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难当》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 《师父难当》作者:青喵啖血 文案: 随便一捡就捡到个骨骼清奇的宝贝徒弟,勉强修到结丹的关璟瑄觉得自己打酱油一般的修仙生涯已经很圆满了。可是养着养着,怎么就把小绵羊养成狼了?! 沈自流:我师父天下第一举世无双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师祖?不存在的。师叔?打死就好了。师父别睡了,起来修仙! 关璟瑄:修不起修不起,快来个人把这个欺师灭祖的小混账领走啊! 1V1 年下 徒弟攻 X 师父受 HE 前期慢热,后期相对会比较快 求收藏!!求作收!!!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关璟瑄,沈自流 ┃ 配角:众道友师兄弟 ┃ 其它:师徒 一句话简介:收徒有风险,师父不好当 立意: 第一卷 师徒缘起 第1章 赵青舟的小徒弟吭哧吭哧跑来传话的时候,关璟瑄正用袖子兜着一把粟米,猫着腰在自家小院子里喂小鸡。十几只毛绒嫩黄的小鸡仔儿在关璟瑄身边围了一圈,追着他兜米的手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十分热闹。 关璟瑄逗着小鸡仔儿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总算是玩够了,大方地将袖子里的粟米尽数洒在面前的草地上,然后趁着小鸡们捡食的时候摸摸这只的脑袋,戳戳那只的屁股,一脸慈爱又餍足的表情。 稚气未脱的少年看着眼前这景象愣了好一阵,才犹犹豫豫试探道:随安真人? 嗯?关璟瑄闻言回头,脸上写满了惊讶:你是新入昆仑的修士? 少年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拘谨道:回真人,弟子是不尘居士座下第三十七弟子青殷,三年前就进了昆仑,只是五日前才拜入师门。 关璟瑄闻言再度流露出惊讶的神色,问:那你以前没有听旁人或者你师父说起过我? 青殷有些吃不准关璟瑄这反应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态度愈发谨慎道:弟子刚入师门,还没有太多机会聆听师尊的教诲。比起其他师兄,弟子的资质又比较愚钝,不敢懒怠与他人闲聊。 关璟瑄:唔,这样 在昆仑呆了三年才拜到师父,比起那些测完灵力就被领走的璞玉是差了些,但既然能被不尘居士赵青舟收到门下,定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作为一个在昆仑修习了三年的修士,竟然对他的事表现得一无所知,关璟瑄都不禁怀疑这人是真无知还是装无知了。 毕竟他虽然有那么个真人的尊号,但昆仑上下已经多年不曾有人这么称呼过他了。关系不错的要么直呼他的名字,要么亲热地喊一声师叔师伯师兄弟。关系不怎么样的,基本都不会来搭理他,非搭理不可的时候,最多也就十分勉强地按着师门辈分喊,总之绝不会称他为随安真人,仿佛那么喊了就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即使昆仑的《玉山仙录》上明明白白载录着他的名字和尊号。 关璟瑄倒是向来不介意这些,一来是他的性格使然,二来他心里很清楚,这个真人的尊号,他也的确受得不那么理直气壮。 而这位收徒狂魔赵青舟,就是个跟关璟瑄关系不怎么样的人中特别不怎么样的。算辈分关璟瑄是赵青舟的师叔,然而自两人第一次打照面起,关璟瑄就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眼中那几乎不加掩饰的轻蔑和鄙弃。这样的目光他见过不少,也知道原因,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不打算计较。 对于那些不喜欢他的人,关璟瑄一向是能回避就回避的,实在避不开就假装自己不存在。这样的处事态度看上去很怂,也让那些本就看不起他的人更加看不起他,却能免去不少麻烦。只可惜这位和他十分不对付的不尘居士恰好负责昆仑上下各类物资的管理调度,即便是关璟瑄也没有办法完全避开他。偶尔,这位收徒狂魔还会主动给关璟瑄找些小麻烦。 青殷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这样后面的内容,又见关璟瑄一脸神游天际的模样,只得硬着头皮道:随安真人? 关璟瑄这才回神,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容貌在普通水准以上,却又没有标志到惹眼的地步,倒是很符合赵青舟一贯的收徒标准。再见他眼神虽然小心翼翼却正直干净,并不像心思深重之人,关璟瑄顿时便觉得他应该没有说谎。只是赵青舟要找他向来都只会派云鹤来传信,差人跑腿还是头一遭,加上方才这孩子称他为随安真人,关璟瑄心中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不禁有些同情这个尚不知道自己才入师门就已经不招师父待见了的小少年。 关璟瑄站直身捋了捋广袖,不动声色地拂去袖口粘着的几粒粟米,和颜悦色道:你师父让你来所为何事? 青殷:师尊说,这几日昆仑正在大办灵台会,人手紧缺,所以希望 见少年面露难色,关璟瑄冲他笑了一笑:但说无妨。 青殷小心地打量着关璟瑄的脸色,嗫嚅道:希望随安真人可以帮忙下山采购一些东西 实际上赵青舟的原话并没有这么客气,虽然他当着关璟瑄的面口头上还是会有所收敛,但私底下对关璟瑄的一些难听的议论,关璟瑄并不是一无所知。 灵台会是昆仑每三十年才举办一次的盛会,只有成功结丹的修士才有资格下场参加,修为不够的便只能在灵气结界外旁观。旁观者能得到的点拨和修为助益非常有限,饶是这样,每当大会举办时,也几乎全昆仑的修士都会前去围观。 在结丹前关璟瑄也去围观过一次,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半大少年,在昆仑的地位还没有现在这样尴尬,虽然人懒了点不思进取了点,人际关系却相当不错,加上他是凌溪风唯一的好友,来邀他一起观摩灵台会的人络绎不绝。关璟瑄在修习上向来很随意,若换做平时不管多少人来邀,即便是灵台会这样的盛会他也不一定会去,不过这次因为好友会下场参加,关璟瑄还是给足了他面子,作为亲友团去赶了个大早。 至今回想起来当时看到的壮观人潮,关璟瑄都会忍不住感叹:原来平日里看起来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昆仑竟藏了这么多人! 时隔几十年,来昆仑寻仙问道的人较之当年只多不少,这样的盛会自然也无人愿意错过,因此赵青舟说的人手不够却也不假。只是下山采买这样的杂务,就算人手再不够也不该轮到一个真人身上,赵青舟摆明了就是想借此挖苦讽刺他。 关璟瑄叹了口气,对这个师侄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想要膈应他的行为有些无可奈何,然后在青殷忐忑的注视下伸出一只手,温和道:正好我也想下山走走,采买的清单给我吧。 送走青殷后关璟瑄回到小院子里,拿出一个金色的核桃捻了个诀,眨眼就将满地撒欢的小鸡们都收了进去。昆仑的气候寒冷,并不适合养这样普通的小动物,一般修士们都会选择豢养灵兽。但灵兽稀有难得不说,越低级的灵兽长相越是清奇,脾气通常也很暴躁,并不适合当成宠物来养。而高级灵兽数量极少千金难求,往往只有机缘巧合之人才能得到,关璟瑄作为一个一年到头都难得离开昆仑一次的人,就不指望了。 这群小鸡是他好不容易才带回来的,死乞白赖地求了凌溪风半天硬是让他找来个炼成了乾坤囊的核桃,核桃内仿着山下的村落造了个永远只有春天的桃源乡,平时将小鸡们放在核桃里,需要喂食或者他想逗小鸡玩的时候就先布个能挡风雪的结界,再把它们放出来。虽然有些麻烦,总好过养那些奇形怪状的低级灵兽。 收好小鸡,关璟瑄回房换掉了身上那套仙气飘飘的白衣,找了件十分不起眼的灰白轻衫穿上后便出了门。 这几日昆仑举办灵台会,天公也作美,接连放晴。蔚蓝如洗的天空中远远地飘着几丝柳絮似的薄云,山道两旁的积雪反射着日光,愈加皑皑耀眼。大概是为了给灵台会营造气氛,山道两侧不知从哪儿移栽过来许多蓝色的小花,夹道绵延直到山门处。小花儿在灵力的呵护下丝毫不惧昆仑的严寒,争相在风中摇曳开放,甚是好看,让人瞧着也觉心情大好。 赵青舟给关璟瑄开了一张长长的清单,从昆仑到最近的能买齐这些东西的村镇有好几百里,不过对于能御风而行的修士来说这样的距离一天也够好几个来回了。因此关璟瑄丝毫不急,踩着悠闲的步子一边赏雪一边赏花,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山门口。关璟瑄站在山门口抬头看了看日头,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刚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扇子准备御风而去,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璟瑄兄请留步!! 关璟瑄一听这声音就觉得头大,却又不好装作没听见,只得转过身,不出所料地看到一个穿了一身花里胡哨道袍的人,手上捏着两根鱼骨,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 第2章 关璟瑄合上展开了一半的折扇,道:柳兄,别来无恙。 啧,璟瑄兄,要叫我知命道人。 来人是个看上去和关璟瑄年岁差不多的青年,身材格外高大,五官立体棱角分明,隐隐带着些异域之风。若是他脸上没有涂得那么花花绿绿的,倒也算得一个美男子。 此人名唤柳思卿,是和关璟瑄同期拜入昆仑的修士,也是极少数已经到了元婴期还长期驻留在昆仑的修士之一。柳思卿可称得上是昆仑最大的一朵奇葩,当年他们那一批修士中除了凌溪风,就属他天资最高。一开始他和凌溪风在修习上卯足了劲地你追我赶,当其他人还在筑基时,这两人便已经先后结成了金丹。结丹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绝对是修仙路上的第一个大瓶颈,然而这两人的结丹试炼跟玩儿似的就过了,让同期的修士们好一阵羡慕。 然而之后,柳思卿和凌溪风便走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路。凌溪风毫无悬念地拜入了无剑峰,在剑道的修习上一日千里,令人望尘莫及,是公认的昆仑近几百年来不遇的剑修奇才。而同样备受瞩目的柳思卿却一改先前的势头,出人意料地留在了同道峰,并且一头扎进了卜筮的深渊。原本的琴修虽不至荒废,却再也赶不上凌溪风的步伐了。而于卜筮一道,虽然柳思卿本人十分醉心,但大略是在这方面的天赋实在是有限,他的占卜十次有九次都错得离谱,唯一对的那次说不定还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尽管如此,柳思卿对卜筮的热情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且他还喜欢不时跑到山下,学着那些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摆摊给人算命,命没算对两次就罢了,还老是用他那张带着些异域风情的脸勾得山下的无知少女少妇为他神魂颠倒。每每他的摊子一支起来,不出半日就会引来无数女子排着长队等他算命,家里的孩子也不管了饭也不做了,十分破坏别人的家庭和谐。柳思卿还因此被忍无可忍的家眷追着打了好几回,十分丢人现眼。 留在昆仑的时候柳思卿也不安生,放着好好的灵善真人不做,非让人称他为知命道人。正儿八经修仙的人往往很瞧不上江湖上那些连皮毛都没学足,却打着各种XX道人、XX仙师旗号到处招摇撞骗的方术之士,连带着对这两个称呼也十分不待见,上赶着让人叫自己道人的,也就只有柳思卿这朵奇葩了。他不知从哪儿搜罗来了一堆所谓的上古奇书,隔三差五地在自己的洞府前设坛祭祀,有时候还会弄一些古怪的仪式,搞得乌烟瘴气,曾引得昆仑最高冷的寒水上尊亲自来骂了他一顿,但收效甚微。此后,柳思卿就成了昆仑众修士教育自家弟子的反面教材。 关璟瑄当初因为跟凌溪风走得最近,和这个跟凌溪风明里暗里较劲过的同门也打过几次交道,却也没有更深的交情。然而不知为何,柳思卿自开始钻研卜筮,就十分喜欢给关璟瑄卜卦。尤其是每次关璟瑄要下山时,一定能见到柳思卿匆匆赶来的身影。 关璟瑄扫了一眼柳思卿身上的道袍,强按住将它扒下来丢到山下的冲动,道:好的,柳兄。 柳思卿瞪他一眼,转而问道:璟瑄兄又要下山? 关璟瑄点头。 柳思卿立刻板正面孔,严肃道:璟瑄兄,去不得! 关璟瑄微笑:半年前柳兄就是这么说的。 柳思卿道:这回是真的!方才我为你起了一卦,卦象显示此行暗藏凶象,会有血光之灾的! 关璟瑄继续微笑:一年前柳兄也是这么说的。 柳思卿还未来得及辩解,就听关璟瑄又道:结果我只是在山下的农舍里被蚊子叮了个包。 柳思卿: 柳思卿一咬牙,道:那时本道人还学艺未精,这次的占卜一定不会有错,璟瑄兄你务必要相信我! 关璟瑄微笑着点点头应了一声好的,随即转身便往山下走去。 柳思卿一把拉住关璟瑄,痛心疾首道:你一定要去?! 关璟瑄笑而不语,柳思卿瞪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手一松,一脸沉痛道:罢了罢了!天命啊天命你要去便去吧,不过璟瑄兄切记,千万不要带山下的任何东西回来。 关璟瑄神色依旧,慢条斯理道:柳兄这可有些为难我了,我此次下山就是去采买物资的,柳兄没有算出来吗? 柳思卿脸上出现了一瞬的呆滞,随后立刻道:本道人当然算出来了!咳,我的意思是,清单所列物品之外的任何东西都不要带回来,也不要接受他人的馈赠。 哦。关璟瑄点头道:好的。 见关璟瑄丝毫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柳思卿按着关璟瑄的肩膀摇了两下,咬牙切齿道:璟瑄兄!我没有开玩笑!天机本不该泄露,但我实在不忍见同门误入歧途。实话告诉你吧,昨夜我做了一个预知之梦,璟瑄兄今日之行将会遇到命中最大的劫数,但只要你不将它带回来,此劫自然便破。 关璟瑄:柳兄,误入歧途不是这么用的。 柳思卿瞪他:这不是重点! 关璟瑄耐着性子道:柳兄的好意我知晓了,我会注意的,多谢柳兄提醒现在我可以走了吗?今日需采买的东西很多,再不出门恐怕就要在山下留宿一晚了。 柳思卿一脸绝望地拂袖而去。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关璟瑄掐了个诀收起身下的浮云扇,踩着徐徐微风翩然落在一片树林的外围,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襟后,慢悠悠地往已经能看见城门的睦城走去。虽说如今修仙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修仙说到底还是一种违逆自然天道的行为,肆意在人前展露终归不太好,二来也是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修仙者通常都会自觉遵守不轻易在普通人面前施展术法的不成文规定。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2) 关璟瑄难得下山一回,更不常到这么远的睦城来,上回来还是两年前陪凌溪风到睦城附近寻找修补剑鞘的材料,中途到城里休息了一日。今日的睦城和两年前并无太大区别,城中人群熙攘热闹繁华,连他上回逛过的几家店铺也都没有易主,只是街巷两旁的乞讨者似乎比以前多了很多。 关璟瑄对照着赵青舟所列的清单一路买过去,手里的东西多到拿不下时就拐进小巷子里,捏一个袖里乾坤诀将东西都收到袖子里,再接着去下一家。清单上列的除了少量布帛香料,大部分都是驻容养颜的食材和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修士们虽会为了修仙辟谷,但并不是真的就什么都不用吃了,只不过对食物的需求比普通人小得多,即使十天半个月不进水米也不会有明显的饥饿感,身体也不会受什么影响。 不过在结丹前,不少修士尤其是女修,都会保留规律进食的习惯,并且所食用的多是可以驻容养颜的滋补食物。这是因为修仙者在结丹后便可容颜永驻,结丹时的模样直接决定了未来的几十年几百年间,甚至得道飞升后,这个人将会顶着一张什么样的脸。因此如何保养容颜,就成了女修们以及一部分比较在意外貌的男修所热衷的话题。 关璟瑄将胭脂水粉的采购放到了最后,在一众女性顾客诧异的目光中,他十分豪迈地买下了店里大半的存货,在店铺老板格外殷勤的欢送下带着一身香气走出店铺,转身进了旁边的一家酒楼。 这酒楼正是两年前他们在睦城落脚时所住的那一家,令关璟瑄惊讶的是那酒楼的掌柜竟还记得他,而且一见他就双眼放光,那眼神热烈得就像是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骨肉。之后关璟瑄和掌柜细细一聊才知道,原来掌柜的女儿在两年前见到凌溪风后便为他的风姿所倾倒,相思成灾,非君不嫁。掌柜很宝贝这个女儿,多方打探凌溪风的消息却什么都打探不出来,眼看着女儿的年龄渐大,却仍一心等着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良人,谁的劝说都听不进去。掌柜正着急上火之时,关璟瑄如及时雨一般,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酒楼里。 关公子,上回和您一起来的那位公子这次也来了吗?他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可有婚配?关公子可否为小女引荐引荐? 看着掌柜热切的模样,关璟瑄不禁有些无奈。 凌溪风的长相在昆仑众修士中也是拔尖的,而作为一名剑修,并且是一名醉心剑道的勤勉剑修,凌溪风的身材始终保持在最好的状态,高挑精干没有一丝赘肉。加上无剑峰出来的人所特有的凌厉气势,化神期修士自带的气场,并着几分高傲冷冽的禁欲气息,凌溪风在昆仑也是极受欢迎的,当年大半个昆仑的女修都找关璟瑄转交过向凌溪风传情达意的什物或者书信。可惜郎心似铁,凌溪风心中只有那无上剑道和修习,对风花雪月男欢女爱似乎没有一点兴趣,无数春心在他面前碎成了渣渣。 可想而知,一个连道侣都不考虑的人,怎么可能和一个普通女子结为连理。 当然,想是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 等掌柜的一大堆问题问完,关璟瑄换上一副十分沉痛的表情,满是遗憾道:掌柜的,很抱歉,不是在下不愿意为令爱引荐,实在是我那朋友没有这个福气。 掌柜一愣,道:莫非那位公子已经成家了? 关璟瑄深深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道:他哎希望他来生能有这样的机会罢 掌柜闻言虎躯一震,瞪大了眼睛:他已经已经? 关璟瑄沉重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才对掌柜道:所以掌柜您还是多劝劝令嫒,莫要执着了。 掌柜似乎被这噩耗震得不轻,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才想起来对关璟瑄说了句节哀,再为自家女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关璟瑄面不改色地受了这句节哀,默默在心中对自己那不知在哪儿闭关的好友道: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掌柜自己理解的 两人长吁短叹相互宽慰了一阵后,掌柜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不禁暗自庆幸还好自家的宝贝千金跟那短命的公子只有一面之缘。 此时关璟瑄做出有意转移这沉重的话题的模样,道:掌柜的,今日我见这街上似乎多了好些乞者,不知是为何? 掌柜惊讶道:公子不知道吗?前两天黄河发大水,上游的两个村庄都被洪水彻底淹没了,这些人都是逃难过来的灾民。 第3章 半年未曾出过昆仑的关璟瑄自然不会知道黄河什么时候发了大水。他原也没打算问,然而飞快从方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的掌柜却十分热心地解释开了。 今年自入夏以来就三天两头地下雨,黄河水位一直在上涨,好几处堤坝都出现了即将决堤的征兆。官府当即疏散了一部分沿岸的百姓,结果刚把人撤走那雨又停了。这之间大约消停了一个月,黄河的水位有所回落,官府留了个心眼没立刻让迁走的百姓回去,预备等雨季过完确认安全了再让他们回家。不料半月前的一个深夜突降封门暴雨,雨势之大前所未见,仿佛天河破了个窟窿,一股脑地将水都倾倒了下来。 一夜之间,黄河水位猛涨。在众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汹涌的河水已经如势不可挡的铁骑,踏碎形同虚设的堤坝屠向人间。最靠近河岸的百姓虽然先一步被官府转移了,稍远些的却都还留在两岸。由于往年即便发大水,这些离河岸稍远的村落也是安全的,所以这些地方的百姓们毫无防备。当洪水来袭时,许多人还未从睡梦中醒来,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卷进了滔滔洪水之中。 大水吞噬了无数人的性命,也淹没了无数夹岸而兴的村落城镇,那些命大逃过一劫的,便都成了灾民。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在一夕之间变得一无所有,辗转逃到别的地方后难以立刻找到谋生的法子,便只能沿街乞讨,于是一时间受灾地附近的城镇都涌现出了大批乞讨者。 关璟瑄听罢叹息道:天灾降世,可怜世人。 掌柜也长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有时候有灾民过来乞讨,我也会施舍他们一些店里的食物,但我们毕竟只是小本生意,也拿不出多少救济口粮,杯水车薪啊 这时坐在关璟瑄邻桌的两个中年男子突然插话进来。 一个说:这种时候那些修仙的人怎么不站出来呢?让他们作法把洪水逼退呀! 另一个附和道:就是就是! 那个又说:而且到处都是灾民,他们怎么也不出来救济收容?他们不是标榜自己心怀苍生吗! 另一个继续附和道:对呀对呀! 关璟瑄听得哭笑不得,却没有打算解释什么,只默默听着一大堂的人在这两人的带动下纷纷开始抱怨修仙者的见死不救。又坐了片刻后,关璟瑄结了茶钱,起身出了酒楼往城外走去。 修仙者修仙,修的从来都是个人的仙途,并且也只能修其自身。当世的仙门,下至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上至昆仑蜀山这样古老而恢弘的修真名门,但凡是正儿八经以得道为目的建立起来的,对于红尘俗世的态度一向都比较淡漠。所谓道,讲求的就是顺其自然。在修仙者看来,天灾人祸皆有定数,过多的干预反而无益。 通俗一点说,修仙者们对凡世的态度可以总结为八个字关我屁事,关你屁事。 不过世人大多误会修仙者就该心怀苍生就该救死扶伤,也是有原因的。一来,修仙者在修仙过程中会有许多需要入世的试炼,好比驱除邪祟制服凶兽一类。这样的试炼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修仙者们不计报酬造福苍生的善举,久而久之在世人眼中这好像就成了修仙者们的义务。二来,也不是所有修仙者都是以得道成仙为目的在修仙。许多门阀世家为了光耀门楣巩固权力,也会在家族中选出合适的人选拜入仙门。这部分人在学有所成后往往会回到各自的家族效力,凭借修仙者的能力为家族笼络人心。他们以一种义不容辞的姿态,打着各种大义凛然的旗号,在明处为普通百姓排忧解难,在暗处为家族排除异己争权夺利。 凡此种种都让普通百姓们误以为,修真者就是应该垂怜苍生,心怀仁爱。而一心向道的修仙者们又压根不在乎世人对他们的看法,更不会去争辩解释,于是这个误会就一直存续至今。 时辰尚早,关璟瑄出城后并没有立刻御风而去,反而沿着一条小路往人烟稀少的方向走去。他难得下山一次,见惯了昆仑满目苍茫的积雪,山下的青山绿水倒是勾起了他随处走走的兴致。 正值盛夏时节,郊野四下里都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生机盎然。关璟瑄走了没多远便听到些若有似无的水声,循着声音而去,没过多久就看到一条小河出现在视野里。 这条河不算宽也不算深,一端延伸向远处,一端消失在树丛里,看起来应该是某条河的支流。河水有些浑浊,水面上漂浮着许多枯枝落叶,流动得十分缓慢。河滩上原本布满了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凹凸不平,现在却被泥沙填得平平整整。两岸的草木全都倾倒向水流流动的方向,草叶上也裹满了已经干透的泥沙,很显然这条支流也曾遭遇过洪水的洗礼。 关璟瑄沿着河道走了一段,越往里走沿河的草木越茂盛,水流也越小。就在他漫不经心地走过了一丛蒲草时,心头莫名一动,鬼使神差地又退了两步倒回到那丛蒲草前。这从蒲草长得十分茂盛,受洪水的影响也不大,虽然不复以往的挺拔却仍坚强地立在河边,随着微风摇晃轻响着。 关璟瑄盯着这丛蒲草看了片刻,忽然伸手将蒲草往两边一拨,就见一个人正静静地躺在蒲草后面。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蓬头垢面浑身泥泞。他的下半身浸在水里,上半身伏在岸上,湿透的麻布衣服紧贴在孱弱的身体上,看起来非常狼狈。男孩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躺在水边,甚至看不到胸口有呼吸的起伏,生死不明。 略一犹豫后,关璟瑄施术压住两边的蒲草空出手来,上前一步踩着蒲草探了探那孩子的呼吸和脉搏还好,还没断气。不过脉搏已经十分微弱了,体温也低得吓人,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慢则一天快则一两个时辰,这孩子必死无疑。 若换做平日,关璟瑄定然是不会管这种闲事的。毕竟生死有命,该活的人死不了,要死的人留不住。但是今日不知怎的,他看着这孩子奄奄一息的模样,莫名地便生出些恻隐之心来。于是关璟瑄再上前一步,也不在意衣摆和鞋子被浑浊的河水沾湿,弯下腰一把将那孩子从水中抱了起来。 这孩子比关璟瑄预料中还轻,若他自己站着,说不定一阵风就能吹跑了。关璟瑄一只手穿过他的膝弯,另一只手环在他的后背,踩着蒲草走上河岸,新换的灰白轻衫很快就被那孩子身上淌下的河水晕湿了一大片。关璟瑄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动作,让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胸前,然后捏了个诀唤出浮云扇,径直往昆仑的方向御风而去。 关璟瑄居住的清梦苑就建在同道峰上,离赵青舟的居所不远,所以回到昆仑后他并没有急着去将采买的物资入库,而是先带着怀里的孩子回了清梦苑。昆仑气候寒冷,修士们有灵力护体不畏严寒暑热,但怀中的孩子却受不得这样的天气。于是上山后关璟瑄便用灵力护着他,直到进入屋子才撤了灵力,然后迅速将那孩子身上湿透的衣物除去,将他放到自己的床榻上,用被子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过程中关璟瑄大致检查了一下,除了满身的挫伤外,这孩子还断了两根肋骨,右手手臂和右腿小腿也都骨折了。关璟瑄并不精通医道,虽然以前跟凌溪风住在一个院落的时候他经常帮对方处理修习时受的伤,但基本都是些皮外伤,像这样伤筋动骨的大伤,他就爱莫能助了。 出门看了看天色,今日的灵台会估计还得两个时辰才能结束,即便要请人来医治,多半也得等到散场之后才能找得到人。关璟瑄围着清梦苑的院墙走了一圈,调整了一下其中的两颗结界灵石,让屋内的气温略微升高了些,然后到厨房里烧了一大锅热水送进卧房,简单地给那孩子擦洗了一下,又勉强给他喂下两口热水,这才想起自己如今也是一身狼狈。不慌不忙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关璟瑄转身出了院子。 当孙羽墨听清来寻他的弟子报上的访客名讳时,立刻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哪还管什么灵台会,转身就往药庐御风而去。传话弟子正准备跟随师父回去,却被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男子一把抓住。 传话弟子回头,见那拉住自己的人生得高大俊朗,眉目之间透着一股异域之风,身上还披了一件色彩丰富的道袍,立刻便明了了对方的身份,恭敬道:柳师叔好。 柳思卿匆匆一点头算是回应,然后问:你方才说璟瑄兄去找你师父了?他受伤了? 传话弟子摇头答道:并不曾见关师叔身上有伤。 柳思卿立刻蹙起了眉头:那你可知他找你师父所为何事?为了何人? 传话弟子道:这关师叔并没有说 柳思卿想了想,道:算了,我也跟过去看看。你在前面带路吧。 语毕,柳思卿抬脚便往孙羽墨离开的方向追去,被令带路的弟子只得哭笑不得地跟了上去。 第4章 关璟瑄!!! 刚端起杯子准备喝一口茶的关璟瑄被这吼声一惊,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打翻在地。 这是师父留下的杯子你要是敢摔了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关璟瑄接稳茶杯后,抬头看向瞬间从十几米开外移动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手肘的孙羽墨,满脸无奈道:慢点儿慢点儿,我又跑不了。 孙羽墨怒目瞪他道:你好意思说?!是谁一声不吭就关闭洞府二十年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麻利地将关璟瑄刚刚匆忙接住的杯子从他手中拿走放到桌上,然后从袖中摸出一个白色小圆盒旋开,用手指勾出一些里面的药膏往关璟瑄被烫红的手上抹去。 你是不是傻?这么烫的水直接用手去接? 关璟瑄笑道:我这不是怕摔坏了杯子被师兄你打死嘛。没事,不用擦药,一会儿就好。 孙羽墨给了他一记眼刀,十分强硬地将他想要收回去的手拉回来继续涂药。 你就不能把杯子端好吗! 关璟瑄无辜道:谁让师兄突然吼那么一嗓子,而且谁能想到师父留下来的茶杯,你居然也舍得拿出来用。 孙羽墨感觉自己一年份的气都生在今天了,狠狠揉了一下关璟瑄的手背,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是为了谁才会拿这套杯子出来的!早知道我就该跟他们说,随便找个破碗招呼你就行了!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3) 关璟瑄笑嘻嘻道:只要是师兄招待的,哪怕是个破碗我也一定喝光。 孙羽墨擦完药嫌弃地将他的手一丢,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哼了一声道:少跟我嬉皮笑脸的啊,看着就来气。整个师门就你最不让人省心,关闭洞府就算了,还一关就二十年,而且居然连我这个师兄也不让进,胆子肥了啊你! 所谓关闭洞府并不是单纯指关门,而是在洞府结界上下禁制,将洞府整个隐藏起来。外边的人如果没有洞府主人的授权,就只能看到和周围环境别无二致的山石树木,更不用谈进去了。 关璟瑄道:师兄这可冤枉我了,我每年都会出来一两回,只是恰好都没能遇上你罢了,而且最近已经解禁了。师兄你也别气,一会儿你就随我去一趟清梦苑,我给你落个印便可。 孙羽墨哼哼道:这还差不多,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找我所为何事? 关璟瑄却不急着说事,只道:师兄不是在观看灵台会吗?听你的弟子说,今日有你的得意门生下场,师兄怎得这么早就回来了? 孙羽墨顺手往关璟瑄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没好气道:还不是怕你又跑了! 关璟瑄被打了也不恼,依旧笑容和煦:什么叫又跑了,我压根就没跑过好不好。 孙羽墨拧着关璟瑄的脸颊肉,面无表情道:是,你是没跑,你就是躲了二十年。 关璟瑄做出吃痛的表情,可怜巴巴道:师兄啊,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在你的徒弟徒孙面前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周围的徒弟徒孙纷纷憋着笑扭开了头。 哼。孙羽墨一松手,今日暂且放你一马。 关璟瑄立刻展颜道:师兄最好了。 孙羽墨瞪了他片刻,既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什么时候才能有点长进? 从前关璟瑄就很会在他和顾清澜面前卖乖撒娇装可怜,并借此逃过了许多课业。现在回想起来孙羽墨总是忍不住自责,如果当初他们对关璟瑄严格一点,或许他的处境就不会如今日这般尴尬了。 关璟瑄悠悠然喝了口茶,道:有你和大师兄光耀师门就够啦,我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话说回来,不知道大师兄近来如何? 孙羽墨睨他一眼,道:你还知道问候大师兄呢?想知道就自己去拜访他啊。 关璟瑄苦笑道:还是算了,大师兄每次见我都骂得我狗血淋头。 那是你活该。孙羽墨微正脸色道:不过你还是珍惜能被他骂的日子吧,这几年大师兄已经在为历天劫做准备了,近两年来一直在外面没回来,我也许久未曾见过他了。 关璟瑄闻言一怔,随即笑道: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那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记着请他飞升后代我向师父她老人家问好。 孙羽墨似有一瞬的欲言又止,开口却是岔了个话题道:就是他门下那群弟子忒没有眼色了,尤其是那个赵青舟,竟敢带着一群小辈公然给你这个师叔脸色看,整天阴阳怪气地嚼舌根,真不知道大师兄是怎么教育的。 关璟瑄捧着茶杯又喝了一口,无所谓道:这也不怪他们,毕竟大师兄每次当众骂我时都像恨不得要把我塞回娘胎里重塑一样,外人听起来大概会觉得大师兄是真的很不待见我吧。何况他们背地里议论的那些话,倒也不算冤枉我。 孙羽墨转头审视着关璟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别人还有可能,但换成是你,我绝不相信你会作弊。你的结丹试炼申请是我转交的,我记得很清楚上面写的是紫丹。 关璟瑄垂下眼眸,唇边依旧噙着一抹笑意: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师兄就别问了。况且无论我有没有作弊,想不想作弊,最终的试炼成绩怎么看也是作弊的结果。 孙羽墨道:这才是我最想不通的。就你那副懒骨头我再清楚不过了,当初要不是有师父押着,你结丹试炼都未必会参加,怎么可能越级参加试炼还作弊。更何况从未听闻有人能在结丹试炼中作弊,如果真有作弊的法子,现在戳你脊梁骨的那些人中绝对有不少想要效仿的。 关璟瑄笑道:师兄英明。 孙羽墨一见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就来气,横眉怒骂道:所以说为什么当初你就不能争气一点?!凭你的资质结个金丹有什么难的!整天就知道躲懒摸鱼,搞成现在这样丢不丢人?!看看同期的师兄弟们,一个个都是上尊了,就你还是个真人,你就不怕哪天师父降一道雷下来劈死你! 关璟瑄作死道:柳思卿也还是个真人呀。 孙羽墨终于忍不住了,一边打他一边吼道:那个奇葩是正常人吗?!何况他的实际修为早就远胜金丹修士了,只是没有参加后面的历练尊号才没有变,你跟人家能比吗?!能比吗?!能比吗?! 关璟瑄老老实实挨了两下后边躲边讨饶:师兄我错了!手下留情!! 一屋子的小辈第一次见到他们平日里严肃沉稳的师父展露出如此狂躁的一面,惊讶之余又不禁有些佩服这位师叔,能把孙羽墨气得如此失态也是个人才。 又躲过孙羽墨的一巴掌后,关璟瑄赶紧道:师兄先别打了!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孙羽墨气来得快消得也快,闻言十分干脆地便收了手,往椅子上一坐,整整衣袖道:讲! 关璟瑄轻咳一声,道:有一件事想麻烦师兄。我今日下山时偶遇一个落难的孩子,一时不忍就带了回来,现下他正昏迷着,骨头也断了好几根,情况很糟糕。师兄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找别人怕是不乐意帮我,就只能来劳烦师兄跟我走一趟了。 孙羽墨挑眉道:我记得你以前是不爱管这种闲事的。 关璟瑄笑笑:我现在也不爱管啊,大概是这孩子跟我有些缘分吧。 孙羽墨眉毛挑得更高,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了。疏风,取我的药箱来。 侍立在侧的一个少年应声而去,待他背着一只紫檀木匣回来后,孙羽墨起身对关璟瑄道:走吧,去看看那个能让你觉得有缘的孩子。 第5章 柳思卿匆匆赶来时,孙羽墨和关璟瑄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原本他和孙羽墨应该是前后脚到,不料路遇寒水上尊,柳思卿为了躲她绕了个远路,因此等他追到药庐时已不见了那两人的踪影。孙羽墨知道关璟瑄不喜欢居所被人打扰,恰好方才从灵台会出来时又瞟到了追着他而来的柳思卿,于是临走前交代弟子若是灵善真人来寻,随便指个错误的方向给他。柳思卿问得孙羽墨和关璟瑄的去向后也不疑有他,转身就往无剑峰而去。 关璟瑄卧室里的温度明显比外面高了不少,孙羽墨进门后便撤了护体的灵气,直奔床前。 如何? 待孙羽墨从头到脚给那孩子诊察了一番后,关璟瑄递给他一张半干的软巾,问道。 孙羽墨擦了擦手:死不了。 随手将手里的巾帕丢给一旁的弟子疏风,孙羽墨打开药匣开始一瓶接一瓶地往外拿药。 他身上新旧伤都有,比较严重的是新伤。从伤处来看应该是曾经从高处跌落掉入河中,在河水里又被石头一类的硬物撞击过。加上溺水和受凉,经脉闭塞气血凝滞,作为一个普通人还能留住一口气,也算命大了。 关璟瑄微微蹙眉:那还有救么? 孙羽墨白了他一眼,傲然道:你以为你面前站着的是谁? 关璟瑄赔笑道:我不是怀疑师兄的医术,只是这孩子区区一具肉身凡胎,跟我们比起来实在太过脆弱。 孙羽墨勾起一丝笑容,道:无妨,待我用往生给他扎两下,保证针到病除。 关璟瑄斟酌着开口道:师兄啊普通人怕是经不住你的本命灵器扎一下吧? 孙羽墨一边挽袖子一边老神在在道:反正已经半死不活了,挨住了算他命不该绝,扎死了一了百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关瑾瑄忍不住扶了扶额:就没有温和一点的法子吗? 孙羽墨斜睨着他,语气不善道:要么全权交给我来治,要么从哪儿捡的丢回哪儿去!其他人想让我用往生扎一下都不一定求得到,你还敢挑三拣四? 关璟瑄忙道:不敢不敢,师兄请便。 孙羽墨哼了一声,转身一把将裹在那孩子身上的被子掀到床尾,头也不回地吩咐道:疏风留下观摩,璟瑄出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灰溜溜被赶出来的关璟瑄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还有件正事没干,隔着门跟孙羽墨打了声招呼后便出门往赵青舟的住处而去。 昆仑的物资仓库存忧楼建在同道峰的东北边,从外面看只是一座十分不起眼的三层攒尖塔楼,进去后却是别有洞天。赵青舟作为昆仑上下物资调度的负责人,为了方便工作便将自己的居所也建在了存忧楼旁边,倒也很是尽职尽责。 关璟瑄抵达存忧楼的时候,天空中又开始飘起细细的雪花。青殷背了一柄对他来说略长的剑,独自一人端正笔挺地站在存忧楼入口处,神色凛然一丝不苟,仿佛守在这楼门前是件天大的事。但实际上,平日里存忧楼前并不会留人把手,赵青舟和他手下负责物资出入库的修士都是在旁边的凌霜殿里各做各的事,有需要时自会有人向赵青舟递交物资领用或者入库的申请,赵青舟确认申请并登记后再由手底下的修士拿着对应的钥匙去开仓门,没有正确的钥匙,即便拆了存忧楼也拿不到里面的一纸一墨。 看来赵青舟是真的很不待见这孩子啊 关璟瑄一边想着,一边不疾不徐地朝存忧楼走去。青殷远远地就看到了关璟瑄,老早就调整出一个恭敬的姿态,待关璟瑄走近后规规矩矩地向他行了个礼,道:随安真人。 关璟瑄冲他点点头,道:我是来将今日采买的东西入库的,你师父不在吗? 青殷道:师尊和师兄们去观看灵台会还未归,师尊临走前已经将钥匙给我了,随安真人将东西交予我便是。 关璟瑄依言将东西从袖中取出,等青殷清点完毕入库后,关瑾瑄道:对了,烦请你转告一下你师父,我那里需要添置一张卧榻,还有可以御寒的床褥和衣物,请他得空了差人送来。 青殷并不多问,只在随身带着的小册子上一一记下,应道:好的。 关璟瑄来回这一趟还不到两炷香的功夫,然而等他回来时孙羽墨却已经坐在他的客厅里优哉游哉地喝茶了。 关璟瑄抬手拂去外袍上的细雪,接过孙羽墨递过来的一杯热茶喝了一口,笑道:师兄圣手。 孙羽墨满脸不屑道:若是这区区皮肉伤都治不好,那我也没脸说跟素玄仙尊学过医道了。 关璟瑄问: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孙羽墨道:还在昏迷中,没有性命之忧。骨头我都给他接上了,顺便给他通了经脉,但是他体内积寒严重,是自小就落下的病根,需要调理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恢复。 说着,孙羽墨从袖中摸出六七个小药瓶往桌上一放,一一告诉关瑾瑄用法,关璟瑄听得十分仔细。末了,孙羽墨又道:今日我用往生给他施了两针,虽然他挺过来了,但毕竟还是给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这两天怕是不会好过。如果你要亲自照顾他,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关璟瑄点头道:多谢师兄提醒。 孙羽墨见他这模样,戏谑道:头一回见你对个外人如此用心,老实交代,他是不是你的私生子? 关璟瑄一愣,随即笑得十分无奈:师兄你就别打趣我了,我一个常年不出门,连道侣都没有的人,哪来的私生子。 孙羽墨斜眼看着他:那为何会对一个从路边捡来又非亲非故的陌生人这么上心?可别告诉我是你转性了。 唔关璟瑄想了想,道:师兄你不觉得这孩子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很像只小动物吗? 孙羽墨:师弟快过来让师兄看看,你这眼睛是不是要瞎了。 关璟瑄: 办完了正事又让关璟瑄在清梦苑的结界上给他落了个准入印后,孙羽墨十分干脆地便起身告辞了。送走孙羽墨师徒俩时外面天色已经开始转暗,关璟瑄不慌不忙地收起一桌的药瓶子,又转进厨房烧上一桶热水后才回到卧房。 躺在他卧榻上的男孩子脸色苍白依旧,脉搏和呼吸却强了许多,总算是有了些生气。关璟瑄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和颈侧,发现他的体温依旧很低,于是将自己的浴桶搬到了卧房里,兑好热水后小心翼翼地将一|丝|不|挂的男孩从被窝里抱出来放到了浴桶中。 关璟瑄让那孩子的头靠在垫在木桶边缘的毛巾上,一边用灵力维持着水温,一边仔仔细细地帮他从头到脚擦洗了一遍,洗完时桶里的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了。关璟瑄只得再去找了一只木桶放到旁边,兑好热水后直接将那孩子从一个桶捞到另一个桶里,又给他洗了一遍。 先前这孩子从头到脚都裹在脏污里,根本看不出长相,现在洗干净了关璟瑄才忽然发现,他的五官竟长得十分标志。昏迷中也微蹙的眉头,眼尾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轻抿的薄唇,组合成一张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青涩面庞。没有了衣服的遮掩,他瘦弱的身体一览无余,虽不至于皮包骨,却也没好多少,一看就是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 先前关璟瑄跟孙羽墨说这孩子像小动物其实不全是敷衍之词,尤其此时每当关瑾瑄用毛巾碰到他刚接上骨头的部位时,像小刷子一样的睫毛便会不自觉地微微一颤,关瑾瑄便更觉得这孩子像极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心头顿时一阵柔软。 等到那孩子的身子泡得暖和些了,关璟瑄将他捞出来擦干,然后就这样赤条条地又塞进了被子里。他原本穿的那一身麻布衣服太过粗糙不说,还又脏又湿,早就被关璟瑄拎着丢了出去。左右他暂时也不会醒来,先就这样将就两天,等到有合适的衣服了再给他穿上也不迟。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4) 收拾完屋子,又按照孙羽墨的嘱咐给那孩子上完药后,已是月上中天时分,关璟瑄这才想起家里暂时只有这一张床。虽说要睡两个人也勉强能挤得下,但另一个毕竟还是病患,关璟瑄又很清楚自己的睡相并不算好,于是干脆拖了一张花梨交椅到床边,准备就这么将就一晚。 然而关璟瑄刚在椅子上坐下,就听到床上的人突然嗫嚅了一声,连忙转头看去,就见那孩子方才还苍白如雪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一丝潮红。关璟瑄伸手一摸,那孩子的额头却是一片滚烫。 第6章 烫手的温度让关璟瑄微微蹙起眉头,思索片刻后他起身去拿了个盆,出院子在外边的雪地上挖了一盆雪端回来,以灵力催动积雪迅速融化成水,再用雪水沾湿毛巾给那孩子擦拭敷额。虽然他身上时刻都有灵气护体,然而雪水刺骨的凉意仍是渗透进了皮肤,冷得人指尖发疼。 关璟瑄生于一个富庶的商贾世家,过去并没有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入昆仑前,家中若是有人生病,自会有下人忙前忙后无微不至地照顾。拜入昆仑开始修习后,无论是他还是身边的其他同修,体质都变得比普通人强健得多,一般的病邪根本无法侵体,鲜少会有人生病。 他跟凌溪风住在一处时,这位室友倒是经常会因为练剑或与人切磋弄得一身伤,但都是些轻微的皮外伤,随便上点儿药隔天就好了。是以骤然面对一个发着高烧的普通人,关璟瑄一时之间也有些无措,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只是凭着孩提时期模糊的记忆来给他降温。好在这法子似乎有用,关璟瑄换了两次水后,他的体温就明显降下来了,脸色也舒缓了不少。可惜关璟瑄一口气还没松完,不到半个时辰,那孩子的体温又升了上去。 接下来的两天,这孩子的体温一直时高时低反反复复。 孙羽墨第二天又来看了一次,听完关璟瑄的描述后只道这两天本来就是这孩子最难捱的时候,反复发烧很正常,不管也不会死人,但是可能会烧坏脑子。关璟瑄虽然一向怕麻烦,但既然已经救了便打算救到底,于是这两日他也就没合眼,昼夜不眠地照顾了这小东西两天三夜。 第三日早上,那孩子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并稳定了下来,面上的病色褪去不少,睡得也安稳了许多。关璟瑄这才真正松了口气,疲惫地坐在床边,帮他掖了掖被角后,靠着床柱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从开了一半的窗子倾泻而入,将搁在窗边书桌上的药瓶和摆件的影子拖得又淡又长。晨曦在关璟瑄身上勾勒出一圈若有似无的光晕,让他本就柔和的五官变得愈加柔和。松松垮垮系成一束的黑发被阳光染上了些许栗色,发尾软软地搭在一侧肩头,看起来柔顺又温暖。 凌溪风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宁静又温馨的图景,原本进门就想说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关璟瑄的相貌其实并不比凌溪风逊色多少,只不过两人的俊朗完全是两种风格。凌溪风就像一把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光彩夺目,只一眼便会让人移不开视线,即使知道会被它的锋芒所伤也忍不住想要靠近。而关璟瑄就像一泓藏在深山中的温泉,不声不响,清澈温热。甫一见并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若是有人能靠近它触碰它,便会发现笼罩在泉水氤氲热气中的山景恍如仙境,然后渐渐沉溺于它的温暖和包容。 凌溪风比关璟瑄小两岁,结丹却比他早了整整七年,但由于修仙者的衰老速度远慢于常人,因此两人看上去倒像是年岁相若的青年。只是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常常都是同进同出的,在凌溪风耀眼光芒的笼罩下,得过且过的关璟瑄自然就显得平平无奇了。加上后来的结丹风波,原先就有交情的同门姑且不论,其他人再看关璟瑄时,脑海中首先浮现出的便是他干的那件丑事,顿时只觉这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如此的不顺眼。 凌溪风原本严肃的脸色在看到关璟瑄的时候有那么一瞬的柔和,然而当他一眼瞧见躺在床上的孩子时,刚刚展平的眉头立刻又皱在了一起。关璟瑄大概是真的有些累了,因而当凌溪风走到床边他都没有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兀自打着瞌睡。凌溪风似乎也不打算唤醒他,只是悄无声息地站在床边打量着仍在昏睡中的男孩。 片刻后,凌溪风忽然伸出右手径直探向那孩子的脖颈,不料他的手还没碰到对方,那被关璟瑄捡回来后就一直在昏睡中的男孩却猛然睁开了双眼,在凌溪风愣神的瞬间张嘴便咬住了他的虎口。 啧。 突然被人咬住的凌溪风眼神一凛,几乎在同时便狠狠捏住了那孩子的颌骨,同时一道强大的灵力从被咬住的虎口释放而出,瞬间就将那孩子震晕了。谁知那孩子人虽然晕了,牙冠却一点没松,仍旧死死咬住凌溪风的虎口不放。凌溪风脸色一沉,正要加重手上的力道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让他松口,刚刚听到他咋舌的关璟瑄十分及时地惊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好友和自己两天前捡回来的小家伙正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姿态,关璟瑄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好在怔愣了一瞬后他便反应极快地握住了凌溪风的手腕,阻止了他正要进行的动作。 别别别!溪风,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子,禁不住你这么一下的! 关璟瑄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托住那孩子的的下巴,在他的下颌两侧轻轻一捏,刚刚还死咬着凌溪风不放的牙立刻便松了劲。凌溪风顺势将手从他口中抽了出来,只见虎口上已经被咬出了两排渗血的牙印,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关璟瑄检查了一下那孩子的情况,发现他只是被灵力震晕后便放下心来。转头看到凌溪风的脸色和他手上的牙印,关璟瑄赶紧将他从床边拉开,从桌上的一堆药瓶里拣出一瓶打开,倒了些里面的药在掌心里,然后动作娴熟地给凌溪风的虎口上药。 关璟瑄边给凌溪风推揉药液,边道:你不是才闭关两个月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还有你们俩刚刚那是什么情况? 凌溪风眼风凌厉地扫了床上的人一眼,沉声道:我才想问,你这是什么情况? 关璟瑄深知凌溪风的脾气,对于他不待见的人,即便是个小孩子也不会抱有多余的同情。此时见他面色不善,于是三下五除二擦完药后赶紧把人带到外室坐下,一五一十地将救回这孩子的经过告诉了他。 孙羽墨给的药效果极好,关璟瑄言简意赅地将事情交代完后凌溪风手上的牙印就已经完全消失了,但凌溪风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 所以说那条疯狗是个难民?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管这等闲事了? 两天前才听孙羽墨说过类似的话,关璟瑄有些无奈道:怎么你和师兄都这么问我可不是爱管闲事啊,那日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才救了那孩子,现在既然都带回来了总不好丢在一边任他自生自灭吧。 凌溪风将手举到眼前轻握成拳看了看,然后将目光投向关璟瑄,道:之后你打算怎么安顿他? 关璟瑄道:唔现下那孩子还昏迷着,暂时先让他住在这里,之后的事等他醒来了再说吧。 凌溪风放下手,严肃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让他留在昆仑。 关璟瑄闻言不禁有些意外,因为凌溪风甚少在他的事情上指手画脚,除非是他主动征求意见,于是忍不住问道:溪风你怎么好像很讨厌这孩子? 凌溪风冷哼一声:像疯狗一样乱咬人的人,难道不该被讨厌吗? 关璟瑄忍俊不禁道:喂喂,你堂堂引岚上尊,跟个神志不清的小孩子计较个什么劲! 凌溪风面色稍缓,道:你刚刚不是问我怎么会过来?两天前柳思卿忽然跑到我闭关的清思台外鬼吼鬼叫了半天,还试图破坏清思台的结界,直到我忍无可忍出来跟他打了一场才算消停。 关璟瑄无语,孙羽墨还真是给柳思卿胡乱指了个好去处。 凌溪风接着道:然后他告诉我你带了个不祥之人回来,让我赶紧来阻止你。 关璟瑄听得哭笑不得:就柳兄那占卜水平,他的话你也信。 凌溪风神色微微一动,既而沉声道:他的话也未必回回都错。 见关璟瑄不解地看着他,凌溪风又道:那个孩子总给我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关璟瑄顿时更觉意外。 自两人年少时期相识以来凌溪风便一直专注于修习,除了他这个唯一的朋友,凌溪风对其他人向来十分漠然。好坏不论,凌溪风从没有对谁流露过如此明确的好恶,毕竟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修习才是值得他关注的头等大事。 好友难得有如此明确的表态,关璟瑄虽然并不相信柳思卿的占卜,却习惯了听从好友的建议,于是想了想,道:这孩子毕竟是我救回来的,又麻烦了孙师兄替他施治,半途而废实在不太好。不如这样,先让他留在我这里养伤,等他伤好,有生存能力后,再送他下山。 第7章 看神色,凌溪风并不是很满意关璟瑄的决定,但也没有就此再说什么,转而道:明日我要下山去峨眉一趟,估计会耽误两三个月,可有什么东西想让我带的? 关璟瑄疑惑道:不回去继续闭关吗? 凌溪风道:已经被人打扰,再回去也无甚意义。 关璟瑄了然地点了点头,道:我没什么需要带的,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凌溪风看了他一眼,道:你才该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随时可以用传音戒叫我,实在紧急的也可以去找凤梧,他好歹是个金丹修士,收拾个把不长眼的小辈绰绰有余。 关璟瑄笑道:有你这么当师父的吗!让徒弟去欺负小辈,就不说大材小用了,你让人家以后在昆仑怎么自处?你也知道我平日里连门都懒得出,哪儿就能遇到那么多不长眼的小辈,何况你都说是小辈了,咱们何必跟小辈计较那么多,你可别乱跟你徒弟交代啊。 凌溪风微抿了下唇,道:除了这个,如果你床上那小子之后有任何不妥之处,你就赶紧把他扔出去。别忘了他可不是你素日里养的那些小猫小狗,他是个来历不明又充满了变数的人。 关璟瑄觉得凌溪风有些警惕过头了,但并不想与他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争执,于是颔首道:好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凌溪风瞥他一眼:敷衍。 关璟瑄嘿嘿两声,笑得十分坦然。 片刻后,凌溪风起身准备离开,关璟瑄将他送至前院。临出门前,凌溪风忽然站定,从袖中摸出一个物件递给关璟瑄,关璟瑄接过一看,却是一颗鸽子蛋大小流光溢彩的晶石。 关璟瑄震惊道:这是七彩灵石?!你从哪儿得来的? 灵石是修真者炼阵驱灵补充灵力的重要工具,同时也是修真界的通用货币。修真界的灵石有很多种,大体上被分为下、中、上、极四品,但在极品灵石之上其实还有一种,那便是七彩灵石。七彩灵石中所蕴含的灵力是极品灵石的数千倍,但存世稀少,前面四种灵石都可以在灵脉附近开采,七彩灵石却来源成谜。因此每一颗七彩灵石的价值都不可估量,属于有市无价的珍品。 凌溪风轻描淡写道:上个月我受师尊之命去除了只旱魃,从它的内丹里剖出来的。 关璟瑄奇道:内丹里还能长出七彩灵石? 凌溪风耸耸肩:不清楚。 关璟瑄将托着七彩灵石的手伸过去,道: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给我我也用不上啊。 凌溪风却不接,只道:我不需要,你好好收着就是,以后难免会有需要用的时候。 关璟瑄还想说什么,凌溪风却转头环顾了一下院子,道:怎么突然把禁制撤了? 关璟瑄微笑道:关了二十年,也该放出来透透气了嘛。 凌溪风神色复杂地看了关璟瑄片刻后,沉声道:也好有些事情总要过去的。 默了默,他又道:当年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你 关璟瑄笑着理了理凌溪风的袖子,打断了他的话:当年什么事都没有,你莫要乱说话。何况我现在这样,也算捡了个便宜不是。 凌溪风闻言蹙起眉头,道:我可以站出来将真相公之于众为你正名。 关璟瑄摇头道:不必,正不正名对我来说没有多大意义,何况只为了个虚名而给你惹上些麻烦,怎么看都不划算啊。 顿了顿,关璟瑄又道:溪风,其实你不必对我这么好。我知道当年那件事你至今都在自责,可实际上无论怎么看都是我占了便宜,而且我也明白你那时候之所以会那么做也是出于一片好意。 凌溪风盯着关璟瑄瞧了一会儿,神色晦暗道:你确定你真的明白? 关璟瑄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凌溪风忽然生气道:你若是真明白,当年为什么就不能勤勉一点争口气?! 关璟瑄:啊? 见关璟瑄这一脸茫然的样子,凌溪风顿时更为关火,冷哼一声后径自转身拂袖而出,转眼就消失在了茫茫雪景之中。 被晾在院子里的关璟瑄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真是莫名其妙 凌溪风离开后不久,关璟瑄刚调整完院子里的结界灵石准备转身回房,就听砰的一声巨响,一个庞然大物应声砸在了清梦苑的院门前,瞬间扬起一片雪尘。关璟瑄被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只见一张看上去像是床榻的东西正倒扣在雪地上。 关璟瑄: 赵青舟到底是有多不待见他才会连送东西过来都选择空投了? 下一刻,却见那倒扣着的床榻兀地一动,接着突然猛地一翻,一个人狼狈地从下面钻了出来。 关璟瑄: 青殷飞快地拂掉头上和身上的雪,转身将床榻扶正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巨大的包袱放到床榻上,在关璟瑄无言的注视下微红着脸,强作镇定道:随、随安真人,这是您申请的床榻和御寒物资,您看看东西是否齐备了。 这些年赵青舟虽然极尽所能地对关璟瑄冷嘲热讽,并且毫不掩饰对他真人身份的不以为然,却从没有在物资的申领上为难过他。一切真人所能享有的物质待遇,比如每年的灵石供应,赵青舟都不会苛扣他半分,并且是在知道即便苛扣了关璟瑄也不会说什么的前提下。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5) 关璟瑄走到床榻前伸出食指勾着包袱口随意看了一眼,转而对青殷道:东西都没问题,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你会背着榻过来。 袖里乾坤可容纳的物件数量和大小是和施术者本人的能力以及对这个法术的掌握程度相关的,并且有一个上限。即便是顾清澜这样离飞升只一步之遥的上尊,也不过能在袖中装下几间屋子的东西,并且都只能是没有生命的死物。真正能收纳乾坤的,是炼成乾坤囊的法器,比如凌溪风给关璟瑄的那只金核桃。只是乾坤囊不易炼制,即便是无法容纳活物或者容量有限的残次品也价值不菲,普通修仙者很难拥有。 据关璟瑄所知,赵青舟手里倒是有不下五个残次品,在运送大宗物件的时候一般都会用到,以前从没见过他让哪个弟子自己背东西的情况。不过联系之前的事,关璟瑄在说完那句话后就反应过来,多半是青殷又被刻意刁难了,正觉尴尬不知该怎么把话圆过去,却见青殷原本只是微红的脸蹭地红到了脖子。 青殷不自觉地握起双手,低头道:是弟子学艺不精,让随安真人见笑了。 关璟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原本想问的是为什么不用乾坤囊,此时却也只好顺着青殷的话,温声道:你才刚入师门,很正常。未来的修习之路还很长,不必妄自菲薄。 青殷抬头看着关璟瑄,眼中亮起意外又有些窃喜的光芒,小心翼翼道:多谢真人教诲。 他有教诲什么吗? 关璟瑄轻咳一声,道:时辰不早,你快回去复命吧。 青殷认真地应了,规规矩矩向关璟瑄行了个礼,转身走出去一段后才捻诀御风而去。 第8章 在昆仑,结丹前的修士或是住在同道峰统一安排的学舍里,或是跟随自己的师父住在师父的洞府里,总之是不能自己开辟洞府的。等到成功结丹后,金丹修士和紫丹修士都可以在昆仑群山中挑选一处建立自己的洞府,当然也可以继续留在原本的住处。 当年关璟瑄拜入丹阳仙尊戚月门下后,就从学舍搬到了丹阳仙尊的清晖宫。那时候戚月还是丹阳上尊,关璟瑄是她的关门弟子,性格好资质佳,虽然在修习上有些不上进,却仍旧是师门上下最受宠的一个。顾清澜和孙羽墨结丹后都搬出了清晖宫,关璟瑄则压根没想过要自己开辟洞府。戚月当时已修习至化神阶段,大部分时间都在无上玄境中闭关,便由着关璟瑄赖在清晖宫。 曾经,关璟瑄以为自己会赖在清晖宫一辈子,直到他结丹试炼完成的那天。 戚月是个很护短的人,连带着她座下一门全都相当护短。在关璟瑄备受质疑和责问的时候,清晖宫上下却一致站在他这边,甚至没有人来跟他求证或是询问过,便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他。那时候曾有人提议要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取消关璟瑄的真人称号并将他从《玉山仙录》上除名,甚至有几位真人联名提出要将他逐出昆仑。 那阵子戚月正在闭关,顾清澜和孙羽墨虽有心维护,但那时候他们两人在昆仑的地位还不似如今这般尊贵,于是顾清澜折了自己两成修为,强行进入无上玄境找到戚月。戚月出关后直接找到带头要求将关璟瑄除名的人,当着众人的面拔出本命灵器轻虹,一剑就将那人的洞府整个掀了,并留下话我清晖宫弟子行得正坐得端,要动关璟瑄,先问过我手中的轻虹! 作为昆仑十八位上尊其中之一,戚月在昆仑自然是极有分量的。加之她掀人洞府的事,她的师父现今还留在昆仑的唯一一个和开山祖师玉清仙尊同辈,无论修为辈分还是地位都可称昆仑第一人的岳祁仙尊齐殊也是知晓的。整件事他虽没有发表意见,却也没有加以阻止,落在众人眼中就是对戚月这一行为的默许。于是此后众人虽仍对关璟瑄的结丹结果颇有异议,却再无人敢提及要将他逐出昆仑。 实际上刚刚结丹完毕时,关璟瑄自己都是懵的,他丝毫没有紫丹变金丹的惊喜,眼前不断浮现的只有试炼过程中浑身是血的凌溪风还有他那一分为二的金丹。但是经此一事,关璟瑄猛然意识到这件事不仅关乎自己和凌溪风,还连累到了整个师门。于是他不顾清澜和孙羽墨的反对,毅然搬出了清晖宫,在同道峰的偏僻一隅圈了一座小院子,建起了清梦苑。戚月知道后什么都没说,只给他落了一个权限仅次于她本人的清晖宫的禁印,从此即便是戚月飞升离开了,关璟瑄也随时可以回去。 三十年的时间一晃而逝,戚月在关璟瑄结丹后的第九个年头就得道飞升了,顾清澜和孙羽墨也分别顺利进入了化神期和元婴期。之后出于各种考虑,孙羽墨将已经闲置数年的清晖宫重新打理一番,把自己的药庐搬了过去。凌溪风带着一身伤只身前往蓬莱休养了五年,回来时不仅补上了损耗的仙元和金丹,修为更是突飞猛进,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化神期,想来当是在蓬莱也有一番奇遇。 唯有关璟瑄,结丹时什么样如今就还是什么样,修为毫无长进不说,人还活得越来越懒怠了。自从搬到清梦苑后,再也没有人会来敦促他修习了,他也乐得清静,每天睡到自然醒,闲来无事就去药庐搬几盆孙羽墨的奇花异草回来养,养败了又偷偷摸摸送回去,把孙羽墨气得够呛。等到凌溪风回了昆仑,偶尔会在下山时给关璟瑄带些外面的小动物回来,从此关璟瑄便更是玩物丧志,每天晒晒太阳喝喝茶,喂喂宠物养养花,过得就像山下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刚开始孙羽墨还痛心疾首地骂过他两回,后来发现一点作用都没有后慢慢就放弃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孙羽墨知道,关璟瑄选择避世也是无奈之举,而关璟瑄自己自然更是清楚。戚月能断了外面那些人想要驱逐他的企图,却不能堵住他们的嘴,流言有多难听关璟瑄是亲耳听到过的。虽然他本人并不怎么在意他人尖酸恶毒的攻讦,却不想连累整个师门的名声。而且整件事里他虽然无辜,却又实实在在得到了好处,所谓的作弊罪名他洗不清,也不能洗清。他既想保护凌溪风,也想保全师门的名声,最好的办法便只有默默担下所有的指责,不再给师门添麻烦。 再后来,他干脆关闭了洞府,将一切纷扰都挡在了结界之外。 凌溪风曾问过他未来有什么打算,关璟瑄却答不上来。他心里很清楚,对他来说能修成金丹已经十分勉强,在修仙之路上他大概再不能往上攀登了,而顾清澜、孙羽墨、凌溪风这些至亲友人都比他优秀太多,有朝一日终会离他而去,所以他已经慢慢开始习惯孤独。至于未来这种东西,就算不去思考,这么一天天过下去,不一样也会到来?漫长的余生,就这样得过且过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说他为什么会心血来潮救个陌生人回来,打乱原本平静的生活呢? 关璟瑄摸了摸床上仍在昏睡的孩子的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初在建清梦苑时,关璟瑄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与他同住,所以并没有多余的房间。前厅和厨房自然是不能住人的,好在卧室不算太小,他便找了一座屏风往原先的卧榻前一搁,将卧室一分为二,新榻就放在屏风的另一侧。 新榻比起旧榻稍小一些,本着关照病人的想法,关璟瑄并没有挪动那孩子,而是在新榻上给自己铺好了床。看这孩子的恢复情况,料想也不会在他这里住太久,关璟瑄又是个极能将就的人,所以住的问题很容易便解决了。青殷送过来的包袱里有不少衣服,但都是关璟瑄的尺寸,好在这孩子短时间里估计都下不了床,里衣就算宽松一点也可以先将就着穿。 余下的,就是进食的问题。这孩子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修真者那般辟谷数月也无大碍的本事,孙羽墨的药只能治疗他的伤,并不能提供维持生命所需的养分。而现在关璟瑄要喂他点水都很勉强,更别提食物了,时间一长,只怕没病死也会饿死。于是当天下午,关璟瑄又去了一趟药庐向孙羽墨求助,孙羽墨随关璟瑄回清梦苑看过那孩子后,将已经拿在手上的药又收了回去。 面对关璟瑄疑惑的眼神,孙羽墨解释道:这孩子的恢复速度比我预想的快得多,明日至多不过中午,他自然就会醒了。你可以备些白米粥之类易消化的食物,待他醒后喂他少许,之后每日适当加量加菜,切忌暴饮暴食。 关璟瑄对此将信将疑,但第二天仍是一大早就起床去厨房熬粥了。等他煮好了粥用碗盛着端进卧房时,床上那孩子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此时正茫然地环顾着四周。听到关璟瑄进门的动静,他立刻十分警惕地看了过去。 关璟瑄端着盛得有些满的粥碗走得格外小心翼翼,边走边和善地冲那孩子笑了笑,道:醒了?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他,目光依旧警惕。 关璟瑄也没在意,走到床边将碗放在置物的凳子上,转身倒了杯温水过来,然后动作轻柔地扶着那孩子让他坐起来靠在床头。 来,先喝口水。 关璟瑄一边说着,一边将杯子送到了那孩子干得起皮的唇边。那孩子似乎想抬手去接杯子,却在动了一下后立刻蹙起了眉。 关璟瑄赶紧道:别乱动,你的右手骨折了,刚接好。坐好别动,我喂你。 那孩子犹豫了一阵,谨慎地盯着关璟瑄看了好一会儿后,才低下头小心地喝了一口水,关璟瑄也不催促,就一直耐心地等着。 喝过了水,关璟瑄又端起粥碗,用小勺子舀着一点点地喂他。一开始那孩子还表现出明显的不习惯,之后大概是真的饿极了,喝了几口粥后也不再那么拘谨了,一口接一口,毫无滋味的白粥也喝得狼吞虎咽,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 关璟瑄看他盯着空碗,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这顿只能吃这么多。 那孩子闻言立刻撤开目光,转而打量起关璟瑄来,眼中的警惕比起方才倒是少了几分。 第9章 关璟瑄大大方方由着他看,还顺手用拇指抹了一下他的嘴角擦掉沾上的米汤,两人肌肤相触时那孩子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躲了躲,似乎有些排斥与他人有肢体接触。 放下碗擦干净手,关璟瑄放柔声音不紧不慢道:不必这么紧张,这里很安全。你现在身处昆仑同道峰,我叫关璟瑄,是昆仑的一个修士,此处是我的洞府清梦苑。几日前我去睦城办事,恰好在城郊看到你身受重伤昏倒在河滩上,便自作主张将你带了回来。你身上的伤我已经请人治疗过了,虽然暂时还不能动,但已无大碍。在你伤好前可以安心住在这里,之后想去何处都是你的自由。 听到关璟瑄说自己是昆仑的修士时,那孩子眼中闪过一瞬惊讶,不过他很快就藏好了自己的情绪。 关璟瑄便也假装没看见,略微顿了一顿后又道:那么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吗?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方?那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那孩子却只是直直地盯着关璟瑄,一言不发,眼中的防备之色依旧明显。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关璟瑄先败下阵来,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声道:至少,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然而那孩子仍然缄默不语,盯着关璟瑄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动作僵硬地摇了两下头。 关璟瑄顿时觉得有些挫败。就算是养只小动物,被人这么辛辛苦苦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几日,也该建立起一点信任了吧?不过转念一想,这孩子获救时一身伤病,小小年纪戒心就如此强烈,想必过去定是有一些不太好的经历,不敢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也属正常。何况自己照顾他的时候,他还昏迷不知世事呢。 想通了这点关璟瑄也不再纠结,正想说让他好好休息,脑子里却忽地冒出一个念头,想也没想便脱口道:难道你不会说话? 那孩子闻言愣了一下,既而低下头回避了关璟瑄的目光。关璟瑄这才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唐突了,忍不住抬手抚摸了一下那孩子的头,轻声道:抱歉。 他想了想,又道:那你会写字吗? 男孩重新抬起头看向关璟瑄,这次他摇头的动作明显顺利了许多。 意料之中的答案,关璟瑄点点头道:没关系,等你身体稍微好些能下地了,我可以教你。不过不知道你的名字,称呼起来的确有些麻烦暂时给你新取个名字怎么样? 那孩子看着关璟瑄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认同了。 关璟瑄被他小鹿般的眼神看得心情大好,微微勾起唇角,道:唔既然是在河边遇到你的,不如就叫小河?或者大河? 男孩闻言眉心顿时一跳,嘴角也抽搐了一下,关璟瑄见状忍俊不禁道:逗你的逗你的,别生气别生气。 男孩看着自顾自笑得开怀的关璟瑄,眼中的戒备稍减,转而添了些许无奈。 关璟瑄适时收住了笑,想了片刻,道:小河是不太好听,那叫小流怎么样?或者阿流,流儿? 反正就跳不出这河流了嘛 男孩眼中的无奈更盛,却没有表现得像方才那般排斥。 关璟瑄唇边再度凝起柔和的笑意,道:其实名字不过是个称呼,对我来说叫什么都无妨。左右这只是暂时的名字,等你能识字了再告诉我你原本的名字,或者重新取一个你觉得好听的,这样可好? 男孩微微抿起唇,沉默片刻后缓缓点了一下头。 关璟瑄笑道:那我姑且就叫你小流了。小流,你身上的伤还需要些时日才能痊愈,我这里并没有合你尺寸的衣服,只有委屈你暂时穿一下我的,之后我再想办法改两套外衣出来。 听关璟瑄这么一说,小流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并不是原先那套粗糙破旧的麻布衣服,而换上了一身纯白的单衣。轻柔服帖的衣料穿在身上温暖又舒适,过长的衣袖被仔仔细细翻折了起来,丝毫不会妨碍活动。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寒兰清香,闻起来十分令人舒心,只是那香味极淡,不仔细闻的话即便穿在身上也难以察觉。 先前你身上有好几处骨头都伤到了,才接好不久,暂时不宜妄动。而且昏迷这些日子没有进食,你的身体也很虚弱,须得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所以这两日你就乖乖躺着,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说完,关璟瑄从床榻边上站起身来,扶着小流的背让他重新躺了下去,又给他掖好了被角。小流眼中的戒备虽未完全消除,却没有像一开始那般排斥关璟瑄的触碰,任由他扶着十分乖顺地躺进了被窝。 安顿好了这小家伙,关璟瑄端起凳子上的空碗正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看到床榻上的小流一脸病恹恹的模样,关璟瑄又把想问的话都咽了回去。 此后两日,小流依关璟瑄之言老老实实在床上躺了两天,只有在需要如厕时才会下一下床。原本关璟瑄在卧房里给他准备了一个便壶,但许是那孩子脸皮薄,死活不肯在床上方便,也不愿当着关璟瑄的面宽衣解带。关璟瑄只得将他扶到溷轩,自己站在外面守着,等他方便完后再将他扶回去,心中暗道:其实有什么好藏的啊救你回来那天就已经看光了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6) 结丹前关璟瑄一直在清晖宫蹭吃蹭喝,结丹后他对食物的需求已经很小了,常常是凌溪风每次回昆仑带给他的现成食物,都足够他吃到凌溪风下次回来,因此他的厨房基本就是个摆设,而他的厨艺也可想而知。好在关璟瑄并不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简单的吃食还是能做,只是味道真的是相当一般。 这阵子为了照顾小流,他才不得不重新启用闲置了不知道多久的厨房。那孩子也很给面子,无论关璟瑄做的什么,味道如何,他都会一点不剩地吃光,看得关璟瑄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厨艺有了飞跃,忍不住尝了一下做出来的饭菜后才知道完全是想多了。 除了吃饭,小流吃药也十分让人省心。孙羽墨留下的药中有两味特别苦,而且气味刺鼻十分难闻,小流昏睡时关璟瑄都是捏着鼻子喂他的。如今小流能自己吃药了,对着那两味又苦又难闻的药,竟也能眉头都不皱一下一口吞下去,关璟瑄顿时又开始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味觉和嗅觉有问题啊,否则怎么那样的饭菜也可以吃得那么香,这样可怕的药也可以吞得这么淡定。 或许正是因为不挑食又乖乖吃药,三日后孙羽墨来给小流复诊时,他就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经过这三日的朝夕相处,小流对关璟瑄的戒备已经基本松懈下来。关璟瑄跟他说话时,他也会点头或摇头地做回应了,关璟瑄坐在床尾看书时,他若是醒着便会静静看着关璟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被突然抬头的关璟瑄捕捉到视线,他又会立刻欲盖弥彰地转开头。 孙羽墨来的时候,关璟瑄正牵着小流的手,带着他慢慢在前院散步。小流刚刚能下地自己走,关璟瑄担心他会摔倒或是再次伤到脚,便小心翼翼地护在一旁。小流也不逞强,乖乖任他牵着,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看得孙羽墨嘴角一阵抽搐。 第10章 清梦苑的禁制已撤,但抵御风雪的结界还在,因此当孙羽墨踏进清梦苑的结界范围时,关璟瑄立刻就察觉到了。 牵着小流在院中的石桌旁站定,关璟瑄转头冲刚踏进院门的孙羽墨笑道:师兄来得好巧,我正打算去请你。 孙羽墨挑眉看着关璟瑄,略带嫌弃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带孩子的本事? 原本拉着关璟瑄的手和他并排走着的小流一见到孙羽墨立刻藏到关璟瑄身后,暗暗打量着他,眼中的警惕比起最初见到关璟瑄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关璟瑄转身轻轻拍了拍小流的肩膀,温声安抚道:别怕,这是我二师兄予墨上尊,就是他给你治的伤。真要算起来,这位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小流看了看关璟瑄,又转头看了看抱臂站在不远处脸上写着没错就是我还不快磕头谢恩的孙羽墨,然后揪着关璟瑄的衣服又往他身后躲了躲。 关璟瑄尴尬地冲孙羽墨笑笑,后者也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呵,你儿子戒心还挺强的嘛。 关璟瑄顿时哭笑不得:什么儿子啊,师兄你就别打趣我了不过你来的正好,替小流复诊一下吧,他已经醒来三天了,不过今天刚刚能下地。 孙羽墨道:小流? 关璟瑄解释道:这孩子似乎不会说话,我便暂时给他取了个名字,方便称呼。 孙羽墨看了躲在关璟瑄身后的小流一眼,轻笑一声道:这就奇怪了,我在给他检查时,并未发现喉舌有何异常。 关璟瑄略一迟疑后,缓缓道:其实在师兄给小流诊治过后的第三天,溪风曾来过一次。当时他和小流可能有些误会,两人好像起了点冲突我担心会不会是那时候他出手没有轻重,误伤了小流。 孙羽墨闻言露出些意外之色,道:起冲突?你的意思是我给他施针后第三天他就醒了?可你方才不是说他刚醒来三天? 这个我也不是很肯定。 关璟瑄回忆了一下自己惊醒时看到的情景,虽然当时小流的眼睛是闭着的,牙齿却死死咬着凌溪风不放,明显用了很大的劲。可是从他当时的身体状况来看,又不可能那么快就苏醒。 思索无果,关璟瑄将小流从身后牵到面前,弯下腰与他平视着,问:小流,你记不记得几天前曾见过一个长得很好看但表情很可怕的哥哥?你还咬了他一口。 小流回望着关璟瑄,茫然地摇了摇头,看神色不似在说谎。 孙羽墨被关璟瑄的形容逗得笑出了声,道:下次见到引岚,我会把你对他的描述转告给他的。 关璟瑄摸了摸小流的头,既而站直身,笑着对孙羽墨道:师兄,挑拨离间是没用的。溪风只是看起来严肃,实际上很温柔的,才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呢。 孙羽墨一脸惊悚地看着关璟瑄,语气夸张道:凌溪风温柔?!师弟你这双眼睛怕是真的要瞎了! 谈笑间,关璟瑄牵着小流,和孙羽墨一起转进了室内。许是见关璟瑄和孙羽墨关系亲密,又没有从孙羽墨身上感受到敌意,小流也稍稍放松下来。关璟瑄好说歹说半天,小流终于愿意让孙羽墨给他瞧一瞧伤。 一番查看后,孙羽墨道:恢复得比我预想中还要快,骨折的地方基本已经长拢了,平日里下地走一走适当活动活动完全没有问题,不过要当心摔跤和剧烈的撞击。如果营养能跟上,会恢复得更快。 说着,孙羽墨伸手想探一探小流的喉咙,不料他的手才刚伸到小流面前,那孩子突然从凳子上蹦起来就跑,转眼间就藏到了内室床榻前的屏风后面,浑身都散发着警惕,像只炸了毛的猫。这次无论关璟瑄怎么劝说,他都躲着不出来了。 孙羽墨从容地收回手,掸掸衣袖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瞥了一眼躲在屏风后的小流,冷哼一声道:不愿意瞧就罢了,反正哑的又不是我。 关璟瑄无奈地走回桌边坐下,正欲开口却听孙羽墨道:今日我并不是专程来给他复诊的,而是来知会你一声我准备出一趟远门,什么时候回来还不好说,快则几个月,慢则几十年也未可知。 关璟瑄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道:师兄要到化神期了? 孙羽墨颔首道:两个月前就有醒灵蝶负梦而来,但我只能算出机缘在极东之地,至于它到底是什么,在何处,现在都不得而知。 醒灵蝶是一种只存在于梦境中的灵物,它们能够自由地进入修士的梦境,为修士带来修习机缘的蛛丝马迹。醒灵蝶的出现并无确切规律,只是不少遇上的修士都恰好处在修习的瓶颈期,不过也有例外。理论上,当修士进入结丹期后都有可能在梦境中遇到醒灵蝶,只是真正遇到醒灵蝶托梦的修士并不多。 关璟瑄好奇道:醒灵蝶是什么样子的? 孙羽墨冲他勾勾手指,关璟瑄附耳过来,却猝不及防地被孙羽墨弹了一下额头。 孙羽墨笑眯眯道:想知道的话,自己修习勤勉一点啊。 关璟瑄揉了揉额头,道:哦,那这辈子我应该是见不到了师兄饶命!咳咳,师兄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孙羽墨收回敲他脑袋的手,道:半年后。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做一些准备,所以出发前的这段时间我可能经常都不在昆仑。 说着,孙羽墨从袖中取出一枚没有任何花纹的黑色指环递给关璟瑄,道:这枚传音戒你收好,遇到问题或者麻烦的时候不用怕丢脸,随时可以联系我。在炼这枚戒指的时候我在里面加了一点扶风的灵血,只要你带着这枚戒指,扶风就能找到你。 扶风是孙羽墨养的灵兽,是一只年龄比关璟瑄还大的白孔雀,性子十分高傲,平日里总爱栖在清晖宫后面的一株参天梧桐上俯视下面的一切,除了孙羽墨,谁叫它都不会搭理。它的第一任主人是戚月,那株梧桐也是戚月想了很多办法专门为它种植的。戚月还在的时候,扶风还不似如今这般高冷,关璟瑄沾着戚月的光偶尔还能摸一摸它漂亮的尾羽。戚月飞升后,唯一能请得动这尊大神的孙羽墨就成了它的新主人。 关璟瑄闻言顿时觉得手里的戒指无比烫手,担忧道:师兄你怎么敢取扶风的血万一它记仇怎么办? 孙羽墨笑得十分幸灾乐祸:无所谓啊,反正戒指在你手上,它要记仇也记你的仇。 关璟瑄: 孙羽墨继续补刀:师弟你也知道扶风是师父留下的灵宠,也算是我们师门的吉祥物了,所以如果它来寻仇你可千万别还手,就当是对师父尽孝了。 关璟瑄一脸哀怨地撇嘴道:说好的师门爱呢? 孙羽墨道:这么贵重的法宝都给了你,你还没有感受到师兄对你的爱吗?真令师兄伤心啊 关璟瑄一下没绷住噗地笑了出来,道:师兄,我发现二十年不见,你倒是比以前爱开玩笑了。 孙羽墨斜睨着他,道:跟你说话太过认真,我怕我会被气死。 等关璟瑄把传音戒收好后,孙羽墨正色道:药庐那边我暂时交给疏风和温阳打理了,他们二人你都认识,修为也不低,有事你可以直接知会他二人,他们会帮助你的。 交代完正事后孙羽墨没有再做停留,也没有回药庐,出了清梦苑后他招出一把看起来像是煎药用的蒲扇,直接御风离开了昆仑。 送走了孙羽墨,关璟瑄回到内室却没看到方才躲进来的小流,走近卧榻绕过屏风往里一瞧,才发现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缩在床脚边上睡着了。 关璟瑄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动作轻柔将他从地上抱起放到床榻上。给他脱鞋盖被子的时候,小流睁开眼睛睡眼迷蒙地看了正在给他掖被角的关璟瑄片刻,又往周围看去,明明满脸倦意却还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关璟瑄在床沿坐下,顺着小流的额头轻抚了一下他的头发,轻声道:这里已经没有别人了,安心睡吧。 这句话仿若一句催眠的咒语,原本就已经困倦到极点的小流眼皮耷拉了一下,便再也睁不开了。 将人哄睡着后,关璟瑄看着小流瘦削的面庞,不禁想起孙羽墨刚才提到的营养问题。思索一阵后,关璟瑄从袖中取出一支笔和一张印着存忧楼暗纹的信笺,欲起身时却发现自己的衣角正被已经陷入熟睡的小流紧紧攥在手里。关璟瑄轻轻拉了两下没拉出来,只得无奈地坐了回去。 枕着自己的腿写完了信,关璟瑄不太熟练地将信笺叠成了一只有些丑的纸鹤,提笔给纸鹤点下眼睛后,纸鹤抽搐般在他手里翻了个身,直接翻出了他的掌心,直直往地上坠去。就在即将跌落到地上时,纸鹤忽然快速振动翅膀稳住了身形,然后略显吃力地挣扎着一点点往高处飞去,最后歪歪倒倒地飞出窗户,很快就融进了白茫茫的雪景之中。 第11章 三日后,青殷轻车熟路地来到清梦苑送食材和衣服。关璟瑄在改坏了三件衣服后无奈地放弃了自己动手,家里有个病人他也不方便下山去买,便只好再度麻烦赵青舟。恰好这几日灵台会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正是最精彩的时候,赵青舟压根没空来探究关璟瑄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十分好说话地就让手下的弟子一一置办好了。 这一日天气极佳,无风无雪天朗气清,关璟瑄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到一件对他来说有些短小,小流穿着倒是正合适的羔皮斗篷给小流披上,拉着他到前院喂小鸡。准确地说是关璟瑄一个人喂小鸡喂得不亦乐乎,小流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望着嘤嘤叫着满地乱跑的小鸡,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关璟瑄回头见他这幅表情,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将一只小鸡捧在手里递到小流面前,道:要摸摸吗? 小流看看关璟瑄又看看他手里的小鸡,忽然吞了口口水。 关璟瑄: 咳。状似漫不经心地将小鸡放回草地上再用脚赶着鸡屁股让它走远一点,关璟瑄轻咳一声道:小流啊我知道我的厨艺不怎么好,要是你实在觉得我做的饭菜难以下咽无法果腹,我可以再想想办法。 小流闻言立刻收回追随着小鸡的目光,摇了摇头。 关璟瑄正犹豫着是不是该明白地告诉小流这些小鸡是宠物不能吃,却听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随安真人。 关璟瑄循声看去,看清来人是青殷后冲他一招手:是青殷啊,进来吧。 青殷在门口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后才迈步走进清梦苑,将关璟瑄需要的东西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后,青殷有些好奇地看着同样在打量他的小流。 关璟瑄见小流这回面对陌生人并没有表现得像之前那么戒备,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便高兴地向两人介绍道:这孩子是我前些日子从山下带回来的,叫小流,暂时在我这里养伤。最近麻烦你们添置的那些东西,就是给他用的。小流,这位哥哥叫青殷,是不尘居士的弟子,也是昆仑的修士。 青殷十分有礼地同小流打了招呼,却没得到对方的回应。 关璟瑄解释道:这孩子好像不会说话。 青殷理解地点点头,随即对关璟瑄道:如果随安真人没有其他事,弟子就先告辞了,师尊嘱咐了要早去早回。 关璟瑄笑道:辛苦你跑这一趟了,去吧。 青殷走后,关璟瑄收起满地的小鸡,拿上青殷送来的东西,牵起小流正准备往厨房里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几步开外的枫杨树上传来些微异样的响动。 嗯? 关璟瑄止住脚步抬头看去,只见树上的叶穗都纹丝不动地垂着,并未见任何异常,于是转头问小流:方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小流摇摇头。 喵~ 就在关璟瑄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一个软糯又清晰的声音忽然自上方响起,关璟瑄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跟着这声音颤了一下。 树下的两人不约而同循着这声音抬头看去,却见一只通体漆黑,只有四只爪子是白色的猫正稳稳当当地坐在离地面最近的一枝树枝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树下望着它的两人。 关璟瑄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盯着树上的猫,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牵着小流的手蓦地收紧。小流转头看向关璟瑄,关璟瑄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连忙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目光却依旧黏在黑猫身上,小声对小流道:抱歉抱歉,没弄疼你吧?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7) 小流本想摇头,却发现关璟瑄根本没看他,不由飞快地轻蹙了一下眉。 关璟瑄并未留意到他的小动作,刻意压低的声音也难掩兴奋:小流快看,是灵猫! 小流抬头看过去,只觉得这只猫除了眼神里的杀气重了点,和他在山下见到的那些野猫也没多大区别。 此时关璟瑄已经完全无暇他顾了,眼里只有树上的黑猫,然而那黑猫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后便把目光锁定在了小流身上。黑猫金色的眼睛十分漂亮,但它的目光犀利摄人,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将目标撕碎。充满敌意的注视让小流有些不舒服,却不想率先移开视线,莫名有种先回避就输了的感觉。 一人一猫如此互瞪了好一会儿后,关璟瑄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太和谐,不由有些惊讶。 小流你认识这只灵猫? 小流顺势偏过头看向关璟瑄,摇头否认。 那就奇怪了 关璟瑄说着再度抬头向树枝上看去,却只见到黑猫甩甩尾巴跃上更高处的枝杈,矫捷离去的背影。 啊走了。 等到完全看不到黑猫的的身影了,关璟瑄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重新牵起小流往厨房走去。 小流你知道吗,刚刚那只小黑猫可不是一般的猫,那可是高级灵兽,寻常是见不到的。我在昆仑住了快三十年,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进了厨房,关璟瑄一边将包袱里的食材一一拿出来放好,一边兴致勃勃跟小流普及灵兽知识。 高级灵兽十分稀少,也极难驯服,据说那些无主的灵兽只有有缘的修士才能得见。方才我见那小猫看你的眼神很不寻常,说不定就是被你吸引来的。可惜你不是修士,不然就有机会收服它,让它成为属于你的灵兽了。 相比关璟瑄的眉飞色舞,小流就显得有些兴致缺缺。他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听着,偶尔帮关璟瑄递一下东西,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规整好食材,关璟瑄从已经瘪了大半的包袱里取出一件叠好的外衫抖开,在小流身上比了比,道:看起来我目测的尺寸还是比较准确的,小流你去卧房试试这几件衣服合不合身。 小流接过衣服抱在胸前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向关璟瑄投去询问的目光。关璟瑄摸摸他的头,看上去心情极好地一边挽袖子一边笑道:师兄说你需要补充营养才能让伤好得更快,正好今天食材已经送来了,晚饭我们就吃丰盛一点怎么样? 小流盯着关璟瑄看了片刻,忽然几不可查地掀了一下唇角,然后在关璟瑄还没反应过来前便转身飞快地离开了厨房。 关璟瑄有些怔愣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刚刚那孩子是不是笑了? 将近三个时辰后,关璟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将说好的丰盛的晚餐摆上了桌。摆在桌子正中央的天麻当归水鱼汤热气氤氲,散发着浓重的药味,在它的一左一右各放着一碗汤色黑得有点过分的猪骨乌豆汤和一碗炖得已经完全看不到芸豆的芸豆猪手汤,余下的便只有一盘清炒芥菜和一碗清水煮山芋。 待两人在桌边坐定后,关璟瑄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道:味道可能不太好,菜色搭配也不是很合理但这已经是我的最高水平了,小流你就凑合着吃一些吧,至少都是对你恢复有帮助的食物。 已经换上新衣服的小流看着桌上的菜沉默了一阵后,忽然伸出手来在关璟瑄手背上轻轻握了一下,然后端起面前的碗开始动筷。关璟瑄惊讶地看着神情专注地喝着汤的小流,心头忽然就如下午看见灵猫时那般颤了颤,颤完之后一股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这是这孩子第一次主动与他有肢体接触吧? 果然就像在养小动物一样啊 关璟瑄低头执起面前的筷子,唇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扬。 或许是受心情的印象,这顿饭的味道虽然依旧不怎么样,两人却都吃了不少。饭后在小流无声的坚持下,两人一起收拾了碗筷,关璟瑄担心他吃多了不消化,又带着他到后院走了几圈散步消食。 晴朗的夜空中明月高悬,院中的一草一木都在月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见,关璟瑄微微侧头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走在他身边的小流。 养了半个月的伤,虽然身体依旧瘦小,但小流看上去已经比初见时健康了许多,脸颊上也长了些肉,让他本就标志的脸看起来更加讨人喜欢。小流微微低头看着脚下的路,目光淡然,像是很认真地在走路,又像是在认真地神游天外。清冷的月辉洒在他身上,给他笼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银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关璟瑄总觉得今天的小流看起来似乎比平时柔和了很多 小流。 看着看着,关璟瑄忽然开口喊了一声。小流闻声看过来,染着月色的双眸看起来干净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关璟瑄本是心血来潮喊的这一嗓子,现下却被这双漂亮的眼睛惊艳到了,忍不住笑道:等你长大了,一定会成为无数姑娘的梦中情郎。 小流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在关璟瑄促狭的注视下,错愕又变成了无奈。关璟瑄见状笑得愈发开怀,小流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忽然轻轻提起唇角 沈自流。 关璟瑄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双目微瞠看着面前的孩子,震惊道:你你 大概是被关璟瑄目瞪口呆的模样取悦了,小流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加明显:我是说,不是小流。我的名字叫沈自流。 第12章 沈自流的声音跟关璟瑄想象中很不一样,并不是男女莫辩的童音,而是有些低沉又略带沙哑的,像是男孩子在变声期的嗓音。 关璟瑄哑然半晌,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劲来,表情纠结道:原来你会说话啊? 沈自流抿唇道:我从来没说过我不会说话吧? 关璟瑄哭笑不得道:你压根就没说过话好么而且先前好几次我告诉别人你不会说话时,你也没有否认啊。 沈自流道:可我也没有承认过。 关璟瑄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样。 好吧,姑且就算是我先入为主了。关璟瑄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转而问道:那你之前为何不说话呢? 闻言,沈自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又恢成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关璟瑄见状怕他又不说话了,连忙道:不想说就不说吧。时辰不早了,你还是个伤患,要早睡早起,我们回去休息吧。 沈自流沉默了片刻后,神色稍稍放松,道:好。 虽然沈自流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关璟瑄却坚持让他睡在大些的旧榻上,以防不慎跌落再次受伤。关璟瑄自己倒是不认床,在新榻上照样睡得十分安稳,但今天也不知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还是晚饭吃撑了,他在榻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都还十分清醒。 轻轻往里面翻了个身,关璟瑄透过轻纱屏风看到沈自流闭着双眼规规矩矩地躺在榻上,胸口的被子随着呼吸平稳地起伏着,看起来似乎已经睡着了。 关于沈自流先前一直假装自己是哑巴的事,关璟瑄事后自己一默也猜了个大概。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关璟瑄很清楚这孩子的戒心有多强,甚至于刚醒过来那天,因为和关璟瑄同室而卧,沈自流一晚上都只是阖眼假寐,时刻保持着警觉。关璟瑄花了不少时间,耐心又细心地像照顾初生的小猫一样照顾沈自流,才让他初步建立起对自己的信任。 同时这也让关璟瑄清楚地意识到,照顾孩子和照顾小动物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小动物无论饥饱冷热还是喜怒惊惧,都会很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来。然而人类,即便只是个还未成年的孩童,也会掩饰和伪装自己。这自然也和一个人的经历有关,关璟瑄回想了一下自己像沈自流这么大的时候,就完全不似他这般心思深重。 那时候关璟瑄已经是师门最受宠的小徒弟了,不想修习就跟师父师兄们耍赖撒娇,然后光明正大地躲懒摸鱼。因为性格随和又与凌溪风交好,关璟瑄在同期的修士中十分吃得开,从没被人找过麻烦。加上他修仙资质上佳,在结丹前虽然躲了不少懒,修习之路却也走得十分顺畅,那几年在昆仑的日子过得也算是相当肆意,无忧无虑了。 所以这孩子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在本该天真无忧的年纪活得这般小心翼翼? 关璟瑄盯着面前的屏风漫无边际地走了一会儿神,再定睛时忽然发现屏风后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也翻了个身面朝着他的方向,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关璟瑄愣了一下,既而轻声道:怎么了?睡不着吗? 沈自流并没有回答,只是一动不动地看了关璟瑄良久,久到关璟瑄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睁睁眼睛睡着了的时候,才听到沈自流低声说了句谢谢。 关璟瑄眨了眨眼睛:嗯? 沈自流却没有再说话,往里翻了个身径自睡了。 第二天开始,关璟瑄发现沈自流忽然有了很大的改变。之前他虽然会默默接受食物和治疗,也不会拒绝关璟瑄的触碰,但都表现得十分被动。然而从第二日起,沈自流明显变得主动起来,对关璟瑄的态度也亲近了许多。 翌日,当关璟瑄一如既往睡到自然醒时,屏风后面的卧榻上却已空空如也。关璟瑄一下子清醒过来,飞快穿好衣服拉开卧房的门,就见到已经穿戴整齐的沈自流正蹲在前院那棵三人合抱之粗的枫杨树下,一棵一棵地拔着树根周围的草。听到卧房这边传来动静,沈自流握着一把拔下来的草站起身来,主动向关璟瑄打招呼。 早。 关璟瑄一时还不太适应被沈自流主动搭理,讷讷回应道:早 怔愣片刻后关璟瑄很快回过神来,几步走到沈自流边上,看了看他手上的草,迟疑道:小流你在做什么? 沈自流言简意赅道:除草。 关璟瑄沉默了一瞬后,扶额道:这些其实不是杂草,是我从二师兄那里移过来的安神草 沈自流: 关璟瑄: 见沈自流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僵硬,关璟瑄赶紧安抚道:没关系没关系,小流你不用介意,反正我迟早都是会把它们养死的。 沈自流垂下头,满脸失落和难堪地小声道:我我只是想帮你做点事 本就觉得沈自流像小动物的关璟瑄见到他这副模样,瞬间整颗心都软了。他拉过沈自流紧握的手轻轻掰开,温柔地将他握在手心里的安神草拂到地上,柔声道:谢谢,我很高兴。 沈自流抬头看向他,眼中写满了歉疚:可是 关璟瑄摸摸他的头,笑容和煦道:其实这些安神草本就是打算给你用的,前些日子你不是一直都睡不安稳吗?现在见你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的我便放心了,这些安神草有或是没有也没什么区别,所以不必介怀。 沈自流默默望着关璟瑄,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关璟瑄无奈地将他揽入怀中抱了抱,道:如果你真的想帮忙,不如我教你识字吧? 沈自流疑惑地看着关璟瑄,不明白关璟瑄教他识字和让他帮忙有什么关系。 关璟瑄想了想,又道:当然前提是你说你不识字是真的。 沈自流似有一瞬的不自在,而后认真地看着关璟瑄,道:我对你说过的话,都是真话。但是你教我识字,我并不能帮上你什么忙啊 关璟瑄笑着牵起沈自流的手往厨房走去,边走边道:就算是帮我打发时间了嘛。不过在这之前,先用早饭。 之后,关璟瑄便真的当起了沈自流的临时夫子。无论是修习还是识字,关璟瑄都从没教过别人,所以并不太清楚该怎么去教。他本来打算从最简单的字开始,但沈自流却主动提出想学写名字。关璟瑄想了想,觉得一个人要先学写自己的名字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便在宣纸上写下了大大的沈自流三个字。 沈自流盯着自己的名字看了半晌,又让关璟瑄把他的名字也写了出来。经过一下午的练习,沈自流自己的名字没写得多熟练,倒是能把关璟瑄的名字工工整整地写出来了,而且字迹和关璟瑄的十分相近,只是没有他的笔锋。关璟瑄看得哭笑不得,却又莫名地有些开心。 沈自流十分聪明,记忆力也很惊人,无论简单还是复杂的文字,只要关璟瑄教过一遍,下次见到他便能认出来了。一个字只要抄写过三遍,下一次他就能默写出来,对字词含义的掌握也极快,还能举一反三,关璟瑄教起来十分省心。短短一个月时间,沈自流便学会了大部分常用字。于是关璟瑄从书箱里随便翻了一本许多年前他用过的炼气入门心法出来,让沈自流照着抄写,遇到不认识的生僻字,关璟瑄再教他。 一个月后的某一日,沈自流同往常一样在前院的石桌上抄写心法,关璟瑄坐在他对面,自己跟自己下棋。在清梦苑将养了快两个月,沈自流身上已经看不出有什么伤了,手脚比起之前都灵活了许多,看上去已经和正常人无异。关璟瑄的厨艺的确不怎样,但沈自流也不挑食,两个月下来倒也被养出些肉来,总算不似一开始那么弱不禁风了。 关璟瑄一边自己跟自己对弈,一边随口问道:小流,你的伤应该已经快痊愈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原本正专心致志抄写心法的沈自流闻言错愕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第13章 没有立刻听到沈自流的回答,关璟瑄斟酌着落下一子后抬头朝他看去,却见沈自流刚好埋下头,翻了一页书。 我还没想好。 关璟瑄用食指和中指掂起一枚黑子,撑着下巴道:你这么聪明,若是能进正经学堂让真正的夫子好好教你,将来定有可为。 沈自流不动声色地听着,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关璟瑄盯着棋局思索了片刻后,自顾自摇头道:不过你这般年纪才开始攻书,等到一级一级考上去直到入仕为官,和其他人相比在年龄上就输了一头,如果没有家族的支持或者高位者的提拔,仕途定会很艰难。要不然再提升一下学问,以后也去当个先生好像也不错对了,小流你的家在何处?家人呢?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8) 这一次沈自流倒是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只是微微用力捏紧了手里的毛笔,薄唇轻抿道: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 这样啊关璟瑄伸过手心疼地摸了摸沈自流的头,却没注意到沈自流悄然黯下去的眼神。那你可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或者特别喜欢的地方? 沈自流神色复杂地看了关璟瑄片刻,欲言又止地掀动了一下唇角,最后却只是摇摇头。 关璟瑄见状,猜想沈自流大概是在顾虑钱的问题,于是道:小流,你知道扬州吗? 沈自流搁下笔,将双手放到膝盖上,微正坐姿道:只是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地方。 关璟瑄笑道:扬州地处江南水乡,同昆仑或者睦城都很不一样。那里繁华而富庶,风景秀美气候宜人,每一寸土地都散发着诗情画意,是个文人墨客心向往之,商贾旅人趋之若鹜的好地方。我刚好在扬州有一座宅子,已经空置了多年,以后应该也不会去住。若是你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我可以将那座宅子赠予你。如今你已能识字了,谋生应该不成问题。早些年下山试炼时我也存了不少积蓄,左右在这巍巍昆仑上也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不如一并赠予你。如此,即便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谋生之道,也不必担心生计。 沈自流听完关璟瑄这一席话沉默了许久,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沉声道:这段时间是我给你添了许多麻烦,你不必再给我什么,过两日不,明日我便离开。 关璟瑄听他这话不对,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怕是误会他在下逐客令了,不由笑得有些无奈:小流,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昆仑险峻极寒又与世隔绝,并不是一个适合普通人生活的地方。除了求道的修真者,根本没有人愿意来。你在这里时日尚短且一直留在清梦苑养伤,所以可能还没什么感觉,时间久了便会发现这里的生活单调又孤寂。你并非修仙之人,留下来便只能困在这清梦苑里,也交不到什么朋友,日复一日地便只能跟我大眼瞪小眼,终有一日会厌倦。何况你聪明伶俐,将大好年华蹉跎在这里,太可惜了。 沈自流安静地听完,垂眸道:我明白了。 关璟瑄轻叹了口气,他看得出沈自流嘴上虽然说明白,心里其实是不情愿的。看着掩起自己所有情绪拿起笔重新开始习字的沈自流,关璟瑄顿觉有些不忍。他很能理解一个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孩子在得到他人的关心和照顾后,难免产生一种类似雏鸟对母鸟的依赖之情。其实留下他对关璟瑄来说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但过几年等他厌倦了这深山里单调乏味的生活,再想回到俗世中,便已错过了在最佳学龄和犯错能被人们包容的年纪,就很难有太好的发展了。所以不如现在狠心一点,关璟瑄相信有朝一日沈自流会明白他的好意。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毛笔划过纸面的轻响。 抄完一页书后,沈自流忽然搁笔起身,神色礼貌而疏远地对关璟瑄道:今日的抄写已经完成了,我先回房收拾一下。 关璟瑄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道:收拾什么? 沈自流被问得一愣,随即自嘲一笑,垂下头低声道:说得也是,连我身上穿的这身衣服都是你给我的,的确没什么好收拾的。 说着,他抬头看向关璟瑄:只是我原本穿的那件衣服已经找不到了,现在身上这套可以让我带走吗? 关璟瑄皱眉道:等等,小流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说让你立刻就走啊。我的意思是等过一段时间等你彻底康复了,我再送你去扬州。 沈自流后退一步,道:不必,反正都是要走的,明天还是后天又有什么区别。 他明明只是随口问一句将来的打算,怎么就变成明天就要走了? 关璟瑄忍不住扶了一下额,起身走到沈自流面前伸手想拉他,却被沈自流后退一步躲开了。关璟瑄一愣,随即跨出一大步追到沈自流身边,一把捉住他的胳膊,用力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你这孩子,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也罢,待我亲自领你出去走一圈,你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语毕,关璟瑄不容沈自流拒绝地拉起他的手径直往苑外走去。沈自流一手捂着自己被弹的额头,跌跌撞撞地跟在关璟瑄身后。 此时天气尚可,结界之外只零零星星飘着些细雪,一丝风也没有。放眼望去满目苍茫,视线所及之处除了积雪还是积雪,只有嶙峋的山石和粗壮的枯树断枝能在一片白皑皑中稍稍冒个头。 离开清梦苑的结界后,关璟瑄有意撤走了一直护在沈自流身上的灵气,沈自流立刻被刺骨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寒颤,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关璟瑄很快便重新给沈自流护上了灵气,拢住他变凉的手,道:瞧见了吧,这里的气候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而且今日这天气还算不错了,狂风暴雪袭来时莫说普通人,即便是有灵力护体的修士也不能随意在外走动。你若留在昆仑就只能困在清梦苑里,连门都不能出,而且也不能离我太远,否则我的灵力便护不住你。 沈自流勾着头没说话,关璟瑄便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地上的积雪很深,前段时间还鲜花夹道的山道如今已完全没在了积雪里,走在上面格外艰难。不知道走了多久,大病初愈的沈自流渐渐有些体力不支,眼前却仍是和刚出门时别无二致的雪景。而一路上别说人了,连只动物都没看到,除了雪还是雪。 关璟瑄瞥见沈自流的脸色越来越差,终究还是不忍,轻叹了一口气招出浮云扇,揽住沈自流站了上去。外形化作一片船型羽毛的浮云扇兜着两人升入空中,在关璟瑄的控制下不快不慢地向前移动。站在高处,沈自流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在同道峰的山腰,往下云雾缭绕看不真切,但依旧能窥见同道峰的巍峨,寻常人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到达这里。周围或远或近高高低低的山峰也都裹着银装,阳光被山上的白雪反射出来似乎都变得冷冰冰的了。 关璟瑄又道:昆仑的修士虽多,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各自的洞府或者师门修习。到了一定境界,便会下山试炼或者去其他玄境寻求提升,所以平日里在外面是看不到几个人影的。拜入师门前的修士们倒是会集中在同道峰的引仙坪学习炼体炼气,但他们恰恰是修习最勤奋的,不会有什么玩耍的闲情逸致。而你现在正是爱玩爱闹需要朋友的年纪,没有玩伴一定会觉得很无聊很孤独的。 沈自流抬头望向关璟瑄,道:那你呢? 我?关璟瑄笑道:我在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被师父踹下山历练去了,什么热闹喧嚣都经历过,如今早已不是爱折腾的年纪。 关璟瑄边说边往下瞧了一眼,发现远远地已经能够看到轩灵池了,于是按下浮云扇落回地面。轩灵池是昆仑三处温泉中最大的一个,时常会有受伤的修士前去泡汤疗伤,因此昆仑众人在御风而行时都会自觉地回避。 此处的雪似乎比其他地方都要薄一些,通向轩灵池的山道也清晰可见。待双脚踩上实地后,关璟瑄同沈自流面对面站着,微微躬身探到沈自流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没有朋友,行动受限,整日无所事事最后孤独终老。小流,这样的地方你还愿意留下来吗? 沈自流毫不闪躲地与关璟瑄对视了片刻,正要开口时,却被另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 他怎么还在? 关璟瑄侧头看着来人,惊讶道:溪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溪风没有回答关璟瑄的问题,而是居高临下神色冰冷地看了沈自流一眼,转而对关璟瑄道:之前不是说等他养好伤就送走吗?看他这样已经能跑能跳了,为何还不送他离开? 第14章 沈自流对凌溪风并没有任何印象,先前咬他那一口完全是昏迷中仍保持着高度紧张的身体感受到危机,无意识做出的反应。但此时一见凌溪风,沈自流立刻察觉到了此人冲他散发出的敌意,而凌溪风的话也成功激起了沈自流的危机感和对他的敌意。 凌溪风斜睨怒视着他的沈自流,冷笑一声,嘲讽道:怎么,还想再咬我一口吗,疯狗? 喂,溪风,过了啊。 感受到那两人之间瞬间蔓延开的火|药味,关璟瑄下意识把沈自流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轻蹙眉头对凌溪风道:二师兄说小流除了身上的皮外伤,还有严重的积寒之症,需要时间调理。 凌溪风冷着脸道:不能把药给他,让他自己滚回去慢慢调理吗? 关璟瑄忍不住抬手轻敲了一下凌溪风的额头,道:你今天怎么了?火气这么大。修习遇到瓶颈了? 别闹,我在很严肃地跟你说这件事。 被人当小孩子一样敲了头,凌溪风将关璟瑄的手拉下来瞪了他一眼后,才稍微敛了敛咄咄逼人的凌厉之色,放缓表情对关璟瑄道:还记得柳思卿的占卜吗? 关璟瑄哭笑不得道:你怎么还记着这茬啊,都跟你说了他的占卜十次有九次都是错的,每次我下山他都要来跟我说有血光之灾呢,你看我哪次不是怎么去就怎么回的。 凌溪风欲言又止地皱了皱眉,最后却只是道:这次不一样。 关璟瑄刚想问哪里不一样,忽然感觉右手被人轻轻一拉,下意识转头看去,就见原本任他牵着站在一旁默默瞪着凌溪风的沈自流正抬头看着他,目光坚定道:如果我说我愿意呢? 关璟瑄一脸茫然道:嗯?愿意什么? 沈自流看着关璟瑄,一字一顿道:我是说,即便没有朋友,行动受限,整日无所事事最后孤独终老,我也愿意留下来呢? 说完,沈自流挑衅地看了凌溪风一眼,然而下一瞬,一把绽着蓝芒的青刃剑便贴上他的侧颈。冰冷的剑身上刻着流云暗纹,凌厉逼人的剑气在剑身上缠绕流转,仅仅是贴在皮肤上,都让沈自流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马上就要被切开了。但是他没有动,也没有移开和凌溪风对视的目光,并且使出浑身力气控制住了身体的颤抖,不屈地仰着头。 一旁的关璟瑄大惊:溪风你冷静一点啊!小流只是个普通人,很脆弱的!风吹得大一点都可能死的那种!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引岚收起来! 沈自流: 凌溪风: 引岚剑是凌溪风的本命灵器,修到化神期后魑魅魍魉见到凌溪风都是绕道走,脑子正常的修士更不会去招惹一个一看就知道惹不起的化神期剑修,所以能让他祭出引岚剑的情况已经屈指可数了。在关璟瑄的印象里,最近这十年来每次引岚出鞘,都是一场腥风血雨。 凌溪风睥睨着沈自流,道:你以为昆仑是什么地方,你想留下就能留下? 关璟瑄连忙打圆场道:溪风,小流还是个孩子,你别跟他计较。 沈自流一只手紧紧拽着关璟瑄的手,硬着脖子道:我想去哪里都是我|的|自|由。 关璟瑄转头对沈自流道:小流,你也少说两句。 凌溪风用空着的手捉住关璟瑄另一只手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冲沈自流冷笑道:小孩子?我对小孩子可没有什么怜悯之心,料理你跟料理那些妖魔邪祟没有什么区别。大不了就是历劫的时候多一道天雷罢了,左右已经加了一道,再加一道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沈自流也不管是不是会撞上颈边的剑了,用力拖住关璟瑄,道:真巧,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我也算死过一次了。 夹在两人中间的关璟瑄已经无力劝架了,要不是两只手都被人拽着,他真想说一句你们慢慢吵吧我先走了。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伸进来,直接扶在引岚的剑刃上,轻轻一拨就将引岚从沈自流颈边移走了。 关璟瑄和凌溪风都惊讶地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着浅褐色敞袖锦袍,发髻上插了一支素玉团云笄,周身仙气缭绕的中年男子正看着他们三人,笑得一脸和善。 凌溪风立刻收回引岚,和关璟瑄一同恭敬地向来人行了个礼,道:岳祁仙尊。 沈自流虽不认识齐殊,但齐殊身上的气质以及另外两人的表现,都让他察觉出这是一个很了不得的人,于是也收起了方才的气焰,乖顺地站在关璟瑄身边。 从师门关系来看,岳祁仙尊齐殊作为戚月的师父,是关璟瑄正儿八经的太师父。但清晖宫是在戚月出师后才建立起来的,而齐殊在昆仑的地位又太过崇高,是唯一一个没有飞升却被尊称为仙尊的人,因此清晖宫弟子从来也是和其他人一样尊称他一声岳祁仙尊的。 齐殊点点头算是向两个小辈回了礼,随即转头打量了一下神色拘谨的沈自流,温和道:这孩子似乎不是修仙之人? 关璟瑄解释道:回仙尊,他叫沈自流,是一个多月前我去睦城采办物资时救回来的孩子,目前暂时让他住在我的清梦苑里养伤。 齐殊了然地一颔首,又道:那方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让溪风都拔剑了。 凌溪风紧抿着唇不说话,沈自流也靠在关璟瑄身侧保持着沉默,最后还是关璟瑄无奈地站出来解释: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溪风觉得小流只是个普通人留在昆仑不合适,而小流无家可归,暂时不愿离开,两人就起了一点争执。 关璟瑄尽力给两人兜着话,倒不是怕被齐殊责骂,而是觉得两人方才的冲突实在是太幼稚太丢人了。 齐殊倒没有深究他们起冲突的缘由,转而对沈自流道:你想留下来? 沈自流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关璟瑄,然后垂眸点了点头。 齐殊道:但是我昆仑只收修士。 沈自流心头一凉,却听齐殊又道:所以下个月的入山灵力测试,璟瑄带这孩子一起去吧。 在场三人都惊讶地看向齐殊。 关璟瑄道:仙尊的意思是要让小流拜入昆仑?可是我探过他的灵脉,并没有发现有灵根存在。 齐殊微笑道:并不是所有修仙者的灵根都是可以被探到的,昆仑曾经就有一个所有人都以为他毫无灵根,最后却修出了惊人结果的修士。 关璟瑄看向沈自流,神色犹豫道:可是修仙并不是件心血来潮就能随便决定的事,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小流,你愿意成为修士吗? 出乎关璟瑄意料地,沈自流并没有像方才说要留下来那样毫不迟疑地一口答应,他动了动嘴唇,似乎也在犹豫。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9) 一直没说话的凌溪风忽然在一旁凉凉道:没有灵根愿不愿意都白搭。 沈自流闻言一蹙眉,随即转头对齐殊道:我测。 关璟瑄: 已经被这两人搞得没脾气的关璟瑄叹了口气,道:小流,不要意气用事,不要赌气,这不是小事。 沈自流望向关璟瑄,认真道:我没有意气用事,我我想留下来。 当着齐殊的面,关璟瑄不好说如果沈自流真的不愿意走也可以留在清梦苑,只好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 沈自流的问题暂时解决了,齐殊转而对凌溪风道:我听柔清上尊说前些日子你去峨眉了? 凌溪风脸色微正,道:是。 齐殊道:听说你还遇到了一位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前辈? 凌溪风点头道:虽然只得一瞥,但那人身上的气泽确实像是 话到一半,凌溪风却忽然住了口。 齐殊看上去倒是丝毫不觉疑惑,仿佛早已知晓一切,只微微一笑道:那孩子的事也算是我昆仑的一桩秘辛了,的确不该在这里随意谈论,溪风你随我到守华宫去坐坐吧。 待齐殊和凌溪风离开后,关璟瑄也带着沈自流御风回了清梦苑。棋盘和书本还原样摆在前院的石桌上,关璟瑄也懒得收,径直带着沈自流回了房,拿出一块软布帮他掸掉了身上还未来得及融化的细雪。 沈自流看着跟自己靠得极近的关璟瑄沉默了半晌,忽然小声道:对不起。 刚好掸完雪的关璟瑄站直身,疑惑地看向沈自流。 沈自流咬了一下嘴唇,低着头道:我知道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关璟瑄闻言轻叹一声,既而倾身到沈自流面前,目光柔和地看着他道:小流,你走或留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麻烦。但是,留下来成为修士对你自己来说应该是一件需要慎之又慎的事。方才我见你一开始明明是不太情愿去测灵力的,后来被溪风一激才答应下来,我不希望你只是为了跟溪风争一时之气才草率地决定要留下来修仙。 第15章 沈自流抬起头看着关璟瑄,摇了摇头,道:我犹豫并不是因为不愿意成为修士。 关璟瑄道:那是为何? 沈自流别过头回避了关璟瑄的注视,抿着唇不说话。 关璟瑄随手将软布放到桌上,拉着沈自流在桌边坐下,道:小流,如果你不告诉我原因,我是不会带你去测灵力的。今天岳祁仙尊的话你也听到了,昆仑只收修士,如果你不说实话,过段时间等你的伤完全好了我就只能送你下山了。 沈自流看起来似乎挣扎了片刻,然后小声道:如果去测了却没通过,我还是会被送走啊 关璟瑄一愣,问:小流,为什么你这么想留下来? 沈自流用力咬了咬嘴唇,最后艰难地开口道:我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离开这里并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我我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每天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被人赶来赶去,和乞丐没什么两样的生活 沈自流用力握住双手抬头看向关璟瑄,眼里的恳求之意十分明显:虽然我什么都不会,但我什么都可以学着去做,帮你洗衣做饭挑水劈柴看家护院什么都行。我不会给你惹任何麻烦,你不想看到我的时候我绝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所以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 说到最后沈自流的声音中已带上了些许哽咽,说完这些话后他便有些狼狈地闭上眼睛,掩耳盗铃般藏起了眼底的情绪。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关璟瑄看得出沈自流其实是个挺要强的孩子,如今让他放下自尊说出这一番话,着实不易,也让关璟瑄愈发觉得心疼和不忍。 沉默了片刻后,关璟瑄开口道:小流,灵力是必须要去测的。 沈自流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眼里没有悲伤也没有绝望,但那死心认命的淡漠之色反倒让关璟瑄的心为之一紧。 关璟瑄轻叹一声,然后在沈自流微讶的目光中一把将他揽入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道:但是我可以答应你,无论灵力测试的结果如何,只要你愿意,都可以留下来。 沈自流顿时僵在了关璟瑄的怀抱里,良久之后才听到他闷闷的声音从关璟瑄胸口传出:可是那位仙尊不是说 关璟瑄松开沈自流,让他坐回凳子上后,冲他狡黠地一眨眼,笑道:岳祁仙尊说的是昆仑只收修士,那不入我昆仑的人就可以不是修士嘛。 沈自流一时间还没从跳崖式的情绪变化中缓过神来,呆呆地望着关璟瑄,道:这样也行? 关璟瑄见沈自流呆愣的模样很是可爱有趣,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鼻子,道:怎么不行?清梦苑是我的家,在自己家里留个人的自由还是有的。何况岳祁仙尊那么忙,才没空管你到底走没走呢。 沈自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却听关璟瑄又道:所以小流你可以放心去测灵力,至于要不要留下来,我还是希望你能再认真考虑清楚。 昆仑每年都会接收不少或自己慕名而来或肩负着家族期望被送来的求道者,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留下来拜入昆仑。每隔三年的七月初七,昆仑都会组织最近三年才来的求道者到同道峰上的昇仙台进行灵力测试。灵力测试不仅能测出求道者是否有灵根,还可测出受测者灵力的强弱。没有灵根的不必说,好走不送。有灵根,但灵力尔尔的,若是没有被哪位有收徒资格的修士瞧中,便只能被分到同道峰的学舍里,十天半个月才能得一次炼体炼气的统一指导,等到自己摸索修习到完成筑基后,才可以在愿意收徒的修士中申请一位作为自己的师父,拜入其门下。 运气差点的,比如申请要拜的那位修士恰好最近心情不好,或者申请者长得不合其眼缘,觉得名字不好听,个子太矮,衣服不好看等等,都有可能成为申请被拒的理由。被拒的修士就只能继续在学舍里和其他人一起修习,来年再重新递交申请。 自然,也有运气特别好的。测完灵力当场就被相中领走的虽然也足够让其他人羡慕了,但还算不得运气最好的。运气最好的人是,没有测灵力就被相中领走了。这类修士凤毛麟角,通常是灵根极佳,稍有修为的修士一看就知道这人必是修仙的可塑之才,比如戚月和柳思卿。 关璟瑄当年却属于运气又好又不好的那种。 他的修仙之路开头其实开得有些波折,原本家族是打听好了昆仑最近一次测灵力的时间送关璟瑄和另外两个孩子一起上山的,结果他们刚爬到同道峰三分之一不到的地方就遇到了雪崩。一行人虽然及时藏进了一处岩洞里没有任何人伤亡,但岩洞的入口却被雪崩时带下来的一颗巨石封死了,同行的人中也有两个武功高强之人,却对这巨石束手无策。好在他们带的食物充足,硬是撑了大半个月。直到等到一个恰巧路过岩洞外,觉得这巨石挡在路上十分碍事于是引了一道雷将它劈得粉碎的修士,众人才得救。三天后等他们紧赶慢赶爬上同道峰山顶,终于踏入昆仑山门的时候,那一年的灵力测试已经结束了。 于是关璟瑄同家族选出来的另外两个孩子,愣是在昆仑呆够了三年才等到下一次的灵力测试,也是因此他才有机会认识同样刚好错过了灵力测试的凌溪风。后来在灵力测试中,家族选出来的三个孩子里只有他被测出来有灵根,灵力也算不错。相比之下凌溪风的测试结果就比较惊人了,当场就有一位天音阁的真人表示愿意收他为徒,结果凌溪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一口回绝了。 就这样,关璟瑄和凌溪风又继续做了三年同窗和室友。两人的资质都属上乘,在修习上又都颇有觉悟,炼体炼气不到一年,两人就先后完成了筑基,期间又有两位居士一位真人来向凌溪风表达过收徒的意愿,却仍旧被他拒绝了。 完成筑基后,关璟瑄和凌溪风都没有立刻递交拜师申请。关璟瑄完全是懒的,一副就留在学舍轻松悠闲随便随缘修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模样,凌溪风却似乎另有打算。 再后来,关璟瑄在某一次旁观凌溪风与柳思卿的切磋时,不知道怎么地就被恰好路过,当时已经是上尊的戚月相中了,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拎到了清晖宫,从此成为了一个有师父的孩子。而凌溪风在这之后在修习上便开始展现出让所有人为之惊叹的天分,在没有师父指导的情况下,他竟也修到了能驾驭上品灵剑的程度。一年后,凌溪风终于递交了他的拜师申请,而他要拜的人,正是无剑峰时任峰主,被尊为柔清上尊的温伉。 得了关璟瑄的保证,沈自流终于从抵触又紧张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在灵力测试前的半个月里,除了每天仍旧按照关璟瑄的要求习字外,沈自流也如他那日所说的,真的开始慢慢学习做各种事情。关璟瑄拦了两回没什么效果,也就随他高兴了。 关璟瑄看得出来,虽然还未去进行灵力测试,沈自流却已经将这里视作了他未来将要生活的地方,所以正在努力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也在努力想让自己表现得有用。关于留与不留,他思考的结果也不言而喻了。反倒是关璟瑄到了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需要开始适应两个人的生活了。 第16章 那日之后,凌溪风没有再来找过关璟瑄,甚至没有再在昆仑露过面,不知道是又出门了还是闭关去了,连灵力测试当天都没有出现。关璟瑄已经习惯好友隔三差五就闭关消失一段时间了,因此并不觉有什么奇怪,倒是灵力测试当天,凌溪风的师父无剑峰现任峰主柔清上尊温伉竟出现在了昇仙台,让关璟瑄和其他人都略吃了一惊。 昆仑山脉绵延数千里,拥有数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但昆仑的修士主要集中在其中三座最高且相邻的山峰上。 天音阁位于群玉峰,由青凤仙尊宋子谦建立,阁中弟子以乐为戈,在音律上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造诣,本命灵器也多为乐器。与昆仑其他弟子相比,天音阁的修士们大多比较孤傲,不爱理身外事,他们的言行举止气质气场似乎都在向外界透露着这样的信息:凡人,不要跟我说话。天音阁的修士之所以傲,大抵还是因为他们的确十分优秀,普通人难以入其法眼,对于本阁同修他们就比较亲和了。而像凌溪风这样的不世之材,在天音阁的众多高冷女修中,仍有不低的人气。 无剑峰和同道峰两门都是以所在山峰为名,二者的差距却十分巨大。 无剑峰由正阳仙尊段熙华创立,他飞升时留下的本命灵器正阳剑,至今仍插在无剑峰峰顶无人继承。无剑峰当属三峰中对弟子的入门要求最高的,首先入得无剑峰的修士必须是剑修,其次必须是能驾驭上品灵剑的剑修,最后还要能成功通过无剑峰入口的剑阵。所以绝大部分无剑峰的弟子一开始其实是在同道峰修习的,等到自己的修为足以驾驭上品灵剑了,再转投入无剑峰。 如此,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在昆仑,除非被逐出师门或者经师父特许,修士一旦师从某人后便不能受教于他人,而自己叛出师门的修士直接等同于叛出昆仑。因此有许多师父不属于无剑峰的修士在拜入无剑峰后,除了偶尔能集体得到一次温伉的指点,大部分时间都只能通过自己摸索或是与同修切磋来提升自己。好在会选择拜入无剑峰的无一不是修习狂人,这样的提升方式他们倒也十分钟爱。当然也有一部分运气较好的,即作为师父的一方先从同道峰转入了无剑峰,其原先的弟子今后若也投入无剑峰,便可继续接受自家师父的指导,修习起来自然事半功倍。而像凌溪风这般入昆仑后一直不拜师,全凭自己摸索修到能驾驭上品灵剑,最后直接拜入温伉门下的,自昆仑仙门建立以来,仅此一人。 至于同道峰,最初取意便是兼容并蓄,同道殊途。同道峰是所拥有修士数量最多,修士的水平跨度最大,也是唯一一个其创立者尚在人间的。虽然看上去同道峰像是其他两峰挑剩的修士的收容所,但实际上同道峰除创立者齐殊外,已经飞升了四位仙者,比无剑峰和天音阁加起来还多一位。据说齐殊本来也早已修到了渡劫期,只是在历飞升天劫时意外折了他的本命灵器风华剑,才在凡界滞留至今,也再无飞升的可能。即便如此,无论修为还是人望,齐殊在整个昆仑仍是巅峰性的存在。昆仑飞升过的七位仙者中,除开与他同期的玉清仙尊、正阳仙尊和青凤仙尊,剩下四位中有两位都是他的徒弟,也足见齐殊的眼光和能力。 七月初七这日,关璟瑄难得没有睡懒觉,起了个大早。沈自流却比他起得更早,关璟瑄刚穿好衣服从榻上下来,沈自流便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碎肉粥踏进了房门。熬粥的材料都是之前关璟瑄要来给沈自流补身体剩下的,沈自流旁观过一次关璟瑄熬粥后默默记下了烹饪的方法,尝试了两次后做出来的粥就比关璟瑄熬的还要香稠可口了。之后每日的早饭,关璟瑄就再也没有操心过。 两人互道了早安后,沈自流趁着关璟瑄出去洗漱的间隙盛好了两碗粥,又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小盘炒莲藕,然后乖乖坐在桌边等关璟瑄回来。过去沈自流从来没下过厨,也没有下厨的机会,如今跟着关璟瑄这个厨艺也相当有限的人学了几日,做出来的东西倒还都有模有样,味道也比关璟瑄做的强一些,看来是有些做饭的天赋。 辟谷后关璟瑄便几乎没有再吃过两顿正经饭,上一回坐在桌边有碗有筷地进餐还是和凌溪风去睦城那次。但自从沈自流恢复到能下地了,只要关璟瑄不吃,这孩子就也不吃。考虑到沈自流正当长身体的年纪饿不得,住到清梦苑后就一直是睡到自然醒的关璟瑄也不得不每日挣扎着起床,陪着他规律地摄入一日三餐。 昇仙台就在同道峰,用御风之术过去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用完早饭后时辰尚早,关璟瑄等沈自流收拾好碗筷从厨房回来后,在卧房的书桌前冲他招招手。 沈自流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却见书桌上摆了一方之前没见过的铜镜。 关璟瑄将沈自流按到书桌边的凳子上坐下,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刻着兰花的木梳,动作十分娴熟地散开沈自流随意拢在一起的头发开始梳理。 今日的灵力测试也算昆仑比较重大的事情了,受测的人很多,前来观看的修士也很多。其实小流本来就很好看了,但是打扮得太过随意的话难免又要被某些家伙指责有失礼仪。虽然我觉得你能通过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万一真像岳祁仙尊说的那样,给将来有可能会成为你师父的人留个良好的印象是十分重要的。 沈自流闻言转过头来,微蹙着眉头道:我给你留下的印象很差吗? 关璟瑄噗地笑了出来,一边将沈自流的头转回去继续给他梳头,一边一本正经道:不差不差,初见时小流就像一尾搁浅的小美人鱼,可好看了。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10) 喂 虽然知道关璟瑄是故意逗自己玩儿的,沈自流仍听得满头黑线。 关璟瑄十分开心地笑了一阵后,又道:本来呢,男孩子要到十五岁才该束发的,不过在昆仑也没那么多规矩。小流你的模样生得极好,就应该束个精神一点的发式把脸露出来。今日我暂且给你梳个半束的发式,等到你十五岁时,再给你束个更漂亮的。 沈自流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其实我 大约是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小,关璟瑄并没有听到,扎好束发的缎带后一拍沈自流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道: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沈自流也就收了口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朝铜镜里看去,不由有些怔愣。 自从有记忆以来,在遇到关璟瑄以前沈自流每日都过得十分艰辛,并没有照镜子的闲情逸致。他对自己容貌的印象,仅限于在河边喝水或是洗澡时的匆匆一瞥。记忆中的倒影无一不是黑黑瘦瘦蓬头垢面不人不鬼的模样,和此时铜镜里映照出的这个眉清目秀星眸皓齿的半大少年,完全重合不到一起。 关璟瑄凑到沈自流边上,笑道:怎么样?喜欢吗? 沈自流看着映在镜子里也正在看着他的关璟瑄,心头忽然涌上一丝复杂的情绪。 在浊世中挣扎求生的这些年,沈自流见识过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人性之丑之恶,因此虽然年龄尚小,他却早已没有了同龄人的天真。要想得到就得付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连那些所谓的善人行善,不也都是为了求得心安,给自己积德积福赢取好名声?那么和他非亲非故的关璟瑄为什么要辛苦将他救回来,又凭什么要无缘无故对他这么好? 沈自流心头存有许多怀疑,可是看到关璟瑄眼中温和的笑意,这些怀疑就被他硬生生按了回去。他贪恋如今的生活,不用风吹雨淋不用挨饿受冻,还能被人温柔以待。哪怕这个人的温柔只是包裹毒|药的糖衣,哪怕这个人最终也只是想要利用他虽然沈自流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能让关璟瑄可图的东西,他仍旧舍不得戳穿这层假象,心甘情愿走进陷阱深处。 微微垂下眼眸,沈自流道:嗯,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慢慢过去吧。 关璟瑄像是没察觉到沈自流的异样,伸手牵起他的一只手,拉着沈自流往外边走去。 第17章 当关璟瑄带着沈自流不慌不忙地从浮云扇上下来时,昇仙台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昆仑的修士并没有统一的服制,但等待测灵力的求道者和已入昆仑的修士依旧很好分辨。那些眼中难掩兴奋和紧张的,身边跟着随从的,全身上下用厚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用怀疑,肯定都是受测者。而那些丝毫不惧严寒,衣衫单薄地傲立于风雪之中,神色波澜不惊的,至少也是个结丹期的修士。再往下的修士既没有收徒资格也没有闲暇来围观,都争分夺秒地在各自的师门或是引仙坪炼体炼气呢。 受测者们大多是比沈自流还要小的孩童,男女都有,其中不少稚童都锦衣华服且带着随从,稚嫩的脸上透着一股子傲气和贵气,一看就是出自某些世家大族。极少数年龄稍大或者独自一人而来的,看上去也都有武功傍身,毕竟要上昆仑对于普通人来说绝非易事。 关璟瑄已经二十年不曾在这样的公开场合大张旗鼓地露面过了,因此他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一阵小骚动。关璟瑄却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目不斜视地在众多或惊讶或鄙夷的注视中淡定地走过,径直往昇仙台而去。跟在他身后的沈自流就没有这样好的定力了,感受到许多从关璟瑄身上游移到他身上的目光,沈自流顿时有些局促。 是我眼花了还是你们谁用了幻术?刚刚走过去那个是关璟瑄? 关璟瑄?他怎么还有脸出来? 关璟瑄是谁? 哼,就是那位徒有其名的随安真人嘛。 咦?真人?可是我看他外溢的灵力不像是金丹修士啊? 不像就对了。 他居然还在昆仑吗?这么多年没看到我还以为他在昆仑呆不下去已经离开了呢。 嘁,离开昆仑就他那半吊子的修为,到哪儿能混得下去?不如死皮赖脸留在昆仑还能蹭一蹭真人的待遇。 你们是不是说得有点过分了 呵呵,敢做就不要怕被人说。 你看他身后还跟了个小孩子,难不成他还收徒弟了? 不可能不可能,谁会愿意拜这种人为师! 那也不好说,万一是他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哄骗了人家呢。 的确有这种可能,毕竟连结丹试炼都敢作弊的人,还有什么是他不好意思干的。 什么?!结丹试炼也能作弊?! 道友竟然不知道这件事吗?来来来,附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各种小声的议论从四面八方传入沈自流耳中,这些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却又没有低到让被谈论的主角听不到的程度,其用意不言而喻。听着听着,沈自流原本的局促被薄怒所取代。他虽然听不太明白这些人说的金丹修士、真人是什么意思,但却听出来了这些人对关璟瑄的嘲讽和不屑。他们口中的关璟瑄,完全就是个心术不正又厚颜无耻之辈,可沈自流这些日子看到的关璟瑄,并不是这样。 小流。 就在沈自流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往离他最近的议论者看去时,关璟瑄温和的嗓音忽然从前边传来。沈自流抬头望见他云淡风轻的神色,原本有些起伏的心绪瞬间就被抚平了。他下意识伸出手想去牵关璟瑄,不料关璟瑄却没像往常那般握住他的手,反而转身继续往前走去,只有一片衣角从他手心里划过。 沈自流愣了一下,随即默默跟了上去。 两人越靠近昇仙台,周围的人就越多,而那些难听的议论声却越来越少,等他们站到昇仙台外围时,便彻底听不到了,但那些让人不舒服的目光却比方才更多。 此时离灵力测试开始已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原本杂乱无章地围在昇仙台周围的受测者们在五个年轻修士的指引下迅速排成了一列,长长的队伍围着昇仙台绕了七八圈,关璟瑄大致扫了一眼,估摸着这回的受测者少说也有两三百人。 沈自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排到队伍中去,正询问地望向关璟瑄时,却听到人群忽然发出一阵小声的惊呼。顺着众人的目光抬头看去,就见五个衣袂飘飘仙逸出尘的人正踩着几朵搭成阶梯的七彩祥云从容地从半空走了下来,恍若仙人。 岳祁仙尊,柔清上尊,寒水上尊,元书上尊,绮玉上尊。 待几人站定后,昇仙台周围的修士们纷纷有序地来到五人跟前,恭敬地向他们欠身问安。受测者中不乏一些已经在昆仑停留了一些时日,对昆仑有了一定了解的求道者,在听到这几位的尊号后,都流露出惊讶又激动的神色。毕竟三峰的主事人在灵力测试上齐聚,还是这几十年来的头一遭。 天音阁现任阁主寒水上尊夏芜梦,是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女修,容貌端方清丽,举止优雅稳重。她身后所负的七弦古琴碎冰流光溢彩,正是继承的天音阁创建者,亦是她师父的青风仙尊的本命灵器。跟在夏芜梦身后的女修比她年轻些,同样面容姣好仪态端庄,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与她如出一辙,只是更多了些冷傲与英气。此人是夏芜梦的亲传弟子许清浅,尊号绮玉上尊,方才众人所踩的祥云便是由她的本命灵器七彩织锦惊鸿所化。 与齐殊并肩而立的男子身量高大皮肤黝黑,在昆仑的皑皑白雪和一众普遍都比较白皙的修士的衬托下,显得十分凸出,他从外形到气场都透着一股子逼人的凌厉刚毅,眼神却比想象中柔和得多,与随时都一脸和善的齐殊站在一起竟不会让人觉得有太明显的反差。这位便是无剑峰现任峰主,凌溪风的师父,柔清上尊温伉。稍落后他二人一步的青年男子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容貌清俊,只是始终板着一张脸,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模样。此人名唤夕迟,尊号元书上尊,是齐殊的大弟子已飞升的玄月仙尊谢羊唯一的徒弟。谢羊飞升后夕迟便遵师嘱搬进了守华宫,跟在齐殊身边帮着他打理同道峰的大小事务,如今也算得上是同道峰的半个主事人了。 璟瑄,来。 关璟瑄刚低声地跟沈自流介绍完面前的这几尊大神,就听到自己被岳祁仙尊点名了。于是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关璟瑄领着沈自流泰然自若地穿过人群来到齐殊等人跟前。夏芜梦、温伉和夕迟在看到关璟瑄时都表现得颇为淡定,只有许清浅瞬间拧起了眉头,看向关璟瑄的目光不甚友善,但那种不友善似乎又不同于方才议论他的那些修士眼中的恶意。 关璟瑄依着礼节向几人问了好,就听温伉笑道:这不是丹阳仙尊的小徒弟吗?我记得似乎有好一阵子没见了。 由于戚月师从与开山祖师同辈的齐殊,整个清晖宫一门在昆仑都比大部分其他昆仑弟子要高一辈。论辈分,温伉和关璟瑄算是同辈,但作为与关璟瑄同期的凌溪风的师父,无论年龄还是资历,温伉和关璟瑄都隔了一辈,因此在对待关璟瑄时温伉已经习惯了将他当成一个小辈来看待,夏芜梦差不多也是如此。 关璟瑄点头笑道:柔清上尊好记性。 夏芜梦打量了一下紧跟在关璟瑄身侧的沈自流,道:这孩子看起来不像是我昆仑弟子,是你新收的徒弟? 虽然沈自流有关璟瑄的灵力护着,并不像其他受测者那般裹着冬衣还瑟瑟发抖,但稍有修为的修士一眼就能看出他自身并没有修为。 关璟瑄立即否认道:并非如此。他叫沈自流,是我前些日子偶然从山下救回来的一个普通孩子,原本打算等他伤好了就送回去,但他在山下似乎无家可归,不太愿意离开,因此岳祁仙尊建议我带他来测测灵力,看是否与我昆仑有缘。 说着,关璟瑄又向沈自流介绍了一回面前的这几位尊者,并领着他一一向他们见礼。沈自流隐约听出关璟瑄在介绍他时有意撇清两人的关系,不由皱眉看了他一眼,但仍旧乖乖依关璟瑄所言礼貌而拘谨地向面前的五位尊者见礼问安。 沈自流本就生了一副极易讨人喜欢的好相貌,此时再一听关璟瑄和他并无太深的瓜葛,周围那些原本不怎么友善的目光顿时都缓和不少,有些修士的目光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察觉到周围人的这一变化,沈自流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他转头担忧地看向关璟瑄,却发现关璟瑄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丝毫不受他人态度的影响。见此情形,沈自流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自己莫名地有些心塞。 这时,一个穿着颇为隆重的修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有意无意瞥了关璟瑄一眼后,才对齐殊道:岳祁仙尊,时辰已至,是否可以开始灵力测试了? 第18章 齐殊朝那修士略一颔首,既而转身对身侧的四人道:有劳几位。 得了齐殊的吩咐,那四人齐齐向齐殊施了一礼后各自往昇仙台的一个角走去。昇仙台是一座只有一尺来高的四方的台子,台子四角上分别立有一根三尺高的青灰色石柱,相邻的石柱间连着黑色铁索,将昇仙台围在其中。在各自的角落站定后四人都抬起右手放到面前的石柱上方,相互示意一眼后同时往石柱上注入了一股强大的灵力。 众人只听到一声闷响自地底传来,接着便感觉脚下的地面一震,下一刻就见整个昇仙台猛地拔高了一截。伴随着一阵轰隆巨响,昇仙台外侧同时升起八座半人高的方形石台,八座石台正好围成一个以昇仙台为圆心的圆环。每座石台上都浮刻着一个卦象,由北向南依次是坤、震、离、兑、乾、巽、坎、艮。 待石台落定后,稳稳当当站在昇仙台四角的四人又同时撤回了手,转身走下昇仙台回到齐殊身边。 辛苦诸位了。 齐殊冲四人点头致以微笑,转向那个衣着隆重的修士,示意他可以开始测试灵力了。那修士恭敬领命后又瞥了关璟瑄一眼,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声随安真人后才向受测者队伍的排头走去,轻蔑的眼神令人极不舒服。 忽然感觉自己的衣摆被拽了一下,关璟瑄朝沈自流略微勾了勾身子,就听沈自流小声问:方才那人是谁? 关璟瑄看了一眼正在向受测者解释昇仙台用法的修士,也小声道:他是不尘居士赵青舟,是个紫丹修士,负责昆仑上下的物资调度,是我大师兄的徒弟之一。你身上穿的榻上盖的,还有最近我们做饭用的那些食材,都是经他调度的。 沈自流道:那你应该是他的师叔?为何他对你如此无礼? 嘘。关璟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这件事有些复杂,回去了我再慢慢告诉你。 沈自流听话地没有追问,转而道: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要去排队吗? 关璟瑄道:左右我们也没别的事,如果小流不怕等得无聊,就等他们都测完了你再去,如何? 沈自流望着他,问:你会陪我等吗? 关璟瑄颔首微笑道:那是自然。 沈自流点头道:好,我等。 那厢,受测者们已经开始有序地一个接一个地走到昇仙台周围的石台边上接收测试。受测者并不需要做什么,只用把手平放到石台的卦象浮刻上,若是卦象泛起蓝光就说明此人有灵根。不同的石台需要不同程度的灵力才能点亮,最容易亮起的是正西方的坎卦,但凡有稳固灵根的人都能让它亮起。点亮了一座石台后,受测者可以接着往后测,直到无法继续点亮石台为止,借此也可大概知道此人的灵力强弱程度。 从坎卦开始,点亮石台的难度由坎艮震巽离兑坤乾依次上升,大部分受测者都能成功点亮坎卦,但目前受测过的人中能点亮最多石台的一个也仅仅到离卦。沈自流看了一会儿后,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从坎卦开始测,也有一些直接就从震卦开始,于是向关璟瑄提出了疑惑。 关璟瑄解释道:来昆仑一趟十分不易,除了一心向道无论如何也想入仙门又没有条件测灵力的,那些世家大族选送而来的孩子大多在山下已经接受过一定的测试,完全没有灵根的在家族内部的筛选中就已经淘汰过一次了。 沈自流道:那他们测灵力只是走个过场? 关璟瑄笑道:不尽然。昆仑的灵力测试自有它的标准,即使在其他地方测过灵力,也并非一定能通过昇仙台的测试。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11) 仿佛要印证关璟瑄的话一般,他刚说完就听到昇仙台那边传来一个略微拔高的男孩的嗓音。 不可能!上个月我才测过灵力!我有灵根! 那男孩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穿了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袄袍,腰上挂着成色极好的玉佩和做工精巧的纹银香囊,小小年纪就一身金银玉石,神色倨傲的模样俨然就像个小大人。此时他正站在坎卦石台前,满脸通红地一边拍着石台一边怒喝着。 赵青舟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从离卦到坎卦你都试了一次,通不过就是通不过,请自觉离开不要耽误后面的受测者。下一位。 男孩恼羞成怒地踹了一脚面前的石台,骂道:不可能!一定是你们这破台子有问题! 赵青舟神色一凛,冷声道:冒犯卦石,当罚。 说着,赵青舟缓缓抬起右手,男孩的几个随从立刻紧张地拨开人群冲到男孩身边,将他护在了当中。 为首的随从持剑朗声道:我家小主人是青州刺史府三公子,休得无礼! 男孩昂起头傲慢地看着赵青舟,却听赵青舟嗤笑一声,然后猛地一振广袖,那几人瞬间被一团肆虐的风雪裹住,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往昇仙台外面推去,直到将他们推出去二三十丈远,裹住他们的风雪才渐渐平息,片刻前还气焰嚣张的一行人现下已全部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嘴唇青紫面色苍白,从头到脚都结满了霜。 赵青舟招了个随他而来的弟子,吩咐道:将这几个狂徒丢到山下的温泉里去,永不准他们再踏入昆仑地界半步。 弟子领命,接过赵青舟递给他的一只巴掌大小的鎏金盒子,默捻了个诀,瞬间就将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几人收了进去,随即御风往山下而去。 赵青舟转回身,满意地看到其他受测者都被方才的意外事件稍稍震住,慢悠悠道:要入我昆仑,首先便须舍了在凡俗世间的身份地位,所有人在这里都只有修士这一个身份。想要获得更高的地位更多的尊重,那就努力修习提升修为,凭借自己的实力达到更高的境界。 说到此处,赵青舟目光在关璟瑄身上一掠而过,又接着道:若是舍不下现在的锦衣玉食名誉地位,那也不必参加测试了,昆仑不是个适合你的地方,请各位考虑清楚。好了,下一位。 一些受测者在听了赵青舟的这一番话后,明显有些动摇,但却没有一个人离开。 时间一点点过去,受测的队伍渐渐缩短,除了两三个测试时就被观看的修士相中当场带离的,其他通过测试的受测者仍留在昇仙台附近,等待同道峰的统一安排。没能通过测试的受测者便只能自行离开,不过无论失意还是不悦,却再也没有人敢造次。 测试过半时,终于出现了第一个能让兑卦石台亮起来的受测者。那是个跟沈自流差不多大的少年,相貌虽不及沈自流,却也是个长相标志,不会被淹没在芸芸众生中的俊雅小少年,而且气质绝对胜了沈自流不止一筹。从衣着装束来看这是个家境不错的孩子,他只身一人而来,背后背了一柄剑鞘朴实无华的长剑,看身段应该还是习过武甚至接触过修道的,站在人群中倒是有几分修仙者的风姿。他的测试结果引得其余受测者一阵惊叹和羡慕,围观的修士们也有几个明显比较中意他的。 站在昇仙台一侧的几位尊者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在昆仑这么多年,如凌溪风那般直接点亮了乾卦石台的奇才都见过了,这位的表现并不值得他们大惊小怪。不过对于在测试中表现得如此优秀的小辈,齐殊依旧愿意给予鼓励。 齐殊略带赞许地微笑着问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可曾师从他人接触过修真? 少年端正神色向齐殊一礼,不卑不亢道:岳祁仙尊好,我叫梓岚,随家中武师习过七年武,并未接触过修真,不过我从小便立志要拜入昆仑成为一名剑修。 说完,少年偷偷瞄了一眼齐殊身旁的温伉,眼中闪着藏都藏不住的炙热和期待。温伉没有错过他的眼神,却只是对他微微一笑,没有其他表态。 少年有些失望地低下头,不过他很快就敛好了情绪,抬头望向齐殊时眼中又是一片干净和坚定。 齐殊道:你很有天分,也很有毅力,这很好。希望在今后的修习之路上,你能勤勉克己,则将来定有可为。 少年谢过齐殊的教导后便走下了昇仙台,很快就有围观的修士朝他走去。 关璟瑄忽然轻声叹道:又是一个不知无剑峰凶险的天真少年啊 沈自流转头看向他,正想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听齐殊忽然道:璟瑄,带你身边的这孩子上去测测吧。 关璟瑄和沈自流同时略带诧异地看向齐殊,齐殊却只是微笑着冲他们二人点了点头,没有多做解释。 察觉到沈自流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已经调整过来的关璟瑄弯下腰轻拍了拍沈自流的肩膀,装作给他整理衣服时对他安抚一笑,耳语道:别担心,勇敢去测,我们约定好的事不会变的。 第19章 昇仙台下还剩了百来号等待测试的人,因为被岳祁仙尊点名而明目张胆插队的沈自流和关璟瑄顿时又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关璟瑄将沈自流送到坎卦石台前后便退后几步站到了测试场地之外,沈自流得了他的保证后确实放松不少,但被这么多人注视着,还是有些局促不安。下意识看向关璟瑄,看到他对自己点头微笑后,沈自流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将右手放到了坎卦浮刻上。 昇仙台周围的受测者和围观修士都伸长了脖子看过来,想瞧瞧这个能被岳祁仙尊点名测试的人到底有多不俗的灵力。然而等了好一会儿,沈自流掌下的坎卦石台却没有丝毫动静。 所以这人根本连灵根都没有? 一些通过测试的受测者忍不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沈自流心中一沉,紧张地朝关璟瑄看去,却见关璟瑄面上并无丝毫失望或惊讶,只冲他温和地笑笑,然后招了招手。沈自流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撤回手准备往外走,齐殊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且慢。 沈自流转头往齐殊那方看去,却发现齐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身边,他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惊讶,就感觉眼前的光线一暗,额前忽然传来一阵暖意。沈自流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就见齐殊正从容地放下左手。 莫怕,我只是想探探你的灵根。齐殊和善道:这个测试或许并不适合你。小流我记得璟瑄是这么叫你的对吧?随我来。 虽然不知道齐殊要做什么,沈自流还是乖乖跟着他跨上了高出地面一大截的昇仙台。围观的修士和受测者们都不明所以,有些相熟的便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这次反倒是温伉、夏芜梦和夕迟流露出了意外之色,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后,看向沈自流的目光都变得有些莫测。 让沈自流在其中一个角站好后,齐殊从袖中缓缓抽出一柄没有剑鞘的细剑,锵地一声将它插进昇仙台正中,一凝神,徐徐灌入一股纯粹又强大的灵力。这柄剑叫长空,折了风华后齐殊就请人帮他铸了这把新剑,虽定然是比不上本命灵器的,却也是一把世间少有的极品灵剑。 随着齐殊灵力的不断注入,长空泛起幽蓝的光芒,从剑身上溢出的灵力如蓝色轻雾般缓缓在昇仙台上铺洒蔓延开来,看得台下众人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叹。片刻后,昇仙台上南北两方缓缓升起两座圆形石柱,这两座石柱颜色一深一浅,顶端光滑平整,并未刻有任何图文。这下除了温伉、夏芜梦和夕迟,在场所有修士包括许清浅和关璟瑄都露出震惊之色。在昆仑这么多年,看过无数次灵力测试,他们却从不知道原来昇仙台除了外面的八座卦象石台,中间竟还有两座石柱! 等到石柱停止上升后齐殊才将扶在长空上的手收回,剑身上的蓝芒和昇仙台上的轻雾随即消失。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南边的石柱前对沈自流招了招手,道:来这里。 沈自流习惯性地望向关璟瑄,见他轻轻点了一下头后才迈步走到齐殊身侧。 齐殊道:将双手放上去,阖眼。想象这石柱里藏着一个冰块,需要你集中精力用掌心的温度将它融化。 虽然不太情愿,沈自流还是依言闭上双眼,深呼吸两次按下心头的不安后,他开始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双手之上。渐渐地,沈自流感觉自己的双手似乎真的开始发烫,身体里好似有一股陌生的力量在被什么吸引着,由四肢百骸缓缓流向双手,然后从与石柱相贴的掌心释放出去。 下一刻,沈自流忽然听到周围传来几声抽气声,还夹杂着几道压低的惊呼。他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面前的石柱正泛着明亮的蓝光,而且很快,对面的那根石柱也被蓝光包裹起来了。但这还没完,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昇仙台外面的卦象石台竟也从乾卦开始一座接一座地亮了起来,最后八座石台全部点亮,整个昇仙台都被笼罩在了一片幽幽蓝光之中。 方才还在幸灾乐祸的受测者们现在只剩下目瞪口呆了,那个叫梓岚的少年牢牢注视着台上和其他人一样满眼惊讶的沈自流,微蹙眉头,悄悄握紧了双拳。 不过这令人震惊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沈自流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猝不及防地眼前一黑便往后栽倒下去。他的双手一离开石柱,所有石台和石柱瞬间都暗了下去。齐殊及时伸手扶住了沈自流,然后将他交到瞬间就冲上来的关璟瑄手中。 见关璟瑄满脸担忧,齐殊安抚道:无妨,他只是灵力释放过渡,缓一缓就会好的。 关璟瑄稍稍放下心来,他一边用手掌贴着沈自流的背缓缓给他输入灵力,一边向齐殊道:岳祁仙尊,方才真的是小流将那些石台点亮的吗? 齐殊微笑道:不错。小流这孩子若能得合适的点拨教导,坚守道心勤勉修行,将来或许能成为昆仑最年轻的仙者。 初测灵力只能看出一个人当前的灵根资质,昆仑也有不少测灵力时表现得十分出众,在之后的修习中却并无太大建树的修士。因此齐殊此时便对沈自流有如此高的评价,着实令关璟瑄又吃了一惊。 为了不耽误接下来的灵力测试,关璟瑄背着沈自流和齐殊一起回到了他们一开始旁观的位置。齐殊收起插在地上的长空后,昇仙台上的那两根灵柱便自动收了回去。灵力测试虽然开始继续进行,在场的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却都粘在了沈自流这边,几乎没人再去关注剩下受测者的测试结果了。 关璟瑄背着沈自流回到原处后沈自流就清醒了过来,只是身上还有些发虚,整个人都软软地靠在关璟瑄身上。 揽着沈自流的肩膀任他将全身的重量都压过来,关璟瑄边继续给他输送灵力边道:小流,还好吗? 我没事沈自流摇了摇头,然后紧紧抓着关璟瑄的手,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道:我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来了? 被沈自流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看着他发顶一丛不知什么时候翘起的头发,关璟瑄用上了洪荒之力才克制住自己将他揉进怀里的冲动,一边在心头咆哮着太可爱啦!!!!!,一边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点头微笑道:当然可以。 闻言,沈自流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原本就晶亮的眼睛顿时被笑意染得更加明亮。虽然沈自流不是第一次在关璟瑄面前笑,但他平日难得笑一次,也极少见他笑得如此明媚纯真,关璟瑄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拿大锤猛地砸了一下。好在当他差点忍不住要把人圈进怀里时,旁人的声音又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温伉笑道:璟瑄从哪里捡到这么好的苗子的? 关璟瑄还未来得及作答,就见夏芜梦瞥了温伉一眼,道:怎么?柔清上尊什么时候也对还未入仙门的稚子有兴趣了? 温伉笑容不减道:我无剑峰向来不以年龄资质论人。 夏芜梦哼笑一声,道:说无剑峰不以年龄论人我是信的,但我怎么记得只有能驾驭上品灵剑并且通过剑阵的剑修才能入得你们无剑峰的大门啊? 听到这句关璟瑄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两位大神已经开始抢人了?! 温伉摇头道:哎,这其实都是外界对我们无剑峰的误解,我无剑峰弟子只是对自己要求比较严格罢了。寒水上尊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无剑峰峰顶的戒石,当真没有这一条。 夏芜梦给了温伉一个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吗的眼神。 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是规矩好吗! 温伉又道:况且我看这孩子骨骼清奇,不修剑太可惜了。 夏芜梦道:柳思卿也骨骼清奇,柔清上尊怎么不去收呢! 温伉叹息道:因为我尊重灵善自己的决定。 夏芜梦道:说得好,那这次也请柔清上尊一定要尊重这孩子自己的决定。 温伉道:寒水上尊是打算给绮玉上尊挑徒弟吧?我却是想自己收个关门弟子呢。 听出温伉的弦外之音夏芜梦也不恼,只微微勾唇道:柔清上尊可听过一句话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清浅现在或许还及不上柔清上尊,将来可就不一定了。 关璟瑄在一旁听得连连喟叹,能引得一向出尘无争又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位上尊争一场,看来小流的未来还真是不可限量。 夏芜梦和温伉的交锋还未告一段落,就听一直没开口的夕迟忽然道:同道峰,更适合。 第20章 见其他人都看过来,夕迟悠悠道:虽然这孩子灵力惊人,但他并无半点修真基础,还是在同道峰循序渐进地修习才更为妥当。 温伉奇道:元书上尊不是一直都不收徒弟吗? 夏芜梦也道:元书上尊这么忙有时间教导弟子? 夕迟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昨日师尊托梦于我,嘱我物色一名弟子悉心教导,不能让师门后继无人。 哦,这么巧? 夕迟连已飞升的玄月仙尊都搬出来了,温伉和夏芜梦倒是不好直说不信,却都没有打算放弃。周围那些一直关注着这边的修士和受测者听到这三人的对话,一时间都对沈自流羡慕得无以复加。尤其是连温伉都直接表示了想收他为徒,更是让一些修士在羡慕之外还多了些忿忿不平。毕竟在沈自流之前,并没有修士被破格收入无剑峰的先例。 齐殊这时候总算插话进来,打断了三人没有结果的讨论:诸位不论谁做小流的师父,都能让他受益无穷。既然讨论不出结果,不如问问小流自己的意思?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12) 还在悄悄高兴自己可以留下来的沈自流被关璟瑄捏了捏手臂提醒了一下,才注意到面前的几位尊者都在看着他,完全没有注意听他们讨论内容的沈自流不明所以地看向关璟瑄。 关璟瑄微微弯腰对沈自流道:岳祁仙尊方才是在问,你愿意拜哪位上尊为师? 沈自流一愣,既而眉头微蹙道:拜师? 关璟瑄笑道:是啊。柔清上尊、绮玉上尊和元书上尊都愿意收你为徒,这可是别的修士想都不敢想的殊荣,不过你只能选一位做你的师父。 说着,关璟瑄又耐心地把这三位以及他们所在的门派简单地跟沈自流介绍了一遍,沈自流默默听完却也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关璟瑄。 齐殊见状以为沈自流是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想寻求关璟瑄的建议,于是对关璟瑄道:璟瑄,这里就你跟小流相处的时间长一些,比较了解他。你觉得他拜谁为师更为适合呢? 众人的目光顿时从沈自流身上转移到了关璟瑄身上,关璟瑄暗自在心中叫苦不迭。这种得罪人的事,怎么莫名其妙就丢到他头上了,真是飞来横祸啊 不过既然齐殊都开口了,关璟瑄也只能硬着头皮发表意见。他认真想了想,同道峰和其他两峰相比,虽然其修士的水平参差不齐了些,但对于新入门的修士要求也没有其他两峰那么严苛,未来的发展比较自由,对于小流这样从未修习过的新丁来说会轻松许多,而且听夕迟方才的意思,也是想让小流循序渐进地修习。若是拜许清浅为师,就需要发掘小流在音律上的潜力。据他对小流的了解,这孩子以前是没有机会接触这方面的训练的,若是现在才开始学习,怕是会十分辛苦和艰难。不过能得许清浅的亲自指导,只要入了门,修习的进展一定会比在同道峰快。如果拜温伉为师,小流就只能朝着剑修这一条路发展,除了参悟道法修习术法,他还必须锻炼体魄锤炼剑术,只会比在天音阁更辛苦。但不可否认,在无剑峰修习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出一个修士的潜力,且从入门开始就能跟随峰主温伉修习,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诱惑。 关璟瑄纠结了好一阵子,最后心中渐渐有了计较。他看向沈自流,发现对方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看的黑眸里不知何时已褪去了喜悦的光芒,显得有些幽深难懂。 关璟瑄缓缓道:我觉得 就在他马上要说出那个斟酌后的答案时,沈自流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你。 关璟瑄:嗯? 沈自流认真地看着关璟瑄,放慢语速清清楚楚道:我不会拜其他人为师,我就跟着你。 沈自流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露出意外之色,方才还对他又羡慕又嫉妒的修士和受测者们此时就差把这人是不是傻写到脸上了。 讶异过后,关璟瑄扶了一下额,道:小流你可能不太清楚,师父会关系到你未来在修习之路上所能得到的指导。我只是个结丹期的修士,凭你的资质修到结丹以后并不是什么难事,若是拜我为师很快我就没什么可教给你的了。而从结丹到得道飞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沈自流仍旧牢牢盯着关璟瑄,固执道:那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想跟着你。 关璟瑄有些尴尬地看向齐殊等人,赔笑道:这孩子先前经历过一些苦难,不太容易亲近,也完全不明白修真这回事,所以才会如此。 夏芜梦看了看对其他人都表现出明显排斥,唯独跟关璟瑄贴得死紧的沈自流,道:既然他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不过今后要留在昆仑,他还是尽早学会独立为好。 温伉赞同道:师父对于弟子不过是种引导,将来会有许多需要他独立去面对的问题。不过我还是觉得他入我无剑峰才是更好的选择,我记得璟瑄于修剑一道似乎并没有什么研究吧?这样好的剑修苗子被耽误的话实在可惜。 那不如这样。 齐殊忽然插话道:这孩子就先跟着璟瑄学习基础的炼体炼气,等到他完成了筑基再决定是否要拜三位其中之一为师,各位意下如何? 夕迟道:也可。 夏芜梦跟许清浅交换了一下意见后,道:音律的修习宜早不宜迟,若是这孩子能在两年之内筑基,方可。 周围的修士听到夏芜梦的这一要求不禁起了些微骚动。 即便沈自流再有天分,对于一个从未接触过修真的普通人,要两年筑基也是不可能的事吧!一般修士,资质上佳如凌溪风这般的,从到昆仑算起也花了近四年时间才圆满筑基。而那些资质平平的,快则十年慢则二三十年才完成筑基的比比皆是,资质差的就更不用说了。寒水上尊提出如此要求,其实就是不打算收他了吧?也对,放着昆仑数一数二的几位上尊不拜,偏偏要去拜一个名不符实的真人为师,这么不知好歹的人真是世间难觅! 温伉想了想,从袖中摸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册递给关璟瑄,然后对沈自流道:你的根骨不错,很有修剑的天分,既然现在还未决定未来要修何道,不如尝试一下修剑?这本入门剑谱融合了剑法与道法,你若是有兴趣可以自己照着练练。当初引岚入我门下后,也是从这本剑谱开始学习的。 围观的修士中想入无剑峰而不得的,闻言差点用眼神把关璟瑄手中的剑谱烧穿。 沈自流依旧抿唇不语,关璟瑄捏着剑谱迟疑道:柔清上尊,小流并未入无剑峰,这样会否有些不妥? 温伉笑着摇头道:无妨,不过是一些入门的东西。何况虽分三峰,昆仑终究还是一体的。难得小流有这么高的天赋,同为昆仑修士,我很乐意能给他一些点拨,无需太在意这些虚物。 那您倒是也来点拨点拨我们呀!! 围观的修士们齐齐在心中呐喊咆哮。 齐殊也笑道:既然柔清上尊如此惜才,璟瑄你就先好好教导小流吧。未来究竟要如何发展,就等小流筑基以后再做决定。 待整场灵力测试结束,正午已过。关璟瑄领着沈自流向几位尊者告别后,在各色目光的注视下御风回了清梦苑。到家后他让沈自流先回房休息,自己转身进了厨房,折腾了好一阵后端着一碗当归乌鸡汤和一盘炒红苋进了卧房。 沈自流规矩地坐在桌前,从关璟瑄进门起就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等关璟瑄放好了碗盘,将一碗盛好的米饭递给他时,沈自流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生气了吗? 关璟瑄略微一愣,随即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沈自流微微低下头,嗫嚅道:因为 因为他没有按照关璟瑄的预想拜别的人为师,因为他固执地要跟在关璟瑄身边,因为回来之后关璟瑄就没怎么搭理他。 沈自流不说,关璟瑄却也大致能猜出来他在想什么。轻叹了口气后,关璟瑄伸手抚摸了一下沈自流的头,柔声道:小流,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原本你就有权为自己的将来做决定,我也从来不觉得因为我救了你,你就应该听从我的意见。 沈自流抬头看向关璟瑄,神色复杂。 关璟瑄接着道:我方才只是在想,有一件事应该怎么告诉你才合适。 第21章 沈自流放下碗筷正襟危坐道:什么事? 关璟瑄夹了一块鸡腿上的嫩肉放到沈自流碗中,道:先吃饭,吃完说。 虽然很在意让关璟瑄思考了这么久的事到底是什么,沈自流仍是听话地重新拿起碗筷,认认真真吃完了饭,又帮着关璟瑄收拾了碗筷才重新坐回桌边,耐心地等待关璟瑄开口。 关璟瑄在沈自流身边坐下,将手掌轻贴到他额前探了探,发现不久前还完全探不到的灵力如今已充盈在他的灵脉之中,只是有些紊乱。关璟瑄收回放在沈自流额上的手,转而覆在他的手腕之上,释放出一道柔和的灵力并控制着它在沈自流的灵脉内缓缓游走,引导着沈自流的灵力往同一个方向运行。 等到帮助沈自流的灵力平缓地运行过一个小周天后关璟瑄才撤回手,从袖中摸出一颗蜡白的药丸掰成两半,喂了一半给沈自流。沈自流也不问是什么,十分放心地就吞了下去。 做完这些,关璟瑄总算起了话头。 小流你来昆仑并不算久,但就这些日子你应该也注意到了,我在昆仑的处境其实有些微妙。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沈自流摇了摇头。 关璟瑄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因为当年结丹时,无论怎么看以我的修为能结成紫丹都十分勉强,可最后我却结成了金丹。 沈自流闻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显然不能理解结成不同内丹的意义,于是关璟瑄解释道:结丹对于一个修士来说是修真之路上的第一个分水岭,根据修士自身修为的不同,会结成三种不同的内丹。最上为金丹,次一品为紫丹,最次为杂丹。除非重塑仙根从头来过,否则一个修士一生只有一次结丹的机会,且内丹结成后便不会再改变。 从修士自身的修习来看,内丹的品级直接决定了他修为的上限。如果把修为比喻成水,把内丹比喻成桶,杂丹只能装一条小溪的水,紫丹能装一条大河的水,而金丹则如海纳百川,拥有无限的容量。虽然从义理上讲紫丹修士也是有可能得道成仙的,但自世人开始修真以来,从未有过紫丹修士飞升的先例,基本上元婴期就是他们修仙之路的尽头了,且能到元婴期的紫丹修士也是寥寥无几。 而将之放在昆仑来看,只有结成金丹的修士才可名列《玉山仙录》,获得真人的尊号。凡名列《玉山仙录》的修士,在昆仑所有的修习活动中都享有优先权,每年还可领得一千到一万颗不等的上品灵石以助修行,昆仑有些修习之所也只对金丹修士开放。所以,所结内丹是否是金丹对于昆仑修士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且严肃的事。 结丹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从丹田内开始聚气到丹像初成,不少修士都需要花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之后还要能通过结丹试炼才能真正结成内丹。还有更多修士因为不得要领,终身都跨不过结丹这个坎,这也是那么多求道者挤破了头也想拜入昆仑的原因。因为当世只有昆仑和蜀山这两大仙门,完全掌握了结丹的要领,甚至可以控制结丹试炼的难度。修士们可以根据自己的修习情况量力而行,申请最适合自己的结丹试炼,大大提高了结丹的成功率。 对于修士来说,年龄或是资历都不足以决定他在修真界的地位,唯有修为和实力,才是能令他人心悦诚服的东西。而我结丹时的修为的确达不到金丹修士的程度,最后却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结成了金丹。 听完关璟瑄长长的解释,沈自流蹙眉问道:所以那些人才会说你作弊,阴阳怪气地冲你摆脸色? 小小年纪不要老是皱眉。关璟瑄伸出一只手指揉开沈自流皱起的眉心,然后无所谓地笑了笑,含糊道:虽然那时候我并没有想去作弊,但结丹的结果也的确不是应有的结果不过这不是我想告诉你的重点。 关璟瑄微正脸色,认真道:我想告诉你的是,虽然我结成了金丹,名义上是个真人,但我实际的修为是不及其他金丹修士的。我这个人呢又比较不思进取安于现状,并不打算继续往上挣扎。而从今日的灵力测试结果来看,只要潜心修习,小流你将来绝不会只是个结丹期的修士,所以你如果拜我为师,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沈自流沉默了一下,既而以一种比关璟瑄还要认真的口吻,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也知道是为我考虑。但是能不能得道飞升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我只是想留下来,仅此而已。除了你,我不相信这里的任何人。若是非要让我拜其他人为师,我宁愿不入昆仑不当修士,就留在你身边当个小杂役,只要你让我留下来就行。 关璟瑄不禁有些意外,不明白为何沈自流会如此依赖他。真要算起来,他和沈自流相识也只有短短数月而已,为什么沈自流对他就这么信任?转念一想,关璟瑄又觉得或许是因为现在沈自流在昆仑就只对他稍微熟悉一些,也不明白师父的重要性,等他入了门,跟其他修士接触多了,想法大概就会转变了。 如是想着,关璟瑄也不再尝试现在就要沈自流改变心意,转而道:也罢,也许你我命中就注定了有这样一段师徒的缘分吧。虽然我觉得我大约不能指导你太久,但既然你决定喊我一声师父,依着我们师门的传统,拜师的仪式还是需要的。小流,前厅右侧的八仙多宝阁上有茶叶和茶盏,你去沏一盏茶来当心别烫着。 闻得关璟瑄此言,沈自流一向沉静的黑眸瞬间亮了起来,应了一声后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快步走出了卧房。难得看到他流露出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率真,关璟瑄也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无奈地摇了摇头。 很快,沈自流就端着一盏热气氤氲的清茶回来了,关璟瑄还没开口,他就先扑通一下跪在了关璟瑄面前。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关璟瑄扶额道:小流,其实不用跪的 沈自流目光灼灼地望着关璟瑄,道:没关系,我愿意跪着。 关璟瑄: 哎,跪着就跪着吧。 清了清嗓子,关璟瑄端正神色道:我本师从丹阳仙尊,属清晖宫一门。但如今师父已经飞升,我亦开辟了自己的洞府,便不能再沿袭清晖宫的门号。所以从今日起,小流你便是我清梦苑的第一个弟子。天命有常,大道无极,自知自明,莫逆于心。望汝日后守本心,勤修习,明善恶,端己行,知来路,得归处。 沈自流神情庄重地听完后,将手中的茶盏稳稳举过头顶,一字一顿道:师父教诲,弟子谨记。 