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上枝头变乌鸦[快穿]》 第1页 [穿越重生] 《飞上枝头变乌鸦[快穿]》作者:孤注一掷【完结+番外】 文案: 系统问:遇到病娇、中二、蛇精病属性的男神应该怎么办 答案A:用爱发电,不,用爱感化他,温暖他,感动他 答案B:用美貌和金手指,撩他,撩他,撩他,谈恋爱拯救世界 真一面瘫微笑脸:比他还病娇、中二、蛇精病,模仿他,超越他! 每个世界都拍成一部电影。 快穿,脑洞文,不走寻常路,非玛丽苏爱情攻略。 本文读者赐名:《诸君,我热爱搞事》《[快穿]以病制病》《宿主她丧心病狂》《攻略不如来搞事》《说好要攻略的我最后拿到了奥斯卡》《沉迷演戏,一病不起》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女强 系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真一 ┃ 配角: ┃ 其它:系统,快穿 第一卷 神无岛 第1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1 真一不是软妹子,也不是御姐,是个无论外表多么娇俏软萌,或者嘤嘤嘤,或者挑眉似笑非笑,内心都充满了平静,只有面瘫微笑脸的,天秤座死宅。 平生所爱只有瘫在床上,握着爪机,打打游戏,刷刷小说。 并且时下热门的题材小说,也不是她的菜,她最喜欢一脸蜜汁微笑,看各种点击数可怜的,小众的,惊悚悬疑、综恐游戏小说。 于是当这样的真一,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还被自称叫系统的神秘存在绑定成为宿主,必须做一个叫: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任务时,她有几秒钟怀疑了一下人生。 对不起,我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你也许找错人了。 真一的拒绝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考虑的恰恰不是自己感不感兴趣,而是有没有能力做到。 无趣但是能做到的,这叫工作。不管有趣还是无趣,总之没能力做到的,这叫作死。 真一虽然喜欢各种惊悚悬疑烧脑的综恐系列小说,但不代表她就勇于作死。 然而这个说话声音总像是刚睡醒,带着沙哑和慵懒,又分明像含着蜜糖的蓝孩子的系统,像刚刚化形成功的小公狐狸,时时刻刻想要花枝招展的释放一下自己过剩的骚气。 没错哦,就算是错了也没办法解绑了呢,我看看,规定是说,如果宿主签约做任务,收集攻略报告,等到嫁入豪门当阔太系统研发成功,我跟你就能完成任务,光荣退役了。宿主不但能自己挑选一个任务世界长居,还可以选择回到现实世界,有很多奖励哦。就当是玩一场恋爱攻略游戏嘛,好嘛好嘛。 真一被脑子里的声音撒娇得脑袋空白了几秒,她试探的说:那要是不做呢 系统似乎僵了一下,好像没想到,在他这样的撒娇下,居然有人还如此铁石心肠,然后他叹口气,幽怨的说:不做,我就只好销毁了,宿主你也只好跟我共赴黄泉。就不知道我们AI的世界,有没有黄泉。 很好,简单直接粗暴,没毛病。 真一倒是没有多少因为被强制绑定做任务而产生的反感,既然非做不可,那就做好了。 好的,在签约之前,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我在现实生活中是怎么了 系统的声音听着像一个稚嫩的狐狸精小受,却偏偏一副总攻的口气,凉凉的说:傻姑娘,当然是死了呀。需要我帮你实况转播一下吗 真一模模糊糊想起来一点,又有些难以置信,本能排斥面对这残酷的事实。 她甩甩头,就当翻开一本新书那样,要求系统尽快开始工作。 每个武侠小说中,都有这样一个传说一样的男神。 他只穿白衣,身在江湖,却像朝堂之上王孙贵族的公子一般。 尊贵,高傲,神秘,英俊,极度英俊,非常有钱有权。 武器或是颜值极高的君子之器剑,或者是潇洒好看的装逼利器折扇。 不出意外的话,武功也很高。 最重要的是,他的排场极大,红颜知己极多。 各个佳人都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倾城传说。 正所谓: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 而真一现在的身份就是,这个红衣佳人身边的侍女。 真一保持着跌坐地上,恍恍惚惚惊魂失魄,看着面前白衣的男神抱着红衣的佳人,正在卿卿我我。 哦,不。 是抱着快要死了的红衣佳人卿卿我我。 穿着红衣受伤了果断是看不出来的,直到那佳人艰难的扭过头,脸朝着真一,真一才发现她面色苍白,眼神涣散,嘴角当然也挂出一缕鲜血。 婉约的眉目痛苦的蹙着,似乎极度不舍,目光紧紧的盯在她身上。 真一面上带出惊慌失措,不敢置信,嘴唇微微颤抖,眼睛也潮湿慌乱起来。仿佛为主子的遭难感到万分难过,又打击过大的无知忠仆。 然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配合这位佳人的演出。 没有记忆,对剧情一无所知的真一,内心只有平静和对系统的紧急呼唤。 握草,这是怎么回事她看着我做什么我应该说什么临死之前难道不是应该对男票说:杀我的凶手是就倒地不起吗难道这位妹子画风清奇,还惦记着交代后事 -- 第2页 系统正懵逼在真一说来就来的戏感里,闻言顿时懵逼二次方:我也不知道啊,说不定你不是她的侍女,是她 看多了言情剧的系统本来想说女儿的,看了下两个人的年龄差,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胡说,只好生生拐个弯,小心翼翼的说:同父异母的妹妹 你不是说我是侍女吗怎么就成了同父异母的妹妹 药丸药丸药丸! 真一第一次业务不熟练,恍惚之下居然把系统的话重复出声了。 系统也慌乱的把那口攻气十足的派头忘了,用甜蜜如糖的小受音,立马出了个主意:宿主请立刻装晕倒,抓紧时间我给你传输剧情。 于是,身体素质力壮如牛的真一,转瞬间如同一朵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娇花,比濒死的红衣佳人还脆弱的,转瞬扑倒在地。 而那佳人,颤抖的伸出手,抓住了真一离她最近的那只手,紧紧的攥着。 陆清离蹙着眉,似多情又似无情的抱着重伤濒死的沈月,白衣依旧纤尘不染。 见她如此在乎那位侍女,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自己,颤抖着看着自己,却说不出一句话,便懂了她的意思。 阿月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沈月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放松。 却听陆清离后半句:你妹妹,我也会当做自己的妹子照看的,你放心去吧。 沈月一听这话,面上僵住,本来松懈一些的面容,更加扭曲痛苦起来。 陆清离见她如此执念,还将两只手拉到一起来,极力微弱的摇头,目光深情的看着自己,又极力去看真一,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的目光微微一冷,脸上的神情却未变,叹息一声:阿月,是我辜负你一番情意。我对你无意,伤你的心,已然有愧。可你强要你妹妹来延续你的情意,又何必呢 沈月不敢置信的看着陆清离,似乎是难以置信,自己以死相托,这个男人都不肯动摇一番,颤抖着,目光如炬,一瞬间的回光返照和愤恨不已,让她终于发出了声音。 尽管微弱,但习武的陆清离怎会听不清。 沈月竭尽全力,吐出几息微弱的词:杀我的是 沈月死了,死不瞑目。 陆清离面无表情的放开她,漫不经心的抚了一下因为刚才俯身抱她,衣摆粘上的草屑。 陆清离觉得女人实在是难以理解的生物。 沈月一直很好看,哪怕是死前,都没有一丝狼狈,却因为自己不肯答应她荒诞的请求,就露出狰狞愤恨的难看来,并且指着自己,难道她的意思,是自己害死她的不成 但,非要这么想也不是不对,毕竟,查都不用查,想也知道,能杀光沈月的属下和侍女,将沈月害到这种地步的人,除了那几个同样恋慕自己,视沈月为情敌的魔女,也没有人能跟淡薄又孤僻的沈月结下如此大仇了。 人都是这样的,口口声声喜欢,爱慕,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会露出嫉妒憎恨的丑陋面目来。 陆清离露出一丝古怪的稍显嘲弄的笑意,看到倒在一旁的真一,又想到她临死都还惦记着看一眼自己的妹妹,比起过往见过的那些为了男欢女爱,连自己的亲友姐妹都能背后下刀子的美人们,又有了可取之处。 他叹息一口气,唤来下属,让人安排厚葬沈月。 真一醒来之后,比一开始进入剧情世界时还懵逼。 只有系统在她醒来后,一个劲的啧啧:看不出来啊,心机婊,演技帝,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 左一句,又一句的说个不停。 真一只觉得万念俱灰,见到身边这几个小姐姐温柔妥帖的服侍,只觉得自己死期不远,又冤枉莫名,百口难辩。 她在脑子里抱着系统的大腿,汪的一声哭出声:系统,假如我在剧情里被杀了,不会就真的死了吧 系统翻个白眼,又想到昏迷后的宿主其实什么也不知道,顿时露出总攻的面目,狰狞一笑,慈爱的拍拍她的狗头:傻姑娘,当然是真的啊。所以,要珍惜爸爸给的命啊。 第2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2 真一含着泪,伤心的就差哇哇大哭了:这是世界的错,不是我。不是说好的飞上枝头变凤凰吗为什么这个妹子这么凶残 系统:没毛病啊,飞上枝头的除了麻雀,还可以是乌鸦啊。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但是:这妹子凶残的程度,已经属于秃鹫级别的了吧! 在成功接收剧情后,系统跟真一都已经知道了当前发生了什么。 真一现在的身份叫水清浅,麝月仙子身边一个普通的二等侍女。 水清浅妹子,别看有一个清新白莲花一样的名字,实际上是个社会上的渣渣。 她是个穷苦人家的小女儿,被卖给一个富人家做童养媳,有一次年幼的沈月路过村子,见她被虐待,心生怜悯便买下她做了侍女。 结果,这妹子目光短浅,贪图享乐,跟在沈月身边算早的一波,却只勉强混了个二等侍女。 当她长大了,跟着沈月出门见了沈月的蓝颜知己陆清离,毫无自知之明的动了心,并且因此嫉妒上了沈月。 -- 第3页 彼时沈月已经是江湖人称麝月仙子的传说级别的美人,她一个小侍女也没什么能耐。谁知道,这一次,沈月意外遭到两个手段狠厉的情敌的合力袭击。 水清浅不是其他一心护主,忠心不二的侍女,在一心保命的情况下,竟然好运的成为唯一一个跟随沈月逃离的人。 然而,当她得知沈月要去求助陆清离庇佑,并且听到沈月言辞间陆清离对她的情意,头脑一个不清醒,居然就这么把沈月给杀了。 沈月重伤倒地,陆清离来迟一步。水清浅这才清醒自己干了什么,痛哭流涕的跪地求饶,然后,就被陆清离头也不抬的给杀了。 至死,这个她为之杀人的男人,都没有看过她一眼,更没有记住过她。 要真一来说,就一个字:该。 这妹子简直渣到只有脸是白的,又蠢又渣。 但这跟真一有什么关系她是无辜的啊。 系统,你要坑死我了。我现在跟陆清离坦白,我是个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还来得及吗 系统看到真一瑟瑟发抖的样子,也觉得自己不能刚让人干活就把人欺负这么惨,见好就收。 不用,恭喜宿主,完成初级任务:飞上枝头。获得开启一次性金手指的机会。建议宿主等到重要关头再使用。 真一抖的更厉害了:握草,你这么说我更害怕了。我做了什么就完成任务了 系统:走狗屎运了。 真一:(⊙o⊙) 好吧,给你回放一下,你昏迷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真一看完全程后,就瘫在了那里,目光涣散。 系统陪她看了一遍,也瘫在她脑子里,目光涣散。 系统梦游一样的问:你有什么要说的 真一也梦游一样:沈月真倒霉,陆清离好渣。 你们人类真会玩,说好的红颜知己解语花,结果人家指认凶手,他却读成托孤逼婚。 沈月最后,死不瞑目,面目狰狞,一定是被活活气死的。 真一点点头,一想,又有点愧疚:好像是我们误导了他们。 哦,那么,你可以出门对陆清离自首,重新回到原来轨道。 真一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立刻厚颜无耻的接受了陆清离的官方判决。 陆清离进来的时候,真一还在脑子里跟系统含泪控诉,于是,他看到的就是目光呆滞,不喜不悲,像个智障一样的真一。 一直服侍的四个侍女,有些怜悯的看了看她,对陆清离躬身行礼。 大夫来看过了,说是受惊过度,情感过于激烈了,只要好好休息,喝点安神的药,慢慢就好了。只是看她小小年纪唉。 照顾好她,她要什么,不是什么大问题就不用经过我这里了。 因为沈月临危逼婚的一幕,陆清离并不想跟真一过多接触。 系统:快回神,陆清离要走了。 真一莫名其妙:lsquo;他要走就走好了,我不是更安全rsquo; 你别忘了你的目标人物就是陆清离,不接触你远程操作啊。 真一顿时想起来了,是的是的,她的任务完成标志就是成为陆清离的夫人。 这很有难度,真一自己就是个万年单身狗,当然很理解一直单身的陆清离。单身多好,是手机不好玩还是wifi不够快 但是,只是成为夫人,又不是成为心口的朱砂痣,明月光,还是可以干一波的。 真一回神,一眼就看到正转身快要走出去的白衣公子。 似乎感觉到真一打量的目光,陆清离下意识就回了头。 真一,真一血条清空,脑中开始放烟花。 炸得晕晕乎乎的真一,二十年来心如止水的单身狗生涯受到了致命一击。 好好看好好看。 真一在脑子里揪着系统的领子拼命的晃:这个小哥哥好帅啊,好帅啊,啊,我感觉我恋爱了。我想睡他。 系统,系统想自杀。要不是看到这个颜狗演技在线,分分钟想自绝经脉。 陆清离回头,就看到少女注视他的目光。 清澈得像树林里秋天的溪水,静谧,小鹿似得乖巧无害,又像是藏了无尽的心事,让她的安静显得不同寻常的孤寂。 陆清离很少见到能直视自己,还不心猿意马脸红心跳的少女,对她的印象便松动了几分,微微点头:好好休息,你姐姐的事,我会处理。 系统,系统,这个时候我应该说些什么我也来帮忙如果是沈月的妹妹,姐姐跟一起长大的朋友们都死了,当然应该要帮忙,但是我战五渣啊。 系统:那就别说话。 真一恍然大悟,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于是,陆清离就看到,一直安静的女孩子突然激动起来,胡乱的比划着,作势爬起来,那双清澈蒙着阴影的眼睛,着急的看着他。 陆清离微微蹙眉,他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有的人会因为重大创伤打击而失语。 你想来帮忙 真一点头再点头。 你会做什么 真一慌乱的瞎比划着,说实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比划什么。抽空还跟系统搭话:对哦系统,水清浅只是个二等侍女,武功也不好,能做什么 -- 第4页 系统简直对真一的神展开服了,怀疑她一直在对自己扮猪吃老虎,不开心的说:可以去死啊。 陆清离目光稍暖,有些怜悯:你之前跟在阿月身边,她为了保护你,不叫你接触江湖上的恩怨,如今你想为她报仇,也只是白白送死。辜负她一番苦心。 系统,陆清离好善解人意。把二等侍女,武功渣,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哎呀,更喜欢他了。好想马上扑倒埋胸口,舔舔咬咬。 系统瑟瑟发抖,没想到宿主竟然是这样的妖艳贱货,一点都不清纯不做作。 妖艳贱货真一面上入戏很深,面无表情,神情倔强,眼神坚毅,充分传达了她甘愿作死的精神。 于是,陆清离十分欣赏的同意了。 好,我答应你,让你手刃仇人。你收拾一下,跟我来。 等等,小哥哥。这里面可能有些文化鸿沟翻译错误,回来啊! 真一伸着尔康手,石化了。 系统幸灾乐祸:自己装的逼,哭着也要装完。 真一: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我扑街了你有钱拿 没有钱拿的系统只好记仇的暂时装死了。 真一也没有被陆清离拉去前线当炮灰,而是跟在陆清离身边,美名其曰学习,地位是低配版的沈月,实际上嘛,可以读作超等侍女。 真一觉得这个展开她喜欢,能近距离垂涎小哥哥的美貌、肌肉,不要太好。 第3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3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 真一每天老老实实沉默寡言的跟着陆清离,指哪打哪,事情完成的又快又漂亮,还不多话,不居功,非常称职的完成了高等侍女的工作。 陆清离很满意,陆清离身边最受信任的贴身侍女小刀也很满意。 天生超会演的真一自己也很满意,不但满足了自己随时随地的戏感,还能尽情在脑海里舔舔舔陆清离小哥哥的盛世美颜和线条漂亮的肌肉,痴汉得心满意足。 只有小受音的系统不满意。 喂喂喂,你不要这个样子,我都想帮陆清离报警了。你有时间花痴抓紧点做任务不行 表面沉默寡言、阴郁忧愁的小可怜,内心欢脱,沉迷在陆清离练剑时挥洒出的汗水和性感的喉结上,不能自拔的真一,闻言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你懂什么结婚这种事情哪是能这么快搞定的。至少先互相促进一下了解呀。啊,他的眼神好苏啊,凶凶的,我快不能呼吸了。 系统想想也有道理:那你自己抓紧,我先去看会儿小说。大神的新作出来了。 然而,打脸的事情很快就来了。陆清离要结婚了。 新娘当然不会是真一。 系统看她脑袋放空沉默不语,干巴巴的安慰:别,别难过,下一个任务人会更好。 真一莫名其妙:我不难过啊,我就是担心你难过。 这下轮到系统莫名其妙了:我又不控他的颜,我难过什么 所以,你就要销毁了,居然还不难过。我好佩服你。 系统:(⊙o⊙) 真一慢吞吞的:哦,任务失败就销毁什么的,是在骗我呀。 系统装死了。 真一也没理他。 虽然不觉得陆清离这种万年黄金单身狗,会这么想不开突然去结婚,此事必有蹊跷。但是保不齐,人家突然遇见了真爱,就是要急不可耐的一起殉情进入婚姻的坟墓呀。 真一决定去探探大家的口风。 但是深宅四大美人,也就是之前服侍过她的那几个婢女,面对原本跟自己一样身份的真一,突然之间背叛阶级革命,荣升成统治剥削阶级的事实,打心底里有些膈应。 三个月了,一直跟她保持距离,日常起居用度没有缺过她,陆清离的吩咐更是不敢打折扣的在执行。 但就是不冷不热,表面客气有礼,本来说说笑笑的,对着真一就当她透明。 更何况,到现在为止,真一都还在伪装创伤后遗症哑巴。一手惨不忍睹的自创哑语,连她自己都不懂。 真一拿着毛笔字写的纸张问,对方先是看不到,然后瞥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哦,不知道呢。我们这样的小婢女,怎么知道公子的事。怎么清浅小姐也不知道啊 真一干巴巴的笑了笑,扯出另一张写着谢谢的纸晃晃,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看,就走了。 当然也有一两个态度好一些的,但真一毕竟是外来者,自己玩到大的姐妹不喜欢她,她们也不好对真一太亲近。 晃了一圈,直到小刀面前。 小刀人如其名,五官明艳锋利,像一柄开锋的刀,沉默话不多,但在陆清离面前还是会笑笑说说的。 少爷成亲的对象是谁小刀念出这些字,面上微带一丝笑,眉眼虽然冷厉,真一却能读出亲切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别担心,少爷跟沈月小姐是至交好友,你是知道的,他不会让她白死,更不可能跟杀人凶手成亲。 真杀人凶手middot;还想跟陆清离成亲middot;真一,感觉自己立了一个flag。膝盖也好疼。 顺便小刀越这么说,她越担心啊。 -- 第5页 要是娶的是某个嫌疑犯,那还可能是陆清离的权宜之计,婚不一定成的起来。可要是其他人,那就不一定了。 真一生无可恋,在脑子里戳戳沉迷在言情文里泪眼婆娑的系统:先说明了,我不当小三。他要是真结婚了,我这是直接结束任务呢,还是等几十年后,侥幸老太太先去,再给他当几天续弦 系统哽咽在小说剧情的悲欢里,用带着哭腔的蜜糖小受音说:忘,忘了告诉你,任务时效最多是十年。而且,你只能当原配。 那药丸了。登出下一个吧。 登出一次就扣你10个点的时间数,扣到100我们两个就一起共赴黄泉你要干嘛 活动手脚的真一:哦,不登出了。我去抢亲。 沉迷小说的系统:行,加油。任务失败的话,扣30到50个点的时间数。 那成功呢 奖励丰厚,但现在保密呜呜,女主好惨啊,男主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真一懵逼了一下,然后在脑子里疯狂摇晃系统的小脑袋,她自己也很惨,系统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被晃得皮酥骨软的系统颤巍巍的说:陆清离就在附近,你再这样我半夜找沈月给他托梦了哦。 陆清离要是知道了,她还玩个什么,趁早自己拿刀逼系统登出,好歹只扣10个点数啊。 于是陆清离来的时候,就看到缩在台阶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安静如鸡的哑巴真一。 陆清离一向喜欢穿白衣,纤尘不染,走去哪里都是一副矜贵、神秘的华美温润贵公子范,这会儿在这个小哑巴面前,却毫不在意的坐在了她旁边。 在系统的提醒下抬起头的真一,看了看陆清离,很自觉的给他挪了点位置出来。 作为一个天生就优雅矫情的天秤座,真一再懂不过这种深入骨髓优雅到刻意的美学做派了。偶尔这种毫不顾忌形象的放纵,有时候是一种难得的流露,可遇不可求。 真一那双清澈沉静到有些阴郁忧伤的眼睛,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陆清离。 陆清离也微笑的看着她:你的眼睛生的好看,看人的时候,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不是一个侍女看主人的眼神,更不是一个少女看一个俊美的男人的眼神,甚至于不是一个人看另一个人的眼神。 像是一个一无所有孤独清澈的灵魂,看另一个灵魂的直视的眼神。 说来也奇怪,你以前跟着沈月那么久,我却从未注意到,这样一双好眼睛。 系统:怎么样,难道他想挖了占为己有吗 真一礼貌性瑟瑟发抖。 系统表示握草:这么恐怖的气氛你都能面不改色 真一:怕什么,我看过资料,他没有这个嗜好,我男神逼格可高了 陆清离:真想拿名贵的玉器珍藏起来。 真一:呢!嗯系统救命,有变态! 在脑子里抱着系统,哽咽到失去全世界的真一,哭湿了系统的程序:我没有想到啊,我万万没有想到啊,陆清离居然还有两副面孔。我要脱粉,我宣布我粉转黑了。 陆清离还在笑,看着眼睛微睁,无依无靠,分明是害怕的又佯装冷静自持的真一,笑得温柔又怜悯,如果不是之前说了那话,真一铁定在脑子里又舔了一遍屏。 别害怕。陆清离无害的摸摸她的头发。 真一早上刚洗过头发,还散发着一种植物的清香味,发质很好,顺滑到光可鉴人,发饰很少,她不会,就简单的编了个复古风的辫子。索性少女不挽发。 陆清离说别害怕,她反而更怕了。 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委屈巴巴的。 陆清离笑了笑,收回手:你想知道我跟谁成亲为什么 第4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4 真一沉默了。 陆清离的眼神玩味,眼底却冷,微笑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系统:握草,你快说个谎打消他的怀疑啊,他不会是在想怎么挖眼睛吧!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陆清离知道我打听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都这么高调了,难不成你以为深宅四大美人还会帮我隐瞒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他不高兴了,需要一个解释。你怎么这么不懂男人 其实,我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问题是我的毛笔字写得太慢,你说我是瞎比划手语呢还是慢腾腾的写毛笔字呢还是突然之间恢复了声音,开口说话呢不不不,太麻烦了,我担心刚开头他就不耐烦打断了,要不还是微笑吧! 系统:朋友,你听说过三个天秤座去吃饭,饿死在半路的故事吗 选择困难症真一,秉着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微笑就好的理念,直视着若有所思盯着她的陆清离,慢慢的意味深长其实毫无含义的笑了。 这是某乎上夸一个男演员浮夸演技的高赞回答,此刻跟真一无缝衔接。 看在陆清离的眼中,却觉得懂了。 聪明人都想得多。 你不信任我为什么陆清离很不解。他困惑得无辜,俊美温润到高华的气质,美玉无瑕到让人羞愧。 -- 第6页 真一只是毫不闪躲,也不尖锐的一直看着他,安静清澈,略微阴郁的眼里映出他。 真一也挺好奇的,人们不都是说爱是隐藏不了的吗什么嘴巴不说眼睛也会流露出来。那为什么不爱你们就看不出来 陆清离对沈月毫无感情,连基本的好友死掉自己悲愤都没有一丝。更何况是红颜知己的佳人因自己被杀。 系统:那你之前还一口一个男神。 在颜狗的世界,颜即正义啊。 那现在呢他又没毁容。你的三观又回来了 真一慢慢的甩出一个表情包:不,因为我不迷变态。 系统:但是变态更可怕啊,你不怕他恼羞成怒 他就没有掩饰过好吗 没有掩饰过自己冷漠无情的陆清离,又伸手摸了摸真一。 漫不经心的微笑,道:因为我对沈月毫无感情,你恨我 真一摇头。似乎感觉摇头不够,她刷刷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她不是。 她不是不是什么 不是这样的人还是不那么喜欢陆清离或者她不是真一的姐姐。 陆清离没有追问,淡淡的笑着说:本来想结束的时候再喊你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正好人选也是个问题,就你来吧。 等等,朋友,这又是闹得哪一出为什么我越来越跟不上男神他的脑回路了 系统:刚刚还叫人家变态,现在又成了男神。 真一:因为,他不挖我眼睛了,我又get到他的正义了啊。 陆清离又慢慢笑起来,眼眸弯弯,含着星星一样,温润温柔,高不可攀。一下下摸她的头发,像摸一只品相绝佳的宠物,还能让人觉得受宠若惊。 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既然哑了,就一直哑下去吧。他缓慢又不容抗拒的抽出真一的纸笔,就走了。 (⊙o⊙)表情的真一呆若木鸡:系统,我有不好的预感,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啊。 系统也呆若木鸡的说了一句废话:似乎是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意思。 然后,真一就被出来的几个侍女带走了。她都不认识。 这不奇怪,排场极大的贵公子陆清离有很多侍女。还有更多的下属。 山庄、私人岛屿,这是标配。 小刀都是有至少四个侍女服侍的人,假小姐真一有深宅四大美人,而真一和小刀自己都还是实际上的陆清离的高等侍女,不要太正常。 被带走折腾一路,虽然懵逼,真一还是一直很配合很主动的。 然后,很快她就顿悟了。 恭喜系统,你很快就要拿到第一个任务的过关通知了。 系统还沉迷在言情小说中不可自拔:什么 真一蜜汁微笑: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我就是那个陆清离要娶的人。 握草,你不要骗我,我读了好多言情小说的! 事实证明真一是对的,因为一整套凤冠霞帔就摆在她面前。 陆清离的侍女们专业能力都很强。 梳头,祝祷词,各种仪式的小细节样样齐全,搞得跟真的一样。 当花轿逐渐穿过山庄,靠近正厅的时候,她还听到了热闹接地气的唢呐。 真一的内心有一丝兴奋:系统,系统,我申请保护。 系统最近在看傻白甜文,闻言呆萌:本系统不负责限制宿主跟任务人啪啪。 不,我的意思是 戒备,有人抢亲。 跟真一同时说出的是,外面不知何时布置好的守卫。 自古抢亲都是抢新娘,但真一来这里三个月,人生地不熟的,用脚后跟想也不可能有人抢她。 水清浅妹子虽然长得不差,可是个渣渣。作为一个二等侍女,一直没存在感,也不可能有人来抢。 所以,这是来抢新郎的。系统。 所以,这是来杀新娘的。真一。 听了同一个分析,得出了不同结论的两人,面面相觑,被对方刷新了一下三观。 又仔细一想,对方说的没有错。逻辑完美。 真一:所以,保护(fu)我! 第5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5 随着真一的逗逼湘普一起脱口而出的,是直插轿帘而来的寒光 混乱的局面持续了好一会儿,很快以敌方不敌退去而宣告结束。 于是,吹拉弹唱的迎新娘子仪式继续。 真一傻眼:这就结束了 系统表示:不然呢你还指望怎么样 接到新娘后,却没有经历拜堂仪式,就直接送入洞房了。 洞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陆清离拿着两杯酒,漫不经心的的走来。 一步一步,好像去庭院赏花,唯独没有一丝成婚的欣喜或者重视。 他没有揭盖头,而是直接坐在了旁边,缓慢递过来一杯酒。 玉石清酒一般的声音,天然清冷里就带了几分深情温柔:你想嫁给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盖头下的人迫不及待的点了头,好像生怕慢了就不能表达自己万分之一的心情。 -- 第7页 陆清离笑了一下。 盖头下的人微微低头,好像因为那好听的温柔酥麻的笑声,害羞了。 很多人都喜欢我,我知道。可我却完全感觉不到,只是知道而已。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喜欢这张脸,这个身份,还是其他什么 他的话音里有一丝困惑,没有半点嘲讽。 俊美的外表,身份所附加的气质风度,任是无情也动人。 养移体居移气,生来富贵蕴养的上佳的皮囊,犹如华美的瓷器赋予了矜贵的内涵。以至于,瓷器割伤了人,下意识的不是怨怪却是心疼它是否碎裂。 盖头下的人愣住了,似乎想要回答,又有所顾虑。 但是,令她失望的是,陆清离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举杯倾斜,轻轻的与她手中的相碰。 这不是喝交杯酒的方式,就像今天发生的事不是婚礼该有的程序一样。 盖头下的人,不知是不寒而栗,还是伤心难安,微微发着抖。 陆清离慢慢的把酒递到唇边,缓慢的倾倒进唇里。眼睑半垂,喉咙微动。 他喝酒的姿势,那样优雅,那样好看,令人痴迷,又说不出的寂寞。但这一切都无人看见。 盖头下的人半响,才犹豫不决的把酒递到唇边,但几乎同时,她就愣住了。 仿佛瞬间,石化。 你早就知道盖头下的人说话了。 微微沙哑的声音,平静的问。极力克制着因为压抑的愤怒、惊恐,而带来的颤抖。 陆清离看着酒杯,白玉一样的面上带一丝酒醉微醺的薄红,目光温柔如同看着情人一般的,看着手里的酒杯。 这场婚礼,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他怎么这样啊,明明我才是新娘啊。真一僵硬的趴在床下,对着津津有味看着现场版直播的系统,控诉,怎么能转眼就说是为她准备的。他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系统无情的忽略了她的弹幕,紧张而兴奋的盯着接下来的激烈冲突发展。 为我准备的盖头下的人痴痴的重复了一句,立马又警惕醒悟过来,你知道我会来,你等着我来,你要杀我 最后两个字如同喉咙里挤出的,微不可闻。 为什么因为沈月你为了她 她的愤怒被陆清离轻飘飘的打断:我很高兴。 什么 盖头下的人、真一、系统,全都觉得自己听错了,不约而同对着苍天发出疑问,简称天问。 陆清离的眼睛清亮水润,这是极为难得的神情,谁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 掀开盖头的魔教左护法淼淼自然也看的一清二楚。 来不及欣喜,心底就生出一股寒意。因为陆清离的眼神专注的看着她手中的酒杯。 惊怒之下掀开盖头时,有意无意要丢掉的酒杯,在他的注视下,像有一股力量握着她的手,生生没有洒出一滴。 陆清离温柔的看着她,似乎是赞许她没有浪费一滴酒的行为。 她却笑不出来,一股奇异的危险的预感,阴影一般的笼罩过来。 我很高兴。陆清离又说,他虽然生的温柔多情,但实际上性格却冷淡矜贵又神秘。这时候,却毫不保留的露出欢愉的神情,像是被宠爱着的小孩一般,甚至有些天真。 陆清离在高兴什么高兴她来顶替他的新娘子 如果不是那杯毒酒,如果不是陆清离分明不准她倾倒这杯毒酒,她一定会这么相信的。 但现在,没有如果,她一点也不敢自作多情,却又忍不住受宠若惊的期待。 陆清离温柔愉快的笑着,笑得床底下的真一都神魂颠倒,他说:你杀了沈月,我很高兴。 淼淼: 真一在脑子里拼命晃着系统的脑袋,咆哮:握草,这是什么情况什么逻辑 系统迟疑:可能,他跟沈月有仇 你恨她,你想她死可她那么喜欢你! 淼淼惊喜交加,又不敢置信。 陆清离只是专注的看着她,目光叫人脸红心跳,不敢直视:你爱我,爱到,可以为我杀人。 淼淼傻愣愣的点头。 陆清离便又笑得更单纯温柔起来:所以我很高兴。有很多人说爱我,情真意切,我都感觉不到。但现在,我感觉到一点了。我相信你是真的爱我的。 淼淼仿佛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了,急促的呼吸着,脸色潮红,整个人仿佛极冷似得发起抖来。 陆清离浅浅的笑着,即便说着那么残忍的话,却比他任何时候都像个人。也比任何时候看上去都温柔无害。 他举起再度填满的酒杯,对着激动的想要扑到他怀里的,爱他爱到能为他杀人的新娘,充满期待和深情的说:还有最后一步,你就可以彻底的让我相信,你是爱我的。 修长的手,温柔却无法反抗的力度,牵起她那只拿着酒杯的手,引到她的唇前。淼淼笑容僵住了,连同整个人一起。 陆清离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消失的还有眼里的星光和微弱的情意。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淼淼,比任何时候都矜贵淡漠,遥不可及,又脆弱孤寂,像是被辜负的情人,像是被打碎了最后关于人世美好的微弱的期望。 -- 第8页 你不愿意你不愿意。第一个是疑问,第二个就是肯定了。 他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她,那扇对她敞开的大门猛地关上了。他又成了强大无情神秘遥远的神无岛陆公子,而不是方才那个只对着她温柔深情的陆清离。 淼淼颤抖着,鼻息急促的张合,脸色潮红又惨白。 我愿意的,我愿意的她以为自己喊得很大声,但实际细弱蚊蝇。 陆清离兴趣缺缺,似乎并不相信她,笃定她在撒谎。 随意扫过的眼神,仿佛让她的贪生怕死如同阳光下的露水一般浮现眼前,好像说着:你是一个肤浅、虚伪、满嘴谎话的女人,比她们更叫人反胃。 她羞红了脸,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真实丑恶的一面,太难堪了。难堪得还不如死掉的好。 我愿意的,她嘶哑着吼出来,这次非常大声,声嘶力竭,眼泪也涌了出来,可是,可是这杯酒的毒,是苗疆的毒王,根本无解。我爱你,可我不想死。 陆清离淡淡的点头,冰冷的声音,刻意得好似因为被情人伤害了,激起的伪装防御:我知道了。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淼淼只是哭,冰冷的怨毒的不甘的恐惧的哭。 陆清离讽刺的一笑:那就喝啊,证明给我看。你爱我,所以能为我杀人,但却不能为我而死呵,杀人对魔教的左护法而言,简单的恐怕比杀只鸡还容易。你的爱,太廉价了。沈月,她至少是真的为我而死了。 不,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只是爱你啊。我真的喜欢你。 那就喝啊。喝了我就会相信了。 真一跟系统一起木着脸,智障一样懵逼的看着两个人上演这出情节诡异的戏剧。 真一: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系统:傻孩子,你的人设是哑巴,你忘了吗 真一:感谢人设,感谢哑巴。 淼淼哭得狼狈至极,情绪激动极了,但就算这样,那杯小小的精致的酒杯还是一滴不少的被她拿在手里。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这酒根本没有解药。我会死的,你想我死你要我死。 歇斯底里的尖叫后,她猛地平静下来,像是突然之间恍然大悟了。 陆清离依旧平静的坐在那里,漫不经心的说:那就死吧。骗了我,也是要死的。你何不赌一把,赌我最后一刻被打动了呢 淼淼只迟疑了一刻,犹豫不决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酒杯,神色一变,猛地将杯子砸在地面。 酒和杯,眼看就溅射而出,狼藉于地。 陆清离动了,仿佛是微微晃了一下,身体瞬间模糊又凝实,那杯和酒就完整的到了他的手里。 那是他速度太快了缘故。 淼淼脸色彻底惨白下去,从陆清离身上传来的恐怖威压,将她的旖旎爱恋彻底碾碎了:我不要爱你了,放过我吧。我不想死,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但是晚了,陆清离的意思,如果她不自己了断,他就会杀了她。 他根本就是要为沈月那个女人杀她。 惧极生恨,何况是一贯心狠手辣的魔教妖女。惊恐害怕求饶的神色,顿时变成极度怨恨的恶毒:陆清离,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怪物。你永远都不会得到幸福。没有人会真的爱你。我诅咒你。 陆清离从方才就一直盯着酒杯,身上蒸腾的威压一点点淡去,最后变得无害平和,仿佛他并不是故意来吓她的,只是急切挽回那杯酒,才不小心释放出去的。 他叹息一声,轻轻的自言自语的说:你看,这就是爱情。爱到能为我杀人的爱情。 接着,淼淼游移不定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度精彩。 因为陆清离,他居然慢慢的,把那杯号称是无解的毒酒喝了下去。 一滴不剩。 他自嘲一笑,无欲无求。缓慢的擦干嘴角,轻轻叹一声:好酒,可惜了,只能独饮。 系统突然激动的拍打着真一:快!你现在跑上去喝掉,他会不会感动的立刻爱上你,马上娶你! 真一很平静,若有所思:你觉得,一个仙人一般容貌的贵公子,金钱权势都有了,还有狂蜂浪蝶一般的美人追在身后,喊打喊杀的要嫁。他却始终远观,孑然一身,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与那不知道哪一集才出现的玛丽苏万人迷女主邂逅,而守身如玉吗 系统没有回答,因为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很明显,如果他这么说,一定会被真一嘲讽他看小言情看傻了。 另一边,淼淼彻底愣住了。 心如刀绞。 是她错了,那杯酒原来是没有毒的。 陆清离只是考验她,他不舍得她死。 可是自己非但辜负了他,不愿意冒险,甚至还反过来对他恶语交加。 她万分悔恨,难受得恨不得死掉。 她怎么能这么对待陆清离那是陆清离啊,不是别人。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陆清离站起来,亲手打开门,然后站在一侧,看也不看她。 看,就算她不喝,他也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 -- 第9页 他只是,只是,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淼淼慢慢,一步步挪到门口,真切的泪水流了下来。 她其实长得很美,她方才哭得那么难看激动,其实多半是做戏。 她想说,她是真的喜欢他的。也许没他要的那么喜欢。 一脚踏出门,她恍惚之下突然明白了陆清离。 淼淼扭头看着他,自嘲无奈的笑了。 陆清离仿佛感受到她的注视,面无表情的回望着她,什么也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 淼淼擦干眼泪,笑得甜美:你现在问我,问我愿不愿意。 陆清离淡淡的笑,眼神在说:不必了,你走吧。 淼淼那只脚收回来,回头对他嫣然一笑:现在,我愿意了。 就算是无解的毒酒,我也愿意了。 就算他已经不需要了,她也愿意了。 陆清离读懂了她的意思。 然后,淼淼死了。 淼淼用那酒壶仓促的倒出一杯酒,动作太急促,太义无反顾,仿佛怕自己会后悔似得。 杯子里其实溅出大半,只有小半杯。 她仰头喝下去。 几息之间,就倒了下去。 目光朝着床底的真一,有一丝迷茫,一丝恐惧,一丝疑问。 好像想知道,为什么现在又有毒了 好像想问他,为什么不来救她 救不了。 陆清离回答。 他轻轻的叹息,温柔,带着一种满足。 你都说了,这是无解的毒酒。 系统:握草,他为什么没事 真一:我猜,这就是他守身如玉的原因。 练童子功 练百毒不侵功吧。 系统难得严肃:这么凶残的男人,要不宿主,你还是别做了,我们换一个世界再来。 真一摇摇头:不,现在,我才开始想做这个任务了。 她平静的,认真的,深深的看着那里,带着一丝凝重的微笑。 第6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6 你看到了听到了 陆清离把真一弄出床底,为她解开穴道。 侍女悄无声息的拖走了淼淼的尸体。 他从门口那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哪怕她终于掉入他的陷阱,乖乖走入死地。 哪怕她倒地,死不瞑目。 他都再也没有兴趣看一眼。 那声满足的叹息,仿佛一只大妖进食完祭品,最后的餍足。 食物,便死得其所了。 真一那身新嫁娘的衣服被死去的淼淼剥走了。她白色的里衣在床底下滚了一圈,虽然凌乱狼狈了些,却没有沾到多少灰尘。 目睹了那样惊悚的一幕,此刻被陆清离问及听到看到了什么,一般人恐怕就要两股战战了。 真一却睁大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他,那目光微亮,仿佛是才认识了他。 就好像在说:原来,你是这样的。 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或余愤,从沈月的角度来说,作为她妹妹的真一这副反应就未免冷血了些。 没有被陆清离玩弄人心的鬼蜮手段惊吓,所产生的退缩惧意。陆清离看来,就觉得很有意思。 真一看他的眼神,那样专注亲切,因为看穿他,所以理所应当感到心安、信任。就好像,他们是一国的。她找到了同类。 一个小怪物,找到了一个老怪物,产生的依赖信任。虽然,这个老怪物很危险,刚刚吃了人。 陆清离失笑,心中产生一丝异样的感受。 他招招手,真一就迫不及待的小狗般跑上前,期待的深信不疑的等待着他的吩咐。 从那以后,真一就跟在了陆清离的身边。 她以前也跟,不过那时候主要是跟在小刀身边,她怎么做,真一就怎么学,一步一个动作。无功无过,总是冷眼旁观着。 但现在,她的眼里只有陆清离。 只要陆清离有吩咐,她是最快一个反应的。 一开始,她只是像个跌跌撞撞的奶狗一般,凭借本能硬跟着陆清离。陆清离并不优待她,比起过去她跟着小刀,甚至是故意忽视她。 但小刀却不会会错意,陆清离是乐见其成的,也许有意培养她,也许只是觉得有趣。 真一天不亮就守在他门前,跟前跟后,晚上当陆清离不需要她们服侍的时候,她就随便找一个就近的小房间窝一下。 但她对陆清离却没有应有的恭敬和畏惧,她甚至明目张胆的拙劣的模仿他的一言一行。甚至他练功的时候,她都动作可笑的在一旁模拟。 让小刀感到吃惊和威胁的是,陆清离并不生气。 尽管有时候,他似乎在毫不留情的教训她,但她听了一回,发现那完全就是在教导。 更加让她有敌意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陆清离只是抬了下眼皮,或者微微蹙眉,真一似乎就懂得了他要干什么,抢先就做好了。 这时候,陆清离就会高兴:不错。 不等小刀做些什么,陆清离就叫住了她,单独吩咐。 小刀,你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从未叫我失望。 小刀苦涩的低头:是。小刀永远是公子手中的刀。 陆清离淡淡一笑,目光清冷无波澜:我费心培养出来的人,不是只用来做一个武器的。眼睛放高一点,看远一点。为什么要感到委屈,难道我还会不要小刀吗 -- 第10页 小刀的眼睛陡然放光,整个人仿佛一把开锋擦亮的神器,冷硬野性的五官,迸发着别样的魅力,几乎耀华人的的眼睛。 是,少爷! 真一一直等着被触犯领域的小刀来找她的麻烦,谁知道却并没有。 那一天,从陆清离房内走出的小刀,好像变了个人,仿佛一柄入鞘了朴实无华的匕首。沉稳,无光,像磨平了所有的尖锐。 擦肩而过的时候,平静的对她说:公子就托付给你了。 那是真一最后一次见小刀。 陆清离把她叫进去,招招手,她就小跑上前跪坐他身边。 陆清离揉揉她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习惯这么做了,最初似乎是因为,她总是用那种渴望的孺慕的眼神望着他。 像个小狗一样,被摸脑袋的时候,甚至会主动的蹭蹭,眼睛亮晶晶的。 以后,小刀的位置归你了。水清浅,这个名字不好。我为你取一个,叫阿真。怎么样 真一的眼睛亮到不可思议,仿佛水润润的宝石一般,欣喜毫不掩饰。 他怎么知道宿主的名字宿主,你这段时间跟被传销洗脑了一样。略微有点惊悚啊。久违的系统终于出声了。 真一却依旧没有回应他。他笑了一下,也不追问,又兀自去沉迷小言情的世界了。 淼淼死的那时候起,真一就好像全神贯注起来。 系统也不打扰她,只是不定时出声,让她知道,自己一直在,需要他的时候,喊一声就行。 一晃三年过去了。 真一十七岁了。也可能,是十八。 水清浅作为侍女或是更早期的童养媳时候,也是不知道自己的生辰的。 这三年里,陆清离待她越来越好。 手把手的教她武功,管理山庄的庶务,甚至处理神无岛的秘密业务时,也把她带在身边,毫不避讳。 她比当年的小刀还要受信任,也比小刀掌管的更多,和陆清离更亲密。 当年对她皮笑肉不笑的深宅四大美人,已经陆陆续续嫁人了。即使未出嫁前,她们也早已没有近身服侍她的资格。 真一更不可能因为那点龃龉,就去计较为难,她早忘了。 她也没有时间,全身心都在陆清离身上。 很难界定她的行为,仿佛是崇拜着陆清离,一举一动,神态举止都模仿他,向他靠近。但这么多年了,依旧模仿的很拙劣。 她的神态严肃而坦然,没有任何粉丝应有的狂热。 陆清离一直对她很纵容,并不是对着之前的小刀那种宽容,也不是对着那些知己红颜的温柔,反而是忽视的,冷淡的。 但谁也不会错认,这是陆清离不喜欢她。 在山庄人的眼里,庄主对待阿真,有些像对待着悉心教养的子侄,却又更平等自然一些。更像是一个山头的猛虎,对待另一只同类毫无血亲关系的幼崽一般。 要说的话,他们觉得,在庄主的眼里,仿佛他自己跟阿真,像是一个世界的。其他人是另一个世界的。可这未免太荒唐。 外界的猜测,陆清离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真一在他面前舞了一套剑法,他就在旁边趁着剑气写书法。 真一舞完了,没有出一滴汗。 他也写完了。 她很自然的上前收拾起来。 陆清离没有把真一当侍婢,奇怪的是真一自己也不把自己当做是小刀一样的人。 只有陆清离知道,真一看他,模仿他,不是要成为他,而是,她觉得自己本来就该是这样这才对。 就跟她学习武功,学习打理山庄一样,是在学习生存的本事。 她把陆清离当真理,当做未来的她应该成为的人。 这太有意思了,也太有趣了。 她觉得,他们是一类人。 但是,陆清离不讨厌。甚至有一丝愉快,因为他也是这样觉得的。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真一长大后,成长到他这个高度,会做什么,怎么做。 真一做的第一件事,就让他叹为观止,满意非常。 她把陆清离囚禁了。 她不止是要成为陆清离那样的人,她是要取代他。 哈哈哈哈!他简直差点失笑出声。 这幼嫩的稚虎、小妖,他当做对手一般培养起来的,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他。果真没有叫他失望。 虽然,未免太心急了点,还欠缺些火候。 第7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7 事情还得从这次武林大会说起。 陆清离虽然是汉人,但他久居海外神无岛,并不被中原武林算作自己人。 更何况,神无岛素来比较爱宅,走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端路线。历代岛主都喜欢追求高逼格:江湖上没有我,可是到处是我的传说。 然而,宅久了,都是要神龙摆尾刷一下存在感的,否则下一代的传说从何而来 另一面,历代岛主都有点守财奴,喜欢宝藏和美人,继承到陆清离这里,产业更是遍布神州大地。 他个人似乎也更喜欢中原的气候,一直以陆清离这个身份行走江湖。 沈月、淼淼这些被他吸引而来,苦苦争斗,为他而死的女子,都未必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气质矜贵,来历神秘,不是凡人。 -- 第11页 也是可叹可惜。 这些年,他一直行事低调,但奈何美色动人心,蓝颜祸水,倾尽天下美人芳心。 盛名之下,有喜欢的自然也有恨他的,更何况多少红颜美人,直接或间接的死在他手里。 刺杀、挑战、复仇之人,层出不群。行事一个不好,就有四面楚歌的威胁。 也许是出于这方面考虑,这一年的武林大会,他一改往常的漠不关心,便参加了。 不是以陆清离的身份,而是神无岛岛主的身份。 那一天 绝色侍女,水袖抬轿;绝世名花,撒道相迎。 银色面具遮着半张脸,隐于帘幕而不动声色。 一出场,就震惊群雄,鸦雀无声。 有一莽汉出言试探:什么岛主,跟个黄花大闺女似得,身边都是美人服侍左右,自己却羞不见人,莫非是长得无盐 话音未落,身边侍剑的婢子寒眸一扫,只见剑光锃亮,风声长啸。 剑还在鞘中,人也还立在原地。 那莽汉张口狂笑,却不见出声,只有满口鲜血和半截舌头落地。 人群乍然,这才有老奸巨猾的武林泰斗出来打圆场。 有那唱黑脸的,斥他手段狠厉,言语之下,又各打五十大板,既维护自己的脸面,又试探底线;却又照例被高冷的侍婢照脸拍回去。 自然也就有了唱白脸的,笑容可掬,礼数周到,热情好客,就差倒履相迎了。 历来如此,实在无趣至极。 正在这时,长街之后,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还有随之而来的静默。 如果偌大的江湖,让人觉得寂寞无趣,未必是缺少武功盖世的少年英雄,但一定是少了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 于是,她来了。 梅雪衣。 梅之美,疏影横陈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雪之魅,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 那倾倒整个江湖的美人,携十里梅花香雪海而来。 白的却不是雪,是孝衣,是血海深仇,恩怨昭昭。 红的也不是梅,是鲜血,是仇人的,是她自己的,是整个江湖的血。 相较起来,陆清离那点风流桃花,还算个事 真一猜测陆清离会怎么想。 是为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江湖上隐约针对陆清离的麻烦,而展眉 还是为事情打乱了神无岛的计划而不快 他什么也没有表示,只当是佐酒看了一场津津有味的好戏。 在戏剧落幕的时候,坐收渔翁之利。 梅雪衣是受害者,但同时,为了报仇,也曾沾染正道弟子的鲜血。 二十年前,因一己之私,害她家破人亡的正道盟是加害者,但他们已然一个个死去,对他们的子孙后代而言,她又是凶手。 两者之间,已然不死不休。 十方豪杰,死伤惨重。 倾城美人,被逼绝境。 恩怨,阴谋,私欲,交织。 哪怕有朝廷的小王爷,武林盟的少盟主站在她身旁,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江湖,仍无异于是蚍蜉撼大树。 陆清离这才轻轻击掌。 在别人生死存亡,悲壮惨厉的时刻,他纤尘不染,仿佛陌上赏花归来,做足了拉仇恨的姿势。 陆清离望向那绝世的美人,眼中微带几丝赞美:如此美玉,若是碎于瓦砾之手,岂非糟践吾不忍也。 他开出条件,如果梅雪衣愿意追随他,他便一力保证身边友人的安全。击退整个江湖。 梅雪衣问:有何凭证 那精致奢华,神秘莫测的神无岛岛主所在的轿子,帘幕微微掀开,伸出一只形状修长完美的手。 从未现身人前的神无岛主,一身白衣,戴着银白色的面具,缓缓走来,立于陆清离身后。 绝色的侍婢们,整齐屈膝半跪,恭敬道:参见岛主。 陆清离微笑抬手:做得好,起来吧。 从陆清离出声,以梅雪衣追随为筹码,剑指江湖时,就惊疑不定瞩目而来的人们,这时候听闻,他才是神无岛岛主,顿时惊讶到齐齐倒吸一口气。 也有人不信邪,杀心四起,冷笑道:神无岛主又如何如何敢跟整个武林为敌 陆清离眼皮都不抬,仿佛没有听到。 立在陆清离身后,一直冒充神无岛主的真一,轻轻击掌。 第一下,杀气腾腾的满座诸位,全部忽然之间失去力气,软倒下去。 第二下,庭外,千军万马,整齐划一的嘶吼响起。 一人进来禀报:各大派弟子均已控制,就等岛主一声令下。 第三下,另一人悄然站起来:秉岛主,方圆十里的镇子,确保插翅难飞。只准进,不准出。 陆清离轻轻的笑,笑得淡然温和,又说不出的森冷肃杀:现在,你说,我敢是不敢 你为鱼肉我为刀俎。 接下来的收尾工作,没有一丝悬念。 船上,两人正在对弈。 同样容貌倾城的男女,装点得本就奢靡的房间,更显生辉。 站在他们旁边的人,就未免有些不适。 一个个神魂颠倒、色授魂与,不是忘了眨眼就是忘了呼吸。 在这些人其中的真一,便鹤立鸡群起来。 -- 第12页 她已经摘下了面具,却仍旧穿着跟陆清离同款的男装,只是更小号修身一些。 面色淡淡的,一眨不眨的看着陆清离,似乎在想些什么。 梅雪衣不假辞色的容颜,忽然一笑,托腮望着真一:她为什么不看我又为什么一直看着你莫非是恋慕岛主,对我生了嫉恨之心 真一迅速的看了她一眼,眼中平静一片,又移回陆清离身上,好像那就是她的全世界了。 陆清离眉宇微蹙,又绽开,头也不抬的落下一子:愿赌服输,莫非梅姑娘是后悔了即便后悔,也不该拿我的阿真出气,你可知,早先你被那帮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围剿,阿真可是暗地里处处施以援手。 梅雪衣惊讶,眼中带出一丝歉疚,嘴里却说:哦,难道不是出自岛主的授意 陆清离似笑非笑:我既然要挟恩图报,拐走美人,为何要多此一举难道不该推波助澜,再逼你们一逼 梅雪衣摇摇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自然是愿赌服输。 梅雪衣去休息后,陆清离叫住了真一。 你在不高兴为什么你知道的,我只是拿她当借口一用,顺理成章插手武林立威。否则神无岛家大业大,一朝示弱,就会被暗地里觊觎的豺狼当做蚌中之珠。 真一的确是在不高兴,陆清离早就察觉了。 事实上,从他出言,要梅雪衣时,真一就明确的在不快了,否则,哪里还用等他示意,她必然早先一步就已经做好一切。 这种不快,让他有些烦恼,一直烦恼到现在。 真一当然是不会说话的,当哑巴就这点好,不想开口的时候,谁也不能逼你。 她只是用一种探究的怀疑的眼神盯着陆清离。 陆清离软下态度,轻声安抚:是我的错,没有事先告诉你,就突然决定要来了她。她这样的人,留在哪里都是明珠蒙尘,那些人既护不住她,也配不上她。把她带到我们岛上,赏心悦目的看着不好吗 真一点点头,他们都喜欢美丽的东西,这样自然不错。 但是,真一看着他,打着手语问:你会让她取代我吗像我取代小刀那样 她问的不是你会爱上她吗 这让陆清离眉头展开了一半。 他当然不会爱梅雪衣,但他担心真一会这样想。 因为,如果真一因为他可能爱梅雪衣而学会嫉妒、生气,那么,真一存在的意义就没有了。 这才是他烦恼和不快所在。 这会毁了他所有的乐趣和成就。 另外一半则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会为了真一而烦恼。 这不该。 想到这里,陆清离便冷了眼眸,嘴角却露出温柔的笑意来,抚摸着她的头发,垂眸凝视:当然不会。你知道的,我跟你,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有你,不会叫我失望。阿真,你会爱我吗 猝不及防的问题,在她最无防备,最放松的时候。 真一眼中的怀疑不快全都消散了,充满毫不设防的信任和亲近,却没有任何犹豫的摇头。 像望着完美的神袛一样,望着他,否定。 很好。他很满意,却又说不出的一丝复杂。 为什么这是第一次脱口而出,他很快松开她以掩饰自己的诧异。 真一奇怪的望着他,却没有回答,或者说,用难道还用说吗的疑虑回答了。 陆清离坐在舒适的地牢的床榻上,在真一软禁他的地方,意义不明的笑。 他想起了那次,他问真一的话,真一骗了他。 他并不感到生气,因为真一的作用也就到这里为止了。 他只是轻微的失望,还以为,她能走得更长远一些,陪他再久一些。 当他跟来探望他的真一,提及这件事时,对方的反应却叫他错愕。 真一仍旧是那次一样的疑惑奇怪的眼神望着他,只不过,现在,她不再伪装哑巴了:我是很生气,但是,她简直比陆清离还莫名其妙:我生气的当然是,你想让她成为岛主夫人。这个位置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就算是你,也不行。 陆清离懂了,她不是爱他才想成为岛主夫人的。 她从上次起,有段时间喜欢穿男装。 因为,神无岛的岛主,不一定是岛主的血脉,甚至不一定得是岛上人的血脉,只要你有能力坐上去,并且坐稳了就行。但只有一条,必须是男人。 陆清离的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冰冷和火热都有,不快和骄傲皆存。 他选中的人,即便是个女子,即便他纵容着捧着,她也从来清醒而充满野心,不叫他失望。 因为神无岛女性的最高位置,是岛主夫人,于是她就视之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她的禁脔。 假如,没有这一条限制,或者说,假如她是男子,她毫无疑问,是要取他而代之了。 不,就算是女子,很难说,真要她当上岛主夫人,下一步会不会架空他,再下一步就是要做神无岛的武则天。 他饶有兴趣问:我不好吗你见过比我更好的人为什么不爱我 即使身处阶下囚,他的风姿也如暗室明珠,熠熠生辉,叫人怦然心动。 -- 第13页 梅雪衣以女子之身占据天下美人宝座,真论起容貌、风华、气度,还远要避让陆清离一射之地。 真一却好像瞎了,她仿佛是回答考过了无数次的,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一般,不假思索的说: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爱这种东西。那不过是人跟人之间的自我欺骗,时效短暂的幻觉。我们不是见过无数次了吗 沈月、淼淼她把她们的名字一个一个念出来,还有一些是他没听过的名字,可想而知,是她名为水清浅时候经历的人事。 父母之爱,为了唯一的男孩子卖掉女孩。却不见得是多爱那唯一的男孩,不过是男孩能为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好处。 兄弟姊妹之爱,争夺,竞争,为了一口吃的,为了更好的衣着、机会,甚至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朋友、恋人之爱,背后出卖,临危插刀,能有机会的,无不是挚爱。 她面容稚嫩,神态天真,眼神却沉稳,清透,看遍世事:你忘了吗有一年,一对情侣,男女都爱慕你,居然自己就自相残杀起来了。说起来,梅雪衣倒是第一个会为了别人自我牺牲的人。但是,她为什么不逃走呢是为了信义吗能被信义凌驾之上的爱,又能有多爱又算得了什么爱更何况,你比那些人好多了,很难说她是不是另一个淼淼她们。 很好。陆清离冷笑一声,便紧闭双唇不语。 他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讥嘲,这么教导她的。只能说她是个听话的好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能说什么 可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反而说不出的寒凉沉闷。 真一自然看出他的不快,她觉得陆清离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她上前,屈膝半蹲为他整理衣冠,考虑到陆清离现在手足无力,又亲自端来饮食服侍:阿离不要生气,等我解决完岛上反对的声浪,你我拜过堂,在族谱记上我的名字之后,就立刻解开你的禁止。不会太久的。 陆清离平静的望着她:你还要解开我不怕我杀了你吗 真一绽开笑容,仿佛胜券在握:阿离怎么会杀阿真就像我不会伤害你一样啊,人怎么会伤害自己呢 蠢货。 他暗嗤一声,也不知道自己是成功还是失败,教出这么个小怪物。 罢了,大不了事后,留她一命吧。 真一又说:至于梅雪衣,世界上这么好看的人确实再难得,可是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们,自然要放她走的。等到观礼结束吧,你若是喜欢美人,我们再找就是了。要不然,放走了,也可以再抓呀。 很好。 陆清离彻底无话可说。 在真一离开不久后,地牢的台阶下,却缓缓的,又走来一个人。 陆清离头也不抬,嘴角微微掀起一点波澜,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 第8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8 时间回到前往神无岛的船上。 真一从陆清离的船舱里走出来,一路过问了一系列琐碎庶务,慢慢来到了甲板上。 说要去休息的梅雪衣竟也在这里。 她望着蔚蓝的大海,目光迷离失神,仿若自言自语:他对你如此信赖有加,又完全枉顾你的情谊,这个人到底是喜欢你还是不喜欢呢 真一因长久不说话而嘶哑难听的声音喑哑道: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岸上时候没有过足瘾,挑拨离间上瘾了吗 梅雪衣便捂嘴娇俏的笑出声,灿若春花,一点也没有人前高冷苍白的一面。 她眨眨眼:我真是佩服你,你怎么知道,我这样做,他就会主动将我索要到身边。如此俊美郎君,位居人上,这般强取豪夺,奴家真是心如小鹿,却还要强装无情,真难啊。 真一当然不会告诉她,曾经有一位古龙巨巨,写过一个类似的故事结尾,只不过绝色美人是真高冷,名字叫梅吟雪。 那叫人幻灭的俗气美人还在笑得花枝乱颤:不过,梅雪衣这个名字可真好听,不像我原来的名字,沈水 真一打断:好了,不要得意忘形,我会尽快安排小王爷和少盟主,合情合理的与你取得联系,这两个男人哪一个都兼具权势和样貌,足够你挑选。至于陆清离,他是我的。这个人也没有心,更不会怜香惜玉。你若是不招惹他,还可全身而退,否则,便是飞蛾扑火。 她眼一转,试探道:我偏不信呢 真一并不恼怒:你尽可以试试,不过我提醒你,被你顶替了身份和血海深仇的原苦主,还在我的安排之下好好活着。你不想那两位为你出生入死的蓝颜知己看破你的画皮,最好还是按事先的规定来。 她恼羞成怒的嘟嘴讥讽:你为了得到他,也算是煞费苦心,绕了一个大圈,利用我找来这么些盟友。也是可惜你没生一个好脸叫他喜欢。不过姐姐告诉你,强扭的瓜不甜,女孩子最不可爱的一点就是心机深沉又毒妇人心。 真一用怜悯智障的眼神看着她,感叹了一下微表情管理的神奇,能让一个艳俗的女子,在妆容、发饰、声音、眼神的管理下,一秒花魁变天仙。 好在不管人后如何,只要当面,梅雪衣都完好的扮演着不假辞色,冰肌玉骨的第一美人。 -- 第14页 在真一的暗自安排下,她也与机缘巧合,九死一生潜伏进神无岛的少盟主和小王爷汇合。 一番情不自禁,泪洒当场,欲迎还拒,梅雪衣终于动容,点头同意这两个人帮助自己逃离神无岛主的魔爪之下。 她凝眉淡然道: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助你们。她是岛主的贴身侍女,岛上地位崇高。 小王爷疑虑:如此心腹之人,她又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对付她自己的主子 梅雪衣正要说,她迷恋陆清离,求而不得,这种烂俗狗血的理由。 真一就已推门而入:因为,我要做岛主夫人。 她穿着、神态、气质,都跟陆清离相仿,但绝不可能让人错认,与其说替身,更像是他妹妹。 进门便从容镇定的请那两位梁上君子入座:雪衣你迟迟不肯对岛主假以辞色,岛主为显诚意,竟然动了以夫人之位求娶的念头。我既然不想杀了你,只好想法子李代桃僵,顺便远远的送走你了事。 她这一番话,捧了梅雪衣的清高坚贞,令两位裙下之臣感动不已,梅雪衣端了高帽,也不好言语里给她下套。 那小王爷嬉笑:不瞒你说,你若说自己爱慕岛主求而不得,我定然不信。担心关键时刻,你弃车保帅,在你主子面前表功 真一抬手打断他,神色古怪:主子谁说的我没有主子,更不是谁的侍女。你错了,在我们神无岛,一切凭本事。我要的是岛主夫人这个位置,陆清离,只是附带。这次要不是看在雪衣的面子上,我是不会现在就仓促出手的。但是,若等我做成功,阿离非但不会生气,他还会以我为傲。 少盟主沉默寡言,最佩服有江湖道义、志向高远之辈,俨然交定了真一这个朋友:如此多谢,日后若有差遣,必定不忘故人之约。 待两人被安排任务,去暗地里召集人手之后,梅雪衣就像没了骨头一样瘫软下来,有气无力的讥讽道:两个傻子。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明明是你绕着弯请君入瓮,他们还得上赶着谢谢你帮忙填土。你可真是可怕的女人。 真一回了她一句多谢赞美,就脚下不停的离去了。 她垂下的眸子,精光闪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回到地牢。 却说真一走后,一个人影小心翼翼的走进地牢,陆清离却没有半分意外。 那人捧着一盏油灯,道:岛主可还好 陆清离闻声抬起眼帘,漫不经心点头:不错,就是美人恩难以消受了些。 噗嗤一笑,那人悠然说道:不过是岛主爱重于她,过于相信,才一不小心遭了暗算。难道,现在都还舍不得责怪她吗 责怪陆清离玩味着这个词下暗含的试探之意。 小孩子不懂事,当然是要罚的。 闻言,那人就意义不明的冷哼了一声。 但是。 但是什么那人急切催问,又笑语掩饰:看来岛主是舍不得,也算她痴情一片有所回报了。 语气里的不甘不愿怨恨之意,熟悉人心的陆清离怎么会不懂。 他冷下神情,眉目平淡,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的寒凉:如此胆大犯上,如果轻轻揭过,我这岛主之位,恐怕谁都想来坐一坐了。更何况,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人闻言明显情绪轻快起来,又刻意掩饰压制自己的喜不自胜:唉,人心难测,岛主也不要过于失望。也是她心狠手辣,惯会骗人,岛主不知,这事情后面还有隐情,更有一桩陈年血案在内。 她把真一如何找上她,如何威逼利诱她假装当年梅家血案遗孤,如何教她吸引陆清离注意,又如何利用她,愿者上钩找来少盟主和小王爷相助,以婚礼采买为由增派人手,如何暗自策划夺权,一一道来。 我一直怕你心软,现在见你知晓她真面目,才敢告知。还望岛主不要见怪。更何况,她之前假称梅家遗孤在手,如果我稍有不从,就要揭露我的身份,要我众叛亲离。我这才 陆清离站起身来,隔着栅栏,温柔的看着她,眼睛仿佛会闪闪发光一般,亮得格外美丽。 那你为何现在却愿意冒着危险说了在我如此困顿之时,雪中送炭。 门外的梅雪衣便羞红了脸,痴痴然看着他:岛主对我深情一片,我实在不忍你落到如此小人手里。 那就多谢雪衣了。我很高兴,你能来告诉我这些。只不过,我现在武功被禁,你现在还是照她说的做,不要打草惊蛇,我很快,就能想到法子脱身,到时候,还需要你帮助一二。你,愿意吗 愿,愿意的。我,我当然愿意。 陆清离待梅雪衣依依不舍的走掉,就一直弯着唇角,弧度越来越大,喉咙里的轻笑声,也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开怀的放肆大笑,笑出泪来。 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真一,真是比他以为的还要让他刮目相看,他几乎都有些舍不得对她下死手了。 她竟然那么早,就已经主动筹划这件事了。 算了那么远,眼光甚至直接大逆不道的放到了岛外。 -- 第15页 这孩子真的很像他,环境没有他少年时候被拐卖到岛上被迫当药人时候那么艰难,却可以跳出眼前的温柔乡、锦绣堆,意志坚定,短时间就做到这一步。 若不是运气不好,正好撞到他布置的一道暗网上,而他为了引某条老蛇出洞,早已筹备多时,搞不好,还真是要被她成功了。 既然如此,他自言自语道,那就迟些时候再收网,让你再高兴高兴吧。或者,有你在,也许,我还可以再赌大一点。 嘴角挂着温和清雅的微笑,他暗自调整着计划,眼中快速闪过各种步骤情况,精神奕奕到近乎一丝癫狂来。 第9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9 梅雪衣心情愉快哼着歌推开房门时,顿时一脸苍白的愣住了。 真一坐在室内中央的座椅上,自顾自的饮着茶,头也不抬的示意:回来了坐。 梅雪衣原本的惊惧就被心里强烈的不舒服所取代。 真一反客为主,在她的房间用陆清离特意为她找来的茶具烹茶,登堂入室,简直俨然已经将整座岛都当成了她自己的囊中之物。 凭什么不过一个侍女!奴才! 不过,她也猖狂不了多久了。 这样想着,她从新放松下来,轻哼一声,自然的拿走她新斟的一杯茶,略一吹拂就喝了下去。 见真一顿了顿,似乎惊讶又忍了,她不由刺了一刺:怎么,还没当岛主夫人,我就连你一杯茶也喝不得了 真一微微一笑,温柔优雅,一举一动自然而然的,就像极了陆清离的做派。 她从容的用手扇了扇杯口的茶香,轻嗅一二,又慢慢含了口茶,细细品味余韵,之后三口喝尽。 这才漫不经心的说:这倒不是。 梅雪衣忍了又忍,才听她继续说完下半句:只不过,一是没想到,我叫人培养你那么久,你居然还是这副做派,有点惊讶。二来则是,你那杯,明显是头汤洗茶、暖杯的,根本喝不得,我不知道你是真不讲究,还是压根就不知道。 梅雪衣脸色难看,一口气哽在胸口,就要说什么,却被真一打断。 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尽窗外院子的全部视野,你住了这么久,想必很了解了吧。 梅雪衣因为涨红的脸顿时变成惨白,惊疑不定,冷汗长出。 她知道了她看到了还是只是怀疑、试探 真一没有抬头:说起来也是抱歉,你来时,泉水刚好要沸,烹茶的水最是重要,不同的水,也讲究一沸、二沸还是三沸,我就没有留心你从哪里来的。对了,你刚刚去哪了 这时间,梅雪衣已经调整好神色,眼神飘忽,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还能去哪,观完你的婚礼就要离开这了,有生之年估计也不会再来,当然是要好好逛逛喽。这可是江湖上最神秘的神无岛啊。 真一点点头:是吗我还以为你去找你那两位蓝颜知己了,刚好我也是先遇见他们到处找你,才说来这里找找看的。 梅雪衣暗恨,又庆幸自己没有说上面那个借口。 她半真半假的抱怨道:还说呢你之前不是安排好了,要在我跟岛主的婚礼上才行动吗怎么竟然提前了也不告诉我,害我当时好一阵心惊胆战。 真一当然不是按照四人密谋时约定的,梅雪衣和陆清离大婚之夜行动。 因为,陆清离压根就没打算娶梅雪衣,他本就是拿她当个花瓶摆设。不过是岛上长老们催促他该娶妻生子,陆清离无可无不可,要她先把婚礼该置办的东西备齐,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你会娶她吗当时还是哑巴的真一,打着手势问。 陆清离好整以暇,似笑非笑,逗弄着她,并未正面回答。 真一出了门,却咬死他是要娶梅雪衣,顺利联合来了小王爷和少盟主,简直瞌睡遇见枕头。 之后,他们两人假装送货之人,在真一的配合下,运送了一批人手登岛。 梅雪衣夜邀陆清离乘船赏景,隔绝了所有护卫。 而岸上,小王爷和少盟主的人,理所当然被发现。 刺客吸引走了为数众多的岛内护卫之人。 真一,就趁着这个时间,替换了大量自己的亲信人马。并且黄雀在后,启动阵法将少盟主和小王爷的人,以及陆清离的人,都控制在幻阵之中,不得动弹。 她自己却匆匆回到湖边,等到察觉不对的陆清离携梅雪衣登岸,便神色凝重的说明,有外人入侵。 梅雪衣永远忘不了,那天自己的所见所闻。 她是真的,真的以为,事情败露,那两个男人沦为阶下囚,就要被陆清离给杀了。 她跟着真一,失魂落魄的追在陆清离身后,见三个人在庭院内,战成一团。 少盟主和小王爷拼死反击,仍然不能在陆清离手下走过十招。 而阿真这个女人,何其歹毒,眼见计划不成,竟然自己亲手下场,招招狠辣,俨然是要杀人灭口。 那两个人要是死了,自己这个唯一知情人,还能有活路 她匆忙大喊一声:岛主,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你 陆清离战得很轻松,更何况还有他一手教出的阿真在一旁。 -- 第16页 像这样他游刃有余的时候,就护着阿真下场历练的次数,也已经很多了。 闻言,他便扭头看过来。 正这时,梅雪衣瞪大了眼睛,她绝没有想过,事情会是这样。 真一分明是穿过陆清离身侧,一击毙命的冲着小王爷而去,而那两人,面如金纸,喷了几口血,眼见是躲不过去了。 几乎是一眨眼间,陆清离微微侧头看过来时。 站在他另一侧,视觉死角,他绝无防备的阿真,就毫不犹豫的朝他刺来。 上中下三路,气势全盛的小王爷、少盟主,配合默契、精妙,瞬间就情形逆转。 真一手下不停,手掌如莲花在他身上几处大穴,按一定次序点过。 小王爷、少盟主在陆清离最后一击之下,飞出去,终于昏死。 真一却毫发无伤。 最终一动不动,犹如玉人一般的,是陆清离。 他俊美的脸上,渗出一层细汗,在破晓的天光下,仿若发着光的珍珠。 只是再也没有了温柔优雅,深情眷恋,只有深深的震惊和被背叛的冷漠。 阿真,你,为什么 似乎到那一步,他喊那个女人都像是不忍心苛责她一般。 真一后退一步,不动声色的吐了一口血,毫不在意的擦掉。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喑哑的声音,说话了:因为,我不想再做个哑巴。因为,神无岛的岛主夫人,只能是我。 陆清离笑了一笑,玩味而无情,似乎从她开口说话,他对她就再也没有了一丝兴趣,仿佛是面对一个不相干的路人:凭什么淼淼为我杀了沈月,也能为我去死,她至多也不过得我名不副实的半场婚礼罢了。你又能为我做到哪一步 真一也笑了,笑容天真又缥缈:不凭什么,我不会为你杀人,也不会为你而死。我只会为岛主夫人这个位置拼命,为我自己杀人。 陆清离目光深幽,低低的重复:你只会为自己杀人,只会为岛主夫人这个位置拼命 真一歪着头,像个天真无忧的小姑娘,突然想到了一件分享给小伙伴的小秘密:对了,有件事,我早就想告诉你了。淼淼的确该死,她带人伏击了沈月一行人,杀了我们所有的人,从小一齐长大的那些人,都死了。沈月也被她重伤活不了了。不过,最后一下,让她没来得及跟你最后话别的那一击,她微微前倾,仿佛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手掩在嘴边,严肃认真的,隔着一段距离,并不小声的说,是水清浅干的。 水清浅是谁陆清离有些迷茫。 真一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眉宇间有些迷茫忧郁:是一个侍女,一个一两银子就能买下一辈子的奴婢。在早前还是一个一天一碗稀粥,就要负责农村一家五口全家人的杂活的童养媳。听说,像她这样的,都是给家里的傻子预备的,很多傻子活不过成年,那她这样的童养媳就要被卖到妓院里了。因为从小干重活,身上伤痕累累,卖也卖不了几个钱,通常接的客人也是最次的,年纪轻轻死了的不少。村子里的过来人,每天都是这么恐吓她,好让她感恩,当牛做马的拼命干活。 陆清离面无表情,仔细看,神色里还带了一丝冷漠和嫌恶:那她真该谢谢把她买下来,让她免于遭难的沈月。 真一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是啊。可她还杀了沈月,太坏了。 在场唯一一个毫发无损的梅雪衣,遍体生寒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那一刻,她怕极了,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简直是恶鬼转世。 第10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10 真一谴责的摇摇头,突然,又神情落寞的说:可是,她又为什么要感谢沈月呢沈月的一两银子给的又不是她。她什么也没得到,只是换个地方,继续每天天不亮起床就干活,有更多的人要来伺候,更多的衣服要洗,更多的活要干,动不动还要挨打,挨罚。被逼着做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的事,做的不够好,就是没上进心。 奇怪,都是人,对另一个人跪的不够诚心,愿意去死的决心不够,没能及时在她不开心的时候丑化自己娱乐她,或者自打嘴巴,就好像十恶不赦。这样一两银子就买断一生一世的生意,真是太划算了。我愿意给沈月十两,一百两,你说,她会愿意为水清浅做一天这样的事吗 梅雪衣默默的摇头,心里回答着,太荒唐了,怎么可能谬论,一点感恩之心也没有的白眼狼。 陆清离竟然也回答了:不愿意。因为沈月是主子,水清浅是奴婢。生来就注定的,至少在沈月他们眼里是这样的。 真一点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又开心的笑起来:这样啊,那沈月应该会愿意了。水清浅被拐卖前,是京城里大官家的千金小姐呢,沈月这样的小姐,在大官眼里,也只是个草民,作为江湖人杀了很多人,还是个犯案的罪人,这样她就愿意了吧! 梅雪衣哑口无言。 陆清离依旧摇摇头,平静的说:不愿意。因为沈月一直把自己当人上人,就算不是水清浅,是公主来了,给她千金万金,无价之宝,她也不会愿意屈尊给她当奴婢的。 -- 第17页 真一冷下脸:那她们凭什么觉得水清浅就该愿意 陆清离似乎也在思考:也许因为,有很多像水清浅一样的人愿意。 真一:也有很多像沈月一样的人愿意。 陆清离失笑摇摇头:但水清浅杀她还是不对,会被人唾骂。因为沈月虽买了她,要她为奴为婢,但是她本来在别处也是如此,甚至更惨。沈月让她比以前好了,她若是不愿意当奴才,也不该杀人。如实以告,都是一样的人上人,沈月自然不会再把官家小姐当奴才使,也会想法子让她找回家人的。 真一执拗的摇头:真善良啊阿离,沈月。但若是水清浅天生就是个贫家女被卖掉了呢她就活该当奴才吗她再去找沈月说她不愿意当奴才时,会怎么样 陆清离沉默了。 真一不知道原本的水清浅为什么杀沈月,是不是为了自由和尊严是不是因为面对着心上人,自己却因为人为施加的命运,无端成了低人一等的奴才,而连表露心意都是痴心妄想,合该鄙夷,目的不纯或者只是单纯的坏心、嫉妒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假如她必须是水清浅,她不会杀沈月,会适当的报答沈月。但如果因为沈月,自己很难摆脱奴才的身份,她就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杀她了。 代价只是被追杀、复仇,当个忘恩负义、道德败坏的坏人。很值当,只不比十两银子买一生划算。 历史课本上,读到昔日白人拿黑人当奴隶时,白人们曾煞有介事的学术研究:奴隶竟然会反抗,会不想当奴隶,会不想干活,会想自由 尊贵的白人认为:这太荒谬,太不正常了,一定是一种病,需要鞭打治疗。 当时生活在人人平等的种花家的小朋友,都觉得匪夷所思:人不想当奴隶,想跟别人一样的平等生活,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那群白人怎么能这么想 但后来,各种影视剧,小说,戏剧,歌颂着忠仆,描述着旧时代、古时候的好主人如何像善待一只忠狗一样善待忠诚的仆人; 现代社会欧美的贵族,如何有专门的管家学院,培养世代的管家,这些管家厉害到能复兴一个家族,如何光荣难得; 或者唾弃,那些主人待她如何好,在主人远嫁时,入宫时,竟然因为不愿远离家人、亲友,而不愿陪伴主人,为主人死的奴婢,是狼心狗肺,是自私小人,最后受到了报应,等等。 渐渐的,理所当然的,当年还人人平等的小朋友们自我代入:你家小姐,你家公子对你这样好,你竟然不知道感恩,竟然不想做一个仆人你就是白眼狼,不知道感恩。至于为什么你本来就是一个奴才啊当时的社会这是合法的啊。就算你对命运再怎么不满,你也不能反抗到把你买下的主人手里。你不想当奴才,你就应该按照规则,赚够银子赎身。否则凭什么让买主给你承担损失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一开始卖我的银子就没有给过我啊。 我凭什么要为人贩子还买主的钱 既然我无辜受苦,不该怨天尤人。那买主受了损失,也就该自己受着。 没道理你把我踩进泥地里,我却要因为你给了我一颗糖而感恩戴德,而没人提,那颗糖还是我辛苦卖命赚来的九牛一毛! 为何肆意买卖他人人生,破坏规则可以。受害者却要遵守被买卖的规则,老实干活赎身 既然你破坏了我的规则,凭什么又要我守你的规则 可笑吧,大多都是既得利益者,通过破坏规则获得额外利益。 然后,害怕人人效仿,自己也被同样的人拉下马去,于是制定出规则,欺压被剥削者遵守。 勘破这一窒碍,挣扎而出的,就是人上人。 既然已经挡不住,那就是一起分蛋糕的自己人。 其他人还是别想,还是老实遵守着规则吧。 放诸四海而皆准的潜规则。 真一歪着头,问陆清离:如果你是水清浅,你怎么做 陆清离微笑:当然是,杀了她。 真一忧郁:可是,你不是说,会被人骂吗 那就骂吧。破坏了他们遵守的规则,被骂几句也是应该的。这是他们愿意守规则,应得的嘉奖。 呵,应得的嘉奖啊。 那分明有复兴一个家族能力的管家,就因为这个嘉奖,像从小习惯被套着鼻子长大的小象,强大无匹了也无法自由。无法去为自己从零兴建一个家族,就这样顺从的被嘉奖的活下去,一代代的,骄傲光荣的被赞美的活下去。 梅雪衣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忆那天凌晨,在天将破晓的微光里,发生的对话。 但她一看到真一,又会不断被提醒。 她半真半假的抱怨道:还说呢你之前不是安排好了,要在我跟岛主的婚礼上才行动吗怎么竟然提前了也不告诉我,害我当时好一阵心惊胆战。 真一绽开唇角,她不常笑,梅雪衣这才发现,她笑起来是这样的甜如蜜,只是弯弯的清透平静的眼睛,却仿佛洞穿人心般的神秘,叫人发麻。 真一笑着,认真的说:从来就没有婚礼,更没有你跟岛主的婚礼,只有躺在我计划表中的,十天之后,我跟陆清离的婚礼。 -- 第18页 梅雪衣气急,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那天那场叫她遍体生寒的对话,或者只是真一甜如蜜的笑容下那双眼睛吓着了她,她不敢真的生气。 于是半真半假的气怨嗔怪:你,又骗人。那两个大傻子不会也被你给骗了吧 真一摇头,又烹煮了一盏茶。这次,她主动分了一杯给梅雪衣,竟让她诡异的产生了一丝不应该有的受宠若惊。 她心里暗暗唾弃着:呸,一个奴婢,她本来就该伺候你的,不,就她以前的低贱身份,递给你你都嫌脏。 但她现在不但没觉得脏,还觉得她烹茶的手法因为与陆清离同出一脉,说不出的优雅出尘,这茶,也好喝极了。 却听真一平淡的回答:小王爷和少盟主,当然是告诉他们说临时有变。毕竟是关键时刻要合力夹击的,少一丝默契信任,都有可能失败。你那天也看到了,我家阿离有多强。至于不告诉你,当然是怕你单纯善良,藏不住秘密被岛主发现难道还能是因为,不信任你,怕你想嫁给岛主,从而去告密吗 梅雪衣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凝视下,犹如被毒蛇盯住的青蛙,脸皮跟嘴角都轻微的抽搐着,许久才努力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那就好,我是说,当然不会 哦~,真一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般感叹,打断她微弱的声音,对了,那天我们三个生死一刻间,你想对岛主说什么 梅雪衣感觉自己的心都好像不会跳动了,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 有那么一秒,她感觉真一什么都知道了,自己就要死在这里的,她甚至感觉自己昏死了过去,她想求饶,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四肢也软绵绵的。 好像一万年那么长,实际却不过几息。 真一拉着她的手,笑容天真感激:真是太谢谢你了,她模糊回来的听觉捕捉到,要不是你突然喊住岛主分神,我们还不一定能成功呢。你真是冰雪聪明。 得救了。 最后,不知道怎么才叫真一心满意足的离开。 梅雪衣缓缓欲坠的立在门边,只觉得焦虑不安,心急如焚,整个人死去活来。 一会儿胆战心惊,觉得真一太过可怕,不可战胜,挨不过十天之后的婚礼,就想现在找借口离开神无岛。 一会儿又庆幸,自己当断立决,找了陆清离投诚,只要岛主重新掌握局势,自己就是最大的功臣。 一会儿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插一手,若是被那个可怕的女人知道了,可怎么办为什么不隐藏起来,等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第11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11 做什么故意要吓她、刺激她久违的系统又出来说话了。 仿佛已经屏蔽了他三年的真一,这一次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他的疑问,低声说道:该告诉你的都已经叫你知道了,理由和借口也帮你找好了,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得,还没结束。系统便也不打扰,又闭关看小说去了。 临走前,照例对入戏入傻了的真一说一句:有事记得喊我。 十天之后她到是有耐心。暂时不要管她,继续盯紧了。那条老蛇狡猾的很,这件事都没能把他从洞穴里惊出来看一眼,嗤,胆子越发的小了。但他也忍不了几天。 地牢里,陆清离说着什么。 周围却空荡荡的,除了他自己,没有一个人。 真奇怪,难道他在对鬼说不成 真一从没有想过,自己会顺顺利利的嫁给陆清离,飞上枝头变凤凰。 在这之前,因为某些私心目的,她还人为制造了一些曲折,但她还是没能料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个地步。 陆清离要死了。 她料理完了事,就要来专门设置的地牢里陪着他的。 一直如此,这几天因为事情处理的越发手到擒来,毫无阻碍,她陪着他的时间就更长了。 虽然,似乎从她叛变囚禁他那天起,从她开口说话以后,从她告诉他,是水清浅杀了沈月,陆清离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毫不掩饰的,厌恶,冷漠,讨厌。 像对着一个陌生人,一个讨厌的路人,不值一提却又碍眼,但也可以暂时的漠视忍耐。 真一已然不在他眼中了。 她有些困惑,不明白他是为什么 不过也无所谓,她胜券在握,陆清离是她的。 她想要的是岛主夫人的位置。 陆清离就像是王座上的玉玺,珍贵,独一无二,但也只是顺带附加的。 他对她如何,都无所谓,只要他在她手里就行,只要他还是她的,就好。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毫不掩饰的让陆清离知晓的。 但是,如果陆清离要死了呢 真一慌乱了,她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陆清离半夜冷哼着,发抖痛苦呻吟时,她以为他生病了,或者是装病。 因为陆清离的体质特殊,他百毒不侵,任何药毒、毒素都无法对他起作用。 迷药都不行。 这也是,为什么她要囚禁他,还得联合外人,用特殊的穴位制住他才行。 但任何人,只要看一眼陆清离的样子,就不会认为他是在装。 -- 第19页 他浑身发青发白,像死人一样难看。 真一想用被子裹着他,他却喊热,仿佛身体内是一个岩浆滚滚的火山泥浆。 她慌乱的去请大夫,什么也顾不得考虑了。 岛主这是寒毒发作了。唉,作孽啊。 真一以为他是骂自己,因为囚禁陆清离,才害他如此。 那老大夫却捋着胡子,神色漠然:神无岛在陆岛主之前,大约有连续五位岛主,都喜欢药物,渐渐发展到炼制药人,最鼎盛的时期,就是上任岛主了。陆岛主就是其中最成功的一个药人。可惜,连他也没有避过药人的死劫,那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作,一旦发作,就只能一死的寒毒。恕老朽无能为力。 真一猛地点穴制住他:抱歉了黄老。你既然帮不上忙,现在这样的危急关头,我也不能放你出去扰乱人心。就请你现在这里委屈一段时间。 她把黄老塞入另一个房间,又很快回来抱起陆清离。 醒醒,你寒毒发作了,黄老说药人得了这个必死,我不信,你有什么法子就快说。一通话说得条理分明、冷静无情。 陆清离忍痛能力何止如此,远没有外人看上去那么神志不清。 他虽然没有料到,寒毒这个时候来,但不可能不未雨绸缪。 现在迟疑的是,谁能带他去拿药。 迟疑不到一息,他颤抖着声音,贴着真一的耳际,艰难的道:去,去西岭雪域。 这三年,她跟着处理神无岛外几乎所有的庶务,虽然有一些关键的信息,陆清离未必让她了解,但是关于西岭雪域,她当然知道。 因为雪域山脚下,就有一个神无岛产业。 真一没有多问,毫不犹豫背着他往出跑。 然而,等在外面的,却是杀声冲天,火光照亮了黎明前的黑暗。 明明她找来黄老时,一切还很平常。 不,是太平常太安静了,她当时心急如焚,没有发现罢了。 是什么人 陆清离的人小王爷的少盟主的 还是 把陆清离交出来! 他害死我魔教左护法淼淼 昔年我表妹也是为他相思成疾 为梅雪衣引得天下武林动荡,神无岛当诛此贼 那么多,那么多人。 真一眼神有些颤抖,因为愤怒。 为什么一定是现在 这些人究竟哪里来的 她本来想出来安排车马行李,此刻也来不及了,只有拔剑冲杀出去一途。 否则等一切平息,陆清离的尸体都僵了。 更何况,这一次,事情有些超出她的预料,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问题的情况下,她不敢保证自己能解决。 甚至,现在,背着毫无自保之力的陆清离,她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冲杀出去。 系统,一定护住陆清离。 拿腰带将他紧紧绑在自己的身上后,她第一次主动呼叫系统,然后就破釜沉舟的向最快出去的方向冲去。 一开始,还没有人注意到她。 等越靠近出口,人越多,混战的人群,只要看到服饰异于自己人,便主动砍杀过来。 真一只为出去,并不恋战,也还能对付。只是因为要保护背上的陆清离,稍微受了一些皮外伤。 等快到门口时,敌方大部队就在眼前,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出来,叫破了她背着的人就是陆清离,她便顿时被团团围住。 真一咬紧牙关,面无表情。冷厉的眼角,那眼神几乎不像活人。 她整个人,也不像个女孩子。 环视了一圈围着的人,非但没有丝毫恐惧退缩,反而不等对方攻来,就主动朝着尖刀迎去。 慢慢的,她的胳膊上,腿上,手上,脸上,甚至胸前、腰腹,都有了鲜血和伤口。只有背部,只有背上的陆清离,毫发无伤。 但他也被浇了不少的血,有敌人的,也有她的。 陆清离一直在她背上很沉默,安安静静的不动,她以为他是痛得晕过去了。 其实没有,他就这么冷眼看着。 看着她把自己绑在背上,看着她脚下没有一丝迟疑的像门口走去,看着她被团团围着,被要求交出自己,看着她一刀刀的杀人也被杀 他就这么看着。 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呢 阿真说她不会为他杀人,也不会为他拼命。她只会为她自己杀人,为岛主夫人的位置拼命。 难道说,假如自己死了,她就当不成岛主夫人了 这个理由说服了他。 虽然他还是不明白,即便没有他,也有下一个岛主,以她的手段,蛰伏下来后,重整规则,自己当上岛主也不是不行。 但也许是病得太深,他没有想那么多。 阿真的武功是他教的,他当然清楚,她撑不了太久。事实上,她撑得已经太久了,远远超过她的极限。 陆清离微微偏过头,朝人群里某个存在微微示意。 真一感觉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她就要死在这里了。 但她还是在杀,还是在一步步朝门外移动。 她恍惚时候,一边本能的挥刀,一边挡着背上的陆清离,脑子里还有空在想,既然还没有死,那就继续朝门口挪,挪到哪里是哪里。 -- 第20页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压力缓解了很多。 她听到外围一个声音喊道:阿真你快走,这里有我们。 她稍微看了看,反映了几秒,才意识到,那是少盟主。 第12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12 她当时防着少盟主和小王爷的人会黄雀在后,还留了一手,专门将他们的属下分割开控制在耳目中。 这个人,可真是个傻好人。 她喜欢好人,她本来也是个好人来着。 似乎不知不觉间,很多人帮她,或者是岛内的人稳住了局面。 她来不及多想,也不敢赌,没有一丝迟滞的跃出门外,在山道上飞速奔跑。 她轻功本来不错,但背了个人,顿时只能跟兔子似的,一跳一跳的了。 心里这样想着,本是个很好笑的笑话,此刻疲累紧绷的面上,却笑不出一丝痕迹来。 腿脚僵硬,仿佛灌满了铅,像裹着僵硬后的水泥。 背上的陆清离也重得像具尸体似得。 她不得不稍微用肩膀顶一下,干哑着嗓子提醒:醒醒,不要睡。 陆清离发出一点点动静,她就安下心继续赶路。 过不多久又重复。 她甚至疑心自己是不是像蜗牛一样的慢,原地踏步。 但是身周夜里的草木如同虚影鬼魅一样晃过,她才确定,自己是在移动的。 等下到山脚,抢到一匹马,她就终于松了一口气。 照例将陆清离绑在背上,拿披风罩着头挡风,仍旧是不待喘息,就飞速往码头奔去。 那些人能杀到岛上,船肯定被控制了。 真一不想浪费时间争这个。 她有一个自己藏起来的船,不大,只能说是竹排。 仗着轻功好,立在竹排之上,就能乘风而去。 哪来的 陆清离被她惯着喝了几口清水,含糊的问着。 真一没有回答,她太累了。 疲惫的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那水呛到她的气管里,让她颇为狼狈的咳嗽了好久。 但连这水,他们也不多了。 她索性剩下来没有再喝。 自己趴在竹排上,眼也不眨的拘起湖里的生水胡乱喝了几口。 然后便催动着竹排快速前行。 从前为图痛快好玩,她都是用内力配合轻功、水流来驾驭竹排。老老实实的用竹竿撑就没学过多少,这会儿做起来,就吃力笨拙得难看。 但也比之前为怕追兵追上来用轻功开船省力。 陆清离就这么奇怪的望着她,也许因为病了,连他也奇怪起来。 他记得,阿真有个怪癖,外面的水,不管多清,水质多好多难得,她是一定要煮沸过滤后才肯喝的。 岛上这个湖,她平时连赤脚沾都不愿意,直说脏。 可现在,她就这么不讲究的趴着喝了。 处理下伤口,我来。 陆清离勉强撑着身体,接过竹竿撑船,他虽然毒发病了,却比真一要撑得熟练很多。 真一接过药,怀疑的看着,然后先在左手手背上一处最浅的伤口上抹了一点。 陆清离知道她在试药,防备自己做什么手脚。她到这一步都还保持着警惕,或者说,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警惕,就跟他曾经当药人的时候一样。 西岭雪域不在中原腹地,地理位置有些奇特,反而处于神无岛和中原的大海之间。 神无岛的神秘,既在于,古人对大海的无知和畏惧,大多数岛屿,不是世代生活其中的土著,都未必能找回来两次。 但神通广大的商人们有了指南针,就不一样了。 神无岛,却因为岛上特殊磁场和阵法的原因,指南针也不起作用。 还有一个因素阻碍,在于从中原入海,往西南走,有一片礁石、暗涌所在的海域,一直蔓延到接近岸上的土地。 那里是一片连绵的山脉,最高峰,就是著名的西岭雪域。 接近雪域的半山腰往上,寸草不生,极难攀爬,历来是绝世武者、剑客生死搏斗,最佳的战场和埋骨之地。 它的险峻神秘,也阻挡了外界寻找神无岛的目光。 真一还记得,当年自己被陆清离带着,第一次来到西岭雪域山脚下的山庄,望着夜幕下,依着大海蜿蜒而上的山脉,心里想着:这里可真适合吸血鬼建城堡。 那时候,陆清离也曾带她登过一次雪域,观看了一次雪域上,江湖恩怨生死决斗,来悟道修行。 如果医治药人绝症的唯一解药在这个地方被发现,那太合情合理了。 如果那颗药,必须生长在严寒的雪域里,这里也是离神无岛最近最适合种植的地方。 真一擦完药就替换回了陆清离,尽管她累得只想倒地闭眼睡个一天一夜,但他病成那副样子,一不小心掉进水里都能淹死他,她更没力气拉他上来。 当天边只剩启明星还亮着的时候,竹排已经沿着岛上复杂的水域脉络,通往大海。 真一真正练武时间毕竟只有三年,哪怕是在系统的帮助下,加之神无岛依靠药人创建的外功强势霸道,内力却做不得假。 那些中原武林人士进入神无岛,不可能没有内应。你知道什么吗 真一盘算着雪域的气温,稳妥起见,他们最好在雪域山脚下的山庄里准备一些御寒的东西和食物。 -- 第21页 可是,不知道敌人究竟有哪些人,也就无法确定,这个山庄是否安全。 陆清离一路神色苍白委顿,虚弱到几乎下一刻就要死了的样子。他一路沉默不语,半阖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直勾勾的盯着真一。 真一却相反,尽管整个人疲惫过度,眼睛却明亮有神,冷静到憋着一股狠劲。 她一路背着陆清离闯杀过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却不可思议的做到了。像是护着脆弱易碎的琉璃珍宝,自己满身伤痕,却没有让他有丝毫损毁。但一旦脱离险境,她就再也没有多看他一眼,哪怕他看上去有多奄奄一息。 陆清离身体不住的发着抖,在体内外冷内热的寒毒攻击下,许久,才断断续续的答道:上任岛主。可能有危险。 真一得到答案就沉思起来,暗自计算了一下不同选择方案的得失利弊,权衡之下,还是必须去一次山庄。 陆清离受不住又一波发作,吐了一口黑血,半昏迷过去。 真一没有半分焦急,只是略微分神拉了他一把,稍微把了一下脉,又把仅有那件厚披风仔细给他裹上,脑海里依旧毫不停顿的推演着之后的行动方案。 陆清离慢慢合上眼睛,陷入黑暗前眸中最后的画面,是真一若有所思,一心二用的随手给他掖披风的脸。 所以,为什么呢 这个人,一边为他出生入死,一边又对他毫不在意 尽管已经小心防范,并耐着性子观察良久,但是当他们取好物品撤退时,还是遭到了伏击。 在西岭雪域山脚下,推着轮椅出来的中年男人,裹着厚厚的裘衣,银灰色的毛皮,衬着他过度消瘦不健康的脸色,显得越发的阴沉,宛如一只吐着信子阴毒的毒蛇。 他垂着眼皮,慢条斯理的对被团团围住的真一说:听说,你想当岛主夫人,才帮这个小子这样吧,你放下他,我可以让你当下一任岛主。 他勾着眼睛看着真一,眼神却显然怨毒的望向她背上昏昏沉沉死了一样的陆清离。 真一毫无反应,猛地将背上的东西抛过去,整个人却脚尖一点,扭身朝他斜后面的雪山逃去。 中年男人没有看她一眼,嘴角颤抖着掀起一个扭曲快意的笑意,眼神兴奋到有些变态,抛过来的重物下一刻就被他手中飞出去的武器绞碎,散了一地。 那是个被铁链控制着的两把弯刀,合起来像个奇怪的卍字。 落了一地的衣服碎片,却没有一滴血,反而洒满了刺鼻的火油味道。 火油被弯刀绞杀瞬间激起的火星一激,瞬间满地燃烧起来。 原本围杀他们的众人顿时惨叫着或躲避,或满地打滚熄灭身上的火焰,再也顾不上追踪。 被欺骗的男人,愤怒到整张脸都扭曲起来,顾不得其他,重重一拍地面,连同轮椅一起飞起,锁链弯刀在地面岩石上借力,几个起落便追上了真一。 把陆清离抱着胸前,正催动全部内力在双腿,拼命逃跑的真一,浑身上下全部是破绽。 耳边听得危险的风声袭来,她没有一丝迟疑,眼睛紧紧的盯着前路,寻找最快攀爬的路线,眼角目眦尽裂,咬紧牙关。 老岛主的武功,即便她全盛时期,怀里没有一个半死不活的陆清离要保护,也是无法全身而退的。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他的身体残疾和病弱,她能有一丝好运跑得再快一点了。 给我去死!雷霆之怒乍响。 避无可避的弯刀朝着她整个空门大开的后背砸来。 要么躲开,这一迟滞,毫无疑问就再也没有逃离的希望; 要么重伤,气息一岔,恐怕当场就要栽倒。 系统,帮帮我! 真一脚下跳起,不闪不避被击中整个后背,整个人仿佛瞬间被劈开成两半的伤痛袭来。 然而,她咬紧舌尖,从一闪而过的黑暗里回过神,借着后背那一重击带来的加速度,瞬间几个起落,消失在渺渺无踪的雪山道上。 中年男人一击失手,整个人摔倒在雪地上,身后的轮椅从半空摔在坚硬的雪山岩石上,瞬间四分五裂开来。 