将来的人生是怎么样的。” 京墨淡淡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以后的路还得他自己走。” 第54章 《奇肱》尾声 春光融融,云淡风轻。 蝉衣见今日阳光不错,从楼上抱着起自己的被子,用竹竿支起晾晒在后院,想着晚上睡觉时,会有阳光的味道,就很高兴。 苍术一早便出门到集市上买菜去了,京墨在楼上睡觉,蝉衣晾晒完被子,就到井水边洗一盘樱桃,樱桃个大鲜红,酸甜可口。 端入大厅,放在柜台上,没吃两颗,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原来是苍术买菜回来了,只是手上不仅拎着竹篮,上面还放了一本书。 漫不经心道:“你又买书了?”苍术很喜欢看《坊间传奇读本》,每次一出新的,就会跑到松墨斋买一本回来,细细品读,偶尔也会和她讲讲里面新奇的故事。 苍术闻言将竹篮放在柜台上,环顾四周,没看到京墨身影,靠近蝉衣贼兮兮地从怀里拿出几吊钱,道:“看,这是什么!” 蝉衣这才正视起苍术,道:“你哪来的银子?”现在正是月中,京墨都是月底发工钱。 苍术一听,嘚瑟道:“我赚的,你看看这个。” 边说边将竹篮上的书递给蝉衣,蝉衣接过,翻阅起来,苍术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也不催促,蝉衣看完后,惊喜道:“事成了!” 苍术点头,道:“对,这是写稿子的钱,怎么样,这是先前说好的三成。”说着将钱递给蝉衣,蝉衣喜滋滋地接了,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下子零用钱又多了,而且又不用出什么力,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想想以后,苍术每发表一个故事就有一笔钱拿,做梦都能笑醒。 将钱收好,笑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写下个故事?” 苍术想了想道:“过段时间吧,我得多构思构思,这样才能编好故事,也就能卖个好价钱了。” 蝉衣连连点头,只要还写就好,她就能一直拿钱,两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融洽。 山海居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人,蝉衣看见了,将人请入里间,笑道:“无为道人,林将军,姝宁姑娘,你们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三人坐在青玉案旁,姝宁笑道:“今日是来辞行的,明日我们便启程离开东都,前往青城山上清宫了,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苍术将京墨请下楼,转身便去沏茶,京墨摇着松涧鱼舟团扇,袅袅婷婷地走入里间,笑问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都来山海居做客?” 无为恭敬道:“这次是来辞行的,明日便要回师门了。” 京墨眼中闪过惊讶之色,又细细算来,无为到东都也有不少日子了,如今事情已经办完,离开也是情理之中之事,道:“那我祝你们一路顺风,也替我向清晖真人问个好。” 无为道:“是,我一定将话带给师傅。” 几人又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离开之前,姝宁送了些自己做的小玩意,说是留个纪念,也算是谢谢他们对自己的照顾。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京墨、蝉衣、苍术坐在山海居后院喝酒赏月,蝉衣望着天上的月亮,问道:“我记得你说过奇肱国有一种神奇的马,名叫吉量,不但可以日行千里,骑上它可以增寿千年,它长的什么样子啊?” 京墨笑道:“吉量马长相奇特,身上的皮肤是白色的,却有着朱红色的鬣毛,长毛飘飘,远远就能看到一片火红的火焰漂移过来,脖子是像鸡的尾巴,尖尖的,双眼如同黄金一般,金眸灼灼。” 苍术道:“怎么,你还想捉住吉量以增寿千年不成?” 蝉衣摇摇头,道:“我不用骑这个吉量马也能活到千年,做什么多此一举。” 京墨道:“这活到千年,是生存,活的快活自在,叫生活,古往今来,多少人想与天齐寿,可不是仅仅想活着这么简单,他们想的是生活的更好。” 蝉衣疑惑问道:“生存和生活,有什么不同?” 京墨促狭一笑,悠悠道:“寒邢是生存,梅见是生活,懂了么!”看向苍术的眼神,意味深长。 寒邢和梅见是苍术故事中的人物。 苍术拿酒杯的动作一顿,一脸尴尬,干笑两声:“呵呵——,你看着我干嘛……我什么都不知道……” 京墨饮尽杯中美酒,道:“是么,我在厨房里看到了一本书呢,上面编者的名字很熟悉啊。” “咳——,可能是巧合吧。”苍术眼神游移,就是不与京墨对视。 居然被发现了,这女人肯定要扒下他一层皮,这下估计要大出血了,暗恨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应该将书藏好的。 京墨道:“罢了,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我也不要多,就分我三成利好了。” 苍术跳脚道:“三成?你怎么不去抢,凭什么要给你?”刚说完就恨不得铲自己一巴掌了,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京墨露出一个得逞的笑,道:“此言差矣,你这写书的笔墨纸砚可都是我的呢,收三成利不过分吧。” 苍术心中气愤,但不敢表现出来,怏怏道:“不过分。”随后郁闷地猛灌一口酒,直呛得咳嗽几声。 京墨敲了苍术一笔钱,心情愉悦,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寒邢是一个乞儿,从小没有父母亲人,在街头一天天靠着乞讨为生,会孤注一掷,会斩草除根,喝最烈的酒,杀最狠的人,这叫生存。” 顿了顿,接着说道:“梅见就不同了,他出身世家,鲜衣怒马,纵有磕绊也是杯酒中的权术,棋盘上的筹谋,读的是经史子集,学的是王谢风流,美酒佳人,闲情雅致,谋动于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之中,他这样的是生活,若不是后来天下大乱,他们俩,怕是一生都无任何交集。” 蝉衣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启元朝,君主无心正事,贪恋美色,听信小人谗言,导致民不聊生,多方势力起义,群雄割据,国乱。 梅见为世家子弟,因一次偶然相遇,与寒邢成为好友,两人志趣相投,互相懂得对方的凌云之志,懂得想要封侯拜相的勃勃野心,懂得想在史书上留下属于自己浓墨重彩一笔的执念。 少年意气,诗酒年华。 后来,天下大乱,所谓乱世出枭雄,两人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精心挑选明主,来辅佐他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子。 两人阵营不同,梅见选择辅佐萧珉,而寒邢则投奔了对他有一饭之恩的齐裴,好友至此分道扬镳。 梅见在萧珉帐下做军师,期间也听到过不少寒邢的消息,听说他率领铁骑逐鹿天下,听说他立下了赫赫战功,很受齐裴的赏识,一时风光无限。 他为好友逐渐实现心中抱负而感到高兴,又暗暗担忧,随着寒邢为齐裴打下的城池越来越多,势力也越来越大,两方诸侯,争霸天下,迟早有一天要进行一场厮杀的,到时候,再见面,就是生死仇敌,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场景,却又是必须面对的场景。 梅见知道这一天迟早要到,只是没想到,来的那么早,属下来报,这次敌方派遣的是常胜将军寒邢,都说寒邢战无不胜,这一次,恐怕来者不善。 梅见看着眼前的一局残棋,象牙色的木质棋盘中,黑子白子环环相扣,步步杀机,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自己昨夜辗转难眠写下的军力部署图拿出来,递给萧珉,上面详细标明了这一仗如何打才能赢。 当年下棋,总是不分伯仲,这一局,终是他赢了,萧珉告诉他,寒邢不降,已被斩杀于马下,尸体已被火化。 萧珉问道:“后悔吗?” 他知道寒邢与梅见是至交好友,两人相识于年少,情谊自不必说,这一次,却是他亲自出手,制定计谋,让寒邢死于阵前。 梅见看向窗外,正飘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从天上落下,年少时,他也曾和寒邢一同赏雪,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了,这雪,倒是比以前更寒冷刺骨了。 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衣氅,轻声呢喃:“今年的冬天,可真冷啊。”转身朝着萧珉道:“这一天总会来的,与其让他死在别人手里,倒不如,我亲自来。”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在雪中嬉笑怒骂的红衣少年郎,笑得肆意张扬。 可惜啊,年少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月光清亮,白雪皑皑,两鬓染霜,已垂垂老矣的梅见登上府中最高处,耳边似回荡着袅袅的隆中琴音,手中拿着一壶浊酒,两个杯子,靠在栏杆上,将酒杯斟满,对着明月,道:“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康,这盛世,如当年我们俩想的一样,你,可还满意?” 你看不了的盛世,我替你看了。你未做到的事,我也替你做了。 将清酒倾泻于地,久久无言。 第二天,丞相府的仆从们发现时,梅见的尸体早已僵硬发凉,还保持着仰望苍穹的动作,一时间,举国同悲,已是帝王的萧珉,赐谥号“文正”,名留青史,代代相传。 一阵风吹来,山海居后院廊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夏天又要到来了。 第55章 《何罗鱼》流觞亭 丽日暖风,春意盎然。 里仁巷,山海居。 一大早,蝉衣就在大厅中来回踱步,催促道:“快点儿,时间要来不及了。” 一楼房间中传来苍术的声音:“催什么催,急什么。” 京墨摇着绘着流水桃花的团扇,模样悠闲,倚在柜台边,笑道:“时间还早呢,再等一会儿也无妨。” 蝉衣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出个门磨磨蹭蹭的,姑娘家都没他这么讲究的,慢死了。” 今日是上巳节,许多文人墨客,贵妇淑媛都会到洛水旁游玩踏青,常有赏花,赋诗等活动举行,皇帝、妃嫔在紫云楼上,大臣在彩舟上饮酒赋诗,百官择胜地近赏为乐,其中最令人期待的便是曲水流觞宴了。 蝉衣对这个宴会向往已久,缠着京墨带她去,苍术见状也要跟着去,说要与文人探讨诗文,增长见识。 蝉衣在大厅中等的心焦,苍术才“千呼万唤始出来”,但见苍术身着一袭月白锦袍,领口和袖口绣着几株挺拔的青竹,腰上悬着一枚碧绿的玉佩,容颜俊美,眉眼高阔,颇有几分清贵俊朗之气。 手上拿着一把折扇,折扇轻晃,腕脉有力,笑道:“走吧!” 看上去风流自在,优雅贵气。 蝉衣轻哼一声,率先跨出山海居大门。 长乐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不时有装潢华丽的马车朝城门驶去,留下阵阵香风。 举办曲水流觞宴的地方是在洛水岸边,湖水澄碧,旁边有一座亭子,名为“流觞亭”,亭子周围木雕长窗,外面走廊环绕,还种了不少桃树,前些日子还桃红初泛,近日得了晴好天气,现已开花,桃花红艳,红白交映一望无垠,沐浴在春风里,清踏在散落的花瓣上,看着千姿百态,风情万种、娇艳欲滴的桃花,已然陶醉其中。 蝉衣三人到来时,已有不少文人雅士聚在一起吟诗作对,还有一些身着各色华服,束着如螺髻、鹦鹉髻、练垂髻,画着精致妆容的贵妇人和妙龄少女,广袖飘逸,闲适中透着雍容大气。 苍术眼尖,看到了余逸,笑道:“致远。” 余逸听到有人叫他,转过头来,看到苍术,也笑道:“自清也来参加曲水流觞宴,倒是好久不见了。” 余逸穿着石青色儒衫,衣衫层层叠叠,乌发束得整齐,修长的身躯挺拔如松,疏朗大气,如山涧清风,古城月光。 苍术笑得热情,道:“这里群贤集聚,自是要好好瞻仰学习一番。” 余逸向蝉衣、京墨两人打了个招呼,两人回礼。 余逸和苍术便相携离去,想是去同那群文人墨客吟诗探讨去了。 宴会还未开始,蝉衣和京墨进入“流觞亭”中,亭内布置清幽雅致,墙上还挂了一幅“流觞曲水图”,图中描绘了当年王羲之等人修楔雅集的情景,人物形态各异,或举杯畅饮,或低头沉吟,或援笔而书,在惠风和畅、茂林修竹之间,或袒胸露臂,或醉意朦胧,将魏晋名士洒笑山林,旷达萧散的神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蝉衣一时便看痴了,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永和九年暮春之初,亲眼看到王羲之与当时众多名士雅集兰亭,设曲水之宴,临流赋诗。 在一阵悠扬的古筝乐曲声中,修祓仪式结束,宴会的参加者们在流觞亭蜿蜒的流水边就坐,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案几,案几之上放置着许多的美酒佳肴,笔墨纸砚。 乐曲声起,盛有美酒的酒杯就会被放入水中,酒杯通常为木制,小而体轻,底部有托,可浮与水中,也有陶制的,两边有耳,又称“羽觞”,因此比木杯重,玩时则放在荷叶上,使其浮水而行。 宾客们需要在酒觞飘到自己跟前之前做好诗,酒觞停在谁面前,谁就即兴作诗,否则罚酒。 丝竹悦耳,群贤毕至,其人如玉,满腹诗文。曲水流觞,桃花蔌蔌,高谈阔论,风流无双。 聚会结束后,会有人将做好的诗编成一个集子,流传开来,若有幸,得了哪位大儒的眼缘,做其门下弟子也无不可。 曲水流觞活动结束后,蝉衣与京墨就有些累了,准备回山海居,在人群中找到苍术,问道:“我们要回去了,你和我们一起吗?” 苍术摆摆手,道:“我和致远已经约好,等会儿去洛水湖畔踏青游玩,你们先回去吧,我过会儿自己会回去的。” 蝉衣点头,和京墨离开了流觞亭,回到山海居。 还不时谈论曲水流觞中作出的好诗,仔细品鉴一番,蝉衣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叫齐己的公子描写桃花的诗:千株含露态,何处照人红。风暖仙源里,春和水国中。流莺应见落,舞蝶未知空。拟欲求图画,枝枝带竹丛。 苍术是在傍晚时分回到山海居的,一进门没看到蝉衣与京墨两人,转过碧波垂柳屏风,看到两人正在品茶论道,笑道:“今日你们倒是好雅兴。” 蝉衣道:“玩的如何?” 一说起这件事,苍术一脸神秘道:“我们今天到洛水垂钓,你猜我们钓到了什么?” “鱼呗,还能钓到什么?王八么。” “嘁——王八有什么稀奇的,我们今天钓到了一条超级怪异的鱼。” “是吗?那鱼呢?” 苍术讪讪道:“不是我钓到的,是致远钓到的,自然在他那里。” 京墨笑问道:“什么鱼让你这副表情?” “那鱼可不寻常啊,一个脑袋下面居然有十个身子,而且还会叫,叫声如狗吠,可诡异了。” 闻言,蝉衣惊讶道:“真的?” “千真万确,真的不能再真了。” “哇——余公子真是太幸运了。” 苍术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就幸运了。” “哎呦——你真笨,抓了这一条鱼就相当于抓了十条鱼,可以吃好久啊,而且只有一个鱼头,多方便呀。” 蝉衣吃鱼从来不吃鱼头,还很讨厌看到鱼头在盘子里,所以她要求苍术做鱼必须把鱼头剁下来,否则她就会把那盘鱼倒掉。 苍术:“……”我竟无言以对。 第56章 《何罗鱼》买米 东风杨柳欲青青,烟淡雨初晴。 苍术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惊醒了倚在柜台边打瞌睡的蝉衣:“厨房没米了,快去米行买些米回来,要不然今日没饭吃了。” 蝉衣美梦被打搅,心中很是不爽,说话便带了几分火气,道:“昨日你怎么不直接去米行买,难不成是现在才发现的?” 苍术道:“这不是忘了嘛,事情多,我一忙哪还记得这事。” “民以食为天,你这都能忘,嘁——真没用。” “让你去你就去,话怎么这么多,姑娘家家的,温柔贤淑一点不好么!说话那么冲,小心嫁不了好郎君。” 蝉衣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从柜台里拿了几吊钱准备出门,临走前嘱咐道:“看好店,别客人来了都不知道。” 苍术应道:“知道了,快去快回。” 昨夜刚下过雨,斑驳的粉墙上偶见雨线随意漫闪而过的印记,黛瓦缝隙里生出的小草顶着晶莹的水珠,挺立着,晶莹剔透,格外动人。 一城繁华半城烟,多少世人醉里仙。 蝉衣走进米行,米行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挑选米,不时用手翻看米的好坏,米行的老板娘是个扎着高髻,略施粉黛的中年妇人,穿着一件橘色的绣花襦裙,面容和善。 见蝉衣进门,连连招呼道:“姑娘,可是要米,我这儿可都是上等的米,有酿酒的,也有平时煮饭用的,什么样的都有。” 蝉衣左右环顾,道:“我自己先看看,您不用特意招呼我。” 老板娘笑道:“那好,姑娘挑好了喊我一声,我马上叫小伙计过来包好。” 蝉衣点点头,走到余逸身边,此时余逸手掌中有一把米,正用另一只手吧啦米粒,米粒丰满肥厚,呈蜡白色,一看便知是上等的好米。 只是他却满脸纠结之色,蝉衣见了,道:“余公子。” 余逸回过神来,看向蝉衣,笑道:“原来是蝉衣姑娘啊,你也来这里买米吗,可真巧啊。” 东都城中的大小米行不计其数,两人又没特意约好,碰到也是实属缘分。 蝉衣笑问道:“余公子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余逸有些尴尬,道:“看这米的品质如何。” 蝉衣以为余逸不懂如何挑选米,就提醒道:“这挑米一是要看光泽度,二是看米粒是否饱满,像你刚才看的那种米,品质就很好,余公子可以买些回家尝尝。” 又指了指旁边一袋米,小声道:“像那个品质就不好,应该是去年的陈米,千万不要买那种样子的。” 余逸温和一笑道:“多谢蝉衣姑娘指点,小生知道了。”让掌柜的给他装了一小袋。老板娘的动作很麻利,没一会儿就装好了,递给余逸,让他下次还来这里买。 蝉衣看着余逸手上提着的米,疑惑道:“余公子,这点怕是不够吃几餐的吧。” 余逸解释道:“这不是买给我吃的,而是给父亲母亲熬粥喝的,听说每日吃一餐粥,可养胃,所以特意来米行买些好米,回去熬粥,让父亲母亲养养身体。” 蝉衣恍然大悟,赞道:“余公子真是个孝子。” 余逸笑笑没说话,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余逸便离开了,蝉衣挑选了一些品质不错的大米,回了山海居。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将买好的米放入厨房,见到苍术正在准备午饭,想着大厅中也无事,京墨一早就出门去了,也没交代什么时候回来。 闲来无事,就和苍术聊天,用以打发时间,话题就扯到余逸上米行买米的事情上去了,蝉衣蹙眉道:“余公子真奇怪,虽然说是给他父亲母亲熬粥,可那一点米,根本就煮不了几天的粥嘛。” 苍术摇头叹息,道:“不是他不想买更多的米,而是——他没有那么多的银钱。”遂将余逸的家庭情况说了出来。 余逸的父母聚在,生活条件只是温饱而已,毕竟要供余逸这个读书人念书,念书的花费是巨大的,不仅要交束脩,还要买笔墨纸砚,虽说余逸会到松墨斋抄书补贴家用,但生活品质也不是很高。 苍术一边往灶台里加柴火,一边继续道:“那米我上次去米行看过市价,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价格不算便宜,他能买这种米,也是出乎意料了。” 蝉衣趴在灶台旁边,问道:“他不是你好友么,你怎么不资助他一些银钱。” 苍术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啊,他不肯,说又不是揭不开锅,用不着我的帮助,我也怕说多了伤害他的自尊。” 蝉衣想到文人多清高,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求助他人,便也释然了。 苍术的动作很麻利,没过一会儿午饭就做好了。 将两菜一汤端到后院水曲柳木案上,京墨还未回来,两人只好先吃。 几日后,蝉衣见京墨还未回来,不由担心道:“这都几天过去了,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苍术用鸡毛掸子给古董弹着灰,不以为然道:“她能出什么事,本事那么大,可能是与好友相聚,耽误时间了吧。” 蝉衣还是有些担忧,心里惴惴不安,打算出门寻找,一出门便看到余逸往山海居方向走来,神色焦急,步履匆匆。 开口问道:“余公子,出什么事了?” 余逸道:“最近家中出现了一些怪事,特来山海居寻求帮助。” 蝉衣峨眉微蹙,将余逸请入里间,让苍术招待他,正准备出门去寻京墨,苍术问道:“你去哪儿?” “去找京墨。” “哦,那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见蝉衣摇摇头,苍术苦口婆心劝道:“她不会有事的,就算她有事你去又能帮上什么忙,还不是添乱,再说了,出去几天没回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不用着急。” 蝉衣想了想,觉得苍术说的有道理,而且她也很好奇余逸家中发生了什么怪事。 苍术和蝉衣转过鱼荷私语屏风,进入里间。 里间中,青玉案旁,三人相对而坐,余逸这才将家中发生的怪事娓娓道来。 第57章 《何罗鱼》夜探 几日前在米行买了新米,回到家就给余父余母熬了一碗浓稠的粥,香喷喷的,带有大米独特的香味。 看到儿子面前没有粥,而是几块胡饼,就疑惑问道:“逸儿,你怎么不去盛一碗?” 余逸忙道:“我在厨房吃过了,你们吃着吧,冷了吃对胃不好。” 余父余母哪里不知道儿子这是在骗他们,但也不想辜负儿子的一片孝心,便不戳穿他,喝下了粥,粥进肚子暖烘烘的,一家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第二天清晨,余逸照旧打算到米缸中瓦一些米煮粥,却发现缸中的米好像比昨天的少,挠挠头,不明所以,以为自己记错了。 谁曾想几日后,米缸中的米越来越少,每日都会无缘无故少一些米,不多,但日积月累之下,还是看得出来的。 余逸觉得这事着实诡异,因为他能确定并无贼人进入自己家中,门栓都是好的,而且哪个贼会只偷一点米啊! 想到好友在山海居做工,便来这里寻求帮助。 余逸苦恼道:“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才来找你的。” 苍术凝眉思索片刻,道:“这事着实有些奇怪,最近家中可有别的怪事发生?” 余逸摇摇头,道:“没有。” 蝉衣道:“这看起来不像人类所为,余公子,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 “咦——要说奇怪的事,倒还真的有一件。” 蝉衣就眼神放光的看着他,余逸道:“流觞宴那日,我与自清去洛水湖畔钓鱼,我钓到了一只奇怪的鱼,将它带回了家。” “这件事啊,苍术和我说了,你把鱼吃了吗?” “那到没有,我本打算熬了鱼汤给爹娘补身子的,可是母亲见这鱼有些奇怪,便不同意,我又不舍得将它丢掉,就放在厨房里养着。” 苍术一脸笃定道:“绝不可能是那条鱼,我没在它身上闻到妖邪的气息。” 若不是确定那鱼没什么问题,他也不敢让余逸带回家啊。 蝉衣翻了个白眼,道:“我又没说一定是那鱼的问题,了解了解情况而已,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余逸作揖道:“还请两位帮小生这个忙。” 苍术忙道:“要不,我们去你家看看情况吧。” 余逸欣然答应,三人在山海居中又聊了一会儿。 苍术道:“你都是第二天发现米少了,说明事情肯定发生在半夜时分,我们傍晚再去找你吧,如何。” 余逸答应了,想着山海居毕竟是做生意的地方,自清又是在里面做伙计,若是撇下生意离开,去处理他的问题,未免有些不负责任。 夕阳西下,蝉衣和苍术结伴来到余逸家门口,蝉衣身着男装,一身雨过天青色长衫,折扇在手,束发素冠,妥妥一个眉清目秀的世家公子,用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妇人苍老的声音:“谁啊?” 门很快被打开,来人一见苍术,就笑道:“原来是苍术公子啊,这是来找逸儿的?”看了看蝉衣,面露疑惑。 苍术介绍道:“余大娘,这是我朋友,蝉衣,致远也认识的。” “哦,蝉衣公子啊,来来,请进请进。”朝着屋里喊了一声:“逸儿,有朋友来找你了。” 余逸从一间房中走出来,见到苍术蝉衣,笑道:“快请进。” 余母见没什么事,便回房歇息去了。 书房中的布置很是清雅干净,正中间放着一张大案,案上有几本法帖,砚台一方,各色笔筒,笔筒内整整齐齐地插着几只毛笔,还摆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有几束鲜花,倒是为书房添了一抹生机。 西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描绘着近水大石上一人身着长袍,头戴礼帽,焚香静坐,身旁硬石疏竹,其间清烟袅袅,人物神态静谧。身后一童相侍,他一手持仗,一手搔头,形象生动活泼。 远处微露山峰,意境清净淡远。山石用小斧劈皴,近水用飘逸的线条勾描,并以浓墨写竹。 不可谓不是一幅笔墨精湛的好画,余逸见蝉衣苍术两人看这幅画看得入迷,笑道:“这是一位故人送与我的,若是你们喜欢,也可转送与你们。” 苍术转过头,调笑道:“这幅画画的如此精妙,致远当真舍得?” “自清说笑了,这幅画到你手上也不算埋没了他。” 苍术笑着摇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蝉衣也在一旁附和道:“余公子,我们只是见这画画的惟妙惟肖,多看了几眼罢了,无功不受禄,这倒是让我们有些不好意思了。” 余逸哈哈大笑,道:“你们俩这也是很有意思。” 他常去山海居,总是看到他俩斗嘴,倒是很少看到他俩意见一致,这次倒也是巧了。 三人又闲聊几句,话题便到了偷米贼的身上,蝉衣想了想道:“既然我们今天来了,就一定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蝉衣接着道:“不如我们今天晚上偷偷藏在一个地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样?” 苍术道:“此话有理,啧啧——没想到你还是有点脑子的嘛。” 蝉衣翻了个白眼,余逸道:“这个躲藏之地,既要看得见厨房米缸,又要隐秘,倒是不好找啊。” 苍术和蝉衣没去过余逸家的厨房,故而不了解布局,这时候就不便发表意见了。 余逸苦思冥想,过了一会儿,似有顾虑朝两人道:“要不然我们藏在灶台后面吧。” 灶台后面指的是添柴的地方,既有柴火作为遮挡物,又能够清楚的看到厨房的各个角落。 苍术道:“可以。”余逸又望了望蝉衣,毕竟那地方不是很干净,他就怕蝉衣个姑娘家嫌弃那里太脏,不肯去。 蝉衣也点头道:“走吧。” 余逸暗暗松了口气,领着两人往厨房走去。 厨房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工具一应俱全,看起来也十分干净,想来余母是个勤快的人。 三人躲在灶台后面,用柴火遮挡住自己的身影,位置不算大,三个人躲在里面有些挤了,尤其是蝉衣和苍术总是互相将对方往旁边推,余逸无奈,只得站在两人中间,做两人的缓冲物,情况这才好点,三人就默默地等待天黑。 第58章 《何罗鱼》怪鸟 天色渐黑,夜幕降临。 余逸家院子里一片寂静,余父余母早就进入梦乡了,偶尔听见蝉鸣声。 三人挤在角落里,滋味着实不好受,特别是苍术,余逸站在苍术和蝉衣中间,苍术是靠着墙的那边,蝉衣是个姑娘家,虽然穿着男装,但余逸知道人家不是个男儿郎,是个女娇娥啊。 男女有别,有意与蝉衣保持着距离,可位置就那么点大,余逸一往旁边靠,就挤着挨着墙的苍术,此时苍术觉得自己都要被压扁了。 就在苍术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厨房里大水缸里的水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吓得三人屏住呼吸,就怕惊扰了里面的东西。 厨房中只有从窗户口透出的月光,朦朦胧胧的,看不大清里面情景,水缸中渐渐散发出白光,水也哗哗作响,苍术压低声音问道:“致远,你水缸里放的什么?” 余逸只感觉自己的腿在打哆嗦,见苍术问他话,强装镇定道:“就是咱俩上次在洛水湖畔钓的那条奇怪的鱼,我没舍得放,就养在家里。” 说话间,水缸中的光芒愈盛,此时距离缸口一小段距离的地方都被照的很亮,水中发出扑打声,三人只见一只长相奇特的鸟从水缸中飞出,长相像乌鸦,头顶有精美的花纹,熠熠生辉,白色的嘴巴,红色的脚,两双翅膀扑腾着往一个方向飞去。 余逸吃惊地张大嘴巴,轻声道:“那是我家的米缸。” 只见那只怪鸟飞到米缸之上,用脚将盖在上面的木板往旁边移了一点,刚好够它钻进去,转着脑袋望了望四周,发现没人,就跳进米缸中。 蝉衣迅速地往米缸方向跑去,将盖在米缸上的木板猛地往合上,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愣是让两人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站在原地。 蝉衣见两人呆滞的表情,没好气道:“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啊。” “哦哦——对。”两人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连忙小跑过来。 蝉衣只觉得手臂被震麻了,里面的那只怪鸟“咚咚咚”的撞击着木板,蝉衣怕它跑了,只好用力按着木板。 苍术见状,也伸手帮忙,道:“这什么东西啊,力气这么大。” “不知道,没见过,不过这鸟也真是奇怪,啥不偷喜欢偷米。” 余逸问道:“现在怎么办?” 蝉衣耸耸肩,道:“不知道,反正不能把它放出来,要不然就跑了。” 苍术道:“我来按着,你画个符,将它困住。” 蝉衣应道,以手为笔,凌空画符,只见手划过的地方一阵金光浮在空中,在黑夜里显得灿烂夺目,“嗖——”的一声,进入米缸案板之中。 苍术松了一口气,用手扇了扇风,道:“可累死我了。” 没等三人歇息一会儿,木板又开始剧烈晃动,眼看那只怪鸟就要冲破符咒,苍术也在空中凌空画了一个符,加固了符咒。 就这样待到天光大亮,期间蝉衣和苍术轮流加固了符咒,两人坐在凳子上,无奈的看着米缸。 “咕咕咕——”蝉衣闻声看去,只见余逸一脸尴尬道:“有些饿了。” 蝉衣捂嘴偷笑,她和苍术都不是人类,自然无需像人族一样吃一日三餐,她们平时吃的都只不过是满足口腹之欲,吃不吃都无所谓。 但京墨说在人间开店生活,就要按照人类的作息习惯来,饥来食,困则眠,热取凉,寒向火。 品味人间冷暖,看透世事沧桑,未尝不是一种修炼。 见余逸的脑袋都要低到地上去了,蝉衣道:“苍术,你在这儿守着,我去买些东西吃。” 余逸抬起头,满脸通红,道:“不用麻烦了,我去就好。” 自己刚才那样已是失礼至极,再让客人去亲自买吃的,那当真是招待不周了。 蝉衣摆手笑道:“余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我还要回山海居看看的,只是顺道去买些吃的。” 又说了两句,苍术道:“你就让她去吧,她得看看京墨有没有回来。” 又朝着蝉衣道:“京墨要是回来了,让她过来看看。” 蝉衣轻声应了一声,离开余逸家,往长乐大街上走去。 春风吹十里,百花展新颜。春风吹拂在人身上,带来了些许慵懒的暖意,让蝉衣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长乐大街上有些爱美的女子早已换上春装,身着潇洒飘逸的襦裙,肩上披着轻柔的披帛,美目流光,乌发高挽,带着几朵含苞欲放的鲜花,衬的人比花娇,脸上略施粉黛,却遮不住那青春洋溢的气息。 男子也不逞多让,个个疏袍广袖,衣袂翩翩,丰神俊貌,风度斐然,衣袖间携卷着淡淡的香气。 本朝的达官显贵痴迷熏香,不论何时周身都香气缭绕。沐浴时要加香料,衣服要熏香,屋子里要点香炉,出门要佩戴香囊。衙门里也要熏香,寺观庙宇里更是香气弥漫,故而蝉衣十分讨厌去寺庙烧香拜佛,但京墨却喜欢,美名其曰去听大师讲经,洗涤心灵,进化灵魂,谁不知道她是因为那讲经的大师生的俊朗非凡,声音更是如珠滚玉,清朗动听才去的。 穿过人潮涌动,暗香扑鼻的长乐大街,进入里仁巷,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实在太香了,有些熏的人脑子昏昏的。 见到山海居的大门是开的,忙走进去,环顾四周,没看到京墨人影,向后院走去,只见京墨躺在贵妃塌上浅眠,身上盖着一块花团锦簇的波斯绒毯,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花瓣随风飞舞,落得满地都是,自然也有些花瓣落在睡着的京墨身上,不得不说这真像一幅美人花下浅眠图。 似是听到脚步声,京墨睁开双眸,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你们俩去哪儿了,我一回来店门都锁了。” 蝉衣道:“去余公子家中了。”将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与京墨听,神色有几分焦急,道:“您快去看看吧。” 京墨拿起旁边的松涧渔舟团扇,坐起身来,道:“这件事情倒是有趣,看看也无妨。” 两人将山海居的门锁了,蝉衣又急急忙忙地买了两斤毕罗和几个胡饼往余逸家赶去。 第59章 《何罗鱼》休旧 院门大开,不时听到重物落地的撞击声,余逸在院内来回踱步,神色焦急,见到两人,急迫道:“两位姑娘,快进去看看,自清和那只奇怪的鸟打起来了。” 蝉衣一听就往厨房方向跑去,京墨则慢慢悠悠的晃过去,神色从容淡定,余逸见了,心也诡异的安定下来。 厨房中一片狼藉,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苍术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旁,衣服上有几处被损毁,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叉腰大骂道:“你这只死秃鸟,看我不把你毛拔光了,炖汤喝。” 与他对峙的是昨天看到的怪鸟,怪鸟的羽毛落得满地都是,头上有一块毛都秃了,难怪刚才苍术叫它秃鸟…… 正站在掉在半空中的竹篮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苍术,用鸟喙梳理自己的羽毛。 见到蝉衣进来,平复了几分怒气,问道:“京墨来了吗?” 恰在此时,余逸与京墨两人进入厨房,见到厨房里的情景,和好友狼狈的模样,余逸整个人都蒙了,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京墨挑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站定,道:“发生什么事了?” 蝉衣也好奇地将视线转移过来。 苍术道:“蝉衣走后不久,那木板又开始晃动起来了,我画出来的符咒困不住他,它就跑出来了,我用法术攻击他,他还手,就打起来了,昨天明明还能困住他的啊,怎么到早上就不行了。”语气中带有难以忽视的疑惑。 蝉衣也附和点头,道:“对,昨天晚上是我和苍术一起将那只怪鸟困在米缸中的。” 站在竹篮上一直没说话的怪鸟不屑道:“就凭你们两个废物,也能困住爷,做梦呢。” 苍术见怪鸟又在挑衅他,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就要和它大打一架,幸好余逸见情况不对,一把抱住苍术,劝道:“自清,别那么冲动,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蝉衣听到怪鸟骂她废物,也是黑着一张脸,但苍术都没与他分个胜负,可见这只鸟的战斗力也不弱,上去那就是送死。 京墨用团扇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双清亮的双眸,笑问道:“此话怎讲?” 怪鸟昂首挺胸,嗤笑一声,道:“要不是爷看里面的米挺好吃的,不愿出去,就凭那几个符咒,也能困住爷?废物就是废物,没半点自知之明。” 又居高临下地看着余逸,傲慢道:“你这小子,买的米还不错,就是有点太少了,根本不够爷吃的呢。” 蝉衣嘴角一抽,这只秃鸟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将偷米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也是没谁了。 京墨缓缓道:“谯水出焉,西流注于河。其中多何罗之鱼,一首而十身,其音如吠犬,食之已痈。” 秃鸟梳理着自己的羽毛,道:“想不到现在还有人认识爷,女娃,你倒是很不错,比那两废物强多了。” 蝉衣歪头问道:“没搞错吧,那明明是只鸟嘛,怎么说是鱼啊?” 京墨眸光灼灼,笑道:“庄子的逍遥游可会背?”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蝉衣还要往下背,被京墨打断。 她也渐渐反应过来,捂着嘴巴道:“天哪,这家伙也是像鲲一样从鱼变成鸟的吗?” 京墨点头,道:“何罗之鱼,十身一首,化而为鸟,名为休旧,窃糈于舂,夜飞曳音,闻舂疾走。” “原来是传说中的休旧鸟啊,那可是个神兽……”余逸道,他读书涉猎很广,经常在松墨斋借书来抄,故而博学多闻。 休旧鸟昂着头,一副神气的样子,看起来高傲无比。 苍术一脸鄙夷,道:“就这死秃鸟还神兽,我呸,就没见过哪只神兽专偷人家米的。” 休旧鸟一听就不高兴了,从竹篮上飞下来,用尖利的鸟喙啄苍术,苍术抱头鼠窜,一阵哀嚎之声响起。 蝉衣抿嘴偷笑,将手中毕罗和胡饼递给余逸,道:“余公子,还没吃早饭吧,刚买的,趁热吃吧。” 余逸红着脸接了,道:“谢谢蝉衣姑娘。”走出厨房,想来是将东西给余父余母送过去了。 厨房中就只剩下蝉衣、苍术、京墨和休旧鸟了。 休旧鸟一副不喙到苍术誓不罢休的架势,周围回荡着鸟叫声和苍术的嚎叫声,京墨喝道:“够了,吵死了。” 一人一鸟诡异的停在原地,休旧鸟不高兴道:“你干什么!” 京墨揉了揉额角,道:“有事出去说。”看着一地鸟毛,紧锁眉头,真是脏死了。 余父余母早就醒了,只是儿子早就叮嘱他们,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离开房间,所以一直没有出现,在房间里听到厨房的动静,惴惴不安,直到余逸将毕罗和胡饼送给余父余母吃过后,他们才放下心,余逸安慰一番父母,便出来了,见到三人一鸟从厨房出来,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京墨手指轻点,厨房中所有的东西都物归原处,变得干净整洁。 听到余逸问话,笑道:“准备回去问问这休旧鸟的情况,余公子也一起来吧,毕竟这也是你家中的事情。” 余逸点头道:“那就麻烦京墨姑娘了。” 里仁巷,山海居。 四人坐在里间青玉案旁,休旧鸟站在青玉案上,其实他本来是想站在青釉荷叶瓶上的,因为那是里间最高的地方,只有那个位置才能配的上他神兽的地位。 可惜,他碰到了京墨,京墨眼神一扫,他就觉得身上莫名出现一股寒意,这女人真是太可怕了,无奈只能委屈自己纡尊降贵地站在青玉案上。 京墨手指轻点青玉案,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锐利的眸子扫过休旧鸟,声音微冷,问道:“你在余公子家中做什么?” 休旧鸟抖了抖羽毛,用一只翅膀指着余逸,高傲道:“爷在他家里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别人想让爷到他家里去也还不乐意呢。” 余逸:“……”我并不想有这样的福气。 第60章 《何罗鱼》留下 四周的气氛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良久,京墨才缓缓道:“说人话。”眸色深沉如黑夜,让休旧鸟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爷想在哪里就在哪里,关你什么事。这句话在休旧鸟胸腔翻涌,想要脱口而出,但看到那个叫京墨的女人那难看的脸色,默默地吞下去了,道:“爷就是被这小子捉住了,他没吃爷,将爷放在厨房里养起来了,水缸旁边是米缸,米太香了,爷没忍住,吃了几口,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京墨似笑非笑,道:“堂堂神兽被一个凡人捉住,这话说出去谁信?” 休旧鸟眼神躲闪,狡辩道:“人有失误,马有失蹄,爷一时没留意,不就被捉住了嘛。” “哦——是吗?” 休旧鸟梗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暗道:要我说我偏不说,气死这个可恶的女人。 京墨又问了几句,休旧鸟不是答非所问就是一听便是假话。 蝉衣看到京墨的手紧了紧,心里就提着一口气,就怕她出手把休旧鸟给捏死了。 京墨见也一时半会也问不出什么,道:“余公子,你先回去吧,这也问不出什么。” 余逸作揖道:“多谢京墨姑娘,小生先告辞了。”转身准备离开。 就听到休旧鸟大声喊道:“小子,你还忘了爷呢,爷还在这里呢。” 京墨一记眼刀扫过去,休旧鸟非但没闭嘴,还越发大声叫嚷起来,余逸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里外不是人。顿在原地,踌躇不前。 休旧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一双翅膀,抱住余逸一条大腿,道:“你忍心把爷丢在这龙潭虎穴吗。” 那个叫京墨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人,战斗力又比他强,他肯定打不过,还有那个叫苍术的家伙,一心只想将它的毛拔掉,炖汤喝,这蠢小子一走,可能他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这也不叫怂,叫大丈夫能屈能伸,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争一时的意气争赢了有什么用,还得有命在。 余逸面露难色,京墨见了,笑道:“既然休旧鸟喜欢跟着余公子,那便随他吧。” 休旧鸟松了口气,暗暗夸了一把自己的聪明才智。跃上余逸肩头,坐在上面,用一只翅膀指着山海居大门,傲娇道:“走吧。” 蝉衣嘴角一抽,这休旧鸟真的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怨妇状,后一刻就神气的不得了,一副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嘚瑟样。 余逸朝着三人温和一笑,转身跨出山海居大门。 看着余逸和休旧鸟越走越远的背影,蝉衣回到里间,问道:“为什么不把休旧鸟留下?” 看京墨那样子,应该是想把休旧鸟留在山海居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怎么突然改变主意,让余逸带着它离开了。 “刚才观余公子面相,这几日怕是有灾祸,那休旧鸟虽然性子不讨喜,但毕竟是神兽,想来可以护住余公子。” 苍术一惊,道:“为何刚才不提醒致远?”若是提醒他的话,应该就会格外注意,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也会随之减小。 京墨挑眉,淡漠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次躲了,下次就有更大的灾祸等着他。” 见京墨都这样说了,苍术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只是眼神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担忧之情,但愿那只死秃鸟能有点良心。 三日后,蝉衣一早将昨天西苑路的李夫人要的一套橄榄叶纹琉璃碗送过去,琉璃碗晶莹剔透,似藏星光于杯中,璀璨闪亮又冰清玉洁,让人爱不释手。 走在长乐大街上,红墙白杏,四面花香,春风陶醉,片片春光,不时有卖花的小姑娘在人群之中穿梭,那一株株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花朵为这东都城添了几抹生气。 山海居,里仁巷。 蝉衣踩着轻快的脚步走进山海居时,苍术正和京墨坐在里间对弈,不时听见棋子落定的声音,四周一片静谧,颇有一番岁月静好的感觉。 闲来无事,在后院井水边洗了几颗黄澄澄的杏子,用水晶盘装好,放在柜台上,倚在一旁看上个月的账本,顺便把今日李夫人的账记下,一手拿着杏子啃着,酸酸甜甜的,很开胃好吃,一手拨着算盘。 里间传来说话声,苍术道:“这都几天过去了也没看到致远有什么灾祸呀,是不是你弄错了。” 京墨轻笑道:“怎么,你想余公子出事啊?” “那倒不是,你上次那样说弄得我最近几日心神不宁。” “哦——看出来了。” 苍术没听懂京墨意思反问道:“什么?” “你这几天做事都不专心,还打碎了一个玛瑙梅花杯,唔——就罚你两个月的月钱吧。” “啊——那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明明是你故意吓我,害得我没拿稳杯子,这才摔了……” “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明明是你自己心不在焉,怎么能把责任推卸在我身上呢,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蝉衣在大厅中听的一脸黑线,听到苍术急急忙忙的解释,无奈翻了个白眼,京墨就是故意不想给他月钱的,说什么都没用,还在那里来来回回的解释,真是蠢透了。 新柳如丝,春雨如烟。 清晨,蝉衣在后院洗漱完后,打开店门,发现外面还在飘着细雨。 京墨打了个呵欠,从楼上袅袅婷婷地走下来,笑道:“还在下雨啊。” “嗯,昨夜的雨下的倒是大,哗啦啦的往下洒。” 苍术从后院厨房端着几碟小菜走入里间,回应道:“可不嘛,昨夜电闪雷鸣的,吵的我都没怎么睡着。” 蝉衣与京墨一同向里间走去,青玉案上已经摆好了早点,待三人都坐下后,蝉衣才道:“今年的春天倒是很少下雨,几乎都是晴天,偶尔下个雨,也别有一番滋味。” “是啊,坐在山海居内静静地品着茶,看个书,听着雨也是一番雅事呢。” “嗤——你不就是想偷懒嘛。”蝉衣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屑。 “彼此彼此。”苍术不甘示弱道。 京墨看着两人斗嘴,慢悠悠道:“这确实是一番雅事,可惜你们俩享受不到了,不过,我允许你们看着我享受。” 第61章 《何罗鱼》打雷 三人吃过早餐不久,蝉衣和京墨坐在里间歇息片刻,苍术则收拾碗筷,准备拿到厨房清洗干净。 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急迫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余逸就出现在山海居门口,透过鱼荷私语屏风看到三人身影,连忙走入里间。 京墨转头笑问道:“余公子,何事如此匆忙,先坐下来慢慢说。” 余逸的脸色应快步疾走微微泛红,苍术连忙将碗筷放入厨房,给余逸沏了一壶雨花茶,茶汤绿透银光,毫毛丰盛,香气清雅,如清月照林,意味深远。滋味醇和,回味持久。 余逸喝了口茶,语气急切道:“休旧鸟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蝉衣蹙眉问道。 “休旧鸟自打跟我一起回去之后,就不愿意住在厨房里,我很无奈,就把他安排在书房案桌之上,每天给他投喂一些米,每次我进书房,他都在那儿,可是今天早上我吃过早饭就去书房读书习字却没看到休旧鸟的身影。” 苍术不在意道:“也许那只秃鸟溜出去玩了也说不定。” “可他之前都没有出过门啊,而且他出门也应该会和我说一声吧。” “他那副天大地大他老二的架势,去哪儿怎么会和你说,你想想,你带他回家,他有过一声感谢没有,就是个白眼狼,管他做什么。” “不是这样的,虽然休旧鸟总是一脸神气的样子,说话态度也不友好,但他的心是好的。” “我说致远,你能不能别把人,哦,不,鸟想的那么好。” “哎,我说的是真的,自清,他还救过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呢。” 见苍术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余逸很无奈,道:“前天我邻居家不知怎的着火了,火势凶猛,连带着附近人家都遭了殃,浓烟呛得人出不来,都被困在房子里了。” “咦——这件事我怎么没有听人说过。” 蝉衣没好气道:“你这几天一天到晚窝在山海居里,怎么听得到外界的消息。” “哦,是吗,你每天出门也没见你听到这个消息啊!”苍术不甘示弱的回击。 “我听到了为什么要跟你说,你以为你谁啊。” “你……”苍术还要反驳。 京墨喝道:“住嘴,别吵了,听余公子讲话。” 余逸对此也很无奈,苍术和蝉衣总爱吵架,让他的处境变得十分尴尬。 继续道:“当时我和父亲母亲都在家里,闻到了呛人的浓烟味,就准备跑出去,可是浓烟飘散的太快,火势也很迅猛,眼看就要烧到我家房子,休旧鸟出现了,火势虽在扩大,但没有烧到我家一星半点,而且浓烟也在慢慢消失,故而我与父亲母亲才得以生还,否则,怕是要葬送在那一场火灾之中了。” “天哪,休旧鸟还有这样的本事,致远,来来来,给我们具体描述一下当时情景。” 余逸只好一一将当时情景描述出来,又道:“火势被赶来的禁卫军灭掉之后,休旧鸟还在我家里晃悠,大肆夸耀自己的本领。可第二天,就不见了。” 余父余母自从知道休旧鸟是神兽之后,恨不得将它供在家里,每天都喂给他上等的好米,将休旧鸟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整个一大爷。 后来又救了他们一家人的性命,余父余母对休旧鸟的态度越发恭敬甚至说有些谄媚了,听到余逸说休旧鸟不见了,很是着急,让他来山海居寻求帮助。 京墨朱唇微启,笑道:“余公子可记得昨夜发生了何事?” 余逸低眉思索片刻,随后摇摇头道:“并未发生什么事,只下了一场大雨……” “不仅下了一场大雨,还打了雷,对吗?” “对对,昨夜电闪雷鸣,打雷的轰鸣之声不绝于耳,可是,这与休旧鸟不见了有什么关联?” “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休旧鸟好像特别害怕打雷,一听到雷声便四处躲藏。” “不,不会吧,他不是神兽么?”在凡人眼中,神兽应该都是神通广大的,怎么会害怕打雷呢,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京墨以扇掩面道:“余公子,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所谓的神,也没有你们想的那般神圣不可亵渎。也许在你们眼中一个小小的东西,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团扇后面的京墨,眼中尽是淡漠之色,可惜,被薄纱遮住了,无人看见她眸中的情绪。 余逸惊讶道:“原来竟是这样,到是我孤陋寡闻了。”想了想继续道:“那现在怎么办?” “余公子不必太过忧心,他过段时间就会回来的。” “如此甚好……” 余逸得了消息,便告辞离开山海居,赶着回家将情况说与余父余母听。 山海居内,蝉衣问道:“休旧鸟会躲在什么地方啊。” “这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休旧鸟,你这么想知道,下次他来山海居,你问问他啊。” 蝉衣撇嘴,不满道:“谁要问那只臭屁的休旧鸟,说话真是太讨厌了,难道天神都是这个样子嘛,窫寙的性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京墨就笑道:“那倒也不全是,比如说——水神,他也是天神呢,你觉得他怎么样?” “水神长得丰神俊朗,说话也温和有礼,倒是很讨人喜欢,咦——水神是掌管天下之水吗?” “当然。” “那人间下雨也归他管么?” “游龙之尾,朔日伏辰,水神卧于海上,龙尾横亘东西,动辄掀起滔天巨浪,化而为雨。”又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蝉衣挠挠头道:“这不是领悟水法则一直没有进步嘛,就想着能不能去请教一下他。” 京墨轻笑道:“就算他告诉你也没有什么用,关键还是得看你自己,每个人领悟的东西都不一样。” “那你总得给我指引个方向啊,像我这样靠自己摸索,摸索到何年何月才能有所进展啊。” “水者,万物之准也,诸生之谈也,速非得失之质也,可覆山原,淹天地,亦可润泽万民。” “哎——好复杂啊,那水神擅长哪方面啊。” “水神啊,他擅长调理水的性质,辨清浊、免旱涝,濯清人的欲望,洗涤人心。” 第62章 《何罗鱼》尾声 雨霁风光,春分天气,千花百卉争明媚。 蝉衣正在望着外面的阳光发呆,苍术出门买菜去了,京墨坐在后院赏花听曲,后院草丛中有不少绿衣女子载歌载舞,乐曲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余逸带着休旧鸟进入山海居,一进门就看到蝉衣在发呆,就笑道:“蝉衣姑娘,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蝉衣回过神来,笑道:“余公子来了。”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冷哼:“喂喂,你是不是眼神有什么问题,我这么大只在这儿,你看不见吗!” 蝉衣当然看到了余逸肩头的休旧鸟,可她就是不想和他说话。甚至不想看到这只鸟,可山海居是开店的,当然不能将客人往外赶。虽然他不是客人,但好歹也是和余公子一起进来的。 撇过头,领着余逸到里间青玉案旁坐下,笑道:“余公子,你先坐着,我去后院叫京墨。” 转过鱼荷私语屏风,到后院告诉京墨有客人来了。 京墨莲步款款地走进里间,蝉衣捧着一壶龙井茶跟在后面,余逸道:“昨日休旧鸟便回来了,今天是特意过来告诉你们一声的,本来是只准备一个人来的,可他非要跟着一起过来感谢你们,我就只好答应他了。” 休旧鸟不高兴道:“小子,怎么是爷自己要过来的,不是你求着爷过来的吗,还说他们很想见爷,要不然我才不会来这个破地方。” 余逸一脸尴尬,恨不得掐死这只口无遮拦的鸟,他的原话明明是他想来山海居感谢他们告知休旧鸟会回来的事情,免了余父余母的担心。 又将事情仔仔细细地描述出来,休旧鸟一听余逸去了山海居问他的事情,而且山海居的主人还知道他的习性,就缠着余逸非要跟过来,怎么到他这里,就成了他求着休旧鸟过来了! 屏风外,苍术正拎着竹篮走入山海居,一进门就听到休旧鸟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没人求你进来,要走赶紧走,还真把自己当个大爷了。” “嗤——走就走,真当爷爱来这破地方,要不是这小子求我来,我才不会来呢。” 余逸:“……”我保证,我真没求你,是你非要跟着我来的! 但这话他不能说,若是说了,按照这鸟的性子,搞不好就直接飞走了,他怎么跟余父余母交代,要知道现在余父余母都是将它看做救命恩人的。 只好打圆场道:“自清,你少说两句,他就是嘴巴毒了点,没什么坏心的。”苍术将竹篮放在柜台上,走入里间,一进去就看到休旧鸟那一副得意的样子,心头就冒气阵阵火气,但余逸都已经这样说了,他也不好驳了好友的面子。 余逸又朝着站在青玉案上的休旧鸟道:“你也少说两句,别忘了,你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呢。” 休旧鸟两只翅膀抱在一起,一副高傲的样子,道:“那好吧,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他吵了。” 苍术:“……”别拦我,我要掐死他,这副施舍的语气真的很欠揍! 京墨看着休旧鸟道:“你来山海居做什么。” 休旧鸟支支吾吾道:“爷就是听那小子说……说爷因为害怕打雷跑出去躲起来了。”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难道不是么?” “是,但你是怎么知道的?”每个种族都会有自己的死穴,是绝对不会让外人知道的,否则很可能会被灭族,这个奇怪的女人是怎么知道的?还有,除了她,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 京墨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都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余公子捉住呢。” 蝉衣见京墨在激休旧鸟,按照休旧鸟那性子,一定会说出来的,结果,过了好一会儿,休旧鸟都没有开口,这下子蝉衣更加好奇了。 余逸见休旧鸟低着头,道:“既然他不想说那就算了吧。” “唔——那好吧,既然余公子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为难他了。” 在后来的谈话中,休旧鸟也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一副怏怏的样子,不复初来时的神气,倒是让京墨多看了它几眼。 余逸见天色不早,便带着休旧鸟告辞离开了山海居。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 京墨、苍术、蝉衣三人坐在后院廊檐下喝酒闲聊,喝着醇香的美酒,蝉衣突然问道:“京墨,这何罗鱼好神奇啊,既可以是鱼,也可以变成鸟。” 京墨轻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神奇的鱼也不止何罗鱼一种。” “嗯?还有其他神奇的鱼?快说说。” “比如说横公鱼,这种鱼生于石湖,此湖恒冰。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 “天哪,那这鱼岂不是无敌了。” “当然不是,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没有什么东西是没有天敌的,这横公鱼以乌梅两枚煮之则死,食之可去邪病。” “哦——,原来如此啊,这世间当真是无奇不有,到是我见识浅薄了。”蝉衣话音一转,问道:“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何罗鱼会出现在余公子家中吗!” “好奇啊,可他并不想告诉我们,又何必强求别人呢,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蝉衣,要学会尊重别人。” 蝉衣一边吃着水晶盘的又大又红的樱桃,一边不住点头,既然何罗鱼不想说,她也就只能放下心中的疑问,说不定等到有一天他会开口呢。 也许明天就会告诉他们,也许永远也不会告诉她们,未来的事,谁又知道呢? 春风拂过,落英缤纷,飘零坠落的花瓣随风而动,铺满了后院,夏天又要到来了。 第63章 《犬封》佳节 正月十五,春寒料峭。 里仁巷,山海居。 苍术倚在柜台上看新得来的《坊间传奇读本》,只是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不时看看外面的天色,蝉衣和京墨则在楼上房间中。 “京墨,京墨,你说我穿这件衣裳好不好看?”蝉衣拿着一件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在铜镜前不住比划。 “好看,你长得美,穿什么都好看。”京墨无奈道,一早上便被蝉衣从床上拉起来,看她试衣服,此时正有些犯困,打了个呵欠。 “我也觉得好看,就这件了,咦——京墨,你不挑选衣服吗!?” “天生丽质难自弃,我这花一般的容貌,就算裹块破布也别有一番风姿。” 蝉衣翻了个白眼,从梳妆镜中拿出一个簪钗,想了想觉得这与这件衣裳不相配,又仔细翻找一番,务必找到最合心意的。 今天晚上是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一般晚上都会有宵禁的限制,但在上元节前后三天,会取消宵禁,以方便百姓赏灯,所以在这难得的三夜内,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出外赏灯逛集市。 月光清亮,夜风徐徐。 待天渐渐暗下来,蝉衣、京墨、苍术锁了山海居的大门,前往长乐大街,街上已是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骑皆秾里,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小商小贩在路旁支起摊子,吆喝声不绝于耳,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许多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子行走期间,盛装出行,争芳斗艳。风流公子也摇着折扇三五成群的玩着猜灯谜的游戏,想着若是能得到哪位佳人的青睐,也是一番美事。 长乐大街两旁的茶楼酒肆外都挂着新型花灯,灯楼上悬挂着珠玉,金银穗,微风吹来,金玉铮铮作响,灯上又绘龙凤虎豹,呈腾跃之状,栩栩如生,设计可谓巧夺天工,精妙无双,灯下的歌舞白戏更是令人目不暇接。 蝉衣左手捧着透花糍吃着,不时左右张望,摊子上摆着的各种稀奇玩意都很吸引人,叫嚣着游人将他们买下来,蝉衣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里面所剩的银子并不多,无奈的叹了口气。 京墨笑问道:“蝉衣,怎么了,不高兴吗?” “那到没有,只是看到的新奇东西太多了,好像把他们都买下来,可是……”囊中羞涩啊。 “你可以预支下个月的工钱。” “可以吗!”蝉衣眼神一亮。 京墨轻笑道:“当然。” 蝉衣拿了银子,更加高兴,拉着京墨就往人多的地方挤,人多肯定是因为那里有好玩的,苍术老早就被他那群朋友拉去猜灯谜了,猜到灯谜的人可以挑选一个精美的花灯,许多男子为能在佳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才华,都会聚集在那里。 这一夜,也不知会出现多少对姻缘。 蝉衣和京墨对那不感兴趣,遂和苍术分开走了。 豪门贵族的车马喧阗,百姓们的欢歌笑语,汇成一片,满城的花灯与空中燃放的烟火交相辉映,红透云天,桥上也点缀着无数明灯,万灯闪烁,宛如天上的繁星。 蝉衣和京墨跟着拥挤的人群到了一个地方,蝉衣一看,原来是在做“牵钩”游戏啊。 牵钩是以四五丈长的大麻绳,两头分系小绳数百条,人们分两队,中间立大旗为界,震鼓叫噪,使相牵引,过了大旗的那边为输,想要参加的人可以在旁边报名,交了一定数量的银子就可以去任意一边参加比赛,赢了的那一边,可以平分对面人的银子,交的银子不多,赢的自然也只有一点,但今天这个日子,高兴就好,无关输赢。 京墨和蝉衣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了,转身去下一个地方,要说灯会上最好玩的,不是猜灯谜,而是看杂耍,虽然都知道是假的,但架不住表演精彩啊,所以看得人还是挺多的,蝉衣和京墨到的时候,已经围着不少人了,挤了好半天,才勉强有个落脚的位置。 表演还未开始,场上伙计们都在摆场子,人们围在一起讨论着,蝉衣支起耳朵听了一会儿。 “咦——今年来的怎么不是以前的杂耍班子了,咋换人了?” “哎呦,你这不说我还没发现,这搬东西的伙计也不一样了呢。” “这换了一家,表演还好不好看噢。” “不好看咱就玩别的去,上元节晚上还怕没好玩的?” “你们咋说话的呢,这家可比以前老崔的好看多了。” 其他人听到这话,都好奇地看过去,一看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荆裙布钗,脸上布满风霜之色,只是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见人群的注意力被她转移过来,洋洋自得的样子。 “这位大娘,你刚才说的话啥意思啊,咋滴,你看过他们杂耍啊。” 那位妇人道:“我是没见过他们正式杂耍,但他们住在我隔壁呢,我经常能看到他们训练,带头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手下有几只狗,那小姑娘说什么狗就能做什么,可神了。” “可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啊,老崔家的杂耍班子不也可以使唤猴子做事,还一副人模人样的呢。”人群中有人不以为然道。 大娘一听有人反驳她,就急道:“那小姑娘的狗可不一般,谁不知道老崔家那猴子是经过训练的啊,还有时候听不懂人话,不听使唤呢,那小姑娘的狗就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啊,这位大娘,你莫不是个托吧,给他们招揽生意的?哈哈哈——” “就是,就是——”人群中有人附和道,顿时,一阵哄笑之声传来。 妇人冷哼一声:“到时候你看看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大话了。”遂不再言语,人们见无热闹可看,又转过身看台上准备活动了。 蝉衣在人群中朝着京墨道:“这个杂耍班子我倒是没见过,该不会刚到东都来吧。” 京墨看着台上,不在意道:“东都每天来的人那么多,杂耍班子来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第64章 《犬封》杂耍 蝉衣点点头,伸长脖子准备看表演,他们说的老崔家她是知道的,平时没什么特别爱好,就爱看热闹,哪儿人多往哪儿钻。 经常在长乐大街上看到老崔家的杂耍班子,他们也是东都城的老人了,许多人都认识他们,他家的杂耍耍的也最好看,很吸引人,所以只要他们耍杂耍,就会有很多人前去围观。 杂耍班的主事人叫崔实,底下养了不少伙计,还有几只聪明灵巧的小猴子,特别惹人喜爱,膝下无子,只中年得了个女儿,名叫崔以彤,年方二八,貌美如花,只是身子一直不大好,所以很少出现在人前,蝉衣也是一次偶尔机会才看到那位传说中的崔姑娘。 这次上元节这么好的机会都没出来摆摊,想来应该是崔姑娘又生病了吧,蝉衣如是想着。 台上的场子已经摆好,从后台走入一个着男装的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头戴一毡胡帽,身着窄袖紧身黑色翻领长袍,下着长裤,足登高腰靴。 脸上略施粉黛,眼眸流转之间顾盼生辉,眉宇间可见一股英气,又身着男装,更是显得英姿飒爽。 面上泛着爽朗的笑意,朝着台下众人抱拳行礼道:“今日上元佳节,承蒙各位赏脸,来观看我家表演,在此,献丑了。” 说完,便开始表演,首先是“顶竿”,是由两个伙计共同表演,站在底面上的伙计肩部顶住一根长竹竿,另一个伙计爬至竹竿顶端完成各种动作下滑。 竹竿细细长长,不住摇晃,底下观众心一直提着,生怕上面的人掉落下来,直至表演完成,才慢慢放下心来,顿时,掌声雷动,不时有人叫嚷着再来一个。 接下来是走高索、吞火、手技等节目,看得人无不喝彩叫好,蝉衣在一旁将手都拍红了,也不在意,完全沉浸在精彩的表演之中。 “刚才的表演大家可还满意?”开始时出现的男装女子笑着朝众人问道。 底下人不住道:“满意,真精彩。” “是啊,相比老崔家的也不逞多让啊。” “就是,明年我还来看你家的。” “小姑娘,还有别的节目吗?这些虽然表演难度很大,但我们都看惯了的,没什么新意啊,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是,怎么不是,小姑娘,你家有没有新鲜的表演啊,也让我们乐呵乐呵。”底下有人起哄道,也不乏应和声。 黑衣女子听到大家的话,微微一笑,道:“这位老伯可是神了,我家最近正出了个新鲜表演,今儿个正准备上台表演呢,我们先准备一番,诸位请耐心等待,不要着急哦!” 人群一阵骚动,黑衣女子说完话后就进入后台,台上的伙计将先前表演的东西收起来,后台的伙计将新的东西拿上来。 就在人群等急了的时候,黑衣女子牵着一只大黑狗从幕帘后面走出,之所以叫大狗,是因为那只狗的体型真的很大,威风凛凛的看向台下众人,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人群顿时噤若寒蝉。 黑衣女子笑道:“冠丘不咬人的,你们不要害怕。” 虽然她这样说了,而且那只狗也没有攻击人的动作,但人们心里还是害怕啊,却有舍不得离开看台,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表演,就没有去茶楼酒肆的谈资了。 蝉衣注意到那只狗的眼神,带着——落寞和悲戚之意? 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却还是原样,戳了戳旁边的京墨,道:“那只狗怕不是成精的?你看看那眼神,真像是个人哎。” 京墨顺着蝉衣视线望过去,看到那只狗,皱了皱眉头,没说话。指尖出现一丝淡绿色的流光朝着冠丘飞去。 半晌,蝉衣没听到京墨回应,又问了一句,京墨缓缓道:“不是,没有妖的气息。” “是吗,但是真的好奇怪啊,一只狗怎么会有那种眼神。” “嗯,是有点儿怪异。”京墨蹙眉道,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 表演确实精彩,冠丘带领着好几只狗跃过火圈,做一些难度很高的动作,全程黑衣女子都未说一句话,全是冠丘指挥,人群中不时有人唏嘘:“天哪,前面那只大狗莫不是成精了吧,这么能耐啊。” “说什么呢,还是那个小姑娘有本事,要不然那狗能那么厉害吗!” 拍掌声,叫好声,议论声不觉入耳,蝉衣虽觉得冠丘奇怪了些,但也没有多加在意,毕竟,京墨都说了那只狗没有异常,她也就放心了。 表演结束之后,黑衣女子拿着一个托盘走入人群,有不少人慷慨解囊,绕了半圈之后,托盘中已有不少银两,很快来到蝉衣和京墨两人面前,蝉衣大方的给了一吊钱,笑眯眯道:“你真厉害,表演很精彩。” 黑衣女子朝着蝉衣善意一笑:“谢谢姑娘。”又朝着下一位走去。 人群渐渐散去,蝉衣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京墨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心不在焉,似有心事,这时听到蝉衣问话,道:“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山海居了,你若是玩够了,便也早些回去吧。” 蝉衣道:“好,知道了。”上元节晚上这么热闹,她才不要那么早回去呢,看到京墨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往安福门方向走去。 有一次上元节皇帝在安福门上观灯,让太常作乐歌,宫女歌舞,朝士中能文者填写踏歌词,踏歌“声调入云。”那夜,欢乐无穷已,歌舞达明晨。 此后,上元节总会在安福门外挂上许多花灯,以示喜庆,热闹非凡,今年是做了巨型灯轮,高达二十丈,上边缠绕五颜六色的丝绸锦缎,用黄金白银作装饰,灯轮悬挂花灯五万盏,如同五彩缤纷、霞光万道的花树一般。 蝉衣老早就听说今年的灯会办的很大,所以迫不及待地往安福门赶。 待到蝉衣到的时候,已围了不少人,安福门前整整齐齐的列着宫女数千人,衣罗绮,曳锦绣,耀珠翠,施香粉,在灯轮之下轻歌曼舞,别有一番风情。 第65章 《犬封》闲谈 烟雨朦胧,柳色如烟。 转眼便到了二月中旬,蝉衣撑着紫竹伞走在长乐大街上,刚给西苑路的李夫人送了一套越窑青瓷,正准备回山海居。 因着下雨,街上的行人并不多,看着倒是比以往热闹的景象多了几分寂静之感,隔着雨帘,也可见到旁边茶楼里儒雅的茶客焚香作曲,神色安然熟稔,书斋之中时而提笔挥毫,时而垂眸沉思的文人墨客,松墨斋中的书生捧着竹简细细品读,许是读到有趣之处,不住点头,嘴角微带笑意。 不远处重重楼阁浩浩殿堂在雨中肃然,这一切,仿佛与百年之前蝉衣第一次踏入这千年古都时的景色一模一样。 沿着蜿蜒的青石板一路向前,转过街角没注意竟撞到了人,蝉衣一惊,连忙问道:“你没事吧?” 被撞到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袭碧绿衣裙,手中握着一把绘着烟雨江南的油纸伞,露出手腕处一串手链,由珠子串成,坠着一个精致的金铃铛,抬起头来,容貌清丽,眉宇间隐然有一股书卷气,双眸似一泓清水,望着蝉衣。 待蝉衣看到她容貌,认出她是崔实的女儿崔以彤,问道:“崔姑娘,没事吧。” 崔以彤脸上闪过诧异之色,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 “一次偶然的机会见过姑娘一面。” “是吗,不过我倒是对你无甚印象。”崔以彤歪着脑袋看着蝉衣,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在哪儿见过蝉衣。 蝉衣笑道:“当时崔姑娘并未看到我,自然是不知道我的,可有撞坏你?”她可是听说崔以彤的身子不大好呢。 “没有,你不用担心。” “真是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没事没事,下次小心一点儿就好了。”崔以彤红着脸摆手的样子,倒是逗笑了蝉衣,她还没见过这么害羞的小姑娘呢。 听见蝉衣的笑声,崔以彤的脸更红了几分,带有几分羞赧道:“姑娘笑什么,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没有,只是觉得你挺可爱的。”蝉衣笑道。 和崔以彤聊了几句,发现这个姑娘和自己有几分投缘,便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和住的地方,让她有空来山海居找她玩,眼看着雨越下越大,两人这才错身离开。 里仁巷,山海居。 柜台边并无人守着,透过水墨画屏风,可见苍术和京墨对坐在青玉案旁,将紫竹伞放在后院廊檐之下,进入大厅,转过屏风踏入里间。 只见苍术手中拿着一本书卷,认真阅读着,神色专注。 见蝉衣进来,京墨笑道:“我们正要讲史书呢,你可要听听。” 蝉衣顺势坐在一旁,拿起青瓷荷叶盘里的点心,道:“今日讲什么?” 苍术总会在闲暇时分给她和京墨讲些坊间传奇读本里新奇的故事或者历史中的人物故事,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苍术将书卷放下,抿了一口清茶润润嗓子,道:“今日便讲讲有咏絮之才的谢道韫吧,你不是喜欢魏晋时期的人物吗,这个正合适。” “好啊。”蝉衣欣喜道,她最喜欢的便是魏晋时期了,那时候的名士们都具有率直任诞,清俊通脱的行为风格,热衷清谈,追求谐趣,崇尚自然,表现出的都是一派“烟云水气”而又“风流自赏”的气度,这些无不让人为之折服。 可惜当时她在罗浮山中修炼,很少有时间去人间游玩,倒是京墨一直在人间开店,故而是经历过魏晋南北朝的。 她常说魏晋时期并不如现在安宁和平,而是长时间的战乱,充满了离愁别绪,也是在这种大背景之下,魏晋名士意识到生命的短暂和可贵,生命的长度不能够被增加,那么就只能拓宽其宽度。 千秋而下,高谈阔论不绝,觥筹交错不止,倒也是魏晋风度了。 苍术清咳一声,道:“王氏与谢氏乃是东晋时期的两大望族,素有“王与谢共天下”的说法,谢道韫是安西将军谢奕之长女,宰相谢安的侄女,又是谢氏家族的才女,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可谓是东晋时期才女之典范,待到谢道韫及笄之后,出于门当户对的考虑,将谢道韫许给了王羲之的次儿子——王凝之。” “王凝之为会稽内史,才能平庸,在卢循孙恩之乱时,守备不力,因笃信五斗米教,待到敌军兵临城下之时,却荒唐地宣称自己已经请来了鬼兵把守要道。” “谢道韫屡次劝谏,王凝之却置之不理,她只好自己招募几百家丁,日夜训练,后来,拼死抵抗,然,不敌,城破,丈夫和儿女都在她面前被敌军斩杀,只剩下一个三岁的外孙刘涛,她对着敌军道:事在王门,何关他族?此小儿是外孙刘涛,如必欲加诛,宁先杀我。” “然后呢?”蝉衣催促道。 “敌军首领孙恩感其节义,故赦免谢道韫及其族人,派人将他们送走了。晚年寡居在会稽,终生未改嫁。” 蝉衣叹了口气,还好,那个刚烈如利刃的女子终究是在乱世之中活下来了,如此,也算是上天的眷顾了。 故事有些沉重,故而山海居内久久无人言语。 许久之后,京墨道:“谢道韫年少之时还在山海居买过东西呢,行事潇洒不羁,倒是有几分林下风气。” “是吗,你这都记得?”粗粗估略也有几百年了吧。 京墨轻笑道:“她可谓是女中名士,这样的女子我平生也未多见几人有那样的气度,自是记忆犹新。” 蝉衣歪着头,瘪瘪嘴道:“可惜嫁了个草包。”真不知道王家那样的名门望族是怎么培养出这样平庸的子弟的,还白白耽误了谢道韫的一生。 会稽王谢两风流,王子沉沦谢女愁。归思若随文字在,路傍空为感千秋。 又在心里想着王凝之配不上谢道韫,那谁能配得上谢道韫那样的才女呢,可能,唯有谢道韫配的上她谢道韫,又何必再去世间另寻他求?这样一想,便释然了。 京墨透过里间纱窗看到外面淅淅沥沥飘着的小雨,仿佛看到当年那个举手投足都是潇洒旷达,宛如清风明月的姑娘第一次踏入山海居时的情景,笑意盈盈,仿佛天地为之一宽,日月随之高悬。 谈笑洒脱,疏朗不羁。 第66章 《犬封》求助 里间中,苍术又讲了几个恢弘谐趣的故事,惹得京墨、蝉衣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倒是将刚才郁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小巷中传来一阵脚踩水的“啪啪——”声,脚步匆匆,似是诉说着主人的焦急。 没一会儿,一位长相英气的女子出现在山海居门口,见柜台边没人,走进来,问道:“请问有人在吗?” 京墨的声音从里间传入女子耳中:“姑娘,进来吧。” 女子依言走入里间,蝉衣一见女子面容,不由惊讶万分,这不是上元节那晚玩杂耍的女子吗! “姑娘,请坐。” 苍术悄悄起身去给客人沏茶,女子坐在青玉案旁看着京墨。 京墨笑道:“姑娘想买些什么?古董字画,脂粉钗环,笔墨纸砚山海居里都有。” 女子摇摇头,神色焦急道:“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来是想请大人帮忙的。” 京墨淡淡应了一声:“什么忙?” “冠丘不见了,我想请您帮我找到它。”女子朝着京墨道,她一进来便认出京墨和蝉衣正是那晚给她钱的人,不是她记性好,而是这两人的样貌气度样样不凡,见了一面,有了个大概印象,仔细一想,便想起来了。 “山海居是做生意的地方,不帮忙找狗,姑娘若是为此事而来,怕是白跑一趟了。”京墨声音冷淡,对于此事混不在意的样子。 蝉衣疑惑道:“姑娘,你的狗走失了不应该去官衙报案吗,来山海居做什么?” 女子低下头,默不作声。 京墨道:“姑娘,请。”这是要赶客的意思了。 女子抬头道:“若是只普通的狗,我也就去报案了,但——”欲言又止的样子急坏了急性子的蝉衣。 蝉衣看了看京墨,没开口的意思,神色也无变化,仿佛没有听到女子的话。 “那是——我弟弟,亲的。”怕蝉衣与京墨不明白,又加了一句。 蝉衣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人和一只狗是亲姐弟关系?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而且…… 仔细观察女子,确实是人类啊,并不是狗修炼化成人形的,那这件事就有点奇怪了。 苍术端着茶进入里间,将茶碗放在女子面前,坐在青玉案旁。 京墨缓缓道:“你是个人类,那冠丘确是只货真价实的狗,你们俩怎么会是亲姐弟?” 女子抿了抿嘴,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她名叫攸乐,是犬封族人,那里的男孩都是狗头人身,女孩却都是美女,那里的女子地位极低,需要跪在地上捧着酒食向丈夫进献,服侍丈夫如同服侍君王,她从小便与犬封族的一位男子定了亲,但那位男子常流连烟花之地,还特别爱打人,她不愿意嫁给那名男子,想要退亲,男方家人却不愿意,要强行娶她过门。冠丘也不愿姐姐受苦,便带着攸乐偷偷离开犬封族。 “咦——你父母呢?不管吗?”蝉衣疑惑道。 攸乐声音低低的:“早就过世了,我和弟弟一直相依为命。” “不对啊,不是说男孩是狗头人身吗,怎么你弟弟完全是狗的样子?”苍术好奇道。 “弟弟带着我离开犬封族,我们就一直流浪,离犬封族越远,弟弟就越不能维持人身,渐渐地完全变成了狗的样子,我想了许多办法,都无能为力,想着要不然回去算了,但弟弟不愿意。” “你说你弟弟不见了?” “对,前几日便不见踪影,我一直在寻找,却都毫无音讯,听人说山海居的主人是个懂得玄门法术的道人,特意前来拜访,想请大人帮忙。” 京墨道:“可有你弟弟随身携带的物件?” “有,但我没带来,现在就要要吗?”攸乐看着京墨,忐忑问道。 “如果你想现在找到你弟弟的话,现在就要。” “那——那请大人等等,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京墨轻声嗯了一声,攸乐得到了允诺,快速离开山海居,朝巷口跑去。 蝉衣道:“这个犬封族好奇怪啊,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个部落?” 京墨想了想道:“听她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曾在一本古籍之中看到过有关犬封族的描述。” 蝉衣、苍术精神一震,聚精会神地看着京墨。 京墨道:“犬封族的祖先是一条神狗,名叫盘瓠,传说高辛氏帝喾为帝时,他的夫人忽然得了耳痛病,整整疼了三年,访遍天下名医也没有好转,突然有一天,她从耳朵里面挑出了一条大金虫,大如蚕茧,原来是这只大金虫在她耳朵里作怪。” “命人将这条虫用瓠盛着,又用盘子盖着,不久这只大金虫变成了一只狗,从瓠中跳了出来,它浑身锦绣,五彩斑斓,十分漂亮,帝喾就给他取名为盘瓠。” “帝喾十分喜欢这只狗,经常将它带在身边,这时,有一个诸侯房王挑起叛乱,帝喾忧虑国家危亡,便在天下招募勇士,并发出悬赏令:要是有人能够斩获房王的首级来献,赐黄金千两,可娶三公主辛女为其妻,封邑万户。” “这日,盘瓠突然失踪,帝喾派人到处寻找,却也没有看到它的踪影,三日之后,盘瓠突然出现,而且还带回了房王的首级,帝喾大喜过望,满朝震动。” “原来,盘瓠独自去了房王的营帐,房王看到之后很是高兴,对着左右谋臣道:高辛氏是要亡国了啊,连他的狗都来投靠我,于是大摆宴席,待到房王喝的酩酊大醉时,盘瓠咬下房王首级,连夜赶回都城。” “可是盘瓠是只狗啊,帝喾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只狗吧!”蝉衣焦急道。 苍术道:“这也未免太过荒唐。” 京墨轻笑道:“听我慢慢讲就是了,这么着急做什么。” 蝉衣和苍术安静下来,收起一脸愤懑的表情。 “就在帝喾为难之际,辛女主动请缨道:既您已向天下人允诺过谁取得房王首级,便让我下嫁于他,您为帝王,万不可因女儿一人而背上背信弃义,不守承诺的名声。” “盘瓠也知此事难办,便道:您只需将我放入金钟之内,七昼夜就可便成人,盘瓠进入金钟六日,辛女便打开了金钟。此时盘瓠身子已成人形,但头未变。” 第67章 《犬封》找寻 蝉衣疑惑道:“辛女为什么要打开金钟,明明再过一天盘瓠就可以变成人了呀!” “因为自盘瓠进入金钟之后,便一直不吃不喝,外界的人都传言盘瓠已经饿死在金钟之内,辛女担心他的安危,私自打开金钟,想看看他是否像外界传言那样。” “哎——那真是太可惜了,然后辛女就和盘瓠归隐山林了?” “对啊,还生了三男三女,男子都是狗头人身,女子都是美女,后来应该就发展成为了如今的犬封族。” “京墨,你说冠丘能跑到哪里去啊,他们来东都的时间也不长,又没什么熟人。” 京墨摇摇头:“这我哪里知道,东都成每天发生的事情多了去了,难不成我件件都得知道?这件事等攸乐姑娘来了再说吧。” 三人闲聊着,攸乐气喘吁吁地跑进山海居,手中拿着一个香囊,是个很清新的浅蓝色,递给京墨,道:“大人,您看这个行不行,这香囊是我弟弟一直贴身佩戴的。” 京墨接过香囊,手指轻点,淡绿色的光自指尖凝聚,进入香囊之中,香囊周围萦绕着一圈光晕,飘出一缕淡绿色的烟,京墨淡淡道:“跟着这个烟飘散的方向,就能找到你弟弟。” 将手中香囊还给攸乐,攸乐千恩万谢之后拿着香囊离开了山海居。 蝉衣望着攸乐匆匆离去的背影问道:“我们不跟着一起去吗?” 京墨睨了蝉衣一眼:“为什么要跟着去,香囊会帮她找到冠丘的,你跟着去做什么,山海居的活干完了?” 蝉衣语结,她能说她想去看热闹吗,真的很好奇冠丘会跑到哪里去啊,但这话她不敢说。默默地走出里间,拿着鸡毛掸子给货架上的古董弹灰。 几日后,攸乐再一次登门山海居,神色忧愁,蝉衣见了,关心问道:“攸乐姑娘,你怎么了?” 攸乐强打起精神回应道:“没事,敢问大人在吗?” “京墨正在楼上歇息呢,你等等,我去请她。”说着往楼上走。 苍术招呼着攸乐,将她请入里间,沏了一壶茶,京墨随着蝉衣下楼,转过水墨画屏风,攸乐一见京墨,眼眶就红了:“大人——,我没找到我弟弟——” 京墨蹙眉坐在青玉案旁:“怎么会?方法没有问题的。” “不是大人法术有问题,我依大人言,跟着烟飘散的方向走着,到了一户旁边栽着大柳树的人家门口,我敲了敲门,里面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打开院门,我说我是来找一只黑狗的,问他有没有看到过,他说没有。” “可是烟就是指的这家啊,怎么会没有呢,我就和他理论起来了,他不让我进去找,肯定是心里有鬼,可能我弟弟已经凶多吉少了……”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蝉衣赶紧拿出帕子给她,攸乐道谢之后问道:“大人,我该怎么办?” 京墨抿了一口茶,唇齿留香,道:“你可知道那家人的身份?” “知道,后来我去打听了,说是玩杂耍的老崔家。” “崔家!?”蝉衣一惊,那不是崔以彤家吗? 攸乐疑惑地看着蝉衣,道:“是的,怎么,姑娘也认识这位人家吗?” “攸乐姑娘说的好像是我一个朋友家。” 苍术狐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一个朋友?” 蝉衣瞪了苍术一眼,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我的朋友你又不是个个都认识。” 苍术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蝉衣见状朝着攸乐道:“要不然我跟着你走一趟吧。” 攸乐眼神中迸发出喜意,感激道:“谢谢姑娘。” 京墨道:“既然这样,你就随攸乐姑娘去一趟老崔家吧。” 攸乐领着蝉衣来到老崔家,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谁啊?” 脚步逐渐靠近院门,“吱呀——”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位不过二十出头的男子,皮肤黝黑,身材魁梧有力,粗犷的声音响起:“你们找谁?” 看到蝉衣后面的攸乐,道:“怎么又是你啊,我都说了我这儿没狗,你怎么就是不信呢。”挥了挥手,让她们赶快离开。 蝉衣摆了摆手,赶紧道:“这位大哥,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是崔姑娘的朋友,今天特意来找她的,请问她在吗?” 男子打量了下蝉衣,十七八岁模样,一袭月白锦缎,淡色的轻纱如雾色清烟,腰间丁香玲珑扣子绾着紫色流苏,肌若沉雪,清灵动人,眉间唇畔的气质,雅致温婉,观之亲切,看起来就像一位贵族千金。 这样的人,怎么会和他家小师妹是朋友?而且,小师妹那身子,三天一小病,十天一大病的,哪里来的朋友?最重要的是他还不认识!这太不正常了。 眼神带着狐疑,蝉衣见他不信,急了,道:“要不你让崔姑娘出来,我不是骗子。” 男子看她这身打扮,眉宇间流露出的焦急神色,不像作假,道:“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叫小师妹出来。”说完就“啪——”的一声将院门关上。 脚步声渐行渐远,想来是去叫人了,没过一会儿,崔以彤打开院门,后面跟着那位男子,看到蝉衣,惊喜道:“蝉衣姐姐!快请进。” 将蝉衣、攸乐请进院子,男子见他们是真的认识,便放心的转身离开了。 崔以彤看到蝉衣,很是高兴,带着两人进入自己的闺房之中,房间以浅色为主,竹窗之上挂着淡蓝色薄纱,一阵风吹来,薄纱随风而动,飘逸唯美,梳妆台上有一面精致的菱花铜镜,摆着的桌椅上都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桌上还摆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 见蝉衣的视线落在宣纸之上,红着脸羞赧道:“闲来无事画的,倒是让姐姐见笑了。” 蝉衣走到书案前,看到宣纸之上绘着湖边垂柳在春风吹拂之下摇曳生姿的画面,有几棵只剩枝丫的树枝矗立在远山之上,旁边用簪花小楷提着一句诗: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第68章 《犬封》冠丘 整体来看是清雅干净的,很符合崔以彤小姑娘的性格。笑着夸赞了几句。 攸乐跟在蝉衣后面,一进院门便开始四处打量,想要找到冠丘的身影。 崔以彤听了蝉衣的夸奖,小脸红扑扑的,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蝉衣,问道:“蝉衣姐姐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蝉衣笑道:“以彤真聪明,今天来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看到一只黑色的狗。” 崔以彤露出惊讶的表情:“那只狗是蝉衣姐姐的吗?” 蝉衣摇摇头,道:“不是我的,是攸乐姑娘家的。”将攸乐介绍给崔以彤认识,攸乐性格豪爽大方,不拘小节,崔以彤则是娇弱中带有书卷气,灵秀纤巧,两人相处的还算可以。 见攸乐眉间毫不掩饰地焦急神色,道:“确实有一只黑色大狗来过我家。” “那现在冠丘在哪儿?” “冠丘?是那只狗的名字吗,他啊,现在在我后院的竹林之中呢,你要去看看吗?” 崔以彤拥有一个独立的院子,属于后院,前院是崔实和他徒弟居住的地方,他们一般不会到后院去,毕竟是姑娘家的住所,大男人去也不合适。 攸乐欣喜道:“那就多谢以彤妹妹了。” 崔以彤带着蝉衣和攸乐进入后院,后院松柏苍苍,一片盎然绿意,蝉鸣嘈杂之声不觉入耳,还有一方小池塘,清澈见底,里面有几只红色的锦鲤不断穿梭在水草之中,活泼可爱,右边有一个长廊,长廊之上攀爬着葡萄树藤,叶子闪着绿意,充满了勃勃生机,尽头是一片竹林,郁郁葱葱。 崔以彤指着不远处竹林笑道:“它白天就在后院中玩耍,晚上会守在我门前,怎么赶都赶不走,我还在想是谁家的狗走失了,没想到是攸乐姐姐家,可真是巧了。” 攸乐朝着竹林快走几步,大声喊道:“冠丘,冠丘……” 竹上歇息的鸟儿被这一声吓得四散开来,竹林中出现一只黑色大狗,正是冠丘,看到来人是攸乐,缩了缩脖子,走两步退一步。 一见冠丘这个样子,攸乐就起不打一处来,跑上前去揪住冠丘的耳朵大声斥责道:“行啊,你能耐了是不是,到处跑,还不回家,怎么着,在别人家里住的挺舒服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啊。” 蝉衣从冠丘的眼中看到了委屈之色,不由失笑。 崔以彤看到蝉衣笑了,问道:“蝉衣姐姐,你笑什么?” 蝉衣“啊——”了一声,道:“就是觉得攸乐挺可爱的。” 崔以彤点点头,一脸认同道:“对啊,攸乐姐姐一本正经地教训冠丘的样子挺可爱的,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子。”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 攸乐教训完了冠丘,走到崔以彤面前不好意思道:“以彤,这些天麻烦你了,谢谢你替我照顾他。” 崔以彤忙摆手道:“没事的,冠丘很听话的,也不让人操心,前几天我去和爹爹去东都城外的碧落观上香祈福,带着它出门也不乱咬人,可乖巧了。” 攸乐瞪了冠丘一眼,想到前几日来崔以彤家被那个男子拦在门外,非说没见过冠丘,不由疑惑万分,将心中不解之处问了出来。 崔以彤脸颊通红道:“那是我三师兄,因着我打小身体便不好,爹爹也不让我养这些,说是费神,那天下雨,我打算回家,在路上碰到了冠丘,他非要跟着我,我觉得他很可怜,毛都被雨淋湿了,就偷偷将它带回了家,没让他们看到,否则他们该把冠丘赶走了。” 说完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接着道:“我很少出门,也没什么朋友,有它陪着我,我也就不嫌孤单,每逢人来我就将它藏到后院里,倒是给攸乐姐姐添麻烦了。” “没事,要怪也不该怪你,都怪他。”用手指着冠丘道:“要不是他死皮赖脸地跟着你,你能心软将它带回家吗,我还要谢谢你帮我照顾他呢。”看他这毛,油光水滑的,一看就知道这几天吃的不错。 崔以彤、蝉衣和攸乐坐在廊檐下欣赏春日景色,草长莺飞醉春光,万里河山换彩装。桃红李白樱花放,暖玉晴风醉留香。 冠丘则蹲在一旁的草地之上沐浴着阳光,显得慵懒至极。 闲聊了一会儿,差不多就到了中午时分,算算时间,也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攸乐和蝉衣便提出告辞,崔以彤挽留道:“两位姐姐,要不今日就在我家吃吧。” 蝉衣摇头道:“我离开山海居时没说中午不回去,想来苍术应该是做了我的饭,若不回去一来他们担心,二来浪费粮食,下次吧,有时间来你家吃饭呀。”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到时候以彤妹妹可莫怪姐姐我叨扰你了。” 崔以彤莞尔一笑,道:“那我到时候可得扫塌相迎了。” 见两人去意已决,便也不挽留了,攸乐走到冠丘面前,拍拍他的头,道:“走吧。” 冠丘没动,蹲在原地动也不动,攸乐急了,道:“快走啊,你在以彤妹妹家赖着做什么?” 蝉衣和崔以彤看到一人一狗僵持不下,走上前去,崔以彤温和道:“既然冠丘喜欢这儿,就多待几日吧,若是攸乐姐姐想他的紧,便来我家看他吧。” 攸乐拉了几次冠丘,冠丘都纹丝不动,看来是铁了心不跟她走了,有心想威胁几句,可蝉衣和崔以彤都在,看到她跟狗说那么多,可能会认为她脑子糊涂了吧。 攸乐无奈,起身道:“那就麻烦以彤妹妹了。” 崔以彤摆手道:“不麻烦,攸乐姐姐信任我就好,我一定会将冠丘照顾好的。” 崔以彤将蝉衣、攸乐带出后院,碰到了崔实,崔实穿着一身灰色粗布衣裳,年纪已年过半百,两鬓微霜,精神头倒是很好,留着几缕胡子,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只是眼神中透着精明之色,看到自家女儿送两个陌生姑娘出门,问道:“彤儿,这两位是?” 崔以彤忙介绍道:“这是我朋友,蝉衣姐姐、攸乐姐姐。” 崔实看了两人一眼,面容和蔼,笑道:“你们好。” 第69章 《犬封》苦心 蝉衣、攸乐朝着崔实行了个晚辈礼,虽然蝉衣在心中腹诽自己的年纪比崔实大了好几倍,但无奈她长得如花似玉,看起来青春年少啊,为了这点行了晚辈礼也无不可。 两人向崔实问好:“崔伯伯好!” 一阵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崔以彤没忍住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崔实关心道:“彤儿,你先回房歇着吧,我来送就好。” 崔以彤拍着心口顺着气,小脸一片通红,蝉衣劝道:“以彤妹妹,你先回去歇着吧,要不然再着凉了,我下次来找你你又生病了,岂不是不能好好玩了。” 崔以彤轻咳几声,看到三人脸上坚决的神色,不好再坚持送她们出门,说了几句便回房歇息去了。 崔实将两人送到门口,神色带有几分怅然道:“我知道你们两都是好姑娘,我家彤儿打小就身子不好,尝尝生病,很少出门游玩,故而朋友很少,我瞧着她总一个人孤零零的,心里头难受啊,这孩子,从小便没了母亲,我又是个老粗人,哪懂得姑娘家的心思,”不觉就红了眼眶:“我倒是许久没看到彤儿像今天这么开心了,希望你们有空多来我家找彤儿玩。” 蝉衣听了崔实的话后,很能理解他一个老父亲对于女儿的全全爱护之心,道:“崔伯伯,你放心吧,我会经常来你家玩的,到时候您可不能嫌我总来啊。” 崔实用袖口轻拭眼角的泪,笑着道:“不会不会,你来我家,我让那群小子给你们耍杂耍玩!” 三人又在门口闲聊几句,这才离开。 走了一段距离,回头看到崔实还在朝他们挥着手,让她们常来,两人微笑点头。 蝉衣看到攸乐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就问道:“攸乐姑娘,你在想什么,可是不放心你弟弟在以彤妹妹家中。” 攸乐回过神来,抬起头道:“不是,只是我总觉得那里怪怪的,虽说冠丘有时候是调皮了些,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拉都拉不走。” 蝉衣望着天空,喃喃道:“可能他是不忍心以彤妹妹一个人吧,他要是走了,以彤妹妹又是一个人了。” “可能吧!”攸乐隐隐觉得可能不止这一个原因,看冠丘的反应,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让他必须留在崔家,或者说崔家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蝉衣和攸乐在岔路口分开,蝉衣回山海居,攸乐回杂耍班。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走进大厅时,没看到一个人,倒是后院传来丝竹悠扬之声,走进后院,看到苍术、京墨坐在水曲柳木案旁,手中拿着香醇的美酒,细细品尝着。 草丛之中有几个美貌的绿衣女子在吹拉弹唱,中间有四个上身穿着百花衫,下束百褶裙,满头青丝只用一根银丝带束起的女子在翩翩起舞,此时箫声骤然转急,跳舞的女子用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数条白色绸带宛如白色波涛随风翻涌,风过,花落,美不胜收。 轻罗小扇白玉兰,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一舞毕,京墨转头看向蝉衣,笑道:“事情可办完了?” 蝉衣走上前去,坐在水曲柳木案旁,苍术给她拿了个玛瑙梅花杯,倒满美酒,蝉衣轻嗅一口空气中清冽的酒香,问道:“这是什么酒,好香啊。” 京墨悠然一笑,道:“这是桑落酒。” 蝉衣端起梅花杯喝了一口,入口绵甜,清香宜人,回味无穷,赞道:“好酒。”说着饮尽杯中美酒,想要再倒一杯,被京墨阻止,疑惑的目光看向京墨。 京墨笑道:“这酒喝多了醉人,少喝些吧,攸乐姑娘的事情解决了吗?” 蝉衣听到京墨问起这事,无奈道:“我们去了以彤妹妹家中,但冠丘不肯跟攸乐姑娘离开。”又将事情讲与两人听。 京墨眸色深沉如夜,悠悠道:“是吗!?” “是啊!”蝉衣吃了一口玉露团,清甜爽口,继续道:“你们说这冠丘也是奇怪,攸乐姑娘都亲自去接他了,怎么还不回去。” 别人家再好,也比不上自己家那么舒服自在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虽然话是糙了点,但话糙理不糙。 京墨诡笑道:“也许,是因为崔家有什么东西让他不得不待在哪儿呢!” 蝉衣毫不在意道:“崔家就是户普通人家,没什么特别的,我今天去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苍术在一旁插嘴道:“凭你的修为,有你也看不出来。” 气的蝉衣从水晶盘中拿出一个玉露团塞到苍术嘴里:“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怎么说话就那么惹人讨厌呢。” 蝉衣对着京墨笑嘻嘻道:“要不,下次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呗!” 京墨眸光一闪,摇着出水芙蓉团扇笑道:“好啊。” 三人坐在后院廊檐下听曲喝酒,京墨突然道:“蝉衣,今日景华路得云夫人要了一个三彩烛台,你明日给她送过去。” 蝉衣点头应道:“知道了,明日一早便去。” 第二天清晨,蝉衣在后院井边洗漱完就打开店门,京墨这个时间应该还在楼上睡觉,苍术在厨房里做早餐,送完货,刚好回来吃。 从货架上小心的拿下三彩烛台,烛台分为上下两部分,上盘小,下盘大,中间承以起弦圆柱,圈足外撇,上盘中心立杯形炷座,通体施蓝、黄、绿、白釉,底素胎无釉,造型实用古朴,施釉均匀,色彩深沉雅致,又在三彩中点以蓝彩,更增添了器物的华美韵致,是三彩器的上乘之作。 将三彩烛台抱到柜台上,小心的包装起来,走出山海居,到达长乐大街,一路向东走,停在了丞相府侧门,当朝丞相名为云帆,为人宽厚和善,很受大家敬重。 敲了敲侧门,开门的是一个穿着黛青色衣裳的婆子,见是蝉衣,笑着开了门,并差遣一个丫鬟去夫人房里告诉夫人山海居的蝉衣姑娘送货来了。 接见蝉衣的是云夫人的大丫鬟白芷,给了蝉衣价值一百两的银票,两人寒暄几句,蝉衣便提出告辞。 第70章 《犬封》理由 天初暖,日初长,好春光。万汇此时皆得意,竞芬芳。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一早便备好薄礼,准备去拜访崔以彤,正在大厅中来回踱步,京墨才袅袅婷婷地从楼上下来,手上拿着凤穿牡丹团扇。 苍术倚在柜台边一边看着《坊间传奇读本》,一边吃着新鲜可口的大樱桃,不时哈哈大笑,想来应该是读到有趣之处。 京墨问道:“东西可准备好了,去别人家里做客可不能失了礼数。” 蝉衣提了提手中盒子,道:“我都弄好了,走吧。” 京墨朝着乐呵呵傻笑的苍术道:“我们先走了,你看好店。” 苍术挥了挥手,道:“知道了。”期间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书本。 蝉衣催促道:“好啦——,我们快走吧,他都这么大人了。” 京墨和蝉衣走在喧闹的大街上,小摊小贩的叫卖吆喝声不觉入耳,却不觉得厌烦,反而有一种恬淡的满足感。 远远看到崔以彤家院门口的柳树下站了一个人,快步上前,才发现是攸乐,攸乐表情犹豫不决,蝉衣惊讶道:“攸乐姑娘,你不进去吗?” 攸乐看到京墨和蝉衣,打了声招呼:“大人,蝉衣姑娘。” 京墨点了点头,蝉衣上前敲了敲门,“咚咚——”,里面传来男子的声音,打开门看到蝉衣、京墨和攸乐,问道:“是来找小师妹的吗?”说话的正是崔以彤的三师兄。 蝉衣笑道:“是的,请问以彤妹妹在家吗?” “在呢——,快请进。”男子热情招呼道,将三人引进院子,带着她们往后院走去,还没到后院,男子就朝着里面大声嚷嚷道:“小师妹——,你朋友来找你了……” 随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崔以彤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表情中透着惊喜之色:“呀——真的是你们啊,快请进。” 男子见没自己什么事,转身离开了,毕竟自己一个成年的男子跟几个姑娘家长时间待在一起,说出去也不好听,而且他对姑娘家聊天的话题没什么兴趣,还不如在前院练杂耍呢。 “这位是……”崔以彤看着京墨疑惑问道。 “这是山海居的主人——京墨。”蝉衣介绍道。 “哦哦,那我叫你京墨姐姐可好?” 京墨微笑颔首,看起来温婉大方,很好相处的样子,崔以彤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几人坐在长廊下聊的很是开心。蝉衣将备好的礼物送给崔以彤,崔以彤欣喜的接了,这是第一次朋友上门拜访,也是第一次有人给她送礼物,当然,师兄和亲爹以及亲戚朋友的不算! 期间,崔以彤见攸乐神色恍惚,关切道:“攸乐姐姐,你怎么了?”歪头想了想:“你不会是在担心冠丘吧,他在我这里过得挺不错的。”说着将冠丘从竹林中喊出来。 冠丘抖了抖身上沾染的树叶,走到京墨、蝉衣和攸乐面前,崔以彤道:“看,我没说假话吧。”脸上洋溢着笑容,有些小得意的样子让小姑娘多了几分明艳动人的色彩,崔以彤一向都是娇弱温婉的,很少见到她这个样子。 蝉衣夸奖道:“以彤真不错,奖励你一块米锦。”将一块通体莹润洁白的米锦递给崔以彤。 崔以彤笑嘻嘻地接了,入口香甜软糯,她觉得这可能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点心了,咦——,以前也吃过啊,怎么觉得今天的格外好吃! 攸乐拍着冠丘的头,恶狠狠道:“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冠丘摇了摇头,转过身子,屁股对着攸乐,这可把攸乐气个半死,冠丘的眼神看向京墨。 京墨只淡淡地扫了冠丘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手指轻点冠丘眉心,冠丘只觉得身上一轻,仿佛某中枷锁被打开一般,长了张嘴,发现自己能发出人声:“大人……” 崔以彤站在一旁,一副惊呆了的模样,内心不断咆哮:天哪,狗怎么会说话……是她出现幻觉了吗? 蝉衣推了推崔以彤,崔以彤才回过神来,蝉衣看到崔以彤眼神中的惊恐,安慰地拍拍她的后背,轻声道:“京墨会一些玄门法术。” 蝉衣本以为这个娇弱的小姑娘会吓得晕倒,或者尖叫之类的,但事实上并没有,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崔以彤长舒一口气,道:“原来如此。”又红着脸,搅着手指不好意思道:“我身子不好,爹爹便会给我买些书让我看,在书中我也看到过不少会玄门法术的人,只是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了。” 京墨眸光灼灼地看着冠丘,冷声道:“你待在崔家做什么?究竟有何企图!” 冠丘被京墨气势所摄,战战兢兢道:“我没想做什么,我也没害过人……”黑色狗头看向崔以彤,道:“我就是发现待在崔姑娘身边可以精进修为,不会让我越来越变得像真正的狗一样。” 随着离开犬封族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从无法维持人身,到行为模式向狗转换,属于人的那一部分思维也在慢慢丧失,他怕有一天他会变成一只真正的狗……但这些,不能跟攸乐说,否则她一定会带着他回犬封族的,到时候,攸乐就不得不嫁给那个恶心的男人,她这一辈子便会毁了。 见到四个人的眼光都注视着他,冠丘感到一阵紧张,将事情娓娓道来。 冠丘在一次偶然机会看到崔以彤,并且发现越靠近她就能减缓那种无形的力量将他往狗的状态改变,在一个雨天,他看到她出门,便故意淋了雨,让自己看起来可怜至极,他知道像崔以彤这种小姑娘,最是容易心软,说不好就把他带回家了。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崔以彤看到狼狈的他,将它偷偷地带回了家,每天晚上都守在她房门前,慢慢修炼。想着总有一天能重新变回他原本的样子,所以攸乐找到了他,想要将他带走,他当然不愿意了,走了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崔以彤一听原来一切都是他的算计,根本就不是她有了一个新朋友,面上不免带了一些失落。 第71章 《犬封》金钟 冠丘见了,急忙解释道:“不是那样的,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但我也是真心将你当朋友的,我就怕——你嫌弃我是一条狗,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崔以彤摆手道:“没有,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蝉衣在一旁将冠丘的身份说与她听,她也很同情冠丘,甚至有些敬佩他,能带着姐姐离开那个鬼地方,她也没有责怪冠丘骗她,老实说这也不算骗,而且她也没有什么损失,反而交到了几个朋友。 崔以彤看向京墨,道:“京墨姐姐,有没有办法让冠丘变回原本的样子?” 京墨细细打量了一番崔以彤,眸色深沉,看得崔以彤心里直发毛。 半晌,京墨的声音才响起:“可以,但……需要你的帮助。” 崔以彤疑惑道:“我能帮什么忙?” 京墨指了指崔以彤手腕上带着的手链,道:“我需要这个。” 两人一狗的视线落到了崔以彤手腕上戴着的手链,崔以彤捂住手链道:“为什 么是这个?”这个是她母亲的遗物呢…… 京墨淡淡道:“准确来说是需要上面的铃铛,刚才蝉衣应该讲犬封族的事情说给你听了吧。”见崔以彤点头,这才接着道:“这并不是铃铛,而是金钟,就是当年将盘瓠变成狗头人身的那个金钟。” 在座众人无不为之震惊,谁能想到那个不起眼的金铃铛是个金钟呢! 崔以彤面露纠结之色,攸乐见了,问道:“以彤妹妹,可是有什么不妥?” 崔以彤支支吾吾将这个手链是自己母亲遗物的事情说了出来。 气氛陷入沉默,京墨对此秉持着毫不在意的模样,蝉衣也没什么立场说这个,毕竟那不是普通物件,是别人母亲留下来的念想,总不好说什么的,怎样处置都是看崔以彤自己的意思,当事人攸乐和冠丘就更没什么立场了。 崔以彤见大家都不说话,低头沉思片刻,问道:“京墨姐姐,能不能只把金铃铛取出来,不动其他地方?” 追根溯源,那个金铃铛也是属于犬封族的,只不过后来机缘巧合被她母亲捡到串成手链了,如今,物归原主也不错。 京墨点点头,笑道:“可以。” 崔以彤长舒一口气,将手腕上的手链取下,放在石桌之上,京墨手指轻点,金铃铛从手链中脱离出来,悬浮在空中,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周围笼罩着一层淡绿色的光晕,慢慢变大,将冠丘笼罩其中,“嘭——”一声重物落地声,冠丘的身影已被金钟覆盖,崔以彤惊讶地捂住嘴巴,生怕自己会惊叫出声,这就是术法的力量吗,好神奇! 京墨缓缓道:“等一会儿就可以了。” 视线落在那串手链上,看了下周围的花草树木,指尖轻点一个方向,霎时出现一朵君影草花,君影草花呈洁白色,模样像是一个白色的铃铛,白色花朵周围晕绕着一层淡绿色的光晕,缓缓落到手链上,京墨拿起手链,摇了起来,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当声,格外动听。 崔以彤颤颤巍巍地接过手链,摸了摸上面的君影草花,入手触感仿佛真的花朵一般,还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花香味,沁人心脾。 将手链戴在手上,一切与之前别无二致,要说不一样,只是把那个金铃铛换成了一朵洁白的君影草花,戴在崔以彤洁白莹润的手上,显得格外幽雅清丽。 崔以彤高兴道:“谢谢京墨姐姐。” 京墨眉目含笑道:“善良的姑娘总该得到好报的。” 崔以彤害羞地低下了头,两只耳朵红彤彤的,看起来很是可爱。 几人说话间,笼罩冠丘的金钟发生了变化,旁边的金壁在渐渐变薄,从金色变得透明,依稀可见里面冠丘的人影,冠丘已经褪下了那层狗皮,化身成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盘腿坐在里面,身着黑衣,双眼紧闭,面上有几分痛苦之色,不时发出几声哼哼之声。 春日的天气总是变化无常,刚才还晴好的天气突然飘起了零星几滴雨,崔以彤捂着头道:“下雨了。” 长廊上铺着碧绿的葡萄树藤蔓,等会儿若是下大了,肯定是挡不住雨的,众人的阵地从长廊下转移到屋檐之下,崔以彤看着雨中逐呈渐透明状的金钟,蹙眉担忧道:“冠丘怎么办?” 雨滴越来越密集,京墨用手接住屋檐瓦片上滴下来的雨滴,道:“没事,不会影响到他的,只是……”说到这里,京墨轻笑一声:“他待会儿出来的时候,免不了要淋雨了。” 攸乐道:“以彤妹妹不用担心,他可顽皮了,淋了雨指不定更开心了呢。” 几人坐在屋檐下边赏雨边闲聊,细雨朦胧,浥过轻尘,涤过柳,淋过青石板路,显得光滑、闪亮,金钟在雨中散发出朦朦胧胧的淡绿色光晕,别有一番风情。 “咚——”一声清脆的响声响彻云霄,蝉衣只见金钟慢慢变成一阵薄雾,消散不见,细雨中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长风玉立,正是冠丘。 冠丘走上前来,面如冠玉的脸上带着几分稚气,挂着顽皮的笑,颇有一番玩世不恭的样子道:“多谢几位姐姐。” 蝉衣刚才便好奇金钟去哪儿了,细看冠丘才发现他的锁骨上有一个金铃铛的图腾,见蝉衣盯着他的锁骨,摸了摸自己锁骨,没摸到有什么异常,疑惑的目光看向蝉衣,问道:“蝉衣姐姐,你盯着我做什么?” 蝉衣指着他的锁骨处道:“你这里有个金铃铛图腾。” “是吗?”