关璟瑄接过沈自流递上来的茶却没有立刻喝下,而是神色一松,带着浅浅的笑意道:方才那几句其实是当年我入师门时师父对我的教诲,而我对小流你只有一个希望平安喜乐,健康成长。 说完,关璟瑄将茶盏递到唇边,微微低头浅啜了一口,随即半开玩笑道:没想到有生之年我也能喝一回徒弟敬的茶,感觉似乎是要比一般的茶更清香一些啊。 沈自流望着关璟瑄的目光有些沉甸,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才道:只要师父喜欢,弟子以后每日都为师父沏茶。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13) 关璟瑄将茶盏放到桌上,伸手扶起还端端正正跪在地上的沈自流,笑道:那倒不必,为师可没有把徒弟当仆人使唤的嗜好。 沈自流立刻道:弟子心甘情愿。 关璟瑄道:先不说这个了。今日你既拜了我为师,为师自当赠你一件拜师礼。但我从未收过徒弟,也不知道该送点什么好。小流可有什么想要的物件? 第22章 关璟瑄捋了捋衣袖,又道:其实本当由为师提前准备好拜师礼,但一来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收徒的一日,二来我久居昆仑,手中没什么像样的法宝可以赠予徒弟,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不如小流你自己说一样想要的东西,只要我能拿到的,都可以赠予你。 沈自流不假思索地摇头道:师父愿意收我为徒,答应让我留在清梦苑,于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馈赠了。 关璟瑄摆摆手,道:不行不行,这是两码事,拜师礼是一定要的,不过你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既然你今后要在昆仑常住下去,也是时候在清梦苑给你添一间屋子了,一直跟我挤在一个卧房里终究会有许多不便之处。 沈自流眉头一紧,道:之前是我给师父添了太多麻烦。 关璟瑄随手一捏他的脸,道:不是说了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低眉顺眼的? 沈自流揉了一下被关璟瑄捏过的地方,神色稍霁。 关璟瑄接着道:我不是怕你给我添麻烦,而是觉得你会不方便。 沈自流不解道:现在这样就很好,弟子并未觉得有任何不便之处。 关璟瑄默了默,既而神色略显微妙道:你现在年纪尚小所以还不觉得,等过两年再长大些,又道心未定难免就会有觉得不便的时候了。 沈自流依旧是一脸茫然完全不明所以的模样,关璟瑄轻咳一声,道:这件事暂且就这样定下,以后你会明白为师的用意的咳,昆仑南侧有一处湿暖的谷地,里面长了一片紫玉竹,明日为师去取些竹子回来给你搭个竹屋怎么样? 沈自流垂眸道:全凭师父定夺。 关璟瑄道:小流,我们现在是在讨论你将来的卧房,你的想法才是最主要的。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放心地提出来。 沈自流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弟子只有一个请求。 关璟瑄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问:什么请求? 沈自流道:弟子想住得离师父近一些。 关璟瑄笑道:清梦苑就这么大点儿,还能远到哪里去。 沈自流又低下头不说话了,仿佛连头顶那丛翘起的头发都耷拉了下去。 关璟瑄见他这一副受了什么委屈的模样,无奈道:好好好,近一些就近一些,就挨着为师的卧房建,这样可以了吧? 沈自流脸上总算又有了些笑容,却还是那不咸不淡的口吻,道:师父做主就好。 关璟瑄一边摸了摸沈自流的头,一边在心中暗叹:小孩子都这么黏人的吗?可他记得他小时候似乎并不是这样啊 师徒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后关璟瑄便打发了沈自流去午睡,自己则坐在外室翻了会儿书。等到沈自流睡着后关璟瑄从容地收起书卷,饮尽方才沈自流敬的茶后起身出了卧房。 当初在建清梦苑的时候,关璟瑄便特意在后院靠近院墙处留了一小段没有笼进内层结界的范围,于是那一截院墙便终年被白雪所覆盖,墙内的地面上也深深浅浅地积了一些雪,看上去就像是积雪从院墙上倾倒进来了一般,别有一番风情。 后院有一方小池塘,池水清澈见底,触手微凉但不刺骨,池面偶尔还会蕴起一层轻纱似的水雾,微风一吹便消散了。池中浮着几片巴掌大小的睡莲莲叶,莲叶之间藏着一朵紧闭的睡莲花苞,绿油油的,还见不到一丝花瓣的颜色,在水面上只露出了小半寸,不注意看的话很难发现。 这方莲池在关璟瑄建清梦苑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从前没有结界的保护,池水也从未冻结过。而池中的莲叶莲花,从关璟瑄来到此处时便是这模样,不盛不枯,不开不谢,简直就像是假的一般。关璟瑄很喜欢这方莲池,建好清梦苑后特意到山下寻了几尾锦鲤放进去,结果不到两日所有锦鲤就都翻了白肚皮。后来顾清澜从方寸回来时给他带了两尾从方寸的化生池里捕到的灵鲤,放进池子以后两尾红鱼似是在顾忌什么,贴着莲池边缘游了两天,之后就满池乱窜了。那两尾灵鲤至今还活蹦乱跳地养在莲池里,也不需要关璟瑄投喂,十分省心。 顾清澜说这池子里的莲花大约也是个灵物,一般的鱼承受不住它的灵气所以无法在池□□存,并嘱咐关璟瑄不要轻易去动那莲花,说指不定养个百八十年的,还能捡个便宜得个天材地宝。关璟瑄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莲池养上两尾小红鱼很有意趣,加上他又懒散惯了,便从未起过要动它的心思。 距离莲池不远的地方种了一棵梧桐,树干只有一人粗,枝叶倒是颇为繁盛,亭亭如盖。树冠有一部分伸到了没有结界的地方,接了满枝的雪,十分好看。这棵梧桐是从清晖宫的梧桐上取的种子,当初关璟瑄也是只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随便挖了个坑埋了,想起来了就浇点水,想不起来能一两个月都不照管。结果就他这样随性的种法,这棵梧桐第二年竟还真的长出了幼苗,也是相当顽强了。 关璟瑄信步走到莲池边上一个相对平整些的石头上坐下,在袖中摸索了一会儿后掏出来一枚约一指宽的银色指环套进食指。微微凝神,指环上如流云一般的纹刻慢慢被幽蓝的光芒点亮,等到指环上所有的纹刻都填上了蓝芒后,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戒指上传来。 璟瑄?怎么了? 凌溪风这句话的语速十分快,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从戒指里传出来。 关璟瑄一愣,赶紧道:你有事就先忙,我想跟你说的并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 回应关璟瑄的是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其间还夹杂着两声怪异的嘶吼。片刻后,凌溪风的声音再度传来。 没关系,你说,我听着。 接着又是一阵杂乱的响动。 关璟瑄无语了片刻后也没有扭捏,直奔主题道:我是想跟你说一声,今天带小流去测了灵力,他的天赋十分惊人。然后因为一些原因,他暂时拜在我门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关璟瑄总觉得戒指那头似乎安静了一瞬,接着便响起一阵比先前更为激烈的打斗声。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传来,他听到凌溪风似乎低低地啧了一声,片刻之后,戒指那头就安静了。 关璟瑄有些担忧道:溪风?你那边还好吗? 沉默片刻后,凌溪风的声音重新响起:我这边已经解决了。你刚刚说你收了那小子为徒? 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关璟瑄还是点了点头道:嗯,暂时是这么决定的。 又是一阵沉默后,凌溪风缓缓道:虽然我并不喜欢那小子,但如果你已经想好了,那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既然要收到门下,我建议你还是好好查一查他的来历。 第23章 关璟瑄一愣,道:你的意思是 凌溪风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关璟瑄迟疑道:真的有这个必要吗?小流不过就是个落难的孩子。 凌溪风道:若你决定将他留在身边,就必须知根知底,否则我不放心。 关璟瑄犹豫片刻后,道:好吧,容我考虑一下对了,你方才是在做什么?听起来打斗得很激烈的样子,没受伤吧? 凌溪风轻描淡写道:遇到些小麻烦而已,不必担心。先前因得了岳祁仙尊的委托走得甚是匆忙,所以没来得及跟你说,大约两三个月后我会回来一趟,期间你自己多保重。 关璟瑄道:你也是。 说完正事后两人没有多寒暄,十分干脆地断了传音。 传音戒也分品级,品级越高,可传音的距离越远,相应地驱动传音戒传音所需要的灵力也越多。凌溪风给关璟瑄的传音戒比孙羽墨的还要高级一些,除了黄泉碧落,哪怕是在玄境幻境中也可以相互联系上,当然所要耗费的灵力也很多。低品的传音戒人人都能用,基本没有安全性可言,而高品的通常都对使用者的修为有一定的要求。如凌溪风给关璟瑄的这枚特制的传音戒,就只能由他们各自的灵力才能驱动,其他修士即便是拿到了也不能使用。 收好传音戒,关璟瑄正准备转身回房,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院墙边上的积雪,身形忽地一顿。 不算厚的积雪上,印着一串不深不浅的脚印,四个排成弧形的小坑后面坠着一个稍大些的坑,关璟瑄几乎立刻就辨认出那是一串猫脚印。这串脚印从院墙上倾倒的积雪一直延伸进来,在结界内没有积雪的地方骤然消失,关璟瑄顺着脚印前进的方向往前看去,猝不及防地与一双漂亮的金瞳对了个正着。 那只灵猫! 看清蹲坐在梧桐树下石桌上的小家伙后,关璟瑄瞬间呼吸一滞,双目微瞠,心尖仿佛被它用爪子轻轻挠了一下,又酥又痒。 上回这只灵猫离得有些远,又在树上,关璟瑄并没能看得太清楚,这回它就稳稳地蹲坐在离关璟瑄不远的石桌上,耳尖的鬃毛,细长的瞳仁,腮边胡须,尾梢的灵焰都看得一清二楚。这猫儿很精神,坐姿也相当端正,长长的尾巴一甩一甩地,本应该十分威风,但由于身量尚小,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软绵可爱。尤其是那粉红的鼻子,圆圆的脑袋,毛茸茸的白色小爪子关璟瑄顿觉心头那被股猫爪子挠了的感觉只增不减。 关璟瑄目不转睛地看着灵猫,灵猫也回望着他,目光虽谈不上友好,却也并不似上回看到的那般杀气腾腾。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后,关璟瑄试探着往前挪了一步,见那小猫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石桌上甩着尾巴十分闲适放松的模样,关璟瑄便又往前挪了两步。就这么一步两步直到挪到石桌前,和灵猫只隔了两尺的距离,关璟瑄适时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很轻,生怕吓到这只小东西,心中却早已咆哮开了。 他第一次离一只野生灵兽这么近啊!!而且是只高级灵兽啊!!还是高级灵兽中以高冷著称的灵猫啊!!! 离一个人类如此近,小黑猫却没有露出丝毫怯意。它微微抬着头,金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关璟瑄瞧了半晌,然后忽然一歪头,嗲着嗓子喵了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可爱有杀伤力的话,关璟瑄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已经含笑九泉了。 他微微颤抖着,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伸出手去触摸面前这只正歪着头盯着他看的小猫,一人一猫就这么僵持了片刻后,小黑猫忽然从石桌上站起身来,在关璟瑄还没反应过来时后腿突然猛地发力,关璟瑄只觉得眼前一黑,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自己脸上用力一踩,同时一条毛茸茸的的东西在他额上狠狠拍了一下。关璟瑄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撞得踉跄了一下,视野恢复时面前哪还有什么灵猫,只来得及看到一小截黑色的尾巴消失在院墙外。 所以他刚刚是被那只灵猫踹了一脚吗? 关璟瑄摸着额头回味了一下灵猫肉垫踩在脸上的触感,竟莫名有些开心。不过小黑猫踹他那一脚时好像有些生气?关璟瑄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有没有什么会惹恼灵猫的举动,片刻后恍然大悟 这只灵猫其实是来找沈自流的吧! 先前他以为沈自流毫无灵根才否认了这种可能性,如今已经确认了沈自流不光有灵根,灵力还十分惊人,那么会有灵兽主动找上门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而且这只灵猫一定早就知道沈自流灵力惊人了,所以上次才会出现在前院。这回它一定又是来找沈自流的,结果正主没找到,却被关璟瑄撞了个正着。而关璟瑄这个愚蠢的人类竟不能理解它的来意,不帮他把沈自流叫出来就罢了,还一个人傻乐,小家伙不生气才怪。 这么一想,关璟瑄便觉得一切都能说得通了,一时间既觉得羡慕又很为沈自流感到高兴。转念一想若是以后沈自流收了这只灵猫,自己作为他的师父一定也有机会亲近亲近这小家伙,瞬间又振奋起来,暗暗决定下回再见到这灵猫一定要记得把小流叫来。 第二日起,沈自流便正式开始了在昆仑的修真生涯。 新入昆仑的修士大都集中在同道峰的学舍里,每日卯时起床围着引仙坪跑二十圈,然后在引仙坪中打坐聚气。整座昆仑山脉本身就是一条灵气四溢的龙脉,同道峰、无剑峰和群玉峰是这条龙脉上的三处龙穴,而引仙坪则是三峰上几处灵气最为旺盛之所中最为开阔也最易到达的一处,因此就成了筑基前的修士们炼体炼气的最佳场所。 前一日关璟瑄已经给沈自流安排好了之后一段时间的课业上午去引仙坪和其他修士一起打坐聚气,下午可以留在引仙坪继续和其他修士一起修习,也可回清梦苑来读读书练练字,研究研究温伉给的剑谱。其实就在清梦苑打坐聚气也是可以的,而且大多数如沈自流这般灵力测试时就被带走的修士,都会选择就在师门内炼体炼气。但关璟瑄希望沈自流能多跟别的修士接触,多交些朋友,所以才会让他至少要有半天去引仙坪修习。 关璟瑄自己懒散惯了,也没打算让徒弟起早贪黑过得太辛苦,因此压根没给沈自流规定起床的时间。然而第二日卯时不到,沈自流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借着书桌上一颗夜明珠的微光,尽量不发出声响地穿戴整齐后,他看了一眼屏风后睡得正香的关璟瑄,悄无声息地开门出去了。 第24章 清梦苑离引仙坪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不用御风之术步行而去的话得要小半个时辰。好在一路上都比较平坦,沿路左右也有几处比较特别的山石枯木,方向倒是很好辨认。昨日下午沈自流午睡起来后关璟瑄特意带着他御风走了两趟,但仅仅是想让他认路,并没有真的打算让他自己每天步行来回。 盛夏未过,虽然还未到卯时,天却已破晓,视野不甚明朗,但并不妨碍前行。离开清梦苑的结界后,沈自流立刻被院外刺骨的寒气激得打了个寒颤,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既然决定要自己修习,自然不能再依赖关璟瑄的灵力护体。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稍微适应了冷空气后调整了一下呼吸,便甩开手脚凭借还算清晰的记忆往引仙坪一路小跑而去。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14) 沈自流到达引仙坪时天光已经大亮,围着引仙坪跑圈的新入门修士却不多。少数挣扎着起了床的孩子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些干脆坐在地上不想起来了。一方面昆仑气候严寒,山峰巍峨高耸,习惯了在平原生活的人来到这里往往都需要一个适应过程,更不用说那些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了。另一方面,昆仑在本门弟子的修习上一向秉持的是顺其自然的态度,勤勉刻苦与否全看个人,反正能修到什么程度都是修士自己的事。因此虽然地上坐了一片,学舍里还睡了一堆,奉命来指导新人的修士却什么都没说,一副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模样。 当然,在这些已经开始跑圈的修士中,也有几个精气神和那些气喘如牛的新人截然不同的人。其中一个便是昨日除沈自流外,灵力测试结果最佳的那个少年梓岚。他今日换了一身干练的练功服,头发也束得十分清爽,身后仍背着那柄并不起眼的长剑,围着引仙坪跑得健步如风,大气也没喘一下。 沈自流是一路跑来的,方向又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因此他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七零八落地坐在引仙坪上的新人们的注意。认出他就是昨天大出风头的少年后,人群中渐渐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之声,看向他的目光也是各种皆有。 今日沈自流倒不像之前那么拘谨局促,他无视了周围各色的目光,径自走到一处和其他人有一定距离的空地上,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休息。作为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在这种气候下跑这么远,沈自流也有些喘。方才跑动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坐下来,全身的热气都从领口烘上来,蒸得他脸颊发红,浑身都是汗。正当沈自流纠结着要不要脱一件衣服时,面前却忽然多了一个人。 你好。 沈自流抬头朝来人看去,正是那名叫梓岚的少年。沈自流对他有些印象,却并不打算搭理他。 没得到回应,梓岚也不生气,看向沈自流的目光仍是一片干净坦然,不带任何恶意,只是有些跃跃欲试。 昨日我听到柔清上尊说你很有修剑的天分,介意跟我比一场吗? 沈自流面无表情地看着梓岚,冷冰冰道:我不会用剑。 梓岚毫不意外地一笑,道:我知道,看你的身形就不像是习武之人,我的意思是我们比比跑步如何?体力和耐力也是修剑之人必修的功课,我自认为不管是根骨还是体力耐力,都算不错的。所以想看看能让柔清上尊属意的人,到底比我强在哪里。 最后这句话就颇有些挑衅的意味了,沈自流却好似丝毫不为所动,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然而就在梓岚以为沈自流不打算再理会自己的时候,他却忽然起身,一言不发地抬腿就往前跑去。 梓岚一愣,立马迈开步子追了上去,边跑边道:我有功底在,让你五圈。 沈自流瞥了他一眼,道:不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一日用传音戒耗费了太多灵力,关璟瑄睡到自然醒时太阳都快爬上头顶了。他摸了摸屏风另一侧的床榻上理得整整齐齐早就凉透的床铺,再用神识在清梦苑的结界里探了一圈,确认找不到沈自流的气息后,心中升起一丝小小的愧疚。 小流第一天去引仙坪他这个当师父的就睡过头,真是不应该啊也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顺利找到地方? 愧疚归愧疚,关璟瑄却没有马上动身去引仙坪,而是像往常一样洗漱收拾好后,又拐进厨房煮上饭炒了两个菜,才不慌不忙地准备出门。 对于关璟瑄来说,修仙这种事吧,讲究的就是随缘二字。左右都快中午了,若是小流没找到地方,他现在匆忙赶去也只能把他带回来,若是小流找到了,他就更没有理由着急去找了。况且同道峰上也没什么邪祟猛兽,那孩子至多就是迷迷路,反正路这种东西,多迷两次就能找到了,所以关璟瑄一点都不着急。 因此,当关璟瑄打开院门看到背上背着不省人事的沈自流,正举着手做出敲门姿势的青殷时,不由吓了一跳。 院门还没敲就突然打开,青殷也愣了一下。不过见到沈自流后,青殷立刻回过神来,放下举起的手,彬彬有礼道:随安真人。 关璟瑄应了一声后便侧身将他让了进来,一边伸手去探沈自流的额头一边担忧道:这孩子怎么了? 青殷道:真人不必担忧,沈公子只是运动过度累倒了。 关璟瑄无语了片刻,道:二十圈很多吗?而且这孩子跑不下来怎么也不知道少跑几圈 青殷在关璟瑄的指引下将沈自流背进卧室放到卧榻上后,才道:不是二十圈,是六十圈。 关璟瑄闻言震惊道:六十圈?! 青殷忍着笑点点头,然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跟关璟瑄叙述了一遍。 今日青殷本来是奉赵青舟之命去天音阁送东西的,回来的路上正好路过引仙坪,瞧见一群刚入门的小修士不好好打坐聚气,反而凑在一起瞧着同一个方向,目光还十分一致地转动着,不由有些好奇。待他走近后才发现原来他们正在围观两个人跑步,再仔细一瞧,其中一个不正是随安真人家里那个孩子吗? 青殷从来不喜在背后议论他人,也很少参与同门师兄弟之间的闲聊,但沈自流昨日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惊人,一夜之间就成为了昆仑最热的话题人物,青殷想不知道都难。因此虽然他并未观看灵力测试,也对沈自流的表现有所耳闻,倒没有惊讶他会出现在引仙坪。 此时沈自流和梓岚正一前一后非常缓慢地跑着,沈自流稍稍落后两步,两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仿佛只会吐气不会吸气了,但都咬牙死撑着。等到两人拖着沉重的步伐从众人面前缓慢地挪过去后,青殷听到身旁的围观人群一齐数到:六十一! 青殷顿时震惊了没有炼体炼气基础的成年人围着引仙坪跑下六十圈都够呛,这两个孩子也太可怕了吧! 下一刻,已经跑得比走还慢的梓岚忽然一头栽倒下去,直接正面朝下埋进了雪地里。而他身后的沈自流也没好到哪儿去,最后挣扎了两步后,几乎与梓岚并肩倒了下去。 围观的小修士们不约而同地一边赞叹一边鼓起了掌,青殷哭笑不得地冲上去,和本该指导新生修习却也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的修士一起,一人一个将俩昏死过去的孩子翻过来赶紧开始急救。 第25章 昨日灵力测试结束后,好几个结丹期的修士都对梓岚青睐有加,明确表示愿意收他为徒。然而不知道梓岚是不是打算效仿凌溪风,全都婉言谢绝了,因此他目前暂时和其他没有拜师的修士一起住在学舍里。经过一番简单的救治,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后,对梓岚进行急救的修士就把他扛回学舍休息了。 沈自流的情况倒还比梓岚好一些,青殷给他输了些灵力后便无甚大碍了,只是还需休息一阵才能醒过来,所以今日的修习也只能到此结束。青殷四下瞧了瞧没看到关璟瑄的身影,又不好将昏睡的沈自流丢在引仙坪不管,于是干脆好人做到底,将沈自流背回了清梦苑。 关璟瑄听得连连扶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过青殷后关璟瑄亲自将他送了出去,然后去厨房将做好的饭菜放到锅里用热水温着,这才转回卧房。 沈自流在关璟瑄的卧榻上睡得昏天黑地,呼吸也比平日重了不少,偶尔小腿还会抽搐一下,看来是真的累坏了。关璟瑄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将手覆到沈自流头上,缓缓地注入一股柔和的灵力帮他调息。沈自流还未真正入门,没有掌握以灵力促进自身肌体恢复的方法,所以只能让它自行恢复。关璟瑄为沈自流注入的灵力并不能抵消他身体上的疲累,但却可以缓解疲劳的感觉,至少能让他睡得安稳一些。 晚霞的余晖散尽之时,沈自流才悠悠转醒,他刚睁开眼睛,额头上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关璟瑄坐在榻边,佯装生气道:你是笨蛋吗?身体刚好没多久就围着引仙坪跑六十圈,嫌命太长? 沈自流有些呆滞地看着关璟瑄,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直到身体的知觉渐渐恢复,又酸又胀又痛的感觉从两条腿上传来,他才逐渐清醒过来。 第一次见到关璟瑄生气的模样,沈自流顿时有些慌乱,结结巴巴道:不、不是,弟子只是不想输 关璟瑄被气笑了,道: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比试,输了没有惩罚赢了也没有奖励,那么较真做什么?输赢重要还是命重要? 沈自流咬了咬嘴唇,垂眸道:我弟子只是不想让师父觉得弟子没用 话刚说完,沈自流头上又挨了一下。 关璟瑄挑眉道:小流,昨天拜师的时候为师说的话你就忘了吗?为师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健康成长,至于修习,量力而为就好。何况一个人有没有用,是一场比试的输赢就能决定的吗? 沈自流自知有错,埋着头小声道:弟子知错了 见他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关璟瑄也装不下去了,叹了口气后伸手摸摸沈自流的头,放柔语气道:今日见到青殷把你背回来时,真真吓了为师一跳,今后可不许这么胡来了。 沈自流抿了抿唇,道:知道了。 关璟瑄收回手,关切道:腿是不是很疼? 沈自流摇头道:不疼。 沈自流话音刚落,关璟瑄突然隔着被子在他小腿上捏了一把,力道并不重,却让沈自流瞬间绷不住表情,疼得龇牙咧嘴。 关璟瑄微笑道:在师父面前,就不必逞强了。 沈自流眼中噙着疼出来的眼泪,改口道:是有那么一点疼 关璟瑄无奈地摇摇头,既而道:一会儿吃完饭泡个热水澡,再好好休息两日应该就会好了。今日本打算去取些紫玉竹回来给你搭一间竹屋的,现在看来也只能缓几天了,这几日就只好委屈你再跟为师挤一挤。 沈自流认真道:不委屈,弟子很乐意。 等到吃完饭泡完澡,时间也不早了,沈自流被关璟瑄强行安排睡在了他的榻上,关璟瑄自己则躺上了另一张小榻。师徒二人互道了晚安后,关璟瑄一挥手灭了桌上的灯盏,没过多久呼吸就变得规律沉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大约是白天睡得太多,沈自流在榻上阖眼躺了许久也没有睡意,但因为怕打扰到关璟瑄,他便一动不动地躺着假寐。直到快到月上中天之时,沈自流才轻轻舒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两榻之间的屏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关璟瑄撤走了,没有了屏风的阻隔,两榻之间的距离虽然没变,却总让人感觉近了许多。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地向外翻了个身,沈自流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和他只有几尺距离的关璟瑄,眼底含着一抹从未在关璟瑄面前表露过的复杂情绪。 明亮的月光从大开的窗户洒进卧室,完全盖过了桌上那颗夜明珠的微光,给所有被笼罩在月光中事物都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银纱。关璟瑄原本就柔和的五官也在朦胧的月光中变得愈加柔和,明明他只是安静地睡着,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让人忍不住想卸下一切防备,靠在他身边好好休息一下。 沈自流默默地凝视了关璟瑄良久之后,忽然用耳语般的声音,仿佛在问关璟瑄又仿佛是自言自语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回应他的自然只有清幽的月光和一室沉默。 三日后,休整完毕的沈自流重新开始了在引仙坪的学习。关璟瑄本想送他过去,无奈这孩子起得太早,等关璟瑄挣扎着在天亮时就爬起来,隔壁榻上却又早没了人影。梓岚比沈自流早一日恢复修习,再见到沈自流,他十分热情地上前来打招呼,并且再次向沈自流发出了比试的邀请。沈自流嘴上虽然十分干脆地拒绝了他,跑圈时两人却依旧在暗暗较劲,只是比起第一次,两人都明显有分寸多了。 沈自流本身的天赋很高,又勤奋刻苦,跟着其他修士在引仙坪接受了一段时间的指导后,很快就摸到了炼体炼气的门道。加上回家后又有关璟瑄的点拨,沈自流的修习进度明显将其他新入门的修士甩在了身后。而经常与他切磋的梓岚也不甘示弱,凭借自己的武学基础和极高的悟性,几乎是与沈自流齐头并进,两人很快就在这一批修士中脱颖而出。 比较令关璟瑄意外的是,沈自流在修习了一段时间后,性格似乎也在慢慢变得开朗。从一开始对谁都怀抱戒心时刻冷着一张脸谁也不爱搭理,慢慢地有一起修习的修士来与他说话时他也会回应两句,再到现在被人请教的话他还会耐心地指导一二。沈自流本就长了一张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脸,于修习上又极有天赋,如今渐渐能跟他人正常交流了,他在引仙坪竟也成了和梓岚差不多受欢迎的人。 第26章 最初,那些一起通过灵力测试拜入昆仑的小修士们对沈自流其实是不大服气的。毕竟他完全没有修真的基础,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是出自什么世家名门,仅仅是天赋比其他人高就受到了几位上尊的青睐,还差点破格被收入无剑峰。实际上即便在昆仑,于修仙一道空有天赋而无建树的修士也很多,他们看不出沈自流有什么能让几位尊者一致认为他将来一定大有可为的地方。 然而经过和梓岚的那场比试,一部分人便对沈自流稍稍有所改观了。另一方面,在昆仑一段时间后,这些新入门的修士们也渐渐意识到:世俗的光环在这里并没有任何作用,只有自身强大才能成为人上人。而就目前看来,沈自流绝对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未来可期。于是许多小修士都放下了对他的成见,主动与他结交。 沈自流待人并不似梓岚那般亲和热情,却也没有众人想象中那么冷漠乖张。同他说话他会回应,向他请教问题或者请他帮忙,只要不影响他修习,能帮忙的他也基本不会推辞。所以没过多久,沈自流身边竟也聚起了一批围着他喊沈师兄的小修士。 对此,关璟瑄深感欣慰。沈自流原本不太愿意被人称呼为师兄,但见关璟瑄听得高兴便默默受了。 一日,沈自流在关璟瑄的指导下,在清梦苑前院的草地上盘腿而坐尝试着掌控自己的灵力时,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想再收些徒弟吗? 坐在石桌边摆弄着一支白玉笛的关璟瑄闻言诧异道:为何这么问? 沈自流一边按照关璟瑄教他的方法吐纳,一边撇了撇嘴道:师父不是很爱听别人叫我师兄吗? 关璟瑄这才知道沈自流误会了,解释道:即便师从不同的人,所有在昆仑的修士都可视作师出一门,按师门辈分称呼并无不妥。为师之所以高兴,是因为你得到了同门的认可,有了许多朋友。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15) 沈自流默了默,道:弟子有师父就够了。 关璟瑄摇头笑道:傻话。朋友是朋友,师父是师父,不能混为一谈。 沈自流不说话,眼里却带着一丝倔强。 关璟瑄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似是认真又似玩笑道:为师原本就没有想过要收徒,也不觉得自己有为人师的资格,能和你成为师徒已经是意外的缘分了。所以如为师这般学艺不精又得过且过的人,还是不要去祸害别人了吧,我怕砸了你师祖的招牌,哪天被她老人家降一道天雷下来劈死。 沈自流眼中聚起浅浅的笑意,道:嗯,师父祸害我一个人就行了。 关璟瑄拿笛子敲了一下沈自流的头,道:没大没小,竟敢说为师祸害你。 沈自流眼中的笑意更盛,道:弟子只是顺着师父的话在说。在弟子心中,师父就是弟子的北辰,无人可比,无人能及。 关璟瑄: 不得了不得了,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说哄人的话,等这孩子长大了得俘获多少女修的芳心啊! 被夸得老脸一红的关璟瑄又敲了一下沈自流,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别油嘴滑舌的,专心修炼!闭眼,静心。 沈自流听话地阖上双眼,并且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一边聆听关璟瑄的指导,一边专心去感受隐藏在灵脉中的灵力。 其他人所不知道的是,沈自流之所以这么快就掌握了炼体炼气的门道,除了他天赋极佳外还有另外两个原因。一是先前教他习字时关璟瑄让他抄写的恰好是一本炼气入门心法,当其他人还在努力将这些佶屈聱牙的口诀读通时,沈自流都已经倒背如流了。二来,外人都只知关璟瑄名不副实不思进取,却不知道他不仅有修真的天赋,悟性和记忆力也极佳,结丹前的基础其实打得非常牢靠,这也是为什么他修习懒散随性却能顺利修到结丹期的原因。因此对于现阶段的沈自流来说,关璟瑄的指导已是绰绰有余。 不知过了多久,沈自流突然感觉一丝清明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五感似乎瞬间被放大了数倍。他好像忽然就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空气的流动,闻到裹挟在风里的一丝关璟瑄身上的寒兰幽香,听到院外落雪的轻响体内似乎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在蹿动,循着他的血液游遍四肢百骸,最后在丹田之中不断汇聚又消散。 忽而,一阵悠远的笛声传来,轻柔而缱绻,动人心弦。沈自流缓缓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清梦苑的前院了。此时他正置身于一座典雅幽静的园林之中,脚下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碎石路,四周葱郁的花草树木掩映着假山小池亭台楼阁,美不胜收。小路尽头似乎有一个人工湖,隐约可以望见湖上水榭的飞檐,飞檐上的风铃在微风中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 沈自流迷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关璟瑄,也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人,但不知怎么的,他却莫名对这个陌生地方感到无比放心。一阵和煦的暖风拂过,空气中传来一丝糕点的甜香味,沈自流闻着这味道,忽然就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情不自禁地便嗅着那香味找过去。 他一迈步,身上就传来一阵环佩相撞的叮当声。沈自流低头朝自己身上看去,惊讶地发现穿在他身上的并不是原来的那一身轻纱白袍,而换成了一套以金线绣着暗纹的云锦长袍,缀玉腰带上系着一枚琉璃腰佩和一个精巧玲珑的金丝香囊,脚上蹬了一双锦缎靴,看上去倒和灵力测试上冲撞卦石的那个小公子的装束有些类似。 沈自流微微一愣,抬起双臂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束,感觉好像有些奇怪,但又似乎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于是放下手继续朝前走去。 小路尽头连接着一条云石廊桥,廊桥一直延伸到湖心的水榭。湖面上轻轻涌动着一层轻纱般的薄雾,漫过满湖芙蕖,漫过曲折的廊桥,萦绕在水榭周围,让人感觉如临仙境。水榭中有一方白玉石桌,桌上摆着各式各样品相极佳的糕点瓜果和茶饮,而沈自流先前闻到的甜香味就是从水榭中飘散出来的。 沈自流再度朝四周张望了一下,这回却看到两个穿得像是大户人家仆从的年轻男子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微微弓着腰,神情恭敬又顺从。 其中一个仆从见他看过来,立刻开口道:少爷,夫人说您读书辛苦了,请您到水榭吃些点心休息休息。 沈自流仔细看了看这两人的脸,毫无印象,他却不知道为何丝毫没有怀疑这两人的身份,只是疑惑道:夫人? 另一个仆从道:夫人去厨房安排少爷的午膳了,随后就来。 仆从所答并非沈自流想问的,他却没有继续追问,随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走进水榭坐下,一样样地品尝起桌上的点心来 与此同时,关璟瑄眼前却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他站在一片荒凉的野地里,板结的土地呈现出一种令人不舒服的颜色,四周只有一些早已死透的枯树和碎瓦破罐,见不到一丝鲜活的绿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地上随处可见已经烂得看不出原样的碎布料和半埋进泥土中的白骨,有些像是动物的骨头,有些却像是人的。 关璟瑄忍不住微蹙起眉,却没有撑出结界隔绝那难闻的气味,只稍微提起长袍的下摆,慢慢朝前走去。不多时,荒地外围便出现一条不甚明晰的小路。越靠近小路的地方,地上的尸骨就越多,并且大多是刚刚开始腐坏或者腐烂到一半的,粘稠的液体从尸身腐坏的地方渗出来浸到土地里,到处都是蠕动的尸蛆和蚊蝇,画面和气味都令人作呕。 类似的地方关璟瑄曾在试炼的时候去过两回,所以不用问人他也知道这是一处乱葬岗,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入梦后会在沈自流的记忆中见到这样的场景。 忽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从附近传来。关璟瑄循声望去,却见不远处几具堆叠的尸体后似乎有些动静。他没有再向那处靠近,而是静静站在原地等待,过了一会儿,只见一只布满脏污的小手攀在了最上面的尸体上。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才到他大腿高的孩童扶着尸体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他从头到脚都沾满了污泥,几乎看不清五官,瘦得皮包骨的身体裹在一件单薄破旧的小衣服里,看上去随时都可能会倒下。 几乎是在看到这孩子的瞬间关璟瑄就辨识出来,这孩子正是沈自流。这时的他似乎只有四五岁,双眼无神精神恍惚,一路跌跌撞撞连滚带爬,费尽周身力气才从尸堆中爬出来,倒在小路边喘了许久,好几次都让关璟瑄有种他下一口气就接不上来了的感觉。 第27章 不知过了多久,小沈自流终于缓过了那口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地往乱葬岗外走去。看上去他并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只是循着本能的求生欲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偶尔被地上的尸骸枯枝绊倒,小沈自流躺在地上又要喘息良久才能重新站起来。关璟瑄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虽不会有想要上前扶他的冲动,却忍不住频频蹙眉。 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已经摔得浑身是伤的小沈自流总算离开了乱葬岗,随即倒在路边昏死过去,而关璟瑄身处的场景也立刻随之扭曲。片刻之后眼前之景恢复正常,乱葬岗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间临河而建的小草屋。 说草屋其实都美化了它,准确地说更像是依靠着一匹残垣随便支起几根木棍,再在上面搭了些茅草,堪堪能遮风雨。草屋外架着一口破烂得几乎无法正常使用的铁锅,锅里的水有些浑浊,水里隐约飘着些不知道是树叶还是菜叶的东西,总之看起来并不像能入口的食物。破锅周围的地上散落着些野果的壳和核,还有半截已经开始腐烂的尾巴和动物爪子,从大小和形状来看,似乎是田鼠的。 关璟瑄不动声色地站在草屋外等了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着脏兮兮的粗布衣服,头发也打结成绺的瘦小男子端着一个豁了个大口子的碗从草屋里钻了出来。他走到河边往河里看了看,又抬头往天上看了看,随即走回草屋前对着草屋门啊啊叫了几声。关璟瑄见状稍微留意了一下他的口舌,很快便发现他口中果然只剩了短短的一截舌头。 那哑巴冲门里叫了没多久,草屋中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片刻后,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拖着一只对他来说大到可以当澡盆的木盆慢慢从草屋里挪出来。关璟瑄稍稍往前靠近了几步,待那孩子气喘吁吁地将木盆拖到河边后站直身,关璟瑄毫不意外地认出这孩子便是沈自流。只是此时的沈自流看上去比方才在乱葬岗看到的还要小一些,最多不过三岁的模样。此时他虽然也很瘦弱,脸颊上却还有些肉,带着些幼童独有的奶气,即便穿着不合身又破旧的衣服,看上去也有几分可爱。 木盆里堆了几件大约是衣服一类的东西,走近后关璟瑄隐约闻到一股香柏木的清香,不禁有些惊讶。这味道是从那木盆上散发出来的,香柏木取之不易价格不菲,寻常人家一般用不上这么好的木材,更不用说一个连正经房子都住不起的哑巴。 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自然是不可能自己洗衣服的,等小沈自流将木盆安置好后,哑巴将顺手在铁锅里舀了小半碗水的脏碗递给他,小沈自流双手接过破碗一边开心地喝着,一边看着哑巴懒洋洋地开始洗衣服,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喝完那碗不知道是什么煮的汤后,小沈自流放下碗凑到哑巴身边,学着哑巴的样子挽起袖子拖过盆里一件衣服的下摆,没有章法地一阵揉搓,玩得不亦乐乎。哑巴中途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厌烦和不耐。 空间忽然又是一阵扭曲,视野再度恢复正常时,站在关璟瑄面前的沈自流又是孤身一人了。不过这时的他比起先前的都要年长,八九岁的模样,黑黑瘦瘦的,五官与如今的他更为接近,眼中随时都含着警惕和戒备。 关璟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在野地里刨野菜充饥,看着他偷挖田里的番薯被田汉逮个正着毒打一顿后丢到河里,看着他为了一块在酒楼外的泔水桶里翻到的鸡腿同比他大的乞儿们大打出手,看着他在雷雨交加的夜晚被霸占破庙的拾荒者赶出破庙,看着他被富家小少爷放恶狗追着跑了几条街 关璟瑄从来都不是同情心泛滥之人,入昆仑修道后渐知人各有命,对生老病死贫富哀乐更是看得很开,但眼前的一幕幕却让他感觉心里微微刺痛。 空间最后一次扭曲后,万事万物瞬间被卷进滔天洪水之中,不久后一切就都被黑暗所吞没。在黑暗中沉浮之时,关璟瑄听到耳边响起许多不同的声音。 你确定要这么做?其实我可以将他带回去替你照顾。 多谢,不过不必了,就让上苍决定这孩子的命运吧。 咦?哑巴你从哪里偷来的小娃娃? 木盆?你的意思是顺水漂来的?我瞧瞧诶,襁褓里有一张纸条沈自流?是这孩子的名字? 算了算了,问了你也不知道。自流自流,放任自流,这名字和这孩子倒是挺配。不过你自己都是吃一顿算一顿,怕是养不活这孩子吧 呵,你这哑巴也真舍得,自己带了几年的孩子说卖就卖了。 他有什么舍不得的,左右只是捡来当个小畜生一样养着,最后还能换些钱总算不亏。 行吧。喏,这里是五十文,这孩子我就带走了干嘛?八十文?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呢!这孩子又瘦又小,咱们带回去还得费功夫养些日子才好卖出去,要不是看你这哑巴可怜,五十文我都不给。卖不卖?不卖赶紧带走! 啐!我说那哑巴怎么那么干脆就把这孩子卖了,原来是有病的! 先把他扔到乱葬岗去,别传染给其他崽子,否则咱们可就真的亏大了。 乱葬岗?可他不是还有一口气? 烧成这样,今天不死明天也死,早点丢了免得沾了晦气。 成,一会儿丢了这小畜生咱们再去找那哑巴算账! 沈自流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枕着关璟瑄的腿平躺在前院的草地上。关璟瑄背靠院子里那棵枫杨,不紧不慢地翻着一本书,一条腿微微屈起以便沈自流枕得舒服一些。 见沈自流睁开眼睛,关璟瑄微笑道:醒了? 沈自流怔愣了片刻后,猛地坐起身来,一脸愧色道:弟子方才睡着了? 关璟瑄放下书摸摸他的头,安抚道:小流这段日子修习十分辛苦,能睡一睡也没什么不好,不必如此紧张。方才为师见你睡得香甜,可是做了什么好梦? 沈自流拧着眉头回忆了片刻后,缓缓道:弟子好像的确做了一个梦,但是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关璟瑄笑道:不记得也无妨,梦境太过美好醒时往往怅惘,珍惜当下才最为紧要。 沈自流这才稍微放松神色,点点头道:师父教诲得是。 为师方才想了想,既然小流没有什么想要的,为师倒是有一个东西可以作为拜师礼赠与你。关璟瑄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摸出先前把玩过的那支白玉笛,道:这支笛子叫入梦,是为师的本命灵器,取材自昆仑洞天福地中的一块千年寒玉。 说着,关璟瑄将系在玉笛尾端的一枚玉坠解了下来,道:这枚玉坠是用同一块寒玉做成,除有清心宁神之效,更能使佩戴者免受入梦以及所有次于入梦的催眠类灵器或术法影响。哦对了,听制作这把笛子的人说这玉坠和入梦同气连枝,能相互感应。不过为师自得了这灵器便一直将玉坠系在入梦上,倒是没有机会见识这二者相互感应是什么样的。 关璟瑄理了理坠在玉坠下的红色小穗,既而将玉坠递到沈自流面前,道:今日为师就将这玉坠赠与你,一来希望它能护你安宁,二来也希望小流你记住,虽然为师没有多大本事,也教不了你多少东西,但从你叫我师父的那一刻起,你便不再是一个人。今后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你需要,为师便一定会在你身边。 第二卷 初窥门径 第28章 沈自流怔怔地看着关璟瑄递过来的玉坠,眼底涌动着万般情绪。沉默良久之后,他双手捧过玉坠,抬头望向关璟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更虔诚庄重。 师父赠玉之心意,弟子必当铭记终身。 沈自流话音刚落,忽然猝不及防地被关璟瑄拥入怀中。关璟瑄轻抚着他的头发,温声道:那么以后在为师面前,你就不必那般诚惶诚恐如履薄冰。于内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于外你是名正言顺的昆仑弟子,从拜入昆仑的那一刻起昆仑就有你安身立足的一席之地,谁也不能剥夺,所以你无需时刻察言观色战战兢兢。至少在为师面前,希望你可以过得自在随性一些。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16) 最初的错愕之后,沈自流脸上的表情渐渐松弛,眼中的光芒也柔和下来。听到最后,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才能稍微缓和涌上鼻腔的酸楚感,埋首在关璟瑄的怀抱中好一阵后,沈自流轻轻答了一声好。 得到沈自流的回应,关璟瑄满意地松开他,笑道:今日的修习就到此为止吧。小流,为师带你下山去逛逛如何?自从到了昆仑你就再也没下过山,每天不是对着雪就是对着为师,一定觉得很无聊吧。 沈自流很快收敛好了情绪,神色如常道:跟师父在一起,弟子从不觉得无聊。只要是同师父一道,无论去哪里弟子都乐意之至。 关璟瑄闻言哭笑不得道:你这孩子,都是从哪里学的这些油嘴滑舌的哄人话好了好了你别再说了,回竹屋收拾收拾换件衣服,咱们半个时辰后就出发。 将沈自流支去做准备后关璟瑄收起入梦,又从袖中摸出一朵盛放的雪莲扯下一瓣,以灵力在花瓣上写下已查,可怜可信六个字后往上一扬手,花瓣在空中打了两个旋儿后突然炸成点点荧光,转眼就消散在了风中。 关璟瑄用入梦施展的术法也叫入梦,可以让他进入听闻笛声的人的意识之中,一探他人的记忆。中术的人并不自知,只会做一个对他本人而言十分圆满的美梦。由于是藏在意识中的记忆,有一些可能连中术者本人都不记得了,但也因为是人的记忆,有时候就会出现某些错乱和偏差,并不完全真实。不过沈自流的几段记忆并未见明显的矛盾之处,也没有让关璟瑄产生什么违和感,所以绝大部分应当都是真实可信的。 自从得到入梦习得这一术法后,关璟瑄几乎从来没有用过。一来入梦对施术者的灵力要求很高,每用一次都相当耗神,二来要成功施展入梦,须得被施术的人对施术者没有抵抗情绪,完全放松下来。强行入梦虽然也不是完全不可行,但一旦遭遇比施术者更强横的修士反抗,术法就会反噬,伤及施术者的元神。关璟瑄并不想利用他人对自己的信任去读取他人的记忆,这也是他会送沈自流玉坠的原因,意为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当初救沈自流只是源于一时的恻隐之心,并未打算要去深入了解他。如今一起相处了几个月,又知晓了他的过去,关璟瑄才忽然明白为何这孩子的戒心总是那么强,后来为何又努力表现得乖巧又用,为何那么想留在昆仑。这让关璟瑄不禁有些心疼他,也暗暗决定今后要对这个小徒弟更好一些。 时光飞逝,尤其对于常年与世隔绝,动辄闭关数年的修真者来说更是如此。仿佛只一眨眼的功夫,两年时间便匆匆而逝。 隅中时分,关璟瑄懒洋洋地从榻上摸起床,不出意外地在桌上看到一份用灵力维持着温度的早点。自从掌握了灵力的使用方法,出门前给关璟瑄留好温热的早饭就成了沈自流每日必修课业,关璟瑄多次表示自己已经辟谷不用麻烦每天都给他做早饭,沈自流却坚持如此并且乐此不疲。也不知道这孩子从哪里偷学来的手艺,明明食材很有限,他却能做出十天半个月都不重样早点,味道还越来越好,堪比关璟瑄入昆仑前家中厨娘的手艺。 不慌不忙地吃完了桌上的豆腐脑,关璟瑄到厨房洗干净碗后走到后院,从袖中摸出三朵看上去像是刚摘下的金露梅放到院中的石桌上,不一会儿便见一个矫健的黑色身影从落满积雪的围墙上一跃而入,身姿轻盈而熟练地跑到石桌前,轻松一跳便跳了上去。伸出雪白的爪子碰了碰桌上的小黄花,又低头嗅了嗅后,小灵猫动作迅速地吃掉了其中一朵花。 两年过去,这只灵猫的外形却没有任何变化,似乎完全没有长大,只是尾稍灵焰的颜色从原本的青蓝变成了靛蓝。关璟瑄某天无意中发现它竟然喜欢吃金露梅,便特意去寻了几株种在那只核桃乾坤囊中,每过一段时日便摘几朵花放到后院,果然引来了这只小东西。慢慢地,或许是因为经常被关璟瑄投喂,又没有从他身上察觉到恶意,小灵猫便默许了关璟瑄靠近自己,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用毛茸茸的尾巴拍打关璟瑄的手背,撩得他手上心上都痒痒的。然而一旦他做出要抚摸小猫的动作,小家伙便会立刻转身跑掉。 关璟瑄倒也没忘这只灵猫是冲着沈自流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每每见到沈自流,灵猫总是表现得敌意十足,大有你敢过来我就挠死你的意思。而沈自流对这只灵猫似乎也没有多少好感,每次都一副巴不得它赶紧走的表情,因而至今都没能收服它。关璟瑄看得着急,却也知道这种事急也没用,估计这一人一猫之间还有些机缘未解。 关璟瑄坐在石桌边一脸宠溺地看着灵猫吃完了三朵花,撑着下巴循循善诱道:小猫儿,你看我家那小徒弟,天资极佳灵力强大又勤奋,你和他订立灵誓绝对不会吃亏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关璟瑄觉得小黑猫似乎冲他翻了个白眼,雪白的小前爪猛地一拍石桌,随即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然后如滑溜的鱼儿一般跳下石桌,转眼就消失在了院墙外。 关璟瑄看着手背上红红的小牙印有些哭笑不得说好的吃人嘴软呢?算了算了,还是等以后让小流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抬头看了看天色,也差不多快到沈自流结束修习的时间了,关璟瑄起身拂了拂衣襟,悠闲地步出苑门招出浮云扇,径直往无剑峰御风而去。待他离开后,原本已经跑走的灵猫忽然又从落满积雪的院墙上翻了进来,只见它蹲在墙根呕了两下,把方才吃下去的三朵花全部呕出来,又用爪子在墙根的积雪上跑了个坑,将已经嚼碎的花瓣都刨了进去再用雪埋起来。 熟练地埋完花瓣,灵猫高傲又优雅地信步走到后院的小莲池边上蹲坐下来,池中的两尾灵鲤迅速从莲叶中游出来,停靠在它面前的池水中,微微抬头轻触着水面,似是在换气,又像是在对灵猫说着什么悄悄话。 此时灵猫金色的眸子比起在关璟瑄面前时凌厉了许多,隐约透着些猛兽的悍气。它默默看了面前的两尾灵鲤片刻,又抬头盯着池中那只露了尖尖角的睡莲花苞良久后,才转身真正离开。 第29章 无剑峰的山门不似其他峰只建在山脚或者山顶,而是十分罕见地分了两道,一道建在整座山正正中中的山腰上,另一道建在山顶。两道山门之间整整半座山的范围内,都是无剑峰的入山剑阵。非无剑峰弟子御剑经过无剑峰时,要么绕道而行,要么强悍到能完全化解剑阵的攻击,否则必然会被剑阵所伤。而通过了剑阵正式成为无剑峰弟子后,剑阵便不会再主动攻击。若是既做不到化解剑阵的攻击,又不是无剑峰弟子,那么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毫发无损地轻松入山让一个修为已经可以完全压制剑阵的无剑峰弟子带着御风而入。 最近这段时间,沈自流和梓岚就在研究无剑峰的入山剑阵。 沈自流十分争气地真的在快满两年时便完成了筑基,目前修为虽然并不算高,却已经成了昆仑小有名气的修士。同辈羡慕崇拜者居多,前辈中想要收他为徒的也大有人在。毕竟在灵力测试时齐殊就说过,等到沈自流完成了筑基便可以再次择师,虽然绮玉上尊、柔清上尊和元书上尊都曾表达过希望收他为徒的意愿,但指不定人家偏偏就不爱拜站在顶点的大能呢?看看他现在的师父关璟瑄,不就是很好的例子。 如今沈自流已经达到了夏芜梦提出的要求两年内完成筑基,但他本人却似乎对音律并不感兴趣,倒是开始修习后没多久就研究起温伉所赠的剑谱来。和梓岚一来二去成为朋友后,梓岚便十分热心地在剑术上给予了沈自流诸多指导。正如温伉所言,沈自流于修剑一道上颇有资质,他悟性高学得快又舍得吃苦,因此无论炼体炼气还是在剑术的磨练上都突飞猛进。他也没有吝啬那本剑谱,反正温伉没说不能给其他人看,沈自流便将剑谱和梓岚分享了。梓岚自小习武基础扎实,对修剑一道也颇有悟性,如今又得以一窥无剑峰的入门剑谱,剑术进步十分神速。于是在没有专门的剑修师父指导的情况下,这两人就着一本剑谱,不时相互切磋探讨一番,竟也很快就将同期拜入昆仑的修士远远甩在了身后。 如果说沈自流两年完成筑基已经很让人惊讶了,那梓岚仅仅比他迟了两个月也完成了筑基,便是个让许多修士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当初在灵力测试时,梓岚的测试结果虽然出众,却远远没有沈自流的那么夸张,至多不过是中上游水平。要知道,绝大部分修士都需要花费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完成筑基,沈自流天赋惊人众人还能想得通,可梓岚也有这样的修习成果就太让人意外了。 自然,能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成绩必定有高人指点,只是没有人能想到,这个高人竟会是关璟瑄。 关璟瑄抵达无剑峰半山腰的山门时,正好瞧见两个打扮得十分精神的少年从山门结界中一跃而出。着白衣的少年衣服上被割开了好几道口子,着黑衣的少年手持一柄断得只剩一半的剑,脸颊上有一道明显的擦伤,不过二人神色倒是从容,丝毫不见狼狈慌乱。 师父! 一身黑色劲装的沈自流一出结界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关璟瑄,眼睛顿时一亮,丢下身边的梓岚飞快跑到关璟瑄身边。两年间,沈自流个头飞窜,已经从最初只到关璟瑄胸口长到了差不多与他同高,五官也彻底摆脱了孩童的稚气,完全长成了一个英气勃勃的俊俏少年。 关璟瑄伸手轻触了一下沈自流脸颊上的擦伤,道:今日可是又勉强自己了? 沈自流抬手摸了摸被关璟瑄碰过的地方,随即冲关璟瑄抿唇一笑道:没有勉强。今日我们又往前推进了十丈,触发了先前没遇到过的阵法,一时没有留神才会中招,下回便不会了。只是在招架最后一剑时徒儿不小心又把剑弄断了 关璟瑄道:要当心啊。 沈自流一脸惭愧道:徒儿下次会注意用剑方式的。 关璟瑄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道:为师不是说剑,为师是让你自己要当心。 师徒二人正说着话,落在后面的梓岚也跟了上来。躬身冲关璟瑄行了个礼,梓岚恭敬道:关先生好。 其实梓岚最初并不这样唤关璟瑄,而是和青殷一样称呼他为随安真人。但自从在炼体炼气上受了关璟瑄的点拨,他便十分自然地改了口。关璟瑄自认为只是随口指点了他两句,并没有做什么可以被尊称为先生的事,却拗不过梓岚对礼数不可废的坚持,便由着他喊了。 关璟瑄打量了一下梓岚,微笑道:梓岚是不是又长高了? 梓岚还没答话,却听一旁的沈自流拽着他的衣角幽幽道:师父,徒儿也长高了。 关璟瑄嗯?了一声,然后转头看了看沈自流,道:裤子好像的确短了些?那下午咱们去买两套新的。 沈自流的神色瞬间多云转晴,笑得十分开心:嗯!听师父的! 梓岚: 这个表情丰富还一脸天真烂漫的家伙是谁?!平时不是总是一副山崩于前都懒得抬一下眉毛的面瘫样吗?!而且下午我们不是约好了去听风涧切磋?!! 虽然已经多次见识过沈自流在关璟瑄面前的乖孩子模样,梓岚依旧忍不住在内心咆哮,面上却是一脸麻木的表情。记得第一次看到时,他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关璟瑄摸了摸沈自流的头,转而对梓岚道:梓岚这身衣服也有些不合身了,下午跟我们一同去吗? 接收到沈自流飞过来的凌厉眼神,梓岚揉了揉鼻子,道:多谢关先生的好意,不过晚辈还有一些课业没有完成,下午就不随二位同去了。 关璟瑄不疑有他,只点头笑道:勤修是个好习惯。那不如这样,左右你和小流身量相当,到时候就按照小流的尺寸给你买两套。梓岚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颜色或者不喜欢的颜色吗? 梓岚赶紧摇头道:没有没有,晚辈对衣服不挑的。不过关先生给沈兄买就行了,不用麻烦给晚辈带,晚辈可以缓些日子再换新的。 关璟瑄道:这有什么麻烦的,反正都要去,多买两件也不费事。 梓岚只得道:那就多谢先生了。 师徒二人告别了梓岚回到清梦苑,沈自流被关璟瑄赶去洗了个澡,回来时却见关璟瑄正在一件一件从袖子里往外掏东西,各种灵石法宝小玩意已经放了大半张桌子。 沈自流顶着一头湿漉漉还在滴水的头发,好奇道:师父在找什么? 关璟瑄道:一块玄铁矿。 沈自流道:师父要炼什么法宝吗? 啊,找到了! 关璟瑄边说边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只有鸡蛋大小的黑色矿石,抬眼看到沈自流一头湿发,不由皱了一下眉,冲他招招手让他在凳子上坐下,然后摸出一张软巾帮他擦拭头发。 不是为师要炼法宝,而是要用这矿石去换一把剑。 沈自流半眯着眼睛道:剑? 关璟瑄道:小流你那把剑不是又折了吗?想要通过无剑峰的入山剑阵,没有一把好剑是不行的。现在你的修为还不足以获取本命灵器,那咱们就退而求其次,去买一把好剑。 第30章 炼体炼气初见成效时沈自流才开始学习用剑,在那之前他只是默默留意着梓岚练剑时的动作和身法走位,剑谱也来回翻了好几遍。等到他自己真正上手时,虽没有威力,一招一式却也像模像样,丝毫没有一个新手的生涩。安全起见,最初关璟瑄给他的是一把榆木剑,沈自流也不挑,就着那把木剑用了好几个月,直到他将一把木剑舞出了铁剑的效果,才终于换成了带鞘的精铁剑。 关璟瑄一次性给沈自流准备了十把一模一样的精铁长剑,都是从昆仑外的兵器铺里订做的。虽然这十把已经是兵器铺里用料和做工最上乘的剑了,但毕竟是出自普通铁匠之手,放在一般的习武之人眼中还算不错,但对于修真者来说就有些不够看了。开初几个月还勉强够用,等到沈自流开始尝试挑战无剑峰入山剑阵,他的佩剑就开始飞速消耗,三天两头地折断。好在虽然每一次挑战都以失败告终,但沈自流和梓岚的剑术也在飞速精进,每一次新的尝试,他们都能坚持得更久,推进得更远一些。 今日沈自流折断的是十把剑中的最后一把,关璟瑄在看了一眼他的断剑后便决定要带他去买一把适合修真者的剑。和一般的武者不同,剑修不但是剑士,更是修士。在与别的修士对垒或是对付妖兽邪祟又或是像无剑峰剑阵这样的对手时,就需要在剑上灌注灵力,使自己的招式具有强大的威力。一般的武器,是很难承载过于强大的灵力的。比如今日沈自流的这把剑从断口来看,不像是被剑阵所毁,倒更像是因为承受不住沈自流的灵力而折。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17) 找到玄铁矿后关璟瑄一挥袖,瞬间就将满桌物什收进了袖中,转而专心给沈自流擦头发,边擦边给他授课。 每个修真者有且只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本命灵器,但并不是每个修真者都能拿到。要想获得本命灵器,首先得修真者成功结丹,即便是杂丹也可以。其次,还得能找到锻造自己本命灵器的灵材。所以有很多境界不足或是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灵材的修真者,只能请人做一把灵器暂时用着。当然还有一些例外的情况,比如有些修士已经拥有本命灵器,但使用本命灵器威力或是消耗过大,一般情况根本没有必要使用时,他们就会多备一把甚至几把次一些的灵器。又比如有些修士本身和他的本命灵器都太过有名,而他本人又想隐瞒身份,通常也会特意准备一件不惹人注目的灵器。而如岳祁仙尊那般,因为本命灵器已经折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情况,虽然很罕见,却也不止这一例。 摸了摸,觉得沈自流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关璟瑄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可以自由活动了,随即拿着半湿的软巾进了卧房。沈自流像小狗一样甩了甩一头乱发,跳下凳子追着关璟瑄而去。 关璟瑄十分随意地将软巾搭在木施上,又从袖中摸出一把云纹乌木梳,让沈自流在榻上坐好,给他稍微梳理了一下头发后,转身打开一旁的立柜翻找了几套衣服出来。 修真者中也有不少擅长制造兵器的匠人,所以想要买一把普通灵器并不难。但能锻造本命灵器的修真者极少,而且他们的性格通常都十分古怪,咱们昆仑就有这么一位,等以后小流需要锻造本命灵器时,我们少不得还得去跟那位前辈周旋许久不过这都是后话,这次为师要带你去找的这位并不会锻造之术,但是对于收集各种各样的灵器十分狂热,虽然他收集的很多灵器都比较奇形怪状,不过也有不少好东西,被称为修真界杂货商。想要从他手里购得灵器,直接用灵石去买是行不通的,只能用珍奇去换。 沈自流心情颇好地在关璟瑄榻上滚了两圈,趴在自己交叉的手臂上,问:我们要去很久吗?那位杂货商离昆仑很远? 实际上拜入昆仑的修士在完成筑基可以下山试炼前,通常都没有下山的机会。除了他们难以凭一己之力下山外,也是因为还在学舍的修士不会被允许下山,而已经拜入师门的,师父一般也不会冒这个险,以免自家徒弟被俗世动摇本就还不坚定的道心。但一来考虑到沈自流的孩子天性,加上关璟瑄本身就是个得过且过的性子,所以他一向都对沈自流的修习放得很宽松,二来也是为了避免完全脱离俗世,给沈自流留一条后路,原本常年不出门的关璟瑄这两年倒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沈自流下山去逛逛,没让他跟着自己一年到头都窝在昆仑。虽然每次下山时沈自流都对那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表现得兴致缺缺,但每次出门他又明显很高兴,关璟瑄便默默给他贴上了口是心非的标签。 以往他们下山,至多不过两日就会回来,所以都不曾带过什么换洗的衣物。这回关璟瑄不止带了,还带了好几套,让沈自流不禁有些好奇。 关璟瑄将翻出来的衣服放到床上,坐到沈自流旁边一边叠衣服一边道:这位杂货商行踪飘忽不定,找起来是有些麻烦,但并不是完全没有蛛丝马迹,不出三日定能找到。不过我们这次下山的确要多耽误几日,如今外面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为师想带你四处走一走,就当庆祝你完成筑基了,小流觉得怎么样?。 沈自流闻言立刻从榻上爬起来跪坐好,眼睛亮亮地看着关璟瑄,道:就我跟师父吗? 关璟瑄反问道:小流还想邀谁一起吗? 沈自流顿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就我跟师父,很好。 关璟瑄忍不住笑道:不过可能会耽误你的修习几日。 沈自流道:跟师父一起,莫说几日,就算是几个月几年都不算耽误。 已经对沈自流抹了蜜一样的嘴巴免疫了的关璟瑄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那就快去收拾收拾,衣服不用带太多,我们下山买就是了。 等到师徒二人收拾整理好,时辰尚不足申初。关璟瑄招出浮云扇带着沈自流踩上去,本想像过去那样圈住沈自流的肩膀,却忽然发现如今小徒弟已经长得跟他一般高了,再去圈肩膀动作奇怪不说手抬着也累。纠结了好一阵关璟瑄都没想好要怎么扶着沈自流免得他掉下去,后背却忽然一热,原来是沈自流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后。 沈自流伸出两只手从后面紧紧环住关璟瑄的腰,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一本正经道:师父,弟子站稳了,可以出发了。 关璟瑄: 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唔,算了,姑且先这样吧,过些日子等小流有自己的灵器能独自御风就好了。 如是想着,关璟瑄轻咳一声道:那小流你抓紧哦。 沈自流在关璟瑄耳边轻笑了一声,低声说了句好,又将手臂收紧了些。关璟瑄被他说话时的气息喷到耳朵,只觉得浑身一痒,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脖子,赶紧施展御风之术启程。 第31章 修士自能完全掌控自己的灵力起,就可以学习御风之术了,只论施展出御风之术的话对灵力的要求并不高,但能飞多高承多重行多远,便和一个修士的灵力高低有着直接的关系。更重要的是,施展御风之术必须使用灵器。如关璟瑄的浮云扇这般,御风时外形就会有变化的灵器暂且不提,即便是可以踩着完全没有变形的佩剑御风的剑修,也没有办法拿着一把普通的剑御风。 关璟瑄倒是很早就教了沈自流御风之术,还厚着脸皮到孙羽墨那儿给他讨了一件名为知秋的御风灵器。平时不用时,知秋就是一枚柳叶状的翠玉,御风时便会化作一叶芦苇。原本关璟瑄想着沈自流灵力惊人,御风之术定然不在话下,却不料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没有掌握到御风之术的要领,每次关璟瑄考察他御风之术时,知秋总会突然在半空中恢复原形,把关璟瑄吓个半死,冲上去接人都接了无数回。于是之后关璟瑄便只准许沈自流在短距离内自己御风,比如从同道峰到无剑峰。而距离稍远的移动,比如下山,关璟瑄就会让沈自流跟他一起乘浮云扇。 根据沈自流自己的说法,是知秋用着有些不顺手,不太听使唤。但凡灵器都有灵性,关璟瑄知道越是高级的灵器越有自己的脾性,与使用者相性不合也是有的,而孙羽墨手里的灵器就没有次品,所以关璟瑄很容易就接受了沈自流的说法,只琢磨着什么时候重新给他挑一件完全属于他的灵器,应该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师徒二人御风离开昆仑地界后,从身边呼啸而过的风都渐渐转暖。关璟瑄使了个障眼法隐起两人和浮云扇的踪迹,稍微降低了御风的高度和速度,以便沈自流能看清沿途的景色。虽然清梦苑里常年保持着青翠之色,但昆仑绝大部分地方还是终年都被一片雪白所覆盖,骤然望见脚下成片的苍翠,沈自流一时间竟还有些不习惯了。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连绵的群山在沉寂了一个冬天后,都爆发出了勃勃生机,青嫩葱郁的草木间绽放着各种各样的花儿,风中裹挟着清新的草木气息和淡淡的花香,令闻者心旷神怡。障眼法只对人有效,于是山林间的鸟儿不时被从低空飞过的两人所惊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胆子大些的还会振翅追上来,好奇地绕着两人飞来飞去,识别出他们是人类后惊鸣一声,翅膀一歪,迅速逃走了。 沈自流紧紧环着关璟瑄的腰,整个人都伏在他背上,侧着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不时飞到他们身边又很快逃开的各种禽鸟,在外一向压得平平的唇角都噙着一丝愉悦的弧度。 两人这么不紧不慢悠悠哉哉地御风前行了一段时间后,关璟瑄忽然道:小流,等一下为师要提速了,我们要去的地方景色比起这路上的风景有过之而无不及,等到了地方,咱们可以慢慢逛。 沈自流闻声立刻收回目光,微微偏头在关璟瑄脖子上轻轻蹭了一下,道:好,听师父的。 关璟瑄被他蹭得发痒,忍不住笑出了声,反手拍了一下沈自流的头,道:别闹,一会儿为师控制不住带着你摔下去,咱们师徒丢人就丢大了。 沈自流正想接话,不料关璟瑄突然加速,他一张口就灌了一嘴的风,只得老老实实闭了嘴。 大约一个时辰后,关璟瑄控制着浮云扇落在了一座小山丘上。小山丘上混杂着种满了桃树和梨树,桃花和梨花开得正盛,粉色与白色在枝头相触,在空□□舞,在泥土中交融,美得令人心醉。 关璟瑄收起浮云扇撤了障眼法,与沈自流并肩往前走去。脚下的泥土有些湿软,充斥在周围的空气似乎也比他们以前去过的地方都更湿润一些,却又不像刚下过雨的样子。 关璟瑄习惯性地牵着沈自流,边走边道:小流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吗? 沈自流摇头道:弟子不知。 关璟瑄笑道: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为师曾说过,等你伤好了如果没有去处,为师可以将扬州的一座宅子赠与你。 沈自流扁了扁嘴,道:师父那时一门心思想将弟子送走这样的事,弟子一点都不想记得。 关璟瑄捏了一下他的鼻子,笑斥道:怎么,还记仇呢? 沈自流鼓着脸颊佯装生气,关璟瑄伸手一戳他的脸颊就将气都戳没了。沈自流噗嗤笑了一声,朝关璟瑄身边又靠近了些,带着些撒娇的语气道:只要师父以后别再想着将弟子送走,弟子就当没这回事了。 关璟瑄眨了眨眼睛,道:可是以后你总要下山试炼的。 沈自流挽住关璟瑄的胳膊,半个身子都吊在他身上,道:师父可以随弟子一道去啊。 关璟瑄屈起手指用指节轻敲了一下沈自流的头,道:为师随你一同去那还叫什么试炼。 沈自流笑嘻嘻道:师父可以什么都不做,旁观就好。 关璟瑄无奈地连连摇头叹气,想不明白自己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才会把徒弟养得这么粘人。 别打岔。关璟瑄将沈自流从自己身上揭下来让他好好走路,道:为师刚才想说的是,此处就是当年为师跟你提过的扬州。 正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小山丘的尽头,树林之外赫然出现一座高大庄严的城楼,城楼上的扬州二字清晰可辨。通往城门的官道上往来行人络绎不绝,从穿着打扮上来看不难分辨这其中有商贾有农人,有文人有武者,有富家子弟千金也有贫寒书生,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关璟瑄伸手摘下落在沈自流发间的一片桃花花瓣,笑道:世人有诗云: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来世间一遭,若是没有亲身体会过扬州的美景与风姿,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为师在拜入昆仑前生于斯长于斯,对此地倒有些比之别处不甚相同的感情,就更想带你来走一走。 沈自流道:师父的故乡? 关璟瑄颔首道:而且扬州与姑苏和金陵紧邻,此二地不仅风光精致秀美,其出产的丝织品更是天下一绝,正好可以挑一些给你做几身新衣裳。 师徒二人边走边聊,离开山丘后慢慢汇入官道上的人群之中,很快就走到了城门处。城门口站着四个卫兵,正在一一检视过往行人的通行证令过所。轮到关璟瑄和沈自流时,关璟瑄从容地从袖子里摸出一片方才在树林里摘的树叶递给卫兵,卫兵拿着树叶翻来覆去看了片刻,随即将树叶递还给关璟瑄,侧身将他们让进了城。 等到走远了一些,沈自流小声问道:师父方才用的是障眼法吗? 关璟瑄也小声道:不错。不过因为这障眼法有意欺骗了无辜的凡俗之人,所以为师须得在今日行善一件才能抵消罪过。 沈自流道:如果不抵消呢? 关璟瑄道:那么天道就会记下这笔账,以后让你以别的方式还回去连本带利地。 沈自流又问:天道是谁? 关璟瑄道:不是谁,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形态,就是一种凌驾于万事万物之上的存在,无论凡人还是修真者,都逃不过它的制裁。你可以将它想象成一位锱铢必较的严厉判官,每天都拿着个小本子记下世人的善与恶,当一个人的善恶不平衡到一定程度时,它就会在适当的时机出来帮你平衡。比如在你历劫的时候额外多劈一道雷,或者炼制法宝时在最后一步失败,又或者闭关时被突然砸下来的天火惊扰以致走火入魔之类的。 沈自流不解道:不是说善与恶都会记下吗?为什么只有罚没有奖? 关璟瑄耸耸肩,像是玩笑又像是认真道:因为天道就是个小气鬼啊。 沈自流不由弯起唇角,笑道:那师父还敢说它坏话,小心被记小本本。 关璟瑄也笑道:虽然天道是个小气鬼,但是它只会记下实实在在的善与恶,骂它两句倒也不碍事。唔不过小流你还是不要随便骂了,为师以后肯定是不会历天劫的,所以就算被它记仇了也无甚大碍,可你今后要是在历天劫的时候被它落井下石,那就不堪设想了。 沈自流道:师父不想飞升成仙吗? 关璟瑄斟酌了片刻后,道:且不论为师想不想,以为师的修为连结成金丹都属勉强,飞升更是绝无可能。 沈自流想了想,道:那弟子也不要飞升,就留在师父身边陪着师父。 关璟瑄哭笑不得道:傻徒弟,你以为历不历劫飞不飞升是依着你愿不愿意来的吗?算了算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说着,关璟瑄忽然停下了脚步,沈自流条件反射地跟着他停了下来,就听关璟瑄道:到了。 沈自流转头看去,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座门墙斑驳的院落前。院落门前的两尊石狮子一只少了半个头,另一只直接没了大半个身子,石料也磨损变色得很厉害。门柱和大门上的朱漆早已脱落得所剩无几,本该是门匾的地方空空如也,只余厚厚一层挂满了灰的蛛网。 第32章 沈自流心头隐约有些猜测,迟疑道:这里莫非是师父以前的 沈自流话还没说完,便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你们是要找这家人吗? 师徒二人循声看去,却见一个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正站在两人身后,像是受不了阳光一般虚着眼睛看着他们。老妇人打扮得十分朴素,但并不寒酸,看上去就是个十分普通的老太太,只是眼神似乎不大好使。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18) 关璟瑄看清她的面容后微微一怔,正欲答话时,那老妇人却又自己絮絮叨叨地念了起来。 没啦,早没啦十多年前这家人就死得一个都不剩了。老东西气的气死病的病死,小畜生要么生不出孩子要么生的孩子都夭折,娶再多年轻姑娘也没用他们还请了好些风水先生来,但是不管怎么改换家宅风水迁移祖坟都没有用呵呵呵当然没有用呀都是他们自己造孽啊 虽然老妇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吐字也有些含糊不清,沈自流还是听明白了个大概,不由略带担忧地望向关璟瑄,却没有从他脸上读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老妇人还在碎碎念着:老天爷都看着呢,为富不仁的人活该遭报应!没啦没啦,都死绝啦啊哦,这家人里倒还是有一个心地不那么坏的孩子,不过也早就没啦被他们自己送走再也回不来了断子绝孙啦,真是恶有恶报恶有恶报 老妇人也不再理会关璟瑄和沈自流,只自言自语地喃喃着恶有恶报,缓缓往别处走去。 关璟瑄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片刻后忽然甩开步子追上去,从袖中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放到老妇人手中。 老人家,这个药可以治疗您的眼疾,您拿回家试试吧。 老妇人呆愣了片刻,又将小瓷瓶举到眼前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摇头道:不用啦,几十年的毛病啦,治不好了再也治不好了 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将瓷瓶推还给关璟瑄,关璟瑄也没拒绝,只是在接过瓷瓶后拔掉了瓶塞,从中倒了些散发着一股药草清香,泛着浅绿的半透明液体在手上,轻声说了句失礼了,随即将手上的药液涂抹在了老妇人的眼皮上。 等到关璟瑄已经涂完药了,老妇人才后知后觉有些惊惧地往后退了两步,然而等她重新睁眼时,却忽然发现模糊了大半辈子的视线似乎真的变得清晰了一些,眼睛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这明亮的日光了。 老妇人登时微微睁大了眼睛:这这是何药? 关璟瑄再度将药瓶递予老妇人,微笑道:老人家,这药是一位精通歧黄之术的高人配制的,对治疗您的这种眼疾有奇效。您就照着我刚才的做法,每日早晚各一次取适量的药液涂抹在眼皮上,等到这一瓶药涂完,您的眼疾就能彻底治愈。 老妇人闻言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磕磕绊绊道:我、我这半瞎了几十年的眼睛还能还能治愈吗? 关璟瑄耐心道:可以的,莫说是半瞎,即使全瞎了也能治愈。 一瞬间,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里似乎亮起了一丛光芒,她紧紧攥着手里的瓷瓶,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这瓶药需要多少银两? 关璟瑄笑道:我与您有缘,分文不取。 老妇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关璟瑄,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瓶子,再抬起头来时却发现这宅子前除了她自己,竟再无旁人。 怔愣了好一阵后,那老妇人忽然扑通跪了下去,朝着关璟瑄方才站立的方向连磕了几个头,边磕边激动地念叨: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 彼时用障眼法隐起身形的两人却已经轻松跳入院墙,悄无声息地进了那座大宅院。 沈自流凑到关璟瑄身边打趣道:师父,被人当成神仙的感觉如何? 关璟瑄道:感觉就是还好我们走得快,不然真受了老人家那几个响头,我这善又算是白行了。 沈自流恍然大悟道:原来师父是为了行善?不过方才我看师父乍见那老婆婆时的神色,倒像是认识她? 关璟瑄道:的确认识,不过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沈自流道:青梅竹马?心上人? 关璟瑄哭笑不得道:为师离家时还只是一个几岁的孩童,哪里会有什么心上人。 沈自流立刻追问:那现在呢? 关璟瑄被问得一愣,随即反问道:你看为师像是有心上人的模样吗? 沈自流不假思索道:凌溪风? 关璟瑄忍不住伸手敲了一下他的头,又好气又好笑道:没礼貌,要叫师叔,再不济也应该喊一声引岚上尊吧? 沈自流辨道:论辈分师父不是比他要高一辈吗?我是师父的徒弟,为何要叫他师叔? 关璟瑄想了想,以后小流如果拜到温伉门下这二人就是师兄弟了,现在不想叫师叔也罢,于是没有多纠结于此,转而道:那你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他是为师的心上人? 沈自流撇嘴道:因为他对师父好得过头了。 跟在关璟瑄身边两年,虽然见到凌溪风的次数屈指可数,沈自流却知道每次凌溪风从昆仑之外回来都会给关璟瑄带一些珍奇法宝,闭关出来也总是会来关璟瑄面前晃一圈,而且自始至终都没给过他好脸色。 关璟瑄摇了摇头,道:溪风跟我的交情的确很好,也很关照我,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与他相识之初很长一段时间里,溪风是不怎么待见我的。为师比他虚长两岁,很多时候就当是自家小弟闹别扭,能让的就让了。时间一久,彼此相熟后,溪风大约也是让为师磨得没了脾气,其他人又不怎么敢亲近他,于是渐渐地就跟为师成为了朋友。溪风是典型的无剑峰弟子,满脑子都是修习,当初他之所以不待见为师也是因为看不惯为师不思进取的模样。所以心上人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于他的世界之中吧。何况为师这般于飞升压根儿就没有念想的人,一个人得过且过就罢了,还是不要去给他人的修仙之路横生枝节了。明知终有一别,何必自寻烦恼。 沈自流道:那师父也不打算找道侣吗? 关璟瑄笑道:找什么道侣!为师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沈自流顿时开心了,关璟瑄斜睨着他,道:为师没有道侣,你就这么开心? 沈自流挽住关璟瑄的胳膊,理直气壮道:徒儿自然很开心啊,这样的话师父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关璟瑄再度叹气摇头却没反驳,心道就让这孩子现在撒撒娇罢,等过几年徒弟长大了有自己的意中人了,还不都是泼出去的水。 师徒二人边聊边往里走,宅院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大,回廊曲折幽深,厢房整齐对称,进门的庭院和后堂的花园都十分宽绰,不同功能的房舍也分得仔仔细细。如今虽已蒙尘破败,却不难看出这座宅院昔日当是多么的豪华气派。 走到后院的一间厢房前时,关璟瑄忽然停住了脚步,信手推开房门,头上顿时落下一大片灰尘。沈自流眼疾手快地释放灵力撑起一道护盾罩在两人头顶上,不料那些灰尘被开门时卷起的气流一吹,骤然改变了落下的方向,绕过护盾径直朝两人扑来。好在关璟瑄十分有先见之明地在开门的同时便落了个结界在两人身边,才免于沾一身灰。 等飞尘散尽后,借着从门口照进的光线,房中的陈设一目了然。这间屋子没有窗,满室杂乱地放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柜子和箱子,有两个箱子的箱盖没有阖上,可以看到里面堆满了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的锅碗瓢盆烛台蚊帐之类的旧物,靠墙的边角空地上还码放着许多瓶瓶罐罐,看起来这里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杂物间。 环视了屋子片刻后,关璟瑄喃喃自语道:果然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沈自流望向关璟瑄,道:这里是师父以前的家吗? 关璟瑄收回目光,转头看到沈自流小心翼翼的神情,回以他一个浅笑,道:没错,这里便是我入昆仑前的家。 沈自流道:师父愿意跟弟子讲一讲吗?这里为何会变成这样,还有方才那位老妇说的那些话 关璟瑄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后退一步将房门重新关好,既而领着沈自流走到已经荒草丛生的后院,在半人高的杂草中找到一方石桌,拿出浮云扇拂去桌边两张石凳上的积年尘土,和沈自流相邻而坐。 大约五十年前,扬州有一户姓关的商贾世家,以造船发家,后来但凡有暴利可图的生意都有涉及。关家三代为商,家业之大就连当地的官府也要给三份薄面,但发迹之后关家从上到下的作风都变得愈发为富不仁。为了攫取更多利益,他们明面背地里都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却因为有官府兜着,无人能撼动其分毫。 方才在门口遇到的那位老妇人,当年就是扬州城一位十分心灵手巧的绣娘,扬州绣娘众多却无人能出其右。那时候扬州的几大绣庄都被关家掌控着,关家一直想招揽那位绣娘,无奈绣娘十分看不惯关家的行事作风,又相当有傲骨,无论关家开出什么条件她都拒不接受,就守着自家的小绣坊,也不跟关家有生意往来。而且这位绣娘在刺绣和织造上又极有天赋,自她手上而出的绣品件件都是巧夺天工,关家绣庄的绣品虽然也属上品,和她的一比就黯然失色了,可以说她一人就盖过了扬州城所有绣庄和绣娘的风头,关家也因此一直对她耿耿于怀。 沈自流听到这里其实已经猜到了之后的事,却仍旧问道:后来呢? 关璟瑄道:后来,这位绣娘一夜之间忽然患上了无药可治的眼疾,从此再也无法刺绣了。 沈自流皱了邹眉,道:是关家的人做的? 关璟瑄道:在患上眼疾前的那日,绣娘与一位总角之交在街上重逢,两人对坐品茗相谈甚欢。旧友知道绣娘喜爱饮茶,特特赠予她一包从蜀地带回来的峨眉白芽,绣娘自然很高兴地收下了,当晚就沏了一杯喝下。一夜之后,绣娘的眼睛就坏了,多方寻医无果后,绣娘心灰意冷,在绣界也渐渐销声匿迹。然而半年后,那位总角之交却当上了关家名下最大绣庄的主事人。 第33章 关璟瑄轻叹一声,道:这不过是关家万千不仁中尚属手段温和的之一,在关家为恶为霸最盛的那十几年里,即便只是个关家的仆役,在扬州城里也是横着走的,而为师出生时恰好就遇上了那个时期。那时候关家把持家业的还是我的祖父,而我父亲是祖父的次子,在我上边还有两位亲兄长和数位堂兄堂姊,关家也算是人丁兴旺。生于这样的家族中,从小受长辈和整个家族风气的影响,关家的小辈大都自小就学会了唯我独尊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丝毫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相比之下,既不争又无求,并且对于关家的诸多做法并不赞同的为师在关家就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因此从小就不怎么受长辈的待见。那时候修真之风兴起,几乎稍有实力的世家都会从家族中选出合适的幼童送入仙门修习,学成后再让他们为家族效力。原本作为宗家嫡系子孙为师是不该被选上的,但因为在长辈面前不讨喜,又不是长子,为师便被选中送入昆仑。 那时候关璟瑄年纪虽小,却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在关家就如一个异类,他既不愿改变自己融入家族,也知自己无法改变其他人,于是早早便打算好等成年以后就离开关家,找个偏僻宁静的小村子安家落户。他算是关家众多小辈中最能静得下心来学习的一个,平日里也不爱跟其他兄弟姐妹出去惹是生非。论学识和才思,关璟瑄绝对不输于任何一个同龄人,因此今后要凭自己的能力谋生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家族的安排,瞬间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关璟瑄自小就是个随遇而安逆来顺受的性子,既然已经被指名送去昆仑求道,又可以暂时远离关家,他十分容易地便接受了这样的安排。而关家的变数,也在他拜入昆仑后悄然而至。 为师拜入昆仑后的第三年,祖父突然中风,家业全部由大伯接管。在一次北上巡商途中,大伯被人暗害客死他乡,大堂兄虽然继承了家主之位,在族中的势力却不及我父亲,因而关家实际上变成了由我父亲把控。没过多久,大伯的三子两女陆续怪病缠身离奇身亡,我父亲很快便名正言顺成了关家新一任的家主。 关璟瑄歇了口气,接着道:不料,经历了这一番大动荡的关家并没有由此平静下来,两年后,关家的厄运才真正开始。先是在扬州城崛起了另一个依附于朝廷的世家,一点点蚕食着关家在扬州的势力,只用三年就成为了能与关家平分春色的大世家。接着,我的两位兄长和一位胞姊膝下的孩子相继夭折,且此后都再无所出。父亲和兄长们都另娶了好几房妾室,也没能改变这一状况,一时间,原本人丁兴旺的关家竟面临着后继无人的状况,关家的旁支甚至家族中一些外姓之人也因此开始蠢蠢欲动。 于是,关家终于想起了我这个被送到昆仑求道的嫡系子孙,立刻派了人来昆仑打算把我接回去。 然而关家人怎么都没想到,面对回去就是关家第一顺位继承者这样的诱惑,一向逆来顺受的关璟瑄这一次却十分坚决地拒绝了。一开始关璟瑄的父亲还以为他是因为从前在家不受重视而闹情绪,三催四请却不见关璟瑄的态度有丝毫松动后,他才意识到这孩子似乎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于是关家开始不间断地派人来游说关璟瑄,许之以关家的家业,压之以关氏子孙的责任。然而关璟瑄对关家的一切手段都无动于衷,始终一副局外人的态度,终于把关老爷子逼急了。 关璟瑄像是在讲述一件他人的故事般,轻描淡写道:父亲最终做出了让步,让人传话说若我不想回去继承关家也随我,只要求我回家三年,与他们选出来的女子结为秦晋之好,留下关氏血脉。 沈自流挑眉道:师父答应了吗? 关璟瑄笑着摇头道:为师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呢,父亲派来的说客就被刚出关来找我的溪风打出去了。 沈自流面无表情道:哦,又是他。 关璟瑄道:再后来,关家终于放弃了在我身上动心思,而关家也像中了什么诅咒一般,此后无论宗家还是旁系,竟都陷入了同样无所出的窘境,在外也被另一个世家压制得再无翻身之力。此后二十多年,人丁日渐凋敝的关家慢慢败落。最终,曾在扬州风头无两的关氏一族就这么销声匿迹了。 沈自流见关璟瑄说得十分平静,忍不住道:师父可曾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关璟瑄唇边带着些微笑意,缓缓道:小流你知道吗,为师的师父丹阳仙尊曾说过为师很适合修仙,因为某些时候,我太过冷静,也太过冷情。就好比关家败落一事,为师自始至终都未有丝毫愧疚之情,若是重来一次,为师依旧会做同样的选择。甚至,为师并不认为如此为富不仁的一个世家绝迹是件坏事,哪怕为师自己也出生于这个家族。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19) 沈自流稍微有些意外,因为在此之前他所见的关璟瑄一直都是温和又耐心,面对他人的冷嘲热讽和攻讦也都默默受下从不动怒的。此刻他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平日里总是温润如玉的这个人,其实并不是完全受人拿捏的,他也有尖锐固执的一面。 关璟瑄见沈自流面带讶异,不由笑道:小流是不是很吃惊,为师竟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沈自流立刻道:不,徒儿并不觉得师父冷血无情,也不觉得师父的选择有什么错。 关璟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那小流怕不怕将来某一日,为师对你也这般决绝无情? 沈自流闻言眉心一跳,随即直视着关璟瑄的眼睛,正色道:我知道师父不会的,而且我也不会让师父有这样的机会。 关璟瑄和沈自流对视了片刻后,忽然垂眸一笑,道:为师只是开个玩笑。 抬头看了看已经染红了半边天的晚霞,关璟瑄从石凳上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再随意拍了拍衣袍上的草屑灰尘,又恢复成了平日里温和懒散的模样,对沈自流笑道: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咱们只能明日再去挑衣裳。这宅子是没法住了,今晚我们就去城里找一家客栈住下吧,顺便带你尝尝这江南水乡特有的风味佳肴。 第34章 如今的扬州城除了整体格局没有大变化,其余的早已和几十年前完全不同了,因此关璟瑄也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找到城里最大的一家客栈。如今正是赏扬州春景的最好时节,因此扬州城里的客栈都是人满为患,关璟瑄和沈自流也是运气好,他们寻到客栈时恰好有一个书生退房,师徒二人才得以顺利入住。 完成筑基后沈自流就已经可以辟谷了,但关璟瑄觉得他正处在长身体的年纪,若和他一样一两个月都不吃东西太不利于生长,便嘱咐他至少每天都要吃早饭,其余两餐倒是基本都免了。不过因为这回是沈自流初次到扬州,想来应该也从没尝过南方菜,晚饭时关璟瑄便特意吩咐客栈伙计让厨房做了好几道扬州的特色小菜。但似乎是不太合沈自流的胃口,他每样菜都尝了些,却吃得不多。关璟瑄也不勉强,师徒二人随意解决了晚饭后便早早就寝了。 他们入住的这间客房一个人住还算宽敞,两个人再加一张床的话就有些狭窄了。原本客栈伙计来收拾碗盘时沈自流已经叫住了他,请他找一床褥子来打个地铺,却被关璟瑄阻止了。 关璟瑄打发走了伙计,对沈自流道:这里不比昆仑,如今正是春寒料峭又潮湿的季节,别睡地上。我看这床也有这么大,小流不介意的话今晚就跟为师挤一挤吧。 沈自流抿唇笑道:弟子自然不会介意,只要师父不嫌挤就好。 刚把沈自流救回去时,两人也有好些日子共处一室,但都有各自的卧榻,同床共枕倒还是头一回。关璟瑄自记事起就没有再同别人同睡过,如今和沈自流并肩躺在一起,倒也没有觉得有多不自在。 待沈自流上床躺好后,关璟瑄一挥手熄了灯,师徒二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言语。但因为两人隔得很近,关璟瑄很轻易地就察觉到沈自流虽然躺在他边上纹丝不动,却并没有睡着。而大约是受他的影响,一向好眠的关璟瑄也久久都没有睡意。 又过了一会儿,索性也睡不着,关璟瑄便开口道:小流睡不着吗? 沈自流闻声顺势翻了个身面朝着关璟瑄,从纱窗透进来的明月光将少年精致的五官勾勒描摹得十分清晰,关璟瑄也稍稍侧过身看着他,忽然有些感叹,明明昨天还是个小孩子的徒弟好像才一转眼就长大成人了。 关璟瑄背着光,并不怎么能看清他的模样,沈自流却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轻声道:师父恨过吗? 关璟瑄一时不解:嗯? 沈自流道:恨家人毫不犹豫地就将你送走,恨父母的不挽留,恨他们理所当然地想要利用你的人生。 关璟瑄默了默,既而带着些笑意道:大约小时候也气过一阵子他们打乱我原本的人生规划?至于恨,倒是没有的。出生在什么样的家族里,并不由为师选择,生出何种性格的孩子,也是父母所无法选择的。为师虽不喜欢关家的家风和做法,却并不认为这是谁的错。反过来想想,为师从小都没有为衣食担忧过,能有拜入昆仑的这段缘分,也都是拜关家所赐。清贫人家有清贫人家的艰难,富贵人家有富贵人家的阴暗,都是各自命中的缘分。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看开就好。 听关璟瑄说完,沈自流忽然往他身边靠了靠,挨在他怀里,低声道:弟子明白了。 关璟瑄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道:明白就好。执着于已经过去的过去,于将来并无半点益处。 沈自流又往关璟瑄怀里钻了钻,道:以后清梦苑就是弟子的归处,师父就是弟子的家,我们师徒二人相依为命可好? 关璟瑄十分顺手地在沈自流额上敲了一下,却没有推开他,只轻笑道:都是跟师父一般高的人了,还撒娇? 沈自流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还故意用头在关璟瑄胸口蹭了两下,直蹭得关璟瑄连连发笑。 师父快说,好不好? 关璟瑄被他闹得没法,只得边躲边笑道:好好好,你高兴就好。 得到了满意地答复,沈自流终于老实了。折腾了这一阵,两人也终于有了些倦意,没过多久便相依着睡了过去。 翌日,客栈里早早就有了各种动静,天亮后走廊上往来的人声脚步声便没有停歇过,因此关璟瑄也难得没有睡到日上三竿,还没到巳时便自己醒了。关璟瑄刚醒时还有些迷糊,床上只他一个人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片刻后总算想起来这里不是清梦苑而是扬州城里的客栈,这才意识到原本跟他同睡在一张床上的徒弟此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等到关璟瑄从床上坐起来套好外衣,正准备出去找徒弟时,房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正端着一托盘食物的沈自流一推门就见到关璟瑄已经坐了起来,不由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师父今日起得好早。 沈自流边说边走到桌边,放下手里的托盘后又将托盘中的一个小砂锅、两只青花瓷小碗和几样小菜一一在桌上摆开,然后揭开砂锅盖子,一边往小碗里盛粥一边对关璟瑄道:师父醒得正是时候,快趁热吃些东西。 关璟瑄打着哈欠坐到桌边,扫了一眼桌上的几样小菜,惊讶道:都是你自己做的? 沈自流将盛好的粥送到关璟瑄面前,又递给他一只勺子和一双筷子,这才不慌不忙地边给自己盛粥边道:方才我去瞧了瞧这客栈提供的早膳,实在太过粗糙,怕师父吃不惯,就借了他们的厨房随便做了些。 关璟瑄舀了一勺粥含入口中哦,生滚鱼片粥,口感稠糯,鱼肉没有熬溶但入口即化,有葱和姜的清香,粥里却见不到一丝葱姜的影子,估计是挑出去了。再看看几样小菜,开胃腌黄瓜,炝炒甘蓝,滑炒藕片。 关璟瑄夹起一块腌黄瓜尝了尝,清新爽口酸咸正好,于是转头问道:这也是你做的? 沈自流将凳子拖到离关璟瑄近些的地方坐下,点点头笑道:可还合师父的味口? 其他两样菜就算了,这腌黄瓜一尝就知道是昨晚就泡上的,这粥至少也要花一个多时辰才熬得出来,还真是随便啊 无语了半晌,关璟瑄叹了口气,愁道:再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啊,为师的味口就快被你养得没法吃别人做的东西了。 沈自流闻得此言顿时露出愉悦中还带着些骄傲的神色,道:没什么不好呀,弟子可以每天都给师父做。 关璟瑄唔了一声,没接话,只埋头苦吃。 吃完早饭收拾妥帖后,师徒二人在客栈掌柜的热情推荐下,一路闲逛到了城东最大的一家绸缎庄。虽然关璟瑄一向对穿的并不怎么挑剔,但毕竟生在富庶人家,他挑料子的眼光还是十分毒辣的。老板见他是个识货的主,也没有胡乱喊价,于是师徒二人很快就挑到了几匹合适的料子。 等到给沈自流量完尺寸,关璟瑄忽然道:玄色和湖绿色那两匹就按他现在的尺寸做,剩下的三匹麻烦稍微做大一些。 沈自流看向关璟瑄,微微蹙眉道:师父? 关璟瑄摸着几匹布料,头也不回道:你现在正是长个头的时候,做两套大些的免得过些日子又没有合适的衣服了。 沈自流闻言眉头却没舒展,盯着似是认真瞧着布料的关璟瑄半晌,没有再多说什么。 关璟瑄暗暗松了口气,转身随老板去付了钱,又约定好了取衣服的时间,这才带着沈自流离开绸缎庄。殊不知沈自流并没有错过他的种种反应,只是一直隐忍着,直到买完东西回到客栈关上房门,沈自流才爆发。 进门后关璟瑄刚坐到桌边倒了杯茶还没来得及喝,就见沈自流气势汹汹地站到他跟前,双手撑在桌沿上将他困在双臂之间,语气不善道: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关璟瑄面不改色道:怎么会。 沈自流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今晨用早膳的时候师父对于弟子说要每天给你做饭的反应就很奇怪,以前我们下山买衣服,最多也就买两三套,这回却一次就做了七八套,尺寸还不都是弟子目前就能穿的师父,你是不是又想把我送走? 关璟瑄立即斩钉截铁道:绝对没有。 沈自流见关璟瑄信誓旦旦的模样不似作伪,神色总算略有放松语气却仍旧有些凌厉道:那是师父要出远门?还是要去闭关? 关璟瑄在沈自流咄咄逼人的目光中,一脸坦然从容:都不是。 沈自流朝他微微压低身子,骤然拉近的距离让关璟瑄有些不自在地向后仰了仰。 沈自流却好似丝毫不觉得两人的距离有些太近了,目光牢牢固定在关璟瑄身上,一字一顿道:师父敢发誓吗? 关璟忽然长叹了口气,无奈道:为师发誓,绝对不是要将你送走,也不是要出远门或者闭关这下你可以相信了吗? 沉默片刻后,沈自流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然后头上立刻就挨了一下。 关璟瑄一边用手指戳着沈自流的脑袋将他支开,一边佯装生气道:胆子越来越肥了啊,敢这么跟师父说话了? 沈自流顿时又变成了那个爱撒娇的粘人徒弟,一脸委屈地望着关璟瑄,道:弟子就是怕师父不要我了。 关璟瑄知道沈自流为什么如此多疑又没有安全感,因此倒没有真的生气,只是该教育的还是得教育。而且一想到自己现在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等过些日子却要将徒弟送去水月幻境,就不禁有些头疼。 第35章 鉴于沈自流认错态度良好,本来就有些心虚的关璟瑄没有多苛责他,意思意思说了两句就将事情揭过了。在客栈休息了半个时辰后,关璟瑄将先前买的东西统统收进袖中,师徒二人便轻装离开了客房。 退房时关璟瑄状似不经意地向掌柜打听了一下扬州城最有名的算命先生,掌柜也不太清楚,倒是一个跑堂的小厮凑上来对他们道:扬州城里最厉害的算命先生当属城东的刘仙师,能知过去未来福祸吉凶,准得可怕!他每日上午都会在城东阡陌巷巷口的柳树下摆摊,但只算九卦,算完就收摊。两位这时候才去的话,怕是已经找不到人啦。 关璟瑄点点头,又仔细问了阡陌巷怎么走,跟小厮道过谢后便领着沈自流径直往阡陌巷而去。 走出一段后,沈自流靠到关璟瑄身边,低声道:师父,有人跟着我们。 关璟瑄抿唇道:为师知道。 修真之人五感俱敏,若对方只是个普通人,即便有意掩藏了自己,在修真者眼中都像是大大咧咧站在他们面前一样。若对方也是修真者就要看情况了,修为高低,是否用了法器,有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等等,都会影响另一方的感知和判断。 跟着他们的这几个,显然就是有些武功底子的普通人,虽然他们自以为藏得很好,在关璟瑄看来却极其蹩脚。 沈自流问:师父打算怎么做? 关璟瑄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沈自流道:什么都不用做。其实这几个人在客栈里就已经盯上咱们了,不过都只是些普通人,并不能对我们构成什么威胁,而且身上也没有杀气。他们想跟就让他们跟着吧,一会儿办完事我们甩开他们就好。 关璟瑄都这么说了,沈自流便也不再理会鬼鬼祟祟跟着他们的几人,转而道:我们真的要去找那个什么刘仙师吗?师父自己就会掐算,怎么样都比这种一听就是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算得准吧!。 关璟瑄面露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其实为师在掐算卜筮之道上一直都不太能得要领至于那位刘仙师,咱们先去瞧瞧再说。 两人七拐八拐终于找到阡陌巷时,小厮说的那棵柳树下果然只剩了一张空荡荡的木桌,而与和那棵柳树遥街相望的桃树下,却也支着一张算命的摊子,摊子后面倒是正坐着个人,但怎么看都不太像算命先生。那人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相貌平平神色懒散,一袭青衣穿得十分随意,带子都系错了一根。关璟瑄和沈自流站在柳树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的摊子一直很冷清,但他本人却似乎完全不在意有没有生意,懒洋洋地用手撑着头神游天际。 一位住在附近的大婶见关璟瑄和沈自流一直盯着那人看,忍不住过来提醒道:二位是想算命吗?可千万别找桃树下那个骗子啊! 关璟瑄对大婶温文尔雅地一笑,道:敢问夫人何以称他为骗子? 关璟瑄的长相本就不差,当他带着温和的笑容用柔和的嗓音说话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温柔气息。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被人称作夫人的大婶顿时对关璟瑄心生好感,恨不得把所有知道的事都告诉他,慢慢聊个三天三夜。 这人在这里已经摆了三年的摊了,原本大伙儿还想着既然他敢把摊子摆到刘仙师对面叫板,多半也有两下子。结果他给人家算的命,就没有一个算准了的!别人家里只有两个女儿,他算出来就成了三个儿子,人家家中高堂尚在,他却跟别人说要转运就要迁令尊令堂的坟,差点没把人家来算命的人气死。而且他算不准就罢了,要价还高,算错了也分文不少。若是不给他钱,他便会去问卦者家门口贴厄运符。说来也奇怪,这缺德鬼算命一点不准,贴的厄运符倒是一贴一个准儿,但凡被他贴过符的人家真的就会厄运连连,自己动手撕了符也没用,直到把润口给他补上,才得消停。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20) 关璟瑄十分配合地做出惊讶的表情,道:这么邪门? 大婶道:是呀!所以二位公子可千万别去找他算命,当心惹一身腥。 正巧这时那大婶家里的小孙子在院子里嚎啕开了,大婶恋恋不舍地又叮嘱了关璟瑄两句后,才转身跑回了家。 沈自流在一旁幽幽道:师父这美人计用得可真好啊。 关璟瑄笑着轻敲了一下他的头,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为师分明只是很平常地向那位大婶请教了一下,怎么就成了用美人计了。 沈自流哼哼道:那师父也对我平常地请教一下? 关璟瑄拧了一下沈自流的脸,笑骂道:你知道的还没为师知道得多呢,能请教你什么? 沈自流揉了揉被关璟瑄捏红一小块的脸颊,忽然道:师父什么都会教我吗? 关璟瑄一愣,随即笑道:只要为师会的,自然倾囊相授。但为师也不会的,就无能为力了。 沈自流想了想,道:那师父不会的徒儿去学,学会了再教师父可好? 为了不打击徒弟好学的积极性,关璟瑄心里虽然想着算了吧好累啊我不学,嘴上却道:好好好,你开心就好。 哄完徒弟,关璟瑄抚着衣袖看向桃树底下那人,微正脸色对沈自流道:好了小流,先别贫了,办正事要紧。是高人还是骗子,咱们去会一会就知道了。 第36章 关璟瑄带着沈自流穿过街巷,径直走到那青衣男子的算命摊前在唯一的一张小方凳上坐下,沈自流则乖巧安静地立于他身后。 有生意上门,青衣男子却好似并不怎么在意,只放下了撑着头的手,稍微端正了慵懒的坐姿。轻飘飘地看了关璟瑄一眼,又看了沈自流一眼,青衣男子一挑眉,道:算命?问卦? 关璟瑄没有介意他的怠慢,笑容依旧道:先生不妨猜一猜? 青衣男子冲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猜我猜不猜? 关璟瑄笑道:先生今日生意可好? 青衣男子面无表情道:尚可。 沈自流在一旁听得有些无语,他们在旁边站了这许久也没见他的摊子有人问津,哪里尚可了? 关璟瑄却仿佛并不怀疑他的说辞,只是忽然道:不知先生今日的最后一卦是否还在? 沈自流闻言不禁露出些微惊讶和不解之色,而那青衣男子一直懒散的神色也终于在听到这句话后稍稍一振。 他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看起来温和可欺的客人,道:贵姓? 关璟瑄道:免贵姓关。 青衣男子又一挑眉,目光在关璟瑄的眉目上流连了一番后,侃侃道来:几十年前的扬州大户关氏一族第四代子孙,幼时被迫离家遁入仙途,是关家仅存血脉但与关氏一族的缘分已尽。唔如今在昆仑得过且过混日子 关璟瑄轻咳两声,略微尴尬道:静修,静修。 青衣男子瞥他一眼,加重咬字道:混日子。 关璟瑄无奈地扶额,就不能在徒弟面前给他留点面子嘛 站在他身后的沈自流飞快地翘了一下唇角。 青衣男子似乎被关璟瑄困扰的模样取悦了,语调也变得轻快起来,道:命中本无结成金丹的机缘啧,完全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金丹修士但因为有贵人相助 关璟瑄连连咳嗽强行打断了青衣男子的话,抢道:道友的本事果然了得! 青衣男子别有深意地看了关璟瑄一眼,如他所愿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虽然他问得不甚清楚,关璟瑄却立刻明白了他话中所指,道:昨日恰好有缘一见那位刘仙师,方才在对面又发现那棵柳树上沾了些先生的灵力,树上还有被施过傀儡之术的痕迹。 青衣男子看向关璟瑄的目光顿时精神了许多,他点点头,道:能看出来他只是个傀儡,还能察觉到我的灵力,看来你这真人的名头倒也不全是名不符实。 关璟瑄谦虚道:巧合而已。还未请教道友高姓? 青衣男子大大咧咧往椅背上一靠,道:你我只会有这一面之缘,何须知道,你就跟其他人一样称我一声刘仙师罢。难得有人能瞧出来我的身份,本仙师今日心情好,就免费替你算一卦。说吧,你要算什么? 关璟瑄刚准备开口,刘仙师却又抢先道: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算什么了。 关璟瑄: 刘仙师转头看了沈自流一眼,随即在面前的摊子上铺开一张略微泛黄的油纸,其上如蛛网一般画着密密麻麻的奇怪符文,符文之间杂乱无序地写着十天干和十二地支。刘仙师从袖中摸出三枚不辨朝代的古币,看似随意地往油纸上一扔,古币落到纸上的瞬间顿时就如被注入了生命般稳稳立起并且相互追逐起来。在油纸上追逐了九圈后,三枚古币忽然停止了追逐,转而自顾自地在纸面上旋转着向不同的方向缓慢移动起来。片刻后,三枚古币各自在某一个点上定了下来,自转得也越来越快,直到刘仙师打了个响指,古币蓦地定住,然后像失去了生命般同时向一侧倒了下去。 刘仙师看了看三枚古币在油纸上所在的位置,随即一边一枚枚收起古币,一边对关璟瑄道:你们要找的人不远,他手中也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从此处向西行二百里再向北行五十里,找到一片河边的白沙地,那里自会有人告诉你们接着该怎么走。 关璟瑄认真记下,然后对青衣男子道:多谢仙师指点,不知卦金 刘仙师摇摇头,道:说了免费就是免费。顺便提醒一句,你们最好快些动身,否则指路人就要离开了。 关璟瑄闻言立刻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让沈自流向刘仙师道过谢后就地招出浮云扇,师徒二人相携踏了上去。 临走前关璟瑄转头对又恢复成一副懒洋洋模样的刘仙师道:凡俗之人难以领会仙师的真意,仙师何须辛苦跟他们计较? 刘仙师轻哼一声,道:我乐意。 关璟瑄摇头失笑,再度向他道谢后便不再停留,心念一动,浮云扇便载着师徒二人直冲云霄。 飞出一段后,牛皮糖一样贴在关璟瑄身后的沈自流靠在他耳边问道:师父,我们直接从城中御风不怕被凡俗之人看见吗? 关璟瑄侧头道:小流你没有发现从算卦开始,刘仙师就在我们周围布了结界吗? 沈自流一愣,道:弟子惭愧,竟丝毫未觉。不过师父究竟是如何得知他就是刘仙师的?我们昨日分明没有来过阡陌巷。 关璟瑄狡黠一笑,道:其实是孙师兄告诉我的。 沈自流道:孙师叔最近不是都不在昆仑? 关璟瑄道:师兄之前给过我一枚传音戒,以便随时可以联系上他。师兄的徒子徒孙不少,需要购买灵器的时候也多,自然知道该如何寻那位杂货商。方才那位刘仙师其实不姓刘,或者应该说此刘非彼刘。实际上是他自号留一卦,被凡俗之人误传,才皆以为他是姓刘。 第37章 决定了要给沈自流寻一把适合的灵剑后,关璟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位修真界杂货商。不过他一向行踪不定,如果没有大致目标只是去乱碰,运气差的话说不定几年都遇不上。关璟瑄常年不出昆仑,手头的灵器除了入梦是自己找材料请专人制作而成,其余的基本都是从师父师兄或者凌溪风那里获赠而来。因此他虽然知道该去找谁买,却不知道要怎么找到那人。于是,关璟瑄便果断向自家师兄求助了。 找人无非两种方式,一是要找的人方位固定,只要知道了他的所在直接去就行了,另一种则是如这位杂货商这般行踪不定的,就需要能预知他的去向。但凡修真者,都会接触到卜筮推演之法,但一般的修真者只能对器物、凡俗之人以及与掐算者本人相关的机缘进行卜算,若要算另一个修真者的命数和行踪,则需要掐算者于卜筮之道有天赋和较为深入的研习,且修为不能低于被测算的修士。 孙羽墨提供给关璟瑄的线索,便是教他去何处寻到可以卜算出杂货商去向的高人。 据孙羽墨的二徒弟温阳所述,这位高人最近几年一直徘徊于扬州一带,至少是化神期的修为,平日里敛了气泽扮作普通的算命先生与人解卦算命,自称留一卦,世人皆称其刘仙师,真实身份鲜有人知,也无人知道他究竟姓甚名谁。别说沈自流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灵力,若非提前得知了他的身份,就算是关璟瑄多半也只会当他是个凡俗之人。他每日会以柳枝化身的傀儡为问卦者算九卦,剩下一卦留给真身,完全看心情决定是否要与人算完这最后一卦。不过根据那位大婶的说法不难看出,这位高人大部分时间心情可能都不太好。 孙羽墨在转述温阳提供的信息时,还提到了这样一个细节:这位前辈已经在化神期停留了很久了,据说仅仅是据说,是因为一直没有遇到自己的有缘人,所以迟迟无法提升境界。他之所以长期在江南一带徘徊也是因为醒灵蝶托梦告诉他,他的有缘人会在那一带出现。 每一个修真者都有自己的仙缘,不同的人所拥有的仙缘也有很大区别。仙缘分天、地、人三种,应自然造化合天之德谓之天缘,可以视作是修真者的天道命数。法、侣、财、地合称地缘,有缘人便属于其中的侣缘,不一定是指道侣,也可能是一个对拥有这侣缘的修士有着极为重要影响的人,比如点化者。而且由于人本身就是个变数,因此这有缘人某些时候还有可能转变为修士修仙之路上的阻碍。而人缘则是指修真者个人的资质和心境,以及能否参悟天人合一的真谛。 修真者要想合得大道飞升大罗天界,天地人三缘缺一不可,所以这位因为找不到有缘人而被阻了修仙进程的高人心情不好,倒是可以理解的了。也亏得温阳把能打听的都打听到了,关璟瑄师徒才能如此顺利地得到所需的信息。 师徒二人依照刘仙师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他所说的那片白沙地。沿河的这一片白沙地很是空旷,放眼望去就只有一个垂髫小童蹲在沙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地拿着一根树枝在沙地上涂涂画画。 谨慎起见,关璟瑄依旧挑了个不会被那小童看到的隐蔽之处降下来,收好浮云扇后才和沈自流一同朝那小童走去。那孩子看上去大约只有三四岁,穿得倒是干干净净,见到两个陌生人朝他走来也不惊慌,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后便又低头继续在沙地上画画。 走近后,关璟瑄细细看了看他所画的东西,像是一座尖顶的房子,但是没有门和窗。小童又在房顶上方画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圈,看上去却并不像是太阳。 关璟瑄弯下腰双手撑着两膝,对那小童温和笑道:小公子,你在画什么呀? 小童闻言回头看了关璟瑄一眼,奶声奶气道:虫虫。 关璟瑄又看了看那幅画,问道:虫虫在哪里? 小童转回身,拿树枝从房顶上的圆圈上划出一条直线,一直延伸到房顶,然后忽然左右划拉着树枝,几下就将画好的房子涂掉了,边涂边念:虫虫会跑要追、追上不能跑掉 关璟瑄听得一头雾水,正欲再问时却有一个丫鬟装扮的小姑娘匆匆跑来,警惕地看了他和沈自流一眼后,对小童道:小少爷,夫人正在到处找您呢,我们快回家吧。 小童倒是听话,喔了一声后丢下手里的树枝,拍干净手和衣服后任由小丫鬟牵着,头也不回地跟着她离开了。 沈自流盯着地上已经被涂掉的画看了一会儿,转头对关璟瑄道:师父,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要找的指路人真的是刚才那个小孩子吗? 关璟瑄也盯着那幅画仔细看了看,忽然道:小流,你看这几条交错的线,像不像画了个箭头? 沈自流顺着关璟瑄的指示看去,分辨了一阵后道:是有点像。 关璟瑄道:那我们就顺着这个方向往前走走看。 沈自流自然没有意见,师徒二人便顺着箭头所指的方向徒步往前走去,没过多久就离开了河滩,进入了一片枫树林。此时正值枫树的花季,虽然看不到如火一般的红叶,嫩绿的枫叶间一簇簇小黄花随风摇曳,也别有一番风情。这片枫树林并不大,尽头连接着一座小山,师徒二人四下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特别之处后,便决定继续往山上走。 山上的植被有些稀疏,几乎看不到高大的树木,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影。这座小山不高,但由于没有明显的道路,攀登起来仍是有些费劲。好在关璟瑄和沈自流作为修真者都步履轻盈,所以师徒二人十分轻松地就行到了半山腰,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小块平地。平地上有一堆半人高的鹅卵石堆,几乎是在看到石碓的瞬间,师徒二人就都注意到这堆鹅卵石砌出的形状和方才那小童在沙地上画的房子几乎一模一样。 第38章 两人走到石堆边,齐齐抬头往上看去,头顶却只有一片碧蓝如洗的晴空,连太阳都不见踪迹。 关璟瑄绕着石堆正反各走了一圈,并尝试着用手去抽动石堆上的鹅卵石,然而那些鹅卵石不知道用什么粘在了一起,完全无法抽动。于是关璟瑄又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随即睁眼道:这石堆中似乎藏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灵力,小流,你来探一探? 沈自流点点头,像关璟瑄方才那般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放出神识探了一圈,果然在那石堆中探到了一丛微光。 睁开眼,沈自流对关璟瑄道:师父,里面果真藏着一点灵力。 关璟瑄点点头,道:看来我们没有找错地方,不过接下来要怎么做呢?把它挖出来?不对那孩子还画了一个圆,那个圆又代表什么呢?还有他说的虫虫又是什么?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21) 沈自流顺着关璟瑄的话想了想,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道:师父,那个圆会不会是指灵力? 关璟瑄道:灵力? 沈自流颔首道:如果那孩子最后用树枝涂掉画的意思是将石堆摧毁,那么上面那个圆应该就表示用来摧毁石堆的东西。方才我看了一下,这石堆砌得很牢固,里面又有灵力存在,普通的物什应该很难摧毁它,除非用灵力将它炸开。 关璟瑄思考了一阵后,道:的确很有可能,不如我们试一试? 沈自流道:好,听师父的。 关璟瑄笑道:别,可别说听我的,这回是为你寻剑,你的直觉才是最重要的。来吧,这灵力也由你来打。 沈自流顿时有些犹豫,道:万一弟子猜错了怎么办? 关璟瑄道:猜错了我们就另想办法,没什么不得了的后果,你放心做就是了。 沈自流这才定下心来,转身面对着石堆抬起右手张开五指一凝神,石堆上方逐渐汇聚出一个幽蓝的光球。通常情况下修士的灵力并不能直接用肉眼看见,须得通过一定的媒介,比如灵器,才能从无形化为有形。而沈自流现在所做的却是将自己的灵力释放出足够的量,并且强行压缩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从而使无形的灵力变得有形。这一做法对灵力释放者的灵力多少以及对灵力的掌控程度都有很高的要求,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等到灵力凝聚得差不多了,沈自流转头看向关璟瑄,关璟瑄冲他点头的瞬间沈自流猛地往下一挥手,灵力球如离弦之箭一般转眼就砸上了石堆。伴随着一声巨响,坚固的石堆顿时分崩离析,烟尘四起。 不等那烟尘消散,关璟瑄忽然喊了一声:跟着那块附着灵力的石头! 他话音还未落,师徒二人已经同时冲出平台,追着一块在石堆炸裂时崩出来的正往山下滚落的小石头跑去。小石子在山坡上弹跳滚动着越滚越快,后面两人紧追不舍,直到那小石子突然猝不及防地滚进了一个地缝里。 那地缝十分狭窄,刚好只能容那块小石子掉进去,里面似乎又很深,两人从外面往地缝里瞧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到小石子掉到了哪里。师徒二人不约而同闭上眼探查了一番,这回却没有在地缝中感知到有一丝灵力存在。 关璟瑄: 沈自流: 师徒二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后,沈自流面露懊悔道:看来是弟子判断失误了。 关璟瑄正准备说两句宽慰的话,却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振翅声从地缝中传来,两人刚对望了一眼,一团金色的光芒蓦地从地缝中喷射了出来。冲出地面后,那团金色的光芒在空中略略悬停了片刻,地缝外的两人才得以看清那竟是一只泛着金光的大胡蜂。不过很快那只犯懵的大胡蜂就摸清楚了东南西北,以迅雷之速转眼就飞出了几丈。这次关璟瑄连提醒的余裕都没有,二话不说飞快招出浮云扇拎着沈自流就跳了上去,目光牢牢锁定在那团飞快移动的金光上,径直追着它而去。 那大胡蜂似乎不是普通的大胡蜂,速度之快堪比云雀,飞行的高度也远远超过了普通蜂类,几次都差点成功将关璟瑄甩掉。这是关璟瑄第一次以如此快的速度御风,耳旁呼啸的风声比任何时候都清晰,随着大胡蜂在缭绕的云雾中上下翻飞时甚至会觉得脸颊被风扑得有些疼。一开始关璟瑄还想提醒一下沈自流抓紧,话未出口就发现不用自己提醒身后的人已经比任何时候都更用力地环着他的腰,于是不再分心,全神贯注追逐着那只大胡蜂。 不知道飞了多远,久到关璟瑄的脸已经被冷风吹得几乎没了知觉,那大胡蜂突然一折方向,急速坠向地面。关璟瑄还记着之前那小童念叨的不能跑掉,于是想也没想就跟着往下飞去,等到从半空中的云雾里冲出来,关璟瑄才发现正下方已经是一片繁华的城镇了,如果继续向下,很有可能会被凡俗之人看见。然而那大胡蜂并没有这些顾忌,关璟瑄甚至怀疑它就是故意飞到这里的,只蒙头往下冲。 几乎只犹豫了一瞬间,关璟瑄便当机立断从袖中摸出一个东西用力捏碎,一道轻纱似的灰色雾气瞬间从他指缝中溢出,丝毫不受周围疾风的影响迅速包裹住了他和沈自流。与此同时,关璟瑄猛然一个转身将沈自流拥入怀中,沈自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就突然一黑,接着便感觉到一下重重的撞击。 呼啸的风声瞬间消失了,弥漫在视线里的灰色雾气也在迅速消退。沈自流紧蹙着眉头动了动,忽然发觉身下的触感有些柔软,不太像是地面。猛地睁开眼睛,沈自流这才看清垫在他身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关璟瑄。沈自流赶紧从关璟瑄身上翻开,伸手去搀扶他。 师父你怎么样了?! 关璟瑄一手扶着沈自流慢慢坐起来,一手揉着腰,龇牙咧嘴道:为师这把老腰都要摔断了。 第39章 沈自流见状立刻伸手去帮关璟瑄揉腰,然而关璟瑄刚一被他碰到腰便条件反射地扭开,这一扭又扭到了筋,关璟瑄顿时一副像是想笑又像吃痛的样子,表情十分扭曲。 别噗!哈哈哈哈痒嘶!疼疼疼小流你别动,为师自己来就好! 沈自流见关璟瑄吃痛,赶紧收回手,皱眉道:师父你刚刚摔到哪儿了,弟子帮你看看。 关璟瑄摆手道:为师并无大碍,倒是你,脸色怎么如此苍白,可是伤到了哪里? 沈自流还未答话,就听一个陌生的嗓音自两人身后响起:方才你用的是月隐沙? 师徒二人闻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眉目刚毅身形健硕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轻蹙眉头看着关璟瑄。他身旁的小凳子上坐着一个看起来比沈自流略微年长但也没有多大的少年,两手撑在桌上托着腮,一边翘着凳子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关璟瑄和沈自流。这两人身上都有灵气流转,很明显都是修真之人。 关璟瑄立刻攀着沈自流的胳膊从地上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端正神色道:方才御风时出了点差错,叨扰二位道友了,实在抱歉! 那中年男子却似乎并不关心他们为什么会突然闯进来,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用的是月隐沙? 关璟瑄被问得愣了一下,既而颔首道:道友好眼力。 中年男子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不善道:为何而用? 他的语气中似乎夹着一丝怒气,关璟瑄虽然不解却仍旧如实解释道:方才我们正在追赶一只大胡蜂,眼看就要撞上房顶了,为了避免被凡俗之人发现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便用月隐沙救了下急 中年男子闻言顿时怒目瞪着关璟瑄,厉声斥道:救急?!只为了这点小事,你居然就用月隐沙救急?!浪费!奢侈!暴殄天物!! 关璟瑄:啊? 中年男子见他一脸无知的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捶着桌子道:你不知道月隐沙有多珍贵吗?! 关璟瑄:呃很珍贵吗?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凌溪风给他的时候是混在一堆灵石和食物里的,而且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此物可以让使用者短暂地消失,连同身形和气息一起,所以他也一直都只当这就是个普通的法宝。加之方才情况紧急,关璟瑄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可以一用的就是月隐沙,于是很自然地就拿出来用了。 中年男子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住怒气,冷眼看着关璟瑄,问:你可知月隐沙的作用? 关璟瑄不太肯定道:嗯让使用者隐匿身形和气息? 中年男子痛心疾首道:无知啊!!月隐沙可以让使用者在极短的时间里自世间彻底消失,你明白彻底消失意味着什么吗?即是说只要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处,它甚至可以助应劫者逃避一道天雷! 关璟瑄闻言终于露出震惊之色。 天劫是修真者飞升前所必须经历的最后一道考验,根据所合之道不同,飞升后的仙品有高低之分,因而修真者应劫时需要经受的天雷数也不尽相同。少则三道,多则九道,且一道比一道凶险。有不少应劫者前面几道都扛住了,却在迎接最后一道最凶险的天雷时因为法宝用尽又身受重伤,直接被劈得渣都不剩。按照中年男子的说法,只要时机抓得好,应劫者完全可以用月隐沙躲掉最后那道天雷,飞升的难度顿时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虽然这时机十分难抓,但只要有这样的可能性,这月隐沙就无可厚非是个极其珍贵的东西。 关璟瑄不禁汗颜,如此看来,方才这月隐沙用得好像是有点奢侈了不过他释怀得也很快,一来他本就不知道月隐沙有如此妙用,二来如今用都用了,再后悔也无济于事。唯一有些可惜的是若是他早知道月隐沙这么珍贵就应该还给凌溪风,毕竟好友今后要历劫飞升的可能性很大,月隐沙给他比给自己有用多了。但再一想,依照凌溪风的性子,若要历劫飞升便一定会完全凭自己的本事去应劫,借助法宝使自己更加强大可以,但要让他用月隐沙逃避一道天雷,他定是不屑也不肯的。 这时,一直坐在一旁围观的少年忽然幸灾乐祸地开口道:月隐沙极难觅得,多少修士为了它争得头破血流,像赟哥这种倒霉的,连见都没见过,你们却如此大材小用,也难怪赟哥会生气。 中年男子听罢狠狠剜了他一眼,少年却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关璟瑄闻言一愣,随即对那仍在火冒三丈的中年男子道:赟哥道友可是程赟?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丝毫没有给关璟瑄好脸色:是又如何? 呃关璟瑄看了看他的脸色,硬着头皮道:其实我们正是为了寻你而来,不知道友可否让我徒儿在你这里挑一把灵剑? 程赟又重重哼了一声,斩钉截铁道:不可以! 关璟瑄被他噎了一下,仍旧好声好气道:道友可否再考虑一下?我们可以用灵器跟道友交换 程赟讥嘲道:连月隐沙的珍贵都不识的人,能有什么值得一看的灵器?不卖! 关璟瑄还想说什么,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他身后的沈自流却忍不下去了,他一拉关璟瑄的胳膊,道:师父,他不卖便不卖罢,我们再找别人就是了,何必受他的闲气!大不了弟子回去继续用铁剑就是了! 关璟瑄道:来都来了 沈自流满脸不高兴地瞪了程赟一眼,道:师父是脾气好,弟子却看不惯有人对师父呼来喝去的。不就是个杂货商,有什么不得了的! 关璟瑄想堵沈自流的嘴已经来不及了虽然程赟被誉为修真界杂货商,但他本人并不喜欢这个称谓,因为在他看来,他所收集的灵器样样都是宝贝,而非杂货。 程赟闻言脸色果然一黑,冷笑道:说得好,那就赶紧滚出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见沈自流直接跟程赟杠上了,关璟瑄无语了片刻后,一边按住沈自流的手示意他收住情绪,一边和颜悦色地对程赟道:程道友,我这小徒弟年轻气盛不懂事,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别见怪。我们这次从昆仑出来就是专程来购剑的,费了好些功夫才找到你,真的不能再考虑考虑吗? 程赟一字一顿道:说了不卖,就是不卖。 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关璟瑄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方才是我们唐突了,还请道友不要放在心上,告辞。小流,我们走。 语毕,关璟瑄便领着沈自流往门口走去,快走到门边时他忽然从袖中摸出那个鸡蛋大小的黑色矿石,满是遗憾地对沈自流道:原本还想说拿这块玄铁矿给你换一把好剑,就懒得再去找人做了,现在看来还是偷不了这个懒啊 关璟瑄话音还未落,就听程赟的声音突然自他们身后响起:等等! 第40章 转身前,关璟瑄迅速压下微微上翘的嘴角,然后一脸疑惑地对程赟道:道友还有何指教? 程赟目不转睛地盯着关璟瑄握在手里的矿石,道:你手里的是玄铁矿? 关璟瑄将矿石举到面前,道:你说这个吗?是的。 此时程赟脸上已无半点愠色,他的目光紧跟着关璟瑄手里的矿石移动着,道:你方才说要用玄铁矿跟我换灵剑? 关璟瑄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唉,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既然道友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卖给我们,我们也不好强求,就此别过 这下程赟总算把目光挪到了关璟瑄身上,急切道:等等!谁说我不卖了!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锁住的古铜色小匣子放到桌上,接着又摸出一把袖珍而精致的钥匙插进锁眼里却不转动,而是通过钥匙将自己的一股灵力注入了锁眼中,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匣子上的锁应声弹开。程赟抽出钥匙将匣盖往上一掀,顿时一道刺目的白光从匣子里射了出来,屋里众人都被这强烈的光线照得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却发现眼前之景已完全变了。 原本类似客栈的房间此时却变成了一间四面都是墙壁的屋子,这屋子无门无窗,却不知从哪里透进了光线,将整间屋子都照得十分亮堂。屋子里的每一面墙壁上都钉满了木托,每一组木托上都放着一把剑。这些剑长短粗细色泽造型各不相同,材质也有明显的差别,并且有些有剑鞘,有些就只有一把裸剑。 程赟转身对关璟瑄道:这屋子里的灵剑是我花了多年时间从各处辛苦搜罗而来的,每一把都是上乘之作,甚至于其中有几把剑和某些修士的本命灵器相比也毫不逊色。如果你愿意用你手里的玄铁矿跟我交换,那这里的剑,任你们挑选三把。 正在兴致盎然地瞧着这满屋子宝剑的少年闻言转头对程赟,噘着嘴道:赟哥你不厚道啊,我拿了那么稀罕的宝贝来跟你换,你才给了我一件灵器,他们就拿着这么一小块玄铁矿,你就答应给他们三件? 程赟瞥了他一眼,道:你懂个屁。 关璟瑄道:三把就不必了,我们只挑一把即可。 程赟微微蹙眉道:你确定?你手里这玄铁矿的价值可远比一把灵剑高,我可不想白占你们便宜等等,该不会这玄铁矿的价值你也不知道吧?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22) 关璟瑄笑道:道友放心,我很清楚它是什么东西,也知道它的价值。这东西我拿着其实没什么用,不如用它换一把适合我家小徒弟的灵剑,相信道友定能比我更能物尽其用。 说着,关璟瑄顺手就将矿石递给了程赟。程赟小心翼翼地接过矿石,一脸严肃地对关璟瑄道:我程赟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也不想多占他人便宜。不如这样,今次你们先挑一件,余下两件算我欠着你们,今后有需要了,你们可以随时再来找我。 关璟瑄也不再推辞,只道:如此,那就多谢了。 沈自流最终挑选了一把带鞘的长剑,剑鞘上蒙了一层黑色的蛇皮,鞘上蛇纹细碎触感冰凉光滑,若是怕蛇的人估计光看到这剑鞘都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剑身只有两指宽,白如皎月,泛着冷光,剑刃薄如蝉翼锋芒凌厉,一看就是一把锋利的好剑。 梓岚不仅擅长用剑,也很会挑剑,沈自流和他切磋了两年自然也学到不少。不过之所以选中这把剑不仅仅因为它的做工和用材好,更重要的是在挑选时,沈自流感觉这把剑跟他的灵力产生了共鸣,让他感觉这把剑是活的。 一直坐在角落里心无旁骛研究玄铁矿的程赟见沈自流对手里的剑露出中意之色,总算暂且放下刚到手的宝贝,挑眉道:眼光不错,这把剑在这一屋子的剑中至少可以排进前三,不过却不一定适合你。 沈自流还在记恨他方才对关璟瑄态度恶劣,冷哼一声,有些阴阳怪气道:程老板若是后悔了大可直说。 关璟瑄伸手一敲沈自流的头,道:没礼貌,要叫前辈。程道友别介意,我这小徒弟就是有些口无遮拦。 沈自流哀怨地看着关璟瑄,道:师父,再敲就要把弟子敲傻了。 得了玄铁矿的程赟倒是比之前好说话了许多,满不在乎道:无妨,稚子无知。 沈自流恼火道:你说谁是稚子?! 关璟瑄一把捂住沈自流的嘴,转而对程赟赔笑道:让道友见笑了,我回去再好好教育教育。道友方才说这把剑不适合小流,可否将原因稍作解释? 程赟把玄铁矿收进袖中走过来,从沈自流手里顺走剑,翻了一面递到师徒二人面前,道:这把剑叫吞象,以百炼钢打造,锻造者是大名鼎鼎的镜湖山庄老庄主冷青峰。原本老庄主是打算锻造完成后将这把剑作为贺礼送给刚拜入蜀山的小外孙的,谁知在剑身刚刚铸成还未淬炼时,忽然闯入一条玄色巨蟒,张口就要将老庄主吞吃入腹。情急之下老庄也来不及拿自己的剑了,就着手中还滚烫发红的新剑与巨蟒交手了数个回合,最终将巨蟒斩于剑下。 那巨蟒死后迅速缩成了普通大小,原来竟是只已经修出了内丹的妖蛇。而那把还未淬炼的新剑因为被蛇血浇了个透,已经不需要冷却了,只是剑身上也永远留下了一道痕迹。 程赟一边说着一边指给师徒二人看,只见剑柄与剑身的连接处,果真藏着一条极细的暗红色纹路,犹如蛇信一般末梢还分了个小岔,不仔细看的话完全注意不到。 程赟接着道:若只是外观上有一点瑕疵并不打紧,关键是妖蛇死后它残留的一丝元神不知怎么融进了剑身之中,使得这把剑也有了一个让人十分头疼的缺陷贪吃。 关璟瑄惊奇道:贪吃?剑也能吃东西? 程赟颔首道:而且在饥饿状态下这把剑的威力会大打折扣,连普通的灵剑都不如。 光这样说你们大概也不能理解,不如演示给你们看看。说着,程勋一把将吞象塞到凑到他旁边看热闹的少年手中,道:你来注入灵力试试。 少年挑眉道:买剑的是他们,为何要我来试? 程赟道:那小孩儿一看就只有筑基的修为,你觉得他能催动这把剑吗?你好歹是个结丹期修士,就算被吞噬一点灵力也没什么大碍。 少年唇角一勾,道:要我来试也行,但是你得答应再送我一根冰蚕丝。 程赟白了他一眼,正要答应,少年手里的剑却忽然被沈自流抢去。 谁告诉你我不能催动这把剑了? 冷声说完,沈自流握紧剑柄猛地灌注了一股灵力进去,只见剑身瞬间泛起一阵幽蓝的光芒,那条原本极细的红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拉长,顺着剑身往上蔓延,颜色也从暗红变成了夺目的鲜红,愈发像一条嗜血的蛇信。 第41章 一如程赟方才所言,沈自流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被手中的剑掠夺一般地吸收着,而剑身上的光芒也越来越盛。蛇信蜿蜒着快到剑尖时总算停下了蔓延,溢出的红光和流淌在剑身上的蓝色光芒交缠在一起不断变幻着,有种诡异的美感。 程赟见状不禁大感意外,对关璟瑄道:你徒弟真的只有筑基的修为? 关璟瑄还没说话,沈自流一昂头,傲然道:哼,我师父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关璟瑄: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然而不等他反驳,看热闹的少年忽然抢在他前面道:哦?那你可敢与我切磋一番,看看到底谁是一般人? 少年边说边随手在墙上摘了一把剑,铮地拔剑出鞘端端指向沈自流,周身灵力瞬间暴涨。这个方才还一脸嬉笑地在一旁看热闹的少年,此时虽仍旧微勾着唇,眼中却满是跃跃欲试的战意。 沈自流手腕一翻调转剑尖所指的方向,毫不示弱地对那少年道:有何不敢,放马过来! 关璟瑄赶紧往两人中间一站,道:等等等等,试个剑而已,怎么突然就要切磋了?! 沈自流在关璟瑄站到中间时就立刻挪开了剑锋,神色却不见半分退让,道:实战自然是最好的试剑方法,师父你站远些,免得被误伤。 关璟瑄扶额道:你跟人家的修为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战什么战!赶紧把剑收起来! 另一边的少年呵呵笑了两声,忽然看向关璟瑄,道:他修为低,那你这个当师父的上也可以啊。 关璟瑄:??? 你们这些剑修都怎么回事?! 想挑战我师父,先过我这关! 彻底被激起战意的沈自流直接一个闪身绕过关璟瑄,一剑向那少年刺去,少年灵敏地往旁边一侧身从容让过,反手就还了一剑。沈自流也反应极快地举剑接下,两人的灵力随着两把剑的相撞遭遇在一起,顿时掀起一阵狂暴的气流,满屋子的剑都在气流中颤动作响。 程赟见状眉毛一横,骂道:两个臭小子要打出去了再打啊!这里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沈自流手中的剑突然被那少年一挑,与此同时原本凝在剑端的灵力如利刃般飞出,凌厉的剑气立刻在对面的墙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伴随着一声类似气泡破裂的声响,这个陈列着各种宝剑的房间蓦地一阵扭曲后消失无踪,四人转眼间又回到了原来的房间里。 当其他三人还在怔愣时,程赟已经扑到桌前拿起方才拿出的小匣子检查起来,看到匣子右侧被划出一道口子,程赟顿时脸都青了。 你们两个小混蛋 两步跨到还保持着相持姿势的两人面前,程赟两手一伸按住两人的头狠狠往下一压,两个少年顿时只觉一股强劲的力道从头上传来,犹如泰山压顶一般,不由自主便膝盖一软扑倒在地。 都给我向我的百宝盒道歉啊!!!! 关璟瑄: 杂货商生气起来真是太可怕了! 一番折腾和道歉后,程赟的怒气终于稍微减退,却也不想再跟他们多言,气呼呼地跟沈自流交代了一下该如何控制灵力驾驭吞象后,转身抽走旁边那少年刚才随手摘的剑,然后连带着关璟瑄也一起都被他赶了出来,两个少年的切磋自然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被丢出门后那少年倒没有继续挑衅沈自流,十分随意地冲他们挥了挥手,说了句下次再比过后便潇洒地从走廊尽头的小窗一跃而出,消失在了窗外。 沈自流将恢复成普通状态的吞象收回鞘中,转而有些不满地对关璟瑄道:师父,方才你觉得弟子一定会输? 这还用问吗?高一个境界的压制可不是一把普通灵器就能弥补的,何况你还只有刚刚完成筑基的修为! 心里虽然这样想,关璟瑄嘴上却道:为师是担心你。 沈自流眼中的不满立即消散,他往关璟瑄身边靠了靠,微扬下巴轻笑道:弟子倒是希望,师父可以对弟子更有信心些。 不愿打击徒弟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自信,关璟瑄无奈道:好好好,我们家小徒弟最厉害最有本事了,这样行了吗? 沈自流笑嘻嘻道:虽然师父说得很敷衍,弟子也勉强接受啦。对了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关璟瑄想了想,道:你的衣裳还要两三天才能做好,不如为师带你去扬州附近转一转?我们可以先去西湖游湖,再到灵隐寺踏青。如果为师没记错的话,这几日正是花朝节,兴许咱们还能赶上花朝节的游春。 只剩他和关璟瑄后沈自流又恢复了一贯的乖巧,点头道:好,弟子都听师父的。 关璟瑄道:那我们先回扬嗯?小流,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眼熟? 听关璟瑄这么一说,沈自流也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道:这地方看起来,和我们这两天住的客栈倒是颇有些相似。 关璟瑄哭笑不得道:不是相似,是根本就是!刚才我们出来那间房就在早上我们退的那间房隔壁! 沈自流也是一阵无语,道:为何那刘仙师不直说,还非要让我们去寻什么线索折腾了好大一圈! 关璟瑄摇头道:大概是他们算卦的都觉得天机不可直接泄露吧小流?! 两人正说着话,沈自流忽然往前栽倒下去,关璟瑄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肩膀。 沈自流扶着关璟瑄的手晕眩了片刻后,缓缓站直身,却不由自主倚靠着关璟瑄,道:弟子没事,就是有些头晕 关璟瑄一边伸过一只手揽住沈自流的腰,让他能把全身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一边握住他的手腕探了探,道:灵力使用过度今日我们哪里也别去了,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 沈自流放心地靠在关璟瑄身上,点头道:好。 第42章 刚说完好字,沈自流忽然感觉一阵强烈的倦意袭来,不由分说地便将他拉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待他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床上,房中的陈设被明亮的月光勾勒得十分清晰,一看就是一间客栈的客房。静夜寂寂,只能听到从隔壁偶尔传来的一两声轻微的咳嗽声,而关璟瑄并不在房中。沈自流猛地坐起身来,将搭在身上的薄被一掀正要下床,房门却忽然轻轻被人从外面打开。 嗯?猝不及防与沈自流的目光对上,关璟瑄一愣,随即轻手轻脚地迈进屋子关上房门,一挥手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朝沈自流走去。 关璟瑄随意地往沈自流床边一坐,轻声道:小流什么时候醒的? 沈自流暗自松了口气,稍稍放松背脊,抿唇道:刚醒。师父方才去哪里了? 关璟瑄伸出手来覆在沈自流的手腕上探了探他的灵脉,道:白天你昏睡过去后为师找遍全扬州城,只有这一家客栈还有一间空房,便将就住下了。房里就这一张床,自然是要留给你休息的,为师就去街上逛了逛。 沈自流挑眉道:逛到月上中天? 关璟瑄抬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你这是什么眼神?入夜后为师就回客栈了,不过是去房顶坐了会儿,不然你以为为师会去哪里? 沈自流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关璟瑄也没在意,转而问道:你现在觉得如何?头还晕吗? 沈自流摇了摇头,道:并无任何不适。 关璟瑄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沈自流果真是块修真的料。刚刚探过灵力,关璟瑄发现仅仅睡了一下午加小半夜,沈自流的灵力居然就恢复了六七成。换做是他,估计至少得在昆仑灵气充足的地方休养十天半个月才有这效果。 想是这么想,关璟瑄却并不想让沈自流仗着自己的天赋胡来,于是微微板起脸,道:为师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许逞强,总不听。这次知道厉害了吧? 沈自流神色一正,认真道:弟子惭愧,会尽快学会驾驭吞象的方法的。 关璟瑄扶额道:为师不是这个意思 有些泄气地叹了口气,关璟瑄将沈自流按回被窝里,道:算了算了,等你什么时候撞一回南墙就知道回头了真是的,你们这些剑修怎么一个个都倔得跟牛似的,以前溪风也是 沈自流脸色一黑,道:弟子跟他才不一样。 关璟瑄故意往上一拉被子,将沈自流眼睛以下都蒙住,道:是是是,不一样,你比他还倔。 见关璟瑄边说边起身作势要走,沈自流立刻扒拉下被子又坐了起来,道:师父又要去哪儿?弟子也去! 关璟瑄停住脚步,无奈道:为师哪里都不去,就在这儿守着。你还没完全恢复,乖乖躺下睡觉。 沈自流道:师父不睡? 关璟瑄走到桌边坐下,从袖中摸出两只青花茶杯和一只茶壶,道:这里就这一张床,怎么睡? 沈自流立刻往里挪了挪,道:弟子不介意和师父同睡。 关璟瑄在茶壶的盖子上轻轻点了三下,然后提起茶壶缓缓倾倒,氲着热气和清香的茶水立刻从壶嘴涌了出来。 这床不比先前那张大,非要挤在一张床上两个人都睡不好。关璟瑄一边说着一边端起刚倒好的一杯茶走回床边递给沈自流,哄小孩子般对他道:这是你孙师叔配的安神茶,喝了好好睡一觉,明日师父带你出去玩,听话。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23) 沈自流接过茶杯将安神茶一饮而尽,顺从地躺下去。关璟瑄拿着杯子走回桌边坐下,摸出一本下午在集市里随手买来的闲书刚刚翻开,就听沈自流忽然道:师父,我不是小孩子了。 关璟瑄看了沈自流一眼,随即把目光挪回书上,轻笑道:好,不是小孩子,是大孩子。大孩子就要听师父的话,乖乖睡觉。 太过明显的敷衍让沈自流有些不满,于是没吭声,只盯着关璟瑄看了许久,直到扛不住卷土重来的睡意,才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关璟瑄被窗外的喧哗之声吵醒时发现自己并没有坐在桌边,而是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原本应该睡在床上的人却在圆桌边端正地坐着,正从一只小砂锅中舀粥出来。 见关璟瑄醒来,沈自流跟关璟瑄道了早安后,放下手中的碗起身往洗漱架走去。 关璟瑄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理了理衣襟,也没深究自己是怎么睡到床上去的,打着哈欠懒洋洋地道:小流早。为师什么时候睡着的? 沈自流走过来递给关璟瑄一方拧得半干的软巾,道:弟子睡醒的时候。 关璟瑄: 这和没有回答有什么区别? 用完早膳收拾妥帖后,关璟瑄拉开客房门叫住一个正好路过的客栈小厮,问:今日外面怎得如此热闹? 小厮将手中的铜壶拎到身侧,道:客官您不知道吗?今日是花朝节,城西刘太守特将自家最大的园子风林苑开放一日,邀全城百姓前去游园踏青共庆佳节。 关璟瑄笑道:这个刘太守倒是亲民。 小厮闻言忽然往前凑近一步,似笑非笑地看了沈自流一眼,压低声音道:据说太守大人未出阁的千金也会前往,二位不妨去凑个热闹。 关璟瑄挑眉道:太守的千金若到了该出阁的年纪,自会有无数世家公子名门才俊踏破太守府的门槛,怕没有普通人家什么事吧? 小厮嘿嘿一笑道: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位千金是太守膝下唯一的女儿,在家中受尽宠爱,父母兄长都对她百依百顺。据说就是因为她瞧不上那些世家公子,太守才会想出这么个法子,看能否让宝贝女儿挑到个自己中意的良人。太守家有权有势,根本不在乎姑爷出身高低,兴许上门女婿还更合他们的意也未可知呀。 打发走小厮后,关璟瑄对沈自流道:如何?咱们也去瞧瞧? 沈自流道:师父是想去看园子,还是看太守千金? 关璟瑄笑道:为师的年龄做太守的爹都绰绰有余了,你觉得呢? 最终师徒二人还是决定去凑个热闹。临出门前关璟瑄为沈自流重新束了发,还给他簪了一支简单却别致的兰花玉簪,又让沈自流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襕衫,一个俊俏儒雅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顿时出现在关璟瑄面前。 自己仍作平常打扮的关璟瑄看着比平日还要俊朗的徒弟,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不错,我们家小徒弟怎么打扮都好看。 沈自流的嘴角刚刚要提起,就听关璟瑄又道:今日若太守千金看上的不是你,定是眼睛有毛病了。 第43章 唇角正欲上扬的弧度硬生生被折成抽搐,在一瞬的咬牙切齿后,沈自流忽然神色一转,笑容无比温和地对关璟瑄道:师父说得都对。 关璟瑄并未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兀自从衣袖中掏出一把白色折扇甩开挡在唇边,笑道:走吧,春色可不等人。 风林苑占地虽只有几十亩,但作为一个城内的园林已算是很大的了。太守本人十分喜爱这个园子,每年都会花不少银两在园林的打理上,园中景致自是秀美不凡。平日里风林苑只有太守府的人能够进出,普通百姓难得一观,因而此次风林苑面向全城开放,不出所料引来了许多游人。至于这其中有多少是冲着太守千金将会前往这个据说而来的,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师徒二人悠哉步至风林苑时园中已经挤满了前来参观游玩的百姓,以风华正茂的年轻男女居多。他们个个打扮得清爽又有朝气,丝毫不比园中的繁花逊色。少年少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欣赏着园中的美景一边吟诗作赋嬉笑玩闹,一些姑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巧目顾盼,含羞带笑的模样十分赏心悦目。 不出关璟瑄所料,沈自流一进风林苑就吸引了不少少女的目光。他的五官本就生得好看,这两年在昆仑的修习让他染上几许出尘的仙气,一身襕衫给他添了几分文士的儒雅,却又挡不住从他举手投足中透出的剑修的坚毅,这样特殊的气质让他在人群中也十分出挑,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 而他身边的关璟瑄却是一贯的慵懒模样,打扮也很随意,只是在昆仑修习多年,他身上的仙气只会比沈自流更重,加上他的五官也生得不差,神色又比沈自流柔和可亲,旁人稍微留意的话很容易就会被他身上的气质所吸引。 这对师徒一进门就引得人群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不少人都在悄声讨论猜测这二人的身份,师徒二人对于周围投来的各色目光却表现得十分淡定,一边闲聊一边顺着一条蜿蜒的碎石子路往风林苑中间走去。 两人信步在园中逛了约半柱香的功夫,来到一方莲池边上。这方莲池很大,清梦苑后院里的那方莲池和它一比,就像是个水坑。大约是为了今日的花朝节,风林苑的园丁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满池的莲花都催开了,错落有致的翠绿托着粉白,十分好看。莲池一侧建了一座拱起的廊桥,廊桥上有好些少女或站或坐倚着护栏赏荷,这场景落入桥下的人眼中也是一道十分靓丽的风景。 欣赏了片刻莲花后,关璟瑄忽然转头对沈自流道:小流,你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沈自流一愣,随即道:弟子并没有不高兴。师父怎么会这么问? 关璟瑄将合起的折扇抵在下巴上,道:因为从咱们出了客栈到现在,你几乎都没笑过。为师看你平时也挺爱笑的呀? 那是在你面前。沈自流默默想道。 虽然他在昆仑并不是一副高冷倨傲从不理人的模样,但也并不像梓岚那般待人亲和热情,在外人面前他几乎就没怎么笑过,只是关璟瑄整日窝在清梦苑才不知道罢了。 沈自流微微抿唇,凑近关璟瑄耳边,轻声道:弟子只想笑给师父看。 关璟瑄反手就给了他一扇子,笑骂道: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你这样子,以后哪家姑娘 抱歉,打扰二位一下。 关璟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师徒二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与二人相隔几步的地方站了一个打扮得精致而讲究的年轻女子。这女子长相甜美,看上去似是与沈自流相若的年纪,与其他同龄女子相比更显端庄持重,举手投足间都有着大家闺秀的高贵矜雅之风,就连随侍的两个侍女的衣着和仪态都不俗。 即使不问,也不难猜到来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太守千金。 关璟瑄和沈自流对视一眼,既而礼貌一笑道:姑娘有何指教? 女子回以关璟瑄一个浅浅的微笑,随即大大方方看向沈自流,道:给二位公子见礼了,奴家确想请公子帮个小忙。那边的墙沿上有一丛棠棣开得甚好,奴家很是喜欢,可惜开得太高难以攀折。不知能否劳驾公子帮我们折一枝下来? 关璟瑄听罢半开折扇挡住忍不住上翘的唇角,带着几分戏谑地看向沈自流,看他要如何招架。沈自流回望他一眼,既而扬眉看向那女子,颔首道:可以,几位稍等。 说完他径直走到女子方才所指的那面花墙下,正抬头观察哪一枝花开得最盛时,女子的其中一个侍女朗声道:公子,麻烦折最高的那一枝! 泓儿,休得胡闹。女子轻叱一声,面上却并无责备之意。 方才喊话的侍女掩唇一笑,道:小姐,就要最高的那枝才好,若是够不到,也不配得小姐的青睐。 女子赧然抿唇,低喝道:越说越没规矩了! 侍女笑嘻嘻地闭了嘴。 沈自流五感灵敏,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也清楚听到了主仆二人的谈话。他看了一眼眼中的笑意愈发明显的关璟瑄,只当没听到地转回身去。 这花墙约有两人高,茂盛的花藤如瀑布般从墙顶垂下来,满墙芬芳。最高处的花因为光照最好,果然开得最为繁盛好看。沈自流目测了一下开得最好的一丛,然后纵身一跃,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十分轻盈地便跳上了花墙,轻踏在两片绿叶上站得稳稳当当,连叶茎都没怎么被压弯。 无视下面众人灼灼的注视,沈自流蹲下身折了一枝开得最盛的棠棣,起身走了两步,又蹲下来折了几枝同样开得十分娇艳的,这才站起来往下一跳旋身落下,正好停在方才喊话的侍女面前。 这枝花请你家小姐收好。 侍女一愣,随即脸颊微红地接过沈自流递上的花枝,转递给自家小姐。 疑似太守千金的女子伸手接过,道了声谢,正想夸赞这花枝一番,沈自流却忽然转身朝花墙那边走去,接着将手中剩余的几枝花枝一一递给站在花墙之下,方才带着羡慕之色如今却满脸惊讶的几位少女。沈自流没有多说什么,送完花后从容地走回关璟瑄身边,也不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女子,将手中仅剩的一枝花枝举到眼前看了看,随即望向关璟瑄。 关璟瑄正惊异于他方才这一连串的行为,见沈自流忽然看向自己,关璟瑄顿时感觉有些不妙,却来不及阻止了。 沈自流将花枝送到关璟瑄面前,勾起一个令在场的少女都忍不住心肝儿一颤的笑容,缓缓道:这花就不送给师父了,世间再美的花都不能与师父相配,这样的俗物便由得俗人去欣赏吧。 说完,沈自流忽地一扬手,面含微笑地将手中的花枝投进了身旁的莲池之中。 第44章 一句话就将一园子的人得罪了个干净,关璟瑄简直不知道该说沈自流什么好。说什么跟凌溪风不一样,两人在这方面缺心眼儿的程度,完全不相伯仲好吗! 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趁着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关璟瑄一把拉起沈自流迅速往旁边的灌木丛后一闪,在外面的人看不到的死角中捏了个诀隐起两人的身形,随即踩着虚空从花墙上翻了出去,将风林苑中乍起的喧嚣抛在了身后。 师徒二人沿着花墙外的街道行了一段,拐进一条寂静无人的偏僻小巷后关璟瑄才解除隐身的术法,看着沈自流长叹一口气,道:小流你哎,就算你不高兴,也不该那么说啊 沈自流朝关璟瑄跨近一步,看着他认真道:师父,我说过了我并没有不高兴。倒是有一件事,我想一直都是师父你没有搞清楚。 明明沈自流跟自己差不多高,看模样也不过是个青涩少年,关璟瑄却莫名感到一股压迫感,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然而这巷子实在太过狭窄,他这一退便抵在了身后的墙上,退无可退。沈自流再往前一步,抬起双臂撑在关璟瑄两肩上方的墙上,关璟瑄感受到的压迫感顿时更盛。 关璟瑄轻咳一声,面上维持着从容,道:何事? 沈自流道:弟子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但实际上从决定要拜入昆仑起,弟子就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不是一时兴起或是懵懂无知随意做的决定。所以希望以后师父不要再想方设法为弟子留退路了,没有必要,也不会有派上用场的那天。 说着,沈自流忽然将上身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到关璟瑄都能从沈自流眼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略显惊愕的脸。 师父。沈自流压低嗓音,一字一顿道:以后别这样了,不然弟子就真的要不高兴了。 关璟瑄愣了片刻,随即猛然惊醒一般一掌糊到沈自流脸上,没怎么用力就将他推开了,道:你这孩子,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嘛! 沈自流丝毫不闪躲,也没有将关璟瑄的手扒下来,任他将手掌糊在自己脸上,透过关璟瑄的指缝目光委屈地望着他,闷声闷气道:弟子只是觉得这样师父才会感受到弟子有多认真。 掌心被沈自流说话时嘴唇的开合弄得一阵搔痒,关璟瑄赶紧缩回手,又深深叹了口气,道:为师明白了。 关璟瑄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些吃惊。不仅因为沈自流对于修真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坚决,更因为他完全没想到原来沈自流早就领会了他的思虑。若沈自流果真已经想清楚自己为何要成为修士,也有明确的目的的话,那他倒的确不必再对沈自流的事多加干涉。 就此事达成共识后,师徒二人之间的气氛立刻缓和下来,两人的心情也都轻松不少。关璟瑄没忘记教育沈自流今后对女孩子说话不能像方才那般刻薄,沈自流也乖乖认错表示会虚心接受师父的教诲,于是风林苑中的小插曲就这样轻巧地揭过了。 晚上师徒二人换了身行头,去花神庙外的庙会凑了个热闹。关璟瑄虽也是在十分年幼时就被送到了昆仑,但毕竟出自大户人家,别家孩子经历过的童趣时光他也没少经历。倒是沈自流,几乎可以说从记事起就在与死亡博弈,为生存辛劳,想也知道他没有机会也没有条件去享受一般孩子所拥有的童年。关璟瑄先前通过入梦见过沈自流幼时的悲惨经历,本就十分心疼他,于是趁着这回师徒二人一起逛庙会的机会,如同哄还未成年的幼童一般,硬是给沈自流买了各种小孩子们都十分喜爱的零嘴和小玩意儿。 见师父买得兴起,沈自流闭口不言自己并不爱吃这些过于甜腻的东西,对于旁人异样的眼光和长这么标志结果是个大傻子吗之类的小声议论也完全置之不理,关璟瑄给他什么他都接着。到庙会结束时,师徒二人都逛得十分尽兴。 之后关璟瑄带着沈自流到扬州附近几处颇久负盛名的景点转了转,十分悠闲地度过了剩下的两天。第三日一早师徒二人退了房,到订做衣服的店里取到已经做好的衣裳,便不再在扬州多逗留,仍是一起乘着关璟瑄的浮云扇,不到半日就回到了昆仑。 在扬州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回昆仑关璟瑄就觉得这几日积压的疲劳全都返了上来,跟沈自流打了声招呼后便一头扎进了柔软的床榻,睡得昏天黑地。而几天前才因为催动吞象而灵力损耗过度的沈自流反而丝毫不见疲态,将师徒二人的行李都一一归置好后,又去厨房煮了一壶去乏安神茶端到关璟瑄的卧房中用灵力温着,再帮关璟瑄掖好了被角,才背着吞象出了门。 沈自流从知秋上跳下来时,梓岚正好也从山下徒步走到了无剑峰的山腰处,乍一看到几日不见沈自流,梓岚还愣了一下,不过他的目光很快就被沈自流背后的吞象所吸引了。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24) 省略了寒暄,梓岚走到沈自流身边后毫不掩饰对他身后长剑的兴趣,直奔主题道:沈兄得了新的灵剑? 沈自流一边解下吞象拿到身前递给梓岚,一边道:嗯。师父带我去了扬州一趟,从一个奇怪的人手中买过来的。 梓岚接过吞象后忽然咦了一声,然后将剑从剑鞘中拔出三寸仔细瞧了半晌,才抬头对沈自流道:这剑似乎有些奇怪,总感觉上面似乎附着了些什么东西。 沈自流一直都知道梓岚对于剑十分敏感也很有研究,所以并不惊讶他能看出来,只将程赟所述的吞象的来历重述了一遍,梓岚听后惊叹道:若真如那位程前辈所说,这剑还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但想要驾驭它,恐怕并非易事。若不能完全驾驭,这剑对持有者的伤害或许还远大于它对敌的威力。沈兄对于如何驾驭这把剑,可有头绪了? 沈自流摇头道:暂时没有,不过那天我催动过它一次,以我现在的灵力,至少可以坚持到通过无剑峰的入山剑阵。 梓岚闻言精神一振,将收好的吞象递还给沈自流,道:沈兄打算什么时候闯阵? 沈自流随手接过吞象,眉毛一扬,嘴角勾起一个信心十足的弧度,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第45章 梓岚闻言略显吃惊,惊讶过后却忽然也笑起来,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沈自流不解地看着他,只见梓岚摘下腰间的佩剑举到面前,缓缓拔剑出鞘,然后并拢拿剑鞘那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往剑刃上轻轻一抹,剑刃上立刻沾了薄薄的一层鲜红。梓岚将手中的剑竖在面前,闭上眼睛嘴唇微动似是默念着什么,与此同时,剑刃上沾着鲜血的部分忽然亮起一片耀眼的红光。接着,那红光如潮水一般在剑刃上铺展开来,很快就彻底覆盖了剑身。这时梓岚蓦地睁开双眼,持剑的手腕一翻对着虚空猛地挥出一剑,一道红光顿时如离弦之箭一般从剑身上甩了出去,在触到地上的积雪后瞬间就消散了,并没有在雪地上留下任何痕迹。 残留在剑身上的红光很快也消退了,原本银白色的剑身如今却变成了墨绿色,乍一看很容易把它当成是一把爬满了铜锈的铜剑。但只要靠近细看就会发现,那看上去斑驳的剑身其实平滑又锋利。剑身上的花纹好似龟裂的铜锈,极细的裂缝上若有似无地一阵阵闪过荧绿之光,就像不断从心脏中汩出的血液,只不过那血液是莹绿色的。 梓岚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挽了个剑花将剑收进鞘中,随即转头对沈自流笑道:居然一次就成功了,看来今日的确是个闯阵的好日子。 隔着剑鞘都能感受到这把剑上四溢的灵气,沈自流不禁有些意外。这剑是梓岚上山时就带在身边的,两年来沈自流经常同他一起修习切磋,并不是第一次见他用这把剑,却从来不知道这剑竟然是一把灵剑,也从来不知道这把剑还有这样的形态。 沈自流斜睨着梓岚,挑眉道:你故意隐藏了实力? 梓岚没有故弄玄虚,很是自觉地解释道:沈兄别误会,我并没有故意隐瞒。据家父说这把剑是我出生后不久一位神秘的修士所赠,那修士告诉父亲这是一把上好的灵剑,但是被封印起来了。至于它是被什么人封印的,为何封印,都不得而知。只知道若普通人拿在手里就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精钢剑,但若遇到与之有缘的修士,以血解除了剑上的封印,便可得一把名为灵玉的稀世灵剑。如沈兄所见,在今日之前这把剑也的确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精钢剑,其实在拜入昆仑后我尝试过好几次想要破除封印,但都以失败告终。 沈自流的眉毛挑得更高,道:那今日怎么这么巧就成功了? 梓岚耸耸肩,一脸真诚道: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因为之前我的修为还不足? 沈自流忽然舒展了眉毛,冲梓岚挑衅一笑道: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现在既然你也有了灵剑,可要跟我比一比谁先闯过剑阵? 梓岚闻言亦是一笑,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道:既然要比,不如我们添个彩头? 沈自流想了想,道:可以。若我胜,你就将你那套家传剑法中号称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示人的最后三招练一遍给我看。 梓岚略微纠结了片刻后,点头道:好吧。那若我胜了,沈兄就将关先生给你的那枚玉坠拿给我看看。 沈自流想也没想便立刻道:换一个! 梓岚笑道:那你也换一个。 沈自流面无表情道:那就是一枚普通的玉坠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梓岚笑容愈盛,道:一枚普通的玉坠沈兄却看得比什么都宝贝,连看都舍不得让人看一眼,想必定有它的特别之处。既然沈兄想看我家从不示人的绝招,自然也要拿同样从不示人的东西出来才算公平嘛。还是说沈兄现在就觉得自己一定会输了? 最后一句话瞬间激起了沈自流的斗志,他神色一正,冷笑一声道:呵,今天你家的绝招我是看定了! 语毕,沈自流抽出吞象转身便撞进了无剑峰的山门结界中。梓岚也不甘落后,沈自流的后脚跟刚刚消失,他便也跟着一脚跨了进去。 这次有了灵剑并且还是一把在餍足状态下威力惊人的灵剑的助力,沈自流明显感觉原本需要他全神贯注竭力应付的剑阵变得有些不堪一击。在往山顶推进的过程中沈自流还发现,并不是要完全满足吞象那犹如深渊的胃口才能保持它的威力,只要那条蛇信延伸在剑尖没有消退,吞象就保持在一种最佳状态。 第一次催动吞象时,一来并不知道它会吞噬使用者的灵力,二来本就是为了感受程赟所说的贪吃,沈自流才会放任吞象尽情吞噬他的灵力。而这次,他一边熟练地应付着被触发的剑阵,一边有意识地与吞象进行拉锯。因此当沈自流击破最后一个剑阵从山顶的山门结界一跃而出时,虽然体内的灵力依旧被疯狂地掠夺了不少,他却没有如试剑那次那般头晕脚软到直接昏睡过去,只是身体依旧被强烈的疲累攻占,令他只想赶紧回清梦苑好好睡一觉。 和沈自流同时跨出结界的梓岚闯阵的过程似乎比沈自流艰难一些,他手背上的一道伤口还在渗血,衣服上也有多处破损,看上去颇为狼狈。但无论过程如何,两人最终是同时闯过剑阵了。 收剑回鞘后,梓岚从袖中摸出一卷常备着的绷带随意在手上绕了两圈暂时护住伤口,转而对沈自流道:我们似乎又打了个平手啊沈兄,怎么办?要不然我给你看绝招你给我看玉坠? 沈自流也将吞象收回鞘中,调整好了呼吸后才道:不,既然是平手,那就都别看了。 顿了顿,沈自流目光坚定地看着梓岚道:而且我突然发现其实我并不需要跟你打这个赌,迟早有一天我可以用实力将你那几招逼出来。 梓岚一愣,随即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第46章 好不容易闯过了挑战多时的入山剑阵,两个少年的反应却略显平淡,仿佛只不过是完成了一件每日必做的事情一般。两人也没有急着去峰顶看看,反而在山门口的台阶上席地而坐,互相交换佩剑边看边闲聊起来。 交流完彼此的新灵剑,梓岚一手接过沈自流递还回来的灵玉,一手将吞象递给他,叹了口气道:今日破了这剑阵,又得了一把上品灵剑,咱们终于可以正式拜入无剑峰了。沈兄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想必柔清上尊已经等你多时了,我却还前途未卜。 沈自流看了他一眼,道:谁告诉你我要拜入柔清上尊门下了? 梓岚惊讶道:既然沈兄已经选择了成为一名剑修,而柔清上尊是昆仑如今的剑修第一人,又明确表示过要收你为徒,沈兄拜入他门下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沈自流面无表情道:两年前我就说过,此生我只有一个师父,不会再拜其他人为师。 梓岚震惊了半晌,才缓缓道:我一直以为你迟迟不肯拜柔清上尊为师,是想先通过剑阵证明自己,毕竟关先生所合之道并非剑道,修为也 看到沈自流的眼神瞬间变冷,梓岚讪讪地收了口。 沈自流目光如炬地看着梓岚,语气冷硬道:不是剑修又如何?只是真人又如何?对我来说我师父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谁也比不上他。 见沈自流动怒,梓岚赶紧道:沈兄莫要误会,我并没有看轻关先生的意思。只是觉得术业有专攻,沈兄若能得柔清上尊的指点,在修剑之道上的进展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快。 沈自流神色稍缓,嗤笑一声,道:有没有柔清上尊的指点,在剑道的修习上能走多远走多快,我根本就不在乎。原本我拜入昆仑成为剑修的目的,就和你们不一样。 梓岚对关璟瑄救沈自流的事略有耳闻,于是自动将沈自流对关璟瑄的维护和亲近,理解为他对救命恩人的感激和对长辈的依赖,因此听得沈自流如此言论,也没有觉得太惊讶。 梓岚斟酌了片刻后,道:那沈兄有没有想过,也许关先生希望你能在修习上有所建树呢? 沈自流默了默,似是忽然想到什么,唇角浮上一丝不甚明显的笑容,道:师父对我的期望并不在修习上。 梓岚听后面露意外之色,道:是这样吗?那为何关先生给你申请的水月幻境的试炼时间选择了最长的三个月? 沈自流闻言面上的意外之色倒比梓岚更甚,握住吞象的手蓦地收紧,蹙眉道:水月幻境? 梓岚见他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然而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沈自流显然也不会轻易让他敷衍过去,于是只得小心翼翼道:沈兄还不知道吗?昆仑每年会开启两次水月幻境,想要进去试炼的修士需得提前报名。今年水月幻境的第一次开启将会在三天后,大约半个月前我去登记时正好瞧见关先生给你报完名离开,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听梓岚说完,沈自流的脸色冷得都快能掉出冰渣子了,沉默片刻后他脸色铁青道:关于水月幻境的事,师父一个字都未向我提起过。 梓岚抹了把脸,笑容僵硬道:也许关先生是打算等你获得灵剑后再告诉你,只不过还没来得及 沈自流眼中酝酿着墨色的风暴,冷声道:从我获得吞象至今也有好几日了,师父依旧只字未提。 呃 梓岚搜肠刮肚好一阵也没想到还有什么理由可以为关璟瑄辩解,正绞尽脑汁时却见沈自流霍然起身,面无表情地对他道:今日我先回去了。拜入无剑峰的事我不急,你若想去拜见柔清上尊随时都可以,不必等我。 不等梓岚开口沈自流便招出知秋御风而去,动作行云流水飞得又快又稳,丝毫不见同关璟瑄一道时那令人捉急的御风表现。梓岚目送着沈自流转眼间就消失在云烟中的身影,只能默默为关璟瑄祈祷。 一觉睡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关璟瑄才悠悠醒来,还没睁眼他就察觉到了近旁沈自流的气息,只当这孩子又过来跟他撒娇了,闭着眼睛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后才缓缓睁开眼睛。谁料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怨念十足的脸,关璟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对方还没开口,他就已经心虚了。 此时卧房里没有点灯,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也不甚明亮,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关璟瑄和沈自流身为修士视力都极好,即便在这样的光线下也能将彼此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沈自流那双蕴着不明情绪的灼灼黑眸,即便在黑暗里也亮得有些瘆人。 师徒二人在黑暗中默默对视了好一阵后,还是关璟瑄先撑不住败下阵来,一边挥手点亮书桌上的烛台一边从榻上坐起来,故作镇定道:小流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坐在榻边的沈自流没有立刻答话,只定定地看着关璟瑄。关璟瑄被他锐利的目光盯得十分不自在,轻咳一声道:小流? 沈自流忽然微微勾起唇角,眼中却并无笑意,轻声道:现在是距离水月幻境开启还有三天的戌时三刻。 关璟瑄心虚地看了沈自流一眼,干笑两声,道:你都知道啦 见关璟瑄这模样,沈自流只觉得心头的火登时烧得更旺,面上却愈发沉静,沉声道:如果我不问,师父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临到必须进入幻境的时候?还是压根就不打算跟我说? 共同生活了两年多,关璟瑄早已摸清了沈自流的脾性,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在心中叹了口气后,放柔语气道:怎么会,为师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 沈自流看着他不说话,显然并不接受这个理由。 关璟瑄想了想,又道:小流,你跟为师不一样,你很有修仙的天分,也很勤勉。为师希望你能得到最好的指导和锻炼,发挥出你真正的实力,而不要因为为师的能力不足而限制了你的仙途。 第47章 在梓岚或者其他任何人面前,沈自流都可以坦言自己成为修士的目的并不为得道飞升,但在关璟瑄面前,除了拜师前那一次,之后他再也没有这样说过。因为沈自流知道关璟瑄一直觉得他会拜入昆仑只是年幼不懂事,一时脑热的决定,始终不认为他想清楚了。他看得出来关璟瑄当初虽然同意让他留下来成为修士,却并不赞同他成为修士的理由。 不过,就如关璟瑄了解他一样,沈自流也早就摸清了关璟瑄的脾气,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最初的愤怒过去后,沈自流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自己面上流露出的情绪,既而带着几分难过几分委屈地看向关璟瑄,道:可是为何师父都不与弟子商量?若不是今日偶然听梓岚说起,弟子到现在还对此一无所知师父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沈自流所言正是这件事上关璟瑄最理亏的地方,他有些不自在地捋了捋单衣前襟,反问道:若为师跟你商量,你会同意吗? 当然不会。 沈自流略显受伤地看着关璟瑄,道:自弟子拜入师父门下起,有哪一件事违拗过师父吗? 关璟瑄顿时更觉理亏,道:呃没有。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25) 沈自流眼中凝起泪光,语带哽咽道:那就是师父讨厌弟子了,想赶弟子走。 关璟瑄连忙道:不是不是,小流你别乱想,为师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沈自流咬了咬嘴唇,眼泪挂在眼角将滴未滴,道:可师父的做法就是这个意思。 关璟瑄抹了一把脸,道:小流,我真的没那个意思。给你报名水月幻境只是因为它对你而言是目前最适合的修习场所,瞒着你就去申请了是我不对,我道歉。 师父不需要道歉。沈自流红着眼眶,双手握住关璟瑄的一只手,可怜巴巴道:但是弟子也不想离开师父。 关璟瑄哭笑不得道:水月幻境就在同道峰,算不得离开,只是试炼期间咱们不能见面而已。 沈自流挤出一滴眼泪来,道:弟子想日日都能见到师父。 关璟瑄头疼地扶了一下额,随即抬手拭去沈自流脸上的泪珠,叹了口气道:男孩子不要动不动就哭。小流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终究是要学会独立的,整日黏在为师身边于你并没有好处。想要求仙问道就不能畏惧孤独,这次不过是个水月幻境,以后还有下山试炼入世修行,为师可以陪你一时,却不能陪你一世。 沈自流微微蹙眉,道:如果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关璟瑄直接打断了沈自流,淡淡道:如果你想说的是你宁愿止步不前或者不修仙,那我认为你也没有留在昆仑的必要了。左右你现在已经完全有能力谋生,为师倒是更愿意让你回归俗世,回到你本该拥有的生活。 关璟瑄这番话说得十分轻描淡写,沈自流心中却猛地一紧,没料到自己本想用装可怜让关璟瑄改变心意,却被反将一军。 看来哭这招已经不顶用了啊 沈自流望着关璟瑄怔忪了片刻,随即神色一变,一副受惊的模样,小心翼翼道:师父生气了?弟子并没有这样想,弟子只是只是 说着,沈自流又流下两行泪来,红着鼻子道:师父不要我了吗? 关璟瑄又叹了口气,擦掉沈自流脸上的泪,再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刚刚不是才说了男孩子不要动不动就哭?为师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为师只是说你应该学着独立。 沈自流抓住关璟瑄的手,道:弟子知道了弟子去就是了,师父不要生气。 关璟瑄无奈地笑了笑,道:为师没有生气,好了好了,别哭了。 沈自流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地望着关璟瑄,道:那师父可不可以答应弟子两个条件? 关璟瑄正被沈自流哭得一阵心软,点头道:你说。 沈自流道:弟子去试炼期间,师父不可以收其他人为徒。 关璟瑄笑道:为师当初收你为徒已经是个意外了,哪里还会收别的人。 沈自流瘪着嘴,道:师父要答应才算数。 关璟瑄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好,为师答应你便是。还有呢? 沈自流想了想,道:试炼开始那日师父要送我去,结束那日师父要来接我。 关璟瑄忍俊不禁道:好好好,沈自流小朋友还需不需要师父牵着去呀? 沈自流一本正经道:要! 关璟瑄笑着拧了拧沈自流的脸,道:都快成年的男孩子了,还这么爱撒娇,当心传出去被人笑话。 沈自流忽然往前一扑一头扎进关璟瑄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腰间闷声道:别人爱笑就笑,弟子不在乎。 关璟瑄搂住撞进怀里的徒弟,不禁再度感叹:刚捡回来时挺高冷的一孩子呀,在外面也挺正常的,怎么一到他跟前就变得这么粘人爱哭又喜欢撒娇了 还在默默反省是不是自己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的关璟瑄没有发现,窝在他怀里的少年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其后三日沈自流没有再去无剑峰,也没有找梓岚交流切磋,而是留在清梦苑,像个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关璟瑄。关璟瑄一想到过两日这孩子就要被丢到水月幻境去了,这还是二人结为师徒后沈自流第一次离开他超过两天,便也由着他。试炼前一天,关璟瑄在自己尘封了许久的箱子里翻找出不少实用的法宝,又轻车熟路地到孙羽墨那儿搜刮了几件,然后并着一只荷包样式的乾坤囊一起交给了沈自流。 一件一件法宝地教会沈自流使用方法,关璟瑄正准备跟他说明一下水月幻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需要注意些什么,清梦苑的结界却忽然猛地一震,原本用肉眼应该看不到的结界都显形了一瞬间。 