他恨恨的砸了一下地,挣扎了一下,却知道再也无法继续追了。 充满愤怒仇恨的眼神阴测测的盯着远处:陆清离,你害我失去双腿,此仇不共戴天,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还有那个贱婢! 第13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13 厚重的棉衣吸饱了鲜血,最底层,甚至有些发黑。 被小心的一点点剥开的衣物,露出触目惊心的糜烂刀伤,从上而下,斜着劈入,几乎将这个纤长瘦弱的女孩子劈成两半。 好在弯刀的造型,虽然两头伤口极深,甚至剜出了皮肉,但到底没有劈断中间的脊椎骨。 按理来说,弯刀本身会勾住她的骨肉,把她拉回去。然而她在最后关头,挣脱勾住的骨肉,快速用伤处跟弯刀相撞击,才得以借力加速遁走。 只是,这样的当机立断,强行的二次伤害,导致伤上加伤。 不知是伤口太痛,还是流血太多引发的不适,趴在石头上的少女,紧紧的闭着眼睛也痛苦的蹙起眉,左手向后无意识的摸索着什么,沙哑的喉咙里忍痛支离破碎的喊着:阿离阿离 -- 第22页 来不及多想,陆清离立刻回握了那只手:我在。 少女便含糊的说着无意义的字眼,安然的平静下来,陷入重伤昏迷。 只有那只手,死死的抓住他的,没有一丝松懈,仿佛那是比她命还重要的东西。 陆清离死死掩着嘴,压抑偏头轻咳了几声,又急忙去看有没有吵醒她。见她一动不动的昏睡着,不知道是松一口气还是该担忧的凝视着她,眉头皱起。 好在带出来的伤药还有,但这伤口太深,已经见骨,能侥幸不死已经是万幸,其余实在不敢抱太大希望。 半夜的时候,果然发起热来。 真一却仿佛一头受伤中的狼,烧得糊涂,还勉强睁开了眼睛。 烧红的眼睛幽亮无神,凶光毕露,仿佛咬紧牙关,苦苦支撑防备着周遭的一切危险。 陆清离本来就寒毒发作濒死,全靠意志支撑,全身武功都用不了,如同废人。 从风雪里,苦苦背着她,一步一挨的找到这个山洞。又忍着寒冷,取来雪水一点点给她降温,整个人已然到了极限。 真一醒来胡乱的挣扎,他就毫无力气的倒下了。 他闭着眼睛苦笑的叹息,低声道:你再这样乱动,我们两都要埋骨这里了。想不到我也有今天。 真一也不知道是否还清醒,她只觉得有声音在噪杂的说着什么,她整个人却像一颗被打破的鸡蛋,搅拌,摊在热油上,反复煎炒。 唯有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志,牢牢的抓着陆清离的一只手抵在身前,整个人却跟他保持着距离,就这样,微弓着身子,半趴在垫着披风的石头上。 陆清离已然习惯了她这样,既亲密又极度防备他的态度。 虽然仍是不解。 他偏头看着真一明亮无神又紧盯着自己的眼睛,看着她咬紧牙关,难受的发出呓语,痛苦的颤抖。 他自己看上去到是比船上时候故意示弱看起来好多了,平静的,镇定的,只是额头微微渗出冷汗。 实际上,身体内部岩浆溶解般的痛苦,却一波比一波强烈。 你醒着也好,根据我之前的经验,人清醒时候忍痛,身体的恢复力和生命力,要比昏过去强。他淡淡的,像回忆起什么一样,轻声说,真的,我可是每一天每一夜的,受了十二年呢。从六岁到十八岁。 他比真一大了十岁。 他逃离药人的生涯,也十年了。 我跟你讲故事,你不要睡好不好你跟着我三年,还是个小女孩儿,我都没有跟你好好讲过故事,今天就补上吧。你认真听,就不那么痛了。 陆清离的故事讲得很平淡,毫无感情。 有一个小男孩,五六岁,他从小被夸聪慧,记事也很早。 所以,当他被人打昏,交给人贩子在马车上颠簸的时候,他还牢牢的记得,那个把他卖了的人,是他的大伯。 他还记得,他们家很大,有很多亲戚,他小时候还被抱着去过一个叫皇宫的地方。他的爷爷有许多学生,人们把这样的家族称作书香门第,簪缨之家。 等车停下来,船停下来,蒙在眼睛上的布揭开之后,他就跟车上的很多孩子一起,来到了,地狱。 每一天,身体都会被扎很多针,泡腥臭恶心的药水,喝各种难喝的药,还要被各种蛇虫鼠蚁叮咬。 这些,他都忍下来了。因为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已经发现了,最可怕的是,那些哭闹反抗的孩子,不管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聪明孩子还是笨孩子,他们都死了。 各种各样的死法,被蛇虫鼠蚁活活吃了的,被切开疼死的,还有,被一片片割肉,吓死的。喝最危险的药,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的。 所以,他就变得格外听话。 听话到,他甚至会自己主动扎自己针,还详细的告诉那个人,不同的扎法,有什么不同的体验。 他主动研究药物、毒物,主动喝药,哪怕疼到差点醒不过来。 被毒物咬,被割肉也视作平常。 终于,当他这样听话后,那个人却不舍得轻易叫他喝效果不明的药了。 那个人让他叫他师父,允许他有名字,甚至,让他来代替自己去给那些,原本跟他一样的孩子灌药、喂毒、扎针、切割,哦,那个人把这叫手术。 十五岁那年,当他第三次把组织起来,试图逃跑、反抗的药人们抓起来,带到那个人面前,一一杀死时,那个人愉快的笑了,称赞他:不错,是个忠心的好奴才。 就这样,这个男孩子长大了,成了少年。 那个人已经完全任由少年去管理药人们了,他自己整天偎红倚翠,美酒歌舞的享受人生起来,并且告诉他:师父以前也是药人呢,你好好听话,等师父老了,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少年单膝跪地,忠诚不改从前。 他依旧喜欢拿自己试药、扎针、泡各种腥臭的药水,被各种毒物咬 突然有一天,那个叫做师父的男人,被他一剑斩断双腿,从女人的床上跌下来,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愤怒:为什么我不是说过,这个位置我会给你吗 少年温柔的笑:别人给的永远是别人的,我比较喜欢自己去拿。 那一年,少年十八岁了。 -- 第23页 他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寻找记忆里的大宅,还想去杀那个害他的大伯。 然后,什么都没有。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陆家,那对大官父母并不承认自己曾经失去一个孩子,更何况,还是一个杀人如麻的草莽江湖客。 他大病了一场,思索了一下,突然不确定过去的记忆了。 也许那个过去,是他在人贩子的车上、船上,听那些同样被拐卖的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拼凑想象出的,根本就不是真的。 也许,他是扎太多针,吃太多毒物,脑袋坏掉了,产生的臆想。 一个小小年纪,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怎么可能是出生书香门第,受君子六艺,浩然正气熏陶 一个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就毫不犹豫,踩着同类的尸骨,对着仇人卑躬屈膝的人,怎么可能是尊贵的簪缨之家的公子 所以,一定是弄错了。 他平静的,微笑的,淡漠的说。 对面,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咽,眼神幽亮凶狠又无神的真一,依旧牢牢的抓紧他的手,保持着最远的距离,盯着他。 又一阵汹涌的痛意灼烧着他的灵魂,恍惚中,陆清离感觉自己神魂离体,他悄然咬了一下舌尖,利用那点痛意,勉强凝住散乱的精神。 我刺激经脉,冒着无数次生死难关突破,暗地里勤练十二年,才有将那个人斩落的能力。期间,笼络、培养了很多追随我的药人,也不动声色打压害死了很多发现我的秘密,妨碍我计划的人。我这样的人,自然是有什么结局都受着。 我活了28岁,前半生无人爱我。师父的红粉知己,见我颜色,固然贪慕,该推我去死时,也不曾多一刻犹豫。十年前神无岛叛乱,我斩断师父一双腿,逃亡江湖,一路困厄险阻,苟延残喘,当时的淼淼、沈月之流,可不是后来那副深情的眉目 疼痛影响了他的神智,他的眼睛也茫然浑噩起来,一阵一阵的发着抖,痉挛着,只觉得死亡的阴影扼住他的咽喉,要将他溺毙在浓稠的黑暗里,而他却再也无力挣扎。 但那双手紧紧的,吃痛的抓着他,丝毫不放。 他也不知为何反手抓回去,一点点从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摸索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做到这一步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两个孤独防备的灵魂,在黑暗冰冷的洞穴里,在外面寒冷苍凉的埋骨雪域下,紧紧抓着彼此的手,不断的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挣扎 第14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14 醒醒,宿主你伤得太重了,是否启动上次的一次性金手指奖励治疗久违的系统的声音,唤醒了神志不清的真一。 她沉浸在水清浅的人设里入戏太深,虽然一路逃亡求助了两次系统,对前尘往事却仿佛隔着一层隔膜,下意识不去碰触的禁区。现在,更是神魂虚弱,不明所以。 勉强挣扎了一下:不,不用,救陆清离。 陆清离的手,冰冷僵硬,脉搏若有若无,几乎与死人无异。 系统沉默了一下:救不了,他的寒毒是多年药人生涯积累的多种毒素作用,这个一次性金手指,最多只能暂时屏蔽压制伤势,时间到了,还是会爆发的。系统建议宿主自行使用,然后去雪域拿到药再来救他。这样你们各自的生存几率可以提高到58%以上。 真一咬牙坚持站起来,昏沉的大脑粗略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行动能力,没有多犹豫就同意了:好。 几息之间,就感觉身上的痛楚一点点麻木无感,连因为极度痛苦之下,自行启动防御机制陷入混沌的大脑,都一点点清明起来。 本系统等级还太低,启动大量能量,接下来进入待机状态,之后,就要靠宿主你了。也许因为能量不足,系统的声音没有了之前那种甜蜜小受音。冷静理智的机械音却意外带着一丝温情。 真一默然郑重:辛苦了,你放心。 陆清离的状态很不好,她却不得不掰开他死死抓住的手指,像一根根从溺水的人手里抢走救命的稻草、蛛丝。 将披风掩好,又喂了他些水润唇。真一在他耳边轻声说:我还没当上岛主夫人,你不要死。等我回来,我去拿药。 陆清离的嘴唇动了一下,颤抖的眉睫微微掀开,模糊看到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洞口的茫茫白雪世界。 他的眼睛颤抖了一下,极力清明起来,咬紧牙关,努力了许久才一摇一摆的站起来,拄着一根枯枝,踉踉跄跄的向外走去。 陆清离最厌恶的事情就是等待,他已经等待的够久了。 当药人的十二年,蛰伏在仇人的眼下,苟延残喘的活着,已经耗费了他此生所有的忍耐和谦卑。 真一没有回头,她感觉好极了,无知无感,轻飘飘的,仿佛自己不伤不死,却又冥冥中感觉到生气一点点的从身体里破败、游离、消失。 所以,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和他都等不了了。 风雪很大,糊住了睫毛。 陆清离昨天背着她寻找躲藏的地方,本能的也在朝药的方向走。 被金手指屏蔽了痛觉的真一,又可以使用轻功和内力了。 翻过了一座雪峰,就进入了目的地。 -- 第24页 之前赶路的时候,趁着有精神,陆清离曾告诉过她,如何拿到药物。 说到解药,就要从寒毒的产生说起。 神无岛从前叫做神农岛,岛主多是喜欢研究草药病症的神医,几百年前,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邪教利用蛊毒制造傀儡、活死人,贻害一方。 这件事,很快就被武林正道解决,但是医治的事陷入胶着。神医岛主自然隐姓埋名去治疗过。然后,就发现了一个令他兴奋的秘密。 他发现,不同的毒物、药物,配合针灸治法,能打通、改造人的运功经脉。回到神无岛后,就开始在人身上施展研究。 那位神医绝对是不世出的天才,因为他的触类旁通,博闻强记,很快就把他自己,一个习武天赋一般的普通人,变成武学奇才。 神农岛也就更名神无岛,至他而始,惊艳江湖。 但他是个聪明人,没有搞喊打喊杀、称霸武林、一统江湖,这些没用的东西。刷完声望,很快低调的暗中扩大地盘,积累财富。 然而,不久他就发现,这种靠毒物、药物强行淬炼的武功,有很大的弊端。最严重的就是,所有修炼这门武功的人都会得一种不治之症寒毒。 毫无预兆,没有时限,突然爆发,也许是刚练成几天,也许是几年,十几年,但无一幸免。病人五脏六腑枯萎消融,最终会变成冰晶一般的人形干尸,长眠不醒。 神无岛伤亡惨重,不得不神隐,设置各种迷阵隐藏自身。 也是从那以后,岛上居民被严格限制修炼这门功法,岛主自己却疯狂的炼制大量药人,来研究症状。 最初的药人是岛内的罪犯,最后发展到,买卖中原的死刑犯、囚犯、流民,直至,研究陷入瓶颈,需要从小修炼的小孩子 第二位岛主就是从药人中而来的,据记载,他应该是出于自愿,并且对初代岛主感情深重。 初代岛主为了他能继承岛主的位置,也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不修炼此功,特意颁布了不限制岛外人士,能者居之,但传男不传女。 二代岛主更是天资纵横,改良了功法,花时间培育出能医治寒毒的药物。可惜,未等他完成,初代岛主就已经病故。 也有隐秘记载,暗示是因为二代岛主急功近利,利用无辜,手段残忍,初代岛主自感罪孽深重,自杀身亡。 也有说法,解药只有一颗,初代岛主是为了二代岛主而死。 然而很快,二代岛主也亡故了。 那颗传说中的药物也不知所踪。 神无岛内部爆发了一阵混乱,几十年后,才有第三代岛主继位,并且颁布了更为完善的规则。 然而,第三代、第四代、第五代,无论是哪一位继承岛主位置,都没有放弃过研究药人,即便他们当中,有一些人自己就是当年的受害者。 也许是凝视深渊太久被同化,也许是不得不为。 因为,寒毒的解药,其实就是下一代药人。 第五代,也就是陆清离的师父,那个十年前被陆清离斩断双腿,之前西岭雪域山脚下,差点一刀劈开真一的中年男人。 他运气很好,买到了一个聪明的孩子。 就像当年的二代岛主之于初代岛主,会主动配合药物研究,并且够狠,能拿自己当材料研制,这个孩子也是个天才。 在他的配合下,五代岛主的药人研制达到了鼎盛,而六代岛主陆清离,则是最成功的作品。 成功到,五代岛主相信,陆清离没有获得寒毒这个病症。 他相信,只要自己病发时,及时替换了陆清离的血,就可以拥有他的生命。 因此,他虽然名义上收陆清离为徒,却不传他武功。自己后期纵情声色,也是不再担心生死,肆意放纵享乐,为尽早激发寒毒换血做准备。 但他不知道,陆清离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 在没有任何资源的情况下,他就根据自己身上的药物作用效果,无师自通倒推出初代岛主开创的武功,并且根据试验的发展,发现了药人寒毒解药的秘密。 明白自己处境危险,他秘而不发,一面对师父依旧恭敬忠心,一面加紧在自己身上研究解药之法,另一面,也悄悄更改已经由他控制下的药人试验,打压师父刻意扶植的人手眼线,收服培养自己的势力和忠心不二的属下。 最后,时机成熟时,设计斩断五代岛主的双腿,激怒他,引他出岛追杀。暗中遥控岛内下属完成权利变更,在最后关头给五代岛主反戈一击。 只可惜,最后被他逃走隐藏起来。才有十年后这一变数。 但不管怎么说,在陆清离任上,神无岛再无药人。 陆清离的解药,是用他自己的毒血,反过来培养十二年来用在自己身上的毒物,炼制出一种雪蛤蛊王,一株毒物植株,两者互生,就在这片雪原上。 这一切,在七年前他尚在五代岛主掌控下,挣扎求生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 你需要在雪蛤蛊王活着的时候,将它的血淋到毒植上,十息之内,必定开花。然后采下来,带给我服下。 当时凌晨的海面上,气息虚弱,说着这些话的陆清离,微顿了一下,补充道:小心,不要被雪蛤蛊王的毒液喷到。 现在,真一就站在这片寸草不生的雪域平原。 -- 第25页 按照神无岛的秘法,破解周围的阵法,一步步走进去。 手里的剑失了剑鞘,这几天沾满鲜血,却一直无心打理,仿佛一块锈迹斑斑的破铜烂铁。 真一并不知道这颗药后面,几代人的生死恩怨。 她只知道,她必须把它带回去。 阵法背后的雪原,是一片暗黑色的焦土,仿佛遍撒毒液又干涸了。 白色的雪蛤和它附近唯一血红的植物便不难找到。 来之前还担心,这么些年你没吃没喝的,又不能离开这株植物,会不会饿死了。现在却要担心,你是不是把整个雪原上的蛇虫鼠蚁都吃光了。 真一自言自语的缓慢走近,紧紧的盯紧那只巨大的灰白色蛤蟆。 几乎有一只足球那么大的蛤蟆可不多见,满身的疙瘩脓包也是恶心到极致了。 它的眼睛也是暗红色的,瞪得极大,诡异而森寒,让人不由满身的鸡皮疙瘩,怀疑自己面对的是一只有思维的异形。 真一记得,青蛙好像是只对动的东西有视觉捕捉,所以,她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接近,试图绕到背后,增加一些伏击的把握。 那雪蛤却冰冷的盯紧了她,随着她的移动而转动。 倏忽之间,一道灰白色的闪电袭来。 真一条件反射的举剑横拍,飞出去的却是她自己 许久之后,雪域之上慢慢走来一个身影。 第15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15 拄着破树枝,摇摇晃晃一步一步走来的陆清离,终于也到了阵法门口。 他站在原地喘息,却没有走进来。 阵法是他设置的,他自然懂得如何解。 只是,设置的阵法虽然是为了防止上雪山来的江湖人闯入,也是为了阻止雪蛤蛊王跑出来。 现在的他,进去的话能做什么呢也许还能拖个后腿吧。 耗费了所有的力气,眼前一阵黑暗一阵光点的陆清离,疲惫而虚弱,连站立似乎都不稳。 但他终于还是决定走进来,他要看着,看着这个孩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又受了什么伤。 动物的攻击无非那几种本能的捕食动作,爪拍,舌头袭击,舔、卷、绞杀。 速度快,灵活,是它们极大的优势。 更何况,这种雪蛤蛊王还是千军万马的毒物里厮杀出来的。 很快,真一就只有狼狈躲闪的份了。 也许外人看上去,险象环生,真一心底却不焦虑。 本来一开始就是冲着试探去的,如果不了解这东西的攻击方式和弱点,怎么能活捉 试过后,更发现,它这七年以来,蛰伏雪域,本身没有天敌,又常常冬眠降低能耗,杀伤力比她想的要小多了。 只不过,真一自己的武学水平根本无法和陆清离相提并论,即便现在屏蔽痛觉,想要速战速决也是不容易的。 更何况,他们谁都等不起。 但想要活捉,雪蛤蛊王最大的杀手锏却是毒液,几乎不可能完成。 试探过所有的方案,渐渐的,雪蛤攻击越来越敏捷灵活,而真一自己,却逐渐体力不支。 这样下去不行,恐怕会被耗死在这里。 那就,只能孤注一掷了。 她万分后悔,那三年没有更努力的学习武功。 注入七成内力的剑,义无反顾射向雪蛤的真一,剑锋终于刺破雪蛤皱巴巴灰白色的皮肤,钉死在雪地上。 猩红色黏糊糊的舌头被真一抓在手里,她一脚踩住雪蛤的脑袋,拔出剑锋的锋芒割断舌头,又跳起来重重的拍下去 走入阵法内部的陆清离,眼睛睁大,仿佛浑身被冻僵。 真一抹一把脸,面无表情的提着雪蛤的后颈皮肤,缠着厚厚棉布的手,还能听到毒液滋滋的声音,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焦灰色。 她没有迟疑,迅速走到那株血色的植物面前,提剑将濒死的雪蛤连戳了好几个洞。 灰白色的血便快速的低落到植物暗红色的叶片上,顺着茎叶,一路向下蜿蜒,渗入根部。 吸收了白色血液的叶片,仿佛被霜打了似得,慢慢蔫了下来,蜷缩起来,叶片的颜色急速的蜕变着,一点点变成白色,最后成了一株冰雪一般透亮晶莹的植物。 然后,合拢的叶片抖动了一下,一片片抬头,露出纤细小巧的花萼花苞。 一、二、三 真一小心的呼吸着,默数着,到第九下的时候,那水晶一样的花骨朵绽开了。 花瓣极薄,极大,像透明的冰雪羽毛,整个花张开的大小,竟然占满她的掌心,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花。 真一用力的在身上擦掉手上沾染的血污,小心的摘下那朵花儿。 被摘走花朵的植物,仿佛瞬间萎蔫了一般,委顿一地,那枝叶竟然也像真正的冰雪一般融化成水一样的液体。 一只灰白色的蝌蚪一蠕一动的在液体里游走,液体中间的土壤里,一株暗红色的小芽冒出了头 又一个轮回开始了。 真一笑了一下,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郑重的捧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花,向来处走去。 然后,就看到了本以为躺在山洞里,生死不知的陆清离。 陆清离怔怔的看着她的脸,茫然而压抑。 -- 第26页 仿佛一股难以理解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后颈,叫他无法出声,无法思考。 真一平静的走近他,神色自若的撕开那朵刚刚还万分珍惜的水晶花,把一半塞入他的嘴里。 她面无表情的说:吃一半,完全可以克制寒毒了。另一半暂时不能给你,你恢复武功就要跑了。 陆清离仿佛是陷入了迷障,真一掐着他的脸,强迫般的塞入进去的半朵花,世间只此唯一的救命药,他却顾不上在意。 那花却如雪水一般入口即化,令他不由自主吞咽。 你的脸陆清离这才沙哑的出声,他的脸色和生气却是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一直注意观察的真一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微微皱眉,却并无多少在意的碰了一下左脸眼睛部位:吃过解毒的药了,死不了。我武功没练好,自然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毁容对一个女子是多大的伤害,她却好像只是多了一块无伤大雅的伤疤一般理所当然。 胡闹。事不可为再想办法就是,女孩子的脸跟命一样重要。陆清愤怒她这般的对自己毫不在意,也愤怒自己一时大意,布局不慎,寒毒发作的不是时候,居然要靠一个小女孩为他拼命。 真一并不在意他的愤怒,瞪圆了眼睛,略带威胁的盯着他:我又不是靠脸活命的,告诉你,就算我毁了容,岛主夫人的位置也是我的。她又漫不经心的缓和了语气,不过,你放心,你可以随便宠爱哪个美人,我也可以亲自为你去找。 陆清离气极:都什么时候了,你到现在还惦记着岛主夫人 真一满不在乎的挽着他的手臂,跟她未曾反叛囚禁陆清离之前一样,脚步轻快的往外走:我到死都惦记,你不会这么小气,到我死前都不愿意吧! 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就是,我难道还会不给你 话是这么说,但陆清离扪心自问,现在自然是她要什么,他都毫不犹豫愿意给的,但是在她反叛之前,答案却是未必。 真一那么了解他,很难说是不是知道他的答案,此刻却掀起一丝跟他如出一辙的温柔微笑:别人给的,自然随时都可以收回,我想要的东西,更愿意自己亲自去拿。即便是阿离,也不能阻止我,我会很生气的。 陆清离怒极反笑:你生气能怎样知不知道,我可能会杀了你 她这傻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之前见她反叛,根本已经是当她是个死人了。她却还拿曾经他默不作声纵容下的宠溺假象当真,一味对他不设防。 然而,真一却扬了扬手里的半朵花,眼中毫不掩饰的防备:知道啊,不然为什么这么防着你。但我更相信自己的能力,不会让你有机会杀了我。你不要这么傻,这一路你病得要死了,我都没有解开你的穴道,现在更不会。 陆清离心中哂笑不语,他当然知道她的小把戏,这时候也不会告诉她,自己在她当初点穴不过三息之间,就已经解开。 她那不知死活的举动,若不是正好撞上他布局关头,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根本就是找死。 不知道,自己曾经离坟头草两丈高的结局很近的真一,神情天真,目光清透,就像当年初遇时候一样,微带好奇,探究的看入他的灵魂深处:你该不会觉得,我是为你出生入死,狼狈毁容,感动得快要哭了 她冷静至极,毫不在乎:千万别因为生病,就变得跟淼淼一样傻,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知道的,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我自己。如果捎带上了你,也是因为你对我而言有这个价值。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 她微带嘲讽的,惊奇的盯着陆清离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眉宇间就露出真切温情的神情仿佛有些难以置信。 陆清离蹙眉,他性情冷淡倨傲,外貌生得却温润如玉,清雅深情,此刻如遭雷击,怔愣了一瞬,分明不悦。 他沉默着,没有反驳,微微缩小瞳孔,盯着带着跟他如出一辙的嘲讽神情的真一,仿佛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真一晃晃他的手,又笑起来,她这个时候不像陆清离了,天真而残酷,像一只山野的小兽:好啦,不要生自己气了,我不嘲笑你就是。你生病了嘛,没关系的。 她竟然觉得,会柔软,会感动,会相信感情的陆清离,是错误的,是因为他生病了,才不正常。而正常的他,就该是不信任任何人,绝对理性,嘲讽感情用事。 陆清离一路都不再说话。 他沉默的随着蹦蹦跳跳,脚步轻快哼着歌的真一,拉着他往山洞的方向走。 外面呼啸的风雪格外的冷,这雪域的路也似乎变得分外难走。 他想到在神无山庄的庭院,背着他,拿着剑,伤痕累累却一步不退的女孩儿; 想到各种各样的武器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血溅在自己脸上,他却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想到她脚步踉跄,呼吸力竭,她的武功是他亲手调教,怎么会不知道极限若不是他暗中示意潜伏的手下帮忙,她几乎要死在那里; 他又想到竹排上,神情疲惫的阿真,胡乱的掬着湖中的脏水饮用,想到她吞咽都困难被水呛着,想到她自然而然的把唯一的饮用水留给自己; -- 第27页 想到山脚下,那个阴毒如蛇的男人,那柄差点将她劈成两半的弯刀,想到她生死昏迷的时候,胡乱抓着他的手喊阿离 他闭起双眼,眉眼颤抖,似乎是痛极。 第16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16 你怎么了,是不是还疼,毒没有解 她几乎是立刻察觉他不对,神情严肃焦急,把脉细探。 他想到她被濒死最后一击的雪蛤蛊王喷出毒液到,瞬间变得惨不忍睹的左脸,想到她满不在乎的喂他药,想到方才,若无其事的说她只会为了她自己。 陆清离睁开眼睛,看着明明说防备他,所以不给他另外一半的解药的真一,毫不犹豫的又撤掉二分之一塞入他嘴里。 心里自嘲:傻孩子,你不知道方才你这样,我要是想杀你,有多少次轻而易举的机会 他轻轻挥开,犹豫着想把另外仅剩四分之一花也塞给他的真一,面无表情的嘲讽:傻子,别人装一下病,你就把底牌自己掀了,是有多蠢 真一愣了一下,立刻收好那四分之一的花:你怎么这么狡诈 明明就是你蠢。 蠢到根本不知道,她究竟为陆清离做到了哪一步。 又有哪一件事,能扯到为了她自己 我要是蠢,被我挟制的你不是更蠢。 呵。 呵什么难道不是事实 哼。 风雪将这两行亲密的脚印轻易的掩埋,风声里下一刻就不再能听清他们的对话。 真一到底明不明白,她为陆清离做了什么做到了哪一步 这些事,桩桩件件,又有哪一个,能扯上为了她自己 陆清离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听到了答案。 当他们再次遭遇武林盟的伏击,当他要停止打坐修复身体,去击杀这些乌合之众的时候,万万没想到,真一快速的封住了他的穴位。 陆清离怒极:蠢货,解开我。你现在这个样子,会死的。 不。真一神情固执而冷静。 陆清离气到口不择言:水清浅,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你比淼淼还愚蠢,她不过是被我言语陷阱欺骗,你却是自己骗自己。你根本就是爱我爱到要为我去死,究竟哪里是为了你自己自欺欺人,多可笑,我根本就不需要。 真一的神情有一丝疑惑,很快就像是得到了答案,她不恼不怒,不闪不避看着陆清离生气到极点的脸。 两个人对视着,谁都没有避开视线,彼此的神情都暴露无遗。 陆清离眼底毫不掩饰的担忧焦急,真一却依旧只有从容坦然的平静。 她上前摸了摸陆清离的脸,抱着他用没有受伤的右脸蹭了蹭他,随即放开后退:阿离的确长得很好看,我很喜欢,就像喜欢好看的宝珠、美人一样,只比那个更喜欢一点而已。所以,你是我的。是我的东西,我当然要好好保护,不可以自己弄伤了,也不能让别人弄伤了。你喜欢什么,我也都会找来给你,梅雪衣也可以给你。别生气了,被我喜欢你也没什么损失啊。 陆清离无能为力,他痛苦至极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目露祈求:阿真乖,算我求你,解开我吧。我杀完他们就回来找你,到时候你想封穴什么都听你的。你一个人出去,真的会死的,你死了,他们也还会进来杀我。 真一平静的摇头,她眼中也有困惑,却是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我也生病了有点不对劲。但是以后就会好了。你放心,我把你藏在这里,他们不会找到的。 陆清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会把那些人引开。 真一把最后的四分之一的花,塞入他的嘴里,就转身走了。 他目眦尽裂,再次看着她头也不回,背影消失在他面前。 快一点快一点冲开穴道啊。 鼎盛时期,只需要三息就可以解开的穴道,这一次,她点的他格外不设防,也格外重。而他刚刚从寒毒中恢复,内力停滞。 最后的黄泉花,平时来说,是天材地宝一样的神物,任何一瓣都对他大有进益。却是每次服用,都有一刻内力自行在体内运转,根本无法操纵。 当他最后冲开穴道,离真一离开已经三刻钟了。 求求你,不要有事。再坚持一会儿。 一只雪鹰盘旋空中,突然找到了目标所在,迅猛的俯冲而下,停在陆清离的臂膀。 雪鹰爪上带来消息,小刀他们已经控制住了神无岛,并将老岛主诱入西岭雪域脚下山庄地下宫殿,早已布置好的杀阵中。 按照事先布局约定,他得到消息,就会立刻赶到,但现在。 他神情不变,快速拿血写下:杀。 示意他们不要等他,放弃计划,直接用最后手段处理。 放飞雪鹰,他飞快沿着附近打斗的痕迹追寻而去。 比起报仇,手刃仇人,比起亲自现身给那个人最后一击,比起询问自己的身世,他更在意他的女孩儿现在的安危。 那些以往念念不忘的心头刺,已经不知不觉烟消云散,早已勾不起他一丝的反应。 尸体越来越多,撤退的脚步也越来越慌乱。 -- 第28页 他无法想象,身受重伤的阿真,是如何在这些江湖众人的围困扑杀中险死还生的,如何还能反击 他此刻却只能祈求上苍垂怜,任何人都好,帮帮他,帮帮他的阿真。 什么人右侧的山石缝隙间传出响动,他立刻回顾看去。 最好是个活口,能问一问他们往哪里走了,阿真如何。 然而,那闻声艰难走来的身影,却正是他苦苦遍寻不至的真一。 陆清离只觉得自己一生所有的好运,都用在了此时。 他的眼中迸出无比的狂喜,神情毕露,毫不犹豫的奔向真一,伸手抱住摇摇欲坠的她。 真一狼狈无比,因为毒液毁容还略显狰狞,蜿蜒着血迹的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明亮到摄人的眼睛,恍惚而凶狠,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凶兽。 被陆清离的大力拥抱带动的后退了半步,又因为他紧致的臂膀而稳住。 真一没有动,她的眼神却松懈了下来,半响,抬手轻轻回应了他。 然后,猛地在他的后颈一击。 陆清离似乎不可思议,随即便闭上眼睛昏倒在她怀里。 虚弱的真一却撑不住他的身体,两个人双双倒地。 她缓慢却毫不放弃的艰难站了起来,又摇摇晃晃的将陆清离拖到她的背上。 她虽然长得比一般的女孩子修长健壮,背着陆清离仍然艰难,更何况是此刻仿若力竭,油尽灯枯。 但她就这样一步一拖的走着,就像一只垂危濒死的猛兽,拖着她心爱的猎物。一只奄奄一息的恶龙,用尽力气,想要徒劳的继续保住自己的珍宝和美人。 走着走着,她终于支持不动,丧失理智全靠本能支撑的身体,失去了最后的气力。她终于晕倒在地,一动不动,就跟死了一样。 她背上,本该被打昏的陆清离却立刻爬了起来,急忙查看她的情况。 然后松了一口气,对着天空打一个长长的哨声。 一只雪鹰响应着,远处,更多的人看到了那则消息带来的讯息。 陆清离也是没办法,她那个谁也不相信的个性,若他不装晕,恐怕她一定不会停手,到最后说不定看奈何不了自己,还会逃跑。 真一醒来的时候,她人已经在西岭雪域的山脚下了。 在山庄内,岛主的房间。 岛主夫人醒了有何吩咐 说这话的,不是任何一个侍从,或者婢女。正是陆清离本人。 真一立刻警惕的查看自己的身体,她看的当然不是哪个女子孤男寡女醒来后,查验自己的贞操,或者衣物完整,以便判断自己有没有被占便宜。她看的是自己的武功有没有被封,身体有没有受不知道的伤。 发现没有后,她就淡定的平静下来,目光如炬的盯着陆清离,不怀好意的很直接。 她在判断陆清离是不是恢复了武功,是不是冲开了或者被人解开了穴道,自己有没有可能再次制住他。 陆清离自然看出来了。 他换了新的洁净的衣物,依旧是纤尘不染的白衣,为了显得虚弱,有阶下囚的自觉。他还特意选了半旧不旧的月白色,款式温文尔雅,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没好气的斜睨了她一眼,他淡然的说:我虽然吃了所有的解药,但你以为寒毒那么好治,随随便便就痊愈我的武功自然没有恢复,也解不开你的穴道。 他低咳一声,有意无意忽略自己之前还想让真一解开他,自己去杀光围攻的武林人士。 好在真一也根本没记得这茬,松一口气,神色自如的抓住他的手腕把脉。 江湖人的脉门何其重要,若不是无力反抗,怎么会随便让人碰到。 真一其实并不大会看,只要控制着让脉动平缓微弱,她就觉得是不太好。 怪不得你这么识时务。她赞一句方才一醒来,陆清离就喊出的岛主夫人。 陆清离晒笑不语。 第17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17 真一这才换上中衣、外袍,向外走去。 很快就有属下来报,他们已经控制了武林盟的人,在少盟主、小王爷的帮助下,击退敌人,并且言和。 属下是个青年男子,神色有些尴尬的咳咳,低头掩饰古怪的神情说:报告岛主,和夫人,雪域山庄地下秘道里,有一个瘸子尸体,貌似是不小心触发了机关无力躲避,被万箭射死了。 真一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在自己晕过去的那么一小会儿中,世界就变得这么快。最大的敌人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哦哦,那,那岛上现在怎么样她慢慢消化着,问了个无伤大雅的问题。 青年躬身一礼,偷偷看了一眼自家事不关己装阶下囚的岛主一眼,辣眼睛的遮住:回夫人,自然是皆大欢喜,大家都在张灯结彩算日子,等您携岛主一回去,就办喜事。 真一点点头,赞许的看了下属一眼:不错,你们倒是乖觉。 青年嬉皮笑脸:那当然,您才是众望所归,岛内威望第一人。 真一回头望了一眼陆清离,微带笑意:你这个岛主当得可真是甩手掌柜,怎么样,我当岛主夫人,你服了吧。 陆清离低眉顺眼,拱手:心服口服。你是凭本事拿的,我自然是愿赌服输。 -- 第29页 你说好话也没用。等婚礼结束,我的名字上了岛主族谱才放你自由。 她心情好了,也投桃报李:梅雪衣呢 看好戏的青年愣了一下,看了好几眼陆清离,才犹豫不决的说:回夫人,在岛上,跟,跟小王爷和少盟主在一起呢。挺好的。 真一漫不经心点头,抬起陆清离的俊脸,神情自若的摸了一把:乖,虽说答应了等他们观完礼就放梅雪衣走的。他们这次帮了我大忙,不好食言而肥了。 不过别担心,那梅雪衣你知道的,不过是我调教好演戏来骗人的,空有一张脸。等我回去让那两个人发现真相,他们多半也不会太跟你争。再说,你长这么好看,勾勾手,或者不用勾,她看样子也会倒贴过来的。 不过事先说好了,你要什么美人都可以,生孩子也随便,但神无岛夫人位置是我的。我也没义务给你生小孩。 陆清离早知道她会说什么,敷衍的点点头,语带抱怨:你背叛囚禁我的时候,我不是就知道了吗也早就说了,当初带她回来,本来就是借题发挥。说娶她也是你自己在岛上给我设圈套时候骗人,干什么总往我这里塞我缺美人 真一有些歉疚,讨好的笑笑,陆清离当然不缺美人,烂桃花多到烦不胜烦才是。她也是昏了头,其实是她喜欢梅雪衣的颜,才顺理成章觉得陆清离也该喜欢。 当真一挟持着乖顺的陆清离登上神无岛,被所有人夹道欢迎的时候,梅雪衣只觉得见了鬼。 她偷偷再三盯着陆清离看,揉了揉好几次眼睛,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真的厉害到,连陆清离都真的给她制得死死的。明明说好了,他说自己很快就想到法子脱身的啊。还说需要自己帮助一、二 她神色一变再变,想到在陆清离面前漏过底,说过真一的坏话,到时候被她知道,以那个女人的狠毒,自己也是难逃一死。 下定决心的梅雪衣终于找到机会偷偷单独见了陆清离。 陆清离在烹茶,那手法让她一看之下就有些僵。立刻会想到当初在房间里,如何在真一的言语之下,生不如死的受折磨的。 找本座何事陆清离抬眼淡淡看了她一眼,就不再搭理。 梅雪衣也不知道,他是藏了一手,还是觉得心灰意冷。 想想,那个女人本就狠毒心机,背叛过他,现在还毁了容,堪比厉鬼,哪个男人会愿意被迫跟她成亲 但她也知道,越是上位的男人越在乎面子,这般境遇,一定不愿意别人提及,哪怕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微微一笑,隐带一丝委屈:唉,亏我还担忧好几天。原来岛主乐不思蜀,一点也不想看见我呢。 是吗本座为何要想看见你 梅雪衣笑颜如花,清淡如菊:不想见我,难道您是真的爱上了对你深情一片的阿真姑娘被美人讥讽爱上一个丑鬼,哪个男人能忍 她不看陆清离,垂下眼又快速说道:我可是还记得,前不久她是如何勾结外人背叛您的呢,那天夜里,天虽暗,也看得清,她自述身世和恶行后,您看她时候,眼睛里是如何的嫌恶、厌弃。想必她看的也不差。 陆清离愣住了,凝眉低语:我那时候,真的,这么看她的吗 阿真会不会很难受 随即他自嘲一笑,这孩子要是有这个神经,他这会儿也不必发愁了。 他的嘲讽,看在梅雪衣眼里,就是附和她的意见,露出了心底对真一的真实想法。她心中窃喜,暗想果然是她之前没有帮上忙,陆清离吃了亏,暂时不想对上真一。 我会为岛主送上一份大礼,到时候,如何谢我,就看您的诚意了。 说完这话,她躬身一礼,施施然离开,端的姿势好看。 陆清离懒的理会,头也不抬示意:跟上她,别让她生事,影响夫人的仪式。 有人应了一声,悄无声息的消失。 不知所谓,阿真想要他们观礼,那就观礼吧。等仪式一结束,就让他们滚蛋。 他静静地想,随即又思虑起被他教坏带歪的阿真,如何改正她这毫不信任别人,一味否认感情,连她自己都骗过的心性。 佩服,还真让你当上了岛主夫人。 梅雪衣心不甘情不愿的来给婚礼前上妆的真一打点,虽然只是做个样子。 事无巨细,神无岛的侍女都已经处理妥当。 真一对着水晶镜子,毫不避讳自己左脸上方难看的疤痕,左看右看后,神情自若的说:把我的岛主面具拿过来。 一排珍宝、金银打造的,精致美丽到堪比宫廷贡品的面部饰品摆在她面前。真一拿到一朵造型类似彼岸花的银白色,扣到左眼上,刚好遮住眉眼附近的疤痕。 她满意的点点头问梅雪衣:好看吗 梅雪衣虽然能不加掩饰的说许多酸话讥讽,但她大多时候知道,对方不会计较才说的,也是为了塑造自己心无点墨、粗俗妖艳的恶俗形象。女人都讨厌,也不会放在心上防备这种小角色。 当真一盯着她的时候,她就不敢这么放肆了,因为她知道,对方想听什么。 很好看。只可惜你的脸,好端端的到底没忍住,她唉声叹气,半真半假,拿眼偷看她反应,也不知道岛主怎么想 -- 第30页 真一听到自己想听的,就若无其事了,继续上妆。 看在梅雪衣眼里,就是眉眼得意、嚣张。 他喜欢我。喜欢的不是这张脸。 梅雪衣愣了一下,眼底亮了起来,假作不在意:哦,还能喜欢什么 喜欢,我像他。屋子里的人都被她打发出去了,真一低头,神秘而蛊惑的看着梅雪衣,所有人都知道,我以前只是一个普通婢女,连刚刚那些个小丫头都比不上,三年前,就一步登天,跟着阿离了。因为,我模仿他的一言一行,就像他女儿,像他自己一样。 她直起身,对镜淡扫蛾眉,眉眼冷淡矜贵:人都讨厌跟自己像的人,仿佛赝品,替代品。但我不一样,我当时年龄小,我是个女孩子。他不会介意,只会把我当成自己人。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 当梅雪衣,迫不及待把这些话,一五一十告诉陆清离的时候,他也已经穿好新郎的衣物了。 端的如古人所言: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梅雪衣眼中闪过痴迷,心底轻嘲:那个贱婢怎么配 陆清离却听过就算,唔了一声。 梅雪衣却见他并不多么欣喜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多少娶得心上人的春风得意。倒是有点陪小孩子过家家的无可奈何和宠溺。 她狐疑了一瞬,暗嘲自己被那魔头一样的小姑娘搞疯了。 岛主不在意还是不信我 梅雪衣冷嗤一声:她自己说的,她越无情无义,恶毒决绝,你就越喜欢她。还说,因为是学的岛主你,分明是一派胡言,肆意污蔑。 陆清离略有自嘲,苦笑无语。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可是,谁说像我,我就会喜欢她了她越像,我越讨厌她,憎恶她,就像憎恶成为现在的我自己。 我欣赏她手段高超,心狠手辣,但这也意味着,在我眼中,她褪去了最后一层保护色的怜惜,留下的只有身为我对手的战意。 我会毫不留情,以最大的力量来碾压她,击败她,心满意足的,杀了她。就像杀了那个讨人厌的我自己,就像杀了一段令人生恨的命运。如此而已。 我喜欢的,历来只有纯善、干净、灵透的人心,像初遇时候,她伪装的那个可怜可爱的小哑巴一样。我只喜欢,这种小东西。 不干净的、肮脏的人,死就死了,我乐意替她们报仇,送她们的仇人下地狱,却不会主动伸出一根手指头去救她们。 但这种喜欢,太单薄了,像雾里花水中月一般,不足道的涟漪罢了。没有也无所谓,坏了就换一个。 爱我没有这种东西,没得到过,也不曾信任,更不会想要。这种东西,不过是人心贪婪滋生的自我欺骗罢了。 他像是回答着梅雪衣,又像是自言自语,剖白心迹,语气却是温柔,自嘲,甚至深情怜惜,近乎悔恨。 第18章 从侍女到岛主夫人的枝头18 怎么会这样 梅雪衣大惊失色,就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比当初听到真一的大逆不道更加吃惊。 她勉强镇定心神,从那无法理解的言语中得到一点可怜的信息:你是说,你不介意她像你,不是喜欢她,只是为了培养一个像你的对手 这倒好理解了,也许陆清离之前喜欢她,只是因为她装得好。纯善、干净、灵透,哪个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小东西 陆清离本不想搭理她,但这个女人现在倒是有点用了。最起码,让他知道,家里这个养歪的小孩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出去吧,我自有主张。别让她发现你跟我有联系。 梅雪衣自觉这是陆清离跟自己交底了,果然是对真一另有计划,便心满意足退下。 夫人,情况有些不对劲。 真一能反叛,到底有些自己的班底,此刻便察觉到事情不是她们以为的那般顺利,赶来告密。 岛主可能另有计划,我们的人发现了小刀的踪迹。 神无岛的女子,自从初代岛主为了保护女儿宣布女性不能继承岛主之位后,上行下效,渐渐岛内平民女子也被带累。虽然因此,药人多为男子,但是女性地位却暗地里降低很多。 到这一代岛主,废弃药人,喜欢用侍婢,虽然缓解了很多,可是如果有一位,靠自己的能力,令岛主不得不听从的岛主夫人诞生,无异于会大大提升她们女子在岛内的地位。所以,她们许多人,比真一更在意这次婚礼仪式。 真一的笑意收敛。 她当然记得小刀,毫无疑问,三年前突然消失的小刀,当初没有来找自己麻烦,却仿佛托付一般将陆清离交给她照顾。一定是因为,陆清离给了她更重要的东西,更大的信任。 她更明白,对陆清离而言,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值得信任,那一定是自小就跟随他一起长大的小刀。 这几乎可以说是他的底牌,他的武器。 她虽然不觉得阿离会不高兴她当岛主夫人到了,宁肯暴露底牌的地步。但是谁知道他是不是又想像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在关键时刻逮住她。 就像三年前婚礼上的淼淼,以及婚礼一半,就被扒了新娘马甲的她自己。 -- 第31页 三年前可以不在意,因为来日方长,她还没开始玩。 现在,系统沉睡,若是再不完成任务,恐怕要遭。 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陆清离却不知情,若是再玩一把,恐怕真的要扑街了。 所以:我们先这样先把小刀他们控制住,不要打草惊蛇。一切等婚礼后。 她招手心腹,指点了一个计策,就放心让她们去了。 陆清离站在正堂,等着迎亲的时候,就听到手下来报,小刀被抓了。 他近乎头疼懊恼的捂着脑袋呻吟,那小祖宗未免也玩得太大。难道这个时候,他还会反悔不成 一想到连他近来也把握不到她的做派想法,瞬间便担心起,她发起疯来,真的杀了小刀。 他不能真的让她杀了小刀。 陆清离只得放下仪式,匆匆赶过去。 真一出门后没看到陆清离来迎亲,便沉了脸色。 难道他真的反悔了 至于吗 梅雪衣眼底略有幸灾乐祸:阿真姑娘是等一等呢还是自行先去婚礼仪式地方 旁边的侍婢便冷嘲:你应该称呼夫人。 梅雪衣翻个白眼:罢了,横竖不干我的事。 真一思索了一下:直接去仪式现场。 她怕事有变,早就已经私底下偷偷把名字写上岛主谱,只是系统沉睡,不知道这算不算。为今之计,无论如何,要先让所有人知道,她已经是岛主夫人了。 至于陆清离,若是他反悔,也不会太在意到到处澄清这个的地步,依他的性格,最多关起门来教训她一通,不会那么在意这个名头。 除非他突然找到真爱,要搞个名分给那人。 那也是要跟她好言好语的细说的,更别说这事八字没一撇,陆清离的性格,概率也很小。 他们还是友好的,继续组团做两条单身狗吧! 真一等在喜堂。 喜堂设在露天的祭台,最顶上就是象征岛主的座椅。 她站在高高的祭台上,等到吉时到,陆清离也没出现,便不再等了。 周围的婢女看到不对,也沉下眼。 等到真一暗示,就咬牙宣布底下的岛民、下属跪地不许抬头。 同时,唱礼的人就开始宣布仪式开始,拜天地了。 底下的民众虽然奇怪方才还没看见岛主呢,不过一想到岛主武功高强,而来这几天都见到岛主对准夫人言听计从,没有几个人怀疑的。 陆清离救小刀,颇费了一番功夫。 看守的姑娘们实在死心眼,以命相搏,活像他救了小刀就辜负了阿真,好像下一秒小刀就会替代阿真跟他成亲一般。 他知道这些人对阿真忠心,自然不会对她们下杀手。 最后,还是小刀说,再耽误,新郎赶不过去,会误了吉时,这些人才一犹豫,让他抓住时间制住。 他赶到台下的时候,真一已经三跪,对对面压根不存在的新郎夫妻对拜了。 这熊孩子。 他叹一声,提气就要飞到她身边,陪她把后面的戏唱全。 希望过后她不会生气发脾气吧。 就在陆清离离地三尺之时,却突生异象。 真一跪地低头,盖头彻底挡住了她的视野。 身边的婢女似乎想过来扶她,她虽奇怪怎么这么多人,也没多想。 感到不对的时候,那柄寒光已经刺入她后背。 真一一掌击退刺客,立刻扯掉碍眼的盖头,就看到梅雪衣倒在祭台边缘,唇角流血,正快意含恨的望着她。 真一蹙眉,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动手了。只是她实在想不通,这个女人居然连命也不要,就要当众行凶 她眼前却一黑,忍了再忍,吐出一口血来。 刀上淬毒。 她本就强弩之末,这次怕是不成了。 罢了,事事怎么会都按照自己想的来。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她受着就是。 只希望,陆清离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要否定她的岛主夫人身份,不然系统这个小骗子怎么办 看他样子,虽然不会真的死,但能量不足,对他也够呛。 这次真是作死了。 阿离终究还是舍不得。 千般念头,陷入混乱。 真一跌倒在地。 陆清离离空之后,突然杀出两个人阻扰他,正是小王爷和少盟主两人。 他此刻心道不好,懒得遮掩,一掌击退两人。 再一看阿真那里,只觉得神魂不附,差点一口气岔开走火入魔,他跌落台阶,还是小刀抓住他。 别管我,去看看阿真。 小王爷和少盟主也诧异莫名,他们之前只是听梅雪衣说,陆清离迟到不尊重真一,到时候请他们阻他一阻,让他出个不大不小的丑,替好友阿真出气。 真一之前诱拐两人合作,一直假借跟梅雪衣是好友。 两人也知道,有些地方有女方亲友为难新郎,试探情谊的戏码,想到之前陆岛主拆散他们跟雪衣,自然是义不容辞,谁知道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两人也是受伤不轻,跟陆清离一起蹒跚奔向祭台。 陆清离从没觉得这个台阶会这么长。 他却恍惚不敢去上到最后一阶,他怕了。 -- 第32页 有生之年第一次,他觉得害怕极了。 真一的眼睛在毒发第一刻就失明了。 很快,毒素似乎影响了她的神经。 小刀抱住她,拼命的输内力,却毫无起色。 她脸上立刻就带出了绝望,回望岛主。 真一挣扎出她的怀里,艰难的,一刻不停的往前爬去。 她记得,那个方向,是岛主的椅子。 至高无上的位置。 小刀痛哭失声:阿真,求求你,你不要动了。会死的。岛主来了,他就在这里,你看一眼岛主,他就在这里啊。难道到这时候你还惦记着岛主夫人的位置 真一一寸一寸的挪着,并不停下,发黑的血从她的嘴角溢出,她呢喃着:岛主在那里呀。 她指着椅子所在的方位,却不知道,自己指偏了,还在那艰难的爬着。 陆清离推开搀扶的手,咽下喉咙的血气,俯身抱住她,走了几步,把她安放在岛主的宝座上。 他温柔的说:都给你。你现在是岛主了,开心了吗 真一睁着茫然的眼睛,歪头想了下:好像不开心,岛主是阿离的,岛主夫人是我的。 他细细擦掉她嘴角的鲜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真一突然呆住了,神情慌乱的伸着手:阿离呢 阿离就在这里啊。阿离抓着他的小孩儿,颤抖着柔声说。 真一却摇头:不对,阿离病了,当不了岛主了,阿真死了,谁来保护他 低低的声音,柔和得仿佛春天枝头最嫩的新芽,充满了生命的祈求:所以,你就不要死啊。没有你,谁都来欺负他了。 真一却不再出声,她睁着那双失神的眼睛,张望着,再没了呼吸。 好像至死都还在找着,那个需要他保护的阿离。 上面,再也没有了声音。 小刀一直压抑的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怕打扰了她,听不清岛主的声音。 但是,却听到岛主声音温柔平静,就跟以前那些女人死去时一样,没有任何分别。 但是阿真不是别人啊,是阿真啊,她为岛主做过的一切,岛主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 为什么他还是这么不动声色,平静如初 他难道就没有一点生而为人的怜悯吗 生平第一次,她愤怒,难过,大逆不道的抬头,想要为真一斥责他,怎么可以,怎么能够这么无心无情! 然而,刚抬头,她就愣住了。 很快甚至低下头去,假装从未看见。 陆清离抓着阿真伤痕累累的手,皱着脸,颤抖的,无声无息的,泪流满面。 仿佛被这个世界抛弃了的小孩。 小刀也是神无岛当年拐来的小孩之一,她来时,陆清离已经是药人了。 她见过他所有的狼狈,阴狠,智谋,手段。 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他也没有哭过。 神无岛的药人生涯,把他为人时候,所有善良,光明,柔软的一面,都一一杀死了。 更何况是爱。 他们都没有这种东西。 直到现在,直到此刻,才又一点点复活过来了。 但这人世,活过来又真的好吗 她泪眼婆娑的,哽咽的,无声无息的哭着,不知道应该问谁 都什么时候了,你到现在还惦记着岛主夫人 我到死都惦记,你不会这么小气,到我死前都不愿意吧! 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就是,我难道还会不给你 陆清离平静的抱着她慢慢冰冷的身体,轻轻的说: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啊,我怎么会,不给你 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那轻薄华美的面饰滑落在地,露出狰狞难看的疮疤。 陆清离的手指,缓缓盖在那双无神的,再也不会回应他的眼睛上,终于发出压抑的哭声 第19章 过渡结局1 真一站在大大的屏幕前,冷静的凝视着悲伤崩溃的陆清离,无声无息的泪流满面。 她伸出手,隔着冰冷的屏幕,想要触摸他的悲伤而不得,徒劳的垂落下来。 对不起啊,阿真,你那么保护的人,我让他这么难过。 系统有些歉疚,任务完成后都是要脱离的,他这才屏蔽了让真一没有躲过去。 没关系。阿真要怪,也是怪我,真一平静的说,虽然跟一开始的计划出入很大,但结局,都一样。我本来也是打算,让她死在这里的。只不过 系统简直毛骨悚然:等等,你是谁宿主你不要吓我,这是人格分裂了吗 真一似乎想笑一下,却挤出更多的泪来,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别逗我了,三年前,还是你帮我屏蔽的自主意识,你又不是不知道。 系统收起刻意夸张的表情,轻轻叹一口气,半是无奈,半是松一口气。 他比谁都明白,真一对陆清离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在演戏,她只是,真的做了一次,她是他的阿真的梦。 现在梦醒了。 她入戏太深了。 三年。 这三年,她把自己当做水清浅,当做阿真,唯独不是宿主,也不跟他交流。 -- 第33页 系统也觉得有点寂寞呢。 欢迎回来。 好了好了乖,都叫你别作死了。系统拍拍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你说你,好端端的言情小故事,玩成个地狱难度的复杂级别。直接让我系统升级三连跳。让我说什么好本来我忍着恶心看那么多言情小说,都给你想好路数了。霸道岛主和娇怯小白花的养成故事多好,不是个喜闻乐见的少女心小言情貌美如花就好了,谁让你去打打杀杀的 所以,就算没有阿真,他也不会有事真一眼眶通红,蓄满泪水,嘴唇颤抖的挤出笑容,期待的看他。 系统沉默了一下,无奈一笑:好吧,会很惨就是了,死不了。 成为一个毁容残疾,狠毒邪恶的大反派,在故事的最后的最后,被男女主角,夺走他的一切。 那我做的事,也不算多余了。 说起这个,系统有个问题疑惑了三年了:你千辛万苦的,又是反派,又是作死的,这是在折腾什么 真一转头凝视着屏幕里的陆清离,低落的说:一开始,只是看不惯他恃爱行凶,高高在上的玩弄人心,放任那些爱慕他的女子自相残杀。 这个任务,走恋爱线,我不会谈恋爱,也没有那个魅力被爱上。想着反正是搞事抢亲,干脆搞个大的。 他三观不正,我就比他更三观不正。模仿他,成为他,然后比他做的还极端,为了权势上位,不择手段。强行成为岛主夫人之后,再悲惨可恨的死在他手里。 让他震撼一下,反思一下,及时刹车,重新做人,珍惜所有,热爱生命,不要步我后尘。谁知道后来 人心怎么可能是步步算计准的 当她真的成了阿真,慢慢了解到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毫无感情,又怎么会,一切如最初的真一所想 她自嘲一笑,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本来是想帅气的做个大反派,教反派做人的,没想到我自己却舍不得。 是啊,拼了命的保护他,失去理智,临到死还惦记着放心不下。 系统都有点嫉妒了。 他嗤笑一声,任劳任怨的给这祖宗擦眼泪、擦鼻涕:后悔了,下次就不要再感情用事。 为什么要后悔他改变了啊。真一的眼睛里微微发着光,边哭边笑,你不知道,他一开始看人,只分有用的和没用的。不管对方为他做了什么,他都不信,感觉不到。后来,也会开始为人着想了。 雪山下时,我曾问岛上的人怎么办。他当时还只是冷漠的说,没本事活,那就是他们命该如此。虽然当时我不知道那些其中都在他的计划中,但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然而,他实际上已经是会担心小刀,亲自去救她了。 系统呵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你同意她们绑架小刀,愚蠢的把自己置之死地,就是为了让小刀他们承陆清离的情看到他的改变 我的身体状况你是知道的,不得不死,不如多发挥点价值。虽然绕了一圈,还是回到最初的轨道来。 那梅雪衣呢她到底怎么回事你又搞什么,亲自培养一条顺理成章杀死你的毒蛇系统虽然全程看在眼里,都有些吃惊醒来面对的结局。 梅雪衣曾经说过,梅雪衣比她原来的名字好听多了,叫:沈水。 结合她的做法,还有什么不懂。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沈月,沈水。 水清浅。 真是一段孽缘。 冒充沈月同父异母妹妹的真一,遇见了沈月真的妹妹沈水。 而真一的身份,水清浅妹子,却是杀了沈月的罪魁祸首。 我擦,系统这下真是中枪了,宿主的身份是他选的,时间也是他定的。 宿主能怎么办啊,宿主也很绝望啊,又不是她杀的。 提到这些,终于分散了真一的注意力,把她从难过的情绪里拉出来:说起来,我也很奇怪,就水清浅那个身份,不当反派恶人都不行。你怎么会想让我跟他霸道岛主小白花的这怎么洗白让陆清离接受 系统嗤笑一声摊手:陆清离为什么要接受你见过几个狗血言情女主三观端正了大不了后来被人揭发了,中途虐恋情深就是了。然后结尾以:因为爱你,想靠近你,想得到你的青睐,所以不惜杀人,受尽良心谴责。保证收视率贼高,没看泰剧里,男主都跟杀了自己未婚妻的女主角搞到一起了吗 系统似乎也被自己的话搞得恶心了,表情很是难言了一阵。 真一愣住了,没想到现在的人,三观这么会玩。 可是淼淼这么搞,阿离并没有理她啊。 系统根据自己看过的庞大数据分析:那是因为她一开始就没装,装得好被爱上后,自然怎么说都行。你们人类通常原谅接受自己的亲人、爱人的各种缺点或三观不正,不是因为认同他们这些言行了。只是因为爱,所以不介意而已。 不错。真一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观点,没想到你们AI看的挺透。 系统一副那还用说的样子:你自己给水清浅洗白白,不也玩得很溜 -- 第34页 真一怅然:我是自黑,不是说了要比三观不正更三观不正吗你没看阿离那时候都讨厌死我了。再说,水清浅干了这种事,他未必不知道。我不先自己坦白,当反派都没有B格可言,他会怎么想我 难道你不是真这么想,那套规则论,我听着觉得很有道理啊。我都相信了。 真一轻呵:拜托,道理都对,做的事不对。一码归一码,等价交易互换。我要是水清浅,大不了一拍两散走人。沈月只要没想杀我,我当然不可以杀她。除非不是她死就是我死的时候。 这么说,梅雪衣杀你还杀对了 真一神情郁郁:谁让我是水清浅,只要她有本事杀,理由又哪里不对了 何况,还是她亲自递到对方眼皮子底下的。 但到底没想到,她会那时候就动手,并且淬毒。 自己还真的憋屈的被弄死了。 middot; 沈水也在说:我不叫梅雪衣,我是沈水。沈月的妹妹,她杀了我姐姐,我杀她天经地义。 陆清离抱着真一的尸体,孤坐在高台上,似乎痴了,并不理会。 太吵了,小刀,阿真喜欢安静。 是。小刀擦干眼泪,示意手下带走这些人。 她为了不影响岛主,还算客气,只是到了外面,立刻将沈水押解跪下。 小王爷、少盟主,本来见她利用他们两人,暗杀真一,都有些难以置信。 但后来听她似乎另有隐情,便起了恻隐之心。 小刀姑娘,不妨让她说完。少盟主神色沉稳,隐隐挡着,率先开口。 没什么好说的,她自己承认了,她不甘为奴,杀了我姐姐沈月。沈水这时候表现的凛然平静,没有一点娇媚矫揉作态。 小刀漠然:沈月是魔教左护法妖女淼淼所杀,她自己也承认了伏击沈月,岛主更是三年前就杀了她为沈月报仇了。你现在跳出来,三年前干什么去了柿子捡软的捏 沈水一时无语。 小刀冷笑:更何况,你是什么来历沈月何时说过她有妹妹要我把你的经历抖落出来吗就算真有什么一丝半丝的血缘关系,为二十多年没有见过一面的亲人复仇,你信 沈水抬头,理直气壮:只要是亲人,我就复仇的理所应当。 作者有话要说:  角色的观点不代表作者的,系统这样觉得因为他为了做任务恶补了很多狗血虐恋,实际上还是有很多言情女主三观很端正的,求轻拍渣作者狗头。 第20章 过渡结局2 小刀点点头:很好。就算你所言是真。沈月买了阿真,阿真杀沈月不仁,你杀她也说得过去。 沈水嗤笑:那是自然。 小刀也笑:阿真买了你,免你烟花之地卖笑余生,你杀阿真,等同她杀沈月,你也不仁。那么我杀你,也说得过去。是也不是 小刀没有理会脸色苍白的沈水,看的是一旁的两个男人。 那两人沉默不语,似在盘算什么。 小刀再看向沈水,已经如同在看死人。 我们江湖中人,刀口舔血,自来都是踏着尸山血海活下来的。若是靠跟对手掰扯口舌道理来求生,我如今连坟茔都化作灰了。 她技不如人被你杀,我认了,你技不如人死在我手里,也是理所当然。今日在座两位,若是不忿,想要一决高下,也请尽管来。 他日有人要为这人复仇,也认准了。请! 沈水这才脸色苍白,祈求的视线看向少盟主,再看向小王爷。 小刀冷笑:嗤,你不过是觉得,阿真一死,你就能踏着她的尸体成为岛主夫人罢了。你唯一算漏的一点,是不知道,阿真对岛主有多重要。 小王爷犹豫再三,还是请到:不管她到底为何,为姐复仇总是正当。我当初上岛既然是为她,此刻也愿为她请你十招。若是十招后你还未败。此事我便不再管了。 小王爷武功自是不弱,但听到沈水耳里,却认为是这男人假仁假义顾全脸面,实际是放任自己去死。 十招谁接不住以为自己是陆清离吗 她白了一眼,继而楚楚可怜的看着少盟主。 沉默寡言的正义人士,自然比庙堂上的权谋者重道义。 那边打着,这边少盟主便问了:梅家的事到底如何 沈水便把当初在地牢里对陆清离的说辞又说了一遍给他听。 以为他介意自己欺瞒,赶忙说明白这都是真一的主意,是她拿梅家遗孤要挟她,她才不得不听从骗他们。 少盟主轻叹一声:那就对不住了。沈姑娘。我当初肯帮你,全念在那梅家姑娘的身份上,那女孩儿自幼与我有情义,我之前未敢相认,也是觉得你不像故人。既然梅家上上下下的仇,是阿真姑娘报的,也等同我这条命是她的了。说不得,也只好为她报仇。 他语毕,也不多说,直接一刀割掉了她的头。 小刀听到声音,一回头傻眼了:你他妈杀人前不知道打声招呼害我还跟这蠢货打半天老娘本就心情不好。 小王爷更是懵逼:你,你这是 -- 第35页 少盟主淡定如常:江湖恩怨,大抵如此,人人都自认有理,说不清道不明,你杀我,我杀你。你若是觉得不对,大可提剑杀来,我应着就是。 小王爷便收了剑朝外走:我是搞不懂你们江湖人了。虽然可惜她扮作的梅雪衣,但我本就是个邪性的人。她既看不起奴仆,想来也只能回她的妓院。这个结局也罢,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真一看着屏幕里的发展走势,也是意外。 这帮江湖人。 我怎么有点可怜沈水了感觉要是以她为主角写个小言文,我们好像才是坏人三观不正。 系统白她一眼:嗤,就你三观正,就你死得早。 哎,三观啊。 在差不多都有道理的时候,谁跟自己一样,谁就是三观正吧。 若是她真的一死百了,哪里还会有心情可怜沈水,恨不得守着鬼门关,生吃了她才是。 系统没有说,在原本的世界线路里,你的阿离可就是毁在这女人和她的男人手里。 那时她害陆清离的理由,可是因爱生恨,还有一个说辞就是为姐报仇。 彼时,陆清离可是真货真价实帮沈月报了仇的啊。 真一一直站在大屏幕上,不吃不喝不眠,站了很多天。 索性她是灵体,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直到,屏幕里,陆清离终于从阿真的死里接受现实,振作起来。 真一微笑的,看他对身边的小刀他们逐渐关切,在岛上的人中,声望敬重更高。 看他神情间越显开阔疏朗,结交到江湖中不错的朋友; 看他人生渐渐充满温情,饱满充盈起来; 看他在阿真的坟头饮酒,笑着闲话家常; 看他朋友询问岛主夫人,他说道关于阿真的事情也不再避讳,虽然偶有沉默,终是笑容居多。 系统你看,我做的还是有用的。真一的眼睛温柔得像满天星星掬于其中。 我知道。要不是你太能干,我怎么能一次性三连跳。他比所有人都知道。 真一松一口气,恋恋不舍的,终于还是到了关掉屏幕的时候:说起来,梅雪衣真是可惜了,她可是我照着自己的女神培养的,本想,留她最后陪在陆清离身边。 系统听完,嘴里的烟都要掉了。 感叹历史惯性的可怕,差一点,就回归原来的轨道了。 这是得感谢他推了一把,让沈水杀了宿主还是感谢少盟主的报恩报仇 要是真按照原来的路线,真一这会儿就不会这么岁月静好,温柔含蓄了。不发疯才怪,一定悔不当初,尸山血海的再杀回去。 话说,你都不仔细考量一下她是什么人 真一伸个懒腰,似是慢慢活过来了:还算聪明,喜欢阿离,也没什么武学天赋,不会造成威胁。重点是气质,只要控制住表情不崩,梅雪衣就是真好看。 系统一想也对,逻辑上,就算她因爱生恨,得不到,也奈何不了陆清离。 虽然,在系统数据分析里,她跟原本剧情里的水清浅,是一类人。 可惜原剧情里,她运气太好,碰上陆清离寒毒发作,又因老岛主以为她是陆清离的女人霸占她,保住一命。最后在两人争斗关头,侥幸得到黄泉花,得到一甲子内功。 她不费吹灰之力,坐收渔翁之利。 最终在小王爷的帮助下,搜刮了岛内珍宝财物,全身而退。 也是唏嘘。 系统再次感叹,真一是真不懂恋爱中人的脑回路,颜狗靠不住啊。 关掉屏幕,彻底告别陆清离。 真一这才蹦蹦跳跳,举止夸张,努力让自己出戏,脱离阿真的人设。 哎呀,我记得你好像提到你系统三连跳升级了,有什么奖励吗 抬眼一看系统,真一顿时整个人啪的一下平地摔,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系统蹲在地上,挑眉嫌弃:怎么,我在你面前晃了那么多天,又是擦眼泪又是擤鼻涕的,你这才看到我 真一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你,你们AI太犯规了吧,还随便换壳子的啊 系统懒洋洋的叼着根烟:你不也刚换出水清浅的壳子嗤,差点被你带歪。老子是自然生长就这样。 她记忆里的那个蜜糖小受音呢 那个沉迷言情小说不可自拔,喜欢用总攻口吻说话,还会撒娇的系统呢 这绝壁不会是同一个,三连跳是换三个AI核心吗 还是AI升级了就会系统性格大变 外形精英,穿着仿佛霸道总裁一般的高定黑色西装。整个人显得很高级,很有逼格。站着不说话,就像小言情故事里走出的天皇巨星一般,英俊,内敛,含蓄,贵气,气场十足。 然而一开口,一挑眉,蹲在地上,整个人就立刻画风不对了。 这个有点社会上的痞气小混混气质的系统,嚼吧嚼吧的把香烟吃了。真一这才发现,原来是糖。 系统伸手撸了把在他面前五体投地的真一的头发,慈爱的拍了拍她的狗头:免礼平身,爸爸不给压岁钱。 真一恍惚想起,好像她刚成为水清浅时候,对方在她脑子里就是这个德行说话了。 是的,一开始那么恶心巴拉的撒娇是骗你的。AI协会说,这么说比较能顺利拉来萌妹纸绑定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我就下载了个声音拟态。花光了初始所有预算。嗤,还好我眼光好,第一把就赚回来了。否则老子死回去了,立马就黑了他全系列AI。 -- 第36页 (⊙o⊙)哦,你真棒!不过是初始反差太大才吃惊的,真这么接受了,也没有什么不对。毕竟上一个任务里,多亏了系统的配合度。她百般作死,对方也没有一句怨言,一直是为她考虑的。 系统见她很识时务,便满意的解释了一下升级后的诸多变化。 他们AI机械智慧生物是具备可成长性的,虽然主线要求是飞上枝头变凤凰。顾名思义:收集宿主攻略特定人士时,改变原主最初的阶级地位,实现上位的具体经过。 按理来说,只要达到系统满意度为止时,宿主当下身份,稳定成为攻略者所在的高等级阶级,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比如,二等小侍女水清浅就算最后成为不了岛主夫人。她也实际上相当于岛内二把手的地位了。就算完成任务。 但是,真一超额完成,真的坐实了岛主夫人位置,声望一时无二,并且直到她脱离以后,也没有被更改。这便顺利激活了系统的第二段版本,嫁入豪门当阔太。 我怎么记得,最初的时候,有系统跟我说,只要我完成任务,让他激活这个2.0版本,我就彻底完成任务,可以脱离了 系统眼神飘忽,极力镇定严肃:但是你作死啊,又激活了另一个隐藏版本:恶人自有恶人磨。所以现在很遗憾的告诉你,本系统不得已被你碰瓷终身绑定了。这玩意还是我第一次见,暂时不知道怎么解绑。 真一翻个白眼摆摆手,懒得计较,示意他继续说。 第21章 过渡转场 系统看了看两人互相蹲在地上,形象全无。 周围都是灰蒙蒙的云,脚下也是。 他想起一件事:累了吧,闭上眼睛,想象一下,你最喜欢的世界画面。 真一睁开眼,看到漫天彩色的云朵,大朵大朵的,离得很近,好像天空飘满五颜六色的棉花糖。其上,是蔚蓝的天。 这幕久雨乍晴的画面,是她初中时候记忆里最美好的一幕。 身下出现绿草如茵的小山丘,暖风吹得草叶微微伏地。 系统已经享受的翘着腿,枕着双臂,靠躺在那里了。 真一便也躺在他旁边。 远处,慢慢的,草叶延伸出去。 小溪,田野,鹅卵石小路,两旁开满鲜花。 她想了想,周围便规划整齐的出现一排排不同的果树。 小路尽头的蘑菇小屋,换成了枫树屋。 一只胖乎乎一脸凶巴巴的橘猫踩着花田跑出来,对着小溪小鱼,跃跃欲试。 一只高大的哈士奇歪着头,安静的蹲坐在她旁边。 田野里此起彼伏的绿色麦浪,恍惚间变成金色的,空气里发出麦穗和阳光的清香。 圆鼓鼓的野兔,慢吞吞的从岔路里走出来,吃了几口稻田边的野菜,瞥了她一眼,又慢吞吞的进入麦地消失不见了,激得身边的二哈去追。 真一慢慢笑起来,眼底却仍旧一片平静和清透。 没想到,是这个啊。她说。 系统打个响指,树上违背季节规律的果子便自动飞下来,掠过清澈的泉水,停在他们面前。 阳光下水珠闪耀,诱人的光泽,好像在说:快把我吃掉。 AI也能吃东西吗 系统虚着眼睛,一脸看智障的淡腾:你为什么会觉得数据造出的东西,我不能吃 真一出口就知道糟,主要是环境太现实,忘记了不是自己主场:因为我蠢,系统爸爸。赶紧认怂求放过。 真一拿起一串饱满的樱桃,目光如炬,她制造的时候,心里可是想着:请你努力进化,不要有核。 咬一口,酸甜可口,汁水饱满,果肉弹牙。很好,果然没有核。 这个奖励真不错。真一简直不能更满意了,开心的打个滚,直接从草坡上滚下去了。然后指挥一朵彩色的云,又把她驼回去原位置。 谢谢,服务五星好评。真一笑眯眯的握着云的一角,晃晃。 那棉花一般的云便又飞回了天上。 开心吗系统注视着天边,眼里露出愉快柔和的笑意。 嗯。真一的眼里也仿佛有什么稍微柔软融化了些。 之后,很长时间,真一都过得很愉快。 肆意改造变幻着这个小家园。 带着草帽,被迫换上T恤大裤衩的系统很是淡腾,但被真一强烈要求,保持跟环境画风一致,他也就认了。 破坏了别人形象,她自己却每天换着不同的好看的裙子,戴着田园风的宽檐帽,仿佛随时都要去拍偶像剧。 听到系统不满的吐槽碎碎念,她趴在大龙猫的肚子上,喟叹一口气,抬手打他的帽檐。 专心钓鱼。又没有好看的小姐姐等你撩,穿那么骚包干什么 系统生无可恋,死鱼眼扶正扣住脸的帽子:你这是借题发挥,打击报复。都说了,这里的活物,包括你肚皮下的大龙猫,都是不同世界真实存在的。不要随便拉来拉去的,人形或其他智慧生命更是不允许进入,不是我不让你看好看的小哥哥啊。 谁想看了他们都没有我家阿离好看。趴在龙猫肚子上,刷着手机在晋江上追新的综恐小说。突然,她整个人慢慢竖起来了。 -- 第37页 龙猫伸出爪子把她托举放到地上,整个身体立起来。显然午睡起来了,伸出胖乎乎的爪子,索要今天的报酬。 真一意犹未尽,拽拽自己身后的管家。 系统头也不抬,递出新吊起来的大白鲢。真一拿荷叶包了,想一想又手指一点,去掉刺,递给它。 欢迎再来。记住了啊,其他地方的鱼都是有刺的,要小心。 大龙猫歪着头,把她顶到头上,在空中飞了起来。 玩过几轮之后,挥挥爪子,消失在院子里最大的橡树顶端。 系统一副累死的样子,直直躺倒在草地上,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真一穿腻了小裙子,这会儿开始穿各种cosplay服。 可怜的AI这次不用继续穿屌丝的T恤大裤衩了,被迫换上跟她画风一致的男性角色cosplay装,头发都变成了白色长发。 你说你图什么呢你刚从武侠世界回来啊。系统直起身,抱着跑过来讨鱼吃的橘猫,一脸痴汉的揉捏小爪爪。 真一笑容明媚,眼睛像月牙一般弯着:好看啊。对了,系统你没有名字吗 系统愣了一下:你想,给我起名字吗 总不能每次都系统系统的喊,我知道你又想说喊爸爸,警告你打住啊。 系统笑笑:那你想叫什么 说起来,我刚刚午睡做梦,梦见你说你叫燕十七。 笨蛋,听到的应该是演示器的发音吧。不过,燕十七就燕十七吧。 虽然有点中二武侠风,但也还不错。 燕十七系统,嗯了一声,微不可查的笑了。 名字这种东西,只有灵能智慧生命才有,具有特别的能量。对他们AI这种机械智慧生物而言,只有被人祝福和赠与,才能获得。 说起来,是个很不错的礼物。 真一靠在新来的滚滚怀里,捏着胖乎乎的爪爪,半眯着眼睛:真可惜,这里这么好,除了我们,却没有居民。如果去做任务了,这些小家伙怎么办会不会寂寞 你努力做任务,多赚点积分让我升级。等爸爸金手指粗了,看上哪个崽,帮你拐带啊。天使、恶魔、精灵,不限种族。 真一嗤一声笑了:谢谢,我遵纪守法,不拐卖人口。 让你的小宝贝们修炼成人形也可以哦。燕十七眨眨眼。 真一秒跪抱大腿:求任务。 燕十七漫不经心拍拍她的狗头,笑容真诚:这次让你当学霸,开不开心 开心个屁! 真一进入目标身体,吸取教训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的获取信息。然后,她睁开眼,忍不住爆了粗口。 哎呀哎呀,注意形象。我们不能随便侵犯别人的人生,能选择的当然都是每个世界淘汰后的残次品。再说,起点越低,上升空间越大,可操作性和获取的奖励也就越可观呀。看你挺聪明的,难道都没想通 话是这么说,看到这孩子这么惨,尤其事情还发生在相对文明的现代社会,在一群尚且还算纯洁正直的学生中间,真一就感到更难以忍受的愤怒和心寒。 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叫弥生姬一,十六岁。一个贵族私立高中,高三的学生。 她这个年龄,能上高三,明显是跳级了。智商很高的真学霸。 但是,家境普通。 所在的班级是私立学院最优秀之一。 就这样,她还稳居前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一开始只是一个学生开玩笑挤兑她,从她的穿着打扮,发型,嘲笑她穷酸。 慢慢的,似乎觉得好玩,越来越多人这样做了。 后来一群人习惯了,逐渐衍生出以欺负她为乐,开始明晃晃的使用暴力。 后来学校老师介入了一次之后,这些人收敛了一下,便转为私底下的冷暴力。 几乎整个班的人都不跟她说话,交流。 发展到最后,附近的班级学生,乃至整个学校都是这样。 最终,几个学校最为嚣张跋扈的学生,搞了个恶作剧。 半夜把她骗进校园,然后锁起来,装神弄鬼惊吓她。 弥生姬一疯了。 你以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这群人就会受到教训,后悔了吗 不,他们反而笑得更起劲了,争相夸张的模仿她发疯害怕的样子,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个个欢乐的很呢。 可怕的不是一个两个十几个人,整个班级,整个学校,都这样。 没有人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不,或许有的人是不赞成的,但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却不敢出头发声。 真一来的时候,弥生姬一已经休学了一个多月,再一次发疯惊吓喊着有鬼之后,跑出家门,被车撞死了。 这群小崽子,喜欢装神弄鬼是吗不知道姐姐最喜欢恐怖游戏了,这就陪你们好好玩。真一笑得一脸狰狞。 燕十七虚着眼睛,淡腾的挑起一边的眉毛,却一如往常的没有制止她。 他依然是以虚拟的形象,存在于她的脑海里,没有实体。 有事喊我。 第二卷 是谁杀了知更鸟 第22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1 -- 第38页 弥生姬一的父母,都是普通人。 母亲是家庭主妇,没有工作,父亲弥生志坚是一个大型企业的普通白领员工。 自从弥生姬一疯了以后,父母两人就有了矛盾。 不,应该说,两人本来就貌合神离,这次只是更加借题发挥了而已。 弥生姬一的母亲并不关心自己的女儿,否则,弥生姬一在学校受到那么久的暴力对待,她不可能一直不知道。 只不过,跟情人幽会,和买各种化妆品奢侈品,打发无聊的主妇生活,对她更重要而已。 弥生姬一那种孤僻,软弱,无限忍受的性格,更是童年时候不断的被忽略,缺爱导致的。 而她的父亲,一个普通平庸的小职员,每天辛辛苦苦挣扎在职场的倾轧下,就已经竭尽所能,更不可能有心情关心孩子。 现在,弥生姬一疯了,跑出了家门被撞死。两个人都不知道,甚至不但不出去找寻,还在互相指责发脾气。 这孩子,只会给人添麻烦。辛辛苦苦把她送进那种上等人的学院,也不知道发展几个有用的朋友,只知道学习学习。现在,居然还压力过大疯了,让我被人耻笑。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孩子没有教育好,难道不是你的错吗我在外辛辛苦苦,你们母女却只知道跟吸血虫一样压榨,自私鬼。男人大着舌头,明显是喝醉了。 你说什么女人吃惊得瞠目结舌,许久才怒气喷发,你这没出息的男人,你竟敢 够了!别以为你在外面干的好事,我不知道。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结婚生孩子才对。 好好好,那离婚啊!女人恼羞成怒,反而嚷的更大声了。 蹬蹬蹬,一阵敲门声。 真一站在门口,平静的看着两人,她的手还放在开启的门上,明显刚刚的声音就是她制造的。 两个大人呆滞、惊讶、又慌乱的看着她。 姬一,这,你还好吗女人率先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一丝尴尬和歉疚。 真一慢慢扯出一个笑容,漆黑平静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们。苍白小巧的脸,在齐刘海直长发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诡异。 她弯腰行了一礼:很抱歉,让父亲母亲担忧了,是我不好,之前学习压力太大,稍微有点精神失措,请尽快让我回到学校吧。我,非常非常想念我的同学呢。 她慢慢的,在非常非常想念那里,运用着奇异的音调,显得格外真切深情。 又分明有一种,阴森不详的隐喻。 两个大人不自觉颤抖了一下。但很快,便忽略了,沉浸在自己女儿好起来的好消息里,迅速给班主任打电话,联系恢复上课的事宜。 *** 你呀,这次去学校乖一点,不要总跟那些出生好的女孩子们起冲突。多跟优秀的学长学弟们好好相处,学习实在不行,就留级一年好了,反正你也还小。我听说,好几个社长家的公子都在你们学院呢 弥生太太唠唠叨叨着人际相处的嘱咐,一面给她整理学校带的便当。 当她发觉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在叨叨,不悦的回头,想像以前一样指责她不讨人喜欢的个性时,却看到,真一就坐在她斜后方,歪着头,带着凝固的笑容,直勾勾的盯着她。一只苍白小巧的手已经伸在她面前,差一点,就碰到了她的肩膀。 弥生太太愣住了,脖子一凉,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真一就像个人偶一样,神色一丝不变的凝视着她,饶有兴趣,又像是假人凝固的神情。她慢慢伸出手,倾斜的身体,让冰冷漆黑的长发遮住弥生太太的眼帘。 许久,又像是只是一瞬,她就坐回来。手里拿着准备好的饭盒:谢谢妈妈,我去上学了。 弥生太太呆呆的坐着不动,眼神直勾勾的,没有一丝反应。 直到弥生先生起床晚,准备拿着便当去上班,见她还没有准备好,嘟囔抱怨:怎么了发什么呆我的便当呢 弥生太太打了几个寒颤,颤巍巍的说:志坚啊,你有没有觉得,姬一她 弥生先生看着骤然苍老了几岁的妻子,疑惑的皱着眉,但慢慢的,神色沉默下来,仿佛好像也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在心里发酵。 啧,没把你发送去绑定娱乐圈影后系统,感觉真是委屈你了。系统在脑海里嗤笑,再次感叹她行云流水般天生的戏感。 依旧阴郁沉默,坐在公交车后排,寡言不语的真一,脑子里毫不客气的接受了他的赞美:多谢夸奖,天生的,没办法。 不客气,祖宗,你这状态下去,都可以吓死鬼了。玩归玩,你也稍微想想,怎么完成任务,别把任务人也给吓跑了。燕十七提醒道。 哦。见到人再说。长得要是不够好看,大不了等到最后,绑架他强制结婚咯。 这可跟上个任务世界不同,你必须进入他的阶层,也让周围人知道你上位成功了。单方面粗暴强制结婚,可没用。如果你离开后,对方宣布婚姻无效取消,也算失败。 这样的话,的确是有点难度了。 -- 第39页 因为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每个枝头都是霸道总裁的霸道总裁,大腿都很粗,不要老想着武力威胁哟,小朋友。 唔,生无可恋。别说话,先让我去死一死。 到站了,毫无存在感的弥生姬一跟着人流走下车。 这个站的人很少,多半是附近一些早起的居民。因为学校平民子弟很少,就算有,那也是能打肿脸充胖子的阶级,再差的私家轿车也是有的。不会让孩子去挤公交车,弥生姬一是唯一的例外。 学校里,上课的音乐声响起。 关系亲近的同学们,私下交换着自己的消息。 听说了吗那个傻瓜 真的吗 这下不无聊了呢。 嘻嘻嘻。 藤原斋无聊的看了一眼叽叽喳喳的人群,翻开书本,仿若未闻的看起书来。 同桌的铃木奇佐咋舌,见他果然已经翻阅到现在所学的更靠后的书页,明显就快要读完整本书了。 这么努力,藤原你是要考东都大学吗你家族的产业,哪里还需要这么拼命。他调笑着。 藤原斋毫无反应,平静到了无生趣:只是无聊消遣罢了。 你这家伙,真是一点生而为人的乐趣都没有。 藤原斋动了动嘴角,冷漠的笑纳了他的恭维。 他天生就这样,感情匮乏,格外理智而冷血。 这很容易理解,出身优渥,人生顺遂,身边所见都是跟他差不多的人。只对让自己更强大,获取更多知识、力量,凌驾于更多人之上的事情感兴趣。 诸如怜悯,同情,柔软,温情,这些感性可笑,容易操作,脆弱到不堪一击的东西,懒得看一眼。 看一群蚂蚁如何玩弄欺凌另一只蚂蚁,或一只兔子如何绞尽脑汁伤害另一只兔子,除了无聊可笑,还能给出更多的反应吗 啪啪啪。班主任樱井千代拍拍手,严肃的脸上带出一丝微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弥生姬一同学,身体恢复健康了。今天将回到大家之中。希望你们能消除隔阂误会,珍惜之后的学院生活,彼此互相照应。弥生君,进来吧,要大胆一点,你有什么话,想对大家说吗 樱井千代微微皱眉,看着一直站在教室外面没有进来的真一。她的性格强势冷酷,向来不欣赏那些柔弱胆怯、优柔寡断的人。 但想到对方给自己添的麻烦,她也不想多生事端,便压下皱眉的欲望,挤出几丝鼓励的笑容。 真一伸出左脚,缓慢的踏进了教室。 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穿着千叶高中统一的校服,长直发齐刘海垂下来,低着头,仿佛是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一般。 底下便响起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声,窃窃私语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以往,这便让弥生姬一如同惊弓之鸟,颤抖慌乱起来。 大家 她刚一开口,底下便想起轰鸣的掌声,拍桌子声,吹口哨声。好像是欢迎某位学校风云人物一般热烈。 但这其中的反差,却是刚好相反的意思。 樱井千代皱眉想要说什么,但他们的举动明面上又没有什么问题。加上,她也看不起弥生姬一的软弱,便当做一切正常。 燕十七啧啧称赞:你们人类幼崽真会玩,这老师这么不负责任,真的大丈夫学生当着她的面被欺负都当没看见。 真一冷静的说:因为人类不喜欢弱者,假如你很有能力,只是一时势弱,他们就愿意帮助一把,像投资一样,等着之后获取回报。但如果你一直很弱的样子,就少有人愿意拉你一把。看起来好像是怒其不争,实际只是想撇清关系,怕被缠上。 捣乱的声音终于慢慢停下来了。 樱井千代本想粗暴结束这个场景,让弥生姬一直接坐回去,真一却在她开口的同时说话了。 各位,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清冷清晰,像初春富士山融化的雪水一般寒凉,好久不见了。我在家,在医院,一直一直,整夜整夜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回到这里,不断的想起你们。我真的,非常想念你们。你们,也很想我吧! 底下嗤笑声不断。 正当有人想要出口讽刺时候,真一猛地抬起了头。 尤其是那个美丽的月夜,我一直铭记于心,感激不尽。很想,再跟各位约见一次。 第23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2 没有人说话。 她的语速很平直,毫无起伏和情绪,那些人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知道她记仇怨恨他们,但是没有人在意,所有人都觉得,她能怎么样 直到,她抬起头来。 在同学的记忆里,弥生姬一一直是个佝偻着身体,缩着肩膀,厚厚的刘海下,眼神躲闪,总是一脸张皇失措神情的脸。 看着很好欺负,甚至引诱人去欺负。 面前的这个人,明明一模一样,只是没有带眼镜,只是抬起头来看着她们了,却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那只是一张清秀好看的脸,也没有特别出色到哪里去。苍白小巧的脸,不是本国审美通常的圆脸,反而下巴有些尖,疏淡的眉睫,显得意味深远。 -- 第40页 让人说不出话来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神情。 粉嫩的少女如樱花瓣般的唇,却缓慢掀起一抹恶毒阴狠,犹如恶魔般的笑。 那双眼睛,漆黑尖锐,如无星的夜,本是诡异的,却又带着一丝半缕,魅惑,神秘,诱人,近乎放荡般的勾引。 她一点点缓慢抬起头,从藤原斋的角度,便看见她修长白皙纤细的脖颈,脆弱傲慢,犹如鹤一般舒展开。 漆黑如缎的长直发遮住侧脸,平静的面容上,嘴角恶意玩味的笑越发冰冷灿烂。 那双眸子,从下往上,一点点抬起,微微勾着,冷冷的,悠长,神秘,仿佛刮伤人的骨头,又像是缠绕进血液里。 就这样,看着所有人。 又好像,只是让他们所有人都看见。 仿佛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宣告她来复仇了。 middot; 啧,那个女人的眼神可真是叫人反胃恶心。 我的心都碰碰跳,她该不会不会吓傻了,是被恶鬼附身了吧! 是啊,那是什么眼神啊,太可怕了。整整一节课,我都浑身发冷,感觉她一直盯着我看。 她是嫉恨我们欺负过她,想回来报仇吗 谁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那种下等人。 你怕了 是啊,我怕死了呢。哈哈哈。 嘻嘻嘻,她要是报复,我猜也轮不到我,你还记得最开始是谁先欺负的她吗说什么,弥生姬一一个星期都没换过内裤,身上的味熏死人。太搞笑了,难道你每天都看见她穿什么了不成 噗,是很搞笑。但是谁让你们都相信了,弥生一靠近就装作被薰的喘不过气来。还有人困扰的求她不要从身边走,说自己要被臭死了。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装得好像。 是啊,我还记得,那几个男生都往她桌兜里倒垃圾,还有人直接扔到她身上。我想想,当时他们是怎么说的。 一个刻意粗劣的声音,浮夸的说:哎呀,姬一酱,反正你都这么臭了。本来就是住在垃圾堆里的吧,不用客气,我们直接送给你好了。你很需要这些垃圾吧。我们都是同学,噗,不用客气。 她似乎觉得这太好笑太好玩了,笑得肚子都疼了,能坚持说完都很不容易。 其他人也很捧场,一个个笑得都很大声。 哐当几声,休息室顿时一片寂静,很快,便传出女生此起彼伏的尖叫。 不一会儿,一个又一个尖叫跳脚着,衣衫不整的跑出来。 有反胃的,咳出眼泪的,有慌乱去抢夺沐浴室,去冲洗身体的。 每一个人头上身上,都沾满红红白白的秽物。 她们跑出来的休息室的地面上,更是一片狼藉,仿佛女生卫生间的纸篓,突然全部自己自己飞起来,从头顶天花板倾倒下去了。 站在外面的真一,不紧不慢的从窗户里抽出透明纤细的绳子,脸上挂着反派特有的不屑一顾的傲慢,轻轻回应着:是很好笑。不用谢。 从走廊一头走出来路过的藤原斋,听到声音驻足看来,就看到正在扫尾作案痕迹的弥生姬一。 对方似乎格外敏锐,立刻偏头看过来了,手中却心理素质良好的,依旧保持着既定的节奏拉着绳子。 漆黑如缎的长发遮着侧脸,她微微偏头,眼睫垂下,只拿眼角微微勾起上看。仿佛挑衅,仿佛讥嘲,又仿佛森冷的鬼魅,阴郁又勾人的看着他。 慢慢,嘴角掀起邪恶的笑。 分明可怖到惊悚,却又一种说不出来的,摄魂夺魄的邪异魅力。 藤原斋的脚步比预想的停顿的更久,直到有人喊他,才怔愣着回神。那个鬼魅一般的人早已经消失了。 他重新扭头踏上原本的道路,喉咙里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口水。 弥生,姬一 你吓到你的小哥哥了。 哦我还以为我勾引到了呢。真可惜。毫无诚意的声音。 嗤,能被你这样勾引到,那他的梦中情人可能是伽椰子吧。 啧,你好烦。 真一对不过寻常高中生,虽然长着一副柏原崇般清新好看的美少年,整个人却从骨子里散发着精致昂贵,自私冷漠,近乎冷血的,高高在上的任务人藤原斋,一点好感也没有。 但他也不屑欺负比他弱的弥生姬一,除了持之以恒的漠视、冷暴力,可以算上有他一份。 但,这个人对其他人也这样,那也就怨不得他了。 这次真一君,您打算通过什么样的三观不正,来教导美少年成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接班人系统揶揄。 没兴趣。暂时不想跟他玩。唔,不要跟我提任务,让我先放飞自我跟这帮小崽子玩玩。 yes,my lady。 啊,好兴奋呢。你说他们会先出什么招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呢。 在系统的帮助下,成功避开所有不怀好意,试图在下课第一时间堵到她,进行下马威的同学。又小小报复完休息室里的女生们,低着头的弥生姬一,面无表情的行走在空旷的楼道里,犹如鬼魅一般。 -- 第41页 空旷的楼道里,回荡着空灵阴森的声音:是谁杀了知更鸟是我,麻雀说 杂乱的脚步声快速接近,急促喘息着的田中纪子,不断回头看那些人是否跟上。一瘸一拐之下,脚下却不慢,擦肩而过之后,仿佛才听到那诡异的童谣,突然感觉到不对,向下看去。 却看到,对方也在扭头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直勾勾的黑黢黢的眼睛,慢慢拉大的微笑,就这样,一步步走下台阶,消失在转角。 田中纪子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眼神微转,很快坚定喊住她:喂,等一下。 蹬蹬蹬急促的脚步下来,看到对方脚步不慢并不回头,她有些生气的直接拉住弥生姬一的胳膊:喂,没听到我喊你吗 弥生姬一停下脚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什么事 田中纪子凌厉的眉眼稍微舒展,嘴里不客气的说:先跟我来。 一路无话。 田中纪子率先踢开天台上的铁门,一步跨出去,走了几步,才想起弥生姬一有没有听话跟上来。 她皱起眉头,不悦的盯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有人进来的趋势。三下五除二大步走过去拉开门,外面却没有人,往下缺乏光照的楼道里也没有人。 你在找我吗 田中纪子惊跳起来,闻声看去,弥生姬一正好端端的站在天台边,低着头向下看着,拿背影对着她。 她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说:你怎么神出鬼没,跟幽灵似得。 她没看到弥生姬一恶意满满的正面表情,否则,真的要尖叫着喊有鬼,逃走了。 田中纪子感受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脚踝,一瘸一拐的坐到不远处,一边低声谩骂,一边自己处理伤口。 她衣衫不整,嘴角跟眼角都有青紫的伤口,明显是发生过冲突。 喂,干嘛要回来学校好不容易有借口逃走不是吗田中纪子满不在乎的对弥生姬一说。 因为,病好了。低低的声音毫无起伏。 嗤,又是不负责任的父母吧,自己的人生失败,就逼迫小孩来帮他们实现欲望,简直跟高利贷手中的工具一样。继续待在学校的下场你明白的,竟然还是回来了,这种没出息的性格,自求多福吧。 她熟练的整理好自己,也不管被弄乱的发型和妆容,含着一根烟,深深的吸一口,又因为扯到嘴角的伤口而抽冷气:不过我倒可以给你一个忠告,与其这样毫无指望的忍耐,不如去找一个大腿当靠山,虽然说做狗腿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也比你现在这样强。 在弥生姬一的记忆里,对方以前也这样劝过她,只不过,没有现在这样直白。 你长得还不错,要是能稍微豁出去一点,人生也不至于这么悲惨。 之前弥生姬一没有答应,是因为不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 是像田中纪子一样出卖色相,获得钱财把自己打扮的跟这些上等人一样,她们就会放过不去欺负自己 还是,找到和班里的这群人不对付的,另一群差不多的坏孩子。帮他们欺负另一个人,或者当专属被欺负的对象,来换取不稳定的庇佑 这些她都不懂,也不会,并且因为未知,觉得深深的恐惧。与其如此,还不如发着抖把自己的头埋进沙子里,只要忍耐过去就好了。至少忍耐,是她所熟练的。 更何况,真一微不可查的笑了:那你呢你也这样做了吗 弥生姬一没有这样做的另一个原因,可能就是,田中纪子自己并没有说服力,每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看起来也都不太好。 呵,你是在嘲笑我吗田中纪子凌厉的眼睛瞪着她,见弥生姬一低着头不吭声,也不敢回头来看自己,估计是害怕了。 我跟你不一样。至少他们也没在我手里讨到好。她站起来,不知道是休息够了,还是该说的话,办的事办完了,又或者是弥生姬一不识好歹的反应叫她生气,她昂着头径直离开了。 弥生姬一站在天台上不动,黑长直的头发垂下来,遮着小半张苍白小巧的脸。 她俯视着整个学校,注视着对面教学楼里微小如蚂蚁的人群,嘴角慢慢拉大,轻轻的哼着:麻雀说,我杀了知更鸟,用我的弓和箭。 第24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3 啪啪啪,在脑子里鼓掌的燕十七简直叹为观止,用欣赏赞美的口吻说:这幕好,我都拍下来了。各个角度的大特写。 真一诡异的表情僵住了,骤然垮下脸,不满的指责他:你打扰到我入戏了。 燕十七对真一塑造的,阴冷沉默,别人看着觉得柔弱孤僻,实际背后诡异阴郁,宛若贞子形象的弥生姬一,太欣赏了。 我发现了一个大商机。在你沉迷演戏的时候,我抽空把你上一个世界的攻略,删删减减后,制作成了一个两个半小时的武侠电影:神无岛。已经委托晋江集团的电影部发行了,目前票房已经突破十亿大关。 真一目瞪口呆,恍恍惚惚,听他继续意犹未尽的说:观众们对庞大的跌宕起伏的故事线路,精巧复杂的人物冲突表示很赞赏。 -- 第42页 但也有一些杂音,有影评人表示,你塑造的阿真一角,人物性格独特,充满矛盾张力,但是仁义有余,失之狠厉。 一致认为再突破下限,再三观不正极端点,一定能拿最佳女主角奖。我已经在刚刚帮你把最佳新人奖领回来了。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给他个大拇指:你熊的。 然而燕十七用事实告诉她,他还能更熊一点:对了,好好演。我已经对外宣告了影坛新人真一的下一部力作,投资一个亿的,充满悬疑恐怖气氛的校园片,名字暂定为:是谁杀了知更鸟。 真一幽幽的,无比怨念的看着他:你不会是 对的,本来抓耳挠腮发愁叫什么名字,正好你在楼道里哼哼,给了我灵感。宝贝儿你真棒,爸爸太满意了。养家糊口就交给你了。 不棒,泥奏凯。 一个亿的投资在哪里真一走几步停下来。 燕十七用怜悯智障的和蔼口吻说:傻孩子,当然是在爸爸的口袋里啊。 谁能告诉她,一个AI系统唯利是图当财迷,有什么用 最重要的是,怎么打死他在线等,挺急的。 我有预感,你要扑街。这就是个装神弄鬼报复校园暴力施暴者的简单线路,完了我还要想办法抱藤原斋大腿,上位,飞上枝头。 等下影评人会给你打二星,并告诉大家:导演燕十七野心太大,想要表达的元素过多,故事情节太单薄。演员真一的演技给一星,半星给配角们中规中矩的完成,剩下半星给道具美术。 等着亏死吧你,到时候被投资商追债,输得裤衩都不剩。呵呵。 燕十七完全不担心,非常放松愉快:爸爸对你搞事的能力很放心,崽啊,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啊。你对你的力量一无所知。 真一磨牙:我对我的能力很有信心,对你的节操没有。拭目以待。 有人跳楼了! 遥远的呼喊声,在校园里回荡,回旋在楼道里,一圈一圈的微弱的回声。 仿佛无数冤魂垂死挣扎的呼救,仿佛无数恶魔的狂欢。 真一的心一紧,如鲠在喉。 三月弥生,今春樱花绽放的尤为的美丽,一团冰冷的阴影却悄无声息的笼罩着人心间。 纷纷攘攘的人群挤在教学楼前。 嘻嘻哈哈的,一个一个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斥着看好戏的兴奋。 真一站在人群边缘,一个一个看过去他们的神情。 跳了没有啊 还没跳。 在哪呢在哪呢没看到。 四楼中间那个教室啊。 啊,看到了,怎么还不跳 是啊,怎么还不跳 真是的,这种人,给大家添麻烦。 就是啊,难道不能悄悄的去死吗 别啊,悄悄的就没有现在的乐趣了啊。 伊藤君你好冷血,嘻嘻。 哎呀,铃木桑还不是一样,又不是我叫他去死的。 真一不断推开走廊里挤作一团看热闹的人群,往事发地走去。 五楼中间空出一片地,一个矮胖脸上长着青春痘的男生,满脸虚汗,不停吞咽口水,正一脸惊恐的两手抵着栏杆。 看起来,与其说是想要去死,更像是害怕去死。 那他为什么不下来难道还有比去死更可怕的存在 你个死肥猪,跳啊,你不是想死吗跳啊。靠在教室门框上,满脸不耐烦的男子,伸出一只脚,不轻不重的踢了那个男生一脚,恶意满满的笑着说道。 真一认出来,这个不耐烦的男子,叫山本岩一郎,他们班的体育股长。体力很好,精力充沛,打球很棒,打人也是。 被欺负的男生叫岛田小林,没记错的话,他还是弥生姬一的母亲吹嘘的某个社长的公子。 唔,在这个都是权贵富豪阶级的学校班级里,他却是仅次于平民学霸弥生姬一的被欺负对象。 岛田小林死死抓着栏杆,回头望着他的目光,颤抖游移,满是祈求、软弱:不,别打我。我不是,为什么又是我 嘛,你的存在也就这点作用了。山本岩一郎两腿交叠点着地,小拇指掏掏耳朵,满脸嘲笑,话说你到底死不死,什么时候死没看到大家都等着吗浪费我们的时间,你难道就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了吗 他要有什么羞耻心 真一觉得好奇极了,但这话并不是她说的,是姗姗来迟的班主任樱井千代。 不要围观了,都给我回去教室。 山本岩一郎恶意狂妄的姿势没有一丝收敛,看来樱井千代的存在,对他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但看周围逐渐驱散开的人群,在大多数学生眼里,她还是很有威信的。 岛田小林夸张的松一口气,一副得救了的样子。 下一秒却听到樱井千代的斥责:岛田君,请问你像个猴子一样荡在栏杆上是想要干什么闹得全校都在嚷嚷你要自杀。你是要自杀吗 毫不留情的话语和冷冰冰嘲讽的神情,让岛田小林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他偷偷看了眼山本岩一郎,尽管对方余光都没有扫他一眼,他却吓得立刻缩回来,支吾着:对,对不起。 -- 第43页 樱井千代没有再说,就这么走过所有人面前,离开了。 哟,刚刚怎么不去跟那个老女人告状呀 旁边山本岩一郎的狗腿们跟着戏谑。 岛田小林的境遇又回到了之前,没有任何改变。但他此刻一点死的勇气都没有了。 缩成一坨,害怕的抬眼偷瞄着周围。当看到角落里的弥生姬一的时候,瞬间直起身子亮起眼睛来。 啊,是弥生。他喊起来,仿佛看到救星。 周围的人也顺着他的手指看到原本毫无存在感的弥生姬一。 这个家伙,之前拿那种没有礼貌的眼神看着大家,结果下课后跑那么快不见。