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正文 第 1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1 章 ╭*||▂▂ ▂▂||*╮ ╰||| |||╯ ||╰╭╮ˋ╭╮╯|| ================= 书名:君心何心 作者:歧路皆安 【文案】 ——“瞬水王后,私交敌国,罪当问斩,但念其大功,吾君圣明,赦无罪。瞬水王后从今日起削去封号,驱逐出境。” 终于是飞鸟尽,良弓藏,我看明白一切,却不明白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才是最大的悲哀。 ——“洛子欺,你看过晨曦么?” 九年零七十六天的囚禁,一道圣旨就驱逐出境,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曾受伤,五脏六腑支离破碎,我却如晨曦时的陪伴朝阳的彩云,随着太阳的高升转瞬即逝。 ——“报,前线大捷。” 第淼,水君,你为你的子民排解危难的时候,可曾想到过在异国他乡的我? 经年重逢,你给的伤已经有人来为我治愈,你给的痛我也早已忘怀。可是,当那么优秀的你再次出现,支离破碎的我要怎么重来。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连锡,第淼 ┃ 配角:洛子欺,君潋,昌炎,玉炎 ┃ 其它:瞬水,暮焰,水君 ================== ☆、今时:瞬水晨曦 作者有话要说:  转站来战p(# ̄▽ ̄#) 求评求期待啊! “王后,小心冷……”念娥拿来一件斗篷给我披上。 寒冷的风裹挟着潮湿的雾气扑打在我脸上,我将身上巨大肥硕的红色袍子又裹紧了些,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天很冷,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那口被我吸入的新鲜空气顺着我的鼻腔慢慢爬进去,冰冷得有些酸涩。 这十年来,我的身体因为药物的原因,对外界的温度渐渐敏感起来。冷的也敏感,热的也敏感。常人只会感到正常的寒冷,我却分明能从中感到细微的疼痛。冷的也痛,热的也痛。 黎明前的昏暗带着的颓废红色,和从黑色云层里的渗透出的金黄色搅在一起,像是天神打翻的颜料盒。即将升起的太阳带来的微薄的光线不远万里透过冰冷的空气,透过瞬水帝国环绕的层层水汽,有气无力的映照在我精致的脸上。——对,是精致的。 黑漆漆一片里,是还未苏醒的瞬水帝国。它无边无际,像是一只巨大而听话的猛兽匍匐在我脚下,随时会站立起来攻击任何对它不利的人。 很远很远的地方,大概是在晨曦的另一边,有一只同样凶猛,与它遥相呼应,甚至说是相依而生,牵制而存的猛兽——暮焰帝国。 两只猛兽虎视眈眈,但是他们更善于假寐。 从天边翻涌而来的薄薄黑暗,像一个无边无际的带着讽刺意味的诅咒和预言。 我不愿意琢磨这些,因为实在有些劳神。我喜欢看太阳一点一点驱散黑暗,喜欢天亮的感觉,喜欢晨曦一点点长大,也喜欢终年寒冷的瞬水帝国的风吹进我的衣袍,亲吻我的脸颊。似乎只有看日出的时候,我才真正的活着,才能闻到那么一点点自由的气息。 我喜欢绝对的安静,要么万籁俱寂,天地万物什么也不要发出声音。所以我并不害怕黑暗,并不害怕任何的寂静,并不害怕一个人这样孤单的活着。 瞬水帝国太大,人太多。所谓众口难调,有人希望我永远不要出现,有人却希望我永远不倒。而我只是那么一个,我能做的就是不停的睡觉,不停的沉溺在自己的宫殿,最大限度的隐匿自己的气息,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 对我来说,天黑和天亮本来也没有什么区别。 做人和半人半鬼也没什么区别。 甚至立刻就死和再活上千年万年也没区别。 只是有个人不会让我死罢了。 天很快就亮起来了,我闭上长出长长睫毛的眼睛淡淡地笑了下,顺便咬了咬僵硬的嘴唇,它应该还是娇艳欲滴的红色。这张用各种灵药浇灌出来的不老容颜,已经不会有那么多灵动的表情了。 天亮了,是时候回去了。 “念娥,我们回去吧。” “是。” “水君他还是没有来?” “回主上,不曾来过。” “……多久了?”我听得见我的声音被一阵风吹的支离破碎。每天的问答,连我自己都觉得枯燥,唯独念娥不离不弃的认真回答过来。 “回王后,九年零七十六天。” 九年。零。七十六天。 那个高高在上的瞬水帝王如今独自盘踞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也许正拥抱着我不认识的人。他的目光从来都是极度深邃,看向没有人知道的远方。就算离开多少天,我也还是记得。他大概不知道,我站在这阁楼上,不仅仅能够看见朝阳,也能看见他每日都背离我的方向而行,流连在他为自己建造的烟花巷中。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2 章 我喜欢叫他水君,他喜欢叫我阿连。 我知道他心怀天下任何一个妃子都比不上他的子民,知道他神术了得整个瞬水帝国的基石就是他。 他知道我来自哪里,知道我喜欢酸甜不喜欢咸辣,知道我喜欢暖融融不喜欢冷冰冰。 ——只是,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我除了睡觉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力气去了解他也没有力气再去等待。 我好像被他骗了很多次,可是我没有怪他,从头到尾都没有。 时间太缱绻,岁月太缠绵。只是所有的以为,不过也就只是以为,包括海誓山盟,包括不离不弃。 原来,已经过去了九年。 岁月平淡的水波不惊。 只是,第淼啊,你知道么,我已经独自看了九年零七十六天的日出,日出日落,却看不到你的脸。 ☆、今时:经久重逢 天清宫在清晨的天空里镀上了一层高贵的金箔,在方圆几十里看起来应该算是最威严的建筑物了。被半空中那因为潮湿水汽而笼罩着的天清宫,像是一只没有睡醒的大猫,懒懒的张开口,等我回来。 它是为瞬水帝国最高贵的女水神建造的,所谓最高贵的女水神就是瞬水帝国国君的王后。 我……勉强算是吧。 我对于“王后”二字还勉强接受,对于“水神”可是当真不敢恭维。 这个名为“瞬水”的国度,恰如它的名字所寓:因为水,而存在。换而言之,只有水性身体的百姓能在这里存活下来。 而根据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原则,早在很早很早之前,百姓们就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淘汰,留下了能够生存的祖祖辈辈。而与此同时,能和水元素契合度更高的人就能修习法术,操纵水元素。 但是,就算法术高强,也不过能被说是“术士”。而能被称为“水神”的,远远不是努力提高法术水平就可以的,水神只有固定的那么几个,不老不死,永生永存。他们与生俱来,天生注定,除非是暴行逆施的恶神,惊动了天命司的判决之神,才会被剿灭。 而我恰恰是个意外,我在遇到瞬水帝第淼之前,我只是个普通人,普通的连半点法术都不曾修习的人。 我至今仍在怀念那个叫做“木安和”的地方,那是我的故乡。可是自从我接受了我现在的生活,我却再也不能找到它。 眼前的景色虽然美,可是却迷离。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死过一次,甚至不知道我现在还是不是活着。 太阳一点点升起来了,薄弱的阳光跋山涉水透到我的卧房。我眯起眼睛,很舒服,很享受。 他把我丢在这威严的天清宫不闻不问,每天只有固定的医官端来类似的汤药,一碗一碗的灌下去。 我能看晨曦,能在阳光下睡觉,除了要喝五花八门的汤药来维护早就分崩离析的五脏六腑,除了心头有一点我心知肚明却不愿意直视的黑点。 他囚禁我,十年,我却早已经习惯。 ——日子假如从来都是这样,也应该很美好吧。 一个抬手就摸到了自己不怎么真实的脸,这张脸早在十年前就毁掉了。 “念娥,念娥!”整个天清宫只有念娥这小蹄子愿意跟我亲近,哪怕有的时候我的脾气让我自己也受不了,她居然能统统包容。 “怎么了,王后。” “去给我拿面镜子来,我想……我想看看……”这个大概算是我的怪癖吧,当年还是小女孩字的时候,内心一开始享受生活就喜欢拿个镜子看看自己容貌。我十五岁的样子,虽不至于倾国倾城,但足以让我自己窃喜一下。 “王后……”念娥的头默默地低了下去。 哦,我想起来了,他不让天清宫出现镜子这种东西。再想想那些小宫女对我避之不及的样子,恐怕这张脸也真的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了。 罢了……整日睡觉也没什么不好。 一回过神来,就看见一个小宫女匆匆的跑来对念娥耳语几句,又看了我那渗人的脸一眼,匆匆的跑开了。 念娥眼里似乎陡然增了光芒。 “王后,您猜是谁来了?” “这天清宫来的无非就是来送药的宫女和诊脉的医官,还能是谁?莫不是你看上的哪个俊俏的医官吧?” 我看着念娥两眼泛光的样子直想笑。那个年轻医官,天天都来,我,他自然是看不上。念娥每次见到他都紧张得厉害,看来是动了心。那医官长得俊俏,与可爱的念娥看对眼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个,我笑了笑。 “王后就会拿我开玩笑。”念娥立刻脸上飞起两朵红晕,“是水君,水君来看您了。” 心里一紧,手中惊得出了汗,差点滑掉一只冰玉杯子。 “说我睡了,我不想见。”忽而如冰冻了许久的心脏又开始跳动,那从心肌迸发出的血直冲天灵盖,眼前差点一抹黑什么也看不见。拖沓复杂的长裙也差点把我绊了个四仰八叉。 害怕啊,真害怕。他就这样消失也好,就这么两不相见也好。他为什么在我已经等待得快要忘却的时候,突然出现呢。 我真的,几乎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他的王后。 我曾无数次幻想能嫁给他,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光景。 而人的记忆实在是一个很可恶的筛选器。随着时间的拉长,那些好的就如夜空的星辰越看越明显,而那些坏的就如埋在雪里的钻石不仔细看就可以完全忽视了。 而我承认,平日里的凄怨在听到“水君来看你了”的时候完全驱散了,就像被遗忘的孩子忽而又被大人抱起来。 像我这种记吃不记打的人,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不想见我就走了。” 平地一声雷。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3 章 仿佛是一道闪电打在我眼前一般,又如一道定身符咒加身一般。 十年了。 熟悉的声音。 十步之隔。 念娥识趣的退了下去,于是天清宫大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时间重重叠叠看不清前路。 我们所经历的一切,我记得起来和记不起来的他的种种话语,一瞬间挤挤挨挨混合着那股直冲天灵盖的鲜血,激荡得我想要尖叫。 如果时间和岁月可以像路一样盘曲折叠,那它一定像我半夜惊起的梦一样光怪陆离。 他在一步一步的朝我走来,再熟悉不过的容颜在光影里一点点明显起来。 岁月在他身上似乎一点都没有留下痕迹,没有一丝褶皱,没有一点瑕疵。他是最高的水神,我怎么会忘记。 而我,自从接受那些惊艳动人的草药之后,也没什么力量能够让我衰老了。 我们就像刚刚分开了不久。 我们这两个被时光遗忘的人,站在彼此的咫尺之前。 他冰霜敷面,却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求勾搭!求收藏!求点击!p(# ̄▽ ̄#) ☆、今时:帮我个忙 当第淼停住他的步伐时,我已经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那圣水果的清香,淡淡的芬芳就那么轻轻地填满了我的鼻腔。和窗外的寒风一样能让我鼻子有酸涩的感觉。 “阿连。”他轻车熟路的走近我,打量着我。我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我承认他那轻不可闻的呼唤却几乎要夺走我的魂魄。 我慌不择路地还是想逃,却如同浑身是水的泥娃娃一步也迈不开。 手腕上传来冰冷甚至刺骨的熟悉触感,他伸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放开。”我听见我的声音在颤抖。 “如果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你就尽管甩开。”我看见我的手被他紧紧抓举着,血液都要凝固了。 “如果你不希望你的父母亲友安稳终老,你尽管离开这里。”不知多少年前,他对我这样说过。今日这句话,说得和当年一模一样。 我目不转睛看着这个和当年没有丝毫区别的人。 “……你说吧,我听着。说完……说完就走吧。”我叹了一口气,还有什么办法呢。 “连锡,这十年我并没有不管你,你用的这些草药都是我亲自准备的。” “我知道。” 我知道这些用来维护我身体的草药是他吩咐的,那个医官也是他留下的。但是要说“亲自”,除了那个能让他倾心的紫衣女子还有什么是能让他亲自的呢?我么,我没有这个福分的。 我冷眼看着他,我知道他的所谓“亲自”不过就是“亲自”下了一道命令。 他也冷眼看着我,仔细打量着我的脸,我躲避了一下,头扭过去,用手挡了。 “很丑,不要看。” 其实,我虽然许久不曾照过镜子,可是这毕竟是我自己的脸。这张脸当年是怎么毁掉的,后来又是怎么补救的,我历历在目。所谓的精致,不过就是揉碎之后的拼接。精致得虚假。 他却捧过我的脸颊,那么熟悉的脸就这样重新落在我的眸子里。 他温柔的鼻息扑打在我的脸颊,就像桃花瓣飘落到脸颊上一样迷人。很当年一样的迷人。 “不丑,很好看。” 我掰开他的手,退了一步。不要再骗我。 “阿连,十年让你等久了。”他却不计较微笑着把我拢进怀里。我闻到他熟悉的气息,真的好闻啊,那些好闻的气息就快把我心中的块垒暖化了。 “那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我抖着手,抚上他宽阔熟悉的背。 “本君是瞬水的帝王,统领这里万物,况且大战之后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如何分身?” 他拦过我的腰,就和很久之前那样。我僵硬的手木讷的伸出去环住他魁梧的腰。 他在我左耳边轻语:“况且……十年对我们来说……算什么……” 左耳一热,我无力地伏在他的肩头,由轻轻地抽泣变成了放肆的大哭,就连当年也不敢的大声的哭。 他并没有推开我,反而轻轻地抚摸我的头,我的脊椎。我埋在他宽广的胸膛里,眼泪湿了他的一片华袍。在他离开的日子里,没有人愿意和我讲话,更不要说这样踏实的怀抱。我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害怕一睁眼,他又消失了。 他抚摸着我每一寸肌肤,只是这每一寸皮肤都曾经被他折磨的鲜血淋漓。 他假装不记得,我也假装已经忘记。 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就算如何翻云覆雨只要到天亮就会消散干净。 次日,我没有再独自一个人看晨曦。我伏在第淼健壮的胸前,听那有力的心跳声——那种心跳和我这种半死不活的心跳是完全不同的。 我不舍得睡,睁大眼睛看了他一整个晚上。 他的美,是我无论喝多少草药都无法达到的。属于水的灵动之美和阳刚的男性之美的最完美结合恐怕天上地下就我眼前这样一个男子。而做他王后的我,相形见绌的不忍直视。 黑夜里的风雨会不留痕迹,但是草木会记得。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4 章 天亮后,他睁开眼睛,看着垂着头看他的我。长臂一伸,把我揽过:“阿连,再帮我一个忙好么……” 又是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温柔无法拒绝。那一次,让我付出了无法挽回的代价。这一次……又要来一边么…… 我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几乎立刻弹跳着坐起来,甚至有些颤抖。 他却仿佛没有注意到我动静一般,淡淡道:“这一次,很简单……” 暮焰帝国残余势力来犯,百姓无辜,生灵无辜。瞬水帝国不愿意再交战,也不愿意让自己的边疆反复收到侵扰,而最快最便捷的方法就是让我这个久居宫闱的“利器”再次出动。 “所以,这才是你来的目的对么……”我的声音不可遏制的颤抖着。 他眸子里看到我,应该眼眶很红。他起身,目光深处是帝王一贯的冷漠,一如新婚之夜后的清晨。我为他束发,为他更衣。 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言不发的男人,顿时觉得他能为了天下苍生,竟然能在我这里出卖一夜尊严,真是了不起。 若不是的确有些怒了,我也不会陡然生出这么轻蔑的想法。 但是轻蔑归轻蔑,我把玉带递给他时,心里更加陡然生出一种仓皇和凄凉。 就好像是在诀别一样。 怎么……这么不安。 他却垂下眉眼,轻轻的握了会儿我冰冷的手,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最后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了。 这一次,我没有再唤他,我知道唤了他,他也不会回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点击收藏么么哒p(# ̄▽ ̄#) ☆、今时:圣旨难违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p(# ̄▽ ̄#) 本屌丝想签约p(# ̄▽ ̄#) 接到昌炎的信是在一天之后,他告诉我他的确已经到了瞬水境内。 昌炎是暮焰帝国的国君,十年之前,他哥哥玉炎死在我眼前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弱小的火神。能用的火的技能,还不如他哥哥的一半。 但是毕竟是命中注定的“火神”,学习,就像夺回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简单。 很快,随着他的神技越来越卓越,他便坐稳了暮焰国君的位置。 我在那些不忍提及的岁月里,也许与他有一些交集,但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有怎样的过去,让他可以把我这个杀兄仇人,当姐姐一样看待。 不是记性不好,是那一段就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一片空白。我曾努力追寻过,想得脑袋都疼起来,可是也没有任何印象。 是站在瞬水的立场上也好,站在和昌炎的私交上也好,我必须见他一面。 “念娥,更衣。” 念娥为我脱下沉重的裘服华袍,拿来轻便的简装。当那一柄冰火聚魂箭弓被她递到我面前时,我手一抖。这是当年水君赠我的防身之物,丢弃了许多年,连我自己都以为再也用不到,没想到念娥还把它好好的收藏着。 “王后,念娥已经擦拭过了,您试试顺不顺手?” 我接过来,握在手里,生疏得很。我拉扯出个微笑:“究竟是念娥你心细。” 我把那冰火聚魂箭背在身后,牵过念娥为我准备的快马。好在马术还没有生疏,一路疾驰而去。 “青峰下,碧湖旁,锡姐姐速来相见。”昌炎的简短信笺被我攥在手里。 “吁——”我下马疾走,树下已然站着一玉树凌风的男子。他倚靠着树站着,巨大的树荫笼罩着他温柔的脸颊。他明明是暮焰一国的帝君,现下一身素衣却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 “锡姐姐!”那昌炎听到身后急急的马蹄声,便回过头来看,却差点还是差点被我的脸吓到。 我赶紧找出面纱往脸上盖:“是我。” 他却很是开心:“锡姐姐,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却没有心情跟他叙旧:“你才带了几个人,就往这里闯?明明知道敌不过瞬水,为什么还要来?” 昌炎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有些尴尬地缩回去,小声道:“……为你。” “……”我被这句回答噎住了,顿了顿,只好说道:“快回去,瞬水帝军要尽全力剿灭你们,你们实力太弱,根本无法抗衡。回去吧。” “锡姐姐,昌炎既然敢独自行进到这里,就是发了誓立志要带锡姐姐离开这龙潭虎穴的。锡姐姐,那暴君你还没有受够么!”他扬起带着火光的眸子,认真地看着我。 “不,昌炎……等等……你说你是独自一人!”又是一道巨雷轰炸过我的脑海,快要晕厥。 他是一个人来的,为什么第淼要骗我呢,为什么他又要骗我呢! 昌炎的回答声被淹没在山谷四周聚集起的兵马声中。兵马车卒整齐有序,一律白色,唯有那首领是浑身墨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墨色。第淼站在不远处的山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四周是包围过来的兵甲,几乎天光就因此而黯淡了一圈。 我下意识的靠近了昌炎,如果第淼此时想要我们死,我们必定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水君!我会劝说暮焰帝君离开,大家不要冲动,不要再挑起两国事端!”我努力让千兵万马听清我的声音,太久没有和这样的场景接触,我的嗓子被我扯得有点痛。 “锡姐姐……”昌炎的话,还有半句淹没在那滔天的兵甲声中。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那句话是“锡姐姐,你不要傻了。” 远处那个墨色的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好像挥动了一下手。就算隔着这么远,我也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浑身散发出的肃杀之气。 他身边一个随从,拿出圣旨,开始宣读,洪亮的声音在整个山谷回响。 “瞬水王后,私交敌国,罪当问斩,但念其大功,吾君圣明,赦无罪。瞬水王后从今日起削去封号,驱逐出境。” 私交。敌国。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暮焰来侵,根本没有什么大难危急。他只是想要我死,只是想要我在众目睽睽下,死得其所。 我咬了下嘴唇,看着那陌生又熟悉的墨点,来不及做出相应的表情。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5 章 飞鸟尽,良弓藏。十年前我为他平定前线,如今天下早已安定,埋没我,是早晚的事情。只是,十年冰冷的囚禁还不够么。 如果厌恶我,我不出现就行。当我不存在,还不行么。 没想到,我等可这么久,等来一道驱逐令。 少见的阳光淡淡的晕在我的眼睑上,我眯起眼睛用力地看那个墨色的身影缩成的一个小小的点。那是多么冰冷的背影,他漠然离去的背影不曾回头,就和当初丢下我痛不欲生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巨大的箭砰然坠地,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还是身后的昌炎扶住了我。 于是,我耳里传来昌炎几不可闻的声音:“不管如何,先接下他的旨,跟我走。” 等那些大军散去,我回头看了眼,昌炎的容貌有三分像他的哥哥,方才还是明媚的脸颊上,笼上一片阴影,那瞳孔深处,是我无法猜透的一片深潭。 我脚下一软,昌炎那棱角分明的脸在我的视野里渐渐远去,眼前忽而大雾弥漫,再也看不清东西。 死寂。 意识与支离破碎的身躯渐渐分离,虚无茫茫中我在漂浮着,影影绰绰,还是看见第淼那张波澜不惊的不老容颜,在朝我温和无害的笑。 ☆、今时:南去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p(# ̄▽ ̄#) “锡姐姐,锡姐姐……”昌炎的声音恍恍惚惚仿佛从天际传来,周身剧烈的颠簸让我似乎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一般。 我不知晕厥了多久,从四肢百骸奔腾而来的疼痛让我在黑暗里战栗。 昌炎抱着我,马车在飞驰。不用睁眼我也知道,马车将要把我带去昌炎的帝国,暮焰。我这具与火性帝国相冲的身体早感应到那种暮焰帝国特有的细微的灼热感。 昌炎温热的鼻息轻轻安抚我的额头,我可以闻见他脖颈间热烈的烈焰果的味道。他和水君身上永生不灭的圣水果的清新气息完全相反。如果水君是那种看似纯澈却含有剧毒的鸩酒,那我认识的昌炎就是色彩斑斓却温和无害的雉鸡。 “主上,您还是到我这辆马车里来吧,别为这妖女伤了身子……”马车外传一声嘹亮粗犷的声音,我听出这是暮焰大将仇离的声音。岁月虽不能改变我们,却在普通人身上留下印记,他已然苍老了不少。 昌炎身为暮焰帝君,自然是有极火性的身体。他和我这样极水性的身体近距离的接触,的确……会有伤害。我闭着眼睛,笨拙的意识到,昌炎抱着我的手在轻微的颤抖。 “不碍事……你们抓紧赶路。”昌炎声音在我的额头上方响起,沉稳有力,温柔却不失威严。 他的声音,温柔得忽而让我只想落泪。 “昌炎……”我沙哑着嗓音,沉沉地叫了一声,他便低下头来看我。 “锡姐姐,你终于醒了。”又是几分欣喜。 我挣扎着从他怀里坐起来,他身后,马车里那样洁白发亮的颜色,再度刺痛了我的眼睛:马车里堆满了只有瞬水帝国极北之地才有的圣水石。那是一种寒性极强的石头,类似于冰,却永不融化。 瞬水帝国的极北之地被称作圣水宝地,那里从圣水石里生出圣水树,从圣水树里结出圣水果。圣水宝地是瞬水帝国法术师最高等的修习法术的场所,所以那里自然法术高强的法术师就和遍地石头一样多。 没有哪个国家肯被别人随便拿宝藏,瞬水自然也这样。 “昌炎,你从哪里来的这些圣水石?”我隐隐地有点不安。 “问第淼借的咯。”他耸肩,满不在乎的样子,好看的眼睛却不自然的向下一瞄。 “说实话!” “哎呀,我们做了个交易,我给他一些珠宝,问他要一些石头,他说反正到处都是,你随便拿吧,我就随便拿啦!” “呸。”我暗自咋舌,昌炎你这敷衍得也太明显了些…… 昌炎上一瞬间短短的哀伤转瞬即逝,又是那一副顽皮不可一世的不羁样子。 我忍不住笑了下,却还是暗自摇头,昌炎啊,你还是太不了解第淼,也太不了解我了,以为这样的瞎话能蒙过我去? 我绕过昌炎,掀开马车的帘子。温热的阳光落落大方的直射在草原上,很明显,我正在越来越接近暮焰的土地。一眼望去,这里已经是我陌生的景色了。绿油油的草原呈现出一种生机勃勃的繁茂,和瞬水帝国那种仿佛中年匍匐在帝王脚下的卑微的墨色绿草完全不同,可是我说不出来更喜欢哪一种。 温热的风吹过我的脸颊,原本不错的景致,足以让我心情略微愉悦一些。可是在侧面,传来了一道阴冷而怨毒的眼神。这眼神,是从那个叫做仇离的将军的眸子里射出来的。 那一眼看得我仿佛是中了一箭,却也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没有哪个国家的人民,会不警惕敌国的人。也没有哪个忠臣良将,会不恨来自敌国的奸细。仇离,恰好是这样的忠臣良将。他家三代为暮焰卖命,我却害死了他最敬佩的骁将,如今暮焰帝君的哥哥,玉炎。 他应当恨死了我,暮焰帝国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恨死了我。 也就是这一眼,我已经嗅到了来自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帝国的深深敌意。那种来自岁月深处的恨意,比任何一种痛楚都来得深沉可怖。 十年过去,我未曾和外界有一点联系。所以我不知道我认识的昌炎是否已经改变,也不知曾经人人亲和友善的暮焰是否面目全非。 只是如今我奔驰在路上,身后是已经被心爱之人砍断了路,是我回不去的帝国。无论暮焰是怎样的地方,那里都是我现在唯一的选择了。 我没有退路,也不介意再死一次。 想到这里,我竟然微微地笑了一笑。 在仇离看来,那个瞬间这个女怪物一定狰狞恐怖的足以让全国戒严。 ☆、今时:医官子欺 昌炎的马车飞驰,我们便一路赶回了暮焰。暮焰与瞬水,两相对立,其气派的宫殿庙宇,其帝君归朝的吏治,其都城的繁华富饶,都不相上下。于我而言,最难熬的,不过就是这里火性的氛围与我水性身体的严重冲突。 从靠近暮焰开始,我就努力让自己适应着这温度。可是几日来,这细微的疼痛有增无减,有时竟然有些焚筋蚀骨的意思。细细一想,才明白过来:我的人是从瞬水逃开了,可是那维持着生命的药,那十年如一日的草药,却是断了。 “啪——”地上的被打翻的药碗翻腾着褐色的气泡。 我决意不喝暮焰药官开的药,倒不是因为害怕被害死。只是这药,不是瞬水的,想来也没什么大用。 不知道昌炎下了什么命令,我不喝,婢女们就要用强。我横竖想避开,结果一碗汤药就这么被糟蹋在了地上。 昌炎在我身后无可奈何地挥手让颤抖不止的药官和婢女赶紧退下去,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6 章 “锡姐姐!”连一向温柔的昌炎脸上都有了怒色,“这几日来回换了医官,你怎么就不肯喝一口药!” 我揉了揉发涨的额头:“别白费力气,没有用的。” 忽而想起,十年前的事情来,同样是一件吃药的事情。 十年之前,瞬水国家之危难才刚刚得以缓解,第淼也是这样一碗一碗的逼我喝草药。上百名药官一人做一碗端进来,我就一碗碗都砸掉。第淼不动声色的再叫下一个,两个人都卯着劲。 只是,如果我知道第淼会对他们做什么,我是死都不可能砸掉那些药碗的。那些被我砸了药碗的医官都被关进了大牢。后来,第淼在我面前处决了他们,几十个头颅同时落地,来自不同身体的血液在我的白色裙摆上开出惊悚的花。 “你也不必再为我费心,这汤药我是断然不会喝的……” 我听见昌炎淡淡的叹息,我知道他想救我。 “第淼给你的伤,我会为你医好。”他很是平静地说了这句话,像是在说给我听他的一个承诺,也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一个承诺。 他头也不曾回的走了,所以他就没有看见,我脸上那种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淡漠的表情。 暮焰帝国,这个性质和我完全相反的国度,居然有我的安身之地,是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的事情。昌炎把从瞬水帝国挖掘来的圣水石,硬生生为我建造起了个宫殿,硬生生在这铺天盖地都是火性气息的地方开辟出个冰天雪地。他把这里取名叫做“惜君殿”,一来化用我的名字,二来,字面意思不言而喻。惜君,惜兮锡君,和那远不可及至高无上的天清宫相比,还真是多了几分人情味。 昌炎走后,很久没有再踏足我的惜君殿,倒不是我被抛弃了第二次,只是这里寒气太重。常来也实在伤身子。 自打他走后,天天来一个药官,从未间断。每个药官都千篇一律捧着碗药唯唯诺诺的来,从来没有相同的人。我似乎是认准了没有药能救我的命,所以他们一走,我转手就把药全都倒进了花盆里。几日下来,花朵茁壮成长,而我却着实茁壮不起来了。 五脏六腑没有草药的牵引,彼此闹起了分家。翻腾而来的疼痛,简直就像是鬼门关的黑白无常,几乎要把我活生生拖走。 “连锡姑娘,药官来了……” 我勉强坐起身来,揉揉了疼的发晕的额头,让来人进来。 “……”张口无言,肠子都快要和肺打起架来,空白的思维里只剩下了锥心刺骨的疼痛。 只见那医官见我没什么话说,便落落大方的把草药放在我的案头,然后不急不缓的站在我面前。 “王后,我奉帝君之命来督促您喝药。” “……你……你是……”熟悉的声音让我猛的抬起头来。 “一品药官,洛子欺。” 洛子欺,我怎么会不认得。当年第淼杀光了在他之前的四十九个药官,他是第五十个,我端稳了手里的药碗,才保住了他一命。 “哪个……哪个帝君?啊?”我努力讲话,感觉气血翻腾得快要死了,他却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看着眼前这碗药。 “王后,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如果您不喝药的话,在下就走了。” 果然是时间过去了,当年被吓的话都不会讲的洛子欺如今也是老成的从容不迫了,要在第淼手下活下来,并且还能拿到“一品”的官职,的确是需要这种淡定。 我伸出颤抖的手,几乎是抢一般的把那碗汤药灌下去。 “谢王后,喝洛子欺的药。”我扶着胸口,那汤药果然和瞬水喝了十年的,别无二般。洛子欺站在我面前,不再行礼。他抬起头来,落落大方从容不迫的与我直视着。 “洛医官……好久不见。”我努力扯个微笑给他看,他也微笑,算作回应。 这洛子欺,虽然是医官,却和那些年迈的老中医不相同。十年之前还是个黄毛小子。因为第淼的□□,全城但凡是懂医的人家都要被征走个人才罢休。据说洛子欺是个孤儿,又不得家里师傅的喜欢,便被派了出来干这不要命的事。 与我年龄也相仿,应该说他的年纪和我看上去的年纪差不多。 十年的服药之路,都是他负责的。 他从黄毛小子变成了健壮的青年,而我却因为那场无法逆转的变故,千年不变,在这短短十年里,活成了一具木乃伊。 作者有话要说:  无良作者求收藏啊0.0 ☆、今时:天清幻影 没有主人的天清宫在又一天的晨曦里显得冷清起来,偌大的宫殿只有宫人们还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自己的工作。扫地的宫人认真仔细地滑动着手里的笤帚,端着餐盘的宫女也有图绕近路的,穿天清宫而过。 我的念娥抱腿坐在天清宫的石阶上,愣愣地发着呆,说不出的失落。 对于那个不得志的主子,她早已把她当做是在这深深宫闱里的玩伴。我的突然离开,对于她,无异于等于说,熟悉的生活将要天翻地覆。 “念娥姐姐……”一个小宫女急急跑来,对着念娥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念娥木讷空洞的眼神立刻变得紧张犀利起来。 第淼踏进天清宫时,还是冷漠的仿佛瞬水帝国终年可见的漫天冰雪。他下意识的握紧了紧攥着的左手,放在身体的前侧。他是独身一个人来的,淡淡然的模样,看不出心情。 “恭候帝君。”念娥顺从一跪。 第淼斜睨了一眼跪在脚边的念娥,又扫了一遍人去楼空的天清宫,薄如刀锋的嘴唇轻轻一动:“这里的东西,都让洛子欺带走了么?” “回帝君,是的,王后喜欢的小东西都带走了……”念娥的头很低,竟然有些哭腔。 “……起来吧,以后她不是王后了。” 念娥一颤,咬了牙,顶撞道:“帝君误会王后了,王后一直都在这里,从来没有个敌国有什么私通。” 念娥说完便低下头去,头抵在地上,眼泪顺着额头倒流。大概是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帝君说话,念娥已然抱着必死的心态。 可是第淼却只是低下头去看念娥瑟瑟发抖的模样,什么都没有说,他的眸子里,是那种千年不化的冰霜。 “第淼,你与这小丫头说什么呢!”一袭紫衣拂过,犹如那绝美的紫萱草,极其玲珑,极其曼妙,似乎是一阵风一般,飘进了这天清宫。 能与帝君如此说话的只有一个人,君潋。 “君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第淼揽过君潋的细腰,摘下她紫色面纱,轻啄一口。 “怎么,你王后的宫殿我偏偏来不得么?” “来得,来得,凡是我去得的地方还有你去不了的么?”声音里自然都是宠溺。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7 章 “……”君潋环着第淼的腰,红了脸。 “这天清宫是留给最高女水神的,现在你也算是当之无愧了……” “我才不要住这里,连锡住过的地方我碰都不想碰……” “好,依你。”第淼捏捏君潋的脸,淡淡一笑。 他又看了眼依旧匍匐跪着的念娥,冷冷道:“念娥,你从今来我身边伺候……这天清宫……先封着吧,任何人不准踏足半步。” 念娥猜不透帝君的意思,脖颈里有些凉,不知刚才她冒死的顶撞,帝君听进去了没有。只好讷讷答道:“是。” 念娥也这样离开了天清宫,主子从不得志的王后到瞬水的帝君,在外人眼里,也算是平步青云,在帝君身边自然衣食无忧,名望也会提高很多。 而用不了多久,君潋就是会名不符而其实的王后了。 第淼可能低估了我的能力,在他不在的十年里,我早已用意念锁定了天清宫,只要我还活着,整个天清宫的动态我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那一幕,是我看见的最后的天清宫。 在那之后,天清宫就被法力封存,我再也感应不到了。 “王后,喝药。”洛子欺得到了昌炎的许可,还是天天来送药,并且还可以在我这惜君殿多留一会儿。 “以后不要叫我王后了,免得招来非议。” “那我叫您……” “连锡吧,我还很喜欢这个名字呢。” “这……不妥吧……” “这里不是瞬水,况且我也已经不是他的王后了,你怕什么……” “可是……” “洛子欺,十年来你天天都来送药,和我接触的时间比帝君都多,我早就把你当做朋友,可不可以为了朋友二字,不要再对我……这样……洛子欺,叫我一声连锡,不要再叫王后了。” 每次他对我如君臣一般唯唯诺诺的时候,我就浑身不舒服。 洛子欺无比别扭地,低声叫了句:“连锡……” 我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连……连锡啊……帝君让我把天清宫所有的东西,都带来给你……” “水君让你带的?都……都带来了?他知道我会到这里来?” “嗯,在我的住处呢。”洛子欺抬头虚虚地看了我一眼,低头应到。 “原来他还是什么都知道。” “你真的和暮焰有……” “……你也相信么……” “连锡,既然如今我们都身处异地,你也并非要对我居高临下,那我可否问个一直没敢问的问题啊?” “无妨,问吧。唔,我猜猜,你是要问十年之前我和水君的事吧……” “是。自打我第一天摸到你的脉象,你知道你的脉象的情况么,就算你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但是你的脉象还是虚弱无力,五脏六腑混乱不堪,就像……” “就像将死未死的老人,就像地无极里爬行的暗鬼,对不对?”我狡黠一笑,应该的确像极了鬼。 “是……” “灼儿,去把昌炎给我的荷香送梦拿来。”我朝侯在门外的灼儿说道。因为我沉重的水性气息,这里的人都不能靠我太近。 ——至于洛子欺没有这一屋子的圣水石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我当下也没怎么仔细想。 “那是什么?”洛子欺有些神经紧张,以为我会给他看一件什么要紧的东西。 我只好失笑,有些抱歉扫了他的兴,打趣儿说道:“你想什么呢,那是昌炎送我的茶,可名贵着呢,生长在暮焰却能够适合瞬水的体质。” “喝茶做什么……” “听故事啊,老长一个故事听起来没有茶喝,你不觉得无聊?” 洛子欺靠着窗坐下来,我坐在他对面,灼儿为我们沏上一壶茶就安安静静的离开了。我微微一笑,长久却破碎的记忆纠缠而出。 茶韵幽香,那些可堪回首和不堪回首的往事,我终究有本事当做个故事,讲给别人听。 作者有话要说:  无良作者求收藏 求点击呀p(# ̄▽ ̄#) ☆、韶光:初见水君 “洛子欺,你看过晨曦么?”在开始这个故事之前,我只是这样淡淡问道。 “恩?” “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会有很多彩云围绕。因为有太阳的照耀,那些普通的云朵也变的光芒万丈,炫彩夺目。而等到太阳高升的时候,那些彩云也就无处可寻了。真正能和太阳相匹敌的,只有那皎皎的明月光。” 洛子欺不明白,我也不用提前告诉他,他总会明白的。 故事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久到我还没有见到水君,久到我和瞬水还没有半点交集。 农家小院,院后的青山绿水相映成趣。青峰如刃直插云霄,清水如镜可照人容。那是一个叫做“木安和”的地方,是我的故乡。 传说上古混沌,天神在那里撒下种子,于是长出木安花,人们避祸至此,渴求安和,于是取名为“木安和”。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8 章 和很多的孩子一样,我在父母和哥哥的保护下长大。 “锡儿,来看你哥我捏的泥人像不像你!” 我的哥哥连金到现在在我脑海里还是那样一种温和无害的小男孩的样子,他在角落挥动着全是泥的手招呼我过去。 “诶。”我把满手的泥在小碎花裙摆上擦了擦,屁颠屁颠的奔向我哥哥。 “停——”我年轻的母亲突然从紧闭着的内屋冲出来,对在院子角落的哥哥大声喝道:“你再敢用尿和泥人,看不找你爹剥了你!” 我用脏兮兮的袖口捂住嘴巴偷笑,顿时蔫掉的哥哥,哥哥一脸无助的朝我吐吐舌头。 “锡儿,你也别在那傻笑,再跟着你那混蛋哥哥玩得脏兮兮的我一样凶你!过来洗澡!” 娘亲把我一把捞过去,父亲从门外扛着一捆新砍走进小院子里来。 “来,我看看是哪个混小子非要我剥了他的皮,他才安生!!”俊朗的声音里夹杂着不羁的笑意。 父亲靠打柴维持我们的生活,日子虽然清苦,但是永远充满着笑意。虽然这么多年过去,我对他们的印象也渐渐淡去,但是那些幼年安静的快乐却永远不会泯灭。后来水君给我的那些美好,也不能和它相提并论。 父亲捞起脏兮兮的连金哥哥,让他骑在他的脖子上,仿佛劳作了一天还满是力量。 “老连,快带金儿进来,一起洗洗!” 午后明媚的阳光照耀在洗澡水上,随着母亲水瓢的上下舀动,仿佛一层碎金铺在水面上。很容易让人想到大江大海的夕阳日落。我和哥哥光着身子到处玩水,撒的母亲一脸一身。 哥哥和我都喜欢玩水,他喜欢带我去屋后的那个小池塘嬉闹。听大人们说,那个地方叫做“晨夕潭”。 而这个潭,冥冥之中,仿佛是在等待着我一般。它一如既往的宁静,却着实改变了我这一辈子的走向。 那天,就像很多次一样,哥哥带我去晨曦潭玩耍,还有一些平时玩的很好的伙伴。 可是那一次,从小水性极好的我偏偏失足溺在了水里。 半人高的潭水,偏偏变得深不见底。 我想是被潭水底的水草缠住了脚,越陷越深。水的压力越来越重,呼吸越来越困难。 好像是过了很久,等我从胸腔里咳出一口水时,耳边嘈杂的声音分辨不出是什么话语,耀眼的光线从我眯缝着的眼睛里挤进来。 “你醒了?”温柔的鼻息扑打在我耳畔,好闻的气息钻进我的鼻孔里来。那声音听起来雄厚有力,穿透那耀眼的白光而来,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安抚的力量。 “你是……是谁?我在哪里?”我用手挡着眼睛,试图从指缝间看清楚周围的样子。 “这不重要……”我耳边的人好像是微微地笑了,但是光线太亮了,我睁不开眼睛。 “我死了么?” “没有。”他简洁有力的回答了我,那些嘈杂的声音渐渐退去,他走得远了些,好像是在拿什么东西。 “靠过来。” 我听见他的声音,便向那个方向考过去。 他伸手过来,在我眼睛上蒙上一层白绫。光线瞬间被削弱了一层,我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这里完全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故乡了。 一个类似于旷野的地方,但是几乎毫无生机,满眼毫无生机的墨色的草匍匐在地上。天空中那光芒,透过白绫看起来,竟然有些灰蒙蒙。那种草长得坚韧而牢固,就算来一阵劲风,它们也不会有什么动静。 空气很冰冷,也很潮湿,一阵风迎面来,似乎能将身上的衣服打湿。 以我那时的见识范畴,对于从湖底到这旷野的唯一猜测,就是我死了,我看见的一切都是地狱幻影。 “这是哪里啊!”我拉扯着身边那人的衣袖,都快哭了,“我要回家,我哥哥呢?” 直到这时,我才逐渐透过白绫看清楚了眼前这人的样貌。 我一抬头恰好撞到了他的胸膛上,他扶住我的肩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像是看一个乱动的玩具。那种深邃的眼神,当年我隔着白绫没有看透,如今我睁大了眼睛也看不透。 他长得极好看,比我的连金哥哥张得精美得多。皮肤几乎像透明一般,他无意间触碰到我的手时,那手指上的冰冷,似乎不是一个活人应该有的。深邃的眸子,是如漆一般的黑。他离我很近,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入侵我的鼻腔。 “稍安勿躁。你回不去了。” 这个极好看的男子就淡淡地这么说了一句话,就像是今天你在我家吃饭一样的平静,而这话,却让我在一旁掉出来了。 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要!回!去!”我努力张牙舞爪,以为能逼迫眼前这个人送我回去,可惜眼前的水君低下头来,默默看着我,仿佛是在看一只挣扎着的小兽。 “木安和?”洛子欺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心里一跳:“怎么,你知道?” 他摇头:“我从未听说过,有这个地方。” 心里便又这样暗淡下去,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我用过所有能用的力量,可惜,这个地方似乎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的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韶光:你要留下 哥哥见我一个猛子扎下去居然没了反应,也开始慌了,赶紧让一起玩的小伙伴到处找。 可是只有那盘根错节的水草缠绕在湖底,哪里还有我的影子。 我那也同样幼小的哥哥脸色变得煞白,大滴晶莹的泪顺着脸颊落到晨夕潭里来。 我落在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觉得头顶上有什么东西落下来。我仰面,伸手,那东西没有落在我掌心里,却落在我脸颊上。那冷玉一般的东西,在我脸颊上滚落下来,我能够感受到,那是眼泪,是我哥哥的眼泪。 “知道你不信,来,我给你看。”我身边的男人托起左手,他的掌心轻轻一托,竟然照出了一片光明。在他的左手上,我看见了我所熟知的一切。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9 章 熟悉的晨夕潭边,熟悉的哥哥,跪坐着,那张年幼却吓得惨白的脸上,是让我心疼的绝望神色,他呼喊我的名字,然后变得更加绝望。他跌跌撞撞的冲回家里,跪在我母亲脚下瑟瑟发抖。 父亲和母亲一直在寻找,守着那潭死水,寻找了三天。三尺见方的潭水愣是寻不到我的踪迹。 “快让我回去!我爹娘会着急!” “如今你不在那里已经三天,你要如何解释你的去向?” “三天?我睡了三天?我就说我跑出村子去玩了……怎样都好,总比让我爹娘着急的好……” 我又感觉那个男子在笑,荒诞的笑着,笑得竟然让我有些怒气。 “你笑什么!很可笑么!” “……来来来,我再给你看点别的。” 他反手抹去那些景象,又随手托起另外一些景象。在我看来,就和随手扯动几片白云一样不可思议。 我瞪大了眼睛,看那些景象。 山脚下的村落平静安详,没有异样,唯独我那出生的家里,白绫缠绕,气氛肃穆。父母亲脸上是那种我从未见过的悲痛,年轻的父母一下子老去很多,哥哥,站在门边上气不接下气的恸哭,他似乎不记得父亲常说的男子有泪不轻弹。 只是……我在哪里? “我们家怎么了?” “看下去。”该死的男子又是戏谑一笑。 小小的棺木从我家抬出。 “我?在那里?”我心中一惊,我看见了自己的棺材? “对啊。” “怎么会?” “你消失三天后,你们家人就从潭水里找到你的尸体,按你们的风俗,为你下葬。” “什么……可是我明明活生生地在这里啊……” “在湖水里泡着,尸体自然会变得面目全非。而一具普通的身体,实在是太好伪造了。”他收了嘴角那如有若无的笑,目光深邃地看着我。那目光里,与其说是茫然或者空洞,不如说是一种莫名的期待甚至是……欣喜。 那时,我并不明白,那目光里的意思。直到今日,他的那个诱捕的圈套逐渐显出原形,我作为一个猎物被利用完毕时,才觉得,那眼神背后,足以让我毛骨悚然。 我所认知到的世界,在那一天被颠覆的支离破碎。我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出神。 “在他们眼里,你已经死了。难道你要从钉死了的棺材里爬出来么。” “你……” “我是瞬水帝君,第淼。” “我管你是谁,我要回去,这里好像不知你一个人,你不送我回去,我就去找别人,去求别人,总会有一个人会好心送我回去。” “连锡,你不要枉费心思了。他们不会帮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 他不再讲话,自顾自又拾起一片水汽云,挥动给我看。 那个村落开始变得萧条起来,以柴为生的村民因为天灾而不得不改别的营生。我的家庭也因此收到波及,我的母亲也恰恰在此时换上了重病,可是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在水君呈现给我的画面上,我只看得到母亲大口大口呕吐出的鲜血,晕染了整个画面,也像是一只腥臭的手捏动着我的心脏。我的父亲为了心爱的妻子变卖家产,最后死于异乡。而我哥哥,则在一场不知名的疫病中死亡。 因为太过荒谬,我就像是在看一个完全和我无关的故事,却不得不相信这个故事的确和我相关。只是画面里,亲人们的死状让我痛心疾首。 “看见了吧?” “这……这不可能!” “如果你愿意让你的家人按照这种方法死去,你尽管离开,我也会让人送你走,不会再拦你。” “你卑鄙!” “不是我卑鄙,你看到的那些原本就注定会发生,我只不过提前告诉了你而已。如果你愿意,我自然有本事让他们安享天年。” “……” “当然,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也有能力让他们死的更惨一些。” 我忽然愣住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这个时候,我已经不会组织话语了。我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男子,虽然隔着白绫,高亮的光线下,我看得见他清晰的轮廓,有一种说不出的英气,宏图大志的凌云之气,甚至还有一点翩翩佳公子的孱弱,那眸子里的神色看不真切,只是觉得温柔的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阴鸷。 我看到了我们家人的未来。看到他们凄惨的结局将要被改变。看到我再也回不去。 我希望他们一辈子平安幸福,而不是像水君给我看到的一样痛苦,但是代价是我永远的死去。——但又不是真正的死亡,看,我现在在这不知名的地方明明活蹦乱跳的很啊。 所以,我不知道,我究竟算不算死过一次,究竟这一切是我死后的臆想,还是真实的存在? 从那个时候,我的命就已经是额外赚来的了。留下,只是因为我希望我的家人都平平安安,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求呀T.T ☆、韶光:见君忘痛 我木讷地坐在地上,眼前一切景致,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我不再和水君说话,我需要一点时间整理一下自己,让自己不至于太过悲伤。 他低头看了我一会儿,见我没什么反应,便转身离开了。 如果我能够像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水汽精灵到处漂浮的话,我可以看见,在急速离开的瞬水帝君千年不变的冰霜脸上,有那么一点如桃花绽放的微笑。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10 章 迎风花开,而风转瞬即逝。 一抹神秘而轻盈的紫色飘进来,紧紧缠绕着一丝不苟的帝君。而帝君也紧紧揽住她,他低头凑近她的面容,像是在采撷一朵奇异的花。 “不要忧心,我在。”那紫衣的女人伏在他宽广的胸怀里,温柔动听的声音如丝绸一般,轻轻拂过帝君的心头,却越缠越紧。 “知道。”水君轻声说道,是不容怀疑的坚定。 年轻神祗轻轻皱眉,紧紧拥着怀里的绝美之人。——如果没有我的突然出现,这足以让情窦初开的小少女心驰神往的画面应该会长久的存在下去。 “喂,我想好了,我留下就是了,你说吧,你要我做什么!”我看着他的背影,追了上去,在他背后站定,大声说道。 我都没有看清年轻帝君的挥手,那神秘的紫色就瞬间碎风远去,那一瞬间我甚至怀疑我出现幻觉了。也怀疑这抹随风而散的紫色,是从水君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以至于后来,这股紫气的频繁出没,我都从来没有在意过。 “咳咳,你从小都这么冒冒失失么?” “……” “还记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 “……忘记了……” “过来!” 他板着脸,我还以为他要打我。不过板着脸,也挺好看,就不小心多看了两眼。 “我叫第淼,是瞬水帝国的国君。以后你不可以这么随便。” “瞬水帝国?” “这世界上万物都有根源,世上之物大概可以分为五种。”他蹲下身来,在我手心里画了五道,有点痒痒的,“金,木,水,火,土。我们瞬水帝国就是水性的国家,我就统管天下所有和水性有关的东西。” “见过皇帝么?” “皇帝?那是人中之龙,哪里是我们这种凡夫俗子可以见的。他是最金贵的人啦。” “很好。我就算是瞬水帝国的皇帝。明白了?” “哦,原来就是管水的大王呀。” “……” “那我可以叫你水君么?” “随意。”我感觉我旁边这个半蹲着的男人翻了一个大白眼。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 那年,我还很瘦弱,我直立着,水君半蹲着,我恰好能看见水君那深邃动人的眼眸。 还没从永远不能再见亲人的痛苦里爬出来,我就又一不小心跌进了水君那深邃好看的眼眸里,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那我可以做一些什么,做你的丫鬟?” “不用。”他一把抱起我,我的视野瞬间变的开阔起来,我不自觉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凛冽的寒风顺着我的脖颈吹来,我身上轻衣薄衫哪里能抵住这极北之地的寒冷,就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把脸颊靠近他。没想到他整个人冷得像一块冰,越是靠近,越是寒冷。水君有些无奈,轻轻撑起结界,阻挡了些寒气。 也不管我听不听得懂,就开始继续说道: “这里是瞬水帝国的极北之地,圣水山。寒性极强,也是我们瞬水帝国的根基。一直往南,是暮焰帝国。和瞬水帝国一样,那是个以火为基础的帝国。两国交战长达百年,百姓受苦,生灵涂炭。整片边陲重镇都在胶着战事……” “水君……”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瞬水的子民。记住,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水君放下我,转身而去。我能看见这英俊而年轻的男子在眺望远方时,那种说不出的悲壮和忧伤。绝不同于邻家秀才的无病□□,他那雄壮的苍凉,深深的印刻在我还没有长大的心里。 “你以后就跟着我,不允许乱跑。” “恩?”我傻乎乎地看着那个一会儿慷慨激昂,一会儿又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一样的男子,不知所措。 “还不快来。” 眼看他就要走得看不见身影,我赶紧追随上去。 他的结界结在他的周身,飞舞的冰雪在结界之外,我紧紧跟着他,那风雪便就半点也侵扰不到我们。 冰雪飞旋,天地之间的那些青山绿水仿佛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这我道听途说的两座帝国。 我害怕滑到在这冰雪之中,便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翻飞的衣袂,他没有拒绝。 不知道是不是他又加厚了结界,我感觉温暖了许多。我分明看见,冰雪依旧在飞旋,覆盖在这个我不甚熟悉的原野上,覆盖在我还不甚熟悉的那个帝国。 若是你伫立在那旷野上,你也许会看见,那个牵着君王衣角的女孩,有那么一瞬间破涕为笑。莫名的安心,已经取代了刚才的惊慌。 风雪之下,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有一处蔽身之所。 可这蔽身之所,竟然会变成狼谭虎穴,是我那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求呀QAQ ☆、韶光:君潋宫主 我跟着第淼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眼前这座我如今不能更加熟悉的瞬水宫殿,便就出现在我眼前。飞檐翘角,一如所有皇室的气派。只是那高耸入云的顶端,朦胧着看不真切。我当时抬起头来,有些吃惊。因为这宫殿不能单单的用华贵或者精致来形容,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我微微张了嘴,被这种莫名的孤独和寒冷,震慑得有些惶恐。 继而,水君第淼不知是用了什么法术,只是一个晃眼,就把我带去了一个类似于仙境的地方。 他告诉我这里是天水圣殿,他每日都有琐事缠身,我只能留在他给我的屋子里,绝不能随便乱跑。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11 章 可惜……他实在低估了我的好奇心,不出三天,我就跑出去,并且迷路了。 “姐姐,你过来一下。”我躲在墙角,朝一个小宫女眨眼睛。 其实,不能说我顽皮,把任何一个平明老百姓家还未到十岁的小丫头,丢在这一个比皇宫还皇宫的地方,只要有点好奇心,估计都得乱跑。 小宫女从来也没见过我,还以为是谁家新添的千金,便一半温柔一半恭敬地走了来。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姐姐,我在这里迷路了,找不到回天水圣殿了,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呀。” “天水圣殿?那是帝君的内宫啊,没有人可以去的,你怎么会去那里。”小宫女明显吃了一惊。 “好姐姐,你就不要管那么多啦,带我去就可以啦。” 那个小宫女满腹狐疑,却没有再说什么。她拉起我的手,便往那个方向走去。 天水圣殿,的确是水君第淼的内宫。可是,却不是想象中给帝君过个人生活的宫殿。换句话说就是,天水圣殿,根本不是宫殿。那是一块世外桃源,被第淼做了结界,常年隐在雾气里。宽敞的院落,中间是一个合抱不过来的巨大的树,可是那时我看来,那树不长叶子也不结果子,有些奇怪。院落的边上,是一座算不上富丽堂皇的屋子。只是简单的青砖黑瓦,颇有一些水墨江南的意思。与那屋子相对的另外一边,就是他安排给我的住处。和我在木安和住的小木屋相比,这里自然是有了天壤之别。黄梨桌案紫鲛罗帐,虽比不得后宫佳丽的豪华细软,却也足以让我开一开眼界。 而水君也的确是琐事缠身,除了那天把我带回来,还有拿来一盘精致的糕点让我吃以外。他便就进了我对面那自己的屋子里,任凭我怎么偷窥明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想必又是加了曾结界。 我出了自己的住处,随便走走,没想到竟然给我走了出来。虽然心里贪恋着外面的风景,但想着水君看到我乱跑一定不太可能饶了我,就不禁跟着那宫女走快了几步。 “你说说,你们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呀。”我抬起头来问宫女。 “皇帝?”宫女像在看新奇物种一样看着我。 “哦,就是你们的帝君,第淼啊。”这里果然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世界了,只认帝君,不认皇帝。 小宫女倒抽一口冷气,光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我看她竟然脚下一收,站定了。我就是随便一说,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映,就有些心急地催促道:“算啦,好姐姐还是快带我去吧。” “这里是不能乱讲话了,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也不可以直呼帝君的名讳,知道了么。”小宫女带着我七绕八绕,还念念叨叨,仿佛听到我说“第淼”两个字也是天大的罪过。 “大胆宫女!”面前一道紫色一闪,一声利喝。 小宫女吓得脚下发软,头微微一抬,面目一滞,就直直地跪了下去。我却不知如何,还直瞪瞪地看着那人。 要说那人呢,如果我足够细心足够聪明的话,就会发觉,其实我们已经见过一面了。 “参见云池宫主。”小宫女的声音都颤抖了。我依旧抬头看着,那不速之客竟然貌若天仙。 不知道是不是水属性的缘故,这里的人都长的格外水灵。虽然我眼前浑身紫气弥漫的女子实在是盛气凌人,低下头去看着小宫女,严肃得让人窒息。但是那眉目绝对是没得挑的,目若星辰,润若桃花。就是我这个情窦未开的小女孩也不知不觉被她绝美的眼睛吸引了去。 她就是君潋。 “宫主,宫主,我自家妹子想来这宫里玩,是我的错,宫主莫要怪罪!” 我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宫女,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你抬起头来。”声音如天籁,可惜冷冰冰得没有一点人情味。 小宫女颤巍巍得抬起头,君潋手一抬就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看上去并未比我大几岁的君潋,这是留在我心里的第一次深刻印象。 小宫女口吐鲜血,竟然匍匐在地上抽搐起来。我想去拉她起来,她却嘤嘤得伏在地上哭,甚至慢慢地爬去君潋的脚下。 “你是谁!不准你这样对她!”我本来也不是懦弱的人,把人欺负成这样,真是过分了。 可是君潋居然对我露出了笑脸,那笑脸看得我突然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求0.0 ☆、韶光:迷途而返 “君潋?”洛子欺有一些转瞬即逝的小激动,继而又低下头去,想要在我面前掩饰掉一些。 “是啊。”君潋是瞬水的第一美人,他有垂涎,也是正常的。我很善解他意地低头笑了笑,只是君潋哪里是他可以高攀的呢。 那天君潋绝美的笑像是一朵妖冶的郁金香,就算日后逐渐黑暗起来的日子里仍然不知不觉的暗放异彩,逼迫的我睁不开眼睛。 “你是叫连锡吧。”君潋摸了摸我的头,匍匐在脚下的小宫女暗自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又更出了一身冷汗,“我叫君潋,至于我是谁么,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 “大胆宫女居然还会撒谎骗人,真是该死,”君潋的声音缠绵婉转,柔美的像条五彩斑斓的蛇,缠绕在小宫女的脖子里,“连帝君身边的人都敢碰。” “奴婢不知她的来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呵呵,果真是该死啊。”君潋提起袖上的紫色薄纱,掩住了薄唇,轻轻笑道。 “君潋姐姐,是我叫她带路的,都是我的错,你就不要怪罪她了……” “这样啊……既然你都说了,那我就饶她一命好了。”君潋把玉手轻轻一搭,一种紫色的光就如游蛇一般笼罩着那小宫女。 很快那小宫女竟然没有了意识。 “你做什么!”我被她那完全相反的行径刺激得七荤八素。 “连锡,在这帝都能认识我君潋,并能知道我是云池宫宫主的,上下不会超过十个,而这个小宫女居然一见面就能认出我,一定是有问题的。 “还有,嘴长在人身上是会讲话的。我可不想她把我凶巴巴的样子到处讲呢。” 君潋掩住嘴笑了笑,若不是亲眼看着她狠厉的样子,我还真只会觉的这是个美女姐姐。 “所以你还是把她杀了?” “怎么会呢,既然说了留她一命,就不会食言。我只不过拿走了她对这一段时间的记忆而已……”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12 章 小宫女很快苏醒,对我们深鞠一躬就走了。我看着身边的君潋,她那微微笑的眉眼,和蔼可亲得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连锡,你要学的还很多啊,呵。”她上下打量着我,话音落下时,眉目中的笑意也敛尽。 “连锡,别愣着啦,你是从天水圣殿跑出来迷路了吧,从这条路一直走,就可以回去了,以后记得出来要和帝君说哦。”君潋又摸了摸我的脑袋,冰冷的手触到了我的脸,和水君第淼的手一模一样的冰冷,老成得像是比我大很多。 “我也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不用把我……”我对那宫女的样子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有些不安地看着君潋。 “呵,原来还记得这个呢……你嘛,是个例外。记得不要告诉帝君我们见过就是了。”君潋嘻嘻地笑起来。我忽而又反应过来,她的确只是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女孩。 “恩。记住了。” 路途遥远,宫殿高大。天色将晚,雾气也逐渐浓重起来。我忽而开始奔跑,我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声,身后仿佛是即将追上的野鬼猛兽,高大的天水圣殿逐渐显现出飞檐翘角的气派恢宏。我轻轻地舒了口气。 连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心底里那莫名的依赖已经如藤蔓一般开始长大。与其在外面迷路,我天水圣殿的庇护求之不得。 在我踏入天水圣殿的那一刹,巨大的宫殿又重新被缭绕的雾气掩盖起来,在别人眼里这里是不允许丝毫踏足的仙境,也是步步机关的神秘之地。 我绕过院落里的巨大树木,准备偷偷摸摸回自己的住处,就当从未出去过一般。可当我推开门,探头一看时,屋里的景象却让我大吃一惊。 水君已经等了我很久了。 他斜倚在榻上,一摞金黄色的奏折摞在案头。因为我不看什么书,这案头一直都是空置着的,现在突兀地多出一个人,那么平和安详的坐在那里。我倒退了出去,看着外面的门面,不禁暗自奇怪:这里就是我的屋子啊,没走错啊! 他手里还拿着一份奏折,我当然没胆子凑过去看。他似乎是睡着了,却安静地听不见任何鼻息的声音。我轻手轻脚地绕过他,往里面走去,却听得他幽幽地说道:“终于回来了?” 我吓得浑身一抖,努力稳住:“嗯,是啊,是啊。” 平时我们就像是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他忙于公务,我过着我不亦乐乎的小日子,他不召唤我,我也不去自找麻烦。我猜不透他把我留在这里到底是想怎样,反正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的原则,倒也省心。 “过来。”他招手让我过去。 看他那板着脸,我又以为他要打我,就极不情愿的慢慢挪步子。 哪晓得他掌风一招,我便轻飘飘地脚尖离地地飞了过去。 “啊——”一声惨叫划过天水圣殿。 我就这么“被”飞掠到他面前,膝头重重一跪,怎么也站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求! ☆、韶光:赐我之药 膝头一重,我这一跪便就半个时辰,我抬头看看他,水君低着眉眼只顾着看他的奏折,却一眼也不瞧我。 “水君……”我跪着拉他的墨色衣摆。 “跪好了,再动再跪半个时辰。”波澜不惊地还是只看着奏折。没有办法,我只好默默活动着已经跪麻了的膝盖,揉揉快要哭出来的鼻子,继续跪下去。 “自己说,哪里错了。”他似乎是抬眼看了看我,有些没办法,声音柔和了半分。 “不该自己跑出去……” “然后呢?” “然后?”我一惊,愣愣的抬起头,看见水君已经丢掉了最后一本奏折,直勾勾的看着我。 然后? “然后你不该自己错了还企图蒙混过去,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冷冰冰地不带任何语气。 “……是。”我低下头来,我在木安和野惯了。嘴上虽然服软了,可是还是不觉得到处跑,算是什么大错。 空气凝固得像块冰一样,我感觉他再不说点什么,我就要窒息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生气,这种猜不透他的感觉,不好极了。 事实上,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水君生气。后来我发现,得罪水君的人,还没有活着的先例…… 我直直的跪着,身体紧绷得像一枚弓,紧紧闭着眼睛,默默念叨,我要死了要死了。 可是那种圣水果气息忽而钻入我的鼻腔里,好闻极了。那是水君的味道。第一次见到他,我就闻到了这个味道,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忘记。 我偷偷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水君已经从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奏折里走出来,绕道我的眼前,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完全是紧张状态的我。 “水君……” “阿连,你起来吧,以后不可以乱跑。” 就这样?就像等待狂风巨浪的袭击,已经做好了完全的防备,那些预期的大涛大浪就这样退却的不留痕迹。 “……是,”我开心站起来,却发现腿麻了,一个踉跄软下去。水君撇了撇嘴,一伸手把我从地上拽起来。 不知道那时,我是吞了什么胆子,第一次开口问道:“水君,你每天都在忙什么呀,你把我带到这里到底要做什么呀,喂,水君,你讲话嘛……” 水君露出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而以后也不曾见过的表情。他伸出冰冷的手摸摸我的脑袋,长长的睫毛在他苍白的脸上打下一片忧郁的阴影,他不曾说话,那一向冷酷的眸子里竟然有了悲悯。但是我不知道他在悲悯什么。忽而想起他抱着我说的那些关于战争的话,莫非,莫非是为他远方的子民? “阿连,跟我来。” 我抬起头看水君,那一瞬间的苍凉悲悯又转瞬而逝,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跟着水君,穿过那个院落。他散去结界,推开雕花折门,我从来没有造访的屋子就展现在我眼前。 他在我那里看的金黄色奏折,这里多得是。桌案上堆砌起来,地面上竟然横七竖八丢得乱七八糟。 没想到看起来这样干净的一个人,这里竟然这样乱! 我瞥了一眼那一地凌乱的黄色奏折。如果可以把后来的经历注射到那时的我的脑子里,我会看见,那些有生命的薄纸在虚无的时光里相互纠缠,纠缠出一个错综复杂的巨大阴谋,编织出一个足以毁掉我所有宁静的未来,锋利得如一把冰刀,把我和水君分割在彼此永不可知的两岸。 水君却看也不看一眼,就带着我往里面继续走。原来这屋子比我想象得要大得多,屏风后有屏风,竟然隔出了不少的小间。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13 章 水君带着我绕来绕去,终于站定,在一个架子上摸索着东西,一边淡淡问我: “阿连,你来了几日了?” “七八天吧。” “那眼睛看东西,可还习惯了?” “勉强算是习惯了,只是眼睛会痛……” “其他呢,住的可好?”他会问这个倒是让我猝不及防。 “好,就是冷。” 他点点头说道:“你住的那间,是座石屋。” 后来我知道,那石屋就是水君用圣水山上的圣水石,为我在天水圣殿开辟出的小屋子,他让我在那里睡觉,寒冷刺骨,却不妨碍我到处找棉被盖。 我被水君问得一愣一愣的,我来了十几天,他终于想起来我的存在了? 水君终于摸到了个小瓶子,倒出一颗褐色药丸给我。 “吃了这个,眼睛就不痛了。” 我接过来在掌心把玩着,看那药丸光滑夺目,实在不像是凡间俗物。 咽下之后,果真变得万物清明起来。直到这时,我才真正看清了我莫名其妙到达的这个世界,万物灵动如水,真是不辜负“瞬水”这个好名字。 因为空间有些促狭,视野也没有突然明亮起来。只是眉目之间,纠缠了几日的痛感,终于消失了。我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水君,他果然如名字一般,水一般的纯澈。那绝世的好容颜,时时严肃的沉默,当真是冰霜覆面,配得上神祇两个字。 看着眼前的他,我有一瞬间的失神:有时会觉得他无比疏远,军国大事缠身的他冷言冷语淡漠无情;但有时他不经意露出的忧郁神色又有一种让万物同悲的神秘力量;再有时,他居然会关心人,我的心就像是醉鬼一脚跌入酒坛子一样,不想爬出来…… 我忽而又跪下去,“水君,谢谢你。” “起来,不用你谢,以后少给我跑出去惹乱子就好。”他严肃得有些……讨厌。 “嗯。水君,只要你能真的让我全家亲人平安无恙,我可以做牛做马报答你!“我敢保证此时我笑得比圣水花还好看。 “不用你做牛做马……以后乖乖听我的话就好了。” “是!” “你回去吧。”水君挥手让我离开,我第一次觉得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讲。 我突然想告诉他,阿连想知道你在做什么,阿连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我也想告诉他,阿连,迷路的时候,希望在下一个转角,就能看见你。 可是我说不出来。 水君反背着手,静静地站在窗前,目光很远,能连接到夜空中明亮的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求! ☆、韶光:思君不见 自从我服下那药之后,眉目之间果然清明起来。从此之后,便就在瞬水,在水君的庇护之下,在他的天水圣殿里,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一旦无忧,困意也就格外发达。 我曾有个梦境,从那时便就扎下了根基,从此在无论是黑暗还是明朗的日子里,常常来拜访。 那时的梦里,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刺眼的冰柱,不知从哪里来的白光在满是冰的魔窟里来回反射。水君给我的小药丸似乎也没有的作用,眼睛还是要命的痛,恨不得要把眼珠都给掏出来。 一根根冰破地而出,鬼斧神工地雕刻出一朵朵妖冶的冰莲。花瓣妖娆却危险,花瓣四面张开,延伸的花瓣边缘薄如刀锋,随便轻易地就能在我身上划开血口。 我连摸带爬往前走去,挣扎这想要离开,可是我看不见任何人。 ……闷……好闷……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按住我的胸腔,透不过气来。 冷。冷的骨头都痛。 我又拖了几床被子裹在身上,圣水石打造的小屋实在是太冷了。我揉揉被那梦魇困得发痛的太阳穴,昏昏沉沉的完全使不上力。 我陡然从床上坐起,明亮的光从窗外直直地射进来。我已经睡得连时辰都已经忘记了。我推窗看去,已经日上三竿。往常这时,水君应该上朝完回来了。他的住处和我的石屋之间,有一层结界,他在另外一边做着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也不要妄想能打扰到他。 我推门出去,果然水君的药,极其奏效,万物已然明澈,眼睛也不再发痛。 “水君!”我大声地叫起来,尖锐的声音在空荡的区域里来回飘荡。 没有人会来搭理我,我的日子也就一直这样百无聊赖,除了会偶尔偶尔和水君打个招呼,实在是见不到半个活物。有时我也不明白,明明知道家人有难,我却躲在这个地方,算不算是一种逃避。但一想到,在人间,我已经是一个死去的人,便又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 水君……他还没有回来。 以往我如果无聊到乱喊他,不出半柱香时间,我身边的东西都会发生点变化……水君都会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证明他的存在。 比如我把玩着的小茶壶突然爆裂。——这是第一次,吓得我惨叫了半天。 比如屋外的假山上忽然流出潺潺的溪水。——这是第五次,我见怪不怪地朝溪水里丢了颗石子。 虽然后来,水君说我没规矩,丢了本《瞬水国鉴》让我抄十遍再还给他。 “水君——”我又叫了一声,空荡荡没有任何反应。 他真的不在。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14 章 突然心里开始空落落的,此时此刻我特别想见到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那个万恶的梦,或许我只是想把那本已经抄好十遍的《瞬水国鉴》还给他。 而与此同时,瞬水帝君第淼正端坐在瞬水议事大殿上,脚下匍匐的群臣面对这位表面上年轻英俊却不知道他到底存在了多久的“年轻”帝王充满了畏惧。 他们颤巍巍的把手中联名上书的“造神计划”递给了第淼。 第淼御览完后,轻轻地把那一份奏折摆在岸上,若有若无的轻哼了一声,而那一声简直就如绣花针一般钻进了大臣们的耳朵里。 他们私底下面面相觑,却绝不敢抬头看第淼一眼,更猜不透他到底是怒是喜,在他发话之前,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整个大殿上又是如结冰一般的死寂。 “汀宁将军,你是前线主帅,告诉我,前线究竟如何?”第淼年轻而慵懒的声音终于发出,大臣们抹掉一把汗,又开始出另一身汗。 “回帝君,瞬水与暮焰的战线越拉越长,几乎整个交界地带都在胶着战事。”汀宁不急不缓,他是少数几个不畏惧第淼的人。当然也归功于身正不怕影子斜。 “百姓伤亡如何?” “战争不绝,百姓之难不完。”干脆有力。 “好一个,战争不绝,百姓之难不完……”年轻帝王轻揉额头。 “众爱卿,认为这胶着的战事该如何破解?”第淼抱手,倚靠在龙椅之上。 众大臣面面相觑,顿时一变玄幻,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第淼似乎是见惯了他们这姿态,很是从容地看着他们。 “罢了,国师,你说!”他摆摆手。 一抹紫色从刚才便就站在一边斜眼看着他们,此时听闻帝君叫她。她从容出列,抬头看了一眼第淼,然后微微低下头去。她站在朝堂之上,面上多了层紫纱。 要说这国师,也大有来头。并且和我……也颇有渊源。泱泱瞬水的国师,竟然是个女孩子。 她还是君潋。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求! ☆、韶光:还君之书 “因为瞬水和暮焰实力相当才会出现胶着之势,而除非一方放弃,只有一方出现压倒性的优势时,这胶着之势才可能结束。” 君潋的声音一向优美动听,但此时却有力得像一朵带刺的玫瑰。 “国师说的在理啊……”众人乌泱泱得附和着。 第淼单手撑在面前的桌案上,淡淡问道:“那依国师看,如何取胜啊。” 这话问得正中君潋的下怀,她没有半刻迟疑,却猜不透第淼那冷淡表情下的真实心意,只是仰头看了一眼,继而用一样的冷淡说道:“造神。” 众大臣听闻这两个字,更加表现出各种不同的姿态。有点头称好的,有摇头反对的,有闭嘴沉默不语的,一时之间,第淼在他的王座之上,俯瞰众生百态。 第淼心有不快,却没有表露出来。他揉揉额头,抬手让众大臣安静下来,似乎是下了决定一般,站起身来,朗声道:“众人听着,‘造神计划’前路未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采用。此事从长计议。” 第淼扫视了一眼众人,他看得出来那些人各种各样的心思。造神一旦成功,那些大臣们在前线苦战的儿子们便可回来了。而被造成神的人选并未定下,谁都可能来受这惊天动地的痛苦。所以,那些有欢颜的,未必和国师求胜的想法相同。而那些愁容的,也未必和他自己想法一致。 第淼看着那些大臣,微微地冷笑一声。他有着永生永世的生命,那些勾心斗角小心翼翼的大臣,无非就是转瞬即逝的蝼蚁。 朝堂之上瞬间肃静了下来,他眯了眯眼睛,指了个方向道:“汀宁大将军,前线之事你多费心。战况随时传回帝都来,不得有误。” 汀宁方才从前线归来,现下依旧甲胄加身,他出列抱拳道:“是。末将定当忠于职守,死而后已。” “不,你必须活着。瞬水被攻破的消息,我要你亲自来告诉我。”第淼拂手。 “……是。” “瞬水的春天就要来了,众爱卿们带妻儿老小多团聚团聚,这两日不用来了。” 帝君甩完这一句不知喜怒的话,独自一人拂袖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还未猜透君王的意思,还不甘心做鸟兽散,便将国师团团围住。 “国师,帝君是何意呀?” “对呀,国师,你快给我们指条明路吧,我儿子在前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 “你们没有听帝君说么,从长计议,违令者可要殃及家人。” 君潋冷眼看着周围的大臣,摆手道无可奉告,便就丢下满目愕然的众人,出殿而去。而她,也不见得心境清明到哪里去。第淼究竟在想什么,她也不能猜个准。她也发现,自从天水圣殿里多了个人,帝君就有些不一样了。 “水君——”我在池塘前撩着水玩,在我百般无聊地扯着嗓子吼了第十九声时,池塘里的水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卷起来了一样,愣是变成个浪头朝我打来。 “啊——”一声惨叫划破上空。 嗯,水君回来了。 “水君!水君!”我叫着他,知道他决计不会显出真身来,但是死气沉沉的景物突然有了动静,是在是让我很开心的事情。 在第三个“浪头”把我浑身上下淋了个湿透透之后,水君默无声息地像个幽灵一样的出现了…… “啊……你出现也不打个招呼,吓死我了……” “几天没教你,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水君像是叹息了下。他蹲下身来看着我,我被他那黑漆漆的眸子看得没有底。只好微微低了头,朝他傻笑两下。他眉目中那种无法言喻的愁绪忽而变的明朗起来,他竟然也朝我微微地笑了一声。 我甚至怀疑我看错了,可是面颊忽而就发烫了起来。 “那个,你给我的《瞬水国鉴》,我抄完了。我去拿给你……”我转身就要跑。 “等等,回来……” “啊?”我回头看水君,他抿了抿嘴唇,像是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15 章 “你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拿来给我,要是我的书和你一样脏兮兮的就不用还回来了。” “那我能不能就把它留着……”我声音低的没胆子让他听见。 “我说的不用还,是给我一本新的。一模一样。” “……” “怎么,还有问题?” “……我没有衣服可以换。”我干脆站定了仰面看着他。本来不想跟他说,可是自从来到瞬水,住了这几日,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换洗衣服,实在是太痛苦了!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能不能用可爱来形容,“恩,这是个问题。” 我以为无所不能的水君拿几件衣服给我还是很合理的,可是我还是对偶尔才食一下人间烟火的水君高估了。 他看了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那就别换了。” “……” “弄干净之后就来找我,我就在那里。” 逆光看去,他那么高大,那么遥远,却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虽然不是朝思暮想,虽然绝对无关情窦,但是我承认一想到他和我讲话的那几个瞬间足以让我笑着醒来。 “笑什么……” “……我去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求0.0 ☆、韶光:欣喜成悲 水君看着我离开后,面上的表情再度凝重了起来。 他并没有回他那阁子。他凝眉看着不远处,天水圣殿的结界产生异样,有人来了。而敢闯天水圣殿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君潋。 他独步到结界封印处,却看见了单膝跪地的君潋。她已经等了很久了,汗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你怎么来了……”水君让她起身,仔细地擦去她脸颊上的汗。 “帝君的天水圣殿如今成了那小妖精和帝君的安乐窝,所以君潋也不能来了,是么?” 这天底下,除了那时不知死活的我,敢对水君随便讲话,如果还有别人就一定是君潋。和不知者不畏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相比,君潋这种知道面前是只猛虎偏要一巴掌打上去的行为,除了找死的以外,就是在用生命撒娇。 “进殿来。”水君什么都没说,负手而去。这多少让君潋有点失算。 天水圣殿,君潋也没进来过几次。如今我这个完全的外人倒安安生生的住在这里,君潋吃味也在情理之中。 水君把君潋带到他那与我住处相对的阁子里,第淼刚刚坐定,君潋却一低头,却还是固执的跪下去。 “天池宫宫主,你再跪下去,估计你的宫人会跑来杀了我泄愤。”水君看着赌气的君潋,有些气短。 “……”,君潋抬起头看着已然安坐在高高圣椅上的第淼,一脸错愕,天池宫宫主都叫出来了,这有些不寻常。 “国师,站起身来议事吧。” 君潋点点头,这才站起来。本来她来是要说关于朝上不能说的话,没想到第淼让她等了那么久。所以才耍了点小性子,但第淼竟然完全不吃这一套。失落和慌乱只好暂且压下,正事要紧。 “帝君在朝上的从长计议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造神计划’有诸多不妥,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先例,没有人知道这条路一旦开始走,会是什么结果。” “天池宫已经开始研究了,如果帝君愿意支持的话,用不了三年,就会有万无一失的法子。” “三年?”第淼一声冷笑,扫了眼君潋,“国师好轻松的口气!的确,三年对我们来说就是转眼一瞬间,但是对于那些平民百姓,三年足以拖累一辈子!” 可是,说罢,第淼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豪迈。似乎是突然断掉一般,气氛一窒,然后黯淡下去。 “帝君在乎的不止是那些百姓吧……第淼,你在担心什么?”君潋向前了一步,看着第淼。 “君潋,我比你早存在一万年,我现在什么都不能说,我只觉得,没有那么容易。”帝君揉着额头,面上是真正在思索的凝重。 君潋错愕。 “还有,群臣是怎么一夜之间全都知道这个计划的,不要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当你什么都能做。”上一秒若有若无的沙哑,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不曾变过的冰冷犀利。他抬起头来看着君潋,眼神中的凌厉,足以让君潋也胆寒起来。 沐浴时我把脸埋在水里,闭上眼睛假装不知道自己在扭曲的笑。 真正的笑,是就算一个人时也抑制不住的。 “弄干净之后就来找我,我就在那里。” 一想到水君好听的声音,我捧着手里的水就咯咯咯的笑起来。天,蓝的那么纯澈。水,清的那么动人。就连石头……也棱角分明的想让人亲吻(……)。 从我的圣水石小屋到水君的大殿,这一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真是要死。 我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本《瞬水国鉴》,走去他的大殿。却没想到又是一层结界。 没办法,进不去,只好抱着本书在门口坐下来慢慢等。 谁知等来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君潋,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到我的下一个瞬间就化作一缕紫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结界散开。 我捧着书,走进殿去正好看见,冷的像块冰一样的水君第淼。 “我把《瞬水国鉴》拿来了……” “好了,没事了,你回去吧……”水君没有仔细看我一眼,只是淡淡的说了那么一句。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16 章 “水君……” “我说了没事了,回去!” 几乎是被一阵气流扔了出来,等我站稳时,那座小阁子又隐遁了浓重的结界里。我看不真切。方才还喜悦如上眉梢的我,眼泪顿时就在眼睛里打转了。 “洛子欺,你讨厌过自己么?”说起这段年幼的时光,我还是觉得有些好笑。这个辛辣的故事里,这一些甜味,在今天我在讲述的时候,还是回味无穷。 “讨厌自己?”洛子欺不解。 “我刚来瞬水的时候,只有在夜深人静,完全没有第淼存在的时候,才会想起,我已经死过一次。……明明是他打破了我原有的生活,也可以说毁了我原本平淡的一身。我却对他一见倾心……真是……讨厌自己啊。” 我鼻息轻轻一嗤,名为“荷香送梦”茶叶,在白瓷杯中荡漾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韶光:月下池前 如果水君和我讲话的样子足够我在梦魇中笑着醒来的话,那他那狰狞的样子也足以让我辗转难眠。 那时,我不想哭,也不想去承认我在期待什么,但是就像希望满满的热血心脏突然撞到了冰山一样的难受。 我回到圣水石小屋,一直在玄冰床上躺着,盯着那白花花的天花板。水君到底在忧愁什么呢,刚才还是很开心的,怎么就变的那么快呢。我一把拽过被褥,蒙在自己脸上,却不想这一蒙,竟然睡了过去。 ……好冷。 又是那个冰窖,满目的冰柱直插洞顶。还有一些从洞顶倒挂下来,另外一些破地而出。又是我之前梦见过的那个梦魇。朵朵冰莲,妖冶危险,低垂的花瓣上流淌着新鲜的毒液,我在那些花瓣中艰难行走,那些像刀锋一样的花瓣把我划得血肉模糊。 我连摸带爬往前走去,这一次,我看见了水君。 他负手而立,他背对着我,他看不见我,我朝他叫到声音嘶哑,他也不回头看我一眼。 “水君——” 这梦魇太过凶恶,弄得我醒来时浑身都痛。像是被人吊起来打了一顿,再扔回到床上一样。 原来已经到晚上了呢。皎洁的月光钻进我圣水石小屋的窗户,仿佛此时它就是为我而存在。我一向喜欢这圣洁的月光,再加上这瞬水帝国独有的氤氲水汽,原本清晰的月光变得更加妖娆多姿。 到这里这么多天,第一次看见这么美好的月色。 只是,是月圆之夜啊。 天上月圆人间月缺啊。 也不知道我的哥哥和父母是否已经忘记我了,是否已经平复了哀伤,是否可以因为我真正的安享余年。 我推门出去,把脚泡在屋前的小池塘,小金鱼在我的指缝间钻过,痒痒的我突然笑起来。池塘里的月亮也随着我晃出的涟漪破碎后又复原。纯澈的池塘水像丝绸一样包裹着我的脚,池塘下的鹅卵石也清晰可见。 “阿连——” 我赶紧吃惊的抽回双脚,惊恐地看着水君大殿的方向,水君自然可以掌控所有的水……难道我把脚放在池塘里……他也会有感觉么…… “哎哟——”脑袋上突然被什么东西重重一砸。 我回头去看时,却看见一袭墨色长衣的水君拿着本《瞬水国鉴》,满不在乎的看着我。 “你!刚才扔我出来也就算了,现在还打我!我又没惹你!一张脸摆给谁看!”我看着水君本来就白的脸变的更加苍白了,这才弱弱的加一句:“不要以为你长的好看,就能打我的头!” 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我变了法子说了他的好话,他收回了那愠怒的脸色,平淡地看着我。 “你在看什么?”他弯下身来,坐在我旁边。 “月光啊,今天月圆,算算日子应该是八月十五了。”我指着天上那轮圆月。月光当真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东西,千年万年,就一直都是这样柔和寒冷的光线。月亮不让人靠近,却不远万里送来光泽,也是一种恩赐。 “每年每月的月亮都会圆的,有什么可看的?”他依旧淡淡。 “如果家人团圆一起赏月,那就是天伦之乐其乐融融。而若是孤身一人赏月,那可就别有一番滋味了。我们有句话叫做‘天上月圆人间月缺’,听说过没?” “什么意思?” “亏你还是水君呢,这个都不知道。就像我呀,我现在看到的月亮是圆的,但是我却见不到我的家人……” “……家人,真的那么重要么?” 我看看已经在我身边坐下来的水君,他也静静地看着那遥远的月亮,如水的眸子里只有茫然和空洞。也许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不知是不是我错觉的哀伤。 “当然,我哥哥和我爹都对我很好,娘嘛,虽然骂起人来从不含糊,但是绝对没有坏心肠的……”一想到那些,我就低下头窃笑着。 “水君,你神通广大,能不能让我见见我家人呀……” 其实本来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并没有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可是水君竟然微微一笑,又和当时一样如扯来云朵一般,把我家的情景腾空在空旷的月色里。 熟悉的木屋,熟悉的山下晨夕潭,熟悉的哥哥,熟悉的父母……他们雷打不动的继续着自己的生活,满怀希望的朝前方走去,甚至,我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悲伤。哥哥变的健壮起来,英俊得我都不敢相信了,而父母也在用情理之中的速度老去。 “失去女儿的痛苦,我帮他们省了。瞬水帝国除了能掌控水元素之外,还有对记忆特别的操纵能力。我抹去了他们关于你的所有记忆,他们不会记得有你这么个女儿……” “原来……是这样……”消失的最高境界就是让所有人都忘记,没有人再会因为我痛苦,我应该高兴,但是怎么会有一种浓重的失落感。 水君还是以那不变的眼神木讷的看着月光。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并不开心,那我这就恢复他们的记忆。” “不……不用……” “家人,没有家人不也活得好好的。没有那么重要的。”他好像轻描淡写的就否定了我的快乐。 “你每天高高在上,又哪里懂得平民百姓的快乐呢。” 他诧异的看着我,目光里面似乎是有夹杂着一些很狠厉的东西,我一惊。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17 章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罢了,就当你童言无忌吧。”水君站起身来,我仰望着他,那陌生的角度让我感觉刚才我又做了一个梦,高高在上的水君怎么会和我说那些话呢。一定是错觉了。 “我来,是把《瞬水国鉴》带来给你的。”又是那种冰冷到刀枪不入的话。 “……怎么……脏了……不可能啊……” “不是,这《瞬水国鉴》我让你抄十遍,你抄完可还记得呢?” “……的确没仔细记。” “这《瞬水国鉴》是瞬水的起源、发展、和一些掌握水元素的基本要领,对你以后会有用,你不仅要抄,而且要学会它。” “学会?”虽然每次都觉得水君掌控水的技术是在是奇妙,但是能和他一样有些法术,是我想都没敢想的。 “从明天开始,每天背一页,我亲自监督。” “……” “我交代完了,明天开始来背书,不得有误。”水君说完就要走,我放空的大脑这才回过神来。 “……等一等,水君,那我是不是每天都能看见你……” 水君负手离开,未曾做半秒钟的停留。但分明是默默的应了。 天知道,那时候我有多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求0.0 ☆、韶光:辛苦背书(上) 现在想到在水君身边背书的情形,还是能觉得有些脊背发凉,生出些薄汗来。可见,我这性子从来就不适合饱读什么诗书。 “天地未分,玄黄未决,大地洪荒,有物为龙……” 我站在水君身边,默默的背诵着,眼睛却不自知地转过去看着他。他似乎不甚在意我地看着自己的奏折,那张好看的脸在奏折背后时隐时现,好闻的圣水果芬芳填满了鼻腔,纯粹的墨色长衣竟然看不出一点污渍。 虽然每天都能看见水君,但代价是每天都要背书,一天一页,绝不含糊。那抄了十遍,却没有往心里去,到背的时候才发现,字字珠玑,实在难背。 “有物为龙……有物为龙……”我头痛,果然又不记得了! “有物为龙,角似麋鹿。”低头翻看奏折的水君头也没抬,也没有看那本合上的书。 “恩恩,角似麋鹿,头似高驼,嘴似家驴,眼似寿龟,耳似牦牛,鳞似锦鲤……鳞似锦鲤……“这阻塞地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鳞似锦鲤,须似青虾,腹似走蛇,足似苍鹰。”水君丢掉手里的一本奏折,定定的看着我,我的手心里瞬间渗出一层滑腻腻的汗来。 “没有背熟就来?”他皱眉看着我,倒也不是那种锋芒的凌厉,只是那些严肃的样子还是让我头皮发炸。 “……”我只好低头。 “回去,背好再来。”他的声音里竟然听不出怒气来,平静得出乎意料。 我拿着书,转身推开门,出去。 虽然他没怎么生气,甚至还有一点戏谑的味道,但是我又开心不起来了。的确,在瞬水帝国我的世界里,只有这个人,或者说是这个神。不管我多久没有见他,我都知道他存在着,不管我愿不愿意把自己的喜怒和他的喜怒放在一起,他也都存在着。 在离开他大殿的时候,我听见了自己轻轻叹息。 怎么了。为什么他说的,你都要照做,甚至希望做的更好。怎么了,为什么他对你笑,你会开心那么久,只要他一皱眉,你也会跟着叹息。怎么了,为什么你的喜怒会不再属于自己了。 连锡,你怎么了。 我那时心里有个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开心的设想:假如我根本就来到过这里呢?假如什么瞬水帝国都只是一场梦呢?假如我一睁眼睛,发现还是生活在木安和呢?我究竟是开心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 如今看来,那时便当真应了这么几个形容: 平静而满怀期待。 期待而不乏波澜。 背书依旧是我每天的必修课,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痛苦的了……好在,我连锡还真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格。不就是背书嘛,我就不信有我做不到的事。 我回到圣水石小屋开始认真看书,明天一定不能让水君失望,恩,加油。 “唧——”大概是是有鸟飞来我窗台吧,我并没有抬头。 “唧唧唧——” “唧唧唧——” “哎呀,别闹了,我要好好背书呢。”我不想被这小事打断,却发现不被打断也不行了。一只圆滚滚胖乎乎的东西,竟然直接在我书前滚来滚去。 “……这是……一只鸡?”我把它捧在手心里,小心戳戳它,它居然翻了个白眼,张开小嘴,对我讲话。 “你才是鸡呢,你全家都是鸡!我是鸟!”它夸张的扑动着那又短又小的翅膀,怎么看都不像鸟嘛。 “……你居然会说话!” “会说话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它在我手心里拱来拱去,像是在闻什么味道,“咦……你好像和那些人不一样……” “这你都知道啊,我的确不是瞬水的人。”这时,我突然想起水君对我说过的一句“从今天起你就是瞬水的子民了”,“虽然水君说我已经是这里的人了……” “不是瞬水的人能住在这里?算啦算啦,我懒得管……看你这里挺暖和的,今天我就在这里睡了!” 那只我从心里不想承认那是一只鸟的鸟,还做出一种“快过来伺候你大爷”的姿态,昂首挺胸地站在《瞬水国鉴》上,梳理着毛发。 我扑腾着手,把它从那本书上赶下来:“喂……随你啦,”我也翻了个白眼,“还没请教这位鸟公子叫什么呢,看你浑身黄色,叫你阿黄好不好呀?”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18 章 “什么阿黄,我有名字的,请叫我锦翅,好了,我累了要休息了。”说罢,那黑珍珠一般的眼睛就朝上一翻,薄薄的眼睑就合在了一起。 下一秒,我看见这只……鸟,竟然就在我的窗前团缩着睡着了。 “喂,你是有多累啊!”我翻了个大白眼,虽然它一定看不见了。 对于它说的这里比较暖和,我可不敢苟同。我害怕在那本大书的折腾下,我会不小心把那锦翅砸死,我就拿着那本书,窝到床上去,拖了一床棉被来把自己裹严实。 书背得差不多了,窗外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我小心翼翼的关上了床,这才放心大胆的睡去。 “天亮了,快起床,快起床,懒惰的人类!” 又尖又细的声音穿透了朦胧的清晨,直往我耳朵里钻。 那只鸡的声音一下就从宁静的清晨里跳脱出来,炸得我脑仁疼。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那只鸡在我脸前,对准我的鼻子正要一嘴啄下来。我当然一手挥过去,它却灵巧地躲开了。 “喂喂……别……哎哟,你明明是只鸟,打什么鸣嘛!” “太阳都晒屁股啦,懒惰的人类!”它的声音简直比公鸡还要高亢。 “哪有!”我推开窗,果然,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万物之间笼罩着一种薄薄的雾气,雾气笼罩着,连十米开外的景致都看不清。更不要提什么太阳了! “……这就是你的太阳晒屁股!”我想也不想就想扑过去打它。 “唧唧唧——”它灵巧一躲,站在我桌案上,干脆闭起眼睛来,懒得和我解释。 我叉腰站着,顿时发现,我个大活人和一只鸟置什么气…… “好吧,别唧了,天亮了,你可以飞走啦!” “唧唧唧——”它睁开眼睛,瞪着我。 “你不会是要留下来吧!” “我不远万里飞来,你留我几天,又不会怎么样。”它似乎是有些气短,拍了拍翅膀,却又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不远万里?” “我飞了三万里路,从瞬水的最边缘飞来,你说算不算不远万里?” 三万里?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我有点吃惊:“……你从那么远飞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又扑腾扑腾翅膀,翻了下眼睛说:“如果你不能帮我,我又何必和你说。” “你不和我说,我又怎么帮你呢?”我对他这个逻辑,实在不敢恭维。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一个瞬间,看着他突然老成持重起来的样子,还是觉得有些好笑:“我是瞬水最南边飞禽族的小王子,因为瞬水和暮焰帝国的战乱,我们家族已经严重缺水了,很多幼儿和老者死于干渴……最为飞禽族的王室成员,我奉命来帝都求救,可是现在的法术师都只顾自己享乐,我求遍了帝都四大家族,没有人肯帮我。 “只好冒险找帝君本人一试了……”他明显对于最后这句话,也没有什么底气,说完就垂下了小脑袋。 我对帝君的威严有所耳闻,所以对锦翅这种直接找帝君的方法还是吃了一惊,也就是说他来,是为了找水君。 “后来我在帝都宫殿上盘旋了一天,都没有发现帝君的住处,直到看到他突然消失在这一片地方,才知道他用了结界……” “这结界一般人是进不来的,你又是怎么……” “还好我激灵,跟着一股紫气一同进来咯……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普通人类在这里……”他扑腾了翅膀,来啄我的手,有些促狭的意思。 他居然很鄙视又朝我翻了下眼睛,好像很不屑他那神圣的帝君,居然会让我这么个人类住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求啊各种求~ ☆、韶光:辛苦背书(下) “怎么,看不起我啊,没准我还真能帮你呢。”我拎起那本《瞬水国鉴》,挑衅的看着那只鸡。 “……你要怎么帮我……”他淡淡地看着我,明显不相信。 “马上呢,我要去水君……也就是你们的帝君那里……” “你要去做什么。”他立刻机警起来,不知道他把我想成了什么样的人。 我皱眉,有些讨厌所有人提及水君时那种近乎保卫的警觉。 “背!书!”我看看窗外已经明媚的阳光,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的时候,水君要去上朝,要和那些大臣说一些我听不懂的事情,而现在,他会回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哦。” “等等……”锦翅的眼睛瞪得滴溜圆,“把你要背的书给我看一眼……” 我半信半疑,看它认真的小样子,就把那本书摊给他看。 锦翅站在那书面前,显得更加的小巧,更像一只砸到地上就会弹起来的球。他用小小的翅膀轻轻的抚了下面前的文字,旋转,然后一本厚厚的书竟然竖立了起来。 我看的目瞪口呆。 锦翅默默念动咒语,那些文字仿佛活了一般在他周围跳动。 过了大约半柱香,他才停下来。他不屑的看了看目瞪口呆的我,没有多说什么,低下头忍痛叼了一根羽毛,放到了我手心。 “拿着吧,瞬水的活物对记忆这方面都有着或多或少特殊的掌控能力,而我们飞禽家族对资料的搜集整理能力特别优秀,这羽毛能帮你记住这本书的知识……” “……”,我完全愣住了,看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却很是大度,依旧昂首挺胸:“我可是飞禽家族的小王子,拔根毛算什么……好好背书,要是帝君高兴,请务必帮我求情,让我见上一面……” “哦……我说嘛怎么突然这么和善了,原来是有求于我。”虽然我真的很激动,但是还忍不住刻薄一句。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19 章 “哼,这是我们王室的秘密法术,族人都极少见识,倒被你用上了……”它又是双眼一翻。 “好吧,看在你这么认真的份上,我去去就来啊,乖。”我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一边翻眼睛一边伸嘴来啄我的前一秒赶紧逃开了。 一只鸟能蹦跶在我面前,喋喋不休地讲话,从前只是想想罢了,如今倒是真的。我从那石屋里推门出来,仔细想了片刻还觉得不真实。但是自从来到瞬水,知道这和我那个世界是两回事,便也就释然。 因为借力于锦翅的羽毛,我的背书大作战,真的轻松了许多。就连水君的脸色,都对我好了不少。 我站在水君身边,还是紧张得心脏乱跳,但看着他微微点头,把那本厚重的《瞬水国鉴》合上了,我就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还好,还好,没有辜负锦翅…… “恩,还不错。”水君把书轻轻放在我手里,转过脸来看着我,似乎早就看出了我的一些不寻常,“阿连,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跟我说?” “……”,我正绞着手纠结着要如何开口,水君却平静地淡淡开口了。 “飞禽族王子锦翅,你应该已经认识了吧。”他端起桌案上的茶,细细抿了一口。 “……是……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它昨天落在我那里,我就留了它一晚上。听君潋姐姐说,这里是不能来外人的……飞禽族深受干涸之苦,锦翅来求助,整个帝都无人肯帮,这才贸然来这里……”我声音越来越小,很是心虚。 “说下去。” “锦翅它千里迢迢飞来这里,你身为瞬水帝君,当然要帮他!”我抬头看着他,却发现他竟然也正看着我。那眸子一对,他那两点黑色,恰如引力无穷的黑洞。我有些脸红,把脸低了低。 “若是不帮呢?”他的声音依旧冷淡。 我有些吃惊,脱口道:“他是你的子民,你为何不帮?” “……阿连,连你也会这么说。”他的嘴角像是勾了一勾,不知是在自嘲还是什么,低了眉眼,不再看着我。 就在我愣神的当儿,他却眉头一蹙,朗声道:“飞禽王子锦翅,还不快来现身!” 话音刚落,凌空之中,一个白影子就翻跪在地上。他单腿跪在地上,垂着头,长发翻飞在肩头上,很是不染尘世的样子。天光泛进来,能看见他白色衣袍上那精致的花纹,果然也是世间罕见的。 “锦翅?是你?”我轻拍他的肩头,轻声问道,可惜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抬起头来,看了眼帝君,继而拱手道:“锦翅拜见帝君。” 他抬起头来时,我方才看得清他的容颜。那容颜,竟然要比普通人还要美上几分。眉眼狭长有神,鼻梁挺拔,他变成个人魔人样的,简直没办法和在我窗前蹦跶的那只鸡,对应起来。 “听阿连说,边疆干涸成灾,可是真的?”帝君的声音清冷起来。 “回帝君,千真万确。我族人因为缺水,已经有不少病故了……” 水君又是轻轻一叹息,暗暗运用内力,在左手凝聚成水,水又凝聚成球。水球晶莹剔透不带一点瑕疵,那球凝结得恰好能托在掌心。 他把那水球递给锦翅,“这凝水珠蕴含水性极大,可以帮助你的族人度过难关了。” 锦翅接下后,却还是长跪不起:“帝君,这一时之难好度,而这灾难的源头却是因为战争啊,暮焰嚣张,两国不早日息战,我们永无宁日啊。” “你不必再说,天下之事,我自有分寸……我让你在这天水圣殿里安度两日,已经是仁至义尽,如今你目的已经达到,可以回去了!”帝君拂袖,皱眉。 “帝君,您为何不去看看……”锦翅还要说些什么。 我看水君脸色不妙,就赶紧跑下去,踹了他一脚:“快回去吧,别废话了。” 他瞪了我一眼,和之前那鸟模样的翻眼睛的感觉不一样。他回头狠厉地瞪着我,似乎是在看这世间最邪恶的存在一般。我面色一变,心下一空,虽然本来也和锦翅只有一面之缘,但是眼前的锦翅还让我觉的陌生而遥远。 “……那没什么事,我也走了……”我抱起书,准备逃出这有些不妙的气氛。 “回来。”帝君的声音波澜不惊,连话音都未落下,就被他一把拉回来,“陪我出去走走。” 我一惊,然后自然是一喜。要说没有点小激动是不可能的,我看着他千年不变的侧脸,我微微的笑着,但是想来他可能看不见。 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对他说,陪我一会儿,一小会儿就行。可是他每天有批不完的奏折,对于我,与其说是带回来的一个人,不如说是豢养着的一个小动物。定时来看一眼,确认还活着就可以离开了。我猜不透他,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个权利,可以向他撒一次娇。——我又何尝不希望,他离我近一些。 最美好的,不是得到,而是奔跑在渴望的路上。 “好,好呀……”我看着近在咫尺的水君,他永远都是那个可望而不可即,宁可远观的帝王,同时也是那个遥远的年轻神祇。 我触碰到他冰的不带一点温度的手心,像是掉进了梦里那个冰窟一样。他却不在意我们手心之间的温差,一把捉住了,冻得我骨头疼,还没胆子说。 雪,又开始下雪了。我发现,瞬水帝国的雪似乎和季节没有关系,只要它愿意,几乎随时都可以大雪弥漫。 这一次水君没有撑起结界,而是拿过一把墨色的伞,在我们的头顶撑开一片不寻常的天空。 天水圣殿各个地方的结界应声而破,水君自己住的那座青殿后方空荡荡的区域里,长亭流水一览无余。我那是第一次见到,心里有些震撼:通常,这里应该就只有水君一个人吧。 这么一片美好却冷清的景色,独自看遍,是怎么样的寂寞呢? 我紧紧地握着了他的手,还以为我能就这样融化他这块千年坚冰。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申请签约了 等结果啊等结果 还是各种求0.0 ☆、韶光:雪下漫步 我们在天水圣殿这片世外桃源里,慢慢走着。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皑皑的白色把万物俗尘都伪装成了圣洁。我握着水君的冰冷的手,看那漫天的飞雪。我看见变得圣洁的尘世间,我紧紧挨着水君,假装自己也可以像他一样遗世而独立。 一袭墨色的水君,伫立在满眼白色中。从圣洁的皑皑白色中跳脱出来,仿佛这世界最高等的主宰。 手被水君握得刺骨,刺骨的冷。像是一条小蛇顺着手骨滑进骨髓,我用另一手也捂住他的那只大手。 于是,那如活物一般的寒冷就嗖的一下,窜进了心窝里,我立即就是一个激灵。 “水君……”我抬起头轻轻地叫他。 那年轻神祇从他苍茫的眼神中抽出,低下头来淡淡看着我。 “嗯?” “水君的手好冷,要不要阿连给你捂捂?”我捧着他的手,轻轻的呵气。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20 章 水君眼里却露出少有的趣味盎然的意味,他蹲下身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把玩着他的手。他伸出另一只冰冷冰冷的手,竟然捏了捏我的脸,甚至还笑了一笑。 他,笑的样子。真的,真的我会记得一辈子。瞬水帝国没有那么多姹紫嫣红的花,只有满地的冰莲。但是水君笑起来,就像梅花,虽然不够浓烈但足够真实;就像昙花,转瞬即逝却又绝对美丽。就像春风吹过,百花正开。又像深秋将至,花期谢幕。 “我不冷,”他嘴角一勾,有些自负的样子,“我是水君,这所有水元素都属于我的管辖范畴,小小的雪花不过也就是我的玩弄之物。” 我点点头,他墨色的眸子就在我咫尺之前,那圣洁的圣水果气息又开始蔓延,我快要醉了。 他虽然这么说,我却加紧地揉搓着他的手,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把手又抽回去了。 “阿连,你……” “啊?” “你喜不喜欢这里?”他看着我的眼睛,那眸子里似乎有一些混乱的东西。 我一愣,然后点点头。 他也点头,然后对我说:“既然喜欢,那就回去用功背书。《瞬水国鉴》前版本重于理论,后半本重于修习。你若是有天赋,那些法术,你应该也能学会。” “法术?那学会了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像你一样?”我眼前一亮。 他竟然有瞬间的失神,然后有些嘲讽的一笑,又点了点头。 我那时自然不懂他的意思,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拉了他的手,问道:“我好好背书,认真学习,你能不能多陪我一点?” 水君惊奇的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了一般。我感觉我的脸在烧,浑身都在烧,好像就要在这冰天雪地里烧成一团灰烬。我又低下头去,不想和他对视着。 “好。”他似乎是考虑了很久,然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字。 这个字足以让我开心得蹦起来:“太好了!”我拉着他的手,使劲甩着,他却依旧冷眼看着我,竟然有些宠溺的意思。 “你屋里的那些糕点,你怕是已经吃腻了吧。明天我要出宫去,你跟我一起出去。” 糕点是水君拿来给我填肚子的,天水圣殿从来不准别人进来,所以也只有他亲自拿给我。说来也奇怪,自从到了这里,肚子就很少会饿了。 他要带我出宫,这分明就是意外之喜。我满脸喜色地一把把他扑住,小脸正好能蹭到他的腿上。 我听见他的气息乱了一小下,有点吃惊,然后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去吧,不要着凉。” 我用力点头,抬头,把他柔和的样子记在心里,然后蹦蹦跳跳地走远了。他那圣水果圣洁芬芳的气息惹了我一身,以至于我跳到我的玄冰大床上时,鼻腔里,还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 他放下那柄墨色的伞,伸出那双白得似乎没有沾染过尘埃的手,看着雪花落在他的指尖。肃穆得像是一座黑色雕像。 “这是帝君?”洛子欺抬起头莫名其妙地问道。 我点头,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瞬水上到大臣下到子民,都对他有一种类似于信仰的臣服。他们恨不能匍匐在他脚下行走,才能表达对他的尊重。甚至他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多停留半秒,都是天大的恩泽。 不知道他们这样根深蒂固的想法是如何产生的,可对于我来说,他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里,第一眼见到的人。 只不过见一眼,就不想忘记了而已。 我觉得我自己爱上他了。 我一把把自己脸上的笑容揉在一起,却笑得更加大声起来。 但是,所有的一切不过就是狂奔在黑暗路途的助跑,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一个深渊,一个陷阱,往往会伪装成绝美的样子来诱惑世人。 ——就像瞬水帝国伪装成圣洁的皑皑白色。 只是,那时还没有长大的我,心里都是那绝白之中的一点墨色。第淼的墨色在我心头晕染开去,遮住了所有风景。他是王,他是绝对。他也是唯一。 在我走远了后,水君伸手一晃,一抹熟悉的紫色就在空气中渐渐显形,那紫色几乎把他缠绕了一圈,才缓缓落地。弥漫着神秘紫色的墨色帝君,看上去像是被什么魔障附住了身体。 “第淼。”君潋缓缓而落,全瞬水只有她一个敢叫着水君的名字。 水君看着她,没有说话。 “第淼,你还是忍不住开始计划了吧。” “边关吃紧,多训练一个人才也未为不可。”第淼眼光中有些没着落。 “人才?帝君应该比我清楚,并不是所有有天赋的人,都能立刻变成对你有用的人。”君潋有些着急,她正视着水君的眸子,希望他能够懂她的意思。 第淼确实懂,可是他想也不想,就坚定道:“我可以。” “第淼。”君潋看着眼前甚至有一点像是在赌气一样的帝君,娇嗔道。 “第淼,如果你愿意开始,云池宫随时听候差遣。”她正色。 云池宫掌瞬水的奇门之术,似乎从前是水君亲自管的一个小阁子。如今等交到君潋手上的时候,已然是个不小的组织了。 第淼点头,微微一笑。 “还有,帝君最好离连锡远一点,你我都明白最后的结局。”君潋盈盈站着,妩媚的笑着,贴在帝君耳畔说道,娇艳欲滴得像一条属玫瑰的蛇。 第淼看着已经站定了,等着他回应的君潋,便也就凑过身子,在她耳边说轻声说道:“自然”。 君潋也笑,面颊一红,然后又定了定神色:“也好,计划一旦开始,云池宫应该也要开始部署了。” 第淼看着君潋的眼神,比平时要软一些:“过些日子再开始吧……我不想这么快。等我命令。” “是。”君潋调皮一拜,她从来没想过要说服第淼,这样已经是最佳的结果了。窈窕的身体在冰雪之中又化作一道紫气,消失无踪。 只是她不知道,她走后,水君第淼仍然停留在皑皑白色中,他默默昂起头,看那些零星的雪花纷纷扬扬,那些雪花降落在他绝美的脸上。那些雪,仿佛是融进他那同样苍白的脸色中去了,很快都消失不见。 其实,我们都不懂第淼,君潋不懂,我也不懂。 我常常在想,他一个人看着那些注定的事情一步步走来,变成现实,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21 章 洛子欺撇嘴:“帝君,当真是你说的这样?” 我骂道:“难不成我现在坐在这里,吃饱没事情干,给你编故事听?” 洛子欺摇头道:“帝君,在我们看来,从来都只是个神话。” 我一愣,他笑道:“时代变迁,光阴流转,可是帝君却从来不老不死不灭,他不是神话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jj挺好签的 但是我被拒了 嘤嘤嘤0.0 麻麻叫我换个网站 条条大路通罗马 何必吊死一棵树 要多换几棵树吊一吊 但是我就喜欢这棵树0.0 ☆、韶光:来吃馄饨 那日,水君说好了要带我出宫去。薄雾散去,阳光似乎特别的好。 “教你的清心咒,记得了?”他站在我的石屋面前,依旧冷淡道。我满脸喜悦地点头,他伸出手来,我就一把握住,跟在他身边。 “要多念几遍,宫外蛊惑人心的东西很多,自陷其中我也救不了你。” “知道啦,水君,你是上神,我才是平民一个,外面的景象,我见到的应该比你见过的多啦。”我很是兴奋地秀优越,可是看着他那波澜不惊看着我的样子,分明是想说,到了外面,遇到什么,都别想求我。就感觉闭了嘴。 我满不在乎,斜着眼看着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水君,有些担心,这张冰块脸要怎么混在市井里。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他伸出左手,轻轻一纵,我们的身子就开始轻飘飘了起来。 “啊!高!高!”我脚下的云团松松软软,就像是一团棉花,完全没有着力点。那小小一团的棉花,就够站一双脚,我一低头就能看到那逐渐渺小起来的天水圣殿。惨叫一声,脚下一软,就想前倒去,以为就要摔成泥,没想到脚下那棉花一个瞬间就变成了一张床,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我。 水君站在和我隔着万丈深渊的另外一块云团上,负手而立,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后,要看向虚无的前方。 云团下,是万丈之外的平地。云端不快不慢的把我往前带去,而水君也不远不近的在我前面飘行。我伏在那轻飘飘的云朵上,眼睛根本没有胆子睁开去看一眼,手里脚里都渗出湿漉漉的汗。 我小声惨叫着:“水君……我怕高……怕高……” 水君饶有兴致地看了我一眼,缓缓道:“清心咒啊。” 好在清心咒果然管用,耳畔生风,倒也没那么害怕了。刚准备睁开眼睛,看一看,耳边的风却换了个方向,疯狂的朝上吹去,而我也无法控制地向下坠去。 于是,又是一道惨叫。这惨叫直接垂着划破几万里高空,听得我自己都觉得凄厉。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的风终于听了,身体也被人稳稳当当环住。 “阿连,睁眼。”水君那清冽的声音,就在我耳边。 “……”我死死地掐着水君的手,拼命念诵清心咒。 “睁眼!”他把我往地上一扔。 我还准备惨叫的时候,终于感知到那坚若磐石的大地终于真实存在在我脚下了。不远处似乎有一个集市,刚才那声音飘忽在意识之外,稳了稳心神,也就听得更加真切了起来。 “这里是?” “这是除帝都白邑之外,瞬水的贸易最为发达的地方,朝夕。” “朝夕?”我暗自叹道,好名字啊好名字。如果当真能朝夕在这里,真是好啊。 那个名为朝夕的地方,就在我们不远处。正是正午,瞬水没有特别毒辣的日头,阳光长途跋涉到了这里,又被层层水汽阻隔。太阳挂在天上,就像个漾在汤里的水蒲蛋。 “去看看吧。”水君拉起我,往那个朝夕集市的方向走去。 那是个极大的集市,猫进个人,转着转着就连出口都找不到了。到处都是人的叫卖声,和明晃晃的货物。东西零零总总,什么都有。见过的,没见过的。 “那个是什么?”我指着,一块明晃晃的东西。那块东西足足有半只猪那么大,被吊在一个门面的一角,看起来就像是招揽生意的招子一样。一看就知道沉得很,把支撑着的竹竿都压弯了。但是的确很好看,不算明媚的光线被它映照得万分炫目。 “水晶,瞬水的特产。”他淡淡道。 “水晶?水晶也和水有关系么?”我暗自吃惊,这么大一块水君,真是从未见过。 “我也不知道。”他摇头。 我错愕,他竟!然!会!说!不!知!道! 我又一次见到了类似于人世间的集市。我很难分别出,这瞬水帝国到底和我所熟悉的那个世界有什么区别。外貌,习性,并没有太多的差别,这让我感觉很是亲近。可是这越是亲近的感觉,就越是奇怪。好像你看着这人世间的一切,但是你自己却已经是不存在的人了。 瞬水究竟和我那个世界有没有关系,这个问题,我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这个好漂亮啊……”我托起一对耳坠子,放在掌心看着。 他低头看着我,却不开口。我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只是觉得有些不妥,刚准备放下,他却伸了手出去:“买了。” 那是一对水晶的耳坠子,现在看起来也并不觉得多么好看了。那时,却开心地像得了个宝一般。 洛子欺听了,眼睛里神光一闪,说道:“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我以为他是内急,没想到,片刻之后,他托着个小木盒子进来了。他坐回到那位置上,小心翼翼地在我面前打开了它。 木盒子放的时间有些久,边缘缝隙里有些发黑,但是里面的东西倒是保存得极好。 “是不是这个?”他递给我看。 我一看,果然是那水晶的耳坠子。它们成对地并排躺在里面,也并不受时光的侵扰。心里一酸,好一个物是人非。 于是,更加酸溜溜地对洛子欺说道:“当时,水君对我说,阿连日后长大了,总要打扮自己,既然喜欢,就留着吧。” 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忽而坠落凡间,美到足够让我窒息。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把它们紧紧的握在手里,扑进水君的怀里,给了他一个熊抱。 他没有推开我,他伸手摸摸我的头发,直觉告诉我他又笑了,就是那种可以催开白花的春风一般的笑。 “再抱可要被人笑话了。”他淡淡,扫了一眼周围眼神有些异样的人群。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22 章 “恩。”我推开他,面颊有点泛红。 “要不,去吃点什么吧,我有点饿了……”我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水君点头同意。 我瞄上了一个馄饨摊,连拉带拽的把水君拖了过去。 “你们都是吃这种东西的?”他好像对碗里娇小可爱的馄炖有点抵触。 “对啊,你没吃过?”我囫囵的吞了一整个,看着他茫然的样子,才想起来,这个一向冷漠的神,也许从来都没吃过人间的食物。 “我在很多年前就晋身成神,不用吃。”他依旧淡淡。 “这样啊,那你尝一口,很好吃的。”我舀了一勺,伸到他面前。 他一愣,然后一口吃了,咀嚼得有些艰难。好不容易吞下去了,他就把自己面前的碗推到我面前,“你喜欢就多吃一点,回了帝都,就没得吃了。” 我突然邪恶起来,对于这个酸甜苦辣都忘记的神,我可是有资格跟他显摆一下。 “这馄饨呢,要薄皮,馅大才好吃。三等的馄饨呢,靠醋,馄炖蘸着醋吃。二等的馄炖,靠汤,喝着汤吃。这一等的馄饨嘛,靠馅儿,光吃馄饨本身就是享受,怎么样,水君上神不知道了吧。” “……”他有些戏谑的看着我,不知是冷笑热笑还是奸笑恶笑,总之还是忍了忍,淡淡道:“不管是什么味道,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那摊子的馄饨简直一级棒,我看着两碗馄饨,也不想再跟他饶舌,只顾低着头去吃了。他就一直拖着腮,看着我,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了。 当我还沉醉在两碗馄饨的满足感里的时候,周围已然有什么东西,开始不对了。 我的脸还埋在碗里,可是我真的能感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干燥感突袭而来,我的背部那些细微的疼痛从脊椎一直传到双手,然后是剧烈的麻木。 热闹的街道依旧人声鼎沸,没有人和我一样感知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一切如旧。 ——除了水君。 我抬头看向他时,他的双瞳一锁,便就在指尖发力。我知道他也意识到了,就方放下筷子,等着他的反应。当时便觉得奇怪,我不过就是个外来的人,帝君能感知到,这很正常,为什么我也能感知到? 只是,我没有时间细想了。 这干燥感越来越强,水君眼眸里的凝重感也越来越强。我有点眩晕,想闭上眼睛揉一揉。 可是,这一闭上眼睛却看见满目的血红色分散开来,每一滴血红色都在吞噬着清纯的透明色,渐渐的我也变成了那千万透明色中的一点,被拉扯着渐渐失去意识,等待着被那血红色吞噬掉。 绝白,没有任何意义的绝白色。空荡荡的意识里就只有这一片惨淡的绝白。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发呀继续发0.0 各种求呀各种求 ☆、韶光:危险陡至 “阿连——”水君的声音忽远忽近,仿佛从天际飘来一般。 他冰冷的手指抵在我的额头,轻轻的念动咒语。那如葬身火海一般的灼热终于退却,脑海里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一片血红色,也逐渐褪去,只是胸口还闷得很。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缓缓地醒了过来。 放眼看去,这哪里还是刚才热闹的街市,刚刚那馄饨摊,首饰铺也不见所踪。满眼都是那种我刚才见识过的,大团白色云朵。 这……又是在万里高空? 我活动着麻木的双脚想要站稳,这才发现,我根本就是坐在水君身上。 他抱着我,定定地坐着,就连我紧紧贴着他,也感受不到半点温度,他仿佛是一块千年玄冰。不管什么时候,不管碰到的是他的手还是他的其他什么地方,总是冰冷的。握住他的手,就像是把手插进了一堆冰里,冷的骨头都疼。 我朦朦胧胧地看到那眸子,他正冰冷的看着远方,眼神里凝重起来。 “你醒了。”他低头看了眼,然后继续凝重地看着远方,似乎是花了很多精力在凝视着前方。 他闭目凝神,默念咒语朝虚无的前方砍去。于是,那一片白茫茫的前方竟然硬生生出现了几道坠落的黑影,和几声凄厉的惨叫。 我木呆呆的看着盘膝而坐的水君和不知名的前方在战斗。此时的他,不像是朝堂上威严的君王,也不像是天水圣殿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他现在严肃冷静,时而凝眸念语,时而挥动砍杀,像一个得道成仙的……道士。 他从容不迫的气度,让我觉得安心。甚至已经忘记了这是在我最恐惧的万丈高空。 “水君。”我轻声叫他。 他静静的收气,凝神,缓缓的低头看我:“怎么了?” “我想问,我刚才是怎么了?” “刚才你被幻境困住,看见的是暮焰帝国的火精灵在吞噬我们的水精灵。” “精灵?” “五行之中‘金木水火土’都有自己的领土,瞬水自然是水性帝国,暮焰是火性帝国,而‘金木土’也各有各的国家。我们瞬水和暮焰性质相克,战争不止。而每个国家因为各个的属性,和自己独特的自然环境就会以天地万物为基础,孕育出无数的精灵。国家之间的战争,不仅有真实的刀剑之争,还会有幻境里,精灵的互相吞噬。……这些,《瞬水国鉴》里都会写的很详细,回去后,你要加倍学习。” “……是。可是,我并不是瞬水的人啊,我怎么会看的见精灵的吞噬?” “你以前不是,但是,自从你留下来的那一天起,你就是了。”水君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一点情感。 “……” 我愣住了。 但是水君依旧凝神起来对付那些我看不见的东西。 我心想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可是他却继续说到: “你看的见那些么?” “什么?你正在……正在砍的那些?我看不见……” 水君手下并不停歇,一下快似一下。周围那呼啸而过的风声,和那凄厉的惨叫声,提醒我周围的确满是生物,并且我们正在高速行进着。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23 章 “坐下,念清心咒。” 我在水君身边慢慢坐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就在身边而格外安心,还是被水君唤醒的时候沾到了水君的仙气,这一次念动清心咒的时候,心如神明清道,格外澄明。 如沐春风,如闻天籁。 我念动清心咒的时候,万年俱空,水君那张极少的笑脸却在此时浮现在我紧闭的眼前。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念动起来。再度睁开眼时,果然,水君正在砍伐的那些,陡然出现在我眼前。 一股股血红色的妖风打着旋疯狂的在我们周围进攻,只是因为水君在我们周围结下了一层厚厚的结界,又在不断的杀伐,这才在一片猩红中杀出一道血路。 “这……” “精灵汇聚,就会形成有形的精灵体,但是他们太过低级,还不会有自己的意识。所以,现在遇到的不过就是一些精灵的合体而已。” “那如果很多个精灵聚集在一起,会不会变的更高级?” “自然。” “那会不会更加强大?” “自然。不过一般水平一般的法术师喜欢杀戮他们,来吸取灵气,还没有什么精灵体会长大成型。不用担心……” “有你在,一定可以逃脱困境的!” “困境?”,水君手头松了一松,看了看已经视死如归的我,又淡淡笑道:“这些不过就是些不入流的东西,哪里能伤到我们。” “我们现在去哪里?” “前线。” 水君冷然说完,我们身下的云团又急速向前飞去。此时此刻,我不会知道,我们已经离开我熟悉的天水圣殿,早已不止十万八千里了。 飞速而去,那些红色的精灵合体在我们的结界外,擦化出一道道的线条,笔直而迅速。壮观却有某种意味深长的悲凉。 我站在水君身边,看着他开始闭目养神,他一贯的从容又给他平添了几分神秘。 瞬水和暮焰的战争从未停歇,他到底存在了多久。 如果很久的话,这些事情会不会觉的厌烦呢。 一场战乱这么旷日持久的存在着,他不累么。 这一年,我站着的高度恰好到水君的腰间,我贪婪的看着他明媚却严肃的容颜,在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 “总是站着做什么,时间还长,坐下歇一会儿。” 水君似乎支了个屏障,在前面招架那些迎面而来的精灵,自己却闭目养神起来,伸手把我也拉到他身边坐下。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发0.0 ☆、韶光:大战神兽 我依靠着水君坐下,与其说是休息,不如说我是在偷窥。 想他平日里时瞬水帝君,一呼百应,但能真正亲近的人又有几个呢。我连锡何德何能,在这诡异的世界,能有一个上神陪伴。 陪伴这个词,看似最温馨,其实最孤单。因为,你往往不知道,你以为是在陪伴的你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无论后来的我用多么苍凉的心境看待我和水君之间发生的一切,那一年那一日那一刻,我紧紧挨着他坐下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一种类似于春暖花开的美好。那种无法替代的圣水果气息,美丽得让人要醉死过去。 当我正以一种无比热烈的目光看着闭目养神的他时,他长长的睫毛打下的阴影倏尔开始抖动。他像是安静的睡了个午觉后,正苏醒过来。 来不及躲避,我就这么暴露在他的眸子里面。他有些奇怪地看着我,我顿时就像把脸埋起来。 “什……什么时候……到……”我哆嗦着从他的眸子里逃脱出来,打破了快要变味了的宁静。 “快了。”可话音未落,他垂下的眼眸,又瞬间紧张起来。下一秒,我也如同浑身的每个毛孔里都被插进了一根针一样的叫嚣起疼痛。 我知道,是因为干燥,是因为灼热。和在馄饨铺子里感受到的刺痛,如出一辙,只是痛得更加剧烈了起来。 水君一面撑起了结界抵挡着前面未知的危险,一边回头丢了句:“小心。” “清心咒?”我伏在他身后。 “这次清心咒不管用。” “……” “过来抱紧我。” “……” 我毫不含糊,环抱着水君坚实的腰,只露出侧着脸看水君要进行一场怎样惨绝人寰的打斗。 他驾纵着脚下的云团飞速疾驰,松散的发丝,在强劲的气流中恣意起舞。 我飞速念动清心咒,才压抑住各种幻境的侵袭,逐渐看清楚了不速之客的模样。那是一只巨大的四脚兽,它脚下是团团不熄的火焰,目若铜铃,龇牙咧嘴,要把我和水君一同吞到肚子里去。 我环着水君的手不自觉的又用力了些。 “别怕。”他冰冷手一拂,正好触碰到我温热的手背。 格外,格外安心。 水君还是默默念动咒语,托举出一团冰焰。这看起来像是火焰一般的冰,比往日见到的冰更要冷去数十倍。冰焰一出,我的牙齿更加咯咯作响了,不仅激动而且冷。 他把这冰焰朝那四脚兽砸去,谁知那四脚兽却喷出一团烈焰。两朵焰火在空中猛烈撞击,湮灭出一片绚烂的色彩。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24 章 整个空间里弥漫起一种莫名怪异的味道,那会喷火的四脚兽一向在这里驰骋无阻,今天遇到了个能抗衡的,不免产生了点兴趣。 它加快脚程,咆哮着奔过来。嘶吼的声音掀起气浪,朝我们扑打过来。它不断的喷火,水君忙不迭的掷出一团团冰焰与之抗衡。 那四脚兽力大无穷,打斗了半个小时,反倒越来越兴致盎然。水君却有些吃力了,我伏在他背上能听见他起伏的喘息声,心脏跳动得格外有力。 四脚兽越发的起劲了,它张开大口,滔滔火海便就在我们周围蔓延开来。放眼望去,一片火红,唯独我们小小的结界里,还勉强撑出一片清明。 水君凝眉念动咒语准备做下一轮的抵抗,一皱眉,回头道:“阿连,抓紧了!” 下一个瞬间,我们的结界就被那四脚兽顶开了。于是这一小片清明也不复存在了,原本还是清新的四周空气,忽而变的炙热难耐。对于我而言,那种痛感更加是陡然增加了几百倍。 就连呼吸也变的困难起来,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抓着水君。原本以为躲在他身后便就无事了,谁知,那四脚兽竟然就像发现了新目标一样,绕过水君,转了个圈朝我走来。 我迷了眼睛才看清,那类似于一种虎的四脚兽,身上却长满了鳞片。像极了那种名为麒麟的上古神兽,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亲眼见到了。随着它的靠近,我周围的温度瞬间又提高了不止一点。我挂在水君身后,已经是有气无力了。 水君转了个身,把我护在身后。那四脚兽也不攻击水君,而是饶有兴致的再绕过来,势必要攻击到我才满足。 我并不明白,我到底有什么值得它感兴趣的。事实上,那四脚兽也根本不用直接攻击我,应为我已经被它四处辐射的高温折磨得抬不起头来了。 以前在木安和的时候,自然也是每年都有夏天,我也不见得是多么怕热的人。但自从来到瞬水,似乎是一点热都受不了了。 四脚兽还在乐此不疲的探过来,水君就变着法子把我藏在后面。只是那四脚兽靠近一寸,温度就增高一份。它退后一步,温度却不曾降低。 那周身的疼痛也因为温度的升高而逐渐加剧。 终于到了那无法忍受的一刻,我双手里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种感觉,两眼一花,就笔直地从水君身后倒下去,脚下棉花似的云朵也再没有作用,就这么笔直地摔下万丈高去。 “阿连!” 水君一惊,回头看见我已经离他远去,急急伸出手来拉我。奈何我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我两眼一闭,终究是又要跌进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去。 四脚兽还在追赶,它看见我坠落的身体,仿佛更加兴奋起来。像一只看见骨头的大狗,忙不迭的向下追赶而来。 猎猎作响的风划得我耳膜都疼,发髻也松散开去,逆风飘飞,缠绕在我眼前,依稀还是可以看见那四脚兽垂直着向下追来,水君却不知催动了什么法术,加速地俯冲下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腕,稳住我在半空中的身子,反身又是一指,点在四脚兽的额头。 凝水珠瞬间结成,这一次却凝成了个匕首的模样,直直地插进那四脚兽的额头里去。那兽受了伤,一声怪叫,叫得我耳膜都刺痛,及其惨烈。它终于不再恋战,转身朝天际狂奔而去。 “阿连。” 水君反身下来看我,我以为他要把我拉上云端,却没想到他把我揽进怀里,在空中一使力,翻到我身下去。我便稳稳当当地伏在他宽广的胸口上。 我嚅动着嘴唇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泪水夺眶而出,逆风向上飘去。 他将我拢得更紧了一些,没有再飞上云端的意思。轻轻闭上眼睛,带着怀里的我一同笔直坠下万丈高空去。 ☆、韶光:海底相依 风声在耳边肆虐,耳膜都快被吹破了。那时浑身痛成那样,也不知道伤了没有。总之,在那万里高空,我伏在水君的身上,终于还是昏死了过去。 这一昏,又不知道昏了多久,直到一道光在我眼皮上晃呀晃,我才勉强有了意识。 等我睁开眼睛,一片明晃晃的蓝色盈满了整个眼帘,只是这光和直爽的太阳光线不同,这光线被几度波折,有节奏的来回晃动着,像极了又一个幻境。 “水君!救我!”一定是被困在幻境里了!我惊出一身汗来。 “别急。”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安稳有力。 我这才发现我又带了哭腔。自从见到了他,我就特别会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瞬水的水汽太多。我冲到他身边,紧紧抱住,把我的脸埋进他从来都一尘不染,就算是经过了一场战斗也一尘不染的衣袍里,拼命嗅着那让我极度安心的圣水果气息。 “别哭了,我在呢。” 他任由我抱着,我昂起头来看,这蓝幽幽的“天”。确切点来说,并不只有我们的头顶是这种明晃晃的蓝色。在有限的空间内,四周都是这么明晃晃的蓝色。 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这种明晃晃的蓝色,是水的颜色。也只有水能把光折射成这样晶莹剔透的颜色。 “水君,我们这是在哪里?” “海底。”他抬头看看,淡淡道。 水君深邃的眼光朝那蓝幽幽的头顶看去,我这才意识到,我们和那四脚兽激战后,落下了万丈高空,而这里是一片汪洋大海。我们正在这大海的底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水君应该运用自己对于水的操作能力,硬是在这海底开辟出一片无水的区域。 “我们在海底做什么?” 他淡然扫了我一眼,看看上方,道:“刚才掉下来了。” 我想起那只兽来,记得它是跑远了,却依旧心有余悸,问道:“刚才那个是什么兽,很厉害啊?” “嗯。”水君点点头,“它是赤焰,暮焰帝国君主的坐骑,是和我一样年岁的神兽了。” “和你一样的年岁?” 水君低下头来看了我一眼,嘴唇一动,缓缓道:“三万年。” “三万年?!”这个数字对我来说,太漫长了,漫长得我简直毫无概念可言。 他点头,不再说话。 我看见我头顶明晃晃的水光,很是奇妙。从未见过水色在头顶荡漾的样子,便仰着头看个不停。我看着四周的水色,水君在身边,倒是出奇地淡定:“好啦,既然我们被困在这里,不如多休息一会儿。” 水君脸色有些怪异,问道:“你怎么会觉得我们困在这里?” 我直指周围:“你看,根本没有路可走嘛。” 水君撇嘴,轻点一面水墙,那墙立刻就软了进去,形成了长条的甬道的形状:“现在有路了。” 我刚准备表示惊叹,他却又无奈道:“水君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就白活三万岁了。”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25 章 “你要是累的话,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他准备顺着那甬道走进去。 “不,我不累。”我立刻跟上去,被一个人丢在海底,感觉实在不妙。 “走吧。” 海底,满眼都是荡漾的蓝色,时不时有长相滑稽的大鱼在我们周围游来游去。梦幻得我瞪大眼睛都看不过来。 那两天的记忆,相当梦幻。 带我出宫,去闹市,送我的耳坠子还贴身带着,我们一起去街边坐着,一起吃馄饨,虽然他并没有动过,然后一起击退了赤焰兽,虽然我也只是紧紧的挂在他身上……再然后,到了海底。 这经历,恐怕是木安和那个世界里的人,怎么也幻想不到的吧。 水君带着我在海底自由的走动着,本来无处不在的水,此时见到我们就缓缓的避让开来。松软的海底淤泥平静地在我们脚下,陷出一个一个脚印来。 “咦,这是什么?”我指着一片纠缠在一起的绿色魅影,很是好奇。 “水草。”他淡淡。 “水草是什么?” “水草就是……长在水里的草。” “哇,这是什么,好漂亮……” “珊瑚。” “珊瑚是什么?” “珊瑚就是……就是你看到的这个。” 一路上,什么都看不够,什么也不认识。高度好奇着,瞪大了眼睛,什么都要问一问。 水君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算是在解释着我乱七八糟的问题。 他从容优雅的带我绕开那些纠缠的水草,和五光十色珊瑚,终于我看见了那些柔和的光。 那些光和我刚来瞬水时看见的如刀一样刺眼冰冷的光不同,那是一种低调柔和的光。像是极度卑微的存在,却又有遗世独立的傲然。 当然,对于这光的印象,也完全来自于那主人留给我的印象。 她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和那柔和的光芒,一样柔和的女子。她白色的裙裾在海水里轻柔拂动,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头发拢在脑后,极其朴素,却有一种怜惜的美感。仿佛是跳脱于任何世事的存在,仿佛是海底珍珠的化身一般。 她赤脚从珊瑚后走来。她走来时,我竟然听见了些奇怪的声音。这声音,在水中穿得扭曲而奇怪起来。我仔细分辨,终于看向她那秀气的双足。那白白细细的脚踝上,竟然套着锁链。锁链很长,拖在地上,每走一步,都带动着那链条。我听见的那奇怪的声音,正是那铁链原本应该清脆的声音。 她看着我们安静地一笑,似乎是等了我们很久,盈盈道:“你来了。” “是。”水君点头,朗声,“你在这里可好?” “三百年里,只有你来看我。你觉得我好,那就算是好吧。”她又是淡淡一笑,没有悲哀,也没有愉快。 我以为,他们要开始叙旧,正想着要不要先回避,却发现水君并没有要我走的意思。 那女子往旁边让了让,问道:“要不要进来坐坐?” 水君摇头:“今天与赤焰战了一场,我们歇歇就走。” 她眼睑一垂,看了我一眼:“你当真把她弄来了。” 水君的声音冷了下来:“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开始那个计划。” “这是你的事情。”那女子轻轻的笑了一声。 “我掌握不了一切,这,你应该比我明白。” 那女子又笑:“我三百年前就被天命司剔去仙骨,逐出神籍,永远囚禁在海底。我早已不问世事,就算我想管,也不会有人会让我管。” 水君摇头:“玉炎,还是加速了攻击。瞬水对于暮焰,有天生的劣势。我所能感知到的就是大劫将至。” 她拨弄了两下手里的珊瑚,偏过头来:“第淼,上面的事情,我只能当故事听。你说了,我便听一听,听过,也就只能是听过了而已。” 她长长的睫毛,像是美丽的黑色羽毛。极美。映在那白的透明的皮肤上,美得很不真切。 后来水君告诉我,她是废神,凌颜。瞬水唯一能和帝君的法力抗衡的水神,却不知什么缘故,得罪了天命司,三百年前被囚在了海底,从此再无出头之日。 我后来问及她的事时,水君的眸子里有一种难得的悲悯。我却始终不知道,这凌颜是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 ☆、韶光:前线所见 “凌颜,唇亡齿寒的道理,不用我多说。暮焰一旦得手,那就是近百年的大洗牌。不仅仅是瞬水,所有国家的领域都要重新分配。我的子民自然首当其冲,在这深水海域中的你,恐怕也不会安生。” “各安天命,我早已无所谓。”凌颜挪动着脚下的步子,锁链在她脚踝间摩擦,隔着水发出沉闷的声音来。 “可是,瞬水的子民有所谓。”水君有些气短,声音高了一些。 “……” 凌颜抬起头来看着水君。她真美,墨色的长发垂到腰间,长长的睫毛在雪白的脸上来回闪动。和水君不同,她虽然只是废神,却依旧一袭白衣,圣洁得如刚刚从天界而来。她站直了身子,微微仰了头看着水君。 可却在下一瞬间,凌颜和我几乎同时大吃一惊,呼出声音来。 面前这个从来冷然的水君,只一个皱眉,轻声叹了一声,便就伸手捂住了心口,双眼一闭,直挺挺地倒下去。 “水君!” “第淼!”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26 章 凌颜拉过身后牵绊着的锁链,走过来两步,用力抬起水君没了支撑的身子,把他的上半身拢在怀里,试探着他的气息。 我从未见过他那般虚弱,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一下跪在凌颜面前:“姐姐,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请你一定把水君救回来!” 好在凌颜并没有要端架子的意思,她只是点点头:“先别说了,扶他过来。” 她扶起水君,而我的身高也只够托着水君的手臂。凌颜长长的墨色长发自然垂下,那黑色瀑布下的白皙脸庞显得格外娇小可人。 凌颜一步一步地把水君扶到了那一大片珊瑚礁的后面。她每走一步,脚踝上那束缚着的铁链都发出一声浸润在水里的闷声闷气的拉扯的声音,让人一想到她是被囚禁在这里的,就很是不舒服。 其实她那珊瑚礁背后的光景,很是富丽堂皇。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贝壳和珊瑚,在这里形成了一定的格局。海水反射来的光芒,在这里贝壳之间来回映照,很是漂亮。是在陆地上,决见不到的美景。 凌颜把水君带进去,我就站在那一片珊瑚里等着。不知道等了有多久,连腿都站得麻了,才忽而有人来拍我的肩膀。回头看去时,竟然水君又好端端地站在我身后。 我握住那一贯冰冷的手,贴在我的脸上。我想要哭,却有很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回应着摸摸我的脑袋,也轻轻的笑了笑。 那一天,凌颜告诉我不少事情。 我喝了口茶,看着洛子欺,他已然很是入戏了,我突然停下来,他有些不爽。 可那些凌颜告诉我的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当做故事一样讲给他听。倒不是因为我还不曾放下,只是这关乎瞬水及其帝君的大秘密。 凌颜告诉我,这片大陆上,帝君的个人都是和国家相对应的。