关璟瑄一愣,转头问沈自流:今日我没有关闭洞府吧? 沈自流戒备地看着门外,道:没有。 关璟瑄皱眉道:那就奇怪了谁没事动我的防风结界 关璟瑄边说边起身往外走去,道:小流,随为师出去看看。 第48章 师徒二人从内室出来,穿过前院来到清梦苑的大门口,只见门外的雪地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砸出一个半径约三尺的大坑,坑边还能探到一丝残留的灵力。这个坑的三分之一正好砸在了清梦苑的结界上,好在支撑结界的灵石并不在这边,因此结界虽然遭到了猛烈的冲击却也没有破损。 关璟瑄四下望了望,并未瞧见别的什么人,于是走到坑边蹲下仔细察看了一番,忽然发现坑底的雪屑中似乎埋着一个焦黑的东西。关璟瑄伸出手,正准备用灵力将那东西取出来,却被沈自流一把拉住。 师父别动,让弟子来。 已经恢复到正常状态的沈自流又变成了那个让人省心又体贴的乖徒弟,他一边说着一边催动灵力在掌心凝起一簇小小的旋风,随即将手掌一翻,埋住那东西的雪屑立刻被气流推开,纷纷扬扬地往四周飘散开去,埋在坑底的东西也彻底显现了出来。 沈自流收起灵力,关璟瑄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直接徒手捻起坑底的焦黑物件放到掌心移到关璟瑄面前。那东西不大,看起来就像一颗烧焦的杏核,但并没有烧焦的气味,沈自流捻过那东西的手指上也十分干净,丝毫没有沾上类似炭灰的东西。 就在沈自流江将那杏核送到关璟瑄面前时,忽听噼啪一声轻响,杏核中间突然破开一条狭长的裂缝。沈自流还没做出反应,关璟瑄便已经迅速将那杏核转移到了自己手上,并用灵力包裹着杏核,让它悬空浮在掌心之上。 关璟瑄没有任何责备意味地温和道:小流,遇到这种不明的东西,最好不要直接去触碰。 沈自流抿唇道:是弟子大意了 等了一会儿,确定那杏核再无其他动静后,两人才仔细观察起来。透过裂缝可以看到里面还有一颗焦黑的核仁,核仁上也有一条裂缝,但核仁里面却是空的。 沈自流转头看向关璟瑄,道:师父,这是何物? 关璟瑄打量了杏核好一阵,又凑近嗅了嗅,摇头道:为师也不识得,不过这东西上残留的灵力和这坑边的灵力倒是一样的,应该是人为掷下的。 沈自流蹙眉道:有人故意攻击清梦苑? 关璟瑄道:这倒不见得。没有下禁制时的清梦苑基本算是大门敞开的状态,若真要攻击,完全可以直接走进来或者破坏结界灵石,而不是擦边打击防风结界。何况这里是昆仑,除了还没测灵力的求道者,余下的都是同门,即便是不待见为师的人,也不会无聊到来搞这种恶作剧。而且昆仑弟子若是被发现恶意攻击同门,会受到十分严厉的惩罚。 关璟瑄站起来拍了拍衣服,道:与其说是有人故意为之,为师倒觉得这多半是哪位道友不小心砸到清梦苑结界上的。 他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忽然如惊雷般从天而降,一头栽进了那坑中。师徒二人虽然都反应极快地往后撤开了,却仍是被瞬间弥漫起的雪雾扑了一脸。 对不住对不住。雪雾还未散尽,坑里那人便麻利地爬了起来。 关璟瑄正觉的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径直穿过漫天雪雾朝他走来,原本立在一边的沈自流迅速闪身挡在了他身前。 等到那人走到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时,关璟瑄终于认出了来人是谁,而那人在看清关璟瑄脸后也露出惊喜之色。 见关璟瑄,柳思卿顿时眼睛一亮,喜道:璟瑄兄,好久不见! 关璟瑄眉心微微一跳,却仍是彬彬有礼道:柳兄别来无恙? 上一回见到柳思卿还是两年前,那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闭关了,总之关璟瑄再也没在下山时被他拦住过,也没有再听到他作妖挨骂的消息。今日柳思卿穿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青色长袍,脸上干干净净,也没有拿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倒让关璟瑄有些不习惯了。 柳思卿十分难得地没有纠正关璟瑄对他的称呼,只大剌剌地挥了挥手,道:无恙无恙。 他视线一转看向已经被关璟瑄拉到一旁的沈自流,兴味盎然道:这就是你从山下捡回来的那个孩子? 关璟瑄怕他在沈自流面前说出什么血光之灾、不详、劫数之类的话,于是赶紧道:是的。这孩子叫沈自流,暂时是我的徒弟。 柳思卿了然道:有所耳闻。 沈自流转头看向关璟瑄,不满道:师父,不是暂时。 好好,不是暂时。关璟瑄驾轻就熟地一摸沈自流的头,接着对柳思卿道:柳兄你也看到了,我和小徒弟都很好,所以以前那些话柳兄就不要再提了。 柳思卿思索了片刻,然后一脸茫然道:什么话? 关璟瑄面无表情道:什么都没有。 关璟瑄不说,柳思卿也不打算追问,转而一脸新奇地往周围看了看,道:原来璟瑄兄住这里呀? 关璟瑄:嗯。 柳思卿欣喜道:那今后我想找你时,就不用满昆仑乱转了。璟瑄兄把洞府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难怪以前都没发现。 关璟瑄扶了扶额,岔开话题道:柳兄今日怎么会到这里来? 柳思卿抬手一指关璟瑄还托在掌心上的杏核,道:我是追着这东西过来的。 关璟瑄将手伸过去,道:这是柳兄的? 柳思卿一边直接用手抓住浮在关璟瑄掌心上杏核,一边摇头道:非也。方才我在揽月湖边汲水时,这东西突然从天上掉下来落入湖中,原本还以为是谁家养的灵禽飞过时顺便释放了一下自我,谁知这东西一落入湖中整个揽月湖的水瞬间就被染成了黑色,接着就见这东西冲出湖面往别处飞去,我便一路追着它到了此处。 关璟瑄: 所以你为什么会跑到跟自己的洞府隔了十几座山峰的揽月湖去汲水?释放自我又是什么奇怪的说法! 一阵无语后,关璟瑄叹了口气,道:那柳兄知道这是什么吗? 柳思卿道:暂时还不清楚,容我回去研究研究,再来告诉璟瑄兄。 关璟瑄连连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并不是很在意 柳思卿没有强求,随手将杏核收进袖中后跟师徒二人道了声别,便如来时那般匆匆而去。 第49章 柳思卿刚走,关璟瑄忽然嗅到一阵清淡的香气,他微微抽动了一下鼻子,对沈自流道:小流,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就站在他旁边的沈自流注意闻了闻,摇头道:弟子什么都没闻到。 关璟瑄又深呼吸了一下,却再没有闻到那股香味,不禁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语道:莫非是错觉? 不等他深究,沈自流便出声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师父,方才那人是谁? 出于礼貌,关璟瑄和柳思卿谈话时沈自流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插话,心里却早就对这个他从未见过但看上去跟关璟瑄似乎颇有交情的人存了一堆疑问。 关璟瑄在门口的大坑边蹲下来,从袖中摸出一个小铁铲铲起周围的雪填进坑中,道:方才那位是灵善真人柳思卿,比为师早几年入昆仑,也是同道峰的修士,论辈分是你师叔。 沈自流十分自然地从关璟瑄双手中顺着走铁铲,不咸不淡道:我见他同师父的交情似乎还不错?他也是哪位仙尊的徒弟吗? 关璟瑄又摸出另一把小铁铲,边铲雪边道:为师拜入师门前和溪风住在同一个院落,又是同期修士,因此经常一起去修习。有一段时间柳思卿经常找溪风切磋,为师跟他也就认识了,倒也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为师也不知道他师父是谁,总之肯定不是哪位已经飞升的仙尊,听说只是昆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修士,连金丹修士都不是。所以他能修习到今天这地步,也着实不易。 沈自流道:那师父方才提到的以前的话是指什么?听师父的意思似乎还同弟子有关? 关璟瑄原本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被敷衍过去了,不想沈自流还是注意到了,于是含糊道:并不是什么要紧的话,不过是柳思卿那个不靠谱的瞎占卜出的几句,你看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了,所以小流也不必在意 听他这么说,沈自流便也没有多问。 师徒二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将门口的坑填了个七七八八,之后再等一场风雪便看不出来门口曾被砸出过坑了。收拾好铁铲洗了个手,师徒二人重新回到内室,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话题。 关璟瑄道:水月幻境是专门针对处在筑基和结丹之间的过渡时期的修士所造,兼顾了对修士修为的提升和对术法实际运用的经验积累。因为完成筑基的修士只相当于刚刚满足了修真所需要的基本条件,要想快速提升,最好的方法就是实战。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26) 听到实战二字,沈自流明显更加专注起来。 关璟瑄一边暗自感叹剑修果然都是实战狂人,边接着道:许多门外之人对于修真都有误解,以为修真就是远离俗世无欲无求不争不斗餐风饮露顺便顿悟大道。参悟大道固然重要,但这只是修真的其中一部分,若修真者都只注重心性的养成,别说天劫,随便一道雷下来就劈死了。何况修真者还必须经历入世出世,世间充斥着各种邪祟,想要伺机抢夺修真者内丹和修为的妖魔邪道数不胜数,若修真者没有防身之道和还手之力,出门就是凶多吉少。 水月幻境由天音阁管理,虽然是个幻境,里面的妖兽和邪祟却都是在现实世界中捕捉了放进去的,而且绝大部分都由无剑峰弟子贡献。水月幻境中的妖兽和邪祟都是未经驯服保留了邪性和野性的,遇到了不必犹豫,直接斩杀即可。斩杀后可以获得它一半的修为,有一些比较高级的妖兽的内丹还可保留下来作为今后炼制灵器的材料。需要注意的是,由于这些妖兽邪祟大都由无剑峰弟子贡献,所以基本不是什么善茬,若是运气不好遇到了特别强悍或者成群的敌人,不要逞强也不要恋战,一定要先回避,因为在水月幻境中若是身受重伤,而管理幻境的人又没有及时赶到的话,是有可能会死亡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练好了本事再回去收拾它们也不迟,小流你一定要记得这一点,别让为师担心。 沈自流点头道:是,弟子记住了,师父放心便是。 关璟瑄又道:进入水月幻境前天音阁的人会给你一块玉石,若在幻境中发生了什么意外,随时可以往玉石里注入灵力向外面的管理者求救。若是玉石被损坏,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会被默认为携带者遇到了危险,自会有人进来带你出去。所以一定要保管好那玉石,不要弄丢了。 沈自流好奇道:师父当年也去水月幻境中试炼过吗? 和关璟瑄相处了两年多,别说战斗了,连与人争执的场景都没见过,沈自流完全想象不出来关璟瑄战斗的样子。 关璟瑄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表情扭曲道:为师自然也去过,虽然是被你师祖强行丢进去的而且进去前你师祖还没收了我的玉石 沈自流忍不住笑了一声,道:那弟子也不带玉石进去。 关璟瑄轻咳一声,板起脸道:胡闹!刚刚才跟你说了一定要保管好玉石。为师又不像你那么爱逞强,就算没有玉石我也会把保护自己放在最优先的位置上,可你要是不带玉石进去,为师这三个月怕是都没法睡上一个安稳觉了。 沈自流小声嘟哝道:能天天被师父记挂着也不错啊 关璟瑄:嗯? 沈自流道:没什么,方才只是开个玩笑,弟子会照顾好自己的,师父放心就是。 关璟瑄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在幻境里有可能会遇到同修,你们可以结伴同行,也可以各走各的。若是遇到有同修身陷险境或者向你求救,在不危及自身生命安全的前提下,一定要施以援手。反之,如果你自己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危机,在等待管理者救援的时候,也可以向周围的同修求救。总之还是那句话,不要逞强,也不必觉得丢脸,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第50章 沈自流挑眉道:师父,类似的话你已经说了几遍了。 关璟瑄瞪他一眼,道:还不是因为你一点都不让为师省心!如果你平日里修习时不那么逞强,为师现在也不会这么担心了。 沈自流噘嘴道:既然这么担心,那师父就不要把我送去水月幻境嘛。 关璟瑄用手指戳了戳沈自流的额头,道:参加水月幻境的试炼是目前能让你在最短时间里有最快进步的方法,据我所知梓岚也会去。若小流甘心被梓岚远远甩在身后,那不去也可以。 知道关璟瑄是在用激将法,沈自流说不去也只是开玩笑,但就是故意不搭腔,装作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关璟瑄状似不经意道:为师还记得当年我们那一批进水月幻境试炼的同修,表现最让人惊异的便是溪风了。等到快出幻境时,幻境里还幸存的妖兽邪祟全都知道了他的存在,见到他都是远远地便绕道走的,这么多年了都没人能重现他当年的壮举。 沈自流闻言眼中顿时涌起战意,哼哼道:那弟子就来做这个超越他的第一人! 关璟瑄举袖掩唇轻笑道:那为师就拭目以待了。 进入水月幻境当日,关璟瑄和沈自流并没有刻意早起。关璟瑄照常睡到自然醒时,沈自流也正好打坐聚气结束从外面回来。师徒二人同往常一样一起吃了顿早饭,关璟瑄将替沈自流整理好的换洗衣物都给他装进乾坤囊后,两人才不慌不忙地往水月幻境的入口御风而去。 水月幻境的入口设置在同道峰南面山腰的一个山洞口,山洞外有一处平台,平台被结界所笼罩,种满了精心打理过的花草,十分符合天音阁弟子的风格。师徒二人抵达幻境入口时已过了正午,虽然水月幻境的入口在今日一整天都会处于开启的状态,但大部分试炼者在早上便已经进去了,所以这时平台上除了两个守着幻境入口的天音阁弟子,并没有其他人。 自两年前的灵力测试后,昆仑众人便或多或少听说过沈自流的事,无论是灵力测试结果也好,还是他拒绝了诸位上尊收徒的好意却拜在关璟瑄门下也好,都让众人对他更加好奇和关注。当然这之中也不乏带着几分嫉妒和不屑,想要看他栽跟头的人。总之在昆仑的修士,就算没有见过沈自流,也对大都他有所耳闻。 因此当关璟瑄和沈自流到了水月幻境入口,向两位年轻的天音阁弟子报上沈自流的名字时,两位天音阁弟子的眼神都微微一变,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了一番沈自流,顺带还看了关璟瑄一眼。所幸这两位都很好地贯彻了天音阁弟子的传统高冷,于是在确认了沈自流的身份后,他们并没有多问什么,将一枚系着一根红绳的岫玉递给沈自流后,便示意他可以进入幻境了。 接过玉石,沈自流礼貌地向二人道了谢后转向关璟瑄,道:师父,那弟子就准备进去了。 关璟瑄微笑道:好。记住为师提醒你的话不要逞强。 沈自流点点头,一脸认真道:师父也要记住答应我的事。 关璟瑄道:好。 两人的话别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沈自流却仍站在原地没动,只意味不明地注视着关璟瑄。 关璟瑄被他看得有些不明所以,于是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忘了带吗? 沈自流默了片刻后,不疾不徐道:师父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我们去扬州时,在一所学堂前见到的场景? 关璟瑄略一回忆,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随即表情有些纠结又有些微妙道:小流,你是指那位母亲送孩子去学堂的事吗? 沈自流抿了一下唇,似乎有些羞赧地微微错开了和关璟瑄对视的目光,低声道:师父,弟子这次去水月幻境也是到昆仑后第一次离开师父 说着,他的目光又忍不住向关璟瑄飘过来:弟子也想感受一下那样的告别 花朝节那天早上,师徒二人在去风林苑的途中路过了一座私塾,正好瞧见一位年轻的夫人送自家第一天去上学的孩子进学堂前依依惜别的场景。当时沈自流看着那对母子愣神了好一阵,虽然他嘴上不说,关璟瑄却从他眼中读到了一丝羡慕的情绪。 此时看到沈自流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再联想到沈自流曾经的遭遇,原本还觉得自己要跟沈自流那样告别有些别扭的关璟瑄,忽然就释然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然自己已经收了这孩子为徒,若能为他弥补一些亲情方面的遗憾,关璟瑄倒也是十分乐意的。 于是轻叹了口气后,关璟瑄冲沈自流轻轻一招手。本以为关璟瑄不会答应的沈自流一愣,然后迅速凑上前来,弯腰探到关璟瑄面前。 关璟瑄为沈自流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既而双手捧住他的脸,微扬起头在他眉心印下轻轻一吻后,道:小流去幻境后要好好试炼,注意安全,师父等你回来。 沈自流弯起唇角,眉眼都带着笑意,轻声道:嗯。 得到了想要的道别,心满意足的沈自流这次没有再磨蹭,再次跟关璟瑄道了声别后便十分利落地转身跨进了水月幻境的入口。 目送着沈自流的身影消失在山洞口,关璟瑄收回目光,有些尴尬地冲一旁围观了全程,正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他的两个天音阁弟子笑了笑,道:小徒弟有些黏人,让二位见笑了 其中一个天音阁弟子闻言迅速敛起神色别开了头,不想跟关璟瑄搭话的意味十分明显,估计又是一个对关璟瑄的劣迹有所耳闻的小辈。另一个天音阁弟子倒没有表现出对关璟瑄有什么成见,轻咳一声微正神色后,对关璟瑄道:二位师徒情深并无任何不妥,只是不知随安真人是否注意到了,方才二位道别时,沈公子留下了一样东西。 关璟瑄疑惑道:什么? 那位天音阁弟子伸手一指,关璟瑄顺着他的指示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的腰带上正系着本该被沈自流带进幻境的那枚玉石。 关璟瑄: 这小子! 第51章 一脚踏进水月幻境,呈现在沈自流眼前的是一个和昆仑完全不同的世界。乍一看是个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深入其中后就会发现此处其实危机四伏。目光所及之处山峦起伏,河流纵横交错,有一马平川的旷野,也有古木高耸枝叶遮天的茂林。长满了奇花异草的谷地看上去十分美丽,却可能在踩上去的一瞬间变成吞噬一切的死亡沼泽,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的艳阳天,下一刻就可能落雷四起,一不小心就被天火包围。 对于像关璟瑄这般已经到了结丹期的修士来说,幻境中这些恶劣的自然环境完全算不上什么威胁,但对于如沈自流这般刚刚正式迈入修真大门的新人来说,光适应这样的环境就需要费不少功夫。然而真正的威胁并不在此,而是来自遍布整个幻境的妖兽和邪祟。 水月幻境只接受完成了筑基,但尚未进入结丹期的昆仑修士,而处于这个阶段的修士往往在拜入昆仑后便一直在昆仑炼体炼气,绝大部分人莫说与妖兽邪祟战斗了,连山门都没有再出过,自然也没有实战的机会。所以当他们进入水月幻境后,除了要适应幻境中恶劣的环境,还要克服第一次与妖兽邪祟真枪实刀战斗的恐惧。好在水月幻境很大,天音阁的幻境管理者也会对投进幻境的妖物数量加以控制,若是这段时间捕捉妖兽的同门比较多,他们就会将多出来的妖物暂时收到别的幻境中,等到水月幻境里的妖物稍微减少后再补充进去,也算是一种对幻境中的修士们变相的保护。 沈自流的运气不错,进入水月幻境后落在了一片不大的桃林里,桃树上挂满了顶端已经开始泛红的蜜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甜诱人的果香和桃叶的清芳。这片桃林比较低矮,最高的桃树也就和沈自流差不多高,并不会妨碍到他的视线。越过桃林能清楚地看到前方有一片开阔的绿地,一条清澈的小河在绿地上蜿蜒伸向远方,河边零星地开着各色的野花,远远望去十分好看。 沈自流在桃林里落定后先十分警惕地观察了一阵,确定周围并没有妖物后才稍微放松下来,走到山丘最高处的桃树下坐下,从袖中摸出一块月白色锦缎和一支炭笔,一边眺望山丘周围的地形,一边用炭笔在锦缎上偏右上角的地方慢慢勾勒起来。他刚进入水月幻境时人是浮在半空的,正好俯瞰了一下幻境的全景,对于自己所在的方位心里大致有数。 在进入幻境前关璟瑄稍微向他传授了一些自己当年在水月幻境试炼时的经验,其中一点便是最好要对幻境中的地形分布有个比较全面的印象,一来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也可以在与妖物战斗的过程中充分利用周围的环境。再不济,在逃跑时也能选择最佳路线。 简单地在锦缎右上角处勾勒完这片桃林和前方的绿地后,沈自流收起手上的东西站起身来,准备去周围逛一逛,看附近有没有适合落脚的地方。既然要在幻境中呆三个月,寻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处就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然而他刚刚往山丘下走了几步,就见一道黑影突然从他面前蹿过,沈自流还没来得及分辨方才一闪而过的是什么,整个人便突然陷入了浓重的黑暗之中。 几乎是在陷入黑暗的同时沈自流便反手从身后抽出了吞象,毫不犹豫地往前方斩出一剑。携着灵力的剑气如一道幽蓝的闪电划破黑暗,登时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无尽的墨色中回荡开来,听得人头皮发麻,但眼前之景却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沈自流微微蹙起眉头,精神高度集中地在黑暗中戒备着,但没有继续挥剑。得到足够灵力滋养的吞象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借着吞象发出的光芒,沈自流向四周打量了一番,有限的视野里空荡一片,什么都没有,连脚下也没有踩着实地的感觉,仿佛他正悬停在一个被黑暗包裹的虚空之中。片刻之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缓慢的呼吸声。那呼吸声很轻却很清晰,仿佛就贴在沈自流耳边,让人感觉似乎一转头就能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正贴在身后。 若换了旁人,此时大概已经被吓得惊慌失措了,然而沈自流却像是丝毫不受其影响,神色如常无比淡定,甚至撤回了加在吞象上的灵力。虽然他拿到吞象也有几日了,但暂时还没有找到能驾驭吞象贪吃特性的方法,眼下的处境又不甚明了,所以并不敢像之前那样挥霍灵力。没了沈自流的灵力供给,吞象上的红色纹路迅速退回,剑身上的蓝光也很快就消失了,眼前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沈自流一边留神身边除了那呼吸声是否还有其他异动,一边飞快地在脑海里回忆关璟瑄给他的法宝里是否有可以用来打开眼前困境的。 不料他还没想出个结果,就感觉脚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用力缠住,一阵灼烧般的剧痛瞬间从脚腕上传来。沈自流迅速再次催动吞象一剑朝脚边刺下去,这回他明显感觉刺中了什么东西,脚腕上的束缚立刻松开,疼痛也随之减轻。沈自流顺着剑身朝下看去,只见幽蓝的剑光中,一只形似枯枝又似干瘪人手的东西正被吞象钉住,痛苦地抽搐挣扎着,同时发出一阵尖细的嘶叫声。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自流总觉得吞象上的红光似乎比方才亮了一些。 很快,那被钉在剑尖的东西的挣扎就变得十分微弱了,沈自流耳边也不再听到呼吸声。看着被吞象死死钉住的不明物体,沈自流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几乎没有多想便猛地往吞象中灌注了一大股灵力。骤然接收到一波强大的灵力,吞象也像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一般,还没来得及吞噬,大部分灵力就在沈自流的催动下通过剑身传到了剑尖,随即直接在剑尖炸开了。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27) 这回,伴随着一声比方才凄厉许多的惨叫声,眼前的黑暗瞬间被撕碎。突然重见光明,沈自流条件反射地微眯起眼睛,手上的剑却没有放松分毫。待他迅速适应了外界的光线后重新睁开眼睛,就见面前正蜷着一个穿着白衣身形娇小的女子,他手中的吞象正刺在那女子的肩窝处,而她肩头的白衣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 第52章 白衣女子在沈自流剑下不住颤抖着,不时发出轻微的抽泣声,显得格外楚楚可怜。散乱的长发盖住了她大部分的脸,看不清她的容貌。 沈自流神色冷漠地看了那女子片刻,丝毫没有要撤走吞象的意思。他不动声色地往女子身边瞥了一眼,毫不意外地在她近旁发现了方才抓住他脚腕的东西,只是这时候那东西已经断成了两截,并且完全萎缩了,看起来就像是两截风干多时的当归。 关璟瑄曾告诉过沈自流,这世间的妖物,外形越趋近人类的就越危险。沈自流十分肯定他剑下的这个白衣女子绝对不是人类,也清楚它既然拥有人形就一定不是个普通的妖物,沈自流对它并没有什么恻隐之心,手中的剑却迟迟难动。毕竟知道它是妖物是一回事,要毫无芥蒂地杀了眼前这看起来和普通人类没有区别的女子,对于一个手上从未沾过鲜血的少年来说,又是另一回事。 呜 地上的白衣女子忽然抖了一下,低低地发出一声轻吟。 正在思考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逼它现出原形的沈自流飞快蹙了一下眉,就见那女子抬起没有受伤一侧的手按在吞象下方,不顾刺在肩上的剑,缓缓坐起身。感觉到手中的剑又往那女子肩头扎进一分,沈自流再度蹙起眉头,手上的力道略显迟疑。 如瀑的黑发从女子脸上滑落,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看清那脸上的五官后,沈自流的眉头顿时蹙得更紧。女子的容貌十分清秀柔和,因此即便她脸色惨白如纸,也并不怎么吓人。更重要的是她的眉目与关璟瑄有七八分像,只是关璟瑄身为男子,即便五官再柔和也比女子刚毅,而这女子的轮廓则更显柔美。不过即便如此,她的相貌也与关璟瑄格外相似了,乍一看十分具有迷惑性。 长着一张跟关璟瑄酷似的脸的白衣女子抬头看向沈自流,眼神柔婉缠绵,红着眼眶嘴唇轻颤道:疼 见状,原本有些迟疑的沈自流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阴冷得让那白衣女子都怔愣住了。下一瞬,就见吞象上灵力暴涨红光大盛,白衣女子还未回过神来就被吞象上爆出的凌厉剑气搅成了碎片,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至终也不明白自己的化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冷眼看着白衣女子被剑气肢解后并没有血肉横飞,只飘下几片浸着黑褐色血渍的碎布,沈自流啐了一口,冷哼一声道:找死。 反手将已经黯淡下来的吞象收回鞘中,沈自流将视线转向山丘之下,正准备继续朝下面走,结果刚一抬脚便感觉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两步,虽然他立刻稳住了身形,却止不住脑中突然涌上的晕眩之感。 在能彻底驾驭之前,果然还是不能随便动用吞象啊 沈自流一边如是想着,一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并无任何不适。如今他所处的地方看上去风平浪静,但指不定就有如方才的白衣女子和鬼手那样的邪祟之物正在暗中窥伺。这次催动吞象的时间虽短,沈自流也下意识地在控制灵力,却因为情绪的波动,做不到像那日闯无剑峰的入山剑阵那般游刃有余,因此损耗的灵力比预想中多得多。虽然不至于像第一次催动吞象时直接晕倒,却也让他晕眩了很长一段时间。 灵力损耗过度的状态下沈自流无法撑起结界,严重的晕眩让他的五感也受到了影响,耳边一阵嗡鸣,对外界的所有感官都变得迟钝起来。沈自流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很危险,却也只能停驻在原地,等这一阵缓过去。 沈自流晕眩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当那阵晕眩如落潮般退下去时,沈自流立刻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臭味自四面八方向他扑过来。来不及等自己的状态完全恢复好,沈自流蓦地睁开双眼,便见他身前不足十步远的地方,三头狼妖正呈半弧形将他围了起来。这三头狼妖都有一人多高,全身覆着灰色的毛,看上去已经饿了很久了,一个个眼冒绿光瞠目龇牙,淌着腥臭涎水的嘴里犬牙交错。不难想象无论什么东西只要被它们咬住了,不消片刻便会被撕碎。 看着眼前这三头无论体型还是凶悍程度都明显在他之上的妖狼,沈自流下意识地想去拔剑,然而他手才抬了一半就明显感觉全身一阵无力。沈自流立刻意识到就算他拔出了吞象也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说不定反倒会被吞象攫走更多灵力而让他更快成为这几只妖狼的果腹之物。 三只妖狼也在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沈自流,见他动作迟滞,妖狼们眼中凶光毕露,十分有默契地一步步朝他逼近,喉咙里还在不断发出震慑猎物的低吼。眼见几头畜生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了,沈自流眸光一紧,狠狠往自己舌尖上一咬,剧痛瞬间驱散了晕眩的余韵。沈自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中抽出一柄备用的长剑后立刻往前一挥,将将招架住朝他直扑而来的一头妖狼的兽齿,反弹回来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 然而沈自流虽然招架住了面前这只妖狼,却没躲开从右侧攻过来的那只,虽然他已经尽力在第一时间躲避了,右臂却仍旧被挠了一爪子,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迅速传遍四肢百骸,沈自流瞬间冒了一身冷汗,却十分顽强地没有松开握剑的手。 被沈自流温热的血溅到,离他最近的两只妖狼眼中的绿光更盛,而左侧那只没有扑上来的野狼也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又抽动了一下鼻子,忽然从喉咙里呼噜出一句好香。已经痛得快昏过去的沈自流此刻完全是凭着一股毅力在坚持,根本听不见妖狼含在喉咙里的话。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晃动,模糊。身上好像很痛,又好像所有疼痛正在远离他。沈自流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握着剑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倒下! 他才刚入水月幻境,不久前还信誓旦旦地对关璟瑄说他要成为超越凌溪风的第一人,信心满满地将玉石留在了外面,并且说好了三个月后关璟瑄要来接他回家。若是在这里就倒下了,岂非要被人笑掉大牙?! 这样想着,沈自流精神一振,大喝一声握紧剑柄猛地往前一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竟硬生生将与他僵持着的妖狼逼退了几步。可惜他这一下爆发也仅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面前的妖狼并没有被逼退多远,下一刻便和左右两边的妖狼同时一跃而起,直向沈自流扑来。 方才爆发那一下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的沈自流此时已经拄着剑半跪在地,莫说招架,连躲避之力都没有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不远处有人高喊了一声沈兄当心!,一把墨绿色的长剑应声贯穿了沈自流面前的妖狼的双目。与此同时,两道落雷不偏不倚地劈在了左右两只妖狼身上,两只妖狼身上瞬间蹿起熊熊火光。 转眼间,原本气势汹汹正要将沈自流撕成碎片的三只妖狼已经在地上嚎啕着滚作一团,沈自流还未来得及确认来人是谁便觉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53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自流终于慢慢对外界恢复了一些知觉,但暂时还无法睁开眼睛彻底清醒过来。昏昏沉沉中他依旧能感觉到浑身上下像是被拆了一遍又乱七八糟地拼凑起来了一样,又疼又沉重,尤其是右边的手臂,像是不断有冷风灌进骨头里一样,疼得钻心。 师兄,这法子可靠吗? 这好像是梓岚的声音? 沈自流迷迷糊糊地想着,隐约感觉有人动了动他右边的手臂,愈发明显的痛感让他不自觉地蹙紧了眉头。 其实我以前也没试过,不过既然在权威典籍中有清楚的记载,应该是可靠的你帮我压着他这只手。 这个声音好像也有些耳熟,沈自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忽然,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从右臂上传来,本就痛得钻心的右臂顿时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噬一般,又疼又躁的感觉一路从手臂蔓延到了心脏。沈自流无意识地挣扎起来,眉头紧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本还昏沉着的脑子里蓦地灌入一丝清明,沈自流猛地抽搐了一下,接着便突然睁开了双眼。 沈兄你终于醒了! 沈自流刚一睁开眼,梓岚的脸就映入了眼帘,而方才那阵万蚁噬心般的感觉虽然在他睁眼时就迈过了最高峰,开始慢慢减退,却仍让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沈公子暂时不要乱动,你的伤口还没有包扎。 那个让沈自流觉得有些耳熟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沈自流稍稍偏过头,就见一个十分眼熟的少年手里正拿着一团像纠缠的水草一样的墨绿色的东西站在他身后。 见沈自流看向那少年,梓岚主动介绍道:沈兄,这位是青殷青师兄,比我们早入山几年,是不尘居士的弟子。 青殷冲梓岚一笑,道:梓公子有所不知,其实我同沈公子是认识的。 梓岚微讶道:你们认识? 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关璟瑄和他,似乎并没有见过沈自流同其他人有过多少往来。那些围着他师兄过去师兄过来的同修,沈自流表面一一应着,偶尔也会行举手之劳帮一帮对方的忙,但实际上他根本就连对方的脸和名字都没记清过。 青殷点点头,道:沈公子刚到昆仑那段时间,我正好给随安真人送过好几次物资,就认识了。其实梓公子同在下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只不过那时候你与沈公子都累到下了,所以才会对在下没有印象。 梓岚略一回忆,既而恍然大悟道:你是指我和沈兄比试围着昇仙台跑圈的那次? 青殷颔首笑道:没错。 等到心头的那股难受劲儿基本过去后,一直没说话的沈自流这才皱眉看着青殷手上的东西,一脸嫌弃道: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青殷转头看向沈自流,像是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没做一般将手里的东西往袖子里一收,再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和一卷绷带,说了一声沈公子忍着点疼后,便打开瓷瓶往沈自流手臂上的伤口上撒了厚厚一层青黄色的药粉。 看到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沈自流自己也吓了一跳。被妖狼所伤时由于情况太过危急,也有可能是痛到超过了他可以承受的范围,沈自流反而有些麻木,也没有注意手臂到底伤成了什么样。等到青殷将药粉撒到他胳膊上,药粉被手臂上三条又深又宽的伤口一吸收,沈自流感觉自己疼得都快背过气去了。而往日看上去温温吞吞的青殷此时却表现得出人意料的强硬,他一边拉着沈自流的手不让他缩回去,一边迅速拉开手中的绷带开始往沈自流胳膊上缠。药粉被绷带按在伤口上,本来已经麻木的痛觉再度袭来,要不是沈自流此刻还保持着清醒的,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按住青殷暴打一顿。 等到青殷包扎结束,沈自流全身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了,梓岚在一旁看得都觉得疼。 做完这些后青殷终于松了一口气,满含歉意地对沈自流道:抱歉沈公子,我知道那样很疼,但你手上的伤口必须这样处理,否则很快就会烂掉。抓伤你的妖狼爪子上有剧毒,我以前在一本典籍上看过,这种毒会从伤口侵入伤者体内,不消半个时辰就能致人丧命,只有噬魂草可以将其拔除。幸好进幻境前师尊让我去存忧楼挑三件傍身的东西时,我正好拿了噬魂草。 梓岚闻言不解道:噬魂草并不是太珍贵的东西,青师兄怎么会挑它?随便挑一件法宝也比噬魂草的用处大啊。 青殷沉默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道:也许是师尊想让我在水月幻境中激发自己最大的潜能吧。 梓岚没有再问,直觉告诉他青殷挑的另外两样东西,多半也不是什么宝贝。 沈自流并不关心青殷和他师父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只是青殷自始至终对关璟瑄的态度都比其他人好得多,因此沈自流也将他看做是个朋友,于是对青殷道:这次多谢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青殷笑容中几不可查的苦涩很快散去,他摇头道:举手之劳而已,沈公子不必挂怀。不过我有些好奇,依照沈公子的修为要对付方才那三头畜生,应该不至于那么狼狈才对啊? 沈自流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进入水月幻境后的遭遇简单地向二人阐述了一遍,梓岚听罢神色严正道:这样看来沈兄那把剑,暂时还是不要轻易动用为好。 沈自流道:若是不用,怎么找到驾驭它的方法?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太弱了。 另外两人闻言都有些无语灵力测试直接点亮了全部石台,被昆仑几尊大神抢着想收,两年就完成了筑基的人,说自己太弱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沈自流想了想,又道:而且通过今日一战,对于要怎么驾驭吞象,我稍微有一些头绪了对了,你们有没有捡到我的另一把剑?现在我的灵力损耗过度,暂时是没办法用吞象了。 梓岚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损毁得几乎只剩了剑柄的断剑递到沈自流面前,道:你用它招架妖狼的最后一下,这剑就彻底断了。 沈自流拿起剑柄看了看,既而随手丢了出去,道:断了就算了,大不了我暂时不用灵力,把吞象当成一把普通铁剑来使。 梓岚点头道:这样也可以,反正你的剑术不差。 听到这里,青殷终于忍不住插话道:其实有一个问题我刚才就想问了 二人闻言不约而同看向青殷,青殷轻咳一声,道:二位在战斗时为何一直都只用剑,而不用术呢? 第54章 青殷的问题让梓岚和沈自流都愣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道:因为不会啊。 一阵沉默后,青殷扶额道:等等,二位不是都已经完成筑基了吗? 两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青殷,梓岚道:是这样没错但这和会不会用术有什么关系吗? 二人的反应看得青殷哭笑不得:已经有师父的暂且不提,即便是一直留在学舍没能拜师的修士,到完成筑基时应该也学过最基本的术法了呀!学舍那边不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前辈来指导吗? 沈自流望向梓岚,道:我师父反正是没教过,你呢? 梓岚回望着沈自流,也是一脸无辜,道:我后来不是基本上都跟你一起在修习嘛?炼体炼气也是关先生指导的,我也没学过。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28) 交流结束,二人重新看向青殷,满脸理直气壮。 突然有种想打人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青殷按下心头一闪而过的暴躁,长叹了口气,道:两位虽然是剑修,对术法的修习也不能太忽视啊,否则以后遇上难缠的对手时会吃亏的。别的不说,二位肯定都是准备入无剑峰的吧?入山闯阵的时候,就需要用剑法配合术法了。 梓岚和沈自流再度对视一眼,道:其实我们已经闯过了剑阵 青殷微微瞪大了眼睛,道:只依靠剑法?! 将身上已经没法穿的衣服撕掉,沈自流从乾坤囊里翻出一套新衣服,一边穿一边道:灵力自然也是会用到的。 青殷哑然了半晌,最后露既钦佩又憧憬的神色,道:真是羡慕二位的好天赋是我多事了。 梓岚立刻道:青师兄千万别这么说,我们能不用术法就闯过入山剑阵,很大程度上还是依赖于上品灵剑。我很赞同师兄的说法,术法和剑法不应该有所偏废,只是如今我们已经进了这水月幻境,短时间里也不能出去向他人请教。方才我见师兄的术法掌握得十分熟练,那两道落雷的威力也十分惊人,不知道青师兄愿不愿意教一教我和沈兄? 青殷迟疑道:这我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跟二位比起来我资质平平,会的也只有一些最基础的术法,怕是教不了你们多少东西。 梓岚笑道:师兄太谦虚了,对于我和沈兄这种一点术法都不会的,师兄来教我们已经绰绰有余了。 青殷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又看向沈自流,道:沈公子,不知你是否也 虽然青殷和沈自流直接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却也对他固执地只认关璟瑄这个师父的事有所耳闻,现在要让他跟自己学习术法,青殷不禁有些担心他是否能够接受。 然而沈自流却出乎青殷意料地,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抵触,他微微一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见青殷似乎有些意外,梓岚忍不住打趣道:除了要拜他人为师,现在只要能变强,沈兄怕是没什么不愿意的了。 沈自流瞪了他一眼,却没反驳,转而对青殷道:我记得曾经见过你负剑,你也是剑修吗? 青殷面露惭愧,道:是的不过我在剑道的修习上一直没得要领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根骨实在是太差了,所以至今也没什么建树。 梓岚道:我记得不尘居士并不是剑修吧? 青殷点头道:师尊所合并非剑道。 梓岚略一蹙眉,问:那你们师门中是谁在指导你修剑? 青殷神色黯了黯,道:师门中并没有哪位师兄师姐是剑修,所以我只能自己摸索 一个天资平平的修士还得不到合适的指导,也难怪修习之路如此艰难了。 梓岚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如果师兄不嫌弃,不如青师兄教我们俩术法,我们跟师兄切磋剑法。各取所需,各补所短,互为人师师兄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 青殷闻言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犹豫,道:可我和二位的差距实在有些大 沈自流微勾起唇,道:就是因为有差距才更要努力追赶。 梓岚也笑道:摆在你面前的可是两个练过无剑峰入门剑谱的剑修,这么好的机会青师兄甘心错过吗? 青殷看着面前坚定又自信的两人愣了片刻,既而深吸一口气,冲他们一抱拳道:那接下来的日子里,就请二位多多指教了。 青殷从典籍上看到的方法的确十分有用,此时沈自流虽然依旧能感受到从手臂上传来的明显的疼痛,却完全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了,伤口也没有继续出血。之前由于沈自流伤势太重,伤口上又染了毒需要及时处理,青殷和梓岚在对付完那三只妖狼后并没有带着昏迷的沈自流走太远。此时他们暂时藏身于一片小树林中,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安全。 谈话间,沈自流简单地将自己收拾了一下,等到达成共识后,三人便动身往别的地方转移。由于沈自流目前还处于灵力损耗过度的状态无法施展御风之术,梓岚和青殷的修为又还不足以带人御风,三人便徒步往树林外走去。 等到已经能看到树林外的景色时,青殷道:今晨进了幻境后我在这附近转了一圈,在离此地四五里的东面发现了一片谷地,那一带的水源和食物都比较丰富,我们可以过去休整一下,等到沈公子的伤势好一些我们再开始试炼。 沈自流有些不解,道:三个月而已,就算不吃不喝也无所谓吧?可别告诉我你还没辟谷。 青殷闻言惊讶地看向沈自流,道:沈公子难道不知道吗?这次我们来水月幻境试炼,外面的时间的确只有三个月,但这里面却是三年啊! 第55章 送走沈自流之后关璟瑄没有在外面多逗留,告别了天音阁的两位修士后便径直回了清梦苑。这两年渐渐习惯了每日有人请早安道晚安的生活,如今忽然只剩一个人,关璟瑄第一次觉得清梦苑有些冷清。 沈自流进水月幻境前留下的玉石天音阁并没有收回,关璟瑄便将它收了起来,准备等沈自流回来后交给他自行处理。对于沈自流没有带走玉石的行为,关璟瑄十分淡定地就接受了,并没有太过纠结,也没有过度担心。在他看来,这是沈自流自己的选择,若是沈自流真的因为没带玉石进去而遭遇什么不测,那也是他命中的劫数,旁人并不能左右,也怨不得谁。 唯一让关璟瑄有点担心的,是当沈自流发现试炼不是三个月而是三年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实际上他考虑了很久要不要将实情告诉沈自流,然而见过他得知要去试炼时的反应后,关璟瑄就决定还是不说了。 没有了徒弟时不时过来撒个娇,暂时不需要也没有办法关心徒弟的修习,关璟瑄的日子又变得清闲起来。每天依旧是睡到自然醒,然后喂喂猫逗逗鱼,看看书下下棋,和沈自流来之前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两样,关璟瑄适应得很快,倒也不觉孤单。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左右,某日清晨,还沉浸在睡梦中的关璟瑄被窗外一声清亮又熟悉的鸟鸣声吵醒,他随意披了件外衣推门而出,十分意外地看到一只白孔雀正昂首伏坐在前院。 作为一只已经有三位数年龄的灵鸟,扶风的个头比普通的孔雀要大许多。它头上的翎毛就像是一顶小小的冠冕,洁白的尾羽在前院的草地上撒开,拖了一丈长,白得甚至有些刺目,看起来就像是自带圣光一般,高贵又华丽,看得关璟瑄瞬间什么瞌睡都没了,就像第一次见到它时那般心潮澎湃。 看到关璟瑄出来,扶风慢条斯理地从草地上站起来,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关璟瑄身边,姿态一如既往地高傲。 关璟瑄小心翼翼道:是二师兄让你来的吗? 扶风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张开双翼整个身子微向前倾,胸脯几乎伏在了草地上。 关璟瑄见状顿时惊讶不已,因为扶风这动作表示它正在等待关璟瑄骑上它的后背。而自从戚月飞升后,扶风再也没有带任何人飞过,连孙羽墨也没有。 于是他迟疑道:不会是师兄出了什么事吧? 扶风斜睨他一眼,眼神表达的意思十分明显别废话,到底上不上来? 关璟瑄赶紧轻手轻脚爬上了扶风的后背,生怕弄乱了它漂亮的羽毛,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回房换。等到关璟瑄坐稳了,扶风轻轻松松站了起来,引颈一鸣后振翅而起,眨眼间就冲进了云端。 不多时,扶风便载着关璟瑄落在了孙羽墨的药庐前,守在药庐大门口的两个小修士第一次见到被整个师门当祖宗一样供起来,连他们师父都要客客气气对待的扶风让人骑,惊得目瞪口呆。 待扶风站稳后关璟瑄便从它背上滑了下来,正想摸摸扶风的羽毛向它道谢,却被转身就飞走了的扶风扫了一脸雪。 关璟瑄: 疏风和温阳从药庐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两人立刻走到关璟瑄身边帮他拂去了衣服和头发上的雪,然后一同恭敬地朝他行了个礼。 疏风微笑道:方才我和温师弟还在奇怪扶风今日怎么不在梧桐树上,原来是去找关师叔了。 温阳也笑道:早听师父说过,除了师祖扶风最喜欢的就是关师叔了,以前我还不怎么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我还从没见过扶风载过谁。 关璟瑄有种受宠若惊却又十分心虚的感觉,道:呃其实我也很惊讶它竟然会来载我,毕竟自师父飞升后它基本上就没搭理过我了不说这个,今日药庐这边是有什么事吗?谁派扶风来的?是师兄已经回来了吗? 疏风一愣,道:现在整个昆仑除了师父和关师叔,没人请得动扶风。师父暂时还未回来,我们还以为是关师叔召唤的扶风呢? 关璟瑄赶紧摆手否认道:你们太高估我了,我也请不动的所以说你们也不知道扶风为什么要接我过来? 疏风摇摇头,随即望向温阳,温阳也摇了摇头,然后对关璟瑄道:不过既然关师叔来都来了,是否要同我们一起去迎接师父? 关璟瑄惊喜道:师兄要回来了? 温阳答道:是的。三日前师父曾传音回来,说这两日就会回昆仑。今早大师兄去给师父房里的迷梦金盏浇水的时候发现金盏的花都开了,就知道师父已经离昆仑不远了。 自从三年前孙羽墨离开昆仑开始为进入化神期最准备,关璟瑄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如今突然得知他要回来,关璟瑄毫不犹豫道:那我自然是要同你们一起去的,不过容我先进去换身衣裳。 等关璟瑄穿戴整齐走出来后,三人没有磨蹭,直接御风到了同道峰的山门处。时辰尚早,山门口除了他们三人再无其他修士的踪影,显得格外宁静。此时太阳才刚刚升起,晨曦透过层层薄雾撒到昆仑的群峰上,被皑皑白雪一反射,天光山色融成一片,让人有种天地已经融为一体的错觉。 孙羽墨只说自己这两天就会回来,具体什么时候抵达却是个未知数。三人在山门口驻足了片刻后,温阳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一把椅子往关璟瑄身后一放,恭敬道:关师叔,请坐。 关璟瑄正想说自己不累站得住,就听温阳道:师父常说关师叔以前在师门里便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啊! 温阳话还没说完就被疏风狠狠踩了一脚,他不解地看向疏风,却见疏风一边往脚上加力,一边笑容满面地对关璟瑄,道:关师叔别介意,这家伙脑子不太好使。师父今日究竟什么时候才到还不好说,临走前师父专门嘱咐了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关师叔,若是因为站太久让师叔受累了,师父又该骂我们了。 关璟瑄: 现在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这两个小师侄还真是会给他出难题啊。 第56章 最后关璟瑄还是在疏风的坚持下坐了下来,而脑子不太好使的温阳则被疏风以大师兄抽查课业为由狠狠教训了一顿,看得关璟瑄既想笑又觉得有些尴尬。 好在,孙羽墨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三人在山门口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忽闻两声悠扬的鹤鸣自上空传来,抬头便见东边不知何时聚起了一片橙红的祥云,并且正在朝他们飘来。不多时,那团祥云便飘到了同道峰山门的正上方,三人正仰着头一个劲儿往那祥云里瞅,却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他们身前响起。 你们在看什么? 三人动作整齐划一地低下头,然后同时露出惊喜之色。 疏风和温阳看到负手站在他们跟前,正似笑非笑看着三人的孙羽墨,不约而同跪了下去,道:师父! 关璟瑄倒还比较淡定,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披着一件墨色鹤纹大氅周身仙气萦绕的孙羽墨后,笑道:恭喜师兄顺利进入化神期,离飞升又近了一步,实在是师门之幸,师父之幸,师弟之幸哎哟! 孙羽墨收回敲关璟瑄的手,笑容依旧道:修为没有进步,贫嘴的功夫倒是见长,看来你最近很闲嘛。 关璟瑄揉着额头道:师兄你这进了化神期怎么还越来越暴力了,要平心静气呀诶呀别打别打而且这两年师弟我辛辛苦苦照顾徒弟很忙的,师兄可别冤枉我。 孙羽墨虚扶一把让两个徒弟起身后,斜睨关璟瑄道:到底是你照顾徒弟还是徒弟照顾你,你觉得我这个当师兄的心里会没数吗? 关璟瑄夸张地叹了口气,一脸哀怨道:师兄,都说了多少次了,在师侄们面前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孙羽墨毫不犹豫道:不行。 关璟瑄: 疏风和温阳在孙羽墨身后憋笑憋得十分艰难。 四人御风回到药庐后孙羽墨先接受了众弟子的问安和恭贺,又仔细询问了这两年师门中的情况,之后便拉着关璟瑄到他的药圃去了。 孙羽墨离开期间药圃一直由温阳打理,温阳是孙羽墨四个亲传弟子中唯一一个从拜入师门起就跟着孙羽墨学习医理药理的,虽然他平日里在为人处世上偶尔会有些缺心眼儿,于医道却是比其他师兄弟都有天赋得多。 药圃里的药草葱葱郁郁长势喜人,显然被温阳打理得十分妥帖。园中四分之三的地方种满了药草,不同的药草分别种在内里温度湿度各不相同的结界中,结界与结界相邻又互不干扰,要保持这样的结界需要布结界的人有十分深厚的修为。剩下三分之一的地方放了数个隔成几层的木架,架子上的竹筛上晒着各种处理过的药材,稍微靠近一些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孙羽墨负手走在前边,关璟瑄拎着一个小竹篓跟在他身后,像个尽责的小药童一般将孙羽墨不时摘下来递给他的药草装进竹篓里,两人边走边闲聊着。 孙羽墨道:今日你怎么和疏风他们一起来了?他们应该不会专门去告知你我这两日就要回来的事。 关璟瑄道:的确不是两位师侄告诉我的,而是今早扶风直接来清梦苑把我带过来了。 孙羽墨闻言惊讶道:扶风?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29) 关璟瑄道:本来我还以为是师兄让它来的呢,不过看师兄现在的反应,应该不是。 孙羽墨眼中的惊讶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挑眉道:果然扶风最喜欢的还是你,要知道这么多年来除了师父,就只有你骑过它了。 关璟瑄道:师兄你想多了,自从师父走后到今晨为止,扶风也没搭理过我呀。而且它若是真喜欢我,当初怎么会选择师兄当它的新主人? 孙羽墨十分顺手地往关璟瑄头上敲了一下,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不上进,修为够不上收服高级灵兽! 关璟瑄:师兄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孙羽墨瞪他一眼,既而道:你那小徒弟呢,今天怎么没跟着你来?我记得他以前总是像个小尾巴似的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关璟瑄道:小流已经进水月幻境一个多月了。 孙羽墨拔下三株细辛递给关璟瑄,道:不错不错,两年就能完成筑基,没有给咱们师门丢人,比你这个当师父的有前途。 关璟瑄接过细辛收进竹篓,道:小流天资奇佳,也有拼劲儿,用不了太久就能超过我,更何况他还是个剑修,我也不过暂时是他师父而已。等他从水月幻境出来,我便没有什么可教他的了。 孙羽墨道:这可是你的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徒弟,你舍得? 关璟瑄笑道: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当初收小流为徒本就是一时权宜。师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胸无大志不思进取,压根就没想过要收徒,和小流的这段师徒缘分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了。我很清楚自己能力有限,怎么能耽误他。 孙羽墨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便随你吧。不过他那么依赖你,会愿意转投他人门下吗?我可听说灵力测试当日几位上尊就想收他为徒,却被拒绝了。 关璟瑄道:那时候小流还未正式入门,不知道师父境界的高低对徒弟有多大的影响,如今的他一定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 孙羽墨对于关璟瑄的这一想法不置可否,转而道:这些事留给你自己去操心吧,我懒得管。告诉你一个消息,大师兄近期可能也要回来一趟。 关璟瑄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一变,道:大师兄这些年不是一直都在蓬莱境中悟道吗?怎么突然要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孙羽墨笑得十分幸灾乐祸,道:怎么,怕了? 关璟瑄一脸生无可恋:上回大师兄走的时候说,等他下次回来如果我一点长进都没有,就要把我带着一起上路亲自指导这些年我能不退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进步啊,完了完了完了 孙羽墨不客气地笑出了声,道:能接受一个临近飞升的上尊的指导,是多少修士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就偷着乐吧。 关璟瑄哭丧着脸道:不了不了,大师兄的指导太恐怖了,我这么柔弱哪里承受得起。 孙羽墨又好气又好笑,道: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我要是大师兄我也想揍你。 关璟瑄抬手抹了一把脸,悲壮地望着孙羽墨,道:师兄,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请告诉我大师兄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孙羽墨挑眉道:具体时间还未定,大约半年后吧。怎么,准备跑路吗?要知道大师兄存心抓你的话,你跑到哪里都没用。 关璟瑄一本正经道:师兄不要乱讲,什么跑路,我是名正言顺下山去帮徒弟寻访上品灵剑的。 孙羽墨斜睨他,拖长声音道:哦 关璟瑄神色一垮,可怜巴巴道:好吧我就是想避一避师兄的怒气,以后会亲自去向他请罪的,师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孙羽墨意味不明地呵呵两声,道:到时候再说吧。 第57章 被孙羽墨奴役结束从药庐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关璟瑄也不着急回清梦苑,而是御风去了水月幻境入口所在的平台。平台上依旧笼罩着结界,却没有一个人影,因为除了幻境开闭时需要有人把守,其他时候管理者并不需要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天音阁有一块水月镜,当幻境中有人发出求救信号或者玉石损毁时,水月镜就会照出对应修士的状况以及他所在的位置,负责管理的天音阁修士再据此进去找人。 此时水月幻境处于关闭状态,因此那山洞也只是个普通的山洞,看不到水月幻境的出入口,更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关璟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心血来潮就想过来看看,在山洞前停留了片刻后,转身正欲离开,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张美艳却冰冷的脸。 关璟瑄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许清浅吓了一跳,但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而没有显得太失礼,只是有些尴尬道:咳绮玉上尊,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许清浅看清面前的人是关璟瑄后似乎也有些意外,随即眉头一皱,厉声道:你那徒弟是怎么回事?! 关璟瑄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什么怎么回事? 许清浅冷眼看着关璟瑄,道:水月幻境里大部分的妖兽都直奔你徒弟而去,严重影响了其他修士的试炼你们又在搞什么鬼! 关璟瑄微微瞠目,道:有这等事?那小流现在怎么样了?可有受伤? 许清浅冷笑一声道:动手脚之前怎么不考虑受伤的问题呢?你们还真是亲师徒啊,一样会惹祸。 关璟瑄: 哑巴吃黄连大概也就是他现在的感觉了。 虽然这位和他一直不对付的上尊此时显然正在怒火中烧,关璟瑄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绮玉上尊,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小流这两年一直在炼体炼气练剑,绝没有沾过什么旁门左道,我可以保证他没有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先前他进水月幻境的时候没有带玉石走,若是真的遇到危险也无法向外界求救,还请绮玉上尊告知我他现在是否安好?我很担心。 许清浅本想再挖苦他两句,但见他满脸担忧,难听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冷着脸沉默了半晌后,许清浅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还没死,转身便御风而去,一刻都不想多停留。 得到许清浅的答复,关璟瑄稍微放下心来,看着她转眼就消失在云海中的身影,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其实最开始许清浅跟他的关系并不似如今这般水火不容,甚至两人一度还算得上是朋友。关璟瑄后来仔细想了想,造成目前这状况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自己的好友凌溪风。 当年他们还在学舍的时候,凌溪风在昆仑就已经十分有名了,就如现在的沈自流一样。不过凌溪风之所以有名,不仅因为他的天赋高,修习进展神速,还因为他长了一副好相貌。那时候昆仑的不少女修都对凌溪风芳心暗许,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大都还在筑基期挣扎,没什么机会到凌溪风面前露脸,倒是比他们稍微年长一些的女修,时不时的便喜欢来瞧一瞧这个清俊冷傲的小少年,大胆一点的还会直接上前与他搭话。 关璟瑄不知道凌溪风那时候是真的不懂,还是懂了却不想理会,总之无论是直截了当还是委婉曲折地向他传情达意的女修,都只得了他冷漠的一眼,再无下文。然而即使是这样,仍旧没能断绝女修们对他的爱慕。 后来时间稍久一点,女修们便注意到了经常跟凌溪风同进同出的关璟瑄,对谁都不苟言笑的凌溪风和关璟瑄在一起时倒是不吝言辞,偶尔竟还会露出些笑容,两人的关系之好便不言而喻了。于是就开始有女修来请关璟瑄帮忙,或是让他转送一些传情之物,或是让他转交传情的诗信。 关璟瑄本来就是个好脾气,人家女孩子可怜巴巴地求上他了他更不好拒绝,便任劳任怨地当起了信差。凌溪风对此虽有不悦,但大约是不想让友人为难,但凡关璟瑄帮忙转交的东西,他都会收下之后再搁置一边,于是女修们便更是认准了找关璟瑄帮忙。 许清浅比他们大了十几岁,当时已经被夏芜梦收入座下成为了天音阁弟子,在同辈人中绝对也是个佼佼者,就算让凌溪风和关璟瑄叫她一声师姐她也完全能受得起。许清浅的样貌在昆仑众多女修中也是十分出挑的,因此她的爱慕者也不少,却从没人能打动她,可以说在遇到凌溪风前许清浅也是个孤高冷清的女修。 直到那一届的长庚会,凌溪风大放异彩,而这位与他交手了一轮最终惜败的清高的女修也终于沦陷了。 不过,许清浅并没有像其他女修那般直接找上关璟瑄,而是在某一次凌溪风和柳思卿切磋时,许清浅正好和关璟瑄站得很近。等到那二人打得差不多了,许清浅忽然一一向关璟瑄指明凌溪风方才的失误和破绽,然后在关璟瑄佩服的目光中十分随意地递过来一颗上品灵石,让关璟瑄转交给凌溪风。 关璟瑄一愣,随即明白了许清浅的意思。他在长庚会上见过许清浅和凌溪风的那场对决,对这个强悍又不做作的漂亮师姐印象也算深刻,也颇有好感,于是在接过她递来的灵石后忍不住道:许师姐既能看透溪风的一招一式,何不直接与他交流?相信他应该也会很高兴有人能跟他聊这些。 不想许清浅眉毛一挑,道:他又不是我们家的人,我为什么要指导一个外人? 关璟瑄无语,心道可你不是喜欢人家吗?这种时候还计较这些,那跟凌溪风那根木头有什么区别! 这时,却听许清浅又道:所以请你转告他,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名正言顺地与他探讨修习。 语罢,许清浅没有等凌溪风和柳思卿的战斗结束,便潇洒地转身离去,留下关璟瑄在原地哭笑不得。 那日回学舍后关璟瑄将灵石交给了凌溪风,也将许清浅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达了,凌溪风什么也没说,但转身便将灵石和其他女修送的东西一起搁进了一个装满后就再也不会打开的箱子里。 没得到凌溪风的回应,许清浅没有气恼也没有放弃,依旧会时不时特地从天音阁绕过来看一看,并且她通常都会在凌溪风与人切磋时和关璟瑄一起围观。关璟瑄帮她递了几次东西后,两人也熟络起来,关璟瑄渐渐发现其实许清浅并不像他之前以为的那般高冷,只是对平庸之辈都懒得上心而已。这样一看,关璟瑄忽然觉得无论能力还是性格,许清浅和凌溪风还真挺登对的,不由产生了一种要真能促成这两人似乎也不错的感觉,帮起忙来愈发真心实意。 直到后来有一天,许清浅拿了一条亲手织的发带并着一张纸条,让关璟瑄转交给凌溪风。许清浅没有遮遮掩掩,关璟瑄也就大大方方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大意便是向凌溪风要一个明确的答复,若是流水无情,她这落花也就不再往水里飘了,若是凌溪风有意,便将她亲手织的这条发带系上。 看起来,许清浅是打算放手最后一搏了。 关璟瑄拿着这两样东西有些欲言又止,反倒是许清浅十分洒脱地对他道:我要准备结丹试炼了,不想再为这件事分神,何况强扭的瓜不甜。不管结果如何,你我仍是朋友。 最终,那条发带并没有得到凌溪风的另眼相待。再后来,许清浅对关璟瑄的态度突然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那句你我仍是朋友,就成了莫大的讽刺。 第58章 关璟瑄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许清浅对他的态度会有如此转变。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看得出许清浅并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她和关璟瑄的交情由凌溪风而起,却并不因他而存。关璟瑄隐约感觉到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误会,却没法找许清浅问个清楚,问凌溪风也没问出什么结果,于是这件事就成了一个谜。 等到他拜入戚月门下后两人碰面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再后来又发生了结丹试炼的意外,关璟瑄便也再没有闲暇再去深究。值得一提的是,虽然那时许清浅对关璟瑄表现得深恶痛绝,但在出了结丹试炼的事后,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表现出对关璟瑄的不屑或嫌恶,并且不允许自己的弟子胡乱谈论揣测此事,关璟瑄知道后感觉颇为复杂。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日子过得飞快。孙羽墨暂时不会离开昆仑,于是隔三差五地就把关璟瑄绑到药庐去给他打下手,美其名曰帮他丰富留守师父的独居生活。考虑到不久之后可能会有求于孙羽墨,关璟瑄只得老老实实地当起了苦力。 转眼间就到了沈自流该出幻境的日子,这一日关璟瑄起得很早。一如进幻境那时一样,从今日卯时起到明日卯时,水月幻境的入口都会处于开启状态,试炼者随时都可以出来。不过过了明日卯时还在幻境中逗留的话,试炼者就会被幻境无情地丢出来,落点是昆仑随机某处,即是说有可能是深潭中冰川下又或者是万丈高空。虽然对于经历了水月幻境试炼的修士来说这些落点并不具有太大威胁,但多多少少也是麻烦,一般情况下并不会有人真的拖到时限之后。 卯时不到关璟瑄就到了水月幻境入口所在的平台,他丝毫不担心自己来得太早,毕竟按照他对沈自流的了解,这孩子怕是在入口开启后第一时间就会冲出来。先前隐瞒他试炼的时间关璟瑄已经自觉理亏,要是接他出幻境还迟到,估计就真的不好哄了。 此时平台上除了他和三个月前就见过的那两位天音阁弟子,并没有其他人。通常有资格收徒的修士,若要收徒便不会只收一个徒弟,而水月幻境也只是最初级的试炼场所,因此参与水月幻境试炼的修士基本上都是自己来自己走,很少有人接送。 关璟瑄礼貌性地跟两个天音阁的修士打过招呼后,走到一旁找了块石头用袖子随意掸了两下后坐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关璟瑄总觉得那两个天音阁弟子看他的眼神比起三个月前,似乎多添了一丝怨气。本来他还有些纳闷,略一思索后忽然想起不久前许清浅的质问,当下就明白了。只是目前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先默默受下,等沈自流回来后再一探究竟。 离幻境入口开启还有一小会儿,关璟瑄将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手托着头,刚阖上眼睛准备眯一下,却被人扰了清静。 咦?璟瑄兄? 听到这声音关璟瑄眉心微微一蹙,犹豫了一瞬要不要装睡。转念一想这人既然已经看到他了,那即便他真的睡着了也会将他叫醒,只得无奈地睁开眼睛,果不其然看到柳思卿正站在他面前。 关璟瑄从石头上站起来,面上依旧是平日里的温和谦逊,微微仰头道:柳兄。 今日柳思卿打扮得十分正常,脸上干干净净没有涂奇怪的东西,头发束得简单规矩,衣服也是十分普通的轻纱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清爽了不少,总算有些英俊倜傥的样子了。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30) 柳思卿道:璟瑄兄这么早到这里来做什么? 关璟瑄道:今日是小徒结束在水月幻境试炼的日子,我来接他回去。 柳思卿微微挑眉,道:璟瑄兄会不会太宠惯徒弟了,区区一个水月幻境而已,还需要接? 关璟瑄微笑道:毕竟就这一个徒弟嘛,而且他进去的时候没带玉石,我还是有些担心的倒是柳兄,怎么会来这里? 柳思卿道:我新卜出了些东西,过来确认一下你说你徒弟没带玉石进去?那他现在是否还安好? 关璟瑄抿唇道:应该无甚大碍吧反正一个月前听绮玉上尊说,小流暂时无恙。 柳思卿若有所思地默了片刻,既而道:璟瑄兄,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三年前我请引岚上尊代为转告的,你那徒弟对你来说是个不祥之人的占卜结果? 关璟瑄没料到柳思卿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于是略微一愣后才道:记得不过柳兄也看到了,我和小流如今都安好,所以 柳思卿摇着头打断他,道:璟瑄兄,近日我重新替你卜了一卦,结果虽然有些变化,但依旧显示他会给你带来灾祸。 关璟瑄正想说话,却听柳思卿又道:璟瑄兄别误会,既然你们如今已经是师徒了,我自然也不会再说让你别将他留在昆仑。只是这两年,璟瑄兄最好放手让他自己出去闯荡换言之,你尽量不要呆在他身边,便可避开一些无妄之灾。 柳思卿说这话时脸色严正,关璟瑄虽然早就不相信他的占卜了,却能够感受出柳思卿是在认真地替他担忧,于是这次他也没有随意敷衍对方,而是同样认真道:柳兄所说的无妄之灾是指? 柳思卿道:天机不可泄露。 关璟瑄: 你泄露的也不少了。 两人谈话间,已经到了水月幻境开启的时间。只见那两个天音阁弟子走到山洞两侧,动作一致地结了个复杂的印,再同时将一只手放到山洞两侧的石壁上,山洞入口的空间忽然扭曲了一下,接着便覆上一层如流水般不断流动变幻的紫蓝色光膜。 几乎是在幻境入口打开的瞬间,便有人从里面冲了出来,并且从衣着到神色都十分狼狈。 靠!总算出来了! 那少年完全没有看站在平台上的几人,冲出幻境后像是一刻都不想多留似的招出御风灵器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接着便陆续有人从入口出来,并且大部分都如方才那少年般,或是跌跌撞撞或是骂骂咧咧,似乎都在幻境中有些不太愉快的经历。 关璟瑄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后,疑惑道:奇怪这群孩子的修为进展似乎相当有限啊?我记得我们当时出来时,再不济也能翻个倍。柳兄嗯? 关璟瑄一回头,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方才还站在他边上的柳思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这人还是这么我行我素啊。 正想着,关璟瑄忽然感觉一阵劲风扑面,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什么东西狠狠撞在了他身上,关璟瑄被撞得重心不稳,不由自主地便仰面倒了下去。虽然倒下去的瞬间关璟瑄便下意识调动身后的气流缓冲了一下,却仍是被猛烈的冲击撞得有一瞬的头晕目眩。 等到短暂的晕眩过去后,关璟瑄刚一定睛,便见跟自己只隔了几寸距离的正上方,一张带着三分怨愤三分委屈三分欣喜,还有一分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的英俊面孔正对着他。 关璟瑄脑海中空白了一瞬后,却听那面孔的主人咬牙切齿道:师父,你好狠的心呐! 与此同时,刚回过神来的关璟瑄也开口道:你哪位? 第59章 话一出口,已经听到对方对自己称呼的关璟瑄就知道要遭。果然下一刻,就见笼在他上方的那人脸色一黑,低头便是一口咬在了他脖子根上。 嘶 脖子上传来的刺痛让关璟瑄条件反射地抬起手准备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掀下去,然而对方反应极快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压在地上,力道之强横,以至于关璟瑄丝毫无法挣动。 这是什么情况?! 完全被压制住的关璟瑄觉得脑子有点乱。 咬完那一口后,那人很快就松了嘴,重新支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关璟瑄,不满地控诉道:师父,才三个月你就把弟子忘了吗?弟子这三年可是没有一天不在思念师父。 关璟瑄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青年,迟疑道:小流? 青年道:不然师父以为是谁? 关璟瑄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英挺俊朗的年轻人,果然在他眉目间寻到了几分沈自流的影子,只是如今的他已经完全褪去了半大少年的青涩,整个人从五官到气质都成熟了不少。少年的傲气凝练成了更为锐利逼人的气场,眼神也变得更加坚毅也更具侵略性。总之,三个月前的少年,此时已经完完全全成长为一个男人了。 但就是这样,关璟瑄才更觉不可思议。 沈自流进水月幻境前也就十四五岁,即便在幻境里过了三年,如今最多也就十八九岁,可眼前的青年怎么看也有二十出头了。 怔愣片刻后,关璟瑄回过神来,发现两人已经惹了不少从幻境里出来的修士驻足围观,于是从沈自流放松的掌中抽出手拍拍他的手臂,道:你先起来。 沈自流依言起身,并将关璟瑄也扶了起来。两人并肩而立时关璟瑄才发现沈自流不光容貌和气质改变了不少,连个子都蹿了一大截,已经高出他整整一个头,目测比起柳思卿也矮不了多少了。 将关璟瑄扶起来后沈自流却没放开他的手,只牢牢盯着他的眼睛,道:师父,你该不会真的认不出弟子了吧? 关璟瑄有些别扭地微仰起头看着沈自流,略心虚道:怎么会,只是小流你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为师有些不敢相信 沈自流眸色一凝,沉声道:毕竟师父在外面悠闲度过三个月的时候,弟子在水月幻境中可是整整熬了三年。 从沈自流的神色和语气中读出一丝算总账的意味,关璟瑄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正欲说些什么将话题岔开,却有人先一步替他解了围。 关先生,好久不见! 随安真人,别来无恙? 关璟瑄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和记忆中有所不同,但仍不算陌生的年轻人正边打招呼边朝他和沈自流走过来。 关璟瑄神色一松,笑着回应两人道:梓岚?青殷? 被关璟瑄点到名,正好走到他跟前的两人一齐向关璟瑄躬身行了个礼。 关璟瑄仔细看了看两人,梓岚和青殷如今也是风华正盛的青年模样了,只是他们原本就比沈自流年长一些,因此变化并没有沈自流那么大。这两人相比,青殷的在气质上的变化显得十分明显,挺胸抬头目光端正,看起来自信了许多。 一别三月,你们一下子就都长大了,还真让人有些不习惯啊关璟瑄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两人,一边笑道:青殷的样子变化不大,气质却不太一样了。 青殷露出有些羞涩的笑容,谦虚道:多亏了沈公子和梓公子,晚辈才能在这三年有所长进。不过比起他们二位,晚辈还差得远 梓岚笑道:青师兄总是这么谦虚,我们也是多亏有师兄在,才学到那么多术法啊。 青殷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红道:那些都只是最基本的术法,即便没有我,二位也很快就能学到,所以还是我沾光比较多。 关璟瑄见两人谦虚来谦虚去,忍不住笑道:你们三人在幻境里是一起试炼的?方才怎么没有一起出来? 梓岚点头笑道:算好了今天是出幻境的日子,沈兄可是一刻都不想多等,要不是幻境随机打开的出口离我们有些距离,估计沈兄会是第一个冲出来的。 青殷也道:沈公子御风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我们卯足了劲都没追上,可见他有多盼望与随安真人重聚。 真的不是盼望早点出来跟他算账吗 关璟瑄正心虚着,忽然感觉握着他的手蓦地一紧,接着就听沈自流道:师父,弟子一身尘渍难受得紧。 关璟瑄瞧了一眼分明从头到脚都干干净净的沈自流,还没说话,就听梓岚道:关先生先带沈兄回去沐浴休息一下吧,临近试炼结束的这几日,沈兄一直没合眼过。 关璟瑄闻言一蹙眉,看着眼底微青的沈自流道: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沈自流一抿唇,眼中似是闪过一丝委屈,道:想到终于能见到师父了,睡不着。 关璟瑄: 明明站在眼前的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小小的,撒起娇来又可爱又可怜,让人忍不住想抱在怀里摸头的小少年了,关璟瑄心底却依旧因为沈自流的这句话柔软下来,忍不住泛起一阵心疼。 反握住沈自流的手,关璟瑄转而对梓岚和青殷道:看到你们几个都顺利完成了试炼,我也放心了。修仙路漫漫,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们去做,今日都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等到关璟瑄和沈自流离开后,青殷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语带羡慕道:沈公子和随安真人的感情真好。 梓岚笑道:是啊,记得初次见到沈兄和关先生在一起时的模样,我还震惊了好久。 青殷转头看向梓岚道:如今梓公子已经完成了筑基,结束了水月幻境的试炼,无剑峰的入山剑阵也闯过了再不拜个师父的话,之后的修习可能会有些艰难。 梓岚听罢垂眸道:唔说得也是,我也该找个师父了。 第60章 进了清梦苑的院门,沈自流放缓脚步慢慢朝前走去,边走边环视这个阔别了三年的地方,露出些怀念的神色,感叹道:清梦苑倒是一点也没变。 关璟瑄已经稍微适应了沈自流的巨大改变,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笑道:不过三个月而已,能有什么变化。为师这么懒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去折腾,何况清梦苑也没什么需要改变的地方,莫说三个月,就是再过三十年可能也还是如今这样子。 沈自流侧头看了关璟瑄一眼,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那师父呢? 关璟瑄一愣,道:为师自然也没什么改变。 沈自流抿起唇,道:怎么没有,师父待弟子明明就不如从前那般亲近了。 关璟瑄表情略显纠结道:还不是因为小流你变了太多,为师都快认不出来了。 沈自流朝他靠近一步,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关璟瑄,道:那师父现在熟悉弟子这模样了吗? 过近的距离让关璟瑄感受到的压迫感更甚,他小退一步,道:咳,差不多吧。 沈自流又朝他迈进一步,道:差不多是多少? 关璟瑄再退一步,道:差不多就是快习惯了。 沈自流面露不满地再度朝他逼近,道:明明已经知道弟子是谁了,为什么师父还不习惯? 关璟瑄正欲继续后退,却猝不及防撞上了身后的石凳,身体不由一晃,有些狼狈地坐了下去。 沈自流顺势将双手往关璟瑄两侧一伸撑在石桌上,将关璟瑄困在他的双臂之间,俯下身盯着关璟瑄,正要说话却被人一把捏住了脸颊。 总算回过神来的关璟瑄很快就找回了主动权,微微用力捏着沈自流的脸颊肉,又好气又好笑,道:小兔崽子要造反啦?嗯?敢这样跟师父说话了。 脸被捏得变了形,沈自流的目光反而柔和下来,顺着关璟瑄的力道站直身后退一步让他站起来,随即带着一丝委屈道:谁让师父认不出弟子了。 关璟瑄放开他的脸颊,转而往他头上拍了一下,道:这么说还要怪为师咯? 沈自流鼓起脸颊,不情不愿道:弟子不敢。 关璟瑄被他这样子逗得绷不住严肃的表情,要笑不笑道:小流,你现在这模样已经不适合装可怜了。 沈自流眉头一拧,神色更加委屈地撇嘴道:师父,弟子没有装可怜! 关璟瑄终于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边笑边道:好好好,没有装可怜,但是小流你这样子实在是太违和了 见关璟瑄笑得收不住,沈自流忽然往前一扑将他抱住,整个人都挂在了关璟瑄身上。 师父!别笑了! 猝不及防被人扑了个满怀,关璟瑄踉跄两步刚站稳,就听到沈自流微怒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估摸着这孩子大概是恼羞成怒了,关璟瑄十分艰难地按住笑意,轻咳一声,道:咳,为师不笑就是了。好了好了,快起来,重死了。 沈自流却没动,只是将头埋在关璟瑄肩窝上,闷闷道:师父,是不是弟子长大了你就不喜欢了? 关璟瑄拍了拍沈自流的背,道:怎么会这么想? 沈自流道:师父以前养的那些小鸡长大后,就被送人了。 关璟瑄哭笑不得道:这能一样吗! 沈自流将环在关璟瑄腰上的手收紧了些,道:怎么不一样。小鸡长大了不可爱了,师父就不要了,弟子长大了也不可爱了,师父就不喜欢也不想要了。 关璟瑄听得一阵无语,尔后长叹一口气,道:为师是很喜欢可爱的小动物,之前将长大的小鸡送人也的确有你说的原因。但是小流你是我的徒弟,不能跟小动物相提并论啊。为师当初救你回来,收你为徒,都和你长得可不可爱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咱们之间的师徒情分都不会缩减分毫。 沈自流沉默了片刻后,在关璟瑄肩窝上蹭了蹭,带着些撒娇意味道:所以说比起那些可爱的小动物,师父还是更喜欢我的对不对?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31) 关璟瑄忽然有种沈自流还是当初他刚从河边捡回来的小孩子的感觉,心头的别扭一下子消散殆尽,不由轻笑道:当然啊。 这下沈自流满意了,正要说话时,忽听一声绵软发嗲的猫叫声从两人身后传来。沈自流眉心一跳,还没来得及抬眼找到那声音的主人,就猛地被关璟瑄推开。 哇,小黑!好久不见! 眼见着关璟瑄一脸欣喜地朝不远处的小黑猫奔去,沈自流的脸也瞬间黑得跟那灵猫的毛色别无二致 什么比起小动物更喜欢我,都是骗人的! 灵猫对于关璟瑄自作主张给它取的名字似乎不喜欢也不讨厌,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又喵了一声。 蹲在它面前的关璟瑄顿时一脸幸福的表情,然后回头冲沈自流道:小流,小黑已经好些日子没来过清梦苑了,这次你一回来它就出现了,果然跟你很有缘啊。你要不要试试能不能收服它? 当关璟瑄转过头时,刚刚还一副慵懒模样的黑猫眼神忽然一凛,挑衅意味十足地冲沈自流甩了一下尾巴,那眼神仿佛在说:呵,手下败将。 沈自流: 见沈自流默不作声,关璟瑄不解道:小流? 沈自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满满的不快,忽然勾起一抹微笑,缓缓朝关璟瑄和小黑猫走去,道:既然师父这么喜欢它,那弟子就试试能不能将它收服吧。 黑猫闻言顿时露出凶狠的神色,身上的毛也蓬了起来,无声地警告着对面的人。沈自流将它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一步步朝它靠近。 终于,在沈自流离它还有几步之遥时,灵猫倏然起身,狠狠剜了沈自流一眼后,灵巧地一转身,飞快地跳出了院墙。 见灵猫忽然跑掉,没察觉到那一人一猫之间充满□□味的对峙的关璟瑄只是惋惜道:啊可惜了。 沈自流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道:是啊,真可惜。 关璟瑄站起来拍拍沈自流的肩膀,像是安慰般对他笑道:别灰心,既然它已经三番五次为了你来清梦苑,那迟早会成为你的灵兽。 它三番五次来,所为恐怕另有其人吧! 沈自流心头十分不爽,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只乖巧应道:嗯,师父说得是。 经过这段小插曲,关璟瑄总算找回了从前和沈自流相处的感觉,虽然面对突然成熟了不少的徒弟还是会有些不习惯,但至少不觉得别扭了。 当晚,沈自流以阔别三载有许多话想跟师父说为由,将自己的卧榻从竹屋搬到了关璟瑄的卧房里,并且向关璟瑄坦白了自己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变化的原因。 原来当初关璟瑄救他回来时,沈自流便已经有十五岁了,只不过因为从小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长期营养不良生长迟缓,看上去才会比同龄的孩子小很多。后来经过孙羽墨的调理,加上到了昆仑后不再缺衣少食,元气开始逐渐恢复。沈自流在进水月幻境前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但实际上已经差不多十八岁了,等到他从幻境里出来时,欠的债已经慢慢补齐,外表总算是跟真实年龄相称了。也就是说,如今的沈自流并不是关璟瑄以为的十八九岁,而是满满当当的二十有一。 第61章 在水月幻境里生活了三年,沈自流却没有忘记和关璟瑄住在一起时的习惯,翌日早上关璟瑄醒来时,久违地在卧房里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沈自流的手艺并没有因为去水月幻境试炼而生疏,反而更加精进了,让这三个月都没怎么吃东西的关璟瑄都忍不住多喝了一碗粥。 吃完早饭,关璟瑄带沈自流去了一趟药庐。孙羽墨见到已经大变样的沈自流反而没有关璟瑄那么惊讶,毕竟在沈自流拜入昆仑前他便已经离开了,这还是二人三年来第一次见面。 这次关璟瑄带沈自流过来,主要是让沈自流给这位师叔请个安,顺便请孙羽墨再给他查一查还有没有什么遗留的毛病。毕竟当初真正妙手回春救了沈自流性命的是孙羽墨,三年前孙羽墨走得匆忙,而沈自流那时又对关璟瑄以外的所有人都充满了戒心,也没好好跟孙羽墨道过谢。 这些年在关璟瑄的教育下,沈自流对外人虽然不热络,却也礼貌了很多(凌溪风除外)。加之沈自流知道孙羽墨作为师兄一直都十分关照关璟瑄,甚至对他这个师侄这么好也是因为关璟瑄的缘故,沈自流对这个师叔倒是打心底里感激和尊敬的,因此这次见到孙羽墨,沈自流的态度十分恭敬,也让孙羽墨对他的印象好转不少。 替沈自流诊察完毕,孙羽墨接过疏风递过来的巾帕擦了擦手,对沈自流道:小师侄在水月幻境里受了不少伤啊。 沈自流微微颔首,轻描淡写道:刚进幻境的时候不太适应,的确有些狼狈。 原本见沈自流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多少伤痕,能看出来的都是些轻微的新伤,关璟瑄还以为他在水月幻境里没遇到过多少麻烦,此时听二人这样一说,不由担忧道:伤得很严重吗? 孙羽墨笑道:受伤的时候估计还是有点儿吓人,比如这里 孙羽墨边说边用手指在沈自流后背上某个地方点了点,对关璟瑄道:应该是被什么妖兽的獠牙贯穿过,还有这里 孙羽墨用手在沈自流的右腰上比划了一下,道:应该是被某种尖利的东西割出过一条大口子,伤口至少有两寸深,说不定内脏都能看到了。还有这里 关璟瑄听得一阵肉疼,抖着一身鸡皮疙瘩连连摆手道:好了好了师兄快别说了,我听着都觉得疼! 孙羽墨依言收了口,笑道:换了其他人,怕是早就向外界求助从幻境里出来了。小师侄很有毅力啊,受了这么多伤还能坚持下来。 关璟瑄翻了个白眼,道:那是因为他进去之前把玉石留下了,根本没机会向外界求助。 说着,关璟瑄忍不住戳了戳沈自流的额头,道:让你逞强好胜吧,最后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其实就算有玉石,他也不会向外界求助。心里虽然这么想着,沈自流却没有辩解,任由关璟瑄气呼呼地教训他。 见沈自流一副乖乖任他骂的模样,关璟瑄反倒是骂不下去了,带着些心疼地问孙羽墨:那他这些伤现在怎么样了? 孙羽墨不紧不慢道:不用担心,都是些皮肉伤而已,没有伤及丹田和灵根,如今都好的差不多了,不会影响小师侄今后的修习。 听孙羽墨这么说,关璟瑄总算稍微放心了些。之后又跟孙羽墨确认了沈自流现在的身体状况良好,完全不需要调理或者治疗后,才带着沈自流回了清梦苑。 下午梓岚来找沈自流商量拜入无剑峰的事,正好关璟瑄想看看沈自流经过这次试炼到底有多大长进,便请梓岚和沈自流切磋一下。这两人自拜入昆仑起就经常进行各种比试,即便之后成为了朋友,两人之间的竞争也从未停止过,对于切磋这种事更是驾轻就熟了,于是二话没说拔剑就开打。 沈自流和梓岚明白关璟瑄的用意,因此都没有保留实力,都直接用上了各自的灵剑,术法和剑法齐上阵,弄出了不小的动静。一时间清梦苑外刀光剑影雪雾弥漫,各种术法相撞炸出炫目的光芒。 两人开打没多久,在一旁观战的关璟瑄就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修士的修为越高,越能够隐藏自己的实力,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有多深的修为。反之,若是一个修士能轻易被人看出修为,只要不是刻意使用了障眼法,便只说明他修为尚浅。基本上结丹后的修士便不会被修为在自己之下或者是差不多的修士看穿,在没有直接交手的情况下,只有元婴期及以上的修士能够一眼就识别出元婴期以下修士的修为。而同样的,元婴期以上的修士,若是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实力,低阶修士即便是判断不出他到底是什么修为,也能从对方迫人的灵气判断出对方的修为一定十分高深,不会作死去找对方麻烦。 关璟瑄之所以会觉得意外,是因为昨天接沈自流的时候,最早出来的那几个修士的修为明显没有比刚完成筑基的修士高多少,以至于他这个半吊子的金丹修士也能轻易就看出来,关璟瑄还以为是这次水月幻境里的妖兽邪祟不如以往,才会令众人的试炼成果都不尽人意。但再看此时正打得昏天黑地的沈自流和梓岚,两人一招一式中展示出的威力先不论,单看他们在催动灵力时丹田处不时有金光隐现,便足够让人震惊了,因为这是结丹的前兆。 两年完成筑基,三年进入结丹期不只是在昆仑,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史无前例的吧!哪怕是凌溪风,从完成筑基到进入结丹期,也用了差不多五年的时间。而且一来就是两个,若不是亲眼所见,关璟瑄也绝不会相信。 太快了。 一个以前从未接触过修仙的普通人,在短短几年里就修到结丹,怎么看都是不正常的。即便是在水月幻境里试炼了三年,这样的成长速度也太快了。沈自流进步神速是件好事,但关璟瑄隐隐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些蹊跷,而且连一开始只是比其他人灵力强一些,却又连凌溪风的水平都没有达到的梓岚也徘徊在了结丹的门口,就更奇怪了。 沈自流和梓岚很快就决出了胜负,两人点到即止没有继续打下去,转头一看关璟瑄正自顾自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神,连那他们打完了都没注意到,沈自流径直走到关璟瑄面前,利用身高优势将关璟瑄面前的光一挡,强行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关璟瑄一回神就看到跟自己只隔咫尺的沈自流,不由稍稍往后仰了仰身子,道:嗯?结束了吗? 沈自流抿着唇没说话,明显在闹脾气。梓岚笑着将话头接了过来,道:结束了,这次又是沈兄赢了。 关璟瑄道:切磋本就是为了进步,无需把胜负看得太重。 梓岚还未接话,却听沈自流忽然道:师父,明明是你让我们切磋的,你又不看。 转眼看到明明已经是个大人了,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满脸都写着我生气了师父再不哄就哄不好了的沈自流,关璟瑄眼中爬上一丝无奈,抬起手摸了摸沈自流的头,道:为师有在看,而且就是因为看出了些不寻常,才想得入了神。 沈自流闻言微正神色,道:师父看出什么不寻常了? 关璟瑄想了想,道:为师现在还没理出什么头绪,容我再想想。对了,方才我看梓岚拿的也是一把上品灵剑,你们又都已经闯过了无剑峰的入山剑阵,准备什么时候正式拜入无剑峰呢?没有正式拜入山门的弟子,可是不能接受峰主教导的,也不能使用无剑峰上的修炼场所哦。 沈自流和梓岚对视一眼,梓岚询问道:你觉得呢? 沈自流随口道:那就明天。 梓岚十分干脆道:成。 关璟瑄看得嘴角一抽,道:你们这样会不会太随便了点? 沈自流耸耸肩,道:原本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关璟瑄无语了一阵,道:这话你可别拿到外面说,小心被那些想进无剑峰而不得的修士们追着打。 沈自流闻言勾起一抹略带傲气的笑容,道:他们打不过我。 关璟瑄: 怎么忽然有种这孩子外表虽然长大成熟了,心性却还是个小孩子的感觉呢 十分敷衍地夸了沈自流一句后,关璟瑄转而问道:青殷那孩子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明日他要跟你们一同去无剑峰吗? 昨夜师徒二人彻夜长谈时关璟瑄就已经从沈自流口中得知,在水月幻境中试炼时沈自流、梓岚和青殷三人一直是在一起的,三人相互切磋共同进步。虽然青殷是赵青舟的徒弟,但他自始至终对关璟瑄的态度都十分谦和有礼,关璟瑄对这个小辈印象很好,对于他在师门中得不到合适的指导也十分惋惜。知道他在幻境中通过与沈自流和梓岚相互学习相互切磋而在修剑上有所提升,关璟瑄也十分欣慰。 梓岚道:说实话,青师兄目前的水平要闯剑阵可能还有些吃力,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通过的可能。只是他一直都不太自信,又尚未获取上品灵剑,所以暂时还不准备去闯阵。 想想也是,青殷的资质本就没法跟沈自流和梓岚相较,而无剑峰的入山剑阵对于大部分修士来说,并不是可以轻易闯过的。这孩子若想要在修剑上有所突破,看来还需要付出很多时间和努力啊。 这么想着,关璟瑄舒眉对面前的两人道: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慢慢来吧。对了,明日从无剑峰回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们。不过如果明日梓岚拜到了师父,就不必来了。 第62章 当修士第一次闯过无剑峰剑阵的后,剑阵出口的结界便会给他打上一个看不见的标记,今后他再通过时剑阵便不会启动。所以第二天一早,沈自流和梓岚十分悠闲地便上了无剑峰,也第一次有闲暇看一看沿路的风景。 这回两人踏上无剑峰峰顶时,并不像上次那样一个人都没见到,而是和一个等在剑阵出口的男子遇了个正着。这男子也是个剑修,从外表上看似乎比关璟瑄虚长几岁,不过因为修士在结丹后便能容颜永驻,因此外表年龄是做不得准的。好在对于梓岚和沈自流来说,在昆仑但凡是已经结丹的修士必然比他们年长,喊一声师兄定不会错。 等沈自流和梓岚向他打完招呼后,那神色冷冽的男子略一点头,道:柔清上尊算得二位今日要来,特命我来给二位引路。请随我来。 男子语调平平地说完,径自转身往前走去,丝毫不在意身后的两人是否跟上来了。见这位剑修并没有要介绍自己的意思,沈自流和梓岚也不多问,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一刻钟后,两人被带到一座孤独地立在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广场旁的大殿里。殿中的光线比想象中明亮,布置却十分简单,从正门口到最里面的桌案前有一大片空地,地上整齐地放着几十个蒲团,使得整个大殿都显得十分空旷,看起来颇有些像开设讲经会的佛堂。 大约是看沈自流和梓岚都有些好奇,给他们引路的剑修十分难得地开口解释道:这里是讲学的地方,平日里甚少使用。 这倒不难理解,对于无剑峰的修士来说,讲再多都比不上拔出剑实实在在练一场。而且无剑峰的修士和其他两峰的修士有所不同,即便同是刚拜入无剑峰的,水平也可能会有很大差距,因此并不适合集体教学。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32) 此时温伉正坐在大殿尽头的主位上,仔细看着他面前的桌案上放着的四把外观各异的长剑,等到三人走到离桌案只有两丈远时他才抬起头来。 引路的剑修面对温伉时虽然还是一副冷冽的模样,语气却明显十分恭敬,道:柔清上尊,弟子将他们二位带来了。 温伉点头一笑道:辛苦了。 剑修向温伉深鞠一躬后不再多言,悄悄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四把剑,默默退了出去。 让沈自流和梓岚坐到第一排的蒲团上后,温伉打量了二人片刻,既而带着几分赞许道:只用两年就完成筑基并闯过无剑峰的剑阵,你们很有修剑的天赋,在水月幻境的试炼看起来也颇有成效,我很高兴你们能选择投入无剑峰。 顿了顿,温伉接着道:从今日起二位就算是正式成为我无剑峰的弟子了,还望二位今后勤勉克己,赤心求索,不负侠义,不舍初心。 沈自流和梓岚不约而同挺直背脊,目光坚定地认真答道:弟子谨记。 温伉稍稍放松神色,微微笑道:修剑之路艰涩,若能得良师点拨,会少走许多弯路。关于拜师,你们可有打算了? 说着,温伉将目光投向沈自流,直言道:两年前我所说的话依旧作数,小流如今可愿拜入我门下了? 沈自流如今已经知晓要成为温伉的弟子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也知道比起温伉,关璟瑄在修剑上能给他的帮助实在是太过有限,甚至可以说已经到头了,但他仍如同两年前那般毫不犹豫道:多谢柔清上尊厚爱,但弟子早已决定此生只会有一个师父。 沈自流的拒绝似乎在温伉的预料中,因此他只是略带惋惜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强求了。梓岚呢?听说你一直都没有拜师,是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了吧。 梓岚被温伉点到名,瞬间将脊背绷得更直,目光热切地望着温伉道:柔清上尊,弟子希望能拜您为师。 温伉闻言并不觉意外,毕竟整个昆仑的剑修就没几个不想拜他为师的,但他却笑着摇摇头,道:我记得灵力测试时你的测试结果虽然不似小流的那般令人震惊,却也十分优秀。而且你也只用了两年就完成筑基,可见不仅天资高,也十分刻苦。但是,你我之间并没有师徒之缘。 如此明确地被回绝,梓岚眼中期待的光芒瞬间暗了下去,却听温伉又道:虽然你们二人都不是我的徒弟,但却是无剑峰的弟子了,将来在修习上若是遇到了什么不解或瓶颈,亦是可以来向我求助的。 听温伉这么说,梓岚心中的失落稍减,毕竟温伉这话的意思就相当于是答应了可以给他们二人开小灶,虽然他能感觉到自己大约是沾了沈自流的光。他原本就知道沈自流十分得温伉的青睐,而沈自流也的确颇有能耐,所以梓岚心中并没有太介怀。 尔后,温伉给了二人一人一块黑金腰牌,正准备唤个弟子来带他们去熟悉一下无剑峰各处,却见一个年轻弟子身姿如风地冲了进来,径直来到温伉跟前,急促道:师尊,正阳剑忽有异动,请您快去看看! 温伉闻言脸色微变,迅速起身往外走去,刚走两步却又忽然停下,回头对已经站起身来的沈自流和梓岚道:你们随我同去。 正阳剑是无剑峰第一任峰主,已飞升的正阳仙尊段熙华的本命灵器,是一把比一般的剑更长更宽的重剑,段熙华飞升时将正阳留在了无剑峰。他的大徒弟灵玉上尊方寸继任峰主之位后并没有动正阳剑,而是就地建了一座四方的剑阁将正阳剑护了起来,随时都留有弟子看守。 之后方寸渡劫失败身陨道毁,他的二徒弟温伉成为无剑峰的第三任峰主后,也继承了对正阳剑的守护。据说正阳剑已经修成剑灵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在这两三百年间也曾有过好几位元婴期以上的剑修想要继承正阳剑,却都被正阳剑拒绝了。再后来正阳剑便一直沉寂着,直到今日忽然出现异动,也难怪温伉会如此紧张。 一行四人匆匆赶到剑阁,站在剑阁入口处就已经能看到被四方剑阁围在中间的露天剑台的位置上,笼罩着一片泛蓝的光芒。温伉没有在门口多留,径直走进了剑阁的大门,沈自流和梓岚赶紧跟了上去。 穿过两条曲折的走廊,三人从剑阁内的一道门走出去,笼罩在一片幽光中的正阳剑赫然出现在眼前。四方的空地中央是一块巨石,巨石的一部分埋在地下,露在地表的部分也有半人高。巨石中心斜插着一柄重剑,漆黑的剑身有一半都藏在巨石中,而露出来的部分正时亮时暗地散发着深蓝色的光,那光芒每亮一次,剑身上的刻纹便会有一瞬浮现,美得震慑人心。 巨石周围钉了八根两尺高的石柱,石柱间以铁索相连,每根石柱上各置有一枚萦绕着光华的灵石。这八根石柱在巨石周围竖起一层上不见边际的坚固结界,由温伉亲自维持。若有修士想进入到结界范围以内近距离接触正阳剑,必须先得到温伉的许可,否则连结界都过不了。 然而此时,守护着正阳剑的结界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一般,不时显出大小不一的裂缝,虽然时间极短,却也足够让人有机可趁了。 四个无剑峰弟子正各据一方站在结界外,拉起了另一道结界,暂时将原本的结界护在其中。 温伉直接穿过第一层结界走到石柱前,仔细看了看几个石柱上的灵石,发现每个灵石上都出现了极细微的裂缝,并且正在渐渐扩大。 温伉站直身对其中一个弟子道:正阳剑的结界是什么时候开始出问题的? 被问到的弟子一边维持着释放到结界上的灵力,边道:回柔清上尊,大约半个时辰前。 温伉又问:那正阳剑的异动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弟子答道:结界出现问题后不久。 半个时辰前,差不多就是沈自流和梓岚上到无剑峰的时间。 温伉若有所思地看了规矩地站在结界外的两人一眼,忽然对外围的四个弟子道:你们先把结界收起来吧,我在这里无妨的,不要浪费灵力。 四个弟子依言收起灵力撤了结界,温伉转而对沈自流和梓岚招招手,道:小流,梓岚,你们过来。 沈自流和梓岚对视一眼,随即一齐朝温伉走去。离正阳剑越近,两人越是被正阳剑的气势所震慑,也愈发清晰地觉出那剑身上似乎蕴含着一股强大而蠢蠢欲动的力量。等到两人走到石柱所围起的结界前,立刻感觉到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量在排斥着他们,温伉伸手在两人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那股力量忽然便消失了。 温伉示意两人再往里走,作为剑修的二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如此近地观察到正阳剑,心头都忍不住有些激动,脚步却愈发谨慎。等到二人站到巨石前,和正阳剑只隔两三步之遥时,剑身上的光芒突然格外明亮地闪烁了一下,以至于在日光下都有些刺眼。 众人都有些惊诧,只有温伉目光一凝,冷静道:可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是否有受到什么力量的干扰? 沈自流凝望了正阳剑片刻后,摇摇头,道:并没有。 说完他转向梓岚,却见梓岚注视着正阳剑的目光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充满惊叹和憧憬,反倒是复杂得让人难以读懂。 梓岚? 听到沈自流喊他,梓岚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方才那一瞬复杂至极的目光也瞬间消散,仿佛只是旁人的错觉。 他一脸惭愧地对温伉道:抱歉柔清上尊,弟子方才完全被正阳剑的美丽震撼了,一时有些走神 温伉理解地点点头,道:那你可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梓岚遗憾地摇摇头,道:弟子愚钝。 梓岚话音未落,巨石周围忽然卷起一阵气流,直直朝沈自流和梓岚袭来。就站在两人身旁的温伉立刻觉出这气流很不一般,忍不住回头看了正阳剑一眼,刚抬起手准备替还未反应过来的二人挡下,那气流却又突然如乍起时那般骤然散去了。 第63章 那气流来得快散得也快,以至于除了温伉,其他人几乎都没有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柔清上尊莫名其妙抬了一下手却什么都没做,然后又放下了。 温伉看了看没什么反应地站在巨石前的两人,若有所思地微蹙起眉头,但很快就被人打断了思绪。 一个方才参与布结界的无剑峰弟子忽然道:柔清上尊,正阳剑好像平静下来了。 温伉闻言立即回头一看,果然,笼罩在正阳剑上的剑光正在逐渐往剑身收拢,闪烁得也越来越缓慢。片刻后,随着最后一次明灭,剑身上的光芒彻底消散,正阳剑又重新陷入了沉寂,结界上也不再出现裂缝。 这到底是 温伉低声喃喃了一句,心中也和其他人一样充满了不解。就在方才,他还以为正阳剑是因为遇到了新主所以被唤醒了,都准备让沈自流和梓岚尝试去取剑了,谁知正阳突然又沉寂下来。 或许是机缘还未到? 温伉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身侧和其他人一样满眼都写着茫然的两人,什么也没说,转身围着石柱走了一圈,既而一挥手撤了巨石周围的结界,然后对外边的四个弟子吩咐道:这些灵石都有轻微的损伤,不宜再用,你们重新去取八颗灵石来换上吧。 几个弟子领命而去,很快就将新的灵石带了回来。温伉亲自将新的灵石安放好重新布上结界,又吩咐了守阁弟子最近要多加留意后,才带着其他人离开。 虽然出了正阳剑异动这段插曲,却并没有影响到沈自流和梓岚该办的正事。离开剑阁后,温伉依照最初的安排唤了个弟子来带两人熟悉无剑峰,他自己则先回了洞府。他近段时间本来一直在闭关,因为算到沈自流今日会来拜入无剑峰,才特意提前出关来见一见他。 实际上,在灵力测试前温伉就见过沈自流。沈自流和凌溪风发生冲突最后经齐殊调解才没打起来那次,其实温伉也在,只是没有露面。当时沈自流就给了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好到底是什么,总之十分令人介意。和柳思卿正好相反,温伉虽一直都只专注修剑,却在卜筮掐算之道上有着他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并且他的直觉和预感往往非常准。因此回去后温伉立刻起了一卦,得出的结果是沈自流将会对整个昆仑产生极大的影响,但这影响到底是好是坏,卦象上却看不真切,又或者说,并没有定数。 温伉当即将占卜的结果告诉了齐殊,后者听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思索片刻后,只淡淡道:无妨,一切自有天数。不过今日我见那孩子倒是个修剑的好苗子,等明日灵力测试结束,柔清上尊若是有意不妨指点他一二。 温伉一愣,试探道:岳祁仙尊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齐殊微微一笑,道:柔清上尊多心了。天道莫测,即便是我也不能参透。我们虽是修士却也只是凡人,一切顺其自然便可,切莫自以为是。 听齐殊如此一说,温伉便也不再纠结,只是默默关注着沈自流的情况。之后两年多一直风平浪静,直到今日沈自流拜入无剑峰,正阳剑就忽然出现异动,温伉不禁猜测莫非是那时的占卜开始应验了?若他将来真能继承正阳剑,下一任无剑峰峰主的人选基本上就没有了悬念,而无剑峰峰主在昆仑的地位举足轻重,自然算是能对昆仑产生影响的人。 若那一卦的意思真是如此,倒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温伉所思考的这些,沈自流自是一无所知的。参观完无剑峰几处重要的场所他和梓岚便告别了领路的师兄,准备打道回府了。 等到只剩两人时,沈自流忽然开口道:你刚才说谎了吧? 梓岚不明所以道:什么? 沈自流抿唇道:方才你看正阳剑的眼神,完全不是什么都没感觉到的眼神。 梓岚微微一惊,一脸紧张地朝四下望了望,然后故作神秘地在唇前竖起食指,小声道:嘘既然沈兄都看到了,我也不瞒你,但是你不要告诉别人。 沈自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眼神无声地催促。 梓岚吸了口气,一脸凝重道:其实我之前见过正阳剑在梦里。 沈自流挑了挑眉,道:然后呢? 梓岚被问得一愣,讷讷道:还有什么然后? 沈自流斜睨着他,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怀疑:只是这样? 梓岚瞪了沈自流一眼,道:什么叫就这样!梦见一把从未见到过的神兵,而且它真实的模样跟我梦里的丝毫无差,这难道还不够让人惊讶吗? 沈自流盯着梓岚看了片刻后,忽然扭头就往山下走去,边走边道:不想说就算了。 梓岚一边嚷着沈兄我说的都是真的呀,一边追了上去,之后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沈自流回到清梦苑时,关璟瑄正在卧房里收拾东西,再准确些说,是在收拾沈自流的衣物。原本这些衣服是放在竹屋那边的,不多,而且基本都是沈自流去水月幻境前穿的,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早已不合身了。沈自流不知道关璟瑄为什么要把这些旧衣服翻出来,但因为关璟瑄有前科,沈自流一看到他收拾自己的东西便条件反射地炸了毛。 沈自流站在卧房门口,黑着脸道:师父,你在做什么? 关璟瑄早就通过结界知道沈自流回来了,因此也没被吓到,继续着手上的活儿,抬头看了沈自流一眼,冲他笑了笑,道: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天在无剑峰如何?有认识到别的师兄师姐吗?可有见到柔清上尊?梓岚拜到师父了没? 关璟瑄的一连串问题让沈自流暂且按住心头的烦躁,他走到自己那张榻上坐下,看着关璟瑄坐在桌边叠着他的衣服,简略地将在无剑峰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听完后,关璟瑄面露诧异道:依柔清上尊的意思,正阳剑的异动跟你或者梓岚有关? 沈自流一脸淡然道:有没有关都无所谓。 关璟瑄微瞪着眼道:怎么无所谓,你知道如果正阳剑的异动跟你有关,代表什么意思吗? 沈自流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道:什么意思? 关璟瑄道:那就表示你有可能可以继承正阳剑! 沈自流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我为什么要继承它? 一阵沉默后,关璟瑄哭笑不得道:继承正阳剑这种稀世神兵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33) 沈自流轻哼一声,道:再稀罕也是别人的东西,我只要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也只能被我掌控的东西。 关璟瑄一边叹气一边摇头道:算了算了,现在跟你说你也不明白。等以后出去见过世面,领教过各种各样的本命灵器,你就会知道这种稀世神兵有多珍贵了。 沈自流没有接他的话,转而道:师父问完了,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你在做什么? 关璟瑄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放到桌上,道:你不是看到了吗?为师在帮你收拾整理衣服呀。 沈自流起身走到关璟瑄身边,一手撑着桌子,微微压下上半身,自上而下看着关璟瑄,沉声道:为什么要收拾衣服?师父又想先斩后奏把我送到什么地方去吗? 两人距离拉近后关璟瑄终于注意到沈自流眼中明灭不定的一丝怒意,立刻领悟了对方的意思,关璟瑄伸手拉了沈自流一把,沈自流也没跟他拗,顺势坐在了关璟瑄旁边的凳子上。 两人的视线持平后,轻微的压迫感消失,关璟瑄才开口道:小流,水月幻境的事无论出于何种考虑,都是为师理亏,为师跟你道歉,也向你保证今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 沈自流神色微动,但依旧定定地看着关璟瑄不说话。 关璟瑄知道他想听什么,于是又道:你看,你去了一趟水月幻境,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去之前咱们新做的几套也都坏了旧了。所以为师想给你整理整理,然后带你重新去做几身新的。 沈自流见关璟瑄说这话时目光坦然,总算信了,稍稍放松神色,道:所以并不是又要把我送到别的地方去? 关璟瑄迟疑了一瞬后,缓缓道:暂时不会。 沈自流闻言神色一变,瞬间又炸了毛,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度,道:暂时?! 关璟瑄暗暗叹了口气,沈自流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内,但他也知道这回无论如何都不能像上次那样瞒着,不然等沈自流知道了只会更加生气。 于是关璟瑄伸出右手覆在沈自流放在腿上的左手手背上,安抚道:小流,你先别激动,听为师说完。 沈自流的手紧攥成拳,却没有从关璟瑄手下抽走,只是用混杂着愤怒和委屈的目光无声地向他控诉。 关璟瑄怕他攥得太紧伤到自己,一边温和地捏捏他的拳头,缓缓捋着他的手指让他放松,一边慢慢解释道:小流你应该已经知道昆仑的修士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后,就可以申请结丹试炼了吧?但实际上并不是谁都可以申请结丹试炼,因为试炼是有很大危险性的,如果一个修士的水平还不够就去参与了试炼,或者申请了自己不足以应付的难度的试炼,轻则伤体毁肌,重则损毁仙根甚至丧命。所以昆仑的修士在申请结丹试炼前,必须先出山入世,通过完成指定的任务获得申请试炼的资格。 好不容易掰开了沈自流的拳头,关璟瑄轻握住他的手,接着道:上次你跟梓岚切磋时为师就注意到,你二人的丹田中都有金芒隐现,这就意味着你们已经进入了结丹期。从进入结丹期到最终结丹,时间有长有短因人而异,但对任何一个修士来说,结丹都一定是修仙路上的第一个瓶颈,也是第一次巨大的突破,所以前期准备一定是宜早不宜迟的。而你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进行入世试炼,拿到申请结丹试炼的资格。 第64章 关璟瑄不疾不徐地解释完这一番话后,沈自流的情绪已经稍微平复了些,但依旧抿着唇绷着脸,显然心头那股气还没完全消。 在最初的不适应过去后,关璟瑄很快就摸清了这个长大后的徒弟的脾气,说白了就是样子长大成熟了,性子却没多大改变,在某些事上更加敏感易激动,却也不是完全不能讲道理。 因此关璟瑄十分耐心地继续哄道:先声明啊,这回可不是为师替你决定的,而是修习中所必须经历的。每次水月幻境的试炼结束后,天音阁那边都会根据修士在幻境中的表现列出可以参与入世试炼的修士名单,然后统一安排下山接受试炼。时间也不一定,快的话这个月底,慢的话说不定要等两三个月,所以为师才说暂时。 沈自流重重吐出一口气,满脸不悦道:就不能多等一段时间再去吗?弟子跟师父分开了三年,才刚回来现在又要让我走! 关璟瑄本想给沈自流倒杯茶,结果刚一松手就被对方反握住,只好保持着这姿势,道:一来为师方才已经说过了,为结丹试炼做准备宜早不宜迟,二来入世试炼是在每次水月幻境试炼结束后由天音阁统一安排的,即是说每半年才会有一次,错过了就得等下一次水月幻境试炼结束。结丹后才能拥有本命灵器,修为也会提升到一个全新的境界,会有更多秘境可以去探寻小流难道不想早些结丹吗? 沈自流神色有些动摇。 关璟瑄微微一笑,道:小流,你还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留在昆仑吗? 沈自流飞快地蹙了一下眉,有些不自在道:因为那时的我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关璟瑄道:无家可归只是结果,而造成这一结果的还是自身的弱小。 第一次听到关璟瑄说这种话,沈自流不禁有些意外。 关璟瑄接着道:虽然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用弱小来解释他遭受苦难的原因很残忍,但这也是事实。为什么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为什么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去留?为什么遭人白眼受人欺辱?为什么?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当你够强大的时候,你就可以凭自己的本事立足于这世间,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需要他人的施舍,没有人敢轻视你,也没有人能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见沈自流听得有些发怔,关璟瑄趁机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从为师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很奇怪? 沈自流回过神来,以一种有些微妙的眼神注视着关璟瑄,缓缓道:倒不是奇怪,只是有些意外。 关璟瑄轻笑出声,道:从前从来不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还小,也已经吃过不少苦,为师不希望你心中充满戾气,也希望你在为师身边这几年能轻松快乐些,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如今你已经长大了,又选择了修仙这条路,那么为师也有义务让你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上苍赋予我们的一切都是有限的,自然也包括修真的资源,譬如灵气充盈之所,灵石灵宝,甚至是机缘。修真界中对资源的争夺从未停止过,而弱者哪怕是运气好白捡到什么天材地宝,也不一定能保得住,即便保得住,也不一定有能力使用它。除此之外,修真本就是逆天之举,修真者还要对抗每一次降下的天罚和劫难。所以必须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关璟瑄顿了顿,又道:当然,变强固然重要,却也要记得无论何时也不能失了本心。在成为一个修士前,我们首先是一个人。为师不要求你有多么侠肝义胆乐善好施,但是心中一定要有正气,切莫一味追逐力量而丢了作为人的心。 不知不觉已经不再绷着脸的沈自流神色庄重道:师父教诲,弟子谨记。 关璟瑄忽然又弯起唇角,一改方才的郑重,带着笑意道:所以说,小流你现在应该明白早日结丹的重要性了吧? 沈自流忍不住嘴角一抽,道:师父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让我接受入世试炼吧! 关璟瑄哈哈一笑,道:也算理由之一吧。更重要的是修仙之路道阻且长,为师希望你心里要清楚,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关璟瑄的坦然倒让沈自流气不起来了,他认命般叹了一口气,道:要让弟子去也可以,但是弟子有一个要求。 能让沈自流松口就是很大的进步了,于是关璟瑄毫不犹豫道:什么要求你说。 沈自流盯着关璟瑄的眼睛道:师父要陪我去。 关璟瑄闻言一愣,还未回答就听沈自流又道:师父方才那一番话的用意弟子已经明了,但是有一件事也希望师父明白。从师父将我救回昆仑的那一刻起,对弟子来说师父就是不亚于任何人事物的重要存在。 沈自流目光坚定地看着关璟瑄,一字一顿道:弟子会努力让自己变强,会做好一切该做的事,但是绝不会跟师父渐行渐远最后分道扬镳,所以师父你也休想将弟子推开。这一点弟子绝不会让步。 关璟瑄: 虽然这孩子死心眼的程度远在他预料之外,可他却又不由得有些感动是怎么回事? 为了掩饰内心小小的波动,关璟瑄轻咳一声,道:倒不是为师不愿陪你去,而是有明确的规定试炼过程中无关人等不得干涉,否则试炼结果视为作废。 沈自流闻言又不高兴了,道:师父就在一旁看着就行,只要不出手怎么能算干涉。 关璟瑄道:若是你在试炼时遇到什么危险,你觉得为师可以忍得住不出手吗? 似乎是被关璟瑄的这句话取悦了,沈自流的唇角飞快翘了一下又马上被他强行按平,一副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不高兴的模样。 关璟瑄没有漏看沈自流的小动作,却也不拆穿他,只是冲他眨了眨眼睛,笑道:不过虽然不能全程陪同,中途偷偷来探望一下还是可以的。 今夜昆仑群峰之上的一轮满月,格外明亮。 经过白天的异动,晚上留守剑阁的弟子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留意着正阳剑的情况,每隔半个时辰就要进去巡视一次,以亲眼确认正阳剑没有任何异状。也因此,当梓岚悄无声息地落在剑阁后方不远处时,并没有人注意到。 此时正当月上中天之时,月光虽明,却终究不及白天。也因为没有了正阳剑的剑光,整个剑阁都显得有些阴暗清冷,让人完全想不到里面其实藏着一把稀世神兵。 梓岚从灵玉上下来后只将它持在手上而没有收起来,然后步履轻缓地慢慢朝剑阁走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直到在剑阁的外墙边停下。 梓岚抬头看了看,接着抬起没有握剑的那只手贴在墙壁上,随即闭上眼睛似是在感知什么。良久之后,梓岚忽然睁开双眼,将贴在墙上的手往后一撤,便见一道幽蓝的光芒从墙体中被牵引了出来。梓岚将掌心向上摊开移到眼前,就见一丛不足一寸大小的幽蓝灵火浮在他掌心之上。 梓岚看了手中的灵火一眼,又盯着那坚实的外墙看了一阵后,忽然五指一拢将灵火藏进掌中,既而催动手中的灵玉化为御风之器,一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无剑峰。 片刻后,梓岚控制着灵玉降落在同道峰和无剑峰之间的一座小山峰上。这座小山峰因为过于低矮又灵气不足,几乎没有人会来,连名字都没有,所以也鲜少有人知道这座山峰上其实有一处如仙境般的美景。因此当徒步走到落星湖的梓岚发现湖边竟已经坐着一个人时,不由脚步一顿,脸上难掩惊讶之色。 不过,当他辨认湖边坐着的人是谁时,眼中的惊讶立刻化为了然,随即重新迈步朝那人走了过去。 看到有人捷足先登我还吓了一跳,没想到竟然是你。 坐在湖边的人早就察觉到有人来了,却完全不为所动,直到梓岚在他身边坐下并且说完这句话后,他才微微侧过头来。 这是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细眉朗目高鼻薄唇,五官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瑕疵。他穿着一件十分单薄的广袖曳地白袍,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般赤脚踩在刺骨的雪地上,纯白如雪的长发在白衣上散开来,被月光染上一层银色,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清冷出尘似真似幻,宛若仙人。 男子默默打量了梓岚一阵后,忽而微挑起一侧眉毛,用冷淡却悦耳的嗓音道:方寸? 梓岚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的神色,随即微微一笑道:这世间早已没了方寸,如今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叫梓岚。好久不见啊,扶风。 扶风淡淡地看他一眼,道:你不是渡劫失败魂飞魄散了吗? 梓岚笑道:你是有多讨厌我,才会这样咒我。 扶风没理他的调侃,又问:回昆仑做什么? 梓岚道:原本我也不知道,只是从小心中就有一股对昆仑的执念,直到今天见到正阳我才明白,回昆仑,是因为还有没有做完的事。 第65章 这话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区别,于是扶风也不说话,就那么不咸不淡地看着梓岚。 梓岚被他看得莫名生出一股负罪感,也不好意思继续卖关子,老实交代道:其实我已经转世了,前世的事本该和我再无瓜葛,我也没有记忆,是正阳一直在呼唤我,才会让我对昆仑和无剑峰莫名执着。正阳和我的契是印在灵魂上的,只要魂魄不散,契就不会自断。 扶风面上波澜不惊,道: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继承了正阳剑。 梓岚耸耸肩,道:很正常,知道这件事的大约只有岳祁仙尊一人。正如很多人猜测的那样,正阳剑已经修出了剑灵当然,他还不能像你这样随心所欲化成人形,即便化成人形也只有一个虚影而无实体。师父飞升前有一段时间让我保管着正阳,那时候我们就成为了朋友。后来师父飞升时留下了正阳,正阳很受打击,便求我和它结契继承了它,日后我飞升成仙便可以将它一并带入仙界,与师父重聚。 扶风道:可惜你渡劫失败了。 梓岚叹了口气,道:那时也是我自己心有杂念又急于求成就像正阳想早日见到师父,我那时候也一心想快点见到阿月。 听梓岚提到戚月,扶风眼神一凛,冷哼了一声。 梓岚有些无奈道:我知道因为阿月的事你一直不待见我,但是你跟她种族不同本就毫无可能,而我与阿月又是两情相悦 扶风突然一扬手,梓岚头顶上方蓦地出现数根泛着白光的孔雀羽毛,但那羽毛并不柔软,而是如利箭一般的钢羽,看上去无论是被羽根刺到还是被羽毛划到,都得见血。 这么想死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看到扶风眼中窜动的火苗,梓岚立刻服软道:冷静冷静,我只是开个玩笑我现在只有筑基的修为,可受不住你这一下。 扶风冷眼看着梓岚,道:那就管好你的嘴巴。 梓岚做了个认输的手势,扶风这才将手一放,悬在梓岚头顶上的羽毛瞬间消失无踪。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34) 舒了口气,梓岚道:那我接着说了?今日我和沈兄去无剑峰时,正阳感应到我的气息出现异动,伉儿误以为是正阳想认沈兄为新主就将我们俩一并带去了剑阁,靠近正阳后我前世的记忆就依靠我与正阳的契恢复了。 扶风听完重新将目光投向面前的湖水,道:难怪一个资质平平的修士仅仅两年就完成了筑基。 梓岚立刻为自己打抱不平:这么说我就不服气了啊,就算我资质没有沈兄好也算得上是上等了,这也叫平平? 说着,梓岚忽然一脸惊奇道: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资质?你竟然也会关心这种事?! 扶风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口吻难掩嫌弃道:谁关心你了?我关心的是 扶风话到一半却硬生生掐住,梓岚瞧着他忽然有些不自在的模样,心头一默后脱口道:是璟瑄吧? 扶风身形一僵,却没有否认。 梓岚喃喃道: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以前我就觉得你对他好像比对阿月的其他徒弟都更好一些,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啊 扶风似乎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语气冷硬道:你今晚为何要来这里? 梓岚也没有纠缠,顺着他转移了话题,道:来解决正阳的事。如今我已经不是方寸了,也并不打算拿回正阳,该断清楚的还是断清楚为好。 说着,梓岚将一直虚握着的右手移到面前摊开,那丛幽蓝的灵焰像是凝固了一般浮在他掌心之上,一动不动。梓岚注视了那灵焰一阵后,嘴唇微微动了两下,只见那丛灵焰猛地晃动了一下,然后光芒越来越暗,颜色也越来越淡。片刻后,只听噗地一声轻响,灵焰在梓岚掌中彻底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道幽蓝的光在无剑峰上空闪现了一瞬,尔后便听一声凄怆的剑鸣响彻了昆仑。 可以想见,此时剑阁那边一定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扶风听着那久久不散的哀鸣,微微蹙眉道:你做了什么? 梓岚长叹一口气,道:解了我和正阳的契,让它进入沉睡状态。下次被人唤醒时,它便不再会记得过去的种种。正阳对过去的执念太深,但无论它也好还是我也好,都没有回头路可走,忘掉一切重新开始对它才是最好的。 对于他对待自己曾经的本命灵器的方式,扶风不予置评,转而道:既然现在已经恢复了记忆,今后你有何打算? 梓岚收回望着无剑峰方向的目光,敛起眼中的伤感,重新换上笑容,道:虽然恢复了记忆,可我毕竟已经转世了,自然是要开始新的人生的。不过前世阿月飞升前我曾答应过要帮她照顾璟瑄,但那时候我一心扑在修习上,后来又渡劫失败身陨,答应阿月的事完全没有做到。这是我欠下的债,即便转世了也应该还。 扶风突然又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梓岚却似乎明白他在哼哼什么,笑道:现在璟瑄身边跟了个小醋桶,要接近他还得费点功夫。而且以我现在的修为,即便得到再好的灵器知道再高深的术法也没有办法用,别说照顾他了,照顾自己都够呛,所以当下最紧要的还是要先结丹。 关璟瑄答应了沈自流会在他下山试炼中途悄悄去看他,又给了他一只传音戒让他可以随时联系上自己后,沈自流才勉强接受了不久后的试炼安排。清理完沈自流的旧衣服,关璟瑄又带着他去了一趟扬州,做了几套新衣新鞋。 其实当修士的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后,他们所面对的对手也不再是泛泛之辈,因此不少修士都不会再穿普通的衣服,而选择由特殊材料制成的,可以加强自己的防御或者有助于修习的服饰。不过这些特殊的衣服往往需要找专门的修士订做,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成,因此关璟瑄便打算先给沈自流做几身普通的衣服穿着,等他这次试炼结束后再带他去订做。 一个月后,天音阁公布了此次可参与下山试炼的修士名单。作为在水月幻境里表现十分突出的三人,沈自流、梓岚和青殷的名字都赫然在列。更巧的是,他们这次也正好被分在了一组。 名单上的人被分成了一个个六到十人不等的小组,试炼过程中修士们将以小组为单位接受任务,足见任务的难度不低。沈自流所在的小组人不多,只有六个,除了他和梓岚、青殷,另外三个人的名字都十分陌生,明显都不是跟他和梓岚同期的修士。当然,沈自流也完全不在意就是了。 试炼开始的时间定在半个月后,参与试炼的修士会先在同道峰的山门口集中,再由专人带他们下山前往开始试炼的地方。 出发当日,关璟瑄陪着沈自流到达集合地点时,山门口已经三三两两站了二十来个人,这些人以青年人居多,不过像沈自流和梓岚这般年轻的,倒是寥寥无几。而这些青年人中又混杂了三四个看上去已近中年的,这些基本上就是资质比较愚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修到结丹期的。当然也不是没有年龄比较大了才开始修仙的,但那只是极少数,毕竟年纪越大,在俗世中被红尘浊气浸染得越久,越难修上正途。 师徒二人从浮云扇上下来时,早就到了的梓岚和青殷立刻迎了上来,两人恭敬地向关璟瑄问了好,又跟沈自流打过招呼后,四人挪到一边闲聊起来。 关璟瑄注意到周围不少修士都不时朝他们这边投来不怎么友善的目光,不同于往日的是,这些不太友善的目光并不都是给他的,甚至那些带着些咬牙切齿的目光,基本上投给了沈自流、梓岚和青殷。 关璟瑄大惑不解,忍不住问道:你们三人之前做了什么吗?为何其他人看上去都像是跟你们有点恩怨? 沈自流瞥了一眼周围的人,正要开口却被梓岚把话接了过去,道:可能是因为在水月幻境试炼时,我们三人的运气比较好,大半的妖兽邪祟都被我们斩于剑下,别的同门就有些 听梓岚这么一说,关璟瑄露出了然的神色,也忽然想起一件他之前就想问却忘记了的事。 你们还在水月幻境里试炼时,绮玉上尊也曾跟我说过幻境里大部分的妖兽都直奔你们而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用了什么方法吸引妖兽吗? 三人互看一眼后,沈自流摇摇头道:从弟子进入水月幻境起,前来找茬的妖兽邪祟就源源不断,我们光是对付这些自己找上门来的都快忙不过来了,怎么可能特意去吸引妖兽。 梓岚附和道:的确如此,进入幻境的第一天,我和青师兄就遇到了被三头妖狼围攻的沈兄。我们三人结伴同行后,也一直在与各种追杀上来的妖物厮杀,并没有余裕顾及其他。 青殷也道:虽然看上去是不太寻常,晚辈也考虑过是不是有人为因素在里面,但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关璟瑄听完疑惑道:那就奇怪了 沈自流一脸坦然道:怎么样都无所谓啊。 关璟瑄摇头道:怎么无所谓?不少人都以为是你们用了什么手段,故意抢占水月幻境中的试炼资源。 沈自流略带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那也无所谓,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说难听点,就算让他们也遇到这样的情况,那也要有本事兜得住才行。 关璟瑄赶紧伸手捂住沈自流的嘴,低声道:小声点谦虚点,还嫌别人对你们的成见不够多吗? 沈自流抬起一只手覆在关璟瑄的手背上,将他的手往下拉了些却没放开,望着他的眼睛道:随便他们怎么想,只要师父对我没有成见就行了。 关璟瑄: 在一旁的青殷凑到梓岚耳旁悄声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我们俩有点多余? 梓岚点点头,同样压低声音道:习惯就好。 第66章 沈自流他们来得不算早也不算迟,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后,参与试炼的修士便基本到齐了。自灵力测试那日之后,沈自流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修士聚在一起,这其中有一些是在水月幻境中打过照面的,还有一些则十分眼生。 巳正,三位天音阁的修士从天而降,落在人群之外。等待试炼的修士中有几个是已经拜入天音阁的,立刻认出这三人都是天音阁的前辈,其中修为最高的那位正是绮玉上尊的亲传弟子宜风真人卫双。卫双完美继承了师门的清绝高冷,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他走到众人面前后随意一扫,见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一句话寒暄客套话没有,直接开始宣布试炼相关事项。 名单上的六十七个人被分成了八组,与往年不同的是,这次天音阁并没有直接安排人带他们去接受任务的地方,而是给了他们每组一个提示,让他们自己去找。 此时在场的修士已经按照组别站好了,沈自流他们这组目前只到了五个人,除了沈自流、梓岚、青殷,还有一位天音阁的女修和一位同道峰的男修。女修名叫柳颐萱,容貌姣好气质端庄,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不过一般女修们本来就比男修更注重结丹前的驻颜保养,因此通常看上去都会比实际年龄更小。她倒不似别的天音阁修士那般高冷,和沈自流他们会合后十分大方地主动跟几人打了招呼。 另一位同道峰的男修看上去比青殷还要年长些,约摸三十出头,斯斯文文和和气气的模样,跟众人打招呼时似乎还有些羞涩。此人名叫战宁,其师是顾清澜的师侄,算起来和青殷倒还有些师门渊源。 等到该讲的讲完了,和卫双一同来的两人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还缺三人,于是让众人原地活动稍待片刻。 方才听卫双交代试炼事项时关璟瑄很自觉地退到了一边,终于等到讲完了,关璟瑄冲沈自流招招手,后者立刻走了过去。 关璟瑄看了看日头,对沈自流道:今日我答应了孙师兄要去药庐给他帮忙,马上就要到约定的时辰了,可能等不到送你离开了。 沈自流撇了一下嘴,却没有闹别扭,只道:既然师父已经答应了师叔,那就去吧。 关璟瑄欣慰的笑了笑,本想像从前那般摸摸他的头,却忽然意识到徒弟如今已经比他高得多了,于是抬起的手方向一换,变成了帮他整理衣襟。 这次入世试炼和水月幻境的试炼不同,需要面对的不只是敌人,还有形形色色的普通百姓,也许还会遇到许多复杂的情况。在保护自己、完成任务的同时,也要注意尽量不要波及到无辜百姓,以免造孽。 沈自流点头道:弟子知道。 理好衣襟后关璟瑄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笑道:这回不是与世隔绝的幻境了,有事随时可以用传音戒唤我。 沈自流微微勾下头,望着关璟瑄的眼中也带着一丝笑意,道:没事就不能唤师父吗? 关璟瑄捏了一下他的鼻尖,道:可以可以。多大的人了,就知道跟为师撒娇。 沈自流忽然压低身子一把抱住关璟瑄,在他颈边亲昵地蹭了蹭,低声道:师父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弟子等你来。 关璟瑄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伸手拍拍他的背,道:放心,为师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沈自流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关璟瑄,两人又说了几句后,关璟瑄便招出浮云扇御风而去。至于从这一日后在昆仑悄悄流传开的他们师徒二人如胶似漆疑似有断袖之情的谣传,两人却是丝毫不知的。 关璟瑄离开后不久,最后三人终于火急火燎地赶来了。沈自流这一组的最后一人是个有些瘦小单薄的男修,也是同道峰的弟子,名叫吴思仁。他看起来竟比沈自流还小,但据他自己说其实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只不过长了一张清秀的娃娃脸,才总是让人误会他的年龄。 等到人都来齐了,卫双给了每个组一只锦囊,锦囊是用术法密封起来的,需要本组的修士每个人都往里注入一股灵力才能打开。如果谁的修为没有达到要求或是灵力与登记时的不一致,当即便会被取消试炼资格,以防有人投机取巧冒名顶替。如果某一组出现有人被取消资格的情况,在确认余下的修士都没有问题后,负责这次试炼的天音阁修士便会用自己的灵力补上,帮他们打开锦囊。 拿到锦囊后,从沈自流开始六人依次向锦囊里注入自己的灵力,锦囊十分顺利地就被打开了。锦囊里只有一片细细长长的叶子,看上去光光滑滑,摸起来却像是覆了一层绒毛,似乎并不是寻常的树叶。叶子的正面写着四个小字巴山之巅。 众人将叶子和锦囊都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再没找到别的东西后,吴思仁弱弱地开口道:巴山是什么山? 梓岚道:巴山并不是某一座山,而是自西向东两分蜀地和关中的一段山脉。 青殷道:那巴山之巅所指的应该就是巴山最高的一座山峰? 梓岚点点头,道:按照字面意思理解的话,是这样。 柳颐萱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巴山的最高峰应该是终南山。 战宁犹疑道:如果真的是终南山,那这个提示会不会太简单了点? 见其他人都转头看向他,战宁噌地红了脸,有些无措道:我、我就随口一说 梓岚回头观察了一下别的组,发现其他组似乎也有不少人有跟战宁同样的疑惑。 这时却听卫双道:这次试炼天音阁不再安排人带各位去并不是要为难大家,只是因为最近天音阁人手紧缺抽不出那么多人,所以各位按照锦囊里的提示去便是了,不必想太多。 听了这个解释,众人皆是一阵无语。 卫双继续道:而且已经提示到了这个份上如果还是找不到,也不用回昆仑了,笨到这种程度还修什么仙,找个地方养老去吧。时辰不早言尽于此,各位自求多福好自为之吧。 说完,卫双转身便御风而去了,和他一起来的两个修士也跟着他匆匆离去。 众人: 原来天音阁的人不仅高冷还这么毒舌的吗?! 梓岚将叶子装回锦囊收好,摇摇头道:如果真的不打算为难,就该直接写终南山了。 青殷赞同道:而且只提示了一个地点,到地方之后我们还得想办法找到派任务的人。既然确定方位没有难度,或许难就难在找人上。 沈自流轻哼一声,道:没什么好讨论的,无论如何,先去了再说。 不久后,就见同道峰的山门口,一大群修士踏着各式各样的灵器腾空而起向四面八方飞去,转眼就消失在了云雾深处。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35) 沈自流这一行六人,青殷、战宁和吴思仁都是很小就被送到了昆仑,对外界并不熟悉,柳颐萱虽然也是从小就在昆仑长大,却涉猎了许多书籍,因此她对昆仑以外的地方并不是一无所知,但也仅限于从书上看到过,并没有亲身经历过。沈自流和梓岚算是入山最晚的,沈自流在来昆仑前虽然辗转了几个处,但也就是在那么大点地方转悠,万幸梓岚在入山前家境不错,自小就跟随父亲去过不少地方,于是找路的艰巨任务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当然其他人所不知道的是,随父亲去过不少地方只是梓岚的说辞,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他已经恢复了前世记忆。 对于普通人来说,要从昆仑深处去往终南山,少说也要小半年,而且一路上危险重重阻碍重重,还不一定能平安抵达。但对于能御风而行的修士来说,这点距离就算不上什么了。 一行人都是已经进入或者至少有一只脚跨入结丹期的修士,修为和灵力都有了不错的基础,因此他们中途并没有休息,在梓岚的带领下十分轻松地就抵达了终南山。 第67章 由于锦囊中的提示是巴山之巅,于是等到了终南山,一行人直接就降落在了终南山的山顶上。终南山巍峨俊秀,高度虽然不及昆仑,站在山顶向远处眺望同样目极千里一览众山小。对于见惯了常年银装素裹冰川连绵之景的众昆仑修士来说,这种千峰耸翠苍莽壮阔的景象倒也十分震撼人心。 在山顶徘徊了一阵,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也没有发现有人活动的痕迹,商议过后,众人决定往山下走走看。这一行人虽然年龄参差不齐,却也都算是年轻人,没过多久就聊开了,相互之间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出乎众人意料地,六人中最年长的竟不是长得最成熟的战宁,而是看上去最小的吴思仁。更令沈自流意外的是吴思仁竟然是温阳的弟子,按辈分沈自流还是他正儿八经的师叔。因为同出自清晖宫一门,关璟瑄和孙羽墨的关系一直都很好,药庐也是他在昆仑为数不多会三不五时去串个门的地方,因着这层关系沈自流也去过药庐好些回,却对吴思仁没有一点印象。 吴思仁看出沈自流的疑惑,解释道:沈公子不认识我也不奇怪,平日里我都跟着师父在药圃里学习,不常出来。 由于吴思仁的年龄比沈自流大了不少,又都是年轻人,便没有那么刻板地按辈分来称呼,沈自流一向只会在跟关璟瑄的关系上较真,所以也并不介意。 战宁的师父是个在昆仑寂寂无闻的紫丹居士,他本人的资质也相当一般,算是中规中矩修到结丹期的,性格似乎有些腼腆,动不动就爱脸红。柳颐萱和青殷年纪相若,精通音律仙根上佳,在学舍呆了不到一年就被许清浅收入门下,虽只是个普通弟子却也足以让不少同期修士羡慕了。 一行人并不是全然漫无目的地在山上乱逛,出发前青殷将众人委托他保管的锦囊取出来,拿出里面的叶子放在掌心上让众人仔细端详了一阵并记住其模样,既而让大家稍后留意一路上有没有看到跟这片叶子类似的。 这方法果然奏效。一行人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进入一片茂密的竹林后,很快便有人发现了长着和锦囊中的叶片十分类似的叶子的蕨类植物,青殷拿着锦囊里的叶片一对比,确认两者的确属于同种植物后,众人便放慢脚步往竹林深处前进。 竹林是往山坡上延伸而去的,六人走了不久便隐约见到再往上的竹林更深处似乎掩映着一座木屋,精神皆是一振。正欲加快步伐往那木屋而去时,一个像是女人惨叫又似变了调的婴儿哭嚎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耳边炸开,那声音像是直接钻入了众人的脑海深处,激得所有人都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与此同时,一道浓重的黑雾猝不及防地自他们头顶落下,瞬间就将几个人笼罩在了其中。一行人只觉眼前一黑,接着便觉喉咙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扼住,口鼻也被什么东西死死封住,完全无法呼吸了。 黑暗中,柳颐萱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脑海中响起:这是林魇,大家屏息小心! 然而她话音还未落,就听一声清脆的剑鸣穿透黑雾,一道白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下一刻那仅存了一瞬的黑暗和窒息之感便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在最前的沈自流慢条斯理地将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的吞象收入鞘中,神色淡定得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他身旁的梓岚和青殷一起放下按在各自剑柄上的手,两人眼中都含着一丝惋惜。 紧随他们之后的三人似乎还没有完全回过神,吴思仁捏着一把还没来得及展开的折扇,神色有些茫然。战宁手中多了一把刚从鞘中拔出一半的长刀,也是一脸怔愣。柳颐萱怀里抱着一把紫檀琵琶,右手还保持着正欲扫弦的动作,她倒不似前面那两人那般一脸困惑,只是有些错愕。 梓岚叹了口气,道:又输给沈兄了。 青殷也带着些玩笑的口吻摇头道:沈公子的速度也太快了,下次也给我们一个拔剑的机会呀。 后方三人终于回过神来,吴思仁仍是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模样,战宁将拔出一半的刀按回鞘中,道:方才那是什么? 柳颐萱若有所思地看了前面悠闲地聊起天来的三人一眼,随即一边捏了个诀将琵琶收进袖中,一边道:林魇,属地灵的一种,通常在灵气充盈同时阴气又旺盛的地方出现,会无孔不入地钻入猎物体内汲取其灵力并阻塞其灵脉,具有很强的攻击性。方才那阵黑雾应该就是它的真身,通常情况下被它真身缠住的修士无法催动灵力,和普通人无异,若不能及时摆脱便会窒息而亡。 吴思仁和战宁都听得倒吸一口冷气,梓岚回头冲柳颐萱笑道:柳姑娘真是博学。 柳颐萱微微抿唇,道:只是恰好在师门的藏书中读到过罢了,倒是三位临危不乱一招就将林魇击溃,实在是令人惊讶佩服。 青殷也笑道:柳姑娘过誉了,我们也不过是在水月幻境中遇到了太多回类似的邪祟,从一开始辛苦缠斗到后来一剑一个,也完全是熟能生巧罢了。 一剑一个? 柳颐萱闻言更是吃惊。 吴思仁和战宁不知道就算了,她可是很清楚林魇这种东西在自己的地盘上是有多厉害的。别说他们这种还未结丹的修士了,就算是已经结丹的修士也不一定能做到一剑一个,看来这三个人的实力还真是深不可测啊尤其是沈自流。不过见那三人皆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柳颐萱便也没有将惊讶的情绪露在脸上,只不动声色地偷偷打量了三人一阵。 林魇的突袭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拖住一行人的脚步,趁着其他几人交流的空档,沈自流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探了探,没有发觉还有其他不妥后,睁眼对身后几人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先抓紧时间去找人。 第68章 剩下的一段路他们没有再遇到别的阻碍,十分顺利地就抵达了竹林深处的木屋。木屋外围了一圈低矮的竹篱,竹篱外侧长着许多指引他们而来的那种蕨类,内侧倒是干干净净一株杂草都没有。整座木屋都被笼罩在一层结界中,这结界不仅能抵御风雨,也将任何不属于这屋子的东西都挡在了外面。也是因着这层结界的保护,即使在如此潮湿阴冷的地方,木屋也没有受潮腐朽。 木屋外的小院子里摆着一张竹制的方桌,桌边坐着一个看起来约摸三十几岁的女修,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一柄长剑。看到不请自来的六人,女修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略略一扫几人后,冲他们轻轻一点头。 方桌边上只有一张凳子,正被那位女修坐着,于是沈自流一行人只得站在桌前。女修将他们放进结界后便收回视线,继续手上的工作,也没有说话。六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后,柳颐萱向前迈了一步,礼数周全地向那女修行礼问安后,道明了众人的身份和来意。然而那女修听完依旧面无表情地擦拭着手中的剑,似乎并没有要搭理他们的意思。 六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沈自流眉心微蹙正欲上前,却被梓岚按住。沈自流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梓岚不动声色地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耐心等待。其他人见状也都沉静下来,连柳颐萱也退回了人群中。 大约两刻钟后,那女修总算擦完了手中的长剑,她将剑举到面前仔细检查了一阵,随即动作干净利落地将剑收进鞘中,这才抬起头重新看向面前的六个年轻人。 我叫蔺雪,如你们所见是个剑修,因为某些原因暂居终南山,受寒水上尊之托给你们委派此次入世试炼的第一个任务。 蔺雪语调平平地说完后略微一顿,又道:在我给你们任务之前须先确认各位的身份,请将你们的锦囊给我。 青殷赶紧递上收在怀中的锦囊,蔺雪接过锦囊在掌中捏了片刻后,又扫了面前的六人一眼后,忽然:战宁,青殷。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两人顿时心头一紧,随即站出来,道:弟子在! 蔺雪打量了二人一眼后,道:你二人到翠微峰上的丹炉中取一块烧毁的乌木。 忽然就被指派了任务,二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在蔺雪的注视下异口同声道:是! 蔺雪将目光转向另外四人,接着点名:柳颐萱,梓岚。 梓岚和柳颐萱同时站出来:弟子在。 蔺雪道:你二人到南梦溪找到一只背上有一撮红色杂毛的林麝,从它最近的排泄物中取三颗玄及籽回来。 梓岚和柳颐萱闻言皆是一愣,尔后两人都表情微妙道:弟子领命。 其余四人纷纷朝他们投去略带同情的目光。 蔺雪倒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直接看向剩下两人:沈自流,吴思仁。 被点到名的二人向前一步,应道:弟子在。 蔺雪道:你们二人去太乙池附近的冰洞中取一块冰魄回来。 沈自流和吴思仁道:是。 分配好了所有人的任务,蔺雪又道:任务的时限为三天,三日之后的这个时辰,无论任务完成与否所有人都必须回到此处集合。关于任务如果有任何问题 蔺雪看了一眼听到这句话就跃跃欲试想要提问的战宁,道:都不要来问我。我只负责给你们指派任务和评鉴,所有问题你们都要自己解决。 战宁: 蔺雪道:另外,我不会干涉你们白天的行踪,但每晚亥时之前你们都必须回到这里。后院有三间空房,你们可以自行分配怎么睡,当然也可以不在房里休息,但不能离开结界范围。现在,你们可以开始各自的任务了。 虽然任务来得有些猝不及防,六人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一起离开了木屋。他们都是第一次来终南山,对蔺雪方才指示的那几个地点都十分陌生,但既然蔺雪已经说了所有问题都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众人也只好自己想办法。 等到走出竹海后,柳颐萱对其他人道:方才蔺师姐说的那三处我都有所耳闻,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都在终南山上,但我并不清楚它们具体的位置。 梓岚道:要找这三个地方倒不难,终南山并不是什么荒山野岭,而是一座名山。虽然山巅人迹罕至,山下却一定会有许多游人,咱们可以扮作普通游客去向其他人打听打听。 众人都觉得梓岚的提议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于是纷纷招出各自的御风灵器一道往山下御风而行了一阵,远远看到山林间开始出现游人身影后,六人悄悄降落在一片隐蔽的树林中,随即敛起身上的仙气和灵力,徒步往山下走去。 一行人往山下走了没多久便发现了一条明显经常有人走的山道,沿着那山道走了不久就遇到好几拨来登山的游客。沈自流生了一副极好的相貌,其他五人也不差,加之此时他们虽然敛了仙气,修真者的仙逸气质却仍在,六人站在一起十分赏心悦目,自然也吸引了不少游人的注意。因此当他们向几个在路边小憩的游人打听时,对方十分热情地与他们聊了起来,并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半个时辰后,已经得到了所需信息的一行六人告别了热心的游人,按照蔺雪的分组兵分三路,正式开始了这次试炼的第一个任务。等到确定不会再撞上普通游客后,沈自流和与他同组的吴思仁招出各自的御风灵器,端端地往太乙池的方向飞去。 第69章 太乙池在翠华山上,离沈自流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不算太远,因此二人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原本沈自流以为太乙池很小,需费一番工夫才能找到,结果他们快到翠华山时便已经能远远望见山上的一片碧蓝了。 原来太乙池虽然叫池,却并不真的就是个池子,而是一个山间湖泊,虽然不及平原上的湖泊壮阔,却也大得出乎沈自流的意料了。 两人在湖边落下,收起各自的御风灵器后一前一后地沿着太乙池走了半圈,绕过一排低矮的树木后,忽然发现一条夹在山石之间的通道。沈自流站在通道口观察了一下,能明显感觉到有习习凉风穿过通道吹出来,也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于是直接就往通道深处走去,完全没有要和吴思仁商量的意思。吴思仁见沈自流一声不吭进了通道,有些局促地在入口处徘徊了片刻后,也追了上去。 虽然已经在昆仑修习了快三年,期间也认识了不少昆仑的修士,还有像梓岚和青殷这样的朋友,沈自流却依旧不是个喜欢与人扎堆的人。相反,若不是这次试炼是昆仑统一安排,强行给他们分了组的,沈自流一定会选择独自完成任务。之前一行人都在一起时因为有两个熟人在,沈自流偶尔也会插两句话,此时跟一个几乎可以算是陌生人的人同行,他一路上都保持了沉默。吴思仁好几次想跟他搭话,都被他冷冰冰的神色吓了回去,直到两人进了藏在山石之间的通道。 这条通道夹在两道山壁之间,山壁虽然没有合在一起,但长在两道山壁上的草木都十分茂盛,横斜交错的树枝和藤蔓相互纠缠在一起,愣是将通道上方的空隙遮了个严严实实,连日光都很难透进来,使得整条通道都显得十分阴暗。也不知道是怕黑还是害怕别的什么,进了通道后吴思仁也顾不上沈自流的脸色了,紧紧跟在他身边,同时还要假装镇定地跟他搭话。 沈公子以前来过终南山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沈自流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传来:没有。 沈自流个子高腿长,行进的速度也不慢,吴思仁不得不将脚步翻得飞快才能跟上他。 方才我见沈公子御风所用的灵器十分特别,不似一般的灵器,是自己炼制的吗? 又是一阵沉默后,沈自流淡淡道:师父所赠。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36) 吴思仁几乎已经是小跑着跟在沈自流旁边了,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喘:那催动它一定也挺费灵力的吧?会不会很难驾驭呢? 沈自流瞥了吴思仁一眼,道:不会。你对我的御风灵器这么感兴趣吗? 呃只是从来没见过类似的,有些好奇大约是察觉出沈自流的语气里已经掺上一丝不耐烦和不悦,吴思仁终于消停了下来。 二人在通道中疾行了不大一会儿,拐了个弯后,眼前忽然一亮,通道的出口赫然出现在眼前。沈自流率先走出通道,展现在眼前的是和通道另一端完全不同的景色。 通道尽头是一块不大的平地,平地周围被低矮的山壁围了起来,形成一个小小的山坳。与通道相对的那一侧山壁上还有一个山洞,洞口只能容一人通过,看不出深浅。特别的是这个山坳并不像终南山其他地方那般满目苍翠,而是自上而下都被厚厚的冰雪覆盖着,让站在通道口的两人都有一瞬他们似乎回到了昆仑的错觉。 山坳里的气温明显比外面低得多,呼吸间都会带起白气。沈自流和吴思仁都调动起灵力护在周身,随即一起踩上了被冰层覆盖着的平地。 吴思仁手上紧捏着自己的折扇,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一边对沈自流道:莫非这里就是蔺师姐说的冰洞? 沈自流没有回答他,脚步不停地往那山洞走去,就在离山洞还有几步远时,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刺耳惨叫。沈自流瞬间拔出吞象转身准备迎敌,结果发现身后并没有敌人的身影,只有四仰八叉摔在冰面上的吴思仁。 痛痛痛吴思仁一边呼着痛,一边捡回摔倒时脱手的折扇,艰难地重新站了起来,然后十分紧张地拿起一个系在腰带上的香囊翻来覆去查看了一阵,才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没坏 沈自流: 缓缓收起吞象,沈自流眼中的不耐之色愈发明显。 按在昆仑的资历来看,吴思仁也算是他们的师兄了,在昆仑生活的时间比他们都久,居然还会在冰雪上摔跤,说出去怕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而且一个已经进入结丹期的修士,一路上都表现得优柔寡断畏畏缩缩,看了就让人来气。要不是修为不够的人参加不了这次的试炼,沈自流都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结丹期的修士了。 检查完香囊的吴思仁一抬头就看到沈自流一脸想揍他的表情,不禁抖了一下,赶紧道:对不起啊沈公子,我从小平衡就不太好你别生气,我一定不会再摔了。 沈自流闻言略微一愣,随即敛去眼中所有的不耐,说了一句没事后默默转身径自往山洞走去。 听了吴思仁的话,沈自流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路上的情绪有些糟糕。从离开昆仑起,他心里就在不知不觉中憋了一团火气,因为离开关璟瑄下山试炼,他是不情愿的。但这和他人无关,关璟瑄也是用条件跟他交换,让他自己点了头的,他并没有理由迁怒于他人。而且如果关璟瑄见到他现在这充满戾气的模样,一定不会高兴。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行为和态度可能会让师父不高兴,沈自流顿时什么钻牛角尖都不钻了,默默深呼吸了两下,让情绪平复下来。 方才站得远他们还看不太清楚,现在到了山洞口两人才发现,山洞内部十分宽敞,也比想象中明亮许多,洞中的情况一目了然。与其说这是个山洞,不如说是个冰洞,因为洞中但凡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四壁还是头顶又或是地面,都没有一丁点土石,只有皑皑冰雪。 令人惊讶的是,在冰洞最深处竟然有一汪四尺见方完全没有冻结的池水,远远地两人就注意到那池水中似乎浮着三块鸡蛋大小的白色的东西,一沉一浮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毫无疑问,这应该就是蔺雪说的冰魄了。 吴思仁有些难以置信道:这么简单就完成任务了? 沈自流拔出吞象握在手中,不紧不慢地朝那方池水走过去,谨慎道:等拿到冰魄了再说这话也不迟。 等到沈自流说完这句话,他们也正好走到了池边,这时候仿佛呼应他的话一般,前一刻还平静无波的小水池突然炸开一朵水花,一条巨大的黑色身影如闪电般突然从池水中蹿出,带着一身难闻的腥气直扑向池边的二人。 第70章 获取冰魄的过程比沈自流预想中简单得多,虽然一开始看起来十分凶险。 那个突然从水中蹿出来的黑影是一条通体漆黑,长相十分猎奇的怪鱼,或者说看起来像是一条鱼。怪鱼的头部只有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有鳃有鳍,嘴巴却十分怪异地分成了四瓣。当它张开嘴朝人攻击时,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头部就便会像进食的蛇一般扩张到一种难以想象的大小,而口腔中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喉咙深处的利齿更是看得人头皮发麻。 怪鱼的身体约有一丈长,比起鱼身倒更像是蛇身,其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凸刺,尾鳍却又明显是鱼尾。离开池水后怪鱼并没有像一般搁浅的鱼那样失去行动力,相反,它利用身体的灵活性在冰面游动或是弹跳起来都十分自如且力量十足。 沈自流并不知道这条鱼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突然发难是否是因为冰魄,但面对这样极具攻击性的生物,他几乎想也没想就拔出了吞象,同时捏了一个天火诀噼里啪啦朝怪鱼砸过去一堆火球。 而在怪鱼冲出水面的时候,本来平衡感就不好的吴思仁吓得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摔地上了,不过也正是这一跤,刚好让冲他飞过来的怪鱼撞了个空。在那之后,直到沈自流解决完怪鱼取到冰魄,吴思仁都没能从冰上站起来,全程都连滚带爬地在冰上躲避怪鱼和沈自流的攻击,慌乱中却还记着保护腰间的香囊,狼狈得完全不像是个结丹期修士。 有没有人帮忙对于沈自流来说都一样,所以他也没责怪吴思仁,只是在取到了冰魄回来将仍坐在地上的吴思仁拉起来时,不咸不淡地问:为什么不用你的灵器? 吴思仁似乎还对方才的战斗心有余悸,一边拉着沈自流的手站起来,一边讷讷道:忘忘了 沈自流没多说什么,将冰魄收好后领着吴思仁一起离开了冰洞。 由于吴思仁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御风的话说不定中途就会掉下来,沈自流又不愿意和关璟瑄以外的人同乘,两人便只好徒步往回走。一个时辰后,沈自流和吴思仁总算回到了最开始众人分道扬镳的地方。 此时吴思仁似乎终于缓过劲来了,有些结巴地对沈自流道:抱、抱歉啊沈公子,明明是我们两人的任务,却让你一个人做了我、我平日里不会这么 沈自流自是完全不在意,只道:现在缓过来了吗?可以御风了? 吴思仁赶紧点头,道:可以可以。 沈自流微一抿唇,从袖中拿出方才取到的冰魄递给吴思仁,道:我还有事,要晚些回去,你先把冰魄带回去交任务。 吴思仁愣了愣,随即手忙脚乱地接过冰魄,抬头正想问沈自流去哪儿,却只看到对方踩着知秋御风而去的背影。 等到沈自流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在原地驻足良久的吴思仁这才捏了个袖里乾坤诀将冰魄收起来,然后转身拐进旁边的一片树林里随便找了个空地席地而坐,顺便在身边张开一个结界隐起身形。 此时的吴思仁和方才判若两人,眼里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怯懦畏缩,神色从容镇定得仿佛刚才满地打滚的另有其人。拉好结界后,他从袖中摸出一枚黑色的戒指套进中指,戒指很快就泛起一层微弱的红光,片刻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戒指上传出来。 到了? 嗯,我们这组被分到了终南山。 倒是不远。找到给任务的人了吗? 找到了,是昭离上尊。而且我们分到了一组,已经完成了第一个任务。 这么快?你没暴露吧? 有你给的香囊在,连昭离上尊都没看出来,怎么可能暴露。 那可不一定,自己留神吧,别忘了你是去干嘛的。对了,既然你在终南山,倒是可以顺便再帮我办点事。 与此同时,御风而去的沈自流在一处悬崖边上落下。这处悬崖并不光秃,周围长满了沈自流从前没有见过的花草灌木,悬崖边上还有一颗枝繁叶茂的不知名果树,一小半枝干伸到了悬崖外,树枝被累累硕果拽得直往下坠,风一吹整棵树都在缓缓摇动,煞是好看。悬崖下是一望无际的林海,隔着几百丈的高度,畏高的人光是站在这悬崖边上向下望都会腿脚发软。 沈自流是完全不惧高的,因此他直接走到悬崖边上往那果树上一靠,从袖子里摸出关璟瑄给他的传音戒戴上,然后缓缓朝里注入灵力。 成对的传音戒在一方呼唤另一方时并不会发出响动,只会有光芒闪烁。实际上被呼唤的一方也不是依靠声音或是光芒得知有人呼唤,而是可以感知到。所以只要被呼唤的一方携带着传音戒,而他又没有处于无意识的状态,就不会错过呼唤。 这还是沈自流第一次用传音戒联系关璟瑄,等得稍微有点久,不过他并不介意。当关璟瑄的声音从戒指里传出来时,在沈自流心头盘踞了一天的烦躁瞬间便消散了。 小流? 听到关璟瑄温和的嗓音,沈自流不自觉地便放松下来,表情也柔和了许多:师父,是我。 关璟瑄问:你们到了吗?找到要找的人了没? 沈自流道:早就到了,也找到发布任务的前辈了。师父你呢?怎么这么久才响应? 关璟瑄道:为师还在药庐呢。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孙羽墨的声音从戒指中传来:你徒弟? 关璟瑄嗯了一声,沈自流礼貌地向孙羽墨问了好。 孙羽墨道:早上才把人送走,现在又在用传音戒联系了,你们师徒俩至于这么黏糊吗? 关璟瑄道:小流是第一次下山,我这个当师父的当然要关心关心他啊。 孙羽墨冷笑一声,道:之前我出远门那么久,你这个做师弟的怎么也不知道来关心关心师兄? 关璟瑄笑道:师兄你都是化神期的人了,好意思跟人家比嘛? 孙羽墨哼了一声,道:懒得跟你贫嘴,你们师徒就腻歪吧。 说完这句,就再也没听到孙羽墨的声音,沈自流微勾着唇角,问:孙师叔走了? 关璟瑄道:走了,咱们继续聊。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于是沈自流便把这一天发生的事细细地跟关璟瑄讲了一遍,他其实并不是话多的人,跟别人说话也是尽量言简意赅,不会这么絮絮叨叨,但此时和关璟瑄相隔千里,两人只能依靠传音戒联系,他不由得便想多跟关璟瑄说会儿话,哪怕两人才分别了一天不到。 听沈自流说完,关璟瑄先是对他这么快就完成了任务表示了惊叹,接着又道:听起来和你一起的那位小修士似乎还没有找到试炼的状态啊,小流可别因为觉得人家拖后腿了就发脾气哦。 沈自流道:一开始弟子的确有点心浮气躁。不过并不全是他的缘故,是弟子自己没调整好,之后不会了。 关璟瑄笑道:那就好。既然现在你们这一组已经提前完成了任务,接下来的两天倒是可以去终南山玩一玩。为师以前随你师祖去过一次终南山,记得那边有一片溪谷,长着许多美味的野果,还有许多在昆仑见不到的小动物。 沈自流道:师父你记着的就只有小动嗯? 正说着话,沈自流忽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树枝被折断的声音,他立刻警惕地抬起头,不料还没来得及看清头上有什么东西眼前就是一黑,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直直砸到了他脸上。 那东西重量还不轻,被砸到时沈自流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断了,不由向旁边踉跄了两步,差点一脚踏空掉下悬崖。好在他作为一个剑修,身法和反应都已经远超常人,不等自己站稳他便一掌将压在他头上的不明物体挥了出去,而那东西被甩出去时还发出了奇怪的叫声。 另一边关璟瑄听到沈自流的声音戛然而止,又忽然听到奇怪的声音,焦急道:小流怎么了? 刚站稳的沈自流本欲拔剑,却在看清眼前那一坨黑白相间,眼神里写满无辜和委屈的生物后硬生生收回了拔剑的手。 师父你想要个礼物吗? 关璟瑄听他前言不搭后语,不解道:什么礼物? 沈自流看着几步开外的地上,被他甩出去后没有暴怒也没有逃跑,而是就地打起了滚的不明生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生物,胖乎乎圆嘟嘟的,毛色黑白相间,长着利爪和利齿,却似乎并没有攻击性,反而用前爪抱着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一副正在撒娇耍赖的模样。 一只从天而降的小动物。 那头关璟瑄一听到小动物三个字明显来了精神,兴致勃勃道:什么小动物? 沈自流仔细斟酌了一下,不太肯定道:大概是一只熊? 对面沉默了一阵后,传来关璟瑄冷静的声音:小流,别闹,熊不算是小动物了。它的天性是自由和狂野,野外才是它该呆的地方,将它圈养起来是残忍的,自私的,要不得的所以你千万不要把它带回来。 沈自流:哦。 其实师父你就是只喜欢可爱的小动物吧! 很久以后,当关璟瑄得知自己错过的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熊,而是一只食铁兽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第71章 两人聊了不到半个时辰,沈自流就被关璟瑄催促着断了联络。毕竟用传音戒传音是需要耗费灵力的,虽然他给沈自流的这枚传音戒并不似凌溪风给他的那枚那么高级,却也不是次品。沈自流现在正在试炼期间,万一遇到什么情况又刚好灵力不济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虽然沈自流并不觉得这是个值得担心的问题,却没有逆关璟瑄的意,听话地收了传音戒。 这一日六人都提前回了蔺雪的木屋,但只有沈自流和吴思仁完成了任务。战宁和青殷的任务看起来最简单,结果他们两人到了翠微峰后死活找不到蔺雪说的丹炉。梓岚和柳颐萱的情况也差不多,暂时还没有发现那只林麝的踪迹。但这两组的情况又有所不同,毕竟南梦溪面积广地形复杂,林麝又在四处移动,一时间找不到很正常。而翠微峰就那么大,丹炉又是个死物,对于可以御风的修士来说找起来应该是很简单的。然而战宁和青殷踏遍了翠微峰也没有见着丹炉的影子,简直就像它根本不存在一样。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37) 因此当晚上众人在木屋碰头,得知沈自流和吴思仁已经完成任务后其他人都十分惊讶,也很好奇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等吴思仁一五一十讲完他们取冰魄的过程,战宁道: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啊? 梓岚也道:唯一的难度似乎就在那只怪鱼上,但按吴师兄的描述,沈兄斩杀怪鱼好像也没费多少工夫? 沈自流点点头,道:的确不是什么困难的事,那鱼虽然看起来凶狠,速度也很快,但也就是个普通的生物,比起有灵性或邪性的东西好对付多了。 柳颐萱微微蹙眉道:可是我们同为一组,任务的难度不应该差别那么大。 这时,傍晚就不见了踪影的蔺雪忽然从外面走进来,对众人道:当然不会差别那么大,因为他们这个任务的难度的确就在于那条鱼上。 坐在最靠门边的青殷和吴思仁立刻起身往里挪了挪,给蔺雪腾出位子。 落座后,蔺雪看了沈自流和吴思仁一眼,道:你们以为那条鱼只是普通的鱼吗? 沈自流道:除了长相丑陋外,确实没有发现它有何特别之处。 蔺雪道:你们两人身上是否佩戴了可以抵御催眠的东西? 沈自流和吴思仁皆是一愣,然后不约而同低头看向自己腰间。出发前关璟瑄特意让沈自流把入梦的玉坠从乾坤囊里找出来系在了腰间,沈自流一直很宝贝关璟瑄给他的这个拜师礼,这回若不是关璟瑄坚持让他戴上,他才舍不得拿出来,不想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蔺雪解释道:那鱼叫魑鳗,是一种跟冉遗完全相反的灵物。魑鳗可以发出一种人耳听不到的声音,让一切进入它攻击范围且有灵力的生物被催眠陷入幻觉,进而失去意识和反抗能力,入夜后它便会上岸将中招的猎物吃掉。从你们进入那条山道起,就已经踏进了它的领地,若不是身上佩戴了可以抵御催眠的灵器或者修的就是此道,你们连那条山道都通不过。 吴思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道:也就是说,我们在无意中直接跳过了最难的部分?这、这样的话我和沈公子的任务 蔺雪道:不用担心,你们的任务依旧算完成了。原本我给你们的任务就是取回冰魄,并不限制灵器的使用。 吴思仁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柳颐萱坐在沈自流旁边,正好能瞧见他腰上的玉坠,不禁有些好奇道:沈公子的这枚玉佩用料看上去甚是特别,雕工却十分简单,不太像是专门的腰佩。 沈自流用拇指轻轻摩擦了一下玉坠,既而看似随意地理了理长袍的下摆,将将把玉坠遮了起来,道:嗯,的确不是。比起我的玉坠,吴公子的香囊才更特别一些吧?我们去取冰魄的时候,他可是连自己都顾不上都要护好那香囊的。 众人闻言,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到了吴思仁身上。 坐在吴思仁旁边的战宁打量了一下他腰间的香囊,笑道:绣工很精致啊,莫非是吴师兄和心上人的定情信物? 吴思仁脸一红,结巴道:不、不是的,不是定情信物 柳颐萱也打趣道:哦,那就是承认是心上人送的了。 吴思仁脸更红,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也不是心上人 连青殷也来凑热闹:原来是师兄芳心暗许之人送的。 吴思仁被几人逗得满脸无奈,奈何又不是能对人大呼小叫的强势性格,只得小声道:真的不是你们别乱猜了。 在座的都是有分寸或者并不爱凑这种热闹的人,于是这个话题很快就揭过了。蔺雪并没有逗留太久,而其他人除了沈自流、青殷和梓岚,也都不算熟悉,能聊的话题很少,于是众人早早就散去了。 蔺雪给他们的三个房间,柳颐萱自然是要独自住一间的,沈自流和梓岚、青殷在幻境中同行同息了两年又彼此相熟,也不介意挤一间房,于是剩下的一间就留给了战宁和吴思仁。 三人回房时才刚过戌时,精力旺盛年轻人奔波一天也不觉得疲劳,又还没到平日里休息的时间,于是三人很快就达成共识,转移到了屋顶上。 在屋脊上挑了个位子坐下后,梓岚从乾坤囊中取出三个小坛子,道:这是我上回下山时买的米酒,入口清冽甘甜,有酒香但不醉人。 说着,他递了一坛给青殷,正要将另一坛递给沈自流时,却有些迟疑道:沈兄之前可有喝过酒?关先生许你喝酒吗? 沈自流直接伸手把酒坛子捞过来,道:师父并未说过师门禁酒。 梓岚笑道:也是,关先生自己也是要喝酒的。 沈自流挑眉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师父要喝酒?我都没见过他喝酒。 梓岚轻咳一声,道:有一次无意中听引岚上尊说过。 听到凌溪风尊号,沈自流果然没有追问他怎么会和凌溪风有交情,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兀自喝了一口酒。 梓岚默默在心里舒了口气,差点露馅儿。 青殷也喝了一口酒,果然如梓岚所说,没有半点辛辣的味道又不至于寡淡,回味十分香醇,一尝就知道是好酒。 青殷忽然感叹道:梓公子和沈公子之前都下过山了,反倒是我这个最先入昆仑的人,这次还是第一次下山,真是惭愧。 沈自流是有师父疼爱的人,要下山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梓岚听了这话却不禁有些心虚。方才他说的下山其实是前世的事了,这几坛酒也是前世他就埋在酒窖里,不久前恢复了记忆才去起出来的。作为梓岚的这一世,自从入了昆仑他还真没下山过。 经过水月幻境里的相处,沈自流和青殷也算是比较熟的朋友了,于是毫不客气道:你跟着那个赵青舟,能下山才怪了。上回水月幻境的试炼,我看也是他想把你支出去才同意你去的吧。 青殷自知在师门的确不受赵青舟待见,也不好反驳,只道:师尊他有很多比我有本事得多的弟子,不受器重也是我自己不争气。 梓岚轻叹一声,道:其实你根基很稳,又心无旁骛,修习也很踏实,如果能有一个适合的师父指导你,绝不会像现在这般举步维艰。 青殷的笑容里掺上一丝无奈,却无半点怨忿,道:现在跟梓公子还有沈公子一起修习,我也受益匪浅。 梓岚道:但我们同行毕竟只是暂时的,能帮你的地方也十分有限。你可曾想过换一个师父? 闻言,青殷立刻皱起了眉头,义正辞严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无论在师门的境遇如何,只要师尊不赶我走,我就只会认他一人为师。 青殷的反应倒是在梓岚的预料中,他本来就是个十分注重礼数的人,虽然跟梓岚和沈自流相处久一点后没有那么一板一眼了,但在尊师重道这种原则问题上,却有着他自己的坚持,哪怕赵青舟对他再不好,他也尊他敬他。 这种人,如果能遇到一个好师父自然是师慈徒孝师门和谐,但遇到像赵青舟这样的师父,就有些可惜了。不过这也是青殷自己的选择,而且如此际遇说不定正是他修仙路上的一个历练,因此梓岚也没有再劝。 