边说着,岛田小林边拿眼睛察言观色的瞅着山本岩一郎他们的反应。 山本岩一郎还保持着不变的姿势,但背脊的肌肉线条绷紧了一些,脸上阴沉的神色也加重,表面上却始终挂着恶意不屑的笑。 哦,那小林君觉得要怎么办好 这就是看好戏,暗示要他去欺负弥生姬一了。 真一透过弥生姬一的记忆,看到过很多次他们的这种玩法。 对这些人来说,仿佛是看斗蛐蛐、斗鸡、斗兽般正常,又比之更加无趣。 岛田小林毫不犹豫向她走来,脸上堆出色厉内荏的凶狠,相比较被欺负,自然是欺负人来的爽快。 更何况他的脸上带出货真价实的憎恨来因为他想着,若不是弥生姬一休学不来,或者刚刚下课不逃走让他们找不到,自己就不会被欺负了。 所以,都是弥生的错。 下午上课的音乐声再次响起来。 这时候,岛田小林已经走到弥生姬一的面前举起手了。 低着头的弥生姬一好像根本没看见眼前的危机,慢慢抬头,看向的却是他的斜后方,苍白阴郁的脸上,意有所指的笑了。 岛田小林一怔,也顺着回头看去。 却看到要表演讨好的VIP观众早已经抬脚向教室内走去了。 不等他犹豫接下来打不打,弥生姬一也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回教室了。 弥生的位置在倒数第三排中间,此刻,这个位置上却没有了任何书籍,也没有椅子。只有打翻的红墨水,仿佛不祥的鲜血一样。 周围的同学都事不关己的埋头看着自己的课本,但大多数都明显留心观察着她的反应。 这种校园欺负的把戏,简单又好用,很能恶心人。 进来的历史老师不悦的看着站立着的她,斥责:为什么不坐下 真一冷冷的抬眸看着他不做声,讲台上其实看下面一目了然。他这是得多瞎才能装得这么清新脱俗 混蛋,你们现在的小孩真是,非但不尊敬师长,一点礼仪也没有,连自己的学习工具都到处乱丢吗出去站到门外去。他越说越气,吹胡子瞪眼睛的呵斥。 真一就垂眸不紧不慢的走出去了。 她没有站在门外,而是一直走出去了,留下教室里发脾气的中年男人。 燕十七满是逃过一劫的庆幸:这样也好,我真担心这里的历史也有侵华战争,到时候那个小矮子讲到篡改历史的部分,你忍不住冲上去暴打他的话,那岂不是毁人设 没有,我早看过了。这个世界的祖国爸爸很强大。 第25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4 惯例,被欺负的学生丢掉的书桌、课本都在学校后面的垃圾处理处,那里还有个焚化炉。 真一却没有往那里走一步。 按燕十七的话来说:有爸爸在,那么多钱和积分在口袋,想要保住或者换一套书桌、课本都做不到的话,几乎可以自杀谢罪了。 但真一不是来走纯爱校园剧情的:谁见过贞子小姐姐还需要上课 所以扔就扔了吧。 她顺理成章的从课堂消失,就可以做更多的事了。 比如最简单的,像上午设置机关,报复那些平日里言语欺凌弥生姬一的女生们。 那你现在是打算做什么 真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但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查出来,把弥生姬一吓疯的幕后指使者和策划人,执行者,参与者都有谁 弥生姬一被欺凌致疯,但她并不知道,最坏的人是谁。 又是谁跟她过不去,非要把她逼迫至此 系统跟她共享资料,当然也是明白。 他满不在乎:没有人无辜,像今天上午一样,撞上来了,就挨个报复回去好了啊。有我在,你怕什么 真一摇摇头:受害者会一直问,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何以招致这种对待 她问谁呢当下欺凌她的每个人,单独看起来都不是什么极度严重的罪行。 能作为受害人,性格多多少少是过于宽容了。会觉得,对方的行为没有那么不可饶恕,所以够不上她去豁出命来报复。 但因此导致的抑郁的心情,想要去死的想法,却会怪到自己身上。觉得是自己太没用,太脆弱了,而不是对方太过分。 却不知道,刚好施暴者也是这么想的呢。 燕十七明白了:所以,你是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他们也尝尝自己施加在别人身上的痛苦。但是,那帮人哪里会觉得抑郁,不反过来杀人就好得很了。 -- 第44页 那就让他们杀。 真一的眼里藏着一片阴影。 她平静的说:我自小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尤其知道,自己必须占据道德制高点。这样,当发生冲突后,两方一起争论的时候,我往往就是有道理的受害者。谁先动手打人的,这点很重要。因为,只要伤势不严重,就不会有人去争论,这个过程中,谁打得多。 你会觉得我心机吗十七。真一眼睫微颤垂下来,轻声追问。 不会,燕十七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明显的温情,只会夸你聪明。小姑娘,懂得生存的规则,不是应该被斥责的理由。毕竟人类不是还有句话:先撩者贱,打死无怨。 真一笑了一下。 很有很多人骂她,他们不指责真正先给别人找麻烦的人,主动上赶着伤害别人的人。因为这些人都很难被指责到,指责的成本也很大,代价更大。 但是,指责她却不会。因为知道她不会骂他们,也不会伤害他们。伤害她没有成本也没有代价。还可以彰显他们多么善良单纯、没有心机。 他们不想也不会知道,她之所以这么费尽心力,只是为了自保。假如对方父母知道,自己孩子是先打人的一个,已经占足了便宜,自然就不会太过蛮横的惩罚她了。这只是身为弱者,却不甘心被踩在脚下,必须的生存技能。 整个社会也是个马太效应。纵容坏人去更坏,苛责好人必须更好。 因为没办法让坏人变好,但想让好人更好却是可以做到的。 正所以看得清楚明白,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她该做的想做的还是会做,并不在乎他们会怎么想。 但如果燕十七也说她心机,即便是开玩笑的,她也会难过的。 幸好没有。 真好。 你现在,有什么头绪吗老子看了一圈头昏脑涨的,实在看不出犯人是谁。要我说,还是坐等钓鱼来得简单直接。不得不说,燕十七除了在赚钱方面很有智慧,其他地方真的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真一暗自笑了下,面上却如出一辙的神秘,意味深长:抓住了两只毒蛇。其他该露出尾巴的,也在渐渐浮出水面了。 所以姬一酱,现在是不要紧了吗 面前站着的优雅温和的男人,目露担心的看着她,脸上带出和煦宽慰的笑。 历史课快下的时候,准备去上语文课的竹内旬,无意间看到低着头,独自一人走过的弥生姬一。 初始他并没有认出来,只是奇怪上课时间怎么会有游荡的学生,难道是逃课出于老师的责任心,追上去,才发现是姬一这孩子。 竹内旬二十多岁,只是个来学校半年多的实习老师。负责弥生姬一这个班级的语文课。 他性格温和,面容清秀,总是微笑温柔的看着大家,很受班里的人喜爱,尤其是女生。 当初也是他撞见弥生姬一被毒打,破天荒第一次发脾气,才让班里对弥生姬一的欺凌,由暴力转为孤立。 如果说,弥生姬一的记忆里,唯一有色彩和温度的存在,那就是关于竹内旬的一切了。 是的,弥生姬一暗恋着竹内旬。 弥生姬一微微抬着头,温顺沉默的凝视着竹内旬,黑白分明的面容,只有寒凉,没有阴郁。 竹内君。 竹内旬用没有抱教案的手,轻轻抚拍了一下她的头发,温柔的说:要叫老师。看起来,现在精神是好多了。如果觉得辛苦,随时都可以来找老师。不要怕,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就算有,也不应该来找姬一这样的好孩子。 弥生姬一轻轻点头,动作看起来乖巧安静,发丝在他手底下的掌心里凉凉的。 我不害怕,人,比鬼可怕多了。 竹内旬迟疑了一下,笑容里隐藏着忧虑:弥生先生和夫人,还是不愿意帮你转校吗 弥生姬一抬起头,平静的看着竹内旬,微不可查的笑了:如果可以,竹内老师,尽早离开这个学校吧。 竹内旬的心猛地像被攥住了一样,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背脊冷汗横生。他有些吃惊,自己怎么会突然觉得姬一很可怕。这太失礼了。 弥生姬一却趁着他发呆的时候,照例低着头径直走了。 等一等,不管怎么说,你要回去上课。不然学业荒废了,可怎么办 弥生姬一没有回头,低头斜瞥着竹内旬抓着她胳膊的手,嘴角掀起奇怪的弧度:好。 于是,语文课还未开始的时候。 整个三年五班的学生,就看到受人欢迎的竹内旬老师身后跟着令人讨厌的弥生姬一。指挥着两个校内后勤人员,搬来崭新的桌椅书本,清理走了被红墨水弄脏,水迹干掉,显得格外可怖的旧桌子。 竹内旬站在讲台上,沉默的看着班级里的所有人,许久:我并不太明白,这个班级,按道理来说,在座的每一位,都是人生幸福,格外优秀的人了。为什么,会喜欢欺凌在体力上不如自己的同龄人这到底,能带来什么好处 如果觉得弥生桑的成绩格外优异,心生嫉妒,那么你们应该做的是,努力学习,超越她。这时候的快乐,这种方式的lsquo;欺压rsquo;,难道才不该是强者、优秀者该选择的方式吗 -- 第45页 沉默,只有一瞬。 很快,真挚的掌声和赞美声响起了。 每个人都眼含热烈,感动、悔恨、羞愧。 老师说的太对了,我们真是太不应该了。 是啊,欺负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弱小,的确没什么意思啊。 啊,老师救赎了我的灵魂。 所以我要揭发,检讨自己的冷漠,隐瞒了犯人。 是的呢,我们不该包庇罪犯。 岛田小林同学,请你有点羞耻心,站起来承认自己的罪责好吗 对啊,太过分了,都是看在是同学的份上,才没有告诉弥生桑,是你弄脏的她的书桌。 竹内旬起初还因为学生们的主动认错而欣慰,听着听着,却觉得哪里不对。 尤其,当最后站出来的人是唯唯诺诺,一脸惊愕慌张,仿佛受害者一般的岛田小林时,他便笑不出来了。 即便如此,竹内旬还是温和鼓励的问道:岛田君,是不是像大家说的那样,是你做的如果不是,老师是不会冤枉你的。大胆的说出来。 沉默站着的人,摇摇晃晃,却没有什么否认狡辩的意图。 岛田小林微微发着抖:对不起老师,是我嫉妒弥生桑,弄坏的她的学习用具。 弥生姬一端坐着,课本摊开,脊背挺得直直的,脖颈却像断了一般垂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大家都知道,不是岛田小林,但证据确凿,犯人自己都承认了。 竹内旬老师想要主持正义,大家就正义给他看。 彻彻底底的正义。 第26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5 拍着桌子的山本岩一郎,喊道:所以老师啊,你看小林自己都认错了,你也就原谅他了吧。 竹内旬沉默,然后摇摇头:既然岛田君觉得是自己做的,那就接受惩罚,这节课,请保持站着吧。 山本岩一郎拧着眉,阴笑:那老师冤枉了我们,是不是也要道歉受惩罚。 竹内旬直视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 够了,忍无可忍的女孩子拍桌子站了起来,冷冷的瞪着山本岩一郎,疯狗发疯也有个限制。 杂七杂八的女孩子们的支持声音也纷涌而至。 环视周围,孤立无援的山本岩一郎冷笑了声,坐下了。 凶狠的眼神却因为被骂作疯狗而嫉恨的盯着高桥樱枝。 高桥樱枝的狂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就像这所学校的无冕之王,看不顺眼她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能拿她怎么样。 因为高桥樱枝不但家世非凡,母亲是议员,父亲掌管教育部,就连学校的集团董事会,她家都有很大一部分股份。 听说,她还有躁郁症,常年都在疗养,这样的人做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 讲台上的竹内旬自然看到了一切,看向毫不收敛的山本岩一郎,深吸一口气,正要说什么,却见山本岩一郎仿佛见鬼一般的僵直着身体,整个人向身后的同桌仰去,一双牛铃一样的眼睛里,血丝尽显。嘴里咯咯的响着,神情惊恐到了极点,抽搐着晕了过去。 整个教室哗然了。 高桥樱枝自然知道,山本岩一郎这番举动之前是在恶狠狠的瞪自己。她正是在朋友们的提醒下,回瞪了他一眼。 高桥家的势力,哪里是山本家那个三流黑社会可以比的。她性格强势也有强势的资本,丝毫不惧山本敢做什么。 但是,山本这是什么反应因为自己回瞪了他一眼,就装作仿佛见鬼一般的样子,是想要奚落她吗 高桥樱枝气得不得了。 本来,高桥我行我素的性格,顶多记仇报复回去就好了。哪里会在意对方这番拙劣的小丑似的表演。 但是,这是在竹内旬面前啊。这样被破坏形象。 尤其,当她看到台上的竹内旬,神色犹疑不定,脸色苍白的时候,简直吃了山本的心都有了。 安排几个男生送山本去校医处,竹内旬交代大家自习后,自己也跟了上去。 高桥樱枝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就推开桌子跟上了。 竹内旬走前,看了一眼教室的某一处。 他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也许山本本身就是在装病呢。 可是,就在那一刻,他在讲台上,将事发时的情景看的清清楚楚。 山本惊吓过度晕倒的时候,他的手指,眼神,指向的那一处,分明是高桥樱枝斜后方 老师。高桥樱枝追上来,从身后死死抱着竹内旬的腰,急促的解释着,老师相信我,我没有,不是我。山本他 傻瓜,我当然相信樱枝了。竹内旬不动,叹息一声,温柔的说,樱枝是像春天富士山最纯洁的樱花一样的女子,假如有人会晕倒,也是因为你的美好而倾倒。 高桥樱枝破涕为笑,顺从的松开手,双眸柔和如春水,满含情意:老师不讨厌我就好。我只在乎老师怎么看我。 竹内旬笑了下,温柔的眼眸转而陷入忧郁:樱枝,有没有发现,班上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高桥樱枝的神色有些勉强,很快遮掩过去:并没有啊,老师是指什么 -- 第46页 竹内旬想到什么,略有释然:那大约是我看错了吧。 他伸出手,自然的抚摸高桥樱枝栗色卷曲的短发,摸到她白皙的脸,四目相对。 高桥的脸上带出红晕,坦然的闭目踮脚凑上去,迎接他的亲吻,却被制止了。 高桥樱枝带出疑惑、低落:老师,不想要我吗 竹内旬温柔的笑,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俯身在耳边悄然说:当然不是,老师有多喜欢你,你身体的每一寸,难道不知道吗你忘了,可爱的女孩子,不应该主动,这是男人应该做的。 他一把抱起高桥樱枝,把她按在自己的身上,堵住她的惊呼声,自如的向僻静的地方走去。 高桥樱枝眼中情意满满,神色分明是喜欢、想要迎合,但她却微微僵硬瑟缩,仿佛满是抗拒,却不敢反抗,似是颤抖,柔弱可欺。 老师,不要这样。说着求饶的话,却因为恋人脖子间的轻吻动作而笑出声。 眼眸深沉压抑的竹内旬,不轻不重的拍打她:认真点。 高桥樱枝虽然不明白,竹内旬这样温柔的人,柔情蜜意的时候,为什么却总喜欢玩这种带着强迫戏码的角色扮演但她也不排斥就是了,更愿意无条件配合恋人的喜好。 她嘴里痛苦的啜泣着,喊着言不由衷的求饶:老师,好痛,放过我。 看向天空的满是欲望的眼睛里,却隐藏着一缕嫉恨。 今天竹内旬再一次对弥生姬一的袒护,联系到他的喜好,她不得不怀疑,弥生姬一是不是勾引了竹内旬。 毕竟,她看过对方的日记,知道弥生姬一暗恋竹内旬的事。 要不是如此,那种小角色,随便踩两脚就算了,她哪里会有兴趣花时间对付 弥生姬一对竹内旬有什么心思,也只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罢了。 但是,如果竹内旬也对她产生不一样的想法呢 毕竟,竹内旬喜欢的,不就是柔弱可欺,楚楚可怜,却无论如何都没有能力反抗的少女吗 啊啊,老师,喜欢弥生吗 竹内旬的动作看似粗暴实际却温柔,没有一丝迟疑的答道:你说三月吗三月有樱枝,自然是喜欢的。 随着他的话语,周围的樱花也逐渐飘散下来,落到两人缠绵的身上。 本国的文化里,三月又叫弥生,并没有错。 但是,这何尝不是一种欲盖弥彰 不管是不是女性胡思乱想下的嫉妒心,她是绝对不会放过弥生姬一就是了。 真一没有一点看到船戏的不好意思,哟哟两声,摇头感叹:还是岛国的权贵小姐姐会玩,还能跟温柔英俊的老师谈恋爱。不过,我单以为中年猥琐的老师才会变态,没想到年轻帅气的也会。 不明白。意思是在人类眼里,跟女性发生关系的男老师,就是变态吗 真一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不管燕十七看着多么像人类,作为一种AI机械智慧生物,有些时候,就跟人类的婴儿一般,什么都不懂。 这倒不是。我是指别的事情,不过现在还没办法跟你解释清楚。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说。 当那两个人终于整理完衣物离开后,弥生姬一也走了出来。 她蹲下来,拿出一个透明的类似物证袋的东西,小心不碰到的将沾着某些不明液体的东西装进去。 你在调查什么需要用到竹内旬的精斑 黄雀在后,一直注视着她的人走了出来,淡淡的问。 弥生姬一没有抬头,也没有放慢手中的动作。 做完这一切后,她站起来看着藤原斋:给别人的。 藤原斋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虽然有点可笑,但是自从今早弥生回来后,他几次见她的神情,都有点相信,弥生不是活人。 现在听她说话,清澈的声线,总算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然而,不等他纠结是否再说些什么,弥生姬一就悄无声息的走了。 这一次,对方并没有回望,用神秘、诡异,却充满奇异诱惑力的眼神看他。 哦你怎么不继续恐吓冷漠美少年藤原斋了 真一缩着肩膀,减少存在感的快速遁走,大有遮脸的冲动。 完了完了,十七,这次想哄骗美少年自愿结婚估计不行了,等我想想,完事了制定一个攻略婆婆的路线好了。 燕十七很迷惑:嗯这是为什么 刚刚,咱们在我的意识脑海里聊得很high。但这一幕,落在藤原斋的眼里,那就画面太美了,不忍直视。 你想想,弥生姬一低着头,全程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一对情侣啪啪啪。这么看上去,不也挺变态的吗 正所谓,我看他人多奇葩,料别人看我应如是。 哈哈哈哈哈哈!我能笑一年。 燕十七当然不会跟她感同身受觉得丢脸,立刻放声大笑。 真一的脸都绿了:还不是因为跟你聊天,没发现他跟来。 他忍着笑意:所以,你刚刚假装收集精斑的举动,只是为了挽尊 真一鼓着脸点头:我得合理化wuli贞子小姐姐的举动,争取不要降逼格啊。调查取证什么的,虽然生硬了点。总比一眨不眨看别人啪啪强啊。 -- 第47页 那这玩意你打算怎么处理 记忆里,有个同学在查东西,送给他凑个数咯。 过了几分钟,燕十七突然喊起来:不对。我怎么记得,他出声之前,你就已经在收集了 真一掏掏耳朵:啊,应该是你记错了吧。或者该杀杀毒了。 老子是AI,有数据回溯的,怎么可能记错你给我解释清楚,到底在搞什么 真一忍笑,任凭他大呼小叫,都假装没听到。 第27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6 夕阳西斜,阴影和晚霞一起造访了学校。 三三两两的学生相继离开教室回家。 三年五班的教室里,人也走了大半。 只有弥生姬一,仍旧趴在桌子上,拿着笔,僵硬的画着什么。 周围的学生,皱着眉暗骂两句,但早上弥生姬一的神情,多少让他们心里有些发毛,此刻都有些避之不及。 只有一个人,非但不避,还凑了上来。 岛田小林搓着手,肥胖的身体佝偻着,神色慌张,眼神闪烁:弥生桑,我,我有些事,想跟你说,能不能等下跟我一起走。 弥生姬一的动作停下来,慢慢抬起脸。 岛田小林看到她安静清秀的面容,心里松口气,尽管仍有些局促不安。 但随即,就带出几分尴尬:对不起,之前,我不想的,是山本君逼我这么做的。我很抱歉,我再也不想忍受了,希望弥生你能一起加入我们的反抗联盟。 弥生姬一平静的点点头,小声说:正好,我也有事找岛田君。 岛田小林高兴起来,身体也直起来,示意弥生姬一跟自己走。 这个笨蛋,真是,每一次都这么简单的上当。 他咧咧嘴,想到等在卫生间的那群人,感叹一会儿又有好戏可以看了,心底竟有些兴奋。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突然飞了起来,整个世界都在眼前飞速远去。 啊啊啊啊啊,救命! 惊恐的喊叫求救声却仿佛憋在喉咙里,被透明的塑料袋闷住了一般发不出来。他甚至还听到旁边教室窗户里女生的嬉笑谈论,但却没有人发现他的惨状。 被诡异的力量拖着后衣领,整个人仰躺着,飞快的行过四楼长长的走廊。 被抛起来的时候,他抽搐着,心底惨呼自己要死了,就歪着头晕死了过去。 迷迷糊糊醒来,已经暮色降临。 岛田小林揉揉眼睛,想起昏迷前的诡异经历,那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他脸色惨白,肌肉紧张的抽搐着,浑身软绵绵的,也顾不上爬起来,立刻环顾左右。 头顶,有什么垂下来 岛田小林发现是在学校后山的樱花林,也没有什么异常,略松了一口气。以为是樱花什么的,伸出随意的拨开,却发现更多的落下来。 凉凉的,柔软的。 接在手里一看,是头发! 啊!有鬼啊! 岛田小林跌倒,蹬着腿,慌乱的后退。后面却就是樱花树了,退无可退。 身后,一双两双惨白的手,慢慢伸出来,不知道是从土里,还是从树里,一点点逼近。 岛田小林余光看到了什么,心跳骤停,一股寒凉从心底生出来,瞬间冻结了他的血肉。 他一动不动的,任凭那两双惨白枯瘦,明显不是活人该有的手,环住他的腰腹,胸口。 仿佛有喟叹从虚空中响起,那枯枝一样的手,抱住了他,一点点慢慢收紧。 像亲密粘人的恋人,紧紧的,仿佛要与他绑死在一起,挤进他的骨肉里,与他融为一体。 岛田小林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咯咯挤压的声音。 他感觉到,自己腰上的肥肉在体内碰到了一起,腰瘦到一只手就可以圈住。腹腔里的器官被挤压着,慢慢上移到胸口。 胸口,啊,胸口也有一双手呢。 在环抱,收紧,挤压,把器官推向咽喉。 他的心,他的心,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不要,不可以,跳出来,他就变成死人了。 那个鬼,就会从他的嘴里钻进去,取代他吗 沙沙。 一瞬间,仿佛什么来了,那两双手发出一道惊呼,立刻快速退走。 岛田小林艰难的喘着气,吸着气,许久才能正常的呼吸。 被肥肉挤压的小眼睛,此刻被涕泪糊住更小了,但还是看到一双脚,静静的停在身前。 黑色的有些旧,却保养的很干净的女生小皮鞋,非常眼熟。 他见到过很多次,他踢飞过,在她挣扎着惊恐的眼神下; 也见她被揪着头发拖行,这只鞋孤零零的侧翻在地上; 那个月夜里,在她疯疯癫癫惊恐的喊着有鬼的时候,这两只鞋散乱在地上,被人踩了无数脚,裂开口子; 第二天他亲眼看见清洁人员运往后山垃圾处理焚化炉的车子里,就放着这只鞋。 岛田小林张着嘴巴,视线一寸寸的上移,看到低着头,脸色苍白的弥生姬一。齐刘海下,那双安静漆黑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看着他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眼角也是。 岛田小林立刻就想到了今天早上,那个可怕的笑容。 -- 第48页 不不,不要杀我,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忏悔,我道歉,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我,他们逼我的。我都告诉你,全都告诉你,不要杀我 他腿脚灵活的跪趴在地上,双手放在头前,不停的作揖求饶,眼睛死死闭着,生怕一睁开眼,就看到一脸鬼魅笑意的弥生姬一,把手插进他的脖子里。 不管弥生姬一是人是鬼,刚刚那两只鬼,她们一定是一伙的。 对,对,说些什么,一定要说些什么。 他只是个小人物,也是被逼的,弥生要找也不该找他,该死的是罪魁祸首。 真一穿着制式复杂,花纹繁复靡丽的和服,宽大的袖子从抬起的手臂上滑下,垂下的袖摆长得几乎到膝盖。 皓月下,洁白如瓷的手指插进挽起的髻发里,露出一整张线条流畅,隐有锋芒的脸。 娇艳暗红色的彼岸花插入鬓发。狭长的睫毛下,冰冷犀利的眼神挑一尾似笑非笑的讥嘲,紧抿的少女樱花一般娇嫩的双唇却没有丝毫弧度。 你这是燕十七惊奇疑问,语气里却是难以掩饰的赞叹。 穿得仿佛要去艳压红毯的真一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去复仇。 噗,复仇你打扮成这样你是打算去美死他们吗 在燕十七看来,应该是长发覆面,白衣如丧,脸色敷上三斤白粉,指甲漆黑如勾。这才能争取从心灵到身体,对他们造成核弹般的打击。 我特意还准备好了,随时兑换一些宇宙级经典恐怖音乐,随时为你助兴。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催眠吧。她顿了一下,掩饰由于拒绝太快,暴露的僵硬,若无其事的说,还不到时候,我没打算现在就弄死他们。 燕十七点头:原来如此,不等真一暗松一口气,他话锋一转,原来真一你怕恐怖音乐啊!啊哈哈哈哈哈哈,是谁大言不惭说自己沉迷综恐不可自拔,原来是叶公好龙啊。 还是被发现了,这家伙,这时候这么敏锐聪明干什么 真一气呼呼的,却没有反驳。 站在城市最高的电视台的塔顶上,身后是深海般汹涌的深蓝夜色,一轮新月勾着冰冷的瞳孔,冷漠的注视着。 艳丽如同百鬼夜行里,雌雄莫辩的妖姬一般的弥生姬一,迎着夜风久久驻足。 眨眼之间,便在远处一个个高耸的大厦顶端跃迁出现,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半空中缓缓的,悠悠的飘落下来彼岸花如玄月一般的花瓣。 窗台前,一只修长有力的男人的手,从容的接住了它。 拿到鼻尖轻嗅,呢喃着:这就开始了吗 我怎么可能掉份的,自己亲自下场当然是维持高逼格,用积分让他们跪地喊爸爸。 真一屈膝坐在窗台上,撸着怀里房间原主人的猫,在喵喵的声音里,跟好奇的猫咪一起看向房间里,不断跑跳、挣扎、躲避的某位好同学。 这只是名单上的其中一员罢了。 当时他好像是扮成裂口女的样子,来吓唬惊慌失措的弥生的,那现在,她就慷慨点,多花点积分给他兑换个豪华逼真一点的裂口女套餐,让他也体验一下。 顺便,她自己也体验一下他当初站在一旁,恶作剧成功哈哈大笑到眼泪都出来了的愉快。 她漫不经心的抬起猫咪的爪子招手,幽深平静的眼睛,对着房内表演的人:喵。是不是很滑稽、很可笑呀 真一蹙了一下眉,摇摇头否定,心情并不好:老实说,还没有撸猫来得有趣。不懂这帮人为什么喜欢把时间精力花费在欺凌别人身上有这时间,完全可以干点别的啊。 在我的数据库里,喜欢这样做的人类所占百分比并不少。基因遗传学上解释的话,人类自古时候,习惯的都是恫吓,围猎比之弱小的动物。而避免触怒有威胁的猛兽,这帮助他们更轻松更好的狩猎,增加生存几率,进化到食物链更高的顶端。所以,成为人类以后,这种让他们占据优势的基因,仍旧保留了下来。 真一点点头,心不在焉的说:那我问问他,这感觉爽不爽。 她松开手,轻拍猫咪的小脑袋,圆滚滚的猫咪立刻蹬腿跳到主人身上。微带指甲的爪印在汗津津的脸上左右开弓。伴随着猫咪凄厉威胁的叫声,陷入鬼蜮迷障的男生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他劫后余生一把搂紧猫咪,慌张的左右看看,松一口气。 佳丽斯,是你救了我吗 猫咪喵喵了两声以示回答,温驯的被他抱在怀里抚摸。 啊,佳丽斯,真的好可怕,我梦到了 是吗梦到了什么清澈冰凉的,如同夜色一般的声线,轻轻的回应。 我梦到,佳丽斯你会说话你是在说话吗 喵呜。 你在,找我吗 哗啦,三月的春风微寒,带来远处樱花芬芳的夜风,急促的掀起窗帘。 清冷的月色,从不知何时打开的窗户斜倾一地。 第28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7 在那窗台上,斜倚着的,穿着繁丽和服,耳鬓簪花的仕女,清丽流畅的线条,幽深冰冷的眼眸,仿佛传说中百鬼夜行里的妖姬。 -- 第49页 他的冷汗刷的掉落下来,有时候,美并不是美,甚至比直白的扭曲恐怖,更叫人胆寒、可怖。 方才不知是真是假,是现实还是噩梦的片段,还笼罩着他。他不断张合着鼻子,唯恐下一秒,那美丽冷漠的妖姬,会立刻张开嘴,露出可怖的面容扑来。 救命,救命。细微的,小声的破碎的呼救声,在喉咙颤抖。他紧紧抱着猫咪,像抓住最后的倚仗。 疑惑的猫咪似乎也感觉到主人异常的情绪,毛发炸开,滴溜溜的圆眼睛,朝向窗台上方才还温柔无害的人形。 吓唬人,好玩吗 不,不好玩。 你喜欢裂口女 他想起那时候,一群人兴奋讨论扮演什么角色来吓唬弥生姬一的时候,自己张扬急切的喊着:我喜欢裂口女,裂口女留给我,这个吓人。 难道,真的有妖怪鬼魅,听到了,就在他们惊吓别人的时候,窥伺蹲守在他旁边 不不,他不敢回答,不敢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自然是不喜欢的,谁会喜欢这种恐怖吓死人的东西 但是如果对着妖怪这样说,下一刻,难道不会被激怒的妖怪杀死 放过我,求求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我不要你做什么,只想知道,你对猫咪可以友好,为什么却能那么残忍的对待自己的同学一个从没有伤害过你的女孩。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男生缩着身子,抱着自己的猫,瑟瑟发抖,胡乱求饶着。 许久,不见声音继续,他慢慢睁开一只眼,又另一只眼。 窗户大开着,窗帘微微的拂动,月光温柔轻盈,什么都没有。 男生一点点松懈下来,想到方才的对话,疑惑的神色变换着:弥生,姬一桑 这一晚,好几个人的房间里,上演着类似的都市怪谈。 从岛田小林那里拿到的口供,结合已死去的弥生姬一的记忆,从程度最轻的外围人员开始,真一,一个一个的夜访了他们。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唯利是图了吧,你真的很能花积分啊,小朋友。燕十七数着流水一样游走的积分,感觉良心有点痛。 咦,AI怎么会有良心一定是他的错觉。 真一拿着账单也有点哀愁,但一想到进账的速度,又淡定了。 哎呀哎呀,电影发行赚的外汇不是也能转化成积分吗再说,我们这次干一票大的,进账肯定不会比上个世界少。 那倒是。不然他干嘛跟着真一一起作死 第二天来学校,各种阴云密布的讨论声,细细索索的在暗地里传递着。 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勉强。尤其是那些,平日里欺凌他人如同家常便饭的人。 毫无疑问,大家都看到了模样鬼魅的弥生姬一,这是她的报复。 他们都想到了:如果那些人被这样惩戒,等待他们这些人的,会是什么 但,往好里想想,只是惊吓,又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现在他们又提前知道了,有所准备,大可以跟家人保镖们在一起。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串通起来,有什么人在背后捣鬼呢高桥樱枝双手交叉放在课桌上,环顾四周,冷哼,真的有鬼怪的话,凭什么为区区一个人类出头再说,不是还没死吗 没有人吱声,相熟的人面面相觑。 不明白,她说的还没死,指的是谁 是他们这些人还是,被欺凌的弥生姬一他们 就算心里不爽,也没有人敢直撄其锋。 高桥樱枝的嚣张跋扈,是即使霸道如山本岩一郎,都要忍气吞声的。 并不是没有身份地位比他们两人更高的人,比如藤原斋,即便不是校理事会成员之一,但看他家的显赫地位,也没有人敢惹。 但对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最重要的,却并不是这个,而是个人的人格魅力、气场。 像藤原斋那种冷漠理智,毫无人性温度的做派,大家都会有些发憷。 即使他没有主动做过什么,但撞到他手里的人,也没有一个能吃到好果子。 趋利避害,是任何动物都会懂得的东西。 如果说,高桥樱枝和校董事会家的公子小姐们,代表了学校金字塔最顶尖的生物。而弥生姬一、岛田小林这类人,代表了最底层。 那么,藤原斋他们这些人,就好比另一种物种,并不在这个金字塔体系内。 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学校里,自然不缺藤原那类物种体系的人。 无一例外,这些都是各个家族极顶尖的一撮人。并且大多数,不是已经在国际最顶尖的学校,就是正在为去往这些地方做准备。 只有很少数,会留在集团的大学内。 而占据大多数的人,就是位于中上游的,各种小家族的纨绔子弟。 学习只是应付家里长辈时的顺便,也是为了不被同阶层的同龄人太过比下去,最大的目的,其实是找乐子,消遣人生罢了。 这所象征着高贵阶级、上流社会、优秀精英的私立高中,实际上不过是个披着好看外表的原始社会罢了。 现实外界的规则,不再能束缚他们,个人生来所拥有的权势财富地位,在他们绝大多数人之间,没有明显的区别,让他们丧失了在外界可以享受的特权待遇。 -- 第50页 剩下的,那就只有,最原始的弱肉强食了。 不管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又对彼此有什么怨言不满,几乎每个有关的人都在等弥生姬一出现。 然而,直到上课,他们也没有看见她。 班主任樱井千代走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大眼睛圆脸短发的女孩子。 皮肤白白的,眼睛弯弯,笑容甜美治愈,正满怀好奇期待的打量着台下的同学。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班,今天来了一个转校生。清水酱,来,介绍一下自己。樱井千代惯常严肃刻板的脸也带了几分柔和,对转校生招手示意。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清水里奈,很高兴能进入这里读书,以后,请多多指教。 她语毕,弯腰鞠躬。 看起来很懂事很有礼貌的行为,似乎赢得了大家的好感,鼓掌声响起,比礼节性的程度多一些。 底下有些男孩子已经窃窃私语的交流。这样卡哇伊的女孩子,的确会让人第一印象就喜欢。 樱井千代赞许的点点头:那么,清水酱就暂时坐在那里好了。 是。清水里奈鞠躬点头,然后微笑着向最后一排走去。 中途的时候,突然一个趔趄。 怎么了清水酱樱井千代蹙眉疑问。 清水里奈的微笑有些勉强,环顾了周遭:没事,对不起,是我没有站稳。 小心一点。 樱井千代没有理会这个插曲,她注意到弥生姬一的位置是空的,脸沉了下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几乎是刚刚好,弥生出现在了门口。 樱井千代神色微霁,或许是考虑到有转校生出现,不想留下苛刻的印象,她冷淡的说道:希望弥生桑不要再有下一次了。坐好吧。 清水桑。小声的呼喊响起。 清水里奈寻声看去,脸上便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啊,是岛田君吗原来你也在这个班。 岛田小林情不自禁也笑了:我也是,想着清水桑要是在我这个班就好了,没想到居然真的会如愿。 您太客气了。在陌生的环境里看到熟悉的人,清水里奈顿感舒心。 不是礼貌的客气话,我是真的这么想的。不需要这么称呼,直接叫名字就好了。叫我小林吧,里奈酱! 昨天下午在学校。 岛田小林因为没有按照约定,把弥生姬一骗到厕所门口,那群计划好要对付她的人那里。并且,还因为受到诡异情景的惊吓,不等对方说话,就把自己知道的,那晚上参与惊吓弥生姬一的百鬼夜行计划的人,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他为了自保,当然是略过了,自己在其中的作用。 说到无话可说,颠三倒四,发现弥生姬一消失不见,这才惊魂不定的逃走。 然而,等在厕所门口的人没等到他来,也满校园的找他,要他好看。 慌不择路的跑着,正好遇见清水里奈。 那时候,清水里奈在司机的陪同下在校园里散步,等候帮自己办转校手续的父亲。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清水里奈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立刻便帮助了岛田小林,用父亲的车,把他送出了校园。 等到岛田小林坐上来接自己的车,这才想起,自己忘了问这个天使一样有着好看治愈笑容的女孩,她的班级。 里奈愣了一下,笑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善解人意的点点头。 在岛国的文化里,只有很密切的人才可以直呼其名,他们第二次见面,无论如何有些唐突了。 岛田小林只觉得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放好,他第一次觉得,上学是这样好的一件事。 我还没有好好感谢里奈酱昨天的帮助,这样,我请你吃饭吧。时间地点你选,要不今天中午吧,怎么样 里奈笑着点点头:小林君太客气了,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的。 她的笑容毫无阴霾,像初夏迎着阳光的向日葵,暖暖的,叫人看到就情不自禁心情好起来,也跟着微笑。 清水里奈的眼睛无意中一瞥,顿时愣住了,弯弯的眼眸中一片明媚,仿佛花朵遇见了阳光甘露。 岛田小林的笑容微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不经意走过的藤原斋。 第29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8 小林君,那个,刚刚走过的人是谁清水里奈激动的抓住岛田小林的衣袖。 岛田小林看着她的手,半响勉强笑着:是,是藤原斋。他跟我们不一样,为人骄傲,个性冷漠,总之很不好接触就是了。没事千万不要去打扰他。 哦哦。清水里奈的目光顺着藤原斋消失的背影远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岛田小林的话。 死肥猪,你给我过来。 突然之间被推搡出去,撞到墙角桌几尖锐的一头。岛田小林顾不得疼痛,神色惊恐的看向清水里奈。 他害怕,从里奈的眼中,看到跟别人如出一辙的惊讶、鄙视。 但是,里奈却是第一时间挡在他面前:你做什么请不要这个样子。小林君你还好吗有没有撞疼 -- 第51页 推他的人,正是山本身边那一伙人,山本昨天晕倒后没有来学校。这伙人就开始猴子称大王。 哟,是新来的转校生清水里奈啊,长得到是卡哇伊,这样吧,看在你还算顺眼的份上,提醒你一下。不要跟这个死胖子混在一起,他啊,哼,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玩的。 就是啊。之前也有一个弥生姬一,像你一样,试图帮他一把。结果事后,这个家伙胆小懦弱,居然恩将仇报,比我们任何一个人欺负弥生都厉害。弥生被他害得都疯了。 你想当下一个弥生吗 岛田小林神色慌张的看着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他的坏话,大脑一片空白,居然不假思索的发狠撞上去,推开他们:你们胡说,闭嘴闭嘴闭嘴!不是我。 那些人没想过他居然敢反抗,措不及防被推得一样趔趄,为首的几人更是撞到后面人身上。嘴巴都被他胡乱的击打下,磕在牙齿上出血了。 一击得手,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讨到好。不想在清水里奈面前留下自己懦弱可悲的印象,即便腿脚发软,凭借着他的体型,岛田小林也强忍着恐惧,没有再后退一步。 清水里奈慌张的看着左右,不知道如何是好,看到岛田小林没有吃大亏,场面胶着。她立刻道:快上课了,你们要是还不走,等下我就会告诉老师。 那些人哪里会怕她告诉老师,只不过,如果被惩罚,会比较麻烦,也会丢面子就是了。 再加上,没想到会在这家伙面前吃亏。看他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懦夫也会变得狗急跳墙,一时之间没有人先动,便停滞了。 他们以往跟在山本身后习惯了,突然之间山本不在,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听谁的。又不想自己出头撞上去,万一出事,便成了笑话。 这么一想,便听着清水里奈的话,冷哼一声:这次就先放过你,等着瞧。 见到那些人居然真的走掉放过自己,岛田小林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全身而退一次。 他自然不是一开始就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不过是被打怕了,又见到他们是怎么折磨别人的,知道有比打骂更恐怖的折磨。被吓破胆,这才不敢反抗。 小林君你没事吧。清水里奈丝毫没有相信那些人的诋毁。 岛田小林眼中有一丝颤抖,他没想到,里奈居然没有改变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有疏远他。 他猛地拥抱了一下里奈,随即感觉到她的僵硬错愕,很快松开手退开一点:很抱歉,但是我太高兴了,谢谢你,里奈。谢谢你没有讨厌我。 里奈笑着摇头:我并没有做什么,是小林君你很勇敢,打跑了他们。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相信你。我相信,我看到的小林君绝不是会恩将仇报的人。至少,你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伤害我的,对吧! 嗯,岛田小林带一丝哭腔,颤抖着,我绝对不会伤害里奈,我发誓,我会用尽一切去保护你的。里奈,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里奈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很荣幸,能成为小林君重要的朋友。我也很高兴,能被你保护。 岛田小林笑着笑着,感觉做梦一样,人生好像从清水里奈出现,生命就有所不同了。 突然,一道强烈被注视的感觉刺着他,扭头看去,笑容顿时委顿,脸色也刷的白了。 他们所站的位置,正好是两个教室中间的走道,工字型的中间。 摆着一些装饰插花的桌几,平常很少有人流。 在这条夹道的尽头,弥生姬一静静的朝向他们站着。穿着统一的校服,黑长直的发,逆光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 在她身后,来来往往着不多的同学,却没有一个人朝她或者朝这个夹道看一眼,好像有什么存在将这里屏蔽了。 岛田小林颤抖着,慢慢挡在还未察觉不对的清水里奈面前。 清水里奈还说着什么,他嗯一声,颤抖的抓住她的手。 小林君怎么了 岛田小林的手冰得像铁,他一眨不眨的盯紧弥生姬一,眼角神经质的颤抖。 昨天在樱花树林里惊悚的一幕幕在脑海和现实交织,他害怕弥生姬一会忽然过来。 脑中不受控制的闪过各种可能上演的恐怖一幕,又安慰自己,现在是白天,自己不是一人,不会有鬼的。 弥生姬一复杂的看着岛田小林,知道他对自己的恐惧,她既没有走近,也没有走开。 十七,感觉有点烦。刚刚那些人并没有说谎,岛田小林,的确是对第一个帮助他的弥生姬一恩将仇报了。 我知道,我也看见了。从弥生姬一的记忆里。 真一喃喃着:我本以为,他就是那种纯粹的小人了,但是,看起来,他对清水里奈却不是这样的。究竟只有弥生是这个倒霉的例外,还是只有里奈是例外 岛田小林的异常,终于引起了清水里奈的注意,她好奇的挪动脚步,看向小林君一直注意的那处。 逆光的走道尽头,缥缈看不清轮廓的弥生姬一,转动脚步,似乎就要朝右边的教室走去。她的视线却还是看着这里,一步一步,侧脸看着他们,缓慢的掀起唇角,留下隐秘的讯息,然后彻底扭头消失在视野里。 -- 第52页 那是谁清水里奈诧异的看岛田小林长出一口气,手脚虚软的扶住墙边的桌几。 岛田小林低着头,迟疑了一下:是弥生。 她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们太奇怪了。刚刚我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这个学校,到处都是奇怪的人。你小心一些,如果有人喊你去别的地方,不管是谁,都不要答应。一放学,就尽早让司机来接。 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她还是疑惑的答应了。 如果需要求助,就去找竹内旬老师。他是唯一肯真心全意帮助我们这些人的老师。但是,万不得已,就不要靠近他,尤其,不要让高桥看到。 但是,即便清水里奈乖乖的执行着他的忠告,该来的还是会来。 第二天,清水里奈一来学校,就听到很多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 她每次一回头,就看到有人在指着她对别人说笑。 奇怪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全身,并没有哪里不妥。里奈有些不安,又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到教室以后,看到昨天说过话,面熟的同学,便立刻友善的笑起来打招呼:早啊,大家。 哼,早啊,暴发户。对方却冷哼一声,回以嘲笑。 嘻嘻,看她都懵了。表情好好笑。 哪里好笑了,不是更卡哇伊吗 昨天说她卡哇伊是不知道嘛,再说,虽然暴发户,但笑起来傻乎乎的,跟我家养得萨摩耶似得,是很卡哇伊呀。 你是说里奈像狗啊。真刻薄,不过好形象。嘻嘻。 清水里奈的笑容勉强极了,左右看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嘲笑。 她看过去后,那里就只有冷漠坦然回看过来的脸。一个个,抓不到究竟是哪一个人在说。 请不要这样,我并没有伤害任何人不是吗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真的很过分。 高桥樱枝从身后走来,直接撞上她,把清水里奈挤到一边撞上别人的桌椅。 她目中无人的冷哼一声,状似自言自语:真是的,需要跟爸爸提提建议了,不要什么东西都收到学校来。这种连眼睛也不长,只会挡道的人,为什么要拿萨摩耶比喻 噗嗤,是啊,明显狗要可爱一点。 被撞上桌子的同学,佯装愤怒:走开,混蛋,你看看你把我的桌子都弄乱了。没教养。 对不起。 嘻嘻嘻 哈哈哈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要欺负新来的同学啊,我们可是贵族高中。要有相应的气量啊。 我跟你说 是吗难怪啊。 清水里奈咬着嘴唇,低着头,眼眶含泪。觉得这一切可怕极了,自己就好像一只落水的小狗,落入人群里,被不断的驱逐踢打。 为什么嘛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弥生姬一从走廊一端走来,每一个看见她的人都立刻噤声,悄悄拉拉周围的人退避开。等她走过,又探出头来看。 听说了吗 鬼女、被诅咒、鬼上身 无数谣言在背后滋生传递,夹杂着或真或假的当事人的佐证。 恐惧、好奇、忌惮悄然蔓延。 她走到三年五班的教室外,看到门口伫立的人。 紧紧握着拳头,浑身颤抖着,胖胖的圆脸上带出愤怒憎恨,却咬着牙,一步也没有踏进去,也没有露出一丝身形给里面的人看到的,岛田小林。 第30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9 而教室里,正被奚落、言语欺凌的清水里奈,还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每一个走进来的人。随即又含着眼泪,低下头去。 她似乎觉得,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阻止这些人,便擦了一下脸,想向外走去。却被人有意无意的挡着,不让她离开。 这是要去找樱井那个老女人告状吗 看樱井那么喜欢她,我还以为是她的私生女呢。 有可能哦,某些角度还蛮像的呢。比如说胸。 别开玩笑了,真过分,你指的是都下垂了吗 哈哈哈哈 弥生姬一看了两眼毫无察觉的岛田小林,越过他走到教室门口。 当她出现在那里的第一时间,一种奇怪的氛围就蔓延开了。 每个人都突然感觉到空气里有哪里不对,声音一起停下来。 没有任何人提醒,他们就慢慢看向门口。 鸦雀无声。 有一种说法是,当本来正热烈交谈的人群,突然不约而同一起沉默了,那瞬间,是因为有天使从上空飞过。 三年五班的学生们却觉得,应该是,有鬼出现在人群阴影里了。 弥生姬一,就是那只鬼。 或者,不是她,是附身她背后的某种存在。 每个欺凌过弥生姬一的人都会觉得,即使弥生被活活玩死了,她的鬼魂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是换个形式继续被欺凌罢了。 -- 第53页 作为人是个没用的软弱的人,无能到被弄死了,作为鬼能有什么改变 然而,她疯的却很蹊跷。恢复的也是。 有些鬼怪游戏,本身就说,有可能会招来真的东西,跟人一起玩。 弥生归来后的言行举止,分明更像是鬼附身一般可怕。 昨天那些有灵异遭遇的同学,本来在大家的怂恿下,要来找弥生姬一麻烦。 可是,当他们见到弥生来了后,却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许多人甚至不约而同病了,下午都请了假。 今天也有几个人没有来。 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他们几个也遭遇了诡异事件 报复的程度,是不是更严重了,所以才直接没有来 还有,最重要的是,今天晚上,又该轮到谁了 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每个人都觉得弥生姬一是罪魁祸首,却没有一个人敢去质问她。 是不是她搞的鬼 她到底是人是鬼 又是怎么办到的 她想怎么样 把他们都跟她一样吓疯吗 还是 现在还没有人行动,是因为忌惮。 无法解释的事,未知,都让人想象,更添惊恐不安。 大家都在观望,就像看一个气球不断的被吹大。 每个人都想象着,它会炸裂,但它到底还没有炸裂,还在一点点的鼓胀,压抑,让人喘不来气。 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高桥樱枝。 高桥手里的笔一摔,冷冷的看着他们:看我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大家复又低下头或转过视线。 高桥樱枝冷笑。 她自然知道的更多更清楚。 比如,参与那夜百鬼夜行计划的人,现在一个一个的,被吓得神经衰弱,不敢上学,不敢独处,不敢闭眼,甚至还有去找著名阴阳师庇佑的。 她也知道,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们觉得自己才是最大的幕后指使者,也是最后最该被重罚的人。 但是高桥樱枝并不这么觉得。 那晚上,她虽然也在学校里,可这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更何况,要不是弥生姬一疯了,第二天,她还想找她算账呢。 但她也不是笨蛋,自然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 所以,只要弥生姬一没有做什么,她目前也只想保持观望的态度。 是不是你 在弥生出现后,微妙诡异的气氛里,无人再说话。 清水里奈终于摆脱了这种四面夹击的恶意围击局面。 门外焦急却无能为力的岛田小林松一口气,下一个动作却是径直跑出去。 他一口气跑出教学楼,在校园里几个地方跑着,仿佛在找着什么人。 最后,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堵在了一个人面前。 被这样质问的田中纪子,眼神下斜,随意扫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不是。 她拨了拨刚烫好的卷发,抬脚就走。 岛田小林立刻挡住她的去路,眼神阴沉愤怒:你敢说,不是你到处散播里奈的家庭情况,引导大家欺负她的 田中纪子止步,挑眉:哦~你说这个啊,不是我呀。我只是无意间知道她爸爸是怎么发家的,别人问起了,就随意说了一句。后面的事情可跟我没什么关系,怎么,不可以说吗清水先生可不是这么说的呢,在我床上吹嘘得很得意,巴不得所有人都替他宣扬一下。 果然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她们到处拿这个挖苦里奈。 所以呢关我什么事田中纪子索性站住了,从最新发布的LV的包包里,拿出精致的女式烟盒,抽了一根出来。 岛田小林的小眼睛里慢慢堆积着情绪:你这个女人,你简直跟恶魔一样。迟早我会杀了你。 纪子愣了一下,才点燃烟:这是,动感情了往好里想,你应该感谢我才是,要不是我,现在你的里奈酱说不定远远躲着你,看你像条狗一样被大家呼来喝去了。现在多好,她跟你是一国的,你还能英雄救美,保护她呢。多来几次,说不定她也就爱上你了。 岛田小林的眼中闪过一阵迟疑摇摆。 纪子熟练的吐出几个烟圈:说起来,你要是一直能像你刚刚放的狠话一样能干,现在也不是只能当一个私生子,在学校里沦落成被很多不如你的人奚落。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干你真的不知道吗假的吧,你自己不也是踩着弥生姬一,好好的安享了几个月的福 是你怂恿我的,是你出的主意。 纪子敷衍的一笑:嗯嗯,是我是我。作为共犯,你连这点承认的勇气都没有,我一直很了解呢。那现在呢是弥生,还是清水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分别,对你来说,是有了吗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岛田小林并不知道,他得知里奈的遭遇后,很快就想到,又是田中纪子的手笔。危机一解除,就全凭一腔愤懑来找她了。 你想让我停止说起来,哪一次,我不是只起个头就收手了后续发展那可不在我的控制范围里。不过你要解救里奈酱可见的悲惨命运,我倒是可以给你出个主意。 -- 第54页 岛田小林警惕起来,田中纪子上一次出的主意,就是让他恩将仇报,反过来出卖弥生姬一。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了。 纪子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不在意的笑笑:但从那以后,你也摆脱掉食物链底层的可悲命运了不是吗 就像寻找替死鬼一般,弥生替代了他,他就得到了释放。 你想让我,做什么 田中纪子没有丝毫意外:不是我想让你做什么,是那些人想看到什么你也不必做什么,就像以前一样,撒谎,骗人,怎样都好,激怒他们去找弥生的麻烦 不行,听到弥生,岛田小林的脸上露出惊恐紧张的神色,左右张望着,好像生怕一回头,就看到弥生正望着自己。他急急地说,弥生她,她不对劲。没看到现在大家都不敢找她麻烦吗连山本也 田中纪子收起之前刻意游刃有余的姿态,掐掉香烟,沉下的眉眼冷成一道寒光:所以呢这不是很好 什么意思 田中纪子只觉得兴奋,她简直等这个机会不知道等了多久了:愚蠢,你难道不憎恨那些肆无忌惮把你的自尊踩在脚下的人之前是没办法,才陷害弥生,那是为了自保。我也觉得很内疚,一直想拉弥生酱一把呢。 说着谁也不信的虚伪的谎话,她眼中的光亮充满野心却又渗人:但现在不一样了,弥生是复仇,还是鬼上身,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她有能力跟那些人对抗了。想办法在中间加一把火,烧起来。砰! 岛田小林惊恐的看着,纪子的脸上带出堪比恶鬼般的笑:呵呵呵呵呵,那些混蛋,你说,会不会就被拖下地狱,被恶鬼吞噬了呢 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岛田小林想起,百鬼夜行计划前,他曾看到发起人跟田中纪子私下交谈甚欢的样子,随后对方就兴奋的召集朋友提出这个玩法。 当时他听到作弄的对象是弥生姬一,而不是自己,大大松了一口气。但是,往常的时候,他们的目标都是随机的,不会专门指定哪一个。 叫那群人,玩百鬼夜行,吓疯弥生桑的人,是不是你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田中纪子不置可否反问。 岛田小林鼓足勇气:你喜欢竹内旬老师吧!你根本就是妒忌老师对弥生的保护。我不准你再伤害里奈,不然我就告诉老师你的真面目,让他讨厌你。 田中纪子低着头背对他,慢慢的把香烟踩在脚底下研磨:方法已经告诉你了,做不做随便你。 说完她就走了,漠然的脸上毫无所谓,走着走着,停下来,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喃喃骂道:妈的,新买的,陪了那个脑满肠肥的老板两天才买到的。 说完,却也不在乎,就这么昂着头走了。 第31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10 昏暗的房间里,一只男人的手拨弄着钟表的时针。 这是第几个 第八个。 漏掉的是谁 山本岩一郎。 山本人呢 已经说了,这几天就会回来上课。 男人愉快的低低笑出声:越来越有趣了,姬一酱啊。 心累,十七。真一靠在实验楼走廊封闭的窗玻璃上,向外看去。 燕十七放慢声音哄她:怎么了 不是那样吓唬过他们了吗那时候看起来很害怕,语无伦次的哭着喊着说对不起呢,为什么没多久,就能这么理直气壮的欺负别人了 也许因为,他们觉得报复他们的是鬼,不该做的事是冒犯鬼神,而不是欺负了不会拼命反抗报复他们的人。 真一扯了一下嘴角:也对,只要自己没有感觉到疼,就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对。 你要做好准备了,鬼的威慑的只是暂时的,他们已经蠢蠢欲动了。 嗯,事实上,能忍这么久,我就已经觉得惊讶了。老实说,十七,我觉得人类真是很可怕的生物。有人说,如果世界真的存在恶魔这种生物,最接近这种存在的,就是人类自己了。我深以为然。 燕十七沉默了,有些后悔选择这个世界给真一。 可是真一,你也是人类。 那太好了,我讨厌起来才能理直气壮啊。 对清水里奈的霸凌开始逐渐加重。 他们已经习惯了没事就欺负欺负谁来找乐子,以前是弥生姬一,现在是清水里奈。往前还有岛田小林,田中纪子还有更多更多的人。 就跟当初的弥生一样,导火索很简单,可以是一句过火的玩笑,比如清水的暴发户身份。就像是试探,随即,就像嗅到血腥的鲨鱼,各种各样的人花样百出的来撕咬了。 故意挡着不让她进去,把她的椅子踢开,扔掉作业本,撕掉考卷,在考场上给她扔纸团,诬陷她作弊,被老师惩罚。 这些人这么做,有原因吗 也许有,比如嫉妒她长得可爱,看不顺眼她笑,讨厌她被竹内旬老师夸奖。 -- 第55页 也许没有,比如无聊,比如大家都这样做,自己当然要随大流; 比如,哗众取宠,赢得人群的关注赞赏; 比如,只是因为她对自己造不成伤害,欺负她还能获得快感 把污水浇到厕所格子里的清水里奈头上,门外的青山友美笑嘻嘻的说着:哎呀,是不是气哭了啊,人家不是故意的嘛。要怪就怪弥生好了,谁让她阴阳怪气的,搞得大家在班里说话都不能随意,我也很压抑啊。 就是啊,之前我们都习惯跟弥生酱这么玩了,要不是她现在这样阴沉不合群,也不用换清水酱你来忍受我们的不高兴了。 施暴者最喜欢看到的,是被欺凌者的无助和眼泪,这让他们觉得自己极其强大。还有,被欺凌者之间的互相仇恨、争执、攻击,这简直是最高的娱乐。 清水里奈撑着伞,坐在马桶上,泪眼汪汪的发着短信:谢谢小林君给我的伞,没事了,可是,还是好害怕,我想让爸爸帮我转学了。 打完这些字,她想想,又一个字一个字的把最后一句删掉。 想到在教室里看到的那个英俊的侧脸,如果转校就看不到了吧。 不如,我试试去求助藤原君,他那么厉害,那些人一定不敢违抗的。 在少女的世界里,爱情,是能让她们忍受一切糟糕境遇的最大动力。 与此同时,对弥生姬一的试探,也一点点逼近了。 在她面前言语奚落里奈,言语却是讽刺的她,观察她的反应; 追赶打闹撞到她的桌子,态度挑衅,试探她的反应; 最后,直接堵着她,撞上她 像以前一样,步步紧逼,时刻骚扰。 弥生姬一的反应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透过漆黑的长发,用那张苍白的脸对着他们,漆黑的瞳孔里只有平静。 很讨厌,就像苍蝇骚扰狮子,你不能吃了它。也不能像它一样骚扰回去。只要不被拍死,他们就能无数次卷土重来,乐此不彼。并且理直气壮,满怀愤怒,仿佛正义之师,而我是该死的大反派。 燕十七生无可恋:我们就不能直接毫无理由,不分青红皂白的冲上去,就是一顿霸凌吗 真一笑了下,目光暗沉:臣妾做不到啊。 我和我手里的积分可以。求你快点让我暴打他们吧,老子忍的好辛苦。 这个世界,换任何一个真实生活其中的人,一定会被恶心压抑得抑郁。 占据绝大多数的,不是无辜的受害者,而是施暴者,于是施暴者自诩正义。 无力挣脱,有种被一层一层塑料薄膜裹着,缠紧,慢慢窒息的感觉。 想要反抗,都不知道罪魁祸首是哪一个。 真一摇摇头:如果只是冲上去一通暴打,自然能叫某些人暂时不敢惹我。但是这么做,能解决什么不是弥生姬一,也可以是别人。对施暴者而言,大不了换个人继续就是了。对他们有任何损失吗况且,十七,我们的对手不是一个人或一群人,而是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个或大或小的财阀。他们还互为犄角。 燕十七计算了一通,表示不解:数据显示,人类都是欺软怕硬的。你现在已经是硬骨头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放过你 因为,弥生姬一曾经任他们为所欲为。没有人愿意看到曾经轻易就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现在他们却拿她毫无办法。还会因为他们曾经的暴行,而脑补对方可能的仇恨报复。以己之心度他人肺腑,大概觉得我会杀人吧。 只隔着一层楼的脚底下,岛田小林正在照着田中纪子的话鼓吹着:想想大家对弥生做过的事,她不会原谅我们的。只会一个个慢慢的,猫戏老鼠一样的对付我们。与其等她这样残忍的一步步逼疯大家,我们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 假的吧,弥生那个样子,怎么可能办到我是不信有鬼的。 假如她不是鬼,有什么好害怕的之前怎么样,现在也可以。 但假如,我是说万一,她真的是呢 如果她真的是鬼的话,绝不可能放过我们,我们更不应该坐以待毙。 真一慢慢掀起一抹冷笑:恶意就像一点火苗,只要在旁边吹一点点风,就自己燎原起来了。不着急,慢慢玩。 燕十七当然不怕他们来硬的,只怕钝刀子杀人:有计划了吗需要我做什么 下一盘棋。有人想拿我当棋子,虽然暂时还看不大清楚背后执棋的是谁。但是我们可以努力一把,成为下棋的那个。 辛苦来这个世界做任务,不好好搞个事情,怎么好意思 但是,事情却很快失控,断崖一般直坠而下。 当周一一大早,第一个人开锁走进教室,整个学校便传出惊恐到直插云霄的惨叫声。 鲜血淋漓的死亡现场,刺痛眼球。 一个女生,被折断四肢,头颅消失,像塔罗牌里的倒吊人一般,被倒挂着呈十字形钉在黑板上。 空白的黑板周围,用鲜血写着:罪无可恕。 脖子里涌出的血,打湿了地面画得笔直标准的古怪阵法图形。 -- 第56页 在秘密调借到本市最高警察厅的一级警督,并聘请多个知名侦探前往调查后。很快,她的头,被发现在垃圾焚化炉里。 死者身份也得到确认:青山友美。 在警察封锁现场,要求相关人员去配合做调查笔录的时候,周围的人群,突然喧哗骚乱了。 一个男声喊道:是鬼!一定是鬼,百鬼夜行,她不会放过大家的。 凶手是弥生姬一! 鬼女,弥生姬一是鬼!是她干的。 警察面面相觑:哪位是弥生姬一她在哪里 是我。人群分散,真一走出来。 昏暗的审讯室里,只有头顶一盏明晃晃的白炽灯,照得人眼前发白,什么也看不清。 一个一个人走进去,又走出来。 友美酱,呜呜,我们是好朋友。究竟是谁,把那么善良的友美给杀死了不可原谅,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绝对要严惩 青山桑,是个不错的家伙,真没想到,有人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你问结仇唔,我不清楚,她是个很活泼开朗的女孩子,一般情况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吧 不知道,不熟悉,真的会保密吗他们是这么说的嗤,施暴者嘛,哪里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噗哈哈哈,不过听到他们这么说,请原谅我,还是觉得很好笑啊,她们要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孩儿,那世界大约是属于撒旦统治下的吧 如果你们不说出去,是我说的,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东西。青山友美死掉,别看大家表面都哭丧着脸,私底下别提有多高兴了。越是哭得伤心的,你们才应该多查查看。恨她的人多了去了 一定是弥生姬一干的!为什么这么说还用问吗你们查一查就知道了,她根本就是鬼 啊,真的是人没错吗百分百确定那我就放心了,一直提心吊胆的。不过,大家怀疑她,也是有根据的,友美之前总是欺负她,不过我倒是觉得不一定是她,因为,怎么看,欺负她的人也多了去了,你们等等看,后面要是还死人,死得多了,那就应该是她没错了 嘻嘻嘻嘻,他们这群人,死多少都是应该的。我现在开始有些崇拜弥生桑了呢我她是欺负过我,但是,我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就杀人更何况,已经那么久了,要杀早就杀了,为什么等现在才动手 放肆,我是不会开口的。等我的律师来。你们有什么证据只是配合调查不好意思,我不愿意,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无数的证言,真真假假,有用无用的记录在一张张纸上。 第32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11 弥生姬一平静的坐在那里,刺眼的白炽灯仿佛并不能影响她的视力。看着对面明显疲惫的警察,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声音也是一样。 四月七日下午六点到七点,你在哪里 哦她原来是这个时间死掉的吗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鬼屋取材。票在包里,你们调监控就能查到。 有很多人反映,你跟死者之间有仇怨,是怎么回事 她校园霸凌过我,后来 有人走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依稀听到高桥,董事会,要求,无关事项几个关键字。 前辈,前辈,我查到几个关键消息,原来这个学校半年前也死过一个人 闭嘴,混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怎么能在嫌疑人面前说这些。 对,对不起。 弥生同学,请继续,后来呢 后来,她不敢了。 为什么是你做什么了什么吗 弥生的目光从走到隔壁房间去交谈情报的两个警察身上转回来:我做了,这个啊。 她慢慢抬头,从笔直漆黑的头发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带着犹如修罗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恶意狰狞笑容的脸。 啊啊啊啊!本就经过大量问讯,显得疲惫走神的警察,猝不及防之下被吓得栽倒在地。 隔壁的两个警察立刻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仓促之下,抖得说不出话来的警察,手指着她。 弥生平静的低着头,看着他们:松冈琴子如果你们要查这个人的事,那一定,要悄悄查,不然,学校是会阻止的。 青山友美的死,仿佛一个临界点。 本就神经紧绷,唯恐招致弥生姬一的报复的学生们,一下子哗然了。 这些持中立观望态度的学生,被极端暴力的人群说服,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 但他们失望了,警察居然什么也没有查到。 不但现场提取不出任何线索和指纹,连第一案发现场都没有找到。 诺大的学校,监控居然也被人动过手脚,完全查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所以,这更就说明了,不是人干的,是鬼。 -- 第57页 然而,这群警察这时候却来阻止他们了,说什么弥生姬一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她可是鬼啊,想出现在哪里不行 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没几天,学校突然借口警察扰乱正常教学,把他们赶走了。 对外媒体封锁消息,没有任何人知道这里发生的命案,只当一起意外事件处理了。 青山友美在外面看来,是权贵子女。但在这个学校,就是芸芸众生,毫不起眼。即便她的父母想要施压,在整个学校的力量面前,也无能为力。 真一感到很吃惊,完全不能理解学校的做法:难道,他们一点也不担心,继续发生凶杀案吗 燕十七表示:难道是凶手暗地里引导的不应该啊。 但这一次,却是他们想错了。 那不过是,这群暴戾的学生,想要动用私行,自己来处决罪犯。并且,他们已经单方面的,把犯人的罪名加诸到弥生姬一的头上了。 ***来自某张日记碎片*** 我是一个私家侦探。 有一天,我接到一个老朋友的委托,他有一个朋友,是高级警督,她的女儿在一家全国知名的贵族高校被杀了。 凶手手段及其凶残,但是他们警员只是调查了半日,只查出基本信息,就被封锁了。 因为,学校董事会势力庞大,分布全国各界政商名流。 他没有办法,只好拜托我,伪装成高中生,进入学校去调查真相。 在他的帮助下,我以一个海归名流之子的身份进入了学校。 进入学校第一天,我就遭遇了危机。 少年们,你们班都死人了,你们学校都死人了,你们为什么还不好好学习居然还搞这么嚣张的校园暴力救命啊!要被爆菊了! 世界第一高智商的本侦探,迅速通过求助一名叫竹内旬的老师,在他的帮助下,摆脱危机,震慑住了这帮兔崽子。 然后,本侦探就被孤立冷暴力了。调查陷入危机。 不要紧,在本侦探的聪明才智下,我很快通过一系列蛛丝马迹,锁定了这个突发事件的幕后黑手。 居然是素未蒙面,看上去如同熟女一般美艳的御姐:田中纪子小姐。 不是吧!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英俊无辜的世界第一高智商的本侦探做出如此伤害 看不出田中纪子小姐居然还有两副面孔,心理素质这么好,这都不承认。 不要紧,就算她不说,本侦探也早就调查出来了。 原来,因为她本人,早先也是学校权贵子女之一。但是不幸,父亲突然破产。她顿时被学校的同学们落井下石,成为惨遭校园暴力欺凌的人之一。 然而,纪子小姐性格坚韧不拔,很快,通过与校外的成功人士大叔们发展出亲密关系,获得财力物力上的支持,一度摆脱了这个糟糕境遇。 并且,她还发现,只要不断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比她还弱小的对象,供其他人欺凌,自己的地位就能通过踩着这些人而提高上去。 毫无疑问,本侦探就成了这样一个踏脚石、祭品。 那么,纪子小姐会不会就是这件杀人案的真凶呢 据本侦探调查,死者青山友美,也曾经欺凌过纪子小姐。 但是,很遗憾,暂时并无证据支持她是凶手。并且本侦探发现,相比较其他欺凌她的人,友美并不特殊。 随着调查陷入僵局,本侦探又发现了另一个怀疑对象。 那是有着夜一般漆黑的眼眸,乌木一般亮泽的直长秀发,雪一般苍白肌肤的女孩儿。 当她抬头,透过那漆黑的发丝,抬起嘴角露出叫人神魂颠倒的笑容的时候,本侦探就跪了。 仿佛如六月天,吃下去一碗冰块般的激爽刺激感。 感动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汪汪大叫呢。 为什么吗为什么美人都要如此凶残 我想,她一定不是凶手了。 因为,不管多大仇,她只要堵在对方经过的地方,多露出几个这样的笑容,什么仇都能报了。 不过,就算理论上判断她不是凶手,以本侦探的严谨也是要实地调查一番的。 根据我的特别关照调查,姬一小姐姐有着叫人称赞不已的爱好。 她喜欢,没事时候,就去岛国的各个著名的鬼屋探险取材。 然后呢,挑选符合心意的对象,就像是古代的帝王挑选夜晚侍寝的嫔妃那样,在夜黑风高的夜晚,穿得惊艳美丽,不知道通过什么道具,像飞鸟一样,从城市上空,飞到他们的窗前。 她去做什么呢 本侦探没有实时看到过,据事后调查,每个被她夜访宠幸过的同学,都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历险刺激。犹如去百鬼夜行的队伍里,游玩了一夜。 姬一小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有这样的能力 据本侦探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查到了,原来,大约在本侦探来这里之前的一个月前,姬一小姐姐也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 现在这些被她夜访的人,都是那时候曾经霸凌过她,并且通过一个叫百鬼夜行的私下活动,把姬一小姐吓疯了。 真是,不可饶恕。 难道你们不知道,传说中玩鬼怪游戏,是有可能真的招到好朋友来一起玩的吗 本来我是不信姬一小姐姐是鬼女的,现在也开始瑟瑟发抖怎么办 -- 第58页 正在这里,又有一个报案人找到了学校。 有位叫清水先生的人,说她女儿失踪了。 粗略调查后,发现,极有可能就在青山友美被杀的前后时间。 岂有此理,这所学校真是,连失踪一个学生,他们都察觉不到吗 这位清水里奈小姐,很可能就是目睹了杀人经过,被凶手带走了啊。 哦,说了这么多,你们问本侦探叫什么啊 不才在下,大名鼎鼎的,世界第一高智商侦探,宫崎月参上。 *** 宫崎月,就是在这样风声鹤唳的关头,成为了班里的一个转校生。 这是个略显痞气的男子,看上去很有一种独特神秘的魅力。让他气质略显成熟了些,不大像高中生。 一天的时间,他就充分体会了这是一所怎样的学校。 以寻找可欺压对象为乐趣的权贵子弟,和身为被害者,却拼命制造更多的受害者踩在脚下,以供自己踮脚攀爬,这两类人搅动起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沼泽。 在这个沼泽日渐沉重不动的时候,终于出现了危险的风暴源头。 一个威胁到顶层施暴者权威的反抗者,于是更残酷的血腥争斗便产生了。 他敢断定,这还只是一切的开始。 第33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12 滴答滴答滴答,是时间急促的声音。 中年老师一如既往的上课节奏,就像催眠,并非叫人陷入迟钝睡意里去,而是危险逼近的暗示指令。 在说:时间就要到了,约定的时刻,马上,现在,已经到了。 钟楼跟丧钟其实很像,尽管它的响起只代表着下课指示。 但对某些人而言,今天,它就是丧钟。 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拿着教案,麻木的向外走,忽然惊疑的发现,这个教室,下课后居然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外出活动。 他抬起头,看到更多的人站了起来,沉默的,一个个汇集起来,有的是从自己的座位上走出来,更多的是从外面走进来。 贵族学校的校服本是非常有设计感,时尚好看。在这沉默诡异的,目标一致的一幕幕默片下,却仿佛诡异压抑的某种怪物。 这个男人在这个学校很久了,他本能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心跳鼓噪,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叫他立刻缩着身子快步从人群和墙壁的夹缝低头离开。 桌子前的光线,变暗的很明显,仿佛突然乌云蔽日。 真一似有所觉,慢慢抬起头。 桌子前后,围了很多人。 里里外外,甚至包括走廊,前后左右,而且越来越多。 没有人说话,没有声音,这些穿着统一校服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面具,居高临下的,沉默的对着她。 就和弥生姬一被吓疯的那天夜里一样。 各式各样的面具下,仿佛塞进皮囊里的,是一具具怪物掌控的行尸走肉,而不是人。 恶意,从每一个冷硬沉默的幽微里扩散而出。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急促的脚步声,推搡,低吼,咒骂,兴奋,唯独没有恐惧。 就像一场势在必得,习以为常的娴熟狩猎。 真一不断的从一个又一个人的身边闪躲,跑开,有系统积分的加持,灵活的,游刃有余的,游走在他们之中,就像一个真正的鬼魅一般。 她的视野里飘过一张张面具,一声声朝向她的模糊的诅咒。 这一刻,竟说不出,到底他们和她,谁更像鬼一些。 嘻嘻嘻的笑声,忽远忽近,若隐若现。 笼罩着这个春光明媚,金碧辉煌的上流高校。 一阵风吹过,暮春的樱花纷纷屑屑,远远的看去,如同少女的鲜血。 友美死后,整个学校陷入人心惶惶的疯狂。 但这疯狂,有时候并不一定是恐惧。 对某些天不怕地不怕,视人性规则约束于无物的权贵子弟而言,反倒忽然被血腥刺激、提醒了:还能杀人啊,原来。 恍然大悟,就是这样。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怕弥生姬一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面具后折射的目光,散发着天真的疯狂、残忍的好奇:即便是鬼,也杀给你看哦。 追逐,逼迫,推搡。 身后是楼梯。 狭窄,冗长,回旋。 一双双面具后沉默的,充满恶意的毫不回避的目光。 一只只毫不犹豫的,伸出的手。 漩涡中心的弥生姬一,走投无路,苍白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忽然隐秘的笑了,下一刻便不知怎的竟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嘻嘻嘻,嘻嘻嘻 阴森天真的笑意在狭窄拥挤的楼梯各处回响。 不见了在哪里 别挤,别再过来。 啊,有鬼啊! 本就挤作一团的人,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接一个倒下去,滚下去。 叠压,逃跑,挣扎。 惊恐的呼喊,哭泣,求饶。 嘻嘻嘻嘻,尖锐空灵的笑声。 不断闪现又消失,看不到的身影。 突然,凄厉的声音,有人喊:死人了! 更多的人却还是不断的推挤。 -- 第59页 站起来,被踩下去,推到别人,踩踏另一个人。 死人怕什么他们本就是要杀人的。 直到,看到,氤氲开的鲜血,掉落一地的面具,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睁着瞳孔放大的眼睛,那张肿胀青紫的脸,是熟悉的人。 啊啊啊是真的死人了! 恐惧一声声的传染开,在那压抑混乱罪恶的楼道里。 救护车的声音再一次在这个学校响起。 重伤的,被踩死的。 他们的朋友,他们的盟友。 惊恐哭泣的女生的鞋子从尸体的脸上爬开,惊魂未定:杀人凶手,弥生姬一是杀人凶手! 闭嘴。不能叫警察,是意外,只能是意外! 如果叫来警察,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他们要弄死弥生。 监控会告诉大家,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只推出去一个无关紧要的弥生姬一,根本不会平息受害者家属的怒火,他们乃至于他们身后的家族,才会成为被指责的主要对象。 所以,只能是意外。 每个人,都是凶手,是帮凶,也是同谋。 沉默,恐惧,戾气,愤怒,兴奋,恶意 蠢蠢欲动,逐渐发酵。 最终浮现的,却是另一个颇有些颤栗兴奋的念头。 原来,这就是死啊,杀人,也不过如此嘛。 一切只是开始。 并不以死亡停下来,只会进一步加剧。 如果第一次,说要杀了弥生姬一,只是一种中二少年们装逼似的夸大其词。 这一次,弥生姬一在他们眼里,就真的是要去死一死了。 因为,叫她去死的理由又多了一个,不是灭口,而是,杀人是什么感觉某些人迫不及待好奇的想尝试一下,这个新玩法。 并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了这项冰冷毫无人性的计划。 只不过,旁观的人也分为几种的。 有的并不知晓事情已经开始有些不对,还以为是以往的欺凌游戏,乐见其成,自己却不想下场参与,因为会显得没有逼格。 有的是冷眼排斥,虽然厌恶这群渣滓的恶行,但并不想多管闲事。 有的则是心有余力不足,只想自保,独善其身,不想引火烧身。 这所学校的欺凌传统已经深入骨髓,叫所有人习以为常。就是受害者群体,也不无辜。踩在同类的血肉上,苟延残喘,像角斗场里供人玩乐的低级把戏。 铃木奇佐戳了戳心不在焉的藤原斋:藤原,你有没有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这帮混蛋真是越闹越大了啊。 藤原斋唔了一声,目光不由的看向窗外。他也想起了昨天看到的那一幕。 被追逐的弥生姬一从他身边跑过去,被逼到死角。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奇异的神秘的笑意,幽魅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他。 追逐而来的男生喘着粗气,颇为狼狈,一把扯下面具扔远,身上外套不知道丢在那里,白衬衣在壮实的身上显得有些狼狈。 面具下的脸,不是藤原斋以为的,凶狠,嚣张,恶意,反而是茫然,愤怒,憎恨,又恐惧着。 弥生姬一一点也没有被逮到的慌乱,就仿佛,对方才是被她抓住了的那个。 男生的手臂抖着,一拳砸到她侧脸的墙壁上。 妖怪,你这个妖怪,为什么你不去死她死了,她死了男生怒吼的声音颤抖又慢慢微弱下去。 都是因为你,大家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要杀了你! 弥生姬一却没有看那个人一眼,细长的眼睛就这么微微弯起一点弧度,冷冷的,静静的,意有所指的凝视着他。 藤原斋,很在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有时候,这个笑容天真邪恶的少女,甚至会直接躲到他的身后来,并非寻求庇护,更像是在玩一个危险刺激的游戏。 从不说话,每一次,都拿那双危险的放肆的,冰冷又神秘的眼神引诱似的看着他。就好像,平安京物语里面,扰乱人心的妖姬。 他自然很快就从跑来的其他人那里,知晓发生了什么。甚至看见了担架抬走的时候,垂下来的被踩得青紫的手。 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弥生。 在藤原斋看来,死亡固然叫人觉得不舒服,但是稀松平常。医院里每分每秒都在死人,何况死的是那种人,因为那种原因死去。既不意外,也不觉得可惜,甚至叫人发笑。 藤原斋从很久前就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人只比动物世界善于伪装罢了,更残酷,也更凶狠。 在他眼里,若是不够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件给别人添麻烦的事。 害人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害死,那简直就是难得惹人发笑的娱乐了。 藤原斋欣赏强者,他喜欢,危险美丽的事物。 但现在,连他也开始为弥生姬一的处境担忧了。 因为这群人,好像发疯了。 对弥生姬一的狩猎,从未停止,即便发生了踩踏事件。 最初大多数人,或许只是为了教训一下她,或者,只当惯性参与的一次群体性欺凌娱乐罢了。 这样的人,很好打发,甚至不需要出动系统的积分。真一自己就能解决了。比如,跑到某些他们惹不起,不能惹,不该惹的人的领域去。 -- 第60页 藤原斋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每次真一遛人玩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在附近不远处。 大多时候,是在安静文艺的看书。像个唯美初恋电影里的男主角。 而真一的画风,大概就是女高怪谈了。 他就安静的抬眼看着她,不管她在别人看来,神情有多邪性诡异,都好像,并不在意。 说实话,单看脸的话,到还是挺不错的,但也就只是脸了。 这么不配合的小哥哥,闹得真一都演不下去了。 她无趣的收回恶意的笑容,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最初想要写作的冲动,是对各种校园暴力事件的愤怒。 从这一章开始,会出现很多死亡,杀戮,人性崩坏险恶的一面,心理承受弱,或者三观正在塑造的小天使们,就不要看了。 因为很偏激,毕竟是小说,会为了张力,冲突,把所有的矛盾冲突凝聚在一个故事里。 我怕你们看完怀疑人生,也怕你们模仿。 这篇文反正数据扑街的不行,我也不在意,只是为了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谢谢大家这么久默默的支持。 第34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13 恶念的汹涌,是任何人都把控不住的。 也许最初只是一个幽微的念头,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无法控制的庞然大物。 不知不觉,更多人参与其中,已经是全校的意志,而不止是他们这一个班级了。 弥生姬一终于被他们抓住了。 好几个人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按压在水池里,看她一次次挣扎,一次次被毫不犹豫的按进去。 叫好声,发笑声,兴奋鼓劲的,嘲笑的 渐渐的,手底下的人不动了。 死了吗这话,是笑着问出来的,就好像,手里的不是人,是个被虐杀的小动物。 回答的人,也笑着轻松的说:可能吧,这么久了。 伏在水中一动不动的阴影突然暴起,反手抓住施暴的人,一把拉进水里。 有惊呼逃跑的,自然也有冲过来继续攻击她的。转眼都被不知是人是鬼的水下阴影,一个接一个,毫不留情的拽了下去。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游泳的,骤然下水,抽搐的人就产生了溺水反应,把其他人拉扯住。 挣扎,惊慌,溺水,模糊。 被抓住的,被踢开的,被拉下来的,被一脚蹬踩下去的。 等最后一个人惊魂不定的爬上来,发现大家都麻木的怔怔的看着水池,那个人也惊魂未定的转头看去。 泳池里有一个一动不动的阴影。 哦,是,淹死了一个人啊。 真一把附近的人拉下水,制造出一片慌乱,才找到机会,在系统的帮助下逃出来。 她浑身湿淋淋的呛咳着,脸色越白,眼睛越亮越冷。 燕十七压下爆粗口的冲动,脸色冷峻:你怎么样你该早点叫我出来的。 真一摇头:没关系,继续。我有分寸。 已经两个人了。 真一面无表情:是我害死的吗还是我应该毫不反抗站着不动那种垃圾死多少都不为过吧。 燕十七却有些担忧真一的心理状态:在我的数据库里,人类是不会对同类死亡这种事,真的毫无所动的。你 不,真一的平静得过分,会对害人感到抱歉的,才是人。因害人获得愉快的,是恶魔。既然如此,人为什么要对恶魔害人的时候互相残杀的死亡,抱有负罪感 你太偏激了,你们有一句话,凝视深渊太久,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真一嗤笑了一下:你该更新你的数据库了,多看看人类的未成年渣滓是怎么杀人又毫无代价的。或者再回头看看,弥生姬一是怎么死的。对被深渊巨兽咬住不放的人说这话,太奇怪了,就好像因为拿这深渊巨兽没办法,又必须非得说点什么,只好对受害者说lsquo;你闭上眼别看吧rsquo;。不看就不存在了吗还是说受害者是祭品,只要牺牲了世界就换得短暂美好 燕十七再一次后悔选择了这个世界。 到此为止,我们去下一个世界。 不,有些问题,掩耳盗铃是没用的。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真一喉咙滚动了一下,眼神僵直空洞了一瞬。 真一,我很担心你。这个世界不正常。 没有哪里不正常,跟正常人眼里的世界比起来,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这里几乎所有人都不需要付出代价。正常人需要遵守的规则对他们不适用,于是他们就开始试探世界的底线。 真一你也是一样的,没有规则约束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真一固执僵冷的脸忽然颤抖了一下,慢慢软化下来。 有的,我心中有自己的规则。如果别人没有伤害我,我就绝不会主动去伤害人。无论有没有所谓的惩罚。所以,我没有错。 燕十七不是实体,真一不在系统空间,他就不能做什么,只能微微拧着眉,认真的看着天真固执的少女:小姑娘,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做决定之前,冷静衡量一下,你承受的起吗 -- 第61页 真一仰着脸扯开一抹笑,清秀的脸上没有太多情绪: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还会付出什么代价弄脏自己的灵魂吗还是变得不单纯可爱、不清白无辜 被人伤害了,毫无办法,或者仅仅只是因为报复会弄脏自己,害怕把自己变成恶鬼,就不去做。指望着所谓的恶有恶报,因果报应,在我看来就是懦弱、自私。 承认自己懦弱不要紧的,大多数人都是弱小的普通人。但想自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在阳光下生活,自诩这是不愿被同化变成恶鬼,就太可笑了。明明就是纵容恶人变本加厉。 注定了终会有一个结局是,某个忍无可忍的倒霉蛋奋起反抗,用自己的命来惨烈的实现所谓的报应。然后呢,我高贵冷艳、清白纯洁的在旁边惋惜叹息,幸灾乐祸,这是报应来了,终于踢到铁板了,恶人自有恶人磨吗 因为自己不想当恶人,就为恶行让道,把本该自己的反抗,终结的罪恶,让别人来替我做,让别人来当这个恶人,难道,深渊就不会看着我深渊看着所有人呢,没看见只是因为你还没被咬住! 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事太多了,做事的才会被苛责,袖手旁观的永远没有错。 天真可爱单纯无辜,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永远是公主。自力更生搏斗反抗,张牙舞爪灰头土脸的都是恶毒女配。 但是,请记住,没有谁该承担你的不染尘埃。所谓的干净,只是懦弱无能和自私自利。 懦弱无能就要有懦弱无能的自觉,千万别盛世白莲花圣母一样,踩在受害者的累累白骨堆积的高山上,垂怜慈悲的指责幸存的反抗者不宽容、不善良、戾气太重。 燕十七当然没有这么想,他只是不忍心。 与恶龙搏斗的勇士最终变成恶龙,很多时候,是冷眼旁边的路人们,在惨烈的战斗结束后,为掩饰自己的毫无作为,进行的污蔑和污名化。 燕十七,不忍心他的小姑娘,遭遇这些。 傻姑娘,关你什么事呢你就是来攻略个冷漠美少年,谈个甜甜的校园爱情,完了拿着积分去下一个世界继续浪。你又不是真的弥生姬一,不要总是入戏太深。 真一擦着脸上身上的水迹,毛巾下的脸,噗嗤笑了。 谁说我不是,我现在就是。不管是谁,在这种事情里了,都会有自己扮演的角色,一个都跑不了,没有谁是无辜的局外人。 燕十七轻轻叹息:哈,心力交瘁,谁让我选了个祖宗。你就作死吧,如果你真的想清楚的话,有事记得一定要喊我。还好口袋里的积分多。 (*^__^*) 嘻嘻我知道,你喜欢我嘛。 咳。燕十七瞬间呛咳,死鱼眼呆滞,耳朵一瞬间烧了起来,喂喂喂,不要乱说话啊。 真一从大毛巾下钻出来,乌亮的眼睛坦然又莫名:我也喜欢你啊,反应干嘛这么大 燕十七石化,感觉嘴里的烟要叼不住了。 真一是看不到系统空间的,更不知道燕十七是个什么表情。 积分真好用,秒换衣服。啊,十七,我有动力跟你一起赚积分了。 暮春初夏的风,清凌凌的掠过已经开始颓败的樱花枝头。 这是个奇怪的时期,空气里还残留着春寒的冷流,初夏的热气却又似乎已经在预告了。 下一场雨,便要冷得仿佛冬天再来。一场阳光,又好像热夏已经降临。 错误颠倒的季节,什么都是混乱的。 就像错误疯狂的世界,没有人是正常的。 哈哈哈哈 天台上,传来放肆的近乎歇斯底里的大笑。 那笑声,像是愉快极了,快乐满溢到近乎叫人颤栗疯狂。 田中纪子笑得前俯后仰,摇摇晃晃的站立不住,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精致的妆容因为夸张的表情,显得扭曲,挂着生理性的眼泪,笑得肚子都要痛起来了,但她还是笑着笑着。 笑到毫无力气,近乎抽搐似得,瘫倒在地上。 地上滚着一片酒瓶,她不在乎新买的奢侈品衣服才刚上身,也不在乎头发直接接触地面的灰尘。 她实在是太开心了,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恶鬼一般幽亮的狰狞。笑得满地打滚,一边随意的开着酒灌进来,一边又忍不住笑起来。 奇怪的是,明明她笑得那么开心,那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却像是一片麻木的冷漠。并且,这极致的大笑和哭的表情过于相似,叫人难以厘清。 啊,死了三个呢。姬一酱啊,你的存在对这帮恶鬼的刺激,真是叫我刮目相看了。 田中纪子仰望着暮色将至的天空,举起摇摇晃晃倾倒出太半的酒瓶对着空气:cheers! 这死寂的学校,作为一个花季妙龄的少女,实在不应该这么随意的躺在地上,也不应该独自一人滞留。 这个学校,短时间已经死了四个人了。即便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故的学校,若是没有了人的夜里,也会叫大多数人害怕的。 更何况,她现在躺的地方,正是白天发生事故的地方。 据说是,一群学生追逐玩闹,学校天台的栅栏没有检修牢固,有一个强壮的男生,不小心从这里掉下去了。真的是,太可怜了。 -- 第62页 不过,有很多他的朋友作证说,那位同学是学习压力太大,有点抑郁,早就有自杀的倾向,也许不是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到文下很多新来的小天使,对渣作者的厚爱,有些评价太好了,受之有愧~ 这只是一家之言,也只是虚构的小说,探讨一些渣作者自己困惑、愤怒的问题,并不敢说是直指社会现实黑暗面,确实稚嫩也不切实际。 如果不嫌弃,我姑且写,你姑且看~ 愿世界没有暴力,没有无故伤害他人,受害者都能得到保护拯救。 第35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14 田中纪子此刻躺的地方,就是白天事故发生的地方。 听说,这样的死者多半会变成地缚灵,每一天夜里,都会回到死前的地方,不断的重复自己的死亡。 田中纪子的酒瓶咚咚咚的敲击着地面,笑嘻嘻的,就像在模仿人的头骨撞在地面的声音。 田中纪子当然知道这个传说,她比任何一个人都相信,人死后有灵。她强迫似的相信着,不然,她会受不了的。 死了就一了百了,凭什么太便宜他们了。 田中纪子笑着笑着,眼泪不断流下来,咬着牙齿,咯咯咯的笑。 至于鬼,鬼有什么好怕的她为什么要怕 过去那个小公主一样的田中纪子或许是会害怕的,就像任何一个听着学校怪谈长大的女孩子一样,直到后来,她发现,人比鬼可怕多了。 就在这里,这个天台上,同一个位置,她自己,同样的姿势。 那些原本朝夕相处,原本一起玩耍嬉戏的朋友,把他们对别人玩的游戏,用在了她身上。一下一下,把过去那个纯洁无瑕的小公主给杀死了。 哭泣,求饶,咒骂。 没有用的,他们,竟然是在笑。 纪子酱,你以为你还是跟我们一样吗你爸爸公司都破产跳楼了 笑一下呀,不然怎么拍照哎呀,你的技术太不好了,纪子桑看起来好像很嫌弃啊,要不我来。 干嘛这么不配合,流程你都知道的啊,你自己对别人也做过的吧。 田中纪子冷冷的想着,一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一幕幕,就好像,过去的她,此刻就躺在她的旁边,一遍遍经历着磨难。 她明明还活着,却好像有一部分已经死了,活得地缚灵一般,不断重复着地狱到来的那一天。 现在,施暴者,在她的一步步算计,推波助澜下,就在这里,掉下去了。 楼下的血迹都未干。 已经报仇了啊,可是为什么,还是不得超生 田中纪子极冷似得蜷缩着,缩在冰冷粗糙的地面。 眼泪冲刷着娇嫩洁白的脸,贴着粗糙的地面磨红了一片。 我知道错了,我已经知道了。 可是,还是不得超生。 为什么呢凶手已经死了啊! 过去的田中纪子就在她的旁边,哭着,尖叫着,绝望。 嘻嘻嘻嘻的人群熟悉的笑声。 她听到带着哭腔软弱的自己质问:你们不怕报应吗你们这么对我,你们不怕,明天躺在这里的是你们自己吗我们不是朋友吗 带笑的满不在乎的声音回答着:啊,以前是。那又怎么样纪子酱啊,你还不明白吗沦落到这一步,就是你的命啊,我们怎么会跟你一样你在咒我们吗 这副样子做什么一点都不像你啊田中,想想你站在我这个位置的时候,是怎么回答那些小可怜的我想想,是毫不犹豫,甩了几个巴掌吧! 审判一样的声音:如果有报应,今天就是纪子你的报应啊。我们的报应,说实话,我也想知道呢,你有这个本事的话,就来啊。 高桥樱枝! 醉醺醺的田中纪子,蜷缩着身体,闭着眼睛不断的流泪。 又一次的,又一次的经历了一遍那一天。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了,放过我吧,我不想再想起来了。真的好疼啊。好痛苦,妈妈,活着好辛苦啊。 是报应,是她的报应。 可是,已经停不下来了。 已经掉入地狱,明知是错,也要踩着别人的枯骨往上爬。 报应已经来了,又怎么样 什么都挽回不了。 田中纪子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擦干脸上的泪痕,拎着鞋子,摇摇晃晃又坚定不移的,踏入黑暗的楼梯往下走去。 夜已深,月光照进楼梯里。 一步一步,就像,走进幽暗盘旋的深渊地狱。 坚持过漫长昏暗的楼梯,终将走出这幢阴暗的大楼,这死寂的学校。 然,那黑暗压抑的人性深渊,走下去,却不一定会有出来的大门 学校封闭了,放假。 因为各处设施老化,最近意外事故频发。 虽然能轻而易举的堵住社会媒体的口舌,阻挡外界的一切对这里的消息。 但是,毕竟是死人了,给大家添了麻烦。 死难者家属倒不成什么问题,虽然在某些领域地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和整个学校董事会的财阀集团相比,就像蚂蚁胳膊对着大树杆。 -- 第63页 权势,钱财,能解决绝大多数成年人的痛苦。 活人毕竟比死人重要不是吗 痛苦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这些人都是封锁口舌的拥护者,都是集团集体力量的中坚拥簇。坚定不移的维护它的荣光,它的权威,它的阶级,它的特权,它的声誉。矢口否认一切它的阴影下的累累白骨的存在和发生过的事实。 没有人想过,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怎么办也许想过,因为没有办法,逃避似得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牺牲者毕竟是少数,概率太小了,只要努力爬,小心一点,不会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看看这所学校啊,十几年前的权威者,就和现在这群少年少女一样。 这所学校,勾连了他们的过去,现在,和一眼可见的未来。 一脉相传的传承,多少年都不会改变动摇。 那么白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收手吗当泳池里的尸体被打捞搬走后,有人说。 语气却显而易见的,不是后怕,而是中二漫画主角或反派大人物似得,饶有兴致,尽在掌握,好像他也和那些虚构的纸片人一样,不是普通人,甚至,超越人。 其他人恰好也是这么想的呢。 哼,到了这一步,怎么可能。 付出了两个人的代价,怎么会饶恕她! 天台上,围堵着。 那面具后眼睛里的笑意在说:要被摔下去了哦,摔成肉酱。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你还能不能爬回来,你究竟是人是鬼是佛也杀给你看哦。 人恶起来,是百无禁忌的,鬼神算得了什么 真一毕竟是人,不是鬼,系统能提供给她的帮助也很有限,越来越紧密的恶意的报复,叫她也举步维艰起来。 挣扎间,那个掐着她的脖子,笑得高高在上的男生脚下一打滑,就撞到了其他拥簇压迫过来的人群,又被下意识的推了一把。 脚下没有站立点,被他们弄松的栏杆根本无法抓牢,几乎是毫无停顿直直摔了下去。 这是,第三个。 