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贵人(快穿)》 第1页 [穿越重生] 《最佳贵人(快穿)》作者:戚丝【完结+番外】 文案 海平线外,老贝壳破水而至,替人倾诉一个又一个祈愿。 骆音作为实现祈愿的人间神,本以为自己只是短暂过客,却没想到hellip;hellip;被人记在心里一生一世。 男主:若她来了,我便珍重她;若她走了,天涯海角,我也要去寻她。 看文预警: 1.男主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2.小结局BE,大结局HE。 单元故事: 1.姚舒篇:入仕(已完成) 家道中落饱受冤屈的才子x天真顽劣有钱任性的商贾之女 2.平安篇:为人(已完成) 生吃活物心思纯良的狼孩x生存技能全点亮的怪力少女 3.方潇篇:告白(已完成) 傲娇易炸毛程序猿x不受控制冷艳高贵毒舌的程序 4.荀皋篇:做戏(已完成)[没写好,别看] 相貌昳丽饰演花旦的戏子x倾国倾城贵气十足的公主 5.乔懿篇:电竞(已完成) 寡言清冷的电竞少年x玩世不恭的俱乐部老板 6.林秉篇:坦白(已完成) 围观一场凶案不敢说出来的怯懦少年x大大咧咧小太妹 7.骆音篇:祈愿(进行中) 无欲无求,何来祈愿? 【感谢茶白大大做的美腻的封面~】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骆音、诃修 ┃ 配角:姚舒、平安、方潇、荀皋、乔懿、林秉 ┃ 其它:快穿 第1章 纸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有点仿唐朝的称呼服饰,但并不完全正确,有哪些不对的烦劳多多指教~ 新文开坑,留言前十送红包啊~ 新年快乐鸭~  随清县,骆府,正大院。 一株缀满鹅黄色腊梅花的树靠着墙壁,伸展着枝条,花蕊坠落在地上,到处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树下,隐隐约约传来对话声。 他来了吗?rdquo; 早来了,在门外等着呢。rdquo; 茴香,帮我搬个梯子,我爬上去瞧瞧。rdquo; 三娘,这怕是有点不妥吧。若是让旁人瞧了去,又不知该怎么鄙夷咱们了。rdquo; 旁人谁会闲着无事来看我呀。顶多被阿爹发现,责怪几句,到时候我就说,是我硬叫你拿的便是。rdquo;说话的娘子正着一身粉色的厚棉裙,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狐毛披风,腰上系着一个别致的扣带,还挂上一个白玉佩环。 跟她相比,打扮得稍显素朴的娘子仍有迟疑:但是hellip;hellip;rdquo; 但什么但,rdquo;骆音语气沉下来,佯装发怒,声音却依旧是软糯得很,阿爹不让我出府,你不给梯子,是想要逼我出去吗?rdquo; 婢子不是这个意思。rdquo;茴香连连摇头。 这罪过大了,她可不敢担着。 那就帮我拿个梯子过来,rdquo;骆音见她语气松动,面上一喜,软下声音撒娇,茴香,好茴香,我答应你,我就看一眼,看完一眼我就下去,保证不让他发现!rdquo; 诶,三娘!rdquo;茴香还在犹豫。 骆音作势要走:既然你不帮我拿,那我自己去便是了。rdquo; 三娘!哪有千金去搬梯子的道理呀?这若是传出去,旁人定是要说三娘的了。rdquo;茴香被吓了一跳,赶紧拦住她,眼见说服不了骆音,只好放弃抵抗,那婢子这就去拿,三娘在这里稍等片刻。rdquo; 骆音心满意足,她其实不知道府上的梯子放于何处,只是吓唬一下茴香,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骆音揶揄地笑起来:记得叫上庆城帮忙,早去早回。rdquo; 三娘!rdquo;茴香转身,娇嗔了句,清秀的脸庞微微发红。 骆音没法出去,门口还有人守着。得了阿爹的命令,他们不敢放她出去。 要想跟任务目标搭上关系,只能爬梯子,跟他说几句话。 她是人间神,不知是何时当上的,只知有记忆开始,便是了。而在这之前的前尘往事,尽数忘却。 她以为自己会守着一片孤海度过漫长余生,却不曾想,海上飘来了贝壳,贝壳里有枚珠子。 苍穹之外,有个人告诉她,她得聆听这枚珠子的故事,完成里面的人的心愿。完成到一定程度,就会归还她的记忆,让她做出选择。 至于是什么选择,那人却没提。 不过对于骆音来说,进入这枚珠子的故事远比待在一望无际的海边有趣多了。是以她没犹豫,答应了。 这枚珠子,记录的是姚舒的故事。 姚舒,一个收受贿赂的随清县县令的儿子。在他爹被举报之前,他结束了乡试,还中了解元。可惜从省城回来后不久,一夕之间,全盘覆灭,清白的背景染上污点,辉煌的人生被斩断。他失去了科考的资格。 他们的家产被全部充公,无奈之下,一家人搬到了随清县边缘,搭了个小屋,他的爹不久之后就离世了,他的娘也在这陡然变故中,患了疾病,缠绵病榻。 姚舒不是没想过离开随清县,可是娘亲的病,不宜舟车劳顿。 在这随清县里,没人会帮他,人人唾弃他。他的娘因为没钱买药及时治疗,病后不久就撒手人寰。在这个深冬里,他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寒风冷了身子,他的心也如坠冰窟。 -- 第2页 后来有人洗清了他爹的冤屈,他重新恢复了科考的资格。可是他却一蹶不振,无心从仕,哪怕那个中央官员有心推荐他,他也婉拒了。 十几年后的某日,他成了私塾先生。眼瞅着真正的贪官贪污朝廷拨下来治理洪水的银两,官员子弟欺压民女,他有心无力,这时候,爹的遗愿回响在他耳边:官场之上,奥援有灵,有之;官官相护,有之。官虎吏狼,受苦的是百姓,他们说爹贪污,可我问心无愧,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舒儿,若你不怕,有机会,替爹洗清冤屈,恢复你科考的资格,就做个好官。 可惜,这个时候的朝廷,已经名存实亡。他写了封信,想要举报那名官员,却被人半路截获,他也由此引火烧身,被人杀人灭口。 若是这个冬天,有人能陪他一起度过,让他放下心中不忿,认清自己心中所愿,整装待发去参加春闱。他的人生,定是不同的。 骆音叹了口气,从衣袖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张,展开之后,拾起脚边的小木枝。用墙当桌,用木枝当笔,写下几行字,随后揉成一团,塞回衣袖。 等了片刻,刚巧茴香过来了,果真带着个抬着梯子,长相憨厚的少年。 骆音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让茴香脸上染上了薄红。 她却半点没提他俩的事,让庆城把梯子安在墙边,随后便爬上梯子。 三hellip;hellip;三娘。rdquo; 茴香眼里惊慌,赶紧和庆城一起一人一边扶起梯子,您可千万小心呐!rdquo; 放心吧。rdquo;骆音安抚她,很快到了梯子顶端,扶着梯子朝外望去,只见有个长身鹤立的青衣布衫的男子站在骆府门外,似是没有得到答复,作稽之后便失落离去,刚巧沿着墙朝她这边走来。 他心事重重,没有发现墙头冒着一个小脑袋。 骆音可不能让他走啊。他一走,她还能上哪儿去找他? 于是扯开嗓子喊他:郎君,暂且留步!rdquo; 三娘hellip;hellip;rdquo;茴香在底下,心慌又焦急。说好只见一面,怎么还开口了呢? 姚舒是听到了,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停下来。姚家落败以来,谁见他都是直呼其名,哪里还客客气气地叫他郎君。 不得已,骆音只好加了姓。 姚郎君,请留步!我有话对你说。rdquo; 姚舒这才停下脚步,寻声望去,抬起头,只见骆府墙内,一双手扒拉在墙头,借力探出了头,笑盈盈地望着他。她梳的双挂髻,分明还是个未出阁的娘子。 姚舒不知道为何她会叫住她,匆忙之下,下意识礼貌地作稽:娘子叫某何事?rdquo; 郎君稍等片刻。rdquo;骆音使力,无视茴香的惊呼,直接把腿伸出去,坐在墙头,低头看他。 她模样生得秀美,桃花眼潋滟多情。桂花树下,雪白披风,佩环撞击,声音清脆,荡着穿着名贵粉色芙蓉绣鞋的双脚。 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 娘子,rdquo;姚舒心都提起来,当心摔着。rdquo; 无事,你且接着。rdquo;她总算腾出手来,笑着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纸团,扔给姚舒。 她惯来无拘无束,在海边压抑久了,总爱做些冒险的事。反正她也是不怕的。 姚舒接下,疑惑地抬头看她。 里头有你想要的东西。rdquo;她眨眨眼。 姚舒展开一看,只见纸上写了几个粗犷的大字,字迹歪歪扭扭。字体颜色很淡,不知是用什么写的。 纸上写着:明日,骆府会招一位画师,可来。 姚舒一开始是迷茫,后来便心领神会。 他的娘病了,需要银子治病。他家徒四壁,旁人不愿招他做工,亦不愿借他银两。他心里焦急如焚,阿娘的病耽误不得。 眼下,这个素未谋面的娘子给了他一个机会。 虽不知她为何平白无故地帮他,但他已走投无路,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走啦。rdquo; 底下的茴香催的让人心慌。 她的目的已达成,只等任务目标明日自己过来了。 骆音动作灵巧地回到梯子上,探出个脑袋:那便明日见了,姚郎君。rdquo; 姚舒此人,读过十几年的书,虽不是迂腐之辈,但也有文人的清高和尊严在的。比起直接给他塞银子,还是招他做工更好一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免得他心里不舒服。 不过做工的银两嘛,自然是可以多给一点的。 姚舒多日忧愁的脸总算浮现了一丝轻快,叉手于胸前,微弯腰:多谢娘子。rdquo; 骆音下了梯子。 抬头就看见小古板茴香满脸哀怨。 三娘!rdquo;茴香语气懊恼,若是您只为了送出纸团,直接让婢子传给看门的侍卫,再让侍卫带出去给那位姚郎君便是了。您何苦还自己冒险上梯亲自给呢?幸好那时墙外没有旁人。rdquo; 阿爹管的紧,他们都听阿爹的话,会让我把东西给出去吗?rdquo;骆音伸出食指,轻轻戳在她的额头上,茴香啊,你是不是傻?rdquo; 茴香嘟囔一句:婢子傻不傻还不好说,但婢子看出来现在三娘心里眼里全是那位姚郎君了。rdquo; 以前的三娘顽劣调皮,她还可以安慰自己是三娘年纪小,心性未定,可现在姑娘眼瞅着就要及笄了,很快就要出嫁了,怎反倒愈发肆意妄为了呢? -- 第3页 也不知是何时见到过那位姚郎君,整颗心都巴巴地贴在人家身上。 骆音挑挑眉,却懒得做否认。 目的已达成,她心情愉悦,脚步轻快地走回自己的小院,突然想起什么,转头说: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不许传出去,知道么?rdquo; 得到两人的点头之后,她这才转身,哼着小曲,继续往前走。 第2章 画师 晚间的时候,骆府的阿郎回来了。 奴仆们在正厅摆了一大桌美味珍馐,红糖滋粑,桂花肉丸,腌制鸡等等。白日里忙着各种事的骆府主人们都到这里,整整齐齐坐下,一共六人。 骆阿郎虽是个商人,在外面狡猾善辩,舌灿莲花,可是一入骆府,那便是顶好的良人和父亲。 他只娶了一个娘子,连着四年生下了四兄妹,骆音是最小的一个。 今日如常,互相闲谈打趣完一番,等到没人开口了,骆音状似无意地说道:阿爹,女儿想学作画了。rdquo; 那就学。rdquo;骆阿郎答应得很干脆。 他的女儿,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横竖不过花几个钱。 诶,谢谢阿爹!rdquo;骆音喜笑颜开,只是这酬劳hellip;hellip;女儿一直没攒下钱,只有几个首饰hellip;hellip;rdquo; 你直接叫张叔给你拿点库房的银子便是。需要多少,拿多少。我还怕用不完呢。rdquo; 骆音被他的财大气粗的架势给震惊到了。 桃花眼眯起,笑容越发灿烂:那就谢谢阿爹了。女儿明天就派人去宣扬骆府要招画师。rdquo; 骆阿郎点头:你愿意静下心来学点东西自然是好的。只要别随便往外乱跑,我都是应你的。rdquo; 外头嫉妒他有钱的人不少,恶语乱窜,遏制不住。他是商人,士农工商,商居末,那些摆出清高模样瞧不起他的人很多,他怕女儿出去,会听到不好的东西,徒惹不快。 骆音自然答应。 骆府唯一的郎君骆寻见状,便问道:初初,我在随清县结交了一些人,不妨我明日问问他们,省城那边有什么比较好的画师,我亲自请人过来,也好过你通过奴仆宣扬大海捞针。rdquo; 初初是她的小名,唯有亲近之人方可这样唤她。 骆寻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让骆音感动之余,又有些头疼。 她那样说只是一套说辞,事实上,等明天姚舒一过来,她就直接说他便是她招的人。见骆寻好意,自告奋勇想揽下招画师的活,她只好婉拒:阿兄,不必这样麻烦。我只是想简单打发时间罢了。rdquo; 骆寻微微一愣,笑了笑,没作坚持。 也罢。你想如何,便如何。rdquo; 今晚,骆音早早就睡了。等到第二天天一大亮,就迫不及待起来洗漱梳妆。 三娘,姚郎君是来不了这么早的。这大冷天的,河面上都结冰了。您不如多歇歇,养足精气神。rdquo;茴香看着这位春心萌动rdquo;的三娘,无奈地叹气。 屋内的炭火烧得正旺,将骆音白嫩的小脸烘了层暖红。 她面对着铜镜,翻找着自己的首饰盒子。 那不一定,万一他来得早呢。外面这么冷,没有骆府的人的带领,他肯定也进不来,茴香,你去府外瞧瞧吧,别让他冻着了。rdquo; 茴香心里不相信,但还是领命前去。 外头的风又冷又实,似刀割一般。 茴香裹紧衣服,急匆匆地走在走廊上,向着正门口而去。 本来抱着肯定没人的想法,却没想到,以凋枯老树为背景,台阶之下,赫然站着一个人。 他的唇已经被冻得乌青,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唯独双眼清亮,灼灼地盯着前方。 姚舒今天起的很早。 事实上,昨晚回去之后,伺候阿娘吃饭洗漱完,躺在坚硬冰冷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硬生生撑着身体睁眼到黎明,估摸着确实是第二天rdquo;,就起床穿衣,把饭菜做好,暖在锅里,就徒步走到这里。 也不知等了多久,天才大亮。 他需要这个机会。 昨晚听见阿娘压抑的沉闷的咳嗽声,再想起离世时的阿爹,他便知道,他比谁都需要这个机会。 茴香在前面走,后面跟着姚舒,一同回骆音的小院。 一进门,便似到了暖暖的春日,与外面的凛冽寒冬隔绝。四方角落里都燃着炭火。 三娘,人已带到。rdquo;茴香在外面躬身低低地说了一句,便走上前,掀开纱幕,站在她身后。 姚舒心有顾念,只匆匆看了一眼,依稀见到一个曼妙的人影,便赶紧低下头。 小娘子,某是姚舒,字裘仪。rdquo; 他叉手在前,略行一礼。 随后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纱幕被掀开,露出一个梳着双挂髻的女孩。 年岁尚小,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脸蛋水润,还带着婴儿肥,她的五官精致得很,尤其是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潋滟生辉,似是含着脉脉情意,又偏生清澈无辜得很。 正是昨天那个顽皮爬上墙头,扔给他纸条的娘子。 虽在姚舒意料之中,但乍一见到,还是有点惊喜。随即便有些疑惑,他从未见过这位娘子,为何她要找他做画师? -- 第4页 骆音笑了笑,露出洁白的贝齿,桃花眼弯成月牙。 她双手交叠放于左腹,微行一礼。随后便道:昨日不便,没有行礼,实在是惭愧得很。我叫骆音,是骆府的三娘。rdquo; 三娘。rdquo;姚舒叫了声。 你不必如此叫我,你是先生。rdquo; 那该如何称呼?rdquo; 我有个小名,叫初初。长辈们都这样叫我,你也这样叫我吧。rdquo; 她尚未及笄,在姚舒心里,跟小孩子差不多,没有男女之别,避嫌一说。闻言,从善如流。 初初。rdquo; 这一叫,似乎无意中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骆音让茴香去拿昨夜备好的宣纸和毛笔,趁这段时间,她问:先生擅长画什么?rdquo; 画人、画山水、画花鸟,皆可。初初想学什么?rdquo; 画人。rdquo;她毫不犹豫。 画人是极难的。rdquo;他有意让她从最简单的学起,怕打击到她学画的热情,但他向来温软,那句规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骆音点点头,半点没有被困难吓住。 那我也要画人。rdquo;她笑起来,带着似孩童般最懵懂最纯净的期盼,今年冬天,我能学会么?rdquo; 姚舒今年二十有余,学画十几年,方才大概窥探到如何画出人的灵性,更何况是一个从未接受过作画的千金呢? 而今,面对她乖巧的一张脸,他生平第一次说了谎。 能的。rdquo; 说罢,面露羞赧。 骆音显然没有自我认知的能力。闻言,欣喜浮现在脸上。 先生说能,那便能。rdquo; 茴香把东西带来了。 宣纸在桌上铺开。 骆音坐在旁边,撑着腮注视着他。 姚舒细长的手执起了笔,却半晌没动。他是会作画,却不知该怎么教人,尤其是教一个从小娇养的深闺千金。 骆音察觉到他的异常,但仍定定地凝视着他的脸。 他的脸不惊艳,却十分耐看,书卷气很浓厚。低垂着眉眼望着桌上的时候,可以看到一排浓密乌黑的睫毛,外头旭日东升,在他的睫毛上染上薄薄的一层淡金色。鼻梁高挺,唇色极淡,微微抿着。 他放下了笔,转头望向骆音,却猝不及防地对上她的眼睛,一怔。 骆音迎着他的目光,甜甜笑起来。 先生为何不作画?rdquo; 不是教你么?rdquo; 你不妨先作一幅画,我之后把它裱起来,挂在我房里,日日看着,便有动力作画了。rdquo;骆音仍撑着腮,似是漫不经心的提议。 姚舒却怔了怔,过了片刻,才道:也好。rdquo;他低头望着少女,眼睛呈现好看的琥珀色,温和极了,那我画谁比较好?rdquo; 骆音指了指自己:自然是我啦!rdquo; 她的面容幼嫩,仰头的时候天真烂漫,教人情不自禁地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姚舒赶紧收回了目光,随后点了点头。 一上午很快过去,姚舒因为要照顾阿娘,所以须得在午时之前回去。下午的时候再来,仍是作画,骆音仍是望着他。 初初。rdquo;心中的疑惑憋不住了,再加上一上午的相互熟悉,姚舒终于有了勇气问,你我素昧平生,昨日在墙头,你为何突然hellip;hellip;rdquo; 他不是担心别人对他有所图,只是心有疑窦。如今他背负着最坏的名声,家境一贫如洗,还带着缠绵病榻的阿娘,别人躲避还来不及,她为何愿意招揽他做工? 哪里素昧平生呢?只是我认识先生,先生不认识我罢了。rdquo; 听到这个意外的回答,姚舒面露疑惑。 我虽是商贾之女,但最是仰慕读书人了。读书人饱读诗书,谈吐有礼有见识,而且还能入仕做官,替天下百姓谋福祉,这是多大的本领呀。先生是我见过的最年轻的解元,也是长得最好看的。我曾爬过墙头,远远瞧见过先生,当时的先生满腔抱负,意气风发hellip;hellip;rdquo;她说着说着,语气淡下来了,偷眼瞄了下姚舒,却是没有接着说了。 姚舒苦笑了声:如今是颓唐荒废得很。rdquo; 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磨难。rdquo;那双眼睛清澈又真诚,我的阿爹曾经说过,生意场上,赚钱亏本都是很正常的,没人能一帆风顺,也没人会一直倒霉。只要不断地总结经验,吃一堑长一智,总会好起来的。跌倒了再站起来嘛。rdquo; 骆音本以为姚舒会有所触动,可他还是摇了摇头。 不一样的。我已经没有再站起来的资格了。rdquo; 他是说他没有科举的资格了。 骆音知道之后不久朝廷会有官员洗清他爹的冤屈,届时,也是他恢复科考资格的时候。 但是现在,她什么都不能说。 骆音只好试探性地问了句:那如果有站起来的资格呢?你愿意站起来吗?rdquo; 姚舒捏捏眉心,最近诸多事烦闷于心,他无法一心一意思考此刻对他来说虚无缥缈的科举。 他回答:我不知道。rdquo; 到底是从小奔着这个目标的,哪怕到了此时此刻,也没有立刻放弃。 骆音松了口气:那便好。rdquo; -- 第5页 这不是最坏的情况,她还能挽救。 第3章 银子 姚舒的阿娘因为这个冬天没钱治病,活活病死的。 骆音琢磨着,帮人帮到底。 她没法出去,也不方便直接给姚舒一大笔治病的银子。原是想让茴香去医馆找大夫,寻个由头把治病的钱揽下来,可茴香那边也没辙,阿爹让她待在骆音身边,不能离远了。 也不能叫其他奴仆去办这件事,一是担心他们会带着大笔治病钱逃走,二是担心他们办不成这件事,反倒伤了姚舒的自尊心,三是怕他们不能守口如瓶,造出流言蜚语。 骆音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去办比较稳妥。 于是她软磨硬泡了骆阿郎三天,对方才忧心忡忡地答应了,若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就跟阿爹或阿兄说。rdquo; 放心吧。女儿这么乖巧,谁会无缘无故伤害女儿啊。rdquo; 毫不知情的姚舒仍在遵守承诺,为她作画。 他的画静心准备了四天,总算成了。 一个托着腮帮子,可爱憨娇的娘子微仰着头,面朝着画外。双挂髻托得脸格外小巧,隐于青丝间的耳朵位置向下延伸出小巧的蝴蝶模样的耳坠,衣服服饰简单可爱。 画中娘子的眼睛像是被温暖的阳光轻拂过的湖面,潋滟生辉,灵气十足。他画得十分精细,那清澈的瞳仁隐隐约约映出一个倒影。 骆音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但对画格外珍惜。她口中惊叹连连,一会儿看画,一会儿又抬眼看站在一旁笑望着她的姚舒。 这真的是我吗?好厉害。rdquo;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没有见过比这更好的画。rdquo; 姚舒心里也高兴,但还是矜持地保持谦逊。 浅薄之作。rdquo;说出来就觉得不太好,毕竟画中的人是她,于是硬生生补了一句,因为画的是你,所以才显得特别好。rdquo; 这句话却又像是外面轻浮浪子的话,让姚舒一时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幸好骆音沉浸在画里,没有特别细究他的话。 她眼睛弯弯:先生为我作了这么好的画,可有什么想要的奖励?rdquo; 奖励? 姚舒立刻想到了阿娘。他做画师,每日会领一串铜板,酬劳有点偏高。可是询问大夫之后发现,离彻底根治还差了一截,每日省吃俭用,筹钱治病,他细细作一番算账,需得三月。阿娘的咳嗽越发严重了,也不知能不能撑到三月。 他怕极了子欲养而亲不待rdquo;。 他本束手无策,可眼下有个机会。 迟疑了片刻,姚舒嗫嚅一下嘴唇,轻轻唤道:三娘。rdquo; 他叫她三娘,不似初初rdquo;般亲近,是有求于她。 能不能,借我三百两银子?rdquo; 骆音望向他。 姚舒只觉得轰rdquo;地一下,脸颊和耳朵都在发烫,想必红透了。 他曾经也求过别人借钱,别人无一例外都拒绝了。一是因为金额太大,二是因为他家徒四壁,别人担心他还不上,三是因为他爹是贪官,他们瞧不起他。 眼下,他在向这个十四岁的小娘子求助。对方给过他帮助,让他当画师,有一点收入改善家用。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得寸进尺。 正当他打退堂鼓的时候,骆音说:好啊。rdquo; 她本就打算救他的阿娘,既然他自己主动说出来了,她直接把银子给他,倒也省了找大夫的功夫。 姚舒的眼睛瞬间亮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欣喜。 骆音伸出手指,挠挠脸颊:可是三百两够吗?rdquo; 足够了,多谢三娘。rdquo; 在借钱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才成。rdquo; 什么事?rdquo;他有些怔愣和疑惑。 骆音说:你得答应我,在这个冬天,好好准备科考,若是资格恢复了,顺应自己的心决定要不要参加。rdquo; 荒诞!怎么可能说恢复就恢复。 但姚舒盯着她的眼睛,竟然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他答应了。 二人立下字据。 骆音亲自和他一起去库房取了银子。 姚舒将沉甸甸的银子抱在怀里:大恩大德,没齿难忘。rdquo; 姚舒走后,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 期间,骆寻问起:初初可是把三百两银子给了姚舒?rdquo; 阿爹和阿娘今早北上离开去做丝绸生意,家里和在随清县的生意交给了骆寻暂管,是以府上的事都瞒不住他。 骆音也不打算隐瞒:是的。那是给他阿娘治病的药钱。rdquo; 读书人一贯清高,我原是担心你与他相处不惯,现在看来,是多心了。rdquo; 骆音回答:他跟一般的读书人不一样。rdquo; 是啊。连中两元,若不是摊上那样一个爹,恐怕明年春闱就是戴着大红花坐在骏马上的状元郎了。rdquo;骆寻感叹一声。 一直默默听着的骆二娘突然放下筷子,问了句:初初,你待他那般好,莫不是心悦于他?rdquo; 这番话惹得其余兄妹二人齐齐放下筷子,注视着骆音。 骆音夹菜的手一顿,不由自主地收回筷子,认真地想了想,方道:不是。rdquo; -- 第6页 她说:我只是同情他。其他人不肯帮他,我只好雪中送炭。rdquo; 骆二娘松了口气:那便好,不论他以后是像现在一样贫穷,还是会飞黄腾达,你们都是不太合适的。rdquo; 骆元娘补了句:王家那二郎不错,三娘以后不妨与我做妯娌。rdquo; 骆寻竟然接话:王家的不错,但我觉得薛家的更好。rdquo; 骆音满头大汗,连忙规劝话题突然偏移的阿兄阿姐们:我还没有及笄呢。你们别急着把我嫁出去啊。rdquo; 她只在这个世界待到姚舒上京赶考那日,过后嫁娶什么的,全是苏醒过来的原身自己决定。 姚舒拿银子回去治病,却一连三天没有动静。 骆音起初以为他是要照看他娘,没有时间过来,后来发觉不太对劲,治病之后,生活开支还是有的,柴米油盐还是要买的。她之前每日给的铜板是存不下的。 后来她托茴香去打探消息,才知道姚舒被打了,竟然是因为他怀里抱着的银子。 据茴香多方小道探听得来的消息,还原出了那天的事。 姚舒抱着银子,本欲直接去医馆请大夫,谁知还没到医馆,就碰上四五个街头小混混。小混混都是不久前逃难来的随清县,无亲无故,混居在县外的小破庙里。偶尔会去做些苦力活,填饱肚子之后,就进入赌场,转眼输个精光。整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在街上闲逛。 姚舒倒霉,碰上了他们。 小混混都是眼尖的,瞧出了他抱着的包袱里有好东西,直接给抢了去,姚舒反抗,还被毒打了一顿,随后就直接离开随清县。 之后姚舒撑着身体去报官,但因为小混混们已经离开县令的管辖范围,便不打算管了。 姚舒便只好回了家。 骆音听完,心里懊恼,这事间接也有她的责任,她必须得过去看看。 茴香劝阻她:三娘,您一个闺阁少女,怎可不请自去?rdquo; 骆音说:这次出事,无疑是雪上加霜。他的阿娘的病还未治好,他又惹了麻烦,浑身伤痕。我知道了这件事,怎可不管?能帮他的,整个随清县兴许只有我了。rdquo;她顿了顿,找了个理由,他好歹当过我几天先生。尊师重道,是大家也。rdquo; 茴香知道她说的在理,劝不住她,同时又心疼,给骆音穿上厚厚的棉服,又披上一层厚实的披风。 骆音又派人去请医馆的大夫跟着,叫上奴仆四人,去了库房取了四百两,吩咐奴仆带着,由探听到地址的茴香带路,撑着缀上清梅的伞,迎着鹅毛大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去姚舒的家。 走了一个时辰总算到了。 浩浩荡荡的七人止步在被寒风中吹得瑟瑟发抖的小屋外。 这地方偏僻,周围廖无人烟,只余这个孤房,像它的主人一样,呈现出了落寞。屋外圈了一层篱笆,圈出了一方范围,屋子的窗户不规整,似是被随意敲开一个口子,再用木条给钉住,糊了层纸。木门也是如此,不知道是从何处捡来的,本是喜庆的大红色掉了漆,显得衰败凄凉。再往上,便是修建的弯曲的烟囱。 屋顶上积着雪,雪白一片,像是垂暮老人。 茴香和骆音对视一眼,便上前去轻轻敲了门。门看起来太脆弱了,茴香都不敢使劲。 门内寂静。 茴香回头望了眼骆音,然后转头又敲了一遍,同时叫了声:请问有人在吗?rdquo; 这时候,门内终于有了动静。伴随着沉沉的咳嗽声,里面有老妇人沙哑着声音虚弱地问:是谁啊?rdquo; 门开了。 一个脸色惨白眼睛浑浊的老妇人打开了门,望向门外站着的一堆人,疑惑道:你们是hellip;hellip;rdquo;许是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她匆匆咳了声,惊慌道:可是我儿犯了什么事?rdquo; 骆音还未来得及解释,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三娘?rdquo; 骆音扭头一看,只见担着一桶水的姚舒从房子后面走出来,一双纤长白皙的手被冻得通红,他脸上尚有青紫,见到这么多人来,神色一变。 蔽舍简陋,不便待客,他头一次体会到了羞窘,一时无言。 幸好骆音道:先生,对不住。我不请自来,给您添了麻烦。rdquo; 他不知该怎么回复。 骆音又道:那天是我的错,连累先生了。我今天特意请了大夫前来,亲自赔个不是。rdquo; 姚舒总算开口说话:你哪里有错?rdquo; 骆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犯错了我自己心里有数,先生需得接受我的赔礼,倘若拒绝,我怕是寝食难安了。rdquo;不等他说出推辞的话,骆音赶紧问:先生这里可有暂时歇脚的地方?rdquo; 姚舒迟疑片刻:屋后有一雨棚,可暂避。rdquo; 于是,仆从四人站在雨棚下面面相觑,骆音领了茴香和大夫进了屋。 第4章 灶房 大夫替伯母把脉,很快开出了一个药方。他把药方递给请他来的骆音,骆音接过,转手给了姚舒。 这病我也不是第一次看了,只是药材颇为珍贵,恐耗些银两。rdquo; 银两不是问题,只要能彻底根治伯母的病。rdquo;骆音说。 大夫又道:我那医馆里还缺了两味药,须得等个几日。我暂且开个替补的药慢慢温着。rdquo;大夫的目光落在姚舒身上的伤痕:你可需要诊治?rdquo; -- 第7页 姚舒下意识想说不用,就听到骆音已经回答了。 那当然要,大夫,您可一定要开最好的药。rdquo;她皱了皱眉,目光担忧又愤怒:要是再见到那几个混混,我非拿银子砸死他们不可!竟敢欺负我的先生!真当先生没人帮,好欺负。我待会儿就叫人画像,悬赏捉拿,把这几个小混混教训一顿!rdquo; 姚舒听着她的碎碎念,目光越来越柔和,心底有暖流流淌。 他前二十三年,一帆风顺,得到不少人的赞许和吹捧。一朝势弱,看尽世间炎凉。他以为会这样孤独煎熬地活在世上一辈子,却没想到遇到了跌跌撞撞来到他身边的初初。 初时,只当她是恩人和妹妹,可现在,距离拉近了,便升起几分妄念。 他的阿娘握了握他的手,在他耳边低语说:不因贫贱而远离你,是个好娘子。rdquo; 姚舒明白阿娘的心思,抬眼心虚似的瞄了骆音一眼,后者还跟在大夫身后絮絮叨叨问着什么,明明知道她没有听到,可他的脸颊还是腾rdquo;地一下红了。 她才十四岁,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她帮他,是因为仰慕之前的他,还有因为她太过心善,没有别的原因。 这样想着,怦怦乱跳的心总算平复下来,他低声说:阿娘,不是你想的那样。rdquo; 伯母,先生,你们在说什么呢?rdquo;骆音问道。 姚舒回过神,才发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大夫和茴香已经出去了。 他们回去拿药去了。rdquo;骆音解释。 姚舒嗯rdquo;了声,竟发觉找不到话说。他本身不是一个健谈的人,更何况是在她面前。 阿娘拽拽他的衣袖,对骆音慈爱地笑着:小娘子,实在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本来想亲自招待你的,但是我这个老身子骨不中用,有些困乏了。rdquo; 骆音盯着她苍白的秀脸上,只觉得惋惜,好端端的一个县令夫人,本该衣食无忧,享受着丈夫给她的宠爱,儿子的孝敬,却在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伯母你快些去休息吧。rdquo; 姚舒忙站起来:阿娘,我扶你进屋吧。rdquo; 阿娘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温和地说:你在这里陪娘子,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rdquo; 等到阿娘的身影完全进入旁屋,姚舒才收回目光,落在骆音身上。 整个屋子里就他们二人,他更加不知道说什么。 骆音出声打破了沉默:先生的伤可疼?rdquo; 姚舒说:不疼。rdquo; 前几日被打的时候,一心想着一定要把银子拿回来,就没注意到疼痛。若是对方只有一人,他虽是文弱书生,但仍可拼了命不顾一切,发挥狠劲,把银子夺回来。可对方有五人,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被打的时候周围不是没有人,他从模糊的视线中,看见好几个他从前结识的好友rdquo;从他旁边走过,非但没有帮助他的意思,反而还绕远了些。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他一瞬间就感受得彻底。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他是县令之子时,多少人巴结着他。别人来求他帮忙时,他二话不说就慷慨解囊。可当他落魄时,能帮助他的人,只有一个养在深闺心思纯良的小娘子。 这些排挤孤立跟身上的疼比起来,都算不了什么。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若是他真的恢复了科考的资格,他一定要拼尽全力去得到一个好名次,然后入仕当官。 mdash;mdash;他只有这一个出人头地的途径。 他必须要担起责任,不能逃避。他要保护阿娘,保护这个家。倘若以后有机会,说不定还可以报答初初。 骆音不懂他心里的想法,瞥见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有点红肿的手,一把握住。 软软的手突然拉住他的,让姚舒心里一惊,但没有挣脱。 这是两人相处十几日来第一次亲密接触。 她的手柔弱无骨,小小的,暖暖的,指甲红润,肌肤细腻。 此刻正拉着他的手看,良久,才轻蹙眉头道:先生的手可是生冻疮了?明明前几日还没有的。rdquo; 许是这几天经常接触冷水。rdquo;姚舒有点不自然,想把手抽开。他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从骆音手里挣脱,可是现在,却不敢使劲。 既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贪恋。 骆音放开了,没再继续执着他的手。姚舒心里免不了失落。 她睁着双眼瞳漆黑的桃花眼,仰着头看他,睫毛微弯,浓密纤长:对了,先生什么时候能继续来教我啊?rdquo; 明日。rdquo;他低头回答,语毕突然瞧见她绣鞋有点奇怪,hellip;hellip;鞋子是打湿了吗?rdquo; 骆音踩在厚厚的深雪里,鞋面上难免沾了些,初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停下来,雪便化了,浸湿了绣有嫩黄色腊梅的鞋面。 她颇有点羞涩地动动脚指头,就见鞋面极不安分地拱来拱去。 走过来的路上打湿了。rdquo;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升火给你烘烘。rdquo; 好呀。rdquo; 骆音跟着姚舒走到灶房。 -- 第8页 姚舒先抬了个小板凳让她坐下,然后动作熟练地起火,橙黄色的火花冒出,他添了木柴,让它可以燃得久一些。 姚舒坐在她身侧,望着熊熊燃烧的火,渐渐被勾起了某种回忆,自嘲似的说:当初听别人说lsquo;君子远庖厨rsquo;,我只当是能做大事的人须得远离厨房,落魄之后,不得已要在厨房做吃食,自以为受了委屈。后来无意间翻找的时候,才发现原话是lsquo;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rsquo;,是孟子夸赞齐宣王不忍心杀牛的仁慈之心。rdquo; 骆音默默听他说话,他在骆府时克己守礼,在家轻松许多,她难得听他倾诉。 姚舒挪了一下位置,坐在她前面,侧着身子,道一声失礼了rdquo;,把她的双腿并拢放在膝上,脚朝着火。 骆音望着他的侧脸,落在他高挺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上,又听他继续说着:这世上断章取义,人云亦云者不少,一知半解,洋洋得意者也多。rdquo; 骆音知道他是在含蓄得表达什么,一开始是懵逼的,后来联想到他的身世,就明白了。 他爹在县衙里发现藏有大量白银,与俸禄不符,便不听他上诉,立刻以贪污罪rdquo;,剥夺他的官职和全部家产,甚至没有找出谁是贿赂他的人,可不就是断章取义rdquo;。 紧接着百姓也没有怀疑,安然接受了第二任县令上任,茶余饭后,谈起这位贪污rdquo;的县令,满脸鄙夷。可不就是人云亦云rdquo;。 骆音说:伯父的冤屈最终会被洗刷的。rdquo; 姚舒浑身一震,他转头,对上骆音柔柔的双眼,良久,才说:初初,你知我。rdquo; 我虽有一腔抱负,可现在,及冠三年,一事无成。rdquo; 若是先生不甘,那便是好的。且好好准备春闱,我保证,总会雾散月明,水到桥头自然直。rdquo; 姚舒把她的脚从膝上放置地上:差不多好了。rdquo; 多谢先生。rdquo;骆音穿着又暖又干的绣鞋,眼睛弯弯,总算不是穿着湿冷了。rdquo; 姚舒也笑道:若是我没有发现,你岂不是不肯说,一直穿着湿冷的鞋?rdquo; 可是先生发现了呀。rdquo; 门外有了响动。 是茴香回来了。 婢子领了药。rdquo;茴香提着两提药包,放在桌上,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递给骆音,这是大夫说的熬药的量和次数的法子。rdquo;她又取出小瓷瓶: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rdquo; 骆音接过,递给姚舒。 这药钱,我立个字据,以后还你。rdquo; 骆音望着他的眼睛,好看的琥珀色,清透澄亮,较之以往,多了份希冀。 嗯。rdquo; 姚舒很快把字据立好,随后给了骆音。骆音仔细叠好,放入怀中。 那我就先告辞了。rdquo; 我送送你吧。rdquo; 不用了,我带了好几个人,遇到小混混是打得过的。rdquo;骆音开了个玩笑,见他面露羞赧之色,才说了实话,屋外寒冷,你送我过去,还得自己走回来,多麻烦。吹了冷风,说不定会染上风寒。rdquo;到时候怎么专心致志地准备会试。 茴香为她系上雪白的披风,率先打开了门,撑起了伞。 冷风灌进来,呼呼作响,耀武扬威似的。 那先生,我就告辞了。rdquo; 一行六人,浩浩荡荡又走了。 姚舒站在门口,观望着她的背影。 似有所察觉,她转头一看,对他露出了一抹笑。 缀着淡黄色腊梅的伞下,她梳着双挂髻,穿着粉色棉服,腰肢纤细,坠着一个白玉佩环,外披上一件雪白色披风。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艳色。 她伫立在苍茫的雪地上,与雪融为一片。 天是她,地是她。 他眼中的世界,全是她。 第5章 药膏 骆音没想到会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一个人。 那人坐在华丽的轿子里,掀开车帘往外看。轿子四角都有人抬着,慢吞吞地往前挪。 里头那人她也认识,郡守嫡女,柳江。 之前原身出去玩饿了,找家酒楼吃饭。刚巧赶上生意最好的时候,人都坐满了,她看到角落里柳江身边是空着的,便过去问她:可否允我一座?rdquo; 柳江问她:你是谁?rdquo; 我叫骆音。rdquo; 骆家?难怪隔老远就闻到铜臭味了。rdquo;柳江表情不屑。 原身气恼,想好好骂她一顿,但被茴香拉住了,茴香在她耳边说:是当官的子弟,惹不得。rdquo; 原身天不怕地不怕,顽劣调皮,但还是不敢得罪她。她得罪不起,她的家也得罪不起。心中衡量了一下,就走了。 意料之外,骆音在这里碰到她了。 她说什么也要帮原身出口气。 素手一弹,小小的光点咻地从她手上钻入柳江的鼻腔。 啊。rdquo;柳江本是掀开车帘随便看,无聊打发时间,岂料鼻子一痒,猝不及防之下,发出短暂的惊呼。她向来注重礼节,这番失礼的动作,让她羞愧得脸红,只求别人不要注意。 -- 第9页 元娘,怎么了?rdquo;马车里伺候的婢女赶紧问。 柳江皱眉:关你什么事!多嘴!rdquo; 骆音望着那辆马车,内心自得:柳江今晚要做个被银子追杀的噩梦了。 她欣喜地走了两步,心脏突然像被人攫住一般,疼痛难忍。她不由捂着心口,弯下身躯。 真是乐极生悲。 三娘!rdquo;茴香手疾眼快,连忙扶住了她。 我hellip;hellip;rdquo;骆音一句话还没说出口,眼前一黑,意识却浮浮沉沉,飘回到了那片大海旁的沙滩上,贝壳靠在她脚边。 人间神入世附身成人,不可使用法力。rdquo;苍穹之外,传来威严的声音。 你说过,我附身,相当于盗取她们的时间,所以理应帮她们度过一劫,算作回报。呐,这柳江做的事造成了那么严重的后果,给原身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甚至他爹为了保护女儿,都不让她出府了,你说我该不该教训教训她,回报原身?rdquo;骆音踢着贝壳,满不在乎,贝壳咔咔张了两下贝扇,然后一扭一扭地挪去大海。 强词夺理。rdquo;那声音说,不能用法力,上个人间神照样能很好地完成任务。rdquo; 这是骆音第一次听到有除她之外的人间神的消息。 那她现在呢?在做什么?rdquo; 轮回之中。rdquo; 诶?怎么会?rdquo;人间神不是就是从人间挑选的有资格成为上神的人类吗?怎么兜兜转转,上个老大哥还是回归成人类? 愚钝之人,不必多谈。rdquo;那声音嗤了声,你告诉我,永生不老重要,还是人间情爱重要?rdquo; 当然是永生不老喽。rdquo;骆音眨眨眼,本该是脉脉含情的桃花眼似多年悟禅的僧人,无悲无喜,毫无波澜,人间轮回,生老病死,是为常态。情爱二字,实在短暂,不可看重。rdquo; 希望你能一直这样想。回去吧。切记,不可用法力。rdquo; 骆音意识回归,发现自己被茴香扶着,小姑娘被吓得眼睛里包了泪,她一用力站直了,察觉到周围人懵逼的表情,强作镇定地说:我刚刚在试探你们的随机应变能力。rdquo; hellip;hellip;rdquo; 茴香不信,三娘怎么可能有本事把刚刚突然失去意识演的那么逼真。 只不过三娘不说真话,她再追问也不会有结果,只能暗暗记下疑惑,等回到府上了,禀告给府上暂时管事的骆郎君。 晚间的时候,骆音发现茴香离开了约莫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 是庆城那小郎欺负你了?rdquo; 谁料茴香望着她,神色悲伤,眼泪哗啦啦又流出来了。 骆音手忙脚乱地安抚,却探听不到原因。茴香只摇头,然后默默流泪。 因着茴香昨晚莫名其妙的举动,骆音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在思考茴香怎么了,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第二天就起晚了。 甚至姚舒过来了,她还在床上酣睡。 等到她迷迷糊糊问什么时辰,茴香回道:巳时末了。rdquo;她一个激灵翻身起来,以往她都是辰时初起的!晚了整整两个时辰! 她急忙起身穿衣:先生到了吗?rdquo; 早到了。婢子让姚先生先读着书。rdquo; 骆音点点头:茴香,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rdquo; 婢子想让三娘多睡会儿,这也是郎君的意思。书也是郎君的书。rdquo;茴香抬起头,露出肿得跟核桃似的眼。 hellip;hellip;rdquo; 骆音有点懵,猜测是不是自己过多跟姚舒接触,让骆寻狐疑,准备开始动手干预。 骆音紧赶慢赶,收拾稳妥,总算来到早已等候多时的姚舒面前。 姚舒恰好合上书,看样子准备走了。午时他得回去一趟,照顾阿娘。 先生。rdquo;骆音行了一礼,心中羞臊。她昨日还特意问他什么时候来,如今他守时今日来,她却还赖在床上。 姚舒嘴边挂着清浅的微笑,眼里也带着笑意,声音里也浸了笑,甜甜酥酥的。 我来的不是时候。rdquo; 骆音垂下头:我hellip;hellip;这只是偶尔一次,先生莫要见笑。rdquo; 好。rdquo; 姚舒比骆音高,低头可以看到她乌黑的头顶和纤长的睫毛,她才十四岁,还没长开,看起来小小的一个,青涩可爱。 姚舒心生几分亲近之意,忍了又忍,还是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她头顶揉揉,柔软光滑得像丝绸一般:我下午再来。rdquo; 骆音抬头,正欲说好rdquo;,突然想起什么,到嘴的话换成了:先生稍等片刻。rdquo; 姚舒不知她要做什么,便站在原地等。 不多时,她就回来了。手拿一个精巧的盒子,她伸手递给他:这是冻疮膏。先生睡前把它涂抹在手上,过个几天差不多就好了。rdquo;她的目光太过真挚清澈,姚舒只得道谢接过。心里在盘算,一直接受她的馈赠,他得想想可以怎么回报。 正思忖着,骆音突然踮脚凑近,仔细端详他的脸,呼吸喷洒在他的肌肤上,随后露出一个舒心的笑。 姚舒当时只顾脸红躲避,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她是在看他的伤。 -- 第10页 他笑着摇摇头,叹自己已弱冠几年,怎反倒比不上初懂情爱的毛头小子。 他正欲离开,忽然瞧见了骆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车上的人下来了,是个唇红齿白俊俏的小郎君,还有一个山羊须的老人和提着药箱的小药童,以及背后奴仆若干。 数十人匆匆走过来。 他一个也不认识,收回了视线,本欲往家走,又听见他们低声交谈当中的只言片语。 舍妹昨日hellip;hellip;意识昏迷hellip;hellip;恐疾病hellip;hellip;事关舍妹名声,望大夫在外切莫多言。rdquo; 姚舒停下了脚步,猛地回头一看,那数十人已经入了府,步子焦急,瞧着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他心里隐隐不安,他知道骆府只有一位郎君,有三个娘子,那少年郎或许就是那位郎君,那他口中的舍妹rdquo;,是谁? 今日见到骆音,她脸色红润,呼吸有力,不应是得病的人,可他心里仍放心不下,想跟过去看看,也好让他心安。 然而,他渐渐发现,他们去的路,越来越熟悉。 路旁有雕梁画栋,假山亭阁,长长的走廊,蜿蜒曲折,明明可以通往不同的方向,可他们走的路,却偏是通往骆音的小院。 他一颗心提了起来。 骆音跟姚舒道别之后,就让人把午膳端上来。她一早上都没吃东西,肚子里饿得很。 正拿起筷子,就听茴香说,郎君过来了。 骆寻? 骆音有点不解,因着骆家阿郎终日奔波,家里的午膳都是各自用各自的,只有晚膳的时候才在一起用。 骆寻暂管骆家,理应由一大堆事务要头疼,怎么有时间到她这里来了?是忙到顺便来她这里蹭个饭吗? 十八岁的阿兄脸色焦急又忧心,急匆匆过来:初初今天可有晕倒过?rdquo; hellip;hellip;rdquo;骆音默了一下,那个,我才刚醒。rdquo;没时间晕。 骆寻松了口气,站起来对后面的山羊胡大夫说:劳烦大夫看看舍妹可有什么恶疾?rdquo;对上骆音疑惑的目光,他三言两语解释说,我昨日听茴香说你莫名晕倒,今早特地去省城,请了最有名的大夫来诊治,保管药到病除,很快就好了。rdquo; 骆音目露惊讶,去省城得两个时辰,算上来回的时间,阿兄你究竟去得有多早啊。 可她的又不是病,只是上神攥取她的魂魄警告她而已,倒是让他们白担心了。 她扭头看看茴香,那丫头又再偷偷擦拭眼泪了。 谁也不知道茴香的害怕,昨日的三娘虽说只晕倒了片刻,但气息全无,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三娘前十四年活蹦乱跳到处玩,像是把一辈子的活力都用光似的。 大夫温暖干燥的手把上了她的脉。 少顷,皱皱眉,又叫她把另一只手拿过来让他把脉。 骆音照做。 大夫沉默了。 空气安静得可怕,谁也没有说话。 骆寻和骆音是在场唯二有资格开口问的人。 可一个害怕问,一个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良久,这个素有妙手回春之称的大夫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冲骆寻一躬身,道:骆郎君,请另请高明。rdquo; 什么意思?rdquo; 大夫说:贵家娘子,脉在筋肉间,连连凑指,顿有顿无,如雀啄米,是为七大怪脉之一,雀啄。预示着生机已绝,病入膏肓。rdquo;他退后一步,又行一礼:我不收门诊费,也不劳烦郎君送我回去。只希望二位能早日看开,在最后时间里,了却遗憾。rdquo; 第6章 病劫 大夫!rdquo;骆寻匆忙之下,不顾失礼,抓住大夫的衣襟,眼眶发红,问道,难道没有诊治的办法了吗?你不是可以妙手回春吗?为什么治不好初初的病!rdquo; 生老病死,人间四苦。我虽为大夫,但亦有难为之事。rdquo; 被大夫那双见过太多生死的平淡温和眼眸看着,骆寻稍微冷静了下来。 大夫,你想个法子,调养初初的身子,能多活一日,是一日。让我有时间,好再请找别的大夫。rdquo; 大夫依言,写了个方子,宽慰他几句,告辞离开了。 骆音原本是抱着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哪知事情发展像脱缰的野马,越来越不受控制。 瞧见骆寻伤心,她赶紧拉住他的衣襟,附耳轻轻告诉他:阿兄,其实我没事。你别听大夫说的,我健康得很。rdquo; 有她这个人间神待在这具身体里滋养着,能有什么病? 不过大夫把的脉,确实是对的,她仔细琢磨明白了,若是她没来,原身是要死的。然而她来了,暂附于其身,作为给原身的回报,她帮着度的劫,是病劫。 骆音借她三月身,便度她生死劫。 骆音说:阿兄,你别难过了。也别告诉阿爹阿娘阿姐们,我怕他们也跟着难过。rdquo; 骆寻也不知道信没信,俯下身抱住了她,什么也没说,良久,骆音感到脖子间有点湿润。 阿兄哭了。 骆音有点羡慕,原身有爱她的阿爹,阿娘,阿兄,阿姐,还有茴香,和和睦睦的一家人,十四年来被娇养着长大,哪怕任性也有人收拾她的烂摊子,也有人宠着。可她不一样,她没有记忆,独自待在海边,听着日复一日的潮起潮汐,能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 -- 第11页 她想留在这个世界,可是她不能。 她软下语气,呢喃:阿兄,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我是一个小仙女,死不了的。rdquo; 骆寻的声音带着哽咽:初初,我一定会找到大夫,治好你的病的。rdquo; 算了,她还是等身体被滋养好了,再请大夫来证实她所言非虚。 躲到房外柱子后的姚舒全部都听到了,他问在他面前路过的大夫:当真无药可医了吗?rdquo; 大夫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愿多言,直接带着小药童走了。 姚舒望向屋里,她笑容浅浅,宽慰似的轻轻拍着骆寻的背,他只觉得心被扎得难受。 为什么那么好的人,会得垂死之病?是不是跟他走得近的缘故?他只觉得前二十三载耗尽了他半生的运气,与她相遇耗尽了另一半的运气。 他勉强拖起步伐,朝外走去。 他一路心不在焉,撞到了一个坚实的身躯。 对方不动如山,他却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抬步打算走了。 郎君且慢。rdquo; 对方声音郎朗,抬臂拦在他前面。 姚舒皱眉,止步,抬眼看他。 那是一个长相和身材都很出挑的青年,衣着华贵,腰束黑衣金丝带,浑身都是大富人家出来的慢悠悠的闲散味道。姚舒从下至上看他的脸,他的唇色呈粉色,如女子一般娇嫩,高挺的鼻梁又带了几分英气,一双眼睛黒幽幽的,乍一看到,让人心惊。 他先自我介绍了番:某姓祁名箫。rdquo; 祁君。rdquo;姚舒提不起心思,碍于礼数,作稽,鄙姓姚名舒。rdquo; 姚君。rdquo;祁箫回了礼,我方见你眉头紧锁,可是忧愁骆家三娘不治之症一事?rdquo; 你怎么知道?rdquo;姚舒心中惊疑,他只是一个过路人,我从未在随清县见过祁君。rdquo; 祁箫说:我乃修仙之人,常年在十世宫修炼,不常下山,故有些面生。rdquo; 姚舒半信半疑。 祁箫又道:实不相瞒,叫住郎君,是因为骆家三娘的病,我有办法医,可成与不成,全在郎君的一念之间。rdquo; 姚舒听完,连一丝犹疑也无。 我自是愿意三娘的病快快好起来,请问是何办法?rdquo; 态度一改刚才的颓靡,眼睛亮亮地上前一步。 现在时候未到,不便透露,你也切记别向他人提及。若你诚心求药,不妨今晚子时出门,来十世宫找我。rdquo; 可我不知道十世宫在何处?rdquo; 子时出门,你便知道了。rdquo; 祁箫话音刚落,姚舒就觉得眼皮沉沉,意识模糊,余光瞥见周围的景象飞速变化,等到快忍不住闭上双眼的时候,宛如被人突然泼了一盆冷水,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 他环顾四周,祁箫已经不见了。 而他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他小小地迈开一步,脚踩在厚实的土地上,才慢慢缓过来,从虚幻到现实。 委实玄妙。rdquo; 他又惊讶又欣喜,对祁箫的话更加相信,他定是个修仙之人。 初初的病真的有救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处于极度高兴的状态,脚步都是飘的。 晚上伺候好母亲,离子时还差段时间,但又不敢睡,怕错过了时辰,于是合衣躺在床上,欣赏窗外皎洁的月色,一直睁眼到子时。 子时一到,他就翻身下床,迫不及待地打开门,不由自主地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只见一大片碧绿的萤火安静地漂浮在半空,自然地沉沉浮浮,与银白色的月光一起在还未融化的松软的雪地上,折射出漂亮的流光溢彩。 脆弱的萤火一只只排列在一起,瞧着像是在指引着一个方向。 姚舒不疑有他,跟着萤火虫行走。 静谧的夜里,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踩进雪里,然后又**。 路越走越陌生,可是他心里一点都没有害怕。 脑子是想的,全是少女巧笑嫣然的样子,她坐在墙头顽劣可爱,她撑着下巴看他,她羞赧地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她在雪地里回头对他展颜一笑。 脑子里一幕幕,全是她,都是她。 他曾埋头苦读四书五经,圣人贤言,以为自己通晓百事,心思豁达,但其实还是拘于人性,困于人情。 这样想着,路也变得不再漫长。 萤火虫绕着他的身体转了几天,慢慢消散。 到了。 他止步在阶梯前,抬眼一看,阶梯绵延往上,近乎垂直,望不着边际。 他心中有个念想,爬上这个阶梯,便到了十世宫。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意志力,他一介文弱书生,走了那么远的路,竟还硬挤出几丝气力,去爬看不见尽头的阶梯。 他脚步沉沉,一步一步沉重地砸在阶梯上。 筋疲力尽,几乎没走一步,他就忍不住歇一歇。 可他的眼睛始终是往上看的。 没有埋怨,亦没有放弃。 他像一个任劳任怨的苦行僧,重复地做着同一件事。 抬左脚,放左脚。 抬右脚,放右脚。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大脑开始出现混乱,不记得是抬哪只脚,放哪只脚了。 -- 第12页 脚步一紊乱,他身体平衡被打破,竟是滚落下去。 滚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他站起来,不顾身体各处的疼痛,还有酸痛不已的大腿,又开始抬脚放脚。 这次他小心了些,注意力尽量集中,尽可能不让自己再犯那个错。 隐隐约约,他听到了祁箫问他:你为什么愿意为了她这样做?rdquo; 他以为是幻听,也就没理,继续走。 祁箫又问了一遍,他才答:报恩。rdquo; 报恩?rdquo;祁箫细细琢磨了一番,实话?rdquo; 他嗯rdquo;了声,顿了顿,又道:还有,我心悦她。rdquo; 虽然说出来有点无耻,但他还是说了。 只见周围飞速变化,眨眼功夫,他到了一处清幽的小院,几笼翠竹旁有一石桌,祁箫就坐在桌前,细长的手指持着茶杯,轻轻吹拂掉上面的茶叶,慢慢抿着。 我满意你的答案。rdquo;他似笑非笑。 姚舒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冷风一吹,寒意升腾,他牙齿打颤,问道:祁仙人,姚舒来求药。rdquo; 喏,这就是了。rdquo;他丢给他一个小东西。 姚舒接过,眼露诧异:玉坠?rdquo; 玉坠不是雕佛也不是雕观世音,而是一个含着珍珠的贝壳,挂着玉坠的红色绳子编制得极为精细,绳子的花纹古朴神秘,似乎蕴藏着某种力量。 姚舒再度开口:我是来求药的。rdquo; 这便是药。rdquo;祁箫眼也不抬,你只管一试,一月之后,保管药到病除。若是不行,你来找我就是。rdquo; 在姚舒迟疑的时候,他挥挥手,把姚舒送离了这里。 破晓的黎明将夜空晕染成墨蓝色,淡淡的光泽倾泻在姚舒的窗棂上。他似有所感,猛一翻身起来,只觉浑身舒爽,既没有汗水,亦没有酸痛感。 他心里咯噔一下,莫非他不知不觉睡着了,错过了时辰? 掌中似有异物,他摊开手心一看,一个小巧玲珑的玉坠。因握得太紧,掌中有红印。 仿佛在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 昨日丢了脸,骆音今日便起的很早。 吃早膳的时间,就听茴香跟她说姚舒来了。她赶紧狼吞虎咽喝完了粥,去到他那边,笑道:先生今日来得格外早。rdquo; 姚舒琥珀色的眼睛温润极了:想着有个小东西要给你,便早早地起了。rdquo; 他原是想说想着要来见你rdquo;,但他一贯含蓄,便换个客观点的说法。 怎么着,也得按捺住自己的心思,等着她及笄的时候再说。 听到可以收小礼物,骆音欣喜得很,忙问:是什么?rdquo; 第7章 玉坠 温润的玉雕刻精巧可爱,静静地躺在姚舒的手心。他的手手掌宽厚,手指纤长,骨节分明,一看就是执笔的读书人,衬得玉也格外好看。 骆音瞧见那玉的形状,是个含着珍珠的贝壳,笑道:这玉坠跟我有缘。rdquo;可不就是贝壳叼来的珠子让她来到这个世界。 随后又关注到他的手,仔细瞧了瞧,说道:那药膏见效快,结疤了,相信过几天就好了。rdquo; 嗯。rdquo;他有点心虚,本来是舍不得涂的,但怕她发现什么端倪,黎明时清醒过来赶紧涂了些,清凉的药膏抹在手指上,晕开暖意。 她又问:伯母怎么样了?rdquo; 吃了药,病情稳定了,夜里几乎听不见咳嗽声了。rdquo; 他的目光愈发温柔。 铺子新进了布料,保暖又轻,最适合冬天了。阿兄说要拿十匹给家里用。先生,你把你的尺寸告诉我,冬日里给你添件新衣服,啊,对了,还有伯母的。rdquo; 骆音想,吃饱喝足穿暖,又解决掉伯母的病情,该安心准备科考了吧。她的任务基本算完成了。 姚舒垂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他忽而抬眸扬唇道:我先为你戴上玉坠吧。rdquo; 不等骆音回答,他就走到骆音背后,用手虚抱着她,双手缓缓从她面前,沿着她纤弱的肩膀,从双挂髻底下绕过,最后在脖颈处系上。 他们隔得很近,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身后,可他的手极有分寸,没有碰到她的肌肤。 他的动作是含蓄克制的。 他在她身后低低地说:初初,你知道你做的事理应由谁来做吗?rdquo; 由谁?rdquo;她无所察觉,以为他是在说她管的太多,忍不住委屈道,可是你身边除了伯母就只有我啊,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我不为你做谁对你做啊?rdquo; 嗯,初初是最好的人。rdquo; 他仍是不敢说那些事,理应由他的良人来做。 他不敢试探。 随即转移了话题:我们练习作画吧。rdquo; 骆音没多想,移步去了往日里作画的桌旁。 宣纸在桌上展开,她拿了支细毛笔在纸上描绘。 姚舒望着她专注的侧脸,想着,若是这样一辈子,也不错。 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就过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来,骆音装作自己不懂四书五经里的一些摘句,缠着姚舒非要看个明白。姚舒没法,为了解答她的疑惑,只好自己晚上回去挑灯夜战,理解了第二天告诉她。 -- 第13页 他自幼看书,底子好,温习了两个月,差不多就回到了巅峰。 骆音早在一个月前,就又请了那位大夫诊治,山羊胡大夫摸着胡子,惊叹着说:奇了,三娘的病完全好了。脉象跳动有力,十分健康。rdquo; 骆寻初时不信,得到大夫再三确认后,又笑又哭。吓得骆音赶紧宽慰这个阿兄。这件事便在两兄妹和茴香的守口如瓶下渐渐平息,没有惊动其他人。 骆音现在只等着中央那个官员洗清姚舒的爹的冤屈。 到时候,姚舒恢复科考资格,她也就拍拍屁股走了。 所幸没等多久,有官员对随清县前县令贪污一事提出了异议,朝廷那边审核出结果,确实如此。通过一层层下达,到达随清县的时候,消息如同清水滴入了沸油里,猛地炸开。 一连几日,人们都在讨论这件事。往日里对姚舒冷嘲热讽或者不搭理的人,如今再见姚舒,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跟他打招呼。恋慕他的娘子们也重新出现了,在姚舒购买柴米油盐时,往他身上丢手帕。 姚舒只保持冷淡客套礼貌的态度。 该打招呼还是要打,但没以往那么真心了。 他这段时间沉稳了许多,知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他无法左右旁人的决定,能做到的是,尽可能让自己变得无坚不摧。 上头的那位,已经打点好一切,只待他去科考。 他知道,是非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mdash;mdash;这也是,初初一直以来支持他的事。 先生近日来温习得怎么样?rdquo; 尚可。rdquo; 如此便好。我想着你最近事情多,我这边学作画之事也不急,先生大可不必来了。rdquo;骆音柔声乖巧的模样与平时无异。 原本姚舒是握着她的手描绘,闻言一顿,松开了,随后轻笑着说:无碍的。rdquo;他自从家道中落之后心思就重,忍不住多嘴问了句:初初是不愿意我来了吗?rdquo; 他只当初初是与别人不同的,雪中送炭之人能有几人?日子一点点变好,他怕她小孩子心性,厌倦了他,或在他去科考的时候,又心血来潮想要与其他人交往。 她丢给他的纸团,行为本就带了几分孩子气,真心与偶然,各占几分?他接住了,满心的欢喜诚恳,不愿放手。 我是怕扰了先生。rdquo;骆音将下巴放在手臂上,漫不经心地在宣纸上作画。 没关系的,再过不久我就去科考了,想是陪伴不了多久了。rdquo; 骆音接话接得很快,将他话中的满腹踌躇读成了另外的意思。 先生放心,你去科考的时候,我会帮忙照顾伯母的。rdquo;她侧头看他,眨眨眼,保证伯母健健康康地等你金榜题名回来。rdquo; 那你呢?rdquo;姚舒话一脱口,才觉失言。他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也不是那种可以坦率说出想法的人。他怕自己没有退路,输的一败涂地。 骆音回头避开了他的眼睛,话里染了笑:我当然也是啊。rdquo; 姚舒心里想问很多,比如初初你有没有订亲?或者,我能不能娶你? 可是他的性子,让他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 他只能暂且将这话题放着不谈,指点起她画中的不足。 午时将至,姚舒照旧告辞离开。 他的家还在那个地方,附近有他阿爹的坟,阿娘惦念着,不愿离开。所以哪怕骆音愿意借钱给他们换个好点的住所,或者京城那位大人拨了些银两过来,他们仍然住在那个地方。 只是屋子被修建得更坚固些,房中也添了炭火取暖。 姚舒穿着骆音给他准备的衣服,捧着书暖暖和和地坐在破旧木桌前。 骆音的眼光不错,挑选给他的衣服很修身,颜色是藏蓝色,没有多余的花纹,很素净。内里加了毛,穿起来又软又暖,领口处洁白的毛缀了一圈,簇拥着秀气的下巴,显得矜持雅致,成熟稳重。 他的目光落在书上,思绪却飘了很远,只觉得一切都如梦境一般不真切。 这个冬天。 他失去了敬爱的阿爹,认识了稚气的商贾娘子。 他头一次感受到世态炎凉,人心善变,也明白谋生不易。 当初他爹被冤枉是贪污时,县里多少人避他如洪水猛兽,他只得上山挖野菜,勉强果腹,时常一天吃不到东西。 他求助无门,最后一次求助是去骆府。骆府是商贾之家,吃穿用度皆比寻常百姓更好,表面上是风光鲜亮,背地里却被几个自诩清高的文人编排成充满铜臭味的无耻狡诈之辈。他原是也这样认为的,走投无路才去的骆府。却没想到,骆府是唯一一个帮助他的。 讽刺极了。 他的人生跌宕起伏似乎都浓缩在这个冬天,入仕之路几经波折,终于要回归原处。 他想起了阿爹临终前的话。 官场之上,奥援有灵,有之;官官相护,有之。官虎吏狼,受苦的是百姓,他们说爹贪污,可我问心无愧,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舒儿,若你不怕,有机会,替爹洗清冤屈,恢复你科考的资格,就做个好官。rdquo; 姚舒想,他是要做个好官的。 但不是为了人云亦云的那些人,而是为了阿爹的遗愿,为了初初隐约流露出的期盼。 -- 第14页 虽然能参加会试考试的人决不是泛泛之辈,但姚舒心里的把握还是很大的。最重要的是之后的殿试,他得多做些准备和应答之策。 下午去骆府的时候,他得向骆音请辞一段时间,安心准备最后的备试。饶是心里再舍不得,但不能拘于朝暮,来日方长。 去的时候,恰巧碰见来找茴香的庆城,刚领了月银,他就手捧着新买回来的胭脂,献宝似的给茴香。 茴香难得显露几分娇羞之态,埋怨着他又乱花银子,但眼中的欣喜怎么也藏不住。 他随口提了这件事给骆音听,骆音回道:他们俩这个冬天后就成亲了。rdquo; 有情人终成眷属。rdquo;姚舒点了点头,那你身边伺候的人怎么办?rdquo; 先生不必担心,茴香虽然成婚了,但还是待在我身边。rdquo; 姚舒的手指无意识蜷曲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初初。rdquo; 嗯?rdquo; 姚舒听见自己问:你可有喜欢的人?rdquo; 这个问题,藏在心里,原本不打算问的,可到底是被他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每每止于唇齿。此刻,他什么都没有想,就直接问出来了。 骆音回答得很快:有啊。rdquo; 他是谁?rdquo; 他近来多数时间与她待在一起,没发现有其他可疑的人。所以有很大可能性是hellip;hellip;他。 这样想着,欣喜大于忐忑。 骆音的眼里满是狡黠:可多了。有阿爹、阿娘、阿兄、阿姐、茴香,还有先生。rdquo; 姚舒追问下去:我是说,你想要跟他成亲的那种喜欢。rdquo; 他太着急想知道一个肯定的答案,他不能保证,在他看不到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沧海桑田的变化。 他以前不是这么一个患得患失的人,自从遭遇了家破人亡之后,人就变得敏感。 骆音抬眼看他,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带着浓厚的探究。她脸上的笑容隐去,无端让姚舒感到一阵紧张焦虑。 第8章 离别 没有啊。rdquo; 骆音这么说。 姚舒心里难免有失落,他只点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 骆音隐约知道了他的心思,支着下巴望着他,同那副裱起来的画中娇俏娘子一般的神态动作,她想直接问出口,又觉着不该问。 到最后,姚舒告诉她,他明日不能来了。甚至hellip;hellip;以后都不能来了。 他的眼睛隐约在期盼什么,牢牢锁在骆音身上,可骆音什么回应都没给他。 只轻轻淡淡地嗯rdquo;了声,忽而展露笑颜:那初初就预祝先生蟾宫折桂,金榜题名。rdquo; 姚舒抿紧了唇,深深看了她一眼,叉手于前,拜了下去,行了大礼。 想说的话,想问的事,因为羞于开口,或是碍于一切都不确定的未来,咽回肚子里,任它抽枝发芽,缠绕在心头。 晚膳的时候,骆寻提到了近来在随清县传得沸沸扬扬的事。 我听说姚郎君恢复了科考资格,又得贵人相助,愿意推荐他,以他的才情,想必通过会试不成问题,很快就会飞黄腾达,成为品阶不低的官员,现在不知道多少人想巴结他。初初,之前你不是招他做画师吗?可巧做对了,你对他有恩,日后他说不定会照拂我们些。rdquo; 兴许吧。rdquo;骆音对这话题的兴致不高。 反倒是骆阿郎听到骆寻说的,眉头一皱,一声愤怒的轻哼声就出来了。 我前几日北上,遇到了曹家,一年前他们不是搬离随清县了吗?没想到搬去了晋州,还混得风生水起,爪牙纵横,垄断了晋州一脉的商业,不给其他商人留活路,这般庞大的架势,似是背后有人撑腰。rdquo; 是何人?rdquo; 我不敢多打听,反正曹家气焰嚣张得很,成了晋州的地头蛇。rdquo;骆阿郎说,我辗转多地,也找不到价格公道的丝绸。rdquo; 骆寻闻言目露担忧之色:成衣铺缺了原料,生意做不下去了。rdquo; 这番话说出来,惹得骆阿郎连连叹气。最后说道:反正是不敢和曹家有牵扯了,我只能另辟一条途径了。rdquo; 另一方,在家潜心读书的姚舒没几日就收到了一封信,是京城里那位大人通过专门的信使传过来的。 姚舒道谢了信使,接过信急匆匆地回了屋子,就着窗外明亮的天色,展信一瞧,脸色大变。随后焦躁地在屋子里踱步几转,将信燃在屋子角落里的炭火盆里。 可是,哪怕烧了,信里的内容依旧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信上说: 令尊被诬陷贪污一事已有查证,所涉之官员实属庞多繁杂,已取得部分官员证词。本官正在竭力调查,只是那白银来源实在蹊跷,本官尚未查出真相,但心中有一猜测,可能是所处地方的富商与官勾结,试图营造便利。 姚舒脑中过滤了一遍随清县的富商。 最后得到一个错愕的答复。 mdash;mdash;骆府。 不可能的,骆府怎么可能搭上官员陷害他的父亲?没道理这样做啊。而且,能养育出骆音那样好娘子的骆府,不会是做出那种事的。更何况,这仅仅是大人的猜测。 同时也不停地反驳自己,随清县比较大户的富商目前只有骆家,其他比较小的几乎不成气候,而且当年阿爹被陷害的时候骆家还在。 -- 第15页 他心里很挣扎,脑中不断地浮现骆音的笑颜,随即又是旁人对商人的言论,什么狡猾诡诈rdquo;,什么不择手段rdquo;,什么下贱卑微rdquo;。骆府会是那样吗?他又忆起阿爹临终前的遗言,阿娘得病时的痛苦,自己所遭受的恶言冷语,如果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会有骆府,他该以一种怎么样的心态去面对骆音? 骆音知道这件事吗?会不会就是知道,才去帮助他来减少一点良心上的不安与愧疚? 他心思重,总爱想多,自落魄之后,更是怀着恶意揣测别人。 一面安慰自己别多想,一面又忍不住想。 心绪乱如麻。 他不知不觉走出了屋外,这个曲折变化的冬天已经快结束了,雪融化了,之前经历的一切恍如梦境。 他由着脚,带着他去未知的地方。 骆音寻思着任务快结束她就要离开了,赶巧这几日得了空闲,便准备为姚舒画一幅画。姚舒之前为她画过,她自然也得回赠一幅,就当是为这次任务画上圆满的句号。画好了之后,又想该怎么把画交到姚舒手里。 姚舒在为科考做准备,现在不来骆府,等他科考回来了,她早就不离开了。她还是需要出去,把画亲自交给他。 她缠着阿爹撒娇,允她一日出去。 求得应允之后,她兴致勃勃地把画卷起来,披上绛红色的披风,带着茴香就出门了。 茴香瞧她欣喜的样子,打趣道:三娘可是又要见那姚郎君吗?rdquo; 骆音应得无比自然:是啊。rdquo; 茴香笑道:三娘莫不是hellip;hellip;喜欢上了那位姚郎君?若是等他高中状元回来,才子佳人,也是极般配的。rdquo; 骆音不置可否。 才踏出骆府几步,就见前面街口转弯处有一道藏蓝色衣角,两人相处数日,彼此熟悉,骆音一见那袂衣角,想也不想地就叫了声:先生!rdquo; 那道身影继续走着。 骆音提高嗓音:先生!rdquo; 那道身影微微凝滞了一瞬,依旧往前走。 骆音隐约感觉到不对劲,跟着快步走了几步,这次叫的是他的字:hellip;hellip;裘仪!rdquo; 身影顿了顿,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仿佛是在有意躲着她那般。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这下,连茴香都看出了不对,她忧心忡忡地望着骆音的脸:三娘。rdquo; 骆音的手死死地攥紧画卷,她披着绛红色的披风,本该是艳丽欢快的色彩,却无端地从她的身上察觉出了几丝落寞。 她一瞬间兴致全无,内心压抑得难受,垂着眼帘,缓声说:hellip;hellip;罢了。rdquo; 茴香不忿:三娘,您先前对他千般万般好,他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rdquo; 骆音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双手交叠放于左腹,缓缓蹲下,低垂下头,行了一个告辞礼。 三娘。rdquo;茴香不解又心疼。 骆音视线淡淡地投向远方:他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他。只是没有好好道别,有点可惜。rdquo;她随手把画塞给茴香:这画怕是无缘送出去了。rdquo; 茴香手忙脚乱地接住画,又急又气:三娘,您可莫要生气难过。他错过了您,是他的不好,今后让他后悔去吧!您这么好的人儿,将来肯定是有个疼你爱你的良人。rdquo; 骆音的声音辨不清喜怒:走了。rdquo; 她倒不是伤心难过,只是略微有点遗憾,没有道个别。但都无所谓,不道别就这样离开也好。她觉得姚舒那样不理不睬,故意躲避她,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有他自己的想法,他现在不愿面对她。那就算了吧,她也懒得眼巴巴凑上前,热脸贴冷屁股。 反正她的任务就快完成了,到时候,随着时间流逝,关系逐渐淡下来,两个人没有瓜葛,也好。 省的离开的时候徒惹伤悲。 姚舒一直站在墙角,等到完全确保骆音离开之后,才敢出来,小心翼翼地往那边看。 他无意伤她心,只是一想到他们家有可能是害死他阿爹,摧垮姚家的幕后凶手之一,他就找不到面对她的勇气。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在她面前说出质问的话。 他是个懦夫。 他第一反应就是逃,就是躲避。 他心里哀求,多给他一点时间吧,等到他理清自己的思绪,等到他科考回来,等到他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等到他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面对她,他就去找她。 他叉手于前,满怀愧疚痛苦,朝骆音离开的方向,躬身行了一礼,久久没有起身。 春闱再过不久就要开始了,各地寒窗苦读的举人们纷纷收拾行囊,赶往京城参加由礼部主办的会试。 姚舒也去了,临行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却一次都没有找过她。 骆音听到了这个消息,又打发茴香去请个人照顾他的阿娘。 茴香恨铁不成钢:三娘,你还喜欢他吗?哪怕他考个状元回来,他对你不好,你就该硬气点,不必理睬他,更不必照顾他的阿娘。随清县现在多的是巴结他的人,不缺你一个!rdquo; 骆音笑着哄了她几句,才道:我答应你,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他了。rdquo; 次年入春,姚舒会试拔得头筹。 -- 第16页 几日之后,殿试,姚舒满腹经纶,又不乏经世济民的见解,又因遭受挫折,较之同龄人更加沉稳,深得皇上喜爱,取得状元。皇上赐他黄金万两,锦绣千匹,还有一座在京城的宅子。 在参加一场庆祝的宴会上,他遇到了帮助过他爹洗清冤屈,祝他恢复科考资格的那位大人,一番寒暄之后,对方告诉他,那个提供赂银的人已经找到,现已搬到晋州,是个姓曹的人,已经在处置,他的心陡然一惊。 他长得俊秀温雅,在京城很多未出阁的少女有意朝他扔帕子,不少官员也多番暗示让他做乘龙快婿,他都谢绝了。 