比如,瞬水的土地受到一分侵害,水君第淼的身体上,也会受到一分伤害。这是从上古就传下来的,至于为什么会有了这样的制度,凌颜没有再告诉我。 那时,我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瞬水和暮焰的战乱从来不停,那么他究竟受伤了多少呢? “凌颜废神说了什么?”洛子欺很是好奇地看着我。 我摇头道:“无关紧要的一些事情罢了。” 水君来拜访凌颜,必然是想从她这里拿一些什么。凌颜也不再吝啬,催动了个法术,凝了个珠子,递给水君:“凝冰圣珠,两万年前的宝物了。自从我得到它就一直带着,今天给你了。” 水君接过来,点点头。我才为凌颜这份大礼唏嘘不已,却又听见她淡然说道:“三百年,这珠子,是谢你还记得我。” 说罢,她就仪态大方地端庄一笑,转身走了两步,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定了定身子,扫了一眼我们,说道:“瞬水有你第淼在,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第淼啊,你的劫数,却不是瞬水啊。” 她说罢,便就踱着步子走进那片珊瑚礁隐藏着的精致囚房里去了。没有悲哀,也没有消沉,仿佛她本来就该是在这海底似的。 水君拉住我的手,说道:“我们可以上去了。” “嗯。”我点头。 水君轻轻撑开结界,海水逆流而去。五光十色的鱼在我们耳畔划过,如流萤一般梦幻。水君棱角分明的脸,严肃得如深山剑客,他又变成了最往常的严肃样子。我仔细的看着他,一秒钟也不想移开眼睛。 “念清心咒,别看我。”他虽然这么说,却也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恍如隔世一般的久违之感。 “这里是?”很快,我就被那种清新气息背后的血腥紧紧的捏住了心脏。我拉着水君的长衣,不自觉的又靠了一靠。 “前线。” 我放眼看去,是一片旷茫,看不见草木,看不见人类。甚至看不见任何活物,似乎像是荒废了很久。可是仔细看去,这里本来根本不可能是一片荒芜!那些断壁残垣,依稀可以假想出是一座座的房屋,断垣残壁如今突兀地断裂、挺立在这一片荒芜之上,显得格外的萧条瘆人。 看了一圈,低下头一看不禁咋舌,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土地。一片焦黑,却又渗出水来。 “你能看出什么?” “我?”我没想到水君会问我,就凭着感觉说了,“这里的土地在不久以前被烈火烧过,后来又被大水淹过,大水已经退去,而烤焦了的土地也不能复原,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里应该原来有百姓,但是是个人都受不了这种天灾人祸,所以也许早就全都搬走了。” “说的不错。”水君扫了我一眼,摇头说道:“只是,这里的人不是搬走的。” “不是?” “这里原来是边陲重镇,虽不如我带你去的闹市繁华,却也是人口众多。后来瞬水和暮焰交战,他们是被暮焰的火烧死的。” 我吃了一惊,这里这样的荒芜,荒芜得如此干脆,原来如此。 “可是,可是你一直都在帝都,这里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帝君不出帝都便可知天下,这最普通的人间帝王也可以做到,更何况,瞬水帝国境内的大小事情,只要我想知道,我就都会知道。” 一阵腥腻腻的风迎面吹来,水君的墨色大氅飞扬起来,在这荒凉之地,我紧紧挨着冰冷的水君。 “又来了……”水君皱皱眉头。 其实,不用水君提醒,我也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种爬山倒海的痛感,又悄悄的吞噬过来。 那赤焰兽像一只大猫弓着腰朝我们走来,这一次,它的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如果没有猜错,那便就是那赤焰兽的主人,暮焰帝国的帝君。 我想继续躲在水君身后,无比放心的再看一场惊心动魄但胜负毫无疑问的战斗。 但这一次,水君并没有让我躲在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发…… ☆、韶光:惜君有变(上) “说说吧,第淼在你心里是个怎样的人。”一个冗长的故事说得我很是没劲,便就随口问了洛子欺。 他有些吃惊,抬起头来,思忖了说道:“帝君?帝君是个威严的君主,是个宏图霸业的帝王。” 我僵硬一笑,不要说眼前的洛子欺,就算是瞬水随便捉一个人来,他都会给出和洛子欺一样的说法。我微微摇头。 “赤焰?似乎没听说过这兽啊。”洛子欺迟疑。 “它死了。”我淡淡。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27 章 “死了?” “是啊,那时候,我杀的。” 就算我不抬头看也知道洛子欺那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果然,他忍了忍终于忍不住,问道:“可是,那个时候,你才只是个孩子啊?” “水君把凌颜给的凝冰圣珠给了我,教我念了句咒语,逼我过去杀了他们。”我虽然已经学会了水君那无论说什么,都是这样淡然的语气。但是说起这件事情,心中还是跳动得无法控制。 那是第一次,我竟然和水君一起在战斗。他把那颗珠子,丢在我这里,自己也还是一招一招地放杀招,他为我在前面招架住。我要做的事情,就是绕道他们后面,一击毙命。 只有我知道,那时候我颤抖成什么样子。 洛子欺仔细思忖着,似乎是觉察出一些不对的地方,继续摇头道:“不对,不对,这也不可能。再如何有水君的帮助,也不过就是个孩子。我十五岁的时候,连一个病人都没看过呢。” 我笑道:“怎么不可能,你听下去就知道了。” 我看着他依旧怀疑的眼神有些想笑了。这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奇迹,要么是后天苦学,要么是先天特殊。 很不幸,我是后一种。 我正准备嘲笑洛子欺见识短浅时,惜君殿外传来一阵吵闹。我回过神来,让洛子欺继续喝茶,自己出去看看。 绕过屏风,看到仇离那张苦大仇深的脸,我就释然了。他会来,我知道他会来,就在昌炎带我来暮焰的路上,我看见他的眼睛时,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妖女!”有宫女拦着他,他看见我,就更加激动起来。顺手就拔了腰间的佩剑,直接就指着我的面颊。 他身上带着一股暮焰特有的烈性,虽然有圣水石做惜君殿的石基,但是他一来,这熟悉的干燥炙热就浓重了起来,让我浑身有些难受。 我拨开他的剑锋,挥手退了那些拦着他的宫女,款款地落座到主座上,拥在白色貂皮里,斜眼看着他:“哦,你说我是妖女,可有什么依据?” “帝君自从带你回来就长病不起,你这妖女到底给帝君施的什么法!” “哦?昌炎病了?”我微微坐直了,这我也的确没想到。 “你这妖女,帝君若是有三长两短,我必来索你的命!”仇离的剑半分也没有离开我面门的意思。 “何必咒你们家帝君呢,昌炎好歹也是修为上乘的火神,怎么说病就病了。如果是我的问题,应该也只是因为我的寒气和他的烈气相冲,休息一段时间就够了。不要大惊小怪。” “你……”仇离怒得脸都有些变形了,我竟然莫名觉得挺好笑。 生病就治,困了就睡,醒了就让自己开心点。这是我这十年来,学会的三件事情。 “仇离将军若是没什么事了,那就请回吧。”我懒懒搭上眼睛,挥手对下人做了个送客的姿态。仇离自然气结,一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仇离却像颗树一样站着一动不动,我颇下不来台面,便继续问道:“仇离将军,如果还有话说,不如就说出来吧。” 仇离还没说出话来,惜君殿里便又进来一个小厮,急急禀告道:“仇将军,帝君召你回去……交代事情呢!!” 我微微睁开眼睛,仇离挥了手里的剑,一下插回别在腰间的剑鞘里,如一棵魁梧的松树一般悲哀而又坚强的屹立着,却还是双眼冒火的看着我。 “连锡姑娘,我们帝君为你屈尊降贵,在第淼那里拿来为你铸造宫殿的圣水石,为你招募全程的医生大夫,你虽高贵的看不上眼,但是他是我们的帝君!如今他生命垂危,我仇离,求你,去看看他。” 仇离的话铿锵有力,滴水不漏。虽说已经是在求我,但也只是抱拳一点头,不再等我的反应,就大步踏出殿外去。 昌炎他当真出事了? 宫女下人太多太晃眼,早就被我屏退了。周围只有洛子欺一个。虽然和昌炎交集不多,但承他哥哥玉炎的恩,我还是必须对他记挂一些。 “子欺,随我走一趟。” 惜君殿虽然用着一个“殿”的名字,但是却实在可以说是一座不小的阁子。两座废弃了的城墙相隔数十米,在这一道城墙的高度上,用实密的水泥横着封了一层,便用作这惜君殿的地基。所以说,我这惜君殿,是两脚不占地的空中楼阁,是昌炎下了心思,要让我免受暮焰火性气质的侵害。 两行石阶,从惜君殿门前延伸蜿蜒,来回绕了几回,我和洛子欺才走出了惜君殿,落到了实实在在的地上。这一落,疯狂的热气便似乎是从地上冒出来一般,我脚下一软,这因为火性而刺痛的感觉,实在太熟悉了。洛子欺一把扶住我,继续往前走了两步,直到走出惜君殿,本该宽阔空荡,四处生风的地方。 然而,此时,惜君殿外的所有一切,让我们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再活生生吞下去。 始料未及,当真是始料未及。 惜君殿外,将军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看起来像是要在我这里来一场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练兵。 这架势我是见过的,我在我们瞬水的大将汀宁身边见过,分明已经用上了攻城的架势。 回头看去时,仇离已经堵住了我们的回头路,刚才那面上一瞬间的痛惜和恳求早就荡然无存,他勾了勾嘴角,戏谑道:“连锡姑娘。” “我们回不去了是么。”我仰面看了看那座惜君殿,它已然是空中楼阁,仇离把唯一的入口一挡,莫要说回不回得去,只要他仇离下了先斩后奏的决心,我和洛子欺交代在这里,也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不错,连锡姑娘果然聪明。” “仇离将军的戏演的也不错,只是拿自己的帝君咒着玩,是在太不厚道了。”我冷笑。 要走进满是水元素的惜君殿,杀死一个来自瞬水的怪物连锡,不容易。而杀死一个没有圣水石保护,没有瞬水做后盾的妖女连锡,对于仇离来说不是难事。 更何况他还动用了几万大军来做担保。 洛子欺毕竟和我比起来还年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有点面无血色。他看着我和仇离到这时还在互相恭维,实在很郁闷。 其实,我也没有办法。命走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很好了。 “仇将军,你要做什么!”昌炎的声音在密密麻麻的士兵尽头响起。 他竟驾马而来,只是他的脸上,我看不出任何病态的神色。他的声音洪亮而急促,似乎还能听得见他的喘息声,看来帝君都是一样的,到处都有自己的耳目。毕竟是自己的皇宫,发生什么事情,都是知道的。 看到他出现,我知道我死不了了。 他直接驾马进来,士兵见状纷纷下跪,人分两边,避让出一条路来。 “锡姐姐受惊了。”他跳下马来,站定在我面前。 “仇离将军,你在这惜君殿摆开这阵势,是要做什么。”昌炎厉声问道。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28 章 仇离大义凌然,准备过来伏法认罪。我摸不清昌炎,但如果是第淼遇到了这事(前提是有人敢这样子造他的谣),一定是个死,但至于怎么死,他一定会玩出花样来。 敢造谣,并且造帝王的谣,并且造得这样恶毒,并且要杀一个帝王想要保护的女人。四条大忌,仇离就算再得宠,昌炎也容不得他。 不过,我在仇离开口的一瞬间按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发……默默等签约…… ☆、韶光:惜君有变(下) “昌炎,我想找你再要一些‘荷香送梦’,听说仇离将军在这附近,便就找了他来……”话一出口才发现我这开脱,开得及其蹩脚,哪有人会带着这么多兵来一个女人的宫殿的!但是,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 “末将罪孽深重,必将自裁,但是在死之前,必须要清除这妖女,为暮焰绝了这祸患!”仇离丝毫不领情,仍旧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忠臣呢,几乎也都有着相同的样貌,他们似乎认为女人都是祸患,也似乎认为只有死,才能把忠诚演绎的淋漓尽致。 昌炎很是平淡地看了我们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对我招招手,让我附耳过去。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好过去听,他轻声说道:“下次,当着那么多人,不要直接叫名字……” 我暗自咋舌他竟然面露羞涩,脸颊微红,白皙的脖颈里若隐若现出现那些暮焰特有的红色艳丽花纹,颇有一种性感的气息。 我吃惊得还没回过神来,昌炎挥手就让仇离起来:“仇离将军,你起来吧,好生练兵,这次的事,我不追究。”他面上竟然没有半点愠色,甚至没有半点怀疑。 就这么算了?虽然我没准备把仇离怎么样,但是,昌炎这淡定得也太夸张了吧。 好在仇离也相当淡定,咬牙看了我一眼,便也就站起身来了。他身上的甲胄,摩擦出很是沉重的声音。 “来,锡姐姐,我最近公务缠身,你身为贵客,是我疏忽了,我们进殿去吧。”昌炎瞥了眼仇离,就准备拉我进殿里去。 “慢!我有几句话想和仇离将军说。”我抬头看了眼没什么好脸色的仇离,微微笑道。 “锡姐姐要找你说话,那就去吧。锡姐姐,我在殿内等你。”昌炎松了我的手,大步踏进殿里去。 仇离挥手,千军万马起身退下,很是磅礴。人马一空,扬起一层淡淡的雾霭。我便撤了脸上的微笑,定定地看着仇离。 “连锡姑娘,想说什么就说吧。”仇离依旧皱眉,很是不屑。居功甚伟的他,似乎对昌炎的反应也很是平静,他换了一种淡漠的表情看着我。 “我不会报复你,你放心。”我又笑了一笑,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让我现在必须保持风度。 仇离依旧淡漠,对我的微笑置之不理。我摆手道:“,不用这么看着我。你身为暮焰大将,经历了老炎帝和玉炎王子的死亡,不过就是想杀我报仇。你没错,你没错。” 我嗤笑:“我现在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横扫千军的连锡了,我也不再是瞬水的王后,第淼再也不是我的帝君,你杀了我,毫无意义。” 我冷了眼神,看着仇离,他意料之中的无话可说。 “瞬水和暮焰自从两国存在就互相对峙,虎视眈眈,谁也不让谁。仇离将军,你一定很想立下,破灭敌国,这万世功勋吧。”我继续,把这祸国殃民的一句话说得很是冷淡。 这话从我嘴巴里出来,真是十二分的奇怪。可这确实是我的意思,灭瞬水,这千真万确是我的意思。 “连锡姑娘生于瞬水,今天却要给我仇离献计策,这恐怕不妥吧。”仇离怀疑,是个人都会怀疑一下。 “我与瞬水帝君,仇深似海,这个理由,仇离将军可还满意。”我勾起嘴角笑了笑,僵硬的脸部扭了扭,应该难看得有些怪异。 仇离却并不讲话,作为一代名将,这点怀疑和冷静,似乎不是凭我可以撼动的。我忍了忍,抛出了一句话:“若仇离将军不愿意领受这万世功勋,连锡我也可以找别人。只是今日之事究竟是怎么样,恐怕你们帝君面前也瞒不住了。” “这是在威胁我。”仇离眸子一紧,更加肃然,“我仇离本就战功卓著,怎么会怕你这个妖妇的谗言!” 我仰面笑道:“那么战功卓著的仇离将军,可曾听过一个词叫做,功高震主?我连锡已然和瞬水结下仇恨,此生再不可能回去了,若不加紧讨好暮焰,我又何以生存呢?” 仇离思忖片刻,终于放下了半分戒备,问道:“那依连锡姑娘的意思,我该怎么做呢?” “我虽然已经没有当年的能力,但是我却对瞬水知根知底。对瞬水将领用兵的习惯知根知底。这,对你应该很有用吧。” 仇离点头,我便继续说下去:“瞬水人软弱心善,只要用强硬政策,必然投降。此间种种,等战事起来,我再说不迟。” 仇离点头,握起手里的剑,就大步踏出去。踏了两步,又定住回头来看着我:“瞬水帝君从前对你也不错,你竟然存了要灭他国的心思?” 我一愣,继而点头,微微一笑。 “除了有恨,你图什么?”他站定了,看着我。很是深邃的眼神,想要把我琢磨透。 “图什么?日子太无聊,玩玩罢了。”我继续笑。 “如果今天帝君没有来,我一定要杀你,你怎么办?”仇离皱眉。 “你杀不了我,就算你想,你也杀不了我。”我笑得更加剧烈,看他一脸不相信,便就更来了兴致。 我走过他身边,趁他手没有使力,一把抽出他的佩剑,冷然的看一眼剑身,然后猛地把它插进我的小腹。 贯穿。 “噗嗤——” 它穿透了我的后背,我的血液顺着明晃晃的剑滚落下来,在仇离眼前的地面上砸出一朵朵耀眼的花瓣。 “连锡你!”仇离眼睛里全是错愕,看着我。 “不要……不要紧……”我笑笑,把他的剑拔出来,丢给他。贯穿的洞口,呼啦啦的吐着鲜血。 但是,那血洞以肉眼看的见的速度在哗啦啦的愈合。不用半盏茶的时间,它已经愈合得看不出任何伤痕了。除了我痛得有些发白的脸,浑身上下就没有半点受过伤的样子了。 这个能力,还要拜第淼所赐。 仇离倒跌了一步。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抖着唇,说了一句:“连锡,你究竟……算什么怪物……” 对啊,你究竟算什么怪物啊。 而这瞬水和暮焰又算是什么啊。 本来,本来我和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啊。 仇离走后,我看着那些淌到地上的我的鲜血,由耀眼的红色慢慢变成了惨淡的白色,最后变的透明如水色。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29 章 这是瞬水人特有的血液。血液如水,在阳光下颜色会逐渐淡薄,红色的血最终会变成白色的水。 而这快速愈合的能力,却是我的特有。身上血洞已经愈合得什么也看不出来。我的身体像是一个巨大的洞穴,容纳着形形色色的伤口。多么残忍的伤口都会自己愈合。 我无所谓的抹掉了嘴边最后的血迹,转身踏进惜君殿里去。 我喘了口气,缓缓走回惜君殿。阳光正好,这里的阳光大大方方的撒下来,不像阴郁的瞬水,永远有一层谨慎的水汽阻隔着一切。 “昌炎,我回来了。” “锡姐姐,我等了你很久了,快来看看我给你带来的东西。”昌炎笑着,对我招手。 最近对暮焰这个国度,总是充满的愧疚。虽然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所有的人都只知道老炎帝是死于瞬水帝军第淼之手,但是我清楚的知道,老炎帝是死在还没有长大的我的手里的。 那时,与水君能一同作战,是我天大的荣幸。而我也必将为那等荣幸,做出我不可估量的牺牲。 我回过神来,掀开帘子,看见昌炎坐在惜君殿的正殿上,满面微笑的招手让我过去。 我看见,他把我最喜欢的“荷香送梦”整整齐齐的拜了一桌子。而洛子欺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 “昌炎,你不可以常来这里的,会伤身子。” “不碍事,我是暮焰的帝君,这点寒气怎么会受不了。”昌炎不在乎的笑着,伸手想要来握我的手,伸到一半,便又缩回去了。 “听洛子欺说,你们是旧交?” “哦,是。以前在瞬水的时候,他是一品医官呢,专门给我看病,现在我来这里,他便也跟着来了。” “锡姐姐,你也不早说,早说当时就一起接过来,省的洛大夫还要几番周折才能见到你。” “小人,不敢僭越。”洛子欺在一旁,深深作揖。 我看着我眼前两个弟弟辈的人,礼数不断,有点头痛。一个坐在主座上,把那些不同盒子装着的荷香送梦当棋子一样来回倒腾。一个站在下面,想要给我使个眼色还得战战兢兢。 一时这大殿里的气氛就有些沉闷。 “哦,子欺啊,既然你是锡姐姐的老朋友,那就不用拘束了,随便坐吧。” 洛子欺又是深深作揖,然后落座在客座上。 “锡姐姐,我还听子欺说他带了不少你的东西来,我也一并叫人带来了,你看看是不是这些。”昌炎挑眉。 作者有话要说:  被退文什么的 最近负能量有点多 但还是要继续发 理想有了 剩下的就是要努力。 ☆、韶光:见镯如君 昌炎招手,让几个下人抬上来一个大箱子。 箱子的繁复花饰和那把灵巧的锁,很明显是瞬水的东西。瞬水的花纹注重棱角,所有一切的都偏庄重,花纹虽然繁复,但是有觉得很有条理,像是一个极为冷静而理性的雕刻家的作品。 而暮焰的纹饰,和瞬水的却是截然不同的。那纹路就像昌炎脖颈里的盘纹一样,讲究的是让人眼花缭乱,以盛大妖娆取胜。 这个箱子,是洛子欺从瞬水带来的。从之前天清宫里的幻象里看来,这些东西跟着洛子欺一起来,似乎是第淼知道的。可是,他既然要赶我走,又让洛子欺带这些来,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一时也想不透。 我打开箱子,瞬水那些陈年往事,再度迎面而来。之前那用木头盒子保存好了的耳坠子,想必也是洛子欺从这箱子里拿出来的。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东西。 我从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看到一只琉璃盒子,甚是精致。我心里明白,这里装的是一只陪我到最后的镯子,最得我的欢心的镯子。只是,十年之前,我就不曾带过了。放在这琉璃盒子里积灰。 倒不是因为不喜欢了,而是因为这是水君给我的东西。那时候的话说得甚是好听,好听得我现在连想都不敢想。 话要继续从那日,和赤焰兽一战说起。 那时的暮焰帝君和赤焰兽的确是我杀死的,但是,我也第一次伤得不轻。他和赤焰兽倒下的时候,我的意识已经完全挣脱开肉体的束缚,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再醒来,我已经回到了天水圣殿,自然是水君把我带回去的。 然而我醒来后却发现,我并不在我自己的石屋里,却是在对面的水君的住处。晶莹明亮得有些刺眼,水君就坐在我身边,在我醒来的一瞬间,他斜了眼睛看我:“醒了?” “嗯。” 我点完头就走,摔了门,就要走回去。他也不拦着我,只是似曾相识地握着一卷奏折,很是淡定的看着我。 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让我主攻,我揉着还是痛的骨头,越想越来气。这一气,三天就气过去了,半句话都没和他说。 不过好在他也没跟我计较什么,竟然一碗碗的给我端药来。 “喝。”他端着药碗,大步走进来,在我身边坐定。 我瞪了一会儿,终究气场不及他,伸手端过来,一口气喝了,把碗还给他。他接过,竟然有些开心,笑了笑。看我倒下去就把被子蒙在脸上,他便也不再说什么。我直到听到他脚步走远了,才把脸露出来,透透气。 要不是水君放了条狗,我这口气也不知道会堵到什么时候。 我原本走出来,扶着那终年光秃秃的大树,换口气。谁知道,一条狗竟然像发了疯一样扑了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我们从前线回来,水君的天水圣殿就没有什么结界了,宫人因为第淼的威力,还是不靠近。但是那些没有意识的鸟儿和蝴蝶,就会慢慢飞来。这常年没有人烟的天水圣殿就像是一座天空之城突然坠落到人间,忙不迭的接受各种飞禽走兽。 当然,也包括那条不知从何而来的疯狗。 人终于怎么跑也跑不过狗,特别还是条疯狗。于是乎,大病未愈,又被狗咬了口。 千算万算,没想到我和水君破冰后的第一句话,是一声惨叫。 “怎么了。”我几乎连摔都没摔到地上,水君就出现了,伸手一揽,稳稳落在他怀里。 “你……” “你怎么又受伤了,别动。”他反手一挥,那疯狗瞬间就弹了出去,他低头看看我却并不意外,甚至还忍了笑。 “你!”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30 章 “说了别动,再乱指这只手就废了。” 我还记得那时我的鲜血淋漓的手被他攥在手里,疼得龇牙咧嘴。我看见,我手腕上的鲜血点点滴滴落在他一贯的墨色长衣上,鲜血在他的墨色长衣上很快就渗了进去,再无踪影。 再然后,我被拖回屋子。再再然后,万分有幸,瞬水帝君亲手给我缠了白纱。 “狗是不是你放的!” “药要按时喝。”他把剩下来的白纱,一点点缠好。 “那只狗是不是你放的!你说实话我可以不怪你!”我鬼叫道。 “手上的白纱每天都要换一次。”他斜斜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 “水君!回答我啊!”我继续呲牙咧嘴。 “这个镯子有灵性,你带在身上,你有危险我都会及时知道。”我没有受伤的左手就被水君拉过去,硬生生套上了这只好看的镯子。 晶莹剔透,玲珑可人,泛出淡淡的珊瑚色,很是漂亮。 我歪着脑袋,冒出来个坏心思,下意识的一口咬上去,咬在镯子上。 在一边闭着眼睛的水君,轻轻笑道:“不喜欢就还给我,咬它作甚。” “看看你能不能感应到啊。”我终于笑道。 “我说能感应到,就是能感应到。”他伸手过来捏我的脸,我扭了身子,挡他的手掌,却惨呼:“痛痛痛痛……” 拨开了他凑过来的脸,便就是忍也忍不住的笑。 那镯子上,如今已经积了十年的灰。 我拿过那琉璃盒子,打开来。那玉镯子还是和十年之前一样的晶莹通透,对着它笑了笑。他说的会护我周全,他说的都能感应到,如今真的什么都不算了。只要他想杀我,从前的那些就什么都不算了。 然而,更加令人绝望的事情是,他说那些话时,早就知道之后种种会发生了。 我拿出那镯子,丢给洛子欺,说道:“洛子欺,这镯子成色还不错,你看着送给你心仪的女孩子吧。” 我费力关上了那个大箱子。 砰地一声关上了那装着足以让我出一声冷汗的所有过去的箱子。 “其他的,烧了吧。” 昌炎一抬眼,很是吃惊:“可是,锡姐姐,你还没有看过……” 我摆手:“有什么可看的,不过就是一些身外之物。烧了吧。” “锡姐姐,你……”昌炎叹了口气,无奈道:“锡姐姐,你若真的放下,又何必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呢。不如,我帮你收着,等你想要了再要回去也可以。” 昌炎并没有看我,眸子有一瞬间竟然空洞起来。 我轻声道:“昌炎。” “锡姐姐,我哥哥和我父亲的死,我不会怪你,永远不会。我的敌人只有第淼一个。“他的语气第一次在我面前变的僵硬和仇恨起来,让我觉得也有些陌生起来。 “我已经不在乎了,我的敌人也是第淼。”我轻笑,“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昌炎你愿意救我于水火,我便就为你做个暮焰人。” 洛子欺的身影轻轻一颤。 昌炎点点头,问道:“那……锡姐姐永远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从前若是听到这话,我一定冷笑:我个瞬水体质的人,在暮焰不久是个死么。我思忖了片刻,依旧冷笑道:“如今我除了这里,还有哪里可去呢。” 昌炎笑,笑得有些得意。 “洛子欺也是瞬水来的,也是我的老朋友,不如让他也来惜君殿一起住吧。一来治我的病,方便。二来,也有个人说话。好不好?” “锡姐姐说怎样就怎样。我一忙完了正事,就来看你。” 昌炎垂了垂眼睑,执了我的下巴,吻在额头上。 我笑着推开他,淡淡道:“你去忙吧,我就一直在这里。” 一转脸,看见洛子欺有些尴尬的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加了阿迟君 签约那个键按了似乎没有反应 ……继续发 有看文的就留个评? ☆、阳谋:初见端倪 “连锡,还给你。”昌炎走后,洛子欺把那只晶莹剔透的镯子放在盒子里递给我。 “哎哟,洛医官不会是要告诉我,我就是你心仪的女孩吧。”我掂量着那琉璃盒子,很是轻佻地瞥了眼洛子欺。 他脸一红,低声道:“我……我我并没有心仪之人,给我也不合适,不如,还是你自己收起来,也好留个念想。” “念想?”我冷笑一声,“用不着。”叮当一声,那琉璃盒子就又被丢在桌案上。 “连锡,你何必这么绝情呢,也许……也许帝君也有他自己的苦衷呢……” 他有事情瞒着我。 我定定看了他片刻,他却垂了眼眸,很是心虚的样子。 “洛子欺,你不会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吧。” “没有没有。只是这些年,你一直在天清宫不曾出来,而我时常到处游走,知道的事情自然比你多一些。你……不妨把故事讲完,也许帝君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洛子欺把脸一埋,闷声说着。 “你对他倒是很忠心。”我皱眉。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31 章 “每一个臣民对帝君都是衷心的。”他颇有意味的看了我一眼。 如他所愿,我的心里一沉:的确,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把自己当过他的臣民,哪怕他告诉我“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瞬水的子民”,哪怕后来我被他带回去做了他的王后,哪怕到现在我身上流的还是瞬水的血液,我也没有从心底里认为,我需要臣服于他。 我是木安和的人,不是瞬水的人。这恐怕在我潜意识里怎么也除不掉了。 “罢了,事情都过去了。”我心烦,坐下身来。 洛子欺无奈何的一笑,然后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靠在纯白貂皮软靠上,清香的荷香送梦缓缓的盘绕在我们的周身。 “阿连,你多大了?” 天水圣殿没有了结界,阳光肆意地散落进来。午后的时光格外的安宁,似乎连时间都放慢了。 我在院落中那颗合抱不过来的老槐树下打着秋千,没有半刻消停。而水君就懒懒散散的依靠在一块大冰石上,翻看着各种书籍,时不时斜眼看我一眼。 我在秋千上忽而上忽而下,时而看得见他时而看不见他。明明灭灭的光线里,他优雅的像一只在小憩的狮子,温和而宁静。 我像一只猴子一样拉着藤条蹦跶到他身边。我凑过去看一眼他密密麻麻的书,虽然我拼着老命终于把厚厚一本《瞬水国鉴》背完了,但是他看的书,还是超过了我的认知范畴。 “问你呢,多大了。”他揉揉我头发。 “这里又没有黄历,每天年复一年的过着,我怎么知道我几岁了嘛。” “你来的时候是八岁,过了七年,应该十五了。”他说完,觉得挺对,就自己点了点头。 “知道还问我。”我坐在他身边,默默的昂起头,看见老槐树开出白色的花,看见碧蓝色的天空就像那天的海底一样纯澈,看见槐花被风一吹,纷纷扬扬的落在我们身上。 我偷偷的拉扯他的衣袍,钻进他怀里,拼命享受他圣水果的气息。 “十五岁了,应该去学点有用的本事了。” “恩。” “别老赖着我,别以为会背一本《瞬水国鉴》就什么都会了。” “恩。” “法术要天天练习才有用。” “恩。” “明天去训练营吧。” “恩……啊?” 我突然从他身上坐起来,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什么训练营?” “瞬水的秘密组织,也是精锐力量。阿连,你去那里一定会学到不少。” “可是……我不想离开这里啊,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七年。再说,我一直跟着你,就算有什么事,你一定会保护我。我去学法术做什么?”我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一紧有了不妙的感觉。我想起,我们遇到赤炎兽,他把我推去前面的样子,心里着实对自己说的话也没底。 “我不也是会有失策的时候么。”他淡薄一笑,却没有往日的冷冽,“你长大了,总要学一点本事,以后会有用。” “我……我不去。”我开始揉衣角。 “阿连,多认识一点人也不错啊。”他伸出冰冷的手,揉我头发。 “……”他会试图劝一劝我,甚至考虑一下我的想法,我有些意外。可还是,没有办法一下子就答应。 “又不是不回来了,每个月会有一天休假,我接你回来好不好?” “水君。”我一把抱住他,他那清醒的气味很是迷人,却堵不住我想要掉下来的眼泪。 “不许再哭了。”他伸手把我的脸抹干净,微微笑了笑。 怎么办呢,还能怎么办呢。他要我去,我虽然不舍得,但还是去了。那是一个深渊,一个早就为我准备好了的深渊。 “小猫可以变成狮子,但是,如果它的牙齿能有蛇一样的毒性,岂不是更好?”这是第淼对君潋说的话。 君潋自然很开心:“我还以为帝君忘记了国家大计呢。” 君潋是那一轮不管阴晴圆缺都会永恒存在的明月,就算她在第淼身边的时间绝对比不过我,但是她绝对有那样的能力,让第淼永远都会需要她。 “云池宫的事情,可还要你费心。” 他们在我离开后相拥。一对璧人,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 “帝君放心,云池已经开始研究‘造神’的一切,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办法。” “好。” 自从那日前线和赤焰兽和老炎帝的狭路相逢,前线已经安宁了很多。胶着的战事逐渐分出胜负来,暮焰主将缺失,人心涣散,自然败下阵来。而瞬水自然占了上风。 前线的安宁就代表给了瞬水足够的时间,足以—— 足以让我一步一步走入那个深渊。 从这里开始,一个盛大的阳谋开始展露出它凶恶的面目。所有的瞬水人都为这个阳谋出着自己的力,全世界都在行动起来,编织着这张大网。 而不幸得很,这张网捕捉的不是别人,正好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发……各种求 ☆、阳谋:圣水训练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32 章 第淼送我去的训练营,在瞬水极北,也就是盛产圣水石的那一块圣水宝地。 我已经十五岁,他不再把我当一个孩子一样的攥在手里。他是不急不缓的走着,一身墨衣威严凛凛,一句话也没有,走的甚是笃定。 我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边,没有抱他,没有贴着他。 我们不讲话。我猜不透他突然的决定,只是知道,回头逃开,肯定没有用了。 圣水宝地的风比水君的天水圣殿还要冷,凌冽的风似乎是从地狱里吹拂出来。圣水宝地遍地都是透明的冰棱,它们破地而出,在地面上长出冰笋,凝成冰花。 一切都像极了那个我曾经做过两次梦境。 “去吧,去见过你师父。” “师父?” 我看着眼前像一个大冰窖一样的地方,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再看时,一道白色人影一晃,恭恭敬敬在我面前道了声:“参见帝君。”这个人全身都是白色的,似乎和身后的洁白苍穹大地很是相称。我一晃眼,差点把他看成锦翅。 “沐清,我把连锡交给你了,你多费心。”水君把我牵过去。 “沐清分内之事。”沐清微微鞠躬。 虽然不乐意离开水君,可是这礼还是要见的,“见过师父。” “既然是帝君带来的人,我一定尽心辅佐。”沐清微微笑着,“这极北之地,多艰苦,姑娘还要多担待。” 如果说第淼的笑如从冰雪里突兀伸出的腊梅,昌炎的笑如烈火中不停翻飞的凤凰,而沐清的笑是那种淡然清澈没有一丝杂物的,甚至没有太多的内涵。他的笑容就像是一种无所谓的标志。 那时候,我却没有什么心思去管沐清到底说了,或者是笑得怎样出淤泥而不染,我只看了他一眼,转身抱住水君,半步也不肯再走了。 “阿连,等你回来,我们再出去玩?” “别怕别怕,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 “乖,去吧。” 水君卖了不少好话,才骗得我终于肯撒手,我被沐清带领着走进圣水宝地时,回头正好看见水君浅浅的笑。 那日阳光正好,他的微笑,恰如春风中那淡淡盛开的圣水花。虽然把他这个君临天下的男子比作花,实在不怎么厚道,但是他的确有一种与天地同悲喜的力量,至少是于我而言。 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那过去七年里,我只认得第淼和君潋两个人。而能说上话的,不管喜怒哀乐,不管寂寞冷清,只有第淼一个人。 “大家好,我叫连锡。”揉着衣角,站在沐清满堂的学生面前,那种局促无论何时想起来,都不怎么好受。 那些学生看着我,鸦雀无声,安静得连沐清都尴尬起来。 我无奈的看了看沐清,沐清清了清嗓子说道:“小师妹初来乍到,大家要对小师妹多多……” “师父,我有话说。”一袭白衣的女子摆了个剑花,把剑甩到身后,叉着手,挑起眼睛看我。 “慕沙,你说。” 我顺着声音看去,那个女孩子和沐清一样穿着一身白色,只是刚刚停下了手里的剑,身上沾了点灰尘,身上的白色有一点脏了。面孔却张得不错,斜着眼看着我,有些不善。 我把心脏捏起来,和那少女对视着,为了保持友好,还笑了一笑。 “师父,听说这个师妹,是帝君亲自送来的?”慕沙挤着眼睛,回应着我笑了笑。 “是,我在水君……哦不,帝君身边长大……” “哦?那帝君一定是教了你一些不寻常的法术咯?” 我摇头:“没有,我除了背完了一整本《瞬水国鉴》就再也没看过什么书了……” “哼,这《瞬水国鉴》不要说是法术师,就算是普通孩子也应该熟读。就这点知识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其他呢!” “其他不曾读过了。” “哼,从帝君身边长大不会也就这样吧……”慕沙翻了个白眼。 “慕沙,休要无礼。”沐清皱眉,制止住她。 我皱皱眉,慕沙的话,的确有道理。水君太惯着我,这么多年才背完一本书,真是白张了这么多年。另外,这慕沙摆明了是对我这个新人,有挑衅的意思嘛! 沐清赶紧圆场:“连锡,这是慕沙大师姐,这是慕流二师姐,这是慕添师弟……” 我自然借坡下驴:“连锡见过各位师兄师姐。” “连锡,他们还要练功,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恩,好。” 圣水宝地有岩石,有树木,树木上有果子,和任何一个山崖上的岩洞都很相似。唯独的区别就是,这里的温度,绝对能让冬眠动物们从此不再醒来。 岩石是圣水石,如冰一般坚硬剔透,却如石一样永远不会融化。圣水树上圣水果,连年都会有人来采摘,然后送进帝都,是典型的皇家御用。 “后崖下是不可见底的深渊,你不可以去。你是帝君带来的人,不能有一点闪失。”沐清指点着那黑黝黝的崖底,那里吹来刺骨的寒风,猎猎作响,有几分森然。 我站定了看着沐清,问他:“师父?” “哎?” “训练会不会很辛苦?” “当然,如果想要成为瞬水精英的法术师,当然要刻苦训练!”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33 章 “那,是不是每个月都会有一次可以休假?” 沐清点头,然后笑道:“怎么,还没开始,就想着休假了?” 我嘟着嘴笑了笑,自然是为了水君呀。虽说手上有他的镯子,虽说我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能知道,可他毕竟不在我身边。他不在身边,真不是一般的煎熬。 “师父,《瞬水国鉴》真的是最普遍的书籍么?”我仰起头问沐清。 沐清点头:“嗯,《瞬水国鉴》里提到的都是国家的起源和根基,还有一些最普通的法术。” “水君只让我看这一本书,我真的没有再看过别的书了。” “这个,帝君做什么应该都有他自己的理由。学法术,重要的是精,而不是多。在拜师之前学的多,很容易会变的不精纯。帝君这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我瞪大了眼睛。 “嗯,能得到帝君的栽培那简直就是天大的荣幸啊,你可要抓紧机会,好好报答帝君啊!”沐清爽朗一笑,我也跟着笑。 我搬出那一箱没烧成的东西,打开了箱子,一样样的看过去,回头对洛子欺说道:“我的确没有辜负水君的期望,真的很认真地跟着沐清学了不少东西。” “帝君也许是当真想培养你。”洛子欺道。 我站起身来,叹了口气,甚是无奈:“是啊,他当真是想培养我。” 忽而想起一件事,这件事情把我送回了水君身边,也彻底跌进了那道深渊。 思忖了片刻,我淡淡道:“在沐清身边那段时间,有一件事,不得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发……各种求0.0 ☆、阳谋:凝冰之术(上) 我要说的,自然是这个第一天就挑衅我,后来也没好声好气对过我的大师姐,慕沙。 在训练营的第二天,一醒来,天光已经明晃晃的了。我看着天花板,浑身就是一僵,暗自叫不好。 头一天就迟到,沐清看我是帝君亲自带来的人,自然不会多加训斥,我自己却知道,这样着实有些丢人。 果然,等我赶到上早课的教室,教室里面满满当当坐着人,沐清已经开始讲了,他斜着往我这里看了眼,却并没有停下来。 我硬着头皮,在最后坐了下来。 以为沐清多少会说几句什么,没想到他竟然从头至尾,都没为我断了他的讲课,好不容易捱到了课尾,他才卷起了书,说道:“大家休息吧,今天就讲到这里。” 然后,他又斜了我这里,轻飘飘道:“连锡,明天要早一些。” 我脸一红:“知道了。” 沐清点点头,卷了书,走了。他一走,原本安静的教室,一下就炸了起来。首先炸到我耳朵里的,就是昨天那个声音:“小师妹果然是帝君带来的人,架子不小嘛。” 我抬头,果然是昨天那个穿白衣服的慕沙。这里的大师姐,白色纱裙紧紧裹着,长发拢在耳后,很是清爽干练的女孩子,可是说话总是不怎么好听。 我皱眉,只好回道:“师姐,今天是连锡起迟了。” 慕沙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起迟了?我们刚来的时候谁不是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了一点事情。我们谁睡晚了,不是到师父面前去请罪,你呢,恐怕是连师父也不敢说你什么吧?” 我顺了顺气,觉得自己的确没理,只好顺声顺气道:“师姐,今天起迟了,的确是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师父那里,我自己会去请罪。但是,我既然来到这里,和你们一起生活,那么我就是和你们一向的师兄弟,我虽然从帝君身边长大,却也只是个普通人。还望师姐多多包涵。” 慕沙也不知在没在听我说,只是一个白眼,然后冷声道:“既然来了这里,我就是你的大师姐,你要听沐清的,也要听我的。” 我点头道:“这是自然,若是没事,连锡就先出去了。” 我随便做了个礼,便从她身边走了。 但是,要去向沐清请罪这个事情,的确让我比较纠结。 让随便哪个在七年里,只见过一个人的人,突然间要和这么多人打交道,都会舌头打结。慕沙那里,我已经算是绞尽脑汁。趾高气昂,装着冷漠些,还算勉强。可是要去和这个完全没脾气的沐清,去请罪,实在太难为我了。 若说要五体投地的跪拜请罪,一来我觉得我的罪过没那么大,二来我对水君都没有这么夸张过,更何况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师父。若再说泪流满面的哭一通,这也的确不在我能力范围…… 三思之后,我还是觉得不如当面问沐清算了。 我找到他时,他正研究着自己的书册,喝着不知道是什么气味的茶水,热气缭绕,很是自得。 我隔门道:“师父?” 他拉开门,让我进去:“是连锡啊,怎么了。” “我今天迟到了……不要紧么?” 沐清又眯起眼睛,淡淡的笑,笑得我浑身不自在:“迟到而已嘛,别紧张,明天注意点就好啦。” “慕沙师姐说,要自己来请罪啊……” “没那么严重的,你师姐逗你玩呢。”沐清眼睛一闪,却依旧笑道。 他做长辈抬,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回去吧,明天我们会学凝冰法,就是把水元素凝结成冰,用来做武器的办法。你刚来,也许跟不上进度,我可以单独教你一些更基本的知识,这个不急的。” “是这样么。”我凌空一握,竟然手里就成了一团冰,两手一错,就是个冰球。 沐清脸上的笑忽然就凝固了,怎么矫情也笑不怎么出来了,他直着舌头问道:“你已经会了?帝君教你的?” “这个啊,水君教我《瞬水国鉴》的时候,顺便教了我一下啊,很好学的。” 沐清愣了片刻,缓了缓才继续说道:“连锡,你知道么,从空气中提取水元素,把他们凝固成水,良好水性体魄的人需要五年,再把水凝结成冰,又需要五年。而直接把空气中的水元素凝固成冰,这就需要不断的练习,有些资质差的人,也许这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一点啊!” “是么?”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直到那时,我才有点反应过来:自从我七岁那年来到这里,就住在圣水石做的小屋里,睡巨大的玄冰床。我尝尝抱怨奇冷无比,却没有发现,一天天过去,我的耐寒能力有增无减,以至于我现在在这天水宝地,也毫无寒冷的感觉。而徒手便能生出冰来这件事情,虽然有点猎奇,但是活生生的,就被我做到了。看来,竟然也可能是水君有意促成。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34 章 但是他为什么要促成我呢?难不成是为了让我好配得上他? 当时那想法把自己逗乐了,抿着嘴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教我。” 沐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伸了手说:“连锡,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我把手递给他,他伸出两个指头,点在小臂上。我看着沐清的脸,忽而拉了下来,一瞬间竟然像是见了鬼。 作者有话要说:  断了两天……现在继续 ☆、阳谋:凝冰之术(下) 沐清脸上那种神色不过就是转瞬即逝,他微微低头,再抬头时,面上又是那种温和无害,却淡漠如标准的微笑:“没事,可能是因为你有着极好的天赋吧。” “天赋?” “是啊,”沐清点点头,“帝君没有告诉你过,你是怎样的人?” 我心里一沉,摇头。沐清见状,立刻换了个笑,说道:“那水君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不能告诉你。明天那课,你没有必要去,好生歇歇吧。” 我张口结舌,察觉到了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问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从木安和来,难道我有哪里不对么?” 沐清没有听见我话的意思,连思忖也不思忖,继续微微笑道:“回去吧。” 沐清虽然笑着,但是那眼神里却没有半点迟疑。我知道,从他口中,我问不出什么来了。 第二日很快就到了,沐清还未到,课堂上却很是热闹。 “这已经到上课的时间了,小师妹怎么还是不见人,师父从来容不得迟到的,不会这次要为小师妹破例了吧!”能这么在乎我的人,自然只会是慕沙。她一开口,几个师兄弟也就跟着附和,一时间气氛有些轻浮了起来。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自然不是我的,是沐清到了。他手里握着卷书,很是平静的看着教室里的学生们。 他并不讲一句话,整个教室却忽而安静了下来。慕沙还站着,激昂的情绪发挥到一般,看到沐清就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话说了一半,就冷了下去。 沐清顿了片刻,并没有训斥的意思,只是自己把自己的书卷一展,淡淡道:“慕沙,坐下,我们今天来学习凝冰之法。” “师父,我们还有一个人没到呢。”慕沙很是不甘心,并不坐下。 “她今日不来。”沐清依旧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淡声道。 “不来?”慕沙一愣,继续问道,“是不想学了,还是根本学不会?” “是啊,是啊,跟不上也不要紧嘛,我们又不会嘲笑她……”旁边不知道哪个师弟,很是突兀的插进来一句,惹得大家都挑衅的笑起来。慕沙看看他们,也冷然地勾了勾嘴角。 而沐清的脸色却一直都不好看,是从前没见过的不好看。他冷了脸色,霍然站起身来,说道:“不要再说了,从此往后,连锡的事不允许多说一个字。慕沙,特别是你。” 气氛一下子变的尴尬起来。慕沙整个人都僵了下,脸上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看了眼沐清递过来的眼神,身影一颤,坐了下去。 “好了,开始上课吧。” 沐清开始一板一眼的教授起来,而气氛却始终热乎不起来。慕沙从低下头去的那一刻就不曾讲话,安安静静的不像是她本分。而沐清也只顾着教自己的,从头到尾不再有一句废话。 这一天,我很安生地在后院,等着沐清回来。想起他们的课业,随心一凝,便是一手的冰渣。很是无聊的排掉,然后又凝出一坨来玩。 正玩得有些起劲,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头顶上炸开了:“连锡,你竟然……竟然……” 不用说,还是慕沙。她竟然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但从她那眼睛都要瞪裂的样子,再加上沐清对此术难学的形容,我大概也猜得个七八分了。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慕沙的确长得不错,一身白衣更是有几分仙气。但也只有几分,光看她那目眦欲裂的样子,就知道她离仙还远。更是没有君潋那成熟干练的气息。若不是她如此针对我,我对她还是颇有好感的。 不过,她那吃惊的表情有些过头,看起来有些狰狞,我的好感是怎么也起不了作用了,只好硬着头皮说:“今天师父教的是凝冰,我便就在这里也试一试。” 慕沙不知是会错了什么意,两眼一眯,身子一抖,指着我问:“你让沐清单独教你,是不是?” 我摇头,慕沙却看也不看我,继续道:“你可知道,沐清从来不会单独教授特别的东西,就连我去切磋法术问题,也时常遭到回避……你!” 我看她又惊又怒的样子,心里觉得不妙:“师姐,你误会了。” 慕沙却很是不依不饶:“误会?那你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不来上课?” 我缓了缓,说道:“师姐,我如果说,我原本就会,你是不是一定不相信?” 慕沙鼻子里一哼,冷然道:“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初来乍到,怎么可能会!” 我不再争辩,知道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了。她冷然看着我,瞳孔一眯,把拿在手里的剑,反手耍了个剑花,冷声道:“你别以为你是帝君带来的人,就可以脱了礼制,就可以靠近沐清,你休想!” 我刚准备说些什么,她却不给我机会,换了个自负的语气道:“是啊,你是帝君身边的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这里的规矩,沐清能让你坏,我不能。你说你原本就会,不如这样,我们比试一下。你的法术若能胜得过我,我便从此避开你,绕道而行,让你做这里的大师姐。如果你胜不了我,那请你,把从帝君那里雪来的所有本事都原封不动的传授给我,然后你自废法术,滚出这里,你看怎么样?” 慕沙指了指自己,很是跋扈地看着我。她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要和我较个高下而已。我摇头道:“我本来就是学艺不精,才被帝君送来的,能打赢你才有鬼。” 慕沙摇了摇手指,说道:“当然不是现在,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我……” “我什么我,你到底比不比!” “年少轻狂啊年少轻狂。”我揉着额头,对洛子欺笑。 “那个比试,你应了?” “我自然是应了。” 那一个月里,是怎样的努力,更是不消说了。恨不得连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也不管慕沙到底是怎么怎么看我,软磨硬泡赖在沐清那里,看了不少书。 慕沙走后,我呆愣愣的站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兴致玩冰了,突然间意识到了一点:慕沙喜欢沐清,可能喜欢了很久了。 想她来来回回说了这么多,每见我必挑衅,归根到底,还是有些醋意。七年长成后出来,一下子就遇见了这么个棘手的人,这直接导致我一度绕着女人走。 那只现在装在琉璃盒子里的镯子,我不知道它还是否有着从前水君给我时的功效。只是现在想起来,那镯子在我手腕上,一定每一夜都迎着黑暗,散发出柔和的光线来。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35 章 想到这里,我嘴角还是勾了勾,抚了抚那琉璃的盒子,和洛子欺说道:“从前是真的喜欢,现在是真的看淡了不少。人也是,这镯子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发,要开新坑了,嘤嘤嘤,各种求0.0 ☆、阳谋:慕沙师姐 再后来,我得到了沐清的特许,可以不用和师兄师姐们一起上早课,这对于习惯懒散的我实在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 软磨硬泡着沐清,爱躲清静如他,一度见了我就躲。好在沐清当真是个没脾气的,三躲两躲躲不开,也只好摸着我的脑袋,唉声叹气。 从凝冰法到凝物法,我学得相当顺手,沐清摊了摊手道:“你可以出师了。” 我看着我手里物化出的晶莹剔透的杯子,很是喜欢,沐清摇头道:“从来没见过学得这样快的。” 我自然高兴,自以为自己有着人神共愤的优良智商。 沐清又点头道:“果然是块好材料。” 我权当他是在夸我,却听见他换了个正式的语气道:“连锡,你回到帝君身边,可不可以不要提及慕沙为难你的事情?” 我一愣,这问得也太直白了点,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却继续说道:“我知道慕沙可能背着我,对你有些挑衅,但是这就当做我育人不良,你只怨恨我,不要去和帝君说,好不好?” “好,可是,”我想了想,问道,“我本来就是被帝君送来的,慕沙的反应,也太大了点吧?” 沐清眼神一滞,有些别扭的说道:“慕沙,有她的原因。” 沐清继续道:“瞬水有不少的训练营,都是为普通人设的。而这里是天字号的训练营,能做到我手下弟子的,不过就是你看到的,区区十六个人而已。” 沐清指了指远方那山崖之下,说道:“连锡啊,你知道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么?” 我看着沐清严肃起来的样子,有些愣神,摇了摇头。 “不说别人,光说大师姐慕沙。我看见她的时候,浑身都是血,闯冰阵的时候,身上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几乎每一道伤痕都可以看见骨头。” 我汗毛顿时竖起来了,问道:“闯冰阵?” 沐清点头:“只有闯了山下冰阵的人,才能上山来,求学瞬水的法术。如果不是一心求学的痴子,那么十有八九就是在山下俗世里过活不下去了。” 我头皮有点发炸,我实在想象不出趾高气昂的慕沙,还会有这样的时候。不用说,一定是我这位沐清师父,把她救回来,做了自己的大弟子。 沐清叹了口气,道:“她做惯了大弟子,有今天这个脾气,也算是我惯得了,你别和她计较。”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还能怎么计较,我点点头,并没有打算告诉沐清我们已经结下了个比试的约定。 “师父,我知道了,在帝君面前,绝口不提就是了。” 我这个新来的学徒,想要赢那个慕沙大师姐。这件事情,一开始我也觉得不靠谱,但是这么几天下来,我却发现我自己简直就是被武曲星的光芒着,学什么会什么。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这么顺手的时候了。 “来。”我念动了咒语,一根冰棱破地而出,不断拔高,直到和我一样高,我才让它停下了来。 “啊哈哈!”那种爆棚的满足感让我一把抱住那根冰棱,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沐清在一旁看着我,无奈又好笑的摇了摇头:“连锡啊,冰在瞬水是一种神圣的东西,可容不得你这样乱舔。” 正笑着,我却感觉到了有些异样,我看见沐清笑到一半的脸,忽而就凝固了,僵持在那里。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知道原来是慕沙来了。她看见我们,就在不远处,顿了一下,见我也看向她,她便继续走过来,冷然地唤了声:“师父。”却连正眼都没瞧过我一眼。 我随便一挥手,那根冰应声碎裂成水,无色的水瞬间渗透到地下去。 “慕沙,你来了。”沐清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慕沙很是笃定:“是。师父,我想要多学一些法术。” 沐清一皱眉,站直了身子:“慕沙,你现在修习的法术还没有到家,还不能进一步……” “我不管,只要我努力就一定可以学!” 我到现在仍然记得慕沙的眼神,那是一种怨念和迫切交织着的复杂感情。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剑,可却没有肃杀之气,满满的是恳求的意思。 慕沙斜过脸来,冷声道:“连锡,你出去,我和师傅有些话说。” “恩,连锡,你先出去吧。”沐清皱了眉头说。 “慕沙后来做了一件蠢事。”我执着黑子,对着洛子欺的白子。我棋艺不精,洛子欺还有意让我,一盘棋落得七零八落,很是松散。 “什么?”他一抬眼问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把我猜到的那日的场景,说给他听。 慕沙在我走后,眼眸里那三分狠厉退去,七分怨念和委屈占了上风,软了声音问道:“师傅,你为什么教她不教我。” 沐清大约可能是叹了口气,说道:“她的天赋好。” “可是,可是我苦练了这么多年,再怎么资质差,也应该可以弥补了吧,为什么到现在,我居然连这么个小女孩也比不过!” “慕沙,你在我十六个弟子中,法术已经算是上乘,放眼整个圣水宝地,你的法术也是不容小觑的高手了。” “那和连锡比呢,她才来了几天,却已经学会了凝冰。师父,是不是因为她是帝君带来的,所以才能让你尽心尽力的教授!” 慕沙一时语快,说完了才发现,说错话了。 沐清一愣,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慕沙,不管是连锡,还是这个训练营,自从我接旨来做这个师傅,就没有一刻不是尽心的。” 慕沙看着沐清,没有说话。 沐清皱眉道:“慕沙,我告诉过你,不要多与连锡接触,她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可我是大师姐,我如果连她也比不过,我的颜面往哪里放!”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36 章 沐清显然有点生气了:“慕沙,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比过她?她是帝君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走的!” “我……”慕沙欲言又止。 “回去吧,不要动那些歪脑筋了。”沐清挥手。 慕沙一咬牙,跪在地上:“师父,不管怎样,我是学定了。不管这法术的代价是什么,我都学定了。” 洛子欺觉得我的样子有点神伤,不过我也的确神伤。 在那个训练营里的日子,是我第一次有那样认真的思念。连梦里,都是他的样子。梦里有他,会惊醒。梦里没他,还是会惊醒。总之,晚上睡得很是不好。 每次我从那似曾相识的梦魇中惨叫一声醒过来的时,一片黑暗里,总能看见我手腕上的那珊瑚般温和的光芒。那是水君送给我的镯子,那个时候,只要看到它,就会想到我是个有人保护着人,虽然孤单着,却没有什么忧伤。 沐清管我管的松,日子很是舒坦。我原本想要和师兄弟们搞好关系,但是除了慕沙时不时的挑衅,几乎所有人都对我敬而远之,我也没什么办法。 一月一次的休假,眼看就到了。我数着手指头脚趾头,总算盼了来,可惜眼看着假期到了,却没有想象中的好心情。因为我和慕沙约定了,假期一过,便来决个胜负。 总算,这一天总算是来了。但是同时,我和慕沙约定的一个月的期限也快要到了。我们约定好,假期一过,便来决胜负。 而我当然没胆子告诉水君这档子事,这就意味着,我要心里埋着这件事情,和水君若无其事的度过这个假期。 那天,我睡得迷糊,还未醒过来,就听见有人在耳边叫唤:“小师妹,帝君来接你回去。” 不用说,我瞬间就醒了,七上八下的把自己穿戴出个人模人样,就往外狂奔。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多了个收藏!!!是谁粗来!!我要给你生孩子!! ☆、阳谋:白色红色 水君还是那一身从来不曾变过的墨色长衣,擎着把烟灰色的伞,静静地等着我。沐清正垂手站在他身边,很是臣服。我跑过去时,他抬起头来给了我个眼神,提醒我,千万别提慕沙的事情。我也回了个眼神过去,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水君。”我扑上去就是个熊抱。熟悉的圣水果香气再度馥郁地充斥了我的鼻腔。 “恩。”他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捋了捋我没怎么弄好的头发,帮我别到了脑后。 “一个月不见,倒也长了不少。”他淡淡的笑着。 他牵着我,就往回走。低头看了看我,没有说话。我仰头看着他,心情大好:“终于见到你了。” 他见已经离沐清很远了,便就笑得轻松了些:“不知道你学得怎么样。” 我哼道:“学得可好了,你回去考我呀。” 他闷声笑起来,眼神很是明亮。和我初见他时,那严肃灰暗些的眸子,很有些不同。我便也跟着笑,很是傻气。 天地之间又开始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皑皑的白色。 我常常觉得,这世界上和水有关的东西,无一不是白色的。水,冰,雨,雪,甚至水晶。要么清澈透明,要么纯洁白色,可是司掌着这些的水君,却很是喜欢截然相反的黑色。不管什么袍子,都是这样的黑色。 那天,我就这样站在他身边,看着落到他肩头的白色雪花,忽然觉得很不和谐。不知搭错了什么神经,问道:“你为什么穿黑色?” 他显然很惊奇,回头来看着我,问道:“否则我应该穿什么?” 我继续道:“你看你管的这些,不都是白色的么,你应该穿白色的才对。” 他失笑:“你还是头一个这么和我说的。” 我心头一句“废话”压了下去,说道:“你试一下白色的,一定比你现在好看。” 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豫:“你确定?” 我点头。却看见他眉眼间打量着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他开口道:“我忽然觉得你穿正红色也比现在好看。” 我看看身上这一身水绿色,还是之前水君不知从哪里拿来丢给我的,虽然还挺喜欢,但还是撇撇嘴道:“不如你穿白色,我就穿红色。” 他却很认真的想了想,点头:“可以。” 我眼睛一亮,大笑起来。他却抿了抿嘴,依旧淡淡地看着我。 片刻后,水君便催来腾云,我们稳稳当当站在云头。看准了那上次的那个名叫朝夕的热闹去处,落在了个僻静的地方。 这个叫做朝夕的地方,果然是朝朝夕夕都有集市。大小物品简直琳琅满目,不过这次,我们没闲情逸致逛别的店,很是激动的冲进了裁衣店。 “老板,女式来一件红的!男式来一件白的!” 老板嘴角抽动,心想难不成丧事喜事凑一块儿了么! 半个时辰,他一身白色,我一身红色,站在穿衣镜前。 不得不说,他确实有几分眼光,老板的衣服也着实做得不错。大红色一衬,我整个人都喜庆了起来。不过,这件衣服本就是件喜服,想不喜庆都不行。 水君揉着额头,站在镜子前,很是有些局促。他似乎是从未穿过白色,很不习惯。不过真有一种年轻了不少的感觉,平添几分病弱的样子,竟然像个书生一般。他抬头问道:“真的好看?” 我忍住笑,说道:“好看好看,病如西子胜三分,好看得很。” 他又自己看了看镜子,很是郁闷道:“就不该听你的。”他透过镜子,看到我很是得意的样子,便站直了朝我说道:“你还是穿红色的好看,我的眼光果然好。” 我看着我让他穿白色的计谋得逞了,正高兴着,回过神来时,只听他说了声:“老板,只买那一身。” “喂,你不买自己的么!” 他凑过来,说了声:“帝君不能穿白色。” 他把衣服脱了,银子一丢,拉着我就走出了那家裁衣店。 我指指自己身上,直着舌头问:“我这身,可是喜服啊!” 他瞥了眼,说道:“留着大婚的时候穿。”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37 章 我浑身一僵,握紧了他的手。他身上美好的圣水果气息,从鼻腔里钻进来,我从未像那一刻那样开心过。 洛子欺明显些痴了,愣了一愣,才笑道:“原来帝君……” 他没有说下去,但无非就是很意外他有这一面的意思。 我之所以能把这件事情,当个故事,很平淡的说出来,一半是因为时间过去了很久,到了可以释怀的时候。一半也是因为,实在需要个人来分享一下。念娥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那九年里,她虽然是陪着我的唯一一个,但是却也时时不在我身边。洛子欺这个老朋友,是个很会倾听的人。他那恬淡又安静的样子,让我很受用。 不过人的记忆总是有选择性的,对于后来那些痛苦的过程,我总是在回避着。我尽量把前面的甜蜜,说得多一些,好让洛子欺能更加有感触一些。 洛子欺看我很是无关痛痒的样子,有些不忿,问道:“帝君对你已经这样恩宠,你为何……” 我摆摆手,苦笑道:“你觉得很恩宠么,我也觉得很恩宠。不过,这个故事,还没有真正开始。” 恍惚间,我突然想起,我还教了仇离去破瞬水的法子。因为一个人恨一个国家,这其实相当不经济。但是,我也没有因为想起当年他的温柔,而有半点后悔。 洛子欺在暮焰还没有熟悉过来,他手头有些闲钱,便就在宫外置办了套三进的院子。比不得皇家的气势,只是图个清静。 洛子欺这个人对自家的装修风格,有着不少近乎变态的要求。他留了我今日该喝的药,便就匆匆离开了。我没有留他,独自把药喝了,眯了眯眼睛。 往事入梦来,从前在沐清那里看书的时候,瞥到这一句,很不以为意,以为过去的都过去了想它做什么。如今才真正明白,这入梦里来的往事,真是躲都躲不开。 我和水君回到阔别一个月的天水圣殿。我惊奇的看到那院落中间的那颗槐树,竟然开起了白色的花来。 那棵完全无视瞬水寒冷,完全不管植物生长规律的老槐树,不紧不慢的开着让人眼花缭乱的白色花朵,纷纷扬扬的落下来,白皑皑的一地。 在肃杀寒冷里盛开的槐花,我还是头一遭看见。我瞪着眼睛,伸出手去接。周遭还有更多的花落下来,落我满脸满身,白得耀眼的花,落在红色的袍子上,很漂亮。 水君眯着眼睛看着,说道:“不错。” 他站在槐树下看着我,一身墨色,静静地立着,嘴角勾了勾。我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到那时,我才发现我的身子已经长大了,我恰好到他的肩头,踮起脚尖来,可以把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了。 他一伸手,把我揽过去。我屏住一口气,简直快要窒息了。心脏跳得快要吐出来了。我便也不自觉地伸手,环住了他。 “阿连。” 他叫了我一声,我等了片刻,却发现没有了下文。 “嗯?” 他的唇动了动,似乎是有微微的叹息,说道:“你喜欢我么?” 我一愣,脑子里一阵空白,觉得他问得很奇怪,半晌,我才点头轻声应道:“嗯。” 他环住我的手,微微得紧了些。他似乎整个人都是冰做的,越是靠近越是寒冷。我却不介意就那样一直抱着他。 天地茫茫,雪和槐花就这样不停的落着。他依靠在那棵槐树下,我依靠在他怀里。我那时眯起眼睛想,我连锡何德何能,从天而降来一个水君。就算早就在那一方潭子里淹死了,为了如今这一切,也都值得了。 那日,天光在我们眼皮子地下黯淡下去,眼看着瞬水这个国度,千家万户闪亮起微弱的烛光,一切都沉溺在一种混沌的黑暗里。我瞪大了眼睛,发现我们面前这满地的槐花,竟然幽幽地散出朦朦胧胧的白光。 我捡起地上的落花,放在眼前,才发现那花朵的茎茎脉脉都无比清晰的被它本身的的光芒,勾画得清清楚楚。 水君也捡起一朵放在手心里,那微弱的白光,被他托在掌心里,他看着这花说道:“这株萤槐,我来这里时,它就已经在了。” “它叫萤槐?”我惊奇,这名字倒是很名副其实。 水君点点头,说道:“这是上古的神树,三百年开一次花。” “三百年?”我更惊讶了,“那我能看见它开花,岂不是很幸运?” 水君又点点头,看着手里的花,不说话了。 萤槐花越聚越多,映照到我们面孔上,半明半暗,轮廓清晰。水君只是愣愣地看着手里的花,有些失神。我知道他存在了不少时间,难免心里有很多事情,便就不去打扰他。 半晌,他似乎是冷笑了声,问道:“阿连,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我有些意外。水君说话不多,但是,那句话说得有些苍凉的意思,我到现在也还能记得他的语气。 “水君是个好帝君。好帝君。”我看着他。 他手里的花,落到了地上。朝我又是温和又是无奈地笑了笑,伸开手臂,把我紧紧抱住。我的脖颈里,第一次感受到了他那有些寒冷的鼻息。 “那我连锡,在水君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小心翼翼问道。 他眼眸忽然有些暗淡,顿了顿才说道:“很重要的人。” 听到这个回答,我已经把所有的理智和正常的表情都去喂狗了。一边想狂笑不止,一边又想抱着他哭起来。多么好的一句话啊,很重要的人。 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馥郁的圣水果气息迷得我要醉死过去。 天黑得很了,我却一点也不肯放手。那时,我以为那就是一生一代一双人。他把我带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就是为了我能够站在他身边,陪他看着苍茫大地。 那天也是我头一次,不愿意看到天亮。我当然没忘,天一亮,我就要回那训练营去。又是一个月的分别。还要去和慕沙打一架,那要死不活的约定,梗在心口实在难受。 越想越心烦,随他去吧。 我一头扎进帝君怀里,安心地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 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有目标了之后,无论做什么,都带着动力,真好。 ☆、阳谋:失策一战(上) 洛子欺第二天来的时候,我还是昏昏沉沉睡着。自从九年前,我就变得很安逸。一开始还觉得很清闲,到后来,除了睡觉就是睡觉。有时一觉醒来,也不知道睡过去了几天。 做梦自然还是必不可少的,可是翻来覆去梦到的,还是当年的事情。真是让我有些伤感。 洛子欺三进的院子,置办得不错。他看我再睡下去就得睡傻了,就拖我去看看他的院子。那三进大小的院子,天井里采光很不错。院落旁边有一颗很粗的古树,古树长得有些歪斜,正好如冠盖一般遮住了一半的天井。这一半下,阳光疏疏落落地透过叶子缝隙,明晃晃地落在地面上。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38 章 时而有鸟类路过,叽喳两声,除此之外,安静得没有半点人声。正堂里清一色是古榆木的家具,一脚踏入正堂里,一阵阴凉扑面而来,很舒服。空气里荡漾着,新鲜木材的清香味道。 洛子欺很是神气地请我落座,说道:“这里还好吧。” 我笑了笑:“好。” 洛子欺打量着自己的新居,说道:“听说瞬水战况不佳,已经损失了不少城池。这里留着,也好备个不时之需。” 我不禁呸了声,笑道:“看你平时一口一个帝君,我还以为你是有多忠心。” 洛子欺撇嘴道:“狡兔三窟,总是没错的。” 我哼了哼,看不出他这样的老实人,也是只狡兔。 我正默默鄙视着,洛子欺却抬眼来看着我,很认真地看着我,我被看的心虚,问道:“我脸上有什么?” 他又撇撇嘴,说道:“瞬水如果破了,和您可脱不了干系。” 我点头:“是啊,那又怎么样?” 他又盯了我一会儿,终于放弃,一下子靠在椅背上,叹道:“你果然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失笑道:“等你听完这整件事情,再骂我不迟。” 故事要从我回到训练营,与慕沙开始那一战之前开始。 我在天水圣殿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然是睡在水君的房间里。看来,是昨夜,我在槐树下,在他怀里睡着之后,他把我带来了。 他睡着我旁边,还没有醒来。白皙的脸颊上那两丛密密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轻微颤动着。他安宁地闭着眼睛,像是远古从未睁过眼睛的神明。 我不禁多看了两眼,忽然觉得,他悲,万物共鸣。他喜,普天同庆。他病,万籁俱寂。他眠,生灵无声。 我撑起身子来,想要俯身去亲他。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我一愣,脸上还未褪去的红晕立刻一阵泛白。他那澄明的眸子,眨了眨,似乎等了一会儿我的反应,看我僵得快变成木头了,才伸手勾了勾我的脖颈,单手一撑,抬起了身子。轻轻地啃了下我的唇,我顿时一个激灵,伸手抱住了他。 直到他后来,轻声说了句:“该走了。”我还是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他也不挣脱,就这么把我拉去了训练营,和沐清交代了几句。就又走了。我自然唉声叹气,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水君才走,慕沙就站在我面前,一个冷冽的眼神对着我从头浇到尾。我摆手道:“别这么看着我,我没忘,没忘。” “没忘就好,今晚后山见。” 我叹了口气,这大师姐果然是姓催的,半口气也不想让我喘。 这时要是放在寻常人家,“战斗”根本就是挨不着的字,不过就是两个毛丫头掐架罢了。但问题就在于,我是从帝君身边长大的人,而慕沙是从来没输过的圣水宝地第一训练营的大师姐。又是年轻气盛,非要搞出个你死我活的气氛来。 现在想起来,这件事完全又别的解决办法,可是当时也只好被带着走。 那夜,同样是月下静好。后山月下的景色,简直奇美。明媚的月光宁静安详地撒了一地,不知名的红花在枝头轻轻颤。我和慕沙,站开一丈远。 慕沙擅长剑术,她把自己的剑端举在眉侧,眉眼间很是狠厉。她对她的宝剑相当爱护,因为这是当年沐清为她做的,上好的圣水石打磨出这一把。倘若有一天,慕沙当真能从这训练营出师,那么此剑一出,必会使瞬水也震上一震。 可惜她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再也没有。 而我,除了会用一些水性的法术之外,还不会用任何武器,只好念了些咒语来护住周身。 