见气氛变得有些严肃,梓岚举起手中的坛子邀另外两人轻轻一碰,同饮了一口。 一阵山风拂过吹散了天空中的薄云,将满未满的皎月在人间洒下一片银色的光辉,木屋周围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风中也掺杂了一丝竹的清香。终南山的夜是凉的,但对于常年生活在昆仑的修士来说,这点凉也是宜人的凉。 说到师父青殷忽然道:梓公子似乎到现在都还没有师父吧? 梓岚笑着点点头,道:暂时还没有。 听他这么一说,青殷了然道:那便是已经有想要拜师的对象了?是柔清上尊吗? 梓岚夸张地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想拜柔清上尊,奈何柔清上尊只看得上沈兄看不上我啊,偏偏沈兄还不乐意拜他,真是好气人呀。 沈自流短促地笑了一声,斜睨梓岚一眼,故意道:气死活该。 梓岚摇头叹息: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两人都是玩笑的口吻,明显谁都没当真。片刻后,梓岚忽然又道:不过除了柔清上尊,我倒的确还有个想要拜师的人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收我为徒。 青殷惊讶道:目前在年轻修士中,除了沈公子,天赋和修为最高的就是梓公子了吧,会有人不愿意收你为徒吗? 梓岚意味深长地笑道:这就不好说了等到八字有一撇了我再告诉你们吧。 第72章 还不确定的事梓岚并不打算说太多,于是把话题引到了沈自流身上:说到师徒,还是沈兄最令人羡慕啊。 青殷附和道:的确。跟其他的师父一比较,有时候都会让人觉得随安真人对沈公子有些纵容宠溺过头了。 沈自流微微提起唇角,却又欲盖弥彰地淡然道:是吗? 梓岚笑道:难道不是吗?你看别人家的师父,都是在自己修习之余才稍微指点一下徒弟,大部分时间师徒之间都是各自修习互不干扰的。但是据我所知只要你在清梦苑,关先生基本上都是陪着你的吧? 听了这话,沈自流眼中的笑意反而敛去了,道: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青殷微讶道:这样还不够?那沈公子希望是什么样的? 沈自流沉声道:我希望的?我希望有一天无论修习也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也罢,师父都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把我送走。我希望有朝一日,师父离了我就活不下去。 青殷和梓岚都震惊地看着沈自流,后者却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或想法有问题。 斟酌了一下措辞后,梓岚道:沈兄,有个问题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从我认识你和关先生起就能觉出你对他似乎特别执着,你对关先生到底是怎么想的? 青殷有些意外地看了梓岚一眼,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虽然他有时候也会觉得沈自流对关璟瑄的执念似乎已经超出了普通师徒之情的范畴,却并没有往别的方向深想, 但沈自流并没有理解到梓岚这问话中的深意,只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道:只有完全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最牢靠的。 如果关璟瑄在这里,他一定明白沈自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惜青殷和梓岚都不知道沈自流的过去,只当是徒弟对师父的独占欲罢了。 第二天,还没完成任务的两组人马继续各自的任务,吴思仁也一大早就出了门,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沈自流并没有去闲逛的心思,等到其他人都离开后,他走进木屋前的那片竹林开始练剑。 蔺雪的这处居所找得很好,灵气充盈又偏僻难寻,普通游客根本走不到这里来,因此沈自流并不担心有人打扰。在水月幻境试炼的两年里,沈自流已经完全掌握了驾驭吞象的方法,只是吞象作为一把灵剑并不像灵兽那样,收服过一次今后就完全服服帖帖了。任何时候只要在使用吞象时分散心神或者意志不坚,这家伙随时都会反扑回来。不过对于沈自流来说,这样的情况现在几乎不存在了。 沈自流的悟性很高,虽然关璟瑄无法在修剑上给他指导,而他也拒绝了成为温伉的徒弟,然而仅凭温伉当初给他的那本剑谱,加上自己的领悟和变通,沈自流的剑法竟也自成了一派,看上去很是像模像样。 蔺雪从外面回来事正好瞧见沈自流在竹林里练剑,看了一会儿后忽然拔出自己的佩剑向沈自流攻去。沈自流早就留意到了蔺雪,因此对于她的突然发难并不吃惊,十分从容地接下了她那一剑。一时间,竹林里剑光闪烁剑鸣不断,无数竹叶被剑气卷起飞上半空又纷扬落下,对战两人的身影在竹叶间飞快地闪过,若是有人旁观,定会感觉眼花缭乱。 很快,这场即兴的比试就分出了胜负。 蔺雪收起佩剑,对神色不大好的沈自流道:作为一个还没结丹的修士,你已经表现得很不错了。 沈自流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默了默才道:蔺师姐不用安慰我,你方才分明已经保留了许多。 蔺雪脸上难得地浮上一丝笑容,道:我不过是尽力将修为带来的加持压缩到最小罢了,否则我一个元婴期的剑修得有多不要脸,才好意思跟你这个还没结丹的小后辈动真格。方才我看你的剑法似乎有我无剑峰的影子,却又不太一样,你也是无剑峰的弟子? 沈自流道:是,来此之前刚拜入无剑峰不久。 蔺雪点点头,见沈自流仍是一脸郁卒,于是道:你的天赋很高,灵力也十分深厚,想来在修习中一直都很顺利吧?不过修真可不是有天赋就万事大吉了,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对了,你师父是谁? 沈自流道:关璟瑄。 蔺雪闻言一愣,神色忽然有些纠结道:你说的是随安真人关璟瑄吗? 沈自流道:没错。蔺师姐认识我师父? 蔺雪扶额道:何止是认识,我们还是同一批入昆仑的等等,我记得他不是剑修啊?你现在入了无剑峰,师父还是他? 沈自流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入不入无剑峰,他都是我师父。 蔺雪想了想,道:作为同门师姐,也算是你的前辈,我建议你最好能换一个剑修师父。不过若是你执意不愿拜他人为师,我也还有个别的建议。 蔺雪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个劲劝他换个师父,让沈自流对她的好感增加不少,于是礼貌道:师姐请说,我洗耳恭听。 蔺雪道:随安真人有一个挚友,是个剑修,从我们还在学舍时随安真人就是他唯一的朋友。那人后来也入了无剑峰,还拜了无剑峰峰主柔清上尊为师,毫不夸张地说如今他就是昆仑绝无争议的剑修第二人,连他的几个师兄也无法与他相较。随安真人和他交情匪浅,若是这个人的话,只要随安真人帮你牵个线,就算不拜师他也一定会教你的。 沈自流听到一半就已经黑了脸,等到蔺雪说完,他幽幽道:师姐说的是凌溪风吗?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38) 蔺雪瞧他神色不对,略带不解道:看样子你们似乎已经认识了? 沈自流睁眼说瞎话道:不,完全不认识。 蔺雪道:你们有什么过节吗? 沈自流面带微笑地咬牙切齿道:当然没有。 看来过节还有点深。 蔺雪不由有些好奇这两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毕竟作为同期修士,她对凌溪风也算有些了解的。这人虽然不喜与人交际,除了在关璟瑄面前有点笑容其他时候都冷冰冰的,但并不讨人厌,也从未听说他与谁结怨过。在昆仑不光女修们对他印象很好,男修们对他的评价也很高,毕竟一个实力强悍又从不与人交恶的人,是很难让人讨厌起来的。更别说凌溪风无论年龄还是资历都明显高出沈自流一大截,蔺雪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作为前辈的凌溪风跟一个连初出茅庐都不算的小后辈结怨。 然而蔺雪好奇归好奇,却也不是喜欢去掘人隐私的人,见沈自流没有要说的意思,便不再追问,转而道:其实引岚上尊人还是不错的,就算你们真的有什么误会,只要解开了他应该不会记仇。要知道在昆仑还是很注重师徒名分的,有些东西也只能传授给自己的徒弟。 等蔺雪说完,沈自流毫不犹豫道:师姐不必说了,哪怕我这辈子都无法在修剑上悟得大道,一辈子都只是个不上不下的半吊子剑修,我也不会让他教我的。 第73章 其后两日剩下两组也先后完成了各自的任务,因此最后一天无需等到他们上山的时刻,早上众人都起床后蔺雪便将他们召集到一起,宣布第一个任务结束。之后蔺雪让青殷拿出锦囊,取走其中的树叶,重新放了一枚浑圆的青绿色灵玉进去。 蔺雪解释道,他们每完成一个任务,发布任务的人就会在这枚灵玉上记录下对每一个人任务完成情况的评价,所有任务完成后将灵玉带回昆仑交给天音阁,再由天音阁根据整个试练中他们所获得的评价来判定是否通过试炼。通常来说试炼中会有像这次这样与人组队的任务,也会有完全独自行动的任务,因此并不需要担心因为某一个任务表现不佳就被判定为不合格。不过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只看其中一个任务的评价就可以直接判定该名修士合格与否,至于判定标准到底是什么,蔺雪并没有说明。 他们下一个接取任务的地点在长安城,离终南山不远,但有一个要求离开终南山的范围后,徒步或者借助普通人的交通工具都可以,就是禁止御风。对于经历了炼体炼气阶段的修士来说,就算全程徒步,这点路程也算不得什么。稍微有些麻烦的是,从他们离开终南山主峰起,一路上就遇到了无数山精野怪和邪祟。 在离长安城还有几里远的一片树林里,一行人又一次解决掉突然攻击他们的邪祟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战宁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从我们下山到此处,这一路上遇到的妖兽邪祟是不是太多了点? 柳颐萱道:虽然我是第一次下山不太清楚山下的情况,但以前在水月幻境时,也不是像现在这般频繁遭遇这些邪祟。 吴思仁也道:的确有些奇怪会不会是最近外界的邪祟变多了? 反观剩下三人,却皆是一副完全不觉惊讶,十分习以为常的模样。 青殷不解道:现在这样很异常吗?可我们之前在水月幻境时遇到的邪祟比这还多啊,几乎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这么说来梓岚摸了摸下巴,道:好像是有些不寻常啊。水月幻境本就是修习之所,里面妖兽邪祟众多很正常,但像长安城周围通常都是有仙门世家驻扎守卫的,的确不应该有这么多邪祟才对。莫不是守护着一方的仙门世家出了什么问题? 实际上已经恢复了记忆的梓岚现在回忆起他们在水月幻境里的经历,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水月幻境中的妖兽和邪祟总数是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的,而他们当时在幻境里所遭遇的绝对已经超出了总数的一半,这明显很不正常,简直就像这些妖兽邪祟都是目标明确地冲着他们而来的一样。要不是从试炼一开始梓岚和沈自流、青殷就一直在一起,十分肯定他们两人并没有做什么手脚,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作弊了。 沈自流收起吞象,不咸不淡道:这重要吗?反正能收拾掉就行了。与其在这儿进行这种不会有结果的讨论,不如早点去接下一个任务。 众人一想的确是这么个理,于是暂且都把疑虑搁在了心里,继续前进。 日落前,一行人就赶到了长安城。作为这一朝的国都,长安城延续了它和平时期一贯的恢弘和繁华,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各种各样的店铺小摊看得人眼花缭乱,让初次来此的少年少女们都感觉十分新奇。梓岚前世虽也到过长安,但那时的长安正处于战乱之中,和如今这模样相去甚远,因此对他来说这样的体验也算是头一回。 长安城面积之大,人口之多远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不过他们要找的人也出乎意料地好找,因为当他们进入长安城后便发现,城中除了他们,还有好几组一同参加试炼的昆仑弟子。众人碰头后稍一交流,就发现他们要找的其实是同一个人,商量一阵后二十几个人分头去找,不到一个时辰就找到了任务发布人。 第二个任务的发布人是个同道峰的前辈,和蔺雪不同,他不仅没有回避普通人,反倒是在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段开了一家酒楼,酒楼里宾客盈门十分热闹,若不是众人所持的灵玉都对他产生了反应,他们一定想不到这个在酒楼柜台里迎来送往,熟练地与客人讨价还价调笑周旋的人是个昆仑的修士。 见到二十几个修士一齐涌入酒楼,掌柜丝毫没表现出惊讶,而是像见到了大主顾一样热情地迎了上去,在一群年轻修士或惊疑或受宠若惊的目光中,亲自将他们带到了三楼,然后将众人引到一个包厢里。 从外面看这个包厢似是与其他包厢并无两样,但当他打开包厢门后,里面却别有洞天。 各位道友先在这里稍事休息,我这酒楼得营业到亥时,等打烊了我再来接待各位。 说着,他忽然转身在包厢的门上轻叩了两下,又道:我猜有不少人是第一次来长安城吧?方才我已经给各位落了个临时的印,若是想要去街上逛逛可以放心出去,回来时在门口敲三下便可进入此处啊呀不能多说了,楼下还忙,各位请自便。 包厢门后是个精致的四合院,进门就是个宽敞的小花园,除了打理妥帖的花草树木外,假山池塘盆景也一应俱全。花园里围绕院子一圈种了六棵高大的玉兰,每棵玉兰树下都置着三张石桌,每张石桌周围又各有四张石凳。 虽然掌柜说了可以出去逛,但出于各种考虑,所有人都选择了留在这院子里等待。这二十多个修士中,有不少是相互认识但没有分到一组的,这会儿见了熟人都十分高兴地凑到一起聊起了各自的第一个任务,组别顿时也没那么清晰了。 刚开始众人还三三两两在这四合院里四处逛逛,半个时辰后所有能逛的角落都逛完了,众人便似商量好了一般都回到了花园里,挑了两棵相邻的树坐下来,无论认识与否都一起聊起了天。在昆仑时他们很少有机会和自家师门以外的修士接触,又大多是年轻人,于是一众修士很快就聊成了一片,十分祥和融洽。 沈自流、梓岚和青殷自然还是坐在同一桌的,吴思仁似乎也没有其他认识的同修,便也跟他们凑了一桌。战宁坐在他们旁桌,低声跟同门师兄交流着。柳颐萱一进门就被两个同为天音阁的女修叫住,此时正同她们坐在隔壁树下的一张石桌边,其中一个女修正拉着柳颐萱窃窃私语着什么,边说还边往沈自流他们这处张望。 其实不止是柳颐萱的朋友在向沈自流这边张望,在场的不少女修都在光明正大或者悄悄关注着他们这边。在座的修士中,沈自流和梓岚绝对是年纪最小的,两人同为剑修,身段气质都十分出挑,长得又很俊美,很难不引人注目。再加上从灵力测试那时起沈自流在昆仑就已经小有名气了,不少人虽然没见过他也知道他的名头,如今终于能把人和名字联系起来,如此天赋过人又风姿卓绝的有为少年,瞬间就让不少女修对他的好感度一升再升。 梓岚注意到周围投注过来的目光,打趣道:沈兄今日怕是要俘获不少师姐的芳心了。 沈自流丝毫不为所动,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石桌,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们明明是在看你。 对于沈自流睁眼说瞎话的行为梓岚也没有反驳,只是笑而不语。 吴思仁怯生生往周围瞧了一圈,小声道:连天音阁的女修们都在往这边看,沈公子的魅力真是大啊,估计快赶上当初的引岚上尊了。 沈自流闻言脸色一沉,一个眼刀剜了过来,吴思仁立刻被吓得打了个哆嗦,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正巧这时,与他们邻桌而坐的一个男修忽然转过身来朝沈自流搭话,这才将吴思仁从沈自流的瞪视中解救了出来。 那男修先同沈自流他们这一桌的人客套寒暄了两句后,忽然道:之前我听同门小师弟说,沈师弟拜了随安真人为师? 沈自流神色不动,略一点头,道:是的。 搭话的男修道:可我看沈师弟似乎是个剑修吧?现在还是在随安真人门下吗? 沈自流淡淡地嗯了一声。 男修又道:我记得随安真人不是剑修吧?沈师弟都快结丹了,怎么还不赶紧换个师父?继续跟着随安真人,于你的修习十分不利啊。 青殷和梓岚略有些担忧地看着沈自流,生怕他下一刻就翻脸了,然而沈自流却出乎他们意料的平静,只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那男修忽然提高了些声音,故作惊讶道:莫不是随安真人抓着你不放? 周围原本就有不少人在偷偷听着他们的谈话,此时更是干脆停下了各自的闲聊,纷纷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见沈自流微蹙起眉,男修以为被自己说中了,于是又道:沈师弟,该不会你还不知道你师父随安真人以前做过的一些事吧? 沈自流缓缓舒展开眉头,换上一副带着几分疑惑的表情,平静地问道:师父并未跟我提起过从前的事,师兄能说说吗? 和那男修同桌的另一个男修嗤笑一声,道:这种丑事,他当然不会在好不容易收的徒弟面前提起啦。 同沈自流搭话的男修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们作为外人本不该置喙,但实在是不忍见沈师弟继续被蒙蔽听完之后,沈师弟还是早做打算吧。 沈自流微微一笑,道:好,师兄请讲。 原本正想阻止对方胡说八道的梓岚和青殷见沈自流如此的反应,默默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禁都觉得此刻笑着的沈自流似乎有些可怕。 第74章 在场的修士中有不少是从他人口中听说过当年那件事的,只是绝大部分人所听到的早已不是就事论事陈述的事实,而是经人添油加醋带上了明显主观评断的故事。事实上结丹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关璟瑄和凌溪风便再无第三人知道,可听这些人讲述起来,仿佛他们就在现场一般。 等热心师兄绘声绘色地讲完,旁听者大多面露对关璟瑄的嫌恶不屑,或是对沈自流的同情。为数不多的几个天音阁修士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比起其他人的义愤填膺,他们心中更多的却是疑惑。 那男修看沈自流听完了也没什么反应,以为他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十分理解道:沈师弟以前不知道就罢了,现在知道随安真人是什么样的人了,还是尽早做打算吧。早就听闻沈师弟天资绝佳,将来定有可为,随安真人也一定是看中这一点,才想法设法把你扣留在身边。 他旁边的人也出声附和,唯二知道真相的梓岚和青殷默默想着这位师兄你说反了啊,其实是沈自流想法设法要留在随安真人身边 沈自流微蹙起眉,一副有些苦恼的模样,道:可是师父待我很好啊。 男修轻哼一声,道:沈师弟你是被蒙蔽了,他若是真的对你好,就该放你走让你去拜个剑修为师!像他这样自私自利的人,也只能骗一骗沈师弟你了,你看除了你,谁愿意拜他为师? 沈自流思忖片刻后,问:师兄方才说的那些关于我师父结丹试炼作弊之事,可是亲眼所见? 男修理直气壮道:虽然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的好几位师兄师姐却是亲历了的,而且此事很多昆仑弟子都知晓,沈师弟不信可以随便找人问问。 周围不少修士纷纷表示他们的确也听说过此事,绝对可靠千真万确。 沈自流咬了咬嘴唇,似是下了决心,道:此事事关重大,待这次试炼结束,我回去问问师父。 男修点点头,既而笑道:到时候若是沈师弟想换一个师父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来找我。我叫周一飞,是个剑修,家师陵孟真人和沈师弟一样同属无剑峰,届时我可以为沈师弟引荐。 已经见识过沈自流两度拒绝温伉的梓岚在一旁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沈自流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男修,一字一顿道:多谢师兄,我记住你了。 男修客气道:好说好说。 梓岚和青殷: 此人多半要完。 接着沈自流又问了与他同桌的其他几个方才在一旁附和甚至补充的修士的名号,还一一向他们道谢。这些修士知道沈自流的本事不俗,今后定会是个角色,本就十分乐意与他结交,于是纷纷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师门。 待沈自流与一干人等寒暄结束,众人又再转回各桌开始各自的话题后,沈自流脸上的笑容很快敛去。虽然他面上云淡风轻的,同桌的三人依旧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冷冽之气。 梓岚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在他们这一桌周围布下一层隔音结界。 青殷小心翼翼道:沈公子莫动怒,他们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真正认识随安真人的,都知道他的为人。我想这些师兄们也是好意,以为你并不知情,不想看你被耽误吧。 沈自流面无表情道:师父他从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我又有什么好动怒的。何况我师父的好我知道就够了,别人要怎么想都无所谓。 梓岚斜睨他,道:那沈兄为何要问他们的名号? 沈自流冷笑一声,道:总要让他们知道在背后乱嚼人舌根,不是什么好习惯。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39) 梓岚、青殷和吴思仁: 还说没有动怒,明明已经气到记仇了! 这时吴思仁弱弱地开口道:那个我觉得他们可能也没有恶意,毕竟那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沈公子何必同他们计较 另外三人似乎这才想起同桌的还有个外人,不约而同看向他,吴思仁缩了缩脖子,在沈自流凌厉的注视下立刻道:当当当、当然我是绝对不相信随安真人做过那些事的! 经过这个小插曲沈自流也不想再呆在花园里,跟另外三人打了声招呼后便起身走出大门,离开了这个独立的空间。出门后他也没有往街上去,趁没什么人注意的时候轻松跳上酒楼的房顶,摸出关璟瑄给他的传音戒往里注入灵力。 这次依旧是等了好一阵才得到对面人的响应,关璟瑄刚喊了一声小流,就听沈自流十分突兀地问道:师父什么时候来看我? 关璟瑄似是愣了一下,既而带着些笑意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只是听到这声音,沈自流脑海里便立刻浮现出关璟瑄温和的笑脸,心头的气闷顿时散去不少,却又莫名冒上些不知从哪里来的委屈。 没,就是想念师父了。 关璟瑄失笑道:这才几天啊 沈自流坐在屋脊上,以手撑头眺望着不知什么时候笼上些雾气的长安城,微微提起唇角,语气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意味,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关璟瑄: 沈自流:所以师父什么时候来? 关璟瑄: 沈自流再接再厉道:师父再不来徒儿就要死于相思了。 关璟瑄噗嗤笑了一声,骂道:你这孩子,又在胡说八道了。这么会哄人,为师真怕等你试炼结束时惹一身桃花债回来。 沈自流撇嘴道:哪有哄,弟子说的明明都是肺腑之言。 关璟瑄笑道:够了啊,都是比师父还高的人了还动不动就撒娇,也不害臊。 沈自流哼唧道:那师父到底什么时候才来? 见这话题抹不开了,关璟瑄只好道:再过些日子吧,我这边还要做点准备,答应帮师兄做的事也还没做完。唔最多再一个月吧,为师一定来。 沈自流道:好,那弟子再耐心等几日。若是一个月后师父还没来,弟子就要回昆仑来找师父了。 喂喂喂,你可还在试炼中! 我不管,反正师父答应了一个月就是一个月,不想弟子耽误试炼的话师父就千万不要食言。 关璟瑄哭笑不得地刚说了一个你字就被沈自流打断:诶呀这边有事了师父我得走了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啊再联络! 匆匆说完,沈自流没有给关璟瑄拒绝的机会直接切断了传音戒之间的联系。想到此刻对面那人一定是一脸无奈又带着些宠溺的神色,沈自流唇边的弧度愈发明显。 原本沈自流是打算直接在屋顶坐到亥时再回去,不料没过多久天空中便聚起厚厚一层乌云,戌时不到,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沈自流也只得下了房顶重回包厢。好在因为这场雨,酒楼里的客人也比往常散场更早,酒楼提前一个时辰便打烊了。 长安城里大雨倾盆,包厢里的四合院中却是晚霞漫天,显然和外面并不处于同一个空间。掌柜安排好酒楼的大小事务才进了包厢,将等待接取任务的年轻修士们都请到正厅,收起各组的锦囊逐一检查确认无误后,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而去。 在座一共三个组,现在我要交给你们的任务也需要三个组共同完成,难度可想而知,各位一定要小心慎重。 掌柜边说边把锦囊还给各组保管锦囊的人,继续道:距长安城三十余里的西郊有一座前朝皇陵,最近两年陵中有异动,何物作祟尚不明了,唯一可知的是之前有两个关中仙门曾先后遣门人进入陵中除祟,最后却无一人出来。各位本次的任务,便是要在不惊动皇陵守卫的情况下潜入陵中去除邪祟。 见一众修士听他说完神色都有些紧绷,掌柜笑了笑,道:各位也无需太担心,我之前抽空去探查过一回,应该不是太棘手的东西。在座各位都是优秀的昆仑弟子,即使尚未结丹也比外面那些小门小户的修士强多了,对付皇陵中的邪祟应当不成问题。若实在是拿不下来也没关系,我会依照大家在除祟过程中的表现给予评价。 听他这么一说,众修士都稍稍放心,沈自流和梓岚倒是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十分淡定。 本次任务限时五日,时间从明日卯时算起,所以今夜诸位可以先好好休息一晚。此间有足够的厢房,各位可以随意使用,但请各位务必注意,一旦离开这个地方就请谨言慎行,如果给我酒楼里的客人带来困扰的话 掌柜扫视了一圈厅中的修士,笑眯眯道:我会直接判定你这次试炼不合格哟。 第75章 *阅读提示* 本章有软体虫类出没,场面比较刺激,怕虫子的读者大大们可以选择性阅读 临走前掌柜才终于想起来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十分简略地说了两句后便匆匆离开了。掌柜名叫白泽,是个同道峰的金丹修士,如今正在入世。此入世和沈自流他们的入世试炼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但凡像他们这种有意识地进行修真活动的修士,都要经历一个先入世后出世的过程,只有在红尘中来去过,顿悟了为人的真谛后,方能超脱出世升入更高的境界。 由于这次的任务要求三个队共同完成,因而等掌柜离开后剩下的修士商量了一下明日出发去皇陵的时间,才各自选好房间进屋休息。这次的落脚处厢房充足,众人无需与旁人挤一间,因此这一夜都休息得很好。次日早上约定的时间一到,众人在花园里集合完毕后便三三两两地往外走。为了不让酒楼里的其他客人起疑,每次出去的几人都和前几个人间隔了些时间,等到所有人都出去后酒楼里已经开始慢慢热闹起来了。 皇陵离长安城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若是全程徒步还是挺费时的,好在寻到白泽后不能御风的禁令就解除了,众修士步行出长安城后便纷纷寻了隐蔽之所御风而去,小半个时辰后便全数抵达了皇陵附近。 这座皇陵的规模不算太大,从地面上看只有一个入口,入口处有六个守卫,此外就只有两个各四人的巡逻小分队,交替着每隔半个时辰便围着皇陵的地面建筑巡视一圈,守卫看起来并不森严。 谨慎起见,第一日他们没有直接进入皇陵,而是在附近探查了一番,但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收获,也没人感觉到白泽说的异动。回去后众人又各自去调查研究了一下,对这皇陵有了大致的了解,第二天同样的时间他们再度来到皇陵附近,这一次便是要动真格了。 这二十几个都是进入了结丹期但还未结丹的修士,除了像沈自流和梓岚这种情况特殊的,其他人都比较系统地学习过了基础的术法,在普通人面前隐匿身形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沈自流和梓岚在水月幻境试炼时青殷也将自己会的术法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他们,所以对他们二人来说也没有问题。 为了方便行动,有别组的修士在皇陵入口的上风处点了一种可以让人精神松弛的熏香,很快门口的守卫便在这香的影响下松懈下来,众修士趁着这个空档纷纷隐起身形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皇陵。 顺着向下的石梯走了一段,进入完全不见天日的地下后,很快就出现了第一道厚重的石门,这道门以后才算是真正的陵寝部分。石门两侧各点着三盏长明灯,这些灯并不是真能自己保持长明,而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守陵人进来添灯油,令它保持长明不灭。这几盏灯里的灯油都已经燃了大半,随时都可能有守陵人来添灯油,众人也不敢多耽误,几个修士不约而同在身后设下一道结界,防止等下这里可能会发出的声音传出去。 这道石门并不是封死的,还可以用机关开启,只不过那机关都重俞千钧,换了普通人来根本没法打开,而这重量对于聚在此处的这些修士来说就完全不是什么问题了。三个修士合力用术法开启石门后众人鱼贯而入,等到所有人都进入了石门之后的墓道并重新将石门放下去后,众人立刻解除了隐身的术法,毕竟这种术法是很费灵力的,特别是对于他们这种还未结丹的修士来说。 进入墓道后,众修士立刻察觉到这陵寝里果然充斥着一股古怪的气息,不像是单纯的邪祟,倒像是在一股邪气之中还夹杂着一丝活气。据他们所知,这座皇陵在三十多年前先皇下葬以后就降下石门,再也没开启过。即便是当年先皇下葬时跑进去了什么猫猫狗狗,也不可能在没有食物的陵墓里存活这么长时间,照理说这里面是不应该有活物的。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这股古怪的气息是从何而来的了。当一只足有一丈余长,成年男子腰那么粗,正在啃着只剩了下半身的人类残躯的千足虫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好几个修士只看了一眼便扶着墓道墙壁干呕起来。这条千足虫原本应该只是一条普通的千足虫,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被一只邪祟附身后二者慢慢融合,却又没有完全融为一体,因此这只千足虫虽然突破了正常千足虫的体型和寿命,也有一部分|身体被魔化,却又没有完全沦为魔物,因此才会仍有活物的气息。 他们发现千足虫时它正在一间墓室中大嚼特嚼,墓室周围堆满了人和动物的骨头,整个墓室里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很显然它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巢穴。而且正常情况下千足虫是食腐的,但现在看来这只千足虫早已不满足于食腐,开始对活物下手了。 适应了眼前的恶心画面之后,一众修士很快便和那千足虫斗了起来。那虫子虽然已经魔化了,智力却没什么变化,一开始它还以为这是一堆送上门的美食,等到吃了几次亏后终于发现这些人跟之前被它袭击的人并不是一个水平,于是抓住机会立刻逃窜了出去。众人一路追逐,竟在陵寝深处发现一条通往墓道之外的甬道,看来平时这魔物就是从这里进出皇陵的。 其实众人也算是故意将千足虫放出去的,毕竟在皇陵中打起来他们束手束脚,等到了外面就好办多了。从甬道追出来时,他们正置身于一片离皇陵已经有一段距离的密林中,一道莹蓝的痕迹从甬道出口一直延伸到树林深处,显然方才千足虫出逃时有人眼疾手快地在它身上下了追踪术。 众人沿着地上的痕迹御风追去,很快就追上了目标。被追上后那附身在千足虫身上的邪祟反应极快地强行从虫身上剥离了出来,打算独自逃走。虽然由于和千足虫融合太久,强行剥离对邪祟本身也会造成一定的伤害,但总比被抓住强。可惜它刚从虫身剥离下来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人用锁妖囊罩了起来。 这邪祟也是厉害,被装到锁妖囊中后愣是横冲直撞好一阵,还差点真的冲破锁妖囊逃出来。沈自流当机立断拔出吞象,一把抢过那个不认识的修士手中的锁妖囊,毫不犹豫一剑刺了下去,剑尖刺入的地方顿时喷出一片黑雾,被钉在地上的锁妖囊剧烈地抖动起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树林。 片刻后黑雾渐消,锁妖囊里的动静也消停了下来。而另一边,失去了邪祟附身的千足虫虽然进行了一番垂死挣扎,奈何完全不是这些修士的对手,很快就被完全压制住。谁知它临死前突然迅速膨胀起来,眨眼间就鼓成了原来的两倍大,然后在众人猝不及防之时猛地炸裂开来,顿时满地都是黢黑蠕动的千足虫,看得人头皮发麻。 在场的几位女修和一些对虫子比较反感的男修都忍不住惊叫出声,手忙脚乱地往外撤或者往旁边的树上跳,更有甚者居然直接吓晕了过去,一时间场面非常混乱。 别让这些虫跑了! 混乱中梓岚大喊了一声,他正扶着晕倒在他身边的吴思仁腾不出手来,只得出声提醒其他人。 有人听到他的喊声反应过来,开始施术消灭身边的虫子,但散成千万条的千足虫已经迅速往四面八方爬去,等他们消灭完自己脚下的,别处没有人处理的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时,只见沈自流拔起钉在锁妖囊上的吞象,纵身一跃跳入虫圈中心,猛地将吞象一半的剑身插入了土中。 都闪开! 等到沈自流吼完这三个字后,所有人顿时都感觉一阵热浪扑面而来,一道红色的熔岩以吞象为中心迅速朝周围扩散开去。 众人反应过来后赶紧往外撤离,其间夹杂着各种惊呼和骂骂咧咧,无数千足虫被熔岩烫卷烤爆,不断发出令人鸡皮疙瘩四起的噼啪声响,树林中顿时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焦臭,如此一来场面就更加混乱了。 等到确认地面上再无活着的千足虫后,沈自流才拔出吞象缓缓站起身来,扛过一波晕眩后他足尖一点跳到了熔岩的范围以外。 见沈自流满头都是汗,青殷赶紧上前扶住他,道:沈兄你怎么样?刚刚真是太乱来了! 沈自流闭上眼睛调息了一下,既而抽出被青殷扶住的手臂,右手微微颤抖着将吞象收入鞘中,点头道:我没事。 沈自流这状态一看就是灵力使用过度了,青殷担忧地看着他,正要开口劝他别逞强,却见沈自流皱眉道:这里不适合休息,我们先换个地方吧。 梓岚扶着吴思仁,道:方才我们从皇陵追到此处的路上有一条河,不如就去那里休整,还可以稍微洗一洗。 其他人正被满地焦黑的虫子和扑鼻的臭味折磨得够呛,不少人身上都沾着虫子爆裂时溅出来的液体,听梓岚这么一说纷纷表示赞同,迫不及待地起身朝那条小河御风而去。 第76章 不大一会儿他们就转移到了一片河滩上,这条河不大也不深,河水倒是清澈。河边散布着不少石头,石头上有被河水长期冲击的痕迹,十分光滑平整,大的可以供四五个人同时坐在上面,倒的确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到河边后沈自流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去清洗,而是找了个离众人稍远的石头坐下来开始调息打坐,等他调息完毕后,身边已经多了五个人。 青殷递给沈自流一只盛了半管水的竹筒,担忧道:沈公子还好吗? 我没事。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40) 沈自流接过竹筒喝了一口,立刻发现竹筒里装的并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昆仑每年限量产出只对内提供,并且需要用灵石换取的可以解乏补灵的灵峰朝露。沈自流正是需要补充灵力的时候,于是也没有跟他客气,直接仰头饮尽,将竹筒还给青殷时道了声谢。 战宁看着沈自流的目光中带着一丝钦佩,道:方才沈兄用的是落炎术吗?我从来没有见过结丹前的修士能把落炎术使出这样的效果,沈兄的灵力实在是太惊人了! 柳颐萱也道:的确,同样的术法我是绝对做不到那种程度的,而且沈公子的剑似乎也不是等闲的上品灵剑。 沈自流只是抿唇听着,并没有接话。 梓岚眼中却写满了不赞同,严肃道:沈兄,你刚刚太乱来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刚才那种情况使用吞象的话 沈自流抬头递给梓岚一个眼神,生生掐断了他原本要说的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吴思仁脸色还有些苍白,一副随时可能要倒的模样,有气无力道:虽、虽然不太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沈公子最好不要再乱来了就算你天赋过人灵力高深,透支自己的灵力也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沈自流瞥了他一眼,道:与其来教训我,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吴思仁一愣,似是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梓岚道:是啊,吴师兄这两次试炼的参与度都不高,得到的评价肯定也不会太好。 梓岚这话说得其实已经很客气了,与其说他的参与度不高,不如说他根本就没起什么作用。在终南山取冰魄的试炼暂且不提,这次到皇陵中除祟,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出了一份力,只有吴思仁一路上被各种机关吓得一惊一乍,完全是在帮倒忙。后来与千足虫战斗的时候,他干脆直接晕了过去,醒来时什么都结束了。 吴思仁听了梓岚的话,低下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小声道:其实其实评价如何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重要,我原本就是不想来的我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试炼回昆仑去 其他人闻言都有些无语,多少人想参加这个试炼还拿不到资格,现在竟有人说不想来。只有沈自流听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飞快地勾了一下唇,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 等到休整得差不多了,众人稍一商量,选出六个灵力充沛状态尚佳的修士折回去探探情况,看是否还有另外不应当出现在皇陵中的祟物。那六个人来回一趟很快,确认皇陵中已经没有什么异常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次任务白泽给了他们五天时间,结果他们第二日就完成了任务,实在是顺利得出人意料。当然很多人都看出来了,这回的任务能这么顺利就完成,沈自流功不可没,于是又有不少本就对他抱有好感或者同情的修士凑上来想要跟他攀个交情,却不料今日的沈自流完全不似那天在花园里的好说话,来搭话的基本上都碰了钉子。不过众人都以为他是在方才那一战中消耗过大精力不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关心两句便自觉走开了。 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三个小队也无需再集体行动,正好今日天色还早,于是不少第一次离开昆仑的修士都计划着回长安城之后要去哪里逛一逛。就在众人纷纷招出御风灵器准备返程时,忽然所有人都感觉空气猛地震动了一下。 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沈自流、梓岚和青殷已经警觉地摸上了各自的灵剑。与此同时,几乎就在转瞬之间,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中便聚起了厚厚一层阴云,整个天色都暗下来,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灰蓝色的乌云越积越厚,越压越低,到后来甚至让人有种那云层真的就要压上头顶的错觉。伴随着一阵隆隆的闷雷声响,头顶的乌云忽然开始快速翻滚涌动起来,河滩上妖风乍起。 空气中的震动越来越急促。 梓岚眸色一沉,迅速拔出灵玉大喝一声:撑结界! 他话音刚落,乌云中突然劈下一道刺目的闪电,闪电所落之处的河滩上方,空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撕裂一般,凭空出现一道血红的口子。与此同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从那裂口处传来,有着慑魂之力的音浪瞬间扩散到整个河滩,虽然梓岚已经在第一时间提醒了众人,却仍有一部分人没来得及撑出结界又或是结界强度不够,连发生了什么都没弄清楚就直接被震得晕了过去。 接着,便见一只足有三丈高的巨兽从那血红的裂口中一跃而出,重重落在河滩之上,整个大地都震了一下。 那巨兽通体苍蓝,长着狮头豹身,面相却比一般的狮子凶恶得多,獠牙交错青筋纵横,双目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它的嘴巴几乎裂到了脖子,吼声震得人耳膜发疼,听到它吼声的人都觉得脑子里像是有千万根针在不断提起又狠狠扎下去。 巨兽背上少了一大块皮肉,像是被什么利器削去了一块,伤口非常新,还在汩汩地往往冒着黑红色的血,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一落地它便注意到了河滩上的一众修士,一只前掌猛地往河滩上一跺,然后冲着他们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吼,饶是还没有被震晕的修士也都被这吼声震得头晕目眩,一阵短暂的失聪,不少人的耳朵和鼻子都淌出血来。 能影响到天象的绝不是什么等闲妖兽,等到看清这只巨兽的全貌后,梓岚心头顿时凉了个透。这东西他认识,是一只本应该被困在九幽之下的幽冥犼。当年幽冥犼逃出冥界在人间作孽时,前去收服的修士中就刚好有他和戚月。那时候他们一行八个全是元婴期的修士,也费了一阵功夫才制服这凶兽,如今他虽恢复了记忆,身体却是一幅全新的身体,实打实地只有结丹期的修为,甚至连丹都尚未结成。在场的其他人跟他的修为都差不多,就算再来一百个这样的修士,也是不可能战胜这幽冥犼的。 梓岚完全没有心思去探究幽冥犼怎么会又跑到人界来,等到那吼声稍弱,梓岚运起内力对其他人大吼道:带上昏迷的人,快走! 其实不用他说,众人也已经看出来双方实力的悬殊准备撤离了,此时也没有人在意到底是谁在对他们发号施令,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走! 然而这幽冥犼似乎并不打算让他们如愿,众人刚催动灵力准备往外撤时,幽冥犼纵身一跃朝他们头顶上压下来,两个来不及躲闪的修士被它扑了个正着,紧接着就见它爪间的利甲一伸,伴随着一声可怕的钝响,两个修士的身体瞬间被它的利爪穿了个透。 凄厉的惨叫霎时刺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当下就有人回头想要冲上去救那两人,梓岚赶紧落下一道屏障挡住他们。 别去送死!! 尔后,便见那幽冥犼像猫咪用爪子沾水喝一般提起还穿着两个修士的前爪,就要往嘴里送。 梓岚大惊,他分明记得幽冥犼是不食人的,但再一想立刻就明白过来。通常情况下幽冥犼的确是不食人的,但现在它受了伤,正好可以用这些修士来补充灵力,难怪要拦着不让他们离开! 想到这里梓岚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幽冥犼的对手了,冲周围的人吼了一声你们快走之后,提剑便朝那巨兽冲过去。 和他一起行动的,还有沈自流。 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十分默契地纵身一跃跳到已经快送到幽冥犼嘴边的利爪上,接着同时朝幽冥犼的眼睛掷出一团巨大的火球。眼睛对于大多数有这个器官的物种来说都是比较脆弱的部分,这只妖兽也不例外,因此当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球直奔它眼睛而来时,幽冥犼爪上动作一顿,对着火球张嘴便是一声巨吼,火球顿时像是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障碍一般,没扑腾两下就双双熄灭了。 不过就在短短的一瞬空隙间,沈自流和梓岚已经一人一个将刺在幽冥犼利爪上的修士拔了出来。顾不上喷了他们满头满脸的血和被救两人的痛吟,沈自流和梓岚带着人迅速回到河滩上,有些粗鲁地将两个伤者甩到其他人怀里。 其他人看他们冲上去也想上前帮忙,奈何梓岚匆忙之间丢的屏障还在,这屏障能出不能进,一群人只能在屏障后干着急。 眼见有人想强行破开屏障过来,梓岚厉声道:别过来!你们快走! 青殷在屏障后急道:沈公子,梓公子,要走一起走!而且沈公子刚刚已经耗费了很多灵力了! 此时幽冥犼已经慢慢回过神来,到手的食物被抢走,它顿时变得更加暴戾,连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变得锐利刺骨起来。 沈自流却对青殷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将吞象往身前一横,剑身上红光暴涨。 梓岚看了沈自流一眼,知道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后退,于是一边捏住灵玉的剑刃往手心一划,一边用冷静的声音对屏障之后的众人道:必须有人拖住幽冥犼,你们赶紧走,去向白泽师兄求救。这里没有人是幽冥犼的对手,人越多越碍事!与其留下来送死,你们不如快一点回去搬救兵! 第77章 屏障外的人还在犹豫时,屏障里的人却没空再跟他们啰嗦了,因为幽冥犼正直直地一步步朝他们走来。沈自流和梓岚一起修习了这么久已经相当有默契了,察觉到幽冥犼周身的妖气突然狂暴起来,两人同时向前劈出一剑,一蓝一绿两道剑光交叉成一个十字袭向幽冥犼,剑气所过之处的地面被划出两道极深的沟壑。 然而,看起来凌厉无比的剑气却连幽冥犼的毛都没沾到,幽冥犼张开巨口一声狂啸,两道剑气竟被反弹了回来,力道比来时更大。沈自流和梓岚虽然都迅速撑开结界并用各自的灵剑挡了一下,却仍被震得往后退了两三丈,一口血喷了出来,而梓岚方才拉起的屏障也瞬间被震碎。 沈自流和梓岚离幽冥犼最近,都被这声狂啸震得跪了下去,耳边嗡嗡作响,心脉一阵紊乱,更糟糕的是两人的身体一时间都麻痹了。 眼看着幽冥犼一步步朝他们靠近,众人却毫无办法,他们光是要稳住自己的身形就已十分艰难了,它每前进一步,每个人的心就跟着大地一同震颤一次。就在幽冥犼离沈自流和梓岚仅有两三步之遥时,一阵悠扬而轻柔的笛声忽然在河滩上飘荡开来,幽冥犼的身形猛地一顿,竟是无法再往前迈出一步。 温婉柔和的笛声如和煦的暖风一般拂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一股轻盈而温暖力量安抚着他们心中的恐惧和焦躁,就连被兽吼所震伤的脏腑间的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沈自流听着这笛声心神一动,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总觉得似乎在什么时候听到过这样的笛音。他想回头看看,奈何身体的麻痹虽然已经在这笛声的作用下开始慢慢化解,但暂时还动弹不得。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吹笛者是谁了。 当吴思仁吹着笛子不疾不徐地一步步从沈自流和梓岚中间穿过,径直走到幽冥犼跟前时,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谁也没想到这个瘦瘦小小,一路上一惊一乍,不久前还被千足虫吓晕过去的修士,此刻却像变了个人似的,神色淡定又无惧,无比镇定地挡在了所有人跟前,并且还真的以一己之力将幽冥犼拦截下来了。也没有人注意到,笛声响起的那一刻,梓岚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 这个人一直在隐藏实力?还是说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别有目的? 沈自流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两个问题,紧接着只觉身体一轻,便见他和梓岚都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缓缓往青殷他们所在的方向送去。看着前方那个瘦小的身影渐渐远离,沈自流忽然紧蹙起眉头,有种非常糟糕的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一般。 不对,他一定还忽略了什么。 就在这时,与一股无形的力量角力僵持的幽冥犼突然扬起身后如铁鞭一般的尾巴往虚空中用力一抽,伴随着一声火炮炸裂般的巨响,吴思仁身形一晃,笛声蓦地出现了一个破音,困住幽冥犼的那股无形的力量瞬间便土崩瓦解了。 此时幽冥犼已经彻底被激怒了,暴虐的妖气一层一层从它身上扩散开来,河滩上的草木承受不住肆虐的妖气,迅速枯萎。幽冥犼的伤口仍在往外淌血,似乎伤它的器物有阻止伤口愈合的力量,而血腥之气和伤口的疼痛都进一步激发了幽冥犼的戾气。当限制它的力量一消失,幽冥犼引颈咆哮的同时抬起前爪重重朝跟前的吴思仁踩了下去。 笛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铿锵的撞击之声。吴思仁举起手中的玉笛在前方撑出一片屏障,硬生生格住了幽冥犼的巨爪,但他也在巨大的冲击下单膝跪了下去,背对一众修士闷哼一声呕出一口血来,又被他用空着的那只手迅速抹去。而幽冥犼这一爪带起的狂风在掀翻身后那一群小修士的同时,也将系在吴思仁腰间那个他万分宝贝的香囊的挂绳割断了,香囊瞬间被狂风卷起撕碎在了空中,撒开万千带着奇异幽香的淡紫色碎屑。 失去香囊后吴思仁身上忽然泛起一阵柔和的白光,尔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身形在朦胧的白光中开始逐渐发生变化,一点点挺拔起来,片刻后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与此同时,梓岚和沈自流身体的麻痹状态完全解除了。 与幽冥犼相持的那人的背影和从他身上突然流泻出来的灵力都无比熟悉,熟悉到让沈自流骤然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时间欣喜焦虑和恐惧齐齐涌上心头,几乎是在身体恢复知觉的瞬间他便提剑往那人奔去。 师父!! 关先生! 同样认出了关璟瑄的还有梓岚,并且早在那笛声刚起之时梓岚心中就对他的身份有数了,甚至他知道的还更多一点香囊中洒出来的是经过炮制的忘魂花碎屑。这种花许多凡人都知晓,但常常被误认为是一种食之可令人忘却记忆的植物,但实际上忘魂花对于凡人来说是剧毒之物,食之损智使人形如痴呆,是以称之忘魂。而对于有灵根有修为的修士来说忘魂花反倒是一种安神助眠的东西,若是将忘魂花和解忧兰放在一起泡上七七四十九日再捞出来晾干捣碎了带在身上,在携带者不过多使用灵力的前提下,可以完全掩盖携带者原本的灵力气息,是最佳的障眼法宝。 难怪一路上吴思仁表现得那么窝囊没用,除了御风几乎从不动用灵力,难怪他万分宝贝随身携带的香囊,难怪他们完全没有发现吴思仁就是关璟瑄。 青殷虽然也觉得那背影十分眼熟,却是在沈自流和梓岚喊出口后才敢确认,震惊道:随安真人?! 别过来! 关璟瑄头也不回地冲身后朝他飞奔而来的人大喊了一声,随即沈自流和梓岚双双撞上一堵柔软而有韧性的透明屏障,一不留神就被反弹着倒退了几步。 后方的修士们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听到那三人对关璟瑄的称呼后立刻陷入了更大的震惊,一个个脸上都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关璟瑄一边竭力控制住握着入梦的那只手的颤抖,一边回过头看向身后一众年轻的修士,脸上挂着温和又无奈的笑容,故作轻松道:好歹我也是个金丹修士,各位至于这么震惊吗?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41) 看到关璟瑄的脸后,沈自流顿时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一般,平日里的冷静尽失,一边奋力想要突破关璟瑄的屏障,一边着急大吼道:师父!让我过来! 顶住幽冥犼利爪的屏障突然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缝,关璟瑄立刻就察觉到了,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对后面的人道:幽冥犼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东西,连我也只能暂时控制住它。趁现在大家赶紧离开这里,回长安城去找青渊真人 关璟瑄突然压抑着轻咳一声,脸色有一瞬发白,却很快又声音平稳地接着道:就是掌柜的来帮忙,他知道该怎么做。你们在这里拖得越久我就需要坚持越久,别给我添麻烦,听话,快回去。 说完关璟瑄也不等他们回应立刻转过头去,避过众人的目光后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沈自流显然并不打算听从关璟瑄的安排,依旧专心致志地突破面前的屏障,若不是怕伤到关璟瑄,他简直想直接一剑劈了这屏障。 前世曾与幽冥犼交手过的梓岚则更清楚关璟瑄完全是在胡扯,当初他们八个元婴期修士联手才镇住的幽冥犼,即使有伤在身也不是他一个半吊子的金丹修士就能控制住的,关璟瑄现在根本就是在硬撑着。但他说的话却并不是全无道理,如果没有人拖住幽冥犼,恐怕所有人都无法全身而退,而在场的修士中修为最高的就是关璟瑄了,他能拖延的时间显然也比其他人更久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他一个人绝对拖不到他们搬的救兵来。 只思考了一瞬梓岚心头便有了计较,他转头对青殷道:青师兄,麻烦你和其他人现在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回去请人,我和沈兄留下来帮忙。关先生说得没错,这里人越多越碍事,我们会努力坚持到各位回来的,拜托了! 说是拜托,梓岚语气中却透着从未有过的强硬和严肃,青殷明白事情的轻重,于是一咬牙,道:我们会尽快回来的!你们一定要当心! 说罢青殷也不敢再耽误,率先御风而去。其余修士显然也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如今有人带头离开,他们也纷纷招出各自的御风灵器紧随青殷而去。 第78章 关璟瑄毫不意外沈自流会选择留下,也不打算多费口舌劝他离开,能让其他人远离这里他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到嘴的食物从它眼皮子底下被人放跑,幽冥犼顿时怒不可遏,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原本就已经出现裂痕的屏障瞬间被踩碎。屏障碎掉的瞬间关璟瑄以最快的速度撤走了入梦,同时往后一闪身,幽冥犼锋利的爪子几乎是擦着他的胸口重重地按了下去,在河滩上砸出一个巨坑。关璟瑄闪身后本就站得不稳,此时被幽冥犼这一爪震出的气流一掀,整个人直接向后滚了好几圈,沾了一身污泥。 沈自流见状更加焦灼,也顾不得强行破坏屏障会不会伤及关璟瑄了,立刻凝聚起灵力往吞象里灌去,准备暴力拆掉这道屏障。 原本幽冥犼的注意力完全在那个阻碍了它的脚步,还放走了它的食物的人身上,此时却忽然动了动鼻子,随即抬头不偏不倚地望向沈自流所在的方向。 好香。 闷雷般的声音自幽冥犼的喉咙里响起,它眼中迸发出饿狼般的凶光,带有腐蚀性的涎水从张开的口中滴落下来,被涎水滴中的地方立刻被腐蚀出一个浅坑。 沈自流听到从幽冥犼喉咙里呼噜出来的两个字后略微一愣,忽然想到不久前在水月幻境中他被妖狼围攻时也听到对方说过类似的话。什么东西好香?他的血肉还是灵力?然而此时他并没有余裕去思考这个问题,吞象在汇聚力量的同时也在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灵力,之前与千足虫一战时他已经消耗了太多的灵力,休息这一阵只让他恢复了些体力,灵力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补回来的,但他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另一边,关璟瑄也注意到了幽冥犼的变化,见它似乎有要越过自己直奔沈自流而去的意图,而他用来困住沈自流的屏障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于是关璟瑄心一横,突然撤掉了挡住沈自流的屏障,再迅速从袖中掏出一条半透明的蛇蜕往幽冥犼一抛,然后将入梦放到唇边,吹奏出一段和方才那段完全不同的急促的曲子。 在尖锐急切的笛声中,那条飘在半空中的蛇蜕忽然绽放出耀眼白光,瞬间有了生命一般迅速变大拉长,既而如活的蛇一样围着幽冥犼绕了三圈后骤然收紧,死死缠住了幽冥犼。再次被控制住的幽冥犼大怒,暴躁地想要依靠蛮力挣开束缚,却被那蛇蜕越缠越紧,一时间竟难以动弹。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沈自流正准备用蛇信终于爬到剑尖的吞象劈开屏障时,挡在面前的屏障却忽然自己消失了。就在沈自流愣神了一瞬之后,急促的笛声忽而转缓,变为一种低沉厚重的音色。沈自流急忙定神看去,就见一片浅蓝色的结界正从幽冥犼头顶迅速展开落下,而关璟瑄所在的位置正好在结界的范围之内。 沈自流瞬间就明白了关璟瑄想做什么,当即将吞象往身前一扔一脚踩上去,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御风冲到了关璟瑄身边,与此同时,结界最下端正好在河滩上落定,整片结界就如一个巨大的蛋壳,将幽冥犼和师徒二人罩在了里面。 结界落定时笛声也消失了,关璟瑄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沈自流呆了呆,反应过来后苦笑道:小流,不是说了别过来吗。 听到关璟瑄这句话后沈自流心头那拼命压抑的怒火顿时蹿起三丈高,一开口就是近乎咆哮的质问:师父你想做什么?!让弟子眼睁睁看着你独自送死吗?! 沈自流在关璟瑄面前一向谦逊温和,不高兴的时候最多就闹点小别扭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吼过关璟瑄,关璟瑄被他吼得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若是用我一个人就能换你们二十几个人的平安,也不算亏。而且我也没 什么叫不算亏?沈自流怒火中烧地打断了关璟瑄,咬牙切齿道:师父忘了他们在背后是怎么恶言诽谤你的了?!他们的死活跟我们有何相干?!凭什么要牺牲师父来给他们争取生机?! 关璟瑄微微蹙眉,道:小流,现在不是争论这种事的时候。 然而沈自流此时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不依不饶地瞪着关璟瑄。 关璟瑄紧攥着手里的入梦,叹了口气,道:他们自然与我无甚相干,为师也从来不是什么乐于舍己救人的圣人。但是当唯一的徒弟陷入生死困境时,我这个当师父的既然在场,就没有不管的道理,至于其他人就当是沾了你的光吧。 刚说完,关璟瑄突然晃了一下,然后双腿一软往下跌去。沈自流眼疾手快地抱住他,刚刚还鼓胀得快要爆炸的怒气瞬间散到了九霄云外,急道:师父?! 关璟瑄攀着沈自流的手臂重新站稳,深呼吸了两下后才缓缓道:没事,只是灵力消耗过度 等关璟瑄站稳后沈自流转而抓住他的手,这才发现关璟瑄手心里早已是一片潮湿,体温也低得吓人。沈自流想也没想就要渡灵力给关璟瑄,但立刻就被制止了。 为师只是灵力消耗过度,你却已经在透支了,别乱来。 说着,关璟瑄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幽冥犼,只见缠绕在它身上的蛇蜕的光芒比起一开始已经明显黯淡了不少,也越来越透明。幽冥犼血红的双目怒睁,凸出一个瘆人的弧度,也正死死盯着关璟瑄和沈自流,仿佛要目光将两人撕碎。而随着蛇蜕变得越来越透明,原本被蛇蜕捆得难以动弹的幽冥犼,也在一点点挣脱控制。 关璟瑄见状眉头蹙得更紧,思忖须臾后,对沈自流道:小流你现在还能跳上幽冥犼的背吗? 沈自流看了看比他们高得多的巨兽,点头道:可以。 关璟瑄道:为师现在虽然用灵蛇缚暂时控制住了幽冥犼,但是坚持不了多久了,为师修为和灵力都十分有限,等到灵蛇缚也失效时咱们师徒二人可能就真的要沦为它的腹中餐了。你这把剑能吸取所刺之物的灵力,幽冥犼虽是冥界妖兽却也是有灵力的听好了小流,等一下我会用剩下的灵力加强灵蛇缚,你就趁这个时间跳上去用吞象刺进幽冥犼背上的伤口,为师会尽量替你争取时间。它身上其他有皮毛覆盖的部分以你目前的修为是刺不进去的,所以一定要往伤口上刺。你我的灵力都即将耗尽,所以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次机会。 顿了顿,关璟瑄忽然抬手摸了摸沈自流的头,露出一个和平日没什么不同的温和笑容,柔声道:话虽如此,其实你尽力就好。若是失败了也没关系,咱们师徒共赴黄泉倒也不孤单。 第79章 机会只有一次,而沈自流也没有让关璟瑄失望。当他把吞象刺入幽冥犼伤口中时,一股浓郁的黑气噗地从剑尖刺入的地方喷了出来。根本来不及撑出结界的沈自流心道不好,整个人却突然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包围,一层泛着微光的结界将他牢牢地护在了里面。结界上的灵力熟悉得令人安心,但沈自流现在完全不敢放松。 他拼尽全身力气也只将吞象送入幽冥犼的伤口一寸,虽然一接触到幽冥犼吞象就在沈自流的催动下开始疯狂掠夺妖兽的灵力,但从伤口喷出的黑气也在拼命把吞象往外挤,沈自流不得不双手并用死死按住剑柄才能勉强稳住剑身。与灵力已经所剩无几的他和关璟瑄不同,幽冥犼虽然也带着伤,状态却比他们好得多。况且这妖兽的能耐本就远在他们之上,一旦灵蛇缚失效,幽冥犼要对付他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他必须要坚持再久一些,消耗掉它更多的灵力,他们才有可能拖到援兵的到来。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沈自流还在竭尽全力想要坚持久一些时,幽冥犼突然狂啸一声,沈自流只觉胸口像是被一只大锤猛地击打了一下,顿时眼前一黑,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弹了出去,紧握在手中的吞象也一并被带起,和他一起重重地撞在了那层淡蓝色的结界上。 与此同时,一直在为灵蛇缚加持的笛声蓦地终止了。本就已经近乎完全透明的蛇蜕终于在幽冥犼突然爆出的妖气中被撕成齑粉,护在沈自流周身的结界也在他撞上地面的时候被击碎。沈自流在地上滚了两圈后堪堪稳住身形,拄着剑半跪在地上,眼前仍是一片模糊浑噩,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等到剧烈撞击后的麻木感过去,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被敲碎了一般,任何动作都能带起尖锐的疼痛。沈自流按住胸口吐出一口血来,顾不得仍在流血的七窍和身上的剧痛,迅速调动起方才恢复的一点灵力在灵脉中走了一遍。 模糊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晰,沈自流抬头看去,只见幽冥犼身上的束缚果然已经完全消失了。此时它周身都笼罩着一层紫黑色的妖雾,五官比之先前更为狰狞可怖,獠牙明显长了一截,目眦欲裂,几乎看不出狮子的模样,更像是古籍中面目可憎的怪物。 沈自流看向幽冥犼时,妖兽也正低头看着他,眼中的暴虐之气和怒意简直要化为有形将面前的人碎尸万段。沈自流并没有被它的目光吓住,等到灵力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小周天,气息稍微稳固之后,撑着吞象慢慢站起身来,既而将手里的剑往身前一横,摆出了攻击姿态。 似乎是对吞象有所忌惮,幽冥犼血目微阖,眼中蹿上一丝警惕。沈自流没有看漏幽冥犼神色的变化,虽然他现在也是强弩之末,强行催动吞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大概也猜得到,但如果不这么做,那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别动。 就在沈自流正欲催动吞象时,幽冥犼竟然再度开口了,雷鸣般的声音震得人耳朵生疼,它的吐字不甚清晰,但能让人听懂。 关璟瑄曾教过沈自流,但凡能口吐人言像人一般思考的非人类,修为必然不低,定不是等闲之辈,如果不能确认对方是善是恶,就一定要当心。而眼前这只妖兽,显然不是什么善类。 沈自流本不打算理会幽冥犼那声莫名的低吼,不料它忽然略微提起一只前爪往后挪了一小步,露出了盖在爪下的关璟瑄,沈自流整个人顿时都僵在了原地。 伏在地上的关璟瑄浑身泥泞,手里还紧握着入梦。大约是幽冥犼方才那一脚踩得不重,又或者是河滩上的淤泥比较松软,幽冥犼挪开爪子后关璟瑄还能动。然而他刚刚用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时,一阵剧痛猛地从后背贯穿到前胸。 师父!!! 别动! 沈自流刚往前迈出一步,就见穿过关璟瑄胸膛的利爪又往前刺出一段,他不得不硬生生止住了脚步,红着眼怒视着幽冥犼,握剑的手臂上青筋毕露,因为愤怒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关璟瑄已经痛得发不出声音了,满头冷汗,整张脸苍白得像昆仑的雪一样,不断有血从他口中和胸口的伤口涌出,将身下的泥沙和从他胸口穿出来的兽爪染得一片血红。一直紧握在手中的入梦终于脱手掉到地上滚到一边,关璟瑄手上已经使不出力支撑自己了,然而因为被幽冥犼的爪子贯穿了胸膛,他整个人都被吊在兽爪上落不下去。幽冥犼的任何一点动作都会牵动刺在他体内的爪子,爪子与骨肉摩擦产生的剧痛让关璟瑄差点都想咬舌自尽了。 再往前,我就撕了他。 见面前的人果然不敢再妄动,幽冥犼咧了一下嘴,似乎是在笑。它忽然又抽动了一下鼻子,冲沈自流露出饥渴的目光。 果然很香 幽冥犼自言自语呢喃了一句后,忽然语气一变,对沈自流道:小子,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放你师父一马。 沈自流没作声,握住吞象的手却收得愈发紧。 被折磨得意识都快不清的关璟瑄忽然抬起头,忍着说话和呼吸时胸腔震动带来的剧痛,一字一顿道:小流不要信它唔! 师父!! 利爪又往前刺出一点,关璟瑄一口血呕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目光却没有从沈自流身上移开。 空着的那只手指甲深深陷入肉里,一丝殷红顺着指骨滴落下来,沈自流咬牙切齿道:什么条件! 幽冥犼此时倒是一点不着急了,悠然自得地欣赏了师徒二人的惨状片刻后,才目光一凛,道:丢开你的剑,来交换他。 沈自流一愣,飞快地看了关璟瑄一眼后,毫不犹豫道:我拒绝。 大概是没料到沈自流会拒绝,而且是如此斩钉截铁的拒绝,幽冥犼在听到他的答案后也是一愣。 就在它愣神的一瞬间,沈自流忽然抬手将吞象朝它掷去。幽冥犼立即回神,怒吼一声从口中喷出一团妖雾直接将吞象弹开,同时提起刺着关璟瑄的那只兽爪就要往地上按去,不料后背却蓦地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42) 快救关先生! 不知何时出现在幽冥犼背上的梓岚一边按着刺在幽冥犼伤口上的灵玉,一边对沈自流喊道。不用他提醒,沈自流已经在他动手的瞬间便冲了上去。趁着幽冥犼的爪子提在半空,沈自流抱住关璟瑄咬牙一用力,生生将他从兽爪上拖了出来,师徒二人顿时都溅了一身血。 第80章 灵玉不比吞象可以吸取被刺者的灵力,梓岚便照搬沈自流对付千足虫的方法,刺中幽冥犼后立刻以灵玉为媒介施了一个落炎术。被熔岩灼烧的伤口冒出一阵黑烟,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难闻气味,幽冥犼吃痛疯狂地挣扎起来,梓岚坚持了片刻后最终还是被甩了下去。落地前他迅速向周围扫了一眼,发现吞象的踪迹后便有意往那处飘过去。 兽爪拔出的一瞬间沈自流被关璟瑄血浇了个正着,湿热的触感和涌入鼻腔的血腥味让他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怀里的人明显偏低的体温又让他立刻清醒过来,抱着关璟瑄迅速跳到结界边缘。 关璟瑄上半身的衣服已经完全被血染成了红色,胸口有个骇人的血窟窿,还在不断往外涌着血,就连抱着他的沈自流的前襟都被染红了一大片。喷溅到脸上的血在他苍白脸色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刺目,红得近乎妖异,竟透着些诡异的美感。 经过了炼体炼气阶段的修真者的身体素质早已比普通人强健许多,筑基后更是能够通过灵力的运转促进身体创伤的愈合,但此时关璟瑄体内灵力已经所剩无几,受的伤又不是普通的伤,身体的自愈功能几乎已经完全丧失,因此即便沈自流按着他的伤口,那血依旧止不住地往外冒,很快就顺着沈自流的指缝淌了下来。 将关璟瑄带到结界中离幽冥犼最远的地方后,沈自流半跪着让关璟瑄倚在他身上,体位的改变让关璟瑄连咳几声,嘴角溢出些血沫,伤口也一股一股地往外涌血。 沈自流顿时有些慌了,几乎要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血,更是第一次见到关璟瑄受伤。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关璟瑄只是个金丹修士,论修为论本事,关璟瑄在昆仑都只勉强排得上个中游的位子。但就像许多孩子觉得父母是无所不能的一样,因为这个人是他的师父,是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陪他一路成长的人,沈自流从没想过有一天关璟瑄会这样满身是血奄奄一息地躺在他面前。在沈自流的印象里,师父一直都是那么镇定从容泰然自若,像春风像流云,好像没有什么能够绊住他,也没有什么能够伤害他,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直到现在沈自流才终于意识到,关璟瑄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已。他的身板比他以为的还要单薄,他的修为也不比他高多少,他也有力竭的时候,他也会死。一想到这个人可能会死,沈自流心头便一阵恐慌。 他一直以为自己从不需要让关璟瑄来保护,此时此刻却发现,原来自己其实一直在他的呵护中。所以,他才会如此的自大、天真和任性。所以,他才会眼睁睁看着师父在自己面前被妖兽重创,却毫无办法。 他好恨,恨从前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恨如今束手无策的自己。 小流咳咳 就在沈自流开始陷入自我厌恶中时,关璟瑄虚弱的声音猛然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他慌乱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拉住关璟瑄的手,准备给关璟瑄输灵力,却被人一拍肩阻止了。 沈兄,你不要命了? 梓岚边说边在二人身边蹲下来,将吞象放到沈自流脚边后,从沈自流手中接过关璟瑄的手,开始缓缓给他输入灵力。 关璟瑄本想抽出手,奈何失血过多太过虚弱,只动了动手指头。 不用咳咳咳咳 沈自流顿时掉下两滴眼泪来,急道:师父你别说话! 等到咳嗽稍微平复,关璟瑄只觉脑子里一阵晕眩,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和他拉锯,想要把他的意识抽走。刚才折磨得他想要自我了断的疼痛此时却几乎感觉不到了,所有感官都变得无比迟钝。 但是,他还不能睡过去。 关璟瑄用尽力气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痛觉延迟了好一阵才传达到,但总算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趁着短暂的清明,关璟瑄压抑着咳嗽的冲动,对面前的两人道:梓岚别浪费灵力了,我的伤太重幽冥犼你们应付不来的我、咳咳我布的这个结界除非我死或者我主动从内部打开,里面的任何东西都出不去咳等一下我开个口子,你们赶紧离开。 沈自流红着眼,近乎嘶吼道:不!我绝不会丢下师父! 关璟瑄艰难地勾起一个微笑,道:听话小流这是、咳,这是最好的办法梓岚 关璟瑄转了转眼珠看向梓岚,本想让他带沈自流走,却听梓岚道:关先生别说了,我也不会走的。我们再想想,一定会有别的办法。 如果这时候抛下关璟瑄走了,那他不是连上一世都不如?!以后要他怎么跟阿月交代?! 就在这时,三人忽听结界另一侧的幽冥犼发出一声恐怖的咆哮,旋即便见它身上荡出一圈猩红的血雾,和从它脚下卷起的黑气缠绕在一起将妖兽包裹在了里面。 梓岚脸色一变,道:不好!幽冥犼要魔化了! 沈自流不知道魔化为何物,关璟瑄却听懂了。像幽冥犼这类只应活动于九幽的妖兽来到人界往往都会敛起魔气,否则一旦放任自己的魔气肆虐而打破了人界气泽的平衡,便可能招来天雷,而天雷对于幽冥之物来说,是天生的克星。 眼前这只幽冥犼显然已经完全被怒意吞噬,顶着招来天雷的危险也要将他们挫骨扬灰。原本三人就不是它的对手,若是它再魔化,那就真的连一丝生机都没有了。 现在要怎么办? 梓岚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迅速调出前世的记忆想要找到破局的方法。然而他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以他目前的修为都是用不了的。 难道他们竟真的要葬送在区区一只魔物手中? 沈自流不自觉地抱紧了怀里的人,关璟瑄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梓岚,再看看一脸不甘与愤恨的沈自流,轻轻叹了口气,刚要张口说什么,却见一道夺目的银光从天而降,伴随着一声惊雷,瞬间就将聚在他们头顶的乌云全部打散。 这么快天雷就来了?! 不,不对,这不是天雷 如白龙般的闪电完全不受结界的阻挡,不过眨眼功夫就落到地面,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幽冥犼。一个巨大的光球陡然炸开,掀起的气浪只一刹便波及到结界边缘,淡蓝色的结界瞬间被撕碎,结界边缘的三人也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劲风掀了出去。 师父!! 怀抱蓦地一空,沈自流立刻想要抓住关璟瑄,却完全无法与那气流抗衡,甚至连张嘴呼喊都做不到。 不过须臾,沈自流便又重重摔到了地上,梓岚也掉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落地后两人都飞快地爬起来,四下一望却不见关璟瑄的身影。 师父!! 沈自流毫不犹豫地往幽冥犼所在的位置飞奔而去,原本笼着结界的地方此时却烟尘弥漫,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形。然而就在他快要靠近烟尘中心时,却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一阻,浑身上下突然窜起一股麻痹感,然后他就被弹了出去。 紧跟在他身后的梓岚赶紧刹住脚步接住沈自流,皱眉道:紫电结界?里面是何人?! 狂风乍起,弥漫在河滩上的烟尘转瞬便被吹散。没了乌云的遮挡,阳光重新铺洒下来,将河滩上的狼藉照得一清二楚。 不久前还耀武扬威的幽冥犼此时已经没有了一丝生气,倒在一地污血中,后颈上插着一把刻着流云暗纹的青刃蓝芒长剑,剑身上不时蹿过一阵紫蓝色的电流,看来是一剑就取了这妖兽的性命。 离幽冥犼不远的地方立了一个高挑的身影,他手中握着一把白玉笛,怀里还打横抱着一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第81章 梓岚看着结界中的两人,略带诧异道:那是引岚上尊? 沈自流挣开梓岚的搀扶,沉着脸朝凌溪风和关璟瑄走去,在离二人几步远的地方再次被无形的结界弹飞出去,半跪在地上勉强稳住身形后,咳出一口血来。 凌溪风冷冷扫过来一眼,嘲讽意味十足地轻哼了一声。沈自流咬牙撑着膝盖站起来,正欲上前却被梓岚按住肩膀。 沈兄,别冲动。 关璟瑄适时咳嗽了一声,凌溪风即刻收回放在沈自流身上的目光,凝神运起灵力渡给怀里的人。两人身上渐渐泛起相同的光芒,关璟瑄胸前的伤口很快便止住了血,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体温却稍稍回暖。 忍着胸腔里的疼痛吸了口气,关璟瑄有些无奈道:溪风,别为难小流啊。 凌溪风又是一声冷哼,却依言撤掉了围在两人周围的结界。然而此时没了结界的阻挡,沈自流反而不再靠近。抬手拂掉梓岚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沈自流欲言又止地注视着凌溪风怀里的关璟瑄,双手握得死紧。 由于先前失血过多,此时伤口的血虽然止住了,关璟瑄的精神状态却并不是太好,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每说一句话都要先攒攒力气。 任由自己软绵绵地靠在好友身上,关璟瑄有气无力地对凌溪风道:差点以为等不到你了,你再晚来一点,就真的只能给我收尸了。 凌溪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梓岚惊讶道:关先生知道引岚上尊会来? 关璟瑄连点头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只得眨了一下眼睛,道:幽冥犼背上的伤口上残留着一丝溪风的灵力,而那伤口又很新,我便猜到溪风应该很快就会追过来还好猜对了。 凌溪风瞪了关璟瑄一眼,语带责备道:万一我没赶上呢?以你的修为虽然斗不过它,要回避还是绰绰有余的,为什么要跟它硬拼? 关璟瑄略微喘了口气后才道:那么多小辈在,我怎么可能丢下他们自己逃走啊 凌溪风冷着脸正要开口,却被关璟瑄打断:溪风,我有点困 先前为了尽量拖延时间,身体早就不堪负荷的关璟瑄本就是攒着一股劲强撑着跟幽冥犼周旋,凌溪风来了以后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失血过多的症状立刻体现了出来。 咽回原本准备出口的话语,凌溪风神色稍缓,道:安心睡吧,我会带你回昆仑的。 关璟瑄微微弯了一下唇角,道:好。 倦意一波强过一波地袭来,昏睡过去前,关璟瑄用最后一点力气稍稍偏过头,对沈自流微笑道:小流,你方才做得很好。 沈自流闻言浑身一阵僵硬,嘴唇瞬间被自己狠狠咬出了血。 很好?什么很好? 是他在被逼做选择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对方很好,还是在师父的庇护下总算苟延残喘下来了很好?! 一旁的梓岚见沈自流这模样,大约也能猜出他此刻的心情,却没法劝解什么。暗暗叹了口气后,转身去帮他把吞象捡了回来。 凌溪风心念一动,引岚剑径自从幽冥犼的后颈中拔出,转瞬便飞回他身边,围着他绕了一圈后铮地一声自行归鞘。握着入梦的右手微微一张,玉笛刚要往下坠却忽然消失,原来是被他收入了袖中。将两只手都腾出来抱住已经不省人事的关璟瑄,凌溪风一边持续给他输入灵力,一边目光森冷地看向不远处的沈自流。 没本事的人死不足惜,更不该连累他人。 凌溪风边说边招出自己的御风灵器抱着关璟瑄踏上去,居高临下地剜了沈自流一眼,冷若寒霜地吐出废物二字后,丢下河滩上的两人头也不回地御风而去。 直到青殷领着白泽和一众修士赶来时,沈自流仍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白泽和另外三个前来增援的元婴期修士一落地就直奔幽冥犼的尸体而去,青殷和其他几个跟着回来的年轻修士则赶紧围到梓岚和沈自流身边。 四下望了一圈没见到关璟瑄,青殷紧张地问道:沈公子,梓公子,你们还好吗?随安真人呢? 梓岚道:我们没事,关先生已经被引岚上尊带走了。 众人闻言都露出惊讶之色,毕竟凌溪风在昆仑颇负盛名,而他大部分时间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外历练,对于这些年轻修士来说他就是个遥不可及又神秘的前辈。 青殷亦是十分惊讶,道:引岚上尊?这么说来幽冥犼也是他斩杀的? 梓岚点点头,道:幸得引岚上尊相救,我们才死里逃生。 虽然没能见识到引岚上尊的身手有些遗憾,但好友能获救就是最好的结果,青殷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 转眼看到一直神色晦暗地僵立在旁一言不发的沈自流,青殷微微蹙眉。 沈公子? 见沈自流毫无反应,青殷抬手轻拍向他的肩膀。谁知他的手刚刚碰到沈自流,后者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既而径直往前栽倒下去 【一个月前】 自从天音阁公布了入世试炼的名单,沈自流总算不再每日寸步不离地黏在关璟瑄身边,时不时地就会和梓岚相约到无剑峰的论剑台切磋一场。一日上午,等沈自流出了门,不知何时就醒来的关璟瑄不慌不忙地从榻上下来,换了身衣服后御风去了药庐。 关璟瑄抵达药庐时,前一日就跟他约好的孙羽墨已经在内室等他了。落座后关璟瑄没有着急着说正事,而是耐着性子陪孙羽墨喝完了一道茶。 吩咐完疏风去换茶后,倒是孙羽墨先引入了正题:说吧,这次又想让我帮你什么忙?还非得当面说。 关璟瑄笑道:自然是紧要的事,不然我哪敢劳烦师兄。 孙羽墨呵了一声,道:以前为了逃避晨课让我帮你打掩护,你也说是顶天紧要的事。行了少跟我贫,到底什么事? 关璟瑄道:师兄你也知道半个月后小流就要去参加结丹前的试炼了吧?一来先前我答应过中途会去看他,二来不知道为何对于这次下山试炼我总是有些不放心,所以我打算跟着一起去。 孙羽墨挑眉道:试炼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关璟瑄讨好一笑,道:所以才来请师兄帮忙了嘛。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43) 第82章 所以说,你是打算直接混入你家小徒弟那个组,陪他一起试炼? 孙羽墨挑眉道:你知道这件事的难度有多大吗?首先要打通天音阁那边,让他们在已经公布的名单上额外加一个人,并且要让你能分到你徒弟那个组,其次还要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天音阁的测试还好说,关键是试炼过程中你必须要一直维持伪装,不能露出任何破绽。一旦被人识破,可不是挨两句骂的问题,不但你徒弟的试炼成绩会受影响,你也一定会被追究。 关璟瑄点点头,道:师兄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会小心的,师兄就说帮不帮这个忙吧。 孙羽墨斜睨他一眼,道:你都求到我头上了我还能说什么? 关璟瑄嘿嘿一笑,道:就知道师兄最疼我了,那天音阁那边就拜托师兄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至于隐藏身份在外貌和体型上保持一两个月的障眼法我还是能做到的,比较麻烦的是灵力和气息 两人正说着,疏风送来了沏好的新茶,关璟瑄从他手里接过托盘,亲自给孙羽墨奉了一杯。 但是我相信师兄肯定也有办法的。 孙羽墨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道:什么都让我解决了,那你做什么? 关璟瑄理直气壮道:我当然是坐享其成啊。 于是关璟瑄又被打了。 教训完师弟,孙羽墨道:不过你这个连自己的试炼都是被压着去的人,这次竟会大费周章地主动陪徒弟下山,倒是令人意外。 关璟瑄故作深沉地一本正经道:毕竟我也是当师父的人了嘛。 孙羽墨嗤笑一声,道:我还不了解你?说什么担心徒弟,我看你就是怕大师兄回来了教训你吧。 关璟瑄一点都没有被戳穿的尴尬,笑道:师兄英明!一举两得嘛,何乐不为。 孙羽墨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个忙我答应帮,不过一路上你要跟我保持联系。过几日我要出去一趟,不一定能在你们出发前赶回来,到时候疏风会替我准备好你所需要的一切,你等他的消息便可。 沈自流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有些眼熟的厢房里。房中的光线十分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和一丝夜晚特有的凉意。刚醒来的沈自流脑子还有些迟钝,静躺片刻后才真正清醒,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顿时感觉浑身上下像是被拆卸后又重组了一遍似的,哪里都痛。 他低头看了一眼,外袍不见了,里衣倒还穿得好好的,身上缠了不少绷带,而那药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床边放了一套灰色的外衣,明显不是他的衣服,但现下他暂时找不到自己的物品都在哪里,也只得随手拿来穿了。 房间里没有灯,借着从窗口透进来的微光勉强能将屋内的陈设看个大概,放在桌上的吞象倒是格外显眼。沈自流也没心思打量这屋子,穿好衣服鞋子后便下了床,拿起吞象推门而出。 门外便是白泽客栈里隐藏的那个四合院,难怪刚才的房间让他感觉有些眼熟。正值月上中天之时,院子里虽然没有点灯,却并不显黑暗。院子里很安静,连虫鸣都没有,其他人不知道是不在还是都睡下了,一点响动都没有。 沈自流在院中站了片刻,正准备回房找到自己的东西就离开,却听到一道开门声,一回头便见梓岚从他隔壁的房间走了出来。 见到沈自流,梓岚明显有些吃惊,随即一喜,道:沈兄,你醒了! 他话音还未落就见临着沈自流卧房另一侧的房门也打开来,披衣而出的青殷见到院中的两人也是同样的反应。考虑到这个时间并不适合在院子里谈话,三人便都进了沈自流的房间。 待梓岚点亮房中的两颗明珠,三人在桌边落座后,沈自流立刻问道:我睡了多久? 青殷道:半个月。 沈自流蹙眉道:那我师父呢? 青殷道:那天击败幽冥犼以后,引岚上尊就将随安真人带回昆仑疗伤了。 沈自流霍然起身,抓起佩剑就要往外走,却被梓岚一把抓住:沈兄,别激动,先听青师兄把话说完。 沈自流一把甩开梓岚的手,道:我要回去! 梓岚再度抓住沈自流的胳膊,用力将他拽回了凳子上,道:试炼还没有结束,沈兄不能回去。 沈自流恼火道:这时候我还管它什么试炼!我要去找师父! 青殷赶紧道:沈公子莫急,随安真人现在已经没事了,昨日还给你传了信过来,你先听听他怎么说。 说着,青殷从袖中摸出一颗樱桃大小的湖蓝色玉石交给沈自流。这是一种十分珍贵的灵玉,修为足够的修士可以用灵力将自己的声音记录在里面,在不方便写字的时候,是很好的传信工具。只是由于这种灵玉并不常见又价格昂贵,且不能反复使用,因此除非情况特殊,广大修士一般不会选择用它。 沈自流几乎是从青殷手中抢过玉石,往里注入了一丝灵力,玉石随即泛起微光,关璟瑄略显虚弱的声音也从玉石中传来。 小流,为师现在在昆仑养伤,由你孙师叔亲自照料,已经好多了,徒儿不必担心。前几日青渊真人传信来说你和梓岚都没有大碍,等你们醒后可以继续试炼,为师也放心了。徒儿醒来后就乖乖完成剩下的试炼,若是擅自放弃试炼跑回昆仑,为师可是会生气的。接下来的试炼为师没办法陪在你身边,徒儿自己注意安全多加小心,为师在昆仑等你回来。 听完关璟瑄记录在灵玉中的这段话后,沈自流将灵玉紧紧攥在手心里缄默不语,脸上的表情有些阴郁,却没有再坚持要走。 青殷见状松了口气,然后自觉地将沈自流昏迷后的情况解释了一下:那天将沈公子和梓公子带回来后,青渊真人就传信回昆仑汇报了幽冥犼的事。寒水上尊在了解了来龙去脉后亲下指示,试炼继续,只是将战公子和柳姑娘分去了别的组,我则留下照顾你们二位,待二位恢复行动力后,我们三人自成一组继续试炼。据青渊真人说,与幽冥犼的对战虽是意外,但也被计入试炼成绩了,因此我们的试炼内容有所缩减,很快就能完成。 第83章 再说那日凌溪风将关璟瑄带回昆仑后,径直去了药庐。疏风一看关璟瑄的伤就知道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赶紧一边让温阳联系了还出门在外的孙羽墨,一边尽自己所能地给关璟瑄施治,吊住他的一口气。 关璟瑄的伤比想象中还要重,他胸口被幽冥犼所刺穿的那处伤口萦绕着丝丝黑气,不断蚕食着凌溪风输给他的灵力,企图破坏灵力对伤口的保护。这是泉下之物所自带的幽冥鬼气,对于血肉之躯天生就有着破坏作用,若不是凌溪风的灵力强大到能够完全抵御住这鬼气,关璟瑄现在恐怕已经因为伤口无法愈合失血过多而亡了。 孙羽墨接到消息后毫不犹豫地捏碎了一枚游仙玉,眨眼功夫便传回了昆仑的承天台,下了台子就直奔药庐而去。刚踏进房门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师弟,孙羽墨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当即将包括疏风在内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两个时辰后才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面对凌溪风焦灼的询问眼神,孙羽墨只是往身后的房门摆了一下手,然后回房睡了一天一夜。 能让一个医术登峰造极的化神期修士累到这种程度,可见关璟瑄的伤势有多重,好在孙羽墨总算是将他救回来了。 躺在床上的关璟瑄脸色比起凌溪风刚救下他时还要苍白,唇色淡得几乎与脸色别无二致。大多数时候都噙着淡淡笑意的唇角此时却因为不适而无意识地抿成一条直线,平日里温和的眉眼也笼罩着一股病气,让他看起来格外脆弱,若不是他胸前有着轻微的起伏,凌溪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知道孙羽墨用了什么方法,关璟瑄胸口的血窟窿已经长到了一起,伤口上的幽冥鬼气也被除得干干净净。也是关璟瑄运气好,在终南山试炼时孙羽墨让他去南五台找的几味药中,恰好就有一味可以给他疗伤。但是幽冥犼那一爪已经伤到了他的心脉,其他脏腑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过来的。为了减轻关璟瑄的痛苦,也是为了让伤处更好的恢复,孙羽墨用术法让他陷入了深度睡眠,短时间内都不会醒来。 即便如此,凌溪风仍是在关璟瑄床边守了三天。这三天每隔一个时辰他便替关璟瑄调息一次,因此到第四日时,关璟瑄的气色已经有了十分明显的起色。孙羽墨来瞧过以后确定关璟瑄已无大碍,凌溪风这才在留下一堆补灵养气的珍贵丹药后匆匆离开。 开头十天,孙羽墨一直亲自照料关璟瑄的身体,直到关璟瑄苏醒才让疏风接手了这项工作。回昆仑后的第十日关璟瑄在日落时分清醒了大约一个时辰,孙羽墨知道他一定会问沈自流的情况,也每日替他留意着,于是关璟瑄醒来后不等他开口询问,孙羽墨就把沈自流那边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得知沈自流和梓岚都留在长安城养伤,伤好后可以继续试炼,关璟瑄略一思忖,跟孙羽墨讨了颗储音灵玉存了一段话进去,再请孙羽墨帮忙送出去。 孙羽墨收起灵玉,道:这时候你不忧心你徒弟的的伤势,还惦记着他的试炼? 关璟瑄有些虚弱地笑了一下,道:年轻人哪儿就这么脆弱了,何况他若是真有什么,师兄一定也告诉我了。再者说,我现在这状况也做不了什么,人各有命随缘就好。 孙羽墨挑眉道:也是啊,谁还能有你的伤重?可以呀关璟瑄,我还从来不知道你竟是个能舍己救人的勇士啊! 听出孙羽墨话里的火气,关璟瑄无奈地叹息一声,道:师兄就别取笑我了,我那时候也是迫不得已,总不能丢下那群小辈不管吧?这点良心我还是有的何况那时候我是知道溪风应该很快就会到,才会上去跟幽冥犼对抗,不然我这么惜命的人肯定跑得比谁都快,师兄放心好了。 关璟瑄这话其实说得真假掺半,孙羽墨却没有揭穿他,只是冷着脸道:我现在倒觉得你就窝在清梦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挺好的,一出门就出事,简直不知道是你运气太差还是你徒弟太会招祸。 关璟瑄抿唇道:师兄莫要乱说,这事跟小流没关系。 孙羽墨瞪他一眼,冷哼一声道:反正倒霉受罪的又不是我,你就可劲儿维护他吧。 师兄弟二人聊了不久,关璟瑄就又开始犯困,喝完孙羽墨让温阳端来的一碗味道有些奇怪的清粥后,便又躺下睡了。 这一觉睡下去,再醒来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这回醒过来,虽然关璟瑄整个人还是病恹恹的难掩虚弱,但至少能在他人的搀扶下下床了,每天清醒的时间也在逐日增加。孙羽墨上回本就是撂下正在做的事赶回来的,在关璟瑄第一次醒来又再度昏睡后不久,他就又出了门,如今药庐上下的事务都是疏风代为打理,包括照顾关璟瑄。 一来关璟瑄知道这回自己是真的伤得不轻,二来是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也不想惹孙羽墨生气,便没有逞强,安心留在药庐养伤。疏风向来是善解人意的,虽然关璟瑄没有提,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联系上了梓岚,一直了解着三人的试炼动向,再转达给关璟瑄。 据梓岚说,沈自流恢复得差不多后他们就继续试炼了,一路上都十分顺利,只是沈自流比从前沉默了许多,对着他和青殷都极少主动开口了。在收到关璟瑄传来的灵玉后,他没有再说要回昆仑的话,只是任谁都看得出他心里憋着一团火,对付妖魔邪祟时出招都比平日狠上许多,让人有些担忧。 而打从关璟瑄醒来至今,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沈自流都没有再用传音戒联系过他。关璟瑄明白在那场跟幽冥犼的战斗中,沈自流受到的打击不小,但现下他正在试炼中关璟瑄也不好说什么,只有等他回昆仑后再开解开解他。 又过了大约半个月,沈自流、梓岚和青殷轻松完成了所有试炼,成为了第一组回昆仑复命的修士。三人回昆仑时十分低调,连疏风都没告诉,于是当沈自流撇下同组的另外两人直接御风来到药庐门口时,关璟瑄还站在药庐后院的梧桐树下,抱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薅来的川梨想逗卧在高枝上的扶风下来。 沈自流到了药庐后就那么直直地杵在门外,不说话也不进去,最后还是一个认识他的孙羽墨的外室弟子跑去跟关璟瑄通报了,关璟瑄才匆匆出了后院来到前门。 乍一见到分别数月的徒弟,关璟瑄也不禁觉得有些惊喜,然而他还没来得出声,就见面前那倒霉孩子突然眼圈一红,扑通一下便跪在了雪地里。 第84章 小流你这是做什么,起来。 关璟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沈自流面前,弯腰去扶他,然而沈自流只红着眼死死咬住嘴唇,固执地跪着。 关璟瑄拉不动他,只好松开他的胳膊站直身,道:小流,为何要跪? 沈自流沉默了一阵后,声音有些沙哑道:弟子无能,连累师父受伤,被妖兽威胁时,还不顾师父的安危拒绝了它。 关璟瑄叹了口气,道:被幽冥犼袭击本就是个意外,并不是你的错,更没有连累一说。遇到那样的情况,即使你不在队伍中,为师也会那么做。 沈自流抿紧唇没说话,显然没有被这个说法说服,眼中仍是满满的自责。 关璟瑄又道:至于拒绝幽冥犼的交换条件那时候,你其实是看到梓岚在幽冥犼后面了,才会那么说的吧?很正确的选择。 沈自流脸色一白,望着关璟瑄道:若不是弟子太弱,根本不会让师父落入那般危险的境地!师父本来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却为了救我们留下来,而弟子连为了师父毫不犹豫地牺牲都做不到。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弟子那时的选择都是自私的。 关璟瑄又叹了口气,安抚般轻轻揉了揉沈自流的头发,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道:小流你知道吗,其实为师很高兴你当时能那样选择,因为那恰好说明你没有被一时的情绪冲昏头脑,尚能保持理智。面对危机时最忌感情用事,只有理智的人才能在绝境中觅得生机。意气用事除了让情况变得更糟并没有任何好处,冷静地选择获益最大的做法,才是明智之举哪怕会有必要的牺牲。那日换做是为师,就算没有后招,在明知对方不会守约的情况下,为师也不会答应它的要求。 许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关璟瑄说完这番话后便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沈自流立刻蹙起眉,眼中溢满担忧:师父的伤怎么样了?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44) 关璟瑄顺了一下气,拢了拢胸前单薄的衣襟,笑道:已无甚大碍不过若是小流一定要跪在这冰天雪地里跟为师说话,一会儿大概就该伤寒了。 沈自流闻言总算站起来身来,本想去扶关璟瑄,又怕自己这一身寒气让他不舒服。看出沈自流的犹豫,关璟瑄伸手握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将人拉进了药庐。 好啦好啦,别钻牛角尖了。这么久没见,进去陪为师好好聊聊。 孙羽墨在临走前特别叮嘱过关璟瑄暂时不能回清梦苑,必须一直留在药庐修养到他说可以了才能离开,于是沈自流也在药庐住了下来。每日关璟瑄还未醒沈自流就已经开始打坐养气了,关璟瑄起床了他便寸步不离地侍奉左右,晚上关璟瑄睡下后他才开始修习练剑,直到子时。 这次回来,沈自流就如梓岚所说沉默了许多,虽然依旧黏关璟瑄黏得紧,却不像从前那样一有机会就跟他撒娇了,总算有了些大人的模样,只是整天都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不在关璟瑄跟前时,他周身的气场就会显得格外阴沉,导致药庐的弟子见到他都选择绕道而行。关璟瑄看在眼里也没多说什么,只时不时逗他笑一笑,毕竟有些石头终究得他自己翻过去。 就这样过了大约一个月,其他组的修士也陆续完成试炼回到了昆仑。天音阁将各组的锦囊收上去三日后,公布了通过此次试炼的名单。参加试炼的六十七个人,除开中途暴露了身份的关璟瑄,只有三十个人通过了试炼,连一半都不到,沈自流、梓岚和青殷倒是一个不落地在名单上。 回到昆仑的这一个月来,梓岚和青殷也来探望过关璟瑄,只是青殷回师门后又开始被安排去做各种杂事,能出来的时间并不多,来药庐的次数屈指可数。梓岚来得倒是勤快,偶尔还会给关璟瑄带些有助于恢复的灵丹仙草,有些很普通,药庐就有,有些却十分稀罕难寻。关璟瑄只当是梓岚运气好乱碰上的,殊不知其实是后院那只表面上对他爱答不理的白孔雀飞到很远的地方寻来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和关璟瑄的循循善诱,沈自流的情绪总算好了一些,最近几次梓岚来探望关璟瑄时,两人还能顺便切磋一下。 三人通过试炼在关璟瑄的意料中,但这并不妨碍他为三人感到高兴,反观沈自流本人,不禁没有表现出高兴,反而又变得有些消沉,一看就是想起了试炼时遭遇幽冥犼的事。关璟瑄半吓半哄,才让这孩子稍微振作了起来。 这一日关璟瑄和沈自流正在茶厅里品茗下棋,却忽然有药庐弟子匆匆来报,说是岳祁仙尊有请。 关璟瑄诧异道:岳祁仙尊有说是何事吗? 听到岳祁仙尊有请,关璟瑄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之前破坏规矩混进试炼的事,但转念一想,齐殊作为昆仑仙门的掌门人,应该不会亲自过问这等小事,就算要清算,也应该是天音阁的人来找他才对。但除了这件事,关璟瑄又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劳驾岳祁仙尊亲自来过问。 那弟子摇头道:来传话的师兄只说岳祁仙尊有请关师叔和沈师弟,让二位现在就去守华宫。 关璟瑄颔首道:好,我知道了,我们收拾一下就过去。 师徒二人很快各自换好了一套端庄正式的衣服,临出门前沈自流又特意找到疏风要了一件御寒的大氅,二话不说便往关璟瑄身上披。 关璟瑄哭笑不得道:这就不用了吧?为师好歹也是个昆仑修士,没那么怕冷。 沈自流却坚持让关璟瑄穿上,随后一边帮他系带子,一边似有些不悦道:师父大伤初愈不比从前,孙师叔不也说了师父现在体虚不宜出门?师父若是不穿,那弟子只好抱着师父了。 关璟瑄无语了一阵后,妥协道:好吧,为师穿着便是了。 守华宫建在同道峰的最高处,最初是开山祖师玉清仙尊华良孟的居所,连名字都没有。等到华良孟飞升以后,他的几位至交好友将他留下的修仙秘法和灵宝收集起来,再将他们各自的修习之法融汇其中,这才正式建立起了昆仑仙门。由于众人在修仙上都从华良孟留下的秘法中受益良多,昆仑如今的格局也深受他的影响,因此他虽然没有亲手建立起昆仑仙门,却仍旧被尊为开山祖师。 等到那几位都飞升以后,唯一留下来的齐殊带着三个年轻的后辈撑起了整个昆仑。他将华良孟的居处扩建修缮了一番,成了现在的守华宫。守华宫由三座殿组成,最前面的无为殿是三殿中最为宏大的一座,三峰的主事人共同商议攸关整个昆仑的重大事宜,或是昆仑重要的庆典、祭祀,一般都会在这里进行。 中间的守华殿中存放着堪称昆仑镇山之宝的玉清仙尊的本命灵器绝尘剑。玉清仙尊虽不是第一个修仙之人,却是这世间第一位得道飞升的仙者,他的绝尘剑无论在当时还是现在,都是极其强大的绝品灵剑,并且是一把不曾滴血认主过的绝品灵剑,即是说它是可以被继承的。若不是此等阶品的灵剑已有灵性,但凡它不认同的人即便修为再高也无法继承也无法使用,恐怕世间的剑修早就为了得到它争得头破血流,昆仑也一定早就被搅得无一宁日了。 最后边的浮生殿才是齐殊的住处,原本只有他一人住着,后来齐殊亲传弟子之一的玄月仙尊谢羊飞升后,其徒元书上尊夕迟便搬到了浮生殿与齐殊同住,尽己所能地帮着齐殊打点昆仑上下的事务。 原本关璟瑄以为齐殊是让他们去浮生殿,谁知到了守华宫前,却被早已等候在此的一个守华宫弟子一路领到了无为殿。 师徒二人到达无为殿门口时,便见殿中已经坐了不少人。齐殊端坐在大殿的主位之上,夕迟恭敬地站在他侧后方,在他的左右两边分别坐着天音阁阁主夏芜梦和无剑峰峰主温伉,在他们二人身后分别立着各自的几个亲传徒弟,只未见凌溪风。再往后还站着不少人,除了数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天音阁修士卫双,蔺雪和白泽竟然也在。此外还有几位暂时留在昆仑的上尊,以及一群修为尚浅的年轻修士。关璟瑄略一分辨就发现,这些年轻修士中他稍微有印象的,都是前不久一起参与了试炼的。 看到殿中众人,关璟瑄便隐约知道今日被叫来是所为何事了。他只是有些疑惑,这件事哪里至于惊动这么多昆仑尊神?要知道上一回众位上尊齐聚,还是三年前的灵力测试。 疑惑归疑惑,关璟瑄却没忘记礼数。在众人的注视下,他领着沈自流步履庄重地走进大殿来到齐殊跟前,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问安。 齐殊的神色倒还是如往常一样随和,抬手虚扶一把让关璟瑄和沈自流起身后,温和道:随安真人重伤初愈,本不该让你冒着风寒出门,只是此事实在关系重大,必须有随安真人在场才好处理。 虽然在名义上齐殊也算是关璟瑄的师祖,但二人其实并无多少交集,在关璟瑄心目中齐殊同道峰峰主、昆仑掌事人的身份是远远大于师祖这一身份的,而齐殊也一向只将关璟瑄视作一个和其他人别无二致的小辈,不偏不倚,一视同仁。只是他一向都呼关璟瑄为璟瑄,叫他的尊号还是头一回,这让关璟瑄顿时意识到:这回的事情可能真的有些严重了。 第85章 一路走到今日,关璟瑄也算是经历过一些风浪了,因此即便齐殊这样说了他也并未表现出惊慌,只谦恭地向齐殊欠了欠身,表示任凭岳祁仙尊吩咐。 虽然齐殊依旧和颜悦色,殿中的气氛却有些凝重,毕竟怎么看都像是要兴师问罪的阵势。沈自流来昆仑这么久,见到的修士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师门与师门之间,甚至师门之中,大家都是各自修习互不干扰,随意又随性。以至于沈自流很多时候都忽略了昆仑其实和山下那些仙门世家一样,也是有本门的规矩和约束的,因此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并且看上去还是冲他和关璟瑄而来的,沈自流一下子也有些紧张起来。 关璟瑄察觉到沈自流的僵硬,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以作安抚,但收效甚微。 考虑到关璟瑄尚处于虚弱状态,齐殊本来准备吩咐人给他搬一张椅子来,关璟瑄却谢绝了。 多谢岳祁仙尊体恤,不过弟子身体已无大碍,能站得住。 如果他的脸色不是那么苍白的话,大概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齐殊也不勉强,倒是夏芜梦身后的许清浅忽然冷哼一声,道:伤患就有点伤患的自觉,也不怕一会儿倒地上丢人现眼。 关璟瑄十分意外地看向许清浅,对方却先一步冷着脸移开了视线,拒绝和关璟瑄有任何交流。即便如此,关璟瑄仍旧在心里承了她这别扭的关心之情。 既然如此,随安真人便暂时辛苦一下,我们也别再耽搁。齐殊拂了一下广袖,正襟危坐道:今日请诸位来,是要共同裁定一件事。这件事和不久前刚结束结丹资格试炼有关,是不尘居士提出来的青舟,你自己来说吧。 事情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人却是意料之外的人。 关璟瑄看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赵青舟,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 自从收留了沈自流,除了一开始麻烦过赵青舟几次,后来的两三年中关璟瑄和他基本再没打过什么交道。衣食住行方面他自己就能解决,就连给沈自流的竹屋也是他亲自去砍竹子再亲手一点一点搭起来的,而每年该拨给金丹修士的物资自会有赵青舟的弟子按时送来,关璟瑄一时间倒真想不出试炼的事和赵青舟有什么关系。 赵青舟虽然只是个紫丹居士,但由于他多年来负责昆仑上下的物资管理和调度,昆仑的修士大多与他打过不少交道,而他又十分懂得察言观色,分内的事也做得尽职尽责,因此他在昆仑的口碑一直不错,实际地位也比一般的紫丹修士高上许多,所以他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中,其他人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赵青舟出列后先是按照礼制,慢条斯理地一一向在座的诸位仙尊、上尊行礼。当着众多前辈和掌事人的面,他也向关璟瑄问了安见了礼,神色中却并无谦恭之意。关璟瑄已经十分习惯他这样的态度了,也没觉得受了轻视,反而是沈自流看着赵青舟的眼神有些不善。 向关璟瑄见完礼后,赵青舟转身面向齐殊,用殿中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不久前的结丹资格试炼,有三组修士在完成长安城的试炼任务时遭遇了幽冥犼的事,相信在座各位都有所耳闻或者亲历了。因为我的一名徒弟也参与其中,所以我在事情发生后不久便从徒弟那里得知了这件事,当时只是想着徒弟安全就好便没有多问。直到数日前我家徒弟完成试炼回到昆仑,细问之下才得知,这中间竟还藏着一段隐情 赵青舟回头看了关璟瑄一眼后,继续道:那日随安真人竟也在试炼现场,并且从一开始就伪装成了一名参加试炼的修士。 殿中除了参与过那场试炼的修士和已经知情的齐殊、夏芜梦等人,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些微惊讶之色,投向关璟瑄的目光也各异。 赵青舟有意停顿了片刻,才道:诸位应当都清楚,昆仑是明确规定了任何非参试人员都不得插手干预或者以任何方式影响结丹试炼,尤其是已经结丹的修士。而随安真人为了帮助自己的徒弟,不光插手了,还瞒天过海地将自己添加到了试炼名单中,简直是视规矩为无物,严重影响了其他修士的试炼。 为避免有人误会我提出这件事的动机,首先声明我家徒弟是通过了本次试炼,拿到了结丹资格的。但是为了试炼的公平公正,我认为应当重新评判试炼的结果,并且追究随安真人的责任。 赵青舟还没说完,一直脸色铁青地瞪着他的沈自流便已经沉不住气想开口了,关璟瑄立刻抓住他的手,神色严肃地冲他摇了摇头。 等赵青舟说完,关璟瑄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许清浅清冷的声音响起:天音阁对试炼结果的评判参考的是试炼全过程,并不受某一场试炼左右。幽冥犼之事虽是意外,参与那场战斗的修士的表现却是真实的,而结丹资格试炼的目的本就是测试修士的修为和能力是否达到了最低结丹要求,将与幽冥犼的战斗纳入试炼评估并没有任何问题。任何人对结果有异议,大可以直接来天音阁查看试炼记录。 夏芜梦微微一笑道:我天音阁对试炼结果的评判一向是客观公正的,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不应该通过的修士通过,不尘居士若怀疑 赵青舟一脸真诚惶恐地朝夏芜梦深作一揖,道:晚辈并没有怀疑天音阁的意思,只是怕参加这场试炼的修士们心有不忿。 夏芜梦也不与他争辩,而是看向齐殊,道:岳祁仙尊意下如何? 齐殊道:不尘居士的担忧不无道理,我也相信天音阁的评判,此事就由寒水上尊决断吧。 夏芜梦点头道:那便维持原判。 说着,她将目光转向殿内那群参与了此次试炼的小修士们,微笑道:任何人对结果存疑,都可以来找我。 小修士们瞬间感觉压力山大,纷纷诚惶诚恐地表示对结果满意服气没问题。 没能让天音阁重新评判试炼结果,赵青舟却似乎并不意外,也并不在意。他立刻将话锋一转,道:虽然试炼结果没问题,但随安真人违反规定插手了试炼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此事若是姑息,日后恐怕会有心术不正之人效仿,还请岳祁仙尊定夺。 第86章 赵青舟和关璟瑄的恩怨,始于结丹之前。 关璟瑄是戚月的关门弟子,跟几个师兄比起来年龄最小修为也最低。他入师门的时候顾清澜已经跨进了元婴期,在离清晖宫不远的地方辟了自己的洞府,也收了几个徒弟。通常情况下自立门户的修士会从师门中分离出来,和原本的师父虽还是师徒关系,实际相处上却更像是有亲缘关系的两家人。 然而由于当时戚月正处在从化神期迈入渡劫期的当口,大部分时间都不在清晖宫,于是已经开辟了自己洞府的顾清澜和孙羽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仍是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清晖宫,代替戚月将师门上下的事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关璟瑄这个小师弟也是亲自指导和照看。 那时候赵青舟已经是顾清澜的徒弟了,并且因为在打理琐碎事务上颇有心得,顾清澜来清晖宫的时候便经常会带上他,赵青舟也因此跟彼时尚未结丹的关璟瑄有过数面之缘。 如果说柳思卿是昆仑的一朵奇葩,那关璟瑄就妥妥是清晖宫的一朵奇葩。清晖宫的门槛在整个昆仑也算高的,能入得清晖宫一门的即便只是个外室弟子,在同辈中都必定是佼佼者。上到戚月的几个亲传徒弟,下到清晖宫的门童,个个都资质上乘好学勤修只除了关璟瑄。论天资,关璟瑄或许不及顾清澜和孙羽墨,但也绝对比大部分人都强。可要论懒怠,清晖宫里他若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45) 修仙一道,天资固然重要,个人的修习却也十分关键,尤其是幼年至少年的这段时期,一个人的精、气、神、灵正处于最纯粹也充盈的阶段。利用好了,修习一日千里,荒废了,今后就要花十倍百倍的功夫才有可能补回来。 关璟瑄初入昆仑时尚算个幼童,由于他本身条件相当不错,对修仙也存了些好奇和新鲜感,加上脑子聪明悟性高,在关家生活时又早早就开始习文断字,其他人读都读不通顺的秘术典籍,有时他随手一翻略一琢磨,脑子里灵光一闪就能悟到些东西,轻轻松松就将大部分一同入昆仑的修士甩在了身后。因此即便那时候在学舍没人管束,关璟瑄的修习也相当随性,却仍旧进步神速,基础打得相当牢固。 只可惜完成筑基后,关璟瑄对修仙的新鲜感便过去了,加上修仙原本就不是他的人生目标,于是他对修习的态度很快便从轻松随意变成了得过且过能懒就懒。而筑基只是仙途的开始,结丹才是修仙的第一个瓶颈,从筑基到结丹便不是光有天赋就可以的了。 完成筑基后关璟瑄能够明显感觉出自己修为的增长慢了下来,但他并不怎么在意,仍旧每日偷懒摸鱼,常常把凌溪风气得够呛。后来被戚月拎回清梦苑,他也没奋发图强起来,一开始在师兄们的督促下还勤勉了一段时间,等到地皮踩熟混成了师门门宠后,立刻原形毕露,使出浑身解数躲懒。由于关璟瑄在师门中是最小的一个,性格和长相都挺讨喜,撒娇耍赖起来十分可爱让人难以招架,因此清晖宫上到戚月下到普通的师兄弟,很多时候都是由着他惯着他,只有顾清澜对他还比较严厉,但经不住有整个师门给他打掩护,关璟瑄便十分惬意地混到了结丹,自然也蹉跎掉了最佳的修习时间。 可以说,天资上佳的关璟瑄只要稍微勤奋些,结成金丹就根本不是问题,但偏偏这个人一点勤奋的意愿都没有,愣是把自己随便努力一下就能结个金丹的天赋挥霍到结个紫丹都十分勉强的地步,本人还浑不在意。那时候戚月和孙羽墨基本已经放弃对关璟瑄的治疗了,想着紫丹就紫丹吧,反正在昆仑有清晖宫的人罩着他。而一向在修习上以身作则的顾清澜倒是真的生气,一逮着关璟瑄就会狠狠训斥他一通,关璟瑄当着他的面乖巧反省,转过背继续摸鱼偷懒,不过怕他也是真的。 而赵青舟,却是跟关璟瑄完全相反的存在。他修仙的资质十分一般,靠着自己十二万分的努力才在同期修士中略微冒了点头,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拜入顾清澜门下。其实在正式成为昆仑弟子前他也有着得道飞升的梦想,可真正开始修习后他却一日甚过一日地感受到,得道飞升于他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 天资这个东西就很气人,虽说天资好的人不够勤勉最终也会泯然众人,但只要肯下功夫,就有无限可能。而天资平平的人,就像是一个已经定好了深浅的木桶,即使你再有心再努力,装满这个木桶,也就到头了。而所谓勤能补拙,就是你不仅是个定好了深浅的木桶,还是有个缺口的木桶,努力补好了该装多少水还装多少水,可若是不补,那就比普通人还不如。 很不幸地,赵青舟就属于已经被定好了深浅的那一类人。等到快结丹的时候,他便很清楚自己于金丹无缘了。那种感觉很无力又很无奈,就好像面前有一堵透明的墙,你看不到它,它却严严实实地挡在你前进的路上,让你只能眺望前方的风景,却再也没办法前进。 虽然有些不甘,赵青舟却并没有过分地去钻牛角尖,依旧勤勉修习,同时也开始学着帮助顾清澜打理一些师门琐事。他喜欢这个地方,想要留下来,但并不想像个可怜虫一样赖在这里。既然在修习上他不可能有什么大成,那便让自己在别的方面变得有用起来。 赵青舟第一次随顾清澜去清晖宫便遇到了逃了修习的关璟瑄,然后旁听了顾清澜教训关璟瑄的全过程。从顾清澜严厉的训诫中赵青舟了解到这个所谓的师叔,原本有着极好的天赋,却不思进取疏于修习,一开始还不如他的同期修士如今都纷纷结丹了,他却才刚刚摸到结丹试炼的门槛,而且丝毫不觉惭愧,也没有要改正的意思。 一个因天资所限万般努力皆无用,另一个天赋极好却毫不珍惜自甘堕落,两厢一对比,赵青舟瞬间就出离愤怒了。于是从第一次见到关璟瑄起,赵青舟便十分不待见他。 第87章 初时,碍于关璟瑄在师门比自己高了一辈,赵青舟虽不待见此人,却也没有表现得太明显,至多不像对其他师兄弟那般亲切罢了,直到两人结丹的时候。 赵青舟虽是关璟瑄的师侄,入师门的时间却比关璟瑄更早,甚至在年纪上都只比关璟瑄小一两岁。原本按关璟瑄的资质,稍微用心些修习早就该结丹了,却愣是被他拖到师门的中资质不如他的小辈们都开始结丹了,才不情不愿地在戚月的勒令下递交了结丹试炼的申请。 关璟瑄递交申请的时候,他在修习上已懒怠荒废了许久,凭他的修为堪堪能结个紫丹。戚月大约是看出这个小徒弟于飞升成仙上并无什么念想,便只是催着他赶快结丹,至于结的是金丹还是紫丹倒不甚在意。孙羽墨算是师门中最宠这个小师弟的人了,嘴上虽然数落教训了他好一阵,却在关璟瑄结丹试炼前帮他做了许多准备,操碎了心,甚至连试炼申请都不放心让下面的弟子帮他递交,还亲自到守华宫跑了一趟。 最生气的非顾清澜莫属,在关璟瑄递交完申请后,顾清澜一句话都没说,只黑着脸将他扔到清晖宫边上的一处不冻泉里,逼着他跟自己打了一场。结果可想而知,那之后关璟瑄在床上躺了三日才能下地,孙羽墨来给他疗伤时都忍不住抱怨了顾清澜两句,说他下手也太狠了。 这顿打顾清澜是实打实用上了劲儿的,关璟瑄趴在床上让孙羽墨给他上药,一边忍着痛一边苦笑道:顾师兄生气也是应该的,自从入了师父门下,师兄为了让我好好修习花了不少功夫。 孙羽墨闻言手上一用力,趴床上的人顿时龇牙咧嘴地哀嚎了两声。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勤勉些? 关璟瑄将脸埋在枕头里蹭掉疼出的眼泪,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孙羽墨,道: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修仙这块料啊师兄,我从来都不想得道飞升,而且打心底里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孙羽墨放轻力道,叹气道:既然你没有求道之心,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不过顾师兄给你的这顿打,的确是你活该。结丹是个分水岭,结不成金丹,你的修仙之路也就这样了,师兄既是恨铁不成钢,也是替你惋惜。 关璟瑄虽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心中还是有愧的,但嘴上却嘟哝着:所以他打我一顿也好,这样我以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偷懒了。 孙羽墨眼角一抽,手上骤然使力,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顿时响彻整个清晖宫。 那时候赵青舟也正好临到结丹,虽然他在修习上十分勤勉用心,奈何资质实在有限,能结个紫丹已经是极限了。得知关璟瑄申请的也是紫丹试炼后,赵青舟默默在心中有些幸灾乐祸。 天资好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跟他一样,只能结成紫丹。自甘堕落的人,就该有这种下场! 赵青舟的结丹试炼比关璟瑄早了一月余,顺利结成紫丹后他便拜别了顾清澜,并在他的推荐和齐殊的授意下开始接触昆仑上下的物资管理。 一个月后,所有人都以为只能结成紫丹的关璟瑄从试炼场中走出来时,结成的却是金丹。赵青舟和其他人一样震惊,震惊过后排山倒海而来的是愤怒和不甘。 为什么?!这个人如今的修为明明连他都不如,怎么可能结成金丹?自己付出的努力比他多百倍千倍,他凭什么?! 同出一门的赵青舟对关璟瑄的斤两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十分肯定就凭关璟瑄现在的修为,即使申请了金丹试炼,也绝不可能通过。不管怎么看,他的试炼结果都是不合理的,一定是他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才结成了金丹! 更让赵青舟无法理解的是,明明清晖宫的人都很清楚关璟瑄的实力如何,可当他被人质疑时师门上下竟全都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他那一边。就连一向看不惯关璟瑄的顾清澜都在有人提出摘去关璟瑄真人尊号的时候,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把戚月请回来。要知道清晖宫中顾清澜最是刚直不阿,对自己对弟子的要求都十分严格,在此之前他从不姑息弄虚作假偷奸耍滑之辈。 但顾清澜毕竟是他师父,清晖宫又是他的师门,因此赵青舟心中再不忿,也没有做出什么违逆师门之举。在这件事上他既没有像师门中其他人那样维护关璟瑄,也没有落井下石,而是始终保持了沉默。 后来事情被戚月强压下去,关璟瑄也主动从清晖宫搬了出去。结丹风波虽然渐渐平息,关璟瑄在昆仑的名声却也彻底毁了,受千夫所指。这样的结果总算让赵青舟心里平衡了些,再看之后顾清澜对关璟瑄的态度愈加恶劣,气急之时甚至骂过师门之耻这样的话,赵青舟便想,那时候师父一定是为了保全整个师门的名声才会站在关璟瑄这边,而不是想维护他这个人。 于是从此以后,赵青舟对关璟瑄就再没了同门之谊,只剩下满心的鄙夷、厌恶和刻在骨子里的对立情绪,抓住一切机会让关璟瑄不痛快。 关璟瑄一直都知道这个师侄对自己有诸多不满,也大概清楚他的不满从何而来,因此无论赵青舟怎么为难他,关璟瑄都诸多包容没有往心里去,对于他那些难听的挖苦嘲讽之言,关璟瑄也不觉得自己冤枉。况且赵青舟之前为难归为难,却也算有分寸,可这次却连齐殊的惊动了,着实让关璟瑄大感意外。 齐殊沉吟了片刻后,道:此事既然涉及到了参加结丹试炼的诸位,那不如又诸位共同商议。 他首先看向夏芜梦,道:此次试炼是由天音阁全权负责的,天音阁自然最有发言权,寒水上尊对此有何看法? 夏芜梦面含微笑,道:弟子认为,既然规矩是任何非参试人员不得插手干预或者以任何方式影响结丹试炼,那不妨先问一问当事之人,结丹试炼是否受到了随安真人的干预或影响。 第88章 夏芜梦向许清浅略一点头,许清浅会意向前迈出一步走到众人前面,面无表情冷淡道:这次的试炼师尊是交给我负责的,没有发现有人浑水摸鱼是我的失职。 关璟瑄很清楚这件事一定会追查前因后果,要瞒是瞒不住的,于是果断插话道:此事不怪绮玉上尊,是我放心不下徒弟,死缠烂打求了予墨上尊帮忙,予墨上尊同我师兄弟一场,被我闹得没法了才不得不答应,绮玉上尊发现不了实属正常。刚好前些日子予墨上尊座下有一徒孙原本是要参加试炼的,试炼前一个月左右他家中忽然出了点事暂时离开了昆仑,只得放弃这次试炼,才让我有机会顶上去。 予墨上尊虽然答应帮我,却并不赞同,因此临行前在我身上施了个术,将我可用的修为和灵力全都压制在了结丹以前的水平,一旦我强行突破限制就会暴露身份。本来我也答应了予墨上尊绝不会影响他人的试炼,却不料遇到了幽冥犼,为求自保只好挣开了术法限制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因为我的任性妄为,予墨上尊和绮玉上尊都不该为此担责,我徒弟沈自流更是对此事一无所知,还望岳祁仙尊明鉴。 听他说完,沈自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师父?! 在遇到幽冥犼之前沈自流的确不知道吴思仁就是关璟瑄,但他知道关璟瑄会来是因为答应了他。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关璟瑄明明只答应了中途偷偷来看他,最后却如他最初所希望的那样直接来陪他试炼了,但在认出关璟瑄的时候,沈自流心中除了惊喜就只有对自己没有早认出他的懊恼,完全没有考虑过一旦暴露,关璟瑄将会面对怎样的诘责。所以任性的其实是他,而不是关璟瑄。 关璟瑄不动声色地握住沈自流的手腕,以眼神示意他莫要乱说话。 沈自流哪里肯依,但不等他说话,就听关璟瑄幽幽道:小流,让为师省点心吧。 望着关璟瑄看似轻飘实则坚定的目光,沈自流虽然不甘却还是听话地闭了嘴,只是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面对幽冥犼时的那种憋屈和无力感再次袭上心头。 许清浅柳眉微蹙,也没给关璟瑄什么好脸色,冷声道:该是我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不需要随安真人惺惺作态,随安真人不如先管好自己。 语罢她不再理会关璟瑄有何反应,转而对站在近旁的蔺雪和白泽道:在暴露身份前随安真人参与了两场试炼,青渊真人和昭离上尊分别是这两场试炼的任务负责人,现在就请二位如实告知随安真人在这两场试炼中的表现。 蔺雪神色复杂地看了关璟瑄一眼,轻叹道:我与随安真人曾有过同窗之谊,为避包庇之嫌,还是请诸位自己看吧。 说着,她从袖中摸出一块冰魄掐了个决,冰魄上忽然光芒大盛,照亮了半个大殿。光芒中很快便出现一幅投影,关璟瑄和沈自流立刻认出那正是他们取冰魄的洞窟。 蔺雪道:那场试炼沈自流和吴思仁,也就是随安真人被分到了一组,他们的任务是倒太乙池附近的冰洞中取冰魄。随安真人当时的表现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可有可无。 蔺雪点到即止,因为接下来众人便在在投影中看到了两人到冰冻中取冰魄的全过程,看完后只觉得,蔺雪用可有可无来形容关璟瑄实在是太客气了。整个取冰魄的过程,关璟瑄别说出一份力了,他压根就没从冰面上站起来过,就算要隐藏实力隐瞒身份,那副连滚带爬的样子也太丢人了吧! 等众人看完,蔺雪收起冰魄,道:这场试炼我给吴思仁的评价是不通过,诸位可去天音阁查阅灵玉上的记录。就我看来,随安真人并没有影响到正常试炼,沈自流的表现倒是可圈可点。 说完后蔺雪冲白泽点点头,随即退到一边。 白泽接过话头,道:我负责的试炼,是让他们到皇陵中去除祟,由于这场试炼是三个组一起参与的,他们随身携带的试炼灵玉中都记录下了当时的情况。从记录来看,在遇到幽冥犼之前,随安真人在试炼过程中除了最基本的自保,几乎没有用过任何术法,甚至很少动用灵力,更没有刻意帮助或者妨碍过其他修士的试炼。 许清浅随意抽问了几个大殿中参与过那场试炼的小修士,印证了白泽的说法。 站了这许久,关璟瑄开始有些头晕,但他依旧挺直背脊站着,将不适掩饰得滴水不漏,连和他离得极近的沈自流都没发现。 许清浅询问完后站回夏芜梦身边,夏芜梦唇边依旧噙着抹浅笑,不疾不徐道:如诸位所见,随安真人在试炼中并未作出任何干涉他人正常试炼的行为,因此天音阁对此次试炼结果的评判不会做任何更改,也不会追究随安真人。 这下赵青舟有些不淡定了,他向夏芜梦行了个礼后,道:寒水上尊,如此处置会否有些不妥?即便随安真人没有影响到试炼的正常进行,他违反规矩混入试炼队伍中却是事实,这是以往从未发生过的。这次若是轻纵了他或者不了了之,难保以后不会有人效仿,那这规矩定来还有何用?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46) 许清浅目光冷冽地看着赵青舟,道:那不尘居士认为该如何处置? 赵青舟被问得噎住,因为以他的身份在这种场合无论怎么说,都不合适。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自他们对面的人群里响起。 不如摘了随安真人的真人尊号,将他从《玉山仙录》中除名,如何? 第89章 一句话震惊了一殿的人,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一袭灰衣的男子施施然从自动分开的人群中走了出来,径直来到关璟瑄跟前。 此人看上去约略比关璟瑄年长一些,五官生得倒是端正,但神色倨傲,眉宇间隐含刻薄,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 男子站定后先依礼向齐殊、夏芜梦和温伉见了礼,既而转向关璟瑄,见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轻哼一声道:随安真人不记得我了吗? 关璟瑄仔细分辨了一下面前的男子,并没有找到一丝熟悉之感,只得道:请问这位道友是? 男子提了一下唇角,眼中却毫无笑意。他没说话,倒是旁边一个参加了试炼的小修士走过来,道:家师是辛羽上尊邱铭。 辛羽上尊?辛羽上尊辛羽 思索了一阵后关璟瑄总算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当年关璟瑄结丹后,提议取消他真人尊号并将他从《玉山仙录》上除名的人中,就有这位邱铭,并且他还是率先提议的人也就是那个被戚月掀了洞府的修士。只是当初他还只是个真人,过了这些年也修到元婴期成了上尊,加上那时关璟瑄从头到尾都没跟他打过照面,不认识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对方显然并不这么想。 随安真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邱铭冷笑一声,转身对齐殊道:众所周知,随安真人结丹时他的修为分明只能结成紫丹,甚至在结成金丹后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修为依旧达不到金丹修士水准的。我不知道随安真人是用什么手段通过了试炼,但他的试炼结果显然完全不合理,当初就惹得许多非议和质疑,若不是有丹阳仙尊和整个清晖宫强行将此事按下,这件事当年就该给昆仑众人一个交代。 小辈们虽然早就对关璟瑄的劣迹有所耳闻,但都是私底下传一传,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如此正式的场合将这件事拿到明面上说,一时间众人虽然面面相觑默不吭声,却掩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神色。 邱铭接着道:若是随安真人在结丹后安分守己勤于修习就罢了,可他偏偏要无视昆仑的规矩插手试炼,明知故犯,实在可恶,若是不严厉惩戒,恐难以服众。 待邱铭说完,关璟瑄叹了口,缓缓道:辛羽上尊所言有理,我也的确触犯了昆仑的禁令,理应受罚。 邱铭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悠然道:既然随安真人当初不承认自己是用了不正当手段才通过试炼的,那就是凭实力办到的了,这么多年过去,如今随安真人要应付起同样的试炼来当更不在话下。那不如随安真人再接受一次金丹试炼,若是这一次也通过了,今后自然不会再有人质疑,我也会为我的失礼向随安真人赔礼道歉。若是通不过,就请随安真人弃了真人的尊号随安真人意下如何啊? 任谁都看得出来,邱铭这提议根本是在为难关璟瑄。且不说他原本的修为能不能通过金丹试炼,在与幽冥犼一战后,关璟瑄的修为和元气又被折了几成,还不知道要将养多少年才养得回来。此时他若是去接受金丹试炼,连命都保不住。 关璟瑄眼疾手快地抓住想要冲上去与邱铭理论的沈自流,叹了口气,略显疲惫道:不必这么麻烦,这次的事本就是我有错在先,受责罚也好,褫夺尊号也好,我都可以 你都可以怎么?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自大殿门口传入,强势地打断了关璟瑄的话。关璟瑄闻声蓦地睁大了眼睛,迅速转身望向大殿入口,只见一白衣玉冠眉目俊挺的男子迈着大步走进殿中,不过须臾就来到了他身边。此人周身仙气缭绕气势凛然,凌厉的目光和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魄力都让人心生惧意,一些修为尚浅的年轻修士甚至被不敢抬头看他。 惊诧过后,关璟瑄望着来人结巴道:大大大、大师兄?! 几十年不见话都说不清楚了? 顾清澜没给关璟瑄什么好脸色,看向邱铭时目光更是冷得吓人:怎么?有人觉得丹阳仙尊飞升了,我清晖宫的弟子就可以任人欺凌了? 邱铭正要开口,突然脸色一变,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就在顾清澜话音刚落之时,他便骤然感觉一股强大的威压将他整个人都裹了起来,别说动一下了,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这是顾清澜用灵力把他的灵脉全都封锁了起来,并且将他困在了以高度压缩的灵力铸成的密封空间里。此时只要顾清澜愿意,轻轻松松就可以让他立刻灵脉尽毁血肉横飞。 一个元婴期修士却在一瞬间让人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即便是瞧不出顾清澜修为几何的人也立刻明白了此人的强大。 深知顾清澜暴脾气的关璟瑄赶紧道:师兄你要冷静啊!我刚刚并没有被欺 顾清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给我闭嘴!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好在这时齐殊终于插话进来,解救了脸色已经开始发青的邱铭:清澜什么时候回来的? 面对始终和颜悦色,就像众人只是聚在一起喝茶闲聊的齐殊,顾清澜总算收起如洪水般倾泻而出的灵力,拂了拂衣袖,恭恭敬敬向齐殊行了个礼,道:半柱香前刚到昆仑。 脱离束缚的邱铭重重喘了两下,缓过气来后不屈不挠地看向顾清澜,语带嘲讽道:风正上尊是想效仿丹阳仙尊当年那样,用暴力堵住众人的嘴吗? 第90章 在顾清澜发火前,赵青舟一个箭步冲过来在他面前跪下,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师尊,您终于回来了! 顾清澜低头看向他,面上波澜不惊,十分随意地点了一下头,淡淡道:起来吧。听说今天这件事是你提议的? 听顾清澜这么一问,赵青舟顿时忐忑起来,一时间有些吃不准他的态度,于是小心翼翼道:师尊,我 顾清澜没等他说完,便道:就事论事不徇私,很好。 赵青舟松了口气,这才从地上站起来。 顾清澜的目光轻轻掠过沈自流,随即转回邱铭身上。他身量高大,气场又足,眼中明明没有轻慢之色,却让邱铭有种被轻视被鄙夷了的感觉。他倒是想摆脱这种讨厌的感觉,奈何对方的压迫感太强,邱铭在气势上就被压得矮了一头。 顾清澜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慢条斯理道:邱铭是吧?即便是同门弟子,只要真的有错,我必不会包庇。但是没有证据的话,劝你还是慎言。当初关璟瑄结丹一事,无论你们觉得有多不合理,至今也没有人能拿出真凭实据证明他作弊了,那就乖乖闭嘴。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今后若是谁再拿这件事抹黑我清晖宫的名声,休怪我这个做前辈的不客气! 邱铭动了动嘴唇,最终保持了沉默。因为就像顾清澜所说,虽然许多人都一口咬定关璟瑄当年的结丹试炼作弊了,却无人能拿出证据,此后也再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邱铭私下里其实做过许多调查和研究,也未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否则他也无需等到今日才借着个由头将事情翻出来。 原本他和关璟瑄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当初不过是不能接受有不够资格的人结成了金丹罢了,毕竟作为一个结了金丹的人,他知道结成金丹有多不容易。孰料明明该是作为正义一方的人,却因为要维护公正而被人掀了洞府,这口气邱铭就咽不下去了,誓要让关璟瑄得到应有的惩罚。 戚月还在昆仑的时候他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等到戚月飞升了,关璟瑄倒是自觉地藏好尾巴做人,极少在昆仑露面,让邱铭也抓不到他的什么把柄。几十年过去,邱铭本来都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结果自从收了沈自流为徒,关璟瑄也渐渐活跃起来,再度进入了众人的视线,而邱铭也重新留意起了他。 这次好不容易抓住个关璟瑄无可辩驳的错漏,谁知中途又杀出个顾清澜,此刻邱铭虽然保持了沉默,心头那把火却烧得更旺了。 顾清澜没再理会散发着显而易见怒气的邱铭,目光冷冽地看向关璟瑄,道:至于关璟瑄枉顾规矩,该罚的就一定要罚。 关璟瑄在顾清澜面前就像个自知犯了错等待家长责罚的孩子,大气都不敢出,乖乖等着顾清澜给他宣判。 端坐于大殿正前方的齐殊对于顾清澜略显喧宾夺主的行为并没有什么表示,似乎还乐见此事由他来处理。有了齐殊的默许,夏芜梦和温伉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都只静静地看着殿中几人的你来我往。 就在此时,又一道声音自大殿入口响起,瞬间吸引了殿中众人的目光。 风正上尊要罚,那就连我一并罚了。 顾清澜离开昆仑多年,许多小辈都不认识他,因此方才他进殿时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骚动。而此时进来这个人,众人就比较熟悉了,一时间殿中响起一阵嗡嗡的低语。 顾清澜看清来人后,眉毛都没动一下,语调平平道:引岚上尊。 正儿八经算辈分的话,顾清澜比凌溪风高了两辈,凌溪风却只是像对待同辈人一样冲他一颔首,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进殿后凌溪风先向齐殊、夏芜梦还有他师父温伉见了礼,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一脸淡定地走到方才邱铭落座的地方,随手一捞便将那把空出来的椅子提了起来。 关璟瑄正暗自感叹今天究竟是什么好日子,不算外出的孙羽墨,昆仑这些个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尊几乎快聚齐了。抬头却见提着椅子回来的凌溪风将椅子往他身后一放,无视一旁敌意十足地瞪着他的沈自流,责备地看着关璟瑄,道:身体不适不知道说吗?坐下。 关璟瑄一愣,下意识道:不用 凌溪风目光森然地瞪着他,一字一顿道:坐、下! 关璟瑄默默坐到了椅子上。 沈自流的脸色顿时从有些难看变得极其难看,现在他自己也十分混乱,不知道该先气关璟瑄对凌溪风言听计从还是该先气自己竟然完全没发现关璟瑄身体不适。 忽而,一道微凉的力道轻轻包裹住沈自流捏紧的拳头,他转头看去,正好对上关璟瑄安抚的目光,心中的气恼顿时泄去大半,舒开拳头反握住关璟瑄微凉的手,缓缓向他输送去一道温暖的灵力。这回关璟瑄倒是默默接受了,没有拒绝,总算让沈自流心头的郁结稍微纾解。 凌溪风自然注意到了师徒二人的小动作,但只是冷冷一瞥,没有多言。他扫了一眼殿内众人,目光在赵青舟和邱铭身上稍作停留,二人都感觉背后莫名一凉,好在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看向顾清澜。 风正上尊方才说要罚璟瑄? 顾清澜已经进入了渡劫期,离飞升只一步之遥,论修为在场众人中恐怕只有齐殊能胜过他,然而化神期的凌溪风与他相对而立时,气势上竟丝毫不输。 顾清澜道:他犯了错,自然要罚。 凌溪风道:理由呢? 顾清澜道:影响试炼。 凌溪风道:可我认为,功过相抵之后,当赏而非罚。 顾清澜微微挑眉,道:此话怎讲? 凌溪风道:当日若非璟瑄舍命相护,就凭在场那些尚未结丹的毛头小子,一个都别想从幽冥犼口中逃脱。若要罚,他那一身伤已经绰绰有余。 顾清澜冷哼一声,道:赏罚当分明,若是功过能简单相抵,岂非人人都可有恃无恐地作恶了。 凌溪风似乎就在等他这句,唇角一勾,道:这样说来,只要不是作恶,那便是可以功过相抵的吧? 第91章 顾清澜面无表情地看着凌溪风,却没反驳。 凌溪风轻笑一声,忽然转向殿中那群参加了试炼的小修士,道:既然如此,那不妨问一问那日在场的人,是否认为璟瑄作恶了。 突然被点到名的年轻修士们顿时都有些局促,面面相觑着没人说话。静默片刻后,终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青殷在昆仑修习也有些年头了,但因为资质平平性格温吞,又不受师父器重,一直以来都默默无闻,他也很有自知之明地只默默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辩不争。即便最近几年同沈自流和梓岚走得比较近,他也没增添多少自信,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发声,不由有些发怵。尤其是对上赵青舟明显不悦的目光时,青殷心头一颤,费了很大的劲才克制住想要退回人群中的冲动。 向在座几位前辈见了礼,报上自己的姓名、师承后,青殷道:这次的试炼我与随安真人同组,在遇到幽冥犼之前,随安真人一直表现得十分低调,从不曾向沈公子或其他人提供过任何提示和帮助,更没有干涉或妨碍过其他人的试炼。这一点除了同组的几位,在皇陵中一起试炼的另外两组的同门应该也能作证。 顾清澜看向站在边上的年轻修士,让参与了皇陵那场试炼的人都站出来。等到二十几个人都出列后,大殿里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因为众人都回想起了在白泽酒楼的小院子里他们是如何言辞刻薄地议论关璟瑄的。 其实关璟瑄原本已经忘记那茬了,如今回忆起来也没太在意,十分习以为常,并不打算跟这群小辈计较。沈自流却没有他那么豁达,一边神色不善地看着当初带头中伤关璟瑄的那几个人,一边也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通。如果那时候他知道吴思仁就是关璟瑄,就算有别的考量,也绝不放任那几个人恶语中伤他。 实际上,那些曾经在沈自流面前挑拨师徒二人关系的人,此刻的心情也十分复杂而微妙。 梓岚不必说,自然是站在关璟瑄这一边的,与他们同组的战宁和柳颐萱也证实了青殷的说法。剩下的修士们在度过了最尴尬的时间后,也纷纷表示可以为关璟瑄作证,试炼过程中他的确表现得就像没他这个人似的。 青殷又道:之后在面对幽冥犼时,我们都完全不是它的对手。随安真人为了给我们争取逃脱的时间,在明知道无法与幽冥犼抗衡的情况下,仍以一人之力拦下了它,也因此才暴露了身份,还受了重伤。 青殷略作停顿后,缓缓跪了下去,道:恕弟子斗胆为随安真人说一句在弟子看来,随安真人对大家的保护要抵消他所犯的过错,是绰绰有余的。弟子恳求风正上尊和岳祁仙尊能对随安真人网开一面,从轻处罚。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47) 梓岚和沈自流对视一眼,随即也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异口同声道:弟子附议。 战宁和柳颐萱紧随其后跪在梓岚和沈自流旁边,道:弟子附议。 余下那些共同经历了幽冥犼那一战的修士们见状,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来,大殿中弟子附议之声此起彼伏。 等到在酒楼里最积极撺掇沈自流换个师父的周一飞也扭扭捏捏跪下去后,所有参与了皇陵试炼的修士便都跪在了大殿之中。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关璟瑄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刚想站起来,立刻被凌溪风一把按住肩膀,又按回椅子上坐下,于是只得坐在椅子上,神色动容道:大家不用为我求情啊,原本就是我有错在先 凌溪风的一只手依旧按在关璟瑄肩上,转头对顾清澜道:有一件事诸位可能还不知道,那只幽冥犼之所以会出现在长安城郊,是因为我要用它的脊骨修复引岚的剑鞘。它被我打伤后撕裂空间逃窜到了那片河滩,我没有第一时间赶到善后,才会让这些小后辈遭遇凶险。论责,恐怕我的责任比任何人都大。璟瑄即使有错在先,也已经将功补过了,若是一定要追究,我愿意连同他那份责任一并承担风正上尊意下如何? 等等,这事跟你没有关、唔 话到一半就被凌溪风捂住了嘴,关璟瑄又好气又好笑。没等他挣开凌溪风的手,就听顾清澜道:既然你们这些在试炼中有直接利益关系的当事人都替他求情,我要再说一码归一码,倒显得我是坏人了。 说着,顾清澜看向齐殊,道:我原只是想管束师弟,不想此事牵扯甚广,我一个局外人插手并不合适,还是由岳祁仙尊和寒水上尊定夺吧。 都喧宾夺主地插手到这份上了,现在才说不合适,这又是唱哪出?! 邱铭瞪着顾清澜,敢怒不敢言。 齐殊倒是丝毫不恼,先温和地让跪了一地的年轻修士都起身,又对夏芜梦道:寒水上尊有何主张? 夏芜梦微笑着冲他一颔首:岳祁仙尊决断便可。 齐殊这才看向众人,不疾不徐道:这件事随安真人有错在先,该罚。但念在是初犯,且没有影响正常试炼,过程中还保护了其他人,功过相抵,便只罚你思过十日。 关璟瑄正要领罚,却听齐殊继续道:思过的地点在揽灵池。 闻言,众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惊讶之后又很快了然,只有邱铭和赵青舟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揽灵池在无剑峰上,虽不及轩灵池大,却是整个昆仑灵气最足,疗伤效果最好的一处温泉。寻常修士是没有资格去泡揽灵池的,只有元婴期以上的修士能够在负伤时申请去疗养几日,因此齐殊让关璟瑄去揽灵池思过,根本不是罚而是赏。 待关璟瑄心情复杂地领了罚,齐殊又道:至于随安真人当年结丹一事,我本不欲多说。然而这么多年来昆仑上下对此一直有诸多猜测,也有许多不实的传言,今日我便在这里一并说明。 第92章 随安真人的结丹结果没有任何问题,金丹能在他体内正常运转就是最好的证明。《玉山仙录》是昆仑自玉清仙尊飞升时起就有的灵书,其上的记载都是自行生成的,并不能人为增删修改,即是说璟瑄是《玉山仙录》承认了的金丹真人。所以从今日起,我希望诸位不要再纠结质疑此事。 齐殊缓缓扫视了一圈大殿中的修士,道:当然诸位也要明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论后果如何都不是随意破坏规矩的理由,修仙之人更应懂得慎行克己。这次因为情况太过特殊才会对随安真人从轻发落,若有下次,无论何人何故,必当严惩。 关璟瑄擅自混入试炼的事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地被一带而过了,顺带还为他结丹的事正了名。这个结果完全在邱铭和赵青舟的预料之外,但因为是齐殊亲下的定论,两人心中虽颇有微词却也只得作罢。 散会后关璟瑄被齐殊留了下来,等到其他人都退出大殿后,关璟瑄面带愧疚地对齐殊道:岳祁仙尊,其实就算褫夺我的真人尊号,我也绝无怨言,毕竟当年 齐殊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和颜悦色地打断了他,道:就事论事,当年你的结丹结果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璟瑄你可曾想过,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过问追究过这件事? 关璟瑄一愣,老实摇头道:请恕弟子愚钝。 齐殊笑道: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它存在的道理,若真的是逆天而为,自会有天道去干涉和修正。修仙之人最是自由,无论是刚入门还是几近飞升的修士,在修仙一事上都是完全平等的,并没有谁有资格约束他人。昆仑的规矩也从来不是为了限制门人,而是提醒众人什么是修仙的禁忌,哪些事不可为。 关璟瑄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齐殊又道:无论发生过什么,你既结成了金丹,名字刻上了《玉山仙录》,便说明你命中有这机缘和定数。不必纠结既定之事,更无须妄自菲薄。 等到关璟瑄接受完齐殊的教诲从无为殿中出来时,发现殿门外竟还逗留着不少人,人群稀稀拉拉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最中间似乎还有两个人。关璟瑄一眼看到吊在人群外的沈自流,刚想开口叫他,对方却感应到一般回过头来。见到关璟瑄,沈自流眼中的寒霜顿时消融,两步跨到关璟瑄身边,十分紧张地扶住他。 师父,你感觉怎么样?我们现在就回药庐休息吧。 关璟瑄冲他笑笑,道:为师没事,别担心。那边是怎么了? 沈自流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人群里传出来赵青舟的声音:如今你翅膀已经长硬了,自己的想法一套一套的,为师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青殷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张:师、师尊,弟子弟子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可以改。 走到人群边上的关璟瑄这才看清,被围在人群中的两个人正是赵青舟和青殷,站着的那个面若寒霜,跪着的那个眼眶泛红神色惊惶。 关璟瑄正想问沈自流是怎么回事,就听赵青舟冷笑一声,道:改?心都不在师门了,还有什么好改的! 青殷看上去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声音颤抖道:师尊,弟子没有 赵青舟冷眼看着青殷,用不带丝毫温度的语气道:别叫我师尊,我承受不起。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我座下的弟子了。 青殷闻言整个人都懵了,瞪大眼睛望着赵青舟,一时间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围观的众修士也都表现出了震惊,毕竟将徒弟逐出师门这种事在昆仑虽然不是没有,却也是极少的。而那极少的几例,也基本都是因为做了会引发众怒的事,或者犯了欺师灭祖背叛师门的大罪。 站在一旁的关璟瑄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脱口道:不尘居士三思,青殷一向都十分敬重你这个师父。 赵青舟侧头一看说话的是关璟瑄,差点气笑了,嘲讽道:我处理我门内弟子,与随安真人有何干系? 沈自流低声在关璟瑄耳边道:赵青舟就是不满青殷方才替师父你说话,才闹了这出。 关璟瑄: 那你怎么不早说! 这时,另一个声音忽然在关璟瑄身边响起:说得对。我的徒弟要怎么处置他的徒弟,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关璟瑄一听到这声音就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转头一看果然是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顾清澜,他旁边还站着一脸漠然的凌溪风。 关璟瑄刚想为青殷辩解两句,就被顾清澜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见关璟瑄吃瘪,赵青舟憋了一肚子的火总算收了收。有顾清澜给他掠阵,赵青舟的师父派头顿时更足,居高临下地看着青殷,道:青殷有违师训,即刻起逐出师门,日后你且好自为之吧。 青殷像是才回过神,眼泪唰地就掉下来了,刚喊了一声师尊就被顾清澜打断。 如今你已不是不尘居士的弟子了,不得乱喊。 青殷顿时更加惊惶无措,跪在雪地里不停掉眼泪,沈自流见状忍不住想上前把他拉起来,脚上刚有动作,就听顾清澜道:关璟瑄,管好你的徒弟,少插手别人师门的事。 说着,顾清澜朝前几步走到赵青舟和青殷面前,看了青殷一眼 后,对赵青舟道:处置完了吗? 赵青舟收起方才的得意之色,恭敬地对顾清澜道:完了让师尊见笑了。 顾清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很好。那么现在跪下。 不止是赵青舟了,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愣,直到顾清澜又严厉地重复了一遍跪下二字后,赵青舟才立刻在青殷旁边端正地跪了下去,神色却十分茫然。 围观的众修士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不懂这突然的转折又是闹哪出。 第93章 赵青舟这一跪和青殷那一跪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作为掌管昆仑上下物资调度的不尘居士,赵青舟在昆仑的地位绝对不低,此时却当众跪在无为殿外的雪地里,绝大部分刚刚还在一旁围观的修士立刻自觉地走开了。 实际上赵青舟此时根本无暇考虑颜面问题,只有满心惊疑。从入昆仑起他就十分崇敬顾清澜,一心要拜入顾清澜门下。顾清澜平日里虽然不苟言笑,对待门人也十分严格,在收徒上倒没那么多刁钻的要求,只要能通过他的测试,又能合他眼缘的,便能拜入他门下。因此资质平平却比同期其他修士努力许多的赵青舟,最终如愿以偿成为了顾清澜的弟子。 赵青舟拜入顾清澜门下时,顾清澜已经进入了元婴期,时常闭关或外出修行,给予他的点拨并不多,但赵青舟已经十分知足了。即便后来他出师自立门户,并且逐渐在昆仑建立起了自己的名望,不再是籍籍无名之徒,对于顾清澜这个师父,他却始终保持着如初的尊敬和仰慕。 在顾清澜为数不多的弟子当中,赵青舟绝对不是最有本事的,也不是最得顾清澜青睐的,但作为师门中最为勤奋又从不忤逆的一个,顾清澜还从未责罚过他。因此当顾清澜让他跪下时,赵青舟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得一片空白。 顾清澜道:知道为什么让你跪下吗? 赵青舟还没缓过劲来,茫然道:弟子不知,请师尊明示。 顾清澜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抬手一指关璟瑄,道:你可还记得他在师门中的辈分? 赵青舟顺着顾清澜的指示看去,脸色一白,低头道:记得是师叔。 顾清澜哼了一声,道:既然记得,那便是明知故犯。赵青舟 被点到名字的人惊慌地抬起头,就听顾清澜缓缓道: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即刻起逐出师门,今后你与我清思阁再无半分关系。 不久前才被自己逐出师门的徒弟还跪在一旁,谁料不过片刻,自己也成了被逐出师门的人,赵青舟顿觉五雷轰顶,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尽,想也没想便俯身稽首叩向雪地,神色慌乱地不断重复道:师尊息怒!弟子知错了! 顾清澜看着跪在面前的人,丝毫不为所动。 关璟瑄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此时见赵青舟堂堂不尘居士狼狈又惊惶地跪在地上不断跟顾清澜认错,忍不住开口劝道:师兄,其实赵师侄只是表面上比较冷淡,倒也没有真 顾清澜扫过来一个冷眼,截了关璟瑄的话,道:我处置我的弟子,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关璟瑄: 刚刚还在替我出头,转头就成外人了?? 想是这么想,顶着顾清澜替的冷眼,关璟瑄却是没有勇气把这话说出来的。 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凌溪风忽然插话道:你叫青殷是吧? 跪在赵青舟旁边已经有点被事情的发展吓傻的青殷这才回神,不明所以地看着凌溪风,怯生生点了一下头。 凌溪风道:我正好打算再收一个徒弟,你可愿意拜入我门下? 刚缓过来一点的青殷闻言顿时又懵了:啊? 关璟瑄倒是立刻明白了凌溪风的用意,忍不住扶了一下额,反手一拳敲在他肩头:喂,你就别凑热闹了吧?还嫌不够乱么 凌溪风回头看了关璟瑄一眼,随即又转向跪着的两个人,微勾起唇,道:不愿意? 青殷第一反应便是朝赵青舟看去,然而赵青舟此刻根本无心搭理他,还叩在地上求顾清澜原谅。他又下意识抬头看向顾清澜,顾清澜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漠道:你已被逐出师门,便不可能再回来。 话虽如此,青殷却依旧难以抉择。虽然他已经被赵青舟逐出了师门,但毕竟是多年师徒,即便赵青舟再不待见他,青殷也一直尊他敬他,从没想过拜他人为师。更何况,现在还是当着赵青舟的面。 凌溪风抱起双臂,缓缓道:不妨告诉你,今日我愿意收你为徒,是因为你愿意挺身而出替璟瑄说话。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是个剑修吧?就算没有被赵青舟逐出师门,他也给不了你什么指点。以你的资质,就算靠自己入了无剑峰,没有一个合适的师父,也走不了多远。 凌溪风顿了顿,接着道: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这次,日后就算你求到我面前,也休想我答应。 青殷眼神里的动摇和挣扎十分明显,作为在昆仑修剑的修士,他自然明白拜凌溪风为师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对他而言更是从来都不敢奢望的事。此时这个大惊喜就这么砸到了他面前,在这样尴尬的场合,尴尬的时间。 关璟瑄见这孩子被逼得都快神色恍惚了,正想替他解围,凌溪风却忽然眼神一凛,厉声道:站起来! 青殷被他吼得一抖,鬼使神差地真从地上站了起来。 凌溪风扭头对关璟瑄道:明日我再来找你,回去好好休息。 一转头,凌溪风的语气又恢复了强硬:你跟我来。 在凌溪风迫人的气势下,青殷心头的那点反抗与挣扎全被吓了回去,呆呆地便跟人走了。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48) 顾清澜走到关璟瑄和沈自流跟前,脸色不善道:还不回去?嫌身上的伤不够重? 关璟瑄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赵青舟,道:师兄啊 顾清澜冷哼一声:还有空替别人操心?你是不是忘了上回我走的时候跟你说过什么了?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就跟我回药庐,要么你也去那边跪着。 关璟瑄爱莫能助地看了赵青舟一眼,在大师兄的淫威下很识相地选择了立刻滚回去。在他带着沈自流滚之前,却有些意外地被一群年轻的小辈拦住了。 沈自流眼神冰冷地看着这几个曾在他面前口不择言地诋毁过关璟瑄的修士,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关璟瑄也记得在白泽酒楼里的事,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此时见几个小朋友面带尴尬地站在他跟前,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样子,关璟瑄温和笑道:各位有何事不妨直说。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一阵后,忽然向他一欠身,齐声道:晚辈无知,多有冒犯,请随安真人见谅! 第94章 几个小辈的道歉虽说不至于让关璟瑄受宠若惊,却也让他十分意外了。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外人的误解和冷眼,对于这些小辈的冒犯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现在这群孩子主动来道歉,关璟瑄不禁有些感叹,也很好说话地表示了谅解。反倒是沈自流始终冷着一张脸,明显还在介意,最后还是关璟瑄哄着才将他带走。 而关璟瑄所不知道的是,这群经历了幽冥犼一战的小辈们如今对他的印象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在真正接触到关璟瑄之前,由于听过太多关于他的讹传,这些小修士大都先入为主地认为关璟瑄一定是个自私自利阴险奸猾之人。因此在面对幽冥犼时关璟瑄所表现出的胆魄和对众人的保护,都让这些年轻人深受触动。而且因为谣言太甚,许多年轻修士只记得关璟瑄是个名不副实的真人,莫名就将他视作了一个没有丝毫本事的修士,也正因如此才会有那么多连结丹期都没进的小辈在提到关璟瑄时,都一副很瞧不起他的模样。 直到关璟瑄在众人面前吹响入梦,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幽冥犼,他们才忽然意识到这个被他们看不起的名不副实的随安真人,实际上还是要比他们强大得多。也是真正和关璟瑄接触过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位被谣言妖魔化了的随安真人,其实是个温和又有气量的前辈,两相对比之下,这些年轻修士就更觉羞愧了。 而此时正战战兢兢跟在顾清澜身后往药庐而去的关璟瑄也并不知道,自己在昆仑的名声已经开始悄悄发生变化。 关璟瑄被凌溪风带回昆仑至今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有孙羽墨亲自给他疗伤,又在药庐养了这么久,若是寻常小伤早该好全了。然而这次因为被幽冥犼伤到了心脉和丹田,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和调理,关璟瑄的身体状况虽然有所恢复,却还是比从前虚弱了许多。方才在无为殿里站了半天,之后又在冰天雪地里冻了许久,御风回去的路上关璟瑄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一不留神就从浮云扇上栽了下去。 沈自流见状大惊,然而不等他冲过去顾清澜就已经一脸淡定地接住了关璟瑄,随后直接将他扛回了药庐。 关璟瑄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药庐的卧房里了,外面天色已暗,他的房间里却灯火通明十分热闹,不仅沈自流和顾清澜都在,连本该还出门在外的孙羽墨和疏风也在。 见他醒来,沈自流立刻从床边的小凳子上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喂他喝了一口温水,又十分紧张地问他感觉如何。 关璟瑄拍了拍沈自流的手背,轻笑道:不用担心,为师已经没事了。 转头看到坐在桌边的顾清澜和孙羽墨,关璟瑄心头一紧,迅速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让沈自流跟顾清澜行了个师门大礼。 顾清澜面无表情地受了沈自流的礼,却没说别的。关璟瑄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孙羽墨道:半个月前师兄走的时候不是说至少要耽误两个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孙羽墨道: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正好在路上遇到了大师兄,就和他一道回来了。 关璟瑄咦了一声,问:那今日师兄怎么没同大师兄一道去无为殿? 孙羽墨翻了个白眼,道:那点事大师兄一个人就能摆平,我要再去,指不定又要被人说成我们师门护短欺负人了。 其实就算只有大师兄一个,外人也已经这么想了。而且大师兄当时的姿态也的确十分强硬 关璟瑄默默想道。 孙羽墨瞪着关璟瑄道:倒是你,没事瞎跑什么!不知道自己是个伤患吗?我这才刚出门几天啊,你就给我晕在外面! 关璟瑄哭笑不得道:冤枉啊师兄!这回可不是我想乱跑,岳祁仙尊都亲自发话让我去无为殿了,我怎么敢不去。 他刚说完,用托盘端着碗药的疏风敲门进来。在孙羽墨的示意下,疏风将一碗烟气氤氲黑如墨汁的汤药放到了关璟瑄面前。 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光闻味道关璟瑄都感觉舌尖泛苦,眉毛立刻皱成了一堆,一脸排斥。 孙羽墨似笑非笑道:这是用鹿茸和千年人参熬的正本固元汤,怕你虚不受补,我还专门加了莲心降火。别的也就罢了,这千年人参是大师兄专程从东荒带回来的,你可要一滴不剩地喝完,不要辜负了大师兄的一片心意。 关璟瑄听得都快哭了,磨磨蹭蹭不想去端碗。却听顾清澜突然厉声一句快点喝了!,关璟瑄闻声一抖,条件反射地遵循了他的话,端起碗一仰头,一口气就将碗里的药喝得干干净净。 由于喝得太快,一开始关璟瑄都没尝出味道,等到药汁淌过喉咙,味觉才慢一拍地反应过来,满口腥苦让关璟瑄差点当场吐出来。幸好沈自流及时递给他一杯清水漱口,紧接着又塞了两颗蜜饯进他嘴里,才勉强压下翻涌而上的恶心,眼睛里却不自觉地噙了一圈泪,看上去分外凄惨可怜。 疏风绷着笑将碗收走后,关璟瑄苦着脸道:这药也太可怕了,师兄你到底在里面加了什么? 孙羽墨道:劝你最好别问,不然之后你可能就喝不下去了。 关璟瑄惊恐道:还要喝?! 孙羽墨勾起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道:这药得连喝十天才有效。 关璟瑄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想还不如让他长睡不起呢。 孙羽墨转向顾清澜道:说到这个,师兄你那个徒弟赵青舟这次是真的有点过分了,你不管管? 顾清澜一脸云淡风轻道:他现在就跪在药庐外面,你要气不过出去打一顿便是,反正我已经将他逐出师门了。 孙羽墨吃惊道:逐出师门?!这不至于吧? 关璟瑄也插话道:师兄,其实赵师侄平日里对我的态度虽然差了点,在物资供给上却从来没有亏过我。今天这事虽然有些过,但结果反倒让我占了便宜,还得了岳祁仙尊亲自为我正名,也算因祸得福你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顾清澜瞥了关璟瑄一眼,道:有空帮别人求情,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跟我交代?看看你这一身惨不忍睹的修为,也不怕丢了师父的脸!还记得我上回走之前怎么说的吗? 呃关璟瑄顿时汗如雨下,道:师兄,我现在还是个脆弱的伤患 顾清澜目光凌厉地盯着关璟瑄,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关璟瑄却被他看得一阵心虚愧疚。直到关璟瑄被他看得都想跪下认错了,顾清澜才忽然神色稍霁,道:不过在对付幽冥犼时表现得还算有担当,这小徒弟教育得也不错,没有丢我们清晖宫的脸,勉强算是有点长进吧。 第95章 拜入师门这么多年来关璟瑄从来都只有被顾清澜教训的份,此时突然被夸奖了一句,关璟瑄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惊讶得双目微瞠。 顾清澜道:如今只因你有伤在身我才不教训你,别以为以后还可以继续偷懒。这次不过一只幽冥犼就让你去了半条命,最后还是引岚出手相助才让你捡回这条命,继续荒废下去,今后遇到更棘手的情况怎么办?若下次我回昆仑时,你的修为还是只有这般水平,小心我把你扔到轮回境里去修炼。 是关璟瑄忧愁地应了一声,随即问道:大师兄刚回来就要走了吗? 顾清澜道:这次我只是顺路回来看看,明日就离开。 说完,顾清澜忽然转向沈自流,冲他点了一下头,道:你过来。 沈自流看了关璟瑄一眼,得到对方的首肯后才起身走到顾清澜面前。 顾清澜亦站起身来,道:转过身去。 沈自流依言转身,接着便感觉自己的两肩被顾清澜轻拍了一下,随后后颈也被他用手指轻轻一点。沈自流背对着顾清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关璟瑄和孙羽墨却清楚地看到顾清澜在他后颈点了一指后,被点的那处突然紫光一闪,随即就见一缕黑烟升腾而上,眨眼间便消散得一干二净。 关璟瑄惊讶道:那是何物? 顾清澜让沈自流坐回座位后,缓缓道:这是引魔香,而且在他身上种的时间应该不短了你们竟无一人察觉吗?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沈自流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后颈。 引魔香?关璟瑄恍然大悟道:难怪那些妖物邪祟总是前赴后继地往小流身上扑!先前我还以为是他的体质有问题,结果竟然是引魔香?! 说着,关璟瑄忽然蹙起眉:可是引魔香不是魔修才有的东西吗?昆仑上下并无一个魔修,而小流自从被我救回昆仑后便很少离开,每次下山也都有我陪同,不可能有魔修在我眼皮底下给他种了引魔香,我却一无所觉。 顾清澜道:入山前呢? 孙羽墨摇头道:应当也不会。璟瑄带他回来后我曾给这孩子做过全面的检查,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而且之后替他施治时还用了一次往生,就算那时他身上就有引魔香,也会被往生消除。 关璟瑄道:这就奇怪了小流你在修习期间可曾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事? 沈自流回忆了片刻后,道:并没有。师父,什么是引魔香? 关璟瑄解释道:为师也只是在书本中读到过,引魔香是用魔界的一种植物制成的香,点在人或物上经久不散,但只有魔物能嗅到它的气味,并且对魔物有着十分巨大的吸引力。因为曾有修士在下山时擅用引魔香而引到大批魔物,导致数位同门重伤,昆仑便将此香列为了禁品。 沈自流也微蹙起眉,道:所以那些魔物才会说我身上很香? 关璟瑄颔首道:应该是的。可是这引魔香十分珍贵又是禁品,在昆仑也没有人和你有深仇大恨,谁会在你身上种引魔香? 孙羽墨道:若真有深仇大恨,何必用这么迂回又不保险的法子?何况小流不过就是个遇难的孩子,入山前和昆仑众人并无任何瓜葛,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顾清澜抄起双臂,道:引魔香在他身上种了许多年,已经无法追查到用香之人是谁。与其在这里纠结一个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自己变强,不再给人可趁之机。 闻言,沈自流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严肃起来。 翌日,当关璟瑄从睡梦中醒来时顾清澜已经离开昆仑了,临走前还留下一本剑谱,让孙羽墨转交给他。这本剑谱十分特别,虽是剑谱,真正讲有形招式的只有寥寥两三页,余下全是深奥的内功心法。顾清澜虽未说明,这本剑谱也很明显是给沈自流的,只是关璟瑄醒来时已不见了沈自流的身影,便只得先帮他收着。 陪着关璟瑄喝完一碗益气补血的药膳粥,又监督着他喝完一碗苦到怀疑人生的鹿茸人参汤后,孙羽墨让疏风拿了个小药瓶来。 从今日起连续十日,你要到揽灵池去思过,每日一个时辰。原本岳祁仙尊是嘱咐了让我去看着你思过的,但眼下我正有件急事须得立刻离开昆仑去办,这个任务便交给你徒弟了。孙羽墨边说边从疏风手里接过小药瓶递给关璟瑄,道:下水后将此药从大椎穴倒下,它会自行走遍你全身的经脉,助你调理恢复。疏风会每日一瓶给你备好,切莫忘了用。 关璟瑄接过药瓶打开送到鼻边,立刻闻到一股混着草药味的幽香从瓶口飘出,不由笑道:这药不错。 孙羽墨瞥了他一眼,道:行了别闻了,收拾收拾赶紧出门,你徒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这次出去真的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你给我好好呆在药庐养病,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关璟瑄无辜道:师兄冤枉啊,明明都是幺蛾子主动找上我的。 孙羽墨抬手就往关璟瑄额头上弹了一下,没好气道:少跟我贫,赶紧滚! 出了药庐,果然一眼就看到正候在门外的沈自流,关璟瑄道:怎么一个人先出来了?站这儿不冷吗? 沈自流抿唇道:不冷。方才在外面练了会儿剑。 关璟瑄笑道:这段时间你照顾为师十分辛苦,一日不练也没什么打紧的。 沈自流神色略有些黯然,道:弟子并不觉得辛苦而且弟子已经很无能了,不敢再怠惰。 身为人师不好一再劝徒弟偷懒,关璟瑄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修习固然重要,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来日方长。 沈自流乖巧地嗯了一声,看神色却没有听进去。关璟瑄默叹一声,正要拿出浮云扇,却被沈自流按住了手。 师父身子尚弱,不宜过多耗费灵力,还是与弟子同乘吧。 说着,沈自流捻了个诀招出知秋,率先踏上去后转身向关璟瑄递出一只手。 不过御风到无剑峰罢了,为师还不至于连这点灵力都没有。关璟瑄如此说着,却还是握住了沈自流伸过来的手,正想站到他身后,却被对方略一使力拉了上去,猝不及防地跌进了沈自流怀中。 沈自流微勾下头,贴在关璟瑄耳边道:师父,昨日你才从天上掉下来,弟子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御风。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49) 第96章 过近的距离和喷在耳边的温热气息都让关璟瑄感觉有些不自在,耳廓微红地稍稍朝旁边偏过头去,道:小流为师能站稳。 沈自流环在关璟瑄腰上的手丝毫未松,反倒是光明正大将头靠在了关璟瑄颈侧,似有些闷闷道:师父,弟子很担心你。 关璟瑄一愣,神色渐柔,放松身体靠着沈自流,拍拍环在他腰间的手,轻叹道:昨天只是一个意外,为师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有沈自流带着,两人轻松通过了入山剑阵。出于礼貌师徒二人先去了一趟温伉的祈风殿向他问安,却被门人告知温伉一早便离开了昆仑,归期不定。 见沈自流得知这一消息后飞快地蹙了一下眉,关璟瑄道:怎么了? 沈自流摇摇头:本来有点事想请教柔清上尊改日吧。 揽灵池位于无剑峰南侧,离峰顶尚有一段距离,两条山间灵脉在此交汇,灵气十分充盈。由于每次使用都会使汇集于此的灵气泄出,需要静置一定时日才能恢复,因此揽灵池虽没有人看守,却由温伉亲自下了禁制,未经允许的修士不得入内。 今日温伉虽然走得匆忙,却已经安排好了关璟瑄去揽灵池疗伤的相关事宜,他的三徒弟喻卿将两枚施了术的青玉扳指交给师徒二人时,解释道:家师在这两枚扳指上施加了解禁术,二位只要佩戴着扳指便可随意出入揽灵池。本来其中一枚应当交给予墨上尊的,但现在予墨上尊既已将监督随安真人思过的任务交给了沈师弟,便暂时由沈师弟保管。思过期间二位切勿将扳指交给他人,十日后烦请归还。 两人收下扳指后,喻卿唤来一名外室弟子带他们去揽灵池。 沈自流转身对关璟瑄道:师父,弟子有点事想请教喻师兄,可否请师父先行一步?弟子随后就来。 关璟瑄自然应允,在那外室弟子的引领下很快就到了揽灵池的入口,远远便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入口的门边。 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的凌溪风也早就看到了关璟瑄,等到关璟瑄在外室弟子的带领下走到几步开外的石阶之下时,凌溪风才站直身同那外室弟子打了声招呼,让他回去复命。 关璟瑄走上台阶,揶揄道:引岚上尊这是要亲自来监督我思过吗?鄙人深感惶恐呀! 凌溪风微微勾唇,拉着关璟瑄边往里走边道:听你叫我引岚上尊,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关璟瑄笑道:好巧,我也这么觉得。 揽灵池被一圈木墙围在中间,池水倒是清澈,但池面氲着一层流动的白雾,池中之景看不真切。池边围了一圈乱石,有些光滑有些嶙峋,乱石间长着一丛丛冒出地面不高的野草野花,竟也别有一番景致。 关璟瑄和凌溪风是多年好友,两人对彼此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于是关璟瑄也不避忌,转过身去一件件脱下衣服,在池边找了块光滑的石头放好后正准备下水,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凌溪风竟也除去了身上的衣服,并且先他一步进了池子。 突然的坦诚相见让关璟瑄愣了一下,见凌溪风一脸淡定地冲他招了招手,这才回过神来,也滑进温泉中。 揽灵池的水温比起人体的温度略高,但并不会让人觉得烫,正是十分适宜的温度。甫一入水,整个人都被一阵暖意包裹起来,关璟瑄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像是被打开了一般,甚至能感觉到水中的灵气正顺着毛孔缓缓浸入身体,让人不自觉地便放松下来。 关璟瑄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这才转头对凌溪风道:方才我还在想你怎么也能进来,原来也是来疗伤的? 揽灵池不算深,中间最深处也只半丈有余,凌溪风在水中如履平地,行动丝毫不受池水所累,十分轻松地便走到了关璟瑄身旁。 无剑峰峰主和其亲传弟子并不受禁制限制,可以随意使用揽灵池,不过我并不是来疗伤的。 凌溪风说完,示意关璟瑄背对着他盘膝坐下,关璟瑄虽然不明所以,却顺从地照办了。池边的水不深,但坐下后仍是淹到了关璟瑄的下巴处,关璟瑄刚感觉被池水压得有点胸闷,胸口却忽然一松,随即便意识到是凌溪风施术替他减轻了压力。 后腰处忽然贴上一只比池水还要炽热的手,关璟瑄条件反射地一激灵,下意识地便要躲开,却被凌溪风制住。 好友略显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动。 腰腹上的肌肉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关璟瑄表情有些扭曲道:痒。 凌溪风道:放松,很快就好。 闻言,关璟瑄勉强忍住逃离的冲动,试着放松下来,很快他便感觉到一股纠缠着灵力的暖流正从凌溪风贴在他后腰上的手掌上传递过来,顺着他的灵脉缓缓流淌进了丹田之中,逐渐充盈了整个丹田。 关璟瑄惊讶道:这是? 凌溪风没有立刻回答他,只专心致志地调动着自身的灵力和池水中的灵气,耐心地引导着它们一点点在关璟瑄的灵脉和丹田内游走。很快,关璟瑄就感觉到自己体内受损的丹田和金丹,竟然在缓慢地被修复,顿时大惊。 溪风!停下 关璟瑄刚要挣扎,凌溪风便十分果断地捻了个诀,瞬间将他的动作锢住,既而淡淡道:别乱动,此术一旦开始便不能停下,否则双方都会被反噬所伤。 关璟瑄闻言也不敢再乱动,一时间眉头紧锁,眼中的神色十分复杂。金丹受损,即便是依靠自身的力量也需要十分漫长的时间才能修复一二,更未听闻过可以借助他人的力量来修复。关璟瑄不知道凌溪风是怎么做到的,但想也知道,他现在所用的必然是禁术,此举也必然会消耗他极多的修为,甚至有可能会伤及他的金丹。 沉默良久后,关璟瑄忽然闭上眼睛长叹了口气,颓然道:为何你总是这样?当年我结丹的时候也是,今日也是亏欠你这么多,让我怎么还啊? 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从两人肌肤相贴之处渗入,平缓又温和,和施术之人在人前的模样截然不同。 片刻后,凌溪风沉声道:不必还,这是我欠你的。 第97章 关璟瑄闻言蓦地睁开眼睛,一头雾水道:你欠我什么了? 然而这次无论关璟瑄怎么问,凌溪风都闭口不答,只是默默解开了对关璟瑄的禁锢。见实在问不出,关璟瑄只得无奈道:那你能不能至少告诉我当年结丹的事,你是怎么办到的? 凌溪风垂眸思索了一阵后,轻描淡写道:当年我在外历练时无意中习得一种禁术,可以将施术者一半的金丹化为流光送入受术者丹田中,在极短的时间里在受术者丹田中结成一个金丹的虚影,大幅提高受术者的能力,并代替受术者承受那术法生效期间的伤害。 关璟瑄震惊道:竟有这样的术法?!那施术者除了会损失一半的金丹外,还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凌溪风道:没有了。付出一半的金丹,已经是极大的代价了。 关璟瑄蹙眉道:可那时候你明明浑身都是血! 凌溪风道:因为当年我的修为也十分有限,承受不住那样强大的禁术反噬。 关璟瑄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到凌溪风话里的漏洞。 凌溪风又道:其实当年我也只是勉力一试,因为那个禁术的施展条件十分苛刻,甚至从未听闻有人施术成功过。 关璟瑄问:若是那时候你也失败了呢? 凌溪风道:我的金丹依旧会损耗,反噬一分都不会少,你的结丹试炼也会失败。 关璟瑄忽然又想到一件事,神色凝重道:原本我的结丹试炼申请的是紫丹,临到试炼时却被告知是金丹试炼那也是你做的手脚? 凌溪风没回答,却是默认了。 关璟瑄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难得有些生气道: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溪风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能修习到什么程度结什么丹,对于我来说根本不重要!原本我就从未想过要得道飞升,但是你不一样!如果没有后来在蓬莱境的奇遇,没能补回金丹和仙元,你的仙途要怎么办?! 覆在腰间的手掌忽然撤走,就听凌溪风淡淡道:好了。 过于明显的回避将关璟瑄的质问都堵了回去,他一向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凌溪风不想说,关璟瑄便没有再问,只是有些泄气地闭上眼睛自我平复了片刻。