随后马不停蹄地赶回随清县,那里有个人在等他。 他隐隐盼着,见到那个坐在墙头,荡着双腿,梳着双挂髻,娇俏善良的小娘子。 第9章 结局 姚舒此行回来,准备带着阿娘去京城。还有,处理一件事。 他回来的当天,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一箱银两,前往骆府。骆音前前后后花费在他身上的银子,他都记在心里,以十倍的价格,还回去。 他现在不同与往日,一扫之前的寒酸窘迫,成为有财有名有前途的人。 二十三岁的年纪,到他这种程度,实属万里挑一。 而今,只差一位相伴终生的良人。 一路上过去,收获无数羡慕的眼神。他们想上前巴结他这个状元郎,套套近乎,却止步于他匆匆的脚步和淡漠的眼神。 他请人搬着箱子,抬到骆府门前。 门口的两个侍卫望着他,有些惊喜,又有些敬畏。 他之前是骆音的画师,侍卫自然认得他,可如今,他想换个身份。 姚舒叉手在前,略施一礼:某,姚舒,新科状元郎,前来拜访骆阿郎。rdquo; 侍卫对视一眼,哪里敢拦。其中一人说道:姚状元,请随我来。rdquo; 于是侍卫和姚舒,以及抬箱子的两人,一行四人穿过曲曲折折的长廊,假山流水,走在鹅卵小路,又掠过了雕梁画栋,来到正堂。 侍卫躬身轻声说:烦劳状元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阿郎。rdquo; 有劳。rdquo; 他坐在椅子上,端着婢子倒给他的茶杯,轻轻吹拂上面碧绿的茶叶,慢慢抿着。清甜又苦涩的茶味蔓延在嘴里,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跟着飘远,循着骆府的路转悠,来到骆音专门腾出来的画室,她说不定此刻正在埋头作画,眼神专注,柔软的脸颊光滑细腻。 她会不会想他? 有没有听到他已经回来的消息呢? 愿不愿意嫁给他呢? 她年纪小,又娇气,他可以等她及笄,然后在随清县置办一处宅子,鸣锣开道,他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前挂一朵大红花,把她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回来。 她善良体贴,他须得好好待她,养着她,不能让她受委屈。 官场风云变化,他也得做好退路,万一不小心在官场上失误,不能让她受跟他阿娘一样的委屈。 他喜欢女儿,像她一样娇娇软软又活泼俏皮,只要一个就够了。 一瞬间的功夫,他想了很多,未来美好的一切,仿佛已经展现在他眼前,光辉的大道已经铺好。 正在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姚状元。rdquo; 他抬头,见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心道这便是骆音的阿爹了。 忙站起来行礼:伯父。rdquo; 骆阿郎连忙还他一礼:状元,我只是一个商人,受不得你的礼。rdquo;跟在他身后年轻的郎君也向姚舒行礼。 三人坐了下来,抬着箱子的两人站在一边。 骆阿郎问:状元来是有什么事吗?rdquo; 之前初hellip;hellip;三娘借与我一些银子,我是来还的。rdquo;他用眼神示意那个箱子,坐着的余下两人表示了然,此外,还有一件事。rdquo; 何事?rdquo; 关于三娘婚姻一事。rdquo; 此话一出,引得骆阿郎和骆寻对视一眼,面露难色。 骆寻开口说:之前初初帮你一事,我是知晓的。你是对初初生起了感激之情吗?rdquo; 他的意思是,姚舒你是感激,不是喜欢。 姚舒点头:也不全是。三娘助我良多。我感恩于她,亦心悦于她。我年岁二十有三,长三娘九岁,但家事清白,洁身自好,苦读诗书十余载,未有妾侍,亦无红颜知己,如今侥幸得了状元郎,将来谋个一官半职,有养家糊口的能力。不知道伯父能不能同意将三娘嫁给我?rdquo; 骆阿郎迟疑片刻:可我们是商贾之家,士农工商,商居末,你前途一片光明,就不要为我们所累。rdquo; 姚舒态度坚决:我不在乎这些。rdquo; 初初还小。rdquo; 我愿意等她。rdquo; 骆阿郎咬咬牙,不再委婉推辞:如果初初已经订亲了呢?rdquo; 姚舒的脑袋哄rdquo;地一下炸开,一片空白,下意识就道:不可能!rdquo; 昨日订的亲。rdquo;骆寻说,就迟了一天。rdquo; 初初不会同意的。rdquo; 初初同意了。rdquo; 那个人是谁?rdquo; 薛家郎君,我的好友之子。rdquo;骆阿郎说。 -- 第17页 为什么?rdquo;他问了一句,只觉得心仿佛被割裂一般,血液畅快地留着。他的灵魂好像从身体里抽离了出来,冷漠麻木地旁观这个狼狈的自己,一切仿若梦境般不真实。 蓦地,当头一棒,他立刻清醒过来:我得去见初初,我得问问她。rdquo;他鼻头一酸,心钝钝的,艰难地拾起自己的理智:我得问问她,当初帮我,是不是只是可怜我。rdquo; 所以,在偏爱他一人之后,才会这么冷漠地抽身离开,任他自作多情。 骆寻又给了他一击:初初恐怕不记得你了。rdquo; 姚舒望着他,眼尾发红。 骆寻解释说:冬末的时候初初生了场大病,初春大病得愈,竟是不记得这个冬天发生的事。你与她冬日相识,她恐怕记不得你了。rdquo; 这个冬天,给他带走的东西,远比带来的多的多。 姚舒喉头发涩:那我便将我们之间发生的事,一件一件,说与她听。rdquo; 何苦呢?你前途光明,不缺一个骆府三娘。她之前借你银子,现在你还回来了,就此两情不好吗?何必执着?虽然我希望能有你这样的一个年轻有为的妹夫,但是事情已成定局,更改不得。rdquo; 姚舒一字一句:我只想要初初。rdquo;他忍住眼泪,低垂眼睫,叉手在前,深深躬身:我只想见她一面,我见她好,我便放心了。rdquo; 他们之间,从未定下什么山盟海誓,是他自以为是,误把善良当真情;是他活该,连句喜欢都说不出口。 骆阿郎和骆寻见劝不住,只好答应。 姚舒走在熟悉的长廊上,这条路他走过很多遍,可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顾虑重重。他想找点过去,问清楚事情死心,又想慢点过去,别那么快揭露自己的自欺欺人。 但路就这么长,他终归是要走到。 靠近小院,就听见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溪楠哥哥,你走错步了。要输了。rdquo;很快就是一道清亮的少年音:我让着你的!rdquo; 姚舒站在门口,隐约看见一道粉色的身影和一道蓝色的身影挨在一起。春天来了,外面已经不怎么冷了,他们就在刚抽出新芽的树下下棋。 骆音待姚舒好,却依旧极有分寸地称呼他:先生。从未这般亲昵又依赖地唤他裘仪哥哥rdquo;,她唯一有一次称呼他的字,他却不敢回头答应。 他远远地看了眼,脚竟挪不动分寸。 他就是个懦夫。 那次在街上听到骆音叫他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他怕面对她。 站在骆音旁边的茴香看见了他,低头跟骆音说了什么。骆音从棋盘上抽出一眼时间来,望了望他,挥手让茴香过去说,她还在忙呢。 只一眼,姚舒如坠冰窟。 那道目光,看待他如同陌生人,没有以前半分仰慕和敬佩。他心中的侥幸瞬间没了。 茴香走了过来,行礼:姚郎君,rdquo;她睨着眼,嘲讽地笑了笑,不,应该称呼你为姚状元了。rdquo; 茴香?rdquo;姚舒不解她态度的变化。 茴香却道:姚状元现在鲤鱼跃龙门了,还来找我们家三娘作甚?三娘现在订了亲,虽说您是三娘以前的先生,但男女之防,还是要注意些的。rdquo; 初初,过的还好吧?薛家郎君,对她还好吧?rdquo;他没理会她的挖苦,琥珀色的眼睛藏着难过后悔懊恼。 茴香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三娘自然是好的不得了。不用担忧你吃不饱穿不暖,不用大雪天里还请大夫亲自去你家给你阿娘看病,也不用怕伤你自尊拐弯抹角多给你点钱,还不用通宵达旦为你作一幅画hellip;hellip;rdquo; 姚舒原本越听越羞愧后悔,忽然听到她最后一句,连忙问道:画?初初为我作了画?rdquo; 是啊。那天在街上碰见,三娘原是想给你的,可你不是跑的很快吗?生怕沾染上我们,给你留下污点。rdquo; 我没有这样想过。rdquo; 那你为什么走那么快?你明明听见了三娘在叫你。rdquo;茴香嗤笑一声。 我hellip;hellip;rdquo;那件事太过复杂,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 茴香见到,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姚舒近乎哀求般说道:茴香娘子,你能不能把那副画给我?rdquo; 我原是想丢了的,但三娘说,将来有机会,一定要给你。画存在我这里的,既然三娘忘了,那我把画给你,就当做个了断。rdquo; 了断。 万事已了,该断则断。 从此,她不是他的初初,他亦不是她的先生。 两人背道而驰,再无瓜葛。 姚舒朝院子里望了眼,那两个郎才女貌的人依偎在一起,极为亲密,是不是因为他那日没有回头,所以一切机会都没有了?人生许多事,错过了便不再拥有。 她忘记了他,没有重来的余地。 姚舒艰难地点点头:好。rdquo; 茴香去她的屋子里取了画,双手珍惜地捧着,递给他。 姚舒颤着手展开一看,画上,是一个清隽的男子,眸色淡淡,却盛满了笑意,执着毛笔,低垂着头,似乎在看向画外之人。 -- 第18页 姚舒看一眼就明白了,这是那日他教骆音画画,少女撑着粉腮看他,所看到的景象。而他低头所看到的画面,被烙印在他送给她的那幅画上。 一切恍若昨日,却早已沧海桑田。 右下角题了几句簪花小楷:祝姚郎金榜题名,蟾宫折桂;愿裘仪胸怀天下,心系苍生。 姚舒的视线忽然模糊起来,那日在灶房,他就知道,她懂他的抱负,知他的心意。可偏偏她不知,他心悦她。 他仔细地将画卷起来,再最后望了眼,两人情意绵绵,只觉得她变得陌生又遥远。 姚舒把画抱在怀里,往回一步步脚印沉重地走着,心里想着:我会做个好官的,造福百姓,振兴国家。 mdash;mdash;不负你所愿。 史书记载,大盛朝有位姓姚的丞相,一生功绩累累。 他做了两件大事,一是将官商勾结祸害忠良压迫百姓的势力连根拔起,严加整治,后来有他在,就几乎没有腐败官员,朝廷之风十分清正;二是提高了商人的地位,鼓励商业的发展,大大推动了大盛朝的发展。 但他的婚姻方面始终是个迷,他一生未娶,有个儿子,是收养的。 后来有人发现他的墓穴,凿开一看,这个声名赫赫的丞相陪葬的棺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两幅画并列着放在他的枕边,可惜他们一碰到那画,画就化为灰烬消散了,无从考证画里到底有什么,让这位丞相如此重视,到死都要带到棺材里。 一切种种,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作者有话要说: 姚舒是个细腻敏感的人,他心思重,对其他事可以游刃有余,对待感情却无所适从。他处理事情都是君子之礼,若是娶到骆音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娶不到,那只能祝福了。 年少时一个冬天感受人情冷暖,乍然出现一个对他千般万般好的人,很难不动心,之后,谁都无法取代她。 第10章 番外 #骆家三娘# 三娘嫁给了薛溪楠。 她跟薛溪楠聊起初见的时候,忍不住笑起来:当时我爬上墙,准备偷偷溜出去,没想到踩滑了,幸好遇上了你。rdquo;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是谁家的小仙女,突然就这么落在我怀里。rdquo; 三娘脸颊一红,仿佛想起了什么:当时茴香见到我,说了句lsquo;三娘,你怎么又爬墙了rsquo;,我觉得奇怪,我这不是第一次爬墙吗?后来在闺房里发现一幅画,真是奇了,我竟没有印象。还有啊,我也不知道茴香什么时候嫁给庆城的。rdquo; 我听说你是大病一场,忘了些事。那日到访的一个男子,好像是你的作画先生,回来娶些东西,你也忘记了。rdquo; 三娘摇摇头:我完全记不得了。rdquo;她笑了笑,总觉得像是有人偷了我的身体一段时间似的。rdquo; 她本是开玩笑的话,却吓得薛溪楠赶紧捂住了她的嘴:休要胡说。rdquo; 三娘认真道:我只是觉得纳闷,我一贯讨厌安安静静地作画,怎会主动说要学画?还煞有其事地请了个画师来教我?rdquo; 事情都过去了,还是想想即将出生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吧。rdquo;薛溪楠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子。 三娘被转移了注意力,也就没有多想了。 #幕后守护神# 全大盛朝的人都知道,不能欺负骆家,在生意场上要以礼相待,以诚交易。 听说是因为骆家背后有个大人物,让骆家一路顺风顺水。 本来还有些不忿的声音,可是等到发大水淹没,需要银两安顿百姓,骆家二话不说就拿出一大半家产赈灾,这等魄力,让那些人顿时哑然:得,还是您骆家当着第一富商吧。 #仙人允诺# 姚舒心里惦念着骆音,某日晚上做了个梦,梦里骆音正拉着他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在他耳畔软言细语地撒娇。他心里一惊喜,刚想回抱,她就消失不见,他只来得及碰到她脖子上戴着的一串冰冷的玉坠。 那玉坠似乎还裹挟着大海的咸湿。 姚舒愣了下,随后,他的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个人,是祁箫。 仙人。rdquo;在梦里,他也不敢放肆。 上次你来求药时,你说你心悦她。如今没有在一起,可有遗憾?rdquo; 遗憾至极。rdquo; 祁箫笑了笑:也许我可以帮你。rdquo; 什么?rdquo;姚舒的心蓦地一颤,是有时光倒流重来之法吗?rdquo; 那倒不是,我说的是永世相遇的法子。你想吗?rdquo; 姚舒的回答掷地有声:今生有缘无分,来生希望了却遗憾,和她共枕同眠。rdquo; 祁箫说:还记得那个玉坠吗?犹如红线,将你和她绑在一起。转世之后,你去哪里,她就会去哪里。rdquo; 那个玉坠,是姚舒对骆音追随的执念,将骆音的魂系住。 永生永世,再难离弃。 第11章 怪物 骆音回到了主空间,这个才是她自己住的地方。 整个世界,除了潮汐潮落,一片寂静。 她推开小木门,迎面便是咸湿的空气。 她走到海边,赤脚插在柔软的沙子里,不时还有清凉的海水轻轻抚摸她的脚踝。 她却顾不得这些往常让她觉得惬意的东西,跑到一处闪闪发亮的地点,那是一颗透明的珠子,闪着蓝光,被搁在大张着扇贝的贝壳里。 -- 第19页 她瞧着,忍不住翘起嘴角,只觉得那发光的小玩意儿多讨人喜欢。 那珠子旋即飞了起来,绕着骆音缠绵地转了几圈,最后恋恋不舍地扎进小木屋旁边的土壤里。 骆音吓了大跳,她这个半路出家的人间神还不知道有这个操作。 她急忙跑过去瞧,土壤只余下浅浅的凹下去的痕迹,珠子也没有发光了,安安静静沉睡在下面。 怎么回事? 她想把珠子刨出来,结果土壤轻轻松动了一下,小小的绿芽陡然冒出了一个尖。 mdash;mdash;这是这片辽阔死寂的空间里,除了她,出现的第二个生命。 她的笑容渐渐扩大,目光变得愈发爱惜,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用了最轻最轻的力度,点在了那绿尖上。 你可要好好长大啊。rdquo;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触碰它的时候,绿芽羞涩地颤抖了一下。 她站起身,眺望着远方的海平线。 只见有一个东西从哪边而来,哗啦啦破开了一条白色的水线,翻卷在幽蓝的海面。那东西跑地极快,也不沉水,一眨眼功夫就到了她面前。 跟上次一样。 依旧是一个脏兮兮的贝壳。 依旧是吐出来一个黯淡的珠子。 在土地上滚动到她的脚边。 又有任务了。rdquo;骆音捡起来一看,读起里面蕴藏的信息,随后轻轻一皱眉,hellip;hellip;怪物?rdquo; ※※※ 偏僻的小县城里,有一条热闹非凡的街。 街上有许多小摊贩,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商品。 骆音一路走来,买了好些东西,尤其是食物、调味品和衣服,还有麻绳、针线,甚至买了一口锅。 小姐。rdquo;肩背手提着东西的丫头跟上来,苦着脸问,您买这些东西做什么啊?rdquo; 你是提不动了吗?rdquo;骆音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体贴地问她还可不可以提,那就给我提一些吧。rdquo; 哪能让您提啊?rdquo;丫头认命地跟在她身后。 随后感觉手一轻,背上一轻,发现小姐已经把东西都给拎走了,面部表情却很轻松,顿时瞠目结舌。 小姐hellip;hellip;rdquo;她试图挽留自己最后的尊严。 嗯?rdquo;容貌清丽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把锄头抗在背上。 丫头:hellip;hellip; 算了不逞能了。 小姐天生怪力,全南县的人都知道。 等到主仆二人回到院子,把东西放下,就有奴才传话让骆音去正堂,老爷正在找她。 骆音把锄头一丢,扭头冲丫头说:你在这里待着,把东西收拾起来,打包好,我去去就回来。rdquo; 丫头眼泪汪汪:小姐你要照顾好自己。rdquo; 就骂我几句,我又不少块肉。rdquo;她浑然不在意,咧嘴一笑,桃花眼熠熠生辉。 老爷找她还是旧事重提,说她年已及笈,再过不久媒婆就要上门来了。让她好好准备自己的嫁妆,别乱闹腾。 骆音一边满口答应了下来,一边回房写了封信。 等到第二天丫头去叫小姐起床的时候,见到房子空无一人,登时吓出了冷汗,连忙去找老爷。 老爷打开了桌上的信,气得胡子乱颤。 什么叫给她一年的时间完成一件不得不完成的事?她还能有什么事?还回来之后保证好好听话?哼!rdquo; 奴婢有罪,没能看住小姐,求老爷责罚。rdquo;丫头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吱声。 老爷大手一挥:她想跑你能拦得住?下去吩咐侍从,叫他们赶紧去找小姐,找到了不必带回来,先守着保护她的安全,等一年过了,再把小姐带回来。rdquo; 是。rdquo;丫头松了口气,心里却在想,离家出走还带着那么多东西,得亏是小姐,要是搁别人,谁能拿得动啊? 随即蹙眉又有些担忧,小姐长得那么好看,会不会遇上歹人啊!呸呸呸!别乱想,小姐肯定平平安安的。 ※※※ 此刻的骆音正哼着小曲,坐在一辆去山里的慢吞吞的牛车上。 她装束成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叼着根狗尾草,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躺在车里松软的麦秆里,不需要抬头,就能看到湛蓝的天上云卷云舒。 小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哦?rdquo; 骑在牛身上的老伯伯慈眉善目,带着一嘴质朴的口音。 骆音:去扬子村。rdquo; 扬子村有你亲戚嗦?rdquo; 骆音笑了一下:没有。我就是去看看,听说扬子村有后山有条小路,通向怪物林。rdquo; 怪物林?搞了半天你是想去那个鬼地方喔?rdquo; 骆音来了兴致,这次的任务目标也在那里,她多了解了解也是没错的:那地方怎么了?rdquo; 老伯伯很久没说话,最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啷个说咧,就是那个地方不是你这种县里过来的娇娃娃能去的地方。rdquo; 有鬼嗦?rdquo;这口音太魔性,骆音也不由自主地说出来。 不是嘚。rdquo; 有妖怪?rdquo; 也不是。rdquo; 那为什么不能去?rdquo; -- 第20页 骆音打算死缠烂打也要问出个一二句。 老伯伯果然开口回答:怪物林,就是有怪物嘛。你不晓得,那个地方有个长得像人却不是人的怪物,有时候还摸下山,偷扬子林的人的鸡吃,生吃,一口咬下去,那血喔,到处飚的是。然后跑的还飞快,嗖地一下影子都看不见了。四肢着地,浑身脏兮兮的。rdquo; 那扬子村的村民都不反抗吗?没说抓起来看看?rdquo; 哪个敢喔。rdquo;老伯伯停了下来,指着前面不远处破烂的小村庄,小公子,到了哈。rdquo; 诶好,谢谢老伯伯。rdquo;骆音把东西拿下来,笑得一脸灿烂。 你还是要去那个怪物林啊?rdquo;老伯伯问。 他见这小公子,娇贵秀气,有点像女孩子,可是看她单手领着那么一大袋几乎都要把牛给累死的东西,浑身轻松,半点看不出吃力,便觉得肯定是个习过武术的男孩子。 怎么可能有女孩子能提的动那么多东西吗? 骆音从兜里拿出一沓银票,递给老伯伯:对啊。我去看看怪物。rdquo; 多了多了。rdquo;老伯伯想把多余的退回来,你咋个那么犟呢?rdquo; 您不用担心。rdquo;骆音笑起来,这银票您收着吧,我入了林,也用不着。rdquo; 她转过身,叼着马尾草,哼着小曲,走过去了。 唉hellip;hellip;rdquo;老伯伯见劝不住,又叹了口气,他望着那个离去的少年清瘦的背影,又抬眼看了看远处朦胧的高山,一片翠色覆盖着,也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狰狞猛兽。 瞧着小公子衣着不凡,力大无穷,只希望他能平安出来吧。 ※※※ 骆音在一个立在路边的长形石头边停下。 那块石头被风化得很严重,刻在上面的三个字几乎辨不清。 骆音只认出中间那个子rdquo;字。 上面的字被磨损了,一小块没了,下面的字被生长出来的杂草给覆盖住了。 看来这个村子真是古老得很啊。 骆音心里感叹了句,提脚进了村子。村子比想象中安静,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种地的种地,洗衣服的洗衣服。 骆音走进来也没有引起半分注意。 原本围着树打闹的小孩子本就注意力乱散,见有人穿的干干净净,提着一大袋东西进来,拔腿跑过来,围住她,睁着双眼睛。 哥哥,你是谁啊?rdquo; 里面装的什么啊?是吃的吗?rdquo; 哥哥你从哪里来啊?rdquo; 一个个叽叽喳喳的。 骆音身上只带了今天准备吃的馒头,和以备不时之需的麻饼,也没带零嘴。 闻言只能摇头:哥哥没带什么东西,小弟弟,你能告诉哥哥去后山怎么走吗?rdquo; 哥哥撒谎!rdquo;那孩子龇牙做了个鬼脸,便闹腾着要来翻骆音的东西。 所有的小孩子们看到他这样,也跟着一起来翻。 小孩子虽然年龄小力气小,但围在一起的战斗力也不弱。 骆音被气得头疼。 近乎狼狈地护着东西不被翻乱,那是丫头好不容易塞进去的。 不远处种地的村民听到这边的动静,直起身擦擦汗,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继续弯身劳作。 也有些喊了两声孩子的姓名,见喊不动,走了过来,把孩子带走,冲骆音歉意地笑笑。 剩下的孩子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战斗力。 还在翻。 要不是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怕惹出什么麻烦,骆音真的可能控制不住把拳头招呼在他们脸上。 在她怒气快满值的时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疯女人踉踉跄跄走过来,口里还在念念叨叨:平安hellip;hellip;平安hellip;hellip;rdquo; 小孩子明显很怕她,哄地一下四散开来。 快跑快跑,怪物婆婆来了!rdquo; 骆音周围顿时清静了。 她定睛一看,走过来的是个蓬头垢面,穿着破破烂烂衣裳的约莫四十岁的女人。 眼神浑浊,嘴边留着垂涎:去hellip;hellip;去后山hellip;hellip;rdquo; 第12章 狼孩 啊?rdquo;好半晌,骆音才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带她去后山。那好啊,谢谢hellip;hellip;rdquo;她斟酌了一下称呼,hellip;hellip;大娘。rdquo; 那疯女人像个孩子似的,双手拍了拍,又念着那个名字:平安hellip;hellip;rdquo;她蹦蹦跳跳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骆音接收到好几个奇怪的眼神。 确实,两个人组合有点扎眼。 一个是新来的外人,一个是癫疯的女人。 不过两个人都不在意别人的眼神。 疯女人本身就疯了,注意不到别人的奇怪,骆音不在这个村里待,自然也无所谓,她要抓紧在天黑之前赶到怪物林。 走hellip;hellip;走这条路。rdquo;到了后山,疯女人指向一个方向。 多谢。rdquo;骆音转身欲走,就发现衣角被人轻轻攥住,她回头一看,疯女人扭捏地站在原地,眼泪汪汪,平安,平安hellip;hellip;rdquo; 好,平安怎么了?rdquo; 平安hellip;hellip;平安hellip;hellip;rdquo;疯女人脑子不清楚,念叨了半天,却没法组织语言,她越来越急切,口水不断地从嘴里流出,骆音只好安抚她,掏出一张手帕给她擦嘴:好好,大娘你别急,慢慢说,我听着呢。rdquo; -- 第21页 疯女人只睁着双形状秀美的眼睛,啊啊叫着。 有个想法一闪而过。 她自己觉得不可思议,但又觉得合情合理。 迟疑了片刻,才说:平安,是您的孩子吗?rdquo; 她又笑又哭,用手比划半天。 看来是猜对了。 骆音接着又问:平安hellip;hellip;就是林里的那个怪物吗?rdquo; 平安hellip;hellip;不是怪物hellip;hellip;rdquo;疯女人困难地说出这句话,一转身跑走了,她跑得很快,骆音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住她,就不见影了。 骆音呆愣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湿湿的手帕。 ※※※ 去怪物林的路并不轻松。 堪堪到了天黑,她才到林中。 一入林中,浑身冰凉。许是因为这里枝繁叶茂,将阳光给挡在了外面,不留一丝渗透的缝隙。 每棵树的年岁都很大,树干很粗,最细的三人合抱不足。每棵树都长得很高,抬头望去,仿佛直入云霄。 夜幕缓缓降临,林中仿佛有不知名的动物在嚎叫嘶鸣,叫人从心底发凉。 骆音搓搓不知何时冒起来的鸡皮疙瘩,果断觉得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她找了一块儿地,把东西放在树旁。因为大多都是些不能吃的东西,这里又没有人,动物不至于拿她的东西,还是比较稳妥的。 然后把全身涂抹了防虫蚁,防蛇鼠的药粉,抹出一根绳索,往粗壮的树枝上一套,嗖嗖就爬上去了,动作灵活迅捷。 这身力量和韧劲,着实奇特,骆音附身过来,加以协调平衡,才初露神奇之处。 七月的夏夜很是燥热,骆音只简单往身上盖了层薄薄的外衫,就打算睡了。她背靠在清香的树干上,头望着树叶缝隙间的繁星,慢慢进入了梦乡。 这一天又苦又累,先是天未亮就偷跑出去,走了将近四个时辰,坐了牛车,又坐了四个时辰,好不容易到了扬子村,还遭遇到了熊孩子的暴风洗礼,然后又走了一个时辰的后山小路,才到的怪物林。 她现在已经累到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找任务目标的事,明天再说吧。 沉沉的夜里,七八条狼影在森林里穿梭,眼睛冒着幽幽的绿光。睡眠中的小动物还来不及逃跑,就惨死于尖牙之下,发出一声凄凉的呜咽。 头狼身挺高,腿直,耳朵直立,下垂的尾巴末端微微蜷缩起来,一双锐利的眼睛四扫着,最后落在一个跟它长得不太一样的狼身上。 嗷呜!rdquo;它叫了声,呼唤他过去。 那头狼迷茫地两手两脚上前。 头狼把鲜血淋漓的兔子用嘴咬住丢给他。 嗷呜~rdquo;他从喉咙里发出喜悦的叫声,三两下就把那块小小的肉撕扯吃起来。 其他的狼闻见了血腥味,不由自主往前走两步,蠢蠢欲动。 头狼发出警告的低喝,咕噜噜在喉咙里滚动几下,才把它们给吓了回去。 等到他吃完,一群狼才继续上路捕食。 翌日。 骆音睡得舒服,起身伸了个懒腰。此刻天微微亮,温度是让人惬意的凉爽。 她顺着绳索下去,打算今天一定要找到一个可以长久安家的比较安全的地方。睡树上始终不是长久之际,万一下雨就完蛋了。 林中难辨方向,都是树木。她索性提着包走,她力气大,也无妨。 树林静谧,偶尔有鸟在枝头怪叫两声,就飞走了。骆音踩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响动,吓跑了一些小动物。 她走了几步,就看到地上有一摊血迹,过了一夜,已经变成深褐色,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地宣告昨夜的残酷。 骆音忍下心中不适,抬脚走了。 她运气不错,很快找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很浅,像是天然形成的,但让她一人躲在那里足矣。只是有点高,那倒也是好处,安全些,免得一些路过的猛兽无意进来。 洞外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旁有一棵野生的橘子树,硕果累累,金黄色的果子十分诱人。 骆音打定主意,去那里定居下来。 她提的东西,够她搭建一个简易的小屋。 把包里的东西取出来,折腾了几个时辰,日头西斜,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肚子咕咕响,因为天热,馒头已经发馊,吃不得,她只好丢掉,吃了些麻饼,又舀了点溪边的水,用拾来的木柴和带来的锅和火折子烧开之后才喝。 趁着还有点光明,她赶紧去林中摘了些果子,采集一些野菜,幸运的是,还捉到了一只野鸡。 回到临时组建的小屋时,天色已大黑。 果子洗干净放在盘子里,野菜用来煸,撒上些调料,还是很香的。 野鸡被绑着腿,扔在角落里,即使劣势之下,它扑腾扑腾扇着翅膀,特别凶狠。这片林中养育的生物,都带着无法磨灭的野性。 骆音慢悠悠用小锅煮着米。 熬了一会儿,差不多熟了。 她盛上来,放在特意搬过来的平坦的石头上。 一个素菜,几个饭后水果。 她一端起米饭,余光才瞥见有个黑影以一个奇怪的坐姿侧靠着山洞外壁。 那个黑影采用蹲的方式,两爪置放在前面,露出一双极富有侵略性的眼睛,虎视眈眈地注视着骆音。 -- 第22页 骆音心里吓了一跳,但还是决定先不动声色观察看看。 黑影的蹲姿像犬类,可是这个山洞比较高,犬类动物是跳不上来的,除非是可以攀爬的大猩猩之类的动物。 她心里刚刚有个猜测,那道黑影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挪动四肢,悄悄走了过来。 这个走姿充满着试探和威胁,不像大猩猩。 黑影终于展露在骆音面前。 虽然之前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但乍一见到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mdash;mdash;那是个似人似狼的怪物。 双手双脚都放在地上,浑身除了臀部都光溜溜脏兮兮的,没有毛发,只有头发很长,遮住了脸。手指指甲缝隙塞满了黑乎乎的东西,指甲参差不齐,有的被磨掉了,有的还长得很长。 他的眼睛透过头发,直直地落到骆音身上。 样子困惑极了,似在奇怪,这个生物为什么有几分眼熟呢? 他很快就不再思考,视线落在那只活蹦乱跳的鸡上。 后腿一用力,猛地扑过来。 骆音心里护着这个明天的食物,下意识走了几步,挡在他面前:诶,你不能动!rdquo; 他的头轻轻擦过她柔软的腹部,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抬起头警告似的低吼,模仿昨晚的头狼,似乎在说:快走开!要不然我咬你了! 骆音已经确定他是任务目标了。 见他的动作,不觉害怕,轻轻笑了下,解释说:这是我的食物,你不能拿。除非你留下,当我的伙伴,我才能跟你食物共享。rdquo; 他幼年就被带来怪物林mdash;mdash;那时候怪物林还没有名字,被狼抚养长大,自然听不懂人话。 见她的动作分明是不给的,可是却笑得友善,一时间更加困惑。 想不通,索性打算硬抢。 身体像个炮弹一样,嗖地冲过来! 啪!rdquo; 随后被轻易掀翻在地。 他很快爬起来,似乎不觉得疼一样,执着地盯着那只鸡,再度望向那个阻拦他的可恶的人,眼神带了些许愤怒。 收回右手的骆音无奈地笑笑:都说了不能拿。rdquo; 狼孩把这个笑容当作挑衅,愤怒地低吼几声,龇着牙齿又冲了上来。 骆音这次可没这么轻易放过他,在他冲上来的瞬间,抓住了他的手腕,凭借着奇大的力气,将他摁倒在地,直接坐在他的腿上,迫使他仰面朝上。 他或许是弯曲四肢爬行走路久了,这样一来,反而不知道怎么使劲,显得更脆弱易制服。 骆音很顺利地伸手取了绳子,绑住了他的双手,在绑他的双脚的时候,发现他竟然用牙齿在啃噬绳子,双眼都是倔强不服输,无奈只好塞了块布条在他嘴里。 绑住双脚之后,骆音一抬头,发现这个小家伙双腮鼓动,脸颊上的肌理清晰可见。 mdash;mdash;他竟然试图嚼碎那块布! 骆音无奈只好把布取出来,口中异物消失后的一瞬间,狼孩就扑了过来,骆音毫无防备,被他摁在地上,位置瞬间颠倒过来。 第13章 异族 狼孩不客气,埋头本欲咬在她脆弱的脖颈大动脉的,被她往旁边挪试图躲开之后,咬在她的肩膀上。 尖利的牙齿没有留半分余力,穿破她的皮,陷入她的肉,温热的血液流淌出来。 这是狼孩第一次捕捉活物,眼里有几分迷茫。 这跟看到父亲捕捉活物的感觉不一样。 父亲那矫健的身躯,锋利的利爪,还有可以撕裂一切的牙齿,可以瞬间制服活物。 可是他呢? 他的状况完全相反。他的双手被绑在胸前,扑在活物身上时,陷入了一团绵软。触碰到的身躯又香又甜,让他一时之间不忍下嘴,也不知从何下嘴。 愤怒的心很快平静下来。 他渐渐松开了牙齿,目光对上一双潋滟生辉的桃花眼,微微一怔。 那双眼分明沁了痛,泪花泛出来,雾蒙蒙一片。可偏偏带着温柔的安抚。 骆音按下想要把他摁在地上摩擦一百遍的想法,微微启唇,柔声试探性地唤道:平安。rdquo; 那狼孩眨着双形状秀美的眸子,不解地看着她。 骆音心里失落,同时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让他转变。 她这次的任务,是完成一个自称是怪物的男孩的祈愿。男孩幼年被狼叼走,母亲苦寻无果。偶尔清醒的夜里,男孩想,要是自己能重新为人就好了。但更多的时间,是跟着狼群占领土地,追捕猎物。后来狼群不要他,他就自己去捕猎。 他曾随狼群去了扬子村偷牲畜,村民见了他,叫他怪物,于是他便以为这个是他的名字。 祈愿顺着风,穿过未知的屏障,被贝壳嗟住,孵化成黯淡的珠子,穿过一望无际的大海,送到新任人间神骆音的身边,拜托她能施以光泽。 mdash;mdash;怪物的祈愿:为人。 骆音回过神,猛地一下把狼孩掀开,再度把布条塞进他嘴里。 见鬼的怜悯心,她就不该把布条取出来。 让他吃!让他吃!吃完一块布条还有一块!免得有嘴咬人! 肩膀上留出的血很快把薄薄的轻衫给染红,如果处理不当的话,很容易化胧留下后患。 骆音这次幸好带了伤药粉。 -- 第23页 她退到一边,背靠着墙壁,抖着右手,在左肩上撒上药粉,尖锐的疼痛蔓延开来,随后就是火烧一般的触感。 她不由嘶rdquo;了声。 被推开的狼孩瞅着她动作,安静乖巧得像是家养犬。 骆音拿上白纱布开始包扎了。 突然,不远处突得传来一声狼嚎。 凄厉嘹亮,贯彻整个林间。 狼孩立刻把脸朝向外面,细细听了之后。像发了疯似的,开始咬手里的绳子。布条几乎抵在了喉间,他条件反射开始干呕,居然把布条给呕出去了。随后马不停蹄地继续咬绳子。 他卯足一股劲,模样很凶狠。 骆音还在忙活处理自己的伤口,苍白着脸看到他发疯的模样,却没法管他。 短短几息功夫,狼孩就咬开了手腕上的绳子,又挣脱开脚上的绳子,看都没看骆音一眼,手脚并用嗖地一下溜远了。 骆音这才用纱布打上一个结,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恶狼。rdquo; 角落里那只斗志昂扬的鸡还在咯咯地叫着,骆音望了眼搁置在石板上明显已经凉了的饭菜,一腔愤怒油然而生,她站起来,举起了一把刀。 刀锋雪白,映着那只受到惊吓小眼圆瞪的野鸡。 野鸡:QAQ 骆音提刀片刻:hellip;hellip;算了。rdquo;还要靠这只鸡吸引狼孩过来。 她草草地用完了饭,在铺好的床上被子一盖,枕着外面橘子树借着朦胧月色投下来浅灰色的阴影,听着潺潺流动的溪水,慢慢进入梦乡。 一连十几天,骆音都没有见到狼孩。 那只鸡早在快要饿死的第四天,就被骆音杀来吃了。闲着无事,骆音又去捉了一只兔子,那兔子胖嘟嘟一坨,见到人来跑也跑不动,就直接被她提溜着耳朵捉住。 她活生生把兔子饿成了小蛮腰。 但见它可爱,舍不得吃。就直接打开笼子打算把它放出去,谁知道它居然因为懒得跑,留下来。 骆音每日的工作,除了给自己弄吃的,还要照顾这只懒兔。 距离她离家快一个月了。 她只见过狼孩一次,再这样下去就完不成任务。 骆音打定主意,白天除了额外采摘果子,还要去找找狼孩的踪迹。晚上林子里不安全,夜间视力也不行,她就待在山洞里。 她渐渐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在西南方向发现了狼孩的毛发,许是路过的时候不小心蹭上的,她跟着脚印,扶开了一片一人高的丛林,看到了一片旷地。 旷地上嬉戏打闹的小狼崽和守着狼崽的母狼听到动静,耳朵直立,齐齐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随后小狼崽自发地躲在母狼身后,几只母狼站在最前面,冲她呲着牙齿,慢慢靠近。 跑是来不及的,吓得骆音赶紧爬树。 这次没那么幸运,树上盘着一条花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吐着蛇信子,张着嘴要驱赶这个入侵者。 骆音肾上激素不断分泌,用比以往更大的力量和更快的速度,一手抱着树枝,一手抓住蛇的七寸,将它扯起来扔下去。 手上还残留着蛇的滑腻触感。 骆音低头一看,那条蛇落入了狼群,很快被咬死。蛇尾无力地甩动几下,就没了动静。 几匹棕黄色的母狼和几只幼崽围着树,黄色的眼睛里一点小小的黑瞳仁。从上往下看的时候,只觉得从骨髓里渗出了阴冷。 它们是没法爬树的。 骆音担心等到觅食的公狼回来,狼的数量更多,他们守在这里,她没机会逃走,迟早得饿死。 十几只狼三三两两地在树下或站或坐。 不知过了多久,树下的狼突然站起来,齐齐望向一个方向。 很快,那个方向出现了一群矫健的狼。可偏偏其中,混入了一个四肢着地姿势怪异的怪物。 骆音看到了他。 他身上添了伤,从背部一直贯穿到腰部,看上去狰狞可怕。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般,以充满崇拜和仰慕的眼神望着前面一瘸一拐的头狼。 它们把嘴里叼着的两只鸡放下。 小狼崽们蹦哒着四条腿,欢脱着分食。成年狼们却站着,一动不动。小狼崽们分着分着,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狼群里突然弥漫着悲伤的气氛。 最先开口的是头狼,它仰头低低地嚎叫了一番之后,艰难地走到了一个地方,那地方平淡无奇,只遗留着一具在夏季里被绿头蝇环绕的狼的尸体,随后扑通倒地,从腹部开裂的口子里,鲜血咕噜咕噜地流出来。 骆音这才意识到什么,从狼群来时的方向看去,路上断断续续滴着血。 狼群失去了头狼,一个接一个哀嚎起来。 一个接一个,一声接一声,像是在进行一场哀悼仪式。 母狼和狼崽们一时也忘记骆音的存在。 狼孩呜咽着,冲到头狼身边,用头拱了拱它的尸体。眼睛里留出晶莹的泪水,狼孩伸出舌头舔了舔,咸湿的,既陌生又熟悉。 哀伤之后,狼群要选出第二个头狼。 几番折腾之后,是一匹雄壮的棕色公狼当选。 它立刻发布了第一条命令:驱逐异类! 它们知道狼孩跟它们不一样,是头狼和它的妻子失去了孩子,才在扬子村觅食的时候,顺路带走了一个小孩,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大。 -- 第24页 头狼在的时候,它们不敢违抗;可头狼不在了,就该把这个异类驱逐出去。 更何况,就是这个异类的同族,杀了头狼。 狼孩不愿意走,它们就用尖利的牙齿去咬他,用伤痛逼迫他离开。还不停地发出警告声。 最终伤痕累累的狼孩望了望昔日的伙伴们,只得落魄地离开。 骆音留意狼孩离开的方向,趁着狼群打算换个栖息地走开了,于是立马爬下树跟着狼孩而去。 狼孩受了伤,走不远。骆音弗一发现他,他就呲着牙齿做出自己很强大的样子,可是他到底留了太多血,几乎没有力气了。 骆音不在意地靠近。 狼孩后腿用力,冲了上来,冲劲很大,撞得骆音后退几步,随后旋身,把狼孩扔在地上。 狼孩彻底没了力气。 他倒在地上,双手双脚习惯性地弯曲,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那双线条柔软的眼睛,哭过之后,浸湿黑玉般的瞳仁,雾蒙蒙得极为好看。 骆音蹲下身,不客气地把他双手双脚给绑起来,然后又撕下一块衣服,揉成一团塞到他嘴里。 狼孩的目光变得凶狠。 骆音伏身,将他公主抱起来。 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一手挽过他双膝,一手在他脖颈后。 狼孩浑身僵硬,他将脆弱的脖子展现在她面前。只要她一有杀心,随时可以咬断他的脖子。 这样想着,立刻扭动起来,鼻尖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 他用着几乎不太运转的大脑,终于记起来她是谁。 与此同时,骆音轻柔的嗓音吹拂在他耳畔:狼群没法容下你,那我带你回属于你的世界。rdquo; 第14章 言语 骆音把狼孩带了回去。 那只兔子还待在窝里,动着三瓣唇咀嚼着青草,样子悠闲愉快,见她回来了,转了个身,用圆圆的尾巴球和肥硕的屁股对着她。 骆音:hellip;hellip; 懒得管这只贱贱的兔子。 她把狼孩丢到角落里,再三确认一遍绳子系好了。然后端起盆子去小溪旁取水回来为狼孩清洗伤口。 狼孩身上的伤口深深浅浅,几乎遍布全身,有些结疤了,有些还在冒血。 手脚因为经常在地面摩擦,有厚厚的茧。 骆音就这样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擦拭他的身体,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他初时不配合,龇牙咧嘴扭动身体试图反击,后来被骆音狠狠摔打几次就老实了,没了力气,也懒得动了。 骆音将他的身体洗净,上药粉,然后包扎。 他的头发也乱七八糟的,被骆音打湿洗了一遍之后,湿漉漉的碎发搭在前额,看起来可怜兮兮又无辜。 骆音又用布料轻柔地擦拭他的头发,擦至半干,然后为他套上了衣服。 说是衣服也不算是,就是简单的两片布,身体侧面的位置没有被缝合,没有衣袖。套头上去就完了,为了避免他走光rdquo;,骆音用腰带绑了一下他的腰。 狼孩的手指甲还很长,甚至有点弯曲,指甲缝里还有污垢。 骆音拿出剪刀正打算修剪一下,谁知道原本垂眸乖巧任她摆弄的狼孩一瞬间暴怒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抓住他的手脚,狼孩尖利的指甲不经意在她手背上留下划痕。 她这具皮囊就是大小姐,自小养的娇嫩,鲜血很快渗出来。手背一片通红。 他愣在原地,一瞬间有点仓皇失措。 这是狼孩第二次伤她,上次是咬她,这次是抓她。 骆音脸上不辨喜怒,凝视着他。 他也回望着,模样很安静。 洗干净的脸是属于十五六岁少年的,在整日的风吹日晒中难免粗糙黝黑,但他的五官极为清秀,粉嫩的嘴唇轻轻抿着,笔挺的鼻子,一双细长的眼,眼尾上钩,眼珠似黑玉。 此刻,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垂着,那双好看的眼睛轻缓地注视着她。 骆音品味很久那种眼神,才毛骨悚然地发现。 mdash;mdash;那似乎是狼对猎物最后的纵容。 它们优雅地迈着步子,靠近无法反抗的猎物,哪怕猎物翻滚动弹,都无所谓。 因为猎物不能逃脱。 虽然现在他被绑上绳子,可他分明还有没有泯灭的狼性。他冷静从容,在不动声色地观察。 试图给胆大包天的猎物rdquo;致命一击。 骆音放开了他的手。 唤了他声:平安。rdquo; 他听不懂人话,但这个音节之前听她说过。所以他抬起眼看她。 骆音伸手拂过他的眉毛,又划过自己的眉毛。她细细地描摹他的五官,又一次次对应自己的五官。然后是脖子,胸膛,腰,手臂,手,腿,还有脚。 这些器官构成了人。 独一无二的人。 她在告诉他,他和她是同类。 狼孩没有反应。 但是他把视线投向了她的手背。那里的血液凝固了。细细的一条红线带着残忍的美。 暂时安顿好了狼孩,便是操心的饮食问题。 这下她不仅要关心自己和兔子的,还要注意狼孩的。 她打算捉一只动物回来晚上吃肉,但走来走去都没遇见,时运不济,她最后只采了些野菜回去。 她炒了野菜,煮了小米粥。 -- 第25页 狼孩果然没有吃。 骆音一个人吃的肚子圆滚滚的。 夜晚的时候,骆音心里挂念着狼孩,睡得很浅,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原本应该躺在稻草床上的狼孩直起了身。 眼巴巴地望着外面。 可终究是动也不动。 他出去能做什么呢? 他很迷茫,失去了逃生的动力。 他的爹娘rdquo;死了,族群也抛弃了他,他是一只孤独游走无家可归的狼。 被猎物饲养的他更是丢尽了身为狼的尊严。 他怀念以往的日子,可隐隐约约,又觉得hellip;hellip;解脱。 这时候,身侧响起了少女娇柔的声音:平安。rdquo; 他喜欢听她嘴唇碰撞张合发出这个音调,轻轻软软的,像是休憩时落在身上似羽毛般轻柔的阳光。 以往跟随狼群进攻扬子村的时候,别人见他,叫他怪物rdquo;,惊惧厌恶的神情随之浮现。他以为他是怪物rdquo;。 可现在,他希望自己是平安rdquo;,是少女桃花眼里盛着他,软下音调唤出的那两个字。 他躺了下来,温顺乖巧。 没有绳子束缚,他仍然留了下来。 次日,骆音出去给狼孩带点肉食。 她历经千辛万苦,才弄来一只鸟雀。林中的食物越来越少了。 她把鸟的毛拔光,生火烤。油光漫出了表皮,散发出勾人的香味。 狼孩几次想抢过来,都被骆音阻止了。 到最后,他只好待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被火烤得油滋滋的鸟,橙红色的火映着他的脸庞,多出了些人情味。 烤好之后,骆音特意等它凉了些,才递给狼孩。 狼孩用牙齿疯狂地撕扯,狼吞虎咽。 他将头低着,两手按着食物,牙齿不断研磨。露出一个黑乎乎系着蓝色发带的后脑勺。 他吃的时候,骆音也在啃些野果子。 等他吃完,她站起来,把狼孩也提溜起来:从现在起,你不能爬着走路,你要跟我一样,站着走路。rdquo; 每当狼孩忍不住躬下身,骆音就打他一下,直到他用双脚站立为止。 慢慢就形成条件反射,骆音一扬起手,他就浑身一激灵,尽量直起了身。这样比之前难受多了,他总觉得站不稳。 胖兔子在旁边观看,被狼孩余光一瞥到,双眼一亮,猛地扑过去,想捉住它吃掉。哪只这只兔子机敏老练得很,后腿一蹬,恰巧脱离他的范围。 狼孩又被打了一下。 面前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凶悍得像只母老虎:这是我教给你的第二点,不要吃生食。也不要捡到什么就往嘴里送。rdquo; 他睁着双湿漉漉的眼睛无辜迷茫地看着她。 骆音头疼:你得先学会说话。rdquo; 她蹲下身,指指自己:我。rdquo;粉嫩的嘴唇微微赌气,在狼孩面前缓慢又认真细致地发这个音。 感谢人类超强模仿学习的本能,狼孩张了张嘴,开了口:hellip;hellip;rdquo;他发出的是扭曲变形的音,嗓音沙哑难听。与其说是说话,不如说是从喉头发出的嘶鸣。 骆音只好凑近了些:whellip;hellip;wo,我。rdquo; 狼孩歪着脑袋盯着她的唇,突然扑上来,一口咬住她的嘴巴,尖利的牙齿在唇上辗转,炙热的体温紧紧束缚住她,等到骆音反应过来将他推开时,嘴唇已经红肿一片。 她用手指轻轻碰着唇,破皮了,忍不住嘶了声,随后瞪向他:流氓!rdquo; 他心情好,被推开之后,嘴巴动了几下,似乎在模仿她说的话。 他一脸单纯,只当是一个小小的玩笑。她靠得太近了,他一时兴起的捉弄。 谁知道她背过身不打算理他。 他凑到她身边,嗷嗷rdquo;地叫了两声试图唤回她的注意力。 她依旧没理他。 狼孩有点慌了,族群抛弃了他,连她也不要他了吗? 他跃到她面前,讨她欢心般,别扭僵硬地直起上身,站着走了两步。 她终于抬眼看了眼他。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有几分无措,坐在地上,尽量让自己显得更乖巧无害。 他甚至做了个求和的姿势,低着头,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手背。温和得像条犬。 狼孩原本是想舔她的脸的,之前在狼群里的时候,伙伴之间嬉戏玩闹,就是这样的,舔脊背舔脸颊还有耳朵。可是因为刚刚的事,他不敢表现得太亲近。只好退而求其次,小心翼翼带着试探性触摸她的手背。 骆音打了个机灵,从手背,到整条手臂,全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他太乖了。 骆音伸出手,揉揉他的头。黑色的毛发乱糟糟的,但很柔软。 狼孩的眸子里亮晶晶的,似乎在说:你终于不生气了? 骆音收回了手,指了指他,告诉他他的名字:你叫hellip;hellip;平安。rdquo; 狼孩又歪了歪头。 熟悉的姿态吓得骆音退后一点。 上次他这样做差点没咬掉她的嘴。 这次他却睁着那双宛如稚子的眼,学着她的动作,指了指她。 骆音:? 狼孩的手坚持不懈地僵在半空,四只并排弯曲在手掌,伸出的食指的指甲很长很厚,有点弯曲,泛着青黄,像是怪物的爪。 -- 第26页 骆音明白了他的意思,有点意外,但她还是回答了。 我叫骆音。rdquo; 她放慢语速,重复那两个字:骆、音。rdquo; 狼孩张开嘴,半天没发出音。 骆音只好又教了一遍,发骆rdquo;的时候,舌尖顶着下齿,然后往上一抬。发音rdquo;的时候,嘴巴要咧开一些。 狼孩好奇认真地观察她,慢慢学习。 最后凝在唇边,变成了:luhellip;hellip;yi。rdquo; 骆音再次教了一遍。 狼孩念得顺畅了:路也。rdquo; 骆音:hellip;hellip; 好吧,四舍五入就成功了。 她其实有点感动。 他变成狼孩之后首先学会说的字,是她的名字。 第15章 平安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狼孩渐渐学会了站着走路,每日早晚洗漱,身上干干净净的,头发梳得柔顺,被骆音用一根绸带高高束起,衬着那张秀气的脸,颇有几分少年郎的味道。 他的指甲也被修剪,沿着指尖形成一条圆润的弧度。他不需要指甲当作武器,骆音教给他人的方法,削尖木头捕猎,用**,或者制作小陷阱。 他穿着骆音根据他的身材裁剪后的衣服,像模像样的,是个人了。 他不是狼孩,也不是怪物。 他是平安。 炎热的夏季很快就过去,转眼迎来了凉爽的秋季。 骆音带着平安,教他腌制东西贮藏,教他把果实做成果酱,教他分辨蔬菜和杂草。她会的一些小技巧,毫无保留地都传授给他,只希望之后将他带出,他能更快地适应人类世界。 平安是个善学的人,他耐心细致地聆听着,认真学着。 骆音见他乖巧的样子,心情愉悦,忍不住摸摸他的头。 他温顺极了,见不到原来张牙舞爪的模样。 只有在他捕食猎物或者教训想偷袭骆音的毒蛇时,一扬手中的木枝,行动敏捷有力果决,方可窥见从前身为狼的狠戾。 这匹无家可归的狼安心收起了利爪尖牙,蜷缩在骆音身边,充当起了犬,只为汲取一丝丝温暖。 两人之间的相处平淡温馨。 骆音教他说话,他磕磕巴巴,毫无进展,最大的进步是把骆音两个字念对。骆音在这个过程中学会了跟他沟通,往往一见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渐渐的,她也不再执着让他说话,更多的时间,是跟他一起在林中玩耍捕食。 骆音影响着他。 他也同样影响着骆音。 冬季很快就到了,万物枯竭,怪物林中每棵树的枝头上都压上厚厚的一层雪。 气温骤降,山洞门口的小溪结了冰,用水就需要把它凿开一块,然后生火融化。 因为他们秋季就积累了很多食物,加上骆音当初购买了一些面粉之类的易保存易制作的原材料,冬季就不必出去觅食,所以大多时候都躲在洞里面。 洞口处垒了一些石头,将洞口缩小,留一道小口通风和出入。饶是这样,洞里还是冷得很。 平安。rdquo;她望着蜷缩在另一张床上的少年,轻声唤他。 平安抬起头,回望着她。 她说:你过来。rdquo;招了招手。 平安过来了。 骆音问:你冷吗?rdquo; 他不会说话,但是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话。闻言,点了点头,牙关打颤,嘴唇发紫。透过石头缝隙泄出的一丝丝寒风,附着在皮肤上,便仿佛瞬间浸入骨头。 骆音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掀开了被子,说:你过来跟我一起睡吧。rdquo;她拍拍床,我们相互取暖。rdquo; 她是人间神,附身在人的身上,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上几倍,她觉得冷,但不会染风寒,此举只是担心平安生病。 平安听话地爬上床,下意识便蜷缩起来。 既是习惯使然,也是为了抵御寒冷。 骆音摸了摸他的手,冰冷得像块冰。 你往年在狼群,是怎么过冬的啊?rdquo; 这句话太长了,也没有相对应的动作,平安没有明白。 两人面对面侧卧着。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骆音,那双细长的眼眸里,黑玉般的眼珠仿佛躺在清潭里,平静沉默。 骆音也没试图让他回答,只随口一提,便没放在心上。 她把平安的手往嘴边呵了一口热气,然后用双手捂着。 严冬到临,顾不上男女大防,更何况平安表现出来的所举所动就是个小孩子,更让骆音模糊了性别和年龄。 他们盖着同一床被子,距离很近,呼吸和体温彼此清晰可知。平安鼻翼处萦绕的,全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他心思一动,伸出手轻轻揽住她的腰,将毛茸茸的头搭在她的肩上。香味更加浓郁了。 骆音也伸手回抱着,嘴里哼着浅浅的睡眠小调。 这跟以往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以前他在狼群里,其它的都是毛茸茸的互相靠着,舔舐着皮毛,就他一个光溜溜的,窝在狼窝里,迷茫懵懂。他隐约知道自己是有点不一样的。 别的伙伴玩耍,发|情,捕猎,休憩,单调简单。就他一个,在空闲时,望望皎洁明亮的月色,脑中有残缺的回忆,在告诉他。 -- 第27页 他原本不是这样的。 这份焦躁的未知此刻渐渐被骆音哼的曲安抚下来。 他僵硬地操作唇齿发音:骆音。rdquo; 他只会叫她的名字。 骆音声音轻轻的:夜深了,睡吧。rdquo; 冬天在两个人相互依偎下也不难熬,很快过去了。 万物复苏的春季如约而至。 小溪解封了,潺潺的流水声像首欢快的曲子。山洞外的橘子树伸展了翠绿的新枝,嫩嫩的叶尖挂着圆润晶莹的露珠。 平安率先忍不住,兴奋地从山洞口爬下去,绕过巨大的岩石,沿着小溪跑了不知道多远,又跑了回来,双眼亮晶晶的。 骆音背着背篓下去,弯腰采颉一朵鲜嫩的淡蓝色小花。 她软下声音叫着:平安。rdquo; 他听话地到了她面前。 十五六岁的少年,骨架纤长,被她养了几个月,皮肤变得白皙细腻,粉嫩的唇,挺直的鼻,还有尤为好看的细长的眼睛。眸中单纯无邪,又有几分与世无争的清澈,浓密的睫毛像是蹁跹的蝴蝶翅膀,格外动人心魄。 骆音将花别在了他的耳际。 多了几分娇弱和美好。 他傻乎乎的。当初那个凶悍的狼被驯服成了乖巧的犬,趁着她的手碰到他的脸颊,偏头蹭了蹭,满心满眼的依赖。 骆音拉住他的手,告诉他:我们该去找吃的了。rdquo; 原来的指甲基本被修剪完了,新长出来的指甲干净整齐,安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说不出的好看。 平安点头。 他们几乎一路走来,没遇到什么危险,可也没碰到可以吃的肉食。 这里原来是有很多动物的,十几年前狼群迁移到这里,成为了这里至高无上的王,不断捕食,狼群的个数不断增加,反之,底层动物的个数不断减少,因此,没有形成一个良好的生物链。 这才形成现在的局面。 骆音不由想起八个月前,她躲在树上看到的头狼的伤痕。 那分明是人为的刀痕。 原来从那时候就开始了,狼族没有吃的,去扬子村偷鸡,被追赶打杀。 幸好平安慢慢接受了素食。 他原先必须吃血淋淋的生肉,后来饿过几天,加上骆音手艺不错,慢慢接受了其它食物。 两人一路走来,本意是找些吃的,没想到到了当初的旷地。 这里没有狼栖息,只有经过夏日暴晒和冬日严寒之后七零八落的白色骨头。 平安沉默了一瞬,站在骨头的旁边。 那是两匹狼的骨头。 一匹母狼,一匹公狼。 一个是用狼奶养育他的母亲rdquo;,一个是捕获食物后先喂养他的父亲rdquo;。 当初公狼临死都要走到母狼尸体前,是为了能与母狼在一起。 生时相伴依偎,死时尸骨缠绵。 比人类的爱情还要可歌可泣。 骆音说:埋了吧。rdquo; 平安一动不动。 骆音只好自己动手,拿起小铁锹在附近挖坑,细碎的泥土声轻轻缓缓持续一段时间,平安这才反应过来,接过小铁锹,自己恶狠狠地挖坑。 差不多到了一定深度,骆音让他停下来。 她走到零散的骨头旁,拾起几根轻轻放置在坑中。平安学着她的模样,颤着双手照做。 骆音带着平安把坑填了。 这是我们人类的做法,虽是长眠地底,但也总归有了去处,亦不必受虫兽折磨,日晒雨淋。rdquo; 骆音转头对平安说:它们不是人类,可是养了你十几年。你不妨磕三个响头,谢过它们的养育之恩。自此,你便坦坦荡荡地做个人。rdquo; 平安似懂非懂,屈膝跪在地上,对着那个小小的坟包,认认真真地磕头。 骆音朝他伸出手:回去吧。rdquo; 平安最后深深地看了眼坟包,拉住了她的手,两只脚走的稳稳当当。 骆音琢磨着平安表现良好,除了说话实在没有办法,其他的都挺好,应该可以让他回到人类世界。 她这几天收拾东西,趁着春天这个美好的季节,把他送回他的母亲身边。 她都想好了,她会留下一笔钱,如果村子里不接受他们的话,就把他们带出去,去其他村子生存。平安模样好,性子乖巧,将来娶个踏实的媳妇,生活便定下来了。 这样想着,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高兴得睡不着。 她的任务几乎耗时一年,总算可以完成。平安也可以实现他的祈愿了。 同时又有点淡淡的失落,自此之后,便再也见不到面了。 平安当狼的耳聪目明还在。 清晰地感受到她那边的动静,忍不住开口:骆音?rdquo; 少年嗓音清润,带着微微的哑,在寂静的夜里无端地带了几分撩人。 他明明只叫了个名字,但骆音就知道他的未言之语。 平安,rdquo;她声音里明显带了丝雀跃,但生生压抑下去,可是言语中的欢喜怎么也藏不住,hellip;hellip;晚安!rdquo; 第16章 雨夜 平安蹲在旁边,看骆音摸兔子玩。 那只兔子又傻又贱,支着两只长长的耳朵,长爪被骆音握在手里,靠着后腿站着,满脸都是好烦哦你这个鱼唇的人类rdquo;的不耐烦和勉强忍耐的样子。它红澄澄的眼睛往下瞥,是一株新鲜的青草。 -- 第28页 前不久他们发现了狼族迁徙的痕迹,怪物林里的食物越来越少,它们做出这个决定在意料之中。 那天晚上,平安站在山洞外,抬头看着圆圆的似银盘的月亮,沉默不语。 就像是人的一家兄弟姐妹没有离别,乍然离开,总会有几分怅然。 平安。rdquo; 身后是女子轻软的嗓音。 平安循声转头看去,发现骆音倚在山壁上,整个人沐浴在银色的光辉里,一双桃花眼点缀着星星点点,仿若将阳光揉碎洒在湖面上,潋滟生辉。 他一见她,就忍不住弯弯嘴角。 mdash;mdash;她是他新的家人。 平安回过神来,伸手想摸摸兔子耳朵。那兔子鼻尖动了动,一使劲从骆音手里挣脱开,警惕地注视着平安,随时准备逃走。 他身上沾染的鲜血的味道,让它感到惧怕。 平安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隐约觉得,自己是回不去了。 骆音见到了,用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上,笑了笑:没事。rdquo;她极其自然地摸摸他的头。 虽然种族抛弃他,兔子厌恶他,但是骆音喜欢他呀。 他收起了利爪,藏起了尖牙,装作无害的样子,讨她的欢心。 她也会,永远永远地在他身边吧。 一日的功夫,就把东西收拾妥当。 mdash;mdash;事实上,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差不多在一年里都用完了。她只把几张银票塞进衣服里,再用小包袱装上几瓶金疮药和防虫粉,还有几套衣服。 兔子也不便带出去养着,她就让它留在怪物林。 骆音带着平安,走在熟悉的路上。 想起一年前的自己,提着大大的包,义无反顾地就来到怪物林。不知名动物的嚎叫,虫鸣,夜夜伴她入眠。她爬树摘果子,弯腰背着背篓采蘑菇,钻木取火,熬制野菜粥。 逍遥自在。 她时常自言自语,后来捡了个平安,就对他说话,虽然他可能听不懂。她怕一年不说话,就会忘记怎么说。 就这样日复一日,眨眼间,一年就过去了。 她心里还在唏嘘感叹,就见平安率先走下崎岖陡峭的山路,然后回身朝她伸出手。他长相清秀,眼睛秀气,黑玉一般的眼珠纯洁无辜。 骆音拉着他的手下去。 这不是骆音教给他的,是他自己这样做的,后来,就成了习惯。 有时候骆音在想,如果平安没有被狼掳走的话,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善良懂礼貌的好孩子。 立春之后,路边开着五颜六色的稚嫩的花。 平安一路走走停停,不时地低头,似乎在做什么挑选,终于下定决心,采摘了一朵有着大大五瓣的紫色花,然后学着骆音曾经对他做过的那样,轻轻放在骆音的耳侧。 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耳畔,平安就收回了手,然后盯着她的脸,满意地笑起来。 他笑起来格外好看,纯洁无暇。 骆音也跟着笑起来,随后有丝淡淡的担忧,也不知道他回到人类世界,该怎么生存。 一切只能慢慢来。 到达扬子村后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按照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此刻他们应该已经歇下了。 骆音拉着平安快速走着,希望能在扬子村找一户暂且安顿,天亮之后再去找平安的母亲。 然而天不遂人愿,才刚刚走到一半,一道响雷划破天际,黑沉沉的乌云聚拢在一起,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雨。 平安极其害怕雷电,当即身体一缩,使劲地握着骆音的手。 眼睛仓皇无措,像是受惊的幼犬。 别怕。rdquo; 骆音安慰道。 他抿紧了嘴唇,虽然心理表现出强烈的抗拒,但依旧牢牢地站在原地,依赖地望着骆音。 夜幕之下,绵绵的雨点落下来,很快就把头顶打湿。平安伸出手,笨拙地当作伞,仗着身高优势,盖在骆音的头上,护着她,自己的头发反倒被打得湿哒哒的,紧紧贴在脸颊,勾勒出脸上柔软的线条。 骆音用包袱勉强遮住两人的头顶,加快了脚步。 顺着一个下坡路,就到了扬子村里,布置跟她一年前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两旁屋舍俨然,远处是一块块农田,像是棋盘。 她赶紧挑了家还亮着灯的人家户,敲了敲门。 这大晚上的谁呀?rdquo; 我是过路人,恰逢此处,遇上下雨,想借贵地歇息一晚。rdquo;骆音回道。她可不敢直接告诉他自己是从怪物林来的,万一他把她当作山林精怪,或者是图谋不轨的贼人,就不好办了。 屋头没声。 想来是不愿意帮人,也有所顾忌。 扬子村向来与世隔绝,自给自足,又因为怪物林的传言,外人很少来此处。官府征税也只是远远地站在外头,叫村长去给。 骆音以利相诱:若你帮我,我给你一百两银票。rdquo; 屋里有动静了,是对夫妇的争执。 相公说:一百两诶,我小半辈子都不用干活了。rdquo; 妻子还有点顾虑:谁会这么晚路过啊,小心有诈。rdquo; 这可是在扬子村,我们的地盘,我一喊所有人都出来了,就算是贼人也没那机会,况且我们家有什么值得拿的?rdquo; -- 第29页 你还是小心点。rdquo; 放心。rdquo; 门开了。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农家汉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骆音,问道:一百两,说话算话?rdquo; 当然。rdquo; 骆音穿着鹅黄色的衣裙,皮肤白皙,哪怕被雨淋得狼狈,也举止沉稳,气质不凡。 她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那农家汉:这是诚意,麻烦你给我们姐弟一间屋住一晚。rdquo; 她的手纤细干净得很,在昏黄的烛光照耀下,像玉一般莹润。 农家汉像抢一般,将银票扯过去,吊着眼睛再度打量了骆音窈窕的身姿,又审视了她身侧看似羸弱病瘦的平安,随后侧过身,扬扬下巴:进来吧。rdquo; 骆音似笑非笑,没有丝毫畏惧地进了屋子。 平安进了扬子村,似乎有点暴躁,骆音捏捏他的手,示意他安静下来。 农家汉见两人都走进来,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邪念。 这是扬子村,是他的地盘,不管这两人来自哪里,在这里被做了什么事,那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月黑风高,谁也不会知道发生什么。 这样想着,他连忙殷勤道:两位赶路是不是口渴了,我去给你们倒杯水。rdquo; 好啊。rdquo;骆音装作一副不谙世事,无所察觉的模样。 农家汉按捺住心中的窃喜,去倒了两碗凉白开,撒上些蒙汗药。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端上去。 如他所料,骆音笑着谢过了他,然后端起来,却只抵在唇边,没有喝。 怎么了吗?rdquo;农家汉紧张得吞咽了下口水。 唉,没什么,只是想到刚淋了雨,还是喝热的比较好。rdquo;她把碗放下。 那我给你烧水去。rdquo; 骆音虚伪地客套几句:会不会太麻烦了hellip;hellip;rdquo; 农家汉忙摆手说没有,很勤快地去烧水。 期间他的妻子出来看情况,他就找了个借口把人打发进去。 在等着水开的过程里,他支着下巴在想,细皮嫩肉的女人尝起来该是什么**的滋味。 好不容易熬到水开了,他赶紧盛上,拿了个碗,撒上药,又端上去了。 骆音这次甚至都没有端上。 农家汉干巴巴地挤出一抹笑:小姐这是嫌弃我的水了?rdquo; 骆音似笑非笑,似乎早已看透一切。 这水可不干净。rdquo; 她用两根手指捏住了碗边,又重重地掷下。随着怦rdquo;的一声响动,农家汉的心也跟着一跳。 平安感知到了骆音的情绪,也跟着恶狠狠地瞪向农家汉。 两人的气势不弱,农家汉也是一次不成后就没胆量试第二次。 突然被人识破的慌乱出现在他的脸上,他强装镇定说:你、你胡说。快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rdquo; 他这下不敢留人。 那怎么行,我先前付给你一百两。rdquo; 农家汉的手下意识攥住怀里的一百两银票,不舍得交出去。 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你们住,而且你没有给我一百两。你再不出去,我就叫人把你赶走了。rdquo; 不认账?rdquo; 话音刚落,她就抬脚踹向农家汉。明明是轻飘飘的一脚,可形成的威力就像是巨石在胸口撞击。 农家汉只觉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喉头一阵腥甜。 瞬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伤,一百两能治好。rdquo; 农家汉瞪着眼睛,想骂她,但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屋里的动静吸引了他的妻子,农妇一见她丈夫的惨状,再看到一侧漠然的两张脸,顿时扯开嗓子哭起来: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对我的相公做了什么!rdquo; 她骂骂咧咧,站起来打开门,冲外面嚷嚷道:快来人啊!贼人入村了!rdquo; 很快,村里陆续有灯亮起。 村民们举着火把,义愤填膺般,包围了骆音和平安。 第17章 爆发 骆音的脸被火光映得晦暗不明。 她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这时候,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那个她亲手系上的绸带从后脑勺垂在背上,随着屋外灌进来的风微微轻颤。 平安将她挡在身后。 她从未教过他这样做,是他无师自通,学会了保护她的办法。 骆音只觉得心里仿佛有片羽毛划过,轻轻痒痒的。 两方对峙期间,骆音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扬声道:我们姐弟路过贵地,天黑下雨,想来借宿一宿,谁知道他先是图谋不轨,再是想私谋我的一百两,我气不过,就hellip;hellip;打了他。rdquo; 你胡说!rdquo;农家汉被他的娘子搀扶起来,我好心收留你,你反倒讹我,还打我。rdquo; 骆音没有理他,丝毫不惧,气势凌人,扫视一圈围观的人,问:谁是可以主持公道的?rdquo;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老者,他上了年纪,已有六旬,背佝偻着,比周围的人矮一截,但一双眼睛精明得很,他慢悠悠问道:小姑娘,你有什么证据?rdquo; 桌上的水就是证据。rdquo;骆音伸手一指。 -- 第30页 老者示意一个年轻人上去查看,年轻人用手指蘸了点水放在口中,迟疑片刻。 这只是普通的白开水。rdquo;农家汉嘿嘿笑了下,端起来佯装手滑,碎在地上,销毁证据。 地上的瓷器碎裂,水流了一地,他大叫起来,诶呦!rdquo; 演技拙劣,可聪明的人早就心知肚明。 一个村的,他们不会说实话。终究是维护自己人,一致对外。 有女人颠倒黑白:别搞得那么僵,要我说啊,哪有清白姑娘大晚上来咱村啊。老王心好,款待了姑娘,反倒被讹不是。rdquo; 是啊是啊,我们村谁也得罪不起,要不就这样算了,留他们姐弟一晚,明天就早早走吧,别多生事端。rdquo; 还有人附和,点头称这是稳妥之道。 叽叽喳喳的一片声中,没有一个是想查明真相,帮她说话。 没人帮她讨公道,她就自己讨。 老大爷,您的意思呢?rdquo; 老者扶扶胡须:小姑娘,这或许是误会。rdquo; 他一开口,骆音就知道他是想大事化小小化了。 闻言,冷冷一笑:这是想包庇?rdquo; 小姑娘,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rdquo; 骆音惯来性子野,向来是想什么就做什么,她原是不想闹得这么大的,就图个住处,谁知人心难料,先是欺她孤瘦无依,又是贪她银两,她忍不住出手教训。再然后,他们竟然还想以多欺少。 她偏不服,她就是一根刺,谁戳她谁倒霉。 我不退步。他必须承认自己的错。你们有村规吧?按那玩意儿处置,否则,我就闹到官府。rdquo; 那个尝水的年轻人走近老者,低声在他耳边说:我不愿说谎,水里面下了蒙汗药。要是那位姑娘喝了,后果不堪设想。rdquo;在这个贞操当命的年代,她要么刚烈自尽,要么委曲求全。 老者重重地叹了口气。 随后望向农家汉:老王,你承认这件事吗?rdquo; 农家汉摇头,死活不认。 证据已经没了,他没必要认。 老者露出为难的表情。 小姑娘,你看这怎么办?rdquo; 骆音的方法简单直接。 打!打得他承认为止!rdquo; 一语既出,全场寂静了几秒,随后就是老王的反驳和其他人的质问。 你有病吧!就不能翻个页过去吗?非得折腾。rdquo;他的胸口还隐隐作痛。 其他人还在附和。 你这是想要屈打成招啊?rdquo; 你以为你是谁?外村人来我们村这么横!rdquo; 滚出我们村!rdquo; 骆音眼神浸了冰,视线扫过之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谁再说,我一起打!rdquo; 你能打得过我们村吗?rdquo; 此话一处,气氛剑拔弩张。 这是两个人,与一个村的人为敌。 不知不觉,外头的雨停了,只有轻轻的风声,屋内站满了人,沉默着,严肃着脸,将两人包围。 他们打定主意仗着人多势众,非要逼她同意,如果她始终不退让,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强迫她离开,还是继续压迫。 正当在这个紧要时刻,一个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女人从人群里冲出来,一把抱住了平安,鼻涕口水一并擦在了平安的衣服上。 平安hellip;hellip;平安hellip;hellip;rdquo;她口中嚷嚷。 出乎意料的是,平安对于这个女人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他依旧站在原地,黑色的眼瞳中出现了迷茫。 血缘的联系,让他觉得对方有些熟悉。 破碎的画面充斥在他的大脑里。 硬板床上,母亲的体温包裹着他,耳边传来轻轻柔柔的催眠曲。 他被坐在矮板凳上的母亲抱在怀里,在暖暖的阳光照映下,咯咯咯笑着,咧开还没长齐牙的嘴,伸长手去抚摸追着自己尾巴转圈圈咬的大黄狗。 他在橙黄色的夕光下,坐在背篓里,不远处是父母劳作的身影,他睁着懵懂的眼睛,好奇地东看看西瞧瞧。随着耳边轻缓的脚步声,一个像狗一样的东西,用尖嘴碰了碰它的脸,他不哭不闹,伸出软乎乎胖嘟嘟的手,轻轻触碰它的嘴。 这只曾凶狠地撕裂猎物的狼,橙色的眼睛里还带着丧子的痛,慢慢流出了晶莹的眼泪,很快,它做了个决定。 平安身为人的记忆停留在周围倒退的景象,最后,刻画在西空中挂着的像是蛋黄的夕阳。 村民们的窃窃私语拉回了他的思绪。 是怪物婆婆。rdquo; 那个疯女人,怎么跑出来了?rdquo; 快叫老叶把她带回去!rdquo; 老叶呢?rdquo; 他没过来。rdquo; 骆音认出来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一年前给她指路的大娘,一年不见,她似乎更疯了,衣服破破烂烂,身上更脏了,咿咿呀呀的,说话不流利。 她正在被平安用左手按住肩膀,右手轻轻拂开她打结的头发,直到露出一张痴傻疯癫,满是脏污的脸,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平安的眼睛像极了大娘的,睫羽蹁跹,线条温和,眼珠子黑玉似的,显得雅致单纯。 -- 第31页 他望着这双熟悉的眼睛,仿佛能体会到小时候被这双眼睛注视的感觉。 嘴巴无意识地开合,仿佛在发出一声尘封已久的音节。 hellip;hellip;rdquo; 然而还没等他叫出来,眼前的女人被别人一把抓走,村民们眼带嫌弃,不愿触碰她,但更不能容忍这个女人在这里丢人现眼。 平安!rdquo;大娘恐慌无措,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划过。 鲜明的红线,渗出了细密的血。 他垂眸看了看,想到了自己曾在骆音手背上也留下过这种痕迹,不禁侧头瞧了瞧骆音的手。 那里光滑如初,白皙依旧。 时间会让一切回归原点,也让一切回不到从前。 平安抬手,抓住了大娘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拖,牢牢将人护在身后。 他的力气又大又迅猛,像是与野兽争斗的饿狼,那般不顾一切,鱼死网破。 随后抬眸,纤密的睫毛下,眼神凶狠,敌意燃起。 脊背弯曲,喉咙里低低地传来威胁警告的吼声。 村民们对视一眼:什、什么怪物?rdquo; 喂!你别以为做出怪样子我们会怕你啊!rdquo; 有人不怕死地扬了扬手里已经熄灭的火把,试图让自己更有气势一点,这一举动直接招惹了平安。 他猛地一跃,跳到这个已经被他打上敌人标签的人身上,四肢着地,埋首咬他的脖子。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留出一个半圆。 平安就像是冲进羊群的狼,肆无忌惮地摇曳着大尾巴游走,他所到之处,遍地哀嚎,他停留之地,皆为鲜血。 破坏、撕扯、啃噬。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畏惧和憎恶。 他是怪物。 骆音想把他驯服成犬,但他骨子里刻下的狼性怎么也磨不掉。 保护母亲只是一个**,他压抑太久,终究会爆发的。 hellip;hellip;对了,骆音。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回身一看,于烛光朦胧处,她双眸黑漆,沉下脸。 他的心也跟着沉下来。 mdash;mdash;她也怕他厌他。 她眼中那个乖巧温顺的少年,始终只是表象。 他挺直了背,往前走了一步,眼里带着某种乞求,软下声音,轻轻唤她的名字:骆音。rdquo; 他张口学会的话,仅仅是她的名字。