慕沙一个剑花指过来,我便侧身躲开,脚下一划绕去她背后,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寒气顿生,冰棱从我掌心刺出。 她原本要在三尺之外置我于死地,点到为止。却没想到我敢直接来握她手腕,一个迟疑之下,手腕已经被我刺出的冰棱,划开了个口子。 她轻轻呵了声,手里一软,那柄剑就这么甩了出去。她眼看着,那剑栽了两三个跟头,一头跌进了黑黢黢的尽头。 而那尽头,正是沐清告诫过万般危险的深渊。这剑掉下去,就意味着慕沙再也用不到它了。 我也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所谓的站斗,出了这么大个乌龙,瞪大了眼睛,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就看着慕沙红了眼睛就朝我奋力击来。 我自知理亏,不愿意反击。就只撑起厚厚的结界,一边抵抗着,一边喊道:“慕沙你停下来,我错了!” 可是慕沙根本听不见,一下子撤了所有的法术。我以为她要停下来,也跟着撤退了所有结界。可下一秒,我就发现我想错了。 她的眸子变成了那种炽烈的红色,双手一合,周生迸发出火光,双掌再一开,朝我击来。我再结结界已经来不及,眼看着慕沙这及其凶悍的一掌,就要应在我身上。 我两眼一闭,把水君的各种好,仔细想了遍,然后感受到一阵热浪迎面扑来,决定就这样死在她掌下。 作者有话要说:  0。0好累呀 各种求好不好 ☆、阳谋:失策一战(下) 我觉得我一定要死了,可在这时,一切又突然有了转机。我手上那只珊瑚色的镯子,突然一道白光,突围而出,结出一层厚厚的壁垒,护在我周身,不仅如此,还有另外一小簇光芒竟然想剑刃一般朝着慕沙,弹射了出去。 我束手无策,只好看着那光芒正好打中慕沙。慕沙低沉着一声惨叫,身子跌出去几米远。 彼时,我眼前是一片白光红光的交错。等那些光芒散去,我看见不远处的慕沙,也退去了红光,单膝抵地,正在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我大吃一惊,走出了那保护着我的结界,跑去扶起了慕沙,她皱着眉头任凭我把她头托起来,也没有力气反抗,只是一口一口地吐着血。 我大声叫着:“慕沙,慕沙!”她却眼睛一闭,昏厥了过去,嘴角凝成一条细线地血,却一直流淌着。她身侧已经聚集了个小血泊。 四下寂静,我头一次感到这样慌张,连手都发起抖来。黑暗里却走出来个人,一把推开我,把慕沙揽在了怀里。我始料未及,缓了口气,才发现那人是沐清。 他那时,看也不看我一眼了,只是抚着慕沙,抖着手擦掉她嘴角的血,抖着声音喊了声:“慕沙!” 慕沙却依旧没有反应,沉沉昏厥者。唇齿间还依稀有着轻微的呻吟,可见刚才伤得极重了。 我握住了手上那镯子,想起水君说的“你有危险我都会及时知道”,不免一身冷汗,他是知道的!就算我再怎么不说,他也知道这一切! 我呆立在他们身边已经有些恍然了,沐清却依旧把慕沙贴在心口上:“慕沙,你坚持住,不要……不要死。”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39 章 沐清顿了片刻,抱着慕沙站起身来:“我去求帝君,求他救你!” 我这才恍过神来,挡住他的去路:“不可以!”慕沙本就是帝君通过镯子伤的,求他也没有用,万一他起了杀心,慕沙更加没救了。 沐清站在我面前,目光里早就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他却没有说什么,目光寒冷得让我发抖:“让开。” “沐清。”在背对着我们的方向,传来一声空灵的声音,我再清楚不过,是水君亲自来了。 他一身墨色,隐遁在黑夜之中,带着一种莫名的肃穆和诡谲。我浑身一抖,沐清抱着慕沙,急急走到水君面前,双膝一软,就跪在水君面前。 “求帝君救慕沙。”沐清把慕沙平放在地上,自己一个头磕在地上。 水君看了我一眼,我脸红,把头低下去了。他又看了眼慕沙和沐清,没有说话。沐清抬头时,眼睛里已经带了眼泪,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 “沐清,这些年,你在这里做过什么,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大弟子是我杀的,却是因你死的。”水君瞥了眼跪在他脚下的沐清,淡淡道。 沐清一听这话,立刻就知道求不得帝君了,绝望道:“帝君,沐清知错了,沐清知错了,沐清只求用我一命,换慕沙一命。” 沐清跪着觉得有人正扯动着他的衣角,回头看去时,发现慕沙睁开了眼睛,虚弱地看着她。 “师父。”慕沙轻声地叫她,眼睛红了。 “慕沙,慕沙……”沐清跪在慕沙身边,托起她的头,抱在怀里,“帝君会救你。” 慕沙却只是淡淡笑着,摇了摇头:“沐清,不要管我了。好好活着,来世我还做你的大弟子。” “慕沙!慕沙!” 不知喊了几声,沐清喊道声嘶力竭,终究是救不回慕沙了。他跪倒在慕沙身边,泣不成声。 我也明白过来,慕沙用的那一招,根本不是瞬水的法术,而是暮焰的法术。而那法术,自然是沐清拗不过她,传授给她的。我忽而泪流满面,上前去拉了水君,求道:“水君,你念在沐清是我师父的份上,放过他吧。” 水君顿了一会儿,淡淡道:“偷学暮焰之术的人,瞬水不能留。” 我也跪下来,沐清却在身后轻声笑了起来:“沐清这三十余载,得一爱徒,足以。别无他求。” 说罢,他毫无留恋地闭了眼睛,伸手一点,自绝了经脉。 “水君!”我抖着声音叫道。刚刚还好好的师徒两人,这一晚上,便都绝命了。我发抖着,怎么都接受不过来,浑身僵硬着,水君却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 “跟我回去。” “不!”我甩掉他的手,任凭眼泪掉下来,“你为什么不给沐清一个机会呢!” 他却并不生气,转过脸来看着我哭得很狼狈的样子,依旧波澜不惊地淡淡说道:“我说了,偷学暮焰之术的人,瞬水不能留。” 只是我们的话,并没有对彼此起到任何反应。我依旧泪流满面,他依旧波澜不惊。直到那时候,我才有点点意识到,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是两个世界不同的人。 夜风吹得颇为刺骨,我却一点也不想跟他回去。他也不急,背着手站着,等我哭完。 那种平生头一遭的悲伤,不仅仅是为了那两个相识一个月的人,而更多的是为了,水君当真是这样一个淡漠的人。 可是,一阵风再吹来时,我的眼前逐渐地黑下来,这黑得及其诡异。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便抬头看天上的月亮,竟然发觉连那轮刚才还明晃晃的月亮都暗淡了下来,鸭蛋黄似得浑浊起来。再看其他时,这原本还可以看个轮廓的景致,突然也一并模糊了起来。我心里大惊,知道有可能不是天又黑了,而是我的眼睛又出了问题。 我把手伸到眼前,手的影像也渐渐模糊远去,直至终于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终于失魂落魄地喊道:“水君!水君!” 圣水果气息拂过,我知道他已经走到我身边来,我心神稍微定了定,知道他就在我身边了。伸手抱住他,哀嚎道:“我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他似乎是伸出了手指在我眼前一晃,轻声反吸了口气,说道:“不要动。” 他抬手便点了我后颈的穴道,我浑身一软,只好任凭他把我打横抱起来,往天水圣殿的方向狂掠而去。 我只能听见耳畔风声倒退过去的呼呼声,我瞪大了眼睛,也看不清水君的脸庞。 也许是因为,洛子欺的宅子里,没有我喜欢的荷香送梦,我说起这段来,有些气短。但我知道,也许更加是因为,这个故事很快就要进行到我拼命逃避的地方。 我揉了揉额头,当初真不该图痛快,开始和洛子欺说这个故事。如今倒变成了逼迫自己再回忆一遍,伤神得很,便又自嘲得笑了笑。 正踌躇着下面要怎么讲下去,洛子欺的宅子里却走进来个婢女。那一身宫装穿得艳丽,一看就是从暮焰皇宫里走出来的。 她在我们面前一福身,说道:“给连锡姑娘,洛大夫请安。连锡姑娘,仇离将军在惜君殿等您。” 作者有话要说:  比当初《莫问朱颜》的时候修改了不少。这两章几乎都是全部叉掉重来的。 看看去年的文笔,现在觉得有点幼稚了。 ☆、阳谋:破国之约 那丫头说仇离在惜君殿等我,随便思忖下,便知道,一定是我们的约定有了结果。 三天前,我教他帮我破瞬水,他满腹狐疑。我告诉他,一切等战事起来,我再说不迟。如今他来找我,看来是准备出战了。 洛子欺却并不知道这些,看我低头笑起来的样子,疑惑道:“仇离将军?听说他在暮焰一夫当关,上次在惜君殿找你麻烦没找成,难不成这次又来?” 我笑道:“我向来有化敌为友的能力,你管好你自己的宅子吧,我走了。” 他却依旧不放心,说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撇撇嘴:“你看这墙上白粉看上去没铺匀,这茶杯就一套,也太少了。哦对,这套我喜欢,你再去买套一模一样的带过来,我在惜君殿等你。” 洛子欺个榆木脑袋,听我这么说,立刻就抬起头来环视自己的宝贝宅子,嘟囔道:“别以为借口支开我,我听不出来。”随即,又叫上几个仆人,指点着墙壁。 我抿嘴笑笑,知道可以脱身了。 洛子欺的宅子就在皇宫宫墙外,几乎是背靠着宫墙。所以路痴如我,也能独自走回去。等我回去时,就看见一个换了便服的中年男人,倚靠在我宫门前那颗张歪斜了的樟树上,往我这个方向一瞥,然后站直了身子。 这个中年男人,自然就是等我的仇离。今日他脱下了甲胄,一身藏青色,显得挺拔有力,的确是个将军的样子,比我在瞬水见过的将军魁梧。 “仇离将军,别来无恙。”我微笑。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40 章 他这次和善了很多,古铜色脸颊微微一动,权当是回应了。 我把他请到屋内落座,两盏清茶上来,我还在头疼要怎么说一些场面话,没想到仇离却爽快得多。他从腰间抽出一卷卷得整整齐齐的牛皮纸地图,直接铺在茶几上,我抬眼看去,看得眉心一跳:这是瞬水的地图。 我微微皱眉,本来也就是个下意识的反应,仇离却仔细捕捉到,眯起眼睛问道:“连锡姑娘不会是后悔了吧。” 我看了眼他冷冽的眸子,也冷笑道:“仇离将军的军队恐怕早就开拔,我就算后悔也没有退路了吧。” 仇离笑起来,说道:“连锡姑娘果然心思澄明。” 我心里闷哼:恐怕还不光如此,仇离做事仔细是出了名的。这次出征肯定用了别的名义,或布防,或运货,总之不可能大张声势地告诉昌炎。我若真后悔,他也并没有贸然出兵之罪。我若真后悔,他恐怕也有别的法子让我说出来。这块肉既然抛出去做了诱饵,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我眉心又跳了跳,想明白我现在是在做什么之后,定了心神,说道:“我会把我知道的瞬水的弱点,全都告诉你。唯一的要求,我要亲眼看着它破国的样子。你可以杀所有人,唯独不准碰第淼。遇到他时,立刻带他来见我。” 仇离有些不屑地嗤笑了声,还是点了点头。 我低下头去看那份地图,这地图,我从前在瞬水的时候也看过。只不过那时的敌人,如今成了我的盟友。 瞬水的疆域是个缺月的形状,而这弯月中间正正与暮焰接壤。也就是说,暮焰有一部分半圆形的版图,是突向瞬水的。瞬水对暮焰,天然就形成了个半个包围。可这包围的面积过大,瞬水的两翼又不够长,包围的趋势随时都可能被翻转。这大概也可能是这两个古国,势均力敌,却多年未有胜负的原因之一。 我当然没有速胜的办法,不过,我为仇离想好了一条妙计。这条妙计,要从瞬水人民天生的弱点说起。 我指着瞬水包络着暮焰的,两条狭长疆域,说道:“瞬水人心肠柔软,说不好听点,就是软弱。市井间,民风淳朴,学术算是百家争鸣,思想也算是开放自由。瞬水不喜战争,却战乱不减,边疆人民早就苦不堪言。百家学术争鸣,争鸣争到后来就变成了争着鸣冤,鸣苦。” “他们早就不愿意再受战争之苦,你只需派人混入其中,稍加流言,民心立刻就会倒戈。”我喝了口茶,热气氤氲,我有些看不清仇离的表情。 “再来,瞬水人的软弱,几乎是一致性的。每破一城,你只需将守将人头挂在城门上,便至少会有一半人投降。至于怎么拿到守将的人头,全凭将军的计谋了。再至于另外一半不降的人怎么处理,也全凭将军做主了。” 我将茶杯一搁,看着仇离拧起了眉毛。他摇头问道:“就这样?” 我点头。 他把地图卷起来,冷笑道:“我与瞬水交战数十年,你说的这些都不明白的话,我也没必要做这大将军了。” 我失笑:“那将军为何久攻不下?” 仇离很不屑,哼道:“这尔虞我诈之术,我不屑使用!” 我揉了眉头道:“亏将军还算是饱读诗书的,怎么不明白兵不厌诈这个道理?民心所向,是行军打仗中最重要的一点。有为乱军心者立的斩立决的军法,怎么就不能因势利导,为自己创造优势呢!” 仇离一愣,目光里的一些惊异一闪而过。可毕竟是见多识广的将军,他眼神又是一冷,眯着眼睛重新打量了我问道:“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女流,倒是懂一些兵法。” 我大笑:“谁告诉你我是养在深闺的?”心里想起一堆事情来,差点笑得眼泪都掉下来:去他妈的养在深闺,去他妈的女流之辈。 他随我笑了几声,又突然凝固了表情,说道:“妖女就是妖女,心思狠毒。” 我斜倚在圈椅里,配合道:“不错。仇离将军如果不嫌弃,可以把这坏名声的计谋,全推到我身上,自己去领那万世的荣光。” 他冷笑道:“仇某还不至于要借一个妖女的名字。” 我点头:“如此甚好,我等着仇离将军的捷报。” 仇离拿起地图转身走了,偌大的惜君殿便又胜我一人。我脱了鞋子,蜷腿整个坐在椅子上,抱着膝,喘了口气。 “连锡姑娘,洛神医来了。”怕这寒气弄伤的灼儿在门外,轻声传唤道。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吼道:“不许进来!叫他候着!”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更 今日继续 ☆、阳谋:千寒塔禁(1) 洛子欺可怜兮兮的大约在门口站了有半个时辰,我才叫人把他叫进来。他也不赌气,也不像之前那样客气,手里把拿着的东西放在桌案上,走来擦了擦我脸上依稀可见的泪痕,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自然无话可说,任凭他问着,也没有任何反应。他叹了口气问道:“是不是想瞬水了?” 我听到瞬水两个字,心里面一抖,拂开他的手,笑了声:“这里这么好,为什么要想瞬水。” 他一愣,点了点头,也没什么话说。他拿起给我带来的那个纸包裹,递给我说道:“你在我宅子里说喜欢这套茶具,我给你带了一套。” 我失笑,原来他真的当真了。我接了过来,看了眼。那纸盒子包裹得方方正正,里面有添了软垫保护着,里面白瓷的颜色纯正灵动,似乎还泛着晶莹的色泽,一看便知是上好的质地。如果不是身处此地,根本不敢相信如此冰清玉洁的瓷物竟然是暮焰国做出来的。我放下,微微笑了笑:“谢了。” “连锡。”洛子欺却很不相信我脸上的笑容。 “怎么?”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没有话讲。 “连锡,这里只有我们两个瞬水的人。”他扳正了我,第一次用那么认真的眼神看着我。我一愣。 “那又怎么样?” “你,你有话可以跟我说。” 他忽而又有些气短,我又笑起来,淡淡说道:“我现在什么话,不都是和你说的么?” 他好像有什么话,堵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生生咽了下去。不过似乎是堵了很久,才完全咽下去,干瞪着眼睛说道:“罢了,罢了,反正你也不嫌弃我,我就赖在你这里好了。” 我懒懒笑了声:“可不是么,我还指着洛大神医活命呢。你可不许跑。” 灼儿拿了些荷香送梦来,我用那套茶具泡了,我和洛子欺一人一杯。 洛子欺从那氤氲着的热气里抬起头来,问道:“连锡,能不能把那个故事说完?” 我放下茶杯,说道:“哦?怎么你倒提起兴趣来了?” 洛子欺笑了笑:“一来呢,听故事听不到结尾,有一些难过。二来,我有一些疑问,也许能从这往事里找到点答案。”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41 章 我原本就是个好奇心刹不住的,听他这么说,知道现在问是问不出的。等我故事讲完,估计他自己也要说出来,便也就不着急。于是我眯了眯眼睛,理了下头绪,继续讲。其实这件成为故事的往事,已经到了最最关键的地方。这一段的回忆,像是一种屏障,每次想到都能让我心口一置,痛得想哭。如今既然决定放下了,那就要克服这种感觉。 “这事儿接下去,要提到个地方。瞬水在圣水宝地有座塔,叫做千寒塔,听说过没?”我问道。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听说过。” 我一惊。其实我早就做好了他一无所知的准备,他这样坦然地说听说过,倒是让我无所适从起来,我奇怪道:“千寒塔是近十年来瞬水最大的秘密,你怎么会听说过?” 他勾了勾嘴角带着点神秘,说道:“帝君说的。” 我更加惊讶了:“第淼他和你说过?” 他摇头,说道:“当然不是告诉我的,我为他诊过病,他那时极度虚弱,浅薄的意识流露出来,恰好被我感知到。” 我知道洛子欺医术非凡,瞬水也是半个仙境。对于那种意识流露,并被捕捉的说法,也并没有什么怀疑,只是这前一句,我还是冷笑了声:“诊病?瞬水帝君何时需要诊病了。” 洛子欺叹了口气说道:“原本我也是不信的,可那毕竟是我亲眼所见,这和我自己的疑问有一些关系,不如先说你的那件事吧。” 我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那座千寒塔,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千寒。每次想到这个名字,我都要瑟缩一下。 不得不再度提及瞬水的法则,越是灵气聚集的地方,温度便是出奇的低。比如已达到帝君级别的第淼,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块会活动的冰。我曾经怀疑,被他抱着的时候,如果不是我自己血脉贲张,估计就会被他活活冻死。 后来,我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故事要从那夜沐清慕沙死去,我又突然失明开始继续说。我记得是水君把我抱在怀里,带我回天水圣殿。可是后来,不知他用了什么法术,等我醒来时,身边全然不是什么天水圣殿。也在那时,才突然意识过来,自己又能看见了。好像那一夜的幻象,那一阵子的失明,都是我一个人的臆想一般,从未发生过。 “睡了三天,终于醒了。”我直挺挺地躺着,睁开了眼睛。浑身酸软着动不了,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许久未曾见过的君潋。她一身紫纱,身材凹凸有致,美丽迷人。懵懂如我也想要多看几眼。 “我在哪里……”我挣扎了一会儿,浑身好像虚脱过一般,嗓音沙哑几乎不堪入耳。 “千寒塔。”君潋的声音懒懒,带着几分同情的意思。 我睁开眼睛看看,发现我是在一张巨大的玄冰床上躺着,头顶悬着从未熄灭的长明灯,身下玄冰暗暗地发出哑光,周身景物全靠那盏巨大长明灯照明,明亮程度和与长明灯的距离成反比,次第暗下去,看不真切。 我眯了眯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不远处形态各异地还站着四个人。 他们见我用力撑着坐起身来,便也一同聚上来。君潋冰冷而空洞的眸子,扫了眼他们,给他们让开了地方,自己走到黑暗里,任凭我慌张地被围观着。 “哼,总算是醒了呢……”第一个声音,明明是个男声,却要拿捏得跟女声一样尖声尖气。我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个长得细气的男子,长衣飘飘,手里拿把多骨纸扇。虽然一表人才,却有断袖之嫌。 “不醒来岂不是更好?”第二个倒是个标标准准的女声,声音像君潋一样好听,但是少了几分冷冽,柔声柔气,只是这话的意思倒是不怎么让人舒服。我抬眼看去,果然是个美娇娘,几只金钗挽起发髻,几点腮红衬得格外妩媚。 “醒来也未必能走到最后。”这个也是女声,不过沉稳大气。不像是个再说风凉话的,倒像是一句忠告。她捋了捋额前刘海,谁也不看,空空洞洞地看向远方。 还有一个抿着嘴没有讲话,倒是一个沉郁的男子。身体健硕,乍看如一介猛夫。细看时,剑眉之下的凤目,三分狠厉,七分沉着。 我揉着额头,这场景转换得有些奇怪,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也顾不上和他们搭话,奋力跳下玄冰床,拉住君潋,问道:“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是应该在天水圣殿么?” 君潋的美丽眸子凝了一凝:“你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一愣,木讷讷摇头。君潋眉头皱了皱眉,说道:“看来他还是没告诉你。无妨,他既然把你交给我,就没准备让你回去。我现在告诉你,也不晚。” 我心头一跳,我总是害怕没有办法真正了解水君。这次,心头的害怕,终于成了真。 再之后,君潋就说出了那个让我永远无法接受的事实。 君潋说:“连锡,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瞬水的么?对,是溺死了之后,帝君把你带来的。你知道为什么天下孩子这么多,他唯独相中了你么?你真以为有缘分这种东西?我们瞬水和暮焰对峙了几百年,这几百年谁都想吞掉对方,可是谁也吞吞不掉对方。所以,就必须要一个人出现,来打破僵局。这个人,就是你。” “我?”我不可思议的伸出手指直指自己,像是在听说书一般。 “你的身体简直就是一副绝佳的容器,能够容下瞬水所有法术,并且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这一点,不要说现有的法术师,就连帝君自己也未必能做到。所以,我们从小把你带来瞬水,接受寒气熏染,身体性能发挥最佳的效果。” 君潋指了指我:“你初来瞬水,眼睛无法视物。帝君给过你一颗药丸,那颗药丸,正是我云池宫所造。一旦这药丸在你体内失效,就意味着时机成熟。所以,你并不是被帝君抛弃了,而是到了你该完成使命的时刻。这件事情我们筹划了十年,终于要实现了。” 君潋志得意满地笑起来,我却像是被当头砸了一锤子一般,不会有反应了。 君潋继续道:“这千寒塔也是为你修建,九九八十一天,你才可以离开。到那时,你就可以救瞬水于水火之中了。” 九九八十一天,我没有话讲。 君潋冷然看着我:“连锡,帝君如此待你,你总不会不愿意报答吧?”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是木然摇着头,说道:“愿意。” “愿意自然好,不愿意也由不得你。”君潋微微笑着。 我只是觉得我的头忽然痛起来,理不清头绪。半晌,我的眼珠子才转了一转。想起来一旁还有四个人,抖着手指着他们,问道:“那几个,是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搞剧本 有些改一辩搞的味道0.0 刷游戏去了233 ☆、阳谋:千寒塔禁(2) 那时君潋挑了挑眉,正色说道:“他们么……他们都是训练营里的佼佼者。三年前,帝君就派人把挑选水神的诏令发去了训练营。他们拼命训练,也不过就是为了今天站在这里。不过嘛……水神是你,他们自然就只能去喂那头神兽了。” 君潋眼神飘忽去了个不知方向的黑暗深处,我问道:“神兽,什么神兽?” 君潋说道:“暮焰有神兽名为赤焰,我们瞬水也有。不过帝君不带在身边,而是锁在这塔里。名为碧泉,碧泉口中有琀珠,能吸那些被它杀虐之人的寒气。它那颗珠子,能算得上是瞬水最为寒冷的东西了。” 我皱了皱眉眉头,想到了赤焰,想到了死去的慕沙。我明知道君潋说的在情在理,没必要为了把我在这个地方关上八十一天,而编出这么个庞大的故事来。可心里面还是不甘心,半晌才咬牙说道:“我不信。” 君潋轻叹一口气,仿佛早就猜到我会有这么一句,淡淡道:“知道你不信,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你在这里留三天,如果三天之内,帝君来把你接回去,那么我听凭帝君如何处置。如果三天之内,帝君没有出现,那么你就要听我的,为帝君成为一代水神。” “好,我等三天。”我的声音抖了一下,转身扶住墙,一下子没忍住,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 从头到尾,水君对我的每一丝好,都是有企图的。他是帝君,而我是什么,我究竟是什么?我那时没有半点心思再去管那四个人在做什么,只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一路冷到了心里。我懵懵懂懂,怀着绝美的梦想长到十五岁,突然懂了什么叫做失魂落魄。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42 章 还没看清眼前是什么东西晃了一下,我的肩头就多了一双手。我失魂落魄地擦了眼泪,失魂落魄抬起头逆光看去,失魂落魄地差点把那人认作了水君。 “姑娘,莫要受凉了。”一件不算厚实的外套正披在肩头。 温润的声音忽然在昏暗的塔中晕染开来。我揉揉眼睛,仔细看看他。原来一双剑眉下,目若星辰,唇红齿白,沉郁却不古板,样貌也算是四方端正,英气从中而来。 我把肩头外套脱下来,还给他:“我不冷。” 从小睡惯了玄冰床,哪里还有什么怕冷的习惯呢。一想到就连玄冰床,也是水君有心设计,我就又是一阵难过。 “姑娘莫要逞能,既然能进的塔来,就说明来日方长。”他执意为我披上。 我也不强求,干脆把那外套拿到前面来,放在膝上,把脸埋在里面。 “姑娘,倒是个有趣之人。” 我有些恼了,“你哪里看出我有趣了……” 那男人笑了笑,很有风度地说道:“我们苦苦修炼,才能勉强在这塔中撑住不觉寒冷,姑娘年纪尚小,却能如此耐寒,实在让人不容小觑。” 我抬起头,就这长明灯的光亮,看清楚另外那三人虽然都静静坐着,却也不互相讲话,隐隐中甚至能看出有些颤抖,可见塔中果然巨寒。 “既然塔中日子不易,你管好自己就是。”我把那件外头挽在臂弯里还给他。 他接过,内敛地浅浅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连锡。”我是在没什么心情跟他说话,便懒懒地答道。 “连锡,可是让人怜爱珍惜之意?”他又低低地笑。老实说,他长得很不错,笑起来真真如春风拂过青柳岸。可是他的第一次满面温和的出现,却是在我最不想看见笑脸的时候。所以后来,对他的印象怎么也好不起来。 “不是。”我懒懒答道,皱皱眉,真是不喜欢把我的名字解释成这样。有些厌烦的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 “在下席武。”他一拱手。 “席武,席武。那按照名字看来,你岂不是一生都要习武?”我并没有什么好语气,他却笑了起来:“你说对了。” 正等着听他的下文,却听见某个黑黢黢的角落里,传来声娇软的男人的声音:“哎,席武大哥扰了小弟的小憩啊……” 浑身汗毛一阵翻过,我顺着声音寻去,果然是那让我怀疑有断袖之癖的男子。他轻摇手中的青白纸扇,朝我这里走来。昏暗光线下,他长衣飘飘,一把多骨纸扇扇出几分潇洒之气,要不是对他的声音实在不敢恭维,我也可以承认他颇有羽化登仙的气质。 席武对他不怎么感冒,凝眉道:“还未请教贤弟名讳。” 只看得那白衣少年,把纸扇在掌间一合,漂亮地拱手有礼道:“在下自幼没有双亲,无名无姓,因家师对宣纸情有独钟,便唤我为阿宣。” 我点点头,文雅的名字配他的阴柔,也算是物尽其用,站起身来,作了个礼道:“我叫连锡,藕断丝连的连,金银铜铁锡的锡。” 不知何时,那美娇娘也从那角落里走来,施施然站着,柔柔道:“奴家名唤淑饶,还望哥哥姐姐们多照应着一些。” 紧接着,是那个淡淡的女子的声音:“在下良汶,往后多指教。”她一身素衣,整洁干净,让人看起来格外舒心,和那淑饶全然是两种女子。 那时我看着他们并不知道该以一种怎么样的表情和他们相处。他们满怀希望,而我却已经知道,最后眼前这活生生的人,最后只可能变成齑粉罢了。水君和君潋计划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凭我一己之力为他们保住一条命。 “直到那时,我才想起慕沙死前,那眼神里的不仅仅是对沐清的不舍。”我见洛子欺皱着眉头不讲话,便自己淡淡道:“还有心愿未曾达成的怨恨。” 慕沙本来就是好胜的性子,连我这个没有半点关系的小师妹都要赢上一把才过瘾。对于成为水神这么大的诱惑,不可能不拼尽全力。 我揉着额头,想起之后发生的事情,又只好笑了笑,只是笑得很凄苦,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在笑,还是在叹气了。 他们四个仿佛还在说笑着,我却全然没有兴致和他们继续。想着和君潋的那个赌,心里却着实没底。那些嘈杂还在耳边,我却跳脱了那些嘈杂,听到窗外清新动人的一滴雨声。那滴雨轻轻叩在窗弦上,叮铃悦耳。 我突然眼前一亮,什么也不管地推开了围着的那几人,急急冲出塔阁,找了个小窗口趴着往外瞧去。 果然,天地之间细丝万缕,轻轻斜织,恍如三月杨柳风下的不湿杏花雨。可惜瞬水几乎不会开什么好看的花,遍地的草色都泛着阴郁的墨黑色。我常常觉得冰莲花好看,却只是因为除了冰莲花,也没什么花可以看了。 我伸出手去接那些轻飘飘地雨丝,温润的水滴落在我掌心,顺着掌纹四散开去。都说上善若水,润物细无声。我知道水是个好东西,却只是因为,我以为有水的地方,水君一定会出现。 “这是什么。”我欣喜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身后却传来了那声沉稳的声音。 “这是雨啊,你不认得?”我一愣,转过头去,果然席武就站在我身后,只是一脸错愕显得格外奇怪。 “不认得。”他顿了一顿,“瞬水从来没有这些东西。” “瞬水从来没有?” 席武点头道:“是啊,瞬水只有雪,只有下不完的雪。” 那时我并没有细想,其实自从我八岁来到瞬水,漫天白雪就是这里的常见气候,还真的没有见过下雨。 我站在雨中,仰面任凭那些雨丝滴在我的脸颊上。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开心啊,失而复得的开心,死而复生的开心,觉得自己有救了的开心。 我喉头一哽,眼睛竟然有点热,问洛子欺:“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开心么?” 洛子欺想了会儿,才说道:“小时候在山上采药,跌进蛇洞里。在天黑之前,父亲终于出现把我带回家去,大概就是你这种感觉吧。” 我点头道:“没错。假如你父亲一直没有来呢?” 洛子欺想也不想就说到:“不可能的,父亲不可能抛下我的。”聪明如他,已然猜得七七八八,目光冷了一冷,定定的看着我。 我心里犯酸,却还是笑道:“嗯,不错,当时我也以为他不可能抛下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点击简直不敢相信0.0 广播剧什么的……最讨厌交了稿子没人理我了…… ☆、阳谋:千寒塔禁(3) 那日的雨格外的冰凉,滴在我面颊上,那沁人的凉气直往脖子里钻,直到淋得连鬓发都条条屡屡的贴在脸颊上,还是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连锡姑娘。”透过雨声,我听见席武在后面叫我。我转过头朝他笑了笑,低头看着掌心的雨水一点点干涸。我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撑墨色伞站在天地茫茫交界处,就像在训练营时一样,把我接回去。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43 章 只是我嘴角的笑,还未曾落下,这细如牛毛的雨,忽然就戛然而止。天地之间,焕然天清,一时间,半点浑浊也没有。云朗风清得仿佛从未有过那么一场雨,我知道他要来了。 可是,这雨停了。便也就是这样,他再么没有出现过。 而我却一直都在等着他,久久站在原地,看着远方地平线。 久到席武一直都在叫我回去,久到君潋把我拖进塔里,他都没有出现。耳边的声音模糊起来,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三天的赌约,我仿佛提前看见了我失败的模样。 天色渐暗,周而复始的黑暗像一头摸不清猛兽,一步一步吞噬而来。它所走过的地方,尽数埋进无边无际的黑色,看起来绝望而无助。斑驳的长明灯,映照出沧桑的旧黄。 君潋不知道何时离开了,席武他们和我说了不少话,可是我一句也不回,他们也感觉甚是无趣,找了地方各自休息去。我蜷缩在角落,凑着一盏长明灯,伸出左手,看着那只镯子。 灯光斑驳跳跃,反射在镯子上的光芒依旧温和柔软,只是那些光芒映照着我难看的脸色,也惨淡起来。我鼻子一酸,却哼着笑了起来:“水君啊。”笑了一声,终于撑不住,自己听着自己的声音都变了几变:“你说过,这镯子有灵性,我带在身上,有危险你都会及时知道的。你不出现……你不出现,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知道的,对吧。” 我拿下那镯子,合在掌心,眼泪簌簌的落下来,似乎前七年未曾淌过的眼泪,那次一并落完了。镯子在长明灯的斑驳下,看起来恍若俗物。 我的心沉到了最低,我知道,君潋没有骗我,她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喂,水君你……”我深深叹了口气,“你好深的计谋。” 隐隐听得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我听得真切。的确是有人进得塔来,但是听起来却断断不是水君。虽然如此,我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还是抬起头看了眼来人。 来人是君潋,我以为她是来嘲笑我的,可她却依旧是副肃穆的样子,全然没有看我笑话的玩味。 她淡淡扫了我一眼,便看向另外四人,微微一皱眉,反手便打出一颗石子。 阿宣和淑饶原本靠得很近,好像在研究帝都哪一家的胭脂卖得比较好。良汶抿着嘴不讲话,把手里的剑竖在地上,来回擦拭得锃亮。而席武也不讲话,用手支着脑袋,斜斜得坐在一边,不经意朝我飘来一缕眼神。 那石子电光雷闪,滑射而出。飞到半空却又变成四颗,直直地朝对面坐姿各异的四人的面门飞去。 那四人上一秒还是或平静或妖娆的从容坐着,下一秒却闻风而动,弹跳起来。 阿宣扇起手中的多骨青白纸扇,在眼前轻轻一晃,那石子便优雅地擦着扇面划去了一边。 淑饶的红衣舞袖轻轻抬起,拂过小石子的同时顺便还走了个优美的舞步。 良汶则更加轻松,划过在手里的剑,轻轻一扭,就听得小石子叮咚一声撞到剑身上,又弹去了别处。 席武直接伸出手捏住那小小的不速之客,微微用力就把它变成了一撮齑粉。 不过是粒石子,却足显四人均有不凡的功力,不愧是从瞬水训练营里出来的。 “姑娘虽位高权重,可也不用这么狠厉的来招呼我们。”淑饶红袖遮面,微微蹙了眉头。其他人都抿了唇不讲话,皱着眉,都有些不快。 君潋似乎铜墙铁壁,淑饶这样挑衅的话,半分涟漪也没击起,君潋淡淡道:“我知道各位都身怀绝技,苦练多年,刚才多有冒犯,恕罪恕罪。” 她依旧淡淡看着他们,眸子里是一汪冰冷,眉目间却没有半点和这话相称的表情。这一来,淑饶那几个便全愣住了,再摆出不愉快的神色也不对,开口说点什么也没这个权利,只好梗在喉咙里,等着君潋讲话。 君潋依旧淡淡:“我,君潋,瞬水帝国国师,云池宫宫主。奉命掌管水神一事,你们都是训练营中的佼佼者。帝君和我,都希望你们能为瞬水出一份力。” 席武,良汶,阿宣,淑饶,四人面面相觑,片刻后,退后一步抱拳道:“为瞬水效力,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君潋看着他们,点点头道:“不错,要的就是这样。两月后,你们便去猎杀神兽碧泉。这碧泉只认一个主子,你们四个只有征服了碧泉的,才能成为水神。其他人都得死。” 他们四个又是一愣,继而眼底里都冒出杀气来。 我听得一颤抖,君潋说过,他们不过就是去喂那头神兽的。一个人都不会活着的,我心中一热,张口才准备说出真相时,却发现不妙:喉头竟然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我努力张了张嘴,却发现只是徒然。 “大家各自休息吧,来日方长。”君潋挥挥手,那四人四下散去,不知是什么心情。君潋目送他们离开,转过头来看着我。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盯着我的眸子,一股森然的寒意从我心底里冒出来。我陡然觉得,那时的君潋和我初见时送我回天水圣殿的君潋,已然不是一个人了。 她凑近了,轻声说道:“连锡,我知道你对帝君有意。既然对他有意,他想做什么,你就应该尽力帮助,不是么?” 她扫了我一眼,继续道:“我知道你刚才想说什么,不过你想清楚了,不要让帝君对你失望。” 我听罢,浑身一抖。果然是君潋,果然是个眼明心亮的君潋,看准了痛处,一扎一个准。我苦笑,点点头。君潋一挥手,我喉头一松,能说话了。我颓然一跌,扶着墙站好,喉头哽咽起来。 这斑驳昏暗的塔,是他为我铸造的。从见的第一面开始,他就知道有今天了。 君潋看了隐在别处的那四人,继续说道:“你在这里好好过,我为了帝君,也不会亏待你。” 她朝塔外走去,泛黄的长明灯的灯光照耀在一身紫衣的君潋身上,看起来和水君一样不食人间烟火。 作者有话要说:  QAQ 好久没发 广播剧停滞不前 期末快要到了 终于受不了点击的寂寞 去榕树下找存在感了……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求评论求收藏 ☆、阳谋:如此绝望 “连锡?”洛子欺抬起头来看着我,我却并没有勇气再看着他。 我垂了眸子,兀自撇了撇嘴,鼻子还是有点酸,眼睛红了几遍,眼泪却掉不下来。后面的事情,不用说也能想到了。 三天的赌约形同虚设,水君他真的没有来。那天不温不火的一场杏花雨,已经算是最后的告别了。 如地下暗流曲曲,夜里无明灯照拂。我在瞬水无忧无虑的生活,就此结束。继而开始的,就是那一段早就注定好了的,而我却不知道的鬼魅之旅。 “……那我要怎么做?”万念俱灰如我,讲话声调也没了起伏。站在君潋面前,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是屈服,可心里面还是有等待。 “很早之前,帝君就派我和云池宫的宫人们共同研究造神的办法,现在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出了确切的办法。不过,你可能要吃一些苦。” 她摸出一粒光滑圆润的上乘晶莹的圣水石:“这是特等圣水石,每一粒圣水石里都困着一只瞬水的死精灵。精灵灵性虽死,但是他们的性能却永生不灭。它们极寒,也极其珍贵,瞬水上下不过百来颗。” 我伸手去触摸那颗光滑圆润的特等圣水石,果然冰冷沁人,我疑惑道:“那是……让我吃了它?” 君潋摇头,说道:“不,没有那么简单。特等圣水石如今散落来散落去,到我们手里的恰恰只有九九八十一颗。这九九八一颗的圣水石对于别人来说,充其量就是个观赏价值,但是一旦遇到你连锡,就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八十一颗圣水石对应你八十一处穴脉,只有把他们钉入你体内才能共同发挥不一样的作用。每天钉入一颗,八十一天后,你就能出去了。” “……”我错愕。 “这是唯一的办法。还要配以八十一种草药熬成的汤药,才能让你脱胎换骨。”君潋淡淡,似乎这是一件司空平常的事情。但是这痛不在她身上,她自然淡淡。 “……这些,水君都知道么?”我心里一抖。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44 章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过目点头过的。”君潋不冷不淡的这句话简直再一次戳进了我的命门。 “哈,哈……”一种绝望从心里生出来。一阵目眩,连日来从震惊到希望,从希望到绝望,从绝望到更深的绝望,胃里面翻江倒海,真他妈想痛痛快快的吐一场。 她伸手递了帕子给我擦眼泪,有些无奈道:“不要想着逃,就算我让你走,帝君不会让你走,他什么知道。” 我怔怔地看着她,没有话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很少有对君潋产生厌恶的感觉,主要是因为她是真的强大。她的强大就在于她做什么都很平淡,说除了和第淼的情话以外的任何话,都可以不带任何感情。包括面对心态各异的群臣,包括面对我这个年纪尚小的情敌。 后来在千寒塔的时光里,她是云池宫宫主,是瞬水国师,也是这一场杀戮的首领。可她单独忽略了她也是帝君的女人,甚至自始至终,她没有对我和第淼的关系多说一个字。 她以一种强大的、与生俱来的自信,无声的告诉我,她的东西我抢不走。地位没有被处心积虑的外人抢走,而第淼也更不会被我这个涉世未深的丫头抢走。 “兵不血刃而退人之兵,是最高等的战术。”我们摆开楚河汉界,我用我的车长驱直入洛子欺的阵地。我的棋术一向不良,洛子欺也好不到哪里去。三下两下,被我吃掉一堆小卒。 “比如我?”洛子欺面露坏笑,竟然往我这里一拍,直接将军。我大惊,原来是漏看了一枚他的棋子。 我懊恼道:“重来重来!” 洛子欺哈哈大笑,说道:“你一边说故事一边下棋,哪里能注意到我的棋子。一天来一局,不来了不来了!” 我闷哼了几声,拿起装棋子的盒子朝他砸过去。 “别砸,别砸。”他躲避不及,忽而像是想到什么,拿开那盒子,正色道:“你身上真的埋了那的点击比不上别人的一篇…… 没关系啦,我是个有梦想的孩纸0.0 各种求QAQ 这个故事之前写过,现在是个精修的过程。文原名为《莫问朱颜》,原ID为:九号萝卜,发在一千零一页,如果有巧合在那里看过,那么不用担心抄袭问题(这么烂的文也没人抄对吧QAQ)……就是我一个人。 好了……各种求 阿里嘎多 我去看鬼灯s了OTL ☆、阳谋:计划进程 “在那四个人心里,我恐怕是个清冷的人。”我朝洛子欺笑道,他依旧凝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盯着我的眸子,盯得有一些牢,我感到浑身不自在。 我便停下来,也盯着他看。直到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失态,才缓了缓,说道:“……怎么个清冷法?” “我总在楼上看着他们,连笑都不愿意笑一笑。他们远远的看我一眼,我就躲到屋子里去了。”我笑道,那时候心情糟糕得真是另别人难堪。 洛子欺依旧愣神着看着我,我有些恼了,问道:“你究竟哪里坏了!我知道我长得丑,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 他却一下子笑起来,拖着下巴,斜了眼睛看着我,淡淡道:“在我看来,你可不是个清冷的人。连锡,你是当我朋友的,对吧?” 他这一句话颠来倒去,说得我理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眨巴着眼睛骂道:“废话,要不把你当朋友,跟你说这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他却难得的不接我的茬,竟然浅浅一笑,笑出几分君子气度,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洛子欺不会让朋友受一点伤的。” 我一愣,继而揉着额头,骂道:“神经病。” 我也猜不透为什么良汶席武他们四个明明存在着一种竞争关系,还能过得如此融洽。或许说,那时候,我根本没有心情去猜他们。由此可见,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一种幸福。假如君潋从一开始就不告诉我,那么我只要在最后一天挣扎,前八十天就可以幸免。可惜,自从我知道了这些,我就把自己束之高阁了。 每天能见到,也必须见到的人,就只有君潋了。 当我想了几天,似乎能放下一切之后,我大义凌然的走到君潋身边,大方地伸出手,抖着唇说道:“来吧,要怎么样都可以,来吧。” 君潋却并不在乎我心情,起身递给我一碗褐色的液体。那褐色的液体,比我见过的任何一碗药都要可怕。那奇怪的味道和蒸腾的热气一起翻滚出来,让人作呕的气息,连靠近都得硬着头皮。但是她让我喝下去。 “喝下去?这个?”我愣道。 “止痛的,我不喜欢女人惨叫的声音。”她低头忙弄着手头的东西,连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端过来,看了片刻,两眼一闭就往嘴里倒去。那个味道,我发誓我这辈子都忘不掉。就算现在想起那味道,我也真恨不得把我的心肝脾肺肾大肠小肠胰腺肾上腺全给吐出来。我一手撑住桌案,恶心得直掉眼泪。 还未缓过神来,另外一只手就被君潋拿去,摸到太渊那个穴位。用从腰间拿出的那柄雕刻着青兰花的小匕首,轻轻一划。 我左手瞬间皮肉外翻,血流不止。她,拾起一颗之前给我看过的那种圣水石,顺着皮肉纹理塞了进去。鲜血翻涌出来,顺着我的手腕滚落到手背上,又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 我看着自己的血液突然翻涌出来,心头又是一阵恶心,但却真的没有太多的痛感。而那圣水石碰到我的血液,不知是融化了还是和血液混在一起,被包裹进皮肉里,竟然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君潋对我不错,趁我还在愣神时,就顺手给我缝合了伤口,包上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布。 “你还会医术?”我有些错愕,我总以为君潋高高在上,总是个指点江山的样子,没想到还有这么个细致的样子。 “嗯,很奇怪么?”她似乎是笑了笑,当真是绝世美人,连我看了都觉得痛感立减三分,心情舒畅。 她淡淡说道:“帝君有时会受伤,我便学了点这个。” 我才明亮起来的心情瞬间黯淡下去,不再有一丝光亮。她和水君的过去,水君未曾提过半分。我无从问起,也根本没有立场去问。水君存在了三万年,那君潋又存在了多久?我这短短十年,当真是白驹过隙,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我惨淡笑笑,没有继续问下去,惨淡收场。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45 章 “ 越来越想辍学了是怎么回事啊!QAQ 默念一百遍: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不过觉得有很多拘束还是真的。 ☆、阳谋:彼岸了结 我和君潋终也没说上几句话,只是站定了,看他们雄纠纠气昂昂走向那处禁地,他们一行四个,或挺拔英武,或严肃沉默,或一如往日妖娆多姿。 他们走到那扇紧闭的门前时,一同住了脚步。那门约有三人高,一人厚,看起来沉重无比,单靠人力似乎不能挪动半分。从前因为封印着,除了君潋就没人见过。今日,这门半掩着,看来封印已经解了,隐约可以看见里面黑洞洞的空间,无来由的一阵阴风让人寒毛直竖。 “席武,我有一些事与你说。”一向清冷的良汶,先转过身来。眉目之间突然柔和下来,抬头看着席武。 “怎么了?害怕了?”席武勾了勾嘴角,带有半分挑衅。 良汶垂了头,摇了摇头,并没有和他逞口舌之利,只是从腰间摸出半壁玉佩,举给席武看,“你可认得这个?” 原本魁梧的席武看了一眼那玉佩,身子竟然一跌,抖着手指着那玉,语气紧张了几分:“你怎么会有这个!” 良汶叹了口气,说道:“果然是你。”她收了玉,继续说道:“碧泉只会选择一人,这一去,你我要么在阴间相见,要么阴阳两隔,所以有些事必须要说了。” 良汶再抬头时,眼睛里已经带了水色,想要笑眼泪却先滑了下来:“我傅余良此生只爱过一个人,五年前在训练营时一见钟情,我思慕了五年,生怕不够优秀配不上他,如今却在这生死之地相遇。” 良汶声音又是一阵颤抖,缓了缓才强忍着说道:“虽然我早就认出你来,可我就是不敢承认……”。 良汶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努力笑了笑说道:“哥哥,百里城傅余家族在等您回家。” 这一番话一说,我们全都目瞪口呆。清楚情况的,除了良汶,就只有席武一个人。他似乎已经失了斗志,身子一软,再没有平时的英气,惨兮兮的一笑,念到:“傅余,傅余良,阿良。” 良汶走上一步,拾起他腰间的那块玉佩,与手里自己那一半一合,果然严丝合缝,分明在若干年前就是一块。 后来君潋告诉我,百里城的傅余家族庞大有几百人之多。早年因为战乱,所以避世而居。但是主族里的一个孩子,傅余武,也就是现在的席武,却和父辈们的想法不同。 他人如其名,从小就爱武。奈何避世而居的百里城里以和为贵,没人精通这些。在十五岁这年,傅余武避开大人视线,偷跑出村。跟了个法术师开始学习瞬水的法术,没想到天赋异禀,竟然一路走上了瞬水训练营这条路,并且风生水起,竟然成了训练营的第一高手。 而那日走丢后,父母大为着急,四处寻找,没有音讯。他妹妹,傅余良,也就是现在的良汶,对哥哥一心向武的愿望明了得很,那日帮着哥哥逃出,冒着被家人责打的危险,硬是没告诉任何人哥哥的下落。 一晃多年,家族老辈垂垂老矣,家族基业无人接手。而此时已然亭亭而立的傅余良,为了找到哥哥,不惜放弃自己家族大小姐的身份,竟然重走了一遍傅余武的路,一路打探,才得到了些消息。 良汶半路出家,如今能和席武同站在此处,因为习武到底受了多少苦,良汶绝口不提。我略微一想就能知道,顿时觉得心酸无比。 良汶却并不知道傅余武在离开之后化名为席武,她在训练营时对席武一见钟情,到如今当真是一发不可收。时光变迁,荒唐就荒唐在,要不是那块腰间的佩玉,连她自己都没认出来那是自己的哥哥。 良汶眼睛里泛起的水色,愈发泛滥,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可是转眼,她一个垂眸,再抬头时仿佛云朗风清,淡然不再起一丝波澜。她微微笑了笑,说道:“从前我为你做的那些傻事,你都忘了吧。如果有命走出来,记得回家。” 说罢,她连一眼都没再多看,提剑转身便进了那道门里。席武却依旧是失魂落魄的模样,喃喃道:“从前你说喜欢我,我以为是你开玩笑。今天听到你这样认真,你却又要让我全都忘掉。” 良久,席武才定了定神,说道:“良汶,不管你究竟是谁,我绝不负你。”他抽出背在身后的剑,挡在脸侧,眉目间再无半点柔软,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杀气,侧身也闪入了那门中。 那时,我歪了头看着君潋,她眉目冷淡,却恍如在思考着什么,我心中一动,以为她也为他们二人有些伤感,没想到她开口就说到:“没想到他们二人竟然是兄妹,亲兄妹的法术,不知能不能混在一起。” 我嘴唇一抖,再没话说。看着多么水灵温婉的女子,心里面竟然一点都不温柔。从那一刻起,我便开始觉得君潋虽然并不要我性命,可这人心还是十分可怖的。 席武和良汶都走进那不可知的黑暗里去了,眼前就只剩下了女里女气的阿宣和淑娆两人。阿宣似乎是沉思了很久,拧着眉,是从未见过的严肃之色。他把那把随身的青白纸扇合拢,走到君潋跟前站定。 他思忖了片刻,把寻常的嬉皮笑脸收了起来,缓缓道:“此去九死一生,若是阿宣回不来,希望国师能帮我把这折扇,给一位故人。” 据阿宣说,他修习的是防御术,防御术又有细分。而他最精通的是岐黄之术。对于那些因为修习了危险法术而受伤的人,简直妙手回春,堪称再世扁鹊。而对于这岐黄之术的研究,却也是因为那故人。 “他是个将军,而我那时只是个戏子。”他垂眸,温顺的眸子失了几分光彩。话说到此处,我不禁倒吸口气。原来他不仅看着像断袖,他根本就是个断袖。 那将军战场杀伐,太过劳累,偏爱去他的戏楼听曲儿。奈何将军不爱江南水灵的姑娘,偏爱看他浓妆艳抹的扮小生。 而阿宣自幼跟着家师学了点通俗的药理,处理一下将军的小伤口,自然也不在话下。听将军说战场累了,他便又做戏给他看。 将军偏爱男戏子,阿宣又对将军起了思慕之心。直到一次酒到昏头处,他便许身做了他的良人。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46 章 良宵美景过不了几日,将军便又要远赴驻地。可时值战乱,刀枪无眼,将军身中流矢,生命垂垂。消息从边关传来,阿宣二话没说,飞身上马,八百里加急跑来边疆,来见将军一眼。将军拉着他的手,病入膏肓,奈何命不该绝。一个半痴半癫的药仙走来军营大帐,说能治好将军。 阿宣自然三拜九叩,只要能救好将军,做牛做马都不在话下。可那药仙,并不要他做牛做马,只要他跟他去修习药法。 药仙待他如生父,算是前所未见的奇怪缘分,可阿宣却从未再唱过小曲儿。后来他才知道,那不是什么药仙,而是某一处训练营的师傅。 阿宣是在将军苏醒前一夜留书出走的,没想到他师傅识人本领登峰造极,他果然是个修习防御术的苗子。只是,如今一步一步走来,阿宣算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现在病应当是好全了,不知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也不知……娶亲了没。”阿宣怔怔地垂着眸子,有些颓然。 “碧泉若是不选中我,这把纸扇,就留给他做个念想吧。”他把手里的纸扇递给君潋。 君潋接过,问道:“不知那将军在哪里驻守,叫什么名字?” “在西面的乎瀚关,名为平浅。” 君潋眼神一楞,如秋水一点:“哦?” 阿宣眸中一跳:“怎么,国师认得他?” 君潋似乎是躲避了下,淡淡道:“……不认得。” 阿宣也并不计较,眉目间又暗淡下去,说道:“如此,阿宣就多谢国师了。来世必当相报。” 他们浅浅一点头,阿宣便也隐进那门中了。 看着他的背影,君潋淡淡道:“几年前,平浅将军的灵柩从乎瀚关送回来时,家中萧条,连个送葬的人都没有。一封绝笔,倒是写得深情款款,世人都只当他喜欢的是谁家的姑娘。” 我楞了片刻,道:“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他?” 君潋瞥了我一眼,依旧冷淡道:“我不想在这最后几天,碧泉这里出什么乱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下午戳完190个人,找cv的痛啊~这辈子也不想帮别人做策划~ 不过听到自己的本子能被妹子读出来……简直棒极了~ 另:微博求粉:萝卜_歧路皆安 ☆、阳谋:九九归一 转眼,我们面前就只剩下淑娆一个人了。她依旧如一支妖冶的玫瑰般,一瓣红唇笑得不带一点悲怆,倒还带着几分尘世的美艳。 我说:“淑娆姐姐,你若有托付,我连锡一定帮你做到。” 淑娆依旧笑了笑,摇了摇头:“我从小被人卖进青楼,是师傅救我于水火。我没什么亲人,也没有牵挂。” 我思忖着点点头,表示同情。没想到,淑娆继续说道:“其实,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对不对?碧泉不会选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对不对?” 我一惊,抬起头来。君潋依旧不说话,眉目间已经开始凝聚起冰寒来。 淑娆却满不在乎说道:“君潋,你是瞬水最厉害的女子。你在这里,我不会逃的。”君潋微眯了眸子,听淑娆继续道:“淑娆从来不怕死,只是烦请……” 她侧过身来行了个礼,娇媚地勾起红唇道:“烦请每年七月半,烧瞬水最贵的胭脂给我。”我和君潋都没猜到她会说这么一句话。 她却不在乎我们是什么表情,微微一笑,和他们一样,遁身去了那门中。 那扇半掩的巨门前,我和君潋长久伫立着。没有谁开口讲第一句话。有震天动地的怒吼声,从深处传来,连脚下的地也跟随着颤动。那是碧泉的声音,君潋眉间一舒展,悬着两个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浑身一抖,终于不能理解眼前的这一切,我膝下一软,用裹着白纱的手堵住耳朵,也依旧能听到远处血肉模糊,神兽与人两相厮杀的声音。一时口中酸腥,眼泪还未落下来,胃里的东西就尽数翻了出来。等我吐完个天昏地暗时,君潋已经从那扇门里走出来。她虽未去搏杀,却也染得一身血污,手里拿着个流光溢彩,几重血污都掩盖不了光芒的珠子。 “洛子欺,如果那时,我再坚决一些,他们就不会死。”我皱着眉叹了口气,他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不能怨你。” 我想着慕沙,想着沐清,想着席武良汶那四人,都觉得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的确,太久了,十年的时光里,足以让人忘记别人的生死,也足以平静一切个人情感的风起云涌。 我有些失神,握着白瓷杯子,越握越紧,说道:“我在那里,在那座塔里,等了他八十天,他真的没有来。” 八十天的等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等什么了。等他们四人走进了那扇门,那扇门后的厮杀终于结束之后,我独自抱膝窝在角落里。 那神兽和那四人的留下的血腥味在封闭的塔中,久久不散。就算我掩着口鼻,那味道也让我不停作呕。 君潋擦干净自己手上的血,站定在我面前,我抬头看着她,心里一寒:“什么时候轮到我?八十天已过,我恐怕也快死了吧?” 君潋眨了眨眼睛,那如星辰般明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我还未理解,她便淡淡说道:“明天是最后一天,帝君会来。” 我心头急速跳动,只是片刻便又暗淡下来。来又如何呢,一切都不能改变了。我身上这些痕迹,虽不是他亲手所为,可都是他授意的。虽然绝望至此,我还是问道:“他为什么要来?” “封印这颗珠子。”她把那颗珠子拖在手心里,那珠子被擦得干净发亮,就算是白天,也看得见它洁白的荧光。 那天君潋走后,我靠着墙壁睡着了,梦见了水君。我从梦里惊醒的时候,才感到浑身汗涔涔,我喃喃地叫了声“水君”,可塔里空荡荡,没有回音,什么也没有。 次日天明,我一觉睡得及其不安稳,头痛欲裂,等一道阳光直直透过窗户映在我眼睛上,我想要站起身来时,我才发现那种钉进了骨头般的疼痛蔓延到了全身,竟然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只好蜷缩着。 远远地听见那塔门被人推开了,荒凉古老的声音直直刺进我心里。我蜷缩了又蜷缩。那个时候,我的右手还裹着纱布,伤口还没有愈合,就算是愈合好了的也留下一道浅褐色的疤痕,丑极了。 最不想见人的时候,偏偏来了最相见的人。只有那个时候才明白,真正痛苦极了的时候,是顾不上哭的。我把脸埋得死死的,面朝墙壁,半点余光也不想看见水君。 “阿连。”我认得出他的脚步,他的声音自然也是没办法忘记。他在我身后站定了,轻声唤了声。 我浑身颤抖,捂住了嘴巴,半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阿连,就算帮我个忙,好不好?” 他低沉的嗓音,哑了半声。半晌,我勉强支持着转过脸来,坐起身来,仰面看着他。八十天没见,他没有什么改变,一圈胡茬略微有些扎眼,淡青色的长在下巴上,有些苍老态。可他是神,从不会苍老的。 我眼睛红了红,咧开嘴笑道:“好呀。水君要做什么,阿连都听你的。” 他轻叹了口气,知道此事再无法挽回,眉间一硬,向君潋伸手道:“拿剑来。”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47 章 我抬头看着他,我以为那时便是真的要死了。如果真的要死,他真的要我死,我就那么抬头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把他的样子记到下辈子去。 他握住那柄盘龙长剑指向我的时候,我甚至微微笑了笑,张开了双臂。我从来不是个怕死的人,因为那时溺在湖底里,是他救的我,他若要我的命,我不好说不给。 “噗嗤——” 盘龙长剑刺过来,我听见我自己皮肉割开的声音。那是心脏的位置,他刺得不偏不倚。鲜血顺着剑柄划过去,也顺着我的衣衫流了下去。一身素色的衣服,被血染脏了。他说我该穿红色,那我也算是随了他的意,满胸襟的红色。 “第淼。”君潋看到水君眼中那一片刻的迟疑,微皱了眉头把手里的琀珠递给了他。他扔了那剑,一手抱住我,一手接过琀珠,反手拍进心脏的位置。 “水君,我爱……”我唯恐那句话,那时不说此生便再也没有机会。他却一把捂住我的嘴,低沉了声音道:“不许说话。” 水君在那伤口上勾动手指,印上复杂印记。而我闭上眼睛,似乎能感受到我此生,从我出生到如今,最可怕的痛楚。浑身上下的肉身仿佛撕裂成千万条,然后又被揉在一起。骨头寸寸断裂,茎脉气血全部倒行,浑身上下八十颗圣水石外加一颗琀珠,全部发挥出原本的寒气,恍如被打下了十八层地狱,除了还有半屡意识知道自己还没有死去,其他管他什么信念什么尊严全部打碎。 我像条蛇一样扭动着,浑身上下没一处不在痛,张大了嘴却半口血都吐不出来。我伸直了身子,又蜷缩起来,当真是生不如死,就算如今我对着洛子欺,想起那时的模样,手心里也全是闪亮亮的汗。 可在那种时候,把我变成这样的他,把我变成这样的水君,一把抱住我。擦干了我挣扎出的眼泪,在我嘴巴上,轻轻地轻轻地舔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策划随便找,豆瓣申请随便填,我为毛总是在不该随便的事情上随便! 不过……剧既然是社里接了,应该不会坑了的吧。╮( ̄▽ ̄\\&qut;)╭ 加油吧翻滚的小萝卜0.0 ☆、阳谋:身成心死 也许是连阎王都嫌弃我,那一次还是没死成。我昏睡了三天,一睁眼就看见眼前的世界和寻常不怎么一样。 一片雪花飘飘忽忽从我眼前落下来,却没有落在我脸颊上。它恍如落地了一般,停在我脸颊一寸高处。仔细看了一会儿才明白,周身竟然是一层冰壳。四四方方的在离身体一寸处,从头包到脚,竟然像个棺材一般。 我微微张了嘴,四周都是寒气。可我自己并不觉得寒冷,那生不如死的境况也停止了。我转了转脑袋,荒野无人,一片寂寥。惨淡的白色一望无际。 我支撑着坐起身来,眼看着就要撞到那层冰壳。没想到,那冰壳看着坚硬,却随着我坐起来,自己破碎了,那冰似乎是受到什么气体的挤压,像玻璃似的碎了一地,却不见那些碎片融化,想来是温度足够低。 “你醒了?”还未等我弄清楚眼前这是什么情况,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清脆响起。我回头看去,是君潋。水君站在她身后一步远,正在仔细地打量着我。 君潋见我转过头来,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我意识到有些不妙,就往自己脸上摸去,摸来摸去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往水君那里看去时,却发现他看着我也是一瞬间的失神。 他皱了眉走过来,把我揽在怀里,把我的脸按在他的墨色衣襟里。我听见他对君潋闷声吩咐道:“从此之后,不要让任何镜子出现在阿连面前。” “洛子欺,我很丑么?”我拧着眉毛,盯着洛子欺。 洛子欺被我盯得浑身发毛,尴尬笑道:“不丑不丑,就是五官精致得有些不自然。” “呸。”我低下头去喝茶,苦笑了声说道:“丑与不丑,都是如今这个模样了。” 洛子欺思忖着说道:“听你描述,这八十一天的法术,应当是失落已久的造神之术。因为那琀珠只有一颗,所以这造神之术,只能用一次。也亏得君潋带着云池宫把这种法术摸索出来……你的面容,恐怕就是因为这猛烈的法术毁掉的。” 我点点头,这世界便就是这样,给你强大的法术,就必然要收一些东西回去。 洛子欺他说得不错,那果然是造神之术。从那塔中出来,我便也是神了,是瞬水的神。塔门一开,我见万人祭拜,匍匐于我脚下,如蝼蚁一般。 第淼下令,国人均要为迎接“昭水之神”的降临而沐浴焚香,前来朝拜。而那时被拥在人群中,被山呼神祇的人,正是我。 浑身的伤痛还没有退却干净,就被套上了异常艳丽的服装,拥上神坛的我,看着那些人如大赦般的欢庆,只好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 水君在我身后远远站着,空旷渺茫的目光里,不知道藏着什么。 就算如此,就算那日站在高台上,就算身心俱疲又死过一次,我还是想转身抱住他。可是我们彼此都这样远远站着,谁也没挪步子,他先垂了眸子,我眼睛一热,终于泪流满面。 三日之后,帝君一道圣令,说要与暮焰决战,昭水之神奉命赴前线。 听说别人出行,帝君总会来酒饯,表示爱才之意。我站在城下,等了两个时辰,仰面看那城楼上,只是一片皑皑的白衣守城军官。 再后来,有人送来一柄弓箭,名为冰火聚魂弓。我伸手托在掌心,来人说,这是帝君给我的。 我当即把那弓箭扔在地上,吼道:“他人呢!我要见他!” 来人似乎是预料到,低着头垂手作揖,转身离开,再没多讲一句话。 我仰面看着那城楼,掌心般大小的雪花飘忽在天地间。而我要等的那点墨色,始终没有出现。 “洛子欺,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你有没有被一个人骗过。”我紧紧攥着手里的瓷杯,仿佛要捏碎了它我才舒服一般。 洛子欺皱了眉头,低头看着茶杯。过了良久,才忽而笑起来,他抬起头来,明媚说道:“我知道了。” 我被他这反应搞得有点来气,原本指望着他能同情我两句,可他那样子,却半点没有安慰的样子。我叹了口气,没什么心情跟他闹,只是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他眯了眯眼睛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说我自己也有问题想知道?” 我点点头,他继续说道:“你知道,我的问题是什么?” 我有点烦他这神神叨叨的模样,皱眉道:“快说。” 他便说道:“我是瞬水的一品医官,所以我为帝君也诊过病。连锡,这世上的五个国家,每一个国君都是天设的,没有那个帝君会病的。可那时候,帝君病了,我从未见过哪一个神,能伤成那个样子。” “那时候?”我有点好奇。 他点点头:“就是十年前,算来应该是你刚变成昭水的时候。” “他那时……病了?” 洛子欺继续点头,思忖着那时的情形说道:“据我所知,造神之术,造出的神,并不再是人,而是一头兽。” 我好笑道:“兽?我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么,难不成你想说我是一头兽?” 洛子欺却并不笑,依旧不急不缓的说道:“这便是症候所在。”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48 章 洛子欺喝了口茶,有些激动:“连锡,这每日一刀活剐似的的造神之术,是可以让人心性崩溃,堕入兽类的。而这一旦变成了兽,那战斗力更是无法估量的增长,一旦让这兽去攻打敌国,不要说是前线的胶着之势,就是整个暮焰也难逃此劫。” “可我……”我心里一空。 “可你好好的活着,好好的还是人。帝君花了九九八十一天,本来可以把你变成那样一头所向披靡的兽,可是没有。” 我已经意识到了点什么,目光呆滞,讲不出一句话来,听着洛子欺继续说下去:“我见到帝君的时候,他的神力散去了近乎一半。如今看来,他是用自己的力量,封印住了你身体里那些不可控的力量,才让你能够好好的活着,不至于堕入兽道。” 我头皮一麻,抖着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才勉强稳住心神。 洛子欺却穷追不舍,凑近了问道:“连锡,你想想,这是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事像鬼打墙一样在原地绕圈真是麻烦啊╮( ̄▽ ̄&qut;)╭ 《恃宠》竟然多了个收藏,真是不错呢。 广播剧也有着落了。 世界还真不错呢,推荐文艺网站:墨迹 继续各种求~ ☆、阳谋:汀宁将军 我却已经没力气去回答洛子欺了,身子一软,倒在榻上,又想哭又想笑。 我恨了他那么久,自从十年前,我就逼迫自己忘记我曾爱过他,逼迫自己相信和他之间只有利用与被利用,只有毁灭之后的仇恨。 可如今,我突然没有了想要报仇的嚣张。 洛子欺伸手来拍拍我,继续道:“那年,的确是在你走后,帝君召见我的。也就是在那时,他精神涣散,无意中说出了千寒塔,我那时就感到疑惑,今日算是都明白了。” 我一把抓住洛子欺的手,他的掌心带着点温热,我哭道:“洛子欺,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洛子欺皱眉道:“我从前也并不知道,那昭水之神就是你呀!” 我转过眼去,眼泪哗啦啦落了下来。 故事并没有在造神之后结束。 那时,我坐上马车,回头看着瞬水的都城白邑,一点点渐行渐远。马车哒哒,马蹄入雪半尺,长长的车辙一直从帝都的城门迤逦到前线。马儿脖子上的铃铛一步一响,那是我此生最绝望的时刻。 我掀动车帘向外看去,天地之间那白雪皑皑,我从来没见过瞬水下过这么大的雪。车夫赶着车,向着每一分钟都是枯骨无数的前线前进。 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混着风,抽打而来。 记忆中的前线,还停留在那时水君带我来的时候,那泛着水渍,却处处焦黑的土地,给我留下的极其深刻的印象。多年未见,那里更加惨绝人寰了。焦土的面积又扩大几倍,方圆几百里除了时常飞过的几只寒鸦,也再没有什么活物了。 “姑娘小心……”我从马车上跳下来,还没来及站在原地感慨一番世事无常,就感觉肋下一紧,脚下生风,生生被人抱着拖拽上飞奔的马匹。 风景再度天旋地转起来。我身后那人身上浓重的杀伐气息,我听得见他急促粗糙的呼吸声。他温热的鼻息扑打在我耳畔,我想要躲,无奈因为是在马上,所以躲无可躲。 “你是谁?”我忐忑不安的喘了几口气。 “我是将军汀宁。”他牵动缰绳,问道,“姑娘,你怎么来前线这等危险的地方?” 原来这就是驰骋沙场,被第淼封过第一将军的汀宁。我们在马上驰骋了多久,我也不记得了。 总之他环着我的腰,勒得我透不过气来。这种最亲昵的的动作,在第淼第一次说出去走走的时候,我也幻想过。奈何他只要随便招个手,就会有云朵载着千里万里也不打紧,一次骑马的机会也没有。这次感受到了,身后却再也不是那个人了。 我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便低声说道:“我便是被帝君送来的昭水。” “哦?”汀宁倒吸了口气,继而款款道:“末将冒犯了。” 直到飞速的马蹄把我们带到军营大帐,汀宁才把我放下来,一路上并没有多说话。我脸上的薄纱,从白邑到这里就没摘下过。我透过面纱看去,汀宁和我想象中的将军并不怎么一样,虽然是一身甲胄,但是却长得清瘦。和仇离完全不一样,与其说他是将军,我还更相信他是运筹帷帐的军师一些。所以,用深入战场的军师来形容他更合适一些。 “神女,战场危险,要小心。”汀宁恭恭敬敬把我放在地上,连头都没敢抬,唯唯诺诺。 “不允许叫我神女。” “神女,希望您为瞬水带来福祉。”他仍旧低着头。 “你……”我环顾四周,从站在他身边的侍卫腰间抽出把刀来,直接架在他脖子上,“从今往后,你再叫一句神女,我就杀了你。” “……”汀宁漠然抬头,看了一眼脖子旁边的剑,“是,神女。” “你!” 他无所谓的拂开了我的刀锋,转身就走了。我扔掉了刀,木讷的看着刀上倒影出的我的奇怪而又扭曲的样子。 我哪里敢真的弄死他。 不过就是心里难受。 汀宁安排我在前线住下来,虽然在比较后方的营帐里,但前线毕竟是前线,时时都会有敌国暮焰的军队打来。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大打。我真好奇这种天天被游记的前线,汀宁到底是怎么守下来的。 但是,我一出现,这种胶着的局面就开始逆转了。 本来么,第淼制造出我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事的。 当汀宁把我带到已然三拜九叩的士兵们面前时,我一如那日封神之典上居高零下望着点将台下数万将士。他们扬起头来,看着我,面目上带着一种近乎倾倒的期待和神往。自然不是因为什么美貌,只是这权势,这身份,这能力,甚至是在他们看来的这荣宠。 可我究竟是什么都不会,水君把我变成这样后,再没有半点温存,我站在这高台上。身后是汀宁的热切目光,身前是千万道热切的目光。 大约是在我来之前,汀宁就给他的部下们灌输了不少“神女一来,咱们就可以鸣金收兵了”这种思想,所以我看着他们眼巴巴地看着我,手头也松懈了不少。 可战争既非天灾,也非祸患,都是人作的。我这满身的伤,哪里是什么圣女,有哪里可以扭曲人的意愿,停止住这延绵了几十年的战争?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49 章 我苦笑了声,明白总不能在这前线还是仪态大方的笑一笑了事,只好无奈道:“等暮焰敌军来了,我去看看。” 士兵们自然欣喜,依旧三拜九叩,叩完之后,两眼放光,分明是虚脱了一样的轻松。我一回头,满面愁容被汀宁逮了个正着。究竟是将军,眼睛里的疑惑一闪而过,我就知道我骗不了他。 “你当真是神女?”他眉目一冷。 我笑道:“怎么,刚才叫你别这么叫,你偏爱这么叫。现在还怪我骗你?” 他手已经按在了剑上,眉目越发的冷冽下去。我自觉无趣,同他作揖道:“在下确确实实是如假包换的昭水之神,虽不得帝君的心,但你若砍了我,帝君也不会饶了你的。” 这话说到最后,终于连最后一点底气也没有了。那一句“很重要的人”,终究也不过是有所企图罢了。我若真是造神之材料,我很重要这句话,倒是一点也没错。 汀宁舒展了眉头,无可奈何问道:“自然是水神,没有明确点的办法么。” 我摇头,淡淡道:“可以肉搏。” 汀宁眼睛一瞪,讲不出话来。我耸肩摊手:“要不先带我去看看交锋之处,如何?” 汀宁点头。其实他比我更清楚,一支军队的君心比什么都重要。如今他的军队完全寄希望于他眼前的这个水神。若这水神,三日之内可退兵,那不仅士气可以锐增,说不定还能就此鸣金收兵,归家修养。若这水神,三日之内不见进展,天长日久还是没有进展,那这士气不仅要锐减,还可能就此萎靡下去,再也没用了。 而站在他面前的我,那时候,连自己已经拥有了怎样可怕的力量都还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米娜桑我又回来了~ (* ̄▽ ̄*)ブ 文虽烂,各种求 啊【望天 ☆、阳谋:一无所知 汀宁带我去那前线交锋之处时,正逢暮焰一支军队大举来袭。汀宁大惊,勒住缰绳就要回大营布防。此时,我的身体里竟然出现了异样。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看见千军万马迎面而来,没有半点想要躲避,甚至没有半点害怕的感觉。那股力量似乎是从心脏里迸发出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似乎生来只是为了这一刻。那道无限的白光在脑海里横冲直撞,往后再如何,已经不是自己的心性能够控制了。 我只记得我伸手一掌推开汀宁,自己拉过缰绳,往那奔腾而来的军队中冲去。汀宁惊恐地吼着让我回去,然后跌倒在地上,可是,我没停下来。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马踏流星,风似龙吟。耳边是风嘶声,有畜生坐骑的受惊声,有暮焰士兵刀刃划过的声。可似乎是隔着一层气障,刀光剑影在那虚无上砸出金属的声音来。我却确确实实如同着了魔,眼看着自己伸手一握,那力量就解开了最后一根弦。 