等心绪平稳后,关璟瑄催动灵力在体内游走了一圈,发现受损的丹田已经修复如初,金丹得到的修复虽然十分有限,却也足够让人惊讶了。毕竟从未听说过,受损的丹田和金丹还能依靠外力修复。 关璟瑄转过身与凌溪风对视,面色微沉道:这也是禁术吧? 凌溪风一边调息一边道:是,也不是。正是因为当年你结丹时受到了我的金丹影响,今日我才能对你用这个术。我助你结丹那个术是禁术,但我方才所用的术因从未有人用过,自然也未曾被禁,所以严格说来并不算禁术。 关璟瑄深呼吸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凌溪风,道:当年你助我结丹,真的只损失了一半的金丹? 当然不止。 结丹试炼中凌溪风分出体内的那一半金丹只能护住关璟瑄的丹田和灵脉,而试炼中所有的伤害都通过禁术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分走一半的金丹意味着当下的修为也会折半,正因如此,曾经轻松通过金丹试炼的凌溪风才会被弄得遍体鳞伤狼狈不堪。 实际上凌溪风习得这个禁术也并非偶然,为了找到帮关璟瑄结金丹的方法,他费了许多功夫。有一点他倒是没有乱说,即当年施展此术能否成功,他也的确没有把握。而且这个禁术无论成功与否,都只能使用一次,若是失败了双方都会遭受严重的反噬,十分冒险且不划算,因此本就极少有人知道的这个术,几乎从没有人真正用过。 这些,凌溪风压根不打算让关璟瑄知道,因此他只是面不改色道:当然。 说着,凌溪风从水中站起来,撑着池边的乱石上了岸,毫不在意满身湿漉,直接将方才脱下的衣服穿了起来,转而对关璟瑄道:揽灵池的疗伤效果很好,但不宜泡得过久,每半个时辰记得上来透透气。今日与挽风上尊约好了未时去他那边取引岚的剑鞘,我就先走了。这段时间我暂时不会离开昆仑,有任何事情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凌溪风走后,关璟瑄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靠着池壁坐下来,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当年结丹的事渐渐平息后,关璟瑄并没有过多地去纠结,毕竟事情已成定局,再怎么纠结凌溪风的金丹也拿不回去了。虽然他在修仙一事上并没有多大的追求,凌溪风的做法在他看来实在有些多余,但他依旧感动于好友的这份心意。 今日旧事重提,凌溪风又一次为他施展禁术,饶是关璟瑄再洒脱,也不由觉得这份人情有些沉重。偏偏凌溪风样样都比他强,让他想还都没有机会。关璟瑄长叹了口气,有些心烦意乱阖上双眼,仰头靠上池边一块平滑的石头,默默消化沮丧的情绪。 在温泉的作用下,本来只是在闭目养神的关璟瑄很快便有些犯迷糊,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些动静,他才撑起越来越沉的眼皮往门口看去,就见沈自流正端着一个小托盘朝他走来。 师父。 沈自流绕着揽灵池走了半圈走到关璟瑄边上蹲下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池边的平地上。托盘上放着几只小药瓶,一壶清水,一个小陶杯,还有一碟点心。 关璟瑄仰头看向沈自流,眼角还带着一丝倦意,道:小流来啦。 沈自流倒了一杯水递给关璟瑄,道:师父泡了多久了? 唔跟你分开后到现在,有多久了? 关璟瑄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不凉不烫,正合适。 沈自流道:都快一个时辰了,师父你起来透口气。孙师叔说了揽灵池的水温偏高,灵气浓度也高,不宜久泡,师父先上岸休息片刻吧,弟子给你推药。 说完沈自流将托盘往旁边挪了些,方便关璟瑄上岸,随即从袖中摸出一只瓶口造型十分独特的琉璃瓶,按照孙羽墨教他的方法从每个药瓶取出适量的药液按顺序倒入琉璃瓶中,原本颜色各异的药液在琉璃瓶中混合后,最后竟成了一种无色透明的液体。 刚配好药,一阵哗啦的水声忽然自沈自流身后响起,他下意识回过头,立刻被眼前之景动摇了心神,整个人都怔愣在了原地。 方才在揽灵池中有雾气遮掩,沈自流只能看到关璟瑄的肩部以上,如今他离开了池水,不着寸缕的身体便完全暴露在了沈自流的视线之内。 结丹以后关璟瑄绝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清梦苑中,完全没有经历过风吹日晒的肌肤白皙又细腻,满身的水珠根本挂不稳,顺着他身体的线条直往下滑,勾得旁观者的视线也顺着那水珠直往下滑 关璟瑄很少规规矩矩将头发全部挽上去,平日里一般都松松垮垮随意一系便了事,但也极少直接披散着头发。方才下水前他才解了发带,此时被温泉水浸湿的长发在他离开池水后成片成绺地贴在身上,顿时将他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关璟瑄平日里疏于锻炼,身体自然不如凌溪风那样的剑修那么强健,但也丝毫没有赘肉,臀圆腰细十分匀称。加上他刚从温泉中出来,身上还若有似无地萦绕着一丝轻雾,又为他增添了几分朦胧之感。 此情此景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应该就是 香艳。 沈自流脑海中莫明跳出来这么一个词。 前不久的试炼中,有一回正好是让他们到扬州一处颇负盛名的勾栏中除祟。因为那邪祟只在夜间出没,他们便也只能在勾栏最热闹的时候悄悄潜入,自然免不了见到许多非礼勿视的场面。勾栏中的女子无论卖艺卖身,皮相都是个顶个的好,身段也是婀娜多姿,百花争艳各有千秋,却无一人让沈自流产生香艳之感。 可如今对着朝夕相处了几年的师父,他却像是被惑住一般,心脏狂跳,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关璟瑄身上的水珠吸引着往下滑,却又在触及到最隐秘的部分时立刻触电般慌张地挪开。 喉咙突然一阵发紧,沈自流瞳孔微缩,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只觉得心中陡生一股焦灼,瞬间将他整个人都点燃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完全不受控制地顺着血液直往下涌,然后汇聚在了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50) 对此一无所知的关璟瑄在岸上站定后转了个身,变成正对着沈自流,身前的风光顿时一览无余。 沈自流蓦地瞪大了眼睛,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头顶,随即鼻腔一热,就听关璟瑄惊呼道:小流怎么流鼻血了?! 第三卷 略知一二 第98章 关璟瑄下意识朝沈自流伸出手去,想帮他擦擦鼻血,后者却受惊般动作十分夸张地往后踉跄了两步,一手捂住正鲜血直流的鼻子,一手将琉璃瓶随意往地上一放,仓惶奔出了揽灵池。 关璟瑄诧异地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身影,默默收回伸出去的手,对于沈自流的反应大为不解。 沈自流跌跌撞撞冲出揽灵池后,招出吞象飞快御风而去,转眼间就飞到了揽月湖上方,随即在湖边落定,随手扔下吞象,三两下除去身上的衣服,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全身的毛孔渗透进骨髓,一丝殷红在湖面漾开又迅速消散无踪。 将自己完全浸在冰冷的湖水中好一会儿后,沈自流才缓缓浮出水面上了岸,手脚有些僵硬地慢慢穿上方才脱下的衣服。 御风而来时沈自流就有意撤掉了护在周身的灵力,一路上的疾风已将他浑身吹得冰凉,如今又在冰水里一泡,瞬间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打了好几个寒颤。然而,尽管他身上的热度已经被强压了下去,心头的那团邪火却越燃越旺。 刚刚冷静下来一些的沈自流难以自制地回想起方才在揽灵池看到的画面,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燥热瞬间卷土重来,年轻的身体顿时又起了反应。 陌生的冲动在体内横冲直撞,想要找个宣泄口。心头鼓胀着一股好似陌生又似乎并不陌生的情绪,只是从前从来没有这么强烈明晰过。 这一次沈自流没有再跳进湖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而忍受着身上和心头饱胀到有些疼痛的感觉盘膝坐在了湖边,阖上眼睛运起灵力一边调息一边让自己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开始认真思考。 在遇到关璟瑄之前,沈自流的人生只允许他考虑一件事怎么活下去。遇到关璟瑄之后,他不再需要为生计发愁,但因为曾经的遭遇和关璟瑄那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沈自流极度没有安全感,于是时时事事都想着要怎么才能长久地留在昆仑,长久地留在关璟瑄身边。在这期间,每当他无法左右自己命运,只能听从他人安排时,也会思考该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强。 其实在昆仑的这几年,想要亲近沈自流或是直接大胆向他示好的同门不少,男女皆有。这些人中不乏资质上乘姿容出众之人,却没有一人能撼动沈自流的心。原本沈自流自己都以为他是无暇也无心沾染儿女情长,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并不是无欲无求凡心未动,而是在不知不觉中,眼里和心头早已被自己的师父占得满满当当了。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沈自流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开始只是对救命恩人的感恩,对第一个善待他的人的依赖,甚至还有几分警惕和怀疑。相处久一些之后,警惕和怀疑尽释,依赖慢慢变成了依恋,而他也开始想要更多。关璟瑄的温柔和关怀都让他沉溺,他希望这份温柔和关怀能永远保持下去,最好能独属于他。 再后来,每一次和关璟瑄分离都让他心浮气躁,每一次看到其他人和关璟瑄亲近都让他怒火中烧。想要时时刻刻跟他呆在一处,听他温柔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喜欢看他面对自己的撒娇总是无可奈何又宠溺的模样。一想到这个人,心头便会荡开一圈喜悦的涟漪,见到这个人,就会觉得无比满足。可是满足过后,又会感觉一阵没由来的空虚和恐慌。 想要拥抱,想要触碰,想让关璟瑄只跟他说话只冲他笑只能看见他只对他温柔,想要牢牢将这个人攥在手里,锁在怀中,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个人,想要更多,更多 沈自流很清楚自己这样的欲念是不对的,也是不可能的,更害怕关璟瑄察觉到后疏远他厌弃他,因此一直小心地藏着这些略显阴暗的小心思,在关璟瑄面前始终扮演着一个乖巧懂事只偶尔小小任性一下的好徒弟。 沈自流并非不知道自己对关璟瑄的感情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师徒,但他一直都以为关璟瑄对他而言并不只是师父还是亲人,更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能让他完全信任的人,所以自己才会对他生出那许多独占欲。直到今日沈自流才忽然明白,自己独占欲究竟因何而起。 身体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尽管沈自流并没有体会过情爱,心中却很清楚,若是单纯的至亲挚友,都绝不会因为看了对方的身体让他产生一丝旖念。而方才那一眼,就让他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瞬间涌向了大脑和某个难以言说的部位,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时候,身体却在叫嚣着想要触碰面前的这个人,想要抱住他亲吻他甚至做更多的事。那一刻沈自流就像一尾搁浅的鱼,而关璟瑄就是近在咫尺的水,他全身上下从身到心都在渴求着他。 原来如此 沈自流缓缓睁开眼睛,唇角牵起一个有些扭曲的弧度。 原来如此。 第99章 待沈自流收拾好心情回到揽灵池时,关璟瑄已经重新泡进温泉中,正反手拿着沈自流方才留下的琉璃瓶,艰难地往后颈倒药液。 沈自流见状快步走到关璟瑄身边,接过他手中的琉璃瓶,沉声道:师父,我来。 关璟瑄扭头看向沈自流,道:小流回来了? 嗯。沈自流一边应着,一边缓缓倾倒琉璃瓶,透明的药汁淋到关璟瑄后颈上后立刻化作一阵泛白的轻雾,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贴着他的皮肤缓缓往下游走。 为了露出脖颈,及腰的长发被关璟瑄拨到了前面,露出水面的部分湿漉漉地搭在两肩上,浸在水里的部分则如水草般在池水中散开,随着池水晃动轻轻摇动着,在氲着雾气的池水中若隐若现,莫名透出些勾人的意味。 沈自流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目光顺着药液滑向不该看的地方,心头却有些痒痒的。也不知道是温泉蒸起的热气太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沈自流额上很快便泌出一层细细的汗,神色倒是镇定,没有像先前那般失态。 关璟瑄背对着沈自流,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只是关心道:小流你还好吗?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流鼻血? 沈自流倒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道:大约是先前在外试炼时贪了些辛辣的食物,有些上火,让师父担心了。 关璟瑄挑眉道:什么食物燥性这么大?你都回来这么久了还会被影响? 本就是随便编的一个理由,沈自流自然没有再接话,转而道:师父,弟子有件事想跟你说。 沈自流倒完了瓶中的药,将琉璃瓶轻置于一旁,在岸边跪坐下来,看着转了个身朝他投来询问目光的关璟瑄,认真道:弟子想去向柔清上尊讨教,然后闭关一阵子。 关璟瑄闻言略微有些惊讶,毕竟沈自流一直很排斥离开他身边,先前的几次试炼都去得十分不情不愿,这次竟会主动提出要闭关,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为师自然是十分赞同你这个决定的,关璟瑄斟酌着道:不过为师有些好奇,小流怎么突然想要去闭关了,而且还突然想通愿意去向柔清上尊讨教了? 沈自流道:师父不要误会,弟子并不是想拜柔清上尊为师,若是柔清上尊一定要弟子拜师才肯赐教,那弟子宁愿不向他讨教。 关璟瑄叹气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呢?要知道别人就算是想拜柔清上尊为师都没有机会。 沈自流抿了抿唇,道:弟子此生只会你有一个师父,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动摇的原则,师父今后也不必再劝。至于为何要去闭关 沈自流顿了片刻,望着关璟瑄的目光变得有些沉郁。 弟子在同期进入昆仑的修士中也算是佼佼者,修习之路十分顺畅,因此从前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上弟子内心还是有些沾沾自喜的。在遇到幽冥犼之前,弟子总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很强大了,对于变强一事总是轻描淡写说说而已,并没有认真思考下功夫钻研过。盲目自信自大的结果便是在遭遇到真正强大的对手时,弟子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还连累师父受了重伤。 关璟瑄听着这话不禁有些心疼。其实他一直知道沈自流是有些骄傲的,但一来他的确有骄傲的资本,二来从前关璟瑄觉得孩子还小,建立信心是好事也十分重要,便从未说过一句打击他的话。别说幽冥犼的意外和沈自流的骄傲并没有什么关系,即使有,关璟瑄也觉得自己才要负更大的责任。 从水里伸出一只手轻握住沈自流不自觉攥紧的拳头,关璟瑄柔声道:小流你别胡思乱想,幽冥犼本就是个意外,为师受伤只能怪自己本事不济,并不是你的责任。 沈自流蹙眉道:是弟子的责任,若不是弟子自负地认为自己无所不能,非要让师父来找我,师父也不会受伤了。 关璟瑄将另一只手也伸出来,覆上沈自流放在膝上的另一只手,笑道:小流,其实为师很庆幸那时候悄悄跟去了。若是那日我不在,你们一群还未结丹的小修士遇到幽冥犼,绝对撑不到溪风赶来。为师虽然受了重伤,却为你们所有人争得了生机,简直赚大发了。何况为师作为你的师父,保护你是天经地义的。 沈自流深吸一口气,略略放松攥紧的双手,缓缓道:弟子也想保护师父,但是如今的我还太弱了,弱到连自保都做不到,所以弟子才打算闭关一阵子。 幽冥犼的事就像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将沈自流整个人都打清醒了。尤其是在顿悟了自己对关璟瑄的感情之后,沈自流无比痛恨自己的弱小。因为弱小,他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因为弱小,他只能作为被保护的一方眼睁睁看着关璟瑄受伤,也是因为弱小,在关璟瑄被人攻讦时,他连站出来为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关璟瑄身边最亲近的那些人孙羽墨,凌溪风,顾清澜,每一个都比他强大太多。凌溪风轻轻松松便斩杀了他们拼死都解决不了的敌人,每次关璟瑄需要时,他总能给予最有效的支持。当所有人都对关璟瑄的伤束手无策时,是孙羽墨妙手回春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这些年来也是因着孙羽墨的关照,关璟瑄才得以清净避世。顾清澜表面上对关璟瑄深恶痛绝,昨日的态度却是摆明了要维护他,甚至不惜将赵青舟逐出师门,以顾清澜在昆仑的地位和实力,今后若还有人想找关璟瑄的麻烦,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这些时候,他又在干什么呢? 他只能狼狈不堪地被关璟瑄保护,只能被迫留在长安城继续试炼,只能作为一个无名小卒默默站在一旁看大人物们交锋。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太过弱小。那种无力又绝望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会了,所以他必须变强。 第100章 沈自流的不甘和懊恼都写在了脸上,关璟瑄开解一阵收效甚微,便没有继续念叨,转而道:那小流打算什么时候开始闭关? 沈自流道:等师父的伤再好些。 关璟瑄在水里转了个身,轻轻往池边一靠,从前面看去仿佛他正枕在沈自流膝上一般。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要闭关,便早些做准备吧,为师的伤已经不碍事了。何况为师这几个月都会住在药庐,养伤一事你不必忧心,放心闭关便是。 沈自流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关璟瑄胸前若隐若现的樱色上移开,掩饰好面上的不自在,道:闭关的事本也急不来,弟子要先向柔清上尊讨教过后再去闭关,谁料这几日柔清上尊正好出门了。其实弟子私心反倒是有些高兴的,因为正好能在闭关前多陪陪师父。 听沈自流这样一说,关璟瑄也不再劝了。毕竟沈自流愿意离开他主动要求闭关已经十分难得,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顺着他的意思来,也没什么不好。 十天时间匆匆而过,除了每日一碗的正本固元汤喝得生不如死外,其他时间泡泡温泉晒晒太阳逗逗徒弟折腾折腾孙羽墨种在药圃里的花草,关璟瑄过得倒是十分惬意。他自然也不知道,他那表面上看起来和往日别无二致的小徒弟,每日都在各种情绪中纠结。 沈自流发现自己自从顿悟了对师父别样的感情后,便控制不住地格外在意他,许多原本十分自然的东西也忽然变得特别起来。认定关璟瑄这个师父后,沈自流便一直很粘他,师徒二人的关系一直十分亲近,亲近到像是去扬州那回两人同榻而卧也丝毫不觉别扭。但如今沈自流的心态变了,即便是和关璟瑄最普通的接触,都会让他感觉心头像是被对方不轻不重地撩拨了一下,忍不住想要缠上去索求更多。但理智又在清醒地告诉沈自流一定要控制住自己,将这份心思藏好了千万别被关璟瑄看出来。 这也是让他有些着恼的一点。 关璟瑄虽然宠他惯他,甚至为了救他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却很显然只把他当做一个疼爱的小徒弟而已,并没有对他产生跟他一样的感情,还总想让他换个师父。 这十天里凌溪风没有再出现过,倒是青殷遵照他的指示几乎每日都会给关璟瑄送些东西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冲,青殷似乎总算慢慢适应了自己新的身份,虽然被逐出师门那道坎他还没有完全跨过去,但他自己也很清楚一切已成定局,更不敢辜负凌溪风的一番好意。 第十天在温泉疗养结束后,师徒二人如约将扳指送还,喻卿得了温伉的传信,特地将沈自流留下似乎有事交代,关璟瑄便自己先回了药庐,一进门便和疏风遇个正着。 疏风向关璟瑄行了个礼后,道:关师叔回来得正好,您有访客。 关璟瑄略有些惊讶:访客?谁? 疏风边引着关璟瑄往会客的小花厅去,边道:灵善真人。 早上关璟瑄和沈自流刚走不久柳思卿便到了药庐,听说关璟瑄去了揽灵池后他既没有直接过去寻他也没有离开,而是耐着性子在药庐等了起来。这位虽然只有真人的尊号,昆仑上上下下却都知道他的修为远不止此,因此药庐弟子丝毫不敢怠慢,将人请到花厅后不间断地供应着上好的茶点。 从上回接沈自流出水月幻境时和柳思卿的那匆匆一见面后,关璟瑄就再也没见到过他。说来也奇怪,从前关璟瑄一年到头难得离开清梦苑的一两回,却总能碰上柳思卿,而且有时候对方很明显是特意在堵他,每回说的话也差不多,总之就是极力阻拦关璟瑄下山。但自从他收了沈自流为徒,明明离开清梦苑的次数多了不少,柳思卿倒反而不怎么来他面前晃悠了,而且似乎再也没说过让他不要下山之类的话。 关璟瑄进花厅时柳思卿正在打量墙上的一幅画,今日他也打扮得十分正常关璟瑄忽然想起来,似乎也是在他收了沈自流为徒以后,就没再见过柳思卿打扮得不人不鬼的模样。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51) 听到动静,柳思卿转过身来,见这回来的终于不是药庐弟子而是他正在等的人,立刻朝关璟瑄走去。 亲自为关璟瑄上了一杯代替清茶的温补汤,又给柳思卿上了一杯新茶后,疏风十分自觉地离开了花厅,为两人腾出谈话的空间。 关璟瑄在心中猜测着柳思卿的来意,正准备跟他客套两句,对方却先开口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将那孩子留在身边,可你就是不听,这次知道厉害了吧? 关璟瑄闻言一愣,既而无奈地笑了笑,道:柳兄,如果你说的是幽冥犼那件事,倒真的和小流没什么干系,只能怪我自己运气不好吧。 柳思卿眉头一皱,语气里带着些罕见的责备,眼中似乎又含着一丝自责:你真以为是你运气不好?你知不知道那妖兽本来就是冲着你那徒弟去的! 关璟瑄神色微动,道:柳兄如何知道? 柳思卿瞪着关璟瑄,提高声音道:当然是占卜出来的,我不是很早就跟你说过他会给你带来血光之灾吗?当年不管我怎么跟你说你都不信,于是这两年我一直在研究更精准的占卜之法,前些日子刚卜出你这回的大难想来提醒你,却已经找不到你人了。 关璟瑄摸了一下鼻梁,有些尴尬道:可能那时我正好在陪小流试炼 他违规陪同徒弟试炼一事虽然已经不再是秘密,齐殊也象征性给了处罚表示这件事就此揭过,自知有错的关璟瑄一提到这件事还是不由有些心虚和愧疚。 柳思卿一脸严肃地看着关璟瑄,道:璟瑄兄,不跟你开玩笑,你信我,这孩子命中带煞,你继续跟他走这么近,迟早会被他害死,幽冥犼的事只是个开端。你还是趁早将他送出昆仑吧,至少不要留在自己身边。 关璟瑄叹息一声,道:我倒是想重新给他找个更好的师父,可他死活不愿意呀。至于柳兄说他命中带煞,迟早将我害死,这我却是不信的。退一步讲,即便小流真的是我命中煞星,那我是否会被他害死,不就早有定数了吗?若我真因他有什么不测,那也是我的命数,顺其自然便好。 柳思卿怒道:我是在担心你,想救你!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 关璟瑄笑道:我明白柳兄的好意,也十分感激。但柳兄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应当知道我的脾气。既然收了小流为徒,那无论发生什么事,除非他自己主动要求离开,我都不会弃他于不顾。 柳思卿似乎被气狠了,良久没说出一句话来,瞪了关璟瑄好一阵后,才忽然重重吐出一口气,道: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肯送他走了? 关璟瑄回望着他没说话,神色却十分坚定。 看来是劝不动你了。柳思卿一拂袖站起身来,道:罢了,今后你自己多加小心吧。 语罢,柳思卿神色复杂地看了关璟瑄一眼后,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去。 第101章 沈自流回来时正好遇上刚出药庐大门的柳思卿,因着关璟瑄的缘故,他对这位褒贬不一神出鬼没的前辈印象还算清晰,而关璟瑄也从没有让沈自流知晓柳思卿在他面前说的那些话,因此沈自流认出柳思卿后依着礼节得体地向他问了好。 柳思卿淡定地回了礼,上下打量了沈自流一番后,道:好好照顾你师父。 沈自流不疑有他,漫应一声后便告辞进了药庐。 等到沈自流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柳思卿的眉头微微皱起,神色再度变得有些凝重。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空旷的大门看了一阵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急匆匆御风而去。 师父,我回来了。 听到沈自流的声音,正在书架上翻找的关璟瑄回过头,冲他招了招手。 小流来帮为师一把。 沈自流顺从地走过去,关璟瑄转身指了指书架顶层的一本书,道:看到那册《奇香秘录》了吗?帮为师拿一下。 这座书架很高,差不多有□□尺,以关璟瑄的身高不借助外力的话,想抽出最上面那层的书的确有困难,但他若动动灵力以术法也能轻松取到。不过在很早以前关璟瑄就发现,沈自流很喜欢在这些琐事上帮他的忙,于是这回他也没有剥夺自家小徒弟的这一乐趣。 沈自流顺着关璟瑄的指示看去,很快便找到了那册书,他往前一步靠近书架,关璟瑄正欲走开让他,却被对方忽然撑在书架上的手拦住了去路。 视线中忽然撞进大片的藏蓝,关璟瑄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是沈自流的长袍。熟悉的味道扑进鼻腔,掺杂着他身上的幽兰清香,又混着沈自流自己特有的一股年轻干净的气息,好闻却霸道,尤其是配合上沈自流此时的姿态。 成年后沈自流的个头已经比关璟瑄高出一大截,此时两人离得极近,被困在沈自流和书架之间的关璟瑄顿时生出一种压迫感,不自觉往后一退,后背却立刻抵上了书架,退无可退。沈自流却像一无所觉般,抬起另一只手去够书架上的书,连带着身体也微向前倾,两人之间本就不剩多少的空隙顿时也被挤走,两人一下子紧贴在了一起。 不知怎么的,关璟瑄忽然就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抬手按在沈自流肩上,边微微用力想要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边道:小流,你先让为师出 拿到了。 覆在身上的压力蓦地一松,关璟瑄正要松口气,却听沈自流又道:嗯?师父刚刚要说什么? 温热的吐息间,额上若有似无地擦过一道温软的触感,像一片绒羽掠过,轻柔得让人难辨真假。关璟瑄愣了一下,还来不及细细体会这触感究竟是什么,身前的人就后退一步撤开了。 沈自流将手里的书册递给关璟瑄,见后者似有些晃神,不解道:师父?怎么了? 关璟瑄如梦初醒,下意识摸了一下额头,再看看面前神色如常一脸坦然的沈自流,莫明心虚了一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书干咳一声道:没事,只是想事情走神了。 说着,关璟瑄走回桌边坐下,将书册放到桌上摊开看了起来,却好一阵子都有些心不在焉,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沈自流不动声色地微勾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像是猫儿偷到腥的浅笑。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翻遍了整册书都没有找到跟引魔香相关的信息,关璟瑄终于放弃,放下书册转头正要跟沈自流说话,却被他塞了个什么东西进嘴里。关璟瑄下意识嚼了两下,香甜脆嫩,味道不算陌生,但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的东西。 沈自流笑吟吟地望着关璟瑄,道:师父,好吃吗? 嚼了几下吞下嘴里的食物,关璟瑄问道:新鲜的胡桃? 沈自流点点头,将一碟已经剥好壳去了皮的胡桃肉移到关璟瑄面前,手上又拿了一个新的,边剥边道:孙师叔说师父的伤虽然没有大碍了,但伤了元气,需要慢慢调理恢复。但是药三分毒,能少用药就少用,能食补最好。昨日弟子听疏风师兄说胡桃能活血祛瘀生新,正适合师父食用,但干胡桃涩口,弟子便抽空下了一趟山,买了一些新鲜的回来。 关璟瑄回想了一下,昨天泡完温泉后沈自流的确有两个时辰左右没在他跟前,但从昆仑到能买到新鲜胡桃的地方,就算是御风,要在两个时辰内来回也十分捉紧,很显然沈自流是马不停蹄地去又马不停蹄地回的。 关璟瑄心头一暖,嘴上却道:又不是多要紧的东西,吃不吃都无所谓,何必费这功夫?来回奔波不觉得辛苦吗? 沈自流眼中的笑意愈发柔和,道:为师父奔波,弟子甘之如饴,丝毫不觉得辛苦。 关璟瑄摇摇头,拈起一块胡桃肉塞进沈自流嘴里,也笑道:就你嘴甜。 沈自流衔住关璟瑄喂过来的果肉,舌尖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关璟瑄的指尖,将果肉叼进嘴里后,眉眼带笑地望着关璟瑄道:师父更甜。 关璟瑄一愣,随即飞快地缩回手,耳根悄悄红了一片。片刻后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伸出手在沈自流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佯怒道:逆徒,耍流氓耍到为师头上了,胆子不小啊?出山试炼一趟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自流见好就收,大大方方捧过关璟瑄的手拿方巾帮他擦了擦手指,然后往他腿上一倒,像小孩子耍赖般笑着讨饶道:弟子只是想逗师父一笑嘛,弟子知错啦,师父饶命哇! 关璟瑄本也不是真的生气,这下更是直接被沈自流的浮夸的言行逗得笑出了声。轻拧着他的脸颊肉让他起来坐好后,关璟瑄道:好了好了别闹了,说正事。方才喻卿让你留下,是说柔清上尊的事吗? 沈自流收起脸上的嬉笑,颔首道:喻师兄说,柔清上尊传信回来说在路上遇到一点特殊情况,暂时抽不开身,短期内可能无法回昆仑。 关璟瑄微微蹙眉道:那你想向柔清上尊讨教的事只能作罢了? 沈自流道:这件事有变数,却不算作罢。先前我已经请喻师兄代为转达了我想向柔清上尊请教的意思,这回柔清上尊的回信中便提到,他自己虽回不来,却找了一个可以替代他来指导我的人,让我三日后的卯初到无剑峰论剑台等候。 关璟瑄松开眉头点点头,道:如此便好。无剑峰卧虎藏龙,无论柔清上尊请了谁指导你,都一定要好好学。 弟子明白。不过沈自流看着关璟瑄,似笑非笑道:弟子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第102章 三日后,卯时未到,天色尚黯。 连续十天在揽灵池疗养的副作用在这两日体现了出来,关璟瑄原本极少做梦,这两夜却总是梦见一些光怪陆离的场景,睡得十分不踏实,疏风便在他的卧房里点了清心安神香。因此当沈自流来叫关璟瑄起床时,他还在榻上睡得正香。 沈自流进屋后见关璟瑄还在睡着,也没有着急立刻叫醒他,只将室内的烛火调整得更加明亮了一些。轻手轻脚地替他找好了今日要穿的衣服,沈自流坐到桌边托腮望着床上的人,温柔的神色中又掺着些苦恼和无奈。 大约一刻钟后,沈自流走到床边坐下,握着关璟瑄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师父,醒醒。 关璟瑄的眼皮动了动,没醒。 沈自流弯腰凑近了些,又唤:师父,已经快到卯时了,该起床了。 唔 关璟瑄无意识地哼哼了一声,眼睛十分不情愿地睁开一条缝,看了沈自流一眼后又闭了起来。 天还没亮啊小流别闹,为师还能睡 带着些鼻音的声音软软腻腻的,像是撒娇一般。沈自流被关璟瑄的反应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这样的师父十分少见,也十分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于是沈自流又将身子压低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小,小到鼻尖与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师父不能睡了,再不起来徒儿就要迟到了。 半睡半醒间,关璟瑄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鼻梁,正要掀开眼皮看看是谁一直扰他清梦,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快醒醒,师父。 热风吹到耳朵里,一阵瘙痒,关璟瑄一缩脖子,总算睁开了眼睛。 规规矩矩坐在床边的沈自流冲他微微一笑,道:师父总算醒了。 关璟瑄盯着沈自流迷糊了一会儿后,才道:小流?现在什么时辰? 沈自流道:还有两刻钟到卯时。 关璟瑄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把身上的被子往上一拉盖住大半张脸,眼睛一闭,闷在被子里道:还早,为师再睡会儿 沈自流哭笑不得地将被子拉下来,然后捉着关璟瑄的两只手将他从床上拉起来,道:师父别睡了!昨日你可答应了要陪弟子一起去论剑台的,不能反悔。 被迫坐起来的关璟瑄睡眼惺忪地看了沈自流一眼,然后往前一倒,靠着沈自流的肩膀又阖上了眼。 沈自流: 一刻钟后师徒二人总算出了药庐大门,只不过关璟瑄依旧是半睡半醒的状态,一路上都是被沈自流揽着往前走。沈自流也放弃叫醒关璟瑄了,出了大门招出知秋,带着关璟瑄站上去后便让他靠在自己胸口继续打瞌睡,沈自流也乐得有机会光明正大抱着关璟瑄。 两人很快便到了论剑台,天色微微转亮,并且开始纷纷扬扬下起小雪。此时论剑台上还没有其他人,看来温伉给沈自流找的指导者还没有到。 一路折腾过来关璟瑄终于清醒了些,被沈自流带到台边的石凳上坐下后,关璟瑄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揉着眼睛道:为师已经把你送到论剑台了,就先回去睡觉了啊。 沈自流按住关璟瑄的胳膊,道:师父先别走,不是说好陪弟子一起的吗? 关璟瑄往石桌上一趴,有气无力道:可是为师真的很困 沈自流没说话,只一脸委屈地望着关璟瑄。关璟瑄最受不了他这幅表情,只好稍微打起精神坐起身,道:为什么一定要为师留下来? 沈自流微蹙着眉沉默了片刻后,道:师父,我听顾师叔和孙师叔都说过,你修仙的资质原本很好,如果好好修习,修为肯定不止如今这般。 关璟瑄道:所以呢? 沈自流道:师父总是教育弟子要让自己变得强大,难道师父就不想变得更强,更进一步? 关璟瑄道:人各有志,为师修习本就不为得道飞升。何况为师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沈自流眉头皱得更紧:在山下被幽冥犼打伤,回昆仑被同门中伤,哪里好了? 一听这话,关璟瑄立刻就明白自家徒弟的想法了。伸手摸摸沈自流的头,道:小流,幽冥犼本来就不是寻常妖兽,为师斗不过它再正常不过了。别说是为师,就算换成别的化神期以下的金丹修士,要对付幽冥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再说为师平日里也鲜少离开昆仑,这样的意外并不会经常发生。至于同门的中伤,一来人家说的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二来岳祁仙尊也已明言不许人再议论那件事,今后应该没人再敢拿这件事做文章了,所以不用担心。 沈自流道:师父,弟子不希望再看到你受伤。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52) 关璟瑄笑道:嗯那小流一定要好好努力,为师以后可就靠你保护了。 见沈自流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关璟瑄玩笑道:没想到吧,为师就是这么不思进取的人啊,若是养的徒弟不能依靠要你何用? 沈自流自然不会将关璟瑄的玩笑话当真,但他也一点都笑不出来。 弟子自然是愿意保护师父成为师父的依靠的。 甚至可以说,他是求之不得。 可是弟子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何谈护师父周全? 关璟瑄伸手弹了一下沈自流皱成一团的眉心,微笑道:所以才说,小流要好好努力啊,为师可还等着你变强了保护为师呢。 沈自流稍稍松开眉头,道:那若是有朝一日弟子得道飞升了,师父又要怎么办? 关璟瑄一愣,随即大笑道:走路都才刚学会呢,就想着飞了?别把飞升想得那么简单啊!这世间的修仙者数不胜数,可这数百年间得道飞升的修真者也不过寥寥十几人,就算加上成魔的几位,也不过堪堪二十人左右,哪有那么容易就得道飞升。退一步讲,倘若有朝一日小流真的得道飞升,也应当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为师都不担心,你担心这个作甚。 沈自流显然并没有被说服,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一个让他忍不住再度皱起眉头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璟瑄,这么早你怎么会在这儿? 关璟瑄闻声回头,就见一身墨色修身劲装的凌溪风正在朝他走来,手中握着一把带鞘的长剑,隔着剑鞘都能感觉到是一把上好的灵剑,但并不是他的引岚。 关璟瑄见到凌溪风也有一瞬的惊讶,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柔清上尊给小流请的师父就是你啊。 旁边两人一听这话,同时露出十分嫌恶的表情,异口同声道:不是师父! 关璟瑄:就说你们两个很像吧。 沈自流和凌溪风双双露出仿佛吞了苍蝇的表情,互瞪着对方,再次异口同声道:一点都不像! 凌溪风: 沈自流: 关璟瑄忍笑忍得十分艰难:好好好,你们说不像就不像吧。 凌溪风将视线从沈自流脸上挪开,转而看着关璟瑄,不悦道:你身上还有伤,天寒地冻地不好好休息跑这里来干什么? 关璟瑄清了清嗓子压下笑意,道:这不是陪徒弟来向你讨教嘛。 凌溪风还未说话,就见沈自流霍然起身,铁青着脸道:师父,我不会跟这个人学的,我们回去吧。 说着沈自流便要去拉关璟瑄,却在伸手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阵杀气,凭着本能往后一闪,堪堪躲过凌溪风的剑风。 站稳后,沈自流脸色阴沉地看向凌溪风,道:你做什么?!我不会向你讨教的! 凌溪风挽了个剑花将长剑收到身后,神色冰冷地看着沈自流,冷哼一声道:我也没有打算教你,只是师命不可违。从今日起,我会每日在论剑台跟你切磋,直到你能在我手下撑过五十招或是能伤到我。 沈自流不假思索道:我拒绝。 凌溪风冷笑一声,道:弱者没有拒绝的权利。当然你不来也可以,不过璟瑄不需要这么孬的徒弟,我会让他搬到我的凌风阁去,由我亲自照料。 沈自流闻言神色一变,下意识看向关璟瑄。莫名被牵扯进去的关璟瑄嘴角微微一抽,转念一想这大概是凌溪风在用激将法,于是十分配合地挪到了凌溪风身后,对沈自流做了个鼓劲的手势,道:小流,加油啊! 沈自流感觉自己快被气炸了,反手抽出吞象,边灌注灵力边红着眼咬牙切齿地对凌溪风道:好!就按你说的! 功成身退的关璟瑄自觉退到边上,坐到方才的石桌边旁观起来。其实从实力上来看,温伉会让凌溪风代替自己来教导沈自流并不难猜到,但凌溪风和沈自流不对付的事温伉应该也是知道的,想让这两人建立师徒关系比登天还难,关璟瑄还以为他会另择人选,因此在知道温伉安排给沈自流的指导者是凌溪风后才会那么惊讶。 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凌溪风竟然会答应。以关璟瑄对凌溪风的了解,若是他真的不愿意,就算是温伉的安排,他也会拒绝。而就关璟瑄所知,温伉也不是独断专行的人,如果凌溪风明确表达了排斥,他一定不会勉强。 难道溪风只是看上去对小流深恶痛绝,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这孩子? 就在关璟瑄走神的这一小会儿,论剑台上那两人的切磋已经有了结果。 想什么呢? 听到凌溪风的声音在近旁响起,关璟瑄这才猛然回神,见面前只有凌溪风,懵道:你们比完了? 凌溪风:完了。 关璟瑄:小流呢? 凌溪风:台上,昏着呢。 关璟瑄道:你们走了几招? 凌溪风道:三招。 这么狠。 凌溪风嗤笑一声,道:看在你的份上,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关璟瑄看了看躺在论剑台上连剑都被打飞出去的沈自流,再看看呼吸丝毫不乱,神色间还带着些嘲讽和不屑的凌溪风,默默在心里叹道:这两人果然是真的讨厌对方吧 第103章 虽然凌溪风已经保留了大部分实力,但对于还未结丹的沈自流来说,挨他三招也十分够呛,估计最快也要深夜才能醒来。按凌溪风的意思,把人丢在这里就行自己醒了知道回去,关璟瑄自然不会同意,而他想背沈自流回去的想法也被凌溪风以他还是伤号为由驳回。 两人为此僵持了好一阵,最终各退一步,由凌溪风将人扛回了药庐。一路上凌溪风的脸色臭得不像是送人回去,更像是要去埋尸,而沈自流醒后得知自己是被凌溪风扛回去的,脸色瞬间也变得跟凌溪风如出一辙。 不知道是彻底放弃了让关璟瑄和自己一起修习的想法,还是只是不想让关璟瑄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第二日起沈自流便再也不提让关璟瑄陪同的事。反倒是关璟瑄有些不放心沈自流,可没人带着他根本通不过无剑峰的剑阵,便只好拜托了青殷和在梓岚每日将沈自流送回来。 如此,持续了半年左右,沈自流每日被送回来的越来越晚,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关璟瑄查看过他身上的伤,一开始完全是被剑锋或者剑气所伤,伤痕虽多但多是皮外伤,可见凌溪风连术法都没有使用,便将沈自流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越到后来沈自流身上的伤痕数量便越少,但伤痕上也明显添上了术法的痕迹,且每一道伤都不轻。关璟瑄有时候看着也挺心疼的,但他从不参言两人的切磋,对沈自流也多以鼓励为主,毕竟慈母多败儿,当师父的什么时候该狠心他心里有数。 最后一日沈自流回来得很早,而且是他自己走回来的。 正在和疏风下棋的关璟瑄见沈自流带着一身伤从外面进来,却是笑了起来,边起身将他牵过来坐下让疏风给他处理伤口,边道:小流今日撑过五十招了? 沈自流一只手握着关璟瑄不放,微微颔首,脸上却没什么喜色。 关璟瑄摸摸他的脸,笑道:怎么过关了还一脸不高兴呢? 沈自流垂眸道:只是撑过了五十招没法伤到他。 关璟瑄噗地笑了一声,故意胡乱揉了揉沈自流的头发,道:傻瓜,若是你一个还未结丹的小修士都能伤到溪风,那他可真越活越回去了。 见沈自流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他,关璟瑄解释道:让你伤到他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溪风那么说只是想激起你的斗志,让你拼尽全力而已。 沈自流闻言面色愈发难看到底是想激起他的斗志还是想羞辱他? 关璟瑄一看沈自流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捧起沈自流的脸让他看着自己,道:不要胡思乱想,溪风若是真的那么讨厌你,当初就绝不会答应柔清上尊来指导你。而且他一向磊落,就算真的厌恶谁也不会含沙射影,何况以他如今的修为,还需要对谁拐弯抹角吗? 沈自流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微微捏紧双手,一字一顿道:弟子一定会变得更强,总有一天会比他还要强。 关璟瑄温柔地抱了沈自流一下,点头道:嗯,为师相信你。 这半年里,虽然沈自流在凌溪风手上屡战屡败,但他的剑法术法和修为却明显在突飞猛进,不用比试关璟瑄都知道,这孩子如今已经超过他了即使他尚未结丹。 真是后生可畏。 沈自流好不容易通关,需要先喘口气,闭关的事便先暂时搁置起来。这一日雪霁天青,师徒二人趁着这好天气,漫步小半日回了一趟清梦苑。关璟瑄上一回离开清梦苑还是悄悄下山陪沈自流试炼,想着至少要耽误两三个月,于是走之前他开启了清梦苑的禁止。不料这都快一年了才回来,好在有禁制的保护,清梦苑中的一切都和他走时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进门后师徒二人都看着清梦苑内熟悉的景色,都有几分怀念之感,不过关璟瑄显然更挂心时不时会来串个门的灵猫,进了门就直奔后院而去。沈自流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仍是紧跟了上去。 不过可惜,后院里空空荡荡地,并没有那只小黑猫的身影。关璟瑄走到倾倒着积雪的院墙边看了看,也没见到爪印,有些失望,转身对跟在他身后的沈自流道:小流,我们这么久没在家,那小家伙是不是不会再来了? 不来最好! 沈自流默默在心里说道,嘴上却说:师父不是说那是只灵猫吗?说不定它是被什么人收服了。 关璟瑄闻言露出惋惜之色,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惜了,原本我见它跟你十分有缘,还想着等你结丹后就试着收服它呢。 沈自流努努嘴,道:那只猫明显对我抱有敌意,师父哪里看出来它跟我投缘了。 关璟瑄伸手戳了戳沈自流的额头,笑道:明明是小流你对那小家伙不友好吧。 沈自流嘴巴撅得更高,控诉道:比起弟子,师父果然还是更喜欢小动物! 关璟瑄被他逗得忍俊不禁,像哄小孩子般拍了拍挂在他身上的沈自流,哄道:哪儿能啊,为师自然是最喜欢小流的,乖啊。 沈自流继续撒娇耍浑道:我不信,除非师父你发誓! 关璟瑄笑得停不下来,边笑边道:好好好,为师发誓最喜欢小流了这样可以了吗? 沈自流盯着关璟瑄看了片刻后,猝不及防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理直气壮道:好吧,弟子就勉强相信了。 关璟瑄被亲得愣了一下,回过神后立刻伸手去拧沈自流的脸颊,边拧边哭笑不得道: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这么大的人了,以后不可以随便亲别人,听见了没? 沈自流被拧得龇着牙,道:师父又不是别人。 关璟瑄又好气又好笑,手上微微使力,道:还说? 沈自流立刻服软,道:弟子错了。 关璟瑄这才松开手,叉着腰教训起徒弟:小流你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再随随便便亲吻他人。只有面对自己真正心仪之人,且与心仪之人心意相通之时才可以亲吻,明白了吗? 沈自流揉了揉被拧红的脸颊,目光灼灼地望着关璟瑄,轻声应道:是,弟子明白了。 关璟瑄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朝莲池走去,没有注意到沈自流眼中复杂的情绪。 等到了莲池边,关璟瑄忽然发现莲池中心那朵紧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莲花苞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赶紧冲身后的沈自流一招手。 小流你快过来看看,那莲花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沈自流加快脚步走到关璟瑄身边,仔细打量了一下池中浮出水面半寸的花苞,道:似乎是多了一道红色的裂痕? 关璟瑄站起来,让沈自流拉住他的一只手,微微倾身更加靠近那花苞,细细观察了片刻后,惊讶道:不,不是裂痕,是有一片花瓣打开了一条缝! 沈自流怕关璟瑄一激动摔下去,赶紧将人拉回来。 关璟瑄拉着沈自流的手摇了摇,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这朵莲花是不是要开了?小流你知道吗,大师兄曾告诉过我等这花开了说不定就是个天材地宝,原本养了这么多年它都没有一点动静,我还以为它根本就不会开。 见关璟瑄开心,沈自流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笑道:师父不是一向都不稀罕这些灵宝吗? 关璟瑄道:自己养出来的当然不一样呀。若真能得个天材地宝,为师就请人给你炼个厉害的法器。 沈自流闻言笑意愈发柔和,道:弟子倒是更希望能炼出个厉害的法器给师父防身用。 关璟瑄方才的那股惊喜劲儿总算是过去了些,忍不住笑道:这花磨了这么多年才开了一条缝儿,要等多久才能全开,最终能开出个什么东西还不一定呢,咱们师徒现在就开始讨论炼什么法器,好像还太早了点。等下次大师兄回来,我先请他来看看再说。 等师徒二人离开后,一个矫健又灵巧的身影从落满积雪的墙头一跃而下,步履轻盈地跑到莲池边。 方才关璟瑄遍寻不着的灵猫,此时就坐在莲池边,一瞬不瞬地盯着池中的莲花苞,漂亮的金瞳中瞳仁拉成细细一条线,看上去有些瘆人。不知过了多久,后院忽然卷起一阵气流,一道从天而降的阴影遮住了整片莲池。下一刻,就见一只漂亮的白孔雀完全不受阻挠地穿过清梦苑的禁制,稳稳地落在了莲池边。 灵猫和白孔雀隔着莲池无声对视一眼,随即都将视线放到了池中的莲花花苞之上。 一阵长久的静默之后,小黑猫蓦然起身,几步跳到白孔雀身边坐下,尾巴却不□□分地左右摆动。 我想我可能知道这花怎么会突然要开了。 类似少年的嗓音忽然响起,清凌凌地,语气里却多了一丝不属于少年的老成。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53) 黑猫盯着池中的花苞,像是在跟白孔雀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白孔雀没说话,依旧望着池中的莲花,目光沉郁。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若是真如我们所想,要怎么办? 这回白孔雀没有继续保持缄默,它微微抖了一下头上的翎毛,沉声道:远离,或是分开。 黑猫扭头看向白孔雀,道:不是有更稳妥的法子吗? 白孔雀动了动眼珠,斜睨着黑猫,道:想都别想。 第104章 一个月后,终于到了沈自流闭关的时间。他在无剑峰申请了一处悬崖崖壁上冰窟,修士进入冰窟后洞口便会自动落下结界,闭关期间不会受任何人打扰。但这结界在保证修士不会被外界打扰的同时,也会将闭关者困在其中,只有当闭关者的修为强大到足以震碎结界,才能出来。而沈自流挑选的那个冰窟的结界强度,至少要他的修为翻倍才能够将其震碎。 对于临近结丹的修士来说,他们的修为正处于一个瓶颈期,别说翻倍了,想要有所进益都比别人更难。关璟瑄暗自觉得沈自流这回闭关,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也未可知。因此闭关前关璟瑄领着沈自流又回了一趟清梦苑,将很早以前凌溪风给他的那颗七彩灵石交给了沈自流,让他在有需要的时候使用。当然,关璟瑄没有告诉沈自流这东西是凌溪风送的。 闭关和试炼不同,主要以个人参悟为主,关璟瑄便没有像之前那样给沈自流准备太多东西,只给他的乾坤囊里装了些补灵的丹药和可以长期保存的食物。待师徒二人从清梦苑出来时,就见门外的雪地里正站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模样,头上总了两个角,浓眉大眼唇红齿白,脸颊有些婴儿肥,奶里奶气的模样看上去格外招人疼。他着了一身看不出材质的墨色修身长袍,只有袖口围了一圈白色的绒毛,外边拢了一件油光水滑的裘皮大氅,样式有些老成但尺寸完全合身,一看就是给他量身定做的。 小男孩似乎已经在门外站了一阵,他周围的雪地上已经看不到脚印了。见关璟瑄和沈自流从清梦苑出来,他似是被吓了一跳,随即眼睛一亮,迈开两条小短腿连跑几步扑腾进了关璟瑄怀里。 瑄瑄! 关璟瑄下意识接住撞到他腿上的孩子,听到他如此一喊整个人都有点懵。 这孩子是谁?瑄瑄是在喊他??什么情况??? 旁边的沈自流见此情形顿时黑了脸,二话不说揪住小男孩的后领一把将人从关璟瑄怀里拽了出来。那小男孩反应也极快,刚被拽开便猛地朝沈自流踹起一脚,瞬间扬起一片雪尘,沈自流没料到他会有此一招,条件反射地松手侧身躲了一下,小男孩立刻像条滑溜的泥鳅一样从他手里挣脱扑回关璟瑄怀里,这回更是直接伸出两只小短手一把圈住了关璟瑄的腿。 小男孩紧抱着关璟瑄的大腿,仰起头用他那双无辜晶亮的大眼睛望着关璟瑄,一脸委屈道:瑄瑄,他欺负我。 关璟瑄默默捂住心口,艰难地忍住想要抱住这孩子揉搓的冲动,用眼神制止了又想将小男孩揪走的沈自流,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小公子,你是谁家的孩子呀?你家里人呢? 虽然每次灵力测试时,都会有许多家族将这般大小的孩子送到昆仑来,但通常都会有长辈或是仆从陪同。看这孩子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被谁捡回来。 那小男孩听了关璟瑄的问话后,眼中浮上一丝迷茫。 我是是 小男孩低头冥思苦想了半晌后,忽然仰起脸理直气壮道:我是你最喜欢的小宝贝呀! 关璟瑄:??? 沈自流:?! 眼看着自家徒弟要炸毛,关璟瑄抹了把脸,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小流,为师真的不认识这孩子小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呀? 小男孩将脸埋进关璟瑄衣服里狠狠吸了一口气,道: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关璟瑄: 完了,这下更说不清楚了。 沈自流阴沉着脸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关璟瑄欲哭无泪:为师也想知道小公子,那我换个问题,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男孩脸上又浮现出迷茫的神色,他用力思考了一阵后神色反而变得更加混乱。关璟瑄倒是耐心地等着,可一旁的沈自流已经忍无可忍了,再度伸手强行将小男孩从关璟瑄怀里拉了出来,然后自己一把抱住关璟瑄,回头挑衅地看着小男孩,道:这是我师父。 关璟瑄哭笑不得:小流,何必跟个孩子较真。 沈自流满脸警惕地看着被他扔出去的小男孩,不悦道:师父是我的,就算是小孩子也别想跟我抢! 关璟瑄一阵无语,道:你也是小孩子吗? 这时,兀自混乱了好一阵的小男孩在听了师徒二人的对话后,眼神忽然一定,随即伸手一指关璟瑄,用奶气的嗓音道:我是来拜你为师的! 师徒二人同时一愣,然后沈自流松开关璟瑄,一边摸上身后的吞象一边咬牙切齿道:别以为你是小孩子我就不敢 小流,冷静!冷静!关璟瑄赶紧反过来一把抱住沈自流,便安抚他便扭头对小男孩道:小公子,我暂时不打算收徒了。 小男孩一瘪嘴,楚楚可怜地望着关璟瑄,道:你讨厌我吗? 关璟瑄: 面对着这么可爱的孩子,谁能说出讨厌啊!但是自家徒弟显然已经在暴走的边缘了,也绝对不能刺激他。 呃也不是,就是那什么哦对了,这位小公子,要想拜入我门下首先必须成为昆仑弟子,而要成为昆仑弟子须得先通过昆仑的灵力测试。 小男孩歪了歪脑袋,问:灵力测试?那是什么? 关璟瑄克制着想要摸摸小男孩脑袋的冲动,微笑道:就是一个看你有没有灵根,是否适合修仙的测验。昆仑的灵力测试每三年一次,下回得等明年了。 小男孩想了想,道:必须先通过灵力测试? 关璟瑄点点头:是的。 小男孩又问:通过了瑄瑄就会收我为徒? 关璟瑄看了沈自流一眼,道:嗯。 那好吧。小男孩撇了撇嘴,道:等我明年通过了灵力测试,再来找你。 说完,小男孩瞪了沈自流一眼,又冲他做了个鬼脸,便迈开小短腿跑开了,远远看去就像雪地里滚着一只黑糯米团子。 关璟瑄看着越滚越远的小糯米团子,唇角止不住上扬,道:为师以前养过一只小黑兔,就像这样。 原本脸上就已经阴云密布的沈自流闻言更是不悦,干脆往关璟瑄身前一站挡住他的视线,阴恻恻道:师父,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明年还要收他为徒?嗯? 关璟瑄这才想起来送走了那个小麻烦,眼前还有个大麻烦,不由扶额道:为师发誓真的不认识那位小公子。 沈自流不信:他叫你瑄瑄。 关璟瑄道:这个为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他听别人叫过为师的名字? 沈自流冷着脸,道:这个暂且不提,师父以前不是说过并不打算收徒吗,为何要答应他? 边走边说。关璟瑄挽住沈自流的胳膊带着他往前走,沈自流虽然不高兴,却还是配合地迈出了步子。 为师的确从未想过要收徒,答应他只是权宜之计,让他不再纠缠而已。一来那孩子尚属年幼,说不定只是一时新奇,拜师也不过说说而已,压根不会将今日之事记在心上,过两日便忘了。二来方才为师悄悄探了探,并未探出那孩子有灵根,即使明年他真的去参加灵力测试,应当也不会通过,所以为师才会那么答应他。 沈自流脸色稍霁,挑眉道:真的? 关璟瑄道:真的真的,就为师这半吊子的修为,还是不要去祸害别人了。 沈自流这才满意地抿了抿唇,放过了这件事,但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等师徒二人回到药庐,沈自流拉着关璟瑄径直找到疏风,道:疏风师兄,过两日我便要闭关了,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这半年来沈自流和疏风打了不少交道,两人已经十分熟稔了,平日里沈自流甚少开口求人,疏风对这个同门小师弟的印象也很好,于是十分爽快道:师弟请讲。 沈自流道:我闭关期间若是有人想拜我师父为师,烦请疏风师兄告诉对方,想拜他为师,先打过我再说。 关璟瑄被沈自流孩子气的举动逗得哭笑不得,沈自流却满脸严肃,一副我没有开玩笑的模样。疏风闻言有些惊讶,略带询问地看向关璟瑄。关璟瑄知道现在如果不顺着沈自流,恐怕他就不会乖乖闭关了,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一点头。 于是疏风答应下来,也一脸认真地对沈自流道:我知道了,师弟放心闭关便是。 而另一边,小男孩在雪地里跑出去一段距离后,突然踉跄了一下,自己的左脚一绊右脚,瞬间失去平衡栽倒下去,团成一团滚了几圈后撞到一块大部分都埋在雪地里的的石头上,石头上的积雪顿时被撞落,将石头边上的小男孩掩埋了起来,鼓出一块小雪丘。 片刻后,小雪丘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便见一团黑色的身影从雪丘里一跃而起,随即轻盈落地,稳稳地踩在了雪地上。然而这破雪而出的却不是方才被落雪掩埋的小男孩,而是不久前才在清梦苑中出现过的灵猫。 第105章 灵猫从积雪中跃出后似乎有那么一阵迷糊,漫无目的地在雪地里瞎走了一会儿,眸子逐渐清明,随即狂躁地抖了抖身子,迅速将沾在皮毛上的雪屑通通甩掉,正专心致志舔爪子的时候,却听一个声音自上而下传来。 这就是你对他的提醒? 灵猫闻声抬头,看清前方树上卧着的白孔雀扶风后,四肢明显一僵。 瑄瑄? 扶风语调平平地重复起方才小男孩说的话,灵猫听完后却全身都开始微微颤抖。 你最喜欢的小宝贝? 灵猫全身的毛都炸开了。 明年拜他为师? 喵!! 灵猫恼羞成怒地大叫一声,撒腿便跑,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在风雪中狂奔的灵猫内心是无比崩溃的,但它不知道,扶风其实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结果。 灵猫想要化成人形去提醒关璟瑄关于清梦苑中那朵莲花的事,却没料到自己的修为不够,勉强化为人形后心智竟也随着外形的改变而倒退了,并且完全忘记了去找关璟瑄的目的,反倒是出于本能地看沈自流不顺眼,为了气他还无师自通地跟关璟瑄撒娇,故意说出要拜他为师的话。方才是把沈自流气得够呛,可现在恢复原身回忆起来,灵猫只想一爪子把自己挠死。 扶风和灵猫不同,它是戚月养大的灵鸟,以它的修为要化为人形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但它极少化形。它知道许多事,却从未动过化要成人形去提醒关璟瑄的念头,因为活得越久,见得越多,便越明白天机不可说,天道不可违的道理。 两日后,沈自流如期进入冰窟开始闭关。不知是因为师徒二人共历过了生死,还是因为这大半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的朝夕相处,这回沈自流离开他去闭关,关璟瑄第一次有了一丝不习惯,总觉得身边有些空荡。 半个月后,孙羽墨回了昆仑,关璟瑄这才知道孙羽墨这次出去是为了给他寻找疗伤的方法。原本在药庐养了这么久,又在揽灵池泡了十天,关璟瑄还以为他的伤基本已经痊愈了,这次孙羽墨回来后才告诉他,他所受的伤远不止那么简单,之前说得轻巧,只是为了让他宽心养病。 在与幽冥犼的那一战中,关璟瑄的心脉和丹田都受了损,虽然孙羽墨竭力补救,却也只是阻止了损伤扩大,之后凌溪风用禁术为他修补丹田的效果就更为有限。丹田受损便意味着关璟瑄的修为上限被压缩了,其实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但心脉受损,就直接折损了他的寿元。 孙羽墨此次出门,就是去为关璟瑄寻访修复心脉的方法,可喜的是他在外折腾的这大半年,并不是一无所获。于是这次孙羽墨回昆仑后,花了半年时间亲自照料关璟瑄,用了许多连药庐弟子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花异草给关璟瑄疗伤。半年后孙羽墨终于让疏风接手了照料关璟瑄的工作,并且告诉关璟瑄再过半年他便可以回清梦苑了,但在未来十年中,都要小心养着,不能再过度使用灵力,心脉更不能再遭受重创,否则下次便是神仙也没法帮他挽回。 余下半年,关璟瑄过得十分清闲自在。凌溪风受温伉之托留在无剑峰主持门内事务,难得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闭关,时不时地便会带着青殷来探望探望关璟瑄。 经过幽冥犼的事情后,许多原本对关璟瑄抱有成见的昆仑弟子对他的态度都有了明显的转变,尤其是亲历了幽冥犼那一战的小辈们,如今见到关璟瑄都会恭敬地向他请安问好,众人在称他为随安真人时也少了从前的嘲讽和不屑,而多了几分尊敬。至于那些仍旧看他不顺眼的同门,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挖苦嘲讽他,更不敢主动来招惹。 虽然从前关璟瑄对于他人的态度也不甚在意,但如今众人态度的变化,也着实让他在昆仑好过不少。甚至于还真有小辈登门造访,表示希望能拜他为师,然后在得知沈自流闭关前放出的话后,灰溜溜地告辞离开。 顾清澜自上回离开昆仑后便没有再回来过,但从他离开昆仑的第二日起,赵青舟每日卯时就会去他的清思阁门口跪下,巳时才离开,然后才开始处理每日的事务。即使顾清澜看不到也不会知晓,赵青舟也未有一日懈怠,并且他虽没有当面去向关璟瑄请罪,自那之后无论在态度言语还是行为上,都不再针对关璟瑄,偶遇时也都以晚辈见长辈的礼节相待,显然是真的得到了教训。 虽然赵青舟从前对他的态度确有不敬,但顾清澜直接将他逐出师门,关璟瑄也觉得罚得太重了些,更何况他本就没有跟这小辈计较过,如今见他这般模样,更是动了恻隐之心,暗自想着等下回顾清澜回昆仑了,去帮他说说情。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54) 半年后,关璟瑄终于得到孙羽墨首肯,搬回了清梦苑。清梦苑中一切照旧,就连后院莲池中那朵莲花也和上次看到的一样,仍旧只开了一条缝,不仔细看的话都看不太出来。以前那只隔三差五就来串个门的灵猫已经很久没见了,院子里也没有它来过的痕迹,关璟瑄暗自可惜,猜想它或许真如沈自流所说,被什么人收服了。 出乎关璟瑄意料的是,他原以为至少要三五年才能出关的沈自流,居然在他搬回清梦苑后的第二个月,便顺利出关了。师徒二人分别了一年多,再见到彼此都十分高兴,沈自流更是腻腻歪歪黏了关璟瑄好几天,总是趁关璟瑄不注意时抱上去一顿蹭,被教训了就耍赖撒娇,完全不在乎自己平日里高冷形象的崩塌。关璟瑄觉得自己也变得有些奇怪奇怪,明明徒弟已经长得比他高了一大截,五官早就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可爱,只剩下青年的俊朗英挺,可每每沈自流赖在他身上撒娇,他就很没辙,最后十次有九次都顺着他了。 沈自流这次闭关归来,关璟瑄略一查看便发现他丹田中的金芒已不再像一年前那般时隐时现,而是结成了一个稳固的光团,光团中心像是有一丛熊熊燃烧的火焰,明亮又炽热。这是真正要结丹的前兆,可以说沈自流离结成金丹,就只差一次结丹试炼了。就在关璟瑄准备让沈自流申请结丹试炼时,清梦苑却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这一日天气晴好,师徒二人正在院子里边下棋边讨论过两日去扬州一趟。当年关璟瑄本想让沈自流离开昆仑回归俗世过普通人的生活,便将自己手中那张关家祖屋的房契赠与了沈自流。后来沈自流留在昆仑成为了他的徒弟,关璟瑄也没有将房契要回来,后来直接就忘了还有这么回事。都是这几日沈自流提起,他才想起来。 关璟瑄原想着反正他也不会去住,那宅子荒便荒了,沈自流却想把它打理出来,作为师徒二人下山时的落脚之所。关璟瑄虽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但见沈自流兴致很高,便没有驳回他的意见,两人商量着过两天去扬州一趟,实地看看该怎么归置。 正当师徒二人边落子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着宅子后院的小花园里该种什么草木时,清梦苑的门被人叩响了。门外站着四个人,一个同道峰弟子身后跟着三个作家仆打扮的男子,打头的看上去四十来岁,长相憨厚,眼中却透着精光,一看就是个人精。 师徒二人对这三人都十分陌生,便将目光投向唯一的一个同门,那同道峰弟子刚向关璟瑄行了个礼喊了声随安真人,站在他身后的中年男子忽然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握住沈自流的手,激动道:终于找到您了小少爷! 第106章 沈自流眉头一皱,飞快抽出被那中年男子握住的手,有些不悦道:阁下认错人了吧。 中年男子立刻摇头,斩钉截铁道:小少爷和老爷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老奴绝不会认错。 沈自流自记事起便在街头流浪,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自称认识他,还称他为小少爷的人,沈自流心中充满了怀疑和戒备,语气不善道:我不知道你说的老爷是谁,印象中也没有这样的人,但我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 中年男子噙着泪叹了口气,道:少爷不知道也属正常,毕竟夫人出走时您还没出生,自然不会对老爷有印象。 沈自流冷眼看着他,显然一个字也不相信,也丝毫没有要一探究竟的意思。反倒是关璟瑄打量了一下三位不速之客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谢过领着三人而来的同道峰弟子后,客气地对那三人道:昆仑天寒,三位远道而来又不是修真之人,恐怕不太适应,还是先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沈自流十分意外地看向关璟瑄,道:师父? 中年男子立刻接了这台阶,道:那就打扰了。 关璟瑄侧开一步,微笑道:请。 拉开本不愿让出大门的沈自流,关璟瑄不动声色地朝他递了个眼色,又伸手在他背脊上抚了抚,暂时安抚下他的情绪。 将三人请到前厅坐下后,关璟瑄借口去给他们沏茶,领着沈自流进了内室。 一进门沈自流便拉住他,道:师父为什么要放他们进来?难道你相信他刚刚的那些鬼扯? 关璟瑄道:小流你是否还记得,几年前我们去找程赟买吞象的时候,曾在扬州发现有人跟踪我们? 沈自流略一思索后,道:我记得。师父当时说他们只是普通人,不用理会。 关璟瑄点点头,道:不知道你方才有没有注意,跟在那管事身后的仆从中个子高些的那个年轻人,便是当时跟踪我们的人之一。 沈自流蹙眉道:弟子当时并未留意那些人的长相,若真如师父所说,那就更不应该放他们进来! 关璟瑄摇摇头,道:小流你仔细想想,昆仑闭塞,我们与这些人只有那一面之缘,他们却在几年后打听到了你的身份并且找到昆仑来,说明他们对你的身份深信不疑,也一定有敢如此确凿的理由,否则根本不会费这么大力气寻到昆仑来。咱们不妨先听听他们的来意,说不准还能知道你的身世。 沈自流冷漠道:弟子对自己的身世并不感兴趣。 关璟瑄随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笑道:那就当满足一下为师的好奇心?何况来者是客,就算要请他们走,咱们也不能太失礼。 最后,沈自流虽然满脸不情愿,却没有再反对。帮关璟瑄沏好三杯茶后,冷着脸送到了三位访客面前。 三人一见沈自流亲自端着茶过来,赶紧起身,躬身双手接过热茶后连声道谢。沈自流并不应声,也没给他们好脸色,送完茶后便站到关璟瑄身边,板着脸看着那三人。 三人见状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还是关璟瑄笑着打圆场道:三位不要介意,小流就是这么个脾气,大家坐吧。 三人重新落座后礼貌性地喝了一口茶,中年男子不吝溢美之词大大称赞了一番,然后放下茶杯,道:方才乍一见到小少爷,老奴太过激动,唐突了二位实在抱歉。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们从长安而来,家主是王甡王员外,我是王家的管家崔勉,他们二人是王家家仆,都是以前服侍过小少爷的。 关璟瑄道:崔先生一直称小流为小少爷,不知为何如此肯定? 崔勉眼神复杂地看着沈自流,长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此事还要从二十几年前说起。 二十二年前,小少爷的母亲也就是先夫人沈玉明,是当时的南阳知县沈天勤的掌上明珠。沈知县因在南阳任职期间政绩卓著深得民心,又是当时兵部尚书元成麟的门生,便被调到了京师,任太府寺少卿。王家在当时已经是长安城中颇具名望的商贾世家了,当家的还是王员外的父亲。老家主和沈少卿是旧识,王老夫人和沈老夫人在出阁前是闺中密友,少卿府又正好离王家宅邸不远,于是两家人的走动便十分频繁。一来二去,那时还是王家二公子的王员外便和沈家千金有了情意。 这本是一件好事,两家原本就交好,若能结秦晋之好,便是喜上加喜,长辈自然乐见其成,不会加以阻止。可惜就在老爷和先夫人互许了终身,准备谈婚论嫁之时,发生了变故。 兵部尚书元成麟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勾结吏部尚书左右朝廷用人之事遭人告发,被弹劾下狱,沈少卿受到牵连一同收入天牢等待问斩,沈家上下皆被株连。先夫人怕连累王家,当即断绝了一切与王家的往来,在官兵查封少卿府时想尽办法逃脱。王家那时虽想帮助沈家,却不好在明面上和朝廷对立,只敢偷偷去寻,但一直没有找到先夫人。 谁也没想到的是,那时候先夫人已经身怀有孕,她之所以拼死也要逃走,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等到王家终于寻到先夫人时她已将临盆,却无论如何都不接受王家的帮助,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王家无法,只能暗中留意保护先夫人的安全。不久后先夫人生下了小少爷,并将小少爷交给了她的一位江湖好友,但并不是让友人好好照顾小少爷,而是请她将小少爷送到远离长安城的地方,任其自生自灭。王家派去保护先夫人的人虽然想阻止,奈何都不是那位侠女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小少爷带走。 再后来,先夫人去了官府自首,没过多久便被处斩。老爷知道先夫人是不想连累王家才不愿接受王家的帮助,十分伤心,想尽办法取回了先夫人的尸首妥善安葬。等到老爷继承了王家家业后,还悄悄以故妻之位在王家祠堂添了她的牌位,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寻找小少爷。谢天谢地,终究还是找到了。 崔勉说完,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对沈自流道:小少爷,这二十几年,老爷没有一天不在思念您。 沈自流听完崔勉的讲述并没有什么触动,只道: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和我有什么关系?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又怎么能肯定我是你们要找的人? 崔勉道:小少爷在被先夫人的朋友带走前,王家家仆本想将您抢回来,争抢过程中看到您的左耳耳后有一枚形似桃花的胎记。那胎记颜色极浅,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几年前王家派出来寻小少爷的人在扬州偶遇了您和您的师父,一开始家仆只是发现您和老爷长得很像,便悄悄跟上去看了看,发现您耳后果真有一枚桃花胎记后才敢确认您就是小少爷。可惜当时家仆很快便跟丢了,在扬州城打听了一圈也没人认识您,这才又耽误了几年,费了好些功夫才得知您的下落,紧赶着便来昆仑寻您了。若是不信,可以请您的师父看看,您的耳后是否有老奴所说的胎记。 沈自流没动,也没吭声,直到关璟瑄冲他招了招手,他才面无表情地缓缓俯下身,将后颈亮给关璟瑄。 关璟瑄凑近沈自流左耳细细一瞧,果真在他的左耳耳背上发现了一枚樱桃核大小的桃花形胎记,而且正如崔勉所言,那胎记的颜色极淡,和周围的皮肤颜色差别很小,若不是仔细观察很难发现,也难怪两人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关璟瑄都不知道沈自流耳后有一枚胎记。 第107章 崔勉笑道:如何?老奴没说错吧。 关璟瑄点点头,对沈自流道:小流,你耳后果真有一枚桃花胎记。 沈自流站直身整整衣服,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三人,道:有又如何?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如今我已是昆仑弟子,只知道有师父,从不知有父母。而且我姓沈,不姓王。 崔勉长叹一声,道:小少爷有怨气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当年的事老爷也很无奈,朝廷要办人,庶民能奈何? 沈自流嗤笑一声,道:怨?阁下是不是误会了,你也好,你口中的老爷也罢,对我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陌生人,你所说的那些陈年往事于我也没有任何意义。本就是完全无关的人,我为什么要怨? 关璟瑄听出沈自流话里的火气,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稍作安抚,既而转头对崔勉道:崔先生,对小流来说此事毕竟有些突然,还请你们谅解。往事我们已经知晓了,那不知几位这次前来所为何事呢?恕我直言,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王员外如今也一定早有了夫人和子孙,何必执着一个失散多年的孩子? 崔勉道:话虽如此,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血,就算过去再多年,这份骨肉亲情也是斩不断的啊。尤其是在得知少爷幼年过得十分凄苦后,老爷都落了好几回泪了,觉得自己亏欠小少爷良多,因此想接小少爷回家认祖归宗,好好弥补。 沈自流毫不犹豫道:不必。 崔勉道:小少爷,老爷是真的十分思念您,也是真的想补偿您。老爷说了,如今他什么都不求,只想一家团圆。等您回家后就跟着老爷学着管理家业,过两年就让您继承王家。 沈自流闻言面露反感,冷笑一声道:谁稀罕? 崔勉见沈自流油盐不进,面露愁容,求助地望向关璟瑄。 关璟瑄想了想,道:崔先生,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想小流还需要时间去接受和考虑,不如几位先请回,过些日子小流再给你们答复。 沈自流皱眉看向关璟瑄,道:师父,我不需要考虑。 关璟瑄轻轻摇了摇头,哄道:乖,听师父的。 崔勉看得出来现在沈自流十分排斥这件事,便也只好接受了关璟瑄的提议,带着身后的两人起身向关璟瑄和沈自流作了一个揖后,道:如此我们便先回长安城向老爷复命,三个月后再来拜访,还望关先生帮着多劝劝。 关璟瑄微笑着点了点头,沈自流则已经把送客二字明晃晃地挂在了脸上。崔勉欲言又止地看了沈自流片刻后,带着两个家仆扬长而去。 等三人走后,沈自流立刻转身气势汹汹地朝关璟瑄走去,关璟瑄下意识退了两步,被身后的椅子一靠失去平衡跌坐下去,已经冲到他面前的沈自流顺势往椅子扶手上一按,将关璟瑄整个人困在椅子和他的手臂之间。 见沈自流满面怒容,关璟瑄赶紧道:小流,冷静啊! 沈自流闭上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后,睁开眼紧盯着关璟瑄,咬牙切齿道:师父,你是不是又想让我走? 关璟瑄闻言一愣,这才明白沈自流到底在气什么,不由噗嗤一笑,见自家徒弟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才赶紧收了笑,道:小流你误会了。 沈自流依旧死死盯着他,眼中写满了不信任。 关璟瑄忍不住叹了口气,第一次反省自己以前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才会让徒弟这么没有安全感。 小流,这次为师真的完全没有动过要让你走的念头,若不是方才你提起,为师根本就没往那边想。 沈自流还是不说话,面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愤怒和焦虑。两人现在的姿势,明明是他占据主动,是他在向对方释放压力,可沈自流并没有感觉心中的不安有丝毫减少。被他困在双臂之中的这个人虽然总是一副温和顺从的模样,却像一阵握得越紧越抓不住的风一样,可以轻描淡写地将人推开,也可以十分洒脱地飘走。 关璟瑄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沈自流不安的情绪,因此他忍受着对方居高临下给他带来的压迫感,仰头望着沈自流,声音轻柔却认真道:小流,从前为师总是想劝你离开,是因为你还不是仙门中人,或是有更好的选择。修仙这条路并不好走,那时候你又太小,为师不希望你是因为一时冲动才做出拜入昆仑的决定。后来劝你改投他人门下,是因为为师资质修为有限,不想耽误你修习。 关璟瑄抬手将沈自流耳边垂下的一缕耳发理到他耳后,道:如今你仙根已稳,若放弃修仙回归尘世,那才真是可惜了。何况你我二人共同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师徒缘分不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加之即使你不拜柔清上尊为师,他也愿意教导你,为师自然更没有非要让你离开的理由。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55) 从今往后,除非小流自己想走,为师绝不会再提要让你离开的事。听关璟瑄这么说,沈自流的神色终于松了些,随即眉眼间又漫上些委屈。关璟瑄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望着沈自流轻笑道:为师这样说,小流能放心了吧?好啦,被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徒弟了呢。来,给师父笑一个。 沈自流沉默地盯着关璟瑄好一阵后,忽然身子一矮跪了下去,既而一把抱住关璟瑄的腰,将头埋进他腰间,声音闷闷道:弟子哪里也不会去,弟子要永远跟师父在一起。 好好好。关璟瑄像哄小动物一样摸了摸沈自流的头,开玩笑道:那以后小流飞升的时候可别忘了把师父挂在腰上一起带走啊。 师徒二人腻歪了一会儿后,关璟瑄把沈自流扶起来让他坐到一边。有了关璟瑄的解释和保证,沈自流的情绪基本已经平复了,但仍有些不高兴道:既然师父并不打算让我去那王家,方才又为何要与那崔勉定下三月之期?师父明知道弟子绝不会答应回去。 关璟瑄理了理皱起的衣襟,道:虽然王家和沈家的恩怨已成往事,和你也并没有直接的瓜葛,但它是你命中的一段尘缘。如今你选择了修仙,就要了结前缘。逃避或是单方面置之不理是无用的,必须要你自己做出明确的选择,再将选择贯彻到底。真正解决了这件事,才算结了这段缘。否则无论过多久,这段尘缘都会纠缠在你的命途上,在未来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 顿了顿,关璟瑄接着道:方才崔管家讲的那段往事,小流有何感想? 沈自流想了想,道:虽然他说得很圆泛,但弟子总觉得他似乎隐瞒了一些事情。 关璟瑄点头道:为师也是这种感觉。其一,王家想让你回去的原因,绝不会如他所说那般简单。但凡有些家底和名望的世家,从来都不会缺少继承者,这些继承者们之间的争斗都十分激烈,又怎么会让你这个私生子回去分一杯羹甚至独占家业?所以要么是这些继承者出了问题,要么说让你回去继承家业就是个谎言。 沈自流点头表示赞同,关璟瑄接着道:其二,我们姑且就当崔管家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小流你就是罪臣之后,就算你回了王家,他们也不敢公开你的真实身份,否则一旦被朝廷发现,不光你会有杀身之祸,王家也必然会被牵连。而且就算隐瞒了你的身份,只要你在王家一日,就是一个隐患。若只是想补偿你,方法有很多,王家人为什么冒着天大的风险也非要让你回去? 其三 关璟瑄有些犹豫,不知道这点该不该说。然而沈自流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淡然地接过话头,道:其三,王家在整件事中似乎太无辜了些。 第108章 关璟瑄颔首道:倒不是为师对商人有偏见,只是为师当年自己就生在商贾之家,深知商人本性。而崔管家所讲的往事中,王家似乎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无辜又善良的模样,反而让人生疑。 沈自流道:那师父的意思是? 关璟瑄道:王家若真的想让你回去,下次来访时就一定会透露更多的信息,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 沈自流道:可是一个月后弟子就要再次闭关准备结丹试炼了。 那不是正好吗?关璟瑄笑道:结丹试炼才是你现在需要考虑的头等大事,王家那边无需费神。三个月后他们寻你不到,自会等你出关了再来,到你出关时,说不定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了。如果王家先放弃,这段尘缘也算结了,正好替你省事。 沈自流道:那样最好。 如此,王家人的造访就被师徒二人当作一个小插曲,隔天便抛在了脑后。 温伉出门前特意交代了无剑峰藏书阁的所有区域都可以向沈自流开放,但□□区的书册只能翻阅不得带走,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沈自流每日都会花半日时间到藏书阁去翻阅各种修剑秘法。而剩下的半日,沈自流便会黏在关璟瑄身边,即便和梓岚相约切磋,也一定要拖着关璟瑄在一旁观战。左右关璟瑄也没什么事可忙,便由着沈自流了。 巧的是,梓岚也决定在差不多的时间开始闭关。最初灵力测试时,他的测试结果虽出众但并没有沈自流的那般让人惊艳,但这些年两人一同修习,梓岚的修为却始终能和沈自流保持在差不多的水准,除了资质好悟性高,也得益于他的勤奋刻苦。至于他是方寸的转世,倒还真没什么影响。毕竟这一世是一副全新的身体,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他唯一比别人有优势的就只有恢复记忆后,知道的东西多了许多,能少走一些弯路而已。 就好比现在,虽然梓岚没有得到进入藏书阁□□区的许可,但□□区的书册他其实全都看过了,并且已经参透了许多书中的奥义,而沈自流还处在初阅记忆的阶段。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就到了沈自流闭关的日子。但就在这时,原本约定三个月后再来拜访的王家人,却在时隔仅一月后再次踏进了清梦苑的大门,并且这回来的不只是崔勉,还有王家现任家主,即崔勉所说的沈自流的生父王甡。 这位王员外的容貌果真同沈自流有七八分相似,如今他已过不惑之年,脸上虽刻上了些许岁月的痕迹,却不难看出年轻时的丰神俊朗,若他果真是沈自流的父亲,那沈自流的好相貌至少有一大半是源自于他。 王甡见到沈自流激动得浑身发抖,哽咽了好一阵后才道: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沈自流皱眉躲开王甡朝他伸过来的手,排斥之意十分明显。王甡有些失落地收回手,抹了一把泪,道:为父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过得不好,心中有怨实属正常。你放心,待你随我回了王家,为父一定用一切补偿你。 沈自流冷着脸,道:谁告诉你我要回王家了? 王甡叹了口气,道:你母亲的事我也很难过,当年虽想尽了办法希望能帮助她,奈何玉明性子太过刚强,又怕连累王家,执意将你带走,这才让你从小流落在外。没能早点找到你,是为父不好,今后为父将王家都交给你,再不让你受苦了。而且你毕竟是我王家的子孙,总要认祖归宗的。 沈自流勾了一下唇,眼中却无一丝笑意,道:王员外大约是误会了,今日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什么王家小少爷,而是昆仑无剑峰修士沈自流。我姓沈不姓王,也永远不会姓王。自拜入昆仑修仙起我便没打算要离开,前尘往事于我也再无牵系,即便王家有万贯家财,对我也没有分毫吸引力诸位还是请回吧。 王甡欲言又止,崔勉上前道:小少爷,老爷知道小少爷如今在修仙,也并不反对。小少爷回家后依旧可以修习,王家还可以给你提供一切你需要的物资。 沈自流笑道:我需要的,你们怕是提供不了。 王甡立刻道:你想要什么,为父都可以为你寻来。论资财,王家虽称不上富可敌国,却也不比那些王公贵族差。论地位,这些年王家在朝廷中也有了不少人脉,为父虽只是个员外,在长安城却也是说得上话的。孩子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王家都能替你办到。 沈自流笑容一收,道:我只要我师父。 王甡和崔勉以及他们身后的一众家仆的目光顿时都被转移到了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关璟瑄身上,不等王家人开口,关璟瑄便道:我是绝不会离开昆仑的。 原本的确想邀关璟瑄一同去王家的王甡闻言立马改口道:随安真人误会了,真人遁出红尘已久,我们怎么敢打扰真人的清修。只是听闻犬子十分敬重真人,所以想请真人帮着劝劝。 关璟瑄看了沈自流一眼,轻咳一声道:小流如今已经长大懂事,无论去留都一定是他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我尊重他的选择。 王甡沉默了片刻,似是在犹豫什么。崔勉见状叹了口气,道:老爷咱们还是把实情告诉小少爷吧。 王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崔勉劝道:老爷,我知道您不希望小少爷得知这件事后心中有芥蒂,但是我想只要解释清楚,小少爷会理解的。 沈自流抱着双臂,冷眼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 片刻后,王甡终于长叹一口气,对崔勉道:你说吧。 崔勉向王甡一欠身,继而转向沈自流和关璟瑄,缓缓开口道:此番我们如此急切地想要将小少爷请回王家,的确还有一些别的原因。原本老爷和现在的夫人育有一子一女,谁料两年前大少爷和小姐出游时路遇凶徒,双双不幸遇害。夫人知道后气急攻心一病不起,老爷虽然看上去不似夫人那般悲伤,身体却每况愈下。 除了小少爷您,老爷就只有和夫人所生的那双子女,其他妾室均无所出。如今老爷为身体欠安,又为大少爷和小姐的事伤神已久,没有心思再生养孩子,可王家家大业大,若无后人继承,实在愧对王家列祖列宗。恰好在这时,老爷派出去寻您的家仆传回消息,说找到小少爷了,所以我们才会如此唐突地来到昆仑请小少爷回去。 王甡以手扶额,神色黯然。崔勉又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过在大少爷和小姐的意外发生前,老爷就已经寻找小少爷多年了,还请小少爷相信老爷的一片爱子之心,也请小少爷多体谅老爷身为一家之主的不易。 王家主仆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丝毫没能打动沈自流,他的态度和回答也一如一个月前一样。然而沈自流虽然十分坚决地表达了要留下的意愿,王家人却似乎也铁了心要让沈自流跟他们走,沈自流不答应,他们就不离开。双方僵持许久后,王甡渐渐有些不耐,崔勉见状赶紧站出来。 老爷,咱们这回来请小少爷的确有些唐突,小少爷在昆仑生活了几年,又和随安真人师徒情深,不愿意走也是人之常情。我想小少爷一定体谅老爷的苦心,只是一时间还难以接受,不若我们先让小少爷好好考虑考虑,过两日再来请他。 崔勉边说边给王甡递眼色,王甡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有些不稳的情绪,用慈爱又期许的目光望着沈自流,道:也罢,流儿你先好好考虑考虑,为父不愿逼你,也绝不会害你。 说着,他又看向关璟瑄,道:随安真人,如今王家就只剩流儿这一枝独苗了,还望真人体恤我作为王家家主的难处和爱子之心,帮我劝劝流儿。 崔勉道:我们暂住在昆仑的客居,小少爷和随安真人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们。 关璟瑄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王家一行人这才告辞离去。待清梦苑只剩下师徒二人后,关璟瑄对沈自流道:小流发现什么了吗? 沈自流颔首道:他们果然还隐瞒了什么。 第109章 王家人果然在昆仑暂住了下来,而这一住便是半个多月。 一开始王甡和管家每天都要来清梦苑一趟,后来见沈自流的口风没有丝毫松动,渐渐地便消停了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日交谈过后,师徒二人一致认为王家人还隐瞒了什么,但两人都不是太关心,也没打算深究,只想着赶紧将王家人送走好让沈自流安心闭关。 岂料,麻烦自己找上了门。 这一日沈自流出门去见梓岚和青殷,关璟瑄正一个人在院子里摆弄前几天从药庐搬回来的一盆鸢尾时,王家人又来了。来者是客,何况这客还是沈自流的家人,因此虽然沈自流不在,关璟瑄还是礼貌地将人请进了清梦苑。 在前厅落座后,关璟瑄道:小流今日与同门相约小聚,可能要晚些时候才回来。 崔勉立在王甡身后,面上挂着客套的浅笑,道:无妨,我们今日是特意来找随安真人的。 言下之意,他们是故意寻了个沈自流的不在的时间来访。 关璟瑄微微挑眉,道:不知二位来找在下是有何事? 崔勉笑道:随安真人是明白人,我们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们初次到访时就表明了来意,但如今半个月已经过去了,小少爷却丝毫没有回心转意,不知真人是否有帮忙劝解,又是否知道小少爷如此抵触回家的原因?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关璟瑄看了一眼面前明显不似沈自流在时那般温和的主仆二人,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喝了一口茶,关璟瑄慢条斯理抚了抚衣袖,道:二位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也早就说过,小流如今已经长大,能对自己的决定负责,无论去留,我都会尊重他的选择。 崔勉道:恕我直言,小少爷留在昆仑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世人皆知修仙难,我等虽不是仙门中人,也知道古往今来真正得道飞升的修真者寥寥无几。但小少爷若肯回王家,那便是王家未来的家主,他必定会拥有名望、财富、如花美眷以及一切他想得到的东西。真人既是小少爷的师父,便应该为他的将来着想。 俗世之人沉浮于纷杂的欲念中,总爱以身外之物衡量人生的价值,无法理解修真者的追求,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因此面对崔勉的咄咄逼人,关璟瑄并不生气,也不指望对方能理解,当然也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 人各有志。关璟瑄缓缓道:小流一直都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早年吃了不少苦,对于富庶的生活大约也是有过憧憬的。而在昆仑的修习清苦,非常人能忍受。两厢对比下来,若小流还是愿意留在昆仑,便当是他的本心了。 流儿的本心?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甡忽然有些阴阳怪气地开口,难道不是随安真人舍不得放流儿走,有意迷惑了他的本心,好让他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 关璟瑄闻言面不改色道:王员外何出此言? 王甡冷笑一声,道:在昆仑这半个月,我可听到不少传言。 关璟瑄微笑道:洗耳恭听。 王甡道:听说随安真人原本在昆仑的名声并不好,在遇到流儿以前根本收不到徒弟。流儿天资过人远胜真人,真人当他的师父未免太勉强了些吧?还是说真人其实只是以师徒的名义将流儿强留下来,以满足你自己的私心? 关璟瑄道:王员外所谓的私心是指什么? 王甡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了关璟瑄一眼,道:我听说随安真人与犬子关系亲密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关璟瑄目光一凛,眼中的笑意消失:王员外,慎言。 王甡面上的讥诮更盛,正欲开口却被忽然进门的沈自流打断。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56) 沈自流面色不善地看着王甡,冷声道:你们怎么又来了? 不等他们回答,沈自流径直走到关璟瑄身边,微微蹙眉道:师父,他们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关璟瑄轻飘飘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王甡和崔勉,随即轻笑一声,道:没有,你别多心。对了,你不是刚出门,怎么又折回来了? 沈自流道:上回答应借给梓岚的书忘了拿。 关璟瑄道:是放在你床边的那本《霁月剑诀》吗? 沈自流点头道:对,就是那本。 关璟瑄道:那天为师瞧着那剑诀挺有意思,便拿去翻了翻,现下正放在为师房里的书桌上,你去取吧。 沈自流转头看向正巴巴望着他的王甡和崔勉,关璟瑄笑道:你放心去便是了,王员外和崔管家只是想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在昆仑过得怎么样。 是么。沈自流毫不掩饰怀疑的目光。 关璟瑄催促道:快去取书吧,莫让梓岚他们等你太久。 等沈自流转进内室后,王甡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道:连流儿床上有什么都知道,还故意将他的东西拿到你房里引他来找你你还敢说自己没有私心? 乍一听见王甡暗讽他和沈自流的关系不纯时,关璟瑄还有些生气,现在却只觉得可笑。 王员外,有句话叫做淫者见淫。关璟瑄又恢复了面带微笑的模样,不疾不徐道:我与小流的师徒之谊你们理解与否并不重要,你要如何揣度我我也不在意,但希望你能尊重小流。我们师门没什么别的长处,护短倒是一脉相承。若是有人随意污蔑我的弟子,即便这个人是他的亲人,也别怪我不客气。 关璟瑄的语气虽然温柔,字里行间却透着明显的强硬,王甡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然而不等他开口,关璟瑄又道:我劝王员外以后都别再提这话,尤其是当着小流的面。他是个尊师重道的孩子,你若在他面前也如此胡言乱语,我可以保证,你们之间依靠血脉残存的情分,也会彻底断绝。 王甡目光森然道:你敢威胁我? 关璟瑄垂眸一笑,道:不是威胁,是好意提醒。 王甡还欲说什么,崔勉忽然出声提醒:老爷。 下一刻,就见沈自流从内堂走进前厅。他看了一眼已经恢复成慈父模样的王甡,转而对关璟瑄道:师父,等晚些时候回来,弟子有话想跟你说。 关璟瑄道:好。 沈自流满意地勾了勾唇,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对面两人,道:我师父重伤初愈不宜待客,两位还是请回吧。 王甡眉宇间染上些惆怅:流儿 沈自流丝毫不为所动,摊开手掌往门口一扬,摆出十分强硬的送客姿态,道:请。 王家主仆二人见状,只得起身告辞。 第110章 王家主仆离开后,沈自流也没有多耽搁,很快便再度出门。等关璟瑄午睡醒来后,发现沈自流已经回来了,此刻正安静地坐在他的书桌前翻着本书,手边还放了一只小小的青釉酒坛。 关璟瑄整整衣服下了床,走到沈自流边上坐下,就着封好的酒坛闻了闻,惊讶道:这是昆仑夜雪? 沈自流放下书,笑道:师父鼻子好灵。 关璟瑄道:不是为师鼻子灵,是这酒太独特也太珍贵。这酒只有天音阁的风定上尊能酿,但风定上尊性子孤高常年避世,想从他手里得到一坛昆仑夜雪难如登天,为师当年也是沾了你师祖的光才有幸品过一回,那滋味啧啧,至今难忘。 沈自流奇道:平日里见师父滴酒不沾,还以为师父是不爱酒的。 关璟瑄笑道:寻常的酒为师倒的确不爱,只觉辛辣难喝,但昆仑夜雪绝对是个例外,小流你自己尝尝就懂了。不过这么珍贵的酒,你从哪里得来的? 沈自流道:是梓岚所赠。他说过不久他也要开始闭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关再聚,便赠了我一坛昆仑夜雪让我带回来与师父同饮,说是当做对师父救命之恩的谢礼。 关璟瑄道:梓岚又是如何得到这昆仑夜雪的?唔莫不是他准备拜的师父是风定上尊? 沈自流道:这弟子就不清楚了。 关璟瑄轻轻拍了拍酒坛,笑道:罢了,咱们只管品美酒就好。对了,小流早上说有话要对为师说,是什么? 沈自流正了正神色,道:师父,我记得你说过,入梦可以探查他人的记忆对不对? 关璟瑄颔首道:可以是可以,但须得被施术的人对施术者没有抵抗情绪,或者修为完全被施术者压制。 沈自流想了想,道:这样的话,我想请师父对我施展入梦。 关璟瑄惊讶道:为何? 沈自流道:王家人此次显然是有备而来,定不会轻易放弃。再过不久弟子就要闭关了,此事若不能有个了断,他们之后一定会多番纠缠师父。虽然就凭他们区区几个凡俗之人也不能对师父如何,却也着实烦人,所以弟子想在闭关前了结了此事。 关璟瑄立刻会意,道:你是觉得他们此来另有隐情? 沈自流点头道:并且一定不是多么光彩的理由。而且关于王家人所说的昔年往事,弟子也并不相信。若是师父能从弟子的记忆中窥得真相,这件事或许就好办多了。 关璟瑄犹豫道:但是小流你要知道,若是为师真的对你施展入梦,你的记忆便无所遁形,或许会被看到些你不愿意为师看到的东西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沈自流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问:师父能够控制所探记忆的时间段吗? 关璟瑄道:可以,不过不会太精确,也许会有几个月的误差。 沈自流暗暗松了口气,道:那就没关系,师父只管放心探查便是。 见沈自流如此信任自己,关璟瑄沉默了片刻后,道:小流,有一件事为师要跟你坦白。其实在你拜师之前,为师曾擅自对你用过一次入梦那时候你身份不明,又一心要留在昆仑,为了以防万一,为师便查看过你两三岁时到遇难以前的记忆。 关璟瑄抿了抿唇,面有愧色地望着沈自流,道:为师要向你道歉。 沈自流闻言却没有多大反应,只轻轻一笑道:师父不用道歉,弟子十分理解,也并不介意师父探查我的记忆,师父放心施术便是。 关璟瑄道:为师先前所探查的记忆中,并未发现王家人的存在,再往前就是你还在襁褓之中自我意识尚未完全形成时的记忆了,会更加零碎杂乱,不一定能发现有用的信息。 沈自流道:无妨,咱们姑且一试,不行就再想别的办法。 关璟瑄叹了口气,道:那好罢。 不同于上次对沈自流施术时,关璟瑄是抓住他精神松懈的片刻偷摸着施展了入梦,沈自流自己虽不知道,他的潜意识仍是稍微做了些抵抗,只不过完全没用罢了。这回沈自流主动让关璟瑄对他施术,整个意识完全对他门户大开,关璟瑄没有感受到丝毫抵抗便探入了他的记忆之中。 片刻后,清悠的笛声戛然而止,关璟瑄忽然咦了一声,一脸意外地睁开了眼睛。 三日后,王家人再度来访。这天关璟瑄和沈自流都在,王家人的耐心似乎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落座后并不像先前那般还跟师徒二人寒暄一阵,而是直奔主题。 王家人前几次来都是由管家崔勉打头阵,这次却是一进门就没什么好脸色的王甡先开口了:流儿考虑得如何了?打算何时跟为父回家? 沈自流坐在关璟瑄身旁,一边剥着一盘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新鲜菱角,一边漫不经心瞥了一眼王甡,面无表情道:王员外,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只知师父不知父母,还请王员外自重。 王甡眉头一蹙,头一回在沈自流面前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道:血浓于水,无论你承认与否,都无法抹去你是王家子孙的事实。 说着,他忽然目光一转看向关璟瑄,道:流儿年纪尚轻不懂事,随安真人也由着他胡来吗?真人就忍心看着我们骨肉分离?忍心让流儿背上忤逆不孝的骂名? 关璟瑄刚要说话,却被沈自流塞了块剥好的菱角进嘴里,下意识嚼了嚼吞下去,道:好吃哪儿来的? 沈自流唇角微翘,柔和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笑意,道:前几日青师兄下山去买剑,我请他帮我带的。 青殷拜入凌溪风门下后在师门的境遇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凌溪风没有太多时间亲自教导他,平日里都让大弟子凤梧从旁指点,但对青殷来说也已绰绰有余了。据说凌溪风给了他三个月时间做准备,三个月后便要带他外出历练,因此青殷近来倒是比梓岚和沈自流都忙碌。 关璟瑄道:小流不是说最近青殷都挺忙的?怎么还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去麻烦人家。 沈自流道:反正顺路,青师兄并不介意。何况这是要买给师父的,自然是要紧事。 眼见师徒俩竟然就这么聊了起来,王甡脸色难看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强行将话题拉了回来。 关璟瑄看向王甡,也不生气,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微微一笑道:王员外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说到忤逆不孝,小流大概还不及我十一。王员外想让我来说服他,怕是找错人了。 第111章 王家人并不知道关璟瑄所谓的忤逆不孝是指什么,但正好给了他们更充分的理由要将沈自流带走。 王甡冷哼一声,道:若是这样,那我就更不能让流儿留在你这种人身边!连孝悌人伦都不顾,还修什么道成什么仙?为人都不配! 听完王甡言辞激烈的指责,关璟瑄一如既往波澜不惊,脸上的笑容都未减分毫,倒是沈自流听完后神色一凛,眼底迅速聚起一层阴云。然而不等沈自流发作,就听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室内僵硬的气氛。 不配为人?说得好! 来人关璟瑄和沈自流都不陌生,但两人对她的到来都有些意外。然而更让人意外的是,王甡和崔勉在看清来人的长相后,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绮玉上尊你怎么来了?关璟瑄神色复杂地看着径自走入厅中的许清浅,问道。 许清浅依旧是往日里那副冰冷的模样,不咸不淡地看了关璟瑄一眼后,道:不是你有事情想问我吗? 是这样没错 可是他亲自到天音阁拜访时,不是什么都没问到吗? 许清浅却不再看他,转而看向王家主仆,冷笑一声道:姓王的,要说不顾孝悌人伦,谁能及你?你怎么有脸在玉明的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此时王甡已经回过神来了,他面色不善地看着许清浅,道:你是昆仑的修士?难怪当时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流儿,原来是你从中作梗! 沈自流越听越疑惑,靠到关璟瑄身旁,问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关璟瑄道:小流还记不记得前两日为师曾告诉过你,为师施展入梦时在你的记忆里见到了一位熟人,兴许能找到些线索。 沈自流道:徒儿记得,不过师父没有说那人是谁,也没有说找到了什么线索如今看来,师父说的就是绮玉上尊? 关璟瑄点点头,无奈道:什么都没告诉你是因为为师虽前去拜访了绮玉上尊,也将王家此来寻你的事告知于她,绮玉上尊却什么都没说。 许清浅瞥了一眼小声交流的师徒二人,转而对王甡道:俗世的恩怨果报自有定数,当年玉明死后我便离开了京城,从未想过要替她讨回公道。无论你们王家如何作威作福为祸一方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若不是你们找上门来,我甚至都忘了这桩红尘往事。但如今沈自流已经成为了我昆仑弟子,关璟瑄更是我昆仑在册的真人,你们想欺昆仑门内之人,我便不会袖手旁观。 王甡冷哼一声,道:流儿是我王家的骨血,我作为他的生身父亲带他回家天经地义,何时轮到你们这些外人来置喙了! 许清浅往关璟瑄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气势分毫不减,微微勾起唇角,道:姓王的,谁都能说这话,独独你没有资格。你是不是以为派人抹掉了当年那些事的痕迹,就没有人知道真相了? 王甡目光一紧,面上却维持着镇定,道:当年的事我问心无愧,你别想挑拨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王甡左一个生身父亲右一个父子关系,正听得沈自流心中窝火,却见许清浅忽然看向他,目光略微放柔,道:小流,当年的事,这个伪君子是怎么说的? 冷不丁被一个不太熟识的前辈这样喊,沈自流愣了一下,随即简要地将王甡告诉他们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许清浅听完并没有表现出意外,只是看着王甡的眼中鄙夷愈盛,说了一句玉明当年看上你简直是瞎了眼后便再不再看他,转而对沈自流道:我知道你对你的父母并无任何印象也没有什么感情,更不在意当年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知道,你的母亲绝不是他说的那种人。 二十二年前,王家的当家人还是王老家主,王甡作为老家主的次子,完美地继承了父母的聪慧和好相貌。只可惜,王家素来十分注重嫡庶长幼,妾室所生又是次子的王甡即便再优秀也无法名正言顺继承家主之位。王甡面上对他那平庸无奇的长兄恭敬有加,心中却一直很不服气。 有一点崔勉倒是没有胡说,那便是王家和沈家的渊源以及沈玉明和王甡的相识,只不过王甡与沈玉明的相恋并不像他说的那般顺其自然和单纯。那时候的王甡风华正茂英俊潇洒,又十分会讨姑娘欢心,为了在今后的家业争夺中拥有更多筹码,便有意接近父亲在官场中扶摇直上的沈玉明。 沈玉明心思单纯,又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在王甡的刻意亲近下两人很快便坠入爱河并私定终身。熟料就在王家准备向沈家提亲时,沈家遭逢大难。沈天勤刚刚下狱时家人还未被累及,但王甡为了明哲保身,当即与沈玉明断绝了一切往来。沈玉明是个极有傲骨的女子,意识到王甡已经放弃了两人的感情后,本不打算纠缠,可偏偏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57) 饶是沈玉明再有傲骨也不过是个刚刚及笄的大家闺秀,自小被家里人呵护着长大,遇到这样的事一时间也有些慌乱。作为家中主心骨的父亲已经下了狱,母亲本就怯弱,在父亲下狱后便一病不起,沈玉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向王甡求助。彼时她想着,王甡要明哲保身跟她断绝往来她无话可说,但这孩子毕竟是王甡的血脉,王甡就算不想管她也应当会妥善安排自己的孩子。但让沈玉明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她好不容易堵到王甡且将自己已孕之事告知对方时,王甡竟毫不犹豫地便拒绝了她的求助,并让她赶紧拿掉孩子。 沈玉明原本只觉自己认人不清,心中却依旧对王甡存有一份情义,甚至觉得王甡与她断绝往来的做法虽然绝情却也不是全然不能理解。直到此时她才彻底看清了这个人,心底一片寒凉,决绝地看了王甡一眼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之后沈玉明辗转联系上几年前出游时结识的一位江湖女子许清浅,想请她帮忙。彼时许清浅正在入世,也从未告诉过沈玉明她修真者的身份,于是沈玉明一直都以为许清浅只是个与她意气相投的侠女。许清浅收到沈玉明的传信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了,那时朝中形势又有了新的变化,所有被视为元成麟一党的官员全部被判斩首,株连三代。许清浅赶到时官府正在查抄沈家,作为天音阁的元婴期修士,即便不能在人前使用术法,要对付官府的人对她来说也是小菜一碟,于是许清浅十分轻松地便救走了已经小腹微隆的沈玉明,然后将她带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备孕。 在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许清浅曾劝过沈玉明放弃这个孩子,并表示可以带沈玉明走,护她一世周全,却被沈玉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许清浅没有多劝,只陪着沈玉明平安地度过了孕期。期间沈家其他人全部被朝廷正法,沈玉明虽从未请求过许清浅救援她的家人,却不难看出她心中的哀痛,人也愈发沉默和消瘦。 因着怀孕期间情绪极差影响了胎儿,沈玉明生产时极不顺利,可她还偏不愿让稳婆来接生。许清浅虽然长了沈玉明几十岁,却未经历过人事,更不懂生产之事,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在经历了一夜煎熬后,沈玉明总算生下了沈自流,之后调养了大半个月,才堪堪能下地。 沈自流的到来是个意外,沈玉明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抚养他,所以在许清浅表示可以帮她照顾孩子的时候直接拒绝了。但她也知道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因此当初并没有选择将孩子拿掉,而是拼死将他生了下来。等到能下地后,沈玉明亲自将还不足月的沈自流裹好放入木盆中,任其漂走,生死由天。之后沈玉明在许清浅的帮助下回了长安,主动到官府自首。官府见到被人劫走的通缉犯竟自投罗网,自然欢天喜地地将她绑了,没过几日便批下层层手续,补上了这颗已经欠了快一岁的人头。 再说那王甡,在拒绝了沈玉明的求助后,不到一个月便迎娶了现在的夫人。而沈玉明所不知道的是,在她投案前,王甡怕她在外胡说八道,一直暗中关注着她的动向,自然也知道她最终生下了沈自流。不知是因为虎毒不食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王甡虽然让沈玉明拿掉孩子,自己却没有痛下杀手,却也从未想过要认这个孩子。在沈玉明将沈自流漂流出去后,王甡派出去的人也一直暗中盯着这孩子,但无论沈自流的处境有多糟糕,王甡都从未给过他任何帮助。甚至在沈自流奄奄一息地被丢到乱葬岗时,王甡也没有想过要救他,反而终于放心了一般,撤回了暗中监视的家仆。 再后来,王甡抹掉了所有能证明沈自流身世的痕迹,安心地当起了王家二少爷,专心致志地与自己的大哥争夺家业,最终倒真让他斗垮了王家长子,顺利继承了家主之位。让人没想到的是,王甡虽然千方百计继承了家业,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膝下一直子息单薄,在生下一子一女后,便再无所出,娶了多少妾室都无用,求医问药也不见好。反之,王家老三倒是儿孙满堂。 如今王甡身体渐弱,一子一女又意外离世,老三一家对王家家业虎视眈眈,无奈之下他终于将主意打到了沈自流这个流落在外的亲骨肉身上。 第112章 沈自流虽然是私生子,但总归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怎么样也好过让家业旁落。当初沈玉明虽是怀着身孕被人救走,投案时腹中已空,但官府无法查证她是否已经成功产下了孩子,那孩子现在又在何处,于是直接将这一口人囫囵了过去。加之六年前新帝继位大赦天下,如今即便是有人探出了沈自流的底细,也不再会再对王家产生威胁,因此王甡才会这么果决地要带沈自流回去认祖归宗。 当年之事玉明只怪自己瞎了眼,从未当面诘责过你半句。今日当着玉明拼死生下的孩子的面,你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王甡,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王甡越听越苍白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怒容,然而不等他开口,许清浅又嗤笑一声,道:哦,我忘了,你已经遭报应了。 虽然许清浅没有明说,在场的人立刻都想到了王甡来找沈自流的原因。王甡被说得恼羞成怒,顿时没了员外的风度,也不管面前站着的是不是他有本事动的人,愤然起身径直朝许清浅扑过去。崔勉倒还保持着理智,却反应不及没拉住自家老爷。 王甡刚有动作时沈自流就反应极快地挡在了许清浅身前,许清浅似是没料到他会有此举动,一愣后微微勾起唇角,随即轻轻一拂袖,正朝她扑过来的王甡顿时像是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墙,狼狈地往后踉跄两步后仰倒在地。崔勉正要上前搀扶王甡,主仆二人却忽地双双凭空消失了。 关璟瑄见状扶额道:绮玉上尊息怒啊他们不过是两个普通人,你这 许清浅掸掸衣袖瞥了关璟瑄一眼,道:只不过好心送他们一程早点下山而已,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说完许清浅便不再搭理关璟瑄,转而看向沈自流,从袖中摸出一只略显陈旧的兰花玉簪递给他,道:这支玉簪是你母亲让我替她保管的,说若是有朝一日能再见到你,而你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便将玉簪交于你,权当留个念想,是留是弃都随你处置。她之所以留了自己的玉簪而不是专门给你准备个物件,是因为你的降世本就在她的预料之外,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此生必将亏欠你,便也从未想过要以你的母亲自居,让你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心怀敬爱。 沈自流略一迟疑,最终接过那支玉簪握在手中,低声向许清浅道了声谢。 许清浅忽然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道:其实当年灵力测试上见到你时我便认出了你,你的灵力跟你母亲的十分相似。 沈自流有些惊讶:她也是修士? 许清浅摇头道:自然不是,但是你母亲具有十分上乘的修仙资质,即便一直生活在凡世,她身上的灵力也没有完全敛去。 说着,许清浅转头瞥了关璟瑄一眼,关璟瑄十分自觉地起身道:你们慢慢聊,我去喂喂鱼。 等关璟瑄出门后许清浅才接着道:你过人的修仙天赋大约便是继承自你母亲,性格却是一点不像。你母亲那种随遇而安不强求的性子,跟你如今这师父倒是如出一辙,也是性格使然,才让她做出了当年的那些选择。这其实是十分适合修仙的性格,只可惜当年她是家中独女,沈家从未想过要送她去修仙。 听许清浅说沈玉明和关璟瑄性子相近,沈自流忽地对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多了一丝真实感和亲切感。 许清浅又道:你刚到昆仑时那样子,我还担心你随了王甡那竖子,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心了。虽说我与玉明的缘分只有短短几年,但她也算得是我的一位友人,见着你,比起其他小辈总让我多一分亲切感。如今你也是我昆仑弟子了,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你师父别的都还好,就是太不求上进,在修仙一事上能给你的指点十分有限,如果有疑又不知道该问谁时,也可以来与我探讨一二。 沈自流道:多谢绮玉上尊。不过,弟子一直还以为绮玉上尊对家师似乎有些成见? 许清浅微敛笑容,轻哼一声道:不是成见,只是我跟他之间的一点私人恩怨,与他的为人无关。 关璟瑄在后院的莲池边坐了不久,就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反手轻抚了一下沈自流的头,关璟瑄笑道:绮玉上尊走了? 沈自流伏在关璟瑄背上,将头埋在他肩窝处,闷闷道:嗯。 关璟瑄握住沈自流交错扣在他胸前的手,柔声道:怎么了?有些难过? 沈自流摇摇头,又往关璟瑄颈边贴了贴。关璟瑄已经对徒弟时不时的撒娇举动习以为常了,也不觉别扭,反而微微侧头用额头轻轻碰了碰沈自流,安抚意味十足。 我想你母亲当年选择抛下你时,心中必定不会像她面上那般决然洒脱。往事不可追,小流莫要太难过, 默了半晌,沈自流终于开口:师父 关璟瑄:嗯? 伏在他肩头的人幽幽地在他耳边道:你和绮玉上尊到底有什么恩怨纠葛? 关璟瑄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啊? 沈自流收紧手臂,哼哼道:绮玉上尊说她对你不是有成见,而是你们之间有私人恩怨。师父你说,你跟绮玉上尊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说的过去?! 关璟瑄听完哭笑不得,拍了拍沈自流勒着他的手臂,道:松手,为师要喘不上气了。 沈自流依言松开手站直身,既而转身往石桌上一坐,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关璟瑄,一脸哀怨,大有今天关璟瑄不把这件事交代清楚他就不会罢休的架势。 关璟瑄瞧他模样有些忍俊不禁,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道:不是为师跟绮玉上尊有什么不可说的过去,是你凌师叔跟她有段恩怨,为师完全是被殃及的。 沈自流闻言露出不相信的神色,道:凌溪风那种成天只知道修习,看都不正眼看女修一眼的人,能跟绮玉上尊有什么恩怨? 关璟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在这方面你跟他是半斤八两好吗! 这件事为师本不应该说,但既然小流有所误会,为师还是告诉你吧。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为了不让沈自流临到闭关又闹什么情绪搞出些幺蛾子,关璟瑄果断选择了出卖好友。 第113章 对于关璟瑄、凌溪风和许清浅三人几十年前的恩怨,沈自流听完只是略微有些惊讶,却没有多做探究。原本他就只想知道关璟瑄和许清浅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如今得知凌溪风和许清浅才是那段风月旧事的主角,沈自流自然就很无所谓了。 许清浅在昆仑的入口处下了禁制,从今往后除了沈自流,王甡这一支血脉的人再不能踏进昆仑地界半步。若是出了这昆仑,沈自流和关璟瑄作为能御风能隐遁的修士,只要不想让王家人找到,那对方就定然束手无策。 解决了该解决的事,沈自流的闭关也不能再拖。两日后,沈自流趁着关璟瑄还未睡醒,偷偷留进他卧房坐在塌边瞧了他许久,最后小心翼翼地在关璟瑄额角上亲了一下,便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这回沈自流没有缠着要关璟瑄送他,一来是怕自己见到他就舍不得走了,二来是担心关璟瑄独自离开无剑峰不太方便,这才趁着天还未亮就悄然离开。左右这次闭关时间不会太长,沈自流便暂且按下了对关璟瑄的不舍,独自去了无剑峰。 结丹试炼前的闭关相当于是一次对结丹试炼的预演,和一般的闭关不同的是,这次闭关是在一个独立的幻境里,闭关者要从幻境中出来有两种方式,一是从入口原路返回,二是从出口出来。若是原路返回,闭关者不会受到任何阻挠,怎么进便怎么出,但修为也不会有任何提升。若是要从出口离开,则需要闭关者闯过一座幻阵。 特别的是,幻境会根据闭关者当前的能力和修为自动调整幻阵的效果和强弱,并且幻阵的强度是绝对大于闭关者进入幻境时的修为的。也就是说,如果闭关者在幻境里没有得到提升,就不可能闯过幻阵。 通过幻阵从出口离开时,闭关者会得到一纸鉴定,鉴定会根据闭关者在幻境中的表现对他适合申请的试炼等次有一个建议。通常来说如果鉴定结果达不到闭关者的预期,而闭关者又不愿意降低试炼等次,大多数人就会选择暂时将结丹试炼放一放,再修习一阵子,等到有所提升后再测一次。当然也有无视鉴定,依旧按自己的意愿申请试炼的,但结果往往比较惨烈。 在修习上,无论对徒弟还是对自己,关璟瑄一直都是顺其自然的态度,加之沈自流一向都很让他放心,这次闭关时间又不会太长,因此在发现徒弟一声不吭就去闭关后,关璟瑄既不惊讶也不担心,日子过得一如既往地悠闲惬意。 相比之下,梓岚的突然造访倒让关璟瑄有些惊讶。 一梓岚比沈自流稍早一些开始结丹试炼前最后一次闭关,闭关前还曾来向关璟瑄道别。不是关璟瑄偏心自己徒弟,只是平心而论,以梓岚的资质,他拜入昆仑后的表现已经超出了众人对他的预期。如今梓岚这么快就能出关,着实让人惊讶。 梓岚是沈自流的好友,对关璟瑄也一直尊敬有加,小辈中除了沈自流,就属他和关璟瑄最为亲厚,因此两人也没有那么多主客间的客套。将梓岚请进前厅坐下后,关璟瑄亲自沏了一壶茶上来。 待梓岚起身接过茶盏后,与他相对而坐的关璟瑄问道:梓岚什么时候出关的? 和闭关前相比,梓岚在外貌上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神采更加奕奕,身上的灵气反倒是敛起不少。他喝了一口茶后将茶盏轻放到桌上,才道:晚辈七日前刚刚出关,只因出关后被其他事耽搁了一下,才没能第一时间来向关先生问安。 关璟瑄道:你才闭关不到一月就出关了,着实令人惊讶,看来梓岚在修仙上的造诣也很是了得啊。 梓岚笑道:哪里哪里,比起沈兄我还是差了些。 关璟瑄也笑道:小流也就是得益于天资对了,梓岚今日是来找小流的吧?可不巧,他前几日刚刚闭关去了,你若要找他,可能还需等个十天半月。 梓岚了然道:沈兄也是在进行结丹前的闭关吗? 关璟瑄颔首道:正是。你们如今的修为已经足以结成金丹,结丹后才能有更大的突破,梓岚不妨 正说着,关璟瑄忽地觉察到一股纯净又浑厚的灵力从梓岚身上漾开,一道金芒自他眉心一闪而过。关璟瑄见状一愣,随即惊讶道:你已经结成金丹了?! 梓岚轻咳一声,道:方才晚辈说的耽搁,正是结丹试炼。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58) 关璟瑄讶然了半晌,才喟叹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一直被认为是同期修士中最拔尖的沈自流,如今还在为结丹试炼闭关,而一向落后他一步的梓岚竟率先结成了金丹,实在让人意想不到。而且从前关璟瑄一直觉得梓岚十分稳重,没想到只是一些时日不见,竟也学会逗他了。方才分明就是他故意敛起了自己的灵气,关璟瑄才没发现他已经结丹了。 梓岚谦虚了两句后,道:方才只是跟关先生开个小玩笑,还望先生别介意。今日我也不是为了沈兄前来,而是专程来探访关先生,有事相求的。 关璟瑄端起茶盏,笑道:如今梓岚结成了金丹,修为已经在我之上了,修的又是剑道,我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 想了想,关璟瑄恍然道:唔难道是拜师一事? 梓岚道:关先生英明。 关璟瑄喝了口茶,道:既然是有求于我,那梓岚想拜师的人定然是我的熟人。我认识的人中于修剑一道有大成的不多莫非是溪风? 梓岚摇摇头,道:引岚上尊已收了青师兄为徒,如今正在外界游历,就算晚辈想拜他为师也寻不到人。何况晚辈想拜的人,也不是引岚上尊。 最可能的人选被排除了,关璟瑄想了想,道:那莫非是我家大师兄? 顾清澜虽然不是无剑峰的弟子,修的却也是正宗的剑道,他的本命灵器斩厄灵剑在修真界亦是赫赫有名的神兵利器。若要认真起来,凌溪风也不是他的对手。 梓岚依旧摇头道:风正上尊已进入了渡劫期,晚辈可不敢扰他清修。 关璟瑄摸着下巴想了想,挑眉道:总不会是灵善真人吧?虽然他在剑道上也颇有造诣,不过可能他更愿意教你占卜 见关璟瑄越说越离谱,梓岚没有让他再猜,而是站起身来正了正衣冠,既而在关璟瑄诧异的目光中往他面前一跪,挺直背脊抬手一揖,认真地望着关璟瑄,一字一顿道:虽然这样说有些唐突关先生,您可愿收晚辈为徒? 第114章 这回关璟瑄是真的有些懵了,愣了好一阵才道:啊? 梓岚十分耐心地重复道:关先生可愿收晚辈为徒? 关璟瑄这才稍微回神,立刻起身将梓岚扶起来,微微蹙眉道:等等等等,我于修剑一道完全一窍不通,便是你们刚入昆仑时也只能勉强在练气炼体上点拨一二,如今更是连修为都不如你们了梓岚怎么会突然想拜我为师? 梓岚道:不是突然,是早有此意。关先生自有关先生的好,不必妄自菲薄。 关璟瑄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拜师不是小事,我一个小小的真人,不能耽误你这么好的苗子。梓岚你很有天分,也很努力,应该找个真正能帮助你的师父。 梓岚却毫不动摇,道:沈兄比我天资更好,不也拜在关先生门下了吗? 关璟瑄哭笑不得道:这个原因比较复杂 梓岚道:弟子愿闻。 关璟瑄张了张口,反倒是说不出话了,总不能说一开始是沈自流撒娇耍泼死缠烂打才留下来的吧! 默了片刻后,关璟瑄叹了口气道:那梓岚说说,为什么想拜我为师? 梓岚道:不瞒关先生,其实我在拜入昆仑前曾得高人指点,自有一套修炼功法,在修习上反而不能受他人太多干涉,因此关先生完全不用担心能否指导我的问题。 关璟瑄道:如此说来,那你更不需要拜我为师啊。 梓岚望着关璟瑄,原本坚定的神色忽地有些放软,微低下头道:从小家里人就不喜我修仙,一直都想让我打消修仙的念头,更别说支持。当初我用尽了一切办法才得以上昆仑求仙,却也生生折了和家人的感情。那位曾指点过我的前辈,在传授了功法后便一去不复返,至今不复得见关先生,其实我一直很羡慕沈兄。 梓岚重新看向关璟瑄,笑容苦涩:我天资不如沈兄,只能以勤补拙,有时候遇到瓶颈,修习得身心俱疲,也只能自己咬牙挺过去每当那种时候,我都特别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个像关先生这样的师父,哪怕只是关心两句,或者在我有所得时夸赞两句,也会是极大的安慰。 梓岚本就比沈自流虚长两岁,又一直表现得成熟懂事,因此从梓岚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关璟瑄是有些惊讶的。但细细一想,就很快明白过来。梓岚再成熟稳重,也不过是个和沈自流差不多大的少年,沈自流到了昆仑后便一直有他照顾,该撒娇的时候绝不含糊。可梓岚至今没有拜过一个师父,也没有见他和哪位前辈走得特别近,估计不少委屈和辛苦都默默咽进了肚子。 这孩子也算他看着一点点成长起来的,因着沈自流的关系,关璟瑄对梓岚倒是比别的小辈亲近许多,如今见他隐忍又委屈的模样,关璟瑄心中忽然一软,有些心疼起梓岚来,语气也愈发温和。 梓岚你和小流一样,都是我很喜欢的孩子,我也很愿意照顾你们唔,虽然平日里反倒是小流照顾我多一些但拜师是件大事,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更慎重一些。毕竟即便我不是你师父,梓岚今后有什么心事也可以来与我说。 梓岚轻叹一口气,缓缓阖了一下眼帘,抬头看向关璟瑄,道:关先生,晚辈是很慎重,也很郑重地想要拜你为师。若是关先生不愿收我,我也并不打算拜其他人为师了。 关璟瑄闻言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以前小流死心眼儿就罢了,怎么现在梓岚也开始钻牛角尖了? 然而不等他再劝,就听一个阴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你刚刚说,你想拜谁为师? 这声音让关璟瑄略微一惊,一转头,果见才分别不到半月的沈自流正从门口朝他们走来,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见到沈自流,关璟瑄有些惊喜,又莫名有些心虚,轻咳一声,道:小流这么快就出关了? 沈自流转头哀怨地看了关璟瑄一眼,然后继续朝梓岚扔眼刀。 梓岚倒是比关璟瑄淡定许多,他起身朝沈自流走了两步,等到对方站到他面前后,从容道:沈兄,恭喜顺利出关。 沈自流没理会梓岚的道贺,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中凝着一丝怒气和敌意:你方才说你想拜谁为师? 一出关就撞上好友跑来挖墙脚,沈自流虽然生气,却依旧给了梓岚一个台阶。可惜一向善解人意的梓岚,这回并没有领情。 他笑了笑,清清楚楚道:我希望能拜关先生为师。 梓岚话音刚落就见室内一道剑光闪过,随即铮地一声,两把灵剑激烈地碰撞在了一起。 瞬间注满灵力的吞象绽出耀眼的血色光芒,展示着其主人的愤怒。将它架住的是一把青蓝色的细剑,剑身光滑平整,隐约笼着一层不太明显的冷光,透出几许寒意。 见两个好朋友突然打在了一起,关璟瑄头疼地向上前劝架,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所阻隔。 沈自流不断增加灌注在吞象上的灵力,面色愈发阴沉,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想要拜我师父为师,先赢过我! 梓岚双手握剑,似乎有些吃力地招架着,表情也不复方才的轻松,神色却不见丝毫退让:若是我赢了,沈兄便不再对我拜关先生为师有任何异议? 沈自流冷哼一声,道:那也要你能赢! 等等小流!梓岚已经 关璟瑄还没说完,两人瞬间就从屋子里闪了出去。 结丹了 关璟瑄无奈地扶额摇头,喃喃道:而且不是要拜我为师吗,怎么都不问问我的意见 抱怨归抱怨,等到阻拦的力量一消失,关璟瑄也赶紧跟了出去,然而门外的小院子却是空无一人。关璟瑄穿过前院走出清梦苑的大门,就见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门外的雪地上已经被划出无数道深浅不一的沟壑,砸出了大大小小的雪坑,可见战况之激烈。 关璟瑄有些担忧地朝四周望了望,依旧没有看到那两人的踪迹,正打算用术法追踪一下,就见南边不远处一道夺目的青蓝剑光蓦地划破长空,随即一声巨响从那个方向传来,脚下的雪地都跟着震了一下。 第115章 关璟瑄御风赶到两人比试的地方时,雪地上只有一个人站着,却不是方才相约打出去的那两只。站着那人一袭青衣,只用一条柳黄缎带系在发间,浑身上下再无别的珠翠装饰,远看颀长仙逸,近看清丽含威。虽一眼看不出修为,但气势迫人,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人物。 关璟瑄远远瞧着那人便觉得有些眼熟,下意识在几丈开外就收起浮云扇落到雪地上,徒步上前。看清那人的模样后,关璟瑄立刻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失礼,同时加快了脚步。 就算没有人教过,常识也不懂吗?!这里是什么地方?昆仑!整条山脉都覆着雪!就算有结界护着,也是可能会雪崩的!给你们辟出那么多切磋闭关的地方,爱怎么打怎么打,偏要选在外面?!还用威力这么强劲的招式,闲得皮样了是不是?! 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张口就是一顿痛骂,关璟瑄听着都忍不住想要扶额。一向意气风发的两个年轻人正并排跪在雪地里,低眉顺眼地聆听女子的教诲,和犯了错被长辈抓住痛批小孩子一般,这光景倒是十分罕见。 吾沨上尊。 三人闻声同时回头看向关璟瑄,跪在地上的两人顿时都感觉身上的压力一轻。 被称作吾沨上尊的女子见到关璟瑄,神色略缓,想了想,道:你是丹阳的小徒弟? 关璟瑄恭恭敬敬向吾沨上尊深作一揖后,颔首道:吾沨上尊好记性,晚辈是丹阳仙尊的关门弟子关璟瑄。 吾沨上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微勾起唇角,道:几十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记得上回见你,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娃娃呢,追着丹阳的灵枭满屋子乱窜,还打翻了我一壶收集了三年的凌霄清露。 关璟瑄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道:那时是晚辈不懂事,还望吾沨上尊见谅。 跪在一旁的沈自流暗自吃惊。虽然在被梓岚拉着跪下去时他就察觉到面前这位上尊的修为深不可测,却没想到竟是和师祖同辈的修真者,毕竟吾沨上尊无论外貌还是神态,看起来都十分年轻,并不像饱经世事的模样。 吾沨上尊闻言爽朗一笑,道:我可不是要跟你秋后算账啊,你既是丹阳的徒弟,便也算我半个弟子,无需太过拘礼。 关璟瑄腼腆一笑,道:吾沨上尊在外游历多年,想必早已进入渡劫期了,如今回昆仑是打算要历劫了吗? 吾沨上尊伸出食指摇了摇:非也非也,天上除了有丹阳在,并没什么好的,这人间我还没呆够呢。这回回来是有事要当面回禀岳祁仙尊,谁知道一回来就遇到两个不懂事的小崽子在这撒野。 说着,吾沨上尊回头瞪了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 关璟瑄赶紧道:吾沨上尊息怒,这都怪我。其实这两个都是我的徒弟,是我忘记了告诉他们不得在昆仑没有设立固雪结界的地方打闹。 听到关璟瑄这么说,梓岚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沈自流脸色微僵却没有出声反驳。 吾沨上尊挑了一下眉,道:是你徒弟?那这次便算了,你们俩起来吧。 不久前还被骂得狗血淋头像是犯了什么天大错误的两人都有些无语,但依旧礼貌地谢过吾沨上尊之后才站起来。 等两人起身后,吾沨上尊忽然看着梓岚道:你和灵玉是什么关系? 梓岚心头一惊,面上却是一副茫然的模样。 关璟瑄在旁解释道:吾沨上尊说的是灵玉上尊方寸。 梓岚似是恍然大悟道:弟子并不是很肯定,只是从家中长辈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推测,灵玉上尊有可能是我的一位远房长辈。 这回轮到关璟瑄吃惊了:是这样吗?为何从前从未听你说起过? 梓岚抿了抿唇,道:关师父知道的,我家人并不支持我修仙,就算灵玉上尊真的是我的远房长辈,他们也不会告诉我。弟子也只是这么推测,并不敢肯定。 唔,也是。关璟瑄点点头,对于梓岚忽然改换了对他的称呼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一旁的沈自流却瞬间黑了脸,神色晦暗不明。 关璟瑄并没有注意到沈自流的表情,吾沨上尊却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顿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记得上回见到类似的场景,还是戚月没有飞升的时候。露出同样表情的那个人后来惹出不小的麻烦,至今仍是清晖宫的禁忌。不过那人原本就太过偏执,又被心魔入侵才会犯下弥天大错,关璟瑄这小徒弟看上去到还不至于 就在吾沨上尊还在考虑是否该提醒一下关璟瑄时,就见一个人突然从天而降,落地后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屈膝往她面前一跪 师母!您终于回来了! 看着端端正正跪在她跟前的元书上尊,吾沨上尊露出有些暴躁的神色,道:夕迟,我说过很多次了,我跟你师父只做了一天道侣,并且他在我们结为道侣后第二天就飞升了,他和我早已没有任何瓜葛,你别再这么叫我。 夕迟道:师母,师父当年定然也没想到会在那时突然历劫飞升,您还是不肯原谅他吗? 一旁的三人: 好像突然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吾沨上尊板着脸道:当年之事于我来说不过一个意外,如今已成往事便该忘了,不必再提是岳祁仙尊让你来寻我的吧? 吾沨上尊强硬地转移了话题,夕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岳祁仙尊知道您回来了,正在守华宫等您。 吾沨上尊敷衍地点点头,然后转向旁边三人,对关璟瑄道:今日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须得先行一步,事了之后再来找你。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59) 当年吾沨上尊和丹阳仙尊是至交,关璟瑄跟着戚月见过她不少次,两人却没有更多交集,关璟瑄实在想不出吾沨上尊有什么理由还要特地来找他,但还是好好应下了。 吾沨上尊又瞪了一眼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道:你们俩都老实点儿啊,再闯祸我就替你们师父教训你们! 难得挨一次骂的两人:弟子谨记。 待吾沨上尊和元书上尊离开后,关璟瑄松了口气,正想先将两个孩子带回去再说,却听梓岚忽然道:关先生,弟子有些话想跟沈兄单独聊聊。 第116章 沈自流闻言眉头一皱,显然事先并不知情。 关璟瑄看了看两人,迟疑道:你们方才的比试 梓岚道笑道:有结果了,我相信沈兄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沈自流臭着一张脸没说话,一副很想说话不算话的模样。 梓岚接着道:原本该正式拜师后再改称呼,方才是一时情急,还望关先生见谅。 关璟瑄道:这倒无妨 转头看了看明显正在生闷气的沈自流,关璟瑄对梓岚说了声稍等后,牵住沈自流的一只手将他带到一旁。 手心里传来的温热稍微驱散了沈自流心头的郁闷,两人走开一段距离站定后,关璟瑄本想放手,却被沈自流反握住。关璟瑄也没多想,只当徒弟又在撒娇闹别扭了,便由他握着。 小流,关璟伸出闲着的那只手帮沈自流理了理与梓岚打斗时弄乱的衣襟,道:关于收梓岚为徒这件事,如果你真的那么不情愿,为师可以拒绝。 沈自流一愣,顿觉心头的气闷瞬间散去一大半,挺直的脊背忽而一软,整个人像只懒猴一样软趴趴地挂在了关璟瑄身上。 关璟瑄哭笑不得地搂住沈自流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任由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徒弟像小时候一样撒娇。 腻了一阵后,埋首在关璟瑄肩窝里的沈自流抬起头,用脸颊蹭了蹭关璟瑄的颈侧,道:愿赌服输。是弟子技不如人,师父不必为我毁约。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师父要答应我,以后不会再收其他人为徒了。 关璟瑄并未发觉两人的姿势有些过于亲密了,只是觉得被蹭得发痒,边笑边缩脖子:好,为师答应你。 沈自流得寸进尺地悄悄亲了一下关璟瑄的颈侧,道:上回答应那个小孩子的也不能作数!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偷了香的关璟瑄无奈笑道:好,依你。 得了关璟瑄的保证,沈自流这才站直身,和关璟瑄知会了一声后随梓岚而去。 也不知道梓岚跟沈自流说了什么,待两人回清梦苑时,沈自流似乎已经很平和地接受了梓岚要拜关璟瑄为师的事。对此,关璟瑄是有些好奇的,但既然两人先前都有意回避了他,想来不大愿意让他知道,关璟瑄便按下好奇没有多问。 关璟瑄和梓岚对良辰吉日都不太在意,于是当天傍晚在清梦苑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拜师礼后,梓岚就算正式成为清梦苑的第二个弟子了。梓岚的年纪比沈自流长了几岁,两人又一直都是朋友,便没有改口喊师兄弟,仍是以名字相称。 梓岚原本一直住在学舍,即使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也依旧维持着原状,如今既成了清梦苑的内室弟子,在自立门户之前自然应该搬到师门来住。关璟瑄在清梦苑里走了一圈,不禁有些犯愁。 当初在建清梦苑时,他根本没想过自己将来会收徒弟,便没圈多大的地,反正对他一个人而言是绰绰有余的。后来多了个沈自流,关璟瑄在自己的卧房边上腾出一块地,给他搭了间竹屋,空间也够用。可现在忽然又增加了一个徒弟,关璟瑄就不知道该把他安排在哪儿了。 前院和后院的空地倒还多,但无论把梓岚放在前院还是后院都不太合适,也显得太过亲疏分明。将清梦苑整个扩大的话,动静又太大了,连带着结界灵石都要重新布置,十分麻烦。 师父,弟子倒是有个办法。 关璟瑄正愁着,就听沈自流忽然开口道。 嗯?说说看。 沈自流边递给关璟瑄一杯重新沏的热茶,边道:弟子可以将竹屋腾出来给梓岚住。 这怎么行。坐在一旁的梓岚连忙道:若是把竹屋让给我了,沈兄又该住哪里?其实弟子暂时住在学舍也没关系,等师父安排好了弟子再搬过来。 若是之前梓岚没有跟关璟瑄说过自己很羡慕沈自流有师父关爱,关璟瑄还可能会考虑这个方案,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又收了梓岚为徒,就觉得自己一定要尽到做师父的责任,于是道:不妥,你既已经拜我为师,就没有还住在学舍的道理。被旁人知道了,不知又要在背后怎么议论你。 沈自流清了一下嗓子,道:师父,弟子还没说完呢。 等关璟瑄的目光回到他身上后,沈自流才道:弟子的主意是,梓岚搬到竹屋住,弟子搬过来同师父一起住。如此便不用大兴土木,竹屋里的东西也都是现成的。 关璟瑄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梓岚道:这不方便吧? 沈自流耸耸肩,道:没什么不方便的,以前我也同师父一起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梓岚道:不会挤到师父吗? 沈自流道:师父的卧房放两张榻中间再隔一道屏风都没问题,师父若是觉得拥挤,弟子睡在外室也可。 说着,沈自流忽然看向关璟瑄,道:师父意下如何?和弟子同住会觉得不方便吗? 忽然被问到,关璟瑄愣了一下,道:为师倒是没有什么不方便 沈自流忽然笑了一下,意有所指道:弟子也没什么不方便。 他把不方便三个字咬得略重,关璟瑄顿时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莫名感觉脸上燥了一下,干咳一声道:咳,那便暂且这么安排吧。今日时辰不早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梓岚晚些时候回学舍收拾收拾,我和小流将竹屋归整出来,你明日就可以搬过来。 梓岚颔首道:好,多谢师父。 在关璟瑄没注意到的地方,两个年轻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解决了住的问题,师徒三人也不着急了,一起从从容容吃了顿饭,算是庆祝师门壮大。原本关璟瑄还有些担心沈自流的情绪,谁知白天还打得惊天动地的两个年轻人,这时候倒是一点看不出嫌隙了,席间一片和谐。 宴到尾声,梓岚忽然道:弟子结丹试炼那日听到有同门议论,说长庚会就在这几日了。师父,什么是长庚会? 关璟瑄闻言有些意外,道:长庚会快到了?前些年一直关闭着洞府,我都没太留意长庚会和灵台会有些相似,都算是昆仑提供给本门弟子的福利,不同的是长庚会的规模小得多,只有进入结丹期且尚未结丹的修士可以参加。而且不像灵台会只要进入灵气结界就能得到助益,长庚会必须实打实获得名次才能得到奖励。按以往的规矩,每一届长庚会都会由同道峰提供奖品,前十名都可获得数量不等的灵石和灵药,前三名还会有一些特别的奖励。 梓岚面露可惜,道:要尚未结丹才能参加么原本听他们说这次第一名的奖品是一只灵兽,弟子还想去挑战一番争取一下呢。 关璟瑄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灵兽? 梓岚道:嗯,据说还是一只珍品灵兽,。 关璟瑄惊讶道:今年元书上尊这么大手笔吗? 沈自流插话道:师父想要吗? 关璟瑄道:对于修真者来说,珍品灵兽自然是人人都想要的不过长庚会只有还没结丹的修士才能参加,为师是没机会了。 沈自流一手托着下巴,望着关璟瑄似笑非笑道:师父是不是忘了,弟子正好是在结丹期又尚未结丹的修士。 关璟瑄一愣他好像真的忘了。 沈自流继续道:左右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反正弟子结丹前的所有准备都就绪了,等参加完长庚会把灵兽给师父赢回来再进行结丹试炼也无妨。 关璟瑄顿时有些心动,唇角忍不住上扬,伸手点了点沈自流的眉心,道:别说得好像第一名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似的,人外有人,太自负了小心栽跟头。 沈自流一把抓住关璟瑄的手,笑道:师父说得没错,想来到时定是一场苦战。那等弟子帮师父拿回了灵兽,师父可有什么奖励? 这还是沈自流第一次向关璟瑄讨赏,关璟瑄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纵容和宠溺,道:你想要什么? 沈自流想了想,道:弟子一时还想不到,要不然师父先应着,等弟子想到了再说? 关璟瑄笑道:等你拿了第一名了再说。 第117章 翌日,梓岚携着不多的行李搬进了清梦苑,沈自流则将自己的东西尽数搬到了关璟瑄的卧房外室。关璟瑄本想帮着两人收拾屋子,奈何一大早就迎来了吾沨上尊这门贵客,只得作罢。 两人的东西都十分简单,不到一个时辰便规整好了。吾沨上尊今日前来似是有重要的的事情要与关璟瑄谈,于是沈自流和梓岚也没有去前厅打扰,转而一同去了后院。 清梦苑不大,梓岚也不是头一回来,于是沈自流也省了带他熟悉环境的步骤。两人在后院莲池旁的石桌边坐下后,梓岚从怀中摸出一张卷起的黄纸递给沈自流。 这是已经报名了本次长庚会的修士名单,报名时间还有两日,后续或许有一定调整。 沈自流展开卷起的黄纸扫了一眼,微微勾唇道:他们果然也准备参加长庚会。 梓岚闻言,道:沈兄要这名单何用?尚未结丹的修士中,应当不会有人能与你匹敌。 沈自流将黄纸放到桌上抬手一挥,黄纸瞬间燃成灰烬随风而散。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长安城试炼时,在客栈里曾有一些人对师父出言不逊。 梓岚立刻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沈兄该不会是想借机报复吧! 沈自流道:参加长庚会自然是为了帮师父拿到灵兽,能顺便教训一下他们,有何不可?师父大度,不与他们计较,我可没那么好说话。长庚会那日你帮我绊住师父,别让他去观战。 这是打算把人教训多狠? 梓岚咳嗽一声道:沈兄,手下留情啊。本来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先前他们不是还跟师父道歉了吗?若是把事情闹大了,师父也会为难吧。 沈自流轻笑一声,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只需帮我拖住师父便可。 梓岚虽不太赞同,但见沈自流心意已决,也只好应了下来。 送吾沨上尊离开后,关璟瑄也进了后院在两个徒弟身边坐下。原本沈自流和梓岚都以为吾沨上尊跟关璟瑄说的事不欲为外人知,便没有问,不料关璟瑄却主动提起了。 吾沨上尊今日来此,是代为转达岳祁仙尊的吩咐。半个月后,我们要出山办一件事。 沈自流知道许多昆仑弟子都会下山替师门办事,但从未见关璟瑄领过任何任务,不由惊讶道:出山办事? 关璟瑄颔首:一个月后蜀山一门将在青城山脚举行论道大会,并向昆仑发出了邀请或者说下了战书。依岳祁仙尊的意思,这回就由清晖宫门下弟子前去。大师兄离飞升只差临门一脚,这世间能与他相争的修士已经屈指可数,自然不适合让他去。二师兄近日似乎又去了异界,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所以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 沈自流顿时皱起眉头,道:师父重伤初愈,孙师叔走之前还特意吩咐了在十年内师父都不可以过度使用灵力,怎么能去参加论道大会! 梓岚道附和道:虽然据弟子所知,论道大会会根据参加比试的修士实力来分组,不会遇到过于强劲的对手,但师父现在的状况的确不适合参加。 关璟瑄道:这倒不必担心,岳祁仙尊早已考虑到了这一点,因此这回真正要参加论道大会的并不是我,而是你们二人。 沈自流和梓岚都露出意外的神色。 关璟瑄接着道:梓岚已经结成金丹,小流结丹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一来结丹后你们本也要下山去历练,能得到参加论道大会的机会,对你们的修习绝对是大大有益的。二来,我们也正好趁这次下山,给你们找找锻造本命灵器的宝材。 听到本命灵器四个字,沈自流眼睛一亮。见他颇感兴趣,关璟瑄便不紧不慢地跟两个徒弟讲解了不少关于本命灵器的知识。 本命灵器对于修真者来说,是十分特别的东西。它是最适合它专属修真者的灵器,且二者之间会有特殊的感应和共鸣。每个修真者都有一件与之对应的,独一无二的本命灵器宝材,而拥有属于自己的本命灵器,是得道飞升必要条件之一。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修真者都能取得自己的本命灵器,这其中又分两种情况,一种是终其一生都没有找到锻造自己本命灵器的宝材,另一种则是自己的本命灵器宝材已经先一步被他人所得,且进行了加工或被损毁。 修真者取得本命灵器宝材后,并不能直接使用,必须找到会用秘法加工宝材的锻造者为其锻造,才能真正获取专属于自己的本命灵器。若是被不懂锻造秘法的人胡乱加工一通,无异于对宝材的破坏。像是做成兵器一类的尚有挽救余力,若是损毁太过,例如曾有修士的本命灵器宝材是一块上好的暖玉,被人研成了玉粉,那便是神仙也抢救不回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十分尴尬的情况,即宝材被加工成了一些类似日常用品的器具。 本命灵器宝材有一个特性,一旦加工成型并被人使用过,便会永久定型,只能损毁,无法改造。而严格说来,即便修真者的本命灵器宝材被人先一步取得且加工使用过了,只要宝材的主体基本完好,经锻造者的秘法锻造,也是可以发挥其固有作用的,只是外形不能再作更改。因此也不乏本命灵器宝材被他人加工过,而修士本人又不在意其外形仍旧拿来使用的例子,也是因此,在别的修真者有着诸如剑修、琴修等好听称号的同时,也有一些修真者被戏称为锅修、壶修。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60) 当然,这样的情况也是有办法尽量避免的。由于只有结丹后的修士才能拥有本命灵器,因此只有当一个修士成功结丹后,他的本命灵器宝材才会与之建立起联系。故而只要修士在结丹后,尽可能快地找到自己的本命灵器宝材,便可在很大程度上减少本命灵器宝材被他人所用的风险,这也是关璟瑄想尽快带两个徒弟下山的原因。 听完关璟瑄的讲解后,沈自流道:按师父方才所说,在拿到本命灵器宝材前,谁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藏在何方。这天下又如此之大,该从何找起? 关璟瑄笑道:对于外面的散修来说,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不过在昆仑,便完全不必担心,咱们自有妙法,等你结丹后便可知晓。 第118章 长庚会当日,梓岚以寻找本命灵器宝材的事有了些眉目 ,想请关璟瑄帮忙确认为由将他拖住,沈自流只身赴会。有资格参加长庚会的修士不过几十人,因此午时未到沈自流便携宝归来,而关璟瑄和梓岚也才刚回到清梦苑不久。 关璟瑄接过沈自流递给他的一只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蛋,研究了半晌也没瞧出个究竟。 那蛋通体呈灰色,蛋壳上没有什么花纹,摸起来有些粗糙,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其上感觉不到一丝灵气和生气。若是半埋在土里,一不留神就会跟一般的鹅卵石混杂在一起分辨不出来。 沈自流道:师父,这是什么灵兽的蛋? 关璟瑄皱眉道:为师也不太清楚为师所见所知的灵兽中还没有哪种灵兽的蛋是长成这样的。 梓岚拿过蛋看了看,并悄悄用灵力刺激了一下蛋壳里边的东西,却只感觉放出去的灵力如泥牛入海,什么都没探到,里边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反应。 沈自流嫌弃地看着那蛋,道:该不会根本就不是什么灵兽的蛋,只是随便找了个东西糊弄人的吧! 关璟瑄敲了一下他的头,笑道:别胡说。元书上尊给你这枚蛋的时候,有说过该如何孵化吗? 沈自流摇摇头。 关璟瑄道:这倒是有些奇怪了。从前也曾有几次长庚会以灵兽为奖励,但给的都是已经成型的灵兽,从未给过蛋。 梓岚将灰蛋递还给关璟瑄,道:弟子也从未见过这模样的灵兽蛋,但既然是元书上尊拿出来的,想来必不会有假。或许它跟一般的灵兽有些不同,须得等到合适的时机或者特别的机缘才会孵化? 关璟瑄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珍品灵兽本就稀少,有我们没见过的实属正常。 沈自流道:那师父先收着,等它什么时候想出来了再拿出来。 关璟瑄依言将灰蛋收进乾坤囊里,转而问:今日长庚会,小流可有遇到什么强劲的对手? 沈自流微扬起头,勾起一抹带着些傲气的笑容,道:没什么特别的印象,都差不多倒是师父可答应了弟子,若是我拿到了第一名就允我一样奖励的。 关璟瑄道:为师既答应了你就不会赖,说吧,想要什么? 沈自流问:什么都可以吗 关璟瑄笑道:只要为师能拿到或者能做到,小流想要什么都可以。 沈自流道:目前弟子还没有什么想要的,师父可否先给我存着,弟子日后再找师父讨要? 关璟瑄笑着允了,长庚会的事便就此揭过。至于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一群小辈在很长时间都见着他就躲,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两日后,沈自流毫无悬念地顺利通过了结丹试炼,正式成为一名金丹修士。在昆仑,当一个修士结丹后便可获得自己道号,但只有金丹修士的名字和道号会被自行记录到《玉山仙录》中。而这道号,可由修士自取,也可由师门尊长赐名,只要不与其他修士重复便可。 梓岚结成金丹后便给自己定了个道号为碧月真人,旁人大约只会觉得这个道号不太适合一个男剑修,只有扶风一听便知这人是为了跟戚月的丹阳作配,毫不吝惜地送了他一个白眼。 沈自流则想也没想便将定道号的事推给了关璟瑄,关璟瑄慎重地思索良久后,给出两个字:悦安。 顺心则悦,无恙则安。为师对小流的期望,还是如当年你拜入我门下时一样,平安顺遂,健康喜乐,便是最好。关璟瑄解释完,摸摸鼻子道:不过这道号听着有些老气横秋,小流若是不喜欢咱们就再换一个。 悦安沈自流将这个道号放在唇齿间呢喃了两遍,随即展颜一笑道:不用换,弟子很喜欢这个道号,多谢师父。 悦安,悦安,心悦随安。 怎么会不喜欢。 于是从此,《玉山仙录》上便多了一位悦安真人。 次日,关璟瑄带着沈自流和梓岚一同去拜会了一位隐居在昆仑中的铸剑师挽风上尊喻瑾,他是这世间为数不多懂得本命灵器锻造之法的铸剑师之一。不过这位铸剑师性格古怪,不喜与人亲近,一年中有大半年都处于闭门谢客的状态。若是哪日他不想给人锻造灵器,那便是岳祁仙尊来了也没用。当初关璟瑄请他锻造入梦也是费了很大功夫,最后还是戚月出马找来了两样喻瑾正需要的灵材,他才一脸不情愿地锻造了入梦。 虽然这次他们并不是要请喻瑾锻造本命灵器,只是要借他的寻灵盘一用,关璟瑄仍是做好了与这尊大神拉锯一段时日的准备。谁知到了挽风上尊的居处,关璟瑄刚领着两个徒弟恭恭敬敬向喻瑾行了个礼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意,对方就一脸不耐烦地招呼了一声,将三人领到后院中的一口大缸前。 那大缸有半人多高,呈圆锥形,倒立于雪地之上。缸面直径约五尺,其中盛满了半透明的银色液体,看上去有些粘稠,但嗅不到什么气味。大缸下方只有一点锥尖与地面相连,却立得十分稳当,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它牢牢定在原地。 这口锥形大缸便是能为修士寻觅本命灵器宝材提供指引的寻灵盘,关璟瑄虽只在几十年前见过一次,却印象深刻。不过那时候寻灵盘的主人还不是喻瑾,而是他师兄。 等到四人都来到寻灵盘边上后,喻瑾瞥了沈自流一眼,随即冲寻灵盘扬了扬下巴,冷声道:滴血。 沈自流看向关璟瑄,见到后者点头后才将右手举到寻灵盘上方,拇指在中指指尖轻轻一掐,一颗浑圆的血珠径直从他指尖坠落下去。血珠落入寻灵盘的瞬间立刻消匿无踪,原本半透明的银色液体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澄澈,但往里望去却会发现寻灵盘中似乎有一个深渊,根本看不到底。 片刻后,寻灵盘中的水开始缓缓流动起来,喻瑾捻了个诀,伸手在水面上轻轻一点,就见他手指碰过的地方忽然晕开一团墨色。那墨色在水中不断翻腾变幻,渐渐变淡直至消失,随即整个寻灵盘中的水也静止下来,片刻后又恢复成了最初的半透明银色液体。 喻瑾随手拿出一张方巾擦了擦手,耷拉着眼皮,慢条斯理道:西南有灵山,山间孕玉泉,泉始封灵玉,玉碎寒铁出。 第119章 西南多山,灵气汇聚之所也众多。包括昆仑在内,大大小小的灵山加起来不下二十座,若要一座一座去寻,还真是个大工程。沈自流听喻瑾说得不清不楚,还想追问,却被关璟瑄截住。 多谢挽风上尊指点。 关璟瑄朝喻瑾恭敬一揖,又道:还请挽风上尊再替他瞧一瞧。 喻瑾顺着关璟瑄的示意看了梓岚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道:他机缘未到,不用看。今日谢客了,慢走不送。 说完,喻瑾也不管还站在寻灵盘边上的三人,径自转身而去,被晾在院中的师徒三人也只好识趣地离开。 出了门,师徒三人御风回了清梦苑。 沈自流不解道:师父方才为何不让我问? 关璟瑄道:因为问了他也不会说,而且给你的指引已经非常清晰了。要知道当年为师找本命灵器宝材时,只得到一句此山中的指引。巍巍昆仑,山高谷深,还有许多尚不为人知的秘境。为师一座一座峰找过去,用了快两年才找到锻造入梦的宝材。这次我们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座灵山,但大致范围有了,也知道要往山上的灵泉找,还知道那是一块寒铁,已经很好办了。待为师将西南的灵山罗列出来,整理一份路线图,咱们趁着论道大会开始前还能找两处。 沈自流颔首道:好,都听师父的。 关璟瑄看向梓岚,微蹙起眉道:但挽风上尊说梓岚的机缘未到,却是有些难办了照理说一个修士结成金丹后,本命灵器宝材便已生成,但凡这样宝材存在于世了,就没有寻灵盘寻不到的。 梓岚笑容淡定道:既然挽风上尊说我机缘未到,想来急也没用,我们先陪沈兄找他的便好。 顿了顿,梓岚又道:师父,方才我好像把乾坤囊落在路上了。 关璟瑄立刻道:那你赶紧回头找找,被他人拾取便不好了。 梓岚笑着点点头,起身出了门。 一刻钟后,梓岚重新出现在挽风上尊的居处,而不久前才说今日要闭门谢客了的喻瑾,却正等在门口。 梓岚落地后恭恭敬敬向喻瑾行了个礼,道:多谢挽风上尊替我保密。 喻瑾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阵后,道:你究竟是谁?和方寸是何关系?为何会有他当年所得的陨铁? 梓岚道:晚辈和灵玉上尊确有些渊源,只是不太方便透露,还望挽风上尊见谅。晚辈手上的陨铁是灵玉上尊所赠,不过是在灵玉上尊渡劫失败身陨后才算真正赠予我。晚辈听灵玉上尊提起过,这陨铁原是他寻来锻造本命灵器的材料,后来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用上。 喻瑾淡淡道:因为在锻造自己的本命灵器前,他就继承了正阳。 梓岚立刻摆出一副震惊的模样,道:挽风上尊说的正阳是正阳仙尊的正阳剑?! 喻瑾看了他一眼,道:此事方寸并不愿太多人知晓。 梓岚赶紧道:晚辈明白。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了。 喻瑾忽然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他已经将这陨铁赠与你,那便是你的了。不过同一块陨铁竟是两个修士的本命灵器宝材,这样的事我还闻所未闻。 梓岚道:晚辈也没想到,灵玉上尊赠予我的这块陨铁,竟然就是我的本命灵器宝材。 喻瑾道:如今你的本命灵器已锻造成形,但是还需特殊的灵材开锋,三个月后你再来寻我。你手中有可用的灵剑吗? 梓岚取出灵玉递给喻瑾,喻瑾抽出灵玉看了看,道:是把好剑,不过它目前的形态应该还没有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梓岚惭愧道:赠予晚辈此剑的前辈曾言,此剑是遇强则强。是晚辈修为尚低,无法物尽其用。 喻瑾将灵玉还给梓岚,道:你这般年纪能有现在的修为已属难得,莫急,欲速则不达。 梓岚应了一声,心中苦笑。欲速则不达,他应该比谁都更有心得。 喻瑾又道:无剑峰的喻卿是与我同宗的小辈,在修剑上也算小有所成,往后在修习上有什么阻塞,不妨问问他。 梓岚连忙道谢。 喻瑾道:不必谢我,我只是看你和方寸关系匪浅,而方寸当年有恩于我,如今还不了他,便帮你一把,就当还他当年之恩了。 告别了喻瑾,梓岚心情复杂地回了清梦苑。 前世他和喻瑾是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那种。喻瑾所谓的恩,说的大约是在他进入元婴期后好几次被心魔入侵灵力暴走,都被方寸从走火入魔边缘拉回来的事。 那时候喻瑾还没有继承他师父的衣钵成为本命灵器锻造师,因为性格原因也没什么朋友,而他师父奉行的又是放养式教育,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不在昆仑,什么时候想起来回来了再顺手指点一下。也因此喻瑾被心魔入侵后没有得到及时的拨正,才不断往更危险的境地滑去。 直到某一次方寸无意间经过喻瑾正在闭关的地方,隔着十丈开外就感觉到一阵狂暴的灵力,毫不犹豫便提剑冲了进去。之后了解到喻瑾的情况,方寸差人送了一卷清心诀给他,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关注着他的状况,帮助他渐渐战胜了心魔,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元婴期。而喻瑾也从一开始十分抗拒接受他的帮助,到后来在方寸不请自来时能给他倒一杯水,不知什么时候起两人就成为了朋友。 喻瑾性格虽然孤僻了些,却不是不懂感恩的人。方寸给他的那些恰到好处又丝毫不让人感觉到有负担的帮助,他嘴上不说,却一直铭记在心,反倒是方寸自己从来没当回事。因此今日听到喻瑾说报恩,梓岚意外又欣慰,同时还有些许愧疚。 不过有一件事是喻瑾也不知道的。当年方寸在继承正阳剑前就找到了自己的本命灵器宝材,也就是如今梓岚给他的那块陨铁。奇怪的是那块陨铁虽然是他的本命灵器宝材,却和他没有任何共鸣,拿给喻瑾的师父看过后,喻瑾师父也说这陨铁没有灵性,无法锻造成本命灵器。但根据寻灵盘的指引,这就是他的本命灵器宝材。 好在方寸手上并不缺极品灵剑,左右宝材已经拿到自己手上了也不用着急,便放在落星湖里养着,谁知这一养就养到了他转世。 金丹结成那一日,梓岚立刻便感觉到落星湖中的陨铁与他产生了共鸣。不需要寻灵盘的指引,将陨铁起出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这就是他的本命灵器宝材,心头顿生无限感慨。 原来前世种种,皆有定数。 第120章 两日后,收拾妥当的师徒三人一大早就下了山。离开昆仑地界后御风飞行所消耗的灵力会大大增加,又要注意避开普通百姓,因此关璟瑄在整理出他们需要去的仙山后,按照路程由近及远排了个大致的顺序,便带着两个徒弟往最近一座山附近的城镇而去。 这次下山与以往的来去匆匆不同,师徒三人将在昆仑之外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夕迟知道沈自流和梓岚刚刚结丹急于寻找本命灵器宝材,于是在三人临行前专门遣弟子转告关璟瑄,参加完论道大会后他们无需回昆仑复命。而寻找本命灵器宝材之事虽然急迫,却也有各自的机缘,不能久拖,也无需太过急躁。 昆仑的修士结丹后通常会根据自己的情况调整修习的方式和地点,少部分人选择继续留在昆仑,更多的则是到昆仑之外寻找对自己能有更大提升的各种玄境幻境历练,或是寻求前辈高人指点。当然也有游历世间,修习随缘的。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61) 梓岚虽然刚拜入师门,关璟瑄认识他却不是一两天了,很明显能看出来这个徒弟十分有主见,对修习有自己的打算,关璟瑄并不打算多干涉。至于沈自流,在经历了幽冥犼的事情之后,变强对他来说已经是除关璟瑄以外最重要的事了。且不说关璟瑄的修为堪堪结成金丹,两人所修之法也完全不同,在修习方面关璟瑄已不能再给他什么帮助。好在如今他拜入了无剑峰,温伉虽然不能经常当面指导他,却给了许多十分有用的建议。 不过在进入渡劫期前,无论梓岚还是沈自流都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其中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入世。修士在进入化神期前,必须入世一遭,像普通人一样去生活,体悟生而为人的酸甜苦辣,参透自己的本心,方能突破。梓岚和沈自流虽然都是从俗世中来,但他们拜入昆仑时年岁尚小,关璟瑄作为二人的师父,又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很多时候依旧觉得他们还是孩子,忍不住要多为他们操心一些。像这次下山,关璟瑄便有意让两人多接触了解常人的生活,以免今后两人入世时不能适应。 不过关璟瑄并不知道,如今的梓岚已不是当初的梓岚了,恢复了前世记忆的他知道的只会比关璟瑄更多。至于沈自流,在遇到关璟瑄前他已经经历了许多苦难,独自生存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但既然能得到关璟瑄的关心,他自然不会提醒更不会拒绝。 三人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峨眉。峨眉其实并不是离昆仑最近的一座仙山,却是修士往来最多的一座山。去的人越多,也意味着如果沈自流的本命灵器宝材在峨眉,便越容易被他人发现,因此峨眉就成了他们首先要去的地方。 离峨眉山麓不远有一座峨眉镇,小镇所处虽然偏僻,镇子里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酒楼茶肆商铺摊贩应有尽有,完全不似一般的偏远小镇,但也不似长安城的繁华喧嚣,其热闹重要是源于鼎盛的人气。 沈自流看着镇子里熙熙攘攘的游人,忍不住道:峨眉也算偏远了,为何人如此之多? 关璟瑄笑道:酒好不惧巷深,峨眉风光之秀是天下有名的。对于修士来说它是灵气四溢适合修习的场所,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亦是风光秀丽的游览好去处。如今又正值盛夏时节,峨眉山高林深气候宜人,还有不少来此地避暑的游人,自然就热闹了。 沈自流与关璟瑄并肩而行,梓岚稍微落后一步。三人的相貌都生得不差,气质又格外出众,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尤其是沈自流。好在三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都十分淡定。 在镇上稍微逛了一阵子,师徒三人便挑了个客栈落脚。峨眉镇上的客栈很多,最好的一家早已客满,三人倒也不挑,随便选了个清净干净的住下,左右他们也只是在这里休整一晚而已。大约是因为生意不佳,客栈的服务态度极好,午膳时还特意给他们安排了个开窗就可以望见峨眉山的雅间,倒正好方便了三人交流。 席间,关璟瑄主动担负起为两个徒弟解说的职责,道:虽说就算在闹市中也能修习,但太多外界干扰依旧会对修习产生很大的影响。因此最初来峨眉修习的修士们共同在整座山上施了术,让峨眉山分成了里外两重世界,只有已经结丹的修士才能进入里世界。而且正因为峨眉山灵气充盈风景秀美,但又地处偏僻,于是还有不少高人独自或是携道侣隐居在此。 啊对了,因为峨眉离蜀山不远,所以此行我们一定会遇上不少蜀山的修士。需要注意的是,蜀山和昆仑虽都是修真界的大门派,有一点却完全不同蜀山的修士不全是修仙者,还有魔修。 沈自流还是第一次听到魔修的说法,疑惑道:魔修? 梓岚道:魔修我倒是曾有过耳闻。咱们修仙的终极是得道飞升位列仙班,而修魔者的最高境界却是去往魔界修成魔尊。 沈自流微微蹙眉:魔尊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正派的人物。 关璟瑄笑道:非也非也。世人常以仙为正为善,以魔为邪为恶,其实并非如此。对于修真者来说,修仙和修魔只是选择的修习之法不同而已。修魔者和修仙者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能单纯以修魔还是修仙来判别一个人的正邪好坏。不过魔修在修习和行事上往往更加大胆不拘泥,他们的有些想法和行为虽然不一定是错的,却很难让一般人接受,所以修魔者在世人心中的印象确实不如修仙者好,这也是世人对魔修有诸多误解的原因之一。 沈自流问:那师父并不反对修魔? 关璟瑄道:当然不会。若是在结丹前小流就对修魔感兴趣,为师绝不会反对你去试试,只是为师对于修魔也知之甚少,无法给你任何帮助。何况如今你已结丹,倒是没了机会。再者除了生来就是魔族的人,一般人想要修魔,门槛可比修仙更高。 见关璟瑄说得不像开玩笑,沈自流撇嘴道:弟子对修魔没有丝毫兴趣,弟子只想陪伴师父左右。 关璟瑄笑着给他夹了一片鲜笋。 这时梓岚忽然道:我们昆仑就没有魔修吗? 第121章 梓岚的问题让关璟瑄略微一愣,思索片刻后才道:据我所知应当是没有的,至少现在昆仑还没有。不过 沈自流问:不过? 关璟瑄默叹一声:不过昆仑曾有一位修士,因为触犯门规被逐出山门,后来有传言说他似乎弃仙修魔了。 从关璟瑄的语气里听出些微妙的感慨,仿佛是认识那位修士的,但见他不欲深谈的模样,沈自流心里虽然有些在意,却没有追问。 峨眉山上的结界不仅能阻隔凡人的浊气,还可以阻挡一般的妖魔邪祟。只是白天这结界的效力会发挥到极致,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分隔里外世界的结界,对此间不甚熟悉的修士来此,白天上山很可能会找不到入口。我们不妨等到入夜后再上山,没了游人,行动起来也方便些。 沈自流和梓岚自然一切都听从关璟瑄的安排,于是三人在客栈里酒足饭饱后,便各自回房修整。 日落之后,街面上的行人渐渐稀疏。此间偏远,没有严格的宵禁,但周遭山高林深,野兽和山野精怪自然也不少,除了极个别晚归的当地村民,入夜后人们基本上都闭户不出了。为了不让客栈里的人起疑,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师徒三人在关璟瑄的厢房集合,捏了个隐身诀悄悄跳窗而出,御风上了峨眉山。 夜间的峨眉山,气温比起白天要低得多,不过对于常年生活在昆仑那般极寒之地的三人来说,这点凉意算不得什么。有山间的灵气作指引,里世界的入口并不难找,未到月上中天之时,师徒三人就顺利找到了入口。 结界之内和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太大差别,同样的山石草木同样的月色,只是充斥其间的灵气要纯净浓郁得多,的确是十分适合修习的场所。 三人往山上走不多时,来到一块平地上,关璟瑄停下脚步四下望了望,随即转头对另两人道:今日夜已深,若继续往上难免会惊扰到别的道友,我们先在此处休整一夜,等天亮了再去找灵泉吧。 修真者虽能够数日不眠不休,但那一定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做出的选择。若要保持自身良好的精神状态,促进精气神快速恢复,就必须谨守阴阳顺应四时,保证相对良好的作息。所以修真者们可以辟谷,却绝不会日夜颠倒地生活。 在乾坤囊里摸索片刻后,关璟瑄拿出两顶帐篷并排置于平地上,两个徒弟十分自觉地上前将帐篷固定好。 为师只有这两顶帐篷,今晚就委屈小流跟为师挤一挤吧。 弟子不委屈,只要师父不嫌挤就好。 见沈自流一边说着一边神色愉悦地钻进帐篷,梓岚默默咽回让他跟自己挤一顶帐篷的提议,向关璟瑄道谢后便进帐篷休息了。 师徒二人同榻而卧也不是第一次了,两人互道晚安后不多时,关璟瑄就陷入安眠之中。待他睡着后,一直阖眼假寐的沈自流悄然睁眼,微侧过身静静望着关璟瑄。 关璟瑄带来的帐篷不大,内部也没有用术法拓展,两个成年男子躺在其中虽说不上多挤,却也没有什么剩余空间。彼此熟悉的气息和谐交融在一起,既让人心安,又让人心痒。沈自流用目光细细将关璟瑄的五官描摹了一遍,轻轻朝他身边挪了挪,默念一声晚安后,心满意足靠在关璟瑄身边睡去。 翌日,师徒三人一大早就被林子里此起彼伏的鸟鸣声吵醒,简单收拾之后,开始往山上进发。根据喻瑾给出的提示,沈自流的本命灵器宝材应当藏在灵山山泉之中。泉始所指,应该是泉水的源头。因此三人的目标很明确,先找到附近的泉水,再逆流而上寻到水源。 峨眉山上溪流众多,不过大多都会汇集到同一个源头。 关璟瑄边说便从乾坤囊中拿出一只手掌大小的红漆木盒,打开后只见盒中盛着一种有些粘稠的淡蓝色液体,正中悬浮着一颗银白色的珠子。关璟瑄一手托着盒子,另一只手摊开,掌心向下覆于盒上,默念了一句口诀后,便见那盒中的液体缓慢流动起来,不一会儿就将那银白色的珠子推到了盒子的一侧。等到盒中的液体回归静止后,珠子却开始缓缓闪烁出蓝色的光芒,并贴着盒边上下沉浮。 关璟瑄转向珠子所贴盒边的方向,道:应该是这边,咱们往这个方向走。 梓岚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关璟瑄手中的盒子:师父,此物可是山河引? 关璟瑄点头道:正是。梓岚好眼力。 梓岚谦虚了一句,道:实在是此物太过稀罕,弟子才会有印象。据书中记载,以灵力催动山河引,即便在幻境迷障中,都可清晰可辩灵山灵泉之方位,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干扰。还有说法是,将这盒中的液体倾倒入土,即可引来一条灵泉,饮之可补气回灵。不过这用法只能生效一次,用后这山河引也就毁了。 关璟瑄赞赏道:山河引的确罕见,看来梓岚对于灵器仙巧涉猎颇多。 梓岚道:从前弟子也只是从书中读到,不知真假,今日一见,才算是长见识了。师父向来低调,不曾想还有如此珍奇。 沈自流插话道:师父的宝贝可多了,就是大多难得用一回。 关璟瑄笑道:为师哪有什么宝贝,还不都是你们的两位师叔和溪风送的。 听到凌溪风的名字,沈自流一撇嘴: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徒儿定会送给师父更好的法宝。 三人边闲聊边往山河引指引的方向走去,进入一片杉木林后正觉听到了潺潺水声,眼前忽然飘来一阵浓重的雾气,瞬间遮蔽了的视野。这阵雾气来得迅猛,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就只剩了白茫茫一片,一臂之外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被雾气笼罩的同时,沈自流立刻下意识往身边一抓,却没有抓到原本就站在他身侧的关璟瑄,脑中顿时警铃大作,吞象即刻出鞘。 师父?梓岚? 茫茫雾气中,没有人回答他。方才还充斥着鸟叫虫鸣的树林,忽然静得有些可怕。 第122章 因着这大雾的缘故,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格外潮湿,不一会儿沈自流便感觉身上的外袍裹上了一层湿润的寒气,眼睫也变得有些沉重。这雾气来得突然而古怪,视野被阻前关璟瑄又在他身侧,因此沈自流不敢直接用剑气破开迷雾,以免误伤到他。正当他抬起手准备以术法召来狂风吹散雾气时,忽然听见嘀嗒一声,似是有水滴在枯叶上的响动。几乎是同时,沈自流感觉额间一凉,一滴水珠在他眉心溅开,尔后便听淅沥声四起,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浓雾在骤雨的冲刷下很快散去,眼前之景和起雾前别无二致,只是不见了关璟瑄和梓岚的身影。沈自流蹙眉握紧了吞象,往剑中注入足够的灵力后猛地往前方挥出一剑,一道紫蓝色的剑光划破虚空转瞬便消影无踪,只有雨帘被劈开了一瞬,又迅速合拢。 此为沈自流在水月幻境中试炼时领悟的一招,对付山精野怪营造的幻境幻象十分有效,而他身上时刻都带着关璟瑄所赠的入梦玉坠,寻常催眠致幻之术对他也无用,那么眼前之景要么是真实的,要么就是有比他修为高深得多的人所造。若是前者,那关璟瑄和梓岚去了哪里?若是后者 那边那位道友 就在沈自流面色愈发凝重之时,一道人声忽然穿过淅沥的雨声自前方传来。闻声,沈自流眼中的戒备有增无减。方才他虽不动声色,却一直在用灵识查探关璟瑄和梓岚的踪迹,完全没有发现此处还有另一个人。沈自流微眯起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朦胧的雨雾中,有一座六角凉亭立于前方山道一侧,亭中似乎正站了个人。 起雾前有这座亭子吗? 小道友,外面雨大,何不入亭避雨? 正疑惑着,却听那人又喊了一声,还朝他挥了挥手,沈自流略一思衬后,收起吞象迈步朝亭子走去。此人既然能完全匿起自己的气息,想必修为比他高上许多,真想动手,就算此时他不过去对方也有办法让他无法回避。再者他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和另外两人的下落都毫无头绪,与其站在雨里束手无策,不如去探探亭中的是何人物。若是方才的变故与他有关,说不定还能想办法打破困境。 走近后,沈自流注意到这座木质凉亭虽建在山林中,却几乎没有经历过风吹日晒的痕迹,朱漆鲜亮完整,木料也丝毫不见腐蚀,额坊上观雨亭三个字清晰可辨,但也不像是刚挂上去。凉亭中央砌了一张圆形石桌,桌上铺了一张四角垂下的方形桌布,其上放着一套紫砂茶具。石桌四周置了四张石凳,而方才招呼沈自流的青年正悠然坐于左侧的那张石凳之上,见沈自流走到凉亭入口,他微微一笑,抬手朝对面的座位比了个请的手势。 此人看上去年岁与关璟瑄相仿,眉目疏朗气质儒雅,唇边时时勾着柔和的弧度,举止从容气质温润,似乎是个和关璟瑄一般温柔的人。半束的长发从肩头垂下两缕,搭在随意拢起的青灰鹤氅上,很有些仙风道骨。待沈自流入座后,他翻开两只杯子,执起面前的紫砂壶斟了两杯茶,将一杯递给沈自流。 沈自流默默接过后便放在桌上,并没有要喝的打算。 青年似乎并不介意沈自流的失礼和戒备,径自品了一口茶后,笑道:小道友是刚到峨眉吧? 