冠丘又摸了摸锁骨,崔以彤跑到房间中拿出一面铜镜递给冠丘,铜镜清楚地倒影出冠丘锁骨处的金铃铛,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京墨道:“这是金钟的印记,你活,它在,你若是死了……”京墨脸上泛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冠丘心里一咯噔,顿感不妙,京墨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帘:“金钟就会从你锁骨处钻出来,变成金铃铛模样,重新出现在世人眼中。” 冠丘摸摸锁骨处的金铃铛,咋就突然觉得这东西带着点邪性呢! 攸乐道:“那有没有办法将它藏起来。”这么大喇喇地亮出来,万一被高人发现了,杀人夺宝怎么办!? 京墨摇摇头道:“没有,不过你放心,这东西对普通人都没什么用,只对犬封族后裔有用。” 第72章 《犬封》尾声 攸乐这才放心下来,冠丘对于变成一个真正人这件事还感到很新奇,不时摸摸自己的鼻子、眼睛、嘴巴,这些都是他以前梦寐以求的,今天终于实现这个愿望了。 细雨慢慢停下,天空之中又挂上了明媚的太阳,冠丘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崔以彤,道:“谢谢崔姐姐。” 崔以彤摸摸他的脑袋,笑道:“不用谢,这也是你自己的造化,只是下次莫要再跟着陌生女子回家了。” 冠丘化为人形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崔以彤将他当做自己弟弟对待,她从小便是自己家中最小的,突然有了个比她小的,作为姐姐的责任感爆棚,不时叮嘱他一些事情。 冠丘挠挠头道:“知道了。” 几人又闲聊几句,冠丘一直在后院中疯跑,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极了,很想出去看看,但她们都在说话,他又不好插嘴。 见天色不早,几人提出告辞,冠丘脸上的焦急之色这才褪去一点,崔以彤将他们送出院门,冠丘道:“过几日我来找你玩。” 崔以彤笑道:“好啊。”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大的人和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玩的,但他既然这样说了,她也就应了,多一个人陪伴总是好的。 攸乐牵着冠丘的手准备回去,但冠丘不愿意,表示想到处逛逛,攸乐无奈,只好带着他往长乐大街方向走去。 京墨和蝉衣则打算回山海居,路上看到了不少卖杏花的小姑娘,杏花上还带着小雨珠,看起来娇艳欲滴。 一位梳着双丫髻、穿着嫩黄衣裙的小姑娘朝着京墨和蝉衣方向跑来,脆生生道:“两位姑娘,买几支杏花吧,可好看了呢。” 杏花略有些疏淡的幽香钻入蝉衣的鼻尖,再看看小姑娘用竹子编制的长篓子里装满了杏花,有的全开了,露出了粉红色的花芯,有的含苞待放,也别有一番风情。 蝉衣笑道:“好啊。” 小姑娘显然很高兴,脸上洋溢着笑容,从长篓子里小心的取出几支杏花,道:“姑娘长得真好看,像仙女一样,我再多送你一支杏花吧。” 蝉衣一听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揶揄道:“你这小小年纪,倒是很会说话,说的到像你见过仙女一样。” 小姑娘将杏花递给蝉衣,笑道:“以前没见过,不过今日见到了。”咧开嘴笑着,两颗小虎牙露了出来,显得格外可爱。 蝉衣接过杏花,将银子付给小姑娘,小姑娘接过银子,揣在怀里,道:“下次还来我这里买啊,我家的杏花又好看又便宜。” 见蝉衣笑着应了,又跑到别的地方吆喝道:“卖杏花咧——好看的杏花咧——” 声音渐渐远去,蝉衣看着手中的杏花,露出一个满足的笑。 里仁巷,山海居。 苍术正一脸郁闷地坐在柜台边,蝉衣一进门便看到苍术哭丧着脸的样子,不免觉得惊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苍术闷闷道:“今天不知道是什么鬼天气,早上还晴空万里,没过一会儿就飘起细雨来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在大厅里待着吗?下雨又淋不到你。” “是淋不到我,但我今天早上见太阳挺好的,就把被子用竹架撑起来晾晒在后院,没想到竟下起雨来了,这下好了,被子全被打湿了。” “哈哈哈——活该。”蝉衣没忍住,迸发出一阵洪亮的笑声:“你怎么这么蠢!?” 苍术狠狠地剜了蝉衣一眼。 蝉衣对此混不在意,从仓库中取出一个越窑秘色长颈瓶,摆在大厅中,插上刚买的杏花,为山海居添了几抹生机。 月白风清,星光闪烁。 京墨、苍术、蝉衣坐在后院廊檐下喝酒赏月,水曲柳木案上摆着一碟精致的点心、一盘鲜艳的红樱桃。 京墨突然想到好久没拷问两人的功课了,就开口问道:“你们俩最近领悟多少法则力量了。” 蝉衣去拿水晶盘中樱桃的手一顿,讪讪道:“最近水法则已有些进展了,风法则也领悟了一点点。”真的就只有一点点,只能带来一丝微弱的风…… 苍术道:“近些日子已经能熟练运用木法则了。”他是竹子,属于草木类,对木属性东西有种天然的亲和力,所以领悟起木法则有天然的优势。 京墨轻声“嗯”道:“那来展示展示吧。苍术你先。” 苍术站起身来,走到草丛之中,找到一块桃树枯木枝,运用起木法则,但见枯木逢春,冒出绿芽,开始生长,很快长成一株健硕的桃树,树叶碧绿,可见其勃勃生机,枝叶舒展,一朵朵含苞待放的粉红色桃花让蝉衣微微张大嘴巴。 花朵竞相争放,花团锦簇,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桃花开始凋谢,结出了一个个水灵灵,鲜红无比的大桃子,苍术走上前去,摘了几个桃子到井水边清洗,堆在青瓷荷叶盘中。 京墨拿着桃子咬了一口,汁水甘甜,清脆可口,点头笑道:“确实不错。” 苍术剑眉微挑,一脸得意的看着蝉衣,挑衅之色溢于言表。 蝉衣心里气个半死,狠狠地瞪着苍术,苍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拿着桃子离开水曲柳木案,靠在廊檐下的一根柱子上。 京墨道:“该你了。” 蝉衣运用起水法则,手指轻点半空,山海居后院上空飘起蒙蒙细雨,淡雾轻笼,扑朔迷离,雨丝渐渐朝着蝉衣飘过来,蝉衣双手之间汇聚成一个水球,随着雨丝越来越多往蝉衣飘来,水球凝聚地越来越大。 见京墨轻轻点头,蝉衣心中一喜,同时运用起风法则,她还从未两个法则一起用过,树叶沙沙作响,两个法则同时运用让蝉衣很是吃力,毕竟这两个法则,她都不能很熟练地运用。 脸色有些涨红,苍术丢掉吃完的桃核,朝着蝉衣这边走来,想来嘲笑她一番,还未开口,蝉衣就支撑不住,水球嘭地一声咂在地上,溅起不少水花,蝉衣捂住自己的嘴巴,心凸凸直跳。 水带着泥溅了蝉衣和走来的苍术一身,让两人看起来狼狈之极,一阵风吹来,蝉衣只觉得身上一凉,比身上更凉的是心里…… 苍术气的大叫:“蝉衣!你故意的吧!” “明明是你自己往这边靠的,关我什么事,再说了,你过来做什么!活该!” “你……”苍术气的要死,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跑到房间里去换衣服,京墨摇头道:“蝉衣,你还要加强练习啊,不要贪多,要嚼烂知识。” 蝉衣垂头丧气道:“知道了。” 一阵风吹来,碧草起伏,蝉鸣声声,山海居这一晚,注定无法平静。 第73章 《夫诸》楔子 二十年前,东都城外,王家村。 后山中,一位十六七岁少年手中正拿着一把镰刀用力砍着拦住前路的灌木荆棘,微微喘着气,显然很是吃力,现已是深秋时节,林间一片萧瑟景色,略带些寒意的风直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少年拢了拢身上明显不合身的外袍,外袍比少年的身躯要大,颜色也已灰败,显然外袍的主人年纪比少年要大,穿的时间也很久。 将镰刀放下,搓了搓被冻红的手,环顾四周,没看到一只小动物,王喜的脸上不免带了些失望,他叫王喜乐,平安喜乐的喜,平安喜乐的乐,这是父亲在他出生后带着好几斤的肉给村中唯一一个秀才公,秀才公才给取的这名字,寓意是他这一辈子能平安喜乐。 少年看了看略显阴沉的天空,轻叹了口气,可惜,他辜负了这个名字,三年前父亲因为进山打猎被山中老虎咬到,幸运的是在同村人的帮助下捡回了一条命,不幸的是从此废了一条腿,再也无法上山打猎维持生计了。 这对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父亲没了收入,家里的进项少了一大笔银钱,父亲的腿也需要上好的药维持着,母亲靠着家里的几亩水田苦苦熬了三年。 这次是母亲生病躺在家中,他想上山碰运气,打到些猎物给父亲母亲补补身体,若是能碰上个小野猪之类的,就再好不过了。 王喜乐想着打了野猪送到东都城的“饕餮楼”,卖个好价钱,买些什么好呢,家里的米缸快见底了,得买些米,再添些油盐酱醋之类的生活常用物品,还有…… 路边小摊上贩卖的漂亮绢花,阿夏一定会很高兴的,想到阿夏收到绢花时的脸一定是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秋风起,王喜乐被冷风灌入喉呛,没忍住打了个哆嗦,眼前出现的还是那崎岖的山路,遍布荆棘的丛林,没有野猪,没有银钱,也没有少女那娇羞的脸蛋。 拿起放在地上的镰刀,继续割着灌木丛,脑子里想着昨日阿夏哭着跑来和他说的话:喜乐哥,我没法和你在一起了,我娘准备将我卖给隔壁刘家村的刘强家,给他们家二儿子做媳妇,以此换来的钱给我哥说亲。 王喜乐一愣,不可置信道:“他家那小子不是个傻子吗?” 阿夏哭着道:“是啊,可我娘急着给我哥寻门亲事,我哥今年都快二十岁了,家里又穷,没姑娘肯嫁给他,这不,那日刘家请人上门说媒,说事成了给我家二十两银子,我娘就答应了,婚期就定在三天后。” “这么急?”他脱口而出,他一直知道阿夏她娘不喜欢她,觉得阿夏是个女儿家,就是个赔钱货,对她非打即骂,阿夏的爹也是个不中用的,虽不至于打骂女儿,但在阿夏她娘打骂阿夏时,都是沉默着,不说话,保持中立态度。 如果在不公正的情形下保持中立,那其实已选择站在压迫者一边。 虽然阿夏的娘一直骂阿夏光吃饭不干活,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丑人多作怪,但他知道,阿夏是勤快的,他不止一次路过她家门口看到她麻利的打扫鸡圈,他知道她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爱和她那一家人说话,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而且,在他心中,阿夏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姑娘。 他知道……他知道的再多又有什么用,他无法阻止阿夏她娘不将阿夏嫁出去,因为他没钱,他没办法在三天内凑够那对于他贫困潦倒的家是一笔巨款的二十两银子,他也没有勇气带着阿夏逃离王家村,因为那里有他的父亲、母亲,这些他都无法抛弃…… 王喜乐握住镰刀的手紧了紧,心中郁气难消,发了狠地砍前面的灌木,当他看完灌木、荆棘后,已累的满头大汗,他却顾不得擦拭,急吼吼地跑进林间一处山洞中,他来的地方已经属于林间深处了,很少会有猎户跑到这里打猎,因为越往里走,就越危险。 山洞里一片漆黑,通道也是冗长的,他一个人走在里面,心中不免有些害怕,但他不能停,一直往前走,直到山洞尽头。 里面摆着香案,两个烛火在燃烧,只是烛火颜色却不是温暖的黄色,而是幽深的蓝色,在这山洞中显得阴森又诡异。 蜡烛中间是一个女子的雕像,女子虽为石像雕刻而成,却难掩绝色容颜,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王喜乐看到女子雕像,“噗通——”一声跪下,虔诚道:“神女大人,信男王喜乐祈求神女大人显神威,赐给我一头野猪。” 对着神像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清扫案桌之上的灰尘后拿着镰刀离开山洞,这是他偶然发现的山洞,有一次对着神女像吐露心声,当时旱了许久,庄稼眼看就要没有收成,无奈对着神女像祈求能否一展慈悲之心,拯救万民,第二天就天降甘霖,从此以后他就开始信奉神女,半月前来打扫一次,不想让神女像蒙尘。 这是第二次祈求神女,若是有也求,无也求,怕神女恼了他,说他贪心,只是这一次,他真的很需要银钱。 沿着山洞出去,脑子里突然想到昨日阿夏哭泣的画面,在他的印象中,阿夏是个坚强的姑娘,她娘总是打她,却没见过她掉一滴眼泪。心中倏然出现一股戾气,想着要是没有她娘就好了…… 就不会有人阻挠他和阿夏在一起了,阿夏也不会被卖给刘家二傻子了。 眼前出现外面开阔的天空,长吁一口气,朝山下走去,果真碰到了一只野猪,浑身紧绷的肌肉和壮硕的身子都在告诉王喜乐这是一只成年野猪,并不好对付,但这是神女赐给他的机会,若不把握住…… 他甩了甩脑子里跳动的想法,和野猪搏斗起来,野猪被王喜乐激怒,战斗力直线上升,王喜乐手拿镰刀,与野猪周旋。 看着野猪倒在血泊之中,失去了生命气息,倒在地上的王喜乐咧开嘴笑起来,如果忽略他肩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和四处蔓延的鲜血的话,这应该是一场漂亮的仗。 鲜血染湿了泥土,王喜乐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的意识也在逐渐模糊,他想,他可能要死了吧,看到不远处的野猪尸体,总忍不住有些不甘心呢…… 模模糊糊间,他看到了一头白鹿朝他走来,浑身晕绕着洁白的光,无比圣洁,眼神中透着神圣与悲悯之意,真好看啊,这头鹿……这是王喜乐昏迷前最后的想法。 待着王喜乐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睑的是蒙蒙亮的天空,雨滴落在他身上,他动了动胳膊,没有传来痛感,他疑惑地蹙了蹙眉头,他记得他右手被野猪伤到了啊,用手撑着坐了起来,检查一番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已消失不见,这件依常人来看十分诡异的事情,王喜乐也就在脑子里想了一会儿,想到昏迷前看到的那头鹿,可能那是神女派来救他的使者吧…… 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提着不远处死去多时的野猪,哼着小曲儿下山去了,即使淋着雨,拖着上百斤的野猪赶路,他也毫不在意,甚至感到无比轻松。 少年清朗的唱歌声逐渐远去,林间又恢复一片寂静…… 第74章 《夫诸》茶道 一春芳意,三月和风。 里仁巷,山海居。 苍术将在后院准备好的风炉、火夹、竹夹、银夹、木槌、水盂、瓢、茶巾等用具端入里间。 今日阳光明媚,京墨突然起意教蝉衣茶道,一早便嘱咐他将东西归置好。 蝉衣看着青玉案上摆着的鎏金银茶罐、鎏金银茶碾、鎏金银茶罗、琉璃茶盏等一系列器具,觉得自己脑袋疼,脑子里不断循环:这是什么,我不会,不想学…… 京墨也不在意蝉衣那郁闷样,指着青玉案上的器具道:“鎏金银茶碗是用来盛装茶饼的,鎏金银茶笼是将烘烤后的茶饼放在笼中作以备用的……琉璃茶盏是用来盛装茶汤的器皿,防止人烫伤。” 撇了蝉衣一眼:“记住了吗?” 蝉衣哪敢说自己没听清楚京墨说什么,点头如捣蒜,道:“记住了。”刚才只看到京墨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什么脑子一片空白,但是绝对不能被京墨知道,否则她将会死的很惨! 摆了摆满是浆糊的脑袋,认真听京墨讲话。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特别是茶道这种一听就很有格调的东西,学会了以后,回到罗浮山也能在小伙伴面前炫耀炫耀。 这一项叫赏器,赏器过后是涤器,就是将琉璃茶盏用水温润一遍,过后是炙茶,用火夹夹起茶饼放在风炉上烘烤,京墨道:“拿着团扇扇火。” 蝉衣忙不迭点头:“哦哦,马上马上。”连忙在苍术准备好的用具间吧啦出一把团扇,对着风炉扇。 见蝉衣扇的有模有样,就将烘烤好的茶饼用木槌敲成碎块,放入茶碾中碾成粉末,再将粉末放入茶罗中筛成很细的茶粉。 然后开始煮茶,用专用的小锅釜烧水,水面有鱼眼纹,微微发声的时候,叫“初沸”,京墨往里面撒上一些盐,用以调味。 茶沸腾三次才算煮好,京墨笑道:“煮好了。”里间中茶香袅袅。 蝉衣看着茶汤,面露纠结之色,心中大叫:我不想喝!但面上还要带着微笑,京墨给苍术和蝉衣一人盛了一碗茶汤,装在秘色瓷茶碗之中,见蝉衣半晌没动,笑问道:“蝉衣,你怎么不喝?” 蝉衣讪讪道:“就喝,就喝。”捏住鼻子灌了下去,呛得咳嗽了几声。 京墨笑道:“喝茶是要品的,你这样可是牛饮了。” 蝉衣咳嗽两声,没说话,看苍术吃的正欢,想到刚才那茶的滋味,不由觉得苍术的口味有问题。 京墨煮的茶里不仅放了盐,还加了葱、姜、橘皮、薄荷、枣子之类的食物,那滋味,又咸又酸还甜,还透着一股清凉感,别提多怪了。 京墨看着蝉衣脸色不好,笑道:“这样的茶喝起来虽然滋味不好,但可养生了呢。我只加了些常用的,若是你不习惯,也可加入草药或者药食兼备的食材,也很是养生呢。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蝉衣摆摆手道:“不用了,我就喝清茶好了。”清茶里只放茶叶,不加任何食材。 苍术吃完一碗茶,擦了擦嘴角,道:“蝉衣,你真没福气,养生的茶都喝不进去。” 蝉衣翻了个白眼:“这样的福气我才不要。” 京墨问道:“可学会了?” 蝉衣点头道:“七八成吧,需要我做一遍吗?” “不用,刚吃完一碗茶,吃不下去了,等有时间再煮茶吧。” 三人在里间闲聊着,余逸的声音从山海居门口传来,三人停止说笑,京墨笑道:“我们都在里间,余公子进来吧。” 余逸依言走入里间,看到青玉案上摆满了煮茶用具,笑道:“原来你们在煮茶呢。” 煮茶为风雅之事,很受文人喜爱,在上层社会很是流行,烹茶的用具一共十六件,许多贫寒人家只会以清茶接客,他随也喜爱吃茶,但远远没有他们讲究,粗略一看这些用具,无不精美昂贵,怕是只有皇宫的器具才比得上山海居的吧。 “余公子也要来一碗吗?”京墨笑道。 “不用了,我今日来可不是为了吃茶而来,而是有重要的事情拜托你们。” 苍术道:“致远,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不是我有事,而是王叔有事相求。”说着走出里间,山海居外面传来谈话声,但听不真切。 蝉衣将里间收拾出来,毕竟一会儿有客人要进来,乱糟糟的也不好,规整好用具之后,但见余逸领着一位年近四十的男子进来,男子穿着湖蓝色长衫,身材算不上魁梧,但也不似书生那般弱不经风,身上有一股好闻的药香味,表情局促不安。 余逸介绍道:“这是山海居的主人——京墨姑娘,这是蝉衣姑娘,这位是我的好友苍术,字自清。” 还没等余逸向三人介绍他,男子便主动道:“我叫王喜乐。” 京墨问道:“你有什么事吗?”蝉衣邀请两人坐下,苍术则去沏茶。 王喜乐僵硬地坐在青玉案旁,余逸在一旁安慰道:“王叔,你有什么事直接告诉京墨姑娘就好了。” 王喜乐喝了一口苍术沏的茶,平复了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我想请大人帮我找一个人,哦,不,是神女……” 余逸很是惊讶,今日一早王喜乐便来敲他家的门,说他有没有认识的会玄门术法的人,他想找一个人,但一直不得其法,余逸家在几年前便从王家村搬到了东都城中,以前两家是邻居,情意自然深厚,王叔待他一向很好,想着山海居里不就有会玄门术法的人吗,就带着他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王叔找的不是人,而是神女,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神女吗?突然想到在自己家里作威作福的何罗鱼是只神兽,觉得存在神女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只是很难将这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和缥缈如仙的神女联系起来…… “什么神女?”京墨一头雾水。 里间中所有的人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王喜乐,王喜乐只觉得压力剧增,脑海中那尘封已久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那天发生的事如昨日重现。 第75章 《夫诸》洪水 天还下着雨,王喜乐费力地拖着一头野猪往山下赶去,下山的路并不好走,不仅崎岖难行,而且因雨水冲刷,泥土变得松软,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滑下山坡。 王喜乐下山的路尤其漫长,虽然他马不停蹄地赶路,但也花了比上山时间多了半个时辰,累的气喘吁吁,身上被雨水浸湿,被秋风一吹,直冷得王喜乐打了个寒颤,想着父亲母亲看到野猪时掩饰不住的笑容,他就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待他到达山下后,已是中午时分,平时这个时候村里人家早已升起袅袅炊烟,大人叫喊小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但今日,出现在王喜乐眼前的,却不是那个宁静祥和的王家村,而是——人间炼狱。 到处是村民无助的喊叫声,悲戚地哭嚎声,村庄的房子被雨水冲垮,横木飘在水上,依稀可见几个人影趴在上面。 王喜乐猛地抛下野猪,也不顾这湍急的洪水,捞起一根浮木,跳入水中,直往家方向游去,他经常和村里的小伙伴在湖里游泳,水性是十里八村最好的。 浑浊中裹着泥沙的水进入王喜乐的喉咙,雨水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淋湿了王喜乐的眼睛,用尽全力才到达家,门早已被洪水冲垮,进入房间,家具都漂浮在水面之上,没看到自己父母的身影,重重地泄了一口气。 他在看到这么汹涌的洪水时,就知道他的母亲和父亲应该都被冲走了,一个身患重病,一个腿脚不便,在这场灾难中存活下来的几率非常小,但他不甘心,也不愿意相信…… 雨还在下着,打在他头上,他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眼睑下的水渍,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如今再不愿意相信,也该接受事实。 心死了,任由洪水将他吞没,他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他想着若是昨日没有偷偷上山,而是留在家中,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闭上眼睛,想着就这样死去也好,耳边只有水流哗哗声,突然,一个少女清甜又焦急的声音仿佛在他耳畔响起:喜乐哥,喜乐哥…… 王喜乐细细聆听,这声音的主人不正是阿夏吗! 对,他还有阿夏……他不能死……他若是死了,阿夏怎么办,会不会还被她那狠心的娘卖个傻子做媳妇。 这世上,总还有个人是需要他的。 四肢百骸的力气仿佛重新回来了,他用力拍打水面,奋力游上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屋顶之上的阿夏,此时阿夏脸上写满焦急之色,头发被泥水浸湿,贴在耳边,衣服也脏兮兮的,整个人狼狈不堪。 但在他眼中,少女周身仿佛都笼罩着一束光,看起来圣洁而高贵,而那束光的名字叫——救赎。 阿夏看到王喜乐的头露出水面,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颤微微道:“喜乐哥……” 王喜乐奋力像阿夏的方向游去,同和阿夏在屋顶上的还有几个村民,都是熟人,王喜乐使劲抓住瓦片往上爬,村民见状将他往上拉,等王喜乐坐在屋顶之上时,以累的爬不起来,现在的他又累又饿,刚才精神高度集中,一松懈下来脑子就有些晕晕的。 阿夏握住王喜乐的手,关心问道:“你去哪儿了?” 王喜乐摇了摇脑袋,想要变得清醒一点:“我去山上打猎了。”垂下头:“我刚才回家看了,我父母都不见了……” 在这个时候,找不到人,很大可能意味着那人已经死了,而且他家的情况阿夏再清楚不过了,但这个时候,再多的言语安慰也无法弥补失去亲人的痛苦。 阿夏加大握住王喜乐手的力度,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旁边的村民一时半会没注意两个年轻人的小动作,也许注意到了,可现在这个情形,谁又在意呢。 看着一望无际的洪水,耳边萦绕着水流湍急的哗哗声,没有人说话,只眼神茫然地看着翻涌的洪水。 这一次的水灾受害面积不小,死在那滔天洪水之下的人更是多如牛毛。 洪水退去,地上一片狼藉,尸体被泡的发白,无数的人在翻看尸体,寻找自己的亲人,阿夏和王喜乐紧握住对方的手,想要从对方手的温度中得到安慰,“不是——,不是——”两人不住翻看尸体,一次次的希望破灭,眼神中只剩下绝望…… “娘……娘……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你不是最疼我了吗,现在我好疼啊……”王喜乐顺着哭声找到哭泣的人。 是王家村里爱说闲话的韩大娘,此时尸体被水浸泡地发白,平日里冒着八卦之火的眼睛此时正闭着,胸膛也没有起伏。 在一旁哭泣地是她唯一的儿子,名叫韩琦,今年只有八岁,平日里韩大娘最是疼爱这个唯一的独子,磕着摔了都能心疼上半天,此时韩琦身上脸上全是伤痕,不时有血迹渗出,眼睛红肿。 不时摇晃韩大娘,若是韩大娘还在的话,此时应该会将韩琦搂在怀里好声安慰一番,再细心地给他涂上膏药,但现在,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烂泥之上。 韩琦哭的直打嗝,阿夏松开王喜乐的手,跑过去蹲下身来安慰着韩琦,韩琦红着眼睛问道:“阿夏姐姐,我娘怎么了,她怎么不起来帮我擦擦伤口?她平日里不是最疼我的吗?” 阿夏看着韩琦懵懂的双眼,强忍悲痛安慰道:“没事,阿夏姐姐在这里,别害怕。” 牵着阿夏的手紧握不放的韩琦跟着王喜乐他们继续寻找自己的亲人,翻过各种各样的尸体,这些尸体有他们村的,有别的村冲过来的,又翻过一具尸体,阿夏失声痛哭:“娘——” 王喜乐一听阿夏叫出这一声,身子一抖,看向阿夏方向,平日里最是嚣张跋扈的妇人此时沉睡在地上一动不动,阿夏扑在妇人身上哭出声来,他却无法挪动脚步去安慰他。 此时他脑海里突然想起他在走出山洞时脑中那个想法:要是没有她娘就好了……就好了…… 眼前突然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地缓缓倒下,最后耳边充斥着的是韩琦和阿夏的惊呼声:喜乐哥……喜乐哥…… 第76章 《夫诸》成交 王喜乐讲述完故事之后,看着里间四人,眼神中充斥着化不开的浓浓悲伤,不住捶打自己:“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他们就不会死……” 一个大男人竟然直接扑在青玉案上失声痛哭,声音凄厉。 里间的气氛有些沉重,蝉衣从他的描述中就可以窥见那场人间惨剧,周围似还环绕着失去亲人那绝望的呼喊。 妻离子散,家不成家,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是因为这个男子的一句话而造成的吗? 余逸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老实巴交,对晚辈温和慈爱的王叔,竟有一段这么不同寻常的往事,着实令他震惊不已。 没有人去打扰王喜乐,任他在青玉案上哭泣,许是因为发泄够了,王喜乐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声音中还惨留着哽咽:“所以我想请大人找到神女。” “找她做什么?” “我……我想赎罪……我知道我罪不可恕,但我还是想尽力弥补那场洪水中失去亲人的人。” 京墨淡淡道:“你觉得这是因为你那句话而导致的那场洪水,从而夺取许多人的生命?” 见王喜乐点头,京墨又继续道:“按道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万事有因必有果,即使是神也无法随意操纵凡人的生命。” “可我还是想找到神女,即使这件事不是因我而起,我对此也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且我也想感谢神女派神鹿来救我……” 京墨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二十年来一直都认为那场洪水是自己带来的,今日她只说了几句话,根本无法转变男子的看法。 蝉衣凑近京墨,狗腿道:“要不,我们就去帮他找到那个神女吧……难道你都不好奇那神女究竟是什么人吗?还有那场洪水,以及莫名出现在森林里的神鹿……” 蝉衣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痒痒的,好想一探究竟啊,可惜她没那个本事,这件事,还得京墨亲自出马。 京墨斜睨了蝉衣一眼,突然笑道:“你想去?” 蝉衣忙不迭点头,当然想去了啊,京墨见蝉衣点头,视线又看向苍术:“你呢?” 苍术在京墨视线转过来的那一刻,心就突突地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想去吗?当然是想去的,他有很多的疑问没被解答,但,京墨这一问,总让他心里没有来的一慌,好像掉进了陷阱之中。 但最终好奇心占了上风:“我也想去。” 京墨眼中闪过狡黠之色,面上一派正经模样,对着王喜乐道:“既然蝉衣和苍术都这么说了,我就答应你好了。” 王喜乐忙不迭点头:“谢谢大人。” 京墨看向余逸,问道:“余公子也要一起去吗?” 余逸想到家中那只不安分的何罗鱼,每次一出门就害怕他又在自家作妖,这一次要是跟着他们去山里,应该一时半会回不来,但是心里是很想去见识一下的,面露纠结之色道:“我能带着休旧鸟一起去吗?” 苍术立刻表示反对:“致远,你跟我们一起去,为什么要带着那只死秃鸟。” 余逸也知这样不妥,只好硬着头皮道:“休旧鸟不是住在我书房吗,我一不在他就喜欢捣乱。”不将休旧鸟放在眼皮子底下他不放心啊,生怕又闯了什么大祸。 “那你将它放出去啊。” “哎——自清,你有所不知,我上次将它放出去之后,他给我闯了好大的祸,竟然直接跑到米行偷米,被掌柜的抓起来,当场就要烤了吃,我赔了好几两银子才将它带回来。” “他不是神兽吗?还怕凡人那些小伎俩。” 余逸的脸色更愁了:“他那神力有时会消失,也不知怎么搞的,我问了他,他也不理睬我。” 苍术眼珠一转:有时会消失,那这样就好办了,找个机会将它抓起来,打一顿,以报上次之仇。 京墨抿了一口茶,道:“既然余公子提出来了,那便一起去吧,只是你也知道,休旧鸟那德行……” 余逸立刻保证道:“京墨姑娘放心,我肯定看好他,绝对不会让他给你们添乱。” 京墨闻言“嗯”了一声,苍术虽满脸不爽,但也没拒绝,毕竟好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去?还有,我需要付多少两银子?”王喜乐试探问道。 京墨笑道:“若是方便明日便去吧,至于银子,已经有人替你付了。” 王喜乐挠挠头,不明所以:“请问是谁帮我付的?” 京墨淡笑不语。蝉衣和苍术心中同时咯噔一声,有种不妙的感觉。 余逸见事情差不多了,就和王喜乐提出告辞,离开时王喜乐的表情明显比刚来时放松不少。 蝉衣将余逸和王喜乐送出山海居,转回到里间,就将心里的疑问问出来:“你刚才说已经有人替他付了银子,是谁?” 京墨掩唇而笑道:“当然是你和苍术啊。” 苍术和蝉衣同时惊叫道:“为什么是我?” 京墨笑容更加明艳:“我本不想帮这个忙的,毕竟王喜乐并没有什么银钱值得我去帮忙的。我还没来得及拒绝,蝉衣就说想去,我不也问了你吗,你也说想去,我这才答应的,所以账当然要算在你们俩头上啊。” 王喜乐一进来身上那股药香味,可以推测出应该在药堂里做事,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显然没钱支付她亲自出手的费用。 蝉衣和苍术对视一眼,问道:“多少银子?” 京墨笑道:“我也不要多,三个月的月钱吧。” 蝉衣气的跳脚:“你怎么不去抢?” 京墨以扇掩面道:“蝉衣说笑了,我可是正经生意人,怎么能去做违法乱纪之事呢。”看到蝉衣和苍术一脸不忿的表情,悠悠道:“若是你们不愿意,我这就去和王喜乐说明日我不去了。”说着作势要起身。 “别别——”蝉衣赶紧阻止道,算了,这也不是第一次被坑了,吃亏是福,蝉衣安慰着自己。 苍术道:“三个月就三个月吧。”总好过出尔反尔吧,而且他是真的很好奇啊! 第77章 《夫诸》山神 风乍暖,日初长,袅垂杨。一双舞燕,万点飞花。 一早,蝉衣坐在后院廊檐下欣赏着古井边开的正热烈的梨花,枝撑如伞,花色洁白,散发着清香,一阵风吹过,梨花洁白的花瓣随风飘舞,落英缤纷。 苍术从大厅走到后院,看到蝉衣正盯着梨花出神,笑问道:“你在看什么?” 蝉衣回过神来,看向苍术:“梨花开的真好看,灿如烟霞,对了,他们来了吗?”说的正是余逸和王喜乐。 苍术道:“来了,正在里间等着呢。” 蝉衣挑眉:“京墨还没起?我去叫她。”说着进入山海居二楼,敲了敲京墨房门:“京墨,余公子他们都到了。” 京墨略显慵懒的声音传来:“知道了,马上下去。” 蝉衣得了准话,这才放心的走下楼,沏了茶端入里间,略带歉意道:“还请两位稍等片刻,京墨马上下来。” 王喜乐和余逸摆手道:“无妨。”不难看出王喜乐脸上洋溢的激动之情。 “哼——就没见过谁这么做生意的,有客人来了还不赶紧起来招待,躺在床上睡觉像什么话。”休旧鸟高高在上道。 余逸喝道:“不准无礼。” 苍术忍住想将休旧鸟从余逸肩膀上吧啦下来的想法,心中默念大悲咒,平复自己的心情。 “本来就是嘛,我有哪里说的不对。”休旧鸟不依不饶道。 “闭嘴,再乱说话我将你送回去,不许你跟着我们了。” “嘁——不说就不说,要不是你求着我,我能跟你来吗!” 余逸额角抽了一下,就不该带这只鸟过来,他昨日回到家后,就告诉休旧鸟今日他要出门,休旧鸟一听要去找神女,抖了抖羽毛,一脸我是你大爷的表情,居高临下地表示自己也要去。 余逸怕他在家里给余父余母捣乱,而且昨日也说了何罗鱼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今天一早就和王喜乐带着何罗鱼来到山海居。 京墨没一会儿就摇着凤穿牡丹团扇袅袅婷婷地走入里间,她身着一身团雪纹长裙,墨发绾作灵蛇髻,发髻上插着一支翠玉玲珑簪,坠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 看向里间众人,笑道:“走吧。” 苍术将山海居大门锁上,出了城门向王家村方向走去。 蝉衣对东都城外的村庄并不熟悉,由王喜乐带路,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才看到晨炊的烟霾缓缓从村庄人家的烟囱里升起,清新的空气与迷人的霞光融合,氤氲的雾幔遮住了村野。 春燕低飞,白鹭高翔,蜜蜂轻吟,青蛙浅唱,道路两旁碧绿的麦苗,黄灿灿的油菜花随风摇动,顿时构成了一副壮丽的春日美景。 王喜乐看着远处宁静的村庄,长叹了一口气,道:“现在你们看到的这幅场景,也是花了数年时间才变成如今模样,前几年,哎——” 余逸也有些惊讶现在王家村的变化,他家在几年前就已经搬到东都城里了,很少会回来,对于这些变化,也是一无所知。 王喜乐没将众人带到村里,而是沿小路进山,正值春日,百花盛开,可谓桃红李白抿嘴笑,五彩缤纷涂烂漫,树木葱茏,山间的空气透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京墨、蝉衣、苍术三人走在林间如闲庭漫步,似来踏春游玩一般,王喜乐常走山路,并觉得难走,只剩下余逸一人有些吃力的上山,休旧鸟早在进入林间的那一刻,如鱼入水中一般消失不见。 余逸为贫寒子弟,常年在书房之中温习书本,很少有锻炼身体的机会,毕竟缺乏一定条件。 但在贵族圈里,大多都是会舞枪弄剑的,上马弯弓射箭,平定天下,下马行云流水,文采飞扬,别忘了,君子六艺可是礼乐射御书数,缺一不可。 余逸擦了擦额角的汗,问道:“还有多久才到啊?” 王喜乐回头看到余逸微喘的样子:“要不,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余逸摆手道:“不用了,我不累。”他看到山海居的三人脸色如常,脸不红气不喘,暗道:这人与人怎么就不一样呢。 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拖累大家的速度。 王喜乐见他坚持,也就不劝他了,只是走路的速度明显放慢了。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王喜乐朝着身后几人道。 远远看到一个洞口,只是洞口前面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一位身穿红衣的小姑娘。 小姑娘约摸十四五岁,看起来明艳大方,眼神如雾开合,如潮涨退。手上正抓着一只鸟,余逸定睛一看,大叫道:“慢着。” 顾不得身上酸痛,急急忙忙地跑上前去,作揖道:“这位姑娘,你手上抓着的是小生养的鸟,不知它怎么得罪姑娘了,我替他向姑娘道歉。” 心里恨不得掐死休旧鸟,八成又是它闯祸了。 休旧鸟被小姑娘抓在手中也安分,扭动着身子道:“小子,这次又不是爷的错,凭什么你替爷道歉,这就是只母老虎。” 余逸:“……”能闭嘴吗! 红衣小姑娘加大握住休旧鸟的力度,休旧鸟顿时发出凄厉的哀嚎声:“说谁母老虎呢?” “我——我说我还不成吗,你是小仙女,小仙女还不成吗,快松手啊,捏死鸟了。” “哼——让你口无遮拦,下次再被我捉到,拔了你的鸟毛,炖汤喝。”手中力度一松。 休旧鸟赶紧不要命的扑腾着翅膀飞向余逸,心中不住哀嚎:总有刁民想吃我! 余逸只觉得肩头一沉,休旧鸟不顾形象地瘫在上面,翅膀轻拍自己的胸口,似在压惊。 余逸嘴角一抽,京墨笑道:“山神在这里做什么?” 小姑娘眉毛一扬:“关你什么事,你不好好在你山海居里呆着,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小姑娘说的话并不客气,京墨却也没有生气,笑道:“自然是有事而来。” 王喜乐仔细瞅着小姑娘的脸,若有所思,京墨对着王喜乐道:“先进去吧。” 王喜乐看了看小姑娘,见她没说话,进入山洞中,蝉衣几人则在洞口等着。 第78章 《夫诸》神女 蝉衣好奇道:“这位是——山神?”她从来没有见过山神,还以为山神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爷爷呢,没想到居然是位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京墨笑道:“是啊,她生于山林之间,又得驭荒之力,故被奉为山神。” 休旧鸟小声在余逸耳边嘀咕:“别看她长得斯斯文文的,可凶了。” 虽说的小声,但在座的除了余逸一个凡人,其他的都各有本领,所以休旧鸟说的话一字不落全落在四人耳中。 余逸一看四人表情,就知道肯定被听见了,对着休旧鸟道:“别说了。” 休旧鸟一脸不高兴道:“这年头,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余逸:“……”求别说话,他还想活,看到山神脸色不好,他更慌了,就怕肩上这位大爷又说出什么话来刺激到这位山神大人。 王喜乐很快从山洞里出来,手上还拿着雕像,不大,半个手臂长,将雕像递给京墨,道:“就是这个。” 山神不悦道:“你将我的雕像给她做什么?”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蝉衣瞅了瞅雕像,确实与红衣小姑娘有五六分相像,只是雕像面上带有悲悯众生之意,而眼前这位小姑娘倒是明艳活泼。 王喜乐顿时跪下道:“神女大人。” 原来王喜乐所说的神女是山神啊,蝉衣恍然大悟。 京墨笑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蝉衣在心中腹诽:说的这么浪漫,其实她原本想说的应该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吧。 小姑娘微微扬起下巴,高傲道:“找我做什么?”对着王喜乐道:“起来吧。” 王喜乐一脸受宠若惊地起来,崇拜地看着山神。 京墨笑道:“今日特意来找山神,是想问问二十年的一桩往事。” “时间隔得那么远,我哪里记得。” 京墨也不在意山神的态度:“当时山下发生了一场滔天洪水,你可还有印象。” 山神皱眉思索,王喜乐道:“我那天还去拜了你的,许了愿望——想要一头野猪。” 半晌过后,山神才道:“记起来了,不过我不记得什么野猪?”她又不是财神爷,不负责帮人实现愿望之类的。 王喜乐一听就急了,将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了。 山神道:“我从未实现过人的愿望,你搞错了。” “怎么会?明明是我许完愿之后就出现了一头野猪,还有……阿夏她娘也没了……”王喜乐声音越来越低。 “巧合罢了,我没做过的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我都不会将它往自己身上揽。” 王喜乐瘫在地上,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像想起什么似的:“您还记不记得,我有一次向您许愿,希望能天降甘霖,解了旱情,第二天便下雨了。” “哦——你说这件事啊,这还真不是我做的,我是山神,又不是水神,操纵水的事不归我管。” “那归谁管?” “当然是水神啊。”又轻笑了一声:“没想到我居然抢了任方圆那厮的功勋。” 蝉衣悄悄问京墨:“水神叫任方圆?” 京墨眨了眨眼:“所谓上善若水任方圆,他是水神,叫任方圆怎么了?” “那她呢?”蝉衣用手暗戳戳地指了指山神。 “唔——好像叫云容。”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倒是个好名字。”最起码比水神的名字好听多了。想想水神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再想想那名字,真是……一言难尽。 “二十年确实发生过一场洪水,当时还死了不少人,存活下来的村民还躲到山里来了。”云容道。 京墨蹙眉道:“那怎么会突然出现洪灾?”一般这种事情都会有预警的。 云容也不理会瘫在地上一脸受不了打击的王喜乐,道:“那场洪水不是水神所为,而是山中出现了——夫诸。” “夫诸?”京墨一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蝉衣看到京墨脸色不好,问道:“夫诸是什么?” “夫诸是一种神兽,样子像头白鹿,却长了四个角,只要他一出现,就会有重大水灾到来。” 王喜乐听到白鹿二字,只觉得脑子轰隆一声炸开了,眼前出现那只浑身散发圣洁白光的白鹿那悲悯的眼神。 是它……原来一切是因它而起…… “我……当时好像在昏迷前看到过你们说的夫诸……”遂将昏迷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云容道:“看来是他救了你。” 王喜乐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夫诸,一方面是他救了自己,另一方面他的出现让自己的家人丧生…… 许是看出王喜乐在想些什么,云容道:“这件事情不能怪夫诸,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且他没有能力控制住这种能力,故而他到哪里哪里就会水灾频发。这次出现在这里,也是天意。” 京墨拧眉道:“夫诸不是一直在傲岸山,由熏池神看守吗!?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人间来。”锐利的眼神扫向云容,带来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云容跺脚道:“你那是什么眼神,盯着我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京墨冷笑一声:“若是我将此事禀告天帝,你可有想过你会有什么下场。” 云容闻言脸色一变,嘀嘀咕咕:“不过是几个凡人的性命罢了,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呵——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凡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吗,你倒是生来高贵,却还不如凡人懂得生命的可贵。”京墨眸中泛寒:“而且那只有几个人吗,那是几万人!还不说出实情,是想去天帝面前说清楚吗!” 云容一抖,道:“我……我约熏池神来山中游玩,但她又不能随意离开傲岸山,毕竟她需要看守夫诸,我就……出了个主意,让她把夫诸带过来……”她声音加重,发誓道:“我保证,我和熏池神用了术法将夫诸困在其中,也不知他怎么就逃了……” 京墨面沉如水,苍术、蝉衣和余逸大气都不敢出,蝉衣这么多年来还从未见过京墨有如此难看的脸色!可想而知她对这件事有多么的震怒。 “现在熏池神在何处?” “她……她回去了……”云容战战兢兢道。 第79章 《夫诸》尾声 “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就这么安心的走了?她可知因她之过,几万人的性命葬送于此,多少家庭支离破碎!这么大的因果她担待的起吗!”京墨冷声质问道,脸上尽是严厉之色。 “那,那能怎么办,若是将此事告知天帝,天帝必会降下天罚……”天帝掌管天地万物,至圣至尊,最是公正严明,要是他知道这件事,云容一想到天帝那张威严的脸,心里就一阵发怵。 京墨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当时做什么去了,还有你,也是这件事的帮凶,你不知道熏池神的职责吗,竟敢私自将她带出傲岸山,就算当初夫诸逃出结界,你身为施法者竟毫无察觉,你觉得正常吗!”声声质问,敲击着云容的内心。 “我……我们当时喝多了滤渌酒,醉的不省人事了,是后来才发现夫诸逃走了。”云容声音越来越小,要不是蝉衣耳朵好,怕是听不清后来的话。 滤渌酒蝉衣是知道的,入口烧喉,非常霸烈,闻起来有股竹子的清香,上次京墨在后院赏月喝酒,拿出的就是滤渌酒,苍术当时贪杯多喝了几杯,醉了三天才起来,苍术那可是号称千杯不醉的,可见那滤渌酒酒劲有多猛。 “而且后来不也没出什么事嘛,我们俩也用心救了一些人,将她们安置在山中,夫诸的力量又不是我们俩能控制的。”她和熏池神都不是水神,操控水的能力远不如水神,根本止不了洪水。 “没出事!?那几万人是被冤死的,怨气飘散地到处都是,你感觉不到吗?” “后来不是有青城山上清宫的人来了嘛,事情都解决了啊,我也没不承认啊,这是我的错,我认了!” 京墨又睨了她一眼,云容咬牙道:“此事不用你上报天帝,我自会去认罪的。” “别忘了还有熏池神。” “知道了。”这件事本就是她和熏池神一时失误酿下苦果,白白枉送了那么多条性命,这么多年来她也一直在弥补,可惜,犯下的错不会就此翻页。不因此受到惩罚,非但不会因为时间而淡忘这些记忆,反而会加深自己内心的谴责。 京墨闻言便放下心来,虽然这云容有时候做事不靠谱,但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看了看四周,道:“走吧。”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也是时候离开此地。 王喜乐解决了多年心结,此时也是一脸轻松。 余逸肩上的休旧鸟道:“以前只以为是个凶女人,没想到还是个恶毒女人,啧啧,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休旧鸟朝着余逸问道:“小子,我用的这句谚语对不对。” 余逸:“……”别问我,我不知道,我听不见…… 云容一听这话就气炸了,靠近余逸的一棵树伸出枝蔓缠住休旧鸟,休旧鸟挣脱不开,云容手掌一张,休旧鸟就落到了她手中,被她手捏的动弹不得:“你这只破鸟也敢嘲笑我,活的不耐烦了是吧,看来上次的事还没让你长记性是吧,三番四次来挑衅我,是看我好欺负吗!” 她能任由京墨训诫,一则是这件事确实是她理亏在先,二则是那女人手段莫测,本事非常,她根本打不过她,却不代表她没有脾气,好歹当了这么多年山神,没点武力怎么震慑那些魑魅魍魉。 休旧鸟被捏的只翻白眼,蝉衣没忍住问了出来:“上次……什么事?” 云容道:“上次他来挑衅我,被我封了法力,丢在洛水里头,啧啧,瞧他这样子,怕是没恢复过来吧。” 苍术看到休旧鸟吃瘪就心里高兴,虽然他打不过休旧鸟,但有的是人能收拾他。 余逸看到休旧鸟那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焦急道:“山神大人,您行行好,别于他计较,您看,他快要被您捏死了。” 云容翻了个白眼:“他好歹是个神兽,哪里那么容易就死了,装装样子骗你这个呆书生罢了,你看,这不活蹦乱跳的吗?”加重手中力道。 休旧鸟一看装不下去了,马上恢复神气的样子,破口大骂道:“丑女人,放开爷,不仅长得丑,心还恶毒,癞蛤蟆都没你这么恶心的。” 余逸这下真不好说什么了,他真是服了这休旧鸟,作死的本事一等一的强,人在屋檐下,非得挑衅人家。 在别人的地盘上,就不能低调一点,识相一点吗!哎,真是为他愁白了头发,回家以后得好好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了。 又看了看休旧鸟那作死的劲头,也不知休旧鸟还能不能活着回家…… 后来下山的只有苍术、京墨、蝉衣、余逸和王喜乐,至于休旧鸟,被云容留在了山上,说他什么时候学会说人话,什么时候放他走。 余逸回头看了下树木丛生的树林,不时听见休旧鸟那凄厉的哀嚎,他想,这可能是永别了吧。 哎,得想个理由跟余父余母交代啊。 到达山下时已是中午时分,王喜乐的肚子发出“咕咕——”声,不好意思道:“早晨赶得急,还没来得及吃饭……” 看到远处村庄上空飘起地袅袅炊烟,邀请道:“我家就住在不远处,要不几位姑娘、公子去我家吃饭吧。” 京墨婉言谢绝了,她们又不是凡人,自然无需吃饭,就别给人家添麻烦了,毕竟有客人上门,农家自是要杀鸡宰鸭招待客人,这些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却可能是普通人家平常舍不得吃的吃食。 有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背着小背篓往这边走,远远看到他们,朝着王喜乐嚷道:“喜乐哥,你咋还不回去吃饭,阿夏姐在家等你咧。” 王喜乐也大声应道:“马上来,你先回去吃着,让她别等我了,饭冷了就不好吃了!” 见四人盯着他,他搓了搓手道:“那是韩琦,后来我和阿夏收养了他,现在他和我们住一起,阿夏正给他找媒婆相看媳妇呢,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也能成家立业了。” 京墨笑道:“那先恭喜韩公子了。” 看到王喜乐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意,蝉衣也由衷地为他们高兴,逝去的人只能用来缅怀,活着的人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王喜乐迈着轻快的步子往王家村赶去,应该是急着和家人一起吃饭吧。 四人漫步在田埂上,不时传来嬉笑之声,四周鸟语花香,清风拂过,麦浪起伏。 第80章 《青鸟》玄姬 金秋九月,菊黄蟹肥。 里仁巷,山海居。 今日阳光正好,京墨、蝉衣、苍术三人坐在后院喝酒闲聊,看着水曲柳木案上摆着精致的点心,苍术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 想到昨日蝉衣的三姐从罗浮山送来的一些螃蟹,被他加了蜂蜜泡了一夜,顿时口齿生津,顾不得和京墨、蝉衣打个招呼,就飞奔到厨房中。 京墨笑问道:“什么事让苍术这么匆忙!?” 蝉衣喝了一口琉璃杯中醇香的美酒,道:“估计是厨房里做了什么好吃的吧。” 苍术端着青瓷荷叶盘大步走来,青瓷荷叶盘上放了几只大螃蟹,散发着蜂蜜独特的香味,甜甜的,苍术将盘子放在水曲柳木案上,笑道:“这是我新做的甜口螃蟹,你们尝尝!” 蝉衣率先拿起一个胖乎乎的螃蟹,将螃蟹拆散,剥除蟹钳,蟹腿内的肉以及蟹壳内的黄膏白脂,不住道:“好吃,苍术,你手艺又进步了!” 京墨见蝉衣吃的香甜,也拿起一个剥起来,她最爱吃的是蟹螯,毕竟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 苍术见两人吃的高兴,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还获得了认可,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三人坐在后院吃蟹喝酒赏菊,也是一番雅事。 恰在此时,大厅传来男子清朗的声音:“你们都在吗!?” 蝉衣一边吃着螃蟹一边分辨声音,歪头想了下,这不是闻茂的声音嘛! 京墨用一旁的手绢沾了水擦了擦嘴巴和手指,应道:“闻公子,我们在后院,你直接进来吧。” 蝉衣也赶紧整理了下自己的形象,再抬起头时,只见一位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的男子身着月白色衣袍,袖口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腰间坠着一枚质地极好,通体碧绿的玉佩,一手拿着象牙折扇,一手拿着鸟笼。 闻茂走入后院,看到水曲柳木案上的大闸蟹,笑道:“你们倒是知道享受,这么好的天气不去做生意,竟躲到后院吃起螃蟹来了。” 京墨抿嘴一笑:“偷得浮生半日闲,这生意当然得做,可也不能不享受生活啊。” 蝉衣笑道:“闻公子今日倒是好雅兴,这都好些日子没来山海居了吧。” 苍术将水曲柳木案上的残羹撤下,沏了茶端入后院。 闻茂将鸟笼放下,坐在水曲柳木案旁,苦着脸道:“这几月陛下派我到徽州公干,一直不得闲,可忙死我了,这不,才一回来就来山海居找你们聊天。” “咦——闻公子,你这鸟从哪里得来的,好漂亮啊!”闻茂提来的鸟笼中正站着一只赤首黑目,色泽艳丽,体态轻盈的青鸟,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蝉衣。 闻茂一听蝉衣提起这只小鸟,就笑道:“这是我在徽州一个店铺里买的,那家店的规矩倒是极为有趣,不是人选所卖东西,而是店里的东西选人,她店里的东西要是看中了客人,就可向店主买下它,若是店里没有东西与客人投缘,便只能空手而归了。” 蝉衣奇道:“还有这种奇怪的规矩?那这岂不是没有客人上门了?若是没被里头东西挑中,岂不是很没面子!” “蝉衣姑娘此言差矣,这家店非但没有因这条规矩流失客人,反而成为徽州城内王孙公子,闺阁千金追逐的对象。” “嗯?此话怎讲?” “这说是有缘,在我看来,多半是运气,运气这东西,说起来又是玄之又玄,有机会的话,当然想去验证一下自己的运气。能在这家店里买到东西不正是说明自己的运气好,是所谓的有缘人嘛。也多了几分炫耀的资本不是。” “听闻公子这样说我倒是起了几分兴趣,只是这家店叫什么名字啊,若是有机会去徽州一游,也要去试试!” “叫玄机阁,这家店的主人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却作妇人打扮,喜穿红衣,众人不知其名讳,不过她自称为玄姬。玄机阁里卖花鸟鱼虫,草木还有各种动物。” “这花鸟鱼虫都好说,花草树木怎么选有缘人?莫不是张嘴巴说话不成。” 闻茂一摇折扇:“蝉衣姑娘这话可是说笑了,花草树木能说话那岂不是成精了,说来也奇怪,玄机阁里的花草树木一般都是静止不动的,若是客人闻到花香味,就会沿着花香找到那株花,若是客人和草木有缘,有缘的那株草木便会摇动自己的叶子,以此吸引有缘人注意,到时再向玄姬买下就可。” 蝉衣逗着笼中鸟,笑道:“闻公子和这青鸟有缘?” 闻茂略略扬眉,语气中带着自豪之意:“本公子一踏入这玄机阁,这只青鸟就往本公子身上靠,拦都拦不住。” 和他一起去的友人也很喜欢这只青鸟,想方设法引起青鸟注意,但这只青鸟愣是理都不理他,只一心跟着自己,这可把他高兴坏了。 不过好歹友人也未空手而归,得了一株奇怪的草,不过他对那无甚兴趣,故而没有多加了解。 “咦——闻公子,你这鸟笼的门是开着的呀,你不怕它跑了啊。” 但见鸟笼的门未关严实,青鸟很轻松就能推门而出。 “玄机阁的东西还有个神奇之处,但凡从玄机阁出来的东西只会跟着有缘人,其他人抢都抢不走,这笼子就是玄姬给我的,而且我和这只青鸟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从来没见过它从笼子里飞出来过,不过就算是飞出来了我也不怕,谁叫本公子是它的有缘人呢。” “啊,还有这种说法啊,那岂不是不能用来送人了!”蝉衣有些可惜道,她还想着有机会去一趟徽州的玄机阁买些东西带回罗浮山呢!这下可没机会了。 闻茂笑道:“也不能这么说,若是你与玄机阁卖出的东西缘分已尽,它便会自行找寻下一位有缘人,若是你想送的那位人正是有缘人,也是一桩美事。”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蝉衣苦着脸道。 “那谁知道呢,也许今日和我有缘的这只青鸟,下位有缘人就是蝉衣姑娘你呢!”闻茂最见不得漂亮姑娘露出愁绪,忙安慰一声。 第81章 《青鸟》有缘 话音刚落,笼中青鸟自笼中飞出,直冲云霄,俯冲而下,落在了井边的梨树上,梨树已结果,枝条被黄澄澄的大梨子压弯了腰,不远处的葡萄架上结满了“猫儿眼”似的大葡萄,一派丰收景象。 青鸟用鸟喙啄了一口大鸭梨,蝉衣看到青鸟那小眼睛眯了起来,一脸满足,闻茂道:“它怎么飞出来了!” 京墨轻笑道:“可能是因为我院中的梨子好吃吧。” 闻茂挠挠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爱吃梨子的青鸟呢! 几人又在廊檐下聊了几句,闻茂便以还有事要忙,提出告辞。 朝着还在梨树上啄梨子的青鸟喊道:“大鹙,走啦,回家了。”摆了摆手上拎的鸟笼。 喊了半晌,也不见大鹙有所动作,倒是京墨听到闻茂叫出大鹙这个名字时眸光闪了闪。 闻茂见大鹙不理会自己,走到梨树下准备去抓大鹙,大鹙的身子轻巧敏捷,轻轻一跃便跳上枝头,啄了一半的梨子摇曳了几下,没撑住,掉落了下来,刚好砸在闻茂脸上。 闻茂被气的半死,但良好的风度不允许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泼妇骂街的姿态,用帕子擦了擦脸,汁水甜腻,粘在脸上很不舒服。 苍术见状从厨房里拿出一个铜盆在井边接了些水,闻茂道了谢,仔细用水清洗,好一会儿才恢复刚来的那副翩翩公子的样子。 苍术见他清洗完了,将铜盆用水冲了一遍,拿回厨房。 京墨轻笑一声:“看来这青鸟是与山海居有缘呢,不过,这鸟是叫大鹙?名字倒是奇特,闻公子取的?” 闻茂摇头道:“不是,这是玄姬告诉我的。”又看了看站在树顶的鸟,大鹙完全没有理会闻茂的意思,自顾自吃着梨子,眼睛一转,笑道:“京墨,看来这大鹙是与你有缘呢,我俩也算熟人,我算你少些银子,折旧价卖给你。” 京墨摇着夏日碧荷团扇笑道:“闻公子这是什么话,大鹙这哪里是与我有缘,这梨树又不是我种的,算起来,也是与蝉衣有缘,毕竟这梨树可是她从罗浮山挖过来的呢。” 蝉衣一听,那可不行,这样的话,那这钱不就得她出了吗,看那鸟羽毛艳丽,灵气逼人的样子,价格肯定不便宜,而且她要这只鸟做什么,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还得养着它,纯粹一吃白饭的啊。 除了长得漂亮点,没什么实际用途,要说长得好看,哪有她九尾红狐狸好看啊! 环顾四周,没看到苍术,想来应该还在厨房收拾东西,心中有个主意渐渐成型,脸上堆着笑,道:“这树确实是我从罗浮山上挖回来的,但是不是我种的,要算起来,也是苍术和它有缘呢,苍术肯定是它的有缘人!” 又朝着京墨眨了眨眼睛,京墨会意,道:“要真这么算的话,还就是苍术无疑了!” 闻茂见两人都这么说了,点点头:“那就是苍术了,可他也不在这,银子怎么办?” 京墨笑道:“这也快到月末了,苍术估摸着月银已经花完了,就预支他下月的月钱给闻公子吧,蝉衣,送闻公子出去时从柜台里那些银子给他。” 蝉衣喜滋滋地应了,闻茂见事情都处理完了,由着蝉衣从柜台里拿了银子给他,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山海居。还将原先装着大鹙的笼子留了下来。 蝉衣看着闻茂的身影渐行渐远,转身回了后院,苍术刚好从厨房出来,环顾四周没看到闻茂,问道:“闻公子走了?” 看到水曲柳木案旁还摆着鸟笼,疑惑道:“他人走了,怎么不把他的鸟笼也拿走?” 蝉衣咬了一口素瓷荷叶盘中的定花糕,笑眯眯道:“这可不是闻公子的鸟笼,而是你的了!开心吗!” 苍术指了指自己,一脸莫名其妙,道:“怎么成我的了!” “因为啊,大鹙与你有缘啊,京墨就好心替你预支了下月的工钱,买下了闻公子的这只青鸟。” “唔——,蝉衣,你这话可说错了,不止是下月,还有下下月,下下下月,毕竟,青鸟也不便宜呢!” 苍术生气道:“谁说这只鸟和我有缘的!还有,你们俩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不同意!” 京墨摇摇头:“现在木已成舟,再反悔也是无用的,若是你当真不愿意,可以去找闻公子换货啊!” “为什么要我去!” “因为现在青鸟成了你的所有物了啊,我和蝉衣去也没用。” “就是啊,而且你看那只青鸟多可爱啊,长得也很漂亮,没事的时候还可以观赏观赏,你这桩生意可不亏啊!”蝉衣拍拍苍术的肩膀,一脸我是为你好的模样。 苍术一听更生气了:“不需要,我有那个钱,还不如多买几本坊间传奇读本回来看呢!” 又不服气地质问着两人,谁知京墨和蝉衣完全不理他,说说笑笑个没完,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想着以后两个月都是做白工,心中郁气更甚,余光看到站在梨树上悠哉悠哉吃着大鸭梨的青鸟,破口大骂,青鸟也不理会他,苍术心里更委屈了,他这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啊,怎么就跟鸟过不去呢! 上次的休旧鸟,现在的小青鸟,个个都是来气他的,望了望还在谈笑风生的两人,郁闷地转过头,既然他们不想理他,他也不理他们,看谁耗得过谁。 月光清亮,星空璀璨。 京墨、蝉衣、苍术三人坐在后院吃晚饭,水曲柳木案上摆着一碟青菜豆腐,一碗腌咸菜和一碗白萝卜汤,每人面前摆了一碗白米饭。 蝉衣举着筷子,半天没下筷,这些菜她都吃不下去,她想吃肉啊! 京墨低咳一声:“苍术,山海居又不是和尚庙,吃这么素做什么?” 苍术自顾自吃着,没理会京墨的话,哼,让她们再不理他,就让她们知道他的厉害。 虽然他也不喜欢吃素,但只要想着能膈应到蝉衣和京墨,他觉得这饭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了。 京墨一见苍术那样子,就笑道:“还在为中午那件事不高兴啊!”放下筷子:“其实的那些银子花的很值,毕竟,那只青鸟可不是普通的鸟呢!” 苍术面色冷淡,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耳朵却竖起来准备听下文。 第82章 《青鸟》大鹙 大鹙将梨子啄完,就躺在后院睡大觉,晒着秋日暖阳,别提多快活了。这个时候却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 口吐人语,惊奇道:“你们就吃这个?”不是说人间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吗,怎么全是青菜豆腐萝卜?这些很好吃吗,用鸟喙啄了一口苍术碗里的白米饭还有上面堆着的豆腐。嗯,是挺好吃的,有一股豆子的清香味。 苍术皱眉问道:“你是谁?”他现在再傻也知道这鸟不简单了,单说可以与人沟通就不是普通鸟能做到的,莫不是鸟成精了!?不过看起来不像啊,一点妖气都没有。 大鹙闻言抬起头来:“我是昆仑神鸟——大鹙。” “昆仑?莫不是西王母所在的昆仑山?” “正是。” 大鹙朝着京墨恭敬道:“见过京墨大人,西王母倒是念叨了您好几回呢,说您好一阵子没来昆仑山做客了。” 京墨笑道:“山海居事多繁忙,还劳烦西王母念叨了,你回去时替我向她问个好。” “是,我记住了,话一定带到。” 京墨问道:“你不是应该好好在昆仑山呆着吗,怎么到人间来了,可是西王母要来人间?” 三青鸟是有三足的神鸟,人间既不能相见,唯有在昆仑仙山可以见到,每次西王母驾临前,总有青鸟先来报信。 想想又觉得不对:“报信的也应该是青鸟啊,怎么是你?” 西王母身边有三只神鸟,分别叫大鹙,小鹙和青鸟,一般是青鸟报信,大鹙和小鹙服侍在西王母身旁。 大鹙疯狂揉脸:“并不是西王母要驾临,而是因为小鹙已经很久没回昆仑仙山了,我很担心他,便向西王母告了假,前来人间找他。” 京墨蹙眉问道:“究竟怎么回事?”若无大事发生,三青鸟不会无缘无故离开昆仑仙山,来人间晃荡。 大鹙只好将事情娓娓道来。 大鹙、小鹙、青鸟原先一直在昆仑山服侍西王母,为她觅取食物,日子过得倒也安乐自在,直到有一天,钦原从昆仑仙山之中逃亡人间,钦原是一种毒鸟,样子如同蜜蜂,但个头却有鸳鸯那么大,但凡被钦原蛰过的,鸟兽当下即死,草木瞬间枯萎。 西王母担心钦原会为祸人间,所以派遣小鹙去捉拿他,但小鹙去了两天,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也没有看到他回昆仑。 昆仑一天,人间一年,算起来,小鹙已经在人间呆了两年,还没有带回钦原,实在是太不正常了,虽然钦原的毒性很强,但小鹙身为神鸟,还侍奉在西王母左右,不可能打不过钦原。 京墨紧锁眉头,显然对这点很疑惑。大鹙说完之后就小心翼翼地看着京墨的脸色,踌躇问道:“京墨大人,我能麻烦您告知一下小鹙的位置吗!?” 京墨还未开口说话,蝉衣就疑惑问道:“你不是昆仑神鸟吗,怎么连自己同伴都找不到?” 大鹙显然很不好意思,幸亏没化成人形,否则肯定满脸通红:“其他地方我还能凭自己的本事嗅到小鹙一丝气息,但在东都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聚集着很多人气掩盖了他本身的气息,而且,东都城内神仙妖怪山精道士不计其数,气味混乱,我一时也无法准确找到小鹙位置。故而想请大人帮忙。” 京墨缓缓道:“这事倒是不难,只是你怎么会和闻公子一起从徽州过来?” 大鹙解释道:“徽州是我闻到小鹙气息比较浓郁的地方,所以在那里多停留了一段时间,想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声音顿了顿,接着道:“而且徽州的玄机阁……玄姬姐姐一直在那里,我就去拜访她,没想到刚好那天闻茂那小子和他一个朋友去了玄机阁中买东西,我嗅到闻茂身上有山海居的味道,遂与他走了。” 蝉衣嘴角一抽,原来不是闻公子与大鹙有缘啊,幸亏闻公子不知道,否则肯定要郁闷死,毕竟这说明他运气不好呀。 京墨听到大鹙说起玄姬,轻叹口气道:“玄姬这丫头在人间这是辗转了多少年啊。” “天帝说玄姬姐姐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让她重回天界……”大鹙声音闷闷地。 京墨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认错?玄姬那丫头根本不认为她错了,按她那倔强的性子,那天界之上的玄机殿恐怕永远也迎不回原本的主人。 虽然她也认为玄姬没错,但天帝的威严不容挑衅,且那人死了,玄姬在人间和天界又有什么分别呢?心死了,在哪里都一样。 “西王母曾经也劝过玄姬姐姐,但……她那人的性子大人也清楚,说了也是白说,还让我带句话给西王母呢。” 京墨语意微扬“嗯?”了一声,一副淡漠的样子,也不知在不在意。 “她说:玄机殿里该派个新的主人入驻了,恐怕她要在人间待个生生世世了,玄机殿也不能一直没有人接替她原先的职位。身在人间就无法在她老人家身前尽孝了,若是哪日看到顺眼的,便重新收个徒儿吧。”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笑着的,只是笑容中带着的复杂之色是大鹙所看不懂的,只是觉得心里酸酸的。 当年蟠桃盛宴,西王母一眼便瞧上了玄姬,收做了亲传徒弟,一直精心教导,待到玄姬学有所成,让她做了天界的玄机神君,坐守玄机殿,掌人界命格。王朝气数,生老病死,不过都在她那本天机书之中,除了历届玄机神君,连天帝也是看不得的。 若不是那件轰动三界之事发生,恐怕玄姬现如今还在玄机殿中看着下界的一切,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可惜……没有如果。 京墨轻笑一声:“确实只有那丫头敢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怕西王母起得跑到人间找她算账,养了个什么徒弟。” 大鹙挠挠羽没说话,心中不免有几分哀戚之意,想当年几人在昆仑仙山过得不识愁滋味的日子,再看看如今…… 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气氛陷入沉默,还略带几分压抑,苍术和蝉衣不知天界之事不好贸然开口,只在一旁默默听着。 第83章 《青鸟》不回 许久之后,京墨才道:“还找小鹙吗!?” 大鹙点头:“当然找了,还劳烦大人帮忙。” 京墨双手结印,手指翻飞间暗金色符文流转其中,熠熠生辉,一个个符文仿佛有生命一般往四面八方散去,西北方金色流光愈盛,京墨指了指了西北方:“往这个方向走,二十里之内,就能找到小鹙了。” 大鹙朝着京墨行了一个礼,感激道:“多谢大人。” 京墨挥了挥手,大鹙便朝着西北方展翅飞去,一会儿便消失无影。 蝉衣将视线收回,挤着眼睛道:“苍术,你这回可有福了,那可是昆仑神鸟呢!” 苍术瞪着蝉衣:“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他可郁闷了,简直是鸡飞蛋打,啥都没捞着,大鹙身为昆仑神鸟肯定不属于他,事儿办完了也是要回昆仑仙山的,又损失了好几个月的月钱,这么一想,还不如那就是只普通的鸟呢,好歹还可以煮汤喝。 捂住自己的心口,不能想,一想就心痛的无法呼吸。 看着眼前被鸟喙啄过的青菜豆腐,顿时没了吃饭的欲望。 蝉衣的心情倒是很不错,虽然依然觉得这饭不可口味,但勉强也能下咽。 “喂——你干嘛呢,我还没吃完呢,这么着急做什么!”苍术已经开始收拾碗筷了,将豆腐青菜萝卜汤倒在一起,咸菜也端走了,蝉衣端着碗,朝着苍术远去的背影大叫着。 苍术充耳不闻,步履稳健地走到井水边,开始清洗碗筷。 蝉衣见状赶紧吧啦几口饭菜,将碗放到井水旁,斜靠着梨树,随手摘了一个大鸭梨在身上胡乱抹了几下,开始啃起来。 日子在不紧不慢地过着,大鹙也一直没有回来,期间还特意问过京墨大鹙是不是已经找到小鹙了,京墨直道不知道,她也就不好多问了。 秋高气爽,大雁南飞。 里仁巷,山海居。 苍术正在用鸡毛掸子给古董弹着灰,蝉衣和京墨在里间对弈,蝉衣是出了名的臭棋,却很没有自知之明,总喜欢找东都城里的大小妖怪对弈,这本也没什么,彼此切磋一下可以精进棋艺,但蝉衣却属于那种对棋没什么天分却还很执着的人。 每次和妖怪下棋,非要赢了才能让人家回去,要不然就拉着人家不让走,被拉住的妖怪简直欲哭无泪,要不是顾忌着她是山海居的人,早就把她打死了!也为此,蝉衣在东都城里的妖怪圈里很有名! 只要有人一打听蝉衣,就会有妖怪说,你说的是那个臭棋篓子吧。 京墨落棋,笑道:“蝉衣,你又输了。” 蝉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行,再来一盘,我刚才不应该下那里的。”说着还想将落定的白棋拿走,京墨拦住她:“落子无悔哦!” “再来一盘,我就不信我赢不了!”里间传来收棋子的声音。 站在货架旁的苍术忍不住嘴角一抽,他是真的不明白她们俩个为什么总是这么乐此不彼,蝉衣棋艺那是有目共睹的差,一般人们对于自己做不好的事都会有意避开,但她就反其道而行之,这京墨也是,棋艺那么高超,是怎么十年如一日的和蝉衣这个臭棋篓子下棋的,高手不一般都喜欢和高手过招吗,难道她是享受这种碾压的快感!? 果然,女人的世界,他是真是不懂!安心当个弹灰的小伙计算了。 “请问,大人在吗?”是个男子清朗的声音。 苍术从货架里走出来,看到山海居大厅中站着一位身着天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衣襟和袖口处都用极细致的银丝绣着云海翱翔仙鹤图配上镂空金缕腰带,腰上悬挂着通体碧绿绿竹节佩,看起来风姿潇洒,温润如玉。 看到苍术,男子温和一笑,道:“原来是苍术啊。” 苍术想了半天,记忆里确实没有出现过眼前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男子看出苍术的疑惑,瞧了瞧自身的模样,懊恼地拍了一下头:“我忘了。”说罢,化身成了一只赤首黑目,色泽艳丽的青鸟。 苍术笑道:“原来是大鹙啊,京墨和蝉衣在里间下棋呢。” 大鹙又化成一位男子的模样,苍术率先进了里间,告诉京墨大鹙来了,蝉衣将青玉案上的棋局收了。 大鹙随后进入里间,京墨笑问道:“可找到小鹙了。” 大鹙轻叹口气,惆怅道:“按照大人给的方向,我没走多久就找到小鹙了,他现在住在一处院落之中,不愿与我回昆仑仙山,说是任务还没完成,没脸回昆仑。” “跟丢了?” 大鹙摇头道:“那到没有。”面上似有难言之隐一般,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去找小鹙时,还碰到了钦原……” 蝉衣赶紧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抓回来?”这样的话任务不就完成了嘛! 大鹙有些无奈道:“我本也打算直接将钦原抓走,但被小鹙阻止了。” 见三人目露疑惑之色,只好将事情娓娓道来。 事情要从大鹙离开山海居说起,他按照京墨所说往西北方向飞去,他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闻到小鹙身上的味道,还有钦原的味道。 找了个没人的巷子,摇身一变化成人形,再出去时已是一位翩翩公子,径直朝着有小鹙味道的院落走去。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门很快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脸上稚气未脱,看到大鹙,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大鹙开门见山道:“你怎么在人间待了这么久,还没抓到钦原吗!?” 小鹙将大鹙往院子里面引,闻言挠挠头:“我也想早点回昆仑,只是……”沏了一壶茶端给大鹙,两人坐在堂屋凳子上。 大鹙见小鹙面上似有难言之隐,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找不到钦原吗?” “不不不……不是的,钦原现在就在我对面那房子里。” 大鹙皱眉,喝了一口茶:“那你怎么还在这里,去捉拿她啊。”想了想又道:“可是她毒性太强,你打不过她?” 第84章 《青鸟》盲女 小鹙涨红了脸,大声道:“你怎么说话呢,我堂堂昆仑神鸟怎么会打她一个钦原!你真是太小看我了。”虽然他是三青鸟中实力稍弱的,但也不至于堕了昆仑神鸟的名讳。 见他恼羞成怒,大鹙就笑道:“到底怎么回事?” 小鹙道:“那日我从昆仑下山寻着她的踪迹来到人间,一阵我追她逃,在山林之间不断穿梭,眼看她就要被我捉到,竟然耍炸,放了烟雾弹,害得我又失去了她的踪迹,不过我也重伤了她。” 喝了一碗茶,才继续道:“钦原倒也鸡贼,知道我在后头追她,专往人多的地方跑,利用人气掩盖她自身的气息,后来被我追到了徽州,你也知道,玄姬姐姐在徽州开店,我想着钦原左右也跑不了我的手掌心,就跑去玄机阁跟玄姬姐姐叙旧,毕竟我也好久没见她了。” 一拍大腿,气道:“没想到那钦原趁着我去玄机阁的功夫,竟然又跑了!” 大鹙拧着眉头道:“我也去了玄机阁,怎么没听到玄姬姐姐提过你到过徽州捉拿钦原的事情?” 小鹙一翻白眼:“我能说我是因为西王母派我来人间捉拿钦原而来玄机阁找她的吗,她要是知道了我这么久都没抓到钦原,肯定会笑话我的!” “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哎——这就说来话长了啊,要不然,咱们改天再说!” 大鹙眼睛一瞪,目露凶光,小鹙脖子一缩:“说就说嘛,你这么凶做什么!” “后来又从徽州辗转多地,在东都找到了她的踪迹,看到她的时候,她身边还跟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长得那叫一个眉清目秀,钟灵毓秀啊——你听我说,哎,那皮肤,白里透红,那脾气,温婉可人,那——”边说边生动的用肢体动作表现出来,夸张到了极点。 大鹙额角青筋突起,从前在昆仑山,小鹙就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有点话痨,没想到来了人间还不知收敛,见他还在描述那姑娘是多么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没忍住,重重地将杯子掷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闭嘴,说重点。” “哦哦——重点,重点就是那姑娘是个瞎子,可惜了那花一般的美貌。”余光瞥见大鹙不善的神色,立刻将话题转移到正道上来:“我寻了个机会,趁那姑娘出门去了,上门抓人,奇的是那钦原也不反抗,竟然还可怜巴巴地求我再宽限她几天,她一定会跟我回昆仑的,我见她着实可怜,想着也不过几天时间,就同意了。” “可你这都待了两年了!!!” 小鹙两手一摊:“对啊,可不嘛,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大鹙,我们可都是神仙,怎么能按人间时间算呢,这配不上我们高贵的身份!”下巴微扬,一脸高傲自大又嘚瑟的样子,看得大鹙想打人。 “所以你就安心在东都住下了?” “对啊,那还能怎样,而且我一直住在她对门,有什么事我能第一时间赶到。”又暗暗为自己的机智得意了一把。 “钦原和那姑娘到底什么关系?” “啊——你问这个啊,我不知道,她又没跟我讲,只是钦原一直和那位姑娘住在一起,而且很照顾那位姑娘,我见她又没在人间做什么坏事,想着多留几天也可以,西王母那么宽宏大量的人应该不会怪我才是。” 又望了大鹙一眼:“你来人间做什么,西王母要来人间了?不对啊,那也是青鸟那家伙打头阵啊,怎么是你?” “不是。” 小鹙露出一抹坏笑,用肩膀撞了一下大鹙:“该不是想我了吧。” 大鹙额角青筋突起,握住茶杯的手紧了紧,才忍住没有当场将小鹙吊起来打一顿的冲动,暗骂了自己一句为什么要担心这家伙!还特意来人间寻找他! 抬头就看到小鹙那一副欠扁的样子,甩门而去,小鹙在后面做西子捧心状,用撒娇的语气道:“你怎么走了呢?不理人家了嘛!” 大鹙差点没站稳摔了一跤,幸好稳住了,他已经习惯了小鹙偶尔的抽风行为,听他那男人的嗓音说出这么恶心的话,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恶寒。 看到大鹙脚步匆匆地离开自己的院落,小鹙露出一个得逞的笑,从房里拿出一吊钱,准备到长乐大街上萧家馄饨铺子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有这个家伙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门呢! 每天排在萧家馄饨铺子门前的人都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每次去都是人满为患,去的晚了根本买不到! 话说大鹙离开了小鹙的院落,径直往对门走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明眸皓齿,眉目清秀的少女,穿着一袭藕荷色衣裙,只是眼睛之处像是蒙着一层灰,手里拿着一根竹竿,显然是个盲人。 女子柔柔的声音响起:“是谁?” 大鹙回答道:“我是钦原的朋友。” 女子听到这话,显然很高兴,脸上泛起温暖的笑意:“原来是钦原姐姐的朋友,快请进。”又朝着一个方向喊道:“钦原姐姐,你朋友来找你啦!” 大鹙顺着女子视线中看去,一个房子上面的烟囱还冒着几缕炊烟,显然是厨房,厨房里传来女子随意的声音:“谁啊?” 随后走出一个身穿浅粉色衣裙的女子,外面罩了件围裙,女子不过双十年华,鲜眉亮眼,明艳无双,双手随意地往围裙上一擦,抬起头来,看向大鹙方向,瞳孔微微一缩,笑意僵硬在脸上: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昆仑山中吗! 对上大鹙略带冰冷的目光,钦原下意识想跑,但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她不能跑,跑了阿然怎么办,脚步僵硬地走到大鹙面前。 阿然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两人目光对视的场景,以为是久别重逢,不知该从何说起的缘故,笑道:“钦原姐姐,这是你朋友吧,不介绍一下给我认识吗!?” 钦原笑容僵硬道:“阿然,这是我——朋友,大鹙。”朋友两字咬的重重的,眼神带着祈求看着大鹙。 第85章 《青鸟》宽限 阿然听到这个名字倒是笑了起来,歪着头道:“大鹙?是对门小鹙哥的哥哥吗?” 大鹙嘴角一抽,否认道:“不是。”他才不是那个抽风鸟的哥哥! “哦,钦原姐姐还没向你介绍我呢,我叫云然,你叫我阿然就好啦。”云然的笑容一直未曾落下,虽然眼睛不好,但大鹙能感受到她对生活的热爱,这应该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子。 “阿然——”钦原拉了拉云然的衣袖,阻止她再和大鹙说话:“午饭我做好了,快去吃吧,要不然冷了就不好吃了,我和大鹙还有话要说,你先进去吃吧。” 云然乖巧地点头,走入堂屋,里面摆了一张小木桌,云然在其中一个凳子上坐下,将竹竿放在一旁,钦原戒备地看了大鹙一眼,跑到厨房里将饭菜端上桌,嘱咐云然好好吃饭,云然笑着应了。 钦原将事情安排好之后才到大鹙面前道:“我们出去说吧。” “嗯”大鹙表示在哪里说都一样,他能保证云然不会听到不该听到的。 钦原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吃的正高兴的云然,朝着门口走去。 门外,两人相对无言,最终还是钦原先开了口,在小鹙面前她还能仗着自己几分聪明逃跑,但在大鹙面前她是绝对不敢有这个想法的,毕竟,大鹙的实力要比小鹙高得多,这一点,她早就领略过了。 祈求地看着大鹙,斟酌开口:“请上神再宽限我几天,真的,到时候我一定会跟你们回昆仑!” 大鹙深深地看了钦原一眼,冷淡道:“几天?” 钦原一听有戏:“三天,不不不,一天就好。”昆仑一天,人间一年,一年时间,也够阿然过上幸福的生活了吧! 大鹙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还行,板着脸对钦原道:“记住你说的话,一天之后跟我回昆仑。” 钦原忙不迭点头:“多谢上神,到时候我一定回昆仑找西王母请罪,怎么罚我,我都认了!” 临走前大鹙又警告道:“在人间不得乱杀无辜,否则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嗯,上神放心,我一定遵纪守法!”钦原的脸上露出笑容。 大鹙转身便走了,他对钦原执意留在人间的原因并不感到好奇,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了,旁人的事,特别是不相干人之事,他是根本不屑知道,也不想花时间去了解。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现如今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就只能来山海居了,还劳烦大人收留我一段时间。” 蝉衣奇道:“小鹙不是有个院子吗,你怎么不去和他住在一起?” 大鹙一脸嫌弃:“我才不要和那个抽风鸟住在一起,我怕他会影响我高大威猛的形象!” 蝉衣上下打量了下大鹙,行吧,你说的都对,高大威猛……她真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但他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可以接受。 京墨笑道:“不过是加双筷子的事,你且安心在山海居住下吧。” “多谢大人,山海居里的活我也会帮忙做的。” 蝉衣和苍术面上一喜,可以少干点活了,一点也不把大鹙当客人的模样让京墨无奈扶额。 大鹙就这样在山海居安家落户,每天帮着蝉衣和苍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日子过得到也逍遥自在,只偶尔去小鹙那里坐坐,生怕他又闯了什么祸事,不时敲打一下他。 这天早上,阳光正好,大鹙在后院劈柴,苍术用鸡毛掸子给古董弹着灰,蝉衣闲来无事,看到山海居的点心吃完了,跟苍术打了声招呼出门去了,京墨躺在后院的贵妃塌上沐浴着秋日阳光,一派享受模样。 蝉衣走在长乐大街上,许是前几日下了几场秋雨,今日天刚放晴,不少人出来透透气,街上已然是热热闹闹,边看着临街商铺,边想着买些什么回去好呢!? “你就不能慢些走?赶着去投胎啊!” “哎呦——我说你走的比乌龟还慢,再不快点花蜜都要被人买光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瞧你说的什么话,哪有店不开门迎八方客,还能说东西卖完了不补货的吗?”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那家店和别家店的规矩不一样,卖完了就是没有了,每日限量卖的,去晚了就没了。” “什么东西让你这么急,我怎么没听说哪家店有这么个规矩,哎呦——我这老腰都要跑断了,慢些啊——我这都一把年纪了……” “那是新开的店,叫“花间醉”,是卖花蜜的地方,她家的花蜜可好吃了,甜甜的,带有特殊的清香味,我上次买了一次,被我那小孙子吃完了……” “是吗,你家小孙子那嘴巴也是出了名的刁,能被他喜欢的,我今儿个倒是要瞧瞧……” 蝉衣转过头,是两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前面一个妇人拉着后面一个妇人的手匆忙往前走。 蝉衣一时也对这家花间醉起了些兴致,跟着两位妇人身后。 妇人的年纪不小,脚步却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蝉衣跟在后面,发现这家店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店里的装潢很是简单雅致,以浅色为主,掌柜的是一个穿着浅粉色衣裙的女子,给客人装货的是一个穿着藕荷色衣裙的女子,模样倒也标致,只是眼睛被一条白色丝带束着,应该是个盲人。 蝉衣站在队尾,不时听到前面人的议论声,都在夸耀这家花蜜的香甜,也有些人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但被友人拉着过来尝尝鲜的,藕荷色女子的速度很快,手脚麻利地将客人要的花蜜包装好,笑着道:“欢迎下次再来。” 收钱的是浅粉色衣裙的女子,不一会儿就到了蝉衣,女子温温柔柔道:“请问你需要什么花蜜?” 蝉衣看了看每个瓶子前面摆着的一张大纸片,上面写着每种花的名字,旁边还生动形象地画了花的模样,栩栩如生,这样一来,不认识字的客人可以根据所画花的模样辨认出花蜜。 这倒是个极好的创意,想来想出这个方法的人,必定是用了心的。 第86章 《青鸟》花蜜 “嗯——要野菊花蜜和桐花蜜。” “要几瓶?” 蝉衣仔细算算,山海居里一共有四个人,道:“每种要八瓶。” “好的,您稍等。” 蝉衣将钱递给浅粉色衣裙的女子,藕荷色衣裙的女子则去货架上拿货。 “钦原姐姐,桐花蜜只有四瓶了!” “是吗,我看看!”浅粉色衣裙的女子转身到货架旁“还真的哎,你在这等着,我去仓库看看。” “好。”云然走到蝉衣面前,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姑娘,麻烦你等一会儿,我姐姐去仓库拿货了。” 蝉衣摆摆手,随即反应过来她看不见,开口道:“没关系的,只是你怎么知道哪种蜜放在哪里?” 云然笑了笑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虽然是个瞎子,但上天夺走了我看到光明的机会,许是看我可怜吧,就让我的鼻子比常人要灵敏许多,我闻着花蜜就能分辨出来了。” 蝉衣赞道:“你真厉害。” 云然红了脸蛋,看起来粉嘟嘟的,可爱极了,钦原没多久就回来了,只是两手空空。 云然听到脚步声回头,问道:“拿到了吗!?” 钦原道:“今日的卖完了。”对着蝉衣道:“现在只有四瓶桐花蜜了,姑娘可还要?” 蝉衣点头道:“要的。” 云然将花蜜装好递给蝉衣,钦原则将多付的银钱还给蝉衣,蝉衣拿了钱准备离开。 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传入蝉衣耳中:“阿然,钦原姐姐,我回来了!” 蝉衣回过头,看到了啼笑皆非的一幕,一个不过弱冠之龄的男子,看起来眉目舒朗,清新俊逸,若是单看一身风雅气度,当真是个温文尔雅的俊俏少年郎。 只是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花朵,这也就罢了,头上还戴着几朵开的正妖艳的牡丹花,腰带之上也插着几朵嫩黄的野菊花。 周围的人不住指指点点,一副看稀奇地模样,男子却浑然不在意,向着花间醉店铺里走去。 此时客人不多,因为货都快卖完了,想买的话得等到明天了。 “可是子意回来了?”云然试探问道。 许子意连忙拦住想往外走的云然,笑道:“是我!” 钦原在一旁收拾东西,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云然嗅到了他身上混杂的花朵香,虽然看不见他的样子,但也不难想象,也跟着笑了起来。 许子意温和一笑,道:“我今日去了东都城外的一处山中,采了许多花,又没有带篮子装着,这不,全插身上了,钦原姐姐,你看哪种是你需要的?我明儿个带锄头去挖几株回来栽在院子里头。” 一边说着一边将花朵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摆放的整整齐齐。拿出其中一朵开的正鲜艳的牡丹花戴在云然乌发之上,更是衬的人比花娇。云然红着脸娇嗔了许子意几句,许子意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眼神中的深情怎么也掩饰不住。 钦原招呼着店里为数不多的客人,笑道:“你带着阿然去后院吧,这里我来忙!” 许子意也不客气,拉着云然的手就往后院走,云然的小脸红扑扑的,有些羞赧,却没有挣脱许子意的手,任由他拉着自己朝后院走去。 蝉衣见没热闹可看,拎着几瓶花蜜回了山海居。 里仁巷,山海居。 苍术正倚在柜台边翻看上月的账本,看到蝉衣拎着东西回来了,高兴道:“你买什么回来了?” 蝉衣将花蜜放在柜台上,道:“几瓶花蜜。” “没了?” “对啊,我排了可长得队才买到的,大家都说味道很不错,你尝尝?” “花蜜嘛,又不是没吃过,还需要排队?你哄我呢?哪家店啊,改天我也去看看。” “新开的,叫花间醉,名字起得倒是好听。” 苍术还未答话,里间传来声音:“花间醉?” 来人转过寒山红叶屏风,来到大厅,蝉衣笑道:“原来是小鹙啊,今日怎么有空来山海居做客?” 大鹙跟在小鹙后面,道:“他天天都有空,整天到处瞎晃悠!”话音一转,笑道:“我来人间的时间也不久,还未尝过人间的花蜜呢!” 在昆仑仙山的时候,经常听到来往神仙到人间游玩,说起人间的趣事和美食,让他很是好奇。 蝉衣拿出一瓶野菊花蜜,抛给大鹙:“尝尝!” 大鹙伸手接过,拔开瓶塞,空气中顿时飘散出一股香甜的味道,不腻人,淡淡的很是清新怡人。 倒在口中,顿时口齿生香,一股香甜味传来,余味悠长,大鹙笑道:“味道挺不错的。” 小鹙闻言也起了兴致,蠢蠢欲动,蝉衣见了也给他抛了一瓶,小鹙伸手接了,喝了起来,擦了擦嘴角:“钦原这手艺还真是没话说!” 蝉衣奇道:“你怎么知道这是钦原姑娘酿的?” 小鹙朝着蝉衣嘚瑟道:“她以前在昆仑仙山的时候,经常采花蜜,用来酿造花蜜酒,啧啧,那滋味……” 又砸吧了下嘴,显然是在回忆当时的味道。 大鹙斜着眼睛看他:“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呵呵……你不是在西王母面前嘛,我和青鸟偶尔偷偷去找钦原,嗯……”他那么刻板严肃的人,知道他与钦原这类会害人妖物混在一起,指不定又说他不务正业了。 蝉衣眨了眨眼睛:“钦原姑娘还会采花蜜?不是说被她蛰过的植物会立刻死吗?” “是啊,哦,大鹙没跟你们说清楚吧,钦原既能够像蜜蜂一样采花蜜,也能像蜜蜂一样蜇人,习性和蜜蜂很像,只是个头比蜜蜂要大!”小鹙朝着蝉衣解释道。 “哦哦,原来如此啊!”蝉衣恍然大悟状。 “难怪你肯放钦原一马,原来是有交情在啊!” “喂喂——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可没有因为私交而耽误公事,别忘了,我和她可是交过手的,还把她打成重伤呢!” 大鹙睨了小鹙一眼,没说话。 蝉衣撑着下巴站在柜台旁,喃喃道:“可是她为什么要在人间开店呢,不是说过一阵子她就要走了吗?” 大鹙舔了一口装着花蜜的瓶子,不在意道:“可能是想给那个叫阿然的姑娘留点银子吧。”又饶有兴趣道:“我可从来没见过钦原这么真心实意地为一个人,要不是云然是为姑娘,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因为爱上了凡人而不回昆仑了!” 蝉衣的一句话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小鹙一直在给蝉衣、苍术讲述昆仑山有多么多么的好,景色好,人好,修行速度快,日子过得舒服之类的…… 第87章 《青鸟》出事 金秋送爽,阳光明媚。 里仁巷,山海居。 小鹙最近频繁出入山海居,只说东都城内好玩的地方都玩遍了,新鲜劲一过就觉得很没劲,来山海居找蝉衣几人唠唠嗑也是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一早京墨便出门访友去了,也不知何时回来,大鹙,小鹙,蝉衣在里间品茶论道,小鹙不时和蝉衣解说昆仑趣事,表情浮夸,动作到位,直逗得蝉衣哈哈大笑。 苍术则在柜台边看着新得来的《坊间传奇读本》,京墨这个月没给他发月钱,按道理苍术是没钱买的,但小鹙知道这件事后,主动补偿了苍术一些银钱,说是不能让他吃亏,苍术喜滋滋地接了,拿了钱就跑到松墨斋买书。 几人在里间笑闹着,气氛很是融洽,突然正在说笑的小鹙面色一凛,神色复杂,蝉衣收敛笑容,问道:“怎么了?” 小鹙没说话,细细感应一番,道:“出事了!” 大鹙面色严肃:“是不是钦原……” 小鹙点点头:“现在我要过去看看。”说完,转过寒山红叶屏风走入大厅,蝉衣忙追过去:“我和你一起去。” 大鹙也从里间出来,道:“一起去吧。” 蝉衣问了苍术要不要一起去苍术以山海居不能没人看店为由拒绝了,蝉衣见他是真的不想去,就和大鹙小鹙一起离开了。 走路的速度太慢,大鹙和小鹙化为昆仑神鸟,蝉衣则御风飞行,没一会儿就赶到钦原所在位置。 从天上缓缓落下,蝉衣就被眼前场景所震撼到了,目光所及之处,鲜血遍地,倒在地上的尸体数不胜数,钦原站在这些尸体中间,手上拿着一把黑色长剑,剑尖处还有鲜血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流,宛如地狱修罗。 此时她正往一个男子面前走去,男子穿着粗布衣裳,面上惨无人色,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浓浓的恐惧之色:“别……别杀我……,那不是我干的,是我们大当家让我们这么做的……” 钦原握着黑剑缓缓向前走着,一步一步,似有千金之重,脸上尽是冷漠之色,一步一步,踩在了男子的心中,男子抱头痛哭:“别杀我……我错了……” 钦原却没停下脚步,拿着剑狠狠地刺在男子胸口,剑尖锋芒一过,男子的头颅掉在了地上,砸在草丛上,发出一点声响。 大鹙厉声喝道:“钦原,你在干什么!!!” 钦原转过头,嘴角噙着鲜血,使得本就明艳的脸上多了几分妖冶的美,眼神中满是空洞之色,听到大鹙的话,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干什么?杀人啊,你看不出来吗?” 小鹙惊叫道:“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我恨不得将这些贱人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钦原身子慢慢倒下,坐在满是鲜血的地上,眼神中透出的绝望让蝉衣心中一紧:“我好悔啊,要是我今日和他们一起去碧落观,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了……” 蝉衣目露震惊之色,眼神在尸体上找了好几遍,看到了倒在草丛中的两人,蝉衣走上前,看到许子意身子还紧紧护着云然,剑从许子意后背穿过,云然虽然被护在许子意怀中,但剑的力道太大,竟贯穿了两人,上好的料子已被刀剑砍坏,鲜血流的到处都是,有些鲜血已经干涸,许子意脸上身上均有不同程度的伤口,想来应该和匪徒有过激烈的打斗,蝉衣伸出手,颤巍巍地放在许子意的鼻息处,已然死去多时。 小鹙看着这副场景也不知如何是好,求助般的目光落在了大鹙身上大鹙眉头紧锁,看着钦原,一句话也不说。 蝉衣闷闷道:“她们……死了……” 大鹙声音微冷:“怎么回事?” “阿然和子意马上就要成亲了,今日两人特意去碧落观找大师算算良辰吉日,我本想跟他们一起去的,但阿然说不用了,店里还要做生意的,我就想着,反正碧落观离东都城也不远,她们又是结伴而行,便也放心的让他们去了,只叮嘱他们路上莫要贪玩,早些回来吃饭……” “我从清晨等到傍晚,都未见两人回来,出门寻找,赶到这里时,就……就看到阿然和子意的尸体,旁边还有一些土匪在瓜分他们的财物”嘴角带着凉薄,嘲讽的笑:“这两傻孩子哪有什么金银财宝,匪徒定是看到阿然和子意衣裳不错,又听说他们在东都城里开了一家店,日进斗金,这才起了抢钱的念头,阿然那孩子,定是不愿的……” 眼泪不受控制地留下来,蝉衣走上前,将帕子递给她,钦原摇摇头,用手胡乱抹着眼泪。 继续道:“我若是和他们一起去碧落观,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再过一段时间,两人就会成亲,阿然苦了这么久,眼看就有好日子了,没想到……” 大鹙和小鹙站在一旁,没出声打扰,蝉衣蹲在钦原旁边,轻拍她的背,无声地安慰着她。 钦原语带哽咽,看着大鹙、小鹙道:“我原打算着替他们攒些银钱,好让两人以后的日子衣食无忧,再跟你们回昆仑,我也能心安了。” 小鹙嘴角动了动,终究是没说出什么话来,钦原见了,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就是我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好,为他们考虑吗!” “嗯——”小鹙声音低低的。 钦原看着落日,神色怅然,良久之后才缓缓道:“我当日被你打成重伤,使了点小手段跑了,但也没有跑多久就体力不支倒在树林里头,阿然和子意上山时救了我,阿然虽然眼睛看不见,鼻子却很灵,会辨认药材,子意则负责挖药材,两人合作的很有默契,途中遇到了浑身是血的我,将我带回了家。” “我在她家休息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子意和阿然是未婚夫妻,阿然的父母早亡,子意的母亲和人私奔,父亲一气之下也离开了村子,两人以前定了亲,就住在了一起,方便照顾阿然,两人都没有什么谋生手段,平日里就靠卖些简单药草为生。” “有一次,我进徽州城准备卖药材,却被小鹙发现了踪迹,问过两人意见后带着他们搬到了东都,想着这里人多,小鹙不容易找到我,东都毕竟比徽州繁华,租了个院子和铺子,卖起了花蜜,想着一年之后,事情都上了正轨,我就离开……” 第88章 《青鸟》尾声 “可惜啊,天不遂人愿,她们死了,还是被这群土匪杀了,我恨啊,她们一生从未做过害人之事,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老天爷,你不公!”钦原绝望又凄苦的哀嚎着,如杜鹃泣血。 “如今你想怎样。”大鹙冷淡道,这些事情并不能掩盖她杀了这些人的事实,人间自有人间秩序,容不得非人插手。若是每个来人间的非人都插手人间之事,那岂不天下大乱。 钦原自嘲一笑:“我知道我杀了这些人会有什么后果,我也不让你们为难,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受结果,但,我无悔——” 又朝着小鹙一笑,如昙花绽放,惑人心神,嘴角那一抹鲜血,更带了几分凄凉:“以后你和青鸟可莫要再来找我要花蜜酒喝了,我常待的那棵树下,还埋了几坛花蜜酒,就送给你和青鸟了,也不枉顾我们上千年的交情了。” 说罢,拿起落在身旁的黑剑,刺中丹田之处,钦原的身子渐渐透明:“对了,我死后,将我的尸体和阿然,子意埋在一起吧……” 蝉衣身前出现了一个大如鸳鸯的蜜蜂,安详地躺在地上。 小鹙用手不住拍打土,让土变得更紧实些,还特意摘了旁边几束野花,插在坟头上,用以做装饰:“你生前最喜欢花儿了,给你插上几朵,也算聊表心意了。” 在钦原死后,大鹙,小鹙和蝉衣三人将许子意,云然和钦原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起来,立了一个墓碑,碑上却没刻字。 想到三人的事情,蝉衣心里不由酸酸的,虽然她没和他们其中一人有过深的接触,但觉得他们都是很温暖的人。 一个温柔还害羞的小姑娘,即使自己眼睛看不见了,也能给别人带来光明,一个温润如玉为博佳人一笑在闹市之中插满鲜花的俊俏少年郎,一个昆仑仙山中不问世事,贪恋人间温暖的钦原。也只有这样山明水秀的地方做了他们的埋骨之地才不负他们吧。 里仁巷,山海居。 京墨出门访友已归,还带了几坛上好的流裳酒和山果蜜饯,正是秋果成熟的季节,想来京墨定是去参加山精树怪的宴会去了。 事情已经结束,大鹙和小鹙的任务也已完成,就要回昆仑仙山了,这一别,又不知多久才能重逢。京墨、蝉衣、苍术给大鹙和小鹙设宴饯行。 月朗星稀,梧桐叶落。 京墨、蝉衣、苍术、大鹙和小鹙坐在后院廊檐下饮宴赏月,水曲柳木案上摆着丰盛的佳肴和精致的点心,夜光杯中盛着香醇的美酒。 京墨有些舍不得大鹙和小鹙,道:“你们这一回昆仑,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大鹙喝了一口夜光杯中的美酒,笑道:“大人若是常去昆仑做客,我们也是能经常遇见了,西王母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大人了。” 京墨笑道:“山海居里杂事挺多,若我得了闲,便去昆仑仙山做客。” 蝉衣将雨露团、桔红糕,米锦之类的点心用油纸包好,装进包袱里,还放了几瓶花蜜,道:“这都是你们爱吃的点心,带着路上吃。” 小鹙很是高兴,感激道:“谢谢蝉衣姑娘。”他来人间这么久,没看上别的,就是喜欢这些精致的小点心,能带着路上吃,真是再好不过了。 大鹙也笑道:“那就谢过蝉衣姑娘了,下次若和大人来昆仑,也让你尝尝我们的美食。” 蝉衣两眼弯弯,笑道:“好啊。” 秋夜有些微凉,但几人都不是凡人,也觉得还好,京墨伸手拂过庭院,庭院中倏然出现几名褐色衣衫的乐师,跪坐在草地上,手里拿着执笛、箜篌、琵琶、排箫等乐器,进行演奏。 一个恍眼间,又出现了几名美貌女子,梳高髻、露胸、肩披红帛,上着黄色窄袖短衫,下著绿色曳地长裙,腰垂红色腰带,站在庭院中央,翩翩起舞,广袖翻飞,似要乘风而去。 蝉衣坐在水曲柳木案旁,吃着青瓷荷叶盘里的点心,喝着美酒,耳边乐曲声不觉入耳,想到钦原,心里一叹,真是可惜了,这种日子他们享受不到了。 大鹙小鹙和京墨三人在论道,说一些蝉衣听不懂的话,蝉衣听了一耳朵,全是对于生命的理解,探讨人生之类的话题,蝉衣并不感兴趣,苍术靠在廊檐下的柱子上,边品尝着美酒,边欣赏歌舞。 一些夜游的妖鬼闻到美酒的香味,看到院中舞姿曼妙的歌舞,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加入其中,一时之间,山海居后院群魔乱舞。 蝉衣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熟面孔,笑着招呼她们来和自己下棋,声音不大,但绝大多数妖鬼都是能听到的,但没人理她,蝉衣也不尴尬,走上前去,随意拉出来一个。 一瞧,乐了,笑道:“夜樱,来和我下一局!” 夜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成双丫髻,上面随意地簪了几朵粉红色的樱花,看起来娇俏可人,只见她苦着脸道:“蝉衣姐姐,你让我再玩一会儿吧。”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可不想被拉去下棋,而且还是和出了名的臭棋篓子下棋。 蝉衣笑道:“就一局,不会耽误什么事的。”又虎着脸道:“是不是嫌弃我了。” 夜樱哪敢说嫌弃蝉衣,虽然蝉衣棋艺不好,但人很善良,有事找她,她能帮的一定帮,所以在千妖百鬼之中声誉也很不错,当然,除了下的一手臭棋,蝉衣还真谈不上有什么缺点。 夜樱无声地叹了口气,眼神流恋地看了一眼热闹的后院,和蝉衣去了里间,里间中,蝉衣兴奋地拿出棋盘,她执黑棋,夜樱执白棋,两人开始切磋。 其实是蝉衣被单方面吊打,下了好几局,蝉衣很愁苦,她的棋艺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夜樱也很愁苦,她不得不想办法让蝉衣赢,又不能让她看出来,她好去后院参加宴会。 当月陈西方,千妖百鬼们逐渐散去,夜樱打着呵欠道:“蝉衣姐姐,我得回去睡觉了。” 蝉衣边捡棋盘上的棋子边道:“你个樱花树灵睡什么觉,再来一局。” 夜樱苦着脸,这话她听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京墨走入里间,笑道:“夜樱,你先回去吧,我来陪她下。” 夜樱眼神一亮,如蒙大赦地跑了,蝉衣见有人陪她下棋,便也放夜樱走了,里间传来棋子落在棋盘的声音,山海居一时静谧无声。 第89章 《青耕》清明 晴风吹柳絮,梨花落清明。 今日是清明节,所谓清明,意为清世事,明生意。 里仁巷,山海居。 一大清早,苍术就从厨房中端出三碗冷粥进入里间,放在青玉案上,蝉衣率先端起杏仁饧粥,喝了一口,味道并不大好,皱了皱眉将碗放下:“今日是清明,又不是寒食,不用禁火的啊,为什么要吃冷的?” 寒食节是清明节前一二日,在这天要禁火,不许生火煮食,只能吃备好的熟食冷食,有喝寒食粥的风俗,据说能够理气益气、调节脾胃虚寒,效果怎么样蝉衣并不清楚,但生活在人间,便按照人间的规矩来吧。 苍术没理会蝉衣,转身进入厨房,再出来时手上拿着枣糕和清明果、一小坛黄酒,蝉衣见了,不由蹙了蹙眉头,这些怎么都是寒食节吃剩下的! “前几天去集市买多了,这不没吃完嘛,不能浪费粮食啊,将就着吃点吧。”苍术边说边往自己嘴里塞了块枣糕,香甜软糯,带有枣子的清香味,好吃!苍术满意地眯了眯眼睛,一脸享受。 蝉衣气呼呼地将面前的杏仁饧粥推到一旁:“我不想吃冷的,不好吃!” “不想吃就别吃,反正你不吃饭又饿不死。”苍术毫不在意道。 看他这个样子蝉衣更气了,京墨笑道:“别生气了,吃个枣糕开心一下,等会儿我们就去踏青游玩。” 蝉衣道:“还要去看改火!” 京墨喝了一口黄酒,点了点头道:“好啊!” 清明节的习俗主要有改火、扫墓,踏青、斗鸡、荡秋千、蹴鞠等,苍术、京墨、蝉衣除了不用扫墓,其他各项风俗他们倒也愿意遵守,毕竟,这也是一种传承不是吗! 苍术收拾完碗筷,锁上山海居大门,便和京墨、蝉衣往长乐大街上走去。 笑语盈盈出门去,晓烟杨柳醉寒青。 平常百姓会在清明节钻木取火,皇家也不例外,会在都城之中举办一个盛大的赐新火仪式,用以树立君主权威和营造君臣和谐气氛,与民同庆。 此时长乐大街上已是人流如织,纷纷往宫门口赶去,那里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台子,今日一早就有人将钻燧取来的榆柳新火献给朝廷,皇帝下令颁赐新火,宦官们将众多的蜡炬在新火上点燃,列队而出,将新火引至宫外,振香炉以朱喷,和晓日而焰翻,出禁署而萤分九陌,入人寰而星落千门,人们在台下屈膝行礼,感谢皇恩浩荡,覆载之光泽,拜手稽首,觉得十分荣耀。场景十分壮观瑰丽。 改火如期完成,满东都城中,耀耀当门,烟助松篁之茂,荧荧满目,焰如桃李之火。 除了赐新火之外,皇帝还会宴请群臣,廊下御厨分冷食,殿前香骑逐飞球,千官尽醉犹教坐,百戏皆呈未放休,可谓普天同庆。 看完了改火后,百姓四散开来,提着竹篮带着纸钱前去祭祀祖先,悼念亡人。 京墨、苍术、蝉衣出了城门,往洛水走去,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洛水旁景色如画,繁花似锦,东风梳翠柳,红粉秀千姿,一派好春光。 已有不少贵妇淑媛穿着束着时下流行的发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丰满的面颊,以墨描眉,樱唇粉面,眉间画着花钿,五官精致纤巧,体态丰腴圆润,莲步轻移,摇曳生姿。 文人墨客则多聚在陶然亭中吟诗作对,歌颂这暮春时节好春光,世事变迁不可伤。 蝉衣看到不少百姓往墓田走去,妇人多淡妆素衣,提携儿女酒壶肴垒,脸上带着哀戚之色,不免有些好奇祭祀是什么场景,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京墨,指了指路过的百姓:“我想去看看。”至于苍术,早就跑到陶然亭里和那群文人书生探讨诗文去了。 京墨收回欣赏美景的目光,笑道:“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去看看吧。” 两人悠哉悠哉地跟在祭祀百姓后面,还未到坟茔聚集之地,就目睹四面八方的山头上的墓田,到处都是忙于上坟祭扫的人群,冥纸成灰,一阵风吹来,纸张漫天飞舞,好似白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祭奠的人们在先人坟前泪不觉留下来。 曾记否,那年几日,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现如今,这年今日,茶凉酒寒,天人永隔。 清明节,祭奠的是对先人的追思,逝者已逝,生者戚戚,隔着老远蝉衣都能感受到悲凉之意。 转过头看着京墨,京墨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一派淡定从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眼前的场景似乎不能勾起她情绪的波动,见蝉衣看她,笑问道:“看着我做什么?” “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 “人一生之中,最无法左右的便是死亡,开始万般不同,结局却是千篇一律,既然死亡无法被人为左右,那么就珍惜生命,敬重生命,直面死亡。” 蝉衣看着远处祭奠先祖的人们,若有所思,祭祀很快结束,人们开始收敛脸上悲伤的表情,牵着孩子们的手离开先祖的墓前,脸上带着笑意,手中拎着的竹篮之中还摆放着许多糕点,是做踏青赏花之用。 生死是我们唯一不能左右之事,那么离开时,就坦然而快乐的告别,以爱,以温暖,以不朽的记忆,让死亡不再孤寂、苍凉、冰冷。 一缕薄烟遥告祭,先灵香隐道新安,逝者已矣,生者最重要的是便是过好生者的日子,让逝者放心,不忘却,就是最好的纪念。 蝉衣轻呼一口浊气,仿佛明白了什么,她不是人族,生与死在她过往百年时间内,出现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并不能够感同身受,毕竟,她清明节又不需要祭祖之类的。 刚才还晴好的天气突然下起了雨,细雨霏霏,蝉衣和京墨用衣袖遮住头,防止被雨淋到,还未完成祭祖的人们也开始加快手上动作,结束之后,快步往山下跑去,京墨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她们,摘下手边的一片树叶,淡绿色光萦绕期间,一把绘着水墨画的油纸伞便出现在京墨手中。 两人撑着油纸伞漫步在青翠茂密的山林之中,桃红李白,杏子梢头香蕾破,淡红褪白胭脂涴,淡雾轻笼,扑朔迷离,别有一番韵味。 第90章 《青耕》送回 没走多久就到了洛水旁,先前还游人如织,一派繁华热闹景象,因一场春雨,倒是只剩零星几个人,陶然亭中还聚集着不少文人雅士,死似是不受绵绵细雨的影响。 蝉衣看着湖面被雨点敲击成圈圈涟漪,尽显灵秀婉约,古朴素雅,犹如一幅水墨晕染的写意山水画,偶尔有一两艘乌篷小船上传来低斟浅唱,清丽动人,温柔旖旎。确实很符合当下文人的审美,在这样的环境下,应该能创作出更为惊艳的词曲吧。 京墨和蝉衣两人在洛水旁撑着一把油纸伞漫步,边欣赏春日美景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倒也闲适,突然听到一阵孩童的哭声,声音不大,断断续续地传来。 蝉衣停下脚步,细细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京墨,是不是有小孩子在哭啊!” 