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对他说:过来。rdquo; 他听话照做。 骆音抬手,近乎粗暴地擦干净他嘴角的血迹,鲜血将他的唇染得极为艳丽。 恍惚间,这个干净清澈的少年郎又变得让她不认识了。 她望向他身后,那里被平安咬伤的人正在被救治,村医正用绷带缠绕他的脖子止血。 骆音无力地笑了笑,眼里湿润。 当时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咬了我。我以为过了一年你会好的,是我太天真了。rdquo; 平安,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rdquo; 他不知所措。 那个人,会死吗?rdquo; 他赶紧摇摇头,眼巴巴地望着她,眸子无辜。 最后的关头,他克制住了自己,没有下狠手。不知道是因为骆音教给他的人性起了作用,还是因为他怕她会彻底讨厌他。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把人分为三类:敌人、骆音、非敌非骆音。 平安对敌人超凶:嗷嗷嗷,我是大魔王,你们都怕我! 平安对非敌非骆音的人:冷漠.jpg 平安在骆音面前超无辜:汪汪汪,弱小无助又可怜,我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摇尾巴求亲亲求抱抱求抚摸~ 第18章 逃村 因为有人受伤,村民们抽出一部分人先去照料伤号,剩下的青壮年负责看守平安、骆音和受到牵连的大娘,等待村长和长老们的审判。 骆音带着平安是可以直接闯出去的,但现在多了羸弱的大娘,就怕现在外头漆黑,说不定还会下雨,三人不太好赶路,而且她和平安走了一天路了,总需要恢复体力。 那件占她便宜的事,她已经暗戳戳记下了,对方人太多,她现在不太好讨公道。等她出去了,叫上人回来,没那么容易放过那个老王。 她现在暂时休息几个时辰,等外头天蒙蒙亮了,就直接把守门的两个壮年撂倒逃出去。 骆音心里打定主意,安抚母子俩稍作休息。 大娘见到儿子,似乎也不怎么疯了,痴痴地望着自家儿子笑。 平安一会儿望着大娘,一会儿又看看骆音。他看骆音的时候,就跟犯错的孩子一样,怕被骂,更怕不被理会。 直看得骆音伸手,忍不住揉揉他的头顶。 行了,还能怎么着,宠着。 平安的眼睛亮亮的,用头拱拱她,柔软的头发弄得骆音的脸颊痒痒的。 三个人都不把看守放在眼里,安静地度过了几个时辰。 卯时一到,骆音叫醒了趴在桌上睡着的两人。 准备准备,我们走了。rdquo; 她站起身,一推门,打算干掉门口守着的人。 推了下,嗯,没推动。 骆音有些意外地挑挑眉,这是hellip;hellip;锁了? 锁了也无妨,只是要多费些功夫,她后退一步,酝酿一下,一脚踹开。 -- 第32页 嘭!rdquo;地一声,门开了,铁锁摇摇晃晃地挂在一边。 门口看守的人顿时被这声响吓醒了,还没回头,就被打晕。 骆音活动手关节,回头说:走。rdquo; 平安一贯是听骆音话的,大娘是跟着儿子走的。三人往村外走,能躲就躲,不能躲就用武力来说话,一路上到还顺畅。 临到出村口的时候,大娘突然回头望了望一户闭门的人家,骆音隐约察觉:她是在看她的家吗?但很快,大娘就收回了视线,把目光放在平安身上mdash;mdash;什么都比不过她失而复得的儿子重要。 虽然把人带走不太厚道,她昨天听说了大娘似乎有个丈夫,叫老叶rdquo;,但把人留下来,怕遭受什么苛待,索性就一起带走。 这时候,那户人家的大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睡眼惺忪胡子拉碴的男人。 他望见了三人,一个激灵就清醒了,扯开嗓门嚷嚷道:人跑了!快来人啊!rdquo; 村子也不大,他的声音很快传遍,陆续有人拿着武器出来。 早在他看见他们的时候,骆音就左右两只手拽着人跑了,身后还跟着一串骂骂咧咧。 疯婆娘!有种别回来!rdquo; 怪物都当宝贝,活该你疯!rdquo; 丫的!跑得还挺快!rdquo; 骆音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大娘在家里的状况并不好。也是,要是对她好,不至于人那么疯那么脏。 她沉了心,打算不让大娘回去了,母子俩一起找个其他的地方生活就好了。 他们很快出了村,跑过了刻着扬子村rdquo;三字的长形石头,又往弯曲小道上跑。 骆音和平安的年纪小,一个天赋异禀,一个常年在山林里觅食,体力好,能坚持下来。但是大娘年岁长了,时常忍饥挨饿,身子虚,跑几步就喘,渐渐慢下来。 骆音蹲下身,让大娘上到她背上。 平安却沉默地推开她,把他的娘背上跑起来。 他虽然放开了牵着骆音的手,视线却追随着她。 直到三人的体力快要耗尽,骆音瞥到前面有一个抬着轿子的四人,走路步伐不算沉重,轿子应该是空的。 她当即伸出一只尔康手:大哥们,帮个忙!rdquo; 四人看向她,随后动作整齐划一地把轿子放下,气势汹汹地朝向骆音。 湛蓝的天空下,以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峦为背景,骆音被惊得一哆嗦。 其中一人说:小姐,老爷说一年之期已满,特派小人们来接您回家。rdquo; 一年之期,过得好快。 当初她嫌解释太麻烦,同时也为了度劫,直接留了封信就走了,没想到爹竟然真的放任她出去一年。估计爹也是日夜盼着,要不然不会把日子算的那么准。 原身的劫数,是在这一年的某一天,皇帝微服出访,到了民风淳朴开朗的南县,被骆县令款待在家中,碰巧见到了原身。 自此,惊鸿一瞥,念念不忘。 回宫的途中,便带上了原身。 原身本是一朵利利落落肆无忌惮的美人蕉,偏偏被深养在宫中,皇帝的新鲜感逐渐逝去,她又因一身怪力得小人诬陷,不久香消玉殒。 骆县令就这么一个女儿,听闻了消息,一口气没缓过来,就去世了。 骆音一来,就直接走了,离开一年。皇帝想见她,怪物林里去吧。 可是啊,一年已到,她最多停留三天,便要把身体归还给她的主人。 到时候,平安,怎么办呢? 她的这些想法转瞬即逝,回过神来,对他们说:我不用坐轿子,让大娘坐吧。rdquo; 侍卫的表情变得微妙,又瞧了瞧平安,这是小姐响应老爷的号召,自个儿出去找夫婿啦?还拖家带口地把人家老母亲都带来。 骆音自然是看懂了侍卫的表情,咳了咳:瞎想什么呢!rdquo; 途中又遇到一辆牛车,骆音和平安就躺在牛车上。 开始的时候,平安还很拘谨,浑身炸毛,僵坐在车上,他第一次坐会动的东西,但只要骆音在身边,他就乖乖的。 还是骆音慢慢安抚,他才放松下来,躺在骆音身边,头靠在骆音肩膀上,柔软脆弱的脖子近乎信赖般展露在她面前,但手还是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他害怕顾忌周围的一切,只有她能让他安心。 骆音仰望着天空,看着云卷云舒,只觉得岁月安好。 只是,还有三天。 有点遗憾。 七人回到南县,县令和丫头自然是惊喜万分。丫头眼眶红红,冒出了一个鼻涕泡:小姐,以后你可不许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就算要走,瞒着老爷,也要带上我啊!rdquo; 正在抹眼泪的县令老爷闻言,瞪了她一眼:瞧这说的什么话!rdquo; 县令老爷让他们先去洗漱,又吩咐下人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鸡鸭鱼肉齐全,山珍海味鲍鱼人参就比较少,毕竟县令的俸禄不算多。 四人坐着吃饭,和和气气的仿佛一家子人。 平安之前有过骆音的教导,用筷子很熟练,又跟骆音同吃很多次,学了点骆音的样子,举止斯文。 大娘也不怎么疯,有儿子在身边,跟正常人无异。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县令老爷见两人从始至终没有说话,以为对方是有什么难言的哑疾,于是也不提这茬,打算安静吃完饭后再问女儿。 -- 第33页 餐后,父女俩书房谈话。 骆音将自己这一年的经历半真半假地讲出来,只道自己是做了梦,梦见皇帝把她带走之后她就死了,这才匆忙逃离。县令老爷闻言大惊,说皇帝确实来过。 骆音说自己梦到了怪物林里有个人需要她的帮助,她才跋山涉水去了扬子村,提到扬子村,她就想起来那个先是下药后是恶人先告状的老王,把这件事也说了。 县令老爷护女心切:我这就写封信,淮县的县令跟我是同科考生,我俩交情匪浅,定让他教训教训。rdquo; 骆音把想说的都说了,轮到县令老爷按捺不住问道:那,那个平安,你是准备怎么办?你把他带出来,总不能不管吧?rdquo; 县令老爷望着这个已经及笄两年的女儿,内心焦灼,招赘进来可以考虑考虑rdquo;的话还在嘴边,就见骆音开口:把人送走吧。rdquo; 县令老爷的眼神:??? 骆音叹了口气:找个安稳和平点的地方,让他们住下吧。再吩咐些人,按时去照料他们,有什么需要的,帮扶点。rdquo; 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不可能永远陪着平安。 那些在怪物林里美好的回忆,终究只存在一时半会儿,很快会被时间给冲淡。 时间会让一切回归原点,也让一切回不到从前。 平安迟早会遇到陪他一辈子的人,陪他蜕变,陪他为人。 而那个人,永远不是她。 县令老爷跟着也叹了口气:我见你看他的眼神,以为你喜欢他。你从小到大,难得遇见一个喜欢的人。rdquo; 骆音愕然,随后苦笑不语。 音音,你是在顾忌什么吗?rdquo;县令老爷看出来她的迟疑。 骆音沉默地想了会儿,然后说道:没有。rdquo; 她是人间神,诞生于万千红尘之中,却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记得苍穹之外的上神问她一个问题:永生不老重要?还是人间情爱重要?rdquo; 她的回答是:当然是永生不老喽。人间轮回,生老病死,是为常态。情爱二字,实在短暂,不可看重。rdquo; 这答案,永远不会变,不管面对的是姚舒,还是平安,亦或是其他人,都不会变。 夜晚,她躺在床上,只觉得心沉沉地跳动,十分难受。 窗外撒下朦胧的月色,照得屋里半明不暗,门嘎吱rdquo;一声被人打开了。 平安抱着床褥,未被系上的长发温顺地散在他面颊两侧,一双眼睛清润无辜,像是急于寻求主人的犬,仓皇可怜地出现在她面前。 不可否认,这一刻,她心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怎么办?音音要抛下我了!我该怎么死皮赖脸地留下来!在线等,挺急的! 预警! 下章虐! 第19章 寻回 平安?rdquo;夜色下,她的声音显得更加轻缓。 平安的睫羽轻轻颤了颤,他抱着床褥的手紧了紧,开口询问:骆音?rdquo; 两人相处那么长的时间了,几乎他一开口叫她的名字,每个音节,流转唇齿的抑扬,她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次他在问:我可不可以进来睡? 之前两人都睡在一个山洞里的,平安乍然一出来,面对陌生的环境,难免不习惯。 平安小心翼翼地收敛起焦虑和暴躁,将自己的害怕无助展现在她面前。 似在求她抚摸,求她拥抱,求她允许。 他内心深处总是充满着不确定,这份不安稳让他心急如焚,唯有骆音安抚他,他才能平静。 骆音说:你进来吧。rdquo; 平安心里升起小小的窃喜,他抱着床褥,乖巧的在地上铺好,随后躺下,就像每一次待在骆音旁边一样。 安静的守候着她,在她睡着的时候,注视着她的睡颜。 月色朦胧之下,她的呼吸轻轻浅浅的。 平安,以后你会忘了我吗?rdquo; 他听懂了这句话,侧过身子去看她。 骆音正在注视着他,手臂弯曲,头枕在上面。她眼里的感情太过复杂。 平安无措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骆音说:你可不可以记住hellip;hellip;rdquo;后面那句话还没有问完,她就放弃般的说,算了。rdquo; 骆音心里怀揣着许多事,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就想跟平安说话。 准确来说,是她在说,他在听。 平安,以后你就不要再去伤害别人了。我们都是人,都是同类。rdquo; 平安,你千万不要再像依赖我一样依赖别人了。我怕我会嫉妒。rdquo; 平安,你要好好照顾你和你的娘,好好过来之不易的人生。rdquo; 她慢慢地说着,声音却哽咽起来。平安原本是安静地听着,突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翻身坐了起来,正好看到了骆音眼角还未拭去的泪珠。 她哭了。 睫毛上一片晶莹,眼睛湿润。 这是平安第一次见到她哭,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疼了起来。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笨拙地伸手为她擦去眼泪。 这个夜里,她留下最后一句话。 平安,对不起。rdquo; -- 第34页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平安才知道她这句话背后蕴藏的意思。 她把他送走了。 骆音预料到他不会想走,直接给他下药。他昏昏沉沉地睡着,再一睁眼,就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宛如世外桃源,邻里相处和睦。家家都养了鸡鸭,房屋后面开辟了农田,自给自足。 他醒来看到的房子干净整洁宽敞,母亲正在被一个丫鬟服侍着,见他醒过来,对他招了招手,念着他的名字。有位先生走了过来,自称是骆家请来教平安说话识字写字的。门外还有一个壮汉,正在从水井里面提水,把水缸给灌满。 他急匆匆走了一圈,这里什么都好,比他在怪物林里忍饥挨饿好多了。骆音早就给他安排妥当。 但是他还是想回到怪物林。 因为那里有她,狭窄的山洞里,两个人能依偎在一起取暖,能一起出去捕食采摘。他不用担心孤独,因为回头就可以看到她的笑颜。 而这里,却没有她。 他茫然地四顾,觉得自己就是被丢弃在苍茫的大漠里的狼,饥肠辘辘,怎么都找不到希望。 他可以什么都缺,就是不能缺她。 可现在他什么都有了,房子,食物,亲人,唯独没有她。 他决定回去找她。 他被养在狼群,身体跟着发生了变化,嗅觉变得十分灵敏。 他闻着稀薄的味道,慢慢找了回去。 平安断断续续走了三日,期间被其他气味给干扰,找错了地方,走了歪路,但最终还是到了骆府。 与他上一次见到没有变化,整个骆府安安静静的,没有因为他的离去或到来有什么差别,仿佛他只是不轻不重停留在屋顶边角的蝴蝶,振翅而来,展翅而走。 他翻墙爬了上去,直接来到了她的闺房外,透过窗看她。 他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冒冒失失回来了,她会不会生气。 脚步停顿了,可目光仍贪婪地追随着她。 她正对着镜子梳妆,丫头正站在她身后说着什么,她撑着腮认真地思索片刻,还是摇摇头:不记得啦!rdquo; 丫头叹了口气:但愿您是真不记得,免得受了相思苦。奇怪,您既然喜欢他舍不得他昨天还在念念叨叨说想他,怎么今日就忘了他。rdquo; 谁知道呢。rdquo;骆家小姐捶捶脑袋,兴许有什么孤魂野鬼占了我身子一年,要不我怎么可能恰恰忘了这一年的事。rdquo; 呸呸呸!小姐劲胡说!rdquo; 丫头为她戴上了漂亮的碎花头饰,额头正中央一滴漂亮的紫色水晶,映着她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叫人移不开眼。 平安想起了他为她戴过的紫色小花,那时的她自然灵动,更好看。 正想着,她突然目光一转,从镜子里与他对视。 平安蓦地僵住了身体,耳朵发烫。 虽然感觉到她有一点陌生,但是他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反应。 他哑着声音:骆音。rdquo; 骆家小姐回头,眼睛里浮现出点点疑惑:你是hellip;hellip;rdquo; 丫头见着了,也大吃一惊,忙附在她耳边解释。 她恍然大悟:hellip;hellip;平安是吧。rdquo; 她叫他的语气,那般陌生随意,不再是那种轻轻柔柔充满爱怜的了。 平安只觉得身体的热度猛然降下来,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不可能呀,她是骆音。 那个说我带你回到属于你的世界rdquo;的骆音。 村里的人厌恶他,狼族丢弃了他,她hellip;hellip;千万千万不要放弃他啊。 他像往常一样,拿出最无辜无害的姿态,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诶你这人hellip;hellip;rdquo;骆家小姐皱皱眉。 他动作一僵,局促不安地站在她面前,低低浅浅告饶似的叫她的名字。 骆音。rdquo; 求你别开玩笑了,快点变回那个我熟悉的骆音。 他小心翼翼地吸了吸鼻子,鼻子发酸,心里胀胀的也很难受。 他待在狼群太久了,不会说话,可是骆音就像是天生适合他的,只要他念她的名字,她总能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可这次,她什么都没听出来。 你身子好脏啊。先去洗澡吧。rdquo; 三日的奔波,他脚底起泡,然后被磨破,又起,粘在鞋上,动一动就很难受。脸上被风尘吹得脏兮兮的,衣服也不知从哪里被刮蹭到,划破了几个口子,整个人都很狼狈。 他记得骆音的话,没有四肢着地,一直在用两脚。 mdash;mdash;这是人的方式。 他喜欢人rdquo;,骆音是人,他也要当人,这样两者的关系会稍微靠得近一点,就像人这个字,一撇一捺,相互支持。 可是现在,她猛地把她那一撇rdquo;给抽走,他那一捺rdquo;,终究是要倒下。 他心里委屈难过,忍不住凑近,想用头蹭蹭她的脸颊,展露自己的伤痕,惹她心疼和爱怜,求她的宠爱和抚摸。 可是她眼中的陌生将他生生定在原地。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 丫头把他带下去洗澡,走之前,他眷恋地回头望望她,可是她却没有看他。 -- 第35页 似乎,两人之间本就没有瓜葛,是他死赖着她,霸占她的生活和时间。 怎么样都好。 平安跟在丫头身后,眼睛慢慢湿润,只要留在她身边,怎么都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难过了,食欲不振,每次只吃很少的东西,身形逐渐消瘦,脸色逐渐苍白,愈发衬得眼睛乌黑莹润。 骆家小姐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为他请了大夫,大夫摇摇头:不治之症。rdquo; 他待在狼群太久了,吃生肉,住在恶劣的环境,身体内脏早已被寄生虫侵蚀,能活这么久已经是个奇迹。 骆家小姐鲜少见死亡,心里震惊和说不出的难受,没有告诉平安他活不长了,而是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思考了一个时辰,又问了丫头一年中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勉勉强强拼凑出一个人。 她别扭倔强地想用这种方式给平安编织一个最好的美梦。 平安恍惚间觉得熟悉的骆音回来了。 能柔下声音温温和和地叫他平安rdquo;;能摸他的头鼓励他;能细心地吹凉药勺里的药。 可偶尔,在暖暖的阳光照映下,他看她的侧脸,注视她的眼睛,觉得那分明是另外一个人。 有些时候,他盯着她的脸,想透过这个躯壳,捕捉一些熟悉的片段,用来自欺欺人。 骆家小姐一直以为自己的演技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平安没有表现出什么抗拒排斥的样子。 直到平安临终前,在病榻前对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温淡黑润的眼睛浮现出浓浓的怅然遗憾和难过思念,她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到他想说的话,才知道自己从未瞒住他。 他在说:谢谢你愿意骗我,但你不是她。 骆家小姐捂住眼睛哭了起来,希望真的有什么孤魂野鬼曾经寄宿在她的身上吧,这样两人在黄泉之下还能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但是骆音不是孤魂野鬼,黄泉之下,也无法相见。 第20章 番外 【后续】 平安被埋在了南县的一处墓地,立了墓碑,跟了他娘姓,姓顾。 大娘听说了这个消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失而复得的儿子眨眼之间就死了,她差点撞柱自尽。 还是骆家把她救了下来,住在骆府,享受夫人的待遇,后来捡了个逃难来的小乞丐,当作儿子养。 她的疯病时常犯,但没讨人嫌,只安安静静地一个人走到平安的坟墓,一坐就是一整天。 骆家小姐成亲了。 对方对她很好,她度劫之后,一生顺遂,生了三个儿子,个个都有出息,对她很孝顺,安享晚年。 有次做梦,梦见跟她一模一样的女子走了过来,对她说:谢谢你最后照顾了平安,现在的一切是我给你的回报。rdquo; 骆家小姐急急忙忙地问:你就是曾经占了我身体一年的孤魂野鬼吗?rdquo;没有依据,她是直觉。 那女子笑了笑,没有应答。 骆家小姐又问:平安现在跟你在一起了么?rdquo; 她点了点头:是呀。rdquo;手指点了点突然出现的绿芽,颇为无奈,总是跟过来,拿他没办法。rdquo; 骆家小姐笑起来:那就好。rdquo;她还没说上什么祝福的话,一阵迷雾袭来,就转醒了。 【怪物】 有个富家子弟坐上老伯的车,说是要去怪物林捉怪物。 老伯说道:哪里还有怪物哦。rdquo; 富家子弟惊讶:不是吧老伯,就是那个似人非人,有时候还摸下山,偷扬子林的人的鸡吃,生吃,一口咬下去,鲜血四溅,然后跑的还很快,嗖地一下影子都看不见,四肢着地,浑身脏兮兮的的怪物啊。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rdquo; 被一个女娃子带走了。rdquo; 什么?rdquo; 那女娃子还坐过我的牛车车嘞。rdquo;老伯露出某种类似自豪的神情,听说那个怪物被带过去,嘿!竟然是长得特别俊的男娃娃,然后现在肯定过上好日子了撒。比我拉牛车强多了。rdquo; 富家子弟不甘心:那是被哪个带走了哦?rdquo;老伯伯的口音太魔性,他忍不住跟着说了起来。 老伯瞥了他一眼。 我啷个晓得嘛。rdquo; 他慢悠悠哼着山歌,架着牛车走远了。 富二代隐隐约约听他说了句:怪物林啊,莫得传闻了。rdquo; 【如果】 如果骆音知道平安没有好好活下来,她一定会想尽任何办法留下来,陪平安度过最后的时光。 可惜没有如果。 平安为人的短短时间,就尝尽了悲欢离别,还差一个合rdquo;,才算圆满。 可惜,他已经求不得合rdquo;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是匹有思考会迷茫的狼,会疑惑自己和其它狼长得不一样,也是一个有野性和忠诚的人。 他善于掠夺和占有,知道用什么方式去获得rdquo;,一开始是想直接武斗骆音的,当然打不过,后来被狼族驱逐的时候,无意发现了柔弱rdquo;会给自己更大的利益,于是在骆音面前总是无辜弱小可怜无助,本来是试探测验,后来慢慢变成习惯。 他很忠诚,骆音在他心里很特别,无论骆音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哪怕骆音后来变了rdquo;,他也死死守在她身边等她回来,一直到死,才肯承认她不会回来了。也许是他的狼爹狼妈生时依偎,死时尸骨缠绵rdquo;的爱给了他些影响,所以他也忠诚不贰,认定了便再也不会改变。 -- 第36页 希望你们喜欢顾平安。 第21章 方潇 黑暗的房间里,青年挂着黑眼圈,脸色发白,电脑屏幕上白色的光,键盘空隙里蓝色的光,还有主机上红色的光乱七八糟投射在他脸上,愈发显得恐怖吓人。 他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舞动。 叮咚,距离您睡觉还有五分钟。rdquo;音响处传来机械女声。 方潇捏捏眉心,直接把声音关了。 然后又投入精力在编写程序上。 [叮咚,距离您睡觉还有一分钟。] 这次,是黑色的大字霸道地横亘在他的电脑屏幕上。 诶不是,rdquo;方潇无奈了,姑奶奶您能不能消停会儿,我编写不完工资就没啦,公司催着要。rdquo; [根据计算,只要您早上七点起床,依照您的速度,三天就可以完成,不必熬夜到两点。]字在屏幕上慢慢打出,[还有,熬夜会秃头变笨,甚至猝死。您还是早点休息。] 我才二十二,还早着呢hellip;hellip;rdquo; 方潇还在试图挣扎,那声音却不听他解释,自顾自地呈现出字:已为您保存好程序,电脑正在关机hellip;hellip; 方潇懊恼地叫了声:骆音!rdquo;他身为设备的主人,却没办法阻止。骆音存在于他周围所有的电子产品中,从容地操纵着一切,如鱼得水。 电脑屏幕上的四角突然洒出了粉红色的花瓣,铺在底部浅浅一层,一个Q版的黑长直女孩抱胸出现,她懒懒地伸着裹在白色丝袜里的腿,黑色的圆头小皮鞋轻轻点着地。 与此同时,两个俏皮可爱的字贱贱地出现在Q版小人旁边的对话框里。 mdash;mdash;嘻嘻。 那样子分明在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电脑归于黑暗,方潇睁着眼睛看着屏幕上映出来的消瘦的自己,胡乱地揉揉头发,只好无奈起身洗漱。 这个骆音,也不知道怎么出现的,像是他的电脑突然生出了自我意识。 他起初也害怕过,后来就觉得,算了,反正她现在也出不来,顶多皮几句。而且,他孤独的生活里突然有了个人能说说话,也蛮有意思的。 方潇不是孤儿,只是父母离异,各自都有了孩子,他作为夹在父母中间的人,去那一边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索性搬到另一个城市,靠着编程天赋谋生,给公司的游戏修修BUG,建游戏模型什么的。最近在做关于机器人的项目,他负责的是言行应激反应程序编写。 方潇惯来是个欲望很淡的人,很少想去争取什么东西,一向就是随遇而安的处世态度。用一句话来说,就是爱咋咋地,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是茫然漂泊在人世间不知道目标的芸芸众生之一。 他二十二年的人生,唯一的遗憾就是一直没有对邻家妹妹表白。到最后,人潮涌散,蓦然回首,早已物是人非。 二十三岁那年,他撞见邻家妹妹接受了其他人的追求,内心失措,仓皇之下,没有注意到红绿灯,出车祸死了。他躺在地上,没有感受到地的冰凉,因为温热的血很快流遍了他身下的土地,周围嘈杂惊讶的声音渐渐远去。 他微睁着眼,看着被工业废气涂抹的天空,想着:若是自己能有勇气说出来,会不会就不那么遗憾?如果他能有一次机会重来,把心目中的想法说出来就好了。 就算被拒绝也没关系。 起码,为二十三岁的人生,画个圆满的句号。 了无遗憾。 这个祈愿,被贝壳载着,晃晃悠悠地穿行大海,来到骆音的面前。 很简单的属于少年人的纯粹的心愿。 mdash;mdash;告白。 *** 早上七点。 叮咚叮咚,笨蛋主人该起床了!rdquo;手机里传来女声,明明语气平淡没什么感情,可方潇硬是觉察出几分幸灾乐祸。 闭嘴!还早!八点再叫我!rdquo; 他的闹钟铃声分明是舒缓怡人的钢琴曲,偏偏被她乱七八糟的歌单鸠占鹊巢。 手机沉默了片刻,却在方潇刚刚坠入梦乡的瞬间炸裂开来:燃烧我的卡路里mdash;mdash;!rdquo;得,节选的还是超越妹妹石破天惊rdquo;的那句。伴随着铛铛铛rdquo;的前奏,手机还在响着:每天起床第一句,先给自己打个气;每次多吃一粒米,都要说声对不起;魔镜魔镜看看我,我的锁骨在哪里hellip;hellip;rdquo; 方潇皱起眉,翻了个身离手机远点,然后用被子把头盖住。 手机十分无耻地把音量调到最大。 为了变成小蛮腰,天天提着一口气;为了穿上比基尼,吃草吃成沙拉精hellip;hellip;rdquo; 方潇艰难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把闹钟关掉。 总算安静下来了。他满意地发出喟叹。 但不多时,那闹钟又倔强地响起来! 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rdquo; 骆音,你给我闭嘴!!!rdquo; 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hellip;hellip;rdquo; 学个屁!rdquo;方潇坚定地躺在被窝里不动摇,除非他的项目经理打电话来,否则他说什么也不会离开柔软的被窝。 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英雄,小哪吒!rdquo;不屈不挠。 -- 第37页 求求您老安静下来成吗?我就再多睡那个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一分钟也成啊。rdquo; 手机无情地拒绝。辣味儿!辣味儿!法克儿!法克儿!rdquo; 这两句一出来,顿时把方潇吓得一激灵,心里默念声卧槽rdquo;,于是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吐槽:喂!你那是什么神奇的品味,放的什么歌!rdquo; 是不是挺刺激的。rdquo;骆音第一次来到现代世界,在网上碰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时激动,就忍不住分享给方潇。 见鬼的刺激。 方潇翻着白眼,去卫生间洗漱。然后打开煤气,下速冻饺子吃。饭后洗完碗,就拉开窗帘,任由阳光倾洒进来,然后沐浴在阳光下,端坐在电脑前,开始写程序了。 屏幕右下角,化为Q版小人的骆音伸了伸懒腰,眼睛舒服地眯成月牙,仿佛能感受到阳光似的:现在的生活多健康啊。rdquo; 方潇冷着脸:被迫健康。rdquo; 你看你都变帅不少了呢。rdquo; hellip;hellip;rdquo;方潇内心毫无波动,他没开摄像头,房子里也没有监控,图像是不会及时传到网络里被骆音捕捉,说的好像你能看见一样。rdquo; 骆音吵吵闹闹,又多管闲事,霸道蛮横不讲理地闯进他的生活,每次跟她说话,他总忍不住怼上几句。 我假装能看到不行吗?我用心感受的。夸你还不行呢,你可真难取悦。rdquo; 你一串代码还有心了。rdquo; 代码怎么就没心了?说不定人就是某个四维空间里的代码呢。rdquo; 什么乱七八糟的。rdquo; 骆音捧着腮:诶,方潇,我问你啊,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楚语笑的女生?rdquo;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方潇本能地浑身僵住,他哪能不知道,虽然他搬家近五年,但他仍惦念着这个每次在他父母吵架之后暖暖地安慰他的邻家妹妹。 他佯装淡定:认识啊,怎么了?rdquo; 她搬来本市工作了,巧不巧,跟你同个公司。rdquo; 方潇嘴角上扬,勉强控制住自己语气里太过明显的喜悦:hellip;hellip;哦。rdquo; 骆音继续补充:而且还是单身喔。rdquo; 方潇竭力保持冷淡:hellip;hellip;哦。rdquo; 哦你个大头鬼!rdquo;要是骆音有实体,简直想跳起来给他一拳,这是机会,机会晓不晓得啦?rdquo; 什么机会?rdquo;方潇还有点懵。 骆音回答得很快:告白啊。rdquo; 告白。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落在他心里,却执着地不肯离去。 他又怎么会不想呢? 他有笑笑的微信,电话号码,甚至是暗戳戳关注了她的微博。 他知道她最近在一个公寓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按照田园风格布置的,她花了三天。 他知道她养了一只金毛,取名叫幼幼,每晚都会躺在她身边跟她一起看韩剧。 他知道她偶尔兼职在网上给晋江的作者们做封面图。 他还知道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仍旧单身。 可他不知道她竟然来他所在的公司上班了! 一瞬间,内心又期待又怯懦。 骆音很快打断了他的思绪:喂!你不会不敢吧?rdquo; 怎么可能?我hellip;hellip;我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rdquo; 骆音毫不留情地嗤笑他一声:那等多久?等到她有男朋友了吗?rdquo; 方潇想也不想地就否认:不会的!rdquo; 骆音继续刺他:那就约她出来啊!是男子汉就果断点,扭扭捏捏像什么样!rdquo; 方潇被她说得大脑一热,拿起手机就按下了拨号键,却在下一秒立刻手忙脚乱地挂断。 诶,我说你啊hellip;hellip;rdquo; 骆音话还没说完,就被方潇给打断了:不是的。rdquo; 他抿抿嘴,两颊露出又深又圆的酒窝,低着头,有点失落:我不是胆怯,我只是hellip;hellip;找不到话跟她说。rdquo; 音响里传来的机械女声似乎叹了口气,随后无奈又包容地道:真拿你没办法。那我帮你编辑好短信吧。先用短信问候一下,再约她出来,慢慢刷存在感,之后表白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很多呢!rdquo; 方潇握在手里的手机自动进入编辑短信的界面,一行行字慢慢呈现出来:笑笑,我是方潇。五年前跟你做过邻居的,你还记得吗?我听说你也进入了星辰科技,正好跟我是同一家公司呢。真高兴能够再次遇见你^-^ 方潇:为什么后面加个奇奇怪怪的符号?rdquo; 显得可爱无害活泼一点,拉近距离啊,傻子。rdquo; 方潇立刻就炸毛了:你叫谁傻子呢?你这个变异的程序!rdquo; 骆音对他的反击不屑一顾,高贵冷艳地表示不屑:呵,鱼唇的人类!以后总有你叫爸爸的时候。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方潇:很好,你这个程序清新脱俗不做作,跟那些老老实实运行的程序完全不一样,已经成功引起本猿的注意了! 第22章 见面 -- 第38页 短信发出去之后,方潇就捧着手机翻来覆去在床上打滚,偶尔刷她的朋友圈和微博,等待回复。可是一连两个小时,楚语笑都没有回短信,他由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期待激动,再到失落无奈,最后到麻木冷漠。 算了,可能她已经忘记我了,还是先完成工作吧。rdquo;方潇心里有点难受,把手机扔在床头,接着投身于编写代码的伟大工程中。 晃动鼠标,屏幕亮起,他一眼就看到了右下角一个翻着肚皮睡得香甜的少女。 依旧是卡通的形象,黑长直造型,没有穿学生制服,换了件连身布偶狼睡衣,明明现实里的阳光照不到她,却还似模似样地戴上墨镜,在旁边撑起了粉色的巨大的遮阳伞。 一副惬意又欠揍的模样。 方潇制作过游戏,亲眼见到自己写出的一串串代码变成了能动能跳的人,还有漂亮的场景。 他以为一切都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如今看到骆音这副脱离控制的样子,忍不住想:会不会,那原本就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世界呢?自己写出的代码,只是建立了和那个世界的联系。再往深一点的方向想,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也许也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写出来的代码rdquo;。 多奇妙。 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屏幕上少女圆圆的脸,仿佛真的能触碰到她的肌肤。 却最终被冰冷坚硬的屏幕给惊醒了。 就算真的有一个世界被屏幕隔绝,那又能怎么样呢? 就像公司前不久推出的纸片人恋爱游戏,哪怕里面的人物再怎么精美,台词再怎么撩人深情,甚至做个夸张的假设,他们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rdquo;,但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他们就是假的。 看不见摸不着。 关掉手机,就斩断了一切的联系。 现在骆音的存在,对他来说也是这样的,离开了电子产品,世上不会有骆音。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假的。 仿佛,她没有存在过。 方潇隐约的,察觉到自己有点不舍。 蓦地。 骆音的双眼睁开,看见方潇一脸痴汉样摸她的脸,大叫一声:变态啊你,趁我睡觉对我做什么!rdquo; 方潇赶紧收回了手,欲盖弥彰:你hellip;hellip;你胡说什么啊,我正在专心写代码,你突然那么大声干什么。rdquo; 骆音心里咯噔rdquo;一下,发现确实没办法用她是程序rdquo;的逻辑解释她看见的景象。 因为这个世界她没找到合适的附身人选,于是只能披着程序的壳,留在任务目标身边,出谋划策,推波助澜。 事实上,她能以一种奇妙的方式看见任务目标的表情,动作,听到他讲的话。 就算方潇把电子产品扔得远远的,让她没有寄身的地方,她想知道,也是可以的。 幸好方潇做贼心虚,没好意思追问下去。 不然肯定得引起他怀疑。 方潇埋首写代码,时间很快就过去。 叮!rdquo; 门铃声响起。 方潇社交圈里的人并不多,事前也没有人说要到他家来,一时也有点疑惑。 但还是起身去开门。 透过猫眼,看到一个穿着饿了么rdquo;职工服的年轻男人提着外卖站在外面。 奇怪。 方潇打开了门。 外卖小哥把热腾腾的饭递过去:您的外卖。rdquo; 这么笃定的样子,不太像送错或者不确定地址的样子。 方潇迟疑地接过,突然想起了那个赖在他电脑里为所欲为的家伙。 他心里有这个猜测,对外卖小哥笑笑:谢谢啊。rdquo; 祝您用餐愉快。rdquo; 方潇关上了门,把外卖放在客厅饭桌上,穿着拖鞋踢踏踢踏地回了卧室,问那个在电脑屏幕上玩着电脑的虚拟小人:你订的外卖?rdquo; 她头也不回:是啊。不是十二点了吗?你又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宅男,不会做饭,可不就让自己饿着肚子吗?我听说人必须得吃早午饭,要不对身体不好。潇老弟,你不要太感动啊。rdquo; 潇老弟? 方潇回嘴:那多谢你了,音老哥。rdquo; 小意思。rdquo; 她摆摆手,竟然恬不知耻地答应了。 方潇见她注意力集中在小小的平板电脑上,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rdquo; 打游戏啊。哎呀,你快去吃饭吧,饭都要凉了。rdquo; 分明是不想我打扰你吧! 被强行撵走的方潇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外卖的钱哪里来的?rdquo; 你的呀。rdquo; 方潇大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密码!rdquo; 我hellip;hellip;一不小心就hellip;hellip;破解了。rdquo; hellip;hellip;rdquo; 外卖是他平时点的最多的黄焖鸡,有数据参考。 只是填饱肚子,一个人吃始终有点沉闷。 他很快吃完收拾好餐盒,擦了桌子,又跟骆音贫了会儿嘴,一丝困倦袭来,准备先睡会儿半个小时午觉。 他拿起手机设闹钟,却不期然在手机上看到一条消息。 mdash;mdash;是楚语笑发来的。 内容很简短,他却足足看了十分钟,反复来回看。最后不敢置信地从床上坐起来,一颗心怦怦怦乱跳。 -- 第39页 手机里传来了机械女声:她回你消息了?rdquo; 是呀。她约我见面了,说很久没见了,想叙叙旧。rdquo; 他的声音都带着欢喜。 哦~rdquo;骆音的声音夸张地上扬,随后立刻低下去,没有继续说什么。 你怎么了?rdquo; 没什么。rdquo;骆音沉默片刻,方潇,祝你顺利。rdquo; 你对别的女生说喜欢的时候,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这次的世界这么短暂,她那么眷恋着人间,眷恋着hellip;hellip;能同别人说说话,斗斗嘴。 好过一日一日,望着空辽的大海,孤寂萦绕,数着永世长生。 ※※※ 见面时间是在明天。 方潇把相见地点订在了安静清雅的咖啡厅,低沉醇厚的大提琴音磋磨着人的耳朵。虽然他更喜欢热热闹闹的大排档,但这里显得有格调,而且他也不愿笑笑有被轻慢的感觉。 他早起洗澡洗头发,浑身弄得香喷喷,穿上了当初工作面试时的白色内衬和黑色西装外套,搭配同色皮鞋。对着镜子想了想,摸摸自己柔软微卷的黑发还有娃娃脸,尝试着对镜子做出一个成熟魅力的微笑,结果露出了两洼酒窝,又深又圆,十分孩子气。 他只好去了美发店,用了摩丝和发胶发腊,把额前的碎发给收拾妥当,露出光洁的额头,稍微显得精神成熟。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他六点就起来,磨磨蹭蹭弄了一上午,把一身处置妥当,午饭也没吃,就急匆匆地赶去咖啡厅。 骆音待在手机里,怕引人注目,没有说话,只是用微信聊天的方式交流。 她的头像就是她Q版形象,黑长直少女,做着鬼脸凑近镜头。 [没那么赶时间吧。] 方潇在出租车上打字。 [我要提前做好准备。] 到了咖啡厅,他点了杯拿铁,在热腾腾的升雾里,静静等候。 两点半,有个甜美娇俏的少女走了进来,先是四下望望,随后把视线落在方潇身上,如春风拂面,微微一笑。 五年未见,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方潇屏住呼吸,手足无措,慌忙站起来,目视着她离他越来越近。 与他的正式相比,她穿的悠闲随意多了。 微卷的棕色长发搭在肩头,穿着淡绿色的小长裙,提着白色手提包,只化了点淡淡的妆。带着大学时期的活力青春,也带着刚入职场的知性之美。 她身上有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站得离方潇很近。 方潇哥哥。rdquo; 她笑,伸出手,温婉极了,好久不见。rdquo; 好久、不见。rdquo;他紧张得手在裤侧握紧了又松开,然后握住了楚语笑的手,纤弱无骨的触感让他不敢用力。 楚语笑好笑地看着他窘迫的样子:五年不见,你就不认识我啦?我们之前可是很熟的,现在你怎么这么疏远?rdquo; hellip;hellip;rdquo;方潇在她面前紧张得要死,只能摇头说,不是,我只是hellip;hellip;一时没适应。rdquo; 来之前千万次练习的成熟男人的微笑完全抛之脑后。 坐?rdquo; 楚语笑指指椅子。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服务员上前,她点了杯卡布奇诺。 等待的途中,她装作随口问了句:方潇哥哥,这几年你过得好吗?五年前你搬家,我们之间就很少联系了。rdquo; 之前两人是邻居,楚语笑知道不少方潇的事。 也知道,从八年前开始,他的生活过得就不容易,她之前尽力帮过他,但他搬家之后,就爱莫能助了。 方潇拿勺搅拌的手一僵,而后勉强笑道:过得还好。我自己攒了一年钱,加上他们按时给我打的钱,买了套房子,离公司近。一个人的生活挺自在的。rdquo; 那就好,rdquo;楚语笑跟着说了自己的情况,我刚大学毕业,你也知道的,在星辰科技营销推广部,在公司附近租了公寓,也很方便。rdquo; 卡布奇诺端上来了。 两人聊了下小时候的事,彼此相谈愉悦。 聊了一下午,又一同吃了晚饭,方潇送了她回家,然后再自己打的回去。回到家,又发呆了好一会儿,然后猛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太安静了。 一向热衷于嘲讽他的骆音,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掏出手机,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发出去的那句话。 似乎整件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不是喜欢楚语笑,只是那时候的陪伴在他心里润化成特别美好的记忆。 ※【小剧场】 骆音:我超喜欢猫猫。 姚舒落笔的手一顿:为什么呢? 骆音:因为它们会卖萌啊。 姚舒:那如果我会卖萌,初初是不是也超喜欢我。 方潇:哼hellip;hellip;不就是卖萌吗? 骆音:好诶,我想看。 姚舒垂下眼睫,遮住了琥珀色的眼瞳,白皙的脸庞染上了薄红,细细弱弱地开口:喵~rdquo;而后觉得不好意思,屈起食指用手抵住唇轻轻咳了咳,连耳尖都红了。 平安走过来,用软软的头发依赖地蹭蹭她的脸颊,黑玉一般的眼睛水润极了,显得无辜可怜。他软下声音,撒娇般唤道:音音~rdquo; -- 第40页 方潇左右看了看,挠挠头发,直接露出了无敌大杀器之酒窝:喂!酒窝都给看了,知足吧!rdquo; ※还想给小读者们说句抱歉,最近更新可能不太稳定了,我要赶寒假作业,然后还要处理一些事情,开学了也有要忙的。可能要断更几天,大概四号五号差不多就有时间了。 第23章 过往 寂静的房间里,方潇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从未发现自己如此心慌,就像是被别人丢弃在沙漠里,渴望对方的回头,哪怕对方不怀好意,他也甘之如饴。 骆音?rdquo;他颤着声音,又问了一遍,你别开玩笑,好不好?rdquo; 正当他以为依旧是那种让人窒息的安静,手机突然振动两下,他急忙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挤着一张脸,挂着黑眼圈,明明是好看的桃花眼,却被她折腾得难堪又凄惨。 方潇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 你hellip;hellip;你谁啊?rdquo; 那人像是在跟他视频通话,毫不客气白了他一眼,模仿他的语调:我hellip;hellip;我骆音啊。rdquo; 骆音?rdquo;他细细端详,发现眼前的人确实跟Q版骆音有几分相似。 这种次元变化也太突然了吧喂! 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rdquo; 我怎么知道?进化了吧。rdquo;骆音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怂得很,没有表白吧。rdquo; 他无话可说,瞪圆了眼睛,住嘴。 他确实不敢表白。 可比起这个,他更想问:你刚刚干嘛去了啊?rdquo; 打游戏。rdquo;骆音伸出纤细的手指,指指自己的眼圈,我被队友坑惨了,全是演员。害我排位掉到了塑料。rdquo; 方潇哦rdquo;了声,握着手机,心里满足地冒出了泡泡。 他想让骆音给他看看全身照。 可是他不敢。 他羞得耳尖发红。 骆音支着下巴问,陡然转了个话题:话说,你当初是怎么喜欢上楚语笑的啊?rdquo; 方潇愣了下:我其实也不知道hellip;hellip;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hellip;hellip;rdquo; 那你说说呢。rdquo; 故事有点长hellip;hellip;rdquo;一贯傲娇的方潇今天意外的温顺,他第一次向别人吐露那段往事。 他把目光放在骆音脸上,思绪渐渐飘远。 八年前。 方潇十四岁,楚语笑十三岁。 因为方潇父亲工作的原因,他们一家搬到了楚语笑家的附近,成为了邻居。 一开始很和善,方潇母亲还带着方潇,去楚家送些小礼品。 方潇第一次见到的楚语笑,还是个害羞的小姑娘,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脸上还有婴儿肥。 在两家人各自道了自家孩子的年龄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叫了声:方潇哥哥好。rdquo; 他当时也不是现在这般别扭傲娇的样子,爽快阳光地答应了声:嗯!笑笑。rdquo;脸颊上是又圆又深的酒窝。 当时的楚语笑正在经历小升初,方潇作为初一生,经常去楚语笑家帮她补习,他和楚语笑逐渐熟悉起来。 后来父母工作忙,他就直接在楚家吃饭,晚上回来睡觉。 再后来,家的温度渐渐冷了,只是一个短暂歇脚的地方。 楚母有次很古怪,千方百计地挽留他住下来。 他拒绝了,他怕父母回家会想见他。 正当他急匆匆赶回家,屋子里一片狼藉。 一边是母亲的声嘶力竭,一边是父亲的怒吼。 一个骂只顾工作不顾家庭,一个骂出轨戴绿帽。 最后,甩出了重重的两个字:离婚! 母亲说:那潇潇呢?只要你给他锦衣玉食,我就把抚养权给你。rdquo; 谁知道方潇是不是我的种!rdquo; hellip;hellip;你混蛋!rdquo; 有你混蛋?背地里有好几个儿子吧?怪不得表现得那么大度。rdquo; 方潇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最后是楚语笑把他拉走的。 她拉着方潇,小声地在他耳边叫道:哥哥、哥哥hellip;hellip;你怎么了?rdquo; 他咬紧牙关,眼圈通红,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却还是有滚烫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下。 一个晚上,方家和楚家的灯都亮着。 都是为了他。 一个是为了谁来抚养他而争吵,一个是为了安慰他。 第二天,楚母在学校给俩孩子请了假。 第三天,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照常上学。 这天是周五,方潇以为自己会去楚家住。没想到母亲在门口来接他了。 这位美貌依旧的母亲,画着浅妆,气质优雅,她对方潇笑着说:潇潇,我来接你回家。rdquo; 一瞬间,方潇觉得自己世界里阴霾许久的天,终于亮了。 年纪小小的他还是下意识避开谈那天的事,他乖巧地站在母亲身边走。自以为不提,那件事就不存在。 可是回家之后,他发现,父亲不在家。 他出差去了。rdquo;母亲神色淡淡地解释,仿佛是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侥幸地以为这是偶然。 -- 第41页 心里有点不甘心,趁着生日偷偷分别给父母打电话,让他们回来给自己祝生。想用这个机会,让父母和好。 于是那天他一个人独坐到了凌晨一点,才接到迟来的短信。 mdash;mdash;有事在忙。等以后给你补个生日。潇潇乖啊。 最后还是楚语笑出现把他从荒芜的黑暗带走。 三年里,父母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同时出现过。最后一次出现,是带着他去办离婚手续,抚养权给了母亲。 他以为自己能修补父母的关系,却没想到,他们早就不在乎了,甚至把他视做累赘。 而那段孤独黑暗的时间,楚语笑就是他的光。 所以你就喜欢上了?rdquo;安静地听完他的叙述,骆音问。 方潇吐露完压抑在自己心中许久的事,面露轻松,他躺在床上,头枕在手上,盯着天花板。 我或许只是贪恋hellip;hellip;她给我的温度。rdquo; 一次次拉着他离开,手心里的温度。 那你今天怎么不告白?说不定她就答应你了呢。rdquo;骆音用近乎诱惑般的口吻说。 方潇叹了口气:我没办法说出口,毕竟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hellip;hellip;rdquo; 可如果你一直不说,迟早有一天,她会跟别人离开。rdquo; 方潇没有说话,闷着一口气,去洗漱,把头上的摩丝都去掉,湿哒哒的头发紧贴在面颊。 他浑身疲惫,又躺在床上。 喂喂!你不会生气了吧。rdquo;骆音语气焦急起来,头发还湿着别睡啊!赶紧起来吹干!rdquo; 方潇依旧没有说话,但很听话地起来吹头发。 过了一会儿,他关掉吹风机,近乎呢喃地说了句:我没有生气。rdquo; 那就好。rdquo;她似乎拍拍胸脯,松口气。 他又低低说了声:你也会有那么一天吗?rdquo; 嗯?rdquo; 有那么一天会离开吗?rdquo; 骆音笑了笑:谁知道呢。rdquo; 方潇躺在软软的床上,没过一会儿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心里那个人渐渐在梦中出现。 梦里。 他在广场上站着,背后是被阳光折射得五彩斑斓的喷泉。 他两手空空,看着来往络绎不绝的行人。 突然有人从远处走来。 那人穿着红色长裙,露出玉脂般的皮肤。脸上画着淡淡的妆,蓬松的黄色短卷发搭在肩头,偶尔有几缕翘起来的头发,贴在她脸颊。哪怕她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因为保养得当,还是风韵犹存。 是啊,她嫁给了一个疼她宠她的丈夫,不必忧心怎样赚钱养家,只需要思考该买些什么东西把钱花出去。 可是方潇心里还是隐隐希望着,她会感到愧疚,在购物的空闲时间里,会惦念他这个被遗忘的儿子。 但就如小时候听到一样,母亲除了他,还有别的儿子。 方潇同母异父的兄弟。 母亲看到他,迈开细长的高跟,走了过来,脸上露出了两行泪mdash;mdash;哪怕是哭着,她也哭得楚楚动人,没有把妆容弄花。 潇潇,对不起hellip;hellip;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你更重要hellip;hellip;你是我第一个孩子啊,受了那么多苦,快过来让我抱抱。rdquo; 方潇心里不知道有多爽快,脸上却露出了讽刺的笑,讥诮道:不必了,你还是陪你的好丈夫和好儿子吧,我现在过得可好了。不需要你关心。rdquo; 母亲渐渐消失了。 西装革履的父亲又出现了。 他抬起左手看了看表,四处张望着,最后定格在方潇身上,焦急地快步走过来:潇潇。rdquo; 方潇冷漠地看着他,不愿称呼他一声爸爸。 父亲冲过来拉住他的手:我带你去国外,给你最好的教育,读硕读博,我陪你一起。rdquo; 方潇心里无半丝的激动:那你的事业呢?rdquo; 父亲没有犹豫:潇潇,我努力工作时为了让你有更好的生活环境。你如果不喜欢,我辞职在家陪你。rdquo; 迟了,方总。rdquo; 父亲也消失了。 这时候,一道幽香飘来,眼前一黑,软软的手心贴在脸上,背后是少女娇俏的笑声:猜猜我是谁?rdquo; 方潇脸上总算浮现出一丝笑意:笑笑,我知道是你。rdquo; 哎哟!一点都不好玩。rdquo;楚语笑一面说着,一面背着手走到他面前:你就不能假装猜错吗?rdquo; 我不可能认不出笑笑的。rdquo; 在梦里,他的甜言蜜语说的比任何时候都好。 楚语笑又欢快地笑起来。 方潇望着她明快的笑颜,现实里迟迟不敢说出口的话,在梦里一瞬间脱口而出。 笑笑,我喜欢你。你能当我的女朋友吗?将来当我的妻子,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rdquo; 楚语笑歪头看他。 他的心紧张得怦怦跳,静静地等待她的回复。 答应我答应我。 楚语笑眼睛弯成月牙:我们不早就谈恋爱了吗?你在重复什么呢?rdquo; 方潇迷迷糊糊,觉得有哪点不对。 这时候,他手里多了一束玫瑰花。 -- 第42页 楚语笑弯腰凑近闻闻:哇!好香啊,这是给我的吗?rdquo; 他僵着手臂。 楚语笑伸手来拿,他下意识就道:不是给你的。rdquo; 楚语笑眼里沁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你说什么?rdquo; 他喉咙发涩,捕捉着心里的情感。 不是给你的。rdquo; 楚语笑在他眼前消失了。 一瞬间,天色阴暗下来了,人潮涌散。无数串发着光的代码密密麻麻地挂在天上,耳边似乎也能隐隐约约听到敲击键盘的声音。 不远处,一个女孩俏生生立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学期事情比较多,我只能每天挤时间更新,一般一天写一千字,三天更新一章,周末可以多更点。还要存点稿上榜。 还有最重要的是谢谢陪伴我的小读者们~ 第24章 旖旎 方潇的手指在颤抖,心怦怦跳,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周围的人都散了,只有她纤细的身影清清楚楚印在他的眸中。 她穿着白色衬衣,衣袖上是漂亮的荷叶状,露出月牙般的皓腕。衣领处还有个纤长的黑色蝴蝶结,两根飘扬的尾带垂到了肚脐。衣角被整齐地折进短裙里。裙下是两条笔直白皙的腿,穿着膝盖长的白袜,脚下是黑色的圆头皮鞋。 风扬起,吹起她身后及腰的长发,飘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又乖顺地归在她身后。 她漫不经心地伸手敛了敛,抬起一双弧度圆润的桃花眼看他。 方潇嘴边的名字总算说了出来:骆音。rdquo; 本该在电脑或手机出现的虚拟人物出现在他面前,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觉得惊讶hellip;hellip;甚至是惊恐。 可是在梦里,他丝毫不觉得奇怪。 骆音饱满粉嫩的唇稍稍咧开,露出一个矜持的笑。 手中的玫瑰花蓦地变得炙热,仿佛在暗示什么。 方潇咽了咽口水,拿着花,几步走上前,周围的人群不知何时全部散去。 整个世界安安静静的,只剩下他和她俩。 骆音。rdquo;他在她面前局促不安。 快速将玫瑰花举到她面前,急切又青涩,不擅长面对这种画面。 手中的玫瑰花却久久没有被接受。 他更加焦躁了,挠挠自己柔软蓬松的卷毛,语气有点恶劣:喂!你到底想不想要!不想要我扔了!rdquo; 骆音伸手接过了花,尾指轻轻碰到他的。 她低头闻,睫毛低垂,面容恬静优雅,眼睛弯弯,比平常骂他怼他的样子不知道乖巧多少倍。 方潇只觉得心痒痒的。 他想伸手戳戳她柔嫩的脸颊,又想直接大手一挥,把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头顶,鼻尖萦绕的是她身上柔媚的体香。 可是现在,他只是静静站在她旁边,看她看花。 他便已经觉得足够了。 骆音放下了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好小啊,蜷缩在他的手里,像是摇篮里的婴孩,满身满心地把自己寄托给他。 她的手又小又暖,像猫的肉垫,让人爱不释手。 方潇不知道她会带他去哪。 只是一味地跟着她走。 走过了带着跟方潇差不多大的男孩的母亲。 走过了穿着西装正在打电话联系客户的父亲。 走过了揽住其他男生胳膊的楚语笑。 甚至走过了熟悉的公司、熟悉的公寓、熟悉的超市、熟悉的地铁口hellip;hellip; 最后到了一个地方。 藤蔓围绕的木牌上面写着三个字:伊甸园。 亚当和夏娃曾经住在这里。 夏娃是亚当的一根肋骨。 现在方潇和骆音也出现在这里。 方潇是程序设计师,骆音是一段程序。 对于方潇来说,骆音就是他的夏娃rdquo;。 不知从何处来的毒蛇吐着蛇信子,在他耳边发出恶魔的低语:顺从自己内心吧。rdquo; 伊甸园外,陡然出现了一个小房间。推开门,里面鲜花遍布,一张洁白的床安置在正中。 骆音拉着他去那个房间。 她高兴地舔了舔唇,一瞬间像是诱惑赶考书生的兰若寺壁画妖精。 骆音乖巧地躺在床上,黑色的长发像扇面一样铺开。 玫瑰花被她拿在手上,洁白的床单上掉落着几瓣鲜红色的花瓣。 她安安静静地望着方潇,暗藏着某种挑|逗的情绪。 乖顺地等待着他,像个精巧的被他完全掌控的木偶娃娃。 方潇在此时此刻,有了欲|望。 他一惯看事情都是淡淡的,自从八年前父母那件事,他就更不敢奢求什么事了。 所有的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 可现在,有了骆音。 骆音是不一样的。 她的每一根头发,她微笑起来眼睛的弧度,她小巧可爱的耳垂,她根根纤细的手指,她身体的每一寸,都是属于他的。 谁都不知道她。 他可以好好把她藏起来。 她无法离开他,别人也无法抢夺她。 方潇现在只想hellip;hellip; mdash;mdash;占有她。 把她扣在怀里,哪里也不许去。 哪怕世界毁灭,至少身边还有人可以依偎。 -- 第43页 他不想再当一个孤独的人了。 他挪步上去,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 他的心蠢蠢欲动。 这是在之前是没有的,无论是大学里向他表白的学妹,还是公司里妩媚动人的同事,他都似有似无地划开一条界限,心无波澜。 他觉得,代码更好看一些。 但是现在,他变得格外奇怪。 他盯着那个粉嫩的唇,会忍不住去尝那是什么滋味。 他低头,用牙齿轻轻啃噬。 骆音眸色渐深,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到自己面前。 呼吸都在加重,这个吻越发缠绵。 方潇的思维变得恍惚起来,他觉得自己身处在棉花里,舒服,懒洋洋的,完全不想动。 他闻到淡淡的体香,羊脂般的肌肤在他面前,被他的呼吸喷出了一颗颗细密的小疙瘩。 他接着探索,温柔地走过平坦的平原,视线落在了一处。 他小心翼翼地抱住她,身体渐渐贴合。 他舒服地像在云端上飘荡,身体疯狂地颤动了几下。 还没来得及享受温存,突然抱了空。 骆音!rdquo; 方潇惊恐地站起来,房子在他面前消失了。伊甸园也不见了。 整个世界处于茫茫大雪之中。 他行走在雪地里,孑然一身。 他一边狼狈地走,一边仓皇地叫她的名字。 他什么都没说出口,关于两人的未来,可她突然不见了,他找不到人说了。 骆音!rdquo; 骆音!rdquo; hellip;hellip;!rdquo; 他越叫,越想哭。嗓子似乎都喊不出来了。 最后似乎掉到一个黑洞里,失重感骤然传来,他猛地惊醒。 睁开眼睛,天还是黑的,心在胡乱地跳。 他一摸脸庞,都是湿的。 他用手背搭住眼睛,叹了口气,无比庆幸。 幸好是梦。 mdash;mdash;骆音还在。 他用手往下一摸,湿润感传来,他只好掀开被子,起身换条裤子。 卫生间里,他在镜子里看自己憔悴的面容,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脸。 方潇,你|他|妈是不是憋太久憋出病了!rdquo; 他是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段程序,还想对它做男女之事?还为它哭。 这个梦太诡异了。 他安慰自己,他二十二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说人了,连右手都很少使用,肯定是有点那种想法了,才不得已做了那个梦。 加上骆音在他面前总刷存在感,所以那个在他身|下的人是骆音。 只是简简单单是这样的。 如此暗示自己几番之后,他才爬上床准备重新入睡。 可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面全是梦里旖旎的画面。 又有点担心:这会不会是在暗示些什么? 他侧过身子,伸手从床头柜上把手机拿过来,点了开机键,屏幕上面是熟悉的锁屏画面。 正中央显示时间:3:44 他用指纹解锁,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翻看那些软件,却独独没有找到骆音安顿的痕迹。 照理说程序是不用睡觉的,哪怕他们休眠停止运行,只要主人一动,也会立刻开机。 可是现在,骆音毫无动静。 方潇的心一瞬间就被揪起来,刚才做的不喜欢她rdquo;的思想建设全部抛诸脑后。 他在屏幕上戳戳,唤她的名字:骆音?rdquo; 没动静。 她怎么能就突然不见了呢? 不是应该及时出现在他面前吗?这几个月来都是这样的。 她曾经说过她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待在他的手机、电脑。 难道现在,她已经自动生成连接其他设备的代码了吗? 那她想要跑到哪里去? 为什么不好好待在他身边? 方潇万分地想做个限制她自由的代码监狱。 他穿着拖鞋,啪踏啪踏地走到电脑前,开了电脑,心里在默默祈祷她能在电脑里。 mdash;mdash;只要能被他看见,怎样都好。 随着电脑屏幕亮起,熟悉的机械女声也跟着响起:哇!方潇你趁我不再开电脑干啥呢?说好要准时作息呢?rdquo; 电脑屏幕上,她依旧是Q版小人,似乎正在打游戏。 此刻被抓包了,有点心虚,但仍然理直气壮。 方潇抿抿嘴,突然有点委屈。 你不在,我睡不着。rdquo; 凌晨三点,他似乎卸下了防备,变得软绵绵,还会撒娇。 我这不看你睡着了,才偷偷溜回电脑干正事吗?rdquo; 就是打游戏?rdquo;方潇毫不客气地拆穿。 骆音:hellip;hellip;rdquo; 你以后会走吗?rdquo; 不知道咯。rdquo;她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离开的。 方潇酝酿了一会儿,稍稍带着哀求:你能一直留下来陪我吗?rdquo; 骆音看他一眼,回答:那肯定。只要我在,我肯定陪你。rdquo; 其实她的言下之意是:我可能会不在。 但方潇却没听出来,他得到了满意的回复,对骆音扬扬手机,说:你还不回来吗?rdquo; -- 第44页 好啦好啦!rdquo;像是在宠任性的弟弟,骆音无奈地低声应下。 方潇又吸嗒着拖鞋回床上,他把被子盖上,把手机对着自己,对里面Q版小人骆音说:你看着我睡觉。rdquo; 骆音翻了个白眼:好好好,小祖宗。rdquo; 方潇这才满意地闭着眼,过不一会儿,为了检查她是否真的看着他,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瞧她,随后满意地闭上眼。 骆音哼了声:德行!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也不要给自己立flag!本来以为可以三天更的。 嘤! 第25章 水深 方潇的程序写好了,铐在U盘里,带去给公司。 等电梯的时候,恰巧碰见了楚语笑。 她穿着职业服,脸上是得体的微笑,对他点了点头。 他也笑着点头回应。 电梯到了,楚语笑和他一前一后走进去。 这不是上班的高峰期,人不多。 楚语笑按下了六楼,他按下了十三楼。 方潇哥哥,你是研发部门的?rdquo; 嗯。rdquo; 怪不得很难见到你。rdquo; 他摸着后脑勺傻笑,余光瞥见她抱着一叠文件,不由问道:营销部需要做这些事吗?rdquo; 楚语笑说:没事,我是新人嘛,肯定是要先做一些杂事的。rdquo;她说话的内容是不在意的,可是语气总有几分淡淡的未知的担忧。 方潇嗯rdquo;了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追问下去。 很快,六楼到了,她向方潇笑了笑,就出去了。 方潇看着她曼妙的背影,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 他去了十三楼,刷了卡,将U盘拿给相关技术人员审核,这个过程需要一点时间。 他无聊地左转右转,那些技术人员都在忙,只有他自己悠闲得很。 他算是公司的特殊人员,大学时期做过一款MOBA游戏,人设图虽然粗糙,但数据技能运行精确。后来将这款游戏卖给了星辰技术,公司请了原创画师,建立人物模型,将里面的画面优化之后上线,吸引了不少男女玩家,瞬间提高了公司的档次,扩大公司的规模。 因此,公司签下了他,让他偶尔帮公司写写代码,当然,会定时付工资。 也不是没有其他公司想挖走他,但星辰技术是他在大学时期唯一肯定他的成果的公司,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感恩的,所以一直没有走。 手机在兜里突然振动了几下。 方潇掏出来一看,是骆音发来的微信。 [图片][图片][图片] [你的笑笑好像出事了!!] 你的笑笑rdquo;这个称呼,让他不自觉地皱皱眉头。 他很快点开图片,第一张是一个摄像头监控视角,位置很高,俯拍下面两人。 一个是浓妆艳抹,涂着玫瑰红色口红,嘴唇极薄,看起来就很刻薄难相处的女人。 另一个就是楚语笑。 两人面对面站着,似乎发生了争吵,女人的样子看起来很狰狞。 第二张是在公司门口,透明玻璃门外,一个看起来就很油腻的男人正手捧着粉色的花束,黏着刚出公司门的楚语笑在说什么。 第三张是一个聊天记录。大概内容是: 女:她什么时候勾搭上你的? 男:你在瞎说什么啊? 女:那个狐狸精啊,你们是不是早就有一腿了? 男:懒得跟你说,我们分手了懂不懂? 女:她现在在我部门,我随时都可以整她。你跟我复合,我就放过她。 男:随便你。 过了好几分钟。 女:你逼我的,走着瞧。 聊天时间:11:48 刚好是前几分钟。 方潇此刻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没时间询问骆音怎么神通广大搞到这些资料,连忙问。 [她在哪?] 骆音:[六楼厕所。] 方潇不疑有他,赶紧坐电梯下去,又一路疾步到厕所。 守在女厕所外,没有进去。 他掏出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你没事吧? 几乎是瞬间,楚语笑就回了消息。 [衣服脏了。] [你有备用的吗?我给你拿。] [没有带。我现在这样,没法出去,方潇哥哥,你能帮我买件衣服吗?带到女厕所门口吗?钱我待会儿就转给你。] [好。] 方潇出了公司,找了间距离最近的服装店,根据骆音给他报的楚语笑的尺码,买了件素色的连衣裙,还有短短的小外套。 然后又拎着包,回到女厕所门口,给楚语笑发了信息。 [我马上出来。] 随着脚步声渐近,方潇抬头就见到抱着胸弓着腰的楚语笑走了出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她。 可怜兮兮的,让人忍不住心疼。 她的白色衬衣都打湿了,变得透明,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轮廓。 她拼命遮掩,脸颊一片通红,见到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他手里的包:我换好衣服就出来。rdquo; 方潇嗯rdquo;了声,把目光放在别处,没有继续看下去冒犯她。 我在这里等你。rdquo; 过了十几分钟,换好衣服的楚语笑出来了。 她站在他面前,低头看鞋,迟迟不语。 -- 第45页 方潇就看她乌黑的发顶,等她的倾诉。 怎么回事?rdquo; 楚语笑:hellip;hellip;rdquo; 被欺负了?rdquo;他软了声音。 hellip;hellip;rdquo; 方潇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她安慰他所做的一样。 你跟我说,我是你哥。rdquo;他的语气尽可能温柔。 啪!rdquo; 一滴透明的水滴落在地上,砸开痕迹。 方潇愣了愣。 楚语笑吸吸鼻子,小声啜泣。 还伸手抹抹眼泪。 她仍然低着头。 方潇只好伸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手还在她的后背轻轻拍打,安抚着说:没关系的,遇到事情不用自己扛。你说出来,我会帮你的。rdquo; 他感到肩膀处一阵濡湿。 楚语笑还是不说话。 上厕所的人来来往往,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们。 方潇有些局促不安,低声在她耳边说: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吃饭的时候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rdquo; 楚语笑终于点了点头。 方潇于是拉着她去员工食堂。 两人之间多年未见的隔阂似乎没有了。 方潇此刻只想当一个尽职的哥哥,报答她五年前的恩情。 两人各点了饭菜,用小碟子装着,放在桌上。 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安静,来往的人少,可以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公司做的绿化。 楚语笑低头一直在吃。 方潇也默默地跟着吃,他不忍逼问,想等到她调节好自己的心情,再跟他说。 他其实心里隐约有几分猜测。 哪想到一顿饭还没有用完,门口处就传来了一阵喧嚣。 你给我个解释。rdquo; 我不想给。好聚好散不行吗?rdquo; 焦俊!你别在公司闹!rdquo; 我闹?孙巧,我们早就分手了好吗?是你一直就缠着我,阻拦我寻找真爱。rdquo; 这句话信息量好大,周围的人都露出八卦的表情。 孙巧的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她试图去拉焦俊的袖子,带他离开,可他就是不领情,冷哼一声转了个身子避开她的手。 四周的人看好戏,竟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去帮助她。 孙巧这个人,营销部副经理,尖酸刻薄,经常借由工作对部员们多加谩骂,部员们敢怒不敢言,偏偏谈了个男朋友,是营销部经理,瞬间由一个母老虎变成了舔狗。 每天对焦俊嘘寒问暖,笑脸相陪,但太容易得到的总是不珍惜,焦俊没过几天,新鲜感就过去了,就瞄上了刚刚到公司实习的还带着大学生青涩的楚语笑。 于是他给楚语笑订花,送巧克力,故意在别人面前谣言说楚语笑也喜欢他hellip;hellip; 楚语笑都没有接受。 然而这件事很快被孙巧知道了,她找焦俊质问,焦俊趁机就提了分手,过后她一腔气没处撒,就百般针对楚语笑。 这次楚语笑衣服打湿,被迫躲进厕所,也是她故意为之。 语笑在吗?rdquo; 焦俊不想理她,忙问旁边一个员工。 那员工用眼神示意位置。 焦俊一看,他心心念念的人正在跟一个陌生的年轻的男人面对面坐着吃饭。 他走近一看,见到那个男生二十出头的样子,很年轻,头发有点卷,格子衬衫,面容很陌生,心里想着应该也是实习生。 焦俊打量几眼,确认对方的职位没他高,便清清嗓子,酝酿一番开口。 语笑啊,我可以和你一起吃午饭吗?rdquo; 不好意思啊,我们这里位置小,坐不下三个人。rdquo; 她不敢得罪他。 焦俊把目光放在方潇身上,带着警告的意味。 这个小青年,能不能找个其他位置吃饭啊?rdquo; 方潇站起来,比他高了半个头。 他看清了焦俊的长相,跟骆音发来的照片上,那个骚|扰笑笑的人一模一样,于是挑衅地笑起来:不能呢。rdquo; 你hellip;hellip;rdquo;焦俊压根就没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一瞬间哑口无言。 但他不想在佳人面前丢脸,于是就问:你是哪个部门的?rdquo; 研发部的。rdquo; 研发部?就那群木愣愣的呆子们能懂什么? 焦俊心里更加不屑了,他又问:你是新来的吧?rdquo; 方潇一年多前来的,也不算待太久,闻言点了点头。 是啊。rdquo; 看来真的是实习生。 焦俊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洋洋得意地扬起下巴,摆出自己身为部门经理的姿态:年轻人这么傲,可不行的。你要谦虚好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跟你部门经理说说,让他好好lsquo;带带你rsquo;,学为人处世。rdquo; 他这句话包含着威胁。 在场所有的人都听懂了,楚语笑伸手握了握方潇的手,意思是让他别那么冲动,她打圆场:焦经理在开玩笑呢。餐厅的可乐鸡翅好吃,焦经理去打一份坐过来一起吃吧,还可以聊聊天,给我们增长一些见识。rdquo; 焦俊心里高兴楚语笑隐含的吹捧,却不愿就此罢手,他非要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年轻人一个教训,也让大家都看看,他焦俊喜欢的楚语笑,其他人都不能动心思。 -- 第46页 你叫什么?该不会连名字都不敢说了吧。rdquo; 方潇低头看看一脸担忧的楚语笑,用另一只手拍拍她的手背,似是在无声地宽慰。 随后直视焦俊,回答:我是方潇。rdquo; 方潇?!rdquo; 不可能吧?他怎么可能出现在公司?rdquo; 那个传说中被申总称兄道弟的人?rdquo; 星辰科技扩建的基石?rdquo; 焦俊也听过关于方潇的事,但传闻中的人物突然出现在现实,还是以这种争锋相对的形式,心里是不愿意相信的。可是见眼前这个年轻人一脸自信,顿时心里有点打鼓。 方潇笑了笑,脸颊的酒窝又圆又深,看上去无辜可爱得很。 中年人这么傲,可不行的。你要谦虚好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跟总经理说说,让他好好lsquo;带带你rsquo;,学为人处世。rdquo; 他把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焦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会坑哒! 谢谢顾安白和金瑟瑟一直以来的支持,就算只有两个人看,我也会更下去!