一道白光从周身散开,那些近我身人,尽数人仰马翻,哀嚎惨叫一时四下而起。潮水一般的军队想来训练有素,见前排士兵倒下,便蜂拥上来。这一围,自然是和前面那些是一个后果。这一拨人倒下了,却还有更多的人踏着他们的尸体而来。 暮焰人和瞬水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一旦决定效忠,就一定会抛弃自己的所有。一如他们的血性,烈焰如火,不死不休。 我在那白光环绕中微微低头看着他们,彻骨的寒冷由心而生,仿佛这天地渺茫都在一念之间似的。 不管是什么样的躯体都被那道白光一击而飞,等他们落地,我才看清,他们竟然全都捂着自己的眼睛。可因着心里的这股力量,我看在眼里,半点怜悯也没有了,冷眼看着,竟然还觉得很快乐。 我伸手放在眼前,看见手掌上竟然散发出弱弱的白色荧光来。这白色荧光,我只是在那次慕沙死时,护我一命的镯子上见到过,知道那是水君的力量。没想到,现在我自己也有了这样的光泽。 我坐在马上,四下望去,前一刻还是一支劲旅的他们,早就四下崩溃,人畜皆瘫倒在地上,扭曲拱动着异常痛苦。再过了片刻,他们竟然一个个都化作冥烟消散而去。 我嘴角微微勾了勾,看着满地的狼藉。很快,连尸体都化作冥烟散去,在地上留下些浓重的血迹。暮焰的血,在人死后,会渗入脚下的土地,人死虽无形,血却会长久的留着。一如他们坚强不屈的遵从性的信仰。 胯下那马似乎是受了那圣光的笼罩,半点也不受惊,一步一步笃定地带我越过瞬水与暮焰交战的界限。尸体还在堆叠着,我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性,看着鲜血在眼前炸开一朵朵花朵,听着白色马蹄早就是蹚着坑坑洼洼的红血,走出吧嗒吧嗒的声响来。 我伸手抚了抚马儿的鬃毛,把脸埋进那柔软的白色中。却在这时,背后一阵急促而又剧烈的刺痛传来——这痛,再熟悉不过。是暮焰那种因为干燥而炎热对身体的侵袭,第一次感受着疼痛,还是那次与水君在朝夕集市上。 抬头一看,原来马蹄飞驰,我已然踏进了暮焰的领土。 在低头时,一切都明了起来。他在我快溺死时救我一命,是为了在今天利用我。他从小让我与他同住,是为了不让我出半点偏差,与其说同住,不如说是亲自看守。他教我《瞬水国鉴》送我去训练营,是为了今天能在这马上好好坐着,是为了能让我在前线存活下来。——那么他有没有爱过呢,也许没有吧,也许半点也没有吧。 那张脸似乎是在那一瞬间的恍惚中一闪而过,然后消失不见,再也不见。 心中那股力量竟然随着身后疼痛的加剧,逐渐散去,心思也逐渐澄明了起来。回头看去,满目疮痍,尸横遍野,血迹斑斑。 我摊平了手,看我掌心的纹路,方才那些似乎是小梦一场。可回头看去时,那真真切切的鲜血却刺得我眼睛痛。一切都不是梦。 白马还在踏踏地往前走着,我这才发觉,士兵杀尽,站在我面前的是将军一人。他将手中长枪指着我,眼中是决绝,是一死方休的决绝。 看着他的面孔,我却觉得熟悉。力气用尽,手里一软,眼前一黑,滑到马下去。 眼前黑下去的那个瞬间,我突然浑身一抖——眼前这个人,有一张和水君一样的脸。 那一次似乎又是昏睡了很久,醒来时,明媚的阳光照在眼皮上。那炙热的温度,骨髓都敲击着疼痛。不要说逃走,整个眼睛都挣扎出一身汗来。嗓子干涩,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挣扎了片刻终于平静下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其实是没有天花板的,因为这里也是暮焰的前线,只有膨大的军用营帐。 “醒了?” 我歪了头一看,正是那张与水君一模一样的脸。我微微分辨了下,就知道不是一个人了。眼前这人,眉宇之间热烈至极,还带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红色,一看就知道了暮焰的人。 而,水君,而那时,我的水君。恐怕正拥着君潋等前线的捷报,我很重要?我真是相当重要。 我没有理我身边的这个人,只是又闭上的眼睛。他却蹲下身来,仔细看着我,自己喃喃道:“听闻瞬水有神横空出世,原来是真的。” 我心中一惊,这原本是瞬水的机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这个暮焰的人倒是知道了?莫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了,除了我? 那人似乎是笑了笑,叹息道:“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小女孩……他也真下得去手。” 我听在耳朵了,心里一动,这人应该是水君的老朋友才对。 “……你是谁……”我睁开眼睛,声音极低,他却知道我在说什么,微微一笑,朗声说道: “玉炎,暮焰王子,玉炎。” “……”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们有一模一样的脸对吧?第淼没有告诉你么?” “……”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50 章 “……” 我一怔又一怔,原来,我除了那些我以为的事情,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被豆瓣发了卡,不开心。如果能有机会,我想把封裁尘的故事写完。 各种求。 ☆、阳谋:嫁入敌国 “你对第淼了解多少呢?嗯?小女孩?”他在我身边坐下来,并不想弄死我。其实那时就算他反手就把我弄死在那张床榻上,瞬水的心血也许就这样功亏一篑了。 “我……”我挣扎着想要狡辩,可是嗓子沙哑着难受,还是闭嘴了。 我了解他多少呢?我的耳边全是这句话,我突然开始恐慌起来。 我们一起去过集市,一起在云朵上飞翔,一起杀戮过烈焰兽,一起去海底见过凌颜,一起在萤槐树下看着萤槐花落下。他教我的瞬水国鉴,教我的清心咒,带我去吃馄饨是我十年来第一口正常的食物,捡起的萤槐花瓣映照过我们的脸。 可是——我了解他多少呢。 君潋是云池宫宫主,也是瞬水国师,他没说过。 他有一个注定要牺牲我的计划,他没说过。 这世界上有个人和他张的一模一样,他也没有说过。 他把我从那一方潭水中救出,然后带回瞬水,然后给我吃药,然后一切都按照他的安排按步就序的进行着。那时我身在此处,身在敌国,面对怎样的危险,会有怎样的受伤,其实都是他一手促成的。我总不能还希望,他那样一个淡漠的人,对自己的棋子还有什么心疼。 玉炎却在我身边,看着我笑起来:“第淼他什么都不说,你却什么都相信。你倒是第淼身边的第一个这样的人。” 我一愣,还没说出话来,他却身子往后一仰:“别想了,我认得第淼,却不认得你。你们那些,我见你之前,我也不知道的。” 他继续说道:“瞬水的法术对记忆有着莫名的掌控能力,其实暮焰也是。暮焰对记忆的掌控在于读心。我从前见到第淼时,他就像一尺湖水,什么也没有。可今天见到你的时候,却发现你的记忆里竟然……全是他。” 他兀自笑了起来,声音竟然明媚如阳光,很是好听。若不是他是暮焰的人,若不是我小命落在他手里,若不是我先遇见了第淼,我一定会喜欢眼前这个明朗的人。 他又掉过头来看我,眉目间有些说不出的惋惜:“你个小女孩,你什么都不懂。” 我挣扎着坐起身来,防备着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哑着嗓子说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又是明媚一笑,我看得一愣神儿,他说:“你本是极其难见的寒性体制,再加上被第淼改造,如今早就是能力非凡,我又如何能杀了你?” 他看着我低下去的脸,勾起手指,把我的脸抬起来:“你若死了,第淼也得踏平我暮焰啊。” 我拂开他的手,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斜倚着看了我一会儿,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不如你嫁给我吧,反正我和第淼长得一样。” “嗯?”玉炎那语气有些玩味,我被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句话弄得有些茫然。 他坐直了,双手撑在那床榻的两边,快要凑上来:“我说,嫁给我。” 我被他那模样弄得一笑,眼泪却也跟着落下来,打在锦缎被面上:“可我是瞬水的人,还杀了你那么多的部下。” 他嘴角勾了勾:“正是因为你是我的敌人,正是因为有太多……,所以我才要你嫁给我。” 我微微抽了口气,有些不好的感觉。 “子欺,你说我是不是像一个笑话。”我看着对面的洛子欺。他那处宅子置办得不错,他也累得够呛,面上带了些倦色,胡茬也明显了一圈。 他却把我这里当做在暮焰的大本营一样,每日必来,他扬了眉头问道:“哦?如何是个笑话?” “我平生爱的第一个人,拿我当棋子。平生第一个说要娶我的人,却是我的敌人。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情,在我这里都变成了笑话。” 洛子欺还未做出什么表情来,看着我身后,表情微微一变。我便也跟着转头看,原来是昌炎来了。 我们站起身来,同他做了个礼,他却很是随和地挥手作罢了。他看我们说了一会儿话了,便也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说来我也听听?” 昌炎手里拿了个白狐狸毛的揣手,把一双手稳稳当当地捂在里面,衣服也是比平日里多添了几件,银色与红色细线交织,针脚细密,上好的锦缎。 他慵懒往椅子里一靠,很是安闲。 这圣水石做的屋子,本就是给我和洛子欺两个瞬水的人的一道屏障,昌炎本是暮焰的人,入此处来,必然要受些损伤,不得不裹得跟个要过冬似的再来。 我随意笑了笑,眼眸垂下:“不过就是些陈年往事罢了。” 我想起玉炎的话,有些玩味的歪了脑袋,问昌炎:“听说暮焰对记忆也有特别的掌控,你可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昌炎来了兴致,看着我的眼睛,眯了眯自己的眸子,脸上一红,说道:“锡姐姐,你在想初见我的样子。” 昌炎说得没错,我总觉得如今的昌炎,和我初见他时,是两个模样的。但是这种感觉又着实说不出来。大约也只能归咎于“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自从取代玉炎成为这暮焰帝国的帝君,他也改变了不少。 那时我依旧在那床榻上坐着,玉炎和我才和我说完那句本该是倾世绝美的那句话。昌炎便推门而入:“哥哥。” 他叫的人,自然是玉炎。玉炎侧过身子,瞥了眼,说道:“不是让你在外面守着么,怎么进来了?” 那时的昌炎有些瘦小,似乎是他哥哥玉炎的小跟班,手里也握了柄银枪,却不怎么会耍,只好当个防身的作用。但是,玉炎御驾亲征,却还是把他带在身边。 他唯唯诺诺道:“哥哥不能娶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为信号考试求人品 半夜一发QAQ 广播剧依旧在养成中…… ☆、阳谋:记忆断层 玉炎听罢,似乎觉得是在情理之中,只是淡然地问道:“为何?” 昌炎也低头,看了我一眼,低声道:“这位姑娘,虽然容貌姣好,但是杀人无数,不能做我们暮焰的王后。”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51 章 我微微侧着脸,昌炎定然是看不见我的全貌,他说容貌姣好时,我微微颤抖了下。玉炎却很是淡然,他伸手拉过昌炎,凑近了他低声道:“我有我的打算,我虽然疼你,但这件事情,你不能干涉。” “哥哥。”昌炎有些难过,声音一颤,竟然让人也有些心生怜惜。 “出去。”玉炎再不带别的感情,直把昌炎推出帐外去。 我全数听在耳朵里。 兀自苦着脸笑了笑,我似乎有种特别的能力,这世上的人似乎见了我,都想要用些计谋来算计。我虽不乐意嫁作人妻,可毕竟是身在敌营,又实在理亏,绝没有一定会得救的底气,他要如何便如何吧,保住一条命真是不容易。 玉炎把昌炎推走后,又坐下来看着我,问道:“你想不想死?” 我歪着头看看他,不知道是我伤得脑子出问题了,还是他脑子也有问题,翻了白眼,说:“你猜。” 他根本没接我这个白眼,倒是很认真地说道:“我猜你不想死。” 我有点上不来气,又翻白眼说道:“你答对了。” 他腆着脸笑了笑:“不想死就嫁给我。” 我苦笑了声,说道:“我何德何能,到如今这个田地,还能遇到个说要娶我的。不过你弟弟说的没错,这一战,我早就是你们暮焰的敌人,你的子民视我为妖物,你又娶我,不就是和你自己的天下过不去?” 玉炎大笑:“你个小女孩怎么能想这么多?那些人,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拿你去抵命,他们也活不过来了。什么天下,我都不管了,你还管?” 说实在的,在这里,我认得的人很少。这玉炎是非常不寻常的一个,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君王能这样说的,更奇怪的是,若我是他真心爱着的绝世佳人,他这样说也就罢了,可我们从相识到谈婚论嫁不过几个时辰。——我还如此淡定的当真跟他谈起婚事了。 当时以为再也不会有以后了,以为敌军能高抬贵手保住一命就不错,也没想过这命留着要做什么,更加没想过此后还会有机会回瞬水,还有更加艰辛的路要走,总之,我点了点头:“好,我嫁。” 只是说完后,我还是朝着瞬水的那个方向,默默念道:水君,水君,再见了,真的再见了。你欠我的,下辈子我一定要回来。 眼前的玉炎心满意足的朝我笑着,我看得心里一酸,这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能有如此的差别。连敌军将领都能与我温柔相待,水君,你呢。 婚礼如期进行,正如玉炎自己说的,他是当真不怕天下人知道,广发喜帖,连瞬水也发了一份去。 他知道他的子民在说什么之后,脸色不怎么好,不过却堵着没让我知道。我浑身是伤,也根本没心思去听别人说什么。整天都在昏睡,喝药。可也因为这草药是暮焰的,喝来喝去也没什么进展,依旧是病怏怏的。直到穿上嫁衣的那天,我自己都不敢照镜子看一眼自己的脸色了。 “然后呢?”洛子欺脸上的疲惫退散了些,饶有兴致的问道。我瞄了眼已经低下头去喝茶的昌炎,不知道如何开口。 其实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是一个断层。 这段记忆之后,我已经回到了瞬水,做了第淼的王后,住在天清宫,忍受着无穷无尽的寂寞,每夜独上高楼,看着水君留恋于脂粉宫殿,看着他渐行渐远,再也没有办法。 可那日的暮焰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去迢迢,我也没有机会再问。 “然后?不如问昌炎好了……”我叹了口气,真不是我卖关子。这段记忆,我怎么回忆,都只能想到一个场景: 我在颠簸马车上回望,而昌炎握着那柄银枪站在原地,看着我,目光炯炯,那是一种永远不原谅的眼神。而那样一个声音也久久回荡在脑海里:是你杀了玉炎。 我坚信这句话,是那时昌炎和我说的。那样真切的画面,我虽然记不得何时发生过,但却相信一定存在过。 昌炎听罢微微一笑,说道:“哥哥的确是死在新婚之夜,但是锡姐姐,事情过去了那么久,连记忆都被抹去了,何必一定要想起来呢?” 我一愣,昌炎没有看着我的眼眸,他也有些心虚么?可是一个杀兄仇人在面前,不是应该手刃仇人么?我感觉有些不妙,从那年离开暮焰,到如今被第淼扫地出门,接受他的救济来到暮焰,有太大的一个断层了。中间那十年我们并没有见过,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嫁给他哥哥,他的一句“锡姐姐”也根本无从叫起。 当年的昌炎未必对我有多少好感,可是为何如今却全数护着我呢? 他这模样倒是……越长越像他哥哥玉炎了。 我点头称昌炎说得对,便低头喝茶。微微一瞄,却看见洛子欺也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怀疑。我知道我和他又想到一起去了,便都不做声,自顾自喝茶,而后寒暄几句。 作者有话要说:  阳谋:世人皆知,而独我不知。于我是阴谋,于世人,则是阳谋。借讽水君对阿连所定的计策。 今天考完英语,想回家。 ☆、逐君:镜中模样 “故事说完了。”把昌炎打发走后,我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看着洛子欺。 他却还在对刚才昌炎那反应耿耿于怀,眉头拧巴在一起说道:“昌炎他为什么要回避那一段呢?” “大概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愿意提吧。”我揉揉太阳穴。 洛子欺又眯了眸子,说道:“可是为什么不愿意提呢?明明是大婚之夜,为什么玉炎会死呢?” 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继续伤神起来:“是啊,为什么呢?” 洛子欺伸了手指,一下一下扣在桌面上,说道:“新婚之夜,玉炎见的人只能是你。那么如果是因人而死的话,那人只能是你。而你之后就回到了瞬水,看到的人是帝君。那么……也许玉炎是因你而死,而拿去你记忆的人正是……帝君。” 他说得头头是道,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坐直了问道:“可为什么要拿走这段记忆呢?” 洛子欺突然看着我,对着我的眸子似乎要看穿一些什么,玩味道:“是啊,瞬水帝君和暮焰帝君都不想让你知道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听得心里一毛,挥手道:“管他是什么呢,反正都过去这么久了,何必在乎呢。” 洛子欺扬起那水墨一般的眉眼,似乎有话要说,却咽了下去。 我揉着额头,说道:“故事也听完了,你的疑惑也解了。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得先睡一会儿。” 洛子欺却看破我的心虚,他应该比谁都清楚,我想睡觉不过就是个借口罢了。他没管我在说什么,自顾自低声问道:“连锡,你还恨帝君么?” “恨。”我想也不想就这样回答。 诚然,洛子欺告诉我十年前我这个昭水之神横空出世,他用一半修为护住我,防止我变成一头兽。可那又如何呢?我总不能因为一个人要杀我,后来害怕我死,就把我砍成伤残而感谢他吧。 更何况,我恨了他十年,纵然年龄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身外之物了,可是这十年的日子是真切存在的。十年的恨,怎么会说结束就结束? 洛子欺凝神看了我一会儿,知道我的恨不是什么赌气的话,于是叹了口气,说道:“连锡,照个镜子吧。” 我眉心一跳,竟然把镜子这回事情忘记了。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52 章 在瞬水,第淼不准我身边的人给我镜子,甚至我身边连个能反光的东西都没有。但凡敢拿给我那些的人,无非就是个死字。一开始还扭着性子非要拿来,可是第淼一剑一个血溅我天清宫,念娥吓得躲在我身后,我自然也就消停下来,从此便对镜子没了念想。从此十年,我就没再见过镜子。 我竟然忘记这里已经是暮焰了,我身边已经没有第淼了。 洛子欺四下看了看,找不到什么可以当做镜子的东西,就拔出自己的佩剑。我被他吓一跳,他却微微笑着递过来:“你躲什么,给你照照啊。” 我撇嘴叹出一口,接过来仔细看看那倒影在刀身的我的模样。 我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貌,可在毁容之前也绝不是多么不能看。我做好了最差的心里准备,却还是被那有点歪斜的倒影吓了一跳。 红唇白肤,眉眼中正,除了看起来有点腼腆,一切还算正常。就是那唇红得如要滴出血来,脸白得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似的。 比我想象的好太多了。 我努力勾起嘴角笑,果然面瘫,我已经很用力的笑,这张脸却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么些天让洛子欺看着面无表情的我,讲完这个又臭又长的故事,真是为难他了。 “比我想的好看一点……”我把匕首递给他。 洛子欺也跟着笑道:“不过,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可比现在难看一百倍,鬼见了都能哭出来。” “呸!”就算毁容也不能这么形容!我发誓,眼前这人要不是洛子欺,我一定剁了他。 洛子欺笑完,淡淡说了句:“这张脸,是我救回来的。” “……”我一愣,瞪了瞪眼睛。我每天一碗汤药未曾断过,这汤药自然是面前这位洛子欺大神医熬的,难道这汤药不仅能保住我的小命,还能美容养颜不成。 洛子欺淡淡,一如当年往事在眼前:“十年前,帝君广招医者,我进宫,见到了你,和帝君。他本就有伤,却守在你床前,三日三夜不合眼,往日神色已经淡退了许多。我那时怎么不会想到叱咤风云的帝君,是那么个虚弱的模样。” “瞬水宫殿里为了你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全称上百名医生连夜进宫,你却一口药都不肯喝……我前面死了四十九个医生,这个,你比我清楚。” 他淡然地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他就继续说下去。 “我是第五十个医生,幸好你端稳了手里的碗,我才保下命来……你可是这么想的?你可知,就算你那个时候,还是摔了碗,帝君也不会杀我的。” 我脖颈一僵,问道:“为什么?” “因为啊,因为只有我一个人能治好你。”他抬起他墨点一般的眼睛,我感觉若不是我的心魂早就被水君拿走,我一脚跌入这同样一潭秋水似的眼睛,也不是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个人的版面登不上 也不知道是肿么了…… 文被墨迹文艺用了,好开心哟。 郑重推荐 小众原创墨迹文艺 百度一下墨迹文艺你就知道~ ☆、逐君:众生一戏 “因为啊,因为只有我一个人能治好你。”洛子欺笃定地看着我,眼神中那种炯炯不容置疑。我凝了眸子仔细看着眼前这个我自己当做唯一挚友的人,恐怕如今我也得重新审视他。他也未必就只是一个医术高明的人而已。 微风拂过,我竟然有点汗毛倒竖。难道每个人都不是我知道的这样么?那么假如不能了解全面,凭什么说爱恨呢? 我一瞬间的失神,恍如落在了那飘飘浮浮的海洋里。洛子欺继续款款道:“帝君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就一定不可能杀我。” 果然有个真实身份,我凝着眸子,攥了拳头,问道:“洛子欺,你是谁?” 十年前,我在瞬水宫廷醒来,也因此为瞬水带来一段腥风血雨。我面无表情地被第淼拢在怀里,第淼他浑身冰冷,我的心却要比他还冷上十倍。 他的唇瓣凑在我耳边,呵出薄凉的气息:“阿连,喝药。” “不喝。”我端起面前的药,朝桌案前面一松手,那褐色的汤药砸地飞溅,溅上我的裙角和他的衣角。 这场景,每天都要来一遍。 我很小心的避开跪在堂下的医官,一松手,在他们身边砸掉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本来纯净得如潭底净水一般的宫殿,那时候满满的全都是汤药的味道,恶心极了。 第淼冷冽的眼神绕过我,直直的钉在堂下的医官身上,医官不用抬头看就知道第淼的怒气已然滔天,大气都不敢出,浑身瑟瑟。 “你,下去。”随着第淼的声音落下,几个甲胄加身的侍卫就粗暴地把医官拖下去。 这场景,每天也要来一遍。 我看着他,我看了他七年,可是在那个时候,我却觉得我不认识他了。他从来不会生气,所有的人都不能激怒他,就算有人挑衅,他也会不动声色的还击回去。就像那时候就算受伤一起掉下了海底,可是后来我们还是一起杀掉了赤焰兽。 可是那个时候他一动不动的抱着我,偏执得把碗凑到我的嘴边。他的眸子是那样的空洞,我看得出,他那样努力温柔着的眸子里,其实蕴藏着很深沉的怒气。可是我并不是在赌气,是真的绝望。你既然不爱我,又为何非要我活着呢?我认定了心里的这绝望,所以就算是多么恐惧,也还是会坚定不移地拒绝喝药。 你不爱我,我为何要要活着呢?我于你再没有作用了,为何还要活着呢?那个时候,我就当真是这么想的。 这日子一直持续到了第五十天,他每天不厌其烦地来陪我吃药,我就不厌其烦地摔药。终于第五十个人来的时候,他终于没忍住,也不管我再有什么反应,直接握紧了我的手,捏得我骨头都疼,直接给灌进嘴里来。又苦又涩的药灌得我连叫都叫不出来。 他把碗一扔,谢看着脚下的医官,“你,留下来。” 这个第五十个人就是洛子欺。 回想起来,第淼的确是低头看了眼他,然后当即就加封一品医官。第淼从无近侍,洛子欺却是个例外。据说他一入帝君宫殿三日不出,如此便与帝君受伤,召他疗伤的事情对上了。 提到喝药,就不得不提及那场腥风血雨,那时我在帝王怀,洛子欺在帝王侧,把那场人血铺地的惊心动魄看得一清二楚。 洛子欺一来,第淼就再不亲自光顾我这里。日理万机,马不停蹄。喂我的药的事情,全凭洛子欺和我的自觉。但是,他在我都未必吃,他不在时就更不要说了。三天不吃药,果然下不来床。 不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只是派人来通知我:帝君请您去看一场戏。 我嘴角勾了勾,说道:“看我病得床都下不了,你们就可怜可怜我,帮我回了吧。” 隔着床帘看不见那人是怎么样一张坚硬的脸,铁了声音,说道:“王后,步辇已备好,还是早些去吧。” 没有办法只好去。一步一颠的步辇,快把骨头都颠散了才到。 又是一处高楼阁子,第淼正斜倚着,单手扣着桌面,一手撑着额头,一手端起银盏小品一口。他抬眼见我坐在步辇上,便踱步过来,把我抱在怀里,又坐回去。 “阿连,你可要吃点什么?”他拢着我,似乎很是平淡,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我已经惨白的脸,司空平常地问道。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53 章 “我吃不下。”我顺着眼神往远方一眺,心里一凉。明白过来,他叫我来看的,根本不是什么折子戏,倒是一处生死戏。 那是一个比我们高台矮下半丈的一个台子,白衣囚犯束手而跪,红衣的刽子手扛着夺命刀来回踱步,那根本不是什么舞台,是刑台!台上一排跪了七个,台下被压着的还有不少,粗粗一数,正是四十九个。 “水君!那是……”我惊道。 “他们的药不合你的心意,我只好杀了他们。”第淼连头都不抬一下。 “我不喝药,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我站起身来,眼前便是一个眩晕,伸手扶住旁边的红柱,指着他骂道。 “阿连,我说有关系,就是有关系。”他看着我勾起嘴角笑了笑,抬手对身边侍卫,说了声:“杀。”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发。看了就留个评嘛!0.0收藏什么也是极好的! ☆、逐君:子欺家事 居高临下看去,眼前瞬间就弥漫起一阵血雾,碎碎的散在空气里。瞬水的空气本来就潮湿,那七人的血腥晕在风里,迎面而来,七颗人头从刑台上滚落。一阵酸意从胃里面窜出来。 我扶着桌案,侧身狂吐,眼泪都挤出来了,可是什么也吐不出来,这才想起,我也许久没有吃过饭了。 水君依旧抱住我,一只手抚上我的背,淡然说道:“还没结束呢。” 他招招手,刑台下,下一批人被押上刑台。手起刀落,又是七颗人头。我听着那一声声血肉闷响,抖着手,抓住第淼的衣袍:“不要……不要再杀了……快停下来。” 他抱紧了我,贴近我的耳朵,问道:“阿连,你说什么?” 我哭着吼道:“我说不要再杀了!” 他却笑了起来,依旧问道:“那你喝不喝药?” “喝,我喝……我喝……我喝……” “报,四十九人已全部行刑。”身后有士兵来报。 我滑下他的膝头,摇晃几下才站稳,扶着桌案,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咬牙道:“你……” 他惋惜道:“阿连,你说的太晚了。” 帝王,就是这个样子的么。 我身后是四十九条冤魂,面前是第淼无谓的脸孔。原来就是这样么,我失去一切莫名来到这个国度,我几度生死只为眼前这个人的子民,他又可以轻易杀掉几个来逼我活下去。 可笑啊,真是可笑。 我倒跌几步倚靠在那红柱上,指着他,气极而笑。他眼眸中有一瞬间失神,我捕捉在眼里,也有一瞬间的痛快。 “连锡,那时我就站在帝君身后,你如何,那刑台上如何,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过你是否想过,一个小医官为何如此淡定?不过就是因为,帝君是不可能杀我的罢了。”他自嘲笑了声,埋下头去。 “为什么?”我想了想那时洛子欺站在帝君身后,根本没引起我的注意。想必一定如他自己所说,淡定如常。 洛子欺眯了眸子,仔细说来:“瞬水帝国,往前推三十年,有个名字,国人必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行医治病,造福苍生,却在某一个时刻消失不见。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处。可是,过了没多久,名不见经传的偏僻小山庄——渡茶,却风生水起。” “渡茶山庄后背的那座山,叫做绝云颠。不知何时,世间就流传出一种传闻,说是:绝云颠上有神医,可妙手回春逆天之力救世间不可救之人。于是,就有人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可是山上飞禽猛兽不让生人靠近,仿佛在守护着那神秘的高人。” “高人的名字叫闻人千。听闻的闻,人物的人,千里的千。” 听罢,我就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闻人千,莫要说三十年前人尽皆知,就是我这个养在宫殿里的人,也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传得神乎其神,却谁也没见过。 “闻人千?你认得他?”我问道。 洛子欺倒是没有急着回答我,不紧不慢继续说道:“闻人千和渡茶山庄的风生水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传闻中绝云颠上的那位神医,就是这位闻人千。 他云游到渡茶的时候,遇到一位被豺狼伤得奄奄一息的女子。女子名唤阿鸢。可能是天定的姻缘吧,闻人千一向心高气傲,那次却鬼使神差般救了那位阿鸢,并把阿鸢送回了家。 阿鸢家里人猜出眼前这个人,就是闻人千。因为这天底下,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把伤成那个样子的阿鸢救回来了。” 洛子欺喝了口茶继续,说道:“闻人千,虽然医术高明,却厌倦了为人诊治的生活,决定隐姓埋名从此浪迹天涯。可是那次意外之中救下阿鸢,暴露了自己。” “消息传开后,闻人千寄居之处忽然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说来也好笑,一世神医竟然很是受不了世人的追捧,他决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离开。可他还没有走出村庄,却看见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阿鸢,一身红衣在月光下,笑意盈盈的等他。 “‘你……你怎么来了……’ ‘……’ ‘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 ‘你,你这是要跟我走么?’ ‘……’ ‘这可算是私奔了!你家里人不会答应的……’” 因为阿鸢之前大多数时间都昏迷,闻人千也到了那时才发现,阿鸢其实是个哑女,她不会讲话。后来她醒了之后,他又自己忙自己的,一抬头就能看见阿鸢那盈盈的微笑。 真是举头清风意,原是红袖香。也到了那个时候,闻人千才明白过来,自己一世傲然,竟然爱上了这个哑女。” 洛子欺又顿了一下,然后竟然笑了起来。其实子欺很少笑,他更喜欢冷静地听我说话,然后仔细思索一番,并不是个喜欢玩闹的人。大约是不爱笑的人笑起来都很好看,月光从窗外透进来,照亮了他洁白的牙齿。 “于是,闻人千的躲避就变成了两个人的私奔。谁知黑灯瞎火,走错的方向,没能出得了村子,反倒是走到了村子背面的绝云颠。绝云颠本就猛兽纵横,没想到那夜却格外安静。闻人千和阿鸢没管那么多,直接闪进山林深处。等他们跑进一片树林子时,一抬头,却听见一个人在黑暗里说道,我等你很久了。” “那人是谁?”我隐约感觉到这个人一定是我知道的人。 洛子欺不急不缓地弹了下白瓷杯子,像是一个说书先生,微微笑道:“一袭墨衣,隐遁在黑暗里。你最熟悉的人,帝君。” 我倒吸了口气,但片刻后也觉得没什么好吃惊的,毕竟他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求 艾玛我颈椎好痛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54 章 ☆、逐君:多少往事 “帝君驱走了那山上的猛兽,特地在那里等闻人千。闻人千把阿鸢护在身后,有些警戒地看着帝君。帝君知道此后可能命运多舛,闻人千又是百年一遇的神医。帝君亲自找到他,想要留在自己身边。可闻人千只是希望和心上人一起隐居山林。帝君竟然也不强求,还帮闻人千在绝云崖顶上布置了结界,护他一世安稳。” 洛子欺单手撑在桌案上,另一只手摇晃着自己的杯子,继续懒散道:“闻人千自然也是个不错的人,看帝君都如此卖他面子,自然也不好太冷情。帝君时常来此处与他对棋,一来二去,两人竟然也结成了朋友。” 洛子欺看我一眼,说道:“世人一直都在找闻人千,没想到他早就在绝云颠上过上了羽化登仙的生活。” 我托着下巴,听完这话,眨巴着眼睛问道:“你想说,我的脸,是这位神医治好的么?” 他垂了眸子笑了笑,继续道:“绝云颠上,不过半年光景,阿鸢就有了身孕。闻人千有了个儿子,和他一同生活在这绝云颠上。而这个儿子,也深得帝君的喜爱。” “闻人千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把毕生绝学全部传授给他。好在他儿子也是个学医的料,很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喝了口茶,抿了抿嘴唇,说道:“连锡,这神医的儿子,正是不才在下。” “啊?”我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惊讶极了。 他依旧微笑着,如窗外初春的阳光一般温暖:“我从小就认得帝君,帝君也认得我。那次广招大夫时,帝君并没有告诉我们他需要个医术了得的人。但是家父许久没有见到帝君,猜到是有什么事情了,便吩咐我下山打听。这才有了我到宫里见到你的那些事情。” 我看着他明媚的脸,知道他绝没有骗我的必要。只是觉得浑身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了。 洛子欺似能猜出我全部疑问,继续说道:“闻人的确是我的姓,而落是我的名。父亲下山前吩咐我,莫要以真名与人来往。我这才改名为洛子欺,以欺世人。” 改名洛子欺,以欺世人。 “原来是这样。”我依旧怔怔。 说不得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比如你面前这个人,下一刻告诉你,我不是你以为的这个身份,而是另外一个身份。那又怎么样呢?你看到的这个人,你了解的这个人,是和他的身份无关的,是和他姓甚名谁无关的。总不见得换个名字心就变坏了。 我却还是突然冷场了下来,歪着头,隔着雕花窗户去看窗外的风景。 此时的暮焰已经到了晚秋,不过这里的火属性不会让这里变得萧索起来。霜打红叶,妖艳绝伦。远处的红枫,火辣辣的长满了一山,虽然隔得很远,但是我们还是能看的清清楚楚。这里没有落叶萧萧如雨下的凄凉,风走过树梢,偶尔卷下一片小叶子。 洛子欺却没有半点让我安静一会儿的意思,他伸出无根手指,在我眼前一晃:“连锡,你知道我的事情之后,怎么想我?” “我?”我看着他,也只好微笑说道:“你是洛子欺还是闻人落,有什么关系么?反正你都是救活我的这个人,没有分别的。” “对,”似乎是得到了他要的答案,他眼眸一闪,“我从小就认得帝君,我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对他喜欢的人,他从来都不会亏待的。” “洛子欺,你想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说道:“连锡,我从未见过帝君可以为哪一个人如此大费周章,你是第一个,可能也是唯一一个。你可曾想过,你恨,是因为帝君要你恨?” 我有些晕,喃喃道:“我恨,是因为帝君要我恨?” 洛子欺点头,说道:“正如你说的,你认识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改变的。那么帝君呢?他可以对你宠爱七年,又为什么要在后来如此对你呢?” 我心里一沉,却继续硬朗道:“可能……他觉得不该如此对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吧。” 洛子欺皱眉,严肃道:“连锡,聪明如你,还是不明白么!” 我滕然站起身来,凝着他的眸子。他却也坚定不移地与我对着。 “你走吧。我今天累了,要休息。”我拂袖,绕进内室去,让灼儿送客。 我揉着额头歪斜在一张贵妃榻上,闭上眼睛。“你恨,是因为帝君要你恨。”这句话久久地在心头徘徊,怎么也消散不去。 这话我一直都没忘记,直到在榻上把自己折腾得越发心神不宁,干脆坐起身来,批了件大氅,往宫外踱去。好在昌炎也给了我腰牌,暮焰民风开化,轻松就能出宫去。我凭着印象,很容易就摸到了洛子欺的宅子。 又好在他还没睡,我很不客气地敲开他家门。他先把门拉开一道缝,见到是我,便有些惊讶:“怎么跑出来了?” 我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往里面钻:“我来坐坐。” 他嗤笑了声,我知道是被他看穿了心思,脸颊一红。走到客厅,也不等他请我,自己就在左面落座,等洛子欺进来,他怔怔地看我一眼,便也就窝在我对面。 “洛子欺,你知道多少帝君的事情,都说给我听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纠结的情感逻辑啊!记得一开始菲依就说没看懂,估计就是这里了吧。之前还是写得太急了,也太敷衍了。现在好好的修一遍文,能看到之前很多很浮躁的地方。……就写个网文至于这么认真嘛啊喂!不过,凡事还是认真点比较好呢!今天感觉收藏有改变,但是不记得是多了一个还是少了一个了,总之谢谢愿意给我收藏的人了! 之前很不要脸的说,等我出书了就当厕纸一样人手一本,但是不过也就是个玩笑话罢了。广播剧还是在筹备,有点暗箱操作的意思,又不好意思问人家制作到哪一步了,真是……╮( ̄▽ ̄&qut;)╭ 看来还要努力以后策编导一个人做啊~~ 嘛……今天考毛概,男神坐我右边,女神做我左边,有点小兴奋(* ̄▽ ̄)y 今天话有点多…… 再大力推荐日漫《白兔糖》和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铺》 另:微博 东风种萝卜_歧路皆安 求粉!!(*////▽////*)q 阿里嘎多 ☆、逐君:记忆之境 “洛子欺,你知道多少帝君的事情,都说给我听吧。” 洛子欺听罢竟然只是凝神仔细地看着我,伸手抚了抚我额前碎发,淡然一笑。我有些失神,轻声道:“子欺?” 看他那模样,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竟然有些悲伤的神色。他笑了声,说道:“无妨。告诉你也无妨。” 他提起茶壶,为我们都斟了杯茶,坐下来,气定神闲道:“连锡,瞬水的法术对记忆有特殊的掌控,但是这世界上的东西不会凭空消失,记忆也是这样。被人拿掉的记忆,总还是存在着的。医者仁心,认为剪裁记忆是一件残忍的事情。所以,瞬水的医官也是记忆的收集者。” “而你的记忆,帝君放在了我这里。”洛子欺有些玩味地眼神瞥了我一眼,我成功地又吃了一惊。 他似乎觉得是情理中,垂了头,仔细说道:“连锡,帝君能知道瞬水大小事,天地万物虽然都有变数,但是大命格是不会变的。帝君在见到你时,就知道你可能是瞬水的大劫。” “我?大劫?”我差点站起来,“明明是我救了瞬水前线的危急!” “是这样没错,从这个角度看,你的确是瞬水的祥瑞。可是,帝君的劫数却不是这个。”洛子欺皱眉。 我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受不了他的故弄玄虚,便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55 章 洛子欺依旧垂头讲道:“帝君之所以能是帝君,是因为身体血脉均与这瞬水的山川河流相连。可帝君本身也是瞬水的基石,瞬水和帝君只要崩溃一个,另一个也必然随之消失。可是……也许瞬水注定有一天是会消失的……” “什么?”我的瞳孔一紧,虽然依旧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还是有些虚无的害怕起来。——瞬水注定有一天是会消失的。如果这是真的呢? “连锡,那些记忆,帝君叫我好生保管。我却觉得总是该还给你的。” “那些是好的,还是坏的?”我有些心虚。 “谈不上好坏,只是你若是记起来了,便不会这样恨帝君了吧。” 你有没有想过,你恨,是因为他想要你恨呢? 我心里一酸,皱了眉头,软弱下去。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为何呢?他取走我的记忆,冷淡如此,驱逐出境,明知道我离开瞬水,都不用别人费什么心思,都可能有莫大的危险,也要把我推出去——为何呢。 我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洛子欺看我笃定了要看那一段记忆,便起身拿了块玉璧来。那玉璧平日不知道被他藏在哪里,如今看来是一件很要紧的东西。 那玉璧晶莹剔透,周身花纹是典型的有棱有角的瞬水花纹,让我想起第淼送给我的那只镯子来。他对那小玉璧念了个咒语,那好看小玉璧就晕出一圈珊瑚色的光芒,把我们的脸颊都照亮。光芒温和柔软,淡淡的珊瑚色蔓延开去,把一间不大的客厅着得恍如白昼。 洛子欺把玉璧托在掌心,又拉起我的手,把我的手按在那滑润的玉上。 “闭上眼睛,记忆全部回来之前,不要睁开眼睛。你看到的一切,都曾经真实存在过。” 那些错落的往事纷纷飞来。 我看见,弱小的我被水君放在床上,木讷的坐起身来。一身墨色的水君,环过手来,给我系上冰冰凉凉的白纱。这,应该是我刚刚到瞬水。连看东西都是问题,那薄凉的白纱过滤掉一层白光,这样我可以看清楚这片混沌,也可以看清楚眼前的他。 我看见,我在他的天水圣殿里到处乱跑,只是因为他去上早朝还没有回来。我把脚放在我屋前的小池塘里,清波池心漾,绿荇几惚恍。天上的几缕斜阳折射到池中,被我双脚踏碎,几度拼接,还是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是我在等他,那些在天水圣殿的日子,安逸无事,却在等待中一步一步沦陷在对他的依赖。 我看见,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看见我就加快步伐,像是来喂一只小猫儿一样,任凭我搂着他的腰,摇着手臂,口水都要掉下来的看着他,和他手里的食盒。他笑意盈盈,白白的雾气从食盒里扑打到我脸上,我伸手去抓,他轻打我的手,“洗手。” 我看见,我指着那本厚厚的《瞬水国鉴》从茫茫字海中抠出一个字来问水君,他就从一堆奏折中侧过头来看着我。“这个字念淼,我的名字。”他几分无奈,几分优雅。说完就又躲到深沉厚重的奏折中去。我用书遮了半张脸,偷偷看他。当然那时候容貌还没有毁掉。 那本书还没有背完,身后的萤槐还没有绽放出漫天的槐花。他还站在我伸手就可以触摸到的地方,冷淡却温和地抱着手臂,看着我笑一笑。 这些我还记得的前尘往事,走马灯似的略过,在我心中又痛又痒的地方轻轻扎了一针。场景很快跳到记忆空白的地方。 张灯结彩,满目鲜红,又不见宫廷玉宇,竟然是又一副前线的模样。 喜欢的记忆之境里,有士兵手握长枪来回巡逻。我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觉这是暮焰的前线。此时正该是暮焰与瞬水交锋的激烈的时候——这便该是十年前,我和玉炎的婚礼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更 每次更了都有那么几个人看 真是极好的……虽然都没有留言 嘤嘤嘤 各种求 么么~【看我水汪汪的大眼睛 ☆、逐君:新婚之死 帐外一片喧嚣,前线苦多,那些士兵们能赶上御驾亲征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他们却万万没能想到,这里竟然还能赶上帝君的婚礼,所以人间地狱立刻也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加上玉炎似乎一点也不想低调,士兵们虽然对我这个女人很有非议,却也尽量欢腾。 可玉炎的主帐中却是另外一幅景象,玉炎一身新郎官模样的红色,正歪斜着自己倒酒吃。本该喜庆的这里,却是一种极不相称的严肃氛围。可这片记忆里却没有我,仔细看去,我正凤冠霞帔坐在屏风后。 “将军,如今正是两军交战之时,怎能因为儿女小时而松懈呢?”换了任何一个位高权重的副将,都可能直接把像玉炎这样不明主次的主将灭在边疆,自己掌权算了。可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与我锋芒相对的仇离的将军。 他携了二三下属,不卑不亢站在玉炎面前,用一个反问句,把他的不安和不满甩在玉炎面前。 “是啊,将军,此时正该稳定军心,抚慰伤者啊……” “将军,仇离将军说得对啊,等我们打了胜仗,回帝都……再不迟啊。”仇离带来的虾兵蟹将站在他身后符合道。 玉炎身子靠在椅背上,表情凝固了下,继而缓解了笑了起来,抬手道:“仇离将军不要如此严肃嘛,我如此,自然是有如此的道理。仇离将军不必担忧。” 我抱腿坐在屏风后,听见了仇离的声音。不过那时倒是没什么心情去看热闹,心里早就绝望了,因此如何都好。 昌炎也没有好脸色,站在角落里,定定地看着玉炎。 玉炎把一条腿翘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酒,倒在嘴里,瞥了眼依旧严肃着的其他人,懒声问道:“将军还有何事?” 仇离顺了口气,拱手道:“没有了。” 玉炎哈哈大笑:“那就是要来闹本君的洞房咯?” 仇离那二三属下惊得额头上一层薄汗,仇离抿着嘴,叹息了几遍,甩手道:“末将告辞。” 玉炎看着仇离的背影,大笑的嘴角终于收住,凝固。他转头继续看着昌炎,冷了声音说道:“弟弟你为什么不走?” “哥哥,你不该娶她。”依旧是这句话。昌炎的脸,沉闷得又垂了下去。 玉炎又笑起来,端起酒杯,踱步到昌炎面前,用手指把他的脸支起来,把银盏里的酒倒进他嘴里:“傻弟弟,你以为我娶了妻,就会离开你么?” 昌炎被那烈酒呛得咳嗽,退开一步,擦了擦嘴角,颇有些防备的看着玉炎。玉炎看着他模样,继续大笑起来,他手一松,银盏砸在地上,回头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昌炎听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掀开了帐帘,大步走了出去。玉炎则揉了揉自己鼻子,绕到屏风后面来,看着我。 “你说,第淼知道我要娶你,会是什么反应呢?”他勾起一边嘴角,玩味笑道。 我微微一怔。莫要说那时,就是现在我远远看着我这一段记忆,心中也依旧是一阵窒息。那时我眉心一跳,迎合笑道:“大概是想……连锡是谁吧。” 玉炎喉咙里“哦”了一声,继而闷哼着笑起来。欺身压下,热烈的唇瓣就贴上来。我大惊,往后仰去。月凉如水,丝绸冰滑,玉炎伸手环住我,那温热的鼻息,从脸颊滑到脖颈。他轻轻咬我的耳朵,浑身都热。 这身子竟然被他也勾起些意味来,满肚子悲怨,在那个时候全都迸发了出来。我一把抱住他,他倒是有些吃惊,闷哼一声,然后也毫不犹豫地抱紧了我。 “很快就会有人来带你回去了。”他低声在我耳边说道,带着些微弱的热气,竟然还有些颤抖。 “什么?” “外面怎么了?” 我听见帐外竟然有些混乱的声音。人,呼喊着,哀嚎着。东西砸翻,马匹奔走。玉炎却如同没有听见一般,伏在我耳边说道:“不要管。”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56 章 我一下子爬起来,看着很是混乱的床榻上,一瞬间失神——我这是在做什么?自以为很爱水君,然后……我这是在做什么! 玉炎却支了身子爬过来:“有没有告诉你,帝国灭则帝君灭?有没有人告诉你……” 玉炎原本就有一张和水君第淼有九分相似的脸,他那一瞬间的凝神,真是像极了水君。他话说一半,又微微笑着,伸手过来:“有没有人告诉你,新婚之夜,要如何伺候自己的夫君?” 可下一个瞬间,屏风就往另一个方向翻折过去,我和玉炎,再无任何遮掩。一柄瞬水雕花的剑柄刺到玉炎脖颈里,玉炎反手一握,轻轻推开,又往我这里近了半寸,亲在脸颊上。很是得意地看着来人。 而闯来的那个人,正是瞬水帝君,第淼。 记忆幻境进行到这里,我差点就没忍住睁开眼睛,去问洛子欺这真的是真的么? 第淼依旧用剑指着他:“放开她。” 玉炎很是释然地靠在床榻一边:“你问问她愿不愿意,你问问她愿不愿意再回你那里去。第淼,你从来就觉得什么都是可以自己决定的,对不对?” 第淼的剑锋一偏,目光有些软下去,他果然问道:“阿连,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我……”我还没说出一句话来,玉炎又在身后笑道:“第淼啊,你明明已经有一个了,为什么还要贪图这个呢?” 第淼的剑锋重新指正玉炎,直接贴上他的皮肤:“这一个,不一样。” 玉炎冷笑道:“昭水之神么?”他再度弹开他的剑锋,冷声道:“此生将尽,不劳你动手。” 说罢,玉炎额间和脖颈间若隐若现的红色印记开始显形扭曲,这红色竟然如裂瓷一般尽数划开,玉炎的身体很快就全是那样的红色纹路,细密精致得如一件钧窑制品。 在下一个瞬间,顺着这些红色纹路,玉炎的身体竟然就这样散落开来。我还未来得及惊叫一声,他便就随着一阵莫名的风不知飘散到什么地方去了。 “回家。”第淼把我裹好,打横抱在怀里。就在此时,我看见了昌炎。他浑身瑟瑟,站在角落里,用他那柄银枪指着我,怨愤道:“是你这个妖女杀了我哥哥!” 不过第淼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连正眼都没多看一眼,抬手一挥,昌炎就往旁边倒去。 这一段记忆之境到此结束,可是失去的记忆,并不只有这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考完放假了!成绩竟然全部都出来了!还好都过了,真好。而且毕业导师也联系上了,瞬间觉得未来有点着落了。真开心。要是男神能更喜欢我一点就好啦。哈哈真是人心不足哟。咩,好累,各种求!QAQ ☆、逐君:十年恨意 “结束了?”我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洛子欺。他点点头,蹙起眉头,说道:“十年前,帝君娶妻。与此同时,向全国宣布,昭水之神为国殉身,命令全国上下要大行祭祀。” “昭水?”我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洛子欺说道:“怎么,不记得了么?你这个造出来的神,就是以这个名字去前线的。”他往后靠了靠,微微地叹息了一声:“昭水,德昭瞬水的意思吧。” 我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洛子欺便继续说道:“他很快便娶了你,用的是连锡这个名字。于是,连锡就是昭水的事情,被掩盖了起来。没有人想到,也没有敢追寻。所以除了当年参与造神的人以外,没有人再知道如今你这个王后的陈年往事了。” 洛子欺垂下眸子去,竟然看上去有些悲哀,不知道是不是在为我悲哀。 红烛喜帕,三拜天地么。 我把十根手指绞在一起,生出汗来。关于我与水君新婚之夜如何如何的记忆,洛子欺没有,我也没有。任凭我怎么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一星半点。可见水君还是把这段记忆,抹得干干净净。 再往后,便是十年的寂寞。 我站在天清宫的高楼上,天天看着水君半醉地跌撞进烟花巷中。路过天清宫,却再没有一眼正视。我为了身体中因为造神而留下的裂痕,而不得不天天喝药。 正如之前所说,我尽管再如何不愿意,再如何想着一死了之,可是经过水君带我看那四十九颗头颅齐齐掉落的好戏之后,就不敢再造次了。 时间一久,看着月华光阴流转,看着他愈发决绝的背影,心中是嫉妒,是怨念,是恨不能把他一同拉入深渊的憎恶,心中的那爱意竟然消磨殆尽。 从前那些美好韶光,因为这一副身躯,因为这一张被毁的容貌,因为十年的孤单寂寞,终于在心中留不下一丝一毫的眷恋。 要说感觉么,面对他时,既不是爱意,也不是恨意,只是一种朦胧的熟悉感。这大概也就是十年后的今天,他用一个蹩脚的说辞和一夜的陪伴就能再度拿回我的心的原因吧。——可惜,他紧紧握住了我的心,然后又摔在了地上。 我心中一酸,这就是我们,相遇就是为了分离,相爱就是为了恨意。如今的我们隔着一条边界,那是个我回不去的国度。 我心中一酸,似乎压抑如此久的悲伤,一下子就全都奔涌出来。我伸出手指,捂在自己脸上,泪水便从指缝间满溢出来。 “连锡?”洛子欺拍了拍我,递给我一块绢帕。 “子欺,我真想他啊。”我接过手帕,把脸擦干净,深深吸了口气,连声音都在发抖。洛子欺却凝眸看着前方,有些愣神地说道:“连锡,你还记不记得我说的那句话?” “哪一句?”我有些迷茫。 “你恨水君,可能是因为水君要你恨。”他转过眸子来看着我,我的眼眸中也是一亮。抓住他,问道:“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他摇摇头,揣度着问道:“连锡,如果你想要挽救两人之间的关系,你会怎么做呢?” 我顺着他的意思答道:“对他好。” “对,我们一般就是希望,对方全部忘记自己的过错,全都记得自己的好才对。” 我点点头,听他继续说:“可是,水君几乎是在做相反的事情。他并没有拿走你在千寒塔的记忆,反倒是拿走了他救你回来的记忆。” 我心中一惊,紧紧攥着他的衣袍,眼中的神光一亮:“他根本不想补救我们之间的关系?” 洛子欺点点头:“不仅不想补救,而且,想要恶化。他十年宁可留恋于庸脂俗粉也不再管你,十年之后,又干脆把你丢出瞬水。连锡,凭你对水君的了解,你觉得他是这样的人么?” 我听得心中一颤一颤,连锡,凭你对水君的了解,你觉得他是这样的人么? 我在天水圣殿长大,水君如何微笑如何温存,我怎么会不知道。就算时光变迁光阴流转,就算水君本就是要为了自己的国家牺牲我,水君对世人自然是冷傲,可对我,也未必没有半点仁慈。 你恨,是因为水君要你恨。 “子欺,他的意图是什么,他的意图究竟是什么!”我几乎要把洛子欺的手臂拽断了,他也只好安抚着拍了拍我让我平静下来。 “连锡。”他又紧紧蹙起眉头,正色说道:“造神是禁书,是一个国君最不该触犯的禁条。”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57 章 我猛地抬起头来,恍如整个人坠在了深渊里。我再问洛子欺,触犯了禁条会如何时,他便不再说话了。 而我看着他凝重的表情时,心中也明白了一大半。 “那瞬水呢?不是说帝君和国家是一体的么,不是说帝君在则国家在,国家灭则帝君灭的么!”我急道。 洛子欺说道:“正是如此,如今瞬水没有发生什么变故,应该帝君还是安康的。可……”他低下头去,皱了眉头,半句话堵在喉头。 “可是什么?!” “若是帝君真的受了天谴,换一个帝君也是有可能的。”洛子欺的声音越说越小,说罢,便抬头笑道:“说笑着的,我这个凡夫俗子,哪里能知道这么多呢。” “闭嘴。”我动着嘴唇,浑身上下像是没有了力气,眼泪簌簌地落下来,滴在我白色的衣摆上。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七年,他亲手教我的字,亲手叫我的法术,亲手把我送进训练营,亲手把我送进千寒塔,亲手在我心口上刺上那一道伤口。 而他身边的人,君潋和那些大臣,那些我看见的奏折上,写的全都是要如何把我丢进深渊,如何变成一个造福瞬水的文字。我们从一开始的相识,我们讲的每一句话,每一次相视一笑,都是为最后的伤痛上撒一把盐。 一切快乐都是虚假的。 第淼,水君,你把我造神最后关头控制在人形,你把我从暮焰救回来又十年冷落,你不惜毁我名节也要把我推出瞬水,这就是你对我做的事情么?隔绝我,离开我,以为什么事情都跳过我,就是对我好么?以为这一切都能自己来受么?第淼真是厉害,我果然真的是恨他,恨了那么久,恨得那么深,如今发觉我连这恨也是入了他的圈套中。 “洛子欺,我要回瞬水。”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要尽快回瞬水。”我坐直了身子,眼眸中应该是在闪着光亮。我要见到第淼,是如何受天谴,还是如何被他嫌弃,我都要回去。 可就在此时,惜君殿门前传来一阵喧闹声。一群宫婢中夹杂着一个粗犷的男人的声音,我浑身一抖,是仇离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QAQ都不知道废弃了多久,才又来跟一篇。中间发生好多事情,之前做了文妓真是妥妥的爽。爽得连自己的剧情和文风都找不到了!!!! 今天来发现竟然多了个收藏,心中 真是妥妥的爽!谢谢了! 最近在补番《元气少女缘结神》,赐我一只巴卫啊妈蛋!古剑也在等,每次都要被大师兄清空一次血槽…… ☆、逐君:千里奔驰 “连锡姑娘,末将借您之力,破了瞬水,特此来道谢。”仇离站在我面前,说不出的骄傲,甚至还带着那么点居高临下的挑衅。 我看着洛子欺瞪大的眼睛,惊愕地微张的嘴,我的脸一僵,抖着声音笑道:“仇离将军,不会是把瞬水给全数攻破了吧……” 仇离根本没在乎我这里的气氛,更加自豪地说道:“自然是全数攻破,如今暮焰的大军都已经进入白邑了。” 白邑是瞬水的帝都,是瞬水的心脏,怎么就这样进去了? 瞬水人懦弱,不用杀人,只是伤人,就能起到拖垮全军。百家争鸣,学术传播得快,怨气也传播得快,国家会陷入信任和财务的危急。 言犹在耳,这是我说的话,我咬牙切齿对着仇离说,帮我灭了瞬水。我目光一滞又一滞——瞬水的心脏都被人占领了,那么帝君呢?那么和瞬水共同依存着的水君呢! 我心脏猛然痛起来,他怎么可能还是安然无恙。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信,意气风发如他,会任凭暮焰侵略至此。 仇离看我木讷的表情,更加得意,凑近了笑道:“连锡姑娘,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用了,瞬水只剩下一座孤城……” 我听不下去了,一把推开了他。仇离没有防备,踉跄了一下。我快步走出了惜君殿,我没有勇气看洛子欺的表情,也不想再仇离面前哭,心中压抑得厉害。 如果没有帝君和帝国相互依存的这一层关系,如果第淼能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我不介意他知道我做出这等事情之后,一剑刺死我。可是,我难过的是,我现在伤害的是本来就生死未卜的第淼的身体。我不能饶恕的是,我明明知道这一层关系,我还是这么做了。 我身后洛子欺皱着眉头,看着我的背影,然后没奈何地对仇离说:“谢谢将军带来的消息,如果将军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仇离的笑容僵在脸上,但很快释然了。毕竟暂时没有什么能够超过消灭帝国的快乐。 我的背上忽然多出一只手来,拍了拍我:“连锡。” 我知道是洛子欺,却蹲着只顾着难过,呜咽着说道:“不要管我!” “连锡。”洛子欺蹲在我面前,拨开我的手,看着我的脸,笑道:“你看,妆都哭花了。”然后伸手来擦我的眼泪。 “我……”前因后果,来龙去脉,爱爱恨恨。重重叠叠的原因和结果,此起彼伏,我没有资格再去说抱歉,洛子欺也不是那个听我说抱歉的人。面对温柔的洛子欺,我除了哭,没有别的表情。 这些天,似乎要掉光十年来积攒的所有坚强。 洛子欺看着我,没奈何地笑起来。我知道他能明白。 洛子欺问道:“是你让仇离去灭瞬水的?” “……” “傻,你以为瞬水是这么好灭的么!” “……难道……” “瞬水一定出事了,走,我们收拾东西,立刻回去。”他看着我,又笑了笑,“别哭啦。” 我破涕为笑,竟然像个孩子。 第二天清晨,我们便上路。因为昌炎留给我们活动的范围很广,我们便自己备了马车干粮,洛子欺做好了七八天的药,准备上路。因为等不及昌炎的答复了,便留了封书信,赶紧出宫去。 马车颠簸,路途漫长而无聊。 “连锡,你睡一会儿吧。”洛子欺被我逼的不停赶路,他劝我睡,应该是自己累得厉害了。 “我睡不着,你要是累,就进来歇一会儿,驾车这种事情,我也会一点。”我微微笑着,惨淡的脸色应该很渗人吧。车外景色日落月起,从万里星辰到日出薄曦。 洛子欺回头,异样的看了我一眼,笑起来:“哪里能让你赶车,这么回瞬水去,看帝君不扒了我的皮。”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许是因为知道了那些事情,觉得水君没有那么遥不可及了吧。我们两个都知道,瞬水一定出了不少的事,搞得不好可能是水君本身出了事情。可心照不宣,大家都不再去提,假意轻松。 现在又是夜幕降临,一片旷野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曾经觉得瞬水的气息寒冷迫人,曾经也深深痛恨过这冰冷到骨子里的薄凉,觉得我爱的人也是这样的薄凉,薄凉得让我心疼。可是,后来我发现,和暮焰的灼热相比,我还是更喜欢瞬水的清凉。原来,我还是没有那么随意,并不是我在哪里都无所谓的。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58 章 瞬水毕竟是个养我长大的地方,毕竟是有帝君的地方。 我在临走前,哀求过仇离,务必要善待攻下城池里的百姓,能不伤就千万不要伤。也从一堆杂物中翻出了那只第淼给我的镯子。我曾扬言,这镯子怎样都好,就是不要再给我了。现在却攥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觉得,这可能是我和第淼之间的最后一点点联系了。——你看,人就是多么贱啊。 可惜,就算我把这只镯子攥在手里出了汗,也没有半点回应。我心下大乱,一种极端的不安感从头浇到脚,甩手丢了玉镯子。可这玉镯子在车里满面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停在脚下,又舍不得丢出窗外,还是擦了擦,护在掌心里。 “子欺,快一点,再快一点。” “知道了……”马车在飞速的前进着,已经有几匹马儿吃不消这样急速的奔波而永远起不来了,我一探头,看见洛子欺耳根上隐隐约约竟然有了血迹。飞驰倒退的风在他耳边卷过,似刀如鞭,他竟然还是微微笑着,没有半点怨言。 三天后,当瞬水两个古体字,斑驳映入我眼帘的时候,我嘴角勾着满足一笑,身后轻拍着洛子欺的背,他却僵着背不回头。 “子欺,子欺……你怎么了……”我感觉有些奇怪。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他停了马车,跳下车来,站定后,回过头来看我。我被他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他两眼充血,脸颊却是渗人的惨白。他一把扶住车轼,踉跄了几下才算稳住。 “子欺……”眼看他不算魁梧的身子就要软下去,我赶紧一把扶住。 我身边现在谁都没有只有洛子欺,谁都不敢推心置腹,只有洛子欺。所以,洛子欺不能倒下。于是,我回到瞬水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往白邑奔去,而是先找个客栈住下。 作者有话要说:  再来一发 各种求哦么么哒 病态爱类型的文《那是一味药》正在酝酿中…… ☆、逐君:再入帝都 洛子欺是真的累了,一觉睡得格外深沉。 我从未见过他的睡相,此刻坐在他床头,看着他沉睡的脸,气氛有一些微妙。 洛子欺长得不算平庸,清秀的眉眼一如水墨,淡淡笑起来的时候,是一种谈笑天下事的气度。 我忽然觉得有些茫然,是什么时候他也变成了这样举棋坦然,成竹在胸的模样? 是什么时候,他也变成了这样淡然的模样。是我们离开瞬水的经历么,还是……洛子欺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我听过洛子欺的身世之后,自觉他本该就是这样一个温润的男子。 如今这张脸下,是怎么样一颗心呢。 人就是如此的懦弱,被骗过一次后,恨不能结实每一个人都要掏出心来看一看。我自嘲着笑了一声,还是不要论得如此细致吧,哪有什么人是白玉无瑕呢。 如此想着,自己竟然也在他床头打起瞌睡来。 头昏昏沉沉,在打盹中又开始做起年少时的那个梦来。 漫天大雪,天地间大雪覆盖,冰棱刺出,寒冷刺骨,我还在梦里寻寻觅觅,可是,那个让我安心的身影却无论如何也不出现了。梦里没有第淼,没有君潋,也没有昌炎,洛子欺,只是我一个人,到处寻觅,走着走着就满身满脸都是血…… 我挣扎着从梦里惊醒,已然出了一些薄汗。心脏乱跳得想要吐出来。神还没有定下来,眼前空荡荡的床就让我直接跳起来了。子欺,不见了。 “洛子欺!”我一把推开折门,向外望去。 他不在,我应该如何呢?他陪在我身边这么久,我都已经快要忘了之前一个人是如何走过那些昏暗的寂寞的。 他那一瞬间的消失,给我的恐惧,竟然超过了那个梦境给我的恐惧。 “洛子欺!”我又喊了一声,惶惶然地又拉开窗来。看见他站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前,捻着手指,不知道在神游些什么。 我一股莫名怒气冲上来,冲到他面前,掐着他的肩,恶狠狠问道:“我喊你你怎么不答应!” 他却好像才回过神来,浅浅地笑了笑:“连锡,你醒了?” “废话!”我差点喷他一脸口水。 “看你睡得安心,我也没打扰你。”他还是淡淡地笑道。 “我……下次不要这样。”我垂下头去,不知道为何很是无力。我从来不敢想洛子欺是怎样一种存在,我不爱他,也不可能爱上他,可他却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存在着,火候正好得像一碗汤药。我说什么,或者不说什么,他都投以浅浅微笑,和他在一起,没有尴尬,没有心跳。 他半蹲着身子来看着我,笑道:“怎么了,怕我丢下你走了?” “才不是!”我挥挥手。 我看着洛子欺虽然微笑,眉间却依旧有些阴郁,便与他并肩站着:“醒了就醒了,不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你在想什么?” 洛子欺伸出根手指,指了指隐遁在黑暗里的城墙:“我在想我们怎么进去。” 我点点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如今白邑已经是最后一座孤城,是瞬水最后一座城池。若是放在瞬水没有被暮焰攻破的时候,第淼对我的一道驱逐令就可以把我永远的赶走。可如今,瞬水破灭,暮焰军队一定包围着白邑,而白邑也一定是抱成一团誓死守城。驱逐令未必还有效,可在两相围城的情况下,想要进去见到第淼,又是何其困难。 “我会想出办法来的,”月光照亮了洛子欺洁白的牙齿,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垂下头去不想再看他的微笑。追根到底,这件事情,从瞬水到暮焰,再从暮焰到瞬水,其实和洛子欺没有什么关系。这是我自己做的孽,没理由也没立场把洛子欺纠缠进来。这是一个人的痛苦,他是无辜的。 “子欺。”我轻声喊他。 “怎么了?”他把头又低了低,看着我。 “子欺,你不觉得累么?这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事情,你不觉得……”我词穷了,推却一个人的好意实在不是我喜欢做的事情,可是,到如今,就算我再怎么愚笨,也可以看出来,不仅仅是好意两个字而已。 洛子欺的眼神开始苍茫起来,一瞬间的茫然后,又凝神笑起来:“连锡,怎么开始跟我客气起来了。”他看我不说话,便又轻声地笑了声:“你看,我都陪你走到今天了,你觉得我还有退路么?” 我抬头迎上他热切的眸子,有一瞬间的闪躲。 “连锡,你放心,我洛子欺一定让你见到帝君。”他仅仅这么一句后,又仰面对着那轮缺月,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回去再睡一会儿,天亮我们便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个什么情况。”洛子欺伸手却没有做别的动作,还是伸手拍了拍我的肩。 我点点头,走得好远时再回头时,却看见洛子欺依旧站着,月光把他的影子拉成一种苍茫旷远的细长形。 长夜寂静,安然无声。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59 章 旭日东升,第二天还是来了。 一排暮焰军人一如对付严冬一般,把自己最大限度的裹起来,一个个都臃肿得有些滑稽。瞬水这种严寒之地,对于这个世界的暮焰来说,不仅仅是寒冷,还是一种对身体的无形伤害。其实我一直都无法理解,既然每个人都有特定应该归属的国度,那么为何这两个国度之间还要这样征伐不休呢?为何要去争夺一块根本不可能适应生存的地方呢? 这大概就是人吧。人既然组成了国度,就必然是要相争。自古就是这样,这有什么办法呢。 白邑果然和我想得一样,被暮焰军队团团围住。帝都实在不好攻破,所以上到昌炎下到军官,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我们躲在一边,听到暮焰军官的谈话。这才知道原来昌炎已经下令,停止进攻,只需围城。 如此,便方便很多。就只剩下瞬水方面的问题。我这个弃妃,早就被帝君逐出了瞬水,莫说走进这帝都,就是踏上瞬水的一片土地也是有罪的。可可也不知道,如今自顾不暇的瞬水到底有没有这个精力再来管我。 翻墙自然是不可能,因为有着昌炎这一层关系,暮焰这里的将领也好打发。所以要怎么说服瞬水的守城将领,放我们进去,就是眼下最大的问题了。 “守城将领,你认不认识?”洛子欺忽然对我抱起一下希望。 “我从上到下,认识的将领就只有一个汀宁,这么多年过去了,难不成守城的会是他不成?”我摊开双手,没奈何地说道。 我站在城墙下面抬头往上看去,悠悠青天下,庄重威严的青色城墙肃穆而立。看不见士兵,看不见当年的那一点墨色。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会说这一章是在火车上修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这趟晚点四个小时的火车!! ☆、逐君:城下对白 守城的当然不是汀宁,当年把我叫做神女的人,已经不在了。听说是死在了这场对于瞬水空前的屠杀之中。灭国之祸从天而降,死了多少瞬水的人,我简直不敢想象。 虽然洛子欺一再告诉我,仅凭我的一己之力和那么两个计谋怎么可能就灭了瞬水。可与其让我选择瞬水覆灭是因为帝君消失,还不如让我选择瞬水是被我毁了,第淼要拿我偿命呢。——虽然,事实明显更偏向于前面一种。 进城,进瞬水的帝都,进如今这个只剩一座空城的帝都,其实要比我们想的都容易。 暮焰的军队其实没有昌炎的停战命令,也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斗能力了。那些人虽然一万个忠君爱国,可是千里奔驰,水火相冲,几乎个个病怏怏。 而白邑城内,更加是人人惶恐。第淼存在着的千年万年里,帝都白邑,几乎都是安乐祥和。它与前线隔着千里万里,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丝毫没有前线肃杀的死亡的气息。第淼是整个瞬水的基石,就算他自己会出状况,却依然可以保证天下不因为他而变动。 而这是白邑的第一次惨淡,瞬水的头一遭覆灭,却是让我遇上了。 历史上,靠一座孤城绝地反攻是极不寻常的事情,白邑自然也不例外。和所有的都城一样,白邑的粮食,也是靠外界供给的。被围了城的白邑,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断粮而开城投降。历史上的孤城,大多都是这个结果。而我必然要在这个结果出来之前,进城区。瞬水人软弱,白邑人又享乐惯了,这时日恐怕比别的围城还要短一点。 第三天,我们必须要进去了。 我欠着第淼一个国家,也可以说是欠着一条命,更欠着说不清道不明一条黄河水似的情。我按耐不住了,正要准备往外跑,被洛子欺一把捉住,问道:“你准备怎么进去?” “我直接抹黑去和守城人说,我是王后,他把我偷偷放进去就行。” 洛子欺差点一口茶喷在我脸上,咳嗽咳半天,才缓缓说道: “我自认为和帝君关系不错,他给我的一品医官的令牌,我还带在身上。靠医官的身份进去,应该比你,”他嫌弃地上下打量着我,说道,“比你这个废后的身份好。” “……”我在他手臂上直接掐出两个指甲印,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他低声说道:“我以为再也回不去,我连暮焰的房子都买好了,这令牌我哪里还会留着?” 我又差点哭出来:“那就是说还是没有令牌?” “这不是等了这么几天么,我重新做了块新的。”他拿出块绛红色的令牌在我眼前一晃,得意地笑起来。 “啊呸!”我夺过来仔细看了看,果然和原来那块一模一样。反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虽然是被逐出了瞬水,洛子欺却是名正言顺的一品医官。 有了这块牌子,我们的腰杆自然就直了很多。洛子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身婢女的衣服让我换上,我便跟在他身后,变成了他的小奴婢。 站在城下,不害怕不激动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是我做梦都会梦见的地方啊。 洛子欺却很是淡定,他扬起脸来,拿过那块腰牌遥遥地晃了晃:“医官洛子欺。” 由于我们确信如今暮焰军队只是在围城,没有军令也不再进攻,我们身上又不带任何的粮草,便也没引起什么人的怀疑。洛子欺站在城墙下,烈烈的风吹得他衣袖拍打作响,颇有一副凛凛然的样子。我又往他身后缩了缩。 那守城将军的反应却出乎我意料。他往下俯着身子拘谨地一看,眼睛似乎是一亮。一路小跑就跑了下来,然后沉重的城门缓缓地打开。等他探出头来,我发现他本来苦大仇深的脸上,竟然多了点看到希望的意思。 “洛子欺,”他清脆的声音,听起来还挺年轻。差不多和汀宁那时候,是个差不多的年纪。“您就是洛大人?” 洛子欺扭头看了一眼我,我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看来他也有点吃惊。 “洛大人可是带王后回来了?”那守城将军也不管我们是什么反应,继续问。 我的心突然一下就被提起来了,在子欺身后又躲了躲。 “王后何等尊贵,我洛子欺又怎么能随便遇到!”洛子欺瞬间思忖完毕,应对道。 我还想往洛子欺身后缩,奈何洛子欺实在是清瘦了点,躲也没地方躲。 守城将军却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一眼看穿什么似的:“洛大人身后的应该就是王后吧,瞬水兴亡就靠您了。” 听到这句话,我手一松,终于放开了洛子欺的衣袖。他大概是以为我要被风吹走了,便不放心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个国家,因为我变成这样。就算更多的原因也许是水君出事儿了,可这个局面也是我促成的。向始作俑者求助,我该笑眼前这个年轻人知道得太少,还是该笑天道无常。 十年前,有个人没有和我商量就把这个国家的转机放在我身上。然后我毁容,然后我们万劫不复,然后我孤单十年被驱逐出去,然后我们现在是这个局面。 十年后,一个后生晚辈又让我救,你说说,我连锡何德何能要和这个国家的命脉绑在一起?我连锡何德何能要毁了自己的身子,去给你们求个万事安康?——我连锡,不过就是爱上了个帝君而已。我连锡不过就是爱第淼。 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是用一种炙热的眼光看着我们,我却觉得浑身冰冷。只有我知道,这是一种怎么样的绝望。 当年水君已经昭告天下“昭水之神已死”,娶做皇后的人叫做“连锡”。而如今眼前这个人能够这样明确知道“找到皇后就有救了”,说明一定是城中有人泄露了我就是当年那个昭水这个秘密。 而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帝君,应该只有君潋。——也就是说,要么帝君已经无力到只有找我回来救场,要么就是君潋在等我回去救场。 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很多事情,正在指向我最害怕的方向。然而我在确认水君出事的前一秒都不会肯认同这件事情的。站在城门下,看着幽蓝的天空,我最绝望的事情是,我连锡也许要做一辈子这个国家的守护神了。 我不再躲在洛子欺身后,站直了看着那守城将军,冷着声音说道:“是我,先让我们进去。”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60 章 洛子欺伸手探到我衣袖下,捏住了我的手。我忽然安心不少,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洛医官,我们一同进去吧。” 洛子欺也笑着点头,守城的那年轻将军自然是笑得更加勤快。把我们让到白邑城中。 城门开启一道缝,我们被接进去后,城门就又在身后厚重的关上了。 天边竟然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我这个被驱逐的皇后,终究是又看见了瞬水的晨曦。 作者有话要说:  我半夜一更真是233 今天累得不要不要的 还有几天青奥会就要开始了 开幕式还是很赞的 小伙伴要多多关注哦 作为小青柠的我表示心情澎湃。 ☆、逐君:黑暗黎明 那守城的将军把我们安顿在城墙上简易的楼阁里歇脚,然后自己转身走了。我托起腮帮子,看着洛子欺。他微微蹙起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看着我。 其实也没什么好歇的。我们在城外的客栈里已经休息了三天,就算走过来也不过半日路程。我看着窗外一如既往吹着那不算温暖的风,受惯了暮焰炽烈的温度,如今回到这里,究竟还是舒服了些。 这里只是白邑的城墙,离皇城还是有点远。守城的将军亲自去皇城替我们通报,一去就是半天。本来还悬着的半颗心,终于也懈怠下来,懒懒地倚在桌面上,百无聊赖。 我看着洛子欺从暮焰到瞬水几乎就没变过,依旧是一身薄衣裳,便问道:“子欺,你不冷么?” 他眼神似乎是从迷离的虚无中,刚刚汇聚起焦距来,迟疑着摇了摇头。 我无奈地耸耸肩,他在想什么我自然没办法知道。他极少走神,如今这个模样,心中定然有件不小的事情。我原本以为能猜出很多人的心事,可是到头来,我猜不透水君,也猜不透洛子欺。好在洛子欺不是个喜欢瞒着我的人,要真是有什么大事,他一定会跟我说的。 我垂头看着自己的手,弯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蓦然地笑起来。 正好洛子欺回过神来,便问道:“你笑什么?” 我深深叹出一口气来:“你看,兜了这么一大圈,我又回来了。” 洛子欺没什么反应,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看着我。 兜了这么一大圈,我又回来了。兜了这么一大圈,我才知道我有多么想回到这个地方。兜了这么一大圈,我才知道十年的沉寂也根本没能消磨光我对他的喜欢。 我低下头继续蹂躏自己的手指,扭来扭曲,滑腻腻的。 “陆悬派人去皇城里了,很快就会回来的。”洛子欺掰开我的手,揉着我的手指。陆悬是守城将军的名字,洛子欺说和他有过一面之缘,那陆悬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不过他对我们依旧恭敬。就比如在这简陋的小楼阁里还能喝道新鲜的茶叶,足以见得,这个陆悬对我们还是不错的。 “你说,会带来什么旨意?”我拖着腮。 “反正不会是杀你的。”洛子欺倒是一眼看出我致命的害怕来。 “为什么?” “要杀早杀了,还用等到今天?”他闷声说道。 “可要是你的国家,因为一个女人……”我按着已经分析过不可能的方向说。 “一个国家能被毁成这个样子,不可能只是因为你帮了敌国的。”洛子欺很严肃,也很平淡的说道,仿佛他就不是这个国家的人一样。 我抽回手来,皱了眉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个国家能毁得只剩下一个白邑,自然不是因为我连锡。可是要我在“帝君出事因而国家覆灭”和“国家被暮焰击溃,帝君问连锡索命”两种情况下,我还是选择第二种好了。 我一向是个懦弱的人,死是最容易的事情。后者,不过一死,死前表明心迹,也算死得其所。而前者,要我怎么办? 想着和洛子欺解闷的对话,终于也又陷入了一片沉默中。我们没奈何的坐着,什么也没心思说话。除了等陆悬回来,我们也没别的事情好做。 不知坐了有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一阵马嘶和喘气声,然后陆悬跳进来,说道:“洛大人,国师说,让您带着王……王后去皇城。”陆悬有些迟疑地看着我。第淼的话一向有力度得很,陆悬作为一名士兵,还是很在乎的,否则也不用自己来回奔波,只是为了确认能不能放我进去了。 我并不在意这个,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是国师的旨意? 国师?还是君潋么? 算来已经十多年。当年主管着造神之事的她,还是个翩然少女。如今十多年过去,她是个什么模样?应当是愈发的妖娆美艳了吧。 “当朝国师是否还是君潋。”我问陆悬。 他点头说道:“正是。” “那帝君是什么意思?”一直沉默的洛子欺突然问道。 “国师没有让我见帝君,国师说这件事不用问过帝君。”陆悬对着洛子欺恭恭敬敬。由于他还年轻,由于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 我心中的不安却一刻更胜一刻。 “不要再想了,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洛子欺一眼看穿我,拍着我肩说道,然后他让陆悬给我们弄了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求 手指一动就是给我的动力啊!动力啊!毕竟我是个这么懒的人!!QAQ ☆、逐君:殉国之身 我们从马车上下来,走进皇城的时候,瞬水微薄的阳光正好斜斜地打在屋梁上。 首先是瞬水的大殿,是帝君用来议事的龙皇殿。龙皇殿之后,是瞬水帝君的内宫。 瞬水以左为贵,左边一大片,就是庞大的天清宫。我曾在里面做过十年的王后,后来被第淼封印了,谁也进不去。现在看起来,平平静静和我走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右边,就是重重叠叠的普通宫殿。他把我这个王后和那些女人隔得远远的,我却每天都能在天清宫的最高层上看见他去拜访那里的座座宫殿,天亮了才会出来。只是那些宫殿本来你争我斗,热闹得像锅粥,现在却也冷冷清清了。——光这一点,我就确信,一定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我们自然是先直奔龙皇殿去。 大臣一个都不在,就连宫娥也被遣散的一个都不剩。空荡荡的龙皇殿里,一个人都没有,萧瑟的风灌堂而入,罗帐珠帘吹得叮咚作响。本来应该有个英俊帝王的帝王座位上更加是空空荡荡。 “水君……第淼……”我轻轻的叫他,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颤抖着来回飘荡。我极少叫他的名字,所以第淼这两个字其实对我来说很生疏。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61 章 我叫他,他没有出现,一直都没有。我几乎都想跪下来。像极了我在千寒塔里等他的日子,又绝望又无奈。那时候是一切的开始,那么现在,算是一切的终结了吧。他要我有的感情,我有了。 如今我不怕死,我从来都是懦弱得不怕死的人。如今我把自己送到他面前来,引颈受戮,他人呢!他人呢! 他为什么不出来,他哪怕如今突然出现就拿着把剑抵着我心脏,我也会扑上去的。可是,他没有出现,我嗓子都哑了,他也还是没出来。 “连锡!”洛子欺眼看我就要疯魔,赶紧抓着我晃了晃,“连锡!帝君他不在这里!” “不在……不在……”我果真还是疯魔了,双腿软下去。眼前这个模样,再不懂世事的人都能看出萧条来。他不在这里,又能在什么地方呢?他一定是哪里都不在了。 正在此时,我听见殿后传来幽幽的抚琴声。 风又萧索了几分,我爬起来,跌撞着奔去,洛子欺也跟着我过来。龙皇殿的内侧,一张古琴铺开,灵巧手指拨弄,声音清冽如水,叮咚作响。只是声音清冷得让人想要哭泣,声声椎心泣血。 弹奏出这样琴声的自然不会是水君,那清冷仇怨的琴声在我撩起珠帘的一瞬间戛然而止,一双玉手直接按在古琴的琴弦上,上一刻还玲珑的琴声,一下子就闷在琴木里。 抚琴人蓦然站起,一身的紫色。不用抬头,我也知道是谁。 故人相遇,原来是这般光景。 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是国师。我在千寒塔的时候,她是毁灭我的执行者。我是王后的时候,她在我视线里消失了十年。我被废,她得势。我回来了,我背着瞬水的债回来了,她还是国师,可是帝君不见了。 她一双素手摘下紫色面纱的时候,我看见她别过头去抹掉眼角的晶莹一滴泪。 “帝君呢?”我直截了当。 “瞬水毁了。”她眼神里似乎已经没了什么光彩,她冷冷地转过头来看着我:“你可满意了?” “我……”我知道不是跟她解释原因的时候,也知道聪明如她不可能不知道我是破不了瞬水的,便单刀直入:“帝君在哪里?” “帝君?”她抱起琴,绕过我,随意靠在大殿里的龙纹柱上,目光却还是灰暗着不带一点生机,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在风口中显得有些凌乱,“帝君?你几时该口叫他帝君了?水君、水君,不是叫得欢快么?他为瞬水破了禁忌,你却还是回来毁了这一切!” 君潋冷冽的笑起来,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娇艳这样绝望的笑容,好像下一刻就会吐出血来。 “你知道帝君去哪里了么?穷天阙,天命司。”君潋似乎说完了这句话就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平生的傲气和娇艳都在这个时候退却的干干净净。 她的琴砸在地上,弦断木毁。她抓着我的肩膀,厉声说道:“你走后他就走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回来!为什么他付出了一切,瞬水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穷天阙,天命司。《瞬水国鉴》里提到过,天的至高之处就是穷天阙,各路神者,修为高深者,在其中坐观人间疾苦。而天命司就是穷天阙的最高司法机关,不光掌管着穷天阙众路神仙,也管着四海洪荒的散仙,散神,也管着人间的天道伦常。总之,算是统管一切的大衙门。 水君……去了那里……我走后,他就走了…… “他为什么去哪里?”我尽量让声音平淡些。 “你不知道么?”君潋笑得要哭出来,“你不知道造神之术是禁术?你不知道你是这个模样,他就是拿命换来的了?” 造神是禁术,我并不吃惊。千寒塔里那么黑暗的步骤,的确,这世间是不会有几个人来走我一样的路的。可是犯了禁术的水神,是要被关去天命司的。仔细想来也没什么好惊讶,可是这件事情要是加到了水君身上,我就一万个不能接受。 君潋依旧说得凄惨:“你知道么,被带去那里的神要被消散了神形,魂魄也要打散,就算能重新出现,也要是千年之后的事了……” 君潋有气无力的冷笑:“你连锡的身体百年一遇,是瞬水的福星,可是要利用你,就必须改变你的命数……” 我便内心里生起一阵委屈:我的命数,又是我的命数。当年你催着水君来造神的时候,你君潋在想什么?除了提醒他家国万里以外,又何尝想过他到底愿不愿意来保护这个国家?我到底愿不愿意为他来解救这个国家?如今帝君去送死了,你怎么能怪我,我连命原本都捏在你们手里。 “他不在了。”我的眼泪落到嘴边。只听得自己喃喃地只会说这句话。 “君潋,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不阻止他!”我大声怒道。 “阻止?哈哈哈……对啊,当初是我一心想着天下,他不愿意,又不告诉我原因。……怎么那时就不告诉我会是这样的结果呢………”君潋的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低沉却又撕心裂肺、仇恨满满的哭泣。 我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疼得厉害。低头看着这个早就没有什么国师威严的君潋,我也气不起来了。只是觉得悲伤。一向是他们在欺骗我,到最后的离别,也还是在欺骗我。 我离开瞬水,水君便走了。然后我撺掇仇离进攻瞬水,那时候,瞬水就是座没有帝君的空城了,难怪攻城略地都能不费吹灰之力。 他利用我,我爱上他。他为我身死,我破他城池。我竭嘶底里地要笑出来,这世上的事情还真他妈是无常啊。 我忽然想起多年前,我们在海底的时候。凌颜看着他,说过一句:“第淼啊,你的劫数,不是瞬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发现之前的章节都锁在正在审核中 真心塞 这样清水的文也能……哎╮( ̄▽ ̄&qut;)╭ 各种求 求安慰 求抱抱00 ☆、逐君:美人枯骨 “可是,他自己知道啊,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的。”君潋憔悴的脸上,突然洋溢出诡异妖冶却苍凉的微笑,一把抓住我,细长的手指像是要扣进我的肩胛骨:“他为什么要为了你,毁了自己?” “为了我?”我虽然一向是个没脾气到懦弱的人,并且事到如今也根本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可这跟原则有关系。我生了他十年的气,总不见得说,如今我看着君潋这一出,再加上洛子欺跟我条分缕析证明他确实爱我,我就这样放弃了。不管怎么样,是他把我的人生,从我八岁那年就毁得面目全非了。 我对着君潋说:“君潋,没有哪一个女孩子愿意毁了自己的脸,毁了自己的身子去给一个毫不相关的国家,就算这个国家的帝君是自己爱的人,也不行。” 她似乎很是吃惊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泪还挂在脸上,却笑得异常绝望:“他是我们的神明,神明况且能为你折腰,你为什么不可以牺牲?” 我觉得这话说不下去了,我和君潋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我在这里长大,如今记忆所及之处都是瞬水的人和事。可是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比如血性。我常觉得那些以效忠帝君为己任的人,总是带着一种奴性。所以无论是仇离还是汀宁,我都不怎么看得上。而我很看得上的君潋,没想到她也是这么想的。——看来这个国家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我倒跌了一步,眼光暗淡下去。其实我也知道,无论如今我再怎么想,再怎么样有骨气。他不打一声招呼就利用了我这么多年,然后自己也跌下深渊,这件事情已经是定数了。我虽然现在目光冷然的很,但当年我在千寒塔死活都留着一口气想要见到他的时候,是没有半点骨气的。那个时候,我爱他一百分,可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意。如今我知道了,我却只爱他十分了。 而这时,君潋眼中的也暗淡了下去。眼泪似乎是一下子干涸了,笑得妩媚:“这么多天,我看着瞬水一点点被暮焰吞掉,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既然第淼都不在了,那这座国家还要了做什么!” 她目光又落在我身上,看得我浑身一凉:“就算你能把瞬水救回来,还要我做什么呢?看你们双宿双栖么?”君潋似乎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恹恹地看着我,恹恹地看着铺着红色地毯的楼台。 她长久地凝望着那个楼台,不知道想起些什么,微微的笑了起来,然后跌装着往那里走去。风把她紫色的衣衫吹起来,飘飘欲仙。 我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脸上肌肉抽了两下,便有些失措地跟着她。她三步两步踏上最高的那层台阶,转过身来看着我们,笑得恍如我第一次见她的那个模样:“回去。” 她嘴唇动了动,轻轻地这两个字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毕竟是做惯了国师的人,这最后两个字还是发号施令。 我在下面仰望着她,她又是倾城一笑,然后翻身掉了下去。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62 章 “不要!”我听见自己仓皇所措惊恐难耐的叫声。 “子欺!救她!救她!”我回头看见洛子欺脸上同样的惊讶。 洛子欺三步两步跑过来,还没来得及抚着楼台栏杆往下看,就一把扶住了我。 我看见我的血喷洒在楼台栏杆上,星星点点,有点渗人。温热血腥的感觉还在嘴里,回味无穷。 “连锡!”洛子欺的声音,比刚才他的表情更加惊恐。我被他叫的心里也一颤,抹了一把,看着手里的血,皱着眉头说道:“别管我,看看君潋还有没有得救,她要是死了,第淼一定说什么也会弄死我的。” 我的身子软软地把洛子欺捞在怀里,一动也不想动了。我第一次感觉这样无奈,我认识的人一个个这样死去。慕沙、沐清、席武、良汶、阿宣、淑饶、汀宁。如今君潋不知道还有没有得救,第淼更加是无从寻觅。这个国家曾经的王后,我连锡,竟然是如此的一无所有。除了洛子欺,除了他,我在这个瞬水,什么都没有了。 曾经我什么骨气,什么热闹繁华,什么地位荣辱都不要,连和那些他留恋的庸脂俗粉见一面的想法都没有,只是想见他,只是想知道他的心意。如今知道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一切都太晚了,什么都繁华一瞬间,我连他的人都见不到了。 正如君潋所说,这个国家的意义,只在于他。他都没有了,那我还留着做什么?所以一瞬间,我认同,君潋的死也并不是个懦弱的做法。她却是受够了。 洛子欺去城楼下转了一圈,锁着眉头,回来说道:“君潋,我救不了。” “什么?”我的眉头还是跳了跳。 “凡人尸身况且还要看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可君潋连尸体都没有。”他沉着眸子,有些不敢看我的表情,声音越来越低,生怕我再一口血吐出来。 我虽然知道君潋是一万年修为的水神,可是还是不能理解这是什么奇怪现象。 洛子欺这样解释道:“君潋是修为万年的神,她若是想着自己陨灭,那么谁也救不了。如今她连尸身都不肯留下,更加无从救起。” 不肯留下尸身么? 我嘴里一阵腥甜。 我从有预感开始就不愿意承认第淼会出事,直到现在,我也仍旧不相信他会有事。穷天阙天命司,不过是几番游离罢了。我这样骗自己。 可是君潋死了,他虽然爱我,可君潋呢?他也爱的吧?君潋死了,他又要如何呢?我兀自笑起来,觉得我浑身都是血迹。我从千寒塔里爬出来的时候,就注定了浑身都是血迹。这血迹也包括第淼的血。 而这乌黑混杂的血,终究要在我们面前流成一条沟壑,也许就这样永生永世也难以跨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逐君篇 完 明天是上岗第一天 祝我好运吧 巴拉巴拉 ……之前有一篇待高审是几个意思啊!我从头看到尾都没有禁忌词好嘛!不对,这文从头到尾就没有禁!忌!词!好嘛!要有就是想歪了!好嘛! (*^▽^*) 让它去滚犊子吧 各种求 ☆、流离:人心遑论 在我们还仓皇无措的时候,另一面,一只信鸽千里万里的飞回了暮焰帝都,落在昌炎的掌心上。他小心展平那卷绑在鸽子腿上的纸卷:“瞬水国师死。” 昌炎从虚空里捏来一把火,把手里的纸条烧的一干二净。眉头一扬,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眼神的焦点似乎远在天边。他愈发的难以捉摸,和我十年前见到的昌炎愈发是两个人了。 他回了回神,思忖片刻,提笔在新的白纸上写了两笔,招手叫来信使:“把这个给仇离带去。” 那被卷起来的纸上,“白邑可进”四个字熠熠生辉。 大约是昌炎觉得自己的笑容太过自负了些,便低头抚着额头,低声地笑了出声。这一笑,便笑出些事情来。气息急促了些,惹得心口间一阵抽痛。昌炎被这突如其来的痛感痛得千回百转,眉头拧了几下,才缓回来。 刚刚还是自负的笑声,一下子就变成了急促的咳嗽。小厮大惊,连忙候在他身边:“帝君,您……” “不碍事,不碍事……”昌炎大约是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情,眉头拧起来,却摇了摇头。 原来,无论是瞬水还是暮焰,无论是水神还是火神,这命数都是天定的。可神能寿与天齐,神的身体却还是像普通人一样会老化死去。这也意味着,神需要不断地更换自己的身体躯壳。直到修炼到一定程度,修成了不坏之身,才能跳脱灵魂在肉体中来回辗转的痛苦。 这些,我也是凭着对那本《瞬水国鉴》的遥远记忆,勉强记起来的。 至于要换几次身体,则还是要看这神的灵力究竟如何。而最后那一次,是登峰造极的一次,也是异常痛苦的一次。他们把这最后一次的痛苦,叫做“弥九劫”。每个神的最后一劫,都由心魔幻化,繁简不一。简单点说,就是心思单纯的,弥九劫就简单些。心思复杂的,弥九劫就复杂些。过得了弥九劫的,便就清醒一世,寿与天齐。过不了的,便永远消失,烟消云散。 “帝君……“小厮在一旁很是不放心的看着昌炎。 昌炎干脆伏在案上,仔细算了算,轻声笑道:“终于……要来了么……” 他闭上眼睛看见了些不一样的光景,他活的时间不算短了。虽然他的时间也是无休无止,可想起来也是白驹过隙,记忆纷至沓来,头脑有些涨。 昌炎笑得更加气喘,末了,竟然浮现出一丝苦涩,然后头也没抬,挥手让小厮们散去了。 而我,自从看着君潋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自绝,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身体情况竟然也愈发悲惨。 连呼吸也带着些摩擦的疼痛。而洛子欺随身带着的草药也快要用完,现在兵荒马乱,也总不见得放他出去满世界给我找草药。 “那十年里,我用的草药都是你去置办的么?”我病怏怏地问道。 洛子欺一边捣手里的药,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药材珍贵,哪里是我能找到的。” “珍贵?” “圣水果果核中的仁,从未被开采过的圣水石上的露水,三百年才开一次的冰莲花花蕊。你说珍贵不珍贵?”他斜了眼睛来看我。 单是圣水果一样,洛子欺就不能凭一己之力弄到了,更别说三百年一次的花开了。 “是他?”明明知道答案还是要问。 “嗯。”洛子欺点头,眼神却不自然的暗淡下去了,“他把所有的圣水果全部下放,本来只给皇室用的水果,现在整个帝都几乎人人都能吃到。但是条件就是要把果核回首,搞得帝都人民还以为要大力发展农业……那花蕊更是拜访三山五岳几百年未曾联系的散仙散神……” 我揉揉额头,觉得头疼得厉害。他那样费心思,又何必瞒着我。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么?既然互相喜欢,为何要用恨来掩盖呢?搞成如今这个局面,当真很好玩么。 我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竟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洛子欺那里的捣药的声音一下一下慢下来,有些忧伤地问道:“连锡啊,万一这草药用完了,但还没找到帝君,你能不能先别死?” “什么?”我一下子笑起来,让我别死,那你跟阎王爷商量去啊。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63 章 “要是你死在我手里,我估计我死都死不安生。”他却没说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倒像是真正的忧伤起来。 “……”,我没再理他,干脆闭目养神。 昌炎的军队当然不会等我气绝了才攻进城来。 君潋殉国的第三天,白邑就涌进了成千上万的暮焰官兵。瞬水守城的将士本来就软弱,君潋一死,唯一惧怕的、敬仰的人没有了,早就四散离去了。那里还顾得上白邑。所以,所谓帝国心脏,不过半日,便破了。 如果你希望看见我力挽狂澜的模样,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没什么稳大厦之于将倾的本事,我身边没有什么骁勇善战的死忠将士,有的只是洛子欺。就算洛子欺是奇人一个,我也绝不相信,这个时候他能掏出一支改天换地的精兵劲旅来。 当窗外一片杀伐声的时候,我还昏昏沉沉地倒在床榻上。洛子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我拖起来,骂道:“暮焰攻进来了,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我揉着眼睛,浑身半点力气都使不上,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连拿个衣服都在打颤。我惺忪着眼睛,胡乱答道:“好快,好快,赶紧走,赶紧走。” 等七上八下把衣服穿整齐,安定下来,心中还是空落落的郁闷:我这一辈都在看错人,我恨着爱我的人,却轻信了真正有企图的人。 又过了片刻,则是更加的郁闷:如果早些和君潋一起殉了瞬水,还能落得个有义气的名节。可是如今又死在这乱军之下,是个怎么回事?恐怕这世界除了洛子欺这个和我一样的冤魂,就没什么再能记住我的了。——而我最爱的人,就这样永远见不到了。 “跟我走。”洛子欺一把握住我的手,把我往外面带。我也看不清路,只是跟着走。只是他抓着我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好像在发烧,他的手倒也冰冰凉凉的很令我舒服。 我忽而很想水君那双手。 虽然我没有握过几次,可是他的手,他的气味,他的模样,我闭上眼睛全都能感受到。我就算死了,也能记得。 “太慢了。”洛子欺抱怨了一句后,就把我打横抱起来。我挣脱两下,他有些心急地愈发抱得紧,他低声沉闷说道:“别动了,反正我不可能放你下来。” 再之后,他带着我走了条不知道哪里来的密道,七拐八拐绕开了从正面进来的暮焰军队。 直到白邑外的原野上,洛子欺才把我放下来。我倚着他站着,看着我眼前的这座城池,跳跃着闪耀的红光。那座我生活了七年的天水圣殿,那座把我变成怪物的千寒塔,那座我看了十年晨曦的天清宫,全部被那跳跃的火苗吞咽下去。 那颜色,像极了灼灼的彼岸花。那形状,像极了千万柄插入心脏的刀剑。 瞬水就真的这样死去了,那么帝君呢?那么和瞬水相依相存的帝君呢?我的第淼呢? 我觉得我膝下一软,就要跪下去。 洛子欺却依旧扶住了我,在我耳边喃喃道:“跟我回钥安吧。” 他的声音随即被滔天的战乱声淹没,我抓着他问:“你说什么?” “我说,去钥安!”洛子欺捧着我的脸,大声说道。 我的眼泪却正好顺着脸颊,流到他掌心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临场三点半,假期综合症。 明天是青奥志愿的最后一天,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真是有点百味杂陈,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心情。 总之,我半夜更文了呢,多么不容易啊哈哈哈,所以……点击进来给个收藏又不会怀孕!Σ(っ °Д °;)っ ☆、流离:钥安风物 我并没有注意到洛子欺什么时候离开过我,可他好像神机妙算得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幕了。他带着我东躲西窜,我只顾着跟着他一起跑,根本看不清方向。等安静下来,我就已经被塞进了一辆马车里。我连这马车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 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一坐下来就觉得头脑昏沉,连眼睛都睁不开。我随便一靠,就觉得又要睡过去。 忽然肩头上一重,想必是洛子欺扶住我。一只凉快的手探过来,在我额头上顿了顿。随即,我听到有人问道:“公子,我们去哪里?” “钥安,闻人新宅。”洛子欺不慌不乱的说道。 再往后如何,我昏昏沉沉睡过去,又全然不知道了。 不知在路上又颠簸了多久,我醒来,第一感觉就拿明晃晃的阳光照得我眼睛痛。和我初来瞬水时的感觉,甚为相似。头下却是软的,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正枕在洛子欺腿上。 我浑身一抖,挣扎着要坐起身子,洛子欺却按住我:“你终于醒了,先躺一会儿,再坐起来。” 我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身子和天花板都在一左一右的晃动,我便问道:“还在马车里?” 他点点头,拨开帘子,看了看窗外,没有说话。 车又大约颠簸了半个时辰,小厮一声吆喝,马车停了下来。我坐起来,揉着太阳穴,问道:“你把我带来钥安了?” 他又点头,却不继续说点什么。他弓着腰站起来,拨开车帘子,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不知道他做什么去,只好说:“那我在车里等你。” 他默认着又点头,弓着腰跳下车去。我一个人坐在车里,一边继续揉着太阳穴,一边捋着头绪:那些事情过去的十年后,我被第淼赶出来,去了暮焰。在暮焰,我给仇离支了一招。然后瞬水灭亡,却不是全因为我的原因。再然后,我们赶回瞬水,在君潋自绝后,最后的白邑终于也在昌炎的号令下覆灭。而我,又被洛子欺带来了钥安。 我忽然笑起来,痛彻骨髓。如今的我要如何呢?没有爱人,没有国家,没有敌人。爱意早就付之东流,恨意也无处可指。 一道光亮照耀进来,车帘子被掀开了,探进来一只手,我听见洛子欺带着些笑意的声音:“下来吧,连锡。” 我搭着他的手,往下一跳。猛然看见他的装束却被吓了一跳。浅青色外衣细密花纹,精致美妙,大概是钥安自古以来神兽的形状。腰间是略深色的丝绸腰带,侧面坠着一块通透的玉佩。 大约看我有些愣神,洛子欺笑起来,问道:“你在看什么?” 说实话,如此的洛子欺我是头一次看见。逆着阳光看去,这样一张水墨画似的脸,和第淼也能一较高下。只是这脸上春水一般温暖的微笑,在第淼脸上却难以见得。 我垂下头去,苦笑着摇头,问道:“你带我来钥安做什么?” 我看着眼前这钥安风物,心中却全然是瞬水的美景。而那美景,如今却全然看不见了。这钥安,和瞬水暮焰是同一产物。瞬水以水为基石,暮焰以火为基石。而钥安,则以灼灼的“金”为基石。 “钥安的帝君是……云铸?”我跟着洛子欺踱了几步,便觉得脚下发软。那时《瞬水国鉴》背得我很是辛苦,到如今能记住每个国家的国君的名字,就已经很不错了。 “对。” “我记得,他好像不喜欢女子。”我想起那时背书时的模样,便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笑了笑。 洛子欺眉目一挑,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64 章 “《瞬水国鉴》啊。”我回头对着他笑。 他微微皱着眉头也笑道:“《瞬水国鉴》里当真有这么一段?” 我当然是确定,点头把记得的文字,当故事说出来:“他的后宫里,养的不是三千佳丽,却是……咳咳。” 洛子欺的嘴角尴尬地抽搐一下:“帝君还真是不介意你博闻强识。” 钥安盛产美男子,可惜帝君是个断袖。所以搞得全国上下男子也颇有女风,而女子们则地位更低一等。 其实从前背书时候就想着要来这里看看,看看钥安风物与瞬水到底有什么不同,也看看这天底下的除了第淼还有什么样的可以被叫做美男子。可惜那时人小胆子小,第淼更加是日理万机,没有机会来。可如今,终于是到了这里,却没想到是一身的家国债,一身的旧情债。 我想起我的问题洛子欺还没回答,便又问了一遍:“我说,你带我来钥安做什么?” 洛子欺思忖半天,小心翼翼说道:“去我家。” 我以为我听错了,便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他似乎知道我是这个反应,便很安静地缓缓说道:“我家本在绝云颠,后来通过家传玉璧传声,说是搬家到了钥安。帝君与我爹交好,也许我爹会知道些什么……” 我想起洛子欺和我说的他的身世的故事,心头忽然又燃起了点点的光亮:要是第淼根本就是骗君潋的呢?要是他只是去老朋友那里坐坐呢?片刻后,我也意识到这奢望的可笑,无奈地摇头,改换心思想:既然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那就非找到第淼不可。就算最后是具尸体,我也认了。 正这么想着,洛子欺的脚步停了下来,我抬头,眼前是一座辉煌的府邸。要说府邸,自然是气派,可我这个瞬水皇宫都待了十多年的人,还不至于对着座府邸叹为观止。 可看着眼前这“闻人府”可真有点赞不绝口的意思:深灰色琉璃瓦的边沿是灿烂的金色,在屋顶上铺了细密的一层,迎着阳光熠熠生辉。府邸围墙竟然是鹅黄色,浅淡的鹅黄刷得很是匀称,看上去比瞬水的惨白色竟然更有活力。府邸的宅门则更加夸张,是磨过的金黄色。夸张夺目金子一般的颜色,因为被磨过才暗淡了几分,否则真可能明亮得令人睁不开眼睛。 我看得痴了几分,洛子欺拿手指头在旁边捅我,笑话道:“这又什么可看的?” 我却觉得这句话比这宅子更加惊艳,瞪着眼睛问道:“难道钥安的宅子,都长这么气派?” 洛子欺笑道:“钥安是以金为基础的,万物喜用黄色,也是情理之中的嘛。” 话虽然这么说,可我看着洛子欺的表情,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委着脸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洛子欺,我问你,你不是瞬水人么?不是每个人都有固定的国家么?为什么你们家能在钥安生活?” 洛子欺的身子似乎是颤了颤,定住了回过头来,看着我,尴尬笑道:“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他既然不愿意说,我也没有再问。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快跟我来吧。”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往那座府邸前走去。他伸手在那扇金门上扣了扣,随即两个小厮就拉开了门,厚重的宅门在地上摩擦着,咿呀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更,继续各种求_(:з∠)_ 青奥志愿服务终于结束了,我一个礼拜的暑假哟_(:з∠)_ ☆、流离:云锦公子 进了闻人府,我还紧绷着神经,想着要如何面对声名早就远播的闻人千。 可大概是离瞬水越来越远的缘故,头重脚轻得浑身不舒坦,但只好勉强站着。洛子欺找来下人,问了问,便无奈道:“看来老头子又出门玩去了。” 我笑道:“令尊真是好心态,好心态。”说罢便也顾不得什么,一屁股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大喘气起来。 洛子欺还是很紧张我,把我送去客房休息。而我病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客气,不管这是在什么地方,头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这么一睡,便又是三天。等我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我看着那落在地上的夕阳,便觉得自己老气横秋了起来。洛子欺倒是一天也没闲着。 我的药材的量已经不是很富足了,他成天要么闷在自己,要么就去厨房熬草药。 我虽然很过意不去他这样忙碌,可以不好叫他别干了。——毕竟我现在是如此想活下去。在找到第淼之前,我是这样想活下去。 于是,我在床上又过了三天。腿都坐麻了,便想着下去走走。而洛子欺想必又不准我下床,我只好偷偷摸摸着下床去。 我忽而想找些书来看看,洛子欺本来是顺水人,家中堆放的应该是瞬水的书籍才对。如今的我着实应该多看一些书,对瞬水多一些了解,是不是也意味着对第淼多一些了解么?总之,在这个不算早的时间,我忽然觉得我对瞬水了解得这样少。 好在堆房离客房不算远,我推门摸了进去。随便翻起两卷书册,果然全是瞬水的文字。 再一看,手中拿的这一卷,正是描述的瞬水的起源:“玄黄之际,天地未分,穷天阙已然在立……是以论天地纲常……理天下万物……” 指尖略过那些粗糙书笺,心中着急便看得越发的快。可越急就越是害怕,生怕什么人过来,把我当贼一样高声叫起来。 可真真是无巧不成书,正是这么想着,我的肩头一重,被人拍了拍。我便从脖颈一直僵到尾巴骨。 扭过头去看的时候,却看见个穿白衣的男子,一脸蔑视地看着我:“喂,谁家的大胆女子竟敢在这里看书!” 我被惊得气结。等喘匀了气的时候,忽然想起洛子欺和我说过,钥安是个礼数极重的国度,尤其是女人的地位极低。极低?低到连书都不能看? “小声点……我也算是洛子……闻人落的客人……”头一回叫洛子欺的本名,没想到是如今这个狼狈模样。 我说完这话,却看见对方的眼神跳了一跳,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我便也对着他的脸多看了一会儿,这一看,给我也看出些不寻常来。 眼前的这个男子穿着及地的白色长袍,白袍上竟带着细细的绒毛,貌若天神,却几分轻佻,眉目清冽。我觉着似曾相识,却搜罗尽脑海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白衣男子微微皱了眉头,迷了眼睛,低声说道:“我似是在哪里见过姑娘。” 我也想说这话。 他很快就改口:“如今看来,应该不是我那故人。”甚是倨傲的语气,继续说道:“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闻人家家主不允许外人随便进书房的。” 我才想反驳他,难道你不是外人? 却听得外面催促道:“云锦公子,找到了书,就出来吧,我家公子在流云轩备了酒水。” 云锦那两个字,在我心口上炸开了一朵花。 “云锦?你叫云锦?”我觉得我有点头晕。 云锦听我这么说,一瞬间侧了脸顿了一顿,却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自顾自走了。 云锦?故人?我也突兀的想起一个只见过一面的故人来。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65 章 那年,我苦苦背书,他还是只小鸟儿,突兀的就落在我窗前。后来,来见帝君时,已然换了人形,和眼前这个人神态样貌别无二般。若不是一个锦字,我还真难从那么久远的记忆中,挖掘出他来。 我低低地笑道,故人,当真是故人。那么,我和第淼的缘分,大概还没死绝吧。想罢,我又只好笑道,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呢。 刚刚听说子欺摆了酒水要招待云锦公子,想必是顾不上我的。这么想着,我也就站定了,握着手里的书卷,多看了一会儿。然后原路返回,本想做得人鬼无知,没想到,被守在屋子里的子欺逮了个正着。 “去哪里了?” “那个……春色不错,我去看看花,调和一下心情。”我依旧没有撒谎的天赋。 “现在是秋天。” “……” “要不是我让云锦四处瞧瞧,我能逮得到你!?”洛子欺嗔怪道。 我看他过分关心我的样子,有些不自在,于是半开玩笑的拿捏起架子:“本宫身体本宫自是有数,洛医官不必费心。” 洛子欺愣愣看我半天,大概是在想说辞,想完了便全说出来,不给我留半点空隙:“多管闲事?下臣知罪了。若是娘娘愿意安心养病,下臣有一要事告知娘娘。如今看来,娘娘身体抱恙,是听不得这要事了。” 我拈起一根手指,怒道:“你你你敢要挟本宫!” “臣下这就告退。”子欺装模作样的做了个深揖,退身准备走出门去。 “回来回来!!把话说完!”我猜他要说的是第淼的消息,总之无论他要说什么,一定是确认了我会感兴趣。——而现在我感兴趣的,似乎也就只有第淼的下落了。 “哼,”洛子欺闷声笑道,折回来,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不许乱跑,要做什么和我说就行。” 我被他弄得没话讲,只好没奈何的坐在床沿上,也闷哼着。 云锦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悄悄地推开门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我们。洛子欺招手让他过来,指着我介绍道:“云锦,这是舍妹连锡,在书房你已经见过了。” 像洛子欺那样的人绝对适合演戏,舍妹二字说得面不红心不跳。我真想拍他一巴掌。 云锦的眼睛中,又是一亮:“连锡?”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求 这悲惨的点击真是要手动再见了0.0 不过谢谢所有不小心戳进来的亲们0.0 更加谢谢不小心戳了收藏的亲们0.0 喏,歧路的膝盖在这里,你们收下吧0.0 ☆、流离:千里传音 比第淼还要冷傲几分的眉眼里忽然一挑,叫出“连锡”两个字,我便确认是他无疑了。当年那只鸟儿,如今的人形也修得像模像样。不仅有鼻子有眼,而且颇有几分姿色。 “你们认得?”洛子欺皱着眉头,斜着眼睛看过来。 我轻咳一声,也不知道洛子欺到底知不知道这云锦的真身,还是不要莽撞说出来吓到他的为好。 正准备缄口不言,云锦倒是坦然了一回,眉眼一挑:“多年前见过一面罢了。” 我只好跟着点头。 多少往事,多少情愫,不过一句“多年前”。 不过当下,这个并不重要。我问道:“子欺,刚刚说有个消息要告诉我,是什么?” 云锦似乎很是介意我这样心急,皱了眉头,很是厌恶地看了我一眼。我被他瞥得浑身难受,洛子欺连忙打圆场:“云锦啊,连锡她不屑礼数,你别多计较。” 我记得我从前也不是个多么嚣张跋扈的人,在瞬水也绝对算的上是安分守己的好姑娘。可奈何到了钥安,就举手投足都不合这里的意了。究竟是个礼数严苛的国度。 当然,这些所谓的礼数对现在的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事儿了。只要告诉我第淼的下落,把我绑起来示众,我估计都心甘情愿。 然后,洛子欺招呼云锦坐了,他幽幽地、缓缓地、平和地说出了一个消息。而这个消息,足以让我拍案而起。 “我派人去打探,帝君消失后,和帝君有关的一切东西都消失了。也包括你住过的那座天水圣殿。但是唯独留下了这枚玉扳指。” 洛子欺把那枚扳指放在掌心,递给我看。 那原本是浅翠色的玉扳指,竟然泛着弱弱的红光。我仔细把玩了一番,终于认出,这玉扳指,竟然和当年第淼送我那镯子,是一个材质的。 我指着它问:“为什么会出现红色?” 洛子欺撇着嘴,摇摇头,继续说道:“只能说这枚玉扳指,是在感应着什么的。这玉扳指应该是帝君的随身之物。如今它有了反应,也许正说明……” 洛子欺顿了一顿,抬起头来对上我的眸子,仔细说道:“也许帝君还没有灰飞烟灭,也许他还在这世上的。” 我把那玉扳指包在手心里。 我从来都不相信第淼会死去,会烟消云散。我总觉得我们前事未尽,后事待续。我知道一切还会有转机。这是我的信念,是我看着君潋跳下去,而我没有跟着一起去死的动力。 我把那玉扳指包在手心里,那感觉,似乎就像是紧紧握着第淼的手一般。 云锦用洁白纤细的手指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悠然说道:“这玉扳指,本来是最为贴身之物,可是,我们却是在最显眼的地方找到的。” “哪里?” “天水圣殿。”云锦不紧不慢说道。 “什么?那个地方不是随着水君的消失,也幻灭了么?” “的确,天水圣殿是幻灭了,可是我们在它原来的方位,看到一团红雾。那红雾里,就裹着这枚玉扳指,悬在半空中。等我们走近了,它才堪堪落下来。” “这算是什么意思?”我疑惑。 “也许是帝君走的时候,分出了半分灵力来护着这枚扳指。直到对的人来,才又所显现。”洛子欺的声音有些惨淡,斜着眼睛看我,我竟然一时觉得他有些落寞。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66 章 “什么叫做对的人?” “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和云锦去过一趟。这对的人,要么是我,要么是云锦。”洛子欺垂了眸子,思忖着。方才那一些落寞,掩藏在他认真的眸子中。 云锦缓缓抬起头来,说道:“不可能是我,只能是你。” “哦?为什么?”洛子欺眉眼一弯,饶有兴致的模样。 “我不过就是个多年前闯进那里的人,帝君断然不可能记得我。倒是你,帝君知道你和连锡在一起。知道找到你,也就是找到了连锡。”云锦淡淡说完,又埋下头去。 洛子欺拖着腮,皱着眉头,朝我点头:“也许正是如此。” 可若是如此,帝君的意思又是如何呢?帝君这一去,自身本来就难保。可不想着找一个法力通天的人,却把最后的灵力用来找到我?让我去救他? 我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我忽然想到,那年在瞬水前线,遇到那一只赤焰兽。第淼让我独自去杀了它。彼时的惊异,彼时的无助,正如此时。不过彼时还有第淼做我的后盾,如今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帝君可曾教过你,捕捉物体上的思维去寻找方向的法术?”洛子欺问道。 我搜罗尽脑海,最后还是沮丧说道:“没有。” 洛子欺垂眸,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说道:“算了,把它放在掌心吧。” “闭上眼睛,就像那时我还给你记忆时,一样不要睁开眼睛。”我知道洛子欺的法术甚为高明,便静静的照做了。对眼前的景象更是十二分的期待。 可眼前的景色还没出现,我就听见云锦一把扯住洛子欺的袖子,厉声问道:“你当真要如此?” “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办法?”洛子欺似乎是仰起头,看了看云锦,又微微笑了。 “你,你别后悔!”云锦的声音一抖。 我等不及,就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们。云锦似乎是微微怒了,一拂袖便走了。 洛子欺却更加淡然,朝我笑起来:“不碍事,随他去。” 我连忙点头,如今无论是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去付出。无论是什么样的牺牲,我都会为了第淼的去向,在所不惜。 我闭上眼睛,心中催促着,快一点,更快一点。 多年后,我总是后悔。假如那时候,我有那么一点迟疑,或者在对于第淼和其他的一些情感之间,有那么一丝半毫的权衡,也许我和洛子欺的结局就不会显得如此悲情。 又或者,我在那时迫不及待闭上眼睛之前,多看子欺一眼,看见了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苦笑,那会不会我对洛子欺真情的巧取豪夺,也会稍微手软一些呢。 作者有话要说:  开虐子欺。 各种求0.0 ☆、流离:水君永诀 和上一次子欺把记忆给我的时候一样,我闭上眼睛后,眼前是一片旷然。拨开几重云雾,我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看着第淼。 我几乎就要失声叫出来,伸出手去,才发觉我根本触碰不到他。 他那时,正在安闲地低头抚琴。长发在脑后松散一系,迎风几缕扬开。修长手指波动琴弦,刚劲有力的眉毛淡淡一扬,薄如刀锋的唇竟然露出几分不经意的笑容。 我从未见过他抚琴的模样,真是不知道他还通音律。但如今看起来,他也是极擅长的。那琴声似乎是在我心上走过一遍,听得我心肝都隐隐作痛。 再仔细听,便觉得熟悉。认真想了想,君潋跳下城墙之前,好像也是抚的这曲子。 如此,心中便是一落。虽然知道他心中定然是有我,可我也不喜欢他与君潋那微妙的感觉。 我想要走得离他近一些,踱步过去时,第淼的琴声也到了章末。 一个漂亮的指法,最后的尾音被勾出几分豪迈来。 他蓦然起身,推开了那柄古琴,把手上那枚玉扳指放在案头。仰头看了看天上,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头顶有客突兀的赤星。 在低下头来,就见一白衣的仙人定定地站在第淼面前。第淼自然还是那永远的墨色长衣,甚是悠然地站起身来,与他对立着。 两人似乎还笑了笑。 我手心里顿时沁出一手的汗。 就像是老朋友约定好了一般,那看不清容貌的白衣人,颇为客气地说道:“走吧。” 第淼垂头,嗤笑了声,缓缓说道:“不妨再给我一个时辰。” 那白衣的人似乎有些意外,劝说道:“堂堂瞬水帝君不该不知道那里的秩序,弄出这样的事情已经是破天荒头一遭,怎么还要拖延?” 只听得第淼继续笑道:“我自然会跟你回去,天命司的度量何时小得连一个时辰都容不下了?” 那白衣的人很是为难,尴尬道:“倒也不是如此,帝君还是快着点。 第淼的淡淡笑声还在耳边,眼前的景致却全然变了。正如那时洛子欺还我记忆时,我此刻只是作 为一缕意识存在着。眼前之景,都是第淼要我看的景。 眼前紫雾缭绕,香气氤氲。就冲这紫色,我也知道这是哪里了,果然是君潋她国师府。 我鼻子一酸,生死关头,果然君潋必然出现。 第淼站定,说道:“君潋,我出去几日。瞬水……先交于你吧。” “什么?”君潋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惊愕。 “瞬水能撑几日便是几日,终究还是有如此多的平凡人。”第淼微微皱了眉头。 “你说什么?”君潋站起身来,完全不相信听到的话。 “你以为动用禁术……”他笑了起来,看着君潋,语气忽然又软下来,“你以为动用禁术,那里会放过我么?”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67 章 看着君潋的表情,我忽然明白了洛子欺说的,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说,让我恨他是为我好。 像我这样死心眼的人,看着他去死,恐怕永远不会放过自己。 场景再换,便又是天水圣殿。 天地之间,雾茫茫一片。满是尘埃,满是绝望和悲伤。 第淼只身站着,那树萤槐花瓣落了一地。他眼中一如平常,接过一片花瓣,放在掌心把玩,喃喃道:“到头来,最对不起的,还是只有你一个。” 我知道那话是说给我听的,浑身一颤,耳朵立刻竖起来。 可我仔细听时,他又没话说了,只是这样安静又长久的站立着。 我却宁愿他一直这样站着,就算是幻境,我多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到最后,也便只是这么一个背影。 第淼被那个白衣的仙人带走了,所有的场景全部变成虚无的白色。我依稀听见第淼对我的告白,而这告白,也是告别。 “阿连,若你有一天听到了这话,那么瞬水一定是保不住了吧。而你也一定是没有听我的话,自己回瞬水来了。阿连,你听好,无论瞬水是如何被灭了的,你都不要太难过。这和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罪孽。” “阿连,若真到了这么一天,暮焰帝君必然步步紧逼,夺取瞬水。此人心思诡谲,你可以和洛子欺一同去钥安寻求云铸庇护。” “阿连,再见。” 那声音,仿佛就在我耳边。 低声缱绻,百般温柔。 我站在虚无中,听见自己的轻呵声,然后泣不成声。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抖着声音叫道:“洛子欺……” 我原本以为洛子欺会微皱了眉头给我递手帕,可没想到,我是躺在床上。 洛子欺,竟然不知去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到有评论,一开始说心疼作者的坚持,然后后面就是打广告,今天想要回复,可是那条评论又不见惹QAQ 不是歧路酱傲娇,只是因为恋耽美是我的执念【其实就是虚荣啊喂 真心希望能够有一天能签到恋耽美 不过水平也真心有待提高 最近甚萌黑执事,萌到恨不得入手办出cs呢【捂脸】 不过更想写同人…… 不过在开学前期应该先消停会儿 把《君心》和《红罗刹》统统完结掉!(* ̄▽ ̄)y ☆、流离:醉鸟一只 “洛子欺!洛子欺!”我推开门,一轮明月把院落照得格外清冷。 大约是我太嚣张,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女婢,颇为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垂下头去,说道:“姑娘,夜深了,公子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我错愕,难道方才那玉扳指,那玉扳指里的故事,全是我的梦境? 正这样乱想着,不远处夜色中踱出个翩翩公子来,他左手轻握,掩着唇轻轻一咳,闷哼道:“胡闹,谁告诉你我睡了的?” 那女婢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说该死。洛子欺挥手,让她下去了。 我看着他甚为不放心,不只是借着月光,还是我睡多了眼神不好,总觉得他有些孱弱的意思。我满脑子全是第淼方才那模样,心里乱极了,揉着额头,随口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害我还以为那什么玉扳指,全是我梦里的事情。” 洛子欺话还没说出来,便先是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便哑着嗓子说道:“去了趟茅厕。” 我更为不放心,便多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恐怕是得了风寒。”他拂了拂手,这话题便揭了过去,“方才你从那里面看见什么?” 他如此一问,我鼻子又开始酸。但我总不能再在洛子欺面前哭得像个疯子,便一边揉鼻子,一边瓮声瓮气:“第淼没说让我去找他,直说让我们去投靠云铸。” 揉完鼻子,我发现洛子欺正定定的看着我,我觉得很是怪异:“你看我做什么?” 洛子欺垂了眼神,低声问道:“连锡,我们这一路走来,没有人说过帝君还在这世上。就连帝君自己也没有说要我们去救他,恐怕帝君早就已经没有了……” 我鼻子又止不住的酸:“洛子欺,我从不相信他就这样消失了。” “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找,会不会很不值得……” “洛子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洛子欺被我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我。 只一个瞬间,洛子欺像是看穿了什么,垂下头去笑,我竟然觉得他笑得那么惨淡。这里是钥安,这里是他家,一个一品的医官,一个本该在乱世中也能从容踱步的人,我唯一的朋友,在我面前,笑得那样惨淡。 可是,那个时候,我却对他说:“洛子欺,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你有没有过喜欢的人?恐怕你从来就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公子哥吧?恐怕你从来就无所谓我的事情成不成功吧?你要是不愿意陪我了,你就好好留在自己家里。我自己去见云铸,我和你不一样,我一定要做到我想做的事情。” 洛子欺仰起头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惊讶又陌生的看着我,动了动嘴唇,喃喃道:“竟然……” 他自嘲着笑了两声,然后用一种狡黠又真诚的眼光看着我,一如那时我们在暮焰,喝茶听我说故事时一般的温暖眼神。他笑道:“陪你去就是了。” 那一晚,虽然在洛子欺的微笑中和解,但我总觉得是不欢而散。而后来想起来,那风寒二字原本不过是最蹩脚的借口,可我从来都没有看破过。 “钥安法度森严,云铸又在皇宫重围之内,我们去叫上云锦。他地位非凡,可以让我们见到云铸。” 第二天,整理完毕,洛子欺来找我一同去找云铸,他如是说。 “地位非凡?”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洛子欺掩着嘴,意蕴悠长的偷笑。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68 章 要说钥安也的确是与金色这颜色很有缘分,来钥安这么多天,天天都是大晴天。明媚的阳光弥漫在天地之间,万物都承受着金色的恩泽。就连我这个满腹心酸事的人,看了也觉得心情略微好些。 提到云锦,我便有说不出的奇怪。 我和云锦相识是处于偶然,那洛子欺是如何和他认得的呢?而且看上去,他和云锦的关系,可比我和云锦的关系,好得多了。 对于此,洛子欺笑道:“我也是幼年时随着父亲到钥安玩耍时才遇到的,那时他神出鬼没,机灵得很。又一次他学了不知什么法术,竟然可以化身为一只鸟呢……” 我失笑,原来这云锦根本没告诉洛子欺自己的真身啊!什么化身一只鸟,他根本就是一只鸟! 我原本以为洛子欺是个真人不露像的人,原本以为他心里早就洞察这世间一切,可没想到,也有他洛神医不知道的东西。如此一想,便甚为得意,偷偷笑起来。 “你笑什么?”洛子欺也随着一笑,眼睛里闪出小星星。 “没什么没什么~”我连忙摆手。 正说着,我们便停在了一座小宅子面前。这宅子自然比不上闻人本宅的金碧辉煌,但也精致玲珑小巧可爱。若是配上云锦,那这就恰似一个金丝璎珞坠子的鸟笼子。 洛子欺在门上叩了三声又三声,还是没有人来应门。我们四目一对,觉得有些不对劲。 洛子欺倒退一步,长腿一蹬,门应声而开。我头一回见洛子欺出狠招,没想到狠招的对象是云锦他们家门…… 三日未见云锦,这云锦已然喝成了一只醉鸟。 我们进去时,云锦正自个儿坐在客厅里,把着壶酒,喝得烂醉。身上那迷倒众生的一袭白衣皱成一团,三千青丝也乱得根本看不出样子了。他抬眼看我们,眼睛里全是血丝。 我被他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云锦一只脚翘在扶手上,正眼都不瞧我们,把那酒壶口朝下,往嘴里倒。 “怎么醉成这个样子?”洛子欺皱眉。 “你去问他啊!去问他啊!”云锦满是血丝的眼睛里,似乎更红了,一把抓住洛子欺的袖子。 “咳咳,你别这样……我们正是要去找他,要不我们一起?”洛子欺一边从云锦手里抢救自己的袖子,一边为难的回头看我。 我大约猜到了是什么事情。 由于那时候不怎么涉足第淼给自己开的后宫,所以我也并不清楚其他女孩子谈个恋爱会不会这样寻死觅活。 但云锦这恋爱谈的,看起来的确是要命了些。 但不管洛子欺的袖子到底能不能抢救出来,我看着醉的欲仙欲死的云锦,笑得快停不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更QAQ 话说快开学了呢 ☆、流离:夜半访客 洛子欺把袖子扯出来,反手一把抓住云锦。连拖带拽把他弄到井边,可惜一碗凉水还没端到云锦嘴边,云锦就已经扶着那井沿吐了个天昏地暗。 “我……”,洛子欺暗骂一句,伸手把云锦乱七八糟的长发绕去脑后,沾着点井水,帮他擦掉嘴边的脏东西。 我蹲在他们身边,有些玩味的看着云锦。 那云锦的真身虽是鸟儿,这幻化的人形倒也着实很有几分姿色。他就这么倒在洛子欺怀里,两片红晕飞上面颊,恍惚中似乎还有所坚持,眉头竟然也微微蹙起来。 洛子欺扬起头来看我,很是无奈。我虽然心急着要见云铸,可也不好让洛子欺就这么抱着云锦去。 洛子欺踹开云锦他们家卧房的门,把云锦扔在床上。 “不要走……”没想到云锦这点意识还是很清楚,再一次死死地抓住洛子欺的袖子不放。 “好,不走不走。”洛子欺一时没办法,心也软了下来,干脆坐在床边,哄小孩儿似的这么说着。 “云铸……不要走……” 云铸二字一出,我便知道我猜得没错了。 若真是这样的关系,那洛子欺带我来找云锦,可真是上上选。 我此刻要做的,就是祈祷,但愿这云铸心里当真有这云锦。 “连锡,麻烦把这药用热水泡了,拿过来。”洛子欺掏出个又小又细的竹筒给我。 那竹筒还没有我手心长一些,我看着很是可爱,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醒酒汤药。” 看来洛子欺并没有打算让云锦睡个舒服。 等我弄了药来,看见洛子欺把手搭在云锦的额头上,回过头来对我无奈道:“连锡……云锦有些烧,要不等他一日?” 云锦倒头睡着,隐约有轻微的鼻鼾声。 我也无奈道:“好,只能如此了。” 洛子欺说,他和云锦是极好的朋友。别看云锦平日里倨傲,可他自己也不是个喜欢礼数的人。只是在云铸身边呆惯了,难免养出个高傲得什么都看不上的性子。好在,对洛子欺还是一如初见,亲如兄弟。 其实但看洛子欺对云锦他们家的不客气程度,就能知道他们的关系也的确不错。 最后,我们决定在云锦他们家将就一晚上。 无奈这宅子上下,连个女婢都瞧不见。没人安顿我们,我们就好随便自己来。 洛子欺自然是毫不拘谨,在云锦身边拼凑了一张床铺,说是可以方便照顾这个疯子。 在云锦那卧房的屏风后,正好有一方美人榻。我便决定睡在那里,离洛子欺也近一些。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69 章 我两眼一闭,思忖起来:明天等云锦醒了就去找云铸,云铸既然是钥安的君主,就是应该住在深宫里才对。那么按照如今我和洛子欺这个身份,没有云锦这层关系,就一定进不去。 我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我们来云锦住的这宅子,竟然没看见一个下人。 仔细想想,物品摆放得也实在不整齐,但是也不能说是脏乱差。像是经常有人在打扫,但是却没有丝毫整洁可言。虽然干净,却好像常年不住人。 是云铸特特给云锦安排的小窝也说不准,如此想来,我便像个揣度人家恋爱进程的人一样,偷偷笑起来。 笑一半,就忽然想起自己那点破事来。 这两年,过的比从前那九年都要快。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是真正的沧海桑田,根本要不了那么久,有的时候一个瞬间,一个结果,甚至是一句话,都可能通途变天堑,一失足跌进万丈深渊。 如今,我再回头去看那时与水君初初见面时的光景,那才叫真的沧海桑田。 头疼得厉害。 好在如今有了希望。 其实从来都是绝望的。我从瞬水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昌炎带我走,是对还是错。我和子欺离开暮焰,不知道这一走,是对还是错。我看着君潋跳下去,任凭子欺把我带来钥安,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这世界上的事情,本来都是没有定数而又绝望的。 可是,我没有资本让自己再绝望。我宁可相信每踏一步,脚下都是实实在在的土地。就算前面真的是悬崖,我在踩下去之前,也只好骗自己前面是块儿平地。 就像洛子欺说的,没有人告诉我帝君还可能活着。可我一定要自己相信,第淼他一定躲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否则?否则我恐怕我早就像君潋一样,给自己个了断了。 原本是想着早些入睡,没想到这么想来想去,心中澎湃更加睡不着了。 我推开门,天上的圆月,拨下洋洋洒洒的清辉,满满地盛在不大的院落里。枝头红花在夜风里战栗,竟然显得格外妖冶。 小小的院落美极了。 本该是安静无声的午夜,本该是我一个失眠的人安安静静地赏月的时候,云锦家的门却像是被人推动着响了起来。 我汗毛竖了一身,抖着声音问道:“谁……” 门外那声音却自顾自说道:“嗯?怎么门上锁了,真的生气了么?真是淘气。” 我被吓出的汗毛还没平复下去,瞬间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人却继续道:“锦儿,是我,我来看你了。” 锦儿? 我强忍着恶心,想到,这恐怕叫的就是云锦。而门外那人,十有八九就是钥安的帝君,云铸。 如此一想还有点激动。 看来守着云锦这猪,还真的能等来云铸这兔子。 我小跑着过去开门,没想到,那人黑灯瞎火得和我撞了个满环。 “哎?你是?”那人的声音瞬间就沉郁了下来,在黑暗中,声音掷地有声,“怎么是个姑娘?” “钥安帝君?”我知道黑灯瞎火的直接这么问,估计能把人吓到,可首先亮明身份,也算是我的喜好。 那人情理之中的一愣,沉郁的声音更加低沉:“你是谁?” 我见很快就要剑拔弩张,觉得不是自己要的效果,便缓和道:“我是云锦他朋友,云锦他病了,在休息。” 云铸推开我,审度道:“病了?带我去见他。” 虽然话说的是,让我带他,可他自己轻车熟路,风一般的略过院落。身影所到之处,暗处的红烛随即亮起,原本漆黑的院落里,竟然一片通明。 他在客厅站定,很是凌厉地扫了一眼满地的酒罐子。 我跟在他身后,他站定在光亮的地方,我才看清他外面批了一件拖地的白色披风。白丝绒的绸缎,服帖细致的滚边和刺绣。他伸出修长手指,把那兜帽放下,测过脸来看我。 那生动明快的五官,在跳跃着的烛光中,轮廓格外分明。 “云锦在房里?”他如是问我。 我却为他的五官惊差点跌倒。 他这张脸,与我心心念念的第淼,并没有什么差别。 果然,又是一张这样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脸的这个梗真是2333 今日本宫好累QAQ ☆、流离:鸟儿回宫 “等一下。”我挡在云铸面前。 我忽然间更加确定第淼让我来找云铸,一定有他的理由。 不管这个理由,到底足不足以让我相信,第淼还活着。 “怎么?”云铸有些意外,低下头来凝视着我。 我实在没办法走出这张脸的阴影,脸上发烫,低下头去说道:“帝君可还记得第淼?” 云铸又是一愣,锁着眉头,眯起眼睛来看我:“你究竟是谁?” “帝君。”忽然,洛子欺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70 章 云铸也不再与我对视,眼神一变,凌然冷漠道:“带我去见云锦。” 云锦把手里提的点心放在云锦床头的茶几上,自己就这洛子欺刚才睡的地方坐下去,给云锦掖了掖被子,眉头不展。 我与子欺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云锦,起床。”云铸低沉着声音。 果然是心有灵犀,之前任凭我和洛子欺怎么折腾,云锦就睡得跟个猪一样。人家云铸过来一叫,云锦马上就哼唧着把手甩过来,糊在云铸脸上。 好在云铸好脾气,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拽下来,搓着他手心:“睁眼,我来了。” 云锦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嘴唇动了两下,没人听见他在说什么。 云铸凑上去,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唇,听罢,眼睛竟然有点红,也喃喃道:“好,我不走。” “他睡了多久?”云铸一边抓着云锦的手,一边转头问洛子欺。 “我们进来他就烂醉了,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云铸闷哼一声,说道:“从来没见过什么人这么折腾自己的,我不过就是多纳了些……咳咳。” 安静了许久,云锦只顾闭着眼睛睡,云铸似乎有些着急,想要把他弄醒,便拉着他胳膊一顿乱摇:“醒醒,要睡也回宫去睡。” 洛子欺医者父母心,看不得他打扰云锦睡觉。我抓住他,摇了摇头,莫要说眼前的这位是个帝王,就是个平凡人,这个时候也不希望被打断。 云铸看云锦一直没反应,蓦然站起身来,我还以为他是怒了,没想到他伸开双臂,把云锦连带着浅青色被子一同抱了起来。 云锦这才挣扎了起来,扒拉开裹着自己的杯子,冷声道:“放我下来。” 洛子欺和我都吃了一惊,倒是熟悉云锦秉性的云铸很淡定,闷声说道:“就知道你早就醒了。” 云锦却依旧冷声:“云铸,我不回去。” “别闹了,你不回去你能去哪里?” “你忘记我是从哪里来的了?” 云锦挣扎着倒回床上,给自己掖好被褥,弯曲了手臂支颐着脑袋,很是狂妄地看着云铸。云铸似乎是被他这句将了军,脸上的玩味悉数敛尽,冷峻起来。 云铸微微皱了眉,似乎小小地下了个决心,深吸了口气,说道:“云锦,我错了,跟我回去吧。” 云锦不做声,依旧冷眼看着他。 云铸垂下头去,我竟然有些心疼这个帝君。 云铸说道:“大不了……大不了等你回去,我就把他们全遣散了。” 云锦眉毛一挑,眼睛瞬间有神起来。 云铸知道这便是云锦心中所想,很是宠溺,眯起眼睛,玩味道:“只要你跟我回去。” “说话算数?”云锦嘴角勾起来。 “当然。”云铸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损失,看着云锦笑,自己也笑起来。 “走吧?”云铸站起身来,云锦马上就从被褥里钻出来,扯过搭在衣架上的外套往身上披。 云铸把自己那白色的披风也加在云锦身上,修长的手指在云锦脖颈间来回绕了几下,打出一个蝴蝶结来。 似乎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有我们两个的存在,眼睛微微眯起来,问道:“刚才你说什么?第淼要你来找我?” “是。”我点头。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瞬水……废后,连锡。”我轻叹一口气。 “洛子欺,你们认识?”云铸指点着我,问洛子欺。 “是,我们是老朋友了。” 云铸思忖着点点头,又问我:“第淼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这话问得我心中一惊。 既然云铸这么问,那就意味着第淼根本不是让我来云铸这里找线索! 但也许是云铸的试探呢? 我便只好开诚布公:“第淼身遭天谴,如今下落不明。临走时,只说了让我来找您。” 所以但愿您不要让我失望。 云铸似乎是微微笑了笑,把自顾自揉脸颊的云锦拉起来,揽在怀里,大步走了出去,给我们爽朗 地丢了句:“锦儿累了,要回宫休息,要不你们一起来吧。” 我和洛子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个机会来得太难得,赶紧跟了上去。 等我们掩上云锦他们家大门,便听见身后有放肆的马嘶声,回头一看,好嘛!竟然是四驱大架。 四匹高头大马并排站着,马身后面四四方方的车轿隐遁在黑暗里,再多的华贵坠饰也看不很清 楚,总之看上去就是很昂贵就是了。 云铸早就抱着云锦,一同钻进去了。 我正琢磨按照钥安的礼数,我们到底算是什么样的人,有没有资格与帝君同乘时,云铸正倚靠在车轿里朝我们招招手,让我们上去。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71 章 既然如此,我们当然不含糊。只是宽敞的车轿,云锦和云铸躺得很是舒适,我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更 各种求 最近真爱暗黑动漫 我去补番了233 ☆、流离:一戏君颜 钥安的都城名为护金,护金这两个字,很明显就是保护金子的意思。联系到钥安的属性很容易理解,比起瞬水帝都的“白邑”二字,这“护金”的名字简直取得简单粗暴。 在马车上,云锦看着云铸的侧脸偷偷一笑。 我忽然明白为何那云锦的宅院如此干净,却没有一个仆人了。 本不能相信云锦是个身体力行不需要下人伺候的人,只不过是因为云锦和云铸常闹别扭,而云铸又心疼云锦在外面受苦,便安置了这一处地方。时常派人来打扫,生怕那一天云锦就赌气出宫来。是给云锦的后路,当然也是云铸给自己留的后路。 而云锦这宅子恰好就和洛子欺那家宅毗邻,要不是看云铸把这里走得轻车熟路,我还真以为洛子欺把他这幼时伙伴的房子也一起置办了呢。 我们面对面坐在马车上,却很少说话。一个帝君,一个帝君的爱妃,一个帝君的爱妃的发小,一个帝君的爱妃的发小的朋友,的确没什么话好讲。 马车走得不算慢,上下翻飞的车帘,透出马车外已经泛白的天色。看来已经折腾了一夜。 直到这时,我才借着天光看见,云铸的左额上有一抹忽明忽暗的金色,看上去纹路复杂,像是个古老的印记。忽然想起玉炎来,他的脖颈间似乎也有着这么个印记,不过是红色的,火一样的颜色。 洛子欺把脸凑向车帘,似乎是在仔细嗅着外面的风。我正奇怪他在做什么,他忽然就弓起腰来咳嗽,大概是怕我们注意,便立刻用手堵着嘴,咳得默无声息。 可惜他没躲得过我。 我拍拍他,他便回过头来看我,嘴唇上像是盖着一层霜一样白。 “你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摇了摇手。 我皱起眉头,忽然觉得他似乎已经面色苍白了好几天了。原先一直以为是赶路太累,没想到这几天一直就是这样的面色。 我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过了一会儿猛地一抬头,发现他竟然在看着我。 