京墨指着一个方向道:“声音是从那儿发出的。” 蝉衣连忙跑过去,只见芭蕉树叶之下瑟缩着一个五六岁的垂髫小儿,圆脸蛋,算得上可爱了,只是不时发出呜呜的抽噎声,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看到蝉衣的脸,忙往后缩了缩,将头埋在两手之间。 蝉衣蹲下身轻声道:“你是哪家的娃娃?” 京墨将油纸伞往小娃娃身边移了些,遮住下落的雨滴,许是见蝉衣她们没有恶意,小娃娃抬起头奶声奶气道:“我是我娘家的……” 蝉衣扶额,也是,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柔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和我爹爹到这里,很多小伙伴在这里玩,我也在,后来下雨了,他们就都走了……” “你爹呢?你怎么不回去?” “我不记得怎么回家了……我爹也不见了。”刚说完就“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蝉衣手足无措,安慰道:“没事的,姐姐带你回家。” 小娃娃眼泪汪汪地看着蝉衣:“那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 蝉衣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个,她确实不知道……抬头看向京墨:“京墨,你知道他家在哪儿不?” 京墨撑着伞,笑道:“不知道。”看了看四周道:“应该是附近村庄农户家的孩子吧。” 蝉衣牵起小娃娃的手:“走吧。”京墨给两人打着伞。 春雨微寒,小娃娃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一阵风吹来,冷的他打了个寒颤,京墨见了,在他肩膀处拍了一下,原本潮湿的衣服瞬间变得干爽。 小娃娃看了看身上干爽的衣服,昂起头问道:“你们是仙女吗?” 京墨抿嘴轻笑:“不是哦!” “那我的衣服怎么变得干干的,我娘亲给我洗的湿衣服都要好久好久才能干呢!” “好久是多久。” 小娃娃不说话了,整张脸皱成包子,一只胖乎乎的手无意识地放在嘴里,纠结道:“不知道,我和隔壁的小宇哥哥玩了好久回家,看到它也没干,娘亲说第二天才能穿。” “你这么着急穿吗?” “对呀,那可是娘亲给我做的新衣裳,我要穿给小伙伴们看!”得意地扬了扬头,他娘亲做衣服的手艺可好了,每次做出来的新衣服他穿出去都会有很多人夸他! 三人一路边走边聊,倒也不觉得无趣,往有人烟的地方走去,没过多久视线所及之处就出现了被烟雾萦绕的村庄,房舍人家皆在水雾之中,最显眼的是村口的一棵大梧桐树,树冠遮天蔽日,茂密非常,矗立期间,宛如仙境,不远处的湖旁边还坐着一个披蓑戴笠的老翁,正拿着鱼竿垂钓。 小娃娃兴奋地摇着蝉衣的手:“姐姐,那是我家的村庄,娘亲说村口的梧桐树长了好多年呢,那是我们村的标志,告诉我们找到大梧桐树就能找到家。” 崇拜地看着京墨蝉衣两人:“姐姐,你们好厉害啊!” 蝉衣听到他说这就是他家,很是高兴,朝着村庄走去。 村子不大,大约有二十多户人家,许是因为下雨,村里并没有多少人行走期间,只零星几个男子披着斗笠从农田里走出,看到两人不认识的姑娘出现在村里,奇怪地看了几眼,也没多做理会,抬脚便离开了,只一个男子看到蝉衣牵着的小娃娃,停下脚步,仔细打量小娃娃,皱眉道:“这不是宁子家的阿来吗?” 蝉衣眼神一亮:“大叔,你认识他吗?”往后退了一步,将小娃娃完全暴露在男子眼里。 赵安神色戒备道:“认识啊,他怎么在这儿?”这种下雨天不是应该在家待着吗,怎么跟这两个陌生姑娘在一块儿?仔细打量蝉衣和京墨两人,也不像是人贩子啊。 蝉衣将事情来来龙去脉和赵安讲清楚之后,赵安脸上的戒备之色这才消去,指着一个方向道:“一路往前走向左转个弯,会看到一片竹林,他家就住在竹林旁边,需要我带路吗?” 蝉衣摇摇头道:“不用了,麻烦你了。” 赵安摆了摆手道:“还谢谢你把我们村的孩子送回来呢。”见蝉衣她们没别的事,就走了,他还要赶着回家吃饭哩! 京墨和蝉衣按照赵安指的路走去,没过一会儿便看到竹林旁边的一户小院,一看到院落,小娃娃就惊喜道:“那是我家!” 蝉衣京墨朝着院落走去,院门大开着,走近便可听到男子和妇人的争吵声:“赵宁,今天要是来儿找不回来,咱俩就算完完,明儿个我便去县衙与你和离。”听声音应该是个泼辣的妇人。 “哎呦,娘子,你可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不去找了吗,没看到人影啊,我叫那臭小子在原地等我,谁知道我就去祭了个祖,烧了个纸钱,回来人就不见了!我也着急啊!” “哈,着急?着急你不去出去再找找,回来做什么?” “我这不是没带伞吗,刚出去找了一圈,衣服都湿了,而且我一回来你不在跟我大吵大闹要和离吗,要不然我早出去找来儿了。” “哦吼,赵宁你个死没良心的,倒是把屎盆子扣到我头上来了,一个四五岁的奶娃娃你都看不住,你说你还有什么用……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将我儿子带出去卖了……” “哪能啊,芸娘,来儿不也是我儿子吗,丢了我不心疼啊,你看看我这脚,都磨出泡来了……” 第91章 《青耕》雷劫 接下来是男子的哀嚎声和女子的怒骂声,蝉衣揉了揉耳朵,一路上听小娃娃说起自己的娘亲又是给他做布偶玩,又是做饭好吃的,还以为是个温柔贤淑的柔弱妇人,没想到居然是个泼辣的性子。 小娃娃朝着院子大喊道:“娘亲,爹爹,我回来了!” 屋子里的声音顿时没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屋门口就出现了一男一女,女子荆钗布裙,白净秀气,男子看起来三十多岁,小麦色的皮肤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壮实。 女子一看到小娃娃,不顾下着的大雨跑过来一把抱住小娃娃,哭道:“你可回来了,你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娘亲有多着急!” 小娃娃鼓着腮帮子一脸不知所措,伸手抱住女子,拍拍她的背,赵宁进屋找了几圈,出来时手上拿着一把黄色的油纸伞,撑着伞朝院门走来,蹲下身道:“我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的吗,你跑到哪里去了!” 女子松开赵来,朝着赵宁吼道:“你还有脸提这件事,他这么小,懂什么,你这么大的人连个孩子都看不住。他才刚回来,你朝他吼什么,吓到来儿我跟你没完!” 粗壮的汉子一抖,挠挠头,他也没吼孩子啊,弄丢了孩子他也着急啊,明明就是她朝着他吼嘛,怎么又成了他的不是了,果然啊,女人心,海底针,脸上还露出几分委屈之色。 蝉衣见了,不由失笑,赵宁听到姑娘家的笑声,抬头看到京墨和蝉衣,站起身来道:“多谢两位姑娘送我家来儿回家。” 此时此景,赵宁稍微动下脑子就知道八成是眼前这两位姑娘看到来儿一个小娃娃走失了,将他送回家。 女子也停止安慰赵来,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眶道:“多谢两位姑娘救命之恩,今儿个要不是两位姑娘心善,我这孩子也不知找不着的回来。快快,进屋说。” 女子将京墨和蝉衣请进院子,院子不大,正面是一间穿堂瓦房,左右挺立着两棵桃树,树上的桃花正开的繁艳,只是不少桃花花瓣被雨水打到了地上,落得满地都是,还有两只老母鸡领着一群毛绒绒的小鸡躲在树下躲雨。 屋子里的摆设简单,但很是干净整洁,女子端来茶水招呼着蝉衣和京墨,说是茶水,其实里面只零星放了几片茶叶,蝉衣喝了一口,味道很是苦涩,但还是咽了下去,女子不好意思道:“寒舍粗陋,也没个好茶水招待姑娘,你们还没吃午饭吧,我家男人正在去做午饭,你们中午留下来吃吧。” 京墨婉言谢绝道:“大娘,不用忙了,我们将来儿送回来就走。” “那哪行啊,两位恩人将我家孩子安全带回来总得感谢一番啊,莫不是嫌弃我们农家人吃食不干净?” 京墨轻笑道:“大娘误会了,只是家中已做了我们午饭,这个点还未回家,家人怕是要担心了,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不,还吃了你家的茶呢。” 女子一想觉得也是这个礼,这两位姑娘一看便是大家小姐,通身气度不凡,行走在外这个时间还未回家,家里人确实是要担心的,但救命之恩怎么能只吃一碗粗陋的茶就抵消了呢!可家里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啊,哎……这可如何是好。 “姑娘家住在哪里,等天晴了我叫我家男人上山打些野味给姑娘家送去,也算尽了一份心意。”女子思来想去,想到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野味在东都城里也是很受欢迎的,毕竟是山货,也拿得出手。 京墨见推辞不过,便笑盈盈地应了:“我们住在里仁巷,开了一家名为山海居的店,到那里就能找到我们了。” 女子点点头,喃喃道:“里仁巷,山海居,我记住了,姑娘还是开店的啊,那可不得了,很辛苦吧。”她还以为京墨是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呢,没想到居然是位女店主,自食其力的人总会让人高看一眼。 本朝风气开放,对女子没有过多苛求,不似其他朝代要求女子必须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女子应遵守的守则,抛头露面开店也是常有的事,东都城里不少的铺子就是女掌柜,做起生意来也一点不比男掌柜差。 “做哪一行都是辛苦的。” 女子深以为然道:“确实是这样,我们这做农活的也辛苦,看天吃饭,不过好歹当今圣上英明神武,不乱收苛捐杂税,日子这才好过些。”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京墨、蝉衣便提出告辞,女子将两人送到院门口,本是要送到村口的,但被京墨婉拒了,说是下雨天路不好走,就不麻烦她了,女子看到她们身影渐行渐远,这才转身回家。 蝉衣感觉身上那盯着的眼神消失不见才开口道:“她们真热情啊!” 京墨笑道:“是啊。” 人类就是这么奇怪,可以因为一件小小的事就能对一个人感激半天,也能够因为一件小小的事对人怨恨一辈子。 两人走在恬静的村落之中,不时看到烟囱之中飘出袅袅炊烟,闻到农家饭菜香味,蝉衣摸了摸肚子,突然觉得有些饿了,可能是因为以前这个时候都在后院吃饭吧。 “这里的景色可真美啊!”蝉衣指着雨中的大梧桐树:“这棵树怎么着也得有上百年了吧。” 京墨顺着蝉衣手指指的方向看去,笑道:“应该有四五百年了。” “哎,草木植物类的生灵化形可真不容易,看他这样子,可能灵智都未开吧。”还是她们动物类的生灵好,只要勤加修炼,不出意外的话都能在四五百年的时候化形。 “虽然草木类生灵化形的时间比你们要长,但上天是公平的,你们的化形后的法力不如他们强大,而且连过雷劫的时间间隔都要比他们短上许多。” 蝉衣歪头想了想道:“好像确实是这样,像我们这种生灵化形每百年就要经历一次雷劫,草木类的好像千年才经历一次。” 雷劫就像人间的科举考试一般,过了的可以鲤鱼跃龙门,一飞冲天,法力得到质的提升,还多了几百年的寿命,没过的比人间考试还要残酷,轻则一朝回到解放前,重则小命不保。 第92章 《青耕》跂踵 京墨看着硕大无比的梧桐树,枝丫之间突然出现一个身影,眯了眯眸子,定睛看去,只见一只长得像猫头鹰的动物站在树枝上,蝉衣半晌没听到京墨说话,抬起头看过去。 “京墨京墨,你看,那只鸟好奇怪啊,只有一只爪子哎,怎么抓住树干的啊,不会掉下去吗!”蝉衣揪着京墨衣角不住摇晃,神色十分激动。 京墨拔开蝉衣的手道:“我看到了。” 许是说话声惊动了那只鸟,鸟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梳理了下自己的羽毛,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天哪,这只鸟怎么长了条猪的尾巴!”蝉衣惊叫着,这实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京墨眸光灼灼地盯着那只鸟飞走的背影,没理会蝉衣,垂眸思索片刻淡淡道:“走吧。” 里仁巷,山海居。 苍术倚在柜台上看着门外,神色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到两人回来,笑问道:“你们怎么才回来,我一个待在店里无聊死了,下着雨,都没客人上门了!” 一路上京墨都若有所思的样子,蝉衣和她说话她也不理会,这时候看到苍术,连忙将刚才看到怪鸟的事情说出来与苍术分享:“我刚才看到了一只好奇怪的鸟,长得像猫头鹰,但只有一只爪子,屁股后面跟着的居然是一只猪尾巴!你说是不是超有意思!” 苍术撇撇嘴:“别跟我提什么鸟,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鸟了!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我对这个可不感兴趣!”用手捅了捅蝉衣:“京墨这是怎么了,神色恍惚,莫不是你们踏春遇到了哪家俊俏的儿郎,被他勾去了魂?” 蝉衣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准备去厨房找点东西吃,苍术不依不饶道:“唉——你跟我讲讲嘛,哪家的儿郎,我认不认识,长得潇不潇洒,和我比怎样,我可以作为娘家人去帮忙提亲啊!” 蝉衣一边翻箱倒柜地找吃的,一边没好气道:“提亲?她这么大年纪,谁娶她,娶回家做祖宗吗?” 苍术满肚子的话梗在喉头,憋的难受。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说的太有道理了,他来山海居做伙计的时候蝉衣还没来,就这样还在山海居打了几百年的工,这么算来,京墨的年纪估计比他还大好几轮! 但具体多大,他不敢问,毕竟女子的年纪是禁忌,这一点人类和非人,好像没什么区别。 蝉衣眼神一亮,在厨房的柜子里找到了几个青团,又跑到后院古井边洗了一大盘樱桃,抱着进入里间。 苍术坐在青玉案旁道:“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做什么去了!” “我们在洛水旁捡到了一个小娃娃,长得可水灵了哦,挺可爱的,将他送回了家,这才晚回来了。”蝉衣咬了一口红艳艳的大樱桃:“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怎么不做午饭。” “你们都不在我连做饭的心情都没了!” “现在不回来了嘛,去,做午饭去,都有些饿了呢!” “这么多还不够你一个人吃的啊,吃这么多,嫁的出去嘛。可别被你吃穷了!” “我出嫁的时候你作为娘家人还不得给我添妆啊,咱俩关系这么好,到时候……嘿嘿嘿……” “谁跟你关系好了,我不认识你!” “咱俩几百年的友情还比不过那一点吃的!?你太让我伤心了!” “那是一点吗!是很多很多,我自己都没娶妻呢,我得留着银子养我未来妻子!” “嗤——就你,千年老光棍,待你找到妻子,也不知又要过几千年!” 两人在里间拌嘴,京墨转过碧波垂柳屏风,神色凝重,蝉衣停止和苍术的笑闹,担忧道:“怎么了?” 京墨坐在青玉案旁:“你还记得那只梧桐树上的怪鸟吗,我刚才翻了一下古籍,那只鸟的名字叫跂踵!” 苍术倒吸一口冷气:“传说中那个一出现就会有大瘟疫爆发的跂踵!?” 京墨神色肃穆点头道:“是,恐怕这次人间将会面临一次大劫难,也不知会有多少人死于这场瘟疫……” 蝉衣拧着眉头:“就没有什么办法阻止瘟疫的爆发吗!”歪头想了想:“我去把跂踵杀了,是不是就没有这场瘟疫了?” 苍术翻了个白眼:“跂踵的出现只是预告灾祸,瘟疫又不是它带来的,你杀了它又有什么用,再说了,你那武力值能打得过跂踵吗!” “哼——要你管,我说的方法不行,那你说个法子我听听!” “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什么毛病!” 京墨紧锁眉头,没有理会两人的争吵,蝉衣和苍术吵了几句见京墨一直沉默不语,便停下来了。 “京墨,你有没有什么好方法阻止这场灾祸?”蝉衣焦急道,虽然她不是人类,这场瘟疫对她的影响微乎其微,但在人间待了那么久,见到那么多鲜活的人,体验他们的悲欢苦乐,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变成了她的。 “既然出现灾祸,就一定是有其出现的原因,有因才有果,上天有好生之德,会给人间留下一线生机的。”能挺过去的人之后应该会一生顺遂,没挺过去的,就只能和这个美好的人间说再见了。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蝉衣心里五味杂陈,她能知道以后发生的悲剧,却无法改变这一必定的结局,一场瘟疫,足以给这些脆弱的人族一个重大的打击。 “我们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蝉衣总觉得自己应该出一份力,即使微乎其微但也尽了自己的一份心不是吗! “唔——去萧家馄饨买份馄饨,四方斋买些糕点,果子铺子里买些鲜果蜜饯,也许是你能出的最大一份力了吧,出点银子让她们在瘟疫时多份买药的钱。”也能记住这些人间的味道。可能以后都吃不到了呢,谁又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在瘟疫中存活下来。 “哼——买回来也是给你吃了,我还不如去百草堂找徐大夫开几副药呢,等到瘟疫来了,熬药分发给他们喝也比你刚才说的靠谱!”蝉衣一翻白眼,懒得理会京墨。 有空听她在这里瞎扯,还不如去做点实事来的妥当。 第93章 《青耕》告知 四月晴空,邀来飞燕双双舞,日当正午,撩拨闲情注。 苍术、京墨坐在后院廊檐下对弈,顺便欣赏一下这春日美景,蝉衣在古井边清洗着红艳艳的大草莓,装在青瓷荷叶盘中端到水曲柳木案上,又去了大厅摆了一盘精致的定胜糕送到两人身旁,拿起一个吃起来,松软清香,入口甜糯,十分美味。 “下这里,这里……听我的,准没错。”蝉衣指了指棋盘的一个位置道。 苍术依言下了,京墨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紧跟其后落下一枚棋子,原本两方不分上下的棋局现在已然成了京墨占了上风,苍术轻拍额头,懊恼道:“我不应该下这里的。” 随即怒气冲冲地看向蝉衣:“你个臭棋篓子,我是疯了才会听你的,这下子半月的月钱又要打水漂了……” 蝉衣一吐舌头:“怪我咯,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自己没长脑子吗,哼——” “蝉衣,你……你欺人太甚,不要太过分啊!” 京墨轻笑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蝉衣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糕点屑,傲娇道:“我不跟你在这里闲扯了,我还有正事要做呢!” 转身进入大厅,苍术一口气梗在喉咙,气的心口疼,只是正主都走了,他又不敢朝着京墨发火,气哼哼地将棋子往前一推:“不玩了。” 蝉衣离开山海居朝着长乐大街走去,今日的东都城与往日也没什么不同,天气渐暖,不少爱美的公子姑娘穿着轻薄的春衫穿插在人群中,带着一股青春的气息,商铺里的喧嚣,茶楼酒肆里的笑闹,各种声音与气味,在城池的每个角落里欢喜地游走。 看着这样的场景,蝉衣突然有些黯然神伤,也许这样的日子,并不会持续很久,深吸一口气,朝着闻府走去。 闻府的小厮打开侧门,见是蝉衣,笑道:“蝉衣姑娘今日怎么用空来我们府上?可是来找公子的?” 蝉衣笑道:“是啊,不知闻公子是否在府上?” “在的在的,公子正在书房里呢,姑娘请随我来。”小厮领着蝉衣进入闻府,穿过亭台楼阁,环廊水榭,来到一处曲径通幽的书房,小厮恭敬禀告道:“公子,山海居的蝉衣姑娘来了。” 书房内很快传来闻茂清朗的声音:“快,请进来!” 蝉衣在小厮带领下进入书房,书房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紫檀香,让人神清气爽,闻茂身着一袭佛头青色长袍,腰间绑着一根苍蓝色纹束带,不似出门在外那般精致华贵,墨发用玉冠束起,一半披散,一半束敷,风流自在,优雅贵气。 蝉衣却无暇欣赏闻茂书房中的景色,焦急道:“闻公子,我今日是有事找你,京墨说可能会有一场瘟疫肆虐人间。” 闻茂挑眉,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严肃道:“怎么回事?” 蝉衣道:“前几日我和京墨看到了一种怪鸟,名叫跂踵,传说这种鸟一旦现世,人间便会有一场大瘟疫出现,本是越早让你知道越好,但一直没看到你人,想着今日正好是你休沐的日子,特来找你。” 闻茂拧着眉头,蝉衣这话他不怀疑有假,毕竟山海居里的能人异事实在太多,他怀疑她们三个可能根本不是简单会玄门法术的人族,很可能是……非人…… 马上就会爆发一场瘟疫,他该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蝉衣见他低眉思索,也不出声打扰他,半晌过后,闻茂道:“多谢蝉衣姑娘告诉我这个消息,我这就进宫面见陛下,将此时禀告给他,提前做好预防措施,也能减少人员伤亡。” 蝉衣点头道:“此事关系重大,不可随意告诉百姓,免得人心惶惶,反而坏事。” “知道了,我这就进宫,你先回去吧!” 蝉衣在小厮的带领下出了闻府,她能做的都做了,就看当今陛下如何裁决了。 松了一口气,再看长乐大街上鲜活的人们,多了几分笑意。 里仁巷,山海居。 里间中,京墨问道:“你把事情和闻公子说了?” “嗯,这件事情由官府插手要比我们来的名正言顺,能做的也更多。” 京墨眉目含笑道:“你终于长大了。” 蝉衣撇嘴:“我一直在长大,又不止是今天。” 苍术翻了个白眼:“京墨的意思是你终于长了脑子!” “你……”蝉衣气结。 “请问,有人吗?”门口传来男子的声音。 蝉衣冷哼一声:“有人,谁啊!” 三人转身进入大厅,但见赵宁手足无措的站在山海居门口,背着一个竹背篓,看到京墨和蝉衣,眼睛一亮:“两位姑娘,我是赵宁,几日前你们还救了我家小子呢,可还记得?” 京墨笑道:“自然记得,进来坐吧!”苍术见有客人来了,忙跑去沏茶。 赵宁摆摆手:“不用,我是来送野味的,算是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将背上的背篓放下,里面装着几只兔子和野鸡,还有一只大白鹅和两只跳动的大鲤鱼,正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不安地扭动自己的身子,想挣脱束缚。 “进来喝杯茶吧,没道理让你跑这么远,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京墨将人请进里间。 赵宁见推辞不过,挠头道:“山海居的厨房在哪儿,我把野物送去厨房吧,也免得两位姑娘亲自动手,将衣裳弄脏了。” 苍术正好端着茶进入大厅,闻言将茶放在柜台上,伸手道:“给我吧。” 赵宁把背篓递给苍术,苍术接过走入后院。 里间中,赵宁神色不安地坐在青玉案旁,苍术沏的茶他一口都没喝,气氛有些尴尬,他一个大男人本就不善言语,又是对着两个貌若天仙的姑娘家,就更没什么话说了。 京墨抿了一口茶笑道:“赵大叔怎么不喝,可是嫌弃我这茶汤简陋粗鄙?” 赵宁连忙摆手:“不不不,我这就喝就喝……”将茶杯端起来一口闷,口中顿时溢满兰花香,滋味鲜醇,无意识砸吧了下嘴,这可能是他活了几十年喝的最好的茶了。 “赵大叔觉得怎样?”京墨笑眯眯道。 赵宁连连点头:“好喝。”实在是他词语匮乏,一时竟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了。 第94章 《青耕》瘟疫 赵宁待了一会儿便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就像闯入狼群的羊,来到了一个根本不属于他的世界,别扭极了,可他又不能转身离开,这样对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未免太过失礼。 整个人坐立不安,京墨见了不由失笑,转过碧波垂柳屏风也不知干什么去了,只是回来时手上拿着三个香囊,蝉衣翕动鼻翼,没闻到香味,准确来说什么味道都没有! “这个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们。”京墨将香囊递给赵宁,神色严肃的嘱咐道:“一定要贴身戴在身上,不要拿下来,这个香囊有保平安的作用。” 赵宁站起身,千恩万谢地接过香囊,保证一定会将香囊佩戴在身上,他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看得出来眼前女子不凡,又是来儿的恩人,送的东西也不是很贵重,不至于要推脱,香囊佩戴在身上也无不可,毕竟也是人家一番心意不是。 又多聊了几句,提出告辞,离开山海居的一刹那他才觉得身子放松下来,虽然两位姑娘对他很是客气,可他就是觉得不自在,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们阻隔着,被隔成了两个世界。 长舒一口气,背着已经空了的背篓,想着早晨离开时芸娘嘱咐他买的西,中午不用吃饭,一餐不吃也没什么大不了,省下来的钱再给来儿买一根冰糖葫芦,到时候他一定会很高兴! 山海居内蝉衣看着赵宁迈着轻快的步伐往里仁巷巷口走去,转头问道:“那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怎么一点香味都没有?” “那是熏草,浮山有草,名曰熏草,麻叶而方茎,赤华而黑实,臭如蘼芜,佩之可以已疠。”浮山之中,有一种名为熏草的草,叶子与麻叶相似,茎是方形的,开红色的花,结黑色的果实,它的味道闻起来与蘼芜草相似,佩戴这种草可以预防瘟疫。 “那你为什么不多给他几个?”这样的话不是更多人能够免于瘟疫了吗! “你当熏草是大白菜啊,哪里都有?” “我预支下个月工钱买的话你能给我多少熏草?” “你再添十倍工钱我就卖给你一点点!” 蝉衣大骂京墨是个奸商,当然,这句话是在心里说的! 晚上吃的是生鱼片、胡豆炒鸡和一碟菠菜加上饭后甜点玉露团,还别说野味的味道就是比集市上买的要好,极其鲜美可口,蝉衣不由多吃了两碗饭,惹得苍术骂她饭桶! 至于那几只可爱的小兔子,当然是养在后院等它生了小兔子接着吃了!哦,还有那只大白鹅!一时间山海居后院倒是热闹了不少! 瘟疫是在半月之后突然爆发的,期间闻茂将事情禀告给当今陛下,做出了一些应对瘟疫的措施,如在街道两旁撒上生石灰用以消毒,喝的水必须要烧开,官府还义务在街上设立施药的棚子,若是百姓出现头疼脑热的情况,及时去那里就医,银子由国库出。 虽然在此之前官府做了很多应对措施,极大的安定了人心,但此次瘟疫来势汹汹,以势不可挡的趋势席卷了半个国土。 皇帝为此愁白了头发,圣旨是一条一条从皇宫中传向各个州县,叮嘱安抚百姓,施粥发药,务必给百姓最好的救治,至于不幸染上疫病的人只能做出隔离,防止传染其他人。 里仁巷,山海居。 苍术拎着空空如也的竹篮垂头丧气地走进大厅,蝉衣抬头问道:“怎么了?” 苍术将竹篮放在柜台上,斜靠着柜台道:“近几日东都城内疫病爆发,闹得人心惶惶的,好像发了什么戒严令,不许百姓随意出门,集市都关了,哝——菜都没买到。” “那今天中午吃什么?” “吃什么,没得吃!” “可是饿啊!” “饿?那你去后院刨点土,吃土去,管饱!” “你!!!简直是太过分了!”蝉衣气结,指着苍术的鼻子就要破口大骂。 恰在此时,京墨摇着凤穿牡丹团扇袅袅婷婷地走下楼来,打了个呵欠,略带几分慵懒道:“你们在吵什么,实在是扰人清梦呢!” 蝉衣也不和苍术理论了,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睡觉,现在东都城内都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今天干脆连集市都关了。” 京墨笑道:“你这么急做什么,反正你又不用吃饭,再说了,东都可是京都,皇帝坐镇,放心吧,乱不了的。”就算乱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现在颁布了戒严令,百姓无故不得随意外出,可日子总得过得啊,不出门采购食材,怎么维持日常所需,还有,那些得了疫病的人怎么办……”蝉衣扳着指头一件一件细数瘟疫对百姓的生活造成的不利影响。 京墨看着窗外,神情冷漠,眼神淡漠而寂寥,脸上并没有一点悲戚之意,这样的京墨让蝉衣感到陌生。 在她心里,京墨几乎可以与神毗邻,好似天生就该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们这些蝼蚁一般的人,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让她无所畏惧,凡人的生死,其实她并不在意,这一点,蝉衣很早就知道,就算今天东都城的人都在她面前死绝了,她心里也不会有半分动容。 活的时间越久,对世事看得就越淡,京墨不知在人世间辗转多少年,从春秋战国,不甚至是远古洪荒时期到现在,蝉衣她是不是一直存在着,春去秋来,生老病死乃至王朝更迭,沧海桑田于她而言不过只是时间流逝,并无半点流恋。 山河变幻,斗转星移,她都不在意,她又在意些什么呢,开这山海居的意义,又在哪里? 虽然她在山海居待了百年,苍术在山海居待了千年,但对京墨的了解却是太少太少,不知她的身份,不知山海居内为何会有那神秘诡异又能穿梭时空的三楼…… 摇了摇脑袋,想要将脑子里纷杂的想法甩出去,不管她以前怎样,是否是一个人孤独的在这世间漂泊,从此以后,都会有苍术和她陪着京墨,一起享受生活,要是京墨不克扣她的工钱甚至于涨一点月钱那就更完美了! 第95章 《青耕》受伤 天色阴沉,阳光躲在云层之下,丝毫没有探出头的意思。 蝉衣在山海居里心神不宁,在大厅内来回踱步,苍术被她扰的有些烦了:“你到底有完没完,想出去就出去呗!” 蝉衣瞪了苍术一眼,暗暗下定决心,离开了山海居,苍术翻了个白眼,低头继续看着《坊间传奇读本》,毕竟这里面的故事可比外面那副场景有趣多了。 蝉衣离开山海居并没有往长乐大街走去,而是手掌一翻,一把青色长剑出现在蝉衣手中,剑身缓缓变大,蝉衣踏上剑身,御剑而去。 从天上俯视人间,蝉衣不由冷吸一口气,下界已然是人间惨剧,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让人见之不忍直视。 蝉衣在上空飞行了一段时间,便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这场瘟疫比她想的还要严重的多,也不知人间能否挺得过这场灾祸,心里不由沉重了几分,虽修炼了几百年,略有法力,却无法阻止这场瘟疫的发生,也没办法救这些人于水火之中。 在长乐大街旁一个不起眼角落缓缓降下,蝉衣的脚离开长剑的一刹那,青色长剑如烟雾一般消失无痕,沿着蜿蜒的青石板路一路向前,突然听到一阵闷哼之声,蝉衣细细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没走多久就看到一身青衣的男子蹲在墙角,头微微低下,听到脚步声,他倏地抬起头,警惕地看着蝉衣。 蝉衣这才看清他的容貌,不过弱冠之年,面如冠玉,墨眉深眸,星沉目水,濯濯如春月之柳,不过脸上有几处划痕,还隐隐带着血色,嘴角噙着一抹鲜血,带了几分妖冶的美感,一袭青衣自肩膀处被划开,露出里面雪白的亵衣。 男子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你是谁?”身子慢慢往后退,目光警惕地盯着蝉衣。 蝉衣指着他道:“你受伤了……我没有恶意的。” 男子却没理会蝉衣,翕动鼻翼:“你是妖?” “你怎么知道?”蝉衣惊讶道,上下打量男子,并无妖气,反而身上有股好闻的药香味:“你是大夫?” 男子冷冷道:“不是。”转身便要离开,蝉衣在后面叫住他:“你受伤了……” “关你什么事!”语气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蝉衣看得出来他受了不轻的伤,离开时却还是挺直腰身,单从背后看,定是一派从容淡定模样。 蝉衣暗暗佩服这男子的定力,即使身负重伤,也能这般从容不迫,实乃真君子也,真想把此时此景记录下来,给那个喝苦药都要嚎上半天,非得吃颗蜜饯才能下咽的苍术看看,什么才是真男人! 还没等蝉衣考虑好用什么来记录这副画面时,刚才还一副淡定从容,腰挺得笔直的男子嘭地一声倒地不起,溅的地上灰尘满天飞。 蝉衣捂住鼻子,用衣袖扇了扇灰,小跑上前,看到男子双眸紧闭,若不是胸前略有起伏,她多半认为躺在地上的男人已经死了,用脚踢了踢男子,男子纹丝不动,蝉衣无奈只好扛起男子亦步亦趋往山海居走去。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将男子往房间床上一放,喘着气从茶壶中倒出一杯水咕噜咕噜地喝下去,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累……累死我了……”她敢肯定这男子不是人类,实在是太重了! 苍术靠近蝉衣,贼兮兮问道:“这人是谁?莫不是你心上人?啧啧——虽然这脸蛋不如我生的这般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但也差强人意。” 一摇折扇,一派风流贵公子的模样,惹得蝉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让你少看些杂书吧,每天脑子里尽想些什么!这人是我在巷口捡的。” “真的?”苍术一脸怀疑:“巷口能捡着这么俊俏的少年郎?改天我也去巷口坐坐,看看是不是也能让我捡着个貌美如花的大美人!” “你有完没完啊!”蝉衣猛灌了几口水,拎着空了的茶壶:“喝完了,再去倒一壶!” 苍术拿着茶壶嘀嘀咕咕道:“个姑娘家,不仅吃饭吃的多,喝水也喝得多,哎,愁人……” 京墨正巧下楼,看到苍术拎着茶壶,嘴里不知说些什么,笑问道:“说什么呢?” 苍术抬头:“蝉衣又在外面捡了个人回来,你去看看吧。” 京墨挑眉:“是么?”说罢朝着房间走去,刚进门就看到蝉衣愁眉苦脸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京墨,你看看这人还能不能救?” “谁啊!”京墨边说边往床边走去,看到男子的一刹那,京墨眸色闪了闪,蝉衣凑近问道:“怎么样,还能救吗?” “你从哪儿将他带回来的?” 蝉衣指了指山海居门口,眨巴着眼睛:“从巷口捡的,不过这人好奇怪啊,不对,他不像是人,那么重!而且他还一眼看出我是妖,他是谁啊?” “有鸟焉,其状如鹊,青身白喙,白目白尾,名曰青耕,可以御疫,其鸣自叫。他就是青耕!”京墨站在床前,一抹淡绿色光自她手掌发出,渐渐笼罩住男子全身,但见男子脸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 “青耕?没听说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蝉衣一脸诧异。 “你是京墨!?”床上的男子一掀被子朝着京墨道,虽是问句,语气中却透着笃定。 京墨莞尔一笑:“是。” 青衣男子自顾自整理衣服,淡淡道:“我在千妖百鬼之中听过你的名字,据说你的术法很厉害,称得上高超。” “论起术法技艺,我自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但论起治病,我还比不得你们青耕一族。”京墨以扇掩面谦虚道。 “我们青耕一族向来只在堇理山与世无争的生活,知道我们的人和非人都很少,没想到你居然知道。” “青耕一族只在瘟疫肆虐时出现,可谓是“神医”一族,这次人间突遭大难,青耕族自是要出现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京墨上下打量他,蹙眉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第96章 《青耕》吃掉 青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声音冰冷:“还不是拜那些愚蠢的凡人所赐!”抖了抖衣袖,坐在案几旁道:“我本奉命下山治病,却没想到险些被那些愚蠢的人杀了,我拼死才逃过一劫。” 青耕一族擅长治病救人,没有什么战斗力,术法都是偏治疗的,无杀伤力,即使是一个普通人,也能轻易治他们于死地。 苍术端来茶水放在桌上,青衣男子毫不客气地为自己斟了一碗茶。 蝉衣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还要治她们吗……” 青衣男子冷眼扫了蝉衣一眼:“干卿何事!?” 蝉衣撇撇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京墨摇着团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澹。” “哦,既然现在你已经醒了,便快些离开吧!” 青澹指了指自己,诧异道:“你这是下逐客令的意思么!” “你还有别的事?” 青澹抿了抿嘴,道:“我能在你这里住一阵子吗?” “为何?” “我……我现在无处可去,外面的人见我都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恨不得将我拆皮吞下去……”青澹一想到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就觉得浑身恶心。 “与我何干,我这山海居是做生意的地方,又不是开客栈的,不留人,这是规矩!” 青澹从怀中拿出几株松树和柏树,却不是自然中生长的树,而是由金子雕刻而成的,蝉衣一看到这个,心里暗道糟糕,果然,下一刻就看到京墨冷淡的脸上浮现出如沐春风的笑容,将青澹手上的金子拿走,笑眯眯道:“规矩是可以改的,这做生意的地方,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想住多久住多久,等会儿让蝉衣把房间给你收拾出来,且安心住下吧!” 青澹松了口气,还好下山之前带了些俗物,要不然可不好办了,堇理山中有金矿,金子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他听千妖百鬼说这女人爱财,只要有钱,若是没钱也可用奇珍异宝代替,她就能实现所有愿望,简单来说,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蝉衣气的要死,但脸上还得挂上得体的微笑,跟这个男子说了几句话,碰了两次壁,让她很不爽!心里甚至有些后悔将他带回山海居了。 “好了,你休息着吧,我们先出去了,晚上想吃什么跟苍术说,苍术都会做。” 苍术小声道:“集市都关了有大半个月了,山海居里的吃食早就吃完了,哪还有食材做饭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不是存心为难他么! 青澹摇头道:“不用了,你们平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蝉衣嘴角一抽,平时吃的现在可没了,这几天她们都是不吃的,除了有些不习惯,好像也没有出现什么别的症状。 三人出了房间,将门带上,苍术哭丧着脸:“山海居里现在什么都没有,晚上吃什么啊,他不是青耕族的吗,也算是神鸟吧,还需要吃人间的食物?” 京墨笑道:“当然,她们一族和人族一样吃五谷杂粮,有生老病死,除了那身医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本事了吧,连寿命都和人族差不多,要不然他能被普通凡人打成那个样子!?” 蝉衣嘟囔道:“真可怜,但他那个样子,也太惹人讨厌了吧!” 京墨眼神淡漠:“青耕族一向如此,他们的使命是在瘟疫来临时,救世人于水火之中,但疫病又不是普通的病,哪那么容易治好,他们需要以自身的鲜血作为药引,才会有效。”望着窗外道:“所以他们一族只要天下遇到瘟疫,总是会损失不少族人,差不多十之八九都会死在人间。” “是因为鲜血所需要的量大吗?”蝉衣冷抽一口气,难怪青澹这么不待见人族。 京墨转过头嘻嘻诡笑:“不是哦,而是人族会把他们吃掉!”鲜血的需要量确实不小,但血液是可以再生的,只要吃的好,还是可以补回来的。 蝉衣顿觉头皮发麻:“吃……吃掉!?” “他们觉得青耕的血能够治疗瘟疫,那么肉一定也可以有同样效果。” “可……可那是活生生的人啊!”青耕化为人形替人族治病,他们这样的话,岂不是恩将仇报和……吃人……蝉衣一想到这点,浑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在生死面前,道德又算的了什么,只要能活着,他们是没有底线的。”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去救人类!?”人族这么对他们,根本就不值得他们出手相救,还白白损失那么多族人,想想都心痛。 京墨直勾勾地盯着蝉衣:“你为九尾狐族,不也有不少族人死在人族手下吗,你不也一直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去帮助他们吗!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蝉衣困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就是觉得这么做是对的,就这么做了,从没想过为何自己要这么做。 京墨噗嗤一声笑出来,拍拍蝉衣的头道:“好好想想吧。”对着苍术道:“山海居不是没有食材了吗,让蝉衣去罗浮山采摘一些拿回来,好久没吃人间的美食了,都有几分想念呢!” 苍术听后眉开眼笑,用手肘戳了戳走神的蝉衣:“京墨让你回罗浮山采摘些食材回来,晚上做好吃的。” 蝉衣回过神来,瞅了眼苍术:“为什么要我去,你自己不也认识路吗,而且你做饭,你去采摘不是更好吗!做什么非要我去?” “嘿——罗浮山不是你家吗,给你个机会回去看看你还不愿意啊!” “我去采摘食材,那你做什么?该不会又躲在山海居里偷闲吧!” 苍术眼珠一转,愤然道:“蝉衣,你也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我什么时候偷闲了,每天忙的要死好吗!这样好了,你回罗浮山的这一段时间,我不在山海居里待着总可以了吧!” 蝉衣轻哼一声:“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 苍术点头道:“我说的!” 蝉衣见他点头,从厨房里拿出一个竹篮乘着飞剑离开了东都城。 第97章 《青耕》罗浮山 罗浮山以山色清幽著称,山中林木葱茏,古树参天,溪涧纵横,山润岩湿,流泉常年不断。 蝉衣下了飞剑,深吸一口气,露出笑意,终于到家了,穿过树木丛生的树林,走了不少山路,才进入一个幽绿森翠、云雾缥缈的山谷。 山谷口有一群狐狸在此把守,如同两列迎宾驻守的军队,神色庄重肃穆,看到蝉衣,恭敬行礼道:“九公主安!” 蝉衣笑眯眯道:“起来吧!” 两列侍卫这才起身,恢复成原状,蝉衣拍了拍最前面一只灰色狐狸道:“长洲,我父亲他们在吗?” 长洲恭敬道:“老狐王正在谷中歇息。” “哦,那我去看看他,你在这儿好好值守,嘿嘿,这次回来的匆忙没来得及给你们带东西,下次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 长洲笑道:“那我就多谢九公主了。” 蝉衣又和长洲聊了几句便离开了,到达狐宫门口就大声嚷嚷道:“父亲大人,我回来了!” 里面很快传来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可是你偷懒不干活京墨大人将你赶回来的?” 蝉衣翻了个白眼:“您就不能念得我一点好,您女儿我每天在山海居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您看看我,都瘦的不成狐狸样了!” 老狐王是个看起来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一身风雅气度让人心生好感,眉宇柔和,面相更是温雅清隽,好似一缕山间清风,人间隐士。 拍了拍蝉衣的肩膀赞赏道:“不错,又长壮了,还是京墨大人会教养孩子。” 蝉衣一听这话,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拜托,她是个女孩子,谁用壮来形容女孩子的,还有,京墨那叫教养孩子???她老爹怕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老狐王声音加重了几分。 “啥,你刚才说啥了!”蝉衣一脸懵的看着老狐王,刚才尽抱怨去了,没注意他说了什么。 老狐王拍了拍蝉衣的脑袋,无奈道:“小小年纪耳朵就不好使,老了可怎么办哦,为父刚才问你为什么现在突然回来了!” 蝉衣一般回来都会提前打个招呼,像这种突然回来的情况并不多见,每次都是出事的时候她才会突然回来。 “就是山海居来了客人,最近您也知道,人间突逢瘟疫,东都城里的大小集市全都关门了,这不,京墨让我回来拿些食材回去。” 老狐王又拍了下蝉衣的脑袋:“跟你说多少次了,叫京墨大人,不要直呼其名,像什么样子!”转过头朝着侍立在一旁的狐女道:“去取些上好的食材来。” 狐女接过竹篮躬身退下,蝉衣捂着脑袋瘪嘴道:“说话就说话,打我做什么!” 老狐王佯装怒道:“你这臭丫头,你是我生的,怎么着,还不能打你了!” “我哪里是你生的……明明是我那苦命的娘亲生的嘛……”蝉衣嘟囔道,声音太小老狐王一时也没听见。 “行了,你去看看你三姐她们,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三姐和涂山氏的二殿下定了亲,再挑个黄道吉日就要成亲了。” 蝉衣被惊的差点跳起来:“什么!?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老狐王瞪了蝉衣一眼:“叫什么叫,这不告诉你了嘛,也不晚啊,这不还没成亲嘛,成亲那天肯定会通知你的!”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 蝉衣气的嘴都歪了,她三姐要嫁人她居然这么晚才知道!看到老狐王摆手的样子,轻哼一声跑开了,惹得老狐王又笑骂了蝉衣几句。 “三姐!”蝉衣还未走进殿中就叫嚷开来,里面很快走出一个不过弱冠之龄的男子,身着黛蓝宽袖长袍,眉眼高阔,萧疏轩举,湛然若神,看到蝉衣不由笑道:“蝉衣,你怎么今日回来了?” 蝉衣道:“二哥,我回来讨点食材,顺便过来看看你们!三姐呢!” 蝉风一摇折扇笑道:“在里面呢,我们正在讨论嫁娶之事,对了,还没来得及通知你蝉韵要嫁人了呢!” 蝉衣撇撇嘴道:“你们还记得要通知我啊,刚才父亲大人才跟我提过这件事,气死我了,居然没人告诉我,真是过分!”边走边气哼哼道。 蝉风无奈一笑:“怎的不记得通知你了,重要的人物一般不都是最后出场的吗,这最后给你送喜帖还不就是重视你!” 蝉衣狐疑地看了蝉风一眼:“真的?你可莫要看我小就来框我!” “哪里就框你了,你想啊,你可是在山海居呢,山海居里的京墨大人现在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呢,你说你三姐嫁人能不给她发喜帖吗!” “嘁——我就勉为其难相信你吧,总不会是人太多一时把我们忘了吧!” “怎么会,不看僧面看佛面嘛!你不是来看蝉韵的吗,快去吧!” 蝉衣斜睨了蝉风一眼,跑进大厅,但见一位秀发轻挽,手执书卷的温婉美人儿半跪在书案旁,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美目流光,灿如春华,皎如秋月,气质清新脱俗,眉间有一股书卷的清秀气,笑道:“蝉衣回来了!” 蝉衣一把抱住蝉韵,头斜靠在蝉韵肩头,蹭啊蹭的:“三姐,我好想你啊!” 蝉韵搂住蝉衣,拍拍她的头,温柔一笑:“在山海居待的怎么样?” “挺好的……”蝉衣从蝉韵怀中退出:“三姐,你是不是要嫁人了!” “对啊,嫁给涂山氏的二殿下。” “那你喜欢他么?” “喜欢啊,他这个人挺善良的,长得也好看!”蝉韵揉着蝉衣的头笑道。 “长得好看呀……那也要对三姐好才行啊!”蝉衣惆怅道。 “放心吧!你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 “哎呦,三姐,还不是山海居有客人来了,最近人间瘟疫横行,集市都关门了,没有食材怎么招待客人啊!” 蝉风坐在两人旁边,闻言挑眉问道:“还要吃饭?是人族?” 蝉衣摇头道:“不是,是青耕族的。” “哦,那难怪了,青耕族的都需要像人族一样吃五谷杂粮,倒也挺麻烦的。” 第98章 《青耕》离开 “咦——二哥,你也知道青耕族啊!京墨也是这么说的,她还说每逢人间瘟疫,她们族都会派族人下山拯救世人,但回去的不足两成,你说他们怎么这么可怜啊!” 蝉风道:“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怪就怪世人多贪婪,再这样下去,也不知以后瘟疫出现时,青耕族还能不能有族人被派下山了。”死的永远比出生的多,灭亡也就是早晚的事。 “她们就不能不下山救人么……”蝉衣的声音弱弱地,一听就没什么底气。 蝉风弹了下蝉衣的脑门:“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她们若是不下山救人,只会灭亡得更快,青耕族一直被称为“神医”一族,不救人的医者,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蝉衣揉着自己被弹红了的脑门,嘟囔道:“二哥,说话就说话,别动手行不,不过你说的也是,大夫的职责是救人,军人的职责是保卫国土百姓,在其位谋其政,但是他们是被迫的啊……有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这不公平!” “世上哪有公平之事,至于你说的她们做错了什么事,弱,本就是原罪,强者才有话语权,要不然称为强者所付出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这样说来也是公平的。”蝉风解释道:“算了,和你这小娃娃说这些做什么,你只需要在山海居老老实实地待着,就没人能欺负你。” 蝉韵也笑道:“我们蝉衣这是长大了啊,以前只知道吃喝玩乐,现在也知道思考人生了,不错不错!还是京墨大人厉害啊,当年父亲大人将你送到山海居是个明智的选择。” 蝉衣出生的那一年,罗浮山中并不平静,内忧外患让老狐王头疼不已,恰在此时蝉衣的母亲临近生产,抽不出很多人手帮忙,难产去了,蝉衣能顺利出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狐后将自己修行传给了蝉衣,护住她的一条性命,但从小体弱多病。 狐宫上下又人心惶惶,京墨途经罗浮山,受不住老狐王的恳求,将她带到了山海居抚养,让她远离是非之地。 待到老狐王凯旋归来之时,又派人将蝉衣接回了罗浮山,但此事对老狐王的打击很大,知道蝉衣这条命是妻子拼命保下的,一直很疼爱这个女儿,蝉衣又是老狐王所有孩子中最小的,从小锦衣玉食,直至百年之后蝉衣渐渐成人。 还是每日在罗浮山中嬉戏打闹,没个正行,老狐王一寻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教她一些防身的本事,蝉衣生性顽皮,常和小伙伴们捉鱼摸虾,遛猫逗狗,就是不爱学习,这可让老狐王愁白了头发,自己的孩子又不忍心打骂,想到了东都城里的京墨,就想着将蝉衣送到了京墨那里,由她亲自教养,舍下这张老脸,去了山海居,说让蝉衣在山海居里做个伙计顺便学些术法,不求她教的多精,只说别让蝉衣闯祸就行,京墨笑眯眯的应了。 老狐王听到京墨答应了,不由放心了几分,回到罗浮山将消息告诉蝉衣,蝉衣听到老狐王说将她送到人间学习术法时心不甘情不愿,哭闹个不停,在地上撒泼打滚,直呼不要离开罗浮山,老狐王看到蝉衣这个样子,就有些于心不忍,想着孩子还小,要不再过几年也不迟,还没等他将这个想法告诉京墨,蝉衣又一次闯祸了,这次是和小伙伴们在山上烤肉吃,一不小心烧着了山头,恰巧那天风很大,火势借风势进一步扩大,烧着了连绵起伏的一片青山。 还好那天族中有只狐狸正在周围砍柴,故而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老狐王刚刚还因为蝉衣哭闹有些动容的心瞬间就坚硬起来了,想着真的不能再由着她胡闹了,要不然以后长大了还得了!又怕自己看到蝉衣会心软,在一个下雨天,嘱咐蝉韵将蝉衣的东西收拾好,让她快点离开罗浮山,去山海居报到! 于是蝉衣就在一个大雨天,拖着重重的包袱离开了罗浮山,到达了热闹的东都城,开始了她下一段的人生之旅。 “行了,你回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快些回去吧,下次有时间再来看我们!” 蝉衣撇撇嘴:“为什么不是你们来看我!” “行行行,下次去东都城看你总成了吧,刚才还说你长大了,这么一瞧,还是个小孩子呢!”蝉韵笑着道。 蝉衣贼兮兮道:“三姐,下次带着姐夫一起过来呗!我还没见过涂山氏的二殿下长什么样子呢!”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每个正行,你三姐大婚那天你不就见到了吗!” 蝉衣摸摸脑袋:“是哦,记得给我送喜帖啊!” 蝉韵红着脸道:“知道了,不会忘了你的!选好了良辰吉日我就去给你送喜帖。” 蝉衣得了准话,笑呵呵地离开了,狐女给蝉衣准备了许多吃食,不仅塞满了蝉衣带来的竹篮,还卷了个大包袱给蝉衣:“九公主,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点心,你带着路上吃!” 蝉衣接过包袱垮在背上,手上拎着竹篮,笑眯眯道:“知渔,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下次我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知渔眼中迸发出喜意:“谢谢九公主!”她是狐宫的侍女,很少有机会出去,但对外面那些好玩的好吃的都很感兴趣。 蝉衣挥了挥手:“我走了啊!” 架起青剑离开了罗浮山,颠了颠背后的包袱:“真重呀!也不知道知渔给我装了些什么好吃的!”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走进大厅没看到苍术的人影,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柜台上,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苍术人呢?” 京墨正翻看着上月的账本,头也没抬:“你走之后,苍术就拿了个凳子跑到巷口坐着去了。” 蝉衣脑子里突然想起之前苍术说的话:改天我也去巷口坐坐,看看是不是也能让我着捡个貌美如花的大美人儿! 转身朝着巷口走去,心中腹诽:该不会就是她想的那样吧!苍术要不要这么蠢啊!巷口没有大美人只有大蚊子! 第99章 《青耕》救人 巷口,一身天青色长袍的苍术靠着墙坐在板凳上看着手里的《坊间传奇读本》,不时发出一阵小声,听到有脚步声,连忙抬头,见是蝉衣,面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怎么是你?” 蝉衣没好气道:“不然你以为是谁,你有没有脑子啊,坐在这里等美人儿?人家看到这里有人根本就不会从这里过好吗!”指了指头顶:“哦,对了,要是大美人从天上掉下可能你还有缘一见。” 苍术撇嘴道:“怎么你的运气就这么好,捡到了一个俊俏公子哥儿!” “拜托,你是脑子坏了,眼睛也不好使了吗!那是俊俏公子吗,那是一只青耕!连人都算不上好吗,而且你看看他那态度!还不如没有呢!”走上前踢了踢苍术的凳子:“走啦,我从罗浮山带回来不少好吃的呢!” 苍术将《坊间传奇读本》一收,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啊!走吧!” 京墨抬头看到两人,指了指柜台上的包袱和竹篮:“送去厨房!” 蝉衣小跑上前,打开包袱,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几包蜜饯和几坛美酒还有几盒精致的点心,笑眯眯道:“知渔真是深得我心啊!” 将竹篮推给苍术:“这个送去厨房吧,我这些放在里间,要吃自己拿。” 伸手将里面一包点心打开,倒在青瓷荷叶盘里,是桔红糕,桔红糕是由糯米制成,造型玲珑,剔透如玉,糯滑可口,甜韧适中,玫瑰桔香,口味甚浓。 蝉衣咬了一口,糯而不粘,甜而不腻还有桂花和金桔的香味,摇了摇手上被咬了一口的桔红糕:“好吃,你尝尝!” 月光皎洁,星空璀璨。 山海居后院廊檐下,京墨、蝉衣、苍术和青澹围坐在水曲柳木案旁吃饭,桌上摆着酸菜鲫鱼汤,小鸡炖豆腐,炒青菜和樱桃毕罗,还有罗浮山带来的酸果蜜饯。 蝉衣吃的很高兴,苍术也在向众人夸耀自己的厨艺又进步了,但青澹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面前摆着的大米饭都没有吃几口。 京墨放下碗筷,问道:“怎么了?”他这个样子,真的很影响他们的食欲! 青澹抬起头,抿抿唇道:“明日我便出去会诊。” 蝉衣一惊:“不行!” 在下午的时候,青澹和他们说了离开堇理山后的情况,这次下山的一共有八人,五男三女,每个人都有自己负责的区域,需要做的是让自己区域感染瘟疫的百姓得到治疗。 他负责的刚好是东都城这方圆几百里,下山之后一路寻医采药,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还救了不少人,那些人对他也是千恩万谢,直到有一天一位病人看到他将自己的鲜血滴入药碗之中,喝下那碗药的人第二天并便好了,他将此时大肆宣扬开来,一些经历过瘟疫的老人便认出了他的身份,说他是青耕鸟,血能够治疗瘟疫。 瘟疫——多么恐怖的一个词,带走了无数人的性命,每个人都想要活着,想要他的血,他一个人如何能打得过那些疯子一般的人,受了伤也要拼死离开。 “你这个样子回去,肯定会被那些人抽皮扒筋的!”那些人已经记住了他的脸,肯定会想方设法抓到他! 青澹这次倒也没有说出什么刻薄的话,经过一下午的谈话,他们几人的关系倒是拉进了不少,苦笑道:“身为青耕的使命就是救人,我还能怎么办!?” 蝉衣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一时间,山海居静谧无声。 丽日风暖,天朗气清。 青澹正准备出门,便被蝉衣拦住:“你现在又没有药箱,你怎么救人!?”青澹的药箱早在那次打斗中遗失了,当时那样的情景,连人都顾不上,何况是药箱。 “你等会儿!”蝉衣往仓库走去,她在之前知道瘟疫会爆发,特意跑到百草堂抓了很多药材,惊奇的是买药材的钱是京墨赞助的,居然不用她掏一分钱,这可把她喜坏了,药材跟不要钱的往山海居搬,这下可派上用场了! 没过一会儿就从仓库里拖出来一个大大的箱子,里面堆了很多药草,蝉衣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你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又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小跑进仓库,再出来时手上挎着一个药箱:“差点忘了这个,哝,给你!不对,借给你的!” 青澹挑眉:“你们还卖这个?”药箱并不是崭新的,有些破旧,应该之前有人用过,用过的时间不会短,这种东西拿出去卖,会有人买吗! 他充满怀疑地看着蝉衣,蝉衣翻了个白眼:“这又不是用来卖的,这么破,哪有客人会买这个!”又不是又破又旧的东西都叫古董,有价值的叫古董,没价值的那叫破烂! “这个是苍术以前用的,现在也没新的给你用,凑合着用吧!”有一阵子苍术很痴迷书本中的神医,就跑到东都城里有名的木工店里定做了一个药箱,医术怎么样蝉衣不清楚,但大夫需要的装备苍术是买齐了的,还都是挑好的买,整天挎着个药箱走街串巷,治了多少人蝉衣不清楚,只知道后来苍术从那以后再也没碰过医书了。 青澹也不嫌弃,在药草箱子里翻找了一阵,挑挑拣拣带了些药草放在药箱中,挎着药箱出门了。 蝉衣看着青澹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这一出去,会遇到怎样的情形,哎…… 京墨走下楼时听到蝉衣的叹息声,笑问道:“这一早上的,你怎么就在叹气?” “还不是青澹一意孤行,这不,刚垮了个药箱去救人了,也不知道他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 “放心吧,青澹那家伙,医术怎么样我不清楚,逃跑的本事可是一流,没听他说十几个人围攻他,他也跑了吗!顶多受点伤,你且放宽心!” 京墨说的话果然没错,夕阳西下时分,青澹带着一身伤回来了,衣裳都被划破,脸上被揍的鼻青脸肿,蝉衣连忙跑过去问道:“你没事吧!” 青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没事,今天幸好我跑的快,要不然可能就要死在那儿了,今天又救了十七个人呢!希望给她们开的药,她们能按时服用。” 第100章 《青耕》办法 蝉衣将他拉到柜台旁,拿出上好的药膏涂在他伤口之上,伤的不轻,他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让蝉衣心里酸酸的,她是真的不明白,青澹这么执着的意义在哪里,难道就是因为青耕族的责任吗! 第二天第三天……第七天……青澹也如第一天一样,早出晚归,每次回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身伤,这天青澹又挎着药箱离开了山海居,蝉衣看着青澹一瘸一拐的背影渐渐远去,朝着正在吃糕点的京墨道:“京墨,我们帮帮他吧!” 京墨头也没抬,道:“你想怎么帮?你会治病吗?” 蝉衣语塞,想了想道:“要不然让他在山海居救人吧,这样他就不会被人打了!”打人还是小事,打人的目的是想要抓住他,随着疫情越发严重,恐怕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想要得到他的鲜血,会……杀了他…… “山海居又不是医馆,救什么人!不救!”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不需要!” 蝉衣见京墨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眼珠一转道:“你想啊,如果让青澹来山海居当坐堂大夫,不仅能让那些人得到救治,会有功德的!还能让大家知道有山海居这么一家店,以后买东西的人不就多了嘛!到时候,嘿嘿,还不赚的盆满钵满!” 闻言京墨抬起头道:“你忘了一点,青澹可是个烫手山芋,若是让人知道他在山海居,会引来很多麻烦!” “那就用帘子隔开,青澹在里面救人,我们负责将药分给得了疫病的百姓,怎么样!” “唔——” 蝉衣摇着京墨的胳膊,不住摇晃,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好不好嘛!” “算了,看在你从罗浮山带回来的山果蜜饯的份上,我就答应你吧!” “哇——京墨你最好了,你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啊!” 蝉衣将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好的形容词都往京墨身上堆,逗得京墨哈哈大笑。 “大哥——就是这里,小的亲眼看到青澹那小子进这家店的。” “对啊,大哥,我们这都盯了好几天,那小子每天早上总这山海居出门,药箱里装了好些治病的药材。” “大哥——那家店里肯定有很多药材,我还特意打听了,那家店主是个小姑娘,还有一个小姑娘在里面做伙计,然后就是个小白脸了,大哥我们要不要进去!” “我还听说那家店是卖古董玉器的呢,肯定老有钱了!” “可是,我打听到这家店有些邪门呢,还跟朝中官员有些联系……” “去你的,尽壮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就是,你怎么还是这么怂!” 几个男子粗犷中带着谄媚的声音打断了蝉衣吹捧京墨的话。 蝉衣蹙了蹙眉,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外面被称为大哥的男子吼了一声:“给老子上,我到要看看这家店里究竟有什么!” 几个壮汉一哄而上,很快到了店门口,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壮汉,身材魁梧,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眼冒凶光,不善地盯着两人:“啧啧,这两个姑娘长得真不错,嘿嘿——兄弟们,今天有福了!” 后面的男子发出不怀好意地笑声,蝉衣蹙眉问道:“你们是谁!?” 大汗哈哈大笑:“你管我是谁,那个叫青澹的是不是住在这里,药材呢!快给我准备好!”正准备跨进山海居大门,猛地被一个无形的屏障阻拦在门外,气的壮汉骂骂咧咧的。 京墨冷声道:“快滚!” 壮汉不服气地叫嚷了几句,神色愤然,京墨眸色微冷,衣袖拂过,山海居门口的壮汉便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为首大汉用淬了毒的目光看着京墨和蝉衣两人,旁边的男子连忙爬起来将壮汉扶起来,颤颤巍巍道:“大哥,她们会玄门法术……” “呸……什么玄门法术,看她那俩样子,定是山精树怪变得,待我去找高人灭了她们!”招呼着兄弟们离开了山海居,临走前用恶意的眼神看了京墨蝉衣两人。 蝉衣皱了皱眉头,很不喜欢这个人看她的眼神,而京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壮汉,壮汉更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没过多久青澹就背着药箱回来了,这次的情况倒与往常很不一样,没再添新的伤疤,衣服也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蝉衣好上下打量了青澹一番,问道:“你今天怎么……” 青澹倒是露出久违的笑意:“今天我到另一条街上帮人治病,被那群想要来抓我的人发现了,我正准备跑掉,没想到这次他们带来了很多壮汉,我一看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没想到出现了一群人将我护在身后,所以我才没受到什么伤害,为首的叫……赵宁!” “赵宁!”蝉衣惊呼道。 青澹奇怪地看了蝉衣一眼:“你认识他?” 蝉衣把赵宁的样貌特征说了一遍,想知道青澹说的赵宁和她见到的赵宁是不是一个人! 青澹点头道:“就是他,他带着赵家村的人将我护在身后。”想了想道:“我下山的时候第一次去的村庄好像就是赵家村,他们村感染瘟疫的人并不多,我出手救治了他们,后来就离开了,离开时他们还送了我很多吃的,没想到在东都城又碰到了他们。” 蝉衣恍然大悟道:“真是好人有好报!” “好人真的会有好报吗!?”青澹喃喃道。 苍术在一旁接话道:“当然了,这人间有恶人就有好人,对于恶人,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你们青耕族为人间做了那么多事,一定会有好报的!” 蝉衣附和点头,突然想起之前的事,道:“以后你就在山海居里救人吧,京墨已经答应了,这样你就不会被人所觊觎了,还能为百姓治病,岂不一举两得。” 青澹眼神一亮:“真的吗?”有这种好事,他当然不会拒绝,虽然他不惧死亡,但能活着谁不想活着呀! 就是不知道和他一起下山的同族,情况怎么样……这次瘟疫过去,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们……哎…… 第101章 《青耕》回山 翌日一早,蝉衣便起床收拾东西,将仓库里的药草整理好,苍术在大厅里挂上了薄纱,不厚,但能遮住外面的人窥探的视线,京墨没下楼,说等会儿肯定很吵,很乱,不想下来。 蝉衣敢肯定她是躲在房间里睡觉:“这边,这边一点,挂歪了!”蝉衣歪着头看苍术挂的薄纱,总觉得是歪的! 苍术又往左边挪动了一些,站在板凳上本来就不稳,蝉衣的声音又一直在耳边嗡嗡嗡的响,吵的苍术脑袋昏昏的,气道:“你行你上,在底下站着说话不腰疼!” 蝉衣翻了个白眼,将苍术往下一拽:“下来,我来就我来,挂个东西都挂不好!” 仔细调整了方向,蝉衣转头道:“怎么样!?” 苍术站在底下道:“差不多吧!”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蝉衣挂的确实比他强,但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要不然蝉衣那家伙的尾巴都能翘上天了! 蝉衣闻言才下了板凳,抬头看自己挂好的薄纱,拍了拍手,满意地点点头,用肩膀撞了撞苍术,得意道:“最后还不是得本姑娘出马!” 苍术嫌弃地拍了拍被蝉衣撞过的地方:“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我做事麻利着呢,哪像你,嘁——”蝉衣翻了个白眼往后院跑去徒留苍术一人站在大厅中。 “青澹,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去看看还缺什么?” 青澹道:“谢谢你们!” 蝉衣摆摆手:“不用谢,我去长乐大街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一蹦一跳地离开了山海居。 在长乐大街上不住吆喝着有神医在山海居,能够为大家治疗瘟疫,百姓乍一听不信,几个胆大的妇人走上前问清楚情况后,连忙往山海居方向跑去,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奔走相告。 蝉衣见效果不错,便高高兴兴地回了山海居,此时里仁巷不复以前的宁静祥和,乌压压的一片全是人,都在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苍术在门口不住招呼着:“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不要着急!每个人都有机会的!” 蝉衣正准备跑去帮助苍术,袖子却被人拉住了,转头一眼,竟然是徐大夫,眨了眨眼睛:“徐大夫,你拉着我做什么!?” 徐大夫松开蝉衣的袖子,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听说山海居里来了一位可以治瘟疫的神医……” “是啊,徐大夫,你放心吧,山海居里的药很多,肯定能轮的到你,别着急!”以为徐大夫是怕药不够,又忙安慰了几句,说完就要离开。 徐大夫一急,又扯住蝉衣袖子:“蝉衣姑娘,我没感染瘟疫,我是听说山海居来了一位神医,就想着能不能搭把手,你看着乌央央的一片人,神医一个人又是看病又是抓药,不是很方便吧……” 他知道山海居里有三个人,但京墨、蝉衣、苍术都不是很懂药理的样子,人数也很少,他在百草堂也待不住,瘟疫他治不了,但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好。 蝉衣想了想道:“好呀,你跟我一起进去吧!” 山海居门口排了不少人,有薄纱阻隔人们也看不清里面情景,徐大夫一看这个样子,问道:“这位神医是个姑娘家?”应该只有姑娘家不想人们看到她的容貌才会这样吧! 蝉衣闻言噗嗤一笑:“不是,是个男子。” 徐大夫有些迷茫,男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需要以薄纱遮面,莫不是个害羞的公子哥儿!?算了,年轻人的想法他这个老头子是搞不明白喽! 蝉衣将徐大夫带到里间,青澹正给一位百姓诊脉,从而判断出疫病的轻重,轻重的用药剂量不一样,病人将手伸到薄纱里,青澹为他诊脉,一边在一旁写写画画,应该是在写药方,见到蝉衣进来,还带进来了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 问道:“这位是……” 徐大夫道:“我是百草堂的坐堂大夫,姓徐,今日是想来给神医打打下手希望神医不要嫌弃我。”他只知道山海居的神医是个年轻人,还以为是三十多岁的呢,没想到今日一见居然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真是老了哦! 青澹将药方递给病人,嘱咐道:“你去柜台那儿取药,回去熬了药喝下三四天就差不多了。”这位病人的病情并不严重,开些简单的药就可缓解痊愈。 拿到药方的病人自是一番千恩万谢,徐大夫定睛看了看青澹的脸,突然一惊,他不是在长乐大街上摆摊被打的那位年轻人吗!难道是因为总在街上被打,跑到山海居来当坐堂大夫了,这位年轻人可真不得了,虽然被百姓打了,却还一直谨记大夫的职责,这么一想,对他不禁肃然起敬。 青澹道:“徐大夫,那麻烦你帮他们抓药吧!”苍术是个急性子,药的剂量一点都不能少,需要很准,病人一多,工作量就很大,还需要时不时出去维持秩序,要不然后面排队的人就会很着急,推搡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徐大夫应了一声便去柜台帮忙抓药了,顿时,苍术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近一月,人才慢慢少些,人们当时听说东都城有神医坐镇,不远千里赶来救命。 蝉衣揉了揉自己的腰,身子展开呈“大”字形躺在贵妃塌上,苍术坐在青玉案旁捶着自己的肩膀,徐大夫虚心请教青澹一些医术上的问题,气氛倒也融洽。 徐大夫在山海居待了一个月,期间一直和青澹探讨医术,两人聊的不亦乐乎,徐大夫觉得自己以前没想通的药理在这位年轻人的点拨之下顿时明朗了,而青澹也觉得惊奇,没想到普普通通的一位人间大夫懂得许多东西他都没听过,觉得自己长了知识,家中长辈说的没错,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两人一时之间竟成了忘年之交,知道青澹是非人之后,徐大夫也不觉得害怕,还为此有些伤感,因为青澹不日便要离开东都城,回堇理山了。 第102章 《青耕》尾声 杨柳轻风,清扫花枝絮。 今日是青澹离开东都城的日子,京墨、蝉衣、苍术和徐大夫在洛水旁的陶然亭中送别青澹,徐大夫将自己最珍贵的几本医术送给了青澹,作为临别礼物,青澹给了徐大夫一个白瓷瓶,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作为回礼。 徐大夫有些依依不舍:“青澹,你这一去,也不知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你下次再来人间一定记得来看我啊!” 青澹拍了拍徐大夫的肩膀:“你一定要活的好好的,等我下次下山,我一定来找你!” 一个两鬓微霜,一个青春年少,一老一少在陶然亭中定下约定。 蝉衣看着两人,突然觉得友情这东西,还真的是不分物种,不论时间,用手肘碰了碰苍术,笑问道:“你有这样的朋友吗!?” 苍术得意道:“有,余逸就是我的好友。”又看了眼蝉衣:“山海居里京墨的朋友最多,我也有朋友,咦——蝉衣,就你没朋友哎!”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蝉衣,你真可怜,你没朋友!” 蝉衣怒道:“我也有朋友!你才是没朋友的可怜虫!” 青澹和徐大夫两人伤感的情绪被蝉衣和苍术打闹声所打破,几人又聊了几句,青澹背着大大的包袱朝着四人挥手作别。 看着青澹的背影越走越远,渐渐在四人眼前消失不见,徐大夫这才打开青澹送给他的白瓷瓶,一打开瓶塞,蝉衣就知道是什么了,浓郁的血腥气充斥鼻尖。 徐大夫也闻出来了,惊讶道:“这……这是……” 京墨解释道:“这是青澹的血,可以治疗很多病,例如瘟疫之类的,得了大病的,在药里面滴上几滴血,保证药到病除。” 徐大夫一惊,连忙摆手,瓶子在手上仿佛成了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别扭极了:“这……这咋行呢,这不成了喝人血了吗!老夫可不能做这种吃人血馒头的事情!”说着将东西塞给京墨,让她找个机会还给青澹。 京墨没接,笑道:“徐大夫,这怎么能叫喝人血呢!青澹可是一只鸟,你这顶多也就是喝鸟血,再说了您连鸟肉都吃过呢,还怕喝鸟血吗!” 一听京墨这么说,徐大夫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怕是这辈子再也不想沾荤腥了,一想到自己吃的动物有可能会变成人,自己吃了他们,等于断送了他们成为人的可能,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杀人的刽子手! 京墨看到徐大夫脸色发白的样子,就宽慰道:“徐大夫,并不是每只动物都会化为人形的,这需要机缘巧合,要不然岂不是天下大乱了!青澹也是一番好意,若是你不收,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你若是吃不下去,刚好您在百草堂当坐堂大夫,要是遇到什么疑难杂症,滴一滴进药里,您不也就算是救人一命吗!” 徐大夫一想,京墨说的很有道理,也就将白玉瓶放入怀中,又不放心,怕弄掉了,就向三人提出告辞,赶着回去将东西藏好,毕竟是救命的良药! 京墨理解的点点头,徐大夫揣着药瓶疾步离开了陶然亭,向东都城内走去。 陶然亭中只剩下蝉衣、京墨和苍术三人,看着洛水边繁花似锦,绿草如茵的美景,旁边种了许多柳树在微风拂动下摇曳生姿,桃花点缀期间,美不胜收。 三人坐在陶然亭中,京墨笑问道:“蝉衣,你来人间也有几百年了,在你心中,怎样的生活算是精致的生活?” 蝉衣歪着头想了想道:“百花树下春日宴,秋赏明月照残荷,曲水流觞会雅集,拥雪围炉对金樽。” 京墨又品读了几遍蝉衣的诗词,笑道:“诗词也有些长进了,这样的四时之景倒是很让人向往,挺不错的。”又问了蝉衣回罗浮山的情况。 闻言蝉衣撇嘴道:“说到这个我就生气!不回去我都不知道我三姐要嫁人了!” 苍术插嘴道:“真的吗?嫁给谁啊!”一脸八卦神色,惹得蝉衣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反正又不是嫁给你!” 苍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我就问一句嘛,这么凶做什么,活该没人娶你!”后面一句声音低低的,蝉衣一时正在气头上,没听清楚苍术说了些什么,否则肯定逃不了她的一顿毒打! 京墨笑问道:“莫不是嫁给涂山氏的二殿下?” 蝉衣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仔细想了想,与你三姐年纪相仿的涂山氏男子也就只有二殿下了。” 蝉衣这下没说了,倒是苍术问了句:“为什么蝉衣三姐一定要嫁给涂山氏?”青丘狐一族不仅仅只有涂山氏,还有三尾苏氏,天狐,空狐等多个种族。 蝉衣一副“你真没见识”的表情看了苍术一眼,道:“因为涂山氏最为尊贵,放眼望去,只有涂山氏才能配的上我们九尾纯狐氏。” 见苍术不明白,解释道:“大禹三十岁的时候还未娶妻,有一次走到涂山,遇到了一只九尾白狐,大禹说“白者,吾之服也,其九尾者,王者之征也。”涂山之歌曰:“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后来大禹娶了涂山氏的九尾白狐,叫女娇,后来成为了夏朝的君主,所以涂山氏因为将女儿嫁给了君主,所以一跃成为了青丘狐里的贵族。” 苍术恍然大悟道:“那你们九尾纯狐氏呢!?” “我们一直都是青丘狐里的贵族,还是老牌的那种,虽然现在涂山氏不复当年荣光,但也足以配的上我们九尾纯狐氏。” 苍术“啧啧”道:“想不到你的身份还挺高贵的嘛!” 蝉衣一扬脑袋,高傲道:“那是!” 京墨摇头失笑道:“日子肯定还早呢,你三姐还能说把你忘了?到时候肯定会将帖子送到山海居的。不过你作为娘家人也得给你姐姐添妆的,可想好添些什么了?” 蝉衣苦恼道:“还没想好呢!” 苍术笑眯眯道:“要不把你攒的月钱送给你三姐好了!” 蝉衣斜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攒了月钱,你是不是偷偷看我把月钱藏哪儿了!”说着就要去抓苍术,苍术脑袋一缩,快速逃跑。 京墨坐在陶然亭中看着他俩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第103章 《飞鱼》归来 山光如淀,湖光如练,一步一个生绡面。 正值春日时节,草长莺飞,润夭桃灼灼红,洗芳草茸茸翠。蝶愁搧香粉翅,莺怕展缕金衣。 洛水旁聚集了不少文人雅士,贵妇淑媛,赏着春日美景,男子呼朋唤友,骑马往来搜寻于花树之间,碰见令人惊艳的花圃,即时下马饮酒作乐,不时吟诵几句好诗以应这如画美景,女子则成群结队地在洛水边散步,偶遇名贵花草,纷纷将红裙解下,挂在竹竿上联结成宴帷,就地设宴,这被称为“裙幄宴”。 不仅会有美酒佳肴还会在席间穿插文艺表演,众人玩的不亦乐乎,不时听到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也是热闹至极。 京墨、蝉衣、苍术三人坐在如诗如画的洛水旁烤肉,苍术在给肉刷着调料,蝉衣在给火堆加着柴火,京墨则不住翻转着架在火上的肉片。 蝉衣将几根粗柴火塞入火堆中,顿时火就以肉眼可见速度变大,朝着苍术道:“多给我加些胡椒!” 苍术翻转着手下的肉片道:“知道了。”但他并没有拿起装着胡椒的瓶子,而是趁着蝉衣没注意,手摸到了装着辣椒粉的瓶子,拼命地往肉上面撒着。 “好了,好了,这块可以吃了!”京墨指了指铁板上被烧的焦黄的一块肉片说道。 “哪块!?”蝉衣立马拿出自己的筷子,往那块已经烤好的肉片夹去,撕咬下一口肉,不住点头:“好吃!” 苍术将自己腌好的肉放在铁板一处空着的位置,道:“我来烤吧!” 京墨将位置往旁边挪了挪,也用筷子夹起熟了的烤肉吃起来。 今天一早蝉衣看天气不错,就朝着要来洛水旁烧烤,苍术先前不愿意,说在后院就能烤为什么要跑那么远! 蝉衣只说洛水的风景好,能边赏景边吃东西,是一桩美事! 京墨也同意了,苍术反对无效,只好背着烧烤的工具来了洛水。 苍术将烤熟了的肉放到蝉衣碗里:“这块熟了!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蝉衣不疑有他,插起筷子就将那块肉塞入口中,一嚼,顿时一股辛辣之气溢满口腔,整个脸都被辣的扭曲了:“辣!好辣!” 抱起旁边的水杯猛灌一口,缓解了嘴里的辛辣之气,气势汹汹道:“苍术,你竟敢害我!” 说着就往苍术那边跑去,想要去打他,苍术立马闪开,笑嘻嘻道:“谁让你那么蠢!” 两人一边吵一边跑,没过多久就跑到了洛水近岸边,苍术还在前面跑着,还抽空给后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累的气喘吁吁的蝉衣做了个鬼脸,这下可把蝉衣气炸了! 环顾四周,没看到有什么人,就算有人也不会注意他们俩,手指轻点,刚才还静谧无波的洛水突然掀起一个巨大的浪花,直扑到前面的苍术身上,“哗啦——”苍术变成了一个落汤鸡。 蝉衣在岸边叉腰大笑:“让你跑,你怎么不跑了!哈哈哈——” 苍术施法将身上水汽蒸发,没过一会儿就又变成了那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但他不解气,想要教训一下蝉衣,蝉衣见他那个样子,转身跑向京墨。 两人打打闹闹,时间过得飞快,蝉衣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好撑啊!我们回去吧!” 苍术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啧啧——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姑娘,一个人顶三个人的食量,肥死你算了!” 蝉衣吃饱了也不与他计较,没过多久苍术就将东西收拾好,装在包袱里,三人这才离开洛水,朝着东都城方向走去。 刚进城门口,没走一会儿熙来攘往的人群突然起了骚动,向两边退去,蝉衣、苍术和京墨三人顺着人流往街道两旁走去,两列军队从城门往城内跑去,步伐一致,庄严肃穆。 蝉衣紧盯城门:这是哪位贵人回京,竟这么大动静? 高头大马之上坐着一位穿着铠甲的女子,女子不过二十三四岁,英气十足,面上表情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始终正襟危坐。手上握着一杆长枪,不怒自威。旁边也有几位身着铠甲的女子护卫在其周围,神色警惕地看着围在一旁的百姓。 这是什么人?竟然有如此大的排场,而且是位女子,蝉衣正疑惑之时,周围有人窃窃私语: “这是谁啊?” “哎呦,你年纪这么小,估计是不记得了,她啊,是定安郡主呢!” “谁?定安郡主?怎么没听说过,而且本朝的几位王爷膝下好像没有这位封号叫定安的郡主吧!” “这位郡主啊,不是当朝王爷膝下的,而是已过世的辛老将军的女儿,算起来,这好像是第一位异姓郡主呢!” “辛老将军……莫不是八年前战死沙场的辛远将军!” “是啊,辛远将军一直为国征战,保护百姓,是位难得的好将军啊,可惜,天妒英才,早早就离开人世,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陛下敬重她家满门忠烈,又是为国捐躯,便封了她做了郡主,想让她荣华一生!” “可看她这样子,不像是郡主,倒像是一位将军,你看她那一身煞气……哪里像皇族高贵的郡主……” 蝉衣听着他们的讨论,也明白过来了,马上的女子叫辛木兰,是一位高贵的郡主,也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女将军,此次是打败南疆回京班师回朝。 一位书生模样打扮的男子听到身边的人都在夸耀辛木兰,面露不屑之色道:“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上战场打仗那是男人的事,我看她都二十三四岁了吧!还不成亲,到时候怕是嫁不出去,终生守寡的命吧!” 声音不小,书生仿佛就想让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女子听到一般,看到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洋洋自得,认为大家这是认同他的观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蝉衣皱了皱眉。 书生一脸鄙夷道:“她现在这个样子,哪个男子敢娶她,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子,学些女红,温柔似水,端庄娴静,也不知道辛老将军在九泉之下会不会为有这个女儿而感到羞愧!” 第104章 《飞鱼》木兰 围观的百姓中有些赞同书生的看法,不住点头,看向辛木兰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但更多的是像蝉衣这种对书生的话嗤之以鼻的。 辛木兰坐在马上,听到书生提到她的父亲,眸色暗了暗,书生脸上显出几分得意的神色,还要再开口说话。 辛木兰一拉缰绳,骏马顺势停下来,调动马鞍让马头调转像书生,书生躲在人群中,听到马蹄落地声离他越来越近,心中有些恐慌,却强作镇定道:“怎么,敢做这种事还不让人说了,陛下可没下令百姓不准谈论国事的,你,你想干什么!” 围在书生旁边的人群往旁边靠了靠,徒留书生一人站在马前,方圆几丈都没有人踏足,书生涨红了脸,辛木兰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书生感觉压力倍增,却死活不认错,也不愿意就此离开,仿佛这样就失去了面子与尊严。 梗着脖子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女儿家本就应该相夫教子,征战沙场那是男子才能做的事!” 辛木兰面色冷漠,手中长枪朝着书生而去,书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人群发出一阵哄笑,书生面色难看,心中更是恨透了辛木兰。 辛木兰将长枪对准书生的鼻尖,寒光闪闪,锋利无比,书生吓得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的小命今日交在这儿了! 辛木兰淡淡地看了书生一眼,一字一句道:“谁说女子不如男,我辛氏木兰,可对镜贴花,可御敌成万,能上高楼织嫁,能下铁鬃烈马,傲骨不输世间任何一个男儿,战功不下那王侯之家,塞漠红骑,横刀打马,以我那数年光景,拼一生征伐,护百姓安宁,你,有何不服!”字字铿锵有力,敲击在书生心头,也敲击在所有围观百姓的心头。 说完这句话,将长枪收起,一拉缰绳,马蹄的“哒哒——”声渐渐远去,旁边的人都用敬佩的眼神目送女子离开的背影,书生捶了捶自己的脚,费力的爬起来,不理会周围人戏谑的目光,冲向人群,消失不见。 蝉衣望着女子挺拔的背影感慨道:“真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女将军!下次再有人说女子不如男,我一定上去扒了他的皮,瞧瞧,那英姿飒爽的样子,哪里比男儿差,就是那累累战功,也世间大多数男子可望而不可即的!” 苍术拉住正要往外跑的蝉衣:“知道她很厉害,快帮我拿一下包袱,太重了!” 蝉衣被拉住很不高兴,她还想跟过去看看呢,不理会苍术,问一旁不说话的京墨:“京墨,你说她是不是很了不起啊!” 京墨笑道:“是啊,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成就的确不容易,虽然说她的父亲是将军,军中将士会看在她逝去父亲的面子上留有几分情面,但想在军中站稳脚跟,仅靠余威是镇不住的,毕竟,打铁还得自身硬。” 军人是重情义,可比情义更重要的是力量,强者为尊,这是军中亘古不变的铁律,没有人会因为她女子的身份给她优待,反而会更加苛求她,别人做到一分,她就需要做到十分,就算这样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认可她。 本朝虽然对女子的束缚不如其他朝代那么大,但能以女子之身立于满是男子的朝堂之上,还手握重兵,确实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困难的一件事,但,辛木兰做到了! 里仁巷,山海居。 苍术将背上背着的大包袱放在厨房的地上,捶了捶肩膀,太重了,要把他压垮了,现在只觉得浑身酸疼,走到大厅朝着蝉衣喊道:“蝉衣,快过来!” 躺到里间的贵妃榻上,蝉衣听到动静进入里间,看到四仰八叉的苍术问道:“干嘛!” 苍术指了指肩膀:“给我捏捏,太酸了!” “凭什么给你捏!”蝉衣眼珠一转:“两盏茶一吊钱,怎么样!” “蝉衣,你掉钱眼里去了,这还要按时间收钱!” “不给算了!自个儿好好躺着吧!”转身就要离开。 苍术忙叫住蝉衣:“这样吧,你先给我捏两盏茶时间,然后我再给你捏两盏茶时间,怎么样!?” 蝉衣拧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点头道:“好吧!” “这儿,这儿,对,你轻一点儿啊,我肩膀都要被你捏碎了!姑娘家家的,力气这么大,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站在苍术背后的蝉衣翻了个白眼:“亏你还是个男子,我能有多大力气,这点都受不住,嘁——” 苍术疼的龇牙咧嘴:“你还多大力气,你是对自己力气心里没点数吗!轻点,听到没有,捏不好我要加时间的!” “矫情!”蝉衣嘟囔了一句,又问道:“京墨去哪儿了?” “不知道,一回来我就去厨房了,我哪知道,你管她去哪儿了,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说的也是!不过你说我们在东都城待了这么久,我们怎么没听过多少关于定安郡主的事儿?要不是今天听街上人提起她,我都不知道东都城有这号人物。” “说话注意点,把们字去掉,不知道她的只有你,可能还有京墨吧,管她的,不说她了,反正肯定不包括我!” 蝉衣挑眉:“你知道她?” “嘿嘿——那当然,她八年前离开东都去的军营,期间一直都没有回来,我还以为她战死沙场了呢!” “你这都记得!?”蝉衣对此表示怀疑,苍术什么时候记性这么好了!?“该不会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你才记住她的吧!” “当然不是了,不过也差不多吧,她的名字比较特别,跟南北朝时期的花木兰同名不同姓啊!而且她还是第一位异姓郡主呢!” “难怪哦,不过说来也够让人唏嘘的,都叫木兰,两人的遭遇倒是出奇的相似,都是女子为将,征战沙场!”蝉衣又疑惑道:“你说她为什么放着郡主不当,跑到军中去啊!”军中是打仗的地方,条件艰苦,还随时会有生命危险,郡主的身份在东都城中很是高贵,但在天高皇帝远的军营,并不能为她带来任何便利,在军营中,一切靠实力说话! 苍术正眯着眼睛享受呢,听到蝉衣这话,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她,我哪知道,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她!” 第105章 《飞鱼》来访 东风落梅,细雨听柳。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坐在后院廊檐下赏雨,细密的雨丝似轻纱笼罩天地,院中的几株青竹挺立在雨中,细雨汇成水滴顺着幽雅别致的竹叶尾滑落而下,如水晶断线一般,敲打在地上,溅起一处带着泥泞的水花。 绵绵细雨中,古井边开的正热烈的梨花无端显出了几分凄艳之美,树下碧草如茵,绿如翠玉,在春雨的滋润下显得格外灵气逼人。 烟暖雨初收,落尽繁花小院幽。天空一碧如洗,白云朵朵漂浮在蓝天之上,仿佛一缕缕轻烟,青草、花朵在春雨的滋润下更加明艳清新。 蝉衣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端着水曲柳木案上空空如也的青瓷荷叶盘进入大厅,大厅中苍术正拿着鸡毛掸子给古董弹着灰,京墨斜靠在柜台边翻看上个月的账本。 此时,山海居门口出现一个穿着黑色窄袖胡服的女子,女子五官分明,英姿飒爽,凌厉的剑眉之下是一双泛着寒光的眸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手上拿着一把绘着君子竹的油纸伞,此时正往下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水渍蔓延开来。 女子看了蝉衣一眼,将油纸伞靠在门口,走进山海居,环顾四周,声音清冷:“谁是店主?” 京墨视线从账本上移开,笑道:“我是,不知定安郡主有何事?” 辛木兰抿了抿唇,从怀中掏出几锭金子放在柜台上:“听说你会些玄门法术,在东都城颇有名望,想让你帮我找个人,这是定金,找到了,三倍酬金付你。” 京墨将金子拿起对着门口看了看,货真价实的金子!热情道:“不知郡主找的人姓甚名谁,家住在何方?年纪几何?” 辛木兰撇了京墨一眼:“不知道,我只知他叫阿遥,我若是知道他更多信息,还来找你做什么!” 京墨一梗,确实如此,要是信息足够多,她身为皇家郡主又是手握重兵有实权的将军,要找什么人还不是手到擒来,何必费功夫来找她! 蝉衣将人请进里间,端来茶水,借着擦洗里间秘色雀纹瓶的理由没有出去,京墨撇了蝉衣一眼,也没赶她出去。 京墨道:“阿遥是谁?” 辛木兰没说话,只盯着碧绿清亮的茶水出神,蝉衣以为她没听清楚京墨的话,想出言提醒她,脚步还未迈开,辛木兰的声音响起。 “哎——你说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嘛,派个姑娘来管理军中事物,她能懂什么,看起来也只十五六岁,从小在东都长大,养的水灵灵的,一看便知是个养尊处优的闺阁千金,跑到咱们前线来干什么!”听这粗犷的声音应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还是属于那种勇猛武将类型的,声音丝毫没有收敛,虽不至于响彻云霄,但足以让躲在帐外的辛木兰听到。 她听到男子的话,眼眶红了红,却不让眼泪掉下来,手握成圈,指印深深嵌在手掌里,几乎要掐进肉里,她却恍若未觉,仔细听着帐内人的谈话,她知道刚才说话的那人,是她父亲的副将,名叫苏奇,在军中威望很高。 半晌过后另一名男子才道:“苏奇,她是辛老将军的女儿,老将军在世时对我们不薄,如今他去了,我们理应应该照拂他唯一的女儿。”辛木兰伸头往大帐里看了看,是她父亲帐下的谋士,也是军师——楚慈,此时他正拧着眉头,不赞同的看向苏奇。 苏奇捶了捶案桌,发出“咚咚——”的声音,脸色沉郁道:“我没有忘记将军对我的提拔,我也很感谢他,但我决不同意木兰那丫头做一军主帅!她什么都不懂,不懂时局,不熟悉军中事物,没有相应处理事情的手段,你说,这样的人能统领好军队吗?我不放心将兄弟们的命交到她手上!楚慈!我与你共事多年,你也了解我的品行,并非是我把持军政,不把实权给她,只是你觉得她有这个能力吗!”顿了顿接着道:“老将军的恩情我无以为报,要照拂木兰那丫头我没意见,但可以用别的方式补偿她,而不是将数十万弟兄的命交到她手上,反正我做不到!” 说完闷闷地坐在椅子上,低下头,也不知想些什么。 楚慈深深地看了苏奇一眼,叹口气道:“可陛下派她来接手老将军军权,如今……” 苏奇抬起头,认真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辛家军永远是辛家军,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如今这些功勋,都是将军带领我们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我不会忘记将军对我的恩情……”重重地叹了口气:“只可惜,将军一生戎马,保家卫国,到头来也只得了一个女儿,将军夫人也去的早,他打下来的功业,没有人继承,若是有个儿子,就好了……” 楚慈抿抿唇道:“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木兰总得成长起来,好接手辛家军……” 不是他不相信苏奇的人品,但人心易变,尤其是统领十万大军的这种权力,一旦沾染,想退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到时候,空有辛家军的名头,实权却都掌握在苏奇手中,辛木兰作为一军主帅,又该如何自处? 苏奇看他表情便猜到他的担忧,道:“这样吧,木兰若是能担得起一军主帅的重任,我也会将实权慢慢还给她,如何?” 楚慈眼神复杂:“我担心她吃不了苦,毕竟从小在东都城那富贵窝里长大,战争对于她而言,实在太过遥远,这几日她来军中,看到受了伤浑身是血的士兵,都吓的小脸煞白,一夜无眠,第二天我看到她眼圈底下都是黑的,哎——将军在世时,将她保护地太好了……如今……” “要不然我明日向陛下上折,派人送她回京吧,好好当她的郡主,享受荣华过一生,可能这也是老将军的心愿吧!” 楚慈叹了口气道:“那就先这样吧,明日我去跟她说说。”虽然他不愿意辛家军就此易主,但辛木兰毕竟太小,从未在军中待过,没吃过什么苦,最重要的是本朝从未有过女子为将的先例,她若是第一人,付出努力的势必要比常人多百倍,也许,回京当郡主对她而言是个更好的选择吧。 第106章 《飞鱼》半年 楚慈眼神看向帐外,一个小身影躲在角落,不时探出头来看着她们:“木兰,进来吧!” 辛木兰抿抿唇,一步一趋地走进帐内,双手紧握成拳,垂在两侧,一时间,三人相顾无言。 楚慈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辛木兰踌躇片刻,还是走到了楚慈身前站定,眼眶中含有眼泪,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楚慈心中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眼前女孩儿今年不过二八年华,虽穿着军装,稚气未脱,却难掩其天人之姿,绝代风华,单说容貌,楚慈自认为还未见过比辛木兰更出色的女孩子,但,这是在军营之中,又不是参加选美比赛,长得美没用,要有真本事,才会受人尊敬,要不然即使她是辛老将军的女儿,也会在军中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你都听到了!?”虽是疑问句,却透着笃定。 辛木兰盯着楚慈,深呼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楚叔叔,我们以半年为期,若是半年之内,我没有达到你们的要求,没有履行好身为将军的职责,那么不用你说,我自会像陛下禀明,回东都做郡主,再也不插手辛家军的事,若是我达到要求,那么以后辛家军就由我统领,如何?” “好!”楚慈还未应答,苏奇率先开口:“从明日起,我和你楚叔叔便会轮流教你为将之道,你的身体素质太差了,以后每天都要和士兵一起训练,不准叫苦,我们以半年为期!” 伸出手掌要与辛木兰击掌为盟,楚慈无奈,见辛木兰倔强地盯着他,于是三人立下约定——半年为期。 第二天一早,辛木兰就早早起床和士兵一起训练,手拿长枪,一次次重复刺、冲、劈等动作,汗水沿着脸颊一滴滴落在沙石之上,浸湿了沙子,等到晚上回帐时,手上已经出现了几个血泡,用针挑开,疼的她龇牙咧嘴,却忍住没叫出声来,她虽然是将门之女,但从小就是当大家闺秀培养的,只零星练了一些招式,在战场上完全不顶用。 就那些还是辛远闲时在家教她的,但辛远在家时间并不多,多数时间都是在外镇守边疆,带兵打仗。 “木兰,你在里面吗?”营帐外面传来楚慈的声音。 辛木兰用纱布包好已经上好药的手,应道:“我在呢,楚叔叔,你进来吧。” 楚慈一掀帘帐,看到辛木兰身旁还未收拾的药水,道:“木兰,你的手没事吧,我给你带了药膏,你擦一下,明天还要接着训练呢!” 将药膏放在桌案上:“你可还受得了!?”今天的训练他也去看了下,眼前这个女孩子看起来柔弱,实际却坚韧的很,好几次他都以为她撑不下去了,没想到还是坚持下去了,这一点,不愧是辛老将军的女儿,跟他的脾气倒是很像,哎,若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辛木兰不知楚慈心中所想,道:“没事,我还能坚持,这点小伤不打紧。” 看着她这个样子,楚慈叹了口气,盯着辛木兰道:“木兰,回东都当个郡主不好吗?这战场,不是女孩子该来的地方,你这只是第一天,可能还有新鲜感,但以后只会越来越难,这个苦,你可以不必受的。” 现在是战时歇息阶段,等到过了这个春天,与南疆的战事就要开始了,到时候她身为一军主将,是要冲在最前面才会得到大家认可的,有可能,她会死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如今,辛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若是她死了……楚慈不敢深想。 辛木兰抿抿唇,坚定道:“楚叔叔,我知道你担心我,但南疆屡犯我国土,天下男儿都死得,难道就我辛木兰死不得吗,我辛家满门忠烈,几乎都是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我要向天下人证明——我辛木兰,女子之身,也能披战袍,上阵杀敌,女子未必不如男!” 看着楚慈认真道:“我先祖的心血不能毁在我手上,我不甘心,不甘心回东都当一个被人供养的郡主!我知道你们都替我父亲感到惋惜,惋惜为什么没能留下一个男孩儿接管辛家军,我要告诉你们,告诉天下人,男儿能做到的事情,我辛木兰也一样可以做到!” 字字铿锵有力,斩钉截铁,楚慈看着这个眼神坚定地女孩儿,良久无言,是他狭隘了,随大流思想,总认为女子不如男子,特别是战场上,应该是男子的天下,所有女子都应如此,却忘了,有些人是注定打破这些陈规,带领人们走向更加辉煌的世界! 而他,可能会亲眼看到这场声势浩大的变革,成为历史变革的见证者! 突然想到是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陛下,也是赞成女子参政的呢,要不然怎么会将军权交给辛木兰,他不认为朝中会没有合适的人能够接替这个位置,随便在朝堂上拉一个人出来都要比如今的辛木兰要有能力! 凝视良久,站起身来拍拍辛木兰的肩膀,以示鼓励,没再说什么让她回东都当郡主的话,只让她记住今天说的话,他和苏奇都会站在她身后支持她! 看着楚慈离开的背影,辛木兰紧握住那瓶送来的膏药,暗暗下定了决心。 月光如水,辛木兰独自离开营地,四处闲逛,脚下踩得都是他们的国土,这让辛木兰感到无比心安,没有目标,等到有些累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个小湖旁,湖面静谧无波,只有月光倒影在水中折射出美轮美奂的波光。 但她却无暇欣赏这难得的美景,随处找了块大石头,斜靠在柳树旁坐下来,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心情烦闷,却无人诉说,着实苦闷,找了颗不大不小的石头朝湖里一扔,“噗通——”石头落尽水里的声音。 辛木兰突然觉得这是一件很解压的方式,沉闷的心情似乎找到了发泄的途径,又随手摸了一块石头往湖里砸去,“噗通噗通”的声音不绝于耳,着实没什么美感,但辛木兰却觉得这声音要比她在东都听过最好的乐曲都要来的动听。 第107章 《飞鱼》阿遥 就在辛木兰又捡起石头砸向湖里时,一个小童愤怒的声音响起:“你有完没完啊!还让不让我睡觉了!” 辛木兰一惊,这个地方居然有人——还是鬼!?怎么在水里……她有点害怕,躲在柳树后面没做声,动也不敢动,湖边的男孩儿声音带着些委屈道:“谁这么没礼貌,砸到我了都不知道道歉的吗!” 辛木兰一听这是砸到人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从柳树后走出来,看到一个七八岁小童半截身子泡在水里,她连忙跑过去,焦急道:“你这小娃娃怎么在水里,天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 说着就要伸手去拉他,小童躲开她的手道:“就是你用石头砸我的!?” 辛木兰睁大眼睛,借着皎洁的月光看到小童头上鼓起了一个大包,想到刚才捡的那块石子有些大,就十分不好意思:“对不起,你没事吧!” 小童揉了揉脑袋,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你看我这像是没事吗!这么大的包你看不见!?莫不是眼睛有什么毛病!” 辛木兰一时无言以对,实在太尴尬了,一般这种情况不都是说没事的吗,这么耿直的人她还没有见过,不知如何应答,毕竟这是她的错,还没等她想到什么办法,就听到小童问她:“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脑子也有什么毛病,也是,正常人哪会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河边来!” 辛木兰脸都红透了,摆手道:“我脑子没有毛病,眼睛也没有,我这有上好的药膏,给你抹一点儿,过几天就消了……”将怀中楚慈给的药膏递给小童,小童毫不客气地接了,拔了瓶塞就要往头上倒。 辛木兰赶忙阻止:“不是那样用的,你得用手将药膏扣出来,再抹在头上长包的地方。” 小童拿着瓶子捣鼓了几下,还是不明所以,辛木兰看到都有些着急,试探道:“要不,你把瓶子给我,我帮你!” 小童将瓶子递给辛木兰,辛木兰细心地给他上好药,嘱咐道:“这几天伤口不要见水,要不然会发炎的,哎呀,你怎么还泡在水里,快上来,我送你回家去吧,你这么小这么晚在外面家人该担心 了……” 小童摸了摸被药涂过的伤口,摇摇头,一脸懵懂道:“这里就是我家啊,不能碰水?那可不行,不碰水我会死的。” 辛木兰一呆,她这该不会是遇到山精树怪了吧,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阿遥啊!” “阿遥是谁?” “阿遥是我啊!” “……”辛木兰放弃这个话题,复问道:“你……是人吗?” 阿遥嫌弃道:“我才不是丑丑的两脚怪。” 两脚怪……辛木兰在心中思忖片刻,看了看自己的两只脚,该不会她就是他说的丑丑的两脚怪吧…… 摸了把脸问道:“那你是谁?” 阿遥有些不耐烦了:“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说了我是阿遥啊!” 辛木兰:“……”对不起,我放弃,我的错。 阿遥看到她不说话了,朝她游了游:“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我可听说母两脚怪最喜欢生气了!” 辛木兰嘴角一抽:“没有。” 阿遥歪着头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仔细打量周围:“你一直住在这里?” 阿遥点头:“这里清净,没人打扰,舒服。” “哦!那挺好的。”站起身来:“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阿遥朝她摆摆手:“再见!” 回去的路上辛木兰一扫之前的沉闷的心情,变得清朗明快,突然间觉得,认识一个妖怪朋友也很不错! 唔——姑且算是朋友吧! 春耕很快结束,与南疆战事在即,气氛变得紧张和肃杀,辛木兰正在营帐中学习兵书,士兵来报,楚慈和苏奇让她去一场校场。 辛木兰只好放下兵书,揉了揉额角,不明白大战在即,楚慈和苏奇不好好训练士兵,把她叫过去做什么。 校场的范围很大,日常是用来给士兵演练而用,一向很是热闹,今天却格外安静,不是因为没有人,而是没人讲话,一个个如雕塑般站在一起。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日头照在人的身上还有些热,辛木兰径直朝着站在最前面的苏奇和楚慈两人走去,两人看到辛木兰走过来,苏奇朝着最近的士兵招了招手,士兵领命而去,没多久数十个骑兵压着一个明显是南疆人走过来。 骑兵穿着的黑甲在阳光下闪着森冷的光泽,脸上面无表情,浑身的肃杀之气让望者生畏。 “跪下!”骑兵冷声朝着南疆人道,南疆人是敌军的斥候,这次被他们抓到了。 南疆人身上被捆了绳子,绳子捆的很紧,似要扎到他的肉里,他那双怨毒的眼睛淡淡地扫了辛木兰一眼,让辛木兰心头发寒。 他嗤笑一声,一言不发,双腿站的笔直,骑兵用脚重重的踹在南疆人膝盖处,“噗通——”一声,跪在辛木兰面前。 辛木兰不明所以,看了看楚慈和苏奇,楚慈将头别过去,不与辛木兰对视,苏奇盯着辛木兰,一字一句极其认真道:“木兰,杀了他吧。” 辛木兰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脑袋里不断回响一句:杀了他吧……杀了他…… 一句话,让她浑身冰冷,无论外面的阳光多么炽热,都无法融化她心中的寒意。 呆立了半晌,苏奇示意骑兵上前,骑兵从腰间抽出一把剑,双手奉上,开口道:“将军!” 辛木兰回神,眼前这把剑在她眼中却有千金之重,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举起的剑,她只知道,这一剑落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以前习武骑马,交友踏春,闲暇惬意的时光将离她远去,且,永不回归! 以后再无天真烂漫,鲜衣怒马的辛郡主,只有披上战甲,征战沙场的辛将军! 但她的剑没有丝毫犹豫地落下,温热的鲜血溅到她手上,带着一股血腥气,让她几欲呕吐,却被她生生咽下去,这个时候,她绝不能倒下,否则楚慈和苏奇为她苦心谋划,教她为将之道,教她武功兵法,她这些天在校场洒下的汗水都将付之东流,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第108章 《飞鱼》租金 血滴从剑锋滑落,滴在沙地中,尸体应声倒下,很快就有骑兵将他拖下去。 辛木兰似脱力一般,看着骑兵拖着尸体离开的背影,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明白,这一次,她是真正走上了不归路。 但,她,永不后悔! 将长剑握在手中,对着苏奇道:“若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苏奇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辛木兰:“你先回去吧。” 辛木兰轻声“嗯”了一声,迈着沉重的步伐朝营地走去,她听到楚慈那看似平静却颤抖的声音:“我对不起辛老将军。” 苏奇缓缓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希望她不会后悔。” 辛木兰并未回到营帐,而是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那片湖泊,蹲下身,“哗啦——”辛木兰将头埋在水里,双手的鲜血被湖水融化开来,将附近得的水染的微红,憋了一会儿气,辛木兰才抬起头,斜靠在柳树旁,水滴从她的鼻尖滑落,打湿了她的戎装,她却毫不在意。 “喂——你把我家都弄脏了!” 辛木兰伸手抹掉脸上的水渍,这才勉强看清说话的人,正是阿遥,此时阿遥拧着眉头,噘着嘴,很不高兴的样子。 辛木兰乐了:“阿遥,我好像每次见你你都在生气。”迈步朝他走去:“总生气可长不高。” 阿遥撇嘴道:“才不是,我只要好好修炼就能长高。”湖水流动的速度不慢,已经将血水冲散,蹙眉道:“不要总把我家弄脏,要不然让我怎么住!