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金瑟瑟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安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26章 生日 焦俊的脸白了又白:你真是方潇?rdquo; 如假包换。在公司不会有人冒充我的。rdquo; 一年之前,星辰科技是唯一一个愿意给方潇抛出橄榄枝的公司,同样,方潇也是唯一一个愿意将宝贵的游戏上市权卖给当时总资产为两百万元的星辰科技的人。 之后双方签订合同,方潇成为了星辰科技的科技人员。会跟着做各个项目,职位不高,只是研发部一位成员,但他和公司总裁申总的关系,却让他的身份不一般。 方潇天**自由,散漫,对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很深的想法。换言之,他没有野心。 所以申总一直很放心他,两人之间竟是可以成为一起在深夜摊边撸串的朋友。 焦俊不想招惹这个人,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自打脸面,转身溜走。他窘迫,后悔自己怎么就上头挑衅。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方潇的手机振动几下,方潇点开手机一看,露出了微笑。 焦俊莫名觉得不安。 然后他就见方潇打了个电话,叫了一个名字:崔总经理。rdquo; 他突然有种想夺下方潇手机的冲动。 还没等想法支撑他的行动,方潇就冲他扬了扬手机,说:总经理叫你去他的办公室。rdquo; 焦俊的大脑轰rdquo;地一下,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他不愿意相信。 然而还未等他说什么,他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的是:总经理。 他只能去办公室。 方潇拉着一脸迷茫的楚语笑,慢慢走过围观的人群,对人群后的孙巧扬眉:对了,还有你。rdquo; 孙巧如被闪电劈中,怔怔站在原地。 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开启得如此八卦和喧嚣,结束得却如此迅速和悄无声息。 方潇搜到的消息是骆音发过来的,全是焦俊骚|扰公司女员工的证据,孙巧欺负楚语笑的画面。 他全部都发给了总经理。 崔总经理是个很严苛的人,他不会允许公司有这样的人出现。 平时他工作繁忙,也没注意到这些,可是一旦有人把证据明晃晃地摆在他面前,他不会置之不理,相反,还会立马处置。 第二天,这两人就卷铺盖走人了。 人力资源部门把这两人的名字除去,并将信息散播给其他公司,把这两人打上黑名单。 这件事在公司闹大了。 后来提拔上来的营销部经理对楚语笑也客气有加,渐渐让她处理营销部内核事务。 全公司都知道。 方潇是公司发展的元老级人物,申总罩着方潇,方潇罩着楚语笑。 有一天,方潇突然收到了申总的短信。 [你喜欢那个小女孩吗?] 方潇:[她以前是我邻居家的妹妹。] [那你喜欢她吗?一向低调的你竟然为了她出头,现在你进公司都要接受他们的注目礼了哈哈。] [我hellip;hellip;也不知道。只是想帮,就帮了。] [行,我只是想说,你要是不喜欢她,我就要追她了。] [?] [一见钟情,你信吗?] 方潇盯着屏幕上那一行字,心里冒起了卧槽rdquo;,这是什么意思?他申总一个黄金单身汉,有颜有才,不乏优秀的追求者,怎么会突然喜欢上笑笑?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能更多的是不甘吧。 辛辛苦苦期盼了那么久,在心底模拟了那么久,却转眼间,成为别人的了。 他想把喜欢rdquo;说出口。 不管她拒绝还是接受,至少未来不后悔。 他这样沉思着,忽然手机亮起,骆音给他发了条微信:[明天你二十三岁生日啦,又老了一岁,提前祝你生日快乐鸭~] -- 第47页 方潇打字:[我想约笑笑出来陪我一起过。] [好啊。] [我想在我生日那天,对她告白,不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大不大。] [很大!!你那么好,她一定会答应的。] 方潇盯着那行字,想抿出个笑,可到最后,连酒窝都没露出,心里只觉得酸胀惆怅苦涩。 他觉得自己在盼着什么,可是骆音却没有给他。 *** 骆音赶紧把申总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删除了。 告白这种事情,没有潜在情敌的刺激,方潇那个傲娇的人恐怕八百年都说不出一句喜欢rdquo;。 方潇的生日那天,邀请了楚语笑。 也只邀请了她。 房间里,一个蛋糕,两个人。 骆音早就在网络上躲得远远的,顺着无限网通道畅游在虚拟世界,不去打扰他们。 方潇二十三岁生日,点了两根蜡烛。 一个写了数字2rdquo;,一个写了数字3rdquo;,歪歪扭扭地插|进松软的奶油蛋糕里。 楚语笑对只邀请她一个人的事实感到受宠若惊,她拍着手,轻轻唱着生日歌,然后看着方潇吹熄了蜡烛,双手交握许愿。 随后他睁开了眼睛,黑亮的眼珠子,倒映着她的样子。 你许了什么愿啊?hellip;hellip;诶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rdquo;楚语笑撩了撩头发,笑容一如既往得清纯甜美。 方潇说:没关系,告诉你也没关系。rdquo; 诶不行不行,心愿还是得存放在心里。rdquo; 方潇敛睫犹豫了一下,但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申总的那条消息一见钟情,信吗rdquo;。他立马就坐立不安了。 这种压力逼迫着他,让他撬开自己的嘴巴,坦诚得说出这些年在记忆里不断发酵美化的感情。 笑笑你听我说。rdquo; 嗯?rdquo;楚语笑有些疑惑。 方潇舔舔唇,再抬头时,目光坚定了不少。 笑笑,我喜欢你。我刚刚许下心愿,是当我表白的时候,你会答应做我的伴侣,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rdquo; 楚语笑懵掉了,她的目光落在别处,似乎想逃避这个问题。 如果你没听清的话,我可以在重复一遍。笑笑,我喜欢你。rdquo; 方潇哥哥。rdquo;楚语笑慌张的思绪过了一会儿,稳定下来,她迟疑得带着歉意地开口,对不起。rdquo; 方潇不说话,看着她。 楚语笑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坚定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rdquo; 她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rdquo; 方潇沉默了许久:hellip;hellip;嗯。rdquo; 我觉得,我们是可以做朋友的。我以前对你是有点爱慕之情,但是现在,我只把你当哥哥看。我有喜欢的人了,也希望你可以找到真正喜欢的人。rdquo; 方潇抿紧了唇,露出了两颊上又深又圆的酒窝:hellip;hellip;嗯。我能问你喜欢的人是谁吗?rdquo; 楚语笑纠结了下,才道:是我们部经理,他一直对我很好。我们很聊得来。rdquo; 方潇的第一反应是:可怜的申总。 真奇怪,他被直接拒绝之后,他没感到伤心,反而有种积压在心上的大石头突然没了的感觉。 他真的松了口气,面对楚语笑的时候,轻松许多。 那句攒在心里许久的话,问出来却那么轻松,像是平常谈论天气一样。 楚语笑还在道歉:不好意思,在你生日这天,说了拒绝的话。方潇哥哥,你是个好人。rdquo; 没关系。rdquo;方潇竟然可以笑起来,仿佛刚才的那句告白是个玩笑,祝你幸福。rdquo; 楚语笑也愣住了,她摸不准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只在随口告白测试自己心里的结果。 两人气氛尴尬地吃了蛋糕。 等楚语笑准备回去的时候,脑子里电光火石想到了什么,她转头说:方潇哥哥,你会不会喜欢其他女生?却误以为喜欢我?rdquo; 什么?rdquo; 你可能没发现,但我看到了。在公司的职工食堂,你曾经低头看过手机,那一瞬间,你的眼睛都是带着柔和的笑意。rdquo; 你从来没有对我做出那样的表情,你对我都是克制疏远的,虽然我们小时候亲密无间,但毕竟五年未见,还有点生疏。可是你在那一瞬间看手机的时候,却流露出无比的信赖。rdquo; 所以在你向我表白的时候,我特别惊讶疑惑。我其实没有感受到你喜欢我。更多的,是对妹妹或者认识的人的照顾。rdquo; 会不会,你只是以为自己喜欢我,但你心里喜欢的那个人,不是我?rdquo; 楚语笑一开始只是猜测,后来越说,越觉得是这样。 她在玄关处换完鞋,打开门,往外走了几步,随后转身对跟在她身后,准备送她回家的方潇说:离你生日结束还有四个小时,不用送我了。你把你想找到女孩找过来吧,方潇哥哥,我不希望你错过。rdquo; 门在他面前关上了。 方潇的脑海里渐渐描摹出一个人形。 虽然不可思议,但他很高兴认清了自己。 这样也好。 他在门口站了不到三秒,立刻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却发现最近聊天记录里没有骆音,又去联系人那里找,也没有。 -- 第48页 他叹了口气:骆音是不是又溜去电脑打游戏了?上次也是这样,害他担心好久。 他打开电脑,却发现,电脑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熟悉的Q版人物。 他愣在原地。 骆音,消失得彻底。 她不在了。 她不是人,没有任何信息存留在世界,也没有实物,是无法找到的。 她存在于网络,也许以后会出现,也许永远都不在了。 方潇自诩是个程序天才,却在她悄无声息地消失之后,无法找到她。她来的莫名,去的也突然。 他就该做一个代码监狱的,困住她,守住她;或者复制她的一串代码,强行造出她的克隆人rdquo;,这样她永远也走不掉了。 方潇遍寻无果。 二十三岁的生日,被楚语笑拒绝都没此刻这么痛彻心扉。 他觉得自己的心碎了。 一瞬间,瘫坐在地上,什么力气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几章应该hellip;hellip;有点小虐。 安利一波基友的文rarr;《(兄弟战争)从没有被宠坏》比我的还虐!但是很苏很撩。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安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27章 动情 骆音一直都没有回来。 方潇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看着电脑和手机发呆,期盼着熟悉的人影出现。 兴许那个人会回来呢。 可是一连一周,她都没有回来。 这种趋势,似乎打算消失一辈子。 昔日的欢声笑语此刻在他心中刮下淡淡的刺痛,他越想,越觉得往事留不住。 他尝试着编写代码,造出一个骆音rdquo;,那个骆音rdquo;不会消失,会陪他说话,会永远跟他在一起。 他惧怕孤独,惧怕被抛弃,但他还是删除了代码。 骆音始终是不一样的。 比那一串串代码,更多了温度。 悄无声息的,在他心里安家。 之前他看过一部电影,男主是人,女主是机器人,可偏偏女主这个本该没有感情的机械喜欢上了男主,男主也喜欢上了女主。 当时他就觉得可笑,没有荷尔蒙激发,怎么会互相喜欢?但是现在他有点理解了。 这个世界上,有跟墙结婚的,有跟爱上旧屋的,有跟公鸡相伴的,他们既不是同性恋,也不是异性恋,是无性恋。他喜欢上一串代码的事情,也可以存在。 亚当会跟自己的肋骨在一起,他也愿意跟程序在一起。喜欢这种事那么珍贵独特,又何必强求对象非得是同类rdquo;呢? 他总算摸清了自己的感情。 虽说坦然面对还有些别扭,但至少有心理准备。 只要她回来,他就告诉她。 mdash;mdash;他喜欢她。 一旦她表现出来她不喜欢他,他就去修改程序,让她对他情有独钟rdquo;。 自欺欺人也罢,他只要得到rdquo;就好,只要在他身边。 他这样打算着。 突然察觉到肚子饿了,便吸嗒着拖鞋去翻冰箱。 冰箱是空的。 他又蹲下身去翻柜子。 柜子也是空的。 他不想点外卖,就换了双鞋,出门去超市里随便买点什么吃,面包,速冻饺子,填饱肚子就行。 他就下楼去,刚到二楼楼梯口,就不小心与撞到了一个正上楼来的人。 不好意思。rdquo;他扭头冲那人道歉。 是他没有注意到人。 没事。rdquo;那人穿着黑色T恤,头发清爽干净,气质文雅,他正拿着手机,屏幕还亮着,对他摆摆手。 方潇的视线从他手机上掠过,恰好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瞳孔收缩了下,随后猛地转身,急急忙忙抓住那个人的手臂,因为太过用力,惯性地往前倾了下,看的那个屏幕更清楚了。 那人往后避了下,有些困惑:哥们?rdquo; 手机里的人跟着也疑惑地道:祁箫,怎么了?rdquo; 她更像是人了。 不仅是外貌,还有声音情绪。 mdash;mdash;就像是一个被困在手机盒子里的活生生的人。 方潇一瞬间就叫出她的名字:骆音!rdquo; 下一秒就有点后悔,怕她不是骆音。 说不定他只是太想她了,看谁都是骆音。 这个念头很快被打消。 因为他听见她回应了他。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诶,是方潇吗?我终于回来了。rdquo; 她说的是回来rdquo;。 那两个字那么甜,像蜜一样包裹着他。 一瞬间,几天里的委屈都烟消云散。 他此刻只想告诉她,只想拥有她。 可是眼前还有个碍眼的男人。 一贯风轻云淡的方潇第一次有了争抢rdquo;这个意识。 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又圆又深的酒窝,看起来无害,可双眼都是势在必得。 这位先生,可不可以把你的手机卖给我?里面的人,对我很重要。rdquo; 这个啊,rdquo;祁箫扬扬眉,不可以呢。rdquo; 出多少钱都可以。rdquo; -- 第49页 钱?那可买不到这么好玩的。rdquo; 方潇攥紧了双手,抑制自己想打人的冲动,他咬咬牙:你可以开出任何条件。rdquo; 任何条件?rdquo;他把方潇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把趾高气扬张扬跋扈发挥得淋漓尽致。 方潇背后陡然冒出了冷汗,头皮发麻,僵住了。 他不是怕他。 他只是担心,这个人提出的条件,他无法达成。 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孤独地漂泊在这世上,他能给出的,是他的全部。 正当他等待的时候,骆音及时出声打算了他:好了,你别逗他了。rdquo; 祁箫敛住了笑,把手机递给方潇:得了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rdquo; 方潇接住手机,仿佛碰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紧张得手心出汗。 祁箫拍拍他的肩:哥们,我这次来就是把她带到你身边。现在完成了,我就先走了。rdquo; hellip;hellip;等等!你把手机给了我,我还没给你钱。rdquo; 祁箫脚步不停,不回头,对他摆摆手:不必了。rdquo; 骆音的声音软软轻轻的:我在网上迷路了,幸好现在回家了。rdquo; 方潇喜欢听她说回家rdquo;。 家,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他,一个是她。 他肚子不饿了,连超市都不去了,直接上楼。 他打开房门,小心地把骆音放在一边,然后开始敲键盘。 骆音:??? 不是,潇小弟,我刚回来,你不跟我唠嗑,诉说你的思念成狂,还当着我的面玩电脑?rdquo; 方潇抿了下嘴,有些难过又有点害羞。 我怕你会再次消失,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我要赶紧写个代码,相当于GPS,不论你去哪里,都会找到回家的路。rdquo; 嗯嗯,你可得把我看好了。rdquo; 方潇别过脸,绯色悄悄染上了他的脸颊。 他喉头滚动一下,轻轻嗯rdquo;了声。 他挪动鼠标,通过无限传输,触碰到属于她的代码,然后点击复制,放在他的U盘里。 他像是偷做坏事的小孩,全程不敢看手机里的她。 别怪他。 他只是怕失去。 骆音盯着他的侧脸,眼里泛起柔和的涟漪。 她欣赏苦读诗书的姚舒,心疼自小失去为人资格的平安,也许经历了这两个世界,她有了更多的感情。 她也怜悯父母离异的方潇。 这次她骗了他。 她不是迷路。 事实上,在他对楚语笑说出我喜欢你rdquo;的时候,她的任务就完成了,本该消失回到属于她自己的空间,但是她不忍心。 他就像是她的弟弟,她不忍心让他孤身一人。 况且这次她就是一串代码,不需要借助人身,帮助原身度劫。 她没了。 那便是真的无迹可寻。 她回到空间的时候,见到了祁箫。 对方自称也是人间神,向她讲述了一个叫千覃的人间神的故事。 mdash;mdash;原来真的有人会愿意舍弃永世不老不死,去经历轮回转世。 骆音只唏嘘片刻,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她这次回来,是不想留遗憾。 把事情干干净净处理妥当了,她就不会想着这件事了。 久而久之,不必牵挂。 于是她求助祁箫。 祁箫用了个容器,让她可以继续存在在这世上一个月。 一个月,让她处理事情。 咕咕咕。rdquo; 方潇的肚子响了。 骆音扒拉着美团,问他:你这次想吃什么呀?我帮你点。rdquo; 都可以。你随便点吧。rdquo; 方潇的手仍然不停歇。 骆音点了份泡泡鸡,页面显示商家已接单,派送中rdquo;,若有所思道:还是得少吃点外卖,对身体不好。rdquo; 方潇认认真真听完她的话,几日不听,竟然有些怀念。 我一个人出去吃,挺无聊的。在家弄吧,也懒得下那么大功夫。rdquo; 骆音说:你得多交点朋友。rdquo; 算了,朋友迟早都会离开的。rdquo;方潇笑了笑,我有你就够了。rdquo; 哟!几日不见,还会撩人了。rdquo; 实话实说而已。rdquo; 方潇按下键:好了。rdquo; 一道微弱的蓝光漂浮在骆音的手腕,转眼之间凝结成一个手环。 她惊奇地哇rdquo;了声,左看右看。 这就是GPS么?rdquo; 算是稳定你的程序,不会出现被其他代码冲击的情况。rdquo; 淡淡的语气,似乎没什么骄傲的。 虽然这个对她没什么用,但骆音还是狠狠地夸他一顿:方潇你好厉害!rdquo; 方潇愣了下,眼里是藏不住的窃喜:hellip;hellip;你头一次夸我厉害。rdquo; 那我以后多多夸你。rdquo; 方潇的视线瞥向别处,嘴角微微翘起:hellip;hellip;随便你。rdquo; 外卖到了。 点的泡泡鸡是番茄味的,健康,不辣,因为骆音回来了,他的胃口也好了很多,于是把饭都吃得干干净净,菜也不剩一滴汤。 -- 第50页 骆音:方潇真棒!不浪费粮食。rdquo; 方潇:╰(*︶lsquo;*)╯ 公司布置任务下来,他花了一个小时就完成了别人一个月要完成的量。 骆音:方潇效率真高!rdquo; 方潇:(  ̄▽ ̄)sigma; 他洗漱完之后,窝在沙发里关灯看恐怖片,里面的贞子下一秒似乎就要冲出电视,但他十分淡定。 骆音:方潇胆子真大!rdquo; 方潇:(=prime;ーrsquo;) 他今天睡的很早,十一点就躺在床上了。 临睡之前,他对骆音说:晚安。rdquo; 晚安。rdquo; 他又添了句:明天见。rdquo; 骆音说:当然。rdquo; 他躺了会儿,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又睁开眼睛,带着缠绵的睡意开口道:骆音,我想问你一个问题。rdquo; 你问吧。rdquo; 你hellip;hellip;喜欢我吗?rdquo; 诶?rdquo; 他一瞬间就丢失掉勇气,背过身,道:算了,当我没问。我们就这样,也挺好的。rdquo; 第28章 聚会 公司这个月业绩上升,总裁特许给研发部的员工放一天假。 一群人商量了下,决定去KTV包厢。 研发部经理特意私戳了方潇这个游离分子:[你去么?] 方潇近乎本能地想逃避不必要的社交,很快打出两个字:[不去。] 谁知道发送出去的时候,就变成一个字:[去。] 他一瞬间就知道是骆音搞的鬼。 我不想去。rdquo;他一边说着,一边想撤回那条消息。 骆音关掉微信,撑着腮看他:你得多交些朋友,你太孤独啦。rdquo; 我有你啊。rdquo; 我又不是人。rdquo; hellip;hellip;rdquo; 争执期间,研发部经理回了条消息。 [潇哥,晚上六点咱们一起吃个火锅,吃完就去KTV通宵。五点半公司门口见!] 方潇的手指停在手机上少顷,迟钝地打出几个字。 [好,谢谢。] 骆音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啦!rdquo; 方潇看见她出现在手机屏幕上软乎乎白净秀气的脸,忍不住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不出意料碰到了障碍。 屏幕将他的指腹压扁,他无法再前进一丝一毫。 如果有一天,他能抱抱她,多好。 方潇难得跟别人出去玩。 骆音在他穿衣服的时候特意叮嘱他。 见面先笑一笑,别太严肃了,要不别人会以为你不好相处。rdquo; 多照顾女生,绅士一点。赶紧脱单啊。rdquo; 尽量多跟他们说说话,别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玩手机。rdquo; 听我的话,准没错。rdquo; 方潇耐住性子,听她的絮絮叨叨,不时点点头。 他享受着几年来很少感受到的关怀。 她就像一个姐姐,用着宠溺的语气,教导着傻乎乎幼稚的弟弟。 她扮演着姐姐的角色。 但是他不愿当弟弟。 方潇穿了件白色的体恤,外面搭着一件红色格子衬衫,蓝白牛仔裤,看上去像是个大学生。 他把手机揣进裤兜,就打车去了公司。 一堆人聚拢在公司门口。 研发部为数不多的女性跟在公司工作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她们打扮得靓丽,画着淡妆,披着卷发,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香水味。 研发部一群男士戴着厚重眼睛,脸上因为常年面对电脑,黑眼圈浓重。清一色格子衬衫加腕表,围在一堆年轻漂亮的女性身边,迥然不同。 见到方潇过来,男同事们连忙挥挥手:潇哥!rdquo; 方潇同样也穿着衬衫,过去之后像是融入了某个组织。但因为气质清润长相秀气,而显得鹤立鸡群。 这堆拥有着硬技术的人才,对方潇十分崇拜。方潇当年大学毕业就对公司做出卓越贡献的事他们也都听说了,一个个敬佩得不得了,不知从那个人起头,大家就都叫他潇哥rdquo;。 最后连部门经理在没高层人员在场的时候也跟着这样叫了。 女员工们正值二三十岁该谈恋爱结婚的年纪,略微有点小女生的羞涩,又有点青年女性的落落大方,直视打量这个长相还有点秀气,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男生,随后又别开眼,有些兴奋。 随后纷纷三三两两地低头交谈。 这是个看脸的时代。 方潇凭借实力和颜值成为众人的焦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里谨记骆音的话,时不时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听他们的交谈,回答他们几个问题。 他其实愿意探讨一下怎么又快又好地写出代码的。 奈何众人的话题在接下来的火锅和唱K。 幸好他没等多久,部门经理就到了,同时还叫了三辆面包车,把众人拉去最近的火锅店。 二十几个公司核心成员坐了三桌。 方潇坐在人最少的一桌,除了他之外,还有部门经理和六个员工。 方潇不常去公司,那六个员工的脸都很陌生。 可是他们貌似彼此之间都很熟,不时开玩笑,方潇有意加入他们的谈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 第51页 他如坐针毡,恨不得赶紧吃完火锅,然后借故回家;同时心里又有点后悔自己答应了骆音,还不如在家吃外卖跟骆音唠嗑呢。 这样想着,他不由地掏出了手机。 随着轻微的振动,一条微信发了过来。 骆音:[气鼓鼓.jpg] 方潇:[?] 骆音:[你要乖,要去尝试,不要害怕,我不是还在你身边吗?] 方潇:[我找不到话说。] 他突然有点委屈巴巴。 方潇:[我不习惯饭局,不喜欢社交。] 骆音:[他们都是你的同事,你只要融入他们,就会很开心了。] 方潇:[我融入不了。] 他刚刚打完这个字,旁边的女员工不小心夹菜的时候碰到了他盛饮料的杯子,里头装着的黄色的橙汁撒到他裤子上。 虽然他尽力躲开,但裤子上还有沾湿一小块。 对不起。rdquo;那女员工赶紧道歉。 没事。rdquo;方潇用卫生纸简单擦拭几次,想了想,还是站起来去卫生间准备收拾收拾。 饭桌上的人问:潇哥,你没事吧?rdquo; 方潇回复:没事,你们先吃,我去处理一下就过来。rdquo; 他走之后,女员工犹豫了下,也跟着过去了。 方潇清洗完裤子,一出来就在走廊里看到愧疚的女员工,她背靠在墙上,略微低下头,露出纤细的脖颈和挺翘的鼻子。 mdash;mdash;竟然有几分像骆音。 方潇一时之间不由得看走神了。 待到反应过来,那名女员工睁着双丹凤眼,双颊红红地盯着他看。 方潇心道,眼睛不像,骆音的是很漂亮的桃花眼。 女员工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毛巾:我刚刚找服务员要的,可以擦擦,稍微好一点。不好意思啊,潇哥。rdquo; 方潇接过:小状况,不用放在心上。rdquo; 两人一同走了回去。 走廊上,方潇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啊?rdquo; 我叫曲颖。rdquo; 嗯?rdquo; 歌曲的曲,聪颖的颖。rdquo; 方潇随口夸了句:很好听的名字。rdquo; 曲颖点了点头,慌乱地撩了撩耳发。 大家热火朝天地吃了两个小时的火锅,气氛炒热了,随后兴致勃勃地打了车去附近的KTV。 一个偌大的包厢,长长的棕皮沙发,一小堆一小堆地坐着,有人围在点歌台,有人拿起了话筒。 服务员送上了爆米花和奶茶。 研发部的小公举们,你们能喝酒吗?rdquo; 有男员工问。 五彩绚烂的光晃动起来,爆炸式的音乐在耳边裂开,人已经嗨起来了,很少会说不rdquo;。 喝喝喝!!rdquo; 男员工回头朝服务员点了一箱啤酒和一箱RIO鸡尾酒。 方潇在这火热的气氛下,慢慢找到一个小角落,拿出了手机,安安静静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mdash;mdash;他实在不喜欢喧闹的场所。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打开微信,就有人走过来搭住他的肩膀。 他顿时浑身一僵。 有人扯着嗓子在他身边说:哥们!怎么一来就玩手机呢。来来来,话筒给你,唱!rdquo; 他不由分说地把话筒塞到方潇手中。 方潇第一反应是拒绝。 然而随着滋rdquo;一声,屏幕冒出一瞬间的雪花,一首歌已经开始在播放前奏了。 是周深和毛不易的《梅香如故》。 可是没有出现《如懿传》里的场景,反而是无数的白光打下一个圆圈,一个穿着唐朝齐胸襦裙,梳着双挂鬟的女子站在圈中,缓缓抬起了头。 她生得极为漂亮,五官小巧精致,柳眉之下,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含了几多情。 方潇内心一震。 随后了然,弯弯嘴角。 mdash;mdash;只要是跟电子或网络有关的,骆音都在。 点歌台的人有点纳闷:诶,我没点这首歌啊,奇怪,怎么切不掉。rdquo; 方潇这边已经启唇,开始唱了。 他的声音清朗,似翩翩少年。 她的声音轻灵,如潺潺流水。 竟然契合得非常完美。 方潇平时不喜欢唱歌,自然也没练过。但是他声音好听,跟着她哼唱,已经是不错的了。 空气一瞬间寂静下来。 仿佛他们身处的不是KTV,而是在皇宫之中,眼见千年前一对伴侣缠绵恩爱却虐恋凄凉。 一曲终了。 所有人起哄似的跟着拍掌。 潇哥牛逼!rdquo; 行啊,潇哥可以啊。rdquo;给他话筒的人捶捶他的肩,潇哥下首歌想唱什么?rdquo; 屏幕已经切换到正常的画面了。 方潇把话筒递给他:不用了,你唱吧。rdquo; 一支曲子,已经足够了。 那人也没客气,接过来之后对点歌台的人说了句:麻烦给我换首《美人潋滟》!rdquo; 坐在方潇旁边的人嘀咕了句:刚才唱那首歌的女生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rdquo; 奇了怪了,我也没见过。rdquo; 百度也没找出来。rdquo; 你们知道吗?rdquo; -- 第52页 不知道啊。哪个选秀比赛的选手?rdquo; 长得真漂亮。rdquo; 方潇听着,不发一言,内心却有种淡淡的骄傲感。 他们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 整个世界,只有他知道她的存在。 而她只会待在他身边。 一辈子。 这个只rdquo;,让他心满意足。 骆音。 他心里念了这个名字,总觉得,这便是他的全部了。 手机振动了一下。 方潇取出来一看。 骆音:[你唱歌超棒!(*︶*)。。。:*] 方潇盯着那颗小心心看了几秒,随后回复。 [因为有你在。] 第29章 代码 酒被端上来了。 方潇原本是不打算喝酒的,可是那些人怂恿着,硬是灌了他两口。 平日里敬仰着的人,一旦放在了现在燥热的气氛里,就忍不住想把他拉下神坛。 方潇鲜少喝酒,自然也不擅长喝酒。 两杯酒下肚,肚子里像是腾rdquo;地一下冒出火,只冲上脑门,他的意识很快被剥夺,本能地靠在沙发上昏睡着。 醉酒的滋味很难受,口腔里全是酒味,身体还很不舒服。 方潇脸蛋通红,靠了会儿,就有种想吐的欲望。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想去洗手间吐一下。 刚走一步,左脚绊右脚,一不小心就摔到了旁边。 耳边是小小声的呀rdquo;。 手似乎触摸到了什么柔软的物体。 方潇抬起眼皮,略勾下唇,酒窝淡淡,比起清醒时候的青涩疏离,此刻的他更多了几分邪气。 在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脸。 曲颖浑身僵硬,她的脸离他的很近,呼吸里喷出浓浓的酒意,依稀之间还可以闻到属于他身上清淡的香气。 方潇正一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按在她腿上,像是把她圈在怀里,害她一动也不敢动。 遗憾的是,他没保持这个动作多久,最多五秒,看清了她是谁,方潇就起身往包厢门口走去。 曲颖坐着,搅搅手指,犹豫了下,随后站起来:潇哥,我陪你去吧。你这样子,别摔着了。rdquo; 方潇没有说话。 mdash;mdash;或者他压根儿没意识到人家是在叫他。 曲颖几个小碎步上去,冲到他前面,帮他打开了包厢推门。 随后站在门口,等他出去,再关门。 方潇眯了眯眼,定定注视她几秒。 他模样长得俊,因为喝酒之后很难受,眼里湿漉漉一片,看上去委屈又深情。 曲颖被看的脸颊通红,紧张得伸手拂拂耳发。 方潇从她身边走过。 直直地朝着卫生间走去。 他进了男厕所,扶在洗手台上狂吐,曲颖就在外面等他。 他在里面吐了十多分钟,然后无力地靠着墙,平复一下沸腾的胃。 曲颖站在外面,厕所外偶尔有几个人进来,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明明不带什么情绪,可是她就是被看的发臊。 她急于想离开,但方潇就在里面。 她就想等他。 方潇很快出来了。 他还是昏昏沉沉的,但好受了许多。 脚步虚浮着,慢慢走过来。 曲颖走上前去,赶紧扶住他:潇哥。rdquo; 方潇说:你叫我名字就好,老叫什么哥,怪别扭的。rdquo; 好。rdquo;曲颖偷偷露出一个笑,心里有点欢喜。 他待她是不一样的。 他没对旁人这样说。 你怎么在这儿?rdquo; 我看你状态不太好,怕你有什么事,就跟过来看看。他们也真是的,还灌你酒。回去我跟他们好好说说,我先扶你回去,然后叫服务员送杯醒酒汤。rdquo; 她其实是没立场这样说的,她不是他女朋友,甚至都算不上朋友,只能说是同桌,可是内心总有个小恶魔怂恿她不断去试探。 末了,她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阿潇。rdquo; 方潇没发现什么不对,轻轻嗯rdquo;了声,算作回应。 曲颖心里更欢喜了。 她觉得方潇对她也是有意思的,只是他害羞内敛,不好明摆着说,所以采取委婉的方式。 也是,她年轻漂亮,有份稳定的工作,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个优秀的女朋友。 方潇跟曲颖一前一后进了包厢。 别人看他们一起走过来,以为他俩成了,顿时发出带着不明意味的噫rdquo;,拖长了语调,显得揶揄打趣。 方潇没有听见,音乐震耳欲聋,他脑袋疼。 曲颖听见了,悄悄羞红了脸。 方潇躺了会儿,又喝了醒酒汤,好多了,就打算走了。 快到十一点了,得早点回去休息。 mdash;mdash;要不然骆音会叨叨他的。 他推拒了好久众人的挽留,一个人出去,在马路边打出租车。 等待的过程中,曲颖过来了。 她穿的靓丽,夜色之下,微风吹起她的秀发,让她更为柔软好看。 方潇盯着她,在想:如果骆音作为人,也可以活生生存在于他生活中,该多好。 刚一想到,就立刻反驳自己。 -- 第53页 还是算了,如果骆音是人的话,自己能不能遇到她都还难说,还是珍惜现在吧。 你有什么事吗?rdquo;方潇问不断走近的曲颖。 曲颖有些慌张,她眨了下眼睛:我跟你一起回家。rdquo; 你家在哪里?rdquo; 曲颖回答了之后,方潇预约的出租车来了。 方潇体贴地为她打开车门,等到曲颖欣喜地说了声谢谢坐进去,他对开车司机报了地址,然后关上了门。 路上小心。rdquo; 曲颖:hellip;hellip;? 你不一起走吗?rdquo; 不同路,就不一起了。rdquo; 他说。 曲颖咬咬唇,贴在车窗上,看他逐渐倒退的身影,那句憋在心里的话,依旧没有说出来。 他究竟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 骆音替方潇预约了第二辆出租车,顺便替曲颖问了那个问题。 骆音:[你没看出来她对你有意思?] 方潇低着头打字:[看出来了,为了不拒绝得伤她面子,只好这样了。] 骆音:[hellip;hellip;好吧。你真对她没意思?她长得好看,身材又好,还有能力。] 方潇:[我有喜欢的人。] 骆音:[难道你还记挂着语笑?] 方潇:[不是。] 骆音:[那就好。] 前世的今天,他撞见了楚语笑接受了别人的告白,随后一时慌乱之下,出车祸而死。 现在他不那么喜欢依赖楚语笑,应该避免了悲剧。 方潇盯着那三个字,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弯弯嘴角笑了起来。 方潇:[我心里有个人,我想对她表白。] 骆音:[那你说啊。] 正当方潇准备打字的时候,滴mdash;mdash;rdquo;的一声长笛,出租车到了。 方潇上车关门,看着聊天页面,突然不敢将那四个字说出口。 骆音也没有继续追问。 方潇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隐隐有点失落。 他望着外面,夜如漆墨,像是一个倒扣的碗,承载着人世间。 mdash;mdash;算了,以后合适的时候再说吧。 到了家。 开了灯。 在换鞋。 方潇握着手机,就像抱住了全世界,心情颇为愉快地哼着歌。 这时候手机嗡嗡振动一下。 他一面从冰箱里取出牛奶,插着吸管叼着,一面看着手机。 不是什么消息,只是骆音在提醒他看手机。 她白净的脸面对着屏幕,眼睛里面似乎含着诸多情感。 随后突然笑了笑,桃花眼潋滟生辉,让方潇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初见时就觉得惊艳,后来越看越喜欢。 她的每一寸长相,都恰合他的心。 方潇啊,rdquo;骆音说,你今天玩的愉快吗?rdquo; 还好,只是还是有点不适应热闹。rdquo;他如实说。 没关系,以后社交来往多了,就有找到一个让自己舒服的方式。人始终是群居动物,还是得跟别人交流,不能老窝在家里,跟代码打交道。rdquo; 方潇皱皱眉。 骆音装作没看到,继续像交代后事一样说:以后要交个善良的女朋友,还要经常跟朋友出去玩。多去做些尝试,毕竟人生那么长hellip;hellip;rdquo; 骆音,rdquo;方潇打断了她的话,我不需要女朋友。就你陪我好不好,我的余生,都给你。rdquo; 小傻子,rdquo;骆音轻轻笑起来,怎么可能啊?我是串代码,而且是串即将要被网络洪流给侵袭的代码。哪怕再智能,也不可能占据你身边任何一个位置hellip;hellip;再见了,遇见你很高兴,祝你幸福。rdquo; 她的影像虚晃了下,吊起了方潇的心。 骆音,骆音你在说什么?你难道又要走了吗?rdquo; 他的心钝钝的痛,那句再见飘散在空中。他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披着长发,穿着黑色裙子的女生娉娉婷婷地朝他走来。 她笑得温柔。 方潇颤抖着手,往前一抱,却只抱住了空气。 骆音hellip;hellip;rdquo;他喉咙发涩,你太残忍。rdquo; 屏幕上没有她的身影。 微信上也没有她的聊天方式。 点歌软件也没有她曾经播放的音乐。 她消失得干干净净,把痕迹都抹干。 还不是太绝望。 她第一次消失回来之后,方潇就做了准备。 mdash;mdash;他复制了代码。 她消失了,那他就再造一个骆音rdquo;。 他拿出U盘,小心翼翼地处理那段代码,最后敲下ENTER键。 他紧张地盯着屏幕,期盼的一幕并没有来,运行器在启动,方潇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蓦地,屏幕上四角涌现了花瓣,汇聚在正中。 方潇眼睛亮起光芒。 花瓣构成了一行字:不要复制我,也不必找我,方潇。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mdash;mdash;再见。 花瓣啪rdquo;地一下,慢慢消失。 连同代码一起。 不!不要!rdquo;方潇拼命敲着键盘试图挽留,可始终敌不过她消失的速度。 最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 -- 第54页 她是他永远也解不出来的方程式,是他一生都写不出来的代码。 他颓废地坐在地上。 屋子里安静极了。 又是孤独。 又是死寂。 她来之前是这样。 她走之后亦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顾安白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番外 #情感# 倘若你对旁人说,我喜欢上了一串代码,旁人定会白你一眼。 有病。 但是方潇就是喜欢上了,能怎么办。 这情感就像跗骨之蛆,摆脱不掉,只能妥协。 亚当爱上了自己的肋骨。 他喜欢上代码,有什么奇怪的呢? #曲颖# 曲颖后来找到机会,向方潇告白。 方潇说,你喜欢我什么? 曲颖愣了下,说喜欢他的样貌,才华,体贴温柔。 方潇说,不行。 曲颖问,为什么。 方潇说,如果有一个跟我一样样貌,才华和体贴温柔的人站在你面前,你是不是会喜欢他。 曲颖说,那不一样。 方潇说,没什么两样。真正的喜欢,理由你说不出口,只要你在她身边,你就觉得满足。 #后续# 方潇后来开发了一款游戏。 游戏里有个NPC,叫骆音。 有个叫潇老弟的玩家,每天都围着骆音转。 他不停地说着话,期盼有一天,她会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方潇。 父母离异。 他是个孤独的孩子。 也是个自立的成年人。 但不管哪一种,他都是缺爱的。 他口是心非,又不会轻易把爱说出口。 他很单纯,只有代码包围着他。 希望你们喜欢方潇。 第31章 铜锣 这次,方潇没有英年早逝,凭借着编码程序的天赋和努力,推动了时代智能化发展。 心愿被完成,属于方潇的那颗珠子从里面乍出一丝光线,迅速覆盖上表层,整个珠子显得莹润光泽。 骆音脚踩在松软的沙里,静静地观望着那颗发亮的珠子,以一道优美的曲线,浸没在绿芽根处的土壤里。 那绿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茎部粗了些,顶端的绿色更加浓郁,它随着海风微微摇曳,依赖地抚摸它旁边的小屋。 海面上银线破开,一个贝壳像是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噗嗤噗嗤给她带来了新的黯淡的珠子。 风卷起她轻盈的衣衫,如墨的头发亦随风飘扬。骆音弯腰拾起它 珠子在她粉嫩的掌心滚动,轻轻倾诉它的故事。 做戏。rdquo; 大安国。 奴隶买卖盛行。 被贵族买来的奴隶,要么是当作伺候人干些哭累活的侍从奴婢,要么是被卖到戏园子里,当作是取乐消遣的东西,千辛万苦挣的钱,多数都交给官府或当地富商,打点关系。 无论是哪一种,如果没有彻底的机遇,就都脱不了奴籍。世世代代,为人所驱使。 大安国有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名曰骆音,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又玉面粉黛,容貌招人,更是大安国选举出来求雨的圣女,一时之间,地位竟隐隐超过她的哥哥,当今国主。 这位骆音公主什么都不偏爱,就独独喜欢听戏。 每次公主去听戏的时候,戏园子里的人,就使出浑身解数去引起这位公主的注意,好凭借公主,享受荣华富贵,摆脱奴籍身份。 荀皋也是其中一个。 但他跟别人不一样的是,他是真心喜欢唱戏,也希望有朝一日,能把这门技艺雅调给弘扬出去。 他身份卑贱,没那本事,便有意借着公主的名声和势力,去完成这件宏伟蓝图。 正月初一,戏园子里头是最热闹的。 赶上过节,有闲时间的老百姓通过一年也积攒了些余钱,便来这戏园子里凑热闹。 荀皋待的戏园子,名叫品梅苑rdquo;。 其中的看客和戏子,按数量来算,应是一等戏园。 正月初一排的戏,叫做《铜锣》。 讲的是一个女子途径山丘,被老虎抓去,因为容貌太好看,女子没有立刻被老虎吃掉,而是留下来解闷。女子家中的老父母急坏了,每天泪流满面,直到有一男子登门拜访,安慰二老,说是他可以救女子。于是他便敲着铜锣,在老虎洞门口,把老虎给活生生震死了。男子和女子最后喜结连理。 今年的正月初一,跟往年不太一样。 公主骆音答应要来看品梅苑的《铜锣》。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 品梅苑的园主一方面高兴坏了,一方面又赶紧督促那帮子唱戏的人好好准备,别搞砸了。 排这出戏的人虽然都唱过好几十年戏,有几年舞台经验,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稍稍有几分紧张和慌乱。 腊月三十的晚上,戏台子就搭建起来了。 正月初一,刚过卯时,就有人画好了妆,扯着嗓子开始排练。 辰时一刻,普通的老百姓在门口排了长长的队。 -- 第55页 巳时,有穿着戎装的侍卫整齐有序地排成两队,在通往品梅苑开辟一条道路,一顶简单奢华的轿子四角被人抬着,稳稳当当地走进品梅苑。 随后,轿子的纱幕被人掀开,里头出来一个带着面纱,穿着金丝镶边白衣的纤细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上了二楼单独的包厢。 直面舞台,视角极佳。 落座之后,有人给她添了茶水和几盘糕点。 有个小侍女从角落走出来,一一试吃了糕点,喝了茶水,在原地站了会儿,没发现异样,又退了回去。 那女子微微颔首,纯白面纱之下,辨不清容颜。 随着紧密的铜锣声,好戏便开场了。 几位打扮得特色鲜明的主角登场,站好了位置,便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这场戏得持续一个时辰,中场没有休息,十分耗体力。 若不是戏好看,观众也撑不住。 那女子看得饶有兴味,撑着下巴,一双顾盼生辉的双眼往台下看。 便瞧见那花旦尤为吸引人,个子高挑清瘦,眉眼昳丽,眼波流转之间,便是情意绵绵。 她用手指点点脸颊,下巴一扬,问跟随她的侍女:那花旦你认识吗?rdquo; 侍女走过去,靠着栏杆仔细瞧了瞧,方福身回复:认得。此人为男子,名曰荀皋。rdquo; 男子?rdquo;她兴趣更浓了,他名字的两个字如何写?rdquo; 侍女只知道怎么读,不知道怎么写,闻言,摇摇头:公主,奴婢不知,惭愧。rdquo; 骆音摆摆手让她下去。 台下,荀皋清丽婉转的声音再度响起:郎君,可是你救了我呀,我一身清贫,无以为报hellip;hellip;rdquo; 她听见,忍不住弯弯唇角:好嗓子。rdquo; 等到如痴如醉地听完一场戏,她吩咐一位侍卫去请荀皋上台来叙。 想了想,补充一句:清面了再来。rdquo; 侍卫领命,忙脚步匆匆去了后院,彼时荀皋正在卸面,闻言,再三确认了一遍公主的吩咐,连忙加快速度褪去戏服,换上自己难得穿上的黑色绸面长袍。 黑长顺滑的头发在头顶扎了一个冠,余下的垂在背后。 最后肯定自己没有什么失礼之处,便跟着侍卫去见公主。 一路上又欢喜又有点担忧。 欢喜是因为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怕是一辈子只有一次。 担忧的方面却很多。 怕公主以为他男唱女角有点奇怪。 怕公主等他太久,心生厌烦mdash;mdash;事实上等了半柱香。 怕公主,并不是他想找的那个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人。 这般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就到了公主的面前。 那边的人站位有序,牢牢护着中间的女子,气氛严肃,让荀皋不由自主地抓紧身侧的衣服。 走到一定距离,带路的侍卫行了一礼,称人已带到rdquo;,便站回原来的位置。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荀皋身上。 包括那道温柔尊贵的目光。 荀皋自小到大从未如此紧张过,他的头皮发麻,后背冒出冷汗,最后跪下,磕头:草民荀皋,见过公主殿下。rdquo; 他一点都不敢稍微抬头去看这个据传是大安国最尊贵的女子。 一阵让人窒息的安静。 随后,轻缓的嗓音便道:你起来吧。rdquo; 她的声音年轻,清清灵灵,低低缓缓的,十分动听。 荀皋紧张的情绪被安抚下来了。 他站起来,垂着头,乖顺地等候吩咐。 他心中想过无数种公主叫他过去的原因,他的戏没唱好,或者他的戏唱得太好了,或者她对戏后故事感兴趣。 但万万没想到,她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荀皋,你的名字怎么写啊?rdquo; 他是个低贱的戏子。 爱听戏的人最多记得他扮演的角色。 从未有人在意他的名字。 如今,却被大安国的公主认真询问他的名字。 荀是草字头的荀,皋是白打头的皋。rdquo; 湖泊边的野草,一如他的贱命。 公主笑了起来:幸好问了你,本宫以为是高大威猛的高,原来是更为含蓄的字。rdquo; 他心道:公主就是公主,连对他这样一个草民,用词也依旧优雅不失礼。 她又问:你的师父是谁啊?rdquo; 家师是品梅苑的园主,荀增。rdquo; 那你的爹娘呢?rdquo; 爹娘不详,我是被师父带大的。rdquo; 公主点点头:你做这门行当多少年了啊?rdquo; 从五岁起,一直到二十五岁,快二十年了。rdquo; 这二十年,他由厌烦枯燥,一步步喜欢上唱戏。 二十年,是很长的年头了。rdquo;公主又点点头,语气之间颇为赞许,荀皋,你可有什么想问本宫的吗?rdquo; 有。 他想问,公主可不可以帮他,让这么技艺平民化推广,不再是贵族的附属品和摇钱树。 这个想法多么不可思议,但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点的,或许只有骆音公主。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握紧,抬头正欲说自己胆大的想法,却又猛地低下头。 -- 第56页 不行,他是低贱的戏子,不能直视公主。 荀皋,你可以抬头看本宫。rdquo; 公主看懂了他的踌躇,直接命令。 语气竟带了几分纵容。 荀皋应了声,慢慢抬头,先是雪白的靴子,然后是柔软的衣摆,再然后是玲珑的身段,再再往上,就是公主的脸。 脸上带着半张面纱,看不真切,只隐约瞧出些精致的轮廓,一双桃花眼挂着浅浅笑意,望着他。 竟是比想象中的还温柔。 荀皋耳尖有点发红。 这也许就是洛神在世。 公主说:你想问本宫什么?rdquo; 荀皋思虑再三,终是没有把那些想法说出来,那太得罪贵族了,他不能给品梅苑招惹是非。 随后,问了个不轻不痒的问题:公主真心喜欢看戏?rdquo; 喜欢。rdquo; 回答了之后,荀皋半晌没有言语,公主忍不住问:没有了吗?rdquo; 没了。rdquo;他垂眸,温顺乖巧。 公主提醒他:你就不想问问本宫,唱《铜锣》戏那么多人,本宫为何偏偏只钦点了你一人上来?rdquo; 荀皋露出诧异和疑惑的神情。 一瞬间,他觉得公主懂他,想要帮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的男主叫荀皋gao 这是个架空时代,牵扯到一些戏曲方面的事,但牵扯不多,主要还是进宫后两个人遭遇的事(应该没有剧透?) 有什么明显的bug欢迎指正。 阅读愉快。 嘤! 第32章 进宫 对上他不解的眼神,骆音笑了笑:本宫正要在皇宫中搭建一个戏台子,瞧你不错,便问问你,可愿入宫来,挂个皇家贵族的名号?rdquo; 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身份啊。 哪怕仍是奴籍,但因是公主身边的人,很多人都不敢招惹。 对荀皋来说最重要的是,他有足够高的位置,去推广唱戏这门技艺。 荀皋听见自己语气沉稳平静:我愿意。rdquo; 他束手于前,微微颔首,带着几分意料之中,不卑不亢:多谢公主。rdquo; 你这样子到了宫中,可得不少旁人的挑刺。rdquo;公主说。 荀皋背挺直,默默听着,没有反驳,亦没有承认,公主轻轻叹了口气:唉,也罢,谁叫你是被本宫罩着的。你就维持本性,不变就好。rdquo; 他颇为讶异,抬头看公主,却对上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似是蕴藏着脉脉含情,叫人一见便羞红了脸。 他连忙垂下头。 公主叫人去取了名册,将他的名字从品梅苑的册子中一笔勾掉,又拿出一个镶着黄金珠玉的小册子,亲自提笔写上他的名字。 你以后便是淼居的一份子了。rdquo; 荀皋觉得自己的人生便在这时候画上一个转折点,他离开了熟悉的自小生存的家园,去往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他下了楼梯,与守在楼梯口的品梅苑的园主,同时也是他的师父拜别,公主特意给了他时间,他就回房间把自己的衣服简单收拾一下,与众兄弟姐妹道别。 一个受他照顾多年的十六岁少女,情窦初开,还没意识到,只是顺应自己的心难受,哭红了双眼,拉住他黑色的衣袖。 阿皋哥哥,可以不去么?陪阿芙吧。rdquo; 荀皋眉眼温柔,却坚决地把她的手扯开。 对不起,阿芙。rdquo; 他转身,朝着那顶名贵精致的轿子走去。 轿中传来公主的声音:准备好了?rdquo; 好了。rdquo; 轿子四角被人稳稳当当地抬着,行走在街上,看到的人都自动地让出一条路。 荀皋跟着走,一路上接受到很多人羡慕嫉妒的眼神。 他内心不欣喜也不紧张,只是望着那顶轿子,想着:这便是孤注一掷了吧,他将自己的命和人生,全部压在了公主身上。 若是成功了,算他侥幸;若是失败了,他也不悔。 骆音坐在轿中,听外面荀皋接近于无的脚步声。 她把手放在膝上,指尖轻点着膝盖,轻轻叹了口气。 她这次要完成心愿的许愿者是荀皋。 这个青年男生女相,容貌昳丽,天生娇丽。他的父母不详,只有师父和戏班子的一群家人。家世背景除了户籍是奴籍,其他的倒是比多数人都干净。 他对阶级看的很淡,对唱戏情有独钟,上辈子骆音没有去看《铜锣》那场戏,两人也就没有认识的机会。过不久,荀皋被一个世家子给看上了,宁死不从,最后身着戏装自缢。过不久,品梅苑也没落了。 他心有不甘,夙愿便飘过大海,被贝壳搭乘着,来到骆音身边。 荀皋心思纯粹,也没想过报复什么的,就只有最初的梦想:将唱戏发扬光大,它不是取悦上层人士的工具,它是一代代经典的令人感动的故事和文化的传承。 有人热爱它,将它捧着,期盼有天它能发出璀璨的光芒。 马车慢悠悠进了皇宫,随后去了公主的静心殿。 骆音招呼婢女办理荀皋进宫的一切手续,便把荀皋招到面前。 你也住在这里。rdquo; 是。rdquo;他顺从极了。 -- 第57页 本宫晚上想听你唱戏,你看看,选段戏唱给本宫听。rdquo; 是。rdquo;他答应下来,略微有点迟疑。 骆音看出来了,便问道:你可有什么想问本宫的?rdquo; 他抿了下红润的唇,清泉似的声音流淌:hellip;hellip;淼居,可还有些人?rdquo; 就你一个。rdquo; 荀皋愣了下。 骆音往嘴里扔了个晶莹剔透的葡萄,笑着说:现在就你一个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rdquo; 荀皋半晌才道:草民惶恐。rdquo; 他这个人,奇奇怪怪的,反应很慢,什么都要思索半天,回答中规中矩,可一身气度又不像是寻常人。 骆音把桌上摆在玉盘上的洗的干干净净的葡萄递到荀皋面前:给你吃。rdquo; 荀皋顺着那紫色的葡萄,看向了端着盘子的那双嫩白的小手,指盖粉嫩,极为健康可爱。 他赶紧接过,道谢。 骆音弯起眼睛,极为开心,抬脚轻轻晃悠一下,裙角翩跹。 有小厮弓腰轻轻走进来,在骆音前面跪下,先是诚惶诚恐地低头吻了下她的鞋尖,然后才低声说:公主殿下,陛下想请你过去,有一事详谈。rdquo; 骆音耷拉下嘴角,突然没了精神,她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不是特别情愿:本宫知道了。rdquo; 小厮保持跪下的姿势,磕了个头,悄无声息地走了。 把本宫的披风拿来。rdquo; 侍女领命去,拿了件素色的披风。骆音披上之后,便朝御书房走去。 荀皋端着葡萄,怔怔地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幸而公主去的方向有小厮走过来:荀公子,公主说您可以先去偏殿休息,晚膳也会派人来给您送过去。您安心准备晚上的小曲便是了。rdquo; 荀皋在外面,多是听到别人叫他姓名,或是那戏子,亦或是用戏中角名来替代,少有人正正经经摆出尊敬的样子,称他为公子rdquo;。 他有些受不住,便忙道:我知道了,多谢。rdquo; 他又下意识望望那个或许之后会改变他很多的公主的离去方向,哪怕什么都看不到。 骆音一路走去,侍卫奴才和婢女皆弯腰退在一边。她一路疾步,推开了殿门,身后的随从关上门,屏息走到一边。 骆音看到那个笔挺的身影,叫了声:皇兄。rdquo; 她一贯不叫他皇上。 在她的意识里,他们之间,更亲近的,是兄妹关系,而不是君臣之别。 骆淮转过身,一身华贵的白色上,绣着一只张扬的金龙。跟骆音一样的桃花眼里,黑玉般的眼珠子深邃沉稳。 小音,你来了。rdquo; 皇兄叫我来,是有何事?rdquo; 看他紧缩眉头的神色,像是风雨欲来之兆。 她心里隐隐猜测到什么。 骆淮说了句:大安国很快就要到夏季了。rdquo; 她点头。 骆淮犹豫片刻:淳妃身子有孕,国师推测说,极大可能是个公主。rdquo; 骆音无力地笑了下:这些皇兄早就同我说过。大安国一直以来,只能有一个公主,而圣女,只能从公主当中选拔。新的圣女已经来了,旧的hellip;hellip;依皇兄的意思,是不是应该舍弃了。rdquo; 不是的。你是朕的妹妹,永远都是。rdquo; 皇兄,我知道你是个好国主。rdquo;所以你不能当个好哥哥。从十六年前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现在的命运。rdquo; 她把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我表面多光鲜亮丽,本质上只是一个求雨的工具。你对我多好,就说明你待我有多愧疚。我为皇兄,为苍生,何人为我?在你的立场上,别无选择,而在我的立场上,我亦如此。所以,可不可以允我,度过没有负担的四个月呢?还是皇兄你,觉得有第二条路,才叫我来的?rdquo; 小音。rdquo;他叹了口气:朕对不住你。母妃早早病逝,我们相依为命十多年,自从朕得知这个消息,朕就拼命找破解之法,可是朕无能啊。rdquo; 他不敢去看她,仍是做了早已在心中拟定千万次的决定:这四个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rdquo;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复,骆音也算不上有多失望,屈膝告退,陛下,您已经当好一个仁君,不必再求当好我的好兄长。rdquo; 她走出殿门,抬眼望见天空,已笼上蒙蒙的灰。 侍从小厮奴婢们一无所知地跟在后面。 她在仰头看着云端,无奈于自己可笑的命运,他们在后面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麻木顺从。 每个人似乎都是如此,有自己的轨道,有自己的卑微。 她轻轻开口:回静心殿。rdquo; 她是大安国最尊贵的女性,被众人簇拥着,气势浩荡地回殿。只有她知道,一切都是假象。 殿里,每个人都按部就班地工作。 骆音侧头问侍女:荀皋呢?rdquo; 在侧殿。rdquo; 用晚膳了吗?rdquo; 厨房正在准备。rdquo; 那行,吩咐厨房多加一个碗一双筷子。rdquo; 是,公主。rdquo; -- 第58页 整理收拾完毕的侧殿寝宫,小方桌上,摆了两盘素菜和一个荤菜。对面各自还有一碗洁白的米饭。 荀皋一脸懵逼地盯着面前那个懒洋洋打量他的公主。 他自小饿习惯了,饭量小,而且今天才刚离开品梅苑,心情不好,才叫厨房少做一点。没想到公主回来得这么快,还跟他同榻而坐。 他是奴籍,低到尘埃,只是侥幸得了公主青睐。 公主是谁?金枝玉叶,纯洁无瑕。 两人竟然坐在一起。 而且竟然没有人反对,仿佛无论公主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旁人都能接受。公主也不认为她做的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她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没有在品梅苑和给他葡萄时的狡黠轻松喜悦,反而有种哀伤沉闷。 是刚刚去皇上那边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第33章 祭品 荀皋满腹疑虑,然而还未问出来,就见面前的公主收敛了脸上的愁容,又化作那个无忧无虑肆无忌惮的天宠之子。 她似笑非笑地睨了眼那三道菜,青椒炒土豆丝,醋溜莲白,还有肉丸子,问道:你就吃这么点?rdquo; 他有几分不自在,不敢看她的脸:嗯,公主。rdquo; 他顿了顿:公主要是觉得不够,草民去添些。rdquo; 不用了,我也没什么胃口。rdquo;骆音夹了两筷子土豆丝放在碗里,秀气地吃了两口,就放下碗。 荀皋愣了下,下意识问:公主不吃了吗?rdquo; 他们唱戏的,一天吃两顿,白日里体力消耗大,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是哄抢着,巴不得多吃两口,连盛饭的木桶都要刮得干干净净。 哪像公主这样,摆好的软糯的饭放到嘴边,偏又不吃。 骆音重复了句:没有胃口。rdquo; 她放下碗,没再吃,却又坐在那里不走。 这弄得荀皋左右为难,按道理他不该跟公主同塌而食的,但是他先来,公主后来,他原是想退下避让的,是公主让他坐在这里。 等到公主吃饭了,他不敢乱动,垂着头等公主吃。 再然后,公主放筷了,却没有走,他不知道该干嘛。 他感受着公主身上藏不住的哀伤之情,鬼使神差说了句:公主,草民给你讲个笑话吧。rdquo; 她抬起眼,略略有些兴致:你说。rdquo; 从前有个人,他走在路上,四周漆黑,他也不知怎的就来到这里。rdquo; hellip;hellip;鬼故事?rdquo;骆音问。 真的是笑话,不敢说谎。rdquo;荀皋低眉顺眼,继续缓缓说道,他声音清润,似是潺潺流水划过,讲故事对听的人来说就是享受,于是他走啊走,撞到一个老爷爷,老爷爷说,公子,你走错路了。他问,老人家,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该怎么走啊?rdquo; 荀皋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下骆音的神色,才接着道:老爷爷说,你睁开眼,就知道怎么走了。原是那小子得了癔症,常睡觉时闭眼出去乱逛。rdquo; 他其实不觉得这个笑话有多好笑,只是之前为了哄阿芙,瞎编出来给阿芙听,那小丫头哈哈笑得直拍手,朝他闭上眼睛,压低声音,模仿那笑话中公子:老人家,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该怎么走啊?rdquo; 公主和阿芙一般大小的年纪,想来也会觉得好笑吧。 他讲完之后,便不说话也不动了。 良久之后,却听到一声迟疑地询问:这个真的不是鬼故事吗?rdquo; 荀皋肯定:不是。rdquo; 那碰到公子的老爷爷为什么夜晚还要出来啊?正常人遇见一个闭目说话的人不是特别害怕吗?老爷爷怎么还那么沉着?rdquo; 荀皋认真想了下,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细思极恐啊这是。rdquo;骆音随口说了句,这是她在上个世界学到的。 荀皋不知道什么意思,迷茫地眨了下眼,没有追问。 那本宫也给你讲个笑话。rdquo; 他受宠若惊,连忙正襟危坐。 只见公主冷笑一声,说道: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国家的领土范围内常年不下雨,后来国师进谏,说是东海龙宫的龙王需要一个人献祭给他当舞姬,他才肯降雨。国主犹豫好久,直到民生怨道,打着牺牲一人救苍生的旗号,将那人活活烧死。后来每逢二十载,便要献祭一个人hellip;hellip;可笑吗?rdquo; 荀皋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干咽了下口水:没有其他办法了吗?rdquo; 历代国主,不敢尝试第二种方法。他们怕会失败,怕会有干旱,怕有百姓起义。rdquo; 荀皋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仿佛是有一把看不见的天秤,一端放着皇权和苍生,一端放着被祭祀的人,天秤自然往前者倾斜。 骆音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她直接问:荀皋,若你是君主,该当如何?rdquo; 轰!rdquo;地一下,一道响雷炸在他头顶。等察觉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起来了。 他赶紧躬身,连道公主失言了。 所有人都愿意牺牲少数人来换取大部分人的利益,但被牺牲的那群人,难道就不是人了吗? 骆音垂眸,沉思少顷,再抬眼时,双眼已然不见了阴翳,将每丝每缕都藏起来,搁在别处。 -- 第59页 罢了,你吃饭吧。rdquo; 她走后,荀皋才端起饭,饭还带着余温,可是他却觉得过了好久。 晚上,荀皋端坐在偏殿,忐忑不安地等待公主的宣传。他已备好一曲,在心里反复默记,唯恐出了差错,丢了戏曲的脸。 然后直到夜半三更,也无一人过来。 屋里的灯是油灯,早就熄灭了,月亮只有浅浅一点,星星很少,视线所及之处,多是漆黑。 他衣着整齐,初到陌生环境,哪怕心理再强大,难免有几分怯意。再叫上错过了平时睡觉时间,此刻全无睡意。 他就坐在屋里,安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隔着公主寝宫一百来步的距离,他想,公主在做一个怎样的梦呢? 他又有点惦记品梅苑,家里是怎么样的情况?师父,阿芙,还有一众师兄弟妹,是否也会记挂他呢? 他不后悔自己来到这里。 皇宫。 要么飞黄腾达,要么腐烂衰败。 他赌一把。 心甘情愿。 明早须早起,他不敢熬得太晚,眼见公主是不会召见他了,便脱下外衣,准备就寝。 刚躺下,外头就有个橘黄色的灯火,摇曳着过来,在他门口停下,有侍卫压低声音:公子歇息了吗?rdquo; 还没。rdquo;他一翻身坐起来,有何事?rdquo; 侍卫说:殿下梦魇了,说是叫你过去唱曲。rdquo; 他心里一瞬间惊喜。 便道:给我穿衣时间,我很快就好。rdquo; 是。rdquo; 荀皋穿好衣服,推开门,跟那个提着灯笼的侍卫一路走到静心殿正殿,到了公主寝殿外,他颇为迟疑。 侍卫说:公主说您是不一样的。可以直接进去。rdquo; 他心里有些奇特,一方面觉得开心,另一方面想起了前朝豢养男宠之流。 随后又有点唾弃自己。 侍女为他推开门,他走进去,才发现公主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 骆音倚在床框,披上了薄纱,除了披散在背上如瀑的乌黑秀发,已然收拾妥当。 她脸上犹带着睡觉时的红晕,还有眉眼之间做噩梦残留下的倦意,较之白日更多了几分烟火气。 一见他,便柔声问:可惊扰了你睡梦?rdquo; 荀皋摇头:草民没睡。rdquo; 骆音说:原是想让你第一天早点休息的,就没叫你过来。万万没想到hellip;hellip;rdquo;她笑了下。 许是这样的公主太过平易近人,一贯少言的荀皋忍不住脱口而出:公主,是梦魇了吗?rdquo; 他其实想问,梦魇之后,为何独独召了他,但终究问不出口。 是啊。rdquo;骆音点头,望着他笑,眉眼弯弯,在烛火的掩映之下潋滟多彩,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rdquo; 她轻描淡写,有意不提。 荀皋自知,不再追问。 骆音冲他招招手:荀皋你过来。rdquo; 他往前走了几步,低眉顺眼。 再过来一点。rdquo; 荀皋便再往前几步。 随后手突然被抓住,一股拉力让他没站稳,再紧接着天旋地转,脸陷入了一团柔软之中,还有淡淡的馨香,他仓皇起身,一贯平和的脸色出现了惊疑不安。 捣乱的公主低头理理被褥,装作若无其事般说:你该锻炼身体了,荀皋。rdquo; 他hellip;hellip;没法反驳。 骆音偷眼看他。 他没动。 再偷看一眼。 他也没动。 又偷看一眼。 他忍不住回眸,被她抓个正着。 诶,荀皋。rdquo;她说,我没法帮我自己,但我能帮你。rdquo; 她拉住他垂在一边的手,对他说:你低头。rdquo; 他听话照做。 骆音附在他耳边,轻轻喃喃:只是这条路不轻松。你如果想专心把这件事做好,不是身为局中人,而是局外人。会唱戏的很多,但若想发扬光大,开拓一个适宜的环境,不妨尝试一下入仕。rdquo; 他下意识缩紧拳头,捏住了骆音的手。 她的手那么小那么软,她也那么小那么软。 怎么偏偏就爱说些天方夜谭的话呢? 思索再三之后,荀皋说:可草民是奴籍。rdquo; 奴隶不可入仕。 我帮你。rdquo; 骆音得到隐晦的答复,心里便有了一系列举措。 趁着最后四个月,完成他的心愿。 荀皋不知公主有何求,为何求,但他知道公主知他所求,并愿意助他。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掀起衣袍,打算真诚地跪谢公主,却被她抓着手轻轻提了一下。 骆音说:不用。在我这里,你就不用下跪。你是不一样的。哦对了,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rdquo; 荀皋点头。 骆音说:你不许哭。rdquo; 荀皋:? 答应就是了。rdquo; 等到荀皋答是rdquo;,骆音才笑起来,摆摆手:瞧你无碍,回去歇着吧。rdquo; 荀皋半夜起个床,平白捞到公主一个保证,围观群众也很懵逼,聊聊天就完了,还以为可以发生点什么,也不知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第60页 那个噩梦只有骆音知道。 梦里的青年,穿着戏袍,淋着雨,湿了的头发黏在脸颊,眼睛通红,一遍遍用嘶哑的声音唱着:盼卿归,盼卿归hellip;hellip;rdquo; 他太过悲恸,传染给骆音,让她几乎辨不清梦境和现实。 等到见到无恙的荀皋,才肯放下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竟会恍惚觉得小说里的世界和人物都是真的hellip;hellip; 第34章 纨绔 荀皋想要脱奴籍,须得得到世家贵胄的认可,一一上门拜访,讨得认可凭证。 此番规定颇为严苛,难以执行,若是对于一般奴隶,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成的目标。 但对于荀皋来说,不一样,因为有公主罩着。 公主轿子就停在府外,叫她身边的侍卫首领去紧跟着荀皋敲门,奉上证书,签字盖章。 这些世家贵族,顾忌着公主的面子,虽然有几分惊异,但还是没有过多为难。 这样一直到了永安王府。 荀皋刚抬起手,门就被猛烈地打开,迎头出来个满身酒气身形吊儿郎当的青年。 他身后跟着的小厮急匆匆地叫他:小王爷,您可千万别出去,王爷会生气的!rdquo; 小王爷袖口一拂:你管老子!rdquo; 他余光一扫,瞄到了旁边兜袖而立的荀皋,再仔细瞧瞧荀皋秀美阴柔的脸庞,顿时双眼发光。 哪里来的小美人?rdquo; 小厮看到了荀皋身后站着的侍卫,认出那是公主的人,又扭头看向一侧,公主那顶轿子安静地停在一边。 他顿时一个激灵,小跑到小王爷旁边,低头说:小王爷,他是公主的人。rdquo; 管他是公主的还是公子的!反正老子今天就要他了。把他洗干净绑在老子的床上,否则要你好看!rdquo;小王爷本就是张扬跋扈之人,醉了酒,更是口出狂言。 小厮垂手不敢动。 小王爷急了,竟然亲自上手去拉荀皋。 荀皋往后退了几步,沉着声音道:小王爷自重。rdquo; 他的声音不似一般成年男儿低沉磁性,相反地,清丽如潺潺流水。 乍一听,难辨男女。 小王爷被欲念蒙了心,更加猴急地上前。 荀皋躲避不及,他身后的侍卫一把抓住小王爷的手,双眼如剑。 荀公子乃公主之人,不可放肆。rdquo; 永安王府原是重地,外人极少停留,怕受到处罚。 如今因为这场闹剧,周围很快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毕竟法不责众。 先来的人纷纷向后来的人窃窃私语,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讲一遍。 永安王府的小王爷,平时也没少欺民霸市,祸害百姓。 如今瞧公主的轿子在这儿,纷纷期待公主能够好好惩治他一番。 小王爷没有丝毫被围观的羞耻感,反而气焰渐长:你敢对老子动手,信不信我灭你九族!rdquo; 侍卫不卑不亢:属下直接服从公主,小王爷恐怕管不着属下的九族。rdquo; 你!rdquo;小王爷找不到话说。 他又把目光放在荀皋身上,那容貌,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他不禁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倾城脸,销魂窟。rdquo; 在场的鲜少有听不懂的。 荀皋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别人的戏弄,如今小王爷说出这番话,他脸色未变。 摆脱奴籍还需要永安王府的章,他不能走。 现在的事必须要处理,他得想个万全的法子,只是人越来越多,他若是言行不当,那传出去的闲言碎语也会更多。 他身份卑微,除了顺从和忍耐,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正当他思索之时,轿子里传来悦耳的女声:永安王爷,不出来处理一下您的烂摊子吗?rdquo; 早在争端发生时,骆音就托了下人去叫王爷,找得到,她省事;找不到,就直接下手。 如今下人回来了,告诉她永安王马上就到,可没想到他迟迟在门后不露面。 永安王挂着两撇胡子,一脸正气之色出来,提溜着小王爷的后领,将人往王府里拖。 小兔崽子,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rdquo; 再怎么丢人,那也是他儿子。 趁着事情还没闹大,赶紧终止,家丑不可外扬。 他想的很好,奈何小王爷喝了酒,酒壮怂人胆,此刻面对永安王,虽有些怯意,但到底还是不怕的。 爹!把那姑娘带上呗!rdquo; 滚远点!rdquo;永安王把他扔进王府,要不是顾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想踹他屁股,要多远滚多远。 小王爷扒拉着门,拉长音调:爹mdash;mdash;rdquo;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rdquo;话这样说,永安王的视线落在荀皋身上,难免带了几分鄙夷。 男生女相,这副长相,注定干不了什么光鲜亮丽的活。 小王爷揉揉眼睛,这才看见他眼中貌美如花的姑娘rdquo;竟然有喉结。 顿时如鲠在喉,但瞧他长得实在标志,忍不住动动唇,小声道:男的话也hellip;hellip;rdquo; 混账!!rdquo;永安王气的七窍冒烟。 小王爷缩缩脖子,不敢说话。 -- 第61页 永安王吩咐侍卫们去驱散围观的人群,自己上前去跟公主打招呼行礼节。 在大安国就是这样,担任圣女的公主,在所有人的眼中,比国主都尊贵。 公主驾到,有失远迎啊。rdquo; 轿子里传来轻轻的笑声,随后便是公主特有的轻柔的嗓音:不敢劳烦永安王。此次前来,是为荀公子脱奴籍求章。rdquo; 永安王听到这称呼,心里咯噔一下。 公主都叫荀公子rdquo;,而且还专门陪同,那证明这个人在她心中,非同寻常。 当下便急忙说:本王马上派人送章来。rdquo;浴室吩咐婢女去取章。 公主继续慢吞吞地说:荀公子是本宫的人,如今受了令郎的欺辱,不知永安王打算怎么处理?rdquo; 横竖都不好处理。 教训小王爷,可那是他亲儿子,他舍不得。 不教训,公主这边又不打算饶人。 永安王一个头两个大。 本王会好好处置那臭小子的。rdquo; 婢女把章送过来了。 永安王爽快地把字签了,把章给盖了。 之后将资料上交,毁了奴籍,换上民籍,荀皋总算是光明正大脱胎换骨。 骆音坐在轿中,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也不跟永安王打马虎眼了,索性直白说出来,她声音冷下来:小王爷之前欺男霸女,横行霸道,想必王爷也有所耳闻,今日又在本宫的见证下,欺负本宫的人,这件事不可能这么轻易得了结,要不然怎么给百姓一个交代?要不然所有人都以为本宫的人可以随意欺负了?rdquo; 永安王脸色不虞:那公主想要怎么处理?我就一根独苗苗hellip;hellip;rdquo; 参军。小王爷想必很想锻炼。rdquo; 军营是个很磨炼人的地方,永安王也不想自己的儿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送过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骆音就想图个眼不见心不烦,她又不可能真的对小王爷怎么样,毕竟还是得给彼此一点面子。 两人一拍即合。 小王爷:喂!! 荀皋脱了奴籍,便以一个作戏先生的名义留在宫里。起初有人以为他是公主的男宠,嫉妒地嚼舌根,说些闲言碎语,偶然一次被公主听着了,公主就下令惩治相关下人。 一时间,宫里头达成共识,荀皋是被公主给护着的。 谁动荀皋,谁倒霉。 静心殿里,每个人都恭恭敬敬地称荀皋为荀公子rdquo;。 有次国主来了,本以为他可以管管的,谁知道他顺着骆音的意思,更加强制性命令人统一成荀皋为公子rdquo;。 得了,公主受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荀皋起初不习惯,后来被公主公子公子rdquo;戏谑地叫了好几遍,也就放开了。 荀皋知道,公主最近忙着给他扫清政路上的障碍。 她每日还强迫他读国家治理之道,经世济用之法。 幸好他以前为了读戏本子,学过几个字,要不然根本学不了。 绕是这样,也时常有不懂的。 他便圈起来,打算自己查意思。谁知道偶然有次公主翻他的书,发现了这个圈,试探之后发现他不知道,便开始手把手教他。 他天赋很好,举一反三,学的很快。 荀皋一边沉浸在进步的快乐中,一边又为她眼神里的欣慰感到欣喜。 她没有为带他回来而后悔,这便足够了。 只是很久都没有唱戏,有点不习惯。 发扬唱戏,就像培育一棵树苗。每日的浇灌和悉心照料固然很重要,但为它创造出一个有阳光有空气的环境也是必不可缺的。 荀皋现在就在创造环境。 骆音今天又跟皇兄说了那件事,四月之期已过两月,天下已经出现了干旱的预兆。 已经有七天没有下雨了,初时不会有什么感觉,渐渐就会发现水不够用,庄稼全死掉了,土地裂开,到时候,十六年一次的残忍祭祀便会如约开至。 