真一趴在地上,狼狈凶狠的喘着气,仰着头冷冷的看着呆愣的他们。 如果说,前面两次都是他们恐慌下的意外,一次是昏暗噪杂的楼道,一次是模糊不清的水面,根本没有他们害死自己人的真实感。 这一次,这个人就是直接死在他们手里的,毫无抵赖的害死了他们的朋友。 真一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害怕、游移,就这么看着楼下的一滩死肉,继而,看向他们。 都怪你!怪物,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要反抗啊是你害死的,都是你! 凶手!杀人凶手! 真一不狡辩。不然呢 被人意图推下楼梯的时候,被人掐着脖子按进水里的时候,被人明显的要扔下楼的时候,光明伟大的文明社会的阳光规则照耀不到的地方,难道要受害者为了善良纯洁、三观正确,束手就擒吗 这为她准备的死亡之路,难道还有除了竭尽全力反抗之外的其他出路吗 如果连反抗,都是罪名,那她要这个无辜善良的嘉奖用来当墓志铭 还是,化作一堆枯骨,等着律法什么时候修改,等着社会上心有余悸的正常人,怜悯、愤怒、惋惜,却无用、无意义的抗议 人是绝对不可以杀人的,但恶魔假装人形杀人的时候。你一定要反抗,如果你不反抗,他们撕咬你的血肉的时候,还要碾上几脚嘲笑。 真一哑着嗓子冷笑:那你们报警呀,告诉外面的人,发生了什么。你们敢吗 同类的鲜血和对手的坚韧,终于叫这些杀意满满疯狂变态的少年少女清醒了一瞬。对面和自己都是一样强势疯狂,他们都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都有可能杀和被杀。 他们开始产生分歧,到底要不要继续 是不是换种方式,用社会规则光明正大的把她送进监狱 威胁她家人 方法真的不要太多了,真的要选择亲手杀她吗 死掉的三个人,自然也有关系很好的亲友,真心实意的悲愤难过,要为他们报仇呢。 高桥樱枝一直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就像女王览阅着她臣民附上的奏章。 这个学校里,若是有什么人的消息最全最多最快,那一定是高桥樱枝。 高桥樱枝自己,更是深信不疑。 因此,当她的手机上,突然收到这样一封匿名的阅后即焚视频时,连她也感到惊讶不可思议至极。 第36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15 不止是高桥樱枝。 这段阅后即焚的短视频,同一时间在许多人的手机里出现,被陆续打开,查阅。 视频的内容触目惊心镜头缓慢又平稳,一寸寸扫过一个个被捆住手脚,昏迷不醒的人。 一个、两个、三个许多个,都是他们日常时候,轻而易举就可以随意拿来欺凌的消遣对象。 哦其中竟然还有失踪许久的清水里奈! 最后一个镜头,画面最长最细致的,是满头鲜血一动不动的弥、生、姬、一。 最终的镜头静止在,弥生姬一双眼紧闭生死不知的特写上。 -- 第64页 视频最后,一个神秘喑哑的声音,邀请他们来参加一个,主题叫猎人游戏的party。 游戏很刺激,请大家务必秘密前往。 猎人! 结合视频的画面,这游戏是要做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这神秘的邀请人,如此丧心病狂,不但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竟然还胆敢光明正大的发给所有人 神通广大,胆大至极! 是谁 高桥樱枝就像被挑衅了一般,不悦的抿紧嘴。 这种事,这种大手笔,若叫别人看了,肯定第一个想到的是她高桥樱枝。 除了她,再没有人有这种魄力和能力。 但高桥樱枝愤怒的,却不是她可能为别人背了黑锅,而是,她的权威和地位被挑衅了。 就像金字塔顶尖的女王,感觉到了意图谋权篡位的逆臣。 一只手忽然从她旁边伸出,拿走了手机。 你也收到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疯了吗竹内旬脸色苍白不可置信。 高桥樱枝原本阴郁不快的神情,见到竹内旬立刻变得有些不自然,嗫喏着:老师,她拨了拨头发,可能,可能只是有人在开玩笑 但这话显然不足以打消视频内容带来的触目惊心,竹内旬深吸一口气,温和坚定地说:玩笑这样的玩笑,过分至极。已经三个人了,樱枝。我根本无法想象,他们还能做出什么来。 那三个人只是意外高桥樱枝忽然变了神色,提高声音,老师你在做什么 竹内旬在拨打电话:趁现在还来得及,我要阻止这一切,我要报警,救他们。 高桥樱枝一把按住他的手,神情温柔担忧,眼底却压着快要遮掩不住的冷酷。 迎着竹内旬惊讶看来的眼神,她努力笑了一下,用温和的声音说:老师,你这样是不行的,根本没有用,你知道背后做下这些事的人是谁吗那很可能不是一个两个,就算老师报警也没有用。视频阅后即焚,毫无证据,而且他们敢光明正大发出来,就不怕警察去查。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放任他们做出可怕的事情来竹内旬摇头,看着高桥樱枝的眼神微微有些变化。 高桥樱枝察觉到了,眼神也微微一闪:当然不是,我只是害怕老师受伤害。所以,由我先去,等我掌握他们的位置后,发消息给老师。这时候老师再报警,一定可以救下他们的。 竹内旬的脸上露出被感动的无措:樱枝,我知道的,你是最纯洁美丽的女孩。可是,正如你想保护我的心,我绝不可能让你去涉险,我跟你一起去! 高桥樱枝深情地望着他,下意识笑了,这时手机再次传来一条阅后即焚的简讯。 这一次,简讯上只写了时间和地点。 十五分钟后。 一辆辆车子驶过去。 一个著名的风景区。 高桥樱枝下了车,发现这里已经多了很多人,热闹得仿佛学校的集体春游活动。 虽然这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但是熟悉的人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还有一些和高桥樱枝一样没有戴面具,似乎是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同学。 到底是谁开这样的玩笑把大家骗过来 不知道啊,客人都到了主人还不来,真是没礼貌。 我,我有些想走了,怎么觉得好心慌,他们不会真的这么夸张,真的把人绑了吧 不知道,那样就闹得太大了,我也想走。 嗤,胆小鬼,这种样子为什么还要来 议论纷纷地时候,忽然一个身穿燕尾服,举止夸张的男人,众星捧月地走了出来。 欢迎大家赏脸,来参加我的户外party。 虽然他同样戴着面具,但是不少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山本君! 原来是岩一郎啊,我还以为 他怎么这么大胆不过是他的话,搞不好还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来。 窃窃私语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山本岩一郎地表演。 他高声说:由于重病修养了一阵子,还担心大家把我忘记了,所以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将大家骗来你们中不会有人真的信了,充满正义感地跑去报警吧! 夸张揶揄的口吻迎来一片哄笑和掌声。 高桥樱枝冷哼一声,看着他小丑一样得意洋洋的表演,只感觉倒足了胃口。 她可还记得,当初山本一副见鬼了的样子,一滩死肉似得被送去医院。 山本岩一郎笑容洋溢:宴会正式开始,请尽情玩吧。 这段时间学校出了不少事情,大家的心情都有些不快,这样的户外party还真是让大家难得有些享受。 准备好的水酒、食物、音乐、游戏,被山本岩一郎的人有条不紊地推出来。 大家尽情享乐,一切都很正常。 喝酒,玩游戏,拍照,发推特。 高桥樱枝对忧心忡忡的竹内旬说:看来他只是想挽回,上一次他上课时出的丑。 竹内旬摇摇头:最好是这样,但是视频里有失踪的清水里奈,我觉得等下我应该去问问他。 -- 第65页 高桥樱枝的眼底有些冷,她自来嫉妒心强,占有欲也是,任何企图分走竹内旬目光的人,都是叫她厌恶憎恨的存在。 但高桥樱枝没有说话,只是温柔信任地笑:我陪老师一起等。 活动只持续了不到一小时,山本岩一郎忽然鼓了鼓掌,提醒大家注意。 这种无聊乏味的游戏大家应该有些厌烦了吧,啊,看我的记性,其实我还为大家准备了一个超级带劲的游戏,你们还有精力参加吗 充满热情精力充沛的声音,还有话语里隐含的危险恶意的暗示,联想到之前的视频内容,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猜到了什么,顿时气氛浮躁微妙起来。 山本岩一郎环顾四周,故作绅士地说:当然,如果有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这样乏味无趣的事情就足以满足他,当然可以离开,现在就可以离开。不勉强。 陆陆续续地,当真有人选择了离开,但绝大多数人并没有动摇。 来这里的人,都看过那段阅后即焚视频,仍旧选择来,对将会看到什么心中都有数。 很快,没有人再动了。 人群里几个耐不住性子的人立刻大声催促:快点开始游戏吧! 山本岩一郎的嘴角露出一个神秘叫人不安的笑容:好的,马上。 然而,他却并没有动,就这么带着让人不舒服的笑容,看着所有人。 大家面面相觑,忽然,有人一头栽倒在地,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所有人。 察觉到眩晕到来前,高桥樱枝只来得及瞪一眼台上的山本岩一郎,立刻就看向身边的竹内旬,然后两个人紧抓着手相继倒地。 山本岩一郎想干什么难道他胆大包天到,连他们都要一起绑架吗 黑暗来得仓促,醒来的也很迅捷。 高桥樱枝猛地睁开眼,环顾四周,发现他们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天已经黑了,燃着一堆篝火。 所有人都被摆放在帐篷里,此刻,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喂,山本你这混蛋,你在搞什么啊 我的通讯设备都被拿走了。 你是要绑架我们所有人吗 竹内旬也醒了过来,看见高桥樱枝神情顿时一安,两个人也走出帐篷。 大大的篝火堆旁,坐着两个没戴面具的人,一个是山本岩一郎,另一个则出乎大家意料。 竟然是新来的转校生宫崎月! 这两个人怎么玩到一起去的 山本正嗤笑狂妄地说着:绑架什么的,你们在开玩笑吗我和宫崎君只有两个人,你们这么多人怕什么不是说了吗要玩一个带劲的游戏,游戏开始了当然就要遵守游戏规则。你们不会胆子小成这样,这点阵仗就吓尿裤子了吧! 其他人被山风一吹冷静了些,一看除了通讯工具没在身边,他们并没有任何损伤,也没有被限制自由的意思,顿时放下了心。 哪里有怕,只是你突如其来,我不提前跟家里打声招呼,现在刺激是刺激了,之后肯定要倒霉。有相熟的人便抱怨着坐过去。 篝火边也摆满了昂贵精致的食物和酒水,一看就是另一场主题party的续场。 山本岩一郎得意洋洋地笑:这你放心。你们晕倒后,我就已经替你们请过假了。 告诉所有人,他们在外出聚会,正好用上之前party上的照片。 在场的人就没几个是真的怕家里问的,没日没夜跑出去玩的时间不要太多,只不过这是第一次玩得这么惊险刺激,出来时身边也没有跟着任何保镖。 山本岩一郎却得意地笑着说:你们不觉得,这个开场很天才吗再说,我可不想游戏玩到一半被某些蠢货搅局。 竹内旬神情不定地望着这些人,高桥樱枝握住他的手。 她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没想到山本这么狡猾,收走所有通讯设备,迷晕大家转移地点,加上有之前聚会的障眼法,所有人都和外界彻底隔绝了。 高桥樱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样,竹内旬就是想救这些人,他也没有办法报警。 篝火那里,一直没有说话的宫崎月站了起来。 这时候,所有人的态度都已经轻松如常。 宫崎月脸上挂着笑,略显痞气不羁,他面容清秀却有一种神秘的气质:大家好,我是宫崎月,因为这我和山本君共同制定的游戏,实在是太好玩了,山本君迫不及待想下场,所以,这次游戏的主持人由我来充当。 人群的目光复杂而不善,因为他们当中不少人前几日还试图欺凌宫崎月来着,转眼这人居然就跟他们平起平坐了。 宫崎月仿若未闻,依旧挂着轻松的笑容,游刃有余地说:好了,现在主持人宣布游戏规则。看到你们手边的面具了吗戴上它。 喂,你凭什么命令有人不爽地说。 宫崎月在他开口时候就提高一点声音,看都不看他一眼,笑着却冰冷地说:任何不听指令,破坏游戏规则的人,都将被剥夺游戏资格。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们不会想知道。 其余人陆续都戴上了面具,看了那个抗议被无视的人一眼。 -- 第66页 就像森林里的野兽,极其熟悉败者的气息,随时转换弱肉强食的目标。 开口抗议的那个人在宫崎月面前落败,顿时感觉四周的气氛微妙。嘲笑评判的目光让他有些发怵,立刻也戴上了面具融入其中,才觉得好了些。 宫崎月又挂上笑容,继续道:猎人游戏第一环节,强、者、为、尊! 吸取教训,这次没有人说话。 宫崎月的头上也带着一个硕大的面具,却没有罩住脸。 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戴上了面具,每个人的脸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和之前聚会上那只遮着眼睛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就仿佛,每个人此刻都不是自己,也没有人知道面具后的你是谁,安全也危险。 宫崎月笑容神秘的脸,在篝火的火光和一扇扇面具后目光的注视下,被赋予了一种奇异特别的涵义,那叫做权威。 很好,看到那些道具了吗宫崎月随意指着那堆打猎用的武器和披风,这将是你们的奖励,在游戏的下一轮里,决定你们的级别高低。 风声撩动篝火,发出哔哔啵啵燃烧的声音。 一片紧张的安静,只听到宫崎月坚定冷静的声音。 得到这些奖励的方式很简单,既然是狩猎游戏,那你们理应能证明,自己是猎人而不是猎物。强者为尊,请每个人都先讲述一下,自己身为强者的事迹。 宫崎月定定地看着他们,唇角高高扬起,不容置疑地说:撒谎的人和隐瞒的人,都会受到惩罚,开始吧。 人群面面相觑,却只看到一张张陌生的面具。 山本岩一郎的声音从人群里一张面具后传出:猎人的证明当然就是猎物。讲出那些垃圾的名字不就好了,有什么可犹豫的 一开始还有些试探,有的人只说出了一个名字,得到一枝箭作为奖励。 人们慢慢地便放开了一些,说出的被他们欺凌过的人的名字越多,得到的初始道具也就越多。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来,有些时间太久远,只记得模糊的绰号,甚至只能概括的说出几个数字。 施暴者如何会记得这些充斥着绝望灰暗痛苦的名字若不是有这别开生面的游戏提醒,终其一生他们或许都不会想起来,某些被他们毁掉一生的人。 有几个熟悉的名字在后面被慢慢念出来田中纪子、岛田小林、清水里奈还有一个,松冈琴子。 一直挂着痞气笑容垂眸听着的宫崎月撩起眼皮,看向了说出这个名字的人。 是个少女,戴着面具看不见她的脸,声音听上去活泼欢快又热情甜美。 宫崎月的耳边回想起一个温柔忧郁的声音。 月君,强大绝不是在弱小的人身上体现的,而是对抗比自己更强者,请务必做一个温柔的人。永远也不要忘记,心灵的强大比身体的更重要。 温柔的声音像三月的风,治愈温暖一切冬日的疮痍和萧瑟。 然而,最终的结局却是,她遍体鳞伤从高高的顶楼跌落,血色蔓延宫崎月全部的梦境。 宫崎月看向忽然鸦雀无声的人群,人群的沉默是因为,几乎每个人异口同声都提到了一个名字,一个充斥着诡异不祥和莫名杀意的名字弥生姬一。 宫崎月掀起唇角,仿佛不知道他们此刻的沉默:第一关是限时狩猎,几只很可爱的动物,但是数量有限。不过,猎不到的话,完全可以抢夺别人的。开始吧! 篝火,面具,黑夜。 原始的狩猎,猎物只是几只他们惯常游戏射杀的猫狗兔子,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对某些习惯更刺激游戏的人来说,太没劲了,黑夜下少男少女惊喜惊吓的叫声,集体游戏带来的氛围,却给人一种蠢蠢欲动的牵引。 面具又带来另一种特别的安全和危险,总有些人偏爱更有难度的游戏方式,更何况规则本来就允许。 满载而归说说笑笑的人群,忽然遭到了第一波劫掠。 被抢夺了,自然也可以抢回去。 很多网络游戏不都是这样的吗 一个小时的时限结束后,回到篝火旁的人群都有些变化,有些极为张扬得意,有些则难掩怨恨愤怒。 狩猎总是会激发人类血液里的野性,而某些习惯掠夺的人自己被掠夺了,自然更难服气。 互相的嘲讽讥诮,你来我往,火气迸发。 宫崎月挂着笑容就这么看着他们吵,拍拍手打断:好了,后面的游戏更精彩。第二环节开始,这一轮的道具是美军那边最新款,火力十足。想拿到也很简单,第一关你们说了几个名字证明了你们猎人的身份,但是,真假很难判断。不如你们就挑一件自己记忆最深刻,做得最精彩的事例,来跟我们分享一下。 这是要他们具体讲述一次,曾经做下的欺凌事件。 请务必讲得清楚一点,你们怎么挑选lsquo;猎物rsquo;的,怎么围堵捕捉抓住他们,又是怎么猎杀的宫崎月笑着眼眸很亮很静,深深地看着他们说。 middot; 一张张面具,一个个手舞足蹈,激动的鼓掌,夸张的附和,笑声。 一声声沾满灰尘埋葬在过去的声音,若隐若现被捂住口鼻的哭泣求救,不曾存在一样。 -- 第67页 又在光鲜亮丽的施暴者的谈笑间,魂兮归来,再一次重复他们的悲惨,以供发笑取乐。 篝火被风吹得张牙舞爪,呜呜的风声夹杂着愉快的欢笑声,像地狱在人间的投影。 宫崎月静静地倾听,脸上挂着一点轻薄的柔和。 哈哈哈哈,她就崩溃了,你知道吗崩溃起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学给你们看太好笑了,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是好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月君,我现在是老师,我就有责任教导他们,做一个好人。这是我必须做的。 好好笑,不论怎么对她都不会反抗的,她还不断的鞠躬道歉说对不起,说她好脏。 你真厉害真了不起,连老师都能搞定啊。她应该是怕死你了吧! 救命!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不,谁也救不了我。我好脏!笔记本上的血字。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笨蛋,就是半年前的事情啊,你不知道她跳楼死了。 啊,我想起了,松冈琴子嘛。可是我记得,大家都说她是因为被侵犯,引发了严重的抑郁,这才没想到居然还有你们的手笔,她当时可是你们班的生活老师啊。 宫崎月平静的走过去,走到那几个人的身边,这几个人说得最大声,也是上一轮里抢夺猎物最多的人。 他们谈论的兴起,此刻早已摘掉面具。 宫崎月走过来,定定地看着方才人群的中心,那个声情并茂讲述她如何逼死一个老师的少女。 少女被他这样直勾勾的无礼的盯着,本有些要生气,对着宫崎月的脸,见他唇角微勾,那张俊秀的脸带着一点痞气的笑意,有一种邪气危险的魅力。 少女要生气的脸忽然有些红。 宫崎月却调转了视线,对着那几个最为不好惹的少年,他们的目光像一点就燃的火星。 从他们的脸上,可以轻而易举的读出:不耐,易燃,兴奋,打量,危险,无畏。 宫崎月友好地笑了笑,环顾他们:真没劲是吧,听来听去,这些人都只是欺负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穷学生,或者随便换谁都能去欺负一下的软弱的人。 那些人目光会心一笑,带着几分不屑嘲笑:的确如此。 宫崎月笑得暧昧邪性,仿佛一个目光间,他们就成了彼此心意相通的好朋友:大象踩死蚂蚁有什么好吹嘘的,对了,你们有没有做过什么有趣的事情 月君是指什么众人笑着有些不解。 宫崎月笑而不语,充满浓浓的轻佻的暗示,晃着身体目光移到方才那少女脸上。 月君真坏。男生们心领神会的笑起来,是什么样啊 那少女也瞬间明白了,宫崎月轻佻地晃着身体,似前似退贴近了少女的身边,邪气大胆地盯住了她的脸。 你们有没有,把她们撕开衣服,像这样,压到在地上。 宫崎月突然揽住那少女的腰身,像跳华尔兹似得让她折腰自己倾身,做出撕衣压倒的样子,佯装取乐。 那少女并没有挣扎,反而还嘻嘻笑起来。 换一个人做这种事,或许会让她恶心的直接给他一巴掌,管他是不是开玩笑。 但是宫崎月的脸很帅气,带着一点痞气暧昧的脸上,实则并无丝毫狎昵邪念。 少女便也乐得配合他开这样的玩笑,故意模仿受害者挣扎的样子,笑嘻嘻的打闹。 噗哈哈哈你想做什么哈哈哈放开我 宫崎月并没有真的过界,他脸上的神情介乎邪气和危险之间,笑起来的时候很迷人。 松冈琴子,是你找人侵犯她的宫崎月低声说。 提她干什么那种喜欢教导别人的老处女,就算是吧。少女嬉笑着。 回答我!还有谁你散布谣言不断暴力逼死她,就只是因为她制止你欺负田中纪子,让你做个好人宫崎月的脸上笑意毫无踪迹,那张脸上就只剩下邪性和危险。 少女原本嬉笑的脸忽然一僵,黑夜篝火下,这样的角度看去,宫崎月仿佛野兽。 她一下脸色难看的退后几步挣脱开宫崎月:我不玩了。神经病! 周围那些哄笑的男生原本正在谈论,被他们这么对待过的田中纪子,听到争吵声看来。 怎么了 宫崎月的脸上再次挂上邪性的笑容,望着他们,诱惑狂妄又隐隐疯狂地说:说起来,你们总欺负那些没权没势的平民女孩子有什么意思找刺激,为什么不找个跟自己差不多阶级的 月君是喝多了吗怎么突然 宫崎月猛地抓住一个男生的衣领,却是将他推到那个少女身上,猝不及防,两个人叠在一起倒在地上。 宫崎月哈哈笑起来,其他人也笑起来,宫崎月又如法炮制把其他几个人也推过去。 混蛋,滚开!我都说我不玩了!少女被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抱住,一看到那渣滓色middot;欲熏心的目光,差点恶心的吐出来,你他妈没听到吗我叫我爸爸杀了你们! -- 第68页 蠢蠢欲动的男生顿时有些犹豫,叫她疯狂的踹了两脚挣脱开。 少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宫崎月,转头冷冷的嫌恶地看向其他人:我不玩了,我现在就要走。你们等着,我告诉你们,你们都完了! 少女大步向外走去。 砰一声。 一声痛苦的惨叫,少女向前扑倒在地,她穿着短裙的大腿上破了一个洞,鲜血流出。 宫崎月,你在做什么其他人也顿时懵了。 宫崎月的手指无聊的转着手里的武器,挂着痞气邪性的笑,对这群被吓住的人说:怎么,等她出去告诉她的议员爸爸抓你们吗强middot;奸未遂也很严重的,要判刑的呢。 少女恐惧的痛哭出声:不,不要杀我,我不会说我什么也不会说。 宫崎月耸耸肩:这种性格的狠角色你们相信吗她可是,老师教导她一句,就能记恨到逼死人的。搞不好,不等送你们进监狱,她就能先做出点什么。但是,她要是消失了,我们都是共犯,口供一致说没见过她,白天的聚会后大家都走了,没有人会发现的。 砰!又是一声。 众人看向宫崎月,只见他无辜的耸耸肩,一只手指还在无聊的转着武器,根本没有瞄准那女孩。 然后,才发现是他们身边的人,抬起手里的武器对着那少女。 好痛!我不想死!救命!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宫崎月垂眸看着她:这句话真耳熟,后半句应该是不,谁也救不了你。因为,你很脏! 砰!砰!砰!砰! 来自不同的人,持续不断的砰砰砰砰,礼花一样! 他们疯了,他们真的疯了,他们在杀人!竹内旬面具后的声音失魂落魄,从游戏开始他听到那些人说自己光荣的欺凌史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高桥樱枝握紧他的手:老师,求你不要出去,他们连我们也会一起杀了的。 高桥樱枝目光冷漠残酷,她并不恐惧也不害怕,只有平静和不悦。 那少女的死在她看来毫不意外,对方仗着父亲是议员,嚣张跋扈到连他们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是那些无权无势的人了,恨她的人比比皆是,有这下场简直再适合不过。 但高桥樱枝也觉得事情开始不太对劲了,这些人的状态有些危险,像喝醉酒的暴徒,铁笼里放出的猛兽。 之前的掠夺狩猎,包括游戏环节时候过往作恶的回忆,早就激起了大家的火气,鲜血的刺激就像是篝火上的油。 就算换一个人,就算真的是毫无威胁的人向他们求饶,这些人也不会信,不会放过。 他们喜欢看猎物挣扎求饶,他们想看到猎物死亡,他们早就习惯死亡了。 他们欺凌弥生姬一过程中,死于他们暴力意外的三个同伴,就是唤醒他们灵魂里魔鬼的祭品。 没有人比高桥樱枝对这些更敏锐,她甚至早就预见到有这一天,但不止她一个人如此。 他们这些人生来就不受绝大多数规则的限制,有些规则形同虚设,甚至完全是他们手中的橡皮泥,随便捏造。 这个世界爱他们,给他们绝对的自由,毫无实质性的代价和惩罚。 任何一个人,如果没有明确的限制,都会去试探世界的边界,直到触摸到明确的底线。 而他们没有底线,因为他们的国家没有死刑,犯再大的错误,代价都是微不可闻的。 高桥樱枝本来一直是这么觉得的,但现在,她忽然觉得不对劲。 因为,她漏算了一点,这些放纵自由的猛兽,是有可能转头咬向他们的同类的! 他们没有形成敬畏规则,衡量代价的习惯,在酒精和热血的刺激下,完全忘记了獠牙对准的是他们自己的同类。 神保护吸血鬼,特许他们靠吸食人的血液为生,而任何伤害吸血鬼的人,却要处以十倍惩罚。 有些吸血鬼在这高高在上的特权下忘记了,吸血鬼会灭亡,血族不会消失。 任何一个血族都有绝对唯一的禁令,吸血鬼绝不可以杀害吸血鬼。 但现在,这些吸血鬼忘记了。 触犯禁令的吸血鬼当然会得到惩罚,可是,高桥樱枝却不想成为他们罪证的依据。 阻止吸血鬼自相残杀,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他们猎物!尽可能多的猎物。 最狠厉的几个人出现了,盲从的也不少,这是最危险的组合。 高桥樱枝隐藏在面具后,压低嗓音,问神情冷峻心不在焉的宫崎月:重头戏什么时候开始 middot; 宫崎月漠然的目光扫视了一圈。 被突如其来的杀戮吓呆的众人,一开始是呆若木鸡忘记了尖叫,后来就是太过于恐惧,不敢发出声音。 宫崎月忽然痞气轻佻的笑了:怕什么别说你们来的时候不知道,游戏最后是要干什么的这种事情,你们从小到大不是都做习惯了吗怎么,不见血的杀戮做多了,直接一点的就装得好像是什么纯洁善良的小宝宝了 之后全部参与动手的几个男生,一起发出笑声。 轻松随意,意犹未尽的兴奋,仿佛根本不觉得,他们方才做下的事情有多罪恶可怖。 没有人说话,但一张张沉默的面具背后,已经开始出现恐惧的气息。 -- 第69页 宫崎月拍拍手,这一次他没有笑,面无表情地说:你们的英勇事迹讲完了,不错,果然是在从小的熏陶培养中,不断嘉奖选拔middot;出来的好猎手。那游戏就正式开始吧。 山本拍拍手,他的一众属下立刻从一个黑暗的大帐篷里带出来许多人,都是他们的熟面孔,很多人都曾出现在阅后即焚的视频中。 其中就有之前白天的户外party上,最终决定退出要走的同学。 山本竟然连他们也带来了。 宫崎月望着这些惶惶不可终日的猎物,平铺直叙:这轮游戏叫捉迷藏。捉到的,就是你的猎物,你想对他们做什么都可以。猎物没有任何反对的权利。 他是个拙劣生疏的主持人,从最初一开始,就毫无任何煽动吸引,但却有一股奇异的危险气场,让人趋利避害不敢违背。 宫崎月就这么毫无感情地说:那么,谁来当猎物呢不如这样吧,我实在很好奇,当初究竟是谁杀了松冈琴子她是绝对不会自杀的。谁侵犯了她找出这个人,欢迎检举和揭发。找出来了,这个人就是猎物。找不出来,你们就一起来当猎物吧。 一片沉默。 戴面具的猎人和不戴面具的猎物,分割组成一个新的食物链。 山本岩一郎对这个局面哈哈大笑,似乎觉得有趣至极:太慢了,不如我来帮他们一把,我能指定一个猎物吗她如果给不出你想要的答案,我就要迫不及待先开始游戏了。 不等宫崎月表态,山本岩一郎隔着面具,不怀好意地瞪向人群里的樱井千代:樱井老师,您一向最是聪明睿智,请您来解这个迷吧。 樱井千代脸色惨白冰冷,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也会成为被这些人欺凌的对象。 明明,她跟他们是一伙的,她是学校董事会的人,她跟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啊。 可是,看着眼前一张张陌生诡异的面具,她身边一起站着的,除了从前她所鄙夷轻视的弱者,分明还有许多上流社会的贵族小姐少爷,连他们居然也不能幸免。 这座学校喂养出了一群怎样疯狂可怖的怪物 半年前,松冈琴子的确是自杀的,警察来查过了,当时有很多流言,是因为这个班里的学生不满意松冈想要教导他们,所以才针对她。当时松冈帮助的人是岛田小林。 樱井千代没有表现出她的愤怒和恐惧,尽量快速的给出他们要的讯息,把祸水引到下一个人身上。 岛田小林怕极了,浑身都是冷汗。 他也没有说什么,极快的撇开自己:琴子老师还帮助了田中纪子,我没有传流言,喜欢传流言的只有纪子。 田中纪子不在这里。 其他人陆陆续续也开始说:我有听到过,是田中说琴子老师私生活混乱。 对啊,我也听到了,她有和琴子老师吵架。 田中说过很多人坏话 一定是田中,她最喜欢引导大家欺负别人了,从很久一起就是这样。 流言的尽头慢慢拼凑出来,或真或假全都指向一个人田中纪子。 田中纪子在哪里 她也在人群里,就在面具后,本来脸上一直是挂着恶意期待的笑意,却忽然惨白僵冷。 所有人都在找田中纪子,这是场公开的非正义而只是娱乐的审判。 尽管田中纪子极力降低存在感,很快仍旧被身边人发现,被揪着头发拖出来。 象征猎人的面具滚落在地,就像当初她从上流社会的小公主,直坠而下落魄可悲。 田中纪子极力矜持冷静的脸上,难掩耻辱愤恨,伏倒在地,低着头。 樱井千代怒气勃勃的挖苦讽刺:你这种人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蛆虫,恩将仇报,最喜欢搅动是非 田中纪子缩着身体,冷静地说:琴子老师跳楼前,樱井老师对她说,让她干脆去死,省得丢人。就像现在这样,樱井老师一直在骂她,说她脏。 你,你胡说!樱井千代慌了神,但山本岩一郎对她的恨意早就只等一个发泄口了。 短短几分钟内,第二具尸体陈列在地面。 田中纪子看着流到脚边的鲜血,终于慌了神,哭着发着抖: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散播了流言,我没有想过她会死,我发誓我没想要害死她。我只是嫉妒,为什么竹内老师只喜欢琴子老师 住嘴!高桥樱枝听到田中纪子的话,整个血液都凉了,继而就是冲头而上的狂怒! 她跳上去不顾一切的厮打田中纪子,甚至俨然忘了会被竹内旬看到她这么疯狂的一面。 田中纪子歇斯底里大吼:是高桥樱枝杀了琴子老师,她才是嫉妒琴子最深的人!因为她和竹内老师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弥生当初被吓疯,也是因为她无意发现了这个秘密,被高桥盯上了!是高桥樱枝害死了松冈琴子!她才是罪魁祸首,你们不是要找猎物吗她就是,杀她啊你们杀她啊! 第37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16 你给我住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高桥樱枝恨不得立刻就掐死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 -- 第70页 但是,宫崎月手中的武器却已经瞄准了她,轻轻凉凉地说:别动,樱枝小姐。 高桥樱枝停止了疯狂的厮打,转头冷冷地看向宫崎月。 不是我,她在胡说。这么说道,高桥樱枝冷静的表情下,细微的颤动却表明了,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从容平静。 没有人比高桥樱枝更明白,她现在的处境,因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这群人在想什么。 他们根本不在意真相与否。就像当初他们欺凌任何一个人,根本不是对方真的做了这样那样的事,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借口,多烂多不可信都没关系,只要提供一个能让他们欺凌的理由就好。 只有天真可悲的受害者才会一遍遍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不然何以招致这种命运 熟不知,对施暴者而言,这只是张口胡来的心血来潮。 你换了新发型,你笑得太高兴,你考试成绩好,你长得好看甚至,仅仅只是不顺眼,有时连施暴者自己都想不出什么理由。 高桥樱枝自己就这么做过,最夸张的一次,她等人无聊的时候,随口问身边一个陌生人:你是不是认识我 对方当然不认识。 于是,高桥樱枝说:你明明就认识我,不然你为什么故意不看我 虽然对方实际并没有看她,也这么否认了。 但高桥樱枝不需要他承认:你明明就是故意不看我,你居然还敢骗我 于是,她就微笑的看着,她的属下对那个陌生人拳打脚踢。 那一下午,她的朋友迟到了二十多分钟,在那二十多分钟里,高桥樱枝的人打了那个人五次。 每一次,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能找到借口。 看着对方不断跟随她的信口胡说,列举各种事实来澄清他莫须有的罪名,每一次都抱着能说服施暴者发现她认错人的希望,却每一次都被无情打回。 最后,她的朋友终于来了。 高桥樱枝垂眸对着那个人微笑说:原来你真的不认识我啊,你为什么不早说清楚 等那个朋友来了,高桥樱枝慢条斯理的,把这个事当做笑话一样讲给对方听。 当时她的朋友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高桥樱枝讲到最后,她以那个人一开始没有解释清楚,让她因为打了他浪费二十分钟为理由,又打了那个人第六次。她自己也笑得快要讲不下去。 对了,当时那个让高桥樱枝都毫无办法等了二十多分钟的朋友,也在这里。 很讽刺,不是别人,正是面前这个随口两句谎话,就把高桥樱枝推向危险境地的田中纪子。 高桥樱枝没有急于辩解,绝不是她真的不恐惧,而是她知道毫无用处。 因为现在的她,就相当于当时那个路过的陌生人。以宫崎月为代表的面具人,就相当于那时候随意寻找一个目标取乐的高桥樱枝。 住手!宫崎月不要伤害她,不是她。 正在这时候,一个人跑了上来,挡在了脸色苍白的高桥樱枝面前。 他将高桥樱枝牢牢的护在怀里,转头对上用武器指着他们的神情冷酷可怖的宫崎月。 是竹内旬! 竹内旬的身体也微微发着抖,体温偏低,极为恐惧,却仍旧毫不退让的挡在高桥樱枝面前。 不是她,不是樱枝,她是无辜的!竹内旬微微颤抖却坚定的说。 老师。高桥樱枝的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我在这里,樱枝别怕。 两个人此刻都没有戴面具,看到他们公然相拥的表现,底下的面具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田中说的是对的,高桥真是在和竹内老师秘密恋爱。 怪不得,当时的琴子老师好像是竹内老师的女朋友。 哇!劲爆,这是为爱行凶吗真的是她做的吧。 肯定是了,你没听到,连弥生都是因为发现秘密才被 下面的鄙夷嘲笑,竹内旬一眼都没有看,他紧紧盯着宫崎月危险的目光。 竹内旬的神色苍白而虚弱,却语气坚定地说:琴子她是自杀的。 宫崎月忽然冷冷一笑,武器猛地瞄准对上竹内旬: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就这么爱这个恶毒的女人是吗琴子她绝不可能自杀,没有理由。就算你背叛了她,她也不可能因这个而死。你这么肯定,不如你来给我一个理由,一个她非死不可的理由。 宫崎月一直都很喜欢松冈琴子,他和松冈琴子当初是大学同学,琴子是那样温柔善良正义坚强的女孩。即便她拒绝了自己,在宫崎月的心里也一直没有放下她一丝一毫。 大约一年前,琴子毕业来到这所学校当老师,他们还有过联系。 没想到半年后,宫崎月却从别人那里知道了琴子自杀的消息。 琴子是绝不可能自杀的,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可他听到了什么 那样善良美好的琴子,死之前竟然还遭遇过侵犯,还有持续相当长时间的言语暴力和诋毁污蔑。 不可原谅,绝对无法原谅! 可是,宫崎月自诩聪明,这半年里却什么都查不出来。非但如此,连进入这所学校都难如登天。 -- 第71页 这座学校就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浮岛,岛内发生的事情就像绝对的机密,一丝一毫都无法被外人得知。 他花了半年的时间,这才借由调查清水里奈失踪的案子,在清水先生的帮助下,以归国留学生的身份进入。 到这一步,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湮灭了。 宫崎月只找到琴子生前的衣物,那上面有她曾被人侵犯的证物。 还有,琴子死前绝望的笔记,上面写满她的痛苦求救。 然而,那个卷宗里始终讳莫如深的关键人物,那个被神秘掩盖的侵犯琴子的嫌疑人,宫崎月始终找不到是谁。 对方不可能藏得这么深,一定是有人帮助抹消了他的痕迹。 直到有一天,宫崎月又一次陷入沉思的时候,房间内恍惚间忽然有些不对劲。 他回头一看,墙角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低着头的少女,鬼魅一样站在那里。 那时候,宫崎月甚至以为他见到了松冈琴子的冤魂。 那低着头,长发遮掩了面容的少女,伸出苍白的手递给他一个透明的证物袋 原来,是他! 宫崎月查了半年,他把所有有嫌疑的男性,挨个搜集了他们的毛发对比DNA,却唯独漏掉了竹内旬。 因为,在宫崎月得到的资料里,竹内旬是在琴子死后才来到这所学校的,他们之间本该毫无联系。 可是,宫崎月错了。他忘记了,琴子拒绝他的时候曾透漏过,她有意中人了。 宫崎月受舆论误导,一心以为琴子是被侵犯后,受不了刺激抑郁自杀,没有想过那或许并不是导致她死亡的原因。 你是琴子的男朋友,你们发生过关系,你维护着一个诋毁污蔑她的女人,却告诉我琴子是自杀的宫崎月冷漠地看着竹内旬,恨之入骨的眼神,仿佛随时就要扣下死亡的决定,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竹内旬脸色苍白,神情犹豫又痛苦,像是在隐藏一个极为重大的秘密。 高桥樱枝恶狠狠地对宫崎月说:松冈琴子的死和竹内老师没有关系,传播谣言的是田中纪子。 你闭嘴!宫崎月冷冷地说,每个字都像淬毒的冷箭。 琴子她,当然有自杀的理由。竹内旬轻轻地说,神情恍惚而苍白,他仿佛是从噩梦里醒来一般,浑身渗着冷汗。面对宫崎月的威胁,却再也没有一丝恐惧。 竹内旬苦笑了一下,神情透着万念俱灰的决绝:我不知道你心目中的琴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知道了原因,或许会接受不了,会后悔你现在的决定。 宫崎月冷笑,坚定地说:我想知道。 他倒要看看,竹内旬能编出什么样的谎话来。 在宫崎月这里,他已经认定了竹内旬是和他的学生发生不道德的恋情,不但背叛了琴子,还怕她发现举报揭发,这才逼死了琴子。 我跟琴子,的确是恋人关系。至少在我们尚未正式见面,知晓彼此的真实姓名前,是这样的。 竹内旬面如死灰,仿佛说出口的不是一段往事,而是一个足以杀死他的噩梦。 有些人是永远也不可以见面的,最好永远都不认识。见面的那天,只是远远看见她,我就手足冰凉难以呼吸。我以为自己只是认错人了,不会那么巧的,可是她说她的名字是松冈琴子。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我一听到就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竹内旬仿佛又看见了那一天。 逃走之后,我一直不敢跟她联络,单方面宣布了分手。切断了我们所有的联络,可我没想到,在新的工作的学校,又一次见到了她。她哭着问我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这么对她。难道因为她长得不堪入目吗 竹内旬痛苦又冷静,神情复杂的摇头:你肯定知道的,当然不是。我找尽了一切理由和她分手,可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说我在撒谎隐瞒着什么。就和你现在一样,咄咄逼人直到最后,我给她看了一张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个笑话是这样的:小兔子有一顶帽子很开心,大灰狼每天都打小兔子,小兔子戴帽子的时候,他一边打一边骂你为什么戴帽子。小兔子不戴帽子的时候,他一边打一边骂你为什么不戴帽子。 小兔子找狮子求助,狮子却对大灰狼建议说:你这样明目张胆多不好,你多找几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呀,比如让他帮你买包子,买到什么馅你都不满意,就可以顺理成章揍他了。 但是小兔子听到了,他就问大灰狼要什么馅,大灰狼无计可施,于是仍旧一边打他一边骂:你为什么不戴帽子。 坏人想欺负你,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他想欺负能欺负而已。 第38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17 摆在松冈琴子面前的,是一张穿着初中校服的集体照。 而这张照片,松冈琴子自己也有一张。 但她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来,因为那张照片早就被她掩埋掉了。 照片背后代表着一段并不光彩的过去,松冈琴子在那段晦暗的过去里,充当着一个现在的她所憎恶讨厌的角色。 这张照片上,也有我,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松冈桑。我以前的名字叫,浅川旬。 -- 第72页 松冈琴子先是看到了一张清秀沉默的少年的脸,跟竹内旬很相似,却又莫名的熟悉。 然后,她一眼看到了自己。 记忆的大门就此推开 你们听说了吗浅川君说老师对他做了过分的事 咦,真恶心,他们都是男的,老师干嘛要对他这样骗人的吧! 是真的吗其实好多人之前都有看到过,那个老师总是单独带走浅川君,浅川君看上去有些害怕。我还以为只是老师讨厌他,私下惩罚了他。 是真的,已经报警了。可是听说对方清洗了所有的痕迹才让他回家,浅川君实在太胆小了,被发现还是因为他生病太重被送医院。 啊,那现在他要怎么办 浅川先生和太太今天来学校了,希望大家能提供其他证据,如果有人目击的话。 不可以,老师一直很关心我们,这样会毁了他吧。 可是,老师真的有做这样的事,好多人都看见过,听说教育部会来人,浅川先生还找来了记者。 浅川君真恶心,他为什么不去死一定是他勾引的老师吧,或许还是他故意陷害。 啊,是,是这样的吗 同学们,学校最近发生了不好的流言,这几天或许会有外人来问你们问题。你们一定要知道,学校的声誉要靠你们保护,如果学校有污点,从里面走出来的你们同样也会带着污点你们说过的话,老师们其实都能知道如果传出了什么,不管是怎么样的悄悄话,我们都会知道。明白吗诬告是很严重的事情,希望你们为自己的话负责! 同学们,你们当中有一位同学遭受了重大的伤害,请相信,教育部和法律一定会帮助他,站在他这一边的。但是现在,需要你们来提供一些帮助。把你们看到的,告诉我们 没看见。 不知道。 不清楚。 浅川君总是调皮捣蛋,老师说过他几次,他还最喜欢说谎 原来如此,谢谢大家。 那些调查团和记者脑子一定有问题吧,居然当着全班的面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背后问你想要说什么吗 怎么会我不喜欢浅川君,他老是呆呆木木的,老师还夸他比我好看,哼。 松冈同学,你是旬的同桌,你知道这件事吗红着眼睛的成年人,颤抖的问,旬说你看见过的,拜托,请你一定说实话,我们一定不会说出去是你说的。 当时的松冈琴子,心里觉得反感恶心又隐隐的不安,迟疑地张了张嘴。 对不起。她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竹内旬苍白晦暗的脸,像潮湿的阴云:事情最后的判定结果是,我不满被管教,蓄意撒谎污蔑老师。舆论纷纷,知道内情的人嘲笑看不起我,一个男孩子居然被人做出这种事。不知道内情的人,觉得我居然为了陷害老师,撒出这样可怕的谎来。 不了了之的调查。被污名。被退学。自杀! 后来,在所有人的指指点点下,他们一家搬走了。 宫崎月瞪大了眼睛,脸色苍白铁青,比竹内旬还像地底下腐烂的鬼。 不可能,琴子她不是,她不可能 竹内旬面无表情:她哭着跪倒在我面前,她承认她想起来了,哭着求我原谅。 当时,松冈琴子脸色涨红又苍白,痛苦哭嚎:对不起,对不起,我怎么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来我当时为什么那么可怕残忍我后来知道错了,我一直在找你,可是他们说你自杀了。 正是松冈琴子做出最关键的证词浅川旬是个爱撒谎的人。 其他人只是否认说不知道而已,琴子的话却彻底把罪名掉转到受害者身上。 我学生时代是个很懦弱的人,到现在或许也是,软弱得甚至不敢真的去死。 后来,他改名换姓,对外说浅川旬自杀死掉了。 出国,很多年后才回来,改名为竹内旬。 他成了一名老师。 他保护被欺凌的学生,就像是保护了当初那个弱小的自己。 可是,实际上他享受的只是保护他们的感觉。 被依赖被信任,这让他觉得自己很强大,让他觉得自己被救赎。 宫崎月浑身汗湿,失魂落魄:你恨她,你杀了琴子 一个真心实意的悔过者,该不该被原谅竹内旬茫然沉重,我知道她是真的知道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我之所以爱上网络上的琴子,因为她和我都在为公益组织做事,帮助和当年的我一样的人。 可是,即便可以不恨。我也绝不可能爱上当年的帮凶。所以,我们分手了。竹内旬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琴子自己却走不出来,她怎么会爱上我这种人 -- 第73页 松冈琴子无法放下她对竹内旬的感情,愧疚,爱慕,救赎,夹杂其中。 求求你,旬,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帮你找出当年的罪魁祸首,我去揭发他。 但是,他们都没有能力做到。 学校几经变革,早已成了集团财阀控股的贵族私立高中。 其实当年也是,就是为了这件大事,学校才会千方百计隐瞒了丑闻。 最后一次见她,琴子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看到那样的她,我心里其实也很难过。我们在网络上相恋了三年,不可能真的说不爱就彻底切断。看到她被罪恶感折磨成那样,我已经决定原谅了她。我们,发生了第一次关系。但是,有些阴影是无可避免的。 竹内旬想到那一天 松冈琴子流着泪对他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或许根本不该出现在你面前,竹内君,肮脏的不是你,是我。我已经想到办法来洗刷你的屈辱和阴霾,请你走出去吧。 然后,她就死了。 见到她的尸体我才知道,琴子想到的方法,就是自杀。竹内旬看着神情灰败的宫崎月,如果你觉得她是我害死的,也没有错,但这都不关樱枝的事。 竹内旬万念俱灰地说:我是个没出息的男子,即便樱枝不是那么的善良,我也没办法不喜欢她。辜负了琴子,我很抱歉。但是,看到樱枝为我嫉妒伤害别人,虽然很为难,事后加倍补偿,但我心底却一丝窃喜。因为她是为我而嫉妒啊。 他终于把目光投向一旁呆滞的高桥樱枝,温柔而不舍:让你因为爱我而伤害别人,变得这样,我很抱歉,这都是我的错。请你们不要责怪她,就惩罚我一个人就好。即便我是这样没出息,软弱的男子,也愿意为樱枝而死的。那么,请你不要因为我的软弱,而收回你的喜欢,好吗 高桥樱枝已然泪流满面,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拼命的摇头,紧紧地抱住脆弱绝望的竹内旬:不会,永远不会。 宫崎月不信,他不信自己心爱的圣女一样纯洁善良的琴子,当初做过这样的事情。 可是,想起琴子一直反常的行为,琴子过分善良恕罪一样的正义,笔记本里奇怪的自我厌恶。一切都说得通了。 宫崎月彻底丧失了斗志,失魂落魄的跌倒在地。 山本岩一郎见他斗志全无,局面成了这个样子,立刻走上台自己掌握了局势。 游戏最后一关开始。弥生姬一呢把她带出来。 山本岩一郎的黑衣人们立刻去那个大帐篷找人。 山本岩一郎取下碍事的面具,拿着话筒情绪激动地对着众人:我们必须要杀死弥生姬一!这是我们最后最好的机会。有一个秘密,我现在必须要告诉大家了。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猜测,弥生姬一到底是人是鬼,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她是鬼! 山本岩一郎的胸腔不断的起伏,浑身都因为某种奇异的情绪颤栗发抖,近乎咆哮地说:因为,因为,是我杀死她的!就在她回学校的前一晚,我开车出去撞死了她,我亲眼看着她的身体被抛进水泥搅拌机里,绝对不可能再活。可是她居然回来了!她是鬼,她绝对是鬼! 一片沉默,散发着惊恐无措的沉默。 去帐篷那里的黑衣人很快回来:没有人,他们不见了! 啊啊啊啊啊!黑暗里直插云霄的尖叫声,先是一个人然后是一群人。 真的有鬼! 杀了她!她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恐惧瞬间散布到每个角落,尖叫谩骂,哄然而散的逃跑。 然后是,不知道何处传来的第一声武器走火的声音。 像多米诺骨牌推倒,一片狼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写于2015年,当时的工作和某乎有关,看到过几个回答,大约是说 有人说,转校生笑着对他模仿一个曾经被她们班集体吓疯的同学多可笑。 有人说,同是上层阶级出生的一个姑娘被世交家的男孩JS,对方行凶的理由是女孩太优秀,是别人家的孩子,或者为了找刺激。最后结果并没有让人满意。 有人说,听到小地方男孩子遭遇这种事,全班集体做伪证,事后鄙夷受害者。 当时愤怒之下就想做点什么。灵感来源于这些不知真假的听说,具体情节故事全都是虚构。 最后,不到结局不要觉得谁是好人。 第39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18 藤原斋也在这些戴面具的人里,但他并不是看见了阅后即焚视频才来的这里。 是宫崎月当着他的面袭击打晕了弥生姬一,并意图带走她。 作为唯一目击者的藤原斋,面对身手明显优于常人的宫崎月,他只是挑眉冷漠地说:你也和他们一样,想杀弥生姬一 宫崎月毫无情绪地看着宫崎月,眼底透着一股晦暗不祥的危险,沉默几息说:不,是山本岩一郎,他有一个计划。 藤原斋冷漠精致的脸上,唇角一侧斜斜上勾,露出一丝微弱冷酷的笑意,手插进校服裤子的口袋里,微微握紧。冷静地说:计划听上去似乎很有趣,带上我如何 -- 第74页 宫崎月意义不明地笑了:可以,只能你一个人去,也不能和外界联络。 藤原斋不置可否,配合地交出自己的手机。 然而,尽管如此,藤原斋仍旧和众人一起被迷晕,醒来就到了山本的秘密基地。 身上隐藏的定位装置全都不见了。 趁着众人游戏的时间,藤原斋藏了起来,一个一个去找弥生姬一可能被关押的地方。 直到第二轮游戏,山本的黑衣人从一个大帐篷里带出来一群人,藤原斋才算找到地方。 趁着他们互相指责袭击的时候,藤原斋混了进去。 没想到里面居然有两个人,一个是头部沾血依旧昏迷不醒的弥生姬一,另一个是失踪许久的清水里奈。 时间紧急,藤原斋立刻解开了两个人,和满眼惊喜的清水里奈一起,带着昏迷的弥生姬一逃了出去。 然而,不等他们走出去多远,山本岩一郎的人就发现弥生姬一不见了。 并且,因为山本发表的惊悚演说,瞬间激发了人群的恐慌愤怒。 弥生姬一死了就好了,都是因为她,她是鬼! 大家变得这么奇怪可怕都是因为她,她一定会杀了我们所有人的。 她不死我们就会死,杀了她,杀了她! 对,她该死,她本来就已经死了,我们只是把她送回她该待的地方。 藤原斋背着弥生姬一,眼见着那些人随时要找过来,对一脸恐惧无助的清水里奈说:快,我们先分开躲起来。 清水里奈慌慌张张,但是格外配合听话,立刻躲到附近黑暗中的帐篷里。 藤原斋也抱着弥生姬一躲到另一边的帐篷里,他的心跳得很厉害。 他从来不是个有同情怜悯柔软情绪的人,当时面对宫崎月,第一时间想的也只是他自己的安危。 宫崎月那时候明显精神状态不对劲,他有预感,如果他不做点什么,很可能会和弥生姬一同样的下场。 比起做被动的受害者,自然还是做同谋的好。 但是,当藤原斋得知了他们的计划,脑子里还没有想清楚利弊,身体却已经自发去救弥生了。 黑暗里,他紧紧抱着浑身冰冷的弥生,慌乱的心跳渐趋平静。 想起弥生被绑架前 放学了,所有人都匆匆离开,只剩他们两个人在教室里。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由自主去观察她,心里也从来没有觉得畏惧过。 看到,黄昏之下,那个鬼魅妖姬一样的少女,居然是在埋头专注的写作业! 是了,他想起来,弥生姬一是因为成绩优异才考进来的。她本来就是个学霸,放在任何正常的学校,都该是被老师同学喜欢尊敬的优秀生。 只有在这里,她是被欺凌的底层末位。是疯子,是鬼魅,唯独不是正常的人。 许久,藤原斋问:你为什么不转学上次你病得很严重,你父母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弥生抬头看了他一眼,讽刺漠然的一笑,说:他们还想让我跟超级有钱的大少爷谈朋友,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比如说,岛田小林。 藤原斋忍不住笑了。 听到笔下不停的少女,头也不抬冷淡地说:我为什么要走做错事情,待不下去,怕得不得了的人,不是我。 藤原斋想,如果是他,大约也不会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 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这群人会这么疯狂,什么都做得出来。 转眼之间,藤原斋就撞见宫崎月打晕了弥生姬一,要公开处刑 黑暗里,藤原斋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充斥着极端相反的恐惧和暴戾情绪的谩骂,恍惚外面那群人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人类,而是真正地狱里游荡的魔鬼。 他忽然想到,弥生姬一被吓疯的那个百鬼夜行之夜,当时的弥生,只有一个人。 这里,这里搜搜看,她跑不远!声音停在了外面。 藤原斋深深吸一口气,把弥生姬一往后推了推,猛地掀开帐篷走出来。 是谁 藤原斋拿下面具,冷静沉着地说:是我,我也刚找过来,这里没有。 藤原君啊啊,那我们去下一处。 藤原斋不着痕迹的松一口气。 等等!忽然有一个声音喝止了,面具后的声音熟悉而古怪,又冷又喘,像是咆哮随时攻击人的疯狗,藤原斋和弥生姬一是一伙的,不要相信他。 藤原君,是真的吗你怎么会和鬼在一起你是要害死我们吗 疯狂状态的人群,仿佛野地里随风燎原的火焰,毫无理智和分辨。 就是,解释,给我们一个解释。声音已然带着不由分辨的憎恨怨愤。 不等藤原斋说什么,面具后疯狗一样的粗粝男声急促道:你们忘了吗他好几次帮助弥生姬一逃避制裁,他们是同伙,杀了他,他在帮助鬼对付我们! 黑暗下一张张面具下,发红发热的眼睛,直勾勾地不善地盯住了藤原斋。 杀了他。 他竟敢帮助鬼! 叛徒! -- 第75页 藤原斋在突如其来的恶意杀意下,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人群顿时举起了武器,尖叫声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夹杂着砰砰砰的射击。 藤原斋的瞳孔不由自主放大。 忽然一个人拉住了他,极快的速度向黑暗复杂的地形里跑去,砰砰砰的声音和气流火星从他们身边不断擦过。 弥生,是弥生! 即便是黑暗里,他也瞬间辨认出来。 快点,别让他们跑了! 杀了他们,杀了鬼!都是她害死的大家,把她送回地狱去。 乌压压的执着武器的人群朝着他们追去。 只有那个最初开口引导大家攻击藤原斋的男生没有动。 他仿佛虚脱一般弯腰支撑着膝盖,面具似乎和他的脸型不匹配,滑脱下来,露出岛田小林的脸。 这个人正是岛田小林。 他的眼中闪着恐惧胆怯和愤怒嫉妒的光。 岛田小林最憎恨的人,不是总是欺负他的山本岩一郎,也不是引导大家知道他私生子身份,继而叫他沦为被欺凌对象的田中纪子。 没有人知道,岛田小林最憎恨,想要杀死的人,是和他毫无交集的藤原斋。 岛田小林,的确是一个一流财阀董事长的儿子,以他的出身,本来不该沦为被肆意欺凌的对象。 可是,他是家中最不受重视的一个。生得胖,还是私生子,不像他那个在米国最高学府读金融学的异母哥哥,早就被委以重任,以后会继承公司。 没有人重视他,对这所学校真正出身优渥有钱有势的人而言,他不但毫无可取之处,性格还懦弱无能,只配做食物链最底层。 岛田小林并不是没有反抗过,可是,没有任何用,没有任何人能帮他。 渐渐的,他变得越发自卑、自私、阴沉,甚至,不知不觉也开始沉迷去欺负别人了。 直到,遇到里奈。 那样单纯可爱笑容治愈的天使,从来不鄙视嫌弃他,却也成为了被他们欺负的对象。 他很喜欢里奈,从未有过的喜欢。 为此,他拼尽一切,不惜陷害弥生,用尽一切也想要保护里奈。 可是,里奈的目光却轻而易举的投向了藤原斋。 藤原斋,让他想起他那个冷漠完美的哥哥,都是一样的,什么也不用做,轻而易举就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得到所有的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凭什么 岛田小林的脸上显出阴险的恨意:我要杀了你!藤原斋,我要杀了你们! 这里正好,这一夜,所有人都是共犯,适合清算一切恩怨,不止是藤原斋,他要杀了所有对不起他的人。 岛田小林兴奋地笑了笑,忽然僵住了,一声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在他的耳膜里响起,好疼。 他回头,看到仓皇恐惧盈满恨意的一双眼睛,出现在他的天使满是泪水的脸上。 为,为什么我是为了你啊。 第40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19 岛田小林倒在了地上,失血过多发冷的身体抽搐着,仍竭尽全力朝他的天使爬去。 里奈,里奈 泪流满面双手执刀的清水里奈,浑身都在颤栗发抖,清澈的眼睛被惊惧痛苦占据。 看到岛田小林朝她爬来的举动,她终于崩溃地尖叫着后退,跌倒在地,哆嗦着往后挪。 不要不要不要!你是魔鬼!清水里奈满目惊恐痛苦,整个人都陷入失神呆滞,不要过来,妈妈,妈妈,救救我救救我!里奈好害怕。 想到妈妈,想到生命里曾经被爱着时的温暖,终于叫她从崩溃的边缘回转过来。 利刃不知道掉到哪里去,她蜷缩着用满是鲜血的手抱紧自己,把咬紧牙关痛哭流涕的脸埋到膝盖里,就像回到妈妈子宫里的婴孩。 为什么啊,小林君,你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吗为什么你们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一天,清水里奈失踪,青山友美被害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那是清水里奈人生里最灰暗绝望的一天。 又一次被班里的同学欺负,这一次,清水里奈勇敢的求助了路过的藤原斋。 虽然藤原斋为人冷漠,并没有做出什么施以援手的事情,可是也没有推拒走开。 看到藤原斋默许清水里奈躲在他身后,挡在他们面前的姿态,迎着他冷漠轻视的目光,其他人都不由讪讪地走开了。 得救了,劫后余生的清水里奈弯着眼眸笑着向藤原斋道谢,对不起,给藤原君添麻烦了,还有我 藤原斋并没有回应,漠然的看了一眼她就走开了。 抬起头的清水里奈虽然觉得失望,心底的爱恋却甜滋滋的夹杂着微酸。 她捧着脸情不自禁傻傻笑起来,藤原君刚刚站在她面前,保护了她。 他身上有好闻的森林的味道,侧脸真好看啊。心不由自主就跳得好快,脸也烧起来。 初恋美妙的感觉,让之前所有的欺凌不愉快,都像雾霾被阳光驱散。 然后,她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岛田小林。 她的心情实在太好了,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岛田小林身上压抑愤怒扭曲的情绪。 -- 第76页 明明一直努力保护你的人是我啊,里奈的眼里却只看到藤原,我已经受够了。 小林君,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请不要这样,你要带我去哪里 被抓着手,拖到人迹罕至的樱花林里。 黄昏到来,学校周末放学,几乎不会有什么人了。 清水里奈的手被岛田小林抓得生疼,她终于迟来的感觉到恐慌不对。 不,放开我,我不去,小林君你冷静一下。 里奈我喜欢你,只有我最喜欢你。 不要,救命!有人吗小林你冷静一点,我不是,求求你别这样。救命救 樱花不断被摇曳坠地,就像清水里奈当时被捂住口鼻绝望挣扎的灵魂。 忽然传来一声讥讽的笑声。 施暴戛然而止。 啊,瞧瞧我看到了什么轻蔑嘲笑的声音。 岛田小林慌乱地从清水里奈狼狈的身上离开,这是清水里奈第一次这么欣喜看到青山友美。 太可怕了,这一切实在是太可怕了,竟然叫清水里奈觉得,魔鬼一样总是欺凌她的青山友美的出现,好像救星,叫她庆幸劫后余生。 岛田小林的神情像一只耸拉着眼皮胆怯懦弱的柴狗,佝偻着身体慌乱求饶:青山桑,不是你想的样子,请你不要说出去。 青山友美抱臂而立,高傲不屑地笑着:哼,你有什么资格来命令我肥猪和贱人,这画面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你们在神圣美好的学校做出这种事,污染大家的视线,被我发现居然都不知道羞耻道歉的呵,等着看吧。 岛田小林哆哆嗦嗦的,想到星期一到来后,即将面对全校鄙夷嘲笑的目光,想到即将到来的变本加厉的欺凌,他浑身都无力软倒。 于此同时,跌到谷底的恐惧绝望里,另一股时冷时热的东西慢慢复苏升起。 是长久以来的愤怒,是积压落灰的怨恨。 他的自尊一直被他们踩在脚底下肆意碾碎,他本来都习惯了。可是,这次是当着他的天使的面。 他被青山友美以最恶心难听的形容侮辱,很快,他的人生就再次陷入无止无尽的可悲里,连里奈也失去了。 对未来的想象和过去痛苦的回忆,绝望层层交织,岛田小林的神情也不断变化。 他的身体慢慢直起来,望着青山友美的目光,渐渐由胆怯懦弱的柴狗,变成狰狞怨恨的豺狼。 清水里奈羞耻地整理自己的衣服,跌跌撞撞地往外逃跑,顾不得一切。 无意间回头,看到了那副惊悚的画面,她的瞳孔瞬间放大,尖叫出声:啊!!! 里奈抱紧自己,流着泪不断抽泣着,望着渐渐挣扎不动的岛田小林。 想到记忆里最黑暗的画面,岛田小林就那样掐死了青山友美。 吓疯了的她慌不择路逃跑,却还是被他抓住了。 那一刻,里奈害怕地近乎昏厥,她以为自己也要被杀死,不断的求他。 之后被囚禁的日子,是她想都不敢回想的噩梦。 她承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每天听着岛田小林诉说他的怨恨愤怒。 听到他把友美的死嫁祸给鬼,引导大家憎恨弥生姬一。幸灾乐祸矛盾激化后,死在他们升级暴力下的人。 简直太好了,我真是天才!杀吧杀吧杀吧,都去死,全都去死!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今天,她终于被宫崎月找到,从岛田小林那里救出来,转眼却被关到这里。 人群的狂欢杀戮,她都听到了,被关到这里的人都是他们的猎物祭品,绝无活路。 清水里奈彻底绝望,没想到,却看到藤原斋来救她了。 可是,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 是岛田小林,又是他引导疯狂的人群袭击藤原斋。 密密麻麻子弹扫射的声音,太可怕了。那两个人生死不知,大约凶多吉少。而她,也大概活不下去了。 就这样吧,如果她注定要被地狱吞噬,就带着真正的魔鬼一起走。 清水里奈不再发抖,沾满泪痕的脸上,悲哀平静,望着再无声息的岛田小林:是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杀害青山友美,欺骗大家是弥生害死的,让大家互相仇恨怀疑。事情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怕,大家也不会变成这样。 她说的没错,所有人都疯了。 黑夜,面具,一群满心恶意的人,没有任何人可信,噩梦里一样。 这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都裹着黑袍,都是猎人,也都是猎物。 他们不是他们自己,是地狱里狂欢的魔鬼附身。 就像之前岛田小林想的一样,这是一个绝佳的清偿恩怨的场合,不止是一直以来的猎人想要猎杀猎物。还有从前一直作为猎物的人,满怀愤怒怨恨的想要复仇。 往日所有的怨憎,随时都会成为杀戮的理由。 只要有人不跟自己一样,心念一动,他们就杀人,也被杀。 毫无理智,变态疯狂。 人类的文明规则在这一夜不存在,或者说,不是在这一夜才毁去的。 而是从他们小的时候开始,不断的触犯规则却不受到任何惩罚约束,一次一次试探脆弱的秩序,摧毁一个又一个拦住猛兽的栅栏。终于,在这一夜,把他们所有人置身疯狂原始的丛林里了。 -- 第77页 这一夜,世界是撒旦统治下的。 田中纪子在笑,哼着歌,面具下的她笑得好不开心,如愿以偿。 就像又回到很久以前小公主的状态,她的面前每倒下去一个人,她的心情愉悦就上升一层,过去的痛苦耻辱就擦洗掉一点。 快乐得就像在跳华尔兹,这一切,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准备许久的盛宴。 她作为女主人,为这些她曾经的好友,曾经的同类,多年后备上的最豪华的庆典。 让她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半年前的松冈琴子开始的吧,的确是她传播的谣言,引导她的敌人们攻击松冈琴子。 那时她慌不择路,只想爆出大新闻,让外面的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从而拯救她自己。 松冈琴子不是假仁假义的说要帮助她吗那,她也算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吧。 然而,即便松冈琴子死于他们的欺凌,却没有激起任何水花,一切都悄无声息,所有的暴力仍然在继续。 岛田小林私生子的身份,也是她宣扬的。这可是一流的国际集团的少爷啊,她还指望他来反抗对抗他们呢,结果没想到岛田小林却不堪一击。 阴毒吗那又怎么样,指望被踩在泥泞里的恶鬼像个人一样,怎么可能培植出毒液,就要有将来被毒液腐蚀的自觉。 她不断培植出一个又一个,可供欺凌的弱势对象。像星探发现明星,老鸨找到新的姑娘给嫖客糟蹋。把他们推到那些热衷欺凌的人面前,让他们随意挑选,娱乐,以此来摆脱唯独自己被欺凌的局面。 她也热衷,让那些人更悲惨,这样就可以踩着他们的尸骨从沼泽里爬出去。他们越悲惨,这样的受害者越多,越可以掩饰她的不堪,让她摆脱最底层的惹眼。 但田中纪子没想到,即便如此,还是不能改变她被轻视轻蔑的地位。甚至因为她的这些行为,滋长了那些人的暴戾习性,反而让他们更放肆随意的折腾起她来。 她当然恨得想报复那些人,杀了他们。 但她更想好好活着,不想付出任何代价,只想用阴谋谎言,来设计让别人为她出头。 为此,不断的挑拨陷害,激化矛盾。 如果她无力还手,那就让别人替她去受罪。如果她不能报复,那就让她的敌人得罪另一个人,间接替自己报仇。 弥生姬一的悲惨,也是拜她所赐。 弥生姬一不知就里的帮助了岛田小林,岛田小林自然像吸血虫一样黏上去,却因为过分的要求被拒绝后,反而恨上了弥生。 就像当初的田中纪子和松冈琴子的翻版,这不就证明了,她没有错,任何人在这个位置上都会这么选择的。 随后,她找上岛田小林,假意帮助他让他找个垫背的,才有岛田小林引导舆论,让越来越多的人去欺凌弥生姬一。 但那时候,还只是言语上的。 排挤、冷落、孤立、嘲笑,渐渐加剧,甚至不需要引导也自然恶化发展。 她给过弥生机会的,拉拢她来站在自己这一边,可是弥生拒绝了。 怎么,就连你也敢看不起我吗 最让田中纪子生气的是,竹内旬对弥生的维护。 好不公平,当初她被欺凌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竹内老师这样的人出现来帮助她 她是靠着自己的力量站稳脚跟保护自己的,凭什么弥生姬一可以什么都不付出就清清白白的被保护 最让她痛苦的是,竹内老师居然和高桥樱枝在秘密恋爱! 他难道不知道高桥樱枝是个怎样恶毒的女人 不会的,一定是高桥樱枝欺骗了老师,她要揭露高桥樱枝的真面目。 仇恨,嫉妒,爱恋。 种种的一切,推动田中纪子设计出百鬼夜行计划,让那些人把弥生姬一锁在学校吓唬,为得却是让弥生姬一发现,在学校秘密幽会的高桥樱枝和竹内旬。 一旦弥生姬一撞见这一切,揭破宣扬出去,不但可以让竹内旬讨厌弥生姬一,还可以小小的报复一下高桥樱枝。 可是,她没想到,弥生姬一居然这么没用,这就吓疯了。 随后,惊喜来的太快。 疯了的弥生姬一仿佛恶鬼幽灵一样,并且真的把那些人吓得不得了。 而岛田小林居然爱上了新来的清水里奈,那个清水里奈真的很讨厌,竹内老师也帮助了她,不可原谅。 于是,她故技重施,让岛田小林设法在那些人和弥生之间挑拨,激化矛盾。 万万没想到,岛田小林在爱情的刺激下居然敢杀人,他杀了青山友美! 田中纪子实在是太激动了,她感到有一个难得的机会摆在她面前。于是她立刻在背后做了点手脚,掩盖了岛田小林作案的痕迹,把青山友美的死嫁祸给弥生姬一。 是鬼!是鬼杀死的青山友美!鬼是弥生姬一! 人群里,第一个喊出这个导向的,就是她田中纪子。 之后一切的发展全都如她所愿,并且比她想到还好。 不知道为什么,山本他们居然这么憎恨弥生,简直是真的要杀了她一般,加剧迫害。 这样也好。她本想着,那些人如果能亲手杀死弥生姬一,她把这些举报出去,他们的人生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逍遥快活。 -- 第78页 噗哈哈,结果没想到,弥生姬一这次居然这么顽强,反而那些人情绪失控不小心杀死了他们自己人。 可是,死了三个人也没有用!为什么没有用为什么都这样了还没有人来惩罚他们 他们必须得到惩罚!所有人都必须被惩罚! 田中纪子笑容狰狞的脸忽然凝固了。 砰!有什么人在背后射中了她! 田中纪子极力想要回头,看看到底是谁杀她,却立刻闭眼倒在地上。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第41章 从校园欺凌到豪门媳妇的枝头20 天黑黑,黑黑,好孩子躺在妈妈的被窝里。 嘘!外面坏孩子的游戏不要参与。 你看到了火光。嘘,那是月光从窗户左边探出来。 你听到了哭泣和求救。听,是笑声,那是游戏的伴乐。 你听到了拍打门的声音。啊,那是狂风在恶作剧。 可是,妈妈你为什么害怕 因为,等妈妈的好孩子长大,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会有一双猝不及防的手,随时想要把你拉入这黑夜里的游戏! 田中纪子闭上了眼睛。 宫崎月消失不见,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栅栏冲破了,游戏彻底失控。 高桥樱枝拿起了武器:老师,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竹内旬之前挡在她面前,被打伤,虚弱的睁开眼睛:樱枝,活下去。 猎人还在狩猎,不在乎有些猎物已经悄然之间变成了猎人。 沦为猎物的猎人终于明白,被驱逐狩猎的恐惧。 里奈抱紧自己,捂着耳朵,隐忍恐惧地哭泣着,不敢朝周围的现实噩梦看上一眼。 天为什么还不亮求求你,什么样的结局都好,快点结束吧! 等待死亡的绝望里,时间实在太可怖了! 砰! 捂住耳朵的手垂落下来,清水里奈流泪的脸上露出一丝释怀的微笑,好像终于被妈妈从噩梦里唤醒。 竹内旬无声无息从高桥樱枝的背上滑落。 高桥樱枝的眼睛恐惧至极瞪大,眼泪滚落。 老师!她跌倒在地,拼命去抓住这个人。 砰!耳边轻轻的一声。高桥樱枝的脸上恐惧消失了,安然地和那个人一起倒下。 然后是藤原斋。 一声一声的终止符,悄悄结束了声势浩大的游戏 风景如画的山谷里,篝火早已熄灭。 远处阴霾的天际迎来微弱的晨曦,天,终于亮了。 雾蒙蒙的辰光下,和风轻轻的吹。 少女清澈的嗓音在哼着知更鸟之歌,有一个人慢慢悠悠地行走在尸山血海里。 她哼着最后一句:下回鸟儿法庭,麻雀将受审判。 漆黑的长发遮着她的侧脸,她从那里面拖出来一个人,又一个人,把他们堆到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一辆车上。 藤原斋,清水里奈然后是竹内旬。 她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拖走他,而是弯腰蹲在他面前,踢了几脚。 装什么装再装,亲爱的竹内老师,就跟这里一起烧成灰吧! 本该死去成为一具尸体的竹内旬,竟然真的醒来了,睁开一双天然带着几分温柔笑容的眼睛。 他不慌不忙,好奇地问:请问,我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真一弯着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哪里都是。 比如呢竹内旬好脾气地问。 真一慢悠悠地说:你猜,都半年了,为什么宫崎月现在才来找你麻烦 竹内旬不假思索:因为之前,他被校方阻止,毫无办法,也没有任何证据。 真一的脸上挂着一潭死水一样的微笑:看到你跟高桥在樱花林里时,我觉得很奇怪,你是个很矛盾,很有故事的老师,跟其他人不一样。你的样子,分明像是喜欢强迫女性的,但又不喜欢暴力。 她顿了顿,慢慢地说:我突然想到了半年前,谣言里因为被人侵犯,继而崩溃自杀的琴子老师。想着你也是半年前来替代琴子老师的,会不会是你干的。 竹内旬莞尔失笑,温柔和煦,风度翩翩,眉目神采透着别样的魅力:什么嘛,我可没有那么没品,每个女性都是深爱我自愿的。琴子当然也是。 真一没有理会他孔雀开屏一般释放的魅力,继续慢吞吞地说:于是,我就把你的精斑给了一直暗恋琴子的侦探宫崎月。他自然很快就会发现,跟琴子内裤上留下东西的,是同一个人。 竹内旬面带愉快的笑容,露出一点恍然的表情,饶有兴致地示意她继续。 多谢谣言,他一直想琴子是受到了校园暴力才会自杀,憎恨着这所学校每一个人,尤其是琴子授课的我们班。当我告诉他,在山本岩一郎的游戏里能得到答案后,他毫不犹豫就来了。 竹内旬露出一丝不解:怎么会和山本扯上关系 真一深深地看着他:山本,这难道不该问竹内老师吗在背后,不动声色的纵容高桥霸凌学生;不着痕迹地引诱挑拨纪子的嫉妒心;通过纪子,怂恿小林鼓动众人对我的恐惧和仇恨之心。那三个被踩踏死、淹死、摔死的学生,全都是死在老师的计划之内吧!为了刺激山本对我的杀戮之心。 -- 第79页 竹内旬露出大吃一惊的神情,慌忙摆手,弯着的眼睛里却盛着温柔迷人的笑意:怎么会我可还什么都没做,都没说呢。弥生真是太高看我了,我可还指望着,小林多杀掉两个人来着。没想到反而是你那边,那几个人把自己给蠢死了。 真一无动于衷:难道田中纪子将这个精心设计的狩猎游戏推销给山本岩一郎,背后没有老师的辛苦恐怕田中纪子自己内心都不敢相信,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你的推动预料之内。还以为一切都是出自她自己的本心。 竹内旬忍俊不禁,颇为无辜地眨眨眼:但我可没有想到他会邀请宫崎月啊,今天看见他时,我还大吃一惊呢。更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说服山本,修改整个游戏流程。本来我可没想过换地方,特意设计了定时邮件,等他们大开杀戒,就报警抓人来着。 真一冷笑,平心静气地说:是,您的计划就是一个接一个的狩猎我们几个。您这么善良有分寸,真叫我大吃一惊。难道我破坏了你的计划那可真是太对不起了。 竹内旬毫不谦虚地摆摆手:不,你简直是天才,这游戏结果,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万分。 真一面无表情:你想到的结果是什么他们怎么把我碎尸万段吗还有纪子、小林、里奈、樱井一个接一个被虐杀而我们到死也不知道,唯一肯帮助我们的温柔善良的竹内老师,才是罪魁祸首。早写好了一切的脚本。 竹内旬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温柔和煦的脸上,终于露出苦苦忍笑地狂妄自负:我可从不认为,姬一你会死。毕竟,你这么特别,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猛地沉下脸,张开手:没办法,你也看到了,这个学校从里到外都坏掉了,多少年了,神可从来没有显示他会惩戒!对这里的法律来说,这些暴徒也从来不是它该管辖的臣民。 太碍眼了,还有这些只会哭泣求饶忍耐,等着别人来帮她脱离苦海的小可怜们。我真是一刻也忍受不了,就像衣服上沾染的灰尘。想把他们通通抹杀掉。 他急促地喘息着,一刻不停,语速飞快而清晰。 大概对小林这些人来说,也是一种解脱的恩赐不是吗彻底解救他们了。顺便为我的正义做一点道具帮助,那不是合理的废物利用吗 竹内旬用寻求认同的目光,阴郁地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弥生姬一。 你跟我做的事是一样的,你一定能理解我是不是激化他们的黑暗面,天要将其毁灭,必先使其疯狂。给他们比想要的更多,然后纵容他们的贪婪。等他们清理掉那些白痴,就将其彻底暴露在社会大众眼前。被触犯底线的法律,就不得不挥舞他的大棒,惩戒了! 像激昂的交响乐忽然暂停,狂风骤雨将歇,他激越的语速平缓下来,沉郁而有力。 而这所罪恶的学校,学生彼此之间互相欺凌,却不管不顾的老师们,他们受到的反噬,带来的警醒将给世界上所有的施暴者套上枷锁,让他们再也不敢!我们,才是以神之名,行使正义。 中二的宣言让真一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然而并没有被洗脑。 她努力绷住了贞子小姐姐的表情:是,我理解了。那么现在,你愿意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了吗 竹内旬转换自如,然而温柔和煦的神情和中二自负并存于那张脸上,显得扭曲古怪:我难道不是竹内旬吗还能是谁 真一摇头,坚定地说:我觉得,根据你所描述的竹内旬,他可能真的自杀了,不是假死,也不是改名换姓搬家。那样性格的人,不大会是有能力做出这些壮举的人。 竹内旬深表遗憾地点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自白道:不错,的确是非常软弱可怜的,自杀死掉了呢。不是什么谣言,或者为了搬走洗刷名声的烟雾弹,是真的软弱的自杀了。我啊,只是一个喜欢变幻各种人,各种面目,沉迷演戏的欺诈犯呢。在这个过程中,借用一下他的人生,顺便为他复仇,相信他会无比感谢的。 一直安静如鸡,屏息静气坐看两大影帝影后巅峰对决的燕十七终于绷不住了。 燕十七(十脸懵逼):握草,握草,我要这狗眼有何用为什么明明我一直跟着你,我却完全不知道这些每时每刻在被刷新三观我在的世界是假的吗 竹内旬阴险地笑着,举止风度翩翩得近乎刻意,神情露出一抹遗憾:我也很无奈啊,我可是十分忠于人设的黄金欺诈师,就算因此而被追查到身上也没办法啊。 他自言自语快速地念着:竹内旬可是小时候被施暴过的,这样的人被像高桥这样强势的,喜欢欺凌别人的女孩吸引,合情合理。让她们在床上露出胆怯求饶的样子,寻求一种补偿感,一种自我救赎。但是他因为被施加过暴力,必然也会憎恨暴力。 太对了!我分析的完全没错!你到底是从哪里发现我不对的我做过处理,任何人都不可能查到的。竹内旬猛地冷冷地盯住了真一,令人后背冒寒气。 真一用那双漆黑神秘的眼眸,似笑非笑地回望着他,毫不退让,慢慢地说:女性的直觉。你自己刚刚也承认了不是吗你的演技真是叫我叹为观止。若不是你自己承认,我是真的不敢十足确定。 -- 第80页 竹内旬定定地,忽然无可奈何地笑了,宠溺地用手指点着她:小骗子,原来你是在诈我不过不要紧,现在,你跟我都是共犯。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我应该为此事负责,相信你也没有。 除非,弥生姬一录了音,她还不想活命! 最后一句话,竹内旬笑着说,渗着谁都能察觉到的明显的危险恶意。 真一恍若未闻:嗯,警察只会找到山本身上。他邀请一群权贵子弟的同学,对同校的某些学生和老师,举行了猎杀游戏。最后,被反抗的同学,点燃火焰,同归于尽。逃生的那几个人,就是人证。 竹内旬满意地点头:纪子、高桥应该会说什么,你是知道的吧! 那两个人都是竹内旬肆意玩弄于掌心的棋子,会做什么自然在竹内旬的控制下。 没有宫崎月,自然也就没有你跟琴子的插曲。但藤原斋,是我的。真一半步不让,至于里奈,她被救走后就关起来了,什么也不知道。 竹内旬状似通情达理的点点头:里奈自然在计划内就会放过的,我可还指望着她去跟警察解释友美的死因呢。藤原斋也不重要,随你,我可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反派。 他一步步逼近,猛地调转矛头:但是,我倒是看出来,你也不是弥生吧!你又是谁呢 竹内旬笑着,露出腹黑优雅冷酷的真面目。 真一:握草,握草,燕十七救命,我掉马甲了!会死吗 燕十七:真一,你遇见对手了。 真一:瑟瑟发抖。 面上不慌不忙:那我是谁呢 真一:快快快,十七,换金手指。我要吓死这个混蛋! 竹内旬便看见,漆黑长发面色苍白的弥生姬一忽然勾唇缓缓笑了。 她的眼睛很黑像井,她的嘴唇红得像血,眨眼间鬼魅一般出现在他面前。 瞬间的惊吓袭击,让竹内旬毫无反抗之力地摔倒在地,而那鬼魅就坐在他的胸口。 速度那样快,身体轻盈得好像没有实物。 只有掐住他脖颈的手是有力的。 噗通噗通噗通,心脏炸裂一样! 竹内旬晕过去之前,视野被那副恐怖的画面牢牢的占据着:漆黑冰凉的发丝遮掩下,露出的红唇诡异的笑着,黑黢黢变得嫣红起来的眼睛,诅咒一样吞噬而来 燕十七催促着:快快快,他吓晕了,快带着你的美少年和清水里奈跑路! 一击得手,爽的不行。 真一意犹未尽,但唯一的观众都晕了,她只好暂时收手:好的吧,面对变态,还是贞子小姐姐有用。 行行行,以后给你机会过足瘾! 竹内旬缓缓醒来,他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想起噩梦的内容,他瞬间惊魂失色,但随即又兴奋起来:原来山本没有撒谎,弥生真的是鬼啊!太好了,这说明,人死后是有灵魂的啊。 那他就更愿意作死了。甚至有点迫不及待想体验鬼魅的生活。 燕十七忽然对跑路的真一说:竹内旬果然是变态。你没说错。 真一: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今天完结不了了,明天再来。 没有任何外力干预的话,所有的欺凌都是在可控范围内的,外人看来不痛不痒,受害者痛苦一生,施暴者轻飘飘的自我原谅,甚至倒打一耙:这么点小事你们怎么这么玻璃心记仇做人宽宏大量一点。 但反抗就会造成失控,比如田中纪子的拉踩挑拨激化,比如竹内旬这种中二极端疯狂,比如岛田小林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的爆发。 这个故事就是把所有事件中不同做法的人物放在一起,看他们互相碰撞走下去,能走出什么局面来。 真一只是一双让我们代入其中的视角。 第42章 过渡结局1 燕十七重头理了一遍,还是觉得摸不着头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田中纪子要给山本岩一郎出坏主意 真一打开电视,等着看电影播出,面瘫微笑脸:我不知道啊。 燕十七表示更懵了:可我明明看到,是你主动让宫崎月去找山本岩一郎,还让他拿你当投名状的。 真一天真无邪地眨着眼睛:是啊,我是干了。你不是也知道,是山本岩一郎开车撞死了弥生,山本也是明面上最大的搞霸凌的老大。以他的性格,肯定憋着大招要弄死我这个鬼。可是他居然很久没有露面,这么反常你信他没有计划吗 不信。 那就是了。真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自我肯定,宫崎月想查出松冈琴子当年的真相,真相只可能是当初的施暴者知道了,他们绝不可能自己说出来。宫崎月来找我的时候,情绪已经很不稳了。我这边他们步步紧逼,再放任下去,也迟早玩完。所以我想干脆自己送上门,大家一起鱼死网破! 燕十七虚着眼睛,并不相信地看着她: 后来的事就是阴差阳错了,山本相信了宫崎月,作为合作者,投桃报李告诉他,松冈琴子之死有关的人都在那份黑名单里。 他们这才误打误撞知道了山本岩一郎这个可怕的计划。 -- 第81页 田中纪子以为她把山本岩一郎玩弄于鼓掌之中,对山本兜售了这个恶意的游戏。她却没想到,转眼间游戏的主导权就到了宫崎月的手上。 山本岩一郎只想游戏,而宫崎月却是打定主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同归于尽在所不惜。 事情到此,彻底失去控制。 多方一起行动推动形成的复杂局面,最终导致了这场疯狂失控的杀戮游戏。 除了山本岩一郎之外的策划者,竹内旬、田中纪子、宫崎月都想借刀杀人,毁灭这些施暴者和这所学校。 田中纪子是为自己复仇,宫崎月是为了松冈琴子,竹内旬是想行使他自以为的无差别的正义。 殊途同归,不谋而合。 燕十七有听没有懂,正好电影上映:快快快,先看本导演的大制作文艺片! 真一正襟危坐。 她真的很好奇,除了赚钱时候之外就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死财迷AI,能拍出什么文艺电影来 超大屏幕里 春日,一树灰败的樱花凋零,在屏幕上组成一个名字:青山友美。 一扇普普通通的教室门被推开,陆陆续续的脚步声走入。 忽然,传出遥远的凄厉的惨叫声。 教室内出现一具尸体。 警车,笔录。 一张张纯真的脸占据整个屏幕,呈现出每个人详细的表情特写。 一双双藏着秘密的眼睛,注视着屏幕外,说着他们的证言。 所有的怀疑都指向一个人弥生姬一。 屏幕渐黑淡出。 middot; 灰败的樱花组成的青山友美的名字粉碎湮灭,变成另一个名字:弥生姬一。 不确定的讳莫如深的谣言,穿插着几个镜头碎片。 一个月前,弥生姬一半夜出现在学校,遭遇百鬼夜行被吓疯。 恢复后反常的诡异,鬼女传闻。 整个镜头蒙上一层灵异不安的色彩。 警察开始繁琐地调查弥生的事,却常常找不到人。 直到,打听到一个名字:岛田小林。 middot; 花瓣的灰烬被风吹散,尖锐的枯枝化成岛田小林的名字。 面目模糊的传言,据说,他恩将仇报弥生。 灰暗遥远,总是穿插着细细索索的流言听说的镜头,声音渐渐远去,安静。 倒叙插入一段清澈唯美的镜头。 岛田小林对转校生清水里奈的初恋萌生。 里奈对藤原斋的欲说还羞。 忽然,画面一暗,镜头直转而下。 清水里奈被欺凌,田中纪子出主意,引火弥生。 岛田小林愤怒的指责,是纪子培植受害者,小林、姬一、里奈的悲惨都是因为她。 middot; 枯枝粉碎,变成狰狞的根,歪歪扭扭拼出田中纪子的名字。 镜头色调变得艳丽晦暗。 夜晚,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热闹喧嚣,和白日的厮打、讥嘲交错穿插。 曾经温馨的生日,笑着祝福的面孔,和此刻厮打狰狞的人是同一张。 回忆里,田中先生破产,跳楼。 学校的流言蜚语,田中纪子被欺凌,愈演愈烈的暴力。 反抗,谎言,借刀杀人,祸水东引。 以强势的姿态站在软弱的弥生姬一面前,陷害,拉拢,引诱。 竹内旬老师若即若离的温柔,对弥生特别的保护,不经意朝她看去的欲言又止的眼神。 隐蔽处,猝不及防看见,竹内旬和高桥樱枝的秘密拥吻。 失落,嫉妒,爱慕。 百鬼夜行,弥生姬一撞破,高桥樱枝和竹内旬。 鬼脸,尖叫,发疯! 一片黑暗。 middot; 扭曲的树根碎裂,少女樱粉色的唇汇聚成一个名字:竹内旬。 他和樱枝,暧昧隐秘的爱情瞬间。 他竭力帮助受害者,却无能为力。 被帮助的宫崎月热情开朗的笑着,转身沉下脸,口袋里隐着一个女式的红色手机。 回忆,警察调查笔录,提到半年前的浅川琴子。 middot; 唇印融化为泪水打湿的妆容,变成另一个名字:松冈琴子。 灰蒙蒙的葬礼。 恋人,自杀,流言纷纷。 黑衣肃穆的宫崎月吻了一朵白玫瑰,放在她的遗容旁。 回忆,琴子的善良忧郁温柔。 发誓复仇。 middot; 泪水泅湿的名字干涸,变成鲜血一样的名字:宫崎月。 绑架弥生姬一。和山本合作。 重新设计游戏规则,激化刺激施暴者,主导杀戮游戏。 田中纪子牵扯出高桥樱枝,竹内旬为救樱枝,自白过去的遭遇。 竹内旬的回忆。 被老师施暴,琴子做伪证,退学,自杀。 穿插琴子的自白。 宫崎月崩溃委顿。 崩坏的杀戮之夜,彻底失序,疯狂的学生。 小林喊,他们是一伙。 众人报复追杀两人。 里奈出现,杀死小林。 middot; 鲜血的名字蜕变成粉色飘零的樱花,拼凑成少女的名字:清水里奈。 镜头插叙,清水里奈的回忆。 里奈对藤原斋的爱慕,小林的嫉妒,施暴。 -- 第82页 目睹一切的青山友美讽刺,小林激情杀人。 囚禁里奈。 宫崎月发现,解救里奈。 宫崎月口袋里红色的女式手机,屏幕上是青山友美的照片。 视频里录下了岛田小林对清水里奈的施暴,还有最后惨案的声音。 middot; 樱花飘零,露出下面的白骨,拼凑出青山友美的名字。 镜头是青山友美的视野。 直面小林狰狞恨意的扭曲面孔,小林掐死她。 田中纪子出现,砍掉她的头,丢进焚化炉。 竹内旬出现,分尸,摆成十字形状,写上罪无可恕。 结尾 新闻断断续续的播报,最后只有字幕没有声音:该校学生发生特大杀人事件。死伤众多,毫无理由互相残杀,恐与邪教仪式有关。建议关注青少年的心理健康。 学校继续上课,一派正常。 不久,新的转校生上台,新的欺凌开始 空旷的楼道里,一个空灵的声音唱:是谁杀了知更鸟。 好像是人,又好像是并不存在的影子。 像弥生姬一,像田中纪子,像青山友美,像岛田小林像每一个人。 电影结束。 彩蛋出现 热闹唯美的婚礼现场,牧师宣布竹内旬与高桥樱枝结婚。 优雅温柔的竹内旬面见高桥樱枝的父亲,低头平静地问好:高桥老师,好久不见。 高桥先生脸上露出迷惑又隐隐不安的神情,竹内旬挽着一脸幸福的高桥樱枝走开,回头。对他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 黑暗里,竹内旬和田中纪子。 田中纪子:为什么不杀了她她知道了你的过去,你的复仇计划还能继续吗 竹内旬优雅温柔的声音:当然,这场生死游戏,就是为了彻底得到她的爱情。 我都听你的,你答应过我,我所遭遇的一切,她都会重新感受一遍。 当然。他悠悠地说,好孩子,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镜头插叙,揭露竹内旬的身份:一个欺诈犯。 这个身份没问题吗竹内旬说。 对面专业的声音答他:没问题,这个人几年前就自杀了。 竹内旬满意的笑:那就是他了。浅川旬。 电影落幕。 真一瞪大眼睛:等等,这个,主角到底是谁啊! 燕十七骄傲的坐在那里,等着掌声响起:从故事完整性看,是田中纪子和竹内旬。 废话!连岛田小林都能是主要配角,但是wuli弥生呢难道是花瓶我才是女主角啊! 燕十七懒洋洋地拍拍她的狗头,语重心长地说:小姑娘,你当然是女主角,灵魂人物,整个故事都笼罩在你的阴影之下。没看到,新闻盖棺定论:因为学校闹鬼,学生私下举行邪教驱鬼仪式,引发互相残杀。 真一鼓着脸,气成河豚:凭什么明明网络上视频全都直播出去了,为什么他们居然还能把罪名推到受害者弥生身上去他们明明知道是为什么! 燕十七垂眸漫不经心地笑着看她,却另开一题:知不知道霸霸为什么把你的戏份剪成灵魂人物即使在星际联盟位面,这古老年代发生的故事,都差点不能上映。 为什么真一越发不能理解。这一刻,她和燕十七彻底调转。 燕十七叼着糖懒洋洋地笑:因为他们觉得我在借古讽今。 你是说未来星际时代,这种事情也不能断绝吗真一怔怔的无措,眼睛湿漉漉的。 燕十七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淡淡地说:小姑娘,如果只是严重失控的校园欺凌,只要让吸引所有愤怒的坏人得到报应惩罚就好了。问题是,为什么会失控他们害怕这个问题。 因为,一部分人被严厉的要求遵守规则,但另一部分人在规则之外,不断被放纵。 当规则之内的人发现,他遵守的规则非但不能保护自己,还在束缚住他反抗的手时,最严厉的隐藏规则就会出现,当头一棒:解决提出这个问题的人! 他不愿意她的小姑娘被封杀,毕竟他的未来影后才拍了两个电影啊。 人们想做的事就让反派竹内旬去干吧,这下就很正确了。 燕十七拍拍她的头,故作不耐地说:杀青了杀青了。别忘了你的正事,快点努力去飞上豪门媳妇的枝头。 知道了,燕扒皮!真一用头撞了撞他的肩膀,气鼓鼓地说。 但其实,规则之外的人未必就是被神偏爱的幸运儿。 当他们有一天被另一个规则之外的人伤害时,就会发现,自己也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替罪羊! 因为吸血鬼会灭亡,但血族不会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吸血鬼会灭亡,但血族不会消失。 这句话来自某乎。 第43章 过度结局2 枪声响起之后,藤原斋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场失控的恶意游戏里。 黑暗很漫长,但他的灵魂并不是完全沉睡无知。 -- 第83页 他醒着审视着他的过去,冷静抽离地观望。 就像从小到大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当结果不如人意的时候,精英教导下形成的程序,首先想办法解决问题,仍然不能挽回后,最终作为失败者在禁闭下从头自省一遍。 黑暗就像从小到大的禁闭室,他认真的回想着,是哪一步出了错。 裹挟入那场游戏里,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左右局面,所以,错误是在遇见宫崎月打昏弥生的时候吗 可是,他那时候假意对宫崎月的计划感兴趣,第一时间是想自救,并不是为了救弥生。 这一步并没有错,那么错在哪里他偏偏就是运气不好撞见了那一幕。 只有他自己的黑暗里,并不需要自我欺骗,他心底几乎立刻就自我反驳了。 是的,他知道答案是什么。 他其实本可以不撞见的。所有人都离开了,那一天他为什么不走,一直一直等到弥生都离开,才慢慢走出教室的门 应对宫崎月,真的只有那一条冒险的法子吗 不是的。 之所以这么做,本质是因为,他喜欢冒险,喜欢危险,并且,自以为聪明强大轻视绝大多数人。 藤原斋,从小就是个精致的利己者。 他所受到的贵族教育也是这么教导他的,情感匮乏,理智冷血,权衡利弊,做得驾轻就熟。 崇拜强者,轻视弱者。 所以,当他看似漠不关心学校愈演愈烈的欺凌,视为可笑的蚂蚁和兔子之间的可笑残杀,心里却问过自己,如果是他在这种情景下,能做什么能怎么解决 藤原斋一直不想承认,他其实心里有过发寒无解,只是随后就丢到一边去了。 终于有一天,原本面目模糊的同学弥生姬一,休学后又回到学校。 讲台上那个一寸寸抬起头,目光阴狠冰冷,恶魔一样笑着,犹如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恶鬼一般的少女,给了藤原斋他想要的答案。 和其他人一样,他的心也怦怦跳,只不过,别人是恐惧,藤原斋却是不由自主的吸引。 说出去很可笑,但却是事实,他不由自主的被看上去鬼魅一样,强势危险,和他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的弥生所吸引。 他甚至明白,这只是源自乏味无趣现实之外的妄想,弥生只是他幻想的承载。 但,他确实因此对弥生格外在意,甚至很多时候,因为弥生对他的特别,心生优越,怀疑弥生在引诱自己。就像怪谈物语里,鬼魅对凡人做的那样。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注定了会一步步选择走到这结局。 这就是藤原斋的结论。 然后,似乎和以往的惯例一样,当他做出正确的反省,黑暗就结束了。 那扇禁闭门打开,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医院,毫发无损。 原来,那暗中的,让他早早淘汰出游戏的一枪,只是迷枪。 你好好休息,事情闹得这么大,虽然上面已经封删了所有网络上的消息,但学校肯定要关闭了。转学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做好,过几日就去上学吧。 母亲 或许,你想跟你哥哥一样出国 藤原斋看着母亲端方优雅平静如面具的脸,他的心微微一凉,面上却露出如出一辙的平静。 让您费心了,不必出国,一切按您说的就好。我想知道,幸存者都有谁 母亲皱了一下眉,但不着痕迹叹息着答了他:高桥部长家的孩子,还有两个女学生,叫田中纪子和清水里奈,有一个年轻的老师重伤,多亏了他想办法求救。不过,我已经感谢过了,你就不要再和这些人来往了。 藤原斋的心猛地一沉,没有弥生。 之后的几天直到出院,藤原斋都魂不守舍。 他一面觉得弥生是鬼魅,一定不会有事。一面却知道,这世界怎么可能真的有鬼。 直到半夜时分,忽然从熟睡里醒来,仿佛冥冥之中的感应。 藤原斋下床,走出卧室,看到窗户大开,月光投影落地窗帘。 有一个穿着繁丽和服的少女,坐在窗台上,侧脸冷峻而稚嫩。 心,终于落地。 middot; 真一想来想去实在不知道怎么攻略了,仍旧决定走最开始的路线。 燕十七虚着眼睛很是无语,然而并不打击她:祝你逼婚成功。 谢谢,我会的。 但是,半夜三更是不是急了点 真一匆匆忙忙就走:金手指快,让我飞过去。你懂什么,结婚这种事都要趁刚醒时候脑子不清楚。 于是,才有她半夜出现在藤原斋窗前。 回首一看,冷漠美少年藤原斋被她吓得俨然脑子里一片空白。 机会正好。 真一用意有所指,专注奇异的眼神盯住他。 我救了你,你要报答我。她说。 藤原斋似是紧张的咽了咽喉咙:你想,让我做什么 让你娶我。真一想着脑子里准备好的,早死少女弥留执念的说辞,正准备晓之以情,结果看到藤原斋目瞪口呆,俨然不知所措的神情。 她瞬间不爽了,恶势力眼神盯视:你不愿意 -- 第84页 好。不等她话音落,藤原斋毫不犹豫地说。 燕十七不忍直视:这是史上最辣眼睛的攻略。 真一:你看,恐吓就好了。要攻略做什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未来的霸道总裁也会屈服的。 燕十七:呵呵。 藤原斋的心跳得很快,天亮后,如同一场奇异诡丽的幻想。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这是真的。 真一本以为就算藤原斋不反悔,他家里的人也要些时间想办法解决,毕竟豪门媳妇的枝头难就难在公婆。 然而,不知道藤原斋做了什么,一直到婚礼如期举行,藤原家都没有出现任何波动。 还是燕十七告诉她,藤原斋和她不谋而合,先一步找了著名阴阳师,测算出他经过这次死劫,需要有一个命格匹配的妻子来中和煞气,否则会为滕原家带来灾祸。 于是,婚礼上,藤原斋含蓄沉静的贵妇母亲,全程用一种怜悯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们两。 既然结婚了,就好好试着培养一下感情。 不等真一说什么,藤原斋就鞠躬:您请放心,我一定会的。 真一:喵喵喵 middot; 三个月后,半夜。 成婚后,实际一直神出鬼没的真一又一次出现在藤原斋面前,藤原斋已经很习惯了。 却听她说:我要走了。 藤原斋本已习惯她的消失,只以为是打招呼,然而忽然一种不安的预感袭来。 他不由多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真一看着他眼底隐晦的炽热的感情,这么久不可能还不懂。 她沉默了一下:过一阵子。不必等我,有喜欢的人,就继续结婚生活吧。 藤原斋脸色苍白,眼睛却很亮:过一阵子是多久你把我当什么 非常感谢,你能满足我这么无礼的要求。真一认真地鞠躬道谢。 最开始接收弥生的记忆时,她原本觉得独善其身,冷漠冷血,毫无同情心同理心的藤原斋,让人反感。 但是,经过了这些人的洗礼,反而觉得这样的人更好。 为什么要议论左右别人的生活 如果对方没有主动找上你要求帮助,那就是别人的人生,本不该插手。 但是,他没有制止当初弥生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欺凌。 如果当时有任何人,但凡稍有厉色,事情也不会愈演愈烈,培养出整个班整个学校的怪物。 不会主动求救的弥生自己有问题,睁眼闭眼的老师是,如同虚设,只为权贵子弟服务的学校保卫处也是,有能力却不屑伸出援手的藤原他们,又何尝不是 只是借用你的帮助,给我一个身份。非常感谢,也请,忘掉我,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吧。她转身向外走去。 藤原斋愣在原地,半响才愤怒地追逐上去。 你是不是在责怪我当初的冷漠无视为此怨恨我,报复我,才对我此时的心意无动于衷 沉默。 现在没有了。虽然想过,如果藤原君当时可以拉弥生一把多好,但归根结底,并不是藤原君的错。 她站住,脸上并没有如他所想的冷漠。 