我将你家弄得脏脏的,你能不生气吗!” 辛木兰笑容一顿,黯然道:“我已经没有家了……”家人全都离她而去,这茫茫世间只剩她一人漂泊无依,只有来路,再无归途。 阿遥叉腰道:“你不能因为你没家就把我家弄脏呀,我还要在这里住好久的。”表情纠结,故作大方道:“我把我家分你一半,你就有家啦!” “好啊,你要怎么分我!?”辛木兰逗他。 “这些都是我的,就……就那棵大柳树,哝,那块地分给你。”阿遥用胖乎乎的手指指向柳树:“那一块都是你的,我看你挺喜欢躺在那儿的。” 辛木兰嘴角一抽:“好吧,我谢谢你。” 阿遥双手环胸:“不过这算是租给你的,你得交租金!”这还是他有一次偷跑到人间玩学到的,那是一个繁华的城镇,他在湖里待的太久,好不容易修成人形,就想去热闹的地方看看。 街上卖吃的东西很多,看得他目不暇接,正津津有味地张望着这陌生的城池,一股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子,沿着香味走到了一家包子摊上,刚出笼的包子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看得他眼馋不已。 “咕嘟——”他站在包子铺门口咽了咽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装着包子的蒸笼。 店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看起来十分老实憨厚,脸上带着笑意,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垂髫小儿站在蒸笼旁不走,小娃娃长得很可爱,粉雕玉琢的,笑眯眯问道:“小娃娃,你是哪家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大人呢?” 阿遥听到声音转过头扫了一眼男子,视线又回到了蒸笼上,男子挠了挠脑袋,尴尬一笑,飞快用油纸装了两个白生生,软乎乎的大包子递给阿遥,温和道:“拿着吃吧!” 阿遥接过包子,包子诱人的香味钻进他的鼻子,不由分泌了一些口水,看着男子,小声道:“谢谢你!” 男子嘿嘿一笑,叮嘱他慢些吃,有个客人过来买包子,很快就去招呼客人了。 阿遥拿着包子走到街上一块无人的空地,背后是一间茶楼,往来行人并不多,安安静静地细嚼慢咽,他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软软的,香香的,周围也没有人打扰他。 正准备吃第二个包子时,一个包袱从茶楼“嘭——”的一声砸到了阿遥手上,手没拿稳,包子掉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沾了些灰,阿遥拧着眉头,很不高兴地看着茶楼门口。 一个狼狈的灰衫男子自门后狼狈而出,后面是个女子尖锐的声音:“没钱你租什么房,当老娘开善堂的啊!” 男子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包袱,气愤道:“你家租金比别家贵好几倍我不愿意租怎么了!?不租房还要收我的银子,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一个年过四旬的妇人气势汹汹地从茶楼中冲出来,怒道:“你这书生好生无理,明明是你说要来租我家的房,本还有一位有钱的公子也要来租我家的房,我敬你是个读书人,这才推了那位公子,领你来我家看房。” 对着围观的百姓叫屈:“这书生之前就知道我家房租,还答应我租房,我这才带他来看的,怎的到现在居然变卦了,没钱还来租房,这不是老赖所为吗!妄为读书人,我呸!” 书生抱着包袱站在一旁局促不安,但听到妇人如此侮辱他,气的脸色发白,跺脚道:“先前你说你家是个小院落,我才同意来看的,没想到居然只一个房间,那这租金也太贵了!” “你这书生还讲不讲理了,现在我推了那位公子的活,你又说不租我的房子,那我怎么办!乡亲们,你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今也没个进项,就靠着这租房的钱度日,如今……”说着说着竟掩面哭泣起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说书生做事不厚道,有人说妇人不该之前隐瞒情况。 阿遥站在人群之中,寻找着包子的身影,他听了这么多,只明白了一句话:住别人的房子是要收租金的,至于书生和妇人谁对谁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仗着身子矮小灵活,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终于看到了因被人踢来踢去而染黑了的包子孤零零地躺在角落,书生和妇人的争吵还在继续,阿遥将包子捡起来,用衣袖擦了擦,擦了半天还是黑色,叹了口气,朝着城门走去。 后来他将包子掰碎了喂给湖里的鱼虾吃,让他们也尝尝这人间烟火味。 第109章 《飞鱼》战场 辛木兰一笑:“租金,怎么个算法?” 阿遥包子脸拧在了一起,表情纠结无比,没人告诉他应该收多少租金,突然眼神一亮:“就收你两个包子吧!” 已经好多年没去人间了,也不知道那包子的味道还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好啊,我下次来给你带两个包子!” 一大一小从日上三竿聊到了夕阳西下,辛木兰一见天色不早,就对着阿遥道:“我该走了。” “你不是没家了么,去哪儿?我这儿不好吗!?” “我是没家了,但他们还有家,我得守护他们。” “谁?”阿遥不明所以。 辛木兰站起身,腿有些麻,朝着阿遥摆摆手:“我下次再告诉你吧,我走了!” 辛木兰走在回去的路上,鲜血给她带来的恶心感消失了不少,她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这是她成为女将必须要迈出的一步,长舒一口胸腔的浊气,大步向着军营走去。 与南疆的战事来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快,没过多久苏奇就派人告诉辛木兰,南疆攻城了。 军营中的气氛紧张不安,隐隐带着肃杀之气,辛木兰从城楼之上向下看,如潮水一般的南疆士兵将云梯搭在他们的城墙之上,最前面的人用盾挡着城楼之上士兵射下的羽箭,艰难向上爬着。 南疆垂涎大棠的富饶土地已久,早有取而代之之心,去年冬天南疆受灾,草原上的牛羊马根本无法满足正常的需求,就动了抢夺她们粮草的心思。 最重要的是南疆不似大棠这般君主专制,中央集权都在皇帝手中,南疆由几大部落组成,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心思,吃都吃不饱,底下的人难免会有不好的心思,想着取而代之,于是上位者就发动这场战争,毕竟,战争是消耗这些不忠人的最好手段! 谁也不会说个不是,抢到的东西是自己的,就会拼了命的向前冲,死的人也会越多,人都死了,还会有谁反对上位者的统治呢,不得不说这是个转移矛盾的好方法! 大棠士兵一遍又一遍地用长矛捅穿爬上来的南疆士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视死如归的神色,即使累到不行,也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她们的后面,站着的是大棠的百姓! 所以,绝不能退! 要战便战! 辛木兰脸色苍白,却紧握手中长枪,这才是战场!目之所及只有久久不灭的硝烟与战死的亡魂。 城墙上的血腥味飘得满天都是,断肢残骸更是随处可见,苏奇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良久无言,期间有南疆的士兵上了城墙,真被偷袭辛木兰与苏奇,都被苏奇杀了。 辛木兰握紧手中长枪,一步一步朝着南疆士兵走去,身后的苏奇并未跟上前保护她,战场上,没有人会保护她,除了她自己,这一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一个南疆士兵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一通乱砍,直至辛木兰面前,他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朝着辛木兰砍来,辛木兰手中长枪直直向南疆士兵刺去,一阵兵器刺穿皮肉的声音,血染湿了底面,南疆士兵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 辛木兰微微喘息,平复自己的心情,在战场上,不是她杀了别人,就是别人杀了她,她不能死,那么就只能他们死了! 辛木兰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一身白袍玄甲早已被鲜血染红,这些血不知是她的还是敌人的,乌黑的头发散开着,鲜血正滴滴答答地从上面流到铠甲之上,头盔早在战场上丢失了,左肩处已被一根羽箭刺穿,要是在平时,她肯定早叫出了声,但现在她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脑子里想着的只有杀杀杀! 她早就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了,那一双双临死前或怒视着或茫然空洞的,或恐慌怨恨的,她都记得,长枪在她手上舞得寒光四溢,威风凛凛,这时候的她,当真一点不像个女子,而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辛木兰是被抬回来的,抬回来时已看不清人样,浑身似从血池爬出来一样,那冲天的血腥气让几十米开外的人都能闻到,军医是个男子,苏奇便特意找了个城中女医前来医治,女医在扒开辛木兰衣裳盔甲时险些尖叫出声,这浑身上下有多处血痕,伤的最重的莫过于左肩和腰上,已被羽箭刺穿,羽箭还留在上面,这是防止出更多的血,羽箭一旦被取下,就必须立即包扎,不然,不如不要拔出来。 女医看着辛木兰的脸微微出神,她是知道辛木兰身份的,是位将军,只是,女子也能当将军吗? 看着她浑身是血的模样,脑海里浮现的是她骑着战马身着白袍在战场上厮杀的情景,这定是一位有魄力的女子! 小心地替辛木兰擦拭掉身上的鲜血,上了上好的药,包扎好又替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素陌出了营帐向苏奇和楚慈禀告辛木兰的伤势。 辛木兰是在几天后醒来的,一醒来素陌就发现了,笑问道:“可要喝水?” 辛木兰想到自己昏迷前看到的情景和自己杀的人,不由捂着胸口干呕几声,几天没吃东西,自是呕不出来什么的。 素陌焦急道:“你没事吧,我去叫苏将军和楚军师过来。” 辛木兰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污渍:“不用叫他们,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素陌看到辛木兰又躺下了,眼睛出神地看着营帐上方,也不知想些什么,叹了口气,离开了营帐,她知道眼前这位女将军走到这一步有多么的不容易,一个男子建功立业尚且困难,何况一个女子。 这几天她没少在军中混,知道了与南疆一战,她一人便杀了南疆几千人,在战场上如同杀神一般,当真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如今她在军中的威望很高,士兵谈起她来都恭敬无比。 与南疆的战事已经结束,南疆败,却不排除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几日后辛木兰可以下床,撑着病体离开营帐,想要独自到城楼之上,素陌不愿意,非要跟着她,两人走到城楼之上,风吹的大棠旗帜猎猎作响,守城的士兵见到她来了,用前所未有的恭敬语气道:“将军!” 第110章 《飞鱼》盛世 月色朦胧,辛木兰斜靠在柳树下,看着月亮,久久无言,阿遥吃着大包子问她:“你怎么了?” “我杀了很多人。”辛木兰的语气淡淡的,带着说不出的怅然。 阿遥点头道:“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辛木兰沉默着,半晌才缓缓道:“不太好。” “为什么要杀他们?” “为了活着。”南疆士兵攻打他们是为了活着,她们自卫也是为了活着,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输谁赢,输者死,赢者生,仅此而已。 阿遥三两下便吃完了一个包子,挠挠头:“你们两脚怪可真奇怪,活着就必须得打仗吗?不打仗的话大家不都可以活的好好的吗!”瘪了瘪嘴道:“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们打仗!” “为什么?”他是妖怪,人族的事情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每次你们打仗,清亮的湖水就会被鲜血染成血红色,死去的浮尸和倒插着的断裂长剑随处可见,鲜血渗透进泥土里,将泥土染成了红褐色,你说这个样子我还怎么住啊!” 辛木兰失笑,不再言语,阿遥安安静静地吃着包子,四周静谧无声。 “阿遥,你怎么总在水里?”阿遥连吃包子的时候都是站在水里吃着,露出上半截身子,套着人族的衣服。 “我是鱼啊,不生活在水里会死的。”虽然他能离开水里,但离开的时间不能太长,否则没有足够的能量支撑他很快就会脱水而死。而且他也不喜欢上岸,哪里有在水里安全自在! 自此以后,辛木兰只要有时间就会带着两个包子给阿遥吃,有话就说,没话就安静地躺着,辛木兰突然发现自己和这个妖怪相处的还不错。在这里,她觉得心里安稳,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只做她自己就好。 期间又和南疆打了几仗,她率先冲在最前面,用胜利和鲜血巩固了她在军中的地位,苏奇手中的权力被她慢慢收回,她在军中成了说一不二的存在,不需要再依靠父亲留下的余威,凭借自身的威望,做起事来游刃有余。 辛木兰也从一个娇俏的女儿家变成了稳重中带着几分煞气的女将军,当然,改变的方式是极其沉重的。 她不愧为辛家人,不论是武术还是兵法都能举一反三,天赋极为恐怖,成长的速度出乎楚慈和苏奇的意料。 辛木兰看着营帐外皎洁的月光,这已经是她来边关的第六年了,十六岁到二十二岁,女子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她都奉献给了战场,现已是春日时节,东都城应该繁花似锦,热闹非常,个个锦衣华裘,意气风发,鲜衣怒马,飞驰在长乐大街上,三五好友聚在一起赏花听曲,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望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她,决不后悔! 曾有多少春风画卷留住盛世繁花,记得年年今日,烟火满京华! 从春天守到了冬日,这几天,南疆蠢蠢欲动,天空飘起鹅毛大雪,辛木兰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落在她温热的掌心,很快就融化成雪水,若是在东都,她可能还有心情去赏雪,带几个丫鬟去收集梅花上沾染的雪,留着来年煮茶温酒。 可现在,天渐冷,雪化时更添寒意,也不知又有多少百姓将被冻死在家中,更糟糕的是待到雪停时,南疆定会集结兵力准备再次攻打密州,这一场仗与以前不同,他们必是要全力以赴的。 草原上受灾面积不小,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来抢了,此为南疆背水一战,前几日苏奇来报,南疆还联合其他部落一起来攻打他们,密州驻守军现有二十万大军,若是平时,自是不惧,但背水一战,每个人都是拼尽全力,视死如归,谁输谁赢还很难说。 辛木兰黑发垂在身后,手上绑着铁腕,垫在里面的白色衣衫微微褶皱,眸色微冷,面容严肃,一身白袍甲胄在身,她现在已二十二岁,稚嫩早已褪去,可见其绝色容颜,不似平常女子那般娇媚可人,反而带着几分英气,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魅力。 “阿遥,我要去打仗了。”辛木兰对着吃包子吃得正欢的阿遥说道。 阿遥哼哼唧唧道:“知道了,你每次去打仗之前都要说一遍,累不累啊,早去早回啊,记得下次给我带肉包子,菜包子不好吃!” 辛木兰坐在一块大石上,抿了抿唇道:“这次和以前不一样,我没把握我能安全回来。”摸了摸阿遥呆愣愣的脑袋:“我若是回不来了,你那块地也得给我留着,毕竟我也交了这么多的房租,你说对吗!” 从身后背着的包袱中拿出一套衣裳,细细抚平上面的褶皱,那是一套女儿家精致华美的衣裙:“我要是一月未归,你就将这套衣裳埋在柳树下,也算是给我立了个衣冠冢了!” 阿遥没伸手接,辛木兰也不介意,将衣裳放在石头旁,朝他笑笑。 阿遥突然觉得自己嘴巴中的包子泛着一股苦味:“为什么会回不来?”他不明白,以前不都好好的吗! 辛木兰笑道:“我只是说万一,万一懂吗!?不一定的啦,我可是很厉害的!” 阿遥抱紧怀中包子,重重点头:“对,你很厉害!” 辛木兰噗嗤一声笑了,阿遥又问道:“你不是女子吗,女子也能做将军?”困惑地抓了抓头:“我从未见过,你是第一个。” 辛木兰两眼弯弯,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耀眼:“所以我要做第一个,第一位女将军,名垂青史,让天下男儿看看,女子未必不如男,有了我这一位位列朝堂的女子,以后女子为官的路将会更为平坦一些,我希望有朝一日,男女皆可为官!海清河宴,天下太平,我要看看那盛世!” 阿遥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浑身上下都发着光,让人睁不开眼,却又不忍将视线移开,她说的这些他不是很能理解,但总觉得那是一个很好的世道呢,他么,只要有包子吃就很满足了! 第111章 《飞鱼》踪迹 “赤平之战过后,我活着回来了,他却不见了。”辛木兰将事情叙述完:“所以我想请你找到他。” 赤平之战,蝉衣是知道的,听说那一战双方死伤上万,尸骨成沙,鲜血渗进土地,将密州的土地染成血色,那一年,整个密州城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也是那一战,让南疆大伤元气,才使得边疆安稳了几年,这一次,是南疆递降书,愿归顺大棠。 京墨叹了口气:“他是妖,自有他的去处,你又何必执着于非要找到他。” 辛木兰没说话,将腰间佩带扯开,扒开衣领,露出雪白精致的锁骨,皮肤细腻莹润,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常年征战的女将军,更像是娇养着的大家闺秀。 辛木兰指着脖子一处道:“这里原先有一道伤疤,素陌说在这一剑下能活下来已是大幸,伤疤确是一辈子都去不掉的,我本也不在意,走上了这条路,我就没想着要嫁人。”她将衣裳束好,继续道:“赤平之战过后,我身上长年累月留下的伤疤都消失不见了,最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从此以后任何兵器都无法伤到我分毫。” 蝉衣瞪大了眼睛,这世间还能有这么奇怪的事情?手掌翻转,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出现在蝉衣手上,辛木兰将手臂伸过去,蝉衣道:“得罪了。” 手握紧匕首,朝着辛木兰手臂刺去,匕首锋利无比,可吹毛断发,这要是扎进辛木兰手臂,怕是伤的不轻,可匕首在离辛木兰皮肤仅有微小距离时,蝉衣再怎么用力都无法刺到辛木兰皮肤分毫,匕首不像是扎在肉里,像是扎在铁上,分毫寸进不得。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保护这辛木兰,蝉衣收回匕首,朝着京墨摇了摇头:“刺不进去。” 京墨微微诧异,蝉衣的力气她是知道的,没想到连蝉衣都无法伤害辛木兰分毫,那这件事,可就有意思了。 “我尽力而为,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辛木兰抿抿唇:“还望尽力,钱不是问题。阿遥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京墨点头,辛木兰转身离开了山海居。 到辛木兰的身影渐渐远去,蝉衣转身回了里间,苍术已倒在柜台上睡着了。 京墨手指轻点青玉案,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蝉衣问道:“你可是有什么眉目了?”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头悬案,天地之大,要找一只妖怪还是很不容易的,而且,也不知这个妖怪是生……还是死…… 京墨抬起头看向蝉衣,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有。” 蝉衣急了:“可你已经答应了辛将军啊,还收了人家定金呢。”叫辛将军,远比叫定安郡主更适合她。 京墨笑着摊手道:“我没说会帮她找到阿遥啊,我只说了尽力而为嘛,找不到也不能怪我呀,你也知道在茫茫人海中要找到一个只知道名字的鱼妖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难道你要袖手旁观吗!” 京墨打了个呵欠:“好困啊,我得上楼补觉了。” 蝉衣跺脚:“京墨!” 京墨却不理会她,自顾自上楼了,徒留蝉衣一人孤独的站在楼下。 月光清亮,夜风徐徐。 蝉衣躺在寝具上辗转难眠,夜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让她想起了千里之外密州城楼之上猎猎作响的大棠旗帜,思绪又回到了辛木兰讲的往事之上,京墨到底能不能找到阿遥。 蝉衣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妖怪倒是起了一些兴趣,想着要是能见到就好了,思绪纷杂,但困意袭来,头一歪,便睡着了。 南疆与大棠的最后一战很快到来,地点在赤平,沙尘滚滚两军对垒的沙场之上,辛木兰一身戎装,持枪纵马,庄严肃穆,身后是黑压压二十万大军,她的对面是南疆的二王子,异族人打扮,身上煞气似要将人吞没,脸上带着的,是视死如归的神情。 辛木兰牵着缰绳控制着自己身下不安的马匹,站在军队之前,扫视了一眼整齐庄严的军队,高喝道:“全军!” “在!”二十万人铿锵的声音在赤平上空回荡着。 随着马匹的嘶鸣声,万军而动,刹那间,万马奔腾,烟尘四起,两方厮杀只在片刻之间,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只要打完这场仗,就能活着回去,输了,就只能永远躺在这里。 将士们都在浴血奋战,辛木兰握着长矛不断穿梭其间,身下的马儿早就倒在血泊之中,长矛挥下,似看到漫天桃花纷扬洒下,温热的液体沾了辛木兰满身,剑戟相接,士兵的喊杀声不绝于耳。 一路上辛木兰看到太多被长矛捅死还死死掐着敌人脖子的人,似要将敌人一同脱入地狱之中,自己以身相护战友,最后人首分离的下场也是屡见不鲜,被保护的人还来不及哭泣,就要投身到下一场厮杀之中,只有活着,才能对得起替他死的战友! 双方杀红了眼,短短一个时辰,两方的战损就高达数万人,将赤平的土地染的鲜红,空气中飘散的也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但没有人退,退了,身后的亲人怎么办?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又当如何? 吾等男儿自当横刀立马,征战天下,忠君报国,万死又何妨!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辛木兰深受重伤,身中数箭,整个似一个血人,长矛深深扎入一个想要偷袭的南疆人身体中,温热的鲜血喷洒了她一脸,“噗通——”跪在地上,血色染红了地面,这已是她最后的力气了。 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视线慢慢模糊,头顶湛蓝的天空一如往昔,刹那间千军万马,踏我尸骨成沙,辛家的最后一个人,也终是战死沙场。这是她们辛家人,既定的命运,但,她绝不后悔! 只是可惜了,没法再给阿遥带包子了。 嘴角噙着一抹笑,双眼无力地闭上。耳旁的厮杀声也渐渐远去,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盛世,怕是也无缘再相见了。 第112章 《飞鱼》真相 蝉衣飘在血流成河、尸骨成沙的战场上,看着那个果决坚韧的女子倒在血泊之中,眼神无力的望着苍穹,心里也不由跟着难受起来。 但她却无能为力,手指无法触碰辛木兰的身体,犹如一个灵魂体和一个过客,是非恩怨都一一呈现在她眼前,却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耳边的厮杀声,战士们浴血奋战的声音仿佛都离她远去,此时蝉衣眼中只剩下躺在千军万马中的女子,天地浩大,唯有她像一束光照亮前方! 刹那间,数不清的碎裂星光汇聚成了天河,蝉衣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童踏入河中逆流而上,一片熠熠星光没到小童脚踝处,悄悄流淌无声无息,四周一片静谧。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人,小童离辛木兰越来越近,用衣袖擦了擦辛木兰脸上干涸的血迹,露出一张明艳绝色的脸,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将手指放在辛木兰紧闭发白的唇上,身子慢慢透明,蝉衣一惊,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不要!” 一般妖怪快死的时候身子就会慢慢透明,化成原型,直至消失,他这是先兆。 小童停住动作,朝着蝉衣的方向看去,微微一笑,笑容干净纯粹。 蝉衣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你看得到我!?” 小童点了点头,蝉衣身子飘向他,阻拦道:“你不能这样,你这样会死的!” “可我不这样做,她会死的。”小童耸了耸肩:“你知道的,我只是一条飞鱼,没什么大本事,得上天垂怜,才修炼成了人,这世间,有没有我都一样,但没她不行!” 蝉衣一时无言,半晌过后才轻声道:“值得吗?” 阿遥点头,看了看辛木兰:“她为将军,征战沙场,免不得会受伤,会死亡,可是她还想看看那盛世,想为天下女子走出一条崭新的路,虽然我不懂两脚怪的情感,但我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呢。和那个给了我两个包子的人一样,温暖。” 阿遥朝蝉衣笑了笑:“我可以死,但她不行。” 蝉衣抿了抿唇,眼圈突然就红了,阿遥的身子慢慢透明:“对了,别告诉她,我死了,就说我回馬鬼山了。” 化作点点星光,中间有一条飞鱼的幻影,外形像小猪,身上有红色的花纹,形态憨态可掬。 星光散落到辛木兰身上,蝉衣发现辛木兰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只剩干涸的血迹。 辛木兰拧了拧眉头,似要醒过来,再睁开眼时,映入眼睑的是营帐的帐顶,辛木兰揉了揉昏昏的脑袋:“来人!” 素陌掀起帐帘,端着铜盆进来,脸上带着喜意:“将军,你醒了!” 辛木兰揉着额角,将被子掀起,起身下床:“我这是怎么了,不应该还在赤平之战的战场上吗!” 素陌将毛巾在水中浸泡完拧干递给辛木兰,道:“将军,当时您倒在战场上,人事不省,可把一旁的苏奇将军吓坏了,连忙将你带回来,所幸并无大事,还好苏奇将军当时在您周围,否则……” 在战场上倒下几乎就等于死亡,大家都在厮杀,谁会注意脚下的人是谁,踩都能将人活活踩死! 辛木兰用湿毛巾净过面,沉声问道:“战况如何?” “将军,南疆此次战败,大伤元气,恐怕几年都不会再来犯我大棠边境。”毕竟,他们也需要休养生息。 辛木兰这才放下心来,猛然想起自己之前在战场上受的重伤,摸了摸被羽箭射伤的位置,素陌看到自家将军那奇怪的举动,关心道:“将军,您怎么了?” “我受的伤谢谢你替我包扎好,辛苦你了。” 素陌奇怪的看了眼辛木兰,道:“将军,您并未受伤啊!” 辛木兰被苏奇带回来时,浑身是血可把她吓坏了,将她送到营帐内,扒开战甲才发现将军竟然毫发无伤,那些血应该是杀人的时候沾染上的。 虽然对辛木兰在战场上厮杀居然毫发无伤感到惊奇,但也无暇多想,毕竟,这次虽然重创了南疆,但他们也损失了不少弟兄,身为军中的军医,自然是要以救人为己任,顾不得多想,就投入到紧张的救治中了。 听到辛木兰的话,这才感到奇怪,闻言辛木兰摸伤口的手一顿,用力摁了摁受伤的位置,并没有疼痛感传来,不由皱了皱眉头,她不可能记错,这里确实是被敌人的羽箭射中。 怎么会没感觉呢……真是奇怪…… 挥了挥手,示意素陌下去,素陌端着铜盆离开了营帐。 营帐内,辛木兰结下衣衫,只见衣裳下的皮肤光滑无比,哪有一条伤疤,更别提伤口了,在营帐内来回踱步,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这时,苏奇的亲卫来报,想请她过去,辛木兰压下心中疑惑,快步出了营帐。 蝉衣飘在辛木兰营帐中,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天光大亮,一束阳光照在蝉衣的脸上,睁开眼睛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坐起身来,伸了个伸懒腰,耳朵动了动,听到苍术在楼下喊她:“蝉衣,还不起床!这都什么时辰了!” 蝉衣掀开被子,下了床,正准备应一声马上下来,就听到苍术狗腿的声音:“京墨,你看看这太阳都出来了,蝉衣还没起床,这耽误了做工的时间啊!您说是不是!” 京墨笑眯眯道:“是很有道理,那你说怎么办?” “嘿嘿,怎么能不做工还拿工钱呢,这不成了白拿工钱了嘛,您应该扣工钱!对,扣工钱!” “唔——你说的很有道理,就这么办了!” 蝉衣气的跳脚,连被子都没来得及叠,就“咚咚咚”的跑下楼,指着正洋洋得意的苍术骂道:“苍术,好你个小人,居然怂恿京墨扣我工钱!” 苍术一翻白眼:“这怎么能叫怂恿,这叫提醒,还有啊,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居然还躲在房间里睡觉,你好意思嘛!哪个姑娘家向你这么懒的!” 蝉衣涨红了脸,不服气道:“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在背后嚼舌根,非君子所为!” 第113章 《飞鱼》尾声 苍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朝后院走去:“走啦,吃饭去了。” 蝉衣本不想去,摸了摸有些干瘪的肚子,又气呼呼地想,为什么不去!就应该吃光苍术做的饭,让他无饭可吃! 后院廊檐下,水曲柳木案旁三人吃的正香,院中桃红李白,清风拂过,落英缤纷,飘零坠落的花瓣随风而动,铺满了一地,暖日和风,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蝉衣喝完面前的一碗清粥,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京墨,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京墨喝了一口粥,笑问道:“梦到什么了?” 蝉衣托腮道:“也不完全是梦吧,我看到了赤平之战的情景,还有……阿遥……” 眼神看向远方,似在回忆昨晚梦中的场景,将所见所闻绘声绘色的描述出来,看向京墨:“阿遥说他是飞鱼,飞鱼是什么?” “馬鬼山多飞鱼,其状如豚而赤文,服之不畏雷,可以御兵。”意思就是说,馬鬼山有许多的飞鱼,外形像小猪,身上有红色的花纹,吃了这种鱼,便不会害怕打雷,而且可以抵御战争带来的伤害。 苍术夹菜的手一顿,瞪大眼睛惊恐道:“不……不是吧,辛将军把阿遥吃了……” 京墨朝着苍术裂开嘴笑了笑,露出八颗锋利冒着寒光的牙齿,让苍术一机灵,感觉京墨太可怕了。 闷着头吃着碗里的粥,不再说话。 蝉衣摇摇头:“没有,是阿遥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拯救了辛将军。” 苍术一脸惋惜:“是这样啊,那太可惜了,毕竟化形也不容易呢。” “京墨,你打算如何跟辛将军说这件事?”蝉衣拧着眉头问道,事已至此,阿遥是为了救辛木兰而死,辛木兰不知其事,一心想找到阿遥,可这世上,只一个阿遥啊,又到哪里去寻另一个阿遥呢! 京墨眸色闪了闪,微微一笑:“阿遥不是给你出了主意吗,就说他回了馬鬼山了呗。” “这……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告诉辛木兰真相,随你。” 蝉衣陷入纠结之中,告诉她……是不是很残忍,可不告诉她,似乎也不太好,阿遥为她而死,怎么着也该有个知情权吧…… 哎……到底该怎么办啊,好苦恼…… 蝉衣用筷子敲着碗,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苍术在一旁听的心烦,没好气道:“吃饭就吃饭,敲什么敲,你以为你是乞丐啊!烦死了。” 蝉衣放下碗筷,轻“哼”一声离开了后院,趴在柜台上无精打采。 京墨摇着凤穿牡丹团扇袅袅婷婷地走过来,看到蝉衣哭丧着脸的样子,不由好笑:“你有什么好纠结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愁苦也是无用的。你又何必庸人自扰。” 世上无烦事,庸人自扰之。 顿了顿接着道:“你若是没想好编什么谎话骗她,就将真相告知她。” 蝉衣噘着嘴:“不要,这样的话她得多伤心啊!”托着腮道:“而且我也不忍心告诉她,到时候怎么跟她说,说阿遥为了救她死了么!我开不了口!” “咚——”的一声,让蝉衣和京墨争论声一顿,蝉衣绕过京墨身影看向山海居门口,只见辛木兰一手扶着门框,脸色难看,艰难道:“你,你们刚才说什么……阿遥……死了……”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掉落在地上,溅起一个小水花,蝉衣连忙从柜台边跑过去,手足无措道:“对……对不起。” 蝉衣恨不得铲自己一巴掌,叫她多嘴,这下好了,不用再想什么理由骗她了。 辛木兰靠着门框,双手抱住膝盖,埋头痛哭,哭声中透着一股浓浓的绝望,蝉衣站在一旁,不知怎么开口安慰她。 这个果敢坚韧的女将军,征战沙场,大杀四方都不再话下,受过的伤,流过的血不计其数,都没有像今天这般绝望的哭泣过,因为辛木兰知道,眼泪,是弱者的无力,强者,永远不会流泪,而且,在战场上,流泪,只会让你死的更快,敌人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里间中,鱼荷私语屏风后,青玉案旁,京墨、辛木兰、蝉衣相对而坐,久久无言。 良久,辛木兰才缓缓开口:“谢谢你们。”从怀中拿出几定金子和一张银票:“这是当初说好的,给你。” 蝉衣以为京墨肯定会毫不客气地收下,没想到,京墨拒绝了:“辛将军,我并未按照约定找到阿遥,所以这钱我不能收。” 辛木兰将钱往京墨方向一推:“还是得谢谢你们告诉我阿遥的消息,这算是我感谢你们的吧,不日我便要离开东都了。” 蝉衣惊诧道:“您是要回密州城吗!” 辛木兰笑:“是啊,我是那里的守将,这次是押送南疆回京,事情办完了,自然得回去了。” 而且这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家没了,在哪里不都一样吗。 辛木兰没在山海居待多久,就离开了。蝉衣看着辛木兰有些落寞的背影,心里不由有些难受。 月明星稀,蝉衣躺在寝具上沉沉睡去,在梦中,她看到了辛木兰所说的柳树湖泊,穿着一袭戎装的辛木兰从营帐走出,来到这里。 辛木兰看着与八年前一样静谧无波的湖水,微微出神,手上提着一坛酒还带了两个包子,斜靠在柳树旁猛灌一口酒,随手捡了一块小石子往湖里抛去,没一会儿,石子落入水中响起一阵“扑通扑通”声,溅起一圈圈涟漪,却没那个满脸怒气的小娃娃再捂着头抱怨她砸到人不道歉了。 辛木兰看着璀璨的星光,走到湖边蹲下,将素包子掰碎丢入湖中,成群结队的鱼虾涌上来,包子碎屑被一顿哄抢,很快消失在湖水之中。 将酒喝完,在柳树下挖了一个洞埋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似乎听到阿遥在身后喊:“下次记得给我带肉包子啊,素包子不好吃!” “阿遥——”辛木兰猛地回头,却只见湖水潺潺流动,无风无月也无你。 第114章 《?草》冉竹 丽日风暖,天朗气清。 京墨、蝉衣牵着一匹骏马行走在风景如画的洛水旁,欣赏着春日美景,陶然亭中坐着高雅的名士,左右是秀洁挺拔的翠竹,白云初晴,幽鸟相逐,人们兴冲冲地结伴踏青,收尽大好春光。 今日京墨和蝉衣并不是来洛水游玩的,而是给居住在洛水的小妖怪送越窑青瓷,见这景色优美,故而停留片刻。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热闹的长乐大街上人潮涌动,蝉衣捂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苦着脸道:“我好饿,想吃饭。” 京墨笑道:“那快些走吧,回山海居正好赶上吃饭,也不知今日苍术做了什么菜?” “京墨,你忘啦,今天苍术一早便去了余逸家,说了中午不回来了,现在山海居里根本没人,冷锅冷灶。” “是有这么一回事,刚才竟忘了。” 蝉衣提议道:“我们去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京墨看了眼正午的太阳,想着时间也不早了,便同意了:“也好,我也饿了。” “那,那我们去哪里吃啊?” “去侠客行吧!” 侠客行是东都城内有名的酒楼,不过它出名的地方不在于菜肴的精美,而在于一条奇怪的规矩:江湖人进酒楼用餐可以打折,年纪大,名气大的比年纪轻刚闯江湖的打的折扣会小一些,所以在江湖上,侠客行十分有名,一心想闯荡江湖的儿郎会在侠客行休息,不仅服务周到,而且价格低廉,还能打折!简直是闯江湖必备神器啊! 你可以不带刀,不带剑,不明白江湖规矩,门派地址,但你肯定得知道侠客行的位置!因为那可能是你疲累不堪、无钱付账时唯一可以歇脚的地方,只要过后在侠客行做一些力所能及,例如小二、厨子之类的工,用以抵工钱,包吃包住还有工钱拿! “好啊!”蝉衣裂开嘴,笑的见牙不见眼,她老早就想见识一下侠客行了,因为那里的帮工大多数都是年轻俊俏的小伙子还有不拘小节,豪爽大方的小姑娘,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而且听说那里的饭菜也很美味。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最重要的是——她没钱! 侠客行古色古香,木质的楼阁十分古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大气,大堂中的桌椅板凳、席垫都摆的整整齐齐,现在正值午饭时间,所以人还是不少的,很是热闹。 二楼是没有屏风遮挡的包厢,三楼是有屏风间隔的雅座,隔音效果很不错,大堂和二楼已人满为患,不时有伙计穿着统一灰褐色短打的伙计穿梭其中,有男有女,皆是有朝气的年轻人,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手持托盘,为食客送菜,身手灵活,来去如风,不时和客人交谈几句,气氛很是融洽。 蝉衣和京墨刚进侠客行,就有一位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子笑眯眯问道:“请问两位是上座还是在堂中用餐?” 女子清秀绝俗,明艳大方,即使穿着灰褐色短打,也难掩其窈窕娉婷之态,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让人心生好感。 京墨指了指三楼:“三楼可还有雅座?” 女子笑道:“有的,客人请。” 蝉衣和京墨随着女子上了三楼,进入一间房间中,房间不大,但布置典雅,南边是临街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长乐大街上人流如织的情景,一切尽收眼底,西边是三楼的大厅,东边墙上挂了一幅《百花图》,画的惟妙惟肖,可见画这幅画的人画技一定十分了得。 女子见两人落座,问道:“两位姑娘想吃些什么?” 京墨道:“可有什么特色菜,推荐几样可口的菜肴,够两人吃就行了。再配一壶好酒。” 女子报了几个菜名,京墨和蝉衣觉得还不错,就说就要这几个菜了。 女子行了一礼,退出去张罗了。 蝉衣和京墨一边看着长乐大街上热闹的景象,一边等上菜,侠客行上菜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没过一会儿,女子就托着托盘将菜端上来了。 一碟凉面,是以青槐嫩叶捣汁和入面粉而做成细面条,煮熟后放入凉水中浸漂,加佐料调味食用,可谓消暑之上品。 一盘生鲫鱼片,整整齐齐摆在盘子中,旁边还有蘸料,鲜嫩可口。 爆炒小野鸡,香味扑鼻而来,看起来很是诱人。还有一道同生心结脯,是用猪肋肉做成同心结的样子,加入橙汁,甜白葡萄酒,橙皮屑,撒上适量白胡椒粉拌匀后浸泡一夜,再烤制出来。 一盘马酪和蒸梨,旁边摆了一坛桑落酒。 看着眼前诱人的美味佳肴,蝉衣的口水在口中不住分泌,但在人前,她需要保持自己端庄高雅的形象,不能做出失礼之事。 女子把东西放下后就退出了厢房,蝉衣的筷子开始准备,却在下一秒,包厢的门又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男子身着一袭月牙色长衫,只在袖口绣了几株青翠挺拔的竹子,下颚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斜飞,给人一种自信从容,器宇轩昂的感觉。 此时正带着笑意走进来,对着京墨躬身行礼道:“多谢姑娘对在下的救命之恩,当年囊中羞涩,无法感谢姑娘,今日这顿饭算是在下对姑娘迟来的歉意。” 京墨笑道:“冉公子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还难为你记了这么久。几年未见,冉公子倒是更稳重了。” 冉竹抬起头看向京墨,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年了,她却一点都没变容颜未改,气质依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再不是当年的青葱少年郎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伤感的情绪未多留,冉竹笑道:“刚才见两位姑娘上楼,还怕自己瞧错了,后来一见,确实是姑娘你,可把我高兴坏了。” 京墨打量四周,莞尔一笑:“这家酒楼是你开的?” 冉竹点头,语带怅然道:“曾经想仗剑走天涯,想名扬天下,走到一半,钱花光了,马卖了,剑也当了,若不是姑娘出手相救,怕是人也没了。”摊摊手:“这不,我是当不了江湖侠客了,所幸开了家酒楼客栈,忽悠着往来想当侠客的少年,为他们提供一个住的地方。” 唯此间江湖年少,偏爱纵横天下,恩仇趁年华轻剑快马,红尘未破也无甚牵挂,只恋生杀,向往醉里论道,醒时折花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 第115章 《?草》江湖 可年少轻狂幻想一生琴棋书画诗酒年华,繁华落尽生活只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世人皆道快哉江湖弛马徜徉,谁人又知寻常小巷尽是繁华。 蝉衣一边吃着精致的菜肴一边听着两人谈话。 那是十年之前的往事了,不过弱冠之龄的少年郎冉竹厌烦红尘俗世,向往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独自离家闯荡江湖,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名扬天下实现他抱负。 可年少的他只知江湖肆意潇洒,不知江湖人心险恶,那天正值夕阳西下,暖暖的光撒在荒野上,少年穿着暗红衣衫,头发凌乱,骑着一匹黝黑的骏马向西而行,腰间一柄黑色长剑,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握着一个葫芦。 脸上带着属于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仰头将葫芦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这是冉竹第一次喝酒,直呛得喉咙冒火,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望了望夕阳,这已经是他离开家的第二十三天了,摸了摸口袋,银钱已所剩无几了,冉竹轻叹了一口气,这与他想象的江湖相差甚远,无刀光剑影,无恩怨是非,只有无尽琐事,每日一醒便要开始思考晚上在哪儿歇息,在哪家客栈吃饭,银钱都是精打细算,生怕这餐吃饱了,下餐便要饿肚子了。 可就这么回家,他也十分不情愿,他的家境不错,从小便定了亲,但他不想按部就班成亲、生子碌碌无为一辈子,他要追寻他自己的理想。 酒是冷的,含在口中辛辣。入喉,一路烧到腹中,年少轻狂,少年意气,带着这一身的热血闯荡江湖,就算错了,败了,那血还是燃着的,绝不后悔。 他的身姿挺拔,随着骏马的缓缓前行而随意左右晃动,“哒哒”黑色的骏马突然前蹄扬起发出清亮的嘶鸣,向着夕阳快步跑去。 马背上的少年紧握缰绳,扯动身下的马儿往青州城方向跑去,听说那里的江湖侠义之士多聚于此,因为青州有个上清宫,那里的弟子皆为出世则严守清规,寻道问禅,入世则匡扶正义,锄奸扬善,为江湖中人所称赞。 “到了!”冉竹翻身下马,牵着骏马往城门口走去,进城的人不少,需要排队,核实路引才可入城。 抬头可见青州两字用一种柔和庄重的书法字体黄底红字地横在空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婉约,当真是江南青州的特色。 冉竹很快便进了城,现是阳春三月,小桃灼灼柳如烟,春色满江南,雨晴风暖烟淡,天气正醺酣,山泼黛,水挼蓝,翠相搀。歌楼酒旆,吴侬软语,为青州添了几分韵味。 青州城不似别的城镇那般街铺林立,一路走来见到最多的是廊棚,总共大约有一千多米,宽约两米,为青瓦木柱结构,倚宅临水而筑,延绵不绝,入可遮阳避雨,出可观景泛舟。 冉竹找了家客栈住下,将马交给店中的小伙计,独自走在青州城中,欣赏着青州与东都完全不同的景致和人文风貌。 逛完了一圈,发现有一处地方人最多,都围在那儿窃窃私语,冉竹不禁好奇起来,难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不成,挤入拥挤的人群,发现是官府张贴告示的地方,看了看上面写的内容,意思就是青州城最近很不安稳,不知哪儿来的一伙江洋大盗,准确来说是采花贼在青州作案,毁了好几个女子的清白,且家中值钱财物全被洗劫一空,为百姓的生活带来了困扰,现在寻求哪位英雄能抓到采花贼,官府必重金酬谢。 冉竹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朗朗乾坤竟然有这种人,败坏女子名声,偷取别人财物,简直孰不可忍,暗暗发誓一定要抓到这一伙江洋大盗。 经过几天的明察暗访,终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还没等行动就被人打晕了塞到一个地洞里,地洞里还有几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女子,原来他的小动作早就被那伙江洋大盗发现了,这次将他绑来打一顿,再勒索冉竹家人交钱放人。 冉竹本身功夫就很一般,又被绳子捆着,动也动不了,江洋大盗对他非打即骂,几天时间就瘦了好几圈,身上伤口不断,在地洞里想着自己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有哪位英雄好汉能救救他就好了,保证再也不离家出走了! 心中十分后悔,应该学好本领再闯荡江湖的,这下好了,还未扬名天下就死在这地洞里了,哎…… 后来英雄好汉没遇到,遇到了一位仙姿绰约的姑娘,将他救了出去,后来就息了当少年名士闯荡江湖的心思,回家成了亲,开了一家侠客行。 冉竹和京墨回首了一番往事,便离开了,因为他的娘子怀孕了,已经有一儿一女的他又要迎来他第三个孩子,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但也幸福美满。 看到冉竹离开了,蝉衣靠近京墨,挤眉弄眼道:“你为什么当时要救他?” 她才不信京墨刚才跟冉竹说什么心善,刚好路过之类的话,肯定别有所求。 京墨嘻嘻诡笑:“当然是因为冉公子的父母给了钱让我把他带回去,而且……官府那儿还有赏钱拿,不做白不做嘛!” 蝉衣心中腹诽:她就知道京墨不会那么好心!这家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不可能无缘无故帮助别人! 酒足饭饱之后,蝉衣和京墨便准备离开了,看到京墨两袖清风,蝉衣问道:“京墨,你不付银子吗?” 京墨笑道:“冉公子不是说请我们吃饭嘛!” 蝉衣嘟着嘴:“你还真好意思让他请啊。怎么好意思一分钱不出?” “唔——说的有道理,冉公子只说了请我吃饭没说请你哦,毕竟我才是他的救命恩人呢,另一半的钱从你工钱里扣。”京墨将银子放在桌案上,笑眯眯地对蝉衣道。 蝉衣苦着脸,很不情愿的样子,但架不住事实就是这个样子啊! 她跟冉竹并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好意思让他请自己吃饭!但一想到自己损失的工钱,心就忍不住抽抽痛! 第116章 《?草》围观 蝉衣和京墨将银子放在桌案上便下了楼,冉竹已不知去向,大厅内依然人满为患,大多数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潇洒肆意。 阳光洒在长乐大街上,给眼前这一片繁华的东都城增添了几分朦胧与诗意,两人散着步往山海居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就听到一阵喧哗声,蝉衣停下与京墨的谈话,不时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蠢蠢欲动,京墨无奈道:“去看看吧。” 蝉衣眼神一亮,率先冲向人群,费了好一番功夫,蝉衣才从拥挤的人堆里找到缝隙钻进去。这就不得不说爱看热闹是人,哦不,还有妖的天性了。 但见一个十六七岁年纪,穿一身鹅黄衣衫,皮肤雪白,一张脸蛋清秀可爱的小姑娘正掩面哭泣,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柔弱之美,样貌虽算不上顶好,却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茶楼中一位年过三旬的胖妇人一手插腰,一手指着门口的小姑娘破口大骂:“我好心给你个事儿做,没想到你居然恩将仇报,勾引起我男人来了,你说你个姑娘还要不要点脸了!” 小姑娘哭哭啼啼辩解道:“金大娘,我没有,真的……” “呸!”金大娘叉着腰道:“还跟我说没有,瞧你那股狐媚劲儿,见到我家男人眼睛都笑眯了,还让他给你带了绢花,好好个姑娘家正事不做,到学着那些青楼女子那般轻浮,我算是看错你了,滚!以后别来我家上工了!” 小姑娘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不时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哭嚎着:“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啊!” 蝉衣站在人群中,看到小姑娘眉目清明,不像是会勾引人家丈夫的人啊! 金大娘怒气冲冲道:“你还不滚!是要我抄起扫帚将你赶出门吗!滚!别在我门前哭,脏了我家茶楼的地,坏了我家的风水!” 这家茶楼蝉衣是认识的,是一户姓金的夫妻开的,生意很是不错,两人为人也很是宽和厚道,从未与人有过这样争执,小姑娘哭的凄惨,金大娘越发怒不可遏。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说金大娘可能没搞清楚事情情况,有人说小姑娘知人知面不知心。 小姑娘脸皮薄,受不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找了个缝隙掩面哭着跑了,围着的人见没热闹可看,又散开了。 蝉衣看到金大娘对着小姑娘离开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眼神中的嫌恶看得一清二楚。 回山海居的路上,蝉衣问道:“京墨,你说这件事谁对谁错,金大娘的人品在东都城那是有名的好,惯不会说谎的。”拧着眉头道:“可是我见那小姑娘也不像会做那种事的人啊,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在其中。” 京墨一边用钥匙开山海居的锁,一边笑道:“是非对错又岂是一两句话能讲的清的。”眸色闪了闪:“有可能那位姑娘会来山海居也说不定呢!” 蝉衣眼中迸发出神采,扯了扯京墨的袖子:“是有什么隐情吗!快告诉我!” 京墨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蝉衣撇嘴:“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 “当然是每月二十那天,那天我可是佛前最虔诚的信徒!” “咦——”蝉衣做出一个呕吐的表情,每月二十是碧落观讲佛经的日子,讲经的一般都是年轻俊俏,风度翩翩的和尚,故而在二十那天许多贵妇淑媛都会到碧落观听经,捐捐香火钱,是碧落观香火最旺的一天!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正值烟花三月,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鲜花香气,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户能看到后院里开得繁茂的桃花跟雅白的梨花。 苍术正用鸡毛掸子给古董弹着灰,蝉衣坐在柜台旁发呆,京墨在里间中研习书法,山海居内一时无比安静,颇有一番岁月静好的味道。 “请问,京墨大人在吗?”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惊的发呆的蝉衣一抖,眼前是一个年过四旬的男子,脸上已有风霜之色,看起来老实憨厚,身后跟着一位身穿柳青色衣裙的少女,只是少女微微低着头,看不清容貌。 京墨的声音从里间传来:“何事?” 蝉衣将人引进里间,苍术放下鸡毛掸子转身去给客人沏茶。 里间中,京墨正有条不紊地收拾砚台、宣纸、紫毫笔,宣纸之上绘着开的正绚烂的紫藤花,应该是刚刚下过大雨后的样子,紫藤花花瓣纷纷落在地上,好像给打底铺上了一层紫色的波斯绒毯,如梦如幻,一团团娇嫩的花朵拥在枝头,远远望去,云蒸霞蔚一般。 蝉衣不得不佩服京墨的画技高超,那幅画仿佛真的一般,似有花香从画中飘散出来。 东西收拾好之后,京墨请两位坐在青玉案旁,苍术将茶水放在几人面前,便悄悄退下。 蝉衣顺势坐在青玉案旁,她很好奇他们俩过来找京墨做什么,看起来不像是买东西的啊,可是不买东西来山海居做什么? 京墨抿了一口茶后笑道:“两位来山海居,可是有什么事?” 男子老脸一苦,站起身来就要给京墨下跪,蝉衣忙扶起他,京墨道:“有事但说无妨。” 男子无奈,坐在青玉案旁,老泪纵横,长叹一声道:“我四处找人打听,才找到大人,希望大人救救我女儿……” 坐在一旁一声不吭的少女抬起头来,蝉衣一惊,脱口而出道:“你,你不是上次街上那个女子吗……” “说说怎么回事。”京墨表情淡淡地,看不出情绪。 “哎——”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慈爱地看着少女:“我叫宋智,这是我唯一的女儿,名叫宋娇,娇娇一直是很听话的孩子,从来不让我操心,只是这几年……”抬起头来看向蝉衣:“这位姑娘,想必上次街上金大娘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吧,那确实不是我女儿勾引他丈夫,你说那金大郎都多大岁数了,她怎么着也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儿啊!” 脸上的悲痛和无奈不似作假:“这都已经是第四回了,再这样下去,怕是娇娇的名声全都被败坏了,我这也是万般无奈才来找大人……还请大人出手相救。” 第117章 《?草》魅人 蝉衣更加好奇了,宋娇脸上也带了一些愁苦之色。 宋智一家人一直住在东都城外的宋家村中,日子过得并不富有,但一家人都和和美美的,宋智和宋智的妻子生了一儿一女,并把他们俩拉扯大,日子一天天过去,宋娇的哥哥宋帆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家里并不富有,宋娇的年纪也渐渐大了,就想着替家里分担一下。 宋娇是个勤快的好姑娘,加上熟人介绍,很快就在东都城找到了一份在大户人家做侍女的活计,两人签的是租赁协议,并不是卖身协议,两老一听这活计还挺轻省,而且那户人家的品行也很好,就同意了。 宋娇拎着小包袱进了后院当一个粗使丫鬟,活计多,但银钱还可以,周围的人对她也很好,虽然每天苦点累点,但小姑娘还是很满足的。 就在宋娇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变故发生了,大户人家的二公子瞧上了她,想要纳了她做小妾,可这位公子已定了亲,女方家室也不低,当然不同意自家女儿还未嫁过来,男方就有小妾。 不知怎的,一向温润和顺的二公子竟像对她着了迷似的,非她不娶,还说不要那家女儿也罢,娶了宋娇做他正妻也无不可,这可把当家主母气坏了,自己这么优秀的儿子怎么能娶乡野女子! 带着人就把宋娇给抓了起来,说她勾引她的儿子,宋娇吓坏了,她根本就没见过几面府中的二公子好吗!就有一次清理院子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被二公子撞见,二公子好心扶了她一下,平时根本没有接触,二公子怎么会对她有儿女私情呢! 再说了,她对二公子根本就没有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怎么会去勾引他!众人都知二公子定了亲,她是得多贱才会勾引别人的未婚夫,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虽出生贫寒,但骨气不能丢! 当家主母经过调查也发现自家儿子与这个粗使丫头根本没见过几面,可就是对她上了心,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因着宋娇并不是府中买下来的丫鬟,便解了租赁协议,把她赶了出去,连发了三月月钱,让她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二公子眼前。 宋娇拿了工钱哭哭啼啼的离开了,她不明白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被强行离职了! 第一份活计只干了一个月就丢了,接着她不得不找另外的伙计,给酒楼当伙计,帮别人洗衣服,洗碗之类的小活,虽然赚的不多,但宋娇还是很满意,因为周围的人对她都很友好,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之类的。 变故总是发生在第二个月开头,总有些男子莫名其妙对她有了好感,直言要娶她,这可把她吓坏了,就有一次金大郎背着金大娘给她送了绢花,被金大娘看到了,直说宋娇勾引金大郎,于是就发生了蝉衣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 宋娇一说完眼圈就红了,没忍住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语带哽咽道:“我,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莫名其妙发生了这些事,现在我出去找工,都没人敢要我了。” 宋智也愁眉苦脸:“再这样下去,怕是娇娇的嫁娶之事都要因此受到耽误。”没有人会想娶一个四处勾引别家男子的女子。 眼神中带着恳求:“所以我特意来求求大人,能不能救救我女儿……” 京墨眸色深沉:“这样吧,您若是放心,宋姑娘就留在山海居做一个月的帮工如何?” 宋智凝眉思索片刻,问道:“娇娇,你可愿?” 宋娇轻声应道:“那谢谢大人了。” “不用谢。”京墨笑容诡异,蝉衣吓得一哆嗦,不知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倒是宋智正在叮嘱宋娇一些事,没有注意京墨的笑容,否则怕是不放心把宋娇留在山海居吧。 宋智见事情办完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激道:“那就谢过大人了,不知小女是回家住还是在山海居住……” 宋娇有些局促不安,一直用手指揉搓着帕子,京墨笑道:“每日辰时来山海居就可以了,酉时做完工就可以回去了。”又说了月钱,宋智连忙推辞,说劳烦大人照顾宋娇,这月钱就不用给了。 京墨见宋智真心实意,便也答应了,蝉衣只觉得京墨肯定本来就没有打算给宋姑娘发月钱,这下正和她意。 京墨把宋智和宋娇送到门口,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待到两父女的身影越来越远,京墨转过身,看到蝉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蝉衣,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我又变好看了!” 蝉衣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要把宋姑娘留在山海居,山海居不是不收留外人的吗!特别是人族!” 蝉衣到山海居这百年时间,山海居里除了她、苍术和京墨,再没来过新人,这次怎么…… 京墨摇着凤穿牡丹团扇,笑道:“还不是你们俩太懒了,当然得找个勤快的了!” “我哪里懒了,擦桌子,算账,收拾仓库哪件不是我在做。”山海居里最懒的明明就是你,你怎么还好意思说别人! 当然,后面这句话蝉衣只敢在心里咆哮,面上还要堆着笑。 苍术见了,忍着笑道:“蝉衣,你这口不对心的样子,我真怕哪天你心理扭曲了!” “苍术,明明我们俩才是同一战线上的战友好吗!总是损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要是我哪天心理扭曲了,我半夜跑到你房间用锤子锤死你!” “哦,是吗,那我晚上得用术法加固一下房门,万一你今天晚上想不开闯进我房间呢!” “哈哈哈——”京墨毫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蝉衣气的直跺脚,但拿面前两人也没辙,骂也骂不赢,打也打不过,可把她郁闷坏了,气呼呼道:“等到有一天我能打的过你,一定要捶死你!” “你现在就能打赢我啊!” 蝉衣看着他,目露好奇之色。 “现在回去睡个觉,梦里啥都有!哈哈哈——” 笑声笼罩在山海居上空,久久不散。 第118章 《?草》做工 春风和煦,花朵芬芳。 蝉衣一大早便起床下楼到后院井水边清洗,抹了把脸上的水,顿觉清醒不少,打开店门,发现外面已站着一位粉红色衣衫的姑娘。许是因为站的太久,发梢上还沾染了一些露水,见到蝉衣开门,笑道:“这位姐姐,我来了。” 蝉衣将店门打开,请她进来:“我叫蝉衣,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这么早你就来啦!可吃过早饭了?” 宋娇红着脸点了点头:“我吃过了才过来的。” 苍术端着早餐进了里间,大声道:“吃早饭了!再不吃就冷了。” 京墨穿着一身团雪纹长裙,墨玉般的青丝绾作堕马髻,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斜插了一枝紫鸯花簪子,垂着一缕银流苏,衬得她高贵端庄,优雅清丽,手上拿着一把绣着幽谷墨兰的团扇,袅袅婷婷地走下楼来。 看到宋娇,笑道:“宋姑娘这么快就来啦!” 宋娇看着眼前温柔和气的女子,一时竟红了脸,有些紧张道:“大人叫我宋娇或者娇娇就好,不用称呼我为宋姑娘。” 京墨摇着团扇:“走吧,进去吃早饭。” 里间中,青玉案上摆着一碟胡饼,一盘樱桃毕罗,三碗鲜肉小馄饨,一碟酸菜菜,一笼包子。 三人坐下,宋娇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京墨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坐下吃吧。” “我……我在家已吃过了。”宋娇红着脸道,可是下一刻,她的肚子就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在安静的山海居内显得更加明显,这下宋娇整个人像是一只熟透了的大虾子,头都要低到地下去了。 京墨笑道:“坐下吃吧,不吃饱可没力气干活。” 蝉衣和苍术也劝说了几句,宋娇见三人是真心实意邀请她一起进餐,想着再推举下去恐怕会让他们不高兴,便坐下来一起吃。 苍术快步走向厨房,拿过来了一双碗筷,盛了一碗馄饨,餐桌上,宋娇一直低着头吃馄饨,青玉案上摆着的其他吃食她动也不敢动,蝉衣看不过去,夹了一个樱桃毕罗给她:“可好吃了,你尝尝!” “谢谢!”宋娇小声道,咬了一口毕罗,鲜香可口,有一股淡淡的樱桃香,眼神一亮:“这是哪里买的,好好吃!” 苍术瞬间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这哪里买的到,是我做的,怎么样,味道很棒吧!” 宋娇立刻用崇拜的目光看向苍术:“你真厉害!” “那是,你要是喜欢吃,晚上回去的时候我给你装点,你带回去给你家人尝一尝!” “啊——这样不好吧。”在别人这里第一天做工就又吃又拿的,怎么好意思! 蝉衣夹了一个樱桃毕罗吃着,不在意道:“没事,你拿着吧,跟他不用客气。” 宋娇笑道:“谢谢你们。” 几人又聊了几句,气氛倒是欢快了不少。 吃完饭后,宋娇主动开始收拾碗筷:“蝉衣,山海居厨房在哪儿?”她看蝉衣与她年纪相仿,直接叫名字应该并无不妥。 蝉衣跳起来:“我带你去。” 宋娇端着碗筷,跟着蝉衣来到了后院,看到后院古井边的桃红李白,开的正热闹,葡萄藤的穗子错落垂下,手掌大小,翠绿的葡萄叶子在风中摇曳着,一段好春藏不住,粉墙斜露杏花梢。 蝉衣指着厨房道:“那就是厨房,你可以打水在井边清洗,这样比较方便,需要我帮你吗!?” 宋娇想摆手,无奈手上拿着碗筷不方便,摇头道:“不用麻烦了,这点小事我一个人就能完成。”调皮地朝蝉衣吐了吐舌头,这个时候的她才展现出一丝属于这个年纪女孩儿特有的娇憨之态。 蝉衣拍了拍宋娇的肩膀:“那我先走啦,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叫一声就行。” 宋娇点头笑道:“你快去忙吧。” 蝉衣看着她用水桶干净利落的提水刷碗,动作很是麻利,耸了耸肩回大厅了。 大厅中苍术正算着上个月的账,不时在面前铺开的纸张上写写画画,蝉衣靠近柜台问道:“这个月生意怎么样。” 苍术头也不抬:“就那样吧,不要也不坏,每到春天,开门做生意的日子就没几天,你还指望着生意有多好?” 春日宜郊游,大部分时间三人不是会友就是郊游,用京墨的话来说,唯春光不可辜负,生意时时都能做,可这大好春光若是不欣赏,就是对自然馈赠的一种不尊重。 玩的时间多,开门做生意的时间自然就少了,蝉衣靠近苍术,左右环顾:“你说京墨会不会扣我们的月钱?” 苍术嫌弃地推了推蝉衣:“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我又不是聋子,我上月的月钱还没花完,正想着去松墨斋买一本《坊间传奇读本》来看呢,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还得攒着,要是被扣了月钱,我下月还有钱去买新一期的。” 蝉衣无力地趴在柜台上,苍术见状戳了戳她:“你现在没事做,过来算个账呗。” “那你干嘛?” 苍术指了指后院,翻了个白眼:“我去劈柴!厨房柴火用完了。” “好吧。” 苍术见蝉衣答应了,独自往后院走去,蝉衣接着苍术未算完的账目,后院很快传来劈柴声,还有洗碗时碗碟碰撞的清脆响声。 没过多久,后院就传来男子和女子的笑闹声和交谈声,不过蝉衣没怎么听清楚她们在聊些什么,不过她对那也没什么兴趣,自顾自埋头算账。 京墨从楼上走下来,打个呵欠,笑道:“蝉衣,干嘛呢,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蝉衣从繁杂的账目中抬起头:“正算账呢!” “是吗,这个月收益如何?” 蝉衣苦着脸道:“咱们上个月就没几天开着店门做生意呢。” 京墨叹息道:“看来开店卖东西真难啊,要不我们除了卖这些古董玉器再卖点别的东西吧。” “还能卖什么?” “蝉衣,你说纯红色的狐狸毛值钱吗?听说东都城里的贵妇人都很喜欢狐狸皮制作的围脖呢!” 蝉衣顿时炸毛了:“京墨!你不要太过分!” 京墨哈哈大笑,眨了眨眼睛:“我开玩笑的呀,蝉衣,你真是太不可爱了。” 第119章 《?草》怪异 天高云淡,惠风和畅。 一转眼宋娇来到山海居做工已有一月有余,她是个非常勤快的姑娘,自从她来到山海居,蝉衣和苍术的压力就变得很小了,做的事情也变少了。 众人与她相处的都很不错,尤其是苍术!与宋娇的关系可谓突飞猛进,余逸来找他参加雅集诗会都被他推却了,要知道苍术平时就爱和那些文人士子鉴赏诗词歌赋,畅谈人生理想。 这日中午,宋娇在厨房做饭,蝉衣和苍术坐在柜台边,蝉衣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苍术,你是不是喜欢上娇娇了!” 苍术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我的年纪做她祖宗都绰绰有余,怎么能做她夫君?” “啊,可是你和她这些天关系不是挺亲近的吗!” 苍术挠挠头,对此感到十分困惑:“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是觉得对她有种很亲近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但要说我对她有什么儿女之情,又没有,我修炼了千年,早已心如止水,怎么会随便看上哪个姑娘?” 蝉衣拧着眉头:“什么叫忍不住想要亲近?莫不是你被下了咒?”目光在苍术身上上下打量:“不会吧,看你挺正常的啊,能吃能睡身体好。” “要是真的被下了咒,哪这么容易被看出来?” “你好歹也是一根修炼了千年的竹子精啊,这么容易就被下套了!?而且你一直在山海居,除了平时买菜会出去一会儿,也没参加什么别的活动啊!”蝉衣歪着头继续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被施了什么邪术,京墨应该一眼就能发现吧,也没听到她提过啊!” 苍术低下头,靠近蝉衣,指了指后院的方向:“要说与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哝,那就只有宋娇了!” “可我仔细观察过她,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凡人啊,一点奇怪之处都没有。” 苍术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就你那点修为,有问题你也看不出来!” 蝉衣推开苍术靠近的自己的身子,怒气冲冲道:“你不也一样吗!五十步笑百步,再说了,不对劲的是你,又不是我,关我屁事,本大爷不管你了,爱咋咋地!” 两人就这样吵了起来,京墨伸了个懒腰,从楼上走下来:“你们俩吵什么呢,我都被你们吵醒了。”倚在柜台上,看着他们两人。 蝉衣四处张望,没看到宋娇身影,小声道:“娇娇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京墨眸色闪了闪,笑问道:“怎么这么问?” 苍术苦恼地挠头:“我好像对她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就是不由自主地想亲近她,和她在一起很开心,想要把最好的东西送给她……” 京墨莞尔一笑:“你这是喜欢上了宋姑娘了?” 苍术肯定地摇摇头:“不是,这些感觉不是我内心深处的想法,但是我又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这些日子我自身反常的行为倒像是被下了降头,你快给我看看,我是不是被人下了套!” 京墨手指轻点,淡绿色光晕如流水环绕在苍术身子周围,散发着点点星光流转其间,光很快消失,看着苍术急切的表情,京墨摇摇头:“没有,一切正常。” “哎,真是奇怪啊!”苍术哭丧着脸。 京墨眼神幽幽一亮,嘴角泛起一抹诡笑,苍术垂着头没看到,蝉衣正对着京墨,被她这一笑吓得毛都竖起来了,牙齿直打颤,背脊凉嗖嗖的。 正在这时,后院中传来宋娇清脆欢快的声音:“快来吃饭啦!” 三人不再谈话,朝着后院走去。 后院,梨花木案边,京墨、蝉衣、苍术和宋娇坐在一起吃午饭。 木案上摆着一盆兔肉汤,一蛊鸡蛋羹,一盘八仙盘,八仙盘是将烤鸭分成八样形状,还有一条椒盐大烤鱼,四碗绿梗米饭,烤鱼的火候掌握的非常好,整条鱼椒香四溢,鲜嫩可口。 苍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碗粳米饭半天才吃了几口,也不怎么夹菜,宋娇来山海居的时间不是很长,不好意思夹菜吃,只安静地吃着自己碗里的米饭。 一桌子菜就京墨和蝉衣两人举箸如飞,吃得津津有味。 宋娇奇怪的看了苍术一眼,平时苍术吃饭最是积极,怎么今天…… 放下碗筷,小心翼翼道:“是我做的不合你的胃口吗?” 苍术思绪被打断,刚想发火,抬头看到是宋娇,心中的火气不知怎么的就消失了,这让苍术更加惊恐了,这根本就是他能做出的事,向来不屑隐藏自己的情绪,有什么说什么,本来要发火的,怎么看到宋娇就不想发火了…… 这实在太诡异了…… 看着宋娇的眼神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放下碗筷,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 宋娇有些莫名其妙,看着苍术离开的背影,心里没由来的有些失落,蝉衣见了,安慰她:“别理苍术那家伙,他不吃我们吃,你做饭手艺真好啊!好吃!”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宋娇碗里:“吃菜啊!” 宋娇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谢谢。” 吃完午饭后,宋娇主动把碗筷收拾好,在井水边进行清洗,只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蝉衣和京墨站在廊檐下,蝉衣问道:“你说娇娇是不是喜欢上苍术那家伙了?” 京墨笑道:“苍术也算是优秀的男子了,宋姑娘喜欢他也不奇怪。” 虽说苍术那家伙嘴巴毒了点,但长相那是没话说,朗朗如日月入怀,濯濯如春月柳,又因常与余逸等文人雅士在一起探讨诗文,更显得清贵俊逸,颇有一番世家公子的气度。 再看向井边洗碗的宋娇,脸似桃花放蕊,身如弱柳迎风,眉似春山带雨,身着一袭素净的藕粉衣裙,乌发绾作元宝髻,髻上插着两朵掌心大小的粉色百合簪,还簪了一支雕工精美的发簪,叶子相互重叠,枝头镶着零星几朵黄色的小花,更衬得云丝乌碧亮泽。 这样的宋娇确实与苍术很是相配。 用手肘碰了碰京墨:“她那支簪子好特别啊!”阳光撒在上面,折射出动人心魄的光彩,让人不舍的把目光移开一步。 京墨笑的深沉,喃喃道:“确实很特别呢!” 第120章 《?草》成亲 京墨的声音缥缈如风,蝉衣一时也没听清“走吧。” 蝉衣木木然点头。 宋娇的事情忙完之后,蝉衣正坐在里间青玉案旁吃着水灵灵,红艳艳的大草莓,草莓堆在青瓷荷叶盘中,煞是好看。 宋娇擦了擦手上的水,也坐下来,蝉衣拿了颗大草莓递给她:“尝尝,可好吃了。” 宋娇笑着接过,吃了一口,甜滋滋的果肉清香充斥口腔:“好吃。” 蝉衣见她爱吃,将青瓷荷叶盘往宋娇那边推了推:“爱吃就多吃点,吃完了再让苍术去买。” 宋娇拿草莓的手一顿:“你们经常吃这个吗?” 蝉衣没注意宋娇的异样,边吃边点头道:“是啊。” 宋娇吃着草莓没再说话了,草莓这种水果,是属于贵族才吃得起的,价格比较昂贵,这是她第一次吃,但他却天天吃这些,来山海居也有些日子了,前几天中午还回家吃,后来京墨觉得路程太远,让她留下来吃个午饭,无非加一双碗筷的事。 山海居的生活品质好的让她无法想象,甚至比上次做工大户人家的生活水平还要高,吃的是山珍海味,睡得是高床软枕,说她是在这里做工,还不如说她是来这里享福的。 生活在这样环境下的苍术,她……配的上吗…… 这些日子她也看明白了,与其说蝉衣和苍术山海居的是伙计,还不如说他们三个是朋友,这种友情,她无法插足,虽然他们待她很好,但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她们与她之间隔着一堵无形的墙,她们和她……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 蝉衣见宋娇没说话,问道:“你怎么了?” 宋娇摇摇头:“没什么。” 蝉衣看出宋娇有心事,但她不说,她也就不问了,好好吃她的草莓才是正事。 又过了几日,艳阳高照,宋娇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的往后院跑去,蝉衣倚在柜台上对着京墨道:“你觉不觉得这几天苍术和娇娇有些反常啊!” 京墨仔细想了想:“好像有点吧。” 前几天与蝉衣聊天的宋娇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结果第二天脸上洋溢的笑容就再也没褪下去,连蝉衣这个一向反应迟钝的人都看出宋娇有些不同寻常。 “可能是因为苍术那天送给她一朵绢花吧!”京墨道。 “一朵绢花就能让她开心这么久啊!”这快乐来的也太简单了吧。 京墨嘻嘻诡笑:“因为爱情啊!” 少年慕少艾,少女多思春,多正常的事情啊! “爱情是什么?” 京墨思考了一下:“爱情大概就是两人久处不厌,相濡以沫,在一起很开心。” 蝉衣眼冒金光:“那我们俩就是爱情啊!”久处不厌,上百年都呆在一起也没感到厌烦,每一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京墨嘴角抽搐:“不,我们是至交好友,不是爱情。” “可我们待在一起就是很开心啊,怎么就不是爱情了!”蝉衣不以为然道。 京墨无奈扶额,一时也无法组织语言反驳蝉衣,但总觉得不是蝉衣说的那样。 午饭过后,京墨、蝉衣、苍术和宋娇围坐在梨花木案旁,宋娇一脸娇羞,苍术握住宋娇的手,郑重道:“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蝉衣和京墨盯着他们俩紧握的双手,苍术道:“我要和娇娇成亲。” “成亲!?”蝉衣一脸错愕,这是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她不知道的事情,突然来这么一出,让她无法接受,单身千年的苍术居然这么快就找到心仪之人了!还要成亲了!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要这么快成亲,先是三姐,后是苍术,愁眉苦脸的想这几个月的月钱大概都要用来给他们添妆了!哎,好麻烦啊! 但是一想到山海居这么多年都没办过喜事,当然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啊! 京墨笑得深沉,看向苍术:“你决定好了?” 苍术点头:“我会对娇娇好的。” 宋娇羞得满脸通红,蝉衣虽然惊愕于两人进展的速度快,但也笑着道了声祝福。 倒是京墨用手指轻点茶瓯,发出清脆的声音,良久未开口,苍术急了:“你不同意吗?” 京墨莞尔一笑,对着宋娇道:“你确定苍术是真心喜欢你吗?” 宋娇蹙眉,想了想这些天苍术的所作所为,心里其实一直是有些不安的,进展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根本不了解苍术,今天说成亲这件事也是在她的意料之外,虽然她心里有些窃喜,但被京墨这么一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抽出自己的手,拧着眉头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其实她也有些不敢相信苍术这么优秀的人会喜欢自己。 京墨答非所问,指了指她头上簪着的发簪,笑问道:“宋姑娘,你这支发簪很特别啊,在哪里定做的?” 宋娇摸了摸发髻,从中拿下那支叶叶相重叠,黄色小花点缀其间的发簪:“你是说这个吗?” 见京墨点头,宋娇笑了笑:“我这样出身的人家,哪有银钱去定做啊,这是我一个小姐妹送我的。” “是吗,那你小姐妹现在在何处,我想问问她这发簪在哪里买的呢!” 谈及这位小姐妹,宋娇不免有些惆怅:“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上次一别,也有一年了吧。她说她和她家人搬去别的地方了,有空会回来找我玩,但此去山高路远的,见一面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能终其一生,两人都无法再相见。 “能讲讲你们的故事吗?”京墨笑着道:“说不定我能帮你找到她呢!” 宋娇眼神一亮:“真的可以吗?”手指不住揪着衣摆,显然很紧张,眼神既忐忑又期待。 京墨笑道:“当然。” 在山海居待了这么长时间,她对京墨的了解微乎其微,但潜意识觉得她是个十分强大的人,要不然她爹也不会将她送到这里做工以解决那个问题。 想到这里宋娇一惊,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太过舒坦,以至于她忘了她来这里的原因…… 她踌躇片刻还是问道:“大人,那我的问题……” 京墨宽慰她:“还是先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第121章 《?草》嘲笑 宋家村是东都城外一个山明水秀的小村落,村中以宋姓为主,村民多朴实勤快,生活的虽不富有,却也怡然自乐。 宋娇是宋家村的风云人物,不过她不是因为有多优秀而闻名,而是因为她很胖!胖的人尽皆知,村中同龄的小姑娘长得虽算不上倾国倾城,貌美如花,但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清秀可人。 胖成球的宋娇在这一群瘦弱苗条的小姑娘中就显得格外另类,虽然大家都没有说出什么恶毒过分的话,但那种若有若无打量的眼神也让宋娇压力倍增,无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小小的宋娇都躲在被窝里哭泣。 不是她不想减肥,曾经尝试过节食运动的方式,但效果根本不理想,有一次,她几天没吃饭,瘦没瘦不知道,但人是直接被饿晕了,急得宋母马不停蹄地跑到城里请了徐大夫过来,徐大夫一番望闻问切后告诉宋母,不要再让孩子饿着了,对肠胃不好,在这么下去,身子要受不住的。 宋母送走徐大夫之后,坐在她床前抹着泪,让她别再糟践自己身子了,减不了肥就别减了,胖乎乎的也很可爱。 宋娇看着母亲难受的样子,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连连称再也不会了。 正值春种时节,宋家村的村民们一早就下田插秧,每家每户都忙得不可开交,早饭还没吃就要上工,生怕错过了春耕时间,秋收的时候没有庄稼交租,那这一年岂不是白干活了。 宋娇在厨房里忙活了一番,将几个胡饼和两碗杂粮粥,几个汤饼还有一壶水,放在竹篮里,挎着竹篮走出厨房,对着屋子里的宋帆喊道:“哥,我去给爹娘送饭了,锅里还有饼子和粥,你等会儿记得吃啊!” 宋帆清朗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嗯,路上小心点,仔细点路,别摔着了。”宋帆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和宋娇差两岁,只读了几年书,现在正在东都城的一家酒楼做账房先生,虽然挣得钱并不多,但活计轻松,今天正是休沐日,一个月可以休息四天,总的来说宋帆这个活,宋家人都还是很满意的。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你这么叮嘱着!”宋娇嘻嘻笑着。 宋帆从房中走出,笑骂道:“怎么不是小孩子,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快去吧,早去早回。” 宋帆一身暗蓝色儒衫,清瘦斯文,一双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流水,温润得如沐春风,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长发用簪子束好,显得风流无拘,此时正带着笑意看着宋娇。 宋娇挎着竹篮往田埂方向走,约摸走了半盏茶功夫,宋娇就到了地头上,对着正弯腰插秧的宋父宋母大声喊道:“爹,娘,吃饭啦!” 宋智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应道:“马上来。” 看着宋父宋母一脸满足地吃着自己做的早饭,宋娇心里格外开心,旁边田埂里的宋大娘看到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笑着夸道:“娇娇真能干啊,都知道给爹娘送饭了,哎呦,这还是生闺女好啊,我家那皮小子现在都不知道到哪儿疯去了。” 宋母咽下杂粮粥,笑着回应道:“大姑娘了,是比以前懂事些了,你家柱子那才多大啊,现在还小呢,不着急,我看柱子那孩子孝顺着呢,保证你以后能享清福。” 宋大娘听到别人夸他家孩子,嘴角都要裂开了,高兴地说不出话来,宋娇就默默地听着两人互吹。 宋智在一旁默默地吃着早饭,也不作声,两个妇道人家讲话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插话,很快喝完了一碗粥,吃了几个饼子,又灌了一杯水,肚子总算饱了,对着宋母小声道:“快些吃,娇娇还没吃饭呢。” 宋母停下与宋大娘的交谈,低头飞快的吃着早饭,手脚利索地把碗筷收拾好放在竹篮里,抹了把嘴:“娇娇,你快回去吃吧,冷了对胃不好。” 宋母多次跟宋娇说她吃完了再给他们送,他们饿一下不要紧,她还小,得保护好自己的身子,可宋娇不听,还说她这么大块头,根本饿不着,宋母多次劝说无果,便也随着宋娇了。 宋娇朝着宋父宋母打了个招呼,就挎着竹篮往家的方向走去,农田里有许多人弯腰忙活,因为田隔得很近,埋头做事也很无趣,就和旁边人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宋娇正在村里走着,村里没什么大人,只有一些顽皮的小孩子在疯跑打闹,因为宋家村不是很富有,所以小孩子们玩的东西也很简单,村里有手艺的人用后山上的竹子编成了一个蹴鞠,给小孩子们玩耍,省的他们没事做去祸害庄稼或者下河摸鱼。 “嘭——”的一声,宋娇的腰被蹴鞠砸到,疼的她龇牙咧嘴,不善地看着朝她疯跑过来的一群小孩子,为首的叫宋柱,今年已经八岁了,是村中的孩子王,一向嚣张跋扈,唯我独尊,因为他家就这么一个男娃,他娘宠的他无法无天,要星星不给月亮,让他越发猖狂。 此时宋柱正插着腰朝着宋娇气势汹汹道:“肥婆,快把我们的球还给我们。” 宋娇捡起掉落在一旁的蹴鞠,揉了揉腰,可真疼啊,球从那么远的地方被踢过来,冲击力不小,而且蹴鞠做的也不是那种精美型的,有一些小竹枝戳在外面,正值春日,她穿的只是一件薄薄的春衫,腰上肯定是红了或者紫了。 被宋柱喊了一声肥婆,让她更是气恼不已,一早上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无踪,平日里村中同龄的小姑娘看她的眼光就让她如鲠在喉,此时又被小孩子嘲笑,心中更是委屈,她胖又不吃他们家一粒饭,为什么总要那么说她,眼眶有些红,但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要不然肯定会被这一群小鬼嘲笑死! 宋柱见宋娇拿着蹴鞠,没还给他,不由急了,伸手就要抢:“死肥婆,快还给我,居然敢抢小爷的东西,活的不耐烦了!” 第122章 《?草》瑶姬 宋柱的身子很灵活,没两下就抢到了蹴鞠,宋娇又不好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本身就没用什么力气,这才被宋柱很容易就抢过去了。 宋柱却认为是自己的力气大,很厉害,抱着蹴鞠往外跑,还特意回头对着宋娇做了个鬼脸:“死肥婆,长得丑就在家里呆着,出来吓人做什么,你轻轻一走,身上肥肉抖三抖!” “哈哈哈——”小孩子跟在宋柱身后,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宋娇站在原地,无力地跺了跺脚,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小孩子们的笑声渐行渐远,宋娇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掉转了方向往后山走去,这个样子回家肯定会被哥哥看到的,她不想让家人知道这件事,她知道父母一直都在为这件事忧心,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宋娇沿着小路往后山走去,有一条人为踩出来的路,平日里打猪草,采野菜也都是在周围,所以宋娇并不感到害怕,只要不往深处走,就没有什么危险,要是运气好的话,还可能会碰到兔子和野鸡,但她现在这个体重,灵活度很差,根本没指望能抓到野物。 一路上想着这件事,心情很是郁闷,找到了一棵壮硕繁茂的树,靠着树干坐下了,四周静谧无声,宋娇也不担心这个时候有人,看着空无一人的树林,心中涌出一股想要宣泄的欲望:“为什么,为什么我胖就一定是我的错,我又没有害任何人,为什么都要来嘲笑我,我也想做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啊,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喊着喊着就哭了起来:“我也不想这个样子啊,为什么都要来怪我……”双手环臂,哭的无比凄惨。 “你……怎么了?”是独属于姑娘家清亮温柔的声音,宋娇一惊,头从臂弯里抬起,映入眼帘的是少女明媚精致的脸庞,此时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大约二八年华,穿着一袭绯色衣衫,颜如桃李,柳眉弯弯,杏眼含春,唇如点珠,雅致温婉,观之亲切。 宋娇忙擦干眼泪:“你,你是谁?” 少女两眼弯弯:“我叫瑶姬。”从袖中抽出一方手帕递给宋娇:“擦擦吧。” 宋娇被少女专注关切的眼神看得满脸通红,接过帕子擦起来,擦完就后悔了,这方帕子的触感非常好,柔软细腻,一看就是很好的料子做成的,还散发着一股淡雅的香味,很好闻。 “你好,我叫宋娇,对不起,我把你帕子弄脏了……”宋娇带着歉意道。 瑶姬笑道:“没事,本就是给你用的。” “我……我回家会给你洗干净的。”宋娇认真道:“不过,你怎么在这里?”看样子像是东都城里的世家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山林之中,有些怪异。 瑶姬顺势坐在她旁边:“我看今日天气晴好,就出来游玩,没想到居然碰到了你。”语气熟稔,仿佛她俩是好久不见的故友。 宋娇有些疑惑,自己与这位姑娘并不认识啊! 瑶姬笑眯眯道:“你在这里哭什么?” 宋娇有些尴尬,脸蛋通红,摆摆手:“没有,没有,你看错了……”后知后觉人家还借给自己帕子擦眼泪,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我听到你说有人嘲笑你,是谁?” “啊——没有啊——” 瑶姬一脸正色:“明明就有,我亲耳听到的。” 宋娇见瞒不过去了,而且她对眼前少女有一种亲切感,而且她又不认识自己,有时候人们更愿意和陌生人说起自己的心事。 “就是村里的一些人……” “我帮你去教训她们!”瑶姬的语气透着浓浓的不高兴。 宋娇“噗嗤——”一声笑了:“她们笑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笑你就是笑我,当然不能让别人欺负你了。” 宋娇的笑容一顿,还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呢,看着眼前少女突然有些感动了,声音闷闷道:“反正他们说的也对,我就是长得胖,不好看啊!” 瑶姬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道:“不,我觉得你挺可爱的,外表不代表一切,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呢,而且你长得也很好看啊!那群人眼瞎,看不到你的好,不要理她们!” 长得好看……这还是宋娇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她长得好看呢…… 虽然知道瑶姬说的不是事实,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她缺少的就是别人对她的认同感。 两人就这么聊着,宋娇觉得自己郁闷的心情被一扫而空,无比轻松,看到头上阳光照射投射而下的树荫,宋娇站起身来拍拍被泥土沾染的裙子:“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要和我一起下山吗?” 瑶姬摇头道:“不用,我自己会回去的,下次还来找我玩啊,我还在这个地方等你。” 宋娇笑道:“好啊,明天我再来找你,给你带好吃的。”将脏了的帕子捏在手心:“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蹦蹦跳跳地下山了,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就算别人说她胖又怎么样,还有瑶姬说她好看呢! 回到家中,将竹篮中的碗筷洗干净,用皂角把手帕仔仔细细地洗了好几遍,放在竹竿上晾晒。 宋帆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宋娇站在竹竿下傻笑,不由问道:“笑什么呢!” 宋娇回过头:“哥,我今天交到了一个好朋友呢!” “是吗,哪家的姑娘?”宋帆略略扬眉,他妹妹他是知道的,与村里同龄的姑娘们都不是很亲近,因为她们总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娇娇,就算是跟娇娇玩,也是因为可以用娇娇的肥丑来衬托她们的漂亮,反正他是看不上那些女孩子的,在他心里,娇娇是全天下最好的妹妹,听她这么一说,不免有些惊讶。 宋娇有些懊恼地挠挠头:“我好像忘记问她是哪家的了,算了,明天再问吧!” 宋帆闻言不由失笑,这傻姑娘,连人家家在哪儿都没搞清楚,算哪门子朋友啊! 宋娇却不理会宋帆,径直进了屋,自始至终脸上的笑意都没落下。 第123章 《?草》玩闹 第二天一早宋娇给宋父宋母送完早饭后就拎着竹篮去了后山,大老远就看到瑶姬坐在一块大石头旁,朝着她挥了挥手:“瑶姬,我来啦!” 瑶姬抬起头,将手上一束开的正娇艳的鲜花递给宋娇,宋娇快步跑上前,将竹篮放下惊喜道:“这是给我的?” 宋娇莞尔一笑:“对啊,鲜花配美人,这可是我一大早采的呢,好看吗?” 宋娇接过花,轻嗅花香:“好看!味道也很好闻!谢谢你!” 瑶姬坐在大石块上,看到竹篮里不仅有碗筷还有包装好摆的整整齐齐的不知名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宋娇将花小心翼翼地放在石块上,把竹篮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这是我做的糕点,你尝尝好不好吃!” 瑶姬接过宋娇手中的糕点,白白嫩嫩、软软和和的,上面还撒了一些小芝麻,闻起来有种独属于糕点特有的香气,咬了一口:“好吃,好吃!”甜而不腻,口齿留香。 “真的吗?”宋娇眼神一亮,对于瑶姬的夸赞显然很高兴。 “当然啦,你尝尝。”瑶姬从竹篮里拿出一块糕点塞到宋娇口中,宋娇笑眯眯地吃了。 她觉得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点心,比她前十五年吃过的任何一种糕点都要好吃。 两人互相分享着美食,宋娇突然问道:“瑶姬,你是哪个村的人啊!怎么以前没看到过你。” 瑶姬身子一僵,强笑道:“我不是哪个村的人……” 宋娇深以为然的点头:“也是,看你这身打扮也不像村里养出来的姑娘,倒像是东都城里的贵族小姐。” 瑶姬笑笑:“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都是瑶姬啊。” “对!走吧,去河边洗洗手。” “跟我来,我知道哪里有小溪。” 两人跨过茂密的树林枝丫,灌木草丛,来到了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旁,小溪有些宽,倒像是一条小河,旁边有一些在风中摇曳的蒲苇,婀娜多姿。 “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不是你带我来我都找不到呢,水好清澈啊!”宋娇惊喜道,把竹篮中的碗筷拿出来清洗干净。 瑶姬站在铺满小石子的河边洗干净手,闻言笑道:“这个地方也是我偶然发现的,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 “鱼!鱼!有鱼哎!”宋娇激动的指着河里面游动的鱼儿:“好大一条!” 瑶姬忙跑到不远处,不知从哪儿拿回来一根粗壮的树枝,在石头上磨成一个尖尖:“嘿嘿,让你看看我的技术!” 说完就往河里走去,宋娇惊了:“你,你干什么,不能下河,很危险的!” “哎,没事,你看我的!”手中的尖树枝往水里一戳,再拿上来时,就有一条肥美的大草鱼出现在宋娇面前。 宋娇一蹦三尺高:“哇!瑶姬,你这也太厉害了吧!” 瑶姬得意地朝她一笑,手下动作丝毫没有停下,又叉了一条大草鱼这才上岸,宋娇正蹲在河边收拾草鱼,瑶姬道:“我去捡些柴火回来,烤鱼吃!” 宋娇笑着道:“小心点儿,别走太远了!” “知道了……”瑶姬的声音从树林里传来。 没一会儿瑶姬就升起火堆,上面架着两条大草鱼:“娇娇,你在这儿烤着,我去山林里找些调料。” “好。” 瑶姬对山林似乎很熟悉,没几下就拿着一些调味料回来了,当然调味料指的是几株宋娇并不认识的青草,她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只见瑶姬把青草在河边洗净,用手捏成汁,滴在大草鱼上。 大草鱼发出“滋滋——”的声音,一股好闻的烤鱼香气钻入宋娇鼻间:“瑶姬,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你都懂,这些是什么啊!” 瑶姬给宋娇解释青草是一些调味料的原料,可以增加烤鱼的香气,手中不断翻转着挂着草鱼的树枝,一滴滴油滴在火上,发出“滋滋”声,烤鱼也变得焦黄,焦香四溢,馋的宋娇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忍不住催促道:“好了吗,好了吗?” 瑶姬看到宋娇那一脸谗样,忍不住一笑:“快好了,你再等等,这样烤出来的鱼才好吃。” 宋娇一脸期待地看着大草鱼,瑶姬把手中烤鱼翻转了一面,撒上了些粉子,那是她把花椒果实烘干捏碎制成的:“给你,尝尝我的手艺。” 宋娇迫不及待地接了,顾不上烤鱼刚从火中拿出还很烫,咬了一口,表情扭曲了一瞬,太烫了,不住用手扇着风:“好吃,好吃!” 瑶姬见她喜欢,笑了起来,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亮夺目:“你喜欢就好。” 两人分着吃了两条大草鱼,最后宋娇捂着圆滚滚的大肚子:“额,好饱啊,瑶姬,你手艺真是太好了,可以去给东都城的饕餮楼做大厨哎。” 瑶姬有些疑惑:“饕餮楼,很有名吗?” 宋娇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写满了惊诧:“你不知道吗,饕餮楼可是东都城中首屈一指的大酒楼,它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闻名即便是最挑剔的食客,也会对饕餮楼中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赞不绝口。”又小声道:“听说那家店的主人是一个大美人呢!不过我没见过。” “这么有名啊,那你去过吗?” 宋娇撇撇嘴:“没有,饕餮楼那可都是有钱人去的地方,我只是一个小村女,哪有钱去那种地方?” “那你想去尝尝那里的美食吗?” “当然想了,等我有钱,我请你去里面吃一顿!”宋娇大手一挥,豪气道。 瑶姬笑眯眯道:“好呀!” 宋娇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沾染上的泥土,道:“我该回去了,你不回去吗?” “我等会儿再回去,我再给你捉几条鱼你带回家吃吧。”瑶姬也不等宋娇答应,转身拿了尖树枝往河边走去,没过一会儿就有三条肥美的大草鱼上岸了。 宋娇笑嘻嘻地从地上捡起草鱼放在竹篮里:“谢啦,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瑶姬上了岸:“好呀,我还在原地等你,记得给我带好吃的呀!” 宋娇郑重点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124章 《?草》离别 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瑶姬和宋娇都在山林里玩,下河摸鱼,上山打猎,宋娇惊讶于瑶姬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行动力和敏捷度却出乎意料的高,一度让宋娇认为瑶姬无所不能。 虽然每天跟着瑶姬在山上到处跑,但她的体重丝毫没有减少,依然是一副胖妞的样子,为此她也很苦恼。 瑶姬每次都会在她失落的时候安慰她,宋娇又是乐天派,有了好友的宽慰和鼓励,心中那股非要瘦下来的执念也开始慢慢消失,快乐最重要嘛! 变故发生在一天清晨,瑶姬依旧坐在大石块上等着宋娇,宋娇也确实来了,只不过这次不是笑着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而是掩面哭泣垂头丧气地往这边走。 瑶姬一惊,忙跑过去关切问道:“娇娇,你怎么了?” 宋娇用衣袖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抽抽噎噎道:“今天我家来了几个亲戚,是来给我家送喜帖的,因为我表姐要成亲了。” 瑶姬一头雾水:“成亲不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吗?你哭什么,莫不是舍不得你表姐?” 宋娇坐在石块上道:“不是的,那些亲戚给我家送完喜帖后还明朝暗讽了一番,说我长得不好看又胖,这眼看着到了说亲的年纪,没有人要!” 瑶姬怒道:“谁说的,我们娇娇这么可爱,怎么会没人要,哼,我找他们算账去。”说着就要往山下走。 宋娇连忙拉住瑶姬:“别去,她们是我长辈,这么去找他们理论,人家会说我没教养的。”叹口气,神色落寞道:“我……我不是很在意自己的体重,可别人总是说三道四,让我父母没脸,我觉得好对不起他们啊,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遭受一些风言风语。” 其实她心里也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这年纪越来越大,家里条件不是很好,自身条件也不好,以后自己的终生大事又该何去何从…… 瑶姬看出宋娇担忧,沉默了一会儿,道:“娇娇,此时你最想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宋娇歪着头想了想,她这么多年一直被人嘲笑,除了家人和瑶姬,几乎没人对她好…… “我想让别人都能够喜欢我,不要总是嘲笑和愚弄我,我也想得到别人的尊重,最重要的是自己能瘦下来。”这样的话,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就不会被别人耻笑了。 瑶姬认真地看着宋娇,喃喃道:“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宋娇一笑,搂住瑶姬的脖子,笑嘻嘻道:“还有,我希望我们俩永远是好朋友,永远开开心心地在一起。”伸手捏了捏瑶姬光滑细嫩的脸蛋:“最好能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 瑶姬笑道:“我看是你想嫁个如意郎君吧!啧啧,说这话,真是不知羞,咦~” 宋娇羞恼着要挠瑶姬的痒痒肉:“好啊,你居然敢笑话我!” 林间休憩地飞鸟被两个小姑娘的笑声惊的四处乱飞,林中充满着欢声笑语。 “娇娇,你以后想找个怎么样的夫君吗?” “我啊,想找个长相俊美,家室一般,然后不要有那种磋磨人的婆婆,疼我爱我的就差不多了!” “你这要求可不低啊!”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你说是吧,万一就遇到个眼瞎的呢!” “天哪,娇娇,你是要找个瞎子吗?那可不行!” “哎呦,我这是比喻,比喻懂吗,我哪会真找个瞎子啊!” “嘻嘻,等你有了孩子,我要做孩子的干娘!” “好啊,不过你得先给我未来孩子找个干爹!” “好呀,等我遇到合适的我就把他领来给你看,你可别忘了等你有钱了带我去饕餮楼吃饭啊!” “一定一定,到时候我把饕餮楼包下来,让你吃个够!” 两个小姑娘坐在林间的大石块上说着自己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不时传来嬉笑之声。 第二天宋娇依旧拎着竹篮去找瑶姬,瑶姬坐在大石块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宋娇走到她面前瑶姬都没发现,宋娇用手在瑶姬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又笑着调侃道:“莫不是在想哪家俊俏的小郎君?” 瑶姬却没像以前那般反调侃她,也没露出笑容,宋娇心里一咯噔,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问道:“你怎么了?” 瑶姬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娇娇,我得离开这里了。” “为……为什么?”宋娇脑子“轰”的一声,她不明白,明明昨天还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好姐妹怎么今天就变卦了? 瑶姬垂下眼睑:“我和我家人要离开东都一段时间,以后得了空,我还是会回来找你的。” “那……那你会离开多久?”宋娇试探问道。 瑶姬摇摇头:“我不知道,差不多少则三四年,多则七八年吧。” “这么久?” “嗯。” 两人一时无言,林间只剩下鸟鸣声。 过了好一会儿,宋娇才问道:“你真的会回来吗?还有,你们搬去哪儿……” “我不知道去哪儿,但我一定会回来!”瑶姬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小巧,雕工不凡的发簪,发簪上的叶子相互重叠,枝头镶着零星几朵黄色的小花,看起来好看极了。 “这个送给你,你一定要把它戴在身边,千万不能弄丢了!” 宋娇接过那支发簪,比她这些年见过的都要精美,价格一定不便宜,若是平时她肯定不会要,可如今,瑶姬马上就要离开了。 重重地点头应道:“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保存这支发簪的!” “嗯,到时候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到时候你可不能把我忘了!” “我一定不会把你忘了!” 两个小姑娘比平时要沉默许多,离别的气氛在她们周围散开,这一天她们既没有摸鱼捉虾,也没有上山采花,只静静地坐在大石头上。 等到夕阳西下,两人知道分别的时候终究是到了,瑶姬道:“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宋娇道:“以前都是你看着我走,这次换我看你走了。” “好啊。” 离别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哭,而是笑着,宋娇笑着看着瑶姬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丛林之中,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手中紧紧握着那支瑶姬送的发簪。 第125章 《?草》重逢 故事讲完后,宋娇的手还死死握住那支发簪,怅然道:“事情就是这样,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也不知这些年她过得怎么样……”又眼含期待对着京墨道:“大人,你能帮我找到瑶姬吗?” 京墨答非所问:“你当年所许下的愿望实现了吗?” 宋娇眼神迷茫了一瞬,随即点头道:“实现了,自此之后我的体重开始慢慢下降,身材也变得柔弱纤细,再也没人用这件事攻击我的嫁家人了,村里的流言蜚语也开始消失了,大家对我都挺不错的。” 而且前不久哥哥还娶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做了他的妻子,现在父亲和母亲都很高兴,而且她也很喜欢新进门的嫂子,人温和善良也很勤快,把家里打理地井井有条。 蝉衣看着宋娇玲珑有致的身材和清秀可人的脸蛋,很难想象她之前是一个大胖子!难道所有的胖子瘦下来都会是一个大美人吗?看来胖子还是很有前途的! 京墨看着宋娇手中发髻,悠悠一叹:“其实瑶姬一直在你什么身边啊。” 宋娇震惊地看着京墨:“什……什么?” 京墨拿过发簪,瞬间淡绿色的光笼罩发髻,随手向旁边一抛,发髻在半空中化作一名身穿绯色衣衫的美貌女子。 “瑶姬!”宋娇不可思议道。 绯色衣衫女子盈盈一笑:“娇娇,好久不见。” 宋娇眼眶湿润,忙跑过去,握着瑶姬臂弯:“天哪,真的是你!不过,你不是和家人离开东都去别的地方了吗?怎么会……不对,难道,你……不是人……” 瑶姬点头:“我不是人族……你害怕吗?” 宋娇虽然之前有些震惊但很快接受自己的好友不是人类,其实她之前就有些怀疑,一个看起来就是贵族少女的瑶姬为什么总是出现在山林之间,但她从来没有害过她,对她也很好,不管她是谁,她都是瑶姬,是她的好友。 眼神坚定道:“我不害怕,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好朋友!”又悄悄问道:“你是山精树怪吗?” 瑶姬摇头笑道:“不是,我刚才可是从发簪里出来的呢,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发簪妖精?” 宋娇惊得张大了嘴巴,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发簪……发簪也能修炼成妖精吗?”难道她家的房子,锅碗瓢盆还有床都有可能修炼成妖精吗? 京墨“噗嗤”一笑:“殿下,你莫要再拿宋姑娘寻开心了。”又对着宋娇道:“宋姑娘,她既不是山精树怪,也不是发簪妖精呢!” 瑶姬诧异道:“你认识我?” 京墨轻呷一口碧螺春,色泽碧绿,鲜醇甘爽,香气扑鼻,笑道:“天界神女,瑶姬殿下,可是久仰大名了。” 蝉衣眨眨眼:原来眼前这位是天界的公主殿下啊,只是她不应该在天界吗,怎么会在凡间的山林之中,还从发簪中出来。 瑶姬莲步轻移,走到梨花木案旁,跪坐下来,莞尔一笑,只是笑容中带着些苦涩:“神女?我早就不是天界高高在上的殿下了,现在的我只是一株?草花灵。” 蝉衣凑近京墨,小声道:“?草是什么草?”她怎么感觉自己从未听过这种草的名字?而且能让天界公主化成的草应该也不是一株普通的草吧。 “姑媱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为?草,其叶胥成,其华黄,其实如菟丘,服媚于人。”意思就是说天帝的一个女儿曾经死在姑媱山,她的名字叫女尸,她死后变成了?