她很疲惫。 回到静心殿,本来想看看荀皋今日学了什么,再随意抽问一下,但她躺在躺椅上,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荀皋落笔的手一顿,他站起来,依旧安安静静的,没有叫任何人过来。 他取了件外衫,轻轻披在公主身上。 她睡得很沉,没有做什么反应。 这让他松了口气,这个时候他才能肆无忌惮地看她的脸。 她的桃花眼弧度很好看,弯弯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鼻子小巧挺拔,嘴巴也是可爱的,皮肤白白腻腻的。 想说的话在嘴边转悠半天,才悠悠吐出。 公主,我心悦你。你对我那么好,是不是hellip;hellip;rdquo;哪怕户籍更改,他仍存了几分自卑,终究不敢问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了。。 第35章 祭品 宫中人揣测公主的意思,特意成立了淼居,名册上却始终只有荀皋一人。 两个月来,对荀皋也愈发宽容和宠溺。 这不是在养戏子,而是在当作男宠养。 能被大安国最尊贵的女人青睐,是许多名门贵族求之不来的福分。 哪怕这个宠爱,是很短暂的。 等到日子一到,两人便再无相见的机会。 -- 第62页 骆音稍加管制了这个消息,嘱咐奴仆们传达下去她的意思。 mdash;mdash;这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荀皋不是男宠,是她聘请来唱戏的荀公子。 奴仆们很快照做。 荀公子深受公主宠爱的消息再一次刷遍了后宫。 荀皋听到这个消息,正在执笔把他记忆中的戏曲分类誊写,听闻跟着他的小厮这样说,弯弯唇。 心里冒出一丝丝甜蜜,一点点累积起来,越来越开心。 公主怎么说?rdquo;他问。 小厮想了想,回复:公主什么都没说。rdquo; 荀皋加深了笑意。 他本就生得妍丽柔媚,如今一笑起来,仿佛一朵娇颤颤的花,散发着勾人的芬香。 那就是默认了。 荀皋想。 骆音没过多久,就安插他两个月去政事堂,专管陟罚臧否。 朝中文武两大势力水火不容,他去了政事堂,稍微混得好一些,以后就不受欺负。 两个月之后。 她会被献祭,虽然身死,但仍是百姓们口中的圣女。 他会搬出静心殿,成为荀大人,而不是荀公子。 骆音一切都安排妥当,只等献祭完,完成荀皋的心愿。 她正在静心殿安稳度日,哪曾想天有不测风云,有侍卫通知她:世子爷来了。 奇了怪。 世子爷找她有什么事。 她还是挥手让人进来了。 反正她也过不了几天日子了,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 世子爷穿着华贵的衣服,怒气冲冲。 他长得不错,浓眉大眼,英气蓬勃。 见到骆音,先是礼节性得行了一礼,随后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公主真的养了男宠?rdquo; 骆音:??? 怎么一副捉奸的语气? 不是,是本宫特意聘请进来唱戏的公子。rdquo; 不过是戏子!公主莫要自降身份!rdquo; 这什么语气? 既置喙她的决定,又贬低了荀皋。 骆音纤眉一挑,刚要发火,头脑里突然涌现了关于这位世子爷的很多信息。 这些信息裹挟着少女的娇羞和黯然神伤,沉沉地埋在心底。 绕是骆音,一来也没有发现完全部的记忆。 当时的少年,骑在马背上,雄姿英发。 他低头对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公主浅笑着说:公主,可愿同我一起骑马?rdquo; 那一瞬间,就走到了少女的心里。 可惜神女有情襄王无意,公主明示暗示了好几回,世子都不作回应。 渐渐地,公主就死了心,不再关注他的消息。 骆音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次会蹦跶出来。 本宫做的决定,世子哪里来的面子,敢质疑本宫?rdquo; 她柳眉一挑,摆出一副公主的架势。 世子却是不怕的。 虽然公主尊贵,金枝玉叶,但她喜欢他,便不会拿他怎么样。 公主不要执迷不悟。rdquo; 骆音只觉得好笑。 于是问他:你用什么身份来跟本宫说这句话?rdquo; 世子说:朋友。rdquo;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rdquo;她毫不客气地驳了他的面子,纤细的手轻轻捏着洁白的帕子,放在嘴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行了,你话也说完了,该走了。rdquo; 世子从未被公主下逐客令。 以往都是公主缠着他不放,他找了好多借口,才总算摆脱公主。 骆音话音刚落,他就面露尴尬,不知怎的,脑子一抽,说了句:公主,我要成亲了,你不必找别人刺激我。rdquo; 他觉得公主就是在故弄玄虚,欲擒故纵。 骆音嘴角勾着笑,懒懒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傻子。 哦。rdquo; 短短一个字,让世子的脸上腾得升起一股热意,臊得他无地自容。 你有你的娇妻,本宫也有本宫的荀皋。rdquo; 世子仓皇离去。 骆音望着他的背影,慢悠悠往嘴里丢了个莹润的葡萄。 可笑蠢憨之人不懂自己的心,如今人也不在了,偏倒是惦记上了。 世子出了门,碰巧又撞见了荀皋。 世子:hellip;hellip; 荀皋没认出他是谁,只是见他从公主那边出来,面色不善。又观他身上的衣服,华贵非凡,想来也是个人物,与出身卑贱的荀皋天壤之别。 于是,荀皋淡淡朝他施礼。 世子见他比女人还漂亮的脸庞,重重地哼了一口气,也不管什么风度了,直接就走,留下一个愤怒的背影。 荀皋:hellip;hellip; 到底是个不熟的人,他也没怎么管,转身朝公主走去。 近来情况怎么样?rdquo;骆音先开了口。 尚可。rdquo; 荀皋向来惜字如金。 尚可就是还不错,你还得再接再厉,争取到卓越。rdquo; 荀皋点点头:公主曾说想听我唱一小曲,可到现在都还没给公主唱。rdquo; 骆音摆摆手,又打了个哈欠:这个不急,我倦了。rdquo;她的眼睛冒着点点水光,懒懒地注视着他。 荀皋只得退下。 两月很快就过,荀皋正式去政事堂工作。 -- 第63页 他想在朝廷之上闯出一片天地,不仅是为了他的梦想,也是为了公主。 等他出人头地,将卑微的过去掩埋,到时候,也是有跟世家贵族争一争公主的可能的。 然而,人世万物,并不是事事如意。 十六年一次的祭祀在一串串火把之中拉开序幕。 灯火之中,骆音的脸被照得神色难辨,唯独一双眼睛似是跳跃着火光。 双眼的笑意骤然变成冷意,骆音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皇兄真是连一刻都等不了了。rdquo; 骆淮扭过头,不敢直视她。 但手抬起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疑:把公主绑起来,子时一到,点火。rdquo; 可笑一个王国。 将一个女孩高高捧起之后,把她毁灭,也毫不留情。 骆音被绑在柱子上的时候,她环视了四周。 那些平日里对她满是崇敬和喜爱的奴仆们纷纷低下了头,畏畏缩缩地退后了一步。 皇兄站的距离离她很远,她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背影,冷酷决绝。 她曾经以为自己什么都有,富贵与权利。 但她其实只是一个祭品。 mdash;mdash;被别人吹捧上来的祭品。 有谁会在乎祭品的感受? 就像犯人最后一顿总是会被喂饱饱的,她也一样。 她是个犯人。 是被整个大安国囚禁起来的犯人。 子时,火点起来了。 金碧辉煌的皇宫,一片灼热的冷意。 骆音给自己开挂,附上不痛的法术,她在烈火之中,皮肤紧缩扭干,变得皱巴巴黑糊糊的,她像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在一片橙红色,冷酷地度量每个人。 许久未见雨的大安国,骤然之间,大雨倾盆。 人们欢呼雀跃,感受着久违的清凉。 雨幕之中,一人穿着戏袍,急匆匆地敢来,他的衣角拖在地上,浸了雨,头发也湿哒哒的,贴在脸上。 他跑过来,见到皇上没有行礼,直接跑到放火台上,抱住骆音焦黑的尸体,贴着她耳边念叨:我想起来了hellip;hellip;我来晚了hellip;hellip;你又逃走了hellip;hellip;rdquo; 他含着泪,轻轻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 旁边有人吼了声:大胆!对公主的遗体做什么?rdquo; 骆淮抬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荀皋颤抖着手放开了骆音,在她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草民愿为公主,吟一小曲。rdquo; 他眼睛通红,一遍遍用嘶哑的声音唱着:盼卿归,盼卿归hellip;hellip;rdquo; 与梦境重合。 过了很久很久,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整个民间都为下雨一事而欢呼雀跃,同天,淳妃生下了一个小公主萋萋。 人们很快忘了原来的骆音公主,将萋萋公主捧在手心,称为圣女,奉为神明。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爷:你竟然养了男宠。 骆音:雨女无瓜。 世子爷:你怎么变成这个亚子! 骆音:要你寡。 这个世界不太美好,码了大纲,但因为有太多事要忙,心里很焦虑,就一直卡着,现在接手,早已丢了当时的感觉,只能匆匆码完,在这里说句抱歉(。??︿??。) 第36章 番外 那后来怎么样了?rdquo; 低着头带着头罩的姑娘悄悄问酒肆老板。 还能怎么着?公主人都没了,当时把荀国师刺激到了,差点疯了,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吃不喝几天,最后出来,得了皇上的重视,可不就平步青云了吗?rdquo; 皇上怎么说重视就重视一个曾是奴隶的人?rdquo; 酒肆老板一眯眼:谁知道呢?可能是公主拿命求的呗。也不知道荀国师当初是怎么得到了公主的青睐,硬是把一把烂棋给走活了。rdquo; 姑娘笑了下,声音有点好听:那国师成亲了吗?rdquo; 没呢,只是他曾经在戏班子里有个叫阿芙的姑娘一直跟着他,许是快成了吧。国师平时除了朝廷之事,就是写自己的戏词,哪有时间谈风花雪月。rdquo; 铜板碰击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动。 老板,我把钱放这儿了。rdquo; 好嘞,客官您慢走。rdquo; 那位姑娘就这样挺直了背一步步走向远方,夕阳将她的背影照成一圈橙红的光晕。 晚风吹拂她的面纱,露出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她走几步,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皇宫的方向看去。 奇了怪了,她才是骆音公主,那代替她死掉的人,是谁? 第37章 网吧 兄弟,抽烟吗?rdquo; 一支手夹着一根烟递到他面前,挡住了他落在屏幕的视线。 那双手纤长白皙,偏偏指甲涂成了大红色,点缀了几颗碎钻,显得轻浮艳丽。 不抽。rdquo; 乔懿回答,声音很轻,视线仍在电脑屏幕上。 一手握住鼠标,一手按在键盘上。 那我抽了啊。rdquo;那女人收回了手,半点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很自然地掏出打火机,啪rdquo;地一下打开。 这里不准抽烟。rdquo;乔懿皱皱眉头,总算转头看她,这里是无烟区。rdquo; -- 第64页 那女人有大波浪卷头发,唇色也是红艳艳的,眼线画的很重,偏偏底子好,桃花眼,琼鼻小嘴,竟然不难看。 她眯着桃花眼,眼睛弯弯,打量他一下,慢悠悠地说:哟!高中生?rdquo; 乔懿现在还穿着校服,头发是板寸,没有打耳洞,五官尚且稚嫩,干干净净的模样。 他没有回答,狠狠瞪了她一眼,就扭头继续看电脑屏幕了。 那女人却不打算放过她,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今天周四。rdquo; 言外之意,是你没上课,逃课来上网吧。 乔懿刚和家里吵完架出来,心情不佳,而且他性格偏孤僻,闻言只抿了抿嘴,拿起耳机戴上,彻底隔绝和这个陌生女人的交流。 女人轻嗤了声,终于没再开口。 乔懿身上的钱包了一天两夜,饿的时候把吃网吧提供的泡面。 他把精力全部放在游戏上。 只有在游戏里,才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一直到脑子迟钝,手指速度也放慢。他这才吐出一口气,把耳机摘下,余光一瞥,竟发现那个女人还在。 她的电脑屏幕因为长时间没有使用而处于黑色待机状态,她两手平放在桌上,额头抵在手臂上。 mdash;mdash;似乎睡着了。 乔懿眉头一皱,脑海里浮现那些熬夜打游戏猝死的新闻,他有些不确定。 直到再次仔细地查看,目光从她大波浪卷发,落在她裹在黑色裙子里饱满的还在起伏的胸部,这才敢确认。 她是真的睡着了。 有过路的人望了眼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行为有些hellip;hellip;不正当,惊慌地把目光收了回来,随后似乎掩饰般,赶紧起身,若无其事去吧台那里买了一杯奶茶。 巧克力味的,稍带一点苦。 他坐回原位,正准备继续奋战游戏的时候,察觉到周围人的表情有点奇怪。 坐在女人另一边邻桌的人看了一眼女人,笑容暧昧地跟他旁边的人交谈。 还有跟他们背对着打游戏的人,不时回过头来,极快地勾了下嘴角,然后戳戳其他人,指指那个女人。 甚至还有人特意假装上厕所,从女人身后路过,飞快地瞥了眼。 乔懿去看,才发现女人已经换了睡姿,她把脸朝着他这边,头发往一边散落着,透过她下巴和手臂,可以看到极深的线勾出圆润的弧度。 这一下,什么都明白了。 他虽然是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也跟几个好基友偷偷摸摸相约观摩某位老师的教育片,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有道德有底线的学生。 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网吧乌烟瘴气,鱼龙混杂,她一个女孩子,干嘛要来这种地方? 他拍拍她的肩头,语气清澈有点冷。 喂。rdquo; 女人睡眼惺忪,半抬起眼望了他一眼,随后又闭上了。 乔懿忍住尴尬和羞意,加大声音:喂!rdquo; 女人耍赖似的,纹丝不动。 怎么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乔懿本想置之不理,但心底隐隐厌恶周围如狼似虎的眼神,于是脱下自己的校服,扔在她背上。 校服遮挡住一大部分,她看上去很成熟,身体却很娇小,只露出半截毛茸茸的脑袋,竟然有点乖。 乔懿撇开视线,心里冷哼一声。 乖个屁! 他旁边的男生见他这样做,忍不住问了一句:兄弟,你认识她?rdquo; 乔懿说:不认识。rdquo; 那你还多管闲事?rdquo;他突然露出了然的表情,你该不会看上了她,想先下手为强撩她吧?rdquo; 乔懿冷下脸:hellip;hellip;瞎扯淡!rdquo; 他戴上耳机,又开始打游戏。 这是他最后一个在网吧度过的夜晚,之后何去何从,心里也没打算。 他身无分文,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去的。 再怎么桀骜,始终要妥协。 他今年高二,学习成绩不算特别好,就仿佛没学习天赋。 他也拼了命学过,反而成绩还退步。父母不理解他,说他成天就知道玩游戏,投入到学习上的时间和精力少了,才没有见到成效。 于是疯狂报补习班,疯狂给他布置作业。让他心情更加烦躁,恶性循环。 他有个秘密,他的天赋,在游戏上。 反应力、手速、操作意识,他仿佛一开始就具备这些电竞选手必备的基础属性,而且数值不低。 他在游戏的世界为王。 在现实的世界却卑微如蚁。 他想当个电竞选手。 国际电子游戏《渡》的职业玩家。 手握着冠军杯,在世界之巅闪耀。 乔懿这样想着,只觉得浑身都有数不清的力量。 早上七点二十,他伸伸懒腰,又开了局匹配。 在等待匹配界面的时候,脖子那边忽然有点痒。 他还未完全转过头,就闻到一阵芳香。女孩子的气息又香又软,他控制不住脸红,随后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桃花眼。 乔懿:hellip;hellip; 你怎么还没走?rdquo; 女人洗干净了脸,没了眼线和口红,肤色依旧白皙,透着淡淡的粉,但许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眼底浮现一层青。 -- 第65页 你不是也没走吗?rdquo; 乔懿无言以对。 谢谢你的校服。rdquo; 女人把衣服还给他。 不用。rdquo; 乔懿接过,顺手搭在椅子上。 女人的视线落在他的电脑界面上,语气有点故作的讶异:你也在玩渡啊?rdquo; 渡不仅作为全球最火爆的游戏,而且还成为电竞比赛的官方游戏,由此衍生出很多俱乐部,战队和职业选手,玩它的人很多也不觉得稀奇。 嗯。rdquo;到了选英雄的界面,乔懿选了个刺客覆舟者。 这个摆渡人的操作难度很高。rdquo; 女人这次是真的惊讶。 这个英雄皮脆,但伤害高,技能冷却快。 操作灵活,但容错率很低,一般渡的玩家不会挑这个英雄,怕打出怀疑人生的战绩。 乔懿说:还行吧。rdquo; 他戴上耳机,伴随着游戏开始rdquo;,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他认真的时候格外专注,睫毛很长很直,唇色很淡,眼神很坚定,整个人似乎在发着光,格外吸引人。 女人弯下腰,一眨不眨地看他的操作。 他正当打游戏反应最快手速最快的时候,加上一些天赋,操作这个英雄游刃有余。 还行吧rdquo;这三个字不是逞强装逼。 很快。 对方被打得投降,他轻轻嗤了声。 把耳机摘下,起身。 女人还没来得及夸赞他,就见他起身,一时脱口而出:你要走了吗?rdquo; 是啊。rdquo;八点是二十点是白天场,二十点到八点是夜场,他的时间到了。 乔懿往门口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对她说:好好读书。rdquo;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虽然发育比较好,但应该还是个小女孩,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一身坏习惯,浓妆艳抹,抽烟撩汉。 这世界有天赋的人少,没天赋的人更少,大多数都是还过得去的平庸人。 像他这样对学习完全没天赋的人,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一个吧。他想说,但凡有那么一点天赋在,就没有不努力的理由。 女孩盯着他笑了,桃花眼弯弯,又狡黠又可爱。 她口音怪异地模仿他的话:你才是,小pong友就该有小pong友的亚子,好好毒术。rdquo; 乔懿:? 女孩拎起自己的包,跑到前台去付钱,随后转头极其自然地对乔懿说:你没吃早饭吧?一起吧。rdquo; 啊?rdquo;乔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了。 可是肚子里传来阵阵饥饿感让他无法拒绝。 不用了。rdquo;这是他软绵绵的自尊心。 沈婆早餐店的豆浆特别好喝,我带你去啊。rdquo;她蹦蹦跳跳走到他前面的位置,见他还没跟上,回头对他说,不去你会后悔的,错过了人间美味。rdquo; 乔懿讲不出来拒绝的话。 过度使用的大脑倦惫,运行迟钝,他只点头,便跟在她身后。 走了几步,他开门见山:我没钱。rdquo; 女孩看着他。 他突然有种窘迫,但是实话还是得说:我没钱,身无分文那种。rdquo; 那我借你吧,以后你还我就成。rdquo; 早上八点,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沈婆早餐店的客人拥挤密集。 女孩越过重重人海,来到一个衣着朴素的老人面前:婆婆,四根油条,两杯豆浆,两个卤蛋,再加一笼蒸饺,在这儿吃。rdquo; 老人认识她,很熟练地用塑料袋包着手,从热气腾腾的锅里和蒸笼里拿早餐,问她:小音,送弟弟上学啊?rdquo; 乔懿快速说:不是!rdquo; 他的反应太奇怪,惹得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女孩笑了起来,眼睛弯弯,调侃一句:小孩子害羞呢。rdquo; 老人叫了人,给他们重新架个小桌子,两人就在膝盖高的小桌子上吃早餐。 女孩把豆浆推到他面前:吃早餐之前,先喝豆浆。rdquo; 乔懿轻轻说了句:谢谢。rdquo; 他接过豆浆却没有喝,问了句:你带纸笔了吗?rdquo; 我看看啊。rdquo; 她低头在包里翻翻找找,最后找到了一支口红和一包卫生纸。 乔懿:hellip;hellip; 可以用吗?我想写字。rdquo; 可以啊。rdquo; 乔懿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以后你找我还钱,就打这个电话号码。rdquo; 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吧。要是出社会,被人骗了也不知道。rdquo; 她说的话就像是每个长辈对晚辈会说的话,语气也是纵容宠溺的。 乔懿问:你会骗我吗?rdquo; 女孩俏皮地哼了声:谁知道呢。rdquo; 她从包里找了张名片,两个食指按着名片的边角,郑重其事地把名片推到乔懿视线内。 我叫骆音。深海俱乐部老板兼经理。我觉得你打得不错,要不来我们俱乐部发展发展?rdquo; 第38章 深海 深海俱乐部?听都没听说过。 乔懿狐疑的目光深深刺痛了骆音的心,她拍拍胸脯信誓旦旦:我向你保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老板,经理,教练,战队,都有,最近还取得了常规赛的名额,下个月就可以正式打比赛了。rdquo; -- 第66页 骆音从包里掏呀掏,掏出一张和格证:正规俱乐部,有保障的。rdquo; 乔懿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实是真的。 她又掏出一个和照,五个大小伙子穿着统一的深蓝色队服,笑得很灿烂。 乔懿白皙的手指尖停顿在其中一个人上:他的脸为什么被涂掉了?rdquo; 骆音面容扭曲,咬牙切齿:死了。rdquo; 乔懿:hellip;hellip; 电竞圈的东西他懂得不是很多,但还是有一定的判断力和推理能力,闻言,便了然地点点头。 被其他的俱乐部撬走了?rdquo; 哪有那么简单。rdquo;提到这个人,骆音都快炸毛了。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了心情,转瞬之间多云转晴:不提这个了,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rdquo; 乔懿沉吟了片刻:我能参观你们的俱乐部吗?rdquo; 他有这个打算,至于对方的俱乐部好坏都没什么紧要,只要能提供一个机会就好。 他比较在意的是团队的氛围,适不适和他待下去。 当然好呀!rdquo;骆音笑开了花,那我们赶紧吃完,吃完我就带你去。我们俱乐部小就有个好处,没有什么青训营啊瞎耽误别人时间,只要行就上,打电竞的寿命多短啊,二十五岁就得退休了。rdquo; 乔懿点点头。 电竞这个圈子,新陈代谢特别快。 但他想试试,哪怕只是昙花一现。 两个人吃完了早饭,骆音就叫了车,说了地名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在群里发了消息:伙计们重大消息,重大好消息!我带了个打野回来! 单身狗联盟群瞬间活跃起来。 [头铁上单]:我靠靠靠靠靠靠!真的假的?还有人愿意加入这小破队? [骆老板]:说什么呢你。咱们可是明日之星。 [中单FW]:哪里找的?网吧? [骆老板]: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中单FW]:呵呵。 [操心狂魔辅助爸爸]:人家同意了? [骆老板]:还没呢。说是要来咱们这里看看。 [头铁上单]:hellip;hellip; [中单FW]:hellip;hellip; [操心狂魔辅助爸爸]:hellip;hellip; [骆老板]:喂!你们什么意思!@肉装ADC保护辅助弟弟你觉得呢? [肉装ADC保护辅助弟弟]:咱们这环境,人家愿意来吗?当初那姓宋的小子不也是因为嫌弃咱们才走的吗? [操心狂魔辅助爸爸]:付涉你说什么呢!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走了就走了吧,我们离了他不一定会输。 [头铁上单]:哎呀!我们还是先聊聊新打野吧。 [中单FW]:他技术怎么样?@骆老板 [骆老板]:很强。 [中单FW]:那好,人一定要留下来,不然常规赛打不了。 [骆老板]:行。 跟他们通了气之后,骆音心里有点底气。 这群才十九二十出头的小屁孩们,比她小了差不多六岁,但深海俱乐部能存活那么久,他们也功不可没。 骆音转头看向乔懿。 不知道他留下来,会给深海带来什么呢? 乔懿正望着窗外,景色在倒退。 未来还不甚明晰。 他这样的决定,是一种对自己这个年纪的叛逆。 他可以想象得出父母在家里暴跳如雷的样子,想象得出同学们提起他时差生rdquo;糟糕rdquo;的标签,想象得出老师对他突然旷课的鄙夷。 他只想逃脱那个环境。 逃避那个压抑封闭看得见头的环境,去找寻一个自己喜欢的环境。 车到了,停在一个小建筑前。 建筑只有两层,墙皮脱落,露出红色的砖头,爬山虎肆无忌惮地覆盖在上面,感觉像是一个荒弃很久没用的房子。 它唯一一处比较新的地方,是门口上挂着一个牌子,写着:深海俱乐部。 骆音观察了一番乔懿的脸色,见他一切如常,又欣慰又紧张,干巴巴地解释一句。 俱乐部资金比较紧张hellip;hellip;rdquo; 乔懿理解地点头。 有路人从他们身后走过,见到骆音颇为惊奇:骆老板,你这是带了新人回来了?rdquo; 是啊,王叔。待会儿午饭还去你那儿买甜皮鸭。rdquo;骆音回头,对他甜甜一笑。 哎,小年轻,就是撞到南墙都不回头。rdquo;王叔笑着,我要是年轻几十岁,也到你们俱乐部来。rdquo; 这相当于在新人面前安利了他们俱乐部,让骆音乐得眼眉弯弯:谢谢王叔捧场,您打游戏也不减当年风采。rdquo; 她别的本事不敢承让,但夸人的本事绝对顶呱呱。 骆音跟王叔简单寒暄几句之后,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对乔懿说:我们进来吧。rdquo; 乔懿四下看了看,才走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不算特别大,但打扫得特别干净整洁,一进门是一个茶几和液晶电视,墙上挂着零星几张照片,还有一行写在白色宣纸上的瘦金字:深海战队无敌! 乔懿观察了照片,除了几张是渡里面的游戏角色,还有几张合影。 他数了数人数,只有四个。 再往里面一点,是一张白色的长桌,五台电脑整整齐齐地摆着,电脑前还放了防辐射的小盆栽。 -- 第67页 长桌靠近窗户,淡蓝色的窗帘被束起来,露出外面野蛮生长的植被。 长桌旁边有个小房间是紧闭的,旁边还有一个通往二楼的楼梯。 乔懿打量完毕,便垂下眼睫,十分乖巧的模样。 骆音把他带到茶几旁的沙发坐下,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橙汁,放在他面前。 不好意思啊,饮料只有这个了。rdquo; 谢谢。rdquo; 乔懿接过,但没有喝,十分礼貌地道谢。 我去看看那帮小崽子在干嘛,竟然不出来欢迎你一下!乔懿,你先在这里稍等一下。rdquo; 她咚咚咚爬上楼梯。 乔懿望着她矫健的背影,沉默不语。 初见时性感妩媚的御姐,卸完妆就像是邻家小妹妹,现在去找她的崽rdquo;的时候,又像个气哄哄的海豚。 骆音爬上二楼,一件件房间搜过去,都没见着人。 人都去哪儿了?rdquo; 她正低估着,突然听到楼下门口一阵响动。 青春洋溢的少年叽叽喳喳的声音溢在每个角落。 一阵嘈杂的自我介绍之后,只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羞涩,说道:我叫乔懿,司马懿的懿。擅长打打野位和中单。rdquo; 骆音从二楼栏杆往下望,个个身高腿长的少年们勾肩搭背,笑嘻嘻地围在一起。 乔懿被簇拥在中间,头上戴着一顶深海战队的帽子,手里拿着一个覆舟者的手办,背上挂着一个黑色披风,嘴里还叼着一块薯片。 深海战队的少年们太热情了,他略微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卷卷!rdquo; 骆音扶着栏杆,叫了其中一个少年的名字。 那少年头发自然卷,眉目俊朗舒展,下意识抬头,一见到骆音就扬起一抹笑。 老板,你在上面干嘛呢?rdquo; 我这不是以为你们还没起床吗?rdquo;骆音一边说着,一边下楼梯,你们这是什么欢迎礼啊?不是说要做好准备的吗?rdquo; 卷卷说:我们刚刚回了家,把最珍贵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当作见面礼。付涉的帽子,斐伍的披风,TOTO的薯片,还有我的手办。rdquo; 确实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见面礼了。 TOTO虽然打上单,但是是这几个人当中最瘦的一个,丹凤眼细长,撺掇着乔懿。 老板说你打游戏很厉害,要不现在来打打试试看?rdquo; 骆音试图制止:不了,乔懿一晚上没睡,先让他歇会儿吧,要不然影响发挥。rdquo; 啊hellip;hellip;rdquo;TOTO发出无奈地哀嚎,好想见识一下。rdquo; 乔懿垂眸攥住了手办:没事,我们来打一局吧。rdquo; 他不打,他们心中始终有隔阂。 还是早点打,早点融入。 他已经考虑好了,他要留下来。 骆音说的没错,去大俱乐部,在青训营不知道要待多久才能等到自己,但是在小俱乐部,几乎所有的资源都砸在自己身上。 他缺的,是机会。 五个少年来到电脑桌前,开机,摩拳擦掌。 骆音见制止不了,有些无奈:你们吃早饭了吗?一大早就打游戏。rdquo; 最小的TOTO眨眨眼,回应道:吃了吃了,老板,刚刚斐伍哥带我们去吃的。rdquo; 惜字如金的斐伍点点头:嗯。rdquo; 老板,你别傻站着了,自己去玩吧。rdquo;付涉挥挥手。 骆音:hellip;hellip;喂!rdquo; 是啊,你自己去看会儿游戏解说吧。rdquo;卷卷也跟着帮腔。 骆音捂脸假哭:你们的团结都用来对付我了吗?rdquo; 几个少年置若罔闻,专心致志开了一局游戏,进入游戏界面,选择英雄。 乔懿一如既往地选了覆舟者。 我超级喜欢覆舟者,配上我的溺,绝对强势。rdquo;卷卷兴致勃勃。 乔懿轻轻笑了下。 骆音心里颇为欣慰,气氛融合似乎都没经历过生涩期,看来她的选择是对的。 第39章 合同 在电竞上,是有天赋一说的。 骆音也打过《渡》,但都是中规中矩的,一遇到紧急情况是没办法爆手速秀操作的。 但乔懿就不一样。 他年轻,在游戏上很灵活机敏。 尤其是很专注和用心。 外行人看游戏直播,觉得很简单,两堆人围成一团,谁输谁赢看运气,但只有深入了解电竞的人才知道,这里面的微操和策略,足够分析出一大堆。 乔懿的打游戏风格跟他这个人一样,冷冽干脆,基本一出手就注定结局。 卷卷很适合打辅助,思虑周全,经常探视野。 乔懿跟卷卷配合得很好,很快就赢了。 五分钟。 虽然是匹配路人局,但对于第一局来说,还是一个不错的成绩。 TOTO一惯是闲不住的性格,游戏一结束,耳机一摘,就忍不住说了句:卧槽!你之前打过职业吗?rdquo; 乔懿摇摇头:没有。rdquo; 你还是高中生?rdquo;斐伍的视线落在他淡蓝色的校服上。 嗯。rdquo;这个掩盖不住。 未成年?rdquo; -- 第68页 嗯。rdquo; 周五却没上学,你是离家出走了吗?rdquo; hellip;hellip;嗯。rdquo; 斐伍目光移到骆音身上:老板,难办了。rdquo; 按照组织《渡》游戏联盟的国际协会来说,参加比赛的成员如果未满十八周岁,需监护人同意才行。 离家出走,怎么可能有监护人同意。 卷卷笑了下:老板无所不能。当初TOTO的家长不是也不同意么?老板一过去说,加入战队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rdquo; 扯到TOTO,十七岁的他挠挠脸颊,赞同地点点头:也不知道老板怎么跟我爸妈说的。rdquo; TOTO是休学两年,第十届赛季完了,他就得退出战队,去学习,把高中毕业了,考个大学。rdquo;斐伍淡淡地睨了乔懿一眼:你也差不多这个年纪吧。rdquo; 乔懿点点头:我也是高二。rdquo; 斐伍的目光移到骆音身上:我们战队的打野,就靠你了,老板。rdquo; 付涉跟风附和:靠你了,老板。rdquo;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hellip;hellip;rdquo;骆音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过在此之前,我得确认一个事情hellip;hellip;乔懿。rdquo; 被点名的乔懿朝她看去。 你愿意加入深海战队吗?rdquo; 乔懿身材纤长,五官尚且稚嫩,但目光却很坚定。 他望望那四个少年和眼前这个不像老板的老板,轻轻嗯rdquo;了声。 一瞬间,似乎听到了梦想发芽的声音。 以后,就是一起打比赛的伙伴了。 在他点头同意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露出欣喜的表情。 骆音朝他笑着,桃花眼弯弯:签订合同之后,你就是我们战队的人了。rdquo; 她从包里取出一份干净的合同,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列上了成为深海战队成员的权利、义务和薪酬等等条款。 乔懿接过人生第一份合同,耐住性子和激动的心情,一条条阅览下去。 最后把视线落在右下角签名上。 签名特地有备注,年满十八岁本人签名,未满十八岁监护人签名。 骆音问:乔懿,你的父母有多大可能会同意?rdquo; 他垂眸抿了下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hellip;hellip;不会同意。rdquo; 骆音:!!! 好吧,意料之中。rdquo; 乔懿:hellip;hellip; 骆音无比郑重地说:乔懿,我会尽可能让你的父母同意你加入我们战队,但是你要想清楚你走的路,确定愿意花一年的时间,打电竞比赛。电竞这条路没有那么简单,我希望你之后不会后悔。rdquo; 乔懿点点头,认真回复:我不会后悔。rdquo; 乔懿生在一个普通的家,有严厉的父亲和慈祥的母亲。 父母都望子成龙,极度排斥自家儿子浪费时间打游戏,于是在期中考试没考好的时候,就忍不住骂他一顿。父亲甚至抽起了皮带,握着皮带的手猛烈颤抖,嘴里不停喊着:废物!枉费老子辛辛苦苦供你!rdquo; 乔懿一气之下,取了身份证和自己攒下的钱,转头就买了去邻市的机票,离家出走。 他是第一次将反叛和逃避展现得淋漓尽致。 父亲当时还在气头上,没有理他,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上完班回来的母亲一听自己孩子不见了,又哭又闹。 他们本来想报警,却在晚上接到了自己孩子打的电话。 用的是公共电话,声音还带着点疲惫,简单汇报了自己的安全,便挂断了电话。 乔懿原本不是这个冷冰冰的性格,只是在父母一次次殷切的盼望下,在自己一次次辜负父母的期望后的自暴自弃下,渐渐不愿多说话,沉溺于自己的世界,压抑成长。 他不是不懂事,他只是觉得,大多数人走的路,不一定适合他。可是父母偏偏想要他走那条大多数人都说好的路。 他觉得他和父母之间都需要冷静几天。 于是,离家出走的这几天,他都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让他们不要太担心,也不必报警。 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天,在他弹尽粮绝,没法用自己在这个年纪特有的任性和执拗继续走下去的时候,他遇到了骆音。 他答应骆音,一起跟父母好好沟通。 周六,两人就坐上大巴,返回S市。 骆音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白色体恤和牛仔七分裤,还特意将大波浪头发烫成直发,扎成一个马尾,看起来青春活泼。 她左手边坐着乔懿,右耳戴着耳机,嘴里轻轻哼唱着什么,十分惬意。 乔懿脱下了校服,穿上TOTO的蓝色衬衣,纯洁的颜色和他白皙的皮肤相得映彰。 骆音。rdquo; 嗯?rdquo;骆音侧头看去,看见他额前碎碎的刘海和纤长柔软的睫毛。 他的睫毛颤了颤:如果我的父母不同意,我是不是不能加入深海了?rdquo; 骆音想了想:不同意的话,你可以满十八岁之后再来嘛。不过没有不同意的假设,只要我出马,妥妥的。你不要想太多。rdquo; 骆音,你当初是为什么打算成立深海战队?rdquo; 不知道是不是乔懿的错觉,他看到骆音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后她移开视线,遥望着窗外:哪有什么原因,想就成立了呗。rdquo; -- 第69页 大巴启动了,两个人就再也没说话。 到了站,又坐了地铁,步行差不多十几分钟,停留在一个普通的居民房。 乔懿站在门口,许久不敢敲门。 骆音跟在他身后,也不催促,等着他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 虽然事先打过电话,但现在仍是进退维谷,近乡情怯。 沉默了几分钟,乔懿秉承着早说晚说都得说,早死晚死都得死rdquo;的信念,抬手,沉重地敲了三下门。 咚咚咚。rdquo; 几乎在他敲门声一落下,门就打开了。 乔懿的身体出现几分僵硬和局促不安。 妈。rdquo; 母亲那张熟悉的却比往常更加憔悴的脸出现在门的背后。 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咱们家懿懿回来啦,快进屋坐。rdquo; 乔懿心里堵得慌,回头看了眼骆音,又转头对母亲说:这是深海俱乐部的老板,骆音。rdquo; 乔妈妈把视线落在她身上,似乎对她年纪轻轻感到诧异,随后便怀疑她是骗子,目光变得狐疑。 骆音敏感地察觉到乔妈妈的想法,但她还是甜甜地笑着打了招呼:阿姨好。rdquo;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骆音穿戴整齐干净,似乎还是学生模样,乔妈妈的怀疑没那么大。 她往后面退了几步:快进来吧,坐车肯定坐很久了吧。rdquo; 没有谩骂没有歇斯底里,平静又温情。 乔懿没吭声,骆音余光瞥见他似乎红了鼻尖,只好回答:就坐了几个小时,还好的,阿姨。rdquo; 乔妈妈把他们带到了客厅。 家里很安静,乔懿以为屋子里只有妈妈一个人,但在沙发上发现了静静坐着的乔爸爸。 他转头望了乔懿,没有开口,气氛突然变得沉默又压抑。 哎,老乔,去给孩子们倒杯水,坐车也不容易。rdquo; 乔妈妈赶紧打发他去忙活,免得暴脾气一上来又起冲突,吓到两个孩子。 乔爸爸不情不愿地起来,跟乔懿没有任何眼神接触,就去了厨房。 乔懿和骆音坐在U型沙发的一端,乔妈妈坐在沙发另一端。 母子俩面对面。 乔妈妈先开了口:那个,骆老板,你是深海俱乐部的老板?是要让我们家孩子加入战队打电竞比赛吗?rdquo; 阿姨,您叫我骆音就好。rdquo;平时被队友笑嘻嘻叫老板没什么,但猛地被一个长辈这样叫,就有点怪怪的,她才二十五岁,这些是我们俱乐部运营的相关证件,以及我们战队目前取得的成就。rdquo; 骆音掏出一大叠证件,走过去双手递给乔妈妈。 乔妈妈一样一样细致地查看。 骆音耐心地等待,她是为完成乔懿的愿望而来,自然相信乔懿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但别人不知道她,害怕她是个骗子也情有可原。 乔妈妈看完之后,问了个问题。 我听说战队五个人就行,那之前你们当中的那个人,跟你们同甘共苦过一段时间,为什么突然之间退出了深海战队?rdquo; 第40章 谈心 骆音一瞬间愣住。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于公于私都有原因,她稍稍斟酌了下语言,便回复道:实不相瞒,我们俱乐部刚成立,平时能找到的一起打友谊赛的战队很少,而且资金不足,待遇不算特别好,所以那个人在被别的战队挖掘,以更高的待遇承诺之后,冒着违约风险走了。rdquo; 希望别人签下合同,难道不是吹些自己东西的彩虹屁吗?怎么反倒这么老实地说一些缺点?之前她是怎么说服TOTO父母同意的啊? 乔懿看不下去,补充了一下:他走了是他背信弃义,我觉得深海挺好的。rdquo; 你才待过几天你就说好,知人hellip;hellip;rdquo;知面不知心。 乔妈妈顾忌骆音还在这里,想说的话就没说出口。 阿姨,深海是个很稚嫩但很友善的团队,我会尽我所能为深海谋取利益的。渡的联盟比赛是个很正式公平的比赛,就像高考一样hellip;hellip;rdquo;说到这里,骆音被乔懿用胳膊顶了顶,眼神警告别哪壶不开提哪壶rdquo;。 乔妈妈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突然沉沉地叹了口气:我家儿子成绩不争气,他出去玩一年,肯定把十一年学的知识忘得一干二净。rdquo; 言下之意,是拒绝。 乔懿说:妈,我保证,打完游戏回来,我一定好好学习。rdquo; 你上次保证期中考班级前十呢,考到了吗?rdquo; 乔懿无言以对。 骆音很严肃地指正:阿姨,那不是玩,那是磨炼。您相信我,给我一年时间,还给您一个更加成熟认真的乔懿。rdquo; 懿懿平时打游戏都是胡乱打的,怎么可能比得上那些职业的?叫他过去,这不是浪费时间吗?rdquo; 看来乔妈妈早在他们进门之前,就想好了绝对不会同意在监护人那行签字。 骆音一字一句:乔懿很厉害的,他不输给任何一个人。rdquo; 乔懿鼻头一酸,抿紧唇。 从小到大,他几乎从未得到认可。父母希望他学习优异,他竭尽全力地去学,最后却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辛辛苦苦付出,却难以看到收获。 -- 第70页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想去逃避这些他难以做出成就的东西,被同学带去网吧,打了一局游戏,从此,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他在游戏上格外有天赋,或许上帝关了门但会开窗,曾经指导他打游戏的小伙伴转眼之间就被他远远甩在后面,他尝到了满足感。 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和不擅长的东西,为什么要抛弃自己擅长的东西呢? 但是,游戏在大多数人眼中,只和娱乐消遣rdquo;、网瘾少年rdquo;挂上边,很难看到,会有那么一群人,分析游戏里的每项数据,研究比赛策略,苦苦训练技巧。 绚丽活泼的青春,熬在枯燥乏味的训练室。 存在即合理。 现在只是理论合理,等到大众认可,便是道德认可。 他在获取道德认可之前,得到了骆音的认可。 骆音告诉他:他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少年的自尊心在这一刻得到了维护。 乔爸爸这时候回来了,用玻璃杯装着鲜榨橙汁,递给乔懿和骆音。 谢谢叔叔。rdquo; 乔爸爸却没回到沙发那端坐下,跟妈妈一起规劝着叛逆天真不听话的孩子,而是对骆音说:骆老板,你拟好合同了吗?rdquo; 骆音从包里掏出那份合同,双手递给乔爸爸。 乔爸爸就这样站着,黑着脸,气场逼人,把合同看完,随后又问:能麻烦给我支笔吗?rdquo; 骆音一脸懵地把笔给他。 乔爸爸刷刷签下自己的大名。 骆音:! 乔懿:! 乔妈妈:? 你去打比赛吧。rdquo;乔爸爸把合同留了份拿在手里,第二份递了回去。 骆音接过的时候,看着右下角的龙飞凤舞的签名,持续懵逼。 乔懿也一时半会儿不觉得说什么,只讷讷地喊了声:爸。rdquo; 乔妈妈温柔但很倔强,乔爸爸暴躁但很果断。 那个皮带的事hellip;hellip;对不起。rdquo;乔爸爸面露愧疚,你这么大了,我不该打你的。rdquo; 没事,爸。rdquo; 俩父子都不是健谈的人,简单对话之后,就是一阵沉默。 乔妈妈惊愕地睁大眼睛:老乔hellip;hellip;你在干什么?咱们之前不是说别让懿懿去打游戏吗?rdquo; 路是孩子选的,我们现在阻拦,怕孩子之后会怪我们。rdquo;乔爸爸拍拍乔懿的肩,你现在还年轻,有试错的机会,年轻人,确实得有年轻人拼搏的样子。但爸妈跟你讲的事,都是对的。学习这条路大多人都走,或许很平凡很普通很千篇一律,但它是对的。rdquo; 他谈了口气:你走这三天,爸爸想了很久很久,还是觉得,不该束缚你,当年老爸我就是没听你奶奶的话,才娶到你妈,后来才有了你。rdquo; 他宽厚的手掌按在乔懿的肩上,说:咱们父子多久没谈心了,你愿意进房间跟爸爸谈谈吗?爸保证,绝对不干涉你的生活。rdquo; 乔懿点点头,侧头对骆音说:你等我一会儿。rdquo; 好。rdquo; 乔爸爸对乔妈妈说:秀云,你的看法呢?rdquo; 你签都签了,我还能说什么?rdquo;乔妈妈瞪了他一眼,但劝阻之意没那么明显,等到俩父子进了卧室,她坐到骆音的身边,明明知道乔懿听不见,她还是压低了声音,骆老板,你有男朋友了吗?rdquo; 骆音:? 没有,阿姨。rdquo; 那之前谈过吗?rdquo; 有一个,阿姨。rdquo; 乔妈妈握住她的手:我们家懿懿还小,我们不想他早恋。rdquo; 骆音:?? 跟我说这干啥? 你不知道,我们家懿懿小时候做过一个梦,梦见有个桃花眼的姐姐,对他笑,对他说话,然后醒来第二天,他就坐在小区门口,我们拉他回去,他不肯,说是万一姐姐路过了,就会看见他,然后就再也不能抛下他了。后来生了场大病,懿懿不记得了,可我们做家长的还记得。rdquo; 骆音尴尬地笑着:可是这和我没什么关系hellip;hellip;rdquo; 乔妈妈一脸严肃:当时我问过懿懿那个姐姐叫什么名字,懿懿说叫骆音。rdquo; 骆音垂死挣扎:可能是同音不同字或者是同名同姓,巧合而已hellip;hellip;rdquo; 乔妈妈握住她的手:是骆驼的落,音乐的音。骆老板,虽说都二十一世纪了,宣扬封建迷信不好,但前世今生这种事,谁说的好呢。rdquo; 不是吧阿姨hellip;hellip;rdquo; 你长得好看,性格脾气都是懿懿喜欢的类型,而且年纪轻轻就创业了,很有能力,懿懿迟早有一天喜欢上你不奇怪。如果有一天懿懿想你表白了,你如果也喜欢他,可不可以等他高中毕业再在一起,高中生还是学业比较重要,我和老乔都盼了十多年了,家里就一根独苗苗。rdquo; 骆音整个人都玄幻了。 阿姨,我和他相差八岁,我们是不可能的。而且阿姨,您放心,我们俱乐部除了我之外都是男孩子。乔懿绝对不会早恋的。rdquo; 乔妈妈嘟囔一句:都是男孩子也不是不可能早恋hellip;hellip;rdquo; -- 第71页 骆音:hellip;hellip;? 阿姨你的想法有点危险。 幸好乔懿和他爸爸的父子畅谈已经结束了,乔懿出来,站在骆音前面,犹豫着半晌没说话。 乔爸爸在那里催:带你老板出门逛逛,附近有个新开发的小公园,挺不错的。我和你妈在家里把午饭弄了。rdquo; 没事叔叔,我就在这里吧,还可以搭把手。rdquo; 不用不用,就一些小事,你和懿懿出去走走,免得待在家里无聊。rdquo; 骆音见乔懿不是很情愿的样子,还没想好说辞推脱,就被乔懿扯住手腕。 走吧。rdquo;乔懿沉声道。 两人出了门,路过好几个小区叔叔阿姨。 他们都知道乔懿离家出走几天,连忙问:乔懿,你去哪儿?rdquo; 出去逛逛,待会儿回去。rdquo;他的声音年轻又清冽。 这位是hellip;hellip;rdquo;叔叔阿姨狐疑地瞧着跟在他身后看起来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你女朋友?rdquo; 他耳尖冒了点点绯色:不是。rdquo; 他一慌神,拉住骆音的手急匆匆地走了。 骆音:hellip;hellip; 这反倒像口是心非。 他拉着她到小花园,坐在凉亭下。 乔懿问:最近的一场比赛是在什么时候?rdquo; 下个月十二号,算起来,练习的时间不到一个月。rdquo;骆音略为惆怅,之后一个月,可能每天都得打几场比赛了。rdquo; 你是真的要让我当打野吗?我之前都没打过职业赛,深海的战绩不错,打到常规赛也不容易,来自世界各地的三十支队伍。rdquo;乔懿之前在网上也稍微了解了基于渡这款游戏的国际联盟比赛规则,每支队伍打二十九场,最后按照积分制,选出积分最好的前十二名选手进入第二轮比赛,根据淘汰制选出六名进入半决赛,最后是决赛。rdquo; 骆音赞许地点点头:不错。我们的对手是全世界二十九支队伍。之前深海一直缺了个位置,各个俱乐部属下的公会也进行人才垄断,不太好招人。我以为深海会遗憾退出比赛,直到遇见了你。rdquo; 她从脖子上摘下一串吊坠,挂在乔懿的脖子上。 乔懿只觉得一阵馨香扑面而来,空气变得柔软,她的声音缓缓落在他的耳畔。 乔懿,你是深海里的一束光。rdquo; 他低头一看,那个吊坠是一个小小的贝壳,圆润可爱,似乎预示着坚不可摧的外壳和柔软的内心。 mdash;mdash;深海战队的徽章。 第41章 项链 乔懿要先办休学手续,周一下午才能来。 骆音表示理解,周六当天就回去把这个好消息送给深海的每个人。 深海战队的人总算完整了。 她把参赛成员名单向联盟报上去。 作为一个俱乐部的老板,她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打理日常事务,发工资,跟其他俱乐部联合打友谊赛。 作为一个教练,她的任务也很简单,监督队员们每日晨跑,训练,做好饮食规划,做心理疏导。 这两样身份加起来,就是一个词,后勤人员老妈子。 周一,乔懿来到俱乐部。 用钥匙开了门,就听见屋里头一阵欢呼:万岁!我们家打野回来了!rdquo; 五双亮晶晶的眼睛同时看向他。 乔懿呼吸错乱了一瞬,他从未觉得自己在别人心中这么重要过。 扎着一个小丸子的骆音坐在沙发上,格外温柔地冲他招招手,随后转头立刻变脸,凶巴巴地朝那群深海小孩叫道:瞎叫什么!赶紧训练!TOTO,你的新英雄练好了吗?斐伍,你好好考虑一下怎么做到最有效的压线。还有你,付涉,别太依赖卷卷,要学会自己走位啊!卷卷,好好监督他们!rdquo; 好的,老板!rdquo; 卷卷笑得又奶又乖,挥手不客气地往付涉后脑勺拍一下,狐假虎威:赶紧训练!rdquo; 付涉嗷rdquo;了一嗓子。 乔懿拖着行李箱走到骆音面前,她立马站起来,桃花眼弯弯,笑容灿烂:我来帮你拿行李吧。rdquo; 不用了。rdquo;他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哪能让女孩子拿。rdquo; 他穿着黑色短袖,戴着鸭舌帽,露出的半张脸俊俏略带些稚气,提着个黑色的箱子,整个人看上去冷冽如泉。 我一个人就行。rdquo; 那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吧。rdquo; 队员的房间都是在二楼,一排排过去,乔懿是在第五间。 我重新打扫过一遍,之后你可以随你的爱好摆放东西。rdquo;骆音一边开门一边说。 没事,我东西少。而且,就住一年。rdquo; 乔懿注意到骆音开门的动作顿了顿,但她很快调整情绪,把门打开:当当当当~rdquo; 淡蓝色的床帘被风吹得鼓鼓的,柔软的光芒闲适地铺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清新剂的味道。 乔懿拉着行李箱进去,环视四周,空间很大,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没想到里面很干净整洁。 有床,有电脑,还有独立的卫浴。 这就是他要生活一年的地方吗? 在他旁边的骆音突然哎呀rdquo;一声。 -- 第72页 怎么了?rdquo; 我忘记把你的队服取来了,你稍等啊,待会儿可以试穿一下,看看合不合适。rdquo;她不等乔懿回答,就又跑下楼去。 乔懿走到床边,枕头看上去很柔软蓬松,旁边还放了个可爱的贝壳靠枕,新买回来的床单干净没有褶皱,被子叠成方块,放在一边。 井井有条。 突然,他脚踩到一样东西,硬硬的。 他蹲下去,从床下捡起那个小东西,好像是个项链,有个圆圆鼓鼓的小玩意儿吊在上面。 他仔细端倪,这个hellip;hellip;好像是可以放照片的?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思,他打开了那个小扁圆体。 里面果然有个大头贴,一男一女,对着镜头笑得很甜蜜。 女生他认识,就是骆音。 而那男生hellip;hellip;浓眉大眼,鼻子挺拔。 情侣? 他不认识这个男生,深海俱乐部里,他见过的人都不是他。 他此刻,想起了队员们口中那个宁愿付违约金也要背叛深海前打野,战队照片中消失的第五个人,骆音语焉不详中的那个人。 mdash;mdash;就是他吗? 乔懿将项链死死握在掌心,硌得手疼,但他却觉得一阵畅快。 他为什么要背叛深海? 乔懿不想知道结果,可他明白,他得感谢那个人的背叛和离开。 因为如果那个人还在,骆音是不会去网吧网罗游戏打的好的年轻人,他就不会被带到深海。 如果那个人还在,那乔懿现在还是那个边缘的网瘾少年。而不是挂着一个正规名头打比赛的职业选手。 他正思索间,就听见脚步声从后面响起。 骆音抱着衣服,一脸期待地把衣服抵到他面前:试试看合不合身?一个月之后就要穿了呢。有什么不合适的现在改还来得及。rdquo; 乔懿接过,站立片刻,见骆音还在,犹豫着开口:hellip;hellip;不是叫我现在换吗?rdquo; 是啊hellip;hellip;哦哦哦哦哦哦!rdquo;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羞红了脸退了出去,还把门捎带关上了。 乔懿取出衣服,那是个夏季队服。 黑色款,一件短袖一条长裤和一件外套。 短袖正面是深海战队的队徽,蓝色的水平线,一个贝壳沉稳地立着,壳很坚硬,但里面很柔软。 背面是书法写的两个字:深海。 款式简单,他很喜欢。 他将项链塞到枕头底下,换好衣服。 意外的很合身。 试了下,随后把衣服叠好,放进衣柜里。 他这才把门打开,走下去,对坐在沙发上正看别人比赛录屏的骆音说:我现在要加入训练吗?rdquo; 是呀,你回来了,我们刚好可以组队训练。rdquo; 她带着他来到一个空位:你坐这儿就好了,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卷卷好了。rdquo; 好的老板!rdquo;卷卷戴着耳机,手指操作如飞,回答游刃有余。 乔懿点头,打开电脑,在等待开启的时候,问了他旁边的卷卷:训练一般怎么训练?rdquo; 他一直都是单打独斗,匹配排位都是单排,不知道正规训练是怎么训练的。 卷卷说:我们一般上午会练技术,准度和速度,电脑开了之后有个软件,老板花了二十万买的,针对《渡》这款游戏训练格外有效。下午是会跟其他战队有友谊赛,但大家都不是拿出十成十的能力,只是训练队员之间的磨合程度。rdquo; 谢谢。rdquo;乔懿大致有个了解。 客气啥呀兄弟,rdquo;卷卷结束了一关训练,揉揉手指,以后你就是我们战队的核心力量了。rdquo; 核心力量?听起来怪有压力的。 卷卷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rdquo; 乔懿再次道歉:谢谢队长。rdquo; 他将目光放在面前的电脑上,打开软件,选择一个英雄。 mdash;mdash;覆舟者。 一身黑色劲装,手腕脚腕紧紧地被布裹挟,戴着一个笠帽,一手将帽檐压低,一手握着腰际挂着的长剑,颇有一番古代侠士之风。 孤傲,清高,与世界格格不入。 他尤为偏爱这个角色。 选定之后,系统便弹出关卡之路,他点进第一个,出现一个脆皮法师,满状态向同样满状态的他发起进攻。 刺客对法师,他巧妙地避开所有的技能,将人头收入囊中。 再之后,便是第二个。 两个法师。 乔懿便明白了,这个难度系数是逐步增加的。 真有意思。 常规赛的比赛顺序已经挂网了,跟深海战队第一天比赛的战队有四支。 上午有两场,下午也有两场。 上午同台比赛的战队是中国战队MIMO和韩国战队奇迹。 这两支战队都非同寻常,毕竟能进入全世界三十强的战队都不容小觑。 骆音这一上午都在看这两支队伍之前的比赛情况,研究他们的打法,想相应的对策。 MIMO战队特色是稳中求进,优点是兵线带得很好,基本立于不败之地,缺点是战线拖得太长,选择英雄是往往都是后期英雄,前期一旦打崩,就死无葬身之地。 -- 第73页 奇迹战队的特色跟MIMO完全相反,他们往往会着重保护发育两个英雄,一个是打野,一个是中路,队形基本是会有一个突进抗伤害型英雄和两个辅助,基本不会选射手。优点是两个英雄很容易发育起来带节奏,缺点是容易产生队友脱节。 骆音分析完了,捏捏鼻梁,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该吃午饭了。 她点开了一家饭店,根据四个队员的喜爱点了几个菜,然后指尖顿住。 乔懿喜欢吃什么呢? 她侧头往往,窗外透过爬山虎掠过来的朦胧的白光渡在少年的侧脸上,将他包裹得格外好看。 他还在专注地训练。 如果去问的话会不会打扰他?rdquo; 骆音犹豫不决,忽然想起自己曾在乔懿家里吃过饭。 乔爸爸和乔妈妈做了很多菜,乔懿往哪些菜夹得比较频繁呢? 骆音用手机抵住额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只记得乔妈妈说过:乔懿不能吃虾,他过敏,希望骆音能帮忙监督下。 哎呀呀!好烦呀! 她最后还是没有去问。 比起吃什么,还是训练重要。 这是乔懿第一次训练,还是不要打搅他。 她依据自己稀薄的营养学知识,又点了几个菜。 十二点半,准时送货上门。 她走过去叫了卷卷跟她一起出去拿饭菜,又吩咐其他队员们赶紧把桌椅摆好。 一群十几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骆音和卷卷开门接惨,两个人都拎了满手的餐盒。 餐盒摆满了桌,虽然有点寒碜,但看上去还挺丰盛的。 六个人落座,两行,面对面。 骆音举起装着可乐的纸杯,示意战队的人都站起来,桃花眼带笑,向乔懿敬了一杯:热烈欢迎乔懿同学加入我们战队!rdquo; 第42章 轻慢 年轻人顿时闹哄哄地祝愿。 乔懿一贯寡言,鲜少在人多的地方呆,此刻被拥在中间,顿时手足无措。 乔懿今年多少岁啊?rdquo;TOTO问。 十七。rdquo; 几月的?rdquo; 六月。rdquo; TOTO笑了下,举起杯子强行跟他碰一下:哟,乔哥好乔哥好,我是八月的,还是队里最小的。rdquo; 可你长得着急啊,rdquo;长相又奶又乖实际上是队里最年长的卷卷弯起眼睛,逗这个弟弟,你看粉丝们不都怀疑咱俩的生日填反了吗?rdquo; TOTO气不打一处来:一边儿去!rdquo; 斐伍将杯子跟乔懿碰一碰,语气沉稳:欢迎加入深海,乔哥。rdquo; 哈哈哈哈,你怎么也跟着喊乔哥了。rdquo;TOTO一个胳膊揽住斐伍的脖子,是不是特别顺口特别有气势。rdquo; 斐伍斜着眼睛看他,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付涉扬扬手机:乔哥加咱们微信群没?rdquo; 乔懿抬起头,迷茫地看着他。 骆音一拍脑门:哎哟!我忘记了!深海战队每个成员都要在一个群里,方便通知大家消息。乔懿你先加我微信吧,之后我拉你进群。rdquo; 她快速扒拉手机,打开二维码,推到乔懿面前。 乔懿愣愣神,掏出手机扫了二维码,添加联系人。 mdash;mdash;Dark sea。 她的微信昵称。 这个她一手创建的俱乐部,一手拉的人组成的战队,她对它的热爱程度超过在场的所有人。 他垂下眼睫,暗自加深决心。 他一定要取得世界冠军,为了证明自己,为了给中国赢得荣耀,也为了这个二十五岁满心赤忱还在拼搏的hellip;hellip;她。 骆音将乔懿拉进群,招呼大家:赶紧吃饭赶紧吃饭,菜都快凉了。rdquo; TOTO瞟到红通通肥嘟嘟的麻辣小龙虾,顿时眼睛一亮:我最爱吃的虾!是一口闷那家店的吗?味道是我超爱的!rdquo; 他兴致勃勃地想夹了一只虾到乔懿的碗里:乔哥,你试试。rdquo; 骆音下意识就道:别!乔懿对虾过敏。rdquo; TOTO瞪大眼睛,筷子转了一圈,放回自己的碗里,戴上手套开始剥虾,口中嘟囔着:诶,老板,你怎么知道的?rdquo; 我无所不知。rdquo;她厚颜无耻地吹起自己的彩虹屁。 TOTO:嗯哼。rdquo; 乔懿抬头意味不明地望了她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吃完饭,收拾好东西,由斐伍带出去扔进外面的垃圾桶离,付涉在擦桌子。 剩下的深海的小孩们摸摸圆滚滚的肚子,上了二楼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老板,不是我说,我们可能是最穷的战队了。rdquo;付涉感叹一句,队员训练之外还要做家务,老板你能不能心疼心疼我,请个保洁阿姨过来啊。rdquo; 超出预算了。rdquo;骆音苦着脸叹了口气,随后又凶巴巴地说,所以你们这群小崽子要争气点啊!好好打比赛,赢了才有奖金。rdquo; 从二楼下来的乔懿见状,走到付涉身后,伸出手,语气淡淡:我来吧。rdquo; 哪能啊,乔哥。我马上就擦好了。rdquo;付涉麻溜地把桌子剩下的一块一抹,转身去了厨房清洗毛巾。 房间里的两人相对无言。 -- 第74页 骆音想起刚刚说过的话,也不知道乔懿听到没有。 俱乐部穷是实话,但明明白白说出来,难免让人感到窘迫。 她挂上笑脸:乔懿你放心,我是个有良心的老板,绝对不会苛刻队员们的薪酬和奖金的!rdquo; 乔懿面色淡淡,突然走上前,离骆音近了一步。 骆音:! 少年的五官稚嫩清秀,皮肤白白嫩嫩,浑身朝气蓬勃。 他慢慢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摊开手掌,放在骆音面前给她看。 骆音第一反应不是去看那个东西是什么,而是去看那双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 可能因为读书,中指有点点的茧,显得很书生气。 我在房间里捡到的。rdquo; 他的声音是冷的脆的。 是个金色的项链,链带乱七八糟地交错着,垫在一个圆圆鼓鼓的小东西下面。 骆音眼睛一扫,就知道那是什么。 mdash;mdash;是她和那个人的照片。 她伸手接过,对乔懿笑了笑:谢谢啊。rdquo; 温热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带来略略酥麻,刺得他睫毛微微颤了颤。 他语气依旧很平静:没关系,我想这个东西对你很重要。rdquo; 哪有什么重不重要的,一个年少的过往而已。rdquo;她握着项链,对乔懿说,快回房间休息吧,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下午还要打友谊赛呢。正好向Drageon战队介绍介绍咱们深海的新打野。rdquo; 他乖巧听话地嗯rdquo;了声。 转身上了楼梯,却在中途时有意回头,发现骆音叹了口气,将那个项链仔细收进口袋里。 他冷下脸,加快脚步进了房间。 骆音本来是打算扔掉项链的,因为是和渣前男友的合照,看着就膈应。 但是这是原主的东西,她不是原主,等她完成了任务,离开这具身体,原主回来,再由她定夺怎么样吧。 深海的孩子们作息时间被严格管控,即使还带着这个年纪的拖延和放纵,但顾忌到还有个女生在这里,都不敢太过放肆。 没让骆音一个个叫他们起床,时间一到,都很自觉地在电脑上坐着。 打开一个训练软件热热身。 等到了两点,开了个训练场。 双方都加了好友,点了邀请之后,陆陆续续填满了格子。 卷卷低声对乔懿说:Drageon实力不俗,去年参加国际比赛,拿了第五名,粉丝数量庞大,也称得上是明星战队了。你待会儿不要特别留手。rdquo; 乔懿点点头。 人来齐了,很快就开了游戏。 地图是最普通最熟悉的幽冥地狱。 乔懿不知道职业玩家的水平是什么样,试探性地操作,打得十分谨慎。 对面的操作出现很多漏洞,他看出来了,但不敢上前,怕是陷阱。 上路的TOTO不管不顾,气势汹汹打得很狠,很快拿了一血。 对面的辅助和中路立刻过去他们的下路防守。 恰好路过乔懿藏身的草丛。 乔懿:hellip;hellip; 他试探地上前一个踏步,从天而降眩晕两人,长剑迅速出鞘,刀光剑影之下,很快拿了双杀。 乔懿:hellip;hellip; 这是职业选手的水平吗? 乔懿皱皱眉头。 对面连失三个人头,经济一落千丈。深海乘胜追击,五分钟结束比赛。 付涉哼了声:Drageon的水平退步的不是一星半点。rdquo; 不对劲。 乔懿说:这些可能不是Drageon战队的人。rdquo; 怎么不是,都顶着战队名字的ID。rdquo; 斐伍看了一眼付涉,视线落到乔懿的脸上:乔哥的意思是,号是那个号没错,但背后的人却不一定是那些人。rdquo; TOTO咬牙切齿:派不是职业选手的人来跟我们打,虽然是友谊赛,但是也太瞧不起人了吧!rdquo; 这些可能是Drageon青训营的人,那些纳入战队的选手可能觉得跟我们打浪费时间,所以来了一出李代桃僵hellip;hellip;也不知道老板怎么做到让他们答应我们的友谊赛。rdquo;卷卷看了看在沙发上捧着iPad戴着耳机在看比赛录屏的骆音,又转头一一看看队友,这件事不要告诉老板,她做的事担忧的事够多了,我们自己解决。rdquo; 怎么解决?Drageon这么做,输得难看不怕丢了他们脸?rdquo;付涉一脸愤懑。 斐伍迟疑片刻:hellip;hellip;恐怕,他们是觉得青训营的那群小孩子就够对付我们的了。rdquo; 这种轻视,让大家一片沉默。 同时,想赢想证明给他们看的愿望更加强烈。 因为耽搁时间太久,已经准备的对面在公屏上打字:你们还来吗?rdquo; 卷卷下了决心,快速在键盘上敲字:虽然是友谊赛,但还是要水平相当才好,否则就是浪费时间,对不对?rdquo; 对面:刚才是我们没认真打,再来。rdquo; 毕竟不好撕破脸皮,大家憋着一股气,三分钟就结束战斗,比刚才还快。 TOTO:服不服?rdquo; 对面一直没回,深海每个人都能想象到对面气崩了的状态。 可是他们没有特别高兴,被轻视被怠慢的感受狠狠地击打着少年们的自尊心。 -- 第75页 一定一定一定要变强! 过了五分钟,对面:你们等着。rdquo; 卷卷:我们等着,你们去叫人,来人了就戳我企鹅。rdquo; 打完这句话,卷卷组织队员们继续训练。 过了十来分钟,Drageon战队的法师酋辰私戳了卷卷,第一句话就是:抱歉。rdquo; 酋辰和卷卷是高中同学,当初两人一同被Drageon选中,在青训营待过一段时间,但由于酋辰手速很快,在输出位表现得特别出色,就比卷卷更早选中。 很快,合约到期,卷卷都没有被挑中,他离开了Drageon,遇到了骆音。 柳暗花明又一村,当时的卷卷就是这种感受。 他曾经不看好骆音,一个小姑娘还想成立战队,当俱乐部老板,那些俱乐部老板老奸巨猾,都是人精。 她要是成立了,肯定在多方交流中,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而且,她又不打《渡》,哪里来那么大兴趣?就算现在有,又能持续多久呢? 可是在看她线上在努力招揽被各大公会遗漏的电竞潜力股,线下还去乌烟瘴气的网吧,偷偷观摩每个人的水平。 一次又一次制造机会跟他偶遇,信誓旦旦地跟他说着未来宏图。 他不由生出一丝希冀。 既然Drageon都放弃了他,他不如试试眼前的这次机会? 不成,挥霍几年光阴,也不后悔;成了,那便是荣耀加冕。 终于,在一个下雨天,他撑着伞,走到骆音常去的那家网吧,将等在门口的可怜兮兮一直打喷嚏的骆音捞出来,伞朝她那边倾斜,完完全全将她罩住。 他皮肤白,笑得很乖:我答应你了。以后你就是我的老板了。rdquo; 他是她的第一个战队成员。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突然觉得卷卷好苏(捂脸) 第43章 昵称 酋辰说:抱歉。战队里有别的安排。rdquo; 卷卷回复: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顾虑,那你们现在来吗?rdquo; 来。rdquo; 这次仍是5v5,一样的账号,可背后的人却不一样了。 打起精神来。rdquo;卷卷鼓励其他队员,我们深海不能让别人小看了!rdquo; 深海剩下的四个主将珍重地点点头。 公屏上,缓缓出现一行字:你们找到新的打野了? 卷卷:是。 对面打野:哪个俱乐部的人才被你们挖走了啊? 卷卷:不是哪个俱乐部。 对面射手:野生打野?有点意思。 这话有点不尊重人,像是在说,你们拉的人水平不高嘛。大街上拉来凑人数的吧。 卷卷皱皱眉头,刚要打字怼回去,就被乔懿握住了手,那个少年明明很年轻,脸上却宠辱不惊:别急,实力说话。rdquo; 卷卷:开游戏吧。 地图是随机选的,这次是曼珠沙华。 大红色极为绚烂的彼岸花和冷清的白色彼岸花交错盛放在每个摆渡人脚下,既给他们提供了藏身之处,也阻碍了他们的视线。 深海战队里每个人都憋着气,但还是按捺下来,耐心地分兵布阵打比赛。 反观Drageon,大概是想快速结束比赛,选了前期很强势的摆渡人,直接就中路一波过来,强行杀斐伍。 斐伍为了守护自己的阵地,送出了一血。 曼珠沙华摇摇晃晃,像是古代的舞姬,将他的尸体温柔地裹挟住。 Drageon仗着人多想要破塔,那里料到花海之中突然蹦出一个人,他时机把握地很好,从天而降,直接把五个人都弄成短暂眩晕。 首先进攻血量最少脆皮法师,被对方一个闪现逃走,他没有被人头冲昏头脑,转而去杀射手,射手还没发育起来,辅助装还没做好,很快被秒掉。 乔懿挂上个残血逃走,对方恨他恨得牙痒痒,下意识去追,打野和辅助跟上,坦克却有所顾忌,落后一步,正好卷卷和付涉支援来到,辅助为了救打野,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现在的比分是2:1,深海领先。 这下Drageon不敢浪了,安安心心发育,不愧是去年第五名的明星战队,抓了几次人,很快经济就拉平了,甚至隐隐有超越的趋势。 乔懿几次想抓人,但对面抱团很紧,默契度很高,让他没法下手。 再这样拖下去可不行,迟早会输的mdash;mdash;Drageon是不会给机会让他们发育的。 乔懿下了个决定。 骤然出现在射手和辅助这个连体婴面前。 一打二。 他的打算。 他没成功,深海这边的打野算是崩了,游戏肯定得输;成功了,这是给深海突破对方防线的一个缺口。 沉下心,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屏气凝神,地上躺了两局尸体。 他松了口气,喝了口药,又去抓法师。 趁着对方人不齐,一路猛推,当胜利弹在电脑画面上,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TOTO这个傻白甜高兴地跳起来:耶!我们赢了!我们竟然打败了Drageon!rdquo; 卷卷的眉眼也带着笑意,他证明了,他不比酋辰差。当然最重要的是mdash;mdash; 他把手搭在乔懿肩膀上:老板真是慧眼识珠,发现了你这么个大宝藏。幸亏你来了我们战队。rdquo; -- 第76页 公屏上突兀地出现一行字:你们是不是把小源找回来了? 乔懿没看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见到一贯好脾气的卷卷突然黑脸,明白这不是一句好话。 卷卷:你们什么意思? 对面:这没意思了啊,虽说是友谊赛,但也是为以后比赛做准备。小源不是你们战队的人了,怎么还让他回来打? 卷卷:果然是龌龊的人有龌龊的想法,这是我们新招来的打野。怎么?比你们技术好的就只有宋源吗? 对面半晌都没回话。 乔懿这时知道这个宋源是谁,他不想活在宋源的阴影下,敲字,第一次介绍自己:我是深海战队的Light,不是小源,等到比赛的时候,你们就会接受现实了。 也是第一次主动挑衅别人。 Light。 这是他给自己取的游戏名。 来源于骆音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乔懿,你是深海里的一束光。 既然她想让他当光,那他就成为光。 十七年来,他早就学会了顺从,顺从父母,顺从老师,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跌跌撞撞。 而今天,他主动顺从骆音。 对面:不打了不打了,没意思。 陆陆续续退出自定义训练场。 付涉心直口快,啧了声:输不起。rdquo; 这只战队,迟早要凉。既没有明星战队的实力,也没有明星战队的气度,兀自沉溺于自己编织的美好幻象中,沾沾自喜过去的成绩。 不管他们了,我们训练我们的。rdquo; 训练结束,卷卷被人扯扯衣服,转头看见乔懿一副为难的样子:怎么了?rdquo; 乔懿问:宋源的事,方不方便告诉我?rdquo; 也没什么精彩的,就几件破事。rdquo;卷卷提起这个人就咬牙切齿,你想听告诉你也可以,你主要是想问什么?rdquo; 宋源是不是hellip;hellip;跟老板谈过恋爱?rdquo; 卷卷瞪大眼睛,嘴上嚯rdquo;了声:你行啊,来战队几天,连这个都知道!rdquo; 乔懿面不改色:听老板提过。rdquo; 老板竟然跟你说这件事,啧啧。rdquo;TOTO插话进来,我听说,当初老板成立俱乐部就是为了他,在战队的时候就对他也特别好,就那种hellip;hellip;模范女友的架势。两人谈过一段时间,亲亲密密的,每天给我们喂狗粮。但很快就吹了,宋源也去了别的俱乐部。rdquo; 卷卷白了他一眼,反驳他:作为在战队待过最长时间的老人,我来纠正两点啊。第一,老板不是为了他成立俱乐部的,老板打算成立的时候,宋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第二,因果关系乱了,不是分手了宋源才走的,而是宋源背叛了深海,被别的俱乐部挖走,宁愿付违约金也要走,老板气不过,跟他分的。rdquo; 乔懿听了他们的谈话,对这件事有个大概的了解,他垂下眼睫:哪怕开头结尾说法出现分歧,但过程是一样的,她曾经跟别的男生亲密地谈过恋爱。 这样一想,不知为何,心里有点酸酸的。 深海战队的队员吃完当作晚饭的外卖,一个个哼哼唧唧。 老板,要不咱们也雇个阿姨给咱们做饭吧。一天天吃这个,不太像样子。我们马上比赛了,你就心疼心疼我们吧。rdquo; 骆音正在用手机计算器算账,闻言做了个嘘rdquo;的动作。 过了好久,查看每个月的盈余,略微估算了一下:可以。rdquo; 深海的孩子们愣了会儿,随后爆发出大叫:老板我爱你!rdquo; 面对如此热情的表白,骆音镇定自若:爱我就给我拿个冠军回来,到时候你们有什么愿望我都满足你们。rdquo; 本来在低头翻着电竞杂志的乔懿突然出声:什么愿望都可以吗?rdquo; 当然!rdquo;她答应得很快。 男孩子之间不知道领悟到了什么,面面相觑之后,暧昧长吁rdquo;了一声。 乔懿耳尖泛着淡淡的粉,没有说话。 骆音气炸了毛:你们别瞎起哄!电子竞技不需要爱情,况且我比你们大了快十岁,我是绝对不会老牛吃嫩草的!先前不是已经有个教训了吗?rdquo; 卷卷笑得更欢:老板,我们没说爱情啊。我们只是调侃你会不会履行承诺而已。您别做贼心虚啊,觊觎我们家乔哥!rdquo; 骆音一个抱枕扔过去:快去给我训练,还休息个鬼!rdquo; 所有人哭丧着脸配合:我们错了,老板。rdquo; 只有乔懿还在低头,挂着浅浅的笑意,他把抱枕从卷卷身上拿回来,递给骆音:都听你的。rdquo; 这四个字又乖又暖,隐隐透着宠溺,蓦地撞进了骆音的心口。 她不受控制地想到过去的一幕又一幕,想到姚舒对她的纵容,平安执着的等待守护,方潇对她的依赖,荀皋对她的仰望和尊敬,再到现在hellip;hellip;乔懿的眼里都是她。 住脑! 她不能再想了,她要成为上神,上神,是不需要多余的羁绊眷恋的。 害怕那几个小孩起哄一样再次发出吁rdquo;,骆音接过赶紧咆哮:都给我去训练!rdquo; 几个小孩被她的河东狮吼给震到位置上去。 -- 第77页 打开电脑,点击游戏。 晚上一般是干什么?rdquo;乔懿问。 练其他的摆渡人。因为怕只玩一个摆渡人会被针对,被ban,所以我们常常要玩很多摆渡人来方便策略的灵活使用。rdquo; 卷卷说完,颇为感兴趣地问了句:你接下来打算玩什么?rdquo; 乔懿在选择摆渡人的界面跳跃一下,确定一个。 卷卷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hellip;hellip;靠!rdquo; 桃花纷飞而至,白衣女子展开一柄紫扇,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尾染了粉的桃花眼。她负手而立,端的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衣袂蹁跹之间,仙气满满。 hellip;hellip;玉阴司。 玩得好是大神,玩不好就是坑爹。 