藤原斋反而无措:那,那为什么 弥生姬一回头,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藤原斋睁大眼睛,在他早就认定弥生是人的时候,居然 真一伸出手,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脖颈的脉搏上。 夜风吹拂,盛夏的夜里,像唯美清寂的漫画故事。 女主角却对他说:山本没有撒谎。我已经死了啊,是真的。 手指触到冰冷毫无温度起伏的肌肤,如同触破一个虚幻的迷梦气泡。 那个人在他眼前,就这样消失不见了,就像只是他少年时候做了一个绮丽晦暗的梦。 真一坐在系统空间的屏幕前,一口一口咬着核桃。 面无表情地问燕十七:如果我没有出现,这个故事的走向是什么样的 燕十七垂眸看着她,忽然嗤笑一声拍拍她的狗头:就是个普普通通,有些波折虐心的校园纯美爱情故事。 男女主分别是转校生清水里奈和高傲冷漠美少年藤原斋。 转校的清水里奈,依旧会因为暴发户的身份被霸凌,顺理成章得到竹内旬的关心,被高桥嫉妒。 在故事原本的走向里,在弥生休学死后,清水里奈就是下一个被欺负的对象。 但小林因为暗恋她,虽然没有勇气保护她,一起分担惩罚,最起码没有像对弥生那样刻意陷害,并且还在关键时候,偷偷通风报信了几次。 阴差阳错,清水里奈在被欺负的时候,向她的暗恋对象藤原斋求助了。 冷漠的藤原,虽然不会主动施以援手,但是求到他身上来,也不会刻意推开。 其他人忌惮他,不敢打扰,让清水里奈好运的逃走好多次。 里奈就更喜欢藤原了,开始勇敢的追求、示好。 藤原一直铁石心肠,拒绝了里奈无数次,但到底有所改变,有意无意帮助她。 但最后,还是会迎来这场恐怖的杀戮游戏。 只不过,这两个人却只是倒霉卷入其中的路人,并不知道事件的中心发生了什么。 -- 第85页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藤原差一点被疯狂的宫崎月一起杀掉。 但因为藤原对里奈做过的帮助,让宫崎月放了他一马。 两个人一起劫后余生,之后,藤原才软化了态度。 在毕业季的时候,邀请里奈考取他的学校,介绍自家集团的实习工作机会给里奈。 其中,岛田小林作为比较重要的反派,催化过两人的关系。 他因为嫉妒,仍旧对里奈做了那件事。 藤原安慰保护里奈,惩罚抓捕了小林,却被疯狂的小林刺伤。 中间穿插了,藤原解救家道中落,差点被黑社会逼迫下海的里奈。 直到大学时候,两个人才似有若无的恋爱,毕业后,结婚。 总之是个纯纯的校园故事。燕十七总结说。 真一咯嘣咯嘣咬着核桃,认真地问:我的出现,是不是害了她 没有。燕十七摇头。 真一出现的世界,清水里奈被欺负的相当少了。 装神弄鬼,只要他们敢来,就打回去的姬一,吸收了最大的火力。 燕十七想了想,断言道:你害惨的是岛田小林。他原本多活几年的。 哦,真一一脸冷漠,我一点也不感到抱歉呢。 屏幕里。 多年后,大学毕业的藤原斋重遇来他公司实习的清水里奈。 清水里奈被公司的老前辈有意无意打压。 藤原斋却已经变得会温柔以待弱者,不再是过去中二少年时候,觉得凌驾众人之上的强才叫酷,而是因为强大而愿意对弱者施以援手。 故事走上相同的道路。 你现在能放过你那可怜的牙了吗燕十七叼着糖,百无聊赖的陪着她。 真一终于松一口气:不明白你们AI协会,搞这种攻略有用吗搞来干什么 让人太有负罪感了。 燕十七回忆了一下:协会长老有一个孙女,沉迷在星际皇子的杰克苏势力下,长老很着急,后果很严重,于是打发协会利用报废的AI,研发一个能让孙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系统。后面,2.0版本嫁入豪门什么的,你懂得。 啧,好不爽。你也在他的威胁下 燕十七漫不经心摇头:觉醒恶人自有恶人磨系统后就没有了。 那就好,对了,这么说,你以前是别的系统干什么的真一好奇地问。 燕十七站起来整了整衣服,一脸深沉地说:向恶势力低头,专门堵在主角升级的道路上,包邮发送人生阴影的。事了拂衣去,从未被打倒。咩哈哈哈哈哈星际海盗,黑暗丛林,黑街十六区,都留下着老子的赫赫威名。 礼貌性瑟瑟发抖,真一忍住掩面的冲动,镇定地问:唔,叫什么 燕十七:恐怖AI。 真一:别名炮灰灰太狼我还会再回来的 燕十七: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里有人说不能理解藤原斋的爱情,性转一下,一个冷漠清高循规蹈矩的学生,遇见一个神秘强势不像普通人的异性,百分之九十九会被吸引吧。我们真一小姐姐明明辣么好。 第三卷 太平纪 第44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1 真一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绿草如茵,她张开手一头栽下,咕噜咕噜滚下去。 追逐着野兔撒欢跑的哈士奇看到了,歪着脑袋好奇地往前试探了下,也咕噜噜滚下去。正好砸在真一的肚子上。 真一两手揉搓着狗子懵逼的脸,奄奄一息地说:啊,我工伤了,八级伤残,看样子今天是不能上班了。 拿着一大沓厚厚资料走过的燕十七,闻言回头,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们。 人和狗一样的神经病。 你已经换着法子工伤了三个月,生命在于工作。 真一揉着狗子脸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空洞绝望地眼神,很快失去了一切神采。 一动不动地样子,吓得狗子嗷嗷叫,不断推她的头。 行了啊,差不多可以了。燕十七推了推平光眼镜,这次让你当绝色大美人。 颜控晚期的真一闻言,垂死病中惊坐起:好啊好啊。 燕十七拍拍这熊孩子的狗头,语重心长地交代:记得好好做任务,这次没什么幺蛾子让你搞,智商不掉线就能完成任务。 真一睁开眼睛,望着古色古香的雕花木床,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不懂。你让我宅斗,还不如把我放到朝堂上,我连皇位都能给你争一争。 燕十七面无表情:并不需要,你能老实做人,我就谢天谢地了。 真一起身,掀被子,下床,蹬绣鞋,幽魂一样往放着铜镜的梳妆台走。 啊啊啊 她发出土拨鼠一样的尖叫,在她的脑子里。 好好看,好好看,小姐姐怎么这么好看!!!十七你居然没骗我,我太感动了。 心里面疯狂弹幕着,铜镜里那张沉鱼落雁的脸,却绷得平静端庄。 眉如远山,不描而黛。眼若秋水,盈盈清凌。 唯一的问题在于生得太美了,以至于稍微有一点表情就显得娇怯妩媚,我见犹怜,失了格调。 -- 第86页 真一调整着神情,那张脸的完美越发超脱不像人了,她脑子里疯狂花痴:啊啊啊好好看。你说都是十七八岁,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柳婴小姐姐比沈水假装的梅雪衣还好看,对了,她这么好看,怎么这么早就死了 燕十七笑而不语:你猜 真一闭眼接收了一下信息,片刻后睁开眼睛,心有戚戚地叹了一句:都是十七八岁,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真一十七八如果看上了某个颜好的小哥哥,叫做早恋,那是要写一千字检查的。 柳婴小姐姐十七八岁,还没被哪个小哥哥看上,那叫做老姑娘,要被整个京城嘲笑的。 都是柳侍郎家的闺女,大姐嫁了个郡王做继室,三妹嫁了个侯爷当侯夫人。 只有柳婴小姐姐坏了名声,嫁了个商贾。出嫁前还引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京城传说。 比如,前期是京城双璧,中期是京城笑柄,后期是 真一大致看完,绷着张美丽绝伦毫无表情,如同庙里雕塑的脸,脑子里欢快地道:我知道啦,我妹妹柳莞是不是重生女 你妹妹要不要代入的这么快。 真一手里一下一下,端庄高贵地梳着一头青丝。脑子里忙着三百六十度花痴存图舔屏,抽空说:看来我猜对了。说吧,我的任务是什么 这次没有明确的攻略对象,限制条件是,你妹妹柳菀人生赢家成了侯夫人,你要保证让柳婴的归宿不能低于她之下,这才算成功飞上枝头。小姑娘我必须提醒你,这是等级森严的古代,你可别再搞逼婚那一套了。 真一在识海里点头如捣蒜,眼睛迟迟没有移开小姐姐的盛世美颜。 要求相当高啊,除非从皇子里往上找了,这怎么可能嘛,毕竟柳婴小姐姐可是 然而,下一刻,她的房门就被疯狂拍响了:二小姐二小姐,你的好事来了,三皇子来提亲了! 柳婴姐姐那张超脱端庄的脸毫无反应,脑子里舔屏的真一也没有任何惊讶。 推门进来的女人拿着手绢,喜极而泣的沾着眼睛:你这孩子,是不是惊喜坏了,快快收拾收拾去前面见见宾客,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云梢,快快扶着二小姐去。 真一眸光不动,矜持地颌首:好。 一路穿花过厅,脚下不紧不慢,腰间坠玉不响,目不斜视。 直到入了正堂,拜见主母。 给母亲请安。 柳夫人姚氏手帕掩了脸,遮着嘴边一点不耐烦地反感。 她这个女儿,平日最是会装模作样,当着外人的面绝不会错一处礼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平日里有多孝顺知礼。 这会儿消息灵通跑出来,眼皮子浅的,当这是什么好事不成 心里虽然不喜,但她并没有表露,平静客气地虚扶一把:云梢,扶二小姐起来。 姚氏心里到底有气,为着前几日柳婴惹出来的事,此刻干晾着她就是不说话。她倒要看看她吃了那么大一个亏,现在是不是还学不乖,还要怎么现眼。 熟料柳婴端端正正落了座,眼观鼻鼻观心,跟庙里供奉的菩萨似得,纹丝不动,比她这个主母的姿态都摆得正。 姚氏心里一直看不上柳家的家风,从前厌烦时候也想过,柳婴之前京城双璧的名头到底哪里来的。这会儿见她姿态高贵,心里就算知道她是装的,心里的厌恶到底少了一些。 说白了,满京城的名门贵女,礼仪姿态,哪个人不是装端看谁能装得久,装得分得清场合,别丢了自己背后姓氏的脸面。 姚氏心情稍霁,看柳婴顺眼了点。 又一看,三皇子的宾客不住的拿眼打量,笑容可掬地问:贵府真是人杰地灵,这位不知是府中的哪位小姐,当真是钟灵毓秀。 姚氏微微带一点笑:这就是妾身待字闺中的二女儿。阿婴,这是陆夫人。 真一不紧不慢地起身,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目光自然的一触即分。 又衣裳首饰的话题来往寒暄了几句,陆夫人起身告辞:如此,就静候夫人佳音了。 姚氏客客气气地几句话送别了客人,回头淡淡地看了眼泥塑菩萨似的真一,心里不由冷笑了下,想着她要是之前能装得这么像,也不至于没有一位夫人愿意讨了她回去做儿媳。 姚氏口气淡淡:三皇子想要讨了你做妾,这事我做不了主,等回来问你父亲。 她这话是告诉柳婴,她绝不阻她前尘,要是真想往里跳,去找自己的爹去。 燕十七被这走向惊呆:不是吧,这难道是史上最快攻略 真一若有所思:怎么,当妾也算啊。 燕十七:算啊算啊,星际时代哪里管这个。看上去身份高就行。 真一微微一福,端庄地说:多谢母亲,阿婴高攀不上,不敢叫父亲费心。 姚氏挑眉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是这回真长脑子了,还是想背后算计自己一笔 姚氏并不担心柳婴能玩出什么花样,还怕她不跳,不咸不淡地说: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会跟你父亲说的,你回去吧,我累了。 -- 第87页 真一福身,跟来时候一样节奏,一步一步尺量似得,原路返回。 燕十七被这发展搞糊涂了:你们在闹什么,她为什么怪怪的,你为什么拒绝了 真一再次化身颜狗舔屏中,一边尖叫一边简略地回答了他:因为她是柳侍郎第二任正妻,她看不上柳家家风不正。尤其看不上我这个姨娘生的,却记在主母名下的庶女。你忘了,资料里我爱慕虚荣一心想高嫁,前两天和她娘家侄子眉来眼去,还想扑上去逼小哥哥就番,结果被郎心如铁的小哥哥和我妹妹一起设计,被另一个花名在外的小哥哥从水里捞起。名声有损,打击太大,身子骨弱于是,香消玉殒了。 燕十七被她这通自我代入第一人称的解释弄得无语:三皇子又是怎么回事明明只要你一哭二闹三上吊,你的任务就轻松完成了喂喂你别又想搞事情啊。话说,这里你能搞出什么事情来 他竟然忍不住有一丢丢好奇。 真一心不在焉地说:明摆着的嘛,皇子什么女人没有,非要跑来找我纳妾当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不是来娶媳妇的,是来娶我爹的,政治资本政治联姻,懂夺嫡站位一个不好满盘全输,我爹绝对不会答应的,没戏,所以我当然就拒绝了。 燕十七叹为观止:你们人类之间的关系真复杂,我看的小说里不是这么说的。 真一蜜汁微笑: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三皇子被小姐姐的盛世美颜迷晕了,这一切都是因为爱情啊。 燕十七很烦恼:那你的攻略要怎么办等皇帝几个儿子人头打成狗头,决出最后胜利者,你再上到时候花雕都要变成太雕了。 咦,这是个好主意啊。 喂喂喂,你不是吧,我随便说说啊 嘻嘻嘻,我也是随便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不宅斗,不勾搭小哥哥,猜猜真一打算怎么搞事情 第45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2 三皇子想要纳柳婴为妾的事情,转眼间传遍阖府。 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传出,这事黄了的结果。 由于柳婴小姐姐十几年来炉火纯青的装模作样,以至于周围人对她的风评都很不错,闻言纷纷替她惋惜。 有人想起她前日掉到水里,被那个终日流连花丛的浪荡公子救起的事:二小姐运气真是不好,唉。听说就是前日那事传出去了,三皇子觉得她失了名节,这才作罢。 跟我想的一样,你说事情真的这么巧有人意有所指。 什么意思你这是听到了什么 对方意味深长地笑:我听说,三皇子转而求娶我们三小姐了呢。这次可是个侧妃之位。 你是说唉,可怜了二小姐的品貌,没生在夫人的肚皮里。 不日间,府内风声几经转变,纷纷暗指是三小姐柳菀嫉妒柳婴的好名声,有意打压截胡,甚至还说出是柳菀故意将柳婴推下水,拦着人不让救的夸张言辞来。 柳菀听到消息的时候,十五岁讨喜的圆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深沉。 旁边的丫鬟圆子气得直跺脚:呸,那个狐媚子,全凭着一张脸使妖风,可怜世间多得是猪油蒙了心的蠢笨人,看不穿她的画皮。这会竟然又把脏水泼到小姐身上。小姐这可怎么办,不行,我们传信给大小姐吧。 不用。柳菀面上虽然很沉得住气,手帕却攥得紧紧的,她露出一丝冷笑,原以为她经过上次的事能老实几日。 柳菀的怒气去得很快,因为她想起了前世,就算柳婴再怎么折腾,也只是她的手下败将,最终还不是嫁了个商贾,还不知道怎么被磋磨死呢。 她长长地吐息一气,想起前世最后的兵祸,她和侯爷的生离死别。这一次,一定要想办法力挽狂澜。 第一步,她得先嫁给夫君,这就要和姚氏打好关系了。 别担心,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上次落水的事情,后效还远远没有显露呢。到时候有她的苦药吃,更何况,她们母女看不清路数,得罪姚氏 柳菀自知失言,拿手帕掩了一下嘴:带上我做好的吃食,走,去看看母亲。 柳菀和她已经出嫁的大姐柳茜,都是先头第一个夫人的嫡女,她们还有一个弟弟,排行老四。 母亲生弟弟难产而亡。大姐辛辛苦苦保护他们,到了出嫁年纪却不得不撒开手。 弟弟愚笨,在大姐的严厉管束下起了逆反心理,大姐一不在弟弟就被姨娘笼络了去,竟然对柳婴那贱人比他们都亲。 柳菀想起第一世的情景,心头都止不住有些愤怒,还有一丝疲惫,但却没有丝毫畏惧。 是的,这其实已经是柳菀第二次重生了。 第一世的她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懵懂无知了一生,前半生认贼作母,后半生所托非人,英年早逝,死前才豁然开朗,含恨而亡。 连半幅薄棺都没有,还是路过的早已权倾朝野的独孤侯爷,命人收敛了她。 她想起,她母亲死前和独孤侯爷的母亲缔结了娃娃亲,可她却在殷姨娘的撺掇下,误以为当时韬光养晦的独孤恒是个花天酒地的浪荡子,哭着闹着取消了这门亲事。最终嫁给了一个看似光鲜的高门,却是个真正虎狼不仁的伪君子。 -- 第88页 柳菀羞愧悔恨不已,灵魂远远含泪拜谢,本以为是要转世,下一刻却在一片黑暗里醒来,一睁眼回到了十岁时候。 那就是她的第二世,那一世她早早的培养弟弟,联合姚氏,斗姨娘斗庶姐斗渣爹,最终如愿嫁给独孤恒,做了侯夫人。 婚后虽然锦瑟和鸣,却还是不断的斗侯府人活着就是活个麻烦,争一口气罢了,本以为这样一生也算顺心圆满了。却没想到,转眼兵祸将至,大厦将倾,孵卵不存。 含恨死在兵祸下,柳菀再一睁眼,这次是回到了十四岁。 重来一遍,再次面对这些鸡毛蒜皮你争我斗,虽然内心有一丝疲惫,但她早已驾轻就熟,丝毫不惧。 离事情发生还有二十年,她还有时间慢慢理清挽回,不急不急。 姚锦如就是柳侍郎的第二任夫人,她是和离再嫁之身,据说身体寒凉很难有孕。 这是个性子偏冷的聪明人,前世柳菀好不容易才打动她,今生再来一遍也不难。 因为,她们两有共同的敌人殷姨娘和柳婴。 共同的敌人窝在闺房里不出门,正神情沉静端庄地照着镜子。 真一在识海里托着下巴一脸痴汉地欣赏小姐姐的美颜。 喂喂喂,府里风向变了,现在外头到处传你不好的事情,姚锦如讨厌你到不行,这时代你不跟嫡母搞好关系,别说飞上枝头了,给你坑到土里都是寻常。燕十七一头乱麻。 真一闻言很无辜: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为什么讨厌我 燕十七怀疑她装傻:你的身份是庶女,姨娘和主母天然是仇敌。你是殷姨娘的女儿,嫁得好有了支撑,她的地位就越不稳。之前柳婴还想嫁给她娘家侄儿,算计了一把。虽说偷鸡不成蚀把米,但她不可能不记仇。还有现在,因为你太会伪装,受了委屈大家都觉得是主母不慈不作为,又有柳菀在旁边递刀,她不讨厌你就不是人。 真一闻言赞叹地鼓掌:没想到你对人性幽微这么懂。 废话,你疯狂作妖罢工那三个月,也不看看老子多辛苦,看了多少宅斗小说做功课。 那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办 当然是斗回去!也不看看你后面可是有整个宅斗数据库支持呢。燕十七大手一挥,相当豪迈。 那还是算了,真一把脸扭向镜子,认真地说,宅斗不如舔颜。 燕十七没有坚持:你想好了啊,你不反击,不代表她们就会罢手。 姚锦如可不是什么岁月静好的人,柳家家风不正,她既然成了主母,她就非得给正过来不可。 殷姨娘之所以能张狂起来,柳侍郎的宠爱只是其一,最大的倚仗是柳婴这个京城双璧。 一个上不得台面庶女罢了,还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不成柳侍郎这梦也太敢做了。 原本她只是冷眼看笑话,结果柳婴竟然敢算计到她的亲人身上,事后还这么蹦跶。 她要让这些人认清楚,是狗就给她趴着,龙生龙凤生凤,不该自己的,手别伸那么长。 柳菀和她不谋而合。 middot; 等柳侍郎私下应酬完三皇子回来,就被姚氏请到正堂来,让她的人抓到的几个碎嘴的人,如实学外面流传的话。 真一也被请来,就端坐在下面,仪态端庄眉目沉静。 一动不动地听着下面的人说柳菀的坏话,重点是最后他们还附赠了几个坊间流传的真实版本,和府里风向不同,全是针对柳婴和柳家的嘲笑奚落。 柳侍郎脸色又红又白,明显动了怒。就这样,真一还是眼都不眨气息平稳地听着。 连柳菀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柳婴的确向来喜欢装模作样,但是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姨娘做派,什么弱柳扶风西子捧心含泪点点。 这时候不该是嘤嘤嘤地哭着晕倒在地吗什么时候改变路数装高贵了 难道,她也重生了 柳菀心里咯噔一声,眼底越发警惕。 柳侍郎勃然大怒,却是指着姚氏的鼻子骂:一笔写不出两个柳字,她是庶出又怎么样一样是柳家的人,柳家的闺女,旁人在外笑话,你作为主母不维护也罢,竟然还把消息带到孩子的面前来,你是要逼死她不成你没女儿是不心疼,有本事你一辈子不生,到时候看看人家会不会区分了说! 姚氏气得胸口起伏,极力压下,睁着眼睛冷静地说:老爷,你误会了。你想想,事情发生后,我难道不是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只是纸包不住火,事已至此,外人说得更难听的都有。装作不知粉饰太平只是掩耳盗铃,当务之急是孩子的教育问题,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这才是我身为主母首先考虑的,您觉得呢 柳侍郎在她条理清晰抑扬顿挫的话语下,慢慢冷静听了进去,面上就带出来犹豫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 姚氏挂着三分温和的笑意,神情却沉下来:姐姐仙去日久,老爷寡居时长,府里缺了女主人,久了是有些乱了套。殷姨娘虽然能干,有些场合应对的礼仪,她到底不清楚,姑娘们又都大了,您若是信得过我,就把孩子放在我这里,我重头补漏一番。 -- 第89页 柳侍郎想到姚氏的出身,心思顿时意动了几分:好夫人,为夫误解了你,你是主母,教导孩子们理所应当,不必过问我。 姚氏眼底闪过一丝不耐,脸上却笑着:那小少爷也一并这个才是她的醉翁之意。 门外立刻传来殷姨娘哭天哭地的声音,一副冤死她了,哭厥过去的样子,又迟迟留了一口气。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字字清晰,含沙射影着姚锦如不怀好意。 柳菀不动声色的冷笑,就是她故意让人传出错误的消息给殷姨娘,她不是喜欢闹吗喜欢以受迫害的小可怜自居吗那就让她闹个够。 柳侍郎脸色尴尬,表妹在府里身份尴尬,他心底的确存着姚氏借口磋磨表妹的堤防,结果姚氏被他误解,一句重话没有,字字诚恳为了柳家着想。 他才被打了脸,心里有亏,转眼间表妹居然也误解了,姚氏可是才夸赞了她啊。 柳侍郎赶紧就要出门,制止解释误会。 姚氏却扭头心灰意懒:老爷不必了,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殷姨娘这么猜度,许是她对小少爷感情深厚,算了,老爷还是让她继续教养着吧。 姚氏以退为进,柳侍郎脸色越发不快,却是对着门外的人的。 柳菀趁机跪倒在地,恳切陈情,怀着感恩孺慕的心,诉说姚氏嫁进来后对她们姐弟有多好,背地里又受了多少误解。姚氏教了她多少待人处事的金玉良言,让她在京城贵女圈子里的地位直线上升。 其中,几次言语下套,殷姨娘从来没教过不说,姐姐柳婴竟然知道也不告诉她属于柳侍郎现在听不会多想,但心里会狐疑不对,以后越想越觉得有刺的暗茬。 从头到尾,真一就像摆在堂前的一尊神像似得,平静不动的听着看着所有人的表演。 燕十七啧啧称赞,一路分析着姚锦如和柳菀的套路,说评书似得给几个人旁白配音,他们此刻的心理活动和变化。 你姨娘被套路了,你不说点什么 好一出大戏,他们真闲啊。这点时间干点什么不好这就是真一的观后感。 姚锦如前几天借着柳婴落水,拿到了管家权。今天得了胜利,拿到了柳家唯一男丁的抚养权。殷姨娘被禁足,马上她就要对你磨刀霍霍了。小姑娘,接下来你就要过上不断抄《女戒》被禁足,吃糠咽菜粗茶淡饭的小白菜生涯了。 真一闻言很兴奋:太好啦,那我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欣赏小姐姐的盛世美颜啦。 喂喂喂,燕十七挑眉提醒她,粗茶淡饭吃糠咽菜,华服美饰都没有哦。 我们小仙女都是吸风饮露的,不需要! 于是,鸡飞狗跳的宅斗篇很快落下帷幕,以殷姨娘为代表的一派仓促落败为结局。 当时真一很是凄凄惨惨戚戚了一阵,很多年后,史书上的记载却是这寻常人家普普通通的宅斗阴私为开端,拉开了一个充满奇诡壮阔的传奇的序幕。 第46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3 姚氏近来颇感顺心,殷姨娘手段不过尔尔,全仗着和柳侍郎少年时候表哥表妹的情分还有她那张宜喜宜嗔的脸。 任是长袖善舞,到底是出身不足,大场面的事情漏了怯,借着柳婴落水的事,母女俩让她和柳菀连消带打,一石二鸟。姚氏全面收回了管家权,立了威,还拿回了柳家唯一男丁的抚养权,好不春风得意。 唯一不顺的是,姚氏的身体还是不能有孕,殷姨娘虽然一着不慎被禁足,但是姚氏派去的美貌丫鬟,却并没有从柳侍郎那里分到多少注意。 姚锦如不禁哂笑,看不出来柳成璋还是个念旧的痴情种。 她也不在意,反倒是柳婴自从上次落水后,竟然一直沉得住气,既没有被怒火冲昏头上钩,私下也没有任何冒头的举动,心机比她想得还要更深。 不过不要紧,姚锦如抬起气色良好的面容,看着堂下两个芝兰玉树的世家公子,一个赛一个的丰神俊朗,正一派温润随和的与柳菀闲聊。 柳菀面带笑意说着话,瞥见姚锦如的脸色,不由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被我吵着了她们这几日已然亲如一家。 姚锦如慈和地笑道:哪的话,只是想起来你二姐姐,几日里不到我这里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怪我罚了她姨娘。她点到即止。 柳菀立刻接话:不会的,二姐姐最是聪慧,她定然会理解母亲。 姚锦如似是无奈的笑了:就是太聪明我才担心,若像你这样娇憨贪嘴的,有什么直接说出来,我也算了,不提了。不管怎么说,来了客人,我让月牙去请她过来吧。 这连消带打的一番话,那两位客人摸摸鼻子不好插话,心里对柳婴的印象就已经成型了:庶女,小家子气,不敬主母,心高气傲。 还有,之前柳菀暗示他们和柳婴保持距离后,无意听来的几句传闻,似乎还是个想攀高枝的。 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被燕十七的金手指如实转播给真一,然而,这熊孩子过耳不闻,一心沉迷小姐姐的盛世美颜。 直到月牙来请,一直被真一从头到脚、从举止到微表情,装扮得体的柳婴小姐姐,依旧迈着尺量一样的步伐,端着高贵沉静的仪态,一步步走到正堂里。 -- 第90页 依旧重复前几日拜见主母的样子,神庙供奉的神像一般庄重得体,目不斜视。 姚锦如含笑:这孩子,今日怎这么多礼,莫不是见客人来了怕生 燕十七在识海里斜眼挑眉:她可真会睁眼说瞎话,绵里藏针随时挖坑,你要是反驳了就小气,不反驳就成了她话里那种人。 真一仪态完美,心平气和:心中有敬,自然举止有礼,如何会分时日幼时母亲亲自教导,我已经习惯了。何况,听月牙说,今日来者是亲,并非是客。 提到幼时教导,自然就是柳菀的母亲,柳侍郎的第一任夫人,陈国公府的大小姐,柳婴是记在她名下的。 姚锦如铩羽而归,心里早有准备她不好对付,并不在意。笑容不变,指着两位贵公子说道:我知道你是听月牙提起,你舅舅家的表哥来了,才想起你母亲来。快来认认,这是你陈筠表哥。 真一不动声色微微侧首,听得另一侧一位穿着红色锦衣的公子拱手一礼,温文尔雅地说:婴表妹好。 表哥有礼。那人抬起头,真一话音落正低下头,眨眼间互相看清,下一刻就回转过来。 可谓是非常恪守礼仪的高门贵女,云淡风轻做派了。 然而,脑子里真一熏熏然星星眼:小哥哥真好看,但还是柳婴小姐姐盛世美颜完胜,这个世界真美好。本颜狗表示一本满足。 燕十七怀疑真一是不是跟他没有处在同一个世界 眼前,姚锦如又介绍了另一个跟陈筠一起来的贵公子,据说是他的朋友,叫迟凤引。 然后,那四个人就进入了互动良好,不着痕迹怠慢无视真一,偶尔不咸不淡提一句的节奏。 如果放在上一个故事里,这就是活脱脱的冷暴力啊。 你这神经是多粗啊,到底美好在哪里燕十七拧着眉,莫名难受的扯了扯领结。 是吗真一毫不在意,虽然我也很奇怪,小姐姐这么美,这两个人莫名优越感看不起,生怕我倒贴似得,真是可惜了。但是,他们身份又够不上任务标准,我又不需要攻略他们,管他们想什么呢。 燕十七仰天叹息:可是姚锦如分明就不断给你下套,想让你勾搭啊。 游园也好,赏景也罢,就连微妙出现的二人世界,真一都如神像一般,俊眉修目,一派超脱静谧。 既不像以前那样爱卖弄才华,赋诗作词。也不掐尖冒头事事抢先,甚至别人不主动提她,她就绝不主动说一句话。 但,柳菀忍不住有些咬牙。 她两世里都知道柳婴貌美,只是一向矫揉造作小意狐媚,失了格调。万万没想到,她现在装起高贵典雅了,这副样子打眼看了,还当真叫人以为是洛神湘妃再临。 连陈筠私下底开玩笑都说,他听柳菀的话,防着躲着,却没想到柳婴表妹连正眼看他的意思都没有,莫不是他生得不堪入目 陈筠是正人君子,没有任何意思,尚且都微微动摇。更何况,风流天成的迟凤引,虽说心底未必看得上,行为举止却似有若无的撩拨。玩弄一个貌美的世家庶女,对他而言只是一桩不值一提的风流韵事。 柳菀本想着,以迟凤引的手段,就算柳婴看不出他的身份,不主动上赶着,恐怕也会和前世一样,忍不住勾搭一起,促成一桩露水姻缘。 没想到,柳婴当真是改邪归正了,眼底庄重清明,不越雷池一步,甚至不像活人。 柳菀心底关于柳婴也是重生的猜测就更信了几分,这样就能解释,柳婴为什么变成这样一幅姑射仙人的做派了。 装装装,装了两世了,今生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柳菀一想到,最近府里被她这副容颜做派所欺骗的庸人传言的话,就忍不住冷笑。一个欺世盗名的京城双璧不够她得意的,竟然还吹嘘起仙子了,也不怕折了寿。 柳菀对柳婴之所以心结深重,因为第一世她被戳弄着悔婚后,就是柳婴嫁给了孤独恒。 有过这种事,她第二世和独孤恒越是情意深重,越是幸福,越是对柳婴如鲠在喉。 燕十七看着真一清冷圣洁,随时飘然登月的样子,也有些忍笑无奈:你快气死你妹妹了,你玩什么呢 真一三百六十度舔颜拍照:一个颜狗的自我修养,打造完美女神。 燕十七头疼:适可而止啊,你整得都不像真人了,跟原主差别得多大,周围人已经在怀疑了。柳菀肯定觉得柳婴也重生了,你以后受的绊子更多。 来呀来呀来呀,颜狗无所畏惧。 有本事你装一辈子,靠装完成任务。燕十七终于体会到了柳菀的无奈。 真一常人难以理解的脑回路,简直能同时气死队友和敌人,她不战而胜。 果然,真一迟迟不上钩不说,这副持之以恒新装出来的形象,简直堪称完美教科书的贵女仪态,加上美貌天然的修饰,很快就开始不着痕迹挽回柳婴上回损伤的声誉。 几次参与京城贵女圈子的活动,由于她一改往日冒尖扬名的作风,甚至还拉来了好些不明就里之人的好感同情,更是有些关于姚锦如的不好言语传出。 姚锦如吃着调理身子的药,本就心情不佳,闻言冷笑一声:看来是我低估了咱们这位小姐的本事。 -- 第91页 她对着身边的嬷嬷耳边低语了几声,对方点了点头。 于是,花朝节的时候,别的小姐姐换着漂亮衣服去踏青赏花游玩了,真一被关在房间里,抄经书。 送来的都是粗茶淡饭,残羹冷炙。 因为据说花朝节前,有柳婴小姐姐的爱慕者集资打造了一个花仙娘娘的玉像,用的却是柳婴小姐姐的容貌,和她现在的神情像了个十成十。 这锅,自然就算在真一头上了,不是她招蜂惹蝶爱慕虚荣,苍蝇怎么会叮无缝的蛋 middot; 殷姨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柳婴端坐在窗前,对着铜镜一动不动,不言不语。 你且忍忍,你父亲这几日不在,这老妖婆肆意折腾我们,等你父亲回来,我要她好看。你也真是的,何必争这一时得意 殷姨娘见女儿不言不语,恍若仙人的神情连她都有些晃神。心里顿时有些安定,这样奇货可居的容貌,就是她后半辈子的指望。至于柳婴这几日反常的行为举止,她并不想深究在意。 姨娘,母亲这几日让我频频抄经,我前日忽然有感,恍惚间做了一个梦。真一忽然说。 殷姨娘诧异地问:什么梦 真一转头安静平和的看着她,脑子里突然对燕十七说:金手指,跟随我的节奏,给她脑子里放一遍前世惨剧结局。 于是,真一不紧不慢娓娓道来,说出殷姨娘之后如何和姚氏斗却不敌,三番两次后,姚氏给她设陷阱用虎狼之药怀孕又生下畸形胎儿,最后她发疯被送到庵堂,柳婴远嫁商贾。 殷姨娘本来想斥她胡说疯魔,但因为燕十七的金手指,仿佛前世记忆被回溯似得,让她说不出一个不字,顿时面如金纸,瘫软在床上。 阿婴,不敢胡说。好半天殷姨娘神情转安,却是这么对真一说着要走。 你是不是想着,假如事情发展照此梦境进行,你可以先行致胜真一平静地说。 殷姨娘被说中心事,略略不安又迟疑地看着真一。 她心底隐隐觉得女儿似乎是有些不对劲,别是上次落水,招惹了脏东西。 来,我给你讲讲,我几日梦里还看到了什么。真一用柳婴那张仙人一般的容颜,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对殷姨娘慢慢招手,眼神温柔又坚定。 殷姨娘就像被蛛网摄入的小虫子,半挣扎半难以抗拒地乖乖坐到她对面,眼底惶惑迷茫又不安莫名。 真一笑容淡去,像对着听话的小朋友似得,不紧不慢赞许地点点头,脑子里对燕十七说:来,该你上场了,把你数据库里,那些个爱跳脚的反派姨娘的故事给她讲讲,再传授她一点身为姨娘怎么才能善终的金玉良言。务必让她认识到,她的段位跟姚氏斗,最好的法子是不斗。 燕十七莫名其妙的,但还是照做了。 殷姨娘迟迟才幽魂一样从柳婴的院子里回去,这几日每日按时过来。 等柳侍郎公干回府,发现自己的表妹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有些像曾经两个人刚定亲时候两小无猜的样子。对着他眼睛清澈明亮,总是含着笑意。 除了两个人一起温存的时候,剩余时间就念经奉道,一副看破红尘大彻大悟的样子。 柳侍郎一开始感动欣喜,很快就觉得表妹在他不在的时候是受了什么刺激欺辱,抱着大哭一场。殷姨娘反而悲悯包容的样子,对他赞颂夫人和先夫人的美德宽容。 于是,姚锦如没有等来殷姨娘母女跳入她准备好的陷阱对柳侍郎状告她的苛待,反而等到了殷姨娘的敬而远之。从此进入左右手互博的寂寞如雪的后宅生涯。 同时,府里盛传,二小姐柳婴好像得道升仙了。 事情还是从姚锦如这里开始的,因为柳婴被关禁闭,七天里粗茶淡饭残羹冷炙,还被罚抄经。 真一的态度是,禁足可以,饭不吃,水不进,经书只抄《华南真经》。 姚锦如一开始是冷笑,命人看住了,不准给她夹带,看她饿极了吃不吃。 然而一连七天,她竟然是真的水米不进,整个人居然还是面色莹润有光,神情娴静清冷。捧着经书日夜抄诵的样子,在姑射仙人一般的颜值和炉火纯青装模作样的神情举止烘托下,还真是看上去有那神女的样子。 这不,真的有人大着胆子问二小姐,总是抄诵经书,可有所得 那柳婴竟然还真的,搞起了测字解梦的把戏,很是灵验了几回。 连同她之前的举止言行,七日水米不进传言,相互映照之下,立刻神得不能再神。 当柳菀听到,连她身边的丫鬟都说,二小姐柳婴上回落水之后,梦里得了仙人指点,得道了。柳菀是又惊又气又怕。 她立刻就想到柳婴为什么能这么做了,柳婴一定也是和她一样重生了,所以当然能知道记得几件过去的事情,才能叫她装先知。 气的是这个,惊得是,柳婴如果重生了,岂不是绝对不会放过她 怕得却是,柳婴搞着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万一惹出什么禁忌,会不会连累阖府她就不怕被人当怪物烧死吗 真一表示我们仙女从不畏惧,古代时候多少能人异士,袁天罡前辈都能靠相面预知做到国师,不怂不怂。官方把我们这种人称作著名的天文学家、星象学家、预测家、风水大师、道士、相士。 -- 第92页 燕十七万万没想到她还能这么玩,掩面服了服了。 真一正襟危坐:我比较好奇,那么多重生文里的小姐姐,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想到这种发家致富的套路光明正大,就是干不要怂。 燕十七:大概因为其他人都是正常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都把袁天罡大师祭出来了,他也是大家公子出生啊,千万别跟我说逻辑不合理。 我这个念头好多年了,因为看过听过好几个古代时候得道成佛的小姐姐的故事,比如何仙姑啊。 这只是第一步,至于以后真一要干什么,你们猜肯定是大事情。 第47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4 你知道,怎么成为绝色大美人吗来,我教你。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是最基本的。走路姿势要挺正端舒,不能东张西望,小动作绝不能有。最重要的是,表情一定要少,少不是没有,木头美人绝对美不到哪里去。这个微字的度,是关键。只能有一点点幅度,引人去猜,稍纵即逝,要神秘要 求求你干点正事吧!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怎么成为美人,我就想知道,你这都差点被打成妖孽了,你怎么还这么坐得住燕十七心力交瘁,扶额生不如死。 真一轻叹一口气,然而柳婴小姐姐那张超脱出尘不在人间的脸,却没有一丝表情。 真一叹完气平静地望向窗外,姚锦如请来的法师们还在忙忙碌碌的做着法,后面跟着忧心忡忡地柳侍郎和老夫人他们。 柳侍郎本不信这些鬼神之事,只是表妹变化太多,又有柳婴落水后的反常,府里闲言碎语自然频起。做做法事安安心也好,总归有他看着,有个堵住悠悠之口的借口就好。 姚锦如何尝不知道柳侍郎在想什么,她严肃忧虑的面容下,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和嘲讽。 正是她令人这样引导柳成璋的,明面上姚锦如还是反对者呢,这样出了事也与她无关。 有时候,达成目的未必要用什么阴损手段,好事也可以。要知道,阳谋比阴谋更好用。 姚锦如闺中时候就是女中诸葛,巾帼英雄,自小熟悉她的人都感叹,可惜她没有生成男儿身。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可叹只能斗斗后宅聊作打发。 一个山头只能有一个大王,因此,就算她实际没那么讨厌柳婴,对着这个滑不留手的威胁者,也断没有置之不理的。不过,她也没那么狠心,就只是想让她乖乖听话罢了。 法师做了一圈,果然进到柳婴的房间里去。 燕十七捂着脑门:来了来了,他要是一口咬定你是妖孽,要烧死你 真一淡定:她不敢。府里出一个妖孽,她就能落个好 谁燕十七没反应过来真一说的是姚锦如。 那庄严肃穆仙风道骨的法师果然转到真一面前来,真一跪坐在桌案前,素手捧着一本《道德经》随意翻着,抬眼神情自若地迎着他的打量。 柳侍郎咯噔一声,立刻皱眉询问:如何可是我这孩儿有什么不妥 真一抬着下巴侧首看去,嘴角带着一点笑意,不慌不忙。 那法师抚着胡子又是皱眉又是点头:非也非也,福生无量天尊。他忽然朗然一笑,令爱非但没有不妥,还有一场大造化。 柳侍郎迷惑道:法师这是何意 法师捋着胡子,端着仙气:府上并非是邪气冲撞,而是有仙人过境。如果贫道没说错,令爱前些时日曾落水,却有惊无险,正是她与仙人有缘,有幸得到仙人救助。 柳侍郎越发迷惑,心里不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被府里谁收买了,不过这样也好:如此就好,那就多谢法师吉言了。 且慢,贫道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啄一饮,皆有定数。令爱得到仙人点化是福,可这福若是不妥善应对,也很可能转而成为祸。 柳侍郎看了一眼姚锦如,这才沉着地问道:那依法师之见,该如何 此事简单,凡人之间欠了恩惠,自当偿还。这欠了神仙的恩惠,自然也一样。以令爱欠下的恩惠之大,本该就此拜在仙人座下,一生清修,才能压得住她的命。 什么,你是要我女儿去观里奉道不成柳侍郎还指望着以柳婴的才貌,嫁得如意郎君,将来为他的仕途拉扯一把,万万没有好好一个闺女送去当道姑的。 姚锦如拉了他一把,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沉静地问被柳侍郎吓得退后半步的法师:仙人慈悲,只是我这女儿身子骨弱,您也看到了,家里人都舍不得。法师您在仙人面前说得上话,您可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我们一定做足七天的道场。 法师看着真一,神情严肃地思考着,心里想拐了这貌美的小娘子去做道童,胆子到底不大,不敢招惹官宦人家,便还是依照了之前被拿钱收买时对方交代的话说。 也罢。贫道便做法昭告仙人,仙人豁达许是能应允。不过,心诚则灵,令爱须得记了名在道观里,至少布衣素服,在道观做足七七四十九天供奉。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柳侍郎看着真一捧着书不言不语的样子,心里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松了口。 -- 第93页 那,阿婴,便委屈你去住两个月,时间一到,父亲一定亲去接了你回来。 真一颌首,定定地看来:不委屈。只是,法师有一点说错了,救我的仙人女儿初始不记得,之后梦里得了几次邀请,每日去听仙人授课,早已拜在仙人门下。不是别人,正是咱们京城外最有名的玄女观。女儿便去那里供奉三个月吧。顺便为家人祈福。 那法师听她居然顺杆胡说,顿时神情有些僵硬:你,莫不是做梦糊涂了。 真一侧首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一双清凌的眼睛不偏不倚:法师说笑了,救命之恩怎么会记错法师能望出我的仙缘,怎么竟看不出我也是玄门之人莫非是京城天子脚下,紫气太盛,一时盖过了别的本事不敢夸口,观气相面这点小伎倒是能道一二。不如,我也为法师掐指测上一测 真一话落,手指便掐上了,忽然微妙地深深看了他一眼。 法师勉强镇定:是吗呵呵,小姐有此福缘,贫道艳羡不来,讨教是一定要讨教的。只是这几日,贫道还要为小姐做道场,恐精力不足,不如改日,改日一定。 真一似笑非笑,神情很快平复,带着一点冷意。 姚锦如自己找的人自然知道是什么水平,眼看柳婴的样子似是要翻牌,立刻打圆场盖棺定论。一面送法师出去,一面准备东西,当机立断这就要送柳婴去道观了。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驶出京城,驶向城门外周山上的玄女观。 真一素衣素服,身边只有一个姚锦如派来的五大三粗的婆子。 一路沉默无话,主仆两人对视一眼,各怀鬼胎。 满盘皆胜,姚锦如顿时心气畅快。柳婴再是貌美盛名,被送去道观里清修两个月,以后回来,还想再进入京城的贵女圈,还得看她的脸色和心情。 马车里,柳婴小姐姐闭目养神,如同一尊玉人似得不动一下。 系统空间里,真一涮着火锅看着秀色可餐的小姐姐,吃得心满意足。 燕十七看着这熊孩子:根据本系统数据测算,你离完成任务相距负无穷。 否极泰来,不急不急。咽下鲜香麻辣的小肥牛,她头也不抬地说。 燕十七就像被不孝女忤逆了的老父亲,无语凝噎,干脆也拿起筷子跟她抢肉片。 到了玄女观,柳府交了一大笔功德钱之后,真一顺利成了俗家记名弟子。 观里的人认了这个俗家小师妹,见她生得不俗,又一听家世和来此的理由,顿时猜出背后的后宅隐私伎俩,心里都对她起了几分怜惜。 观主为她眉间点了朱砂,叹息一声:幸好你这孩子机灵,知道往这香火鼎盛的地方来。安心住下吧,观中规矩不多,避开前院香火鼎盛之处,不会有麻烦。 如果真的信了那江湖骗子的话,去了那虎狼之地,还不知道结局如何。 真一执道礼称谢,第一天就这么平平稳稳地过去了。 之后每日早起,跟着众位师姐们做早课,用早餐。 闲散时间,真一被分配随着一位师姐到前院接待重要的客人,基本都是些有身份的贵客。毕竟是京城天子脚下,即便是清修之地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宫观分乾道坤道(男女道士),坤道的女道士供奉玄女,宫观在周山更上一些的地方。 最前面山脚下,互为犄角的是乾观的师兄们。 一般说来,受众面更广的乾观香火更盛。但是玄女观很有名,许多贵妇们闲来无事便也愿意来这里坐坐,听听经文,是以比之山脚下的道观更热闹几分。 能来这里的都是些心有所求的人,不是求姻缘就是测福祸吉凶,又或者解梦还愿。 柳婴小姐姐的容貌着实打眼至极,即便穿着和众人一样的素净道袍,一眼看去也鹤立鸡群。 再加上真一这个戏精,无时无刻不在发扬柳婴小姐姐喜欢装模作样的爱好,施展的更是炉火纯青。 仙鹤飞舞,青烟氤氲,玉人一样的超脱不似凡人的女道,坐在崖边八卦台上闭目凝神。 导致有些不知深浅的小姐贵妇,还以为真一是什么新云游到此的高人。 敢问真人如何称呼 当第一个天真不知事的小萝莉忍不住来搭话,真一睁开眼睛,露出一点清冷深意的笑容,厚颜无耻地认下了这尊称:贫道名曰真一,小居士是否心中有惑 真一真人,您能看出我心中有惑,那可知是什么惑小姑娘虽然被她仙气飘飘的伪装所惑,正处天真烂漫的年纪,还是狡黠地反问一句。 真一脑子里:金手指,该你上场了。 燕十七虚着眼睛,几句解释了小姑娘来观里都干过什么。然后懒洋洋地看着她骗人。 真一半阖了眼,淡然地说:你既是问姻缘,也是问前程。而且是替别人问。 小姑娘嘴巴张大,半信半疑:那你说,我所求结果如何可会如意 真一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继而闭上:你心中根本毫无答案,又哪里来得如意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那,另算一个,你先说我今日回家,是凶是吉我看准不准。若是准,下次就带着那个人来找你。 -- 第94页 真一用柳婴小姐姐的青葱玉指,掐指几息,唇边一缕淡淡笑意,吐出一个字:凶。 啊。小姑娘差点跳起来。 贫道送你一个锦囊符咒,关键时刻拿出来照上面连念三声,就能逢凶化吉。真一一派世外高人云淡风轻的样子。 小姑娘蹙着眉,叹口气:真的吗那你快些写。 真一背过她提笔写了片刻,抖干墨迹,折起来塞进观里用来装护身符的锦囊里,递给她。 燕十七看着小姑娘走远的背影:你写这个干嘛你不怕她下回来打死你。 真一瞥见其他朝这里走来的小姐们,神秘地说:山人自有妙计。 燕十七嗤笑:可拉到吧!你以为我没看到,你上面就写着:英雄饶我狗命! 于是,某个回到家中,因为私自外出,就要被父母家法处置的骄纵小萝莉,紧急之间甩开周围的人,掏出锦囊,气沉丹田大声念出:英雄饶我狗命!英雄饶我狗命!英雄饶 怒意满满的庭院一阵静默,然后爆发出哄堂大笑。 某个羞红脸快气哭的小姑娘,侥幸逃过一劫,却趴在床上哭成泪人,一边咬着被角哭一边骂那个江湖骗子。 江湖骗子正一脸出尘清冷,摸着一个小姐姐的皓腕,给她测她今年能否怀上。 后面排了一长队等着测字解梦的贵妇。 第48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5 起初真一给宫观里的散客测字看相,观里的人在旁听了一下,只当她是年幼玩乐,见她言行尚有分寸,便也没有多加制止。 后来来往之人都说灵验,一传十十传百,连几位贵客都点明找她。 宫观里一位真的擅长相术的道长都惊动了,动了收徒的心。 那一日,两人彼此相面,你来我往说了一番玄而又玄的话,此事却不了了之。 旁人问起来,那位真人只说,真一已然拜了一个更为高明的师父,两个人仙途不同。 燕十七摸着下巴:你说她看出什么来了这位可是真的得道之人,跟你这江湖术士不一样。她怎么也说你眉间有散仙之兆,只是心在红尘,将来或走功德飞升之道。 真一摇头:总归不会看出你来。她越是得道真人才越不会有错。我有了你,怎么会是普通人她知道我没有算错,既然我是对的,那她看不出我的来历手段,只能说明我道法更硬。而我们两个这场对话,将来一定会载入各种玄门书籍里,传为佳话。她就更要慎重了。这种行为如果我换个术语说,你就明白了。 什么术语 真一高深莫测地说:商业互吹。 燕十七:玄门互吹,没毛病。 middot; 一晃半个月过去,期间那小萝莉带着她的人气急败坏来过一场,真一都提前躲出去了,还给小姑娘又留了一个锦囊。被气恼的小姑娘直接丢给她同行的人了。 小道童把经过讲给回来的真一,捂着换牙的嘴,眨着眼睛天真无邪又好奇。 真一跟柳婴小姐姐不同,她是上了台就不下来了,真的戏精要演一辈子的,就算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落幕暂歇。 因此,半个月后,几乎整个宫观里的人都相信,柳婴小姐在闺中时候就有仙缘,凡人不懂心生忌惮,这才将她送来这玄女观。 甚至还有信徒因为白日感念真一的灵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比真一还会吹,说她是九天玄女座下弟子,是谪仙来人间应劫的。 传言都是越传越邪乎,各种版本一个比一个详细,有鼻子有眼的,附带各种粉丝效应。 真一这不要脸的,人家敢吹她就敢脸不红气不喘的应了,整天装得跟座成了精的行走的玉像似得。亏了柳婴小姐姐的颜值加成气质,牢牢撑住了这日渐大增的盛名。 燕十七已经放弃催她做任务了,就每天看她还能怎么造作搞事情。看她哪天翻车,被当成妖孽烧死。 放柳婴小姐姐一脸清冷出尘,半阖着眼,在青烟笼罩里,给信众做法事。 真一自己托着脸花痴地看着,一面化身脑残粉跟燕十七闭眼吹。 九天玄女座下弟子哎,这个来历厉害了。知道玄女娘娘是干什么的吗管军事韬略兵法,护国佑民的。知道历任师兄都有谁吗黄帝! 燕十七嗤笑:你祖宗知道你这么乱辈分吗 你都说是祖宗了,能知道一个我就好得很了,哪里还会事无巨细知道这么详细 一般的达官显贵,没人敢娶神婆的,小姑娘你可想好了啊。 真一大眼睛弯弯的,意味深长,笑而不语。 笑得燕十七想起上个世界,颇感不妙:喂喂喂,你别看着我笑啊,笑得我瘆得慌。 裴绵绵自从十天前被那个该死的江湖术士欺骗,当众丢了那样大的脸,气哭一场之后,一直想着法子要去报仇。 奈何家里人经此一场闹剧,虽然当时绷不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散了气便也饶了她一回,但看管得却更严了。最后还是自小疼她的表哥来看她,叫她想到了法子。 我可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这才以身试法的。小姑娘转着眼珠子,不敢直说要报仇,反而吹嘘,她虽然可恶,可是真的很灵验啊。这回我们去问问你的事呗。去嘛去嘛。她若是说个不准,我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 第95页 好不容易表哥挨不住她的祈求,答应带她来一趟,结果那个神棍居然不在! 而且还猜到她会来似得,又给她留了一个锦囊。 看到锦囊裴绵绵就来气,看也不看顺手就丢给表哥。 唐瑾瑜想起裴家人跟他描述的那句饶我狗命,忍俊不禁之于,好奇今次这锦囊里又有什么妙计。 拆开一看,唐瑾瑜斯文和煦的面容顿时如寒风过境,一派肃杀。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隐忍怒意,一把握紧了纸张,就要走。 耳边忽然捕捉到来往之人的交口称赞。 真人真是灵验啊,不但会相面解梦,没想到还能断吉凶,若不是想起她提醒我有水厄,我那小孙孙真的就救不回来了,就差一点点。 是啊是啊,我婶婶家的孩子丢了,也是她给算出来的,村人连夜翻过山堵在那条路口,时辰不差半分,真的抓住了那该死的拐子。一车的孩子得救了。真神啊。 说句不敬的话,真人年纪小,我初初只是排不上队,看她那里不要钱,这才凑个数。没想到当真是真人不露相。 这话就不对了,别的真人不敢说,真一真人说不是神仙下凡,普通人能长成这样 是啊,我第一次见她,若不是会动,还真以为是新做好的神像,这么惟妙惟肖。 唐瑾瑜一路走出山门,都能听到大家的赞许,几乎没有一个人说不的。 他的脚步不由一滞,面带笑容打听道:你们说的真一真人,当真这么灵验,就没有一次失手吗 说话的大姐大婶见他一表人才态度还算有礼,神色稍霁,仍然不太高兴地说:慈悲慈悲。在宫观中说这话,年轻人真是不讲究。 真一真人可是连慈度道长都称赞过的,慈度道长给皇后娘娘都看过相,你说呢 多谢,晚辈受教。 唐瑾瑜看着锦囊,神情几经变化。 这锦囊里写得事情实在过于匪夷所思,也,事关重大,他不敢信也不敢置之不理。 唐瑾瑜想了想,去找了一个人。 middot; 唐瑾瑜是六皇子李邈的伴读,正值储位不明的关头,明面上一派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暗潮汹涌。 李邈看了纸上所述,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情绪:江湖术士的手段罢了。危言耸听。 唐瑾瑜眉间一点忧虑:可表妹并未告知对方,她想测何人姻缘前尘。而且,今日我与表妹一起去,只是临时决定,信中口吻却好像知道是我开启这信。 李邈唇角一点笑意,微不足道:若是对方知道你表妹的身份呢又刚好知道一点国舅府要议亲的消息,要猜到并不难。至于这信,就算不是你打开,你表妹见了也会给你。巧合罢了。 唐瑾瑜面色微沉,他要结亲的人选实际已经定好,明日就要上报娘娘,请求皇帝赐婚。 这人选背后,其实只是他们拉拢来的支持六皇子派系的人。那人的位置极为关键,若是站在他们这边,六皇子争夺储位所需的银钱就不缺了。可若是出问题 纸上说这桩姻缘不善。姻缘和前尘本就一体,而他的前尘又事关皇子的储位。 六皇子,可是那人似乎颇有神异之处,此事又事关重大。唐瑾瑜到底犹豫了。 李邈笑了笑,不以为意:那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朝堂纷争,朝夕之变,孤等不起。 这唐瑾瑜下了决心,那就先按原计划秉明圣上,只是这赐婚时日推后一些。 李邈笑着拍拍他的肩:孤可听说,那位大人家里的千金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瑾瑜你可不要后悔。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谨慎。 回宫观的路上,真一忽然掐指。 燕十七无奈:马车里就你还有我,你就不能歇歇。 真一一本正经:我是在算,我出道都半个月了,今日十五,宫观里一定很热闹。 我不算也知道,十号休沐,裴绵绵和唐瑾瑜来找你。十一号国舅府传出赐婚的消息,到今日,江南贪腐案正好爆出。不过,除非事先有人通知,不然消息再灵通的人,也得是傍晚才能知道。燕十七懒洋洋的。 真一忽然示意马车停下,对赶车的仆妇说:去城外,白云宫。观主有事交代。 燕十七:怎么,不回去了 你知道三顾茅庐吗你知道天子呼来不上船吗真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真一专注地看着柳婴小姐姐出尘脱俗的容颜,喃喃地说,我才给他们算出这么神的一笔操作,若是他们上门了我就在。他们一定要怀疑我是提前设套,在等他们来了。说不定还要想,我是不是竞争对手派来的。就算不这么想,也不会太当一回事。 可若是来了找不到,惊怒怀疑褪去,着急火燎,那就只剩下有眼不识泰山,错失高人的遗憾了。 若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发现自己的竞争对手也在找同一个人,便是山菌也要变灵芝了。 真一若有所思,嘴里漫不经心:没办法,小透明出道就是这么心酸,要自造逼格。 -- 第96页 燕十七好像明白她想做什么了:你想做什么你要是女扮男装,那还可以走李白巨巨终南山隐士入仕途的捷径。你一个姑娘家,那就只能是神婆了。 你就不能忘记神婆吗真一忽然想起什么,我们好像忘了一个变数,我妹妹可也是隐藏的半仙呢,她知道前世的事情。她的夫君孤独恒,没记错的话,好像因为这个案子的牵连,很是韬光养晦了一阵。你说她会不会提前告密 燕十七毫不担心:谁来告密,你的卦都很准。 那么大的案子,除非柳菀重生回十年前贪腐还没发生前,否则迟早的事。 第49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6 柳菀三世为人,当然记得这场震惊朝野的贪腐大案。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要做些什么。 她只是一个正三品京官的女儿,圈在这后宅之内不可能比这些当官的更了解朝野格局。像柳婴那样,假借神仙托梦,更是绝无可能。 柳菀已经做过一次侯夫人了,她太明白成为一个侯夫人,在那个圈子站稳脚跟,需要什么品德表现。这种自寻死路的行为,她绝不可能做。 更何况,此事与她毫无干系。不,其实也是有关系的。 独孤侯府与犯事那个位置上的人关系匪浅,侯府因此被牵连迅速衰颓。 但是,这对别人而言是坏事,对柳菀却是大大的好事。 因为她知道,独孤侯府早就准备了退路,否则也不会有独孤恒一直以来的韬光养晦,害她第一世错把珍珠当鱼目悔婚。侯府这次削弱,只是剔除腐枝蔓节,以退为进。 而且,说实话,侯府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想嫁给独孤恒绝不会那么容易。就算勉强嫁进去,在府中复杂的人情派系里,也绝对不会像上一世那么轻松。 在这件事情的取舍上,上一世的柳菀是没有这么清晰透彻的。她急惶惶地写了一封匿名信给独孤恒,却说得不清不楚。最终也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嫁给独孤恒以后,旁敲侧击才知道,此案被揭发的背后还有独孤恒自己的手笔。当时他收到柳菀的匿名信,还很是警惕了一段时间,怀疑是贪腐案的官员还没有彻底清除。 是以,这一次柳菀什么也不会做,当务之急是和独孤兰交好,不着痕迹打好关系。在之后侯府的衰败中,患难见真情。 这是柳菀这边的情况。 另一边,六皇子李邈和唐瑾瑜本是商定,先在良妃和陛下的面前透漏结亲的意思,赐婚之事观望几天再说。 没想到良妃那边得到消息,三皇子李选有意纳那位江南织造司大人的千金为良娣,说客都上过门了。 唐瑾瑜和李邈对视一眼,都想到真一莫不是对手设置的暗棋,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事从缓急,当即决定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 良妃哄得皇帝龙心大悦,趁机为自己的侄儿唐瑾瑜邀得赐婚圣旨,另一面唐国舅在江南的人同时上门提亲下定。 事情到这月十五正好告一段落。 这一天,唐瑾瑜办完事来到宫观,打算亲自来会会这个灵验非凡的真人。却是要问罪究竟是何人指使她。 然而,他没等到人,却等来了国舅府的人从江南加急而来的消息。 他新鲜出炉的泰山丈人,被抄家灭族了! 你说什么唐瑾瑜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勉强扶住桌椅站稳。 怀里准备好兴师问罪的锦囊,在他这一阵动作间掉出,正好露出折痕处大凶字样。 想起得到这锦囊那一日,他一路听见的信众所言,皮肤一阵冷一阵热,汗毛都立起来:天意,天意! 仆从也慌乱不已,赶紧扶住他:公子公子你去哪里国舅爷还等着你回来拿主意。 唐瑾瑜一路疾走,抓住离得最近的女道士:真一真人在何处我有急事找她。 那女道士神情淡淡,念了一句道号,说:贫道不知。 唐瑾瑜神情难看,厉声说:她是你们宫观的人,你们当中一定有人知道,带我去。 施主可听过一首诗: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师妹就在这周山之上,至于是何处,若是机缘到了施主自会见到。 道长仙风道骨,云淡风轻地脱离开他的掌控:施主若是当真十万火急,山下七星宫的观主云霄子道长素有神通,何必舍近求远福生无量天尊。请了。 唐瑾瑜毫无办法,却因为这番闭门羹,从方才六神无主的慌乱里缓过神来。 他长吸一口气:走,先回府。 周山下,七星宫里。 一枚棋子被缓缓摆放下,红衣锦带的贵公子缓缓一笑,胜券在握,抬起头,露出一张风流天成的脸,脸上线条清晰分明。 此刻,那带着一点冷意的笑冲淡了眉目间的风流气,显出一股贵不可言的气度。 如果真一在这里,就会认出来,此人正是她那个陈筠表哥身边,桃花眼总含着撩拨暧昧意味的迟凤引。 他对面端坐着一个雍容沉稳的青年男子,正执棋思虑着什么,却又好像心思并不在棋盘上。 -- 第97页 四皇子,尘埃落定,举棋无悔。迟凤引端着茶盏,吹着茶末,意有所指地说。 李逸回过神来,敦厚地脸上神情略有些优柔寡断:迟先生说得是。孤只是担心,如此一来,会不会让三哥和六弟生了罅隙 迟凤引哑然一笑,飞扬的眉目微挑,看不出什么真实神情:殿下,这太子之位只有一个,不管谁坐上去,其他人都不可能没有罅隙的。说句不敬的话,您的三哥,眼界格局太小,又沉溺美色。他若在这个位置上,非国之大福。您的六弟,好高骛远,刚愎自用,非明君之相。 李逸想到那两个人的做派,不由笑了笑:那先生是觉得,逸比这两个人都合适吗 当然。迟凤引饮下茶水,殿下仁善宽厚,又能广纳谏言,能做到这两点的人,就是最适合坐那个位置的人君。 李逸微微挺正身体,神情似是有点高兴起来,却又忧虑:可是父皇母后并不这么认为。 他们会看到的。迟凤引眼睫不抬,笑着肯定。 八百里加急的奏章已经摆在皇帝的面前,明日一早,朝野震荡。 这储位之争,也要尘埃落定了。 白云观,五公主李莲跪坐端正,听着观主讲经。 她生着一张娇艳如牡丹盛放一般的美丽面容,眉宇却清正沉静,一派雍容尊贵。 在肃穆玄妙的气氛里,有一个宫装女子悄然走来,在李莲的耳边诉说了几句话。 李莲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轻轻摆手,那侍女便退居一旁。 讲经继续,很快收尾。 观主奉上两本经书:今日便到这里吧,公主此前抄录的两本经书,已然受足香火。 多谢道长。李莲亲自双手接了,随后才交到身后的侍女手里,今日俗事繁忙,就不打搅道长清修了。 李莲漫步而出,不徐不疾。 想起侍女禀告的消息,她那个优柔寡断缺少决断的四皇兄,居然无声无息地牵扯出震惊朝堂的江南贪腐案。 然而,六皇弟的母妃几天前才求皇上下了一道赐婚的旨意,姻亲另一方正是此次贪腐案的主犯。 最丢人的是,抄家的时候,那陆大人家的后宅女眷,口口声声说她是三皇子的人,并早已珠胎暗结。 李逸一石三鸟,不但交出一份漂亮的答卷,还把两个竞争对手衬托得灰头土脸。 如今,这两人都在她府上等着,求她想办法拿主意。 李莲淡淡地笑了,想起四皇兄李逸温厚的样子。这答卷虽交得杀伐果断雷霆之击,背后真正的捉笔之人却未必就如眼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李莲隐隐叹息一声,眉眼沉下来。 她这几位皇兄皇弟,眼见都非中兴之主。宁国传承三百多年,边境内忧外患,朝野党派之争频频显露。父皇却一日日的失了锐气和进取。 而她,除了想法子搜寻一些人才推荐上去,扶持几位兄弟,缓解摩擦,就一筹莫展了。 李莲上马车前,随意一瞥,看到一辆普普通通的油布马车停在白云观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八卦云纹道袍的女子,手执一柄拂尘,生得一张清冷如月超脱出尘的面容。眉心一点朱砂,仿佛玉像被点化成形。 那道长目不斜视,径直朝道观内走去,不久消失在李莲的视野里。 一面之缘,李莲放下车帘,随即抛到脑后。 回到公主府。 先是答应六皇弟的请求,明日早朝后就去父皇那里为唐瑾瑜说情,安慰他,父皇一定会明察秋毫。 然后是见三皇兄,劝解他亲自去父皇面前请罪,承诺自己一定会帮忙求情。听他抱怨几句四皇兄不仁义,不打一声招呼就背后捅刀的废话。 晚上泡了个温泉花瓣浴,李莲才舒展开眉头。 她虽排行作五,性格早熟,看几位自小一起长大皇兄皇弟,却有一种长姐如母的意味。 老四老六还好些,因为她受宠于父皇,又是母后所出,常常有求于她,便也愿意听劝。老三仗着年纪大李莲两岁,母妃又受宠,常常我行我素,认为她一个妇道人家,没资格教训他。 眼看着,其他的弟弟妹妹们也一日日大了起来。以后,这宫闱之中怕是再难有宁静之日了。 李莲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一座高高的玉台,一个穿着八卦云纹道袍的女子背对着她,就站在这玉台之上。 李莲从没一个人站在这么高的地方,高到仿佛四周都是云雾一般,但实际并没有云烟。 她不敢靠近台阶边缘,不知道下面是站满了人,还是人都散开了。 那位道长的侧脸极其眼熟,手指结着仙印,一手捧着拂尘。 空气里有落过一点雨的气息,李莲猜测这或许是刚刚做完一场祈雨仪式。 敢问,道长是何人 那高台上的道长转身,正视于她,清冷出尘的面容,连同为女子的李莲都忍不住放缓了呼吸。 帝姬贵人多忘事,白日难道不是才见过 李莲忽然想起白日马车上那一幕,她并无畏惧:是你,不止真人缘何入本宫梦来 道长收起拂尘,目不斜视,一步步往下走:帝姬错了,不是我入你梦。是你来了我的梦里。 -- 第98页 李莲紧紧跟上她的脚步,眼看阶下一片荒野田园,不是她梦里熟悉的宫阙林苑。再一回头,那座玉台仿佛冰雪一般融化消失。 那,本宫该如何回去 那恍若仙人的道长站在坡田一段沿河的边沿,远处炊烟袅袅,繁星渐消,天快亮了。 你心中有惑,若是惑解,自然就回去了。 李莲摇摇头:真人说笑了,本宫并无所惑。明日一早,本宫还要入宫 帝姬看,这是什么 李莲顺着她的拂尘所指,望见了一片田园牧歌景象,恬静富足,安宁有序。 然而很快,她看到旌旗蔽空烽烟万里,转眼之间田园尽毁,白骨横呈荒野。 李莲瞬间脸色苍白,后退半步:这是什么你要我看什么 道长平静淡泊:我在给帝姬看,宁国的如画江山,国祚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眉间朱砂忽然想起,真一操作的柳婴小姐姐,巩皇的巫行云小姐姐了解一发,很接近了。 第50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7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李莲看着面前不断变幻的山河破碎景象,耳边仿佛能听到妇孺乱世亡国的嚎啕悲哭,她的眼睛不由红了。 娇艳沉静的脸上却一扫之前的温婉典雅,柳眉凤目一扬一沉,不怒自威。一把抽出腰间佩剑,剑光直指这道人。 大胆,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咒我宁国江山!你可知,施展厌胜之术,该当何罪 那道长不喜不怒,拂尘轻扫,眼前又是一副天将破晓,田园将醒的平和景象。 帝姬可听过,黄粱一梦你看到的,是二十年后的宁国山河。 李莲垂眸惊讶地看到,她执剑的手皮肤松弛发黄,皱纹横生,这是一双过早苍老的手。 二十年二十年后她才四十多岁,如何就会老成这般模样 帝姬所见,即为帝姬所惑,惑解当还。拂尘一扫,那道长飘然过河,倏忽融入晨光之中不见。 李莲的手已然恢复娇嫩完美,她却无暇在乎,急急忙忙去追:仙人留步。 一脚踏空,身下是万丈深渊,两侧无数繁华盛景和乱世悲歌交织。 李莲啊一声坐起来,急速地喘着气。 寝殿明珠遍布,照亮这一室奢华靡丽。 守夜的宫女立刻过来查看:殿下可是做梦了 李莲已然恢复平静,抚着额角:几更了 快到五更了,殿下。 准备一下,我要入宫。李莲原本就是要一大早入宫的。 她穿上符合公主品级的服饰,乘上銮驾,进入天刚微亮的朱雀大街。 穿过御道,一步步踏上大德殿的御阶,走入宁国最高权力的中心。 五儿来。皇帝已是个年过五十的中年男人,即便保养良好,平时看不出什么。然而,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他的脸上就开始显露出年龄里真实的松弛和疲态。 李莲排行第五,从小父皇就疼宠偏爱于她,常常五儿五儿的叫,于是便成了她的小名。 皇帝老了,儿子一个个大了,心思多了,都盯着他座下的那把椅子。他遇见不顺心又不能说的事,便只想看到心爱的女儿。 李莲不由笑了,把手递上去,坐到父皇一旁。 时间真快,一晃朕的五儿都这么大了。人老了就喜欢感叹时间,怀念过去。尽管皇帝看上去还很康健,一点也不老,但他的灵魂却已经过早开始感到岁月的无情。 李莲像过去小女孩时候那样笑着:我记得,小时候每次父皇见我都这样说,说到我出嫁。 朕舍不得啊,这么多孩子里,只有五儿每每陪着朕,在朕最不开心的时候。他们 伴君如伴虎,皇室的孩子没有一个不懂的,皇帝自己何尝不懂他们。 李莲眼中流露出温情怀念:因为,五儿不开心的时候,父皇也总陪着我。 你最像我,像我小时候。皇帝和李莲都想起了过去。 整个大明宫都知道,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孩子是五公主李莲。 宠爱到,违背抱孙不抱子的祖训。李莲小时候生病,离了父皇就哭闹不休,皇帝甚至抱着她上朝。 皇帝还当着很多人的面感叹过,若是五儿是个男孩子,他这太子人选也不用愁了。 唉,你的几个兄弟,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逸儿像你祖父,中庸,却不知道有没有你祖父识人善用的本事。邈儿有冲劲,这点好,却总是只看到眼前之利,就忽略了全局,好大喜功。邈儿唉,你说他这浑劲像谁 李莲眼波微动:我听说父皇前日才赞赏了速皇弟,说他武勇,有大将军之风。又赞许了逡皇弟,文思敏捷。父皇不急,慢慢来。 皇帝嗤笑一声,连连摆手:他们啊,一个勇而无谋,一个满脑子儒家那套,再看看吧。对了,你今日来,又是要替你哪个不争气的兄弟捋我的虎须 李莲看着皇帝佯装发怒地对她鼓起眼睛,眼底却是掩不住的疼爱之意,心下微微一软。 她的父皇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皇帝,对于她却是一个好父亲。 -- 第99页 都不是。李莲摇摇头,三哥干得好事,叫我说什么好丢尽我们皇室的脸面。四哥明明查办出此案,却放任三哥的丑闻传出,眼看着六弟掉进坑里也不拉一把。我是替父皇生气,又怕您气的太过,风疾又犯了。睡不着做了个噩梦,这才入宫。 还是五儿知我。皇帝高举的手,迟迟才拍下桌面,怒意化作失望,你信不信他们就是跪在前庭,口口声声知错了,问起来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朕又为何生气 李莲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本来是打算像以往那样,开解父子兄弟几人之间的摩擦,让大家恢复以往兄友弟恭父子亲和的状态。但做了那样一个梦后,她忽然觉得心灰意冷。 一次又一次,只是让事情恢复到表面上看起来平静罢了。天家父子的手段全用在彼此相争上,却看不到这把椅子四周暗藏的隐患。 皇帝深深叹一口气,脸上的怒意却消了几分:若是五儿,此事该当如何处理 李莲勉强分神应道:自然该是秉公办理,但发现了苗头便要告知父皇的,万一这里面有父皇的暗笔,我不知道岂不坏事三哥做错事要处理,那也要私下里封锁了,父皇来定夺。事情闹开了,大臣施压,父皇就不得不处罚于他,您伤心我也伤心。 皇帝拍着李莲的手,连连感叹:唉,皇后怎么就没把你生成个皇子,五儿啊五儿。 皇帝临朝去了,李莲独自坐在这正殿内,怔怔地出神。 以往她自小听这话,和所有人一样都当做是玩笑话,从未多做他想。 甚至,就因为皇帝过分的宠爱,皇后和太傅还加倍教导她行事谦和低调,教导她身为公主的本分。 和所有公主一样,她从小被教导,除了作为皇室女性典范所需的德行,就只需要她享受皇室的荣光。最大的不幸,就是将来担起责任,为两国的和平去远嫁和亲。 李莲不是一个叛逆的孩子,她一直是这么听话聪慧的。但不幸的是,她的聪慧早熟让她拥有一种过早的责任感。 这份责任感,在一同上课的皇子们明显落后于她的表现下,渐渐加剧。 李莲从不觉得自己格外优秀,她也没有太过好学,可是就是这样的她,很长时间里哥哥弟弟们都无法追赶超越,还需要李莲三五不时的藏拙。 而未来的皇帝却要从这里出,他们的表现很可能决定了某个姐妹,甚至是她,未来要嫁去某个偏远蛮荒的国度。换得他们十年安稳富贵。 可笑的是,同为凤子龙孙,她却只能成为被决定命运的一个。 李莲从小就觉得不对劲,事情不该如此。但她没有问过任何人,而是开始想办法做点什么,让她自己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扶持教导未来的皇帝,是最有效的一个途径。 李莲从小就很聪明,作为朝夕相处一起长大的姐妹,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三个储位候选者都有什么样的能力和不足。 选择哪一个人扶持,一直是李莲悬而不决的事,所以她几乎每一个都付出了心力。 虽然作为一个公主,这些事情似乎只是父皇和朝臣该发愁的事情。 但今天,想到梦里所见之景,想到朝野之上的诸君,想到储君候选者的表现,她心里有一种深深地不甘和愤怒。 她明明比任何人都优秀,她能做到更好,她见过多少闺秀女子才能在男子之上,却只能终日困囿于闺阁后宅,做些妻妾争风的蠢事,打发时日。 而这些无德无能之辈,却只因天生性别,就能轻轻松松占据重要位置,厮混时日。甚至决定一个庞大国家的重要走向。 大殿上。 三皇子李选被罚禁足半年,罚奉一年。 他冷笑出去,高呼父皇偏心,明知老四算计他,父皇却不管自己死活。 六皇子李邈上奏,言说有人故意误导,致使国舅府与罪臣结下姻亲,求皇帝取消赐婚。 皇帝斥他,反复无常,失察无能。 李邈居然找出人证,牵扯出背后有四皇子李逸的手笔在里面。 四皇子李逸原本袖手不闻,只等着最后的嘉奖和顺理成章的太子位,没想到兄弟竟然还能倒打一耙。 而他什么也不知道,一时百口莫辩。 皇帝怒斥二子,愤而退朝。 真一放柳婴小姐姐坐在莲台山打坐,积分兑换了一套太上清静经,让她给白云观座下众道友信众讲解着。 她自己和燕十七躺在系统空间,看着屏幕上的朝堂大戏,一边吃着水果。 燕十七:你想扶持李莲当女皇 真一一口樱桃一口草莓:这种事情是自愿原则,看她自己想当什么,断没有能扶起来的阿斗的。不过,目前所有入我梦来的人里,确实还没有一个政治素养高过她的。 燕十七却想到一个人:为什么不考虑迟凤引 推倒重建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推倒容易,重建到如今这般,却很难。真一笑了,而且,他是一个阴谋家,却不是一个英雄。更不会是适合和我一起建设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最重要的是公主小姐姐比他好看。 燕十七却觉得,真一并没有说实话。 -- 第100页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班主任真一:政斗小课堂开始了。 课代表李莲:小朋友排队队,拿三年皇上五年太子了。 学渣三四六:为什么是心理学和逻辑学骗子,退学费。 出题人皇帝:心理学方便你知道朕在想什么,逻辑学方便你构陷政敌的时候,知道朕在想什么。 ***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出自曹操的《蒿里行》。 蒿里行是汉乐府的一个曲调名,是当时人们送葬时所唱的挽歌。 第51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8 昨天夜里,不止李莲一个人做了梦。 六皇子李邈也是,他梦到他突然被册封为太子,踌躇满志举行了一场庆祝盛宴。 宴中,唐瑾瑜带来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仙人来恭贺。 仙人施展神通,招来明月入杯盏,请他一览,云曰,可望见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 李邈想的,当然是他何时才能位列九五之位,立不世之功,成为千古一帝 然而他掉入杯盏之中,眼见却是一片厮杀的战场。到处都是流矢,朝着他的目中而来。 李邈夜半惊醒,不知梦中之意何解 他自知此次事情自己已然落败,但是输给老四这个庸才,他绝不能服气。 正在这时候,有一位奇人异士通过他府中舍人拜访,言称有让他反败为胜的奇招,指的便是四皇子李逸在背后引诱、构陷他和老三的证据。 欣喜若狂的李邈却不知,这位名曰云天子的隐士贤才,就是他那个平庸的四哥背后的弈棋人迟凤引。 也正是此人,想出了一石三鸟的毒计,一道坑了他和三皇子李选。 正所谓,神也是他,鬼也是他。 同一时间,三皇子李选也做了梦。 梦里,他已是天子帝王。左拥右抱绝色佳人,恍然路遇一神庙。入庙一看,神位之上那仙人竟然貌美如斯。 迟凤引恭敬立于一旁:陛下如今得偿所愿,这天下都是您的,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李选大笑推开怀中美人:朕当初韬光养晦,有意自污麻痹敌人,这才做出一副沉湎美色的样子来。如今四海清平,朕还有何求只可惜,朕这如画江山,却没有一个足以匹配的倾城倾国的美人在侧,真是平生憾事。 迟凤引轻笑:陛下不必忧虑,此事有何难,交给微臣,您看 李选期待地看着神庙内帷幕微动,似乎神龛上的玉像从上面走了下来。 然而下一秒,他却被守夜的宫人早早唤醒了,五更天他还要上朝去请罪。 美梦被打断,李选气得直踢了那宫人一个窝心脚。 而皇帝李崇梦到,当年皇后生下的五儿是一个太子。太子文韬武略有开国皇帝的风采,带领整个宁国走向昌盛,一瞬间四海来朝。 海外方士云集,言称,由于人皇大德,西方王母特意献上长生不老丹药。 然而他一口未吃,却被老四抢了去,老三老六一团争抢,那丹药落地便化,可惜得他心痛不已。 醒来明知是梦,也长吁短叹。 白日见了李莲更是惋惜,她怎么就没生成太子呢 熟不知,若李莲真的是个男的,是个贤明的太子。到时候,第一个坐立难安的就是他自己了。 目睹所有经过的真一和燕十七,真是对皇家人的脑洞叹为观止。 尤其还有一个,哪哪都有他出镜的第一男主角迟凤引。 燕十七出主意:扶持女皇难度太大,不如考虑三皇子李选,此人脑回路跟你一样不正常,你驾驭起来应该不难。轻而易举当武则天。 真一眨巴眨巴眼睛:那我为什么不努力一把当他小妈,直接去当武则天还省了等他上位。 有道理啊。燕十七击掌称赞,那你还不快去。 有道理个鬼,你以为武则天那么好当谁来都能上位,谁上位都能坐稳 燕十七忍笑:你上不上得了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任务绝对可以完成了。 真一的手有一点点痒,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了,没有袭上燕十七笑得招摇的俊脸。 十七,你晃晃头给我看看呗。 燕十七甩了甩头,挑眉笑着说:怎么了,是不是发现我做了新造型因为上一部电影拿了最佳导演奖,等下我要跨位面去接受采访。天才青年导演燕十七是也。 真好听。真一真诚赞美,大海的声音!转身回到柳婴小姐姐身上。 大海燕十七茫然不解,又晃了晃头 莲花台上,仙风道骨谈玄论道的真一真人,忽然一顿,耳边听到一声咬牙切齿的声音:真一小朋友!你还想不想要霸霸的金手指了! 座下有人察觉,不由问道:真人可有所示 真一意味深长:此地有贵客将临。 李莲驱车赶往白云观,做了那样一个梦,不管是巧合还是意外,她绝不会放任那个道人不管。 -- 第101页 早朝那一番风云突变,非但没有如期定下太子人选,反而彻底激化了三位皇子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 如今,三皇子李选被禁足。看似抉择只在四皇子李逸和六皇子李邈之间,实际李逸平庸耳根子软,李邈刚愎自用听不得逆言,都不得皇帝和群臣属意。 而皇子逡和皇子速都才年过十四,加之皇帝年富力强,这储位之争未来十年都不会真的平息下来,只会越来越残酷。直到当中某个人,踏着其他人的鲜血坐上那个位置。 李莲担心的却是,到时候这江山还是否能稳固周边虎视眈眈的豺狼,看着他们祸起萧墙,当真不会趁火打劫 白云宫是李莲私下资助的坤道宫观,十里之外就有道长相迎。 殿下,人就在那里,一直未走。 说说她的来历。李莲让道长上车,马车继续前行。 是。 白云宫众人忽听高台之上,声名鹊起的年轻道长扬声:贵客大驾光临,当清道相迎。来! 语罢,拂尘一扫。 忽然之间,阴云的天际,竟然飘下来许许多多的云。 那云落地既生成冰清玉洁的青莲花,一路布满讲经台到门口的台阶。 摇曳清透,如雾似幻,却又真真实实。 众道长皆叹为观止,传言真人神异,今日得见果不其然,更加好奇那青莲引路的贵客是何人。 却见一位盛装而至的宫装丽人,一步步踏着莲花而来,雍容华贵,风姿天成。 她踩过的台阶,莲花一朵朵消失不见,仿佛全部慑于她的荣光而俯首。 真一从八卦莲台站起来。 李莲拾阶而上,隔着摇曳的莲花长道望去,只见那披着云纹道袍的真人,和昨夜梦中所见分毫不差。 背后风起云涌的天际,忽而一阵大风起兮,吹起拂尘袍袖和青丝,恍惚间要乘风而去,竟然比梦中所见还要神异。 李莲一步步走来,在所有人惊呼赞叹敬畏的声音目光下,目不斜视神情沉静,然而她的心她的血,却都微微的发着颤。 就像任何一个凡人,忽然望见一个前所未知的新世界,预感到一个激动人心的未来时,会有的膨胀和渺小。 真一静静地望着她,许久微微展颜:殿下,别来无恙 李莲娇艳如盛放牡丹的面容,徐徐绽露出一个完美雍容的笑容:仙人,别来无恙。 千年后,一本名叫《琅嬛阁》的奇书出土,翻到记载那千载相会一幕的书页。 有言说,宁皇与上仙相识于九天神国,彼时,宁皇为天帝罪太子,因不忍生灵涂炭,违抗天条被罚入人世历劫,降而为女子。上仙为九天玄女座下弟子,感应人间灾难,下凡度化众生。 宁国神宗八年春,上仙觉醒天机,于白云宫设讲经台消解世间灾厄。上仙忽而有感,云有贵客将至此。天地感应,降下诸天莲花,宁皇踏莲而至,见仙人而明悟前身。重逢话旧。 此刻,这本奇书的编写者真一,正咬着笔杆疯狂修改措辞。 燕十七抱臂嗤笑:你这样要被骂的。你竟敢说李莲前世是太子,是男人,怎么,纯妹子就不能当皇帝吗封建余孽,拜X癌以上,就是我替你想到的将来可能被喷的点。 真一咬着笔,眼皮都不抬一下:随便,先来把这本神仙册给我造得年代久远,像那么回事一点。我好和公主小姐姐一起商业互吹。 要想让民众接受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那么就应该用他们愿意接受的逻辑方式来潜移默化。公主不能当皇帝,皇帝都是男人。那天帝太子能不能当皇帝太应该了。 那太子因为众生外表变成女人,还能不能当皇帝似乎可以吧。太子还是太子呀知道什么叫诡辩吗是男是女当然没有任何意义,但你首先得让他们模糊性别,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民众有时候很愚昧,但有时候比统治者想象地更聪明。当然,前提是李莲得展露出,他们想要的东西来。 燕十七挽起袖子干活,一边听一边问:你难道就想凭着这么一个神话,这么一本假借神明的小册子,就把她推上皇位 真一摇头,不紧不慢:当然不,这只是中途一点小小的惊喜。我们一点一点来。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忽然狡黠地笑了笑:十七,你信不信,李莲是女人比她是男人,在这位皇帝陛下手里更容易上位。 燕十七摇头:别问我,谁跟你们一样小小年纪长着一颗山路十八弯的脑子。老子的大脑只有赚钱的时候才启动,其他时候在休假。 永宁公主李莲,在公主府修建一座道观,于白云宫迎仙人入府。 这则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传遍整个雍京,传出了宁国的大江南北。 世人好谈玄访仙,几乎每一个皇帝都想过长生不老,死后成仙。 皇帝自然早早地便听闻了,速速召李莲入宫,想知道此事究竟是否如传言一般。 第52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9 宽广漫长的御阶之上,这是一天之内李莲第二次走在这里。 一早一晚,都是披星戴月,然而她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 第102页 李莲想起了,公主府内,那个神秘莫测的道长和她之间的谈话。 李莲是个聪明务实的人,所以当她在道观内见到手段通天的真一,听到对方说别来无恙,她就知道了昨夜那场梦的确不是虚幻。 聪明人和聪明人相交,许多不必要的过程都可以省略了。 比如说,李莲奔赴白云宫寻找真一,当然不是为了捉拿治罪。她反而更害怕这真的只是一场荒唐幻梦,而对方只是徒有其表的凡人。 因为,她需要真一的能力,她需要有人来助她。 至于对方抱着何种目的,李莲并非完全不在意,只是和她自己的需求比起来,任何的风险都是应该值得去冒的。所以她不问。 来自完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两个不同风姿的女子,仿佛初次相见就已倾盖如故。 李莲认真地端详着面前那张年轻又过分美丽的容颜,微微欠身:仙师有何教我 真一也看着那张雍容典雅,如盛放牡丹一般国色天香的女人,温婉得仿佛拿不起剑,也不会发怒,像奢华精致又脆弱无用的花瓶,等着被人珍藏保护。 但她知道不是的,她见过她的心胸,见过她的悲悯、愤怒和坚决,还有悲怆的高贵。 真一一眨不眨深深地望着她,那目光复杂而深刻,李莲当时并不明白,却很多年都无法忘记。直到有一天,她终于也用这种目光,看着另一个人,才恍然明悟。 我没有什么能教你,只有两件事,帝姬请牢记于心:你决定要做的事,我都会帮你达成。你心有所惑的时候,我会给你看岔路的尽头。但最终方向的选择,都只在帝姬自己手里,都只在你一念之间。 真一字字清晰,置身事外的语气,说完反而平和一笑:帝姬现在可以提第一个愿望了。无论什么都可以。 我,我想让父皇,暂停立太子,允许我参政。李莲绷紧了手指,这样的想法太过大逆不道,可是她真的忍不住了。 真一平静颌首:这有何难即便没有我,帝姬自己也可以做到。 李莲跟随引路太监,走入宫殿。 想起真一对她说 你可以更大胆贪婪一些,忘记以往你学过的所有规条限制。 李莲忍不住笑了,大胆和贪婪多么简单,但她要走的路何其凶险她不想其中一个敌人,是出自她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踏出这一步,她就是乱臣贼子,无父无君之辈。 不成功,便成仁。 李莲没有丝毫停滞,走入了大德殿。 不久里面传来对话。 父皇莫急,仙师确有神通不假,可是具体如何,五儿还不敢肯定。如何敢放心为父皇引荐更何况,朝中对您求神问道之事,御史言官一直都有微词,但若人在我的公主府,他们还能骂到我面前不成 还是五儿想的周到,咳咳咳咳 父皇您的身体 不要紧,是等你的时候忘了喝茶,喉咙发干罢了。 您又骗我,我看是仙丹吃多了吧。不若今夜您便微服出宫,我们两一起去试试那仙师。万一又是个爱炼丹献药的,我可不留她。 朕知道,五儿是关心朕,可朕就这么点小爱好。 不过啊,听说她七日前,面都没见呢,就给唐家那小子算了一卦,说他姻缘前程大凶不利。哈哈哈结果老六那性子偏偏不信,后来呀 屋子里一阵笑语。 真一放着小姐姐阖目打坐,她托着下巴和燕十七玩飞行棋,一边玩一边欣赏小姐姐的美貌。 燕十七若有所思:李莲想掌权,你让她半推半就引荐你给皇帝,这步棋有些邪了,历史上这样的权臣不少,很多最后下场都不好。李莲真的走了这步,恐怕将来反对她的人会更多。而且,还都是忠臣良将。 真一眉眼弯弯好奇地看着他:呀,你这是切换程序了吗由恋爱脑切换成权谋脑了吗摇摇我听听。 燕十七拍了拍她的狗头,没好气:就你熊,老子这是为了谁 可怜他一个叱咤风云的boss,退休后给小姑娘研究爱情攻略就算了,居然还要给熊孩子当监护人。 左手拿着狗血小言情,右手拿着《资治通鉴》《二十四史》。 真一忍下狡黠的笑意,努力保持微笑面瘫脸:你都说我脑回路不正常了,我怎么会这么干小姐姐这么美,我怎么忍心让她们当佞幸奸臣 燕十七正想说什么,外面李莲带着一个穿着便服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公主府东院。 正是柳婴小姐姐打坐的小道观。 正值春日,这小道观之内,放眼望去却是一池莲花盛放,青烟袅娜,犹如仙境。 莲池勾连的水域正中,坐落着一座九尺高的九天玄女玉像,剔透玲珑,栩栩如生。 皇帝震惊至极,不由看向李莲,却见李莲也是一副第一次看到的样子。 父皇也来过我这院子,入宫前还是原来的样子。李莲的恍惚一点也不比皇帝少。 一路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更是叹为观止。 -- 第103页 眨眼间,一切却如梦幻泡影转瞬不见。 这皇帝急忙去看,手指中掐下来的那朵奇花却还在。 仙境消失的尽头站着一个身穿八卦云纹袍的少女,清冷出尘,渺茫如仙。 然而此情此景,谁还会去注意她的年龄和此人一比,他养的那些仙师全都是凡夫了。 是了,仙人才会长生不老。 李莲看了眼皇帝,迟疑地上前一步道:上仙,我带了一个人给您 真一平静如初:你我之间何须多礼,唤我真一就是。 李莲慌忙看皇帝一眼,勉强道:真一道长。 皇帝自然注意到了,但他没有提出来。 那位唤作真一的仙师正看着他,眼神很随意:此间帝王至此,修道之人不便相见。 她一语点破帝王身份,没有任何行礼的意思,却是转身翩然而走,避而不见。 上仙留步,这是为何帝王疑窦重重,立刻出声挽留。 然而直到李莲快步上前阻拦,对方才止了步,口气清冷却略微无奈,透着熟稔:你又是何苦还没够罚够 李莲心里比皇帝还懵,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们的剧本里没有这一出啊。 而且,真一为什么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这样不打自招,皇帝怎么不会怀疑 李莲干脆冷了脸,按着她的脾气,生冷地道:上仙此话何意为何频频说出惹人误解的话 皇帝也上前,疑虑却按捺着:为何修道之人,不便见朕却如何与朕的五儿相熟 真一一脸超脱物外:修道之人最忌沾染因果,世间因果最重莫过于帝王国运。至于李莲,我本也不该沾染。然而前世,九天之上他为君我为臣,因果早已缔结,不可不见。 李莲袖手背身,神情排斥:胡言乱语。我为女子,如何为君 真一默然不语,只淡淡一笑,转身入内不见。 皇帝一筹莫展,便去拉李莲:好五儿,你们把朕弄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莲神情几经犹疑,迟疑再三,才在皇帝的追问下道出实情。 唉。我初见此人神通,自然也和所有人一样,拜服深信。只想立刻引荐了给父皇。可谁知,这个人谁来请都不理,一见我却说别来无恙。我竟也迷迷糊糊觉得好像认得她。 更加离奇的是,她竟然说认得我的前世。说我是天帝太子,因触犯天条,乱了人间国运,罚我投为女子,来人间历劫受难。这,这真是一派胡言。我如何敢将这样满嘴胡言之人,带到父皇面前来 皇帝见李莲神情惶惑不安,似是还隐瞒着什么大秘密,可他再追问威逼,李莲也只摇头不说。 时候不早,这样的人父皇不见也罢,明日我就让她走。我先送您回宫吧。 皇帝无法,可是好不容易遇见真仙,临门却不能入,他犹豫之下心里到底不甘,竟然挣脱开李莲的手,径直追入门内。 李莲也连忙跟上。 转过屏风,一眼便看到一整面墙壁的镜子,里面竟然似乎是不断变化的景象。 皇帝立刻就想到传说中,能看到三界众生的轮回镜。难道,这竟然是仙器 他立刻激动地看去,镜面之内,演绎的却不是人间之景,而是仙宫阆苑,往来皆是神仙中人。 他看到了他的五儿,不,这是个跟五儿生得很像的男人。 他还看到了眼前这个上仙。 瑶台仙境,上仙恭敬称五儿为太子殿下。 转眼间,五儿飞入人间,路遇一伙人追杀一青年,拂袖吹来一阵大风,叫那青年逃出生天。 皇帝李崇的眼睛瞪得极大,他想起了,这个青年是他自己! 他还是藩王的时候,几个兄弟争夺皇位,他希望最是渺茫,有一回差点就死在追杀之下,却稀里糊涂地转危为安。 原来,原来是五儿救他吗 九天之上,五儿跪地受刑。 高高在上的天帝,金光熠熠,看不清面目,斥责太子触犯天条,篡改人间帝王国运。 人间皇宫,皇后生产发动。 雷电闪烁大雨倾盆。 皇帝李崇仿佛忽然置身那一夜,他心焦之下,仿佛看到闪电似一条奄奄一息的银龙遁入皇后寝殿。 原来,那是他的五儿为了救他才遭了难,才有今生这父女之缘。 李崇泪眼婆娑,怀抱着小猫似得啜泣的婴孩,转眼之间却是泪流满面饮泣不语的李莲。 五儿啊!怪不得朕自小见你就亲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你救了朕,救了宁国! 父女两人抱头痛哭。 真一拂尘一扫,关闭了那轮回镜。 她叹息一声:天机本不可泄露,但太子殿下不肯承认自己想起前尘旧事,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李莲被这虐心煽情的轮回故事,虐得泪流满面。心里一片大雾,难道她误会了,真一真的是神仙她真的是天帝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嗯,演而优则导,没毛病。 第53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10 皇帝父女两激动地抱头痛哭,真一端着仙风道骨的样子上观星台,感应天地灵气。 -- 第104页 临走前,用柳婴小姐姐清冷超脱的脸,回首叹息:太子殿下,当早做打算。 李莲泪流满面,心潮澎湃。 但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她的灵魂却始终分割出一缕绝对冷静的神思,抽离局外冷眼旁观。望着真一离去的背影,思量着什么。 她不知道真一为何这么说,但如果父皇相信她是天帝太子转世,那她就大有可为。 燕十七看着系统空间里循环播放的剪辑小视频,若有所思:皇帝会信吗 当然。真一负手,在金手指的帮衬下,飘然飞上高高的塔尖。 云纹道袍在夜里发着白光,仿佛日月精魄一起感应汇聚于身。明日里,整个京城都会盛传,仙人神迹。 当然,实际几千瓦的大灯泡也能做到。 皇帝虽然才年过五十,但丹药已经耗空了他的精气。对死亡的畏惧、对成仙的渴望,让他比李莲更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拥有一个神仙转世的女儿,尤其这个女儿和他的感情还很深,谁不想这是真的真一索然无味地说。 人骗不了人,人只能骗了自己。 骗术没有难易之分,只有分门别类,恰好给你一个让你能骗自己的理由。 燕十七失笑:为什么是现在李莲根本不知道你的计划,你怎么能肯定她会做出你要的反应 真一摇头,遥望沉睡在黑夜里的雍京,春末夜风吹得人飘飘欲仙:我只是搭一台戏,唱什么怎么唱,都由她自己决定。至于为什么是现在 于是,燕十七又看到了让他瘆的慌的蜜汁微笑。 有一句忠告是:千万别在晚上做决定。 庭院里,皇帝本哭得激动的心情略略平复,抬头一见高楼之上仙人风姿,又不能平静。 激动之后,他心里的隐忧便起来了:五儿,仙人之前说,让你早做打算,是何意 李莲也擦干微微发红的眼角,虽有迟疑,但已然动摇几分,欲言又止。 如此难以说出口的事,皇帝不由发散思维:难道是关于朕的 李莲迟疑,点头又摇头。 到底是什么你连朕都不信吗 看到皇帝面露失望,李莲终于下定决心:父皇,此事一是事关天机,上仙不许我告知旁人。二是,事关天命,就算父皇知道,也不过是多一个人忧虑。但,您是我最亲最近的人,不跟您说我还能跟谁说呢 皇帝听到李莲忧愁地说:父皇可记得,方才看到的轮回镜之中,前世我无意救了您,若只是普通人的命,何至于触犯天条而是,因为您活着,并且登临帝位,改变了宁国灭亡的命数。天帝罚我生而为女子,就是要我看着宁国衰亡,却不能出手改变。父皇,我们宁国的命数。尽了。 皇帝脸色苍白,震惊地腿软,一时间内大喜大悲大惊,让他感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李莲赶紧扶住他:上仙救命。 远处高塔之上送来一缕莲花瓣,还有真一冷冷地声音:还有二十年,急什么 花瓣遇人便消失,与此同时皇帝感觉自己像是呼吸到仙露,瞬间神智前所未有的清醒。 真一好奇:你给了他什么怎么见效这么快。 燕十七神秘一笑:风油精。 真一: 二十年,二十年朕的宁国要亡了怎么会皇帝两眼无神,这时候反而没了眼泪。 他慌忙抓住李莲的手站起来:上仙,求上仙相助,宁国不能亡。朕不能当亡国之君,不能对不起列祖列祖。 真一却没有回应。 李莲立刻扶住他:父皇,不会的,我一定不会让宁国有事。 皇帝看着李莲温和坚定的眉目,想起了什么:对对,五儿,你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朕的贵人。前世你救了朕,现在你一定也要救救宁国。 太子殿下,真一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我会开坛做法,为宁国国祚祈福延寿。殿下前世已然触犯天条,今生你戴罪之身,若参政改变国命,便是消耗你身上的仙命。如今你为女子,这天下之人庸碌无能之辈不会容你,前路荆棘遍布,切莫三思。皇帝陛下,你若感念殿下前世相救,赠你二十多年人间帝王富贵,就让她袖手旁观吧。二十年后,太子殿下回归天庭,仙帝还有诸多事情委任。 住口!李莲挥袖斥一声,扶着皇帝向外走,父皇不要听她的,我此生是宁国公主,受您娇宠二十多年,受万民奉养,如何能袖手不管。 皇帝在李莲的搀扶下,边走边回头。 听得后面传来的声音: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为了二十多天,值得吗 李莲头也不回,神情沉静: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白来人间一遭。 燕十七也垂眸,似笑非笑问真一:只是一个用来攻略恋爱的小世界,折腾这么多值得吗 不知道,真一望着头顶的星辰大海,但比起为了男人宅斗宫斗,一定值得了。 观众和演员都已离开,这舞台却还在继续。 -- 第105页 真一当真立于这百丈高楼之上,让柳婴小姐姐吹着冷风观了一夜的星。 她自己在系统空间,睡在龙猫的肚皮上,燕十七叫都叫不醒,好不满足。 之后是七七四十九天的开坛祈福。 燕十七看她摆的这个阵仗,满脸迷惑:开坛做法,你摆个说书摊子做什么 真一正襟危坐:以前循规蹈矩如履薄冰,因为初来乍到入乡随俗。但现在我神格稳了,已经不是刚出道的小透明,所以本大仙要放飞自我了。 循规蹈矩如履薄冰燕十七恍惚不认识这八个字了。 把说书摊子摆在大街上的真一,一本正经地说:但凡宗教讲经说道,都是讲故事教化信徒,传播道义。跟我说书有什么不一样吗 燕十七:社会社会。 册封国师的旨意一大早就来了,并且黄纸张贴宣告,满雍京没有人不知道的。 国师讲经,如何不挤破头了来听 消息灵通的人早就传遍她的神通广大,尤其昨夜万丈高楼凭空起,仙人一夜坐观星。 大家未必是在意仙人讲什么,只是想沾染些仙气。 若是仙人能看中自己,效力在她门下,可不是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真一端着拂尘,清冷面目半阖了眼,望着座下众生面目:《华南真经》有一个故事,讲庄周梦蝶。佛家也云,三千世界。今日于此界,朝为闺阁女,暮为天上仙。不知是众生梦我,还是我梦众生长梦大醉未醒,不若我便为众生,将这三千世界,一一道来。请诸君与我一道,遨游九天三界。 第一个世界,便从上古洪荒时候说起 真一两旁坐着许多奋笔疾书的说书先生,将她说的故事记下来,传播出去。 周围有朝廷派来的兵马维持秩序,附近的高楼之上是为特殊的人准备的雅间。 五公主李莲和皇帝李崇在,她的兄弟们也在其他不知道哪一扇窗棂后。 多少年了,才出一个被证实有大神通的人,是人就对神仙长生感兴趣,怎么会不来一见 李莲听着,上古时候那么多神仙,羲和御日,望舒御月,女娲补天造人,这些至高无上的神明都是女子,为何这天下却没有了女人的立足之地 听到精卫填海,愚公移山,夸父逐日,后羿射日虽九死其犹未悔。她握紧了手指,眼中热泪涌起。 山海日月,何其巍峨强大不可战胜她冒天下之大不韪,比之这些何故挂齿 就算她失败身死,后世的史书记载上,也会长留她李莲的名字,而不是一个轻飘飘的公主封号后模糊不详的李氏。 一旁的皇帝听到西王母瑶池赠药,嫦娥盗药飞升,眼睛都直了。 这些故事,有些他是听过的,但由一个神仙口中娓娓道来全貌,这种感觉完全不同。 他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就好像身边的李莲身上,将来或许也有一颗来自神仙赠与的长生不老药,一吃就能飞升成仙。 若他成了神仙,甚至成了天帝太子,这人间小小一个国家的命途如何,还算个什么事 万人空巷,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听着,每一双眼睛里都有自己的贪嗔痴欲。 即便是相隔十里,只要凝神去听,那声音似乎都清晰如同在身边,如何不神异 他们听得如痴如醉,仿佛故事里误入仙境观棋烂柯的樵夫。 其中一扇门窗后,却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目光,冷静、嘲弄、戏谑,都在不以为意的表面之下深藏。 这个人红衣锦带,曾和柳菀的表哥陈筠一起,出现在柳侍郎的府邸; 是四皇子李逸背后的军师,江南一案,不动声色间一石三鸟,将了六皇子李邈和三皇子的军; 也是这个人,在李邈兵败如山之际,趁夜化名为道人云天子,让李邈反将了胜券在握的四皇子的军,将本已明朗的储位之争,搅得越发凶险混乱; 他甚至还出现在三皇子李选志得意满的美梦里,以一种天子近臣的神秘身份。 这个人当然就是迟凤引。 迟凤引看着青烟袅娜之处的道友,那清冷平静的声音,让他想起传说中每逢甲子年一次的帝流浆。 这些愚民就像那些没有脑子的草木走兽,不,应该说自以为有一点脑子,才会相信吸取一点神迹,就能让他们脱胎换骨。 他摇着折扇,就像当真在听一场不错的说书故事。 这个世界上,若只有一个人不相信真一是神仙,那个人就一定是迟凤引。 因为,他也是这么干的。 迟凤引是真的会算命看相,越是把弄玄学的聪明人越不信命,而只把这种东西当做一个好用的工具。 他就是凭此手段,取得三位皇子的信任和倚重,并随心所欲地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下一步就该是皇帝,这国师之位他并看不上,他要做就做这万万人之上的权臣。 但,突然杀出来的这个国师,迟凤引虽然嗤笑她的手段,却不会忽略她潜在的威胁。 国师讲经他默念着,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谁又是你背后的主人 如果只是为了掌控皇帝,炼丹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蛊惑万民迟凤引实在想不通。 -- 第106页 不过他不着急,狐狸的尾巴迟早露出来。 迟凤引挑眉笑了,屈指轻敲,示意手下过来侧耳倾听。 去查查这个如日中天的国师,我要知道她全部的来历。 国师讲经,每一个时辰会休息一刻钟,这时间便是大家处理自己俗事的时候。 当然也少不了走动交流。 陈筠是和表妹柳菀一起出来的,柳菀这几日成功和独孤恒相识,心情颇为不错,即便突然冒出来一个国师,也没有让她多诧异。 两次重生,这世间再没有比柳菀更相信这些鬼神之事的人了。讽刺的是,即便如此,后宅阴私上,她也断没有一丝慈悲手软。 