草,这种草的叶子互相重叠,开黄色的花,果实就像菟丝草的果实,佩戴它可以获得他人的宠爱。 宋娇也跑过来,有些失落道:“那,那我是因为这支发簪才得到大家喜欢的吗?”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是真的是得到这支发簪之后运气才慢慢好起来的,先是自己变瘦了,变得好看了,然后是村里人对她开始热情起来,看到她都会笑眯眯地和她打声招呼,连活计都是村里人帮忙介绍的,而且之后自己遇到的大多数人都对自己抱有善意,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瑶姬吗…… 瑶姬摇头:“也不全是,我附在发簪之上,你佩戴着发簪确实会让人对你有好感,但娇娇这么善良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那些人是被你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呢!” 宋娇心里不相信,但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好友的面子,而且这件事确确实实是瑶姬的一片好心。 京墨笑问道:“你可知你的善举给宋姑娘及其家人带来了一些麻烦?” 瑶姬皱眉道:“什么麻烦?”让别人都喜欢娇娇不是一件好事吗,就不会有人欺负和嘲笑娇娇了,怎么会给她添麻烦?她在发簪里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外面的事,她还需要修炼,吸收日月精华。 自从陨落之后,她就失去身为神族那与生俱来,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想要活下去保持人形就只能刻苦修炼,否则就会消散于世间。 “殿下,宋姑娘因为长期佩戴?草,已经影响到她身边人的正常思维了,一遇到她,心里就会产生亲切感,招来了不少祸事。”将宋娇四次做工被主家赶出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瑶姬有些懊恼道:“对不起,娇娇,我没想到这会给你带来麻烦。” “没事,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怪你,只是这发簪你还是收回吧,我相信我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让别人喜欢我。” 蝉衣奇怪地看了一眼苍术,这家伙该不会也是被?草影响了吧!瞅着京墨眼睛眨也不眨。 京墨朝她笑笑:“殿下,你看看我这伙计。” 瑶姬看向苍术,拧着眉头,略带歉意道:“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随即衣袖在苍术眼前一挥,衣袖中的细细粉末状物体进入苍术身体中,苍术只觉得身上的一种桎梏被消去,浑身一清,思维也变得灵活起来,像是以前笼罩在眼前的薄纱被掀去,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宋娇傻愣愣地看着眼前变化的场景,心中有些悲哀,难道苍术是因为?草才会 第126章 《?草》尾声 苍术看向宋娇的眼神再无之前含情脉脉,深情款款,而是眉目清明,一派正人君子模样,朝着宋娇作揖道:“是我唐突了姑娘,之前说的话实非我真心所愿,还望姑娘理解。我对姑娘并无爱慕之心。” 宋娇心里酸苦,眼眶不由红了,却还强颜欢笑:“没事,本就是我妄想了,这件事也不怪苍术公子。” 压下想嚎啕大哭的欲望,对着苍术笑着,瑶姬看着这样的宋娇,心里有些难受,如果不是她,娇娇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宋娇看出瑶姬所想,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别自责了,若没有你我现在还是一个大胖子呢!”虽然不知道瑶姬怎么做的,但自己慢慢变瘦一定少不了她的帮助。 宋娇对着京墨盈盈一拜:“这件事情谢谢大人,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不知付多少银钱合适?” 京墨笑道:“宋姑娘不必客气,我也没帮什么事,还让你在山海居打了一个多月的白工,倒是麻烦你了,这次算是两相抵消了。” “这,这不合适吧。”怎么算都是她沾了人家的便宜,没做什么事,还吃的多。 “这要是算起来还是我白得了宋姑娘一个故事呢,莫不是要我付姑娘钱?” “不,不用,谢谢大人。也谢谢蝉衣对我的照顾,还有,苍术对我的照顾。”按下心中苦涩,对着三人说道,眼神在苍术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这人,她怕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吧…… 就在宋娇和瑶姬提出告辞时,京墨叫住了瑶姬,瑶姬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京墨,京墨手指轻点瑶姬眉心,瑶姬只觉得眉心一凉,一股蕴含生机的力量游走全身,舒爽不已,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舒服。 京墨一笑:“这算是临别礼物吧,可保你百年人形。” “谢谢!”瑶姬真心实意感谢道,这样的话她就不用躲在?草之中没日没夜的修炼,可以和娇娇一起游玩了,也可以兑现当年的诺言了。 其实她和宋娇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宋娇十五岁那年,而应该是更久远之前,宋娇五岁,和宋智一起到山间采些蘑菇野菜之类的,她当时化为?草的时间并不是很久,法力浅薄,居然被山中害虫啃食了根部,若是根部损伤严重,那么她的生命也会随之凋零,小小的宋娇帮瑶姬赶走了虫子,让她活了下来,她无以为报,只能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女孩,让她一辈子快快乐乐的。所幸后来她找到了! ?草的功效不是仅佩戴就能让人对持有?草的人有好感,还需要灵法的加持才可以,这些日子也耗费了她不少精力,有了这个奇怪女子的帮助,确实对她有好处。 只是不知道这个女子到底什么身份,连她之前是天界之人都能看出来,随即摇摇头,这些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看着宋娇和瑶姬的身影越走越远,蝉衣回到后院梨花木案旁,托着腮问道:“瑶姬真的是天界公主吗?” 京墨笑道:“当然是真的啊!” “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间?神陨落之后不是应该消散于天地之间吗?”其实,无论是神还是妖,只要死了,就会消散于天地之间,从天地中吸取占有的能源都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回归自然。 “那谁知道?机缘巧合吧!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也不是事事都知道啊!” 蝉衣愣愣盯着京墨道:“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京墨嘻嘻诡笑:“这个问题,等你有一天离开山海居我再告诉你吧,现在告诉你,会吓到你的哦!” 蝉衣撇撇嘴:“哼,不说就不说。”她也知道京墨若是不想说,就算是问道明年也问不出什么结果,算了,她也不是必须知道,和这件事相比,她显然对苍术的事情更感兴趣。 自宋娇和瑶姬离开后,苍术就一直沉默着没说话,而是低头不知思索些什么,一想到苍术要成亲了她心里就有些难受,因为这样的话她可能需要把攒了好久的工钱可能还要搭上一些珍稀的宝物给他,毕竟她也算是苍术的娘家人,苍术要娶亲的话,她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空手去参加婚礼吧! 一想到自己要把这么多好东西巴巴地给他送过去,心里就直抽抽的疼,对了,三姐也快成亲了,用以添妆的东西还没准备呢,一想到这些,蝉衣更愁了。 蝉衣用手肘碰了碰苍术,笑的贼兮兮的:“怎么了,不高兴啊,快到手的大美人妻子跑啦!” 苍术白了蝉衣一眼:“别用这种笑容看着我,瘆得慌,你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我看了倒胃口。” “咦~矫情,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蝉衣捏着嗓子学苍术的声音:“我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我要和娇娇成亲,一辈子对她好的!”还没说完她自己就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京墨也忍住莞尔一笑,苍术这下子更气了,本来就处于被不明道术干扰了神智,做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自己迟迟无法释怀那个愚蠢的自己,现在又被蝉衣拿出来重说一遍,心中郁气更甚,分分钟钟想捶死蝉衣。 圆月高悬,星光璀璨。 京墨、蝉衣和苍术坐在后院廊檐下喝酒赏月,夜风轻抚过蝉衣脸庞,柔柔的,很舒服,让她无意识眯了眯眼睛:“这样的日子真好啊!”有吃有喝有玩,好友在身旁,心中有故乡,路上有归途。 京墨笑道:“这样的日子也是许多凡人向往的呢!” “唔——我要是下辈子做个凡人的话,一定要投胎到一户富贵人家,天天都开开心心的。”相比于为一日三餐奔波劳碌的贫苦人家,她更喜欢吃喝不愁,锦衣华服的富贵乡。 苍术嘟囔道:“有钱人也会不开心的啊!” “同样是不开心,我为什么不做个有钱人呢?!” 苍术一噎,竟无话可反驳蝉衣,蝉衣见苍术吃瘪的样子,心里就不由开心,没想到她也有翻身做主人的一天啊,哈哈哈——感觉今天晚上能再吃三碗饭! 苍术最见不得蝉衣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轻嗤一声:“你忘了一点,你没下辈子了!” 凡事走上修行之路的不管是人还是妖亦或者是神,好坏只在一世,再无来生!所以瑶姬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不可谓不是一种大机缘啊! 一阵风吹来,碧草起伏,树影婆娑,夏天又要到来了。 第127章 《天狗》馄饨 万里无云,惠风和畅。 蝉衣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委屈地看着京墨,京墨转头笑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今天天气晴好,京墨与蝉衣到洛水旁游玩,刚刚才穿过东都城城门进入长乐大街。 蝉衣苦巴巴道:“我好饿啊!能不能先去吃点东西?” 京墨抬头看着已移到头顶的太阳:“这离山海居也没多远了,回去吃吧,苍术指不定还在等我们呢!” 蝉衣撇嘴,愤愤道:“我才不要吃苍术做的菜呢!”而且临街茶楼酒肆好闻的饭菜香都飘进了蝉衣鼻子里,这让她更加饥饿难耐。 京墨无奈,蝉衣这是气还没消呢! 昨日苍术和蝉衣大吵了一架,原因是蝉衣心血来潮想吃四方斋的糕点,苍术早上又正好要出去买菜,会顺道路过四方斋,蝉衣和苍术就约定,苍术帮蝉衣买糕点,蝉衣帮苍术干活,当然,买糕点的钱蝉衣照付。 蝉衣把钱给了苍术,嘱咐道:“记得给我买糕点啊!” 苍术拎着篮子头也没回:“知道了。” 待苍术走后,蝉衣就开始用鸡毛掸子给古董弹着灰,做完后,又马不停蹄地到后院古井边提了一桶水到大厅,打湿抹布擦洗大厅地板,一切做完之后,蝉衣就托着腮在柜台边等着苍术回来。 就在蝉衣望眼欲穿的时候,苍术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山海居门口,蝉衣眼神一亮,忙跑过去接住竹篮,仔细翻找:“点心,点心,我来啦!小可爱们可想死我了!” 可找了半天也不见糕点身影,还在里面找到了一本《坊间传奇读本》,顿时沉下脸来,不善地盯着苍术:“我的点心呢!?” 苍术正哼着小曲儿呢,被蝉衣打断,有些不高兴,听到蝉衣的质问,一拍脑袋:“本来我是准备给你带点心的,但走到半路看到松墨斋出了新书,我没忍住……就进去了……” 蝉衣生气道:“然后你就把我给你买点心的钱买了书?” 苍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头了,因为事实就是这样啊! “你有没有搞错啊!那是我的钱!是我让你给我带糕点的钱!”蝉衣怒不可遏:“现在我把你的活干完了,你还把我的钱拿去买书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我怎么样了嘛!不就几块点心吗,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苍术本来是对蝉衣怀有歉意的,但被蝉衣这么一吼,心里也就不爽了:“那钱我还给你不就行了!真是小气!” 蝉衣简直要被气疯了,大声道:“本来就是你不守信用,现在还怪起我来了,简直强词夺理,枉听圣人言,平时看你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没想到居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人模狗样,我呸!” “蝉衣,你不要太过分,都说了钱赔给你,你还要怎样!别得理不饶人啊!” “到头来我还成了恶人,苍术,你简直无耻!我真是小看你的无耻程度了!” 京墨被两人的争吵声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下楼来,看到两人对峙的样子,疑惑道:“怎么了?” 蝉衣更委屈了,将事情详细地说出来:“京墨,你评评理,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 京墨听完事情原委,对着苍术道:“苍术,这件事你有两错,答应别人的事没做到,失信于人,此为一错,明知是错,还强词夺理,有失君子风度,此为二错,你可认?” 苍术垂手躬立:“认。” “既然错了,就该向蝉衣道歉,取得她的原谅。” “是。”京墨的话他不敢不听,而且这件事确实是他的错,他也不是什么敢做不敢当的人。 对着蝉衣道:“对不起,刚才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蝉衣双手环臂,仰着下巴,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我现在并不想原谅你。” 苍术见自己都向蝉衣低头认错了,她还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心中也升起一股火气,谁稀罕她的原谅。 然后两人就一直从昨天冷战到今天,双方见面一句话都不说,都面无表情,京墨对此也很无奈,由着他们俩闹了,只要不出事就可以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去哪儿吃?”京墨问道,其实她也不想回去面对两人的臭脸,这会影响她的食欲。 蝉衣歪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我们去吃萧家馄饨吧!” 萧家馄饨是东都城里有名的馄饨铺子,口味正宗,鲜香诱人,且价格便宜,为百姓所喜爱,故而生意一直很好。 京墨点头同意,她对于去哪儿吃都没什么意见,蝉衣高兴就行。 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萧家馄饨铺子门口,现在还没到吃午饭时间,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坐在馄饨摊子旁边摆着的桌子旁,说着或家长里短,或沿途经商趣事,气氛很是热闹。 萧家馄饨是由一对年过四旬的夫妻开的,夫妻两有一双儿女,听说他们的儿子在书塾念书,反正蝉衣是没见过的,女儿会经常到这里帮忙,蝉衣倒是见过几次,可以看出是个勤快能干的姑娘。 京墨和蝉衣坐在凳子上,蝉衣大声朝着两夫妻喊道:“老板,两碗馄饨,多加点葱花!” “好咧!”摊主笑着应道。 速度还是很快的,没一会儿一位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端着两碗馄饨放到两人面前,笑道:“两位姑娘慢用。” 蝉衣一眼便认出来,这是馄饨铺子老板的女儿,名叫萧昭月,相貌虽算不上天姿国色,却也是小家碧玉,清秀可人,行为举止透着一股爽快劲,脸上也笑眯眯的,很招人喜欢,在这里吃过馄饨的客人无不夸萧家夫妻有福气的,有个勤快能干又乖巧懂事的女儿。 蝉衣深吸一口馄饨的香气,把筷子从浓郁的猪骨汤熬成的汤汁里伸进去,夹起一块沾着碧绿葱花的馄饨放进嘴里,温热鲜美的汤汁从咬破的面皮里跑出来,加上葱和酱油的辅佐,馄饨的美好滋味就溢满蝉衣的味蕾。 “好吃!”蝉衣嘴里吃着馄饨,含糊不清道。 第128章 《天狗》白鹅 京墨也笑着吃了一个:“的确很好吃,不愧是几代传下来的手艺。” 两人一边吃着汤浓味鲜的馄饨,一边听听寻常百姓的闲话家常,哪怕是口角是非,也有一种奇特的满足感。 “阿峥,快过来。”萧昭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 蝉衣抬起头看到有一只猫迈着轻快的步伐往这边走来,整个头上的毛都是白色的,剩下的身子和尾巴都是黑色的,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眼睛是碧玉般通透的绿色,猫胡须随着猫的动作,一抖一抖的,十分可爱。 还没等那只猫走到蝉衣这一桌,萧昭月就一手将猫捞起,还在他身上拍了几下:“都说了让你好好呆着,怎么就不听呢!” 蝉衣明显在猫的瞳孔中看到了无奈之色,莫不是这是一只成了精的猫妖? 萧昭月教训了一番猫,对着周围的客人道歉,客人大多摆摆手不甚在意的样子。 蝉衣看着空空如也的馄饨碗,喊道:“老板,再来一碗!多加葱花!” “好嘞!请稍等。” 萧昭月将猫抱到铺子的角落,临走前摆出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就呆在这里,不许动!” 洗了手将蝉衣那一碗馄饨端了过来,蝉衣好奇问道:“萧姑娘,那是你养的猫吗?” 萧昭月笑道:“是啊。” 京墨看了眼窝在角落的阿峥,阿峥身子抖了抖,抬起头往这边看了看,又将视线移开,不再与京墨对视,京墨笑问道:“这只猫看起来就很机灵呢!也很通人性,相比萧姑娘花了不少心思教导它吧!” 萧昭月一听有人夸她的猫,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笑道:“那到时没有,阿峥一直很听话,不用花什么心思特意调教他,他就能明白我的意思,可聪明了呢!” 这边有个客人吃完了,喊道:“老板,我吃完了,银钱放桌子上了!”说完便拿着随身包袱离开了,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潮涌动的长乐大街上。 萧昭月停下与京墨和蝉衣的谈话,走到刚才客人的桌子上拿起银子收入荷包里,又用抹布把桌子抹了一遍,确保下位客人坐的时候位置是干净的。 四周的客人并不多,萧昭月一看事情忙的差不多了,又回到蝉衣那桌坐下与两人谈话。 京墨咬了一口馄饨,笑问道:“我见萧姑娘的这只猫很是机灵可爱,也想要一只呢,不知姑娘从哪家铺子里买的?” 蝉衣有些不高兴,山海居里已经有她这只狐狸了,为什么还要买一只猫,京墨买回去肯定不会自己养,这照顾猫的任务肯定得落到自己身上,至于为什么不是苍术,是因为苍术有个绰号,叫动物杀手!但凡他养过的动物无一例外,全都没有活过一个月。 记得有一次东都城掀起了一阵养白鹅的风潮,因为东晋书法家王羲之就很爱白鹅,通过观摩鹅的体态姿势、行走姿态上和游泳姿势中,体会出了自然就是美的精神以及书法运笔的奥妙,领悟到书法执笔,运笔的道理。 而且白鹅的体态洁美,性格温顺,忠于主人,通解人意,许多文人为追逐书圣王羲之的步伐,纷纷在家中养起了白鹅。 苍术本就喜爱和那些文人墨客厮混在一起,名士圈子里人人都养大白鹅,他也不甘落后,第二天就跑到集市去买大白鹅,结果因为养大白鹅成了东都城贵族的风气,导致很多附庸风雅的人争相效仿,大白鹅一时供不应求。 苍术花了大价钱才从胡商那里买了三只大白鹅,放到了山海居后院养着,每日精心伺候着大白鹅,吃最精细的口粮,喝最清甜的泉水,于是大白鹅在苍术的精心照料下很快就死翘翘了。 气的他跑去找当初卖给他大白鹅的胡商算账,却被人家以是你自己的问题打发了,同期卖出去的大白鹅都好好的,只有他养的死掉了,不是苍术的问题还能是谁的问题。 苍术气到吐血,却也没办法,又去找了胡商一次,胡商直接找人把他赶出了门。 苍术垂头丧气地回了山海居,看着死在后院的三具大白鹅尸体,很是伤心,想要把他们埋在小竹林里,京墨不同意,苍术很无奈,想着既然不能把他们土葬了,那就火葬吧,骨灰埋在坛子里也好有个纪念。 于是去厨房找了堆柴火把大白鹅放在火堆上烤,烤着烤着,味道实在太香了,又找来调味料撒在上面,香喷喷的烤鹅肉就做好了。 蝉衣清楚记得那天鹅肉的鲜美问道,三只大白鹅被他们三个人消灭了,苍术捧着大白鹅的骨头,放在了小罐子里,埋在了一棵竹子下。 萧昭月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是我买的,是我采药时遇到的。” 京墨柳眉一挑:“是吗?” 萧昭月干脆将她与阿峥的初见娓娓道来。 那天正值万里无云,天气晴好,萧昭月背着背篓去东都城外的小山上挖些草药,她识得一些字,特别爱看医书,记下里面草药的模样和功效,有空的时候就会带上她的小药锄和背篓去山林里挖些草药,晾晒处理后的草药卖到百草堂能卖一些钱,也算是为家里添了一些进项。 看着眼前漫山新绿,红艳艳的桃花在一片嫩绿中绽放,一阵风吹过,落英缤纷,偶尔一两多不知名小花在微风轻抚下摇曳生姿,环绕在山峦的小溪,发出环佩叮咚之声,悦耳动听。 萧昭月哼着小曲儿挥着药锄开始挖草药,细心处理草药根须,一边念叨着草药的功效:“紫苏,味辛,性温,归肺脾经,降气消痰。” 嘴里念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处理好紫苏后小心放到后面背篓里,继续往前走,看到了一棵茂盛桑树,青葱的树叶在阳光的照射下映衬出别样的神采,这是生命的气息。 萧昭月用手采摘着桑叶,桑叶苦甘,性寒,归肺肝经,疏风散热,解毒明目,也是一味好药材,萧昭月摘了不少放入药篓子里。 一路上倒是发现了不少好药材,但都是些常见的,值钱的倒是没怎么见到,不过这也正常,偶尔摘几朵开的正娇艳的小花戴在头上,也能让她高兴上半天。 第129章 《天狗》初见 “喵喵——”猫咪软软的声音自林间响起,回荡在山林之间,萧昭月停住摘花的动作,顺着声音走过去。 没走一会儿,就看到碧草如茵的草丛中正躺着一只小猫咪,整个头的毛都是白色的,身子是黑色的,听到有人过来,猫咪双耳压低并且眼睛眯起来,没有出声。 萧昭月知道这是猫咪在警告和威胁人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她站在离猫咪有段距离的位置,蹲下身来,轻声安慰道:“猫咪,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许是猫咪察觉到了萧昭月的善意,警惕的神色稍显放松下来,萧昭月慢慢挪过去,猫咪也没有再对她发出什么攻击性动作,萧昭月抱起猫咪,才发现猫咪身上有几处伤口,还伤的不轻。 她连忙把身上背篓放下,从里面吧啦出几株止血的药材,用石头把它捣成汁敷在猫咪的伤口上,猫咪很乖,也不反抗,任凭萧昭月为它处理伤口,只“喵喵”叫了几声,声音软软的,很可爱。 帮它处理完伤口后,萧昭月对着猫咪道:“小猫咪,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好的话就叫一声,不好的话就叫两声。” “喵喵——”小猫咪眯着眼睛叫了一声。 萧昭月很高兴,抱着猫咪背着背篓离开了山林,“老叫你猫咪猫咪也不好,得给你取个名字,叫什么好呢!”少女的声音很清亮,带着一点儿甜:“就叫你阿峥吧!喜欢么?” 一人一猫的身影渐渐消失于山林之中。 京墨和蝉衣听完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捡来的呀!” 萧昭月笑着点头道:“阿峥可听话了呢!”快到午饭时间,来萧家馄饨铺子的客人也多了起来,夫妻俩忙不过来,萧昭月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就去帮忙了。 京墨看着萧昭月离开的背影,眸色闪了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蝉衣自顾自吃着馄饨,这已经是第四碗了,京墨收回视线,无奈道:“吃饱了吗?” 蝉衣打了个饱嗝,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好饱,这也太好吃了吧!” 见蝉衣吃完了,京墨将银子放在桌子上跟老板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里仁巷,山海居。 苍术正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吃着午饭,梨花木案上摆着精致可口的菜肴,一碟小天酥,小天酥是鸡肉、鹿肉剁成碎粒后拌上米糁制成的,一盘红罗丁,红罗丁是用奶油与血块制成的冷盘,一碟醋芹,和一盘甜雪,甜雪是用蜜糖慢火烧炙的太例面,味道清甜,其状如雪。 苍术的面前摆着一碗雕胡饭,想着这都到午饭时间了,怎么京墨和蝉衣还不回来,一个人吃饭真是太没意思了,胃口全无。 该不该再向蝉衣道歉呢,道歉她又不接受,白白丢了他的面子,不道歉难道两人就这么一直耗着? 正思忖间,就听到大厅传来动静,放下碗筷就要跑过去,想想又觉得显得他太在意她们俩了,巴不得想要她们回来的样子,真是太丢自己面子了,慢下脚步,缓缓走向大厅。 大厅中京墨和蝉衣两人又说有笑,看到苍术进来了,蝉衣连个眼神都不想给苍术,完全拿他当透明人,京墨笑问道:“苍术,可吃过午饭了?” 苍术也撇过头,装作没看到蝉衣:“正吃着呢,你们这是吃过了?” 京墨笑着颔首:“我们去萧家馄饨铺子吃过馄饨才回来的,你接着吃吧,冷了吃对胃不好。” 本来苍术还想着她们回来了,就可以一起吃饭了,没想到她们俩居然都在外面吃完了,这下子心里更郁闷了,闷着头回了后院。 看着梨花木案上精致的菜肴,也没了想吃的欲望,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心中火气无法发泄,苍术又从厨房里搬了一堆木柴到后院,顺道拿了一把斧头开始砍柴,“咚咚咚——”的声音传到了大厅中,蝉衣拧着眉头,很不高兴,这声音吵的她烦躁不已,最重要的是发出这种声音的人是苍术,这让她更加不爽了。 放下手中的紫毫笔,京墨刚才正教她画水墨画呢,这下子心情全都被破坏了,怒气冲冲地跑到后院,京墨对此只能无奈扶额,知道两人免不了又是一番争执,揪了两团棉花,塞在耳朵里,自顾自上楼了,她实在没心情看这两人吵架,有这个功夫还不如上楼睡觉呢! 蝉衣站在门口看着劈柴劈的正欢的苍术叉腰大骂道:“能不能别劈柴了,吵死了!” 苍术停下手中动作,看到一脸怒气的蝉衣,心中乐开了花,叫她不接受自己道歉,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哈哈哈—— 面上贱兮兮的:“我就劈你又能怎么着,我又没让你听,不想听你把耳朵闭着啊!” 蝉衣生气道:“你这么有本事,你把耳朵闭一个我看看!” 苍术嘿嘿一笑,手指凌空一抓,两片青葱竹叶出现在他手中,待在耳朵上,两只耳朵就以一个诡异的弧度“闭”起来了:“这不闭起来了!” 苍术的样子很滑稽可笑,让盛怒之下的蝉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又想到两人正在怄气,又收敛了笑容,装作一副严肃的样子。 苍术见蝉衣笑了,走上前作了一揖:“上次的事是我不对在先,我在这里向你赔罪,请你原谅我。” 蝉衣仰着下巴,一脸倨傲的样子,苍术见她没有转头就走,心里便放下心来,真诚道:“明天我一早就去四方斋给你买点心,怎么样?” 蝉衣伸出两只修长青葱的指头:“两倍!” “行!就当我给你陪你道歉了,怎么样?” “可以,明天你给我买回来了,这件事就翻篇。”蝉衣自认为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既然苍术都真心实意道歉了,她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毕竟有两份点心呢! 第二天一早苍术就拎着竹篮出门了,蝉衣趴在柜台上算上月的账目,京墨摇着凤穿牡丹团扇款款走下楼来,笑道:“和苍术和好了?” 蝉衣头也没抬:“还没呢,得等到他把点心给我买回来这件事才算完。” 第130章 《天狗》轻尘 苍术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蝉衣的账还没对完,苍术就拎着竹篮回来了,新鲜的瓜果蔬菜上面放着两盒点心:“哝,说好赔给你的。” 蝉衣接过点心,打开油纸,里面整整齐齐堆着好些和果子,和果子是把芸豆煮熟剥皮打碎,用不同颜色的果蔬汁调色制成外皮加些糖,根据不同季节取不同馅料,再用木雕形成不同图案的甜品。 蝉衣小心翼翼地将果子放到一旁青瓷荷叶盘里,最上面放着几颗用艾草制成的淡绿色和果子,带有淡淡的青草味,下面还有几颗用樱花汁和成的和果子,粉嫩嫩的,躺在浸泡过的樱花叶上,别提多诱人了,不同颜色代表不同口味。 一盘小小的和果子里,有花鸟风月,有四季变迁,有和歌俳句,亦有乡土人文。 蝉衣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尝了尝,里面是绿豆馅,甜而不腻,香甜可口,浓淡相宜,还带有绿豆特有的清香。 苍术将竹篮放在柜台上,笑问道:“怎么样,好吃吧!” 蝉衣嘴里塞了和果子,没说话,只一个劲儿的点头,手上动作半点不停,苍术见她这样,便放下心来,这一页,算是翻过去了。 拎着竹篮进了后院厨房,他今天可买了一条大草鱼呢,中午烤鱼吃!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这天蝉衣早早起来到后院古井边洗漱,用帕子擦干唇边水渍,就到货架上拿下一个鎏金人物画银坛,为钣金成型,纹饰鎏金,坛子系直口,深腹,平底,高圈足,有盖。盖钮呈宝珠形。盖面隆起,分成四瓣,每瓣冲出一只飞狮,并施以錾刻,衬以缠枝蔓草。 盖与腹以子母口扣合,腹壁分为四个壶门,分别錾有四个典故人物画,其画面为:仙人对弈,伯牙俸琴,箫史吹箫,金蛇吐珠,将绘画技巧与金银钣錾工艺融为一体。 这是用来封存饼茶的,煎茶时,先要将饼茶用火烤柔软后,趁热用纸袋贮藏,使香气不致散失,当然,用纸袋贮存的做法多用于民间,有身份的皇亲贵族都是用金银坛子封存的,以显示其尊贵身份。 这个鎏金人物画银坛是永毅王府的王妃要的,蝉衣将它包装好,打开店门,清晨的空气带着一股清新干净的味道,让人神清气爽。 穿过人潮涌动的长乐大街,来到永毅王府,把东西交给一个侍女后拿着银票离开了。 走在热闹的长乐大街上,听听百姓的闲话家常,妇人们最爱围坐在大柳树下谈着家长里短,蝉衣想着回山海居也没什么事,干脆就找了个凳子坐在一旁听她们交谈。 妇人们见她一个小姑娘来了,也不赶她走,继续谈论着自己的话题,心里还为又来了个听众而暗自高兴呢,说起话来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你听说了吗?萧家馄饨铺子的那个丫头要飞上高枝做凤凰了!” “是吗,怎么回事,说说看!” “最近东都城不是来了很多客商吗,其中长得最为俊俏的少年郎看上了萧家那丫头。”声音刻意压低:“我可听说了,那位公子叫白轻尘,家里也很有钱呢,自己还很有本事,不知道萧家丫头有什么本事,得了那位公子的青睐。” 蝉衣听着她们说的萧家丫头应该就是萧昭月,至于那个白轻尘,她倒是不认识,不过听名字应该是个清雅贵气的少年郎。 “瞧你说的,那白家那么有钱,那位公子的父母就愿意让自家儿子娶一个小门小户卖馄饨的女儿?” “就是,这身份上也说不过去啊!” “哎呦,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们咋就这么急。”这是第一个开口的妇人的声音:“那白公子的父母早就过世了,他们家就他一个人,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我还看到那位白公子特意在东都买了一所大宅子,看样子是准备定居在东都呢!” “天哪,东都这地价可不便宜,用寸金寸土来形容都不为过,那白家公子真那么有钱!这可不得了哦!这萧家姑娘上辈子是积了什么福哦!” 有些妇人开始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自己家有没有适龄的女儿可以嫁过去的,试探道:“萧家姑娘我见过,勤快是真勤快,可长得也不是天香国色啊,我娘家侄女儿的相貌就比她好!” 为首的那位妇人就道:“收起你们那心思,白家公子可发誓了,此生非萧家姑娘不娶,若得佳人青睐,必不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佳人另嫁他人,他便一生不娶!” “嘶——”一众妇人倒抽一口冷气,这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男子?这周围有钱有势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这样,没想到世间竟然有如此痴情的男子! “萧家姑娘这运气也是好啊!” “谁说不是呢,好像是白公子有次在萧家馄饨铺子里吃了一碗馄饨,看到了萧姑娘,一见钟情,第二天便带着彩礼去萧家提了亲,不过萧家二老没应。” “怎么,莫不是因为彩礼给少了?” “哪能啊,那彩礼,整整几十箱呢,我当时在场,都是值钱的东西,我看那白公子定是很喜欢萧姑娘,要不然也不至于下这么贵重的彩礼。” “那萧家二老怎么没应?” “可怜天下父母心,女子嫁人可是投第二次胎,父母自是万般重视,想着两个年轻人能先相处一段时间,若是双方感觉都还不错,再成亲也不迟!” “这么说也是哦,不过萧家二老倒是很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 “我要是有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我也疼!” “你们听我说,这两天我倒是看到白公子和萧姑娘一起逛过街呢,两人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啊!那白公子看萧姑娘的眼神,那叫一个深情款款啊!以后我也要给我女儿找个这个样子的夫君,让她下半辈子过得顺遂!” 蝉衣一边听着妇人们的闲话,一边为萧昭月高兴,说实话,她还挺 第131章 《天狗》遇见 妇人们赞叹了一番萧昭月的好运气,便将话题转开了,开始谈论哪家娶了个媳妇,哪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蝉衣听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起身离开了。 里仁巷,山海居。 三人坐在后院廊檐下吃完了早饭,苍术端着碗筷去古井边清洗,京墨和蝉衣迈步走向大厅,转过烟笼画桥屏风进入里间。 蝉衣想起在长乐大街上那群妇人说的关于萧昭月的事情,将事情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后,问道:“你见过那位白公子吗?” 京墨笑道:“你都没见过,那我更是不可能见过了。”通常这种事情,都是蝉衣得到第一手消息,再带回来跟她和苍术分享。 蝉衣嘟着嘴道:“虽然我没见过,但我觉得那位白公子一定是个好人!大家对他的评价都很高呢!” 京墨莞尔一笑:“是吗!?” “当然了!” 事实也确如蝉衣所说,这半个月以来,她就没过有人说白轻尘一句不是的,全是夸赞他做生意公道,童叟无欺,有时候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意客人吃亏,为人厚道又深情,期间有很多媒人上门提亲,但他都一一拒绝,放言非萧昭月不娶,这更是让他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了! 但凡家里有未出阁女儿的,都会以白轻尘为标杆替自己女儿找夫婿的,就不算不能找和白轻尘一样才情相貌的,也要八九不离十的。 一时间,东都城刮起了选婿当如白轻尘的风气,虽然白轻尘与萧昭月尚未定亲,但在所有人心里,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天蝉衣去“织羽阁”取前几天京墨在这里定做的一套雪色衣裙,沈掌柜见蝉衣来了,忙招呼道:“原来是山海居的蝉衣姑娘啊,这是要取京墨姑娘定做的衣裙吗?” 蝉衣点头笑道:“不知沈掌柜可做好了?” 沈掌柜脸上泛着热情的笑意:“做好了,我这就给蝉衣姑娘拿过来。” 说完沈掌柜转身进入里间,蝉衣就在店铺里看着精致华美的衣裙和时新的布料,女孩子总是对这些有着天然的兴趣,就算是看上一整天也不会觉得厌烦。 沈掌柜的速度很快,再出来时手上已拿着一套做工精细,绣花精致的衣裙,这次京墨定做的是一整套冬天的衣裳,白底绿萼梅刺绣斗篷,浅紫绣折枝梅花无袖上襦,白色交领袄子和白底绣绿萼百褶裙。 当时京墨定做衣裳的时候就很疑惑,现在正值春日,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做冬天的衣裳? 京墨直道过几日要去北方一趟,具体做什么事倒是没和蝉衣说,但肯定会离开东都一段时间。 蝉衣接过衣裳仔细检查一番,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和沈掌柜寒暄几句便离开了织羽阁。 走在长乐大街上看着周围小贩热情地招呼游人,介绍自己的货物,以引起游人的兴趣。 没走多远蝉衣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是萧昭月,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人逛街,旁边还跟着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 两人边走边聊,气氛很是融洽的样子,萧昭月看到旁边一个卖荆钗步摇的小摊子,停下来,仔细挑选首饰,身旁的男子侧着站在萧昭月身后,以免路上行人碰撞到萧昭月。 蝉衣刚好可以看到男子面容,面如冠玉,眉目疏朗,头发束作一个偏髻,发丝上有着黑珍珠般淡淡的光泽,一袭白衣胜雪,不浓不淡的剑眉之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此时嘴角微微勾起,更显得男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萧昭月拿着一支精致的步摇转过身跟男子说着什么,男子温和一笑,跟萧昭月说了句什么,萧昭月羞红了脸,嘴角却噙着笑意,转过身跟小贩说了句话,小贩用手比了个五,萧昭月摇摇头,用手比了个四,小贩有些不情愿,白衣男子从怀中拿出一个刺绣精美的荷包,摸索出银子递给了小贩,小贩喜滋滋地接了,又笑着说了几句话。 萧昭月有些羞恼地跑开了,白衣男子拿着步摇摇头失笑,笑意中浓浓的爱意让蝉衣这个路人都感觉的到,快步追上了萧昭月,将步摇插在萧昭月乌鬓之上,脸上始终噙着温润的笑。 蝉衣猜想,那个男子应该就是白轻尘,确实如她听到的那般,对萧昭月极好,她们俩看起来也是郎才女貌,极其般配,白轻尘看起来也是个风度翩翩的温润君子。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刚踏进山海居大门就嚷道:“京墨,衣裳给你拿回来了!你试试!” 京墨转过烟笼画桥屏风,摇着出水芙蓉团扇笑道:“辛苦你了。” 蝉衣把衣裳递给京墨,笑眯眯道:“京墨,你这次是去哪儿啊!” “去北方啊!” “去北方干什么啊!?” “想知道么?那你和我一起去吧!”京墨眨眨眼睛。 蝉衣想都没想,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想去。” “有好玩的事情也不去吗?”京墨继续诱惑她。 蝉衣有些蠢蠢欲动,但还是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京墨越鼓动她,她心里就越慌,觉得自己八成是要被坑,肯定没什么好事!于是坚定拒绝道:“我不去。” 京墨面上露出失望之色,蝉衣看到后心里暗暗夸赞了一番自己的机智,还好没上当! 京墨道:“明日我就离开了,你和苍术留下好好看店。” 蝉衣眼珠一转:“要不,您带上苍术吧!苍术肯定乐意跟您一起出门!” 这次京墨出门肯定不是一件好事情,一定要把苍术那家伙拉上,让他倒倒霉! 京墨还未应答,苍术就气冲冲地从后院冲进大厅:“好啊,蝉衣,你这只恶毒的狐狸,自己不想去,就怂恿京墨带我出门!你安的什么心!” 蝉衣耸肩:“这又不是一件坏事,让你见见世面不好么?” “那你怎么不去!?”他才不信有好事蝉衣会想着他! “我懒啊,太远了,我不想动!” “我也很懒,我也不想动,想去你自己去,别拉着我!” 京墨无奈道:“又不是去送死,你们俩争什么?既然都不想去,就好好待在店里,别作妖!” 第132章 《天狗》找来 第二天一早京墨便离开了,山海居里只剩下蝉衣和苍术两人,两人因为昨天的事情怄着气,互相不理对方。 苍术正用鸡毛掸子给古董弹着灰,蝉衣一个人觉得无趣,跑到后院古井边洗了一盘子红艳艳的大樱桃,摆在青瓷荷叶盘里,还沾着井水,看起来鲜艳欲滴,让人食指大动。 端着青瓷荷叶盘进入大厅,放在柜台上,刚拿了一颗放在嘴里,甜滋滋蕴含着果肉的清甜味道溢满口腔,蝉衣幸福地眯了眯眼睛,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 “嘿嘿,我也拿一颗尝尝!”苍术放下鸡毛掸子,快步走到柜台边伸手拿了一颗大樱桃放在嘴巴里。 蝉衣见了,一把将青瓷荷叶盘往身边一拢,生气道:“想吃你自己去洗,干嘛吃我的!” 苍术得意洋洋道:“我偏要吃你的!你又能怎么样!”做了个鬼脸:“哈哈哈——气死你!” 蝉衣气的要死,自己要是能打的过他,早把他摁在地上捶死了,还轮得到他在这里蹦哒! 两人对吵着,没注意门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喵喵——”阿峥挠着门槛,朝着里面喵喵直叫,声音里带着些急躁。 蝉衣和苍术听到声音停住争吵,看向山海居大门,蝉衣率先开口:“阿峥?” 她有些疑惑,这只猫跑到山海居来做什么?莫不是走失了? 阿峥身子灵活地跳过山海居门槛进入大厅,化作一名身穿蓝衣的俊美少年,他身如玉树,骨似琼瑶,长发束冠,鼻梁英挺,一双翡翠般深邃的眸子犹如黑夜里闪烁的星辰,璀璨夺目。 蝉衣不可置信道:“你是……妖怪?”难道她已经弱到连是不是妖都分不清了吗?明明上次并无妖气啊!逐渐陷入自我怀疑中…… 阿峥朝着两人作了一揖:“在下名为远峥,今日来山海居,是有事想请京墨大人帮忙。” 苍术倒是淡定:“京墨出门去了。” “大人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远峥眉宇间尽是焦急之色。 “她出门时未交代何时回来。” “哎,那可怎么办?” 蝉衣回过神,问道:“你是有什么事吗?” 远峥面色愁苦:“阿月被带进白府,已一日未归,我有些担心她,今天特去白府找她,却发现白府已被术法封锁,我进不去。我怕白公子会对阿月做些什么?总是心神不宁,所以特来求见京墨大人,想请她出手帮忙。” 苍术不以为意道:“能有什么问题,再说了他们俩马上就要定亲了,就算做了些什么……”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远峥脸色爆红,赶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见过那位白公子几次,觉得他十分奇怪,他没有“气”,既没有人气,也没有妖气,你懂我的意思吗……” 蝉衣拧着眉头:不管是人还是妖,都会有“气”的存在,“气”可以是气味,可以是生机,只要有“气”,就代表这个人或者妖是活着的,白公子有没有“气”她不知道,上次匆匆一别,她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如果真的如远峥所说,白轻尘没有“气”,那么他应该死了啊,可昨天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呢?这些又作何解释……这件事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可是现在京墨不在山海居啊!” 远峥怔怔地看了蝉衣和苍术一眼,恳求道:“我知道两位的本事不凡,既然京墨大人不在,可否请两位遂在下走一遭白府。我出金子!”从怀中拿出几锭金子,塞到蝉衣苍术手中。 蝉衣很没出息地咬了一口,眼神突然亮了,货真价实的金子啊!这可抵她好几月的月钱了! 与苍术对视一眼,去!必须去! 两人下定决心,便道:“那我们和你走一趟吧!” 远峥感激道:“多谢两位,还未请教两位姓名呢!” 蝉衣揣起金子道:“我叫蝉衣,他叫苍术,叫名字就行,反正我们都不是人族,不用那么多虚礼。” “好!”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蝉衣和苍术收了远峥的银子,也没在山海居多待,锁了门便往白府走去。 白府的位置很偏僻,远离闹市,但占地面积不小,绕过装潢华丽的正门,走向侧门,用手敲了敲门,没人应答,更为奇怪的是里面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蝉衣手下用劲,门并未被推开,纹丝未动,蝉衣手指掐诀,打入门中,门“咯吱”一声开了,三人对视一眼,大步跨进门内,门缓缓关闭,发出有节奏的“吱吱——”声,在这静谧的环境下更显诡异。 三人一惊,忙回头去开门,却发现门紧紧关闭,再也打不开了,很明显,这是有人不想她们出去。 蝉衣有些后悔贪图那么几块金子了,但事已至此,只能进去闯一闯了,看来那位传说中的白公子,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自从进入这间庭院后,除了三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再无别的声音音,府中一个人影也无,他们像是走进一个封闭的空间之中,与世隔绝。 白府里楼台层叠器宇不凡,花圃回廊美如画卷,重脊高檐,一步一景,若不是这个地方从进来就透着一股诡异,蝉衣都忍不住停下来好好欣赏这美景了,毕竟这里处处精雕细琢,不得不佩服建造这园林工匠的鬼斧神工。 蝉衣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苍术:“现在怎么办!?” 苍术一脸高深莫测道:“这庭院的主人费尽心思把我们关进来,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我们且在这里等着吧!他肯定会来见我们的!”说完坐在花园的石凳上,还拍了拍旁边的石凳,示意蝉衣和远峥坐下。 蝉衣嘴角一抽:这家伙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什么叫庭院的主人费尽心思把她们关起来,明明是他们自己非要闯进人家家里的好吗!!! 白轻尘哪里有费什么心思!算了,靠这个家伙还不如靠自己,这个时候还能这么淡定地坐在别人地盘,也是够心大的啊! 第133章 《天狗》诉说 远峥脸上带着急迫之色:“我们要不要去找找阿月!” 苍术示意他坐下:“不用那么着急,白轻尘会出来见我们的。” 从蝉衣用简单术法打开门的时候,他就在疑惑,他虽对远峥实力强弱不清楚,但根据气息可以感受到远峥应该是比蝉衣厉害的,可远峥之前又说了,他独自来过白府,并未进的来,而在远峥找来他们之后,门就开了,很明显是那位白公子想让他们进来,他们才那么容易就进来了。 蝉衣见两人都坐在石凳上,心里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只好不情愿的坐了下来。 就在蝉衣和远峥等的心焦之时,白轻尘出现了,依旧一身白衣出尘似谪仙,脸上挂着温润得体的笑,使得整个人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并非一个人来的,后面跟着一个穿着榴红色衣裙,梳着双丫髻的侍女,侍女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之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一应俱全。 白轻尘对于三人始终保持着温润的笑意,无视蝉衣透露出的警惕神色,径直坐在石凳之上,朝着侍女挥了挥手,侍女将茶具一一摆放在石桌之上,又沏好茶,退到一旁侍立着。 蝉衣嗅着空气中的袅袅茶香,不禁有些沉醉其中,若不是时间和地点都不对,她都要好好品尝这上好的茶了。 白轻尘将三杯茶分别放到三人面前,笑道:“府中侍女技艺粗俗,几位远道而来,先喝口茶吧!” 苍术倒是笑着喝下了,还夸赞白轻尘的茶好,蝉衣和远峥没动,白轻尘也不在意,自顾自品着茶。 气氛一度非常古怪与诡异,四人静默无言,白轻尘轻呷一口茶后,声音清缓,如流水潺潺,十分悦耳动听:“古人认为杏树桃花之深洞,竹林草堂之古寺,是饮茶的理想环境,我这庭院虽比不得这些地方清幽雅静,却也别有一番韵味,几位认为我说的可有道理?” 苍术一笑,道:“白公子这府邸已然是人间仙境了,只是不知白公子这次请我们来是有何事?” 白轻尘温和一笑:“其实这次主要是想请这位蝉衣姑娘来,只是没想到苍术公子也跟着来了。” 蝉衣正默默地听两人讲话,突然听到自己名字,有些惊讶,用手指了指自己:“我?” 见白轻尘点头,蝉衣疑惑道:“你找我做什么?”她和白轻尘又不认识。 白轻尘笑道:“我想要蝉衣姑娘的妖丹。” 妖丹是每个会修炼的妖怪都有的,相当于人族的心脏,妖丹凝聚着妖修行的灵力,若妖丹被毁,那么妖就会魂飞魄散。 这一句话差点让蝉衣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会有人把取人性命说的如此风轻云淡,像是闲话家常般的理所当然,妖丹对自己的重要性蝉衣当然知道,要她的妖丹不就相当于要她的性命吗! 蝉衣冷下脸来:“白公子这玩笑可开的太过了。” 白轻尘依然眉眼含笑,笑看着蝉衣,对于她的冷脸毫不在意:“我可不是再和蝉衣姑娘开玩笑,既然蝉衣姑娘不想给,那么我就只能自己来取了。” 蝉衣心中警铃大作,气氛也变得紧张肃杀,一场打斗眼看就要一触即发,蝉衣不敢有丝毫松懈,一顺不顺地盯着白轻尘,他只轻轻一笑:“我来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蝉衣:“……”什么毛病! 他没理会在座众人异彩纷呈、一言难尽的表情,自顾自开始讲起故事。 “大白,你又在这里发呆,龟爷爷正要给我们讲故事呢!快点,要不然故事就要开始了!” 正出神的大白被这突兀出现声音惊的回过神,转头笑道:“小绿,知道了,马上就来。” 被他唤作小绿的并非是人,而是一只癞蛤蟆,见大白应了他的话,转身跳入池塘里,消失无踪。 他自出生起就在这方池塘里,池塘的面积不小,住在这里的动植物也不少,所以他有很多的好朋友,马虎但仗义的癞蛤蟆小绿,温柔文静的田螺姑娘,长相丑陋但很讨人喜欢的泥鳅小灰,宽和慈爱爱讲故事的龟爷爷,还有那摇着漂亮大尾巴的鲫鱼姑娘都给他的生活添了不少色彩。 池塘深嵌在森严的峭壁之间,两面陡起峭壁掩蔽住池塘,像金门半开佳境半锁半露,泉水从石缝中缓缓注入池塘,水波不兴。翡翠般的水面静如处子,偶有清风拂过,会带来淡淡的笑纹。 现在正值盛夏,池塘中的荷花热情绽放,有含苞待放的,也有大朵大朵盛开着的,摇曳生姿,荷花的花瓣洁白如玉,花里托着深绿色的莲蓬,许多小鱼成群结队在荷叶底下嬉戏玩闹。 大白游入水中,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龟爷爷,龟爷爷背着一个墨绿色坚硬的外壳,白白的胡子曳地,眼中流露出长者的睿智与慈爱。 看到大白来了,笑着招了招手:“大白啊,快过来,故事要开始咯!” 大白游过去,小伙伴们看到他很高兴,从中间挪了个位置让他坐过来,小绿拍拍他:“怎么老是这么慢,蛇不是游得挺快的嘛!” 大白还未说话,小灰就凑过来笑嘻嘻道:“我知道,大白肯定又去看池塘外的风景去了。”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还在发呆呢,大白总这么呆,还爱发呆,越来越呆了怎么办?会被别的动物欺负的!” “不要紧,我跑得快,我保护他!”小灰拍拍胸脯保证道。 “那我保护你们,谁要是敢欺负你们,找我,我用毒液喷死他!” “好呀!”小灰笑眯眯道。田螺姑娘在一旁认真听他们讲话,也不插话,只静静听着,嘴角却带着浅笑。 龟爷爷咳嗽了几声,示意他们安静:“今天我们讲人间话本里的一个故事……” 龟爷爷一开始讲故事,底下便没人再开口讲话了,连平日话最多的小绿也安静下来,认真听故事,大白知道他最 第134章 《天狗》月圆 故事很快讲完了,龟爷爷叮嘱他们不要乱跑就离开了。 小绿和小灰还意犹未尽地讨论着故事的剧情和对人物的看法,遇到观点相左的,就会争吵起来,互相不服输,这个时候多半会请田螺姑娘主持公道。 大白大多数也是在争执的行列之中,如果哪天鲫鱼姑娘也来了,那么争执就会愈加激烈,因为他们三个都想在漂亮的鲫鱼姑娘面前展示自己的学识渊博。 今天的大白一直心不在焉,既没认真听龟爷爷讲故事,也不参与小灰和小绿的讨论,田螺姑娘注意到了大白的异样,走过去,轻声问道:“大白,你怎么了?” 大白用眼神示意她出去说,田螺姑娘会意,和大白离开了小绿与小灰争吵的是非之地。 争吵声渐渐远去,耳边环绕着流水敲击石壁的叮咚声,悦耳动听,大白和田螺找到一个地方坐下,大白问道:“你有想过出去吗?” 田螺一愣,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她是想的,但她不舍得现在安宁快乐的生活,虽然向往龟爷爷故事中的人间繁华,也曾动过离开这里的心思,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认真地盯着大白,重重点头:“有。” 大白眼中迸发出喜意:“那我们出去好不好。”每日听着龟爷爷跟他们描述的人间,他真的很想出去看看,而不是一辈子困在这方寸之地。 田螺姑娘在大白期待的眼神下缓缓摇头,大白神色黯淡下来,闷闷道:“为什么?你不是也很想出去吗?” 田螺姑娘看着连片的荷叶随风摆动,一朵朵粉红、嫩白色的荷花从水中探出头来,挺立在荷叶间含苞待放,偶有蜻蜓轻点荷花,声音轻柔:“从龟爷爷描述的故事中就可窥探外面世界的繁华与热闹,但大白,你要知道,这中间还暗藏着许多未知的危险,以你我的修为,离开这里到了人间,很容易就会死在外面,永远也无法回来了。” 大白脱口而出:“我不怕!” “可是我怕。”田螺姑娘收回目光,眼神直勾勾盯着大白:“我怕我以后都无法见到小绿小灰还有慈祥的龟爷爷了,我怕我再也无法回来,我怕客死他乡,我怕未知的未来,现在的生活就很好,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 大白垂下眼睑,他不知该说些什么,虽然田螺姑娘说的这些他也害怕,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之心还是占了上风。 田螺姑娘看出他的心思,道:“我曾经问过龟爷爷出去的事,他告诉我,一旦离开,永无归来。” 大白一惊,这是告诉他一旦决定离开这里,那么永远都无法回来了吗?想到这里,他心里更犹豫了。 田螺姑娘望着高悬着的太阳,轻声呢喃:“大白,你要想好,你的时间不多了。” 大白双手紧握,的确,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月圆之夜之前做好决定,在这里生活的每个修炼成精的生物都知道,每百年这里通往外界的通道都会被打开,想离开这里的生物都会在这一天踏月色离开。 上一个百年,有一个树精离开了,上上个百年是一条大鲤鱼离开了,每一个百年都会有人从这里离开,但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成为离开人群中的一人。 大白找了家客栈住下,心中想着那天离开池塘时候龟爷爷特意把他找过去跟他说的话,龟爷爷告诉他,一旦离开这里,就永远没有办法再回来了,因为他们这里是一处空间,与外面的世界与世隔绝,每百年的月圆之夜,就是他们这里和外界通道连接在一起的时候,但通道只出不进,上万年来,他从未见过一个离开的回来过。 而且大白的修为低微,到了外面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可造杀孽,好好向善,做一条善良的小白蛇,有朝一日能修炼成仙就更好了。 大白永远记得那天晚上深邃辽阔,星河璀璨的天空上,突然绽放出了一条炽烈耀眼的火光,恰似一条弧形的漂亮轨道,拖曳着一条极灿烂夺目的光束,似一条美丽的长翎,与两面陡起峭壁形成的天然大门相撞击,出现了一条星光铺就的通道,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目光所及之处,繁星点点童山濯濯,池塘潺潺的流水声、月光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湖水,还有他最好的朋友,都在朝他挥手作别。 临别前,小灰小绿田螺姑娘还有一向高傲的鲫鱼姑娘都给他送来了许多珍贵的礼物,例如小绿送给他的毒液,小绿告诉他,如果他遇到了危险,就把毒液甩出去,一定能给敌人造成伤害,他以后都没办法保护他了,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鲫鱼姑娘送给他一片鱼鳞,在月光的照耀下能发出幽兰色的光,很漂亮,鲫鱼姑娘一直很宝贝它,没想到她居然把它作为了临别礼物。 大白握住小伙伴们送给他的东西,踏入星河之中离开了他一直生活的故乡。 来到了他向往已久的外面世界,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不管是小商小贩的叫卖声还是家长里短的闲聊声,都让他感到这里的世界很鲜活。 临行前龟爷爷告诉了他一些人间的事情,避免他来到这里什么都不懂,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他用小池塘里攒的珍珠换了一些银子,找了家客栈住下。 每日在城里晃悠,去茶馆听说书先生将一些奇闻异事,去酒肆品尝不同的酒,去酒楼吃一些他从未吃过的点心和美食,日子过得很开心。 只是偶尔会在茶馆里听说书时会想到曾经在池塘里听龟爷爷说故事的场景,在酒楼里品尝丰盛的菜肴时会想到贪嘴的小绿一定会很喜欢这个,在书铺里看书看到有趣之处时无人分享喜悦时的失落会让他想起和小伙伴们一起吵闹的时光。 在人间待的越久,他就越想念那个小池塘,这里的确如他当初幻想的一样,繁华、热闹、鲜活,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在茫茫人海里,他就像是一个外人,偶然间闯入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第135章 《天狗》思念 刚开始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他认为自己一定是疯了,当初拼命想逃离的地方,如今成了想回也回不去的故乡。 也许是走的地方不够多、认识的人不够有趣吧,他这么想着,离开了当初落脚的第一个城镇,来到了那如诗似画的江南水乡。 江南,从天地初开的懵懂之地,到杀气腾腾的越剑吴钩,再到文人墨客笔下的闲梦江南每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人语驿边桥,她最终成为了碧水环绕、莺歌燕舞的莲叶楼台。 雨落屋檐,琵琶声起,江南评弹江东子弟的呐喊声言犹在耳,江南的底气从未改变,那份果敢无畏的力量,隐没在珠帘画船与吴侬软语里,迸发在山河国难间。 江南二字,意蕴悠长。 碧绿清新,清风柔柔,远山含黛,那潺潺流水声让他想起了小池塘,江南的氛围像是一位姑娘,温文尔雅,端庄大方,让人一见便为之倾心,他想,田螺姑娘应该会很喜欢这里吧。 他到达江南时正是暮色时分,船舶泽国,烟笼画桥,夜雨轻飘,他手中撑着一把绘着君子竹的油纸伞,听着橹声悠悠,不免被勾起了思乡的情绪。 初至人间的新鲜感被冲散了许多,后来,他又去了很多地方,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有成为把酒言欢的知己好友,有刀剑相向的生死仇敌,有萍水相逢的陌生路人,不管遇到多少人,他心中始终有一块地是永远属于小池塘的。 他动过要回去的心思,千辛万苦找到他当初离开的地方,却再也没办法找到那个璀璨星河铺就的通道。 明月高悬,浓密的树荫掩映着楼阁,月光下,栏杆的疏影静静地卧在东厢房的墙上,天清如碧,夜露清凉,满园盛开的杏花,再月光下泛着白雪般明亮的荧光。 迷蒙的夜雾中,隐约传来漏壶铜龙点点滴滴的水音,那声音幽咽凄伤。屋里的那盏烛火时隐时现,忽明忽暗,灯下掩映着一位丰神俊朗的少年,少年眉头一皱,冷声道:“你在干什么?” 东厢房的窗户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黑衣少年的身影,听到大白清冷的声音,黑衣少年身手灵活,双手撑着窗枢轻轻一跃,便进入屋中,四处打量,笑道:“看你这样子,过得还不错啊!” “与你何干?”大白声音微冷。 黑衣少年却不理会大白的冷脸,笑嘻嘻凑到他面前:“你这是已经下定决心了?”见大白微微低着头,没有反驳他的话,收起脸上笑容,语气嘲弄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便说些什么,只是你我相识多年,我可提醒你一句,一旦去做,你就永远也回不了头了。” “聒噪,寒离,你何时这么多话了。”大白微皱眉头。 被唤作寒离的黑衣少年找了个空位坐下,叹了口气:“你以为是我想多话啊!说话也是很累的好不好,只是,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值不值得轮不到你来评定。”大白说的话让寒离有些不快,但两人多年来都是这么相处的,寒离也清楚大白的性子。 却还是有些生气:“大白,我看你是疯了,用那么多条性命只为打开那个通道,若是那个道士骗你呢?你又该如何,再说了,这样满身血腥的你回去,他们还认可你吗?当初是你一心离开,现在又要不惜一切代价回去,我真是搞不懂你!” 寒离的声声质问敲击着大白的内心,寒离说的一切,都是他所担心的,那个道士所说的打开通道让他能回去的方法真的有效吗?就算有效,让他回去了,这样满身血污,手染鲜血的他,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一如以往的喜欢他吗?他真的能过回以前平静安宁的生活吗? 但,总要试一试的,不试试,他不甘心!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试试的,明日便是我大喜之日了,作为好友,你该恭喜我的。”大白按下心中苦涩,笑着对寒离说道。 寒离见他这样,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是吗,那我可要恭喜你了,祝你早日踏上归途。”话一说完,就化作一只黑猫轻轻一跃跳上窗柩,很快消失无踪,再也没有回过头来看大白一眼。 大白知道好友已对他失望,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绝不回头。 转身躺在寝具之上,望着结花的灯芯,他恍惚进入了梦乡,在梦境里,他来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故乡!多年漂泊在外的游子,终究找到了归途。 第二天张府之中张灯结彩,一派欢乐的气氛,城中许多乞儿都会到张府侧门要些饭菜,平日里就很和善的张家小厮婢女今日更是高兴,给了乞儿许多吃食,因为今天是她们张府的唯一大小姐出嫁,也不能说是出嫁,准确来说是招赘。 张家是云州城里的大户人家,平日里行善积德,人缘很好,在百姓口中的名声也很好,张家的家主一生从未纳妾,只娶了一位美貌温柔的妻子,却在生了一个女儿后,张夫人身子落在病根,很难有子嗣,所幸张家主并未嫌弃自己妻子,两人一直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唯一的女儿名叫张耀灵,夫妻俩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如珠如宝的护着,待到及笄之后,便要开始操心女儿未来婚嫁之事,他们俩不忍心女儿嫁出去受苦,想着不如直接招赘吧! 大棠民风开放,家中只得一个女儿故而招赘的人家也不在少数,所以云州百姓并不觉得有多稀奇,但还是很少有男子愿意赘入女方家的,因为这样会有失自己男子的身份。 所以即便张家是大户人家,张耀灵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但来应赘的人也不是很多,还多是歪瓜裂枣,张家人根本看不上这样的人,婚事只得搁置下来。 直到白轻尘的出现,白轻尘是主动应赘的,表示愿意娶张家小姐,张家人见他目如朗星,丰采高雅,一看便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又测试了白轻尘的君子六艺,心下更是满意几分,张家小姐张耀灵也和白轻尘相处了一段时间,也渐渐 第136章 《天狗》悬案 因为白轻尘不仅长得潇洒俊俏,谈吐更是不俗,对一些事情有着自己独道的看法,经常会让张耀灵眼前一亮,两人相处的很愉快。 张家二老也很满意这个才貌双全的女婿,见自家女儿也很喜欢他,两人很快就给这对佳人办了婚宴。 白轻尘与张耀灵的婚礼办的十分隆重,平日里总着一袭白衣的白轻尘因着今日是大喜之日,特意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衣,更衬得他面如冠玉,唇似点珠,比平日里谪仙之姿的他更多了一份烟火之气。 待人温和有力,进退有度,得到了许多人的夸赞,直说张家二老好福气,找到了这么一个好女婿,后半辈子可以享清福了! 婚后的生活张耀灵也是极满意的,白轻尘对她体贴入微,百依百顺,让她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开心,她的手帕交一直说她肯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德,否则这辈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爹娘和夫君呢! 她也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到白轻尘,是她此生最大的福气,想着她还有一生的时间可以用来感谢他,便也不着急了。 平日里她在家中谈琴温书,白轻尘跟着张家主学做生意,日子过得倒也平静美满。 就在张耀灵以为日子会这么过一辈子的时候,她死了,是的,莫名其妙死在了家中,那天白轻尘跟着她爹去外面谈生意,一夜未归,第二天侍女来敲门时,里面迟迟没有动静,侍女心下疑惑,推门而入,发现张耀灵正躺在床上,还以为是自家姑娘贪睡,轻声叫了几声,都无人应答,侍女壮着胆子推了一把张耀灵。 没想到张耀灵一动不动,表情安详,侍女把手指伸到张耀灵鼻尖,惊叫一声:“啊——”声音凄厉,响彻云霄。 很快就有侍女和婆子赶过来,只见之前推门而入的侍女跌坐在地上,小脸煞白,惊恐地指着张耀灵,说不出话来。 后来在侍女抽抽噎噎的哭泣声中,大家知道了一件事——张耀灵死了,死的悄无声息,作夜守夜的侍女被张夫人叫过去询问是否听到了什么声音。 守夜侍女摇头道:“奴婢作夜并未听到姑娘房中有任何声音。” 张夫人连忙唤了管家出去报官,云州县衙很重视这件事,第一时间派人到张府调查事情缘由,但,毫无所获,现场一点痕迹都没有,张耀灵静静躺在床上,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张夫人失去了唯一的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张老爷收到消息,马不停蹄地带着白轻尘赶回了家中,家中再不复当初欢声笑语,到处充斥着悲戚绝望又压抑的气氛,府外早已挂上了白帆。 灵堂上大大的“奠”字告诉张老爷,他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已经离他而去了,顿时失声痛哭,张夫人和张老爷跪在灵堂上的棺材旁抱着棺材叫着女儿,女儿…… 那声音听者伤心,闻者流泪,作为张耀灵的夫君,白轻尘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张耀灵的丧事,期间没有掉一滴泪,但只要是看到白轻尘脸上表情的人,大概脑子里都会出现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有时候,人伤心到极致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周围的百姓是这么认为的,张家二老也是这么认为的,张府中的下人也不例外,皆道白轻尘是位有情有义的好郎君。 茶楼酒肆中的百姓都在谈论这一件奇案,有人说张耀灵是被鬼魂勾走了魂魄,有人说是被歹人所害,更有甚者说是白轻尘想要谋夺张家家产害死了张家大小姐,但这种说法一提出来就被大家反驳了,因为白轻尘根本没有作案动机,他是张家的女婿,张家二老逝去之后张家自然是他的,犯不着为了这个谋害张家大小姐。 那人又道:“说不定是白轻尘那小子在外面有个红颜知己什么的,不好带回来,只得先把张家大小姐杀了,然后再把外面的女子接入府中,不也两全其美么?” “你这人好生愚蠢,按你这个说法,白轻尘不应该先杀了张家二老吗?张家二老在世,怎么可能让白轻尘娶别的女子,还继续住在他家?” 那人嗤笑一声:“杀人也得一个一个来,一下子张家人都死了,白轻尘的嫌疑不是更大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啧啧……” “张家一直与人为善,你怎么能口出恶言,我瞧那白轻尘白公子与张家大小姐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我上次瞧见他们俩在街上逛街时,白公子那脸上的宠溺之色不似作假,你现在这样说,不仅败坏了白公子名声,也败坏了张家的名声,简直可恶至极。” 那人不再争辩,拿着酒壶离开了酒楼,很快消失在人流如织的人群之中。 虽然很多人不赞同那人的说法,但心里还是暗暗记下了这件事,自古以来,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都在默默等着接下来张家发生的事。 酒楼这边的谈话被云州县衙里的捕快衙役听到了,上报了云州县令,云州县令私下派人调查白轻尘的身份来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白轻尘的户籍信息居然是假的,虽然作假技术挺不错的,但只要认真看,还是能看出是仿冒的,这下子云州县令对白轻尘的怀疑更大了。 本想直接捉拿白轻尘的,但无奈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张耀灵是白轻尘杀的,只凭借一个造假的户籍根本说明不了任何的问题,只能说明白轻尘是个来历不明的人。 云州县令一晚上没睡好觉,一直想着白轻尘的事情,这个年轻人他是知道的,不仅是因为白轻尘是张家的女婿,还因为白轻尘那聪明的经商头脑,这几月以来,为云州增加了不少税收,也给他的政绩增添了不少光,可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为什么会答应入赘呢? 不是他思想迂腐,而是大环境下大多数男子并不愿意入赘,这样会被认为是吃软饭的!有失男子尊严! 可白轻尘那几天并不在云州啊,他调查过,那几天白轻尘都和张老爷在外地谈生意,到云州一来一回最起码也得花一天时间。 第137章 《天狗》聚魂 而且张家大小姐的死相真的是太奇怪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口,仵作验尸后也说张家大小姐并非中毒死亡,哎……当个县令不容易啊! 感觉自己最近头发都掉的比以前勤了,这样下去,该不会变成一个秃子吧! 实在是最近压力有点大啊! 上有张家给他施压,下有万千百姓盯着他,这件案子不办好,很影响他在治下百姓心中的形象的好不!最重要的是影响他的仕途,影响他升迁! 第二天特意找人盯住白轻尘,监视他的动向,监视了一段时间后,属下来报白轻尘每天只在张府和张家生意铺子里两点一线,从来不去别的地方,红颜知己更是没有! 张家二老也活的好好的,身体健康,除了有点消瘦之外没有别的毛病,这还是他们特意找张府中给张家二老诊断身体的老大夫问的,非常真实,绝不掺假! 得知消息的云州县令更愁了,这下子白轻尘的嫌疑也被排除了,那还会是谁呢? 手一摸头发,好了,又掉了十几根,哎……他不会要成为大棠第一个光头县令吧! 人家是愁白了头发,他是愁掉了头发。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张家二老依然活的好好的,白轻尘一如往昔,照顾着张家二老,将张家生意照顾的井井有条,还把张家的生意又扩大了,当初叫嚣着白轻尘是杀人凶手的人,早就销声匿迹了。 张家大小姐的死也在时间的齿轮下渐渐消失,茶楼酒肆中的话题早就换新的了,也没在有人关注张家的情况。 一年的时间过去,张家传来了喜讯,张夫人居然怀孕了!这可把张府中的人高兴坏了,自从张耀灵去世之后,张府的气氛一直很低迷,经常看到张夫人躲在张耀灵以前的闺房之中掩面哭泣,府中下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就怕惹了主家生气将他们赶出去! 自从张夫人怀孕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大家都在等着看白轻尘的笑话,如今张耀灵已经死了,张家也算后继有人了,白轻尘的处境就变得十分尴尬了。 就在大家担心白轻尘会不会对张夫人的孩子出手时,令所有人惊掉下巴的是,白轻尘离开了张家,却不是狼狈离开,而是张家二老依依不舍的送别白轻尘,白轻尘说既然张家后继有人,二老晚年有人照顾,他也就放心离开了,而且张耀灵也去世了,他再待在张家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张家二老很不舍得他,多次挽留无果后,告诉他张家大门永远为他敞开,在外面过得不好就回来,有空也多回来看看她们。 于是白轻尘在夕阳下骑着一匹快马离开了云州。 云州县令看着白轻尘渐行渐远的身影无声地叹了口气,张耀灵的案子,恐怕永远只能成为悬案了,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打消对白轻尘的怀疑,但苦于没有证据,无法捉拿白轻尘,而且……白轻尘能悄无声息地杀了张耀灵,可见其神通广大,摸了摸脑袋,他还想好好活着呢! 现如今,白轻尘离开了,也许是对张家二老最好的结局了吧! 否则,张家二老恐怕无法承受一直信任有加的女婿杀了她们最疼爱的女儿这样的刺激…… 白轻尘的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这么将往事徐徐道来,很容易让人沉入其中,蝉衣只觉得浑身冰凉,试探道:“那……张姑娘是你杀的吗……” 白轻尘轻呷一口碧绿的茶汤,丰神俊朗的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说出的话,却让在座三人不寒而栗:“是。” 蝉衣脱口而出:“为什么?”她们不是恩爱的夫妻吗?为什么白轻尘要杀了她,难道是为了开启那个每百年出现一次的神秘通道? 白轻尘一如往日那般温润儒雅:“我需要她的灵魂。”怕他们不明白,解释道:“灵儿的灵魂很纯净,我需要收集她的灵魂以打开通道。” 远峥冷声开口道:“那阿月呢!?你把她骗到这里来做什么?” 白轻尘神色莫名:“开启通道的灵魂只灵儿一个是远远不够的,我需要很多个。” 蝉衣倒吸一口冷气,很多个……是多少个……这些年来白轻尘以这样的方式捉了多少女子的灵魂? 人族死去之后,灵魂会被黑白无常勾去地府,喝下孟婆汤,再次入轮回,如果中途灵魂被外力捕捉,那么这个人就没有下辈子了,灵魂将被永世禁锢。 远峥一锤石桌,发出“嘭嘭嘭”的声响,显然很生气:“快把阿月交出来,否则我定要拆了你的白府,撕下你伪善的面具。” 白轻尘缓缓摇头:“我不能把阿月还给你,我需要她的灵魂。” 蝉衣忍不住道:“你当初捉了张姑娘的灵魂,就没有后悔过吗?每日看着张家二老,你就没有过愧疚吗?如今还捉了萧姑娘,你是要事情重演一遍吗?” 白轻尘并不在意远峥和蝉衣生气的态度,盯着蝉衣认真道:“我为什么要后悔,我问过灵儿,问她要不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她答应了,我才取了她的灵魂的,这是她自愿的,与我何干?至于张家二老,我治好了张夫人的身子,让她又有了一个新的孩子,还把他家的生意做大了,我为何要愧疚?” 蝉衣被他的逻辑气疯了,她能想象当时的场景,白轻尘定是深情款款地对张耀灵说要不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张耀灵嫁给了白轻尘,听自家夫君这么说,自是红着脸应了,没想到这句话居然成了她的催命符! 怒道:“你简直强词夺理,不可理喻!” 白轻尘睁着清澈无辜的眼睛,从怀里拿出一个琉璃小盏,发出微妙的光泽,是绿色的,这种光芒与原本盏上的线条胶纸着,形成两个繁复的古体字,由于光线在不断变换着,两个字微微颤动着。 蝉衣没认出这两个字,疑惑地看向苍术,苍术神色凝重:“居然是聚魂!” 所为聚魂,意为聚集灵魂,苍术没想到白轻尘居然用这么歹毒的方法禁锢这些女子的灵魂,使得她们无法往生。 第138章 《天狗》打斗 蝉衣看到苍术脸色难看,也知道白轻尘那琉璃小盏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苍术的脸色不会这么臭! 白轻尘听到苍术的话,微微惊诧:“没想到你居然认得这个,看来苍术公子学识很是渊博啊!” 若是平时苍术听到有人这么夸他,他肯定是非常得意的,可是这句话从白轻尘口中说出来,他怎么就觉得不舒服呢!? 白轻尘也不在意苍术无视他的态度,对着蝉衣道:“当时道士告诉我,需要聚集纯净女子的灵魂或者纯净妖物的妖丹才能打开通道,蝉衣姑娘,你的妖丹可抵得上几十个女子的灵魂呢。” 蝉衣:“……”怎么着,本姑娘还得感到荣幸不成? 白轻尘继续道:“所以还想请蝉衣姑娘自愿把妖丹给我。” 蝉衣翻了个白眼:“没了妖丹我就死了,连轮回都没有的那种,你能不能别把让人去死说的这么风轻云淡,反正死得不是你是吧!” 白轻尘温和一笑:“蝉衣姑娘真聪明。” 蝉衣眼睛一转,指着苍术和远峥道:“为什么你只要我的?他们俩不也是妖吗?” 苍术现在只想把蝉衣拖回来捶死!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着拖他们下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吗?关键是,现在不管他和远峥的妖丹对白轻尘有没有用,蝉衣的妖丹白轻尘都是要定了的! 这是要拉着他们一起死吗?他活着好歹还能回去搬救兵啊!想到这里他才突然想起来,京墨不在山海居!她出门还未归呢! 这下子苍术觉得更绝望了,不仅有神一样的对手,还有猪一样的队友! 白轻尘看了一眼苍术和远峥,眼神中居然带了一丝嫌弃:“他们的灵魂不如你的纯净。”妖怪的妖丹相当于人族的灵魂。 蝉衣就有些惊了:“你怎么判断的?” “就这么看出来的。”白轻尘面对蝉衣的疑问,还是很有耐心的解释:“想必蝉衣姑娘这百年来定是没有遇到极致绝望痛苦之类的事情,负面情绪少,所以灵魂纯净度很高。” 看了看苍术和远峥:“这两位公子就不一样了,肯定是经历过这些事情的。” 蝉衣眨眨眼睛,苍术不是一直生活在山海居吗?怎么会遇到极致绝望痛苦的事情? 突然想到苍术是比她早来的,她从罗浮山上下来的时候,苍术就已经在山海居待了上百年了,而且她好像还真的不知道苍术为什么会到山海居!一直都没有问过这件事! 白轻尘道:“蝉衣姑娘的疑问我都一一解释过了,现在该轮到蝉衣姑娘把妖丹交给我了吧。” 蝉衣摇摇头:“我不能把妖丹给你,你没了我的妖丹不会死,我没了妖丹可就灰飞烟灭了。” “可我不能回去,这比杀了我还要残忍,我得回去,既然蝉衣姑娘不愿意给,那么我也就只能动手抢了!”白轻尘话一说完,眼神突然冷成了刀,顷刻间所有的温柔仿若落地的面具,四分五裂。 身体慢慢离开了底面,悬浮于空中,白色的衣袍无风自动,闪电般刺眼的光芒突然从它身躯内爆发而出,一条身量巨大,鳞甲如镜的白蛇盘旋在半空,一双蓝色的双眼冷冷地看着下头每个人。 气氛变得紧张肃杀,蝉衣心中一凛,只怕这次不能善了,手掌一翻,一把青色长剑被蝉衣紧握在手中,苍术抬起右掌,一团绿光在他掌心旋转变化,最后化成了一根九节竹鞭,蝉衣知道,那是苍术的武器。 白蛇张开血盆大口往蝉衣这边冲来,想要一口吞下蝉衣,蝉衣挥舞手中长剑,一跃而起,对准白蛇的身体猛刺,但白蛇的蛇皮太厚,蝉衣刺了好几次都没真正伤到白轻尘。 心下一惊,没想到白轻尘的实力居然这么强,白蛇挥动尾巴,将蝉衣狠狠地打到地上,“嘭”——的一声,蝉衣落在地上,溅起一层灰,她只觉得自己的骨骼都要四分五裂了,实在太疼了,疼的她龇牙咧嘴,要是换做平时,她都要哭出来了。 但现在,她只能强撑起身子继续打斗,今日,不是白轻尘死就是她蝉衣亡。 苍术一甩九节竹鞭,与空气碰撞,发出猎猎作响声,漂浮而起,竹鞭抽打在白蛇身上,白蛇发出一声嘶吼,拼命朝着苍术冲来,长长的尾巴甩向苍术,苍术身形一闪,躲了开去。 白蛇不多理会苍术,喷涌出幽蓝色的火焰,火焰妖冶又诡异,直击蝉衣,蝉衣心中咯噔一下,身子迅速往旁边一跃,想要躲开火焰的攻击,火焰没有应声落地到蝉衣之前的位置,仿佛有了生命一样,紧追着蝉衣不放。 蝉衣心中暗恨,为什么总追着她!欺负她是这里最弱的吗!!! 在幽蓝色火焰再一次冲过来时,蝉衣漂浮而起,顺势朝后一退,一道白光自她指尖而出,在面前形成了一面无形的盾牌,幽蓝色火焰一触上去就发出嘶嘶声,然后火势越来越小,力量仿佛被这面盾牌消融抵消了一般。 蝉衣脸色一变,突然喷出一口血来,悬浮在半空中的身形不稳,苍术见了,不由飞过去扶住蝉衣有些摇晃的身体,低声道:“让你平时好好修炼你不听,现在好了,还要拖累我!” 蝉衣受的伤极重,根本没空理会苍术的挖苦,苍术与蝉衣身形缓缓落在地上,蝉衣腿一软,差点没站稳,苍术一手拿着九节竹鞭,一手搂住蝉衣的腰:“让你平时少吃点,吃这么多,重死了!” 蝉衣正想说些什么,白轻尘却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直接用强壮的尾巴狠狠抽过来,苍术道:“站稳了。”跨到蝉衣身前,伸出两臂挡住蝉衣。挥动手中竹鞭,狠狠抽打在白轻尘身上,这一下子苍术是用了八九成力道的,期间还加注灵力于竹鞭之中,白轻尘身子一闪,用尖利的蛇牙咬住九节竹鞭,力气很大,苍术的身子踉跄了几下才站稳。 白轻尘与苍术对峙着,互不相让,竹鞭坚持了一段时间就再也承受两方强大力量的灌输,“啪”的一声断裂开来,白轻尘与苍术都被震的退后几步才稳住身形。 第139章 《天狗》剑雨 蝉衣在苍术松开她之后,还是没能站稳,她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白轻尘那一尾巴给拍碎了,加上在身体灵气四溢时强行调动灵气化成盾牌,身体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突然喷出一口血,单膝跪地,撑在地上的双臂剧烈地颤抖着。 苍术退后几步刚好踩在蝉衣撑着地的双手之上。 蝉衣:“……”好痛啊!!! 苍术意识到之后,迅速收了一下自己的脚,将蝉衣扶到一旁:“你没事吧。” 蝉衣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白眼来表达她此时的心情,能没事吗!自己多重心里没点数吗! 苍术松了口气:“还能动就好,说明你还没死。”环顾四周,皱眉问道:“远峥呢?” 蝉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勉强可以说话:“他去找萧姑娘了。” 苍术很不高兴,语气也带了些怒气:“他怎么跑了!?”好歹是一只妖,多少也有点战斗力吧! 蝉衣微微喘着气:“他受伤了,在这里也是一个拖累。还不如去找萧姑娘呢,毕竟萧姑娘如今也是生死未卜,他担心也是情理之中。” 白蛇被震的退后几步后又化作成白轻尘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将微微褶皱的白衣整理好,站在离蝉衣三步开外的地方,平静地注视着蝉衣与苍术,温和又无奈:“我本不想伤害你们的,我只是想要蝉衣姑娘的妖丹,至于其他人,这件事情处理完后,我会放你们走的。” 苍术把手放在蝉衣背后,替她梳理体内暴乱的灵气:“虽然蝉衣这家伙又贪吃又无用,但她也没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我不允许你没有任何理由的杀了她。” “没有理由?”白轻尘笑:“我有啊,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我需要她的妖丹打开通道啊。” “这个理由在我这里不成立,为了你一个人的私欲,居然害了那么多人,简直不可原谅!”苍术冷声道:“你这样子回去,只会让你那些小伙伴感到无比恶心!” 白轻尘笑容顿失,冷冷道:“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评判。是非对错,我心中自有一番评判标准。”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蝉衣算算时间,顶多是中午时分,这天怎么…… 没过多久,白府内就一片漆黑,密密麻麻的雨丝自天空垂落,砸在蝉衣身上,白轻尘站在雨中,周身有种无形的力量,将他与雨丝隔开,他一人,便是一世界。 苍术与蝉衣的衣裳头发被雨打湿,透着几分狼狈,蝉衣的血被雨水稀释,浓密的血腥味让蝉衣皱了皱眉头。 雨很大,绵密的居然遮住了视线,白轻尘的身影已看得不大清了,四周看过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借着白府廊檐下昏黄的灯光,蝉衣注意到刚才还如水幕一般往下洒的雨丝此时像是凝固在空中,一丝丝如栅栏般阻挡在前方。 苍术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连忙将蝉衣扶起来,蝉衣借着苍术的力道,缓缓站了起来,因着受伤,整个人倚在苍术怀中,苍术剑眉微蹙,白轻尘的声音悠然响起,带着不可忽视的冷意:“既然不想走,那么就一起留下来吧!” 苍术的手中拿着的是蝉衣的那把青色长剑,长剑挥动,齐齐截断那些凝固的雨丝,蝉衣手指轻点,想要动用水法则,却发现根本使用不了,她有些着急:“为什么用不了?” 苍术低声道:“你仔细看看。” 蝉衣低下头,打了个冷颤,掉落在地上的,根本不是被截断凝固着的雨丝,而是一根根尖细的银针。 四周凝固着的雨丝化作一根根银针从四面八方朝着蝉衣与苍术刺过来,苍术手指一点,手中青色长剑如蛟龙一般飞入雨夜,打落了不少飞驰而来的银针,苍术用灵力护住自己和蝉衣,银针密密麻麻,灵力消耗地特别快。 蝉衣有些着急,却无能为力,她真的后悔没有跟京墨学到什么大本事,睡觉的时间比修炼的时间多,吃饭的时间比吸纳灵气的时间多,听八卦的时间比看修炼秘籍的时间多。 难道这一次,得死在这儿了吗!?哎,就不应该贪图远峥那些金子,这下好了,有钱拿,没命花。 “苍术,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儿了?”蝉衣带着哭腔道。 苍术有些嫌弃道:“我可不想和你死在一起。”加大灵力的供给,他现在体内所剩的灵力不多了,白轻尘的攻击却是越来越猛,他没想到白轻尘居然这么强! 青色长剑在漆黑的夜空中周身萦绕着青色光晕,环绕在蝉衣和苍术周围,保护着他们,不时听到银针与剑身的碰撞声,蝉衣靠在苍术怀中,心中更是不安,祈祷着京墨能快点回来发现她们不见了。 蝉衣缓缓抬起头,看到苍术脸色发白,紧张道:“怎么样?” 苍术摇头:“没事,只是我撑不了多久了。”若是他的灵力枯竭,蝉衣现在也深受重伤,两人怕是要葬身于此了。 愈加密集的银针朝着青色长剑飞驰而去,蝉衣猛地喷出一口血,手掌张开,青色长剑回到蝉衣手中,蝉衣喘匀了气,道:“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否则我们必死无疑。” 蝉衣一袭素净衣裳,长发用簪子束好,因着刚才打斗,头发有些凌乱,嘴角的鲜血为她添了几分妖冶的美感,脸上表情冷漠似冰雪。 苍术撤下灵力护盾,运起木法则,手中绿光一闪,九节竹鞭再次出现在他手中,他刚才就试过,庭院中的花草树木根本不受他木法则的控制,这说明一点,花草树木都是假的,她们被困在了白轻尘构建的空间之中了,没想到白轻尘居然领悟到了空间法则,看样子领悟的应该不浅,这下子可更麻烦了。 蝉衣与苍术背靠着背打落四处飞来的银针,白轻尘略带阴沉的声音响起:“你们打不过我的,现在只不过螳臂当车而已。”抬起右掌,一团雪光在他掌心旋转变化,最后成了一把刀的形状,他拿着刀,一步一朝着蝉衣走来,宛如地狱修罗。 第140章 《天狗》灭亡 白轻尘每走一步,蝉衣的心就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嘴角渗出血迹,显然已强撑到了极限。 白轻尘手中刀刃在周围灯光的掩映下折射出森冷的光泽,朝着蝉衣挥来,刀划破了空气,带着火焰形的光迹执行着主人的命令,蝉衣条件反射要躲开,却发现自己身边的空间都被封锁住了,她根本动不了! 双眼惊恐地盯着刀的轨迹,她想,她今天多半是得交代在这儿了。 不忍看到自己的死状,紧闭双眼,只感受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抱着,蝉衣猛地睁开眼,发现苍术正把她护在怀中,他的脊背毫无遮拦地暴露在锋利的刀锋之下,白轻尘的刀毫不犹豫地砍下,顿时苍术的脊背上出现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大口子,血如雨滴落下,蝉衣只感觉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模糊了双眼,哽咽道:“苍术,苍术,你怎么样……” 蝉衣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看着苍术身子缓缓倒下,蝉衣连忙扶住他,从怀中拿出上好的药膏,手足无措地给苍术上药:“你等等,马上就好了。” 药洒在苍术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很快被血水冲刷掉,苍术的脸色越来越白,蝉衣忍住想要嚎啕大哭的欲望,将体内为数不多的灵气输送到苍术体内,想要帮他修复伤口,灵力入苍术体内,如同小溪入江河,一点作用都没有。 苍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来,白轻尘缓缓道:“他本可以不用死的,从头到尾,我想要杀的,只一个你罢了。” 蝉衣忍不住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白轻尘没有理会蝉衣的话,毫不犹豫地举起刀向着蝉衣砍去,蝉衣已无还手之力,拼命搂住苍术要倒下的身体,以身相护,紧闭双眼,静静等待着白轻尘刀落下的那一刻。 “蝉衣。”女子清冷的声音响起,蝉衣睁开眼睛,不由迸发出惊喜神色:“京墨!” 京墨身着一袭白衣,在漆黑如墨的黑夜中,周身晕绕着一圈淡淡的银色光晕,美轮美奂。 白轻尘微微蹙眉:“你是那个……京墨?” 京墨温和一笑:“是。”白衣翩然,黑发如瀑,即使静静站在那里,也给人一种高贵清华之感:“你伤了我的人。” 白轻尘道:“我本无意杀苍术,是他自己找死,也怪不得我了。”眼神平静地注视着京墨,面上始终波澜不惊。 京墨又问:“你真想回去?” 白轻尘不假思索地点头,京墨却冷冷一笑:“不,你并不想回去。”走到蝉衣和苍术面前,此时苍术已昏迷不醒,瘫在地上,蝉衣紧紧搂住苍术,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看到京墨过来,哀求道:“京墨,你快救救苍术,他,他……快死了。” 京墨蹙眉察看了一番苍术的伤势,手掌中出现一抹淡绿色光晕,拂过苍术身体,苍术背后被刀砍伤的脊骨,正慢慢被修复,血也不流了,伤口开始结痂。 蝉衣见苍术伤势恢复地差不多了,心中松了口气,京墨手指轻点蝉衣眉心,蝉衣只觉得眉心清凉,一股蕴含着生机的力量在帮她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好好打坐恢复吧。” 做完这一切才对着白轻尘道:“你就像是一条被困在池塘里的小鱼,有一天听说了江河湖海哪个都比这个小池塘大,就想着跳出去,跳出去了,遇见了美丽的海豚,雄壮的白鲸,婀娜多姿的热带鱼,个个都比自己原先生活的小池塘好,只是偶尔,觉得世界很空,生活很咸,想着能回当初的小池塘就好了。” 又轻笑道:“但如果你没有跳出去,你就会渐渐发现,与朋友之间的相处不那么有趣了,爱说吉祥话的小泥鳅也变得厌烦了,以前喜欢的鲫鱼姑娘也不那么好看了,一切变得熟悉又麻木。所以,不管你当初离不离开,结局都是一样的,你还是会羡慕嫉妒另一种生活,因为,你一直都是这样贪得无厌又不知满足的人啊。” 白轻尘有些不悦地看着京墨:“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想活下来呢,要不,就一起留下来吧。” 虽然京墨说的话不好听,但的确是事实,无论他当初有没有离开那个小池塘,他都会对另一种生活方式抱有极大的期待,与其说这些年他是想回那个池塘,还不如说他一直生活在自己勾勒的世界。 京墨诡笑道:“你这样的妖生活在世间,实在是太不可爱了,既然背了这么多条罪孽,便用生命来偿还吧。” “白轻尘,”京墨像个真正的帝王一样,高高在上的宣布:“我今天,代表被你无辜杀害的人处决你。” 白轻尘嗤笑一声:“处决?多么义正辞严的死亡称呼,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处决我了。” 白轻尘终于撕下温润如玉的面具,变得冷血无情。还没待他有所动作,京墨以手为笔,凌空画了一个神纹,表面有隐隐约约的光泽,细碎的,犹如云纹一般,嵌入白轻尘还未有动作的身子,京墨厉声喝道:“灭!” 白轻尘的身子刹那间变成无数的碎片在空中飞旋,带着绮丽的光影,如雨丝一般细密的银针化作烟尘消失无踪。 在白轻尘彻底消失的那一刻,一个绿色的琉璃小盏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掉落在京墨手中,蝉衣已打坐恢复了些灵力,看到这副场景,问道:“京墨,这是什么?” 当初听苍术说这个小盏上的两个字是聚魂,但没告诉她具体是怎么回事,故而有此一问。 京墨眸色深沉如夜:“这是白轻尘用来禁锢那些女子灵魂的东西。” “那……那里面的女子还有的救吗!?”如果把琉璃小盏打碎,灵魂返回女子身躯,女子能否返魂重生? 京墨摇头叹息:“离开身体的灵魂,如果时间短的话可能还有救,长的话我也无能为力。” 蝉衣心下有些失望,但想到只要灵魂离开的时间短就有救,也算一个安慰了吧。 蝉衣看了看还处于昏迷之中的苍术,担忧道:“京墨,苍术没事吧?他怎么还不醒?” 京墨提着琉璃小盏走了过去,在苍术眉心处点了一下,一股淡绿色蕴含生机的力量游走全身,蝉衣敏锐看到苍术的眼睫毛颤了颤,没过一会儿,苍术便睁开了眼睛。 第141章 《天狗》尾声 蝉衣惊喜道:“苍术,你醒啦!”赶忙过去把苍术扶起来,苍术顺势坐起身来,摸了摸被刀砍过的背脊,伤口已然愈合,只是衣服还是破的。 揉了揉眉心:“多谢。” 京墨一笑:“无事,疗伤的钱从你们工钱里扣。”左右大量了一番蝉衣和苍术:“为了那几锭金子,差点连命都给丢了,啧啧,我倒是小看你们了,居然敢孤身闯进来。” 蝉衣脸上笑意一僵:既然被发现了!这简直让她无地自容好吗! 干笑着,突然想到白轻尘的事,问道:“白轻尘为什么那么厉害啊!我和苍术两个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京墨抿抿唇:“他在人间游历多年,三教九流都混过,接触的人多,朋友多,仇人也多,摸爬滚打间自是学了许多保命的本事的,且我看他还领悟了不少法则之力。”瞥了蝉衣一眼:“倒是比你强多了。我看你倒是因为生活过的太安逸了,什么本事都没学到,这才被人家压着打,无反手之力。” 蝉衣嘻嘻笑着,站起身来挽住京墨的一只胳膊,略带撒娇道:“我这不是还有你嘛!” “下一次我可不保证我能赶回来救你一命,命只有一条,好好珍惜吧。” “知道了,我以后肯定勤加修炼,绝对不贪玩了!我发誓!”蝉衣右手举起作发誓状。 苍术声音响起:“远峥和萧姑娘也不知怎么样了。” 蝉衣一拍额头,差点把她们忘了,摇了摇京墨的胳膊:“我们去找远峥和萧姑娘吧!” 京墨指着一个方向道:“往这边走。” 蝉衣和苍术不疑有他,跟着京墨走了,三人的脚步很快,没走一会儿就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房门大开着,可以清楚地看到萧昭月躺在床上,远峥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蝉衣一惊,松开挽住京墨胳膊的手,跑到萧昭月床前,用手试探了下鼻息,顿时脸色大变:“萧姑娘,死了……” 苍术同时跑到远峥那儿,蹲下身,发现他只是昏迷了,松了口气,将灵力输送到远峥身体中,没过一会儿远峥就醒了,远峥有些摸不清楚现在的情况,睁开眼就看到了苍术,瞪大眼睛道:“苍术公子?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应该和白轻尘缠斗吗!? 苍术指了指京墨,示意他看那边,远峥顺着苍术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惊喜道:“京墨大人!!” 京墨轻轻颔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远峥连忙站起身焦急道:“京墨大人,还请您救救阿月!” 他知道自己受伤了,不是白轻尘的对手,就算留下来也是拖苍术和蝉衣的后腿,就想着趁他们打斗的时候,赶紧找到萧昭月,这样等蝉衣和苍术打败了白轻尘后,四人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只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蝉衣和苍术两个人加起来还打不过白轻尘,毕竟,在他心里,蝉衣和苍术是京墨大人的人,本事应该很厉害才是。 京墨走到萧昭月床前,蝉衣退到一旁站着,京墨打开手中提着的琉璃小盏,盏盖一被打开,被禁锢的灵魂就要四处逃脱,京墨手指轻点,灵魂被禁锢在空中,她很轻易地找到其中萧昭月的魂魄,施法让魂魄归位,所幸萧昭月的魂魄离体并未太久,很快便融合了。 只是萧昭月并未很快醒来,京墨又将剩下的魂魄装回琉璃小盏内,手中淡绿色光拂过萧昭月身体,萧昭月悠悠转醒,眼神迷茫地看着床幔。 她怎么会在这里?侧头看向围在床边的四人,条件反射地拽起旁边的被子遮住身体,虽然她现在穿着衣裳,只是怎么会有陌生男子出现在她的房间之中? 不,不对,这不是她的房间啊!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蝉衣见萧昭月醒了,不由露出笑容,问道:“萧姑娘,你没事吧?” 萧昭月认识京墨和蝉衣,闻言笑道:“没事,只是,我现在在哪儿?” 蝉衣不答反问:“萧姑娘,你还记得你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吗!?” 萧昭月揉了揉眉角:“我记得是轻尘请我过来,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我就过来了,他拿出了一个绿色的琉璃小盏,问我好看吗,我说好看,然后……然后就看到你们了……”她掀开被子下床:“对,对,轻尘呢?我怎么没看到他?还有,你们怎么在这里?我得去找他。” 远峥走到萧昭月面前:“阿月,别去找他了,他是个坏人!” 萧昭月一愣,一脸疑惑:“你是谁?”为什么叫她叫的那么亲密? 京墨莞尔一笑:“他是阿峥呀!” 萧昭月一脸呆滞,不可思议道:“可……可阿峥是只猫啊……怎么变成人了……” 京墨笑着摇头:“他可不是猫,而是一只天狗,浊浴之水出于阴山而南流注于蕃泽,其中多文贝。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首,名曰天狗,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 “天狗!?” “对啊,只是他的叫声就像是“猫猫”声一样,所以很多人会把它误作为猫。” 远峥道:“我是一只修炼上千年的天狗,因为受伤,所以无法化身成人,你把我捡回了家,照顾了我,我很感谢你。” 又将白轻尘的事跟她说了一遍,萧昭月听后神色黯然,不发一言。 蝉衣打量了下周围环境,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她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怪不自在的。 众人点头,离开了房间,白府还是一片漆黑,京墨微微蹙眉,手中凝出一把无实体的剑,朝着空中划去,黑漆漆的天空像是被划开了一条裂缝,阳光从裂缝中洒下来,黑暗很快被驱逐,白府重新恢复了光明。 里仁巷,山海居。 距离白轻尘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白轻尘的消失并没有在东都掀起一点小水花,毕竟东都是一座千妖伏聚、百鬼夜行的城市,无缘无故消失几个人实属常事,唯一影响到的就是萧昭月了,毕竟白轻尘曾是她为之倾心的男子,没想到居然是个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但,时间总会抹平一切的。 京墨将那些无法回到肉身的魂魄送入轮回,蝉衣是想跟着一起去地府走一遭的,却被京墨无情拒绝,让她好好待在山海居里修炼法术,还有!!把远峥给她们的金子全都拿走了!!! 第142章 《鮨鱼》立夏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 斗指东南,维为立夏,万物至此皆长大,故名立夏也。今天正是孟夏之日,天地始交,万木渐葱茏。 里仁巷,山海居。 苍术坐在柜台边支着脑袋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蝉衣和京墨躺在后院的贵妃榻上睡午觉。 荷饯新绿点池塘,竹枕方床午梦长。山鸟数声帘影寂,松窗风递煮茶香。 微风轻拂,后院枝繁叶茂的秀竹上有几片竹叶随风飘落,落在了睡的正酣的蝉衣脸上,蝉衣只觉得脸上痒痒的,睁开惺忪的睡眼,伸手在脸上摸了摸,原来是几片青葱的竹叶啊! 抬头是碧树参天,低头是芳草迤逦,在这个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的立夏时节,躺在后院远离凡尘俗世的喧嚣,欣赏着夏日美景真是一件极其快乐又享受的事情啊! 望着透过树梢洒落的阳光,想着去年立夏他们好像是在洛水边“饯春迎夏”。 在立夏这一天,皇帝会率领文武百官到南郊去迎夏,举行迎夏仪式,君臣一律穿着朱色礼服,腰佩朱色玉佩,马匹、车旗等物也都得是朱红色的,已表达对丰收的祈求和美好的愿望,宫廷里“立夏日启冰,赐文武大臣”。冰是上年冬天贮藏的,由皇帝赐给百官,以显示皇恩浩荡。 每年的立夏时分都会玩一中“斗蛋游戏”,谚语称:“立夏胸挂蛋,孩子不疰夏”。疰夏是夏日常见的腹胀厌食,故而立夏这天,家家户户都会煮好鸡蛋,再套上早已编制好的丝网袋,挂于孩子领上,孩子们便三五成群,进行斗蛋游戏,蛋分两端,尖者为头,圆者为尾,一个一个斗过去,破者为输,最后分出高低。 蝉衣觉得这个游戏很有意思,回了山海居便让苍术去厨房煮了几个鸡蛋,两人在后院斗得不亦乐乎,京墨做裁判,因为京墨认为这个游戏实在是太幼稚了,并不想参与。 最后是苍术赢了,这让蝉衣很不高兴! 京墨也悠悠转醒,侧头便看到蝉衣盯着树梢发呆,坐起身来笑道:“蝉衣,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蝉衣回过神道:“今天可是立夏,总得玩个游戏以庆祝立夏吧!” 京墨摇着绘着翠荷绽蕾团扇笑道:“怎么,上次斗蛋输给苍术不服气啊?今年可还要玩?” 蝉衣噘着嘴:“不玩斗蛋游戏了,太幼稚了,不好玩,我们玩“称人”游戏吧!” 称人也是一项有趣的立夏习俗,一般是人们在村口或台门里挂起一杆大木秤,秤钩悬一根凳子,大家轮流坐到凳子上面秤人。司秤一面打秤花,一面讲着吉利话,秤老人要说:“秤花八十七,活到九十一。”秤小孩则说:“秤花一打二十三,小官人长大会出山。” 京墨摇摇头:“这个游戏要人多才好玩,我们就三个人,玩起来也没什么意思,要是你实在很想玩,就去东都城外的村口找他们玩吧。” 蝉衣刚坐起来的身子又懒洋洋地躺下了,双手枕在脑后:“不要,那里都是小孩子或者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我才不要过去玩呢!算了,还是躺着吧,这样舒服!” 看了看后院,提议道:“京墨,要不我们在后院挖个小池塘吧!”种上些荷花荷叶,在里头养一些小鱼小虾,看着也活泼一些不是! 等到荷花开了,小荷偶露尖尖角,片片荷叶满塘展。 微雨过,小荷翻,流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也是一番雅事。 京墨莞尔一笑:“要是这份力是你出的话,我还是很乐意的。” 蝉衣撇嘴,不再言语了,她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让京墨去做,或者找人来挖池塘,种荷花,但如果那个人是她的话,那还是算了吧,她适合混吃等死,不适合做这种富有技术含量的活。 京墨见蝉衣不说话了,自顾自摇着团扇欣赏夏日美景了。 苍术睡了一觉,觉得精神头很足,走到后院看到蝉衣和京墨两人都醒了,笑道:“今日可是立夏,是要“尝三新”,我去年酿了一坛青梅酒,可要喝?” “要!”蝉衣毫不迟疑应道。 三新为樱桃、青梅和新麦,樱桃甜,青梅酸,新麦清香,尝新一般还有蚕豆,所谓“消梅松脆樱桃熟,新麦甘香蚕豆鲜。” 蝉衣和京墨起身坐到水曲柳木案旁,等着苍术拿酒来,没过多久,苍术左手拎着一小坛青梅酒,右手托着一个青瓷荷叶盘,放在水曲柳木案上,蝉衣望了望青瓷荷叶盘里装着的果子,是樱桃,熟透的樱桃个儿大,颜色红艳艳的,轻轻一捏就溢出汁水来,入口即化,唇齿回甘。 苍术又走回大厅中,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三个荷叶盏,拔开瓶塞,一股清香的青梅香扑入鼻间,蝉衣捧起荷叶盏喝了一口,梅子的果香与酒的醇厚、蜂蜜的浓烈相互交融,口感酸甜怡人,眼睛眯成一条缝,赞道:“苍术,这青梅酒真好喝,不过这里面是加了蜂蜜吗!?我好像喝到了蜂蜜的甜香味。” 苍术点头应道:“是啊,我以青梅入酒,加入了适量的蜂蜜。”扬了扬下巴,脸上透着得意的神情。 水曲柳木案上樱桃精致娇艳,青梅酒宽阔澄碧,后院中秀竹枝繁叶茂,芳林幽径荫浓,古井边石榴花开的正热烈,三个人把酒言欢,在这立夏时节,山海居内溢满了闲情雅致。 京墨衣袖一挥,碧草起伏的后院中出现了几个梳着高髻,半露酥胸,肩披红帛,上着黄色窄袖短衫,下着绿色曳地长裙,腰垂红色腰带的美貌女子,翩翩起舞,舞袖翻飞,好似九天仙子一般,随时羽化登仙。 旁边几个或跪或坐,穿着褐色衣衫的男子拿着箜篌、萧、笛、琵琶、排箫等乐器为跳舞女子伴奏。 一时间后院中乐声此起彼伏,苍术又从厨房里拿出珍藏的美酒,边欣赏舞姿曼妙的歌舞,边品尝醇香的美酒,蝉衣没多久便喝醉了,倒在水曲柳木案上,耳边还回荡着歌舞声,她想,这样的生活可真好啊! 第143章 《鮨鱼》失踪 立夏之后,万物繁茂。 天气也开始慢慢变热,蝉衣躺在后院贵妃榻上发呆,静静地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身心放松,一派恬静之感,苍术出门买菜去了,蝉衣让他顺便去花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花儿,买回来一些,她想种在后院,池塘她是懒得动手去挖,但种几株花还是不在话下的,京墨在楼上睡觉。 蝉衣正想着买回来的话种在哪儿好,就听到前厅传来声响,动了动耳朵,动作麻利地从贵妃榻上起来直奔前厅,还未看到人蝉衣就嚷嚷开了:“苍术,你买了什么花回来啊!” 没听到回答,蝉衣皱了皱眉头,才跨进大厅,就发现并不是苍术回来了,而是一对看起来年过四旬的夫妻站在大厅中,男子儒巾布衫,清瘦斯文,眉宇间一股浩然正气,身上带着书卷气,女子荆钗布裙,脸上带有岁月留下的痕迹,但不难看出她年轻时应该是一位清秀佳人。 蝉衣心下疑惑,这两位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啊,到山海居来做什么? 但面上未显,笑得十分热情:“两位客人是想买些什么?古董玉器、名家字画、笔墨纸砚里我们店里都有。” 男子搓了搓手,有些紧张道:“请问京墨大人在吗?” 蝉衣心下了然,原来是找京墨的啊,那多半是有事相求了。 笑道:“在的,你们稍等一下。” 将夫妻俩请入里间,转过蜻蜓点荷屏风上楼,敲了敲京墨的房门,告诉她有客人来了。 京墨应了一声,蝉衣便下楼去沏茶了。 端着茶水进入里间,夫妻俩正端正地坐在青玉案旁,妇人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焦急之色,男子见状拍了拍妇人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 蝉衣将茶水放在两人身旁,一片片细嫩的叶子在碗中悠然舒展,茶色渐渐碧绿清莹,啜上一口,清香曼妙,消暑祛燥,身心惬意。 京墨摇着绘着流水荷花团扇袅袅婷婷地走入里间,她穿着一袭雪色团纹织裙,披着鲛绡披帛,三千发丝绾成如意髻,斜插了一只碧绿玉簪,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夫妻俩见京墨进来,眼中闪过惊艳和诧异之色,他们没想到山海居的主人竟然是一个不过双十年华的绝美女子,原还想着精通术法的人一定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呢! 京墨坐在青玉案旁,笑道:“两位来山海居所为何事?” 男子介绍道:“我叫赵守,这位是拙荆,此次来山海居是想请大人帮忙找一下我们失踪的儿子。” 京墨淡淡道:“山海居是做生意的地方,不负责找人。” 蝉衣蹙眉道:“找失踪人口不应该找官府吗!?” 赵守叹了口气:“我们报官了,但官府也未找到人,所以才来找大人帮忙,再拖下去,我怕我儿凶多吉少啊!” 京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要来山海居找我的?” “是饕餮楼的清和姑娘让我们来找大人的,她说这里的主人有本事找到我的儿子,所以我就来了。” 京墨听到清和这个名字,不由失笑:“是她啊,那这个忙我应了,你把事情仔细说来。” 蝉衣瞪大了眼睛,这位清和姑娘是何人,居然能请的动京墨这个贪财又狡诈的女人出手! 赵守听到京墨答应了,自是喜不自胜,和妇人对视一眼,这才娓娓道来。 他们是东都城外赵家村的村民,赵守是一名秀才公,与妻子共有一儿一女,女儿已嫁人,在婆家生活的还不错,儿子名为赵越,今年不过弱冠之年,在东都城中一家私塾读书,成绩更是名列前茅,为他们二老争了不少光,在私塾中的名声也很不错,夫子同窗都很喜欢他。 那天傍晚时分,赵家二老正坐在院中吃饭,久未等到儿子回来,有些着急,想着是不是和同窗讨论课业讨论的晚了,故而没有回来,二老虽然有些焦急,但还沉的住气,吃过晚饭便回房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便去了东都城里赵越读书的私塾,私塾中夫子正在教书,二老环顾四周,没看到赵越身影,有些着急,夫子看到两人,停下手中动作,询问了两人情况,夫子说赵越今日并没有到学堂念书,他还以为是家中有事耽搁了呢! 二老连连否认,说赵越昨晚就没有回家,夫子转身询问在座学生,可有看到赵越,学生们皆摇头称没看到,昨日下学之后便回家了。 赵守夫妻听到这些消息后,明白了一件事:赵越失踪了! 可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无缘无故失踪了呢! 在这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两人又去了赵越平日里喜欢去的地方,皆没有赵越踪迹,无奈之下,去了府衙报官。 