不等沈自流回答,他忽然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额角,道:啊呀,忘了应当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名为九黎,是隐居在这峨眉山中的一个修士,平日里喜欢清晨到这边树林里散散步。今日不巧撞上那两位斗法,这一时又是雨又是雾的,索性便到这观雨亭中休息片刻。方才刚好看到小道友在雨中淋着,又好像有些不识路,才会邀你入亭避雨。若是唐突了,还请见谅。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62) 对方的谦和有礼让沈自流也不好再继续沉默,于是正襟危坐道:前辈言重了。晚辈叫沈自流,今日与两位同门一道入山游览,却因大雾分散。听前辈方才的意思,这大雾和骤雨都是人为?前辈所说的那两位又是何人? 九黎道:那两位也是隐居在这峨眉山上的修真者,并且是一对师徒,师父被称为云若上尊,徒弟被称为子川上尊。这二人修为都很高,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大打一场,每次交手都会闹出不小的动静,长期居于峨眉山中的修士们大多都见惯不惊了。 沈自流不解道:这是为何? 九黎笑道:听说起因是子川上尊想同云若上尊结为道侣,但云若上尊有别的中意之人,于是子川上尊从中作梗破坏了他师父的那段姻缘。云若上尊一气之下丢下师门四处云游,但不管她去到何处,子川上尊都会追去。后来大约是云若上尊也乏了,在峨眉山隐居后,和追来的子川上尊约定,等子川上尊能胜过她时就依了他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 听了这对冤家师徒的故事,沈自流心中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同样是师徒,同样是徒弟对师父有了不可说的感情沈自流忍不住暗想,关璟瑄和他亲近是因为丝毫不知他的心思,若是他也像子川上尊那般对师父表明了心迹,关璟瑄会是什么反应?震惊?反感?装作不知?还是会像云若上尊那样怒而出走?总之绝不会是欣然接受。从关璟瑄平日里的态度就能看出,他对沈自流并没有沈自流对他的那种心思。 喝了一口茶后,九黎接着道:这两位上尊修为高深,云若上尊的本命灵器能在短时间里影响所在之处的天象,才会有方才的那场大雾和现在这场骤雨。而子川上尊的本命灵器可在一定范围内造出多处幻境,咱们现在并没有在幻境中,而小道友你的同门应该就是被拉进去了。 沈自流闻言面色一凝,九黎见他当下便要冲出去,赶紧道:小道友莫急,这幻境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在里面也没有任何危险,等时间一过他们自然会平安出来。你现在这样冲出去也找不到他们,说不定还会刚好错过。 九黎说得在理,沈自流也只好按下心中的焦虑,坐回石凳上。得知迷雾和幻境的由来后,沈自流稍稍放下戒备,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啜一口,只觉茶味清醇淡雅,幽香馥郁,让人精神一振,是从未在昆仑喝到过的味道。 沈自流喝完杯中剩下的茶,将带着余温的茶杯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道:好茶。 关璟瑄看书下棋时总爱沏一壶茶,沈自流经常同他腻在一处,也跟着喝过不少。原本他对于茶的好坏并没有什么概念,后来喝过几次外边的茶有了对比,立刻知道关璟瑄喝的都是佳品。其实师徒二人对于入口的东西都不怎么讲究,但关璟瑄得两位师兄和凌溪风的照顾,吃穿用度都不差,沈自流和他一起生活久了,渐渐也能分得出优劣。 听沈自流夸茶好,九黎笑得有些开怀:此茶名为峨眉雪芽,和峨眉镇上所售那些在周围的小山上种出来的峨眉雪芽不同,我这峨眉雪芽是真正产自里峨眉雪顶的好茶,在别处都是喝不到的。可惜每年的产量实在太过稀少,我手上这点都是和几位道友切磋过几场好不容易才得来,不然我就分小道友一些了。 沈自流摇头道:这倒不必,晚辈并不怎么懂茶,给我才真是暴殄天物了。 九黎哈哈一笑,又给沈自流续上一杯。 二人静坐对饮片刻后,大雨仍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见沈自流频频向外张望,九黎开口道:小道友稍安勿躁,再有约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该出来了。今日你我二人在这观雨亭一同品茗观雨便是缘分,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小道友可愿让我替你算一卦? 沈自流收回目光看向九黎:算卦? 九黎颔首轻笑道:在下虽在峨眉隐居多年,于卜算一道倒还未荒废,虽不敢说通晓天命,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未遇到过算不出卜不准的情况。我见小道友眉目间隐有愁容,想是近来正被什么烦恼所苦,若是让我替你算上一卦,或许能让你烦恼之事柳暗花明。 第123章 卜算并不是修真之人必修的课业,且此道对修习者天赋要求极高,加之它又不像剑道术法之类可以通过勤勉修习达到提升,因此钻研卜算的修真者并不多,真正能窥探天命洞悉过去未来的修士则更是凤毛麟角。在沈自流认识的人中,只有柳思卿习了卜算之道并且热衷于此,但柳思卿占卜的不靠谱是昆仑众所周知的,几乎没见他算对过什么,可见此道之高深。 沈自流十分清楚自己确有烦恼之事,只是他一贯掩饰得极好,连朝夕相处的关璟瑄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不想今日竟被一个素昧平生的修士看透当然,对方也可能只是随口一说误打误撞猜对了。不过既然九黎敢夸口,或许的确有些真本事。沈自流心想反正干等着也无事可做,九黎也不认识他,见识一下倒也无妨,于是应允道:那便有劳前辈了。 九黎将茶具移到一旁,空出石桌中央的位置,从袖中摸出一支小紫毫、一节竹筒和一张略微泛黄的纸一一摆好,然后在横放的竹筒一端以手轻点了一下,就见原本完好无损的竹筒忽然裂开两道细缝。九黎伸出中指和食指按在竹筒上方顺着裂缝轻轻一滑,竹筒便被抽走一块,露出盛在其中像是清水一样的液体。 沈自流本以为九黎要问他一些基本的问题,谁知后者只是提笔在竹筒中蘸了蘸,随即将毛笔递给他:请随意写下一个字,只要是与你想要卜问的人事物有关的都可。 沈自流接过毛笔,略一思索后落笔写下一个端正的安字。原本透明的液体在接触到纸后,显出的却是浓重的墨色。 等沈自流写完,九黎接过他递还的毛笔搁在一边,用右手中指在竹筒中蘸了三下,接着屈指一弹,将指尖的水弹到了安字之上。随后,便见那安字从被水滴中的地方开始缓缓晕染开来,仿佛那一滴水下去,整张纸都变成了一滩水。墨色在纸上翻涌变化,片刻后慢慢凝成了另一个字禁。 沈自流瞧着那禁字,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 等到纸上的墨色凝固,九黎抬手一挥,纸上的字便消失不见了。收好占卜的工具后,九黎重新沏了两杯茶,将一杯递给沈自流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 小道友从昆仑而来,自小远离父母亲人,令堂已故去多年,令尊还健在,但父子情份已断。曾遭逢大难,为人所救,唔此人如今应该已经是你的师父了。修习至今不足十年小道友天资奇佳呀,不足十年就能结成金丹。 听着九黎娓娓道来,沈自流微微流露出惊讶之色。 九黎见状微笑道:看来我没有算错。至于小道友烦恼之事 沈自流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心头忽然有些紧张,想听九黎接着说下去,又想阻止他说下去,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九黎阖上双眼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茶杯,忽而一挑眉,睁眼后神色微妙地看了沈自流一眼,缓缓道:你有一个十分在意之人,或者说倾心之人,碍于身份并不敢让对方知晓你的心意,却又难以自制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就是你的师父。 被点破心事的沈自流抿紧了唇,下意识回避了九黎忽然变得十分犀利的目光,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也有些后悔同意九黎替他占卜。 沉默片刻后,九黎又恢复了先前的柔和之色,道:这个禁字是对你的建议。若小道友想要保持现状,最好藏起你心中的思慕,打消对你师父的绮念。 闻言,沈自流不由攥紧了双手。 这是最好的做法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但若是人的感情能收放自如,他便不会这么烦恼了。 不过嘛这禁字还有另一种解释。 沈自流抬头看向九黎,只见对方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断绝自己的念想,是很保险的做法,却也是最消极的做法。且不论小道友能否做到,今日即便你退一万步求得一时陪伴,他日若你师父与旁人两情相悦了,你又当如何?难道不会后悔吗? 沈自流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没有说一个字。 九黎喝了一口茶,道:你所担心的无非是表白心迹后得不到善果,被你师父疏远,甚至失去作为徒弟可以享有的一些特权,但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就拿云若上尊和子川上尊为例,他二人现在的关系也可以说未得善果。在外人看来子川上尊有违弟子孝道,而云若上尊也躲他厌他,但实际上子川上尊的主动出击并不是一无所获。云若上尊能松口和子川上尊定下那样的约定,就是最好的证明。 沈自流微微皱眉:这风险我承受不起。 任何回报都是有风险的,何况我可没说让你现在就去向你师父诉衷肠啊。九黎上身微向前倾略微靠近沈自流,沉声道:禁字还有一解,作禁锢之意。当一个人的身心都为你所独有,他自然就离不开你了。 见沈自流面露诧异,九黎坐直身子,微微一笑道:小道友看上去并不像是会轻易喜欢上别人的人,那你当知,能让你倾心之人,定然也很容易让别人倾心。 听九黎这么说,沈自流脑海中几乎立刻就跳出了凌溪风的身影,虽然关璟瑄明确说过两人只是好友,但在沈自流看来,凌溪风对关璟瑄的态度绝不是单纯的好友。 不过,所谓禁锢并不是让你将他困在身边,而是要你去侵占他的时间和空间,肃清那些企图分走他注意力的人,让他只能看到你听到你想到你。必要的时候强硬一点,或是利用对方的不忍和不舍,说不定会有奇效。 沈自流听得频频蹙眉,九黎的语气和神色虽依旧温和,所说的内容却透着几分危险。 九黎看着沈自流神色的变化,噗地笑了一声,道:小道友看上去似乎很惊讶?我可没说过我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好人啊。 沈自流调整了一下情绪,道:前辈为何会给出这样的建议? 九黎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道:因为我就曾做出错误的选择,悔恨至今。正义凛然的大道理谁都会讲,那些所谓的伦常也不过是世人用来约束他人的借口,凭什么要让旁人享口舌之快,而让自己尝尽苦果? 第124章 九黎的话让沈自流陷入沉思,他幻想过自己和关璟瑄两情相悦的情形,但从来没有想过那些幻想可以变为现实。可九黎的话撬动了那隐秘的一角,让他忍不住真的开始思考九黎所给建议的可行性。不过很快,他又自己按下了一时的动摇因为关璟瑄不会喜欢。 我觉得沈自流无意识地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能保持现状,就很满足了。 是么九黎似乎丝毫不意外他的回答,只微笑着看向亭外,道:雨停了。 沈自流一愣,转头果见亭外已经放晴,随即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流?能听到吗? 听到关璟瑄的声音,沈自流霍然起身,等不及向九黎告辞便冲出了观雨亭。在踏出亭子那一刻,微凉的晨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杉木清香,让沈自流忽地一个激灵。 没走几步,就见关璟瑄和梓岚从一棵大树后转了出来,沈自流立刻迎了上去。 师父!你们没事吧? 小流,方才你去哪里了? 师徒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关璟瑄先道:我们没事,就是刚刚突然被困在了一片迷雾中,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来而已。小流呢? 沈自流将方才遇到九黎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只隐去了对方替他占卜的事。 这么说来,方才的迷雾是别的道友相斗时产生的幻境?连我都被困住了,想必那二位定是高人关璟瑄的修为虽然不算太高,在幻术上的造诣却比一般修士高上许多,抵抗力亦然。对了,小流可知方才遇到的前辈是什么人? 沈自流点点头,道:那位前辈叫 话到一半,沈自流却忽然没了声,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想不起来方才那人叫什么。 关璟瑄一看沈自流表情不对,就知道他多半着了对方的道,抬手在他眉心探了探,却感觉不到有被人施术的痕迹,不由也露出惊讶之色。 沈自流也反应过来了,他虽想不起那人的名字,方才的事却一点没忘,当即拉着关璟瑄转身往回走,片刻之后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刚刚避雨的地方,此时正站着一棵高挺入云的杉树,而那座观雨亭已经不翼而飞,连片瓦都没留下。 沈自流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因为眼前的一切都说明方才他也陷入了别人的幻术而不自知,还傻乎乎地跟人聊了许久。虽说他不过刚刚结成金丹,和昆仑那些上尊相比修为和阅历尚浅,但也算是小有所成了,还从未在别的修士手里吃过这样的亏。 关璟瑄深知自家徒弟好强的性子,于是开解道:小流不必太介怀,这峨眉山中本就隐居着许多高人,连渡劫期的前辈都有,你没有识破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看为师方才不也被困在幻境中了? 沈自流一脸愧色地望着关璟瑄:是弟子太没用了,明明说过要保护师父,到头来却连自己都 梓岚插话道:师父说得没错,方才我也不知道自己身处幻境,想来施术者的修为一定远超你我。与其纠结于此,沈兄不妨想想,那人拉我们入幻境有何目的?方才你与他既有交谈,对方是否透露了些什么或者是否对你做出过什么不利的举动? 关璟瑄颔首道:梓岚说得不错,你刚刚不是还饮了那人的茶?现下可有感觉到什么不适? 沈自流一边回忆一边将手腕递给关璟瑄,让他查探自己的灵脉与丹田:他只是告诉我你们被困在幻境中,暂时出不来,让我同他一起避了一会儿雨还与我卜了一卦。 关璟瑄有些意外:卜卦? 沈自流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弟子也不知当时为何就同意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一向都不太信求神问卦这一套,也不是什么自来熟的性子,方才那么轻易便对一个陌生人松口,的确很是奇怪。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63) 灵脉和金丹并无异常,体内也未见中术中蛊的痕迹。关璟瑄放下沈自流的手,帮他理了理袖口,道:想是受幻境影响,你才会那么轻易答应对方替你算卦。小流可有透露自己生辰八字之类的给那人? 沈自流摇头道:并没有,那人什么都没问,只让弟子随意写了一个字,便从中解读出了弟子过去的经历。 能不问生辰八字只凭随意一个字就能算出过去,这样的修士在整个修真界怕都是凤毛麟角啊这样想的话,那人在修真界或许颇有名气,所以才刻意施术让你忘了他的名号。 梓岚问:那他的目的呢?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现在只能确定方才小流中了对方的幻术,我们两人被困的幻境倒不一定是他的手笔。要同时维持两个幻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既然我们都没有在幻境中受到伤害,我想不出他要用两个幻境将我们分开的理由。关璟瑄看向沈自流:话说回来,那位前辈替你卜了什么? 沈自流默了默,含糊道:不过是弟子一桩小小的烦心事,并不太重要。 关璟瑄闻言微讶,忍不住带上几分笑意道:小流的烦心事?怎么也不同为师讲讲? 梓岚打趣道:师父,沈兄的烦心事无非就是自己还不够强大啦,修习进展太慢啦,师父又收新徒弟啦之类的,您每天多看他两眼多夸夸他就好啦。 关璟瑄噗地笑出了声,沈自流毫不掩饰地冲梓岚翻了个白眼,扬手做出要打他的动作,梓岚立刻后跳一步躲开了。 好了好了,既然大家都无碍,又理不出什么头绪,就暂且将这件事搁在一边吧。关璟瑄轻拍两下沈自流的背以作安抚,温声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寻找水源。 沈自流盯着关璟瑄看了片刻,忽然牵起他的手扭头便往前走去。 关璟瑄不解:小流? 沈自流理直气壮道:我怕再跟师父分散了。 关璟瑄看着沈自流微红的耳根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徒弟还真是个长不大的性子,便由着他牵了。 哎呀我也怕跟师父分散了,我也要师父牵着我走! 梓岚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自流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待前头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梓岚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回头看向那棵入云的杉树,神色渐渐凝重。 在那杉树附近残留了一丝微弱的灵力,微弱到关璟瑄和沈自流都毫无察觉,要不是那灵力太过熟悉,恐怕连他都会忽略掉。只是这灵力绝不应该还存于世,毕竟当年他亲眼见到了那人是如何挨了道飞升天雷而修为散尽灵脉尽毁的。 莫非真如凌溪风所说 若真是那人,他为何要找上沈自流?论及当年的恩怨,他要找也应当找关璟瑄才对啊? 看来得找机会好好调查一下了,毕竟过去那人可是厌恶透了关璟瑄,万一此番他又想对关璟瑄不利,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替戚月保护好她最疼爱的小徒弟。 心中了有了盘算,梓岚也不再停留,迈开步子朝关璟瑄和沈自流追去。 第125章 师徒三人在峨眉山徘徊了三日,查看了山中的每一处水源,并未发现沈自流本命灵器宝材的踪迹。倒是一路上遇到一些隐居的修士,证实了峨眉山上的确有云若上尊和子川上尊这对冤家师徒,不过几乎没有人真正见过他二人。 第三日午后师徒三人回到峨眉镇上,在客栈里稍作休整。 关璟瑄道:既然小流没有感应到什么,那你的本命灵器宝材应当就不在这里。距蜀山的论道大会正式开始虽还有十日左右,但此次我们出来代表的是昆仑,须得提前上山拜会。咱们今日便启程,从蜀南绕道过去,途中会路过两座小灵山,可以顺道去看看。 沈自流盛了一碗借客栈厨房熬的红枣银耳汤递给关璟瑄,边示意梓岚自己动手边道:我们从昆仑出来这几日一直马不停蹄,师父身体可还受得住?若是感觉辛苦,等论道大会结束了我们慢慢寻宝材就是了,弟子不急的。 关璟瑄喝了一口银耳汤,甜度稠度都正合他味口,忍不住又喝了两口才道:虽然为师难得出门一趟,却没那么娇气。之前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这点路还算不得什么。 见沈自流还想说什么,关璟瑄似笑非笑看着他,道:再说,要真走不动了,小流还可以带着为师一同御剑嘛。为师瞧着你这几回御剑都稳稳当当了,应该不需要为师带你了吧? 听关璟瑄这么一说,沈自流立即反应过来当初自己假装御风不稳,非要跟关璟瑄同乘的事已经暴露了,不由脸上一红,干咳一声硬着头皮道:这是自然师父要是累了就跟弟子说,弟子别的没有,就灵力多。 关璟瑄笑而不语,只低头喝汤。 一碗银耳汤喝完,梓岚拭了拭嘴角,正色道:师父,弟子有一事想说。 关璟瑄看向他:梓岚有何事? 梓岚道:离开昆仑前弟子又去拜访了一次挽风上尊,挽风上尊告诉我要想找到我的本命灵器宝材,须得先到峨眉山拜访一位他的故交,向他求一件灵器。但此事只能由我独自去办,所以弟子可能要在此地多耽误两日,还望师父应允。 关璟瑄丝毫不疑,点头道:这倒是件大事,你尽管去办。有什么需要为师帮忙的吗? 梓岚道:不必劳烦师父,弟子能应付得来。 关璟瑄想了想,道:我和小流从蜀南绕道,没什么意外的话最多四天就能抵达蜀山。梓岚办完事也别着急追我们,直接去蜀山便可。到时不管谁先到,都在山下的桃源镇落脚,待汇合之后再上山。 说着,关璟瑄拿出两只银色传音戒,一只递给梓岚,一只递给沈自流:这是为师在出门前新炼制的传音戒,三只戒指皆可互通,咱们师徒一人一只。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或是计划有变,可用它联络。 梓岚收好传音戒,道:弟子明白了。 半个时辰后,师徒三人退了房,各自上路。 结丹前关璟瑄也曾跟着师父和师兄弟们去过昆仑外的不少地方,不过多是往东边走,鲜少来蜀中,因此他对路线也不甚熟悉,只能按着大致方向前进。日落时,师徒二人将将赶到途中的第一座无名小灵山。 和峨眉山比起来,这座山的确只能称为小灵山,无论是山的体量还是山上的灵气,二者都不能相提并论。这座山倒是十分清静,山下方圆几十里都荒无人烟,山上生活着大量飞禽走兽,也藏了不少山精野怪,唯独没有人的踪迹。 师徒二人围着山脚转了一圈后,在河滩旁撑起帐篷休息,准备天亮后再进山。沈自流从小流落在外,捉鱼的本事十分了得,不消片刻就从河里捞出三条活蹦乱跳的鱼。关璟瑄本想帮忙,却被沈自流按在帐篷旁边坐下,手里还被塞了一把干果。 师父你帮我看着火就好。 关璟瑄嚼着干果,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道:你这火都生好了,锅也架好了,一时半会儿也不需要添柴,让为师看着火,就真的只是干瞪眼看着了。 蹲在河边杀鱼的沈自流回头冲他一笑,眼里跃动着属于少年人的光彩:如果弟子在还让师父操劳,那才是不孝顺了。师父你安心休息便是,很快就好。 其实这一顿吃不吃都无所谓,但既然沈自流做得高兴,关璟瑄也就随他了,从袖中摸出一本闲书看了起来。沈自流的动作十分麻利,关璟瑄的书还没翻两页他就已经处理好了鱼走回火堆边。关璟瑄从书本上抬起头,就见沈自流从袖子里掏出各种调料和葱姜蒜,熟练地丢进煮沸的锅里,再将杀好的鲫鱼放了进去,又给两条用树枝串起来的鳜鱼里里外外都抹上酱料,斜插在火堆旁开始烤。 关璟瑄看得目瞪口呆:你这是把厨房都搬来了吗? 刚才看到沈自流从乾坤囊里拿出锅时他已经很震惊了,没想到连调料都准备得如此齐全! 沈自流笑得有些小得意:只带了些简单的炊具和餐具,师父常用的那套茶具我也带了两只出来,其他的是一直都备在身边的。外面的吃食不干净也不见得合师父味口,弟子可舍不得师父受苦。 居然还带了餐具和茶具! 关璟瑄听得哭笑不得,对自家徒弟的贴心又有些感动,本想说不必这么麻烦又怕扫了沈自流的兴,最后只得道:小流有心了。 等待的时间,师徒二人闲聊起来。沈自流对本命灵器充满了兴趣,关璟瑄便有问必答。 方才师父说本命灵器是飞升成仙所必须的东西,那没有找到自己的本命灵器,或者本命灵器损毁了,就无法飞升了吗? 关璟瑄颔首道:没错,飞升时虽可以借助各种灵器法器抵抗天雷,但最主要的还是依靠自己的本命灵器。渡劫成功后唯一能带走的灵器,也只有自己的本命灵器。 沈自流道:可玉清仙尊、正阳仙尊和青凤仙尊的本命灵器不是都还在昆仑吗? 关璟瑄道:那是因为这三位仙尊的本命灵器没有滴血认主过。 第126章 小流应该知道,本命灵器可以是用专属于自己的本命灵器宝材锻造而成,也可以继承他人的。但无论是专属于修士自己的还是继承而来的本命灵器,在没有滴血认主前,都不能发挥出其最大的威力。 沈自流问:这两种方式获得的本命灵器有何区别?什么人都可以继承别人的本命灵器吗? 关璟瑄摇头道:并非如此。若想继承他人的本命灵器必须满足三个条件,其一,被继承的灵器本身足够强大,强大到已经生成了器灵,有自己的意识;其二,继承者还没有对别的灵器滴血认主过,即是说一个修士有且只能有一把本命灵器,一旦滴血认主,就不能再和别的灵器绑定,即便是用本命灵器宝材锻造的灵器也不行;其三,继承者必须被灵器的原主人和灵器本身所认可。 那原主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呢? 物似主人形,器灵会受到原主人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继承原主人的意志,所以原主已逝的灵器只要器灵认可,也能被继承。 沈自流挑眉道:这样说来,继承强大的灵器岂非比自己去寻觅锻造更好? 关璟瑄笑道:莫急,听为师说完。继承本命灵器其实还有一个隐藏条件继承者必须足够强大,至少要有化神期的修为,因为已经生成了器灵的灵器,需要至少有化神期修为的修士才能催动,修为不足的人即便拿着也只是件没什么用的钝物,也无法与器灵沟通。 可以被继承的灵器固然是神兵利器,但和专属的本命灵器相比有一个很大的区别,那便是修士自己专属的本命灵器是世间唯一一件不依靠任何外力,不需要滴血认主就可以与修士相互呼应的灵器,并且会随着主人的成长而成长,变得越来越强大。而被继承的本命灵器的状态,会停留在它被继承的那一刻。也就是说,在前期,继承而来的本命灵器对修士来说或许会十分强大,但当修士成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继承而来的本命灵器反而会成为一种限制。 见沈自流似懂非懂,关璟瑄又道:再具体一点说,普通灵器只能发挥出灵器本身的威力,如果使用者的修为高深,普通灵器不但发挥不出修士应有的实力,反而会因为承受不住强大的灵力而损毁,这也是修士在结丹后都会寻找本命灵器的原因之一。继承而来的本命灵器无论有多么强大,在滴血认主后,也只能将修士的实力发挥出九成。当一个修士的修为还不及灵器原主人修为时,可能不太会意识到这个问题,毕竟强大的灵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对修士的实力进行补足,但当他超越原主后,就会有明显的感觉。而用自己的本命灵器宝材锻造而成的本命灵器,即便没有滴血认主,也能和修真者相互感应,并且能将修士的实力发挥出八成甚至更多。当它被滴血认主后,就会成为世间与修真者最为契合的一件灵器,可以将彼此的实力发挥到极限,不过它的强弱也完全取决于其主人的强弱。若主人尔尔,那这本命灵器也成不了什么神兵利器。 沈自流思忖片刻后,问:如果继承了他人的本命灵器,还能用自己的本命灵器宝材锻造灵器吗? 关璟瑄道:这倒是可以的,只是无法滴血认主了。不过话说回来,能继承他人本命灵器的修士至少已经有了化神期的修为,在修真界已经算是佼佼者了,有这样实力的修士,自然是用自己专属的本命灵器更好。通常会继承他人本命灵器的修士,都不是因为他人的本命灵器有多么强大才去继承,更多的是一种传承,这也是继承多发生在师徒之间的原因。 沈自流又想了想,再度开口:那方才师父说,玉清仙尊、正阳仙尊和青凤仙尊的本命灵器之所以没有随他们飞升,是因为没有滴血认主过,又是何意?这是否也是本命灵器能被继承的条件之一? 关璟瑄道:这倒不是。虽然在昆仑只有青凤仙尊的本命灵器碎冰被寒水上尊继承了,但在昆仑之外,是有过已经滴血认主的本命灵器被人继承的先例的。不过放眼整个修真界,继承他人本命灵器的修士也不足十数。之所以说拥有本命灵器是飞升的必要条件之一,是因为只有本命灵器能扛住飞升天雷,如果连本命灵器都扛不住,渡劫就失败了。这里说的本命灵器,可以是滴血认主过的继承而来的本命灵器,也可以是修士自己专属的本命灵器无论是否滴血认主过。只是若修士自己的本命灵器没有滴血认主,自身的实力和灵器的威力都会受限,徒增飞升风险。并且只有当修士没有对任何一把灵器滴血认主过时,用自己的本命灵器宝材锻造的那把灵器才会被默认为他的本命灵器。一旦渡劫成功,修士便可带着滴血认主过的本命灵器一同飞升,因为滴血过后本命灵器就相当于修士自身的一部分了,只有当修士身死或是同意本命灵器被他人继承,二者之间的联系才会被斩断。 关璟瑄这段话说得有些绕,沈自流却听明白了,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火堆半晌没有说话,却也没忘时不时翻一下手边的烤鱼,搅一搅锅里的鱼汤。 没过多久,鱼汤的香味从锅里飘散出来,靠在火堆边上的烤鱼也渐渐变色,滋滋地冒着油。关璟瑄本来一点都不饿,却硬生生被这香气勾出几分食欲。沈自流见鱼汤差不多好了,熟练地撒了些盐和葱进去,从乾坤囊中摸出两副碗筷盛了两碗汤,将装着鱼肚肉的那碗递给关璟瑄。 弟子还有个疑问。沈自流将自己的那碗汤放到一边,拿出一把小刀在两条烤鱼上划了几道,边翻转着撒上各种调料,边问:岳祁仙尊也是历过飞升天劫的吧?据我所知,飞升天劫一旦降下,修士要么渡劫成功飞升成仙,要么渡劫失败身死道陨。可岳祁仙尊虽被称为仙尊,但他并未成功飞升,也没有身死道陨,反而长留人间这是如何做到的?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64) 第127章 关璟瑄笑道:这个问题倒真的难住为师了。岳祁仙尊历劫时为师还没出生呢,知道详情的,大约只有和岳祁仙尊同期的那几位昆仑仙门的开辟者,以及岳祁仙尊的亲传弟子吧。你师祖以前偶然提起,只说岳祁仙尊历劫的时候有些特殊情况,但究竟是如何连她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岳祁仙尊渡劫时应当是抗住了天雷的,但不知怎么失了他的本命灵器风华剑。有人猜测岳祁仙尊的风华剑是滴血认主过的,所以飞升时必须要带在身边,但在他之前和之后都没有类似的例子,所以也无法证实。飞升对修士来说是顶天的大事,岳祁仙尊渡完了劫却没有飞升,是件蹊跷又尴尬的事,旁人自然不可能再去问他。 说完,关璟瑄喝了口汤又夹了块鱼肉送进嘴里,咽下去后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丝毫没注意到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徒弟眼神闪烁了一下。 小流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喝完一碗汤,关璟瑄真心实意夸赞了两句,转而道:小流似乎对继承本命灵器很有兴趣?不过为师觉得以你的资质,未来不可限量,今后你的本命灵器也一定会是一把惊世灵器,继承别人的反而可惜。 沈自流将烤好的鱼递给关璟瑄,又给他盛了一碗汤,才道:弟子只是好奇而已。本命灵器也好,或者是别的什么也罢 沈自流直直地看着关璟瑄,缓缓道:我还是喜欢完全属于我自己的那一个。 在山脚休息了一晚后,师徒二人都感觉神清气爽,早早地便收拾了帐篷和卧具,徒步上山。进山没多久,沈自流的神色便严肃起来。 等到了山腰,沈自流忽然拉住关璟瑄,面色紧张道:师父,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关璟瑄闻言立刻警觉起来,放出灵识四下查探了一阵,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向沈自流询问。 沈自流抬手按住心口,蹙眉道:进山后弟子就不时会有一阵心悸之感,而且总感觉好像有人在唤我。 关璟瑄闻言一愣,随即面露喜色:小流,当初为师靠近锻造入梦的那块寒玉时,也有类似的感觉,或许你的本命灵器宝材就在这座山里了。现在静心凝神,仔细分辨一下唤你的人的方位。 听关璟瑄这么说,沈自流自然毫不怀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一边平复有些鼓噪的心跳,一边仔细聆听。关璟瑄从袖中抽出入梦,放到唇边轻轻吹奏起来。舒缓的笛声柔柔散开,如带着暖意的春风拂过,沈自流感觉自己心口的躁动也被这笛声抚平,慢慢松开了眉头。心绪平和下来,似乎连周遭都安静了,入梦的笛声不但没有干扰到沈自流,还让他的五感都变得更为灵敏。 片刻之后,沈自流忽然睁开眼睛,转向西北面:师父,好像是这边。 关璟瑄微微一笑,收起入梦冲沈自流一点头:走吧。 两人没走多久就听到了淙淙的水声,循着水声找过去,掀开一片纠缠生长的杂草,终于发现了一条一尺来宽的山溪,溪水不是很丰沛,流速却不慢,也非常清澈。 关璟瑄伸手在水里捞了一把,猝不及防地被冻得哆嗦了一下,甩甩手道:好冰的水估计是冰雪融化形成的山溪。不过这个季节,这种小山上竟还有冰雪,倒是有些奇怪。 继续往上走,山上的树木越来越茂密,使得一路上的光线都有些昏暗,山间的寒气也愈重。这寒气还和寻常的早晚凉意不同,整个山林里的气温都明显低得不太正常。要不是林中溢满灵气,不时能听到生灵的动静,简直要让人怀疑此间是什么阴气深重的埋骨地了。 接近山顶时,树木又渐渐稀疏了起来,气温却越来越低。从山顶刮下来的风凛冽刺骨,地上又潮又湿,到处都长着苔藓,山溪两侧的草木上更是覆上了一层薄霜。 师徒二人不约而同催动灵力在周身走了一遭,重新布起离开昆仑后就撤掉的护体灵气,隔绝了不断袭来的寒气。其实这山间的寒气虽重,却远不如昆仑的酷寒,只是一直任由它冻着,很容易让感官变得迟钝麻木,谨慎起见还是得稍作防护。 很快,师徒俩就踏上了山顶,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个不小的冰湖。那冰湖呈半冻状,面上结了一层冰,看上去似乎不厚,隐约能看到冰层下不时游过成群的黑影,看起来应该是鱼群之类的。寒气就是从这冰湖上不断四溢,冻得四周寸草不生,沿着湖岸形成了一圈冷硬的空地。 师徒二人在湖边的空地上驻足,并没有立刻靠近湖面。 关璟瑄看向沈自流,道:是这里吗? 沈自流用灵识探查了一下面前的冰湖,蹙眉道:不清楚,快到山顶时弟子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关璟瑄走到冰湖边上蹲下来,拿出一根拇指粗细一尺来长,其上刻着繁复暗纹的银色棍子,在冰面上看似随意地敲了敲,又画了个简单的符文。画好后用棍子在符文中心一点,整个符文忽然泛起幽幽蓝光,尔后就如同涟漪一般慢慢变大,向冰湖对面扩散开去。越扩散,那蓝光也变得越淡,等到符文触到冰湖对岸时,蓝光也正好消失,被关璟瑄用棍子划拉过的冰面变得光洁如初,完全看不出方才他在上面刻了个符文。 关璟瑄站起身来,道:这冰湖不算太深,湖心大约有三丈多不到四丈,冰面最薄的地方不到一寸,最厚的地方也不过半尺,人要站上去须以术法保持身体轻盈。湖中应当没有什么邪祟之物,灵气非常充盈纯粹,尤其是湖心那一片,估计是这湖心沉着什么东西。至于是不是你的本命灵器宝材,得看了才知道。 沈自流还是第一次见关璟瑄施这个术,不由有些好奇地盯着他手上的棍子,问:师父方才施展的是什么术法? 关璟瑄将手里的棍子递给他,道:其实就是个简单的探灵术,只不过借助了这支灵笔,便不需要用到自己的灵识,可探查的范围更广,得到的结果也更准确。 沈自流拿着棍子翻来覆去看了看,撇嘴道:灵笔?这没头没尾的,不就是根棍子吗? 关璟瑄忍俊不禁道:虽然看上去不太像,但它确实是支笔,名唤不知,是从前为师还在清晖宫时你大师叔送给我练习集中精力的小玩意儿,平日里倒也没什么用到的机会。 沈自流故作惊讶道:哇,师父到底还背着我藏了多少宝贝?快都拿出来给弟子瞧瞧! 关璟瑄拿过灵笔轻轻在沈自流头上敲了一下,笑骂道:什么背着藏着的!为师有的灵器,你想看的哪件没让你看过?这灵笔虽说也是个稀罕的物件,却不太实用。它每用一次,都需要放到灵气纯净的地方静置一个月才能再次使用,且心神不宁者不可用,灵力不足者不可用,执念太过者不可用。 沈自流翻了个白眼,道:这也不可用那也不可用,弟子看它就不应该叫不知,应该叫不用。 关璟瑄听得忍俊不禁,又敲了沈自流一下,这才收起灵笔道:瞧你这嫌弃劲儿,为师也不用问你想不想要了。先不说这个了,办正事要紧,我们去湖上看看吧。 踏上冰湖的一瞬间,关璟瑄和沈自流都听到冰面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湖心的冰层下忽然有道光芒闪烁了一下,原本还在冰层下悠然游动的鱼群在定格了一瞬后,疯狂四散奔逃,纷纷远离湖心。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继续朝湖心走去,只是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戒备起来。沈自流抽出吞象,灌注灵力保持着随时可以出击的状态,关璟瑄也将入梦握在了手中。 从湖边到湖心的距离不远,一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突发情况,只是他们越靠近湖心,那冰面下的光芒就变得越来越强,闪烁得也愈发急促。等到二人在湖心站定,沈自流单膝跪地将手贴在冰面上,不等他放出灵识往下查探,脑中忽然一个激灵,瞬间同冰面下的东西产生了共鸣。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不断重复放我出来!我就在这里! 沈自流精神一振,起身有些激动地对关璟瑄道:师父!就是这里!它就在湖里面。 第128章 难道见到沈自流因为自己的事这么喜形于色的孩子气模样,关璟瑄也忍不住笑了,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把它取出来吧。小流的水性如何?为师是个旱鸭子,下水的事可帮不了你。 沈自流唇角一掀,自信道:师父难道忘了弟子自小就是顺水而来的吗?这种小湖,弟子上下几个来回都不成问题。师父在这里稍座片刻,弟子去去就回。 关璟瑄还在纳闷什么叫稍坐片刻,就见沈自流从乾坤囊中拿出一把放着软垫的藤椅放到他身侧,又施了个术让椅子略微浮空,避免重量压到冰面上。 沈自流殷勤地把关璟瑄往椅子上搀:师父请坐。 关璟瑄: 这孩子到底搬了多少东西出门! 关璟瑄哭笑不得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一脸求夸奖表情的徒弟,无奈地叹了口气,捏捏他的手,嘱咐道:当心一点。 沈自流眉眼间都带着笑意,反手也捏了捏关璟瑄的手,随即转身往旁边走了几步,动作极快地挥动吞象,就见几道剑光闪过,面前的冰层忽然碎裂下陷,露出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冰洞。沈自流将吞象收回鞘中背到身后,深吸一口气后猛地扎进了冰洞之中。 入水后沈自流立刻发现着湖水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刺骨,反而有阵阵暖流不断地在湖水中翻腾交错。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隐约感觉那暖流似乎在推着他助他前进。 因为冰层不厚,刚好沈自流又穿了件深色的外袍,刚下水时即使坐在冰面之上,关璟瑄也能看到他不断下潜的身影。沈自流的水性果然不错,没费多少时间就已经潜到了湖底,顺着湖底那团闪烁的光芒游过去,就见一块成熟南瓜大小的墨玉正半嵌在湖心淤泥之中。这块墨玉本身并没有发光,发光的包裹在它里面的某样东西。 水下光线不是太好,裹在墨玉中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看不真切,但沈自流只一眼就确定了,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确认没有危险后,沈自流上手扳了扳,墨玉纹丝不动。于是他抽出吞象将剑尖卡进墨玉和淤泥之间,一边施力撬动墨玉,一边往淤泥中打出一道灵力,眼前顿时腾起一片浑浊,手中也感觉一轻。沈自流准确地在浑水中接住被撬出的墨玉后,立刻掉头往湖面浮上去。 伴随着一阵哗啦的水声,沈自流猛地从冰洞冒出了头,大喘了口气。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关璟瑄已经来到冰洞边朝他伸出一只手,沈自流随意将墨玉往冰面上一扔,拉着关璟瑄的手爬上了岸。 沈自流一上岸,关璟瑄就拿一条毛毯将他裹了起来,捂着他冰凉的手心疼道:这水也太冰了,小流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原本在水里时沈自流并不觉得湖水有多凉,现下被关璟瑄温暖的手捂着,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冒着寒气。习惯性想跟关璟瑄撒娇,可又怕他被冻着,于是抽出手裹紧毯子,对关璟瑄道:师父放心,弟子没事。倒是师父你,上次受了伤身体还虚着,别被过了寒气。 关璟瑄也不勉强,抬手帮沈自流捋了捋额前的湿发,笑道:怎么老是拿为师之前受的伤说事?为师又不是普通人,哪儿就那么经不起摔打了。 瞥一眼几步开外的墨玉,关璟瑄道:东西找到了? 沈自流运起灵力用体温迅速将衣服蒸得半干,点头道:找到了。不过我的本命灵器宝材好像被裹在里面了,要破开外面的玉才能取出来。 泉始封灵玉,玉碎寒铁出,寻灵盘的指引果然分毫不差。 关璟瑄走近那墨玉打量了一阵,道:这块墨玉也是个好东西,应该在湖里养了有些年头了,是做灵饰上佳材料,弄碎了倒是可惜。 沈自流道:师父喜欢就一起带回去,小心一点切开应该还能用。 关璟瑄正要点头,就听一声剑鸣划破长空,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凌厉的剑气,师徒二人迅速往后一撤躲开来,方才他们立足之地的冰面眨眼就被切开了。 沈自流掀开毯子拔出吞象,将关璟瑄护在身后,冷眼看向突然出现在冰面上的两个人。 来人是一对年轻男女,样貌都生得不错,五官并不相似,但因为动作和一些神情颇为同步,硬是让人生出几分这二人十分相像的感觉。男子持剑女子负琴,两人都穿得十分飘逸,站在冰面之上毫不瑟缩,一看便知也是修真之人。只是这二人的修为都不算太高,至多刚进元婴期,而且结的都是紫丹,沈自流刚结丹还难以辨识,关璟瑄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二人站定后,女子四下看了看,发现不远处的墨玉后眼睛一亮,转头对男子道:兄长!找到了!就是这个! 男子原本和沈自流一样冷着脸,听到女子的话后低头冲她温和一笑,摸了一下她的头:我们阿翎真厉害,小堂妹一定会很喜欢的。 女子嘻嘻一笑,道:等以后兄长成了亲有了宝宝,我也送你一个呀。 男子闻言面色一凝,不着痕迹叹了口气后重新看向沈自流和关璟瑄,恢复了一脸冷漠:这个以后再说。先解决面前的麻烦。 被晾在一旁好一阵子的沈自流黑着一张脸,正准备会一会半路杀出来的这对程咬金,却被关璟瑄握住了手腕。 小流,别冲动。关璟瑄冲他安抚一笑,上前一步与沈自流并肩而立,既而看向对面的兄妹俩:对面的两位道友,方才我听二位说是来寻这墨玉的? 对面的男子冷哼一声,道:没错,这块玉我们要定了。看在你们先一步把它取出来的份上,我可以将它买过来,价你们随便开。 女子在旁边笑道:我兄长很大方的,你们别客气,尽管开口呀。 男子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女子调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关璟瑄一愣,原本看对面的架势还以为要直接上来抢呢。 沈自流却被对方的姿态弄得火冒三丈,冷笑一声:谁告诉你我们要卖了? 男子斜睨着沈自流,也勾起一抹冷笑,将手压在了剑柄上:哦?既然你们要白送,那我们也只能笑纳了! 话音未落,两道剑光蓦地划破虚空。 第129章 等等! 见二人一言不合就要开打,关璟瑄赶紧阻止:这位道友,我们只是想要埋在墨玉中的寒铁,和你们的需求没有冲突!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65) 男子挑眉道:怎么没有冲突?我家阿翎要的东西,一个角都不能少! 沈自流手臂一伸揽着关璟瑄的腰将他带到身后:师父在一旁休息便可,让弟子来教训教训这狂妄之徒,再将墨玉一并带回去给师父做灵饰! 关璟瑄还没来得及再开口,两人就已经斗作一团。大约是顾及身边的人,两个剑修在打斗时都有意避开了对冰面的破坏,飞在半空中打得难解难分,满目尽是交错的剑芒和术法相撞的亮光,看得人眼花缭乱。 关璟瑄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本还想说大家各取所需,现在看来对方也并不打算让他们轻易取走寒铁,这一战倒是不可避免了。仰头观战片刻后,关璟瑄脸上渐渐浮现出惊讶之色。 这是沈自流结丹后,第一回 与外人实战,虽然他还没拿到自己的本命灵器,实力却已经明显比结丹前提升了一大截。对面的男子虽然只是个紫丹修士,却已经有元婴期的修为,又拿着本命灵器,按理说和一个刚结金丹的修士打成平手都可视作放水了,可眼下这光景,倒像是他被沈自流压制着。 一交手男子就发现沈自流并没有想象中好对付,愈发谨慎认真起来,却仍是被逼得节节后退。原本和关璟瑄一样在下面观战的女子神色也严肃起来,随后解下身后的古琴,大袖一挥盘腿坐下,将古琴置于双膝之上,拇指在琴弦上一托,一声沉郁的琴声在冰湖上回荡开来。 关璟瑄听到这琴声心头一惊,转头一看,就见那女子一改先前的天真烂漫,眉间眼底都透出凌厉之色。 与沈自流打得不可开交的男子听到这一声琴响后,突然从掌心放出一道烈焰将沈自流逼开,随即飘然而下稳稳落在女子身边,低头看向她。 男子皱眉道:冰上凉。 女子勾唇一笑:所以请兄长速战速决! 话音一落,女子阖上眼睛再次拨动琴弦,一段杀气四溢的曲调从她指尖弹出,兄妹二人的身上忽地泛起一阵淡紫色的微光。很快,那微光的颜色开始变幻,不过片刻功夫就从紫色变成了金色,而两人身上的修为也在须臾间猛地跃上一个台阶。 见此情景,回到关璟瑄身边的沈自流也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怎么回事?他们的紫丹变成金丹了?! 关璟瑄比沈自流淡定一些,眼中却也难掩震惊,压低声音道:这是赐福? 沈自流问:什么是赐福? 这种术法为师也只是听说过从未见过,据说 师父当心! 关璟瑄话到一半猛然被沈自流推开,一声铮鸣在耳边炸开,沈自流堪堪架住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子手中的长剑,虎口却被震得发麻。然而不等他喘口气,对面的攻击就如狂风骤雨般袭来,气势带来的压迫感,修为上的碾压,都让沈自流应付得相当狼狈。而对方的攻击虽然密集而猛烈,面上却是一派游刃有余和从容,似乎并没有用全力。 不太妙啊 关璟瑄担忧地看着咬牙扛住对方又一波攻击的沈自流,下意识摸出入梦。 和方才截然相反的境况,让沈自流的脸色冷到了极点,余光瞥见关璟瑄的动作,沈自流在防御的间隙喊道:师父别出手!师叔说了你不能过度使用灵力! 关璟瑄顿时只想扶额,这个笨徒弟,这么大声喊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的短处吗而且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他也加入战局也不见得能威胁到对方。 关璟瑄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阖目弹奏的女子,脑海中飞快回忆着与赐福之术相关的记载,随即灵光一闪,忽地提高声调冲缠斗的两人喊道:二位道友莫要欺人太甚,赐福嘛,我们也会啊! 闻言,沈自流和男子不约而同看向关璟瑄,只是沈自流眼中是疑惑,男子眼中是意外和戒备。 关璟瑄冲沈自流微微一笑,隐晦地递了个眼色过去,继而抬手将入梦送到唇边吹奏起来。 男子见状立刻改换目标超关璟瑄攻去,但还没走两步就被沈自流硬生生拦下。吞象在灵力过度的催动下爆发出一阵刺目的红光,一道惊人的剑气从剑尖打出,裹挟着肉眼可见的蓝色灵力在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直接切开了冰面。男子立刻后撤到女子身前,劈出一剑抵消掉剑气尾劲的同时,张开结界护主了身前的冰面,阻止了裂缝的延伸。 各自着紧的人被攻击,再斗到一起时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可怕,出手也不再有任何保留,打得比刚才更加激烈。因为修为的悬殊,沈自流顿时压力倍增,但他一步也不能退让,更不能露怯。虽然不知道关璟瑄到底要做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帮他争取时间。 悠扬的笛声和古琴厚重的弦响形成鲜明的对比,关璟瑄吹了一段连沈自流都没有听过的曲子,节奏明快,入耳使人心情跃动。笛声中掺杂了一丝温和的灵力,不多,似乎也没有什么攻击性。 在关璟瑄说了他们也会赐福后,男子在与沈自流相斗时就变得更加全神贯注和不遗余力,然而等关璟瑄的曲子吹到了第二段,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面前的对手虽然看上去比方才出手更狠,身上却没有产生任何变化,修为也还是一开始的水平。 中计了? 男子心下一惊,然而不等他细想,就听到笛声蓦地上扬,琴声也突然歪了一个调。与此同时男子身形猛地一顿,像是突然被定格了一般,僵在了原地,身后的琴声也戛然而止。 沈自流趁势就要攻上前去,却被关璟瑄拦了下来。 手指灵活地翻转了一下,从容地将入梦收入袖中,关璟瑄轻吐一口气,微笑道:小流,不必了。 第130章 沈自流听话地收住攻势,但没有立刻收剑,直到看见对面两人身上的微光熄灭,两人的金丹又变成紫丹,修为也退回原本的水平后,才稍微放下戒备走到关璟瑄身边。 此时女子已经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关璟瑄,双手还保持着抚琴的姿势。她身前的男子眉头紧蹙脸色铁青,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着,额间浸出的细密汗珠汇聚到一起,从下巴低落,很显然他在尝试让自己动起来。 关璟瑄和沈自流走到二人身前,沈自流得到关璟瑄的示意将不远处的墨玉抱了过来,关璟瑄对男子道:道友不必白费功夫,这麻痹是你的翊者制造的,不能强行解开。 男子现在无法开口,闻言只能怒目而视,眼睛里都能冒出火来。 关璟瑄抱歉地冲他笑了笑,道:抱歉,这块寒铁是我家小徒弟的本命灵器宝材,我们必须拿到。 说着,关璟瑄转头对回到他身边的沈自流道:小流,小心一点将墨玉破开取出寒铁。 沈自流瞪着对面的男子一眼,不甘道:师父,这玉分明就是我们先找到的,凭什么让给他们? 关璟瑄哄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再说咱们的目的本来就只是这块寒铁,把玉让给人家又有什么打紧?你要是真的喜欢,以后师父给你找一块更好的,好不好? 沈自流哼哼唧唧道:师父,我不是小孩子了。 一脸不情不愿,却依言将墨玉放到冰上,利落地用吞象一分为二,露出嵌在玉中的寒铁。寒铁只有拳头大小,从湖里捞出来后便已不再发光,黑乎乎一块像个煤球。沈自流用剑尖挑出寒铁,拿在手里比看上去沉了许多,递给关璟瑄看了看后就收了起来。 将切开的墨玉放到还被定在原地的兄妹二人脚边,关璟瑄捻了个诀,在他们周围布下一道结界,道:今日得罪了,往后二位若来昆仑做客,鄙人定奉上清茶一盏向二位赔罪。 沈自流不满道:明明是他们不知好歹,师父你赔什么罪! 关璟瑄笑道:为师毕竟是长辈嘛,诓了小辈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说着,他看向明显并不领情的兄妹二人,道:你们身上的麻痹不会持续太久,等我们走远了自然就会解除。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完,关璟瑄召出浮云扇,领着一脸不高兴的沈自流御风而去。 启程后两人就隐起了身形和气息,倒不是怕那兄妹二人,只是不想徒增麻烦。半个时辰后,二人在一个叫赵镇的地方落了脚。 这个镇子不大,据说以前是个赵姓族人聚居的村子,官道打通后往来行商旅人越来越多,又迁入了一批外地人,小村子的规模很快扩大,渐渐地就发展成了一个小镇。镇上的百姓都十分和善,对关璟瑄和沈自流这两个生人很是热情,被问到路的大婶甚至亲自将他们领到了镇上唯一的客栈门口才乐呵呵地离去。 客栈不大,又是镇上的独一家,生意自然也不会冷清,关璟瑄和沈自流去的时候,刚好只剩了一间客房。师徒二人对于同住一间房早就习以为常,二话不说便将最后一间房定了下来。 客房不大,里面的陈设不算太讲究,但该有的布置都有,收拾得也算干净。等小厮将他们点的茶点送进来后,关璟瑄拉着沈自流在桌边坐下,二人边喝茶边聊起来。 不出意料,沈自流一开口就问到了赐福的事。 关璟瑄道:赐福是一门极少有人修习的术法,稀少到自为师修仙以来到今日之前,都只是听说或是在文献中读到过,而从未真正见过。 沈自流略略挑眉:这么高深?很难吗? 关璟瑄道:的确高深,但它之所以高深,并不是修习起来有多困难,而在于要修习这门术法,必须满足非常苛刻的条件。首先,这是一门双人合修的术法 沈自流道:双修? 关璟瑄面皮一红,干咳了一声,道:不要胡乱省略,双修一词不可乱用。 沈自流问:双人合修和双修不是一个意思?那双修又是指什么? 虽说徒弟已经到了可以通晓人事的年纪,但要自己说出口,总觉得有些尴尬,关璟瑄摸了摸鼻子,道:这个嘛等回昆仑了为师再慢慢告诉你,咱们先说赐福。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回了昆仑才能解释双修,沈自流倒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合修赐福之术的须是完全信任彼此且灵力契合的二人,一旦开始结对修习,两人的命脉就会相连,修为也会共进退,至死无解。因此,极少有人选择修习此道,相应的,赐福的效果也十分惊人。结对修习赐福的二人分别称为斗者和翊者,翊者从旁辅助,斗者负责战斗。翊者施展赐福之术后,在短时间内两人的修为都会得到极大提升,甚至可以暂时将内丹提升一个品级就如今日我们看到的那般。 沈自流道:命脉相连?那天劫怎么办? 关璟瑄道:问得好。修习赐福的二人虽然命脉相连,修为也相近,但两人的天劫会不会同时降下,又或者是否一人渡劫成功,两人就都可飞升,仍是未知数。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修习赐福之术的人历过天劫。毕竟会选择修习赐福之术的,往往自身的修为或是修仙条件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尽人意,才会选择这种冒险的修习之法。 沈自流点头表示理解。 关璟瑄接着道:赐福之术一旦开始施展,翊者自身的五感就会被封闭,转而与斗者共享共通,且不能移动,完全依靠斗者保护。而斗者在翊者的辅助范围内,能力会大幅提升。翊者可以支援斗者的范围,以及赐福之术对两人能力的提升,取决于他们之间的默契和对赐福的精通程度。 沈自流稍微消化了一下,恍然大悟:所以那时候师父说我们也会赐福,其实是种障眼法。 关璟瑄笑道:准确来说,是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对方误以为我们也会赐福之术,便会对你愈加防备,对我的笛声就会放松警惕,因为如果我们真的会赐福,那笛声只会对你起效。正因为没有防备,所以对方斗者就将我的笛声全数听了去,翊者因为和斗者通感,也对笛声毫无防备,才会那么轻易就被入梦催眠,弹出让他们自己麻痹的曲调。 沈自流了然道:又因为翊者和斗者对彼此完全信任,斗者会全盘接受翊者的琴声,所以只要翊者中招了,斗者就一定会中招! 关璟瑄颔首道:正是如此。不过这招数对付同一对赐福者,只会生效一次,今后这二人一定会对这样的招数格外防备。 沈自流一脸崇敬地看着关璟瑄,道:师父的聪慧和博闻强记真是让弟子好生佩服。 关璟瑄举杯挡住唇边的弧度,眼中笑意闪烁,玩笑道:毕竟为师修为浅薄又疏于修习,头脑再不灵光点早被你的两位师叔轰出师门啦。 听关璟瑄提到两位师叔,沈自流脸色一沉,皱眉道:说到这个,孙师叔明明反复提醒过,师父不能过度使用灵力。 关璟瑄并没有太当回事,道:不过一个小小的催眠术罢了,算不得过度,小流不必担心。 沈自流冷声道:那若是当时催眠没有效果呢?师父又打算像对付幽冥犼那次一样,以身犯险吗? 极难见到沈自流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关璟瑄不由一愣,不自觉放低了声音:这倒也不会 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差,沈自流一把握住关璟瑄的手,放软姿态道:抱歉,弟子不该对师父大呼小叫。弟子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明明已经结丹了,却还是不能护师父周全。 看着眼前低着头浑身都散发着沮丧和自责的徒弟,关璟瑄顿时有些心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沈自流有多骄傲有多好强,而且和大部分修士相比,无论是天赋、勤勉程度还是修习成果,沈自流都一骑绝尘,偏偏运气不大好,总是遇到一些异常强大或者特殊的对手。 轻叹一口气,关璟瑄抽出一只手捧着沈自流的脸,让他抬头看着自己,道:小流,不要妄自菲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而且为师相信,以后你一定还会做得更好。为师很高兴你想保护我,但是为师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少爷,更不是不懂爱惜自己的鲁莽之人,所以小流也要更相信为师一些,好吗? 第131章 入夜后,师徒二人早早睡下。接连赶路,加上在峨眉山困于幻境中时,尝试破除幻境耗费了些灵力,关璟瑄很快就陷入沉眠。待关璟瑄的呼吸平稳规律后,与他相对而卧的沈自流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人。 他何尝不知道关璟瑄并不是什么处处都需要他人保护的人。他的师父修为虽不算高,却天资聪慧,无论何时都沉着冷静,遇到困境总能想出破解之法。责任面前,他比许多修士都更坚韧更无畏。可越是这样,沈自流就越心疼他,越见不得他受一点委屈和伤害。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66) 关璟瑄的温柔让他沉醉让他烦躁,关璟瑄总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也让沈自流无比焦躁。尤其是一次又一次,在危机面前他无能为力,还要靠关璟瑄来协助,更让沈自流胸中积了一腔怒火对弱小无能的自己的怒火。 沈自流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最近的情绪不太对,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排解。 在月光的笼罩下,关璟瑄的面容也变得朦胧起来,落入沈自流眼中,就好像这个人在散发着幽幽圣光,圣洁又有距离感。意识到自己对关璟瑄的心意后,平日里沈自流都会有意识地收敛自己的目光,也只有在这样的夜晚,他才能如此贪婪地、近乎放肆地用目光一遍遍描摹这人的五官。 沈自流忽然觉得,在峨眉山的幻境中遇到的那个人说得很对 如果可以把关璟瑄关起来就好了。 隔绝所有的危险,把他护在自己怀中。这样自己就不会因为害怕他受伤而提心吊胆,也不会因为看到他受伤而心如刀割。 撇开一切会让关璟瑄分神的人,让关璟瑄只看得到他,只会和他说话,只会对他笑。这样自己就不会因为他对别人施以温柔而心生嫉妒,也不会时时担心将来他会不会对什么人比对自己更好。 如果,可以把他关起来 唔 关璟瑄忽然发出一声含混的梦呓,瞬间惊醒了目光越来越沉郁的沈自流。 天呐!他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回过神来的沈自流心虚和罪恶感齐涌上心头,惊出了一身冷汗。而躺在近旁那个对自己这些龌龊心思一无所知的人,只是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朝他又靠近了两分,便安然续梦。 对方温热的呼吸将暖意喷洒在他心口,轻易就驱散了沈自流心中那隐秘又灰暗的黑雾,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幽深的黑眸中只剩无奈和缱绻温柔。 沈自流默默看了关璟瑄半晌,确定对方已经再度沉沉睡去后才小心翼翼靠了过去,轻轻吻上那朝思暮想的双唇,温柔一触,浅尝辄止。 师父啊能不能告诉弟子,该怎么办才好? 月色清幽,万籁俱寂。无人知晓的清梦苑一角,一朵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莲花悄悄打开了一片花瓣。 另一边,和关璟瑄他们分道扬镳后,梓岚便一个人重新上了峨眉山。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藏好后,梓岚就着之前采集到的微弱灵力,施展起了觅影术。三只觅影蝶从山洞中飞出,慢慢开始在山上探查起来。 觅影蝶并不是真正的蝴蝶,而是修士以灵力幻化出的蝴蝶。觅影蝶上附着着施术者的一丝灵识,能在一定范围内高度感知周遭的灵力波动。施术时若附上灵力样本,则会对样本灵力更为敏感,是寻人利器,也不易被人察觉。只是这术法看似简单,实则颇为高深,灵识不够强大的修士无法施展,心性易动摇的修士在施术过程中容易被术法反噬,是以精通此术的人并不多。 不过梓岚,或者说方寸,就刚好是精通此法的人之一。只是前世他修为高深,一次可以放出近百只觅影蝶,如今这身体修为尚浅,只能幻化出可怜巴巴的三只,慢是慢了点,倒也比他自己漫山遍野乱撞得强。 修为所限,傍晚时分梓岚就感觉有些疲惫了,不得不收回觅影蝶暂时休息。根据沈自流所述,那人在峨眉停留的时日应当不短,估计一时半刻还不会走,梓岚也就不急于这一时,安心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梓岚再次放出觅影蝶,从昨日停下来的地方开始继续往前搜寻。已经探过的区域都会留下觅影蝶的鳞粉,一日之内若有所寻之人经过,施术者都能感应到,所以梓岚并不担心对方在自己收术后变换了位置。 时间在搜寻中缓缓流逝,梓岚知道如今这身体才结丹不久,各方面都有所限制,于是在施术中也格外谨慎小心,心无旁骛。等到太阳将落山时,梓岚让觅影蝶慢慢退回山洞,收回了灵识。又是一日搜索无果,梓岚也不气馁,阖眼调息了一阵,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竟多出一个人。 此时夕阳斜照,那人背对洞口逆着光,在梓岚身前投下一片阴影,乍一睁眼见到此番情景,饶是梓岚也被吓了一跳。待他凝神看清对面那人的容貌后,神色一震,脱口道:是你?! 逆光坐在梓岚对面的正是几日前沈自流在山间遇到的那个人九黎。 九黎一脸兴味地看着梓岚,似笑非笑道:哦?你知道我是谁? 初见时的震惊过去,梓岚迅速敛起心神,飞快地思索起来。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虽然那日察觉到灵力的时候,他就怀疑那人是不是跟九黎有什么关系,但当九黎真的重现在他眼前,梓岚又觉得这情形太过匪夷所思。毕竟在他前世渡劫前,戚月飞升之时,这个人应该就已经灰飞烟灭了。而且 梓岚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和记忆中的九黎别无二致的人。 在他身上,完全感觉不到属于九黎的灵力和气息!难怪一路上都是觅影蝶的鳞粉,自己却连对方闯进了山洞都不知道。 见梓岚不答话,只盯着自己明显在思考着什么,九黎轻笑道:怎么?找了我这么久,不是有话想说吗?你若不说那就换我来问了。 九黎唇边依旧挂着笑,眼神却是冷的:你是什么人?为何寻我? 第132章 你是什么人?为何寻我? 熟悉的语气和熟悉的神色,让梓岚一瞬间就确定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九黎。虽然感觉不出他身上的灵力和修为,但先前师徒三人都被困在了他所造的幻境之中,说明九黎是有灵力傍身的。感觉不出来只能说明,九黎的修为远高于他。 梓岚心中有无数疑惑,此时却只能暂且按下,先专心对付眼前的人。毕竟前世两人数度交手,梓岚再清楚不过这人脸上的笑容有多虚伪,本性有多残忍凉薄。 我梓岚做出一副被人抓包后的震惊模样,欲言又止了半晌后,仿佛豁出去了,道:前辈可还记得几日前曾给一个与我年纪相若的修士算过卦? 九黎道:是又如何? 梓岚道:实不相瞒,晚辈梓岚,和那位修士是同门,这次我们也是一同来峨眉的。 九黎莫名笑了一声,道:所以呢?和我方才的问题有何关系? 梓岚似是有些难以开口,顿了顿才道:晚辈此来寻前辈,其实是是想请前辈替晚辈也卜一卦。 哦?九黎眼中的兴味更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骗他? 梓岚被问得一愣,随即道:师父说,前辈单凭一字便能准确卜出师兄的过去现在,定是高人。 九黎道:你师父是? 梓岚知道沈自流在幻境中没有透露过多信息,于是不假思索道:家师蜀山修士吴思仁。 怎料对方在听完他这一句话后直接笑出了声: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昆仑的随安真人什么时候改名换姓了! 梓岚闻言一惊,眼中顿时布满戒备之色。 九黎笑得肩膀都在抖,过了一会儿才消停下来,重新看向梓岚时眼中已添了几分讥诮:你是不是以为我会顺着你的话,就像在你师兄面前那般,假装不知道你们的来历? 说完这句话,他好像又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自顾自笑了片刻才道:我很好奇,你喊那毛头小子师兄,称关璟瑄为师父时,不会觉得别扭吗? 梓岚心头大震,听九黎这话,似乎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不可能啊!他转世重生之事连他自己都是几年前才知道的,而九黎在他渡劫失败前就已消失了,怎么可能知道?! 于是梓岚强自镇定,道:晚辈听不懂前辈在说什么。 九黎面上的笑意渐消,眼中尽是嘲讽之色:知道么?你这面不改色撒谎的样子,真是和前世一模一样。 对方已经把话挑明到了这个份上,就算是梓岚也装不下去了。他敛了茫然无措的表情,将手覆上佩剑,沉了脸色道:九黎,你也还是和从前一样让人生厌。 九黎睨了一眼梓岚放在剑柄上的手,嗤笑道:你为方寸时尚且是我手下败将,如今是谁给你勇气,在我面前摸剑的? 梓岚咬了咬牙,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接近沈自流有什么企图? 九黎神色倨傲地瞥着梓岚,悠悠道:你没有资格知道。 不等梓岚再问,九黎忽然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草痕,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都是戒备的梓岚,冷笑道:你如今这窝囊模样不配与我交手,也阻止不了我想做的事,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有空来查我,不如先管好你自己,前世就活在自己的谎言里,又被自己的谎言害死,还没学乖吗? 梓岚浑身都在发抖,怒喝道:你住口! 九黎鄙薄一笑:下次渡劫再失败,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可以转世了。 语罢九黎身形一晃,蓦地消失在了洞口。 梓岚怔愣了一瞬,突然跳起追了出去。 你什么意思?!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 然而眼前除了斜阳茂林,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梓岚愤愤地将佩剑掼到地上,咬牙切齿道:混蛋! 从赵镇离开后又行了两日,关璟瑄和沈自流不紧不慢地抵达了与梓岚约定好的桃源镇。前一天梓岚刚和他们联系过,说自己大约还有两日才能到,师徒二人便先寻了客栈住下等他。 大约是因着蜀山论道临近,桃源镇上热闹非凡。关璟瑄和沈自流抵达的时候,接连问了三家客栈都已客满,最后他们碰运气般找到镇上最好的那家仙客居一问,店主倒没有直接说客满,而是问他们是否有蜀山邀请函,待关璟瑄出示邀请函后,两人十分意外地顺利住进了店。 后来向客栈里的小厮一问才知道,此次论道参与的门派和修士虽多,但多是慕名主动前来,真正受邀而来的仙门修士只有寥寥数家,于是蜀山按照各受邀仙门世家的回执,直接在桃源镇最好的客栈里包下了相应数量的客房,在蜀山论道开始前一旬至论道结束,凡是持有邀请函的修士,都可免费入住。 蜀山出手大方,所有受邀而来的修士都是一人一间客房。为昆仑预留的三间客房在客栈三楼,正对内庭,视野好又安静,关璟瑄和沈自流都很满意。关璟瑄一向不挑房间,就让沈自流先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沈自流也不进房,只在走廊上站了片刻后便推门进了最中间那间,关璟瑄则进了最里侧那间。 平日里他们的行李都收在乾坤囊里,倒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进屋后关璟瑄四下看了看,房里一应陈设倒是齐全,连书柜书案文房四宝都有,倒是不缺打发时间的东西。不过一路奔波,关璟瑄此时并没有闲心看书写字,刚在小圆桌前坐下准备喝杯茶润润口,沈自流却过来敲门了。 一开门,就见沈自流端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他从清梦苑带出来的茶具,还有一盘滚满芝麻粉淋了红糖冒着热气的糍粑。 招呼关璟瑄坐下后,沈自流递给他一双筷子和一只小碟子,道:师父快尝尝,听说这红糖糍粑是蜀中的特色点心,软糯香甜,趁热最好吃。 第133章 糍粑刚出锅不久,热气将芝麻粉的香气蒸腾出来,很是勾人食欲。关璟瑄尝了一口眼睛一亮,赞道:外酥里糯,入口香甜,果然美味。 沈自流递给他一杯茶,自己也举筷尝了一块,咂咂嘴:依照师父的口味,这糍粑略有些油重,红糖也太浓了些。不过既然师父喜欢,得空弟子去请教请教做这点心的厨子,学了回去改进一下,以后弟子做给师父吃可好? 关璟瑄吃掉筷子上剩下的一半糍粑,喝了一口茶,含笑斜睨沈自流,道:你是打算把为师养成猪吗? 沈自流装模作样叹气道:要真能把师父养胖一点,弟子倒是高兴,可惜师父怎么都吃不胖,弟子也很苦恼呀。 关璟瑄随手拿起一把折扇敲了一下沈自流的额头,笑骂道:没大没小! 沈自流笑嘻嘻挨了这一下,顺手抽走关璟瑄手里的折扇展开替他扇风,道:弟子错了。 师徒二人闲聊了一阵,吃掉半盘红糖糍粑,又约定好下午到镇上逛一逛,沈自流才收拾了一桌东西,回房小憩。临走前还不忘搜走关璟瑄这几日换下的衣服拿去洗,关璟瑄拗不过,只得将里衣以外的衣物都交给了他。看到沈自流抱着一堆脏衣服乐呵呵地出去,关璟瑄摇摇头表示无法理解自己这徒弟都有些什么奇怪的兴趣爱好。 酉初,正午的酷热慢慢退去,天空中聚了一大片云,正好挡住已经开始偏西的日头。师徒二人都换了身轻盈飘逸的衣服,出了客栈大门。 桃源镇和别处的镇子不太一样,这里所有的居民,包括小商小贩甚至客栈的小厮,都是修真者,只是修为高低不同罢了。镇上不仅售卖普通货品,还有许多只有修士才能使用的东西,比如灵器、灵石、灵药、符篆或者灵宠饲料之类的。有些店家只收普通银钱,有些店家只收灵石,特别一些的,还得以物换物。 以前下山,沈自流只去过普通的镇子,唯一见过售卖修真物品的只有那位杂货商程赟灵器铺子,因此不少东西都是头一次见到,颇觉新奇。关璟瑄十分耐心地陪他逛着,不时解释一二,让沈自流大开眼界。 过去沈自流下山,因为出色的相貌和修真者的气质,总会吸引到不少人的目光。如今到了这处处都是修真者的桃源镇,当地居民也好外乡来客也罢,都没有对他表现出特别的关注。即便一时惊艳于他的外貌,也不过多瞧一眼,随后便匆匆而过。毕竟在修真界,拥有好皮相的修士并不少见,修为的深浅才更受人关注。而沈自流作为一个刚刚结丹的年轻修士,没有显赫的背景,在昆仑之外也没有名气,比起那些化神期、渡劫期的高人实在是不够看。 对沈自流来说,能和关璟瑄一同轻轻松松漫步街巷而不受任何打扰,真是太合他意了,一路上都挂着笑容心情颇佳。 第二条街逛到一半,师徒二人拐进一家名为随缘阁的灵器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外面看太过陈旧,和别的店铺比起来,这家店显得十分冷清,许久都不见一个人进去。店里却不似外边那么朴素不起眼,装饰得十分雅致,燃着凝神的古香,所有的灵器都摆在博古架上,乍一瞧像是个古玩店。但走近一看就会发现,架子上的灵器千奇百怪什么都有,而且都没有标价。 店主是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子,穿着一件青灰色的袍子,身量高挑修长,面色苍白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的模样。看到关璟瑄和沈自流进来,店主只看了他们一眼,也没有招呼,依旧坐在椅子上懒懒地喝着茶。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67) 性格乖张的修士并不少见,所以师徒二人也没介意,自顾自地在店中逛了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圈下来,关璟瑄惊讶地发现这店中许多灵器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其中甚至还有一些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神器。 一家灵宝云集的店居然这么冷清,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沈自流对灵器没什么研究,虽能看出店中的灵器都不是凡品,但分辨不出这些东西各自有什么用。好在关璟瑄见多识广,逛完一圈后,从众多灵器中挑出一串并不起眼的黑色剑穗,剑穗上穿了一颗蚕豆大小的白玉。 沈自流在旁边瞧了瞧,虽没有瞧出这串剑穗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看关璟瑄十分中意的样子,便道:师父喜欢这个?弟子送你。 成功结丹跻身《玉山仙录》后,沈自流就领到了自己的第一笔年俸,数目还不少,足有灵石三万,铜钱千贯。昆仑修士的结丹资格试炼,实际上都是在外界向昆仑仙门寻求帮助的委托中挑选而出,修士每完成一个任务,昆仑的账簿上都会自动为他们记上,待结丹后一并结算发放。沈自流在结丹试炼中表现出色,期间还捕了不少妖兽邪祟丢进天音阁特制的锁妖囊,送到水月幻境中,这又是单独的一笔奖励。 关璟瑄闻言忍不住笑道:小傻瓜,这般神器,说不定你我二人的资财加起来都买不下来。 沈自流吃了一惊,从关璟瑄手里拿过剑穗翻来覆去看了看,仍旧没看出什么名堂,于是问道:这不就是个普通的剑穗吗?有何特别? 关璟瑄摇头道:这可不是普通剑穗,你知道穿在这剑穗上的这块是什么吗? 沈自流疑惑道:不就是块白玉? 关璟瑄道:是通灵玉魂。 一直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店主总算高抬贵眼,看了关璟瑄一眼,但依旧没有作声。 沈自流问:什么是通灵玉魂? 关璟瑄道:极少数灵玉在灵气极盛的地方滋养百年后,其内会生出玉魂,玉魂养灵安神之功效,是普通灵玉的千倍。而通灵玉魂又是在玉魂中,极其罕见的一种,除了养灵安神,还可以强化修士与万物之灵沟通的能力。 第134章 见沈自流还是一脸懵懂,关璟瑄又解释道:就拿这串剑穗来说,如果将它系在你的本命灵器之上,等灵器生出器灵时,你就能更早也更好地与器灵沟通。要知道,从器灵初生到成型成熟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有些修士从自己的器灵诞生到能与之交流,可能要等几年、十几年甚至更久。而且,玉魂的养灵安神之效,养的不仅是修士的灵力,还有灵器的器灵。而器灵越成熟,和持有者的契合程度就越高,持有者用起来就会越得心应手。所以这通灵玉魂,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沈自流颔首道:听师父这样一说,这倒真是个好东西要不我们问问价钱? 关璟瑄还没应声,就听到店门口一阵喧哗,一个锦衣华服满脸倨傲的年轻男子在四个随从的陪同下,大张旗鼓地进了随缘阁。 一进门,为首的男子便扯开嗓子冲稳坐在椅子上的店主喊道:易掌柜,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身后的四个随从从乾坤囊中取出四个大箱子放在地上,一一打开,店内瞬间被金玉珠光照亮。 男子得意一笑,道:灵石百万、黄金十万、东海明珠十斛、祁连冰晶百簇都在这里了,这下你总该把通灵玉魂卖给我了吧! 师徒二人: 浑身上下加起来都凑不出十万灵石的沈自流顿觉手中的剑穗烫手,小心翼翼将剑穗挂回了博古架。 正巧那男子转头看过来,立马横眉喝到:诶诶诶!那是小爷我的东西,别给我碰坏了! 说着,他便要过来拿走剑穗,却见掌柜啪地将茶盏放到桌上,冷睨那男子一眼,不紧不慢道:站住,谁说那剑穗是你的东西了? 男子顿住脚步,瞪着店主理直气壮道:上回你自己开的价,今日我已经把东西全数带来了,怎么不是我的了?若易掌柜不信可以当场清点,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玉。 易掌柜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道:上回是上回,这回是这回。过了这么久,你还以为这个价就能买到? 男子一脸不可思议道:三天很久吗?! 易掌柜冷哼一声:我说久,就是久。 男子一脸火大,却又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按捺脾气,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那你再开价! 易掌柜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四个箱子前看了一眼,随即用脚尖点了点装东海明珠和祁连冰晶的两个箱子,冷漠道:这两样翻倍。 灵石和金银还好说,东海明珠和祁连冰晶都不易得,现在居然还要翻倍! 男子一听也顾不得什么忍耐了,冲店主咆哮道:易千寻你疯了吧?!你这是坐地起价!! 我是啊。店主易千寻一脸坦然,承认得毫不犹豫,买不起就滚蛋。 随从们赶紧死拖住暴躁地想冲上去揍人的男子,劝道:少主!少主冷静!这是易千寻,出门前家主再三叮嘱不可得罪! 易千寻抱臂站在一旁,右手中指上的一枚银戒冷光流窜:怎么?买不起就想强取吗?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为首的随从冷汗都下来了,赶紧陪笑道:没有没有!易掌柜您千万别多心,少主就是少年心性有些冲动,并无恶意。 被按住的男子瞪了开口的随从一眼,恶狠狠道:你说谁冲动?! 好在此时另一个随从附在那男子耳旁悄悄说了句什么,男子才终于卸了往前冲的力,甩开拉住他的随从,瞪着易千寻道:算你狠!翻倍就翻倍!东西给本少爷看好了,下回来我一定要把通灵玉魂带走! 易千寻冷笑道:那你可得快点,久了便又不是这个价了。 男子重重哼了一声,又转头瞪了一直无言旁观的师徒二人一眼,料这二人也买不起剑穗,于是狠话都懒得放,转身冲出了随缘阁。身后的随从再三向易千寻道歉后,也收拾起地上的箱子追了出去。 沈自流尴尬地咳嗽一声,微红着脸小声对关璟瑄道:没想到这小小的剑穗这么贵,弟子现在的确买不起若师父喜欢,弟子努力攒钱,总有一天能买给师父。 关璟瑄忍不住笑了一声,也小声道:这通灵玉魂虽好,拿给为师却是暴殄天物,给小流倒是适合,只是这价格的确太过骇人,别说你了,为师也买不起。 你们俩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易千寻懒洋洋的嗓音忽然在近旁响起,师徒二人都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 看方才那一行人对易千寻的态度就知道,这位易掌柜绝不是等闲之辈。关璟瑄整整衣袖,向易千寻作了个揖,礼貌微笑道:易掌柜好。我师徒二人平日里甚少出山,今日在贵阁见到不少绝品灵器,只觉大开眼界,让易掌柜见笑了。 易千寻却没打算跟他寒暄,只十分敷衍地点了一下头,兀自打量了关璟瑄和沈自流一阵后,随手取下沈自流方才挂回去的剑穗,对面前二人道:你们看上这串剑穗了?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一齐摇头。 关璟瑄打哈哈道:我们就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易千寻瞥了沈自流一眼,道:你徒弟资质不错,又是个剑修,这剑穗当很适合他。 关璟瑄默默在心中拭泪,他当然知道这剑穗适合沈自流,原本他也是一眼就相中了这串剑穗。只是他知道这东西一定不便宜,却没想到会这么贵!把他卖了也买不起呀! 沈自流出声替关璟瑄解围道:易掌柜,我们今日只是闲逛到了贵店,没带那么多钱出门。 易千寻挑眉道:谁跟你们说这串剑穗要用钱买了? 师徒二人错愕地看着这个不久前才坐地起价气走一个买家,现在又睁眼说瞎话的店主。 易千寻从袖中摸出一颗白果大小的琉璃珠丢给关璟瑄,道:用它采一道你的气息,这剑穗你们拿走。 关璟瑄还以为他听错了,疑惑地指着自己,道:易掌柜是说我吗? 第135章 易千寻丝毫不顾及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就是你,赶紧的,还想不想要剑穗了? 呃 关璟瑄捏着琉璃珠,犹豫道:可方才易掌柜不是已经和那位道友谈好价钱了?我们现在把东西买走,是否有些 易千寻嗤笑一声,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谈好价钱了? 师徒二人心道:我们四只眼睛都看到了 见关璟瑄还是没动,易千寻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方才我那么说只是想赶紧把他打发走,从头到尾我就没打算把这通灵玉魂卖给他。 易千寻拿着剑穗边说边走回茶桌边坐下,并示意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也落座。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这店叫随缘阁吗? 师徒二人摇头。 易千寻道:因为只有和我这店里某件商品有缘的人才能进到这家店来,而店中所有的东西,卖与不卖,定价几何,都由我定夺。灵器有灵,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驾驭的。再好的东西,与之无缘的人拿着,都是一种浪费。 说着,易千寻随手将剑穗丢到桌上,清脆的碰撞声听得师徒二人心惊。 好比这剑穗,方才那二愣子就和它无缘,所以无论他出再高的价我都不会卖给他。当然,他身上也并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易千寻抬眸看向师徒二人,而你二人,一人与这剑穗有缘,一人能出得起价,这生意自然能成。 关璟瑄捻了捻手中的琉璃珠,有些不敢相信道:易掌柜所说的价,就是指我的一道气息? 易千寻挑眉道:怎么?你觉得贵了? 关璟瑄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怎么会,我是觉得太便宜了。 易千寻道面上又浮现出不耐烦:我开的价,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们到底买不买? 买买买。关璟瑄运起灵力朝琉璃珠轻轻吹了一口气,就见原本透明的珠子内部像是滴入一滴湛蓝色的染料,并且很快晕染开来,将整颗珠子都染成了纯净的湛蓝色,细看之下那湛蓝色还在珠子里缓缓流动着,整颗珠子都泛着淡淡的蓝光。 关璟瑄将琉璃珠递给易千寻,易千寻接过珠子看了看,点头道:不错,我要的就是这个。好了,这剑穗是你们的了,拿走吧。 沈自流将剑穗收入怀中,关璟瑄总觉得占了易千寻一个大便宜,忍不住道:易掌柜真的只要这个?我修为不高,灵力也不特别,这气息没什么用的贵阁实在太吃亏了。 易千寻闻言,神色奇怪地看向关璟瑄,道:谁说没用?难道你不知道 然而易千寻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店外忽然响起的一阵惊呼打断,同时传来的还有慌乱的脚步声。外边整条街上都是修士,寻常情况绝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恐慌,定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关璟瑄和沈自流对视一眼,一同起身往门口走去。 随缘阁里的光线有些昏暗,甫一出店门,师徒二人都被店外刺眼的日光晃得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眼睛,等他们再回头时,身后的店面已经变成了一间民居的外墙,哪里还有什么随缘阁。 原本热闹祥和的街道上,此时正鸡飞狗跳,原本在街道两侧摆摊的商贩全都手忙脚乱地把摊子一收,纵身一跃跳上了两侧的房舍,四散而去。喧哗之声从他们来时的方向由远及近,漫天尘土中隐约可见阵阵火光,还有一道急促的马蹄声。道路两旁的商家虽没看清前方发生了什么,但都十分机警地关上店门布下结界,以免自家小店遭殃。 沈自流将未出鞘的吞象握在手中,皱眉道:师父,前边情况不明,我们要不要先避一避? 关璟瑄正想点头,却听一声愤怒的嘶鸣自不远处的烟尘中传来。须臾间,就见一匹通体纯黑的骏马从滚滚烟尘中一跃而出,甩开一道想要扑到它背上的黑影,朝前方狂奔突进。那黑马比一般的战马还要高大,浑身肌肉线条明晰,四肢矫健爆发力极强,双目通红十分狂躁的样子。比较特别的是,这匹黑马的四足和尾稍都燃着红色的火焰,但凡它踏过之处,红色的火焰就会迅速蔓延开来,并且那火焰似乎十分难以扑灭,普通的结界被它一烧就穿,因此一路上的修士都在惊叫避让,道旁的店铺无一幸免。 沈自流立刻拉上关璟瑄要往外撤,不料关璟瑄却定定地注视着那匹已经快冲到他们面前的烈马,只听他突然喊了一声等等,便猝不及防地冲了出去,快得连沈自流都没反应过来。 眨眼间,那狂奔的烈马已经冲到了关璟瑄面前,只见关璟瑄足尖一点腾空而起,张开双臂朝黑马扑了上去。 瞬间回神的沈自流惊呼:师父小心!! 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在后方响起:当心! 被人扑了个满怀的黑马昂头一甩,想要把这胆大包天的人类甩下去,谁知关璟瑄竟顺着它甩头的力道灵巧地滚了两圈,稳稳落在了马背上。尔后,在夹道人群惊讶的目光中,关璟瑄弯下腰一把环住马脖子,整个上半身都贴在了马上。 在风声、马蹄声和喧哗声中,关璟瑄柔和的嗓音显得有些微弱。 乖乖,别怕。 依旧狂奔不止的黑马突然抖了抖耳朵。 第136章 其他人都听不到关璟瑄的声音,只看到他死死抱着马脖子,像是随时都可能被颠下来的样子,纷纷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沈自流御着知秋紧跟其后,几度想上前救下关璟瑄,可每当他稍微靠近,那黑马便立刻往四周释放出强烈的火焰,将人逼得退避三舍。说来也奇怪,关璟瑄骑在马上,飞扬的衣裙不时掠过马蹄,衣服却没沾着半点火星。 片刻之后,紧追不舍的沈自流发现黑马的速度似乎稍微放慢了些,踩出的火焰也略有收势,不再疯狂往街道两侧蔓延,但他依旧半分都靠近不得。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68) 关璟瑄骑在马上,自然更直接地感受到了黑马的变化,察觉到黑马的惊惧和暴戾之气已经稍有退却,关璟瑄拉紧缰绳缓缓坐起身,安抚一般顺着马儿乌黑发亮的鬃毛。 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 眼看黑马奔驰的速度开始放缓,情绪也逐渐平稳,怎料道旁一个受惊的小修士突然惊叫着将一件灵器砸向马头,关璟瑄还来不及阻止,那灵器骤然在马头前炸开,巨大的响声和刺目的强光瞬间刺激了刚刚稍微冷静下来的烈马。黑马抬起前蹄长嘶一声,关璟瑄夹紧马肚子死死攥住手里的缰绳,这才没有摔下去。 师父!!! 御风追在旁边的沈自流被惊出一身冷汗,不假思索拔出握在手中的吞象灌入灵力,准备等笼罩着黑马和关璟瑄的烟尘一散就直接一剑劈了那疯马。 等到前蹄一落地,黑马立刻又往前冲去,暴躁程度比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关璟瑄由于惯性往后一仰,缰绳猝不及防地从手里滑脱。 不好! 就在关璟瑄以为自己下一刻便要坠于马下时,一道黑影猛地从后方蹿出,一个利落地翻身上了马背,刚好挡住差点摔下去的关璟瑄。 看着那道黑影丝毫不受黑马火焰的影响上了马背,沈自流先是一惊,随后整张脸都黑了。 电光火石间,关璟瑄只感觉自己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后脑勺都被撞得生疼。随后身后那人往前一靠,整个人严丝合缝地贴上了关璟瑄的后背,同时伸出双手拉起缰绳,将关璟瑄圈在了怀里。 关璟瑄还在愣神之际,却听一个年轻男子的嗓音蓦地自身后响起:坐稳了。 那人应当很高大,关璟瑄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对方笼罩着,他说话时的吐息自上而下打在关璟瑄耳背上,猝不及防的痒意让关璟瑄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耳旁忽然传来一声低笑,关璟瑄微蹙起眉,往前俯身想和身后的人拉开距离。他并不排斥与他人有肢体接触,但也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结果那人似乎完全不会看人脸色,关璟瑄刚往前倾身就感觉腰间环过一条有力的手臂,箍着他的腰强硬地往后一拉,毫不意外地又撞进了那人怀里。 关璟瑄顿时有些恼火,却听身后那人道:别闹,逐月暴躁起来我都难以驯服,小心掉下去。 听对方这么一说,关璟瑄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对方的手依旧环在他腰间都没注意到,问:这马叫逐月?你是它的主人? 那人没有立刻回答关璟瑄的问话,而是单手拢紧缰绳对着逐月下了两个指令,然而已经陷入狂躁状态的黑马并没有听从他的指示,一路狂奔向前,两侧被火焰殃及的房舍越来越多。 啧,麻烦。 关璟瑄听到那人咋舌,随即感觉腰间一松,下一刻便见那人空出的手里出现一条萦绕着红光的长鞭,鞭梢布满密密麻麻的倒刺。 关璟瑄从前偶然见过,因此识得这鞭子是专门用来驯养魔兽的驯兽鞭,知道这鞭子的厉害,立刻皱起眉头,道:你一鞭子下去这马就得皮开肉绽,一不小心就残了。 身后的男子靠在关璟瑄耳旁轻笑道:如果不尽快阻止逐月,今天这桃源镇怕是要被它烧个遍。我是无所谓,就怕仙君不忍啊。 对方语气里的不正经让关璟瑄眉心蹙得更紧,现下却不好同他计较,便默默忍了。微微侧头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关璟瑄从袖中抽出入梦,道:你你尽量让它往人少的地方去,我试试安抚它。 语罢,关璟瑄稳住气息吹响入梦,轻柔的笛声穿过呼啸的劲风,如同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抚过马头马背。柔和的光芒自关璟瑄身上散开,逐渐包裹住骑在马背上的两人,再扩大到笼罩住整匹马。 嗯? 感觉到逐月的暴躁再度渐渐被安抚下来,贴在关璟瑄身后的人发出一声带着些兴味和惊喜的哼声,手掌一翻收起驯兽鞭,双手牵起缰绳,让关璟瑄在自己怀中坐得更稳当些。 一路追在一旁的沈自流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却将二人亲密的姿态尽收眼底,想冲上前去将两人分开,无奈被黑马的火焰所阻,又怕轻易出手误伤到关璟瑄,只能憋屈地跟在后边,心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 这时,三人一马身后忽然又爆发出一阵惊呼,骑在马上的两人皆是一惊,却没有空闲回头看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稍微安抚下逐月,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妖蛾子。 沈自流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身后的街道上浓雾滚滚,几丈开外竟然什么都看不清。街道上空不知何时凝聚起了厚厚的乌云,云层几乎压在房顶上,隐约可见云层中电闪雷鸣。这一看就不是自然天象,看得沈自流不由愣了一瞬,也就是在这一刹那,一道巨大的白色身影突然穿破浓雾直扑向沈自流。沈自流下意识往旁白那一闪,就见那道白色身影闪电般从他身边一掠而过,不过眨眼间就追上了前边的两人。 轰! 惊雷乍起,随后便有暴雨倾泻而下。道旁肆虐的火焰几乎在被暴雨淋到的瞬间就熄灭了,蒸腾起阵阵白雾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第137章 突然被浇成落汤鸡,沈自流一时间也有些懵,御风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片刻后清醒回神,立刻一头扎进浓雾中朝关璟瑄他们消失的方向追去,但他很快就发现马蹄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是马停下来了还是他们已经跑远了? 因为担心错过关璟瑄,沈自流放缓御风的速度,捻了个狂风诀往前一扔,街面上弥漫的浓雾很快就被吹散开来,同时被吹散的还有街道上空的乌云。骤雨很快变小至停,街道两旁刚被雨水淋熄的杂物还在一缕缕冒着烟气,不过并不妨碍视物了。 浓雾散去,停在十几丈开外的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沈自流赶紧御风过去,就见两个人相叠躺在地上,其中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面貌陌生,另一个自然就是关璟瑄。两人似乎都是从马上摔下来的,黑衣男子垫在关璟瑄下面,双手还搂着他的腰,两人都摔得不轻,一时间谁都没起得来。那匹发狂的黑马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匹只到沈自流腰那么高的小马驹,正无措地围着躺在地上的两人踏步转圈。 看清地上那两人的姿势后,沈自流顿觉心头那把怒火又往上蹿高了两尺,只是担忧更甚,于是赶紧落到关璟瑄身边,伸手将人扶了起来。 师父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关璟瑄扶着沈自流的手臂站起身,抹了抹头上和脸上的雨水,道:为师没事。 见关璟瑄浑身被淋湿透了,外衣里衣都紧贴在身上,还在不断往下滴水,沈自流暂时按下心头的怒火,从乾坤囊中取出一条披风不容分说地披在了关璟瑄身上,将人紧紧抱在怀中。 关璟瑄哭笑不得道:小流,为师真的没事。这种天气,晾一会儿身上就干了。 沈自流瞪他:师父不能受寒! 关璟瑄拗不过他,只得由他抱着,然后转头看向另一个人。 在沈自流将关璟瑄扶起来时,那黑衣男子就已经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原本他就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头发也束得干练,所以即便和关璟瑄一样被雨淋了个透,也未见半分狼狈。两人都站起来后,关璟瑄才发现这人真的很高,比沈自流还高出一些,说不定和柳思卿差不多。这人身量均匀,修身的劲装打湿后更是贴身,勾勒出紧致的肌肉线条,让他整个人都显得修长高大,却又不会让人觉得魁梧。此人长了一张不输沈自流的俊脸,单看五官充满了少年人的阳光之气,可深不见底的黑眸和眉梢一点红痣又透着些邪魅。 男子随意地拧了拧衣角,对关璟瑄道:仙君可安好? 沈自流顿时戒备地瞪着他,对方却根本没将视线分给他,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关璟瑄。 无碍。关璟瑄点点头,看了看不安地在黑衣男子脚边打转的小马驹,问:阁下是魔修? 黑衣男子眼中的笑意愈发明显,向关璟瑄见了个礼,道:在下魔族叶之远,幸会。 关璟瑄眼中浮上一丝惊讶,不过立刻敛好神色向对方还了个礼,道:在下昆仑关璟瑄这是我的徒弟,沈自流。 虽然修魔者比修仙者少,却也不是太罕见,尤其是在兼容并蓄的蜀山。在桃源镇上逛的这一会儿,就已经见到不少魔修了。寻常的魔修,在修魔之前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可以选择修魔还是修仙。但魔族不同,魔族之人生来就有魔根,若要修行就只能修魔。相对的,魔族在修魔一事上占有先天优势,修行起来事半功倍,也更易突破。因此古往今来修能成魔尊的,大多是魔族之人。而诸位魔尊中最为强大的那位,也是魔族之人,只是此人已有数百年不曾现世,不少人都猜测他是否已经去了冥界亦或是归寂了。 沈自流冷着脸哼了一声,没有动。关璟瑄拍拍他的胳膊,沈自流才不情不愿松开手,十分敷衍地冲叶之远点了一下头。 叶之远并不介意,轻飘飘瞥了沈自流一眼后,又看向关璟瑄,道:关璟瑄嗯,真是个好名字。我可以叫你璟瑄吗? 这 对方的自来熟让关璟瑄有些吃不消,再看到自家徒弟瞬间阴沉的脸色,关璟瑄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这匹马 叶之远解释道:这马叫逐月,是一匹踏炎魔驹,我的坐骑之一,休息的时候会保持马驹的形态。它胆子有些小,方才我没留神让它受了些惊吓,才会失控狂暴,让仙君见笑了。 这是见笑的问题吗?? 关璟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乌烟瘴气的街道,一阵无语。 叶之远似乎知他所想,笑道:仙君不必担忧,今日这街上所有的损失,在下都会如数赔偿。 关璟瑄原也没打算对这件事置喙,毕竟他和沈自流也不过就是个路人,但既然叶之远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好点点头,然后有些好奇地看向叶之远身边的小马驹。 叶之远看了看关璟瑄,随即拍了拍小马驹的屁股,冲它一点头,道:去吧。 逐月得了主人的首肯,立刻欢快地朝关璟瑄蹦跶过去,就在它亲昵地准备用头蹭一蹭关璟瑄时,一道白光一闪而过,瞬间将小马驹掀翻在地上。一时间三人一马都有些懵,定了定神才看清方才掀翻逐月的竟是一条手腕粗细的银色小蛟龙。 关璟瑄瞬间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小家伙,神色又惊又喜。 逐月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又想往关璟瑄身边靠,却见那小蛟龙浮空盘在关璟瑄身前,凶巴巴地冲小马驹张嘴怒吼 嗷~~~~!! 噗。 看着那气势汹汹的小蛟龙发出奶声奶气的吼声,关璟瑄没忍住笑出了声。论身形逐月比小蛟龙还大了不少,却生生被对方的气势吓得退后两步,然后直接躲到叶之远身后,可怜巴巴地瞅着关璟瑄。小蛟龙这下满意了,趾高气扬转过身,软绵绵嗷了一声后,飞快蹿到关璟瑄脖子上松松地绕了两圈,扬起头在他脸上蹭了蹭,再亲了两下。 而被小蛟龙突然的亲近搞得晕晕乎乎的关璟瑄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天呐,他被神兽亲了?!可以躺平飞升了 第138章 沈自流深知关璟瑄对灵宠和可爱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所以平日里虽然会开玩笑地问关璟瑄到底更喜欢自己还是那些小动物,却并不会真的太介意。但此时看到一马一蛟都明显表现出对关璟瑄的亲昵,而关璟瑄眼中也流露出喜爱的神色,沈自流忽然有些吃味。就在沈自流迟疑着要不要上手将那小蛟龙从关璟瑄脖子上拽下来时,一旁的叶之远先开了口。 这只灵蛟似乎有些眼熟。 幸福到开始冒泡的关璟瑄总算被他这句话拉回了神,问:你认识它? 叶之远思忖片刻,神色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越过关璟瑄和沈自流往他们来时的街道看了一眼,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叶之远收回目光看向关璟瑄,微笑道:璟瑄,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沈自流脸一黑:谁准你这么叫我师父的?! 关璟瑄也被对方的称呼噎了一下,出于礼貌没有反驳,但也没有接话,回头安抚了沈自流两句,才重新看向叶之远。 修魔者不像修仙者,没有分那么多修习阶段,也不会结丹。普通修士想要修魔,首先得修出魔根,有了魔根才算成为一个真正的魔修。等到入了门,想要更进一步就得修出魔灵,相当于修仙者的元婴。再之后就是培育自己的魔灵,魔灵越强大,魔修便越强大,等到魔灵足够强大后,魔修可以尝试让魔灵与自己融合。 融合的过程十分漫长且伴随着极大的风险,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自己的魔灵反噬,轻则走火入魔修为尽毁,或是丧失心智完全被魔灵操控。重则堕入幽冥,再不能见天日,也不能入轮回,只能在混沌中苟延残喘。但若是魔灵和魔修成功完全融合,魔修便会修为大增,不再受生死之困,可自由出入人、魔和幽冥三界,一跃成为魔尊。可以说,除了不能出入天界,魔尊和飞升的仙人在能力上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魔族之人生来就适合修魔,不夸张地说修魔对魔族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如果那魔族还资质上佳,就更不得了了,而叶之远似乎就是资质破佳的魔族之人。虽说魔族在修出魔灵后就和修真者在结丹后一样,可以容颜永驻,只从容貌分辨很难判断出真实年龄,但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关璟瑄很肯定叶之远的年龄不会太大,至少比他要小得多,因为叶之远的眼睛是属于少年人的眼睛,但他的修为却非常深厚。类比到修真者,估计至少是化神期初期的修为,若不是他完全无意掩饰,关璟瑄很肯定自己绝对探不出来。 如此少年奇才,还是个魔族之人,与之交恶绝不是明智的选择。关璟瑄不怕他,但也不想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幸好叶之远并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关璟瑄没有应答,他也不生气。等到关璟瑄再度看向他时,便自顾自接着说了下去:今日我有些事得先走了,这条街上的损失要清点出来得花些时间,璟瑄能帮我将赔偿送到镇长手中吗? 说着,叶之远从怀中拿出一只精致的小锦囊递给关璟瑄,从鼓胀程度来看里面似乎并没有装多少东西。 关璟瑄看到锦囊后惊讶道:连城囊?! 连城囊属于乾坤囊的一种,却比一般乾坤囊还要精贵稀少。它之所以叫连城囊,一是连城囊本身价值连城,二是连城囊里面装的东西价值连城,三是连城囊真的是与城相连。连城囊不似普通乾坤囊海纳百川,它只装贵重之物,另一端连接的也不是自身空间,而是所对应的的宝库。只要宝库没被搬空,连城囊里的资财就是取之不尽的。普通修士即便富有,也用不上连城囊,能用上连城囊的人往往不仅富庶,还有一定的权位,比如一方之主。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69) 叶之远颔首道:璟瑄好眼力。这连城囊连接的是我的私人金库,这方修缮需要购置的物品应该用金银都能买到。 叶之远不由分说将连城囊放入关璟瑄手中,两人合掌时一道灵力从他手中渡了过来,锦囊开口处的红莲绣花旁悄然浮上一个寒兰印记。 我已让连城囊对你认了主,璟瑄可以随意取用其中的金银,赔偿的事就麻烦你啦。 关璟瑄急忙要把连城囊推还给叶之远:这怎么行?!如此贵重的东西叶公子还是自行保管更为妥善。 叶之远却不接,后退一步对身后的逐月打了个响指,一团烈火瞬间包围了小马驹。眨眼功夫,烈火消散,小马驹又变成了四足踏炎的高大成马,不过这次火焰被很好地控制着,没有殃及四周。 绕着关璟瑄脖子的灵蛟立刻躁动起来,关璟瑄赶紧挠了挠它的头颈以示安抚,灵蛟便又软和下来,继续蹭着他的脸颊。 叶之远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关璟瑄,神色却无轻慢,反而带着几分撒娇意味地对他笑道:璟瑄就帮我这个忙吧,我真得走了。哦对了,如果你有需要的话不用客气,连城囊里的金银随意使用。以后我会亲自来找你拿回连城囊的,不必担心。 他忽然看了沈自流一眼,又对关璟瑄道:有空的话,欢迎来凌天城做客,逐月很喜欢你 叶之远冲关璟瑄抛了个媚眼:我也是。 语罢,还冲沈自流挑衅一笑。 沈自流忍无可忍拔了剑,与此同时叶之远一拉缰绳,策马狂奔而去。沈自流想追,却被关璟瑄拉住。 小流,别冲动。 沈自流怒道:他轻薄你! 关璟瑄: 叶公子言谈虽有些轻浮,但应该只是玩笑之语,谈不上轻薄。关璟瑄哭笑不得道:何况为师一把年纪又平平无奇,还是个男子,有什么值得人家轻薄的啊?小流多心了。 沈自流很想大声告诉关璟瑄,师父你太低估自己了!你那么好,哪里不值得人家轻薄?!你徒弟我就很想轻薄你!! 当然这只能心里想想,沈自流并不敢展露出一丝自己对师父的非分之想,于是只能恨恨地盯着关璟瑄手里的连城囊。关璟瑄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连城囊,一时间感觉有些头大。这时,却听一个声音从街道一侧传来。 映雪! 听到这喊声,关璟瑄明显感觉脖子上的灵蛟动了动,两人一蛟不约而同往喊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衣袂飘飘的人正朝他们御风而来。 很快,那人就御风到了他们面前,从半空跳下收起御风之剑,随即向关璟瑄和沈自流见礼道:二位道友,在下是蜀山宋简,很抱歉映雪给你们添麻烦了。 宋简一身素雅月白广袖轻袍,浑身上下除了腰间的一枚青玉玉佩,再无别的装饰,连发髻都只缠了一根白色发带,整个人看上去清雅出尘。从样貌上看,他和关璟瑄年岁相近,温润儒雅的气质也十分相近,很容易让人对他心生好感。 关璟瑄和沈自流回了礼,也自报了家门,就听宋简微微蹙眉对缠在关璟瑄脖子上的灵蛟道:映雪,还不回来。 灵蛟伸出脖子在宋简面前扭动了一阵,又软软地嗷了一声,然后就又缩回关璟瑄颈旁又亲又蹭,一副完全不打算挪窝的模样。 宋简略微有些吃惊,随机对关璟瑄抱歉一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映雪似乎很喜欢关公子。它平日里不这样的,除了我别人想碰它一下都难。 关璟瑄闻言有些受宠若惊,伸手挠了挠灵蛟的下巴,道:宋公子,这是神兽灵蛟? 宋简笑道:不错,映雪是我在瀛洲游历时偶然收服。刚见到它时它正在蜕皮,浑身蓝盈盈的,足爪也都缩了进去,还以为是只巴蛇。后来发现它能行云布雨,才知道是只灵蛟。 关璟瑄惊叹道:那真可谓是奇遇了。从前我只听说过神兽也是可以被收服的,却从真的未见过。要收服普通灵兽都需要修士有不浅的修为,宋公子能收服神兽,想必更是了得。 宋简谦虚道:运气好罢了。对了,方才我和映雪是追着一匹踏炎魔驹来的,二位可有看到那魔驹? 关璟瑄颔首道:我们刚好和那魔驹还有它的主人打过照面,不过他们已经离开了。难怪沿路的火都被扑灭的,原来是灵蛟布的雨。 走了?宋简皱眉,似有些生气道:那这一路的损失,岂不是要让镇民们自担? 关璟瑄拿出连城囊,道:这倒不用。那位公子走之前留下了连城囊,说一切损失他照价赔偿。 第139章 宋简看到连城囊后一愣,随即道:果然是叶之远他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赔偿得如此干脆? 关璟瑄道:道友认识那位叶公子? 宋简道:算不上认识,只是遇到过几次,而且每次场面都乌烟瘴气,搞得人仰马翻,没什么好事 关璟瑄道:今日还好有道友的灵蛟,否则如何灭火都是个大问题。 映雪似是听懂了关璟瑄在夸它,开心地亲了亲他。 宋简又招呼了灵蛟一声,灵蛟还是不愿意从关璟瑄身上下来,宋简无奈道:映雪被我带回来后没有别的灵宠可以一起玩耍,也不亲近人,最近一直郁郁寡欢,今日见到关公子如此欢喜,想必是与你投缘,才会如此任性,实在是抱歉得很。 关璟瑄连连摆手道:无妨无妨,得见神兽才真的难得,而且我也很喜欢它。 宋简看了看关璟瑄和沈自流,道:虽说如今天气炎热,穿着湿衣服终是不妥,二位还是尽快换下。既然映雪这么喜欢你,不若我陪二位回住处换一身衣服,也好让映雪与道友多相处片刻。不知两位下榻何处? 关璟瑄道:仙客居。 宋简喜道:巧了,我也住在那家客栈,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一路上,宋简和关璟瑄聊得投契,沈自流沉默地跟在关璟瑄身旁,也不插话,脸色一直不太好看。 蜀山和昆仑不同,人员编制十分成体系,且级别分明,分工明确。掌门和副掌门各有一人,掌门常年专注修习,不太过问门派事宜,门内重要事务一般会请示副掌门,再由副掌门判断是否需要知会掌门,此二人代表了昆仑的最高权威和实力。掌门之下是五位长老,三位修仙两位修魔,对于普通的蜀山弟子来说,两位掌门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象征,五位长老才是他们在蜀山日常能接触到的实力最强也最权威的人物,因此五位长老在蜀山的地位颇高,蜀山弟子挤破头都想拜入他们门下。而宋简,就恰好是山月长老良酉的关门弟子。 此次宋简也是来参加蜀山论道的,并且是代表师门出战。原本关璟瑄还很疑惑,宋简作为蜀山修士,为何回蜀山还要在山下住客栈。听了宋简的解释才知道,原来蜀山和昆仑还有一点截然不同的便是,蜀山并不支持本门弟子结丹后还留在山中。除了在蜀山承担了一定职务,需要在门内做事的弟子可以留下,其余弟子结丹后都要下山游历,府邸也只能建在蜀山之外。所以每当师门有什么重要活动或集会,四散在各处的蜀山弟子若是提前归来,也只能在山下自行解决住宿问题。即便是想宋简这样的长老弟子,也不例外。 客栈离得不远,中途三人顺便去找了镇长告知相关情况,并请他代为统计损失。有人愿意为这场突发事件负责,镇长自然高兴。只是得知闯祸的是叶之远,再看到关璟瑄手里的连城囊手后,镇长流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看向关璟瑄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微妙。 回到客栈后,宋简好说歹说总算把映雪从关璟瑄身上扒了下来,又和关璟瑄约好一起用晚膳,这才各自回房。下山前行李是沈自流收拾的,两人的衣物都放在一起,于是沈自流跟着关璟瑄进了他的房间,一起换衣服。 盛夏天气炎热,衣服也轻透,是以换衣服时,两人身上衣服其实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只是那一顿折腾沾上的尘土现在都干了粘在衣服上,看起来格外脏。 沈自流先换好,换完衣服后便坐在小圆桌边,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凌厉。关璟瑄换好衣服转过身,看到如此模样的沈自流,不禁有些诧异。在关璟瑄的印象中,只有刚把沈自流捡回来时,才在他身上见过这般带刺的模样。在关璟瑄面前,沈自流是柔和的,孩子气的,他会跟关璟瑄撒娇调皮,也会极尽温柔地照料他的生活。他眼中时常都带着笑意,却也会生气,但过往无论怎么生气怎么闹别扭,都会不像现在这般阴沉。 对,就是阴沉。 关璟瑄不由微微蹙眉,拿着脏衣服走到圆桌旁,微弯下腰靠近沈自流,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头,满含担忧道:小流怎么了? 沈自流抬头看向关璟瑄,几乎是在瞬间就敛起了眼中的阴郁之色,欲言又止地看了关璟瑄一眼后,缓缓道:没什么。 关璟瑄坐到他旁边,柔声道:小流是在不高兴什么?是不是为师惹你生气了? 沈自流面无表情道:没有。 关璟瑄轻叹一声,道:可你这脸上分明就写满了生气两个字。现在房里就我们两个,那你生气也只能是在生为师的气。 沈自流微微抿紧了唇,忽然起身拿走关璟瑄手里的脏衣服,转身往门口走去:师父多心了,你好好休息。弟子去把脏衣服洗了。 关璟瑄也从凳子上站起来,三两步追到门口拉住沈自流,道:小流,到底怎么了?有什么烦恼不能跟师父说吗? 沈自流身形一顿,缓缓侧过身来,摄人的目光让关璟瑄本能地退缩了一下。 沈自流看着关璟瑄,嗓音低沉:说什么?终究又不是师父的错,说了也不会如我所愿,有什么可说的。 关璟瑄听得云里雾里,蹙眉道:小流,你到底在说什么? 看着面前这人一无所知的模样,沈自流忽然感觉心中的某种情绪像要炸裂开来,原本就在不断膨胀的不甘、嫉妒和醋意也被挤压得快要喷薄出来。不自觉松了手,任由手中的衣服滑落在地上,沈自流忽然侧了一步站到关璟瑄面前,抬手按住关璟瑄的肩膀,将人按在了门上。 关璟瑄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沈自流蓦然贴近,幽深的黑眸里闪着危险的光芒。 沈自流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关璟瑄,握在他两肩上的手缓缓收紧。 为什么,不能只有我呢? 第140章 关璟瑄蓦地睁大眼睛,一时之间竟忘了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为什么,不能只有我? 沈自流又重复了一遍,压低的头几乎要碰上关璟瑄的额头,强烈的压迫感让关璟瑄心头一紧。看到对方眼中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身影,看着那一向波澜不惊从容淡定的脸上流露出震惊无措的神色,沈自流心头莫名生出一种快感。 沈自流在关璟瑄耳边低声道:那个叶之远也好,宋简也好,为什么要搭理他们?为什么要收梓岚为徒?师父有我一个还不够吗?还有凌溪风,顾师叔,孙师叔,绮玉上尊,灵善真人师父为什么要和这么多人那样亲近?为什么不能只有我呢? 关璟瑄微微怔住。 沈自流眼中溢满他看不懂的情绪,隐忍而热烈,像包在纸里的火,虽然还剩了一层伪装,却已经让人感受到其中灼人的热度。他看得出沈自流自己也很矛盾,似乎在极力克制什么,却又忍不住释放出一些情绪,让他知晓。 小流 沈自流忽然伸出右手轻轻卡在关璟瑄的颌下,迫使他扬起头看着自己,墨色双瞳变得更为深邃。 [能让你倾心之人,定然也很容易让别人倾心。] 师父,我也会嫉妒。 [他日若你师父与旁人两情相悦了,你又当如何?] 我知道这不对,但是我控制不了。 [侵占他的时间和空间,肃清那些企图分走他注意力的人,让他只能看到你听到你想到你。] 师父就不能只看着我,只想着我吗? [当一个人的身心都为你所独有,他自然就离不开你了。] 峨眉山上那人说的话无比清晰地在脑海中回响着,字字锥心。像是令人某种无法拒绝的诱惑,一点点勾出他心头压抑许久的渴望和独占欲。 如果可以让其他人都消失就好了。 如果可以让眼前这个人只属于自己就好了。 如果可以把他关起来就好了。 师父 沈自流不自觉微微收紧了虚握在关璟瑄脖子上的手,垂眸看了一眼他微张的唇。 我 紧贴的身体,交缠的气息,蒸腾的热气,如同迷药一般,让沈自流的大脑一阵阵发紧,意识也像受了蛊惑般,时而清晰,时而迷乱。 仅存的理智在警告自己,这是不对的,快停下,藏起来。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却在不停地怂恿他:这是你朝思暮想的人,他就在你的面前,快拥抱他、占有他、融化他,让他再也离不开你!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缩小,沈自流的手也在一点点收紧。沈自流的话语和眼中浓烈的情绪都让关璟瑄震惊,一时没回过神,由着对方朝他靠近。直到两人的鼻尖相抵,关璟瑄呼吸一窒,猛地咳嗽起来。 沈自流这才如梦初醒般,一个激灵回了神,赶紧撤开卡着关璟瑄脖子的手。 师父你怎么样了?! 手足无措地拍着关璟瑄的后背,沈自流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惊慌和悔恨。待关璟瑄顺了气不再咳嗽,抬头看向他时,沈自流立刻退后一步,自责又心疼,表情难看得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方才都是弟子的错! 小流 关璟瑄朝沈自流伸出手,沈自流条件反射般躲了,低着头道:师父你责罚我吧,方才是弟子放肆冒犯了师父,弟子弟子就是一时脑子不清 沈自流忽然抬头看向关璟瑄,眼眶微红,泪眼欲滴:师父打我骂我都好,弟子只求师父千万不要厌弃弟子弟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70) 关璟瑄缓缓放下手,叹了口气,道:小流,冷静些,为师并没有想要责怪你。 原本还蓄在眼眶里的眼泪顿时一涌而出,在地上溅出两朵小水花,沈自流惊慌道:弟子做错了事,理当受罚。师父责罚我吧,否则弟子于心难安! 关璟瑄上前一步,在沈自流躲开前便握住他的手,温和道:小流,为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方才的事也不是故意的,为师真的不怪你。反倒是我,最近对你的关心少了些,有时候没有及时沟通,也不知道小流的想法,这是为师的疏忽。 沈自流不住摇头:师父什么都没错,都是弟子不对! 关璟瑄摸摸他的头,安慰道:好了好了,比师父还高的人了,哭哭啼啼让人看了笑话。 抹掉沈自流脸上的泪迹,关璟瑄又道:小流先回房休息吧,晚上还要和宋公子一起吃饭呢。今天在街上多亏了宋公子的灵蛟相助才有惊无险,出于礼貌咱们也应该请他吃顿饭感谢一下对不对? 沈自流吸了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关璟瑄笑道:那小流快回房休整一下,晚上可别让人瞧出来哭过,不然还以为为师欺负你了呢。方才的事就是个意外,为师都没往心里去,小流也不要再纠结了,好吗? 沈自流欲言又止地看着关璟瑄,最终只轻轻点了点头。 乖。 送走沈自流后,关璟瑄脸上的笑意消失,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之前还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自从去了趟峨眉山,沈自流好像就有些不太对劲。尤其是最近,时常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情绪似乎也特别容易波动 难道是沈自流在峨眉山上遇到的那个人对他做了什么,只是沈自流自己不记得了? 心绪杂乱对修真者来说是大忌,如果刚好遇上突破期,还有可能走火入魔。可沈自流自从入了昆仑,除了修习就是和关璟瑄腻在一处,下山试炼也都目标明确,从未招惹过什么外面的修士。若是对方真的动了手脚,图什么? 关璟瑄百思不得其解,思索良久后坐到书桌前写了一封信,随后从乾坤囊中挑出一只信鸽将信寄了出去。 担忧中,关璟瑄也完全忘记了探究那时候沈自流欺身上来是想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就在方才,清梦苑中那方寂静的莲池里,那朵沉寂多年的莲花忽然开始缓缓绽放。 第141章 宋简作为山月长老的关门弟子,结丹后虽也游历在外,却经常需要回师门交接任务,或是替山月长老办事。每次回蜀山耽误稍久一些,就少不得要在桃源镇落脚,因此也对桃源镇十分熟悉。在他的推荐下,三人去了一家名为缘客来的食府,点了一桌地道美食。蜀人嗜辣,一顿饭吃下来,向来吃得清淡的关璟瑄和沈自流都被辣得面色红润,出了一身汗。不过辣归辣,那一桌菜的滋味却是极好,令人回味无穷。 席间,关璟瑄和宋简相谈甚欢。宋简也极爱灵兽,而且他修为高,灵兽缘也颇好,收服过不少灵兽,谈论间挑了几只小巧可爱的放出来给关璟瑄瞧,看得关璟瑄十分艳羡,对那些乖巧灵兽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沈自流看得烦闷,只觉一桌子菜辣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好让自己冷静一下。 等沈自流离开雅间,宋简低声问:关公子,在下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家小徒弟?我见他一直闷闷不乐,脸色也不大好。 关璟瑄无奈道:宋公子别多心,是小徒失礼,我代他向宋公子赔个不是。他最近不知怎么了,好似总有些心绪不宁,时阴时晴。 宋简道:关公子言重了。冒昧问一句,沈公子年方几何? 关璟瑄道:算上在幻境中增长的年岁,大约二十二、三左右。 宋简道:哦,那难怪了。先前我的两个弟子在沈公子这个年岁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一个整天心事重重,喜怒无常,另一个则尤为叛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有时候莫名其妙就生气了,那段时间得罪了不少人。 关璟瑄想了想,沈自流虽没有全中,却也差得不远,连忙取经道:那宋公子是如何应对的? 宋简笑道:也不用特意应对什么,就顺着他们些,少管一些,让他们自己去外面碰一碰战几场。左右在大是大非上,这些孩子是知道轻重的,也捅不出什么大娄子,在外面打磨打磨也非坏事。等过个一两年,自然就好了。 过个一两年自然就好了么关璟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饭毕,宋简先回了客栈,关璟瑄带着沈自流沿着镇外的小河散步。 吃饭的时候被辣得头昏脑热无暇分心,此时被晚风一吹,脑子清明下来,又与关璟瑄独处,沈自流忽然有些局促,不觉越走越慢,不一会儿就掉了关璟瑄一大截。 察觉到徒弟离自己越来越远,关璟瑄止步回头,不解地看向沈自流:小流? 沈自流几乎是在关璟瑄止步的同时也停下了脚步,神色沮丧,垂着头不敢看关璟瑄。 下午的事,沈自流越想越懊恼。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那些绝不应该说出来的话几乎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从关璟瑄房中出来后顿觉一阵后怕,同时又有些庆幸还好他不曾说出无法挽回的话,不曾做出更加逾矩的举动。可看到关璟瑄对于自己言行除了震惊并不作他想,还反过来安抚他,沈自流又愈发感觉烦躁和不甘。他自己都快分不清,到底是想让关璟瑄知道,还是不想让他知道了。 看到沈自流兀自纠结的神色,关璟瑄叹了口气倒转回来,在沈自流身旁席地而坐。 沈自流条件反射地伸手想拉他:师父,草上已经起露了,别坐 手伸到一半又忽然僵住,就在沈自流犹豫着要缩回手时,关璟瑄一把握住他的手,稍一用力就将沈自流也拉了下来。 无妨。小流也坐,我们聊聊。 沈自流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顿了片刻才端端正正跪坐好,眼神却闪躲着不敢直视关璟瑄,心头也一阵打鼓。 关璟瑄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小流,为师就这么可怕吗? 沈自流立刻反驳道:当然不是 看了关璟瑄一眼,他又沮丧地低下头:是弟子于心有愧。 虽说宋简说这年龄的孩子情绪反复很正常,放着不管过两年就好了,可看到沈自流这模样,关璟瑄还是有些心疼,总觉得作为师父的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对。 小流,不要为难自己。 关璟瑄柔和的嗓音一如他的笛声,仿佛有治愈之力,让沈自流心头纷杂又矛盾的情绪纾解少许。 你知道的,在你之前为师从没收过徒弟。从前在清晖宫,为师比你还任性,师父和师兄弟们又都由着我胡闹,用你孙师叔的话来说就是,为师能照顾好自己都不错了,哪里敢教导别人。所以虽然为师收了你为徒,却并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好师父。论天赋为师还不及你,论修习为师也不是什么好榜样。所以之前为师就常常在想,我何德何能可以为人师表呢? 沈自流望向关璟瑄,急道:不,师父很好 关璟瑄伸出食指按在沈自流唇上,摇头轻笑。沈自流顿时哑了声,唇上来自另一个人手指的温度让他有些晃神。 但是后来咱们一同经历了许多,为师也才渐渐明白,师徒缘分并不仅仅在于传道受业,也不止是所谓强者对弱者的提携指点,更重要的师与徒之间建立起的羁绊。为师是第一次当师父,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关心徒弟,什么时候该开导徒弟。哪些话该说,哪些话说了会让自家徒弟伤心 就比如从前,为师总是自以为为你着想,数次提出让你转拜他人门下,却从未考虑过你的感受。 沈自流听着听着,又红了眼眶。 关璟瑄温和一笑,道:此事便是为师不对,为师反省了,也不会长久纠结。正如今日之事,人非草木,有时喜怒哀乐难以自控很正常,为师也知道你并无恶意,所以小流也不不必再钻牛角尖,须得往前看。 终于听出来关璟瑄绕了一大圈是为了开解自己,沈自流心头一酸,愧疚难当,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出来。 关璟瑄哭笑不得地替他擦了擦,道:怎么又哭了?小流这样以后当心被别的女修嫌弃找不到道侣。 关璟瑄原本只是一句逗徒弟的玩笑话,没想到沈自流却认真道:弟子本就不打算找什么女修当道侣。 关璟瑄笑笑,只当徒弟情窦未开说孩子气的话。等沈自流的情绪平复了些,关璟瑄接着道:今日听了小流那些话,为师也想了许多。 沈自流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关璟瑄见他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捏捏沈自流的苦瓜脸,道:傻徒儿,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为师是想说,听了小流的话,为师才发觉有些话还是应该说与你知道。 对我来说,小流是独一无二的,很特别的人。 沈自流蓦地睁大了眼睛。 关璟瑄抬手理了一下沈自流被风吹乱的鬓发,接着道:人活于世,就不可能完全孑然独立。叶公子和宋公子是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溪风是为师的挚友,风正上尊和予墨上尊是为师的师兄,绮玉上尊是旧友,灵善真人唔,灵善真人大概也算朋友吧,但他们都和小流是不同的。你是为师的第一个徒弟,也像为师的家人一样,是为师愿意尽己所能帮助和保护的人。小流同为师一起生活了这些年应该知道,为师其实是个有些冷情的人,但是为师会在乎你的烦恼和悲喜,会担心你的安危。自私些说,梓岚如今虽也拜在我门下,但小流在为师心目中的分量却是远远重于他的。为师这么说,小流可明白? 沈自流轻轻颤抖着,才收起的眼泪又要决堤了:师父,我 眼见徒弟又要哭了,关璟瑄叹息一声,伸手将沈自流拥入怀中。 关璟瑄知道沈自流从小都经历过些什么,也知道这孩子一直都很缺乏安全感,却没料到自己一时的忽略会让他如此纠结,意识到之后不禁有些自责。 好了好了。关璟瑄顺了顺沈自流脑后的头发,轻声细语安慰道:这件事就让它过去了,小流不许再钻牛角尖。在与人交往方面为师有些迟钝,但今后为师会多关心小流,小流有什么烦恼也要告诉师父,好吗? 沈自流紧紧环住关璟瑄的腰,将头埋在他肩窝中,无声落泪。 他说他是独一无二的,很特别的人。 他说他是他愿意尽己所能帮助和保护的人。 他说他和他们都不一样。 知足吧,知足吧,知足吧。 别让自己丑陋的嫉妒打破好不容易保持的平衡,别让自己肮脏的欲念破坏了那人的温柔和信任。 知足吧。 至少现在,在他身边的,只有我。 师父,对不起。 沈自流收紧双臂,将自己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都融进了这个拥抱之中。 对不起。 第142章 你怎么看? 黑色灵猫蹲坐在莲池旁,焦躁地甩着尾巴,尾稍的灵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蓝色的弧线。 莲池中,一朵出水半尺高的莲花,颤巍巍打开了小半。这莲花长得十分诡异,最外一层有三瓣青色花瓣,里面已经开出来的花瓣却是黑色与红色混杂,还未打开的花心萦绕着一丝黑气,其中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充满力量又十分不祥。 扶风沉默地盯着那半开的莲花良久,忽然化为人形,朝那怪莲伸出手,就在他的指尖快要触碰到花瓣时,莲花四周突然蹿起一圈血红的火苗,将莲花护在其中。扶风在火苗蹿出来的瞬间便收回了手,指尖却仍被火焰灼伤,显出些焦黑色。 指尖传来灼热的疼痛,扶风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轻描淡写道:你觉得这株莲花到底是什么? 灵猫在地上拍打着尾巴,道:先前我以为是灭世黑莲,现在看来又有些像业火红莲 扶风摇身变回白孔雀,右翅羽尖有一小片烧灼的痕迹。 都不是。无论是灭世黑莲还是业火红莲,都是上古神物,也都有主,断不会落在昆仑这么多年却无人来寻。但这株莲花的确沾着灭世黑莲和业火红莲的气息,并且魔化十分严重,极有可能是某种受到了损毁前的创世青莲影响的东西。 灵猫眯了眯眼睛,道:这么危险的东西落在昆仑,那些什么仙尊上尊的都不管? 扶风道:在它前些日子突然裂开一条缝之前,连我都没有觉出这朵花有什么异样,凡人就更不可能察觉了。至于它为什么在沉寂了这么多年后突然绽开,完全打开后会出现何种情形都不得而知。唯一可知的是,它的绽放是受了沈自流的心魔影响,如果完全绽放,不但会反噬沈自流,还会伤及心魔的关联者。 灵猫问:所以说当初就应该听我的,直接杀了多好。 扶风给了灵猫一记冷眼:我说过了,想都别想。 灵猫道:你不愿意伤害关璟瑄我能理解,但为什么连他徒弟也要护着? 扶风却没有回答它的问题,转而道:沈自流的心魔与璟瑄有关,如今出现这种情况,一定是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虽然现在莲花暂时没有继续打开,状态却极不稳定,得想个办法提醒他们。 灵猫略感意外:你不是一直都只旁观不插手吗? 扶风看了它一眼:这次不一样。 灵猫舔了舔前爪,缩成一条线的瞳仁异常犀利:总觉得,你还隐瞒了些什么。 扶风没理它,扭头在翅膀上方叼下一片羽毛,微微凝神在羽毛上注入一丝灵力后,羽毛忽然幻化成一只白色鹦鹉,扇着翅膀悬停在扶风面前。 到蜀山找方寸,去吧。 小鹦鹉叫了一声,随即扑腾着翅膀迅速飞走。 灵猫看向扶风,疑惑道:方寸?他不是早就死了? 转世了。扶风没有多说,抖抖羽毛准备离开: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先解决自己的问题。再不和人定契,你就得回东瀛了。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71) 灵猫正要说话,就听扶风凉凉道:璟瑄你就别指望了,此生他是修不到化神期了。 一夜过去,师徒二人都休息得不太好。关璟瑄一向都不认床,这次却不知怎么的,心头总有些莫名的不安,辗转半夜才浅浅睡去。沈自流更是一夜无眠,直接坐在关璟瑄房间的屋顶上看了一晚的月亮。 傍晚的时候,梓岚如期抵达。安顿好住处吃过晚饭,三人聚到关璟瑄房中叙话。 梓岚的事情办妥了吗? 梓岚颔首道:已经办妥,等此间事毕回昆仑将东西交给挽风上尊即可。 关璟瑄笑道:那便好,如此一来你和小流的本命灵器之事就算都解决了。 沈自流将沏好的茶递给关璟瑄和梓岚,默默听着两人闲聊没有插话,手上不紧不慢地剥着糖炒栗子。 梓岚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关璟瑄又看看沈自流,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似是和他走之前有些不同,言行上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喝了一口茶,梓岚接着道:对了,这次在挽风上尊的故交处,弟子遇到一个人。因为那人看弟子的眼神有些奇怪,弟子就稍微留意了一下,很确定之前并未见过此人。但在办完事离开前,那人忽然问我和师父是什么关系。 关璟瑄惊讶道:我?可我在峨眉山并没有认识的人啊。 梓岚道:当时看他的神色,似是与师父相识,也不像有什么恶意,弟子便如实告知并询问了对方的身份。那人说,他叫九黎。 关璟瑄闻言满脸震惊,沈自流剥栗子的手也是一顿,师徒二人异口同声反问倒:九黎?! 听到沈自流的声音,关璟瑄转头看向他:小流知道这个名字? 沈自流蹙眉道:方才听梓岚一说,弟子终于想起来了,在和师父你们走散时,弟子遇到那个人就叫九黎。 沈自流形容了一下对方的容貌,梓岚肯定道:不错,就是这个人。师父认识吗? 关璟瑄眼中浮上一言难尽的神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们都知道,为师的大师兄是风正上尊顾清澜。但其实在为师刚拜入师门时,师父的大弟子并不是顾师兄,而是九黎。 沈自流不解道:那为何? 关璟瑄又是一阵沉默,长长叹了口气才道:因为在师父飞升前,已将他逐出师门。 梓岚虽是方寸转世,前世却也只是知道戚月在临近飞升时忽然将九黎逐出了师门,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于是好奇道:以前听师父谈论起师祖,感觉并不像是会轻易舍弃弟子的人,那位九黎前辈到底做了什么? 关璟瑄轻拧眉头思索片刻后,道: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不过你们俩既然是我徒弟,也算是清晖宫的人,告诉你们应当无妨。九黎师兄之所以被逐出师门,罪状有三:一是伤害同门,二是冒犯师父,三是企图阻挠师父飞升。 第143章 关璟瑄刚拜入清晖宫时,戚月的化神期已接近圆满,顾清澜在元婴期中期,孙羽墨跨在结丹期和元婴期之间。而作为戚月大弟子的九黎,凭着极佳的天赋和悟性,在众弟子中一骑绝尘,堪堪跨入化神期,成为清晖宫继戚月之后第二个进入化神期的人。 九黎迷恋戚月在清晖宫并不是什么秘密,他本人也丝毫没打算隐瞒。无论在戚月还是师门众人面前,他都从未掩饰过,是以关璟瑄一入师门就了解了这一事实。戚月自然是知晓的,自始至终拒绝的态度也十分明确,九黎却仿佛丝毫不介意对方只当他是徒弟,殷勤陪伴左右。或许是因为九黎是她收的第一个徒弟,戚月虽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偏宠却还是有的。因此当顾清澜和孙羽墨都先后结丹自立门户后,九黎却依旧住在清晖宫中,戚月也没有刻意疏远他。 戚月天资奇佳,又是不服输的性子,在成为岳祁仙尊的亲传弟子后,修习突飞猛进,很快就名声大噪。加之戚月天性洒脱敢爱敢恨,品貌俱佳,在昆仑人缘极好,是许多昆仑修士爱慕的对象。九黎对于戚月的其他爱慕者一向不屑一顾,包括和戚月关系颇好的方寸,他都没太放在眼中,最多遇上了大战一场,却从未真心吃过几场醋。直到,关璟瑄拜入师门。 其实关璟瑄至今都没有想通,为何九黎会对他那般介怀。戚月待关璟瑄的确很好,毕竟是她的关门弟子,又是最小的一个,因而无论是教导修习还是在生活上都很上心,但也并未超越师徒之谊。而且那时候戚月已经快进入渡劫期了,很多时候都不在昆仑,并没有太多时间管他们几个师兄弟,关璟瑄大部分时间都是由顾清澜和孙羽墨照顾。九黎对戚月亦步亦趋,出现在清晖宫的时间也不多,但每次和他碰面,关璟瑄都能从九黎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敌意,而且一次比一次更甚。九黎几乎不跟他说话,关璟瑄也不敢找他搭话,每每对方的视线掠过他时,关璟瑄都会感觉背脊发凉,有种无法忽视的恶意。 而九黎的恶意,最终在关璟瑄拜入师门三年后的某一天化为了行动。 那日,顾清澜给关璟瑄布置了一个破解连环幻境的功课。幻境一共有九层,每一层都有不同的迷障或是妖物邪祟。那时候关璟瑄天资虽好,却也还只是个未结丹的小修士,修为和阅历都十分有限,顾清澜便也没有太为难他,对每一层幻境的难度和危险程度都进行了控制,并在他进入幻境前给了他一节竹枝,万不得已时折断竹枝就能被传送出来。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安排得万无一失的功课,差点要了关璟瑄的命。 关璟瑄本就聪慧,闲暇时间又喜欢翻阅各种修真经卷秘籍,对阴阳五行相生相克也烂熟于心,因此前三层幻境破得十分轻松。但被传进第四层幻境后,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一层幻境阴气缭绕昏暗难辨,充斥着死亡的气息。幻化出的死亡之气和真正的死亡之气是完全不同的,关璟瑄一进幻境就感觉汗毛倒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都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惜那时的他还没有如今这般见多识广,只知道这层幻境有些不对劲,却并不知道自己当下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还以为是顾清澜有意设置的,便强撑着往前走。很快,他就在这层幻境中遭遇了从未料想到的可怕对手幽冥之物。 黄泉幽冥,无论对魔修还是仙修来说,都是禁地。那是亡魂和幽冥之物聚集之所,生人若是贸然进入黄泉幽冥,灵脉会被封禁,灵力和阳气也会不断溃散,不但魂魄不稳,还容易招来恶鬼游魂,一不小心就会魂飞魄散。幽冥之物和一般的妖魔邪祟并不相同,它们生于幽冥,残暴嗜血,生来就带着极重的戾气与魔气,不能轻易在人界出现,否则极易被天雷制裁。因此对于幽冥之物,修真者所见不多,修为不高的修士意外遇上了,一般都会选择避让。 当关璟瑄被突然出现的四只幽冥之物围困时,就当机立断折断了竹枝,却并没有如料想般被传出幻境。虽然他反应极快地丢出一个障眼术法跳出包围圈,唤出浮云扇飞快逃离,那些幽冥之物却紧追不舍。更糟糕的是,关璟瑄发现这个幻境中的幽冥之物并不止这四只,越来越多的幽冥之物加入了围追他的队伍。其实这些连固定形态都没有的只是低级的幽冥之物,但对于关璟瑄来说,已经够呛了。很快他就被追上,从浮云扇上滚落下去。 彼时关璟瑄还未结丹,也没有本命灵器,身上最好的武器便是戚月给他的一把上品灵剑。乾坤囊里倒是塞了不少符篆和师兄们给的法宝,但无论哪样,能发挥出的威力都与使用者本人的修为直接相关。所以很快,关璟瑄就在幽冥之物的围攻下遍体鳞伤,从伤口渗入的魔气不断吞噬他的灵力,片刻后关璟瑄的灵力和体力都告罄,脱力地倒了下去。 彻底失去意识前,关璟瑄忽然想起拜师时,戚月曾送了他一只平安福,嘱咐他在万不得已时可以将平安福烧掉,可以救命。生死关头,关璟瑄咬牙挤出最后一点力气掏出平安福,耗尽力气也只撕掉了平安福的一个角,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醒来时,已经是十天后。顾清澜和孙羽墨来看他时脸色都不太好,顾清澜尤其自责。从孙羽墨的讲述中关璟瑄才知道,他撕掉平安福后,戚月立刻被传进了幻境中,清理完幻境中的幽冥之物后,将关璟瑄带了出来。 孙羽墨道:幻境中开了个缺口,直接与黄泉幽冥相连,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幽冥之物涌入。 顾清澜沉着脸,道:关师弟遭此磨难都怪我学艺不精,幻境和竹枝被人动了手脚,我竟全然不知。 孙羽墨道:这也不能怪你,毕竟动手脚的人是 动手脚的人是谁,孙羽墨没有说完。 还躺在床上的关璟瑄听得云里雾里,问:听师兄的意思,幻境中的事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顾清澜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孙羽墨欲言又止了一阵,最终只道:这件事还是等师父告诉你吧,你先好好休息。 当天晚上,戚月来探望了关璟瑄。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对幻境动手脚的不是外人,而是他们的大师兄,九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关璟瑄都没有再见过九黎。直到很久以后他才从孙羽墨口中得知,戚月将他救出来后大发雷霆,当着顾清澜和孙羽墨的面严厉责问了九黎。结果九黎十分爽快地便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且没有表现出丝毫愧疚和悔过之意,戚月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却闭口不言。再后来,九黎被戚月罚去寒清洞思过了一年,一年后思过期满,九黎出了寒清洞直接离开昆仑去寻游历在外的戚月了。而幻境中发生的事,整个清晖宫上下只有戚月和她的四个亲传弟子知晓。 听关璟瑄讲到此处,沈自流忍不住咬牙切齿道:早知道九黎曾如此伤害师父,在峨眉山上时弟子就该剐了他! 关璟瑄无语半晌,道:小流,不是为师泼你冷水,要知道就算是当年的九黎师兄,在昆仑也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沈自流闻言更加气闷,不甘地锤了一下桌。 梓岚道:据我所知,要在人界打通和黄泉幽冥的通道用的一定是禁术,而且不是修为高深就能办得到,还必须有魔族的黄泉刻印之力才行九黎是如何办到的? 关璟瑄微微蹙眉,道:这个为师也不太清楚,当年从幻境中出来后,师父只让我好好养伤,对于黄泉幽冥的事,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梓岚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又道:那师父方才说的三条罪状,还有两条是怎么回事? 关璟瑄道:伤害同门这条因为是为师亲历,所以知道得还算清楚,另外两条却不甚了了。只知道在师父进入渡劫期后,九黎师兄就变得越来越阴沉,为师那时候是真的怕他,能躲着就躲着,所以为师也不知在那期间具体发生过什么。直到师父飞升前一个月,忽然召集所有门人聚于清晖宫正殿,当众宣布九黎师兄因三条罪状,即日起被逐出师门。 戚月此言一出,一殿的人都惊诧万分,因为九黎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戚月逐出师门的徒弟。而这个人,还是戚月的开山弟子,是呆在她身边最久的人。关璟瑄至今仍记得戚月在宣布这件事时,眼中有失望有痛惜有不舍也有决然。而跪在殿前的九黎在听完后竟然笑了,笑得让人通体生寒毛骨悚然。 多谢师父多年来的教导。九黎轻声道:就算师父今日将我逐出师门,我的心意也不会改变。 戚月闭上眼睛,淡淡道:你走吧。 九黎起身掸了掸长袍前摆,深深看了戚月一眼:我们还会再见的。 之后没有人知道九黎去了哪里,直到一个月后,戚月的飞升天劫在昆仑降临。当最后一道最关键的天雷降下来时,消失了一个月的九黎突然出现在雷阵中,抢在戚月之前接住了天雷,雷阵中心的两人顷刻间就被雷光吞没。等到天雷结束,清晖宫众弟子赶到方才天雷降下的地方时,已经不见了戚月,残留在雷坑中的仙泽昭示着她已渡劫成功。而躺在坑中的九黎,本命灵器损毁,灵脉尽断,已经没了生气。 第144章 虽然那时候九黎师兄已经被师父逐出师门,但毕竟做了大家这么多年的大师兄,早些年也对师兄弟们有诸多照拂,所以大家还是想尽办法救他。当时孙师兄的医术在昆仑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却也拿一个已死之人毫无办法。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岳祁仙尊,岳祁仙尊来看过之后只道,将他好好安葬。于是最终,我们将他葬在了离师父历天劫的地方不远的一片冰湖下。 沈自流道:也就是说当年九黎已经死了?那他如今怎么会又出现在峨眉山? 梓岚道:而且那日弟子见他,虽然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灵力,却并不像是灵脉尽断,修为全无的样子,更像是有意隐藏起了自己的灵力和修为。 关璟瑄道:这也是为师想不通的地方或许那人并不是真的九黎师兄。 不,他就是。 梓岚默想道。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奇怪。当年他也亲眼见到了九黎被天雷击中,当场殒命。难不成九黎也像他一样转世了?可九黎的容貌一如往昔,并不像他转世后就有了新的身体。 那日与九黎的匆匆一面,九黎的三言两语中透露出两个信息,一是他对关璟瑄身边的人和事了解得很清楚,二是他在计划着什么。这说明,昆仑有人在向九黎传递消息。会是谁?而且九黎当年的种种离经叛道之举,都是因为戚月,可现在戚月都飞升多年了,他还想做什么? 见梓岚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思考着什么,关璟瑄道:我们现在多思无益,等回了昆仑,为师自会将此事告知岳祁仙尊。现在我们来说说明日上蜀山拜见的事。 待讨论完第二天上山的相关事宜,沈自流和梓岚向关璟瑄道了晚安,各自回房。关璟瑄独自静坐片刻后,起身出了房门。 仙客居分了前后两个院落,院落之间隔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此时已过戌时,除了守夜小厮,其他人即使尚未就寝,也在各自的房中安顿下,不再出门了,因此花园中只闻得热闹的夏虫声,而不见一个人影。 关璟瑄在花园里的石凳上坐下,取出凌溪风给他的传音戒,缓缓注入灵力。很快,凌溪风的声音就从戒指中传了出来。 璟瑄,怎么了? 自从带青殷外出游历,凌溪风已经很久没回过昆仑了,虽然每次归山他一定会去找关璟瑄,但停留的时间都不长,两人上一次见面已是半年前。乍一听见好友的声音,关璟瑄顿生几分怀念之感。 久不曾相见,期间用传音戒联系的次数也不多,两人都关心了一下对方的近况,闲话家常好一会儿,关璟瑄才切入正题。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72) 溪风,最近我们遇到一个人,我没有亲眼见到对方,但我的两个徒弟都和他有一面之缘。那人说自己是九黎。 传音戒沉寂片刻后,凌溪风的声音再度从戒指上传来:你们是在峨眉山遇到他的吗? 关璟瑄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凌溪风道: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你带沈自流去轩灵池调理积寒之症时,我刚从外面回来,路上还遇到了岳祁仙尊。 关璟瑄下意识点了点头:有印象。 凌溪风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说遇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峨眉的前辈? 关璟瑄诧异:你的意思是你当时遇到的是九黎师兄?! 凌溪风道:从气泽上分辨,那人的确就是九黎。 关璟瑄喃喃道:可是怎么可能呢?当年我们亲眼见到九黎师兄死在天雷之下,还亲手安葬了他啊那岳祁仙尊早就知道此事? 凌溪风道:知道。不过岳祁仙尊说此事自有定数,不必太过忧心。 关璟瑄顿时松了口气:那便好,既然岳祁仙尊都这么说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凌溪风道:不管九黎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如今他重新现世已成事实。你今后若是遇上他,一定要当心。 关璟瑄无奈道:我知道,毕竟从我拜入师门起,九黎师兄就没有一天待见过我。 凌溪风道:我让你当心不是因为九黎曾经看你不顺眼,而是因为上次我见到他时就发现,他已经弃仙修魔了。 关璟瑄一愣,失声道:修魔?! 他之所以如此惊讶,是因为已结丹的修士是不能转而修魔的,除非堕魔。而堕魔者,定是被心魔彻底侵蚀的人。这样的人再也无法修仙,也成不了魔尊,并且一世都不能摆脱心魔,性格往往也十分乖戾。因此无论放在人界还是魔界,堕魔者都是不受人欢迎的存在。 一时间,关璟瑄的心情有些复杂。虽说这位曾经的大师兄对他极不友好,甚至想要他的命,但终究同门一场,九黎走上堕魔之路还是让关璟瑄十分感慨。不过这样一来,最后几年九黎的某些极端行为,似乎就能解释得通了。 听到关璟瑄叹气,凌溪风也没有说什么宽慰的话,只是岔开话题道:过段时间青殷会回昆仑参加结丹试炼,你什么时候回来? 关璟瑄道:应该快了。离蜀山论道还有五天,待论道结束我就要带两个徒弟回昆仑,尽早给他们锻出本命灵器。最多半个月,应该就会回来。 凌溪风道:我这边还有些事,暂时回不去昆仑,到时候会让青殷给你带礼物回来。 关璟瑄笑道:你每次出门都给我带一堆稀罕的灵器法宝回来,我又用不上,还不如给青殷。 有备无患,给你你就收好便是。凌溪风顿了顿,轻描淡写道:还有件事,昨日我已突破化神期,进入渡劫期了。 关璟瑄愣了一下,随即惊喜道:这么快?!恭喜恭喜! 凌溪风轻笑了一声,道:你呢?最近可有进步? 关璟瑄也笑道: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退步就不错啦,能进元婴期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别对我要求太高啊! 凌溪风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关璟瑄道:进入渡劫期实在是个值得庆贺的事,我也该送你一份贺礼。溪风可有什么想要的? 凌溪风道:你在昆仑平安顺遂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贺礼了。 关璟瑄心头一暖,柔声道:溪风,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你在维护我照顾我,虽然我能力有限,却也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 凌溪风默了默,道:那你亲手给我做一枚剑穗吧,正好前些日子引岚的剑穗被打坏了。 关璟瑄笑道:好。等你下次回来,我再当面向你道贺。 和凌溪风聊完,关璟瑄收起传音戒径直回了客房休息,而他隔壁的房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无一人。 第二天一大早,师徒三人都换上一身相对正式的衣袍,御风上了蜀山。不同于昆仑的冷清,蜀山十分热闹,随处可见穿着同样款式不同颜色衣服的蜀山弟子。三人在蜀山山门前落地,看过他们的邀请函后,一个守门弟子亲自将他们引了进去。 在蜀山的青松阁,师徒三人见到了蜀山副掌门蔚然。蔚然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穿着一身和其他弟子不同的宽袍广袖,面上一派和颜悦色,却丝毫不掩其气魄。 修士在结丹后就可容颜永驻,但出于各种考虑,有些修士会选择让自己看上去成熟一些,不那么青涩,比如各大门派世家中比较有名望的人物。当然也有一些对外貌不甚在意的修士,甚至不会让自己的容貌停留在最青春年少的时期,而是任由岁月的风霜在自己脸上刻下痕迹,只不过修真者的寿命本就比普通人长,所以他们衰老的速度也比一般人慢得多。 关璟瑄带着两个弟子向蔚然见完礼后,递上齐殊的亲笔信和拜贴。 蔚然看后笑道:原来是丹阳仙尊的徒子徒孙。三位请坐,奉茶。 关璟瑄道:蔚掌门认识家师? 蔚然感叹道:何止认识,当年我和你师父在蜀山论道相识,之后数不清比试过多少回。明明那时候我赢的次数还多些,结果你师父都飞升这么多年了,我还参不透天道,实在是惭愧啊。 关璟瑄笑道:蔚掌门自谦了。 蔚然打量了一下坐在关璟瑄身旁的两个徒弟,道:此番代表昆仑参加蜀山论道的就是这二位小道友吗? 关璟瑄颔首道:他们二人是我的徒弟,承蒙岳祁仙尊关怀,让他们来开开眼界,受教受教。 蔚然道:两位小道友年纪似是不大。 关璟瑄道:都是二十出头。 蔚然点头道:不错不错,年纪轻轻就结成了金丹,年少有为。 三人连忙谦虚了两句。 蔚然又道:咱们蜀山也有几个和两位小道友年龄相仿,修为也相近的小辈,你们说不定能在这次蜀山论道一较高下。若能成为朋友,倒也是一段佳话。 蔚然和关璟瑄寒暄客套了一阵后,一个蜀山弟子上前禀报:掌门,蓬莱仙岛长陵世家的人到了。 关璟瑄立刻带着两个徒弟起身道:蔚掌门事务繁忙,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蔚然也没有继续跟他客套,点头道:辛苦三位远道而来,如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三日后的辰时将在飞雪阁进行论道抽签,还请三位准时到场。 随后三人拜别了蔚然,在一个蜀山弟子的引领下简单参观了一下蜀山后,便回到了桃源镇。 第145章 抽签当日,关璟瑄没有和两个徒弟同去,一个人留在客栈里赖床。毕竟那两人也不是小孩子了,并不需要关璟瑄事事都为他们操心,让他们单独去或许还能结识些新朋友。 上山途中梓岚旁敲侧击地问沈自流,是不是和关璟瑄闹什么别扭了,沈自流否认得十分坚决,反应快得令人起疑。梓岚也算了解沈自流,知道他若是不想说嘴巴比谁都紧,便也不再追问。 快到飞雪阁时,梓岚忽然道:如今你已经想起来在峨眉山遇到的人就是九黎,那他在交谈中可曾提及过师父?或是向你套话? 沈自流想了想,道:他并未问过我和师父有关的问题。 梓岚看了沈自流一眼,道:按照师父的说法九黎和他的关系并不好,而九黎和你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这次却突然在你面前现身,我担心他是不是想利用你,对师父不利。 沈自流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 梓岚顿了顿,字斟句酌道:之前九黎给你卜卦,你只说他卜的是你烦恼之事,没有说具体卜了什么。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何烦恼,但我想应该与师父有关沈兄可否说出来,我们一起分析一下他究竟有什么目的?若是被他利用而伤害到师父,就不好了。 沈自流蓦地顿住脚步,看向梓岚的眼神有些冰凉:梓岚你给我听好了,不管谁跟我说了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师父的事,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他。 梓岚心下担忧,却又不能直言自己所知的事,纠结一阵后,道:沈兄别误会,我当然知道你本人是绝对不会对师父不利的,只是怕你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利用 沈自流面露不悦:我不是三岁小孩,有自己的思考,能辨别是非,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梓岚见同他说不通,也不好再多言,只能暗自决定之后要多多留心。 两人抵达飞雪阁时还未到辰时,阁中却已经聚集了不少各个仙门世家的修士,只是除了宋简,他们一个都不认识。梓岚前世倒是结识了不少昆仑之外的修士,但他认识的那些人除了一个飞升成仙的,其余要么渡劫失败身死道陨,要么也都进了渡劫期,忙着做应劫准备或是寻找让自己的仙缘圆满之法,根本没空来参加什么蜀山论道。 其他仙门世家的修士们倒是有许多互相认识的,到处可见寒暄问候的人。也有见沈自流和梓岚年少俊朗又气度不凡,主动上来攀谈结交的,沈自流和梓岚都礼貌得体地一一见礼,互递名帖,没有失了昆仑的风度和颜面。 离辰时还有约一刻的时候,门口进来一个梳着高马尾的青年。此人丰神俊朗器宇轩昂,一身墨色长袍上绣满暗纹,腰间的玉佩灵气四溢,一看就非凡品。青年身后的两个随从也生得格外标致,昂首挺胸不似一般仆从。 青年浑身都透着一股贵气,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是个清冷严肃之人。然而当他看见沈自流后,什么清冷严肃都瞬间破了功。 是你?! 青年眼睛瞪得滚圆,一惊一乍地冲沈自流喊了一声,径直朝他走去。 梓岚侧头问沈自流:认识的人? 沈自流看着气势汹汹冲过来的青年,皱眉道:并不。 青年没有听漏两人的对话,冲到沈自流面前后,伸手一指沈自流方才御了风没有收回去,直接拿在手中的吞象:我啊!你不记得了吗?扬州,程赟,冰蚕丝! 对方言简意赅的三个词,总算勾起了沈自流的记忆。眼前的青年和当初买吞象时见到的那个少年,眉眼间的确有些相似。 既然对方都上来打招呼了,沈自流和梓岚自然也不能失礼,双方都自报家门,交换了名帖。 原来这青年是祁连山庄的三少爷,名叫方连云,这次是代表祁连山庄来参加蜀山论道的。几年前在扬州初见时,他还在结丹期,今日一见,却已经修到元婴初期了,看来也是天资不错的修仙之才。 方连云打量了一下沈自流,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吞象,道:你都结丹了,怎么还在用这把剑? 沈自流顺手收起吞象,道:本命灵器还未锻造出来。 方连云一脸可惜地啧啧两声:本来还想比比我们谁的本命灵器更好呢对了,给你们看看我的本命灵器。 方连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条银色软鞭,十分骄傲地跟沈自流和梓岚介绍起来。 沈自流默默听着,忍不住暗想,买剑那会儿只觉得这人古灵精怪又任性,几年不见怎么变成个话痨憨憨了。 好不容易等方连云炫耀完了他的本命灵器,就听他忽然道:我们还欠着一场比试呢,正好这次都在蜀山,找时间切磋切磋啊!如果一会儿抽签我们能分到一组,直接在论道大会上一决胜负,就更好了。 争强好胜的性格倒还是和当年一样。 沈自流想道。 不过很可惜,抽签结果并没有如方连云的愿将两人分到一起,倒是将他和梓岚匹配到了一起。而沈自流的对手,是一个叫冷凌的青年,看上去似乎也是个世家公子。 抽签前,已经有蜀山弟子向众人宣布了抽签规则,也详细说明了之后蜀山论道的相关事宜,因此抽完签,确认了各自的对手后,沈自流立刻拉着梓岚匆匆离去,免得被方连云拉着切磋半天都脱不了身。 下山后两人先去了一趟镇长的办公所,询问赔偿清单是否已经整理出来。等他们回到客栈时,已几近午时。路过前院到后院的花园时,一对似乎正在对峙的年轻男女,吸引了沈自流和梓岚的注意。不过他们之所以注意到这两个人,不是因为好奇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而是方才在飞雪阁抽签时,这两人也在其中,而且那女子是个魔修。 受关璟瑄的影响,沈自流对魔修并没有任何偏见,只是魔修的灵力运转、魔根、魔灵都和仙修截然不同,让他感觉十分新奇。而蜀山虽然魔修仙修皆有,二者的数量却十分悬殊,因此抽签时见到的那几个为数不多的魔修,他都有些印象。 沈自流和梓岚经过时,正好听到那女子在说:我纠结了几年好不容易忍痛放弃他,你就让我听这个? 男子的五官本就长得清冷含威,此时眼底还压着不耐和薄怒,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沉默了一下,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请你别去博扬面前胡说。你钟情于他就去争取,与我无关。 女子闻言眼中的怒火都快喷出来了,若是她当场给对面的人一剑,沈自流都不会觉得奇怪。不过那女子并没有什么动作,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剧烈起伏的胸口,因愤怒而颤抖的双手握紧又松开,然后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容。 很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可别后悔。这次蜀山论道,我们正好做个了断。 说完,她转身就走,却又在走出两步后,止步回身。 你以为当初他为何会答应联姻?苏子明,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无情也最愚蠢的人。 骂完男子,女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那男子在她转身后,神色一晃,冷漠的眼中爬上一丝复杂的情绪。 正好路过看到了这一幕的沈自流和梓岚交换了一个尴尬的眼神,匆匆回了后院。 两人回到各自的客房换了身衣服后,一起到关璟瑄的房间请安。早上关璟瑄出门闲逛时正好瞧见有商贩在卖七宝鱼,便将两条鱼都买了下来,回客栈亲自下厨熬了一盆鱼汤。沈自流和梓岚来请安时,鱼汤刚刚端上桌。 好香!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73) 刚走到门口,沈自流就抽着鼻子感叹道。 见到两个徒弟进门,关璟瑄笑道:回来得正是时候,快来尝尝好东西。 沈自流和梓岚依言落座,关璟瑄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鱼汤,道:为师许久不曾下厨了,味道肯定是比不过小流做的菜,不过这汤是好东西,你们可别嫌弃哦。 沈自流把碗端近闻了闻,又喝了一口汤,道:好喝,有种形容不出来的鲜美。不过这是什么鱼?弟子似乎从没见过。 梓岚一口气喝了半碗,额上瞬间浸出一层薄汗,咂咂嘴,道:师父,这是不是七宝鱼? 关璟瑄笑着点点头,道:梓岚竟然知道。 沈自流睨了梓岚一眼,问关璟瑄:何为七宝鱼? 关璟瑄道:七宝鱼产自东海深处,以海中的灵蚴为食,数量稀少,极难捕获。七宝鱼的鱼目、鱼鳞、鱼鳍、鱼皮、鱼骨、鱼鳔和鱼血都是十分珍贵的炼制灵器的材料,所以叫做七宝鱼。又因为七宝鱼以灵蚴为食,它的肉和骨中含有纯度非常高的灵气。这灵气并不能直接为人所用,但食之可以加速灵力的小周天循环,对提高修为大有助益。 沈自流听关璟瑄这么一说,也一口气喝掉大半碗鱼汤,果然感觉一股暖流从胃中扩散开来,顺着灵脉向四肢百骸奔腾,全身的灵力都像被激活了一般,加速流向丹田。 关璟瑄给两人添满汤,道:蜀山论道在即,你们没有本命灵器略有些吃亏,这个汤正好可以稍稍弥补。来,再喝一碗,然后打个坐,为师替你们守着。 沈自流毫不迟疑地仰头饮尽碗里的鱼汤,然后十分自觉地走到关璟瑄的床上盘膝坐下,专心致志开始打坐。 梓岚接过鱼汤后,有些迟疑。 关璟瑄开玩笑道:就算不好喝,梓岚也给个面子嘛。 梓岚难得有些支吾:不是不好喝只是这七宝鱼的功效 梓岚声音越来越小,关璟瑄没听清,问:什么? 梓岚神色纠结地看着手里的碗好一会儿,又看了一眼一脸疑惑的关璟瑄,最后只说了一句没事,随即一脸慷慨地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 合眼打坐前,梓岚苦哈哈地想:阿月,你这小徒弟可真能折腾人。他到底知不知道七宝鱼除了能促进灵力循环还壮阳啊!! 第146章 关璟瑄炖的鱼汤不多,给两个徒弟分完就只剩了些汤底,关璟瑄也没打算喝,待两个徒弟都全身心投入打坐后,关璟瑄轻手轻脚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唤了小厮将东西收走,自己则找了本书坐在桌边静静地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三个时辰。等到打坐的两人重新睁眼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 关璟瑄放下书伸了个懒腰,道:感觉怎么样? 梓岚和沈自流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后,飞快下了床。 梓岚微微向前倾身,整个人都明显冒着热气,笑得有些勉强:师父,方才运转灵力出了一身汗,弟子先回房沐浴了。多谢师父的鱼汤。 说完,梓岚匆匆出了房门。 沈自流也满头汗水,脸颊微红,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关璟瑄:师父,我也先回房了鱼汤很好喝。 你们俩这争先恐后逃跑的模样,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好吗! 关璟瑄望着逃也似地冲出去,在门口还踉跄了一下的沈自流,脸上露出有些郁闷的神色 他做的汤就这么难喝? 这一日,沈自流和梓岚都没有再出过自己的房门。关璟瑄睡前反省着自己是不是该精进一下厨艺,结果梦里都在做饭。而他左右两边的房间里,两个年轻人辗转反侧了一夜,煎熬到天明。 其实梓岚还好,毕竟前世活了那么大把岁数,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身上虽然难受,心态却很淡定。自己纾解了两回,泡了个冷水澡,再默诵静心诀打了两个时辰的坐,身上的邪火也就慢慢退去了。窗外天光初明时,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沈自流就没有梓岚那么好过了。这几年他专注修习,并不怎么想这种事,早上起床有些正常反应,也能很快消下去。揽灵池那次是他唯一一次失态,只是在明了自己对关璟瑄的心思后,他想得最多的却是如何瞒住关璟瑄自己的心思,如何变强以更好地保护他。即便他时常喜欢对关璟瑄做些亲昵的小动作,却还真没有过更进一步的心思。 对沈自流来说,关璟瑄是心头血,是明月光。 他想将关璟瑄保护得密不透风,让他随时停留在他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他想独占关璟瑄想得发狂,却又从没有想过要在身体上占有他。好像即便只是想一想,都是对那人的玷污。 但是这一晚,忍受着身体煎熬的同时,沈自流发现自己满脑子挥之不去的都是关璟瑄的模样。揽灵池的惊鸿一瞥,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地在他脑海中回放,氤氲的雾气中,关璟瑄慵懒靠在池边的模样是那么撩人。他甚至清楚地记得那几滴水是如何从关璟瑄的发间滴下,顺着他的锁骨缓缓滑落,又往下划出了怎样的弧度。 沈自流蜷缩在床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呼吸沉重而凌乱。 此时此刻,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一丝那人身上的寒兰清香。 沈自流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身心都膨胀得发痛。 这是不对的,这是对师父的不敬,是对他的亵渎。 沈自流告诫自己。 可脑中却不受控制地不断浮现着那人温润的眉眼,微张的薄唇,宠溺的笑容。耳边似真似幻地响起那人动听的声音,叫他小流,一声一声,唤得他骨子里都在发痒。 无名之火从骨髓里向外蔓延,燃烧得越来越旺,沈自流连脑子都被烧得昏昏沉沉,整个人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口干舌燥。 好渴 沈自流难受地闷哼出声,却没有起身喝水。他知道这渴是水解不了的,能给他解渴的那个人,正一无所知地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安眠。 罪恶感如藤蔓一般爬上心头,可这罪恶感非但没有浇熄附骨之火,反而让他心中生出一阵隐秘的快感。 沈自流,你完了。 沈自流绝望地想着,终于放弃挣扎,将手伸向腰带 第二天两个徒弟难得地双双赖了床,关璟瑄也没有去叫醒他们,独自出门补充了些日常用品,又到镇长那边付清赔偿,帮叶之远收拾好了他留下的烂摊子。 午后关璟瑄回了客栈,赖床的两人也都起来了,梓岚还算正常,精神也不错,沈自流却一脸菜色,跟他打招呼时也神色闪躲,十分反常。 关璟瑄有些纳闷,喝了七宝鱼汤,又经过一晚的调息,按理说应该修为进益精神焕发才对,就算他厨艺不好,也不会影响七宝鱼的效用啊。怎么沈自流的脸色看上去比平日里还差? 关璟瑄十分自然地伸手搭上沈自流的手腕,并没有注意对方在他触碰到时微微一颤,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灵力充盈,运行活跃没问题啊 关璟瑄疑惑地喃喃自语着,转而又想去探沈自流的额头,沈自流迅速后撤一步,躲开了。 关璟瑄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半空:为师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病了 沈自流低头垂眸,道:师父我没事,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不能碰他,至少现在不行。否则那些好不容易强行压下去的欲念,一定会喷薄而出,再也控制不住。 关璟瑄放下手,担忧道:真的没事? 沈自流强撑笑容,道:真的没事。 梓岚来回看了看两人,忽然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某种猜测,似乎正在一点点被证实。 一天之后,蜀山论道正式开始。论道地点不在蜀山之上,而是蜀山南麓后方的一处平地。这块平地被四座大山环抱着,约四十丈见方,其间平坦开阔,除了临近山脚有几棵树,没有别的障碍物。 按照蜀山论道的规则,无论比试者动武施术还是使用灵器,都必须将招式的波及范围控制在场地中心三十仗以内,备战者和观战者须在三十丈外观看。若是比试者的招式超出规定范围,将直接判定告负。论道按照之前抽签的分组,两两对决,比试方式不限,同组的两人可自行协商。 论道分两天进行,梓岚被排在第一天,沈自流在第二天。蜀山为几个受邀门派设置了专门的观看区,紧邻蜀山副掌门和五位长老而坐,有专门的蜀山弟子为贵宾们添茶送水。参赛者也划有专门的候场区,还未参赛的修士只能留在候场区。 要放在平日里,沈自流定是不愿意跟关璟瑄分开的,此时他却有些庆幸赛前能和关璟瑄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他根本无法保证自己还能头脑清醒地上阵。 在梓岚前边有五对修士上场,其中三对都有蜀山修士参与,其中一对甚至两人都是蜀山修士。这倒也正常,毕竟是蜀山举办的论道,目的也是要让自家弟子得到锻炼,开拓眼界,因此蜀山修士的参与度自然也是最高的。而别的仙门世家虽然也能参加,却有名额限制。 第一对上场的修士,选择当场手谈一局。不过他们并不是单纯下棋,而是在场地上用剑气画出一张巨大的棋盘,两人在棋盘中心摆了一个小棋盘,在小棋盘上每走一步的同时,还需要在地上的大棋盘上相应的地方用自己的灵力凝出一颗棋子。若某一处成功被围,地上对应的棋子就会消失,凝成棋子的灵力也会消耗掉。所以如果两人的棋艺不相上下难分胜负,还能拼谁的灵力更充裕。 许多修士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比试,观看的兴致也高。而对弈的两人又都是个中高手,一盘棋下得峰回路转异常精彩。到最后,执黑子的修士在自己的灵力即将用尽时主动认输,挥袖散了满盘黑子。 对面的修士放下执在指尖的白子,笑道:承让。 随后两人起身对彼此一揖,十分有风度地退了场。 第一场比试风雅,第二场就比较激烈了。这场的两人都是元婴期剑修,又精通各种攻击性术法,整场比试都充斥着刀光剑影水火风雷,场上烟尘滚滚,看得人眼花缭乱。好在这场比试结束得也快,只一刻钟两人就决出了胜负。 第三场总算上了个关璟瑄认识的人宋简,和他对战的也是个蜀山修士。关璟瑄听到旁边的人对同伴介绍,这人是蜀山魔修风怀长老的得意门生,叫应禹溪,也是个魔修。山月长老和风怀长老一向针锋相对,两人门下弟子受自家师父影响,彼此之间凡事都要争个一二。先前在桃源镇和宋简相处时,关璟瑄只觉他温文尔雅礼数周到进退有度,让人感觉十分成熟可靠。不料今日一上场,宋简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极度亢奋和狂躁的状态,充满攻击性,出手就是杀伤力极大的招式,简直比对面的魔修更像魔修。 关璟瑄偷瞄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蜀山众人,只见他们都一脸淡定见惯不惯的模样,不由暗叹人不可貌相。 这一场,宋简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比试一结束,他瞬间恢复了平日里的文质模样,笑容温和谦逊地上前同对手寒暄,换来对方一个白眼。 关璟瑄正看得瞠目结舌,却又听到不远处的山月长老得意地对风怀长老道:我徒弟赢了!给钱! 风怀长老黑着脸哼了一声,在桌上拍下一个铜板,山月长老拿起来吹了口气,喜滋滋收进袖中。 关璟瑄哭笑不得地想:蜀山的修士,都是人才啊。 第147章 到梓岚上场时,宋简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回到贵宾席,向副掌门蔚然和几位长老行礼问安后,加了个座坐到关璟瑄身旁。 虽然宋简在场上的状态令人吃惊,他的强大却是毋庸置疑的。蜀山论道的抽签会将综合实力相近的对手分到一组,两人的实力绝不会太悬殊,所以宋简能从头到尾完全压制住对手并不是对方实力不济,只能说明宋简不但本身修为强大,还精准地抓住了对方的弱点。见宋简坐到自己身边,关璟瑄自然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地赞扬了对方一番。 下了场,宋简又恢复了往日的斯文模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关公子谬赞了方才没吓到你吧? 关璟瑄用手里的百折扇掩唇笑道:吓是没吓到,只是有点惊讶。 两人正说到此处,就见梓岚和方连云一同上了场。双方向彼此致意后都不多话,同时亮出武器,转眼就战到了一起。 方连云的银色长鞭在空中甩出清脆的响声,鞭子像是有生命一般,舞动自如,对梓岚紧追不舍。梓岚用的还是那把细剑灵玉,对付鞭类的远距离武器略显吃亏,因此两人开始交手后他多是在招架,稍落下风。 宋简看了一会儿,道:关公子,你这徒弟挺能干的啊!一个没有本命灵器的结丹期修士,招架一个拿着本命灵器的元婴期修士的攻击,还能如此有条不紊有章有法,心态沉稳非一般年轻人可比。 关璟瑄道:梓岚确实一直都比较稳重,也很有主见,有时甚至会让人感觉有种和他年龄不符的成熟。 梓岚和方连云这一场打得看似中规中矩,最终以梓岚的一个失误,方连云险胜。比试结束后,明明赢了的方连云却一脸憋屈郁闷。 梓岚收好灵玉,向方连云抱手一揖:道友身手不凡,在下佩服。 方连云盯着他,幽幽道:你是不是故意放水了? 梓岚笑道:道友多虑了,无论修为还是灵器品级,道友都在我之上,不拼尽全力,怕是一个回合我都坚持不下来。 方连云觉得他说得没错,可方才那一番交手中,他完全没有酣畅淋漓之感,反而像是被人引导着,一步一步走向最终的结果。 方连云皱眉道:下次再比过! 梓岚笑了笑,没接话,转身朝关璟瑄所在的位置走去。 师父,弟子输了。 到了关璟瑄面前,梓岚故意叹了口气,说道。 关璟瑄含笑看着梓岚,示意他在旁边留好的空位上坐下。等梓岚落座后,关璟瑄微微向他倾身,低声道:别以为为师没看出来,你是故意输的。而且整场比试的节奏和结果,全在你的掌控之中。 梓岚垂眸一笑,学着关璟瑄的样子朝他倾身,道:师父小声点,咱们要低调。 关璟瑄斜了他一眼,道:梓岚进步如此神速,为师着实惊讶。找时间你和小流也过过招,看看你们俩如今到底谁更厉害些。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74) 梓岚毫不犹豫地拒绝:那还是算了,师父又不是不知道,沈兄一打起来简直六亲不认,每次跟他切磋完我都要缓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梓岚夸张的形容让关璟瑄笑着摇了摇头,而坐在场地另一侧候场区的沈自流,远远望见关璟瑄左右两侧的位置都被人占了,三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立刻忘记了方才自己还在庆幸和关璟瑄离得远,心里又开始咕嘟咕嘟冒起了酸泡泡。 第一天的蜀山论道于申初结束,师徒三人没有在外边逗留,早早回了客栈养精蓄锐。第二日,沈自流的比试被安排在上午的第三场,因此师徒三人一大早就出了门。 抽签分组后,沈自流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一个叫冷凌的人,却并不清楚这个人究竟是谁。等到了比试场上面对面了,才知道此人也是个蜀山弟子,看上去比他年长一些,五官棱角分明,透着几分刚毅。冷凌手上握着一柄长剑,从体格和体态看应该也是个修习剑道多年的剑修。沈自流看不出冷凌修为几何,但能肯定绝对比他高。 原本沈自流是没打算和对手寒暄的,结果对方在看到他的佩剑后,主动开口了。 道友所持的,可是吞象? 沈自流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心道吞象也不是什么名器,竟有外人会知道。 冷凌道:道友可知此剑为何人所铸? 沈自流略一回忆,很快想起购剑时程赟提到过的故事,于是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镜湖山庄老庄主冷青峰 冷青峰,冷凌 沈自流似有所悟:冷道友和冷老庄主是? 冷凌微微一笑,道:他是我外公。 沈自流闻言挑了挑眉,就听冷凌又道:当年外公锻造吞象时本是想赠予我作为入山贺礼的,谁知淬炼前被蛇血浇透留了瑕疵还溶进了妖蛇元神,外公便弃了那把剑重新给我锻造了一把。 说着,冷凌将原本握在手中的长剑收回,重新抽出一把通体冰蓝的长剑。 新铸的这把剑名为断水,在获得本命灵器前,我用的一直是它。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吞象也算是缘分,而且我的修为本就比你高,所以今日我也不用本命灵器。咱们不妨比一比我外公所铸的这两把剑,究竟哪把更厉害。 沈自流听得莫名火大,脸色也沉了下来,道:比试可以,但是有一点我想你没有搞清楚 沈自流抽出吞象,缓缓注入灵力:将要赢你的不是这把剑,而是我。 第148章 这场比试,沈自流出手格外凶狠。吞象本来就有遇强则强的特性,所以在学会控制灵力后,沈自流使用吞象时通常不会灵力全开,只要足够应付面对的状况就行了。但这一场,关璟瑄和梓岚都久违地见到了蓝色灵力从吞象上溢出的景象。 比试一开始沈自流就抢先攻了上前去,灵力暴涨的吞象凌空一划,一道凌厉的剑气卷着强劲的气流和红蓝交错的电光,横着朝冷凌劈了过去,速度之快令人防不胜防。冷凌反应也快,几乎在沈自流抬手的同时他身形一晃,转眼就撤出去几丈,并且在面前撑出一道无形的屏障。但沈自流这开场一击就出人意料地用上了□□成的力道,还加了个熔金术在其中,剑气打上冷凌面前的屏障后猛地炸开,热浪瞬间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推开,卷起满地烟尘。 屏障被打破,冷凌只得用断水接下剑气,虽然他早有准备,却还是被逼得后退了两步。冷凌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十分诧异,面前这个看上去只有结丹期修为的年轻人,灵力居然这么醇厚! 沈自流却没有给冷凌喘息的机会,场上烟尘未散,他便已经提剑追了上去,剑光飞舞间,攻击术法也劈头盖脸朝对面的人砸去,各种属性的术法交错施展,让冷凌招架起来都有些吃力。这下不仅冷凌吃惊,连外围观战的修士们都重新审视起场上这个气势逼人的年轻人。 术法是修士的必修课程,按照阴阳五行有一定的分类,每个修士都可以修习任何种类的术法,但是因为修习每种属性的术法诀窍不同,通常一个修士都会比较擅长其中一到两种属性的术法,其余的多是能够施展但不会太精通。但沈自流施展出的术法,什么属性都有,而且威力极强。在面对冷凌的回击时,他也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丢出相克的术法将其抵消。是以比试开场不久,冷凌就被沈自流压制得有些狼狈。 坐在关璟瑄左手边的宋简感叹道:关公子,你的这个徒弟也很了得啊,看上去根本不像刚结丹的修士。冷凌在蜀山同辈人中已经是拔尖的了,修为还比你徒弟高了不少,却被压制至此,真是后生可畏啊。 关璟瑄也是被震惊到的一员,下意识跟宋简谦虚了两句后,侧头对梓岚道:为师平日里不怎么见小流用术,他对术法的掌控何时这般醇熟了? 梓岚道也向关璟瑄侧过去,道:弟子和沈兄多是切磋剑术,也未曾见过他今日这般表现,想来在私底下必定苦练过。 顿了顿,梓岚又道:经历了幽冥犼那件事,沈兄一度十分自责,觉得是自己的无能和弱小连累师父受伤,所以在那之后他在修习上比以往都更为刻苦,对自己的要求已经到了严苛的地步。师父可能不知道,好几次我和沈兄相约切磋时,都发现他身上带着各种伤,几乎都是他自己修习时造成的。有一次我看那些伤太不寻常,追问之下才知道他找绮玉上尊借了水月宝镜。 关璟瑄惊讶道:水月宝镜不是天音阁不外传的修习灵宝吗?据我所知水月宝镜由青凤仙尊亲手炼制,整个昆仑只有两把,一把由寒水上尊转赠给了绮玉上尊,另一把在寒水上尊的师弟梦阳上尊手中。 梓岚颔首道:沈兄是如何让绮玉上尊将这等法宝外借的,弟子也不得而知,不过这不是重点。师父应该知道水月宝镜的用处吧? 关璟瑄点点头。 水月宝镜可以在一段时间内,将它照过之人的影像投射出来化为实体,幻化出的人和其本体不仅外形一模一样,连修为和身手都分毫不差。不过幻体并不受召唤者控制,相反,它会不遗余力地攻击将它召唤出来的人,直到被召唤者击败或是召唤时间结束,又或是召唤者重伤,无法维持施和水月宝镜的联系,幻体才会消失。幻体每被召唤者击败一次,下一回被释放出来时,它就会更强一些,所以水月宝镜对于修士来说,是十分珍贵的修习法宝。 梓岚道:师父知道沈兄用水月宝镜召唤出来的对手是谁吗? 关璟瑄摇头。 梓岚道:是引岚上尊。 关璟瑄听得目瞪口呆: 当初让凌溪风指导沈自流时,两个人都是那般不情愿,结果到头来,沈自流心里其实还是认同这个师叔的实力嘛 梓岚道:还有一点师父可能不知道,要想让水月宝镜最真实地还原映照之人的修为和身手,偷偷照一下是不行的,须得在对方也知晓并且愿意配合的情况下,让持有者拿着水月宝镜从头到脚照一遍才行。 关璟瑄想象了一下沈自流黑着一张脸拿着水月宝镜,对着同样脸色铁青的凌溪风大眼瞪小眼,顿时觉得有些好笑,笑过之后又有些心疼。沈自流的自尊心和胜负欲本就很强,面对凌溪风时则更甚,但他却愿意为了变强拉下脸来求助对方,可见决心之坚定。而且凌溪风的修为和实力高了沈自流不止一点半点,水月宝镜幻化出的凌溪风可不会像真的凌溪风指导他时有所保留手下留情,可以想象在与幻体对练时,沈自流吃过多少苦 关璟瑄感慨地轻叹了口气,心中淌过一道暖流,夹杂着些许酸楚。 