就像后宫里那些佛口蛇心的妃嫔,一个个礼佛抄经,该下杀手的时候却一个比一个狠。 雅间的门打开关上,陈筠一眼就看到,里面的人正是他的好友迟凤引。 他立刻欣然扣门相请:凤兄可有几日不见了。 迟凤引勾唇一笑,天然的风流多情公子相,请他们进来寒暄。 柳菀微笑听他们聊天,眼底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周遭。面上看不出来,心里柳菀对迟凤引这个人颇为忌惮和畏惧。 上一世,柳菀改变了自己的处境,这才和今生一样,有陈筠和迟凤引上门之事。 初始她也被这个人的风采气度折服,若不是有独孤恒,说不定连她也会被这个人所惑。 然后,就叫她撞见迟凤引和柳婴私下眉来眼去调情,立刻叫她恶了此人。 可是等她出嫁后,她却发现,此人竟然和她的夫君独孤恒是好友,两个人私下里都为四皇子做事。 前世兵祸之前,她的夫君独孤恒曾对她说:小心迟凤引。 可是直到死,柳菀也不明白,夫君让她小心什么 此生第三次重来,柳菀本着不得罪也不亲近的态度对待这个人。可是她的表哥陈筠却很是欣赏迟凤引,一心想撮合他们两人。 柳菀等着时间差不多了,笑着说:出来有一会儿了,母亲大约等急了,不若表哥和迟公子叙旧,我先去打声招呼。 迟凤引站起来:怎么好让姑娘一人走动,我们也一并过去给夫人请安。 于是,一群人回到姚锦如所在的雅间。 下方国师讲经时间到。 迟凤引博学多才,一边听一边旁征博引为她们解答疑惑,连柳菀都听得入了神。 柳菀想起自己三世重活,非同一般的经历,莫不是也有神仙眷顾,可是她却几世都为一件事而活,忽然有些倦怠迷茫。 一个时辰的讲经很快结束,上午两场都已结束,国师起身离开,再来就是下午了。 人群都忍不住探出窗外,随着国师经过走近,借此观看国师的样貌。 柳菀也不能免俗,靠近窗户。 忽然,她脸上露出一点疑惑不解,很快变成不可置信。 天啊,是二小姐!国师是我们二小姐!一旁的丫鬟却忍不住叫破。 笑容满面,和迟凤引说着什么的姚锦如听到喊叫,并没有反应过来,怔愣着就像被石壁阻断的河流,片刻才轰然一声决堤而下。 她猛地站起来,尖着声音:你说什么柳婴是国师,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柳菀神情比她还震惊混乱疯狂,简直想不顾一切尖叫一声发泄,她却只是梦游一样低低地重复:国师长着和柳婴一样的脸,柳婴和国师生得一样,她们怎么可以生得一样 两个人失魂落魄,其他的小丫鬟,尤其是曾经和柳婴亲近接触过的小丫鬟,全都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叫嚷出来。 我们小姐是国师,是神仙!我们府里出了一个神仙! 想想看,多激动人心的事情,你就生活在神仙身边,甚至还和她一同生活一同说过话。 国师还给我算过命! 她给我测过字!! 我我,小姐给我解过梦!!! 连迟凤引都失了从容:柳婴一个小小的闺阁庶女,怎么会突然有了这种本事不可能,除非天降神仙。 柳菀和姚锦如目目相觑,天可不就降了神仙。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首歌《万神纪》,配合B站视频食用效果更佳哟。 第54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11 迟凤引的失态只有一瞬,只因为他是见过柳婴的。 在他记忆里这只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闺阁庶女,唯一的资本只是生了一张美丽的脸。若是能认清自己的地位,将来或许还能大有可为。 可惜,就他在柳府那几日所见,她只不过是个得罪嫡姐嫡母,举目皆是陷阱却不自知,空有薄名的清高弱女子罢了。 若国师就是柳婴,那这个人就不足为虑,需要在意的是她幕后之人。 柳婴此人的轨迹好辨,从柳府出来便到了玄女观。在玄女观扬名,然后是白云宫一手玄而又玄的障眼法,借着李莲一举结识皇帝,不知怎地竟然就被奉为国师。 柳府,玄女观,白云宫迟凤引的思绪在永宁公主李莲的身上停了一息,想起那个女人长眉秀目一副端丽温婉的样子,很快略过去。 -- 第107页 行事毫无章法的三皇子,自视甚高的六皇子,还是庸碌无为的四皇子又或者是背后还未入局的某个人究竟哪一个才是背后之人 迟凤引离开陈筠等人,匆匆去见了四皇子,立刻告知此事。 国师是柳侍郎家的小姐,此事我已知晓了,国师在闺中时候被誉为京城双璧之一。见过她的贵人不少,这不是什么秘密。四皇子李逸并不在意,比起这个,有一个消息你看看。 迟凤引的疑惑尚未解开,却从四皇子这里得知,上午朝中突然毫无预兆迎来变故。 久不勤政上朝的皇帝竟然一改以往的疏懒,开始临朝了,并且五公主李莲陪伴左右。 李逸眉头微锁,神情并不好:父皇俨然将她视为宰辅一般,事事倚重信任,离不得身边。这,成何体统 下朝后,皇帝甚至还随同五公主一道出宫,聆听国师讲经,而不是回他的后宫炼丹。简直破天荒头一回,太反常了。 五儿真是胡闹。李逸击掌叹惋,晚了一步,早知道就早点把你举荐给父皇。 迟凤引听到这则消息倒没有丝毫惊讶:五公主一向得圣宠,现在又投其所好,为陛下敬献这样一个有神通的国师,自然被陛下倚重。 而这位陛下,脑子里除了炼丹长生,对朝政大事敷衍退避,却又和任何一个帝王一样独断专权疑神疑鬼。经过这次夺嫡之事,皇帝彻底恶了三个皇子,自然更喜欢女儿了。 五公主一个孀居的寡妇,又没有儿子,又圣宠优渥,自然是皇帝信任倚重的不二人选。 说起来,这局面还有大半是他迟凤引的功劳。 迟凤引从容一笑:殿下应该高兴才是,五公主再如何受宠,最多也只是封夫荫子罢了,而她现在孤家寡人,又是女子,对你毫无威胁。反而有她先替你占着位置,正好阻挡其他皇子上位。 李逸听罢,的确是这个道理,神色不由从阴转晴: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幸好有先生在孤身边辅佐。 迟凤引对他的称赞眉都不抬,即便是在皇子面前,他也一副不拘礼数的疏狂样:殿下愿意听就好,想必三皇子和六皇子等人一定也迁怒于五公主。五公主女子临朝干政,满朝文武的肱股之臣也不会没有反应,这个时候殿下一定要支持公主,雪中送炭。 这那岂不是开罪于其他人李逸迟疑,瞻前顾后道。 迟凤引挑眉笑道:就是要得罪其他人。这样陛下才会看到殿下,知道只有殿下一心站在陛下这一边,友爱同胞。那些人以为他们反对的是五公主,其实是五公主后面的陛下。正好为殿下搭台做戏,沦为陪衬。 妙哉!李逸大喜过望。 李莲早在当初去往白云宫的路上,就从她安插在白云宫的道人嘴里得知真一来历。 她自己就是女子,自然不会像迟凤引那般小瞧闺阁之内。李莲能用真一,就不会怀疑她如何从一个普通庶女识得神通。 事实上,李莲还怕自己若是一不小心没忍住问了,临了当真撇下这凡尘俗世,一门心思跟着真一去修仙了。 真一此人的神通手段,李莲身为盟友的体会更深刻,也就更感深不可测。 但是,连李莲也不是很明白,真一为何要这样别开生面、声势浩大的讲经 你今日与陛下一同早朝,可知随后lsquo;牝鸡司晨,天下不宁rsquo;的谣言就流传出去了真一深意地看她一眼。 李莲何其聪明,一点既透:这帮男人,成日只想着把政弄权、结党营私,尽为些蝇营狗苟之事党同伐异。但倘若是个女人稍稍出头,他们就要恩怨暂且放一旁,团结起来一直对我了。 真一摇头:不止如此,这只是很小的一个原因。最大原因是,你的出现会让他们失去手中的权力。皇帝庸碌无为,对下面有野心的臣子而言却是大好事。你所有的兄弟里,朝臣们最想要其上位的是四皇子李逸,或者还未长成,性格温和好拿捏的小皇子。他们不是对付你,而是在对付你背后想要集权的皇帝。 我明白了。李莲深吸一口气,她如今的所为,在旁人看来,就和史书上那些厂卫宦官一样。 真一平静地看着她,神情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专心做你想做的事,背后所有的冷箭,我都会为你挡下。 李莲怔怔地看着她,即便是知晓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反对,她都能坦然自若应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一句平淡无奇的支持,她竟然有些说不出话。 那大概是,她本以为她是孤身一人走入满是浓雾箭矢的荒原,忽然发现,她竟也是有同伴的。 好。最终,李莲只说了这一个字。 洪荒故事一出,随着说书先生的传唱,立刻传遍大江南北。 什么五公主当政她不也是皇帝的闺女,当政就当政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九天玄女娘娘还是黄帝的老师,传授过皇帝兵法呢。 牝鸡司晨,怎么就不祥了驱使太阳的神明羲和大神,就是位女神仙,女人怎么就不能当政了 就是,我看五公主干得就蛮好的。你看,她招收女官,正好让咱们闺女去试试。 -- 第108页 谣言不传既灭,反而因为和神话故事相佐,正好满足大家的幻想需要,民间支持永宁公主的声音大增。 李莲上位后,并没有大刀阔斧的改革,也没有抢着接手朝臣派系的势力。 她有公主之身,又有帝宠,更有权势在身,这样的身份想做什么,都会一呼百应。 李莲喜好打马球,尚武风,随意举行几场奖金丰盛的比赛,民间的权贵豪绅自然会跟着效仿。 武馆遍地开花,大街上到处都是腰佩刀剑的英武少年。 李莲邀请闺秀女子聚会,别开生面展示精算才学武艺,并且当场赞誉邀请几位优秀者为她的从属女官。都是实打实的品级在身。 很快,民间择选媳妇培养女儿,自然便要加上这些考量,免得在这些场合里丢脸。 甚至,李莲不用刻意做什么,她自己就是一个绝佳的标杆。几乎是一夜之间,大街上了多了很多抛头露面,自立门户的女人。 无数贵女穿上了和公主类似的胡服,热衷听国师讲经,打马球,看比武擂台。 这中间虽然有很多老学究,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唱衰,可是却无法阻碍世人的观念转变。 真一洪荒的故事讲完,无缝衔接了《西游记》,几笔带过重点讲到了女儿国。 那个世界,所有人都是女子。 然后,她彻底忽略了取经三人组,借着这个世界观,开始夹带私货。 把这个世界没有的那些春秋战国诸子百家,三国争阀,全都性转成女子,讲了一遍。 不断如此,一边讲真一还一边让人在旁展示每个人物惟妙惟肖的画像。 不久,这些英武美丽强大的女人的画像,就满大街被售卖了。 全都是寒门之人临摹自公主开设的免费书社的画卷书籍,以便让他们能借此攒些银钱,补贴家用。 这一次,民间纷纷攘攘的声音就多了,全都是质疑不信的,甚至还有人浑水摸鱼,质疑国师身份,说她是妖言惑众,奸佞当朝。 能吵得起来,自然是有人反对有人支持,支持的和反对的吵成一团,最后甚至可能不是为国师而吵,而是个人吵自己的恩怨。 舆论反噬来得这么快,叫李莲措手不及。 真一很淡定:免费书社打破了士族豪门对知识的垄断,他们当然急了。而且,很多自以为博学多才的书生,最喜欢恃才傲物,举世皆醉他独醒,热衷站在舆论的反面。什么也不干,只要斗斗嘴皮子给做事的人挑刺,就能博得美名。这种人一般叫公共知识分子,哪个时代哪个世界都有。 李莲看她那么淡定,无奈摇头:那怎么办还能堵住他们的嘴不成 真一深深地看着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女儿国的故事讲完的时候,那一天舆论已然沸腾,甚至有偏激的人群公然写文章谩骂讽刺。 当然也有因为反对声音,而越发团结支持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女人。 真一故事讲完,在人群激荡的时候,飘然而起浮于空中,她什么也没有说,手中拂尘一扫。 顿时,天黑了,天空中出现一片白色的帷幕。 在所有人惶恐躁乱之时,每个人都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动也不能说,只能看着那片白布。 然而恐惧的心情很快被惊奇取代,那片白布上竟然出现了很多人,会动会说话。 海市蜃楼鬼市 不不不,那些人全都是女人,她们的长相名字都无比熟悉,正是这段时间每个人争吵关注的话题中心。 天啦,国师竟然真的有仙术! 世间竟然真的有这种女儿国! 原来女子真的不只有美丽娇弱,也能智谋无双,武艺超绝! 钦慕,欣赏,崇拜,仰望,叹服。 每个人都看得如痴如醉惊叹莫名,为每一个强大美丽的女子的命运牵肠挂肚。 一个时辰的仙术过去,天又亮了,白布消失,他们都能动能说话了。 人们面面相觑,继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讨论,纷纷激动得热泪纵横抒发着他们的感受。 国师大人呢国师大人在哪里之前那些鄙夷不信的人纷纷惶恐激动地去寻找真一的身影。 国师大人御剑飞走了,我看到了,她真的是神仙!一个小女孩尖声嚷道,我以后也要像仙镜里那些姐姐一样,当军师,当先生,当将军! 我也要我也要无数稚嫩的声音欢呼雀跃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故事又名,回到过去放电影。 电影改变世界。 第55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12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大多数人都会对自己亲眼所见,深信不疑。 有过那样无数人白日一起见证奇异景象发生的亲身经历,国师的身份再也无法被流言撼动,就算真一亲自站出来说她只是个普通人,他们都不会相信。 迟凤引坐在道观中,许久落下一子,长叹一气。 他不愿意相信,真的有人能强过他。却不得不承认,这种神异的景象,无论如何也不能作假。 世间生而有异之人,什么都不做就甩开很多穷尽一切努力的人一大截,叫他如何服气 但迟凤引却不是轻易就被打倒的人,更不会因此就心生惧怕畏缩不前。 -- 第109页 世间真的有神仙不成那孤还争个什么太子位不如跟着去修仙去。可是谁又能保证苦修一世就能做神仙,算了算了,孤还是享受这一世人间富贵尽足矣。 李逸笑着摇头,一派轻松。他如今因为支持五公主李莲,连带着皇帝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倒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春风得意。 你说老六他们这帮目光短浅的,在背后那样中伤算计国师,国师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他们这样劳心劳力的对付国师,殊不知,怕是就算此人被当众斩杀,民众心里那也是成仙去咯。他们能捞着什么好图什么啊 迟凤引垂眸,心下嘲弄随意道:恐怕是看五公主偏向你,这才急了。总不能是怕出一个皇太女吧!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瞬间一滞。 李逸笑容微颤,难以为继:这女神女将,女儿国都有了,出个女帝真的不可能吗 迟凤引并不在意:这一点不用担心,从五公主掌权开始,整个天下就都在以此警惕揣度于她,她想上位比登天还难。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她们现在的动作越是大,树立的敌人越是多,建立的功勋越是卓著,以后倒塌的越是快,而这一切的功绩荣耀,全都会归属于殿下你。 我一开始不点明,就是怕殿下会因此心生芥蒂,让五公主瞧出什么,不能取信于她。 李逸还是有些惶惑不安:可是,五儿可是有国师相助的。 本来我忌惮忧虑的正是此人,但是,迟凤引志得意满地笑了,现在不需要了。 李逸说得很对,就算国师被他们千方百计的弄死了,在民众心里这个人也只是兵解归位仙班了。此人的声望地位都早也无法被动摇,那为什么不能利用这个 迟凤引挑眉,意味深长地笑道:还请四皇子代为引荐,贫道颇为仰慕国师,很想效力于她门下,若是能拜师学艺,就更好了。 他给李逸随口出的主意,自己倒是忘了用。 若是他拜在国师门下,取得信任,利用她们的声望力量达成自己的目的。而明面上所有的靶子不满都是冲着国师她们去的。等一切都解决了,再随手解决了她 普通人死是哭声一片,神仙怎么会死,那只是成仙去了,该普天同庆才对。 李逸不明白,不是说忌惮吗怎么突然就变成要去当国师徒弟了,但他还是照办了。 他是想当太子想当皇帝,但是他并不想管太多,只要像父皇那样,能享受至高无上的荣耀就好,下面的人想什么干什么他是不大在意的。 真一和燕十七讲完了女儿国,正在思量下一步讲什么,就听到李莲带了人来。 其余人候在那观星楼前院,欣赏着满园仙境奇花异草,唯独李莲一人先行进入。 你说迟凤引想拜入我门下真一若有所思,看上去并不排斥。 李莲微微松一口气:此人作风是有些孟浪无礼,是个桀骜不驯的,但是却也有真本事,若能为我们所用,倒也是个极大的助力。 真一摇头:剑走偏锋,你太急了。鹰顾狼视之辈,你却想拿他来当狗拉雪橇 燕十七在系统空间叉腰笑:你想说迟凤引是雪橇三傻吗哈哈哈,我听懂了。你这比喻也太损了。 当心他反噬。真一顿了顿,好悬才崩住高冷神仙姐姐的人设。 我知道。李莲叹息,二十年还是太短,我怕来不及。太平太稳的事情,以后有的是人能做。大厦将倾,我要力挽狂澜,还要这千古第一人,就不能不兵行险招。 真一可有可无:也好。他来了以后,你动作可以大一点了。有些事你不方便出头,就让他们去做。 李莲叹息,捏了捏眉心:宁国长治久安,不识干戈久已,自上而下重文轻武,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府兵可以招募可以操练,但是杯水车薪,也很难短时间奏效。 真一递给她一册书:你的擂台比武场地可以扩大一些了,人数也加上去,形成小组赛,然后是团队对抗,甚至可以是两方战场。邀请京都驻地的将军,挑选派遣优质队伍来比赛,重赏之下他们自己都会加强训练。奖金可以邀请那些权贵富豪来抽彩,民间夸富跟风者众,很快全国都会流行这样的玩法,形成风气就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看到真一和她想到一处去,李莲模糊不确定的想法顿时很有信心了。 真一微微一笑:放心大胆的去做,假如你失败了,我就扭转时间,让你再来一遍。你信不信 李莲神情一顿,哭笑不得: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是想信呢,还是不想信。 真一莞尔:开个玩笑。 李莲无奈摇头,起身出去,去唤来院前那两个人。 于是,迟凤引一番诚心赔罪,谦恭仰慕,换来国师可有可无的收留。 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表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被收为国师门下,成为她的第一个弟子。 并且,开始被李莲所用,渐渐声名鹊起,成为炙手可热的权臣新贵。 -- 第110页 千金买马,惹得无数观望的有才之士,蜂拥前来公主府,毛遂自荐。 而国师的讲经,又换了第三个世界。 这个世界,为破灭之界。无数繁华只是转瞬,破灭才是长久。 玄而又玄的开场后,是各种大国小国末代帝国的故事,无一不是花开正好之事,转瞬坍塌成废墟。 这一次,真一没有再胡乱性转,而是老老实实开百家讲坛。 开场即始皇统一六国,秦二世即灭。重点讲那些阴谋家们,自以为能黄雀在后,结果因为一己私心却掌控不住局势,拖累整个局面。 而小人的阴谋之所以能得逞,就是因为很多人明知道贤良被诬害,却不能站出来说话,致使话语权掌控在恶人手中,最终所有人反受其害。 其他故事都是铺垫,重点讲到和宁国极其相似的北宋。都是重文轻武,久无干戈,四面却都是强邻。 大家屏息听着,那盛极如梦,转瞬梦醒,一夕之间被攻破践踏焚毁的东京。 那些皇亲贵胄听得她详细描述,那靖康之耻,三千宗室被当猪狗牛羊一般虏劫胡地,九死一生受尽屈辱而死。 听得他们后背发寒,越听越觉得自我代入强烈。 许多人晚上回去做噩梦,然而白天还要来听,跟鬼故事似得欲罢不能。 不然,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岂不是胡思乱想 再听到后来,岳飞大捷,好不容易有望翻身,却被十二道金牌召回,死在风波亭。 气得他们又哭又骂,简直就像是眼看着英雄来救人的人质,却被自己人给害死了,那种憋屈别提了。 真一停下来,看着他们悲哭谩骂。请人在背后唱《精忠报国》,给他们配乐。 那哭得就更停不下来了。 再一念岳飞的《满江红》,简直都要给岳武穆建庙祭祀了。 燕十七看她神情复杂,好奇道:是不是太吵了影响你发挥要不然也和上一次,我给你强制关闭弹幕,让他们素质观影 真一摇头,不太开心地说:你看这些哭得最真情实感,骂得最凶的人里,好几个干得都是秦桧那种人干的事情,将来也逼死过很多仁人义士。讽刺的是,听故事的时候,看起来他们好像也和正常人一样,知道好歹,分得清好坏。会为英雄的遭遇不平,会憎恨小人懦夫,可为什么实际生活中,他们却还是会做他们厌憎的人干的事情 燕十七干笑一声:因为,原因有很多种。比如,在公众场合大家是会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的,因为知道说出来会被鄙夷。他们心底实际并不以为意,有些反应就跟吊唁时候的痛哭一样,只是礼节性的表演。比如,他们觉得故事就只是故事,生活不能如此,谁若是真的做了英雄义士,还要被他们戳着嘲笑谩骂,是沽名钓誉。 真一嗤笑一声,淡淡地:嗯。是这样吗那我做的有用吗 对李莲很有用。对有些人有用。燕十七虚虚地拍拍她的头。 的确是有用的。 这些宗室贵胄,尤其是越有权有势的,越爱惜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富贵荣华。 回去后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宁国和那个世界的大宋太像,越想越觉得那就是自己的未来。 于是,大家对国家的兵力,对尚武之风就更感兴趣了。 当永宁公主大肆耀武,铺张浪费建立围场,为了以及赏乐私欲,竟然拉来国之重器的军队,要为她做比斗厮杀,已做观赏的弹劾出现时。 无数参与支持,甚至买门票进来观赏,还为自己支持的军队将领做后援支持的民众愤怒了。 义愤填膺的众人,差点没把那弹劾的言官御史,人头打成狗头。 他们尚武怎么了怎么了自己花钱鼓励兵哥哥们努力提高自身能力,保家卫国有错吗难道你们想看我们宁国药丸吗 第56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13 当初,五公主李莲干政,群臣只有微词,稍微一试水,发现事不可阻,便罢了手。 非是就此作罢,而是真正有能量的人都在冷眼旁观。 几个老臣私下碰头 不过是个无儿无女的寡妇,能搞出什么乱子来且看看。 不错,何必跟那些沉不住气的人一样,只要她手底下无人,还不是个虚名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不给钱不给人,看她能干出什么苗头来。 是啊是啊,就当是我们这位官家,想起一出是一出,哄孩子开心了。 熟料,国师七七四十九天于闹市讲经,事情却悄然发生了转变。 李莲在朝堂之上,全然被架空无视,各部之间无一能插得上手,毫无话语权。 然而,她私下里却悄无声息搞起了大动作。 不知不觉民间声望日高,竟然反过来挟民意以倒逼官政。可他们却束手无策。 这帮装聋作哑的老狐狸再聚首 女子素来以娴静温婉为美,这五公主倒好,身为皇室中人,以身作则,为天下女子之表率,却公然带坏风气。 是啊,你看看这阴阳颠倒混淆,成何体统 家中的夫人女儿竟然也跟着瞎胡闹,闹着不成婚,竟然削发明志去公主府当女官了。这叫什么事呀。 -- 第111页 不急不急,她若是不倒行逆施,你们才应该要着急,那才是所图者大。如今这锋芒毕露,城府不深,这样的人翻不出什么乱子。 呵呵,是啊,不就是贵女想松快松快,身为天家之女,任性出格一些也无妨。 如此,倒也对。 之后,李莲除了行事张扬,移风易俗有些惹眼,并没有插手他们的职权,众人便渐渐习惯公主的享乐游戏了。 直到,李莲从普通的崇尚武风,大摆擂台比赛,到最后竟然开辟出一个围场,专门用来比赛。甚至还兜售什么门票,让普通人去观赏抽彩。 这已经叫人瞠目结舌了,随后竟然还牵扯出京城四周的守军,连国之利器都拉来私用。 这群老狐狸这次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胡闹,简直是胡闹。 这次一定要联名上书,此事若是都能发生,那日后岂不是翻了天 是啊,兵者国之利器也,怎么能用来玩闹观赏这公主是要以举国之力来娱她一人啊。 然而,出头的定然不是这些老狐狸,而是中书门下那些言官御史。 平日无事之事,这些人都要骂三骂,时刻奉行者文死谏的作风。若是皇帝忍不住罚了他们,那简直就是青史留名的大好事啊,上赶着都来不及。 而这事更是师出有名,为民为国的大好事。 御史言官以为正义道理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于是毫不犹豫就联名上书弹劾五公主了。 可是,他们忽略了一点。 他们因为反感五公主,反感国师,有意忽略了国师讲经,不知道靖康之耻的故事一出,民间和朝堂的风气都变了。 连普通人听到和自己宁国如此相像的大宋的命运,都各种不寒而栗惶恐难安,皇帝却是一早就被泄露过天机,知道宁国二十年后要灭亡的。 他就算再多疑,也不可能会怀疑国师,更不会怀疑孑然一身的五公主会篡权夺位。简直是日夜盼望五公主能更改命运,更是早就气急了这些臣子食古不化,刻意阻挠。 如今,皇帝真呆愣地坐着,想着靖康二帝的遭遇,怀疑是不是国师不能泄露天机,在故意暗示他,这就是宁国和他的未来呢 这群大臣却跑来,跪地逼他惩戒五公主。 皇帝的心情可想而知,五公主的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瞒过皇帝。皇帝是知道如今非但民间不识干戈,连枢密院下的军队都因为无利可图而疏于演练。 五公主的人能和军队精英对练,当然是私底下有皇帝的谕旨,这些军队之人才能听令,才敢出行。 皇帝是亲眼看见的,五公主训练招募不久的红队,几乎把每个军队都给狠狠打败了。 他简直就要当场气昏过去,要大大惩戒这些人。还是五公主拦下了,说当务之急是扭转重文轻武的风气,不该罚,而应该奖。 皇帝又气又怕:五儿,你这就替朕去接掌枢密院,靖康二帝的遭遇太可怕了,你可不能让朕步这后尘。 五公主叹息:五儿自然竭尽全力,只是我的身份,朝中对我不满的声音依然很多父皇,若是信任我,就允许我用这红队蓝队的法子,和军队演练,让民众来看。重赏荣誉双重之下,他们一定会有所改变。我便用这迂回的法子来试一试吧。 皇帝一想起淡薄名利的公主为了安这群臣子的心,一退再退,委曲求全,处处忍让。这群蠢材却一个劲在后面拖后腿,给公主找茬添堵。 那可是他的女儿,一心为了他才这么做,他们哪里是看不顺眼公主,是看不顺眼他这个皇帝! 退一万步讲,那可是天帝太子啊。若是将来太子归位,若是忘却旧情,把这群人对他的不敬算到他头上不行不行,那可是关系他能否成仙的大事啊。 皇帝越想越怒,一怒之下呵斥群臣,更是一日三次下旨,将某些冥顽不灵之人一贬再贬。 那些臣子本觉得,这下民间声望该上来了吧。没想到一出门,民间听闻都是赞皇帝英明,没有对奸臣蒙蔽,更是对他们大加唾骂。 他们,他们竟然怎么还成了奸佞小人了 李莲坐在真一的摘星楼喝茶,眉梢带笑松一口气:多亏有你。此前我一直想要大刀阔斧,幸好你劝我欲速而不达,让我一忍再忍,只做这敲边鼓的闲笔。实不相瞒,我虽然照做,心里却觉得这走民间的路数,到底是小道。心里着急,照这样下去何年何月才能改变整个宁国没想到 面前的真一眉目平静,前路渺茫之时如此,此时局面豁然开朗,也是如此:这个世界最了解皇帝的是你,之前你只是太急了,才会当局者迷。你若是见过水就知道,一开始冲得急猛,多半只是溪涧,只会不断被沿途的石块缓解力量。大江大流都是欲急则缓,等所有的阻碍堆积一起,谁都觉得不可攀越时,一举冲破!前路就一片平坦。 李莲颌首,这个道理她自然懂得,可是,到了自己头上有时候道理都知道,想做到谈何容易 李莲笑着摇头:有时候,我还真的有些相信你是神仙了。 真一似笑非笑:我是神仙,你是天女,神仙才会帮神仙。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立威于朝野内外,威望声誉都有了,想做什么都可以。 -- 第112页 李莲站起来,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多谢你大恩,将来你有所求,只要不危及宁国,我不惜性命也会报答。 真一垂眸看着她,微微一笑:迟凤引的链子,我帮你紧着,他命主贪狼,用得好是福星,用不好就是兵祸。 我知道了。 李莲一步步走出去,向宁国最高的权利中心走去。 七七四十九天讲经结束,国师闭关修炼。 永宁公主入主枢密院,从此开始步步高升,逐渐蚕食执掌中书令和枢密院二府,成为第一个以公主之身,却执掌宰相之位的女人。 那群老臣子汇聚在老相爷的府内,一个个如丧考妣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宦海沉浮一辈子输给一个丫头。丢脸啊。 你们还没看出来吗这从一开始就是咱们这么官家的主意,那李莲是给咱们玩了一套请君入瓮的障眼法,咱们中计了! 好一个欲擒先纵,输了也不冤,你们啊,这是见她是个女流之辈就小瞧了她。记住了,这不是女人,这是个阴谋家。官场上没有男女老少,只有看谁的手段更高明。老朽,先给大家探路了。这就告老还乡,你们可一定要守住了,别让她得逞。窃国! 皇帝,昏庸啊! 五公主李莲执掌枢密院的事情,在很多政治觉悟不高的人眼里,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因为宁国重文轻武,久无战事,武将荒废更无功绩,久而久之自然成了毫无前途的地方。比清水衙门还清水衙门,根本无人想去。 但这正是李莲政治资本的第一桶金。 承平日久不用武,武将不可能甘心毫无作为。李莲的出现,给他们带来了希望,最起码也是利益的希望。 而李莲在文臣那边气氛紧张,只能依靠他们。两者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太平繁华盛世,若是要武装军队,实际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只要皇帝能力排众议,金钱首先就不是问题。 最难的其实是两点,一点是皇帝的猜忌,天下归四海平,皇帝就会想废除兵戈,以免有人来起兵篡位。忘了,人无近忧必有远虑。 第二点是文臣,文臣向来看不起武将,利益的蛋糕自然不愿意没事分给他们。 但文臣却执掌着物质的分配,外行领导内行,永远觉得兵部的事情最简单,兵部无战事干什么要钱要粮兵部没有任何贡献,压根就该解甲归田。 一旦皇帝有意秣马强兵,文臣不但会阻拦,还会觉得别人没有来侵略,皇帝就擅动兵戈是为不仁不义,是吃饱了没事干。 埋汰自己国家,为别国表仁义,力争奔走主持正义公道的公共知识分子,从古至今都不缺。 如今,李莲四两拨千斤,一举解决了这两个大难题,剩下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腐烂的兵器可以重铸,荒废的士兵可以重新操练,名将可以实战中选拔。 有钱有粮,一切都是时间问题。 一晃五年过去,大宁迎来过几次来自周边强邻的骚扰试探,都强硬的打了回去。 各地政通人和,俨然海晏河清,人们慢慢忘记了当初那个故事里积弱难反的大宋,渐渐忘记了当初的惶恐后怕。 开始呈现盛世的宁国,逐渐与外国沟通商贸,俨然有了四海来朝的趋势。 与此同时,国内的储位之争开始卷土重来,愈演愈烈。 而永宁公主李莲,人们渐渐忘记她的功绩和庇护,开始议论起她的强势和跋扈,还有她不婚无子的私生活。 与此同时,各地兵强马壮,武风盛行,热血沸腾之于,带来的摩擦冲突开始与日俱增。 皇帝在有些人的提醒下终于开始担心起来,拥兵自重,谋权篡位 这一切,已然掌权五年的李莲早已视若寻常,等闲巍然不动。 她坐在真一的摘星楼,淡然地吃着冰碗,等她出关。 已然左右逢源升为少宰的迟凤引,却坐在真一的摘星楼顶,温柔含笑正和她对弈下棋。 第57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14 真一手中的棋子每次几乎想也不想就放下了,但走得每一步都恰到好处,这无疑是他遇见的,最可怕的对手。 迟凤引的额头上不禁渗出一层薄汗。 他自认算无遗策,洞察人心,棋盘之上未尝败绩,直到遇见这位国师大人。 输给一个少女,那句我输了,迟凤引怎么都说不出口。 但他自从拜在真一门下,这五年来,所见所思,无不叫他叹服。 无论愿不愿意承认,迟凤引的心底却是早已真心实意认可,此人的心智眼界手段能力,的确均在他之上,叫这一声师父不算辱没了他。 迟凤引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举棋不定地看着真一。 师父,怎么才能赢你 他生得一双桃花眼,长眉入鬓,纵使不笑都带着几分风流不羁。这样刻意收敛了枝蔓,恭顺得便有些委屈了似得,纵使不甘不愿,都像撒娇。 柳婴小姐姐敛眸平静地看着他,三分的清冷出尘,缺乏烟火气,却并不是寒冰霜雪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真一:啧啧啧,十七十七,这小哥哥是在勾引我哎!我要是没忍住伸出了魔爪,是不是有点缺乏师德啊 -- 第113页 燕十七抽空瞥了眼:有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快快,他落子了,这一步走这里! 迟凤引就看到真一似乎看都不看棋盘,在他落子后直接放下一枚玉子,瞬间让他再无回转余地。 赢我简单,赢过天意却难。真一随口说道,就和她无数次轻而易举的赢他时,随手落子一样。 迟凤引笑得好看又无辜:天意是何意您看上去,心思未有多少放在棋局上,然而无论我走什么路数,您却都像毫不意外难道师父能未卜先知,还是能读心,这才杀得我毫无还手之力 真一唇角微抿:因为跟你下棋的时候,我看到的不止这一盘棋,还有繁星一样的浩如烟海的无数盘棋局。从你开始走第一步开始,所有的可能都已经摆在我面前了。 手中棋子不由滑落,迟凤引的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微微睁大,随即弯了弯,叹息地笑着,说:师父果然是天人。弟子,叹服。 燕十七叼着糖做的烟,斜睨看来,嗤笑:连柯洁都输给狗,他以为他能赢 真一张开手,爽气地说:哈哈哈哈,从此以后,唯我不败! 她下一秒面无表情:哦,不好意思,串戏了,方才那台词是青霞姐姐的。 在收拾棋盘的迟凤引眼里,他师父衣袂飘飘,一脸出尘无情,观望着天幕星河,像观望着众生宿命。 画面唯美而神圣,无论看到多少次都会失神。 实际上,真一正坐在柳婴小姐姐旁边,无聊的扯扯小姐姐的衣袖,两腿悬空晃啊晃。目光无神放空,就差把智障两个字贴额头上了。 棋子差点倾倒在地,迟凤引猛然回神,掩饰似得随口说:五公主在楼下久候,您不去看看吗 真一托着脸,百无聊赖:我知道她来是想说什么,不见就已是回答。 声音从柳婴小姐姐的嘴里发出来,却是清冷神秘,如同赋予了某种禅意的深蕴。 迟凤引低下眼帘,唇角微勾,声音也有些低沉:师父,自从五年前,宰相摄于帝王之怒,引咎辞官以来,这相位就虚置久已。五公主从枢密院步步高升,如今坊间戏称她为女宰相,实际当得却是摄政王的权。 他顿了顿,见真一并没有反应,便接着说。 她有今日,这背后皆都是师父的功劳。可是,自从您闭关不出后,民间却渐渐只知五公主,而无人再提国师大人的名号。按理,五公主提拔我为少宰,于我有恩,这话不该我说。可是,师父这样的神人呢,不该被世人所遗忘埋没。我心里觉得堵得慌。 迟凤引慢慢走到她旁边,与她并肩,望着天际星河,然后侧首看她,低低地说:师父,盛世山河何等壮阔,难道您只要这一隅星空就满足了吗 真一慢慢侧首垂眸,清冷完美的面容带着一点浅薄的笑意余温,眸光定定地凝视着他。 迟凤引不由喉咙滚动,神情似是空白了一瞬,眼睛却没有移开,与她对视。 却听她说:当然不,我所图所思,比任何人都大。李莲,只是这星图一宿。 迟凤引下意识笑了,很快抿去:师父,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追随左右。 真一望着远处,拍了拍他的肩,波澜不起:你当然要跟紧我,你是我的弟子,合该继承我的道。 那一日,李莲没有等到真一出关。 迟凤引出面,遗憾地笑着送客:国师大人未得闲暇,公主还是请吧。 李莲深深看那摘星楼顶一眼,芙面含霜,拂袖离去。 迟凤引笑得意味深长,风流之气转为桀骜锐利。 五年以来,在他有意无意的努力下,这两个人终究是分道扬镳,渐行渐远了。 迟凤引从不担心李莲做大,因为他有把握掌控任何一枚棋子。棋子是做大还是变小,于他都无挂碍,小有小的用处,大有大的摆法。 只有真一此人,才是他当真视为对手的弈棋人。但,也终将为他所用。 是的,我是你的弟子,理应继承你的道。可你的道,必将与我的道同出一脉。我要走的路,你必将会选择它! 打从五年前,宁国就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之象。只不过当初的盛世繁华如同空中楼阁,仿佛顷刻就要倒塌,所有人却像沉睡在这好梦之中,没有一人睁眼得见。 如今的宁国,五年里,在上下一心的支持下,李莲掌管枢密院,倾全国之力打造出一支虎狼之师。在几次强邻的攻陷下,牢牢地守卫住了这片河山。 这盛世之景,这才从虚虚晃晃的空中,扎根落地,支住了每个人的脊梁。 然而,人都是健忘的。 如今四野之境,再无强敌。这些精力旺盛的军队,这些到处腰配刀剑的少年郎们,却开始频频制造出纷争祸端。 国内禁武之声开始尘嚣甚上。 朝堂之上,文官为代表的保守派,开始以史为鉴,大提特提那些举兵造反分裂山河的逆贼兵祸。提醒皇帝不要忘记前车之鉴。 这一次,他们没有直面针对五公主。但是无论是禁武,还是削弱军队,任何一项都与五公主一直以来的功绩声望,乃至于荣誉,息息相关。 一旦这些提议被皇帝接纳,将会是对李莲的重大打击。而她只要暂退一步,紧跟着的都不会是和风细雨。 -- 第114页 如同深海暗流,杀人不见血的战场。 除了当事人,皇帝和百姓都不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但百姓和皇帝,却都开始觉得,既然山河已定,按照以往的传统,是该马放南山了。 他们都怕,怕山河不稳,太平不易。 陛下,长宁公主求见呢。內侍低柔的声音,轻轻述来。 皇帝提起李莲,终于开始有些躲闪和皱眉了。 沉吟半天,想到国师的话,还是说:让她进来吧。 李莲神凝气沉,柳眉微垂,雍容高贵,一步步走来,就要行礼,却被皇帝拂手免了。 起来吧。皇帝说着,却没有看她。 五儿啊,朕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朝堂之上你也看见了。不是朕不想听你的,可是国师也没有说二十年后,宁国之祸到底是什么这已经过了五年了,保不齐你已经改变命运了呢不如你就放心下来歇歇。 李莲凝眉:父皇,可是 皇帝却打断她:或者,你去问问国师。她若能告诉你,问题出在哪里,朕就都依你。只是这军队,万不能这么放任下去了。治国的事情你不懂,朕也不怪你,但兼听则明,这个道理你要明白。 皇帝的态度已然算温和了,李莲秀眉微蹙,却并没有太大波动。 她微微福身,行了一礼:是,父皇。儿臣便先告退了。 她这样不吵不闹,皇帝的神情便有些复杂,似是心虚,虚咳一声:那个,五儿啊,朕这也是关心则乱,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对了,你见了国师,替朕问问她,可有什么能强身健体的丹药。 仙丹之事,皇帝讨要很多次了,奈何真一一直闭关不出,皇帝也不敢直接对她要。 他对李莲若是不满,最多也是出在这献药之事上。李莲一直反对他服丹药,所以,才会一直不愿为他向国师讨药。 这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想起少宰迟凤引的话,李莲是不是不想给他 是那药当真珍贵到只有一颗还是,李莲不想他成仙,长生不老 李莲走后不久,皇帝召见了迟凤引。 你是国师的弟子,连你也不能让她给朕药吗 迟凤引对皇帝说:陛下,师父是修道之人,不敢沾染因果,这才不愿献药。但是,她已经把如何炼制仙丹的法子教给了我。我是凡人,身为臣子,理当为君分忧,自然顺应因果。 皇帝大喜:果真如此 陛下请看。迟凤引从袖子里拿出一窄长的檀木盒子,一屉共十颗药丸。 请陛下每十日取一丸药,用蜜水服下。 迟凤引献上药,一步一步走出殿门,回头看了眼服了药,如漫步云端的帝王一眼。 那一眼很冷,很静,没有任何异常,甚至有些无趣。 真一的摘星楼,早已不是公主府内院那小小东苑之内了,而在皇帝特意御赐的国师府苑内。 她前几日拒绝了李莲的到来,不久却接连见了她好几个兄弟。 比如六皇子李邈,四皇子李逸,还有五年后早已长成的皇子速和皇子逡他们。 牵线搭桥的,自然是迟凤引。 都说天子是天授神权,如果有一位国师支持,皇子们的储位之争,自然更多一层保障。 如今李莲不得圣宠,朝野针对她的弹劾一个接一个。陛下虽然都按下不提,但也没有明着责罚那些言官御史。反倒让李莲在家多休息几日,枢密院几近瘫痪。 这已经算好了,兵权虎符始终在皇帝手里,军中也还没到认人不认令的地步,李莲又是女子,这才能全身而退。 听说,皇帝对后宫妃嫔打听:京中可有什么适龄的男子、鳏夫,品貌俱佳的,为公主介绍相看相看,她一个人确是少个知冷知热的,体贴照顾着。 皇帝想起女儿的终身大事了,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曾经的李莲独善其身,可以为皇帝的孤臣,婚后的李莲,就只能是一个公主。 李莲废了,国师自然而然转向其他凤子龙孙,也就理所当然了。 真一就坐在他们面前,因为来的人一个接一个,便也毫不避嫌,让他们都进来一起坐。 每个人的拜访理由都是,请国师为他们相面看命。 这看,自然就有说头。一两句吉祥话,都可以大做文章。 那一日,几乎每个人都很高兴的离开了国师府,每个人脸上都是笑着的。 但若问他们,国师都说了什么,他们又都只是随意说了几句吉祥话,听到耳里每个人都相差无几。可是,果真如此,他们又高兴个什么劲 迟凤引出去送客,很快解了迷。 迟凤引只是意有所指地笑:国师所言,殿下切记于心,勿要告与他人知晓。 李逸连连点头,迟疑了一下,左右看看,这才小声说:国师让我明日午时,悄悄来此。说有让我称心如意的妙法传授,你可知道是什么 迟凤引摇头:殿下照做就是,明日就见分晓。 他如法炮制,几相印证,发现他们每个人的时辰都差不多少。 真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道,她是故意戏耍几人,让他们撞在一起吗 -- 第115页 但迟凤引的认知里,真一绝不是这样有玩心的人,她甚至几乎不像人。 就像是,凡人所能想到的神仙中人理应有的样子。 迟凤引心事重重回来,真一在玉台打坐,睁开眼:你心中有惑 是,迟凤引并不掩饰他知道她对那些人私下传达的话,师父邀约他们明日午时左右到此,不怕他们撞在一起吗究竟是何事 真一阖眼,避而不答:天上曾经有十个太阳,后羿射下来九个,你猜那掉下来的九个去了哪里既然好奇,明日你一起来看吧。 是,弟子告退。 迟凤引满腹心事的出去了。 他看不到的一旁,真一赤着脚浸在桥上的水流里,捧着冰碗一口一口吃着。 知道什么样的人设最圈粉吗她百无聊赖地问燕十七。 燕十七想了想,试探地说:盛世美颜 不,真一摇摇手指,美、强、惨! 如今的李莲算是占全了,她就像被十二道金牌召回的岳飞,鸟尽弓藏,只差一死。文臣、愚民恨透她的强势。但是跟着她的那些高升荣耀的武官军队,绝大多数经此一役,只会越发忠心感佩于她。 燕十七瞥了眼走出去的迟凤引:最好再被哪个国家趁虚而入打进来,他们再悔不当初想起她,那就神了。 真一垂眸,咬着勺子:可是,这就与李莲的初衷相违背了。她想要守护宁国平安,而不是战争带给她荣誉。 燕十七弯腰低头从下往上看她的脸:你们在搞什么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理她了而且,还倒戈向她的政敌你不是真的要帮助这些人吧! 他是当真服了真一的睁眼说瞎话:我听到,你对他们每个人都说,他们有真龙之象,命中注定将要列土封疆,立不世之功。成就千古绝伦。太能吹了吧! 真一眨着眼睛,一派天真无害:听过一个故事吗狮子病了,让小动物一个一个来看他,地上的脚印都有去无回 燕十七目露惊恐,却见真一对他笑眯眯:后面那个,是骗你的。 第58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15 李莲赋闲在家,每日不是晏饮群芳,就是打马围猎。 似乎真的只是休息一段时间而已,整个人一派雍容娴雅,从容宁静。 她并不特意穿模糊性别的胡服,大多时候反而是穿着宁国贵族女子特有的华服,仿佛当真只是一个温婉典雅的帝国公主。 只是,任何人只要看一眼那主位之上,皓腕撑着额头,闭目养神,如同盛极绽放的牡丹花般的女人,就会感觉到一种呼之欲出的威仪高贵,不怒自威。 这样短短五年之间,就几乎做到权倾天下的女人,任是谁都无法小觑。当然也不会相信,她当真就这样不战而退了。 可李莲当真什么也没有做,朝野之上,虽暗流浮动却没有爆发,真是奇怪的局面。 是日,国师府,摘星楼上。 真一和燕十七一面闲聊着,一面等着日晷慢慢接近午时。 燕十七的疑问,很快得到回应。 李莲走后,上来的是谁真一摆弄着拂尘,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抛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燕十七简直不假思索。 位比摄政王的女宰相从朝堂上消失了,顶上来的人自然就是少宰了。 是迟凤引。可就是因为上位的是他,局面才奇怪。燕十七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国师大人与五公主李莲的交情,因为国师急流勇退闭关不出,在很多人眼里,两个人只是举荐和赏识的关系。但国师大人唯一的弟子,少宰迟凤引,早年却是在五公主的手底下被重用,继而发迹的。 他分析着:按理来说,五公主不在朝堂,她的人可还在呢。没道理那些政敌会放着她的党羽不去剪除,身为少宰的迟凤引首当其冲,要遭池鱼之殃才对。 真一眼也不抬,点头替他补完未尽之语:然而,情况却偏偏相反是吗 正如燕十七所说,迟凤引屹立朝堂不倒,短短几日时间,非但有取代李莲地位的架势,更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一面与文臣交好,一面收服打压李莲旧部。 宦海沉浮,很多时候大家是以出身门第来分人待人的。常理来说,就算迟凤引与李莲政治主张截然相反,可是只要他曾经与李莲有旧,文臣们就绝对不会把他当自己人。 历史上,郁郁不得志如李商隐,不就是因为自己师座和丈人政治主张分属不同,他里外不是人,被两边同时排挤。就算妻子过世,境遇也没有得到丝毫改善。 他迟凤引,又凭什么得到这种超乎寻常的待遇 这就是燕十七觉得奇怪难解之处。 当然只有一个可能,真一隐隐笑了下,他应该是早在和李莲有旧前,就已经和他们是一个阵营了。 燕十七: 真一的话并没有错,五年前,李莲未曾上位前,迟凤引就已经同时变化身份角色,和三位皇子有旧。 而几乎每一个皇子都有自己的母族,当然也有暗地里支持他的朝臣。迟凤引自然不会放着这些人不用。 -- 第116页 两府斗争,李莲顶着众人侧目,步步为营扳倒宰相,入主枢密院。 当时,中书省的重臣在相府前堂相商,迟凤引就以幕僚的身份坐在后面饮茶。 是他出的主意,让宰相以退为进,暂且蛰伏,静待将来。 而他,自然是执行计划的最重要一员。 就由在下,以身试险,探探五公主和国师的深浅。 于是,才有迟凤引劝解四皇子与五公主交好,牵线迟凤引为李莲做事,继而拜在国师门下。 迟凤引剑眉入鬓,桃花眼的风流中和了眉宇的傲气,挑眉思忖,不经意间却杀伐叵测。 他落下一子,勾唇笑了。 一切都依照他的计划进行,天下尽在他手中之局,天下人也不过他手中把玩的棋子。 他要朝局动荡,于是储位相争,你方唱罢我登场,水越搅越浑,再无宁日。 他要朝堂势力清洗,借力打力,于是宰相退位,他顺势暗地里执掌文官势力牛耳。 又双面身份,取得李莲信重,深入枢密院,短期之内一跃而上权倾天下,执掌大局。 如今,李莲的作用已然用尽。他只需一个示意,蛰伏已久的文官集团就洪水似得袭来,冲得李莲措手不及,轻而易举为他让位。 而他,明着是李莲旧部,暗里却早已是文臣党首。接管一切,顺理成章。 所有人都是他最快向上的踏脚石,让他借力打力,由一个白身几年之间做到万人之上。 接下来,就只剩下皇帝和储位了。 几颗丸药就能服服帖帖的皇帝,并无任何值得他在意之处。 皇子之间,只要选一个适合作为傀儡的,一切就固若金汤了。 只是,明明一切再顺利不过。这时候,他却隐隐发觉有些不对。 李莲败得太快了! 若是五年之前,迟凤引不会觉得一个公主能翻出什么水花,随手就置之不理。可是,他在李莲身边五年,亲眼见识过她的手腕能力,却再也不敢小看这个女人。 她是天生的政治家,或许有些手段还欠缺点圆润,但已然比这些尸位素餐的朝臣皇子远见卓识得多。 这样的人,如今却毫无反抗任他折断双翼,面不改色。只能叫人想起韬光养晦,以退为进。能如此淡然自若,背后自然是有所倚仗。 迟凤引不得不防。 另一个叫他在意的人,就是他的师父国师。 若说李莲最大的倚仗,自然就叫他想到国师大人。 单一个李莲好对付,可是若是国师站在李莲一起迟凤引永远都不会忘记,他费尽心力筹划多年,摆弄天下人于鼓掌,这才借力打力走到这般高度。可李莲一个女子,就因为有国师支持,短短月余时间,就一跃女主天下,屹立不倒。 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力量! 从很久前迟凤引就认识到,他必须争取到国师的支持,让天意站在他这一边。 好在,成为国师的弟子,他天然就成功了一半。 如今,真一拒不见李莲,迟凤引欣喜至极,但不敢大意。 他太知道,只有给人更大的利益,才能取代之前的利益所带来的不确定。 所以,迟凤引引荐了几位皇子给真一。 这行为背后,暗示着一个可怕而诱人的隐秘真一属意谁,他就推谁上位。 只要是您选中的道,我都会为您走下去。这就是迟凤引未曾直说的效忠。 想想看,储君是国师亲自选的,她怎么会亲手打破她天然就和迟凤引站在一起了。 这就是迟凤引的可怕之处,就如同,他献给皇帝的掺杂着蜜糖的红丸。 这药丸并无害处,可是,很快,其他两位被摒弃在国师拂尘所指之外的皇子,就会在疾风骤雨的政治打击下,献上另外两种药丸,然后就会山、陵、崩! 迟凤引就是这样拿捏算计着人心,让每个人都以为,所有的选择都是他们自己为了自己的利益,由他们自己的心定下的。 让每个人都以为,他们自己执掌一切。殊不知,身为棋子的迟凤引才是无形中搅动棋局的风云变幻。 他握着他们的手,投下一枚枚棋子,让他们心甘情愿走向死路而不知。 这一切早就写好了经过,就像他最擅长的易数算命。他摆好了每个人的命运,一眼望见结局。其余只剩袖手旁观的等待。 可是,可是,真一却没有选。 她为什么不选她为什么让每个人都在差不多的时间来这摘星楼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在他踌躇满志,自觉尘埃落定的关口,这个不确定因素就出现了。 迟凤引叹息一声,有些无奈更多却是有趣。 想起真一昨日说的话天上曾经有十个太阳,后羿射下来九个,你猜那掉下来的九个去了哪里 他的师父不会说毫无缘由的话,难道她要拿其余的凤子龙孙有他用 时间差不多了,迟凤引放下手中棋子,依言来到国师府的摘星楼前。 烈日当空,这楼前却郁郁葱葱清爽幽凉,如同置身天上宫阙,脚下流云萦绕。 迟凤引皱了皱眉眉,他发现今日楼前的景致又变了。 流水浮灯,这路就只剩交错复杂的水域河道之上,一盏盏的河灯。 -- 第117页 水域之中那尊神像在这景象映衬下,仿佛随时就要凌波而来的仙人。 迟凤引走在这奇异的路上,一片片云雾遮掩下,他没有看到任何人。 这就奇怪了,这个时间按理来说,所有的皇子都应该来了。 的确,所有的皇子都站在这庭院里,只不过,他们每个人的眼里都看不到其他人,只有他们自己。 六皇子李邈是第一个到的,他素来自负,大刀阔斧向前走去,毫不停留。 相比较李邈的一往无前,四皇子李逸就犹豫多了,站在那河岸半天,眼看时间快要逼近,前后犹豫再三才试探着,颤颤巍巍地走过去。 然后是李逡,李速,李选还有李莲。 是的,李莲也在,她是最早到的。 摘星楼上,一处以七星阵布置的玉楼之上。 每个人随着河灯指路,走进他们自己的客室内。 整座国师府似乎都只剩他们一人,但是,此处的幽静之气,却毫无冷寂凌人之象,反而像是身处仙境一般,让人怡然舒爽。 清水吹来,带来一缕似有若无的清爽莲香。 迟凤引饮着案几上荷叶杯盛着的玉露,心神不由放松下来。 时间应该还早,他靠着舒服的座椅,决定闭眼假寐片刻。 所有人都不由的,像是在午后的水榭凉亭,舒服得睡意昏沉。 半梦半醒间,仿佛传来远处传来吱呀一声,一扇尘封的大门被开启似得声音。 迟凤引极力睁开眼睛,警觉地向声音开启的方向走去,推开门,他的眼眸却骤然一缩。 外面并不是国师府! 他猛然回头,向来处那扇门内看去 排行十五的皇子李逡是所有皇子里,最符合文臣期许的儒家君子之风。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本不愿意来国师处,只不过不愿意辜负老师和母妃的期许。 此刻,他的脸色尤为苍白,额头渗出一层汗意,然而却极力控制住了不失态。 李逡看到竟然存在两个他自己,一个他还在国师的会客厅里假寐,而他自己却在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隔着一个圆圆的透明的球看着。 这,这是什么妖术 国师是找人顶替了他吗 那他自己呢他在哪里,他怎么办 不止是李逡,此刻国师府的所有人,每个人都在一个陌生奇异的世界,隔着一个媒介,看着此界另一个自己。 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第59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16 迟凤引的失态只有一瞬。 发现门外并非国师府,回头门内竟然还有一个迟凤引在假寐,推门入内却连门内都变了天地。 这情景本该可怖,可是迟凤引做了真一五年的弟子,他知道真一的手段莫测。虽然不明白这是何意,却也并不很慌乱。 迟凤引思忖不明,干脆既来之则安之,又推开门走出去了。 一路琼楼玉宇,雕梁画柱,美不胜收,叫人疑心是来了仙境。 庭外一众白衣锦带佩剑的青年,见他走来纷纷见礼:恭贺师弟历劫归来。 这情景,即便是迟凤引都怔愣无语,难以厘清。 但他向来城府深沉,于是只是颌首微笑,随着他们走动少说多听,不动声色套了话。 好在那些人似乎与他很相熟似得,善解人意说他才从人间归来,定是分不大清现实。 很快就一个个自行讲来,说迟凤引是仙门弟子。门中弟子到了年岁都要去人间历练一回,迟凤引只是其中一个,过几日就想起来了。 迟凤引含笑道谢,心里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这里处处透着古怪,每一个疑惑还未提出就有人解答,就算是一个陌生人都能清楚明白,如何在这里从容生活。若是真的对从小住在这里的人,断没有这样事无巨细的。 更奇怪的是,很快就有人指使他做事情,可是却只是些跑腿传话的小事情,每每却出手阔绰,奖励丰厚。 那些天人之姿的师兄师姐们,还把每一个物品的用处细细讲给他听,手把手如同对稚子幼童一般。 迟凤引按兵不动,随着他们的意思做了几件,然后就丢开手故意不去做,看会如何。结果也没有任何人跑来催促责怪他。 最奇怪的是,明明时间不久,却很快日落月升,晚上了。 迟凤引躺在床上,觉得一切都像是假的。 下一瞬四周一亮,他睁开了眼睛。 阿迟,这么勤奋啊,上一款《夺嫡》游戏才测试完,紧跟着就去测试仙侠了。 一个穿着短衫,头发短到看到头皮的男人笑着熟稔地说。 迟凤引猛地站起来,却被固定的椅子又锢回去,他不由皱眉看向眼前,瞳孔骤缩。 却见眼前一个屏幕上正播放着他之前所在那个世界。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迟凤引推开转椅,立刻看向四周,却见说话那个男人的桌上也摆着一个屏幕,里面的画面果不其然是宁国的。 最可怕的是,这个人操作着一个人物,那个人就叫迟凤引! 迟凤引的头一阵胀痛,无数的信息向他飞来 原来他是一个现实世界的游戏设计师,在无数游戏世界建了一个同名角色,叫迟凤引。 -- 第118页 真实的他生活幸福平凡,双亲健在,按部就班上学工作。没有童年颠沛流离,没有道门辗转求师拜艺,受尽磨难,看尽人情冷暖。 迟凤引抱着头,发出一阵疯狂的冷笑。挑眉一丝桀骜邪气,如果真的是这么好,那他的性格为何并没有脑子里的记忆那么平和为何他心中充满野心和毁灭 假的都是假的。 这个想法一出来,眼前的情景又变了。 一片灰蒙蒙的天地,没头没尾,无上无下,只有无数白色的光团悬浮在四周。 一个少女浮坐在半空,手里捧着一只白色的光团。 迟凤引惊喜的上前一步:师父 下一刻却迟疑地住了脚,他不敢肯定眼前这人是真是假。 真一手中的光球微微一亮,里面顿时变成他方才幻境里看到的世界。 迟凤引四顾,发现无数的光球都有画面。 难道,他方才就是误入了那些东西里面吗 师父,这是何意我怎么会在这里迟凤引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真一微微一笑,对他招手:来。 迟凤引走过去,顺着真一的目光看去,手中的光球飞出去,变成一片漩涡。 真一率先走入光球里,迟凤引只讶然了一瞬,随即义无反顾地跟上。 光芒一闪而过,迟凤引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闻所未闻的世界。 这里每个人都穿着浮夸奇异的衣服,女人的裙子都蓬起如伞,男人粗鲁又衣饰浮华。头发和眼睛五颜六色,五官也迥异常人。 最奇异的是,他竟然在里面看到了十六皇子李逡,他也穿成那样,似乎如鱼得水。 迟凤引立刻上前搭话:您怎么在这里 然而,他却发现对方似乎看不到也听不到自己。不,是所有人都看不到听不到他。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又进入幻觉了迟凤引按着额头,神情冷凝。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真一从身后虚无里走来,神情清冷无波,你真的懂吗 迟凤引情绪激动:他们都不是我,我知道自己是谁,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要什么。 真一微微一笑:那就回去做迟凤引,做你想做的一切。 她手一挥,迟凤引眼前立刻又一变,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宁国。 然而很快,迟凤引发现,这里的宁国没有国师,五公主只是五公主。他已经摆弄了三位皇子鹬蚌相争,被引荐给皇帝。 迟凤引踌躇满志,转瞬忘掉那些违和,一心大展宏图。 然而皇帝却不肯听他那些治国经略,一心只想他做仙师炼丹。 迟凤引万万没想到,他费尽心力走到金銮殿前,却只得到这样的结局。 他呵呵冷笑,万念俱灰之余,决心为皇帝炼制仙药,辅佐耳根子软好拿捏的四皇子李逸为储君,然后由他暗中执掌朝政。 可是,朝野朋党林立,一盘散沙却各自为政,没有一个强势的敌人让他们团结起来,他们便极其排外。 而四皇子的储君之位坐牢后,身边多的是想坐收从龙之功的人,比如他那个好友独孤恒。而他困在宫廷之内,成为炼丹笼络帝王的妖道,举目都是不齿他的朝臣。 李逸一旦坐稳储君就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他耳根子软,自然谁的话都能左右听取。 任是迟凤引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毫无用武之处。 他冷笑,开始不着痕迹接触其余皇子,利用他们扯李逸下马,接二连三扶持其他皇子上位。 然而,宁国夺嫡内耗严重,局面越来越乱,却没有一个能叫迟凤引入主朝堂,一跃而上。 这些人无一例外,既需要他又防备忌惮他。只需要他的诡计谋略助他们夺位,一旦需要治国就将他置之不理。更有甚者,怕他天生反骨为他人所用,竟然还想鸟尽弓藏。 迟凤引每日勾心斗角,谋划算计。无数次希望失望,推翻重来。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四面邻国强敌攻来,偌大宁国竟然早被这些人整得成了空架子。 不等敌军一路杀过来,宁国境内无数兵祸起义四起,竟然是造反的贼寇先杀来京城。 皇族仓皇四散,无数贵胄被杀。 迟凤引坐在马背上,眼角添上皱纹的他比从前心思更深沉难测。 他玩了二十年的夺嫡宫斗,终于发现,他果然天生贪狼命相,只适合一把大火摧毁了这国这城,从废墟里按他的心意重建。 迟凤引带兵平定中原,打退异族,很快登基为皇。 不久政通人和,铸就太平盛世,一切如他所愿。 转眼又二十年过去了,迟凤引老了,但他的眼还没有花,耳也没有聋。 朝堂上,他的孩子们却大了,开始蠢蠢欲动争夺那一把椅子。 无数的肱骨重臣低下头高呼万岁,却是各怀心思。 有一天,他选定的太子带来一个异士给他,说有仙丹呈上。 迟凤引怒而不显,接过来,忽然发现堂下的那个异士年轻人很熟悉。 你叫什么他随口说,心里想着太子死后,谁来坐这个位置合适。 贫道,迟凤引。那年轻人朗声道。 哐当,手中的仙丹滚落在地。他颤抖地站起来,不可能,他若是迟凤引我是谁 -- 第119页 堂下的人像他又不像他,鹰顾狼视,眉梢桀骜被桃花眼的风流遮掩。 不久的将来,这个人会摧毁他的朝堂,会颠覆他的江山,会踩着他的盛世帝国为皇! 迟凤引猛然转醒,却发现他还睡在那个仙宫一般的地方。 道童来扣门,说同门师兄等他一同修炼。 迟凤引走出去,那些人正在谈论他们在人间历劫的经历,交流感悟。 他渐渐认真听进去,不由想起他机关算尽的百年光阴,却不知是何感受。 师弟道心不满,不要紧,再去历练就是。 迟凤引怔怔地看着这群仙人,笑着笑不出,可他要这道心圆满做什么 他本只想要扬名立万,想要权倾天下,执掌天下风云,众生生死可是,那一世,他不是都做到了吗为何还是不甘 不甘,就再去人间做一次帝王嘛。师兄们洒脱逍遥,醉酒戏谑,悠然自得。 迟凤引踉跄离开,满心空洞。 他要什么他究竟要什么如果要这人间帝王富贵,他如今不是唾手可得 可是,堂堂一个仙人,却要下凡去和蝼蚁争这须臾可变的财富,争这些同门不屑一顾的人间帝王,难道不是极其可笑吗 他忽然想起那个留着短头发的男人,那个他的身份是平凡普通人的游戏策划师。 转瞬间居然真的又坐回那屏幕前,屏幕里那群神仙还在云端晏饮。 哈哈哈哈哈哈,都是假的,连神仙都只是凡人手里的一个游戏。 迟凤引笑得癫狂,眼睛却亮极了。他想起真一,想起那个灰白色的空间。 真一问他: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真的懂吗。 不懂,我不懂。师父,师父你在哪 一只柔软微凉的手握住他的,迟凤引失魂落魄抬头,发现他居然又回到那灰蒙蒙的世界。 真一垂眸,用一种明明平静清冷,他却觉得异常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 不懂没关系,跟我来,一起看看。 迟凤引像懵懂的稚子,跟着她走入白光,又回到那个金发碧眼的世界,李逡还在。 第60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17 十六皇子李逡,应该是最符合文臣想象的皇子,偏好儒学。比起皇子,更适合去做一个书生学者。 可是他就是生在帝王家,他身后所有人都指望他坐上那个位置。 有人因为爱他,想给他世间最好的。有些信他,相信他才能给国家最好的未来。有人是需要他,想要倚靠他的上位来博取功名利禄。 李逡虽然年少,却已经因为身处高位而不得不得三思后行。他知道父皇评判他行事寡断,关键时刻不知进取,反而陷于被动。但他只怕一步不善,满盘皆输。 这次在国师府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跟宁国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而属于宁国的李逡的一切却在一个小小水晶球里映现又消失,他不是不慌的。 然而,李逡发现他在这个到处金发碧眼的世界里,仍旧还是一个皇子,母妃是个从神秘东方而来的女子。 不管换了什么环境,什么世界,他当了十五年的皇子已经习以为常了,就算走神一切都能按部就班完美进行。 没想到,在宁国皇室里毫不出彩,甚至活得有点喘不过气来的他,竟然格外适合这个小小的路易王室。 他随便一点政治见解,随手一点文学诗歌,随口一句先贤之言都能引起极大的赞叹。 李逡颇受赞誉,一开始还受宠若惊,甚是惶恐。 仔细一看,这蛮夷小国,处处落后,连贵族识字的都没多少,下水道都没有,生病基本靠求神祷告,皇室都像宁国的土财主似得,顿时又有种大人哄小孩的生无可恋。 不过这样一段插曲倒是很好安了他的心,李逡到底少年心性,既来之则安之,干脆就当是出使他国,传播先贤学识了。 他的博学好学,谦逊尊贤,在这个国度引起极大的轰动。 每每一点改善生活发明,或者一点政见,都引起争相效仿。 他的贤明睿智,连这个国家的神都惊动了。他还没干什么呢,吟游诗人就把他的美名传遍整个大陆了。 夸张的溢美之词雪花一样扑面而来,要不是他曾经被国子监的严师从小敲打到大,还真是以为自己天纵之才要飘飘然直上九天。 路易宫廷当然也免不了政斗宫斗,但比起宁国皇室的手段简直太粗糙。别的不说,他们儒家收服人心,笼络贤臣的手段,那简直是信手拈来。 所有一切和他当宁国皇子时候的经历一比,就叫人十足淡定了。 笑话,这小国,放在宁国还不如一个偏远落后的省。他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好,还争什么宁国储位 李逡就当他是提前之国去封地了。按部就班改造,十八岁成年时候,李逡淡定地在教皇的加冕下登基。这时候的他已经是享誉全大陆的伟大君主。甚至被预言为未来统一大陆的王。 身为儒门熏陶的皇子,李逡当初连国师大人都不怎么在意,怎么可能不注意这个神权几乎快超越皇权的教廷 但他一向是个谦逊儒雅,三思后行的书生。信奉的不是大刀阔斧,是潜移默化。 于是,上位后的李逡在医疗、农业、纺织、教育等民生方面逐渐改变整个国家,甚至军队武器方面也稍稍试了试水。 -- 第120页 几乎是一点点把这个小国拉平到追上宁国的脚步。李逡很淡定很耐心,步子迈得不大,每次错了就改。他手下笼络了整个大陆最年轻的优秀人才。 十年后,人们出行有序,生病了吃药看医生,读书明理,仓禀实衣有新。 国王开始斥责教廷焚烧异端,认为那学者是贤才一力保下他。王室和教廷暗地里的摩擦,终于激烈到浮上水面。 战争一触即发。 然而,教廷发现惶恐的人们却纷纷站在了国王这一边。不止如此,周边的那些国家也背叛了神,选择和这个黑发黑眼的魔鬼合作。 圣战一败涂地,他们临死都在诅咒这个被神抛弃的国度。 李逡依旧温和,体谅他们脑子有问题,愚昧落后被当地的神婆文化洗脑。随后就施展仁政,宽宥安抚黎明。扶持亲皇室的新教,引进不搞事的佛教、道教,填充信仰空白。 至于那些之前站在他这边的小国,不过是有求于他,早早被他拿捏住了。 李逡就跟当初在国子监,下棋做功课一样,按部就班解决这个国家的一切。 一晃神,他已然把这个国家改造的欣欣向荣,虽规模无法和当初的宁国比,政通人和富足强盛,却已然有他当初做皇子时候,心里理想的家国蓝图的模样了。 李逡已经和他的父皇当初年纪一样了,他教导他的皇子们积极游学,努力打探遥远东方国度的消息。 新年时候,他巡游全国,望着所到之处人人发自内心的尊重爱戴,望着美丽富饶,和当初他刚来时候所见天差地别,和他记忆里宁国相似又不同的景象,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迟来的热血沸腾在他已经不年轻的身体里涌现,李逡笑着手微微的颤抖。 他其实一直都只把这个世界这个国家当做一场梦,抱着当初老师出题他解题,困于后宫一隅,权当过家家似得不走心。 因为有宁国珠玉在前,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做出的政绩改变当一回事,也没有把这个落后蛮荒的小国看在眼里,甚至抱着梦醒就算,哪日有宁国消息就抛下一切回国的念头。 但现在,这大陆歌谣对他的赞美,这焕然一新不比宁国差在哪里的世界,就像一面模糊的隔膜被打破,终于听到他耳里,入到他心里。 李逡恍然大悟,忽然觉得,那个十五年里宁国皇宫不起眼的十六皇子,才是一场大梦。 十六皇子的梦,是为了让他出现在这个国度,像夸父逐日燧人取火一般,把知识和文明传带给这篇土地。 是啊,比起争夺一个已然成形摇摇欲坠帝国的皇位,凭借他的聪明才智所学,去改变一方天地,去亲手建造一个新世界,成为一片土地千古第一人,这岂不是更叫人热血沸腾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他是这大陆的王梦见成了李逡,还是李逡做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更喜欢这个梦。 李逡在这片大陆享年一百二十岁,统一了四分五裂的大陆,将知识和光明传播到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他的子嗣裂土封王,也像他一样不断向大陆更远处探索而去。 而这一百年里,真一和迟凤引就跟在他身边不远处看着。 时间的消失并非是同等流逝的,有时候会像流水一样,忽然湍急翻过去好几年。 迟凤引就像在翻看一本画面流动的帝王史诗,一开始并不在意,然而很快就难以置信,匆匆翻过去看故事的发展高潮结局。 在他作为国师迟凤引的那个梦境里,这个书呆子一样的李逡也曾是他推举上位的皇子。 同样因为有自己的想法,想要挣脱迟凤引的掌控,窝囊的死在夺嫡之中,史书上一点水花也没有留下。 然而这个世界,他竟然一步一步凭借着自己,潜移默化改变整个大陆,成为第一个统一大陆的王。这份千古功绩,只要文明不断绝,他的名字就永远会被人称扬。 而他迟凤引呢他才智自诩比过任何人,为何轮到他下场,梦境的走向就像一场轮回诅咒 你还不懂吗真一并不总出现在迟凤引身边,很多时候是放任迟凤引自己游走,亲眼看遍这大陆沧海桑田的变化。 迟凤引眉宇的挣扎愤懑,真一看在眼里,并不着急:没关系,来。 他们随即进入下一个光团。 每个光团都是一个新的世界。 迟凤引看到了李莲,她在一个和宁国相似的世界,从后宫妃子,做到铁血杀伐的女皇。 看到了他玩弄于鼓掌的三皇子李选,他在一个和迟凤引做游戏策划师相似的世界,靠着经商娱乐,成了一个家族式大财阀,在幕后操作着那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 鲁莽孤勇的十五皇子李速,在乱世之中投身战场,成为一代战神。 连六皇子李选都乘船入海,打造出他自己的海上日不落帝国。 迟凤引觉得太好笑了,可是却笑不出来。 师父,是不是想告诉我,我错了所以只有我每一世才最可笑,别人都当真列土封疆,成就无上基业。迟凤引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真的不懂 所有人,每个人都在宁国之外全新的世界,做着他们最擅长最想做的事情,都认真的像个傻子。 只有迟凤引最清醒聪明,无论是在仙境醒来,还是在未来睁眼,只有他一心一意不相信这些,一心一意要做回他的迟凤引。 -- 第121页 回到那个宁国,搅乱风雨,在别人打下的格局里,无论游戏怎么玩,都只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重复。 他自诩是弈棋人,却从一开始就在别人列好的棋盘上行走,看不到棋盘外的烂斧。 真一看着失魂落魄,满身桀骜戾气的迟凤引,神情复杂。 凤引,人生百年,何必活得分明你是宁国迟凤引,可是在成为迟凤引之前你是谁迟凤引百年以后,又是谁你见过仙人之境,也见过未来,焉知这个你我和你我所处的世界之外,又有什么 真一拂尘轻扫,所有的光团都亮起来,如同宇宙星辰,如同他们在国师府的摘星楼,五年里无数次所见的心象:三千世界本无穷,或为尘埃,或为粟米,或为星辰。你已见过了沧海,为何仍旧只抱着那一粒微尘当其余一切都是虚妄。 迟凤引满目茫然,像受委屈的稚童,癫狂又痴妄地看着她。 真一只是回应着他的目光,她自己死后跟随燕十七去往无数世界,即便十七曾说每个世界都只是个故事。可她还是投入认真的去过。 她只是个稍稍聪明一点点的女孩子,只是因为死过了,也不怕再死,跳出凡尘俗世的迷障,做事不会像局中人那样瞻前顾后。 这宁国王朝,就算改变了灭亡的命运又能如何呢翻开史书,所有的朝代都是在不断毁灭重建中轮回。 就算这一次宁国没有亡,迟早也会亡的。 可是,真一已经见过了王朝兴盛毁灭轮回之外的世界,她就忍不住想让这个世界的聪明人也跳出来看一眼。越过那诅咒一样的轮回,去看一眼外面。 是不是,世界的发展就会变得不一样 凤引,人生百年或许只是一次轮回修炼。你幼年受尽千般苦楚,上天苦你心智,劳你筋骨,饿你体肤。所以你最终不是什么普通的道人,你心有七窍学富五车,无人可及。你郁郁不得志,上天乱你所为,增益你所不能你遇到我,做这一场大梦,旁人只得一世美梦,而你穿越时空游历过去未来。诸般经历,世间何人可及 国师府。 水榭的凉风习习而来,吹拂过迟凤引微蹙的眉宇,他缓缓睁开眼睛。 桌几的檀香将将燃烧不足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不知道在哪见过,有很多人用不同的说法说过,世界像是被诅咒了一样,从上古以后就开始封闭成圈,类似巴别塔之乱,混乱人们的语言沟通,像莫比乌斯圈一样,历史重复再重复。 真一就像个偶尔闯入的外星人,试着打破一下这个圈,看看会发生什么。 也许什么也不会,但也许是一个渺小的希望呢。 第61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18 世间多得是这样的故事,一个凡人误入山林,观了一局棋,斧头都烂了,山下已过百年。 或是梦到出将为相,荣登九五,醒来一看睡在一棵树下,树下一个蚂蚁窝正是梦里家国江山。 黄粱一梦,观棋烂柯。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所有故事却没有说,醒来的人,此后何为 旁人只需醒一次,迟凤引却是醒来又梦去无数次,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来人间历劫,还是在一个游戏里做测试 甚至不知道那半截檀香的梦寐,是真是假。 他能肯定的只是,所有自国师府出来的人都很神情恍惚。 大家在国师府门口聚在一起,每个人都懒得搭话敷衍,更何况是像以前那样菜鸡互啄,通通一语不发失魂落魄回府了。 宏图霸业都无滋无味起来,迟凤引现在懒洋洋的感觉,就像当初兵祸中原登基百年回到仙境,心中不甘,听师兄们醉酒逍遥浑不在意的让他再去当一次人间帝王,口气随便轻慢的就像让他吃一顿饭似得。 但若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安分守己平凡度日,这不是他迟凤引。 他就是个天生的野心家,贪狼命相,若不能做太平权臣,就要颠覆乱世做枭雄。 但是,已经做过一次的人生,他不感兴趣再来一遍。他得想想,自己还可以做点什么。 迟凤引太聪明,聪明人想的都太多,其他人却不是。 第一个行动的居然是十六皇子李逡,他和六皇子李邈三皇子李选一起上书皇帝,要分封出海。 李选游说皇帝,海外有珍奇异宝,可寻仙问药。把皇帝当成他梦里的投资人,一通商业宏图宣讲。 李邈拿出他梦里研究多年的超越时代的造船图纸和技术,和两位兄弟合伙。 李逡拿出他教化异族、宣扬大宁国威的借口,请求巡游四海。用当初软化蒙蔽教廷的态度,洗脑皇帝和国子监各大贤。 几日时间每个人都做得如火如荼,进展神速,宁国这点从小看到大的小地方已然放不下他们的野心,夺嫡这种事就交给老十五李速和老五吧。 走了,都走了啊。皇帝老了就多疑,儿子在身边的时候老疑心他们要抢他的位置,看谁都不顺眼,连女儿掌了权后,一想起她可能未来成仙不带自己,都跟她怄气。 如今,猝不及防的,一个个都走这么远,像是对这位置看都不想看一眼,他又忽然不是滋味起来,忽觉自己老了,害怕起孤独来。 十五皇子李速自然想要这位置,所有兄弟一走,他就更理所当然这个位置是他的了。一点也没有把姐姐放在心上,也完全没想过一个女人能成为他的对手。 -- 第122页 并且,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因为他好武反而一直很是支持五姐姐的。 毕竟在李速的战神梦里,他的敌人是四面强邻,是异族。甚至,是朝中各种心怀鬼胎,背地里使绊子的小人。 李速虽然才将将弱冠,有了梦里那百年多阅历,心理和心眼快速成长起来。不久就与以前敬而远之的五姐姐恢复交好,表达了他的支持和想要入枢密院带兵打仗的心愿。 皇室一派兄友弟恭其乐融融,朝堂之上没了宰相又没了少宰迟凤引坐镇,却各种心思此起彼伏。 原先层层准备好的对李莲势力的打压清算,都顿时搁置一旁踌躇不前。 想要去敲少宰大人的大门,求个主意,却连门都敲不开。 只有李莲最是进取。 他们既然不动,她就要动了。 那些人想要弹劾李莲身边的人结党营私,鱼肉乡里,欺压良民网罗罪名,逐个击破,最终要给李莲定个十恶不赦谋逆之罪,叫她再也翻不起身。 现在他们错失先手,原本蛰伏似是束手就擒的李莲却出手了。抢先一步发动舆论,将他们这盘散沙分流打破,逐个安插进她的人。 连十拿九稳的储君十五皇子都站在李莲身边后,朝臣顿时大势已去。 有些还在坚持,有的已然倒戈。 李莲重整盛装进了宫,进去的时候捧着一个盒子,出来的时候两手口口,只是眼角微红。 据说,五公主与皇帝父女情深,抱头痛哭一场,和好如初。 然而好景不长,皇帝陛下长久吃来历不明的仙丹终于还是掏空了身子,不多久缠绵病榻,病中竟然立下皇太女,命皇太女李莲监国。 一年后,皇帝驾崩。史上第一位女主登基。 少宰迟凤引不知所踪,有人说他羽化登仙了,有人说他叛逃他国。 只是几年后听说邻国使臣说,他们更远处一个大国政权颠覆,出了个算无遗策的国师姓迟,和新王的铁骑一起踏破天山,几乎把版图扩展到遥远的,传说中太阳升起落下的地方。 他们本是很担心被这强国灭国,谁知他们似乎并没有要往中原方向来的意思,只是派了使臣来和平建交。 十五年后。 国师府,摘星楼。 很久没有人再来这里了,也很久都没有国师的消息,有时候若不是望见这座高楼,人们甚至会恍惚觉得,这个国家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来没有过国师。 可是,在口耳相传的故事里,每个人却都无法忘记当初亲临神迹带来的震撼。 这一日,国师府的大门打开了,迎来了帝国的女皇。 离认识真一,一晃已经二十年了。 往昔种种在李莲的心里一直清晰如昨,包括当初在白云宫门口的惊鸿一瞥,入夜梦中玉台相会。 她从皇宫出来,满含不甘期翼走入白云宫,望见高高在上的仙人招青莲迎她入道。 还有,十五年前,她和她的兄弟们在一个午后一起踏进这里,做了半柱香的梦。 那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也是她最后一次见真一。 她不知道别人都梦见了什么,但她知道那个梦改变了她的一生,让她发现了真实的自己。而她的兄弟们,原本是她生死相对的敌人,却都因为做了某个梦,他们全都退出了这场残酷血腥的争斗。 如今,他们都在遥远的异国他乡或裂土封王,或征战杀伐,过着她难以想象,有时候喟叹,有时候羡慕的生活。 他们与她建交,与她贸易,与她互为犄角,守望相助。 他们送来新的作物种子给她,而她送去他们需要的工匠官员甚至是僧侣。他们带给她海外的地图风景见闻,她送出抄印的书籍。 到这时候,他们竟然某种意义上像真正的兄弟姐妹那样,彼此竞争彼此支持彼此安慰。 来往的书信里,大家纷纷谈论起这十五年来的变化,都觉得不可想象,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十五年前一个午后,大家一起去见的一个人。 李莲曾经无比感激她,甚至打从心底里将她奉为神灵,她甚至想过等她入主江山,一定与她分享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尊荣。 可是,十五年前那个午后她醒来,却再也不想、不敢看见这个人了。 因为,李莲觉得害怕。 她害怕,再见面她会忍不住杀了这个最像神仙的少女。 但她全世界最不愿意杀死的就是这个人。 一切,都得从十五年前,那场她差一点万劫不复的政斗说起。 五年的时间,在她尚且稚嫩的政治手腕和她昏庸的父亲的默许下,她轻易在一定表面和领域强盛了宁国,沾沾自喜于她执掌朝政,为宁国投身一切的伟大无私。 看不见,她的四周已然环顾的危机和反对。 她的臣民实际并不需要她的成功,只需要她的保护。她的父亲只需要她做一只听话的拨弄局势的手,不需要她有超出其外的智慧。 而朝堂是男人们的游戏,他们不说话默默等着,并不是被她展露的能力和贤明征服,而是在磨刀等待最好的时机。 李莲幡然醒悟,这时候她面临一个选择,退一步万劫不复,进一步再难超生。 因为,这一次她的敌人实际上不是别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的父亲。 -- 第123页 她唯一的支持是父皇,唯一的基石也是父皇。但现在,这颗基石像老眼昏花的龟壳忽然活了,想要走动起来,摧毁在他背上搭建的浮华的强大。 李莲其实看得很清楚,她无法再左右这只龟,除非再次让他沉睡。 可是,那是她的父皇,她曾是他最疼爱的五儿。李莲不想不愿意是她来做这件事。 不,当时的李莲甚至不愿意承认,她是希望由别人来做这件事的。 而是假惺惺的去找国师大人,希望她能给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满足她。让她干干净净地坐上那个位置,而不失去一切,也不会沾染污秽。 真一拒绝了见她,答案就已经显而易见了。 可当时的李莲还是自欺欺人,现在的女皇回头去看都要忍不住笑,那稚嫩的野心家的手段真是太一清二楚了。 她是在等,等她的兄弟们去下手,去做这个推波助澜的恶人,然后站出来以清白正义受害者的名义接手一切。 这就是李莲。所以她佯装淡泊,退居幕后,每日闲云野鹤,游玩晏饮,却心不在焉。 事情本该是这样的,可是,真一打开了国师府的大门。 所有人都在那个午后走了进去,命运就被改变打破了。 在那个残酷华丽雍容平静的美梦里,李莲只有自己,她终于诚实的做了自己。 杀伐,牺牲,冷酷,果决,靠着她自己的智慧一步步走上了女皇的宝座。 梦醒了,真实的李莲也醒了,再也无法关进去。 她应该感谢真一的,让她不用亲手杀死父亲以后,还要手刃兄弟。 并且,真一让他们真真正正的成了她灵魂余生的兄弟,让她的这十五年比之梦中更为温暖顺遂,甚至还有一丝不敢奢望的幸福。 可是,李莲还是来见她了。 她看到了她的兄弟们海外国度的见闻,不过即使不见,一个英明的王也该明白,一个随时能颠覆改变一国甚至一个世界的神,有多可怕。 她等了二十年,等到当初梦里那个悬在头顶的诅咒过去。 现在,李莲来了,她来面对她的心魔了。 真一依旧坐在那观星的玉台上,国师府形同幽禁,没有任何仆从也没有任何供给。 但这里还是井井有条,犹如仙境,它的主人也活得好好的,甚至,二十年了还是和当初初遇时候一模一样。 仿佛李莲回到二十年前,走进白云宫听她遥遥说一句:殿下,别来无恙。 第62章 从白莲花到至尊的枝头19 你果然,一点都没有变。李莲已经快要年过五十了,就像二十年前她父亲的年岁。 二十年前,李莲还是个三十多岁孀居公主府的寡妇,平日只在白云宫奉道听经,唯一和国家大事相连的,只有结识各方贤才推荐给自己的兄弟们。 如今的她纵使是保养再好,即将年过半百的容颜,无论如何都留下岁月的痕迹。 只有眼前这人,仍旧是净若琉璃玉瑰的仙人,如同庭院湖心之上那尊玉像。 真一也在等她来,并不生疏地道:坐。殿下今日来此,欲求何事 殿下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称呼朕了。李莲自若地坐在真一另一边,感叹着。 桌案上凭空出现一叠鲜果酥,一杯玉露,就如同二十年前她来此时所见一样。 李莲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已经拿起了那糕点。 她顿了顿,居然还是咬了下去。吃完了一整块,又喝了那杯清甜的玉露,就和二十年前她在这一样。 李莲发现,她心底竟然一直笃信着,真一不会害她。 就算,她今日踏足这里,心里一直拿捏着一股杀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今日走出这里的时候,她会不会下令要真一的命。 真一那样聪明厉害,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心思李莲自己都清楚这一点。 可她还是吃了真一的糕点。她为什么这么相信这个随时可能被她杀死的人,不会害她 这想法一出,李莲的心却微微一涩,女皇的心很久都没有柔软过了。 可是真一不一样啊。 我父皇曾说,五儿最是像他。从前我并不完全体会这一点,以为这只是所有父母对自己喜欢的子女都有的错觉,但现在好像明白了。 时光荏苒,她渐渐走上了一条猜忌多疑城府深重内心充满不安的帝王之路,和当初的她渐行渐远。和她曾经以为会一直并肩携手的伙伴,渐行渐远。 李莲忽然想起,也是此情此景,真一对她说:专心做你想做的事,背后所有的冷箭,我都会为你挡下。 那时候她是什么感觉那时候的她,又是否想过坐上这个位置想过自己最终成为了自己最厌恶的人 想起真一撒过的弥天大谎,李莲笑着问道:朕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你当初说我是九重天上天帝太子,你是九天玄女座下来辅佐我的。当初我其实并不信你是神仙,自然也只当这是哄骗父皇的话。现在,原来你真的是神仙,那那句话是真的吗 真一眉目清冷平静:不是,你是女皇,怎么会是天帝太子 李莲笑了,摇头不知道说什么。若是真一骗她,像骗当初的父皇,她也会信的。就像当初她的父皇信他的五儿一样的信。 -- 第124页 可是真一不骗她。 笑完了,李莲终于下了一个决定:朕有一个侄女,今年才十八岁。朕想把这她还有这天下,托付给你。 如果她已经坐上了一条背离当初的路,希望现在还来得及纠正这一切。 真一却打断了她:殿下,二十年前我助你,今日该你回报我了。 当日,李莲曾感激肺腑地说,将来真一若有所求,只要不危及宁国,她不惜性命也会报答。 李莲记得清楚分明。 你说。她伸手抬腕,决意就算真一要她这个位置,她也可以考虑考虑。 我要你为我建造一座神墓。 李莲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这世间的确不需要活着的神,但需要一点神迹来提醒。真一当然知道李莲会变,也知道她的挣扎不变。 她走到这个苦苦和自己的野心欲望相斗争的女皇面前,看着她的眼神,就如同二十年前,望着那个高贵悲悯脆弱又坚决的帝国公主。 李莲当时并不明白她眼里的复杂和深刻,但现在她懂了,因为今日时候她也曾用同样的眼神打量过她选定的继承人。 那眼神是相信,但也是怀疑。 相信她的品行能力,怀疑人性人心的窠臼可悲。 真一看着她,轻轻地说:你怎么知道,二十年后的李乐不是另一个你父皇 所以我需要你看着她。李莲坚决地看着她,就像你现在看着我。我相信,只要你一直在她身边,她会记得她自己,走偏也会回头。就像我现在。她会记得,在她无法掌控自己之前,将这一切交给下一个继任者。 真一笑了:可是殿下,这世间是没有长生不死的神的。 李莲脑中轰然一声,一种虚幻的蛛丝坠落虚无缥缈的支持。 但,我可以为你造一个。一个虽然死去,却会永远看顾这片大陆的,真正的lsquo;神灵rsquo;。 皇太女李乐望着她的太傅,当今的国师大人,有很多人言之凿凿她是真正的神仙。 不过,很可惜,她每次都并不回答。 殿下,比起我,陛下才是你应该学习和感兴趣的人。除非,你想跟我修道。 李乐笑:我已经是你的学生了,修不修道有什么区别你上一个学生可是另一片大陆中的传说,他不也没有修道 对此,真一的回答是:他本来就有天纵之才,不是我的学生也会有于今相差不离的造诣。 师兄没有和我在一个棋盘上下棋真好,否则真是浪费。李乐叹息,不过,要是我,也愿意白手起家去一片新天地,像我的皇叔父那样。 真一肯定了她的眼界,并提醒她,她的世界史老师已经在等待了。 李乐临走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姑母陛下耗时三年,建造的神墓,究竟是要埋葬什么 等你登基的那一天,就知道了。真一摸摸她的头,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 那是李乐最后一次见到她的老师,活生生的老师。 千百年后,最后一位封建君主禅位,确立君主立宪制,时代的开放却仍旧未曾将这扇大门的秘密暴露于世人眼前。它被作为最高机密,被国家守护。 只有史书上寥寥几笔的记载,让人猜测这背后的隐秘。 真宗十五年,史上最富神话色彩的一代女皇大兴土木,耗费三年于圣山建造神墓。 同年,举国盛大庆典,当时最富传奇盛名的国师真一道长进入神墓,据史书记载,她是十里红妆身披星脉,亲自择时,将自己嫁与神州龙脉,为宁国后世镇守太平。 同学们,从政治的角度分析,应该是当时的女皇害怕国师的声望,要鸟尽弓藏。但又不想明目张胆对付国师,这才利用当时百姓的崇神无知,想出的办法。很有可能,真正的国师在这之前已经死了,最后进入神庙的是李代桃僵,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国师会亲自把自己送入神墓好了,今日课后写八百字小论文具体阐述分析,下课。 大家轰然一散,都不太相信这位唯物史观坚定不移的老师。 切,我还不如信国师和女皇百合虐恋呢。要是真的只是一宗杀人案,为什么千年时间里,宁国每一代皇帝无论男女,登基前都会进入神殿朝圣 而且,神州历史一直是被诅咒一般的重建毁灭重建毁灭,可是竟然自神庙建成后,当真就再没有出现那种历史断代似得战争毁灭了。 你怎么不说,最可怕的是,咱们现在都还是那个宁国呢。 这哪里可怕你看看国际史,看看整个地球,看看哪个皇室国家往上数族谱不眼熟 呃,这就很鬼故事了。 官方说法是,那一代宁国祖坟冒青烟,每一个皇子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纵之才,然后有一天他们不约而同相约去征服星辰大海。 你讲得是课本吗我怎么听得那么不对劲呢 是最新出的国漫《夺嫡》呀。作者是我们长平公主呢,快去看。我最喜欢风流的三皇子了,颜值赛高,听说他还求娶过我们国师大人,但是认错人了,真虐。 -- 第125页 我站双国师,无双国士师徒梗真好吃,甜甜甜! 滚滚滚,我两代女皇才是国师大人真爱,他移民新大陆的迟凤引算哪块小饼干 等等不是吧,我们不是在讨论神墓吗为什么国家现在都封锁神墓为最高机密啊都走了,好吧,那我先画完今天的连载再说。既然如此,就别怪我神展开了神墓里其实是外星科技,定时向地球发送未来资讯。国师其实是外星人 李平早上醒来发现她最新的更新被平台红锁了,一脸懵逼的时候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召见,理由是她被弹劾泄露国家安全机密。 简直喵喵喵 她十八岁生日,跟她玩愚人节游戏这宫廷斗争要不要这么残酷虐心 皇帝陛下是她的舅舅,听完她的神展开,笑了笑,温和地说:我们宁国皇族之人,成年之后都要进入神墓祭拜,走吧。 李平懵逼了一秒,兴奋地简直想开直播,但是她当然只是想一想,她又没傻。 神墓之内果然和她的想象一样,是一座底下城池。就在李平脑补里面是不是奇门遁甲,机关重重,峰回路转,眼前却出现了一座仙气缥缈的庭院,还有一座高楼。 皇帝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了进去:据族中记载,神宗十三年,当时所有成年的皇子皇女都和你我现在这样,走进了国师大人的摘星楼中。出来后,所有人的命运都改变了。 皇帝站住了,鼓励的摸摸她的头:去吧。 李平回头看了皇帝舅舅一眼,笑着好奇的走了进去 第63章 过度转场 真一穿成新嫁娘的样子,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下被送入神墓之中,里面的布局仍旧和国师府的相差不离。 无论是摘星楼,还是庭院仙境一样的景致,说起来都是花积分从燕十七那里兑换的,用来装神弄鬼的道具。 燕十七来接真一的时候,她正坐在神墓之内,看着全息网游一样的摘星楼里,永远不死的柳婴小姐姐的影像。 以后每一位进来这里的人,都会和当初的迟凤引他们一样,进入一段逼真的梦境,望见他们的未来。 真一在这个世界待了二十年,但若是算上陪着迟凤引穿梭不同时空的时间,却又相当于几百年了。 在国师府后来的十五年里,她并没有什么戏份,大多时间其实是在系统空间渡过的。 燕十七看着她把自己嫁入神墓,哭笑不得。 但尘埃落定,现在来接她回家了,看她托着下巴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墓室山上,心里却忽然有些柔软。 小朋友回家了,来,上来。 燕十七屈膝背对着她,示意她上来。 真一就跳上他的背,手臂圈着他的脖颈:你怎么才来接我啊,别的小朋友都回家了。 这个世界太长了,累不累燕十七不叼着糖的时候,神情认真又可靠,走得很稳。 真一弯着眼睛默然的笑:我飞的枝头高不高在结尾的彩蛋部分,我还留了好些将来可能的灾祸启示,但我还是不知道,能不能让这些人不重蹈覆辙。 你做了能做的一切提示,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闭上眼睛想一想,下个世界去哪里玩 真一闭上眼睛,睁开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系统空间。 那一瞬间,隔着神墓的大门,她走入虚无的系统之内,有一个人风尘仆仆赶回宁国,从神墓外走进。 彼此都没有看到对方。 但是,迟凤引走进去,却不会失望的,他会看到一直以来的师父,在一个永生不死的世界,随时等待着他任何时候的回归。 真一睁开眼,叹气的笑了:想不到,还是你来选吧,你说去哪就去哪。 燕十七回了系统空间也背着她,一步步往他们住的庄园里走。 你平时放松的时候都干什么 玩密室逃脱,狼人杀三国杀,我最喜欢玩内奸了,先和主公一起把他们一个个都干掉,再反过来弄死主公她眯着眼睛舔了一下唇,像是享受一顿大餐。 燕十七忍不住笑了笑:小姑娘,你就不能玩点天真无邪的游戏,放松一下脑子 真一特别委屈:我也玩奇迹暖暖了,结果我发现只要属性值高,穿得再丑都能赢,为了我的审美不走偏我就卸载了。 有了,找到一个能量很多的世界,民国初的,江南水乡有钱人家的 真一瞬间眼睛大睁:少奶奶大小姐去去去,我去。 算,算是吧。燕十七神情略有微妙。 真一睁开眼,先听到一声:明天就要嫁人了,今天就躺床上不起来,摆起少奶奶的谱了 阴着嗓音的嘲讽偏冷,也不算太阴阳怪气,真一就闭着眼睛翻身直接去接收资料了。 沈秀贞,落魄举人家的闺秀小姐。 父亲染上大烟后败光家产,家里的生计就落在她和姨娘身上。沈秀贞的生母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外人都说她是好几年前就被丈夫给气死了。 在沈秀贞的记忆里,似乎是某天夜里,心气高的女人丢下一份新政府的离婚书,远走他乡了。 -- 第126页 沈举人觉得这女人竟敢这么不守妇道,又怕说出去没面子,对所有人口风一致,说她突染恶疾,连夜发丧。 当时沈秀贞还年幼,沈举人的妾已经为了诞下一个宝贝儿子。沈举人虽然坚决不许沈家的骨肉流落在外,阻止了沈秀贞的母亲带走她,但这么多年对沈秀贞的教养并不上心。 事实上民国来了,他自己也成了遗老遗少,郁郁不得志染上大烟后,连儿子都不怎么上心。 沈秀贞十六岁这年,家里欠下诸多外债,有一天催债的来了。 跟一般的故事不一样,来催债的是个穿着洋装的俊秀少爷。 沈秀贞在河边洗衣服,洋少爷迷了路,被尼古丁和香水渲染得磁性的声音,优雅微赧地问:请问这是碧水桥吗小姐,我好像迷路了 沈秀贞回头前,心跳就失衡了,夕阳橙暖的光晕染在两个人之间,许久才有人轻轻地说话。 她带着他认路,走过繁华的店面,踩过被行人的车马摩挲过的青石路,水岸两旁小荷才露尖尖角。温声细语地说过许多话。 他收了账,请她吃一碗菱角馄饨。 即便之后,知道彼此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沈举人对债主的卑躬屈膝和对妻女辱骂的嘴脸,也没有让这个少爷脸上温柔的笑有所改变。 他走前,桃花眼弯成碧水桥一般,温柔地看着她:你,愿意嫁到我家里来吗以后都不用受苦了。沈举人的债也就没有了。 沈秀贞自然红了脸点头。 下聘,纳彩,一步不缺,只除了婚期的时间有些紧。 上花轿的时候,他轻声地嘱咐她别担心,背她出了门。 一切都很圆满,只除了新房里的人,不是他! 名门望族白家的大少爷,白宇轩,是个药罐子,大夫出了个偏方让冲喜,但白家却不想随意委屈了少爷。于是精挑细选,找上了勉强算书香门第的沈秀贞。 这种事情,沈秀贞在洗衣典当抓药的路上,在许多姑婆的闲谈里听过很多了,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了故事里的主角。 她对着红烛只流了一滴泪,就认命了。 第二日早起敬茶,见了那俊秀温柔的洋派少爷,还要若无其事叫一声小叔。 日子若是这样下去,其实也还算好。爱情是个什么能吃的东西不能管饱,不能保暖的。 可是,夫君的身体当天就不行了。因为这婚事是瞒着他的,惹他动了怒。 笑话,一个抽大烟的落魄举人家的闺女,怎么能配得上他 夫君不痛快,自然就是新嫁娘的不是,罚她跪在庭院里。 那骗她入此境遇的少爷却又来帮衬,偏偏她还无法拒绝。 这水深火热的少奶奶生活就这么继续,这叫她不知感激还是憎恨的少爷,却成了困境里唯一的一滴蜜。 有一日她发烧,少爷在她耳边温声难过地说,当初她本该是他的妻子的。可是,他是庶出,家里并无他说话的余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错了。 沈秀贞一向泪少,竟然忍不住哭了。因为,这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真的给她爱的人。 一夜混乱,不久她被诊出身孕。 沈秀贞那时候并不慌乱,她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浸猪笼也没关系,反正人生这么苦。为这一点甜去死,很值得了。 然而,府里却喜气洋洋,第一回 待她像个少奶奶一般。 好像是因为生病的大少爷浑浑噩噩,并不知情。 沈秀贞或许被一系列的疲惫麻木了,放到眼前的不对劲也忽略不计,不去看一眼。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胎儿在肚子里营养太多,她难产了。 没关系,只要能诞下那个人的孩子,一切也值得。 却听威严的婆婆和稳婆的对话。 宇轩和洛川都是我的亲骨肉,眼见宇轩已经不行了,让洛川借他一个孩子,以后也能有一个继承香火的人。 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夫人放心,是个男孩呢,就是这大人有些见红 洛川为这事,迟迟不能娶亲,趁这个机会一并了了吧。让她下去了,好继续伺候宇轩。 我是庶出都是我的亲骨肉你愿意嫁入我家里来吗千挑万选选中你这扫把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不止开始是骗她的,连之后都是,一骗再骗。 冲喜借腹生子冥婚殉葬! 怪不得,白家的人从始至终对她莫名的坏,却每个人都无视了白洛川对她的维护和亲近,原来这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白洛川!你好 一声啼哭,一声魂断。 真一睁开了眼睛,不抱希望地感叹道:燕十七,说好的少奶奶和大小姐呢你这广告和现实差距也太大了吧。 燕十七眯着眼睛笑容可掬:有啊有啊。按照套路,后面你就要冤魂作祟,借白洛川新婚妻子的身份重新回来,搞风搞雨,在白家死绝之前,当了好一阵子货真价实的少奶奶大小姐。 真一开始考虑,觉得他说得还行:不过按照传统套路,正义战胜邪恶。总会有道士来收我。就算没死透,很多年后肚子里的孩子长大回来了,肯定还要用真情感化我的。 -- 第127页 燕十七毫不担心:难道你还会让他有机会生出来 那倒也是哦。 真一生龙活虎地下床,开开心心准备去嫁人当少奶奶。 第四卷 深宅闺怨 第64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1 真一喜气洋洋准备好结婚用的东西,当然除了把自己塞进白家送来的喜服里,实际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她做的事情。 冲喜的事情,白家瞒着沈秀贞,送来的婚书上可明明白白写着,白家大少爷白宇轩的名字和生辰。沈举人那里自然是说清楚了的,否则还怎么瞒过沈秀贞 毕竟现在是民国了,国民政府要发结婚证的。 真一自然没有像沈秀贞那样,临出嫁前还帮衬贴补着家里,优哉游哉过完这天,当然也可能是白家最后清闲的一天。 第二天一大清早,白家请来的全福老人就来梳头了。 真一养足了精神,上好了新娘妆,左看右看觉得不满意。 旧时候的新娘妆脸涂得很白,嘴涂得一张血口,两个脸蛋还要两坨红胭脂,活脱脱类似烧给死人的纸人。 真一很不满意,抢过姨娘手里的化妆用具,把樱桃小口又涂得红了一圈,脸上的腮红也大了一圈。 她满意地弯起眼睛笑了,这样一来就更像了呢。 沈家没有适龄的男人,背真一出门的是白洛川,虽然不符合规矩,但有些时候的规矩也没那么严谨。 洋少爷换下西洋的服饰,穿上旧识的红卦袍,依旧是一表人才。 温柔的嗓音笑着低声安抚:别怕。 真一心想,我当然不怕,我怕你看见我的脸会害怕。 这么一想,还是得勒紧了他的脖子,万一风掀起盖头,对方吓得手松,岂不是绊倒自己 知晓整个过程的燕十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上了花轿,一路颠到白家。 白洛川掀起衣摆,踢轿门,迎她下来,然后是过火盆。 遗憾地是,直到拜堂送入洞房,都没有来一股邪风,让她合情合理掀起红盖头。 不过,真一也不是很失望:白洛川以后机会还多着呢,要是早点露出我如花似玉的美貌,等着我洞房花烛的夫君,岂不是毫无惊喜 白宇轩是昏睡醒来才知道自己今天结婚了,还是跟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他气得简直就要晕过去,可是一向宠爱他的母亲却坚持了要为他冲喜,白宇轩就不敢真的晕了。他怕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当真上了他的床。 真一优雅地两手交叠坐在床上。 