官府很快采取行动,四处派人寻找,但都没有收获,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了七天,期间也调查了赵越的人际关系,发现赵越的生活十分简单,私塾和家里两点一线,从来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就算是有,也是和同窗们一起去,一起回,没有单独行动过。 赵越在学堂中的人缘很好,所以不存在什么仇人暗杀之类的,就算是暗杀,也该是有尸体的吧! 但这些天过去,没有接到有人报案说发现不明尸体的,官府一番调查之后,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赵越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找不到人,官府便放弃追查了,此事也就成了悬案。 知道此事的人,无不替赵家二老惋惜的,眼看儿子已经从童生变成秀才,马上要进行乡试,乡试过了就是举人,赵越的成绩那是有目共睹的好,参加会试、殿试也是不在话下,投入了这么多,到头来人财两空。 夫妻俩不相信自家儿子会无缘无故消失,一直在寻找儿子的踪迹,直到有一天,二老因为腹中饥饿,随便在长乐大街上的小摊上买了两块胡饼吃着,因这几天都没有睡好,思绪恍惚间竟撞到了一位美艳女子,女子见他们这个样子,问了情况,告诉他们如果想找到自己儿子,可以去山海居找京墨,京墨会玄门法术,一定会有办法,两人自是千恩万谢,后来对着旁边人打听,才知道那位女子是饕餮楼的主人——清和。 第144章 《鮨鱼》种花 “哎,我儿一向乖巧听话,断不会离家这么长时间不归的,想必应该是出什么事了,所以得了清和姑娘的指示,便马不停蹄地找到您这儿来了,想恳请大人帮老朽这个忙……”说道最后赵守不禁潸然泪下。 蝉衣看到这两个老人头上的白发和他们拼命压抑的痛苦,心里就不由酸酸的,有些难受,眼神求助式看向京墨,希望她能帮帮忙,以京墨的本事,找一个凡人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吧! 京墨轻呷一口茶,笑道:“两位请放心吧,我会尽力而为。” 赵守夫妻俩听到京墨应允了,松了口气,又闲聊了几句,提出告辞。 蝉衣送走了赵守夫妻,转过蜻蜓点荷屏风进入里间,看到京墨正悠闲地品着茶,里间中茶香袅袅,坐在青玉案旁,目露好奇之色,问道:“清和是什么人啊?” 京墨莞尔一笑:“清和啊,她是饕餮楼的主人,不过她可不是人,而是上古神兽——饕餮。” 蝉衣惊呼出声:“是……是人们常说龙生九子中其中一子饕餮吗?” “饕餮可不是九子之一,那是人们误传的,饕餮又叫狍鸮,她长着人的面孔,羊的身体,可眼睛却长在腋下,牙齿像老虎,爪子像人手,叫起来像婴儿的啼哭,和大多数叫声像婴儿哭叫的怪兽一样,它也吃人!而清和,就是饕餮。” “吃……吃人!!!”蝉衣惊恐。 京墨嘻嘻诡笑:“是哦,她不仅吃人,还吃别的东西呢!比如说红狐狸,口感应该就很不错。” 蝉衣生气道:“京墨!你又欺负我!”扭过头去不理京墨。 京墨自顾自品着茶,也不开口说话,山海居里一片静谧,最后还是蝉衣忍不住了,率先开口问道:“清和姑娘真的吃人吗?” 有一只吃人的妖怪在东都城里堂而皇之地开店做生意,是件多么令人惊恐的事情啊! 京墨透过里间纱窗看向外面,轻声呢喃道:“是啊,她吃了她最爱的人呢。” 虽然京墨的声音很小,但蝉衣还是听清楚了,心想这清和也太恐怖了吧!该不会东都城里无缘无故消失的人都被清和吃掉了吧……那那位莫名其妙消失的赵越呢!是不是也被清和抓起来吃掉了……越想越觉得恐怖,发誓以后绝对不踏入饕餮楼! 就在蝉衣思忖间,听到了京墨声音:“不过她现在不吃人了。” 京墨瞧见蝉衣神色,猜到她的心思,笑道:“赵公子的消失与清和无关,你别多想了。” 蝉衣被戳穿心思也不生气,双手撑着青玉案问道:“那你对赵公子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京墨掐指一算,微微蹙眉,蝉衣也不敢打扰她,心下有些惴惴不安。 良久之后,京墨神色凝重道:“我没有找到赵公子的踪迹。” 蝉衣心下一惊,踌躇问道:“莫不是赵公子已经……”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京墨摇摇头:“我指的不是我没找到活的赵公子,而是方圆千里都没有赵公子这个人!” 蝉衣这下也皱起眉头,方圆千里已经是很大的范围了,就算是骑马,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时间离开这么远,以京墨的本事都没有找到赵公子……这下子事情可就糟糕了。 她实在无法想象那两位老人再次听到儿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消息时,是怎样的无助与绝望,恐怕也会失去对生活的希望,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老年丧子的痛苦的。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大厅传来苍术欣喜的声音:“我回来了!”随即有些疑惑道:“人呢?都去哪儿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苍术转过屏风进入里间,笑道:“原来你们在这里啊!这么好的天气,正是睡觉好时光啊!”对着蝉衣又道:“今日花坊人可多了,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花。” 蝉衣也不纠结赵越失踪之事了,这种事情已经不在她能力范围之内了,纠结下去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再说了,不是还有京墨嘛!天塌了,有高个顶着。 边走便道:“你买了什么花?让我看看。” 进入大厅就看到柜台边靠着一些带着泥土的植株,植株上面零星点缀着一些娇艳欲滴的鲜花,凑近一看,原来是蔷薇啊! 再看看旁边的,还是蔷薇! 扭过头问道:“苍术,怎么都是蔷薇啊!你就没买点别的花?” 苍术拿起柜台上一碗茶水猛灌了几口,解了暑气才道:“对啊,蔷薇不好看吗?我觉得挺好看的呀,红艳艳的,多喜庆!” 蝉衣额角一抽,没好气道:“我没说蔷薇不好看,只是就不能再添点别的颜色的花吗!一眼望去,全是红的,有什么意思!” “你的要求真多,待到蔷薇花开时,就是满架蔷薇一院香,想想那情景,多美啊!” 蝉衣看到苍术那一脸傻样,不想与他理论,拿着植株离开了大厅,想着明日她亲自去花坊一趟。 苍术那家伙,太不靠谱了! 在后院找到了合适的地方,挥舞着手中锄头,在地上刨出了一个个坑,把蔷薇种下去,小心把土掩好。 从厨房里拿出一个铜盆,在井里打了水,给蔷薇花浇了些水,擦了擦脸上的汗,心中不由有些惆怅,要是她会土法则就好了,就不用这么辛苦的刨地,做这些事,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忙完了一切,走进大厅,看到苍术正倚在柜台旁,边嗑瓜子边看《坊间传奇读本》,蝉衣走上前:“每天给蔷薇花施一些木法则,这样就不会那么容易死了。” 苍术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开,轻嗤一声:“我对木法则的领悟,那可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让我给蔷薇花施法,不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吗!杀鸡焉用牛刀,不去。” 蝉衣轻“哼”一声:“靠人不如靠己,等我领悟了木法则……”苍术打断她:“别想了,那是下辈子的事,哦,不对,你没有下辈子……” 蝉衣气结,想打又打不过的心情,着实让她憋闷。 第145章 《鮨鱼》草药 天高云淡,清风徐徐。 “咚咚咚——”私塾铃铛声响起,发出清脆的声音,惊飞了路上歇息的鸟儿,也惊飞了书院学子们的心,大家都知道,铃铛声代表这一天繁杂的课业结束了。 萧夫子看到底下学生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心知这课也讲不下去了,清咳一声,示意学生安静:“今日的课就先讲到这里了,回去记得温习功课,明日我便要考的。” 众学子起身作揖:“是,夫子。” 学子们收拾好书本笔墨,装在随身的书箱之中,欢欢喜喜地准备回家了,一天的课业结束,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错。 三五成群地走到私塾门口,互相道了声明日再见便离开了。 两个穿着青布儒衫的书生背着书箱慢慢前行,其中一个头发以竹簪束起,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面如冠玉,姿态闲雅,如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尽得天地之精华,另一个看起来年纪略大一些,虽不及旁边少年样貌出挑,却也是清秀俊雅。 初夏阳光沿着沿途树叶间的缝隙撒落下来,落在两个青衣少年身上,为他们镶上了一层金辉,活脱脱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线。 “伯玉。”以竹簪束起头发的少年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被唤作伯玉的少年奇怪地看着赵越。 “要不我和萧夫子说,这次的乡试名额给你吧!”赵越认真道。 宋赟愣了愣,随即笑道:“于磐,你在说什么胡话呢!?莫不是中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年纪略大的少年姓宋名赟字伯玉,另一个少年姓赵名越字于磐。 “你的成绩不比我差,而且我知道为了这次乡试名额你认真准备了许久。失去了这次机会你一定会很失望的。”赵越站在宋赟面前,“我认真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其中艰辛不足与外人道也,除了没有血缘,咱俩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我就是不想你不开心而已。” 宋赟看着面前认真的少年,笑着拍了拍赵越的头顶:“我哪有你想的那么脆弱,这么多年的求学之路,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耿耿于怀?” “你真的……不生气?”赵越还是有些不相信:“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又要等一年才能参加乡试。” 宋赟还是温和地笑着:“再等一年也无妨,我还有些内容未全部吃透呢,多了一年的准备时间,也许我能考的更好呢!有你在前面打头阵,帮我看看情况也好啊。”看了看太阳:“走吧。” 赵越见宋赟是真的没生气,松了一口气,宋赟比他大两岁,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在等一年他也才二十三岁,二十三岁的举人,在大棠也是不多见的,尤其是寒门学子,求学之路更是艰难,名家诗书知识信息大多被贵族所垄断,所以两人能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两人在路上走着,不时谈论今日在私塾之中发生的趣事和萧夫子留下课业中的疑难问题。 突然,宋赟似想到什么,对着赵越道:“于磐,我记得你上次说你母亲得了风寒,不知可好了没有?” 赵越笑容一顿,神色黯然道:“没有,本来想着带母亲去百草堂找徐大夫看看,但她不愿意,说过几天就好了,让我不用担心。”说白了就是心疼钱,他知道,家里供他念书不容易,父亲母亲在家省吃俭用,就是为了让他能好好念书,去药堂抓药很费钱,母亲心疼钱,自然不愿意去了。 宋赟拍了拍赵越的肩膀以示安慰:“我前几天趁着休沐去了山上挖了些野菜回来,途中看到了一些你上次给我看的药草,也不知道对不对,所以就没采回来。” “在哪儿?”赵越眼神一亮:“伯玉,快带我去!” 他对医书很感兴趣,经常去松墨斋抄书,时间长了,掌柜的也认识他了,便允许他可以带回去抄,但每三天都得交一次抄的内容。他知道母亲不愿意去药堂花钱抓药,就想着自己记下草药,去山里挖,总能挖到能治母亲病的,剩下的也可以卖到百草堂,为家里减轻负担。 那天宋赟看到了,感到很惊奇,看了几眼医书,记下了赵越需要的药材,说有空去山上帮他瞅瞅,所以听到这个消息,赵越非常高兴。 还没等宋赟再说什么,拉着他就要往前跑,宋赟无奈,带着赵越去了他上次菜野菜的山林间。 两人的步伐很快,没走多久就到了宋赟所说的山脚下,山中树木葱茏,古树参天,有苍劲顽强的松,峥嵘林立的石,脚下碧草如茵,周围人烟稀少。 宋赟笑道:“这里很少会有人过来,所以野菜都无人采摘,像我们宋家村的后山,别说野菜,野草都要被薅秃了。” 赵越沿途也看到了不少新鲜的野菜,只是苦于没有带篮子过来,想着等到休沐日再过来采摘野菜。 “就是这儿了,你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药草。”宋赟指着不远处的那一块地方问道。 赵越三两步跑过去,兴奋道:“是的,是的!伯玉,你真是我的贵人啊!” 放下书箱,小心将药草的根部拔出来,青衣粘上泥土也不介意,宋赟见了也要放下书箱过来帮忙,被赵越阻止:“伯玉,不用你帮忙,我一个人来就好,把衣服弄脏了就不好了。” 宋赟停下脚步,看着赵越喜不自胜的样子,赵越一直都是这样为别人着想的人,所以在书院中的人缘很好,宋赟也承认赵越很好,人好,成绩好,可这些,他宋赟也样样不缺啊! 为什么大家都更喜欢赵越呢! 想着心事,便没听到赵越叫他的声音,赵越挖完了草药,细心地放在书箱的一个角落,确保不会把泥土弄到书上,书可是很贵的呢! 收拾好之后正好看到宋赟愣在原地,动也不动,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加大了音量:“伯玉!” 宋赟被惊地回过神来,也不见尴尬,温和一笑:“刚才在想一些事情,故而没有听到。”见赵越都收拾好了:“走吧。” 第146章 《鮨鱼》啼哭 赵越重新背上书箱,准备下山,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阵声音,他停住脚步,仔细分辨,拉住前面的宋赟:“伯玉,我好像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了,你可有听到?” 宋赟动了动耳朵,点头道:“有。” “我们去看看情况吧,也不知是不是哪家小娃娃走失了。”赵越说着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宋赟有些不情愿,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是个婴儿,婴儿出现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山林之中,又有两个原因,其一为家中大人故意丢弃,其二为山中妖物所化,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想多做理会,现在他只想快点回家,摸了摸略有些干瘪的肚子,腹中传来的饥饿感让他皱了皱眉头。 心下更是有些恼怒,埋怨赵越的多事。 但他又无法做出自己独自离开,把赵越留在山上这种事情,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赵越的脚步。 两人最终停在了一口枯井旁,传来婴儿声的地方就在井下,周围杂草丛生,很明显未有人踏足。 赵越拧着眉头:“声音从这里传出,是不是说明婴儿就在井下?” 宋赟点头:“可能是这样。” 赵越趴在井口向下张望,井的周围潮湿无比,能听到潺潺流水声:“伯玉,这井太深了,什么都看不见。” 宋赟站在原地没动:“有可能下面的根本就不是婴儿,你看这里人迹罕至,怎么会有婴儿在井里,掉进去早就应该死了才对啊!” “万一是呢!?那可是一条生命,我们怎能弃之不顾?” 宋赟解释道:“并非是我不救,里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是未知数,我觉得井中应该是妖怪,故意发出这种声音来引诱人。” 赵越见宋赟是真的不愿意下去,很干脆的放下书箱,扯过正生长繁茂的草,搓成草绳,他并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他在家中也常做农活,所以编草绳对他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宋赟没有过去帮忙,静静地站在原地看赵越忙前忙后,赵越的速度很快,期间婴儿啼哭声还在继续,也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这让宋赟觉得更加奇怪了,但赵越一意孤行,他也没办法。 “伯玉,等会儿你拉着我,把我放到井底,我去看看情况。”赵越把编好的草绳一头递给宋赟,宋赟伸手接了,他再把另一头绑在自己腰上。 用力扯了扯,草绳还算结实,承受他一个人的重量也是绰绰有余了。 宋赟拉住草绳一头,赵越小心翼翼地往下爬,井壁潮湿黏滑,需要非常小心,否则脚底一打滑,不仅会让自己直接掉到井下,说不定站在上面的宋赟也会因为冲击力而被拉下来,那到时候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宋赟站在上面,手中绳子慢慢往下滑,心中止不住地烦躁,他并不想留在这里,可赵越根本不听他的劝阻。 可,他想做的事情为什么要自己也留下来呢? 不管是在书院,还是在村中,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赵越是好朋友,或明或暗地羡慕着两人之间的友情,自己近二十年的人生都跟赵越纠缠在一起,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在想,要是他和赵越从来不认识就好了,就能光明正大地嫉妒他,挑战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敢把自己的不悦、脆弱与愤怒表露出分毫。 就因为有赵越的存在,遮住了他所有的光芒。 他与赵越,人们第一个注意到的,永远是赵越,有赵越存在的地方,就不会有他发光发亮的机会,就像这次一样,书院中唯一参加乡试的名额是赵越的,而不是他的! 从小到大,他都是第二名,他的上面,永远站着赵越,他拼命努力,就是想着能有一天超过赵越,把赵越狠狠地踩在脚下。 在那一场又一场的战局里,他总是输得一败涂地,自己想赢又赢不了的心情,该如何化解? 手中粗糙的草绳摩擦着他手中温润的肌肤,带来一些刺痛感,他却混不在意,要是……赵越就此消失呢,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这个想法如疯长的藤蔓一般摧毁了自己的理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只要赵越消失了,遮住自己的光就会消失了,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就有了出头之日呢,夫子赞许的目光、同窗称赞的对象,都会变成他的…… 井中传来赵越缥缈的声音,听的不大真切,但多年好友之间的默契让宋赟知道,赵越是在让他拉他上去。 不……不可以,他回来了,他就又变成了赵越的陪衬,自己在赵越的光芒之下,谁又看得到? 草绳因重力下滑,宋赟没有用力拉住下滑的草绳,留下的越来越少,草绳的粗糙感一直摩擦着宋赟,直到——草绳全都滑入井底。 赵越——再也回不来了…… 余光看到井边赵越的书箱,鬼使神差地将书箱扔入井中,清理了一下四周留下的痕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天边的彩霞时刻在变幻,如霜枫,如榴火,如玛瑙,如琥珀,山中不知名的野花开的正热烈,似朵朵烟霞,更胜天际璀璨。 宋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身心如此轻松、愉快、舒爽过。 往事种种,已如昨日死。 蝉衣猛地睁开眼,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明月透过纱窗洒落进来,周围寂静无声,只偶尔一两声铃虫低鸣。 一时没了睡意,掀开被子下了寝具,端起茶碗准备喝水,却发现茶碗空空,无奈只能摸黑下楼。 山海居内十分寂静,只有一盏青灯还燃着,显得诡秘而幽森,蝉衣心里有些害怕,快速穿过大厅跑向后院。 后院中有月光引路,朦朦胧胧的,蝉衣去厨房倒了一碗茶水,喝了几口,解了暑气,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想着刚才梦中场景,不由有些唏嘘,看了看天色,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从里间搬了一个贵妃榻到后院中,盖着波斯羊绒毯,耳中传来铃虫低鸣声,似大自然的催眠曲,蝉衣只觉得困意渐渐袭来,没多久便又进入了梦乡。 第147章 《鮨鱼》跳井 第二天一早,苍术便早早起床,准备到厨房准备早餐,还没进入后院,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由警觉起来,看了看天色,这个时间段京墨和蝉衣应该还在楼上睡觉才是,后院应该没人啊,怎么会有声音。 莫不是有贼人趁夜潜入了山海居? 放轻脚步,缓缓向后院廊檐下走去,发现贵妃榻上的波斯羊绒毯正一动一动的,心下疑惑,连忙走上去,用手一掀,有团毛茸茸的东西正窝在里面,定睛一瞧,这不是蝉衣嘛! 蝉衣只觉得身上一轻,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到苍术那张近在咫尺地脸,差点没把她吓死,化作人形,怒道:“你干什么!” 苍术上下打量她:“你一大早的,不在楼上睡觉,跑后院来干嘛?是你新发现的新式睡觉法!?这样睡觉睡得更香吗?” “去你的。”蝉衣翻了个白眼,把波斯羊绒毯折好:“你还不赶快去做饭,还看!有什么好看的,睡觉没见过啊!” 苍术撇撇嘴,嘟囔了几声便跑去厨房了,谁知道蝉衣那家伙是抽什么疯了,还是别凑上去好了免得又要遭受无妄之灾。 蝉衣见苍术走了,才哼哧哼哧地把贵妃榻搬入里间,坐在梨花木案旁发呆。 今日京墨倒是起的很早,袅袅婷婷地摇着凤穿牡丹团扇走入后院,看到蝉衣,不由笑道:“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蝉衣闷闷地应了一声,看起来兴致缺缺的样子,苍术正好把早饭端上来,一碟爽口小菜,一盘胡饼,一盘樱桃毕罗,三碗小馄饨。 蝉衣把昨晚做梦的内容告诉了京墨和苍术,京墨仔细听着,吃了一个馄饨后问道:“你可还记得那个井的位置?” 蝉衣歪着头仔细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记得。” “那我们吃完早饭便去那口井那里看看情况吧。”京墨道。 苍术插嘴道:“那位赵公子是不是已经死了……”毕竟一个普通的凡人,特别是赵越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掉到井里好像除了死,没有别的出路了。 蝉衣没好气道:“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轻哼一声:“我才不相信赵公子死了呢,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就是他托梦给我,特意让我去救他呢!” 苍术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就你,托梦给你能有什么用,连我你都打不过。” 蝉衣把筷子往梨花木案上一拍,发出清脆的声响,站起身来,指着苍术道:“苍术,你别欺人太甚啊!说白了你就是嫉妒,嫉妒我能梦到这些,而你,什么都没有!” “嗤——嫉妒你,别白日做梦了!” 蝉衣扭头就准备走,京墨叫住她:“蝉衣,饭还没吃完呢。” “气都气饱了,不想吃了!” 京墨还要再说,苍术打断她:“京墨,别理她,不想吃就别吃,一顿不吃又饿不死,长得那么彪,饿一顿说不定还瘦了呢!” 蝉衣牙齿咬的咯吱响,气冲冲地走了,她怕自己再听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捶死苍术那家伙! 早饭很快吃完,苍术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京墨走入大厅,看到蝉衣正一个人坐在柜台边生着闷气。 也没想着安慰她,蝉衣和苍术总是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她都习惯了,不多理会他们俩才是最好的选择。 摇着凤穿牡丹团扇,笑问道:“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蝉衣立刻收敛脸上表情,正色道,她可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怎么能因自己个人情绪而影响别人呢!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不要和苍术一起去!” 京墨笑道:“苍术不与我们一起去,等会儿余公子会来山海居找他。” 蝉衣点头道:“那,走吧!” 率先跨出山海居大门,来到人潮涌动的长乐大街上,看到了不少爱美的女子身着潇洒飘逸的襦裙,肩上披着轻柔的披帛,眉间画着精致的花钿,美目流光,乌发高挽,带着几朵含苞欲放的鲜花,衬的人比花娇,脸上略施粉黛,却遮不住那青春洋溢的气息。 男子也不逞多让,个个疏袍广袖,手执折扇,衣袂翩翩,丰神俊貌,风度斐然,衣袖间携卷着淡淡的香气。 蝉衣和京墨的脚程都不慢,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梦中出现的地方。 抬头看去,一片青葱茂密的树林,不时传来鸟鸣声,两人踏芳草而过,来到了枯井边,说是枯井,其实只是因为旁边杂草丛生而不是没有水。 “就是这儿了。”蝉衣指着枯井道:“这里还真的与梦中场景一般无二哎!” 京墨轻蹙眉头,示意蝉衣噤声:“你仔细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蝉衣支起耳朵,细听之下大惊失色,连连点头道:“真的,我听到婴儿的啼哭声!”指着枯井道:“声音好像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快速离开枯井,跑到京墨身边,揪住她的衣袖,动作一气呵成。 京墨无奈扶额:“你这是干什么?” “里面的,该不会是妖怪吧!” “蝉衣,你忘了你自己也是一个妖怪吗!” 蝉衣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哦,在人间待的时间太长,我都真有点忘了自己也是个妖怪了。” 京墨朝着井口走了几步,指尖溢出淡绿色光晕,流入井底,只听到重物击打水面的声音。 “天哪,这里面真有东西啊!”蝉衣有些不可思议。 “走吧,进去看看。” 蝉衣干笑两声,试探道:“要不……我在上面等你,给你望望风!?” “我们又不是去抢钱,望什么风。”京墨拎住蝉衣衣领,跃入井中。 蝉衣心脏突突地跳,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井里的空气潮湿而湿润,带有一股江南梅雨季节的味道,黏黏的,很不舒服。 用衣袖捂住口鼻,两人悬浮于井水之上,京墨打量四周,突然道:“我们下去吧!” 不等蝉衣说这都到井底了,还怎么下去时,整个人直接落入水中,井水带着刺骨的寒意,让蝉衣浑身一机灵,突然想起自己会法力,迅速运转灵力,在身边形成了一个保护罩,这才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第148章 《鮨鱼》洞天 京墨把手从蝉衣衣领后拿开,改为牵着蝉衣的手。 井下世界比蝉衣想的还要丰富多彩,她本以为井下都是刺骨寒凉的水,却没想到井水之中还有许多的小鱼小虾,不时在灵力化成的保护罩前东张西望,用小尾巴戳一戳这个散发着奇怪光晕的罩子,这个时候保护罩就会荡起一层涟漪。 井下别有洞天,耳边充斥着“咕嘟咕嘟”的水声,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身子渐渐被京墨带着上浮起来,京墨在水中如同话本中的美人鱼一般,神秘又高贵,周身散发着银色光晕,在水中也如在地面上一样,如履平地。 蝉衣暗戳戳地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京墨一样厉害啊! “蝉衣。”京墨的声音打断了蝉衣的思绪:“到了。” 蝉衣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脑袋已经露出水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岸上场景,群山荟萃,浅金色的阳光自云端投射下来,湛蓝的天空贴近了人间,仿若触手可及,一棵盘虬卧龙般的古树静静地在天与地之间伫立着,从亘古开始便擎着巨大的伞盖,风儿轻轻地拂过,伴着些微的落叶轻声碎吟。 周围缭绕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如烟如涛,朦胧而柔和,京墨拉起蝉衣的手,几个虚晃间就到了岸边,蝉衣回过头,看到刚才她们出现的地方,深蓝的湖水蜿蜒至无尽远方,水声潺潺,碧水连天,水澹澹兮生烟。 不由有些惊奇,瞪大了眼睛:“京墨,我们不是跳下了水井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再傻也知道水井之下不可能是这副人间仙境的模样,只是,这是哪里呢? “我们来到了另一片空间。。” “什……什么意思?”蝉衣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怎么京墨说的每个字她都知道,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意思就是说井底是连接两个空间的通道,我们无意间到了另一片空间。”京墨细心解释道:“有些地方结界松动,会让一个世界的人掉入另一个世界,当然,这种情况万中无一。” “为什么啊,我觉得我很容易就进来了呀!”蝉衣有些疑惑地出声,中间都是顺顺利利的,没出现什么情况啊! 京墨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因为你有我啊,从一个空间到另一个空间本就极为困难。”看了看周围环境:“而且如果我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我们来到的不仅仅是一片空间,可能还是一个世界。” 蝉衣更迷糊了:“什么空间,世界的?我怎么听不懂啊!” “空间指的是领悟了空间法则的人构建出来的,不具备诞生生灵的条件,简单来说就是死物,而世界则是存在完整生命体系,能够轮回生灵,生生不息。” 蝉衣惊讶道:“天哪,这也太神奇了吧!”瞅了瞅京墨,有些好奇道:“那……你能创造出一个世界吗?” 在她心中,京墨几乎无所不能,那么,能创造世界……应该也不是那么难吧……如果京墨说是的话,她立马就能跪下来抱住京墨的大腿,求她带着自己一起飞。 京墨瞥了蝉衣一眼:“世界的形成需要漫长的岁月演变,不是一时半会靠某个人就能诞生出来的。” 蝉衣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中在不断呐喊:京墨她没有否认!天哪,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里应该是一个孤岛,这才这么久都没有人出现。”京墨向前走了几步见四周无人说道。 蝉衣没多理会京墨说的话,把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京墨,这世间除了我们生活的那个世界,还存在别的世界吗?” 京墨理所当然地点头:“这是必然的,就像现在,我们不也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吗!” “那你去过别的世界吗?是什么样子的啊!” “以前闲来无事,去过几个世界,有环街高厦,有精巧机关,有平安盛世,有战火纷飞,还有一些,时间太长,都有些不记得了呢。” “和我们以前生活的世界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特色,时间流速也不同,有比我们时代更为落后的远古时代,也有比我们时代更为先进的科技时代。” 蝉衣觉得今天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哽哽巴巴道:“这,这以前你怎么都没有跟我们提过?” “你们又没有问过我,而且知道这些对你们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你们也穿不过世界之间的结界。” 蝉衣一口气哽在喉咙,确实哦!先不说她穿不穿的过那一层结界,她连有结界这件事情压根都不知道好吗! “那,赵公子在这个世界吗?” 京墨双手结印,手指翻飞之间有许多暗金色符文流转其中,刹那间,符文像天空飞去,如金色流光消失不见。 蝉衣定定地望着天空出神,这里的空气特别新鲜,吸一口只觉得身心舒畅,调转身体中的灵力,发现这里的灵气要比东都的灵气厚重的多,惊喜道:“京墨,这里的灵气好充沛啊!在这里修炼一定会一日千里的!” 说着就要盘腿修炼,京墨阻止道:“别吸收这里的灵气。” 蝉衣疑惑地看向京墨,停下手中动作,她知道京墨是不会害她的。 “这处于另一方世界,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属于偷渡者,这个世界是排斥你存在的,你再吸收这里的灵气,就相当于你趁主人不在的时候住进了人家的家里,还用了主人的东西。”京墨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到时候,主人放不放你走可就难说了。” 蝉衣打了个寒颤,算了,她也不是那种爱贪小便宜的人,不修炼就不修炼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想着空气中溢散着的浓郁灵气,心里控制不住直抽抽的疼。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金色流光从空中落入京墨手中,化作点点金色星光,消失不见,京墨指了一个方向:“我们往那边走吧。” 蝉衣耸了耸肩,往哪儿走她都没什么意见,反正她也不认识。 第149章 《鮨鱼》野兽 走在崎岖的的山路之上,蝉衣发现周围的树木都高大的可怕,树冠遮天蔽日,映衬着林间多了几分阴暗,耳边是不知名的鸟叫声,显得更加渗人了。 京墨神色淡漠地在前面走着,蝉衣伸手拉了一下京墨的衣袖,京墨回头,笑问道:“怎么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蝉衣忐忑问道。 “我感受到这边有人生命的气息,所以往这边走,也不知道那位赵公子是不是在这里。”京墨道,井里没有看到赵越的尸体,井下又是眼前这副光景,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她也不知道赵越到底去哪里了。 要是赵越不小心掉到了别的空间裂缝中,十之八九当场就会被空间碎片绞杀了,连灵魂都不会剩下的那种。 蝉衣叹了口气,真是心里苦,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不过,只要有京墨在,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两人正闲聊着,突然听到一阵像大雁又不像大雁的奇怪叫声,蝉衣皱起眉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有一群人拿着类似于鱼叉一样的铁器在前面奔跑着,面上满是惶恐,为首的一个壮汉看到她们,挥动着手中铁器,嘴里大喊着什么,神情着急。 蝉衣一句话都没听懂,但结合他的动作应该是让她们快点跑的意思吧,看了看京墨,皱着眉头问道:“他在说什么啊?” 京墨摇摇头:“我也没听懂。” 蝉衣就垮下肩膀,京墨都不知道,那她就更不会知道了。 两人说话间,那群人离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这下蝉衣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惶恐了,他们的后面跟着一个野兽,外形像牛,长着四只角,人的眼睛,猪的耳朵,正奋力追逐着。 最后面的人好像腿脚受伤了,跑的速度比不上那头野兽的速度,脚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慢慢挪到一棵树旁,惊恐地看着野兽,嘴里说着蝉衣听不懂的话语。 野兽嘶吼一声,发出的却是大雁一样的叫声,蝉衣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听到的声音是这头野兽发出来的啊! 那群人听到声音,朝后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快速奔跑着,蝉衣不认识那头野兽,但能感受到野兽的不怀好意,见它张大嘴巴,要把那人吞入腹中。 手掌一转,一把青色长剑出现在蝉衣手中,凌空一跃,剑斩在了野兽的身上,在野兽身上留下了一个伤口,正往外渗着血,野兽发出痛苦的嘶鸣声,丢下因腿脚发软而无法动弹的人,转过身子开始攻击蝉衣。 蝉衣看到野兽猩红的眼睛中盛满了杀意,挥动手中长剑,默念法决,野兽朝着蝉衣猛冲过去,这要是被撞到,不死也半残。 蝉衣身子很灵活,轻易地躲了过去,长剑刺过去,在野兽身上扎出了一个洞,将剑别在腰上,双手开始结印,手指翻飞间有许多符文流转其中,蝉衣将符文一个个打入野兽身体中,野兽被带有灵力的剑刺伤,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又被符文所伤,直接倒地不起。 蝉衣又用长剑补了一剑,见野兽死的透透的,便也放下了心,走到那个软了腿的人面前站定,那人体形高大,身上没有穿绸缎制成的衣服,而是裹了几块兽皮,脸上长了许多络腮胡子,看起来就多了几分凶悍之气,眼睛是湛蓝色,很纯净透亮。 声音柔和道:“你没事吧!?” 那人跪在地上,朝着蝉衣磕了几个头,蝉衣吓了一跳,赶忙往旁边躲去,那人又叽里呱啦地说一些蝉衣压根就听不懂的话,但她能感受到这个人对她没有恶意。 本来在前面逃跑的人见到野兽被杀死了,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跌坐在地上人的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拽起摊坐在地上的人,所有人都面露虔诚地看着蝉衣,蝉衣被看的心发慌。 正在此时那群人齐刷刷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唱着古老而神圣的歌谣,蝉衣愕然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求助的视线落到了京墨身上,京墨款款走来,就算是在这种野草丛生的树林中,她依旧是高贵而优雅的。 蝉衣紧张道:“怎么办!?”她心里真的特别慌啊!谁来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京墨抿唇一笑:“虽然我也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但应该是在感谢你救了他们的族人吧,这可能是他们表示感谢地一种方式。” 蝉衣愣愣地:“那也不用这么隆重吧,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挠挠头,伸手准备扶起为首的壮汉,谁知手刚碰到壮汉的兽皮衣裳,壮汉就跪在地上往后退了几步,歌声也停下来了,林间还能听到被壮汉膝盖跪断树枝的咔嚓咔嚓声,惶恐不安地看着蝉衣,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蝉衣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原地,心里无比崩溃,到底要怎么样嘛! 眼神迷茫地看着京墨:“他好像并不想让我碰到他……刚才你不是说他们是在感谢我吗?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那群人正抬着头盯着蝉衣,眼神专注而虔诚,仿佛一个信徒看到了心中的佛祖一般。 京墨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忘了说,刚刚纯属猜测,当不了真的。”眼神看向跪在地上的众人,黑眸深谙如沉夜,突然笑了:“蝉衣,他们应该是把你当做拯救他们的神明了,你刚才那个样子,反而会吓到他们。” 神明生来就该高高在上俯视人间,刚才蝉衣触碰到那名壮汉的身体,壮汉认为自己玷染了神明,这是对神明的不敬,可能会降下天罚,所以神情才会惶恐不安。 京墨走到蝉衣面前,手指凌空一抓,蝉衣清楚地看到京墨手中出现了一条条闪着金光的丝线,华彩流溢,刹是好看。 不由好奇道:“这是什么?从哪里来的?” 她能清楚地从丝线中感受到很纯粹的力量,绝对的干净纯粹,她想,这要是被她吸收了,她的实力一定会大涨的! 哼哼,到时候回去一定可以打败苍术那家伙的!!! 第150章 《鮨鱼》部落 京墨手指用力,金色丝线就如一缕金色烟雾消失不见:“这是纯粹的信仰之力。” 蝉衣看到烟雾渐渐消散,不由有些可惜,但想着这又不是她的东西,消散就消散了吧。 京墨补充道:“这信仰之力是给你的。” 蝉衣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给我的!?”随即疑惑道:“那你为什么要把它捏碎?” “你想要?”京墨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蝉衣重重地点头:“当然了,我感觉的到那里面蕴含的巨大能量,我吸收了一定会对我的修行有益处的!” 京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要是想一直留在这个世界,就放心大胆地吸收吧。” 蝉衣一机灵,突然想到京墨前不久才跟她提过的,这个信仰之力也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产物,要是她吸收了,可不就是拿了人家的东西嘛! 可想想又不对,反驳道:“这又不是我要拿的,是他们为了感谢我所以主动送给我的呀!” “那他们为什么会产生这个信仰之力呢?”京墨循循善诱道。 “因为他们把我当做了神明……”蝉衣一说完就耷拉下肩膀,神明也是这个世界的产物,她只不过是顶了人家的名头。 跪在地上的一群人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蝉衣歪着脑袋想了想,用灵力托起他们,他们顺势站了起来,眼神敬畏而虔诚地看着蝉衣。 蝉衣很无奈,看着京墨:“现在怎么办?” 京墨还未答话,为首的壮汉就一阵叽里呱啦加手舞足蹈,蝉衣看得一头雾水。 京墨笑道:“你试着用你的神识与他沟通。” 蝉衣闭上眼睛,调转神识,分出一丝到男子的脑海中,与他建立了沟通渠道,脑海之中传来了细微的波动,蝉衣细细分辨,才能勉强听懂男子的话,睁开双眸,眼神亮晶晶地对着京墨道:“他好像在说让我们去他的部落,好像是他们在举行……” 蝉衣努力辨认着男子的话,实在是太难懂了,她知道如果是京墨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能做到,但她经过上次白轻尘的事情后,就觉得还是自己有实力比较可靠,万一哪天她碰到了强敌,京墨不在身边,又没能及时赶来,她岂不是直接死翘翘了! 皱着眉头细细思索,才继续道:“举行祭祀仪式。” 京墨看了看自树梢投射而下的阳光,猜想天色应该不早了,就点头道:“那走吧。” 蝉衣一呆:“我们真要跟他们一起走啊?” 京墨笑道:“你有更好的建议吗?” 蝉衣摇头,在脑海中把想法传达给男子,男子一脸恭敬地在前面带路,又对着后面的族人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那群人就跟在蝉衣和京墨后面,旁边还有两人负责将路边挡路的树枝拨开,好让蝉衣和京墨通行。 蝉衣也不是一直用神识辨认男子说的话,因为那样实在是太耗费神识了,用久了脑袋就会有些晕晕的,严重的话会有针扎的刺痛感。 他们都比蝉衣她们长得高,差不多有一个半蝉衣的高度,皮肤黝黑,脚上穿着草鞋,动作很迅速,约摸走了半个时辰,男子才一脸激动的给蝉衣笔划,蝉衣猜这应该是快到他们部落的意思。 因为周围确实多了几分烟火气,有人活动的痕迹,还没走到男子所在部落,就听到一阵惊怒交加的声音:“你们是谁?要干什么,你们这样做是会触犯律法的……” 蝉衣耳朵动了动,听出这是一个清朗少年的声音,皱眉思索,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啊! 加快了脚步往传出声音的地方走去,周围的人慢慢地便多了起来,原本跟在蝉衣和京墨身后的人和周围围着的人攀谈起来,渐渐地,周围人看两人的目光变得热切起来。 为首的壮汉对着蝉衣又是一阵笔划加叽里呱啦说些什么,蝉衣用神识和他进行简单的沟通,因为蝉衣一路上发现他们的语言她还是处于半懂不懂的状态,神识交流的每个字她都懂,但组在一起她就不是很能正确理解男子的意思了,当然,她也不是每个字都能听懂。 所以男子不时还要加上肢体动作,以帮助蝉衣理解。 蝉衣额头上都渗出冷汗,手也在不断笔划着,男子有时候点头,有时候摇头,京墨只在一旁含笑地看着两人进行艰难的沟通,也不上前帮忙。 过了一盏茶时间,蝉衣才抽出空来从怀中拿出一块绣工精致的丝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舒一口气,那名男子则转过身朝着一个方向离开了。 京墨问道:“你们俩说什么呢,说这么久?” 蝉衣用手扇了扇风,道:“他说他要请族中最德高望重的人来拜见我,我说不用这么麻烦,他摇头说,一定要的,应该让最聪明的人来接见我们,以显示对我们的尊重和崇敬,然后他就去请人了,让我在这里等他。” 以上所说的话,是蝉衣略加润色修饰过的,要不然她担心京墨不明白她的意思。 京墨笑道:“既然他们如此虔诚,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也无妨。” 蝉衣有些惴惴不安,拉着京墨的衣袖道:“他们族中最聪明的人不会认出我们是假冒的吧!” 京墨抽出衣袖,睨了蝉衣一眼,笑道:“不是我们,是你,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神明。” 蝉衣气呼呼道:“我也没有承认过呀!” “你是没承认,可你也没解释,那就是默认,而且你还行使了他们认为只有神明才具有的本领,现在这个时候,还是自求多福吧!”京墨鼓励式地拍拍蝉衣的肩膀。 蝉衣垮下脸来,瘪着小嘴,看起来可怜兮兮地:“那我现在可怎么办啊!”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外面通道:“要不,我们现在就离开吧!” “蝉衣,那你可就不仅仅是欺骗别人了,还失信于人了哦!” 蝉衣急了:“那我怎么办啊!”伸手抱住京墨的腰,还蹭了蹭,耍起赖来:“那我不管,我得跟着你,你可甩不掉我!” 第151章 《鮨鱼》找到 京墨无奈的揉了揉蝉衣的脑袋,笑道:“放心吧,我可是答应了你父亲,会把你照顾好的。” 蝉衣拨开京墨的手,撅起小嘴,有些不高兴道:“你把我头发都摸乱了!”突然想到刚才林间的野兽,问道:“刚才那只攻击我们的是什么野兽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它的名字叫诸怀,可是一个会吃人的野兽哦!”京墨来回踱着步,想了想,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应该是在北岳山中。” 蝉衣拧着眉头,好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北岳之山,多枳、棘、刚木。有兽焉,其状如牛,而四角、人目、彘耳,其名曰诸怀,其音如鸣雁,是食人。” 这句话蝉衣听懂了,意思就是北岳山上有许多的枳树、酸枣树和檀树、柘树等,山中有一种野兽,外形像牛,长着四只脚,人的眼睛,猪的耳朵,这种野兽的名字叫作诸怀,它的声音像大雁的叫声,能吃人。 仔细想想刚才野兽的外形,确实和诸怀一模一样,一路走来在林间也看到了不少酸枣树和枳树,当然,檀树她没见过,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但是她还是觉得京墨说的是对的。 一脸赞同道:“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正说话间,原先为首的壮汉就领着一位身穿黑色兽皮,下巴上胡须雪白,眉尾处皱纹横生的耄耋老人迎面走来。 蝉衣心里很慌,面上一派正襟危坐,端的是高贵冷艳,老人脊背微弯,脚程却很快,走到蝉衣面前仔细打量了下她的脸,蝉衣心里突突的跳,就怕他突然来一句,她是假的! 老人皱着眉头,使得眉间皱纹更深,面上庄重严肃,突然在她面前唱起了古老的歌谣,虽然蝉衣听不懂,但并不妨碍她明白歌谣的旋律,有着独特的韵律,很特别,是蝉衣从来没有听过的。 壮汉向蝉衣传达了一个意思:请她去祭台主持祭祀仪式。 老人也恭敬地站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蝉衣,四周的人都停下交谈,往这边靠过来。 蝉衣顿时头皮发麻,在脑中传达了自己跟着他们一起走的意思。 壮汉就叽里呱啦地跟他的族人说了些什么,四周围着的人都开始陆陆续续排好队,站在京墨和蝉衣身后,老人和壮汉在前面引路。 距离祭台的路并不远,没走一会儿就到了,只是待看到祭台时,蝉衣惊地瞪大了眼睛,祭台上站着一个面如冠玉、清朗俊俏的少年郎,不过蝉衣并不是被他的外表所震惊,而是因为少年郎的脸很熟悉——这不就是她在梦中见到的赵越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以一种这么凄惨的样子看到。 没错,就是凄惨,因为赵越并不是好好的站在几祭台上,而是被捆在上面,草绳勒的他很紧,依稀可见他手腕处的淤青,头发凌乱,衣裳也不整洁干净,不知从哪儿沾了许多泥土,脸上也有多处似树枝刮伤的小伤口,还往外渗着血珠。 虽看起来狼狈了些,却依然不掩其清贵俊雅,如风雨中飘摇的一叶扁舟,无论外面风雨多强,我自岿然不动。 此时赵越正耷拉下脑袋,他已经快要被渴死了,不管他怎么喊,这里的人都不理他,只偶尔叫几声,让林外的人能听到他的呼救声。 听到有脚步声,他随意地抬起头,还以为又是哪个奇怪的人路过,没想到他居然看到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正往这边走来,那群把他绑来的奇怪人正簇拥着两人,仿若士兵保护着她们,脸上带着的是虔诚和敬畏。 他眼神一亮,连忙喊道:“两位姑娘!”被反绑着的手正剧烈地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可无奈绳子实在是绑的太紧了,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蝉衣早就看到他了,闻言笑道:“可是赵越赵公子!?” 赵越重重点头,总算有个能听懂他说话的人了,他把喉咙都叫哑了,那群人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后来他明白了,他听不懂这里的语言,这里的人也听不懂他的话,这下终于碰到了一个正常人,简直要让他喜极而泣了! “是,我是,敢问姑娘是怎么认出小生的?”激动过后他就有些疑惑了,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出现这位姑娘的身影,表明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她啊!那她怎么叫出自己名字的呢? 蝉衣笑道:“赵公子的父母来找过我们。” 老人把蝉衣和京墨带到这里后,就离开了,不知去做什么了。原本跟在蝉衣和京墨身后的人也陆续离开,只留下壮汉一人伫立一旁,蝉衣还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找到赵越,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赵越听到蝉衣提到他的父母,不由眼神一暗:“我父母现在怎么样了?”自己无缘无故失踪了这么久,他父母一定很担心。 蝉衣道:“你父母很担心你的安危,毕竟赵公子你无缘无故消失了上十天呢!” “十天!?”赵越很疑惑:“可我在这里只待了一天啊!”中间就只看到一次太阳落山,不是只过了一天吗?怎么变成十天了? 这下轮到蝉衣惊讶了,望着京墨:“我应该没数错吧!”又仔细算算,确实没错啊,距离赵越消失已经过去十天了:“那他怎么……” 京墨低头思索片刻才道:“两个时空的时间流速应该不一样,这里的一天,相当于我们那个时空的十天。” “这么说,我们在这里待的时间算起来也应该有四五天了吧!” “差不多。” 赵越只听到两个姑娘在祭台下嘀嘀咕咕地,听不清楚说什么,有些焦急道:“两位姑娘,可否先把捆在小生身上的绳子解开?” 蝉衣停下与京墨的谈话,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头,不好意思道:“赵公子,不好意思啊!我把这件事给忘了,你别着急,我马上过来帮你解开绳子。” 还没等蝉衣上前,刚才离开的老人和族人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老人不再是刚才那身兽皮,而是穿着以黑色为主色调,上下相连得袍服形式,交领宽边,下身是红色衣裳,头戴羽帽,脸上涂着绿色油彩。 不难看出,这是一件祭服,这应该是在准备……祭祀!? 第152章 《鮨鱼》升天 蝉衣也终于明白,原来他们这里并不是没有衣裳,而是只有主持祭祀的人才有资格穿上这件祭服。 周围回来的人手中拿着一些干木柴,在老人的示意下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祭台上,而木柴中间,赫然就是被捆绑着的赵越。 赵越:“……”救我!!! 为首的壮汉接过旁边一个人递过来的火把,就要点燃,蝉衣连忙喝道:“你干什么!?” 壮汉被脑海中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到蝉衣怒目而视的神情,手忙脚乱的比划着,蝉衣结合脑海中传达的信息,得出了结论。 对着京墨道:“京墨,他们好像是把赵公子当成祭品了,现在正要点燃木柴,让赵公子升天呢,说这个样子才能够让赵公子的灵魂与天上的神明沟通,以确保他们部落人们能够平安康健。” 她们的声音不小,站在祭台之上的赵越自是听到了,他真的不明白,他们把他杀了,他怎么还会帮他们传达信息给神明? 不让神明降下天罚都是他心慈手软好吗! 真的是搞不懂,搞不懂! 这世界他已经不明白了。 京墨正在低头沉思,蝉衣眼睛一凉,提议道:“要不,我们直接带着赵公子跑路吧!” 以她们的本事,离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京墨闻言却摇摇头:“你忘啦,她们把你当作神明,你那样做,她们会认为是神明抛弃了他们,弄不好还会让更多的人被当做祭品送上祭台的,你忍心?” 蝉衣黯然地摇摇头,本就是她不对,这样做的话可能还会连累了其他人,她的良心会不安的。 她们与她无冤无仇的,她总不能害了他们,这样做是不道德的! “那现在怎么办啊?”蝉衣为难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赵公子被烧死吧! 京墨促狭一笑,在蝉衣耳边说着什么,蝉衣眼睛一亮,不住点头:“嗯嗯,就这样做!” 两人在台下嘀嘀咕咕,不时看向赵越,赵越听不清楚蝉衣和京墨的谈话,又见两人用一种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他的心就忍不住突突的跳,莫名有点慌…… 该不会这两人也是和他们一伙的吧!真是天要亡我啊! 正胡思乱想着,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女子清亮的嗓音:“赵公子,赵公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赵越环顾四周,发现没人,他怎么听到有人在跟他讲话!?真是奇怪。 不过声音有些熟悉,最终视线落到了台下的蝉衣身上,蝉衣向他招手,示意就是她。 赵越赶忙点头,心中不住在想,天哪,这也太神奇了吧!他是不是有救了! 顾不得想别的,在心中焦急道:“姑娘,快救小生出去啊!先把小生手中的绳子松开呀!” “赵公子,我现在还不能救你出去呢,她们的祭祀还没开始呢!”祭祀还没开始,怎么能把祭品放走呢!这样是不吉利的。 赵越在心中哀嚎:“这位美若天仙,大慈大悲的姑娘,不要听他们的!他们要把小生献祭了呀!他们要让小生升天呀!” “升天!?对啊,升天了就好了。” “姑娘,小生还没活够,还不想升天呢!” “升天了你就有救了呀!” “可升天了小生就死了呀!我爹娘还等着我回去呢!” “现在有个方法可以让你活下来,你愿意吗?” 赵越连忙点头:“愿意愿意。”蝼蚁尚且偷生,可况是他呢! 虽说死是不可逃避的事,可死也分两种的呀,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要是死得其所,他也就死了,可这种憋屈的死法,他还真不愿意去死呀! “等会儿他们祭祀开始后,我让你扮成女子,你与我一起升天可好?” “升天?”赵越拼命解释:“小生不想升天啊!” 蝉衣换了种说法:“也不是升天,就是离开这里,怎么样?” 赵越一听是离开这里,想着只要不是升天就好,可又为难了,要扮成女子啊,他可是须眉男子,怎么能穿女装扮女子呢! 他挣扎了一下:“为何一定要扮成女子,我这个样子不好吗?” 蝉衣在心中偷笑,其实男女都无所谓,一个障眼法就能解决,可她没见过男子穿上女装呀,而且赵越长得还很俊俏,穿上女装应该很好看,怎么能错过这次机会呢! 最重要的是,这是京墨提议的,作为伙计,一定要听掌柜的话,离开罗浮山的时候,父王就千叮咛万嘱咐,要听京墨的话,她怎么能违背父亲大人的话呢! 面上一派正经道:“当然不行,在她们眼中我可是神女,身边跟的自然都是女使,怎么会出现男子,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等会儿我们可就走了。” 蝉衣作势就要不管了,赵越就纠结了,想了想不就扮个女子吗!反正这里又没有别人,好死不如赖活着,一咬牙:“好,我扮!” 内心早已内流满面! 蝉衣和京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蝉衣问道:“那赵公子是要艳丽一点的装扮,还是清新一点的装扮?” 赵越毫不犹豫道:“清新一点的。” 蝉衣点头道:“哦,知道了,要艳丽一点的,越艳丽越好!” “不是,不是,姑娘,小生说的是清新的,不是艳丽的!” 蝉衣单方面切断两人联系,他嚎了几声,见没人理他,便叹了口气,算了,艳丽就艳丽吧,只要能逃出这里就好,哎,也不知道阿景怎么样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直接喊出来的,但他怕动静闹出太大,引起那群人的警惕心就不好了。 祭祀很快开始,蝉衣早在赵越身体周围布置了一个灵力结界,确保他不会被浓烟呛死。 木柴被火点燃,一群人将蝉衣和京墨请到高台之上,浓烟根本熏不到两人,木柴中的火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星子偶尔闪现期间,人们跳着古老而神圣的舞蹈,唱着古老的歌谣,老人吟诵着不知名的古曲,蝉衣虽听不明白,却能感受到其中浓浓的虔诚之心。 祭祀庄严而肃穆,大家一起围着祭台唱歌跳舞,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翻涌着云浪,一瞬间,天地为之变色。 第153章 《鮨鱼》阿景 自上而下投射出一道光束,刚好打在祭台上,赵越只觉得眼睛一闪,便觉得身上一凉,再低头细看时,发现自己正站在和他说话的那位姑娘身后,身上穿着精致华美的衣裙,脸不由黑了,还真是女装啊!而且还是极为艳丽的红色! 歌声愈加洪亮,人们眼中迸发出异样的神采,赵越只觉得身上一轻,脚缓缓离开底面,他这是——升天了? 脚下离祭台越来越远,站在祭台之下的人身形越来越小,赵越还没体验过飞行的滋味,刚才没回过神来,一回过神来,脚就止不住地发软,整个人不住摇摆,蝉衣转过身喝道:“别动!” 没看到底下的人还在看着她们吗!这个时候从天上掉下去不是很丢面子吗! 赵越被蝉衣吼了,心里一阵委屈,他又没有飞过,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嘛! 却也不敢再动,就怕自己真摔下去了,那可就直接升天了! 光束渐渐消失不见,也看不到底下人的身影了,只有当初那棵古树静静伫立着,能窥探其树冠已深入云端。 蝉衣见赵越左摇右晃,怕他掉下去,召唤出青色长剑,立于脚下方,赵越找到着力点,微微放下心来,脚不着地的感觉,真的有点心慌啊! 蝉衣御剑飞行,自云端俯冲而下,而京墨则凌空而下,风吹的发丝飞舞,白衣蹁跹,加上她那绝美的容颜,真真如天仙下凡。 赵越还来不及欣赏京墨的美貌,就被吓得哇哇大叫,连忙紧紧抱住蝉衣腰身,就怕自己被甩下去,风吹的他衣裳猎猎作响,速度太快,让他没法呼吸,只能躲到蝉衣身后,才能勉强呼吸。 蝉衣在前面飞的正爽,她很享受这种直冲云霄的快感,心情无比舒畅,待到落地时,她还一脸笑语嫣然,笑眯眯道:“赵公子,飞行的感觉怎么样?” 赵越松开抱住蝉衣的手,整个人晕乎乎的,没回答蝉衣的话,下了飞剑直接吐了,蹲在地上吐的上气不接下气,他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自然是没吐出什么,全是胃中酸水,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想再体验这种感觉了。 蝉衣见状撇撇嘴,暗道了一声:“真没用。” 京墨笑道:“你忘了,他可是个凡人,又是第一次御剑,自然是有些不适应的。” 蝉衣觉得京墨说的有理,就跑到赵越身边蹲下,给他拍了拍背,赵越连忙往旁边挪了几步,离蝉衣远点,这姑娘的力气怎么那么大,若不是他刚才站的稳,都能被她一巴掌拍地上了。 蝉衣收回手,也不在意:“赵公子,多经历几次就好了,我告诉你啊,这可好玩了!下次我还带你玩!” “不不不。”赵越连忙摇头:“姑娘,小生并不觉得这个有趣,下次你找别人吧!” 蝉衣有些不高兴,但想着自己也不能勉强别人做别人不喜欢的事情,她可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呢! 赵越缓了一会儿,这才觉得好受些,看到自己还是一身女装,有些着急道:“姑娘,小生原先的衣裳呢?” 蝉衣上下打量着赵越,赵越长得玉树临风,不管是穿男装还是着女装,都别有一番风情,此时他画着黛眉,贴着花钿,描斜红,涂唇脂,又着一袭红色华裳,整个人看起来艳光四射。 蝉衣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苍术穿着女装会是怎样的情景,应该比赵越还要美上几分吧!想着想着就自己乐起来了。 赵越一头雾水,又问了一遍,蝉衣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道:“我觉得这样很好看呀!” 赵越哭丧着脸道:“可小生是须眉男子啊!怎么能穿女装呢?这有违圣人之言。” “可你还是穿了呀!” “那是事急从权,非小生本意,所以还请姑娘让小生把衣裳换回来吧!” “可你那衣裳都破了呀,哪有这件好看!你看看,这料子,这刺绣,无一不精美嘛!” “姑娘这不是料子好不好的问题啊,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话虽糙了些,但理没错,小生身上的衣裳的确华美精致,但小生还是喜欢自己原来的那件衣裳。” 看到赵越哭丧着一张脸,蝉衣就乐了,觉得逗这个小书生很有意思。 京墨无奈地扶额,看着这傻乎乎的书生被蝉衣骗得团团转。 水中传来了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声音中透着几分疑惑:“咦,我明明闻到了于磐的味道了呀,怎么是三个姑娘家。”他明明记得于磐说他是个男子啊! 赵越停止和蝉衣的交谈,扭过头去,惊喜道:“阿景!” 阿景更疑惑了,他又不认识眼前的人,他是怎么直到自己名字的啊!今年的怪事可真多呀! 蝉衣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才发现说话的是一条鱼,姑且叫鱼吧,因为他和以前蝉衣见过的鱼长得都不一样。 他长着鱼的身子和尾巴,却长了一颗狗脑袋,蝉衣没见过这种长相奇特的鱼,不免多看了那鱼几眼。 抬起头问道:“京墨,它是什么鱼啊?” 京墨笑道:“他叫鮨鱼。”想了想又道:“鮨鱼叫的声音像是婴儿的啼哭之声,赵公子在井下听到的声音就是阿景发出来的。” 阿景疑惑道:“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个名字?”阿景这个名字还是那个呆书生起的呢!他说每种生物都应该有名字,鱼也不例外,于是就给他起了个名字,他觉得挺好听的,就决定以后都叫这个名字好了! 京墨莞尔一笑:“这是后来的人族给你们起的名字呢,你现在当然不知道了!” 阿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还不是很能理解面前这个女子说的意思,但点头总没错了。 赵越蹲到水边,借着水中倒影看到现在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直呼有违君子之道,用水洗掉了脸上精致的妆容,对着阿景道:“现在认出我来了吗!?” 阿景道:“原来是于磐呀,我就说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嘛!”又疑惑起来:“你不是说你是男子吗?那你现在是男子还是姑娘?” 于磐先前告诉他,看到人族穿裙子的就是姑娘,不穿裙子的就是男子,所以在阿景眼中,男女区分很简单,看对方是不是穿着裙子就行了。 第154章 《鮨鱼》归途 赵越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也有特殊情况的,我是男子,虽然我现在穿着女装,但我还是男子。” 阿景更疑惑了,赵越看到他茫然的眼神,心中就是一叹,算了,姑娘就姑娘吧! 京墨站在一旁看着阿景,笑问道:“你能自由穿梭两个世界?” 阿景不明白京墨的话,京墨换了种问法,指了指赵越:“他是你带过来的吗?” 阿景点头:“是我救的他,后来他把书都送给我了。” 赵越也在一旁道:“他喜欢书,又救了我,我无以为报,就把书送给他了。”又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些都是我平日里抄的。” 京墨就笑问:“你还认得人族的文字?” 阿景摇摇头:“不认识,在我眼里他们就像是蚯蚓在爬,不过不要紧,龟爷爷认识,他会读给我们听!” “龟爷爷是谁?” “龟爷爷就是龟爷爷啊,他知识可渊博了,会给我们讲好多好多的故事!我把书带回去给他看,他可高兴了呢!” 蝉衣突然想到白轻尘讲的那个故事,里面不就有龟爷爷嘛! 心中一动,就问道:“那你知道大白,小绿和小灰吗!?” 阿景顿时变得高兴起来:“你也认识他们吗?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不过大白很早就离开了,我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你见到他了吗?他过得好不好呀!” 蝉衣沉默以对,她能说什么,说大白已经死了吗…… 京墨问道:“你们不是在一个小池塘里吗?” “对呀,可是小池塘有一个通道,我可以游过来,不过我的朋友们好像更喜欢待在小池塘里。” “那你怎么救得他?”京墨指了指赵越。 “他掉到了水里,我就把他拖到了岸边,后来他就自己醒了。” 蝉衣看着阿景的身板,有些不可置信,他是怎么把赵越这么大块头的拖到岸上的,而且,一条鱼怎么上岸啊…… 赵越看出了蝉衣的疑惑,解释道:“阿景可以变成人,不过听他讲好像并不能维持很长时间,而且他也不喜欢变成人形,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本体就很漂亮。” 漂亮……蝉衣看着阿景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行吧,你说漂亮就漂亮吧…… 接下来就是京墨和阿景你来我往地交谈了许久,蝉衣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她觉得逗小书生可比和一条长相奇怪的鱼讲话有趣多了。 赵越一直让蝉衣把他原来的衣服变回来,蝉衣就说这件衣裳更好看,并不愿意让小书生穿回男装。 聊了好一会儿,阿景就说自己该离开了,因为快到龟爷爷讲故事的时间了,让她们有时间再来找他玩,也不等三人答话,就慢慢沉入水底,离开了。 蝉衣站起身来,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跳入水中再回去吗?” 赵越弱弱道:“能不入水吗?我不会游泳……”说着便羞红了脸,有些尴尬。 京墨笑道:“跟我来吧。” 三人走到那棵古树前,京墨在古树树干上凌空画了一道门,还在上面绘了许多神纹,神纹间有光华流转其中,金光灼灼,蝉衣盯着神纹看了一会儿,便觉得脑子抽抽的疼,再不敢盯着看了。 赵越好奇地看着京墨的动作,这些天来发生的一系列事,都在冲击着他二十年来所建立起的世界观。 他一直知道这世间是存在一些不同于人族的一些物种,毕竟人族中就有不少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道士,还有驱鬼祈福的佛道…… 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这种奇遇,这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京墨的动作很快,没过一会儿,古树的树干上就出现了一个雕花大门,蝉衣一呆,这不是山海居三楼的门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很久没上去过了,但她坚信自己没记错。 京墨在前面带路,赵越连忙拖着衣裙跟上去,蝉衣走在最后,果不其然,门的后面是山海居的三楼,就在蝉衣踏上山海居木板上时,身后的大门缓缓关闭。 蝉衣数了数,发现她们走的是第五扇大门。 赵越自从穿过门后,看到山海居内场景,不由惊奇,问道:“这是哪里?” 蝉衣道:“这是山海居。” 跟着京墨的脚步,缓缓下了三楼,苍术正倚在柜台上发呆,蝉衣和京墨都消失八天了,怎么着都找不到人影,心里有些担心。 正在此时,听到山海居的楼梯上传来动静,连忙跑过去,可不能在京墨不在店里的时候出问题,否则他可能要白打百年的工。 正看到京墨、蝉衣,和一个身着女装的男子……正从楼上下来。 想想这年头怪事还真挺多的,在长乐大街上只看过女子着男装,还真没瞧见过男子着女装,不由有些惊奇。 赵越看到楼下站了一位清雅贵气的男子,正用惊异的眼神打量他,他就恨不得找一块地缝钻进去,真是太丢脸了…… 怎么办,他不会认为自己是变态吧…… 京墨笑道:“苍术,找一件你的衣裳给赵公子换上。”两人身形相似,衣裳应该能穿。 苍术应了一声,准备回房拿件衣裳,示意赵越跟他一起走,赵越红着一张脸,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跟着苍术离开了。 京墨和蝉衣走到里间坐下,京墨就笑道:“你怎么不告诉他,他那件衣裳早就被你扔了。” 蝉衣吐了吐舌头:“我觉得他那个样子挺好玩的,干嘛要告诉他!” 蝉衣嫌赵越的衣裳又脏又破,不肯帮他拿着,直接扔了。 “苍术那件衣裳的钱从你工钱里扣。” “凭什么呀!” “就凭你把未经赵公子允许就私自将人家的衣裳扔了。对了,你还得给赵公子道个歉。” 蝉衣委委屈屈道:“好吧。”这件事确实是她的错,道个歉也没什么吧! 苍术很快带着赵越进入里间,赵越已洗漱完了,又换上了苍术的衣裳,一身月白色长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清朗如玉,对着京墨和蝉衣作揖道:“多谢两位姑娘的救命之恩。” 京墨笑道:“无事,衣裳可还合身?” 赵越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道:“合身。”对着苍术行了一礼:“小生多谢自清兄的衣裳了。” 苍术摆了摆手,不在意道:“一件衣裳而已,不用挂怀。” 第155章 《鮨鱼》尾声 京墨瞥了蝉衣一眼,蝉衣赶紧站起身来,歉疚道:“赵公子,对不起,我私自把你那件衣裳扔掉了……” 赵越眼神有些黯然,这可是他娘亲连夜给他做的新衣裳呢,他平日里都舍不得穿,但看到蝉衣那一脸歉意的样子,又不好责怪她了。哎,她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还是个小姑娘呢。 想了想道:“姑娘救了小生一命,小生感激还来不及呢,姑娘也不用过于自责,古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姑娘知错了,改了就好。” 京墨笑道:“这可是两码事,有错就得罚。” 还没等赵越说什么,京墨就继续道:“我已经罚了蝉衣给你赔件新衣裳。” 苍术插嘴道:“就赔给于磐身上这一件吧,这可是新的呢,我才从织羽阁拿回来的,还没来得及穿,刚好于磐穿的也很合适,就这个了。”对着蝉衣扬了扬眉:“记得把银子付给我!” 蝉衣苦着脸道:“多少钱啊?”她可是知道苍术每件衣裳都不便宜的! 苍术说了个数字,赵越赶忙道:“这衣裳也太贵了,姑娘,这可使不得,若是非要赔小生一件衣裳,赔一件便宜一点儿的就好。” 苍术却道:“可我看你穿这件衣裳很好看,也很合身,就这件了。” 京墨也温和一笑,赞道:“这件衣裳很适合赵公子呢!” 蝉衣阻止赵越接下来要说的话:“赵公子,就这件吧!”对着正笑的一脸见牙不见眼的苍术道:“钱我过会儿就拿给你。” 赵越作了一揖:“那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就要提出告辞。 京墨道:“赵公子坐下喝杯茶吧。”用眼神示意蝉衣。 蝉衣退出里间,准备去厨房沏茶,刚踏出大厅进入后院,就发现前些日子栽种的蔷薇花已经开了,此时蔷薇花开满庭院,一棵棵蔷薇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脱俗而超然,一阵微风拂过,空气中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味。 看到古井边的桃树上缀满了已经成熟的桃子,个个大皮薄,白里透红,还带着一股好闻的桃香味,掩映在密密的树叶间,蝉衣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走上前去,摘下一个,随意在衣服上擦了几下,就咬了上去,柔软多汁,清香甘甜,顿入肺腑,令人心旷神怡。 去厨房沏好茶后,又去摘了几个又大又红的桃子洗干净放入青瓷荷叶盘中,端入里间。 蝉衣将茶水放在三人面前,自己面前也放了一杯,顺势坐在青玉案旁,听着三人闲聊。 沏的是白毫银针,茶杯中的白毫银针外形芽头肥壮,形状似针,满披白毫,色白如银,轻嗅一口,香气清鲜,毫味鲜甜,滋味鲜爽微甜,汤色清澈晶亮,呈浅杏黄色,杯中芽头挺立。 蝉衣还是很满意自己沏的茶的,觉得自己煮茶的技术又提高了,慵懒的半靠着,肆意缱绻,青玉案上放着清茶,茶香溢满了整个里间。 耳边听着苍术、京墨、赵越的闲谈声,蝉衣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睁不开了,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果然,夏天是个睡觉的好时候。 别院深深夏席清,石榴开遍透帘明。树荫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蝉衣睡的正香,就感觉有人在推搡她,她有些不高兴地哼唧几声,眼看又要睡过去,来推她的人加大了几分力气,蝉衣受不了了,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苍术那张放大的脸,生气道:“你干什么!?” 苍术有些嫌弃道:“能不能把你的口水擦一擦。” 蝉衣条件反射地去摸自己的嘴角,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再抬头时正看到苍术那张笑得正得意的脸,直到自己这是被耍了。 更加生气了:“你干嘛推我!” 苍术站起身来,一展折扇,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样子:“一个姑娘家,在外人面前能不能注意点自己的形象,四仰八叉地躺着,像什么样子!” 蝉衣这才注意到里间没了赵越的身影,坐起身来,环顾四周,问道:“赵公子走了?” “不然呢,坐在这里等着你醒吗?” “我怎么不知道赵公子什么时候离开的?” “你睡得跟死猪似的,叫都叫不醒,哪里能听得到有人离开,你都不知道,你打鼾的声音有多大,屋顶都要被你震垮了!” 蝉衣一听,脸就不由自主地红了,有些羞恼,却又没话反驳苍术。 想到自己那副样子居然被外人看到了,她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算了! 京墨刚转过屏风进入里间,不由笑道:“苍术,你又在信口胡诌了,看把蝉衣羞的。” 蝉衣闻言抬起头,怒瞪着苍术道:“好啊!你居然敢骗我!看我不揍你!” 说着就扑上来,苍术连忙躲开,两人一阵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夏夜,风轻。 京墨、蝉衣、苍术坐在后院廊檐下喝酒赏月,梨花木案上堆着精致的点心,夜光杯中盛着醇香的美酒,水晶盘中摆着红艳艳的大樱桃。 苍术喝了一口美酒,才想起蝉衣和京墨无缘无故消失的事情,问道:“你们这些天去哪儿了?我怎么找都没找到你们踪迹。” 蝉衣摇着夜光杯,洋洋得意道:“我们去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苍术疑惑。 “当然啦!”蝉衣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苍术,最后来不忘给苍术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看,自己去过的地方你没去过吧! 苍术不理会蝉衣,对着京墨道:“这世间真的有别的世界?” 京墨笑道:“当然了,我们这个世界,不过只是亿万世界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天哪,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京墨,你什么时候能带我们去别的世界看看?” “那你们想去怎么样的世界?”京墨又举了几个例子,让她们挑选。 “我想去你说的有高科技的世界,那里的人真的可以不用灵力就能在天上飞吗?”苍术期待道。 “不要,我要去最原始的世界,那里的灵气一定很充沛!”蝉衣反驳道。 “那个没意思,要去就去科技世界!” “原始!” “科技!” “我不,就原始。” “科技,科技,科技……” 京墨笑看着两人吵闹,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又没答应要带他们两去,只是问问他们意见而已嘛! 一阵风吹来,碧草起伏,铃虫低鸣,夏天又要过去了。 第156章 《狪狪》采莲 阳光和煦,清风醉人。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躺在后院的贵妃榻上听着阵阵蝉鸣声,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苍术从大厅出来,看到蝉衣那一脸惬意的样子,一摇折扇:“蝉衣,还不快起来,我们要去采莲了,你还去不去了!” “去去,我当然要去了。”蝉衣身子灵活地从贵妃榻上一跃而起。 京墨笑道:“那还不快走,位子都要让人抢完了。” 越罗衫袂迎风展,玉刻麒麟腰带红,楼头曲宴仙人语。 蝉衣三人坐在望舒楼的雅间中,望舒楼临近洛水,可坐在楼上边吃些茶点果子,边欣赏洛水如诗如画的景色。 夏日正值莲花盛开,洛水这边的荷花每次都会吸引很多游人过来观看,有含苞待放的,也有大朵大朵摇曳生姿的,一阵清风拂过,花香四溢。 绿叶丛中,一枝枝荷花亭亭玉立,像娇羞的少女,满脸绯红,微微含笑,荷花的花瓣,洁白如玉,花里托着深绿色的莲蓬,莲蓬向上的一面有许多小孔,里面睡着荷花的种子。 荷花仙子的悄然盛开,带来了清幽古韵,带来了夏日清凉,成为了酷暑中最让人欣赏沉醉的美景,田田的绿叶如裙、如盖,波澜壮阔,十分壮观。 有许多穿着潇洒飘逸襦裙的少女准备乘着小舟采莲游玩,小舟荡在那田田荷叶间,一双皓腕在碧绿荷叶的映衬下越显洁白如玉,少女们无忧无虑的笑声不时传入耳中,一些王孙公子也结伴过来踏青吟诗,享受着这难得的夏日美景。 蝉衣正站在雅间中欣赏着下面的大好景色,突然似想到什么,转头朝着正倚在栏杆凭栏远眺的京墨和苍术笑道:“秀樾横塘菡萏香,碧荷翠色戏鸳鸯。蜂蝶燕舞遥相恋,蛙鼓涟漪映日光。” 京墨摇着出水芙蓉团扇笑眯眯道:“蝉衣,你作诗的本领倒是进步了不少。” 蝉衣扬起下巴,一脸骄傲,觉得底下很热闹,也想着下去玩,于是提议道:“我们也去采莲吧!” 京墨问正在发呆苍术:“一起去?” 苍术回过头,笑道:“好啊!” 蝉衣撇撇嘴,顺着苍术刚才看得方向看过去,刚好一阵风吹过,连片的荷叶随风摆动,一朵朵粉红、嫩白色的荷花从水中探出头来,挺立在荷叶间含苞待放。 三人离开雅间往楼下走去,此时大厅中觥筹交错,文人墨客多聚集于此,鉴赏诗文,以增进学问。 出了望舒楼,映入眼帘的是亭亭玉立的荷花,从碧绿的叶浪中擎出,含笑而立,露水盈盈,微风吹过,如碧绿的裙翻飞,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娇羞欲语。 苍术正准备去借一艘小舟,蝉衣阻止道:“我去就行了,你们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完,便一溜烟跑开了,京墨无奈地笑笑,与苍术开始闲聊起来。 蝉衣跑着去了租小舟的地方,只见一位年过五旬的老人正坐在岸边收钱,一个二八花钿,胸前如雪脸如莲的蓝衣少女走上前来,热情道:“姑娘可是要租小舟以赏景?” 蝉衣点头道:“我要一个能乘下三人的小舟,租两个时辰,多少钱?” 蓝衣少女说了个数字,蝉衣觉得还挺合理的,便应下了,到老人面前付了银子便要划着小舟离开。 蓝衣少女拦住蝉衣去路,笑道:“姑娘可要人划桨?” 蝉衣有些好奇:“你们还有人帮忙划桨吗?” 少女就掩口而笑,指了指蝉衣身后,蝉衣背后是洛水湖畔。 听到身后有人轻轻一笑,蝉衣转过头去,水声响动,一叶扁舟从荷叶中飘了出来,只见一名绿衫少女手执双桨,缓缓划水而来,口中唱着小曲:“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有股说不出的舒适之感。 此时正笑盈盈地看着蝉衣,绿衫少女将小舟靠岸,身子灵活地撑着双桨跳到岸上,对着舟上伸出手,蝉衣这才注意到舟上还坐了两位姑娘,不过看两人装扮,应该一位是大家小姐,一位是侍女。 侍女扶着绿衫少女的手下了小舟,又伸出手去扶那位看起来就很优雅贵气的少女,侍女付了钱,便扶着自家姑娘离开了。 大棠民风开放,像这种未出嫁女子也可抛头露面,乘兴游玩,若是喜欢,也能品酒作诗,与望舒楼那群文人墨客一较高下,也不失为一桩雅事。 绿衫少女收了钱,笑的见牙不见眼,把钱往空中一抛,又伸手抓住,收在怀中,这才对蝉衣道:“姑娘,我就是负责帮忙划桨的,还能为你们唱采莲曲呢,怎么样?” 蝉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她很喜欢这个爽朗可爱的姑娘,但还是摇了摇头,没同意。 绿衫少女道:“这样吧,我只收你一半的钱。” 蝉衣眨着好奇的眸子:“为什么只收我一半的钱?” “因为你长得好看呀!” “刚才那位姑娘你也只收了一半的钱吗?” 绿衫少女摇了摇头,蝉衣又道:“可那位姑娘长得也很好看呀!” “可我觉得你更好看。” 蝉衣红了脸,但还是拒绝了:“我有人划船,还是谢谢你了。” 绿衫少女有些失望:“那好吧。” 蝉衣看到少女失望的样子,又不忍心了:“下次我再来找你吧!” “好呀!”绿衫少女又高兴起来。 蝉衣见状这才放心地划着小船离开了,刚进入茂密的荷叶中,就听到蓝衣少女疑惑的声音:“小妹,你刚才为什么那样说?” “因为,她看起来就很有趣啊!” 蝉衣摇了摇头,不明白绿衫少女的意思,她哪里有趣了? 待蝉衣划着小舟靠近京墨和苍术时,苍术有些不耐烦道:“租小舟的地方是离这里有十万八千里吗?要这么半天才过来!” 蝉衣道:“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就是等的着急。” 蝉衣撇了撇嘴,没再与苍术争辩了。 第157章 《狪狪》喜帖 京墨和苍术上了小舟,蝉衣便把桨交给了苍术,自己则和京墨坐在一旁,看到开的好的荷花就摘下一朵,放在小舟上,途中还采了不少莲蓬,轻粉襦裙,人比花娇,采下一枝枝红莲,如同少女的梦,拦在怀中,芬芳馥郁,如痴如醉。归去,携着满怀秀丽,遗下一塘倩影。 蝉衣几人采完莲后,又去把小舟还了,只是没再碰到那名绿衫少女,让蝉衣心下有些失望。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特地去仓库找了一件秘色雀纹瓶,插上自己刚摘没多久的娇艳荷花,摆在里间中,为山海居带来了一抹生机。 “苍术,记得每天给这荷花输送一些木法则呀!这样它就不会那么快掉谢了。” “知道了。”苍术躺在后院贵妃榻上应道。 蝉衣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躺在里间的寝具上休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京墨聊着天。 “请问,京墨大人在吗?”是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蝉衣动了动耳朵,麻溜地从寝具上爬起来,冲到大厅,惊喜道:“二哥!” 蝉风无奈地接住扑上来的蝉衣,笑道:“在山海居可有乖乖的听京墨大人的话?” “有,有!”蝉衣整个人挂在蝉风身上,闻言忙不迭点头。 京墨从里间走出,笑道:“原来是蝉风啊,今日怎么有空来山海居做客?” 蝉衣赶紧从蝉风身上下来,道:“对啊,二哥,你怎么不好好在罗浮山待着,跑到人间来做什么?”又凑过去贼兮兮道:“是不是你惹父亲大人生气了,把你赶出来了……” 蝉风无奈地看了蝉衣一眼,对着京墨行了一礼,恭敬道:“京墨大人,此次是奉家父之命,特来山海居送请喜帖。” 从怀中拿出喜帖递给京墨,京墨伸手接了,一打开喜帖便有一股清幽淡雅的兰花香扑入鼻尖,喜帖也是简洁素雅却又不失大气精致。 蝉衣凑过去看了一眼,立刻瞪大了眼睛:“三姐要成亲了!” 没错,这是蝉韵和涂山氏二殿下子苓的喜帖,两人不日便要成亲。 蝉衣指了指自己:“该不会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蝉风笑着拍了下蝉衣的头:“傻丫头,我这刚拿了喜帖,就马不停蹄地给你送过来,你还这么说,二哥可是要伤心了啊!” 蝉衣连忙讨好地笑着,亲昵地挽着蝉风的手臂:“哪能啊,我知道二哥最疼我了,我刚才那是年少轻狂不懂事,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蝉风身着雨过天晴色长袍,长身玉立,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蝉风揉了揉蝉衣的脑袋,直到将蝉衣的发型揉的散乱,这才罢手,京墨笑看着兄妹二人亲近。 许久过后,京墨才道:“回去告诉老狐王,我一定准时赴宴,你中午可要留在山海居吃饭?” 蝉衣眼巴巴看着蝉风,蝉风却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离开时父亲大人吩咐过,让我尽早将喜帖发放到各位来宾手上,我赶着来看小妹,还没来得及去别的家呢!” 京墨理解地点了点头,笑道:“那你下次再来山海居做客啊。” 蝉风道:“是。”又嘱咐了蝉衣几句,便离开了。 看着自家二哥越走越远的背影,蝉衣不由地叹了口气,一脸忧伤。 京墨见了,失笑道:“蝉衣,什么事让你如此忧愁啊?” 蝉衣苦恼地抓抓头:“三姐就快要成亲了,我还没好想好送什么给她呢?” “你把你攒的工钱送给你三姐,你三姐一定很高兴。”苍术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大厅,听到蝉衣的话,笑着应了一声。 “那个哪里够,三姐对我可好啦,怎么着这也是她大喜之日,我怎么能只送工钱,多寒酸呀!” 京墨拿出喜帖,递给苍术一张,眨了眨眼睛:“他们也给你准备了一份,所以按道理来说,你也应该备一份礼的。” 苍术一摇折扇,傲然道:“我早就准备好了。”看了蝉衣一眼:“你不是说你三姐喜欢作画吗!我给她准备了一个墨盒,嘿嘿。” 蝉衣就惊了:“我怎么不知道,快拿出来我看看!” 苍术嘚瑟地看了京墨和蝉衣一眼,回了房间,再出来时手上已经拿了一个黑漆螺钿松纹竹节形墨盒:“这可是我自己亲手做的呢!花了我不少时间,怎么样!还不错吧!” 蝉衣用力地点头,何止是不错啊,简直称得上是精美,心中叫嚣着好想要啊! 墨盒是梦幻般的粉紫渐变掺杂着一些蓝绿的梅,配上美到极致的蓝色枝干和紫色松枝,金色的蝶花在周围徘徊,流云镶嵌着金色的边,还有仙鹤在周围展翅高飞,十分精巧华美。 京墨也夸道:“苍术,你的手艺真不错。” “苍术,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真是深藏不露啊!”说着就要伸手去摸摸墨盒,苍术身子一侧,躲开了:“这是送给你三姐的,又不是给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摸摸。” “那可不行,你这么毛手毛脚的,万一弄坏了怎么办,这材料还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弄坏了我可没办法补了。” “就摸一下而已嘛,真是小气!”蝉衣不满地嘟哝道,但也没再伸手要去摸了,她怕真被自己弄坏了,那就太可惜了。 苍术将墨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这才问道:“蝉衣,你打算给你三姐准备什么?” 蝉衣脸一垮,十分苦恼:“我还没想好呢!” 苍术接过京墨手中喜帖,看了看上面日子,笑了:“这还剩不少日子呢,你可以慢慢想。” “要不,你把你那个墨盒送给我,我再送给我三姐?” 苍术一收墨盒:“这可是我亲手做的,是送给你三姐做新婚贺礼的,怎么能给你!” “我没说要给我呀,我来送给三姐。” “那可不行,墨盒到你手里,那不就成了这是你的东西,然后转送给你三姐,那还有我什么事儿啊!想要自己做一个去!” “可我没这个手艺啊!要不你帮帮我呗!” “要帮你也可以,不过你得拿个章程出来,动手由你来,我只在旁边指挥。” “好呀!” 第158章 《狪狪》贺礼 京墨笑道:“你想好要送你三姐什么了?” 蝉衣摇摇头:“这个我还得好好斟酌斟酌。”眼睛一亮:“京墨,你的贺礼也准备好了?” 京墨摇着出水芙蓉团扇笑眯眯道:“当然,眼下可就只剩你了。” 蝉衣鼓着腮帮子很苦恼:“哎,真是世事艰辛啊!” “是啊。”京墨走到柜台旁翻看账册,叹了口气:“山海居上个月就没做成几桩生意,你们看,这工钱……” “苍术,今天的天气真好啊!”蝉衣摇头晃脑道。 “是啊,这天气正适合睡觉呢!走,去后院躺着去。”苍术和蝉衣之间难得和谐起来,两人并排往后院走去,没一个人理会京墨刚才的话,只当听不见。 京墨也不在意,收了账本也往后院走去。 午后的阳光薄下去,又明丽起来,轻暖的有些慵懒,蝉衣舒服伸了个懒腰,又躺回了贵妃榻上看着后院中的景色。 竹林交相辉映,满眼叠翠,修竹形如凤尾,声如龙吟,此情此景精妙绝伦,如诗如歌如画。 蝉衣迷迷糊糊间就要进入梦乡,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顿时精神一震,一拍大腿:“我想到要准备什么贺礼了!” 苍术正发着呆,被蝉衣这么猛地一出声,给吓了一跳,没好气道:“什么贺礼!?说来听听。” 京墨也含笑看着蝉衣,她也很好奇蝉衣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 蝉衣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要送三姐一座罗浮山!她要嫁给涂山氏的二殿下了,到时候肯定是要跟着新姐夫回涂山,那她不就见不到罗浮山了嘛,我想着给她一座罗浮山,等她想家了可以拿出来看看,怎么样,我的想法不错吧!” 苍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蝉衣,你这是要把家给你三姐带走吗!用移山大法将罗浮山移到涂山旁边!?” 蝉衣瞪着苍术道:“才不是呢,这还是我刚刚看到竹子想到的呢,我是用竹子做一个小罗浮山送给三姐,又不是把罗浮山给三姐带走!” 京墨笑道:“这倒是个新奇的点子。” 蝉衣就朝着苍术哼哼道:“瞧见没有,京墨也是赞成我的呢!” “行行行,你喜欢就好。” 蝉衣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甚佳,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从贵妃榻上跳起,直奔厨房而去。 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把镰刀,往竹林走去,手脚麻利地砍下一根根青翠挺拔的竹子,堆放在一起,用镰刀将多余的竹枝削去。 苍术见状也忙去帮忙,因为他对做这类手工活还是很有兴趣的,细心地将竹枝削成竹签,见苍术在这里忙活,蝉衣又跑到里间拿出笔墨纸砚,趴在梨花木案上绘起画来,可画了几张都不是很满意,一把将笔下的纸揉成一团丢在角落处。 京墨在一旁看着,笑问道:“你这是在画什么?” 蝉衣就惊了,挠挠头:“你看不出我在画什么吗!?我在画罗浮山呀!画出来了再对照着画中罗浮山制作出来就可以啦!” 蝉衣想的很美,可在真正实行时,却是遇到了不少麻烦。 京墨看着蝉衣笔下绘出的罗浮山,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恕她直言,她真的看不出一点罗浮山的影子。 看来以后还得好好教一下蝉衣画画的技艺,这样的画作拿出去,别人一定认为是哪个三岁小儿的涂鸦呢! 无奈摇头,放下团扇,拿过蝉衣手中的紫毫笔:“我来吧。” 蝉衣如释重负道:“谢谢京墨,嘻嘻。” 苍术正好走过来,看到蝉衣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画作,顿时哈哈大笑:“蝉衣,那是你画的吗!?要不是你说那是罗浮山,我还以为是块石头呢!”随处捡了块石头,拿到蝉衣面前:“哝,就这个了,看看还满意吗!” 京墨抿唇而笑,确实挺像的。 蝉衣哼哼道:“我这不是不擅长丹青嘛!” “你这哪是不擅长啊!你这根本就是不会嘛!”苍术见蝉衣就要暴跳如雷,赶紧转移话题,伸出手掌:“你看看,这么细行不行,不行我再削粗一点儿。” 蝉衣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差不多吧,不过需要不同粗细的。” 两人走到竹条处,蹲下身来认真削着竹条,京墨则伏在梨花木案上笔走游龙地绘着罗浮山。 阳光透过树梢洒落下来,偶尔听到蝉衣和苍术嘀嘀咕咕的议论声,一时间山海居内岁月静好。 吹了吹画作,让墨迹快速变干,笑道:“画好了,你过来瞧瞧,可还满意?” 蝉衣闻声便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拿起画作就惊叹一声:“哇,京墨,你真厉害,满意,满意,真是太满意了,嘻嘻,有你真好!” 宣纸之上,罗浮山的千峰隽秀,万壑苍云无不被描绘地精致绝艳,苍劲顽强的松,峥嵘林立的石,变幻莫测的云海,澄清洁净的泉水,构成了罗浮山中有动有静的巨幅画卷。 蝉衣高兴地拿着画卷来到苍术身边:“就这个,就这个,照着这个模板做! 苍术瞅了眼画卷,摸了摸下巴:“这个难度挺大的呀!” “你能不能做成跟这差不多的!?” “说不好,我试试吧!咦,不对啊,这可是你准备的贺礼,怎么都要我来动手啊!你这未免太不心诚了吧!” “哎呀,一样一样的啦,我三姐又不会怪我,心意到了就可以了嘛!” “这算起来也该是我的心意吧……” “咱俩什么关系啊!上百年的交情啊!你的可不就是我的嘛!”当然,我的还是我的,后面一句话蝉衣没敢说出来,她怕苍术直接罢工了,到时候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蝉衣负责在一旁打下手,苍术要什么工具立马递过去,不时和苍术讨论一些细节。 京墨画完了画,将梨花木案上的笔墨纸砚清理一番放回原位,伸了个懒腰,躺回贵妃榻上,盖了一块波斯羊绒毯,耳边听着蝉鸣之中不时穿插苍术和蝉衣的谈话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与周公下棋去了。 第159章 《狪狪》做好 小罗浮山是在几天后做好的,蝉衣一大早刚下楼就听到苍术那惊喜的声音:“蝉衣,快过来,做好了! 蝉衣眼神一亮,噔噔噔地下楼往后院跑去:“真的吗,真的吗,我看看。” 苍术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小罗浮山放在梨花木案上,嘚瑟道:“怎么样,我还特地在上面绘了符文,你瞧瞧这水还能潺潺流动呢!” 蝉衣定睛一瞧,云雾缥缈的狐宫掩映在苍松翠柏、青山绿水之中,站在罗浮山最高处环顾四周,可观其山巍峨雄壮之势,林掩其幽,水秀其姿之美感。 琼楼雄丽,飞檐斗拱,掩于乔林翠霭之中,溪流潺潺如环佩叮咚,茶宜精舍,云林竹灶,幽人雅士,寒宵兀坐。 蝉衣惊奇道:“你还做了几个小人啊!”竹林雅舍之中坐着几个焚香祷告的茶客,正襟危坐,神情安稳,看起来很可爱。 “对啊,怎么样!” “苍术,你真是太厉害了!”蝉衣捧着小罗浮山不撒手,显然很喜欢这个“我觉得我三姐肯定也很喜欢这个!” 想了想觉得缺了点什么:“苍术,我们再在上面镶嵌几颗会发光的珠子吧!这样晚上也能欣赏这么美的景色了。” 等到晚上看,肯定别有一番风情。 苍术点头道:“好啊!”又跑到仓库里翻到了一盒精致华美的珠子,拿到后院:“你看这个怎么样!” “可以,可以。” 苍术又小心的用印刻法术加持了一下珠子,珠子就被镶嵌在狐宫的上方,这样又添了几分华美和贵气。 蝉衣满意地看着成品,把它抱到柜台上,左右欣赏,京墨摇着疏影咏荷团扇施施然走下楼下,看到蝉衣一脸乐不可支的样子,笑道:“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蝉衣把小罗浮山捧到京墨面前,炫耀道:“京墨,你看看这个,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刚做好的呢!” 京墨细细打量一番,笑着点点头:“是挺精美的,蝉韵一定很喜欢。” “我也这么觉得,果然美女所见略同呀!”蝉衣瞅着京墨,摇头晃脑道:“我们的贺礼你都瞧见了,那你的呢。” 京墨用疏影咏荷团扇遮不住脸,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眸子:“重要人物总是要最后出场的,到那天你们不就知道了。” “可我现在就像想知道……”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京墨摇着团扇往后院走去:“苍术,早上的吃食可准备好了?” 蝉衣翻了白眼,嘟囔道:“今天明明是个雨天啊,哪里天气好了!这不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梨花木案上摆着一碗精致爽口的小菜,一盘蟹黄毕罗,一盘胡饼,三碗面片汤,三人边吃着早饭,边欣赏雨景。 雨点从青瓦上连成一串串欲说还羞得水晶珠帘,一颗颗的散落到庭院的石阶上,井边地面上积了些雨水,像极了宣纸上淌开的雨墨,微微轻泛,缓缓曲折,徐徐迂回。 三人闲聊着,没过多久就吃完了早饭,苍术将碗筷收拾回厨房进行清洗。 蝉衣和京墨坐在梨花木案旁静静地听着雨打青瓦的声音,滴滴答答,叮叮咚咚,像是奏响了大自然的乐曲,格外悦耳好听。 大厅中传来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人都去哪儿了?” 蝉衣动了动耳朵,听出了这是闻茂的声音,京墨笑道:“闻公子,我们在后院,你进来吧。” 闻茂依言走到后院,看到两人正慵懒地跪坐在梨花木案旁,笑道:“你们这日子过得可真悠闲啊,生意不做了?” 京墨笑道:“闻公子说笑了,山海居就是开店做生意的,不做生意那岂不是要关门了。” “不过你们这样的日子我倒是挺羡慕的。” 蝉衣插嘴道:“闻公子也可以过这样的日子呀。”反正闻茂家中很有钱,养他一个闲人也养的起。 闻茂一展折扇:“那可不行,我可是有追求有抱负的,在朝为官也能为我父亲出一份力,还增长了见识。” “闻公子这话说的跟我们是贪图享乐,不思进取的人似的。”蝉衣撇撇嘴,有些不满。 闻茂剑眉微挑,笑道:“这话可不是在下说的,是蝉衣姑娘自己说的。” 京墨以扇掩面,笑了起来,蝉衣轻哼了一声,去厨房给闻茂沏茶了。 闻茂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朝着京墨一笑。 京墨笑问道:“今日闻公子怎么有闲情来山海居做客了,可是要买什么东西。” 闻茂坐下道:“家父爱喝茶,我想着给他换个茶罗子。” 茶罗子就是茶筛,它是饼茶经茶碾碾成碎末后作筛茶用的,下面有个屉,是用来承接罗下的茶末。 苍术和蝉衣从厨房出来,苍术对着闻茂打了声招呼便去大厅柜台边坐着了,他昨日刚去松墨斋买了一本坊间传奇读本,因着帮蝉衣做小罗浮山,一直没空翻看,现在正迫不及待呢! 蝉衣把茶放到梨花木案上,就坐在一旁听着两人谈话。 闻茂道:“我记得上次还看到货架上摆了个鎏金仙人驾鹤纹壶门座银茶罗,不知可还在?” 蝉衣想了想:“在的,闻公子现在就要吗?” 见闻茂点头,蝉衣就起身去了货架旁,将鎏金仙人驾鹤纹壶门座银茶罗拿到后院来:“闻公子瞧瞧,是不是这个?” 闻茂喜上眉梢:“就是这个,这个多少两银子?” 京墨笑眯眯道:“五百两,不二价。” 闻茂这次没再讨价还价了,大手一挥:“包起来。” 这下轮到蝉衣惊了,闻茂每次来山海居买东西,只要超过一百两,他都会讨价还价一番,怎么这次这么爽快? 闻茂看出蝉衣疑惑,笑道:“这件事说起来还得感谢蝉衣姑娘呢!你还记得上次你去府上告知我瘟疫的事情吗!我及时禀告了陛下,这才使得官府能快速做出相对措施,虽然还是死了不少人,但远比以前瘟疫死的人数要少,瘟疫过后,陛下就赏了我不少银子,这不才有银子上山海居淘宝嘛!” 本来皇帝是准备让闻茂加官进爵的,但他的资历不够,性子也不够沉稳,就想着再磨砺几年,闻茂知道了也不失望,只要在陛下面前挂了名就好。 第160章 《狪狪》惊艳 蝉衣点点头,笑道:“那就恭喜闻公子了。” 闻茂拿出几锭金子,塞到蝉衣手上:“蝉衣姑娘,这是给你的。” 蝉衣笑眯眯地接了,这件事也出了力的,分给她银子,她拿的心安理得,毫无负担。 拿着鎏金仙人驾鹤纹壶门座银茶罗就要离开,被闻茂阻止:“再让我看看。” 蝉衣把茶罗递给闻茂,闻茂小心地接过,鎏金仙人驾鹤纹壶门座银茶罗通体呈长方形,由盖、罗、屉、罗架,器作组成,均系钣金成型,纹饰涂金。盖顶錾两体首尾相对而对的飞天,并衬以流云。盖刹四周各饰一和合云。罗架两侧饰执幡驾鹤仙人,另两侧为相对飞翔的仙鹤,四周饰莲瓣纹。罗和屉均为匣状,中夹罗网,屉面饰流云纹,有拉手。罗架下有台形座器,设镂空壶门,整体看起来大方精美。 让闻茂爱不释手,眼眸亮晶晶道:“京墨,山海居内可还有另一个?” 京墨抿了一口茶,悠悠道:“没有了,山海居中的器具一般只有一个,独一无二。” 闻茂就叹了口气,很是失望,京墨就推荐道:“还有其他的茶罗子,不知闻公子可要去看看?” 闻茂摇摇头:“我就想要这一个,其他的我不要。” “那闻公子再挑一个给令尊,这一个自己留着……”蝉衣弱弱地提议道。 闻茂眼神一亮:“蝉衣姑娘这话有道理!就这么办了。”立刻起身去大厅货架上挑选合乎心意的茶罗子,纠结了一番,定下了一个玉石茶罗子,雕工也很精美,付了四百两银子,喜滋滋地拿着两个茶罗子离开了山海居。 蝉衣送走了闻茂,转身进入后院,京墨未有所动作,只微微抬了眼:“闻公子走了?” 蝉衣坐在梨花木案上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山海居一时陷入寂静,只听到偶尔一两声蝉鸣之声。 风暖草碧柳似烟,雨泽花红天蓝湛。 今日是蝉韵大喜之日,山海居三人一大早便出发去罗浮山了。 罗浮山中林木葱茏,古树参天,溪涧纵横,山润岩湿,流泉常年不断,平日里很是清幽雅致,今日倒是多了几分热闹之景。 还没进入狐宫所在山谷,远远便瞧见知渔来回踱着步,神色有些焦急,不时往林间看去,这下一抬头就瞧见了蝉衣三人,喜滋滋地上前行礼道:“京墨大人,九公主,苍术公子,你们可来了,王一早就念着了。” 蝉衣笑眯眯道:“这不路程有点远嘛,还来得及吧!”将身上包袱递给知渔:“这是我上次答应了要带给你的好玩的,收着吧,我挑了好久的,保准你喜欢。” 知渔笑嘻嘻地接了,开心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多谢九公主。”侧身让三人过去:“九公主动作还是快些吧,王早就催了。” 蝉衣连忙道:“好,里面还有些吃食,你拿过去和他们一起分了吃。” 蝉衣给知渔准备的包袱很大,里面装了不少好吃的和好玩的。 知渔点点头,挥了挥手:“知道啦!” 蝉衣三人进了狐宫,里面热闹非凡,不时有相貌俊美的男女行走其中,赏心悦目,狐宫不同于往日那般庄严肃穆,到处挂着红帆,红布,贴着喜字,多了几分喜庆之意。 京墨依旧一身白衣,但披着一袭金色的西番莲图案的披帛,头上簪了一朵盛开的红色牡丹花,以示喜庆,苍术穿着一袭月白色衣袍,但在发髻上插了一朵小红花以示喜庆。 蝉衣则穿了一袭胭脂色襦裙,广袖飘逸,闲适中透着一股雍容大气,老狐王看到京墨三人进来,连忙上前招呼,对着京墨行了一礼:“见过京墨大人。” 苍术作了一揖:“晚辈见过狐王。” 蝉衣上前拉住老狐王袖子,笑嘻嘻地叫了声:“父亲大人。” 京墨笑着道喜:“恭喜老狐王觅得贤婿。” 老狐王摸着胡子,笑道:“同喜同喜,还多谢京墨大人肯赏脸来参加小女的婚宴,请上座。” 一旁侍立的狐女连忙上前迎着三人去席上就坐。 期间有不少客人陆续进来,京墨笑道:“狐王有事便先去忙吧!” 老狐王略带歉意道:“京墨大人请便。”对着蝉衣道:“好生招待着。” 蝉衣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狐宫中灯火煌煌,瓶花绽笑,一排排梨花木桌摆在大厅两旁,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旁边有几名穿着各色衣裳的乐师捧着乐器演奏乐曲,轻缓而悠扬。 苍术吃着精致可口的菜肴,赞道:“蝉衣,你家厨师做的饭可真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些吧,若是你喜欢,我就再吩咐人多做些带回山海居。” “好啊,我喜欢吃这个。”苍术点着梨花木桌上的菜肴说道。 蝉衣看过去,是五生盘,五生盘是牛、羊、猪、熊、鹿这五种动物肉细切成丝,生腌成脍,再并制成花色冷盘。 金银夹花平截,是蟹肉与蟹黄平铺,饼上,卷起后横切成片。 小天酥,是鸡肉、鹿肉剁成碎粒后拌上米糁制成,鲜香可口。 蝉衣暗暗记下,挥手招来一个狐女,让她吩咐厨房多做几份这几道菜,她要带回去的。 狐女领命离开,蝉衣见京墨和苍术这里安顿好了,戳了戳京墨:“我去找我三姐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京墨笑道:“你们俩姐妹情深,我去了不合适,你自己去吧。” 蝉衣点点头,避开人群离开了,径直去了蝉韵殿中,蝉韵正坐在梳妆镜前被侍女服侍着描眉簪花,只见蝉韵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哇,三姐,你好美啊!”蝉衣一进门就看打蝉韵这副打扮:“未来姐夫看到你这个样子,定会被你勾去了魂。” 蝉韵转过头去,目光流盼之间闪烁着绚丽的光彩,红唇皓齿,笑得明艳无双,用青葱玉指点了点蝉衣的眉间:“你这傻丫头,尽胡说,在外头什么没学会,尽学会油嘴滑舌了。” “我明明是在说真话,三姐你居然不相信!” 第161章 《狪狪》狐嫁 在蝉衣的印象中,蝉韵一直都是清新素雅的,很少看到她打扮的如此艳丽,此时蝉韵一袭云锦描金勾勒出妖冶的牡丹花宛如天边流霞的嫁衣,外罩着极柔极薄的妃色鲛纱,腰束以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恰好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镜中映出蝉韵那绝色容颜,明艳妖冶,抬眸谈笑间便可衬得这世间所有美好都黯淡无光,只那一眼,便让人深深沦陷,蝉衣咽了口咽水道:“三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人间总说被狐狸精勾去魂了。” 她三姐这样貌,这身段,她要是男子,别说烽火戏诸侯,搏佳人一笑,亡了国,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她眼睛都不眨就能往下跳,实在是太诱人了啊! 她姐夫是修了几辈子福气才把她三姐娶到手的啊! 蝉韵笑骂道:“谁教你说的这些胡言乱语。” “明明是真的嘛!” “蝉衣,你该多跟京墨大人学些学问了,你刚才那话可是贬非褒,哪有人这么说自家姐姐的。” “嘿嘿,这不是看三姐美嘛!美的我脑子都糊涂了,你可莫要跟父亲大人说啊,要不然你亲爱的小妹我可是要脱一层皮啊!” “看你表现吧!” “别别别,我的好三姐,你可是最疼我的呢,不仅长得美若天仙,这心肠也是顶顶好的呀。”蝉衣忙挽着蝉韵撒娇道:“对了,三姐,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说着一道白光闪过,小罗浮山就静静矗立在蝉衣手中:“怎么样,我亲手做的,喜欢吗!以后你想家了就可以拿出来看看。” 蝉韵接过小罗浮山,仔细端详良久,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蝉衣,直把蝉衣看得毛毛的:“这是你做的?你手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是她看不起自家妹妹,实在是蝉衣那顽劣的性子已经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了,当初父亲就是因为蝉衣太过顽劣,才把她送到山海居的。 蝉衣抓猫逗狗那是一把好手,她要敢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可这种明显带有技术含量的活,蝉衣什么时候会的? 蝉衣被自家姐姐那明显不信的眼神盯着,顿时羞恼了,一跺脚:“哎呀,真的是我做的啦,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不能相信相信你妹妹我已经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 “真是你一个人做的?”蝉韵特意在一个人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明显不信蝉衣的话,蝉衣从不来说谎,但她会隐瞒一些事实,这就会给人一种错觉,从而影响判断,对此,她是深有体会,因为她就是这么被蝉衣坑过的。 有一天蝉韵告诉蝉衣,只要她今天做了三件好事,她就带她到人间玩一圈,然后在傍晚时分,蝉衣高高兴兴地向她汇报今天又干了什么。 她把族中一个受伤的小孩子送到了医馆进行救治,重新在山上某处种了许多的花花草草,还主动帮黎叔种的药材浇了水。黎叔是狐谷中的种药能人,还是一名医师,谷中有人受伤,都会去找他医治。 