卷卷立刻化身舔狗模式:不愧是乔哥,乔哥一出手,就是我们凡人膜拜的。rdquo; 乔懿装腔作势故作谦虚地点点头:卷哥谬赞了。rdquo; 得,混熟了。 一个个嘴就跟抹了油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田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电话 时间一晃而过,一周时间很快就在紧密的训练中消耗殆尽。 做饭的阿姨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闪亮登场,将一筷热乎乎的鱼香茄子放在嘴里,TOTO忍不住泪流满面:这才是生活的真谛啊hellip;hellip;总算有个人样了。rdquo; 得到了队友整齐一致的白眼。 常规赛初赛的比赛名单已经公布了,MIMO和奇迹是深海前两场的对手。 下午场是跟曾蝉联两次亚军的明星战队UNIQUE对打,UNIQUE里面有个人,是曾经从深海里出去的,骆音对他的打法特别熟悉。 mdash;mdash;宋源。 这个名字曾经被原主牢牢记在心里,每每念及,欢欣雀跃,情难自禁。 可是到现在,只是被锁在脑海里的角落,蒙上厚厚的一层灰。 人往高处走,深海给不了他很高的平台,UNIQUE能给他,他违约深海去了UNIQUE,骆音不怪他。 骆音想组建自己的战队,不想屈于别的战队当个投资商,当老板多自由啊。 两个人目标不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分手也是意料之中。 她心中对这个人保持理解但不认同的态度。 直到今天宋源给她打了一个电话mdash;mdash; 喂?rdquo;因为换了个号,一开始骆音并没有认出来。 骆音。rdquo;他的声音响起,熟悉极了,骆音很快反应过来:宋源?rdquo; 是我,rdquo;宋源的口气并没有多好,带着某种意义上的恼羞成怒,你们竟然找到了新的打野?rdquo; 潜意识仿佛再说,你们这个小破队竟然还有人愿意来?难道离了我深海还能继续运行? 太恶心。 骆音皱皱眉头,要是她刚当上老板那会儿,她早就破口大骂神经病然后狠狠挂断电话,可是她已经当老板很久了,知道有些难听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跟弱智吵架只会浪费自己的精力。 如果你打过来,只是为了说这句话,那我可以挂电话了吧。rdquo; 骆音!如果没有我,你们深海连常规赛都进不去,我只是在追求更好的结果,没有对不起深海,你现在是以什么态度来跟我讲话?rdquo; 骆音阴阳怪气地说了句:谢谢您嘞,祝您把UNIQUE带进决赛哦。rdquo; 他沉默片刻,才道:骆音,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跟你提分手?rdquo; 没有呢。rdquo; hellip;hellip;rdquo;宋源顿了顿,如果你想复合的话hellip;hellip;rdquo; 不、可、能。rdquo;骆音一字一句,刚说话,就见戴着耳机的乔懿装作无意地慢悠悠路过。 骆音:hellip;hellip; 乔懿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往前走,反而来到骆音面前,轻声问:谁打的?rdquo;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rdquo; 骆音刚回答完,电话里传来了宋源的咆哮:你说谁是无关紧要的人?rdquo; 乔懿联想到骆音的表情和自己询问队友的事,隐约有个猜测:是宋源?rdquo; 她嗯rdquo;了声。 乔懿摊开手:他在骚扰你吗?可以把你的手机给我一下吗?我帮你打发他。rdquo; 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纤细和嫩气。 骆音犹豫不决:没关系,我可以解决的。rdquo; 乔懿长腿一迈,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才十七岁,却身高体长,低着头,将骆音圈在一个小小的范围。 黑玉一般的眼珠子紧紧锁定眼前的人。 老板,你不用客气的。rdquo; 他声音一贯清冷,突然软糯起来,叫骆音一时受不住,虎躯一震,双手将手机奉上。 乔懿捏着倒放的手机,随手转了个圈纠正,贴在耳朵上:喂,我是深海新来的打野,Light。rdquo; 不知道手机那头的宋源说了哪些乱七八糟的话,骆音只看到乔懿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冷,最后说了句:我等着,下个月比赛,谁厉害谁Low,拭目以待,前打野。rdquo; -- 第78页 手机挂断,乔懿抬头:为了避免接下来他打扰我们深海的老板,我可以把他加入黑名单吗?rdquo; 这个hellip;hellip;不用吧。rdquo;骆音摆摆手。 乔懿低垂下眼,睫毛在脸颊投出一行阴影,乖顺又委屈:我刚刚是不是给深海找麻烦了?rdquo; 骆音:! 没有的事。rdquo; 可是我刚刚放了狠话,万一那个宋源气不过,打电话过来,老板这么善良温柔,怎么骂得过他啊?rdquo; 他是南方人,平时冷冰冰的,少说话,如今委屈上了,又摆出一份为你担忧的样子,说话带了些南方的口气,有点反差萌,显得软糯乖巧。 骆音:失去抵抗.jpg 那听你的,把他拉进黑名单吧。rdquo; 乔懿的嘴角极轻地掠过一抹笑意。 他弄好之后,把手机还给骆音。 老板,我去训练了。rdquo; 总觉得,乔懿跟刚开始见到的不太一样了。 这番想法悠悠地盘旋在骆音的心上,她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在乔懿身上,但见他跟其他队友相处的时候,还是很正常的,话少、不笑、脸色淡淡。 她心中有个毛骨悚然的猜测:难道hellip;hellip;因为年纪差了挺多,乔懿这是把她当成老母亲撒娇了吗? 卷卷发现了骆音频频投来的视线,忍不住戳戳乔懿:完了,你这个嫩草可能要被老牛吃了。rdquo; 别瞎说。rdquo; 他不痛不痒地反驳,心里像突然炸开了烟花,一下又一下,光彩夺目。 晚上吃完饭,骆音继续待了会儿研究UNIQUE的几种常用的战术,比平时回家的时间晚了些。 晚上九点过,即使是夏天,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打个出租车回家吧。rdquo; 骆音收拾东西跟深海的队员们告别。 老板,你一个人回家吗?rdquo;卷卷说,女孩子在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吧。rdquo; 不用,我家离俱乐部很近的。rdquo; 她在玄关处换鞋,朝队员们摆摆手:再见。rdquo; 我送你。rdquo;乔懿走了过来。 她扬起笑,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是人间神。 不用麻烦了。rdquo; 乔懿在她旁边换鞋,语气不容拒绝地重复一遍:我送你。rdquo; 她无奈地笑笑,只好接受:好。rdquo; 吁~rdquo;深海的那群小孩子见状一起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卷卷摸摸自己柔软的头发,眼带笑意。 别瞎起哄。乔懿是一片好心。rdquo;骆音试图解释,但说服力很弱。 一片好心rdquo;的乔懿为她打开了门:老板,走吧。rdquo; 墨色的天空渐深渐浅,一团月色晕在正中,周围星光点点。 骆音在手机上叫了辆车,此刻正在路边上等车。 夜色微凉,乔懿却像一个移动的热源,骆音站在他旁边,都能感受到一阵一阵的暖意。 夜风吹得寒毛乍起,胳膊上冒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不禁用手搓了搓。 冷了吗?rdquo;乔懿问,他说话时吐露出的细微的气体轻柔地卷动着骆音的头发丝。 骆音用尾指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勾在耳后,说:不冷,很凉爽。rdquo; 话音刚落,鼻子就痒痒的,她一时没留神,打了个喷嚏,感觉鼻子里湿湿的。 骆音:hellip;hellip; 好打脸。 乔懿轻轻笑了下。 骆音尴尬地跟着笑了两声。 你过来离我近点,我给你挡挡风。rdquo;乔懿说话藏着一缕温柔。 他穿的是黑色短袖,如果加了件外套,说不定还可以学偶像剧男主一样把外套脱下,披在女主角的肩上,然后女主角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男主角,两人感情升温。 他们班女同学最爱看这类剧,之前叫着都教授、欧巴,然后是居老师、崽崽,一直到他那天去办休学手续的时候,路过的同学还在嚷嚷着,李现太帅了,苏断腿,磕爆糖什么的。 他似懂非懂,回家看见老妈在沙发上痴迷地看陈情令,他随手百度了一下。 得出这些主演的共同点:又帅又撩。 他恋爱经历为零,便想将这些剧里学到的,都用到现实去。 说完那句话,骆音半晌没回复。 乔懿尬在当场。 他不由脑海里反复回想自己那句话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语气哪里不对了。 直到骆音噗嗤rdquo;一声笑出来,她的声音在夜里浸了一丝甜:乔懿,你在撩我吗?rdquo; 轰rdquo;地一下,乔懿白净的脸顿时红透了。 他是有这个打算,但只敢悄咪咪地实施一点点,没想到被骆音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他张口无言,心慌神乱。 乔懿,你这个年纪,对异性有朦胧懵懂的好感很正常,不要害羞。但是现在,你要收敛心神,专心比赛。rdquo;骆音拍拍他的肩膀,上了一辆不知何时开来的出租车,乔懿想跟着坐上来,被骆音制止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就行。rdquo; 乔懿找不到任何理由送她回家。 他只是她招募的队员,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身份。 -- 第79页 夜色裹挟着凉意,让人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骆音从后视镜注视着身影越来越小的乔懿,他还愣愣地站在原地,身形很单薄,就那样傻傻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骆音想起乔妈妈告诉她的关于乔懿小时候做梦的故事,她其实心里有几分相信,甚至还猜测,乔懿可能是之前她经历过的几个世界中某一个的转世。 只是太巧了,她怕只是空欢喜。 最重要的是,她只会在这个世界待一年。 乔懿妈妈说如果两情相悦,高中毕业后两个人可以在一起,但是,那时候,骆音就不是骆音了。 出租车转了个弯,骆音从后视镜里看不见他了。 第45章 比赛 骆音第二天特意留意乔懿。 他毕竟年纪小,胡思乱想,很容易影响生活。谁知他神清气爽,显然睡了个好觉。 骆音不由产生几分错觉,仿佛昨晚的场景都是她臆想出来的,或者她自作多情,误会了乔懿的意思。 但是她也不敢问。 这样一直拖,拖到比赛。 深海的每个队员整整齐齐穿上队服,一个个精神焕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骆音站在他们面前,每个队员都比她高,她欣慰地一个个看过去,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rdquo;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像个啰嗦的老母亲,在儿子们上战场之前不放心地叮嘱:比赛不要紧张,跟咱们平常训练一样。卷卷,你是队长,要注意把握整场的节奏;TOTO,你打上单要尽可能稳住,别太兴奋;斐伍,你有自己的思路我很放心;付涉,打的时候别太冲动,卷卷说撤就撤;Lighthellip;hellip;rdquo; 她最终把视线放在了那个寡言冷清的少年身上。 乔懿目光专注地回看着她。 自那个夜晚之后,两人之间的谈话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是公事公办。 一种比正常的老板和队员更刻意克制的关系。 Light,rdquo;骆音说,我很看好你。rdquo; 乔懿的眼睛一点点变亮。 这是你的首秀,同时向全世界的人宣告深海有个厉害的打野,你不要紧张,你平时的水平,足够对付MIMO了。加油!rdquo;她对每个队员说,加油!深海!rdquo; 两个比赛同时进行,每次有四支队伍。 队伍比赛三局两胜,赢的战队积分加一。 深海是第一支出场的队伍,跟MIMO的队员们坐在同一排。现场的大屏幕上投放每个队员的凝重表情。 乔懿听着震耳欲聋的声响,皱起眉头,脑袋被吵得嗡嗡作响。 他不喜欢喧闹嘈杂。 不习惯吧。rdquo;卷卷说。 乔懿点点头:太吵了。rdquo; 卷卷笑了笑,待会儿打游戏戴上耳机就好了。你看那里。rdquo; 他用手指着一个方向。 乔懿跟着看过去。 观众席前排是教练和老板的位置,后排是看现场比赛的观众。 尖叫的粉丝们举着灯牌,举着荧光棒,为自己支持的战队摇旗助威。大片面积的UNIQUE,在灯海之中起伏,间接穿插着MIMO和奇迹,似是在大海里即将被覆灭的轻舟。 而在一个小角落里,弱弱地亮着蔚蓝色的灯光,少许几点,特别可怜无助。 那是我们的粉丝。rdquo; 卷卷说,恰好镜头转到他身上,他摆摆手笑着打了个招呼,那个地方传来细弱的呼声。 这是我存在的意义。rdquo; 游戏进入加载界面,一道道灯光打在每个人身上。不管他们来自何方,家境如何,年龄学历怎么样,此时此刻,他们都是发光体,万千目光都注视着他们,为他们的一举一动而尖叫。 乔懿觉得这种感觉陌生极了。 他望着镜头,目光柔软了些,他的父母,他的朋友,他的同学,会不会也在看这场比赛? 双方队员开始ban。 之前的深海打野宋源擅长囚鬼,MIMO那边的人想都没想,第一个就ban囚鬼。轮到深海,卷卷ban了MIMO打野擅长位。之后双方又ban了四个。 乔懿首位,选了覆舟者。 MIMO明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覆舟者算是冷门打野,皮脆操作难度高,十分讲究进场时机,容错率很低,为了让比赛打稳一点,打野一般会选囚鬼这类不管优势劣势都能打的摆渡者。 MIMO窃窃私语,商量一番战略,最后决定还是不改。他们心底觉得这个新来的打野,也不知道几斤几两,年轻气盛,选了个莫名其妙的摆渡者,待会儿肯定输得很难看。 然而很快被啪啪打脸。 整场下来,这个覆舟者狡猾得很,不出手找不到踪迹,一出手必定带走性命。 失败!rdquo; 这两个大字呈现在MIMO五个队员的电脑屏幕上时,他们都处于一种蒙圈的状态。 怎么这么强? 转而处于一种不敢置信的状态,不会的,这只是他们掉以轻心,没有认真打,让覆舟者发育起来才那么难打的。 虽说这么安慰自己,但是下局一开始,首禁覆舟者。 卷卷说:他们怕了你了。rdquo; 乔懿点点头,就算赢了一局他脸上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高兴,手指轻点鼠标动了动,选了玉阴司。这个女人用扇掩唇,妩媚冷艳又多情。 -- 第80页 又是一个操作难度高的。 MIMO的眉心突突地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跟上局一样,被按在地上锤着打,毫无反手之力。哪怕他们已经做足了准备,提起百分之两百的精神,但还是惨败。 灯光落在胜利者深海的身上,而粉丝的视线,则更多地放在两局MVP的选手乔懿身上。 我没看错的话,这局是那个新队员带飞的。根本就是压倒性胜利。rdquo; 深海俱乐部老板从哪里挖的宝藏男孩!rdquo; 深海真幸运,走了个全能打野小源,来了个冷门打野Light。rdquo; 我回家要去练覆舟者和玉阴司了。rdquo; 乔懿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再早熟,也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尤其是,被忽视被比较了十七年。 他突然喜欢这种喧闹的赞许,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看到了他的努力和成功,发出由衷的表扬。 深海五个队员手拉手,向观众们深深鞠了一躬。 乔懿望向那块被蓝光照亮的地方,心里柔软一片。 mdash;mdash;这是我存在的意义。 休息一会儿,第二场的比赛很快开始。 来自韩国的奇迹战队每个人都很高帅,穿着似是西服款的队服,贴着身体很匀称,长腿细腰,比起电竞战队,似乎更像是马上出道的男团。 人不可貌相,这样一种温和礼貌的氛围,养出凶悍的打法。 奇迹采取的类似养猪流的战术,保打野和中单,任一方发育起来了,就能carry,但是,一旦两方都被打压,剩下的三个角色就很难带动全场。 乔懿这局打得很简单,他刻意压制对面打野,再抓了几次中单,就形成了不可逆转的胜利。 对面打野有两下子,但是中单处处是破绽。 以二比一打赢,卷卷在乔懿耳畔说:对面中单貌似不是以前那个。rdquo; 此刻,比赛结束,双方向对方、教练和观众席致谢。 那五个人即使输了比赛,脸上也带着得体的笑,仿佛将输赢看淡。 付涉嘀咕一句:真当是来选男团的啊hellip;hellip;rdquo; 双方退场,骆音叫了车把深海战队的小孩们拉到酒店好好吃了一顿,包下最舒适的房间,让他们好好休息,迎接下午的比赛。 深海连续赢了两场,又住在五星级酒店,兴奋得不得了,哪里还睡得着,一个个在微信群蹦跶。 为了防止骆音干扰他们,偷偷拉了个属于五个男孩子的小群。 【全球五十亿少女的梦】 [走位都是浪费输出的ADC]:你们说,老板整天哭穷,哪里来的钱给我们住这么好的酒店? [辅助中单]:老板是是不是新拉了什么赞助?@操心狂魔卷卷爸爸 [操心狂魔卷卷爸爸]:这个我不知道。 [被老板经常表扬的TOTO]:老板之前是花自己存款,一来二去花了不少,之后也贷了一些款,现在既然连队长都不知道有什么赞助hellip;hellip;也许,老板用什么方式赚了些钱? 很长时间,谁都不敢说话。 赚钱快又多的方法,不都写进法律了吗? 难道老板为了他们,做了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样一想,TOTO忍不住冒出一句话。 [被老板经常表扬的TOTO]:你们别不说话啊,我怕。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乔哥,你睡了吗?@深海小四 [深海小四]:我刚刚去问老板了。 [走位都是浪费输出的ADC]:! [辅助中单]:!! [操心狂魔卷卷爸爸]:!!! [被老板经常表扬的TOTO]:卧槽乔哥你猛啊! [辅助中单]:老板怎么说? [深海小四]:老板说,要是我们还在想些跟比赛无关的事导致进不了决赛,就拉我们一起去还贷款和利息。 一阵沉默,内心百味陈杂,一个个纷纷表示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打爆下午的UNIQUE。 [被老板经常表扬的TOTO]:下午一定要赢! 下午两点半,屏幕投射在选手背后。 这是乔懿第一次见到宋源。 那个比他更早地拥有深海和骆音却冷酷理智离开的男生,站在UNIQUE的队友里,他浓眉大眼,是少有人会讨厌的阳光俊朗的模样。 他去了梦想中的冠军预备队,可是表情却不那么开心,他紧皱着眉头,嘴也抿着。 卷卷戳了戳乔懿:那个中单是新换的,以前是奇迹的。rdquo; UNIQUE,这是把每个战队打得最好的位置都网罗来了吗? 许是乔懿注视的时间太长,被宋源察觉到了,他也回望过来,当即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乔懿不甘示弱地也勾起冷笑。 两个人都还记得当时在电话里的约定rdquo;,谁也不服谁。 宋源的队友在他旁边笑着:马上要打前队友了,你可不要手下留情啊!要是输了,你在这个位置也待不长久,我们UNIQUE还有很多打野在备选之列呢。rdquo; 宋源哼了声:我知道,你闭嘴。rdquo; 第46章 灯牌 深海对战UNIQUE的比赛很快开始,双方整装待发。 UNIQUE肯定琢磨了深海的打法,一上来就ban掉覆舟者和玉阴司。 被针对了。 乔懿皱皱眉。 -- 第81页 深海这方也毫不客气地ban了之前宋源擅长的打野和奇迹中单擅长的摆渡人。 不要有心理压力。rdquo;卷卷说,我们按照正常发挥就行。rdquo; 乔懿点点头。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他也反复安慰自己,但还是控制不住有些顾虑。 覆舟者和玉阴司是他比较擅长的打野,拿到这两个本命中的任意一个,他都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不会输。其他的打野不是不会,只是没有把握。 而没有把握的事,往往最容易翻车。 他犹豫再三,最后选了孟娘子。 这个摆渡人萝莉身材,抹着紫色的眼妆,蹦蹦跳跳的极为古怪。 同样还是乔懿剑走偏锋的风格,脆皮,伤害高,用好带飞,用不好往死里坑。 宋源选了囚鬼。 一个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毛病的摆渡者。 比赛开场,乔懿有意打破之前的套路,直接奔向别人的野区,对面在另一边野区,只有中路发现过来了,但由于等级太低,还是无法阻止乔懿偷野。 经济比别人胖一圈的孟娘子很快就收获了双杀。 节奏很好,开局顺利,深海的队员们心里有几分会赢的底气。 然而对面虽然攻不下来,但是守的严严实实。 双方互相磨,陷入了僵局,乔懿还在疯狂刷野,力图在经济上彻底压倒别人。 有点不对劲。 卷卷皱着眉头,但手上还是配合乔懿捉人。 这一预感在囚鬼出现的时候,到达了巅峰。 等级差了两级的囚鬼一见孟娘子就跑,乔懿当然要把握住机会,操控孟娘子一路猛追,直到五个红点同时出现在两人身边。 mdash;mdash;他们被引入埋伏了。 职业选手不至于连观察地图的能力都没有。 只是太顺了,就容易疏忽。比如一直在宽阔的高速公路上行驶,比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开车,更容易打瞌睡。 深海被一连串的胜利砸蒙了头,神经开始麻木了,而UNIQUE一开始处于劣势,神经紧绷着,考虑更加全面,操作更加精准。 哪怕乔懿实力不俗,勉强杀了一个,但还是和卷卷一起惨死在五人群殴中。 守。rdquo;卷卷发号施令。 然而,哪怕剩下三人紧紧抱团,也敌不过敌人绝处逢生的冲劲。 当失败rdquo;弹在屏幕上,主持人发出激昂的声音:不愧是看好的冠军队种子战队,逆境翻盘,打出漂亮的翻身仗,获得一分!可惜被认作是黑马战队的深海,优势没有把握到,惜败。rdquo; 深海的每个人都笼罩在低气压下。 卷卷想,主持人说的不对,不是优势没把握到,而是优势都在乔懿一个人身上,只要乔懿崩掉,整个战队就没法打了。 他不由反思战队的策略是不是错了,其实深海每个人都不差,尤其是乔懿,是为佼佼者,而大家下意识让最强的人去掌握节奏,去carry全场,甚至私底下都叫他乔哥rdquo;,但是没有谁是能做到百分之百没有失误的,也不能让一个人承担整个团队的失败。 乔懿他才十七岁,只比TOTO大一点,又是第一次打职业,他的压力该有多大啊? 这样想着,卷卷不由想拍拍乔懿的肩安慰他一下,没想到那个一贯冷清寡言的少年突然轻轻勾了下唇。 他顺着乔懿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观众席一片摇曳的灯海,深海就占那么一小角落,举着卷卷rdquo;TOTOrdquo;的牌很多,也有一些其他队员的,乔懿作为新手,第一次打比赛,粉丝们不认识他,应该是没有的。 但是,此刻有个长长的灯牌被举起来,蓝色的灯温暖显眼,上面写着:Light,加油!深海,加油! 举牌的人,正微笑着朝他们挥手。 卷卷想着:老板真有一套。瞬间让低落的深海化悲愤为力量。 第二局,UNIQUE毫无风度地继续ban覆舟者和玉阴司。 乔懿依旧选了孟娘子。 这一次,打得更凶更猛,说实话,论单挑,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从不给对方团战的机会。 卷卷亲眼看着他单枪匹马杀了一个又一个,作为队友都很难跟上他的操作。 最后神奇地体会到一把躺赢的感受。 在职业比赛躺赢,谁能信? 对手还是冠军队预期候选,谁敢信? 卷卷望望骆音,心里想着:这就是传说中的打鸡血? 主持人惊得说不出话,只词语匮乏地重复三个字:深海战队的Light太猛了,太猛了,太猛了hellip;hellip;rdquo; 把娇弱可爱的孟娘子打成人头屠夫,他的第一个。 第三局,对面在禁摆渡者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禁了孟娘子和覆舟者。 乔懿冷哼一声,选了玉阴司。 这次的胜利是可以预料到的。 当深海以二比一打赢UNIQUE,全场寂静。 那个神之战队仿佛在此刻褪去了光环,变得黯淡,人们看向他们的目光只有疑惑不解:你们不是很强吗?为什么输了?或者是安慰:哎呀,一场比赛,输赢很正常。别想多了。或者是鄙夷:UNIQUE老了。 更多的是在欢呼深海,这跟贫苦小孩打败了富二代夺取白富美的青睐一样让人激动。深海的粉丝们骄傲地晃着牌子,嘶吼着叫着队员们的名字。 -- 第82页 乔懿和深海队员们于万众瞩目之中来到骆音面前,乔懿什么都没说,只有双眼亮晶晶的,嘴角是藏不住的喜悦,分明是在暗示:快夸我!快夸我! 软萌得让骆音差点没控制住自己薅他的头发。 乔懿超级厉害,不愧是咱们深海的Light。你们也是,心态很好,第一局输了心态也没崩,值得表扬,rdquo;她特别随便地啪啪啪拍了三下掌,我带出来的小孩果然与众不同,实力超群。rdquo; 深海的小孩们乐呵呵地听她的自夸,TOTO提议:老板,你答应我们一件事儿呗,要是我们四连胜,今晚我们去庆祝吧!rdquo; 必须的!rdquo;骆音肯定,你们下次比赛是在三天后,要是下局赢了,今晚放松放松。rdquo; 谢谢老板!rdquo; 深海这边气氛欢乐,UNIQUE却阴霾笼罩。 他们第一场常规赛,竟然被一个刚签约在小俱乐部的毛头小子打输。 不服气。 宋源皱着眉头听他们用粗俗的语言谈论深海,他的视线却遥遥望着那个身材窈窕桃花眼女孩,她正低声对他的队员们说些什么,间或笑两下,特别好看。 那些个本该在青春期叛逆的小孩子们在她面前乖得不像话。 这时候,背对着他的一个深海战队成员突然回头,迎着他的目光,不明意味地笑一下。 宋源的羞耻与懊恼同时涌来,真讽刺,他加入UNIQUE是为了胜利,可是这个战队却被以前他不看好的战队给打败了。 也许,打败他的不是深海,而是Light。 深海战队第四场比赛意料之中夺得了胜利。 在积分榜上暂时排第一。 回去的时候,一行人勾肩搭背吵着闹着,商量着去哪儿玩。 KTV、酒吧、烧烤摊、海底捞hellip;hellip;最后还是举手表决,说是去吃烧烤摊,可以放肆地吵闹,而且便宜,可以省些钱。 比完赛,一行人回酒店洗个澡,脱下显眼的队服,换上便服,一个个大小伙子,精神抖擞。 TOTO提前订了家烧烤店,弄完之后坐车过去。 这家烧烤店名字简单粗暴,直接就是叫旺旺旺烧烤。 店门有绿化带,卫生工作还挺好,店老板是个胖大叔,笑容满面地让他们去挑串串。 TOTO对这些事热情得很,立马就过去拿串串,卷卷问了一圈周围的人想吃什么,也跟过去一起拿了。 一行人围在小方桌上,店老板给每个人倒了酸梅汤。 付涉随口问了句:有酒吗?rdquo; 不许喝酒。rdquo;骆音赶紧反对,这群小孩要是喝得醉醺醺的她怎么能把他们带回酒店,不安全。 付涉笑了笑:老板你都答应我们了,出来庆祝哪有不喝酒的?TOTO和乔哥没满十八不喝嘛,那我和斐伍还有队长就喝一点点嘛。就喝RIO,才3度,当喝果汁。rdquo;他用胳膊肘顶顶旁边的斐伍,你说呢?rdquo; 斐伍瞧瞧付涉一脸期待的样子,再观察一下骆音的脸色,模棱两可:我觉得hellip;hellip;喝不喝,都行。rdquo; 付涉夸张地哀嚎一声。 骆音心软一丢丢:行行行,你想喝就拿吧。rdquo; 付涉立马露出笑脸:谢谢老板!rdquo;他转头对店老板说:麻烦来三瓶RIO。rdquo; TOTO和卷卷那边拿完串串,坐回座位的时候,突然灵感一现:单吃烧烤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玩些游戏吧?rdquo; 什么游戏?rdquo;付涉对这些很感兴趣。 比如狼人杀,UNO,真心话大冒险什么的。我暂时只能想到这么多。rdquo; 真心话大冒险吧。rdquo;乔懿突然开口,引发大家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下意识瞄了眼骆音,顿了顿,解释,其他游戏人不够,道具不够,玩不了。rdquo; 乔哥说的对,那我们就玩真心话大冒险。rdquo;大家很快响应。 用一根筷子在桌上旋转,筷头指向谁,谁就要被转筷子的人提问一个真心话或者做一次大冒险。 我先来转先来转,rdquo;TOTO跃跃欲试,捏捏手,使出乾坤之力,筷头hellip;hellip;好死不死指向了骆音。 老板你中奖了!rdquo; 我的运气一向不好。rdquo;她学着刚刚付涉的样子,夸张地哀嚎一声,让付涉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TOTO,你问吧hellip;hellip;记住,我还是你老板。rdquo;她最后不忘威胁。 玩游戏嘛,好玩就成,哪里管谁是老板谁是员工。 先快乐,痛苦留到以后。 老板,你说咱们这个深海战队的颜值在职业联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那我们这个战队有没有人达到你以后选男友的硬件标准?rdquo; TOTO的这声乔哥rdquo;不是白叫的,早就看出来乔懿对老板有点那方面的意思,老板也是谈过恋爱的人,不至于说感应不到,只是可能有些顾忌,才没有回应。 前深海战队里,老板既然跟宋源谈恋爱,说明对他们四个人都没意思,现在新深海多了个乔懿。 他的这个问题,四舍五入就是:老板,你喜欢乔懿吗? 第47章 醉酒 诶,你现在倒是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了?放心吧,等你们拿了冠军,我再考虑这些事。我现在可没精力管那么多,你们这群小崽子,每个人都能给我招麻烦。rdquo;骆音嬉笑着想转移话题。 -- 第83页 TOTO听出来,不干了:老板,你不能耍赖,真心话嘛,你就得回答是,或者不是。rdquo; 要听真心话?rdquo;骆音抿了口酸梅汤,甜甜冰冰的触感蔓延味蕾。 听!rdquo; 这还摆出了非回答不可的架势。 骆音说:有。rdquo; TOTO立马看向了乔懿,挑挑眉满眼写着得意求表扬。 乔懿浅浅勾了下唇,看向骆音。 骆音却避开他的目光,转头问店老板:烧烤还要等多久呀?rdquo; 快了快了。rdquo;店老板笑眯眯地将烧烤架的一排烧烤翻转一遍,抖了些辣椒孜然粉。 真心话大冒险还在继续。 我来我来!rdquo;付涉举起手。 他转了一圈,最后筷头停在TOTO面前。 TOTO一脸懵逼。 骆音拍手调侃:现世报啊这是。rdquo; TOTO:我选真心话。rdquo; 真心话啊,那我得好好想想一个问题。rdquo;付涉摸摸下巴,你做过最糗的事是什么?rdquo; 最糗的事hellip;hellip;我严于律己,宽于待人,怎么可能有嘛。rdquo;TOTO绞尽脑汁地回想,最后一拍脑门,哎哟,我想起来了!我去,那件事我到现在都很尴尬,读初中的时候,有天脑子一抽,进错厕所了,我现在都忘不了在洗头台前的女生洗手时,从镜子里望着我的惊悚诧异鄙夷的眼神。rdquo; 这还叫尴尬?我初中上课睡觉,老师突然叫我名字,吓得我一激灵,条件反射来一句lsquo;二营长,意大利炮我给你抗来了rsquo;,全班哄堂大笑,从此别人都叫我意大利炮,直到上高中才摆脱这个梦魇。rdquo;付涉摸摸后脑勺。 卷卷偷偷小声补了句:难怪你现在打ADC,还是跟小时候有点渊源的。rdquo;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dquo;TOTO不留情面地笑出来,不愧是队长,就擅长补刀。rdquo; 那乔懿你呢?rdquo;卷卷拍拍乔懿的肩,你要不也说说你干过什么特糗的事?rdquo; 卷卷cue乔懿,是想让他有参与感,他知道乔懿的打法,狂野尖锐,是单排独行惯了的人的经典打法,不相信队友,将胜利攥着自己手上。 可是他们毕竟是一个战队,职业比赛不比路人局,《渡》终究是个团队游戏,卷卷想一点点让乔懿更融入深海这个集体。 卷卷其实是随口一问,不觉得乔懿这样性格的会跟他们胡闹。 好。rdquo;没想到乔懿竟然同意了,我的糗事很简单,我还没出口的告白,就被她拒绝了。当时我在她后面,看着她慢慢离开,觉得自己又傻又笨又蠢。rdquo; 他说完,笑了下,拾起杯子,喝了几口水。 TOTO正瞪大眼睛等他的下文,见他迟迟没有下文,忍不住问:没啦?rdquo; 没了。rdquo; 卧槽,没有后续了吗兄弟,被拒绝一次就再去追好了,喜欢一个人不是轻而易举可以改变的,只要她没有男朋友,你完全可以一直追,直到她答应你为止。rdquo; 乔懿低下头,语气沉沉:我怕她觉得我烦。rdquo; 气氛突然凝滞。 骆音总觉得有几双眼睛若有若无地盯着她,似是而非的话,不经意之间的撩拨,都让她起了淡淡的愧疚之意。 她注定不是可以陪伴一辈子的良人,还是不要祸害别人了。 一直没开口的斐伍将那根筷子拿到乔懿面前:该你了。rdquo; 乔懿一转,好死不死,筷头指向骆音。 TOTO:!!! 骆音:hellip;hellip; 乔懿直勾勾地望着她,黑眸沉凝。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rdquo;他问。 大、大冒险吧。rdquo;在那眼神下,她竟然结巴了。 她怕选真心话,乔懿会直接问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干脆选了大冒险,肯定不会让她做什么过火的事。 好。rdquo;乔懿笑了下,似有所思。 骆音心里咯噔rdquo;一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乔懿望着骆音,真要开口,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烧烤来了,久等了久等了。rdquo;店老板端着两盘香气四溢的烧烤过来,在桌上摆着,你们先吃这两盘,剩下的还在烤,马上端上来。rdquo; 有个店员从冰箱里取出三瓶RIO,一同放在桌上。 吃吃吃!rdquo; 骆音正拿着一串排骨啃得正开心,就听见乔懿陡然来了句:大冒险的事,回酒店继续。别反悔。rdquo; 骆音惊讶地望过去,面部表情分明在说:凭什么? 乔懿眨了下眼:游戏规则,就得遵守。 哎呀,你俩别在眉目传情了,赶紧吃。rdquo;TOTO夹了块汁香四溢的大鸡腿放在乔懿面前的小碟子上。 骆音一整场烧烤吃下来都心神不宁。 然后那群小崽子们吃得可欢了,又加了几瓶酒,甚至未满十八周岁的TOTO和乔懿被拉着喝了几口。 骆音见酒的度数不太高,他们也没有喝的面红耳赤,深海难得庆祝,也就由他们去了。 吃到差不多,一行人回到酒店。 天色已晚,各自需要休息。明早又得开始训练,骆音没继续把乔懿的大冒险放在心上,睡一觉起来就忘了,小孩子只是一时着迷。 -- 第84页 谁知她刚洗完一身烧烤味,裹着浴袍出来,就听见敲门的声音。 从猫眼往外一探,发现是乔懿正低着头站在门外。 许久未开门,他又扣了三下门。 骆音这才把门打开:有什么事吗?rdquo; 乔懿沉默不语往前走几步,逼得骆音连连往后退。 乔懿走进来,反手把门关上,一双眼睛沉沉地望着骆音。 隔得近了,骆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细瞧他的眉眼,一贯清冽的面容染了几分桃花色,半阖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你这小子,不能喝酒还偏偏喝,酒量不行瞎逞什么能。rdquo; 他摇摇晃晃,站立有几分不稳,靠着门做依靠。 骆音打电话叫前台送醒酒汤,一抬头发现这个不争气的小孩仍是看着她。 她走到哪里,他的目光就追随而至。 任性的执着。 骆音叹了口气,唤他的名字:乔懿。rdquo; 他眉眼柔和下来,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似委屈又像撒娇,用鼻音嗯rdquo;了声。 骆音说:你可真不让我省心。rdquo; 醉酒之后迷蒙的湿漉漉的双眼眨了眨:骆音,你欠我一次大冒险。rdquo; 难为他醉酒之后还记得,甚至还特意跑到她房间里提醒她。 骆音好气又好笑,问道:小祖宗,你想要我做什么?rdquo; 陪着我,一辈子一生一世都陪着我。我一直都追着你跑,好累啊,你都不回头看看我。骆音,你喜欢我么?rdquo; 他撒娇般,又软又甜,哼哼唧唧地说出这句话。 人间神不能亲口对别人说喜欢。 一旦说出,便是承认自己动了情,永远被困在一方世界。 骆音抿着嘴,不发一言。 乔懿察觉到她的不乐意,伸出手,捏住骆音腰际的衣服一角,极轻极缓地晃了晃。 那我不贪心,我换个大冒险好了。rdquo; 他伸出白皙纤长的食指,指指自己的唇,那里一片嫣红。 你亲亲我,好不好啊?rdquo; 他就是仗着自己喝醉了耍流氓,换做平时,早就羞耻到脸红夺门而逃。 亲他一下吗? 也不是不可以。 骆音望着他的唇,唇形优美,唇色鲜艳泛着光泽,叫人hellip;hellip; 住脑啊!她到底在想什么? 骆音做几个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猿意马。 然而面前突然笼罩一片阴影,一只手扣在她后脑勺,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腰。 唇角的位置被人冷不丁碰了下,香甜的果味夹杂清冽的酒香悠悠地缭绕在周围。 乔懿的鼻尖触在骆音的脸颊,身体一软,头歪着靠在骆音肩上,鼻腔里呼出温热的气体,喷在骆音的脖颈上,激起细细密密的酥麻。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极为悦耳:骆音,大冒险结束了。rdquo; 骆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两个字盘桓不肯散。 mdash;mdash;完了。 她想,完了。 她能感受到心脏剧烈地跳动,沸腾的血液从心脏运输到四肢百骸,鲜活生动。 她并不是像自己表现的那么无情。 既知人非草木,焉能无情,她也有血有肉,有喜有憎,有怒有愁。 乔懿许久没有动静,浅浅的呼吸声传来,她才明白他竟然睡着了。 真是,她在那里激动得胡思乱想,他能平静地入睡,气得骆音差点把他扔下去。 她还是克制住自己,抱着乔懿往后退,一步步挪到床上,把人放在上面。 她坐在床边看着他。 他瘦,抱着的时候能感觉腰很细,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身形拼命抽高,肉很没来得及贴上来的结果。 他的眉眼很好看,眉毛没有修剪过,野生的凌厉剑眉,眼型偏圆,看人的时候总带着几分清澈明净,鼻梁硬朗挺立,嘴唇略厚,很软。 他此刻闭着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十分明显。 一时间,骆音能感受到安宁祥和。 如果留下来,也并不是不hellip;hellip; 咚咚咚rdquo;敲门声拉回她纷飞的思绪。 服务员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骆女士,您要的醒酒汤送过来了。rdquo; 她似从梦中惊醒,刚才的心慌意乱暧昧多情立刻抛到九霄云外,冷静理智一瞬间就回来。 她一定要通过上神的考核,摆脱轮回之苦。 她不会喜欢任何人,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第48章 再见 乔懿醒来的时候,头还有点沉,他起身,穿上拖鞋,走进浴室洗漱,猛然意识到不对劲。 这个房间好像不是他的。 奇怪。 他拍拍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的记忆像是断了片。 昨晚回酒店之后,在房间里躺了会儿,脑子昏昏沉沉,实在是难受,便想出去走走。 然后呢? 他现在在哪儿? 他一脸懵逼地扯着自己的衣服,还是昨天的穿的,因为裹着睡了一觉,有些凌乱和褶皱。 他应该无意识是去了别人的房间吧。 这样想着,环顾四周,有几件熟悉的外套搭在椅子上,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为了更确切地证实,他去打开房间门,抬头看门牌号。 -- 第85页 乔懿:hellip;hellip; 完蛋了,他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夜闯骆音老板房间,并且厚颜无耻地在里里度过一夜。 骆音会怎么看他? 深海队友会怎么看他? 他该怎么解释?他不是故意的。会有人信吗? 昨晚hellip;hellip;他应该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乔懿还在垂头丧气地纠结着,有人进来了:怎么门没关?醒了吗?rdquo; 熟悉的声音让乔懿猛地抬头。 穿着白衬衫牛仔短裤的骆音披散着大波浪卷发,双手抱胸,神色淡淡,不辨喜怒。 骆音。rdquo;他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实在找不到端倪才涩然开口,我昨晚hellip;hellip;rdquo; 你昨晚喝醉了,跑我房间睡了。rdquo;骆音望着他,面色如常,既然醒了,赶紧回你自己的房间洗漱,吃完早饭就准备练习。rdquo; 乔懿愣愣地听她的安排,问了句:在哪儿练习?rdquo; 我在附近的网吧预订了个包厢,待会儿过去就行。rdquo; 大大小小的事,她处理起来越发得心应手了。 好。rdquo; 收拾妥当之后,一行人便前往网吧。 一楼都是一台台电脑相连着,一排排摆着,大多数来上网的人都在戴着耳机专心致志地打《渡》。 骆音走到吧台,向网管说了预订的电话号码,他就带着他们去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更清净些,网管打开了一个包间的门,请他们进去。 这仿佛是专门给战队用的,五台电脑放在一起,排成一排。键盘和鼠标机械设计感很足,鼠标垫是《渡》的角色图,墙上贴着几张海报。 好像是去年的冠军队FLY。rdquo;TOTO指着一张海报,上面五个少年在灯光璀璨下一同举着冠军杯,笑容蓬勃朝气。 付涉踱步到另一张海报前:这个是UNIQUE。rdquo; 深海的小孩们一张张看着,低头讨论,目露羡慕:要是有一天我们战队也被做成了海报该多好啊。rdquo; 会的,只要我们拿了冠军,全世界都是我们的粉丝。rdquo;平日里沉默寡言冷静理智的斐伍眼里也带了些热烈。 骆音等他们稍微平复心情之后,才说:那我们练习吧,未来冠军。rdquo; 接下来的比赛中,深海一路披荆斩棘,除了惜败给FLY,就一直没输过,从籍籍无名的新手队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冠军预备队。 积分排名第二,成功进入第二轮比赛。 深海因此积攒了很多狂热粉丝,每天往他们俱乐部写信、送礼物,甚至蹲点,骆音不得不雇佣了很多人当门口保安,还请了保洁阿姨收拾东西。 她要忙活的事还有很多,实在抽不出精力。 第二轮比赛关系到半决赛的名单,深海战队的每个人压力更大。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乔懿接到了一通电话。 喂?rdquo; 你好,请问是乔懿先生吗?rdquo; 是我。rdquo; 我是UNIQUE俱乐部经理,在最近的比赛中发现乔先生您是个非常优秀的电竞天才,待在深海难免有些屈才,不如来我们战队,我们会为您提供更优质的训练环境和更丰厚的福利,当然,如果您因为违约而感到为难,我们会为您提供违约金。UNIQUE非常希望您能来。rdquo; 乔懿捏紧手机,嗤笑了声,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葱郁的景色。 如果我来了,那宋源怎么办?rdquo; 您的能力比宋源强多了,我们自然要您当战队打野,宋源可以当备选。rdquo; 那我可以告诉你,还是让宋源当正式战队成员吧。宋源他会退出深海,我不会,也不必拿之前对付宋源的一套对付我,我不会离开深海的。最后,谢谢你对我的认可。rdquo; 一字一句说完,对面也愣住了,随后匆忙挂了电话。 乔懿回到训练室,卷卷马上对他说:你总算回来了,快来快来,野辅联动,所向无敌。rdquo; 自从比赛时发现了乔懿的问题,在每次训练中,循序渐进,有意让他改正。毕竟是团战游戏,不是单打独斗,与团队脱节是送死的行为。 乔懿点点头,埋头训练起来。 在第二轮比赛之前,刚好有一天是乔懿的生日。 骆音买来一个大大的蛋糕,战队里的人闹腾着给乔懿庆祝十八岁生日快乐。这群孩子闹起来无法无天,连骆音都不能幸免,脸上被抹上了几道奶油痕迹。 这次骆音说什么都不让他们喝酒,带酒精的饮品都不行! 挤出一个上午的时间庆生,下午又开始投入训练。 毋庸置疑,卷卷指出的错误让深海战队更加坚不可摧。 第二轮比赛,抽签进行比赛,深海抽中了Drageon。 Drageon自那次友谊赛输了之后,大概被打击到了,暗地里苦练,比赛时磨了很久,可还是以1:2输了。 深海成功进入半决赛,本应该高兴的,卷卷却捧着手机躲在了没有灯光照射的小角落里。 队长怎么了?rdquo;乔懿敏锐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注视着卷卷。 骆音身为老板,同样也关心这群孩子的状况:没什么,只是Drageon有他曾经并肩作战过的队友。rdquo; -- 第86页 卷卷编辑信息,删删改改好久,怕被误会炫耀,迟迟没有发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却先给他发了信息。 酉辰:你的努力没有白费,恭喜你。祝你接下来的比赛顺利。 卷卷想了想,码好的一大段话删掉,最后只余一句话:谢谢,我不会辜负深海的。 mdash;mdash;他会为深海捧来一个冠军。 卷卷没有失言,也没有乱立FLAG。 深海作为一个年轻的战队,带着蓬勃朝气,一路横冲直撞,打败曾经的三连亚军UNIQUE进了决赛,甚至打败去年的冠军FLY拿了冠军。 决赛最后一场,似乎全世界的目光都放在他们身上。 现场的观众们,正在看直播的粉丝们,牢牢地盯着他们,为他们每波优秀的操作而摇旗呐喊,提心吊胆地观看着比赛的细微失误。 解说员比平常解说更加抑扬顿挫,言辞激昂。 而在聚光灯下的少年们,拿出人生中最专注的态度,全情投入进行比赛。 骆音眼睛都不敢眨地观看着这场比赛。 这群小孩子们在平常的时候插科打诨,在比赛的时候穿着统一的队服,格外认真,甚至都在闪闪发光。 骆音不是玩《渡》的高手,可是她了解深海每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她知道哪些操作是失误,哪些操作是超常发挥。 正因为太了解,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幸好深海的队员们每让她失望。 当解说员用最大的声音宣告最后的结果恭喜,深海战队获得冠军!rdquo;,她觉得周围一切都慢了下来,静了下来,意识渐渐模糊。 乔懿的心愿已经完成,她该走了。 粉丝们呼喊声渐渐弱下来,深海队员们去捧奖杯的动作变成慢动作,她浑身像丧失了力气,软在了座椅上。 璀璨的灯光下,她的视线一一扫过深海的每个人,付涉,斐伍,TOTO,卷卷,最后停留在乔懿脸上。 他的脸仍稚嫩,嘴角翘得很高,眉梢眼角全都是喜悦。 mdash;mdash;这是骆音见到他最高兴的模样。 仿佛在向曾经否认过他的人宣告:他做到了,他证明了自己不是一无是处。 骆音无声地开口道别:大家,再见了。 这是她这么几个世界以来唯一一次没有正式告别,她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或许是不愿说,就一直拖着,直到离别真正来临。 乔懿,对不起。 不见。 第49章 番外 #渡劫# 若是骆音不来,原主就会因为宋源若有若无的撩拨而原谅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泄露深海的战术。 既被骗钱,又被骗色。 宋源渣,而原主又太傻。 他虽然有一点点喜欢原主,但跟他的前途比起来,又怎么样呢? #后续# 骆音那天比赛突然晕倒,便被送去了医院。 醒来之后,却丢了很多记忆,医生说她可能疲劳过度,休息几日便好了。 乔懿便每日陪着她,希望她能想起他来。 她明明记得TOTO,卷卷,付涉和斐伍,却偏偏记不得他。 直到后来,她的家人来接她回家,说是她的愿望已经完成了,任性就到此为止,该收拾心回家继承家业了。 深海队员们这才明白,她哪里是去贷款支持深海俱乐部运行,分明就是个富二代,手头有钱。 听闻深海俱乐部得了冠军,她惊讶极了,看了视频,翻了报纸,刷了网,才肯相信这个事实。 最后大手一挥,把深海俱乐部所有权交给他们五个,任他们打理,她就做幕后的投资者。 骆音出院的那天,乔懿不死心问她: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rdquo; 她盯着他好一会儿,似乎剥开他的外壳瞧见了那颗胆怯害羞的心,迟疑地开口:对不起,我可能脑袋出了点问题,记不得你了。我回去之后,就听父母的安排订婚,深海是我一手创立起来的,你好好对它,交给你们了。rdquo; 乔懿凝视她的背影,双手握成拳。 那些亲昵的回忆化作风烟消云散,有些人迟早要分离,有些路还得自己走。 他转身,出了医院,做出租车去客运站,打算买了张票回家。 却在路上,滑过一滴泪。 #香# 有个神秘人给了乔懿一炷香。 他枕着香入眠,前世轮回,悉入梦来。 第50章 罚站 如果当初勇敢点,就好了。rdquo; mdash;mdash;林秉 寒冷的冬天,匆匆赶去学校的学生们裹成球,呼着白气,从衣服兜里取出校牌给保安过目,然后像被检验合格的小猪,一个个放进去。 骆音用橙黄色的围巾包住了脸,戴着软乎乎的棉线帽,只露出一双桃花眼瞧人看路。 她往兜里一摸,果不其然什么都没摸到。 这个原主,是让她最不省心的。 抽烟喝酒烫头纹身,逃课翻墙打劫斗殴。 每个青春期孩子会干的恶事,她都做了。 今早她过来,好不容易才把烟熏妆洗掉,离家匆忙,没有检查,果不其然,漏了个校牌。 保安叔叔看出她没带校牌,立马说道:学校规定,不带校牌不能进。rdquo; 她弯起眼睛,试图讨价还价:叔叔,您看我还穿着校服呢,肯定是本校的学生,我只是忘带校牌了。我是高二三班的骆音,您可以查到的。马上要上课了,您不让我进我可就迟到了。rdquo; -- 第87页 保安叔叔一脸刚正不阿:不行,没校牌就是不能进。校服可以借给别人穿,不能保证你是学校的学生。rdquo; 那我找个人证明我是本校的学生行不行?rdquo; 保安叔叔想了想,点头。 骆音跳起来看看周围有没有熟悉的面孔,突然在人海里瞧见一个双手乖乖地扶着双肩背背带,脖子上吊着校牌,低着头走路的男生。 林秉!rdquo;她连忙挥手,高声呼喊让那个男生注意到她。 林秉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头迷茫地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是她,身体颤了下,低着头走得更快了,忙把校服给保安叔叔看,以求尽快进校摆脱她。 骆音怎么能让他如愿,拨开人群挤到他面前,一把拽住他胳膊,声音在围巾下模模糊糊,冲减了平时的戾气和张扬跋扈。 我叫你呢,你跑什么呀?rdquo; 林秉低着头没有说话。 骆音拉着他走到刚才那个保安叔叔面前,一脸得意:叔叔,这是我同班同学,他的校牌货真价实就挂在他脖子上,他可以作证我是高二三班的骆音。我没有撒谎,你让我进去吧,耽误后面这些同学这么长时间,再晚可真要迟到了。rdquo; 保安叔叔问林秉:她是你同学?rdquo; 林秉神色慌乱地眨着眼睛,抿着嘴,嗯rdquo;了声。 去吧去吧。rdquo;保安叔叔摆摆手,让开了通道。 谢谢叔叔。rdquo;骆音一面道谢,一面拉着林秉,快步走进校园。 林秉任由她拉着,不敢挣脱。 幸亏有你,要不然我连学校都进不去。rdquo;骆音好哥们似的拍拍他的后背,自顾自地嘟囔,学校今天怎么查的这么严?以前没这样啊。rdquo; 林秉身子僵住,加快脚步朝教学楼走去。 他身高腿长,一步跨得很大,骆音拉着他,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他拽着跑,她厚着脸皮出声:你慢些,离打铃还有十分钟,我们慢慢走过去来得及。rdquo; 林秉的脚步果然听话得调慢了。 骆音笑了笑:你这人可真有意思。rdquo; 到了教室,骆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取下围巾。头上还定着一个扎眼的黄色帽子,英语老师一进来就看见了,底下学生柔软的黑色脑袋,就她一个戴着黄帽,格外嚣张。 骆音,把帽子摘了。rdquo;英语老师课本一放下,就怒气冲冲地对骆音说mdash;mdash;他一见到这个女生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老师,rdquo;骆音回答,我觉得戴着帽子挺好的,暖和。rdquo; 这话一出,教室里的学生纷纷捂嘴笑起来。 英语老师又凶又狠,平时没人敢怼他,这个女霸王刚得很,他们乐意见两人斗嘴。 英语老师觉得自己该好好管管这个学生了:教室里开着空调还冷吗?今天必须把帽子摘了,要不然课都别上了。rdquo; 别呀老师,rdquo;骆音无奈地点头答应,是您说的要摘帽子啊,可别怪我。rdquo; 摘了!rdquo;语气不容置疑。 骆音只好无奈的把帽子摘下来,亮出一头更闪光的紫色头发,前面还有两撮被挑染的绿色头发富有灵魂。 英语老师:hellip;helli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dquo;教室里笑成一团。 闭嘴!rdquo;英语老师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骆音!你给我出去站着!来学校竟然还染发。rdquo; 老师,是您非要看的。rdquo;骆音嘟嘟囔囔。 出去!rdquo; 她倒也听话,说出去就拿着课本,戴上围巾,又拎起帽子,磨磨蹭蹭从后门出去了:我这不还没来得及染回来,老师您别凶我嘛。rdquo; 英语老师双手按着多媒体机器,抿着嘴脸色十分难看:后排的同学,把门关上。我们现在开始上课。rdquo; 骆音无所事事地背靠着墙,一会儿望望天空懒卷的云,一会儿又低头观察地板的形状颜色,动着自己的脚尖。 这次的任务简单明了:上周,学校一处监控死角,有个学生不幸遇难,发现他的时候,浑身青紫,好像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学校表示了慰问之后,特别命令保安要加强校内人员进出查看和登记。警察找到了蛛丝马迹,但排查的范围太大了,而唯一的目击证人林秉,却害怕杀人凶手及其团伙打击报复,不敢站出来指认,在耽误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杀人凶手再次行凶,而这次的目标是骆音。 你怎么也出来了?rdquo;骆音幸灾乐祸地看着一个熟悉的沉默的身影慢慢地来到她旁边站着。 林秉低着头,小声地回答:我上课走神了。rdquo; 骆音揶揄:三好学生也会走神啊?rdquo; 林秉没有回答了。 他过分苍白的清秀的脸庞藏着一丝畏惧和焦虑。 他们两个就这么安静地站着,好似一对难兄难弟。 骆音已经戴上了帽子,稍微掩盖了一下自己的不良。一阵冷风刮过,她下意识往围巾里一埋,无意间撇见林秉只穿着单薄的校服,厚厚的外套也没有加在校服外,也没有带围巾和手套。 虽然他身姿挺拔,可是看着就很冷。 骆音不由得戳了一下他的手臂。 -- 第88页 林秉疑惑地转头看她。 你冷不冷?rdquo;骆音问。 林秉说:我不冷。rdquo; 撒谎了啊三好学生。rdquo;骆音盯着他红红的鼻子,他的一双眼睛也是湿润的,我把围巾借给你用吧。rdquo; 不用hellip;hellip;rdquo;林秉无力地反抗,但架不住骆音强行武力镇压。 橙黄色的长围巾围着脖子绕了三圈,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的白了。围巾上还带着她的温度,柔柔软软地贴在他的脖子上。 他马上反应过来要把围巾取下来还给她,然而手刚刚握住一端,立马就被骆音给按住了。 不许动!rdquo;她拿出不良少女的架势。 林秉果然被吓住了,乖乖地把手收回,然后又站着不说话。 骆音觉得自己拿了霸道校霸爱上我的剧本,只是性别颠倒。 林秉越是又乖又软又听话,她就越是想要欺负他。 没有围巾包裹住的脖子被风一吹就很冷,骆音赶紧把校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紧了紧最外面的羽绒服。 她假装随口问道:诶,林秉,你知不知道上周学校发生的事啊?rdquo; 林秉立刻浑身僵硬,警惕防备慎重地点了点头。 唉,那个学生真够惨的,不知道被谁给活活打死。我听说家长也过来哭天抢地的,那个学生是他们家的独苗苗,辛辛苦苦养到高中,结果说没就没了,凶手还没找到。rdquo;骆音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你说,要是当时有个目击证人该多好,凶手就立马抓住了,可以早点让那个学生安息,也给他的父母一个安慰。rdquo; 小绵羊一样的林秉放在两侧的手攥紧了裤边,突然爆发把骆音给推远了一点。 他的眼睛分明有着愧疚,但同时也有胆怯和顾虑。 mdash;mdash;顾虑?他在顾虑什么? 骆音没有再接着追问下去,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听见林秉叫她的名字。 骆音同学。rdquo; 她有点受宠若惊地转头。 只听他说:你hellip;hellip;最近好好学习吧,别跟一些社会上的人接触,那样对你不好。rdquo;说完之后卸了一口气,把围巾取下来,双手捧着递给她。 骆音接过之后,下课铃声响了。 骆音还来不及再给他说几句话,他就已经进了教室了。 一个上午骆音都在观察他,然而他像个没事人一样,除了 第一节 英语课走神,他都在心无旁骛地学习。 骆音和林秉都属于那种人缘关系不好的。 骆音是因为她是一个不良,仗着有点家境和背景,喝酒抽烟烫头纹身,整天跟着社会上的人厮混,认干哥哥干妹妹。她经常出口成脏rdquo;,喜怒无常,没人敢和她说话聊天。 林秉则是因为他是一个闷不吭声的书呆子,整天除了学习好像也没干其他的事情,别人和他聊天也聊不起来,找他讲题也听不懂他的思路。要不是他的学习成绩好,估计在班里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个。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秉就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做题,等到大多数人都走光了,又过了五分钟,他这才站起来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骆音趁机跑过去,桃花眼弯起,一脸无害。 吃饭吗?一起吧。rdquo; 第51章 怀疑 三好学生和不良少女,一男一女,在一起吃饭是什么样的场景? 学校抓早恋抓得严得很,很多恋爱的男生女生为了避免被查,都会扯上自己的朋友一起坐着吃避嫌。 骆音作为不良,自然懒得管校规校纪,拽着林秉就去食堂。林秉不会拒绝别人,就跟着她走。 这两人,一个敢邀请,一个敢答应,便形成众人看到的这一幕。 骆音顶着一头亮闪闪的黄色帽子,走到哪儿都是发光体,旁边不停有目光装作无意地抛过来,都被她习以为常地无视。 她给自己的餐盘里打了两个黄澄澄油光亮的大鸡腿,顺手给林秉夹了个。 林秉吃饭的手顿住,抬起头眼神是懵的。 林秉:? 我骆音知恩图报,你今天在校门口帮我进来,以后我就罩着你。rdquo;满满的江湖侠义气。 他低头嗯rdquo;了声,从自己的餐盘里夹了根青翠鲜嫩的小青菜给骆音。 那棵小青菜在骆音满盘大鱼大肉的餐盘里弱小可怜无助,弯曲着身体躺在洁白的米饭上。 骆音不知道他是故意这样做是暗戳戳排斥自己,还是因为他不擅长人际交往。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得跟林秉打好关系,哄着林秉打开心门,抛去胆怯。 她一把夹过,吃掉,还不忘吹一波彩虹屁:林秉,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多吃青菜有利于补充维生素ABCDEFG。rdquo; 努力营造出一副两人关系很好的样子。 后面有人惊呼一声,随后窃窃私语:老天!活久见,非主流和书呆子竟然互相喂食。rdquo; 声音大到他俩都可以听见了! 骆音放下筷子,凌厉的目光往身后一扫,顿时不少人立刻起身离开。 她也有不良少女的尊严诶。 随后骆音再次拿起筷子,刨着饭吃得狼吞虎咽。跟她行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面前这个书呆子,用筷子夹起了鸡腿一端骨头,用牙齿轻轻撕扯鸡肉,极为斯文端庄。 -- 第89页 那啥hellip;hellip;rdquo;骆音建议,用手拿着吃比较爽。rdquo; 林秉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小声说:拿着吃手会沾上油,用纸巾擦完比较黏,我不太喜欢。rdquo; 骆音瞥了眼自己油乎乎的左爪子,憨憨地笑道:是这样哦。rdquo; 林秉吃得秀气,但吃得很快。吃完之后他就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卡片本,一边默记着,一边等骆音。 骆音有心想跟他多谈谈那件事,却总觉得自己开口就是在打扰他学习。 两人明明面对面坐着,可是心理距离却不近。这样闷不吭声地吃完午饭,再一起回教室。 两人的座位相隔十万八千里,一个下午骆音根本找不到机会和他合情合理地搭话。 顶多在林秉去教室最后面的饮水机接水的时候,她也凑上去,说了句:好巧哦。rdquo; 林秉点点头,惜字如金。 一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 班主任走进来,一脸沉重:同学们,我要说件事。rdquo; 这份凝重感让高二三班的同学们都缄默,视线整齐地望着高高壮壮的班主任,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同学们,上周周五发生了一件令人痛惜的事情。高二七班某位同学,在教学楼一侧的小道上被人殴打致死。rdquo; 班主任说完这句话,停顿了很久很久,这期间没人说话,安静得可怕。 学生们除了林秉和骆音,都隐约听说学校发生了一起事故,但都不知道是一起谋杀犯罪案件。 而且死掉的,还是跟他们同级的,擦肩而过无数次,一起做广播体操的同学。 班主任振作起来鼓励大家:学校已经在处理后续安排和做接下来的预防工作,增派学校保安人手,严加审查进出校园的每个人,同时也会修葺更高的围墙,做好电网,防止有人翻墙进来,务必会保护好大家的安全。也希望大家放学之后赶紧回家,不要在外面待得太晚,也不要跟社会人员有所牵扯。rdquo; 这段安抚的话说完后,有一个短发女同学举起手,忧心忡忡地问了句:那老师,凶手抓到了吗?rdquo; 还没有,rdquo;迎着学生们恐惧害怕的目光,班主任硬着头皮加了句,但警方已经确认了一个范围,正在排查中,不久之后应该就会有结果。大家要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rdquo; 那个短发女同学又问:学校的举措和老师的叮嘱,似乎是认定杀人凶手是外校社会人士,是不是侧面说明了警方给出的范围,就是跟高毅有关系的社会人员?rdquo; 班主任皱皱眉头:扈芷,你坐下!rdquo; 扈芷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她的同桌拉扯着坐下,她转头看了眼正盯着班主任沉思的骆音,还是不甘不愿地坐下了。 骆音察觉到视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看她。 扈芷,推理小说爱好者,追求真相,行事有些偏颇,她的哥哥还是警校学生。 情况就是这样,大家要多注意自身安全。我跟大家说这件事,也是希望大家能多留意身边,避开危险,同时也让大家心里有个底,别乱传乱信谣言,就我知道的,已经有好几个关于这件事的版本了,当然,这件事关于学校声誉,也请大家不要向其他人说,以免引起恐慌。rdquo; 班主任说着套话,便扬手:下课吧。rdquo; 班主任一走,教室里就炸开了锅,同学们边收拾东西便跟左邻右舍讨论那件事情。 骆音人缘不好,也正乐个清静,她把作业往书包里一扔,就走到林秉面前。 一个人不安全,我跟你一起回去吧。rdquo; 林秉抬头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抬起右手握着的笔:我把作业写完再回去。rdquo; 好啊,那我等你写完。rdquo; 骆音不是没感到他的排斥,但是她没跟他搭话,引他把话说出来,那他岂不是就像前世一样把那件事闷在心里一辈子,到最后可怜吧唧地向上苍祈愿弥补遗憾。 林秉愣了一下,然后垂头默认了。 骆音冲林秉的同桌说:诶,你是不是要走了?我能坐你的位置吗?rdquo; 同桌面露诡异之色,视线在她和林秉之间逡巡,最后应了声:哦,可以啊!rdquo;随后背着包匆忙离开。 骆音在他旁边落座,自然而然地打开书包拿出作业。 语文作业是抄抄写写,最适合现在等人时不动脑子地完成。 她拿起黑色签字笔,一笔一划地在本子上抄诗词。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hellip;hellip;rdquo; 骆音刚写到丝rdquo;最下面那一横,笔竟然没墨了。她翻遍书包都没找到替换的笔或者笔芯,只好腆着脸皮戳戳林秉的胳膊:林秉,你有没有多余的笔或者笔芯啊?rdquo; 林秉转头看她,还没开口,面前就出现一支笔。 她欣喜地接过,说了句谢谢rdquo;,一抬头看着来人,愣住了。 扈芷抱胸说:骆音,你竟然还学习了,让我刮目相看啊。有兴趣跟我聊聊吗?关于高毅的事,我相信你会很愿意的。rdquo; 我不感兴趣啊。rdquo;骆音耸耸肩,扈同学,你别打扰我学习呀。你这支笔是借我还是不借我啊?rdquo; -- 第90页 扈芷觉得脸皮挂不住,更清晰地提点rdquo;骆音一下。 高毅是你男朋友,你倒是没心没肺,他一死,连杀人凶手你都没替他抓住,就迫不及待向下一个出手了。rdquo; 男朋友?看样子她错过很重要的信息。 她暂用别人的身体,起初还会读取全部的记忆伪装得像一点,到后面发现这样做太累了,经历的世界越多,记忆穿插混乱,常常让她分不清楚谁是谁。 于是她学会一招,就是只读取基本记忆,能让这个人不出大偏差就行。 经扈芷一说,她把大脑里储存的关于高毅的记忆调取出来,仔细品读一下,发现这个高毅真是她男朋友。 只不过,是频繁向她索要昂贵礼物的男朋友。 骆音恍然大悟地哦rdquo;了声:扈芷,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rdquo; 扈芷双目灼灼:你们经常约会吧?rdquo; 是hellip;hellip;吧。rdquo;她不太确定。 扈芷就等着她上钩:学校里合适的地点可不多,教学楼旁边没有监控的小道就是其中之一吧。rdquo; 骆音无语地翻翻白眼:你有毒吧,你怀疑我是凶手?rdquo; 不是没有这可能,毕竟那里太过偏僻,一般学生闲着没事也不会去那里的,除非有人邀请他。而且,你不是认识很多社会人员吗?rdquo; 她有理有据地分析,脑门上就差写着真相只有一个rdquo;。 醒醒吧,孩子。推理可不是那么简单的。rdquo;骆音撑着腮无奈地看着她,我家里有矿,好好享受都来不及,干嘛为了一个男朋友搭上自己的一生啊?我没动机呀。rdquo; 扈芷不信。 我会找到证据的!rdquo; 不是她。rdquo; 一直安静地听着两人交谈,手下还在快速算数学题的林秉收拾草稿纸,突然出声。 骆音有人撑腰,顿时得意洋洋坏了。 你看吧,群众的眼神是雪亮的。rdquo; 你怎么知道不是?rdquo; 林秉不说话了,他背上书包起身,朝门口走去,被扈芷上前一步一把挡住:你怎么能那么肯定?你亲眼见到了吗?rdquo; 第52章 同路 林秉就站在她面前,面色平静:没有。rdquo; 没有?!rdquo;扈芷语气尖锐,没有你说什么说?在真相没出来之前,不是应该大胆怀疑吗?rdquo; 林秉:我只知道,在真相没出来之前,不应该随便给任何一个人套上一个嫌疑犯得名头。rdquo;他侧侧身子,发现依旧过不去,又出声:麻烦你让一让,你挡着我的路了。rdquo; 扈芷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可以阻止他或者反驳他的话,只好憋屈地往旁边一让。 林秉慢慢地从她身边走过。 骆音把作业往书包里一塞:你等等我呀。rdquo;她追赶他的身影下楼去。 扈芷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握紧拳头,恨声道:我一定会找到真相的。rdquo; 骆音追上了林秉,喘着气嘟囔着:你干嘛走那么快?也不等等我。rdquo; 林秉脚步没有放慢的迹象:我俩的家应该不同路。rdquo; 那没关系啊,我先陪你回家,我再自己回家呗,反正我家没人。rdquo; 不知道这句话中哪处触碰到了林秉,他停下脚步,眼神很坚定:你不要这样子。rdquo; 骆音一脸懵:我怎么?rdquo; 不要跟着我,我不喜欢你跟着我。你自己爱上哪去就上哪去,不要跟着我行不行。rdquo; 他第一次明确直白地表现出拒绝。 食堂吃饭,接水,还是班会结束骆音邀请他一起回家,他只是若有若无的排斥。 现在,他拒绝了。 骆音没有半点在意,反而笑起来,桃花眼潋滟,黄色帽子衬得皮肤又白又嫩,说话的时候嘴还呼出热乎乎的白气。 你看你现在多好,就是要学会拒绝呀,不能任凭别人摆布。rdquo;她伸手,拍拍林秉的左心房,意有所指,做人可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要不然一辈子都会不安的,你说对不对?rdquo; 你在胡说些什么?rdquo; 林秉往后退一步,慌张逃窜。 不是他胆小他怯懦,只是那群人hellip;hellip;他们杀过人啊,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不敢拿自己的家人去试探。 骆音等他跑远了,这才迈步,出了校园,就去了最近一家理发店。 老板,把我的头发拉直染黑。rdquo; 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朋友,憧憬着外面世界的五彩缤纷,却承受不起潜伏在暗处的刀光剑影。 第二天,骆音就顶着特别乖巧的发型来到学校,保安叔叔差点没认出她,拿着她的校牌,反复对照几遍,这才迟疑地放她进去。 骆音没染乱七八糟的发色,没穿奇装异服,竟然还乖巧得穿着校服,将头发扎成一个马尾,露出一张白皙乖巧的脸,看起来清爽干净。 教室里的同学和每节课上课的老师忍不住频频往骆音那里看,谁知她就像一个乖孩子一样,上课没说话没吃零食没睡觉,比班上的优等生还格外专注。 直到老师叫她回答问题,一问三不知,才知道她是早就神游天外了。 -- 第91页 上完 第二节 课,照例是学校的大课间,要去操场做广播体操。 随着音乐声响起,学生们都裹着臃肿的衣服,挤在楼梯上,保安叔叔还拿着硕大的扩音器,叫他们快点有秩序地下楼。 本来是每个班排队下楼的,但在楼梯上就被冲散了,三三两两地往操场跑,像是迷失方向的蚂蚁群追寻着食物。 骆音特意留下来在教室门口等林秉。 他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不喜欢人多,不喜欢拥挤,不喜欢社交。 不管是去食堂吃饭,做课间操还是上体育课,他都是最后一个掐着时间到的。 骆音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到他双手插着衣兜,慢吞吞从教室出来。他看到骆音,有些惊讶,但还是面色平静地从她身边走过。 林秉!rdquo; 骆音叫住他,把自己的厚脸皮发挥得十成十:我们一起呀。rdquo; 林秉转头看她,瞳孔在日光下呈现出透亮澄澈的琥珀色,他缓缓点头:好。rdquo; 骆音嬉笑着从跟上他,还不忘夸自己: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看我换的新发型,像不像跟你一起混的?rdquo; 林秉笑了下:嗯。rdquo;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笑,他是那种很温和的长相,浓眉大眼,睫毛很长,看起来深邃又深情,鼻子很秀气地挺立,嘴唇偏厚,显得友善好相处,笑起来的时候,颇为纯真孩子气。 笑是会传染的。 骆音也忍不住笑起来,眼睛弯弯,无忧无虑。 过了几十秒,林秉突然反应过来,将头转回来,耳朵悄悄染了薄红。 他们一起跑到操场,在各班组织排队的时候,林秉对她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rdquo; 骆音:? 林秉解释说:昨天我太凶了,对不起。rdquo; 哎呀,过去的都过去了,你说什么呢。rdquo;她大大咧咧地拍拍他的肩膀,顺势跟他同一排做操。 在做操的时候,骆音很明显能感受到他一直在看她,便故意在侧身运动的时候做反动作,跟他面对面,冲他做个鬼脸,吓得他慌乱之下也跟着做反动作。 他们身后学生会负责做操检查的同学见状,提醒了句:诶,你们干嘛呢?再这样就扣分了。rdquo; 等看清楚骆音的脸,心里一惊:完了!这不是学校里臭名昭著喝酒抽烟打架的校霸吗?他是不是招惹大麻烦了! 他心目中凶神恶煞的不良少女特别好脾气地转头冲他说:对不起嘛,我认真做。rdquo; 是本人吗? 换了个发型,世界都玄幻了。 做操结束之后,不良少女仿佛才想起自己的人设,慌张弥补,用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他面前,捏紧拳头,恶声恶气地威胁:你要是敢扣我们班分,走着瞧。rdquo; 但是她顶着清爽的黑长直头发,眼睛又大又明亮,实在没有杀伤力。 三班的书呆子在后面叫她:骆音?rdquo; 她立刻变脸,笑意满满,听话地答应:来了。rdquo; 林秉问她:跟同学聊天呢?rdquo; 她恬不知耻地承认:是啊。rdquo; 两人的关系似乎飞速发展,就连中午吃饭的时候,林秉请她喝了橙汁而不是委屈吧啦的小青菜。 放学回家的时候,骆音跟昨天一起厚着脸皮请求跟他一起同路。 林秉答应了。 在学校门口,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一人一个。 林秉没有吃,放在书包里,骆音将红薯剥皮,像只小仓鼠一样啃着。 你平常都走路回家吗?rdquo; 嗯,回家没有顺路的公交车,我一般都是听着MP3的英语录音回家,很快就到了。rdquo; 骆音听完,满脸崇拜,竖起大拇指:哇!不愧是学霸!rdquo; 林秉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我没有什么朋友,就只能多学习打发时间了。rdquo; 学习打发时间? 骆音瞪大眼睛,露出了你怕是在逗我rdquo;的表情:骇人听闻。rdquo; 她咽下嘴里的红薯,随口开玩笑说:那你跟我一起玩,就没法学习打发时间了,你的时间都是我的,要做好成绩下滑的准备哦。rdquo; 林秉听了这话,又笑了下:骆音,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吗?rdquo; 我愿意啊。rdquo; 不当你的朋友怎么鼓励你把那件事说出口啊。 林秉说:之前以为你是图个新鲜感,或是捉弄我,才对你态度不好的,对不起。rdquo; 哈哈哈,其实我也没感受到你态度不好,你脾气挺好的,最多就有种别扭的排斥而已。rdquo; 林秉眼睛亮亮的:那就好。rdquo; 骆音吃完了红薯,将残渣连同塑料袋一起准备扔进垃圾桶。 听到林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骆音,我可以问你,你为什么突然接近我吗?rdquo; 她手一抖,没有扔进。 林秉还在说:还是在高毅去世之后。rdquo; 骆音蹲下去捡,这次终于扔进去了。 他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从别人那里。rdquo; 骆音转过身,点点头。 林秉的脸色瞬间煞白,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 第92页 我都知道了。