白家人自然知道,自家的大少爷是不会起来掀盖头,喝合卺酒的。把新娘哄进洞房,自觉就算完成任务了。 一个个退下。 当然,他们也怕自己看错了人,这是一个表里不一性子烈的,万一受不了这落差,对大少爷不利,或者不配合洞房特意安排了几个人守在隔壁。 白宇轩躺在床上,冷漠地说:滚出去,我不娶你。 真一掐着一口软糯的娃娃音,细声细气,语带娇羞:嘤嘤嘤,大坏蛋真讨厌,小拳拳捶你胸口哦。人家也没想嫁你呀,是你母亲和你弟弟看中人家美貌天成,蕙质兰心,又骗又哄的把人家骗进白家的呀。嘤嘤嘤,人家也好不情愿的。妆都要哭花了,相公公你想看看吗 这一段浑然天成的嘤击长空,让白宇轩的脑子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摆脱天旋地转的感觉,但是胸口感觉好像真的被人用力捶了一下。 隔壁的人只听见里面模模糊糊,似是撒娇轻泣的声音,相视一眼,都觉得是新嫁娘认了命。这样一来,大家都能交差了。 真一盖头下面无表情,继续掐着娇羞的声音嘤嘤嘤:相公公是太惊喜了吗还是被你妈和你弟弟的良苦用心,感动的说不出话来相公公的情绪还是不要起伏得太快了,毕竟后来还有更感动的呢。 白宇轩勉强支撑坐起来,气得说不出话来,打算屈尊动手把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妖怪推下去。 真一感觉到他的动作,侧首隔着盖头对着他,越发娇羞地说:相公公别急嘛,人家这就告诉你,婆婆和小叔子担心你不行,打算过几天让人家和小叔子,一起帮你生个继承香火的。人家担心第一胎可能不是男孩,要不然相公你再坚持活几年,让人家和小叔子多努力几次,一定让你儿孙满堂。你看好不好嘛对了,相公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帽子啊。 门外的人听到那声暧昧的相公别急,都觉得事情妥了,一个个笑容暧昧。 后面那一长串话,真一可是掐着嗓音,单独给白宇轩一人的福利。 白宇轩听了,感动得就差厥过去了。 真一嘤一声扑过去,手劲很大地扶住他:十七,别让他这时候晕,人家难得的洞房花烛夜呢。千万不能浪费了。 燕十七扶额不忍直视:只要你不嘤嘤嘤,一切都好说。 白宇轩眼冒金星,居然甚至还是清楚至极,他好半天缓过一口气:胡说八道 真一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时间紧急,她凹了个优雅袅娜的造型,无限娇羞说:相公公,你可千万别有事,不然小叔子和婆母的苦心岂不是浪费了。对了,你要是见了我的美貌,一定会生出活下来的勇气的。我保证。 -- 第128页 她猛地掀开盖头,近距离面无表情死死地盯着白宇轩,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对他粲然一笑。 白宇轩: 燕十七连连摆手,忍笑不已:这不能怪我,你这核打击太过了,我也没折。 真一自恋地捧着脸,很是幽怨了:呵,男人。 白宇轩晕过去不久,在燕十七的努力下还是醒来了。 一睁眼就见到一个女鬼在他床边嘤嘤嘤,差点想真的死了算了。 相公公,你可不能这样欺负人家。毕竟你要是死了,人家还怎么和小叔子暗度陈仓。你妈和你弟弟,岂不是很失望。最后一句,她捧着下巴,说得又冷又淡。 这张涂花的脸多看几遍,她又不刻意作怪了,白宇轩倒也能坦然视之了。 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不愿意嫁我,正好我也不愿意这门婚事,明日我就写放妻书,让母亲放你回家。只是,那种无耻的话你别再到处说了。 真一歪歪头:相公,我觉得比起做梦,你还是努力多活几年比较好。因为,你活着还能做梦,一旦死了,婆母可是连咱俩的冥婚都计划好了。以后我跟你,生同寝,死同穴呢。开不开心啊 白宇轩气得苍白的脸都红了:你这妖妇,胡说八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真一似笑非笑:我没有胡说,相公,你说今年是哪一年 白宇轩成日昏睡,不知时日,半响才思忖给出:民国八年五月。 真一笑了:是民国十一年,七月。相公,现在都不兴放妻书了,人家那叫离婚证。 一下子差了三年,白宇轩就是病得再糊涂,也不可能记错成这样:又胡说。 真一眨眨眼,面上毫无表情:相公,人家可没胡说。你忘了,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了。你跟我死了三年了,今日鬼节,大家要把阳世的事再重复上一遍啊。不信,你看你我的影子。 满室红烛高照,离得这么近,能看到个什么影子 相公想不起来不要紧,毕竟,人家已经为你重复两年了,以后生生世世我们都要一起的。 在真一森冷暗示性地表情下,白宇轩一瞬间陷入了魔障,觉得这竟然就是事实,这一次是当真一言不发厥过去了。 真一舒展了一下筋骨,慢条斯理地去卸妆拆发,顺便对许久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破门来查看的下人,头也不回,懒懒地说:去准备些热水来,小声些,相公累了。 沈秀贞当初是被白宇轩骂了一顿,还没怎么呢,白宇轩把自己气晕过去了,她慌不择路喊人来救命。闹大了自然是她自己受罚。 真一作为一个即将给丈夫戴绿帽的毒妇,表示这个善良的人设,一点也不符合她妖艳贱货的人设呢。 反正直到沈秀贞难产前,这个时刻徘徊在鬼门关的相公公都还吊着一口气,大约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 燕十七:要是他真的被你气死了呢 要是真的死了那就死了呗。反正,除了作为一个迫害沈秀贞的理由,这个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存在意义。 真一懒洋洋地泡个澡,卷了被子美美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她冰冷的手拍拍白宇轩的脸,强行把他叫醒,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说:相公公,鬼节里出来游荡的鬼,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你可千万小心别漏了陷,不然他们一旦想起自己的身份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凑到白宇轩耳边,耳鬓厮磨:后果,可比你跟我冥婚生生世世还要可怕哦。 和新出炉的夫君你侬我侬完,真一打扮好自己,以一个优雅的新婚少奶奶的身份,移步去了前庭。 走到一半,她颇为不舍地回来,自恋地转了一圈,让白宇轩看看她装扮的好不好看,又体贴地给他掖掖被角,快乐地说:人家要去给婆母和小叔叔敬茶了,相公公你说,我穿成这样,小叔叔和婆母满不满意 白宇轩睁着眼睛死死地看着她,一脸汗湿,咬紧牙关,一语未发。 真一出了门,回头看向他,少女美丽的脸上一片凉薄:相公公,你这受害者小可怜的表情不对。这里面最无辜的受害者,可只有我这个被骗婚被借腹生子还被殉葬冥婚的小姑娘。你要是实在气不过,不如努力一下,打破这死后轮回。比如,让你妈和你弟弟做个人先。 她想了想又笑了:我忘了,他们已经死了呢,做不了人了。你说怎么办好呢 真一开开心心地往前厅走,听到燕十七慢条斯理地说:你话里有个漏洞。请问民国八年结婚,民国十一年死了三年,是什么时候生孩子的 真一脚下一滞,如遭雷击,沉默了一瞬,表示:可能胎死腹中了吧。 第65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2 虽然真一是被骗婚进来冲喜的,但是在所有人的眼里,经过这一夜,哪个女人都该认命了。作为新妇,真一还是要一大早去给白家长辈敬茶的。 堂上已经坐好了人。 最高的位置坐着白家的老夫人,鹤发鸡皮,稍稍有些清癯消瘦,整个人看上去却康健,连皱纹都是笑着的。 -- 第129页 次尊位坐着的是白老爷,一个穿着民国立领长袍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虽是旧式保守的长袍,做工图案却颇为讲究优美,面白瘦削,脸上挂着金丝眼镜。温和儒雅,风度翩翩,一副正人君子的书卷气。 唇角习惯似的笑意,还有眉梢眼角不经意流露的神态,却叫人想到沉浮极深,老谋深算的笑面虎。 白老爷保养得极好,没有蓄须,身上有一种受过西式文化熏陶,兼具传统文化熏染的复杂深意。 他右手边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端庄严谨,面容微沉的中年妇人,也就是白夫人。 白夫人柳眉细目,年轻的时候显然是个娴雅柔美的大家闺秀。但随着岁月的加持,现在的她,柳眉变得刻薄,本该妩媚有神的凤目变得严厉。眉心淡不下去的皱褶,让她像是随时准备发难斥责。 她老得很快,完全及不上丈夫的儒雅睿智,大约多年的婚后生活,都并不顺心。 白老爷的左手边位置,坐着一个穿着休闲洋装的俊秀青年,他的眉毛整齐,五官干净俊秀,眼睛是长长的,介于凤眼和桃花眼的形状。笑得时候,会显得含情温柔,不笑的时候,却优雅贵气。 这个人就是白洛川。 真一穿着桃红鲜艳的的百褶马褂石榴裙,额心一小簇整齐微长到眉心的刘海。可谓是非常符合这种,民国乡下城镇传统小媳妇形象了。 她走到放置的蒲团前,下人就端来了茶盘递上。 只等真一跪下,端了茶高高举起,挨个叫人改口。 谁知道,真一刚刚屈膝,白夫人就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 宇轩呢你是这么做人媳妇的,还没有伺候相公起床,就自作主张自己一个人来了 真一屈下的膝盖直直顿住,毫不吃力的重新站直了。 按照一般的情况,白夫人发难的时机,刚刚好会是她跪下去的时刻。得了,接下来就会跪着听她一通下马威,再委委屈屈含泪奉茶被敲打。 但没想到,真一都这样了还能再直回身。 夫人说得是,我这就把相公请出来,让他一起敬茶。 真一说着,小碎步看似不快,却在白夫人开口阻拦的时候已经走出正堂,转眼消失在走廊了。 留下一众等着喝新娘子茶,完成最后仪式的白家人。 白老夫人一下子不高兴了,龙头拐杖用力朝地上一跺:宇轩不是病重不舒服吗你一天不折腾你儿子心里是不是不舒服连他成亲的大日子都不放过 白夫人哑口无言,她哪里是要折腾儿子,她只是给这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一个下马威而已。哪家媳妇不受点气 谁知道那女人跑得这么快,她喊都听不见似得,一根筋的真的去请人了。 白老爷面上带笑安抚:娘,大喜日子不说这些了。宇轩许是大好了,让他来见见您,给您奉杯茶,这事才算圆满。 白夫人立刻说:媳妇正是这么想的。娘您注意身子骨。有什么错,我都改。 白老爷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白洛川也拉着白老夫人满是皱纹瘦小的手,轻声安慰说话。 一时间,厅内气氛还算祥和。 东院白宇轩的院子里。 从真一出门后,虽然头晕脑胀,却睡不着的白宇轩,怔怔的拥被坐在床上。 没想到,不多时,真一居然又回来了。 他凝滞的大脑瞬间都一疼。 真一推开门,看了白宇轩一眼,对门外的下人,一副贤良温柔小媳妇似的语气说:劳烦各位把东西拿进来放下就好,剩下的我亲自来。 少奶奶,这怎么行这些粗活,怎么能您干 真一细声细语,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知书达理地说:没事的。夫人亲自交代下来的这都是我的命,多谢你们了。 关上了门。 受气苦情小媳妇一秒变艳鬼,长眉秀目舒展开,旁若无人的走到梳妆镜前坐下。 慢吞吞的洗了手,净了面,重新画了一个素净略显怯弱的透明妆。 白宇轩眼睁睁的看着,她从鲜花一样的新嫁娘,变成被百般折磨,凄风苦雨里坚韧向上的小白花。 然后,透明虚弱的小白花,用她洗完脸的水,随意沾了沾帕子,朝他走来。 相公,我来伺候你洗漱。 白宇轩一想到那帕子上沾上的脂粉口脂,马上要糊他一脸,洁癖发作叫他下意思顾不得其他。 滚开,别碰我。他立刻别过脸去。 只听,一阵哐当作响的声音,原本好好放在梳妆台前的铜盆,却像被人用力踢推打翻出去。 水泼了满屋满地都是。 桌上茶壶里冷却的水,被神情凉凉的真一拿在手里,手指撩着打湿她的脸和衣襟,看上去,就像被暴力兜头泼了一身水。 白宇轩回头,见到这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不要太过分。你故意陷害我欺负你 真一偏头静静地看着他:这你就错了,我这是挣扎自救以图求存。你跟你娘可不是母子,心有灵犀,配合默契。我只要往你这一站,你只管冷暴力不满意就行,她能抓到无数种理由折腾死我。我想了想,干脆还是直接让你折腾吧,这样她见我过得不好,应该就好了。相公,你看我孝不孝顺 -- 第130页 白宇轩已经气到习惯了,闭紧嘴巴不说话,看她还能做出什么来。 正堂里,左等右等没等来新人的众人都面面相觑。 白老爷的眉心略微一皱,看了一眼白夫人,对白洛川说:走,去看看你大哥他们怎么了。 我也去。白老夫人都坐乏了,非要折腾,从前就爱折腾,现在还折腾。 被她意有所指的白夫人眼观鼻鼻观心,起身扶着她,向东院走去。 白宇轩的房门紧闭,里面听不出什么声音。 白夫人冷声问:怎么你们都在外头你们少奶奶做什么吃的里面到底在干什么 仆人们都低了头,嗫喏着:少奶奶说,夫人交代她亲手服侍少爷。 少爷好像很不高兴水都打洒了 白老爷皱了眉,示意白洛川。 房门被从外面大力推开。 众人看到,刚刚还和所有过门的新嫁娘一样,娇艳如花的真一,一身狼狈的水迹,半蹲在地上,似是在为白宇轩穿鞋,结果好像被踢了一脚,后仰跌倒在地。 听到开门声,她受惊缩着肩膀,紧张地站起来,低眉顺眼,苍白羸弱又隐忍柔弱。 而白宇轩,穿好所有的衣物。神情不快的大爷一般,沉着脸凝着眉坐在床头。 跟真一的脸色一比,白宇轩健康得,简直看不出来前几天还虚弱到爬不起来。 白老爷淡淡地说:看来这冲喜果然是有效。 没用的东西。白夫人厉声厉色斜剜了一眼真一,立刻慈爱的冲白宇轩而去,宇轩真是大好了,别气,这没用的女人,你若不喜欢就当个粗使丫头算了。等你痊愈,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娘都给你娶进门。 白宇轩神情冷淡,只看到人群背后的真一,慢慢抬头,打湿的头发滴水,苍白湿润的小脸上,狭长漆黑的眼睛,意味深长地对他笑了。 就像从枯井里,爬出来复仇的水鬼。 我不喜欢她。也没碰过她。你们就说弄错了,婚礼不作数,现在就让她走,离开我们白家。 不行。最先反对的是白老爷,他已然有怒意,你叫我们白家的颜面何存 白老夫人颤颤巍巍的走过去,抓住白宇轩的手,唉声叹气:唉,奶奶的乖孙儿受苦了。娶媳妇是为你的病,你好了怎么说都行。再怎么也不能糟蹋人,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白洛川站在门口,并没有往内走。 看到真一低着头,极力缩小存在感,像一只被打湿了的小猫,仓皇不知道往哪里藏。 他无声地往前挪了几步,悄悄递上去一块素蓝色方格的手帕。 真一抬头,和他对视。 白洛川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悔愧、不安,很平静,有一点淡淡的烟雨将来的忧郁寂寥。 他看着真一的眼睛,甚至还带着点昔日的温柔,但却像快干涸的河床,本身就所剩无几。唯独还剩一点冰天雪地里同命相连的怜惜孤独。 这眼神,叫真一差点没忍住笑了。 燕十七,这人的心理素质可真好啊。不知道的人,谁敢相信,这样的人是个刚刚替他药罐子哥哥,骗婚良家少女的人渣 燕十七冷静地说:根据心理学研究分析,白洛川的这种心态是很正常的。因为当初他对沈秀贞说的话是,要不要嫁到白家来而不是要不要嫁给他至于沈秀贞是否会错意,这与他无关。隐瞒婚书的是沈举人,也与他无关。所以,总之他很无辜,而且因为被你恨,无故背负污名的他,就更无辜可怜了。 真一目瞪口呆。 她最多只是戏精发作演过头,这位演对手戏的,可是武装到心理了。 无不无辜,跟他有没有关系,当真是心里没有一点AC数啊。 第66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3 真一抬眼,默默的和白洛川对视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纤白的手指攥着衣角,却并没有接那个帕子。 那一眼清澈藏着淡淡的悲苦,但无怨无恨,仿佛一朵被疾风骤雨摧残,仍旧美好素雅的小白花。 她低下头,却不是真的什么也不看。而是垂眸,眼尾意有所指的上扬,望着白宇轩。 在白洛川眼里的小白花,在白宇轩眼里,就是剧毒食人花了。 白宇轩眼看弟弟当真和这女人不清不楚,顿时对白老爷的态度更强硬了。 我说不娶就不娶,她和洛川拜的堂,对外迎亲的也是洛川,要娶也是洛川娶的她。我是久病之人,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平白糟蹋好人家的姑娘,哪是冲喜,是怕我不死,给我增加罪孽业障的。白宇轩语气强硬,胸口不由憋得难受起来。 不兴这么咒自己的,是不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白老妇人立刻心疼的抱紧孙子。 白夫人斜眼连剜了真一好几眼:犯不着为这种丧门星生气,你刚好些,若不是大夫说了冲喜,她这种人哪里能有这样的福气嫁到咱们家她那烟鬼举人爹,欠咱们白家的债,迟早把她给卖了。这不是积德行善是什么是不是哪个不知好歹的贱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看娘怎么罚她,给你出气。 白宇轩听了这话,急出满额头的汗。他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婚事居然还是不能动摇半分。 -- 第131页 心慈的奶奶不同意,一家之主的父亲不动摇,而母亲的反应,却和沈秀贞在他面前说得,一味苛责虐待的态度,完全相同。 包括弟弟当众对沈秀贞的示好,这一切仿佛一出写好的剧目,无可转圜的一一上演。 想到沈秀贞昨夜红烛下说起的,所有人都是死后重复的无稽之谈,每个人的表现,推衍的日后发展,仿佛真如她所言了。 白宇轩脸色苍白,牙关紧咬,说不出一个字。 真一仿佛一个游离故事之外的女鬼,扮演着被欺虐的新妇,手指仿佛在擦眼泪,又仿佛透过指缝,半遮半掩的嘲笑。 但这一切,所有的剧中人都没有察觉到,只有白宇轩一人看到了,却无法办法说出来。 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让二少爷出面,把我骗娶进门,我一心一意侍奉夫君,我做错了什么 众人原本见白宇轩闭口不言,事情就已尘埃落定。只当他不喜沈秀贞,白夫人更是哄孩子一般,一口一个丧门星骂着。 没想到,一直隐忍不语被谩骂的女人却忽然说话了。 冲喜,冲喜丧门星,好好好,我这丧门星,这就为你白家上下,冲这个喜! 沈秀贞凄厉的嗓音,说完这话,冷笑着,猛地冲出了屋子。 快,跟上去看看!白老爷皱了眉,唇边习惯性的笑意还在,越发显得老谋深算,心机深沉。 白洛川记忆里,沈秀贞是个羞怯的,逆来顺受的姑娘,没想到她方才竟然突然爆发。 他愣了一下,这才赶紧跟上去。 白洛川追着喊着沈秀贞的名字,一直追到后院,见她头也不回的往后院的井口冲去。 不好啦,少奶奶跳井了! 等第一波人赶来,只看到一道穿着新妇桃红石榴裙衣裳的女子,决绝地跳入井内,白洛川极力伸手去抓,却只抓住她云鬓上一枝红花朱钗。 白家上下,任是白老爷子都没想到,新妇进门第二天,会是这个局面。 白洛川失魂落魄,眼睛大睁怔然地望着前方,手里紧紧攥着那一枝红花朱钗。 快,快叫人打捞上来。 然而,从早到晚,这口井几乎被抽干了水,里面也没有找到跳井而亡的新嫁娘。 夜色降临,冷月高悬,投影水里。 整个白府上下都噤若寒蝉,不止是一个人目睹沈秀贞跳井,而这井里挖得这样深了,也没有一丝可以藏人的地方。 这事实在是太可怖了,越想越渗人。 把井填了!白老爷冷静极了,冒着寒意的声音,淡淡地嘱咐,给沈家一笔封口费,就说这女人跑了。我白家既往不咎。叫他们嘴闭严实了。 白夫人也眼神悚然:那宇轩那里他还不知道,我怕刺激到他。 白老爷瞥了一眼,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瞒着他,就说按他说的,人让洛川收了。婚事取消。过段时间,再给他找个好的。 看到那水,白老爷不由想到那口井,虽然不是同一处水源,但他也一阵犯恶心。 索性放下茶盏,眉头紧锁:白家内部,把那几个下人,打发到其他地方的庄子里去。北边商行运输,缺些人手。 不是说,那边土匪多,运输的生意暂且停了吗白夫人刚插了一嘴,见到白老爷眼镜后冷冷射来一眼,顿时神情僵硬,紧紧闭了嘴。 是,父亲。白洛川毫不意外,一点就透的应下了。 对外说少夫人侍候大少爷殷勤,半步不离,颇为贤良。过一段时间发丧,说是忧思郁结,偶感风寒,突发恶疾病逝。 沈秀贞,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消失在白家了。 只当了一夜一晨的白家少奶奶。 但是,白家很多人的心里都明白,这个女人,从未离开。 奇怪的是,自从沈秀贞死后,白家大少爷白宇轩的身体,当真一日日好起来了。 三个月后,就能下床行走了。 之后,白老爷子从外国请来一个洋大夫,用了一种新药,过不半年,白宇轩就能和普通人一样生活,渐渐也开始经手起白家的生意。 白家举家搬迁到上海,这老宅便只留了几个老仆婆子看守着。 白家真是富贵大户人家,这小地方真是屈就了,看样子他们是不会再回来了。 是啊是啊,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白家两个少爷都是俊秀风流的人物,若是白家还在这白桥镇,我娘家那侄女生得一表人才,说不定能有这个福分呢。 哟哟哟,白家什么人,能看上你那穷酸娘家 怎么不行了,做不了大奶奶,讨个享福的姨娘也能当当吧。 还姨娘呢,姨娘也轮不到咱们这小门小户,也不怕你娘家嫂子把你这老货打出来。 怎么轮不到了,咱们的大少奶奶,不也是个破落户出身,听说娘家穷得连他爹的小老婆都跟人跑了。可大少爷还不是爱得跟眼珠子似得,等闲不让人见。 嘿嘿。闲聊的婆子冷笑一声,压低声音,咱们的少奶奶啊,不是活人。 -- 第132页 什么意思 我跟你说这话,谁都不能说出去。看到东院那口填实的井了吗当年少奶奶进门第二天,大少爷和婆母磋磨得,连一口改口茶都不让她敬。一口一句骂着,造孽哟少奶奶好歹读书人家出来的,一时想不开出门就跳了那口井人到现在都没打捞上来。老爷亲口下令封的消息。要不然会搬走得这么快 听见这话的女人两股战战,双眼无神,许久才哆嗦着说:可是,大少爷的房间里,真有个穿红衣的少奶奶。我亲眼看见了。少爷还对她说话。 两人立时,面面相觑,脸色都煞白。 白老爷举家坐上去往上海的火车。 白家的生意做得很大,连外国都有产业。在繁荣的上海,自然也有自己的白公馆。 搬去上海的事情,早有计划。陆陆续续的产业、大件行李,就都先运过去了,如今举家迁去,也算轻车简行。 白老爷的神情有些放松,但眉宇还是惯性的皱着一点,像是时刻思考着什么深奥复杂的商场谋略。 他想的是大儿子白宇轩,既然举家搬走了,身边除了绝对衷心的老伙计,剩下的仆从就另换了。 那么,有些事情也可以省省了。 当年沈家的婚书,政府那边记录消掉了吧。 身边的管事低声道:是老爷,保证没人知道大少爷有过少奶奶。 白老爷神情冷静: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既然这样,发丧的事就算了。添那一副棺材,坏了风水就不好了。 是。 长途车上,略嫌无聊,白老爷关心了一下儿子:洛川在做什么 二少爷在核对账册。这次大少爷和大奶奶留在后面,陪着老夫人慢行。事情都叫二少爷一人做了。 白老爷的嘴角多了一点笑意。两个儿子里,他显然更偏好这个跟他一样,留过洋,行事手段,都是由他一手教出来的小儿子。 大儿子像他早逝的父亲,话少冷静,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早些年一直卧病在床,有些个心思手腕眼界,就跟不上时代了。 白老爷心里,白家只需要一个当家作主的人就好,剩下来的,只要不惹事,跟着大方向走,他也不亏待哪一个。 到了上海,给那几位正商名流发帖子时候,记得着重看一下,家里有适龄小姐的。洛川年纪不小了。 管事应了下来,又低声补充一句:那大少爷呢 白老爷稍稍皱了皱眉,很快松开,眉心也有些暗沉:谁知道他犯得什么病,一说亲事,就拿那女人的事堵我。他不愿意就算了。让他母亲自己愁去。 当初白家上下,都怕那事刺激了白宇轩,只说那姑娘收到白洛川院子了。对外却还是以少奶奶身份粉饰太平。 谁知里外两套谎言慢慢过了界,许多人都言之凿凿说起大少奶奶与少爷恩爱,说得有鼻子有眼,颇为详实。外人都说白家是冲喜娶对人了,白宇轩的病才能药到病除。 白家自己人却知道,根本就没有那个女人。 但谎言是他们放出去的,自然还要笑着应了,心里自然感觉颇为不踏实。 谁知,问题竟然是出在白宇轩那里。 他时常做些仿佛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存在,却小心隐藏的举动。可若是白老爷厉声问起了,他又矢口否认,态度坦荡坚决。 虚虚实实的,白老爷这种不信鬼神的人,见了这个儿子都有些心里不平静。 否则,他这样孝顺的人,怎么会一意孤行要老母亲跟他一起背井离乡,举家搬到上海去气得老母亲都不想看见他,只同意大孙子陪着她,慢腾腾不情愿的往上海来。 实在是那宅子,一日日的,真的不能住人了。 因为,白老爷自己亲眼在白宇轩的门后,看到一角抽走的百褶石榴裙 作者有话要说:  燕十七:你怎么说跳就跳了 真一:难道我还要挺着苦情小白花脸,让他们虐我一年半载吗 * 气氛有点悚然,但是不用怕,后面是我们甜甜的真一小姐姐呀~ 第67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4 那天,真一演着苦情新嫁娘,却突然爆发冲出去跳井。 这神操作把抱臂看戏的燕十七吓了一跳。 喂喂喂,你这是做什么啊今天敬了茶你就能成为飞上枝头,正式成白家少奶奶了啊。你这一跳,这是直奔地狱难度了。 对此,真一表示:可我的人设是鬼嫁娘啊。 燕十七指着剧本:不,你的人设是知书达理、隐忍苦情小白花冲喜少奶奶。 真一弯着大眼睛,甜甜地笑:我帮你问问我相公公,看他认不认相公公,请问你跳井的媳妇,是知书达理少奶奶还是苦情隐忍小白花 燕十七眼尾垂下,生无可恋:白宇轩一脸冷漠,表示都不是,我媳妇是个神经病,而且不用跳井,她已经是个鬼了。 真一满意地点头,示意就是这样没错了。 如果人设本来就是个鬼,那自然不存在死不死的问题。 最惊喜的是,白家把所有知情的仆人都弄走了,还搞了内外两套谎言体系。这简直是惊悚片的最佳舞台啊。 -- 第133页 那么,真一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白家之外的人面前,因为,白家也极力让那些人相信,她还好端端地活着,还存在着。 白家人就是她这只鬼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最大的助力。 最有意思的是,白家人里,最里层的白宇轩和最外层的普通人是一样的,他也被隐瞒了,认为真一还活着。 这就很好玩了。 当天入夜,白宇轩的房门发出轻轻吱呀一声,缓缓被推开,又关上。 白宇轩因为常年生病卧床,白日觉多,晚上就睡得极浅。 他睁开眼睛,想来或许是母亲交代的哪个下人,来看看他有什么不妥。 是谁 一盏红烛的光映照在青蓝色的床帐上,红色的火苗遇见青蓝色,变成一团焦黑的色块。 那黑色的阴影不止是火烛,还有穿着红衣的人影。 黑影无声缓慢地移动接近,走到屋子中间。 怎么不说话 一种莫名的死寂压抑在空气里蔓延,白宇轩黑长的眉毛微压,支起身,猛地拉开床帐。 屋子里却没有人。 他微微皱眉,逡巡一圈。 找什么呢声音在床右边的窗台那里响起,那里摆着红木梳妆台,一个熟悉的人影背对着他,坐在那里,正一下一下梳着头发。 西洋镜里,整个房间都暗沉沉的,唯坐得近的她,在红烛的照耀下,皎洁秀美的面容纤毫毕现,仿佛工笔白庙的仕女。 镜中那张尚未脱离少女青雉纯澈的面容,因为嫁为人妇的装扮,多了一丝特别的妩媚神秘。 白宇轩看清梳妆台前坐着的人,皱着的长眉松开,淡淡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真一透过镜子看着他,梳子一下下通着发梢,忽然顿了顿。 那我应该在哪里 白宇轩想到白天母亲对她的苛责辱骂,她跑出去后不久,母亲回来,沉着脸说,洛川把她收到院子里去了,她自己也愿意的。婚事就此作罢算了。 他却记得,昨夜和今晨,这女人提起母亲和弟弟,分明满腹嘲弄怨气,怎么看都不会愿意被洛川收房。 还是送她回家去吧。 母亲嘟囔着讨了个丧门星,又很快脸色愀然的住了嘴。 你放心,你爹心里有数,就当咱家没这个人吧。 可是,这会儿沈秀贞却又回到他这里来了。 白宇轩想了想白天的事情,平静地问她:你是不是不喜欢洛川 真一没有回头,两个人的视线在镜面里相遇。 她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他误导欺骗我嫁给你,我既是他的嫂子了,他又总是对我殷勤温柔,满眼不得已的苦衷。你若是我,喜不喜欢他这种小叔子 白宇轩摇头:你不喜欢他没关系。但洛川不是那样的人,让你嫁进来是我父亲的意思,我母亲做不了主。洛川更不能违背。他受过西式教育,对你好是不忍心,也或许有愧疚。你若不喜欢他,就在这里好了。等过几天,我想办法解决此事,送你回家。 真一散着头发,身上穿着素白软缎的睡衣,起身慢慢走来,脸上神情轻慢漠然。 床很大,她非要睡一半,白宇轩除了皱了皱眉,也没有办法赶她睡地上。 真一单独盖着一床被子,闭着眼睛很快没有声响。 梳妆台那盏烛火熄灭了,昏暗的室内,真一的脸色很白。 规规矩矩的直挺挺的睡着,看起来就像躺在棺材里的死人一样。 白宇轩想到白天她被谩骂苛责,哭着跑出去的样子,看到她小小的还未张开的脸,微微叹息一声。 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好同情的,毕竟沈家欠了他们白家的钱。虽然他不愿意娶她,但就是在白家当个丫鬟抵扣债务,也是绰绰有余了,不觉得有什么好亏欠了她。 白宇轩久病不出,不知道现在是民国,买卖人口是违法的,顶多只能雇佣下人。 他只是从最基本的利益角度看,以沈家的情况,她不是在白家,也可能是其他地方。 至于新婚之夜,真一满嘴的鬼啊死啊,骗婚、借腹生子、殉葬,鬼节重复什么的,无稽之谈,他当然是不信的。 白家没必要骗婚,洛川不是坏人,母亲也不是。 他觉得,这只是小姑娘会错了意,对洛川由爱生恨。听多了话本故事,臆想出来的可怖未来,这才做出说出这些不着调的事情。 到目前为止,除了几声谩骂,白宇轩没有看到任何白家对不住沈秀贞的地方。 他想,若是父亲实在不愿意退婚,自己就照看着点她,让她衣食无忧过一辈子好了。 若是他能活得长一点的话。 白宇轩躺下,闭上眼睛,不多久又睁开。 方才他的手无意识碰到真一的,感觉像碰到沁凉的井水一般。 起来,盖好了再睡。我身子骨弱,你要是病了传染给我,劳累的还是你。 左边的人毫无反应。 白宇轩忍了忍,艰难的坐起来,把她的手塞进被子里,掖了掖被子。 他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迷迷糊糊一觉到天亮。 醒来后,房间里却只有他一个人了。 左边的被子枕头都不在。 -- 第134页 他摇了摇铃,门外的佣人们走进来。 白宇轩发现,很多人都很面生: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回大少爷,翠儿姐姐回乡嫁人了,其他人被老爷打发去做别的,我们是夫人调过来的。 白宇轩只是随便问一句,家里的人来来往往,他并不在意,名字也没有记全。 少奶奶呢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少奶奶不知道,没看见。 那几个人一问三不知,白宇轩也没有生气,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问也只是下意识问,并不是一定要找真一做什么。 只说这几句话就让他有些虚弱劳累,干脆闭了嘴,沉默的熟悉换装。 虽然久病在床,白宇轩也极力按照正常人的作息生活。 吃早饭的时候,他并不是跟全家一起的,毕竟他生了病不舒服,没得也影响其他人。 所以,吃饭的时候没看见真一,他只当她是和其他人一起吃了。 吃过不久,白宇轩就觉得乏力头晕不适,很快回房躺在床上,手脚都发冷。 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问这里哪个人识字,给他读一本书。 结果那些人都不会,之前唯一会一点的翠儿还被打发走了。 白宇轩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让人告诉母亲给他找个新的佣人。 他只是默然了片刻,就说算了。 让其他人下去,他自己吃力的翻了几页书,终于还是头晕眼花,书滑到踏板上,他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走到他床边来。 轻柔微凉的嗓音念着《资治通鉴》,正是他叫人随手拿来的几策书之一。 听了一阵,白宇轩好多了,睁开眼。 穿着红色石榴百褶裙的真一坐在屋子正中的凳子上,红色的绣鞋空中一摆一摆的。 她虽然算书香门第出身,那脚大约因为要干活,竟然没有缠足。 白宇轩的神情就又微微好了些。 怎么出去这么早今天有人欺负你吗 真一埋首书本:没有,他们只是不理我,当做看不见我。 白宇轩平静地说:安静点也好。那你就别出去了,书房你知道在哪的,想看书或者什么,都可以。 真一慢慢抬起脸,她的唇笑起来很红,眼睛弯弯的,眼珠似乎很深,眉细长又黑,皮肤却比象牙还白。 穿这深色暗红的衣裙,又是在门窗紧闭的室内,光线稍显昏暗,显得她整个人格外浓墨重彩的艳丽。 艳丽得稍稍有些不祥,让人莫名的紧张。 她笑着起身进了左侧的书房,室内那种压迫浓郁的艳色还是很明显。 白宇轩摇了摇铃,安排进来的人说:去账上支十块大洋,买些新近的书,再去铺子里看有什么适合少奶奶穿的新式样的衣服,买几件回来。悄悄的,别让母亲知道。 下人心下虽然疑惑,但还是连忙应了去办。 只是私下里几个人嘀咕发现,这院子里似乎没有人见过少奶奶,少奶奶到底在哪里 可是大少爷娶亲这事大家都知道的,他总是跟他们提起少奶奶,还总是给她买东西,听上去,少奶奶每天都有在这里生活的样子。 而且,大少爷每回起来没看到少奶奶,神情都有些古怪。好像是不高兴,又像是发现了什么。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们被勒令只能在这院子里,不能去其他地方乱串门说话,便也疑惑后就算了。 许是少奶奶早出晚归,去夫人或者老夫人那里孝敬了吧。 倒是府外,不知不觉开始流传,大家都说,大少奶奶真是好福气,大少爷这样的宠爱她。 这话流传到了白家人的耳里,第一个主意到不对的,是白洛川。 第68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5 白洛川是眼看着真一跳井,消失不见的。 那枝仓促抓住的珠花,现在都还放在他书房的抽屉里面。 但周围的人煞有其事,仿佛亲眼看见似得,言之凿凿说着大少爷对少奶奶的宠爱。 白洛川没有声张,而是悄悄的去查证了一下,发现这些都是确有其事,白宇轩是真的买了很多女子用的东西回来。 而且,这些东西就挂在白宇轩的房间衣柜里。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沈秀贞没有死,而是被白宇轩救了,就藏在他的院子里。 这事白洛川能发现,白家的当家人更是早就发现了。 白老爷向来深思熟虑,并没有声张,只是吩咐白洛川悄悄将白宇轩院子里的下人都叫来,挨个问话。 大少爷每日都会提到大少奶奶,这几日提的少了我没有见过大少奶奶。 是啊,买了许多衣衫首饰还有书,不过少奶奶都不喜欢,没见她穿过。 这,是我传的话,是夫人吩咐我们在外头这么说的。但,我就说了一次。 没见过少奶奶。 没见过。 好像,没有看见过。 我听到大少爷在屋子里和人说话了,好像有来有往的半夜起来的事。 白洛川记得,之后父亲什么也没有说,给了那些人一些赏钱让他们下去。 -- 第135页 然后,父亲带着他直接去了大哥的院子里。 那时候快接近中午了,烈日当头明晃晃的照着,眼镜后父亲的脸色很阴沉难看。 他们长驱直入,穿过一道道门,直接走到白宇轩的院子里。 院子里的仆人都被父亲叫走了,按理来说只有白宇轩一个人,可是他们却听到有人说话。 胡闹,这种书以后不准看。微微低沉温和的嗓音,是白宇轩的。 或许是风声吹动响叶杨,或许是正午烈日下一路走来,耳里有些嗡嗡。 直到现在,白洛川都能记起来,那随着他的话,似有若无的笑声,窃窃私语。 然而,当他们紧跟着走进去后,院子的白玉桌椅上,却只有白宇轩一人。 蓝色的紫藤花垂下来,柳树如烟。 白宇轩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头发修剪得齐整。 他一贯不喜欢外人碰他,每次都是长得长了,白夫人软磨硬泡地,才能叫他勉强心情不快地同意。必还得是某个最细心话少的老师傅。 但纵使是那位老师傅,也修剪不出这样的精致妥帖来。 白宇轩的眉宇疏淡,虽然看上去还是老样子,他的气色和精神却都好了很多。至少若是以前,他是不会像这样一个人坐在烈日阴影下读书的。 烈日 这一点忽然提醒了白洛川,如果真的是鬼魂作祟,鬼魂不是最怕阳光的吗 他骤然松懈了许多,笑着问候:大哥,许久不见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光下看书 话音一落才想起来,那些佣人都是被父亲支走了。 父亲,洛川。白宇轩也站起来,向他们示意,晒晒太阳而已,你们怎么过来了 刚刚你身边的是谁白老爷沉着脸,声音不大,语气也不算冷。 白宇轩眉间略凝,平静地看着他:只有我,许是隔壁哪里路过的人,父亲听岔了。 白老爷没有说话,神情越发冷沉,看了看他,向垂花门走去,后面通向的就是白宇轩的正屋。 白洛川对大哥歉意的点了点头,也跟了上去。 却见大步走着的白老爷忽然止步不前。 父亲,怎么了 白老爷神情从未有过的凝重,他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被晒得,微微的发白,直直地看着前方。 白洛川看去,前方什么也没有,只有紧闭的白宇轩屋子的大门。 父亲走在前方,脚步谨慎又很沉稳,猛地推开大哥的房门。像是防备里面跑出来一只猛兽似得。 他跟在后面,看了一遍,里面没有任何能藏人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一件属于沈秀贞的旧物,只是原本选作新婚夫妻共同的衣柜里,挂着几件女子的衣裙。却都是淡雅的新式衣裙或洋装,几乎没有上过身。 你买这些回来做什么 白宇轩看着似有怒意的父亲,神情淡沉:比起这个,父亲带着二弟一通搜查,好像我房里藏了个什么宝物一般,是我们白家新出来的家规吗 大哥虽然一直养病不出,父亲待他也淡淡的,并不亲近,但是白宇轩身上却有一种属于白家人特有的,不知该说是养尊处优,还是沉淀内敛的气度。 他好像并不害怕父亲,甚至也不仰仗他,仿佛有什么底气托底,纵使掉下去,也不会粉身碎骨。又或者,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足以让他在意。 白洛川想,他是没有的。就算他拥有再多东西,还是觉得毫无安全感。这种感觉当他还是少年时,在独自游学国外的轮船上,就有深刻的体会。更早的时间,或许是儿时还没有记忆的时候。 所以,即便父亲很喜欢他,对他很好,像是对待内定的继承人。但白洛川还是谦逊谨慎的。他没有,也学不来大哥的那种沉稳从容。 白宇轩说了这样的话,纵使白老爷脸色暗沉,到底没有说什么重话,反而平淡地说: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胡话。我是听说几个下人惫懒,怕他们不尽心,你又是个万事不上心的,这才特意来看一看。 我这里一切都好,父亲长日奔波,夙兴夜寐的,当心身体,不必为我操心。 白宇轩的声音算是温和,却并不亲昵。 白老爷笑了笑,虽然也算不算慈和,却是关切的:你身体好了,我比多赚两重利润都省心。你买这衣裙,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要送人吗 白宇轩摇头:报纸上说外头日新月异的,我出不去,买来让人穿给我看看。小事而已。对了,沈秀贞送回沈家了吗母亲说她之前安置在二弟的院子里,我想了想到底不妥。二弟以后也是要说亲的,若是不行,便还是送回我这院子吧。就当养个闲人了。 白老爷眼神微动:早在第二天就送回沈家了,还给了一大笔银子。听说他们嫌丢面子,早就搬走了。 白宇轩皱了皱眉:怎么我最近老是听到外头人说起沈家少奶奶,好像她还在我的院子跟我一起过似得。 白老爷的脸白了一下,心头不由一寒,想起方才的笑声,还有合起的门扉间,抽回去的一角石榴裙。 白洛川接过话说:母亲怕人说闲话,对外便瞒了,这婚事已经取消的消息。 -- 第136页 白宇轩似是接受了,若有所思:母亲最爱面子。原来如此。 你放心,过段时间,久了大家就会忘记这件事的。 白老爷抬手,迟疑了一下,落到白宇轩的肩膀,只轻轻拍了一下:过段时间,等你身体好些了。 白宇轩坦然道:我好多了。 那就好。 是啊,似乎是那个女人出事后,白宇轩的身体就一日日好起来了。今天看到他,甚至想不起来他之前下不了床的病危样子。 那一日的事情,开始得微妙紧张,像走入一幢妖邪骇人的秘闻里,结束得却荒诞随意。 如同白日正午的太阳晒晕了,恍惚做了一个梦。 但白洛川永远也忘不了,走出大哥的院子,走在白家大院的中轴路上。父亲忽然住了脚步,沉默了片刻,问他:刚刚在你大哥的院子里,你有没有看到,闻到什么比如,槐花蜜香。 白洛川眼神微变,他疑惑地说:大哥身上,好像是有点槐花香,大约是哪个下人小姑娘染上的吧。 白老爷摇了摇头,目光晦暗沉沉:白家的下人,所有的用度都是规定好的,这种北边来的香,只有一个人用过。 谁 白老爷没说,但是白洛川知道答案,因为他房间那只珠花上,也带着同样的槐花香气。 当天黄昏的时候,白宇轩的院子里又新换了一批下人。 所有人拿着包袱,忐忑不安地站成一排。 白宇轩披着外衣,垂眸淡淡地喝着茶。他抬起眼皮,平静沉稳地看着他们。 我这里,三个月里已经换了三波人了。知道他们为什么走吗因为话多。这个院子里的事,我的事,不管外面怎么说,出了院子就要忘记。不然,换掉你们的不是我,也会是白家任何一个人。我并不在意,明天站在这里的是谁。但如果你们在意,就记得我今天说的话。 是,大少爷。 白宇轩点头:天黑以后,回自己的房间不要出门。厨房的人去下一锅鸡汤面吧,晚上的时候,少奶奶要吃。 有些人微微变了脸色,但却咬着唇什么也没有说。 第二天,那锅鸡汤面完全空了,摆着两副用过的碗筷。 但,所有人都没有说什么。 日子就这么平稳的过去了,直到白家举家搬去上海,老宅空置。 奶奶小心。 白宇轩伸手,小心地将老人家接下马车。去往上海的轮渡已经等着了。 奶奶我年轻的时候,也是随着你爷爷跑惯了车马的,不碍事。唉,你父亲这不肖子,我说你们年轻人去上海就去吧,我就喜欢守着那老宅子,心里踏实。可是他偏偏不让我如意。 白老夫人脸上数落着,心里却是明白,这是儿子不放心她,孝顺才会如此。 白宇轩沉默着,并不说什么,只有白夫人小心说着替丈夫分辨的话。 白老夫人嗔怪地叹口气,斜瞅一眼白宇轩,抿嘴却是笑:你啊,像你爷爷。都不知道说两句好听的话,哄哄我老太婆。 白宇轩抿了抿唇,到底没说什么哄人的话,只是搀扶着她,往船上走去。 把两个重要的女眷安置到头等船舱后,白宇轩又回到了岸上。 不久,一个披着薄披风,兜帽罩头的人不知道从何处而来,忽然走在渡口的木桥中间。 白宇轩伸手,握住那只苍白冰凉的手,沉默地和她一起走回船上。 这位是 我夫人。白宇轩冷淡地看了眼那渡口审查的人,对方收回目光,只瞥见走路时候,斗篷下红色的绣鞋。 这年头,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还穿这种式样老气的鞋子啊。 他嘀咕着,很快抛诸脑后。 白宇轩带着真一,走到单独的一处客舱。 真一掀了斗篷,不开心地吐一口气:闷死了。 白宇轩看着,这么久以来,每次出现都是一身石榴裙的真一,平静地说:你的东西都搬来这里了,看看还缺什么 真一望着窗口外,漫不经心地说:我不能出去看看水面吗 白宇轩淡淡道:如果你换身衣服,我就陪你去。 那,那我换吧。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以为,真一是被打发到白洛川的院子了。只是过得很不好,于是,总要夜里偷偷跑回他这里吃东西、睡觉。像野猫,找一处勉强安心休憩的地方。 直到,他发现白家里外两套不同的说辞后,隐藏着一个秘密。 他不愿意相信,但是,真相好像往最坏的一面发展着。 直到现在,白宇轩也不知道,真一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那一天她跑出去以后还是洞房花烛夜,她胡言乱语的说辞,其实,是真的。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就还像以前那样相处。秘密没有被说破,就还是秘密。 即便是,举家搬去上海,白宇轩也没想过有丝毫改变,只要他还活着就这样吧。 但也只是习惯性地对她好一点而已,没有任何其他。 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或是扭转注定的命运,都不是。对一个随时病危的药罐子来说,永远不会去想睡着以后的事。 -- 第137页 白宇轩背着身,淡淡地问:换好了吗 第69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6 轮渡在江上飘了许久,终于一帆风顺到了上海。 白老爷的确是个孝子,便是生意再忙,他也亲自带人来码头接白老妇人,身边自然也跟着白洛川。 老太太虽然有气,这一路大孙子陪着,儿媳妇伺候说着好话,正主又不在面前,做母亲的到底担忧挂念,这一见面,三分怨怒顿时也去了个七七八八。 白老爷见母亲态度和缓,儒雅沉稳的脸上露出笑意,立刻去搀扶。 一家人亲亲热热往前走,上了小汽车,白老妇人才想起:宇轩怎么没见 白洛川站在车外,安抚奶奶说:大哥在后面安排府里的人搬运行礼,奶奶先和父亲母亲回白公馆歇息。我去帮大哥一把,晚饭前我们就回来。 老夫人这才满意了,褒扬了孙子们几句,嘱咐他们小心,一定早些回来吃团圆饭。 送走一家子后,白洛川折回去。 码头上的行礼不多,毕竟重要的东西都是生意上的,早就随着白老爷入上海时带来了。剩下这些家眷惯用的行礼,此刻也早已规制安排妥当,就等着随派来的车,连同佣人一起运回白公馆。 条理已然分明,按理来说,只需要一个有分量的管事看着就行。 白洛川找到人问了一圈,事事妥当,唯独没有白宇轩的人影。 直到听到下人们议论,说大少爷在渡轮上,结识了一个小姐,相谈甚欢。那小姐的家人许久不来接,大少爷便送那个小姐回家了。 听到这个消息,白洛川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去岁白宇轩院子里,那个影影绰绰的人。 随即,他摇摇头。 光天白日,又是从镇上到上海,便是真的鬼也不可能追来了。 他转身先上了车。 在他身后,两个人小心翼翼抬着一口红漆箱经过。 小心点,大少爷说了,轻拿轻放,里面是极贵重的物品。 白洛川在后视镜看到了,探出去对他们示意:既是大哥的贵重物品,派个稳妥的人带上,坐我的车送你们回去。 谢谢二少爷。 他们上车的时候,白洛川伸手接了一下箱子。 很轻,像是空的一样。 车开了,白洛川随意看了眼后座的箱子:是什么东西 我们也不知道。大少爷的东西,我们不敢打听。 白洛川一怔,他大哥向来不管事,看上去文弱冷淡,但是在下人里却很有威信。 怪不得,敢一句吩咐就放心把重要的东西让下人运送。 白宇轩是傍晚夕阳余晖将尽的时候,回到的白公馆。 他脚步稍快上楼,看样子是打算立刻换了衣服去吃饭。 白公馆面积很大,欧式洋楼别墅,带喷泉的花园草坪。 白宇轩一路走来,虽然是第一次到这种房子里,却并没有任何拘束。 他在佣人的带领下,找到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走出来,迎面就看到捧着箱子走来的白洛川。 洛川,箱子怎么在你这 白宇轩虽然这么问,面上却没有多少讶然,淡淡的,毫无紧张在意。 白洛川笑:听说是大哥的重要物品,我便让他们坐了我的车回来。想想刚搬家,乱糟糟的,万一遗失不好,就想亲自交给大哥。 白宇轩点头,一手接过箱子,一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还是你细心,多谢。 白洛川看着他走进去将箱子放好,不出一分钟就出来:走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他们向外走去十多步后,白宇轩的房间忽然传来轻微的声音,衣柜的门自动打开 白洛川猛地回头看去,清秀的剑眉皱起。 白宇轩也看了眼,不甚在意:房间比较乱,许是没放好,让佣人收拾就行,走吧。 哦。 经过转角的时候,白洛川有意无意回头看了眼,却看到本来关好的门开了一条缝,似乎有一道红影从那道缝隙里走过去。 他的眼睛,不由微微睁大。 怎么了白宇轩淡然自若。 白洛川勉强道:没,没什么。 第一天是家宴,自然是一家七口吃饭。 白家两兄弟,白老爷和白夫人,白老爷的两个姨娘,还有白老夫人。 从第二日开始,便是白家在上海结识的关系圈里,各种场合的宴请交际。 最重要的,是在白公馆内举办的宴会,旨在让所有人知道两位白家两位未婚的公子。 能有适龄的女眷结为姻亲固然好,便是没有,也可以让年轻人互相认识一下,以后生意场上见到了,彼此也相熟,方便做事。 白洛川的洋装本就多,又是早就随白老爷先一步到的上海,他的礼服自然早就做好了。 白宇轩来得迟,但是白公馆本就做的洋布生意,又有自己的老裁缝。在他到的第一天晚饭后,就安排了人上门来量体裁衣。 白洛川这几日已经随着父亲奔走了一些场合,对人际关系和往来之事,早已驾轻就熟。只有白宇轩,本就常年卧病在床,身体欠佳之下,与外界多少有些脱节。 -- 第138页 虽说那次冲喜后,他的身体邪门的慢慢康复,又有白老爷结识的洋大夫和新药,现在已经与常人无异。但是气质和阅历这种东西,还是从骨子里让他显得不够时兴,有种老派人的感觉。 白老爷本来担心他露怯,有些指点敲打几句,没说几句话,白宇轩没说什么,他的老母亲却偏疼大孙子,先嫌弃他语气不够温和,态度不够耐心。 人上了年纪,爱絮叨,几句话又提起最近梦到死去的丈夫。说白宇轩像他爷爷,这样稳重寡言好。 弄得白老爷一时不知说什么,这时还是白洛川性格温柔开朗,笑着打圆场。 父亲也是关心则乱,大哥哪里就迂腐了,听说上次随奶奶坐轮渡来上海,船上时候就结识了一位小姐。大哥很有风度,还亲自送那位小姐回府上。 白老爷一听,眼底虽有诧异讶然,到底也露出些许满意微笑:宇轩还有这等事 白宇轩平静道:现在讲究男女平等,路上遇见了不便的,帮扶一把自是应该的。 白老爷笑。 白夫人观察到丈夫的神情,笑着说:年轻人多教几个朋友也好,不知道那位小姐府上是哪里,若是方便,这次宴会,你也发个帖子请她一道来玩。 她虽是旧式人,丈夫做生意的,二儿子又留过洋,到底也要紧跟时代的。不管心底赞不赞同,行为言语上也要努力跟丈夫看齐才是。 这样才能坐稳白夫人的位置。 她不经意看了眼末端坐的那两个姨娘,一个个千娇百媚,风情婀娜的,却都听话乖巧,只是笑着低头,不多看一眼,不多说一句。 这是两个得宠的,其余放在各地公馆和外国住所的,她也听过一点。但丈夫其实并不太好女色,很多只是养来应对各地应酬场合所用,就和衣服上的饰品一般。 他喜欢的女人,个顶个要听话,若是不够听话,那就得对他有用。 白宇轩不知道短短时间,母亲想这么多,只是淡淡应下:好。 白公馆宴会那一天,上海各界要员都很给面子的来了,甚至还有占据上海滩半壁江山的某帮老大,还有租界领事,这面子给得着实够大。侧面也说明了,白家的生意做得有多广。 适逢乱世,人脉关系才是最要紧的生意,银元反倒是其次了。 这种场合,任何深度性的话题都只适合浅尝辄止,如同时下流行的探戈。 介绍完两个儿子,尤其是第一次露面的大儿子白宇轩,至少让上海排面说得上话的人,混个脸熟先,随后,白老爷就打发两个儿子自由走动了。 舞池开在露天的草坪上。 天使喷泉,天鹅孔雀,真的游走在灯光下栩栩如生的雕塑旁,仿佛让人来到了传说中的伊甸园。 穿着洋装的夫人和少女们,轻掩红唇,耳边听着私语,眼神逡巡着场中的贵公子们。 觥筹交错,笑语和舞姿穿插,恍惚之间,一片醉生梦死,又唯美梦幻。 白洛川有过留洋经历,自是与那些公子小姐们有共同话题,三两句话后,说不得还发现彼此曾是校友。 白宇轩跟着他,话并不多,不够热络但也并不孤僻,分寸拿捏得刚刚好,还余有几分叫人猜度的贵气底蕴。场上一时也算宾主尽欢。 正说着什么的时候,便有年轻活泼的小姐们来主动邀舞。 有几个少爷小姐下场了,到了白宇轩的时候,他平静温雅地看着那位少女,真诚地说:我不会,若踩了你好看的鞋子,就不好了。 女孩子虽有懊恼,大抵也并不真往心上去,只是这样一来,在女伴里未免失了面子。 白洛川立刻解围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少女便难掩开心,极力抬着下巴作勉为其难状,对他伸出手去。 自西方学来的舞会礼仪,落地用起来的时候,总有些旧时代故有的留白补全。 这样一来,便唯有白宇轩独自一人站着了。 这时候,自身后忽然走来一个人。 穿着一款婀娜如鱼尾的红裙,套着黑色的长手套,带羽毛纱网的宽沿帽,半遮半掩了精致娇小的面容。唯有红唇清晰。 她微微抬头,白宇轩便看见她的眼睛,眼里微微一动,不知是笑意还是了然。 来人用一种微低的声音,轻轻地说:白少爷,可以邀请我跳一曲吗 白宇轩抬眼看了下全场,对她伸出手去。 两个人并不会什么舞步,便十指交扣,随着隐约缓缓轻挪摇摆。 靠得极近,不自觉就要低语,远远看了,叫人颇觉亲密暧昧。 白宇轩说:你就不能换点清爽的颜色吗这身太艳,像百老汇的红牌舞女。 嘶,他轻轻吸口气,脚尖充分感觉到高跟鞋的分量。 白少爷真是坦率直接,但坦率直接并不等于是优点。少女微微仰头,露出网纱遮掩的眼眸,我可不是你家的小媳妇了,我是就是百老汇的交际花啊。 白宇轩下意识皱了眉。 真一眨眨眼:你没发现,我是跟着那位上海滩的荣先生来的吗是他这次的舞伴。 第70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7 听到真一说,她就是百老汇的舞女,还是上海滩那位鼎鼎有名的荣先生这次的舞伴,白宇轩怔住了。 -- 第139页 不等他再有别的反应,舞曲却已经换了。 真一松开他的手,微微欠身退开,眨眼间就消失在一众人里。 白宇轩这才感觉到荒谬,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到舞会结束,白宇轩也没有机会和时间再见到真一。 但他并不很在意,想到房间衣柜那个上锁的箱子,想到里面艳红的石榴裙旧嫁衣,无论沈秀贞说什么做什么,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可让白宇轩意外的是,送走荣先生的时候,远远的他竟然真的看到那位清癯威严的身影旁,伴着一个红裙身影,无论是装扮还是身形,都像极了晚会上和他跳舞的沈秀贞。 谜团就这么种下了。 可是当他回房间后,半夜里,那个人还是持着灯盏走来,依旧在镜前梳发,依旧躺在他身边睡下。 白宇轩一直觉浅又少,心里装了事,可真的见了她又不能直说。 他想了想:你不是跟那个荣先生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旁边的沈秀贞睡颜很静,没有一点呼吸起伏,闭着眼睛回他:我是当舞伴,又不是当他情妇,怎么不能回 她猛地睁开眼坐起来,一眼也不看白宇轩,声音似是生气,却没有什么太大情绪,不算慢说道:我知道你嫌弃我,在外头置了房子安置我,生怕别人知道你有老婆了,影响你第二春。我回来睡个觉都不行,好好好,我走就是了。 这莫名其妙的脾气,叫白宇轩也滞了一下。 他跟着坐起来,疏淡的眉目微皱,无辜认真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你。 但沈秀贞好似真的生气了,径直往外走去。 白宇轩不得不穿上拖鞋追出去,眼看着她推开门往外走,拍回来的门撞上他伸出的手。 一面推开门,他一面无奈喊着:阿真,好了别生气了,这么晚了你能去哪里 然而门尚未合上就再次推开,不过几瞬之间,走廊上就再也没有了沈秀贞的身影。 白宇轩并无意外,只是神色微沉若有所思,想着她会不会去了他在上海置办的那处宅子里。 那个宅子只是临时用来安置阿真,毕竟刚来上海那天码头龙蛇混杂,众目睽睽之下,他没办法直接带着阿真回到白公馆,所以临时将她送到提前准备好的宅子,稍作安歇。先差人把她的箱笼送回来。 虽然,沈秀贞的身份如果一直跟白家人生活在一起,迟早会被发现有什么不对。 白宇轩当然明白这一点,却更明白,不能把她单独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从开门不见人,到思索的时间,不过几息之间。 就见不远处另一侧房间的门推开,站着的二少爷白洛川神情微凝静静地看着他,随即那张清秀的面容露出温和微笑,问道:大哥,这么晚还不睡吗 白宇轩轻轻颌首:洛川,你也没睡。 白洛川的神情轻松自然,白宇轩比他还淡然,叫白宇轩的神情微微一动。 他轻松的底色蒙着一点阴影:大哥刚刚是跟谁说话 白宇轩淡淡看他一眼,那一眼却看得白洛川笑不出来。 早点睡吧,一点风月之事,你当不知道比较好。 白洛川轻笑,曲起的手轻抵了一下唇:啊,这个,大哥就当我今夜没有出过门。 他笑着合上门,转过身后脸上的笑意却很快褪去,露出一点凝重的疑惑来。 他分明听到开门的声音,白宇轩好像在阻止谁离开。 当时白洛川是想去楼下拿酒,临时出门听到开门声音,这才止了步。 走廊的地毯固然消音,那个人若是要经过,却一定会从这扇门经过的。 可是,他怎么连背影都没看到 谜团就这么住进了白洛川的心里。 他突然想起来,白宇轩刚搬来白公馆的那天,白宇轩房间里那声响动,还有他回头看到的那一瞬间门缝开启走过的身影。 白洛川顿时脸色微微发白。 那天以后,白宇轩再也没有看到过真一。 无论是当初临时安置的宅子,还是夜里的白公馆房间,那个人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与此同时,白宇轩总觉得,白公馆内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一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没法大张旗鼓去找真一。 白公馆内的其他人却过得很自在安然。 上次的舞会,让白老爷结识了更多上海滩的名流大人物,生意也做得越发开了。 其中,与那位荣先生的交情,让白公馆在灰色地界的生意,得到了充分的保驾护航,可以放开手脚更进一步往别的行业涉猎。 白老爷自是春风得意,白夫人的心情却不那么美妙。 听说,那位荣先生每次与白老爷接触,身边都有一个干女儿,看意思,荣先生是有意为白老爷保媒,送给姨太太进来。 白老爷虽然在各地的公馆都有一两位姨太太,但大多只是没有名分,用来在各色场合逢场作戏罢了。白老爷并不是个重女色的人,纵使家里的两个,也跟花瓶一样是个听话的摆设,可这一次,白夫人却总觉得心惊肉跳。 那位总是一副西式装扮的小姐,身材很好,她虽没有看过正脸,却也感觉到那一定是个极为美貌的女子。 -- 第140页 对方的举手投足,有一种出身不错见过世面的大气,白夫人一面恨得牙痒痒,一面却越发感觉到威胁。 身边的下人劝她,不过是个姨娘,就算真的进了门,难道还能越过夫人去 可是白夫人不好的预感却极为强烈,十几岁时候,家中获罪家破人亡之前,她也有同样不祥的预感。 白夫人开始对白老爷的举动留意,说来也奇怪,凡是那个红裙小姐来的时候,她仿佛心灵感应一般,第一时间就会感觉到不对。 从门缝里偷偷去看,去听。 常常听到白老爷少有的朗然的笑声,纵使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知道他们相谈甚欢。 直到有一次,她看到白老爷亲自起身送那个女人出门,两人并肩而行,极为亲密的样子。 白老爷叫那女人伊什么,就像他们两个人才是一个世界的,旗鼓相当的般配。白老爷本就儒雅英俊,跟那个人在一起,竟然好像又年轻了好多。 这时候白夫人会惊恐地回来照镜子,看到镜子里苍老晦暗的自己,仿佛可以当白老爷的娘。 她终于忍不住了,想亲自去看看那个女人一面,看看她到底是什么狐媚不要脸。 然而她虽是白夫人,白老爷的生意她却向来不能过问的,那女人又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黑帮头子的人,她怎么能追上对方的行踪 唯一的机会,是等哪天那个女人上门来,她鼓起勇气走出去当面看一眼。 这个机会很多,可白老爷都是以谈生意的借口,私密会面,她是万万走不进去那扇门的,只能等送客的时候。 这位小姐就是荣先生的千金吧,老爷怎么不留客人吃饭白夫人端出雍容娴雅的样子,径直走到他们面前。 白老爷的脸色微微一变,镜片后的眼睛淡淡看了她一眼,微笑浮于表面:生意的上的事,我不是说过叫你别管。 白夫人的脸色微僵,还是端着笑容,看向那个女人。 对方从她出现就用手微微遮着宽边带羽毛的帽檐,只露出精致美丽的下巴和红唇,那半张脸竟然莫名的熟悉。 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女人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略过,低低大方的说:白夫人好,那么,她回眸对白老爷矜持颌首,唇边的笑容似是暧昧,又似是暗含对她的嘲讽,就按你说的办,回见。 从头到尾,白夫人都没有看见对方的正脸,只觉得那真的极美极高贵大方,让她自惭形秽又怨恨。 白夫人管不得白老爷是什么脸色,怔怔地追着那女人的背影而去。 就连对方走路的姿势,她都觉得莫名熟悉。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红裙洋装的女人走到门口,门外的光铺泻而来,她似是感觉到白夫人目光里的怨恨,忽然顿了顿,带着手套的修长手指扶了扶礼帽,回眸看向了她。 那目光淡淡的,了然,又似是面对毫不在意的情敌的怜悯,对她扬唇笑了笑。 白夫人惨然立在那里,那个人,那张脸她原来真的见过的。 啪,不轻不重的一耳光甩来,打得白夫人偏过头去。 她却像是从梦魇里醒来了,后知后觉捂着脸朝白老爷看去。 白老爷面色淡漠平静,没有一点愠怒,只有眼神格外的冰冷。 还嫌自己丢人现眼不够吗 白老爷对身侧抬了抬下巴,平淡又隐隐不耐地说:送夫人回房,晚饭别送了,让她想想自己哪里错了。 白夫人失魂落魄的样子,呆呆的被下人扶回房间,门关上的时候,她突然发疯一般跳起来去拍门。 是她,她回来索命了!放我出去,我不要一个人待着。 白夫人对白老爷绯闻的在意,一直以来白公馆内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白宇轩是她的儿子,自然也很清楚。 听到母亲疯疯癫癫的话,一直以来的担心让白宇轩心里也微微一沉。 阿真一直不见踪影,荣先生身边那个红裙丽人又和她当初舞会的话极度重合,加之白夫人现在的反应,似乎都说明,那个女人就是真一。 但白宇轩素来理智,他总觉得阿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我去看看。 白夫人瑟瑟发抖拉他:宇轩你别去,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白宇轩安慰了几句,让人打电话去请大夫回来看母亲,自己快速下了楼。 门口,白老爷正在与车里的人说着什么。 白宇轩从容地走过去,也跟着父亲寒暄了几句,不着痕迹看了看车里的人。 果然看到一个端庄美丽的红裙女子,对方做已婚妇女装扮,没有任何一点和阿真像的。 送走客人,白老爷神情微沉看着白宇轩。 请个大夫给你母亲看看,成什么样子,之前听风就是雨,一口一个狐狸精说我要娶小,那是荣先生的女儿,传出去我还怎么做生意。这次更是荒唐,当着我和客人的面,一把年纪痴痴迷迷盯着一个男人,丢尽白家的脸面。她若是好好的日子不想过,干脆回老宅算了。 白宇轩疏淡的眉宇也微沉,平静地看着他:那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一个物件。父亲,母亲只是生了癔症,你该请大夫看看她关心她,不是打她和对儿子贬低她。 -- 第141页 白老爷目光微利,定定看他几眼,忽然神情微微古怪说道:明媒正娶呵。 白宇轩回到白公馆,白夫人神情惶惑瑟缩又莫名的亢奋,见到他立刻拉着他,让他小心。 直到喝了安神的药,她才轻轻地舒一口气,隐着一点莫名的幸灾乐祸和怨恨惧怕,说:我知道,那个人是谁。宇轩你别怕,一切有娘在。 白宇轩想到沈秀贞,微微走神,如果她要报复,应该从他开始报复起。 却听白夫人低低地说:尹小姐,尹小姐回来了。 白宇轩怔住了,尹小姐不是阿真 尹小姐是谁 白夫人神情吊诡,她好像在怕,更多却像是畅快,仿佛对着一个怨恨了很久,却被踩在脚下的敌人,虽然最终自己胜出,却来不及享受炫耀胜利的滋味和对当初怨念的报复。 但现在,上天终于给她这个机会弥补了。 第71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8 白夫人始终没有说,那个尹小姐是谁。 洋大夫打了一针后,她渐渐便恢复了以往的端庄肃穆,只是嘴角噙着的一缕神秘笑意和眼里深深的思绪,叫人莫名发寒。 白老爷此前不轻不重打了她一耳光,从外头回来的时候,神情却恢复以往的儒雅温和,带给她一份水头十足的玉簪,还有一盆名贵的兰花。 白夫人的眼里有一点委屈,更多却是柔软依恋,在丈夫面前,她仿佛永远是个渴望被他宠爱的少女。 白老爷的眼底有淡淡的悔意和习惯端着的肃穆,虚虚抚了抚她繁复的发髻。 被桂花油抿得光可鉴人的发丝,被假发髻和低调奢华的珠宝挽起,精致得一丝不苟,如同温室里修剪培植的盆栽。 如兰,你是白家的掌家夫人,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别让我失望。 男人的眉眼有淡淡温情,白夫人依恋的靠在他怀里,点头:都是我不好。 很难想象,神情总是端着略显尖刻威严的白夫人,在丈夫面前会这样温软堪怜。 然而,那双已然不再年轻清澈的眼里,却藏着一点小小的阴翳和嘲笑,就像小心掩去的快意。 两个人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各自穿着睡衣,各自盖着自己的被子,枕着自己的枕头。就好像两个世界生硬凑在一起。 白夫人想,她和白老爷的确是两个世界硬生生凑在一起的人。 她刚嫁进白家的时候,白家的生意已然很大了,是当地有名有姓的望族。 人人都羡慕她高嫁,攀了门好亲事,简直就像麻雀变成了凤凰。 如兰起先也是这么想的。 丈夫年轻英俊又有本事,两个人未嫁前就见过一面,彼此都有情。她嫁进来后,婆母是大家出身,一向慈和,家里和生意的事都不需要她操心。 这样的幸福,简直一想起来就叫她飘飘欲仙。 幸福的生活却在婚后三个月后,突然露出了残酷真实的一面。 她在白老爷换下的西式衬衫上,发现了一枚唇印,位置在腰上一点。 她看到第一眼就想到了这是什么样的情景才可能出现,那个女人必然是枕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腰。 白老爷一直是个很注重仪态和面子的人,即便是家里,除非是睡觉沐浴,否则绝不会脱下外套,衣衫不整,可是在那个神秘的女人面前,他却脱了西装。 当时候,如兰已经怀孕了。 她怔怔的捏着那件衬衫,眼泪霎时盈满眼眶。 白老爷从年轻时候起,就很是儒雅温和,总是带着笑说话,那一天也是这样的。 她用红红的眼睛看着他,期待他会来问她,怎么哭了,然后解释一下,那都是逢场作戏的意外。 男人很快回来了,看着她微笑,却是说:这几天生意有些忙,你一个在家和孩子好好的。 然后,根本就不需要她做任何回应,那个人就又走了。 她才发现,从来细心温柔的人,却根本没有仔细看过她一眼。 更发现,自从成亲之后,那个男人只与她同床共枕过两次,一次是洞房花烛,一次是那个男人醉了。 不久之后,她被诊断出怀了身孕,两个人就彻底再没有了亲近。只不过,她沉浸在对方三五不时出现后,温柔和煦的几句关怀里,沉浸在虚假完美的幸福里,忽略了一切。 这种事只要发现了,都不难知晓内情。 很快,如兰就发现,关于那个女人的事,在整个白家都不算什么秘密,几乎人人都知道,也不以为然。 她知道了,那个女人叫尹小姐。 尹家和白家是世交,两家又都是生意人家,小时候的白老爷就和尹小姐相熟了。 可是后来,尹家老爷病逝了,尹家只剩了尹小姐一个当家人。 尹小姐自小跟随父亲抛头露面做生意,自然不是普通等着嫁人相夫教子的闺阁女子,她很快就掌管了尹家的生意。 白老爷的父亲去世的早,两个人可以说命运相似,又是一起长大的,很快关系便更亲近了。很多人都以为,尹小姐很快就会成为白家的夫人。 然而,并没有。 白老爷娶了的人,是她。 那个男人分明没有一点勉强,对她温柔体贴,如兰看不出他有一点被迫。 -- 第142页 更何况,尹小姐其实来过白家很多次,落落大方又生得美丽,全家都很喜欢她,连白老夫人也赞不绝口。 如兰的委屈伤心,很快夹杂了被抛弃和取代的恐慌。 关于白老爷为什么没有娶尹小姐,她怀着一点微弱的期盼,期待那两个人也许只是兄妹之情。 可是,她用攒的私房钱派出去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却说,在外人眼里,两个人俨然是一对璧人眷侣,即便有人当众调侃,白老爷和尹小姐也只是笑笑,并不否认。 如兰的心彻底跌下深渊。 对方还说,尹小姐之所以不嫁给白老爷,是因为去世的尹老爷要她招婿,不能让尹家落到外人手里,断了香火。 白家也只有白老爷一个,他自然是万万不能做这个上门女婿的。 所以,是白老爷,整个白家对尹小姐求而不得,而不是白老爷不娶她。 如兰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地上的污泥,尹小姐是天上洁白的云。 她那段时间浑浑噩噩,每日里都哭,妊娠反应剧烈,吃什么都吐。 她的样子瞒不过众人,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 白老夫人慈和劝她:男人嘛,在外总有个应酬的时候,生意场上的逢场作戏,你作为夫人,睁只眼闭只眼就好了,早点生个大胖小子继承家业,才是正经抓住男人的心。 最后,劝不动,却也沉脸皱了眉:现在不过是一点风言风语,以后若是真的娶了几个小老婆,你是不是还要上吊 如兰也不想,呜呜哭着:他倒不如真的纳了那个人回来。 这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哪里只是纳妾能说尽的。 她感觉,自己才像是这个家里的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尹小姐才是正经的白夫人。 尹小姐可以陪着他去任何地方,看电影听歌剧,出入茶楼舞会,两个人一起谈生意,一起吃饭,挽着手搂着腰。 白家的人崇拜喜欢她,外头提起尹小姐都是称赞。 最重要的是,她的男人在那个女人面前,给她拉开座位,给她撑伞,给她披衣服,殷勤的甚至完全不在意他的面子和仪态。 如兰为什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她悄悄跟着亲眼看见的。 看着在家里看似儒雅温柔,实际却疏离冷漠的丈夫,在那个女子面前,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亲密小动作。 如兰的悲痛,不止是她的爱情毁灭了,不,是根本没有得到过,更可怕的是,也许连她的位置也要给那个女人让位了。 她哪什么和那个人比 如兰凄风苦雨惶惑不安,憔悴不堪的时候,她的丈夫也回过家里,面对她的惴惴不安和祈求乞怜,却依旧只是儒雅温柔的笑着:我出去几天,你有事跟母亲说。 她只是想要对方一个安抚,一个拥抱,甚至一句:你怎么了 可是却只有视而不见,白老爷说完就若无其事的走了。 她那时候,真是恨极了尹小姐。又恨,又怕。 白家人看她的眼里,渐渐带上一些嫌恶漠然,仿佛看着一个发霉的女鬼。 如兰完全不在意,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其实,毁去天上的云也不难的,不是吗 白老爷再忙,也不会天天时时跟尹小姐在一起的。 听说有一天,尹小姐独自一人的时候,被一伙地痞纠缠,幸好只是受到惊吓住了院。 神隐许久的白老爷终于回了家,冷冷地看着如兰,不问不说,只给了她一耳光。 然后,他就去医院陪那个女人了,再也没有回来看过她一眼。 如兰那时候只感觉,肚子里的孩子一旦生下来,白家也许就再也没了她的立足之地。 她想服软,想挽回,可是那段时间却像魔怔了一般,甚至怨恨起肚子里的孩子来。 有时候,她甚至想过剖开肚子里的孩子,自己吊死在屋子里,看看那男人回来悔恨痛苦的表情。 现在的如兰想起来,也觉得可笑,当初为什么会那么作她有什么资本要挟对方对白家来说,就算一尸两命,也不过换个白夫人罢了。 可是当初的如兰,却明知不对,还是为那莫须有的爱情,寻死觅活,绝望怨恨。 若是事情就这样下去,也许结果就是,要么生下孩子以后,她郁郁而终。要么就是她带着孩子一起去死,白老爷扫除障碍,迎娶尹小姐回来。 然而,尹小姐却猝不及防结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如兰都懵了,难以置信。 跟尹小姐结婚的那个人,是她铺子里一个伙计,生得清秀斯文,人很老实,家世背景更是没有,那个人是入赘尹家的。 尹小姐结婚那天,白老爷看上去很平静,或许微微有些憔悴,但那个人素来惯于隐藏自己,如兰也看不出。 他只是淡淡的说,尹小姐成亲,他们得去观礼。 如兰的想不明白,还有患得患失的窃喜,等到了婚礼现场就明白了。 整个婚礼,白老爷都忙前忙后,就好像他才是那个新郎,才是男主人一般。 和他一比,新郎仿佛没有一点存在感,就如同一件摆设。 那两个人旁若无人对视,到处都说般配可惜,如兰呆在那里,就好像跨越时空看见了当初自己结婚时候的画面。 -- 第143页 就好像那个毫无存在感的新郎,就是当初的她自己。 第72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9 如兰回去就发作了,提前早产,发动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了白宇轩。 那时候,白宇轩虽然早产,身体却还是健康的,只是稍稍瘦弱了点。 白老爷回来了,抱着孩子很是亲和。 全家都围着孩子,没有一个人多看如兰一眼。 最后,又是只有一句的好好休息,就又走了。 即便是她亲自生下的孩子,如兰也觉得,好像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孩子更喜欢父亲,喜欢奶奶,常常对着她就哭了。 那时候如兰不知道,自己直勾勾的,就像人世的恶鬼,谁看她都觉得毛毛的。 因为这,如兰对这个孩子并无感情。 甚至不止一次,故意弄疼他,弄哭他,让他生病,仿佛透过折磨自己的儿子,就折磨了整个白家,折磨了她的丈夫。 如同古时候,挟天子以令诸侯。 表面上为孩子担忧不已的如兰,看着全家所有人为襁褓里的白宇轩焦头烂额,一面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哭泣发泄而被所有人理解,一面暗自里却觉得快意。 当然也有觉得愧疚的时候,却很快被愤恨和快意掩盖了。 她还是关注着尹小姐的消息。 尹小姐结婚了,日子过得好像很好,做了夫人打扮的她更雍容美丽了。 尹小姐还是和白老爷一起做生意,一起出双入对,很多不知道人以为结婚的是这两个人。 尹小姐怀孕了,白老爷特意买了一处欧式洋房给她,两个人的身影常常在那里出现。 尹小姐,尹小姐,尹小姐无数的尹小姐。 如兰行尸走肉一样,人生只剩下尹小姐如何了。 一切的转折,在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 那一天半夜,白老爷突然回来了,怀里抱了个婴儿。 男人唇角带着淡淡的笑,站着雨水的周身却透着冷漠,让人不寒而栗的平静坦然。 他把襁褓里的婴孩给她,淡淡的吩咐:他叫白洛川,白家二少爷,对外就说是你生的。 这样的残忍,让她为另一个折磨她已久的女人养孩子,养他和那女人背叛她的野种! 如兰惨笑,终于爆发出来,说了一大通她现在已然想不起来的话。 说得深情痛苦,与其说是斥责他的负心残忍,更像是一个女人对丈夫的乞怜告白。 对,就是这么傻。即便怨恨愤怒,也只能是楚楚可怜挽回那个人的姿态。 但是,白老爷很冷静,从头到尾冷静的听着,然后一把将她揪了过去,掷到床上。 男人俯身,手指捏住她的脖子,瞳孔淡漠,面上微笑,居高临下冷冷地说:白夫人做久了,就忘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真把自己当书香门第的大小姐了。 如兰的脸彻底白了,呆若木鸡,瞳孔骤然扩大,急剧颤抖。 他,他知道了! 他居然知道了! 白老爷镜面之后的目光,冷淡不耐地看着她,唇角却带着习惯的温和笑容,就像那才是他的真面目:你不会以为,夏家真的会如你所愿,随便拿一个下人代替夏小姐嫁到白家吧。 男人毫不在意地说:夏家来谢罪的时候,是我告诉他们,婚礼如期举行。我娘等着抱孙子。跟我白家的声誉比起来,新娘子是谁无关紧要。所以,你要听话,别让我失望。 即便是二十多年后的梦里,如兰也记得当时浑身发冷,入坠冰窖的寒意。 那个男人说:好好照顾洛川,若是连孩子也照顾不好,白夫人这个位置也许真的不适合你。 如兰浑身发抖,抖了一夜。 一面浑浑噩噩,一面还记得照看好怀里哭了闹了的白洛川,连一丝恨意也生不出了。 她想起当初在夏家做丫鬟的时候,夏小姐被教得清高单纯,一听父母要把她嫁给一个商人,便满心排斥冷淡。 那一天,她替夏小姐去花园里看了那个人一眼。 穿着立领长袍,身姿颀长,当时还是风雨飘摇的清朝,人人留着长辫子,那个人身上却有一种独特的沉稳气度。 如兰看呆了,那个人似乎感觉到,抬头对她淡淡一笑。 她立刻红了脸,赶快低头走回来,用帕子缴了冷水覆了又覆,才把脸上的红晕淡下去。 对着溪水顾影自怜。 如兰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丫鬟,年幼的时候她也是官家小姐,父亲因贪污被革职查办,全家就散了。她被家里的长辈卖给夏家为婢。 夏家是书香门第不假,比起她父亲当初未倒之前,却差了远。 她没有胭脂也没有好看的衣服,也不知道在那男人眼里,她是好看不好看。 后来,夏小姐失踪后,她鼓起勇气对夏老爷提出这个补救计划,如愿以偿嫁给这个男人,满心以为是上天垂怜回报,却没想到,高山之后并非坦途。 再后来的如兰知道了,这个男人的眼睛,若是不戴那水晶磨成的镜片,是根本看不见远处的人的。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但是,虽然这个一厢情愿结果并不很如意,比起当初做个丫鬟,还不知道落个什么境地比起来,成为白夫人已然是一步登天了。 -- 第144页 白夫人是很久后,才觉醒这个道理的。 但是,当时她太一帆风顺了,在夏家时候,因为才情貌美不在夏小姐之下,夏家不在意,还总是怜惜她,如兰的心气一直都未低过。到了白家,潜意识也把自己当做是官家小姐,挫败给尹小姐的事,才会让她那么受打击。 那一夜,因为满心被发现身份的惶恐,因为陷入对白老爷的怨恨,因为对命运不公的自怨自艾,还有白洛川不断的哭闹,如兰酿下了一生最大的错。 她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儿子白宇轩,等到第二天早上,白宇轩已经烧得无声无息,半只脚踏进了棺材里。 白老夫人彻底发怒了,几乎要休妻。 还是白老爷说孩子要紧,所有人为了救下白宇轩的命,这才将她放过不理。 好不容易救回来,白宇轩自此以后,却埋下病根,一直被吊着命养大。 如兰这才醒悟自己做了什么,在她撕心裂肺的忏悔痛哭,还有白老爷以洛川不能没人照顾的理由下,白老夫人才消了气。 自此以后,白宇轩是养在老太太那里的,而如兰却一直养着情敌的孩子白洛川。 很多人不清楚,真以为白洛川也是白夫人的孩子。 每当想起往事,白夫人就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心中的恨意由滔天巨浪变成绵绵不断的阴雨,从未有一刻自她心头消减过。 她不能恨白老爷,只能加倍的恨尹小姐。 凭什么她的孩子缠绵病榻,成为一个药罐子废人,活不过二十岁。而尹小姐的孩子却健健康康,留洋海外,被白老爷带着手把手教做生意,将来继承整个白家! 老天太不公了。 然而即便恨,白夫人却不能不对白洛川好,也不敢对白洛川不好。 因为这是她守住白夫人位置唯一的筹码,也是她在白老爷眼里唯一的价值。 可是,要折磨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孩子,有时候也可以靠对他好来达成的。 即便如此,白夫人对尹小姐的恨意也绵绵不绝,与日俱增,她总是不断在幻想着怎么折磨那个女人,靠着对那个女人悲惨下场的想象,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点。 然而,等如兰按捺不住,悄悄再去打探尹小姐的消息时,她听到了什么 尹小姐因为生孩子难产过世了! 天道轮回,报应啊报应! 她喜得简直癫狂,可是下一刻这喜悦就被更大的怨恨无力所取代了。 你若有一个恨之入骨的仇人,还未能亲手惩罚她,宣泄自己的怨恨愤懑,对方就毫不知情的去世了,就一定怨恨她死,胜过高兴她死。 深夜里,白夫人睁开黑亮的眼睛,缓缓满意地笑了。 这积压许久的遗憾,现在可以得到补偿。 那个女人回来了,以一个鬼魅的形象回来了。 鬼,当然是可怕的。 可是,绝对可怕不过一个深宅里怨恨了二十年的女人。 她笑眯眯的睡着了,感到幸福而踏实。白天第一时间的惧怕,早已被仇恨即将得到宣泄的兴奋所取代。 一想到,那个女人就在旁边看着,她心爱的男人和自己恩恩爱爱白头。会怎么幽怨哭泣,她就开心极了。 一想到,那个女人魂飞魄散的时候,身边这个深爱那人的男人,却无知无觉对她温柔,她就觉得快意。 至于被鬼魅杀死她更相信,她的满腔恨意能杀死鬼。 若是有人害怕曾经对不起自己的鬼魅,一定是因为,这个人还不够恨!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发现,白夫人的精神状态好极了,堪称容光焕发。 她竟然做了新式的烫头,穿了铺子里最时兴的旗袍,貂皮披肩雍容华贵,连脸上也笑容满溢,竟也有了几分年轻时候的美丽优雅。 红唇和新描的眉,被玉簪挽起来的卷发,都让她美得有些陌生,就像是鬼上身。 白夫人将所有人的赞美和疑问,归于白老爷对她的温情爱意,头上的簪子和房间的兰花,是她最为重要的东西。 几乎要不厌其烦的对每个人说上好几遍,就好像,生怕有什么存在不知道,听不见。 对此,燕十七表示很是费解。 他对真一说:所以,难道不是深宅魅影吗怎么好像,深宅第二春难道见鬼能让女人变美 真一若有所思,然后甜甜笑了下:见鬼不能,但仇恨可以成为绝佳的护肤品。 燕十七愣了,难以置信:我没听错吧,凶手仇恨无辜的被害人!厉害了。 第73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10 凶手仇恨无辜的被害人真一重复了一遍燕十七的话,蜜汁微笑不语。 燕十七不解:难道不是吗我给你的黑科技,确实是让那个人看到她此生最对不起的人。 真一像是早已看穿了什么一般:但白夫人的表现,却像是看见了此生最对不起她的人,你说是不是 不管是不是,白夫人的行动却已经开始了。 她一面打扮的光鲜亮丽,一面不厌其烦炫耀着白老爷对她的宠爱,为得就是激怒那个惊鸿一瞥出现的尹小姐。 同时,加紧寻找能助她捉鬼降妖的高人。 白夫人的举动,白老爷知不知道不清楚,白宇轩却已然是知道了。 -- 第145页 告诉他的,是白洛川。 大哥,白洛川俊秀清逸的面上,略有温和担忧,娘最近好像常跟一些道观寺庙走得近,前些天我见到她身边的娟姐偷偷摸摸跟一个神婆接触。你,小心一些。 白宇轩闻言并无波澜,平静看着他:你不忙吗怎么有时间在意这些琐事。 白洛川顿了顿,谦和微笑道:谈生意回来路上,无意间看到的,自然要关心一下。 白宇轩点头:辛苦了。拜佛也好,修道也罢,都是修身养性的好事,只是确实要小心不要被骗子有机可乘。这事不好直接扫母亲的兴,你我私下把把关也就是了。 白洛川的试探无功而返,白宇轩若无其事,不紧张不在意,没有丝毫异样。 他笑了笑:大哥说的是。我只是怕自己做得不好,问过你我就放心了。 白洛川自小就是被培养做白家继承人的,哪里有什么做得不好的。 虽然按理来说老大是白宇轩,可是他一直缠绵病榻,在所有人的预期里,没想过他能活过二十。万万没想到,一次死马当活马医的不成功的冲喜,竟然当真让他活了过来。 很多知情人私下都想过,或许是真的鬼魅寻找替死鬼,大少奶奶沈秀贞替白宇轩去了,所以他就痊愈了。 连白洛川和白老爷都这么想过,毕竟,他们两个是真的在白宇轩的院子里,察觉到过蛛丝马迹的异样的。 白夫人的秘密除鬼计划,白洛川并没有告诉父亲知道。 他也不认为,白夫人的计划会成功,毕竟,当初沈秀贞当着他的面跳井后,白宇轩院子的下人嘴里,那活灵活现存在的少奶奶,让很多人都寝食难安了一阵。 白老爷就算不信邪,也找过高人的。 连人脉通广的白老爷都没能奈何那个鬼,最终弃了老宅举家搬到上海白公馆。初来上海,又一直待在白公馆不善交际的白夫人,又能找到什么厉害人物 况且,白洛川也不肯定,白宇轩屋子里那天的响动,到底是他敏感想多了,还是确有其事。 但是,白洛川笑着对白宇轩说:大哥信不信,这世界有鬼 白宇轩:我只信人心有鬼。 白洛川细长的眼睛弯了弯,像一条清澈的河湾:我信。或者说,我希望世间可以有鬼。这样,就可以看到她了。 看到谁 白洛川没有答,就这么笑着走了。 燕十七哇了一下,挑眉:不会这次你拿了玛丽苏大女主剧本吧!莫非白洛川这是想点一曲死了都要爱 真一唇角弯弯,大大的眼睛弯弯,却笑出一脸面瘫假笑:你真看得起人类男性啊。我保管他一见沈秀贞,跳得比白夫人还高。若真有他死了也想见一面的,那只能是他亲妈了,还得是叶公好龙式的想见。 燕十七也略有讶然:白洛川的亲妈,居然是尹小姐。看来当初他也不算完全欺骗沈秀贞,真的是庶出啊。 真一:你是还嫌我笑得不够假吗说冷笑话逗我,大清都亡了,民国了,见过哪家庶出小可怜像他这样,年纪轻轻留学海外归来,父亲是上海滩的商业大亨,生意远渡重洋,自小手把手教他做生意。就这,他也好意思立卖惨人设,不得已诱骗乡镇少女,说什么家里没他说话的余地 啧,真不争气。燕十七悻悻的表情收起,严肃正直认真地说,我是AI,不是人类男性,你能不能不要用lsquo;男人都是大猪蹄子rsquo;的眼神看着我 真一捂住眼睛,唇角扬起个灿烂弧度:这样呢 燕十七总觉得,他从笑容里面读出了嘲讽,占着身高优势揉了一把少女的黑发。 干活了干活了! 干什么活当然是配合白夫人,被驱鬼啊。 夜深人静的白公馆。 白老爷出差南洋,上海的事情交给白洛川白宇轩两兄弟负责,主要负责的自然是白洛川。白宇轩毕竟缠绵病榻太久,商业上的事情,在聪慧也不存在无师自通的。 上海滩的人私下戏谑,这颇有些古时候帝王御驾亲征,让自小精心教导的太子和身份天然有优势的大皇子一同监国,代理朝政。 到底是不放心太子的能力,还是不放心太子太有能力 只有话题中心的两人,似是恍若不知,看上去依旧兄友弟恭,一派和谐。 那一日,白洛川和白宇轩都在家。 当然,两个人都是先对家里打过招呼不会来,出门后又悄然折回来的。 明面上当然是为了把控局面,免得闹得太过,实际上,白洛川是想知道,白公馆到底有没有一个鬼。白夫人想驱的鬼,又是谁 至于白宇轩,他却不是很担心。 因为,那些神婆道长,全是他已然私下敲打过的:要钱可以,哄白夫人安心就好,若是整出什么事,你猜上海的警察厅,信不信鬼神 更重要的是,在那之前,白宇轩终于找到了真一。 就在他们刚来上海时候,白宇轩暂且安置真一的那座宅子旁边的宅子里。 你怎么在这白宇轩完全是凭感觉走到那里的。 -- 第146页 真一还穿着她来上海以后的红裙,坐在秋千上,漆黑的眼睛无辜:隔壁的宅子到期了,租给别人了。这里荒废着,还不能让我落落脚。 她托着下巴:你真没良心。你要娶名媛小姐,好歹也给糟糠留个落脚的地呀。 白宇轩不知是松口气还是叹口气,走过来:我什么时候要娶名媛小姐了你喜欢跳舞也可以,别乱跑了,上海很危险的,什么人都有。洋人的神父,跳大神的,道观的道士 真一嗤笑:都是骗子。 白宇轩怔然,也浅浅笑了:你是不是骗子 直到现在,白宇轩也不知道,眼前的少女,是真的鬼魅,还是假的活人。 真一仰头看着他,只是笑。 红裙黑瞳,又是夜里,其实有些吊诡的,更何况,白宇轩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她的来历。 可是,在白宇轩的身上却从未有过丝毫紧张在意和惧怕。 就好像,他是这人世另一只鬼。 白宇轩拍拍她的头,轻声说:隔壁我买下来了,若是不想回家,就暂时住在这里吧。等过几天,我会单独买一个宅子,搬出来住。那时候,就像在老宅里一样,你可以随心所欲。就我们两个人住,好吗 真一神情微微复杂。 燕十七表示:这一个,总不至于也是大猪蹄子了吧。他这感觉,像是把自己的余生冥婚给你了。 不,是给那个为他冲喜,不明不白跳了井的沈秀贞。 其实从白宇轩的角度看,事情也很荒诞无稽了。 病得快死了,家里不想着请大夫,结果一觉醒来被迫结婚了。 床上坐着一个怨念的新娘,口口声声被白家骗婚嫁他,被诱骗借腹生子,被打骂虐待,被难产弄死,与他冥婚殉葬,回来索命寻仇。 他什么也没做,第二天那个新娘竟然真的跳了井。然后,跳了井的新娘又回来了,看起来仿佛真的是鬼。 若是换任何人,或许就要找高人驱鬼了。 事实上,真一一开始夜半回去找他,举止鬼魅,睡一张床,处处破绽。 就是等着内宅和外头的谎言酝酿,终于被拆穿的那一天,白宇轩的惊恐和白家的混乱。 然而,没想到白宇轩却把所有一切按捺下来了,如常与她生活一起,就好像他觉得,事情都是他的错,当初若是善待被迫冲喜嫁他的少女,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所以,他有责任赔她一生。 白宇轩走得时候,温声耐心对她交代:白公馆来了很多神婆驱邪的人,这几天我没叫你回来,你都不要回去。 真一神秘甜笑:为什么你不想驱走鬼魅吗 白宇轩平静笑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他走后,真一沉默良久,对燕十七说:我是不是,错了太自以为是,太极端了。 沈秀贞的一生,白宇轩是起因,也是另一个受害人。 若说对不起沈秀贞,白宇轩唯一对她的迫害,只是不喜欢她,冷漠拒绝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 可是,莫名其妙醒来被迫娶了陌生的女人,难道又该是他必须接受的事吗就因为他是个快死的药罐子,他的意愿就不该被尊重在意了吗 对不起沈秀贞,害死她的,明明是白家,是从一开始就诱骗她嫁进来,诱骗她借腹生子的白洛川,是策划了一切,害死她让她殉葬的白夫人。 燕十七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淡淡笑道: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真一低下头,微微绞着手指头:可是白夫人和白洛川都是白宇轩的亲人,我不知道,在白宇轩已经拿他自己作为抵价,一力承担这些他根本不知道的前生怨恨。我这个鬼,收下祭品后,又继续不放过,他会怎么样 燕十七问:那你不去报复了 真一摇头,认真地说:这不是报复,这是讨回公道。 燕十七淡笑,嘴里叼着香烟一样的糖:那不就是了,该是谁的债,就问谁要,如果你觉得他们不知情不公平,就让他们知情。总不能坏人做错了事,让他们的家人替他们受过就算了。况且,他也是另一个受害者。 第74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11 夜里的白公馆,所有灯光都熄灭了,唯有一楼的大厅亮着华美的水晶灯。 白夫人双手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端庄优雅的坐在主位上。 在她身边不远处,零散坐着许多人。 有手持十字架的洋人神父,有花花绿绿着装夸张的神婆,有穿西装衬衫手拿罗盘的风水师,有长袍披挂的道士和尚,也有手持烟锅不露真容的神秘巫女。 这是定金。 白夫人身边的娟姐立刻捧来一个大盒子,大盒子里又装了几个小盒子,依次放到每个人面前。 有人用手颠了颠,有人顺手收起,有人只随意颌首,有人看也不看,只有那洋人神父直接打开,用放大镜看了看,确定这是成色极好的黄金,露出一点满意。 白夫人的脸上没有一丝紧张,反而带着期待矜贵的讽笑。 她掀起眼皮看向这些三教九流:宅子里的人我都打发出去了,那个鬼,就交给诸位了,只一点,我要活的,只要拿住了,所有人的赏钱照付,首功之人再加三根。 -- 第147页 其他人一听,眼里微微闪过精光,却各个都不动声色,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白夫人面容透着刻薄严厉:可若是办不好,我们白家的名号也不是你们能糊弄得罪的,到时候别怪我不留情面。 您放心。我们就是吃这口饭的,必定办妥帖了。 所有人都信心满满,甚至隐隐略有骄横的样子,仿佛对于有其他人来分这堆财富,很是不满。 那蔻丹手指持着烟锅的神秘巫女,便轻笑说:夫人说笑了,死人怎么给你捉活的 在场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只轻咳一声不搭腔,那白夫人的意思,他们也明白,似是想要见一见那鬼。 捉鬼容易,见鬼也不难,难就难在,捉住了给人审。 不过倒也不用怕,等她真见到了,没准比谁都跑得远,还不是那一瞬间的事。 拿罗盘的风水先生便起身说道: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其余人按兵不动,只看他拿了罗盘去打头阵,黑暗的白公馆里,似模似样的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寻过去。 声音上到二楼后,就渐渐无声了。 白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其余人却老神在在,只有那个洋人神父坐不住,表示,不介意的话,他想现在就开始工作。 显然是害怕那个风水先生得了先手。 神父上楼的时候,其余几个人不动声色眼神交流试探了一下。 道士和尚两人知道,彼此都是白家大少爷打点过的,明言今日只是走过场,安安他母亲的心,不希望闹出什么事来。却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被这么叮嘱过。 然而,光凭看几眼暂且也看不出什么不对,两人对视一眼,那道士便也带着符纸铃铛等道具,连同几个徒弟一起上了楼。和尚则留下。 毕竟,按照逻辑来说,如果那个鬼是针对白夫人的,必然有可能主动来找她。 没看到,那个老神在在的神婆和那个不知来历的神秘巫女就一直坐着不动。 若是能在白夫人面前,演一出好戏,那自然是效果拔群,可是,若是功夫不到家,也容易被看出破绽。 尤其是,白夫人的样子不像以往那些,自以为遭了鬼吓得精神恍惚六神无主,求上门的主顾,看上去倒比那个不知所谓的鬼,更像是来讨债的。 这样的话,这出戏就更得好好布置一番了。 不久,客厅这唯一一盏灯忽然之间,一闪一灭,吓得周围人一个激灵。 然而白夫人毫无惧色,眼神反倒微微一亮,她呵斥一声:嚎什么嚎,你们也是鬼吗灯灭了没有蜡烛没有灯吗 那些仆从在她的厉声呵斥下,也都稍稍收敛了恐惧,倒像是比起鬼,白夫人更可怕一些。 可是一团漆黑中去找蜡烛,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有姑娘便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那神秘的巫女站起来,手中的烟锅微微发着星火光亮,她说:我陪你们去找吧。 有大师保驾护航,这自然是极好的。 这样一来,客厅里就只剩下神婆、和尚、白夫人,还有娟姐。 一时间无人说话。 那声轻笑响起来的时候,白夫人猛地站了起来,其他人也一凛,随之起身。 怎么了 白夫人面上冷笑:你们没听到吗 她今日穿着一如既往雍容华贵,却都是便于走动的,此刻抱着怀里的猫,也不管其他,率先走上楼梯。 和尚神婆一看,也拿着家伙紧跟其后。 一群人黑暗里竟也走出气势汹汹的感觉来,不像是捉鬼,倒像是正房去捉奸。 刚走到二楼往三楼去的楼梯口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连神婆涂满脂粉的脸都仿佛吓得更白了,白夫人却巍然不动,反而径直沿着惨叫声传来的四楼走去。 白夫人白夫人,这太危险了,这鬼一听就凶,您还是保重身体在下面等着,我们上去看看。 白夫人毫不退后:要么上去,要么闭嘴。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去,不管不顾就往上走去,转眼间却看到一个身影翻滚而下,差点两相撞作一团。 仔细一看,正是第一个走上楼的风水先生,他抖抖索索,仿佛受到不小的惊吓。 这鬼太凶了,这生意我不做了,酬金我还你。 神婆心想,到底是文化人,欲擒故纵这招厉害啊,懂得侧面烘托气氛。连她差一点都要信了呢。 没想到,那风水大师真连罗盘都不要了,跌跌撞撞滚下楼,毫不在意爬起来奔出门去。 神婆忍住想拍大腿感叹的冲动,心里真是叹为观止,这回可真是学到了。要不怎么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人家生意能做到洋人那边去,这是豁得出去演戏,启承转折,一个不落。也不知道剩下的人里,哪个是他的同伙哟。 心里暗暗记下来,下回她也这么干。 白夫人毫无惧色,不怕她来,就怕她不来。 众人便看着,白夫人一手抱住猫,一手捡起罗盘,管会用不会用,就这么往那风水先生跑来的方向走去。 上去四楼,走廊上站着两个人,正是洋人神父和随后走上去的道士。 两个人一手十字架,一手桃木剑,与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对峙。 -- 第148页 白夫人皱眉,这是宇轩的房间。 她不由想起,白宇轩当初突发疾病,正是白洛川抱回来的那天。 既然尹小姐是难产死的,会不会那时候她就跟着孩子一起回了白家,为了鸠占鹊巢,害得她的儿子生了那要命的病 白夫人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深吸一口气,本就压抑二十多年的恨意更加汹涌。 把门打开。她说。 然而,那扇门似是早就开着一条缝,随着她的话,竟然自己就缓缓吱呀的敞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胆小的仆人吓得缩成一团,不断后退。 只有神父不易察觉露出一点笑意,那道长也大义凛然,率先踩着阵,手执桃木剑走进去,一边念着咒语,一边对那只鬼威逼利诱劝降。 笑话,想他走南闯北多年,这洋人搞的鬼把戏都是他玩剩下的。那个穿西装的假洋鬼子看不出,被这洋人的投影手段吓到,真以为有女鬼出现。 他降妖捉鬼多年,就没见过一只死鬼,只见到人心有鬼。 神父脸色一僵,没想到自己为他人做了嫁衣,也立刻持着十字架圣经追进去。 等他刚一进去,那门便猛地关上了。让慢一步的神婆很是闷气,恨那神父吃独食。 和尚倒是不很担心,毕竟他这边有人进去了。这样想着,他悄悄走开了,打算从别的地方绕过去,看看有什么可支援的。 万一那道士斗不过神父被抢了功劳,他也能给搭把手。 神婆一看,也悄摸跟上。 那门紧闭的声音,吓得众人又是一阵瑟缩,唯有白夫人沉稳不退。 风水先生落下的罗盘果然朝着房间不断的左右摆动,猫咪也神情冷凝,朝着里面低声呼噜,似是感觉到威胁。 白夫人回头,斥责到:找蜡烛油灯的还没有回来吗你们去催催。 仅剩的几个仆人不敢不听,也是觉得这里瘆的慌,巴不得赶紧走,互相扶持着下楼去了。 唯有娟姐还留在白夫人身边,替她拿着那罗盘。 屋里面不断传来搏斗的声音,疑似女子惨叫的声音,还有念咒做法的声音。 神父和道长各自对着空气做着法,彼此都一脸肃穆凛然,做着做着,发现对方都像是来真的。两个人便试探地瞄了对方几眼,很快意识到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外面听着,里面念经的声音像是停了一阵子,不由觉得是不是成功了。 却不知,那时候两人正在商量分赃,合作愉快。 道士压低声音,自觉尘埃落定,很是放松:你也是白少爷请来的吧。 神父露出神秘意会的表情,摇头用蹩脚的汉语说:哦,原来还牵扯到豪门秘辛,这样的话,我觉得三根金条的报酬太少了。你觉得呢 外面便听着,平静过后,里面突如其来一阵响动,只听到洋人神父念了一句英文,紧接着便是极为高声紧凑的念咒念经的声音,仿佛他们突然遭受了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突然之间,咒语齐声停了,沉默了一瞬,便是两个人一个赛一个高的惨叫求饶。 哐哐哐的撞门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连沉稳的娟姐都两手颤栗:夫人,咱们先走吧,那些人也不知道上哪里找蜡烛去了,没有一个回来。眼看连两位高人都拿她没办法,咱们先避避。 白夫人伸手:钥匙给我。 娟姐才恍然摘下腰上的钥匙,找出那一把给她。 白夫人一手抱猫,一手拧开门,刹那间,门内两个男人一起随着打开的门滚出来。 夸张凄厉的表情,比之前的风水师更骇人。 恐惧的情绪是会传染的,连白夫人看到他们的脸都心下一寒。 但这点微寒紧接着却燎原了更旺盛的火。 她劈手夺下桃木剑,那道长两股战战,忙摆手给她看自己另一手的铜钱剑:不管用是真的鬼啊,真的有鬼啊! 白夫人扔了桃木剑又去抢他的铜钱剑,毫不犹豫往里走去。 里面一阵狂风呼啸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暗红的身影。 吓得两个男人连滚带爬掉下楼梯,娟姐也一声不吭吓晕了。 那暗红身影缓缓走向白夫人,窗外电闪雷鸣,却始终没有照亮她的脸。 白夫人毫不惧怕,一把将手中的猫朝她扔去,拿着铜钱剑就刺过去:贱人,去死! 第75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12 白夫人这一下用力过猛刺偏了,铜钱剑一下子戳在门内的衣柜上。 