蝉衣问她这算不算做了三件好事,她说算,正准备第二天带她出去游玩,蝉衣听了很高兴,可还没过多久,黎叔就带着一名小娃娃找上门来了。 后来,蝉衣就被取消了下山游玩的机会,因为她把小孩子送到医馆诊治,是因为那小孩子就是她打破头的,种上许多花花草草是因为那是蝉衣自己弄毁的,被学堂先生罚必须还原,给黎叔浇水也是因为那是学堂先生布置的课业,每只狐狸都必须完成,而且因为蝉衣把水浇多了,导致一些不喜水的药材全部被水淹死了,所以黎叔很生气,直接来找蝉韵要说法。 蝉韵把人哄好,客客气气地送走他们,脸就一沉,蝉衣委委屈屈的解释,她说的那些她都做了,只是没把事情完完整整地说清楚而已,她并没有错。 从此以后,只要是蝉衣说的话,蝉韵都要仔仔细细地思索询问一番,去掉所有形容词和修饰语句,尽可能还原事情真相,绝对不会再听蝉衣的一面之词,因为那多半是在瞎扯。 蝉衣被蝉韵这么一问,就有些支支吾吾起来,两双手的食指对点着:“也,也不全是我一个人做的……图纸是京墨绘的……动手是苍术动的……” “那你干了什么?”蝉韵一副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 “我……我就在旁边指点着……加上递工具……”蝉衣立刻道:“不过这想法是我想的,人间不总说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更有价值吗!” “可这不是简单的体力劳动,这是富有技术性的体力劳动!你说,若是没有京墨大人和苍术公子的帮忙,你能完成吗?”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也出了一份力,就这样,我先走了,三姐你多休息!”说完,蝉衣就脚底抹油地遛了。 蝉韵看着蝉衣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她这个小妹啊,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啊,又坐回梳妆镜前,涂抹唇脂。 蝉衣逃也似的回到了大厅,来回招待着客人,终于逮到了一个机会,快速溜回京墨那桌:“哎呦,可累死我。” 猛灌一口水,京墨见了,不由笑道:“你身为娘家人,理应招待客人,让他们宾至如归。” 蝉衣吃了一口桌上的水炼犊,水炼犊是将牛犊肉用慢火煨熟,再将带调料的水全部收干,十分美味,应道:“我知道啊,我不刚招待完他们吗!好不容易得了闲,先让我吃一口菜再去也不迟。” 苍术插嘴道:“你其他兄弟姐妹呢?今天不回来吗?” 蝉衣夹菜的手一顿,想了想道:“我大哥、四姐、六哥,七姐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就在对战外敌入侵时战死了,二哥嘛,你刚才也看到了,五哥好像正四处游历呢,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八姐倒是好久没听到她消息了,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哇,蝉衣,你兄弟姐妹可真多啊!” 蝉衣扬起脑袋:“那是,我们动物类生灵又不像你们草木类生灵,天生地养。” 三人正闲聊着,不时有蝉衣以前的小伙伴过来打招呼,气氛很是欢快和谐。 第162章 《狪狪》典礼 突然听到一阵袅袅的隆中琴音,大厅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全都回到各自的桌案旁,一群俊男美女从门口进来,手上捧着一条长长的红毯,从最上座一直铺到门口,随后躬身侍立在一旁,场面气势磅礴,蝉韵身着一袭大红嫁衣,在侍女的搀扶中缓缓走入大厅,花妖为她铺出了十丈花毯,无数花瓣自顶端飞舞落下,美不胜收。 蝉韵一步一步向前走着,长长的裙裾在身后展开,额上花钿璀璨夺目,言笑晏晏,仿佛天地为之一宽,日月随之高悬。 在老狐王下方盈盈一拜:“女儿拜别父亲大人。” 老狐王眼眶通红,不禁潸然泪下,他对得起早逝的亡妻了!走下高台,搀扶起自己女儿,谆谆教诲道:“以后好好过日子,要是受委屈了,就回来找为父,为父一定为你做主!” 蝉衣红着眼应了:“女儿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父亲您以后多保重身体。” 蝉韵挽起老狐王的手臂,一起往殿外走去,厅内宾客连忙跟上,蝉衣知道,她未来姐夫正在门外等着呢,她们成亲的习俗与人间有所不同。 新娘不需要盖上喜帕,只管展示自己最美的一面。 殿外绿树蔚然,相互交错着枝蔓,有阳光透过错落的树叶间洒下金辉漫漫,光束点点照应在地面上,仿若漫天的星辰洒入人间,每棵树上都披着胭脂红的纱幔,清风拂过,纱幔随风飞舞,树叶飒飒而动,仿若世外仙境。 子苓穿着一身大红直裰婚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身姿挺拔,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优雅,俊脸上漾着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欣喜笑意。 老狐王走到子苓面前,将自己女儿的手递给子苓,子苓接过蝉韵的手,温和笑道:“多谢泰山大人,小婿一定会好好照顾阿韵的。” 老狐王轻轻嗯了一声,整个人既欣喜又伤心。转身走入人群中,蝉衣走上前拍了拍老狐王的背,安慰道:“您要是想三姐了,就把她叫回来不就行了,三姐嫁人了,也还是您的女儿。” “我知道,可我就是伤心。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就这么嫁给别人了。” 蝉衣撇撇嘴,嘟囔道:“这门亲事还是您给定下的呢,三姐没嫁人的时候,您整天着急,这下嫁人了,你还不高兴了!” “哼,养了你们这群儿女,就你三姐最贴心,不像你,就知道气我,你要是出嫁了,我肯定不哭。” “行吧,行吧,您老说的都对。”蝉衣无奈道,她都已经习惯自家父亲大人的嘴硬心软了。 蝉韵和子苓一对璧人手拉着手,四周宾客开始哼唱起贺嫁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賁其实。之子于归,宜起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场面一度热闹非常,唱着贺嫁诗,寄托了众人对这对新人的祝福。 这时有两个侍女将两个垫子放在蝉韵和子苓面前,两人跪在垫子上念着成亲誓词:奉日月以为盟,昭天地以为鉴,啸山河以为证,敬鬼神以为凭,从此山高不阻其志,涧深不断其行,流年不悔其意,风霜不掩其情,纵然前路荆棘遍布,亦将坦然无惧仗剑随行。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生永世,相许想从。此证。 新人念完誓词后,锣鼓齐鸣,百鸟朝拜,天地间风云变幻,自云端投射出一道金光,流光溢彩,似有光华流转其中,组成一个字悬在高空:“允”。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透着无尽的威压与厚重感,让人望而生畏。围观非人不由肃穆起来,那是对天地的敬畏。 蝉衣低声道:“那是什么?” 京墨道:“那代表的是天地意志,天地允许两人结为伴侣,故而会有允字诞生,这代表天地对他们的认可。” “每对新人都会有这个吗?” “当然不是,一般只有妖与妖的结合才有,道行越深,金色愈甚。若犯下罪孽太重,金色也会变淡。” “天啦,太神奇了吧!可,若是没有这个字的出现呢?” “那就代表天地不认可她们的结合。” “那会怎么样?” “不会怎样,只是两人不可能会有子嗣而已。” 蝉衣点点头,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非人对子嗣的执念远没有人族来的强烈,有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她这么想着。 蝉韵和子苓这就算是礼成了,两人已结为夫妇。老狐王眼含热泪欣慰地看着这一切。 蝉韵和子苓二人相视一笑,甜蜜不言而喻,正在此时,自天空飞来一架十六人抬得轿子,轿子上点缀着金银玉石,挂满了红色的绸缎,在阳光反射下熠熠生辉,奢华非常,迎亲队伍更是穿着喜庆的新衣,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最前方的人手上牵着一匹白色骏马,十七人慢慢从天上飞下来,轿子轻轻落在碧草如茵的草地上。 这个时候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们都开始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放到老狐王早就准备的箱子里,算是给蝉韵的添妆,这个习俗由来已久,众人心里都十分清楚。 每个人都笑呵呵地上前将贺礼放到红箱子里,再对着蝉韵和子苓道一声恭喜,这对新人就会笑应道同喜,苍术也跟着人群走上前去,把自己准备的黑漆螺钿松纹竹节形墨盒放到里面,旁边有一个人侍女记下每个人送的东西,下次别人家有喜事,可是要还礼的。 蝉衣看到了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宝,仙药灵丹,全都堆在红箱子里,京墨也将自己的贺礼拿了出来。 蝉衣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座四海腾欢的插屏,一条翠绿的九尾狐狸,在白茫茫的云海里恣意翻滚,气势磅礴。 所为插屏,是将一块板状翡翠一剖为四,拼镶成屏,翠料质地晶润,灵气逼人,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蝉衣在心中直呼好想要,但也知道不可能,这是京墨送给她三姐的东西,就是三姐的了。 在脑子里想着她要是成亲了,京墨会给她送什么贺礼,到时候一定要宰京墨和苍术一番。 第163章 《狪狪》下山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宾客们才陆陆续续地将礼物送出,当然,这么长时间大家肯定不会就这么傻站着,一起吃酒闲聊,大家一直忙于修炼,很少有时间能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所以场面还是很热闹的。 事情全部结束后,天空中响起袅袅的琴音,蝉韵在侍女的搀扶下进了花轿,子苓翻身上马,朝着众人行了一礼,便朝天空而去,花轿后方跟着的是蝉韵的嫁妆,看那排场架势,可不仅仅只是十里红妆了。 众人不得不惊叹于老狐王的大手笔,蝉衣也看的眼冒星星,她也很羡慕呀! 一般这种婚宴,都是在女方这里办一场,然后女方跟着男方去男方家再办一场,所以还是很隆重的。 待到傍晚时分,蝉风和蝉衣送走了所有的宾客,已经累的动弹不得了。 蝉衣四仰八叉地躺在贵妃榻上:“二哥,这办婚宴也太累了吧!” 蝉风虽然也很累,但还是保持其君子风度,正襟危坐,笑道:“几百年也就这么一回,忍忍也就过去了。” 蝉衣猛地坐起身,八卦道:“二哥,你什么时候给我娶个二嫂回来?” “怎么,今天还没忙够啊,还想再来一次!?” “那到不是,我这不是好奇嘛,我只见过女方出嫁,还没见过男方娶妻呢,两方办的都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是了,男方一般会比女方更加隆重,以显示男方对女方的重视,不过天地异象只会出现一次。” 蝉衣嘟着嘴:“那,二哥,你什么时候娶妻啊!” “姻缘天注定,我哪里知道。” “天,指的是月老吗?天界真的有月老的存在吗?是不是像人间话本那样,月老有红线,只要是被红线系好的男女双方就能成为一世夫妻!?”蝉衣可好奇了,她对天界的事情都不是很了解,也从来没有去过天界。 “天界有个姻缘殿,姻缘殿里就住着月老,不过月老只管人间姻缘,妖怪的姻缘,可不归他管。” “那月老是传说中穿红衣的白胡子老爷爷吗?” 蝉风弹了蝉衣脑门一下,笑道:“是跟你说的?” “人间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 “那只是那些凡人想象出来的而已,你还就当真了!月老是一个职位,几千年或者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就会换一个,现在天界的月老可不是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呢,而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 “貌美我还信,年轻我可就不信了,能当神仙的,哪个不是活了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一点都不年轻好吗!”蝉衣又对着蝉风嘿嘿一笑:“二哥,你怎么知道天界的事?” 蝉风笑着捏了一下蝉衣的小鼻子:“秘密。” 蝉衣撇撇嘴,一脸不以为然,轻哼了一声。 蝉风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对了,你是明日就离开还是再多住一阵子?” “明日就走。”蝉衣道,她不回去京墨肯定要扣她工钱的! 蝉衣摸了摸蝉衣的头,柔声道:“不错,知道上进了。” 蝉衣一拍掉蝉风的手,气哼哼道:“你别老摸我头,要长不高的!再说了,我一直很上进,你这么说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蝉风宠溺一笑:“好好好,知道你一直很上进,好了吧!” “哼,算你识相。”蝉衣摆了摆手:“好了,我走了。” 回到自己的殿中,躺在寝具上,没过一会儿就进入梦乡了,实在是今天太累了。 至于苍术和京墨,早就被狐宫侍女带到客房歇息了。 天朗气清,微风和煦。 蝉衣早早便起床了,来到大殿与蝉风老狐王一起吃了早饭,便与苍术和京墨一起下山了。厨房的侍女没忘记把蝉衣要的饭食打包了一份,还包了许多精致的点心和山果蜜饯,让她路上吃。蝉衣喜滋滋的接了。 今日阳光明媚,万物舒展,悠然通畅,三人乘着一叶扁舟在云层中不断穿梭,蝉衣道:“我们走回去吧!” 京墨想了想回山海居也没什么事,便同意了,三人落在东都城的郊外,打算一路漫步回山海居。 苍术道:“这里离于磐家不远,不如顺道去拜访一下他吧。” 蝉衣道:“他不用上学堂的吗?” “今日正是于磐沐休日,若是没有别的事,他应是在家的。” “你什么时候和赵公子这么熟了,连他何时休沐都知道?” 东都城内学堂私塾不少,但休沐时间却不一样,看各自书院先生的意思。 “在你呼呼大睡的时候。”苍术翻了个白眼道。 蝉衣红了脸,知道苍术是在说上次几人在里间谈话,她却直接睡着了的事。 京墨摇着凤穿牡丹团扇笑道:“既如此,便走吧。” 蝉衣又问:“赵公子住哪儿?” “赵家村。” 三人的脚程很快,没多久就看到了赵家村村口的大梧桐树,蝉衣想到了当初送小娃娃赵来回家时也是走的这条路。 “赵公子家具体住在哪户人家你知道不?” 苍术挠挠头:“不知道,走到村里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你真笨!” 蝉衣气道:“行,你聪明,聪明到连一只鹅都养不活。” “那也比你好,你什么都不会,不对,你会吃!光吃不干活!” “你……简直太过分了。” 苍术和蝉衣两人边吵边走,京墨在一旁笑看着,很快就到了村里,村里的景色和上次相差不大,不时有些小孩子欢快地跑来跑去,见到他们三个生人,也不害怕,眨巴着纯真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苍术笑着对其中一个七八岁小男孩招了招手,小男孩见他和善,壮着胆子走了过来,苍术从怀中拿出一包点心,小男孩眼巴巴的看着,却没有动手去拿的意思。 苍术摆了摆手中的点心:“你知道赵越家吗?” 小男孩咽了咽口水,点点头,脆生生道:“知道。” “你带哥哥去,这些就是你的。” 小男孩牵起苍术的手,往一个方向跑去,京墨和蝉衣跟在身后。 第164章 《狪狪》拜访 小男孩指了指院门:“越哥哥家就在这里。”院门敞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种了一棵桃树,一棵梨树,旁边还有一个鸡棚,有几只鸡正在啄泥土里的虫子吃,还有一口井,院内收拾的很整洁。 此时院内正有个妇人在井边洗衣裳,小男孩脆生生道:“赵婶子,有人来找越哥哥。” 妇人抬起头,认出了三人,湿手在衣裳上随意擦了几下:“几位来我家可是有什么事!?” 儿子回来之后就跟他们讲了是山海居的两位姑娘救了自己,不过没具体说情况,赵家二老还是对救了自家儿子性命的人很感激的。 苍术见这真的是赵越家,就将那包点心递给了小男孩,小男孩拿了点心喜滋滋地跑开了。 苍术作揖道:“请问于磐在家吗?” 妇人朝屋内喊了一声:“越儿,有人找你。” 赵越听到母亲的话,从堂屋中出来,看到苍术、京墨、蝉衣三人,很高兴:“两位姑娘,自清,你们怎么来了!?” 苍术一展折扇,笑道:“路过赵家村,想到你住在这里,便顺道来看看你。” “路过?你们是准备去哪儿吗?” “不是,我们刚参加完蝉衣她三姐的婚宴回来。” “哦,原来如此。” 赵越将三人迎到堂屋坐下,转身沏了一壶茶,不好意思道:“寒舍粗陋,只有这些粗茶,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京墨笑道:“哪里就粗陋了,赵公子自谦了。” “就是,我觉得挺好喝的嘛。”蝉衣喝了一口,眼神一亮:“花茶?” 赵越笑道:“这是我自己在山中采的花朵,晒成干花,用来泡茶,味道怎么样?” 蝉衣赞道:“赵公子你真厉害,挺好喝的!” “真的吗!”赵越听到有人喜欢喝他制作的茶,觉得很高兴。 苍术道:“于磐,这茶的滋味确实不错。” 得了好友的夸赞赵越更高兴了,蝉衣眨着亮晶晶的眸子道:“我们还没逛过赵家村呢!” 蝉衣一直生活在东都城,很少有机会到这种乡野村庄,自然是十分好奇的。 赵越被一位漂亮姑娘盯着看不由有些脸红,假咳一声,以掩饰尴尬:“那我带你们去逛逛我们村吧,虽然我们村不是很富裕,但环境很是清幽雅致,你们一定会很喜欢的。” 赵越领着三人准备出门,赵母拧着衣裳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 “娘,我带他们去村里逛逛。” 赵母有些不理解他们村里有什么好逛的,想着可能是吃惯大鱼大肉的,想体验一下清粥小菜的口感吧! 见惯了东都城的繁华景致,就想着来领略他们村落的朴素宁静。 但还是应道:“早去早回,别去后山那些危险的地方。” “知道了。”赵越的声音越飘越远,显然是走远了,赵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洗好的衣裳用竹竿晾晒到院落中。 脑子里想着今天中午做些什么菜来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正走在村中的四人自是不知道赵母那纠结的心思,蝉衣看着与东都完全不同风情的村落,有些好奇,从外面一眼便能看到庄户人家院中景色,看了好几家,蝉衣问道:“赵公子,为何你们每家院落中都栽种果树?” 赵越笑道:“果子在东都卖的很贵,平常人家根本吃不起,但果子甜甜的,不仅小孩子喜欢,就是些大人,也是喜欢吃的,在外面买不起,便在自家院中种上些果树,待到来年便能吃上新鲜的果子了,结的多了,还可以卖到东都城中,也算是一项进项。” 顿了顿接着道:“我们村中的土地很适合种果树,每次结的果子又大又甜,很受欢迎。” 蝉衣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苍术在一旁撇撇嘴:“这都不懂,真笨!” 蝉衣气呼呼道:“你不也不懂嘛!就知道说我,有失君子风度。” 赵越也道:“自清兄,蝉衣姑娘自小便长在繁华的东都城中,自是不明白农家生活的,你该体谅理解她的,刚才那样说,未免刻薄了些。” 苍术嘟囔道:“她哪里长在东都了,明明长在罗浮山嘛!”说话声音不大,赵越一时也没听清楚。 见好友都如此说了,便道:“是我不对,在此向你道歉。” 蝉衣看在赵越的面子上原谅了苍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算了。” 蝉衣又想到了宋赟,对着赵越问道:“赵公子,你回来之后可有再见到宋赟?”她也不叫宋赟为宋公子了,依她看那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称不上公子。 赵越笑意微淡:“我回来后的第二日便回了学堂,伯玉自然还在学堂读书,他见了我,脸上闪过诧异之色,虽然很快就被他收敛了,但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心思我一看便知。” 那天宋赟没与他主动讲话,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这个昔日好友,两人就这样形同陌路,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蝉衣就急了:“他不应该向你道歉吗!”又恨恨道:“不对,你应该报官抓他,他可是对你起了杀心啊!” “我一没证据证明他要杀我,二他没成功,就算报官查出来了也只是杀人未遂,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我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我不忍心葬送他的仕途,且他后来也没做什么了,平日里对同窗友好,对兄弟姐妹照顾有加,对父母恭顺。”赵越不由苦笑,他这个昔日好友,对其他人都能遵循君子之道,除了对他…… 蝉衣生气道:“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了?” “蝉衣姑娘,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可他没认错呀!” “他没与我主动说话,便已是愧对我了。”他知道宋赟是个什么性子,经历过这件事,他也明白了,宋赟除了对他有敌意,认为自己遮住了他的光芒,以及多年的压抑让他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其他方面都挺正常的。 明日便与宋赟把事情说清楚吧,也好解了他多年心结…… 第165章 《狪狪》生病 蝉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京墨的眼神阻止了,这些都是赵越自己的事情,他有独立处理事情的能力,别人插手反而不好。 蝉衣接触到京墨的眼神,怏怏地没再提宋赟的事情了。 倒是赵越猛地想起自己从来没跟三人说起过宋赟的事情,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你们是怎么知道伯玉的……” 蝉衣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八颗冒着寒光,锋利无比的牙齿,赵越吓得一抖,不敢再问。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村末,这里只有零零散散地居住着几户人家,不同于村中整整齐齐地青砖瓦房,这几户的房子都是最基础的茅草房,只是盖了好几间,倒也不显得寒酸。 蝉衣盯着其中一户人家的猪圈看了看,指着其中一头猪好奇道:“这只猪怎么和别的猪不一样?” 苍术、京墨、赵越三人闻声看去,只见猪圈中养了三头猪,猪长得很肥壮,此时正哼哧哼哧地吃着猪草,旁边有两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孩子正从箩筐里吧啦出猪草丢在猪圈中,但吃猪草的只有其中两头猪,还有一头猪安安静静地看着,身上也没有平常猪的邋遢,虽算不上干净,但也还好。 最起码比旁边两头猪的样子要好的多,两个小孩子特地留了点猪草给旁边的那头猪,把猪草放在猪嘴前,猪才开始哼哧哼哧地吃着,小孩子见猪吃了,很高兴。 手上猪草一松,就落到了地上,那头猪却用前蹄子把草往干净一点的地方吧啦,蝉衣见了不由乐了,她第一次见这么爱干净的猪。 赵越笑道:“可能是猪的性情有所不同吧。” 两个小孩儿看了一会儿猪吃草,便觉得没意思了,正好听到自家院外有声音传来,扭过身,看到赵越,笑呵呵地跑上前:“越哥哥!” 赵越摸了摸两个小孩儿的头,蝉衣看出一个是男孩子,一个是女孩子,不过男孩子应该稍微大一些,两人脸上没什么肉,长得也很瘦弱,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倒是很出彩,蝉衣以前看到的小娃娃,都是粉雕玉啄、白白胖胖的,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小孩子。 就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她们,赵越笑问道:“怎么不出去玩?”村里这般大的孩子,只要不是农忙时节,都会聚在大梧桐树下玩耍或者在村中疯跑,两人自然也不例外,赵越大多数下学回家经过村口,都能看到兄妹俩和村中其他小孩子聚在一起玩。 小男孩赵禹扬起脑袋,一脸正经,小大人似的:“家里大人有事出去了,我们要待在家里好好看家!” 赵越就乐了,摸着赵禹脑袋有些疑惑:“今日又不是赶集日,怎么家里大人都不在家?” 小女孩赵柔软糯糯的声音响起:“我知道,因为大伯家的齐堂哥生病了,大伯娘和大伯还有娘亲都去东都城里找大夫给齐堂哥看病去了。” “那你爹和爷奶呢?” “爹出去借钱了,爷奶去田里做农活了。” 赵越一惊,都要出去借钱了,看来赵齐病的不轻啊!忙问道:“你知道你齐堂哥得了什么病吗?” 小姑娘摇摇头,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只是齐堂哥总是抱着头说痛,今天直接痛的昏过去,所以才去了医馆。” 老赵家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娶妻王氏生了两儿一女,大女儿已出嫁,赵齐是她最小的孩子,今年有十岁了,二儿子娶妻宋氏生了一儿一女,就是眼前的赵禹和赵柔,兄弟二人平日里关系也很是亲近,现在还没有分家,一家人住在一起,家境算不上富裕,但温饱足矣。 可这是以前的情况,自从赵齐生病后,要抓药要看病,这都是一项不小的花费,给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带来了打击,赵家人却从没说要放弃这个孩子,赵禹的爷爷与赵越的爷爷是堂兄弟,至今未出五服,所以两家关系还算是可以。 小姑娘见赵越没说话,有些担忧道:“越哥哥,你说我齐堂哥能好起来吗!他对我可好了,经常给我糖吃!我好想他快点好起来啊!” 赵越蹲下身,柔声安慰了小姑娘一番,也没心情再继续逛下去了。 京墨、蝉衣、苍术三人看到赵越心情低落,也就提出告辞。 赵越道:“你们留下来吃个午饭再回去吧!” 京墨笑道:“昨日便没回去,也不知店里是个怎么样情况,就不麻烦赵公子了。” 赵越劝说无果,将三人送出村口,看到她们身影越走越远,拧着眉头回了自己家,他要把情况和自家娘亲说一下,能帮就帮一下。 蝉衣三人漫步在草木葱茏的田埂上,却没了以前的轻松惬意,她对着苍术和京墨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苍术也附和道:“是啊,他们看起来挺可怜的。” 京墨笑道:“这世间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们看到的,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蝉衣有些惆怅,感觉心里闷闷的,一路上也没心情和苍术打闹了。 进入热闹繁华的东都城,耳边传来商铺里的喧嚣,茶楼酒肆的笑闹,各种声音与气味,在东都城中的每个角落欢喜地游走,冲淡了蝉衣心中烦闷的愁绪,心情也变得轻松明快起来。 卖糖葫芦的小贩正卖力的吆喝着:“买糖葫芦喽,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哦,便宜又好吃啊!” 蝉衣看着红艳艳的冰糖葫芦不由咽了咽口水,跑上前去,小贩笑的很热情:“姑娘,要不要尝尝我这冰糖葫芦,这可是祖传的手艺,绝对好吃,不好吃,你下次再来找我,保证不收钱。” 蝉衣视线在糖葫芦上来回打转,指着其中一个道:“我要这一个!” “好咧,姑娘,你拿好,好吃记得下次还来找我啊!”小贩手脚麻利地拿下一个冰糖葫芦,递给蝉衣,蝉衣伸手接过,给了小贩银钱,小贩喜滋滋地收下了,又到别的地方吆喝去了。 第166章 《狪狪》看病 蝉衣撕开糖纸,入口甜香,笑的见牙不见眼,苍术见了,撇撇嘴:“这都是小孩子才吃的玩意,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吃这个,羞不羞!” 蝉衣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吃东西是不分年龄的,吃甜食会让人的心情变好,这都不懂,枉你还看了那么多书!” “吃甜食心情会不会变好先暂且不提,但变胖是一定的了,哈哈,蝉衣,你以后要变成一个大胖妞了!高兴吗!” 蝉衣鼻子都气歪了,也顾不得街上有行人要保持自己淑女的形象了,追着苍术就要打,苍术见蝉衣追上来,一溜烟就要跑远,蝉衣紧追不放,京墨在后面笑呵呵地看着两人打闹,并未追上去。 蝉衣的速度不慢,但苍术很狡猾,不断穿梭在人群中,要不是蝉衣眼神好,好几次都差点跟丢了。 久追不上,蝉衣更气了,胸腔中冒着熊熊烈火,却无法发泄出来,让她更是憋闷。 两人一阵你追我跑,很快来到了百草堂门前,门前聚集了不少人,蝉衣停下追逐苍术的脚步,好奇地打量着。 这些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来看病抓药的啊,可百草堂是医馆,既然不是病人,为什么要站在医馆门口? 蝉衣侧着耳朵听人们的谈话,人群中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声音中透着几分不忍:“哎,这是谁家的孩子啊,真是造孽。” “是啊,你看看那额头,都红肿了,旁边那个是孩子的母亲吗?怎么不管管孩子,就这么忍心自家孩子头往墙上磕……” “这妇人是那孩子的母亲,我替我家男人来这里抓药,当时正好看到她带着孩子进来,当时我看那孩子都昏死过去了。” “我当时也在场,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背着小孩儿的,咦,人去哪儿了?” “这小小年纪,就要受这么多苦,造孽哦!” 周围不断传来附和声,蝉衣也顾不得追苍术了,苍术那家伙哪里比得上现在这副场景有趣! 人群聚拢在一起,挡住了蝉衣窥探里面具体情况的视线,踮起脚跳了几下,也只看到攒动的人头,这下蝉衣可就着急了,她太想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仗着自己身板小,钻进了热闹的人群中,众人见她一个小姑娘,便主动为她腾出了个位置,所以蝉衣没费什么力气就站到了第一排,视线没了阻挡,百草堂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一看之下蝉衣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百草堂专门为病人看病的地方,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摁着自己的头,往墙上磕,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蝉衣看着都觉得疼,小男孩却没什么表情,一下一下往墙上撞,旁边跪着一个满脸泪痕的妇人,妇人约摸三十出头的样子,荆钗布裙,样貌普通,眼泪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带着几分狼狈之态。 妇人搂着小男孩的腰,却没阻止小男孩头往墙上撞得动作。 蝉衣蹙眉,不解妇人之意,见围观人群没有询问帮忙之意,徐大夫也站在一旁摇头叹息。 蝉衣走上前去,问道:“大娘,你为何不阻止他?” 妇人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眼泪,戚戚艾艾道:“让他磕吧,似乎墙疼了,他就不疼了,似乎疼痛,可以穿墙而过……” 蝉衣愣住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不知道那小男孩脑袋里装着什么病,也不知道一面墙吸纳了多少疼痛,才变得如此苍白…… 苍术跑了许久,回过头没看到蝉衣身影,不由有些疑惑,按理来说蝉衣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他当然不会觉得是蝉衣跟丢了自己,蝉衣即使看不到自己身影,也能凭借苍术的“气”,准确地找到他的位置,同样,苍术也能准确找到蝉衣的准确位置。 苍术疑惑地挠了挠头,开始往回走着,最终显示,蝉衣的“气”停留在百草堂,苍术心下更加疑惑,蝉衣又没生病,来百草堂做什么? 看到围在一群的人们,心下了然,蝉衣最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了,这里八成是发生了什么事。 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围观人们见苍术一副世家贵公子打扮,不敢招惹他,忙退到一边,让出了一条道。 苍术用折扇戳了戳正出神的蝉衣,低声问道:“怎么了?” 蝉衣抬头,猛地拉住苍术衣袖:“苍术,你不是做过一段时间的大夫吗?你看看你能不能救救这个孩子?” 刚才她便问了一旁的徐大夫,徐大夫无奈的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这小男孩得了什么怪病,只一直喊着头痛,开了好几副药,都没什么用,这下他也是束手无策了,毕竟,这个世界有很多未被解决的疑难杂症,他只是经验足,像这种没见过的病,他也没有办法。 苍术被蝉衣的动作吓得一抖,抽出自己的衣袖:“别拉我衣裳,刚买的,很贵的!” 对上正满含期待望着他的妇人,心下一叹:“抱过来我瞧瞧。” 妇人欣喜若狂,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会放弃,也不让小男孩对着墙磕了,抱起小男孩放在苍术面前,小男孩被母亲搂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背,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小男孩的眼神满是死寂,只有面对妇人时,眼神才会有一丝波澜,蝉衣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孩子,被病痛折磨地连生的希望都不敢奢求。 苍术让小男孩把手伸出来,小男孩麻木地听着苍术的话,将手搭在平日里徐大夫给病人看病的案桌上,妇人和围观百姓大气都不敢出,就怕影响了苍术的诊断。 苍术把手指搭在小男孩瘦弱的手上,手指中溢出一丝细微的灵气,他紧闭双眼,细细感受灵气流过的地方,小男孩舒服地哼哼了一声,灵气在滋润着他的经脉,让他感到很舒服。 灵气在小男孩身体里顺着经脉游走一圈后来到了他的脑子里,脑子里的神经特别多,苍术怕一个不甚伤到了小男孩的脑子,所以特别谨慎,这导致他的神识消耗的特别快。 第167章 《狪狪》无奈 用神识找的东西越大,消耗的就越少,像这种精细活,就需要无比精确地控制神识,不能有丝毫差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蝉衣在一旁也急的不行,但也不敢出声打扰苍术,妇人的手指都要掐到肉里,她却毫不自知,只专注地盯着苍术,不肯错过苍术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她看的不是苍术,是她儿子的命! 苍术将自己的神识和灵气缓缓退出小男孩的脑域,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睁开双眼,妇人忙道:“大夫,我儿子情况怎么样?” 苍术面色有些不好,摇摇头:“情况比较糟糕。” 妇人如遭雷击,声音中带着颤抖,问道:“还,还有救吗?”说罢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小男孩用衣袖给妇人擦了擦眼泪,安慰道:“娘亲,别哭,哭就不好看了。你看我都没哭呢!” 妇人胡乱抹着眼泪,嘴里应道:“好,好,娘不哭,齐儿最坚强了,娘要向你学习。” 苍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继续道:“他的脑子里长了一个瘤子,压迫到了他的神经,所以他才会头疼,若我没估摸错,这个现象已经持续了一年有余了吧!” 妇人忙点头:“是,去年齐儿说他老是头疼,我还以为是小孩子用脑过度,也没当回事,直到有一次这孩子半夜叫嚷着头痛,我看他脸色苍白,就连忙带他到医馆进行诊治。” 徐大夫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这件事我记得清楚,当晚就只有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来,我一番望闻问切一番,给开了止痛药,他吃了一剂,有点效果,就拿着药回家了。” 妇人慈爱地摸摸小男孩的脑袋:“后来回家吃了一段时间的药,病也未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我和孩子他爹也是手足无措啊,大夫都说检查不出什么问题,这次情况更加严重了,孩子竟直接疼的昏过去了。”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我这苦命的孩子啊!” 哀求道:“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我给你跪下了。”妇人膝盖一弯,“噗通”一声跪下了:“他还那么小,以后的路还那么长,你说我怎么忍心啊,老天爷,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我儿子的命啊!” 声音悲戚,如杜鹃啼血,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围观人群不少都红了眼眶,撇过头去,不忍再看下去。 蝉衣又扯住苍术袖子,红着眼圈瘪着泪看着他:“你就救救他吧,他好可怜的……” 苍术拽回自己袖子,将蝉衣拉到百草堂一角,低声道:“你存心捣乱是不是,我救不了,要救你自己救。” 蝉衣不依不饶地又扯住他的袖子,嘴瘪得更厉害,哽咽道:“你不是学了医术吗?怎么会救不了,他们可可怜了……” 苍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那只是半吊子医术,你以为凭借看了几本医术就能包治百病啊,没那么简单,我能看出那孩子病症,还是我用了法力的缘故。”要不然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了法力,他的医术……连徐大夫都比不上…… 言下之意就是别指望他,没用的! “可你不是妖怪吗,连一个凡人都治不好吗?” “你不也是妖怪,怎么没见你治好他,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随便一个妖怪都能治病的话,你狐谷里还要大夫做什么?直接你上不就行了。” 蝉衣一咽,无力反驳,简单处理伤口的办法她会,但这种明显带有技术含量的活,她还真做不了。 “那怎么办啊!”蝉衣焦急道。 苍术耸耸肩:“听天由命喽,再说了,就算治好了这个孩子,后续补损所要花费的银钱也是不计其数的,你看他们像是有钱人吗!” 蝉衣看了看妇人和小男孩的穿着,就是很普通的棉布衣裳,摇摇头:“他们没钱。” “对啊,所以这孩子多半是活不成了,我刚才看到那颗瘤子长在脑子里,人脑子中的神经不计其数,哪一根出现问题,人都会处于半傻状态,就像是在荆棘丛生的灌木中摘一颗小果子,还不能碰到荆棘,你觉得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所以,并非是我不愿意出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蝉衣有些伤心:“可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要是觉得你行,你就上,我没意见。”苍术无所谓道。 蝉衣也没办法,突然似想到了什么,对着不远处的徐大夫招了招手,徐大夫的视线正好看过来,见蝉衣朝他招手,就走过去。 问道:“蝉衣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蝉衣压低声音道:“徐大夫,你还记不记得青澹临走前送给了一瓶血。” 徐大夫点头道:“记得。”随后又有些为难道:“不瞒姑娘,青澹的血我给他用过,放在他的药中,滴了一滴,可还是没什么用。” 这下轮到蝉衣诧异了,与苍术对视一眼,瞪大了眼睛问道:“怎么会不管用,不是说青耕族族人的血可以治疗很多疾病的吗,连那么严重的瘟疫都能治,怎么就治不好他呢!?” 徐大夫摸了把胡须,缓缓道:“后来老夫想了许久,也琢磨出一点门道,青澹的血应该只针对于传染性疾病,像这孩子脑子里长了东西的,应该不什么顶用。” 蝉衣哭丧着脸:“那现在怎么办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吧!” 徐大夫对此也很惆怅,医者父母心,身为医者,学的就是救死扶伤,可却对眼前的病症无能为力,白白看着一个生命流逝,可想而知心中有多无奈与难受。 妇人和一众围观群众的视线都聚集在蝉衣、苍术和徐大夫三人身上,看到她们在墙角嘀嘀咕咕,不时望向小男孩这边,声音不大,所以也没人听清楚他们在讲什么,妇人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们,眼中满是祈求,小男孩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神色。 围观群众心里也跟着着急啊,特别是家里有孩子的,看到小男孩生病受罪的样子,也是于心不忍,这世间,大多数的人都有一颗善良的心。 第168章 《狪狪》救治 蝉衣移开与妇人对视的视线,她不忍看到她眼中的祈求,因为她对此,无能为力。 徐大夫哀叹一声,突然道:“山海居里的京墨姑娘可会医术?不妨去找找她,也许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对哦,还是徐大夫你聪明。”蝉衣眼神一亮,京墨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心中郁气渐散,笑嘻嘻道:“苍术,我先回山海居求京墨,你等会儿带着他们过来。”妇人带着孩子不是很方便,特别是在小男孩迷迷糊糊又睡过去的情况下,妇人的力气不足以抱着小男孩走到山海居。 “好。”苍术爽快应道:“你快点去吧。” 蝉衣转身钻入人群跑了,围观人群有些不解,不是看病吗,怎么跑了?不过也没关系,听她们之前的谈话,这位公子才是大夫,只要他没跑就行了。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刚跑到巷口,就嚷嚷开了:“京墨,京墨,你在吗?”看到山海居大门敞开,长舒一口浊气,她在路上就在想着,要是京墨没山海居,她该到哪里找人。 她能根据苍术的“气”找到苍术,却没办法用同样方法找到京墨,可能是京墨比她强太多了吧,她这么想着,一个想法从脑袋里冒出来,这是不是说明她和苍术的实力差不多? 跑进山海居大厅环顾四周没看到京墨人影,又噔噔噔的跑到后院,看到京墨正倚在贵妃榻上看书,封面上写着《千金方》,是药王孙思邈所写的医书。 这还是苍术学医的那段时间买回来的,蝉衣无所事事时随意翻看了一下才知道的,但她对里面的药理知识并不感兴趣。 京墨听到脚步声,视线从书上移开,笑道:“回来了?苍术呢!?” 蝉衣把在百草堂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叙述出来,焦急道:“京墨,你能不能救他呀!” “能,不能。” 蝉衣疑惑道:“什么意思?”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能,不能是什么意思嘛! “能的意思是我有实力救他,不能的意思是我不会出手救他。” “京墨……”蝉衣瘪着嘴就要哭出来:“他真的好可怜的,你就救救他嘛,他今年才不过十岁,生命才刚刚开始呢!你忍心他就这么死去吗?” “忍心。” 蝉衣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死命摇着京墨的胳膊,一副京墨不答应,她就不撒手的架势。 京墨轻易地抽出自己的手,把《千金方》收好,放在梨花木案上,继续躺在贵妃榻上,悠哉悠哉道:“根据你刚才叙述的事情来看,那家人并没有钱,没钱还想看病,做梦呢!” “可……可之前找赵公子你不也没收钱嘛!” “那可不一样,我只是挺好奇的,顺道就去看了,如果当时赵越不在那个地方,我也不会花心思特意去寻他,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不必强求,你说的那个小男孩,可能是到了要死的时候吧!” 蝉衣生气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如果一个人生病了就到了该死的时间,那还要大夫做什么,都躺在家里等死好了。” “非也非也,小男孩不是平常医术救不了他么,你说的那样,小病自然要看大夫才能好,这种药石无医的病,可能是因为阎王爷要他死吧!” “可你救他了他就不会死了啊!” “我不能跟阎王爷抢人啊,所以我没打算救他呀!” 蝉衣见怎么说都说不动京墨,心中憋闷,突然冲到大厅,噔噔噔地上楼跑到自己房间,再下来时抱着一个雕工精美的小箱子,依依不舍地摸了摸箱子,毅然决然地走到京墨面前。 京墨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蝉衣将小箱子往京墨方向一递:“给你,只要你肯救小男孩,这些都是你的。” 京墨毫不客气地接过箱子,蝉衣十分不舍得,这是她攒了好久的呢! 打开箱子,看到里面放着不少的银钱,居然还在里面找到了几锭金子,京墨笑眯眯道:“蝉衣,你的小私库很丰盛啊!” 蝉衣含着泪,撇过头,她不想看到京墨那戏谑的眼神:“够了吗?” 京墨把箱子一合,放到梨花木案上,摇摇头道:“不够呢。” 蝉衣气呼呼道:“这是我所有的钱了……”心中大骂京墨是个奸诈又贪财的女人,真是气死她了,这下不仅一朝回到解放前,还有可能因此背上巨额债务,但她又不能放弃,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踌躇了许久,想着要不然就跟京墨说,用她以后得工钱抵吧!哎…… 还未开口,苍术就抱着小男孩进来了,后面跟着妇人,苍术问道:“怎么样了?” 妇人一只手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神色仓惶不安,眼中却含着希冀,蝉衣暗暗地摇摇头,妇人只顾盯着京墨,未注意到蝉衣的小动作。 苍术却看的清楚,心下叹了口气,怀中的小男孩很乖,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不哭也不闹。 妇人神色悲戚:“请姑娘救救我家齐儿……” 京墨看了眼妇人的容貌,眸色闪了闪,笑问道:“齐儿?大名叫什么?” 妇人恭敬道:“小儿名叫赵齐。” “赵家村的赵齐?可认识赵越赵公子?” 妇人心中诧异,但还是回答道:“认识,我公爹与小越的爷爷是堂兄弟,算起来他还是我侄儿呢!” 又小心翼翼道:“姑娘认识小越?” 京墨指了指苍术:“他与赵公子是好友呢。” 妇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苍术将赵齐放下,赵齐稳稳地站好,走到妇人身边,牵着妇人的手。 眼神好奇地打量着京墨,他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说话这么好听的姐姐,像仙女一样。 蝉衣又跑到京墨身边,拉住她的手,摇了摇:“京墨,你就救救他吧!” “好啊。”京墨笑着应道。 蝉衣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刚才不还不同意的吗,怎么一转眼就变卦了,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不管原因是什么,只要京墨肯出手,就是好事,这下赵齐有救了。 京墨见蝉衣那一脸诧异的表情,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却也不与她计较。 对着赵齐招了招手:“过来。” 赵齐拉着自己娘亲的手,不肯松开,妇人安慰地拍了拍赵齐的手,示意他过去。 第169章 《狪狪》尾声 在路上时,这位苍术公子就与她说过,山海居的主人是一个会玄门法术的高人,她儿子的病用寻常医术不可救,唯有眼前女子才能救他孩子一命,她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后来看到这女子通身气度不凡,心下便不由安定起来。 京墨对着蝉衣道:“客人来了这么久,也不知上个茶招待一下?” 妇人连忙摆手:“不,不用麻烦姑娘了,我就是一庄稼人,没事的。” 蝉衣径直去了厨房,发现没有水,想想也是,他们昨日一早便离开山海居去罗浮山了,这也才刚回来,京墨虽然说早就回来了,但,不要指望她烧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拎着木桶去井边打水,途中好奇京墨是怎么给小男孩治病的,就不由停住脚步驻足观看,却也不敢做的太明显,脚步一小步,一小步往井边挪过去。 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小男孩赵齐紧闭双眼,神色安详,仿若睡着地躺在贵妃榻上,京墨坐在梨花木案旁,赵齐的整个身子都萦绕着一股淡绿色光,妇人在一旁手足无措,紧紧盯着小男孩的脸,不敢有丝毫松懈,倒是苍术一脸悠哉悠哉的样子。 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变化,倒是京墨扫了蝉衣一眼,蝉衣站在井边尴尬一笑,立刻把木桶往井里一抛,很快传来木桶击打水面的声音,拉住绳子往上拉,一整桶水就被打上来了,提着水桶往厨房走,期间也不敢再往京墨那边瞟了。 手脚麻利地把木桶里的水倒入铁锅里,坐到灶台后添柴点火,与寻常百姓家一般无二,在山海居里,他们很少使用法力做事情,都是像普通凡人那般生活做饭,打扫卫生,对此苍术和蝉衣早就习惯了。 水被烧开,蝉衣又从陶瓷罐中找出被牛皮纸包好的洞庭碧螺春,洞庭碧螺春属于绿茶,现在正值夏季,适合饮用绿茶,可以清热、消暑、解毒、止渴、强心。 喝茶也是讲究季节的,春饮花茶,夏饮绿茶,秋饮青茶,冬饮红茶,春季饮花茶,可散发一冬积存在人体内的寒邪,浓郁的花香,能促进人体阳气发生,秋季饮青茶(即现代乌龙茶),能消除体内的余热,恢复津液。冬季饮红茶,能助消化、补身体,使人体强壮。 洞庭碧螺春外形条索纤细、匀整、卷曲呈螺形,白毫特显,色泽银绿隐翠光润。蝉衣泡了四碗,便快速端去后院,她还想看京墨怎么给人治病的呢! 但结果却让蝉衣大感失望,她去的时候赵齐已经变得神采奕奕了,一看便知病已经被治好了,只是后院还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一位身材魁梧,面相憨厚,看起来也只三十来岁的男子,一身农家打扮,看他与妇人的亲近之态,赵齐又与他有四五分相似,蝉衣便猜到这应该是赵齐的父亲。 蝉衣把茶水端到梨花木案上,往男子、妇人、苍术和京墨面前各放了一杯,京墨笑道:“事情已经解决,喝杯茶消消暑气吧。” 妇人和男子也就不好推辞了,端起茶碗,碗中嫩绿清澈,叶底幼嫩柔软明亮,喝了一口,滋味清鲜回甘,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茶香还有袅袅花果香,很好闻。 男子喝了茶:“多谢姑娘救了小儿一命。”神色有些尴尬:“不知这次诊金多少。” 京墨笑道:“听说你们家养了三头猪?” 男子有些诧异,但还是应道:“确有此事。”心中觉得奇怪,三头猪虽说也值些银钱,但现在还未到年末,故而猪没有养多久,所以指望猪长得多膘肥体壮那是不可能的。 京墨就笑道:“诊金便收你家一头猪吧。”蝉衣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收一头猪是什么鬼???他们要一头猪做什么?杀了吃肉吗?想想这好像也还行,反正不用她杀,她只用等着吃就可以了。 男子摆手道:“这未免太少了些,姑娘救了小儿一命,一头猪怎么够?” 京墨点了点梨花木案上的小箱子,掩唇而笑:“本是不够的,加上蝉衣给的这些,就差不多了。” 妇人一路上听苍术讲话,知道当时在百草堂出现的那位姑娘就叫蝉衣。 视线看向蝉衣,很是感激,道:“不能劳烦蝉衣姑娘破费,今日能找到大人看好小儿的病,已是沾了苍术公子和蝉衣姑娘的福气,怎么还能让蝉衣姑娘替我们付钱呢!” 男子也是一脸赞同之色,掏出身上所有银钱放在梨花木案上,问道:“姑娘,这是一部分,等我们筹到钱了,就把剩下的给您送过来。” 京墨看了男子掏出来的银钱,银钱不少,想必是他们家所有的积蓄了:“就这些吧,加一头猪差不多了,不过猪我得派人去挑,可行?” “行行行。”两人忙不迭点头。 几人又闲聊几句,男子提出告辞,京墨也不挽留,让苍术跟着他们去把猪牵回来,蝉衣本以为苍术会不愿意的,因为她真的很难想象一个翩翩公子牵着一头猪走在长乐大街上的情景,肯定是啼笑皆非的,说不准会成为茶楼酒肆中笑谈。 却没想到苍术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让蝉衣大感惊奇。 五人离开了山海居,蝉衣坐在梨花木案旁疑惑问道:“为什么苍术会同意去牵一头猪?” 京墨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你等苍术回来就知道了。” 月光清亮,夜风徐徐。 三人坐在后院廊檐下喝酒乘凉,蝉衣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舌头舔了舔嘴角,似乎还残留着晚饭吃的那头猪的口感,哦,不,那不是猪,而是狪狪。 京墨说狪狪是一种野兽,外形像猪,体内藏着珠子。 苍术牵着“猪”回来后,就在后院把它杀了,狪狪的肚子里有许多浑圆饱满的珍珠,肉被他们吃了,还别说,狪狪的肉十分鲜嫩美味,让她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当然,蝉衣也知道了为什么苍术那家伙那么积极地去牵狪狪了,因为那些珍珠被京墨和苍术三七分了,她什么都没有! 幸好京墨把她的箱子还给她了,要不然自己可能会被气死! 随后又想到他们俩居然背着自己偷偷用神识传话了,还得了这么大好处!心中就很生气,怎么能不叫自己一起呢!真是太不够义气了。 第170章 《饕餮》楔子 一百年前,东都。 里仁巷,山海居。 京墨打着呵欠从楼上袅袅婷婷地走下来,瞥见山海居大门还紧紧关闭着,蹙了蹙眉头,正想开口问问蝉衣和苍术都这么晚了为何还不开店门做生意,随即想起今天正值蝉衣回罗浮山探亲的日子,昨天晚上便离开了。 而苍术早在一个月前就与她告了假,说要去苗疆学巫蛊之术,原因是他在闲时看话本,看到了一个道士会巫蛊之术中的赶尸之术,经常到发生战争的地方把战死的士兵运用赶尸之术把他们送回故里,期间经过不少山川树林,怕白天吓到人,道士还特意选择行夜路,没想到会碰到夜里还在山里转悠的人,人看到一排排尸体一蹦一跳地往前走,后面跟着一个手执鞭子的道士,顿时就被吓了失了魂。 苍术觉得十分有趣,嚷嚷着也要学这个,就和京墨告了假,去苗疆学习此术,现在还没回来。 自顾自开了山海居大门,金色的阳光泼洒大地,照在人身上,让人心情舒畅,深呼吸一口清晨空气中沁人心脾的花香,让她不由精神了几分。 苍术不在,没人做饭,蝉衣也不在,京墨便也没了吃饭的心情,平日里吃饭,不过是为了满足一下口腹之欲罢了,吃与不吃,对她倒是没什么影响。 习惯了苍术和蝉衣打打闹闹的日子,这下子突然两人都不在,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随后又自嘲一笑,自己在没遇到他们两人之前,不都是一个人过得吗,摇摇头,真是舒服日子过久了,都有些矫情了。 拿了一卷《诗经》放在后院的水曲柳木案上,径直去了厨房沏了一碗龙井茶,躺在贵妃榻上,手执书卷,品尝着龙井茶,龙井茶香气嫩香持久,豆香为主,略带兰花香,滋味鲜爽甘醇,汤色杏绿明亮。 一卷书,一碗茶,一个人,倒也惬意自在。 沉浸在书中世界的京墨突然听到一阵重物撞击门的声音,打扰了她的思绪,不由蹙眉,起身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走进大厅,看到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正狼狈地半瘫在门旁边,神色茫然,想必刚才就是她撞到门的。 京墨道:“你是谁?” 女子这才像是被唤回神来,眼泪止不住唰唰的往下流,跌跌撞撞地爬到京墨脚前,紧拽住她的裙摆,神色哀戚惶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珵美,我不能没有他……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说着就大哭起来,样子虽有些狼狈了些,但依然不掩其天人之姿,反而多添了几分柔弱的美感。 美人垂泪,也别有一番风情。 京墨却面色淡漠,冷声道:“起来。”说罢,也不等女子反应过来,便径直去了后院,她泡的茶还没喝完呢! 女子有片刻的惊愕,随后反应过来,站起身拎着裙摆便跑向后院,只见京墨跪坐在水曲柳木案旁,神色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女子噗通一声跪在对面,磕了三个响头才道:“请大人出手救我夫君一命。” 京墨自顾自翻着书册,头也没抬:“你夫君不是已经死了吗?还救什么?” “我知道大人一定会有办法的,求大人救救他。” 京墨抬起头,诡笑道:“已死之人魂魄尚全者都无法起死回生,何况是被你吞吃入服,魂魄消散者,你这要求,可就让我为难了。” 女子并不惊讶于京墨会知道这件事,反而固执道:“我久仰大人威名,知晓大人本事通天,一定能帮小女子视线愿望的。” 京墨摇头道:“我本事虽大,却也不是万能的,像你这样的,我就无能无力。”叹了口气:“逝者已矣,你又何必非要强求呢?” 女子声音变得尖锐:“不,我偏要强求,我只是想让他活过来而已,怎么就那么难呢?” “活过来?又怎样?” “珵美活过来……活过来我就可以跟他说一句,对不起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吃了他的……” 京墨伸手按住女子颤抖的肩膀,强迫女子眼神与她对视,她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想让他活过来,你只是想让你心中的愧疚感少些,让你自己好过一些罢了。” 女子拼命摇头:“不……不是这样的。”眼神却再不敢与京墨对视,她觉得眼前女子那双漆黑幽暗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她所有想法一样,在那双眼睛之下,她无处遁行,这让她倍感难堪。 京墨松开按住女子肩膀的手,轻笑道:“是与不是,你自己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女子张了张嘴,却没再说出什么话来。 京墨慢悠悠道:“不过,我倒是能帮你消除你心中的愧疚。” 女子眼神一亮:“大人,您答应救我丈夫了吗?”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丈夫已魂飞魄散,就是真神临世,也救不回来了,难道你不清楚被你吞吃入腹的东西,是永远也回不来的吗?饕餮。” 女子身子一抖,神色黯然道:“我知道。”可她心里总抱有希望,毕竟,在千妖百鬼口中,眼前女子几乎无所不能,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那大人如何帮我消除心中愧疚?” 京墨嘻嘻诡笑:“我可以封印你这部分记忆,这样你就不会记得这件事了,自然也就不会有愧疚之情了。” 女子面露纠结之色,想着她与夫君以前的恩爱日子,心中涌起浓浓的不舍之情,踌躇问道:“我以后都不会记得珵美这个人了吗?” “当然不是,你只是不记得你吃过他而已。” “好。”女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京墨手中萦绕着淡绿色光晕,笼罩到女子头顶,女子双目紧闭,面上带着痛苦之色。 京墨只是把她的记忆封印在脑海的最深处,并不代表这段记忆消失了,如果以后她无意中碰到这个“点”,有可能就会觉醒这一部分记忆。 真正抹除一个人的记忆是很难的,但不代表京墨不能,她能,但她并不想那么做,存在过的人,总得有人记得他们才是啊。 光晕褪去,女子缓缓睁开眼眸,眼眸流转间顾盼生辉,女子看到眼前场景迷茫了一瞬,随即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京墨。” “我叫清和。” 第171章 《饕餮》小满 夏意渐浓,绿树成荫。 里仁巷,山海居。 “呸——”后院廊檐下,蝉衣将口中青菜吐出,拧着小眉头,神色扭曲地吐了吐舌头,猛灌一口茶水,以缓解口中苦涩之位。 “苍术,你做的这是什么菜啊,好苦啊!”蝉衣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扇着风。 苍术从盘中夹起一小撮苦菜放到蝉衣碗里,笑眯眯道:“今日是小满,按照习俗是要吃苦菜的,这还是我一大早去集市上买的呢,快点吃,可新鲜了。” 蝉衣苦着脸嫌弃地把碗中苦菜挑出,叫嚷道:“京墨,苍术欺负我,他想毒死我!” 京墨笑着吃了一口苦菜,苦中带涩,涩中带甜,新鲜爽口,清凉嫩香,反正她觉得味道还不错。 笑道:“蝉衣,你可不许挑食,夏天本就应该多吃些苦的蔬菜水果,性寒味苦,清热解毒,才可中和夏天的火气啊!苍术说的也没错,吃一些吧!” 蝉衣气呼呼道:“我不要,一点也不好吃,夏天有火气吃凉粉不就好了,既能解了暑气,还能满足口腹之欲,岂不两全其美吗!” 京墨无奈地摇摇头:“《颐身集》云:夏季心旺肾衰,虽大热不宜吃冷淘冰雪,蜜水、凉粉、冷粥。饱腹受寒,必起霍乱。你要是觉得夏季炎热,让苍术多给你熬几碗绿豆汤、酸梅汤之类解暑即可,但不要贪吃多了,容易伤脾伤肾。” “就是,你看京墨说的多有道理,多吃一些。”苍术又笑眯眯地夹了一筷子的苦菜到蝉衣碗里,拍拍她的肩膀:“吃吧,明日我还买一些回来。” 京墨和苍术一瞬不瞬地盯着蝉衣看,蝉衣哭丧着脸苦巴巴地吃了一口苦菜,苦味溢满口腔,让她整张脸都皱在一起,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控诉着两人。 好不容易熬完了午饭时间,蝉衣深吸一口气,坐在后院廊檐下乘凉,苍术正弯着腰在井水边清洗碗筷,京墨摇着出水芙蓉团扇扇着风,为这燥热的天气添了一丝凉意。 蝉衣看着苍术动作,问道:“苍术,井水凉快吗?” 苍术手上动作未停,抬头看了眼一脸惬意的蝉衣,眼睛一转,笑道:“可凉快了,你要过来吗?” “我不,我过去了,你一定会让我帮你洗碗的,哼,我才不傻呢。” 苍术心下有些失望,看来这招不管用了,以后得想另一个法子才行。 蝉衣无所事事,看着京墨,疑惑道:“二十四节气中有大寒、小寒、大暑、小暑,可有小满怎么就没有大满呢?” 京墨赞道:“蝉衣,没想到你居然能想出这么有哲理的问话来,真是进步了啊!” 蝉衣鼓着腮帮子,很不高兴,这话说的跟她很没文化似的,她也是会作诗的人好吗,总觉得自己被看轻了。 “俗话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京墨莞尔一笑:“花看半开,酒饮微醉,此中大有佳趣。若至烂漫酕醄,便成恶境矣。履盈满者,宜思之。这是自然之道,亦是人生至哲。” 苍术刚好把碗筷洗好送到厨房,回来就听到京墨说的话,还有蝉衣那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不由开口:“京墨,你说的这么深奥,蝉衣那小脑袋瓜子哪里听得懂。” 又对蝉衣道:“简单来说就是日常生活宁可欠缺一些,也不要过分圆满,人的一生就是要修习各种功课,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圆满的人,若是过分追求大满,定会烦恼丛生。所以小满即安,安即是福!” 蝉衣点点头,仰着小脑袋望着苍术:“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苍术坐下瞥了蝉衣一眼:“这句话原本是出自《菜根谭》,欹器以满覆,扑满以空全,君子宁居无不居有,宁处缺不处完。”挑眉道:“我这不是怕你听不懂嘛,还特意给你翻译了一下,怎么样,听明白了吗!” 蝉衣立刻垮下脸来:“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损我!” “哈哈哈,被你发现了呀。”苍术顿时乐不可支。 蝉衣:“……”哪来的傻子,快来人,拖出去砍了。 苍术眨眨眼,假咳一声:“蝉衣,你知道为什么叫小满吗?” “哼,我当然知道了,我也算是饱读诗书好吗。”蝉衣扬起下巴,一脸得意:“在《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有云:四月中,小满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满。麦类等夏熟作物籽粒已开始饱满,但还没有成熟,故称小满。”随后又一脸嫌弃:“这都不知道,哼。” “我当然知道,不过是考你一下,得意什么!真真是有违君子之道。” “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嗤——所谓君子指的是品德高尚的人,并非特指男子,女子也当如君子一般。”苍术一脸我为你好的模样,拍拍蝉衣的肩膀:“人傻就得多读书,读书可明智,多读书就不会如此愚钝了。” 气的蝉衣一把拍开苍术的手:“那你是君子吗!?” “当然。” “若为真君子,说话就不该如此刻薄。” “非也,这是告诫,非刻薄之言,俗话说忠言逆耳利于行,说话难听那也是为你好,且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我自认为自己做的还不错。” 蝉衣轻哼一声,表示不屑。她才不会相信苍术会为她好呢! 距离午饭时间已过了两刻钟,蝉衣砸吧了下嘴,总觉得嘴里还是苦苦的,就问道:“厨房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吗?” “有啊,早上买的苦菜没吃完,还放在厨房呢,你要吃吗?” “除了这个!” “应该还有几盒糕点吧,还放在里间里呢,你要吃自己去拿。” 蝉衣嘟囔道:“我不要吃糕点,我现在想吃水果。” “没水果,我今天排队买苦菜忘记这回事了。” “哎——古人云,靠人不如靠己,诚不欺我也。”蝉衣垂头丧气:“还是我自己去买吧。” 望了望正躺在贵妃榻上的两人:“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一并买了吧。” “樱桃。” “李子。” 两人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蝉衣应一声知道了,便离开了山海居,朝长乐大街走去。 第172章 《饕餮》巧合 风和日丽,长乐大街上往来游人络绎不绝,茶楼酒肆中的笑谈声不绝于耳。 蝉衣走出里仁巷,站在原地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去以前经常光顾的那家果铺,果铺名叫鲜果小筑,却不单单只卖新鲜水果,店铺分为两个场地,中间被竹帘一分为二,左边是卖新鲜水果的,整整齐齐堆在竹篮里,右边是卖果脯蜜饯的,一个个全部堆在白瓷坛子里,微微冒出头,看着就让人口齿生津。 掌柜的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左右的妇人,穿着一袭宝蓝色襦裙,面容和善,脸上带着笑意,见蝉衣进来,连忙从柜台边走上前来,热情道:“蝉衣姑娘,眼见着天热起来,你可要尝尝我家新到的果子,清甜爽口,还很解暑气呢。这蜜饯也很不错,用蜂蜜浸泡过的,我还跟往来的胡商换了些调料,新做出来的呢,姑娘要不要尝尝?” 蝉衣很没出息地点点头,早就把自己来的目的抛到九霄云外了,眼睛里只有好吃的蜜饯:“那就麻烦唐掌柜了。” 唐掌柜从柜台边拿出一个白瓷小碟子,走向右边,用勺子挖了几颗放在碟子里,递给蝉衣:“姑娘尝尝,这是我新做的蜜饯,叫冬瓜蜜饯。” 蝉衣小心接过,只见白瓷碟子里有两颗白色的还有两颗红色的果子,均呈透明状,且色泽鲜艳,看起来很是诱人。 红色的果子呈琥珀色,红润透明,白色的果子洁白晶莹,通明透亮。 蝉衣用勺子挖了一颗红果子放入嘴里,肉质脆嫩,味道芳香,清凉适口,止不住点头,赞道:“唐掌柜的手艺果真不俗,好好吃啊!” 吃完了后,又挖了一颗白色的果子,入口即化,满口蜜汁,十分爽口,接连吃完四颗,蝉衣还意犹未尽。 “哇,唐掌柜,你真厉害,这么好吃的蜜饯都做的出来,真是太了不起了。” 唐掌柜被蝉衣这么直白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很没出息的红了,仿佛携来了天边一抹红霞,很是好看。 蝉衣的注意力却没放到唐掌柜身上,视线只停留在唐掌柜身上片刻,便转向桌案上摆着的白瓷坛子,那个对她的吸引力更大。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我都要一点。”蝉衣指着白玉坛子道,她觉得每个都很好吃,但是不能每个都买回去尝尝,因为她突然想起之前答应要帮苍术和京墨买樱桃和李子的事情了,她从柜台里拿的钱有限,还不够把这些都装一些回去,所以只能针对性地挑几种她觉得最好吃的了,心里不免有些可惜,早知道就不问京墨和苍术想吃什么了。 “好,好,好。”唐掌柜乐呵呵地从柜台里拿出一张油纸,将蝉衣挑中的果脯包起来,还给她每样多装了几颗,不过对此蝉衣是不知情的。 她早就从右边卖果脯的地方转悠到左边卖新鲜水果的竹篮钱。 唐掌柜将果脯打包好,见蝉衣还在那瞅,就笑道:“蝉衣姑娘,这些水果可都是早晨才送来的,可新鲜了,你看你要点什么,多的话我给你算便宜点。” 蝉衣道:“我要点樱桃和李子。”说着开始在竹篮中仔细挑选皮相完整又大又红的樱桃来,唐掌柜见蝉衣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那里挑选,便倚在柜台边看账本,右手打的算盘噼里啪啦的响。 “唐掌柜这是发财了啊。” 唐掌柜的视线从账本上移开,看到来人,不由笑道:“是饕餮楼的清和姑娘啊,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要吃什么鲜果蜜饯只管派个伙计过来取便是了,怎么亲自来了。” 蝉衣刚才便听到女子那柔中带媚的声音,一听唐掌柜叫那女子为清和姑娘,脑中灵光一闪,清和,不就是把赵越父母介绍到山海居的人吗。 忍不住回头想看看那位传说中的清和姑娘长得什么样子。 只见一位身姿翩然婉约,体态轻盈灵动的女子站在唐掌柜面前,女子身着绯色襦裙,广袖飘逸,墨发梳作堕马髻,髻旁插着玉簪,髻前插串珠步摇,戴着一朵娇艳的牡丹花,更衬得她姿容艳丽妖冶。 蝉衣不由便看痴了,自认为见过的美人不少,却很难与眼前这个美人相媲美,如果非要比的话,唯有京墨可与之平分秋色。 但清和与京墨的美并不属于同一类型,京墨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可远观不可亵渎的清丽莲花,而清和就像一朵明艳妖娆的富贵牡丹花,一眼便可让人为之魂牵梦萦。 回首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清和本与唐掌柜相谈甚欢,感受到有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不由蹙眉,往视线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名身姿窈窕,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轻笑起来,蝉衣只觉得那嫣然一笑动人心魄,秋波一转顾盼生辉。 清和又和唐掌柜说了几句话,便向这边款款走来,蝉衣意识到不对,赶紧撇开视线,这是偷看被抓个正着了?心中不免有些懊恼,怎么能如此失礼呢。 赶紧转身低下头继续挑选樱桃,耳边却清楚地听到清和迈过来的脚步声,这让蝉衣更加紧张了,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清和过来并未与蝉衣答话,而是自顾自低头挑选又大又红的新鲜桃子,蝉衣的视线又暗暗落在清和身上,好漂亮的美人啊!她喜欢! 谁会不喜欢美的事物呢,看起来就很赏心悦目。 清和一双涂着蔻丹的芊芊玉手半抚过自己的脸颊,抬起头来,盈盈双眸看着蝉衣:“我有那么好看吗?” 眼中盛满了笑意,蝉衣想都没想直接重重点头:“好看。你是我见过第二好看的人了!” 清和饶有兴趣道:“那第一好看的人是谁?” “京墨。” 清和听到这个名字时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是山海居的伙计?” 蝉衣点头:“是啊,你要来山海居买东西吗,古董玉器,金钗步摇,我们都有卖的。你长得这么好看,戴我们店里的首饰一定会更好看的。” “好啊,下次有时间我就去。” 第173章 《饕餮》请客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蝉衣很喜欢这个长得漂亮又爱笑,说话还温温柔柔的姑娘,虽然京墨也爱笑,但大多数都是在做生意时露出的狡黠笑意和扣她和苍术工钱时的阴险狡诈之笑! 知道她是饕餮楼的掌柜之后,就说以后有时间去找她玩,清和也笑盈盈地应了。 樱桃很快就挑好了,至于苍术想吃的李子,随意抓几个皮相完好就行了,用不着那么精挑细选。 付了钱之后,蝉衣又和清和、唐掌柜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鲜果小筑,往山海居方向走去。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拎着果子和蜜饯回后院时,京墨和苍术已经从贵妃榻上起身坐到水曲柳木案旁了,两人正在对弈,棋局上相互厮杀,不分伯仲。 天气晴暖,湛蓝的天空之上浮云翻涌如画,金色的阳光自树梢上投射下来,山海居内静谧无声,一时间岁月静好。 蝉衣也没出言打扰他们,拿了青瓷荷叶盘和水晶盘到井水边开始清洗水果,井边的石榴花在阳光下绽放,开的明艳而热烈,将还沾着水珠的果子放入盘中,端到水曲柳木案上。 两人一局刚好下完,苍术正将白玉棋子收入盒中,蝉衣拈了一颗红艳艳的樱桃放入口中,果肉的香甜味溢满口腔,舒服地让她眯了眯眼睛。 苍术收好棋子放回货架上,又回到后院吃起李子来,刚吃一口,就被酸的整张脸都皱在一起:“蝉衣,你买的什么李子啊,酸死了!” “酸吗?”蝉衣拿起青瓷荷叶盘里的一个李子尝了尝:“甜的好不好!” 又拿了一个递给京墨,京墨伸手接过,咬了一口,点头笑道:“挺甜的。” 苍术就苦着脸道:“为什么你们的都是甜的,就只有我的是酸的!” “长得好看的人才能吃到甜的。”蝉衣扬起下巴,一脸得意。 这可把苍术郁闷坏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觉得我长得挺俊俏的呀!” “咦~”蝉衣一脸嫌弃,随后兴冲冲道:“你们猜我今天买果子的时候遇到谁了!?” “谁?” “猜一猜嘛!” “不想猜,没意思,爱说不说。”苍术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 蝉衣轻哼一声:“我今天遇到饕餮楼的掌柜清和姑娘了,长得可好看了。”又朝着京墨嘿嘿一笑:“我觉得她和你一样漂亮。” 苍术就凑过来:“东都城里还有这样的美人,我怎么没见过?” “因为你没去过饕餮楼吃饭呀,怎么能看到里面貌美如仙的大美人呢!” “说的有道理,有时间去吃吃。” 京墨笑道:“你们想去尝尝饕餮楼的饭菜?” 苍术和蝉衣齐刷刷点头。 饕餮楼是东都城中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闻名,菜肴亦是色、香、味俱全,连最挑剔的食客都会对饕餮楼的精美菜肴赞不绝口,颇受上层贵族们的喜爱。 与之相对的,饕餮楼的菜肴价格也非常昂贵,普通百姓根本消费不起,苍术和蝉衣的月钱攒攒也只够在里面点几道菜,两人又有许多东西想买,所以平日里根本舍不得到饕餮楼里吃饭。 蝉衣眼神一亮:“京墨,我们平日里干活也不容易,你该请我们吃一顿饭的。” “好呀。” “真的?”蝉衣见京墨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心中反而觉得不安。 和苍术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之色。 京墨有些不高兴:“不相信么?” “信,信,信!京墨你说的话我都信。”蝉衣讨好地朝着京墨一笑,样子很是狗腿,让苍术见了不由撇撇嘴。 暗道蝉衣真是太没骨气了!怎么能因一顿饭而折腰呢! “我们什么时候去吃?”蝉衣道。 京墨看了看天色:“今天晚上去,或者明天中午去,你们自己选吧。” 苍术和蝉衣异口同声道:“今天晚上。” 蝉衣想着万一到了明天京墨不认账怎么办,当然是早吃完早安心呀!只有吃到自己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那就今晚去吧。” 蝉衣踌躇了一下,问道:“真的是你请客吗?” 京墨笑道:“放心吧,不用你们俩出钱,且安心吃吧。” 闻言,蝉衣终于放下心来,把水曲柳木案上装着水果的盘子往前一推:“不吃了。”她得留着肚子晚上吃好吃的。 对此,京墨只笑眯眯地看着,也不做声。 夜色朦胧,苍术锁了山海居大门,三人往饕餮楼走去。 此时正值吃晚饭时间,长乐大街两旁的店铺里外都挂上了灯笼,街上人群往来不绝,商铺里的喧嚣,茶楼酒肆里的笑闹,各种声音与气味,在城池的每个角落里欢喜地游走。 很快就到了饕餮楼,此时饕餮楼中很是热闹,许多的达官贵人,异国旅人都在此饮酒作乐,品尝美食佳肴,脸上洋溢着笑容。 饕餮楼古色古香,木质的楼阁十分古旧,大堂中的桌案、席垫与侠客行的布置大同小异,闻到空气中漂浮着的菜肴香味,蝉衣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心中叫嚣着好饿啊! 三人一走进来,就有一位穿着褐色短打的小伙计躬身走上前招呼道:“三位客官是要在大厅用餐还是楼上雅座?” 京墨笑道:“去三楼吧。” 小伙计有些为难道:“姑娘,三楼平日里不接待外客的,您看二楼雅座可好?” 饕餮楼与侠客行不同的是饕餮楼的格局,饕餮楼要比侠客行大一些,一楼是大厅,二楼是设了屏风间隔的雅座,而三楼,坊间传言是招待贵客所用的,所谓贵客,指的是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很显然,京墨一行人并不属于其中。 蝉衣见小伙计为难,看了看二楼,觉得布置也挺好的,反正也不影响吃喝,刚要开口就听到女子娇媚的声音:“小佑,带她们上去吧。” 小伙计听到自家掌柜的声音,面上闪过诧异之色,却也没说什么,面上带着笑:“三位客官请跟小的来。” 蝉衣闻声看过去,正是一脸笑意盈盈的清和,清和点头朝她示意,蝉衣也微笑点头回应,便跟着小伙计往三楼走去。 第174章 《饕餮》吃饭 三人随着小伙计进入雅间,雅间中的东边临着长乐大街,坐在里面可观看底下游人如织的场景,北边墙上挂着一幅兰亭观鹅图卷,近景树木蓊郁,竹林茂密,亭台掩映,白鹅戏水,王羲之凭栏观望。远山苍翠,村庄隐现于雾霭山林间。 境界秀雅明润,风格古朴高逸。青绿设色,画技极为精湛。 伙计小佑见京墨、蝉衣和苍术落座,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三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京墨道:“随便上几道特色菜,够我们三人吃就行。” “客官可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 小佑报了几个菜名,三人听名字觉得还不错,就应下了。 小伙计便离开雅间,下去张罗了。 “京墨,你与饕餮楼的清和姑娘是不是熟识啊!”蝉衣凑近京墨,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悄咪咪问道。 京墨笑道:“为何这么问?” “我今天去鲜果小筑买果子的时候遇到她了,她还知道我是山海居的伙计呢。”两手随意一摊:“这可不就说明她认识你嘛!不过我怎么好像从来没在山海居看到过她啊!” 苍术也附和道:“是啊,我也没见过她!”刚才看了一眼,真真是位姿容绝佳的女子,这样的人,看一眼便能记住,但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号人物。 京墨莞尔一笑:“是挺不凑巧的,她每次来你们俩都不在店里,不是回家探亲去了,就是去苗疆学术法了。” 蝉衣一脸惋惜:“哎,没想到我居然错过了与美人结识的机会。” “我看你现在挺好的呀,刚才还看到你与清和打招呼了呢。”京墨笑眯眯道。 “放心,我很快就能与她成为朋友。”蝉衣拍拍胸脯,保证道,一想到自己能跟大美人啊做好朋友,心里就很高兴。 京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那我就先恭喜你了。” 三人正闲聊着,小伙计去而复返,托盘之上摆放着精美的菜肴。 “客官请慢用。” 小佑将菜肴放在桌案之上,便躬身退下了,只是脸上表情有些怪异,不过蝉衣的视线一直落在菜肴之上,根本就没主意小伙计的脸色。 一碟用奶油与血块制成的冷盘红罗丁,一盘用生鱼腌制的凉菜吴兴连带,一盘巨胜奴,巨胜奴是把蜜和羊油置入面中,外沾黑芝麻油炸制而成,一碟金银夹花平截,是蟹肉与蟹黄平铺饼上,卷起来后横切成片,还有一盘小天酥,小天酥是鸡肉、鹿肉剁成碎粒后拌上米糁制成,看上去十分诱人。 外加一碟饭后点心贵妃红,贵妃红是精制的加味红酥点心。三人面前还各摆了一碗御黄王母饭。 蝉衣看着桌案上精致的菜肴,没第一时间举箸品尝,反而惊疑不定地看着京墨:“京墨,我们没点这么多菜呀!是不是他们搞错了,把别人的菜上到我们这桌了?” 京墨笑道:“没有,快吃吧,等会儿再说。” 蝉衣见京墨都这么说了,便也放下心大快朵颐起来,天知道她在刚才小伙计上菜的时候,口水就止不住分泌,但在人前,她需要保持自己淑女的形象,不能做出失礼的事情来,现在雅间之中只剩下她们三人,就不必顾及那么多了。 伸筷子一样一样地尝过去,根本无法停下来,期间还抽空说了一句:“苍术,以后你多跟饕餮楼的厨师学一学吧!好好吃啊!” 苍术放慢夹菜速度,翻了个白眼:“那可是人家家传的手艺,能白白交给你吗?” “说的是哦,不过手艺这东西,就得交流交流才能发现更好的,你也不白学他的,你们可以互帮互助呀,你会的菜他们又不一定会,相互交流学习,才能共同进步嘛!” 苍术停下吃菜动作,狐疑道:“真的?那待会儿我去他们厨房和他们的厨师探讨探讨。” 蝉衣在一旁重重点头。 京墨笑着打断两人的幻想:“别去了,我们这桌菜不是饕餮楼的厨师做的。” “那是谁做的?”蝉衣疑惑问道。 京墨掩唇而笑:“当然是你们口中的清和姑娘啊。” “清和姑娘还会做饭吗?好厉害呀!” 苍术撇嘴道:“我也会做饭,怎么不见你说我厉害。” “那怎么能一样,难道你不觉得她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不像会下厨的人吗!” “说的有理。” 京墨红唇挑起一抹诡笑:“你们好像忘了她的真身是什么了!” 蝉衣歪着头想了想,好不容易才在记忆的角落里吧啦出上次京墨说的事,瞪大了眼睛:“是,是饕餮……” 苍术剑眉微皱:“我看古籍上写的是饕餮特别贪吃,吃着吃着就把自己的身体也吃进去了,倒是没听说过饕餮会下厨呀!” “俗话说尽信书不如无书,书本上的知识也是人所记载的,有所偏颇在所难免,书上也没说饕餮可以修成人形啊,是不是这个道理。” 蝉衣拧眉思索,突然露出惊恐的神色:“京,京墨……我好像记得饕餮是吃人的……该不会东都城中无缘无故消失的人都是被清和姑娘吃掉的吧!” 京墨道:“非也,东都城内千妖百鬼伏聚,人与非人熙来攘往,天下人来了去,去了又来,失踪一些人,实属正常。现在的清和,已经不吃人了呢。” “现在……不吃人,莫非以前是吃过人的!!!” 京墨嘻嘻诡笑:“蝉衣,你真聪明。” 蝉衣有些伤心,没想到看起来那么美好善良的清和姑娘以前居然吃过人。 耷拉下脑袋,连面前可口的菜肴都下不去筷子了,京墨见了,微微一笑:“饕餮的本性就是吞食一切事物,人自然也在其中,她吃人,就像你现在吃这些鸡鸭鱼肉一样。” “这怎么能一样?!”蝉衣反驳道。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生命吗?生命,是不分高低贵贱的,对吗?” 蝉衣被京墨说的晕晕乎乎的,糊里糊涂就点了头。 京墨又道:“你看,芸芸众生与她又有什么分别呢?不都是吃异族以补充自己的能量?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第175章 《饕餮》赏月 蝉衣总觉得京墨说的有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反驳她的话来。 想了想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每一个生命都是值得敬畏的。” 苍术吃了一口香喷喷的小天酥后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多想无益,也没办法更改,只要以后清和姑娘改过自新,多做善事,多帮助别人,还是可以做一个好人的。” 蝉衣点头道:“苍术,认识你这么多年,今天头一次发现你说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苍术斜睨了蝉衣一眼:“我说话一直很有道理。”用筷子敲了敲碗的边缘:“吃饭吃饭,食不言,寝不语,懂不懂。” 从夜色朦胧吃到华灯初上,蝉衣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打了个饱嗝:“额……吃完了。” 心中暗戳戳地想着今天可逮着机会宰京墨一顿了,看今天精致的菜肴就知道,价钱肯定不便宜。 京墨起身笑道:“既然吃完了,那就走吧。” 蝉衣阻止道:“京墨,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指了指桌案:“你还没付钱呢!” 京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忘了和你说,我和清和曾经有个约定,我在饕餮楼吃饭不用付钱。” 蝉衣眨巴了下眼睛:“什么约定。” “俗话说,知识就是财富……” 京墨的话还没说话,就被蝉衣打断:“我就这么随意一问,并不想知道答案。”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好撑啊,我们出去走走,消消食吧!” 京墨莞尔一笑:“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下楼之后并未看到清和的身影,让蝉衣微微有些失望,她还想和清和好好交流一番呢。 三人走出饕餮楼,夏夜的微风轻抚过耳畔,带来了些微凉意,让人精神一振,华灯之上,星光熠熠生辉,显得高贵而安谧。 长乐大街上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结伴回家,天色渐晚,快到宵禁时间了,过了宵禁还在街上晃悠的人会被金武卫关入大牢。 四周倒是静谧许多,蝉衣道:“我现在还不想回山海居睡觉,一点困意都没有。” 京墨笑道:“那你想去哪儿?” 蝉衣指了指前方:“我们去洛水游玩吧,还没见过晚上的洛水呢?不知道是怎样的风景。” 苍术和京墨对此没意见:“走吧。”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京墨、蝉衣、苍术站在竹筏之上,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洛水,夜色中的洛水与平日里有些不同,多了几分寂寥之美,只有一轮圆月倒影在水中。 京墨站在竹筏前头,穿着一袭广袖白衫,月光盈袖,衣袂蹁跹,三千墨发梳作双环望仙髻,一缕鬓发在风中飘飞,拂过她绝美的脸庞。 京墨察觉有人看她,转过身去,见蝉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笑道:“蝉衣,你在看什么?” 蝉衣脸一红,道:“京墨,你刚刚好美啊,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京墨笑盈盈道:“我也这么觉得。” 月光清亮,星河璀璨,三人坐在竹筏之上欣赏着月色,京墨衣袖拂过,出现了一个桌案,桌案之上有三小坛百花酒,蝉衣鼻子很灵,伸手拿了一坛百花酒,仰头便灌下去了,喝到最后竟有些微醉,脸颊红扑扑的,倒在竹筏上晕晕乎乎中还听到京墨和苍术的谈话。 京墨微微一笑:“蝉衣的性子还是太急了些,酒是要慢慢喝才有味道,这么一喝,不醉才怪呢,这还是我从天界酿酒仙官那里换的几坛呢。” 苍术这次倒是难得没出言损蝉衣,灌了一口酒,神色郁郁,身子一歪,躺在了竹筏上,眼神悠悠地看向星河璀璨的天空,仿佛想穿透云霄,一探九天之上是何等风姿。 京墨悠悠一叹:“这么多年了,你还未放下吗?” 苍术的话蝉衣还想细听,却抵不住困意来袭,头一歪,便睡过去了。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天光大亮,一束阳光照射到蝉衣脸上,蝉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中似回放着什么,猛地坐起身,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寝具上,这才放下心来,身子又软软地倒在寝具上了。 赖床赖了好一会儿,蝉衣才掀开被子起床下楼去了,在后院古井边洗漱好之后,这才觉得自己清醒过来了。 苍术端着早饭从厨房中走出,就看到蝉衣正对着空气发呆,没好气道:“一大早干嘛呢!” 蝉衣这才回过神,笑道:“早上好呀,昨晚睡得怎么样?对了,我不是在洛水吗,怎么一醒来就回到自己房间了?” 苍术边走边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我把你搬回来的,睡得跟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叫你平时少吃点,你不听,重死了。” 蝉衣涨的脸通红,嘟囔道:“我又没让你把我搬回来……”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啊,简直好心没好报,行,是我多管闲事了好吧,下次你就是睡到河里去了,我都去不捞你。” 京墨摇着凤穿牡丹团扇款款走入后院,笑道:“蝉衣,苍术昨天晚上把你搬回来费了不少力气,你该感谢他的,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蝉衣瘪着嘴道:“好吧,谢谢你把我搬回来。” 苍术扬了扬下巴:“知道好歹就行,别不识好人心,帮你了还落得一身埋怨,真是……你下次再这样,看谁还帮你。” “我都向你真心实意地表示过感谢了,你还要怎样,别得寸进尺啊!” 见他们俩又要吵起来,京墨揉了揉额头:“行了,别吵了,先吃饭,吃完饭接着吵,都随你们。” 苍术和蝉衣同时向对方轻哼一声,三人坐在后院廊檐下吃着早饭。 吃完饭后,照旧是苍术收拾碗筷,京墨上楼补觉,蝉衣则去开山海居的大门,夏天的早晨,总给人一种安逸的感觉,鸟喧蝶舞,清风拂过,带来一丝清雅的花香,让人心情都明快了几分。 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古董弹着灰,山海居内一片静谧。 第176章 《饕餮》年少 正百无聊赖之际,苍术的声音从后院传来:“蝉衣,蝉衣……” 蝉衣放下鸡毛掸子应道:“来了。”走到后院:“干嘛?” “今早回城时见到了闻公子,他说要那件“羲之爱鹅”老竹雕笔筒,你若是没事做,就把东西送到闻府去吧。” 蝉衣歪头想了想,问道:“闻公子怎么知道山海居有这件笔筒的?要不是你今天提起,我都不记得山海居有这件东西呢!” 苍术将碗筷摆放好,用井水冲刷最后一遍,道:“还不是京墨跟他闲聊时说的,要不然他哪能知道。” 蝉衣眨巴了下眼睛:“可我记得那件笔筒好像是个残次品呀,上次不小心不是把它摔到地上磕破了一个角吗?这样的还有人买?” 苍术甩了甩碗中的水,不在意道:“可能现在的有钱人都喜欢这种风格吧。”拿着碗准备回厨房,突然道:“我想起来了,那个角被京墨补好了,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暂时?” “对啊,破镜难圆,覆水难收,摔碎了的东西就是摔碎了,哪里可能粘的跟以前一样,法术一失效,笔筒还是坏的。” 蝉衣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那还把东西卖给闻公子?这不是坑蒙拐骗嘛!” “没有啊,这个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因为闻公子知道这件事呀!” “那他还答应买一件破东西?” “蝉衣,你这就不懂了吧,即便是破的,那也是很有价值的古董!知道什么叫古董吗,古董就得这么破破烂烂的,这样说明它具有浓厚的文化底蕴啊!” 蝉衣撇嘴道:“才不是,有价值又经历时代变迁的叫古董,没价值的,那叫破烂。”拍了拍手:“既然闻公子都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了,那就不算是欺客,我去送货了啊!” 苍术进了厨房,听到蝉衣的话,“嗯”了一声。 蝉衣跑到仓库一顿翻找下来,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被遗忘的“羲之爱鹅”老竹雕笔筒,小心翼翼地拿起,抱到柜台上。 用手绢沾了点水擦拭上面的灰尘,有些嫌弃地想:这样的东西居然还有人买,真是不可思议。 灰尘被清理干净后,仔细观摩一番,蝉衣发现这个笔筒的雕工还是很精湛的,令人拍案叫绝。 整个笔筒的画面都是精雕细琢而成,每一物都栩栩如生,可谓一片祥和,蓝天白云四面青山环绕,在一棵老松柏树的下面,坐着一群文人雅士,他们在尽情地谈笑风生,不知是不是谁讲了一个笑话,全都乐开了怀,就在他们前面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向远方,绿水带似的河面上,几只大白鹅在嬉戏玩耍。时而长鸣一声,顿然又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氛,极致地表现出了风雅清逸、迥出尘俗的超然情志。 在画面的一角处,“羲之爱鹅”四个字清晰可见。蝉衣瞅着大眼睛盯了好一会儿,,在她的记忆中就是这里被摔坏了,但她也不敢用手在上面摸索,就怕给弄坏了。 将笔筒打包好,正准备出门,就看到苍术走进大厅,说了一声好好看店,她去送货了,便跨出山海居大门,往巷口走去。 天气渐热,长乐大街上的人却分外的多,似乎都不受夏天的影响,特别是一群疯跑着的小孩子,一个个看上去精神奕奕的。 敲了敲闻府侧门,小厮闻声开门,笑道:“原来是山海居的蝉衣姑娘啊,公子一早便吩咐小的在此等候姑娘了。” 蝉衣将笔筒递给小厮,笑道:“这是闻公子要的,我这不拿了货物紧赶慢赶给闻公子送过来嘛!” 小厮面上堆着笑:“知道蝉衣姑娘最是勤快不过了,现在公子不在府上。”从袖口抽出一张银票:“这是公子临走前吩咐过的,给。” 蝉衣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嘴角一抽,京墨还真敢报这个数,笔筒顶多就值七十两,还是在它没坏的情况下。 这个笔筒现在不仅坏了,还卖了这么高的价钱,这不是虚报物价嘛,闻公子也是,人傻钱多吗?! 人货两契之后,蝉衣便拿着银票离开了闻府,东都城中胡商云集,酒馆、胡食、胡乐、胡舞等充斥着大街小巷,还看到不少身着短衣窄袖胡服的女子行走其间,脸上画着鲜艳的胡妆,胡妆又被称为时世妆。 还有坊间文人专门为此写了胡妆诗,可在诗中一探胡妆之美。 时世妆,时世妆,出自城中传四方。 时世流行无远近,腮不施朱面无粉。 乌膏注唇唇似泥,双眉画作八字低。 妍蚩黑白失本态,妆成尽似含悲啼。 圆鬟无鬓对髻样,斜红不晕赭面状。 虽然蝉衣并觉得时世妆有多好看,但丝毫没有影响胡妆在东都城风靡的脚步,特别是深受贵族仕女的喜爱。 “驾、驾、驾”远远地蝉衣就听到马儿奔跑着的沉重马蹄声,果然,路上行人分分避让,蝉衣顺着人群往旁边退去,很快就有几个纵马小跑着的少年公子哥和身着男装的贵族千金朝这里跑来,此处正是出城的路。 年纪都不大,个个锦衣华服,骏马英姿,意气风发。年少富贵,前程锦绣,他们的确占尽人间风流。 “还真是鲜衣怒马少年时,年少不识愁滋味啊!” 蝉衣正瞧着起劲,便听到女子的一声感叹,她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便转过头去,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女子盈盈水眸正含笑看着她,不是清和又是谁? 蝉衣走过去,笑道:“原来是清和姑娘啊!” 清和今日身着男装,头上戴着束发银冠,白色的缎子衣袍绣着青黄亮色云纹,腰间淡金色腰带显得贵气,腰系玉带,手执折扇,昂首挺胸,端的是意气风发,风流潇洒。 清和嘴角噙着笑,微微颔首。 蝉衣望着少男少女们纵马离去的背影,笑道:“少年就是少年,他们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看满身富贵懒察觉,看不公不允敢面对,只因他们是少年。” 清和就笑:“人生难得一知己,走,今日我请你喝酒。” 第177章 《饕餮》喝酒 “好。”蝉衣爽快地答应了。 蝉衣和清和说说笑笑地走向一旁的王家酒肆,酒肆的掌柜是位年约三十的清瘦男子,正与一旁的伙计说这话,看到两人走进来,热情道:“两位姑娘要些什么酒?” 清和一展梅花仙鹤折扇:“王掌柜,来两坛春竹叶。” 王掌柜笑呵呵道:“好嘞,姑娘稍等。” 蝉衣和清和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因是早上,王家酒肆中的人很少,只寥寥零星坐着几个人,坐的位置也离她们俩的桌案甚远。 等到小伙计把酒拿上来时,蝉衣和清和之间倒是已经熟络起来。 清和拔开瓶塞,倒了一碗酒,往蝉衣面前一推,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蝉衣端着碗喝了一口,入口清冽,醇厚而味长,赞道:“好酒。” 清和笑道:“王家酒肆的酒都很不错,是一家百年老店。”神色悠悠地看向远方:“我记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现如今的王掌柜还只是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呢,一转眼,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蝉衣睁着大眼睛问道:“你在东都城待了很多年吗?” “粗略算算,也该有几十年了吧,时间太长,我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你呢,在东都待了多久?” “三四百年了吧,一直待在山海居,倒也不觉得时间难过,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你今天不问我都有点想不起来了。” “这么说京墨也在东都开了三四百年的店了?” 蝉衣摇头道:“不是,她待的时间可比我长多了,我来的时候她就在东都开了很久的店了。” “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不是啊,山海居一开始只有京墨,后来来了苍术,最后来的是我。”蝉衣饶有兴趣道:“清和,你为什么要开酒楼啊?京墨说你是一只饕餮,是不是啊!?” “是啊,我是一只饕餮。” “饕餮?不是应该很厉害吗?你就甘心待在东都城这么一个小地方开一家酒楼?” “现在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很满意了。”清和抿抿唇:“我现在虽为饕餮,但所能使用的能力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蝉衣大惊:“怎么回事?” 清和喝了一口春竹叶,笑道:“因为我让京墨帮我封印了啊。” 蝉衣想了想道:“你是怕你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本性吃了人是吗?” “差不多吧。”清和道,其实还有一点,东都城内的妖怪道士不计其数,她怕自己吃了太多人会引起有心人士的注意,特别是那些道士,往往一个打不过就叫一群人来,她的能力还没有强大到能把所有道士一网打尽,所以,没了这个能力也好。 “清和,你真是一个好人。” “好人?我以前吃了很多人和非人,你说还能当个好人吗?”清和眨巴着一双清亮的双眸,可怜兮兮道。 蝉衣重重地点头,笃定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以后多做好事,潜心向善,还是能做一个好人的。” 清和也变得开心起来:“真的吗?” “当然啦!” “我要是成为了一个好人,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蝉衣像只偷闻到鱼腥味的猫,悄咪咪凑过去问道:“他,是谁?” 清和居然难得的羞涩了一下,脸颊红扑扑的,红渠映脸,如烟笼芍药,雨润桃花。 伸手朝着蝉衣眉心一点,蝉衣只觉得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席卷全身,“咚——”的一声倒在案桌上,王掌柜饥和小伙计只以为蝉衣贪杯喝醉了,并不在意。 骄阳似火,蝉声不止。 陆俞撑着一根棍子艰难地走着山路,这里的山路十分崎岖陡峭,他的后面还背着一个竹筐子,里面装着不少刚才摘好的药草,杂七杂八的堆了半篓子,却都是常见的,珍贵的药材一株都没有。 陆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望着自林间投射在树叶下的炽热阳光,心下黯然,走了这么久的山路,药草虽找了不少,却没有找到可以治母亲病的药草。 他今年刚满二十岁,以前是个医馆的药徒,跟着师傅学了几年医理知识,加上家中存有父亲去世时留下的几本医术,通过自己不断的摸索,倒也能在平日里给村里人看一些风寒擦伤之类的小病,挣一些钱来贴补家用。 家中还有薄田几亩,日子虽过得清贫些,但他也很知足了。 只是昨日母亲突然生了病,他今天一早便起床上山,想挖些草药给母亲治病,母亲病的并不重,所以他才敢留母亲一个人在家,自己独自出门。 只是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太好,走了这么久,也没找到有用的药草,他长叹一口气,想着再走一段路,可能就会有所收获,他这么安慰着自己。 用手中棍子拨开拦在山路上的灌木丛,一步一步向上艰难地走着,林间的温度虽然比外面要稍微凉快些,但温度还是很高,陆俞身上已被汗水打湿。 没走多久就在绿意盎然的树林中看到了一抹绯色,十分亮眼,他顾不得身上疲累,快步跑上前去察看情况。 走近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倒在地上,女子穿着一身绯色衣裙,衣裙之上似有光华流转,应该是很名贵的衣料。 女子青丝只用一根玉带束起,眼尾迤逦,脸容明艳绝伦,眼眸紧闭,虽面色惨白却难掩其眉宇间的清雅贵气。 陆俞自认为见过很多美人,却没一个能比的上眼前这名女子。 他放下背上的竹筐,伸手推了推女子,女子没半分反应,他又喊了几声:“姑娘,姑娘。” 女子还是一动不动,陆俞仔细打量四周,发现不远处还躺着一头野猪,野猪身下流了不少鲜血,陆俞将一旁的木棍紧紧握在手中,缓慢向着野猪挪去,用木棍戳了戳野猪,野猪纹丝不动。 陆俞心下松了一口气,死了就好,如果是半死不活的野猪临死前垂死挣扎,横冲直撞,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成功带着那位姑娘离开山林,这下子好了,白捡了一头野猪,可以带回去给母亲补补身子。 可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野猪和女子,又有些为难了,是先把女子带回家,还是先把野猪带回家呢? 第178章 《饕餮》失忆 他的力气还没那么大,能把野猪和女子同时搬回家,蹲下身来开始思索解决问题的方法,要是能两全其美就好了…… 最后还是决定先把女子扛回家,再来搬运死了的野猪,伸手把女子扶起来,才扶起一点,女子的身子就动了一下,吓得陆俞手一松,女子又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陆俞双手合十,连忙道歉:“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子被这一震,紧闭的双眼开始慢慢睁开,眸子很亮,宛如天上的星辰,只是眼中尽是迷茫之色,她缓缓坐起身来,微皱眉头:“我这是在哪儿?” 陆俞起身作揖道:“姑娘,这是在陆家村的山林之中,不知姑娘为何一个人出现于此,还倒在地上昏睡不醒?” 女子揉了揉脑袋觉得有些昏沉沉的:“陆家村?什么地方?” 陆俞微微有些诧异:“姑娘既然不知道陆家村,为何会出现在这深山老林中?” 看到女子面上的迷茫之色,陆俞心中一惊,试探性问道:“姑娘,可还记得自己名字,家住何方?” 女子脱口而出:“我叫清和,家住……家住哪儿来着?”想了半天没想到,两手一摊,十分无奈:“我好像失忆了。” 陆俞道:“既然姑娘现在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说完便往野猪那边走去,野猪不大,大约一百来斤的样子,他看了看搁置在一旁的背篓,又有些为难了,怎么把背篓和野猪同时带回去呢!? 清和站起身来,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陆俞回过神,作揖道:“小生姓陆名俞字珵美。” “小生?你还是个读书人?”清和上下打量着陆俞,看这清瘦的身子,确实很符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形象。 陆俞被看得满脸通红:“姑娘,这么盯着人实在太过失礼……” 清和轻轻“哦”了一声,然后收回视线。 陆俞感受到那目光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这才道:“小生父亲在世时,家中小有积蓄,所以读了几年书,现已是童生。” “那你还挺不错的呀,看你年纪也不过二十左右,就考上童生的啊!” “姑娘,小生瞧你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怎么说话如此老成?”陆俞又惊疑道:“咦,你不是失忆了吗?” 清和一翻白眼:“我是失忆了,不是脑子摔坏了,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陆俞心中疑惑:若是脑子没摔坏,怎么会失忆?不过看清和那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他又不敢说话了。 清和用衣袖扇着风,拧着眉头很不高兴的样子:“这天也太热了吧!我们快下山吧!” “好。”陆俞有些不好意思道:“姑娘,能不能麻烦你帮小生把背篓拿上。” “哦。”清和一把抓起地上的背篓背在背上,转过头对着陆俞道:“快走吧,这里太热了。” 陆俞赶忙上前拖拽野猪,下山的路上,清和悠哉悠哉地走在前面,不时采摘几朵盛开的鲜花丢到背篓里,陆俞在后面费力地拖着野猪,不时劝解道:“姑娘,小生的背篓是用来装药草的,不是用来装野花的。” 清和却完全不理他,脚步飞快地往前冲,陆俞怎么也追不上,直在后面喊:“姑娘,你摘花就摘花,何必连根拔起呢,你又不要她们的根,他们也是一条生命啊!” “姑娘,你慢些走,等等小生啊!” “姑娘,你认识下山的路吗?不是走那边,是走这边。” “姑娘……” “姑娘!” 陆俞觉得这么多年操的心,都没今天操的心多,喊的口干舌燥,也没见清和理他一句,自顾自在山林间嬉戏奔跑,像是山中的活跃跳动的精灵。 陆俞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心里想着这位清和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这么有活力,他都快走不动了,她却还在前面疯跑着,神采奕奕的。 清和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摇了摇手上那一束颜色各异的野花,大声喊道:“书呆子,这花好不好看!?” 陆俞气喘吁吁道:“姑娘,小生不叫书呆子,小生有名字,姑娘可以叫我名字陆俞,也可唤我表字珵美。” 清和撇撇嘴:“那好吧,我叫你珵美好了,你说这花好不好看?” 说话间陆俞已慢腾腾地走上前来,望了望清和手中的花,表情很是一言难尽,每一朵花都很好看,只是全都杂乱无章地堆在一摞,很难说有什么美感。 陆俞委婉道:“小生觉得这花的颜色太多了,显得纷杂凌乱,不是很符合大众审美……” “是吗,我觉得挺好看的呀,百花争艳。” “嗯,姑娘高兴就好。” “难道你不觉得很好看吗?不好看的话我就不要了,再去采些别的去。”眼神扫向四周,似乎是在看哪里的花开的更繁艳。 “不不不,小生觉得这花美极了,不需要再摘别的了,我们先下山吧!”陆俞生怕她把手上的花一扔,又钻到林子里去了,到时候他去哪儿找她啊!把这么一位手无缚鸡之力还失忆的姑娘丢在山上,非君子所为。 赶紧哄道:“这花非常好看!真的!” 清和歪着脑袋:“可你刚才还说这花不符合大众审美呢!怎么这会儿就说这花好看了,莫不是哄我的!?” 陆俞笑的比哭还难看:“姑娘,你要坚持自我,不能被别人的思想所左右,就算其他人说这花不好看,你要是觉得好看,那就是好看的。我们快下山去吧,快到午饭时间了,姑娘,你饿吗?” 清和揉了揉肚子,郑重点头:“饿。” “既然饿了,那我们快些走吧。回家就能吃饭了。” 清和不高兴了:“明明一直都是你走在后面,怎么怪起我来了!” “好好好,是小生的错,可小生拖着这么大头野猪,也走不快啊!” 清和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很重吗!?”拨开挡在身前的小书生,伸出左手一拎,一头百来斤的野猪就被清和那只柔弱无骨的手给拎起来了,满不在意道:“哪里重了,明明很轻好吗?” 陆俞咽了口唾沫,心想这姑娘力气也太大了吧,轻轻松松拎起一头野猪…… 第179章 《饕餮》回家 清和示范了一下后又松开了手,野猪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落地声,眼珠一转:“这花采都采了,不物尽其用实在是太浪费了,小书生,你说是不是?” 陆俞点头,直接把花扔了好像是挺不道德的,清和两只手像是变魔术一样,没一会儿手中就出现了一个花环,她望着花环很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走向陆俞,手一抬,花环就落到了陆俞头上,清和拍了拍手,仰着笑脸道:“真好看!” 陆俞很生气,伸手就想把花环取下,却被清和阻止:“别摘,摘了就浪费了,你看这些花摘都被摘了,左右也活不过明天了,你何不让她们在临终前展示一下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呢!” 陆俞苦着脸道:“那为什么不是姑娘你戴花,小生可是须眉男子,怎么能戴花呢?这有违圣人之言。” 清和狡黠一笑,摸着自己的脸道:“本姑娘天生丽质,不需要这些俗物来衬托我的美,倒是珵美,样貌平平,自是需要花的装扮啦!” 陆俞身着天青色儒衫,身姿挺拔,样貌却很普通:“可小生是男子,怎可簪花?” 清和摇头道:“珵美狭隘了,先贤屈原就曾采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你如今是效仿先贤,遵圣人言呀!” 陆俞嚷道:“姑娘,你这是曲解先贤们的意思,那句话明明是表现屈原高尚品格的。” “对呀,如今珵美簪花,也可以是表现自己高尚的品节呀!哎呀,不要在意那么多啦!快走吧,我饿了。” 陆俞觉得她这是在强词夺理,但看到清和背上背着背篓,右手轻松拎起一头野猪还一脸惬意地走在山路上时,他就把要出口的话给咽回去了。 “姑娘,你走错路了,应该走这边。”陆俞朝着清和越走越远的背影喊道。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清和和陆俞两人才下了山,看到陆家村上空飘散的袅袅炊烟,陆俞的心突然安定了。 “珵美,哪个是你家啊?” “这边,这边。”陆俞领着清和朝自己家走去,他家住在山脚下,离村中最近的一户人家也要走上半盏茶时间,因为陆俞的父亲是猎户,经常往来于山林之间,分家后干脆直接把房子建到了山脚下,也方便平时进出山上。 此时正值饭点,农人们都回家吃饭去了,所以一路上没看到人,只有头顶热辣辣的太阳一直跟随着他们。 陆俞觉得很奇怪,虽然一路上清和总叫嚷着热,但却没见她流半滴汗,浑身清爽干净,反观自己,一身狼狈,抖了抖背上的背篓,这还是他极力要求下清和才把背篓给他的,因为清和认为他走路实在是太慢了,背上东西的话肯定会耽误她下山的时间。 在陆俞一再保证不会拖慢她的速度的情况下,清和才把背篓给他,下山和上山走的并不是同一条路,所以在下山的时候很幸运的采到了陆母治病需要的药,这让他很高兴。 刚走到院门前,陆俞就朝院内喊道:“娘,娘,我回来了。” 堂屋中传来一个妇人略显虚弱的声音:“是俞儿回来啦。”陆续传来脚步声,清和就看到一位荆钗布裙,年过四旬的农家妇人从堂屋里走出来。 面容和善,还带着笑意,只是脸上带了几分病态,整个人显得有些不精神。 陆母一出堂屋门就看到院中除了自家儿子,还有一位衣着华丽,容貌姣好的女子,女子的右手旁还躺着一头死去已久的野猪,一时愣愣地没回过神来。 陆俞赶忙上前扶住陆母:“娘,你好些了吗?”见母亲直愣愣地看着院中,这才想起清和,就将自己在山上挖草药遇到了昏倒在地的清和的事情仔仔细细地与陆母说了。 陆母的眼中多了几分慈爱之色:“原来是失忆了啊,你说这一好好的姑娘,怎么就失忆了呢,看她这通身气度和打扮,应该是一位贵族家的千金,家里丢了孩子,一定很着急,你明天去青州城打听打听,有没有哪户富贵人家丢了孩子的?” 清和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打量四周,她对这些都挺好奇的,陆俞家有四间房子,旁边还有一个小厨房,正面的是堂屋,堂屋里面摆着一个小桌子,旁边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凳子,院落里面收拾的很干净,还有一口井。 陆俞应声是,陆母又问:“俞儿,那野猪哪来的?你去打野猪了?” “没有的事,娘,你看你儿子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别说打野猪了,就是扛野猪,我也扛不动呀!”陆俞赶忙解释,就怕陆母误会他一个人进深山了,要不然他娘能唠叨一整天,他也明白自家娘的全权爱子之心,可他这么大人了,还是能分的清事情轻重的。 陆母闻言便放下心,仔细叮嘱道:“平日里在山外围挖些草就成,千万别往山里头走,里面很危险,知道吗?” 陆俞无奈点头:“知道了,娘,我都二十岁了,您能不能别总拿我当小孩子。” 陆母眼睛一瞪:“你就是一百岁,那也是我儿子,怎么,娘说你几句,你还不乐意了?” “没有的事,哎,娘,我还给您采了不少草药呢,我马上给你熬药,喝了药就好了。” “药等会儿再熬,我现在身子还成。”陆母看了看天色:“这都到吃午饭时间了,我马上去做饭。” “娘,我现在还不饿,先去把药给熬了吧。” “你不饿,我饿了,就算你不吃,我和那位姑娘也是要吃饭的。”陆母说着便站起身来,风风火火地往堂屋外走去,朝着清和招了招手,清和笑眯眯地走上前,甜甜地喊了声:“陆大娘好。” 陆母眼睛都笑成一根线了:“好,好,姑娘啊,你先去堂屋坐着吧,下山累坏了吧,等会儿就有饭吃了。” 清和乖巧点头,笑道:“陆大娘,我叫清和,您以后直接唤我清和就好。” 陆母一怔:自家儿子不是说这位姑娘失忆了吗?怎么还记得自己名字? 陆俞道:“娘,她除了自己名字外,其他的一概不记得了。” 第180章 《饕餮》留下 陆母这才恍然大悟,慈爱地摸了摸清和的头:“好孩子,快去歇着吧,记忆总会找回来的,你今日便住在我家吧。” 清和应道:“谢谢陆大娘。” 陆母让陆俞把野猪收拾出来,先割几斤肉下来,中午做个肉菜以招待清和,就往厨房走去。 清和站在原地不知做些什么,她一点儿也不累,根本不想坐着休息,陆俞从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把死去多时的野猪拖到井水边,开始清洗。 清和蹲在井水边,好奇道:“你不是读书人吗,我听说读书人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你怎么还会处理野猪啊?你这可是杀生呀!” 陆俞手上动作半点没停:“我爹以前是猎户,我从小看到大,看也看会了,至于你说读书人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那都是些愚昧无知的人才会那样做,死读书时没有用的,关键是得运用到实际,读书?书从哪里来,书也是先辈走遍大好河川,四处寻访探问整理归纳而来。” “此话有理。” “而且我爹去世了,家中就只有一个孤寡老母和我这一个壮劳动力,我若是不干活,让我母亲如何活下去,男子汉自当顶天立地。” 野猪的血溅到陆俞的脸上,他也毫不在意,半晌陆俞见清和没回应,抬起头,看到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已经死透的野猪,他突然有些好奇了:“清和姑娘,你不害怕吗?” 清和眨了眨眼,有些迷茫:“我为什么要害怕?” “你不觉得很血腥可怕吗?” “不会啊,我觉得这看起来就很好吃。”清和觉得这野猪肉香喷喷的,好想直接吞吃入腹啊! 揉了揉干瘪的肚子,委屈道:“好饿啊!” 陆俞切好几斤肉,送到厨房给陆母做菜,等到他走回井边的时候,发现清和手拿菜刀,开始“咚咚咚”地剁着野猪,场面极度血腥可怖,陆俞一时就看傻了。 颤颤巍巍道:“清和姑娘,你,你……” 清和抬起头,小脸上雪白干净,没有一点血渍:“干嘛?” “清和姑娘,还是小生来吧。” “不用,我快处理好了。”清和有些嫌弃地摆摆手,等到陆俞处理好,得等到何年何月去。 简单来说,就是清和觉得陆俞的动作太慢了,她在一旁看得很着急。 陆俞不由失笑:“清和姑娘,你的性子还是急躁了些,这头野猪,就是下午再处理好也不迟。” 清和手一顿:“那我们中午吃什么?” 陆俞以为她是担心中午没吃的,就解释道:“我娘已经开始做午饭了,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那这些呢,中午不吃吗?” “我刚才已经给厨房送了几斤肉,够咱们三个人吃的了。” 清和心里涌动着一股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把这头野猪吃完,可能还不够…… 陆家的烟囱中冒出袅袅炊烟,厨房中传来饭菜的香味,清和翕动鼻翼:“好香啊!” 陆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吃饭了。” 清和如一阵风一般卷进厨房,脸上溢满笑意:“陆大娘,我来端。” 陆俞在后面看着都惊呆了,在清和端了一盘菜出来时陆俞才走到厨房,陆母笑呵呵道:“看,清和多懂事啊,还知道帮我端菜。” 陆俞在心中腹诽:她收拾完野猪后,眼神就没离开过厨房,一瞬不瞬地盯着厨房,要是眼神具有穿透力的话,他家的房子早就出现一个大窟窿了,所以她根本就不是懂事,而是……饿! 很有可能是觉得自己母亲的动作太慢,会耽误她吃到饭的速度…… 陆母端了两盘菜,陆俞则跟在后面盛了三碗饭,一起进入堂屋,就见清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盘子里的野猪肉,却没开动,听到两人脚步声,清和的眼神才极其留恋的从野猪肉上离开。 陆母把饭菜摆好,笑道:“清和,快吃吧,把这当自己家一样。” 清和笑眯眯地嗯了一声,夹起一块野猪肉吃了起来,陆母是把野猪肉和自家菜园中的青菜一起炖的,肉质鲜嫩,非常可口。 清和咬了一口野猪肉,眼神一亮:“好吃!陆大娘,您的手艺真是太好了。” 陆大娘被这么一位漂亮的小姑娘夸了,心里很是高兴,直给清和夹菜,笑呵呵道:“好吃就多吃点,不够大娘给做。” “嗯嗯。”清和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把陆母逗得哈哈大笑,精神头也好了不少。 陆俞在一旁默默扒饭,他觉得自家母亲的手艺一般呀,哪有清和说的那么夸张,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的,只在心中过了一遍,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家的生活条件并不是很好,还是很少能吃到肉的,陆母吃饭间一直笑呵呵的,心里很喜欢这个乖巧漂亮又会说话的姑娘。 吃完午饭,清和还主动帮忙收拾碗筷,陆母哪敢让客人洗碗,朝着陆俞使了个眼色,陆俞就乖乖去洗碗了,他还要给母亲熬药呢! 陆母拉着清和的手,笑道:“我去给你收拾出一间屋子,保证你晚上睡得舒舒服服的。” 清和眉眼弯弯:“谢谢陆大娘。” 一晚上清和都睡得很好,刚睁眼,就已是天光大亮。 陆俞一早便出门往青州城赶去,四处打听是不是有哪家的姑娘走失了,问了一圈,也没人家说丢失了姑娘的,又去青州城远近闻名的大医馆中卖了药草,换了些银钱。 垂头丧气地回了家,一回家便被陆母拉到身前询问情况,陆俞表示没有人家丢失姑娘,陆母一听,就有些惆怅道:“这可怎么办?她也不能老住咱家啊,这有损人家姑娘家的名节,别人看到了,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来,我们行的正坐的直,自是不怕的,可人家姑娘家的名声怎么办?以后如何说亲?” 陆俞道:“那现在怎么办?也不能把清和姑娘直接赶出去呀!” “唉,我现在也没想到什么好方法,先让她在咱家住着吧,拘着她些,别让她跑到村里去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住在陌生男子家里,是要被人说三道四的,对她名声有碍。” 第181章 《饕餮》结亲 陆俞点头道:“那就听母亲所言,我会提醒她的。” 陆母又和陆俞说了几句,陆俞便离开了,陆母看着自家傻儿子离去的背影,摇头失笑,其实她是有些私心的,让清和留在自家,与自己儿子多相处相处,指不定两个年轻人互相喜欢上了呢!那她不就白得了这么一个好儿媳吗?! 虽然只和清和相处了一天,但以她半生阅历来看,这个姑娘是个好的,眼神清澈透亮,而且现在还失忆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记起以前的事…… 清和就这么住在了陆家,与陆俞陆母相处的都不错,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觉得自己越来越饿了,在家中经常吃不饱,她也知道陆俞家中情况,经常偷溜进山抓些小动物吃。 陆俞只当她喜欢山林,从来不管她在里面干什么,只叮嘱她不准往深山中走,最好不要出现在村里人面前。 清和也不想认识更多的人,她的本性就比较爱清静,人多的地方,她反而有些不习惯。 陆母见两个孩子相处的不错,也挺高兴的,清和和陆俞经常一起上山,陆俞挖一些药草,清和则抓一些小动物,山中动物遇到清和都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也不知道要跑,所以抓起来很轻松,陆俞时常调侃她是不是山神的亲生女儿,能在山中如鱼得水,小动物们都任凭她吃。 因着清和的缘故,陆家一直没短过肉食,陆母的身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脸上也红润了许多,这使得她更加喜欢清和了。 清和和陆俞在相处的过程中,也渐渐对对方生了爱慕之情,陆母乐见其成,很快给两个孩子办了婚礼,还请了村里人来喝喜酒,对外就说清和是自家远方侄女,父母双亡,自小便与陆俞定了亲。 陆家村的人见了清和那绝色容颜,无不赞陆俞好福气,娶了这么一个美娇娘,至于定亲一事,到没人追根究底了。 婚后两人琴瑟和鸣,日子过的倒也平安快乐,三人都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陆俞上山,许久未归,陆母和清和都很担心陆俞的安危,陆母腿脚不便,清和主动说要去山中找陆俞,陆母想着清和那运气经常被自家儿子调侃是山神的女儿,陆俞和清和上山从来没有出过一点问题,就同意了。 清和上了山四处探查,没看到陆俞的身影,她与陆俞成亲一年,在这一年中,她渐渐发现了自己有不同寻常的能力,比如说能沟通一些稍微有灵智的植物,与生俱来的高超厨艺,即使是她失忆,都还能依照本能反应做出精美的菜肴,还有与日俱增的饥饿感,都让她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她……可能根本就不是人族…… 陆母和陆俞自然发现了清和的不同寻常,他们说清和以前很有可能是个会术法的女厨神,至于为什么吃的多,可能是因为用术法消耗的能量多吧,两人对清和还是一如往昔的好。 调动身体中涌动的能量沟通山林间已开灵智的树木,很快得到了陆俞的准确位置,等到清和赶到时,差点被眼前场景吓得魂飞魄散,陆俞正瘫坐在地上,他的面前时一头花斑大虎,正龇牙咧嘴地往陆俞走去,陆俞退无可退,后面是一棵大树,他知道老虎不会爬树,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爬树了,他只要稍微一动,那只花斑大虎就能将他扑倒。 望着花斑大虎越来越近的身影,心中大喊:吾命休已,大虎张开血盆大口,距离之近,陆俞都已经能闻到老虎口中喷出的浓重腥气,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清和大惊,直接飞身而起,花斑大虎似是察觉到了清和气息,闭上嘴巴,匍匐在地,不敢再有所动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森林之王也是要低下它高贵的头颅的。 恨恨地看了眼昏死在地上的陆俞,不情不愿地离开了,清和心下稍定。 “啧啧,你现在有出息了啊!”林间突兀地出现一道娇俏的女音。 “谁?”清和神色戒备起来,冷声道。 从林间深处走来一个十四五岁的红衣小姑娘,手上带着一串金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响,面容明艳大方,眼神如雾开合,如潮涨退,脸带讥讽地看着她。 “你,是谁?”清和只觉得眼前小姑娘十分熟悉,她以前应该是认识的。 小姑娘嗤笑一声:“饕餮,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一声饕餮,如隆重之音,响彻在清和脑海里,一瞬间,记忆回归。 “云容,是你!”清和神色平静,语气轻缓道。 “嗯,是我,终于想起来了!”云容找了块相对干净的石块坐下,上下打量了清和一番,语气随意道:“看你这样子,在人间过得不错啊。” “托你的福,过得还不错。”清和冷声道。 云容摇着手上的金铃铛,在山林间显得格外清脆动听,眨了眨眼睛道:“别生气呀,怎么,今天还要和我打一场吗?” “你就不怕我直接把你吃了?” 云容挑挑眉:“你鼎盛时期都打不过我,更别提现在了,看样子,你刚恢复记忆啊,又没吃饱,根本就没恢复实力嘛,怎么打的过我,没意思。” 清和就这么戒备地盯着云容,云容身为山神,性子却很是顽劣,常年深居山中,可能是逍遥日子过久了,觉得无聊,她为饕餮,进食是本能,只有吃饱了,她才会有足够的能量。 山中的猎物很多,越往里走猎物越大,遇到天才地宝的几率也越大,它们所蕴含的能量也越多,所以清和就往深山里走了,反正她是饕餮,根本不惧。 没想到在山中碰到了无所事事的云容,云容看到她眼神就是一亮,知道她喜欢吃东西,就与她约定,两人打一架,若是清和打赢了,她就把自己珍藏的天才地宝,草木灵药送给她吃。 清和垂涎云容所说的灵药,就答应了,反正她左右也没什么损失,她以为凭借自己饕餮之身,能与身为山神的云容打得不分上下,却没想到,天神就是天神,对于她这种妖物有天生的克制作用,两人打了三天三夜,最终还是清和落败,最后一击云容是下了八分力道的,然后清和就被打伤直接昏死过去了。 第182章 《饕餮》记起 云容这时候才想起自己与熏池神有过约定,要去傲岸山找她的,快到约定时间了,便随意给清和喂了几颗灵丹妙药,保证她不死就成,反正饕餮的恢复能力也是很强的,她也就没多管了,直接溜走了,却没想到被她打伤的清和居然失忆了!还和凡人成亲了! 这让云容有些无法接受,就偷偷地跟着他们,直到今天看到清和居然用饕餮的威压对付山中一只小小的老虎,这让躲在暗处的她笑的直不起腰来,暗暗鄙夷着清和这种行为。 清和虽然失忆了,但身为饕餮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并不会因为她失去记忆而丧失,对于气味非常敏感的小动物们当然本能地畏惧清和,连老虎也不例外,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知道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个人类,便识相地撤退了。 云容见清和这么戒备地看着她,笑道:“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清和眼神渐渐离开云容,转而担忧地看向倒在地上的陆俞。 云容嗤笑道:“清和,没想到你居然会有这么一天,难道你真的喜欢上这个凡人了?我瞧着他长得不好看,又没什么本事,说真的,你看上他什么了!?” “关你什么事。” “他还不知道你是饕餮吧,啧啧,要是知道自己貌美如花的妻子居然是只野兽,也不知道他会露出是什么表情,哈哈哈。”云容想着那副场景,就忍不住叉腰大笑。 清和冷冷道:“闭嘴。” 云容摸了摸鼻子,觉得无趣极了,身影逐渐化为一阵青烟,消失无踪。 清和站在原地,拧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清和才一把扛起昏死过去的陆俞下山去了。 蝉衣缓缓睁开眼,摇了摇有些昏沉的头,眼神迷茫,清和给她倒了一碗水,蝉衣迷迷糊糊地喝下,过了半晌才觉得自己好受些了。 思绪慢慢回笼,蝉衣道:“刚才我看到的……” 清和莞尔一笑:“是我的记忆,我说的他,就是我的夫君,珵美。” 蝉衣眨眨眼:“后来怎么样了,他发现你饕餮的身份了吗?” “当然没有,我已经恢复了法力,瞒过一个凡人还是很容易的。” “那他现在……” “蝉衣,你忘了,他是个凡人,会生老病死,即便我具有法力,也无法阻止人会死亡这一必定结局。” 蝉衣有些难过,清和却释然一笑:“时间是治愈伤痛最好的疗药,我与他一世夫妻,已经很满足了,我也不奢求太多,如今的日子就很好。”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眼看快到中午时分,清和和蝉衣这才离开王家酒肆,蝉衣回山海居,清和回饕餮楼。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进门的时候没看到一个人,只听到后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快步往后院走去,只见苍术正挥着斧子劈柴,像是泄愤似的,一下一下用力地劈,柴堆得后院满地都是。 蝉衣惊讶了:“苍术,你劈这么多柴干嘛?” 苍术闻声抬头,满脸不爽:“你去送个货,怎么去这么久才回来?难道闻府是在十万八千里之外吗!”又气呼呼道:“你害得我都没能参加这次名士大儒们举办的雅集了!” 蝉衣茫然地眨眨眼:“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苍术很不高兴,将斧子往旁边一扔:“怎么没关系,这件事就得怪你,你才走没多久,致远就来找我,邀请我一起去参加雅集宴,可我走了山海居就没人看店了呀,被京墨知道了,肯定又要扣我工钱,所以我就被迫留在了山海居……” “我在路上遇到了清和,和她多聊了几句,这才回来晚了。”蝉衣见苍术这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特意解释了一句。 苍术嗅了嗅空气中飘散的味道,笃定道:“不对,蝉衣,你说谎,你明明还喝了酒!我闻到酒香味了!” 蝉衣撇撇嘴:还真是狗鼻子,她回来的路上还特意散了散酒气呢!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好啊,蝉衣,你自己跑出去逍遥自在,徒留我一个人孤苦无依地守在这四方宅院里,啊,你好狠的心呀……”苍术一脸悲痛欲绝的表情,让蝉衣抽了抽嘴角。 没好气道:“苍术,没事少看些话本,跟谁学的这些……我鸡皮疙瘩都被你恶心出来了!” 苍术也不演了,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袖子,又是一派风光霁月的翩翩公子模样。 “行了,现在我也回来了,你想去就去吧!” “人家雅集宴都要结束了,我还去干什么?!” “哦,那你别去了,把后院收拾收拾,等会京墨下来看到后院这个样子,肯定会扣你工钱的!” “要扣一起扣!” 蝉衣一头雾水:“为什么会扣我的工钱?” “因为我会说这是你和我一起弄的,哈哈哈。” 蝉衣气的跳脚:“苍术,你真是太过分了!” “谁让你不早点回来的!你把这里收拾收拾。” “为什么要我收拾,这又不是我弄得!” “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去厨房做午饭了。” “我也会做饭,我还会烤鱼!” “就你?别糟蹋了我的鱼!” 最终还是苍术去做午饭,蝉衣留在后院搬运木柴,不知道苍术是不是故意的,将木柴扔的满地都是,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这让蝉衣一早上的好心情全没了! 京墨袅袅婷婷地走下楼时,后院已经被蝉衣收拾地很干净了,厨房里也飘出了饭菜香,蝉衣拿着一把蒲扇给自己疯狂扇风,实在是太热了。 京墨笑道:“蝉衣,你做什么了这么热?” “刚搬完木柴。” “这么勤快啊!” “是啊,京墨,你要给我涨工钱吗?” 京墨掩唇而笑:“这几日山海居的生意冷清的很,没法儿给你涨月钱。” “京墨,你这么懒,山海居哪有生意啊!你看这都中午了,你才起床。”京墨的话蝉衣是半分都不信的,谁信谁傻。 “蝉衣,我在房中并非是在睡懒觉,而是在研读诗书,学习佛法。”京墨笑眯眯道。 蝉衣一翻白眼,说的我差点就信了。 第183章 《饕餮》尾声 京墨顺势坐在水曲柳木案旁,蝉衣觉得有些口渴,便去厨房沏了一壶茶,倒在荷叶杯中,顿时茶香袅袅。 京墨轻呷一口六安瓜片,汤色清澈,香气高长,滋味鲜醇回甘,叶底黄绿匀亮,笑道:“在楼上都听到你们俩的争吵声了,怎么了?” 蝉衣道:“其实也没多大的事。”然后把事情跟京墨细细说了。 京墨摇着团扇笑道:“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蝉衣似是想到什么,疑惑道:“可我明明记得你跟我说过,清和姑娘把她最爱的人吃掉了呀,她最爱的人,可不就是陆公子吗?清和却说她瞒过了陆公子,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京墨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你觉得谁说的对呢!?” “嗯?我不知道呀,不过我更希望清和说的是对的,因为我觉得陆公子是个好人,不应该不得善终。” 苍术刚好把做好的饭菜从厨房里端上来,蝉衣把茶壶,和茶杯往旁边挪了挪,好腾出位置放饭菜。 京墨笑道:“恭喜你,你的希望破灭了。” “啊!”蝉衣心下失望:“我还听清和说你把她的法力封了呢!” 京墨眨眨眼:“她的法力不是我封的。” “可她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呀,难道她是骗我的?” “清和没有骗你,因为在她的记忆里,这件事就是她所说的样子。” “什……什么意思?”蝉衣瞪大了眼睛,她觉得接下来她可能要听到一个大秘密了。 京墨笑道:“其实真相是清和把她的丈夫吃掉了,她受不了打击,就来山海居找我,想让我复活她的丈夫,但被我拒绝了,我又提出了一个建议,就是把她这段记忆封印了,这样事情不就解决了?” 蝉衣生气道:“怎么可以这样做,那陆公子的死亡真相,不就永远没人清楚了吗?这对陆公子不公平!” “人死都死了,纠结人是怎样死的不觉得这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吗!?活着的人,日子总要过下去的,难道你希望清和永远生活在她丈夫是被她杀死的这个阴影里吗!” 蝉衣摇摇头,她自然是希望清和能一直好好地生活着,但是京墨的话又让她觉得隐隐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这让她有些烦躁。 苍术悠悠道:“京墨,你又在糊弄蝉衣。” 京墨浅浅一笑,不再言语。 蝉衣疑惑道:“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啊!你们都把我说糊涂了。” “其实当日陆俞被吓得昏过去后,没多久就醒了,但清和的注意力一直在云容身上,故而没有发现,云容和清和之间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心中不免惊骇万分,但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表露出来。”京墨一脸平静道:“只是清和那般玲珑心思的人,怎么会没发现枕边人的异常之处呢!只是她并没有往陆俞知道她真实身份上想,直到有一天,陆俞带了一位道士回来,清和大怒,认为陆俞背叛了她,身为饕餮的本性压过了人性,直接将陆俞吞吃入腹。” 蝉衣咽了咽唾沫:“然,然后呢……” “然后清和在道士口中知道,陆俞进山之前碰到了他,他当时口渴之极,想讨一碗水喝,陆俞见他可怜,就好心带他回家,没想到被盛怒之下的清和杀了,清和听后也是后悔莫及,道士趁她悲伤绝望之际悄悄逃走了,清和也无心去追。” 蝉衣眼泪汪汪道:“陆公子和清和真是太可怜了!” 苍术嗤笑道:“说陆俞可怜我还信,说清和可怜,呵——”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清和她也不是故意的呀!” “不是故意的也改变不了她杀了陆俞的事实。”苍术道:“而且你知道呗清和吃下去的人会是什么结果吗!” 蝉衣颤声道:“不就是死了吗……难道还有别的隐情吗?” 苍术不屑道:“当然,你所说的陆公子,再无来生可言。” “什么意思……” “意思是,陆俞的灵魂都被清和嚼碎了,自然再无转世可能,那是他的最后一世,怎么,你现在还觉得清和值得可怜吗?” “不……不会吧!”蝉衣不相信,眼神求助式看向京墨,想在她这里得到否定的答案,但京墨却是笑着点点头的。 蝉衣心下更难受了,饭也吃不下去了,把筷子往水曲柳木案上一放,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苍术和京墨也没出言打扰,许久之后,蝉衣才道:“京墨,你刚才说的清和记忆是怎么回事啊?” “我封印了清和关于她吃了陆俞的那部分记忆,但这样一来,她的记忆就会缺失一块,极易引起清和察觉,所以我就给她灌输了另一段记忆,以填补这段缺失的记忆。” 蝉衣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难怪呢,可清和的法力不是你封印的,那会是谁封印的?” “是她自己封印的,在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心结难解,觉得是自己害了陆俞,于是就把自己的法力封了七八成。”京墨神色漠然:“她睁开眼看到的是自己在山海居,总得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我就在她的记忆里添了一点东西,让她误以为是我封了她的法力。” “原来如此。” 月色朦胧,螺云浅淡。 京墨、蝉衣、苍术三人坐在后院廊檐下喝酒纳凉,苍术从井水边抱来一个碧幽幽、圆滚滚的大西瓜,拿出一把胡刀,切成好几份放到水晶盘中。 蝉衣拿了一块,咬了一口,肉质细嫩,美味爽口,吃的见牙不见眼,突然问道:“京墨,为什么你人在山海居,却能通晓天下之事?我的本体是九尾红狐狸,苍术是一株青翠挺拔的青竹,那你呢!?本体是什么?” 京墨笑道:“桃树。” “桃树有这么厉害吗?”蝉衣明显不信。 “有的,你知道度朔山吗?” 蝉衣想了想,还是茫然地摇头:“不知道。” 京墨轻拍了下蝉衣的额头:“既然不知道,便多翻些古籍吧,古籍中应该会有所记载。” 蝉衣委屈道:“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京墨笑着眨眨眼:“不能哦。” 第184章 《薲草》新雪 东都,寒冬。 里仁巷,山海居。 外面北风吹的呼呼直啸,蝉衣裹着一件厚棉袍从楼上下来,不断搓着手,看到楼下没人,就大声喊道:“苍术,苍术,一大早上的你怎么不生炭火啊!冻死我了!” 也不管苍术有没有应声,劲直跑到仓库里拿了几节银丝炭到里间里烧着,炭火慢慢变红,温度开始缓慢上升,蝉衣把手放在炉子上烤着,以缓解冬天带来的寒气。 她是妖怪,本应是不怕冷的才是,可不知是不是在人间待的时间久了,也沾染上人族的这些怕冷的毛病,冬天不生炭火就冷得慌。 过了好一会儿,山海居内才开始暖和起来,蝉衣走出里间,伸手去开店门,门刚被打开,冷飕飕的寒风就从蝉衣的衣领处钻进去,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嘴里嘟囔道:“这什么鬼天气,也太冷了吧!” 从门口向外望去,只见视线所及之处均是一片银装素裹,蝉衣也顾不得冷了,乐的直叫唤:“哇,哇,哇,居然下雪了!” 京墨打着呵欠袅袅走下楼来,声音中略带几分未睡醒的慵懒:“蝉衣,干嘛呢,这么高兴?” 蝉衣指着门外,脸上洋溢着挥之不去的喜色:“京墨,下雪了哎!” 京墨穿着一身月色水纹长裙,绾着如意髻,斜插一支玉簪,簪尖垂细如水珠的小链,随着走动微微晃动,如雨意缥缈,清丽胜仙。 她看了看外面的雪景:“这雪昨夜便开始下了,许是你睡得熟,所以没有听到声响。”遂往里间走去:“先吃早饭吧!” 蝉衣听了京墨的话后,心里还是抑制不住欢喜之情,蹦蹦跳跳地往后院跑去,京墨看着蝉衣的背影,无奈一笑。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天上飘落下来,后院中苍翠的竹叶上披着银霜,井边的水面早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蝉衣站在廊檐下伸手接住空中不断旋转下坠的雪花,雪花落入蝉衣温热的掌心,很快化作了一小滴雪水。 苍术端着早饭从厨房走出,就看到蝉衣伸手的傻样子,翻了个白眼:“蝉衣,傻站那儿干嘛呢!厨房还有个小菜,记得端过来。” “哦。”蝉衣应了一声,快步跑到厨房里。 苍术嘴里不断嘀咕着:“这一大早上的傻乐啥呢!” 京墨坐在里间青玉案旁,听到苍术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就笑问道:“说什么呢?” 苍术将早饭放到青玉案上,坐到一旁,这才答话:“还不是蝉衣,刚才就看到她一个人站在廊檐下傻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京墨咬了一口汤饼,笑道:“可能因为今天下雪,所以开心吧!” 苍术撇撇嘴:“下雪有什么好开心的。”摇摇头,表示无法理解。 蝉衣端了一碟小菜,转过千山飞雪屏风进入里间,双颊被冻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地,似有星辰闪烁期间:“等会儿我们来堆雪人吧!” 苍术吸了一口面片汤,毫不留情地拒绝道:“我不想去,雪还在下呢!我可不想把衣裳弄湿,这天气,晒都晒不干,要去你自己去吧!” 当他傻呢!外面多冷啊!哪有屋里面暖和舒服,躺在寝具上,烤着炭火,看着书,顺便还可以赏赏雪景,这日子过得得多滋润啊!干嘛给自己找罪受,而且堆雪人一点儿也不好玩。 蝉衣撇嘴,很不高兴,就眨着亮晶晶的眸子看京墨,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京墨放下碗筷,无奈道:“那我陪你玩吧。” “好哇!”蝉衣咧开嘴,笑了起来:“我今年一定要堆最大最好看的雪人!” “好,都随你。” 吃完早饭后,照旧是苍术收拾碗筷,蝉衣拉着京墨往后院跑去,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可看到后院里的雪,就苦着脸道:“我觉得这里的雪太少了,没办法让我堆出个大雪人来!” 京墨提议道:“那我们去前门堆吧,那里的雪多。” “好啊!”蝉衣点头,到时候就把雪人往山海居门口一摆,肯定很好看。 快步往山海居前门走去,蝉衣也顾不得冷了,抓起地上的一把雪揉在一起,很快手中就出现了一个小雪球,她又把小雪球往地上一放,滚着雪球,雪球越滚越大,这是雪人的肚子! 京墨就坐在门口看蝉衣一个人在雪地上来回跑着,苍术则倚在柜台边看新的来的《坊间传奇读本》,一时间岁月静好。 蝉衣的手被冻得通红,觉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往山海居里跑,不住叫喊道:“好冷啊!我得进屋暖暖。” 外面天寒地冻,风雪交加,屋内却温暖如春,暖洋洋的,蝉衣还没待一会儿身上就热的出汗。 京墨走进山海居,看到蝉衣用手不住给自己扇着风,就笑道:“还去堆吗!?” 蝉衣重重地点头:“当然了,我都快完工了,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苍术闻声从书中抬起头来,竖了个大拇指:“有志气!” 蝉衣感觉状态好了许多,又喜滋滋地往厨房跑去,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根胡萝卜,又从仓库里翻出一顶胡毡帽,这是给雪人准备的装备。 这次没过多久就堆好了一个胖乎乎的大雪人,她惊喜道:“京墨,苍术,快来看,我的雪人好看吗!” 京墨笑道:“挺好看的。” 苍术哼哼道:“就那样吧,不如我堆得好看。”随手折了两根枯树枝插在雪人圆滚滚的身体两边,作为雪人的两只手。 蝉衣也不理会苍术,她就当他是在嫉妒她,快速跑到京墨身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挽住京墨的一只胳膊不住摇晃:“京墨,你让我的雪人动起来呗,像去年那样!” 去年大雪纷飞时,苍术和蝉衣在雪地里堆了两个大雪人,京墨施法让雪人有了短暂的生命力,雪人就追着两人在雪地里奔跑,场面十分滑稽有趣。 京墨笑着点头,指尖萦绕一层淡绿色光晕,光晕落在雪人身上,又双手结印,手指翻飞间有无数金色字符流转其中,全都没入雪人身体之中。 第185章 《薲草》古籍 雪人原本空洞无波的眼睛逐渐有了神采,蝉衣伸手在雪人的眼前晃了晃,雪人就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蝉衣。 蝉衣觉得有趣极了,往后退了几步,小雪人就摇摇晃晃地往前挪了几步,蝉衣乐的一拍手,雪人的两根枯树枝就在寒风中摇摆起来,后来雪人似是熟悉了自己的身子,动作明显快了不少,蝉衣指着苍术,对雪人道:“打他!” 雪人就在旁边的石头上抓了一把雪,揉在一起,扔向苍术,苍术一时没注意,被砸中了,蝉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做了个鬼脸,快速在雪地上吧啦几下,揉了几个雪团。 趁蝉衣蹲下身抓雪没注意自己这边的动静,苍术往蝉衣那边丢了一个雪球,雪球揉的很随意,并不紧实,一落到蝉衣头上,就四散开来。 不少雪落到了蝉衣的衣领里,接触到温热的肌肤,迅速化作一滩雪水,冻得蝉衣打了个哆嗦,发丝上沾染了不少雪花,蝉衣整个人气的不行,怒吼道:“苍术!你真是过分!” 苍术轻哼一声,毫不在意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蝉衣又朝苍术方向扔了几个雪球,这次苍术早有准备,轻轻一侧身,便躲了过去,见自己丢过去的雪球一个都没砸到苍术身上,不由气的哇哇直叫:“有本事别躲!” 苍术做了个鬼脸:“你砸我,我凭什么不躲,我又不傻,哈哈哈,砸不到我,砸不到!” 蝉衣的雪球用完了,又不敢蹲下身去做雪球,就怕苍术偷袭她,快步跑到雪人后面,躲起来抓雪,苍术直接一个雪球丢过去,好巧不巧的又砸到了蝉衣头上,因为雪人是蝉衣一个人做的,所以堆得并不大,个子也不高,所以苍术的雪球轻轻松松飞过雪人,砸到正埋头抓雪的蝉衣。 天空中还在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蝉衣的身上落满了雪,发鬓上的雪尤其多,全是苍术砸的! 京墨坐在山海居门口,看着雪地上疯跑的两人,红唇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 “京墨,你快来帮我,我要被苍术砸死了!”蝉衣一边跑着一边朝着京墨大喊,她老是砸不到苍术,苍术却个个命中她,她都要哭了! “蝉衣,说好的一对一,你怎么能找帮手!” 蝉衣顿时就不乐意了:“谁跟你说好了,我没有!” “行啊,蝉衣,你出息了,连自己说的话都不认了。” “没有,我没说过。”蝉衣背过身对着做了个鬼脸,赶快往左边拐了个弯,与此同时刚才蝉衣跑过的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大雪球。 蝉衣逃过一劫似的拍着胸脯,还好刚才跑的快,要不然那个雪球砸到的就是她这张貌美如花的脸了。 最后两人都跑的满头大汗,雪也越来越大,都要看不清人影了,蝉衣和苍术这才意犹未尽地回了山海居,至于那个胖乎乎的大雪人,则被蝉衣搬到了山海居门口,雪人笑盈盈、圆滚滚的模样显得憨态可掬,可爱极了。 里间中,千山飞雪屏风后,京墨给蝉衣和苍术各倒了一杯姜茶,笑道:“喝杯姜茶暖暖身子吧!” 蝉衣擦着额头上的汗,嘟着嘴,有些不乐意:“我才不冷呢!”也不去碰青玉案上的那杯姜茶。 京墨知道蝉衣不爱喝姜茶,便也不勉强她了。 蝉衣似想到什么,从青玉案旁起身,噔噔噔地跑出去,苍术和京墨对视一眼,眼中尽是茫然之色,不知道蝉衣干什么去了。 蝉衣再回来时手上捧着一卷古籍,她坐回原来的位置,炫耀式的摇了摇,下巴微扬:“猜猜这是什么!?”还没等京墨和苍术答话,她又自问自答:“古籍哦!再猜猜里面写的什么?!” 苍术喝了一口姜茶,翻了个白眼:“不想猜,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蝉衣也不说话,直接一脚踢向一旁的苍术,苍术一时没察,被踢的踉跄了好几下,生气道:“有病啊你!踢我干嘛!” “谁要你嘴巴那么坏。”蝉衣轻哼了一声,又对着京墨道:“还记得你上次说的度朔山的事情吗!” 京墨微微一笑,点点头算作回应。 蝉衣见她点头,更加高兴了:“我查到了度朔山!”快速翻开古籍,指着一处一字一句读道:“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万鬼,恶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 “京墨,我找的对不对!” 京墨笑着点头道:“不错。” 乐的蝉衣哇哇直叫,看着苍术:“看到没,我很厉害的!” 苍术道:“你是那棵大桃树化形的?桃树化形有这么厉害么?” 京墨眨眨眼睛:“别的桃树应该没我这么厉害。” 苍术就有些垂头丧气道:“为什么都是草木类生灵化形,我就没你那么厉害,知道的东西不如你知道的多……” 京墨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不要灰心,你不过只活了几千年,时间和阅历自然不如我多,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知道的自然就多了。” “那你活了多少年啊!” 京墨眼神看向窗外,似在回想什么:“时间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在我的记忆中,当时黄帝还未成神呢……” 蝉衣张大了嘴巴,这,这是从洪荒时期活到现在了吗,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也没数清楚,反正是活了好多好多年。 “哇,京墨,你的寿命好长啊!你是不是就是凡间话本里说的与天齐寿啊!” 京墨眨着眼睛:“可能吧。” “神荼和郁垒……不就是门神嘛!他们张什么样子啊!” “神荼身着斑斓战甲,面容威严,姿态神武,手执金色战戢,郁垒则穿着一袭黑色战袍,神情闲适,他倒是没有神兵利器,不过他这人不爱动武,有没有武器对他影响好像也不是很大。” 蝉衣疑惑:“不爱动武,那怎么治得住恶鬼?” “郁垒不爱动武,但爱动嘴啊!总是唠叨个没完,许多鬼怪都很畏惧他那张嘴,能说个三天三夜不停歇。” 第186章 《薲草》来客 苍术又去后院打了井水,准备到里间煮茶,将小火炉中的木炭点燃,再把水壶放上去,用小火炉煮着茶,火炉中的火苗开始红起来了,水渐渐在壶里沸腾着,里间中也是暖烘烘的。 外面的梨花飞舞,天气显得格外阴沉,虽是正午光景,山海居内却还需要点灯。 苍术提议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好啊,玩什么?”蝉衣觉得干坐着很无聊,玩个游戏也能打发时间。 京墨也笑着点头。 苍术想了想,突然眼神一亮:“今日大雪纷飞,我们便以雪为题材作诗吧,也不要多的,两句即可。” “这么简单?”蝉衣撇嘴道:“没意思,一点难度都没有。” 苍术说完也觉得太简单了,便加了一句:“诗中不许出现雪这个字,用雪的别称代替,怎么样!” 蝉衣默默盘算着自己知道几种雪的别称,仔细算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储备量还不错,便点头道:“好啊!” 苍术大手一挥,清咳了一声:“那就开始了啊!我第一个来吧,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旭日开晴色,寒空失素尘。”京墨接口道。 蝉衣嘿嘿了一声:“欲验丰年象,飘摇仙藻来。” 苍术笑着点头道:“还不错。” 门外传来脚步踩在雪上的咯吱声,蝉衣支起耳朵,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好像有人来了。” 很快传来放置油纸伞的声音,“请问有人吗!?”传来女子清越的声音,如水涧青石,悦耳动听。 “姑娘进来吧。”京墨道。 女子转过千山飞雪屏风,出现在众人眼前,一袭浅绿色衣裙,墨发梳作飞仙髻,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眼眸宛若星辰,周身似有仙气缭绕,缥缈如仙。 “月裳见过京墨大人。”女子对着京墨行了一个礼,又对着苍术笑道:“苍术,你我倒是许久不曾相见了。” 蝉衣扭过头看苍术,这位女子应该跟苍术是熟人,语气中的熟稔不似作假,心里疑惑,苍术认识这么美的女子,怎么从来没提到过,他那爱张扬的性子,恨不得把他认识的所有俊男美女都叫到山海居让自己见识一番他交友的标准。 苍术却是在女子出现的那一刻,就收敛了脸上所有笑意,眼神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厌恶之情,神色冷漠道:“你来干什么?” 月裳摇头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般不假辞色。” “你也还是那般虚伪做作,当真是让人厌恶。” 蝉衣微微诧异,苍术一向自诩为君子,从未说过如此刻薄伤人的话,今日不仅说了,还是对着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说的。 小火炉中的水已经咕嘟咕嘟翻滚着,京墨将一块茶饼丟如其中,又走到旁边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套精致的越窑瓷器放到青玉案上,用热水熨烫过后,拎起水壶倒了四碗茶,笑道:“月裳姑娘坐吧。” 月裳莲步款款地走过来,跪坐在青玉案旁,京墨笑问道:“今日怎么有空来山海居做客?月老殿中的事情忙完了?” 月裳捧起茶碗喝了一口,笑道:“不曾,月老殿掌管天下姻缘,我日日不敢懈怠,今日来山海居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倒是让大人见笑了。” 手掌摊开,出现了一个做工精致的云纹檀香木盒子,她将盒子轻轻放到青玉案上,推给苍术。 苍术没伸手去拿,反而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又来拿别人的东西为自己做嫁衣?” 月裳抿抿唇:“这是……商枝……”最后两个字是月裳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说的极为艰难。 苍术眼神震惊,快速伸手拿过木盒,握住木盒的手有些颤抖,开了几次才真正打开木盒,木盒之中静静地躺着一株枯草,枯草长得像是葵菜,看起来毫不起眼。 蝉衣望向苍术,不免被吓了一跳,苍术眼睛都红了,看得出来是在憋着泪,这是蝉衣第一次看到苍术红了眼眶的样子。 “我这次来,就是给你送这个的。” 苍术合上木盒,将木盒紧紧地抱在怀中,望向月裳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仇视和几分厌恶,月裳叹了口气,神色黯然:“不管你信不信,商枝真的不是我杀的……” 苍术一拍青玉案,怒道:“不是你杀的?你没杀商枝,那你是怎么当上月老的,别在这里妖言惑众了,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再相信了!快滚,以后都不要来山海居了。” 月裳道:“那你好好保重。”话音刚落,身子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山海居内。 蝉衣见苍术那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吓得动也不敢动,许久之后,京墨才叹了口气:“坐下吧。” 苍术这才像是活过来一般,将木盒子递给京墨:“京墨,你看看,你能不能救活商枝?” 京墨只轻轻扫了一眼,都没伸手接,就道:“救不了。” 苍术激动道:“您都没好好看看呢!怎么知道救不了,只要您能救活商枝,我就是一辈子给您打白工都可以!” 蝉衣瞪大了眼睛:这商枝是何许人也,竟然能让苍术说出这样的话来,莫不是……老相好? 想到苍术上千年来都是孤身一人,没有佳人在侧红袖添香,难道是因为那名叫商枝的女子!?蝉衣已经自动把商枝归结为草木化形的女子了。 京墨道:“商枝的生命气息早就消失了,眼前的不过只是一株枯草,你说,我如何让一个死物复活?” “可,可雪人不也是死物吗?您不是也让它获得生命力了吗?” “你现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苍术忙不迭跑出去,蝉衣很好奇,便也出了里间,只见堆在山海居门口的雪人不复当时的灵动,眼神变得空洞麻木,又变回了当初的雪人,没有任何生命气息。 苍术垂头丧气地走回里间,嘴里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似想到什么,眼神迸发出喜意:“可这世间除了草木类生灵修炼成妖,还有物妖啊!” 第187章 《薲草》醉酒 所谓物妖,指的是笔墨纸砚这类没无生命的玩意儿机缘巧合下成的妖。 京墨怔怔地看着他:“可商枝并不属于这一类,你知道的,修炼成妖的生灵一旦消亡,便是彻底消亡了,再无生还的可能。” 她用指尖轻点青玉案,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蹙眉道:“据我所知,草木类生灵的灵气一旦溃散完,是直接消散于天地之间,连尸体都不会留下的,怎么商枝还好好的躺在木盒之中?” 蝉衣道:“会不会是月裳姑娘……” 蝉衣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苍术厉声打断:“不可能,月裳那个恶毒的女人不可能这么做的!!!商枝就是她害死的,是她踩着商枝的尸骨走上了月老的位置!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的!永远!” 蝉衣呐呐地不敢再言语,今日苍术的一再失态,让她很是好奇,商枝、月裳和他之间到底有怎样的往事,让苍术千年都无法释怀。 月色朦胧,蝉衣躺在寝具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久久无法入眠,感觉口有些渴了,就掀开被子摸索着走到桌安旁,拎起茶壶准备给自己倒一碗茶水,茶壶里空空如也,蝉衣这才想起睡觉之前,她忘了给茶壶灌水。 随手拿了一件软毛织锦披风披在身上,拎着茶壶往楼下走去,山海居内只点着一盏青灯,更显得诡秘幽深,耳边还听到后院传来砰砰当当的声音,还有一两声男子的叹息声,蝉衣支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越听越觉得声音熟悉,随即一怔,这不是苍术的声音嘛! 大晚上的苍术不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觉跑到后院做什么,这天寒地冻的,蝉衣快步走过去,就看到苍术正一个人喝着闷酒,醉意朦胧,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声音太小,蝉衣一时也听不清楚。 苍术身形有些不稳,蝉衣见了十分担忧,冷风呼呼地吹着,她裹着披风都觉得寒气逼人,更别提只穿了一件月白色衣袍的苍术了,将手中茶壶往水曲柳木案上一放,走过去将苍术往山海居里拉,苍术喝的迷迷糊糊的,脚步本就有些虚浮,被蝉衣这么一扯,直接倒在了蝉衣身上。 蝉衣:“……”好重啊!!! 蝉衣摇了苍术好几下,苍术都闭着眼睛一副醉酒的样子,嘴里还不时嘟囔几句:“商枝,商枝!” 蝉衣一跺脚,这叫什么事啊!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没事晚上喝什么水啊! 无奈背起喝的烂醉如泥的苍术往里间拖,明明是寒冬腊月,蝉衣却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把苍术放到了寝具之上,刚松了口气,准备去厨房烧水喝。 苍术就开始作妖了,猛地坐起身来,抱着被子呜呜咽咽地哭,声音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蝉衣却不为所动,不耐烦道:“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啊!烦死了!” 又骂了几句,苍术却好似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似的,一直在那里哭,说实话,这是蝉衣第一次看到苍术流泪的样子,平日里的苍术一向是高傲嘴贱又唠叨的。 叹了口气,上前拨开苍术抱住被子的手,轻声道:“快睡吧,明天就好了。” 苍术如愿松开了被子,却一把抱住了蝉衣,蝉衣被禁锢在苍术怀中,动弹不得,怒道:“苍术,你快松开我!一身酒味,臭死人了!” 奋力挣扎了几下,非但没让苍术松开她,还让苍术抱住她的动作又紧了几分,蝉衣心里气的要死,恨不得当场捶死苍术。 长舒一口气,放松自己的身子,然后猛地爆发出自己最大的力气,苍术的手被她甩开,蝉衣挣扎着起身,苍术却软绵绵地倒在寝具上,呼呼大睡起来,蝉衣心中郁气难消,直接一脚踢过去,苍术好巧不巧的翻了个身,躲了过去。 若不是听到苍术绵长均匀的呼吸声,蝉衣都要以为他是在装睡了! 一番折腾下来,她水也不想喝了,直接气冲冲地噔噔噔上楼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蝉衣穿戴整齐后下了楼,奇怪的是一向贪睡的京墨居然也在楼下,蝉衣惊奇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这么早就起床了。” 京墨笑道:“蝉衣,你又在说笑了,我这人一向勤奋。” 蝉衣一翻白眼,信你才有鬼。 京墨道:“昨晚在楼上睡觉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一提这件事蝉衣就生气,倒豆子似的将事情抖了出来,末了还八卦道:“京墨,你说商枝是长得多么倾国倾城,才能让苍术惦念了几千年啊,昨日不过是只提了她的名字,便让苍术如此失态。” 还嘿嘿笑了几声,眼中透着几分狡黠之色。 京墨红唇微扬,笑问道:“你怎么知道商枝是女子?” 蝉衣眨巴了下眼睛,茫然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商枝可是一位俊逸潇洒,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蝉衣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不,不会吧……” 里间传来苍术的一声轻嗤:“蝉衣,你脑子都在想些什么,我与商枝,那可是上千年的友情,岂是你能理解的?” 蝉衣撇撇嘴,不服气道:“你又没跟我说过,我哪里知道!” 苍术就不说话了,蝉衣嫌弃地摆摆手:“你身上臭死了,还不赶紧去洗个澡!” 苍术低落的表情顿时收敛起来,闻了闻自己身上,还确实是有点酒味,但远没有蝉衣说的那么夸张,他就凑过去,露出一个贱兮兮的表情:“哪里臭了,明明很香好吗,酒香扑鼻啊!来,闻闻!” 蝉衣捂着鼻子,嫌弃地往一边躲:“别靠近我!难闻死了。” 苍术却像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蝉衣往哪儿躲,他就往儿追,蝉衣气结,叉腰怒道:“干嘛跟着我!!!” 苍术摊摊手:“我没跟着你呀,我也走这里!” 蝉衣叫道:“京墨,苍术欺负我!” 京墨微微一笑:“今日的菜还没买呢,你们谁去?” “他!” “她!” 苍术和蝉衣同时指向对方,外面那么冷,他们谁都不想吹着寒风去集市买菜。 第188章 《薲草》水镜 蝉衣焦急道:“山海居买菜的活一向都是苍术做的!” 苍术快步跑向厨房,留下一句话:“你都说总是我在做这件事了,我这么辛苦,你也应该偶尔帮我做一次,今天就你去买了,好,事情就这么定了!” “谁跟你说定了!”蝉衣很不高兴,可怜兮兮地看着京墨。 京墨笑道:“那,辛苦蝉衣了,早去早回哦!” 蝉衣耷拉下肩膀,一脸生无可恋地去厨房拿竹篮。 昨日的雪下的很大,外面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白雪皑皑,长乐大街两旁的店铺门口不断有人用竹扫把扫着雪,街上的路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袄往茶楼酒肆走去,市井的声音鲜活地扩散开来。 蝉衣走向热闹的集市,挑了几样自己爱吃的菜装在竹篮里,冒着寒风,踏着湿润的青石板路回了山海居。 中午美美地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饭菜,悠闲地躺在里间的寝具上,问道:“京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让苍术过了这么多年还耿耿于怀!?” 京墨跪坐在青玉案旁,吃着茶点,笑道:“这个你得问问苍术了。” 蝉衣坐起身来:“你不是无所不知吗!?” 京墨道:“没有人是无所不知的,我只是知道的比你们多一些而已,而且这件事属于苍术的私事,我不能未经允许就把事情告诉你。” 蝉衣撇撇嘴,道:“那好吧。”她想着这么窥探人家的隐私好像的确是件不太道德的事情哦! “你可以问问苍术,他愿不愿意告诉你。”苍术正好在后院洗完碗筷,刚进入里间就听到这句话。 他问道:“什么事?” 京墨道:“蝉衣想知道你与月裳、商枝的事情。” 苍术跪坐在青玉案旁,轻呷了一口茶水,道:“那就告诉她吧,反正这件事在我心里也积压了许久,有个机会说出来,也是好的。” “既然如此,我便告诉她了。”京墨指尖轻沾一滴碧绿茶水,水滴悬浮于空中,缓缓化作一面水镜,水镜中的景色,赫然是一片苍翠的树林。 山林幽深,青翠常绿,只偶尔听到一两声鸟鸣,突闻一男子的叹息声:“朝看花开满树红,暮看花落树还空。若将花比人间事,花与人间事一同。” 苍术悠悠转醒:“商枝,你又在感慨人生,不,草生了!” 商枝笑道:“不过是有感而发,自然有阴阳消长,人生有成败兴衰,没有什么事永恒的,所谓“缘来则聚,缘尽则散”,也不知是否有一天我们也会如此。” 苍术打了个呵欠,看了看自己还扎根在地上的身体道:“商枝,你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了些,先修成人形再说吧!” 商枝的语气中染上了几分笑意:“苍术,只要我们好好修行,一定能很快化作人形的。” “这话你在几百年前就说过了,我就当你是在宽慰我吧,反正这样的日子我也习惯了,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倒是也不觉得烦闷。” 苍术本是一株再普通不过的竹子,与其他竹子们一起生长于山林之中,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有了懵懂的意识,知道沐浴春风雨露,吸收日月精华,不知过了多少年,他的意识开始慢慢变得清晰,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身旁还生长着一株草,草觉醒意识的时间比他早的多。 许是很多年没遇到一个能和自己说话的人,草在知道他具有意识后,每天开始跟他讲话,教他许多知识,还给自己和对方取了个好听的名字。 一草一竹就这么朝夕相处,吸收日月精华进行修炼,互相陪伴,互相鼓励,商枝好风雅,苍术有时候觉得商枝真的挺奇怪的,虽然和他一样属于草木类生灵,但他知道的东西好像比自己多很多,而且他特别喜欢学习人族的知识。 山中无岁月,苍术也不知自己修行了多少年,只是偶尔听到进山砍柴打猎的人的只言片语,知晓现在的朝代是商朝。 只是当权者好像沉迷美色,听信小人谗言,奸臣当道,所以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好几次都听到他们谈论这世道怕是要乱了,以后也不知何去何从。 苍术伸了个懒腰,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与不好,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于旁人的事,他向来不在意,只专注于自己的修行,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天修成人形,用自己的双脚去探索未知的世界,嗯,最好与商枝一起,那就更好了。 在他心中,商枝就是他最好的朋友与导师,但商枝不同于他对人族的不以为意,商枝每次听到这些人间疾苦,都会为之伤心好久,感慨良多。 这也导致苍术有很长时间都处于很不喜欢人族的状态中,商枝看出苍术的心思,就不断的开导他,这之间又过了许多年,苍术也听到了不少关于人族幸福的,悲伤的,愁苦的,惋惜等各种事迹,对人族感官倒是好了不少。 “四月江南黄鸟肥,樱桃满市粲朝晖”的谷雨时节翩然而至,突如其来的雨儿,滴滴答答下个不停,翠竹亭亭,风过皆出禅语,竹径幽幽,雨打处处空灵。 苍术沐浴在春雨的滋润下,那是相当的惬意舒爽,突然一阵福至心灵,惊喜道:“商枝,我感觉我的修为精进了不少,可能离化形不远了!” 商枝温和中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响起:“是吗,那先恭喜你了!多年心愿将要达成。” 苍术激动道:“真是天不亡我也!商枝,你感觉怎么样?” 商枝感应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灵气:“我应该还有许久才会有化形的感应。” “不要紧,等我熬过雷劫化形成功,我就去给你找许多天才地宝供你修炼!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人间游玩,怎么样?!” “好啊!”商枝笑着应道:“那你得加把劲啊!我等着你给我带天才地宝回来呀!” 苍术傲气道:“放心,我肯定很快就能迎来雷劫,化形成功的!” 商枝道:“既已有感应,那就早些做好准备吧!我们度过雷劫也是很难的。” 第189章 《薲草》月裳 只要是修炼有成的生灵想要化形,就必须度过天雷之劫,度过,则修为精进,法力大增,得到天道的认可,度不过,身死道消,多年努力付之一炬。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想要化形的生灵熬不过天雷的洗礼,消散于天地之间,天劫对于生灵们来说,是极为重要又残酷的考验,所以,若要度天劫,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苍术摇了摇竹叶,以做回应:“我知道的。” 林间雨雾中缓缓出现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裙的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向这边款款走来,商枝和苍术连忙噤声,不再言语。 女子身姿翩然婉约,体态轻盈灵动,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随着女子的走近,更能一探其绝代风华,俊眉修眼,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周身似笼罩着一层仙气,离她还有几丈距离,都能感受到女子周身灵气逼人,苍术控制住自己想要吸收女子身边仙气的动作,很明显,这个女子并不是普通凡人,反而像是天界的人,因为他们的灵气并不如眼前女子的灵气纯粹,其中蕴含的能量也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女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波流转之间,顾盼生辉,左右环顾,便径直往一个方向走去,她的背影也是极为好看的。 苍术眼见女子走远了,便对着商枝道:“商枝,你猜猜那女子是什么来头?” 商枝沉吟片刻才道:“应该是天界之人。” “哇,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看起来就像是天仙,咦,商枝,你说天界的女仙都长得如此姿容绝世吗!?” “不知道,我从未去过天界。” “我觉得肯定是,我在这里修行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如此美貌的姑娘呢!商枝,你说对不对啊!” “苍术,你的雷劫就快要来临,还有空在这里与我说这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哎呀,商枝,你真是不解风情,如此良宵美景,佳人在侧,你居然还有心思想雷劫的事情,真是怪哉,怪哉!你这样是娶不到妻子的。” 商枝认真道:“此时正下着雨,并非良宵,也无佳人,你又在胡说了!” “哎哎,商枝,你就不能发挥你的想象力吗!就当这里有个大美人呗!美人模样我都想好了,就刚才那个姑娘!” “刚才那个姑娘,指的是我吗?”女子的声音很好听,温柔轻飘,像烟雨朦胧的初夏。 苍术的声音僵在半空,愣愣地把视线移到女子身上,女子正眉眼含笑地看着两人,哦,不,是一竹一草。 女子手上握着的油纸伞已不知去向,右手拿着一个草叶编成的草篮,竹篮之中有许多红色的果实,上面还沾染着水珠,应该是刚采摘不久。 天空中还在淅淅沥沥地飘着小雨,雨丝却丝毫没有沾染到女子的衣角,身旁好像有座无形的屏障,把雨隔绝在外。 “姑娘,是我朋友失礼了。”苍术愣神间,商枝歉然对着女子道。 女子道:“无事,我还得感谢他夸赞我长得美呢!” 苍术回过神,哈哈大笑起来:“对嘛,我是说她好呀,商枝,你道什么歉?!” 女子抿唇而笑,眉眼弯弯,眸子中闪耀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宛若群星散落的银河:“你们挺有意思的。” 苍术见她温和,便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这位好看的姑娘,你是从天上来的吗!?”语气中带着一丝痞气,丝毫不觉得自己问刚见面没多久的姑娘这句话有多么的失礼。 女子大大方方道:“是啊。” 苍术就惊呼:“哇,这么厉害啊!那你们天界的女仙都长这么好看吗!” 女子红了脸:“还从来没有人夸过我长得好看呢!” 苍术连忙道:“不止我这么觉得,商枝也这么觉得的,对不对,商枝!” 商枝轻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只专心听着一人一竹谈话。 苍术知道商枝性格沉闷,不善言辞,若不是谈论到他感兴趣的话题,他能一声不吭,而且自己也很久没和外人说话了,这样一来,话便多了起来。 一人一竹一问一答,倒也轻松自在,苍术在谈话中介绍了自己和商枝的名字,也知道了女子的名字——月裳。 月裳知识渊博,几乎无所不知,话题的深度也在慢慢上升,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月裳和商枝之间的谈话,二苍术,则成了那个旁观者,不过他也不以为意,能来个陌生人对他而言还是一件很新鲜的事情,至于她是不是和他交谈,倒是也不在意。 商枝在交谈中发现月裳对很多事的见解都很有见地,让他受益良多,许多以前不甚明白的事,在她的点拨之下也能拨开云雾见青天,这让他很高兴。 虽然平时和苍术聊天也很有意思,但他有些喜欢的东西苍术并不喜欢,也不感兴趣,聊起来未免就有些不尽兴。 这一聊,便聊到了傍晚时分,苍术听着两人的谈话,有些觉得很有意思,但更多的时候是一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的样子,他们俩倒是一副相见恨晚之意。 此时月裳已经坐在了地上,与商枝谈起话来,只是她坐的那块地不同于其他被雨水浸湿,泥泞不堪的土地,而是干净整洁的,草篮被放在一旁,苍术对着草篮之中的果子流口水,看起来就很好吃啊!可惜他没有化成人形,无法吃到近在眼前的美食,这让他颓丧不已。 许是苍术的怨念太深,一直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两人停止交谈,眼神看向苍术,月裳摆了摆草篮,笑问道:“想吃?” 苍术忙不迭摇晃自己的竹叶:“想吃。”又有些失落道:“可我吃不了,我还没能化形呢!” 月裳站起身来,默念咒语,草篮中红艳艳的果子猛的进入苍术的竹根之中,苍术只觉得一阵清甜的味道席卷全身,忍不住砸吧了下嘴:“好吃!” 月裳又给他吃了一些,笑道:“我今日摘的不多,只能给你吃这么多了。” 第190章 《薲草》天劫 苍术有些意犹未尽,但自认为自己是要脸的人,便道:“月裳,这果子叫什么名字啊!你告诉我在哪里摘的,我自己去摘。” 月裳笑道:“这个果子叫沙棠果。”用手指了一个方向:“我就是从那儿摘的,若是你喜欢,我下次再去摘些给你。” “好啊。”苍术毫不客气地应道。 月裳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道:“我出来的时间也够久了,该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们玩吧!” 待月裳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后,苍术对着商枝八卦道:“商枝,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商枝没立刻接话,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没有。” 苍术不信:“那你还和月裳聊了那么久?!” “她的知识很渊博,听她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让我获益良多,苍术,你该多听听她对事情的见解的。” “哎呀,你们喜欢的那些东西,我听着就头疼,你懂不就行了。” 商枝道:“好,既然你不想听这些,我也就不多说了,不过雷劫的事情你得放到心上了。” “知道,知道。这关乎我自己的小命,我自然会重视的。”苍术有些含糊不清的应道。 商枝就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按人族的年纪算,我都有几百岁甚至几千岁了吧!这还不算长大啊!” “哎,苍术,我说的长大并不是指年岁的增长,而是指思想的成熟。” 苍术一听,不乐意了,反驳道:“年纪增大了,见识和阅历不就自然有所增长了,见识和阅历增长了,思想自然也就成熟了。” 商枝语重心长道:“非也,年龄的增长只会让你从一个小傻子变成一个老傻子,真正思想的成熟是要历经世事的……” 商枝的话还未说话,就被苍术打断:“商枝,你居然说我是傻子!!” 商枝:“我就是打个比方,并非是说你是傻子……” “不,你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商枝:“……”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商枝和苍术有话则说,无话则修炼,过得倒也清闲自在。 也不知过了过久,月裳再一次出现在一竹一草面前,面容不改,气质依旧。 月裳笑道:“有事耽搁了,故而现在才来,还望见谅。” 商枝的语气中染上了几分笑意:“无事,你人来了便好。” 苍术哼哼了两声,也不在说什么了,三人之间的气氛很是融洽,似乎那离别的日子根本不存在一样。 “来来来,我这次来,还给你们带来了仙果呢!你们尝尝。” 月裳手中出现几个灵气逼人的果子,鲜艳欲滴,看起来就很有食欲,又用上次的方法让商枝和苍术都“品尝”到了仙果。 苍术砸吧了下嘴,显得有些意犹未尽:“果然是天界的东西,不口感好,而且灵气充沛,这一个果子吃下去,都顶的上一年的修行了!” 商枝感谢道:“多谢你的果子了!味道很不错。” 月裳莞尔一笑:“你们喜欢就好。” 苍术又问道:“月裳,你是天界的神仙,那你做的是什么官啊!” 月裳轻笑着摇头:“我只是月老手下一名跑腿的小仙官而已。” 苍术觉得能在天界当仙官的都很了不起,至于官大,官小,他根本不在意,脑子里也没这方面的认知:“那你也很厉害了。” 月裳眉眼弯弯,显然心情很不错,商枝、苍术与月裳这一个奇怪组合就在山林中嬉笑怒骂,过得很是愉快。 经过很长时间的相处,他觉得月裳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她能用手中一根不起眼的红线编成各种花样的绳结,每次采摘的果子都很甘甜多汁,灵气充沛,让他和商枝的修行一日千里,连棋艺都很高超,很轻易就能把他“干掉”。唯有商枝可与她一战。 这日,山林上空酝酿着层层劫云,苍术在底下瑟瑟发抖,草木类生灵对天雷的畏惧,那是刻到了骨子里,那是他们的克星。 商枝道:“集中注意力,运转法力,不要走神,不要害怕,一定会扛过去的。” 商枝语气中的坚定让苍术惶恐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但还是止不住害怕,颤抖道:“商枝,要是我死了,你可不能忘记我啊!我们好歹相互陪伴了千年,你可不能有了新朋友,就忘了旧相识。” 商枝无奈道:“苍术,你有这时间想七想八的,还不如专心想度雷劫的事情呢!” “可我就是害怕啊!你看这天雷酝酿的架势,就知道此次雷劫一定不小。” “那就少说些话,这样才能集中注意力,你度过雷劫的几率会更大些。” “我不说话我紧张啊!” “行,那你说话吧。” “商枝,商枝,哇哇,救救我呀!”苍术的哀嚎声被第一道天雷劈散。 浓重的天地威视让人望而生畏,商枝一时也不敢出声。 第一道劫雷被苍术硬扛过去,苍术只觉得自己的根都要被劈散了,周身萦绕着一股焦炭味:“商枝,我感觉我要死了!”苍术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山林。 商枝:“……”我真的看不出你哪里像要死了的样子! “商枝,你居然不理我!”第二道雷顺势劈下,苍术扛过第六道雷后就没再哀嚎了,因为他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哀嚎,专心应对劫雷,剩下的三道,才是许多生灵渡劫失败的罪魁祸首。 所以他坚决不能大意,这一大意,丢掉的可能就是自己的性命了,性命攸关时刻,苍术也顾不得笑闹了,用前所未有的专注神情应对劫雷。 商枝虽然没说话,但也是暗暗为苍术捏了把汗,心中祈愿苍术能顺利度过雷劫。 苍术最终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化形雷劫,天空中的劫雷慢慢散去,四周响彻着袅袅的隆中琴音,其中还夹杂着凤凰的鸣叫声,霞光四射,降下甘霖,苍术沐浴在天地赐予的甘霖中,身上被雷劈中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灵气在不断被压缩净化,这意味着苍术的法术有了一个质的提高。 第191章 《薲草》化形 这种奇异现象没持续多久,就消失了,天空中碧蓝如洗,万里无云。 苍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带着几分慵懒道:“商枝,怎么样,我就说我一定能平安度过雷劫吧!”站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下巴微扬,略有些得意道:“快看看,我变成人的样子好看吗!” 苍术身着竹青色长衫,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发如泼墨,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瞧上去当真是一个俊俏风流的翩翩少年郎。 商枝也为苍术感到高兴,笑道:“好看,看起来像是一位富家公子。” 苍术不自觉的挺了挺自己的胸脯,却见商枝继续道:“不过我听说人族的富家公子都是饱读诗书,四书五经,君子六艺无一不精的,你这只是看起来像,实际还相差甚远呢!” 苍术撇撇嘴,不高兴道:“你一直都和我在这处山林之中,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月裳说的。” 苍术啧啧两声:“商枝,不是我说你,人间常说一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有自己亲眼看见的,才是真的,你这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不可信,不可信。” 商枝仔细思忖一番苍术的话,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道:“苍术,你说的有理,不过我觉得月裳应该不会骗我的。” 苍术剑眉微皱:“那你是不相信我咯!商枝,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吗,叫见色忘义!” 商枝否认道:“我没有,我觉得你们俩说的都对。” “不行,只能有一个是对的。” 这下商枝不说话了,苍术跳脚道:“商枝,我与你可是同处一地上千年乃至上万年,你居然不站在我这边!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你是不是要跟月裳跑了,你是不是打算抛弃我了!” 商枝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了,无奈道:“我从未那样说过。” “可你没站在我这边!” “那好吧,我站在你这边。” 苍术轻哼一声:“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你了。” 商枝:“……”我做错了什么要你原谅我。 苍术蹲下身伸手触碰了一下商枝,有些疑惑道:“我尚未开灵智时你就有了意识,也不知修炼了多少年,这眼看着我都化形了,你怎么一点要化形的迹象都没有!?” 商枝摆了摆自己的叶子:“不知道,要不,你出去找些高人打听打听一下吧!” 苍术想了想道:“那好吧,不过月裳不是从天界来的吗,知道的应该会比咱俩多吧,这事先问问她,如果她也不知道的话,我就出山走走,四处打听打听,你说怎么样?” 商枝还未点头,就听到月裳熟悉的声音:“我好像听到我名字了?咦,这是……苍术?”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苍术挠挠头,笑道:“是我。” 月裳就笑道:“难怪我刚才老远就感受到雷劫的威压,知晓是有生灵历雷劫,没想到居然是你,说了这么多,倒还没道一声恭喜你了!今日来的匆忙,也没给你带礼物,下次给你补上哈!” 她上下打量了下苍术,忍不住点头道:“挺不错的,对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 苍术就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月裳,你快看看商枝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怎么修炼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化形啊!” 月裳忙走上前,蹲下身仔细察看商枝的情况,商枝第一次被女子触碰,若是化为人形,那么他此时的脸一定比煮熟的虾子还红,好在他现在还是一株草的模样,所以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苍术在一旁焦急道:“怎么样,怎么样?” 月裳细细察看一番后,拧眉思索,苍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着步,商枝都看不下去了:“苍术,你能歇会儿吗!?你这走来走去的,我头都要被你绕昏了。” 苍术翻了个白眼道:“你还没化形呢,哪来的头?” 商枝:“……”好的,我不该说话。 许久之后,月裳才道:“若是我没看错,商枝应该是一株薲草。” 苍术奇怪:“薲草是什么?” “传说薲草外形像葵菜,味道与葱相似……”月裳欲言又止,苍术忍不住催她:“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呀!真是急人。” 月裳知道苍术是个急性子,也不与他计较,继续道:“据说吃了这种草可以消除忧郁,也就是……可忘忧。” 苍术一拍大腿,乐道:“哇,商枝,原来你还有这个作用啊!是不是以后只要我不开心了,摘你一片叶子吃,就能变得快快乐乐了?!” 商枝沉默片刻,才道:“怎么,你要吃了我吗?!虽然你现在化形成功了,但你修炼的时间可没我长,论法术的精通,我可比你强多了……”语气有些凉,让苍术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苍术讪讪一笑:“我哪敢啊!这不就是开个玩笑嘛!” 月裳笑道:“至于你刚才那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薲草为仙草,功效甚大,化形所需要储备的能量是你能量的几倍,这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潜心修炼,终有一天会经历化形雷劫的。” 苍术长舒一口气,语气变得轻快起来:“商枝,太好了,你只需要再多努力上百年,上千年,应该就能化形了!” 商枝有些郁闷,听到苍术的话,没好气道:“说这话之前,先把你幸灾乐祸、小人得志的神情收一收!” 苍术就叉腰大笑:“哈哈,居然被你发现了!不过你放心,兄弟我一定会照顾你的!” “你连我都打不过,能照顾我什么?” 苍术笑着的脸顿时僵住了,挠挠头,商枝平时说话也不这么呛人啊! 月裳站在一旁,笑看着两人,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商枝,你也不用郁闷,上天是公平的,你化形所花费的时间越长,那么你经历过雷劫后所得到的能量就会越多,越纯粹,对你以后的修行是有大大的益处的。” 商枝本也不是什么爱钻牛角尖的人,被月裳这么一说,心中郁气顿散。 苍术大包大揽道:“商枝,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找很多天材地宝回来,给你补补!让你早日储备完化形所需灵气。” 第192章 《薲草》怪异 经过苍术跋山涉水找到的天材地宝和不时月裳从天界带来的仙药灵果的精心养护,商枝久等不来的化形雷劫也在这几日悄然而至。 今日商枝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苍术刚从千里之外的地方赶回来,月裳今日也守在山林之中,天空中所翻滚的黑云几乎要将人吞没,看架势就不知比苍术化形雷劫强上多少倍。 苍术咽了咽唾沫:“月裳,我怎么瞧着这么不对劲啊!” 月裳道:“这是正常的,机遇与风险同在,若是商枝这次化形成功,所得到的好处也是惊人的。” 苍术站在雷劫外围,担忧道:“这么厚重的劫云,商枝能扛得过去吗!?” 离劫云这么远都能隐隐感受到劫云的威压,这次商枝的劫,恐怕不好过啊!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他又看向月裳,月裳的眼神正专注地看着商枝渡劫的方向,距离上次苍术渡劫,已经过去了两百年,这两百年里,苍术很少回这里,多数时间都是在人间闲逛,只有得到了珍稀灵宝的时候才会返回这里,把东西交给商枝,再出去晃悠。 即使他很少回来,也知道月裳和商枝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后来在人间晃荡久了,他才知道,原来商枝和月裳之间的那种微妙的感觉叫爱情,只是妖怪与神仙也能相爱吗!?他不明白,但只要月裳和商枝两人高兴就好。 这次是知道商枝要度雷劫,特意赶回来的,“咔擦!”天空中一道蕴含着浓厚雷电之力的劫雷劈下,不偏不倚地劈到商枝身上,很快就到了第六道劫雷,“轰隆隆”声响彻云霄,烟云翻滚,似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咔擦!”一道雷劈下,苍术心中有些奇怪,这道雷完全是雷声大,雨点小啊!威力还不如第五道雷呢! 接下来是第七道、第八道、第九道,苍术心中怪异的感觉愈盛,后面几道雷的威力远不如他估计的大,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荒诞的事情,众所周知,劫雷越往后威力越大,从未耳闻,越到后面威力越小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摇了摇脑袋,可能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吧,自己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他的视线转向月裳,月裳此时微微蹙眉,很快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雷云消散,天地一片澄澈干净,并没有想象中的甘霖,苍术觉得更加怪异了,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月裳抬起头,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她摇摇头:“走吧,去看看商枝。” 月裳拉住苍术的袖子,抬脚间便到了商枝身边,苍术觉得惊奇,怎么做到的? 商枝已经化形成功,只是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四周焦黑一片,他也透着几分狼狈之态,月裳从怀中拿出上好的疗伤仙药,商枝直接接过吞吃入腹,盘坐在原地,打坐调息一番,状态倒是好了不少。 苍术率先问道:“这怎么回事?” 商枝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后面几道劫雷的威力比我想象中的要小很多,且没有天降甘霖,这是不是代表我的化形,并不被天地秩序所认可?” 月裳道:“应该不是,没有得到天地秩序认可的生灵根本无法化形。”见两人直勾勾地盯着她,她无奈道:“这种情况我闻所未闻,你们看我,我也不知道,待我回天界琅嬛找一下古籍,找到了我再与你们细细说来。” 天界琅嬛是天界的藏书楼,里面的书籍数不胜数,许多奇闻异事、修炼功法都能在里面找到,是天界一大宝库。 商枝点点头,拉过月裳的手:“那先谢过你了。” 月裳脸蛋微红:“你我之间,无需这些虚礼。” 商枝道:“我先整理一下。”看了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无奈笑了笑。 再回来时,商枝着一袭雨过天青色长袍,玉冠束发,俊眉朗目,身姿伟岸挺拔,自有嶙峋傲骨,眉宇间的那一抹英气,连连最亮眼炽热的阳光都被比下了气势。 “哇,商枝,原来你化成人形竟也是这般的丰神俊朗,不错,不错,有我的一点风姿。”苍术一展梅花仙鹤折扇,折扇上他还特意提了一句诗:孤云将野鹤,岂向人间往。 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惹得商枝锤了他一下,笑骂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点都长不大。” 苍术挤眉弄眼道:“人族常说,男人只有成亲了才算长大,怎么样,嗯?什么时候成个亲让我瞧瞧?” 月裳和商枝同时看了眼对方,视线又别过去,苍术却眼尖的看到商枝的耳垂红了。 “行了行了,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先走了。”苍术觉得自己在这里可能是有点碍眼了,没看到周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嘛! 也没等商枝答话,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山林之中,商枝无奈一笑,苍术还是这么个急性子,一点儿也没变。 现已是春日时节,百花盛开,百草回芽,随处可见其勃勃生机,苍术此次要去的地方是一座山,这座山每逢春天冰雪消融时,山顶的雪水就会聚集到一片绿湖中,水面越涨越高,四周的青草绿地、石板小路都会被掩埋在清澈的湖水之下,显得湖水异常的翠绿。 每逢夏季,植物生长最为旺盛,水下世界也显得格外奇异,青石板小路、长廊以及穿梭游动的小鱼,泛起阵阵波澜。 苍术早就听说这座山的“最任性”,所以今天特意在春天冰雪消融之际纷至沓来,望着眼前波澜壮阔的湖面,苍术长舒一口浊气,“噗通”一声跳入水中,想要一览水中的大好风光,水底有花草、石头、树林,还有蜿蜒着的青石板路,头顶处的阳光透过水面照射到水底,水下世界显得朦胧又梦幻,苍术摆动着自己灵活的身子在水中畅游。 苍术的生活过得十分潇洒自在,偶尔也去千峰隽秀、万壑藏云的山中走走,山中有顽强的奇松、峥嵘林立怪石、变幻莫测的云海还有澄清洁净的温泉,这些都让他流连忘返。 第193章 《薲草》乘舟 时间一晃,便过了五百年,这五百年间,他曾见过秦国横扫六合,一统天下,西汉丝绸之路的万千沟壑,斑驳海洋,东汉的天下三分、山河破碎,一扇轻盈的羽毛,运筹了战场沙域,帷幄金幔。 苍术与商枝对坐在一间茅草屋中,屋后是一排排苍翠的竹林青叶,面前摆着一壶沏好的茶。 苍术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今天怎么突然来找我了?莫不是要成亲了?” 商枝白皙的脸蛋泛起一抹微红,清咳一声,带着几分羞恼道:“苍术!” “好吧,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天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商枝抿抿唇:“月裳和我说了,要带我回天界……” 苍术原本还吊儿郎当的靠在榻上,闻言猛地坐起身:“什么?” 商枝解释道:“自我上次过了奇怪雷劫后,月裳回了天界,翻找了琅嬛中她所能借阅到的所有书籍,均无记载,所以她想着带我回天界,找月老看看,看看是不是有解决之法。” 琅嬛中的藏书不计其数,但会根据天神的神职等级分为几个板块,神职越高的神,所能看的书籍也就越多,月裳只是月老手下的一个小仙官,神职自然不高,所以能翻阅的书籍也很有限。 苍术一怔:“月老不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吗!?他肯帮你?” 商枝笑道:“月裳跟我提过,月老为人和善,乐于助人,这点小忙他还是会很乐意帮的。” “哦哦,那就好,那你去吧,早去早回。”苍术对商枝的事情还是很关心的,游历人间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四处打听这件事,不过都一无所获,如今有了更好的解决方法,自然是件好事。 随后他又有些担心:“你不是天神,也能进入天界吗?不会被驱逐吧!” “不会,这一点月裳已经确认过了,不过我不能在天界待太久。” 苍术见商枝一脸笃定,便也放下心来:“这样也好。” 商枝打量着四周,笑道:“这是你在人界的住所?” 苍术撇嘴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可别看这茅草房破破烂烂的就小瞧了它,泽取良辰妙刻,邀二三知己,东篱菊前,西窗竹下,围坐案台,四宝俱备,分啜佳茗,谈古论今,岂不快哉!” 商枝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只要你高兴就好。” 正值初夏时节,绿意浓浓,屋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商枝提议道:“出去走走?” 苍术本不想在下雨天出门的,但商枝的邀请他又不忍心推却,起身道:“走吧。” 距离这里不远处有一处湖泊,商枝与苍术撑着油纸伞往湖边走去,初夏的荷花已长成,碧绿浑圆的叶子把左侧湖面遮的严严实实的,有些荷花已经静悄悄的绽放,舒展着娇嫩淡粉色的花瓣,雨滴滴滴答答地落入水中,溅起一圈圈涟漪,鱼儿在荷叶下自由地追逐。 “他们倒是自在。”商枝眼神看向湖面上乘舟远眺的翩翩少年郎,他们三五好友聚在一起,乌篷中有两个衣襟翩然的少年正在对弈,还有两个少年坐在小舟前,远眺周围的湖光山色,不时吟诵几句文雅适景的诗句。 商枝仿佛看到他们徜徉在轻云出岫,驰骋于云锦天机,清洒潘江、各倾陆海,这片湖泊中有数千位诗人的诗情画意,数百年的诗意沉积,溢流而出的霞光一发不可收拾。 苍术顺着商枝的视线望去,远山近水皆处于雾色朦胧之中,笑道:“的确怡然自乐。” 两人就这么漫步在湖岸两旁,苍术突然道:“你和月裳……能在一起吗?” 商枝神色平静:“现在不行。” 苍术眨眨眼:“这么说以后可以?人间话本上不是写的天神不得相恋吗?” “不是啊,天神和天神之间可以相恋,天神和妖怪、人类都不可以。”商枝说到这里,不由轻笑道:“月裳告诉我,月老殿是天界最受欢迎的宫殿,那里总是宾客如云,动了春心的男仙女仙,恨不得抱了被子睡到月老殿里去,直到月老愿意帮他们寻一门好亲事。” 苍术惊奇道:“天界的神仙睡觉也需要盖被子吗?” 商枝扶额:“苍术,为何你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奇怪?” 苍术撇撇嘴,颇不在意道:“谁说的,我知道你现在一心想成为神仙,好与她相配,可对?” “知我者,苍术也。” 雨越下越大,四周一片寂静,商枝看向远方,站在苍术的角度,只能看到商枝那俊美的侧脸,棱角分明,卷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嘴角勾起的弧度仿佛在诉说着其主人的好心情。 商枝转过头,温和一笑:“我知道,你不想去天界当神仙。”说完这句话,商枝又转过头去。 苍术握紧拳头,你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你一样,可,你了解月裳吗……你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这五百年来,他不止一次在人界看到月裳,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人群之外,神色淡漠地看着熙来攘往的凡人,他也不止一次在月裳眼中看到勃勃野心,他知道,月裳绝不满足只当月老手下的一个小仙官。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月老那个位置。 天界共有十二大神,月老,便是其中之一,即便他从未去过天界,却也或多或少从别的途径了解到天界的一些规矩——十二大神,权利的集中点,永远只能是孤身一人。 苍术紧盯着商枝的侧脸,到时候,商枝又该如何? 商枝察觉到苍术停留在自己脸上的视线,转身笑道:“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苍术收好脸上表情,笑嘻嘻道:“这不是多年未见,甚是想念嘛!” 商枝无奈道:“又和谁学的这些,油嘴滑舌,没个正行。” 苍术一听就不乐意了:“谁说的,我这个样子最得姑娘家喜欢了!哼,你就是嫉妒!” “苍术,要谨遵圣人之言,处君子之道,谨言慎行……” 苍术见商枝又要说个没完,连忙求饶道:“好好好,我以后一定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再也不这样说话了,我保证!” 第194章 《薲草》陨落 商枝见苍术都这样保证了,虽然心里根本就不信苍术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但也知道苍术是不想听他唠叨,便也作罢了。 眼见天色不早,商枝道:“就这样,走了。” 苍术不在意地摆摆手:“去吧去吧。记得要努力修炼啊!这样以后我就有个做神仙的朋友了!这一说出去,就很神气!” 商枝就笑他:“好。”撑着油纸伞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雨雾中。 当时在苍术眼中一次再平常不过的离别,却是他与商枝的诀别…… 此后,万里回头,故人长绝,满座衣冠似雪。 天界,月老殿。 月老是一个圆圆胖胖好脾气还留着雪白胡须的老人家,月老殿一向是宾客如云,热闹非凡的,只是今日的月老殿,有些不同寻常,着实太过于安静,往日络绎不绝的男仙女仙、传信青鸾都不见了踪影。 只能听到一阵压过一阵的咳嗽声:“丫头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必须要舍弃一样。” 月老一向是笑呵呵的,很少看到他板起脸,严肃的样子,月老的对面,是月裳。 月裳沉默不语,月老继续道:“天界的神职等级极为森严,想坐上我这个位置的人不计其数,如今,你得了一个机会,怎么选,看你自己,话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强撑着说完这一段话,月老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天神在凡人眼中是不老不死,与天齐寿的,但事实,却不是这样,只要是存在着的事物,总会面对消亡的,连神,也不例外,现在,是他大限将至的时候了。 月裳抬起从始至终低垂着的眸子:“多谢月老提点,月裳会好好考虑的。” “去吧。”月老咳嗽一身,摆了摆手,示意月裳可以离开了。 月裳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月老殿,自是没看到月老嘴角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知道,这丫头最终会选择哪一方。 月裳离开月老殿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中商枝正捧着一卷书本翻看着,见她回来,起身笑道:“回来了,怎么样?” 月裳收起眉宇间的忧愁之色,笑道:“打听出来了,月老说是因为你的天劫没有度完。” 商枝轻轻“嗯”了一声:“听起来不是什么大事,还没吃饭吧,我们吃完饭再说吧。” 他也是来到天界后才知道,有些天神会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吃些仙草灵果,当时他还傻乎乎问月裳天神也需要吃饭吗!? 月裳笑着说,天神又不是石头,吃饭有什么稀奇的? “好啊。”月裳点头应道,然后出了房间,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意便落下了,而门内的商枝只出神地看着一个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门,两个世界。 月裳的动作很快,没过一会儿就端着几盘小菜进了房间,还拎了一壶酒,摆在桌案上,笑道:“这是我自己酿的一壶酒,你尝尝,可好喝?” 商枝笑着接过月裳递过来的酒杯,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仰头便要喝下,被月裳阻止,她压下心底的烦躁,笑道:“空腹喝酒不好,先吃菜吧!” 用筷子夹了菜放在商枝的碗里,商枝直接吃了:“味道挺不错的。” “是吗,好吃就多吃些吧。” 月裳和商枝之间的气氛表面其乐融融,其实两人都是各怀心事,但又拼命掩饰,身处漩涡中间的两人,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对方的不对劲呢,只是,两人谁都没开口,也不知如何开口。 饭菜吃的差不多了,商枝身旁还放着月裳倒的酒,他笑:“酒不喝就浪费了。” 他摇晃着酒杯,月裳的心在突突的跳,神色复杂地看着商枝,商枝笑:“怎么这么看着我?” 月裳强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多看看你。” 商枝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暖,让月裳情不自禁酸了鼻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整个人猛地扑进商枝的怀中。 商枝的酒杯倒在桌上,酒撒了一地,他接住月裳,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怎么了?” 月裳也不说话,只紧紧抱住商枝,仿佛他会在下一刻消失一样,眼泪打湿了商枝的衣裳,许久过后,月裳像是发泄完了自己的情绪,用衣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抱着商枝,眼神愣愣地看着一个方向。 她抬起头看着商枝,眼神一寸一寸地扫过商枝的脸,仿佛要把他刻入自己的脑海,商枝捧起她的脸,失笑道:“傻丫头,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嘴唇碰到月裳的额头,印下了一个吻,微带着些凉意,月裳缓缓闭上眼睛,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 她站起身,牵起商枝的手,斟了一杯酒,放在商枝面前。 商枝伸手抹过月裳眼角的泪:“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莫不是月老骂你做事不尽心了?” “哪有,我做事一向认真负责的!你又胡乱编排我!”月裳佯装怒道。 “好好好,我错了,我家裳儿最是认真负责,做起事来一丝不苟,是最好的……也一定是一位合格的月老……”最后一句话,商枝说的极低,月裳揉了揉耳朵:“你刚才说的什么?声音太小了,我都没听清楚。” 商枝笑:“没什么,夸你呢!”手端起酒杯,就要一饮而尽,“嘭——”酒杯被月裳打落,在地上翻滚了几下,酒水撒的满地都是。 她笑:“第一次酿的酒肯定不好喝,我下次酿个好喝的给你喝,这次的就算了。” 动作麻利地收拾碗筷,逃也似得离开了房间,关上门的一刹那,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感觉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不,她不能那么做,这是她最爱的人啊…… 门内的商枝望着月裳狼狈奔逃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许久之后,他发出了一声悠久的叹息,仿佛如释重负,又似留恋不舍。 月裳推开房门的一瞬间,似有所觉,看向商枝原本躺着的方向,商枝神色安详地躺在寝具上,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月裳忍不住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因为商枝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 他的身子在慢慢变得透明,这是妖怪消失的先兆,月裳惊慌失措地大喊:“不,不要……不要离开我……” 水镜随之破碎,凝聚成一滴小水珠,落入茶碗之中,山海居内一片静谧无声。 第195章 《薲草》可怜 良久,京墨才缓缓道:“这才是事实的完整真相。” 苍术耷拉下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其实他心里也是复杂万分,五味杂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蝉衣看了事情的始末,觉得像是有块大石头压在心底,难受得紧。 京墨叹了口气:“这是商枝自己的选择。” “可没有月裳的话,这些都不会发生!”苍术猛地抬起头,掷地有声道,神色有些激动:“那样的话,商枝就不会死,他那么好,那么好,怎么就……” 蝉衣看到苍术的眼眶微红,知道他是在强忍悲伤,她注意到当时苍术看到水镜中商枝的身影时,眼神中带着的眷念和不舍,想必心里一定很难受。 京墨看向窗外,声音缥缈如风:“没有月裳,也会有别人,一切自有定数。” “什么意思?” “商枝的雷劫只是他劫难的一部分,所以雷劫的威力并不大,他真正的天劫,是月裳。”京墨收回眼神,怔怔地看着苍术。 苍术剑眉微蹙:“您的意思是,商枝真正的天劫是——情劫。” 京墨点头道:“以往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出现,这种方式的劫难,有好也有坏,端看自己怎么选。” 苍术的声音闷闷地:“他那么爱月裳,甚至可以为了她的前途牺牲自己。”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地捶在青玉案上,发出重重地一声“咚”的声音:“可他为什么不想想我,我们多年相知相伴,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让我见到,没给我留一句话,你说他,他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说到最后声音中都带了几分哽咽,心中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蝉衣拧着眉问道:“京墨,当初月老让月裳姑娘两者取其一,就是在月老的位置和商枝公子中选择一个吗!?” “是。” “我觉得当一个小仙官也挺好的呀,为什么非要坐上月老这个位置?”蝉衣一时有些想不明白,妖与人一直都想成为高高在上的天神,天神却不满足于自己的现状,想再往高处爬,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呢? 京墨轻笑道:“只要月裳成为天界十二大神之一,就再也没有人敢对她颐指气使,用所谓的神职等级,捆绑她的意志,压制她的行为,她也就真正自由了。” 蝉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天界也和人界一样嘛!弱者总会被欺压,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 京墨摸摸她的脑袋:“这条法则,不管在哪里,都适用。” “即便是这样,我也无法原谅月裳。”苍术认真道:“她想往上走,我无权干涉,但她踩着商枝上去,就不行,即使是商枝自愿的,也不行!” 京墨叹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苍术的心结不可能因为刚才那段记忆就轻易解开,这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治疗心伤。 京墨手指轻点青玉案:“这场劫难,不仅是商枝的劫,也是月裳的劫,她安然度过了,自然就是下一任月老。” 蝉衣看到苍术那副样子,也知道短时间内他是无法释怀这件事了。 她转了转眼珠,好奇道:“那苍术是怎么到山海居的?” “我人虽在人间,却也在千妖百鬼口中听到零星一点关于天界十二大神中的月老陨落,新的月老诞生的消息,当时心中就很不安,四处打听,终于知道新的月老是月裳,而商枝这个名字,仿佛从未存在一样,不管我怎么打听,都无任何消息传来,也感受不到商枝的消息,我一个人在人世间四处漂泊,既无来路,也无归途。”苍术顿了顿:“漂泊的日子过得太久了,我迫不及待地想找到一个可以安家的地方,直到有一天,京墨出现在我面前,问我会不会做饭,我说会,她又尝了尝我做的饭,觉得味道还可以,就把我留下了。我当时无处可去,想着能有个地方收留我也好,就和京墨来了山海居。” 当然,他还拜托京墨查了商枝的事情。 只有待在山海居,他才能知道关于天界的更多信息,这一待,就是千年。 蝉衣惊地张大了嘴巴:“就这么简单啊!你后来就没想着再出去玩一玩?” 苍术翻了个白眼:“本来是有这个想法的,可京墨说离开了就不许再回来了!我寻思着大好河山我也都玩遍了,还是安心待在这里吧,反正日子过得也挺不错的。” 他又压低声音对着蝉衣悄咪咪道:“而且我看京墨一个人孤零零的挺可怜的,我呢,又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哎,就于心不忍了,便勉为其难地留下来和她做个伴吧!” 蝉衣本来还以为苍术会跟她说什么重大消息,竖着耳朵,凑近苍术,集中注意力听,没想到苍术是说这个,撇撇嘴,真是浪费自己时间! 坐回原位,大声道:“京墨,苍术说你坏话!” 苍术一呆:没有啊! 京墨一个轻飘飘地眼神扫过苍术,蝉衣信誓旦旦道:“真的,他说你很可怜!” 京墨红唇微挑:“哦?是吗?” 苍术立刻保证道:“没有,是蝉衣诬陷我!” “我都听到了。”京墨笑眯眯道:“既然觉得我可怜,那你这个月的月钱就别要了,就当可怜可怜我的,可好?” 苍术哭丧着脸:“那你怎么不可怜可怜我?” “我可没说你可怜,你这么财大气粗的,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嘛!对吧!”京墨一锤定音:“好,就这么定了。” 蝉衣喜滋滋地点头:“对了,京墨,快过春节了!今年你准备给我们多少压岁钱呀!” 京墨每年过年都会象征性地给她们一些压岁钱,算是遵守人间过节的规矩。 苍术闻言笑道:“今年我们又涨了一岁,应该多给些压岁钱!” 京墨打哈哈道:“这不还有几天嘛!放心,我不会忘的。”说完就离开了里间,往楼上走去。 里间中,苍术怒目而视:“蝉衣!都怪你,害得我又打一个月的白工,快赔我钱!” “我不!又不是我扣的,要钱?找京墨要去,欺负我算怎么回事!” “哼,我打不过京墨,还打不过你啊!你这个月的月钱必须分我一半!” “我不!” 山海居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第196章 《薲草》尾声 东都,除夕。 里仁巷,山海居。 蝉衣、苍术一大早便起床打扫山海居,连一向懒惰的京墨今日也是早早起床。 其实早该在前几日便打扫的,可是蝉衣和苍术互相推来推去,都想着要对方去做,于是事情就这么被耽搁了,还是京墨说如果今天山海居还没有被打扫干净的话,蝉衣和苍术就要各被扣三月月钱,两人这才乖乖干活。 除夕,号称“百节之首”,是旧年的最后一天,又被称为“岁暮”,“岁除”,“除日”。 蝉衣用鸡毛掸子给货架弹着灰,苍术拎着水桶进入大厅,跪在地上用抹布擦着地板,京墨手中拿着一枝刚从桃树上折下的新鲜桃枝,款款走到山海居门口,把桃枝插在门户之上,用以辟邪驱鬼。 蝉衣的动作很麻利,苍术的地板还未擦完,她就把货架打扫干净了,刚放下鸡毛掸子就听到京墨的话:“蝉衣,新年新气象,去仓库拿一批新的宝物换上,没准这样,新的一年生意就变好了呢!” “好。”蝉衣应了一声,把货架上的古董宝物往仓库搬,又在仓库里一顿翻找,务必找到最喜庆的宝物,心中暗暗祈祷,明年京墨能给她涨工钱。 等到蝉衣把古董换好,苍术的地板也擦完了,地上变得一尘不染,十分干净整洁。 苍术将水桶拎回后院,捶着自己的腰进了大厅,见蝉衣闲着,就道:“蝉衣,今年该你做春幡了!” 所谓春幡,就是青色的小旗,大棠的百姓认为,服用器物应顺时而变,春天的色彩应是青色,所以会在庭院之中竖起一根长长的竹竿,底部埋扎在土里,竿顶飘悬着纸或者布做的长条形旗子,旗子在寒风中抖动,以招财纳祥。 去年山海居的春幡是苍术做的,苍术很懒,不想费什么心思,直接把青旗子剪成一条大鲤鱼的形状,飘在后院,蝉衣觉得十分不美观,就说了苍术几句,苍术很不高兴,直言下一年蝉衣来做,蝉衣当时就同意了,因为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比苍术那个懒家伙做的好。 蝉衣道:“知道了,我做的一定会比你好看!” 京墨笑道:“蝉衣,你准备做什么形状的幡子?” 蝉衣扬了扬下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我要保持神秘感!” 幡子并没有特定的图案,只要颜色鲜艳就行,当然,幡子越长代表福气越旺,所以一般人家都会像苍术那样,做个鲤鱼幡,长度有了,颜色也有了,既便利,又美观。 蝉衣哼哼了两声,跑到仓库拿了好几块颜色鲜艳的布,“噔噔噔”地跑上了楼。 对此,京墨和苍术面面相觑,苍术笑道:“蝉衣手艺那么差,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肯定还不如我去年做的呢!” 京墨笑的意味深长:“等会儿不就知道了。” 苍术撇撇嘴,也就不再说话,跑到后院准备晚上玩的“爆竹”,是真正的爆竹,到时候只需要把干了的竹竿往火堆里扔,竹节中间是空心的,被火烧就会“噼里啪啦”的响,十分有趣,每年他和蝉衣都会玩的不亦乐乎。 只不过去年蝉衣把自己的玩完了,就来抢他的,所以今年他需要多准备一点。 事情都忙得差不多时,蝉衣终于肯从楼上走下来了,手上拿着她的佳作。 苍术正倚在柜台边磕着瓜子和京墨聊着闲话,看到蝉衣大摇大摆的走下来,十分嘚瑟,苍术把嘴里的瓜子壳吐出,问道:“你做的什么?” 蝉衣把手上幡子往苍术方向一扔:“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本姑娘做的可比你的好看多了。” 苍术连忙展开幡子,是一只毛色红艳,威风凛凛的九尾红狐狸,做的活灵活现,俨然就是另一个蝉衣。 京墨嘴角一抽:蝉衣这是按照自己本体做的?! 苍术啧啧两声:“蝉衣,你可真够自恋的!居然按照自己的模样做了个幡子。” 蝉衣不服气道:“那又怎么样,反正做的比你的好看,京墨,你说是不是!” 京墨点头笑道:“这个确实比苍术去年做得好。” 蝉衣就一脸得意地看着苍术,苍术有些郁闷,嚷嚷道:“明年我一定会做的比你好看。” 京墨笑问道:“灯笼还没挂上吧!?你们一起去挂吧。” 苍术这才想起自己忘了这回事,赶紧从仓库里找了两个又大又鲜艳的大红灯笼跑向山海居大门口。 苍术在山海居的左边挂好一盏,又去右边挂。 苍术刚把右边的灯笼弄上去,身后就传来蝉衣的声音:“挂歪了,往右边一点。” 苍术又把灯笼往右边挪了一点,蝉衣又道:“多了,再往左边一点。” 来回几次,苍术有些不耐烦了,回头怒道:“你行你来,站着说话不腰疼。” “哼,我来就我来,挂个灯笼都挂不好,让开。”蝉衣把苍术往旁边一扯,站在原先苍术站着的地方。 蝉衣伸手动了几下灯笼,左右对称,非常完美。 拍了拍苍术的肩膀,笑的一脸得意:“看到了吗!这就是技术!” 苍术翻了个白眼:“看把你能的!不就挂个灯笼吗,有什么好得意的,没见识!” 月影西斜,星河璀璨。 京墨、蝉衣、苍术三人围坐在里间青玉案旁,烤着火炉,青玉案上摆着精致的菜肴,不多不少,刚好十盘,寓意着来年十全十美。 吃完晚饭,蝉衣和苍术就疯跑出去,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爆竹,往火堆里扔,顿时发出一阵赛过一阵的“噼里啪啦”声,还伴随着蝉衣和苍术的尖叫、爆笑、吵闹声。 京墨走出里间,看到蝉衣和苍术两人在后院奔跑嬉戏着,她倚在门框上,嘴角的笑意就像是一朵在凛冬孤立的寒梅,在暗夜之中静静绽放。 明天,又有谁会踏入山海居呢? 更多小说请收藏:po18.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