rdquo;骆音绷着脸,十分严肃,她避开回答林秉的问题,反问他一句: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你也知道些什么?rdquo; 林秉的脚往后退了一步,这在心理学看来,是人潜在意识的逃避和退缩。 骆音不会让他逃的,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rdquo; 你都知道了,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rdquo; 骆音刻意打哑谜: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知道的是不是我知道的?rdquo; 她这句话一出,林秉反应过来,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顺着自己的话可以炸自己。 只是,他露出的破绽太多,想补救已经来不及。 他必须说点什么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可是,他能说什么呢? 用谎言掩盖吗?之后再用谎言圆谎?有什么意义? 他只能坦白。 骆音,你接近我,是不是为了高毅。你什么时候看出我不对劲的?rdquo; 骆音整理自己的思绪:看出你不对劲,是在咱俩一起罚站的时候,一个优等生突然上课走神,我就随口试探一下。但是,接近你,不但为了高毅,也为了你。你知道什么但不说,影响警察抓捕凶手的效率,让凶手多活几天,那岂不是给其他人造成了安全隐患?rdquo; 我不是故意不说hellip;hellip;只是hellip;hellip;rdquo; 他藏在眉间深深的顾虑,又出现了。 第53章 顾虑 那人像是穿着校服的恶狼,眼睛里带着凶狠的威胁,他扯着林秉的衣领,压低声音: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就算我被抓进去,等我出狱之后,我不会放过你和你奶奶的!rdquo; 林秉背抵在冰冷的墙上,慌乱地点点头,他心里其实还是想要作证的,只是暂时妥协骗骗眼前这个人。 那人却从他校裤里掏出手机和一张请假条,110显示在屏幕上,还没来得及拨。 那人当着他的面,把他手机里的电池抠出来,然后用手机轻轻拍着他的脸:还想报警?嗯?rdquo; 又展开那张请假条,看了眼,笑了下:奶奶生病需要人照顾?林秉,你奶奶有心脏病吧,是不是吓一吓就直接过去了?你要是说出去,我被抓了,我的那些朋友,可仗义得很。rdquo;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林秉瞳孔一缩。 我答应你,不会说的,你别动我奶奶。rdquo; 这可是你说的。rdquo; 那人把请假条揉成团,扔在林秉脸上,极为嚣张地上楼。 他是头隐秘在羊群里的恶狼,披着人皮的魔鬼。 明明有个同学因他而死,他还能若无其事地上课。 林秉的良心时刻受到谴责,甚至都能梦见高毅七窍流血地来找他,质问他为什么不说。 他只能告诉自己,就算没有他,警察叔叔也会抓到犯人的,他不该给家里惹麻烦,奶奶年纪大了,经不起吓。 骆音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在发什么愣呢?rdquo; 林秉回过神来,拔腿就跑,却被一股力道牢牢摁在原地。 骆音拽着他的书包,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也不知道她一个弱小的女生,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还是不肯说是不是?rdquo; 林秉摇摇头,又点点头。 什么意思?rdquo;她眯着眼睛,压低声音。 据说审问别人需要软硬兼施,她这两天给了糖不管用,现在就试试打几巴掌。 林秉可怜巴巴地说:我告诉你。你别对别人说好不好?rdquo; 林秉绝对是她这几个世界见到的最怂最弱最胆小的任务目标。 可偏偏他嘴一瘪,委屈地望着她,骆音心一软,拿他毫无办法。 那你说。rdquo; 林秉凑过来,距离很近,骆音都能闻到他衣服上的肥皂味,正等着他说话呢,结果他一扭头就跑了。 他对这里的地势建筑很熟悉,没两下就摆脱了骆音。 骆音追得气喘吁吁,心里想着:小兔崽子,明天你来学校看我怎么收拾你。 骆音去超市里买了速冻饺子,打算第二天早上吃,拎着塑料袋走回家。 所谓家,就是一个偌大的空荡荡的二层房子。 骆音父母不在这里住,跑去国外做生意了,临走时,把她丢在这里,说是有个小叔会来照顾她。可她长这么大,自生自灭,就没见过所谓的小叔。 骆音掏出钥匙开门,有人在背后叫她的名字。 转头一看,竟然是扈芷。 我找到证据了。rdquo;她扬起头,格外骄傲。 骆音心里好笑,找个凶手还找到潜在受害者头上了?真有意思。 那好啊,大小姐,你有什么证据?rdquo; 扈芷没在乎她的称呼,抬手扬扬手里的一块手表:你瞧瞧这是什么?rdquo; 骆音走下台阶,接过手表仔细瞧:嗯,不错,卡地亚手表,名牌货啊,这块得上万吧。rdquo; 你装什么蒜?rdquo;扈芷直来直去,这是你送给高毅的。rdquo; 骆音夸张地捂住嘴巴:你怎么知道?rdquo; 扈芷白了她一眼:废话,我是看过五千本推理小说的人。况且,这是我亲眼看到你送给高毅的,里面还有你俩做的标志,最后我是在一个二手货店铺里看到的。rdquo; -- 第93页 手表确定是骆音送的不假。 骆音家里有钱,送个名贵东西给喜欢的小男朋友很正常。 是啊,我还送给高毅项链,手机,钢笔,巧克力,衣服,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rdquo; 扈芷说:你那天不是问我动机吗?这些就是你的动机。你为高毅花了太多钱,你很喜欢他,结果发现他并不看中你送的东西,反而四处找人卖掉这些换钱,你心里是不是很气?然后找人打他?然后一不小心就把他打死了。毕竟,是你约他在小路上见的。rdquo; 我觉得你适合写小说,扈大侦探。rdquo;骆音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解释不清楚了,而且,你为什么要一口笃定是我约他见面的?rdquo; 是他亲口说的。rdquo; 骆音:hellip;hellip;rdquo;她沉默一瞬,突然笑道:对了,扈芷,忘记跟你说了,班主任叫你明早去一趟他办公室。rdquo; 扈芷被这话题转得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rdquo; 骆音语气放柔和:你看啊,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可以解释这个谜底了。rdquo; 你搞什么鬼?rdquo;扈芷一脸嫌弃,但还是点点头,你问吧。rdquo; 谁叫你去办公室?rdquo; 班主任啊。rdquo; 你明天要去见谁?rdquo; 班主任。rdquo; 班主任通过谁叫你去办公室?rdquo; 废话,那不是你吗?rdquo; 那好,谁约你去办公室?rdquo; 班主任。rdquo; 两人一问一答之后,骆音笑起来:我骗你的,班主任没有叫你去办公室。这下,你明白了吧。rdquo; 传话的人是会撒谎的,根本没有什么约人。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扈芷脸色变得难看,因为这个简单的语言漏洞,她一直冤枉了骆音,还死追着人家不放,太丢人了。 骆音拍拍她的肩,似笑非笑:这是条新线索啊,能跟高毅自然搭上话并且不让他怀疑的,有哪些人啊?第一,肯定是学校里的人对不对?说不定还是同个班的。扈大侦探,这些就靠你了。rdquo; 我会找到真相的!rdquo; 骆音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发笑:年轻就是好啊。 哪像她现在这样,经历了几个世界,就觉得自己已经很老很老了,不想动弹,只想简简单单做完任务,回到空间。 不老不死,当个永恒的存在多好啊,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冲向轮回,就像在她之前的人间神一样,为了觅得那一点点光而遭受百般折磨? 她叹了口气,转身开门进了房。 一夜好眠,早上起来,煮了猪肉白菜饺子,盛起来的时候往碗里加了点醋。还烧了开水,烫热了两盒牛奶。 一盒自己喝了,另一个用手帕包着,放在书包里,准备待会儿给林秉。 然而,牛奶慢慢变凉了,从上午早自习到下午放学,都没有见到林秉的身影。 怕见她?逃避她? 但他也不能一直不来上学啊。 骆音去办公室找老师,得知林秉昨晚上打电话请了一周假,骆音问林秉的家在哪儿,她作为同学也该发挥同学爱去拜访一下,老师不肯泄露住址。 她只好回家,等待消息。 心里隐隐有种预感:林秉怕是要干件大事。 在家洗漱完,她揉着湿头发打开电视,好巧不巧弹出新闻联播,一身正装的女主持人端坐在镜头前,左下角显示地点,播的正好是他们这边的事。 她越看,眼睛睁得越大。 mdash;mdash;警方在今天破获了暴力致死案,凶手被抓了。 那些个小混混有的逃到外地,有些胆大的留在本地,但都陆陆续续被抓住了。 这其中还有一个女性,化着夸张的妆容,提着劣质的廉价包包,一脸害怕地蹲在地上。 主持人还原这场残局的真相。 十七岁高中生高某降价卖手机,出售给了钱某。双方本是钱货两讫,但之后钱某说高某给的手机是模型机,叫高某赔钱,高某拒绝了。 然后发生了口角,高某推了一把钱某,导致她膝盖磨破了皮。钱某便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男朋友金某。 金某有个表弟孙某在学校念书,金某说咽不下一口气,决心替钱某好好教训那小子,让孙某帮忙。孙某在商量好的时间,把高某骗到了没有监控的地方。 金某带上自己的兄弟,四个人一起教训高某,失手把高某打死。 自始至终,都是钱和自尊祸害了性命。 主持人最后总结了一句:在其他学生上自习课的时候,高某已经在浑身伤痛中,离开了人世,十七岁生命的花朵,沾上了社会的毒液,惨痛离世,枯萎凋谢。rdquo; 主持人看了眼手里的稿子,补充一句:凶手的成功抓捕,除了警察的辛苦破案,还有一份来自热心匿名目击者的关键线索,帮助警察确定了抓捕目标。如果这位目击证人愿意的话,可以出面录取证词,做原告证人;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参加。不管怎样,还是感谢您的帮助。以上就是我们的本期新闻,谢谢大家。rdquo; 骆音一听到热心匿名目击证人rdquo;,就忍不住笑起来。 -- 第94页 她这两天也不算白干,虽然林秉最终没有选择出面指证,但他还是勇敢地向警察匿名投信。 他昨天表现得那么怂,她还以为还得耗一些功夫。 新闻的画面定格在警察押送犯人上警车。 骆音扫了眼,只觉得不对劲,再看一眼,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加上女人就是五个。 不对。 她心里一凉,寒毛竖起。 那孙某rdquo;呢?他不在这里?警察抓住他了吗?哪怕他是未成年不能露脸,打个马赛克就好了啊。 这种情况,倒像是hellip;hellip;孙某逃脱了。 第54章 入室 叮咚~rdquo; 门铃响了。 骆音从猫眼往外看,却只看见一片漆黑。 电光火闪之间,有了个猜测。 她给110发短信,告诉他们自己家门口有个不知名人士正打算破门伤害她。 发完短信之后,门铃声就消失了,随后是咚咚的敲门声,那敲门声越来越大,大有将她的门敲破的架势。 要是她家周围有邻居,肯定早就过来投诉了。 骆音不急,她家的门结实得很,不必担心。 一阵噼里啪啦的碎玻璃砸地的声音突兀地在这封闭的空间响起,骆音转头一看。 一个漆黑人影从窗外翻了进来,他站直之后,只有手持的一把匕首上泛着点寒光。 他慢慢从阴影处走到光明,没有来得及换的校服脏兮兮皱巴巴的,他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骆音。 是不是你说的?rdquo; 你说什么?rdquo; 他抿紧嘴唇:怎么可能不是你说的?林秉那怂货都被吓得连夜逃走了,肯定是你告诉警方的,是林秉对你说的吧,在昨天下午。rdquo; 不是hellip;hellip;rdquo;她原本想否认的,但怕给林秉招来什么祸事,便点头承认了,对,是我说的,怎么样?rdquo;与此同时,她按下了手机录音。 怎么样?rdquo;他抬起头,脸上是青一块紫一块,一道泪痕刺眼地出现在他右眼下,你为什么要说呢?如果你不说,大家都不是好好的吗?rdquo; 可是高毅不就白死了。rdquo;她冷静地朝门口移去。 孙天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 他死了那是他自找的!rdquo;孙天浑身气得发抖,他就是一个败类,仗着一张脸骗了多少个女生?你就是其中一个,你以为你是他女朋友,不,他同时跟好几个人交往呢,就是为了骗你们这些傻子的钱。脑子聪明点,成绩好点,就成了老师眼中的乖乖学生,他屁都不是!还成天在我面前炫耀!rdquo; 所以你就故意杀了他?rdquo; 我不是故意杀他的。rdquo;孙天笑了下,是他活该,那是报应。rdquo; 你嫉妒他?rdquo; 孙天神经质地笑起来:我当然嫉妒他,是因为我喜欢你啊。反正我要是进了监狱,一辈子都毁了,我爸又经常打我,我早就不想活了,你就陪陪我呗。rdquo; 他已经疯了! 骆音正准备开门逃跑,孙天的动作快到不可思议,他猛地扑上来,从后面抱住她,一把匕首捅进了她的左胸。 骆音摔倒在地,手脚抽搐一下,胸口发凉,汩汩的鲜血很快将地染成一片猩红,她不甘地盯着天花板,黑色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在地上散开。 孙天闷闷地笑了声,测了下她的心跳脉搏,皆是停止。 他抱膝蜷缩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审判。 不多时,警笛声响起。 躺在地上的尸体突然爬了起来,打开了门,还不忘回头对孙天笑着说:好好学习很重要啊,本来你还没什么罪的,结果搞这一出,至少牢底坐穿啊。rdquo; 孙天原本被疯狂浸染的眼神变得惊恐害怕。 mdash;mdash;那已经不可能是人了。 骆音捂着自己的胸口,拖着自己的脚艰难行走,装作体力不支倒在警察叔叔的脚边。 她指着房子:有、有人要杀我hellip;hellip;rdquo; 随后眼一翻,晕了过去。 最后的祈愿,骆音完成了。 第55章 番外 #林秉# 林秉写下信交给警察后,怕奶奶被恐吓,特地把奶奶送到乡下。 一周后回来,才得知骆音被她爸妈接到国外读书,而所有参与案件的人都被抓获了。 尤其是孙天,人证物证俱在,至少牢底坐穿,因为他是未成年人,所以并未透露出具体审判结果。 林秉的生活在那两天美好得接近梦境的日子之后,重新归于平静。 他有时候会想念那个笑起来灿烂无比的少女,可是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大学他学了法,毕业之后当了律师。扈芷则当了刑警。 隐瞒罪行,与纵容行凶,并无区别。 也许,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需要坦白rdquo;。 #骆音# 当时那把刀离你心脏就差那么一点点。rdquo;妈妈说起这件事就难受得快哭了,我差点就失去女儿了。都怪你爸,非要挣钱。挣钱有女儿重要吗?rdquo; 爸爸小声为自己辩驳:不挣钱喝西北风去啊?rdquo; 好了妈妈,rdquo;骆音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玩iPad,听到爸妈又吵架了,连忙过去抱住妈妈撒娇,我这不是没事嘛,说不定,你女儿有神明保佑呢。说实话,我都不记得我这几天经历了什么。rdquo; -- 第95页 妈妈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事。rdquo; #善心# 孙天又一次被打出家门。 他垂头丧气走在街上,突然撞了个人。 那人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哎,这不是我们班的孙天吗?怎么这么狼狈啊?rdquo; 孙天抬头一看,是高毅:要你管,滚开!rdquo; 脾气还挺臭的,家里没管好吧。rdquo; 孙天还没来得及骂他,他旁边的女生就直接用手肘顶了他一下:高毅,你嘴巴放干净点!rdquo; 也不知道他俩什么关系,反正高毅很快认怂:对不起嘛,姑奶奶。rdquo; 女生拍了他头一下,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孙天。 给你,拿去买药。rdquo;见孙天迟迟不收,她补了句,甭管别人,我们自己的身体自己照顾好,爸妈不管我们也得过得好好的。rdquo; 孙天接过,直到他们两个走远,他才恍惚间忆起那个女生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后来打听之后知道,她叫骆音。 第56章 寺庙 骆音回到了主空间。 深蓝色的海水起起伏伏,并没有因为她的去留而有所变化。沙还是一样的沙,房子也是一样的房子。 有变化的是屋侧的藤蔓,长高长壮了,将她的屋子环绕一圈还有余,伸出一点点藤蔓尖,冲她摇摆招手。 我的所有任务都完成了吧,你是不是该退位了?rdquo;她冲着上神说。 老贝壳嘎吱嘎吱地动着自己的两片壳,似是在附和。 上神浑厚的声音从天下镇压下来:我也希望,但是骆音,你还有一个任务。rdquo; 还有?rdquo;她皱皱眉,她已经满身疲倦,实在不想再经历一个世界,你不会耍赖吧?rdquo; 上神义正言辞:不是,这个真的是你最后的任务,是你的来处。每个人间神必经历的最后一场劫难。rdquo; 似模似样的,姑且就信了吧。 可是,rdquo;骆音嘀咕一句,我都不记得我从何处来了啊hellip;hellip;rdquo; ※※※ 穹山之顶,不知何人修了座古庙,名叫造化寺。名字起源,乃是人生百态,皆是个人造化。 寺庙虽小,但很灵验。是以很多善男信女,求姻缘,问前途,谈气运,都来寺中。 寺中僧人清心寡欲,未有野心,将香火钱尽数投去做了善事,寺庙并未扩建,小小一处,人烟繁盛。 佛殿内,一尊大佛在上,悲悯地望着众生。 下方插着三根香,摆放三只蒲团,跪着三个闭目许愿的人。 求佛祖保佑,犬子能光宗耀祖。rdquo; 求佛祖保佑,小女能嫁个好夫婿。rdquo; 求佛祖保佑,阿爹能从战场上平安归来。rdquo; hellip;hellip;rdquo; 来来往往的人跪了起,起了跪,双手合十,口中念念叨叨。 骆音便是被这祈愿给惊醒的。 但奇妙的是,这个世界她并无身体。整个人如风似雾,想去哪里转瞬就到,极为自由,她绕着柱子随意转了几圈,对着慈眉善目的佛祖作揖。 多谢照顾。rdquo; 耳边听到的全是人的祈愿,滴滴叨叨,不间断地传到她耳朵里,她不耐烦听,便出去了。 外面蓝天白云,气氛安宁祥和,空气里全是丛林绿叶清爽的味道。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小沙弥背对着众人,左手托持木鱼,右手敲打,嘴里还诵着经。 骆音便好奇地过去,小沙弥穿着素色僧衣,头顶光滑,还未有戒疤,看上去是个相当年轻的出家人。 你好啊。rdquo; 骆音尝试打了个招呼。 可是小沙弥敲木鱼的手并未有停顿,也没有抬头看。 看来听不见她说话。 这可难办了。 她连身体都没有,就算见到祈愿者,又该怎么完成她的任务? 上神说,这是她的来处。 难道她之前就是这副样子?还是说她来自寺庙? 骆音心里郁闷,整个人别扭得快成螺丝钉。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她穿梭其中,越想越气,最后一个任务了,还给她设置一个这样的障碍!上神太过分了,他自己不想退休还净忽悠。 反正现在也没有身体,她也不需要读取记忆遵从什么人设,一切做法全是本我操纵。 气极了,便卷起强烈的气浪,逼得周围的人纷纷抓住身侧的东西稳住身形。 哪里来的好大的风啊?rdquo; 突如其来,实在奇怪。rdquo; 骆音止住身形,气哼哼地去吃供奉的水果。 她当然吃不了,一拿rdquo;,水果就骨碌碌掉下去,吓得正在跪拜的山羊胡赶紧捡起来放回盘中。她伸手又拿rdquo;,山羊胡又捡。 她恶作剧,玩得开心,山羊胡却暗自揣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佛祖不开心。 小沙弥将木鱼放在一处,走了过来,开口温声问道:你是何物?rdquo; 山羊胡吓了一跳:小师父?rdquo; 小沙弥对他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施主,抱歉,我不是同你说话。rdquo; 啊?rdquo;山羊胡吓坏了,转身跑出去。 -- 第96页 小沙弥又道:劳烦过来。rdquo; 他带她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神色从容,不慌不忙。 你看得见我?rdquo;骆音奇了,突然又想起什么,生气道,那你刚才还装作听不见我的声音!rdquo; 骆音的声音传入小沙弥的耳中,只是一个似男似女似老似少的综合声音,就像自己在默读一本书时用的声音,你知自己在读,却不能描绘默读时的声音。只是一段能懂的意识。 小沙弥微微愣神,方道:施主见谅,只是在诵经时,须专注,不便交谈。rdquo; 骆音哼rdquo;了声,勉强接受这个答案。 她心里有个底,除了眼前这个小沙弥,所有人都看不见听不见她,那他应该就是这次的祈愿者了。 只是上神传她过来太过匆忙,贝壳还未衔珠,不了解他的祈愿是什么。 不过这不妨事,她刚刚注意到自己的能力,接触别人时能感受到别人最大的愿望,那接触这个小沙弥hellip;hellip; 这样想着,透明烟雾状的身体露出一个小小的触角,轻轻触碰他的胸膛。 小沙弥退后一步,避开了。 施主这是作何?rdquo; 骆音尬笑一声:我那个啥hellip;hellip;刚化形没多久,有点控制不住自己。rdquo; 小沙弥点点头,似乎是信了,特别单纯。 他笑道:贫僧法号诃修,敢问施主是hellip;hellip;何物成精啊?rdquo; 我也不知,我一醒来就是这样了。rdquo; 此话不假,花妖狐妖都有身体,可她偏是一团烟雾,看不见,摸不着。她挠挠后脑勺:也许,我是香火成精?rdquo; 这句话说出去她就后悔了,这话太没有气势了,衬得她这个精怪也是弱小得很。 诃修又笑了,他笑起来目光朗朗,带着强烈的亲和安抚意味,让人看着就心生喜欢。 原来如此。施主沾染佛家气息,颇有佛缘,好生修炼,大业可成。rdquo; 她不想修炼,她只想完成任务。 我修炼,就是不停地满足别人的愿望,诃修小师父有什么愿望吗?rdquo; 诃修回答:贫僧hellip;hellip;未曾有过。rdquo; 与此同时,骆音的触角已经放在他胸前的衣襟,澎湃跳动的心脏,只探到hellip;hellip;一片空寂。 诃修歪歪头:施主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吗?rdquo; 是、是啊。rdquo; 骆音顿时明白了这个任务的难度。 和尚,无欲无求,何谈祈愿。 但是,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有山她就攀越,没山她就搬来山爬。 她厚着脸皮请求:诃修小师父,以后我就跟着你修行了吧?rdquo; 为何?rdquo; 只有你能看见我听见我,要不然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无聊啊。rdquo; 诃修委婉拒绝:修行本就是苦修,一味追求乐趣,那便不是修行。rdquo; 骆音哇rdquo;地一声大哭:我又不抢食又不占地,就带我一个嘛。rdquo; 这hellip;hellip;rdquo;诃修为难。 骆音见他的态度有所松动,再接再厉:我格外喜欢听你敲木鱼的声音,听着听着,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对修炼颇有益处。rdquo;她闷声闷气耍无赖:反正你也赶不走我。rdquo; 诃修勉强同意:好吧。rdquo; 他不是那种可以强硬拒绝别人的人,见骆音都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他手足无措,只好被迫同意。 诃修拾起木鱼,往外走:我要接着诵经了,你随我来。rdquo; 骆音欢欢喜喜地跟上,但听着听着,忍不住睡着了。一团透明烟雾拧巴在一块儿,在空中变成大rdquo;字型。无人能看见。 骆音跟了诃修好几天,都没问出他究竟有什么祈愿。 按理说,她以往实现的祈愿说成后悔药rdquo;都行,是需要经历一世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让她回炉重造,实在有难度。 更何况,一个小沙弥的生活太过枯燥无聊。 早起诵经,早膳用完听方丈教诲,扫地,午膳用完下山挑水,诵经,回答香火客乱七八糟的问题,用完晚膳后温习经书,就寝。 而且诃修绝对是众多小沙弥中最用功的,就算不是诵经时间,他也会在忙完事之后拿起他的小木鱼边敲边诵经。 一日过完,骆音恹恹地跟着诃修。 看他点起烛光,一如往常一般,在桌前捧着一本书读,禁不住找他答话:诃修小师父,你这么认真做什么?修行是要认真修行,可总是要放松的啊。rdquo; 诃修一本正经:《佛遗教经》提到过lsquo;昼则勤心修习善法,无令失时。初夜后夜,亦勿有废。中夜诵经,以自消息。无以睡眠因缘,令一生空过,无所得也!rsquo;我铭记于心,不敢荒废。rdquo; 虽然听不懂,但是骆音还是认同地点点头。 差不多就是严于律己苛求自己的意思。 骆音重享乐,她成不了那样的人,但不妨碍她佩服那样的人。只是在此之前hellip;hellip; 诃修小师父,你都施主施主叫我好几天了,为我取个名字呗。rdquo; 她不能也不愿介绍自己的真名,虽然在每个世界都用过,但主动用和被动用还是有区别的。 -- 第97页 名字?rdquo;诃修的视线落在一旁搁置的木鱼上,你之前说你喜欢听敲木鱼的声音,那就叫hellip;hellip;rdquo; 小鱼、木木、阿敲这些名字在骆音脑海里过滤一遍,就听见诃修年轻沉稳的声音唤道。 mdash;mdash;hellip;hellip;阿音。rdquo; 第57章 锦鲤 保佑犬子能金榜题名。rdquo; 佛祖保佑啊,相公早点从花街柳巷中回来。rdquo; 希望婆婆不要再为难我了。rdquo; hellip;hellip;rdquo; 神殿里待着的感觉舒舒服服,像是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流汇入四肢百骸,但就是太聒噪了。骆音没有屏蔽器,又没法捂耳朵,被动得听了会儿,便撒着脚丫子溜到正在诵经的诃修旁边。 诃修坐在蒲团上,身板挺得笔直端正,敲着木鱼,温厚的诵经声便轻轻流淌下来。他的模样周正清秀,气质亲和善良,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骆音听久了,竟觉得这诵经声和远处浑厚的敲钟声、蝉鸣声,浑然一体,形成独特的韵味。 她将自己盘成一团,枕在诃修膝上,思绪被拉得绵长。 不一会儿,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诃修小师弟。rdquo; 骆音猛地拉回思绪。 诃修站起来:诃方师兄,有何事?rdquo; 厨房前的空地积了些落叶,那里是师弟的清理范围,所以想劳烦师弟清扫一下。rdquo; 他说这话的时候,低头眼神避开了诃修。 诃修不疑有他,顺从地点头,从他旁边走过。骆音见这个师兄做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心中颇有疑惑,她在诃修头顶盘旋,即使知晓不会有人听见,也在说别人坏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 诃修,你这位师兄,似乎有什么东西瞒着你。rdquo; 诃修想也不想,笃定回答。 师兄不会的。rdquo; 他取了扫帚和撮箕,便望寺内唯一的厨房走去。 诃修就是太单纯,别人说什么话他都信,就连骆音现场瞎编胡诌的话,他也一本正经点头,深信不疑。 但人又岂是表内如一的生物? 骆音闭了嘴,觉得反正都讲不通,还是自己多留个心眼比较好。 厨房前却并未像诃方所说,积了很多落叶。诃修勤奋,效率高,一大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段时间没管,也只是添了些被风刮下来的叶子。 这些叶子都来自一棵老菩提树,灰色的树干坚不可摧,顶着一头蓬勃的翠绿色树冠,数不清的小树干朝四面八方伸展,生长得十分喜人。 老菩提树上垂挂着红色的祈愿带,有些祈愿带挂得高,尾部还有个小巧的镀金铃铛,随风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音。 咳。rdquo; 突然传来少年的清脆嗓音。 骆音蒙了下,四下看了看,并未有人走过来。 诃修为有所察觉,依旧低着头认认真真地扫着树叶。 小家伙,你是何物啊?rdquo; 那声音又出现了。 骆音顿觉毛骨悚然,拉了拉诃修的衣袖: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rdquo; 诃修说:未曾。rdquo; 笨蛋,看这里啦!rdquo; 菩提树高处挂着的一个祈愿带突兀地掉在诃修面前,骆音被吓了一跳。 诃修弯腰将那祈愿带拿起来,重新挂在菩提树上,骆音抬头看去,只见树林缝隙中隐约有两只脚。 莫非这里曾经吊死过人? 还是,这棵树成精了? 那双脚忽地又没了。 你是谁啊?rdquo;将烟雾凝成箭,骆音大着胆子飞快地上前一探究竟。可是绕着树转了几圈,都没发现有什么踪迹。 一个青面獠牙的鬼脸猛地出现在她面前。 啊啊啊!我去!rdquo; 烟雾被吓得四散,颤颤巍巍地重新凝结在一起。 那个赤脚的少年背靠着树干,抱着胸懒洋洋地看着她,一只脚踩在树枝上,另一只脚荡在半空中。 要不是他的双手双脚均被木链给束缚住,连接在菩提树的树干上,他与常人无异。 看起来就像是被菩提树操纵的人偶。 我在这里几百年了,都没看到过你。你是刚刚来的小妖怪吗?怎么都喜欢缠着和尚?rdquo; 听他的语气,他似乎就是菩提树精。 我前不久才有了意识,rdquo;骆音发现他话中似乎藏了些信息,追问下去,你刚刚说的lsquo;都rsquo;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其他的妖怪吗?rdquo; 菩提树少年神秘地笑了一下:是啊,这里发生什么事我都知道。但是你是什么妖怪?我竟看不出。rdquo; 比起回答骆音的话,他更想盘问骆音的真身。几百年的修为,虽看上去是个无害的少年,但圆滑世故不肯吃亏是本性。 这样吧,你告诉我你的真身是什么?我就把我知道的关于那个妖怪的事告诉你。消息交换,不亏吧?rdquo; 行啊,我嘛,就是香火成精,你看我这一坨烟就是香火的烟。诃修说我有佛缘,好好修炼,必成大器。rdquo; 菩提树少年愣了一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竟然连那东西也能成精。rdquo; 骆音绕着少年转了两圈:行了,该你说了。rdquo; -- 第98页 其实这件事也简单得很。两年前,一条鱼妖渡劫失败,被一道天雷劈到了造化寺中,寺中有个和尚救了它,它伤好之后却迟迟不肯走,一直缠着那个和尚。rdquo; 骆音本来安静地等着后续,可他停顿了很久,也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打算。 骆音抑制住自己想打人的冲动:就完了?rdquo; 完了。rdquo;菩提树少年的身影渐渐消散,既然你都半真半假地告诉我,那我肯定也不能说全呀。要不然我多亏啊。rdquo; 骆音气哼哼地回到了诃修身边。 诃修扫好了地,正在院中持着扫帚和撮箕等她,感受到一股清凉的风从脸畔划过,他问了一句:阿音,回来了?rdquo; 我回来了。rdquo;骆音吹动他的衣襟,颇为好奇,有那么多缕风,你怎么知道这股风是我?你能看见我吗?rdquo; 不能。rdquo; 诃修摇摇头:只是,用心感之,便能知晓。rdquo; 诃修脾气又好人又温柔,比刚刚那个狡猾吝啬的菩提树少年好多了。骆音心里颇为感动,还好她的任务目标不是那个菩提树少年。 她一五一十地将得来的关于鱼妖和和尚的故事告诉诃修,末了,问一句:现在妖怪都能进寺庙了吗?rdquo; 她是土生土长的,是个例外,野生的也能进? 若未沾血,须得有人引路。rdquo;诃修回答。 正回答着,只听一阵女子轻笑声从墙角处传来,越来越近。厨房乃寺庙私地,外人不得入内,况且寺庙都是男人,这个女子的声音是缘何而来? 骆音觉得不对,下意识拉着诃修想躲。 诃修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静候来人。 只见墙角处来了两人,一人绯色衣衫轻盈,头发半湿,想必是刚刚沐浴完毕,面容清灵,眉眼之间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另一人身着袈裟,体态沉稳。 诃修不认得女子,却认得男子:住持。rdquo; 男子脸上浮现出明显的诧异:诃修,你为何在此?rdquo; 诃修单纯,但也聪慧。 厨房后有一处湖水,住持想必同这位姑娘,刚从那边回来吧。厨房无人,也只有主持能做到了。rdquo; 至于他清扫之后再复返,恐怕是诃方早就撞破了这件事。 住持哑口无言。 诃修提醒:住持心善,救人是好事,但万物皆有因法,不可强留。况且,寺院乃心静修习之所,不可有过多牵绊,以免产生心魔。rdquo; 诃修,并非你所想的那样。rdquo; 住持同那位绯衣姑娘对视一眼,便走上前去解释:我并未破戒,只是怕引起误会,才做此鲁莽打算。rdquo; 诃修颔首:住持请讲。rdquo; 这事得从两年前说起。当时我还不是住持,正在山下挑着水,突然间电闪雷鸣,阴云密布,从天而降一条锦鲤,在我面前垂死挣扎hellip;hellip;rdquo; 那边是我,rdquo;轻轻柔柔的女声响起,绯衣姑娘粲然一笑,恩公救了我,按照我们种族的惯例,需要完成恩公的心愿,了却因果,方可离去,再次渡劫。只是恩公说他并未有心愿,我一留,便是两年。rdquo; 这个也是实现愿望?抢饭碗的?可惜偏偏碰上个和尚,也不知这愿望什么时候能够实现。 骆音伸出触角,轻轻碰了下住持的胸口,想探探他是否如鱼妖所说,未有心愿。 只轻触一瞬,尖锐的感觉扑面而来,绞得她烟雾四散,骆音连忙收回了触角。 mdash;mdash;这股祈愿的力量太强大。 鱼妖有所察觉,对着她漂浮的方向,露出一个温柔安抚的笑容。 住持眉眼忽而温柔,望了眼女子:阿灵是鱼妖,每日需得下水一次,所以我才会让厨房里的人离开。早些时候见你清扫过地,却没想到你这么快回来了。rdquo; 诃修犹豫了下,告诉他:是诃方师兄叫我来的。rdquo; 诃方?rdquo;住持笑容僵住,不好!rdquo; 只听见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一众和尚面色肃穆,将阿灵包成一个圈。阿灵惊慌失措地靠在墙上,每个和尚手中拿着的法器让她动弹不得:静一hellip;hellip;rdquo;她只能小声地叫着住持的法号。 住持脸色大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我才是住持,谁叫你们动手的!rdquo; 我叫的!rdquo;一阵浑厚苍老的声音传来。 年过七旬的方丈被人扶着走了出来。 方丈神色凝重,一条条皱纹深刻地刻在他脸上,而扶着他的人,正是诃方。 这个妖怪,胆大妄为,在寺院中肆无忌惮,出家人不伤生灵,把她抓住,放到山下,不许上山。至于静一hellip;hellip;rdquo;方丈痛心地看了眼住持,剥去他的职务,让他去穹山环妙山洞,诵经三年。rdquo; 第58章 烛光 这是很仁慈的举措了。 可静一还是惊呼一声,跪在方丈面前:方丈,不要将阿灵送下山!rdquo; 送下山只是一个借代说法,事实上,是方丈亲自施法,斩却所有羁绊,将阿灵归入芸芸众生之中,寻觅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甚至哪怕擦肩而过,也很难相互感知。 -- 第99页 一旦送下山,再见面的可能,微乎其微。 诃修想不通,这种做法,双方并无害处,为何住持不肯? 但是骆音窥探了他心中的想法,知晓他此番举动的缘由,不禁皱起眉。 方丈一双清明的眼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跪在地上的男人:静一,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这个鱼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rdquo; 阿灵她天性善良,不会做有悖人伦道德的事情。rdquo; 那我问你,偷我门前灵药的是谁?浸泡灵湖的又是谁?让一个寺院中的住持鬼迷心窍的又是谁?rdquo;方丈一连三问,震得静一脑袋发懵,看来你还不知错,那就诵经五年吧。rdquo; 阿灵耐不住法器,白皙的脸颊上泛起阵阵细密水沫,长出了红色的鱼鳞,嘴唇变得苍白,轻声承认:都是我的错。静一,不必再言。rdquo; 方丈。rdquo; 气氛胶着之时,一道温雅的声音如流水一般轻划过耳畔:住持双眼清明,并未被蒙住心智,而且阿灵姑娘还需实现住持的一个心愿,若是让他俩不再相见,于阿灵姑娘修炼有殆,于住持,也心有愧疚。rdquo; 诃修心善,为人着想,面面俱到。但是他当面怼方丈,叫骆音不由把心提到嗓子眼,深怕方丈也对他说出诵经五年rdquo;的话,到时候诃修倒心思清明,可是她却完不成任务,要在这世界无聊得发霉。 幸好方丈沉吟片刻,觉得诃修说的在理。 既如此,那静一,你就说说你的心愿,放鱼妖阿灵走吧。rdquo; 骆音想起自己刚刚探出的关于静一的祈愿,心底一沉。 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 静一回答:出家人无欲无求,不妄语。我确实没有任何心愿。rdquo;阿灵含在眼中的泪落下来。 诃修默然,良久,才道:阿弥陀佛,一切皆有缘法。rdquo; 阿灵被带下山,静一在山洞禁闭,诃方即将被提拔成住持。 寺庙里并不是吃斋念佛那么单纯,经历了这些事,晚间烛火亮起,诃修捧书温习的时候,比以往多了丝沉凝。 幸好我不是外来的妖,别人也看不见我,要不然今天都轰出去的,说不定也有我。rdquo;骆音绕着他的手腕打转,过一会儿又从他臂下穿过,懒懒地搁在他肩膀上。 诃修说:阿音,你都化形几日了,为何还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rdquo; 骆音以为他在说自己占他便宜,忙从他身上离开,支支吾吾:我hellip;hellip;我不是故意的。rdquo; 只是靠着你太舒服,安安静静的,不似旁人那般聒噪。 诃修纤长白皙的手指翻了一页书: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今天上午的时候,你为何突然去了静一师叔那里?rdquo; 骆音目瞪口呆。 这你都知道?rdquo; 他明明看不到、听不见、闻不着,竟然还能得知她在做做什么? 诃修点头。 总不会,还是那个原因吧?rdquo; 瞒不住瞒不住,看起来好骗,但其实精着呢。 骆音本不欲告诉诃修的,要不然他联想起之前自己也碰过他胸膛,还故意撒谎骗他,一时大怒把她赶出去怎么办?不过好像诃修不像是会轻易动怒的人。 要不然她趁这个机会坦白?卖个可怜让诃修把祈愿说了? 其实我呢,我也是替人实现愿望的。你知道嘛,我香火成精,受佛祖庇佑,日日夜夜被人们许愿给熏陶,所以完成别人的祈愿是我修炼的法则,当然,我也能顺手探探别人是怀揣怎样的愿望。rdquo; 诃修一边听她说,一边时不时点头,直到骆音说了一句话,让他的手顿住。 但是,静一师叔好像并未同他所说的,没有愿望。rdquo; 骆音轻轻靠在诃修胸膛,检验她的能力是否失常。 除了心跳声以外,那里一片空寂,干净极了。 没错啊,没有心跳的人应该像你一样的。但是静一师叔hellip;hellip;rdquo;直到现在回想起那尖锐的冲击,骆音还是忍不住发颤,那股祈愿被压在心里久了,或许连他都不敢轻易承认,更别说诉诸于口。rdquo; 骆音在神殿里遇到祈福的人,都是外放的,直接将心愿说出来。她第一次遇到像静一这样的人,将那点微妙心思死死压住,不触安然无恙,一触就风雨俱来。 诃修将书合上,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rdquo; 骆音看他沉静的样子,好奇地问:诃修,你是怎么想的?阿灵是妖没错,可她也没伤天害理啊,偷了药用了湖是有点那啥,但也是为了疗伤啊,静一师叔当住持的时候,他肯定是默许的呀。而且静一师叔好心救妖也没错啊,为什么要罚他?难道就因为阿灵是个妖,所以两人就只能这样吗?rdquo; 骆音越说越激动,不给诃修说话的机会:再说这个方丈,不问缘由,一来就定罪,对阿灵和静一师叔来说,太不公平了吧。还有这个诃方师兄,利用你去撞破他们的事,他自个儿去请了方丈,太有心机了,这算哪门子的师兄?rdquo; 骆音说顺了,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见诃修面色沉沉地望在前方。 你在想什么?rdquo; 诃修说:阿音,寻常妖怪化形,能学人说话已是不错,你为何说话如此顺畅?像是hellip;hellip;人?rdquo; -- 第100页 你竟然认识其他妖怪做参考?rdquo;骆音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随后连忙改口,哎,不是,我跟别的妖怪不一样,我是佛祖罩着的,自然聪慧机灵些了。rdquo; 骆音借别人身体厚脸皮活了几世,夸自己的话信手拈来。 诃修好骗,果然点头。 他又问:阿音,你会化成人形吗?rdquo; 会的hellip;hellip;吧。rdquo; 那你化形之后,是男是女?rdquo; 诃修问这个,是不是阿灵和静一的事刺激到他了? 骆音想了想:那当然是男的呀。等我有人形,我们就是兄弟,探话打架一把手,但是你可别忘了,你一旦有心愿,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帮你搞定,你也算助我修炼了嘛。rdquo; 诃修浓密的睫毛垂下,唇角弯起,露出一个讨巧温顺的笑容。 好。rdquo; 诃修将蜡烛熄灭,躺在床上,盖好被子。 骆音就窝在他枕边,听他压低着嗓音呢喃,声音被拖得又沉又哑。 阿音,你还是不要化成人形了。rdquo; 为什么?rdquo; 你化成人形,被发现赶走了怎么办?rdquo; 骆音凝成一个小爪子,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我是寺庙里土长土长的妖怪,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况且,我有佛祖罩着呢。rdquo; 诃修意识渐沉,他乖巧地哦rdquo;了声,呓语。 静一师叔心中有愿,没有告诉给阿灵姑娘,我猜,这存了师叔的私心,他不愿阿灵姑娘离开。阿音,若是我有愿,我一定告诉你。rdquo; 好啊。rdquo;骆音在这间漆黑的房间里回忆,我之前看了本话本,讲的是一个九尾猫的故事,也是一个替别人实现愿望的故事。说是一只九尾猫,不,它那时候只有八尾,要替别人实现愿望才能长出第九尾,于是它找啊找,帮助好多人实现了愿望,九尾却总是长不出来。直到它遇到一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十分善良,许下一个心愿,希望这只八尾猫长出第九条尾巴。这只猫终于得偿所愿。rdquo; 骆音声音低了下去:我和阿灵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替别人实现愿望,可是我们自己的心愿,又有谁能帮我们实现呢?只能我们自己一步步来,阿灵靠修炼,而我hellip;hellip;rdquo; 轻缓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屋里特别明显。 诃修已经睡着了。 幸亏他睡着了,要不然肯定要追问她,看话本rdquo;是怎么回事?她又得编谎话了。 那些谎话拙劣难堪,但是诃修点头说信。 骆音忍不住伸出触角在诃修胸膛试探。 意料之中的空荡。 mdash;mdash;你的祈愿,会是什么呢? 诃方新上任没多久,就把诃修叫过来:山下有个临尘镇,里面有户姓刘的人家,刘家公子据说撞了邪,三次想迎娶新娘,三次在大喜之日出意外。诃修,你是造化寺最年轻的弟子,你前去看看,能否处理此事,就当是历练了。rdquo; 是。rdquo; 诃修答应得很干脆,转头就往房间里收拾东西。 他的房间跟他这个人一样,朴素简单,一目了然,甚至不用进房间转弯详察,站在屋门口往里看,全貌构架及所置物什,尽数纳入眼中。 诃修很快收拾好东西:一个木鱼、一本经书、一个木碗hellip;hellip;以及,一坨阿音。 骆音嘴根本停不下来,数叨着那个诃方师兄丧尽天良,一当住持就知道让别人做这做那的。 诃修经常下山挑水,虽然人长得清瘦,但体力好,背着小包袱快到山下了,几乎都不怎么气喘吁吁。听着骆音从山上数落到山下,劝道:阿音,不可在背后妄议他人是非长短。rdquo; 话是制止的,可语气是纵容的。 好嘛好嘛,我不说了。rdquo;骆音听他的话,眺望远方的小镇,啧了声,隔这么远,我都能看到一股阴邪之气萦绕在那处,着实可怕。rdquo; 第59章 拆婚 临尘镇,刘家。 刘家是个大户人家,门前有两蹲石狮,扣着朱漆大门进去,还有个小院。 刘老爷听说诃修是从造化寺来的,帮他们查看他们儿子娶妻时的怪事,挂着笑脸,热情地把人迎进来。 在正厅当中,吩咐下人上了茶,便将事情说了:这事儿着实蹊跷,去年我为犬子谋了一桩亲事,可是新娘在成亲那夜跟别人私奔去了。原以为是犬子倒霉,我们都认了,过了三个月,跟赵家一拍即合,正打算成亲,新娘又在成亲前一天吃坏了肚子,几乎不能下床,过后,怎么都不肯嫁给犬子。今年正月,本来跟王家都商量好了,结果新娘那边出了岔子,大喜之日闹腾着要上吊,婚事就取消了。rdquo; 刘夫人叹口气:我们刘家条件不算差,儿子一表人才,正准备参加科考,前途可佳。但儿子都二十有三了,还娶不到妻子,香火延续可该怎么办呢?都说事不过三,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rdquo; 诃修安静地听他们说完:我观刘家修建摆设颇有讲究,风水极好,没有邪物入侵的痕迹,二老不必担心。这件事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有东西作祟。不知令郎在何处?rdquo; 犬子还在外面,晚些时候回来。rdquo; -- 第101页 刘夫人:师父要不在蔽舍小住几日?待解决了事端,再回寺中。rdquo; 那就叨扰几日了。rdquo; 丫鬟带着诃修前往客房,途径一处,隐约察觉到一丝妖气,不禁止步,温声询问。 那处小院是刘少爷居住的吗?rdquo; 丫鬟颔首:正是。少爷近些日子准备科考,本是一直待在房间里苦读的,今天说出去找个朋友,晚饭时间回来。rdquo; 她将诃修带至一处,行礼道:师父,这便是您的住处了,奴婢先告退了。rdquo; 有劳姑娘了。rdquo; 诃修推开门,这间客房向阳,干净整洁,看来平时一直有丫鬟打扫。 诃修进了房,把东西放下,就开始敲木鱼诵经了,不慌不忙。 骆音听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准备出门找找那缕妖气的来源,就被诃修叫住了:阿音。rdquo; 他看不见听不到,但他能感知到。 我hellip;hellip;我去给你搜索情报。rdquo; 你过来。rdquo;诃修摊开一只手,到我手里来。rdquo; 骆音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窝在他手里:为什么?rdquo; 事情不简单,你去的话,要小心一点。rdquo;他右手竖于前,低声念咒,温暖的金光像细流一般贯彻到骆音身上,舒服地仿佛泡温泉。骆音情不自禁地在他柔软的手心里打滚。 诃修笑着:我给你加固了一层佛光,在危机之时,保你一次性命。rdquo; 诃修你什么时候会这手的,太棒了吧!rdquo; 骆音觉得浑身轻松,五感通明,绕着诃修转了一圈,贴在他脸上蹭蹭。 诃修双目泛着淡光,瞧见了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不甚清晰。 骆音一瞬就来到刘少爷的小院,闻着妖味,来到一个墙角,拂开一看,出现一个圆圆的不规则的洞。 mdash;mdash;狗洞?狗妖? 她从洞里钻出去,跟着味道,出了府,不知走了多久,到了荒郊野外,半人高的杂草肆意生长,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 骆音定睛一看。 我勒个乖乖。 骆音一去,接近黄昏都没回来。 诃修没有感应到佛光被破坏,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正在房中敲着木鱼,突然丫鬟急匆匆推门进来:大师,大师不好了,少爷出事了!rdquo; 据丫鬟所说,少爷不久在府前被人发现,浑身脏污,脸色苍白,神志不清,不会认人,还一直说着胡话,不能吃东西,一吃就吐。 请了大夫,可是大夫也查不出什么,只说身体空虚得厉害,需要补养。刘家少爷一向自律,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着实想不通。 下人们纷纷猜测,是不是撞邪了? 老爷想起今天登门拜访的诃修师父,便派人请过来看看。 诃修来到刘家少爷面前,仔细观察会儿,松了口气,对焦灼等候的二老说:无碍。rdquo; 怎么能没事呢?都成这副样子了,还怎么参加科考啊?rdquo; 诃修声音柔和,带着强烈的安抚意味:遇到点东西,身上还残留些,我驱赶一下便可。你们可有佛串之类的物件?rdquo; 有的有的。rdquo;刘家二老信佛,又住在穹山之下,山顶便是造化寺,有事求佛去拜佛,无事也去闲逛沾沾佛气。 诃修接过佛串,低声念叨一段法咒,将发光的佛串置于刘少爷面前,随着黑气缓缓汇入佛串,光也越来越微弱,直到诃修手一紧,佛串瞬间化为凿粉。 众人一瞬间惊住。 诃修转头对身后的丫鬟说。 烦劳拿块布袋来。rdquo; 丫鬟领命去,拿了块灰色的小布袋,诃修接过,将粉末全都倒进去,之后将布袋开口系紧,递给刘老爷。 放心,令郎无事。还需麻烦施主将这布袋埋于桃树下,燃三支香,磕三个头。rdquo; 好的好的。rdquo; 刘老爷将信将疑地接过之时,床上躺着的刘少爷突然起身,朝地上吐了一口黑水,随后徐徐睁开眼,虚弱地道:我hellip;hellip;我回来了吗?rdquo; 我的儿啊!rdquo;刘夫人冲上去抱住刘少爷,老泪横流,你吓死娘了。rdquo; 刘老爷也很激动:多谢大师。rdquo; 不必客气。rdquo;诃修转头看向刘少爷,你可还记得,你去了何处?见了哪些人吗?rdquo; 去哪里?见了谁?rdquo;刘少爷捂住脑袋,一脸迷茫,我、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rdquo; 诃修走在门口,便察觉到屋里有股熟悉的妖气,同时,两种声音似乎在吵嘴似的。 你放开我!rdquo; 我不放!rdquo; 你要不放,我咬你!rdquo; 你咬得住我吗?傻啦吧唧。rdquo; 兄弟,咱俩都是妖,何必窝里斗呢。rdquo; 谁跟你一窝?我们不一样,我是听佛经长大的妖,高贵!rdquo; 得得得,只是我又没做什么坏事,你凭什么抓我?rdquo; 你没做坏事?刘家少爷不是你搞的鬼?rdquo; 我那是在救他,你懂不懂啊?rdquo; -- 第102页 妖言惑众!rdquo; 喂!那成语不是这样用的啊,别欺负我读书少!rdquo; 诃修推开门,就见屋里的大圆桌上,四脚朝天躺着一只hellip;hellip;兔子? 那兔子前肢和后腿都被一条细细的雾给绑住,像是烤乳猪一般,只能扭动身体,其他大幅度动作做不得。此刻立着两条长长的毛茸茸的耳朵,红色的眼睛气呼呼。 有人进来了,它便不动了,侧躺在桌上,假装自己是一只普通的虚弱兔子。 然而诃修不留情面地拆穿它:刚有灵智二十年?rdquo; 兔子嘤rdquo;了声:你不是招摇撞骗的啊?rdquo; 骆音得意洋洋地介绍:那当然,这可是诃修大师,超级厉害,你干没干过什么坏事,他一眼就看出来了!rdquo; 哎,既然你能听见我说话,那我就告诉你。我只是来报恩的,我没干什么坏事!不幸你看我的手,干干净净。rdquo; 兔子扬了扬自己毛茸茸肉嘟嘟的爪子,除了在地上踩过的灰尘外,并无其它。 骆音怼它一句:你可以自己舔干净啊。rdquo; 兔子立马反驳:大兄弟,我是吃素的!rdquo; 诃修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兔子脑袋上,细细感受片刻,点头:确实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阿音,你先放开它。rdquo; 骆音听话地放开,纳闷地嘀咕一句:你闲着没事来刘少爷这儿还刨个洞干嘛?刘少爷是男子,你也是雄性hellip;hellip;难道hellip;hellip;rdquo;她一副破获惊天大案的样子,超越种族,超越性别,真是可歌可泣啊。rdquo; 可歌可泣个屁!rdquo;兔子看着温顺,脾气却暴躁,都说了我是来报恩的。rdquo; 是报刘少爷的恩吗?rdquo;诃修问。 兔子摇摇头:不是,是报小莲的恩。rdquo; 愿闻其详。rdquo; 兔子双眼望着上空,陷入了回忆:晚晚是个采药女,三年前,我被蛇捕食,虽然侥幸逃脱,但也受了很严重的伤,是晚晚救的我。我在养伤期间,知道她喜欢刘少爷。后来伤养好了,想报答她,晚晚却失踪了。我没见到她的灵魂,也询问过鬼差,并无她的消息,她肯定是被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她还活着。rdquo; 后来你找到晚晚姑娘了吗?rdquo; 没有,我找不到,我怎么找都找不到。rdquo; 诃修了然:那刘少爷三桩婚事,也是你毁的?rdquo; 是我。晚晚那么喜欢刘少爷,可刘少爷却要娶别的人,晚晚回来怎么受得了!哦,不对,第一桩不是我做的,第一个新娘是自个儿跑的,我就拆了两次。rdquo;兔子耿直,自己做的承认,不是自己做的立马把自己摘干净。 骆音道:你这小兔崽子,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你连毁两件,罪孽可大了。rdquo; 你懂什么?我这是报恩。rdquo; 骆音想起刚见这兔子的时候,它毛茸茸一大团,驮着刘少爷,正在奔命,骆音便趁机逮住了它,催眠一个人把刘少爷送回府上。 你今天从哪里把刘少爷带回来的?又是谁追赶你们?刘少爷出去是要见哪位朋友?rdquo; 第60章 执恶 镇子附近有一处小山,草药遍布,名曰尘山。 尘山背风坡,隐蔽之处,有一个洞穴,洞穴深幽,从洞口往内看,只能看到黑漆漆一片。 这就是兔子说的刘少爷进去的地方。 兔子能口吐人言之时,便告诉刘家少爷晚晚失踪了。刘少爷当晚晚是朋友,闻言便起身寻找。 晚晚是孤儿,父母早逝,她一人采药卖药养活自己,跟在山脚下零零散散住着的十几户人家一样。 刘少爷一路走来,发现这十几户人家中也有失踪不见尸体的,加起来约有十余个。仔细询问后得知,便是在这半年去尘山采药失踪的。 为何不报官?rdquo;刘少爷问。 村民们忌讳莫深:尘山底下,有个吃人魔头苏醒了,官员来了也没办法,去一个死一个,尸骨无存,我们正准备封山,往后,另谋赚钱的法子。rdquo; 刘少爷长这么大从未听说尘山有吃人魔头,兔子也在旁边满眼期待地看着他,他一咬牙,去了尘山,冥冥之中像是着了魔,浑浑噩噩朝着那洞穴走去。 兔子在尘山找过无数次,从未见到那个洞穴。 可如今,因为人来了,它便张开了血盆大口,诱惑着行路人走进它的巢穴。 兔子怕刘少爷出事,便打晕了他,身体变大,驮着他离开。就是在这路上,遇见了骆音。 诃修,你感受到什么了吗?rdquo; 诃修站在洞口迟迟未动,骆音不由出声问。 怨念、痛苦和不甘。应该就是这里了。rdquo; 一人一妖便往前走,越往里走,越是狭隘,逼得诃修不得不弯腰,步子放缓了些,突然踩到某物,洞内漆黑,看不清是什么,他伸手去摸,过一会儿收回手,无奈地低喃一句:阿弥陀佛。rdquo; 骆音也看不见,便开口问:踩到什么东西了?rdquo; 诃修说:是骨头。rdquo; 这条道太冗长了,一路走来,尸骨越堆越多,哪怕诃修万般小心,也总是会踩到一些。骨头碰撞发出沉闷的咚rdquo;声,在洞内回荡,毛骨悚然。 -- 第103页 骆音安慰道:诃修你别怕,有什么危险我会保护你的。rdquo; 诃修走路越发谨慎小心。 一直走,似乎将这山都走穿,豁然开朗,整个空间变得宽阔,四周嵌上了夜明珠。 乍一见光明,在暗处待太久的眼睛适应不了。 诃修闭了闭眼,这才睁开,看见眼前惨状,一贯温和带笑的脸面露骇然之色。 十一具尸体,歪七扭八地摆着,腐烂程度各不相同。 虽然身体趴着,可灵魂还站着,只是毫无意识,垂着头发出痛苦的哀嚎,抱怨、不满、痛苦、不甘,全都化作源源不断的黑气,输入一个方向。 我看到晚晚了!rdquo; 灵魂当中,只有一名女子,豆蔻年华,本是青春活力的年纪,却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中饱受折磨。她哀哀戚戚地痛哭,既难受又愤怒。 难怪兔子说找不到她的灵魂,因为她的魂魄被囚禁起来,永世隔绝。 诃修立即盘膝坐下,口中念着梵文。 金色的光芒像双温暖的手,想要抚平灵魂深深的哀痛。但是毫无作用,幕后黑手修为太高了,不把他解决,是没法帮助这些灵魂解脱的。 黑暗之中,一双眼睛亮起:来者何人?rdquo;那声音极难听,仿佛是一块破铜烂铁,非要学人说话。 诃修站起来:贫僧诃修。rdquo; 和尚?难怪能走进来。我这条道,放了不少宝贝,都是你们人类喜欢的,整日整夜拜佛烧香求的,金钱、权势、美女、长寿,心中无欲念,能进来的少之又少,那堆起的森森白骨,便是沉浸在自己求来的美梦中死去的人化作的。rdquo; 骆音说:你杀了那么多人,罪孽深重。rdquo; 我怎么算杀了他们?我这是在帮他们完成心愿啊。他们烧香拜佛不就是想让佛祖帮他们实现心愿吗?我也能啊,不建庙供奉我也就罢了,怎么能拉一群臭和尚来封印我?封印整整三百年!rdquo; 诃修问:阁下何人?rdquo; 暗处走来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戴着一张人脸,生有八足,脖子上坠着一颗瘤球,正是这个东西,吸收外来的怨气,传输到它的身体内部。 卧槽!rdquo; 骆音惊得爆了粗口,这个东西太没美感了,实在丑得没眼看。身边传递着诃修给的安全感,她便下意识地躲在诃修的怀里。 诃修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她,但还是伸出一只手,摸摸胸口:别怕。rdquo; 骆音给点阳光就灿烂,顺杆往上爬更有劲:嘤嘤嘤。rdquo; 那怪物见不得他俩无视自己,开口刷存在感:一个和尚?一只妖?还待一块儿?你这和尚,破戒了吧。rdquo; 未曾。rdquo;诃修一本正经地回复,我曾在某位大师留下的手记里看过关于你的记载,因念而生,染血成恶,蛊惑人心,囚魂禁魄,滋养怨气,后因作恶多端,被封印于山下,命名为执恶。rdquo; 没错。rdquo;它承认得很快,你既然知道我的来历,那你便是当年封印我的多管闲事的几个臭和尚的后代吧,从造化寺来的?rdquo; 诃修颔首,丝毫不惧:正是。rdquo; 造化寺的,都该死!rdquo; 黑气如柱,猛地砸向诃修。诃修不慌不忙,念起佛经,形成一道保护罩。 也不知道诃修能不能抵御,骆音想了想,挡在诃修面前,要是保护罩破了,她还有能抵一次致命攻击的加固金光呢。实在不行,就死了呗。任务失败,她就回空间跟上神求求情,再多做几次任务来抵过这次的失败。 反正,诃修不能死。 保护罩稳当,但是诃修脸色越来越苍白。 几百年道行的妖魔,他能抵挡这么久已经是超乎寻常。 执恶冷笑道:蝼蚁如斯,垂死之举!rdquo; 它加大了力量,诃修嘴角渗出了一丝血。 佛法重度化重保护不重攻击。 诃修只能被动防御,被逼的体内血脉爆裂,白色的僧衣慢慢被血染红,额头冒出了冷汗,温和的面容也变得狰狞可怕。 怨力击破了保护罩,撞击在挡在诃修前方的骆音身上。 一瞬间,佛光反弹,金光大漫如潮,波荡在整个洞穴。来自远古时期的浑厚佛音砸入耳中,站着的十一个灵魂停止了怨怼,变得安静又祥和,闭着眼睛聆听。 执恶痛苦地倒在地上,八足捂住耳朵,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诃修:你hellip;hellip;你究竟是何人转世?rdquo; 诃修坐着靠在洞壁上,浑身无力,虚虚地睁开眼睛,没有回答他。 唯一能打的倒下了,只能打小妖怪弱得一批的骆音赶紧凝体背着诃修就跑。 一次打不过,养好了伤,第二次再来嘛。 诃修就像被人扛在背上,他一直能看见,那十一个人,站在地上,十一双眼睛,悲伤求助地望着他。 他们动弹不得,就这样见他渐渐远去。 诃修在心里说:你们放心,我会回来的。 来了就走,哪有这么轻松?rdquo;执恶吐了一口黑气,我给你们的见面礼,收好了。rdquo; 那团黑气动作神速,在诃修刚说完小心rdquo;,就钻进骆音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 第104页 骆音似乎毫无察觉,边跑边问:什么?rdquo; 阿音,有东西进你身体了。rdquo; 骆音一个大箭步冲出洞口,不在意地说:我身体就一团雾,进没进去都一样。rdquo; 诃修点头,她说的是有几分道理。不过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骆音扛着他跑得飞快:尘山山脚就有十几户人家,我先带你去找人帮忙。不过我得在没人的时候把你放下,要不然别人就看见你是悬空的,准把他们吓坏,我倒无所谓啦,要是他们知道和尚跟一个妖怪在一起,肯定就觉得你是个妖僧,我们家诃修多好多善良,可不能被这样误会了。对了诃修,你能自己走过去吗?rdquo; 我可以的。rdquo;诃修声音有气无力,阿音,能劳烦帮我寻根粗一点的棍子来吗?rdquo; 没问题。rdquo; 于是诃修便撑着树枝,后背被骆音扶着,敲响了尘山山脚下一户人家的门。 门开了,一个老眼浑浊年过七旬的老婆婆站在屋内,见一个满身血污的和尚站在门口,心中又惊又惧,但见着和尚面容温和慈祥,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你有什么事吗?rdquo; 诃修右手竖于前:阿弥陀佛,贫僧诃修,是一名造化寺的和尚,刚才在尘山除魔,不慎受伤,不知可否暂借贵地养伤?rdquo; 尘山?那座吃人的山?竟然有人敢管吗?rdquo;老婆婆一听,脸色复杂,侧过身让诃修进屋,大师请进,蔽舍简陋啊,要委屈大师了。rdquo; 有劳。rdquo; 诃修进了屋,这个家家徒四壁,装饰摆设一览无余。 最左边是厨房,中间是大厅,正中位置还摆着佛祖画像,燃着三炷香,最右边是寝屋。 老婆婆扶着站立不稳的诃修到了寝屋,为他取来止血药用盅碾碎。 我一把老骨头不在意这些,还希望大师不要嫌弃。大师伤口多,我敷上草药后,再去镇上叫大夫。rdquo; 不用叫大夫,我自己会治。不知道施主家有没有这几味草药。rdquo;诃修说了几种,老婆婆听后忙点头:有的有的,我把这药碾了就去熬。rdquo; 多谢施主。rdquo; 待老婆婆走后,诃修便唤着许久未出声的骆音的名字。 阿音?rdquo; 诃修的耳畔,弱弱的呼吸声吹拂。 我hellip;hellip;我好热hellip;hellip;rdquo; 第61章 化人 灼烧。 游弋在身体的每个角落。 膨胀。 身体连同灵魂一起焚毁殆尽。 太热了hellip;hellip;rdquo;骆音低喃一声,意识快要归于混沌。 那股莫名的妖气横冲直撞,逐渐被她的躯体所吸收利用,这种外来的力量刺激她的身体发生某些变化,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下石子,激起一层层涟漪。 阿音!rdquo; 诃修不知何时坐起身,拿出了木鱼,闭着眼睛边敲边诵经。这股力量太强大,往日里清心静神的经文没起半分作用,骆音依旧痛苦地在床上挣扎。 耗神太多的诃修额角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僧衣上因为重新使力而染上了点点红梅。 落日余晖描摹着躯体轮廓。 曼妙的少女姿态,婀娜清纯,手、脚慢慢舒展开,莹白色细嫩光滑,一层纱布如烟似雾般笼罩在她身上。 骆音蜷缩在一起:疼hellip;hellip;rdquo; 她伸出手,抓住了诃修的衣襟,头依偎在他的腿边,体温高得出奇。 诃修hellip;hellip;rdquo; 她的声音变了。 原本是意识中不辨男女老幼的声音,但现在是清甜的少女音,因极度的痛苦,染上几分低哑颓靡。 她的形态也变了。 原本是看不见的一团雾气,但现在是hellip;hellip;一名十七岁的少女身躯。 诃修睁开了眼,正对上一双粲然潋滟的桃花眼,仿佛囊进了万里河山,又似乎只装下一个他。 眼中雾气迷蒙,可怜兮兮。 诃修大惊失色,急忙转过身,背对着她。 和尚的心,乱了。 你骗了我。rdquo; 他无措地开口,静一师叔和鱼妖阿灵的结局似一块警钟敲在他心上,他畏惧后果,可又不舍阿音。所以在那晚烛光下,问她是男是女。 她毫不犹豫便说自己是男子,她说谎了。 骆音毫不犹豫地承认:对不起嘛。可我怕你知道我是女子,就不要我了。rdquo; 诃修说:我现在知道了。rdquo; 他感受到衣服被人轻轻拉扯摇摆,委屈巴巴地求原谅。 你别不要我嘛。我适应几天身体,就可以变回原型了。rdquo; 她的道歉撒娇来得太快,叫他的话说不出来。 你既是女妖,就不该跟着我的。更不该hellip;hellip;rdquo;他回忆起那些搂搂抱抱蹭蹭,耳尖有点发红,羞得他不敢转身。 他一个出家人,不能破了戒,前功尽弃。 为什么呀?rdquo;骆音伸出白嫩嫩的手臂,从背后抱住了他,双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我喜欢你嘛,我就想跟你在一起。rdquo; 她说着撩人的话,却理智地探求他的祈愿。 -- 第105页 心房之中,空无一物。 诃修立马反应过来,扯掉了她的手,反手按住,他直面她,两人相距不过一个手掌的宽度。 他的喉结动了动:阿音姑娘。rdquo; 骆音弯眼乖巧地笑了笑。 诃修沉吟半晌。 既然你已化为人身,许多事情多有不便。你要不换个房间住吧,男女不可同寝。对了,以后你不许骗我了。rdquo; 骆音眼睛亮起来:你hellip;hellip;你没打算赶我走?诃修,你究竟是什么小天使啊!rdquo; 诃修一本正经地问道:小天使是何物?rdquo; 就是像你这样的啊,善良温柔可爱。rdquo; 诃修松开她,又害羞了:阿音姑娘,不可妄语。rdquo; 骆音高兴起来,就喜欢吹彩虹屁。我不是说假话,诃修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好的人!不轻怠妖怪,对我很好,脾气柔和,说话温柔,又能打,还长得好看。rdquo; 她话一多,便消磨了两人之间因为外形变化而带来的陌生感。 好了阿音,你突兀出现,瞒不过去,得跟婆婆好好说说,别吓着她老人家了。rdquo; 骆音拍拍自己的胸脯:包在我身上!rdquo; 老婆婆正在外面台阶上为诃修熬药的时候,骆音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一把接过老婆婆手里烧火用的小扇子,殷勤道:婆婆,我来我来。rdquo; 你是hellip;hellip;rdquo; 这种事儿就不劳烦您做了。您赶紧休息,我会熬药做饭,诃修师父的斋饭我也会另做的。rdquo;骆音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是刘家人给诃修的,这个您收着。rdquo; 老婆婆朴实,连忙摇头拒绝:太多了,我不能收。丫头,你是谁啊?rdquo; 我叫阿音,是从临尘镇来的。之前诃修师父帮过我,听说他要到尘山除妖魔,我怕他出事,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他真的受伤了,老婆婆你是好人,我会报答你的。rdquo; 骆音听从诃修的叮嘱,不敢说她自己是妖,怕吓到这位老年人。 老婆婆不疑有他。 原来是这样,那太好了,我还怕我一把老骨头照顾不好大师呢。诃修大师是个好人,希望他能早点解决尘山那吃人的恶魔,这样我们就不用离开这里了。人老了,就不想动了。rdquo; 骆音扇了会儿火,小药罐的盖子噗嗤噗嗤被蒸汽往上顶。药熬得差不多了,骆音用帕子垫在罐子的两耳,提起来倒在旁边小桌子上的碗里。 黄褐色的药水在碗里打着旋,扑面而来一股难闻之气。骆音屏住呼吸倒完,扔烫手山芋似的把药罐放回原味。 来凉凉手吧,你这细皮嫩肉的,别烫出泡来。rdquo; 老婆婆舀了小半瓢井水过来。 谢谢婆婆。rdquo;骆音一边把手泡进去图个清凉,一边颇为不好意思地开口,婆婆,我能不能借住一段时间啊?rdquo; 她怕婆婆不答应,补充一句:我会给你银子的。rdquo; 老婆婆说:我不需要银子,能吃饱穿暖就足够了。你要住就住吧,只是仅有两间房。后头那间是我的,只不过太过简陋,你是镇上来的姑娘,住着可能不太习惯。rdquo; 她的手一指,指向最右的房间:这间是我孙子孙媳妇住的,现在诃修大师在住。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得委屈你跟我一起住,只要你不嫌弃我这个糟老婆子。rdquo; 哪能呢,那就叨扰婆婆几日了。rdquo;厚着脸皮解决了这件事,骆音喜笑颜开,对了,婆婆,您的孙子孙媳妇去哪儿了?rdquo; 提到这儿,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叹了口气。 孙媳妇嫌我们家穷,跟别人跑了,我的宝贝孙子hellip;hellip;死了,死在这吃人的尘山里。rdquo; 骆音不由抬头仰望着尘山,那座高耸的山,山峰山脊起伏延绵,沉默不语,像是一只蛰伏的巨兽。 婆婆,您放心,诃修师父一定会灭了那只妖魔,替您的孙子报仇。rdquo; 报仇不能怎样,人都死了,也没法死而复生,你们有这个善心除妖灭魔,我挺高兴的。在这里歇息,添点儿人气,我也很乐意。rdquo;老婆婆端着药走了进去,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我孙子的尸体找回来,让他入土为安。rdquo; 夜幕彻底降临,层层乌云叠在空中,将这人间笼罩得混沌不堪。尘山山脚,十几户人家,只有零星几盏橘黄亮着,添了丝暖意。 诃修你说,执恶说的见面礼,难道就是把我变成人?这对它有什么好处?rdquo; 骆音搬了根小板凳放在床沿,坐着浑身像没骨头一样,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双手扒着,侧头看向诃修。 诃修正盘膝坐着,闭目敲着木鱼,不语。 房间逼仄,一张床就占了大部分空间。两人的距离不得已便挨得很近。 骆音伸手拽着他的衣服,撒娇似的晃晃:诃修,别念经了,我们讨论下今天遇到的情况嘛,有什么不对,方便早作对策,还有要想想制服执恶的办法,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探尘山,一举把那妖魔擒获!rdquo; 之前听你说,你喜欢敲木鱼诵经的声音,对你的修炼颇有益处,这也是你名字的由来,怎么今日反倒不喜了?你被外来之力强行化为人形,为免疯魔,听经文清心静神为妙。rdquo; -- 第106页 之前都是瞎掰的,骗你的还记着了。骆音对上他单纯的眼睛,刚想随口说两句话搪塞应付,突然想到什么,扒着他的话不放。 诃修小师父,听你这话的意思,原来是关心我呀。你自个儿还有这么重的伤势,竟然还关心我,莫不是hellip;hellip;rdquo; 她刚刚化为人形,诃修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敏感,她的三言两句便让他羞红了脸。 可是看久了,他的心思便沉稳下来。听懂她的弦外之音,还能若无其事不失礼数地微笑回答:佛门弟子,博爱众生。rdquo; 得嘞得嘞,真没意思。rdquo;骆音坐直身体,对了,如果没有把握处理执恶,你要不通知造化寺,弄点帮手?人多力量大嘛。rdquo; 诃修回答:我不敢走开,怕执恶会有所行动。你身为妖,亦无法传话。rdquo; 骆音挠挠头:hellip;hellip;好吧。rdquo; 好像确实是没别的法子,只能一人一妖放手一搏了。 她双手捧着腮,见诃修眉眼清澈如水,山根挺拔,气质亲和,越看越喜欢,只觉得这人五官长相,怎么全照着她喜欢的样子长。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的。rdquo; 诃修安抚地笑道:你放心,我有把握的。rdquo; 翌日,一晚好眠的诃修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拿起床头搁着的树枝,拄着出了门。 身体耗损过大,比往常起床的时间迟了,外头天已经渐明,新鲜的空气略微潮湿,嫩绿的叶尖上还滚着露珠。 横生雾气之上,一位少女款步走来,素白的衣袂翩跹,不似苦修化人的妖,反倒像即将踏空升天的仙人。 第62章 染血 一背篓放在地上,里头一捆小白菜,两根黄瓜,三个芋头,以及土豆若干。 骆音揉揉肩:这些东西好重啊。rdquo; 阿音,这些是哪来的?rdquo;诃修敛回心神,问道。 我早醒一会儿,出门遛个弯,才知道婆婆把你要上尘山除妖魔的事告诉他们了。我一路过,他们就给我这些东西,说要大师吃好,算是报酬,人家一番心意,我不好推辞,就收下了。rdquo; 诃修沉默了一会儿:这些蔬菜都是农家人辛辛苦苦种的,我尚未除魔,不劳而获之物,不可收。rdquo; 意料之中的话。 放心啦,我留了银子给他们,就当我们买的。除了这背篓,它是有家人借给我的,我待会儿要还回去。rdquo; 诃修露出些许笑意,点了点头。 你虽初经人世,但对人情世俗,极为通透。rdquo; 那就是诃修大师教的好。rdquo; 骆音顺口就吹彩虹屁,笑了笑又道:本来他们还说要来看看你的,但我说大师还在养伤,需要休息,婉拒了他们。家家都有糟心事,我怕你见到他们,心理压力大。rdquo; 何解?rdquo; 骆音坐在台阶上,将背篓扯过来,指着里面的食材道:给我小白菜的人家,是一对老夫老妻,家里就一根独苗苗,结果上了山,一去不回。老两口还惦记着,若是灭了那妖魔,说不定儿子还能回来。rdquo; 这个黄瓜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给我的,她父母早亡,她跟哥哥相依为命,她想着,哥哥不会丢下他一个人的。rdquo; 这个芋头也是,是个怀了小孩的女子,丈夫失踪,她心急如焚,她曾孤身一人去报了官,但官府推脱,说不是他们管辖范围。rdquo; 还有这个土豆hellip;hellip;rdquo; 骆音一一说着,沉默了好久,最后道:十几户人家,安顿在这里,采药为生,勉强度日,没有多余的钱存下来,现如今,每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他们该怎么办啊?我们都知道,那些消失在尘山的人,是不可能活着回来了。rdquo; 诃修不由想起,那日他离开洞穴之际,十一个人,悲切痛苦地齐齐望着他。他们说不出话,但诃修知道,他们是在求他。 阿弥陀佛。rdquo;他目露悲悯,却无能为力,人生八苦,死与别离,占据其二。众生皆苦,我们能做的,仅有除掉妖魔和超度亡魂,还他们一如往昔的清净。rdquo; 在老婆婆和骆音的照料之下,诃修的伤渐渐好起来。休养三日,诃修便打算再度入尘山渡妖魔。 为避免夜长梦多,早日除去为妙。rdquo;诃修笑着推辞了老婆婆让他多点时间养伤的好意。 一人一妖,承载着尘山山脚所有人的希望,再度来到那个洞口。 洞中妖魔在这几日也在修养,他已经没有力气挪窝。 诃修第二次走在那个狭长的通道,比第一次更快些地到达空地。 执恶懒得出奇,没有移动尸体,依旧在原位,旁边十一个灵魂,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地祈愿。 你们在求什么?rdquo;骆音问。 但那些灵魂僵直着身体,没有反应。 诃修说:应该是被操纵了。rdquo; 阴恻恻的桀桀rdquo;怪笑回荡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随后执恶出现在一人一妖面前,跟三天前一样八足人面,十分丑陋。 我还差一个灵魂,就能离开这里了。和尚,你来得正好。僧人的灵魂纯洁,能给我提升不少修为。rdquo; -- 第107页 阿弥陀佛,rdquo;诃修面色不变,贫僧今天来,是要除去你的。rdquo; 除我?rdquo;它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狂笑不止,三百年前你的祖宗除不了我,只能将我封印在此,就凭一个你,能除了我?rdquo; 诶,你这妖魔太不懂尊重人了吧,这里还有一个帮手呢。我们两个,所向披靡。rdquo; 骆音挥挥手,引起执恶的注意。 执恶转头看向她,仔细想了想:化成人了?rdquo; 是啊,还得谢谢你把妖气灌进我的体内,要不然,我没那么快化成人。