我觉得有些奇怪,便继续问:“你到底怎么了?” 他压低了声音说了句:“没事。” 然后有面对着风口,弓起背来压抑着咳嗽。 我到那时,心中才顿了一顿。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如画一样的水墨少年,这个在我身边陪了我那么久的少年,原来也是有血有肉会生病的。——其实谁不是有血有肉的呢,只不过有些恩惠拿得太顺手,就不会当做是恩惠了。 颠簸了大约二三时辰,护金城总算是到了。 进了护金城,再奔驰个半个时辰,钥安皇宫就展现在面前。一如瞬水皇宫,外宫是重兵把守。一层一层的维护,最中间的才是最重要的金銮殿,金銮殿后是三千佳丽地。 因为云铸没有带随从,所以最外层的将领长刀一横把我们拦了下来。等云铸掏出自己的龙纹玉佩,那将领脸色一变,带着身后众人跪了一地。一眼望去,甲胄士兵,灰蒙蒙的竟然气势恢宏到看不见尽头。 云铸转过头来,带着点倨傲的神色,自豪道:“走吧。” 这钥安的皇宫真不愧是护金的中心,恨不得所有的宫殿都拿金子贴一遍。富丽堂皇得简直不忍直视,我看着那些明晃晃的光亮,睁不开来了。 洛子欺和我并排走着,我一侧头发觉洛子欺的脸色果真比平时苍白不少,便又问道:“洛子欺,你当真没事?” “没事,不过可能是有些风寒罢了。” “又是风寒?你确定这是风寒?” “我是大夫,我不确定谁确定?”洛子欺斜眼,玩笑道,“快点跟着云铸,别在这里迷路了。” 我点点头,加紧了脚下的步伐。 要说这钥安的皇宫不仅贴着金子,而且造得也是精致玲珑,七转十八弯,少跟了两脚,就可能跟丢了。 好不容易七转十八弯的亭台楼阁走到了尽头,云铸忽然住了脚,转过脸来戏谑云锦:“云锦,你看你累了一晚上,要不先回去睡会儿?” “你要去哪里?”云锦马上问道,脸都皱起来了。 “我吗,与这两位有事情要说。”这两位,自然就是我和洛子欺了。 云锦的眼神在洛子欺身上顿了一顿。云铸自然是爱男色,这里唯一新鲜的男色就是洛子欺了。云锦连自己的发小也防着,真是有他的。 “我与帝君也有事情说。”云锦抽出腰间的百折扇,单手一撑,哗啦地打在胸前。 “哦?什么事?”云铸舔了舔嘴唇,笑道。 “帝君不是说,等我回来,就遣散后宫么?” “这……”云铸顿时就为难起来,而我只想偷笑。 “莫不是帝君又心疼了?”云锦自顾自地玩扇子,又哗啦一声地转了个扇花,拨弄着那几根扇骨,“这样吧,我和帝君做个人情,遣散一半就好,帝君看如何?” 云锦把那折扇挡在下巴上,妖孽似的眨巴着眼睛看着云铸。 到此为止,我们便又见证了一回,云铸调戏云锦不成,反被控制主动权的场景。 云铸揉着额头,心脏隐隐作痛,最后大手一挥:“依你,依你还不成么!” 看来,云铸对云锦的爱意,还是如滔滔江水,比那半壁后宫要紧一些。 我忽然想到第淼请我看戏的事情来。忽然想到那时候四十九颗人头让我好几天没有睡好觉,忽然想到后来十年我看着他流离于烟花巷。忽然觉得还是很痛。 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彻底的原谅,或者所有的原谅都是因为时间的洗礼,和自己的忘却。我只知道,如今我想起那天他挥霍人命的模样,和决绝离开的背影,还是难过得想要窒息,想要哭。就算如今我知道他一切都是因为想爱我,想要更好的爱我。 所以,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原谅过他。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72 章 但这并不妨碍我真的想找到他。 “帝君决定何时动手?”云锦依旧不依不饶。 “这……” “现在就去,如何?”云锦眨巴着一双乌漆墨黑的眼睛,像是能勾去云铸的魂魄。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来 各种求 大家开学快乐哦呵呵呵0.0 ☆、流离:弦错一笑 托云锦的福,我和洛子欺也到钥安的后宫里走了一遭。 按说人家小两口的私事,云铸本不该让我们来掺和。可是却偏偏他说了句:“两位客人不妨也过来一同转转?” 我也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是我找到第淼的唯一方向,他不避着我们倒是也不错。 说是去后宫走一遭,其实也只是去了趟住在后宫中的,掌管后宫名册的尚宫大人那里。那尚宫大人是个约莫四十岁的沉稳人士,眼见我们一行人来,赶紧把帝君迎做上上宾。 那尚宫大人拿来本图册,从头翻到尾,承蒙画师的技术高超,短短几分钟,我们便跟着云铸览尽了后宫美色。 看完了,我揉了揉脸颊,赶紧隐去些红晕。看来之前夸云锦是“人间绝色”实在是为时过早,因为这后宫中,几乎个个都是绝色。 等翻到最后一页,云铸的眼神悄悄地落在了面前这个少年身上。 这少年款款地笑着,一如林间翠竹,又如塘中荷花,皎皎如月,一尘不染。干净明媚的眼神,力透纸背,透过纸面也能摄人心魄。一身红衣披在身上,显得格外的清瘦。 那少年画像旁有两个蝇头小字“弦错”,看来这便是他的名字了。 竟然一如其人般的清冷优雅。 云铸的眼神微微一顿,便扫开了,用手肘撑着脑袋,看向云锦,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在桌案上敲着,假装大方:“云锦,我自然依你遣散一半,那么人就随你定吧。” 云锦凑过去,眼神也堪堪落在弦错二字上,狡黠一笑:“首先是这一个。” 云铸脸色一变,眼神抖了抖,又笑道:“云锦真是眼尖,这偏就是我最不喜欢的一个。” 云锦眯起眼睛来,残忍笑道:“是么?帝君当真不喜欢这个弦错?我可是见过帝君回护他的样子哦。” 云铸没有话讲,云锦继续说道:“弦错要走,帝君是不是也该挽留下?来人,去把弦错叫来。” 云铸眉心一跳,虽说云锦深得他心,虽说他可以半夜亲自造访认错,虽说他流连花丛有些放荡不羁的意思,可是被人抓住了软肋使劲捉弄,也不是他的风格。 毕竟一介帝王。 云铸揉着自己的眉心,看着远处依旧一身红衣的弦错款款而来。 当真是人如其画,远远看去,衣袂翩然,眉目含笑,比云锦那天然的妖孽脸看着舒心得多。 弦错还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一如往常,走得从容淡定。一只玉手扣住一柄坠着红穗子的笛子,见到云铸,便做礼笑道:“帝君回来了?” 云铸压住内心的江涛奔涌,不动声色地闷声道:“嗯。” 弦错一愣,听出些不寻常。抬起头来一扫,便看见了云锦那张阴郁的脸,心中一抖,赶紧也做礼道:“见过云锦。” 可见云锦的淫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知道当年那只在我窗头扑腾的鸟,是如何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正如那时的我,怎么知道如今的我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看来冥冥中自有定数,我也只好暗自苦笑,且安静地看眼前的戏了。 云锦依旧淡然,对着弦错便说道:“弦错啊,帝君如今要清减后宫,翻了名录,帝君说,最不喜欢的就是你。既然是这样,那也别用着后宫的吃穿用度了,给帝君添堵了。这就放你自由去,你看可好?” 弦错听得一震,瞳孔里瞬间涌上了怀疑,他对上云铸的眸子,仔细地想要看出些问题来。可惜云铸早就黑着脸,什么表情都没有。 云锦也知道弦错不会就这样听他的话,便又笑起来,问云铸:“帝君,我说的对么?” 云铸黑着脸,憋出一个字:“对。” 弦错眼中的坚持瞬间崩塌,眼睛瞬间红了,惨淡地呼出一口气,哽咽道:“原来三载,不过……逢场作戏。” 最后四个字说得硬气决绝。 云锦端过茶几上的青白茶杯,低下头去喝茶,看也不看弦错。 弦错伸出手来抚着手中那只玉笛,竟有千般不舍。他将它举起来,放在唇边,微闭了双目,似乎要是吹奏一曲。但是仅仅做了个姿态,便又放下,凄惨笑道:“没有必要了。” 云铸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依旧用手支颐着头,除了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倒也依旧显得若无其事。 弦错把那之笛子,放在云铸面前,似有千万句话要说,但到了嘴边,只剩下:“这是当初帝君送我的,如今还给帝君吧。弦错本不该问帝君讨要真心的。” 云铸的脸色又是一变,对上弦错的眸子,微微皱了眉头,也似有不少话讲,到头来就变成:“你走吧。” 弦错点头,转身便走了。背影倒是一样的从容,只是这心中恐怕是有着一番天翻地覆了。 等弦错走了,云铸滕然起身,看着云锦,努力压制着怒气,把面前的名册丢给他:“还要让谁走,云锦你自己看着办吧。” “洛子欺,连锡,我有话对你们说,跟我来。”云铸扫了眼我们,径直走了出去。 这次轮到云锦一脸错愕,握着那本名册,说不出的惶恐,看着云铸的背影,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我和洛子欺走过时,才听得云锦也用一种凄凉的语气,小声说道:“你看,还说不喜欢他……” 一场戏看完,我心中自然有些叹惋。不过比起这个,自然是云铸要对我们说的话更让我有兴趣,微微扫了眼云锦,我们就赶紧跟上了云铸。 作者有话要说:  把原来的花错改成了弦错 感觉也很不一样 从前只是把bl当做bg写 现在稍微有点感觉了 就觉得从前的不入眼了0.0 继续各种求QAQ 把收藏留下! ☆、流离:隔世晶棺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73 章 云铸说完那句话后,就只是闷头走路。我和洛子欺跟在他身后,也不敢和他搭话。 知道他的心情此刻是糟透了。 但心情如此糟糕,还能顾得上我的事情,也算是云铸的心性的确坚韧。 他一句话都没说,在一座重兵把守的宫殿前停下。我还以为这还是他某个后宫,抬起头来看,这殿的名字起得颇有意思:“涣心殿”。 这三个字本来平平,说它有意思,是因为它出现在钥安。原本名字都是随着国家的属性来,钥安以“金”为基石,便全是些“锦”“铸”“钰”“铮”之类的名字。所以这“涣心殿”三个字,显然颇有深意。 云铸带我们进了这重兵把守的涣心殿,等我们进了这殿中,甲胄加身的兵士又重新站好自己的位置,一丝不苟。 云铸站定了,转过脸来看着我们。此刻,他脸上已经是严肃而又认真,竟然不见刚才的一点情绪。 “你们过来。” 云铸又一转身进了内室。 内室屏风后,一口透明棺材里,躺着个人。 我和洛子欺同同倒吸了口气,云铸早知我们是这个反映,倒是一点都不惊讶,自己落座在一旁的靠背椅上,默然看着我们。 因为那棺材是透明的,所以我一过去就看见了他的脸。 那张安静的,干净的,轮廓分明的脸,那张透明棺材中的脸,正是第淼的脸。 我曾日夜幻想过我们重逢的模样,我会怎样喜极而泣,我会怎么崩溃哭叫,他会如何用剑指着我的脸,又或者是轻声说一句“终于都结束了”。我幻想过无数的场景,无数场重逢的模样就如同将士的战争沙盘一般,来回在我脑海中摆弄。 可我没想到,真的到了这么一天,我竟然冷静地让自己都害怕。 没有眼泪,没有微笑,没有任何的话。 洛子欺还以为我一口气上不来,赶紧拍着我:“连锡,你别一下子太难过。” 我吐出一口气来:“我没事。” 我轻叩着那层透明棺木,不知道云铸是从哪里找来的材质,坚硬厚实得把我们隔成两个世界。我敲了两下,多么希望他能在里面听见,然后睁开眼睛说:“阿连,不要吵。” 可是他睡着了。 君潋说他去了天命司,就是魂飞魄散。君潋说他自从决定要把我变成那种怪物,就注定了他今天的结局。子欺说他在最后关头还是消耗大半修为,把我控制在人形。子欺说我恨他,只是因为他要我恨。 他以为我恨了他,在这种时候,我就不会难过。可是他这一次算错了,人间的感情从来不是非爱即恨的。我难过得要死了,可是眼泪都流不出来。 洛子欺在一旁凝着眉头,想伸手安慰我,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 “我花了这么大力气,不是带你们来奔丧的。”云铸在一旁颇为无奈地说道。 洛子欺眼中一跳,我瞬间回味过来,差点给云铸跪下,一把抓住他说道:“你说什么?” “我与第淼位列上玄五帝,从一开始就认识了,到如今统共三万年。上玄五帝有着几乎相同的面目,可不代表都志趣相投。” “一个不成器的,到现在还未修成正形。木和土两位帝君,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多年不曾联系了。倒是我和第淼这个冷面孔,还有些往来。”云铸微微一笑,瞥了眼这口棺材。 “那时他有难,我便也往天命司走了一趟,废了些力气才把他弄回来。没想到他这口气已经去了小半,竟然醒不过来了。我用古法造了口棺材,只好先把他封起来了。” 我听罢,不仅崩溃道:“也就是说,他还是只能这么睡着?那他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非也。”云铸缓缓道,“我们五个从来没有哪个出现这种情况的,他第淼算是破天荒头一遭。天命司虽然定下了帝君殒身后的种种迁徙之法,可终究天下苍生动辄万亿条生灵,怎么可能重头来过?” 我听得觉得云里雾里,便问道:“所以呢?” “所以天命司也不愿意随便就让他烟消云散,加上我舍身取义,他们便告诉我一种挽救之法。” “是什么?” “挽救之法么,便是要这天地之灵的心脏。”云铸叹息道。 “灵也有心脏?”我想起那时我和第淼在万丈高空之上,见到的那些红色的物体。他那时说那是暮焰的精灵,是没有生命的存在。当然也有能修成实体的灵,难不成灵还能修成人形不成? “问题就在这里,”云铸摇头,“我且不知道这世上哪一种灵已经修成了人形。纵使知道了,也不能抓来立刻就把他心脏挖出来吧。” 我也觉得云铸说得有道理,便转身看了看洛子欺,他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拿手肘顶他:“洛子欺,你博学多才,你怎么想?” “我……觉得甚好。”他眼神一转,却仍然没什么神采。 “甚好?什么呀,你有没有听我们在说什么?” “我觉得甚好,一个人的心能救帝君的命,甚好。” 他看着我笑起来。 一阵风吹来,卷进来几瓣粉色的桃花。 我忽然意识到,春天,钥安那姹紫嫣红、百花齐放的、暖融融的春天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流离篇完结 下面是得失篇 几天没发……偷个懒嘛_(:з∠)_ 各种求昂 潘多拉之心尊好看_(:з∠)_ ☆、得失:池边叙旧 钥安的春天,和瞬水不同。钥安的春天是真正的春天,百花齐放,那些我见过的,没见过的,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花,似乎一夜之间,全都开了起来。 灿灿的阳光正如金子一般耀眼,我和洛子欺并肩走着,满眼春色,我心情便也跟着好起来。想着若是第淼醒过来,我就要和他一同看遍这钥安的好春光。 第 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4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74 章 洛子欺却心不在焉,眼睛淡淡地漂浮不定,伸出手指在花瓣上轻轻一点,若有所思。桃红色的唇瓣间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动作细微得不容察觉。 “洛子欺,你说我们去哪里找这天地之灵?” “我……”洛子欺指尖一用力,便折下一朵花来,夹在指尖,“我怎么会知道呢?” “从前你不是知道很多的嘛,关于这个天地之灵,你真的没听说过什么?” 他指尖一绕,夹着那朵粉色的花就朝我这里来,轻轻地插在我的发鬓上,还颇为赞赏地看了眼,笑了起来。 我脸颊顿时就烧了起来。我从来把洛子欺当做是唯一的朋友,是失去全世界后的退路。可他是个水墨一般的男人,他这个动作,对于我来说,还是太暧昧了些。 “洛子欺,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得!”我把发鬓上的花摘下来,捻在指尖。 “这一次,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洛子欺眼神中似乎是什么东西暗灭下去,又带着些苦涩地笑了起来。 “我宅邸中有张四野八荒的图册,要不我们回去商量?” 我觉得这是件计划得好就能是事半功倍的、急不得的事情,我便点头道:“听上去还不错。” “二位可是要回去了?帝君派我来驾车送二位。”面前一个小厮低头说道,我点头,心想云铸真是善解人意。 可是上了这车,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们没有告诉这小厮,我们要往哪里去。他也不曾问我们方位,我们一钻进去,他的马鞭便响了起来。一路奔驰,我和洛子欺都觉得不对劲,对视一眼,猛地掀开车帘,车外逆行的风灌进马车里来,我们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睛。 “这是哪里?”我瞪着眼睛看着窗外,虽然明媚春光无限,却陌生的道路,张口结舌。 “你带我们去哪里!”洛子欺皱眉厉声问道。 那小厮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换了个倨傲的口气,大声说:“主人想见你们,我劝你们还是好好坐着,摔伤了我可不负责!” 随即,马鞭又是一声响,我们被带着身体一冲,差点没栽出去。 约莫一刻钟,这车才停了下来,我们跳出马车,眼前是个精致的小庭院。 要说这园子也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翠竹间里一只花,小桥流水亭几座。只是这入口处的门,实在是特殊了一些。别人家的园子,用深朱色的门微微掩一下也就罢了。这家主人非要特立独行地把门做成个石雕,看起来笨重,和园子的风格实在不是很搭。这石雕上不刻钥安的传统纹饰驯猫儿,却雕了两只遗世而独立的鹤。仔细看那石雕,又觉得清冷得很。 子欺仔细辨认了下,笑起来:“云锦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跟着他往里面走,庭院中的确别是一番风味,我四下张望,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云锦?” “云锦似乎是偏爱鸟类,他最爱的图腾和所有的钥安人都不一样,而是门口那种鹤。”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促狭暗自笑道:什么偏爱鸟,他本身就是鸟! 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收拾干净,一抬眼就看见一座亭阁里,翠竹掩映下,一抹素白色的身影特别的显眼。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 如玉一样的男子,泼墨一般的发被风轻轻地就卷起来。似乎是轻轻地捏着一卷书,似乎又不在看,随手就拽了片狭长的叶子丢下去逗鱼。 “来了?”正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云锦,是你派人把我们从后宫中接过来?”子欺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啊,我们老朋友叙叙旧如何?”他款款笑道。 其实见过了他和弦错的那态度,我对于云锦的笑,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叙旧?云锦你有什么话不妨直接问吧。” 云锦招手叫来几个下人,砌上三杯茶,我们委身在那精致庭院中间的小亭阁子中坐下。 由于我抱着对云锦的三分畏惧,这满园的春色已经不能勾起我什么兴趣了,隐隐约约的有些不好的预感,扣着茶杯的三根手指暗自出着冷汗。 “既然子欺这样直接,那么我就不客气了。”云锦不看我们,只是低头看着打旋儿的茶叶,呼出一口气。 “后宫中有一处宫殿,重兵把守无人可以靠近,这是在钥安从来都没有的事情。” 我与子欺对视了一眼,不好的预感更加明确了。 “我听说,那宫殿的名字叫做涣心殿,对不对?”云锦的眼神忽然聚焦起来,漆黑的眸子盯着我们。 “这是钥安的事儿,我们又怎么会知道呢?你应该问云铸才对……”子欺小心翼翼地说道。 “哈,”云锦的面孔一冷,“哈哈哈哈哈,如今连你也要骗我么!洛子欺!” 洛子欺的面孔也冷了下来。 “我派人跟着你们,你们已经去过那里了。”云锦若无其事地淡淡说道。 他竟然派人跟踪我们?其实我们还是次要的,他要跟踪的人,应该是云铸才对。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云锦这样的陌生,我不可思议地盯着他,我宁可我是头一次在钥安遇见他,而不是小时候遇到过的那只锦翅。 云锦狠厉地扫了我们一眼:“你们在里面看到了什么?里面是不是有一个人?” “是有一个人。”洛子欺很平淡说道。 “那人是谁?” “怎么,云锦你是要杀了那个夺宠的人,还是要再赶人走呢?”洛子欺冷笑着挖苦道。 云锦的面孔上满是吃惊,就连我也惊得说不出话来,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洛子欺这样说话的模样。像是绝顶的嫌弃,又像是绝对的厌恶。 “哈哈,”云锦又笑起来,“是啊,我不就是这样么?把他身边的人全都除掉了,就剩下我一个,不好么?” “云锦。”洛子欺盯着云锦,冷冽的目光如深潭之水,“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真的爱他么?” “爱,可我更爱站在最高的地方。”云锦斜起嘴角,笑得无声又妖媚。 第 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5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75 章 “云锦,你变了。”洛子欺低沉着说道,似乎带着无声的叹息。 “变?那洛子欺,你告诉我,我从前是什么样子的?” “无忧无虑,自在安然,心思单纯吗?”不等洛子欺回答,云锦便自嘲道。 他从前么?我见到的时候,他是只圆滚滚的鸟,落在我的窗台上,说自己从边境飞来。他说只要帮他见帝君一面,他就祝我一臂之力。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却没有坏心的他,看来也算是永远死在过去了。 “可是洛子欺,我告诉你,我的族人全都死了。我只有云铸这么一个靠山,我不能失去他,我不能再一次落到被人鱼肉的地步!” 我又是一惊,族人都死了?那时锦翅来找帝君,就是为了挽救族人之危,帝君也明明给了他宝物,可为何还是会这样?是因为……第淼为我在犹豫么? 我双手冰冷,那时候我常听见、后来也看见多少瞬水的人因为暮焰的进攻而惨死于脱水。我常觉得这是第淼的事情,这是一个帝王的事情。我嘴上说着我爱他,可心里的自私,心里的怯懦,几乎要成为我抱怨过往的借口。 我真的是恨他用我作为拯救瞬水的工具么?还是只是恨为了他的事情,损伤了自己? 难道——竟然是我薄情了? “告诉我,那涣心殿里的人是谁?”云锦逼近问道。 “云锦,这个人,你不能动,你也动不了。” “告诉我。”云锦不依不饶。 “好,我告诉你。”我冷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得失篇开始 收藏 和点击 不要大意的留下吧 那微薄的数字就是歧路的动力呀_(:з∠)_ ☆、得失:旧事心结 云锦听罢,微微一愣,然后仰头大笑起来:“第淼?原来是故人啊!” “云锦,你的从前,洛子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么!第淼以前怎样帮你,如今他有难,你休想动他一根汗毛!”我怒道。 “哦?是么?连锡你告诉我,他怎么帮我了?”云锦笑得惨淡,眯着眼睛看我。 我明明觉得他的眼光里全部都是渗透骨髓的悲伤,可他依旧笑着,大笑着。 “如果他真的帮我,如果真的顾念边境族人的安危,应该尽早停战,而不是做这么杯水车薪的事情!”云锦收住了笑,厉声说道。 “当年我从瞬水白邑离开,等我回到边境时,我的族人已经全部死在了暮焰的炙烤下,要不是云铸救我,你又怎么能看见如今的我!” 杯水车薪么。 原来第淼做的那些,都只是杯水车薪。原来“我”才是釜底抽薪的办法。 云锦凝起目光来,微微眯起眼睛的模样,竟然有了杀意。 洛子欺怒道:“云锦,你究竟要如何!” “我要如何?我不过就是帮云铸肃清后宫罢了。”云锦歪斜起嘴角,一阵风吹起他鬓旁青丝,几分狂乱,“你们刚才也听见了,云铸让我自己随便动手。” 洛子欺努力压制着自己上涌的怒气:“云锦!且不说帝君从前对你有恩,就是这一次,帝君是云铸拼命救回来的,你为了云铸,也不该动手!” “……”云铸这两个字似乎是云锦的定身符咒一般,让云锦抚着栏杆脸色一变,皱起眉头来三分痛苦,喃喃:“云铸……” “锦翅,我不知道如今的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知道那年,不,那年以前,瞬水死了很多人。你相信我,第淼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国家变成这样的。瞬水变成这个样子,他也绝不好受……” “别这么叫我!锦翅……锦翅在十年前就死了。”云锦斜眼看着我们,无尽悲哀掩藏在眼底,不愿意显露出来。 “好,云锦。看在我们十年前就相识的份上,看在第淼如今落难的份上,答应我,在第淼醒来之前,不要横加干涉。我也答应你,只要第淼一醒过来,我们就回瞬水去,不给你添麻烦。” 云锦喃喃道:“横加干涉……不添麻烦……哈哈……哈哈哈……” 他仰面笑起来,斜倚在红柱上,用一种悲凉得无所畏惧的眼神看着我们:“如此,倒也不错。” “连锡,你速度可要快一点,我不喜欢云铸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感觉。”云锦收了笑,开始下逐客令,“你们走吧,我喜欢安静。” 绚烂得血一样的晚霞落下来,映照在云锦一袭白衣上。晚风微醺,衣袂翩然。他垂头看着池中锦鲤,看着倒映在池塘中的绚烂天空。 作为一只鸟类本该最厌恶笼子,可是这笼子里若是有着稀奇的宝贝,那就可以另当别论了。云铸是锁住他的枷锁,也是迷住他的逗鸟棒。 他就这样安静地垂头站在亭子中,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勾起嘴角惨淡地笑。锦翅?云铸?那些逝于祸乱,安于流年的生命?第淼?那些都死在了十年前的过往,和他如今这个钥安国的红人——云锦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仰头看着那早就不属于他的天空,又放肆大笑:这天地何尝不是个更大的囚笼,不过就是天长地久的被关在这里就是了!——那又有什么不好呢。 我把头抵在马车上,往窗外看着晚霞。 钥安就连晚霞都能让人觉得色彩明快,而不像瞬水,到处都是一种严肃而压抑的冷色调。而我其实也并不知道我更喜欢哪一种,我和第淼生活了七年,看到的全是瞬水的景色。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反正就是这么过了七年。 十年前的我,恐怕是不可能想到锦翅会变成这个模样。不过那时候不可能想到的事情太多了,那时候有多么幸福欢乐,到后来计谋揭穿的时候就有多么可笑。而如今呢,我一路追逐,就是为了见到第淼。明明看到他为自己的罪行已经付出代价,却一心要帮他醒来。——如今的一切,在未来的某天,会不会也觉得是个笑话呢? “你在想什么?” 我把眼神收回来,发现洛子欺正在看着我。 我说道:“虽然和云锦这样说了,可我总怕他会趁我们都不在的时候,去把第淼弄死。” 洛子欺大笑道:“云锦这几年虽然变了很多,但我相信他的本性不会变的。一来跟你说好了,他就绝不会违反。二来那涣心殿重兵把守,只有云铸才能进去。云铸也不是傻的,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怎么可能让云锦乱来。” 我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洛子欺眨了眼睛,认真道:“连锡,你想的不是这件事情吧。” 洛子欺当真算得上是我知己了,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来的。其实我心慌的很,自从决定要为第淼再赴汤蹈火一次开始,心中就有说不出的慌乱。 如果我如今为他赴汤蹈火,那么我从前的恨意和别扭算是什么呢?虽然那是他第淼的设计,可是我这里的感觉是真的。我真切的恨过,恨不得他和他的瞬水全部都去死。他可以设计着让我恨,万一连爱也是他设计好的呢? 第 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6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76 章 洛子欺抿了抿嘴唇,微微笑起来:“我总觉得你是个敢爱敢恨的勇敢女子,可如今发现你好像不是这样的。” 我撇嘴道:“你别给我用激将法,想说什么就说。” 洛子欺揉着自己有些酸痛的脖子,淡淡说道:“你告诉我十年前你深爱着帝君,可是这样的?” “是。” “那件事情后,你觉得你开始恨他,可是这样的?” “是。” “那我告诉你,他不过就是设计着要你恨他,你又开始心软,可是这样?” “是。” “那你现在原谅他了么?” “我……不知道。” “好,如果你原谅了,那么帝君是不可能不救的。如果你不原谅,那你就不想听帝君醒来后对你说点什么?帝君也是要救的。” “洛子欺,问题不在这里。”他说的那个救与不救,我自然明白。云铸既然把这秘密给我们看过,那么就算我们不愿意救,他也一定会派人来灭口的。 “问题在于……”我觉得我根本表达不出来,摆手道,“算了,我就是心乱。” 洛子欺嗤笑道:“这世界上,只有爱是没有办法设计的。连锡,你是什么心思,我早就明白。” 他说罢,侧过脸去看着窗外颠簸的景色。我心头一怔,歪头看他时,车窗的晚霞已经暗淡了下去,朦胧的黑暗把他本就分明的轮廓勾画得格外瘦削。那个瞬间,我竟然觉得那个侧脸是那样的孤单和悲伤。 而他的那两句话,我记了很久。 “这世界上,只有爱是没有办法设计的。” “连锡,你是什么心思,我早就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眼看着洛子欺就下不去手虐QAQ 大家晚安么么哒 各种求啊啊啊啊啊 看我给点击量跪下了【噗通 ☆、得失:凌风崖地 马车一路颠簸,我们跳下马车就觉得浑身酸软。两个小厮把我们迎进闻人府。天色已经擦黑,好在闻人府人多东西多,全府上下一顿忙活,很快我们就吃上了热饭。 其实十年前那件事情后,我也已经是个类似于神的存在,食物吃到嘴里也没什么味道。但是这时候,我竟然也觉得我胃口大开,筷头就没停过。 洛子欺看着我笑:“我家的菜就这么好吃?” 我闷哼道:“我这么吃,这叫给你面子好嘛!” 洛子欺挑眉,给自己倒了杯小酒。 说实在的,这次回来竟然觉得有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好像我们匆匆忙忙从暮焰赶到瞬水,再从瞬水赶到钥安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很久,加上如今第淼也已经有了下落,一种久违的舒适就从脚心里往上泛滥开来,恨不得就这样睡过去。 ……很快,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我并没有喝酒,可是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这不是困意,至少不是正常的困意。 “洛子欺!”我放下筷子,看着越来越模糊的洛子欺,竭力叫了一声,可是声音如同蚊蚋一般。 洛子欺站起来把我揽住,打横抱起来,踏出门槛,绕进卧房,把我平放在床上。 我最后一点点力气也消失殆尽,最后看见的是洛子欺没奈何的、惨淡的笑。 “连锡,你陪我做个梦吧。” ————————————————名副其实的分割线!————————————————— 耳边传来清脆的琴声,空谷回响。眼前青山环绿水,竟似无人之境,是一等一的好风景。阳光透过茂盛的树木,被层叠的枝叶剪裁成碎片,落在我眼皮上。 我睁开了眼睛,仔细看着这块地方,这里不是瞬水,不是暮焰,不是钥安,倒是有点像我最初的家乡木安和,可也不是。这里的景象美妙到虚假的程度,让人窒息,也让人恐惧。 “阿连,你醒了?” 我猛地回头看去,洛子欺一袭白衣将一柄十二骨折扇撑开挡在胸前,微笑着踱步而来。恰到好处的阳光映照在他的脸颊上,格外的美妙。 “洛子欺?”我微微皱眉,觉得浑身不对劲,“这里是哪里?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 “阿连,这里是凌风崖啊。你忘记我们答应云铸要找到天地之灵了?”洛子欺温良地笑起来,将扇子合起来,双手背在身后。 “是……么?” 这钟灵毓秀之地,要说是天地之灵的寄居之所,倒也真是合情合理。不过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可想得脑仁疼,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不过我的确记得天地之灵这回事情,若是能找到,那么也用不着管这是什么地方了。 我看着洛子欺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便问道:“这凌风崖天宽地广的,天地之灵在什么方位你肯定知道吧?” 洛子欺摇头道:“这凌风崖,我也是头一次来。我只知道这山上满是叫做‘黑木石’的石头,而这天地之灵就是其中一块石头。” “这满山的石头?”我看着脚下草皮边的确有着拳头大小的黑色石头,可是看上去普通至极,这要是漫山遍野的找,要找到什么时候?我有些脚软。 “听我说完,”洛子欺干脆在我醒来的那颗树旁坐下,慢慢说道:“这黑木石中,作为天地之灵寄居的那一颗被称作‘五色金’。且不说这五色金的外表有什么不同,这块石头吸取天地精华,早就成精。它自己的领地意识格外的强,莫要说是被我们找到,就算我们不找它,它恐怕也得闻着味道过来。” 我看了看脚下,不可思议道:“就在这里?” 洛子欺眯起眼睛来,颇有一种闭目养神的姿态:“对,这里每一寸土地,它都能感知到,我们只要在这里等着它来攻击就好了。” 第 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7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77 章 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 他的眉心一跳,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既然是天地之灵,那想必很多人都要来找它。可是你看,这里连一个人……不对,看上去根本没有人来过。而且,它如果这么容易出现,那不是早就被人带走了?” “阿连,这里是秘境,一般人进不来的。况且,它既然是天地之灵,怎么可能被人轻轻松松带走?” 洛子欺依旧靠着树干闭目养神,我虽然觉得一万个不妥当,但还是在他身边坐下了,睁着眼睛看着这眼前的一切。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眼前近乎停滞的景色,突然有了变化。 洛子欺也在第一时间感受到,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空气里的温度在急速下降。 等我们察觉到站起身来的时候,半空中就已经飘起了鹅毛般大小的雪花。 “这……这是怎么回事!”瞬水中年积雪,下雪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在钥安这样的天气下,毫无征兆地就开始下雪了。 洛子欺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把我裹了个严严实实,看着天空忧心道:“看来这块石头比我想象的能力大得多,竟然连这周遭的天气变迁都能掌控。” 话还没说完,一声剧烈的爆裂声,就从脚底传来! “不好!”洛子欺大叫一声,一把抓住我往空旷的地方跑去。 我见识过人命不值钱的战场边疆,这么怪脾气的精灵倒真的是头一次见到。我跟着洛子欺跑得连气都喘不匀:“洛子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洛子欺也喘着大气:“快跑,它已经来了,在它出现之前被乱石砸死就太不划算了!” 他撑开那把白折扇挡在侧脸,一挥手挡开横飞而来的碎石,我倒是也第一次见到能把扇子用成这样的。 恍若天崩地裂一般的动荡持续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 我和洛子欺靠在已经是断垣残壁的岩壁上,勉强喘匀了气息,互相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脚下地底深处,方才天崩地裂时发出的类似于嘶吼一般的声音,还依稀有着回响。地停止裂开了,风却还在吹,地上的尘土被卷起半人高。一时间天地之间灰黄一片,萧条得仿佛时间都走到了尽头。 又一炷香过后,这灰黄之色才算沉淀下来,天地之间又是像一开始一样朗朗清清。天空的雪花优雅地缓缓落下。 我皱起眉头看着洛子欺,洛子欺也无可奈何地看着这天地,不知道还有什么再等待着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可能会认识些恋耽美小伙伴吧,想想就充满了希望。 可是歧路的心情并不好。 大家晚安,各种求。 ☆、得失:天地之灵 洛子欺靠在岩壁上,问我:“阿连,若是如今要豁出性命,才能得到这天地之灵,你会不会退缩呢?” 我笑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救第淼的么?我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救,我就不会再在乎代价了。” 洛子欺摇头:“可是,你如果用命换来了天地之灵,第淼醒过来后,你们也依旧是阴阳两隔。” 我也摇头:“这不一样,抱着第淼没有灵魂的身体过一辈子,为了第淼的灵魂自己去死,这两件事情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痛苦的,但是对于第淼是不一样的。” 洛子欺似乎是突然放松了戒备,软软地倚靠在岩壁上:“所以,就是不惜且代价……” “子欺,你想说什么?” “既然是阿连你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做到的事情,我洛子欺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洛子欺歪过头来,对我露出了一如钥安春风桃花的微笑。 “好啊,对了,洛子欺,等我们救了第淼,我们就一起回瞬水去。顺便你也带我去绝云颠看看,我也想看看能养出你这么个温润男子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好地方。” “好。” “荷香送梦怕是喝不到了,不过瞬水自己的茶叶也不错,有一种叫做‘桃花落’的花茶,你一定要尝。” “好。” “哦对了,一品医官的位置你估计要坐一辈子了。我这身子恐怕也只有你有办法……” “好。” 我似乎从未那么开心过,第淼有了着落,希望就在眼前,只要等那精灵一出现,我们费些心思把它捉住了,第淼便有救了,瞬水便有救了。 我和第淼,和洛子欺,就能……回家了。 我想起瞬水风调雨顺的白邑,想起网罗天下的朝夕集市,想起那棵开满花的萤槐,想起我看晨曦的露台。 我微微笑起来,满心都是希望的时候,才会觉得活下去是这样的有意思。 洛子欺歪着脸看着我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阿连,你什么都好,就是别不喜欢吃药,看在我辛苦熬药的份上,以后好好吃药。” “我现在不是很乖的在吃么!” “我是说以后,以后的以后,什么时候都不能因为赌气就不吃药……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知道了!” 想起关于吃药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旧事,我就头痛,偏偏洛子欺这个时候又给我提起来。 洛子欺没奈何地笑起来,笑到一半忽然又停住了,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不禁微微张开了嘴巴,倒抽了口气。 第 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8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78 章 我看见了一只极其漂亮的猫。 它浑身金色的绒毛在阳光下精光发亮,它背连同尾巴弓起来,踮着脚尖蹭着墙角,眯着眼睛朝我们走来。明明可以托在手心中的那么一小只,却倨傲得似乎不把世界放在眼睛里。 洛子欺甚至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道:“这样漂亮的猫出现这里肯定不寻常,千万小心。” “难道是那块石头的幻象?” “恐怕是。” 那猫咪倒是一点也不在乎我们什么反应,一个蹦跶跳上一块岩石,居高零下斜眼看着我们。 说实在的,两个大活人被一只猫这样看着,竟然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洛子欺思忖片刻,不管有多么奇怪,还是拱了拱手道:“晚辈洛子欺,见过仙君。” 那猫咪还是没打算给我们什么反应,曲腿团卧,两眼一眯,更加奸邪地看着我们。 我拉了一把洛子欺,凑着他耳朵说道:“如果这是那石头幻化而成,那我们不是只要搞定这只猫就行了?何必还要跟它来这些礼数啊!” 洛子欺垂了手,看了眼那只猫,又看了我一眼,低声说道:“可刚刚看起来,这石头的力量大得可怕。怕就怕的是,眼前的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就算是一剑把它弄死了,这空间万一再有变化,我也很难拿捏……” 我一想好像有道理,就刚才那天崩地裂的场景,我真是不想再来一次了。可看着眼前这只不紧不慢的猫,我真是有些恼火。明明知道能救第淼一命的天地之灵就在眼前,却横竖不能动手,真是浑身不舒服。 “不对,”我忽然觉得找到了洛子欺的漏洞,两眼放光道:“如果我们把它弄死了,它还怎么控制这里呢?” “可阿连……” “我不管!总不能在这里一直等下去,我已经追逐了那么久,总不能在这里停下来……就算我死,我也要试一试!”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决心,伸手就要去捉那只猫。 洛子欺见状,单手死死抓住我的手腕。他手掌间下了死力气,我的手腕几乎要被折断了,我失声痛呼:“洛子欺,你做什么!” 可那猫咪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们的对话,干脆闭上了眼睛,竟然有几分温顺。 下一个瞬间,洛子欺伸手将猫抱在怀中,一个旋身,将衣袂甩开,在一块倒下的残壁上坐下。 他低头顺着猫咪的金色皮毛,而那猫咪似乎睡着了一般,在他怀中丝毫不动。他一手托着那猫,一只手从猫的额头摸到尾巴——那竟然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可我也看不见他的眼眸,看不见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事情的发展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但看着洛子欺半点事情没有,便也在他身边坐下,问道:“难道,你与这天地之灵也是旧相识?” 洛子欺依旧低着头,不停地抚摸着金色的毛,低声道:“阿连……天地之灵也只是觉得孤单啊……”然后,他声音低沉下去,隐藏在喉头,很难听清楚。 他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微微笑道:“阿连,你要做到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帮你呢……” “洛子欺?” 我觉得他眼眸之间说不出的怪异,但并不让我恐惧。那是一种黄昏已经到了尽头,但是黑暗还没有完全淹没上来的感觉。那竟然……是一种让人觉得有些窒息的悲伤。 就算他微微地笑起来,那种无法言喻的悲伤还是无法掩盖。 “洛子欺?!”我以为他是魔障了,伸出五根手指在他眼前乱晃。 作者有话要说:  就算知道没多少人看 但还是想剧透233【我憋回去憋回去 晚安大家,各种求。 ☆、得失:大梦初醒 洛子欺的手指在猫背上划过,仰起头来,朝我一笑,一如那时坐在惜君殿中聊天,夕阳落在他面颊上。 “洛子欺?” “连锡,天地之灵就在你面前。我如今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是真的……”洛子欺还未说完,便又自嘲,“现在就算是拿这天地存亡,和天地之灵的取舍放在你面前给你选择,你也未必会有迟疑吧……” 我低头看他怀里的猫咪,这只金色的猫咪在他怀中低头沉睡着,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温顺着的,我不知道在这个紧要关头洛子欺在发什么神经,好在看起来似乎一切尽在掌握,只好坐在他身边,叹息道:“我连锡的命都是第淼的,如今就算是一命换一命,我也得为他豁出命去。” “阿连,如果那时……你并没有遇到过帝君呢?”洛子欺格外平静地低头拨弄着猫的毛发,白皙的手指穿擦在金色的皮毛中,是一种病态的白色美。 “如果那时我没有遇到过帝君,那我也就不会遇到后来的所有的人。如果那时候一睁眼睛看见的是你,我恐怕比现在要轻松得多。”我开玩笑道。 “真的?”洛子欺微笑起来,竟然是一抹欣喜,看得我心中一丝揪痛。 “真的,当然是真的。” “好,”洛子欺像个孩子一样笑起来,“能有一天和帝君一样叫你一声阿连,我很开心。” “你说什么?”我隐隐有种不怎么好的感觉。 “连锡,我想陪你一直这样走下去,就算有一天你一定会回到帝君身边也没关系。可是,现在没有时间了,我们没有时间了。” “洛子欺?” 洛子欺指尖用力,我听见手指穿破皮肉的声音。他一手托住猫的脊背,另一只手似乎不费除灰之力地从猫的小小身体里掏出一块东西来,而猫咪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摊平了手掌给我看,炫目的金色就算是白天也看得晃眼。那是一块五角形的石块,每一面都异常的平整,没有任何的花纹。仿佛是最好的工匠自己雕琢而成,可这东西偏偏就是天生而来,任何人也造不出的。 “这是……天地之灵?”我瞪着眼睛问道。 “是,”洛子欺的面色不怎么好,越发的孱弱起来,“这是天地之灵的本体。” “这猫咪是它幻化的?刚才那天崩地裂,也是它幻化的?” “算是,也不算是。”洛子欺拉过我的手,把我的手掌摊平,把那块沉甸甸的金子放在我手上,笑道,“你就不用管这么多了,帝君在等你呢。” “子欺你,你不走么?” 他依旧坐在那里,抱着已经没有任何反应的猫咪,歪过头来朝我笑。 第 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9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79 章 他说:“这里很快就会再一次崩塌了,你先走,从这里一直走,就可以回去了。” 他抬起手,指了指一条不算平坦的小道。 “不要!洛子欺!我们一起走。”我拉起他的手腕,他却没有跟我走的意思,仰起头来无所谓的笑。 “走吧。”他最后谈谈地说了这么两个字,反手把我往外一推,而那个瞬间,无法估量大小的巨石从天而降。 我眼前一片灰黄,再也看不见洛子欺一袭白衣的模样。 “洛子欺!” 隐约觉得我已经喊破了音,就连嗓子也跟着痛起来。我浑身用力,猛地一动,浑身颤抖,睁开眼睛。 真丝背面上两只仙鹤临川而饮,古色床榻镂空雕花繁复精致。我大喘着气,抹掉满头的虚汗——原来是个梦。 好真实的一个梦。 ————————————名副其实的分割线哟嘿!——————————————————— 涣心殿依旧被重兵把守着,好在云锦多少听了点我们的话,真的没出什么乱子。 云铸对着那口透明棺材,百无聊赖的看着手里的卷册,斜着眼睛看了看那毫无生气的棺材,觉得心情烦躁。 他一甩手丢了手里的卷册,伏在那棺材上,正脸对着没有半点表情的、闭着眼睛的第淼,说道:“你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 作为上玄五帝其中之二,云铸和第淼也算是同一母体孕育而来,再加上彼此交好,所以尽管如此,还是能够心意相同。 眼前这看上去像是一具尸体的尸体,在之前就已经赚了他太多的灵气。按照他所感应到的气息,第淼不可能还不醒来,他皱眉道:“天地之灵,我已经让连锡去找了,她一定会拿来的。” 那透明棺材里没有半点反应。 “你又何必如此?逼连锡去拿,就不怕她再恨你?明明知道他对你根本一点威胁都没有,还要耗干他才开心?” 云铸看着那张精美到虚假的、没有一点变化的脸,明白了什么似的笑起来:“原本也不能指望着你这老妖精会有什么仁慈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  把第淼叫做老妖精,真的好嘛!2333 洛子欺的便当已经热好了~下章可以正式吃便当啦~【洛子欺:为毛我干着男主的活,领着男二的工资(╯‵□′)╯︵┻━┻ 歧路:因为你受。】 大家晚安么么哒,各种求~ ☆、得失:风雨欲来 我坐在床上觉得心跳得飞快,浑身酸软。窗外已经擦黑,我几乎已经忘了我到底是怎么睡着的,至于睡了多久,那就更加没有知觉了。 刚才那个翻天覆地的梦实在是太荒谬,我怎么会平白无故做出这种梦来呢……梦里的洛子欺也未免太……这个念头还没完,眼前的东西却差点让我叫出来。 五角石块,灿烂夺目。 这不就是梦里那块凝着天地之灵的五色金么! 我掀开被子,把脚垂在床边,只觉得眼前一片晕乎乎的迷茫,手脚软得没有力气。勉强站起来把衣服穿好了,就推开门去。 我要找到洛子欺。 “姑娘,您醒了。”一推门,一个小婢迎上来。 “嗯,你家公子在哪里?我想见他。” “公子他……”婢子吞吞吐吐没有说下去,面露难色。 我才准备问个清楚,就听见一阵咳嗽的声音。洛子欺的卧房的门开了,他扶着墙,低声咳嗽着走出来,哑着声音说道:“连锡,我在这里。” 我记得他从到了钥安身体就不怎么好,我问他时,他便总说是风寒。吹风咳嗽,喝茶咳嗽,有时咳得连茶杯都端不住,连面色都一天天差下去。 他是我认识的最好的大夫,他是瞬水的一品医官,我便相信他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 可是这样一个大夫,自己的风寒病了小半个月,也未见半点好转。 已经是掌灯时分,他从昏暗里走来,婢子的提灯一点点映亮他的脸颊。我竟然发觉他的面孔,半点血色都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那些片段忽然间就全都在眼前,心中一酸。 “洛子欺,你病了?”我已经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依旧只能这么问。 “无妨,风寒。”依旧是风寒。 “风寒?你的风寒怎么还没好。” 他笑起来,唇上没有血色:“你当风寒这么容易好?等回了瞬水,你可得放我好好休息。” “好啊,”我也跟着一笑,“到那时我就缠着第淼去了。” 他眼神一抖。 “哦对,给你看样东西。”我拿出那块五色金,给洛子欺看。 洛子欺伸出手指轻轻地触了触它的表面,问道:“这是什么?”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去找天地之灵,然后得到了这个。然后醒过来,这东西就真的在我身边。” “这也太新鲜了吧,我可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洛子欺目光留在这块五色金上,依旧微微笑着。 “你也未听说过?不过这东西和梦中得到的那块天地之灵一模一样,不妨先给云铸看看。” “也好。”洛子欺似乎是还想仔细看一看那五色金,可是伸出手指还未碰到它,便又缩了回去。 “小莫,去备车,让刘伯送连锡去找帝君。”洛子欺对守在我门口的那个婢子说道。 第 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0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80 章 “公子……” “子欺你不陪我去?”想来这好像还真是第一次,洛子欺说要让我一个人行动。 “嗯,这次就不陪你了。”他又低下头去咳嗽,然后回头笑道,“你不是也说我风寒总不好么,我要休息一会儿。” “好。” “小莫,还不快去?” “公子……”婢子依旧面露难色。 “休要多言,快去。”洛子欺抬抬手。 我总觉得到处不对劲,可是手头有更重要的事情。天地之灵就在我手中,我要找到云铸,然后第淼就会苏醒过来。——这件事情,比什么都重要。 洛子欺拍拍我肩膀,那张惨白的嘴唇缓缓地张合:“连锡,你的身体不像其他人的,要格外小心。无论什么时候,都别赌气不吃药。” “你走吧,我要睡一会儿。”洛子欺从旁边婢女手中拿过一战提灯,独自走进了黑暗中。 他的背影,第一次让我觉得其实也是瘦弱单薄的。在夜风中,似乎随时都可能颤抖。我常觉得洛子欺是最不可能离开我的那个人,可是那个瞬间,他独自一个人提着灯,消失在我视野中时,我才感到格外的孤单。 其实,没有什么人是天生要陪在你身边的。他从未向我索取过什么,只是安静得如三月春风,暖化我这三九寒冻,如影随形。 洛子欺伸出瘦得骨节分明的手,掩上卧房折门的一瞬间,跪倒在地。手中的提灯摔散在地上,灯芯在地面上跳跃几下后,熄灭消失。 洛子欺捂住自己的心口,大量鲜血从口鼻一涌而出,沾在雪白衣袖上,他也浑然不顾。 他闭上眼睛,微微叹息了一声:“连锡啊。” ——————————————分割线么么哒—————————————————————— 我抹黑进宫,掏出一块之前云铸给我们的腰牌,一路上的守卫便全然放行。 听说云铸在涣心殿,我便一路直奔那里。涣心殿明处不知多少士兵,暗里不知多少杀手,保护的中心就是第淼的那一口透明棺材。也就是因为云铸花了这么大力气救第淼,还这么保护他,我才放心听从云铸,而不怀疑他。 我把那块同行全皇城的腰牌亮出来,守卫也依旧不让我进去。我正没了对策时,门开了,开门的正是云铸,他居高临下看着我:“连锡,进来。” 涣心殿前几十层石阶,我走得格外艰难。伸出手来,手心中是那块闪光的石头。 “你……真的拿来了。”云铸看着那块石头,目不转睛。 “这当真是天地之灵?” “天地之灵,受天地五行之气孕育而生,是独立于我们五个国度的存在。连锡,你遇到它,也是你的造化。”云铸回身把涣心殿的门掩上。 “造化?我不过是做了个梦……一个奇怪的梦……” “梦?”云铸的眼眸中一瞬间的迟疑,但下一刻便明白了过来,笑起来,“也是,他一定看不得你这模样。” “我这模样?” 我觉得自从我醒来过后,很多事情都奇怪得很。似乎全世界都瞒着我什么事情,我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因为之前被蒙骗过,所以就格外不喜欢被卖关子。 我将那块石头紧紧攥在手中,严肃问道:“云铸,我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后就觉得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睡了一觉?你这一觉睡了三天。”云铸戏谑道。 “三天?!” 我想起来了,我和洛子欺回去后正在吃饭,然后我便睡了过去。是他送我去的卧房,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难道这一觉,我睡了三天? 云铸瞥了眼依旧沉睡在棺材里的第淼,拿出个封好的信封给我:“这里有你一封信,你可以去偏殿歇歇脚。天地之灵既然拿来了,我便也履行承诺。我会让第淼醒过来的。” 我接过信,看着沉睡着的第淼,心中竟然空落落的。 我这么想要得到的这个人,就快要醒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洛子欺便当拿好~ 【洛子欺:( ̄ヘ ̄#) 我就这么杀青了,伐开心! 歧路:戏份这么多还不开心,你看看人家第淼! 第淼(怨气指已经突破棺材盖) 歧路:那啥我先去喝点荷香送梦压压惊。】 下午好,各种求,歧路先跪安了_(:з∠)_ ☆、得失:后会无期 虽然已经是晚上,但钥安后宫的依旧灯火通明。云铸给我的那封信用火漆封口,暗红色的火漆上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花案。 我撕开信封,把信纸抽了出来。熟悉的字映入眼眸,看完第一句,拿着信的手就开始出冷汗。 “连锡王后台鉴。我托云铸将这封信交予你,你一定觉得突兀吧。可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连锡你本该是帝君的人,我万万不能奢望的。在幻境里,我叫你阿连,也算是满足我一点自私吧,还望不要见怪。 在我离开后,我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怕你再受寒冻之苦,药我已备下,足够将你彻底医好。 既然帝君即将醒来,那么未来之路也必然风调雨顺起来。我便不再相陪,再拜叩首,万望海涵。” 看到最后,便是那隽秀的三个字的落款“洛子欺”。 我看得头皮都硬起来了,洛子欺!?刚才不还是好好的与我道别?什么叫未来之路必定风调雨顺?什么叫不能相陪?凭什么让我海涵! 洛子欺一定有天大的事情瞒着我,他一定出事了。 第 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1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81 章 我揉了信纸,推门就要走。这时,一个宫女正巧过来,低头道:“帝君请姑娘过去。” —————————————————————————————————————————— 闻人府并没有钥安皇宫这样灯火通明。 洛子欺倒在地上,提灯灯芯燃尽。好在房内还有其他的灯盏,他的房间才没有暗淡下去。 “我找你们公子。”云锦没有什么表情,反背着手站在闻人府前,让两个小厮进去通报。 他本想来与洛子欺叙叙旧,手中还提了两壶好酒。自从他到了云铸身边,不要说是洛子欺,就连自己也觉得自己变了。想起那次池边剑拔弩张的光景,自己也觉得过火。 本来与洛子欺就是兄弟,过往便早就是过往了。就算如今的看法不尽相同,也不必那个样子嘛。 云锦甚至连说辞都想好了,可在门口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再等了一会儿,便听见府内门动窗响,混乱了起来。 他心中生疑,便径直走了进去,那两小厮正好往回跑,见了云锦就差点哭出来:“公子他……公子他……” “他怎么了?” 小厮情急之下根本说不清楚,云锦便自己冲过去看。 洛子欺的卧房被下人打开了,洛子欺依旧伏在地上,地上是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原本最整洁的衣袖上也血迹斑斑。 云锦甩开了手里的两坛好酒,脚一软就跌在洛子欺身边。他抖着手把洛子欺的身子抱在怀里,伸出食指抹了抹洛子欺嘴边的鲜血。 那鲜血已经凝在他没有血色的脸上,身子也早就冰冷了。 洛子欺那瘦的如竹竿的小臂从那宽广白色的袖子中滑出,云锦凝着眼泪注意到,那小臂动脉处缠着厚厚的白绫,白绫中隐隐露出血色来,而如今也凝固在层层的包裹之下。 云锦忽然明白过来,洛子欺究竟做了什么,怒骂道:“你个混蛋!你活该!” 鼻子一酸,眼睛里再也包不住泪水。 —————————————————————————————————————————— 云铸看了看眼前已经睁开眼睛的第淼,看着手中藏着天地之灵的石块,戏谑道:“你满意了?” 第淼僵硬地转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看着虚无的前方。目光没有焦点,哑着声音说道:“为什么救我?” 云铸嗤笑一声:“你终于想到要问问这个问题了?主要是天命司根本不知道你死了瞬水要怎么办。” 第淼目光如漆:“不可能,他们想如何就可以如何。” 云铸继续笑道:“你当现在还是混沌时期,可是随便来?现在无论是你的瞬水还是我的钥安,都是满地的子民。你甩手不干了,让他们怎么办?给你陪葬么?天命司可不会做这种毁天灭地的事情。” 第淼冷笑一声:“也就是说,我还是要继续这种连自己的命都被人威胁着的日子?” 云铸眨了眨眼睛,惨淡一笑:“算是吧”。然后严肃得悲伤起来:“我们不都是一样的么?” “你的问题问完了,可以轮到我问了吧。我问你,你究竟为何要天地之灵?”云铸眼神一飘,落在第淼身上。 第淼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冷声说道:“不用你管。” “你不就是怕那小子夺了你的位置!” 第淼眼神凝霜,狠狠地扫了云铸一眼:“用脚想,都知道他不肯能篡瞬水帝君的位。”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云铸说罢笑起来,“五万年来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弱点,如今这个算么?” 第淼依旧不动声色地闷闷哼了一声,问道:“连锡在哪里?” “别急,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了——我一眼就见到了我日思夜想、误会重重的第淼。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一如那时天水圣殿中翻阅奏折时的冷淡严肃。他看到我时,眉峰挑了挑,整张脸便柔和了下来。他向我张开了双臂,一身墨色仿佛迎着风雪飞翔的黑鹰。 我鼻子一酸,太多泛滥的情绪一起涌上来,堵在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扑倒在他的怀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圣水果的气息就这样再度涌进了我的五感六识。 曾经设想过的无限感慨的重逢,应当是无限悲壮的重逢,如今实现在一间斗室中。 没有波澜壮阔,没有泪眼对视。我仿佛直到这时才找到一个真实的怀抱,从前那些虚虚实实的十多年全都白活。 直到肩头上那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又听到他说了句:“阿连,别再哭了,衣服要脏了。” 我才觉得真实起来,抬起头来发现自己把眼泪鼻涕全抹在他身上。他低头甚为忧伤地看着自己的衣服。 “你们慢慢叙旧,我先走了。”云铸看了半天的戏,倚在门框上笑道。 “且慢!”我想起了件很要紧的事情,“云铸,我有件事情问你。” “哦?什么事?”云铸有些心虚地瞥了眼第淼,第淼眼眸一垂没有给他回应。 “洛子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我身后,第淼垂下去的眸子里,一股狠厉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别扭的连锡哟。多么好的一个洛子欺在身边没有珍惜,第淼虽然是最迷人的人,但未必是一个正确的人。当你觉得可以为了一个人牺牲全世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让你牺牲全世界呢? 这只是歧路一点小废话。这世界上最是爱情没有定数,我会给第淼和连锡一个比较好的结局的。 修文修到这里,已经和原文有很多不一样了。自认为如今的文风已经有所长进,也有点欣慰。 戳了一个故人的主页,颇为感慨。 就这样,大家晚安。我想要一个评,或者更多一些的收藏,谢谢么么哒。 ☆、得失:吊唁故人 第 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2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82 章 “你不知道?”云铸眉眼一挑,吃惊得很是夸张。 “知道什么?” “洛子欺虽然在闻人家长大,可他不是闻人家的人。他……他自己就是天地之灵。”云铸说完,扫了第淼一眼,低下头去。 “你说什么!” 似乎是凭空受了一道雷,脚下打软,头脑里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 洛子欺他是天地之灵?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明明在幻境中,他就在我身边,明明我们还一起躲过了那场天崩地坼的动荡,一起捉住了那只猫咪,天地之灵不就是从那猫咪肚子里拿出来的么! 不对,一定是什么东西不对! 幻境……那幻境。 “洛子欺是受天地灵气孕育而出的唯一一块天地之灵,受五行约束的国度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形同虚设。”云铸叹出一口气,幽幽说道。 所以你陪我从瞬水到暮焰,从暮焰到钥安,半点都不用受气候之苦?所以你不亦乐乎的到处置办房屋,是因为根本天底下到处都可以落脚? “洛子欺是独立于上玄五帝的存在,他的灵力法术并不比我们弱,若是化出幻境来,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最后那个天崩地坼的幻境,你说什么秘境,说什么受天地之灵的控制,其实是自己幻化出来的?所以你问那么多遍我的心意,其实已经想好了最好的消失方式? “云铸!不对!我从那个幻境中出来后,洛子欺还来跟我说话呢!你骗人!你骗人!” 云铸拂开了我的手,用看小孩子的眼光看着我:“那不过是仅存下的肉体罢了。” “你骗人!你骗人!” “连锡,洛子欺已经……你可以去他们家看。”云铸抱手看着我。 我倒跌一步,所有的力量全部消失殆尽,好在第淼在后面扶住我。 我听见我自己喃喃了一声:“洛子欺。” 他的音容笑貌尽数在眼前,可是就在刚才我托着他那颗作为心脏的天地之灵,满怀欣喜地递给了云铸。我倒在第淼怀里,眉目无神。 十年来第一次感到如此悲伤,就算那时得知第淼身往天命司,也未必能比得上如今这样难过。 那时,我总觉得只要有洛子欺一起想办法,多么困难的局境,都一定会有办法。可是如今,我两手空空,什么也抓不住。 “这次就不陪你了。” “你不是也说我风寒总不好么,我要休息一会儿。” “连锡,我想陪你一直这样走下去,就算有一天你一定会回到帝君身边也没关系。可是,现在没有时间了,我们没有时间了。” “能有一天和帝君一样叫你一声阿连,我很开心。” “阿连,如果那时……你并没有遇到过帝君呢?” “连锡,我从未见过帝君可以为哪一个人如此大费周章,你是第一个,可能也是唯一一个。你可曾想过,你恨,是因为帝君要你恨?” “……” “一品药官,洛子欺。” “王后,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如果您不喝药的话,在下就走了。” “既然帝君即将醒来,那么未来之路也必然风调雨顺起来。我便不再相陪,再拜叩首,万望海涵。” 万望海涵……万望海涵。 连再相见的机会都没有了,我海不海涵还有什么用! 我转身抱住第淼,闷住头把声音压低了哭。第淼抬手拍拍我肩膀,没有再嫌弃我,半晌,我抬头来看着第淼,捉着他的肩膀,傻愣愣地说道:“水君,洛子欺没有了。” —————————————————————————————————————————— 忧郁的天空似乎很久都没有明亮起来,残缺不全的夜晚也似乎格外漫长。 云铸和第淼都说等天亮了再去闻人府比较好,可这一夜我又如何能合眼。就算是心心念念的第淼如今就在身边,这一夜我也过得魂不附体。 挨到天亮,我推开门来,晨曦的微光透过雕花窗户映照在第淼脸上。他支起半面身子,懒洋洋问道:“阿连,这么早去哪里?” “我必须回闻人府一趟。” “……”他似乎一下子醒了过来,思忖了片刻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我点头,径直走了出去,却看见那辆宽敞的马车正好停在涣心殿前。云铸斜躺在车里,用一根手指挑开车帘,问道:“云锦那小子一晚上没回来,恐怕也是在那里。要不我们一起?” “也好。”第淼将一件披风大氅披在自己身上,走过我身边,扼住我的手腕,拉着我一同进了那马车。 想来上一次坐这辆豪华马车,正是和洛子欺头一次见到云铸。我和洛子欺,云铸和云锦就这样坐在这马车里,颠颠簸簸虽然没有什么话好说,可究竟也算是眉目初现,一切都有了方向的时候。 如今洛子欺的位置坐着第淼,是我要的第淼。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一如之前分别时的模样。大劫过后,他竟然温和了不少,看见我看他,他便回以温和一笑。 我这个时候,却想起子欺的笑起来。那阳春三月一般的、暖化寒冻的微笑,似乎从未吝啬过,至少是对我。那日他坐在车上,初春的东风从车外吹拂进来,他伸手堵住自己的嘴巴,不动声色地低声咳嗽。 眼睛又红了。 第淼问道:“阿连,你在想什么?” 我扭头看着车帘外倒退的集市人群,漫不经心答道:“没什么。” 云铸始终看着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 第 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3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83 章 闻人府离钥安皇宫不算远,我们大约半个时辰就到了。我跳下车,“闻人府”牌匾上已经挂上了白花,两条白绸被风吹起来半丈高。 两个仆人垂手站在大门两侧,看见我们靠近,便低声道:“府中公子去了,你们若是来吊唁的,不如过几日再来,比较合礼数。” 去他妈的礼数。 “……” 我挣脱了第淼抓着我的手,脚下的步伐都控制得不好,一路扶着墙进去。 第淼在我身后与那小厮说道:“无妨,我们并不在乎这个。” 云铸依旧跟在我们身后,仍旧没有说话。 偌大的一个院落中,在边角种了一些洛子欺爱的花草,如今已经长得茂盛。中间那口陶缸中,两尾红鲤鱼追逐嬉戏,一株荷花已经有了花苞。 大堂横梁白花下,是洛子欺的灵位,一鼎香炉中插着两根香,升腾着两缕青烟。 停在屏风后的一口漆黑的棺材,显得尤为刺眼。 直到这时,我仍然不能相信,日日与我喝茶作乐,四处奔波的洛子欺,是真正的,永远的离开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以该文案为名,让自己休息了两天。昨天看了《穆赫兰道》,感觉整个人都不怎么好。 点击和收藏快点涨一些么么哒_(:з∠)_ ☆、得失:离开钥安 那口漆黑的棺材旁边,颓然坐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我们,对着棺材直愣愣地看着。那一身白衣,我一个晃神还以为是洛子欺坐在那里——如果这一切都真的只是他的玩笑,该多么好。 他一侧脸看见了我,一下子像是看见了猎物一般,滕然站起身来,咬牙怒道:“连锡!你还有脸……” “云锦!”身后的云铸终于开口。 那人站起身来,我看清楚那人正是云锦。他似乎也是一夜未睡,眼圈红肿着。洛子欺毕竟是可以随意进出他家中的挚友,云锦也没有继续置气的意思。 我还有脸如何?云锦被云铸一把拽过去,终究是没说出后半句来。第淼站在我身后,脸色也并不好看。 在洛子欺灵位前站定,一旁垂首站着的婢子中,忽然有一个抬头看了看我,又垂下头去。我觉得格外眼熟,仔细想了想,试探着叫道:“小莫?” 她又猛地抬起头来:“在。” 是了,就是这个最后一次见到洛子欺时,还陪在我们身边的女孩。是她踌躇在洛子欺身边,最后还替我备了马车。 “过来。”我朝她招了招手。 她颇为不安地小步走了过来。 “替我拿两根香来。” 她微微一愣,但反应还算快,不动声色地递过来两柱香。我点着了香,插在灵位前的香炉中。 洛子欺啊,我连锡欠你的这辈子算是没办法还了,若有来世……罢了,若有来世,你投胎做个女孩子,我投胎做个男人,说什么也守着你一生一世。 从今往后的路,其实也并不能像洛子欺说的那样风调雨顺起来。有很多事情,都等着第淼去做。而第淼的事,就是我的事。 就算如今我悲痛欲绝,我们在钥安也不能留得太久了。我擦掉脸上的眼泪,也把最后一口眼泪憋回肚子里去。 努力换了个平静的表情,转身对第淼道:“水君,子欺我见到了,我们择日就回瞬水去。” “好,洛子欺我会命人厚葬。” “等你整顿好国家,洛子欺估计都去投胎了。这里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会办妥的。”云铸拦着云锦,财大气粗。 “也好,瞬水劳您记挂,用不了多久定比钥安繁华百倍。”第淼冷着脸,开着玩笑。 可惜我根本笑不出来。 我给小莫使了个眼色,对第淼道:“水君,我们女孩子还有些体己话要说,先告退了。” 第淼有些吃惊,眉头蹙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 小莫自然搞不清我的意图,出了闻人家大堂,便问道:“姑娘找小莫究竟有什么事?” 我自然不是来找她解闷的。 回想起那夜光景,小莫自然是知情的。洛子欺虽然和我颇为热络,但是对于别人其实也算得上是冷清的人。这个小莫既然能知道,说明她在洛子欺身边并不是泛泛之辈。 我想知道的事情,恐怕就要从这个女孩子身上问到了。 “小莫,你家公子在去之前,是不是病了很久了?” “姑娘也注意到了么?公子他的确面色一直都不好。” “他究竟得了什么病?” “小莫并不知道公子他得了什么病。” “你不知道?”我心下一凉。 小莫低头仔细道:“公子常年在外,各国各处都有府邸,小莫只是在这里服侍着公子。公子已经好几年未曾回来,这一次回来,面色就出奇的差。” “你们府中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怎么了?!”对于如此不娇气的公子,对于如此守口如瓶的洛子欺,我真真是要被心塞死了。 “小莫问过好几次,公子都不肯说,只说是……” “风寒?他说风寒对不对?” “……对。”小莫不知道我究竟要问出什么来,头越发地低了。 第 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4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84 章 他既非凡胎,风寒又从何谈起?!只怕是这障眼法要瞒过所有人。可是他既然决定要把心脏给我们,这障眼法之下,还隐藏着什么呢? 我心中越发的不安。按说尘埃落定,到如今我应该抱着第淼欢欣鼓舞,对着洛子欺长吁短叹怀念我们的好时光,可是——我总觉得还有事情。 而预感告诉我,直到这个障眼法解开为止,一切都还不会沉淀下来。 第二天,我还是和第淼一同坐上了回瞬水的马车。 云铸和云锦为我们送行。