这个傻徒弟啊 就在关璟瑄和梓岚交流期间,场上又有了新变化。冷凌并不是什么死板之人,在意识到沈自流比预想中要强大得多以后,他果断放弃继续用断水与他周旋,十分干脆地拿出了自己的本命灵器,却并没有能缓解多少压力。 开场时沈自流是攒着一股气,利用快攻打乱对方阵脚的同时,自己倒是稍微冷静了下来,越打越有条不紊。数次与远胜自己的对手交手的经验,让沈自流在面对强敌时不会产生丝毫畏战情绪,而在与凌溪风的幻体交手时,他也逐渐摸索出了弥补自己修为不足的打法,因此冷凌虽有元婴期修为,对于沈自流来说并不算什么威胁。 不过他的这种打法虽然奏效,却十分耗费灵力,即便他天生灵力强大,也禁不住长时间的爆发式损耗,必须速战速决。 又一次躲开沈自流的攻击后,冷凌朝沈自流扔出一张炎爆符,巨大的火光瞬间在场地上炸开,气浪卷起弥天烟尘,一时间根本看不清爆炸中心的情形。冷凌在扔出炎爆符后就退到了安全距离,竖起本命灵剑开始咏唱一段秘文,一个半透明的蓝色光球从他身上展开,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宋简略微挑眉:这是天雷击? 关璟瑄正想问什么是天雷击,就见冷凌已经咏唱完毕,原本笼罩着他的蓝色光球迅速收缩,在他的本命灵剑上聚拢成点,冷凌剑锋一转指向方才沈自流所站的位置,并拢左手中指和食指在剑身上一抹,一道惊雷突然从天而降,径直劈向烟尘中的沈自流。惊雷落下,电光四起,大地轻颤,尘土飞溅。 关璟瑄顿时面露紧张,微向前倾想要确认沈自流的安危,却只能看到烟尘中闪烁的电光。 宋简见状安抚道:关公子莫急,天雷击虽是冷凌之师秋心长老的绝学之一,却不易掌握。冷师弟现在还需要咏唱才能施放,招来的天雷威力也十分有限,不会致命。 话虽如此,一个元婴期修士能施展出此等秘术已经很让人惊讶了,而且不致命并不代表不会受伤,关璟瑄心中的担忧并未减轻多少。 施展完天雷击,冷凌轻微摇晃了一下,又立刻站稳,只是气息还有些不稳。这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天雷击,灵力的消耗超乎他的想象,不过这一招的威力也比他预想中还要大,虽然和秋心长老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对沈自流这种修为的修士来说,也极难应付了。 方才他丢出的炎爆符只是个障眼法,真正有用的其实是藏在炎爆符下的一张蛛毒网。只要炎爆符一爆炸,粘在符纸上的蛛毒网就会立刻附着在距离最近的活物身上,瞬间张开一张具有麻痹效果的蛛网。蛛毒网能麻痹对手的时间不长,却十分管用,如果没有提前防备,非常容易中招。从炎爆符爆炸到天雷击落下,沈自流都没有从烟尘中出来,看来蛛毒网应该生效了。 片刻后,飞扬的尘土开始下沉,电光也已沉寂。就在旁观众人和冷凌都以为已经分出胜负时,冷凌忽然感觉脚下的泥土动了一下,条件反射正要掠开,两条突然从地底钻出的青藤却比他动作还快地迅速缠上他的两只脚踝。冷凌立刻挥剑向藤蔓斩去,不料脚下猝不及防冲出一道巨大的水柱,将他整个人都裹进了水中。 本来在使用了天雷击后冷凌就有些不支,此时突然被水淹没,水柱中的水流还在不断向他奔流冲击,冷凌稍不注意手中的灵剑便脱了手,瞬间被水流卷走甩出水柱,摔落在远处。 片刻慌乱后,冷凌迅速屏息凝神,飞快思索应对之策。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包裹着他的水柱忽然缓缓退下,与此同时,冷凌清楚地感觉到一阵寒气从脚下升腾起来。水流退到冷凌胸口下方时便消失了,再往下不知什么时候结了厚厚一层冰,将冷凌的下半身死死冻在了地面上。冷凌的双手虽没有冻在冰中,却被两条藤蔓死死缠住动弹不得。 冷凌尝试着动了动,缚住手腕的藤蔓立刻收得更紧,陷入皮肉中。冷凌默叹了口气,不敢再轻举妄动,抬头看向扬尘渐消的前方,就见一个提剑的身影正缓缓朝他走来。而那人周身,隐约似有紫色电光流窜。 看到从烟尘中缓步而出的沈自流,关璟瑄略微放心的同时也一愣,微讶道:紫电结界? 第149章 等到沈自流再往前走了几步,关璟瑄又疑惑了:好像又不是? 梓岚对紫电结界比关璟瑄还熟悉,因此肯定道:是紫电结界,不过并不是完全形态。 关璟瑄不解:紫电结界还有不完全形态? 梓岚道:师父仔细看沈兄身上的电光,其他地方都很稀薄,只有头顶上方是正常紫电结界的颜色。 关璟瑄闻言更为惊讶:小流竟能控制紫电结界的灵流分布?! 梓岚微微蹙眉:恐怕不是刻意为之,只是修为不济。 紫电结界很特殊,只要施术者本身足够强大,它就坚不可摧。而且它不仅可做防御之用,还能在有人企图强行突破时释放强力的电流将其摧毁,攻守兼备。不过紫电结界只有剑修能用,且必须有非常高深的修为和醇厚的灵力为支撑。据关璟瑄所知,能展开紫电结界的昆仑修士,无一不是有化神期的修为,就连凌溪风这样的修真奇才也不例外。所以在看到沈自流身上有紫电结界的电光时,他才如此惊讶。 此时听梓岚这么一说,关璟瑄顿时明白过来。刚才的那一道天雷击,寻常防御招架之法根本无法抵御,沈自流一定也明白,所以才会召出紫电结界对抗。只是沈自流就算再有天赋,修为的局限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现在的他并不能召出真正的紫电结界,所以将所有的灵力汇聚到了同一点上,并且在天雷击落下的瞬间让这一点达到了真正紫电结界的强度,成功扛住了天雷击。 能做到这一点,也足够让人震惊了。这说明沈自流不但已经习得施展紫电结界的方法,还准确预判了天雷击的落点,时间也掌握得恰到好处。 关璟瑄听到不少观战的修士都在低声交流,惊叹赞赏之声不绝。 宋简道:先前我还奇怪,通常蜀山论道上分到同一组的两人修为不会差别太大,怎么关公子的两位徒弟都匹配到了比自己修为高上许多的对手,现在总算明白了。这位沈公子,今后定会是修真界的一大人物。 今日在这蜀山论道上,汇聚了修真界各大门派世家的英才和位高权重者,任何一个在此处崭露头角的修真者,在不久后的将来都一定会为整个修真界所知晓。从这一刻起,沈自流不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昆仑小修士了,他将作为一个修真界的新秀,被更多人所知晓。一时间,关璟瑄的心情有些复杂,有高兴和骄傲,却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之情。可是在不舍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沈自流已经缓步走到了完全被制住的冷凌面前。施展出不完整的紫电结界带给沈自流身体上的负担并不亚于冷凌施展天雷击,但他脚步稳健,神色从容,让人看不出丝毫异样。 沈自流在冷凌面前一臂远的地方站定,淡淡道:认输吗?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75) 冷凌忍受着手腕被缠紧的痛楚,悄悄将全身灵力都汇聚到两手之上,准备进行最后一搏,道:绝不。 沈自流并不意外,他微微一笑,道:那就得罪了。 话音刚落,吞象的剑身已经没入冷凌肩膀半寸,血色缓缓在衣料上晕染开来。 冷凌闷哼一声,正奇怪沈自流为何扎得这么浅,就发现自己的灵力突然不受控制地向伤口涌去,竟是被吞象强行吸走了!不消片刻,冷凌体内的最后一丝灵力耗尽,场边的蜀山弟子立刻宣布沈自流获胜。 沈自流轻轻抽出吞象,挥手融了困住冷凌的冰柱,撤走藤蔓,随即抱剑对冷凌道:承让。 冷凌似是累极地吐了口气,一手捂住肩上的伤口,还礼道:道友少年英才,在下技不如人,惭愧。 顿了顿,又道:不过道友这把剑,怕是不能再用了。 像是印证他的话一般,一直在微微闪烁着红光的吞象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剑身与剑柄相接处那道几不可见的红色纹路突然变粗,向剑尖方向蜿蜒而上,裂纹瞬间布满了整个剑身。沈自流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手上一轻,用了这么多年的吞象一转眼就在他眼前完全碎裂了。 场上场下的人都有些怔住,冷凌这才解释道:这把剑原是要给我的,冷家家训不可同族相残,因此外公在锻造这把剑时施了咒,此剑不可沾冷家人的血,一旦沾上,顷刻自毁。 沈自流很快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中仅存的剑柄,眼中闪过一瞬感慨,尔后向冷凌一揖,道:请代我向冷老庄主致谢,吞象甚好。 冷凌回了一礼,道:沈道友客气了。你与这把剑有缘,外公知道他锻造的灵剑能物尽其用,也会高兴的。终究是因我让道友碎了剑,若道友不嫌弃,在下可将断水相赠。 沈自流笑道:多谢道友好意,不过我马上就有自己的本命灵器了。 冷凌点点头,两人不再多话,相互致意后背道离开了比试场地。几个负责善后的蜀山修士来到场边,启动早就布好的修复结界,不多时就将满目疮痍的比试场地恢复如初。 沈自流下了场直奔贵宾席而去,快走近时看到宋简同关璟瑄说了什么,关璟瑄低头一笑,又摇了摇头,满目温柔。沈自流顿时感觉心脏上像是被针尖扎了一下,原本赢得比试的好心情瞬间沉了下去,脚步也慢了下来。 这时关璟瑄瞧见了不远处的沈自流,笑容和煦地朝他招了招手,沈自流这才感觉心尖的刺痛略略减轻,却没有消散。 这两天,他一直在矛盾中煎熬着。一边不断告诫自己不要逾矩,师父这样好的人,人人都愿意亲近他,很正常,没什么的,可一旦看到关璟瑄和他人相谈甚欢,他就控制不了心头疯狂滋长的醋意,想将那些接近关璟瑄的人统统赶走,告诉所有人关璟瑄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他不断提醒自己要注意分寸,要尊师重道,要维持平衡,可关璟瑄对他一笑,他就沦陷了,止不住回想起那个难熬的夜晚,迷蒙中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绮念。 终于走到关璟瑄面前,沈自流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师父,就见关璟瑄将自己的茶盏递给他,笑意盈盈道:小流辛苦了。 沈自流双手接过茶盏,看着对自己那些龌龊心思一无所知,满眼都是欣慰与关怀的关璟瑄,满心罪恶感。 清茶过喉,微涩的茶水都像沾上了一丝那人的气息,从唇齿流到丹田,撩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再呆在关璟瑄身边,沈自流觉得自己迟早要疯掉,可他舍不得,离不开,放不下。 仰头饮茶时沈自流阖眼敛去眸中的苦涩。 谁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办? 第150章 递还茶盏时,沈自流面上眼中的情绪已经掩饰得滴水不漏。粗粗应了宋简和梓岚的道贺,沈自流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尘污,随即对关璟瑄道:师父,弟子想找个地方稍微清洗一下。 关璟瑄点点头,道:去吧,莫走远了,早些回来。 沈自流离开不久,场地便已修复好,论道接着进行。 等到新的一组修士上场,梓岚忽然咦了一声。 关璟瑄道:这两位梓岚认识? 梓岚道:不认识,不过抽签那日回客栈时,我和沈兄在中庭的小花园中曾见过他们。 梓岚小声将那日在花园中的所见所闻说与了关璟瑄听,关璟瑄听完还没说话,就听宋简插话道:这两人我倒认识,男子是蜀山影歌长老的徒孙苏子明,女子是个魔修,叫云梦汐,虽不是我蜀山弟子但经常来蜀山做客,梓公子提到的博扬全名为季博扬,也是我蜀山弟子。喏,就是那个 宋简边说边指了一下他们右侧不远处,立在场边观战的一位白衣修士,接着道:苏云季三家是世交,这三人从小就玩在一块儿,曾经关系很好。 关璟瑄虽不爱打探他人隐私,但宋简已经起了话头,他便也捧场地问道:曾经? 宋简道:嗯。苏子明和季博扬结丹前,云梦汐时常上山来找二人叙旧,每次来蜀山总爱跟蜀山的魔修切磋,一来二去在蜀山混了个脸熟,大家都知道他们三人关系不错。等那二人结了丹下山游历,三人也是结伴而行。三年前云季两家长辈提出联姻,季博扬一开始并不答应,后来不知道怎么突然又改变了心意,应允了。谁知去岁云季两家打算让两个孩子正式结亲时,两人态度一致当场悔婚,婚约也只能作废。自此以后,这三人的关系就急转直下,不复当初。有人说苏子明和云梦汐才是两情相悦的一对,结果被季博扬半道截了胡,也有人说是苏子明一直暗恋云梦汐,在那两人定下婚约后插足其中。不过实情到底如何,估计就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宋简的说法和梓岚的所见所闻有些矛盾,不过对于他人的爱恨情仇关璟瑄不好置评,于是打趣道:宋公子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宋简叹了口气,道:若是关公子也有一个热衷打探闲闻轶事并且一定要跟人分享的师兄,你也会对这些事知道得很清楚的。 两人交谈期间,场上的云梦汐和苏子明已经打了起来。苏子明是个剑修,自身资质不错,又有名师指点,所以剑法和术法都在普通修士之上。而云梦汐擅长驱使魔灵,近身正面对决没有优势,所以她一直跟苏子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开场不久就在场地各处都种上了不同的魔界植物,又召唤了几只魔宠出来,多方对苏子明进行牵制。 关璟瑄曾闲来无事翻过几本关于魔界植物的书,但一直没有机会见识实物,这次好不容易亲眼目睹却隔得有些远,正愁看不太清楚,就见离贵宾席不远处的场地上,泥土忽地一翻,一棵紫色的植物嫩芽破土而出,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生长起来,不一会儿就长成一大丛。这丛魔植的叶和茎与月季形似,茎刺呈紫黑色微微向上弯曲,看起来十分狰狞锋利。这丛魔植由许多植株组成,却只有最中间一株长出一朵硕大的花苞,这花苞并不像月季,反而有些像紧合的玉兰,妖异的蓝紫色看上去就不太友好。 关璟瑄细细看了一阵,不太肯定道:这花是不是魔梦幽兰? 梓岚前世曾见过魔梦幽兰,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不好说得太肯定,只道:似乎有些像。 关璟瑄道:为师曾在书中读到过,魔梦幽兰主要用以入药,其汁液有强烈的致幻作用,淬炼后哪怕只是皮肤上沾上一滴,都能让人灵力逆行陷入幻觉难以自拔。但是还长在土里的魔梦幽兰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是被它的刺扎到会有麻痹之感云姑娘在这么远的地方种一株魔梦幽兰有何用? 联系场上两人在花园里的对话,梓岚隐约猜到一些,于是提示道:师父是否知道魔梦幽兰的种子为何物? 关璟瑄回忆片刻后,道:好像叫晚夜诉情? 梓岚点点头:如果服食了晚夜诉情会如何? 关璟瑄略一想,忽然面上一红: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就算应该也不会吧? 梓岚耸耸肩: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云姑娘种这株魔梦幽兰还有什么用。 宋简听得云里雾里,问:所以服食晚夜诉情到底有什么效果? 关璟瑄轻咳一声,斟酌了一下用词,正要解释,就见原本在场地中心与苏子明周旋的云梦汐忽然踩着一株魔植的触枝,飞快朝季博扬所在的方向掠过去,苏子明下意识追上去,并且在云梦汐站定时踏空一跃,挡在了云梦汐和季博扬中间。与此同时,关璟瑄注意到魔梦幽兰的花苞轻微摇晃起来。 因为隔得近了,场上两人的对话也飘入贵宾席上的众人耳中。 云梦汐道:苏子明,我最后问一次,你真的不打算 苏子明直接截断了云梦汐的话,斩钉截铁道:绝不。 云梦汐眼神一凛,越过苏子明看了一眼他身后满眼担忧的季博扬,道:那就别怪我 云梦汐话到一半忽然扬手一挥,一根藤蔓猛然从苏子明脚边钻出,直取他面门,苏子明从容地往边上一闪轻巧躲开,正觉云梦汐这一击似是有所保留,就见她翻掌往地上打出一道灵力,不远处的魔梦幽兰猛地一摇晃,花苞瞬间鼓胀到极致,伴随噗的一声轻响,花骨朵绽开的同时,三颗细如芝麻的种子从花苞中喷溅而出,径直冲季博扬而去。 按照蜀山论道的规则,比试是不能波及到场外观战者的,但云梦汐和苏子明的比试显然夹杂了过多私人感情在其中,是以在种子飞出比试场地范围时就有蜀山弟子宣布云梦汐告负,场上的两人却都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苏子明神色一凝,足下一点迅速回撤,人未到剑先至,三颗种子尽数打在他的佩剑上,被强烈的剑气弹开。 苏子明眼中浮上明显的怒火:你闹够了没有?! 云梦汐忽而一笑:这话应该我来问你。 话音刚落,苏子明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猛地回头,就见季博扬揪着领子倒在了地上。 博扬! 场边顿时一片混乱,没有人注意到贵宾席一侧也发生了一点意外。 就在片刻前,关璟瑄看到云梦汐真的用魔梦幽兰的种子攻击时,略微吃惊地张了张嘴,结果苏子明那一剑挡掉的三颗种子,其中一颗好巧不巧正好被弹进了关璟瑄嘴里,而且直接入喉,连吐的机会都没有。 由于种子弹过来时速度太快,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苏子明和云梦汐那边,所以除了关璟瑄,只有离他最近的宋简和梓岚看到有东西飞进了他嘴里。三人都愣了一下,关璟瑄随即被呛得咳嗽起来,梓岚立刻运起灵力往他背上轻拍。 师父,快吐出来! 关璟瑄咳了一阵后好不容易缓过来,欲哭无泪道:咳不出来,刚吞进去就化开了。 宋简不清楚服侍了晚夜诉情会有什么效果,边帮关璟瑄搭脉,边皱眉问:关公子可有感觉到什么不适? 关璟瑄调动周身灵力感知了一番,除了喉头还留着一丝奇怪的甜味,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于是摇头道:似乎并无不妥。 宋简放开关璟瑄的手腕,道:灵脉正常,也不见中毒的迹象。 关璟瑄和梓岚对视一眼,梓岚起身道:晚夜诉情没有发作自然是好,但不知它的的效用可以保留多久,弟子还是去找云姑娘讨个解药。 宋简亦站起身来,道:还是我去吧,我跟他们要熟一些,你先照顾好你师父。 梓岚向宋简道了谢,然后寻来热水给关璟瑄续了杯热茶递上,担忧道:师父果真没有什么不适? 实际上魔梦幽兰在魔植中都算是比较稀有的品种,而且由于它开花后就会迅速整株枯萎,其汁液的作用又远比种子的用途广,所以很少有人会让魔梦幽兰开花结种,晚夜诉情就比魔梦幽兰更为罕见了。梓岚前世虽见过魔梦幽兰,却也只是看了一眼,并不知道晚夜诉情发作时究竟是怎样,自己也没有中过招。 关璟瑄喝了口茶顺了气,道:没事,为师无碍。 刚说完,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在近旁响起。 师父怎么了? 关璟瑄毫无防备地抬眸看去,沈自流的身影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关璟瑄顿时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用力一握,脑海中仿佛炸开一锅沸水,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151章 霎时间,关璟瑄感觉自己仿佛中了能封闭五感的咒术,眼前的一切突然都模糊起来,周遭嘈杂的声音全都糅在了一起,嗡嗡嘤嘤的像是隔了一层东西,怎么都听不清,唯独沈自流的声音破开重重阻碍,从耳朵钻进颅脑中,比任何声音都清晰。 师父? 一片藏蓝撞进视线里,沈自流的脸在眼前逐渐清晰。一股浓郁的香味如潮水般涌来,将关璟瑄整个人包裹其中。那香味虽浓郁,却不难闻,反而带着一股让关璟瑄感觉无比熟悉的气息,不断冲击着他的嗅觉和神经。莫名的燥热迅速从胸腔扩散到四肢百骸,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般,筋骨都松了。关璟瑄不由自主向前栽倒下去,立刻有一双手接住了他,整个人都扑进了那片藏蓝之中。 本就馥郁的香味顿时更加浓郁,一层一层将关璟瑄裹缠其中,缱绻又不容拒绝地漫过他的每一寸肌肤,无孔不入地侵入,让他被熏得似醉酒般昏昏沉沉。灼烧般的热度从沈自流触碰到的地方升起,如荒原野火迅速蔓延,血液中也似卷起了热浪,在他体内狂奔乱撞,急切地想要寻找出口。 好热 璟瑄! 恍惚中,关璟瑄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揉成浆糊的脑子蓦地灌入一丝清明。 关璟瑄费力地眨了眨眼睛,重新聚焦,好不容易看清眼前一脸焦急的梓岚,还没说话就感觉腰上一紧,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双脚不知怎么就离了地。 沈自流一把将关璟瑄打横抱起,眼神不善地看着作势要拦他的梓岚。 沈兄,你 方才情急之下脱口喊出璟瑄时,梓岚就知道一定会被沈自流误会,当下却没有时间解释太多。眼见关璟瑄整个人都瘫软在沈自流怀中,肤色翻红呼吸急促,梓岚直觉不能将关璟瑄交给沈自流,却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放手。 沈自流眼含杀气道:不要以为没了吞象,我就对付不了你。给我让开!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76) 梓岚正纠结着该怎么解释,就见宋简急急拨开不知何时围拢的人群挤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云梦汐。 我带云姑娘过来了! 梓岚闻言正要松口气,谁料云梦汐见到关璟瑄的情状一愣,随即道:晚夜诉情已经发作,解不了了。 宋简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梓岚和沈自流虽没有说话,脸色却如出一辙的难看。 云梦汐有些莫名地看了满脸凝重的三人一眼,淡然道:这有什么不好办的?让他的道侣好好照顾着,休息一夜就没事了。 梓岚蹙眉道:但我看师父很难受,放任不管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吗?他不久前才受过重伤。 云梦汐挑眉道:晚夜诉情不是毒,就算强忍过去也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但是能纾解最好还是纾解一下,否则这一夜他都会如被油煎火烹一般,生不如死。 沈自流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就是造成关璟瑄现状的罪魁祸首,于是只抱紧了关璟瑄,问:如何纾解? 云梦汐神色微妙地看了沈自流一眼,意有所指道:我刚刚不久说了吗?让他的道侣好好照顾。 这下,沈自流和梓岚都听明白云梦汐话里的意思了。几乎没有丝毫迟疑地,沈自流召出知秋,抱着关璟瑄转身就往落脚的客栈御风而去。梓岚一愣之后,急匆匆跟宋简和云梦汐打了声招呼,御风追了上去。 沈自流抱着关璟瑄在仙客居的客房前站定时,梓岚也追上了二人。沈自流抬脚踹开自己的房门,正要进去,却被梓岚拦住。 梓岚很早就觉察出沈自流对关璟瑄的感情不一般,却也是直到刚才他才敢确定,沈自流的的确确是爱慕着关璟瑄的。因为他此时毫不掩饰的,充满了占有欲和爱意的眼神,与当初的九黎如出一辙。但正因如此,他更不能让沈自流和现在的关璟瑄独处。 刚才听到梓岚喊那声璟瑄,沈自流心中本就窝了一团火,此时见他竟追上来拦自己,顿时浑身杀意四起。 沈兄,你冷静点!梓岚顶住压力,没有放开拦在房门口的手。师父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你你去照顾不太合适 沈自流闻言冷笑道:我不合适,你就合适? 说着,沈自流抬脚一跺,梓岚只觉背后突然袭来一道劲风,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一道强悍的力道掀开,整个人猛地往前一个踉跄撞上走廊的栏杆,瞬间失去平衡摔了出去。梓岚在半空中召出灵玉稳住身形,与此同时,楼上传来巨大的关门声。待梓岚回到沈自流房门口时,发现沈自流已经在整个房间外重重叠叠下了七重结界,将房间内外隔绝了个彻底。 被挡在结界之外的梓岚摸了一下生疼的后背,满眼担忧。若是前世的他,这样的结界就是下了一百重他也能瞬间解开。但如今的他,要强行破除一层沈自流落下的结界都要花费许多时间和灵力,等到七重结界打开,黄花菜都凉了。在门外徘徊片刻后,梓岚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往客栈外走去。房里会发生什么事他已经无力干涉了,但至少可以去问问云梦汐这个晚夜诉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房后沈自流面色稍缓,小心翼翼地将关璟瑄放在自己的床上,正准备去给他倒一杯凉茶,却在转身时被床上的人有气无力地拉住衣角。沈自流急急回头,就见关璟瑄紧蹙着眉头,半睁开眼睛望着他。 其实在晚夜诉情发作,身体遭受到第一波冲击和震惊过后,关璟瑄一直在设法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所合之道所习之法,都专注对精神的锤炼,又多有清心凝神之效,所以他比一般人的自控力更强,却没想到晚夜诉情的效用如此强悍,让他几乎毫无抵抗之力。本来梓岚唤他名字时他已经清醒了一瞬,结果突然被沈自流抱起,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浓郁气息瞬间将他淹没,整个人又陷入一片浑噩。 此时好不容易找回一些清明,关璟瑄压住几乎要溢出唇边的低吟,艰难地对沈自流道:小流你、你出去换、换个人来 沈自流闻言身体一僵,面上阴云骤降,眼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换谁?梓岚吗? 关璟瑄说话都困难,根本没有余力分辨沈自流语气中的危险,喘了口气后,道:谁谁都好,你先出去吧 沈自流捏紧了双手又松开,一言不发站在原地看了关璟瑄片刻后,忽然坐到床边,附身贴近关璟瑄。 师父。 沈自流伸手握住关璟瑄的下颌,让他与自己对视,嗓音低沉。 你就这么讨厌我? 被沈自流触碰到,关璟瑄只觉体内奔腾的灼浪顿时变得更加汹涌,仅存的理智在一次次冲击下变得脆弱不堪,濒临断绝。 唔 一丝压抑又粘腻的闷哼从唇边泄出,在被羞耻淹没前,关璟瑄死死抓住脑海里仅存的一丝清明,想要挽救。 不是的小、小流你先出 剩下的话,关璟瑄再也无法说出口。当沈自流眸光凶狠的面容蓦地在眼前放大,唇齿被人霸道地侵占时,关璟瑄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也断了。 第四卷 登堂入室 第152章 起初,沈自流虽然怒火中烧,却仍保有理智。哪怕是凶狠地吻住关璟瑄时,他心中所想也不过制止这人说出让他更生气的话,再好好安抚他。 当绵长又激烈的一吻结束,关璟瑄眼中的清明早已不复存在,原本微弱的推拒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无意识抓着沈自流前肩的衣料,让人生出几许缠绵之感。被沈自流放开时,关璟瑄大喘了一口气,呼吸凌乱面色潮红,浑身都冒着热气。 无论人前人后,关璟瑄从来都是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模样,可此时他的额发被汗水打湿了贴在脸测,神色迷乱唇泛水光,衣襟也在方才的挣扎中弄乱,狼狈又勾人,看得沈自流眼神一暗。心仪已久的人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一面,比主动撩拨更为有效,年轻的身体立刻作出了最诚实的反应。 关璟瑄紧蹙着眉头像是还在拼命抵抗体内炸裂的欲望,实际上脑子早就被一把火烧了个彻底,脑海中一片泥泞,感官却被放大了数倍。沈自流身上那股只有他能闻到的香味随着两人的贴近,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身体,给原本的燥热再添了一把柴,让他感觉窒息。关璟瑄无意识地扒拉着自己的衣领想要散散热透口气,瘫软的四肢却不怎么听使唤,前襟被他扯得一片凌乱也没能将衣服解开。 身上像是在受着火刑的煎熬,里衣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身上十分难受,关璟瑄无意识的扭动和压抑的喘息让覆在他身上的人瞬间紧绷起来,然而关璟瑄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将他推向了怎样危险的境地。 沈自流在床边坐直,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硬生生压下心中肆虐的欲念,强自镇定地除了宽大的外衣,又去桌边倒了杯茶端过来。关璟瑄出了太多汗,得给让他补些水,只是他现在的状态要自己喝水太过勉强,沈自流便一口饮尽杯中的茶再哺给关璟瑄。 没能及时吞咽的茶水顺着唇角淌下,明明再普通不过的淡色水痕在此刻的沈自流眼中,却像是一种无声的诱惑。随手将茶杯放到床边的几案上,沈自流倾身覆上,一点点舔掉那道水渍,最后再度吻住了关璟瑄的唇。 不似方才那个气急败坏的吻,这个吻温和又缠绵,彼此的气息和温度交融纠缠,让沈自流的心也软塌下去,动作更加小心轻柔。 将关璟瑄的衣物除尽后沈自流有些不敢直视面前的人,眼前之景比脑海中的任何绮念都更让他血脉贲张,指尖的触感温软细腻,颈侧的呼吸滚烫而真实,真实得像在做梦一般。 常年练剑的手算不上温柔,哪怕手的主人动作已经极尽温柔。沈自流从没帮别人做过这样的事,此时心中却完全没有抵触。关璟瑄身上的寒兰幽香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涌入鼻腔,整个人也柔顺得像只翻开肚皮的猫儿,对沈自流来说这无异于无声的鼓励和褒奖。 沈自流的手肘撑在两侧支撑住自己大部分的体重,不让关璟瑄被压到,但又能感知到他任何细微的反应。虔诚而珍惜的吻落在那人汗涔的额头、泛红的眼角、微张的嘴唇上,吻过他的下巴、喉结、掌心,最后裹住隐秘的脆弱。 当关璟瑄被陌生而疯狂的快感灭顶时,酥麻从脚趾蹿到头皮,声音颤抖地呢喃出了身上之人的名字。 小流嗯 沈自流顿时整个人都怔住了,好半晌才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关璟瑄。揉在他发间的那双修长的手慢慢松开,脱力滑下。 一切都从这里开始失控。 单纯的纾解逐渐变了味,受蛊惑的人被引诱着一步步陷入深渊。 明明从来没有过任何经验,却无师自通。一遍又一遍,从温柔到凶悍再到缱绻,不知疲倦,仿佛身中晚夜诉情的人不是关璟瑄,而是他。 巨大的愉悦和满足之后,漫上心头的是无尽的恐惧。当沈自流抱紧关璟瑄埋首在他颈侧时,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 一切都完了。 他终究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 再也不能回头了。 等晚夜诉情失效关璟瑄清醒过来后,他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情不自禁和趁人之危?他没有办法解释,因为此时此刻他正在做的事,本就是他内心深处所渴望的。 当关璟瑄知道后,会以怎样厌弃和害怕的眼神来看他,沈自流根本不敢深想。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沈自流不断落泪道歉,凶悍的侵占却没有停下。尤其是听到关璟瑄被撞得支离破碎的声音,低哑却清楚地喊着小流,他就更加停不下来了。 这段时间盘踞在心底的各种负面情绪都在一次又一次的攻占和温存中彻底消散,无论之前怎样,之后会怎样,至少现在,哪怕整个人都不清醒,关璟瑄哑着嗓子一遍遍重复的都是他的名字。 没有别人,只有他。 这一夜过后,或许什么都会不一样了。这一生,他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肆无忌惮地抱着关璟瑄,独占这个人全部的美好,尽情宣泄自己的一腔爱意。 璟瑄 辗转千回的名字从唇齿间跌落,深情又绝望。 对不起 夜幕在不知不居中降临,爱意和绝望混杂在夜色中,再也分辨不清。 一室旖旎还在延续 第153章 梓岚返回比试场地寻人时,云梦汐已经不在了,蜀山论道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并没有受到方才突发事件的影响。见梓岚回来,蔚然亲自询问了关璟瑄的情况,梓岚只得含混过去。倒是一旁的宋简,神色十分微妙,等梓岚和蔚然说完话后,立刻将他拉到一旁。 在宋简开口前,梓岚便道:宋前辈是否知道云姑娘去了哪里? 宋简道:已经离开蜀山了。 见梓岚皱眉,宋简道:你是不是想问她关于晚夜诉情的事? 梓岚知道关璟瑄和宋简算是朋友,便没有隐瞒:正是。师父的情况不太好 宋简朝周围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后,压低声音道:我猜你们一定会想知道,所以在云姑娘走之前我已经帮你们问过了。 梓岚有些惊讶地看向宋简,后者抿唇道:我与关公子一见如故,你们又是蜀山的贵客,他在我面前出事我总不能袖手旁观。他所中的晚夜诉情虽无药可解,但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危害,这点你可以放心。不过在说之前我想冒昧问一句此刻是那位沈公子在照顾你师父吗? 梓岚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 宋简又露出方才那般微妙的神色,似是松了口气,这才将自己所知缓缓道来。 关璟瑄终于清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傍晚。窗外晚霞正好,夕阳余晖透过窗纸洒进来,泛橙的天光将屋内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不刺眼也不昏暗,柔和得刚刚好。 刚醒来时脑子里还有些迷糊,关璟瑄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只无声睁开了眼睛。休息时他习惯向右侧躺着,因此此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堵白墙,他盯着白墙出了一会儿神,眼神渐渐晴明,然后慢慢睁大了眼睛。 他想起来了 从吞下晚夜诉情到药效发作,从沈自流将他打横抱起再到在床上被折腾到失去意识 他全都想起来了! 关璟瑄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被,这在炎热的盛夏里已经足够,可此时他却感觉浑身冰凉,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而当那些濡湿交缠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脑海时,他又如同被火燎般,从头到脚红了个透。 怔愣之时关璟瑄不由自主微微一动,一股酸麻胀痛之感瞬间从尾椎蹿到头皮,全身的感觉都像是被这一下唤醒了,不适感排山倒海而来,身体像是被拆过一遍再重组起来的一般。等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关璟瑄僵硬地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惨不忍睹的痕迹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和自己的徒弟 羞愧,震惊,无地自容。 关璟瑄重新闭上眼睛,心中五味杂陈,情愿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 他羞愧,是因为自己为人师表,却和徒弟有了这样的荒唐一夜。 他震惊,却是因为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对自己的徒弟有了私情。 对于看过的书关璟瑄几乎过目不忘,所以他也清楚记得根据《异界奇花录》所载,晚夜诉情是魔梦幽兰的种子,与花同生,花开籽落,入口即溶,即使不吞咽也会从皮肤渗入体内。服食者在十日之内若见到自己心仪之人,晚夜诉情顷刻发作,发作时情动难以自制,且会随着对方的靠近,散发出诱使双方情动的香气。晚夜诉情一旦发作无药可解,唯与心悦者交合可缓解。 思及此,关璟瑄心中的惊疑是甚于羞愤的。当年他将沈自流捡回来,看着他从孩童长成少年再到如今的青年,两人朝夕相处了数年,关系的确比旁人更亲,但他自觉从未对那孩子动过别的心思。俗话不是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么?关璟瑄一直觉得自己对沈自流来说亦兄亦父,所以也一直以长辈的姿态在照顾他,他知道沈自流小时候吃了许多苦,所以也纵容了他对自己过分的亲昵和依赖。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77) 关璟瑄承认他很喜欢沈自流,却从没想过这喜欢竟然是恋人间的喜欢。回想起过往两人相处的一幕幕,沈自流温柔嘴甜会哄人,尤其是这两年,有些话甚至让他听得有些脸红,他也没有太往心里去。看到沈自流受伤他会担心,看到沈自流伤心他会难过,看到沈自流高兴他也替他喜悦 但这样的关心对师徒来说,不是很正常的吗?怎么就变成自己心悦于他了? 关璟瑄想不通,觉得难以置信,可是晚夜诉情不会骗人。 心中虽难以接受,关璟瑄却无法否认自己的晚夜诉情确实是因沈自流而发作。更可怕的是,如今清醒过来,先前那场在他意识模糊时发生的忄青事,他统统想起来了。自己是如何抓住沈自流的衣襟不放,如何与他唇齿交缠,如何主动挺腰如邀请般蹭着身上的人,如何承受他的开拓和进攻,如何在他身下婉转低吟唤着他的名字,如何被他逼上顶峰 关璟瑄微微颤抖着,脸上烫得快要烧起来了。 他还记得那时候沈自流眼中的担忧和决然,还有动作里的顺从和温柔。 看到自己尊敬的师父露出这样的情态,他一定很震惊很失望吧?明明可以放任不管一走了之,可这孩子却选择了帮他。 关璟瑄心头泛起浓浓的苦涩。 还有两人欢爱时,沈自流那一声声对不起。那时候他一定是以为自己只是因为中了情药才会如此,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师父竟对他抱着这样的心思,一定会觉得恶心嫌恶吧。 以后,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个徒弟呢? 关璟瑄苦恼地叹了口气,却听到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此时他非常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师父,你醒了? 该来的,终究会来。 僵了片刻后,关璟瑄慢慢翻了个身,却看到穿戴整齐的沈自流正隔着半丈远,跪在他的床榻前。 你 刚说了一个字,关璟瑄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意识到原因后顿时不自在起来,赶紧翻了个身背对着沈自流,以掩饰自己的难堪。 这动作落入沈自流眼中,便成了关璟瑄不想看见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到面对时,沈自流发现自己还是被关璟瑄的排斥和冷漠扎得心脏生疼。 关璟瑄并不知道沈自流心中所想,吞了口口水润了润发疼的嗓子,尽力让声音平稳道:你起来说话。 沈自流暗自握紧双手,依旧挺直背脊跪在地上,眼中难掩失落和难过,望着关璟瑄的背影道:师父,昨日的事是弟子的错。弟子冒犯了师父,甘愿受罚。 关璟瑄听得心中羞愧更盛,勉强平复下心绪后,道:你并没有错,错的是为师。 沈自流心头一凉,正要说话却听关璟瑄又道:为师想静一静,你先出去吧。 第154章 面对关璟瑄明显的回避,沈自流的心沉到谷底,满腔爱意无处安放,原本想说的话也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沉默良久,沈自流艰难地控制好情绪,沉声认真道:师父,弟子会负责的。 关璟瑄闻言心头一颤,登时更觉难堪,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描淡写,道:不必如此。为师有些乏了,此事以后再说罢。 这个傻瓜,明明是他吃了亏啊,还说什么负责任 关璟瑄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殊不知沈自流听到他这番话,心里比他还要难受。 见关璟瑄再也不愿转身理他,沈自流径自伏地向关璟瑄拜了一拜后,黯然退出客房。刚阖上房门转过身,就和不知何时便站在门外的梓岚撞了个正着。 一看到梓岚,沈自流立刻想起关璟瑄的晚夜诉情发作时,梓岚脱口而出的那声璟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梓岚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赶在沈自流发难前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沈兄,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有话想说。不过这里不太方便,我们换个地方,不要打扰师父休息。 沈自流意味深长地看了梓岚一眼,转身往楼下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出了城,在城郊一片寂静的树林里站定。不等沈自流开口,梓岚便主动交待起来。 沈兄是否还记得,在正式拜师前我曾告诉过你,丹阳仙尊曾有恩于我家,无奈她已经飞升,我只得投身关先生门下,以徒弟的身份尽一份孝,权当报答丹阳仙尊的恩情。 沈自流紧抿着唇没说话,梓岚便自顾自接着道:抱歉沈兄,这只是我当时为了让你同意我拜师而想的说辞。 沈自流神色一凛,正要发作却听梓岚又道:实际上,并不是丹阳仙尊有恩于我们家,而是我曾得丹阳仙尊嘱托,要替她照顾关先生。 沈自流冷哼一声,面色不善道:你当我是傻子吗?师祖飞升的时候你我都还没出生呢,她怎么可能嘱托你照顾师父! 梓岚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说来沈兄可能不信,在我们见到正阳剑的时候,不知何故我脑海中突然就多出一段本该属于灵玉上尊的记忆。灵玉上尊和丹阳仙尊是知交,丹阳仙尊飞升前曾拜托灵玉上尊替她好好看护自己的小徒弟,但没过多久灵玉上尊便渡劫失败身死道陨。先前我也曾提过,祖上似乎和灵玉上尊有些渊源,所以在接收到灵玉上尊的这段记忆后,我便猜想这大约是灵玉上尊希望我能帮他完成这个同丹阳仙尊的约定,只是如今的我还太过弱小,自己的修习都才刚刚上路,哪里有能力照顾关先生,便只能想法子先靠近他,再看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 沈自流面无表情道:所以你想的法子就是拜他为师? 梓岚颔首:正是。 沈自流嗤笑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梓岚默了默,才道:如果沈兄需要铁证,我的确拿不出来,毕竟植入脑中的记忆我没有办法拿出来示人。至于旁证倒是有一个我的本命灵器宝材继承自灵玉上尊。当年灵玉上尊虽找到了自己的本命灵器宝材,却并未用它锻造成本命灵器,而是选择了继承正阳剑。此事挽风上尊喻瑾可以为我作证,下山前我刚把本命灵器宝材给他,当年他也见过灵玉上尊的本命灵器宝材。 沈自流不由皱眉:我从未听闻灵玉上尊曾继承了正阳剑。 梓岚道:这件事似乎是个秘密,只有灵玉上尊本人知晓,我也是看了那段记忆后才知道的。按辈分算,灵玉上尊是关先生的长辈,当年他也一直和丹阳仙尊一样唤关先生为璟瑄。而灵玉上尊的那段记忆在我脑中已存在了数年,就像我自己的记忆一般,因此昨日我一时心急才会喊错,绝无其他意思,还望沈兄能够理解。 突然得知这样一个秘密,沈自流虽觉得匪夷所思,但见梓岚一脸诚恳不似作伪,一段话也说得严丝合缝,便暂且相信了。 见沈自流脸色缓和,梓岚悄悄松了口气,转而道:我的事已经向沈兄坦白了,那沈兄是否也可以向我坦白呢? 沈自流斜睨着他,问:坦白什么? 梓岚道:沈兄,你喜欢关先生吧?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师徒间的那种喜欢。 沈自流抿了抿唇,道:是,我喜欢师父。 梓岚默叹一声,道:那你们昨晚是不是 沈自流面色微僵,却十分干脆道:是。 梓岚: 一阵尴尬的沉默四散开来,片刻后,梓岚轻咳一声道:那沈兄今后有何打算? 沈自流垂眸掩起眼中复杂的神色,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此事是我趁人之危,无论师父要怎么责罚我都甘受,但我绝不会离开他身边。 梓岚闻言一愣,微讶道:关先生不是自愿的吗? 沈自流攥紧双手,蹙眉道:师父怎么可能是自愿的!若不是因为晚夜诉情 梓岚似有些不解,道:可是晚夜诉情是 话未说话,头顶忽然响起一阵振翅声,两人抬头看去,就见一只雪白的鹦鹉扑棱着翅膀直直撞进了梓岚怀中,瞬间化成无数飘零的白羽。梓岚下意识伸手接住,其中一片羽毛稳稳落在他掌心之上后,其余羽毛忽然都如落雪般消匿在土中。 梓岚当下就认出这是扶风灵羽所化的传音鸟,扶风很少用传音鸟联络,除非事情严重且紧急。 沈自流盯着梓岚手中的白羽,问:这是什么? 梓岚道:是天音阁一位道友的传信,之前我拜托他帮我打听了一些事沈兄介意我先回避一下吗? 沈自流看了梓岚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走开。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怎么了解这个朋友。 待沈自流走远了些,梓岚轻握住白羽注入一丝灵力,扶风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沈自流心魔渐长,似与璟瑄相关,留心。必要时,务必将两人分开。 梓岚: 这提醒,来得会不会太迟了些! 第155章 被扶风的传音一岔,梓岚没有继续和沈自流讨论晚夜诉情的事,沈自流滋生了心魔才是眼下最大的麻烦。虽然最近梓岚稍有觉察沈自流不太对劲,却没有往心魔这方面去想,此时细想一路上沈自流的种种表现再对号入座,梓岚惊觉若是沈自流真的滋生了心魔,也绝非是这一两日的事了。 不过心魔这种东西并不罕见,修士在修习过程中都可能会滋生心魔,只要道心稳定,或者有外力相助,是可以摒除的。很多时候心魔和杂念的界线并不会太清晰,除非心魔已经影响到了修士的心性并且开始失控,否则外人很难察觉。梓岚不由有些奇怪,哪怕是在昆仑的时候,扶风和沈自流也没什么交集,它是怎么知道沈自流心魔渐长的? 沈兄。 收好扶风的灵羽,梓岚走到沈自流身边招呼了一声。 你最近在修习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沈自流莫名其妙看了梓岚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答道:并没有。 两人把误会说开后,沈自流看梓岚的眼神便没有了先前的杀气和敌意,与他相谈时也目光清澈不卑不亢,和平日里并无二致,并不像被心魔侵扰的样子。不过既然扶风说他的心魔和关璟瑄有关,或许可以从这方面试探一下。 梓岚清了清嗓子,道:沈兄,方才你说你喜欢关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自流微微蹙眉,沉默好一会儿后才道:我也不知道。当我确定自己喜欢师父时,便感觉已经喜欢他很久了。 梓岚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即便和你有了肌肤之亲,出于各种考虑关先生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沈自流眉目淡然道: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能和师父两情相悦,我只想长长久久地留在他身边。 梓岚心中叹了口气,又道:那若是他日关先生有了别的心仪之人,要和他人结为道侣呢? 只是想象,沈自流都感觉心中微痛,默了半晌,缓缓道:到那时我会祝福师父,并从他面前消失的。 沈自流说得认真,认真得像是在起誓一般,让梓岚也不忍心再问下去,心中也稍微松了口气。沈自流对关璟瑄的深情和珍重,梓岚都看在眼中,被心魔蛊惑的人绝不会是这种不求回报的模样。何况即便沈自流真的滋生了心魔,梓岚相信他也一定不会因为心魔而伤害关璟瑄。 两人出来有一阵子了,虽然不久前才被关璟瑄赶出房门,沈自流终究不放心让他一个人留在客栈里,于是师兄弟二人没有在城郊多逗留。回到仙客居,沈自流借客栈的厨房熬了一锅鸡肉粥,又做了两个清淡爽口的小菜,亲自端到关璟瑄门口,一手托盘,一手不轻不重敲了敲关璟瑄的房门。 师父,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弟子做了些吃的,你吃一些吧? 沈自流等了一会儿,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他放软声音,略带恳求道:师父,你生我的气没关系,但别亏了自己。孙师叔交代过,这两年师父要尽量规律饮食,不用辟谷。弟子做了你喜欢的菜和粥,师父多少用一些吧。 好一阵子过去,依旧没有人回答他,沈自流心中一阵难受,却不愿放弃,又道:师父,弟子将饭食送进来放桌上,你若想吃了再吃些,好吗? 回应他的,仍是长久的沉默。沈自流不由蹙眉,觉察出些不对劲。他加重力道敲了敲门,道:师父,弟子进来了? 等了片刻,沈自流猛地推开房门,在看到床上那人的身影时暗自松了口气,可再一细看,关璟瑄虽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卧姿,此时却在微微颤抖着,沈自流心头顿时一紧,大步迈进房中。 随手将饭食放到桌上,沈自流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就见关璟瑄闭眼蹙眉紧咬牙关,面色苍白满头虚汗,十分痛苦的模样。 师父?! 沈自流立刻伸手去扶,一挨着关璟瑄就发现他浑身烫得吓人。沈自流连忙将人扶到自己怀中靠好,连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这才发现关璟瑄已经没有了意识。见关璟瑄虚弱又难受,沈自流也没多想,握住他的手腕开始输入灵力,却不料他的灵力刚灌入关璟瑄体内,怀里的人突然闷哼一声抖了一下,唇角缓缓淌下一道血痕。 沈自流一惊,赶紧撤了手,无措地搂住关璟瑄,对着门外大喊道:梓岚!快来帮忙! 梓岚在隔壁听到沈自流进了关璟瑄的客房,本就暗暗关注着,此时听到沈自流惊慌的喊声,立刻赶了过来。进门看到沈自流抱着唇角染血的关璟瑄,梓岚也是一惊。 师父怎么了?! 沈自流急道:我不知道!我进来时师父已经这样了!本想用我的灵力帮他缓解,结果灵力刚注入,师父就吐了口血。 梓岚伸手搭上关璟瑄的腕脉,越探他的眉头就越紧,看得沈自流愈发揪心。 师父到底怎么样了?! 梓岚皱着眉头,神色肃然:脉象微弱,灵流紊乱,似乎有一股不属于他的灵力在灵脉中与他原本的灵力搏斗。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78) 沈自流问:是晚夜诉情的缘故? 梓岚道:不清楚,但是我们得马上回昆仑求助。如果放任不管,师父的灵脉和金丹可能会被波及受损。 闻言,沈自流立刻用薄被将关璟瑄一裹打横抱起,抬脚就往窗边走。 知道沈自流着急,梓岚并不拦他,只在他身后提醒道:回去后直接送师父去药庐,我马上联系予墨上尊! 沈自流已经踩上窗棂召出了知秋,听了梓岚的话匆匆一点头,下一瞬便抱着关璟瑄消失在窗外。 沈自流一走,梓岚也不敢多耽误,风卷残云般将三人房中的行李一股脑塞进自己的乾坤囊中,又到前堂跟客栈老板打了声招呼退了房,便也唤出灵剑往昆仑疾驰而去。 在路上联系了疏风帮忙请孙羽墨回昆仑后,梓岚陷入沉思之中。 他虽不像孙羽墨那般精通歧黄之术,但前世好歹修到了渡劫期,也算见多识广,可关璟瑄的情况他竟完全没有头绪。通常情况下,即便有他人的灵力注入,只要那灵力并无进攻之意便不会与修士本人的灵力发生冲突,即便不能为己所用也会自行化解掉,并不会对接受灵力的修士造成伤害,这也是修士之间可以相互渡送灵力的原因。即便一人是仙修一人是魔修,送入的灵力也只是会被反弹回去,而不应该伤及接收者。沈自流既不是魔修,给关璟瑄输入的灵力也必然不会带有进攻之意,那方才关璟瑄为何会对他的灵力产生强烈的排斥? 至于晚夜诉情,云梦汐已经十分明确告诉了梓岚,这东西通常都是道侣之间用来调节情趣的,除了它本身的效用,绝没有其他副作用,所以应该也不是晚夜诉情的问题。如果关璟瑄如今的状况和沈自流无关,也和晚夜诉情无关 梓岚似是想到什么,忽然沉下脸色。 莫非是之前九黎已经做了些什么,只是他们都没有发觉? 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梓岚没有办法证实,也不可能找九黎对峙。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解决问题,稳定关璟瑄的状况,其他的都可以容后再查。因此梓岚虽满心担忧和疑虑,却也只能先赶回昆仑,或许孙羽墨看过之后就能有结论。 三人下山时走得从容,一路上也不赶时间,为了寻找本命灵器宝材还绕了几次路,所以从昆仑到蜀山花了不少时间。这回情况紧急,沈自流和梓岚都卯足了劲往昆仑赶,一路上也没有休息过,因此第二日天光乍破时,沈自流就踏上了昆仑地界。 大约是一路御风消耗了太多灵力,落地时沈自流脚下一软猝不及防踉跄了两步,下意识抱紧怀中的人,却不料自身重心不稳,一下子朝前扑倒下去。 摔倒的瞬间,沈自流咬牙一拧腰,硬是在落地前让自己垫在了关璟瑄身下,同时一阵剧痛从脚腕上传来。等喘匀了气,痛感稍缓,沈自流抱着关璟瑄刚想坐起身来,脑子里却忽然袭上强烈的晕眩,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56章 迷迷糊糊间,关璟瑄感觉自己仿佛踩在云端,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盈,脚下不踏实的感觉让他有些惴惴不安。举目四望,天地间皆是一片苍茫茫的白色,看不到尽头。忽地,手背上传来一片温热,就像有人温柔地包裹住了他的手一般。然后那温热慢慢从他的手背一路延伸到手臂,再到肩膀,背部,腰,双腿 关璟瑄有些迷惑地转头看了看,身后空空如也,广袤无垠的纯白空间中仍只有他一人。但身后传来的热度却十分真实,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从背后贴上来,将他笼在怀中一般。鼻翼间萦绕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这气息有些熟悉,关璟瑄一时间却想不起它属于谁,只感觉这气息让他十分安心,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那看不见的人也没有什么动作,就这么轻轻抱着他。就在关璟瑄开始疑惑自己现在究竟是在梦境里还是幻境里时,纯白的天地间终于多了一种颜色一只金色的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绕着关璟瑄飞了两圈,振翅间洒下无数细碎金光,最后停在他肩上,慢慢开阖着翅膀。 关璟瑄侧头看着那蝴蝶,尚未完全清醒的脑中慢慢回忆着是否曾见过或是读到过类似的东西。只是他还思索出个结果,就感觉贴在身后的人忽然动了动,而那蝴蝶也倏地飞起,开始沿着某种奇怪的路径翩翩起舞。关璟瑄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四肢被身后那人牵引着,追着蝴蝶动作起来。 换做平时,他绝不会任由一个不明力量掌控自己的身体,但此时潜意识里似乎知道这力量并无恶意,因此在最初的惊诧过后,关璟瑄干脆放松身体,顺着那力量动起来。很快,关璟瑄就发现身后的人带着他舞出的动作很像某种剑术招式,一套动作做完,全身的毛孔都像被打开了,灵脉都活络起来,丹田隐隐发热。 最后一个招式收拢,金色蝴蝶蓦地散成千万点金光散入虚空,关璟瑄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方才一直贴在身后的那道温热正在迅速消散,但与此同时一股暖流从他后背心口的位置流入体内,与他的灵力纠缠在一起,扩散至四肢百骸。 眼皮忽然变得无比沉重,本就有些迷糊的意识不可抑制地开始溃散,关璟瑄还没来得及挣扎一下,整个人就被拖进了浓重的墨色之中。 再度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十分眼熟的床帏,加上飘荡在空气中的一丝安神草的清香,关璟瑄几乎立刻便确定自己正躺在药庐里那间他曾养病养了数月的卧房里。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般,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醒了? 关璟瑄闻声侧身,就见孙羽墨正坐在离床榻不远的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略一思忖,关璟瑄就明白了现在的状况,想来定是他在客栈里晕过去后两个徒弟将他带回了昆仑,又请了孙羽墨回来,心中顿时有些过意不去。 关璟瑄坐起身靠在床头,对孙羽墨道:抱歉,师兄,又给你添麻烦了。 进入化神期后孙羽墨一直在外云游历练积累功德,回昆仑的时间寥寥可数,最近两次急匆匆赶回来都是回了关璟瑄的事。 孙羽墨捋了捋广袖,笑道:麻烦倒也说不上,就是有些惊讶。啧,真是师弟大了留不住了。 关璟瑄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就听孙羽墨接着道:原本咱们几个师兄弟中,我一直以为你是最不可能找道侣的。就算真和谁有瓜葛,也应该是凌溪风没想到啊没想到。 关璟瑄闻言一愣,刚说了句师兄你到底在说什么,就被人打断。 端着汤进来的沈自流显然没料到关璟瑄已经醒了,猝不及防和关璟瑄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两人都明显愣了一愣,随即欲盖弥彰不约而同错开了视线。 孙羽墨饶有兴趣地来回看了看莫名僵持的两人,既而对沈自流道:愣着干嘛?还不快把汤端给你师父。 沈自流这才如梦初醒般端着汤快步走到床边,却又在离床榻还有一步远时停住脚步,伸长手臂微微欠身将碗递到关璟瑄面前,低声道:师父,喝汤。 这是仙客居那一夜后,关璟瑄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直面沈自流,心中不免一阵尴尬,甚至不敢与他对视。但又怕表现得太明显让人看出破绽,于是强装镇定接过碗,道了声谢。 沈自流见关璟瑄一脸淡淡的模样,连看都不愿看他,心中不禁一痛,失落地垂下眼帘站到一边。 关璟瑄心情纷杂地喝了一口汤,顿时被汤的味道拉回了思绪,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孙羽墨:师兄,这汤里似乎放了 孙羽墨轻挑了一下眉,道:舌头挺灵啊,当初果然就应该让你跟着我学歧黄之术不错,里头放了玄天青芽。 关璟瑄微微蹙眉,道:我记得玄天青芽是辅助灵力吸收的,通常只有在修士要从高阶妖灵的内丹中获取灵力和修为时才需要用到,而且极难寻到师兄用玄天青芽给我煮汤,是不是有些浪费且不对症? 孙羽墨又露出方才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怎么不对症了?给你刚刚好。说到这个,我就再多提醒两句 孙羽墨看了一眼面前一坐一站的两人,道:璟瑄先前受过重伤损及丹田,身子比一般修士弱一些,修为也一直不上不下,长久不得突破。虽说小流的灵力对你来说很有用,但是虚不受补懂吧?尤其你是第一次以双修的方式接受他人的灵力,自身的灵力和灵脉都需要时间来适应和融合,必须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原本关璟瑄还听得云里雾里,但当孙羽墨说到双修时他终于明白了对方在说什么,脑子里轰地一声,整张脸都红了。 第157章 孙羽墨没有看漏关璟瑄神色的变化,却未作他想,只觉能看到一向从容淡定的关璟瑄露出这般尴尬恼羞之态,十分有趣,嘴上的话也没停:小流年轻气盛,初尝情爱难免激动,可以理解。不过你也要多体谅你师父,虽说他年纪也不算大,但本来身体就不好还不爱锻炼,你作为一个已结成金丹的剑修,无论在体魄还是灵力上都比你师父要强,所以至少这头一年一定要有所克制,否则就算是双修也会适得其反,这次的事就是个教训。 师徒二人都没料到孙羽墨不但知道两人已经发生了关系,还如此直言不讳,一时间两人的脸色都变幻莫测十分精彩。最后关璟瑄终于听不下去了,扬声打断孙羽墨:师兄!别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孙羽墨挑眉道:怎么,还不承认啊?你自己好好看看你徒弟。 本来关璟瑄就有意回避沈自流,方才也只在他进门时匆匆瞥了一眼,此时听孙羽墨这么说才不明所以地朝他看去,顿时震惊了不久前才结丹的沈自流,居然已经突破结丹期进了元婴期?! 关璟瑄瞠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孙羽墨勾起一抹揶揄的笑容,道:这不都是你的功劳吗? 见关璟瑄仍是不解,孙羽墨耐着性子道:既然是双修,自然不会只有一个人获益。小流的灵力刚猛炽烈,你的灵力温厚沉静,正好相辅相生。加上他天资过人,悟性也高,长进自然比你大得多。不过头一回双修就能直接从结丹期突破到元婴期 孙羽墨笑容微妙道:师弟辛苦了。 这回关璟瑄立刻就听明白了,却宁愿自己不明白,脸红得快滴出血来,捂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孙羽墨看着一手捂着脸的关璟瑄,戏谑道:你们既然结成了道侣,迟早都是要让别人知道的,何况我也不是外人,现在也是作为医者在给你们双修建议,有什么可害羞的! 关璟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沈自流站在一旁十分无措,欲言又止。 好一会儿,关璟瑄才放下掩面的手,像是下定决心般看向孙羽墨,艰涩道:师兄,我和小流只是个意外。那日是我不小心中了晚夜诉情,药效发作后才 关璟瑄知道换了别人可能还不清楚,但孙羽墨一定知道晚夜诉情生效的原因,当初他看的那本《异界奇花录》还是孙羽墨借给他的。 所以这件事小流完全是被我连累的,我们不是道侣,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孙羽墨闻言神色微妙地看着关璟瑄,还没说话就见沈自流突然扑通跪了下去,一脸沉痛道:不是这样的!那日师父药效发作后曾数次让我离开,是我意气用事非要留下来照顾师父,最后还因一时冲动就冒犯了师父都是弟子的错!弟子甘愿受罚,也一定会对师父负责! 关璟瑄听得心中发苦,垂眸看着跪在床边的沈自流,默默攥着被角,道:小流,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也不需要对为师负责。为师知道这件事对你的冲击一定很大,也不希望你被这件事绑住,所以如果你想离开 沈自流瞬间红了眼睛,咬牙道:我不走!师父,无论你想怎么责罚我都好,就是不要赶我走!弟子已经做了错事,就该负起责任!在师父有心仪之人前,弟子一定会好好照顾师父,也绝不会再对师父有任何逾越之举! 关璟瑄只当沈自流是钻了牛角尖,叹了口气,道:小流,为师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怕 我说 在一旁听了半晌终于回味过来的孙羽墨忽然咳嗽两声,打断师徒二人莫名开始上演的分别戏码,抄起双臂靠着椅背睨着面前的两人,道:你们俩是不是对双修有什么误解? 师徒二人转头茫然地看着孙羽墨,后者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狠狠吐出口气,道:你们该不会以为修士之间的身体交合就是双修吧? 孙羽墨说得太过直白,关璟瑄和沈自流面上都流露出些许不自在,却都没有反驳。 孙羽墨直接被气笑了:亏我还以为你这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师弟啊,你看了那么多书,怎么就没看仔细点儿?只有彼此倾慕且完全信任对方的两个修真者,才可一起双修彼此倾慕,明白吗?但凡有一方没那个意思,或是别有用心,就算发生了关系,也不是双修。要真有这种捷径,谁还劳神费力去修习?找个床伴直接睡到飞升不就好了! 说完,孙羽墨直接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丢下一句你们这对笨蛋师徒自己解决吧,头也不回地迈出了房门。 第158章 孙羽墨一番话说得直白而畅快,人走得也干脆利落,徒留惊呆的师徒二人在房中大眼瞪小眼。 沉默了好一阵后,沈自流渐渐回过神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关璟瑄,结结巴巴道:师、师父,刚刚孙师叔那话的意思是是说师父也、也喜 别说! 关璟瑄急急打断沈自流,面上绯红,眼中交织着震惊、尴尬和羞色。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捂住发烫的脸,低声道:别说 原本沈自流还总觉得是不是孙羽墨搞错了,但此时看到关璟瑄的反应,沈自流悬了好些日子的心忽然就落定了,心中蓦地升腾起一阵悸动和狂喜。他忍不住往前膝行一步靠到床边,在关璟瑄惊诧的目光中端走他手中的汤碗放到床边的方几上,然后抓住了关璟瑄的双手。关璟瑄像是被烫到般抖了一下,下意识要抽手,却被沈自流死死抓住。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79) 师父,我不是在做梦吧? 一低头便撞进沈自流深情流转的凝视中,关璟瑄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一阵触电般的颤栗从背脊蹿到头皮,脑子里愈发混乱,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自流红着眼睛仰视着关璟瑄,咬着嘴唇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涌出来,要哭不笑的表情一点都不好看,却让关璟瑄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拿捏住,竟狠不下心来用力挣开他。 我、我一直以为师父只把我当作徒弟,都是我一厢情愿原来师父对我也不是没有感觉吗? 关璟瑄不自觉蜷紧了双手,有些狼狈地挪开视线,小声道: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明明是师徒,不该是这样的 说到最后,关璟瑄声音几乎小得听不见,连耳根都红了,眉头微微皱起又羞又恼的模样看得沈自流心头滚烫。他情不自禁将关璟瑄的手拉过来,紧紧按在自己胸口,微烫的体温和急促有力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关璟瑄一惊,正想撤回手却听沈自流低低地喊了一声师父,一抬眸,差点被沈自流炽热的眼神灼伤。 师父。 沈自流望着关璟瑄,又喊了一声。 关璟瑄忽然颤抖了一下,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不对了。明明是和往日一样的称呼,此时听来却像一片绒羽从耳朵一直搔刮到心里,撩起一片无法形容的异样之感。 沈自流忽然弯起唇角,道:感受到了吗? 过多的冲击让关璟瑄脑子有些迟钝,他呆呆望着沈自流:什么? 沈自流温柔地展开关璟瑄还攥成一团的手,用自己的手压着覆于心口。 这颗心脏现在跳动的节奏,这些快要从心脏里溢出来的喜悦,都是因你而生。 关璟瑄蓦地瞪大了双眼,心中如炸开一道平地惊雷,猝不及防又令人震撼。 我从未忘记我们是师徒,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你。 沈自流轻握住关璟瑄的手掌,拉到自己唇边轻啄了一下,柔声道:师父,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我原本不敢奢望师父也对我有同样的感觉,也没打算让你知道,只想着能陪在你身边就足够了。但是现在我真的好高兴。 沈自流跪直身凑上前来时,关璟瑄的大脑几乎已经停摆,因此也没能躲开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沈自流蓦然放大的俊脸和唇上的温热,都让关璟瑄失神,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是躲不开还是自己也不想躲开。 气息交缠,柔唇辗转。这种感觉很陌生,却莫名有着让人沉溺的力量。直到某人的一条腿已经跪上床榻,一手扶住他的腰,得寸进尺伸出舌头试探着舔了一下他的唇缝,关璟瑄才猛然惊醒,迅速往后一靠,抬手捂住了沈自流的嘴。 胡闹! 由于气息不稳,原本呵责的语气顿时显得有些绵软沙哑,非但没有杀伤力,反而带上些缠绵的余味,关璟瑄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惊到了,说完后找补一般狠狠瞪了沈自流一眼,殊不知自己此时这番面红耳热的模样,瞪这一眼落入沈自流眼中也是风情万种无比勾人。 沈自流扒下关璟瑄的手,无比熟练地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道:弟子和师父是两情相悦,哪里胡闹了? 关璟瑄闻言脸上又腾起一股热气,伸手抵住又想靠过来的沈自流,正了正脸色,道:小流,为师现在心里很乱。 第159章 沈自流十分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看到关璟瑄认真的姿态,便立刻撤回探过去的身子,也端正了神色,在床边坐好。 关璟瑄深呼吸了一下,勉强敛起眸中复杂的神色,认真地看着沈自流,道:虽然按孙师兄的说法还有晚夜诉情的生效来看,我与你的确应该是彼此彼此倾慕的 说到此处,关璟瑄还是忍不住又红了一下脸,含含糊糊将倾慕二字带过。 但我以前真的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动的心,甚至不知道怎么样就算动心了况且容貌上虽看不出来,为师实际上比你大了二三十岁,真要算起来都差了一辈了,你我之间要论情爱,总感觉很奇怪 沈自流安静地听完,并没有表现出失望,只是小心翼翼拉住关璟瑄的一只手,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师父,弟子可以等。 关璟瑄张口欲言,沈自流却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接着道:我知道师父一时之间可能难以接受,方才说那些也不是要逼你表态,其实光是知道师父心里有我,我就已经很高兴很满足了。至于师父说的年纪问题,弟子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且不说我们本就比一般人寿命长得多,在弟子看来,师父比我年长这件事唯一让我遗憾的,就是弟子无法参与师父过去的人生。 沈自流将关璟瑄的手拢在自己掌中,缓缓道:而且这两件事并不矛盾啊。作为徒弟,弟子依旧尊你敬你,作为一个男人,我也思你慕你。师父暂时不能接受没关系,只要能让我留在你身边,不再只把我当作一个小徒弟就好。我愿意等,等师父慢慢想通,等师父对我也产生同样的感情。 沈自流说得轻松,却让关璟瑄听得有些心疼,还有些莫名的负疚感。 但是你还年轻。 沉默片刻后,关璟瑄开口道:自从被我带上昆仑,你就没有再和外面的人有过多接触,经历也还太少。可是世界很大,人生也很漫长,等到你经历了更多的人和事,或许就会发现此时你对我心生爱慕,只是因为没有遇到真正让你心动的人。 沈自流闻言露出些不高兴的神色,道:师父,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没那么糊涂,亲近和爱慕,弟子还是能分得清的。我知道现在无论我怎么说,都不能打消师父的这个疑虑,那就让时间来证明,看是师父先明了自己的心意,还是弟子先食言。 关璟瑄知道沈自流对认定的事有多固执,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道:随你吧。不过为师方才也说了,现在可能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 沈自流重新挂上微笑,再次道:没关系,弟子也说了,我可以等。在师父能接受前,弟子一定规规矩矩,绝不会再做师父不喜欢的事。 听懂了沈自流话中所指,关璟瑄尴尬地咳嗽一声,道:那万一为师一直都想不通呢? 沈自流道:那我就一直等。就算只能以徒弟的身份留在师父身边,弟子也心甘情愿心满意足。 关璟瑄挑眉看他:那你今日何苦还要告诉为师,让人徒生烦恼。 沈自流一愣,随即笑意更盛,在关璟瑄反应过来前突然凑上前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蹭着他的鼻尖低语道:弟子贪心嘛而且能让师父烦恼,就说明师父心里也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被偷袭的人怔愣片刻后,红着脸一巴掌呼到沈自流脸上,动作看着吓人,却没舍得真用力打。 关璟瑄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瞪着面前的人道:刚刚谁说的绝不会再做为师不喜欢的事? 沈自流忽然倒在关璟瑄腿上,仰面看着他,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用撒娇的语气道:师父不喜欢吗? 虽然关璟瑄也很惊讶自己对沈自流的亲吻竟一点都不觉排斥,嘴上却下意识道:我当然不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腿上忽然一轻,唇上又被人堵了个严实。 一吻结束,沈自流稍稍退开,双手撑在关璟瑄身体两侧,轻笑道:师父不喜欢吗? 再次被吻到气息不稳,关璟瑄刚恼羞成怒地说了个不字,沈自流又亲了过来。如此反复了几次后,关璟瑄总算弄明白了,这个小兔崽子压根就不打算让他把不喜欢说出来,于是在沈自流再次退开并问他同样的问题时,关璟瑄一把捂住他的嘴。 行行行,我怕你了。为师喜不讨厌,可以了吧? 第160章 沈自流虽然被捂着嘴,眼睛却笑成了小月牙。拉下关璟瑄的手又凑上前去,关璟瑄警惕地侧开头,却发现沈自流只是靠上了他的肩膀,紧紧抱住了他。 师父 沈自流在关璟瑄肩窝里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奶猫。 最喜欢你了。 这不是沈自流第一次说喜欢他,但再听一遍关璟瑄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心中却淌过一道暖流。就在关璟瑄抬起手准备回抱沈自流时,忽觉单衣被人拉了一下,一个温热的触感印上露出的肩肉。 搞完小动作的某人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在关璟瑄肩上吸出的红痕,哼哼唧唧道:先给师父盖个章,免得老有人觊觎。 关璟瑄终于忍无可忍地稍微用力拍上沈自流的头,再一把将他推开,拢紧里衣红着脸凶巴巴道:盖什么盖!为师还没答应你呢,别得寸进尺啊! 沈自流被推了也不恼,笑嘻嘻讨饶:弟子错了嘛,师父别生气。 关璟瑄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在药庐还这么胡闹,当心被你孙师叔看到了扎你两针。 沈自流眼睛一亮,道:那回清梦苑就可以了吗? 关璟瑄瞪他:你说什么? 沈自流立刻能屈能伸道:弟子开玩笑的。 被闹了这一会儿,关璟瑄整个人都清醒了,下床穿好衣服坐到桌边,问:为师睡了多久?蜀山论道如何了?临走时有好好向蔚掌门辞行吗? 沈自流把关璟瑄才喝了两口的汤端过来,一直用灵力温着倒也没凉。 那日事出紧急,我和师父走得匆忙,善后之事是梓岚在做,都处理好了,师父不必担忧。我们回昆仑至今,师父已昏睡了二十日,期间都是孙师叔在照料。 又给师兄添麻烦了关璟瑄忽然清了清嗓子,端起汤碗挡在唇边,神色有些不自在道:那你和我的事都有谁知道了? 沈自流想了想道:孙师叔,梓岚,温阳和疏风哦,还有岳祁仙尊。 关璟瑄大惊,差点把刚喝进去的汤喷出来:为什么岳祁仙尊也知道了?! 沈自流憋笑道:因为弟子带师父回来时晕倒在山门口,被同道峰的同门发现后才送到药庐,一路上动静闹得有些大,惊动了元书上尊,元书上尊又将此事告知了岳祁仙尊。后来元书上尊来药庐探视时转达了岳祁仙尊的关怀,所以孙师叔在弟子醒后,专门带我和梓岚去了一趟守华宫向岳祁仙尊复命,解释来龙去脉时孙师叔顺口就说了我和师父的事。 关璟瑄听得目瞪口呆,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师兄你这顺的哪门子口?有这么坑师弟的吗?! 而且这得是闹了多大的动静,才能连元书上尊和岳祁仙尊都惊动了?! 关璟瑄绝望地捂住脸。 这回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沈自流安慰道:师父不用这么烦恼,其他同门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璟瑄欲哭无泪光是被岳祁仙尊知道就已经很丢脸了好吗! 过了好一阵关璟瑄才缓过劲来,有气无力道:算了已经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方才你说你晕倒在山门口是怎么回事?现下身体如何?你的本命灵器怎么样了? 沈自流道:弟子晕倒的原因和师父差不多,只是醒得比较快。醒后孙师叔先教了我引导融贯双修所获灵力的方法,还说只要这次我和师父的灵力完全相融了,以后便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身体状况恢复后我和梓岚一起去找到挽风上尊把寒铁给了他,挽风上尊说一个月后去取。如今算来,还有十几日。 关璟瑄点点头:那便好。 随后,师徒二人在药庐弟子的指引下,在花厅找到了孙羽墨。 孙羽墨似笑非笑地扫了两人一眼,道:解决好了? 关璟瑄无奈道:师兄就别打趣我了这次的事又给你添麻烦了。 孙羽墨道:说什么麻烦?别人家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在咱们清晖宫一门,你既喊我一声师兄,师兄就有替师父照顾你的义务。何况你我还不清楚么?但凡能自己解决,能自己忍下的事,你从来不会跟我们求助。 关璟瑄刚要感动,就听孙羽墨又道:而且能第一时间知道你和人双修了,这次回来得就不亏啊。 关璟瑄:师兄你够了! 第161章 调侃归调侃,该说的正事孙羽墨并没有忘。 既然说到双修了,我就再提醒两句。 孙羽墨正色道:璟瑄你自己应该也感觉到了,虽不似你徒弟那么明显,但你的修为也因为双修的功效提升了一大截。先前我记得你才刚刚进入元婴期,如今已是元婴中期了。 虽然关璟瑄不想承认,但事实正如孙羽墨所说。这次醒来并不像以往受伤或生病时虚弱,反而感觉通体舒畅神清气爽,在房中调息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这些年都裹足不前的修为,竟然往上蹿了一大截。 孙羽墨接着道:方才我也说过了,你的丹田曾受损,所以双修的效果会打折扣,也不宜修得太勤,等过两年身子养好些了,进益会更加显著。原本我都没指望你的修为还能突破了,现在看来倒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关璟瑄叹了口气,无奈道:师兄,都说了我和小流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把双修说得那么顺口,这次就是个意外。 孙羽墨拖长嗓音似笑非笑道:哦,意外啊 师兄! 孙羽墨笑道:好了不逗你。这次回来我顺便给你做了几瓶调养的药,小流去找疏风拿吧,记得问清楚用法。 看出来孙羽墨是要把自己支开,沈自流听话地点点头,出了花厅。 等到花厅里只剩了师兄弟二人,孙羽墨问关璟瑄:你对你这小徒弟,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口口声声说这次是个意外,但你我都知道,如果你对他没有那个意思晚夜诉情根本不会发作。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80) 关璟瑄有些苦恼地皱起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我一直都只把他当作一个乖巧的徒弟,没有起过什么别的心思。 孙羽墨道:是没有起过,还是你不敢承认? 关璟瑄愁眉苦脸道:师兄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过这样的想法。这次的事,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震惊意外。 孙羽墨道:那你不妨换个角度想想,如果这次和你双修的换成别人,就比如说你的另一个徒弟梓岚,你觉得你能接受吗? 关璟瑄被问得一愣,然后立刻摇头摆手道:师兄你这个例举得太惊悚了,不可能,绝不可能,我想象不出来。 孙羽墨道:瞧,这不就对比出来了吗? 关璟瑄一脸纠结,觉得哪里不对却无从反驳。 孙羽墨没有继续刺激他,转而道:其实感情这种事,有时候本就是雾里看花,当局者迷,倒也不必太过纠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觉得你们是师徒,碍于这层身份就自断所有的可能性,修真界中师徒相恋最终结为道侣的,大有人在,顺其自然就好。 关璟瑄微微抿唇,显然并没有因孙羽墨的劝慰释怀。 孙羽墨点到即止,顿了顿,又道:你们在峨眉山遇到九黎师兄的事,我已经听引岚上尊说了,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你能避则避。若是狭路相逢,紧急关头可以用掺了扶风灵血的那枚传音戒唤我,我在上面施了一个传送术,能将我送过去。 关璟瑄点点头,道:这次我并没有和九黎师兄打照面,他也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和小流单独接触了。而且我听溪风说九黎师兄可能已转修了魔道。 一时间,孙羽墨的神色有些复杂,默了片刻后才道:此事我也已知晓,既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也无能为力。就是不知道如果师父知道了,是会为他死而复生感到高兴,还是会对他堕魔失望呢 关璟瑄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他对这位曾经的大师兄感情也很复杂。 孙羽墨很快敛好情绪,对关璟瑄道:行了,这种没有意义的讨论就此打住。这次回来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明日我就要走了,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照顾好自己。 关璟瑄也振作精神,对孙羽墨笑了笑,道:都怪师弟不争气,每次都劳师兄为我奔走。 孙羽墨十分顺手地敲了一下关璟瑄的头,道:既然知道,你就好好修习,早日突破,别丢了师父的脸。 关璟瑄揉了揉被敲的地方,道:师兄教训得是。不过这次的事,还望师兄能暂时替我保密 孙羽墨耸耸肩,道:我是无所谓啊,只要你徒弟不跟你闹就行。我看得出来,小流对你很是用心,许多事他心中应该比你明白。 关璟瑄撇嘴:师兄你这胳膊肘怎么尽往外拐? 孙羽墨笑道:一个是我师弟,一个是我师侄,哪里有外人了?嗯? 第162章 在孙羽墨的首肯下,关璟瑄和沈自流当天就回了清梦苑,梓岚老早就在大门口等待二人。一想到梓岚知道他和沈自流之间的事,再相见时关璟瑄不由有些尴尬,好在梓岚的表现和往日没什么不同,恭敬地向关璟瑄问安后,将两人迎了进去。 一段时日未归,清梦苑里倒是一如往昔。刚进大厅,关璟瑄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味,不由略微吃惊地看向梓岚。 梓岚笑道:今日师父病愈归来,也算庆祝我们完成蜀山论道的任务,弟子就自作主张做了一桌小菜。弟子的手艺虽赶不上沈兄,倒也还勉强拿得出手,希望师父和沈兄别嫌弃啊。 关璟瑄也笑了:怎么会嫌弃,为师只是有些惊讶梓岚竟也会做饭。 梓岚道:以前倒是常做,拜入昆仑后就没怎么下过厨了。 到了清梦苑后,因为沈自流对于关璟瑄的饭食都亲力亲为,梓岚便也沾了光,几乎没有自己动手的机会。 师父,请。 梓岚躬身对关璟瑄做了个手势,关璟瑄从善如流走在最前。沈自流斜睨着梓岚,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探究。梓岚忍不住笑了笑,靠近他低声道:也算庆祝沈兄终于得偿所愿。 沈自流欲盖弥彰地转开视线,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翘,嘴上嘟哝道:还不算 梓岚道:那就预祝你早日成功。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起来。 沈自流转身向前走去,边走边道:那就承你吉言了,师弟。 梓岚无奈地摇摇头,也追了上去。 晚膳用罢时辰尚早,关璟瑄连睡了二十日,现下精神正好没什么睡意,于是师徒三人移到后院赏月品茶。等到在树下坐定,关璟瑄不经意瞥了一眼莲池,忽然发现池中的莲花似与他们走之前有些不同。 小流,你看那朵花。 关璟瑄示意沈自流朝莲池看去: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看到那朵莲花开了一条缝?现在怎么没了。 沈自流看向莲花,果见池中的花又变成了裹紧的花骨朵,原本的那一道缝也不复存在了,不甚在意道:之前的确开了一条缝,或许是晨开暮闭? 梓岚看了一眼沈自流,道:应该不是。这两天白日里我也见过这朵花,一直就是这般模样。 关璟瑄摸摸下巴:这就奇怪了 梓岚道:师父可知这是什么品种的莲花?从何而来? 关璟瑄道:这朵花的来历为师也不清楚,只知道在我搬到此处以前,这方莲池和这朵花就已经存在了,从未开过。早些时候你们顾师叔曾来瞧过,他也不知道这花到底是什么,只说此花既能在昆仑长存不枯定非凡物,不妨让它养着,说不定日后开花了还能得个天材地宝。 梓岚又问:那你们方才说的这花曾开了一条缝,是什么时候的事? 关璟瑄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看向沈自流,道:小流还记得吗? 沈自流皱了皱皱眉,道:师父被幽冥犼重伤那次,在药庐养伤结束,我们回清梦苑那时就发现这花开了。 梓岚闻言立刻回想起那段时间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沈自流的心魔若是那时候滋生的,倒是不意外。 这次回昆仑,安顿好在药庐的另外两人后,梓岚和化成人形的扶风见了一面,就在清梦苑的这方莲池旁。扶风将这朵花和沈自流的心魔相连之事告知了梓岚,并说在他们回来前一日,原本已经开了几瓣的莲花忽然又合了回去,问他是否发生了什么。 得知关璟瑄和沈自流之间的事后,扶风在池边默立良久,最后只道:这样也好。 扶风告诉梓岚,应该是两人关系的改变,暂时压制了沈自流的心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关璟瑄不出事,两人的关系不恶化,沈自流的心魔就不会继续生长。若是两人的感情能更进一步,一段时日后这心魔自然溃散。 梓岚听完哭笑不得:所以说为了不让这朵带着魔气的莲花彻底绽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璟瑄和沈兄恩恩爱爱? 扶风紧抿着唇没说话,梓岚摇头叹息:真是难为你了。 扶风透露给梓岚这一消息,已经算是破了例,梓岚自然不能告诉关璟瑄和沈自流。不过看他们今日的相处,梓岚倒不担心两人的关系会恶化。原本他还担心沈自流一头热,重蹈九黎的覆辙,得知晚夜诉情发作的诱因后,就只剩感叹了。 感叹之余还有些羡慕。 能和喜欢的人彼此倾心,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第163章 半个月后,沈自流终于拿到了自己的本命灵器一把黑刃青芒的三尺寒铁长剑。剑身极薄,重量却极为可观,换作一般人拿起来都费劲,拿在沈自流手中却似刚刚好。注入灵力后剑身通体笼罩着一层流动的蓝光,寒气逼人。 沈自流随手一试,雪地上立刻被划出几道深深的沟壑,剑气收放自如,人剑仿若一体,趁手又称心。 待沈自流试完剑,闲适地靠在门框上的关璟瑄笑道:果然是把好剑,实用又漂亮。小流可以好好想想要给它取个什么名字挽风上尊应该已经告诉过你镌刻名字的方法了吧? 我早就想好名字了。 沈自流走到关璟瑄身边,将本已收进鞘的长剑又拔出两寸展示给他看。 关璟瑄仔细一辨认,念出刻在剑身上的两个字:守心? 沈自流颔首:对,守心。 关璟瑄想了想,眼中溢出温暖的笑意:慎独克己,守正守心这名字不错。 沈自流摇摇头:师父解错了。 关璟瑄道:哦?那该作何解释? 沈自流利落地将剑收回鞘中,微勾下头靠近关璟瑄,看着他的眼睛嗓音轻缓道:是为一人守心。 彼时夕阳正好,沈自流眼中映着雪光和夕阳,深情又明亮。关璟瑄望着他,不由怔愣住,心中忽地一阵悸动,像是打翻了一罐浸着青桔的蜜糖,缓缓浸入心底,既酸且甜,携着一股青涩的芬芳。 咳。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关璟瑄干咳一声,有些狼狈地转过身去,边往院中走边道:也不错、也不错 瞥见关璟瑄微红的耳朵,沈自流轻笑起来,默默跟了上去。 梓岚比沈自流早几日拿到本命灵器,也是一把灵剑,和他原本那把灵玉长得十分相似,只是剑身稍宽,而且没有剑鞘,梓岚名之为新柳。待沈自流取回守心,梓岚和他切磋了一场后,当晚便收拾了东西向关璟瑄辞行,准备独自外出修习。 关璟瑄虽觉得突然,却没有挽留。 一方面,梓岚一向有主见有计划,关璟瑄自知在修习之事上给不了他什么帮助,便从不会在这上面指手画脚,除非梓岚问到了,他才会在自己所知所长的方面给出一定的建议。 另一方面,即便梓岚表现得一如往日,言谈举止也恭敬得体,但因着和沈自流现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关璟瑄在面对梓岚这个知情人时,还是会有些尴尬。所以此时梓岚主动提出要外出修习,倒让关璟瑄悄悄松了口气。 梓岚打算去哪里?去多久? 梓岚道:听挽风上尊说南境有一座神雾山,山上有个光风幻境,很适合剑修修炼。弟子打算先去光风幻境修到元婴期,再到幽山青鸢阁向端木阁主讨教剑道。 关璟瑄微微挑眉,道:可我听说外人要求见端木阁主,必须通过幽山上的七十二剑阵,再胜过他的四个亲传弟子,而他那四个亲传弟子,修为最低的也已进入化神期了。 梓岚颔首道:的确是这样,不过弟子本就是为了提升剑道和修为而去,哪怕最终见不到端木阁主,也一定会有所进益。只是弟子此去,可能会在外逗留多年,师父就拜托沈兄照顾了。如有需要,师父可以随时召唤弟子。 沈自流道:不必你说我也会照顾好师父的。 关璟瑄道:为师给你们的传音戒记得带上,随时保持联系。需要帮助时记得告诉为师,为师自己虽没有多大本事,帮你想想办法还是可以的。有时间咱们在昆仑之外相聚,也是好的。 梓岚点点头,道:多谢师父。那弟子就此拜别,师父,沈兄,保重。 目送梓岚离开后,关璟瑄转头看向沈自流,道:小流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离开昆仑前,梓岚特意去了一趟落星湖,将灵玉沉入了湖底。恢复前世记忆后他终于想起来,这把剑并不是什么高人所赠,而是前世他自己所锻。继承正阳剑后,他便将此剑赠予了一个弟子,却不知为何这一世这把剑又回到了他手中。现在既然已经有了新的本命灵器,这把属于方寸的剑,他便不准备再用。 沉完剑,梓岚转身正欲离开,却发现扶风不知何时降落到了湖边,只是这回它并没有化为人形。 梓岚看着扶风在月光下闪着银光的白羽毛,笑道:来送我? 扶风银白色的瞳仁看上去有些清冷,它没有张嘴,却有声音在梓岚耳边响起。 不是说要留在璟瑄身边替戚月保护他? 梓岚无奈地笑了笑,道:可我现在这半吊子的修为,也保护不了他啊,所以更应该早些出去磨砺修炼。而且 梓岚收起笑意,神情严肃道:九黎的事情如果不调查清楚,才真的让人难以心安。 第164章 沈自流没有立刻回答关璟瑄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师父呢? 关璟瑄笑道:为师自然还是和从前一样,留在清梦苑清修。 沈自流毫不留情戳穿他:师父分明就是留在清梦苑偷懒。 关璟瑄弹了一下沈自流的额头,佯怒道:没大没小,怎么跟师父说话呢? 沈自流一把抓下关璟瑄的手,道:孙师叔不是说师父的修为进益不少,师父难道不打算趁势更进一步? 关璟瑄道:哪有那么容易。 沈自流弯起唇,沉着嗓子道:弟子很乐意为师父出一份力。 关璟瑄一愣,反应过来后抽出手就往沈自流头上打去,被打的人边笑边求饶。 师父我错了!弟子开玩笑的。 被关璟瑄敲打了一阵后,沈自流总算老实了点,道:以前师父总说自己能力有限,修为难再有突破,如今这个限制可算已经破了,师父真的就没想过修到圆满,飞升成仙吗? 关璟瑄摇摇头:你把修仙想得太简单了。如今为师的修为虽然有所提升,但离圆满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为师对得道飞升没什么执念,只要不惹事,身上的修为足够在修真界安身立命,止步于此也没什么不好。另外,双修之法虽能提升修为,却并不是没有上限的。就好比这次,因为我们两人的天资和身体条件不同,获益也有很大差距。所以与其劳神费力,不如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沈自流撇嘴道:那不就是师父想偷懒吗?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81) 毫无意外,沈自流又被教训了一顿。 跟沈自流闹完,关璟瑄正色道:说正经的,你之后怎么打算的? 沈自流也收起嬉笑,道:弟子跟绮玉上尊借了一个洞天壶,准备先闭关修习两三年,再下山入世。 要出世,先入世。修士若想得道飞升,入世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修士入世,须得以普通人的身份融入红尘世俗,不用术法灵宝,像寻常百姓那样以自己的一技之长谋生。待修士体会了人间疾苦喜乐,经受住凡世羁绊和喧嚣的诱惑,方得突破。 只有完成了入世才能突破进入化神期,但结丹期是打基础的关键阶段,元婴中前期是修为提升最快的阶段,用来入世得不偿失。而再往前修士的年龄往往偏小,难以独自生存,所以一般来说,修士都会在元婴期接近圆满时开始入世。 按照沈自流的计划,他必须在两三年中让自己的修为突飞猛进到元婴期接近圆满。对于普通修士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天资奇佳的修士,要达到这个目标也相当困难。 关璟瑄道:绮玉上尊对你倒是大方不过小流你才刚刚进入元婴期,要想在两三年中修到元婴后期,恐怕有些困难。 沈自流微微抿唇:弟子希望能快些变强。 关璟瑄道:欲速则不达,急于求成反而会扰乱自己的心境,不利于修习。往后岁月还长,小流实在不必如此急躁,循序渐进慢慢来吧。 沈自流看着关璟瑄,摇头道:岁月是还长,可弟子不愿同师父分开太久。也不愿再体会,当师父陷入危机时弟子却无能为力的挫败。 听出沈自流语气里的坚定,关璟瑄顿时也说不出劝阻的话了。 沈自流稍稍放柔目光,道:师父放心,绮玉上尊根据弟子的情况,对洞天壶中的各个幻境做过调整,也给了许多修习的建议。弟子知道轻重,不会乱来的。 关璟瑄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道:为师知道你也一向有主见,就是有时候容易钻牛角尖。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师父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记得,要量力而行。 沈自流忽而一笑,道:师父是在心疼我吗? 关璟瑄睨他一眼,道:你是我徒弟,不心疼你心疼谁? 似是没料到关璟瑄会承认得如此坦率,沈自流愣了一下才一跃扑到关璟瑄身上,微弯下腰靠在他颈边好一顿蹭。 关璟瑄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沈自流的后背:下来,重死了。 沈自流闻言反而收紧了抱在关璟瑄腰间的手,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寒兰清香,驾轻就熟撒娇道:师父,弟子会很想你的。时时想,日日想。 和从前一样纯粹的拥抱,忽然就化解了从蜀山回来后,一直盘旋在师徒二人之间的尴尬。关璟瑄的接纳,让沈自流的心终于安定下来,而沈自流的坦荡和进退有据,也让关璟瑄心中之梗渐渐消融。 关璟瑄笑道:那你可能十年都出不来了。 第165章 腻了一会儿,沈自流终于放开关璟瑄站直身,低头看着他,道:弟子不在的时候,师父要好好照顾自己,孙师叔给的药记得按时用。要是遇到麻烦或是思念弟子了,师父就用传音戒唤我。每年除夕夜弟子一定会回来,师父要等我。 听沈自流的这话,像是马上就要走似的,关璟瑄忍不住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闭关? 沈自流道:明日收拾好东西就进洞天壶。 关璟瑄微讶:这么快? 梓岚说走就走还算正常,但沈自流每次要离开他身边,总是拖延磨蹭许久都出不了门,这回突然如此干脆利落,反倒让关璟瑄有些奇怪。 沈自流眼中浮上一丝委屈,道:没办法,再在师父身边多留几日,我怕我就舍不得走了。 关璟瑄笑着摇摇头,随即从乾坤囊中拿出他们在桃源镇买的剑穗,亲手为沈自流绑在了守心的剑柄上。 小流天资过人,这把灵剑是也万中无一,想必不用多久便能修出剑灵。有通灵玉魂的加持,能让你更早与剑灵沟通。 沈自流看了看剑穗,又看向关璟瑄,好奇道:师父的入梦修出器灵了吗? 关璟瑄道:修出了,但为师也只见过一次。 沈自流问:为何? 关璟瑄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一来为师用入梦的时候不多,二来器灵的脾性或多或少会受主人的影响,所以那孩子不太喜欢出来凑热闹,大部分时间都在笛中休憩。 沈自流笑道:那的确跟师父很像。 是夜,关璟瑄经不住沈自流的软泡硬磨,让他上了自己的床。沈自流倒也规矩,只是将手臂横在关璟瑄腰间,靠在他颈侧与他抵足而眠。原本关璟瑄还有些不自在,听着沈自流在他耳边絮絮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慢慢也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身侧已空。桌上温着一锅粥,碗下压着一张字条,写着嘱咐与告别。 关璟瑄盛出一碗粥,舀了一勺含入口中,熟悉的滋味让他忽然有些怅然。 热闹了好一阵子的清梦苑,又只有他一个人了。 关璟瑄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所以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感觉,没有人管着念着的日子,倒也自由自在,悠悠闲闲。 半个月后,他收到了梓岚的第一封信,只有简短的几行问候,附上一枝用术法养着的金荷。关璟瑄找了个瓶子将金荷插上摆到前厅,为前厅增添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又一个月后,梓岚寄回了第二封信。信上说他已经到神雾山附近了,正在想办法破解山下的迷障。这回随信寄来的是一包普洱,关璟瑄当即泡了一壶,茶香沁脾,茶味悠长。 大雪那日,梓岚的第三封信不期而至。梓岚终于破解了神雾山下的迷障,还结识一个同样也要上山的道友。梓岚在信中写到,那位道友和孙师叔长得有几分相像,不知道是不是师叔的私生子。关璟瑄看得忍俊不禁,心想下次见到孙羽墨,一定要拿这件事好好揶揄他一下。 将梓岚寄随信回来的狐皮叠好收进柜中,关璟瑄披上一件斗篷准备去药庐。孙羽墨走之前交给他一个任务:每个月去药庐给他房中的迷梦金盏浇一次水。其实孙羽墨的迷梦金盏一直都由他的弟子照料着,如今把这个活儿交给关璟瑄,是想让他不时出来走动走动,顺便让疏风给他把把脉,看他有没有遵医嘱好好调养。关璟瑄知道孙羽墨是关心他,所以没有拒绝。 一推开清梦苑的大门,就看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关璟瑄拉起斗篷的帽子扣在头上,不慌不忙地走了一段后忽然驻足转身。他走得还不远,清梦苑在小雪中还清晰可见,一串脚印印在雪地上,从大门延伸到他脚下,透出些孤零零的味道。 落雪无声,万籁俱寂。隔着飞雪看着大门紧闭的清梦苑,不知怎么的,关璟瑄忽然有些想念沈自流了。 从他闭关至今,已过去数月。和不时传信回来的梓岚不同,几个月来沈自流并没有传回一言半语。其实这也正常,修士本就是为了摒除一切外界影响才会选择闭关,若还时时与外边保持联系,就失去了闭关的意义,修习也会被影响。 关璟瑄很清楚这一点,却控制不了心底生出的牵挂。还有几许和过往并不相同的,后知后觉的思念。 第166章 除夕那日,关璟瑄想着沈自流要回来,便没有像往日那般赖床,准备起来打扫一下清梦苑,再好好准备一桌饭菜。谁知清晨刚一睁眼,就看见许久不见的徒弟正和衣侧躺在他身边,枕着手臂睡得正香。 关璟瑄刚醒来还有些迷糊,看着近在咫尺的沈自流,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这是梦还是真的。将近半年未见,沈自流面上的少年青涩几乎已经褪尽,棱角变得愈发分明。此时他虽以一种完全放松的姿态睡着,却丝毫不掩眉眼间的英挺。 沈自流进洞天壶时还是炎夏,此时他身上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贴身单衣,起伏有致的肌肉将衣料撑起,透着蓬勃的朝气与力量感。像是想要更靠近关璟瑄一点,又怕吵醒他,沈自流斜躺在床上,上半身倾向关璟瑄,蜷着的腿却有一半都搭在床沿外。明明是个不太舒服的睡姿,沈自流却睡得极其安稳。 关璟瑄慢慢清醒过来,分辨清眼前之景并不是梦境后,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踏实和安心。喜悦之情如涓涓细流在他心中汇聚起来,逐渐溢满,让他情不自禁勾起了唇角。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沈自流的睡颜,却有种今日才好好看过的感觉。沈自流逆着晨曦,笼在他面上的光线有些昏暗,但在关璟瑄眼中,他的五官似乎比平日里还要清晰。 静静看了一会儿关璟瑄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虽然沈自流的眉眼鼻梁嘴唇仍是他熟悉的模样,加在一起却悄然起了变化。不再是稚童的天真可爱,也不再是少年人那种将成未成的青涩俊朗,而是逐渐显露出成年男子的成熟俊美,坚毅稳重。 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原来已经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悄悄长大了。 鬼使神差地,关璟瑄掀开被子一角,伸出一只手轻轻点了一下沈自流的鼻尖,悄声说了句欢迎回来。下一刻,他就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沈自流在关璟瑄颈窝旁蹭了蹭,再狠狠吸了一口气,带着些鼻音道:师父,早。 关璟瑄被抱得愣了愣,道:你不是睡着了吗? 沈自流又蹭了蹭,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哑着嗓子道:嗯,今晨才破解一个剑阵有些累了。 关璟瑄被沈自流按在胸口,透过单薄的衣料,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偏高的体温和轮廓分明的坚实肌肉,整个人都被包裹在沈自流的气息里,关璟瑄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拍拍沈自流的肩膀,关璟瑄微微往后撤开,道:那你躺进来好好睡一会儿,为师起来收拾收拾,晚上咱们好过除夕。 谁知沈自流躺是往里头躺了,却并没有放关璟瑄下床,而是再度抱紧怀里的人,将两人都裹进被子里。 师父陪弟子再休息一会儿,晚些时候醒了弟子帮你一起收拾。 关璟瑄哭笑不得道:为师已经睡醒了啊,而且两个人挤一起怎么休息得好。 沈自流丝毫不为所动,哼哼道:我不管,我都半年没见师父了,必须现在立刻马上补回来。在弟子睡醒前,师父哪里也别想去。 关璟瑄失笑,刚刚还觉得他长大了,这会儿倒是又像个小孩子了。可他偏偏就吃沈自流这套,也狠不下心来挣开他的怀抱,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由他抱着。 感受到怀里的人放松下来,沈自流唇边弯起一个得逞的弧度。闭上眼睛再度入睡前,他低头在关璟瑄额上轻吻了一下,喃喃道:师父,我很想你。 关璟瑄微微一愣,一丝微甜的情绪忽然在心中化开。 我也很想你。关璟瑄悄悄在心里说到。 睡吧。 师徒二人这个回笼觉直接睡到了中午,沈自流惦记着要让关璟瑄好好吃饭,一起床就直奔厨房而去。午后两人一起到昆仑山下最近的小镇里采买了些食材,回来时惊喜地发现梓岚竟也回来了,于是一起过除夕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三个。沈自流倒也不介意,经过蜀山那件事,从各种层面上讲梓岚都算是自己人了,况且这种日子热闹些也好。 一下午,沈自流都在厨房里忙个不停,关璟瑄本想在一旁帮忙,却被沈自流以油烟太重为由赶了出去,只得在前厅和梓岚下棋聊天,不时招呼一下前来拜年的小辈和同门。 从前新年,清梦苑是没有什么访客的,但自从那次在守华宫被正名,加上幽冥犼一事,让许多小辈对关璟瑄的态度都有了很大的转变。尤其是当一些小辈发现关璟瑄不仅脾气温和,还博学多识后,便不时喜欢来向他请教一些问题。关璟瑄不爱管闲事,却不是不近人情,所以每当有小辈上门求教,他都不吝所知一一解答。一来二去,竟有越来越多的小辈愿意与他亲近,唤他随安真人时也带着满满的尊敬,让关璟瑄自己都一阵感叹。 第167章 久而久之,昆仑的小辈们都知道随安真人的大弟子悦安真人是个不好惹的。其实悦安真人平日里也算和颜悦色,师弟师妹们有什么问题或是困难求助到他头上,只要有时间,他也很是乐于助人。但每当有小辈跟随安真人稍微亲近过头,悦安真人就会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悦,就差把快滚两个字贴脸上了。而且他还曾放出话,谁要想拜入随安真人门下,必须先打败他。小辈们都很有自知之明,没人敢去摸老虎屁股,悦安真人在时大家都不敢轻易去打扰随安真人。 但是这半年,沈自流闭关了。没有了他在一旁死亡凝视,一些本就对关璟瑄有好感的小辈跑清梦苑也跑得勤了许多。求教问道的不少,单纯来问安闲聊的也有,甚至还有来找关璟瑄倾诉感情问题的,弄得他哭笑不得。因此今日会有这么多小辈来拜年问安,也在情理之中。 原本从山下回来后沈自流一直在厨房忙着,还不知道前边已经来来去去好几拨人,直到他做了几盘小点心端出来给关璟瑄垫肚子,正好撞见两个当初一起在长安城试炼过的同门来串门。看着前厅里有说有笑的四个人,沈自流心中的醋坛子顿时翻了。 师父,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厅中众人听到他的声音纷纷循声看过来,来串门的同门笑容同时一僵,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后,匆匆告辞离开。 梓岚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坐在一旁,沈自流瞪了他一眼后,转头递了块水晶芙蓉糕给关璟瑄。 关璟瑄接过糕点,伸手捏了一下沈自流的脸颊,笑道:怎么啦怎么啦,谁惹我们小流生气了? 沈自流一脸不高兴道:大过年的这些人不在自己师门呆着,跑我们清梦苑来干嘛? 关璟瑄被他气鼓鼓的模样逗笑,道:就是因为过年才来串门拜年呀。可惜今年顾师兄和孙师兄都不在,不然我也带你们俩去串个门。 一想到方才看见那两人和关璟瑄熟络亲热的模样,沈自流就来气:他们经常来串门? 关璟瑄哄徒弟的功力早已炉火纯青,将手中的点心放到沈自流唇边,道:怎么会,偶尔罢了。 沈自流面色稍缓,咬了一口点心,还是哼哼唧唧道:我都半年才见着师父一面。 关璟瑄又喂了他一口,笑道: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又不会等他们。 沈自流脸上这才有了笑容,一口吃掉关璟瑄手中剩下的半块芙蓉糕,道:厨房里还炖着汤,我回去守着,师父要是饿了就先吃点点心。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82) 梓岚插话道:我呢我呢? 沈自流斜睨着他,道:看个门都看不好,还想吃点心? 梓岚道:你方才也没说呀。 沈自流道:那从现在起咱们清梦苑闭门谢客了,再放人进来晚饭也没你的份! 梓岚扭头告状:师父你看他。 关璟瑄忍俊不禁道:好了小流别闹了,一会儿为师开启禁制,今天不让外人打扰。 说着,他拿了块龙须酥递给梓岚,道:梓岚也吃些东西,吃完咱们再下一局。 梓岚喜笑颜开地接过点心,冲沈自流挑了挑眉。 沈自流懒得理他,只对关璟瑄道:今夜无月,正适合观星,晚膳我们在后院用如何? 关璟瑄道:也好。 这一夜,朗朗星空下师徒三人把盏言欢,共除一岁。 第二日午后,梓岚向关璟瑄和沈自流告别后又一次踏上了去神雾山的路。沈自流多留了一天,回洞天壶前抱着关璟瑄久久不愿撒手。 关璟瑄拍了拍沈自流的后背,道:小流,再不走太阳都要落山了。 沈自流靠在他肩上,闷闷不乐道:师父,这次进去弟子就要整整一年才出来了。 关璟瑄道:好好修习,一年而已,很快的。 沈自流道:师父会想我吗? 关璟瑄被问得有些难为情,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会的。 沈自流忽然从他肩上起来,又弯腰凑到关璟瑄面前,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那师父就像当年弟子进水月幻境前那般,送送弟子吧。 关璟瑄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不禁耳根一热,低喝道:胡闹。 沈自流看着关璟瑄,认真道:没有胡闹。当初师父都能那般待弟子,如今怎么不行了? 关璟瑄错开与他的对视,道:那时候你还小 沈自流眼中漫上一丝笑意,故意歪曲他的意思,道:原来师父只喜欢小时候的我,不喜欢现在的我? 关璟瑄不假思索道:为师不是这个意思,为师只是 沈自流截断他的话:哦,原来师父是害羞了。 关璟瑄瞪他:胡说什么?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沈自流忽然向前一步,一把圈住关璟瑄的腰将他拉入怀中,笑道:师父若实在害羞,那弟子向师父告别也可以。 眼看面前的人真的就要吻过来,关璟瑄慌忙捂住沈自流的嘴,向后仰着身子,故作凶狠道:找打是不是?放开。 沈自流任他捂着,闷声闷气道:师父舍得就打吧,只要不被打死,弟子就绝不松手。 开合的嘴唇不时碰到掌心,温热柔软的触感带起一阵痒意。 关璟瑄忽然撤回捂在沈自流嘴上的手,低头看着对方的衣襟以掩饰自己微红的面色,絮絮叨叨道:你也就仗着为师心软,等下回你顾师叔回来了,我让他好好替我管教管教你,真是要翻天了 沈自流笑得愈发放肆,再次凑到关璟瑄面前,把额头递上去。关璟瑄无奈地叹了口气,捧住沈自流的脸在他额上亲了一下。 等你下次出来了,为师再收拾你。 嘴上虽然说着狠话,关璟瑄的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温柔,里头还藏着几许关切和几许不舍。 沈自流心满意足地站直身,笑道:好,任凭师父处置。 第168章 春去秋来,日月轮转。第三年春芽吐蕾时,沈自流彻底结束了闭关。 两年多来,关璟瑄的修为又开始了原地踏步,沈自流却是突飞猛进,一口气冲到元婴期圆满的当口,离突破仅一步之遥。大部分修士需要耗费十数年才能做到的事,沈自流不到三年就做到了,如此神速的进步,令人叹为观止。 闭关第二年,守心便已修出剑灵。那剑灵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银发少年,面上总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表情,唯独在见到关璟瑄时,会扬起些许笑容。沈自流知道剑灵会受灵剑主人的影响,却没料到这影响还包括了对他人的喜爱,一时间有些吃味,在关璟瑄面前总不愿意拔剑让剑灵出来。 除了灵剑主人,其他人是看不到剑灵的,所以一开始关璟瑄并不知道守心的剑灵每次出来都喜欢靠到他身边,嗅嗅他的头发,勾勾他的手指,再在他脸颊旁蹭一蹭。只看到沈自流黑着一张脸边对他身旁的空气呵斥着,边凭空一抓,暴躁地将什么东西拎走,再一个人对着空气争吵。 知道沈自流是在跟自己的剑灵吵架后,关璟瑄哭笑不得道:别人跟自己的剑灵都有着精神上的共鸣,契合如同双生,你们怎么还吵起来了。 沈自流将守心重重插回剑鞘中,余怒未消道:谁让它老在师父身边打转! 关璟瑄闻言一愣,奇道:按理说剑灵不会亲近自己主人以外的修士才对。 再一看沈自流气呼呼的模样,关璟瑄笑着安抚道:小流别闹别扭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就是你,要好好相处啊。何况它只是个灵体,为师都看不见它,彼此也不能真正触碰到,何必生气。 沈自流这才转怒为喜,一把抱住关璟瑄好一顿蹭,哼哼着要把剑灵占的便宜讨回来。 正式出关后沈自流去了一趟天音阁,将许清浅借给他的洞天壶和水月宝镜还了回去,又顺便问了问了一些和入世相关的问题。回清梦苑后,沈自流跟关璟瑄说了自己准备下山入世的打算,又磨了半天,最终让关璟瑄松口答应陪他一同入世。 当关璟瑄问到他打算在何处入世时,沈自流毫不犹豫道:扬州。 关璟瑄道:为何会想要去扬州? 沈自流道:师父忘了吗?几年前你不是将关氏老宅的房契交予弟子保管,弟子想着把那房子打理出来,今后我们路过扬州也有个自家的落脚处,所以闭关前弟子找人将那宅子收拾了一番,如今正好用作入世的家。 关璟瑄想了想,这宅子他本就打算送给沈自流,并不违反入世的要求,便点头道:也好,如此我们便不愁住的地方了。那小流打算入世时做什么营生? 沈自流不答反问道:师父介意弟子将那宅子改造改造吗? 关璟瑄笑道:这宅子为师本就是要送你的,你想如何改造都可以。只不过改造屋舍所需不菲,一旦开始入世为师也不能帮你,小流的钱够吗? 沈自流颔首道:师父放心,弟子心中有数。 两个月后,扬州城南一家名为清梦集的书斋正式开业了。这书斋和普通书斋不同,不止售书,还能看书。书斋分三层,一层云集了各类书册画集,无论是新近刊印的流行话本热门诗集,还是市面上难以寻觅的别册古籍,这里都有。 二层分雅间和露台,雅间布置犹如大户人家的书房,布置考究,书香墨韵盈室,隔音效果甚好,很是适合喜爱清净的文人。露台伸出房顶,以屏风隔成数个区域,每个区域中都摆放着一张大书桌和数把椅子,桌上提供文房四宝。喜欢沐浴暖阳微风,聆听街市热闹的人,露台是他们的首选。屏风上方牵着无数细线,光线太亮或是日头太盛时,将卷在屋檐里的竹席铺展出来,又是一番风情。 三层是一座重在二层屋舍部分上的八角凉亭,凉亭很大,视野极好,中间以帷幔一分为二,两侧各放着一套文房四宝和书案。不同的是,靠外侧那半的书案旁只放了一只坐垫,靠里侧那半放的却是一张贵妃靠。这一层并不对外开放,花多少钱都不行,要想上来只有一个办法。 每个来清梦集买书或是看书的客人,都可以留下一幅自己的作品,诗文画皆可。每日书斋会对客人们留下的作品进行初步筛选,留下最佳一幅,每月最后三日集中贴于书斋一层的瀚海拾珠榜上,所有来书斋消费的客人都可品鉴投签。得签最多的一幅作品将会被装裱起来挂在书斋外一个月,供全城供文人赏读。而这幅作品的作者,就是唯一一个可以在次月上到清梦集三层的人。 第169章 然而,即使作品脱颖而出获得独上清梦集三层凉亭资格的人,也只能在靠外那一侧就坐。帷幔之后的座位,据说是留给一位随安公子的专座,然而自清梦集开张以来,还从未见过这个座位有人来。 说到这随安公子,也是个十分神秘的人物。清梦集一层有一排书架,上书随安公子特荐六个大字。此架上的书册不拘一格类型繁多,没有那些脍炙人口的经典名著,作者也大都是些籍籍无名之人,甚至还有著者不详的,所以很少有人看过。但只要耐心细细翻看,就会发现这些书都十分有趣,让人读之爱不释手。 只是这位随安公子从未在清梦集露面过,在此之前扬州城里也从未听闻过此人的名号,是以当清梦集的名气越来越大时,随安公子的人气也水涨船高,众人都想一睹他的真容,还有不少向清梦集老板打听的,却都被老板敷衍了过去。 至于这位清梦集的沈老板,也是个奇人。看似刚刚二十出头,生了一副绝好的容貌,逢客面带三分笑,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像是哪个高门世家出来的矜贵公子,可实际上却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试问哪家的矜贵公子能面不改色单手托起一个装满了书的书箱?能装下两个人的那种。但他的奇还不止是力能扛鼎,更奇在他超乎常人的记忆力。 但凡是清梦集有的书,哪怕你记不得书名,记不得作者,只记得书中的一个句子,沈老板都能在极短的时间里从书架或仓库中找出来。似乎就没有他未曾读过的书,而且只要读过,他就过目不忘。清梦集里的书籍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却能精准记住每一本书存放的位置,只这一点,扬州城内便无人能出其右。 在清梦集购书不贵,想坐下看书却不便宜。因其环境风雅不受打扰,所供茶饮均是上上品,文人墨客可以在此尽情挥洒才思相互切磋,清梦集开张不久便引来了众多真风流名士和一众附庸风雅之人。扬州从不缺文人,也不缺富人,更不缺将才子名士奉为座上宾的富人,所以即便清梦集消费不菲,书斋二层却几乎日日座无虚席,一位难求。 清梦集每日巳时开门,酉时打烊。未时以前只开一层卖书,未时之后二层才接待来客,每日限客三十,额满后管你权势滔天还是富可敌国,统统不接待。每逢初一十五或是传统佳节,店家绝不开门,生意做得十分任性。饶是这样,清梦集的人气依旧一日胜过一日,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 是年金秋,清梦集的名气已传出了扬州。面对越来越红火的生意,沈老板却不是很高兴。 这一日酉时打烊后,待伙计收拾完二楼的茶盏笔墨各自归家,沈自流抱着一沓字画从书斋后门出去,进了自家院子。关家老宅很大,沈自流辟出临街的三分之一建起了如今的清梦集和库房,剩下三分之二经过一番修整改造,保留了客堂、正房和左右两间厢房,又重建了厨房和书房。原本的大花园缩减成一个小花园,但榆柳成荫莲池清浅,和清梦苑的后院有异曲同工之妙。 关璟瑄喜欢在小花园里看书晒太阳,沈自流嫌石桌石凳太凉,专门在树下搭架子绑了个藤条编织的吊篮秋千,可坐可卧,很是舒服。秋千架子上爬满花藤,那花藤是用孙羽墨给的药植种子种出来的,散发着幽幽清香,既能驱赶蚊虫,又有清心凝神的功效。层层叠叠的绿叶中间或开着几朵淡紫色的小花,偶尔抬头看见,总能让人心情舒畅。 沈自流进门后并不到书房放字画,而是径直去了花园,转过一道拱门便瞧见自家师父正靠坐在秋千里,手上正摆弄着一个什么小物件。走近后,沈自流终于看清关璟瑄正在捣鼓的是一枚坠着玉饰的剑穗。随手将抱着的字画往旁边的石桌上一丢,也不管掉到地上的几卷,沈自流喊了一声师父,走到秋千旁挨着关璟瑄坐了下去。 关璟瑄十分自然地挪了挪腿,给沈自流让出位置,笑道:你这收摊的速度,怎么越来越快了。 沈自流撇了撇嘴,道:早知道这些人不到酉时都不走,我就不把打烊时间定得这么晚了。起初还清闲一点,如今日日耗到太阳落山,真真烦人。 关璟瑄噗嗤笑出来,无奈摇头道:别人都担心生意不好,就你嫌生意太好。也就数你胆子大,改造房子置办一应所需,把积蓄花了个精光,连分的灵石都拿去兑了银钱。要是没生意,你这入世刚开始就失败了。 沈自流不甚在意道:那也无妨,就算这书斋开不走,弟子还有一身剑术在身,随便寻个差事还是不难的,总不会让师父饿肚子。 关璟瑄哭笑不得道:咱们这回来是陪你入世,你只需管好自己便可,用不着担心为师的温饱,何况为师就算一个月不吃东西,也不会饿。 沈自流道:那可不行,师父既然陪弟子一同来了,弟子就会对师父负责到底。无论何时何地,让师父过得惬意舒心都是弟子应尽的本分。 不等关璟瑄反驳,沈自流忽然从他手中拿过剑穗打量了一番,道:倒是师父,怎么在自己雕刻剑穗?弟子还从不知道师父竟有这样的手艺。 第170章 关璟瑄将手里的小刻刀收起来,道:从前还在学舍时闲来无事就自己琢磨了一下,不过为师也只会在发簪剑穗这类小物件上,刻些简单的纹样,再复杂些的就不行了。 沈自流把玩着剑穗,笑着问道:那师父今日怎么突然想起要做剑穗了?是要送给弟子吗? 关璟瑄道:这枚剑穗是当初答应了要做给溪风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材料,才拖了两年多了。前几日二师兄寄来一块蓝田玉,我瞧着和溪风的引岚剑甚是相配,便试着雕刻了一下。 沈自流闻言不满地嚷道:师父都没给我做过! 关璟瑄哭笑不得:你不是有通灵玉魂的剑穗了? 沈自流撇嘴:师父亲手做的和在外面买的怎么能相提并论?我不管,我也要。 关璟瑄无奈地笑笑,道:好吧,等为师做完这个,再寻块好灵材给你做一个。 沈自流在关璟瑄身侧躺下,手上转着那枚还未刻完的剑穗,道:用什么材料无所谓,只要是师父做的弟子都喜欢。 关璟瑄怕他把剑穗甩飞了,伸手从沈自流手上摘下收起来,低头看向跟自己挤在一起的徒弟,道:今日家里来了两拨客人。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83) 听到关璟瑄说家里,沈自流心头一阵满足,一手支着头闲闲问道:客人? 关璟瑄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道:早些时候来的是临街的孙大婶,问了许多你的情况,又提到几位扬州城里的大家闺秀听她的意思,似是想给小流做媒。 沈自流闻言立刻没了笑容,从吊篮上坐起来,面色不虞道:师父没答应她什么吧? 关璟瑄作思索状片刻后,道:唔为师觉得吧,小流你也到这个年纪了,从前在昆仑潜心修习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个女修,如今有姑娘中意你,去见一见也不是什么坏事。 沈自流脸色更加难看,道:她们中意谁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见! 关璟瑄看沈自流反应这么大,忍着笑意继续逗他:见见也不吃亏呀,万一有看对眼的呢?江南女子大都温婉动人,其中还不乏才情绝艳的奇女子,为师觉得应该会有让你喜欢的。 沈自流咬牙切齿道:没有!弟子眼中心中都只有师父一人,那些庸脂俗粉连师父的头发丝都比不上,弟子绝不会喜欢! 太过直白的话语让关璟瑄微微红了脸,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尴尬。这几年,沈自流虽喜欢时不时蹭上来抱一抱,牵牵他的手,偶尔趁他不注意突袭上来在脸上亲一下,却再无更逾矩的行为,也没有说过什么露骨的情话。关璟瑄知道沈自流是在践行自己当初的承诺,也是在等他的答案。 在聚少离多的那两年多和朝昔相伴的这半年里,沈自流嘴上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行举止都让关璟瑄不断意识到,他说喜欢自己是认真的。考虑事情永远以他为先,给他的东西永远都是他能拿出来最好的,事无巨细地照料他的生活,与他有关的事沈自流总是亲力亲为不假人手。说话做事也很有分寸,既能让关璟瑄感受到他的心意,又不会咄咄逼人。 关璟瑄不得不承认,沈自流的这份感情比他原本以为的更加强烈和成熟。不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不是少不更事分辨不清,更不是徒弟对师父的依恋,而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沈自流对关璟瑄的喜欢。 现在,反倒是关璟瑄有些弄不清自己的心意了。原本他一直觉得自己对沈自流只有师徒之谊,没有别的念想,但当他开始在意起这个问题后才忽然发现,沈自流纯粹而热烈的喜爱让他心生欢喜,沈自流的亲近他也丝毫不觉排斥。甚至有一回他在清梦集闲坐时,正好瞧见几个结伴来购书的妙龄女子,个个巧笑嫣然顾盼生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冲着沈自流而来。沈自流并没有分给她们多的眼神,就像招呼任何一个到清梦集的客人那样招呼她们,关璟瑄却不知怎得心中星星点点地升起些微妙的不快。 关璟瑄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喜欢,又或者只是因为两人一起生活了太久而产生的占有欲。从前他没有体验过这样的经历和情绪,所以也无从比较。幸好他们的岁月很长,而沈自流也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澄清自己的感情。 只是此时此刻,看到沈自流激烈的反应,听到他近乎表白的话,关璟瑄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玩笑可能开得有点过头了,他捏了一下沈自流的手,道:小流,为师什么都没答应,刚刚是逗你的,抱歉。 沉默片刻后沈自流的脸色才渐渐和缓,背脊也稍微放松,却依旧皱着眉看着关璟瑄,认真道:师父,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弟子会当真,也会难过。 关璟瑄只觉自己心尖似是被人攥了一下,心疼和歉意愈发浓烈,于是坐起来探身抱了抱沈自流,诚恳道:刚刚是师父不好,以后不会了,小流别生气了。 沈自流埋首在他肩窝里,喉咙里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眼中却悄悄含了一丝笑意。 关璟瑄看不到身上这小崽子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心中正软得一塌糊涂时沈自流趁机道:那师父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关璟瑄想也没想便答应道:好,你说。 沈自流从他怀中退出来,道:昨日柔清上尊传音告知,临安城中有一只五通鬼作恶,城中不少年轻女子甚至有些姿色的妇人都着了它的道。原本是派了几个参加试炼的昆仑弟子前去降服,结果那五通鬼颇有些道行,又滑溜,去的人都被戏耍一通,拿它束手无策。柔清上尊知道我们就在附近,便将此任务委派给了我。师父陪我去一趟临安城吧,等解决完了五通鬼的事,我们再顺道去看看钱塘潮,算算时间马上就到每年的最佳观潮期了。 第171章 关璟瑄道:陪你去倒是没问题,但清梦集这边呢? 沈自流道:明日我就让伙计贴张告示,停业十日。 关璟瑄惊讶道:解决一只五通鬼而已,哪里需要这么久? 沈自流道:咱们这回到了扬州就一直在忙活清梦集的事,都没能去周边好好游览一番。正好中秋也快到了,弟子想和师父去四处转转,再一起好好过个节。 关璟瑄笑道:行吧,沈老板说了算,谁让我现在吃着沈老板的用着沈老板的呢。 沈自流对关璟瑄躬身一揖,道:随安公子令敝店蓬荜生辉,能为公子略尽绵薄之力,在下求之不得。还望公子住得舒心,不要去了别家啊~ 关璟瑄将双臂交错抱在胸前,装模作样道:唔那就要看沈老板有多大的诚意了。 沈自流笑道:以身相许的诚意,够不够大? 关璟瑄瞪了沈自流一眼,却未生气,只是转移话题道:少贫嘴,为师饿了。 沈自流立刻收起调笑,也不戳穿关璟瑄的借口,边挽袖子往厨房走,边道:师父帮我收一收桌上那堆纸,我去做饭,很快就好。 次日,沈自流果然贴了一张暂停营业的告示出来,并给几个伙计放了十天假。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午后师徒二人便踏上了去临安的路。这次出门是为了完成柔清上尊交代的任务,不计入入世中,所以沈自流是可以使用术法的。只是扬州和临安离得本就不远,师徒二人便没有御风,而是选择了骑马。 沈自流找来的马是好马,师徒二人的骑术也都不错,未到傍晚便行至溧阳。左右不赶时间,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在溧阳休息一晚,让两匹马也能好好休整一番。 溧阳城中有三家客栈,其中两家都已客满,问到第三家时,掌柜满脸歉意道:这几日正好有两个大商队在溧阳落脚,城中的客栈都住满了,小店也只剩了最后一间房,还是半个时辰前刚有人退了房才空出来的。二位公子可否将就挤一挤? 沈自流也没问关璟瑄,直接答道:无妨,我们住一间即可,只是一定要收拾干净的。 掌柜立刻道:上一位客人一退房我们就打扫了房间,也换了新的床单被褥,您二位放心住便是。 待沈自流付了房钱,掌柜唤来一名小厮带二人上了楼。客房不算小,收拾得也的确干净,只是窗户向街而开,略有些吵,不过他们只住一晚上,也没什么大碍。 进门后,沈自流将关璟瑄请到桌边坐下,又吩咐了引路的小厮送些茶点过来,随即从乾坤囊里拿出床单薄被和两个枕头,将客房里原有的都换了下来放到一边。 关璟瑄看得好笑,道:怎么你出个门带的东西越来越多了?这客栈还算干净,何必这么麻烦? 沈自流一边铺床一边道:不麻烦,咱们自己家里的东西,用着放心也舒服师父想睡里头还是外头? 关璟瑄瞥了沈自流一眼,道:为师还是睡外头吧,免得你半夜又滚下床去。 沈自流笑得十分乖巧:嗯,听师父的。 关宅经过一番修整,保留了三间卧房,原本关璟瑄是想和沈自流一人一间房的,奈何徒弟太会撒娇装可怜,在两人的关系上又十分懂得以退为进,让关璟瑄莫名觉得亏欠了他,最后禁不住沈自流的软磨硬泡,松口答应了让他跟自己住一起。 一开始关璟瑄还颇有些不自在,毕竟他对沈自流的心意心知肚明,两人又有过肌肤之亲,睡在一张床上难免觉得别扭。然而一段时间后,关璟瑄发现除了偶尔会在睡着后无意识抱住他,沈自流一直都规规矩矩,慢慢便也就习惯了和他同睡。唯一有些尴尬的是,清梦集不用开门的时候沈自流便会多睡一会儿。此时若是关璟瑄先醒了,而对方又正好抱着他,便能清楚地感觉到紧贴着他的人身体某处正精神昂扬,无声地昭示自己的存在。 同为男子,关璟瑄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自家徒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并不能责怪他。再一看对方安稳恬然的睡颜,关璟瑄又狠不下心来把他叫醒,只能闭着眼睛装睡,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唯有微红的脸颊泄露出一丝羞赧。 等到沈自流自己醒来,见怀里的人还睡着,便会小心翼翼在关璟瑄额角印下一记轻吻,耳语一声早安后,轻手轻脚地下床收拾洗漱。装睡的人悄悄松了口气,殊不知自己轻颤的睫毛早就出卖了他,也没看见床下那人眼中明了的笑意。 第172章 是夜,两人早早睡下。为了让关璟瑄睡得安稳,沈自流还下了个隔音结界,一夜好梦。第二天一大早,师徒二人收拾完毕退了房,继续赶路,午后便抵达了临安城。这次他们没有去寻客栈落脚,而是直奔城西近郊的一座别院而去。 师徒二人到达别院时,已经有一个年轻女修在门口等候了,因她的修为比关璟瑄和沈自流都低了许多,所以二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身份。 待二人近前,女修眸光微微一亮,目光悄悄在沈自流和关璟瑄之间流连一瞬后,向二人欠身行礼:随安真人好,悦安真人好。晚辈是天音阁弟子舒怡,此番劳动二位真人前来,实在惭愧。 说完,舒怡怯生生瞟了关璟瑄一眼。 关璟瑄温和一笑,道:不必如此多礼。结丹前的试炼任务本就有难有易,遇到一些特殊情况完不成任务也是常有的事,不用太过自责。 闻言,舒怡松了口气,眼中也染上几分笑意:随安真人果真如兄长所说,温文尔雅平易近人。 沈自流面无表情看了舒怡一眼,关璟瑄微讶道:令兄是? 舒怡道:家兄舒怀。 关璟瑄略一想,道:啊,是吗? 迎着沈自流如炬的目光,关璟瑄鬼使神差地改了口,把原本要说的有这么个人吞了回去。 舒怀是当初和沈自流一起参加试炼的修士,也是在沈自流闭关两年多里跑清梦苑跑得勤快的小后辈之一。他和舒怡一样拜在天音阁门下,其师常年不在昆仑,所以和关璟瑄熟悉起来后一有困惑就爱来请教他。 舒怀彬彬有礼不耻下问,关璟瑄对他印象不错,但知道沈自流介怀,便有意敷衍了过去。 说说这里的情况吧。 舒怡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二位真人请进,我们边走边说。 这座别院归属于临安城中的一位廖姓富商,原本是用来安置一个他赎回的烟花女子柳心禾的。富商经常外出,一年里回家的时间都不多,来别院的次数便更少,大部分时间别院里就只有柳心禾和为数不多的几个侍女和仆役在。柳心禾自小长在青楼,能被人赎出去已是感恩戴德,加上富商惯会笼络少女心,将她哄得死心塌地,因此在别院的日子虽然清寂,柳心禾却也十分安分。 半月前的某日深夜,柳心禾自睡梦中醒来,忽然发现已经许久未见的富商正坐在她床边,自称刚出远门回来就急着来看她了。两人顿时情动滚作一团,干柴烈火烧了一夜。谁料第二天早上醒来,柳心禾却发现睡在自己枕边的竟是个面目陌生的男子,顿时大乱,惊醒了一院子的人。 那陌生男子醒后却不慌乱,反而自报家门说自己是五通神,路过此地见伊心喜,方才疼爱了美人,这是她的造化。过几日它还会再来,要别院的人好生准备迎接,说完便在众目睽睽下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彼时富商还在外未归,别院里的仆从只得将此事禀告了富商的正房夫人。那正房夫人本就看柳心禾不顺眼,来别院将人冷嘲热讽一顿后便撒手不管了,还吩咐别院的人不许将此等丑事泄露出去,等富商回来自有决断。 柳心禾虽然羞愤难当,却又是个怕死的,身边伺候的人怕富商回来后追究,也都盯着不让她寻短见。三日后那五通鬼果然又来了,一院子无人敢拦,柳心禾挣扎抵抗无果,再次被占了便宜。此后,那五通鬼更是猖狂,隔两三日便来一次,甚至白日里便要捉人回房行苟且之事。 几日前,富商终于回到了临安,正房夫人添油加醋将此事说了一通,富商大为关火,自觉失了颜面,便找到暂住于此的昆仑弟子重金求助。 舒怡道:其实这五通鬼在临安城作乱已有两月了,不止是柳心禾,城中还有许多女子都受过它的欺辱。只是其他女子都只见过它一次,事后根本寻不到,唯有在柳心禾这里,它流连了数次。 关璟瑄点点头:五通鬼不是什么厉害的鬼祟,但对普通百姓而言也难以对付,只是对于已临近结丹的修士来说,应该不算棘手。 舒怡脸上顿时一红,低头道:是我们三人学艺不精道心不稳,给师门丢脸了。 说话间,她已经领着师徒二人穿过前厅进了后院,径直往西厢房而去。 沈自流打量了一下四周,道:这院子里的人呢? 舒怡道:富商虽恼怒,到底还是对柳心禾有两分情谊在,所以暂时将人迁到城内一处民居了。只有在五通鬼定好要来的日子才将人送过来,方便我们行事。 沈自流冷笑一声,对这种不惜将一个弱女子送上当饵的情谊嗤之以鼻。 第173章 舒怡带着师徒二人进了第一间厢房,这间房比普通厢房大了不少,房中靠墙摆着一张双人卧榻,榻上正并排躺着两个双眼紧闭的年轻男修。 他们是和我一起来试炼的昆仑修士,管言师兄和尚吉师兄。 沈自流问:他们怎么了? 舒怡道:三日前我们受命来收服五通鬼,在交手过程中两位师兄似是中了它的幻术,彼此之间突然大打出手,随后双双倒地不省人事。那五通鬼走之前留下话,说五日之后还会再来,只有 舒怡顿了片刻,神色微赧略带尴尬道:只有柳心禾把它服侍好了,它才会给两位师兄解咒。这几日我也试了许多办法,都无法将他们唤醒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84) 关璟瑄闻言走到榻前,俯身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微微一笑道:并不是多么高深的咒术,只是比较偏门,你不会解并不奇怪。 舒怡闻言眼睛一亮:随安真人能解吗? 关璟瑄点点头,随即拿出入梦吹出一段舒缓的曲调,曲子还未吹完,床上两人便已悠悠转醒。 舒怡望着关璟瑄的目光中顿时充满钦佩和崇敬:随安真人好厉害! 沈自流微微挑眉,十分自然地往关璟瑄身前一站,将舒怡的目光隔开,微扬起下巴道:我师父,自然厉害。 关璟瑄被沈自流理所当然的语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术业有专攻而已。 待床上那两人彻底清醒,听舒怡道明他们中术后的种种,两人都倍感羞愧。 关璟瑄安慰了两个几句后,道:按那五通鬼自己所说,后天它就会再来此处,这次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吧。 见那三人都有些不甘,关璟瑄笑道:不是瞧不起你们的本事,只是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通常来说五通鬼只是精通化形之术,可以变作他人心中思慕之人,方便它欺占女子。但这只五通鬼却能使出足以让两个结丹期修士受困的幻术和咒术,说明它道行不浅且熟谙人心。再者,你们所中的惑心咒,只要中过一次,下一次施术者就能更加轻易就让你们中术。 顿了顿,关璟瑄接着道:关于你们的试炼,不必担心。事毕之后悦安真人会将此间情况如实详尽地向天音阁和柔清上尊汇报,当初安排试炼任务时,天音阁大约也没料到这只五通鬼会如此棘手。 说着,关璟瑄看向沈自流,还未说话便听后者道:师父安排就好,弟子都听师父的。 于是关璟瑄又看向另外三人,道:从现在起你们不必守在这里,回城中好好休息,明日还要劳烦几位将柳姑娘护送过来。 舒怡道:随安真人,我先前并没有中咒,可以留下来帮忙。 关璟瑄还没说话,沈自流抢先道:不必,我和师父两个人已绰绰有余,人多反而碍事。 沈自流的语气并不客气,舒怡顿时有些尴尬。关璟瑄瞪了沈自流一眼,将他赶到自己身后,对舒怡道:这五通鬼的幻术和咒术都很厉害,你们毕竟还未结丹,经验也稍欠,很容易被它抓住破绽。我所修之道刚好能应对,小流身上也有清心凝神的法宝,它的伎俩对我们二人无效。今后你们会有很多机会和类似的对手交手,这次就听我的,好吗? 舒怡这才放松了表情,对关璟瑄欠了欠身,道:那随安真人你们小心些。 等到送走了三人,关璟瑄回头看见一脸不高兴的沈自流,忍不住笑了一声。 小流,方才你跟人家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咱们悦安真人的风度呢? 沈自流哼了一声,道:谁让她对师父那么殷勤? 关璟瑄哭笑不得道:人家只是尊重前辈而已,什么殷勤不殷勤的。她也就是不认识你,要是知道你的本事,怕是会对为师不屑一顾啦。 沈自流挑眉:谁敢? 关璟瑄摇头笑道:你看你,自相矛盾。 沈自流看了关璟瑄片刻后,忽然一把将人揽进怀中蹭了蹭,将下巴搁在他肩上,道:不管,反正谁也不能说师父不好,师父也不许对外人太好! 关璟瑄一阵无语,好笑道:还说自己不是孩子呢,这不是比谁都更孩子气吗? 闻言,沈自流微眯了一下眼,在关璟瑄反应过来前飞快侧头在他耳垂上亲了一下,既而贴在他耳边低笑一声,道:我是不是孩子,师父还不清楚吗? 第174章 沈自流的话算不得露骨,关璟瑄却瞬间便听懂了,顿时从脸红到脖子,一把推开靠在身侧的人,逃也似的地转身往外走去,还提高声音欲盖弥彰道:为师先去查看一下这座别院的构造。 沈自流并不穷着猛打,只是笑着跟了上去。 等自己脸上的热度稍降,关璟瑄轻咳一声,道:这次的任务柔清上尊只委托给了你,非紧要关头为师不会出手,不过以你的修为要对付一只五通鬼绰绰有余,只是一定要记得带好入梦的玉坠,以抵御惑心咒。 沈自流点点头,问:五通鬼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关璟瑄道:五通鬼本身并没有多大能耐,只是可以变化成他人钟情之人的模样,单从外形和声音上看,莫说普通人,就连修真之人都难以分辨。而且许多人在见到自己心仪之人时并不能做到心如止水,因此很容易被迷惑,这也是五通鬼屡屡得手的原因。 沈自流道:没想到柳心禾对富商竟不是虚情假意。 关璟瑄叹道:其中大约也有许多无奈吧。富商既能将她赎出青楼,倒是比那些花言巧语骗了风尘女子一颗真心,最终却一去杳无音信的伪君子强一些。她一个从风月场中出来的女子,无依无傍,心中再无点念想,日子只会更加孤凄难熬。 沈自流默了默,道:若是当年我没有遇到师父,如今即便侥幸活下来,大概也成了什么地痞流氓,干着让人不齿的勾当,苟活于世。 听沈自流如此说,关璟瑄不禁有些意外,但细细一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看着面前挺拔俊逸的徒弟,关璟瑄忽然有些庆幸,还好当年他心血来潮将那个昏倒在河边的孩子救了回来。幸好,没有那些如果。 第二天上午,舒怡按关璟瑄的吩咐将柳心禾送到了别院,同来的还有两个侍女和两个仆从。 柳心禾的确生得娇美,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别样风情,难怪富商愿一掷千金为她赎身,也难怪五通鬼流连忘返。只是她最近饱受惊吓和凌辱,精神一直紧绷着,甚至有些草木皆兵,看上去十分憔悴,已濒临崩溃。 待舒怡介绍完关璟瑄和沈自流后,柳心禾眼中顿时溢出泪水,哽咽了片刻后,才道:两位仙君请一定要救救奴家奴家快要被那孽畜逼疯了再这样下去,奴家奴家只有一死才能解脱了 舒怡轻抚着柳心禾的背,轻声安慰道:柳姑娘放心,随安真人和悦安真人都是金丹修士,他们一定能收服那只五通鬼。 等到柳心禾的情绪平复了些,沈自流才开口道:柳姑娘,为了引那五通鬼现身,所以明日还需你稍加配合。 柳心禾拭去眼角的泪痕,点点头,道:好,需要奴家做什么,仙君请尽管吩咐。 沈自流道:因为不知道五通鬼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明日一整日都请柳姑娘呆在自己房中,不要随意走动,我会藏在一旁保护。等到那五通鬼来了,你将它诱至榻前,我会提前在榻前放一个束缚咒,防止它逃走。待咒术生效,柳姑娘便可离开,剩下的我会处理。 柳心禾惊讶道:就这么简单? 沈自流轻笑一声,道:要不是怕它逃走追起来麻烦,连束缚咒都不用。 看着沈自流对五通鬼不屑一顾的模样,柳心禾忽然红了一下脸,低头道:奴家知道了 关璟瑄眉心微动: 沈自流却没有注意到柳心禾神色的变化,转头对四个下人道:明日你们就像平日里一样,该服侍的服侍,该打扫的打扫,别让那五通鬼瞧出什么端倪便可。 侍女和仆从都一一应下。 沈自流又转向关璟瑄,目光瞬间变柔,笑道:明日还要委屈师父,随便找个厢房躲一躲,免得那畜生见着你吓得不敢进来了。 原本关璟瑄心中还有些不快,此时听沈自流这么一说,心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绪瞬间消散了。 放心,为师知道该怎么做。语罢,关璟瑄看向柳心禾,道:柳姑娘今夜可好好休息,有我们在尽管放心。等明日事毕,便能恢复昔日的生活。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一只浅绿色的香囊递给柳心禾:这只香囊里装着安神草药,姑娘若实在睡不着,可将它挂在床头,定能彻夜安眠。 柳心禾接过香囊,向师徒二人道谢后,在侍女的陪伴下回了卧房。 沈自流将手往关璟瑄面前一摊,理直气壮道:我也要! 关璟瑄好笑道:你又没有失眠,要什么安神香囊? 沈自流噘嘴道:师父若是不给我,我今日就要失眠了!师父不知道赠女子香囊是什么意思吗? 关璟瑄斜睨着他,似笑非笑道:为师不太清楚赠女子香囊是什么意思,为师只知道方才柳姑娘对着小流脸红,倒是有点意思。 沈自流一愣,随即喜上眉梢,凑近关璟瑄,道:师父这是吃醋了? 关璟瑄推开他的脸,故作嫌弃道:去!为师有什么好吃醋的?你受姑娘欢迎又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了,为师见得还少吗? 沈自流牛皮糖一样粘回来,双手一揽搂住关璟瑄的腰身,笑道:师父就是吃醋了。 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让关璟瑄有些不自在,却又说不上讨厌,只是莫名心慌。他推了沈自流两下没推开,佯怒道:说什么胡话?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快放开为师! 谁知沈自流闻言反而一收手臂,将关璟瑄抱得更紧,两人的鼻尖都差点撞到一起。 沈自流的笑容里夹杂着几分无赖:师父亲我一下我就放开。 关璟瑄脸一红,掐着沈自流的手臂微微后仰,拉开两人的距离,瞪着他恼羞成怒道:喂!讨打是不是?! 沈自流眼中笑意更甚,低声道:好罢,那我亲师父一下也可以。 话音还未落,一个轻吻便落在了关璟瑄的鼻梁上。 关璟瑄怔愣了一瞬,随即爆红着脸怒吼道:沈自流!! 偷到腥的某人赶紧开溜。 弟子去买点东西,师父好好休息吧! 直到走出院门穿过一条小巷,沈自流都无法压下自己止不住上扬的唇角。 还差一点只差一点了。 望着沈自流的衣角消失在门口,关璟瑄的心绪也久久难以平静。 这个小兔崽子,最近越来越放肆了!可自己好像 并不讨厌。 第175章 沈自流说出门买东西,倒不全是借口。临安有个不大不小的书局,喜欢刊印一些市面上并不热销的书籍,其中一部分是内容或文风太偏,不符合大众口味,还有一小部分则是编撰者无甚名气,传阅度太低,但作品本身很有意思。沈自流从前便来过这书局一次,淘得一些话本放到清梦集售卖,在随安公子特荐效果的加持下,颇受欢迎,很快便售罄。这次来临安,正好可以看看有没有新的。 挑书不似买别的东西,即便沈自流一目十行,也颇费时间。等他扛着选好的一袋书回到别院时,已是黄昏时分。师徒二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早上的事,共用晚膳后便各自安顿了。 次日,所有人都按照沈自流的安排就位。一上午过去,风平浪静。午间侍女将饭食送到柳心禾房中,柳心禾本想邀沈自流一同用膳,无奈她瞧遍了整个卧房,都没看出来沈自流藏在哪里,只好作罢。 吃过午饭,柳心禾渐渐有些犯困。在此之前她已经连续半月难以入眠了,即便睡着也只是浅眠,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因着关璟瑄给她的香囊,柳心禾昨夜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今日这香囊还挂在她床头,清幽的药香无声地安抚着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人一放松,倦意便加剧袭来。加上柳心禾的卧房前后都种着树,挡住了大片天光,房门和窗户一关,房中的光线便昏暗下来,更是催人好睡。 原本柳心禾还顾忌房中有个男子,硬撑了一会儿,后来实在扛不住汹涌的睡意,便放下床帏躺上了床。 就在柳心禾睡下不久,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也不知是实在太困了,还是香囊效果太好,一直草木皆兵的柳心禾竟没有被这敲门声惊醒,依旧呼吸平缓地睡着。倒是捏着隐身诀坐在床尾立柜边上的沈自流,瞬间打起了精神。 叩叩叩叩叩叩。 没有等到屋中人的回应,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沈自流正暗忖这五通鬼虽是色鬼,耐心倒是颇好,就听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流,你在里面吗? 沈自流微愣了一下,听声音的确是关璟瑄,但他并没有忘记五通鬼最拿手的就是模仿他人的容貌和声音,于是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刻作声,只听外面那人又道:为师遇到点麻烦,小流能来帮一下忙吗?很快就好 这句话带着些颤抖,说话的人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痛苦。沈自流不自觉微蹙起眉,迟疑片刻后,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解了隐身诀起身走到房门口,抬手拉开了房门。 就在卧房的门打开的一瞬间,门外的人裹挟着一股异香跌跌撞撞扑进了沈自流怀之中。 看清怀里的人之后,沈自流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衣衫不整的关璟瑄,眸光带水神色迷离,脸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都冒着热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那香味争先恐后地钻入沈自流的鼻腔,不遗余力地挑拨着他的神经,企图将他拉入迷离的漩涡。虽然不知道这香味到底是什么,但沈自流一闻就觉出这一定是某种可以使人情动的媚香。 唔好难受小流,你帮帮我 关璟瑄的嘴唇被自己咬白又迅速充血,红得娇艳欲滴,令人想入非非。他紧贴着沈自流,无意识地蹭着他,似乎这样就可以缓解身体的不适。 沈自流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抱住怀里的人,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关璟瑄眼眶湿润,本就颤抖的声音带上几分哭腔:我我不知道方才进来一个人,我还没看清就闻到一阵奇怪的香味,然后就 他无力地揪住沈自流的衣襟,满眼依赖和渴求地望着他喃喃道:小流你帮帮我帮帮我 沈自流眸色愈发幽暗,一只手缓缓朝怀中人的腰带伸去。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85) * * * 炉中香料燃尽时,关璟瑄轻舒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刻刀。 呼终于完成了。 将手中的剑穗翻来覆去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哪里有遗漏后,关璟瑄从乾坤囊中翻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将剑穗规规矩矩收了进去。 等回了扬州再寄给溪风吧,左右也不差这几日 自言自语着,关璟瑄将盒子收进乾坤囊中,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禁有些担忧:这个时辰了还不来,莫非是察觉到了异样,躲了? 关璟瑄正想着,房门忽然被人叩响,不等他应声,一个人便推门而入。 师父,我回来啦! 关璟瑄看着来人微微挑眉,道:可还顺利? 沈自流大步流星地走到桌前坐下,端起关璟瑄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笑道:区区一只五通神,弟子还没放在眼里。 关璟瑄笑容微妙地看着他,没说话。 沈自流放下茶杯凑上前,撩起一缕关璟瑄的头发绕在指间把玩着,笑容暧昧地望着他,道:弟子完成了任务,师父是不是该给弟子些奖励? 关璟瑄面不改色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 沈自流忽然站起身来,朝关璟瑄欺身上去 第176章 就在沈自流即将触碰到关璟瑄的时候,一道青光乍现,一把黑刃长剑瞬间穿透他的肩窝,将他钉在了地上,顿时血涌如注。 关璟瑄诧异地看着扎进沈自流肩膀的守心剑,正要摸入梦的手一顿,又放了回去。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自门外传来。被钉在地上的人闻声神色大变,立刻要起身,刺进肩膀的长剑却像是有意识般光芒更甚,又往下刺入一寸,那人顿时痛得惨叫一声,面色苍白如纸。 关璟瑄看着地上这位沈自流这痛极又凄惨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虽然从他进门起关璟瑄就知道这人并不是沈自流,但看到自家徒弟这张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依旧让他忍不住皱眉。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道夹杂着怪异腥味的风灌入房中。 师父!没事吧?! 沈自流三两步来到关璟瑄身边,随手将拎在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扔,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关璟瑄。 关璟瑄摇摇头:为师没事。 他话音还未落,一声怒号响彻整个别院:三郎!! 关璟瑄转头看去,这才看清方才沈自流丢在地上的是一只已经断了气的白猿。那白猿长得十分魁梧,腹部开了个大洞,内丹已被挖出,身上大片毛发被血浸透,粘成一绺一绺的,散发着浓重的腥气。 地上那人挣扎着要起身,无奈守心剑扎得太深,又有灵性,他肩上拉出一道一掌宽的伤口都没能摆脱。那人又痛又怒,瞪着沈自流目眦欲裂,面目狰狞道:区区凡人你怎么敢?! 沈自流面若冰霜地俯视着他,冷笑一声道:腌臜鬼祟,竟敢变作我师父的模样,万死不足惜。 说着,沈自流忽然上前两步一脚踩在地上那人胸口,握住守心的剑柄用力一抽,随即将正在滴血的剑尖抵在他喉间,眼中寒光凌冽:现在轮到你了。说方才可曾碰了我师父? 大约是看出沈自流不会放过自己,那人咳了一口血后扯出一个猥琐的笑容,道:如此美人,本神自然要好好疼爱。 守心剑光一闪,那人喉间顿时多出一道骇人的伤口,深红色的血喷薄而出。 对着这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沈自流下手却毫不迟疑,眉毛都没抬一下。 地上那人已经痛得说不出话了,沈自流却没打算罢手。他在掌中凝出一丛火焰,蹲下来将手移到那人腹间,目光森然道:既然碰了我师父,自然要付出些代价。如你这弱小的鬼祟,内丹也没什么用,不如熔了。 那人顿时面如死灰。 沈自流正要动手,却被人轻拍了一下肩。一转头,神色立刻柔和下来:师父,这里太脏,你出去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关璟瑄微皱着眉道:小流,算了吧,它方才没碰到我。 沈自流微微勾唇,道:我知道,守心已经告诉我了。 关璟瑄不解:那你为何还如此生气? 沈自流眼中冷光一闪而过:它肖想师父,就是不可饶恕。难不成师父同情这孽畜,想替它求情? 关璟瑄摇头道:它作恶良多,没什么可同情的。只是此刻它还顶着你这张脸呢,为师看着心里不舒服。 哦沈自流笑起来,原来师父是心疼弟子了。 关璟瑄瞪他一眼,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道:你快些解决了,为师去前厅等你。 别院中的下人早已被两间房内的动静惊动,既害怕又好奇地躲在回廊下张望。柳心禾在沈自流对付她房中那只五通鬼时就醒了,此时正由贴身侍女陪着坐在前厅,惊魂未定地喝着一杯压惊茶。见关璟瑄进来,柳心禾立刻放下茶盏迎了上去。 随安真人,那畜生死了吗? 关璟瑄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来,在柳心禾紧张的目光中颔首一笑道:柳姑娘放心,其中一只已经死了,还有一只也会很快解决。 柳心禾惊惧道:不是只有一只吗?! 关璟瑄接过侍女递来的茶,道:柳姑娘莫慌也莫怕,稍坐片刻,等我徒弟回来了我在一并解释给你们听。 第177章 不一会儿,沈自流果然也从门外走了进来,边走边用巾帕擦着手,抱怨道:这鬼东西的血太难闻了。 关璟瑄朝他招招手,沈自流立刻喜滋滋坐了过去,丝毫不见方才斩杀五通鬼时的残酷模样。 坐定后,沈自流问道:师父,五通鬼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两只?而且原形还各不相同。 关璟瑄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另一只的原形是什么。 沈自流一脸嫌弃道:一只大□□。 关璟瑄这才解释道:五通鬼是淫鬼,最擅长以化形迷惑引诱女子与其欢好。这种鬼祟每五只相互关联,原形各异,但通常不会两只同时出现,至今仍不清楚它们是如何修成又是如何结队的。 柳心禾闻言惊恐道:五只?!那若是另外三只来寻仇,该如何是好?! 关璟瑄道:柳姑娘放心,五通鬼本就不是什么强大的鬼祟,今日我们斩杀了两只已足够震慑它们。稍后我再给这座别院打个昆仑的印记,寻常妖魔邪祟见到了绝不敢轻易来犯。 柳心禾这才放下心来,可再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被一只甚至几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欺辱了这么久,今后也不知富商会不会因此厌弃她,便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关璟瑄和沈自流都没有说什么安慰的场面话,这不是他们的职责,也没有什么实质作用。人生在世种种经历本就有因果定数,其中的苦辣酸甜,只能自己去消化。 解决了五通鬼的事,师徒二人没有在临安多留,和试炼三人组打了声招呼后,当天便动身往钱塘而去。钱塘大潮就在这几日,慕名去观潮的人众多,一路上比他们来时热闹了不少。等到两人骑着马抵达钱塘时,整个钱塘县的客栈都早已住满。无奈,两人只得在城外河边找了块空地搭起了帐篷。 趁着沈自流搭帐篷的功夫,关璟瑄沿着河边走了一段,在沈自流看不到的地方摸出一只金翅云鹤点了睛,将装着剑穗的锦囊挂在它脖子上,又默念了个诀,云鹤便抖抖翅膀冲入云霄。等到关璟瑄回到他们落脚的地方时,帐篷已经搭好,沈自流正挽着袖子弯腰清理着周围茂盛的杂草。 一眼看到挂在帐篷外的守心剑,关璟瑄看向沈自流:怎么把剑挂在帐篷上? 沈自流站直身,叉着腰没好气道:罚站! 关璟瑄听得一头雾水:嗯? 沈自流哼了一声,含糊道:这破剑总爱干些多余的事,给它点教训! 听到沈自流骂自己的本命灵器,关璟瑄有些哭笑不得,也才意识到他是在说守心的剑灵,不禁好奇道:它做了什么? 沈自流狠狠瞪了一眼挂在帐篷上的剑,道:就是些无聊的小动作,师父不必知道。反正以后师父别搭理它! 关璟瑄好笑道:为师根本连看都看不到守心的剑灵,就算想搭理它也没辙啊。 闻言,沈自流顿时心情大好,得意又挑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本命灵剑。 关璟瑄摇头笑了笑,伸手拿下几片沾在沈自流发间的草屑,道:说到这个,今日守心为何会在我房中? 沈自流乖巧地弯着腰方便关璟瑄帮他整理头发,道:弟子不放心,特意留下的。 关璟瑄道:五通鬼来我房中的时候,你那边正在与另一只五通鬼打斗,按理说本命灵器和持有者相连相应,感受到你的灵力波动,守心应该会立刻在你身边出现才对。 沈自流道:弟子跟那破剑说好了,我去抓五通鬼,它保护师父。 关璟瑄道:这不是你和守心是否说好的问题,你与它之间的呼应是天生的,任何时候本命灵器都会以主人为最优先才对。 沈自流摸了摸下巴,道:或许是因为我还没有滴血认主? 关璟瑄闻言一愣,随即惊讶道:你没有对守心滴血认主? 两年多的闭关,沈自流进步神速,修为、剑术和法术都突飞猛进。如今他虽然还未突破到化神期,每次出剑却都有着如化神期修士那般的威压和魄力。出关至今沈自流也接了几个难度不小的任务,对手都不是简单的角色,至少对关璟瑄来说很难对付,然而沈自流全都轻松解决,未尝败绩。三年不到就能修到如此境界,即便是天资上佳的修仙奇才,也不是件易事,是以关璟瑄一直以为沈自流在拿到守心后便滴血认主了。 相比关璟瑄的惊讶,沈自流倒是一脸平静,耸耸肩道:弟子就是想看看,没有滴血认主的本命灵器能到达怎样的极限,可惜至今还未曾遇到能将我逼到那般地步的对手。再说就算不滴血认主,守心和我也能相互感应,那认不认主也没什么所谓吧。 关璟瑄颇为感慨地喟叹一声,对沈自流笑道:天之骄子,说的大约就是小流你这样的人吧。将来,你定能飞升成仙。 第178章 关璟瑄说得真诚,笑容中也隐含欣慰和期许。沈自流望着他默了半晌,好似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一天后便是中秋,也是钱塘江大潮开始的第一天。虽然扬州是关璟瑄入昆仑前的家乡,但对师徒二人来说,清梦苑才是他们真正的家,所以中秋在临安或是扬州过,并没有太大差别。 中秋节当天,师徒二人起了个大早。一切收拾妥当后,沈自流拿出两个散发着馥郁桂花甜香的香囊,香囊的款式和绣样都很简单,红绳上打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同心结。沈自流将其中一个系在关璟瑄腰间,又将另一个递到他手中,要他帮自己也系上。 关璟瑄边帮沈自流系香囊,边道:小流什么时候摘的桂花? 沈自流道:昨日收集柴火时正好见到一片桂树林,便顺手摘了些丹桂和银桂。 关璟瑄笑道:为师倒是不知道,小流还会做香囊。 沈自流酸溜溜道:师父送别人香囊不送弟子,弟子就只能自己做了呀。而且弟子的香囊,绝不会送给师父以外的人。 关璟瑄伸手点了一下沈自流的鼻尖,道:都说了给柳姑娘的香囊只是助眠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怎么还耿耿于怀呢? 沈自流脸上这才有了笑容,道:本来是有点儿,但师父都特意解释给弟子听了,那弟子也大度一回。 关璟瑄听出沈自流话里的意思,没有搭腔,却也没有反驳,只催着他赶紧出发。 师徒二人抵达江边时还未到辰时,岸上却已是人山人海。沈自流以怕走散为由,大方又不容拒绝地牵住了关璟瑄的手,带着他在人群中一阵穿梭后,竟挤到了观潮最前线。此时江上还笼着一层雾,让天气看起来都有些阴沉。江风徐徐吹着,江水拍岸的声音和鼎沸的人声混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两人选好一处小高地站定后,沈自流忽然绕到关璟瑄身后将他圈在怀中。关璟瑄一愣,随即用手肘轻撞了一下贴在身后的人,微微侧头道:做什么?成何体统。 沈自流略低下头靠在他耳旁轻笑道:江面风大,怕吹坏了师父。而且这里人这么多,万一师父被撞下去了,弟子还得下去捞你。 说话间温热的吐息打在耳背上,痒意从耳朵蔓延到心头,关璟瑄不由瑟缩了一下,血色不受控制地爬上耳朵。反手又给了沈自流一肘击,关璟瑄故作严肃道:为师好歹是个真人,谁能把我撞下去?站直了,好好说话! 沈自流轻笑一声站直腰,却没有收回手臂。碍于拥挤的人潮,关璟瑄也不好有太大的动作,只得无奈地由他抱着。 当第一波江潮即将到达岸边时,有经验的围观者已经在欢呼声中开始往后撤了。浪潮连成一条白线不疾不徐地朝岸边推进,看似和缓,实则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沈自流虽没见过大潮,却从周围人的反应中意识到了危机,立刻拉起关璟瑄的手跟随人潮往后退去。 转瞬间,滚滚江水已撞上江岸,掀起丈余高的水浪,哗啦啦漫上堤岸。人群惊呼着四散开来,跑得慢些的直接被潮水从头拍下,浇了个透。沈自流和关璟瑄虽然及时后撤了,却没能完全躲过。沈自流将关璟瑄护在身前,自己殿后,余光瞥见潮水涌起时立刻一把拉过关璟瑄将他护在了怀中。潮尾卷着飞溅的浪花淋湿了沈自流的后背,连头发也未能幸免,被他扣在怀中的人倒是一身干爽,只有衣摆被沾湿了些许。 第一波潮水退后,游人们欢呼着又朝江岸围上去。 沈自流松开关璟瑄,上下打量了一下,既而弯起唇角,道:还好师父没被淋着。 他浑身都湿淋淋的,头发还在不断往下滴水,满含笑意的眼睛却亮得让关璟瑄有些晃神,心跳也蓦地乱了一拍。 他忽然没有办法继续无视沈自流眼中满溢的深情。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86) 那样缠绵又温柔,浓烈又克制的爱意,也像汹涌的江潮一般,狠狠拍打在了他的心上。沈自流说会尊重他意愿,于是三年来从未逾矩,更不曾不逼他抉择。他的言行举止无一不在告诉关璟瑄,他信任他依赖他,同时也想照顾他保护他。那些沈自流不曾说出口的话,关璟瑄忽然都明白了。 他愿意等待,他一直都在。 周遭人声嘈杂,脚边泥水横流,没有春光灿烂也没有清风明月,两个人都一身狼狈,可关璟瑄的的确确就在此时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察觉到自己心动了。对那个他原本以为自己只当他是个孩子的徒弟,心动了。 第179章 见关璟瑄良久没有回应,沈自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怎么了?师父吓傻啦? 关璟瑄收回心神,摇了摇头。沈自流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看到自家师父忽然变得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担忧道: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方才伤到哪里了? 见沈自流一脸紧张,关璟瑄忽然笑了起来,道:为师没事只是觉得这大潮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沈自流微松一口气,问:师父想象中大潮是什么样的? 关璟瑄垂眸笑道:我以为它会更声势浩大惊天动地一些。 沈自流也笑道:那是弟子孤陋寡闻了,弟子倒是从未见过如此浩荡澎湃的江潮。师父不喜欢的话,咱们就回去吧。 关璟瑄望着沈自流,缓缓道:不是不喜欢,只是有些意外不过细想一下,似乎又不是很意外。 沈自流觉得关璟瑄话里有话,然而不等他深究,就听关璟瑄道:你看你,背上都湿透了,今日这大潮我们也算看过了,回去吧。 关璟瑄伸手理了理贴在沈自流脸上的湿发,又道:为师刚想起来上个月梓岚传信说,中秋节会寄些东西过来。左右今日时辰还早,等你换了衣服咱们就回扬州。 沈自流自然都依关璟瑄的,两人到驿站租了两匹快马,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即刻动身,日落前便回到了扬州。 今日是中秋佳节,扬州城里夜里要举行中秋灯会,大多商铺早早便关了门,一家人吃顿团圆饭,晚上好出来赏月赏灯。 昆仑的修士们几乎没有过节的习惯,毕竟动不动就闭关几年,或是独自外出历练,相聚不易。而且时间对于他们来说,也不似普通人那般紧凑,所以入昆仑以来,除了除夕,关璟瑄几乎不过什么节。但沈自流说如今他们到了扬州又在入世,也该入乡随俗,于是一回关宅便进厨房忙活起来。 关璟瑄搬了张椅子在厨房外的小菜园旁坐下,不紧不慢地摘着一把青菜,一抬头就能看到在厨房里忙碌的沈自流。平日里沈自流根本不让他沾这些事,今日都是关璟瑄说中秋是团圆的日子,要一起准备饭菜才更有家的味道,沈自流才肯让他帮忙打打下手。 关璟瑄手里的菜摘到一半时,沈自流从厨房里出来,一边手脚麻利地帮忙摘菜,一边问:师父喜欢什么味儿的月饼? 大约是方才在和面,沈自流的额发和鼻子上都沾了些面粉,关璟瑄看得忍俊不禁,伸手帮他擦了擦,道:小流连月饼都会做?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自流总觉得今天关璟瑄的眼神似乎格外温柔。 之前看过食谱知道做法,也去请教了醉月楼的大厨,但今天还是第一次自己动手做,万一不好吃师父可别嫌弃。 关璟瑄笑道:心意最重要。何况小流的厨艺,为师还是信得过的。 沈自流看着关璟瑄似是带着几分宠溺的笑容,忽而心绪一动,不由自主便开口道:师父,你是不是 关璟瑄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道:嗯? 沈自流顿时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于是改口道:晚上咱们去赏灯吗? 关璟瑄道:小流想去? 沈自流点点头:想和师父一起去。 关璟瑄笑了笑,道:那咱们就去。 又是那般温柔含情的眼神。虽然沈自流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激烈起来,赶紧拿起已经摘好的一篮子青菜往厨房里走。再呆下去,他怕自己会迷失在关璟瑄的笑容里,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关璟瑄看着沈自流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 晚饭后,将刚出炉的月饼放到花园里的石桌上凉着后,师徒二人提着一盏花灯出了门。中秋佳节城里不设宵禁,男男女女结伴上街赏灯夜游,十分热闹。 和沈自流并肩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琳琅满目的花灯,嗅着时浓时淡的桂香,听着陌生人的欢声笑语,关璟瑄忽然感到莫名的踏实和安心。此刻没有什么随安真人,没有什么昆仑修士,他们都不过是这浩浩红尘中的一缕人间烟火,对月亮的阴晴圆缺无可奈何,也逃不过自己的喜怒哀乐。 沈自流一只手提着花灯,另一只手拿着一包刚买的桂花糕,还略略侧着身子,下意识护着关璟瑄。一路上,不少年轻女子都在偷偷打量着他,他却没有分给她们半点目光,只专心替关璟瑄挡开挤过来的人群,不时同他说笑两句,仿佛这满城的喧嚣都与他无关,在他眼中只有关璟瑄一人。 灯会逛到尾声,沈自流一时兴起买了个河灯,拉着关璟瑄陪他去内城河放了,又在河边赏了会儿水中月色,两人才慢慢回家。天色渐晚,灯会已散,赏灯的人大都回了家,只剩满街花灯在晚风中摇曳。沈自流的心情格外好,边走边轻声哼着一支方才听到曲子。关璟瑄不经意地一抬头,便被身旁的人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这个正浅笑低吟的人,身姿英挺器宇轩昂,眉眼英俊得无可挑剔,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他望着他温和一笑,满眼星辰便都照进关璟瑄心里,清幽月色,璀璨灯火,都不及他。 此刻的沈自流太过美好,美好到关璟瑄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好像下一瞬他便会消失一般。关璟瑄心头莫名一悸,想也没想便抓住了沈自流的手。 歌声蓦地止住,沈自流微微瞠目看向关璟瑄,后者似是惊醒般立刻想要放开手,却被沈自流反握住。 温热自两人交握的手心传来,关璟瑄脸上噌地腾起一股热气,同时又感到一阵安心。 最初的惊讶过后,沈自流看着关璟瑄有些扭捏又有些害羞的神色,一阵狂喜忽地涌上心头。他直接转身面对着关璟瑄,竭力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轻唤道:师父 他将两人交握的手拉到自己胸口扣住,小心翼翼道: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第180章 关璟瑄撇开头,没有回答,也没有挣开沈自流的手,微赧的神色却足以说明一切。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短暂的震惊过后,喜悦之情瞬间在沈自流胸中鼓胀到极致,再嘭地炸裂开来,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在多年夙愿终于得偿的狂喜之中。期盼已久的回应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到让沈自流感觉不真实,甚至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关璟瑄愈发窘迫,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之举时,沈自流忽然猛地将他往身边一拉,随即拽着他的手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关宅所在的方向走去。 沈自流走得很急,关璟瑄不得不迈开步子才能跟上。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沈自流紧绷的唇角,不像是高兴的模样。关璟瑄不由有些纳闷,明明他方才都没有否认,为何沈自流会是这种反应? 不过很快,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当关璟瑄几乎是小跑着被沈自流拽进大门后,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身后的门嘭地一声被关上,随即一个强悍的力道施加到他肩上,后背贴上门板的同时,一道阴影欺身而下。 两声轻响,花灯和桂花糕掉在地上,却无人有闲暇理会。 带有极强侵略性的吻,很快就让关璟瑄的理智丢盔弃甲,整个人都晕乎乎地,只能仰起头被动地承受与附和。不同于在药庐里那蜻蜓点水般的双唇相贴,此刻唇齿都被人蛮横地撬开,毫无抵抗之力地被人攻城略地。 气息纠缠间,关璟瑄很快便败下阵来,双腿发软,不得不攀着沈自流的双臂才勉强站稳。沈自流压在他身上,一手按着他的后颈,一手扶在他腰间,像是恨不得将他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迫使两人紧紧相贴。 关璟瑄哪里经历过此等亲吻,臊得脸都红了,种种陌生的感觉在体内流窜,呼吸也彻底被打乱。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关璟瑄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时,沈自流才终于放过他。 双唇获得自由的瞬间,关璟瑄大喘了口气,眼眶微润面含春色的可怜模样,看得沈自流心头邪火猛蹿。按在关璟瑄后颈上的手滑到他颈侧,骨节分明的手指掂起他的下颌,一个接一个的轻吻落在他的鼻尖、唇角和下巴上,湿漉漉,痒酥酥的。 师父 沈自流微哑着嗓子在关璟瑄耳旁喊了一声,又亲了一下他的耳垂,关璟瑄顿时感觉自己已经像浆糊一样的脑子沸腾了,头皮都炸开一般,耳朵瞬间红得像是要滴出血。 我不是在做梦吧? 日复一日的等待,总是让人提心吊胆患得患失,虽然沈自流从未在关璟瑄面前表露过一分,自己心里却比谁都明白。在关璟瑄没有给他明确的回应前,即便有晚夜诉情佐证关璟瑄对他并非无情,即便关璟瑄纵容了他许多试探的小动作,即便两人朝昔相伴形影不离,他依旧在担惊受怕。害怕晚夜诉情也会有失误的时候,害怕关璟瑄永远都不接受他,害怕什么时候关璟瑄不再喜欢他,又或是喜欢上别的什么人 还好,他等到了关璟瑄的回应。 还好,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被徒弟亲到站都站不稳,关璟瑄觉得实在有些丢人,有气无力推了一把压在他身上的人,故意道:是啊,你就是在做梦。 沈自流用鼻尖在关璟瑄的鼻尖上摩擦了一下,轻笑道:那弟子一辈子都不要醒来了。 关璟瑄瞪了他一眼,看在沈自流眼中却是风情万种的勾引。低头在他眉心吻了一记,沈自流沉着嗓子认真道:师父璟瑄,我喜欢你。 并不是第一次听沈自流说喜欢,但如今因着自己心态的变化,关璟瑄感觉心头像是打翻了一罐蜜,忍不住勾起唇角,道:嗯,我知道 双唇再度被人封住,关璟瑄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整颗心都被温暖又愉悦的情绪填满,迷迷糊糊地想着:原来这就是喜欢直面自己心意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然而很快,关璟瑄就笑不出来了。绵长的一吻结束,沈自流靠在他颈侧蹭了蹭,喘了口气,嗓音喑哑道:璟瑄我想要你。 说着,沈自流故意压在关璟瑄身上磨了磨。两人本就紧贴在一起,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变化,关璟瑄瞬间明白了沈自流想要他的确切位置,整个人微微一僵,脸上的热度顿时又蹿上新高。 沈自流表达得如此直白,让他连装傻的机会都没有。虽然两人早已有过肌肤之亲,但那是在他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如今完全清醒着,又才刚刚正视自己的感情,关璟瑄觉得一切都发展得太快了。 第181章 他应该拒绝的。 可是抬头看到沈自流眼中浓得化不开的爱意,看到他眼中的隐忍和温柔,感受到他灼人的欲念,关璟瑄突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咬着嘴唇别过头,似是自我挣扎了片刻后,红着脸细如蚊声道:你、你别问我 颈侧的温热忽然撤开,下一瞬整个人被腾空抱起,关璟瑄下意识勾住沈自流的脖子,一抬头便撞进对方幽深的眸中,近似于猛兽锁定住猎物的眼神,让关璟瑄心头一颤。 沈自流看着关璟瑄,缓缓勾起一个毫不掩饰充满攻击性的笑容,然后径直将人抱进了自己房中。 月圆满,风低吟。 跌落在地上的花灯,烛火渐渐燃尽。 不必千里共婵娟的夜,缱绻而漫长。 关璟瑄再度醒来时,窗外仍是一片漆黑。他刚动了动,就被人一把捞进怀里。 师父醒了? 额上被人吻了一记,对方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从两人相贴的肌肤间传递过来,知觉也像是被这一声慢慢唤醒,酸痛的感觉缓缓扩散到全身,稍微动一动,便觉浑身的肌肉都在抗议。身体某处的不适更是无声地提醒着他,自己这状态是拜谁所赐。 关璟瑄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忍不住动脚踹了一下挨着他的人,却不小心牵动了某个备受疼爱的地方,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沈自流被关璟瑄这模样逗得笑出声,毫不意外换来一记眼刀。他笑着亲了亲怀里的人,伸手不轻不重地帮他按摩着腰,成功化解了某人即将恼羞成怒发起的攻击。 现在关璟瑄心里就是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坚守住,轻易答应了这个得寸进尺需索无度的小混蛋。 从明月高悬到天光大亮,整整一夜,沈自流愣是没有浪费一刻。到后来,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在波涛中翻覆了几回,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床榻之间,连推拒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人摆弄。更过分的是,后半夜为了让沈自流放过他,关璟瑄在这人的引诱下说了许多让人难为情的话,配合着他摆出各种羞耻的姿势,结果只换来对方变本加厉的索求,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何时才得以睡去 关璟瑄越想越气,闭着眼睛一口咬在沈自流胸口。正在给他按摩的手一顿,沈自流的声音自上方幽幽传来:师父刚醒就来诱惑弟子,弟子可真的会把持不住。 关璟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本想后退,无奈身体太过酸软,对方又抱得太紧,最终只能往后仰了仰头,(自以为)凶狠地瞪着沈自流道:你敢!谁诱惑你了?! 一开口关璟瑄就知道要遭,过于沙哑的嗓音简直就是在提醒彼此,不久前发生了什么。 果然,沈自流一听就又笑起来,无视关璟瑄故作凶狠的表情,吮住他的双唇纠缠了一会儿才放开。 看,师父又在诱惑我。 关璟瑄被吻得气息不稳,凶狠的模样也保持不住了,赌气一般将头埋在沈自流胸口不去看他,忿忿道:为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赖?把我乖巧听话的徒弟还来! 沈自流轻笑一声,道:弟子从来如此,只是以前没机会让师父知道罢了。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87) 关璟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机会,他宁愿永远都没有啊! 沈自流又开始替他按摩起来,边按边在他耳旁絮絮道:昨夜是我过分了些,但弟子实在是已经忍了太久,也等了太久很久以前,早在晚夜诉情那件事之前,早在师父被幽冥犼重伤去揽灵池疗伤的时候,弟子就无数次幻想过这样一天,能抱着你,亲吻你,独占你 关璟瑄听得害臊,哑着嗓子阻止道:好了别说了 沈自流却没住口,自顾自继续道:我知道这样不对,也无数次提醒过自己,告诫过自己,但我控制不住。每次和你分开,我都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一闲下来便会忍不住思念你,担心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会不会被人抢走。只要一看见师父,心中的欢喜就会不受控制地漫出来,怕你发现又忍不住想要亲近你,怕被你厌弃被你疏远,更怕永远都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只有在梦中,弟子才能不掩爱意,才能逾矩,才能尽情对你做那些醒时不能做的事。 关璟瑄听得满脸通红,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道:别说了 心上人害羞的模样,让沈自流觉得可爱得紧,忍不住捧起他的脸凑上去吻了吻,道:曾经我也以为,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可越喜欢你就越是发现,我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贪心对不起,我知道我应该克制,但终于能将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拥在怀中,我真的忍不住所以师父能原谅我吗? 沈自流的一席剖白,早就让关璟瑄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哪里还说得出什么硬话。 你别再说了我原谅你就是了 关璟瑄边说边重新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便也没看到浮在沈自流唇角上那抹得逞的笑容。 第182章 两年的时光一晃而逝,如今清梦集已经成为了举国闻名的书斋之一,每日慕名而来者数不胜数。沈自流并不打算扩大书斋的规模,营业时间也雷打不动,甚至上调过两回价格,却丝毫没有降低客人们的热情,反而让更多人趋之若鹜。 第一年,清梦集的经营刚走上正轨,许多事沈自流不得不亲力亲为,着实忙碌了好一阵子。等到了第二年,他便开始有意识地物色适合帮忙管理书斋的人,好让自己能有多一些时间陪在关璟瑄身边。