rdquo; 不用客气,rdquo;执恶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你我同源而生,理应帮忙的。rdquo; 态度温和得出奇。 骆音蹙眉:谁跟你同源了?我俩长相就天壤之别好吗?rdquo; 生于众人期望之中,聆听浮生祈盼之愿,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只是啊,有人贪得无厌,想要实现很多很多愿望;有人把这个当成买卖,给你香火钱给你跪下了,你就该实现这个愿望,没有实现的话,就是你不行,你不行,那就砸了你的像,毁了你的庙,不再拜祭。我们只是被创造出来实现愿望的工具!rdquo; 执恶的嘴角扯出一丝嘲讽:善意终将变成恶,与其吃力不讨好,还不如自己修道成仙成佛。rdquo; 诃修听着,插了句嘴:染血行恶,吸取怨气是恶途,无法成佛成仙。rdquo; 那又如何呢?成魔也好啊,自由自在,不受约束,永恒生命。rdquo;执恶不在意,对不对啊,阿音?rdquo; 不会有人这么极端的,大多数人求神拜佛,就是为了求个念想心安。rdquo; 执恶的八只脚狠狠压在地面,震出了丝丝裂痕:不会?怎么不会?你没遇到,就不能说不存在!我的姐姐便是这样消失的,她傻!为了守庙,硬生生被人给打死!人就是功利,有些庙灵,就留下来,有些庙不灵,就拆了。陨落的小神一个又一个,连同我们这些附生于神的小妖怪,都不得善终。rdquo; 它越说越激动:你问问你旁边这个人,他能记得修缮起来的所有庙宇的名字吗?rdquo; 诃修垂首:阿弥陀佛。rdquo; 骆音说:如果你是为你姐姐报仇杀人,我不能认同,但可以理解。可是你要是为你自个儿修炼杀人,我不能理解,而且,你得付出代价。这些无辜的人,背后都有家人期盼他们回家。rdquo; 阿音,别装什么正人君子了吧,我们都一样,我们都是自私的!rdquo; 它蠢蠢欲动:我等着你变成我的那一天。rdquo; 咚。rdquo; 诃修突然敲了下木鱼。 巨大的莲花在执恶的脚底盛开,片片饱满的花瓣照亮了整个空间,绚烂的金光汇聚在它的头顶,形成一个透明的悬钟照着它全身。 它无法躲避移动,双眼阴狠:你们偷袭我?rdquo; 早在我们见面的那一刻,诃修就开始施展阵法了,你逃不掉了。rdquo; 执恶不信邪地伸足触碰,立马滋rdquo;了声烧焦,缕缕黑烟升起。 钟越缩越小,从执恶身上不停冒出扭曲的黑烟,他疯狂吸取的怨气慢慢被净化回归天地,它的身体也越缩越小。 执恶躺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诃修:你不是普通的和尚,你究竟是哪尊大佛转世,能使出这通天压魔之术?我都快消失了,你还不肯告诉我吗?rdquo; 回答他的是诃修低沉温和的阿弥陀佛rdquo;。 诃修说:这三日,总算回忆全了。rdquo; 执恶越缩越小,渐渐变成一个人类躯体正常模样大小,紧接着,八足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类的手脚,他的面容也在发生变化。 除了唇色苍白以外,他就像是人间赤着脚赶着牛的十三四岁清秀可爱的牧童。 骆音有点诧异:你现在看上去舒服多了,干嘛非得整成那种丑不拉几的样子?rdquo; 执恶恨声道:我讨厌人类,我不要跟他们一样。rdquo; 他的声音竟带点稚气,听起来像是跟家里人闹别扭语气恶劣的小孩。 骆音实在没办法把他和之前那个凶神恶煞丑陋巨大的八足人脸怪联系在一起。 他说完之后,就盘膝坐在地上,抱胸,脸扭向另一边。 佛咒已经启动,诃修便不再管他那边,专心致志地诵经超度亡魂。 灵魂们呜呜咽咽:回家hellip;hellip;我想回家hellip;hellip;rdquo; 生死两道,阴阳分界,放下执着,投胎去吧。rdquo; 骆音守着诃修,见他脾气温和地跟亡灵们沟通,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太顺利了。 她把视线投向钟下的执恶,后者已经挨不住倒在地上。 不对劲。 太顺利了。 三百年前被几位大师堪堪封印的妖魔,会这么快被消灭吗? 哪怕诃修再怎么厉害,也不太可能一招制敌啊。 正想着,通道入口传来了徐徐的脚步声,引得骆音心跳剧烈,朝那边看去。 mdash;mdash;有人过来了,谁会来呢? 正想着,那人的样子显现在她的面前。 -- 第108页 是刘家少爷。 不、不对。 刘少爷那张脸变化几番,最后停在了执恶那张少年脸,再之后,是八足时那张诡异莫测的脸。 他咧开了嘴角,手握着一把剑,朝着诃修刺去! 诃修毫无防备,还在超度亡魂。 不要!rdquo; 等到骆音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捅穿了刘少爷的胸膛。 她惊慌地收回手,整个手臂湿润黏稠温热,不停滴下的鲜血流淌了一地,流到莲花上,破了佛咒。 刘少爷咚rdquo;地倒在地上,胸口破了个洞,不解地瞪圆眼睛。 阿音!rdquo;诃修面露诧异,赶紧走到刘少爷面前,蹲下检查他是否还活着。 最后一个灵魂到齐了,多谢帮助,我可以离开了。rdquo;执恶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得意洋洋,这才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喜不喜欢?rdquo; 骆音的脑袋嗡嗡作响。 她杀人了。 她崩溃地掩面痛哭。 刘少爷手里根本没有剑。 第63章 分道 刘少爷惯来听父母的话,苦读十余载,求一状元梦,又或是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给他爹娘交差。 他做的比较出格的事情有三件。 一是对采药女晚晚一见钟情,管不住自己的心。 二是听兔子的话,来找晚晚差点丢了命,回去后又惧又怕,说了谎,试图掩耳盗铃。 三是良心难安,听闻诃修师父也来到此处,便跟着来看看,晚晚是孤儿,若是他不关心,就没人在乎了。 此去,却是真正地丧了命。 胸膛空荡荡的,流出的血液炙热,但从洞口灌进来的风又如此冰凉。 他倒在地上,迷茫不甘地瞪圆眼,弥留之际,竟瞧见不远处晚晚出现了,像第一次见面一般,灵巧活泼地朝他走过来。 他心安了。 死前能见一见,也好。 一双温热的大手拂上他的双眼,将他的眼睛阖上。 阿弥陀佛。rdquo;诃修收回手,沉重地道。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落在骆音身上,半晌没说话。 我hellip;hellip;我杀了人?rdquo; 骆音无措地坐在地上,脊背发麻,染血的手支撑在地上,一动不动。 诃修凝视着她,颔首。 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沟壑。 哪怕沟壑很窄,看起来距离很近,但只要一动,就会掉入未知深渊,难以翻身。 空气静下来。 骆音问:刘少爷hellip;hellip;死了吗?rdquo; 诃修说:灵魂已脱离肉身了。rdquo; 骆音继续问:那我把他的灵魂塞回去,他是不是就可以活过来?rdquo; 诃修沉默少顷,方道:各人自有命数。rdquo; 骆音憋了许久的包在双眼的泪水一瞬间就流下来,顺着脸颊、下巴,在地面上砸出小小的水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hellip;hellip;rdquo; 那双染血的手像被裹了层岩浆,发热发烫,恨不得将它宰下来。 周身熏养的佛光顷刻之间灰飞烟灭,凶横诡异的妖魔之气冲天而起,触碰到诃修时咻地一收,反震自身,妖力在体内动荡不安,喷出一口鲜血。 诃修说:虽然是执恶让你产生的幻觉,但你终究犯了杀戒,回不了造化寺了。rdquo; 佛不要我了hellip;hellip;rdquo;骆音止不住地哭,诃修,你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弥补吗?rdquo; 一切皆有因果,你也是为了救我。rdquo;诃修叹了口气,杀孽是最重的恶,哪怕多行善事,也是弥补不完。rdquo; 他帮不了。 可是说不准上神能帮得了。只要她尽快完成任务,回到空间,就可以问问上神,起死回生的法子。 她从不害无辜良善之辈,从不杀人,没道理无端背负一条人命。 只是现在的她,没资格跟在诃修身边了。 他是修行僧人,怎能允许一个手染鲜血的妖怪在他身边? 骆音问:你也不要我了吗?rdquo; 诃修盯着她,半晌未言。 骆音叹了口气,扶着地慢慢站起来,往洞口走去。 她原型行动如风,化为人形脚步轻快。可如今,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 可能心里还有几分念想,希望他能挽留一句。 可他始终没有。 他心善,但也有底线,触碰他的极限,便无转圜余地。 骆音走后许久,诃修对着一地尸体灵魂,寂然无语。 洞口突然又走来一人,僧衣加身,面容端正,赫然就是诃方。 诃方师兄。rdquo;诃修行礼,突然忆起什么,又改口,住持。rdquo; 诃方缓缓点头,从袖口掏出一个琉璃盏,里面氤氲着一团张牙舞爪的灰烟,似是急于冲破盏壁逃出去。 诃修一看,便了然:多谢住持相助。rdquo; 不愧是诃修师弟,知道它的原型。rdquo;诃方将琉璃盏握在手里,状似无意地说,祈愿念力,基于香火而生,得神佛庇佑,神佛活多久,它就能活多久,本是吉祥圆愿之物,但这个东西,却沾满怨气。rdquo; 诃修犹豫一下,便将之前执恶所说的它变成这副样子的缘由说于诃方听。 -- 第109页 诃方听完,笑道:师弟可能被蒙骗了。rdquo; 诃修:愿闻其详。rdquo; 世上无极善极恶之辈,善恶往往在一念之间。祈愿念力虽为妖,但本质上是善物,堕入魔只因手里犯了杀戒,神容不下它,便将它赶出去。rdquo; 诃修颔首,思索刚才幕幕,表面上它被骆音拖延,为他布阵争取时间,实际上,也是在为它自己给骆音种下幻术,夺取最后一个生命便于离开争取时间。 执恶活了几百年,果真狡猾。这样一想,诃方师兄及时赶来,降服执恶,同样深不可测。 他无暇顾忌这些,惦念着刚离去的骆音:住持,请问犯了杀戒,就一定会堕入魔吗?rdquo; 堕入魔是一般妖物的做法,因为这样可以减轻他们离开神佛庇佑身体越来越虚弱的痛苦。rdquo; ※ 骆音出了洞,便化作原型,以一缕烟之身前往穹山山脚。 天大地大,无她容身之处。穹山庇佑那么多人,却不能庇佑她。 她几番辗转,于一处地,寻到一座废弃的破庙,里面的神像歪七扭八倒在地上,蜘蛛网密布,视线所及之处,都蒙上了一层灰。不知荒废了多久。 穹山之顶有造化寺,灵验非凡,这里便不被人需要。 幸而此处神力消弭,她进去之后还能讨到一处暂时落脚的地方。 简单收拾一下,便栖息在香烛台上。 这次歇息,无诃修诵经声伴身,寂静得让人心头发闷。她敛住心神,想着日后再去找诃修,便睡过去了。 夜半三更之时,狂风暴雨骤急,吹得小破庙宛然像株漂浮在湖面上的浮萍,随波浪流转。 骆音被惊醒,凉凉的夜风伴着细碎的雨水从大开的门灌进来,直吹得香烛台摇摇欲坠。 她便化了人形,起身将门关上,背抵着门,长喟一声。 神像庄严肃穆地立在前方,哪怕断手断腿,也能给人安慰。 神啊,看在我帮你免受雨水冲刷之苦的份上,保佑我的任务早日完成啊。rdquo; 神像默然无语。 ※ 诃修同诃方回了造化寺,虽然此次除魔颇有瑕疵,但基本处置妥当,称得上大功一件。 造化寺一切同几日前一致,有络绎不绝的烧香客,浓郁的佛家气息,还有厨房门前的菩提树。 诃修便做着跟之前一样的事。 诵经,扫地,吃斋饭,挑水,听座。 闷着头一件件做过来,直到晚上挑灯捧书温习的时候,才愕然发现,有一丝异常。 mdash;mdash;太安静了。 无人扰他,亦无人缠着他,诃修诃修rdquo;得叫个不停。 衣襟不再因为千奇百怪的理由而被人撒娇般扯住摇晃。 连同耳畔拂过的风,都是陌生的。 诃修闭上眼,却见那人娇俏明媚的面庞,冲他笑,冲他撒娇,假装凶巴巴的样子。 心脏跳动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明显,诃修觉得那一声声都是在道着心虚。 阿弥陀佛。rdquo; 他赶紧拉回思绪,不愿多想。 阿音杀戒已犯,她回不去的。 刘家人为刘少爷办了奠礼之后,又从乡下领了个小孩抚养。诃修亲自上门,润了他们的福泽,当作补偿。可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英年早逝的惋惜,却无物可偿。 诃修吹熄了灯。 一缕黑色的细线旋转着提到半空,如雾气升腾,很快消散不见。 如她。 一早,诃修在厨房门前扫地,忽地听一阵祈愿带下铃铛清响之声和飒飒树叶摩挲之声,片片绿叶被风一吹,哗啦啦落在了诃修新扫的空地上。 诃修:hellip;hellip; 他刚一动扫帚,那风似跟他玩闹一般,又把树叶吹到树底下。 阿音一走,风也不乖了。 诃修无奈,只好拎着扫帚和撮箕,到树底下扫叶子。 那叶子铺了一地,翠绿绿的,新鲜又有活力,也不知道怎么就掉下来了,叫人好不心疼。 他欲清扫,一双洁白如玉却被绑着木链的脚突然踩下来,叶子四散开来,重新回到树上,摇摇晃晃,好不得意。 少年抱着胸,脚点着地:你还在这里扫地啊,那个小妖怪呢?不会下个山就把自己搭进去了吧。rdquo; 诃修默然。 他是第一次见这少年,但听阿音提起过,是将鱼妖阿灵和静一师叔的事告诉给她的老妖怪,几百年孕育而成的菩提树之灵。 没想到,同一个地点,阿灵姑娘与静一师叔被迫分开,他作为当时的旁观者,现在也同阿音分离了。 人和妖,注定不能长久地在一起吗? 喂!我问你话呢。小和尚,别发愣啊。rdquo; 见他许久未答,少年不耐烦地又问一遍。 诃修不恼,见状只宽容地纠正:贫僧法号诃修。rdquo; 好好好,你们这群和尚的法号,绕得我脑袋疼。诃修是吧,那个对你黏黏糊糊的小妖怪跑哪儿去了?rdquo; 诃修:不知。rdquo; 不知?rdquo;少年眼睛都瞪圆了,你怎会不知?哎哟,我活了几百年难得见一次那个小妖怪,原型都不知道就跑了,气死我了。上次跟我说也没说个明白。rdquo; -- 第110页 诃修敛下眉眼,不欲再谈阿音一事,不再回答少年,收拾东西离开。 等等!rdquo;少年叫住了他,你跟她相处那么久,知道她的原型是什么吗?rdquo; 诃修停住脚步,转头看他,少年的背后,枝繁叶茂的菩提树慵懒地伸展枝条,每根枝条被捶打得坚硬挺拔,像是个博学多才饱经风霜的老人仍不屈不挠地活着。 活了那么久,肯定知晓些别人不知道的。 我知道。rdquo;诃修说。 少年眼睛一亮:那可太好了,我琢磨了好几日,困惑许久,如今总算能得到解答了。rdquo; 只是我有个条件,rdquo;向来温和有礼的僧人竟开始做交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阿音的真身。rdquo; 本是听到条件rdquo;二字浑身紧绷的少年松了一大口气:你尽管问,还没有我不知道的。rdquo; 诃修点点头。 得了佛缘的妖犯了杀戒之后,要么自我消散,要么入魔成癫。rdquo; 少年挑眉:你想问入魔之后的消除之法吗?rdquo; 不是。rdquo; 奇了怪了,那你想问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救她不成?rdquo; 诃修面容温和,语气平缓,似乎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一字一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做的这个决定,弄不好,便是悖了佛门。 是,我想问,怎么能抹平她身上的命孽?怎么能让她重回佛祖庇佑?我知她心善,犯杀戒并非故意为之,不该落到消散的境地。rdquo;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沾色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供奉 少年收起了脸上的随意,猜出个七七八八。 他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没想到你这个小和尚年纪轻轻,却比那个跟鱼妖在一起的老和尚重情多了。我确实知道一个法子,告诉你也无妨。rdquo; 少年刻意停顿了很长的时间。 诃修立在原地,不卑不亢,静静地等待答案。他不是任意妄为之人,下了决定,他便将后果都想明白了。 任何妖清洗杀戮之罪,都是多做善事,消弭罪孽。盖个供奉庙,以香火熏染,汇聚众生感激,将她变成妖仙,是最快的法子。rdquo; 诃修微微诧异:妖仙?rdquo; 少年毫不吝啬地解释:就比如许多人家供奉狐妖为家仙,祈求家族福泽连绵,儿孙健康,财运亨通。又比如,百姓怕妖怪发难,自发供奉,但求平息怒火,久而久之,便把妖捧为妖仙。rdquo; 多谢。rdquo;诃修得知了自己询问的东西,作为回报,便将诃方在山洞里告知他的话照搬照说给少年。 少年一听,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祈愿念力,基于香火而生,得神佛庇佑hellip;hellip;原是如此,念力成妖,头一次听说,真是稀奇hellip;hellip;rdquo; 他的身影慢慢消散。 诃修转身,背挺得笔直,离开了此处。 ※ 骆音这十几日下来,身子越发虚弱无力,前几日整装待发提起精神打算找诃修说说软话,结果连造化寺的门都进不去。 她顿时理解了当日诃修说的若未沾血,须得有人引路rdquo;是何意了,佛家中人向来注重不杀生,不吃肉,造化寺这条规则便立下了。 见不到诃修,无法完成祈愿,她的任务要失败了吗? 她隐隐有些后悔,当时只顾畅快离开,没厚下脸皮。 诃修心善也心软,杀戒原不应是她犯下的,若怪罪,理应怪到执恶身上去,她说几句表明真心的话,说不定诃修就愿意让她留下来。 如今后悔也来不及,她连人形都化不了,只能憋屈地窝在香烛台上,数着日头渐升渐沉。 这样一晃到了某个黄昏,门咯吱rdquo;一下,发出沉重迟缓的声音。 一条黑色的瘦长的人影横在地面上。 骆音无精打采,懒得瞧是谁来了。反正这庙衰败,就算来人,也多半是路过,一时好奇来看看。 紧接着是轻缓的脚步声,慢慢靠近骆音。 一道清润温柔的声音划破了庙中寂静。 阿音,我终于找到你了。rdquo; 是诃修来了。 骆音心里一喜,撑起身体,从香烛台的金属边缘往外看。 他穿着白色的僧衣,面容温和宽厚,睫毛浓密,瞧人的时候总觉得深情款款,可那双眸子又平淡似水。 诃修。rdquo;她小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烟雾凝成触角,慢慢挨着他的胸膛。 诃修感觉到了,但他没有躲,仍是站在原地,任由她缠上来,偎在他怀里。 骆音探到了,胸膛里坚实跳动的心脏,不再述说着空无,而是慢慢有别的东西在诞生,只是那东西隐藏得很深,又或是没有完全长成,叫骆音一时辨不清。 可是没关系,这是个好兆头。 骆音说:你再不来,我快要死掉了。到时候就没法实现你的祈愿。rdquo; 诃修听到了她的话,只道:别怕,你会活的。rdquo; -- 第111页 骆音权当诃修在安慰她,触角兴致阑珊地摇摆几下,不再说话。 mdash;mdash;她太虚弱了。 诃修由着她勾着自己,从怀里取出一块整洁的方帕,出了门到最近的河里打湿,再返回来。 他细细地擦拭供奉台。 你在做什么?rdquo; 骆音问。 诃修回道:菩提说,以香火供奉,集众生许愿,可以让你活下来。rdquo; 骆音哦rdquo;了声,是真是假,暂且不议。现今有一个障碍明明白白摆在眼前。 可是无人供奉我。rdquo; 诃修沉吟片刻,认真回答:有我供奉你。rdquo; 骆音笑了:你身为佛门弟子,不是要供奉佛祖吗?怎么能供奉我?rdquo; 诃修不说话了。他自顾自地忙着,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香、檀香木和小刀,然后又出了门。 骆音颇为稀奇地盯着他一举一动,那双吃斋念佛的手举着小刀,在那檀木上生疏地划动。 他的脸色沉静,无半分慌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骆音看得倦了,几乎要睡着。结果诃修回庙转身的一个动作,把她惊醒了。 她左瞧瞧右看看诃修手上的东西,颇为疑惑:这是什么?rdquo; 那东西长条形,凹凸不平,颇俱喜感。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长节虫吗?rdquo; 这是你。rdquo; 诃修一本正经地更正,面不红心不跳,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残。 骆音的笑容僵在脸上。 啊啊啊啊你混蛋!rdquo;她在他怀里打滚,仗着自己没有人形看不见形象,胡乱作为,你把我刻得那么丑!rdquo; 她轻飘飘的,感觉不到重量,但诃修能感到她的咬牙切齿和愤怒不甘。他把那雕像放在供奉台上,随意安慰几句:不必在意外貌,有个媒介物就行。rdquo; 骆音依旧气哼哼的。 过不了多久,诃修就点起三支香,弓腰慎重地插进香炉里,他双手合十,嘴唇微动,却没发出声音。 若是拜佛,会念愿此香华云,直达三宝所,恳求大慈悲,施与众生乐rdquo;;但给她烧香,诃修只说了句:愿佛宽恕。rdquo; mdash;mdash;宽恕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 不知从何时起,临尘镇依旧周边村镇渐渐流传着一个故事。 尘山山脚,有个破庙,供奉着一尊神。 据说是专门下凡渡劫,帮助人们实现愿望的小神仙,而且还有造化寺的诃修小师父亲口承认。 人们将信将疑地去拜,将自己的愿望写于纸上,放置在神龛上,神奇的是,那些愿望都实现了。 于是,一个、两个、三个hellip;hellip;人越来越多。 兔子也来了,呆愣愣地支着两只耳朵,调侃着骆音生意不错,揽了个好帮手,眨眼间就上了个档次。哪像它,还在苦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混出头。 它原本打算在破庙赖上几宿,但被诃修无情地下了逐客令,只好垂着耳朵回到自己的小窟。偷空趁诃修不在,就又跑来跟骆音闲扯淡。 诃修不是经常在她身边,她也无聊得很,兔子过来,两妖正好解闷。 兔子问:你真能实现别人的愿望?rdquo; 就算能,但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啊。rdquo; 虽然现在有了香火客,但他们的祈愿之力只能暂时缓解她身体的消耗。 那他们怎么说你灵?rdquo; 骆音想了想,迟疑地说出个答案:我觉得,是诃修在帮他们实现愿望。rdquo; 为什么?rdquo; 也许,rdquo;骆音说出来自己都不信,我跟在他身边久了,他不舍得我死,而且嘛,他是佛家弟子,普度众生,当然不会坐视不管。rdquo; 兔子一双红红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那和尚吃饱了撑的啊,巴巴地给你挣信仰力,他不是一般的闲僧,他可是有归属寺院的,就是咱头顶的造化寺的有前途的和尚,不帮自己的寺院,还费心劳力地帮你,不可能这么简单。rdquo; 这次轮到骆音问了:为什么?你觉得是什么原因?rdquo; 他可能动心了。rdquo;兔子用前爪撑着自己的下腮,沉思道,我见过晚晚和刘少爷彼此看对方的样子,哪怕不会说出口,可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心是骗不了人的。rdquo; 骆音给了它一个你怕是个傻子哦rdquo;的眼神:你以为我没谈过恋爱啊,我有过这种怀疑,但是我探过他的心,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意思。诃修就是位不是我能沾染的心怀众生的大师,我只能祈求他的祈愿小一点,万一他想让众生幸福,那我就没辙了。rdquo; 想起兔子提到的刘少爷,她的情绪一瞬间低落,闷声道:我对不起他。rdquo; 对不起谁啊?我告诉你啊,祈愿和喜欢根本就是两码事,事业和爱情能一样么?rdquo; 兔子不知道骆音杀了刘少爷,它最多能感受到骆音身上有股浅薄不散的血腥味。不过这味道随着时间,越来越淡。 骆音不愿提那件事,敷衍地点头应付过去。 诃修晚上就回来了。 他白色的僧衣沾了灰尘,温和清隽的脸上隐约透着疲惫,走路又沉又慢。 -- 第112页 他蹲身在盖着供奉台的布后取换洗衣服时,月色透过窗,掠过他笔挺的鼻子,在脸颊上打下一片阴影,整张脸半明半晦。 诃修。rdquo; 骆音叫他。 诃修抱着衣服站起身来,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阿音,何事?rdquo; 骆音说:谢谢你。rdquo; 他站在原地,对骆音猜到他所做的一切并未有太多惊讶,眉目放松,展露一抹安抚的笑:不必客气。rdquo; 诃修,你是不是很久没敲木鱼诵经,是不是很久没回造化寺了?我记得出寺庙是个时间规定的,你该回去了。rdquo; 她的语气此时此刻,仍是轻松的,仿佛好友之间的闲谈。 诃修碰到无法答应的事,只有沉默。 我去沐浴了。rdquo; 骆音由着他转移话题:我随你同去吧。一天都待在庙里,没怎么出去,好闷啊。rdquo; 诃修无奈哄劝:那等我沐浴回来,再跟你一起逛吧。要不然hellip;hellip;不太方便。rdquo; 骆音早有对策:没关系的啊,你沐浴你的,我逛我的,到时候咱俩一块儿回来。rdquo; 第65章 夜行 诃修只能无奈地妥协:hellip;hellip;好吧。rdquo; 骆音露出得逞的微笑。 穹山有一处峭壁,清澈沁冷的水仿佛从天而降,在下端凹陷处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湖泊。 这是诃修出门时无意间发现的,外面比不得造化寺有木桶可以沐浴,这里只能趁着夜深人静将就着赶紧洗漱。 诃修在里面沐浴,他相信骆音,连结界都没设置,骆音在丛林里都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若是有心窥伺,也只是走近几步的步骤。 只是诃修不放心她,便在她身上加了层佛罩。大黑天的,骆音便金光灿灿地游荡,宛如一点萤火起起伏伏漂浮在半空中。 这个夜静谧幽寂,天地之间仿佛没有旁人,亦没有其他事纷扰,骆音甚至在想永远都不要天明也挺好的。 只是美梦易散,人总归是迫不得已的。 这是她最后一个任务了,她不能失败。 兔子说诃修可能喜欢她,倒叫她生出几分心思。 哗啦啦破水之声传来,想必是诃修洗漱完毕。 骆音趁机凝聚自己身体里积攒的一些妖力,幻化成人形,整理自己的衣冠,靠着树等待诃修过来。 接着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然后是诃修因为沐浴凉水之后较往常有些低哑的嗓音:阿音?rdquo; 他一贯语气平缓温和,让人生不出半分亵渎之意,但是今夜非同寻常,他的声音染了几分风月烟火之气,听得人耳朵痒痒。 我在!rdquo;骆音连忙应声,我好像被东西缠住了hellip;hellip;rdquo; 诃修不疑有他:那我过来看看。rdquo; 他拂开半人高的草丛,清透的视线落在蹲在地上的少女,脚步一顿。 她又做了第一次见面似的那种打扮。 素白的轻纱柔软轻盈地贴合她的身体,因为蹲下来在地上也垂下来一些,像是凉凉的银白月色在地面上浅浅地铺上一层。她用手握着脚踝,裸露出的手臂皮肤洁白如玉。 宛如一位不慎落入人间的月下仙子。 骆音眨着双桃花眼正委屈地盯着他:我被划伤了。rdquo; 诃修抿着嘴,站在原地许久,不敢过来。 骆音便像是聊斋里诱着书生犯罪的女鬼,一声比一声娇软地撒娇。 面对一脸严肃心怀苍生的诃修,突得心中愧疚,觉得自己厚颜无耻。可是没办法,万一等她这个身体死了,还没完成任务怎么办?那她之前辛辛苦苦做的事情,不是就都白干了吗? 既然诃修没有祈愿,那她就创造一个。必要时候,牺牲一下,也没什么。反正她迟早要走。 这般安慰自己,撒娇得更卖力了。 诃修果然扛不住走过来,他蹲下身,没有用手触碰,目光克制地只放在她的伤口上:没有大碍,刮伤了些。rdquo; 他站起来,言道:走罢。rdquo; 骆音不愿意,还蹲在地上嘤嘤嘤地假哭:我痛痛,走不了hellip;hellip;rdquo; 你hellip;hellip;rdquo;诃修视线在她身上游离,确认她就是骆音不是别的妖物化成的,耳尖发红,才迟疑地无措道,你别这样。rdquo; 骆音拿出在现代看狗血剧学到的套路,矫揉造作地顽强站起来,又似乎失了力,啪叽一下摔在地上:我受了伤,走不了,你背我嘛。rdquo; 一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诃修叹了口气。 你正常点。这点伤应该不至于。rdquo; 骆音:hellip;hellip; 我去。怎么不是按套路出牌啊?她都下定决心可以牺牲一下了,结果诃修不上钩?也是,诃修是和尚嘛,七情六欲,早就没有了。 骆音佯装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她本人,淡定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 那个啥hellip;hellip;走吧。rdquo; 诃修点点头,真的就走在前面。 只是他的步履很稳很慢很缓,像是有意迁就骆音。 即便如此,骆音也没有跟上来。 为了避免跟他并行的尴尬局面发生,骆音艰难地用了更慢的步子,贴在他身后。 -- 第113页 真的伤得那么重?rdquo; 诃修蹙了下眉,侧头对骆音说:我背你吧,要不然回到庙,太晚了。rdquo; 骆音受宠若惊一脸懵地点头。 诃修便在她前面蹲下,宽阔的肩膀撑起白色的僧衣。 骆音温顺地趴在他背上,沐浴后清冷的寒意便从他身上传过来。 诃修站起来,一阵失衡吓得骆音赶紧用手臂环着他的脖子。温热的肌肤相触,她似乎感到他的喉结不安急促地上下滚动两下。 和尚也并非没有心的。 只是一直压抑着,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候,便如喷薄的火山,无法克制。 这个时候,诃修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让骆音化作原型,只是顺着她的意,将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骆音趴在他的背上,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彼此谁都没有说话,心跳如擂鼓,却辨不得是谁的。 谁都不敢说话。 骆音瞧着诃修专注望着前面的侧颜,心里有几分后悔。她这样也太自私了,诃修这么好这么善良,倘若破了诃修的戒,坏了他的修行怎么办? 她不该这样的。 但同时,心里隐隐生出几分雀跃。 想这样环着他,还想在前面抱着他,想靠得近一点,再近一点,喜欢听他叫阿音rdquo;,也喜欢听他一本正经地诵经。 挨着他,便什么都不愿去想了。 竟也忘了探查他的祈愿。 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到庙前,诃修说:到了。rdquo; 过了好一会儿,骆音才迷茫地啊rdquo;了声,有点可惜这路太短,随后便又偷偷弯眼笑起来。 诃修推开门,这个本该因为两人离去而冷寂下来的庙扑面而来一阵暖烘烘的热气。 庙中端坐一身着袈裟的和尚,盘膝坐着,面前染着柴火。 听到有人回来了,他抬起眼望了两人,略微惊讶。 住持。rdquo;诃修背上还背着骆音,突然被造化寺的人寻来,脸上也没有惊慌失措,依旧从容稳当地将骆音轻缓地放到供奉台前。 骆音没他那么淡定,紧张不安展现在脸上,她一把抓住诃修的衣袖,用眼神告诉他:怎么办?这里全是我们的lsquo;罪证rsquo;。祸害了人家嫩生生的小幼苗,结果人家师兄就找上门来了。 诃修手指微凉,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 没事。rdquo; 他说。 诃方将柴火往里送了送,语气辨不得喜怒:好师弟,这就是你无故下山待这么长时间做的事?rdquo; 诃修坦诚得很快:是。rdquo; 诃方噎了下。 擅自建庙,饲养妖物,还一起同住,你说说,你犯破了几条戒?rdquo; 诃修依旧很淡定:没有破戒,只是违反了一些寺院规定。rdquo; 火堆烧了滋了声,冒出点点火星。 三个人气氛僵持。 诃方又问:你难道想重蹈静一师叔的覆辙吗?rdquo; 诃修这下不说话了。 十几年清心寡欲,一朝心悸难解,二者无法用时间来较之轻重。 诃修,你在佛缘深厚,注定日后造诣非凡,成功路上难免有所分歧,只要你跟我回去,潜心修炼,我便原谅你这次的过失。rdquo; 诃方给出的条件相当宽厚。 火光的影子在诃修白净的脸上跳跃几番。 他毫不犹豫:我现在还不能回去。rdquo; 诃方气得站起来:冥顽不灵。rdquo; 是秉持慈悲之心。rdquo;诃修不卑不亢,佛说,放过他人为慈,放过自己为悲。rdquo; 他曾摇摆不定,纠结是非,弃过阿音,但现在觉得既然孰是孰非无人说得清,那便顺心而为,放过阿音也放过自己,免得滋生孽障。 佛门禅语,是你这般解读的吗?rdquo;诃方手捏了一个佛诀,带着通天肃穆沉稳的气势,朝骆音冲去,既然你无法端心,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rdquo; 诃修脚步轻移,稳稳当当密不透风地挡在骆音面前。 伸出手轻巧地化解了诀。 佛门不可杀生。rdquo; 她不算我佛门人庇护的范畴。rdquo; 诃修瞧了骆音一眼,多月来陪伴之情和斗执恶时并肩作战,点点滴滴浮上心头。 他没法遗忘,最后定格在那日在尘山山洞里,她说的对不起rdquo;。 阿音有愧。rdquo;诃修说,鸠摩罗什曾说,有愧之人,则有善法;若无愧者,与诸禽兽,无相异也。既然如此,她便在我佛门庇护范畴之中。rdquo; 诃方脸色严肃:我无意与你争辩。只是即便你想护,可能也护不住。她时日无多,你若执意与她痴缠,造化寺也没法容你。rdquo; 诃修身体一僵。 菩提树曾告诉我hellip;hellip;rdquo; 诃方视线掠过那简陋的供奉台上的雕像、香炉还有香烛台,神情微微一顿。 菩提树通晓百事,但这件事,却在他能力范围之外,他只能告诉你一个传闻中的法子。几千年前确实有位妖被一个皇室子弟喜欢上了,那皇室子弟拼命争抢取得皇位,放上一国之君,却转眼之间耗尽国库,修建最大的庙宇,号令民间千万人去烧香跪拜,那妖最终还是死了。更何况,是你这样的规模?rdquo; -- 第114页 诃修默然。 我只想试一试。rdquo; 诃方静静看着他好一会儿,闭眸沉思。 罢了,你随我回寺,我带你到藏经阁,随你找法子。rdquo; 诃修犹豫了一下,应声:hellip;hellip;好。rdquo; 诃方视线落在他身后脸庞苍白的骆音身上,眼神复杂。 第66章 阿灵 诃修走后,庙里的烟火仿佛一下断了,来往的人三三两两,间隔的时间很长。 骆音无痛楚缠身,亦无要事忙碌,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刘少爷,温热黏腻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手臂上。 骆音叹了口气。 虽然人有轮回再生的机会,但也不能突降横祸,惨死他人之手,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她走了那么多个世界,从来没想过会害死一个无辜的人。 骆音终究心有愧疚。而且在这个时候,总是鼓起几分勇气。她心念一动,打算去刘府看看。 化为人形多有不便,她便直接以原型一路飘到刘府门口。 刘少爷死后几个月时间里,只育有独苗苗的刘家二老不得已为了香火继承延续,从旁系接过一个孩子抚养,府中挂着的白事装束,怕染了晦气,就都取下来了。 骆音绕着府宅闲逛,刘少爷原先的小院封禁下来,离它比较远的地方又开辟一个小院,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正捧着书认认真真地读。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才养得熟。 刘夫人坐在他旁边,给他剥板栗,一个小盘子里全部装着白生生的板栗,一边剥,一边用手帕擦眼泪。 来,南南,吃板栗。rdquo; 刘夫人把那盘板栗推到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苦着脸:娘亲,我都吃了好几日了。rdquo; 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rdquo; 小男孩说:我不爱吃这个,我想吃冰糖葫芦。rdquo; 刘夫人的脸立马拉下来,吓得小男孩忙往嘴里塞了两个,刘夫人这才微笑着说:乖,这才听话嘛。rdquo; 骆音默然,心中愧疚,都是她的错,可恨她改变不了什么。 她正欲离开,却见小男孩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她看,疑惑地歪歪头:hellip;hellip;姐姐?rdquo; 刘夫人跟着看了一眼,奇怪道:哪里有什么姐姐?rdquo; 都说小孩子年纪小,容易撞见些东西。 骆音对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小男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就是姐姐啊,我在院子里还见到过哥哥呢。rdquo; 骆音思量片刻,便去了刘少爷曾经住的小院。 从书房缝隙里钻进去,便瞧见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正负着手观赏墙壁上挂着的画卷。 骆音心中惊疑不定:刘少爷,你没死?hellip;hellip;不,不对,你逃脱了鬼差的追捕?rdquo; 青年侧头望着她。 眼如点墨,寒意凛冽。 胸口空空荡荡的。 ※ 诃修回到造化寺,诃方就以给静一师叔送饭rdquo;的名头,把他打发去了环妙山洞。 诃修知道他是有意用静一和阿灵姑娘的事敲打自己,便领了这个任务。 环妙山洞在穹山半山腰上,一处陡壁凿成了一个山洞,不为供奉神佛,只求造化寺的弟子静心思过。 一路下山,杂草丛生。诃修尽力走稳,保证斋食不洒出来。他左手提着食盒,右手拂开遮挡视线的树枝。 还未走到洞穴,便敏锐地察觉到一缕妖气。哪怕极力隐藏,还是泄了一丝。 造化寺竟然有陌生的妖物。 诃修将食盒放下,环视四周,风平浪静,好似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诃修淡淡道:出来。rdquo; 没有动静。 也不知这妖怪为什么要到造化寺,但是身为造化寺一员,诃修必须把它找出来。 他捏起法诀,震得隐藏在暗处的某个妖怪摔在他面前。 那妖怪一身绯衣,颇为眼熟。 阿灵姑娘?rdquo; 诃修小师父?rdquo;阿灵站起身,讶异道。 这些日子,都是一些修为较低的小和尚送饭来,她每每一察觉到了动静,就藏起身来,幸而一直没有被发现。 诃修有佛缘,年纪虽轻,修为不低,一来就知晓她的踪迹。 阿灵姑娘,你不是下山了吗?怎么进来的?rdquo; 造化寺的妖,要么是寺庙里受佛法熏染,灵木花草等物成精,要么是被寺院里的僧人引路带上来的。 阿灵自然不属于前者,而她的事在寺庙里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也应该不会有人领她进来。 阿灵见他态度温和,不像是抓她的,便松了几分警惕。 不关静一的事,rdquo;她盈盈一笑,还能窥见第一次见面时她天真纯善的样子,是我自己闯进来的。rdquo; 诃修怔住。 从未有妖敢忍受万蚁蚀骨的疼痛,闯入造化寺。而且一旦在造化寺待久了,妖怪活不长。 所以一旦方丈斩断人与妖的羁绊,理论上就基本放心了,未考虑这个做法。 眼前女子体态轻盈,即使妖力不足,也看不出受着痛苦的样子。 你如何能hellip;hellip;rdquo; 我有幸得静一垂怜,听他诵经两年,便仗着沾了两年的佛家气息生扛。rdquo;阿灵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倒未考虑那么多,静一是我的恩人,我还未报恩,但怕闯进去耽误静一修习,只好陪他打坐。rdquo; -- 第115页 你可以在外修行五年回来,到时候,静一师叔也出洞了。你也不必受苦。rdquo; 阿灵说:若是我五年之后再来,静一再次成为高高在上的僧人,我不能让他因为我再次犯戒,说不定连远远看他的机会都没有。至少现在,我还能陪他一起守在这儿。rdquo; 诃修默然。 阿灵其实并不是为报恩留在这里的,而是为了某种隐秘的小心思。 她不说破,诃修也明白。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点到为止的暗示,惶惶不安的揣测,有点像那晚蹲在地上仰头看他撒娇的阿音。 你在这儿多久了?rdquo; 自他进入山洞的那一日起,我便在了。rdquo; 世上妖怪,多是痴情。 奈何命运不由己,天命难违。 诃修颔首:我先进去给静一师叔送饭。rdquo; 往前走几步,捡起食盒,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又问道:需要我帮你带什么话吗?rdquo; 阿灵眼睛亮起,张口好似要说很多话。 可最后还是化为一个苦涩的笑,她说:谢谢你,诃修小师父。但是不必了,他不能知道。rdquo; 诃修进山洞之前再回首看了一眼。 那袂绯色的衣角,淡薄得快要消散。 mdash;mdash;她撑不了多久。 环妙山洞深邃宽阔,诃修走了好一会儿,才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个简陋的居室。 木床、快烧尽的蜡烛、蒲团、经书、木鱼还有坐着的人。 静一师叔。rdquo;诃修打了声招呼,但是静一没有回答,只默默地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 静一的一身袈裟被脱了下去,现在只着灰袍,看上去跟寺院里的烧火和尚无异,他神态颓靡,双目无神。 埋着头,没有敲木鱼,没有诵经,只呆愣愣地用一个小刀雕着檀木。 他没有出门,小刀和木头,兴许是送饭的小僧帮他带来的。 诃修把食盒放在他面前。 你在做什么?rdquo; 静一依旧没有回答,低着头把脸藏住,忙碌着手上的事。 诃修看他的脚边,已经堆了五六个做好的小木雕。他蹲下身,拾起一个,仔细打量。 那木雕小巧精致,大半个手掌那么大,身上的鳞片若隐若现,鱼鳃和鱼鳍轻薄,一双圆溜溜的鱼眼好似在望着前方。他刻了条活灵活现的鱼。 诃修心中陡然升起复杂的情绪,念及在山洞口守着的阿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静一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正雕刻的小木雕,那双在烛光照映下晦暗不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诃修。 诃修静静地回望。 静一的声音因为许久未开口而有些沙哑难听。 hellip;hellip;放下。rdquo; 诃修弯腰轻轻把木雕放在原处。 静一赶紧把这些小东西敛得离他近些。 何必呢?rdquo;诃修叹气。 静一说:你懂什么?rdquo; 诃修顺风顺水,据说是某尊大佛的转世,哪里明白他一个资质浅薄的普通人?也哪里知晓他一些难说出口的抉择? 她在外面等你。rdquo; 静一抓着木雕的手一紧,又不作答了。 诃修问:你不去看看她吗?rdquo; 不用你管!rdquo; 那个温和的住持仿佛不见了,现在只是一个充实悔恨的皮囊。 诃修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想见她,就去看看她吧,我不会说出去的。rdquo;顿了顿,他补充道:她在这里等了你好几个月,你若不去见她,她便一直等,等到修为散尽,魂飞魄散。rdquo; 静一手一抖。 他站起来,就往门口跑,熬在洞里孱弱的身体经受不住他突然猛烈的动作,他的大脑一阵晕眩,连忙扶住了山壁。 这时候,一瞬间清醒过来。 hellip;hellip;我还有什么颜面见她呢?rdquo; 何意?rdquo; 静一的手攥成拳:我不敢。rdquo; 诃修疑惑地轻蹙眉:为何不敢?rdquo; 静一蹲下身,将自己蜷缩在小小一隅,抱住自己的头,鼻头发酸,眼睛通红。 hellip;hellip;因为我骗了她,我根本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善良仁爱宽厚,我根本不是她喜欢的那个静一,我有私心,我在利用她。现在,我怎么有脸见她?rdquo; 诃修想起那晚阿音对他提到过静一的不对劲。 mdash;mdash;hellip;hellip;那股祈愿被压在心里久了,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敢轻易承认,更别说诉诸于口。rdquo; 静一一直在逃避。 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敢面对。 第67章 离别 两年前,静一还不是住持,只是造化寺一个普通的挑水和尚,没有天资,亦没有门路。 他也许一辈子都会挑水了,从年轻挑到年老,人生无起伏,也许死后见了如来,说句安分守己。 每个职位的人,总归是有自己的野心的。不想攀升,不想进取,那人生还有什么盼头?不如三尺白绫一挂,早点了却残生也罢。 都说和尚清心寡欲,其实不尽然,至少静一不是。 当时他都就在想: 如果他能当住持,掌管一寺之事该多好?年老了,德高望重,当个方丈也是不错的。 -- 第116页 或是好好修行,成为得道高僧,圆寂之后遗留舍利子,受万人敬仰,多好。 可是他一没家世背景,未拜入任何高僧门下,二是没有天资,不如诃修能举一反三,修为一日千里。 他叹了口气。 这时,天气骤变。一团团乌云迅速移动叠在一起,云间可见白蛇状的雷电闪烁。静一忙将桶里的水倒回河里,抬起袖子遮住豆大的雨点,小跑着四处看何处能避雨。 轰隆隆! 剧雷仿佛随时都要劈下来。 轰!rdquo; 轰!rdquo; hellip;hellip; 一连劈了十下,有个红色的东西突然从天空坠到他面前。 静一小心地挪动脚步去看,才发现是条小巧玲珑的锦鲤。它奄奄一息,鱼尾拼命地拍打地面,身上焦黑,鱼鳞残缺不堪。鱼嘴大张着,似乎不甘心。 静一抬头看天,云已经散去,天空再度恢复了晴朗。 静一是佛家子弟,常怀悲悯之心。便将鱼从地上捡起来,折身将鱼放回河里。 鱼在河里渐渐活过来,开始摆动鱼尾。背上的鱼鳍透明轻柔,像层绯色的轻纱。 鱼不肯走,在水里静静地看着他。 静一说:阿弥陀佛。希望你下次能渡劫成功。rdquo; 他弯腰,重新装了一桶水,便打算离去了。 鱼犹豫了一下,口吐人言:恩公,等一下!rdquo;声音温柔中透着股轻灵。 静一转头,有点惊讶。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妖。 鱼摆了两下尾巴:恩公,您有什么心愿吗?我们锦鲤一族,讲究有恩必报,我可以帮您完成一个心愿,等到了却因果之后,才能再次渡劫。rdquo; 锦鲤一族,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福运。 静一便在它说了这句话之后,动了心思,他有那么多心愿,提高天赋,成为住持,成为得道高僧hellip;hellip;这些,一个愿望怎么能够? 他说:hellip;hellip;我没有。rdquo; 鱼颇为讶异,鱼尾摇摆得更快了:您怎么会没有呢?我遇到好多人,他们每个人都有好多好多心愿。rdquo; 善良单纯的鱼妖,没有跟骆音一样可以探测祈愿的能力,静一说没有,它只吃惊了一下,随后颓然道:那好吧,既然您没有,那就让我待在你身边吧。等你有了心愿之后,再告诉我。rdquo; 静一点头。 他用木桶,挑着鱼上山回造化寺,先是到自己的房间,用木盆装着水,把鱼放在里面。 你叫什么名字?rdquo;他蹲下身,盯着这个意外之喜。 鱼说:我叫阿灵。rdquo; 自从阿灵待在静一身边,静一经历的每件事都格外顺利。师弟们会帮他挑水,原来的住持被调到其他地方悟禅,他又意外遇见方丈,聊的东西刚好是方丈赞同的,两年之中,便被方丈提拔成了住持。 mdash;mdash;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有了阿灵,他便什么都有了。 阿灵一开始经常问他有没有心愿,后来不知怎的,渐渐不问了。她养好伤可以化形之后,便为他收拾室内起居。 静一夜晚回来,睡在床上,听着阿灵在水盆里摆弄着水发出清脆叮咚的响声,心里一片踏实。 他知道自己龌龊,之前是为了自己的地位利用阿灵,不肯放她走,现在走捷径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还是不愿放她走。 他不愿探究是什么原因。 他其实侥幸地想过,若是他告诉阿灵,他的心愿其实就是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可不可以? 但是他是懦夫,他不敢尝试。报恩会有底线,妖的生命绵长,短暂的停留不会有什么,要是献出自由,怎么会有妖同意? 他的愿望迟迟没有说。 直到被诃方发现,被关进环妙山洞,他在这里静思,只觉得往日里被可以压制的情绪翻滚起来,愧疚压在他心上,叫人喘不过气。 mdash;mdash;他对不起她。 她原是可以修炼成仙的,是他把她强留在人间。 诃修靠在山壁上,越哭越狠。 他没法忘记,轮回转世也不会忘记。他修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但他终究的骗了个小妖怪。 你还欠她一个愿望。rdquo;诃修等他倾诉完了,缓缓开口,声音很轻,怕惊扰了他,她在等你。rdquo; 可我hellip;hellip;可我还能有什么愿望呢?rdquo; 诃修想了想,忆起骆音曾在他睡前给他讲了个关于九尾猫的故事,便把这个故事讲给他听。 希望这个关于报恩和许愿的故事,能对静一师叔你有所启迪。rdquo; 我放她走。rdquo;静一说着,便踉跄着走出去。 洞外的景色陌生又熟悉,静一迷茫地扫视四周,随后将视线定格在一处。 那个绯色衣衫的女子站在树下,略微惊讶,最终只化作一个笑容:静一,你出来了?rdquo; 我来找你。rdquo;静一走到她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分明只有一人宽度,可偏偏谁都不敢多走一步。 阿灵忍不住露出一个含着羞涩和甜意的笑。 静一明白那笑的意思,可她越是表现得在意,他的心里就越是愧疚。 对不起。rdquo; -- 第117页 怎么突然说这个?rdquo; 静一不敢看她的眼睛:阿灵,对不起,我骗了你,也利用了你。rdquo; 阿灵温柔安抚地笑着,眼眶却红了。 我何曾不知道。我都愿意的。rdquo;她伸出手,在半空中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抚上他的脸庞。像蜻蜓点水,快速掠过,怕惊扰到什么,不敢停留。 静一由着她,他也想伸手握住她的,可是他不能回应。 人与妖的界限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更何况,他还是个和尚。哪怕有朝一日他还了俗,侥幸与阿灵共度余生,但人的一辈子何其短暂,在他死后,阿灵怎么办? 阿灵是即将渡劫成仙的妖怪,他怎么能耽误?而且,她守在这里的时间太长,除了升仙,身体状况实在弥补不回来。 长痛不如短痛。 不如赌一把。 静一说:我确实有个心愿。rdquo; 阿灵猜到什么,缓缓睁大眼睛,仿佛在说:不要。她不要离开。 但是静一不容拒绝地一字字认真地说道:我的心愿就是,阿灵,你能成功渡劫升仙。rdquo; 这心愿,不为自己,只为她。 苍穹云层间,突然破开一道缝隙,白色的光芒从那道缝隙里投射到阿灵身上,阿灵整个人沐浴其中,虚幻缥缈。 十道雷,一个情劫,才换来一次成仙的机会。 阿灵察觉到异常,慌忙用手抓住他的。 我不想。rdquo; 最后关头,静一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他伸手揽腰抱住了阿灵,一个清凉的吻即将印在她脸庞,可她的身体正在慢慢消散,静一什么都握不住。 他勉力笑着说:我会好好修炼的,等我来找你。阿灵,快过去吧,他们都在等你呢。rdquo; 阿灵身体若隐若现,声音发着颤,带着哭腔。 我会等你的,你一定要来啊。不要骗我。rdquo; 不会骗你的,出家人不打诳语。rdquo;静一温柔地安抚她。 不知何时出来的诃修默默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直到阿灵绯色的衣角消弭在白色的光圈里,他才收回视线。 阿弥陀佛。rdquo; 他想起阿音也总缠着他要祈愿,若是她遇到修炼瓶颈,他也可同静一师叔那般,助她一臂之力。 ※ 骆音见到了刘家少爷,似乎跟其他魂魄的样子不太一样。 他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瞧人的时候,仿佛藏着漩涡。 跟他一对视,身体就动弹不得。 遭了! 脑海里这个念头伴随着刘少爷的话同时出现。 你憎恨吗?你怨怼吗?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久的任务,结果最后关头被上神摆弄一道,连祈愿都没有还怎么实现?rdquo; 骆音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rdquo; 刘少爷接着说:你不甘吗?明明不是你杀的我,可是造化寺你进不了,诃修抛弃过你,诃方那个说不清好坏的和尚也想杀了你。rdquo; mdash;mdash;闭嘴!rdquo; 眼前这个人,不可能是刘家少爷。诃修处事谨慎,一定超度了刘少爷,平息他的怨气,然后把他交给了鬼差。 而她现在见到的刘少爷,说不定就是执恶残留在她身体里的东西在生根发芽造成的以魔气为基础的幻象。 她已经被幻象骗过一次了。 不可能有第二次。 刘少爷慢慢变成诃修的样子。他手捏着佛珠,一脸焦急:阿音,你怎么了?rdquo; 够了!别用诃修的脸和声音。rdquo; 骆音一瞬间怒火袭身,强撑着凝聚一股妖力要打碎眼前的魔气。 这股魔气狡猾得很,不战反逃,骆音脑子昏昏沉沉,心底就只有一个愿望,捉住它,打散它! 魔气引诱她来到破庙外,它邪魅一笑:反正我都是幻象,你捉到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这具皮囊你不是喜欢得很吗?rdquo; 骆音一言不发,看它从门缝里溜进去,心里一紧,踹开门走进去。 只见破庙之中,一个年轻的和尚正襟危坐。 骆音哼了声。 还装得挺像的。rdquo; 第68章 破戒 那张庄严宝相忽地眼带嘲讽,勾起唇角,懒倦地嘲讽:话虽这么说,你不是也顾忌着不敢过来吗?rdquo; 骆音确实不敢过去,她不知何时对他起了觊觎之心。 偏魔气在她身体里嚣张得很,冲得她脑子混乱,他越衣衫整洁,她越是想破坏。 那副疏离淡漠的样子永远高高在上,他眼里什么都没装下,似乎什么都不爱,又似乎万里河山都在他心中,而骆音只是那山河中微不足道的一点。 他胸有沟壑,志行千里。 又自禀高贵,瞧不到脚边的尘埃。 mdash;mdash;看看我呀。看着我,只看着我,喜欢我,爱我。 那股魔气诱导着她。 骆音双手握拳,指甲陷入柔软的掌心,关节泛白。她抿紧唇,脸色苍白,却还是强撑着往后退一步。 不能待在这儿。 先缓缓,别被魔气侵占了神智。 可是他瞧出了她的虚弱和不堪一击,竟然站起来,往她这边走过来,似乎要乘胜追击。 走!走啊! -- 第118页 大脑拼命呼喊,但脚像生根一般,动弹不得。 骆音愣在原地,心中竟浮现出一种隐秘的欣喜,很快又被她重重地压下。但是那股情绪犹如百足虫,死而不僵,竟又耸动着她,生出一抹期待。 她在渴望什么。 却又在害怕。 虽然诃修走得慢,但那个距离并不长,很快,他就站在她面前,低垂着头无声地看着她,目光中是常见的悲悯和仁慈。 mdash;mdash;同他看其他花草树木并无二致。 隔得近了,骆音能仔细观察他的脸庞。 由于年轻,脸庞轮廓并不削瘦,整体面部线条极为柔和,叫人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他的眉毛很浓,没有修剪过,却长得规矩,线条并不凌厉,透出一股佛家的温和。眼睛很黑很亮,睫毛长又密,仿若生出了几分多情。他的鼻梁挺拔,坚毅执着。再往下,唇形优美,唇色略苍白,淡漠又禁欲。 一身宽松的白色僧衣,明明白白地警告着她:他无欲无求,无悲无喜。 就是这样一个人,收留她,给她念经,给她加佛光罩,被她逗弄时会害羞得红了耳尖,在月夜之下不解风情,偏又转头背起她,在危险来临时挡在她面前,甚至还为了她专门设了个神龛,燃香供奉。 mdash;mdash;她如何能不动心? 我真傻,明知道都是假的,可也甘之如饴。rdquo; 骆音吸吸鼻子,放纵自己,不由分说不容拒绝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僧衣传递过来。 魔气构造出的诃修同真的一般。 在被她抱住的时候身子一僵,但什么都没说。 虚构的也罢,就让她陷入短暂的沉沦吧,有什么后果她也不想管了。 她的心原本是坚硬的蚌壳,但被魔气侵袭之后,就露出脆弱柔软的蚌肉。骆音突然委屈的不得了,用脸在他的衣襟上蹭蹭,他身上那股好闻的莲香若隐若现地钻入她的鼻腔。 任务失败了吗? 那便算了,反正一开始就注定成功不了。 诃修身子站得笔直,犹如一根木头。 骆音不管不顾,仗着是虚幻的,为所欲为。她伸手,摸到他打着结的一带,手指轻轻一勾,那结便散了,衣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露出里面白色的亵衣。 诃修一惊,刚打算伸手阻止她,唇上蓦然贴上两片温凉。 诃修瞪大了眼睛,只瞧见骆音那双桃花眼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他的心里复杂无比,一瞬间竟没法推开她。 尽管有静一师叔和阿灵的前车之鉴,可他又能如何呢?他始终是犹疑的,特别是在她面前。 哪怕她做出什么荒唐的举动,身上魔气冲天,他也无法完全弃她。 那日骆音初化形,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衣襟,他便隐隐有这个猜测。 mdash;mdash;再这么发展,会有一天,收不住的。 骆音不满足,伸手将他的僧袍褪下,这才弯起眼睛笑意盈盈。她重新揽住诃修的脖子,嘴唇凑到他耳边低喃:现在的你,不是佛家弟子了。我于你的心思,便可以说出口了。rdquo; 诃修原是心情复杂地纵容着她,现在听她的话,心里一紧。 骆音一字一顿:我、喜hellip;hellip;rdquo; 诃修的心怦怦乱跳。 却听到骆音轻轻叹口气,说道:我同你说什么呢,你只是一个虚影而已。rdquo; 那魔气误导她,将他错认成幻象。 所以她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口无遮拦。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听到她的真话。 诃修喉头滚动两下,声音低哑:阿音。rdquo; 他原是想说自己确实是本人,可是那话在嘴里滚动一番,却说不出口。 骆音抬头看他。 诃修压下心中情绪,轻轻用手覆上了她的双眼,随后,面颊相触,耳鬓厮磨。 如何能不动心? 情之一字,太过玄妙,但凡为人,又有谁心如磐石? 当年唐玄奘差点留在女儿国,恋恋不舍地行了俗家礼,最后仓皇疾步而去,是否动心?鸠摩罗什两次破戒,一代高僧最终娶妻生子,又是为何? 只恨世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使人精神亢奋,亦使人思绪紊乱。 诃修如果抛去了什么佛尊转世的头衔,也只是个普通人。 而今他这个普通人,终究没耐得住诱惑,甘认虚幻,自愿破戒。 诃修弯腰,左手从骆音膝下穿过,右手放在她背后,把她轻放在草席。 衣扣解开,一片凌乱。 骆音一双桃花眼染了水色,潋滟多情,雾气蒙蒙地看着他,温顺极了。 诃修俯身上去,破庙里神像破烂地倒在供奉台上,旁边一个小角落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拉出一片旖旎。 骆音迷瞪着眼,窗外的景色由明亮澄澈再到昏黄抹黑,最后晓夜将明。 诃修起身,将僧衣捡起来,抖了抖灰尘,盖在她身上。又在四周仔细地压压。 骆音的身子在衣下有个隐约的轮廓。 她的嗓子已经有些撕裂的疼,只迷茫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幼崽急于寻找安慰。 诃修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一贯藏了世间万物的眸子现在只装下她一人,连带着泛起了柔情涟涟。 -- 第119页 阿音。rdquo; 骆音没有应答,只转动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诃修说:我打算去还俗了。阿音,这一世,我们在一起好不好?rdquo; 听完这句话,骆音这才缓过神。 眼前的画面原本是介于虚实之间,总是带着薄薄的雾气。直到现在,方才渐渐明晰。 她问:hellip;hellip;你说什么?rdquo; 诃修耐着性子,温声重述一遍:我不做别人的转世,我只是我,我是诃修。我只想同你一起。rdquo; 骆音的视线定在诃修那双罕见的含着羞意与希冀的眸子。 她仿佛触及了真实,又或者,一切都是真的,只是她原先是不信的。 更甚者,她已做好了是真实的准备,心里迈了不出那道槛,便哄劝自己这是假的,大胆妄为地做了想做的事。 她又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交织着诃修等待时候不安的呼吸声。 她是想应的,只是众多纷扰还未解决,对于不能百分百确定的事,她心怀恐惧。 可我活不了多长,诃修hellip;hellip;我的意思是,我犯了杀孽,没了佛祖庇佑,很快会死的hellip;hellip;rdquo; 她这么说,心里却明明白白地反驳自己:不是这样的。 她不是因为生死,才如此惶恐。 而是因为,她原本动机不纯,连累了一个天赋异禀的佛家弟子,将他拽入俗世之后,自己又转身离去。 不该的。 这样不对的。 诃修弯弯眼睛,安抚她:没关系,我始终同你一起的。rdquo; 骆音心里更愧疚了。 她坐起身,僧衣顺势往下滑了一些,露出白皙的肩头,如瀑的青丝很快遮挡住那块吸引人目光的白。 她很快有了个想法,只要她完成祈愿当上上神,就可以逆转轮回再度重启这个世界,到时候,一切都可以挽回,刘少爷的死和诃修的破戒,都可以在最开始得到阻止。 诃修,你能告诉我,你的祈愿是什么吗?rdquo; 诃修的目光沉了沉:你知道之后,便会倾尽全部为我实现吗?rdquo;亦同那锦鲤一般,完成别人的祈愿之后,便离开人间,位列仙班。 那当然啦。rdquo; 诃修问道:阿音,你不愿同我共度余生?rdquo; 他想过寺院那边会有诸多阻拦,列佛也会给他叛门的焚身之苦,还俗之后要担忧柴米油盐,却独独没想过她不愿。 两人的关系都已经到那种地步,她的心也是冷的。 之前的亲昵暧昧,全是假象。 骆音语噎,她不是不想,是现实束缚。就算她抛弃所有留在这个世界又能如何呢?她活不了多久就会死的,哪怕诃修殉情,黄泉路上说不定不能相伴。 侥幸她有魂魄,轮回转世,那岂不是与她一开始所作所为相悖?她就是不愿入轮回,才答应上神当人间神,代理他管辖的区域。 不是不愿,是不能。rdquo; 骆音说:你曾答应过我的,若是你有愿,一定告诉我。rdquo; 诃修抿紧了唇,不说话。 既然你不告诉我,那我一探便知。rdquo;骆音任性地伸出手去碰诃修的胸膛。 骆音曾经历过一个世界,听到过一句歌词,用来形容她现在的样子再合适不过了。 mdash;mdash;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rdquo; 在骆音的手即将触碰之际,被诃修一把攥住了手腕。 我告诉你。rdquo;他说,我的祈愿,由我自己来告诉你。rdquo; 这是骆音等待许久的话,她因这个而来,亦会因这个而去。 此时骤然听到,原以为会欣喜,岂料心就像掉入深渊,一沉再沉,无处着地。 第69章 结尾 诃修定定地注视着她,思考良久,才郑重其事地说:你的祈愿,便是我的祈愿。rdquo; 他最终选择把主动权交到她的手里。 她留,他自然欢喜;她若不留,他也不会强求。 骆音忽而叹了口气:你又是何必。rdquo; 我甘愿。rdquo; 骆音起身,露出一片白,羞得诃修赶紧转身,只听背后衣衫摩擦的声音:好了。rdquo; 诃修回头,却见骆音穿上了僧衣,衣衫素白,衬得她的一张脸秀气洁白。她骨架小,僧衣难免大了些,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又因脊背挺直,未有半分颓态。 眼角眉梢褪去了巫山云雨之后的绯红,眼睛清亮亮的,像是雨后潋滟的湖面。 阿音。rdquo; 他几乎在用气音唤她的名字。 什么都不肯想,只愿就这样一直看着她。 骆音也回望着他,眼神复杂多变。 你让我怎么办才好?rdquo; 从心便可。rdquo; 可我的心也没法告诉我该怎么做。rdquo; 诃修垂在两侧的手无意识地收拢一下,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不必烦忧,也不要因为我而有诸多困惑。rdquo; 骆音说:对不起。rdquo; 刚才的放纵已经足够,她已经清醒过来。她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一旦失败,就会再度进入轮回。 而她不愿进轮回,轮回太苦太多离别,她要当上神,不老不死,掌控人间生死命运,弥补遗憾。刘少爷的死,诃修的破戒,还有这具身体的短命,她可以改变的。 -- 第120页 诃修确实是长着她喜欢的样貌和她中意的性格,但是,她无法答应。 得失之间,她自认为做了最好的权衡。 诃修的心沉入谷底。 骆音做出了他最不愿见到的选择。 你选择好了?rdquo; 是。rdquo; 不会改了?rdquo;他又确认一遍。 hellip;hellip;不会。rdquo; 她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犹豫,还特意弯眸笑了笑。 诃修眼眸深深,抿着嘴不发一言。 骆音看了他一眼,怕自己后悔,匆忙道:成功完成这次的任务,便是我的祈愿。rdquo; 说实话,她的心里也很惶惶然,不知道这个法子行不行得通,别人的祈愿,都是她来实现的。 那她的祈愿,又是谁来帮她实现呢? 天色将明,天空上出现了鱼肚白,朦朦胧胧的雾气缭绕过来,仿若仙境。 诃修脚下生起了绽放的莲花,整个人仿佛金身渡就。 浑厚的声音从天际传来,好似晨时敲钟,一圈圈声浪袭来。 吾已闻。rdquo; 整个世界仿佛被打碎的玻璃炸裂开。 天色失色,山崩地裂。 骆音所站的小破庙从正中间撕开一个裂缝,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供奉台上的香烛台骨碌碌滚下来,却没有砸在实地上,反而一直往下坠,像是落入了另一个空间mdash;mdash;一个看不见的深不可测的空间。 众多纷乱之中,唯有诃修不动如山。 他脚下的金莲稳稳地托住他,而他在定定地注视着骆音。 骆音快要消失了。 诃修控制金莲,来到她面前。 什么话都没有说。 骆音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眼眶却莫名其妙红了一圈。 我们还会再见的。rdquo; 再见之时,你不是你,我亦不是我。rdquo; 不会的!rdquo;骆音慌乱之中,想要抓住他的手臂,但因为空间一个震颤,她按住了他的胸膛,他的祈愿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她面前。 临别了,他才敢放出来心里那些念想。 阿音阿音阿音阿音hellip;hellip; 想同阿音在一起。 不知何时,他的祈愿全都是她,甚至还被小心地搁置起来,落了锁,谁都瞧不着mdash;mdash;他不敢给别人看。 什么时候hellip;hellip;rdquo; 骆音还没问出口,就被一股大力拽回了属于她的空间。 她最后的记忆,便是诃修望向她时温柔又复杂的眼神。 她怔怔地落了泪。 ※ 贝壳大张着贝扇,欢天喜地绕着她的脚打转。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不定它还能成为新一任上神的左膀右臂,得力助将。 一道金光骤然撒下,天梯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无任何外物凭依,就这么以一个接近直角的角度屹立。 这便是骆音努力这么久,梦寐以求的天梯。 登上天梯,便能成为上神。从此,物转星移,沧海桑田,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弹指一瞬。 人间神骆音,通过考核。可允汝为上神。rdquo; 骆音掀起裙摆,踏上了第一层台阶。 她曾经住过的小房子旁边,繁茂的藤蔓张牙舞爪,那蔓条越伸越长,蔓尖恋恋不舍地点上了天梯。 我可以带它一起吗?rdquo; 不能。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上神能带活物上去。rdquo; 骆音看它一眼,收回目光:罢了,小东西,你还是回去吧。rdquo; 不管那藤蔓愿不愿意听她的,她径直又走了几步。 贝壳原是想跟着她的,蹦蹦跳跳上了两阶之后,突然摔到地面,怪里怪气地咯吱咯吱响半天,最后失了力气,奄奄一息地张着贝扇。 骆音回头一看。 那蔓条依旧像蛇一样蜿蜒地搭在台阶上。 mdash;mdash;安静而沉默地守望着。 骆音心里隐隐有几分触动。 你究竟是何物?rdquo; 那藤蔓无目无口无耳,无法回答她的话。 骆音一鼓作气又走了几步。 那藤蔓也紧跟着,它无法再生长,根须从地里**,摇摇晃晃地拖着。 骆音回头看,它还在顽强地跟着,哪怕虚弱不堪,也不愿放弃。寻常开了灵智的植物懂得趋利避害,它却蠢笨憨傻,不肯离开。 骆音返身打算抱着它上梯。 但是脚却始终无法往下踏,一股无形的力量阻碍着她下去。 上神及时解答:天梯上的人间神,许上不许下。rdquo; 什么破禁忌! 骆音腹诽,停留在原地,她朝藤蔓招招手:你上来,我在这里等你。rdquo; 藤蔓离她,中间只隔了两阶台阶。 它前端微微抬起,颤颤巍巍搭在前面一个台阶上。 下方潮水翻涌而来,涛声滚滚,但是听声音仿佛距离他们很远。 藤蔓又上了一个台阶。 骆音露出一个微笑,脖子上挂着的含着珍珠的贝壳玉坠发出莹润的光泽,那曾是姚舒给她的,都被她一直戴着。 海岸线外,隐隐有庄重的佛家吟唱声传来。 藤蔓上了第三阶。 mdash;mdash;骆音的那一阶。 -- 第121页 骆音连忙蹲下身,接住了它,入手的触感清凉。 藤蔓缠绵地绕着她的手腕缠了几圈,最后身体急剧缩小,化作一条绿色的细线,点缀在骆音佩戴的玉坠上。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安心的喟叹。 骆音只觉得周围的景色飞速变化,天梯自动升高,她似乎能感受到周围轻柔冰凉的云朵,可是天梯没有停止,直冲九霄。 最后停下。 一座气势巍峨的空中楼阁静静地漂浮在这里。 地为镜,天为人间,骆音从天梯的顶端下来,踩在地rdquo;上,却仿佛踩在水上一般,荡起了丝丝缕缕的涟漪。 这里寂静得听不见声,辽阔得看不见边际,光只有白色,甚至没有黑色的阴影,仙气缥缈。 楼阁中走出一人。 骆音立刻反应过来他就是上神。 不,前上神。 那上神穿着繁复的古代装束,一张脸生得格外俊美,鼻子挺拔,是为俊,五官精致秀气,是为美,乍一看,雌雄莫辨。 你便是上神?rdquo; 正是。rdquo;他声音近在咫尺,没有经过长距离的传递,能听出本音的清朗,恭喜你了,小上神。rdquo; 可他的声音却分明带着幸灾乐祸的意思。 骆音:hellip;hellip;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rdquo; 时间太久了,我忘了。rdquo; 那你不当上神之后,要干什么?rdquo; 我想进入轮回,找个人。rdquo; 你找谁?rdquo; 时间太久,我忘记了。rdquo; 骆音:hellip;hellip; 那祝你早日找到。rdquo; 多谢。rdquo;男子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跳下九霄,很快没入层层叠叠的云朵之中。 那个空中楼阁随着他的离开,也慢慢消散。 骆音抬头往上看,众生百态皆在掌握之中。她陡然觉得人生全然失去了乐趣,已知的事物让人没有新奇感,冗长的生命让人枯燥无聊。 这里好冷啊。rdquo; 骆音意随心动,造就了一个跟下面一模一样的小房子。她推开门,走了进去,明明摆设是别无二致的,但她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像泡沫一样虚幻。 这就是上神的生活吗? 没有生老病死,没有忍饥挨饿,没有悲欢离合,整日整夜做的事情,便是躺在地上,看着那些人在苦苦挣扎。 还可以做些什么呢? 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不由想起了那时的诃修,他笑得乖巧温暖,将所有一切都捧在她面前,可是她拒绝了。 后悔吗? 也许吧。 诃修hellip;hellip;rdquo;她低喃着他的名字,没想到脖子上的玉坠突然迸发出一抹强烈的金光,投射到更远的天空。 梵音阵阵,远处隐有一盘膝坐着的佛像。 金光挥洒之处,消弭了寒意,连同整个冰冷单调的空间都增色不少。 骆音站在原地,觉得自己被善意和爱所包围。 mdash;mdash;最后那个世界,她以为自己被佛剔除了,没想到当了上神之后,她还能有幸感受到佛的关怀。 她隐隐约约听到诃修的声音。 佛庇佑苍生,我庇护你。rdquo; 第70章 番外 #晚晚# 骆音躺在地上,用手滑动着页面,扒拉着人间,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找到了晚晚。 采药女轮回转世,过得并不顺利安稳,爹爹不疼娘亲不爱,摸爬打滚长大,横死街头,英年早逝。 骆音把她的魂魄挑出来,对她说:你愿意成为人间神吗?rdquo; 从小就被当作免费劳动力的晚晚说:当上人间神就可以吃饱穿暖了吗?rdquo; 骆音想了想,点头。 人间神,貌似真的不愁吃不愁穿的,毕竟是寄宿在其他人身上,剩下的时间是待在自己的空间,也不用吃穿。 晚晚满足地笑了笑,说:那我想当。rdquo; 只是成为人间神,你需要做一些任务。rdquo;骆音手扒拉着,划到一个页面。 刘少爷羞涩地在纸上画一个女子,那女子面容尚未画好,空白一片,可衣裳已成,背着药篓,青春活泼。 有个人,他每次转世都活不长,我需要你帮帮他。你愿意吗?rdquo; 晚晚答应得很快。 我愿意。rdquo; 在此之前,我需要抹去你的记忆。你只需要知道,你是人间神,完成所有的任务,就可以成为上神,免遭轮回之苦。rdquo; 这些话,刻在她脑海里,告诉她,上神可以做些什么。 骆音看着提拔上来成为人间神的晚晚,突然有种一夕之间从农民变成地主的即时感。 #祁箫# 前上神跳下来的时候,在海水之畔遇到了祁箫。 后者睨着他,似笑非笑:你得偿所愿了?rdquo; 是啊,rdquo;前上神一千多年在就把脸皮磨厚了,忽略他语气中的嘲笑,还得感谢你扮成诃方,要不然我还没那么快。怎么?弄巧成拙的感受还好吧?rdquo; 祁箫不说话了。 他原是想唤醒骆音的情感,让她可以和诃修一起轮回,但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固执,还是替代了眼前这个人,当了上神。 -- 第122页 前上神笑了笑,仿佛百花盛开般明媚。 我先走了。你不敢入轮回,可我能,成为一个人堂堂正正地活着。rdquo; 你千辛万苦成为上神,却还是抵不过时间的磋磨。rdquo;祁箫说,就算你找到那个人,又能怎么样呢?rdquo; 前上神陡然冷下脸:hellip;hellip;不用你管。rdquo; 轮回这么多次,那个人的影子你都看不到。更何况,你这样做,你的姐姐清河公主不就白牺牲了吗?rdquo; 一千多年过去了,我只想要那个人。比起连心爱的人魂魄都凑不齐的你,我还是有一线希望,总归是要争取的。rdquo; 他纵身坠入轮回。 #前尘# 骆音与诃修真真切切的第一世,以骆音的死亡终结,诃修走遍人间,却没有寻到复活的法子。 他的头发渐渐长了出来,在身后用一根绸带束上,带发修行,活像一个妖僧。 他想着,人间没有,那边努力修行,到上边去看看。 于是他遇到了祁箫。 祁箫告诉他,他有办法。最后的世界属于他的,同时,也会给他的所有轮回替身一个机会,留不留得住人,全看他自己。 诃修答应了,被封锁了记忆,随骆音一起坠入一个个世界。 可是任他怎么做,骆音都心如顽石,走得干脆利落。 她实现了他那么多个愿望,却独独没有实现最后一个愿望。 那个愿望,叫骆音。 诃修煞费苦心地还原了他们当时的相遇相知,企图用爱感化,但临近最后关头,骆音还是选择了离开。 诃修知道她是做过权衡的,也许犹豫纠结过,但最终给出了跟原来那一世一样的结果。 刘少爷的死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沟壑。 她想要弥补。 也许这就是命。 可笑他费尽千辛万苦,抵不过一个命字。 佛道修习修的是来世,今生苦求的东西,来世才能得。 诃修双手合十作揖:阿弥陀佛,我求了这来世,但依旧留不住你。rdquo; 可这世上,谁又能真正得偿所愿呢。 #今生# 她遥观着苍生。 他凝望着她。 她心怀天下。 他心里装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