他们站在城楼上,低头看着我们挥别。两人雪白的衣衫被烈烈地清风扬起,云锦眼中还带着悲伤的神色,云铸倒是微笑着喊道:“后会有期!”。云锦紧紧地握着云铸的手,什么也没说。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喜欢穿白衣,其中有一个就是洛子欺。在我看来,洛子欺是把白衣穿得最好看的人,云锦也比不上他。 春天何其短暂,等我们马车飞驰起来的时候,风变得猛烈起来。城郊的桃花已经谢了,被风卷着打着旋儿过来。我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哪怕一片也好,可是它们全都随风而去,一刻也不肯停留。 “阿连你在做什么?”第淼百无聊赖地拖着腮看着我。 我们原本可以靠第淼的千里飞御之术,立刻到瞬水去。因为他身体初愈,被我按着非要做马车不可,弄得他无精打采,只好跟我没话找话。 “车外有桃花。”我把车帘子掀开给他看。 “阿连喜欢桃花?”他垂下眸子去,我随便一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我不喜欢天水圣殿里种满桃花。” “……”他一愣,然后笑起来,“为什么?” “因为有那一树萤槐就够了,阿连喜欢萤槐。”我微微笑起来。 中间那十年不是白过的。我终究再也不可能是那个可以抱着他撒娇的女孩子了,不管他是为我好还是怎么样,那十年的寂寞我是一个人扛下来的。所以到如今养成的坏毛病,就是不喜欢讲话。 之前洛子欺在的时候还好,如今只对着第淼,旧病似乎又犯了。他若不讲话,我就安分守己,一点乱子都没有的,有时干脆连思维也一起断了。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车外的风景,他百无聊赖地托腮看着我。这么僵持了半个时辰,我竟然逼得他先开口了。他轻咳了一声,说道:“阿连你心中……是不是有洛子欺?” 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句陈年老香醋,我一下子笑起来,逗他道:“你不理我十年,可都是人家照顾我的。我心中有他又怎么了?” 第淼的脸迅速阴沉了下去。 我看自己点的火很快就要着了,我还没有灭火的经验,欲呼不及,第淼已经黑了脸喊道:“停车!” 马夫吓得一拉缰绳,马儿长嘶一声,果真停了下来。 “你干嘛?” 第淼也不绕弯,黑着脸继续说道:“去淹了闻人府。” 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要结尾了,很快就可以开新文了,会有预告。么么哒。 看着点击和收藏,要默默告诉自己:我不是玻璃心_(:з∠)_ ☆、得失:吃药吃药 我几乎是用全部地力气拖住了第淼,怒道:“你要是这么做,我就死在你面前!” 第淼终于站定了身子,转过头来,看着我,挑了眉毛奸邪笑道:“阿连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种欲拒还迎的伎俩了?” 欲拒还迎?我被他一句话噎得眼泪都出来了:“那你呢?你又是怎么会说出欲拒还迎这种话来?那十年里的哪个姑娘教给你的?” 他终于怔了一怔,仔细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觉得我那么多天的情绪终于要吐出来了,我站在他面前,觉得这具身体就要透支了。这么多天的事情过后,原本以为可以迎来大团圆的结局。可实际上是以我最好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换来了我的爱人,可我爱的这个人,如今对我说要去毁了他的府邸。……够了,真的够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终于滚了下来:“洛子欺说我恨你,是因为你想让我恨你。水君,我问你,你究竟是不是这么想的?” 第淼冷眼把我从头扫到尾,半晌才淡淡答道:“是。” “是?”我连声音都颤抖起来,“那你看我如今痛苦不痛苦?你以为可以说不爱你不爱了么?” 第淼动了动喉结,冷声道:“我不知道人的情感这样复杂。” “你……不知道?”我痛到苦处,转而笑起来,“那你告诉我,从前……从前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你不知道人的情感,那你自己是什么?!” 第淼终究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我,低声说道:“我只是不喜欢与阿连分开而已。” “……”我哽咽一声,“那十年是什么?” “是在等,我以为天命司行动会很快,没想到会等了十年。到最后是我不好,没忍住还是来见你。那时候把你推给暮焰,也是无奈之举。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你不差。”第淼几乎没什么语气,目光却柔和下来。 我长叹了一口气,收住眼泪,哽咽道:“这是真的?” “真的。”他伸手把我揽在怀里,从前我只到他腰间,如今发现,我可以够得着他的肩膀了。 “那时君潋劝我早下决断,我要不是为了你多留几日,何至于遭瞬水近一半的百姓怨恨?” “怨恨?” “哼,云锦那小子,你当我不知道?当年帮了也白帮。”第淼环着我,我却分明感到那语气冷得入骨三分。 “至于耽搁了你十年,也是我的疏忽。那时,时时刻刻就等着天命司来捉我,又哪里敢……还有这次,钥安和瞬水对抗性最弱的地方。原本是准备让你在云铸那里好好过完这辈子的,哪想到你们两个竟然把我救起来了……” 第淼闷声哼道,手上的力道却加紧了几分。 我只觉得我的泪痕渐渐地干了,伸手抱着的这个人,似乎是天底下,不,似乎是我的整个天下。 提到君潋,我的脊背就有点僵,我不安地问道:“水君啊,那个,瞬水的事,君潋……那个……” 第淼凝眉,说道:“瞬水那点事情,我早就知道了。看看我如今这个面色,就知道瞬水被毁成什么样子了。” 我嘴角僵了僵,关于君潋,好在第淼已经心知肚明,否则我是怎么都没办法亲口说一遍那个光景的。 第 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5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85 章 还想和他多抱一会儿,可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一股刺痛从心脏蔓延开来,那里曾经受过造神之法的折磨,生生埋着一颗琀珠。那里忽然地一动,去痛得几乎让我全身都蜷缩起来。一动都不敢动,伏在第淼肩头也只敢轻轻地吐着气。 “阿连?” “……” “怎么了?” “痛。”我手中生汗,半点力气都使不上,试图抓住他的衣襟,“痛。” 第淼伸手把我打横抱了,就往马车里钻,探了探我额头,又摸起我的手腕,嗔怪道:“子欺给的药,你是不是又没吃?” “……忘记了。”我惨淡笑笑,想必脸已经白得跟死人一样了。 第淼想骂我还没骂出口,就对着马夫大喊一声:“快去打水来!” 我只窝在第淼怀中瑟瑟发抖,眼前布满瘴气一般一片迷蒙,只知道后来嘴巴上一凉,等睁开眼睛看得清东西的时候,看见第淼也在擦嘴巴,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你你!”我一骨碌爬起来,躲在马车另外一个角落里,搓着自己的嘴巴,脸又红又烫,好不容易醒过来又一身热汗。 “你什么你,既然做着我的王后,这点事情还嫌弃。”他挑了挑眉毛,一把把我拽过来,搂在怀里。 “我……”我被他看得根本无处可躲,他倒是越看越深情,闭了眼睛低下头来吻。 我只觉得这场景似乎是过了千百年之后又重逢一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本能,微微昂起头来,迎合上去。 他的嘴唇是冰凉的。和他来历有关,他浑身都是冰冷的。从前就算被他冻得骨头痛,也任由他握着。如今舔着他冰冷的唇,我倒是还觉得凉快得挺舒服。 马车仍然在向前颠簸着,我们离瞬水越来越近了。那是一个与他相识的国度,是一切的开始,如今我们终于要回去了。 白邑在瞬水的最中心,我们要到达白邑,就必须穿过一些城池,而这些城池也正是瞬水的领地。换句话说,昌炎他们既然能到达白邑,就说明外面这些防线早就被破坏了个遍。 我们穿过这些城池的时候正是黑夜,我满怀不安,时时刻刻都想看一看车外的场景,可是第淼却显得格外安静,他按住我,只是让我好好休息。 我哪里又能好好休息?只是躺在他腿上,瞪着眼睛跟他对视罢了。他终于被我瞪得受不了,自己头一歪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吁——”马夫拉动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我们正停在白邑城下,从钥安到瞬水一路上过了三个整天,到达过十个驿站,换了六个马夫,日夜兼程把我们送回来。等我们到白邑城下的时候,正是第四天的午夜。 和马夫道谢后,我们两人就站在白邑城下仰面看着那高耸到半空的城墙。这城墙已经伫立了上百年,当时修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现,听说是修了几十年。 可如今这城墙中,瞬水一向的敌人暮焰正在其中高枕,是歌舞升平又或者是磨刀霍霍。看到那些守夜的士兵,我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暗骂道:“昌炎,你一口一个锡姐姐,就是如此对我。” 正当我咬牙切齿的时候,第淼也仰着头,拉住我淡淡道:“阿连,今夜有陨星。” 我挪了挪眼神,果然看见一道白光划过漆黑天际。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是发糖么,么么哒_(:з∠)_ ☆、旧事:城下陨星 那颗流星划破天空,坠落在不知名的远方。我指着它说道:“水君,阿连也像那颗陨星一样划过你身边……” “胡说。”他眉眼一冷,握住我的手,丝毫都不肯放松,“比作什么不行,要比作陨星,晦气。” “阿连只是觉得陨星很漂亮。” “漂亮也不行。” 他把我揽进怀中,似乎是用尽全力地抱着。我隐约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我的身体这辈子都逃不脱药的束缚,虽然洛子欺说了能治好我。可这终究是逆天的命数,是被他改过的命数,从此往后是阳关大道还是泥泞荆棘,我不知道,也许第淼也不知道。 “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不如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第淼说道。 “好。”我任由他拉着,往一旁不起眼的小客栈走去。小客栈旁,一面帆布支起了块不大的地方,能看得出是个馄饨摊子。家伙什儿全被盖在一块白布下,卖家不在。 第淼眼神落在那里,顿了一顿,有些尴尬。 “我不饿,走吧。”我微微笑起来,抓紧了他的手。 他点点头,也没有再做停留。 他是记得的,那年我们一起去朝夕集市。我们在路边吃馄饨,我说馄饨如何好吃,他就是觉得十分怪异。后来我一个人吃了两碗。那时,那个天真活泼烂漫的连锡,还没有进过千寒塔,还没有变成如今这个冷血的女妖怪。 我拉着他的手,把头低下去,看着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 天很快就亮起来,两个时辰就是转眼之间。他整理好着装,看着我掬了捧清水洗脸,语气故作轻松说道:“阿连,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 “我既然回来了,从前之事事出有因,从今天开始,我们一切从新来过。你再也不要悲伤。” “……” 我觉得我有些哭笑不得,好像我的情绪也归他管一样。——仔细一想,如果用“我不了解人类情感”这么一句话来解释十年的错过,似乎也不过是一件令人苦笑不得的事情。 我也不忍心一向冷淡如水的他如今用一双渴望地眼睛巴巴地等我回答,只好笑起来:“好,阿连一向最乖了。” 他满意地点头,站起身来,看了看不远处隐遁在云雾之中的白邑城,说道:“走吧。” 于是,我们就这样朝那座一切的开始,也是终结一切的城池走去。那是第淼自己的领地,他再熟悉不过。 可是看着城门处几乎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他也皱起了眉头。 “这?”我看着眼前,有些不可思议。 第 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6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86 章 就算是自己的帝都,白邑也未曾被第淼派如此之多的人来守卫。而对于昌炎来说,这无非就是一块战利品。将心比心,我要是昌炎,我就拍人驻守在这里,自己还是回老窝里好好享福。就等着我和第淼在这里出现,然后来个文中捉鳖。 可眼前这个样子,重兵把守。作为冰雪之城的白邑也未见是有多么寒冷,难道……昌炎还在这里? 又或者是他亲自来文中捉鳖了? 我看了一眼第淼,他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证明我没有猜错。他表情凝重地说道:“城里出事了。” “什么事?”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还没有办法弄明白,得进去才知道。” “进去?就这样进去?”我看着眼前层层搜查,觉得有些担心。 “如果是在找我们的,就省的我们去找他了。”第淼说罢,闷哼了一声。他说的他应该就是昌炎了。 我拉着他的衣袖,努力平复了自己的脸色。若无其事地跟在第淼身边,第淼自然也不动声色。 过了三道搜查后,我们竟然真的安然无恙。 “他们究竟在找什么人?” 第淼没有理我,一手抓着我躲进路边的草丛中,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找人?找人又怎么用得着三道搜查?” “那是……为了防止有人作乱?” “对,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为了防止人作乱,所以就算我们回来,他也顾不上我们。” “防止人作乱?这里明明就不是他的地方,他难道真在这里安家了不成!” “他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回来。”第淼依旧像一头狼一样看着那城门的搜查。 “我们现在怎么办?” “直接去找他问个清楚。”第淼依旧半蹲着,皱着眉头。 “昌炎他……到底在想什么啊!”我喃喃道,忽然觉得他叫我锡姐姐的时光已经是上辈子了。 “昌炎?他可不叫昌炎,他一直都是玉炎。” “哈?”我一下子懵了,不知道第淼在说什么。 “有空再跟你说,诶,你有没有觉得白邑有点奇怪?”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奇怪,当然奇怪,我们还没进城不就觉得奇怪么。” “不是,有没有觉得女人特别多。” 我听到他说这句话,仔细看看周围,觉得头顶心一凉。果然是这样,路边叫卖的,街上挎着篮子的,甚至进出城门的,拉板车的,竟然全是女的。男的也有,只不过要么穿着开裆裤,要么就是抖抖索索连烟杆子都拿不动的老爷子。 与其说是女人特别多,不如说是男人,青壮年男人都不见了。 “难道昌炎和云铸一样,都有那个爱好?!” 第淼扫了我一眼,撇嘴道:“不是。” 他似乎是在仔细算着什么,忽然眼眸中一亮:“是了,他的弥九劫到了。” “什么?”原本我以为会永远埋在《瞬水国鉴》中的词汇,又被第淼念到了。 “走,边走边说。”第淼拉着我,站起身来。 之后的小半个时辰中,我总算是了解到昌炎这个上玄五帝是个多么悲哀的存在。 正如《瞬水国鉴》上提到的,弥九劫是作为上玄五帝的考核而存在的。这最后一次替换身体,便是最为痛苦的一次。过得了,便就清醒一世,寿与天齐。过不了的,便永远消失,烟消云散。 第淼说,昌炎不叫昌炎,暮焰的帝君只有一个那就是“玉炎”。如今的这个昌炎,曾经有着和玉炎不一样的面貌。也就是那时候,我在玉炎那里见到的昌炎。 而所谓的昌炎,不过就是玉炎养在身边备用了一副皮囊。也就是说,昌炎根本不是越来越像玉炎,而是这根本就是批着昌炎外壳的玉炎。 换个角度说,昌炎从第一天代替玉炎踏上暮焰王位宝座的时候,昌炎就已经死去了。 我听罢,浑身一抖,只觉得冷气森森,汗毛直竖。 “可这和城里男人变少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有神秘卷册上提到,只要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男人精气,便可以化解弥九劫。不过就是无稽之谈罢了,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这种办法。”第淼眼中满是鄙夷。 “咦,他不是和你们一样大的么,怎么你们都没有这种事?”我歪着脑袋看他,顺便脑补他弥九劫时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早就结束了,唯独昌炎自己不放过自己,天命司正好成全他,让他多轮回几次。”第淼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是个开玩笑的样子,倒是比什么时候都严肃起来。 我不是很明白,但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说话间,我们便走到了白邑的闹市区。只好说是原本的闹市区。 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街巷,眼前是一片灰尘迷蒙,谁也没办法相信这竟然是曾经瞬水帝国最为繁华的白邑的闹市区。 作者有话要说:  热烈欢迎第淼和连锡携手回瞬水,啪啪啪啪。 【连锡:姑娘,我们是必然会回来的。你高兴成这样干嘛? 歧路:因为我终于要快写完啦! 连锡:……好,同乐,同乐。(不开心脸) 第淼:我的天下还没夺回来。 歧路:咳咳,玉炎治理得也不错啊。 第 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7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87 章 第淼:要瞬水没了我就要你陪葬。 歧路:好好好,葬葬葬。(你妹啊反正我就要写完了) 第淼:……】 各种球么么哒,被逗比老妈逗乐了_(:з∠)_ ☆、旧事:偶遇妇人 身处于这个原本该是人声鼎沸,眼下却丝毫没有人气可言的地方,不禁令人一阵毛骨悚然。 我抬头问第淼:“水君,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瞬水本就与他一体,这白邑之损,在他身上也该相应地伤回来。他摇头,不甚在乎、轻描淡写地说道:“哪里都不舒服。” “……要不我把洛子欺给的药分你一半?” 第淼颇为奸邪笑道:“你要是敢少喝一口药,我就……” “你就怎么样?”我挑衅道。 “全用嘴巴喂进去。” “……”我瞬间脸红到脖子根,平静了小半个时辰都没平静下来。 正是如此打趣儿的时候,一个孩童在路边走过,却灰头土脸半点笑意也没有,嘴里含着根枯草,看见我们仿佛看见个怪物一般。 “哎,小弟弟?”我叫住他,他跑得竟然更慌张了。 看上去也就四五岁的模样,一个着急脚下一软,便整个人趴倒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我伸手把他拽起来,他刚站稳,就用尽全力推开我的手,推得自己倒又是一个趔趄,一边还是哇哇大哭:“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小弟弟,这里到底怎么了?” 他吸着鼻涕,还没喘出个所以然来。从街角就窜出个女人来,一把把他护在怀里,警惕地看着我们:“你们是谁,别动我儿子!” 原来是这孩子的母亲。 我和第淼对视一眼,说道:“我们从外乡来,刚刚进城,这里原本不是瞬水帝国的帝都白邑么,怎么如今这样冷清呀?” 这女人上下打量着我们,试探着问道:“你们……是从外面来的?” “是啊,是啊。” 这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转了一转,说道:“你们从远处来,应该也累了吧,到我家里来,我慢慢讲给你们听。” 我随即跟了上去,第淼拉了下我的衣袖,随即给了个眼神,然后一同跟了过来。 我琢磨了下,那个眼神似乎是叫我多个心眼的意思。但反正第淼跟着呢,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那女人边走边说道,这里从半年前就已经是这个样子的了。 自从白邑被暮焰的军队攻破,暮焰的帝君就一直住在皇城里。苛捐杂税翻了几倍不说,连老天也是不帮忙,总是又干又闷,再也没有以前的风调雨顺了。 半年以前,帝君又下令抓起了壮丁。以前抓了壮丁都是往战场上送,虽说战场残酷,可是总还是有几个人能回来的,甚至还可能混得个小军官的头衔。可是,这次抓了壮丁都是往皇城里送,去了的从来都不见回来的。 “吱呀——”女人推开她家的柴门,咿咿呀呀地,看上去这门随时都会掉下来。 这屋子里隐约是一股发霉了的味道,桌椅破败,几乎都没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屋子里昏暗地灯光里看不清楚,隐约是觉得杂七杂八堆了很多东西。 女人转过身来说道:“你们坐吧,我去给你们倒水喝。” 第淼一直都凝着眉,显然眼中的警惕也从未退却。 那女人的儿子又跑得没有影儿了,屋子里一片沉寂。正在这时,我听见一声窸窸窣窣地声音,一下子就完全提起了精神,难道这里真的有什么古怪? 那声音似乎是从那些杂七杂八的杂物堆里传出来的,我抓住了第淼的衣袖,他按住我,示意叫我别动。 窸窸窣窣了片刻,那堆东西中忽然伸出一只手臂来,我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抓住第淼的力道瞬间重了几倍,引得第淼也倒抽一口冷气。 那手臂继续往外伸,又露出个满脸胡茬地头来,原来是个男人躲在那里。 我好不容易平了一身的汗毛,那男人却懒洋洋地像是刚刚睡醒:“唔?来人了?” 我们还没想好说辞,就听见那个女人端着两个杯子从后面走了来,几乎是用怒吼的声音说道:“不要讲话!” 那男人似乎十分委屈,喃喃地说:“总在这里什么也不做总不是个事儿啊!婆娘,你要把我逼疯哟!” 我觉得怪异,搞不清楚状况,第淼也依旧拧着眉头,不知道猜到了什么。 那女人把端来的水放在桌上,我觉得很不安,便只是看看,并没有端起来喝的意思。倒是第淼一点都没表现出来,颇为自然地端起来一饮而尽,我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他就全灌下去了。 喝完了,还笑意满满地说道:“谢夫人,路途遥远,正需要一杯水来解渴,夫人真是善解人意。” “哪里哪里。”那女人笑得尴尬。 “既然我们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原因,也是时候离开了,在此谢过夫人了。”第淼拉起我就要走。 “别别……”那女人站在我们面前,伸开双臂,拦住我们去路,“路途劳累,不如在寒舍休息一夜再走吧……你们该不是嫌弃我们屋小家贫吧……” 第淼也附和着笑道:“当然不是,夫人既然都这么说了……”扭头对我猛眨眼睛,“那我们就再住一宿吧。” 于是,我们当真就在这个破败不堪的小屋中,挨到了天黑。 我们并排睡在女人给我们安排的小房间里。第淼团着身子侧躺在这窄小的床上,两只手从我身体和床板的缝隙间钻过来,紧紧环住腰。虽然这是极其不好的环境,可被他抱着我依旧觉得可以安心得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在害怕。”他贴着我耳边低声说道。 第 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8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88 章 “你怎么知道。”我把手贴在他的手背上。 “我聪明。” “啊呸。” 安静了一会儿,他又说道:“怕什么,我在呢。” “……嗯。” “嘘——” 门外人的脚步声隐藏得并不巧妙,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依旧透过黑暗传了进来。第淼与我都一动不敢动,屏息静气地听着外面声音。 首先是那个女人的声音:“明天他们要来要人了,你有救了!” 那个男的声音又惊喜又在发抖:“啊?婆娘,你有办法?” 那女人的声音里压不住的激动:“诺,看见今天那个男人没,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替死鬼啊!我们只要把他交上去了好啦!你就有救了!死鬼!” 那男的有些沮丧:“哟嘿,婆娘这靠谱不?那汉子怎么肯替我去哟!” 女的信心满满:“傻呀,今天我在他们的茶里下了药,保准他们一觉睡到大天亮,等醒过来,一切都定局了!” 隐约听见了他们的窃笑,我担心地看看第淼。第淼差点笑出声音来:“我第淼也有沦落成这样的一天。” 我觉得他这句话说得颇有受虐倾向。便从他身上撑坐起来,压住笑问他:“那你觉得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 “药啊!” “区区迷药能耐我何……在你心里,我就连这个本事也没有?!” “噗哈哈哈,有有有。” 我们再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了那个那两个人蹑手蹑脚开门进来的声音,我们赶紧噤声,本想慢慢地趴到他旁边躺好。 没想到,第淼太心急,直接在我背后拍了一把,我便整张脸全拍在他胸脯上。 作者有话要说: ☆、旧事:变装杀入 我们为了把戏演到最后关头,就干脆一动不动,把被子蒙过头顶。 相比之下,这对夫妻就热闹极了。他们因为过度紧张的喘息,和走路时碰擦到边边角角的声音,我们可听得一清二楚。毕竟是寻常人家,做这害人的勾当想想也是头一回。 “这男人别动了,这女的……就……” 男人大概是比划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那女人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一不做二不休,不能留下祸患。”说罢,便是一阵粗厉地掌风。 那男人自恃力量还不错,又下了必杀的力道,手落到一半却再也落不下去了。等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的手腕已经被第淼紧紧地握住了。 男人和女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从脚底麻到头皮,知道这祸是躲不过去了。 第淼一把掀开了被子,清了清嗓子,淡淡道:“有话好说,不要杀人。” 这对夫妇完全吓傻了,完全没想到我们还能如此能清醒地说话。 趁他们还傻愣愣地时候,第淼早就坐起身来。不知从哪里摸了根蜡烛点上,把蜡烛举在手里,幽幽道:“亮堂一点,好谈话。” 我索性也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那对夫妻还是很错愕的样子,撇嘴说道:“你们想做什么,其实我们都猜到了。” “两位少侠……少侠……放我们一条路吧……实在是官府逼得紧……全城的男人都给送到皇城里去了……明天就要到我们家来搜人……”两人齐齐跪下。 究竟是寻常人家,也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动歹念。而这歹念又是很微薄,随便一攻,防线就溃不成军。 “别……你们快起来,我们只是想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我们要能帮上忙,不妨一起解决。” 第淼举着蜡烛在一旁点头。 夫妻一愣,然后又破涕为笑感恩戴德地磕起头来。 其实,女人之前说的那些的确是真的。半年前,官府宣称有一项“光荣而神圣的任务”,号召全城男人都参与,据说是能封官赐金,如此好事,男人们自然是蜂拥而至。 只是全城的男人就此有去无回,也没有再听说这任务有什么进展,到后来就变成了抓壮丁。这个聪明的女人,觉得官府“光荣而神圣的任务”之类的话实在不靠谱,说什么也不要失去自己的男人。 看着邻里的男丁一个个的少下去,她便让男人在家里藏起来,遇到任何人都说自己的男人几天前出门失踪了。 如此一来,原本以为可以逃过一劫,可是不知是哪家邻里举报了这一行径,官府给了一天的期限,明天就要来带走男人。 而我们两个出现的又太巧,女人自然就动起了陌生男人的念头。 “不如这样,明天我替你去吧。”第淼听罢,把蜡烛放在床头,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这真是太好了……”夫妻听罢,又要跪下去。 第淼伸手止住他们:“别谢我,我是为了我自己。” 他却没有多解释,瞥了一眼我,继续说道:“我家的女人,你们好生照顾着,我几天后回来问你们要人,若是瘦了,就宰了你们给她做补品。” 他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终究是感恩戴德地全都答应下来。 我的脸却僵住了,直拉他衣角:“你不带我去?” “他们只要男人。”他耸了耸肩,笑得奸邪。 第 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9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89 章 “可是,我……我可以女扮男装!” “阿连,听话,危险……”他皱眉头。 “我不怕!”我直视着他,一股怒气窜上来说道:“你又要抛下我么?千寒塔里丢下我一次,十年前丢下我一次,如今又要来?我答应你不再悲伤,可你也不要给我悲伤的机会啊!” 第淼眉头舒展开来,看着我甚是惊讶,然后又没奈何地笑起来,伸手抚着我的发鬓:“既然阿连不怕,那就我们一起。” 那对夫妻自然猜不到我们是谁,只是木讷讷地看着,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他抚着我的肩头,仔细端详了下我的容貌,笑道:“不过,阿连要好好画一个妆了。” 这是自然。 我忽然想起从前天清宫里,念娥是最会化妆的宫女。我不能用镜子,她就做我的镜子,每天都尽力来打理我这张半毁的容颜,还要告诉我,王后您真美。 后来自己看到了这张脸,才明白念娥每天是在造多大的孽。 再后来洛子欺将灵药加进每天的汤药中,容貌倒是一天天恢复得恍如一个正常人。到如今,恐怕我不说,就没有人知道我曾经是个什么样的怪物了。 那女人摸一把眼泪,说:“姑娘,姑娘,你们真是好人呐。” 我连连说受不起受不起,想了想说道:“姐姐若是真心感激我们,不如……帮我妆扮成个男人样子,可好?” 女人说道:“这个好办,只是姑娘看着清新脱俗,若是扮成个男儿样子,也太过清丽了一些……” 我微微笑起来,当年恨得要死的人,如今依旧是我最爱的人。而还我这张脸的人,我却永远的失去了。——你看,世事就是这样无常啊。 似乎是过了很久,漫漫长夜才淡退而去,我最喜爱的晨曦一点点爬过来,我在那女人的打理下,换了一身男儿装。我对着那张铜镜,看得很欢喜,身后却多了个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第淼已经站在我身后了。 他一脸逗趣的看着我:“当初应该让你在沐清手下多留几年,变成个男人再回来。” “嗯哼?你什么意思?” “你变个男人的样子比女人的样子还好看。” “你先变成云铸那样,我再变个男人给你看。”我回敬他。 还没说笑完,就听得寒酸的家门被粗暴地踢开。一队官兵鱼贯而入,本来就很小的屋子如此一来,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家的男人早早的就躲去了别的地方,女人拉着我的手吓得瑟瑟发抖。 第淼看着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谁准你们……” 话到一半觉得语气太过凌厉,用平生绝无仅有地低眉顺眼语气说道:“官爷们是要带我去做好差事么,正好我家有个外城的弟弟,我们一同去,也好有个伴。” 看着他那眉眼带笑的,我浑身翻过一阵鸡皮疙瘩。 领头的官兵咧开黄色的牙说道:“好啊,正愁人不够呢,一起走吧。” 我们换了个眼色,微微一笑。 其实在天还没亮的时候,我问过第淼,你一个帝君我一个帝君的女人,非得要这么进皇城么? 第淼直接给了我一白眼说,瞬水已经经过了太多的战乱,现在唯一最和平的办法就是,直接亲自去见玉炎。 作者有话要说:  精神崩溃,但好在我的肉体还活着。 ☆、旧事:重聚一堂 “昌……”我忽然意识到,不能再叫他昌炎,便改口道:“玉炎他难道不能感知我们在这里么?” 那队官兵把我们押上一辆黑马车,我半步也不离第淼,跟在他身后低声问道。 “他当然知道。”第淼伸出手去,看着那个领头的官兵把他的双手捆紧,还扎了个死结。 “那为何按兵不动?” “在城门口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嘛。肯定是他现在遇到了自顾不暇的事情,根本没有力气来管我们。” “就为了那个弥九劫?”我看着我自己手上也被绑上了和第淼一样的绳子。原本就没什么肉的手,被勒得又涨又痛。 黑马车的车帘被放了下来,我靠着第淼又挪得近了一些。 “应该是这样,不过,”第淼有些疑惑,微微隆起眉头,“如果弥九劫已经让他无暇□□,那那些男人也根本于事无补。” “如果是两个人呢?”我胡乱说着自己的想法,“比如像是你要经历弥九劫,而我为你着急,就号召天下进贡男人?” 第淼眉头挑了挑:“可以这么解释。” 黑马车一路颠簸,我们几乎眼前一片黑暗。连光都几乎遮尽,就不要说偷偷地记沿路的路线了。而车外的声音也是嘈杂得根本听不出特点。 “话说回来,那弥九劫……是一道雷?” “是,也不是。寻常的天劫就是一道雷,而这弥九劫,除了降下一道雷以外,还会让人坠入梦境之中。” “梦境?” “梦境乃心魔幻化,若是征服心魔,就就算是走出了弥九劫。若是屈服于心魔,就会永远出不来。”第淼低声说道。 我侧着头看着第淼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坏笑道:“那你的梦境是什么样子的?” 他勾了勾嘴角,闭上眼睛道:“不可说。” “不可说?” “不可说就是不可说。”他颇为安逸地靠在椅背上,竟然微微笑着,丝毫没有随时都要迎上一阵风暴的不安。 “我想听。”我摇着他大腿,然后摇他手臂,然后抓着肩膀摇。 第 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0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90 章 他被我闹得受不了,终于半张了眼睛,淡淡说道:“那时候没什么好执念的,无非就是个哀鸿遍野的场景,我在梦境中不知道惜命,天命司看得也很满意,如此就算是过了。” 我啧啧嘴,还没见过他不惜命的模样。但仔细一想,又觉得那场景一定甚为恐怖,还是不要见识的好。 他斜眼看着我,收敛起嘴边不知所以的笑,捏了捏我的手:“如今要是再让我来一次弥九劫……” 他低声道:“凌颜说的对,我的劫数不在瞬水。” 一道白光映射进马车里来,原来是到地方了。 那军官们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但地方是不会变的。第淼一下车,环顾了下四周,倒微微笑着凑着我耳边说:“玉炎真会给我省事儿。” 我仔细一看,这里不是瞬水皇城的方位。按照眼前这个景物来看,应该是白邑城南,而不是白邑城北那座瞬水宫殿。看来玉炎拿下了这里之后,并没有把瞬水宫殿变成废址,倒是在另外一边给自己搭了个窝。 我虽戏谑它是窝,可这窝几乎是把昌炎在暮焰的寝宫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一般。红纹雕饰,蛟龙绕梁,一点不含糊,一点也不精简。比瞬水的建筑看上去就有人情味得多。 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第淼竟然在意的是他自己的宫殿有没有被毁掉。 那队把我们带来的官兵,把我们拉扯到宫殿前,倒是很放心我们,指了指大门,说道:“进去吧,有人会告诉你们该干什么。” 我们迟疑着走了两步,果真就又来一个人带着我们七绕会预告。看到新章节的点击真是无爱。啊。 各种求,么么哒。 ☆、旧事:生死一战 念娥原本一直想要确认眼前这个到底是不是第淼,没想到站在他身边的我忽然说话,瞳孔中一阵瑟缩,终于开始仔细打量我。等我把簪子扯下来,长发落在肩膀上,她才认出我来。 我一边嘲笑她的认人眼神差,一边感慨洛子欺的药实在管用。 她抖抖索索地动了动嘴唇:“王后?” 于此同时,她身后的玉炎也坐起身来,眯着眼睛看着第淼笑道:“没想到你也回来了。” 第淼不费吹灰之力,手腕上的绳索便寸寸裂开,断在地上,冷声道:“打搅了你弥九劫的准备,我是不是还该说声对不起?” 玉炎笑起来:“可以啊,只要你说,我就接受。” 第淼没有再搭理他,玉炎却笑得愈发满足,歪着头看了我:“小女孩,我也要对你说一句好久不见。” 念娥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状况,我却觉得心惊。因为这“小女孩”三个字,就是当年玉炎对我的称呼。我以为他是永远的消失了,没想到还是太低估上玄五帝的重生能力。 想起以前跟他的过节,老脸一红。 “你果真是玉炎?” “看来第淼都已经告诉你了。是,在下玉炎。” 他坐直了身子,竟然拱了拱手,看上去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 所以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我杀了玉炎,或者是第淼杀了玉炎,根本就是“玉炎”杀了“昌炎”。我皱了眉头,只觉得一股被欺骗的怒气从心里烧上来。 “好,玉炎,我问你,那些男人都是你捉来的?” “王后,是我。”念娥在旁,全然没了半点干练的模样,低着头弱弱答道。 “你?”我只觉得心中烦闷,也搞不清楚念娥到底在想什么。 “玉炎帝君救过念娥一命,念娥听说寻来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男人就可以化解弥九劫,便算作是报恩……”念娥的声音越说越低,自知理亏,脸也红起来。 “报恩?”我气结,孰是孰非,是谁毁了你的国家,如今你要说报恩?一气结,我便口不择言起来,“你这叫背叛,这叫投降!要是太平盛世,你这是要被五马分尸的,你知不知道?!” 第 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1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91 章 第淼冷眼看着,玉炎皮笑肉不笑饶有兴致地看着。 “王后!”念娥被我一激,抬起头来,面上竟然已经带了泪痕,“当年帝君就您一命,您追随到如今。念娥虽然自小为奴为婢,可终究也有自己的心思啊。玉炎帝君救我一命,又赐我人上人之位,我又为何不能借此报恩?念娥何错之有!” 此番话说得我们都是一惊,我惊讶地看着她,竟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啊,不过就是个立场问题。若不是我已经被第淼变成了水神的身体,我自然也可以遨游天下。自然也可以做一个心性自由的女子。可我注定了做不成那样。 “好,”玉炎坦然笑起来,不紧不慢地鼓起掌来,“念娥说得不错。比起念娥来,我到觉得唆使仇离灭瞬水的连锡,更加值得五马分尸哦。” 我暗暗生了一把冷汗,果然是要被提到这个事情。 我虽然坚信瞬水成如今这个模样,不是我一人所为,可这件事情我也永远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肩膀上忽然多了一把力道,正是第淼,他低声说道:“无妨,这件事情我也脱不了干系。” 第淼一把环住我,冷声对玉炎道:“阿连的错,还轮不到你来说。” 玉炎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睁大了眼睛笑道:“阿连?哈哈哈,好一个亲昵的阿连!” 玉炎滕然站起身来,对着第淼惨淡笑道:“为什么就算眼前这个女人被你变成了怪物,你也不放手!君潋呢!她就活该死么!……君潋……你恐怕已经不记得这个名字了吧!” 玉炎笑得声声凄惨。 第淼环住我的力道加了一份,冷声道:“记得。” 玉炎眼睛红了一圈,咽下一口气,怒道:“她死在这里,我就要你的城池来给她陪葬。” 说罢,手掌中幻化出一只火球,脖颈间的红纹生出红光来,咬牙笑道:“瞬水五百八十一座城池,我想念君潋的时候,就会毁掉一座,你猜猜现在还剩多少?” 第淼也怒了,眉间生出一道淡青色纹路,怒骂道:“无耻。” 玉炎更加狂放笑起来:“无耻?无耻的又何止我一个?当年你带走君潋,说过会好生对他,可如今她死了,你身边又有新人。你怎么对得起她!” 第淼放开我,手上虚空里捏来一把力道,生出一只水球,淡然说道:“是她自己要跟我,我并没有强迫她。” “闭嘴!”玉炎似乎是强压了几百年的怒气全然爆发,浑身烈焰迸发,“你我积怨已久,何不生死一战?” “你很快就要弥九劫,这个时候与我一战,恐怕又要触怒天命司。” “少废话!你犯下如此大错,他们仍能放过你。我不过是爱着一个人,他们就如此对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早就不在乎了!” 说话间,已经化作一条火龙腾跃与半空中,嘶吼着吐出火焰。 “我去去就来。”第淼丢下一句话,冲出去,一跃也化身为龙。 半空中两龙交回,一条血肉晶莹,骨节分明。一条烈火缠身,凄厉红火。天地之间瞬间一片灰黄,眼前迷蒙地什么都看不清,我下意识一把抓住已经浑身瑟瑟的念娥,躲在一边。 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学会腾云之术,只能躲在地上仰头看着他们。可他们飞得太高太远,只能听见雷霆之声响彻云霄。灰黄云层之上,青光红光相互交错,又彼此交缠。 我暗自为第淼捏了把汗,他才初初醒来,瞬水也是在最虚弱的时候,他的灵力究竟还剩几成?要是我花这么大力气把他救回来,在这里若是……呸呸呸。 “王后,您恨念娥么?”念娥拉着我的手,惊得冰凉,看了看根本无法看清的天空,咬着嘴唇问我。 “恨什么,你说得没错。只不过是爱一人罢了。” 我看着半空中,继续心惊肉跳。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一战后,就是玉炎和君潋的旧事。不得不说,这小说是BE。 有HE强迫症的孩子,可以把下两章当做大结局看了…… ☆、旧事:寂夜凭吊 在云霄之上,两条龙依旧打得难舍难分。 玉炎已经撤掉所有自保的招式,招招都直逼第淼心脏,势要定个生死。第淼虽然精于争斗,可被玉炎这个不要命的打法,也是逼得有些乱了手脚。他这时却惜命得很,不想和玉炎拼个死活,干脆撤掉了所有的杀招,只求自保。 “来啊!为什么要躲着我!”玉炎发出沉沉地嘶吼,吐出一口烈焰来。 第淼一声沉吟避过烈焰,又躲过玉炎的横扫,闷声说道:“没有必要。” “我要为君潋报仇!”玉炎嘶吼着又是一击。 第淼干脆化了人形,面对庞大的玉炎龙身,躲起来更加轻而易举。他看着昌炎燃烧得通红的眸子,说道:“就算杀了我,君潋也不会活过来!” “……” “天命司既然没要我的命,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死。”第淼避过一击,身后山石崩碎。 “……” “弥九劫就在眼前,你还有一道天雷要受,又何必和我过不去!”第淼又避过一击,岩石化作齑粉。 “……” 玉炎沉吟了片刻,又是崩天裂地地一声嘶吼,山河都要为之一震。风卷石飞,沙尘云集,一片迷蒙中,他也化了人形,站在云头,和第淼对视着。 半晌,他似乎是颓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慢慢地走着,擦过第淼的肩头,瞳孔都没有了焦距,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说得对。” 他纵身跃下,第淼也紧随其后。 如此上玄五帝中两帝的争斗,算是结束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结束竟然这样的平静。 第淼走到我面前,毫发无伤,一把拉起我,护在怀里。我生怕他像我看过的怪侠小说中的大侠,下一个瞬间就单膝跪地血流不止,便浑身上下一顿乱摸:“你没事吧?你说话呀?有没有事呀!” 他捉住我的手,对上我的眸子,认真说道:“别乱摸,没事。” 玉炎却一反常态,像是顿时老了八百岁,失去一身意气风华,几乎是挪着步子回到了卧房,念娥追上去,也只听到他有气无力地转身说道:“念娥,去把那些男人放回去吧,没有用的。你回去吧,让我静一静。” 第 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2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92 章 然后掩上了折门。 “他怎么了?”我倚在第淼怀里问道。 第淼淡淡说道:“大概是想明白了什么吧。” —————————————————————————————————————————— 没想到玉炎对念娥还真算是不错,除了军事和弥九劫的事情,其他小型琐事竟然全都甩手给了念娥。 念娥自然不会亏待我们,差人把我们安置在偏殿,说是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便没有再陪我们。 如今的她也算是身价陡增,算是半个主子。我本来也不喜欢有人跟随左右,两年下来更是习惯了一个人。她走时掩上了门,我只是觉得忽然清闲下来,还挺舒服。 和我说好了要一起睡的第淼,入夜了还不见人影。我等得有些心焦,就批了件外套去找他。 没想到他正站在玉炎新皇城的城头楼阁上,迎着夜风静静地伫立着。衣袂飘飞,如临虚御风,恍若仙人巡视人间。 我蹑手蹑脚地绕到他背后,伸手猛地抱住他的腰:“在这里想什么?我等你很久了。” 他身手摸摸我的脑袋,笑道:“像个猫儿一样。” “喵。”我眯着眼睛,果真叫了一声。 他笑出声音来,任由我抱着。 半晌,他依旧看着黑暗的远方,平静地问道:“君潋是怎么死的?” 我环着他腰的手一僵。没想到他一个人在这里,是凭吊君潋,是在想着君潋的。……是啊,他们同甘共苦这么久,不过就是日久生情。 我收回手臂,在他旁边站直了身子,一同看着那漆黑的夜空,也平静说道:“那日城破,我和洛子欺赶回来,她在我们面前跳下城墙,我们连尸身都没有找到。” 第淼沉吟着点了点头。 我笑道:“怎么,水君想念她?”只是这醋味我自己都闻到了。 “我交代她的事情,她做得很好。”他低声说道,“她一直做得很好。” 最后,似乎是一锤定音,也似乎小下了决心,冷着声音说道:“仅此而已。” 君潋死时的模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绝望的琴声,那绝望的惨笑。那抹紫色的衣衫在凌冽的寒风中飞舞得如一只染血的蝶,然后她往后一样,翻飞着往下坠去。 那时我声嘶力竭地求洛子欺把她救活,那时我坚信君潋一定在第淼心中。我若害死了君潋,第淼绝不会放过我。所以后来在寻找第淼的时候,我几乎是怀着“找到他我就以死谢罪”的想法。 可后来事情种种,这样的想法便淡了下去,只是想着第淼只要不迁罪于我,我就想着多一天是一天。 可没有办法控制的是,如今的心竟然就像是惊弓之鸟,听到君潋这个名字还是会瑟缩着往后躲。 我紧紧地捏着他的衣袖,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如梦境一般消散失去。 “玉炎说得没错,我就是放弃了君潋。”第淼微微垂头,似乎是感到了愧疚。 放弃? 仔细想来,想得我一惊。 第淼他比谁都清楚,当年力挽狂澜、横扫千军,解了瞬水之困的明明是我体内的这股力量。就算是“昭水”这个名号,也会震得暮焰军队一个瑟缩。可他偏偏把最有用的利器,赶出了瞬水。而留下了君潋。 他给君潋留的命令必然是“坚守到最后一刻。”或者“等我回来。”又或者是“瞬水就交给你了。”他那时认定了瞬水就要有灭顶之灾,事实上,瞬水也的确遭受了这灭顶之灾。而君潋,也就当真承受到了最后一刻。 聪明如君潋,在看到我时,不可能不瞬间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已经作为“弃子”的她,看着从外面捣乱的我,看着满目疮痍的瞬水,心中是怎么样的悲凉和绝望? 连我自己想想,都只觉得痛不可当。 那时她站在城楼上,呢喃的那句,说不定也就是“第淼我恨你”。 ——只是这些,也无从考证了。 第淼他……当真为保我,做到如此? “君潋她……是我对不起她。”我说道。 “若不是那时我鬼迷心窍,唆使仇离……” 第淼摇头,说道:“不怪你,都是命数罢了。要说过错,源头都是我。” 我们沉默了半晌,漆黑的夜空没有月亮也没有半颗星。万籁俱静,只听得见夜虫凄凄作响。 第淼沉默着,没有悲痛,没有表情,只是这么沉默着。 我轻咳了一声,打破沉寂,说道:“说说君潋的事情吧,她一定也喜欢被你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旧事:君潋从前 “真的要听?”他低头看我,捏捏我的脸。 “听。” “当真不怕我说出些旧情来?”他开玩笑道。 “那你还是别说了。”我撇撇嘴。 “王后真是善妒。”他又笑起来。 “才没有……”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第 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3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93 章 —————————————————————————————————————————— 这的确是个很久远的故事。 大约一万年前,瞬水一片繁荣。天地之间灵气凝聚汇合成为精灵,正如我那年和水君在一起看见的暮焰精灵一般。精灵飘荡于山河之间,后来又有了修为意识,终于化成个人形。 这便是君潋的来历。 第淼统管瞬水万物,君潋诞生时,他早已是两万年的神了。君潋非人类所生,而是瞬水万物所育。这也算是上天的恩赐。 第淼得知后,不愿意让她留在山野自生自灭,又不愿意自己抚养,就信步走上了与暮焰交界的东疾山。 要说这东疾山山神步尘也是个修为上佳的神仙,只可惜膝下无子,第淼便将君潋留给步尘做个女儿。 步尘得到这么个灵气十足的女儿自然乐得合不拢嘴。一万年里一直都把君潋当自己的女儿一样抚养,心头肉一样的捧着,君潋也因此生来就享着不凡的地位,所以与生俱来的主人气质也足以在后来统领云池宫。 君潋在东疾山长大,那时对第淼毫无印象,和玉炎更加还是素未谋面。 君潋是四野写累了,就会来把他们捉出来,给一个甜美的番外。——也许永远都不会有。 总之,各种求,谢谢大家。大家可以收藏文,收藏专栏,或者直接粉我微博,私信看见就会回。 ☆、旧事:情难横渡 我爬起来,胡乱地穿好衣服,扒拉在第淼站的那个窗口往外探出头去。 这座宫殿造得中规中矩,也相对正式的宫殿比较简易。我们所住的偏殿正是在玉炎的行宫一侧。我们这一间推门出去,和那行宫正门所对,正好是同一个院落。横竖也有十来丈的大小,除了沿着殿墙又一排新种的树苗还未曾茁壮成长起来,也没有其他的装饰。所以整个院落显得空旷而冷清。 而我凑着窗口就看见玉炎一个人跪在那院落的中间,而从半空中一道接一道的金光闪电劈砍下来,不伤一草一木,不毁一砖一瓦,全都落在玉炎一人身上。 我看的心惊肉跳,连忙拽第淼:“像这样真的不会折腾死?” 第 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4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94 章 第淼淡淡说道:“他若是这都挨不过去,那也白活了五万年了。”说罢,又轻声叹息了一句:“你以为帝君都是好当的么。” 我从来都不觉得这个奇怪世界里,没有尔虞我诈就可以稳坐江山千年万年的帝君有什么好的——一个永远带着手铐脚镣的宝座,把他们绑在那里。更可悲的是,他们这命局五万年前就定下了,连选的余地都没有。 正吐着舌头暗暗同情他们,顺便心疼身边的第淼,门忽然被推开,我一个激灵。 念娥正站在门口,用帕子堵着嘴巴,哭都哭不出声音来,眼睛憋得通红地看着我。 我心中揪痛,这傻念娥定是对他动情了。让她看着这一幕也确实残忍,我赶紧把她拉进来,用袖子给她胡乱抹眼泪:“念娥,念娥,你听我说,这弥九劫定是要如此……他们帝君都是这样过来的,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你别难过。” 说得我自己都觉得语无伦次。 念娥拦腰抱住我,埋在我怀里哭,哭得一颤一颤的。 第淼看着我们摇了摇头,眼神又落在外面的玉炎身上:“这才只是开始,等天雷结束,他会落入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幻境中,谁都帮不了他。” “幻境里有什么?” “弥九劫的幻境都是由心魔而生,他……大概会见到君潋吧。” 念娥好不容易止了哭声,红着眼睛抬起头问道:“他会在幻境里留多久?” 第淼摇头,给了我个眼神,略有迟疑,但还是说道:“这可说不准。” 院落里的天雷一声声地低下去,天空乌云散开,很快恢复一片澄清。随着最后一道金光的散去,玉炎一直保持跪姿的身子失去了力道,一下子软在地上。 念娥再也坐不住,推开门去,扑倒在他身上,哭道:“帝君……” 玉炎姣好的面容已经一片安详,看样子是陷入了沉睡,皮肉无碍。 据第淼的经验,这弥九劫的伤全是不露痕迹、后知后觉的。等他从幻境里出来,千丝万缕的伤痕才会显现出来,到时候就又得受的。 又据第淼所说,云铸弥九劫时,歇了三年才和他重新一聚。三年之后的他,仍然伤得连话都讲不成句子。我等旁敲侧击地要八卦他自己的时候,第淼又死活不肯透露半点了。被我逼得没话说,只好赔笑道:“下回跟你说。”哼,鬼才知道他的下回下到什么时候去! 看着眼前的玉炎,虽然是皮肉无伤,但这样细皮嫩肉地总是爬在地上总是不好,念娥早就哭得没了主意。好在院落里的下人也把我们当半个主子,听我吩咐就乖乖拿来了白绸布做的担子,把玉炎送到他自己的寝宫里去了。 念娥跟着一起回了他的寝宫,从此也必然是在他身边日夜守护照料。 而这时,一只白鸟恰如多年前落在我窗头一般,落在我住的偏殿的桌案上歇脚。它面前,是一封封口严密的信。 白鸟趾高气昂,两点眸子如黑珍珠一般炯炯有神。等我跨进殿里,刚刚准备歇一歇地时候,它恰到时机地一声尖叫:“唧。” 我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只觉得这白鸟看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走进了才觉得它和心中那个形象越发的相像,试探地叫了声:“锦翅?云锦?” 那白鸟并不理我,在信封上空低低地盘旋了两圈,终于从半开的窗中一跃而出,飞上青天,最后消失于天际,汇聚于一个点。 —————————————————————————————————————————— 坠入玉炎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白光,花了一小会儿适应才能看清眼前的东西。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自己原来正在白邑皇城,是第淼的那一座皇城里。 白邑城里四面响起厮杀声,玉炎微微皱眉。白邑城中厮杀?千百年来,白邑的城中厮杀只有一次,难道……是自己的暮焰军队? 玉炎四下看了看,那些厮杀声还没有蔓延到这里来,看来白邑把第淼的皇城保护得很牢固。并没有什么守卫在这里,他便也顺着半开的宫门走进去。 一如所有的皇宫一般,这里宽大漏风,建筑华而不实。占地广大的宫殿中其实并无人居住,一阵冷风盘旋着从空荡荡的宫殿中吹来。 围城到了这个程度,宫人们早就四散逃命而去。玉炎走在这里,看着宫殿里长出的荒草,冷笑了几声。 不过他的冷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听见一阵虚无缥缈的琴声从一间偌大的宫殿里传出来。因为是幻境,他一时竟然无法分辨这个声音究竟是从哪一个方向传来的。 他心中一颤,这琴声,正是当年在东疾山上和君潋的合奏之曲。原本是怡情山水间的清淡之曲,这时被人改动了,转而入商声,平地起绝望。一弦一声,一记记敲击着玉炎的心。 君潋在这里,他的君潋在这里! 他原地仔细辨别着,琴声减弱似乎是奏到了乐章的最末。玉炎在最后的时刻定了方向,一步一步笃定朝那里走去。 正在这时,晚风拂过,空气骤冷。一声一声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楼墙之间,一抹紫色已经登上了最高的那一处楼台,将那琴抱在怀中。 她垂头看着地面上,眼中是和琴声如出一辙的绝望。 “君潋!”玉炎撕心裂肺地迸发出如此一声,脚下狂奔而去。 君潋却似根本没有听到那一声一般,依旧如我们所见,莲步轻点,纵身而下。 玉炎看准了她的方位,腾跃而上,将她一把揽在怀中,稳住了身形,又施展法术全力护住怀中之人,脚尖轻点,逆风擦过耳畔,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君潋!”玉炎半闭了眼睛,轻吻君潋的额头。 而在玉炎怀里的君潋,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玉炎,嘴唇动了一动,又动了一动。 “君潋……我终于救下你了。” 君潋微微皱了眉头,似乎是千回百转一般,最后痛苦又坚决地开口道:“你是……炎……炎哥哥。” 一向不羁的玉炎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半点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认真地皱起眉头,像是痛苦到了极点,又像是喜极而泣,抖着声音说道:“是啊,是我。我来了。” “……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玉炎抱着君潋,独自哭得像是孩子,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君潋脸上。 君潋伸出手来抹掉他的眼泪,然后抚平他的眉头:“炎哥哥,我……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离开了东疾山,然后呢?然后呢……为什么我好像经历了很多,却怎么也记不得了?” 玉炎压着嗓子说道:“对,你离开了东疾山,跑下来玩儿,然后……然后……在这里睡着了,做了个梦……你看,我现在才找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三章。 总觉得说很多谢谢没有人听,总觉得灯光很亮也没有人可以抱住。 第 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5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95 章 最近爱陈奕迅,所以也有一种叫做陈奕迅的心情。 很快就要完结,昨天写到凌晨三点,终于给了他们一个不像结尾的结尾。 新文会在最后一章有预告,谢谢大家,么么哒。 ☆、旧事:永坠幻境 玉炎抱着君潋站起来,睥睨这虚假的天地之间,他已经做好决定了,或者说是更早之前就已经做好决定了。 他怀中的君潋渐渐沉睡下去,半空中传来雌雄难辨地怒不可遏的声音:“玉炎!你还是不悔悟!” 玉炎昂起头来,对着灵虚中冷笑道:“悔悟什么?绝情断欲么,别想了,我做不到。” “玉炎!你若放下这执念,走出这弥九劫,依旧可以做随心所欲的帝君,生生世世寿与天齐。若是执迷不悟,就永远只能困死在这里,你自己想清楚!” 玉炎想都没有想,戏谑道:“寿与天齐又如何?和第淼一样喜欢一个人也左右权衡?还是像云铸一样只要有个人陪一下就好?我玉炎早就想清楚了,我就留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你!”半空中那从天命司传来的声音,竟然也有气结的这一天。 玉炎坐在地上,倚靠着断壁残垣,擦拭着君潋的面孔,眉目之间是无限的怜爱。 几个时辰后,弥九劫幻境的出口结界终于封死。 玉炎俯下背,在君潋薄薄的嘴唇上轻轻一碰:“君潋,我不能再许你王后之位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君潋睁开眼睛,朝他浅浅地一笑。 —————————————————————————————————————————— 念娥始终守在玉炎身边,而玉炎一直都在昏睡着。 “帝君……”念娥擦拭着玉炎的掌心,喃喃道,“现在你听不见,我……可以叫你玉炎么……” “……” “好,你没反应,就算这么默许了。” “……” “玉炎,那时候,我吓得要死,姐妹们都跑走了,而我总觉得王后一定会回来的,就不想走。对,不是走不了,是不想走。” “……” “我念娥虽然从小就进宫,但好在遇到的都是好人,没真正见过什么人耍过没有边际的心眼,更不要说想着上位。” “……” “听王后说,玉炎你心中早就有着别的人,这个念娥不想管,只是觉得玉炎对我好,我就要十倍的对你好回来。那时候王后对念娥好,念娥也是这么想的。” “……” “念娥还想和您在一起,所以请您醒过来,好不好?” “……” 玉炎始终都在昏睡。 我站在她身后,觉得浑身无力,从心中酸楚到四肢百骸,抖着声音说道:“念娥,玉炎他醒不过来了,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念娥浑身发抖,用了平生仅剩的一点脾气,吼道:“你胡说!”然后伏在玉炎床头,恸哭得谁也劝不住。 我只觉得我自己也难过得要窒息得晕过去,第淼在身后一把扶住我,没有说什么。 十多天前,玉炎经受弥九劫。众人把玉炎送回寝殿时,就有人把一封信送到第淼手中。这是一封玉炎的亲笔信,更加是绝笔信。 “我将永远沉寂于梦魇中,众人勿念,也不要白费力气来劝解我。我此生唯爱君潋一人,纵使她失去与我的记忆,纵使如今她也不复存在。 弥九劫若是真由心魔幻化,我必然会在君潋生死关头见到她。若真是这样,我将与她永远活在弥九劫幻境中。 我与你斗了一辈子,争夺土地争夺爱人,想来也全是可笑之至。对于连锡,我本无意,只是为了夺你所爱。只是那念娥,那小姑娘竟然对我动情,还望你帮我去道个歉。 我不得不说天命司真是对我偏心到了极点。若说恨,我唯一所恨就是自己的命局。至于你,还愿你永坐宝座,桎梏至死。死?我差点忘了连死都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那就愿你坐拥天下,桎梏到天荒地老吧。” 然后下面是一方玉炎的小印。 —————————————————————————————————————————— 我倚靠在第淼身上,只觉得浑身气血逆流,一口血腥堵在喉头,嘴唇脸孔想必是惨淡得没了颜色——当然不只是因为玉炎。 第淼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用手探了额头,又探脉搏,又惊又怒:“你多久没喝药了!” 我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样生动的表情,一时竟然觉得爽快非常,解恨极了。我咳嗽起来,从腰间抽出块丝怕堵在嘴上,把一口鲜血包好了,又擦了擦嘴唇:“我们出去说吧。” 念娥正沉浸在她的悲痛之中,无暇顾及我们,而我也正不想惊动她。 第淼瞪大了眼睛,半点不敢怠慢,扶着我走出了正殿。 瞬水正下起鹅毛大的雪来,一片片一片片飘荡在天地间。我曾觉得白色是虚伪的,雪是虚伪的。因为它把所有的肮脏全部都掩盖,把所有的尘埃全部变成看似美好的白色。 我抓着第淼的袖子,抿了抿嘴唇,仰头看那漫天的雪花,有气无力说道:“水君啊,我想看看那株萤槐。不如我们坐马车去看吧。” 第淼怒道:“身体都这样了,还想着颠簸!给我回房躺着!” 我看着他的眸子,虚浮的怒气消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举手无措的惶恐。我伸手抚他的脸,似乎是抚着一件精美的物品,我虽然极力地想要笑,眼泪却早就落了出来:“水君啊,天地之灵是洛子欺你早就知道的吧?那块五色金,其实并没有派上用场对吧?” 第淼架着我的手忽然一僵,眼眸中的惊讶更深一分,我知道我说对了。 十多天前,同样是玉炎弥九劫的开始。我收到了那只白鸟送来的信,如果我没有眼花,那就是云锦。 第 9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6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96 章 那封信是云锦写的。 他说,你知道第淼的苏醒,为什么要天地之灵么? 第淼早就醒了,只是让云铸逼你要了洛子欺的命。 你知道洛子欺为什么风寒总是不好么? 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风寒,你喝的药中有一味药就是天地之灵的血。 你知道洛子欺为什么能让你看见你失去的记忆? 什么医者是收集记忆的人,全是胡扯。他用了禁术,只是为了让你看看第淼多么爱你,让你开心起来。 你知道洛子欺的尸体是什么样子么? 浑身的血几乎都被他自己放光了,瘦得我抱着他都嫌硌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心疼洛子欺。我遇到过比洛子欺平淡一些的男孩子,早安晚安的说个不停,似乎很是关心我。可是我不愿意和他看电影,甚至连下个楼都不愿意。我没有办法爱上他。 大家是怎么想的呢?连锡爱上第淼,是她这辈子很没有办法的一件事情。 这个矫情的设定,连我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希望看到这里不要太嫌弃。 谢谢大家,么么哒。 ☆、旧事:放手飞去 我很久之前就想看看一向平淡如水的第淼,如果惊恐起来会是个怎么样可爱的模样。 我想以后我们在一起很久,然后我去弄来各种小动物来吓他,做各种人间的东西逼他吃。 我想我们以后还是可以在天水圣殿里欢喜打闹,就算他是被困在了王座上,那我也陪着他做着永永远远的帝君和王后。 可我第一次见到他惊恐的模样,不是因为我的惊吓,而是我的绝望。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很久了,不可能做永永远远的帝君和王后了。 “你说啊!”我声泪俱下,“你为什么不告诉这些!” 第淼收敛了眉目中的惊惧,冷了声音说道:“你竟然为了洛子欺做到如此?就不怕我再强喂你吃药?” 我似乎看见这么多天温柔的第淼再度消失,多年前不惜用四十九颗人头逼我喝药的第淼重新出现,我也一如那时笑得凄厉:“那些药,我早就埋了去祭奠子欺,这世界上再也没有能救我的药了!” 第淼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怒道:“你又何必如此!” “何必如此?那帝君告诉我,你又何必如此?洛子欺是我唯一的朋友,是他告诉我,你还爱着我。是他在我最相思的时候,拦着我。是他陪我找到你,在你都不要我的时候,是他一直陪我!” “……”,第淼看着我,眉目如深潭,不可一测。 我觉得头脑眩晕,一时气急找不出话来,气短地快要噎过去。 “因为我害怕。”第淼挣扎片刻,垂头这样说道。 “我怕他天长日久住在你心中就不肯出来。”他锁紧了眉头,看着我,说不出的揪心,伸手想要抱住我。 我气急,一把推开,只觉得再也不要见到眼前这个人。 没想到身体在这个时候不争气,憋着的那股热血喷薄而出,溅撒在三尺白雪上,眼前亦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药是真的被我毁了,我把子欺留给我的药拖人送回钥安,交给云锦,让他埋在子欺墓旁,让他转告子欺:连锡知道了,知道了他的情谊,知道他的心思。 这天底下,除了身为天地之灵的洛子欺,是真的没有人能救我了,包括第淼。这个时候,我竟然觉得很愉快。因为我欠了洛子欺一辈子,忽然觉得我可以还点什么给他了。 这伪造之神的身子,原本就是一个普通人的。要用灵药的浇灌,才能勉强维持着。这身子就像是包裹着利剑的剑鞘,虽然利剑随时都能腐蚀众生,却也腐蚀着最为亲近的剑鞘。我的身体没有灵药的浇灌,很快就会被体内这股强行封入的神力腐蚀干净了。 第淼潇洒了一辈子,自以为掌控所有了一辈子,连我的情感也要掌控在手中,倒头来却没有料到我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心胸宽广到可以容下整个瞬水,甚至容下作为敌人的玉炎,却没有办法容下一个洛子欺。而我,最不愿意失去的,除了他第淼,恰恰就是洛子欺。 洛子欺恐怕是要骂死我,明明花了这么大力气找到的人,就这么又放手了。可我就是软弱,就是没有办法面对一个故意害死洛子欺的第淼。 黑暗,沉寂。 要是永远都不醒过来就好了——不过离那一天也快了吧。 ——————————————————————————————————————————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在他怀里。 我再没有力气逃跑,只好任由他抱着。腿被横放着,坐得有些别扭。我才意识到,他坐在地上,而我坐在他腿上。似乎是在一棵树下,阳光透过树叶枝桠斑斑驳驳地在地上映着光影。 我贴着他的胸膛,听见他喃喃说道:“才到瞬水的时候,才那么一点点大。” “如今真是越长大越不听话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我已经醒了,不知道他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仰头看看,那树萤槐竟然没有在战火中毁掉,在白天也依旧能发出微弱的绿色荧光,很是好看。 “你很吵诶。”我揉着他的脸,笑道。 他竟然有点受宠若惊:“阿连醒了?” “嗯,醒了。”我窝在他怀里,抬头看他,虽然面色一定惨白,但还是朝他笑。 “阿连还是笑起来好看。” 第 9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7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97 章 “是么,那我以后就多笑笑。” “好,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朝夕集市,不,我们去走遍瞬水的每一寸土地。”他满目柔光如是说。 “好啊,我要搬一块水晶回来当镜子照。” “好。” “还要买一只猫,你不陪我的时候,我就逗猫玩。” “好。” “还有……” “我都答应你。” 可是不可能有以后了。 连我自己都觉得说每一句都费劲,这具身体很快就要灰飞烟灭了。像我这样的存在,连下一辈子能不能投胎都不知道。 明明这样的空头许诺只会让人更加难过,可是我们都微微笑着,像是在讨论明天要吃什么。 人啊,是不是就是这样一种生物,明明都难过得要死,却谁都不肯先哭。第淼说自己不懂人的感情,这时候却也装得很好,微微笑着,微微笑着。 “水君,阿连想睡了。” “不可以。” “可是阿连很累了啊。” “不可以。” “水君……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谁也……不要折腾……谁……” “不可以!” 在隐遁在白色中的远方,隐约有沉闷的甲胄声,那是士兵在山呼万岁。 一切都会重新来过,瞬水会被重新整顿,暮焰会有新的帝君。 而我原本也应该如青山如明月,长存不朽的漫长寿命,被我自己折断在当下。 我看见那一树萤槐微弱的绿光,终于越来越遥远。也听见第淼在喊我的名字,也终于消散在耳畔。 黑暗,沉寂。 我终于是要离开了。 我终于是什么都没抓住。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杀青了。 寂静。 我却好像还没有出戏。 心里难过。 却分明热爱着这样矫情又苏的悲剧结尾。 再一次谢谢收藏,谢谢点击。也谢谢默默看完这个故事的,为数不多的人。我们虽然素不相识,但这也是一种缘分。 新文预告:《黑执事》同人,至于名字嘛,暂定《纯黑领域》吧。会写第二季变成恶魔的啵酱和384的基情人生。 新文二坑,暂定百合坑。 一会儿可能会意犹未尽的写个《君心何心》的后记(可能只是可能),新文传送门生成后会贴在文案上,谢谢陪伴。我会继续努力哒。(*/ω\*) ☆、后记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故事纠结了很久。从一千零一页网站,一直纠结到恋耽美。想用来做签约的敲门砖,想让别人仔细来看一看。 我一向是一个急功近利的坏人。成功强迫症。我相信如果对我加以强迫性的引导,我很容易就会变成小说里那种“得不到就毁掉”的人。好在生活对我很友好,遇到的朋友都是哪样温和。他们站在温柔的彼岸,朝我伸出双手,对我说:“来啊,看啊,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啊。” 于是,我终于没能变成一个偏执的人。 也终于那股矫情的气息,从小也一直没有能被洗掉。 连锡的死,君潋的死,洛子欺的死,昌炎的消失,玉炎的沉沦,以及没能写出来的第淼的颓废。不敢对自己标榜什么,但我只好说,有的时候死亡真的是一件很美的事情,活着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正如古剑中所说“活着虽然很痛苦,但唯有活着,才能去经历那些美好的事情。” 无益于纠结死和活。史铁生先生说,死是一个必将到来的日子。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漫长等待中的消遣,如此一想,很多不可横跨的沟壑是否也觉得豁然开朗了——那么一点呢。 不得不说,对于我自己来说,这经历了大修的文,算是走到了最后。但对于数据来说,的确是失败的。它被淹没在无数篇优秀的文章低下,很难再见到阳光。可是没有关系,只要我自己、或者说默默看过的人知道有这样一个存在就可以了。 不算后记的短记,聊以安慰自己罢了。 再一次谢谢无论什么原因点进来的人。 —————————————————————————————————————————— 新坑:《黑执事》同人 《怪侠一枝梅》同人 百合向校园文(名字还没定好) 古代杀手文(名字还没定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8 章 君心何心/莫问朱颜 作者:歧路皆安 第 98 章 ╭*||▂▂ ▂▂||*╮ ╰||| |||╯ ||╰╭╮ˋ╭╮╯|| 第 98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