机缘巧合下,一个名叫游先的散修自己找上门来。 游仙的经历很是丰富,他生在商贾世家,从小耳濡目染极具生意头脑,但游父一门心思想让他考取功名走上仕途,又瞧不上当地的私塾,于是花重金给请了一位十分有名的先生住进家里专门教导游仙。那位先生是有真本事的,不仅能文能武,在传道授业上还很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将小游公子治得服服帖帖。而游仙也是天资聪颖之人,如今有名师指点,很快就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神童。 十一岁时,游先在科举考试中一击中举,乐坏了游家上下。就在游父满心欢喜地以为过不了几年自家儿子就会步入朝堂光耀门楣时,这个从小没让长辈操过心的孩子突然毫无征兆地留下一封告别信,跟着先生跑了。直到那时游家人才知道,游父为游先找来的那位先生竟不是个寻常先生,而是个隐于市的修真者。 一开始发现游先有些仙资,是个可塑之才时,先生便直接向他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也表达了收徒的意愿,并不失偏颇地分析了修仙的得失,然后让游先自己考虑抉择。彼时游先年纪虽小,却很有自己的计较,决定修仙后和师父一合计,在游家人面前瞒得滴水不漏。等到他修习进阶必须离开时,毫不犹豫便跟着师父走了。 沈自流曾问过他,对家人难道不会有所留恋或歉疚?毕竟在出走前,他在游家也是个备受宠爱的小公子。游先却道:家中还有小弟,父母也还年轻,游家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就算一开始生气难过,时间一长便没什么了。态度很是超脱淡然,倒确实是适合修仙的性子。 后来游先的师父觅得一位道侣,二人携手归隐。游先的修习已上了正路,离了师父也无碍,便开始独自修习。可惜的是,游先虽头脑聪慧,修仙天赋却也只是个中上水平,在元婴期末期卡了二十多年仍无法突破。好在他对飞升并无执念,也不是个认死理的人,长久无法突破后反倒是想开了,开始四处游历。 半年前,游先来到扬州,恰好遇上清梦集招人。清梦集名气大,应征者络绎不绝,却没有一个能满足沈自流苛刻的招人条件。游先原也是看到应征告示上苛刻的要求,被挑起了兴趣,一时兴起进店应征,结果一番交流下来,两人一拍即合。于是游先结束了四处游历的生活,在扬州安顿下来,成为了清梦集的管事先生。 由于修为差不多,沈自流和游先一见面就瞧出对方也是修仙者,便也无需隐瞒。两人又都算是在入世,非特殊情况不会使用术法,经营起清梦集都是踏踏实实依靠自己的脑力体力,所以也不怕相互影响,合作起来彼此都很放心。 有了游先这位经商高才的协助,清梦集的生意日益红火。在他的建议下,沈自流还在扬州投资了一些宅地,收益十分可观。沈自流也大方,和关璟瑄商量后,直接将手上的资产划了一半给游方,将管事先生变成了合伙人。游方作为一个修士,并不热衷敛财,但对经商的热情却是真的,于是也没有拒绝沈自流的好意,只更加尽心地打理生意,两人在扬州混得风生水起。 这一日,沈自流刚从蜀中采购归来,到清梦集卸了书册跟游方交代了一声后,便急匆匆进了内院。 自从两人心意相通,沈自流没了顾忌,也再无需收敛,除了在床笫之事上有些霸道强横热情过头,平日里对关璟瑄倒是愈发体贴,好得让人牙酸。沈自流外出期间师徒二人一直用传音戒保持着联系,关璟瑄知他今日就可到扬州,午睡起来后便进厨房忙活起来。沈自流在家时,总舍不得让他下厨,但偶尔关璟瑄给他做点吃的,他的喜悦之情又很显而易见,于是关璟瑄也愿意时不时下个厨 ,哄哄自家徒弟。 进了小花园没瞧见人,厨房那边却有袅袅炊烟,沈自流立刻知道该去哪里寻他日思夜想的人。故意敛了气息匿了脚步声走到厨房门口,就见关璟瑄穿着一身湖蓝束袖轻袍,背对门站在案台前和面。柔顺的长发被随意挽起,露出好看的后颈,束发的缎带打成一个下垂的蝴蝶结,莫名透出几分可爱。 沈自流悄悄走到关璟瑄身后,趁他还在专心致志地揉面没注意到有人进来,突然伸手将人抱了个满怀。 嗯?小流回来了? 对彼此的气息和怀抱太过熟悉,关璟瑄并没有被吓到,只是略有些意外。 沈自流收紧环在关璟瑄腰上的手臂,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师父,我好想你。 关璟瑄被他蹭得忍不住发笑,用手肘碰了碰他,道:别闹,我还在做点心呢。小流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先去沐浴更衣吧。 沈自流一听却不乐意了,将怀里的人转了个身,狠狠亲了一下,道:弟子出门这么久,师父难道都不想我? 关璟瑄举着两只沾满面粉的手,小心地不碰到沈自流身上,看着面前这个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人,无奈道:先前你闭关动辄一年半载,如今不过十天而已,哪里有多久了。 沈自流不满地咬了咬关璟瑄的嘴唇,控诉道:那时候师父还没接受我,怎么能一样?如今弟子一天一时一刻都不想离开师父身边,师父却这般铁石心肠,叫弟子好伤心呐。 明知道沈自流是故意作出这般姿态跟自己撒娇,关璟瑄却屡屡中招,主动凑上前亲了一下沈自流的唇角,略带羞色道:好了好了,为师也很想你。 回应他的是一个缠绵的深吻。 虽然两人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所有该做的也都做了个遍,关璟瑄对于亲密之事仍是带着几分羞涩。因此当沈自流的手越来越放肆地在他身上游走,一个个极富暗示意味的吻不断落在他的耳根脖子锁骨上时,关璟瑄喘着气推了沈自流一把。 别闹先、先吃饭。 沈自流却更用力将人箍在怀中,吻了吻关璟瑄漂亮的下巴尖,然后靠在他耳边,嗓音低哑道:我想吃点别的。 说着,他按了按怀里人的臀迫使对方和自己紧贴在一起,关璟瑄蓦地红了脸,小声骂道:登徒子。 沈自流笑了一声,突然将关璟瑄打横抱起,作势要往外走:那弟子可得把这个名头坐实了。 身体悬空,关璟瑄不敢乱动,只挥着手道:先放我下来,还没洗手 沈自流低头亲了亲他的额角,边走边道:回房再洗。 关璟瑄垂死挣扎:等、等一下!灶里还生着火 噗 一道水柱凭空出现浇灭了灶火,只余阵阵白烟缭绕。 第183章 和关璟瑄在一起的头一年,沈自流惦记着孙羽墨的嘱咐,还会有意识地克制一些。等到确认关璟瑄的身体已经完全适应双修后,每次与关璟瑄缠绵,总是要将对方欺负得精疲力尽,连讨饶的话都没力气说了才肯罢休。这回小别重逢,沈自流更是热情卖力,翻云覆雨一场酣战后夜色已深,师徒二人谁也不想再动弹,相拥着沉沉睡去,晚饭自然也没了下文。 月上中天之时,一只巴掌大的蝴蝶从打开的窗户悄然飞入,榻上沉睡的师徒二人丝毫没有察觉。 那蝴蝶翅形凌厉,半透明的蝶翼上盘着不对称的黑色花纹,在夜色中泛着幽幽蓝光,看上去诡异又惊艳。它轻盈地掠过书桌,穿过隔帘,径直飞到师徒二人床边,在两人头顶上方盘旋一阵后,轻轻停在了关璟瑄额间。片刻后,蝴蝶再度飞起,这次却是落在了沈自流的眉心。 蝶翼无声张合,蝴蝶身上的蓝光也越来越盛。沈自流若有所觉,微蹙了一下眉心,蝴蝶骤然飞起,在沈自流睁开双眼的前一瞬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关璟瑄也随之醒来,师徒二人眼中都一片清明,没有丝毫倦意。 沈自流挥手点亮桌上的烛火,坐起身对关璟瑄道:师父,方才弟子做了一个梦 关璟瑄刚一动,沈自流便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拢了拢衣襟遮住胸前的一片狼藉,关璟瑄道:为师也做了一个梦,梦里被一只蓝色的蝴蝶引着在云中飞了许久,掠过一片汪洋后降落在一座岛上,落地时就看到你突然出现了。 沈自流略一挑眉,道:弟子也梦见了师父,只是梦中的场景和师父所见有些出入。弟子在梦中被一片迷雾包围,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没能将雾驱除,也走不到尽头。后来发现一点蓝光在迷雾中闪烁,弟子寻着那蓝光过去,周围的雾也越来越淡,待到看清那蓝光是一只蝴蝶时,它忽然飞到弟子面前,变成师父跌进弟子怀中。 关璟瑄接话道:然后听到一声嘶鸣,大地随之震动,黑色的火焰瞬间包围了我们。 沈自流颔首道:看来师父和我做了同一个梦,又或者是我们被带入了同一个梦境。 关璟瑄微蹙着眉头,喃喃道:可是不应该啊 沈自流问:什么不应该? 关璟瑄看向沈自流,不答反问:小流,你的修为是否已经止步不前很久了? 沈自流想了想,道:是。开始入世后弟子虽没有像从前那般修习,每次和师父双修后却都能感觉到修为有所进益。但半年前开始,弟子的修为便再也没有增进。 沈自流对双修直言不讳,关璟瑄却在听到时有一瞬的不自在。他轻咳一声,道:如果为师没猜错的话,今日在梦境中所见的那只蝴蝶,应该就是醒灵蝶了。 沈自流蓦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道:师父当真?!可我入世还不到三年。 关璟瑄道:为师也觉得奇怪,你入世时间尚短只是一方面,更让人想不透的是为何为师也会进入醒灵蝶带给你的梦境里醒灵蝶负梦而来,为修士带来修习机缘的蛛丝马迹,只在梦中可见,按理说应该只有获得机缘的修士才能看到。 沈自流道:莫不是师父和我都有机缘,醒灵蝶正好偷了个懒。 关璟瑄忍不住笑了一声,道:怎么可能。且不说为师和你修为差那么多,即便真的同时有机缘,也该是各有各的醒灵蝶,毕竟每个人的机缘都是不同的。 沈自流道:那今日这梦境,又该作何解释? 关璟瑄思索片刻后,忽然微微红了脸,心道难不成是他们俩双修后气息相容,干扰了醒灵蝶的梦境?但这似乎也并不太能说通啊 见关璟瑄自顾自陷入沉思,脸色还一阵红一阵白,沈自流忍不住喊他:师父,想什么呢? 关璟瑄收回心神,轻咳一声道:此事为师也想不明白,不如我们回昆仑一趟,去请教一下岳祁仙尊。 好。沈自流答得干脆,顿了顿又道:若果真是醒灵蝶,那弟子这入世是否就算圆满,可以结束了? 关璟瑄道:不错。不过这两年你在清梦集上花了不少心思,若是舍不得,我们可以在扬州多停留一段时间,安排好后续事宜再出发去寻找突破机缘。 沈自流道:这倒不必,弟子早就安排好了。 关璟瑄奇道:莫非小流早有预感? 沈自流笑道:并不是。弟子只是早早便想好,无论以后去何处修习,这里都是我们在尘世的家,即便我们不在这里住,这宅子也不能易主。所以弟子已经跟游先生商量好了,等到我入世结束的时候,前边的清梦集便赠予他,后面这几间宅子他也帮我们看顾。若是哪天他想离开了,清梦集可以随他处置,但这后宅会替我们保留着。 关璟瑄倒没想到沈自流已经打算得这么长远,暗暗感叹了一下徒弟果真长大了后,懒懒地躺回床上钻进被窝,沈自流自然而然地随他躺下,无比熟练地将人捞进自己怀中,将两人的被子盖好。 关璟瑄靠在沈自流胸口打了个呵欠,阖眼道:既然如此,那咱们明日就回去吧。 沈自流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应一声,随手熄掉烛火,也闭上了眼睛。 第184章 翌日,同游先知会一声后,师徒二人御风回了昆仑。两年多的时间对修士来说不过转瞬,昆仑并没有什么变化,清梦苑里的一切也都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模样。关璟瑄惦记着从前常来清梦苑的灵猫,回家后特意先到后院瞧了瞧,可惜并未发现它来过的痕迹。而那莲池中的莲花也紧闭着,丝毫没有要开的迹象。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88) 因为要见齐殊,师徒二人都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衣服。这两套衣服是中秋节后,沈自流亲自去当地最好的一家裁缝店订做的,颜色虽一黑一白,却是同样的款式,绣着同样的暗纹,将两人衬得格外俊逸般配。 在守华宫门前等待弟子通传时,关璟瑄对沈自流道:对了,有件事可以趁这次回来一道办了。小流你现在离化神期仅一步之遥,可以向元书上尊递交升阶试炼申请了。 沈自流问:何为升阶试炼? 关璟瑄解释道:咱们昆仑的修士只要顺利结成金丹,名字便会自动写入《玉山仙录》,获得真人尊号。但若想从真人升为上尊,除了修为必须达到元婴后期,还需主动提交升阶试炼申请,申请通过并完成试炼后,尊号和相应的待遇才会提升。比如灵善真人,以他的修为来说早就可以升为上尊了,但由于他本人没有申请升阶试炼,所以至今都只有真人的尊号。 沈自流问:弟子倒是挺喜欢真人的尊号师父希望弟子升阶吗? 关璟瑄道:这是自然。于内,撇开每年分拨给上尊数量可观的灵石、灵材等资源不说,昆仑的不少高级幻境、秘密修习场所,还有藏书阁的全部禁||书区,都只对上尊开放。在外,昆仑上尊的身份在大部分仙门世家都会受到礼遇。不过相应地,师门若遇战事或灾祸,上尊们也须顶在前面。 沈自流点点头: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弟子明日便去提交升阶试炼申请。需要提前做什么准备吗? 关璟瑄道:这个为师未曾经历过,就不清楚了。不过我看孙师兄还有溪风的升阶试炼都只耽误了半日,出来时也没有受伤,想来和结丹试炼并不相同。具体的等到提交申请时,你可问问元书上尊。 沈自流乖乖应下,正好此时通传弟子也从里面出来,恭敬地将师徒二人请了进去。两人跟着通传弟子穿过无为殿和守华殿后,终于在浮生殿外室见到了齐殊。今日在居所接见关璟瑄和沈自流,齐殊的穿着打扮较往日闲适许多,神色也颇为放松,让他整个人都少了几分距离感,多了几分亲和。 待师徒二人向他行了礼落座后,齐殊温和笑道:几年不见,璟瑄的身体看来已好了许多,修为也进步不小,若月儿在仙界有知,定会十分欣慰。 关璟瑄腼腆道:岳祁仙尊谬赞。 齐殊又看向沈自流,道:小流也没有辜负自己的好天赋,小小年纪便已修到临近化神,想来平日里修习一定很是勤勉刻苦,这点倒是和你师祖颇为相似。 沈自流连忙也谦虚了两句,关璟瑄顺势道:这次我们回山叨扰岳祁仙尊,就是想请教一下关于小流突破到化神期一事。 待细细听完原委,岳祁仙尊道:小流入世不到三年就梦到醒灵蝶并不奇怪,因为他的入世其实早就完成了。 见师徒二人都面露诧异,岳祁仙尊笑笑,道:入世主要是为了让修真之人尝人间百态,体会生而为人的酸甜苦辣,放下对凡世的执念与牵挂,从而坚定道心。据我所知小流在入山前曾独自生活了好些年,已经经历和见识过了人间疾苦。前些年不是有王家人找上昆仑吗?小流决定断绝与王家的关系时,与凡世仅剩的牵绊就已斩断,所以他的入世在那时候便完成了。 顿了顿,岳祁仙尊又道:至于璟瑄和小流为何会梦境相通见到同一只醒灵蝶 方才提问时关璟瑄并未多想,现下心头却咯噔一下,生怕齐殊真的说出是因为双修的缘故。好在,齐殊给出的答案与双修并无关系。 齐殊道:我想应该是因为璟瑄本身就是小流突破机缘的一部分,这种情况的确罕见,但也并不是没有过。 师徒二人都听得有些懵,沈自流问:您说师父是我突破机缘的一部分,是何意? 岳祁仙尊道:即是说你从元婴期突破至化神期的机缘,必定有璟瑄参与其中。只是这参与,或许是助力,但亦有可能是阻力,待你突破之时才会见分晓。 岳祁仙尊的提示点到为止,师徒二人拜谢后径直回了清梦苑。一路上关璟瑄都有些心事重重,沈自流一看就知道他在忧心什么,等进了家门经过前院那棵枫杨旁时,沈自流忽然将身旁的人拉到树下,二话不说吻了上去。 沈自流的吻总是热情又霸道,和他大多数时候乖乖徒弟的形象相去甚远,风卷残云般的攻城略地,每每杀得关璟瑄丢盔弃甲,除了眼前的人,再难专注别的事。 长久的一吻结束,关璟瑄不得不紧靠着身后的树干才能勉强站稳,眼中波光潋滟,看得沈自流忍不住环住他的腰,低头一下一下啄吻着他。 腻歪了好一阵后,沈自流将额头抵在关璟瑄额上,轻笑道:师父不必忧心,无论你在我的突破机缘中起何作用,都是助力不是阻力。 听他这么一说,被吻得晕头转向的关璟瑄这才稍稍拾回些清明,道:可岳祁仙尊说 沈自流吻了一下关璟瑄的鼻尖,将他的话打断:弟子从元婴期突破到化神期这样重要的事能有师父参与,就是弟子之幸。而且这样一来,师父就不能找借口让我只身前去寻找机缘,我求之不得。 关璟瑄捏捏沈自流的鼻子,道:这么粘人,真是越长越回去了。 沈自流毫无心理负担地靠着关璟瑄撒娇:就要粘着师父,一辈子粘着师父。 关璟瑄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道:既然已经得到了醒灵蝶的指引,不妨好好想想应该去哪里寻找你的突破机缘。 沈自流不满道:师父,这种时候一定要说这么扫兴的话题吗? 关璟瑄哭笑不得:什么扫兴的话题这是正事! 沈自流一撇嘴,轻咬了一下关璟瑄的鼻尖后拉着他往内堂而去,边走边道:不急,机缘又跑不掉,我们不妨先回房深入探讨一下怎么让师父不再这般不解风情! 自从关璟瑄应了沈自流,沈自流便不再掩饰自己对他的渴求,即便两人已经共度了无数旖旎的夜晚,沈自流的热情也分毫未减。而对于缠绵之事关璟瑄虽仍会觉得羞赧,却很少拒绝徒弟的求欢,所以这次也是半推半就地便被沈自流拐回了房。 就在小狼崽子已经将自家师父扒光,准备好好享用时,清梦苑的结界忽然被触动,一阵不疾不徐却又锲而不舍的敲门声,将他的好事打断了。沈自流倒是想不理会那敲门声,关璟瑄却没那么厚的脸皮。大白天的,敲门的人定是知道里面有人才会如此坚持不懈。 眼中的艳色还未消退干净,关璟瑄红着耳朵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催促他赶紧穿衣服起来。 沈自流故意蹭了蹭他,眼含凶光咬牙切齿道:璟瑄,你忍心让我就这么出去? 关璟瑄顿时脸更红,攀着徒弟结实的胳膊抬头主动亲了亲他,小声道:晚、晚上补偿你随你怎样都行先去开唔 沈自流叼着他的唇磨了半晌,这才一脸火大地翻身下床。待师徒二人收拾整齐去开门时,已经过去了快两刻钟。 清梦苑大门打开的瞬间,守在门外的小修士愣是被沈自流凶悍的目光吓得倒退了一步,一时之间连话都不敢说。关璟瑄见状无奈地将沈自流拉到自己身后,既而温和地对受到惊吓的小修士道:请问你是? 小修士这才捡回魂,结结巴巴道:抱、抱歉,打扰随安真人和悦、悦安真人了。晚辈是元书上尊座下外室弟子,本月轮值看守山门。方才有位魔族之人递了入山拜帖,说是与随安真人相、相识,前来拜访,因此弟子特来请示。 魔族之人? 关璟瑄和沈自流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接过小修士双手呈上的一方紫缎烫金拜帖,关璟瑄翻开一看 果然是叶之远。 第185章 沈自流一见拜帖上的名字,立刻回想起在桃源镇上和叶之远短暂的交集,脸色顿时更臭了。 关璟瑄倒没有将叶之远曾调戏过他的事放在心上,只记得对方还有一只连城囊放在自己这里,于是接过拜帖对小修士颔首道:我与这位叶公子的确相识,劳烦小道友送他过来吧。 得到关璟瑄的确认,小修士立刻从袖中摸出一张蓝色符纸,默念口诀后往面前的雪地上一掷,便见一个蓝色传送阵法在雪地上展开,一道炫目的光芒闪过,叶之远赫然出现在阵法中间。 几年不见,叶之远外貌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修为却更为精进,即便他已经敛起了周身魔气,强大的气场仍旧让值守山门的小修士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不由自主便低下了头。 见到关璟瑄,叶之远唇角一掀,一边说着好久不见一边朝他走近,还张开双臂似是要拥抱面前的人。一旁被无视的沈自流顿时忍无可忍,拔出守心二话不说朝叶之远攻去。 锵地一声,守心被一把雕花精钢扇稳稳拦下。叶之远眉毛都没抬一下,看似随意地反手一扇,一道强劲的气流卷着雪屑瞬间将沈自流掀飞出去。沈自流反应也快,在半空中挥出一道剑气抵消掉大部分劲风,翻身落在关璟瑄身后不远处。 叶之远将手中扇子翻了个花合上,在手心里敲了敲,道:小朋友,你连化神期都还没到,冒然攻击实力明显高于你的人可不是明智之举。 说着,叶之远甩开用扇子挡住半张脸,对关璟瑄笑道:璟瑄,你徒弟好凶啊,人家害怕。 关璟瑄: 通传小修士: 沈自流: 这人还要不要脸了?! 关璟瑄扶额,干笑一声,道:叶公子远道而来,还请 关璟瑄话还未说完,就被突然凑到面前的叶之远吓了一跳,与此同时一道蓝紫色的剑光直取叶之远面门,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凌厉剑气,让叶之远也不得不后撤一步以避开。 随着剑气扬起的漫天雪尘很快沉降下来,只见沈自流一手持剑,一手紧搂着关璟瑄的腰将人圈在自己怀中,面色不虞又戒备地瞪着几步开外的叶之远,冷声道:离我师父远点! 叶之远看着面前这对师徒,微微挑了挑眉。 沈自流的姿态和眼神都毫不掩饰对关璟瑄的占有欲,而被他揽在怀中的关璟瑄似乎也并不觉得两人现在的姿势有什么不妥,还安抚一般拍了拍沈自流的肩膀,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 再联想到方才从关璟瑄身上感觉到的和沈自流相似的灵力 叶之远抚了抚下巴,忽然问:你们结为道侣了? 关璟瑄闻言一惊,还在怔愣之中,身后的人就以行动替他回答了。 短暂的一吻结束,沈自流挑衅地望向叶之远,昂首道:没错,所以你别打我师父的主意! 满脸通红的关璟瑄: 目瞪口呆的小修士: 叶之远又挑了一下眉,却没有沈自流预想中的气急败坏,反倒是啧啧两声后,摇着头半开玩笑道:可惜可惜,早知道在桃源镇时就该把璟瑄一起带走。 见沈自流眼中迸出杀气,叶之远慢悠悠补充道:不过横刀夺爱拆人姻缘这种事,我也是不做的,小朋友大可不必担心。 所以现在叶之远似笑非笑地看向关璟瑄,道:咱们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叙旧了吗? 关璟瑄这才反应过来,不轻不重锤了一下沈自流,从他怀中退出来,有些尴尬地对叶之远道:咳,让叶公子见笑了请进。 沈自流显然并不想跟叶之远叙什么旧,奈何对方表现得太过坦然,自己若还是针锋相对咄咄逼人,似乎就显得太小肚鸡肠了些。加之关璟瑄没有否认和他的关系,也让沈自流心中的醋意得到极大安抚,因此虽然不情愿,他还是听关璟瑄的话乖乖收起守心,将大门让了出来。 将叶之远请进门后,关璟瑄本想嘱咐一下通传的小修士今日之事莫要外传,环视一圈却发现那小修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得没了影儿,只当对方早就离开了,也转身进了清梦苑。 后来,当以他和沈自流、叶之远为主角的霸道徒弟爱上我霸道魔修千里追夫等一系列三角绝恋故事在昆仑广为流传后,关璟瑄对自己今日的大意追悔莫及。 第186章 说是叙旧,实际上只在几年前有过匆匆一面的三人并没有什么旧可续。在明了关璟瑄和沈自流的关系前,叶之远的确对关璟瑄颇有好感,因此才会赠他连城囊以求有机会来往。这两年他一直因家族事务缠身不得空,如今刚刚清闲些便来昆仑访友,也确是存了些小心思。不过他一向是个恣意洒脱的人,知道关璟瑄和沈自流已经结为道侣后,立刻调整了心态,丝毫不打算多纠缠。 等到归还了连城囊,关璟瑄正寻思着找点什么话题闲聊,以免三人在前厅干坐着尴尬,就听叶之远忽然道:璟瑄,你们昆仑修士也会在家中收集魔物吗? 关璟瑄一愣,道:怎么会。魔物对修仙之人来说非但无用,还会影响修习,即便有修士将魔物带回来,也一定是投入秘境或是放进锁魔乾坤囊中。而且昆仑的龙脉灵气会净化魔气,即便是把魔界法宝放在昆仑,其效用也会渐渐变弱。也只有叶公子这般修为高深,可以自如收放魔气的修魔之人,才能滞留在昆仑而不被龙脉灵气排斥。 那就奇怪了。 叶之远托着下巴慢悠悠道:从进了这清梦苑起,我便一直隐约感觉到一丝魔气,虽然微弱,却十分纯净。 关璟瑄闻言有些吃惊,道:我与小流常年生活在昆仑,前两年在扬州入世,身边未曾留存过什么魔物。非要说接触的话,只有与叶公子相识那年,在蜀山论道上我曾中过晚夜诉情,好几年前小流也曾被人种过引魔香,但早已被解除了。莫非是? 叶之远摇头道:不,不是晚夜诉情。从魔气上看,此物品级远高于晚夜诉情,更不用说引魔香这种不入流的魔物。 关璟瑄看向沈自流,沈自流眼中也满是困惑:弟子独自闭关时,从未将幻境中的魔物带出来过。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89) 关璟瑄想了想,忽而微一蹙眉,低声对沈自流道:莫非是在峨眉山上时 不等沈自流细细回忆与九黎相遇时的情形,就听叶之远道:这魔气并非来自你们二人身上,而是在这院落中。 师徒二人一齐看向叶之远,后者边抚弄着手中合上的折扇,边漫不经心道:不知璟瑄是否介意带我到清梦苑四处转转?我毕竟是魔族之人,对魔气的感知比一般人强得多,或许能找出你们发现不了的东西。 其实修真之人对魔气已经算是比较敏感的了,但无论关璟瑄还是沈自流,亦或是常来清梦苑走动的孙羽墨、凌溪风,竟无一人对叶之远所说的魔气有所察觉。若真如叶之远所说,那藏在清梦苑里的魔物说不定会个大麻烦,于是关璟瑄欣然应允,起身领着叶之远重新回到了前院。 一番查探后,叶之远表示前院并无异常,关璟瑄便又带着他穿过前厅进了后院。几乎是一进后院,叶之远的目光就锁定在了后院梧桐树下的那方莲池上。更准确一些来说,是莲池中的那朵紧闭的莲花上。 待走到莲池边上,叶之远端详了莲花片刻后,转头问关璟瑄:璟瑄可知这朵莲花是何时从何而来? 关璟瑄据实道:不知。三十多年前我在此处建了清梦苑,彼时这方莲池和这朵花便已存在,且几十年如一日,没有丝毫变化。几年前这花倒是曾开过一条缝,只是没过多久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直至今日这花有什么问题吗? 叶之远闻言若有所思,道:容我确认一下。 说着,叶之远抬起右手在掌中聚起一团紫黑色的魔气,魔气之外又笼罩着一层结界,以保护魔气不会太快被昆仑的龙脉灵气吞噬。他一改平日里的懒散模样,全神贯注盯着掌心,幽深的黑眸中勾勒出一圈血色,看上去略显妖异。 很快,不断翻涌的魔气中渐渐凝出一朵黑莲虚影,叶之远一抬手将之送入莲池,黑莲虚影围着池中的莲花绕了两圈后,那朵一直紧闭着的花骨朵竟晃了一晃,以极慢的速度开始绽放。 随着层层叠叠的花瓣逐渐展开,方才还灵气纯澈的莲池中瞬间溢满了浓郁的魔气,仿佛这池中关了一只高阶魔物。两尾灵鲤在池中焦躁地乱窜起来,不知疼痛般不断往离莲花最远的池壁上撞。关璟瑄惊讶地发现,池中那朵莲花最外一层虽是绿色,包裹在里面的花瓣却是黑色的,只有花瓣边缘和尖上染着一丝血红,和叶之远凝出的黑莲虚影几乎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 关璟瑄正望着莲池中已经开了一小半的黑莲喃喃自语,却听身边的人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转头看去,便见沈自流紧揪着胸口的衣服微躬着身子,皱着眉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小流?! 关璟瑄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扶他,不想自己刚碰到沈自流,对方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并单膝跪了下去,额角青筋暴起,满头都是细密的虚汗。关璟瑄心头一慌,刚要拿出入梦替沈自流缓解,却听一旁的叶之远十分淡定地说了句莫急,接着右手猛然一握,黑莲虚影顷刻消散,而池中的莲花也迅速合拢,又恢复成了紧闭的模样。与此同时,沈自流撑着地大喘了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 关璟瑄试探着碰了碰沈自流的额头,见对方没有似先前那般反应剧烈后,才放心地伸手将人扶起来,眉眼间尽是心疼和担忧。 怎么样?还难受吗? 沈自流很快调整好呼吸,轻轻握了握关璟瑄的手,摇头道:弟子没事,刚刚只是有些心悸,师父别担心。 叶之远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替沈自流拭去额间的汗水后,关璟瑄看向叶之远:叶公子,方才是怎么回事? 叶之远敛去所有的魔气,又恢复成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微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家小徒弟的心魔和这株魔花相连了。 第187章 师徒二人闻言皆是一愣。 关璟瑄难得有些失态,震惊道:心魔?!怎么可能?! 修士修习过程中产生心魔并不罕见,但受心魔影响,修士在脾性上总会受些影响,让一向温和的人变得阴鸷刻薄,让脾气刚烈的人更加暴躁易怒,因此心魔产生后往往很快就能被察觉到,修士们也能及时想办法将其消除。可这两年关璟瑄和沈自流朝夕相对,完全没有发现沈自流在言行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尤其两人在一起后,沈自流的脾气更是愈发好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心魔的样子。 叶之远道:他的心魔很特殊,处于一种被完全压制的状态,你们发觉不了很正常。 关璟瑄道:可心魔若是能被完全压制,时间久一些就应该自然消除了啊。 叶之远道:所以我才说他的心魔很特殊。 听叶之远的意思这其中还另有隐情,于是关璟瑄将人请回前厅坐下,让沈自流沏了三杯热茶端上来后,才道:愿闻其详。 叶之远看了看沈自流,道:我之所以说沈公子的心魔特殊,一是因为它与那莲池中的花相连,二是它是被认为催生并保留下来的。 关璟瑄和沈自流虽听得一头雾水,脸色却都凝重起来。叶之远也不着急解释,反而问:你们可知莲池中那朵花到底是什么? 师徒二人都摇了摇头。 叶之远道:是我魔族的秘宝镇世黑莲。 关璟瑄涉猎极广,却从未听说过镇世黑莲,于是问道:我只听过灭世黑莲,却不知何为镇世黑莲? 叶之远道:上古时期创世青莲崩解,其中一颗莲子化为灭世黑莲,为魔祖所得。后来魔祖殒没,灭世黑莲在魔族内战中不知所踪这是魔族众所周知的一段历史。但很少有人知道,魔祖殒没后,灭世黑莲曾一度在魔族几大家族中辗转。奇怪的是,在魔祖手中一直安稳的灭世黑莲,无论被哪个家族所拥有的,都会给那个家族带来无尽的血光之灾。 尽管如此,灭世黑莲强大的力量仍被无数魔族觊觎,对它的争夺也没有一刻停息,直到天虹魔尊扫平各方势力一统魔族。天虹魔尊认为灭世黑莲是上古之物,魔性难驯,自魔祖殒没后也再不会有人能完全驾驭它,留在魔族只会招来灾祸,于是联合另外三位魔尊将灭世黑莲封印起来送入九幽,除了天虹魔尊无人知其确切所在。 然而还有一件事,是连另外三位魔尊都不知道的。在将灭世黑莲封印前,天虹魔尊曾悄悄留下三颗灭世黑莲的莲子,其中两颗很快就枯萎腐坏了,唯有一颗留存下来。经过近百年的培育,最终长成那便是镇世黑莲。 镇世黑莲的力量虽不及灭世黑莲的十一,却仍是其他任何魔物法宝都无可比拟的究极秘宝。每一次镇世黑莲完全绽放都会结出一粒魔核,让持有者拥有通天遁地之能,甚至可以起死回生。镇世黑莲认了天虹魔尊为主,唯有天虹魔尊这一系宗族血脉能够驱使它。正因如此,从那以后天虹魔尊的直系后代也就是我叶氏一族,在魔族中的地位便一直无人可撼动。 关璟瑄略有些吃惊,按叶之远的话,叶氏一族在魔族中的地位就相当于人界的皇族,但他所读过的所有关于魔族的书籍中,都不曾见到有这样的记载。 叶之远像是看出了关璟瑄心中的疑惑,道:魔族不兴人族那套,无论出身,只要自身足够强大就能赢得族人的尊崇。我叶氏一族虽能驱使镇世黑莲,却不会有人轻易动用它,代价太大。而且在几百年前,镇世黑莲突然就遗失了。这么多年叶氏族人一直在秘密寻找镇世黑莲,却不想它竟然敛了所有魔气,流落到了昆仑,难怪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 镇世黑莲的存在可算是叶氏最大的秘密,叶之远就这么轻巧地说与了关璟瑄和沈自流听,让师徒二人都深感意外。 关璟瑄道:那叶公子方才说,小流的心魔是人为催生且与镇世黑莲相连,又是怎么回事? 叶之远道:要想催开镇世黑莲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魔尊级别的魔修以自己的魔灵献祭,另一种则是以灵力强大的修士的心魔来滋养。前者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将黑莲催开,但魔族一旦失去魔灵就等相当于修仙者灵脉丹田尽毁,修习之路从头开始,也很难再有多高的建树。 而第二种方法虽然可以将催开镇世黑莲的代价转嫁到他人身上,但所耗时间极长,也极不可控。首先得要找到一个灵力强大的修仙者,将镇世黑莲种在他附近。其次要在这个修仙者还未产生心魔时在他身上种下一个引子,确保只要他产生的心魔,心魔就会自动与镇世黑莲产生联系。最后还要想办法让他的心魔生长,心魔越强大,镇世黑莲受到的滋养就越多,也越容易盛开。 叶之远又看了沈自流一眼,接着道:方才查探时我发现,如果是在自然状态下沈公子的心魔早就应该消除了,但由于被人种下了引子,使得他的心魔与镇世黑莲相连,所以一直留存至今。现在虽是休眠状态,但若将来在修习中走火入魔或是受到特定的刺激,沉睡的心魔便会被唤醒,并且因为受到黑莲魔气的影响,会比寻常心魔更为凶险难缠。 听叶之远这么说关璟瑄的担忧更甚,紧锁眉头道:这么说来此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可小流来到昆仑不到还不到二十年,而这花早在我建清梦苑前便已经扎根于此了啊? 叶之远倒是一派轻松的神色,道:依我看,种下镇世黑莲的人和企图利用沈公子的心魔催开黑莲的,倒不一定是同一个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自流终于开口:你的意思是,这朵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应当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恰好后来被有心人利用了? 叶之远笑着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而且不知你们是否注意到了 叶之远边说边将莲池周围的杂草清理开,示意师徒二人仔细看莲池四周浅淡得几乎分辨不出来的些许痕迹,道:这方莲池曾被人用咒术隐藏起来过。 第188章 关璟瑄围着莲池走了一圈,仔仔细细查看完地上的痕迹后,道:从咒文来看这似乎和常用的匿形术不太一样 叶之远道:当然不一样,因为这个咒文是魔修才会使用的。只不过在最初的那层咒文之上,又叠了一层修仙者所用的咒文。 关璟瑄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会说种花的和想利用小流催开黑莲的不是同一人。 叶之远颔首道:我们不妨来推测一下。首先能拿到镇世黑莲并且种下它的,一定是我叶氏一族之人,其次此人在族中的地位一定不低。出于某种理由他将镇世黑莲带到昆仑种了下来,却并没有催开它,而是将黑莲隐藏了起来。后来因为一些突然的变故,他无法继续看顾黑莲,甚至来不及将黑莲送回族中,施加在莲池上的隐匿之术也在他离开后失效。再后来,镇世黑莲被什么人发现。发现黑莲的人必定知道此为何物,且懂得催开莲花的方法,所以此人极有可能是个与叶氏魔族有交情的昆仑修士。 这个人在发现镇世黑莲后,或许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催开它,又或许是还不到时候,于是也下了一个匿形术将黑莲藏了起来,直到沈公子来到昆仑。 关璟瑄道:所以这个人不一定是针对小流,而是小流刚好符合催开黑莲的要求? 叶之远道:可以这么理解。还有,镇世黑莲所结的魔核只能为魔修所用,修仙者即便得到了,也无法驱使。所以这个人的最终目的一定不是魔核,而应该是和魔族的什么人有交易。 经叶之远一分析,事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关璟瑄思索片刻后,问:叶公子可有办法斩断小流的心魔和镇世黑莲的联系? 叶之远微微一笑,道:当然。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关璟瑄道:请说。 叶之远道:我要把镇世黑莲带走。 关璟瑄毫不犹豫道:按叶公子所言此物本就是叶氏所有,叶公子要带走无可厚非。只是此花在昆仑存在良久,又牵涉到昆仑弟子,我还需先向岳祁仙尊请示。 叶之远十分好说话地点点头,道:应该的。 说着,叶之远在虚空中随意一抓,一把长柄黑镰蓦然出现在他手中。只见他并起另一手的中指和食指在锋利的刀刃上轻轻一划,刀刃上立刻粘上薄薄一层血色。 叶之远双手握住镰柄,冲沈自流一笑:小朋友,别害怕,也别动。 沈自流冷睨他一眼,还不及开口就见叶之远突然瞬移至他身前,动作极快地挥镰朝他心口剜下。沈自流条件反射地便要往后一躲,身体却像是遭雷击般忽然麻痹了一瞬,与此同时锋利的镰刃也刺入了他的心口。 预想中的痛楚并没有产生,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仿佛那镰刀只是个虚影。沈自流面上不动声色,背后却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叶之远笑眯眯地将镰刀从他心口抽出来,刀刃完全离开身体的瞬间,沈自流只觉得呼吸一滞,像是有什么吸附在体内的东西被连根拔起。瞬息之后,一切不适烟消云散。 沈自流微蹙眉头后退两步拉开与叶之远的距离,脸色比之方才更为难看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压迫感了。沈自流虽还未突破到化神期,实力却早已远胜寻常元婴期修士,而叶之远作为一个魔族之人,他的魔灵在昆仑地界上是会受到压制的,可他却能游刃有余地将沈自流完全拿捏住,其修为定深不可测。 叶之远随手一翻收了黑镰,对关璟瑄道:如今沈公子的心魔和镇世黑莲的联系已经斩断,心魔自然消除现在我们可以带着黑莲去拜见岳祁仙尊了吗? 关璟瑄略松一口气道:多谢叶公子。劳烦稍等片刻,让小流去换身衣服。 当关璟瑄领着自家徒弟和叶之远又一次来到守华宫前时,守在宫门前的通传弟子问都不问便直接将他们放了进去,似乎齐殊早就知道今日他们还会来打扰。 叶之远大部分时候都一副不太着调的模样,在齐殊面前倒是收起轻浮,恭恭敬敬行礼问安,自报家门。 待关璟瑄说完事情始末,叶之远拿出摘下的镇世黑莲递给齐殊。齐殊接过用魔气滋养着的黑莲看了看,又递还给叶之远。 此花的确是镇世黑莲。 齐殊顿了顿,又道:至于这朵花是被谁带入昆仑的我倒是知道一个极有可能的人选。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90) 第189章 正襟危坐的叶之远立刻问:谁? 齐殊道:叶公子既是叶家的人,想必一定知道叶长风。 叶之远面上露出些微惊讶,道:您是说幽夜魔尊叶长风? 齐殊道:我不太清楚他的尊号是什么,只知道他应当是这几百年间最强大的一位魔族。 叶之远道:那应该就没错了。幽夜魔尊是我曾祖父的亲兄长,但我也只是从长辈们口中听过他的一些事迹。据说幽夜魔尊几百年前便已不知所踪,而且他离开魔族时并未带走镇世黑莲岳祁仙尊为何认为将镇世黑莲带上昆仑的是他? 齐殊道:因为他是这几百年间唯一一个上过昆仑的魔族。 叶之远道:岳祁仙尊可否告知当时详情? 齐殊啜了一口茶,缓缓道来:那是在昆仑仙门还未正式建立的时候,玉清仙尊华良孟,正阳仙尊段熙华,青凤仙尊宋子谦还有我,因为修为相近意气相投,在修习上可以互相探讨帮衬,便一同隐居于昆仑,潜心修习。那时候熙华、子谦和我都收了些徒弟,一并带到昆仑上修习,只有修为最高的玉清仙尊从始至终都未收徒,也不曾与什么外人交好,孑然一身。直到某一天外出历练归来,玉清仙尊第一次带了两个外人归山,其中一个便是叶长风。 华良孟在外历练时,碰巧遇到被自己召唤的魔物反噬的叶长风,危急时刻顺手帮了他一把,叶长风便缠着华良孟说要报恩。当时叶长风身边还有一个不足十岁的少年,名叫叶云生。这孩子是叶长风的养子,原本叶长风想教他修魔,奈何一直修不出魔根。等到华良孟历练结束准备回昆仑,叶长风说既然华良孟不让他报恩,那不如将叶云生收入昆仑,一来为这孩子谋个出路,二来他今后若有出息,也可替自己报答恩情。 华良孟并未将报恩一事放在心上,只是看叶云生资质不错是个修仙的料,便允了。彼时叶长风应该已经是魔尊了,但他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实力,说话行事也都很讨人喜欢,昆仑众人都只当他是个修为尚可的普通魔族,对他跟着华良孟来昆仑的举动倒没什么异议。 关璟瑄插话道:弟子记得正阳仙尊曾经有个弟子似乎就是叫叶云生,但听说英年早逝了。 齐殊点点头,道:正是此人。当年我们虽同在昆仑,但大多时候还是各自修习,而玉清仙尊后来收的唯一一个徒弟素玄仙尊青风,又是个对修习以外的事毫不关心的人,因此当年玉清仙尊和叶长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得而知。只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叶长风和玉清仙尊的交情还算不错,每每上昆仑探望叶云生时,他总会去拜访玉清仙尊。但后来某一天,叶长风忽然就失了音讯,几年都没有再在昆仑现身过。等到我们再听闻他的消息时,他已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人间修罗。 叶之远皱眉道:幽夜魔尊出走后族内虽未特意寻他,但一直在留意他的消息,并未听说过他曾在人间造业。 齐殊道:他如何瞒过魔族的我也不得而知,总之当他再次踏上昆仑时,身上已背负了上千人的性命,戾气与魔气都重得惊人,也不再掩饰自己魔尊的修为。叶长风一到昆仑就叫嚣着让玉清仙尊出来见他,见不到玉清仙尊便要在昆仑大开杀戒。但玉清仙尊临近飞升,已经闭关了三年,正是关键时候,我们都不敢去打扰他。 说来也惭愧,彼时除了玉清仙尊,就属熙华、子谦和我的修为最高,可惜我们三人联手都不敌叶长风。千钧一发之际玉清仙尊破关而出,同叶长风大战了一场,最终 齐殊看了叶之远一眼,缓缓道:玉清仙尊将叶长风斩于剑下。 叶之远微微瞠目:所以几百年前幽夜魔尊就已经死了? 齐殊轻叹了口气,道:玉清仙尊当年也是被逼无奈 叶之远默了半晌,才道:晚辈能理解。 齐殊接着道:玉清仙尊斩杀叶长风,正好圆了最后一个大功德,没过多久便渡劫飞升,只留下他的本命灵器绝尘剑,至今供在这守华殿中,几百年来都无人可继承。叶长风的死让叶云生几近崩溃,玉清仙尊飞升后他去偷过绝尘剑,结果被绝尘剑的剑气所伤,一病不起。半年后的一日,被安置在正阳仙尊的居所养伤的叶云生忽然偷跑了出去,等到正阳仙尊在无剑峰一处偏僻的山洞中寻到他时,他已经断了气。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这段尘封的历史,让人感到意外又有些沉重。 片刻后,关璟瑄才道:按岳祁仙尊方才所说,这段过往对于昆仑来说并非小事,为何弟子从未听闻? 齐殊道:因为玉清仙尊飞升前特地嘱咐,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那时候昆仑仙门虽然还未正式建立,但已有雏形,而玉清仙尊作为昆仑修为最高,给予后人指引最多的人,即便直到飞升也没有正式成为掌门,在大家心目中却早就是昆仑仙门的开山祖师了。所以经历过那段过往的昆仑弟子都严守玉清仙尊的指令,将事情深藏在了心底。 说到这里,齐殊看了看坐在面前的三个小后辈,道:因为叶公子是叶家后人,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叶长风的下落,今日才会破例将此事道出。希望三位听过之后,能守口如瓶。 关璟瑄和沈自流不约而同道:弟子明白。 叶之远也道:晚辈将镇世黑莲带回族中时,会想好另外的说辞。 齐殊点点头,放松表情微微笑道:当年叶长风为何会将镇世黑莲种在昆仑已不可考,今日叶公子偶然得见认出来,想必也是机缘到了。至于小流先前被人动了手脚将心魔与镇世黑莲相连一事,我会留意。若有人想伤害同门或是对昆仑不利,我定不会轻饶。 三人走出守华宫时,夕阳已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 叶之远看着关璟瑄,道:原本今日来就是想看看你,谁曾想竟牵出镇世黑莲来,看来璟瑄果然是我命中的有缘人。 关璟瑄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身后的人一揽腰拉进怀中。 站在守华宫门口的两个昆仑弟子不动声色地动了动眼珠,斜着对视了一眼。 沈自流将关璟瑄按在自己胸口,冷脸瞪着叶之远,咬牙切齿道:姓叶的,我忍你很久了!你给我听好了,璟瑄是我的道侣,你一点机会都没有!赶紧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两个守门弟子又和彼此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关璟瑄一把推开沈自流,抬手就往他头上敲了一下,微红着脸小声训斥道:胡言乱语什么啊!不可无礼。 沈自流看着他,又生气又委屈,不自觉提高声音道:弟子哪里胡言乱语了?师父你不会真的看上这个人了吧?! 原本在旁边一脸看戏表情的叶之远立刻笑道:璟瑄若真想通了,不如跟我回凌天城啊,我正缺个城主夫人。 沈自流闻言当即就要拔剑,关璟瑄赶紧拉住被挑衅到要气炸的徒弟,瞥了一眼正在疯狂对视的守门弟子,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好不容易按住沈自流,关璟瑄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叶之远道:叶公子,你就别开玩笑了。今日我和小流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留你了,我们改日再聚。 说完,关璟瑄不敢再看守门弟子和叶之远的反应,半拖半抱地把还在骂骂咧咧的沈自流拉走了。 待关璟瑄和沈自流已经走远不见,叶之远忽然笑了一下,喃喃自语了一句真是可惜后,蓦地消失在残阳雪光之中。 这一晚,关璟瑄终于相信了沈自流曾跟他说过无数次但一直被他当成鬼话的那句弟子已经很克制了。而以他和沈自流、叶之远为主角的另一个版本的爱恨情仇的故事,也在昆仑悄然流传开来。 第190章 三日后,沈自流轻松完成升阶试炼,顺利从悦安真人升级为悦安上尊,并领到三枚可以瞬间传回昆仑的游仙玉。 师徒二人此次回来原本只是为了向齐殊请教醒灵蝶的事,如今疑问得到解答,还顺便解决了镇世黑莲和沈自流的心魔,该办的事也都办完了,师徒二人一合计,决定立刻动身去寻找沈自流的突破机缘。 两人将各自的梦境又细细回忆了一遍,根据梦中的场景,关璟瑄分析醒灵蝶带他们见到的应该是极东边的一座小岛。 小流知道海外三仙岛吗? 沈自流不假思索答道:师父是说蓬莱、方丈和瀛洲? 关璟瑄颔首道:瀛洲正好就在极东之地。 沈自流道:可我和师父梦中所见的那座岛,雾气弥漫乱石嶙峋,看上去十分荒凉,真的是仙山吗? 关璟瑄笑道:这便又是世人常有的误解了。仙山之所以被称为仙山,并不是因为它的景色美如仙境,而是看它是否蕴含丰沛的灵气,或者藏着众多能够改变凡人命数的机缘和奇遇。何况我们在梦中所见的不过是方寸之地,并非小岛全貌,那岛上究竟是何模样,去了才知道。 沈自流道:从前虽在书上读到过,却没听说过谁真的去过瀛洲,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关璟瑄道:当年我师父也就是你师祖,便是去过瀛洲的,不过她回来后只是略提了一句。之所以许多人都以为瀛洲并非真实存在,一是因为瀛洲藏在茫茫东海,无人知其准确方位,二来即便行至瀛洲所在的那片海域,也只有有缘人才可得见。此番我们是受醒灵蝶指引而去,只要你的突破机缘的确在瀛洲,我们此去便定能见到。 沈自流对关璟瑄的话向来不疑,何况这回关璟瑄也会陪他去,即便判断有误沈自流也无所谓,只要能跟关璟瑄同行,走些弯路又何妨。于是关璟瑄从过去师父师兄们和凌溪风送他的一堆法宝里挑了几件可能会用上的带着,沈自流则收拾好了两人日常所需的物品,再给梓岚传了封信告知两人的去向后,师徒二人便动身往瀛洲方向而去。 途中,两人特意回了一趟扬州。如今沈自流的入世已经完成,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不会再回扬州长住,总得跟游先说一声,并按照约定将清梦集的所有权彻底移交给他。游先也不同他们客套,麻利地办完了一应手续后,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为两人践行,表示一定会帮他们看顾好后宅,顺便帮沈自流打理他这两年在扬州置办下的一些地产。 对于身外之物关璟瑄和沈自流都不甚在意,但既然游先有这方面的兴趣,他们便不会说什么扫兴的话。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散席时天色已晚,师徒二人并不着急赶路,便在自家休息了一晚,次日和游先道了别才从容上路。 从扬州到东海已不算太远,沈自流仍舍不得关璟瑄辛劳,拉着他和自己同御知秋。这两年关璟瑄的修为虽也有长进,却不及沈自流的进步来得明显。不夸张地说,放眼整个修真界,沈自流的实力都绝对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两人在一起后,关璟瑄的心态也在渐渐转换,他不再把沈自流看作需要自己保护的晚辈,而是可以相互依靠的伴侣。如今对于沈自流的体贴和照顾,他也能泰然受之,有时候为了哄自家徒弟开心,还会有意让沈自流代劳一些小事。而后者对于关璟瑄愿意依赖他的态度,更是求之不得的欢喜得很。 这两年为了经营清梦集,沈自流也去过不少地方,但都是中原地区,还从未来过海边。在半空中远远望见与天相接的一片湛蓝时,禁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关璟瑄舒服地靠在沈自流怀中,笑着问道:小流以前还没见过海吧? 沈自流道:没有。师父呢? 关璟瑄道:从前下山试炼时倒是到过一个海滨小镇,不过也只是远远瞧了一眼,并没有到过海上。 沈自流一听,立刻高兴道:那咱们俩就都是第一次出海了,要不弟子去找艘船,我们去海上游览一番? 关璟瑄用手指点了点环在他腰间的手臂,道:胡闹,我们又不是出来玩的,办正事要紧。何况海上风云变幻莫测,还有许多未知的危险,即便我们是修士,运气不好的话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还是不要节外生枝自找麻烦。 噢。沈自流有些失望地瘪瘪嘴,但还是乖乖道:听师父的。 关璟瑄回头瞧见沈自流委屈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好啦,等找到你的突破机缘顺利进入化神期,为师陪你回来好好逛逛。 沈自流顿时喜笑颜开,低头往关璟瑄唇上亲了一下:好。 御风进入东海范围内后,近海处还有零星的几艘渔船商船缓慢行驶,离海岸再远些后,目光所及之处便只剩下了一望无际蔚蓝的海水,没有任何标的物,让人顿生迷失之感。好在关璟瑄随身带了个可以推演卜算和辨识方向的紫薇占星仪,才让他们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似的在海上乱转。 一开始天气还十分晴朗,万里无云的碧空和微波荡漾的海水遥遥相接,蓝得纯粹又温柔。然而很快,周遭的一切都阴沉下来。天空中阴云密布,层层叠叠的乌云越压越低,伴着不时闪烁的电光和沉闷的雷鸣。下方的海水也不再是澄澈的蓝色,而变成了一片深灰,无数被乱风卷起的海浪就像是从深渊中探出的鬼爪,看得人心惊。 突变的天气和这片海域上诡异的气场,让师徒二人都严肃起来。师徒二人在乌云和阴森的海水之间御风飞行了半个时辰,眼前之景却没有任何变化。 关璟瑄看了看手中毫无反应的占星仪,对沈自流道:小流,让知秋降下去些。 沈自流依言降下高度,在离着海面丈余处平速往前飞。片刻前还仿若凝滞的占星仪忽然动起来,待占星仪上代表北斗的一串荧光静止下来后,关璟瑄发现他们离原本的方向已经偏离了不少。 关璟瑄略微将手抬高,以便沈自流能看到占星仪所示的方向,同时用手在两枚荧光指间比划了一下,道:小流,按照这两颗星相连的线调整御风的方向。 沈自流道了一声好,立刻指挥着知秋往正东边偏去,但很快他们便发现,无论沈自流如何调整,他们始终在那条线上左右摇摆,就是无法对准正东。 这回不等关璟瑄开口,沈自流便自觉放慢了御风的速度,道:师父,我们好像进入了一个迷障。 关璟瑄赞同道:看来是这样。要在海上布下这么大的迷障,不太可能是人为,依我看这迷障倒更像是和昆仑护山龙气类似的东西。 沈自流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道:师父的意思是,或许我们已经在瀛洲附近了?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91) 关璟瑄颔首道:也许。不过究竟是不是瀛洲,还得穿过迷障才知道。 说着,关璟瑄从袖中取出入梦,道:我们现在身处迷障之中,自身五感和占星仪一类的灵器都会被影响。等下为师会为你吹一支《空灵曲》,你只管闭眼凝神,摒除杂念封闭五感,心中默念所寻之处,自会得到指引。 沈自流立刻握住关璟瑄的手腕,皱眉道:孙师叔不是说了,师父在十年内都不能过度使用灵力。 关璟瑄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沈自流的手臂,笑道:不过是吹一支《空灵曲》,费不了多少灵力,何况这两年为师的修为也在进步,小流可别太小看了我。 沈自流挑眉道:真的没问题? 关璟瑄十分肯定道:放心,为师心里有数。 沈自流这才放开关璟瑄的手,转而重新环住他的腰,阖上双眼一脸严肃道:那师父开始吧。 徒弟如临大敌的模样让关璟瑄忍不住悄悄笑了一下,随即将入梦横到唇边,自己也阖上了双眼。 第191章 封闭五感后,一时间世间万物都归于沉寂,直到一段悠扬又空灵的笛音自脑海中响起,一片虚无的识海中忽然亮起点点荧光。随着那笛声由远及近,识海中的荧光也越来越多,沈自流在心头默念着瀛洲,原本散乱游离的荧光开始慢慢向不同的方向汇聚,片刻后,竟凝成了数十条蜿蜒通往不同方向的路。 沈自流站在所有道路交汇而成的起点上,看不到那些路延伸所到的尽头,心中却有一种莫名强烈的感觉这其中有一条路正是他要找的。但眼前这十几条由荧光铺就的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差别,究竟哪一条才是正确的? 略微思索后,沈自流开始专注地回忆起梦中所见的那个小岛,便见眼前那十几条路除了其中一条越来越亮,余下的都逐渐暗淡下去直至消失。沈自流在识海中沿着仅存的这条路往前走去,身体也自发控制着知秋调整了一下方向,开始加速前进。 这条路越走越高,不知走了多久之后,终于看见了道路的尽头,那里是一团格外耀眼的光芒。沈自流毫不犹豫朝那光芒奔跑过去,一头撞进光芒中后,脚下的路蓦然消失,整个人迅速往下坠落。 一直伴着他寻路的笛声戛然而止,沈自流猛地睁开眼睛,发现他和关璟瑄正倒悬于一道巨浪之巅,更加诡异的是,与他们脚下的巨浪相反的方向,另一道更高更宽的巨浪已经压到了眼前,不过眨眼功夫便将他们所立的巨浪完完全全拍入了海中。 千钧一发之际,沈自流只来得及在原本的结界之外又展开两重结界,将二人严密地包裹起来,却无法阻住两人被巨浪之力压入海中。一入海他便感觉水中像是有个吸力强劲的旋涡,疯狂将他们往下拉拽,即便他施展术法与那吸力对抗,也只是略微减缓了下沉的速度。 情势危急,沈自流顾不得多想,就在他拿出守心准备自爆全身灵力辟出一条生路时,关璟瑄却忽然拿出一颗鸡蛋大小流光溢彩的灵珠递给他。 不似沈自流的表情那般紧张凝重,关璟瑄面上依旧是一派从容淡定,道:握住这颗裂天珠注入灵力,当珠子通体变红时往脚下扔。 关璟瑄的态度让沈自流立刻也冷静下来,他一手仍紧抱着关璟瑄,一手接过裂天珠,按照关璟瑄的吩咐做了。 血红的裂天珠被投入深海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石沉大海,两人依旧不断被水流往下拉。沈自流眉头紧锁,以为是自己哪个步骤没做对,却忽然听见十分清晰的咕嘟一声,像是水里翻腾起来个大水泡。下一瞬,震耳欲聋的爆破声突然在耳旁炸裂开来,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推力瞬间将已经被拉入海中几丈深的二人掀出水面。被抛到半空中时沈自流分神往下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海面竟似地面一般,生生被炸出一个如清梦苑前院那般大的深坑。 不等沈自流看清海水回灌填平海面,两人就被抛入一片浓雾中。沈自流赶紧收回心神,迅速补上方才被震碎的结界,稳住知秋径直往前飞去。 冲出迷雾的瞬间视野豁然开朗,面前是万里晴空和一望无际平静祥和的大海。沈自流回头一看,他们刚刚冲破的那团浓雾不知何时也消散了,目光所及之处并无半点阴霾,方才的黑云压顶风急浪高好似幻觉一般。 遥望水天相接处有一团小小的黑色,似乎是一座小岛,沈自流稍微放慢了御风的速度,操控着知秋径直朝那小岛飞去。 刚才虽是有惊无险,却着实让沈自流捏了把冷汗,也第一次感受到即便是能够逆天改命的修士,在足够强大前,面对自然之力依旧是很渺小的。此时脱险,沈自流才终于松了口气,结果发现自家师父竟也和他一样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方才师父那般镇定自若,我还以为师父完全不紧张呢。 听沈自流这么说,关璟瑄在他怀中微微侧身,看着他道:为师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怎么可能不紧张。而且我虽知道裂天珠的作用,却从未用过,并不能保证它一定能助我们脱险。但那种情况下紧张慌乱并不会对解决问题有任何帮助,与其相互传染恐惧,不如多想几条对策备用。 道理人人都懂,但面对危险时人都有本能反应,无论何种情况都能保持冷静和理智,并不是件易事。 沈自流真心实意钦佩道:师父果然厉害,弟子自愧不如。 关璟瑄笑道:小流才是真的厉害,裂天珠发挥出的威力和使用者灵力的多少直接相关,修为不够的人甚至无法驱动它。方才你炸出的那个大坑,远超为师预料,若换作为师,即便有裂天珠也难以让它释放出足够的威力。 沈自流啧啧道:我看那珠子,少说也是个和七彩灵石同品级的极品法宝,想必价值连城,师父说扔就扔了,看得人肉疼。 关璟瑄有些无奈道:情况紧急,哪里还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再说我手里的这些法宝大都是你那几位师叔给的,平日里放在我那儿落灰也没处使,再贵的法宝不能物尽其用,便也一文不值。 沈自流一低头将下巴扣在关璟瑄肩上,玩笑道:那感情好,以后咱们要是没钱了随便拿两件师父的法宝出来卖,都能富甲一方了。 关璟瑄被他逗得笑出声,道:我可不敢。要是混得那么惨,也不用等变卖法宝了,你顾师叔能直接杀回昆仑抽死我,免得给你师祖丢人。 第192章 师徒二人闲聊了没多久,方才还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的小岛便已近在眼前。踏上小岛时两人才发现,这座岛其实不算小,至少一眼望去,并不能从这头直接看到那头。岛上绿树成荫繁花似锦,一派生机盎然,并无半点两人梦中所见的荒凉景象。 沈自流收起知秋环顾了一下四周,道:这地方灵气倒是充盈,但并不像我梦到的小岛。 关璟瑄道:这岛不小,咱们先往东边走走看。 越往深处走就越是发现,这座岛比他们原本以为的还要大。两人徒步前进速度虽不如御风快,却也不慢,但他们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后,依旧没有看到小岛的彼端,沿途的风光也没有太大变化。更奇怪的是,如此灵气充盈的一座岛,鸟兽不少,却不见人迹。普通人无法到达这里还算正常,可如此适合修习的地方却连半个修士的影子都没看到,便有些奇怪了。毕竟岛外的天然屏障连关璟瑄和沈自流这样未满化神期的修士,都不一定能拦住。 两人留了个心眼儿,边走边在地上做记号。途中沈自流尝试御着知秋从上面走,却发现丛林上空云雾弥漫,两三丈远之外便完全看不清了,且即便用术法吹散,那云雾也很快就会重新聚拢,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回到地面。 又走了半个时辰后,沈自流在一棵高大的柳杉旁停下了脚步,他用脚在沙地上扒拉了一下,露出沙土下面一个蓝色的小扇子标记,道:师父,我们绕回来了。 关璟瑄看了一眼手中的紫薇占星仪,沉吟道:占星仪显示我们一直是在往东走,并未偏离方向莫非这岛上已经被人动了手脚? 沈自流想了想,道:若是岛上也有迷障,或是有人布下迷阵,定有让人感觉违和的地方。我们走了这么久都没察觉到什么,除非整座岛都被笼罩在了迷阵里。但要布下这么大的迷阵,非一人之力能够做到 沈自流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道:会不会是和峨眉山一样,分成了里外两重世界? 关璟瑄道:有这个可能。但峨眉是地理位置所限,为了同凡俗之人互不打扰才会设下结界分成里外两重世界。而此地偏远与世隔绝,若真有结界 沈自流接道:要隐藏的或许是岛上原本就存在的东西。 关璟瑄颔首表示赞同:无论如何,我们既然已经上了岛,暂时也无法确定此处是否就是瀛洲,那便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吧。 商量出结果,师徒二人便不再耽误,开始留心沿路的灵气波动。关璟瑄自己修为不高,又有旧疾不能过度使用灵力,好在他所修之术有许多都可以提升他人对世间万物的感知。而沈自流虽然还未突破到化神期,修为和灵力都不容小觑,师徒二人各展所长相互配合,竟真的让他们找到了岛上两股灵气交汇的地方。 沈自流按照先前在峨眉打开结界的方式,往灵气旋涡中心灌入一道纯度极高的灵力,霎时周遭的空气仿佛剧烈震动了一下,接着便见周遭之景轰然崩塌。重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映着火光的焦黑大地。满是乱石的荒野上寸草不生,零星散布着烧焦的断木,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奇怪的焦臭味,不远处正燃着熊熊火光。 师徒二人不约而同蹙起眉,沈自流第一时间在两人身边展开一道结界,正欲开口,几步开外突然凭空出现十几个修士。这些修士都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也被烧得破破烂烂,看上去十分狼狈。他们落地后并未止步,继续往前疾行,路过关璟瑄和沈自流身边时还伸手拉了他们一把。 道友快走,此地危险! 师徒二人不明所以,但见此情形也从善如流地跟着人群迅速往后撤。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一个巨大的火球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了他们方才立足的地方,黑色的火焰瞬间吞没了那片空地。 已经乘上知秋的师徒二人回头看到身后的黑色火焰,立刻想起在梦中见到的场景,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一丝欣喜和担忧。喜的是看来他们找对了地方,忧的是眼前的形势似乎不容乐观。 一行人飞的飞跑的跑,直到撤到三四里外的一座大宅前,才停下脚步。关璟瑄和沈自流一身清爽,在一众狼狈不堪的修士中显得十分惹眼。 不等关璟瑄和沈自流开口询问,对方倒是有人先开口了。 两个元婴期修士? 说话的人微蹙着眉,似乎颇为意外。 你们怎么进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关璟瑄和沈自流才发现,面前的十几个修士修为最低的都是化神期,还有好几个根本瞧不出修为几何,反正必定比他们高就是了。 关璟瑄和沈自流交换了一个眼神,正要开口解释,就见他们身后紧闭的院门忽然往里打开,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出现在门内,对门外的一众修士道:诸位道友还是先进来再叙话吧。 众人看了看来时的方向,滚滚黑烟正缓慢向宅院这边逼近,空气中的焦臭味也越来越明显,便暂时放下对关璟瑄和沈自流的盘问,鱼贯进入宅门。 等到院外只剩关璟瑄和沈自流两人时,那老者又开口了:二位道友,如今岛上遭逢变故,只有这座别院尚算安全。方才那些道友都是应邀前来襄助的,对二位并无敌意。二位也一同进来吧,我再细细向你们解释。 第193章 宅院很大,布置得也十分雅致,但因重重叠叠笼罩了至少二十层结界,即便肉眼看不见也让人感觉有些压抑。师徒二人跟着老者进入正厅时,先前遇到的那些修士已经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看起来终于没有那么狼狈了。 大厅中间放置了一樽半人高的银色雕龙底座,底座上方悬浮着一只银盘,银盘上托着一颗青蓝色半透明的珠子,其上光芒闪烁不定,不知作何用。厅中聚集了约有三四十名修士,零散地坐着,除了方才遇上的那一拨,其余人也都有着不俗的修为,只除了一个年轻男子。 那人看起来约摸二十出头,长相清秀斯文,作一副书生打扮,周身上下感觉不到半点灵力,似乎只是个普通人。他站在一个修士身旁,那修士单从相貌上看也不到三十岁,面无表情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并不与周围的修士搭话,只不时使唤身旁的年轻人给他端茶递水捏肩捶背。被使唤的人满脸写着不情愿,还嘟嘟囔囔念叨着些什么,却又会老老实实完成对方的吩咐。 关璟瑄和沈自流随着老者进来后,众人的目光都向他们投过来。不少人在注意到他们二人的修为后,都流露出和方才那些修士一般的诧异。 看出师徒二人的拘谨和探究,待众人都落座后,领他们进来的老者主动解释起眼前的情况。 此地位于瀛洲最东边,岛上之人称之为东瀛。放眼整个瀛洲,东瀛堪称荒凉,外界修士即便寻访至瀛洲,也很少有人来东瀛。但是有一个娄姓修仙世家却世代扎根于此,而这位老者便是这修仙世家的一员。 老者名为娄苑,是东瀛娄氏一族现任家主的伯父,他们落脚的这处宅院正是他的私宅。据娄苑说,娄氏一族之所以一直生活在并不适宜修仙的东瀛,是为了守护先祖留下的一个封印。这封印就在娄氏主宅后院的祭坛之下,所封的是一只九头蛇怪。 按《娄氏族训》中所载,那九头蛇怪大约是和相柳氏有些血脉渊源,虽不及相柳氏那般强大,却也远比寻常妖物邪祟要厉害得多。几百年前蛇怪在瀛洲岛上作乱,娄氏先祖与其他几位修士联手将其制服后,却没有办法彻底将它斩杀,无奈之下只能设下三重大阵将蛇怪封印起来。 由于最关键的一道封印是娄氏一族不外传的秘术,并且每隔十年都需要以娄氏族人的鲜血来加固,阖族商议后娄氏一族决定在东瀛定居下来,时时守护蛇怪的封印。相对地,从那以后瀛洲岛上所有的修仙资源,娄氏族人都可优先使用。 因着娄氏一族的看护,数百年间瀛洲岛上都风平浪静,直到十日前一个意外将平静打破。 那日一个娄家修士按例到祭坛巡视,不料刚进入祭坛,一条手腕粗细的赤蛇突然从树丛中飞出,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咬过来。那修士条件反射拔剑阻挡,当场便将赤蛇斩成两段,蛇血瞬间撒了一地,而且好巧不巧,正洒在封印大阵的阵眼上。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92) 那修士知道事关重大,立刻通知了家主娄羽。娄羽和另外两位族中长老赶来查看后,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封印也未见松动。保险起见,他还是每日安排了四个人轮流看守。 前两日倒还风平浪静,谁知到了第三日子时,一条长着四个头的巨蛇毫无征兆破土而出,正在换防的两名修士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巨蛇吞入腹中。那巨蛇的尾部嵌在地下,让它无法自由来去,但因为身量巨大,整个娄氏主宅都在它的攻击范围。万幸娄氏主宅常年都有结界保护,才拖延了一些时间。 发现异动后,娄羽立即召集起主宅内所有化神期以上的族人与巨蛇对抗,不想那蛇怪的蛇鳞异常坚硬,又有妖气护体,术法和灵器都难以对它造成伤害。且它口中吐出的毒液一遇空气就会化作极难扑灭的黑火,娄氏主宅很快就被火焰包围。更糟糕的是那黑火无所不焚,包括结界。 忆及此,娄苑叹了口气,眼中忧虑深重:目前盘踞在主宅之上的还只是由妖气凝成的蛇怪残影,如今家主正带着困在主宅里的人不断修复被黑火侵蚀的封印,但也坚持不了太久了。一旦封印被彻底破坏,蛇怪出世,后果不堪设想。在座这些道友便是收到我们的求助,赶来帮忙的。 虽然岛上的变故在关璟瑄和沈自流的预料之外,但醒灵蝶既然将他们指引到了此处,或许沈自流的突破机缘正是与此事有关,于是关璟瑄将两人上岛的原由和经过简要叙述后,主动提议道:我师徒二人的修为虽不及在座诸位,好歹都到了元婴期,有过一些和妖兽战斗的经验,或许我们也能出一份力。 关璟瑄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反对:这蛇怪不似寻常妖兽,格外凶险难缠,我们对付起来尚且吃力,元婴期修士上去怕不是送死? 他身旁的人却道:也不尽然。他们既然能安全通过瀛洲岛外的天然屏障,倒也有些本事,多个人多份力。 坐在另一端的一个修士收起擦拭完毕的长枪,道:这两日我们尝试了数次都没有办法突破蛇怪的防卫,加上他二人恐怕也无济于事。方才你们出去时我和同门师兄已经取得了联系,一日之内他们必能赶到,依我看咱们不妨等一等,休整休整。总不至于这一点时间,那蛇怪就翻了天了。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感觉整座房子猛地晃了一下,一声骇人的嘶鸣从远方传来。与此同时一道清晰的碎裂声响起,银盘上的珠子上突然出现一道十分明显的裂痕。 娄苑顿时脸色大变,霍然起身道:不好主宅的结界要破了! 第194章 娄氏主宅的结界守护了主宅几百年,结界灵石和阵法不断更新,时至今日其效用比之最初已经加强了许多,从未有过破损。如今还有娄氏家主率领族人从内部加固,结界却濒临损毁,定是遭遇了巨变,别院里的一众修士见状哪里还敢耽误,纷纷召出自己的本命,跟随娄苑朝主宅方向御风而去。 刚刚还是讨论焦点的关璟瑄和沈自流立刻被众人晾在了身后,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关璟瑄正要往外走,却被沈自流拦住:师父,弟子跟过去帮忙,你就留在这里。 关璟瑄知道沈自流是怕他有危险,换做平时他也不会凑上去拖后腿,但这次情况特殊,所以难得坚持道:事关你的修为突破,为师作为关联者若是不在,可能会影响机缘的触发。放心,为师能保护好自己。 沈自流皱眉道:外边的情况还不明朗,看那些修士的反应想必十分危险,突破机缘错过了还有下次,可若是师父因此受伤,我 关璟瑄伸手点住沈自流的薄唇,温和一笑道:小流,你担心我,可我也担心你啊。这回有这么多厉害的道友冲在前面,咱们去了也只是尽力帮衬一下而不是挑大梁,并不像幽冥犼那次那般危险。你也知道为师的极品灵宝多着呢,一会儿我站远些,保护自己完全不成问题。再说,你们都走了,留为师一个人在这别院里,说不定反而更不安全是不是? 最后一个理由说服了沈自流,最终两人一同出了门。 师徒二人追上其他人后,终于见到了蛇怪的真容,也立刻明白了为何主宅的结界会破裂。原本应该只有四个头的蛇怪残影,此时却长出了第五个头,蛇头上芒刺嶙峋,蛇身妖气缭绕,主宅方圆一里的荒原上遍布黑火。蛇怪的其中两个头正在疯狂攻击着主宅上方已经出现明显裂痕的结界,另外三个头还在不断向四周喷吐毒液,让修士们根本无法近身。蛇怪不断发出刺耳的嘶鸣,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以免被这魔音动荡心神。 算算时辰,现在应该才刚到日落时分,可岛上黑云压顶,已经暗得快要看不清了。好在修真之人五感远胜常人,只要不受外力干扰,即便没有照明也能清楚视物。 施咒弹开又一团毒液后,娄苑目光焦灼地望着已经围在火墙里的主宅,道:这黑火会蔓延追人,得想办法熄灭,否则我们根本无法靠近。 一个扶琴的女修道:有哪位道友精通御水之术吗?最好本命灵器也是御水之器。 先前在别院里使唤书生的那个修士面无表情开口道:我是。但是之前已经试过了,这火即便一小丛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浇灭,要大面积灭火根本不可能。更何况蛇怪随时都在吐毒,灭火的速度赶不上起火的速度。 此人名为宋星沂,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因父辈曾受娄氏搭救,此番便代表家族前来相助。 关璟瑄想了想,道:若只从施术范围考虑,道友用本命灵器御水可否覆盖此处所有有黑火的地方? 宋星沂看了关璟瑄一眼,并没有因为他只是个元婴期修士而表现出轻视,沉声道:可以,但只能用一次。 关璟瑄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一只十分不起眼的白瓷小瓶,往掌中倒出一颗萦绕着寒气的透明珠子。珠子在他手心里滚动轻颤,看上去像是水珠却不会散。 不等关璟瑄开口,就有识货的修士惊呼道:天山霜霖?! 娄苑也是眼神一亮,但又立刻皱了一下眉,道:天山霜霖奇稀,我们恐怕找不到第二颗来偿还。 关璟瑄摇头道:物尽其用才显珍贵,此物是我们自愿拿出,不必偿还。 说着,他将珠子过给宋星沂,道:道友用天山霜霖辅助施术,一来可灭火,且受到润泽之地短时间内不会再度燃烧,二来能冻结蛇怪新吐的毒液。只是这珠子我也只有一颗,效用不会持续太久,所以稍后还请诸位一定要抓住片刻时机,尽可能速战速决攻下蛇怪。 关璟瑄的慷慨和从容果断,让在场大部分修士都一改先前的轻慢,纷纷认真点了点头。 娄苑心下感激,但碍于情势紧急不便多言,只朝关璟瑄深作一揖后,转而对宋星沂道:那就有劳道友了。 宋星沂微微点头,伸手一扯正在他身后偷偷摸摸把自己往人群里藏的书生,无视对方的挣扎和鬼哭狼嚎,箍着他的腰一跃飞上了荒原上空,同时下方众人纷纷施术压制住追着宋星沂而去的黑火。 经过短暂的观察,关璟瑄确认那书生真的只是个毫无灵力的普通人,不禁有些好奇,小声和沈自流讨论了两句,正好被站在近旁那个执枪的修士听到。 执枪的修士道:那书生叫白佑文,的确只是个普通人,听说前两年还在参加科举,后来似乎因为本命灵器的关系,被宋星沂绑走了。 刚拿到本命灵器不久的沈自流立刻反应过来,道:宋星沂的本命灵器宝材被白佑文先找到了? 执枪修士道:好像是吧。 关璟瑄看了看半空中似乎正在争执着什么的两人,不解道:那宋道友直接要走本命灵器宝材便可啊?即便已经打磨成器,也不影响使用。看白公子的样子,也不像偏要将宝材据为己有的人 何况白佑文只是个普通人,只要宋星沂想拿走自己的本命灵器宝材,他根本没有能力反抗。 执枪修士耸耸肩,道:这就不清楚了,而且至今还没见过宋星沂把本命灵器拿出来过,等下正好见识见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让他捂得这么严实。 听他这么一说,关璟瑄和沈自流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一起抬头望向上方的两人。 此时天上那两人已经不再争执,宋星沂仍是一脸冷淡的模样,白佑文却红着一张脸,满眼都是愤然,显然是被镇压的一方。下面的修士只看到宋星沂张嘴说了句,白佑文瞪了他一眼,随即猛地将一个捂在怀中的物件高举过头顶,闭上眼睛生无可恋地大喊 疏风沐雨,泽世倾城! 随着咒语音落,白佑文手中那件本就散发着莹莹光辉的物件突然光芒大盛,瞬间将昏暗的天色照亮。与此同时,淅淅沥沥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细密的雨丝毫无征兆地落满整片荒原。 几乎所有人在看清白佑文手中所执物件后都愣了一下,因为无论怎么看,那都是一只夜壶。 还是用荧光玉打磨而成,会在夜色中发光的夜壶。 顿时,这场雨仿佛都染上了一股味道。 虽然知道这雨就是正常的雨,关璟瑄还是忍不住用衣袖捂住鼻子,又转身抬起另一只手帮沈自流挡住,而周围和他有同样举动的人不在少数。 沈自流趁机将关璟瑄虚环在怀中,低头靠在他耳旁,略带笑意小声道:难怪宋星沂要把白佑文带着,换做是我也不愿意自己拿着个夜壶跟人打,太掉气势了。 关璟瑄也悄声道:我倒觉得这只是宋道友找的借口。 沈自流挑眉:嗯? 关璟瑄笑而不语,沈自流也没有继续追问,只不动声色用唇轻碰了碰关璟瑄的手心,换来对方一个软绵绵的瞪视,看得沈自流眼中笑意愈盛。 好在宋星沂的本命灵器造型虽一言难尽,施术效果却十分显著。有了天山霜霖的加持,荒原上的黑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压下去,直至熄灭。地上众修士抓住这空档,迅速飞身攻向盘踞在娄氏主宅上的蛇怪。 关璟瑄遵守了和沈自流的约定,略微落后几丈跟在后边,最后停在蛇怪本体能攻击到的最远距离之外几步远的地方。 众修士一拥而上,祭出各自的本命灵器用最具杀伤力的招式往蛇怪身上招呼,一时间电光明灭飞尘滚滚,各种声响不绝于耳。然而那蛇怪的鳞片不仅刀枪不入,甚至连术法都能抵御,一轮猛攻下来不仅没能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而彻底激怒了它。蛇怪暂时放弃了对主宅结界的攻击,咆哮着将五个头都对准了朝它进攻的修士。 原本对付三个蛇头就已经让众人感到十分吃力了,现在又加了两个,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让人防不胜防,不断有修士被蛇头击中甩出战圈,很快大部分修士都挂了彩。 一击未中,蛇怪又被激得狂暴,眼见再与它周旋也只会加重己方损失,娄苑虽不甘心,却也只能咬牙道:快退! 就在此时,一段急促的笛声蓦地响起,便见蛇怪身形一僵,动作忽然迟钝下来。 众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只见关璟瑄唇边横着一支白玉笛,手指快速跳跃,吹着一支激昂的曲子,一步一步缓缓朝蛇怪靠近。 沈自流顿时黑了脸,握紧守心便要撤回关璟瑄身边。关璟瑄似是知道他的想法,直直望向沈自流,吹奏不停,眼神里传递出的意思却十分明确 趁现在,攻上去! 沈自流只犹豫了一瞬,下一刻便铁青着脸转身奔向蛇怪。其他人也如梦初醒,纷纷回头发起第二轮攻击。 就在沈自流靠近蛇腹时,只听入梦吹出一个尖锐的高音后笛声戛然而止,关璟瑄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用七彩灵石! 第195章 长久以来的默契和对彼此无条件的信任,让沈自流在听到关璟瑄的喊话后立刻有了动作。他凭空一抓,一颗光彩夺目的灵石立刻浮现他掌心之上,周围人还来不及一睹七彩灵石的真容便见沈自流用力一握,灵石瞬间化作一道绚烂的流光,旋即被抹在了守心的剑刃上。 一个疾步闪到蛇怪之下,沈自流举剑对准正中一条蛇腹猛地一刺,流光溢彩的剑刃竟轻松扎透坚硬的蛇鳞,尽数没入骨血,并且迅速膨胀成原本的十倍大小。沈自流双手握住剑柄用力旋了半圈,一道金光瞬间从剑柄处自下而上在蛇腹上划出一道骇人的裂口,蛇血顿时喷涌而出。 霎时,尖利刺耳的嘶鸣声响彻荒原,在场修士纷纷抬手捂住耳朵,不适地紧皱起眉。关璟瑄和沈自流是在场唯二没有捂耳朵的,沈自流是没有多余的手去捂,关璟瑄却是又吹奏起入梦,一边张开结界替沈自流挡住蛇血和嘶鸣,一边继续限制蛇怪的行动,反倒是没有余力给自己罩一层结界,硬是生生受了下来,右侧耳朵流出一道血痕也未吭一声,只皱紧了眉,没有让背对着他的沈自流发现异常。 沈自流刺的位置很准,正好是蛇的七寸,因此被刺中的那条蛇在疯狂地怒号扭动了一阵后轰然倒下,砸到地上瞬间散做一滩气味刺鼻的黑血,缓缓渗入了泥土。 沈自流在巨蛇倒地前勉强抽出守心闪到一旁,这一击虽然成功,却也让他消耗了不少灵力和体力,无法一鼓作气再接再厉。她正准备先撤回,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随即两条新的蛇头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破土而出,正好挡住了他的退路。 被沈自流斩掉一个蛇头,蛇怪吃痛暴怒,竟放弃了对外围的攻击,将所有蛇头都转向了他。外面的修士们见状立刻要上前协助,不料暴虐的妖雾以蛇怪为中心如潮水般猛然向四面八方涌去,瞬间笼罩了整片荒原,遮天蔽日,让人寸步难行。 视线彻底受阻前,那个持枪修士用力将手中的寒铁枪往地上一掼,边展开结界边道:这蛇怪该不会要冲破封印了吧?! 他话音还未落,就见又有一个蛇头拔地而起,算上被沈自流斩掉的那只,蛇怪已经释放出了八个蛇头。若非蛇怪此时正全力攻击沈自流,娄氏主宅的结界根本不堪一击。 其他人暂时被妖雾困在原地,唯有离沈自流最近的关璟瑄能施以援手。可惜他修为有限,手中空有许多法宝却难以发挥出足够的威力,而沈自流也被七个蛇头团团围住,两人无法互通有无。虽然关璟瑄一直在用入梦干扰蛇怪的行动,但收效甚微,于是他干脆放弃了对蛇怪的压制,转而加强对沈自流的保护。 为了最大程度给予沈自流辅助,原本站在外圈的关璟瑄已经一步步来到了蛇腹之下。他一边闪避蛇怪毫无规律可循的甩头攻击,一边还能气息平稳不间断地吹奏,两人配合默契,倒是让不久前还对他和沈自流不屑一顾的修士们对这师徒俩刮目相看了。 但继续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沈自流方才那一击消耗太过,如今他被困蛇阵中,在入梦笛音的加持下才勉强躲过数次攻击,却难以抽身。而关璟瑄的灵力并不能支撑太久,在他的灵力告罄前沈自流若是不能撤出来,而其他人又无法上前帮忙分担的话,沈自流一定会被蛇怪抓住。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93) 关璟瑄一边咬牙坚持,一边飞速思索有什么办法可以破局,不知不觉间额上已经缀满汗水。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之际,一声沉闷的雷声忽然自上方传来。众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就见一道巨大的白刃蓦地撕开层层阴云,径直劈下,瞬间将巨蛇、沈自流和关璟瑄都笼在了刺目的白光之中。 紧接着是一道巨大的爆破声,伴随着突兀而起的狂风,外围修士方才拉起的结界轻而易举就被狂风撕裂,众人不得不纷纷祭出自己的本命灵器重新展开更坚固的结界,才堪堪站稳。 狂风中,有人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另一个人吼道:难道是用了什么禁术?! 娄苑的声音在风里有些模糊:不对!是雷劫! 众人闻言顿时一片哗然,一向沉默的宋星沂难得出了声:应该是那位沈公子要突破到化神期了。 持枪修士的声音也隔着结界和风沙传来:那他师父岂不是危险了? 终于有人忍无可忍吼过去:郝韫!你这个乌鸦嘴可闭嘴吧! 第196章 天雷降世,势不可挡,卷起的狂风不过须臾便将弥漫在荒原上的妖雾尽数吹散。待白光渐弱,众人终于能够正常视物时,目光所及之处已完全变了模样。 没了妖雾和阴云的笼罩,天空总算恢复正常,天色稍亮。夕阳在天边铺开,橙红似血,映得一片狼藉的荒原更显苍凉可怖。 原本蛇怪盘踞的地方,此时却成了一个数丈宽的深坑,片刻前还张牙舞爪蛇怪竟丝毫不见了踪影,只余些许妖气残留。娄氏主宅也毁了大半,结界彻底被破,里面的人生死不明。 众人赶紧朝那深坑奔去,快到坑边时发现坑中除了沈自流,还有一团巨大的黑色不明物,独独不见关璟瑄的身影。 沈自流拄剑跪在深坑中心,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白光,细看还有电流窜动。意料中地,他已经突破到了化神期,但不知何故似乎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似是在竭力突破某种阻碍。 娄苑虽忧心主宅里的情况,却不好丢下沈自流和关璟瑄不管,远远便朝沈自流喊道:沈公子还好吗?你师父呢? 沈自流闻声眉头皱得愈发紧了,握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手腕上有四枚十分明显的血印,看上去像是什么动物的咬痕,咬得很深,但血已经止住了。他死死盯住不远处那团黑色的东西,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就、在、那、边! 众人顺着沈自流的目光看去,就见那团黑色的庞然大物忽然动了动,正朝这边聚拢过来的修士们顿时刹住脚步,纷纷戒备起来。紧接着,那团东西忽然又动了一下,有手快的修士丢了一个烈火咒过去,不料熊熊火焰撞上那东西后连扑腾都没有,直接撞散熄灭了,对方却毫发无损。 就在众人小心翼翼靠近之际,那东西忽然舒展身体站了起来,这下众人才看清那团黑色的不明物体竟是一只无比巨大的黑豹,而关璟瑄就一直被它藏在腹下! 那黑豹目光凌厉,体型健硕,皮毛光亮,尾稍燃着一丛靛青火焰,浑身上下灵气四溢,一看就不是寻常山精野怪。 一众修士见状虽惊讶,但到底见识过不少非常之物,所以还算淡定,白佑文却看得眼睛都直了,满脸惊悚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宋星沂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道:灵兽。 闻言,不少修士眼中都浮上跃跃欲试的光芒,郝韫也摩拳擦掌道:如此强大又美丽的灵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若是能与它结契,就算只放在家中镇宅也是极好的。 娄苑却对众人泼下一盆冷水:这灵兽,恐怕已经有主了。 正说着,就听沈自流咋了下舌,黑豹立刻朝他看过去,轻甩着尾巴,目光挑衅地呲了呲牙 喵! 听见一声猫叫从黑豹口中发出,众人皆是一愣,直到看见趴在地上的关璟瑄揉着脑袋坐起身来,才终于回神。 师父! 话一从出口,沈自流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立刻提剑起身朝关璟瑄跑去。与此同时只听嘭地一声,一圈白雾蓦地在黑豹身上炸开,待白雾散尽,巨大的黑豹已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没精打采趴在关璟瑄怀中的黑猫。 小黑?! 看清方才下意识接住的小东西竟是清梦苑曾经的常客灵猫,关璟瑄十分惊喜,但灵猫显然不喜欢这个称呼,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见沈自流和关璟瑄两人都无异,娄苑总算放心朝主宅赶去。在场大部分修士都与娄氏相熟,纷纷跟上去帮忙。白佑文似是对灵猫十分好奇,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盯着关璟瑄怀里的黑猫挪不动脚步,最后被宋星沂生生拽走。 沈自流拉着关璟瑄看了半晌,确认他确实无恙后才松了口气,继而瞪着他怀里的黑猫,伸手要把它拎起来,却被黑猫一口咬住手指。 嘶给我松口! 关璟瑄边安抚怀里的灵猫,将沈自流的手指从它口中拯救出来,还要边安抚自家徒弟,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将两只分开,关璟瑄瞧着沈自流外袍破损严重,衣角还有好几处焦黑,顿时既心疼又担忧,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发现他身上都只是些皮外伤,才放下心来。 另一边,娄苑和一众修士也将娄羽和主宅里的其他人从损毁的宅邸中拉了出来。先前主宅中的人与蛇怪对峙了很长时间,都几乎力竭,而天雷又降得十分突然,因此许多娄氏修士都负了伤。甫一得救,娄羽却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立刻到原本封印蛇怪的位置查看了一番,随后神色一松,长吐出一口气,脱力地跌坐到地上。 第197章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一轮明月爬上天幕,善后事宜才暂告一段落。众人重新回到娄氏别院,经过短暂的休整后,总算能安心坐下来汇总今日这一战的详情。 原来,沈自流斩掉一个蛇头后他的元婴期便彻底圆满了,只是谁都没有料到他突破到化神期,竟会经历一次雷劫。 绝大部分修士只要修为足够并顺利觅得突破机缘,就能突破到化神期。在飞升前就经历雷劫的修士,实在寥寥可数。并且这些修士,亦或是天资过人修为远胜旁人,亦或是走了旁门左道,以非常之法得到如今的修为,才会引来天雷。前者无一例外,最终都得以飞升成仙,后者却往往挺不过突破化神期的雷劫,身死道殒。饶是如此,依旧有无数天资不足或是想走捷径的人,抱着侥幸铤而走险。 沈自流既能顺利扛住天雷突破到化神期,毫无疑问属于前者。 而那灵猫,正是在雷劫降下的瞬间出现的。由于天雷降下时沈自流毫无防备,被劈了个正着,身体瞬间麻痹无法动弹。他虽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雷劫,却立刻察觉到了这天雷的厉害,想到关璟瑄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正万分心焦时突然感觉手腕一阵剧痛,同时一个清凌的少年嗓音在耳旁响起 同我结契,我来护他! 彼时沈自流根本无法动弹,也无法分辨说话的是谁,却在听到对方说可以保护关璟瑄后,毫不犹豫在心中应下。之后便是众人看到的那般,化身为黑豹的灵猫在天雷中将关璟瑄好好护住了。 不过也因为挡了天雷,灵猫在关璟瑄那只金核桃乾坤囊里休养了好些天才恢复元气,出来后大略解释了一番,师徒二人才明白那时候它会同沈自流结契的原由。 原来灵兽有灵兽的规矩,它们并不能长期在出生地以外的地方逗留,也不能过多使用自身力量帮助人类,除非与人结契。灵兽与人结契后的力量强弱,一方面取决于灵兽本身的能力,另一方面也受限于与之结契的人的修为。而像灵猫这样的高阶灵兽,即便它自己愿意,修为在化神期以下的修士也无法驾驭它的力量。这也是灵猫虽明显更亲近关璟瑄,最终却选择与沈自流结契的原因。 关璟瑄本就很喜欢这只小黑猫,如今得知它一度在清梦苑徘徊其实是冲着他来的,这次与沈自流紧急结契也是为了保护他,既感动又高兴,温柔地抱起灵猫亲了好几下,惹得沈自流醋意大发,一人一猫大战一场,完全不像订结了灵契的样子。 再说那蛇怪。 娄羽检查过封印后告诉众人,蛇怪并没有被彻底消灭,也没有挣脱封印逃走,而是重新蛰伏了起来。先前封印松动,蛇怪的妖气凝成巨蛇残影企图冲破封印,结果歪打正着刚好被沈自流的雷劫劈中。妖物一类本就最怕天雷,于是蛇怪残影直接被天雷劈散了,且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再有余力冲破封印第二次。娄羽带着族人重新设下封印后,至少在近百年内,蛇怪都无法再出来作祟。 这一役,沈自流和关璟瑄虽然来得最晚,也不是特地前来支援,却实打实付出了天山霜霖和七彩灵石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极品灵宝,并且最终还是靠着沈自流的雷劫才击溃了蛇怪,娄氏一族都十分感激。 毕竟,沈自流并不是一定要参与这场战斗才能突破到化神期,他可以选择放弃这个机缘,等待醒灵蝶的下次托梦,无非是要多耽误些时间罢了。而对于已经结丹的修真者来说,时间是最不缺的东西。 因此对于娄氏一族来说,师徒二人在这一战中可算是十分慷慨了。娄羽本想重谢他们,却被师徒二人推辞。一来经这一遭,娄氏一族本就损失惨重,二来关璟瑄一向不太看重身外之物,在他看来再珍贵的灵宝若不能物尽其用,也与俗物无异。沈自流则更不用说,事事都只依着关璟瑄,完全没有把帮助了娄氏一族当成什么不得了的事。 最终,在娄羽的再三坚持下,师徒二人才勉强收下一枚娄氏信物。只要带着这枚信物,便能不受瀛洲天然屏障的影响随意出入。同时娄羽还宣布,关璟瑄和沈自流将永远被娄氏一族奉为座上宾,今后无论何时两人都可以用这枚信物向娄氏提一个要求,只要不损及娄氏一族根本,任何要求他们都不会拒绝。 第198章 沈自流顺利突破到化神期,瀛洲的事也暂告一段落,师徒二人在岛上休整了三日后便动身返程。两人原本打算先回扬州小住一段时间,顺便探望一下游先,结果在去扬州的路上关璟瑄便接到凌溪风传音,说是有重要的事要与他面谈,让他尽快回一趟昆仑。 凌溪风结丹后常年在外历练,大多数时候都用传音戒同关璟瑄保持联系,两人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从前关璟瑄不怎么出门,凌溪风每次回昆仑都能在清梦苑找到他。后来关璟瑄收了沈自流为徒,偶尔凌溪风回来时恰好他正为徒弟在外奔走,凌溪风也不会把人叫回来,只用传音戒知会他一声,把给他带的礼物放到清梦苑便罢了。因此这回凌溪风会开口催促关璟瑄回去,一定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关璟瑄不敢耽误,带着徒弟一刻不停地御风回了昆仑。 回到昆仑,关璟瑄没有先回清梦苑,而是直接去了凌溪风的住处,谁知凌溪风并不在家,倒是在门口遇到了正等着他们的凤梧和青殷。 凤梧是凌溪风的第一个徒弟,两人虽同为剑修,凌溪风却并不常亲自教导他,但凤梧一直对这个师父敬爱有加。早些年凤梧还没有突破到化神期时,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昆仑修习,因着凌溪风的关系,凤梧时不时就会去探望一下这位深居简出的师叔,替凌溪风送点东西或是看看关璟瑄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因此,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对关璟瑄误会颇多,对关璟瑄的态度一向恭敬而友善。 进入化神期后,凤梧开始不断外出历练,关璟瑄见他的次数也少了许多。距离上次见到凤梧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但他和关璟瑄印象中并无太大差别,见到关璟瑄依旧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喊了一声关师叔。 青殷的变化之大,却完全出乎关璟瑄的意料。 当初被赵青舟逐出师门时,青殷还是个唯唯诺诺的温吞少年,修为不出众也没什么自信,同沈自流和梓岚在一起时更是没什么存在感。而如今的青殷,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比起几年前,他的个子又拔高了一截,连站都比从前站得更直了,顿时如青竹般修长挺拔起来。整个人从五官到神色再到姿态都透出一股锋芒,让人眼前一亮。 随安真人,沈公子,好久不见! 见到关璟瑄和沈自流,青殷面上难掩喜色,一开口也是中气十足。 关璟瑄上下打量了他一阵,由衷赞道:短短几年就结成金丹进入元婴中期,青殷这些年进步惊人啊。 闻言,青殷却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苦笑道:都是托师父的福。 关璟瑄深知凌溪风的教学风格,掩唇笑道:毕竟,严师出高徒嘛。 青殷摆手道:还是远不及沈公子。 沈自流闻言一挑眉,既而笑看向关璟瑄,道:毕竟,名师出高徒嘛。 又胡说八道 关璟瑄瞪了一眼一点都不谦虚徒弟,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溪风呢?他催着我回来,这会儿怎么自己不见人了? 凤梧道:今日早些时候师父便去了守华宫,似乎有重要的事要同岳祁仙尊商议。不过师父出门前特意交代了让我们俩在此处等候,若师叔来了就请您先回清梦苑休息,稍后他自会来清梦苑寻您。 关璟瑄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想了想,他又对沈自流道:你和青殷许久未见了,要不为师先回去,你们叙叙旧? 青殷也笑道:之前和梓公子通信时便听他提起过,沈公子的本命灵器守心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 沈自流唇角一掀,眼中浮上跃跃欲试的战意,道:那不妨三人一起切磋一下! 说话间,沈自流飞快往脚下掷出一个幻境珠,青殷和凤梧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起吸了进去。沈自流冲关璟瑄眨眼一笑,也赶在入口彻底消失前钻进了幻境之中。 看着瞬间消失的三人,关璟瑄笑着摇摇头,默默表达了一下对这些好战剑修的无语,随即转身往清梦苑而去。 原本关璟瑄还担心是不是凌溪风出了什么事才会急着叫他回来,但方才看凤梧和青殷言谈间神色轻松,想来并非如此,关璟瑄也稍微放心。待他不紧不慢走回清梦苑,刚换了身衣服便察觉有客至,开门一看却不是凌溪风,而是许久未见的绮玉上尊。 对于许清浅的到访,关璟瑄颇有些意外,尤其在得知对方并不是来找沈自流而是来找他的后,关璟瑄就更惊讶了。不过惊讶归惊讶,关璟瑄仍是礼数周全地将许清浅请进了清梦苑,而对方一言不发只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态度,让关璟瑄心头莫名有些打鼓,猜不透这位上尊的来意。 好在,许清浅也没有打算卖关子。等关璟瑄将沏好的新茶端上桌,自己也坐下后,许清浅忽然开口道:听说你和小流结为道侣了?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94) 闻言,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的关璟瑄顿时呛了一下,顺了口气后,神色略有些慌乱道:呃这 难道绮玉上尊是作为沈自流的长辈来兴师问罪的? 看关璟瑄的反应,许清浅也不用他回答了,直接肯定道:看来确有其事。 关璟瑄面露尴尬道:这之间有些复杂的原因 然而许清浅并没有等他解释完,直接打断道:那引岚呢? 关璟瑄愣了愣,讷讷道:啊?此事和溪风有什么关系? 许清浅面色一凛,微蹙柳眉语气严厉道:当初你不是和引岚在一起了吗?莫不是这些年他在外历练同你聚少离多,你就变心了? 关璟瑄蓦地瞪大了眼睛,惊得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和溪风?怎么可能??绝无此事!我们一直都只是好友啊!绮玉上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许清浅紧盯着关璟瑄,却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不由眉头蹙得更紧了,抿着唇久久不语。 关璟瑄在震惊过后,忽然就想明白了当年许清浅对他态度剧变的原因。原来许清浅一直以为他和凌溪风两情相悦,却还惺惺作态帮她居中牵线!若真是如此,那他的确可恶,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关璟瑄只觉得他和凌溪风实在是太冤了。 这误会可太大了关璟瑄哭笑不得道:绮玉上尊,且不说我,你看溪风自从入了昆仑,满心只有剑道和修习,哪里像是会为什么人动心的样子啊你怎么会觉得我们俩有私情? 然而出乎关璟瑄意料地,许清浅并未如他一般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神色反而愈发晦涩难解,默视他半晌后,缓缓道:你难道不知道 说到此处,她忽然截住话头,看着关璟瑄摇头道:不,你不知道。 语罢,许清浅霍然起身,留下满心疑惑一脸茫然的关璟瑄,径直出门御风而去。 良久,关璟瑄才回过神,望着桌上渐凉的茶盏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让绮玉上尊产生这种奇怪的误解? 第199章 凌溪风来得并没有想象中快。 直到关璟瑄在清梦苑沐浴更衣完又小憩了一个时辰,凌溪风才御风而来。而沈自流也不知是不是还和青殷凤梧战得正酣,凌溪风来的时候他依旧未归。 许久不见,凌溪风还是老样子,到了清梦苑后并不与关璟瑄客套,但也不急着说正事,依旧如过去每次外出归来那般,先拿出几样新近获得的灵宝和有趣的小玩意儿赠予关璟瑄。多年相处下来关璟瑄对挚友的脾性摸得很透,知道就算他谢绝,凌溪风也不会收回,便坦然接受了。 待收好东西,关璟瑄起身正准备去泡茶,却被凌溪风拦住:陪我去学舍那边走走吧。 关璟瑄有些意外但没有多问,只点头说了声好,两人便并肩出了清梦苑。 今日正逢夕迟开坛讲道,年轻修士们都到无涯台听讲去了,学舍里空无一人。关璟瑄和沈自流在引仙坪落地,闲步走过学舍长廊,路过当年两人一起住过的院落,最后在学舍后方的一处平台上并肩落座。 这平台嵌在断崖边的一方巨石之下,若不从断崖跳下根本发现不了,十分隐秘。当年关璟瑄和凌溪风还在学舍时,偶尔会躲开其他人翻到这平台上来赏月赏雪,举杯共饮,闲话家常。有时候也论一论道,拆一拆招,总之无话不谈又轻松惬意。 望着眼前翻腾的云海,关璟瑄不禁有些感慨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倒是一如往昔,没想到连我们当年随手在地上划出的对阵图都还在。 凌溪风道:那是因为我离开学舍前将这里藏起来了。 嗯?关璟瑄微讶,随即揶揄道:没想到堂堂引岚上尊也会偷偷独占昆仑的方寸之地呀。 凌溪风看了他一眼,道:彼时我尚未结丹,只要发现此处的人修为在我之上便能解开这隐匿之术,算不上独占。 关璟瑄白了他一眼,道:当年学舍里谁的修为能有你高啊!不说这个了,这次你急着叫我回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凌溪风将双手撑到身后,眺望着远处在云雾中时隐时现的山峰,缓缓道:我大概很快就要历天劫了。 关璟瑄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先连说了几声恭喜,随后又喜忧参半道:听说历天劫九死一生,你准备得如何? 说着,关璟瑄忽而皱眉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自己在飞升时会多一道天雷,就是因为曾助我结丹是不是?会对你的天劫有很大影响吗?可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凌溪风收回目光看向关璟瑄,见他真心实意为自己忧虑着,不由自主微勾起唇,神色柔和道:不必担心,我自能应付。这次急着找你回来,只是因为天劫随时可能降临,怕来不及同你告别。 闻言,关璟瑄心情复杂道:虽说我早就知道以你的资质,终有一日定会飞升,但真到了这一天,听你说告别,却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凌溪风道:不是有丹阳仙尊飞升的前例在? 关璟瑄摇头道:那怎么能一样。师父收我为徒时便已经快到渡劫期了,师门上下对师父飞升早有预期。而且从我拜入师门到师父飞升不过短短十几年,而我与你从学舍相识至今,已经有几十年的交情了,一想到等你飞升后在这世间我便少了一位至交,还真有些不习惯。 沉默片刻后,凌溪风道:总有一天,我们都会习惯的。 不等关璟瑄接话,凌溪风忽然话题一转,道:听说你和你徒弟结为道侣了?此事当真? 关璟瑄被问了个措手不及,愣了愣,才摸着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凌溪风挑眉道:方才还说你我是至交,却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打算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被好友如此直白地问起,关璟瑄不禁有些尴尬,摸着脖子道:就不知不觉就这样了我也没打算瞒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凌溪风凝视关璟瑄片刻后,缓缓道:你很喜欢他。 不是疑问,是陈述。 关璟瑄垂首赧然一笑,轻点了一下头,坦然道:嗯虽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自己也搞不清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也纠结挣扎过,但现在我的确很喜欢他。 沉默片刻后,凌溪风轻声道:也好。 关璟瑄看向好友,笑道:看你跟小流一直那么不对盘,我还以为你定会反对。 凌溪风瞥他一眼:他是你认定的道侣,我反对有意义吗? 不等关璟瑄回话,凌溪风忽然从袖中摸出一样物件递给关璟瑄,道:不过现在你既已有道侣,这东西我就不替你保管了。 他递过来的是一支白玉素簪,其上没有任何点缀,只雕了一朵十分简单的兰花,雕工也不甚精细,一眼看去平平无奇。关璟瑄接过簪子看了半晌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惊讶道:这不是当年我在学舍时做的玉簪么?我一直以为它早就遗失了,怎么会在你这儿? 凌溪风眸色微沉,嗓音平缓道:在你给我的食盒中偶然寻得,本想还给你,后来有事一耽误,便忘了。 食盒?关璟瑄微微蹙眉。他的手艺一直十分普通,印象中上昆仑后,自立洞府前他都没有下厨过。 思索良久,他忽然啊了一声,道:你说的食盒应该是绮玉上尊送的,而且那次 而且那次正好是许清浅托他转赠发带给凌溪风的那回。 关璟瑄忽然感觉似乎有些东西马上就要连上了,却还差了一点点最关键的信息。 然而凌溪风并没有给他时间去细想。 我记得你在做这发簪时曾说,你们那里有将亲手制作的发饰赠与心仪之人作定情信物的传统,若是将来有人愿意收你这粗糙的发簪,那一定是个特别有眼光的人。 陡然被人翻出黑历史,关璟瑄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红着脸道:那、那都是年少时不懂事的戏言,你快把它忘了! 原来是戏言吗?凌溪风一挑眉,忽然从关璟瑄手中拿回玉簪,道:本想说你现在有了道侣,就将这簪子还与你拿去赠与他,不过既是戏言,那便不还了。 关璟瑄哭笑不得道:这么丑的簪子,你留着干嘛? 我乐意。 凌溪风随手将簪子收入袖中,随即又摸出两只青釉酒瓶,将其中一只递给关璟瑄。 不久前刚得的仙酿,尝尝。 关璟瑄也不推辞,接过酒瓶轻嗅一下,立刻赞道:好醇厚的酒香! 凌溪风眼中染上些笑意,伸手将自己的酒瓶递过去,道:以后照顾好自己。 关璟瑄一愣,随即笑道:放心。记得替我向师父问好。 两只瓷瓶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200章 半瓶酒下去,关璟瑄晕晕乎乎靠在凌溪风肩头,略有些口齿不清道:溪风你这就酒的劲儿怎么这么大? 关璟瑄不常喝酒,酒量却不算差。从前也同凌溪风喝过不少回,却从没有哪次是半瓶酒下去便醉了。 凌溪风又细细品了一口瓶中的佳酿,轻笑一声低语道:若是酒劲不够,你怎么会醉?你若不醉,又要念叨我了 关璟瑄摇了摇头,几乎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道:你说什么?我我有些晕你大声点 关璟瑄的声音渐渐小下去,靠在凌溪风肩上的脑袋也越来越沉。 凌溪风从他手中拿走即将掉落的酒瓶放到一旁,仰头喝完了自己瓶中的最后一口酒,感受到一股细细的力量正缓缓从自己的金丹中被抽走,便知齐殊给他的秘药已经起效了。 误会也好,遗憾也罢。 终归 你不欠我。 凌溪风侧首看向倚在他身侧已经彻底醉得不省人事的关璟瑄,眼中的墨色沉淀又化开。 似有一只停在心间良久的彩蝶翩然起飞,悄无声息消失在了天地之间,就如它从未来过。 只有一人知道,它落足的重量。 保重。 * * * 从第一次见面起沈自流就看凌溪风哪里都不爽,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厉害,尤其是在教导弟子上。 青殷的资质并不算好,却能在他短短几年的教导下,修为和剑术都突飞猛进,甚至能在已进入化神期的沈自流手下走过十几招,便可见一斑当然,同他切磋时沈自流并未用全力。而凌溪风的大弟子凤梧就更不必说了,即便是如今的沈自流,和他对战也难讨到多少便宜。 一场切磋打得酣畅淋漓,十分尽兴,最后还是凤梧率先收剑,表示自己还有事务需处理,沈自流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三人约好下次碰面再战后,各自返还。 匆匆赶回清梦苑,却没有找到本应早就回来的关璟瑄,沈自流换了方才染尘的外袍正准备出门寻他,却听到院门传来些动静。刚出卧房,便见凌溪风正打横抱着不省人事的关璟瑄朝这边走来。 沈自流瞬间黑了脸,三两步冲过去从他手中接下关璟瑄,后退两步面色不善道:我师父怎么了? 凌溪风任他将关璟瑄夺走,神色冷淡道:醉了而已。 沈自流正要发难,就听已经转身往外走的凌溪风道:出来,与我战一场。 他略略回首,眉眼凌厉道:让我看看你是否有资格做他的道侣。 * * * 这一觉关璟瑄睡得极沉,神思一晃从睡梦中惊醒时,已暮色四合。桌上的夜明珠绽放着柔和的光芒,让室内不至于太过昏暗。熟悉的气息环绕着他,即便不睁眼关璟瑄也知道,沈自流就在他身边。 醒了?难受吗? 沈自流的声音轻柔却清晰,一听就知道他一直醒着。 关璟瑄摇头道:不难受。 在沈自流怀里抬起头,看清对方脸上的伤痕时,关璟瑄不由一愣,伸手轻触了一下他的脸,道:怎么受伤了?是和青殷、凤梧切磋时伤到的? 沈自流的手臂微僵,随即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不是。 默了片刻,又听他带着些咬牙切齿道:是凌溪风。 关璟瑄闻言忍不住笑了笑,道:我就说,一般人哪能伤到我们家小流。若是溪风的话,便不奇怪了。 他本是想安慰沈自流,谁知对方一听这话脸色变得更差,不轻不重咬了一下他的鼻尖,气鼓鼓道:师父是不是觉得我比起他差远了? 关璟瑄揉了揉鼻子,哄道:他毕竟比你早入门几十年,又已经修到了渡劫期,你同他有差距很正常。不过他在你这岁数时,倒是比不过你的。 说着,关璟瑄亲了亲沈自流的鼻梁,笑道:何况在我心里无论和谁比,你都不会差。 虽然知道关璟瑄这话有哄他的成分在,沈自流心里的闷气仍是被卸了大半。不由分说狠狠吻上怀中人的唇,直到对方被吻得气息凌乱才放开。 沈自流埋首在关璟瑄肩头,闷闷道:迟早我会超过他! 关璟瑄抬手一下一下顺着沈自流柔顺的头发,含着些笑意道:那小流可要抓紧些,毕竟溪风可能很快就要历天劫了。 沈自流猛然抬起头,还未说话就见一道强光闪现,穿透窗纸将室内照得一瞬大亮,紧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携着紧随其后的万均雷霆,彻底打破了昆仑静谧的夜。 可惜,似乎已经没有机会了。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95) 第五卷 不羡真仙 第201章 凌溪风的天劫来得突然,也来得格外凶险。绝大多数昆仑修士从未见过这阵仗,都被深深震撼。虽然他最终不负众望成功飞升,过程却万分惊险,并不轻松。一些道心未定的修士在见识到飞升天雷的威力后,不由萌生了些许惧意和怯意。 凌溪风飞升当夜昆仑热闹非凡,几乎全昆仑的修士都出了洞府远远望着,反倒是关璟瑄似乎对好友历劫毫不担心,也无甚好奇,老神在在窝在沈自流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同他讲了半宿悄悄话。直到两三日后,才拉着沈自流去看了一回载着引岚仙尊的《玉山仙录》。 如今自家徒弟已突破到化神期,也见过了凌溪风最后一面,诸事暂告一段落,关璟瑄的日子又闲了下来,本性顿时暴露无遗,在清梦苑懒散悠哉地过了大半个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别提多么惬意。 沈自流倒是每日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关璟瑄对徒弟一向采取放养政策,从不过问他的去向,直到接连几天见沈自流带伤归来,才忍不住问了两句,得到的答案却让关璟瑄大吃一惊。 你想继承绝尘剑? 绝尘是昆仑开山祖师玉清仙尊华良孟的本命灵器,华良孟飞升时未将绝尘带走,之后绝尘便作为镇山之宝被供奉在守华宫中。毫不夸张地说,即便是如今,当世灵器也无一能出其右。 沈自流对关璟瑄自是没有任何隐瞒,颔首道:不错。 关璟瑄替他推药的手一顿,面露不解:为何?守心不好吗? 沈自流抿唇道:好,但是不够。 关璟瑄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道:绝尘的确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当世最厉害的神兵,但对你来说,它不见得就比守心好。再说本命灵器这种东西,贵精而不贵多。 沈自流伸手揽住关璟瑄的腰往身前一带,轻松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关璟瑄也不忸怩,坐稳后继续动作轻缓地帮他揉伤。 我明白师父的意思,但我一定要继承绝尘。 关璟瑄更是疑惑,道:为何? 沈自流道:因为能被继承的灵剑中只有绝尘可以确保能扛住天劫。 关璟瑄惊讶地看向他:你不打算带守心飞升? 沈自流目光微动,坚定地摇了摇头。 关璟瑄满脸都写着疑惑不解:这又是为何?继承而来的灵器再好,待你修到可以飞升时,也比不过自己的本命灵器啊! 沈自流捉住关璟瑄的手腕,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神神秘秘道:师父别问了,弟子自有打算,到时你便知道了。 沈自流说得志在必得,真要想继承绝尘剑,却困难重重。整座守华殿都被笼罩在三重禁制之中,禁制由外而内愈发难以突破,且停留在两重禁制之间的时间是有限的。也就是说即便突破了一重禁制,但若没能在时限内突破第二重禁制,一样会被扔出去,重头再来。 不过对于沈自流而言,突破禁制并不算难,作为无剑峰修士,破结界闯禁制早已是家常便饭,更何况他已突破到化神期,又有入梦玉坠的加持,即便是守华殿的禁制,也堪堪拦了他两日。真正麻烦的,是在进入守华殿之后。 接连数日见到自家徒弟带着一身伤回来,甚至还有日益加重的趋势,关璟瑄终于忍不住问他到底在守华殿遇到了什么。 沈自流揉着肩上的淤青,答道:我。 关璟瑄不明所以:什么? 沈自流道:在守华殿拦住我去路的,是我。 见关璟瑄仍是不解,沈自流解释道:突破守华殿的禁制后,会进入一片混沌空间,混沌中会有人也可能不是人,提出一个问题。每次进去问题都不一样,只要答错,便会出现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与我对战。那人和水月宝镜映出来的幻影还不一样,我所持有的一切灵宝法器他都有,且他对我的招式、习惯甚至每时每刻的想法都了如指掌,完完全全就像是另一个我。 关璟瑄惊讶道:为师还从未听闻过有什么人或是什么法宝,可以创造出此等幻象。 沈自流皱眉道:还不止如此。我每进入那空间一次,就会发现那个我变得比上一次遇到时更强了。 难怪最近沈自流身上的伤越来越重。 关璟瑄沉吟片刻,道:看来这一关不能硬闯,必须得回答出正确答案,否则根本不可能突破。 关璟瑄顺手接过沈自流手上的瓷瓶倒了些药液在手上,边帮他上药边问:都有些什么问题? 沈自流道:同道峰离天几尺? ? 沈自流又道:昆仑雪有几顷? ? 沈自流接着道:玉清仙尊飞升时在想什么? 关璟瑄扶额道:这些问题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答案啊! 沈自流耸耸肩,道:所以弟子才被困了这么久。 关璟瑄无奈摇头道:难怪绝尘一直无人能继承,打也打不过,答也答不上,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正说着,关璟瑄似是忽然想起什么,眼神一亮,道:不对,有人答对过! 沈自流闻言也是精神一振,问:何人? 关璟瑄看向沈自流,笑道: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第202章 直到师徒二人带上拜礼出了门,沈自流仍是半信半疑。 师父,你真的确定是灵善真人? 关璟瑄肯定地点点头,道:为师确定,当时那事儿在昆仑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自玉清仙尊飞升以来,除了岳祁仙尊,还没有人能突破重重关卡见到绝尘剑的真容。 沈自流道:柳思卿不过一个真人,他竟能突破守华殿的三重禁制? 关璟瑄笑道:为师从前不是告诉过你吗?灵善真人之所以至今都只有真人的尊号,并不是因为实力有限,而是他再没有参加过昆仑的升阶试炼。你别看他这些年沉迷卜筮无甚建树,当年他可是能与溪风一较高下的人物。 沈自流道:可弟子怎么记得他并非是剑修? 关璟瑄道:的确不是。他的本命灵器是一把名为清心的箜篌,所合之道也当是音律,不过继承而来的本命灵器并不受限于此。这也正是他的厉害之处,当年他与溪风切磋时,几乎都是用剑,还能打得不相上下。 沈自流问:那他为何没能继承绝尘? 关璟瑄道:据说是因为他被绝尘的剑灵拒绝了。 两人说话间,已能看到不远处出现一座像极了道观的房子。 关璟瑄想了想,又道:说起来似乎就是在继承绝尘失败后,灵善真人便弃了剑道,开始沉迷卜筮,这之间不知是否存在什么关联。 柳思卿对师徒二人的到访十分意外,毕竟过去都是他满世界堵关璟瑄,后者则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不过这几年柳思卿倒是收敛不少,虽然偶尔遇上他仍是有些神神叨叨的,却不再一见关璟瑄便说他有血光之灾,整个人的衣着打扮也正常了许多,总算是有些正经修士的样子了。 柳思卿虽意外,却十分热情地将师徒二人请进了家门,待关璟瑄说明了来意,柳思卿的眉毛都要挑到头顶上去了。 你想继承绝尘? 沈自流不卑不亢道:不错。 柳思卿以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沈自流,道:为何? 沈自流言简意赅道:为将来渡劫。 柳思卿顿时露出和关璟瑄同样惊讶的神色,道:你不打算带自己的本命灵器飞升? 沈自流抿唇不答,眼神却很坚定。 柳思卿收回目光,边拨弄着一只占星盘边道:你们知道为何作为当世第一神兵的绝尘剑,却鲜少有人尝试继承么? 关璟瑄道:能突破守华殿三重禁制的修士修为定是不俗,将来极有可能历劫飞升,而能够修到渡劫期的修士,专属于自己的本命灵器到后期一定会比继承而来的本命灵器更能发挥出他最大的实力。 柳思卿道:不对。 关璟瑄有些意外,道:哪里不对? 柳思卿道:绝尘早已不同于凡世灵器,即便只是继承,它也绝不会逊色于任何人的本命灵器,更不会限制修士的实力。之所以鲜少有人尝试继承它,禁制难破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它的剑灵。 沈自流问:绝尘的剑灵有什么问题? 柳思卿忽然笑了一声,道:不是绝尘的剑灵有什么问题,而是那剑灵便是最大的问题。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既而看向柳思卿,表示洗耳恭听。 柳思卿也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道:绝尘的剑灵可以化为实体,有自己的意识,甚至能够违背持有者的意志而行动。 关璟瑄惊讶道:违背主人的意志?!即便被继承了? 柳思卿十分肯定道:即便被继承了。 沈自流却有疑:灵善真人也未曾成功继承绝尘剑,如何得知? 柳思卿道:绝尘的剑灵亲口所说。 作为唯一一个答对了问题,见过绝尘剑真容的修士,柳思卿说这话倒还真没人能质疑他。 关璟瑄道:若真如此,那即便继承了绝尘也不一定能驱使它 说着,他看向沈自流,道:小流是否要再考虑考虑? 柳思卿也道:若不能让剑灵认可,就算继承了绝尘,也只是给自己埋了个隐患。小师侄,我劝你还是打消继承绝尘的念头。 沈自流垂眸思忖片刻后,抬头看向柳思卿,眼中没有丝毫动摇:我一定要继承绝尘,我也一定会让它为我所用的。 第203章 柳思卿一言不发盯着沈自流看了良久,忽然扭头冲关璟瑄道:璟瑄兄,这你都不劝劝? 关璟瑄喝了口茶,轻咳一声道:徒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做师父的也只能支持。 柳思卿挑起一边眉毛,道:你看我当初说什么来着?你这徒弟就不是个省事儿的! 关璟瑄干笑两声,没接话。 柳思卿这才把目光转回沈自流身上,深吸一口气后,敛起方才玩笑的神色,严正道:我可以告诉你通过答问的方法,但是有两个条件。 沈自流也端正坐姿,道:灵善真人请讲。 柳思卿道:第一,你必须要在我占卜出的吉时去挑战继承。当然,这个时间不会等太久。第二,你去尝试继承绝尘剑时,我要随行。若你真能成功继承,我要亲眼看着绝尘重新出鞘。 在什么日子什么时辰继承绝尘对沈自流来说都没有区别,所以第一个条件不难接受。至于第二个条件,柳思卿作为一个曾经离继承绝尘剑只一步之遥的修士,对此有执念简直太正常了,何况他要随行也得自己破禁制过答问,对沈自流的继承并没有什么影响,因此沈自流十分干脆地便答应了他的两个条件。 得到沈自流的承诺,柳思卿也很干脆,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将通过答问的秘诀告诉你。 闻言,关璟瑄正准备起身回避,却被柳思卿叫住。 柳思卿道:璟瑄兄一起听听也无妨,反正你也通不过前面的禁制。 关璟瑄:哦。 好吧,这倒也是事实。 柳思卿接着道:其实无论问题是什么,都只有一个答案 * * * 柳思卿占卜出的吉时在一个月后,为表对祖师爷本命灵器的敬意,沈自流提前七日开始斋戒焚香沐浴。到了挑战继承当日,不仅沈自流起了个大早,连关璟瑄都翻出最庄重的一套吉服换上,随沈自流一起出了门。毕竟这也算是自家徒弟兼道侣修仙之路上的一件大事,关璟瑄觉得自己理应在场。 前些时候沈自流数次尝试继承绝尘剑的动静闹得不小,昆仑上下皆有所耳闻。如今他要再次尝试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些昆仑修士也特地赶早前来围观。若他成功继承,能第一时间见证绝尘剑重新现世无疑是件幸事,若他继承失败,说不定也能有机会向他请教一二,自己也去试一试。因此当沈自流和关璟瑄抵达守华宫时天虽还未大亮,宫门前却已三三两两站了些人了。 出乎意料的是,柳思卿竟也比他们来得还早。今日他着了一身玄色束身锦袍,梳了个精神又别致的发髻,腰间环佩叮当,神色庄重肃穆,和平日里那副不着调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引得四周的修士频频侧目,更有甚者已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师徒二人早已习惯了成为众人注视的焦点,柳思卿也从不是个会在意他人目光的人,于是三人在守华宫门前汇合后,便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 关璟瑄伸手替沈自流理了理衣襟,又捋了一把守心的剑穗,道:为师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接下来自己加油。尽力便好,切莫逞强。 沈自流乖巧颔首,握住关璟瑄的手道:师父放心,弟子心中有数。 待师徒二人简短交流完,柳思卿催促道:吉时不等人,有什么话等出来了再说。 关璟瑄冲沈自流点点头,道:去吧,为师等你回来。 目送两人进入守华宫后,关璟瑄在不远处找了块石头坐下来,还未休息多久,就有两个守华宫弟子径直朝他而来。 来到关璟瑄面前后,两名弟子朝他欠身一揖,关璟瑄起身回了礼,便听其中一人道:随安真人,岳祁仙尊有请。 关璟瑄略感意外,却没有多问,只随那二人一起步入了守华宫,绕过无为殿和守华殿,直接进了最里边的浮生殿。进殿后,关璟瑄便更意外了。 此时时辰尚早,齐殊、温伉、夏芜梦和夕迟却已齐聚殿中。这阵势让关璟瑄不禁有些忐忑,赶紧回忆了一下自己和沈自流最近有没有闯什么祸。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96) 等关璟瑄在守华宫弟子的引领下落座后,齐殊命人给他上了一盏热茶。 璟瑄身子不如从前,就别在冰雪里站着了,先喝口热茶暖一暖。 关璟瑄向齐殊谢过,端起茶喝了一口,立刻觉出这茶并不是普通的茶,而是可以补灵养气调理灵络的药茶,再一看另外几位的茶和他的并不相同,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于是再次起身向齐殊道谢。 齐殊笑道:你是小月儿的徒弟,便是我的徒孙,今日这里也没有外人,一杯茶而已,璟瑄无需这么客气。 关璟瑄这才坐回去,默默喝着手中的茶。在座皆是昆仑数一数二的人物,即便几人的神色都和缓随意,关璟瑄仍旧感觉压力山大,也不敢开口问齐殊叫他来是为何事。齐殊也没急着说正事,直到几人喝完一盏茶闲聊了几句后,他才重新将视线放到关璟瑄身上。 听说小流想要继承绝尘剑? 关璟瑄正襟危坐道:是的,且此时他正在尝试继承。 夏芜梦抚袖道:难怪当初他不愿拜入天音阁,原来是早有打算。 关璟瑄赶紧替自家徒弟解释道:没有没有,小流那时还小,对修仙一窍不通,根本不明白拜师的意义,完全是小孩子家家任性罢了。就连继承绝尘剑也是前不久才突然生出的想法,从前我都没听他提过。 温伉笑道:不过这孩子属实厉害,没有剑修师父也能在这般年纪便突破到化神期,说不定真能成功继承。 关璟瑄下意识谦虚道:小流虽没有正式拜剑修师父,却受柔清上尊指点和关照颇多,若非如此,他也不能有如此之快的长进。绝尘剑是玉清仙尊的本命灵器,比寻常灵器更难继承,小流此去多半也只能长长见识。 齐殊道:这倒不一定。 关璟瑄正要继续谦虚,却听夕迟道:昨日,守华殿外的金霁兰尽数开花了。 关璟瑄不明所以,问:金霁兰? 夕迟解释道:金霁兰是玉清仙尊还在昆仑时亲手所种,自玉清仙尊飞升绝尘封剑后,便再也没有开过。如今金霁兰重开,绝尘剑怕是要有变数了。 关璟瑄听得惊讶,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倒、倒也不一定是小流,灵善真人也和他一起进去了 虽然关璟瑄支持沈自流的决定,没有泼过他一句冷水,却也从未想过他在这般年纪,仅凭这般修为,真的能继承绝尘。 齐殊似是看出了关璟瑄的想法,笑道:灵善已经被绝尘剑拒绝过了,便不可能再继承。小流年纪虽小,仙缘却不浅,璟瑄可别小瞧了他。 关璟瑄闻言心头更为震惊,听齐殊的意思,像是沈自流继承绝尘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仿佛是要印证齐殊的话,他刚说完,就有一道夺目的剑光忽地从守华殿屋顶射出,直冲云霄,很快便有守华殿的弟子来报:岳祁仙尊,悦安上尊将绝尘剑取出来了! 待浮生殿里众人赶到守华殿时,白光早已消尽,殿中却还残留着一股肃杀之气。沈自流站在原本供着绝尘的神台前,手中握着一把已经出鞘的长剑。那剑通体雪白,唯有靠近剑柄处的白刃上有一团越来越淡的红色,一看便知是沈自流刚滴上去的血。长剑刃长三尺剑宽两寸,剑身有霜雪般的光华流动,仅是出鞘便让人感觉到强烈的威压。 只一眼众人便知,这正是已经封存了数百年的绝尘剑。 此时站在守华殿中的唯二两人,目不转睛盯着绝尘剑,皆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柳思卿口中还喃喃着:怎么会这样 刚赶来的众人见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柳思卿这样子就算了,怎么沈自流脸上也不见丝毫喜悦? 关璟瑄忍不住喊了沈自流一声,后者这才回神,见到从门口进来的一众尊者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一一向他们见礼。柳思卿也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跟在他后边心不在焉地向众人行了礼,随即又自顾自陷入了沉思。 温伉一见绝尘便移不开目光了,连连赞道:好剑!好剑!的确是绝世灵剑! 齐殊看了看沈自流握在手里的绝尘剑,脸上露出些怀念的神色,微笑道:小流果真不负众望继承了绝尘剑,想必玉清仙尊也会很欣慰后继有人的。不过小流为何是这般神色? 沈自流闻言又蹙起眉,道:这剑太吵了。 这个答案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愣,就连一直在走神的柳思卿闻言都朝他投来诧异的目光。 关璟瑄疑惑道:吵? 沈自流道:一直嘤嘤嘤嘤的,吵死了。 关璟瑄轻咳一声,斥道:小流,不可对玉清仙尊的本命灵剑无礼。 沈自流撇嘴道:现在我已经继承了它,不应该是我的本命灵剑了吗? 关璟瑄扶额,实在不知道该说自家徒弟什么好,只好把话题拉回去,道:为师未曾听见你方才所说的声音。 殿中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并未听到沈自流所说的嘤嘤声。 齐殊想了想,道:小流听见的,应该是绝尘剑灵发出的声音。 沈自流露出个略显纠结的表情,问:绝尘的剑灵是个哭包? 殿中众人: 齐殊也默了默,才道:几百年前自然不是。但如今它沉睡了数百年,性格若有所变化也不是不可能。 沈自流: 那这变化还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第204章 沈自流一把将绝尘插回鞘中,耳边立时清净了。 齐殊见他长舒出一口气,忍俊不禁道:绝尘跟随玉清仙尊多年,斩杀妖魔邪祟无数,又历经过天劫,是不可多得的灵器,小流日后还是要好好同它相处磨合,定会对你的修习大有助益。 沈自流点头应下,齐殊又道:当年玉清仙尊并未对绝尘滴血认主,绝尘的剑名也未曾铭刻在剑身上,如今你既已继承了它,便可重新给它命名。 沈自流将剑举到面前,刚拔出两寸,那嘤嘤嘤嘤的声音瞬间又如魔音般灌入耳中。 沈自流忍受着这聒噪的哭声,面无表情盯着绝尘看了半晌,忽然道:既然你这么爱哭,不如就叫嘤嘤吧。 殿内众人顿时都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沈自流,而后者一副正经认真的模样,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回柳思卿反应倒是比谁都快,瞪着沈自流,道:此等神兵,怎可叫这种名字?! 关璟瑄也忍不住开口:这名字实在是有些难叫出口。小流不如再想想? 沈自流挑眉:好吧,听师父的,那就叫嘤咛好了。 说完,沈自流完全没有再给其他人提出异议的时间,直接心念一动,嘤咛二字便逐渐浮现在剑刃上。 殿内众人都对沈自流如此草率的命名方式十分无语,就连齐殊都默了片刻,才道:既然小流已经成为了绝尘的新主人,自然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来命名。希望你日后能善用此剑,继承玉清仙尊遗风,不辱绝尘威名。 待沈自流走出守华宫时,他成功继承绝尘剑的事已传遍昆仑,宫门外聚起数量众多的昆仑修士,皆是来一睹绝尘剑风采的。神兵当前,平日里或矜持或冷淡的修士们,此时都放下身段,纷纷挤上前来想要近距离观瞻。 一开始沈自流还耐着性子由着他们看,可人群越聚越多,完全没有要散去的意思,甚至把原本站在他身旁的关璟瑄挤得越来越远,沈自流终于烦不胜烦,捻诀招出知秋一把拉上关璟瑄,头也不回御风走了。 回到清梦苑后,沈自流二话不说调整了院中的结界灵石,直接关闭了洞府。关璟瑄坐在前院的石桌旁看着他臭着一张脸来回忙碌,忍不住笑道:绝尘作为当世第一神兵,又是玉清仙尊留下的本命灵器,对于昆仑弟子来说意义非凡,自然人人都想瞻仰,小流快别气了,大方一点。 沈自流冲过来往旁边一坐,气哼哼道:我不是气这个!我是气他们推搡到了师父! 关璟瑄闻言有些无奈地牵起沈自流的手晃了晃,道:为师又不是什么挨不得碰不得的小姑娘,哪里就这么娇贵了。说起来为师还没好好看过绝哦不,现在应该叫嘤咛了,为师也还没好好看过嘤咛长什么样呢,快给为师瞧瞧。 沈自流这才收起满脸不高兴,从乾坤囊中取出嘤咛随手递给关璟瑄,关璟瑄赶紧双手接过,细细打量一番后又递还给沈自流。 沈自流疑惑道:师父不取出来看看? 关璟瑄笑道:这剑可不是一般人能抽出来的,只有它认可的主人才能让剑出鞘。 沈自流道:这好办。 说着,他握住剑柄轻轻一抽,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雪亮刺目的剑光,两人都条件反射地侧首闭目,再睁眼时,关璟瑄惊讶地发现沈自流竟凭空消失了,连嘤咛也不见了踪影。 关璟瑄霍然起身,正要想办法寻他,却见刚刚消失了片刻的沈自流又忽然凭空出现在石凳上。不同的是,他消失前嘤咛刚刚抽出些许,而此时长剑却已完全出鞘,正被沈自流握在手中,而他额心也多出一枚细小的花瓣状红印。 关璟瑄愣了愣,道:小流,你刚刚 沈自流刚出现时神色中也带着几分诧异,但一见到关璟瑄便定了神,道:劳师父久等师父,弟子方才被拉入剑中,见到这把剑的剑灵了。 关璟瑄惊讶道:可为师只见到你消失了一瞬。 沈自流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道:或许是剑中的时间与外界并不相同。 嘤咛是玉清仙尊的本命灵器,就算有将人拉入剑中的本事也不奇怪,对关璟瑄来说沈自流能平安回来便好,因此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只道:那你这额头上的印记是怎么回事? 沈自流顺手将嘤咛收回鞘中,道:剑灵说这是它与我结下的契,将来若有我力所不逮之时,凭借着契它才可借出它的力量。 关璟瑄疑惑道:还有这样的说法? 沈自流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反正那剑灵是这么说的。 作为一个从未继承过他人本命灵器的修士,关璟瑄对此完全没有发言权,而嘤咛也太过特别,其他人继承本命灵器的情况也没有太大参考价值,于是关璟瑄只得暂且搁下这个疑问,转而好奇道:嘤咛的剑灵长什么样? 沈自流道:弟子进去后只看到一团强烈的白光,虽能听见它说话,却并未见到剑灵的真容。 关璟瑄皱眉道:不应当呀就连为师的入梦笛灵都可以化为人形,嘤咛的剑灵怎么可能只有一团白光? 沈自流耸耸肩,道:也许是弟子的修为还不够? 关璟瑄想了想,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道:若真是如此,日后总能见到的,倒不必心急。那剑灵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沈自流露出十分微妙的神色,缓缓道:除了结契和询问弟子何时才能飞升,余下时间它一直都在骂玉清仙尊。 关璟瑄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啊? 沈自流道:大约就是骂玉清仙尊是负心汉,说他飞升之时弃了自己的本命灵器,对不起它云云。 关璟瑄无语了好半晌,才干巴巴道:所以你之前说听到的嘤嘤哭声,就是剑灵发出来的? 沈自流点头道:并且它一直追问弟子修为如何,什么时候飞升,说要去仙界找玉清仙尊算账。 关璟瑄: 看来这绝世神兵和他们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第205章 自从沈自流继承了绝尘,清梦苑的访客便络绎不绝,除了昆仑弟子,还有慕名而来的外界修士。毕竟在此之前绝尘一直被供在守华殿中,有禁制隔着,还有绝尘自己设下的屏障,玉清仙尊飞升后的几百年间,只有极少数人见过绝尘剑的真容。 沈自流虽不吝啬给人看剑,却并不喜欢他和关璟瑄的清净频频被人打扰。于是师徒二人一商量,在两个月后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离开了昆仑,直奔扬州而去。 原本经过蜀山论道和瀛洲一战,沈自流在修真界已经小有名气,如今又继承了绝尘剑,修真界再无人不知晓他的名号。好在见过他样貌的人并不算多,师徒二人离开昆仑后,沈自流又收起嘤咛不再示人,一路上行事也十分低调,倒是没什么人认出他来,两人总算清净了些日子。 这回离开昆仑,短时间内他们都不会再回去。沈自流已进入化神期,只有到昆仑之外的各种玄境幻境甚至异界历练,寻找修仙机缘,才能在修习上更进一步。这些地方往往都万分凶险,以关璟瑄的修为自然是去不了的,沈自流也早不是当初那个自负地认为自己已经强大到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护师父周全的毛头小子,因此师徒二人商量好,关璟瑄暂时在扬州定居下来,沈自流则独自外出游历,只是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回来一趟。 得知师徒二人的打算后,游方十分爽快地将安置关璟瑄的事情揽了下来,并且动作十分迅速地在半个月内就在扬州城郊归置出一座比关宅大了数倍的宅邸。这宅子还是沈自流入世时,在游方的建议下以极低的价格买下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宅中除了原本就有的屋舍园林,其余布置十分简单,偌大的宅院看起来有些空旷。游方倒是想请江南名匠重新设计,将宅院彻底翻新一次,关璟瑄却婉拒了他的好意,表示自己想要亲自设计改造。沈自流自然事事都依他,便只同游方说好了,若关璟瑄需要人手物资,游方尽可能为他提供。 如此,一晃便过去了十年。 十年间,沈自流的修为以他人望尘莫及的速度飞跃式增长。仅仅八年他便突破化神期,正式进入到渡劫期。这是其他修士想都不敢想的神速,哪怕是修真界已经飞升成仙的十几位仙者中,也没有人能在如此小的年纪、如此短的时间,就进入渡劫期。就连被誉为昆仑近几百年不遇的修仙奇才凌溪风,也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从化神期跨到渡劫期。这样一看,沈自流倒真的做到了超越他。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97)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嘤咛。 继承嘤咛的第一年,一人一剑都在和彼此试探磨合。沈自流几乎没有在实战中让嘤咛出鞘过,而他也能感觉出剑灵一直在暗暗观察他。但一年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剑灵似乎终于完全认可了沈自流,同他交流时也不再全是抱怨玉清仙尊的种种无情行为,而开始在修习上对沈自流提出许多建议,甚至直接指导他。 从那时起,沈自流终于明白了齐殊所说的剑灵会对他的修习大有助益究竟是怎么个大有助益法。嘤咛不愧是开山祖师的本命灵剑,所历所知莫说是其他器灵,就连一般的修士都比不上。沈自流在每个阶段最适合到什么地方历练,术法剑法存在什么问题,面对不同的对手最适合用什么方法对敌,嘤咛都能准确地给出提示。 甚至,一些大多数修士都不知道的绝境所在之处,还有进入冥界和魔界的方法,嘤咛的剑灵全都知道,并且对沈自流知无不言。以至于沈自流经常都会有种错觉,嘤咛的剑灵根本不像是个剑灵,倒像是一个历遍三界无所不知的人。若它并非剑灵而真是一个人,恐怕早就修行圆满飞升成仙了。 在剑灵的帮助下,沈自流再没有走过任何弯路,也再没有受困于修为的瓶颈,修习一日千里,让旁人只有惊叹羡慕的份。 也是在一人一灵熟识起来后,沈自流才发现嘤咛的剑灵和外人以为的根本不一样。继承嘤咛前,沈自流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玉清仙尊的本命灵器剑灵应该是强大但严肃高冷,甚至是孤僻的。可实际上,它强大是的确强大,后面几个词却跟它完全沾不上边。 如今在沈自流看来,嘤咛的剑灵根本就是个八卦的话痨。 由于存世时间太久,见过事情太多,这剑灵不仅知道许多昆仑早期修士的秘辛,甚至连外界的许多传闻它都对真相一清二楚,还十分热衷同沈自流分享。每次战斗结束,剑灵总会趁着片刻闲暇语速飞快地在沈自流耳边念叨玉清仙尊当年的事迹,末了再骂两句玉清仙尊薄情寡义顺便催促沈自流加紧修习早日飞升,直到沈自流毫不留情将嘤咛收进鞘中再打个封印,才能让它暂且闭嘴。 听了几次沈自流对嘤咛的吐槽后,关璟瑄哭笑不得地安慰他,许是剑灵独自被封在守华宫太久,几百年都找不到人说话,如今才会变得这么健谈。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十年过去,沈自流的修为已经高到离飞升只一步之遥,却仍旧没有见过剑灵化为人形的模样。每次进入剑灵所在的空间,他都只能见到一团包裹在强光中的虚影。为此沈自流还特意去请教过齐殊,齐殊听后也无法解答,只说既然他能同剑灵正常沟通,应当没有什么问题,从剑灵对玉清仙尊的执念来看,说不定它只是不愿意让玉清仙尊以外的人见到它的模样罢了。 这个猜测不无道理,左右能不能见到嘤咛的剑灵长什么样对沈自流来说并不重要,这之后他便不再纠结于此。 这十年里,关璟瑄也没有闲着 当然,比起沈自流他还是很闲了。 头两年,关璟瑄没有料到沈自流的修习进展会如此神速,想着这回应该要在外停留至少几十年,便不慌不忙地改造起宅邸来。 他将宅院分成两部分,后面仿着清梦苑的布置建了花厅、厨房、主屋和两间厢房。主屋不仅分了内室与外室,还有独立书房,正好作为他和沈自流的卧房。余下两间厢房一间留给梓岚,另一间作为客居以备不时之需。 前边则保留了宅院原有的模样,只是增添了几处围栏和棚舍,搭了一条长长的花廊,又从山上引了一条山泉进来注入莲池。关璟瑄打算趁沈自流如今大多时间不在他身边,没空跟小动物吃醋,等有空了养些猫猫狗狗小鱼小鸡,找回最初的快乐。 结果宅院刚改造完,故园清梦的新门匾还没挂热呢,便有客人不请自来了。 第一个闯入故园清梦的是一只灵狐。 那日关璟瑄正站在大门口抬头观察门匾有没有挂歪,忽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响,与此同时,周遭的灵气都躁动起来。由于没有感受到邪气和恶意,关璟瑄便也没太防备,结果一转身就被一团火红的东西扑了一脸。 关璟瑄被扑得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赶紧把贴在脸上的东西拉下来,这才看清刚刚扑上来的竟是一只红火的灵狐。这灵狐比家猫大不了多少,一身皮毛油光水滑,周身灵气四溢,后足还系了一枚只有主人能听见声音的银铃,一看便是只有主的灵兽。只是此时它双目泛红,被关璟瑄抓住后不停挣扎着又要往他身上扑,看上去十分烦躁不安。 关璟瑄见状,轻按着灵狐的后颈,尝试着顺了顺它的毛,灵狐似是平静了些,但仍旧不死心地想往他身上扑,还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并且发出轻微的呜咽声。本就对小动物没什么抵抗力的关璟瑄瞬间妥协,主动将灵狐抱进怀中,边抚摸它边轻声安抚着。而灵狐也像小孩子般,将两只小爪子搭在关璟瑄两肩上,脑袋紧贴着关璟瑄的脖子蹭来蹭去,不时发出细细的叫声,似是在撒娇。 没过多久,灵狐的主人便找上门来。见到自家灵兽窝在关璟瑄怀里撒娇耍赖死活不肯出来的模样,惊得手上的剑都掉了。 之后关璟瑄才知道,这灵狐原来是生于西荒大漠中的火系灵兽,脾气暴躁凶悍异常极难驯服,即便如今已与人定下灵契成为有主的灵兽,依旧不甚亲人,就连它的主人也很难亲近,摸一把都要被咬一口,日常当祖宗供着,十分令人头疼。 不久前这只灵狐刚与一只邪灵斗完,野性和戾气全被激了出来,咬伤主人的坐骑后撇下主人就跑,这才误打误撞到了关璟瑄这里。灵狐主人深知自家灵宠脾气不好惹,怕它闯祸急匆匆寻来,却见从来不与人亲近的灵狐跟小猫儿似的趴在一个陌生人怀里,仿佛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等灵狐主人哭诉完自家灵宠有多么不省心,跟关璟瑄道了谢,正想从他怀里抱回灵狐,不料上一刻还乖得像只兔子的灵狐,扭头对着主人的手就是一口,还不断发出呜呜的恐吓声,完全把面前的人当成了敌人。 灵狐主人: 关璟瑄也是头一回见到灵兽攻击自己的主人,愣了一下后,赶紧将对方的手指从灵狐口中解救出来,一边安抚怀里的小狐狸,一边对灵狐主人道:这小东西现下正焦躁,受不得刺激。道友若信得过我,不妨让它留在这里几日,待它情绪平复了再带走。 灵狐主人闻言顿时如蒙大赦,抓起佩剑就往大门退走,边走边道:那就麻烦道友了!在下蜀山古月,七日后再来拜访!大恩不言谢! 关璟瑄哭笑不得地看着飞快逃走,又撸了两把重新趴回他怀里的灵狐后,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古月不就是蜀山的掌门吗?! 第206章 几年前关璟瑄带着两个徒弟去参加蜀山论道时,只见到了蜀山的副掌门蔚然和五位长老,掌门古月虽从头至尾都不曾露面,关璟瑄对他的大名却是早就已经有所耳闻。然今日匆匆一见,古月无论外貌还是性格,都好似一位不到弱冠的活泼少年,让人完全无法将让他和一派掌门联系起来。 七日后果然有人来接灵狐回去,来人却不是古月,而是副掌门蔚然。关璟瑄礼数周全地招待了这位贵客,听完他一番解释,关璟瑄才知道先前来的人的确是古月,但并不是正常状态下的古月。 蔚然从关璟瑄手里接过灵狐时,灵狐的爪子还勾着关璟瑄的衣襟不想松开。关璟瑄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的脑袋,轻言轻语哄了两句,灵狐虽不太情愿,却乖乖松了爪。 蔚然见状笑道:之前听师兄说有人能把这火狐治得服服帖帖我还不信,今日亲眼见到,才知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关璟瑄也笑道:这小家伙只是脾气大了点,在我这儿这几日倒是乖,就是黏人的得紧,大约是还太小了吧。 蔚然摇头道:随安真人可别被它骗了,别看它现在只是小小一团,当年师兄收服它时可是一只比麒麟还要庞大的凶兽,真火一吐能蔓延十里。后来即便被收服了,也凶得很,蜀山上下没少被它祸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它愿意和人如此亲近,换作平日莫说我了,就连师兄都不敢摸它。随安真人是用了什么特别的驯服灵兽的方法吗? 关璟瑄摇头,道:并没有。只不过我一向喜欢这些灵宠,闲暇之余自己也养些小动物,久而久之似乎也能读懂一些它们的情绪,再顺势安抚罢了。 蔚然道:如此,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关璟瑄道:蔚掌门请讲。 蔚然道:掌门师兄这只火狐生性暴戾,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几日特别暴躁,甚至灵力暴走。既然它这么喜欢随安真人,往后它情绪不稳时,可否带过来请你稍作安抚? 关璟瑄道:嗯这次不过是误打误撞,也不知下次这方法还能不能奏效,不过若蔚掌门需要帮忙,晚辈也愿意一试。 蔚然笑道:能够一试也好,我先代师兄谢过。今日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关于掌门师兄被幻境反噬身体暂时回退至少年一事,还望随安真人保密。 关璟瑄起身相送,道:这是自然,请蔚掌门放心。 临到出门,蔚然忽然道:我听说你徒弟继承了玉清仙尊的绝尘剑?今日怎么没见到他? 关璟瑄道:小流去了蓬莱境历练。 蔚然叹了声可惜后,从袖中摸出一颗定魂珠递给关璟瑄,道:这颗珠子是当年我同你师父丹阳仙尊切磋时从她手里赢过来的,经历天雷时带在身上可定心镇魂,左右我暂时也用不上,不若赠与你家徒弟,就当是这次的谢礼了。 关璟瑄客气一番推辞不掉,最终将珠子收下。 这件事关璟瑄本只当做一个小插曲,并未太放在心上,谁知没过多久竟又有情绪失控的灵兽闯入故园清梦,而且一来就是两只。一只白梦灵狮一只血魔狼,也同古月的灵狐一般,进门就赖在关璟瑄身上不走了。 熟料这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还没走,本该跟着沈自流一同去了蓬莱境的灵猫忽然也出现在园中,看见一狮一狼围着关璟瑄打转,在他脚边蹭来蹭去打滚求摸求抱,气得当场变身成黑豹,冲上来就和另外两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灵兽打作一团。 好不容易从混战中脱离出来的关璟瑄看着眼前这场景,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面前这几只跟寻常动物一般滚在一起肉搏的,都是在修真界都难得一见的极品灵兽,从前一只都难见到,最近却接二连三往他这里撞,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等到白梦灵狮和血魔狼的主人追过来时,三只灵兽已经被入梦的笛声安抚了下来,各据一方趴在关璟瑄脚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其他两只灵兽。而那两只灵兽的主人果然都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一个是蓬莱长陵世家少主,一个是叶之远的胞弟。 两人的灵宠和古月的灵狐情况类似,因为各种原因正处于情绪和灵力都十分不稳定的时期,此时见自家灵宠在关璟瑄的安抚下平静下来,两人都十分惊喜,纷纷将自己的灵宠托付给了关璟瑄。关璟瑄在灵宠的卖萌和灵宠主人的卖惨攻势下,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最后莫名其妙便暂时收留了它们。 这回因为不止要照顾一只灵兽,常常关璟瑄顾着这只,另一只就不高兴了,非要来把他怀里的那只挤走,最后又会变成三只灵兽大混战,一时间故园清梦里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等到好不容易送走了灵狮和血魔狼,灵猫如愿以偿独霸了关璟瑄的怀抱,关璟瑄也终于松了口劲,结果还没清净半个月,新的灵兽又来了 沈自流结束在蓬莱境的历练回来时,一进门还以为自己走错了,站在门口和院子里一群灵兽灵禽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直到关璟瑄从内院出来才回过神。听完关璟瑄的解释,沈自流也十分无语,第二天便找来一堆结界灵石围着院子放了一圈,给故园清梦拉起一道结界,又落了禁制。 此后,终于没有新的灵兽再误闯进来。然而先前已经来过的灵兽,其主人仿佛都认准了关璟瑄,隔三差五就有人带着自家灵兽过来寄养。关璟瑄本就喜欢灵兽,倒是不觉麻烦,而且这些灵兽和普通的小动物也不一样,不需要他喂食,也不会到处排泄,只是黏他黏得紧,关璟瑄便也没有将来客拒之门外,纯当打发时间了。 沈自流虽不愿关璟瑄操劳,但见他乐在其中,自己不在时有这些灵兽陪着他也热闹,便没有多加干涉。只同他约定好自己回来小住期间就不要收留外面的灵兽了,又替他定下每月收留的灵宠数量限制,以免他太过辛苦。 后来某一日,随缘阁阁主易千寻忽然来访寻求合作,关璟瑄才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受灵宠欢迎。 原来在修真者中有极少数人,天生就对灵兽具有吸引力,其气泽能安抚灵兽情绪,缓解灵兽的焦躁,让灵兽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且修为越高灵力越充沛,对灵兽的吸引力就越大。 关璟瑄就恰好属于其中之一。 只不过他从前蜗居昆仑常年避世,没有太多机会见到别的灵兽,修为也不上不下,这一天赋才一直未曾被发现,但也并不是没有半点端倪。譬如扶风,灵猫,还有叶之远的坐骑逐月,宋简的灵蛟映雪,都展现出了对关璟瑄不同寻常的喜爱当然,扶风的喜爱太过矜持骄傲,以至于关璟瑄至今都不知道。 另一方面,灵兽即便认主了,也会保留野性和自己的性格,除了一些特别温顺的,大部分灵兽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情绪不稳的时候,一些灵兽在受到刺激或惊吓时,也会狂躁暴走,如果没有办法安抚,便只能由着它发泄。这种纾解方式往往会造成不同程度的破坏,一些特别难驯的灵宠在情绪狂暴时甚至会攻击自己的主人,因此对有灵兽的修士来说,安抚灵兽是件非常令人头疼的事。 这也是之前那几位灵兽主人见到关璟瑄能安抚灵兽会如此惊喜,今日易千寻会专程来寻他的原因。 先前在桃源镇给沈自流买通灵玉魂剑穗时,易千寻让关璟瑄以自身气泽作交换,关璟瑄还不明其意,如今总算真相大白。易千寻告诉他,灌注有他气泽的琉璃珠效果虽然有限,但也对佩戴它的灵兽有很好的安抚镇静作用,且因为数量稀少更显珍贵,上次那颗珠子就卖出了天价。 这回易千寻主动寻来,更是开出了随缘阁中宝物任挑三样的条件,希望再用关璟瑄的气泽制作五枚琉璃珠。 气泽和灵力不同,即便采集了也不会损耗,但气泽对修士来说也算是个独特的标志,自身气泽分出去后若是被居心不良之人利用,很可能会招来意想不到的麻烦,因此易千寻并不多求,并且保证琉璃珠经过特殊处理,其中的气泽只能用于安抚灵兽,不能取出。 关璟瑄寻思对自己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又一直觉得当年买通灵玉魂剑穗自己占了便宜,便爽快答应了。易千寻承诺的三件宝物,他也只随口应下,并没有打算真的去兑换。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98)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没过两年关璟瑄能够安抚高阶灵兽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遍了整个修真界,最后还传走了样。 之前来找关璟瑄帮忙的修士,临走时都喜欢赠些灵器珍宝作为谢礼,毕竟能收服高阶灵兽的修士修为都不低,大多也都有些背景和财力,关璟瑄婉拒了几次无果,也就随他们去了,但从未主动索要过报酬。加之还有易千寻的天价交易以及沈自流定下的数量限制,传来传去,最后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要请故园清梦的主人安抚灵兽,必须带一件奇珍异宝去。以至于许久不见的孙羽墨都专门写信来打趣问他,安抚扶风是不是能给个亲友价。 关璟瑄知道传闻后哭笑不得,却没有站出来澄清,一是觉得没有必要,二是自家徒弟似乎对此喜闻乐见,毕竟这谣言传播开后,少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人来叨扰,也算是件好事。 让关璟瑄比较意外的是,这件事还带来了些别的影响。由于修真界中能够安抚灵兽的人极少,而这些人大多都不愿意耗费自己的精力照顾别人的灵兽,因此关璟瑄作为唯一一个有这本事又好说话的人,一来二去倒和不少修真界中的大人物有了些交情,成了各大仙门世家的座上宾。 第207章 进入渡劫期后沈自流在外历练的时间少了许多,尤其是最近这一年。渡劫期和之前的所有阶段都不同,没有一个准确的时长。有些修士历经几十上百年,甚至终其一生都在渡劫期里徘徊,比如吾沨上尊。但有的修士进入渡劫期后不久天劫就会降临,比如凌溪风。因此,大部分修士在进入渡劫期后便会着手为历天劫做准备。 打从一开始,沈自流就展现出了惊人的修仙天赋,如今又有嘤咛的帮助,修习进展神速,迎来天劫是迟早的事。天劫非同一般,一旦落下就只有两个结果,且天雷因人而异遇强则强,再厉害的修士也不敢掉以轻心。虽然关璟瑄对自己的修习一直不怎么上心,面对沈自流的天劫却不敢怠慢。在沈自流进入渡劫期后,他安顿好故园清梦的各项事宜,同游方打了声招呼后,便陪沈自流一起回了昆仑。 修士渡劫,除了依靠自身修为、灵力、术法硬扛,还可以借助各种灵器法宝来分担天雷的威力。只是寻常灵器法宝在天雷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渡劫时真正能够用上的,首先自然修士的本命灵器,其次便是用特殊材料专门炼制的灵器。这些年沈自流在外历练获得的稀有灵材不少,关璟瑄手中的宝贝就更多,两人最终挑出几样能用的,一并送到喻瑾处请他帮忙炼制。 炼制这等品级的法宝耗时不短,师徒二人也安心在清梦苑住了下来。沈自流申请了到昆仑的无上极境试炼,每半个月才能出来一次。关璟瑄在他进入极境期间也没闲着,从沈自流手中要回了入梦的玉坠,尝试重新炼制以增强玉坠的效用。 两人回昆仑后,梓岚也回来过一次。这些年梓岚的修习进展不如沈自流,前不久刚进化神期,不过比起绝大部分修士,这已经是很令人羡慕修习速度了。不同于沈自流和关璟瑄的形影不离,自从十年前独自下山修习,梓岚和他们相聚的时间便寥寥可数,尤其是最近这两三年,三人都只靠传音戒保持着联系。 对此关璟瑄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对于大部分修士来说,修习是一件非常独立的事情,像梓岚这样几年甚至十几年才回一次师门,是大多数元婴期以后修士的常态。如沈自流和他这般同去同归,每次分别都不会太久的,反倒是特例。 这次见面,关璟瑄隐约感觉梓岚似乎有很重的心事,临走前语焉不详地提醒沈自流,在昆仑除了关璟瑄,不要轻信任何人。沈自流追问,梓岚只说有些事他还在调查中不便细说,等有眉目了再告诉他们,尔后便匆匆离开。 梓岚走后没多久,柳思卿又来拜访。自从师徒二人这次回了昆仑,柳思卿就成了清梦苑的常客,不过如今他的目的不再是关璟瑄,而是嘤咛。柳思卿对嘤咛的执念似乎很深,每次来都要向沈自流询问剑和剑灵的状态。考虑到当初若没有柳思卿的帮忙,自己定然过不了问答继承不了嘤咛,沈自流也每次都耐着性子问答他。 不过这回来,柳思卿一如既往询问了嘤咛的状态后并没有立刻告辞,反而拿出一颗经过炼制的灵珠递给沈自流。 这是我用七彩灵石和定魂珠炼制出的镇魂珠,你将它嵌在嘤咛上,历天劫时可以增强剑灵的力量。 沈自流微微挑眉,道:多谢灵善真人好意,但此物太过贵重,晚辈不能收。 见沈自流不接,柳思卿直接把镇魂珠放在桌上,完全没有要收回的意思,一脸严肃地对沈自流道:这东西我不是给你的,而是给嘤咛。嘤咛毕竟只是你继承而来的本命灵器,我怕你历天劫时扛不住。你渡劫失败没什么要紧,但嘤咛对昆仑意义重大,如此神兵世间又仅此一件,决不能毁。 沈自流听得嘴角一抽: 关璟瑄也忍不住扶额: 当着本人的面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顿了片刻后,柳思卿又道:当然,这只是多一重保障,关键还是看你自己。嘤咛等了这么多年才再次等到去往天界的机会,希望你不要辜负它。 最终,在柳思卿的坚持下沈自流还是收下了镇魂珠,临走前柳思卿还在反复强调一定要把珠子嵌上去。 半年后,喻瑾将先炼制好的两件灵器交给了沈自流,剩下一件则还需要些时日。 关璟瑄在尝试了很多次后,也成功重炼了入梦玉坠,亲自给沈自流系上后,长舒一口气,笑道:好了,为师能替你做的,便只有这么多了。 沈自流顺手将人圈在怀中,目光沉郁道:师父,若我真的飞升了,你会舍不得我吗? 这是沈自流第一次问这样的话。自从进了渡劫期,两人对于沈自流或许很快就会历劫飞升的事心照不宣,但都在按部就班做着各种准备,从未谈论过以后。关璟瑄不提,是觉得一切顺理成章,无非早晚。沈自流不提,却是不敢,也不想。 可此刻听到关璟瑄这么说,沈自流忽然就忍不住了。 关璟瑄已经很习惯沈自流的拥抱了,十分自然地抬手环住对方的后背,带着些笑意道:为师又不是没有心,当然会啊。但是对于修真之人来说,所求终极便是飞升,两相比较下来,这点不舍,算不得什么。 算不得什么 沈自流喃喃重复了一遍,将怀抱收得更紧了些,闷闷道:可是对于弟子来说,一想到要和师父分开,就难过得要死了,恨不得能将师父一起带走。别的有情人,谁不是盼着生死不离且共白头,师父真是好狠的心。 关璟瑄稍稍退出沈自流的怀抱,捧住他的脸踮脚在他鼻尖上轻吻了一下,道:可我的小流不是普通人啊。从收你为徒那日起,为师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罢了,那时也未曾想过你我竟有一日会结为道侣。何况天劫也不是你不想历就能不历的,天劫是否会降下,何时会降下,没有人能左右,这是修真者命中定数。咱们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你在天劫来临前做好最充分的准备 他停顿片刻后,又抱住一脸委屈的徒弟,道:为师虽然已经经历过两次至亲之人飞升了,但对为师来说,你与他们仍是不同的。为师自然也会舍不得,但是能看到你飞升,一切便都值得。所以剩下的时间,小流安心做准备,为师也会一直陪着你,直到天劫来临。 这一夜的缠绵,沈自流都带着股狠劲,仿佛要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的印记牢牢打在关璟瑄的生命中。关璟瑄有心安抚,自己也被白天的事勾出些不舍,便由着他为所欲为,只是在第二日睡到日落了还下不了床时,有些后悔。 然而谁也没料到,沈自流的天劫会来得如此之快。仅仅过了半个月,喻瑾的最后一件灵器还没炼制完成,沈自流的天劫便到了。 那本是个晴朗的日子,昆仑雪停,碧空万里。沈自流正搂着关璟瑄在卧房内和衣午睡,梦中忽然一个激灵,还未睁眼便听到一阵沉闷的雷声远远传来。 这几日关璟瑄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夜里睡得也浅,时常惊醒,几日下来精神便不大好。沈自流心头其实有些预感,却并不想说出来让关璟瑄忧虑。此时乍一听见雷声,沈自流心头一沉,刚动了一下,怀里的人也瞬间睁开眼睛。 师徒二人对视了一眼,关璟瑄忽然翻身坐起,双目微瞠道:小流,是不是你的天劫来了? 沈自流也坐起身来,面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深深看了关璟瑄一眼,随即一把将人拉近狠狠吻了下去。 一吻结束,沈自流利落地起身下床,凭空一握召出嘤咛,半跪在床前对关璟瑄道:师父,能成为你的徒弟,成为你的道侣,是弟子此生最为庆幸之事。这一次,也请你好好看着我。 师徒二人走出清梦苑时,昆仑上空已被层层乌云覆盖。云层中电光时隐时现,闷雷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响。沈自流抬头看了看,转身叮嘱完关璟瑄自己小心后召出知秋,从容地往附近无人的山峰御风而去。天雷无眼,波及甚广,而同道峰上修士、建筑众多,若是就在此处历劫,必定殃及无辜。 待沈自流离开一段距离后,关璟瑄也召出浮云扇远远跟着,等到沈自流选定一座山落定后,关璟瑄也在不远不近地地方停了下来,环顾四周想找个落脚之处,无奈附近除了沈自流所立之处,其余皆是深涧,正有些发愁,却见脚下忽然飘来一团七彩祥云,刚好接住了他。 关璟瑄微讶,一转头,果然看见许清浅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第208章 让关璟瑄意外的是,许清浅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她身旁,还站着齐殊、温伉、夕迟和柳思卿。 看出关璟瑄的不解,齐殊解释道:方才听见雷声,又观见天象,便知有人将要历劫。如今正在昆仑之上的渡劫期修士只有三个,既不是柔清上尊和寒水上尊,那便只能是小流了。小流此番要带着玉清仙尊的绝尘剑历劫,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来看看。 正巧方才齐殊、温伉、夕迟和许清浅在一同议事,现下也就一起来了。至于柳思卿,却是在路上遇到的。 柳思卿眉头紧锁望着沈自流所在的山峰,神色凝重,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渡劫。 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厚,越压越低,天色都暗了许多,让人生出些喘不上气的错觉。闷雷声比起方才似乎又近了许多,听得人心慌,就连关璟瑄难得也有些紧张。 突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端端劈向沈自流所在的山峰。片刻后,炸裂的雷声响彻昆仑,瞬间狂风大作,远观的众人都不得不布下结界才能在劲风中立稳。 天雷劈在雪山上掀起漫天雪尘,一时之间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里面情况如何,然而不等扬尘消散,第二道天雷便紧接而来。 一道道白光自上而下从乌云中劈落,雷声越来越紧凑,越来越响亮,让人心头发麻,整个昆仑都在随着天雷轻微震颤。 关璟瑄不由自主握起双手,默默在心中计数。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每数一声,他的心也更紧一分。 每个修士在历天劫时都会遭遇天雷,天雷数因人而异,唯一相同的是天雷会一道比一道更强。而迄今为止,历劫时遭遇天雷最多的玉清仙尊,在飞升时一共挨了九道天雷。 第七道天雷落下时,温伉道:溪风飞升也只挨了七道天雷,看来小流的天劫有些厉害啊。 齐殊道:小流天资好悟性高,修为深厚,手上又拿着玉清仙尊的本命灵器,有如此天劫倒也不算意外。 当第九道天雷落下时,便是齐殊也有些惊讶了。沈自流是很不错,但是同当年的华良孟相比,还是差了些许。而在此之前,修真界中所有经历了天劫的修士,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除了华良孟,还没有人遭遇过九道天雷。 最后一道天雷和前面八道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天雷劈下时整座山峰都被雷电覆盖,强烈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雷声让昆仑上所有人都短暂失明和失聪。莫说昆仑了,就连昆仑之外附近的村落城镇中的人们,也都看到了远方的电闪雷鸣,即便隔了数百里,依旧被巨大的雷声震得心魂动荡。 等到经久不息的雷声渐弱,关璟瑄缓缓睁开眼睛,就见不远处的山峰上雪雾渐渐被风吹散,原本高耸的山峰被天雷劈出一个大坑,隐约可见坑底站了个人。 成功渡劫的修士在最后一道天雷过后,便会直接羽化飞升。可若是天雷结束人却还在,只能说明 关璟瑄呼吸一滞,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想也没想便踩上浮云扇朝那方御风而去。 璟瑄!等等! 身后似乎有人在喊他,他能听见对方喊的每一个字,却没有办法思考,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自己行动起来。 不应该是这样。 怎么会这样? 关璟瑄恍惚地想着。 在离山峰还有十几丈远的地方,关璟瑄被追上来的许清浅拽住,他下意识想要挣脱,却迎面中了一个清心术,整个人一激灵,终于回了神。 许清浅厉声道:清醒些了吗? 关璟瑄眼神一颤,刚开口说了个我字,就被许清浅打断:他没有渡劫失败,天劫还没有结束。 闻言,关璟瑄蓦地睁大了眼睛:可九道天雷已经劈完 迟一步赶来的齐殊神色也不似方才那般从容,他看着沈自流所在的方向,道:虽然匪夷所思,但绮玉上尊说得没错,天劫还没有结束。璟瑄,你看那边。 关璟瑄顺着齐殊的指示看去,惊讶地发现聚集在昆仑上空的阴云并没有散去,反而比之前还更密集,还微微有些泛红,萦绕着云层时隐时现的电光也从蓝色和白色变成了深紫色,看上去十分恐怖。 而巨坑中的沈自流此时虽然已经一身狼藉,却还背脊挺直地站着,被他握在手中的嘤咛,正绽出越来越明显的光芒。 柳思卿死死盯着沈自流手中的嘤咛,神色复杂而混乱,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没有人能回答他。放眼整个修真界,还没有任何人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因为离得近了许多,大部分雪尘也已经散去,众人终于可以看清沈自流的动作了。只见他抬头看了一眼越来越低,仿佛就要压到头顶的阴云,忽然横过嘤咛划破掌心,在剑刃上抹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既而调转剑锋直指上空,凝神默念起什么法诀。 嘤咛剑身上的光芒还在不断增强,而沈自流身上也开始相间着荡出一圈圈红色和蓝色的光环。与此同时,压在他头顶上方的阴云翻滚得越来越快,电光越来越明显,本来已经渐渐止息的闷雷声也卷土重来。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99) 关璟瑄皱眉道:小流在施展的是什么术法?为何我从未见过? 其他人纷纷表示从未见过此术,只有齐殊若有所思看着沈自流,神色微微触动,却没有说话。 许清浅有些担忧道:第十道天雷闻所未闻,小流没问题吗? 齐殊闻言收回目光,看了关璟瑄一眼后,缓缓道:无论有没有问题,天劫一旦开始就无法终止,一切就看小流自己的造化了。而且现在真正有问题的 恐怕是嘤咛啊。 齐殊话音未落,就见嘤咛的剑光猛然大盛,第十道天雷也携着紫红色的电光骤然降下,剑光与电光相撞,瞬间释放出刺目的光芒,掀起裹挟着巨大能量的气浪。 几乎是在同时,齐殊在众人周围落下一道坚固的结界,却不料一个人飞身一跃,从结界中冲了出去,直扑向天雷中心。 不要!!! 柳思卿撕心裂肺的喊声瞬间被淹没在巨大的爆破声中。 柳思卿的动作太快,也太突然,以至于没有人来得及拉住他。结界中的人都被他这一举动惊呆了,这时候冲上去简直和寻死无异。并且,没有人能在此时出去救他。 一切结束得很快。 待结界外强光一消失,齐殊立刻撤了结界,率先往沈自流所在的山峰御风而去。等到众人赶到时,就见比方才深了三倍不止的大坑中,沈自流浑身是血地单膝跪着,人是清醒的,还有呼吸。 还活着。 关璟瑄悬了半天的心在看到沈自流的这一刻终于落地,一时也顾不上探究为什么天劫过后沈自流没有飞升,也没有身死道陨,心中只余后怕和庆幸。 还好,还好他还活着。 看见关璟瑄径直御风落在他身边,沈自流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虚弱地开口道:师父,抱歉,我 不等他说完,关璟瑄已经轻轻抱住了他。 还好你没事。 关璟瑄的声音不由自主带上些哽咽和轻颤。 是不是很疼? 沈自流一愣,随即缓缓扬起唇角,眼中忐忑尽消,悄悄泛起些许水光。 他回抱住关璟瑄,柔声道:不疼,师父别担心。 他顿了顿,又道:比起我,倒是灵善真人更让人担心。 听沈自流这么一说关璟瑄才猛然想起刚刚冲进天雷里的柳思卿,赶紧放开沈自流四下一望,就见不远处,柳思卿全身上下覆着一层淡金色的光辉,跪在嘤咛前。而嘤咛,已经彻底碎了。 柳思卿呆呆地望着碎得不能再碎的嘤咛,几次伸手像是想把它捡起来,最后却不敢下手。 关璟瑄忍不住开口道:柳兄你还好吗? 柳思卿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眼中忽然涌出两行泪,望着碎剑失声痛哭道:义父!! 在场的人闻言皆是一愣,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见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在虚空中响起 好啦小生,为父不是在这儿吗?别哭啦。 柳思卿猛地抬起头,其他人也循声望去,只见嘤咛上空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男子的虚影。他虚浮在半空,做出蹲下的姿势,一手托腮,眉目含笑看着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的柳思卿。 柳思卿似是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呆然望着面前的男子,下意识喃喃道:义父真的是你? 那男子噗嗤一笑,道:是我是我,恭喜你成功了。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一旁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有齐殊还是往常那般从容,静静看着这对父子交流,没有说话。 沈自流忽然皱眉道:这个声音是嘤咛的剑灵? 那男子听见沈自流的话,忽然转头看向他,脸上仍旧挂着笑容,道:要这么说也可以,不过我更喜欢我的另一个身份 一直缄默不语的齐殊忽然开口:魔尊叶长风,久违了。 第209章 终章 听到齐殊对男子的称呼,在场众人都大吃一惊。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叶长风和玉清仙尊一样,都是只存在于传闻中的人物。而且方才柳思卿唤他义父,叶长风也叫柳思卿小生,那柳思卿不就是叶云生吗?可叶云生也应该早就病故了啊! 叶长风倒是丝毫不在意众人惊诧的目光,他转头看向齐殊,眼中浮上些许怀念,道:这不是小齐嘛?这么久不见,好冷淡哦。 一众后辈第一次听见有人敢这样称呼齐殊,不约而同抽搐了一下嘴角。 齐殊面上还算平静,道:阁下当年上昆仑挑衅,伤了那么多昆仑弟子,还想我能笑脸相迎吗? 叶长风摸着下巴道:哎呀那时候也是形势所迫再说我可没真的杀过一个昆仑弟子哦,后来不是还被玉清封在剑里这么多年嘛,也算扯平了吧。 齐殊神色微动,道:是玉清仙尊将你封在绝尘剑中的? 叶长风眼神一飘,嚷嚷道:可不是嘛! 说着,他瞟见不远处的沈自流,突然生气道:我说你们昆仑的人一个个的都怎么回事?一个飞升了不带本命灵器走,一个好不容易等来天劫居然把本命灵器兵解了?!还好我马上就要飞升了,否则这次就真完蛋了! 众人闻得此言又是一愣,这次连齐殊都面露惊讶。 关璟瑄皱眉道:兵解? 齐殊道:飞升? 叶长风看了同时开口的两人一眼,道:我时间不多,就不一一解释了。兵解一事你去问你家徒弟,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至于飞升的确,我作为魔族之人,原本是永远不可能飞升的。不过无巧不成书,当年玉清将我封在绝尘剑中,他历天劫时的九道天雷恰好去干净了我的魔性。而今日的第十道天雷,其实是我的天劫。 叶长风看向沈自流,笑道:虽说我们算是彼此利用,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若非你足够强大扛住了前面九道天雷,我也等不到属于我的这道天雷。今日一别咱们也再无机会见面了,不过放心,今后我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沈自流: 说话间,叶长风的身影已经比初时淡了许多,而覆在柳思卿身上的光芒也逐渐暗淡。 小生。 叶长风收起方才的玩笑神色,轻唤了柳思卿一声。 此时柳思卿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叶长风的虚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好一会儿才道:义父要走了? 叶长风微微一笑,道:玉清始乱终弃,为父得去让他负责。 众人: 叶长风接着道:小生,以后不要再像今日这般冲动了,为父只能最后护你这一次。这些年你为为父做的事,为父都知道,也很感激。当年的养育之恩你早已还尽,今后,好好过自己的人生吧。 听叶长风说完,柳思卿忽然像个孩子般,抱着膝盖放声大哭起来。 叶长风慈爱一笑,虚摸了一下他的头,又转向关璟瑄:悦安真人,小生太过执着于救我,才会做出一些不妥之举,望你能够谅解。 关璟瑄以为他说的是从前柳思卿追着给他卜卦的事,于是摇头道:并不是什么大事,晚辈从未介怀。 叶长风笑着摇摇头,没有再多说,片刻之后彻底消失在了空中。 沈自流虽然挺过了天劫,却受伤不轻,关于兵解一事齐殊没有多问,只嘱咐关璟瑄带沈自流回去先好好修养一阵子,其他事情以后再说。至于嘤咛的残骸和柳思卿或者应该叫叶云生,则被齐殊一起带回了守华宫。 没过几天,沈自流兵解了昆仑祖师爷的本命灵器的事,便传遍了整个修真界。许多修士完全无法理解怎么有人会甘愿放弃飞升机会,甚至为此兵解了一件绝世神兵,但也有一部分人十分佩服他的决心和本事。 沈自流随关璟瑄回到清梦苑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后,倒头睡了七日。醒来后也不消关璟瑄问,自己乖乖把兵解的事和盘托出。 原来,在凌溪风飞升前与沈自流那一战后,两人曾有过一番交谈。 凌溪风问他:以你的资质,迟早有飞升的一天。现在既招惹了璟瑄,可曾想过将来等你飞升了,他该如何? 沈自流没有丝毫犹豫,道:不会有那一日,这辈子我都会留在师父身边。 凌溪风冷笑道:天劫不由人,你这话只是空话。 沈自流道:现在我的确还没有找到留下来的办法,但是既然有岳祁仙尊的前例,就说明一定有成功历劫但不用飞升的方法。在天劫来临前,我一定会找这个方法。 凌溪风道:修真者所求终极,便是飞升。若不飞升,便永远登不上最顶峰。 沈自流嗤笑一声,道:那是你的终极,不是我的。拜入昆仑也好,成为修士也好,从头至尾我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留在师父身边。 凌溪风目光犀利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不会后悔? 沈自流斩钉截铁道:绝不。 凌溪风沉默半晌,忽然转身望向远处,缓缓道:想要历劫而不飞升,只有一个办法兵解。 所谓兵解,即修士以自己的本命灵器和灵血为代价,让本命灵器代替自己承受最后一道天雷。兵解后本命灵器便会损毁,而修士则会因为失去本命灵器,再也无法飞升。兵解之术极为高深,对施术者的要求也极高,并且不是绝对能成功,所以很少有人知晓,更鲜有人使用。 关璟瑄完全没料到,兵解之法居然是凌溪风教给沈自流的,更没想到沈自流居然那么早就开始盘算这件事。 沈自流说完后,见关璟瑄半天没说话,心中不免又有些忐忑。 他勾住关璟瑄的手,放软声音道:师父,你还在生徒儿的气吗? 关璟瑄这才回神,看见沈自流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什么会觉得为师在生气? 沈自流小心翼翼打量着关璟瑄的表情,嗫嚅道:师父不是一直都不准弟子为了私情耽误修习么 关璟瑄略略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再一看沈自流委屈的小模样,心中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反过来握住沈自流的手,目光缱绻道:以前是为师没有想明白,也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那日见你历劫九死一生,为师都快吓死了,也是那时候才忽然发现,仙道大成并没有那么要紧,为师更希望你能平安健康。 沈自流听得心头一热,猛地扑到关璟瑄怀中,关璟瑄被扑得猝不及防,直接倒在了卧榻之上。 沈自流埋首在关璟瑄肩窝里,哽咽道:师父总是那么理智洒脱,从来不会挽留我,我我还以为师父没有那么在乎我 微烫的泪水浸透单薄的衣料,在关璟瑄心头晕染开来。他抬手抱住沈自流的背轻轻抚摸着,温声道:对不起,以前是为师不好。 沈自流用手肘撑起身体,红着眼睛俯视着关璟瑄,道:师父以后不会再把我推开了? 关璟瑄拭去沈自流眼角的泪,微笑着点点头,道:再也不会了。 眼见徒弟眼里的泪水又要包不住了,关璟瑄主动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人拉进怀中,在他耳旁道:此生你我师徒二人,同去同归,生死不离,且共白头。 余下的话,没有言明的心意,都被融进一个热烈的吻中。 (全文完) 第210章 番外 *关于后来 关璟瑄和沈自流离开昆仑去了扬州。 故园清梦重新开张,关璟瑄渐渐掌握了运用自己天赋的方法,再凶猛好斗的珍奇灵宠到了他面前都乖得像只兔子,令人叹为观止。加之他与许多修真界的大人物有长期合作,又是昆仑岳祁仙尊的徒孙、悦安仙尊的道侣,还和新晋魔尊叶之远关系颇好,关璟瑄如今也成了修真界家喻户晓的人物,没有任何人敢到故园清梦挑事。 天劫过后,沈自流在《玉山仙录》上的尊号就变成了悦安仙尊。当世修仙者除了齐殊,再无人是他的对手,却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青殷凭着自己的努力突破到化神期后,继承了正阳剑。之后他跟随夕迟学习了几年,夕迟进入渡劫期后,便让青殷接替了他的位置。自此以后,沈自流不时会接到昆仑发来的任务。这些任务对于沈自流来说不算棘手,但对其他同门来说就非常困难了。 跟着凌溪风的那几年对青殷影响极大。如今的青殷行事有章有据雷厉风行,但凡有其他人解决不了的任务,通通转给沈自流。几人私下小聚时青殷曾打趣说绝尘剑是昆仑的镇山之宝,沈自流兵解了玉清仙尊的本命灵器,就该当当苦力偿还。 梓岚这些年追着九黎跑遍了大江南北,几乎没有再回昆仑。后来两人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完全调转。只是听说,他在躲九黎的同时,却又在苦苦寻找让魔修回归仙途的方法。 *关于华良孟和叶长风 当年叶长风对华良孟一见倾心,却因魔修的身份无法与他共赴仙界,认清这个现实后,叶长风自堕其身,斩尽一千奸恶凡人,背负上千人命债,尔后主动挑衅华良孟,为他的升仙之路铺下了最后一块踏脚石。 只有叶云生知道,在上昆仑前叶长风已经对自己施了离魂之术。被华良孟击杀之时,叶长风的魂魄便悄然附上绝尘。 叶长风原是想,既然求不得一世相守,能够一世相伴也不错。 但他万万没想到,华良孟是飞升了,却没带走绝尘。 *关于柳思卿和九黎 自从华良孟飞升却留下了绝尘,叶云生便一直在想办法将叶长风从绝尘剑中释放出来。原本,他想自己继承绝尘,却因目的不纯,被绝尘真正的剑灵所伤。叶云生心知自己时日无多,于是施下禁术,以自己余下寿命为代价,转世成为了柳思卿。 这个禁术,他曾教过九黎。本以为九黎打算对自己用,后来却发现并非如此。 恋耽美 师父难当——青喵啖血(100) 所有人都以为柳思卿是和凌溪风同期的修士,其实不然。只是在关璟瑄出现后,他才让自己走进了昆仑众人的视野。 柳思卿的卜算本领,实际上非常厉害。很早他就算出关璟瑄将来会对绝尘造成威胁,只是那时他还算不出这威胁究竟为何,于是暗中联合了九黎,想借九黎之手铲除这个威胁。 柳思卿知道九黎对戚月执念颇深,便告诉他自己算出关璟瑄是戚月飞升的人缘,若想阻止戚月飞升,可以从此下手。九黎见识过柳思卿真正的卜算本事,因此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但实际上柳思卿算出来戚月的人缘并非关璟瑄,而是九黎。 戚月历天劫时九黎闯入雷劫之中,企图阻挠,却差点死在雷阵之中。是戚月护住了他,并且下了个假死之术,让他沉睡了十年。九黎醒后依旧执迷不悟,最终堕入魔道,并且再度与柳思卿建立起了联系,互通有无。 这一次,九黎的目标是镇世黑莲。 魔修永世不能登上仙界,但若有了黑莲魔核,便可通天遁地。柳思卿答应九黎帮他催开莲花拿到魔核,相应地,九黎要帮他寻找解救叶长风的方法。 并且,柳思卿要求九黎不能伤害关璟瑄。 关璟瑄关闭洞府的二十年间,柳思卿终于算出真正威胁绝尘的不是关璟瑄,而是他未来的徒弟。柳思卿从来都不讨厌关璟瑄,和他更没有个人恩怨,在与凌溪风切磋频繁的那几年,他们甚至还有些交情。但当年因为卜算不精,把关璟瑄当成了对绝尘的威胁,是他怂恿九黎杀了关璟瑄,也是他把黄泉刻印借给了九黎。 柳思卿对关璟瑄,存着一份不可说的愧疚。 所以他极力阻止关璟瑄下山,极力阻止他收徒,只是不想他今后再被牵连其中。 *关于凌溪风和关璟瑄 是误会,也是真情。 误会关璟瑄对自己有情后,凌溪风做出了自己的取舍,也不否认自己对关璟瑄也存着好感。所以他一直把关璟瑄当做自己家里的人,像是要弥补不能回应他的感情,在飞升前给了关璟瑄他能给的最好的一切。 凌溪风从未动摇过飞升的念头,却知道兵解之法。 帮助关璟瑄结丹,其实也存着一些自己都不抱希望的期盼。 虽是误会,但一念之间,曾有过无数可能。 然而,没有如果。 *关于灵兽蛋 沈自流在长庚会上赢下的灵兽蛋,关璟瑄保管了很多年,一直没见动静,问过许多人,却没人知道这是什么灵兽的蛋。 直到某天他忽然从乾坤囊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这颗蛋,坐在床上刚准备研究研究,就被刚完成任务回来的沈自流扑进被窝里。 被翻红浪间,没人注意这颗蛋也滚进了被窝中。 后来,故园清梦里多了一条嚣张跋扈的小龙。小龙化为人形时,眉眼像极了关璟瑄,性格和喜好像极了沈自流。 它管关璟瑄叫娘亲,管沈自流叫臭爹爹。 几乎每个来故园清梦的人,都有幸观赏过悦安仙尊大战真龙,最后一人一龙被随安真人罚跪的精彩戏码。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