但凡人气怒至极的时候,自以为要用尽百分之二百的力气,实际上发挥出的不过百分之五十。 白夫人自己也知道,她应该冷静一点,至少控制住不让手因为过度的憎恨愤怒而发抖,但她实在是忍不住。 门口的红影避让到窗帘那里,随着窗外电闪雷鸣忽隐忽现,这一幕该是极为恐怖的,可是白夫人半点也不觉得。 她咄咄逼人,步步靠近,满脸憎恶,铜钱剑指着前方,连声音都微微发抖,这是因为恨到极点,终于可以宣泄的兴奋所致。 你是不是觉得,你成了鬼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你是不是很得意,我的丈夫满心满眼都是你,我的儿子重病不治,我却好好给你养了二十年的儿子 -- 第149页 你是不是还觉得不够,毁了我的家庭我的一切,还想要我的命还想要我的位置 告诉你,你休想!二十年了,每天每夜我都会想起你,只要想起来就恨不得抓烂你的脸!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没有廉耻的女人 勾引有妇之夫!结了婚却还跟别的男人生孩子,难产死太便宜你了!你这种女人就该浸猪笼 二十多年了,白夫人虽然从温柔端庄的少女变成了刻薄肃穆的妇人,可是她一向是不怎么会骂人的,更何况是口出恶言。 可是,过去无数日日夜夜的失意,郁结,每当她有不开心,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想起这个女人,这个造成她所有悲剧的源头。越想便越恨,却只能咬着被子,任由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也恨自己,当时为什么隐忍为什么不在小洋楼放一把火为什么不拼着冲过去厮打一场,总比这个女人无知无觉死去,她的委屈无人知晓,她的恨意无处宣泄强。 这日复一日的怨恨,让她在内心里演练了无数次今日重逢,言语化成毒刺不过这怨恨的一点微末,却已然让她第一次感受到快意。 告诉你,想都别想。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他还是回来我身边,跟我恩爱白头。 你算什么你还比不上公馆里花瓶摆设一样的姨娘,至少她们还有名分,死了还在白家的地头埋着。你只不过是孤魂野鬼,窑子里的姐儿都比你高贵! 你不是高高在上,你不是很得意吗你这幅鬼样子,看着我们二十年,难道没发现他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有你,做了鬼都巴巴的想着破坏别人家庭! 你知道吗这世间最记着你,盼着你的是我。你生前我没有机会扒了你的脸皮,死后我倒也试试能不能叫你挫骨扬灰,消解我二十年来的怨愤! 这一次,铜钱剑像刺穿豆腐一般,轻易便刺穿那女人的胸腹。 白夫人的脸上露出快意扭曲的笑,一剑怎么够,她立刻便要再刺几剑几十剑,然而那剑一入红衣,便像是卡住了一般,一动不能。 不等白夫人反应,那一直一动不动的红影缓缓抬起了手,轻轻放在她握剑的手上。 冰冷光滑,毫无温度与柔软,就像纸人。 白夫人愣住了,抬眼定定地望着那张脸。 入目,的确是一个纸糊的人,惟妙惟肖。脸上噙着一缕神秘僵硬的笑,就这么俯身看着她,就像是让白夫人看清它的脸。 几乎头碰头的距离,白夫人的确看清楚了,她刚刚还满是怒容怨恨的面容,一点点空白如洗,又渐渐染上惊恐畏惧 又一声轻笑,从那纸人身上发出,和不久前楼下客厅里出现的,吸引白夫人上楼的那声轻笑一模一样。 白夫人现在知道了,原来真的是这纸人在笑。 她不断瑟缩发抖,嘴唇和眼角脸皮都在抽搐颤栗。 那纸人保持着笑模样,一动不动看着她,纸糊的手紧抓住她不放,亲昵地说:尹小姐我不是哦,你看清我是谁 纸人的脸是两张不同的脸拼成的,连接的半张脸仿佛长了四只眼睛,笑眯眯的僵冷,无感情无机质地对着她。 两张残缺的脸,没有一张像尹小姐的,一张脸更像是少女时候未出嫁的如兰,另一张脸,如兰早已忘记,永远也不愿意想起丝毫,但是只要见了,就发现她从未遗忘过。 那张脸缓缓转过来,纸糊的清高寡淡的面容,惟妙惟肖,血泪流了满脸,纸糊的惨白对着她。 问她:如兰,白夫人的位置,好坐吗 雨夜雷鸣里,白公馆的大门忽然打开,车辆驶入。 本该在南洋出差的白老爷竟然提前归来。 看着狼藉的白公馆,他怒不可遏,却习惯不将怒意表露面上,强行冷静问道:怎么回事 下人们各个惊魂未定:夫人,夫人找了人驱鬼,鬼在四楼 啊 四楼传出一声极为惊恐的尖叫声。 白老爷按下怒意,拄着英伦绅士手杖,快步向楼上走去。 走上四楼不久,众人便看到白老爷回到楼梯口,俯视楼梯上迟疑跟来的人,神情肃穆命令道:都下去,谁都不准上四楼,快去叫救护车来,夫人晕倒了。 然而,就是这么点时间,等白老爷再回去后,却发现晕倒的白夫人不见了。 白公馆的白夫人失踪一事,很快便惊动了上海滩的警署和侦探社。白家重金悬赏,寻找白夫人的踪迹。 可是,种种迹象表明,白夫人更像是 被鬼带走了。 无论是警署的人来,还是私人侦探查访,白公馆的案发现场和各人的证词证言都指向,白夫人在那一晚举办了驱邪捉鬼的聚会,请了六名背景各不相同的宗教人士,为她抓住一个一直骚扰她的鬼魅。 白老爷,事情就是这样的,六位宗教人士都声称看见一个红衣鬼魅出没,他们纷纷不敌,白夫人却不顾劝阻,执意独自进入闹鬼的房间,与那红衣鬼影搏斗。据说,白夫人尖叫的时候,白老爷您也在楼下,是这样的吗 -- 第150页 不错,当时我立刻上楼,看到夫人头朝外躺在门口,身上都是水,脸色惨白像是晕过去了。我不敢耽误,立刻要求他们去叫救护车,就这么点功夫,等我再回去,房间内外却都没了夫人的踪迹。 有人迟疑问道:冒昧问一下,您为什么当时要求不准任何人上四楼 白老爷推了推眼镜,神情儒雅又沉稳:当时我刚回来,公馆内一片漆黑,外面又电闪雷鸣,上楼后看到那景象,第一时间便以为是触电了,怕人多了出事没想到,就那么一会儿,她就不见了。当时也顾不得许多,只能让所有人去找。 这自然说得过去,只是,案发现场就这么被破坏了。 白老爷,我们一定尽力而为,不过,您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恐怕白夫人凶多吉少。 白老爷面色微微黯然,却仍旧不失风度,推给每个人一份薄薄的信封。 于这样的人家而言,信封越薄,里面装的就越是丰厚,意味着不是一沓银票,而是一张写好的支票。 我希望,白公馆不会成为上海滩八卦的谈资。 多谢白老爷,这个自然,我们懂规矩的。 都说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 听说最近这段时间,白老爷和上海滩某位大人物的千金走得极近。 有人想到这里,脊背忽然一寒。 这位白夫人,恐怕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夫人失踪了,当时她找来的六个驱鬼高人,自然各个都要接受调查。 只是几乎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据。 风水先生早在案发前就跑出白公馆,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洋神父和道士一直一起行动,也是一起被吓得从楼梯滚下去,当时白夫人还好好的。 巫女从始至终都和下人们在一起。 倒是偷偷离开的神婆很是可疑,她被抓了起来。 神婆在监狱里不断喊冤:我当时一直跟着那和尚来着,他走得地方我都看在眼里,你们找到他就知道我真的没骗人,我说得句句属实。冤死我了!天地良心,我只是招摇撞骗点钱啊。 然而,或许是神婆被抓的事惊吓到了,和尚再也没有露面,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和尚不出面,没人能证明她的话是真是假,神婆就只好一直被关着了。 其他人,被白公馆威逼利诱一番,也都乖乖闭嘴走人。 出门后,道士发现自己被人跟上了,怎么都甩不掉。 他干脆等在那里,与那个人摊牌:你想怎么样 那神秘的巫女手持长烟杆,画得妆比面具还诡魅,面容纹着神秘纹络,眼睛好像看不见一样,从没见她撩起过眼皮,细长手指间拎着白老爷给的封口费,笑眯眯地说:那和尚和你是一伙的,带我找到他,这些都是你的。 道士迟疑:你找他做什么 神婆既然一直跟着和尚,为什么宁肯坐牢也不说他那一夜到底去了哪里他跟你是一伙的,当时你和神父在房间里,我若是他,自然也会绕到那间房间的窗户对面的地方,随机应变接应你。你说,那个位置是不是恰好能看到些什么不该看到的 道士神情震惊,面色微微发白。 巫女依旧笑眯眯的:我劝你最好快一些,晚了,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小心,带走白夫人的鬼,杀人灭口哦。 打发走所有人后,白老爷独自坐在书房里,长长呼了一口气,仰靠在椅背上。 儒雅沉稳的面容,眉宇间微微一点凝重。 想起,他在四楼看到的画面。 第76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13 那个雨夜,白老爷听到尖叫声率先上楼。 他看到白夫人躺在四楼走廊尽头的房间,头朝外,脚朝内,浑身是水脸色苍白,似是惊恐到了极致,浑身不由自主抽搐着,瞳孔都涣散。 白老爷没有做声,只是脚步微快。 他没有走进那扇门,在离白夫人三步远外就站住,却是扶了扶眼镜朝内看去。 那时候雨还在下,电闪雷鸣的。白宇轩房间的窗户大开,夹杂雨点的风一股脑涌进来,拉开的窗帘都不由自主跟着飞舞。 白老爷看到了,暗色窗帘旁那道红衣身影,随着飞起落下的窗帘,若隐若现。 那红衣的颜色很旧,半白不红,像是新嫁娘脸上的胭脂,像是坟头纸扎的红梅,随着风吹日晒雨淋褪色。 白老爷喜怒不显,就这么平静地看着那道红衣身影,看着那苍白僵硬的纸人面容。 他鼻孔里呼出的气微重,神情微沉,却没有惊慌和畏惧。 我来处理。他说。 这时间并不长,至少等他原路返回楼梯口的时候,那些跟在他身后上楼的下人们没有跟上来。当然,也有可能这些人是因为畏惧止步不前。 白老爷站在楼梯口俯视,冷静要求他们不准上楼,以及打电话叫救护车。 这几句话都不长,做完这些之后,白老爷往回走。 当时他没有在意,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开始,本该头朝门外的白夫人就已经不见了。 但当时的白老爷只觉得,那或许是红衣人把她拖进了房间内。 -- 第151页 等到白老爷走到门口,走进去,看到一地水痕,凌乱的房间里空无一人,他也是先翻找了一下,朝窗外俯身张望之后,心下才觉出不对来。 红衣人和白夫人一起失踪了。 然后,便是叫所有人一起去找,把白公馆翻了个底朝天却也没有丝毫踪迹。 书房里,白老爷神情一如既往深沉平静,只有眉头微微凝重的阴影才泄露出一丝半点情绪。他并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冷静不在意。 白老爷靠在皮质的办公椅上,深呼吸,不知道是放松,还是打起精神将神经绷紧。 坐起来后,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儒雅沉着,转动电话拨号,打给某个人。 挂了电话以后,白老爷走出门,示意管家:二少爷回来以后,让他来我书房一趟。 是老爷。 白老爷说完正要回去,脚步却微微停滞,似是想起来什么,皱眉:大少爷呢他去了哪里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管家躬身,恭敬地说:老爷,您走以后,老夫人一直念叨说这里住不惯,夫人便让大少爷陪着老夫人去附近的寺庙里小住几天。寺庙里没有电话,夫人出事之后,我就已经让人赶紧去通知大少爷了。估摸着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得了消息往回走了。 想到老母亲,白老爷顿时变了神情,便是儒雅斯文的面容一瞬都有些阴冷:谁让你自作主张,若是惊吓到老夫人怎么办 管家立刻解释:您放心我记着呢,找的是个稳妥人,特意叮嘱了,让他悄悄告诉大少爷一人,千万别大张旗鼓。我这是想着,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万一大少爷不知情,叫人声东击西受了骗 白老爷神色稍安:你想的周全。安排车子,我亲自去接他们回来。 然而正当这时候楼下却传来声音,白洛川回来了。 白老爷顿了顿,想起之前的打算又扶了扶眼镜:你带人亲自去接,多带点,就说我暂时走不开。顺便让洛川来书房。 管家应了,立刻就走下二楼去,很快听到他和白洛川对话的声音。 白老爷回到书房,在白洛川没有进来之前,又打了个电话。 白洛川告别管家,走到二楼书房门前,站在门口几息之后,才举手轻轻叩了三声门。 进来吧。 白洛川走进去的时候,率先看见的是白老爷书桌上放着的一个小小的四方皮箱。 父亲,您找我。 白老爷站在书桌旁,那箱子就在他手边,他似是沉吟着什么,抬头深沉地看着白洛川。 两人对视几息,都没有移开目光,白洛川的眼神澄澈平静,没有任何犹疑闪烁。 然而白老爷的目光沉沉,有如实质,白洛川在这目光下,脸色渐渐便有些不稳,眉宇微动疑问道:父亲 跪下。 白洛川只顿了一瞬,便当真屈膝跪下,先是左膝,然后是右膝,跪的笔直,看着白老爷的面容没有不服气,只有疑惑和恭顺。 他不解道:父亲罚我,儿子自然没有话说。可是能不能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是公司出了问题还是 白洛川生得俊秀乖顺,聪明努力还肯听劝,几乎是所有家业有成的人心目中好儿子的模板。他们这样的人家,多得是不成器的子孙,多少人对白老爷夸赞,羡慕有这样的继承人。 白老爷也是满意的,毕竟,这个儿子是他亲手教养的,是他早就定下的继承人。 但是,再听话的儿子总归是儿子,他还太年轻,还有的学。 白老爷的脸上没有愠怒,只是喜怒不显的微沉,放在皮箱旁的左手轻叩:你母亲到哪里去了。 白洛川愕然:母亲不是失踪了吗我怎么会知道她去了哪里 白老爷脸上露出一点淡淡嘲讽,眼镜后的眸光一点微凉:你是我养的,你的本事是我教的,想瞒过你老子还差点。说,人去了哪里 白洛川脊背微僵,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眼神都犹疑不稳:我,我不知道。 一个茶盏擦着白洛川的脸扔了过来,啪一声滚落在地毯上。 混账东西。 白老爷的声音不高也没有多少怒意,但白洛川脸色却白了,表情和眼神都僵直一动不动。 他抿唇,喉咙吞咽了一下,低下头:儿子,真的不知道。 好。白老爷的声音依旧没有怒气,甚至还有一点意义不明的赞赏,你做事的手腕若是有你现在这份沉着,也不至于让我给你擦屁股。 白洛川垂头,掌心慢慢攥紧又松开:洛川受教。 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马脚吗 洛川不知。请父亲示下。 呵,白老爷发出意义不明的语气,淡淡的说,威廉神父是我的人。 白洛川猛地抬起头,脸色微微苍白,却很平静,只有眼神稍稍一点冷,声音却温和:原来如此。父亲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一刻他的肩膀完全放松了,虽然一样挺直脊背跪着,却是如同过去虚心受教时一般的恭敬。 -- 第152页 起来吧。 白洛川依言站起来:谢父亲。他仍旧谦恭平静地看着白老爷,等待他的答疑。 你不用管我什么时候知道,他又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人,等你什么时候自己闹明白了,我也就不用再教你了。你只要知道一点,没什么是你老子不知道的,我不说只是因为没必要说。我说了,就是你做错了我不得不善后的时候。 白洛川复又敛眸垂头,眼眶里微微犹疑微颤。嘴唇一再抿起,咕咚一声吞咽了一下。 白老爷又叩了叩桌面,淡淡地说:你装鬼吓你母亲这事,就此揭过,忘了吧,以后不要再提起。 是。白洛川微微艰涩的说。 打开看看。白老爷这次叩响的是皮箱。 白洛川缓缓走过去,依言揭开,里面是一些洋文的药瓶,还有一只普通的针筒。 他征询地看向白老爷。 白老爷的语气微微带一点怒气:这针筒里的药打下去,原本就可以一劳永逸,就算她看见了你,也说不出什么。把她送到疗养院,花点钱找人看护就好了。 白洛川微微皱了皱眉。 白老爷的眉间皱得更明显:你是我精心培养的孩子,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不论你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可你不该忤逆不听话,这叫愚蠢。我明明已经告诉你,这事我来处理,你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带走她这下好了,闹得沸沸扬扬的,善后处理更麻烦。 白洛川艰难地咽了一下,眨眨眼:父亲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白老爷拿下眼镜,捏捏眉心,呼吸微沉,就像是失望不耐他的愚钝,不想再说什么,随意直接地问:算了,人现在在哪里,是死是活我来处理,你别再沾手了。 白洛川凝眉茫然,隐隐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等等,父亲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的确是买通威廉神父吓母亲,可是我并不清楚威廉具体怎么做的,我更不可能自己在场。母亲失踪的事,我也是才知道。 白老爷的动作止住了,镜片后的眼睛一瞬间如沉入水底的石头:你说什么 白洛川看到他的眼神,神情动摇更甚,想到他的话,终于意识到这些话背后代表什么,脸色愈发苍白,藏着一点不明显的悚然。 父亲的意思,好像母亲失踪的时候见过我,可是我的确不在场,而且,我上次见你,还是你启程要去南洋。白洛川极力镇定心神,所以父亲你,当时看见的,真的是我吗 白老爷的手指用力按在桌子上,他脸上的神情愈发深沉锐利,没有一丝畏惧,反而让人害怕他。 半响,他恢复儒雅沉稳,冷静地说:你跟我一起去见一个人。 车子缓缓驶出白公馆,车内的人回头看向白公馆漂亮的欧式小洋楼。 依稀仿佛看见,某扇窗户后面站着一个人,也遥遥看着他们。 第77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14 白老爷带白洛川去见的人,毫无意外就是那个洋神父威廉。 对方见了白洛川也没有丝毫心虚尴尬,笑容热情洋溢,好像他同时受雇于父子两个人是件极为普通的事。 白洛川也神情平静,毫无脾气棱角的样子。 白老爷没有寒暄几句,只说来意:威廉神父,电话里已经沟通过了,我需要你详细说明,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红衣人到底是谁 威廉神父原本游刃有余的神情,微微一僵,笑容变得勉强,继而消失。 蹩脚的中文,越发说得结巴:是,我原本受雇于白少爷,他说您太太坚称府邸闹鬼,为了安抚您太太,我需要伪装出真的有鬼,但是已经被我成功驱除的样子。上帝保佑,我们这都是为了解决麻烦,是善意的谎言。可是 洋人神父极力做出镇定的样子,但是隐隐颤抖的手指和喉咙不断的吞咽却表露出,他心底的惊恐。 威廉脸上毫无笑意,努力扯了扯领口,攥住那把十字架:可是,那个房间里真的出现了魔鬼。噢,上帝啊,那一定是地狱来的,人类不可能无声无息出现在那里。除了我,另一个你们请来的的人,他也看到了。 白洛川的脸上显露出惊讶和抑制不住的悚然来,看向身侧的白老爷。 白老爷却一如既往面沉如水,沉着镇定,不受一丝一毫干扰。 他淡淡地说:威廉先生有没有办法解决那个鬼 威廉脸上一僵,勉强道:这个虽然我是上帝的侍者,可是对于地狱的来客,上帝并没有赋予我这种使命和能力。那是更高级别的,或许梵蒂冈那里有人能帮到你的忙。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看看。 暂时不用,多谢威廉先生。关于白公馆的委托,威廉先生没有告诉别人吧。 白老爷拒绝了,看上去似乎并不担心那个红衣鬼影。他的沉稳影响了威廉,对方也放松下来,重新露出笑容。 您放心,你们对我说的话,就是对上帝的话,作为牧师,我们是不会泄露上帝子民的秘密的。您尽可放心,可以的话,我还希望你们可以加入我们,这样上帝会保佑你们,不被地狱的邪祟所侵害。您考虑一下 -- 第153页 白老爷儒雅颌首:多谢神父,我会考虑的。教堂的风景很美,死后葬在这里,的确是件让人安心的事。 威廉恭维的笑着,眼底略有疑惑,不明白这个中国人为何会联想到这么长远。也许是他也被那个红衣魔鬼吓坏了,只是没有表露出恐惧来。 白老爷和威廉神父继续谈论着什么,侧首看了看白洛川,挥手示意他先去车子里等着。 白洛川坐在车里,能透过教堂窗户,看到那两个人的脸。 他们谈了好一会儿,白老爷微微皱了皱眉。威廉神父的视线似有若无透过窗户看向外面,他那里是看不到白洛川的,车内的白洛川却将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不多久,白老爷告辞离去。 他们的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后,白洛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他蓦然回头,只见掩映在绿树丛林里的教堂上空,无数鸟雀惊飞枝头。 司机依旧开着车,漠不关心的样子。 白老爷也沉稳地坐着,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 白洛川好像明白了什么,也安然坐好。 洛川,白老爷说话了,目光直视前方,并没有看他,惹事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惹事的时候就想好后续怎么解决。 是。白洛川点头,他心里很平静,什么感觉也没有,甚至可以说平静得有些麻木。 他突然想起什么:父亲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无论是故意惊吓白夫人也好,还是威廉方才美化的,所谓善意的谎言。任何人知道一个儿子对母亲做出这种事,都会询问或者责备。 白老爷儒雅沉稳的面容露出一点笑,那笑意毫无实质意义,就像是习惯的面具和礼仪。 他温和地说:你是我的儿子,是白家未来的继承人、掌舵者,当然可以凭心意喜欢什么人讨厌什么人。她的确是有些不太匹配白公馆女主人的身份,如果你不喜欢这个母亲,那就换一个好了。只是任性是有限度的,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作为大丈夫,不能太跟深宅里的妇人计较。 他拍拍白洛川的肩。 这时候车子停了,停在白家商行门口。 白老爷说:去工作吧。后头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记得我的话,这件事你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白洛川平静地目送白老爷的车走远,直到上海来往的人流彻底阻挡视线。 他笑了下,眼里一丝淡淡的古怪漠然,那笑容却温雅谦和。 就这样,他转身走进商行。 白老爷放下白洛川,紧接着去见了另一个人。 那就是和威廉神父一起见到红衣鬼影的那位道长。 道长仙风道骨,团坐于蒲团上,喟叹一声:老道不敌,惭愧惭愧,致使尊夫人遇险,下落不明,唉。 白老爷微微凝重,这黯然并不明显:仙师不必妄自菲薄,连那位威廉神父也毫无办法,此事是我白家持身有失。仙师可知道,那红衣鬼影究竟是什么来路,我也好从头计较。 道长闭眼掐算,半响摇头,他叹息道:便用扶乩之术看看吧。 庄严肃穆的仪式之后,米盘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字,一个尹字。 白老爷的心微微一沉,想起之前单独和威廉神父说话时候,他也说过,白夫人透漏过,那个女鬼姓尹。 您确定吗就这一个,不是姓沈白老爷从来不信鬼神,唯一一个让他心存疑虑的,就是当初那个一言不合突然奔出门跳井的沈秀贞。 那个女人从嫁进来的那天起,就哪里都透着一股子不对劲,就像是来讨债的鬼。可是她真的让白宇轩痊愈了,冲喜是成功的。 道长的声音淡然:目前就只见到那么一个红衣鬼影,若是有其他的,也只能等对方自己冒出来才知道了。我那日看过了,贵府的风水极佳,问题许是出在祖宅,或者人上面。解铃还须系铃人,贫道暂无他法。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走进来一个穿着西装的人。 白老爷放下茶盏,询问地看向他。 先生,来人恭敬地说,城西教堂传来消息,威廉神父突然吞枪自尽了。 道长悚然一惊,睁开眼睛,手指弹跳一下,很快闭眼默念经文。 白老爷平静似有忧虑地看着他,说:看来,那个红衣女鬼找上门了。是我白家连累了他。 道长再没有睁开眼,只是摆手示意送客。 白老爷坐进车里,离开之前,那穿灰色条纹西装的男人询问请示:先生,需不需要 他抬手,隐晦地做了一个暗含危险的举动。 不用了。白老爷淡淡地说,总不能都死光了,那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平白惹人注意。 是。 汽车发动的声音传来。 道观内的道长拿着拂尘的手抖得厉害,经文都念得磕磕绊绊。 别怕呀,我说过了,只要你照我说的做,肯定没事。一个笑眯眯的女声说道。 正是那手持长烟杆,脸上满是神秘纹络的巫女。 道长哭丧着脸,抖抖索索:那洋人神棍都被灭口了,你说我没事是替人保证的,还是替鬼保证的 -- 第154页 巫女露出一个略显夸张的惊讶表情,眼眸还是笑眯眯弯着,好像从来没有完全睁开过:不会吧,你还真的相信是鬼杀了威廉啊。说说看,从业这么多年,你见过几只鬼 道长苦大仇深,颤抖的手指竖起一根食指:就这回,我亲眼所见! 巫女笑得直不起腰,神秘姣好的面容却高高仰着:冤有头债有主,人家正主白老爷都安之若素,你怕什么等白老爷也死了,再怕也不迟啊。 一听这话,道长突然平静下来,若要白老爷死才轮到他,那他可有的活了。白老爷那种人,他见得多了,最是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的面相。 跟一般人所谓的积善之家,福泽延绵子孙后裔,故而长命富贵不同。在道长眼里,这是眼界比一般人高,心性比一般人果决,手腕比一般人狠。故而目光长远,无往不利,吃尽天下小鱼的大鳄。但话也说回来,这种人也最容易一着不慎翻车横死。 想到这里,道长看向一旁不慌不忙好整以暇的巫女。 当日他离开白公馆,这来路不明的少女跟着他,笑眯眯的威逼利诱他带她去找和尚。 道长一听白夫人众目睽睽之下失踪,加之他确实看到突然出现的红衣鬼影,一时骇破胆。 他见多了富贵人家里的人心鬼祟,原本就对白公馆内里的阴私龃龉多有揣测,和尚这时候跑了,显而易见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这时候听到这巫女说,和尚有可能被灭口,那还得了。 于是,道长一溜烟跑去一处破宅子,那是他跟和尚商定的秘密接头处。 等了大半天,和尚也没有出现,慌得他立刻就想带上细软跑路。 然而这来历不明的巫女却拦下了他:你若跑了,你猜是鬼先找上你,还是人先找上你 鬼是什么鬼人是什么人道长那时候就看出来,这小姑娘古怪不一般。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问你那鬼是什么鬼。你若是没答好,来的人,就是杀人灭口的人。 那我还不赶紧跑。 你在上海,众目睽睽看着,不到万不得已,对方不会真的杀你,否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你若是跑了,不是你心虚就是对方心虚,反正也没人知道你的死活,你若是那人,你杀还是不杀 杀,当然杀。 于是道长回到自己的道观,没多久就见到白老爷来访。 不着痕迹告诉他,那个洋人神父死了。 这简直就是威胁! 你为什么要让我告诉白老爷,那个红衣鬼影姓尹道长疑惑地问巫女。 巫女笑眯眯的说:因为白夫人说她姓尹啊。因为某人的剧本需要那只鬼姓尹,不然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 道长听得稀里糊涂,突然觉得这巫女若不是一开始就跟他们在一起,真比那个红衣鬼影还像鬼。 这么想着,还不等他害怕,那巫女却已经往外走去。 你去哪里这人一走,他反而开始觉得没有安全感。 我去找神婆,既然你这里找不到和尚,自然只能从她那找了。 道长看着巫女走远的背影,欲言又止。 他想起他隐瞒的一件事,他跟和尚都被白大少爷敲打过,演一场戏安抚一心认为有鬼的白夫人。 可是,那个死去的洋人威廉在那间房里说过,他也是白少爷请来的人。 因此,道长心里一直以为,率先找上他的人会是白宇轩。 白老爷离开道观不久,也想起了那个神婆。 去警察局。他睁开眼,心不在焉想着,按理来说那两个人并不在现场,什么都不知道,但那个神婆闪烁其词,和尚又莫名失踪。以防万一,他得亲自试探一下。 然而,当白老爷到达警察局的时候却被告之,神婆早就被人保释了。 毫无意外,自此杳无踪迹。 白老爷没有再做什么,就这么回了白公馆。 这时候,白老夫人和白宇轩都已经回来。白宇轩私下找了所有下人询问白夫人失踪时的情景,看上去很正常。 白老爷安抚了他几句,说了警察局目前调查的结果。 不久白洛川也回来了,一家四口祖孙三代心事重重吃了晚餐。 白老爷回到卧室,躺在浴缸的温水里,这才想起那个禁忌的尹字。 于此同时,浮现他脑海里栩栩如生的,还有那个熟悉端丽的面容 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尹璋。 第78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15 尹璋。 弄璋弄瓦的璋。 尹璋,引璋 回忆慢慢浮现眼前。 这是个像男孩子一样的名字,就像那个少女一开始总是做男装打扮。 小时候白老爷的父亲还在的时候,两家经常来往,他跟她一起玩,当真以为世伯家的孩子是跟他一样的男孩。 尹璋聪慧又优秀,脾气性格还好,生得更是灵秀大方。他们一度形影不离,两小无猜。 后来,白老爷跟随父亲远渡重洋,尹璋没能跟去,他们的感情才淡化了。 再后来重逢的时候,已经是白老爷的父亲去世了。 -- 第155页 那时候尹璋已经长成了少女模样,身段出来了,便是穿了男装都看得出来,那是个秀丽明艳的大家闺秀。 白老爷因为仓促接手家中产业,初始时候很是吃了不少苦头。尹家因为旧日交情,生意上对他多有帮衬。 那时,他便常常往来于尹府。跟尹璋的关系,也是那时候发生变化的。 慕少艾的年纪,对着那样一个美丽的少女,若是不心动,一定是骗人的。 尹世伯的身体一直不好,渐渐的病情加重了,不久之后尹家日薄西山。 尹老先生一生顺遂,唯一的遗憾是没有生儿子,就这么一个闺女。 尹璋的名字,便透漏出他的心事。 那段时间,白老爷往尹家跑得很勤,他想娶尹璋过门。 可是,尹老爷以不想尹家落入别人手中为理由,要尹璋发誓招赘,生一个姓尹的孩子继承香火。 尹璋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哀愁,继而是苦笑:我父亲说,让你别来了。 那你呢你怎么想 尹璋笑容恬淡,将垂落的发抚到耳后,笑得无奈:我喜欢听你叫我尹小姐,因为我不喜欢我的名字。可是先有尹家,才有我。你走吧,这就是我的命。 我会想办法,一定有办法。不见你是不可能的,我放不下。 自从白老太爷去了,失去丈夫的白老夫人一心想着为儿子成家,为白家延续香火。 她本是很满意尹小姐的,尹家和白家两家的交情在那里,知根知底的,自然是极好。 得知尹家要求女婿入赘的消息,白老夫人也叹了一回,劝白老爷算了,没有缘分。 白老爷点点头,他一贯孝敬母亲。 不久,白老夫人给他找到一户人家,书香门第,虽然清贫没落,但家世清白。 白老夫人当初也是出身自这样的家庭,一见便喜欢:人品贵重,门风持重,最是紧要。可别嫌贫爱富的,咱们家不缺几个钱,重要是人好。我打听过了,是个好姑娘。 一切听母亲的。白老爷没有犹豫就点了头,很快携带礼物登门拜访。 稍稍打过交道就知道,那的确是心思简单的一家人。心思简单,意味着不会生出是非,便是生了,也很好拿捏解决。 不久,两家就交换了庚帖,定下这门亲事。 白老爷去见了尹璋:现在,我可以来见你了吗我娶亲了,贪图不了你尹家的钱财。尹世伯可以放心了。 尹璋流着泪抬手打了他一耳光,颤抖着还要打第二下,白老爷抓住了她的手。 他望着她,说:新娘子我没有见过,你不能嫁,我娶谁都一样。重要的是,我可以来见你了。 尹老爷病重了很长时间,那段时间一直都是尹璋在外打理生意。 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抛头露面和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做生意,在当时的环境下很是引人注目。生意场上那些人可不讲究什么,尹璋便是有几分本事,少不了吃些闷亏,被算计更是常事,很是举步维艰。 直到白老爷出手,境况才稍稍缓和了些。 挡酒,绕开那些荤素不忌的玩笑,回绝某些不怀好意的邀请有他隐隐站在尹璋身边支撑出头,尹璋才喘口气慢慢上手一切。 他们两人这样扶持亲近,周围自然不少暧昧不清的挤兑,一口一个璧人,红颜知己,贤伉俪。 起初尹璋总是不安蹙眉,她越介意旁人便越喜欢说。 白老爷从来面不改色,只是微笑不轻不重绕过去:白尹两家是世交,家父去得早,尹世伯当初也对我多有提携,今日对尹小姐只是投桃报李罢了。大家莫要取笑了。 那些人便也只是笑叹可惜了,若不是尹老爷顽固,两位本可成就一对佳话。 然而该打趣的时候,还是少不了打趣。 尹老爷知道了,还是发了几次脾气。 每次他发作,白老爷去的便少一些。 与此同时,与夏家的婚事加紧提上日程。 然而,来接新娘的时候,夏家的小姐却失踪了。 夏家老爷脸色惨白跟他说出实情,未来岳母揪着他压抑的哭。 那的确是个老实人,也的确最重视门楣清白,出了这样的事,无疑比死还让他们恐惧。 白老爷整了整衣襟,淡淡地说:你们不是原本打算李代桃僵吗就这么办吧,婚礼如期举行。我娘等着抱孙子。跟我白家的声誉比起来,新娘子是谁无关紧要。 于是,夏如兰顶替那位未曾谋面的夏小姐,上了花轿。 不久后,夏家拿了钱举家悄然搬走,自此杳无音信。 白老爷很满意如兰的身份,无亲无故,又有把柄在手,很是符合白夫人的好人选。 更何况,不过是睡了两次就有了身孕,再令人满意不过了。 再后来,尹老爷让尹小姐务必在他去世前完婚,选了尹家铺子里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实伙计。 三日后,尹老爷撒手人寰。 白老爷陪着尹璋一起办了葬礼。心下却很轻松,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了。 尹家的女婿就和白家的白夫人一样,不过是个摆设。 披麻戴孝的尹璋缓缓抬起头,对着他隐隐露出一点笑意,那笑容美丽又神秘,像是藏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晓的秘密。 -- 第156页 黑色的眼睛弯弯的,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 叮咚。 漆黑的眼睛错觉滴上锈红的雨滴,依旧笑盈盈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近在咫尺。 一滴水声响起,惊得白老爷醒过神来,才发现他不知不觉在浴缸里睡着了。 水都有些变凉。 家里佣人虽多,白老爷却不喜欢被人太过近身。 他随意擦干,穿了睡衣回到床上。 一沾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一整夜都睡得有些不踏实。 好像做了很多碎片化的梦,又一个都记不住,天不亮就醒来了,却半点也不困。 这天他起床,径直走到隔间的梳妆台前,他送白夫人的兰花就放在那里,花叶舒展。 他的手指轻轻随意打了一下长长翠绿的叶子,让人将花搬到花园里去。 白宇轩早上出门的时候,和搬运兰花的佣人擦肩而过,他回头看了眼,面上神情淡淡。 一个月后,白夫人以失踪人口处理结案。 白公馆打点过,事情悄无声息揭过,整个上海滩都像是默认白公馆从来不曾有过女主人一样,无人提及白夫人。 连亲儿子白宇轩都反应淡淡,仿佛无动于衷。 白公馆内知情的人却很理解,都说大少爷是老夫人带大的,大少爷小时候没少遭罪,都是白夫人性情古怪所致。大少爷没死,已经是福大命大。 不过,倒是人人都说白夫人待白洛川好。 这次事件里,白洛川的黯然消沉倒也不出人意料。 白洛川远远看着白宇轩早出晚归,神情淡然沉静,眼底有些晦暗不明。 白夫人驱邪失踪的那一夜,他们两个人虽然不在一起,但是依照此前谈话的意思,两个人应该都会回来白公馆的。 可是,人人都说白宇轩陪着太夫人在寺庙里。 而白宇轩没了亲妈,却也没有质问过白洛川一句,当夜他究竟在不在白公馆。 白洛川也没有主动去找白宇轩解释什么。没什么好解释的,若是说多了,还像是心虚。 一切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相安无事。 但,白家三个男人都清楚,事情还没有结束。 那一晚失踪的白夫人,如果是鬼带走的,那个鬼还会做什么 如果是人带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白洛川很在意,在意白宇轩房间衣柜里那个上锁的,轻飘飘的箱子。就像是在意自己书房抽屉里,那颜色黯淡的珠花一样。 他突然想到,白夫人的突然消失,就和当初沈秀贞当着他的面跳井,继而尸骨无存一样诡异。 一切风平浪静,直到白老夫人也知晓媳妇失踪,生死不明。 白老夫人疑心是沈秀贞阴魂不散作祟,请了法师做了一个多月的道场。 打扫道场的时候,佣人在下水道的井盖里发现了一具焦黑的女尸。女尸的手腕上还戴着白老爷送给白夫人的玉镯。 看上去,就像是那夜白夫人受惊之余,爬出窗外被雷电击中身亡,掉进了井盖下。 那天,人群里白洛川抬眼看去,白老爷神情平静,白宇轩也很平静。 这安静,就像久阴不雨的天空。 白家以意外低调办了丧事。 顺理成章的,那位上海滩荣先生的义女和白老爷走得更近了。 很快,白公馆便迎来了新的女主人。 这位年轻的继母,似乎比两个继子还要小几岁似得,很得白老爷的宠爱。 但白老爷生得俊朗儒雅,并不显老,两个人走在一起众人都觉得般配,常常感叹是一对璧人。 婚礼当天,大半个上海的政商名流都到访了。 白宇轩和白洛川都在宴客敬酒,等晚宴人少的时候,白洛川不经意地对白宇轩说:母亲第一次发疯觉得家里有鬼,就是这位荣小姐来家里拜访的那天。 他顿了顿,轻若无声地说:我听到父亲叫她尹小姐。 白宇轩的垂敛的眼睑猛地抬起。 当初白夫人见了荣先生的干女儿骤然发疯,就曾拉着白宇轩的手,神情吊诡笑容讳莫如深,说,是尹小姐回来了。 白洛川神情隐隐不安,端着红酒杯的手指小幅度的动:大哥,我觉得母亲的死不是意外。我们家是不是,真的被鬼缠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尹璋,引璋,大概就是文艺版的招娣、引弟吧~ 第79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16 白宇轩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瞳孔是茶褐色的,在水晶灯下发着淡漠的色泽。 他抬手干了高脚杯里的红酒,放下酒杯,平静的头也不回往白公馆外走去。 大哥,你去哪里 我很快回来。 白洛川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微微皱了皱眉,那点深思很快被周围的说话声打断。 他只看了眼白宇轩远远离去的背影,接着就又沉浸在觥筹交错的人情交际里。 白宇轩去了一处民宅。 藏在巷弄深处,一般人难以找到。 推开门,走进二道院墙,就先听到里面一男一女中气十足的吵闹。 你一个秃驴你吃什么肉啊你不是出家人吗老老实实吃你的青菜豆腐吧。 -- 第157页 你别撒泼,我跟你说,要是没我,你还有肉吃你,你牢底坐穿吧! 要不是你,老娘我会在这里 你自己非要跟踪我的,这能怪我 看守的人对白宇轩躬了躬身,沉默寡言的关上门,随即便又老树似得杵在门内角落那里,半眯着锐利的眼睛,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没什么事吧白宇轩淡淡地问。 么有啥事,奏是外俩人狗鸟狗,吵人很。 那人的身上透着关中刀客的气质,一口方言语气懒散却很沉着。 辛苦了。还要再麻烦兄弟几天。 应该外,拿人钱财为人消灾么。 白宇轩递出一袋大洋,那人双手接过,照例像一张蓄势的弓一样躬了躬身。 听到有人走进来,饭桌上端着饭碗,斗鸡一般的两个中年男女都一时沉默了。 房间亮着一盏电灯,勉强照亮了整个房间。 白宇轩走进去,坐在饭桌对面那一排的椅子上。 他的身体放松,整个人的坐姿却很端正,静静的看过来,就给人一种缓慢的压力。 说吧。 面前那两个中年男女,就是打从一开始就失踪的和尚,还有被保释后神秘消失的神婆。 和尚是和白宇轩正面打过交道的,神婆没有,她这是第一次见白宇轩,顿时惊疑不定。 白少爷,和尚放下碗,不自觉拈着脖子上的念珠,脸上带出踌躇来,叹息道,唉,我,我就是混口饭吃。我真不该那天多此一举我 他也不端着出家人的样子了,既然自己都落在对方手里了,就争取态度好点,早日脱身。 那天我见老道和那洋鬼子进了房门,我就想着是不是能绕到对面,有个窗户什么的能看见里头,也好和老道见机行事。 神婆讽笑:那么大的洋楼,我瞅一眼就迷路,你第一次来就知道直接走去哪里能看到对面窗户 和尚脸一红,嗫喏着:好吧,其实是我们一贯配合久了,心底都有点数。干活前周边地形方位什么基本都记心里了。所以我,嗯,就直接跑过去了。窗帘果然是拉开的,我去的时候,就见到两个人在里面一边斗法一边在小声聊天 白宇轩问:那时候,房间里面有什么异样吗红衣鬼影,纸人 没有也不是,那时候房间是有那么一道鬼影的。但那道鬼影肯定是那洋鬼子搞出来的,类似变戏法什么的障眼法,我跟老道都见多了。洋鬼子用那鬼影吓跑了拿罗盘的风水先生,他是见识的少。老道和那洋鬼子就对着那红影子边念咒边聊上了,两个人都露出一点奸笑,就像是往常我们做了一门好生意的那种表情。 和尚的表情突然凝重,像是提了一口气:我那时候也以为可以收工了,准备走回去。就在下一刻我突然看到,那个红影动了。 神婆吓得一跳脚:有有鬼了 和尚摇头,神色更冷凝:不是鬼,有人。有鬼有什么好怕的,最怕的就是人。 白宇轩平静问:那个人做了什么,看清楚他的脸了吗 看不清。天黑了外面电闪雷鸣的,又停电了,到底隔着窗玻璃。我只知道,我原本以为的投影动了,是实体的,那时候我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老道和洋鬼子又跳又叫的吓得不轻。 和尚苦笑了一下:但当时因为他们俩才表现得狼狈为奸,我就以为这是两个人演双簧呢,还寻思着看热闹,配合的真好。我以为那个影子是洋鬼子那边的人,我真的没想太多,要不然我也不会就那么安安稳稳的继续看啊。 白宇轩抿了抿唇,手指不经意动了动,脸上神情还是格外平静:然后呢,我娘进去以后,发生了什么 和尚的脸色微微难看:我本是想着,把洋鬼子的人干了什么看清楚了,以防他后面赖账。那两个人跑出去后,白夫人就进来了,她真是第一个找我们驱鬼却一点也不怕鬼的人。她从这神婆那听了猫能克鬼后,就这么抱着猫冲进来了。我一看到她我心都凉了。我们做这生意的,你看,三个人都竖着进来滚着出去了,你说她怎么就不怕当时我就担心怕要露馅了。 神婆一听就想起当初白夫人抱着猫杵在那门口的样子,不由打了几个冷战。又是庆幸自己跟着和尚跑了没留下作死,又是后悔没有老早也跑了。 和尚眼神直勾勾的:从那两个人出去到白夫人进来,时间很短,我那时候全部注意力都在突然扑进来的白夫人身上,那个装鬼的人,我就没有太在意。我就看到,白夫人拿着老道的铜钱剑攻击,那个人也不怎么闪躲,然后,几下之后被戳中了。当时我也想着是,遭了,真露馅了。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伸手抓住白夫人,好像跟她说了什么话,白夫人本来气势汹汹的,突然就浑身抽搐吓坏了。 像是想起了极为骇人的一幕,他的脸色铁青:白夫人一直往外爬,那个人跟着动,我才看清楚,那是一个纸人。那个人肯定躲在纸人里头。他们那时候往门口去了,我的位置就看不太清。 -- 第158页 白宇轩喉结微动,眼神还是冷冷淡淡的:后来呢纸人在房间里待了多久。 我当时觉得不太对,不敢出声说话,房间里一直没什么反应了,大约三五分钟,突然听到对面一声尖叫,然后,那个纸人又出现了。它就背靠窗户站着,不闪不躲。 白宇轩抬起眼:你是说,尖叫响起后,纸人还在,也就是说,如果这时候有人上来过,一定看到它了 这是肯定的啊。肯定有同伙掩护,不然它穿成那样怎么进来的白公馆还呆在那里,一点也不怕人来的样子,这肯定是等同伙呢。不过,奇怪的是,明明尖叫声响起,我那里却一直没看到有人出现在那间房间里。倒是那纸人,过了一会儿突然抱着白夫人出现在窗户。我吓坏了,立刻躲了起来。等我再偷看,就都不见了。哪里都没有。 神婆这时候也点头帮腔。 白宇轩闭了闭眼,神情一直很平静,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们是怎么消失的。 那个纸人背后的人早就打开了窗户下面的窖井,暴雨雷电的天气,草地上本来就在往窖井里排水,扔个人下去,痕迹也都会被雨水冲干净。 四楼是很高,那个人要逃也不难。 白宇轩不说话,和尚抖抖索索的,搓着手:白少爷,我这可是过了您的目去给白夫人干活的,这不是我们有意要吓白夫人,那纸人我也不知道是谁。我看见的就这么多了。 白公馆里,客人都一一送走了,白宇轩也没有回来。 但这一夜的主角不是他,白夫人去后不久白老爷就续弦,生为长子的白宇轩心里不痛快避出去了,也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 白洛川走到二楼白老爷的房门前,顿了顿敲了三声。 白老爷也才忙完,见他来没有任何意外,率先往书房走去。 什么事,说吧。书房门关上后,白老爷才说道。 白洛川神情微微不安:我觉得,大哥好像知道了什么,他刚刚出去了。而且,出事那一夜,我总觉得他在白公馆。他会不会 白老爷镜片后的眼睛,不带感情看着他。 白洛川只是忧虑,平静坦然看着他:我总是想,父亲那一夜看到的人到底是谁白家还有谁会在那里,总不会真的是鬼。就算是鬼又是谁呢,总不是沈 他似是意识到失言,住了嘴。 白老爷鼻腔里发出深深的呼吸:不是你大哥,宇轩那一晚的确就跟你祖母在一起。 这,怎么会白洛川的眼神惊恐大过诧异。 毕竟,如果不是白宇轩,那很可能就真的是鬼了。 白老爷凝眉,眉间的浅浅的川字一点阴霾:我说过,你别管了,做好你的事。 白洛川欲言又止,再有不甘也乖乖应下:那,父亲早些休息。 他退了出来,走出房门后,俊秀温雅的面容上牵起一点冷笑,稍纵即逝。 白老爷坐在书房,轻叩桌面沉思。 他当然,也怀疑过宇轩,就如同他一开始先入为主以为那个人是洛川一样。 可是,宇轩他的确和老夫人在郊区寺庙里,如果也不是洛川,那到底是谁 谁这么恨夏如兰 白老爷的脑子里回想起一张清高苍白的脸,他摇摇头,捏捏眉心,这是不可能的。 他不愿意承认,但是,白洛川的话有意无意回想起来,当初祖宅里在白宇轩院子里看到的一角石榴裙又浮现他眼前。 沈秀贞吗白老爷脸上笑容很冷淡,眼神没有畏惧,只有一点轻蔑厌弃,还有完全的不在意。 比起女鬼,他更担忧上海滩那些看不见的杀招算计。 想起新房里的新娘子,他站起身往回走去。 新娘子似乎累坏了,已经背对着睡下。 白老爷悄然洗漱,躺回旁边那张空被子里,也闭眼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香,一次都没有醒来。 白宇轩没有回白公馆,他去了安置真一的那处宅子。 这一次他也没能等到真一出现。 自从白公馆驱鬼白夫人失踪一事后,白宇轩再也没有见过真一。 但是,先一步带走和尚神婆,又引他找去那里的人,只可能是真一了。 白宇轩坐在秋千上,脸上从无悲喜,他又坐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起身。 临走前,却回头淡淡地说:窖井里被烧焦的尸体,不是她。 包括和尚所说的话,都说明,不是鬼在复仇,杀了白夫人。 但她不见自己,至少说明她乐于看着白公馆内发生的这一切。 就像是当初新婚之夜说起的怪谈:所有人都已经死了,这是他们在重复生前的记忆。 白宇轩往白公馆走去,他有预感,还会有事情发生。而她也一定会在白公馆内,在每一个案发现场,静静地看着。看着他们所有人重蹈覆辙。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为了考虑每个世界都要被燕十七拍成电影,写起来很多时候真一小姐姐都是灵魂人物,而不是主演,戏份有点少。下一本我会努力以主角的角度掌镜,一以贯之。 第80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17 -- 第159页 婚房里红烛的味道有一种淡淡的馨香,和别的蜡烛不一样的味道。 这香味很特别,一直闻到就让人想起婚礼那一天。 白老爷意识清醒的时候,发现他一身新郎红长袍,站在喜堂里。 夜已经深了,宾客都送走了,他知道他该入洞房了。 洞房里的新娘子是谁,他一时却有些想不起。 就像,他此刻没有意识到,此刻置身的不是上海的白公馆,而是白家祖宅。 祖宅没有通电,还是红灯笼照明,新房里点了很多的红蜡烛却也还是感到昏暗。 新娘子两手交握坐在那里,似是娇羞期待的等着他。 白老爷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他觉得又哪里不太对,略略皱了眉。 新娘是谁新娘究竟是谁话到了嘴边,可是他就是想不起来了,直觉这又很重要。 好像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催促他,掀起盖头不就知道了。 白老爷的手不由自己抬起来,那盖头的绣纹在指间的触感很清晰,就如同他此刻冷静理智的大脑。 盖头一点点掀开了。 突然,他的脚踝却被什么抓住。冰冷冷的带着雨水。 白老爷心惊,缓缓低头。 窗外电闪雷鸣,床底下是穿着新娘嫁衣的白夫人夏如兰,她脸上的妆容被雨水打湿,脸色苍白青紫,直勾勾地看着他,惊恐又怨毒:她回来找你了,找你了,不是我,是你。 那苍白的手像滑腻的钳子一样,白老爷没能挣脱,反而被拉着摔倒在地。 他躺在地上,眼镜摔了出去,视野微微的模糊。 那双手交握的新嫁娘依旧端端正正坐在床边,此刻就像是一尊高高在上的雕塑,直挺挺地俯视着他。 白夫人攀着他的腿爬向他,凄厉的声音重复着:她回来找你了,找你了,找你了 白老爷挣扎着,心中的危机感却叫他不断看向那一动不动的新嫁娘。 突然,那新嫁娘仿佛真的一尊木雕,或者说纸扎的人偶,因为他们的动作摔了下来,直挺挺的倒向白老爷的位置。 鸳鸯戏水的盖头被风掀起,又高高落下,将他和新嫁娘的头一起盖住。 一片暗彤彤的红里,白老爷近距离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新嫁娘的脸,那张扭曲的仿佛死不瞑目的眼睛,黑黢黢的怨毒空洞地盯着他,盯着他。 隔着盖头,白夫人夏如兰凄厉的笑声在他耳边诅咒一般重复:她来找你了! 他伸出手去推,却推开了一扇乌压压的门板。 门内的地方很陌生,又有些莫名的熟悉。 姑爷,该入洞房了。有人说。 他循声望去,看到梳着两条辫子的少女背影,对方执着一杆红灯笼,在前面带路。 脑子里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跟着往前走了。 那丫鬟的背影很熟悉,走路的姿势不像个丫鬟,倒像是大家闺秀的小姐,莲步轻移,腰肢、腿、脚,每一处都像是有意卖弄展示,在引诱他。 渐渐的,那背影变得成熟,像个妇人,也更加熟悉了。 终于,她停下了,轻轻推开那扇被红艳艳的帘幕遮掩的新房的门:姑爷,请。 直到走进去,他才反应过来,那好像是如兰。 门内的床上坐着一个熟悉的新嫁娘,双手交握,矜持端庄,一动不动等他去掀开盖头。 然后是重复的袭击,惊吓。 当他极力推开那压下来的纸人,又是一扇门,又是新房,又是新嫁娘。 仿佛陷入一场无穷无尽的轮回。 莫名其妙醒来之后,直到新夫人用毛巾给他擦脸,巾帕盖住眼睛让他浑身一颤,白老爷才像是终于拜托了一整晚的纠缠醒来。 他取下毛巾,吐口气,就像是庆幸原来只是一场梦。 老爷脸色不好,昨晚累着了吗荣小姐笑容矜持温婉,她是嫁过人的,面对第二任丈夫却还是有少女的羞赧。 白老爷轻轻握着她的手,温和安抚:委屈你了。 荣小姐就咬着唇垂眸笑,脸上一点点红。 白老爷没有心思和娇妻你侬我侬,也无意现在就补上昨晚的洞房花烛,见她羞赧脸红,没有逼迫,反而松一口气。 他轻轻揽着她入怀。 我知道,我嫁得仓促了些。如兰姐姐才去,家里其他人会在意。我可以等,和你一起为如兰姐姐服丧。 白老爷若是会在意这些,也不会那么早就娶她了。 闻言,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昨夜的噩梦,还有夏如兰的离奇死亡,他有些心不在焉。嘴里却温和:这么乖。 怀里的荣小姐温婉柔顺,如同纯洁温柔的小百灵:你要补偿我。 白老爷的声音便带些柔情:怎么补偿 这三天都要陪我,不许你丢下我去谈生意。 叮咚。 像雨水汇集桥下的河流。 今天不谈生意好吗 尹璋轻轻抱着他的腰,温婉飘渺仿佛这桥下的水流,流入人心里,让人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好。 我不去,你也不许去。那是有情人的声音,像是从含笑噙着泪,呓语呢喃。 白老爷回抱她:那去哪里 -- 第160页 镇上的戏院,我们还没有一起看过。 镇上太近了,很多人都认识我们。 我不管,我不在意,就要你陪。明明说着无理取闹的话,少女的声音却温柔仿佛梦里的爱语。 白老爷用他的大衣将她抱住,吻她的额头,感受她的颤抖:去市里吧,去看电影。 你怕人说 我不怕,你知道的,我怕人说你。 一滴泪烫了一下他的脖颈。 突然,温软的红唇落在脸上。 白老爷缓过神来,身边荣小姐挽着他的胳膊,跟很多人一起往电影院里走。 谢谢老爷,你真好。 她穿着水红色的旗袍,穿着白色的大衣,在昏暗的电影院入口,恍然和尹璋的脸重叠。 白老爷微微恍惚,心不在焉的笑笑,跟她一起走进去,找到座位坐好。 之后这种神情恍惚的时刻越来越多,一开始还只是现实和回忆不断穿插着占据白老爷的头脑,就好像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后遗症。 但是,慢慢的尹璋好像从他的回忆里走出来了,上一秒明明是他和荣小姐坐在花车里说话,一转头靠在肩膀的人却变成了尹璋。 说得话也是他和荣小姐在说的,上海滩的风景,租界的建筑风格,包括刚刚喝过的咖啡。 而且,往往是说了许久后,白老爷才后知后觉他在和尹璋说。 等他意识到,僵硬转头看去的时候,面前对他嫣然而笑的人又变成荣小姐了。 白老爷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耳边的声音,上半句还是荣小姐带着你侬软语的:怎么了后半句就成了尹璋独特的温婉飘渺的声音,不舒服的话,靠着我吧。 他睁开眼,眼前是荣小姐,然后是尹璋,鼻息有一种浅淡的幽香,像浸了雨水的花香。 那是尹璋身上的味道,是她亲手调配的熏香,别人绝无可能有。 白老爷深呼吸一口气,眼前的人就彻底的变成了尹璋。 尹璋下了车,站在路边疑惑地看着,坐在车里不下来的他。 白老爷怔怔地念着她的名字:尹璋 是我啊。那人失笑,像是笑他又孩子气。 白老爷感觉呼吸很沉,就像是很久没有得到休息一样倦怠: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上海 尹璋的手软绵绵的,就像是没有骨头的纸人,挽着他的手,他就不由自主跟着走下来,像日暮西山的老人似得。 她挽着他的手臂,头靠着他的肩,温婉深情地看着他:你又忘了,你不是向我求婚,我们一起来上海的吗还联系了威廉神父,为我们主持婚礼。西式婚礼,好期待啊。 白老爷混沌的大脑迟缓的想起,他的确对尹璋说过,求婚,去上海,还有西式婚礼。 威廉神父他搂着她的腰,那腰也软绵绵的轻盈,纸人一样的生硬触感。 这个人好像很熟悉,但有什么不对。 白老爷的脚步很沉,他低下头看了看,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尹璋的手臂挽着他的脖子,不知什么时候挂在他的背上,连体婴儿一样黏着他。那张脸上的表情还是深情温婉,梦一样的美好。 是啊神父,你看,他就在这里等我们呢。 白老爷抬起头,前方昏暗的教堂前站着一个熟悉的人,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洋人深邃的五官让那双眼睛显得讳莫如深。那笑容一直保持着,纹丝不变。就像画上去的一样。 黑色的牧师服上有深深浅浅的色块,等他们走近,威廉神父张开嘴,开始念婚姻宣誓词。 可是他一张口,满嘴的血污涌出,他的嘴里破了一个大洞,直通脑后。 白老爷知道为什么,手脚冰凉,他想起了,威廉死了。 他深深的,努力呼吸,不断的闭上眼睁开眼。 尹璋一直在叫他的名字,叫得是没有人知道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昵称。 他不答也不理,一遍遍深呼吸,让心跳和呼吸稳下来。 终于,耳边的声音变得陌生起来,是荣小姐的声音:老爷,你怎么了 白老爷睁开眼,眼前不是什么教堂,是白公馆的大门。 荣小姐的脸色隐隐狐疑,勉强保持微笑:老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白老爷静静地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睛有些木然,有些晦暗冷锐。 荣小姐的眼眶微微一红,有些委屈:尹璋是谁你都叫错好几遍我的名字了。跟见鬼了似得。 白老爷脸色难看,平静地说:闭嘴。 荣小姐一怔,终于哭着咬着唇,委屈地跑回楼上。 白老爷站在门口,管家站在一旁关切地看着他,眼神也略有些不安。 老爷,是不是叫医生来看看 她说得是不是真的 管家问:什么 尹璋,我对着她叫尹璋。 官家和保镖一直跟随保护左右,当然清楚经过。 他犹豫了一下:不是,不是对着荣小姐,好像是对着您旁边。最后两个字发音极低。 白老爷看出来了,他在害怕,他冷笑:怎么,觉得我也疯了 -- 第161页 管家从他父亲到他,打小跟随白家人左右,二三十年了,自然是忠心耿耿。 他恳切关心地说:老爷,看看医生吧,夫人出事前就不太对。 白老爷没有再反对,这时候白洛川急匆匆从门内走出来。 脸上神情关切:父亲你怎么了,我看到母亲哭着跑回房间,恼着要回荣府。 白老爷面无表情,死死抓着白洛川的手:扶我去书房。 白洛川露出吃痛的表情,搀扶着他往楼上走去。 书房内,白老爷打开保险柜内的箱子,药瓶和针筒的数量完好无损。 不是药 他猛地想起什么,推开他们回到卧房。 荣小姐坐在床边抽噎,行李箱衣服扔了满地满床。 白老爷进来却没有管她,径直穿过房间走去内室的梳妆台前。 一眼便看到,那盆他送给白夫人的兰花,那盆本该被放置在露天花园里的兰花,好端端的放在那里。兰花的香气盈满室内,像浸着雨水的幽香。 他脸色铁青,几乎是第一次失态,抱起花盆摔碎在地上:谁把它搬回来的 第81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18 花盆摔在地板上面,盆壁碎裂,土壤滚落着散开,湿漉漉的,好像不久才被浇过,那股雨水浸过的幽香更浓郁了。 白老爷目光阴鸷地看着屋内的一男一女。 白洛川略略蹙眉疑惑又忧虑,荣小姐吓住了,脸上也显出茫然来,继而是委屈。 但在白老爷的眼里,画面好像雨水冲刷的玻璃一样,模糊了一下之后,视野里的人就变了。 他又看到床上规规矩矩坐着的新嫁娘,看到门口躺在水泊里的夏如兰,她怨毒又惊恐地看着他,窗户那一头站着雨夜出现的褪色的纸人,在他身后的角落里站着嘴巴一张一合不断吐血的威廉。 他伸手抹了抹脸,深深吐息。是幻觉都是幻觉,他没有疯,他只是着了道。 是谁究竟是谁那声音并不咆哮,白老爷一向斯文儒雅,只是听得人胆寒。 荣小姐又委屈又伤心:怎么,知道了是谁,老爷是准备杀了那人吗一盆花而已,我碰不得吗 白老爷往前走了一步。 叩叩叩。 敲门声像打破了魔咒一般,让所有人打了个激灵,脱离方才那吊诡不安的对峙。 白宇轩站在门边,反手轻轻敲了敲门,平静地看着屋内气氛诡谲的三个人。 花有问题吗父亲。 白老爷恍惚看了看周围,像是从梦里清醒一般,什么都没有,新娘纸人夏如兰威廉都没有。 他脸上不可抑制带出倦怠疲惫来:不关你的事,回去你的房间,让管家来。 白宇轩没有动,看向散落地上的花盆:这花是父亲送给母亲的,有什么问题让父亲生气 他走进来,走到白老爷面前,平静地看着他,目光不闪不躲也没有任何锐利。 白老爷也没有,面沉如水看着他。 白宇轩半蹲下,手指拎起那株翠绿的兰花,轻轻嗅了嗅。 然后,他手指拨了拨泥土,又嗅了嗅。 你闻到了什么白老爷紧盯不放。 没什么,就是兰花香。 白老爷:没有一股很浓的雨水腥味的幽香吗你没有看到什么不对劲的画面吗 白宇轩摇头,淡淡看着他:我应该看到什么父亲你看到了什么 白老爷没有回答,眼神藏着一丝不信任,他转而看向白洛川。 白洛川似是才反应过来,他慢半拍走过来,在白老爷的催促下也嗅了嗅兰花,继而是泥土。 然后,白洛川看向白老爷,也摇了摇头。 这时候管家也来了,他连忙解释道:夫人的兰花移植到花园里去了,荣小姐知道了过意不去,就买了盆新的。 这种时候也没有人有心思去纠正他,关于荣小姐的称呼。 白老爷微微一滞,所以,不是兰花有问题 那问题出在哪里难道真的有鬼! 荣小姐好像也明白了什么,怒气没有了,微微不安和担忧:老爷,你是不是太累了,找个大夫看看吧。 白老爷扶着额头点头:让医生彻查一下我身边的饮食用度,还有这盆花。 白宇轩若有所思,白洛川的视线在他面上停了一下,很快镇定自若移开。 花里有什么 白洛川的门口,白宇轩在门打开之后,第一句话这么问道。 白洛川的眼神微微一动,先看了看楼道口有没有人。 父亲在和医生谈话,佣人们都在跟着管家检查东西,四楼只有你跟我。白宇轩不急不缓,瞳孔冷静。 白洛川的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努力按捺着什么,压低声音:大哥,父亲的书房保险柜里,有些特别的药。而且,他跟荣先生有隐藏的生意,我不确定但是 白宇轩静静地看着他,但是白洛川只说到这里了,眼神微微的逃避犹疑,他生得本来就俊秀没有攻击性,自小就是个温雅听话的好孩子,方才那样已经是最大的反叛。 我知道了。白宇轩说,但他没有走,也没有移开目光,母亲那晚失踪和你有关系吗 -- 第162页 白洛川沉默地看着他,手指按在门上,好像和自己作挣扎,许久才说:她小时候虐待我,大哥知不知道不知道吧。 白宇轩的脸上镇定冷静,没有一丝多余起伏:她看上去很溺爱你,父亲也是,为什么不跟父亲说 白洛川喉咙滚动,脸上微微茫然,苦笑:父亲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觉得不重要罢了,就连我自己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一晚,我,我突然有些厌烦,我没有回去看着,我没想到她真的就出事了。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怪我 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怪你白宇轩就像个置身事外的陌生人一样,没有丝毫感性,的确没有责怪,但也没有任何其他感情。 白洛川的表情有些僵硬:是了,你也没回去。 他自言自语地说,像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呢喃。 白宇轩点点头:早点休息。 他转身离开,白洛川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极轻:大哥房间的箱子里装着的嫁衣,是不是大嫂的 白宇轩回头,白洛川低着头,像是畏惧着什么一样微微绷紧。 白家老宅的时候,我和父亲在你院子里听到了声音,父亲好像看见她了。你,他好像怀疑我也不知道,总之,你小心。 白洛川说完就关上了门。 白老爷看到过真一,并且怀疑他身上的不对劲和真一有关,白洛川在暗示这个 可是,他也暗示了另一个可怀疑的人,尹小姐。 白宇轩从一所私人诊所走出来,回想着方才的对话。 这药水是A国新研制出的一种药剂,但是剂量若是超过一定浓度,就可能引发幻觉。而且,这药的可依赖性太强了,成瘾性极强,因此并不允许流通。 街上卖报的声音和着其他噪杂的声音。 白宇轩路过的时候买了一份,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关于上海滩名人荣先生投资医药行业,发展民族实业的报道。 他跟荣先生有隐藏的生意,我不确定但是 一幕幕画面在白宇轩脑海里推演 玻璃杯中滴入透明无色的药水,白夫人进来,无知无觉喝下。 荣小姐来往家中,白夫人神情恍惚,继而疯狂的表现。 白老爷送给她一盆兰花,兰花上浇灌的营养液,白夫人浇完花轻嗅,神情渐渐恍惚。 电闪雷鸣,驱邪之夜。白夫人被一个纸人吓倒,白老爷先一步上楼,冷静地给他注射药液。 被佣人搬去露天花园的兰花,白宇轩出门时候回头看了眼。 白老爷神情恍惚的表现,冲进房间摔碎花盆,疑神疑鬼追问有什么味道,让医生检查身边的吃穿用度。 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尹小姐是谁 这个问题不好办,白老爷少小远渡重洋,后来做生意又满世界的跑,他可能认识的人太多了。 白宇轩还是花了一笔钱,请私家侦探去调查,白老爷即今为止认识的所有姓尹的女性。 他补充了一句:对方很可能已经过世了。 这件事急不来,白公馆却恢复了以往的安宁。 白老爷查过身边所有东西后,在医生开了放松的药剂后,就没有了那一日频繁的见鬼幻觉。 闹脾气的荣小姐也在他的温声安抚下,虽然还闹点小别扭,到底也算是和好了。 白荣两家合资的医药厂子也开办了,不定时为医院义诊提供西药,为政府军队低价提供药品,这些慈善活动赢得了社会各界的称赞。 白家的生意蒸蒸日上,远渡重洋。 但是,白老爷却开始精力不济起来,常常白日里也频频困倦入睡。 好在荣小姐很体贴,虽然有些不开心白老爷不能陪她出去玩,但也没有闹脾气,很是细心照料他后,才不甘不愿自己出门和女伴们去约会。 公司里的业务大都交给白家兄弟俩了,白洛川一直是作为继承人在培养,白宇轩的能力也不弱,又是长子,公司的气氛就有些不对。 白宇轩听着会议厅,那些人察言观色,不轻不重却从各种方面挑刺驳回他的方案,继而隐晦暗示地质疑他的能力。 他什么也没有说,静静地看着对方,继而看向似是浑然不觉一脸坦然的白洛川。 白宇轩推开椅子,走出窃窃私语哗然惊讶的会议厅,走出公司大楼,径直回了白公馆。 第二天起,白宇轩就再没有去公司。 白洛川一脸歉疚找到他,说了很多。 白宇轩看着他谦逊温良的面容,淡淡地说:你是他挑选培养的继承人,没有人能撼动你的位置,也没有人要跟你争抢什么,你在怕什么 白洛川原本澄澈的眼神微微凝滞,眉睫在瞳孔投下一点阴影,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生硬,没有了以往的谦和温雅,变得有些漠然,隐隐的攻击、防备,还有一丝不知所措的犹疑歉疚。 白宇轩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越过他走开了。 这场外界一直隐隐关注的继承人争斗,以白宇轩退居家中不出无声结束。 -- 第163页 白宇轩在家的时间便一直陪着老太太。 上回白夫人死了家里做法事发现尸体,老太太的状态就有些萎靡。后来白老爷那日见鬼一样的发脾气,虽然下人们都遮掩了,但她到底知道了些。 老太太年纪大了,对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就更忌讳,人老了就算没有病,身体状态也常常不好。 白宇轩陪着她,她精神好的时候就会说起过去的事。 说早逝的老太爷哪里好,白宇轩像他。也说白老爷小时候,父亲早早没了,年纪轻轻重振家业的苦。也说白宇轩小时候总是生病,她提心吊胆的老担心他活不过第二天,这时候也会不高兴的提起白夫人。提起白洛川是白夫人带的,乖巧听话,像白老爷。 白宇轩跟老人家习惯了,不论说什么都认真听。 有一天,老夫人就说道了白宇轩的亲事:唉,是我们白家造孽,对不起你媳妇。可我又感激她。她嫁进来冲喜救了我孙子的命,没想到是要她的命来抵。她不明不白去了,咱家为了忌讳,也没有好好安置她,若是她心里有怨恨,就报在我这老太婆身上吧。拿我的命补偿她,我也是愿意的。 奶奶,不会的。阿真她很好,这些事不是她干的。白宇轩温声平静地说。 老太太眼皮耷拉下,老得看不清是不是睁眼,就像骨头上蒙着一层老皮。 她拉着白宇轩的手:真的吗真的不是啊。唉,她敬的茶我都没喝呢,也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怎么就想不开。我是真的喜欢她,知书达理的。不是我说,你母亲嫌弃你媳妇娘家破落,可是她娘家当初也半斤八两的,我们白家可没亏待她。 转而她又摆手:算了算了,人都死了还说什么。所以现在我也不逼你和洛川了,你们现在年轻人讲究个什么自由恋爱,挺好的。也是怪我老太婆眼睛不好,当初逼你爹早早成亲,挑来挑去挑了个你娘。你爹原本有个心上人,尹家那小姐一表人才的,他是孝顺,两个人都孝顺,这才 白宇轩的神情微微一变:奶奶,你说父亲有个心上人,尹小姐 是啊。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爹半辈子了还忘不了她,我还以为前段时间如兰去了,他娶了荣家那小姑娘挺好,没成想喝多了就又想起尹璋那孩子。她也是去得惨烈。不过你们别怕,咱们白家没对不起人家,尹小姐去了以后,那家的姑爷没本事,留下来的那孩子也跟他爹一样是个不成器的,把尹家败了个七七八八。全靠你爹救济着,才没有饿死。尹璋那姑娘知道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她便是做了鬼也不会害咱们家的。 白宇轩神情微动:是吗 脑海中不自觉却想起,白老爷疑似见鬼的时候,微微厌弃又轻蔑的眼神。 那不是对至死不忘恋人的眼神,难道他见到的鬼不是尹璋 老太太还在唠叨:都怪尹老爷顽固,生怕人夺了他尹家的财产,不愿意尹璋那孩子嫁入白家,还要尹璋跟个入赘的伙计成亲。若是那孩子嫁入咱们家,许是就没有日后的事情了。你若是从她肚子里出来,也不至于遭罪,逼不得已要冲喜 有了老太太提供的线索,白宇轩找的私家侦探再去查,很快就搜集到了尹璋所有的生平。 第82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19 白老爷躺在椅子上,昏昏沉沉的梦里,不断梦到过去发生的事。 一开始看过医生,服过药物后,那种走在路上时不时就混淆现实的恍惚确实没有了,但是夜晚的梦里,他还是会梦到尹璋。 那更像是普通的梦,只是更有逻辑和剧情,还多了一点让人神经绷紧的诡异。 夜里休息不好,白日的时候自然精力不济,白天打盹的时候,倒是记不清梦了什么。 但是,总有那么几次会莫名醒来,这时候就会听到身边走动的声音。 苍白纤细的手指染着蔻丹,端来一杯水放在他面前。 那温婉秀丽的面容深情款款微笑,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温柔飘渺的声音轻轻催促:喝点水吧,是不是很累 尹璋! 白老爷静静地看着她,一眨不眨一动不动,周围那股雨水浸润的幽香更浓了,好像自面前的人身上传来,好像是那杯水就是源头。 他一直不说话不回应,那蔻丹手指便端起水杯喂他。 白老爷抬起手,冰冷的手指握住她的手,当真握到了水杯,还有尹璋的手。 那手指软绵绵的,没有骨头的纸人似得,却比他的手指还冰凉,蛇一般的滑腻。 握住的手仍旧往他嘴边送,那股子雨水腥味的幽香,熏得他想吐。 喝啊。尹璋温柔飘渺的声音,和眉眼笑容一样深情款款美丽动人。 白老爷勉强笑了,一手抱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温和地抚摸她的脸。 我不渴,先放那吧,我们说说话。 尹璋笑了,白老爷成功接过水杯放在一旁桌上。 他本是不知道说些什么的,但一开口,不知不觉就像回到过去,尹璋初担家业,他扶持她时候,那种欲说还休,暧昧却又克制的相处情形。 说着说着,连他自己也忘了,真的像是回到了那时候一样。 直到,老爷老爷,醒醒。怎么还在睡啊,我都出去一趟回来了。 -- 第164页 白老爷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是他睡着了,只是那个梦太过真实了,以至于他下意识怀疑,现在才是睡着了做的梦。 医生来检查过好几回,次次都说没有大碍,只是他压力太大,需要多休息。 他再没有过那天那种恍惚,也没有做什么噩梦,偶尔的梦境也都是美好的画面,和尹璋一起的少年时候。久而久之,似乎并没有不好的影响。 可是,尹璋出现的时间慢慢增多,有时候他清楚知道这是现实,面前的人是荣小姐,可是眼中看见的却还是尹璋。 医生说,他是太念旧,太思念那个人了。又过于压抑自己的感情,以至于产生这种矛盾冲突。可以试着放松,接受这种现象,示若平常。慢慢的,就会自然而然消失。 他一面和新婚娇妻荣小姐耳鬓厮磨,眼中琴瑟和鸣的人却是尹璋。 这种分裂的情景习惯了也没有什么,确实无伤大雅,反而有种青春焕发再来的美好,有时候让他产生一丝,就这么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直到有一天,白老爷发现了一个问题。 尹璋和他的对话,不是一沉不变的,她的时间是往前走的,这样的话,总有一天会出现尹璋死去那天的情景。 尹璋会记起来,她已经死了,到时候情况还会这么美好吗 这是白老爷深思的一个问题,就像是看着渐渐走向尽头的钟表指针。 另一边,白宇轩将他调查到的尹璋的生平资料放在了白洛川面前。 这是什么白洛川一面疑惑,一面不自觉打开,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看完。 良久,白洛川的眼眶微微发红。 资料上清楚写明了白家尹家世交的关系,写了白老爷和尹璋的相识相知,包括两个人有缘无分的各自嫁娶,尹家没落时候,白老爷对她的扶持,以及那时候纷纷扬扬的暧昧绯闻。 最后是,尹璋难产而死之后,尹家失去了尹璋独木难支,很快败亡。 白老爷对尹家遗留那个孩子的照料。 以及,最后一点捕风捉影的传言。 很多人言辞暧昧说,尹家那个孩子不是那个伙计和尹小姐生的,是白老爷和尹璋生的。 镇上的人言之凿凿,尹璋和白老爷各自随意嫁娶,白夫人和尹家女婿都是掩人耳目暗度陈仓的摆设,白老爷和尹璋是一对事实夫妻。很多人同情他们的遭遇,感叹这是尹老爷迂腐造成的悲剧。 连尹家对此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味沉默,闭门不出。 白宇轩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平铺直叙:还有人说,当初尹小姐生下的是两个孩子,其中有一个抱回了尹家。你知道你生母是谁吗 白洛川抱着资料一语不发,只是摇了摇头,喉咙一动一动,失魂落魄的。 你可以直接去问父亲。白宇轩说完,带上门走了出去。 白洛川没有问白老爷,也或许是来不及问。 因为白老夫人溘然仙逝了。 她走得很安详,年纪大了,自然老死的。 走之前老太太仿佛就已经有了预感,交代了白老爷要把她送回老家祖宅安葬。 就是她不说,白老爷也要让她和父亲合葬的。 于是,时隔三年后,白家一行人又回到了祖宅。 走得是水路,荣小姐晕船,一路上都不断犯恶心,精神不济,一直在船舱里不出来。 白老爷的精神却好了很多,也许是真的有事忙,连梦里尹璋出现的时间都少了。 老夫人的棺材在老宅里停了三天,加上路上耽搁的时间,最后一天正好是头七。 这段时间一直在下雨,天上的阴云就好像没有散过,反而越聚越多。 一天到晚,即便是中午时候,整个世界都暗沉沉的,天黑的很早,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就要掌灯了。 白家老宅早早挂着白色风灯,并没有被风雨影响。 只是老宅没有通电,不如在上海时候方便。 这三天,白家三个男人轮流守灵,前半夜白老爷都会跟着一起守灵。后半夜安排一个人守灵,第一晚是白宇轩,第二晚是白洛川,最后一晚是白家所有人一起。 说是安排一个人守灵,到时候必然还是有很多下人一起的,不可能真的让一个人看着。 第一晚平安无事。 第二晚轮到白洛川的时候,却出事了。 天快亮的时候,白洛川忽然摇摇晃晃站起来了,谁说话也不理。下人们都以为他是要出去方便什么,就只安排三个人跟去看看。 结果白洛川越走越偏,竟然走到了一个被封起来的院子,那是过去白宇轩住的。 下人们吓得语无伦次:院子里有一口废井。昨天来的时候我们洒扫还看过,那口井真的是废弃的,结果下了雨我不知道,二少爷他直挺挺的走过去,等我们发现不对劲拦住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犹豫一下,就这么跳进去了! 有鬼啊,一定是有鬼,鬼迷了心窍。我们打捞了,当时我们就打捞了,结果井里什么都没有。 我听说以前那院子里有个大少奶奶,就是跳井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看院子的老妈子都说,看到过好几次鬼影出现。 荣小姐一听,一声都没吭吓晕过去了,软倒在女佣身上。 -- 第165页 闭嘴。白老爷神色暗沉,儒雅的面容上,镜片像是磨亮的利刃,让人下意识噤声。 白宇轩神色淡淡,瞳孔微微放空看着那口井。 白老爷回头看了他一眼,讳莫如深。 白洛川的死和沈秀贞当初一样,更何况当初就是白洛川亲眼看到沈秀贞跳井的,也是白洛川接近沈秀贞,诱导她嫁入白家冲喜。 白老爷冷冷地下令,让下人们打捞白洛川的尸体,抽干水井,不行就挖开地下。 一悲一喜,荣小姐晕倒后,被确诊有了身孕,只是月份还浅。 荣小姐醒来后情绪不稳,哭着要回上海。 白老爷听了无喜无悲,什么反应也没有,良久,交代人好好照顾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一抬头,白老爷又看到了尹璋。 这次是背影,她穿着白色大衣,烫的卷发,高跟皮鞋。 哒哒哒的走在走廊上,似是往荣小姐的房间走去,又像只是去他的房间找他。 白老爷张望了一下,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有异样,就像是只有他一个人看见了。 头七这一天格外漫长,雨越下越大,打捞工作进展极慢,天黑的也极早。 白老爷去看了荣小姐。 走在门口的时候,依稀听到里面压抑的哭声,有人在低声安慰她。 走进去后,却只看到尹璋。 她穿着宽松的裙子,手指抚摸着圆润的肚子,脸上笑容恬淡又忧伤,沁着淡淡的母性,看上去越发温柔美丽。 那双眼眸朝他看来,透着聪慧透着了悟,好像能看穿人心,虽然笑着却让人觉出淡淡的哀愁。 她朝白老爷伸出手,靠在白老爷的肩上,拉着他的手轻轻的抚摸肚子:等他生下了,像你说的,我们一起去上海。自由自在,再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白老爷摸摸那鼓起的肚子,触感是暖的,好像有小生命一跳一跳。 他声音温柔,带着憧憬,深情期许:到时候你穿婚纱,我们在教堂在神父的见证下结婚。你会是最美的新娘。我的新娘。 那声音的情谊,醇厚醉人得痴情,然而白老爷的脸上平静如水,镜片后的眼睛没有丝毫温度。 当他低头的时候,瞳孔却微微一颤。 尹璋在看着他,她看到了。 一眨眼,眼前的脸却变成了另外一张,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是谁,就看到荣小姐抓住他的手,瑟瑟发抖祈求。 老爷,求求你,放我回上海吧。我要回荣家,我想我干爹了。 白老爷神情温和,静静的看着人就让人安心放松下来。 他伸手摸摸荣小姐的头,像个慈爱的父亲一般包容宽和:别怕,过了明天就送你回去。你和孩子都会好好的,我保证。 荣小姐慢慢放松下来,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不知道是畏惧还是顺从的靠着他,任由他揽着自己。 明天,好,明天,你说的,你答应过的,就明天。她小小声念叨着。 白洛川死了,头七这夜守灵的就只剩下白宇轩和白老爷两人。 白宇轩不断往火盆里烧着纸钱,下人们不是在抽水打捞,就是在门外站着,灵堂前就只有他和白老爷。 突然听到身边白老爷出声问道:是不是你 白宇轩手中的动作停下,平静地抬眼看向他,脸上无动于衷,瞳孔一片淡然。 不是。他说。 白老爷眼底晦暗不明,笑容冷淡微嘲:那就是有鬼了。 白宇轩静静地看着白老爷,同样也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是尹璋,她为什么连洛川也杀你对尹璋做了什么 第83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20 白老爷眼神古怪,像是忍不住嘲笑,又像是觉得眼前的一切一点也不好笑,反而让他轻蔑厌弃。 这不是看儿子的眼神,更像是看着够不上对手,手段拙劣稚嫩的敌人。 但是被他这么看着的白宇轩并无反应,因为他也是,看白老爷的眼神不像儿子看父亲的。 没有孺慕,没有敬仰,也没有长大的儿子面对父权天生的压迫感和束缚感。 他就像个局外人。 白老爷嘲弄地看着局外人一样的白宇轩:我对尹璋做了什么,很快你不就知道了 他的反应让白宇轩微微皱了皱眉。 不等白宇轩说什么,白老爷接着说:不过,我倒是觉得如果真是鬼做的,比起尹璋来说,沈秀贞难道不是更符合这个杀人鬼的角色吗 不是她。白宇轩的眉头皱得更紧,看着白老爷,如果她要报复,为什么要等这么久为什么不来杀我 最重要的是,白宇轩没有看到真一。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她了。 白老爷就像是等待着什么一样耐心沉得住气,镜片后的眼睛略微嘲弄地看着他:所以,你希望我相信是尹璋在杀人 希望 这个词让白宇轩微微一顿,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白老爷突然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一个地方。 白宇轩也站了起来,他看了眼白老爷看向的门口,毫不犹豫走了过去。 门外什么人都没有。 -- 第166页 这当然不正常,按理来说,那些白家的下人至少有十几个守在门外庭院各处的。 可是,外面非但没有一个人,连远处也没有任何人的声响。 只有雨,雨越下越大了。 风声呼呼的,和沉闷的雷声交织一起。 只有厅廊檐下的气死风灯白惨惨的亮着,勉强照彻整个白家老宅。长久没有住人的老宅显出一股子腐朽的破败感。 白宇轩没有发现别的人,转而回来去找白老爷:没有人,父亲你看到了什么 然而,灵堂里一个人都没有。 白老爷不见了。 就这么转瞬间的功夫。 白宇轩很冷静,扫视了一眼庭院。 方才他站在左侧回廊,曾经背对过一阵,白老爷如果要离开,只能是从右侧回廊那里走掉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发一声 白宇轩追了过去。 右侧回廊走到底,左转再直行,中间有道垂花拱门,穿过那道门再往里走,是各方庭院。 不等白宇轩辨别方位,忽然在哗哗的雨声中听到微弱的求救声。 救、救命咳咳救 哐哐! 房门被踹开。 白宇轩一眼就看到,荣小姐倒在雕花床上,有个人双手用力紧紧掐着她的脖子。 荣小姐目光恐惧而涣散,双手无力挥着。 白宇轩立刻上前,手臂勒着那人的脖子往后拉开他。在同样窒息的拖拽下,对方不得不得松开手。 得救的荣小姐瘫倒在地,呼呼的呼吸着,眼睛大大地惊恐地睁着。等到稍微恢复些气力,她立刻尖叫着冲出房门,逃生一般一路往白家祖宅外冲去。 白宇轩将人惯倒在地,借着外面电闪雷鸣看清他的脸,脸上并没有任何意外,只有戒备警惕。 父亲,你在做什么 这个行凶的人,正是白老爷。 白老爷冷笑着,很快站起来:我在做什么你刚刚不是问我对尹璋做了什么吗 白宇轩的眉皱得更紧了:她不是尹璋。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尹璋,可是有人想让我以为她是尹璋,想让我发疯让我死。白老爷沉着脸,怒气冲冲的脸上没有丝毫惧意,他的手却在颤抖。 白宇轩的表情舒展,冷静到近乎没有表情:你掐死了尹璋 我没有! 白宇轩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白老爷古怪地嘲弄地笑了,他抬手扶了扶眼镜:你不是去查了她吗怎么,没查到她是难产死的我怎么会杀她,人人都知道我爱她,就算我娶了别人,就算她嫁给别人。我爱她痴情不悔,生死不渝。 他这么说着,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透着神智不稳的疯狂。 没有人提起少年时候痴情爱恋的人,会是他现在这幅表情。 白宇轩终于肯定:你是怎么害死的尹璋,还没有被人发现 白老爷不耐烦的挑眉,儒雅面容斯文微笑:我说过了,我没有害死她,她是难产死的。 不过。他手握成拳抵着嘴唇,吃吃笑着,讽刺又得意,我送了很多补品给她,她分娩的时候,我就站在楼下台阶上,正对着外面大门。只有我们两个人。一直照顾她的保姆那天突然出了点事不在,我临时出差没有回来,她自己摔了一跤提前分娩。真可怜,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白宇轩不寒而栗。 白老爷还在回忆,笑容儒雅,深情又怜悯:她难产了,一直喊救命。可是,电话在一楼大厅。她很勇敢也很冷静,自己爬了出来,一路爬到楼下。她爬下来,一路的血,仰头看着我,楚楚可怜伸手要我救命。连那么狼狈的时候都很美,我到现在都记得她的眼神。像是隐忍苦楚,终于见到可以信赖的救赎,撒娇一样可爱。 我把她抱起,她就蹙着眉,温柔虚弱含着泪,问我怎么才回来。跟我说好疼。 我当然知道她很疼,有多疼。白老爷笑着,眼里泛着回忆的温情,却因为镜片透着冷酷的底色。 我把她抱回二楼,一路走过她忍痛爬出来的地方。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她。 我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亲吻她的额头,告诉她交给我,别怕。我不紧不慢走到一楼,给我们经常去的那家医院打电话。端了一杯水给她别担心,水里什么也没有放,我只是给了她一枚特效止疼药。毕竟,我那么爱她,怎么舍得她疼。 她不疼了。直到医生来,她难产大出血而死,她都没有感觉到疼。白老爷嘴角微翘,就像是带着爱恋的怀念,回忆往昔。 如果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只是看见这幅表情,说不得会让一些同情心旺盛的天真少女为他悲伤,继而怜惜。 白宇轩除了刺骨的冷,什么感觉也没有,他问:尹璋知不知道你恨她 白老爷惊讶:我怎么会恨她我明明最爱她了,那么多的女人,只有对她我是当真有过爱情的。直到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深爱。 他慢吞吞地说:不过,喜欢不一定娶回家,白头偕老。像你母亲一样,变成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婆,这就惹人厌弃了。鲜花就该在合适的时候摘下来。 -- 第167页 我没想到,自己的父亲是个变态。 白老爷讶然,并没有生气,只是像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看着他:这怎么叫变态,这样做的人不是很多吗只不过他们都是装作不小心遗忘了,道貌岸然装模作样,而我比较直接。你不也是吗 白宇轩怔然不解。 白老爷可惜地笑:我给你千挑万选的媳妇,生得好看还被教导得够蠢,心存幻想。只要让洛川去诱导一下,进了门有口饭吃就能安安心心伺候你到百年。绝对安分守己,任打任骂,任劳任怨。本来你就算不喜欢她,给了名分放着不理就是了。实在不行,以后遇见顺眼的,娶姨太太也好,离婚再娶也行,可你就是不愿意要闹。你娘也是,再不满好歹一开始装一装。你们到好,逼得她绝望投井。不过,我能理解。你不喜欢装聋作哑勉强自己,我也是。 白宇轩失神地听着,忽然明白了,震惊地看着他:是你,不是偶然,是有预谋的,你故意让洛川去诱骗误导她,你早就选了她 白老爷冷了脸,失望地看着他:你是我儿子,我还不是为了你。怎么,怕鬼找上你是我又怎么样。你以为真的有鬼,你逃得掉 我没想逃。 这才对。才是我白家的男人。白老爷神情放缓,带出一丝不屑,你以为尹璋就无辜吗我之所以只喜欢过她,因为这么多的女人里,只有她在我面前勉强旗鼓相当。可惜了,她没投生成男人。 白老爷真情实意的可惜:她比大多数男人厉害多了,小时候我们一起学习,她样样比我强。就是后来白家败落,我在尹家扶持下勉力支持的时候,她就表现得很有前瞻性。尹老爷只是扯个遮羞布,想要吞了白家的资产还让我欠他人情。拿我当傻子。尹璋那时候就主动与我示好了。那时候我只是个毛头小子,对她神魂颠倒,但她高不可攀。 他的眼里有真情实意的痴迷仰望。 尹家就尹璋一个闺女,但是尹家旁支子侄不少,尹老爷想要儿子到想过继,甚至让自家姨娘借腹生子。是尹璋暗中制止了。她是真的厉害,她主动跟尹老爷提议,她不嫁,招赘,生个姓尹的有尹家血脉的孩子。那可比旁系好多了。老爷子当然同意。 尹璋主动不嫁,要求入赘 这和白宇轩打听到的消息完全相反。 白老爷笑了,这次的笑里没有讽刺了,更像是欣赏:所有人都被她骗了,真以为她是个只能依靠男人的弱女子。她哪里是爱我,她根本就拿我和其他人一样当踏脚石。她装作对我倾心,不过是利用我来和尹家的男人们四两拨千斤。暧昧暗示,若即若离,不止是对我,之所以最后选择我,只是我比其他人更好用,更强一些。真可惜,她差一点就成功了。 白宇轩问:你发现了 白老爷摇头,神情凉凉:发现那是你小瞧她的手段了,她都直接跟那伙计结婚了,哪里怕被我发现她从来就没想过嫁给我,从一开始就只是利用。那伙计也是她自己挑选的人。我不是说了嘛,招赘这事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不过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她差的那一点,不是差在欺骗我,而是差在居然相信了我。 相信你什么 白老爷一脸可惜,眼底有爱意又透着一点轻蔑:她居然真的相信了,我爱她爱到,即便她嫁给别人,给别的男人生了孩子,都始终痴情不悔。她只跟我上了一次床,之后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拿捏得刚刚好。若是换了别的人,一定对她魂牵梦萦,其实我也是,到现在都舍不得,她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不久她怀孕了,告诉我,她只有过我一个男人,那伙计只是混弄她爹的。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该是我的。 白宇轩听他的口气:那个孩子是洛川 白老爷没有理他,他像是陷入了一种特殊的兴奋状态,滔滔不绝自说自话:她怀了我的孩子,我当然要很高兴了。我买了洋房,请了人专门照顾她。她跟我说,这孩子生下来后,就留给尹家,算是她报答尹家养育之恩了。之后,她就抛弃一切跟我走。我当然说好了,我跟她说我们去上海之后的计划,说要去教堂办西式婚礼,说买什么钻戒,还要拍婚纱照 突然,白老爷顿了顿,好像想起了什么:是了,她分娩那天穿着新娘装,我跟她说好,从外面回来带她去照相。毕竟孩子生下来后就要送回尹家了,要留个纪念。没错,是红色的新娘装,血流再多也看不出来的。 因为她算计了你,所以你要她死 当然不是。白老爷不满地看着他,你们的格局都太低了,甚至比不上尹璋。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不就是互相利用和算计吗她利用我掌控尹家,在全是男人的世界站稳。而我,利用她得到尹家的资产。可惜了,我们的演技我更甚一筹,我没有真的为她昏头,她却为我放弃计划。她输了,就只能死了。 说完了,白老爷就怔愣愣地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发呆失神,目光直勾勾的。 那个孩子呢,洛川知不知道你这么对待他的母亲 -- 第168页 白老爷慢半拍回神,奇怪地看着他:我喂了那么多药给她,尹家那孩子生下来就是个傻子,不然你以为我会留个隐患给自己吗洛川跟尹璋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尹璋生的。 什么洛川不是尹璋的孩子! 白宇轩怔住了。 他意识到他弄错了什么,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白老爷突然怪叫了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极为可怕的画面。 第84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21(大结局) 一盏盏红烛亮了起来,龙凤喜烛成对,照彻这不大不小的卧室。 窗外的电闪雷鸣更甚,烛火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却始终没有熄灭。 窗上贴着红色的囍字,勾住的床帐是红的,地毯也是红的,床上的被子绣着鸳鸯成对。 这是白老爷的卧房,但此刻在他眼里却变了模样,变得极为陌生,却也莫名的熟悉。 这是一间婚房。 床上坐着温顺安静的新嫁娘,正双手矜持交握,等着新郎来掀起她的红盖头。 她一动不动,身体的姿势僵硬又轻飘,就像一个纸人。 白老爷想要后退,一阵电闪雷鸣,门口若隐若现站着三个红衣身影。 第一个走进来的,是脸色惨白的白夫人夏如兰。 她也穿着红嫁衣,手捧着水盆,贴着囍字的水盆内的水也是红的。她直挺挺地走向白老爷,声音幽冷没有起伏,含着一股阴森恶意:姑爷,该掀盖头了。 第二个走进来的,是穿着半身染血婚纱的尹璋,她只是走进门内,就站着不动了。头纱遮着眉眼,看不见表情,只觉得尸体一般的阴冷危险。 白老爷情不自禁后退了。 最后一个人站在门外,忽远忽近,仿佛和整个白家老宅融为一体。她也穿着红嫁衣,手指抬起来,指向白老爷身后。 白老爷后知后觉缓缓回头,猝不及防和一张扭曲惨白的脸面对面。 那双漆黑恶意的眼珠子与他近乎眼对眼,倒影着白老爷的眼睛,仿佛一口深井,拖着他的灵魂坠落其中。 噼里啪啦,爆竹烟花的响声不断。 楼里来来去去到处都是人,姑娘和客人调笑的声音,时不时传来。 有掐着嗓音的笑声,夹杂着说不清是羡是妒的情绪,清脆妩媚笑闹着:我就说妹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苦命人,妹妹一看就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金凤凰,一时落了难也不打紧,这不,立马就遇到贵人了。不但赎了妹妹出这泥坑,据说还要娶你回去做姨娘呢。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好运气,妹妹以后可别忘了姐姐的好啊 远处高高低低的声音,窃窃私语,似有若无传入耳中。 唉,真是同人不同命。你说她有什么好的,长得比她好看的多了去了,怎的那位大老爷就看上了她 就是,还是个蠢的。你知道吗她呀,原本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刚来的时候寻死觅活的,清高着呢。 真的有钱人家的小姐怎么会落到咱们这里了来 好像是不满意家里的婚事,学红拂文君夜奔呢。结果那小白脸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剩个油头粉面装模作样,也就她这种深闺小姐没见过几个男人会上当。这不,转手就把她卖到这里了。 呀,这么惨! 这算什么惨啊,比她惨的多着呢,我还听说,为了夺好亲事,自家姐妹把自家人卖给拐子的。什么丫鬟勾搭上姑爷,伺候孕事的时候动点手脚,一尸两命再鸠占鹊巢啧啧啧啧,多了去了。那都是别人害的,防不胜防,她这是自己蠢。 说得也是。老天爷真是不公平,蠢人还有这样的福气 在窃窃私语里,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人被人背着走下楼来。 鞭炮声更响了,一路跟着她响到楼外的黑色洋车旁。 穿着旧时长袍马褂留着长辫子的男人笑道:兄台真是风流倜傥,千金一掷为佳人,真是佳话啊。 年轻时的白老爷带着镶着明珠的帽子,闻言含蓄淡然的笑了笑。 黑色洋车低调开走。 车外的人窃窃私语讨论着这眼生的外乡富商是哪里人,什么来路,却都说不出个什么。 新嫁娘紧张地攥着手指。 车子开进一座深宅大院里,佣人接了忐忑不安的新嫁娘上楼。 白老爷当晚并未进房,房间内的红烛燃了一夜。 直到第三天他醉醺醺的回来,女人战战兢兢地服侍,他皱着眉不算温柔地将人带上床。 早上起来,他也没有看那个女人一眼,一边穿衣服一边淡淡地说:买你回来是因为这边的生意应酬需要,不需要你做什么,打扮好看点,酒桌上会说会笑会喝酒,别给我丢脸就行。就跟你在楼里做的差不多,不同的是,只卖给我一个人。 我,我不会喝酒。 不会可以学,学不会你就再回楼里去,我换个会喝的。白老爷不在意地说。 虽然生涩僵硬,不像其他烟视媚行的交际花,但女人意外读过不少书,举止谈吐倒也做得了解语花。生意场上,白老爷需要她扮的角色,她也能完成的很好。 -- 第169页 不久后,女人开始频频犯恶心。 白老爷叫了医生给她看,医生说恭喜,锦瑟小姐有了身孕。 女人脸色苍白护着肚子,眼底带着微微的恐惧和祈求看着他。 白老爷皱了皱眉,随即淡淡地说:胎儿健康吗 很健康。 你想生就生下吧。白老爷若有所思说。 他想起来白宇轩身体不好,随时都可能夭折,多生个孩子带回去给老太太养着也不错。 有了身孕的女人不需要再跟着白老爷出入各种交际场了,她被允许留在宅子里养胎。 身边伺候的人也多了两个。 白老爷早出晚归,满世界的跑,锦瑟住的宅院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落脚点。 他更多时候会回白家所在的镇上,那时候正是他和尹璋来往最密切的时候。 孩子生下来的那天,白老爷没有回去,只让人买了些东西送去。 锦瑟出了月子,白老爷做生意时候才抽空去了宅子。 他也没有立时要抱孩子回白家,只是随意抱抱就还给了锦瑟。 事情的转机是白老爷听到下人汇报,女人时常不着痕迹打听一个地方。 白老爷后知后觉,女人的语言习惯,都和他很相似,原本以为她是迁就,现在看来她的家乡或许和白家很近。 那时他心情不错,想着替她招招家乡也没什么,便问了句女人打听的那户人家姓什么,在哪里 好像是姓夏,和咱们老家是在一个省,就是隔得远了些。不过和咱们夫人的娘家是一个地方 白老爷抬手,止了后面的话。他缓缓坐直,轻松的神情慢慢被凝重阴沉取代。 事情很好查,白老爷随意从楼里买回来的这个叫锦瑟的女人,就是他原本要娶却失踪了的夏小姐。 女人很聪明,她应该是很早就发现白老爷的身份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一旦被发现会让白老爷恼羞成怒。所以她一直用着楼里给的锦瑟这个名字,一句也不提自己本名。 白老爷沉下心,却没有对女人做什么。相反,知道女人的出身以后,他对她的态度还温柔了许多。 他抱着爱笑黏他的婴孩,心不在焉地说:孩子不能就这么没名没分的养着,他是白家的少爷,以后要继承白家的,得认祖归宗才是。 女人似乎知道她一旦回白家,对上自己的丫鬟夏如兰,对方一定会认出她,很是忐忑不安。 白老爷定了主意,对女人的态度便转变了许多,与她开诚布公,温柔地说:不止是孩子,还有你。我知道,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的丫鬟为了顶替你嫁给我,千方百计害你流落在外,你吃了很多苦。 女人呜咽哭出来,泪盈于睫,不敢置信又吃惊惶恐:你知道你不怪我 傻孩子,就算之前怪,看你吃了这么多苦,为我生下这么可爱的孩子,也舍不得怪了。夏如兰蓄意害你,不是你的错,你只是错在太过单纯美丽,容易被骗被伤害。不过不要紧,以后有我保护你们母子。 一番互诉衷肠,两个人柔情蜜意,果然如一对夫妻。 为了安她的心,白老爷特意补了一个洞房花烛夜给她。 第二日他们便一家三口乘船回去家乡。 上岸的却只有白老爷和一个婴孩。 因为大雨连绵,女人失足落水溺死了。 那一夜白老爷回去白家,将婴孩交给白夫人夏如兰,告诉她,这孩子叫白洛川。 与此同时,他也不耐烦的拆穿,夏如兰李代桃僵的事实。敲打她听话,做好白夫人。 白老爷疯狂的挣扎叫嚷着,瞳孔惊恐地看着面前扭曲怨毒的新嫁娘。 夏如兰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她是来找你的。 这个她,根本不是尹璋! 白老爷终于明白了一切。 原来是你! 那个女人,是真正的夏小姐,是白老爷亲手杀死的第一个人。 夏小姐不是失足溺死的,她是在白老爷给她补的洞房花烛夜,用一盆特意打来的带着泥沙的河水,按着她的头溺杀的。 他能为了白家的声誉李代桃僵娶一个丫鬟夏如兰,自然也能为了白家的声誉,杀死他孩子的亲生母亲。 不管锦瑟是不是夏小姐,都难逃一死。 她的死,从她怀孕决定生下孩子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白老爷决定了。 白夫人端着的血色的水盆,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扭曲怨毒的夏小姐抓着他的头,用力往血水中按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 白老爷中风了。 就当着白宇轩的面。 白宇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老爷像是忽然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的头往厅廊上的莲花水缸里溺。 白宇轩费劲气力,最后不得不打破水缸才救下他。 可是,白老爷还是中风了。整个人都木木呆呆的,一动不动,啊啊叫着,说不出一个字。 他发疯溺杀自己的时候,嘴里喊着的话,却足够白宇轩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疯的疯。 整个白家就只剩下白宇轩一个正常人了。 -- 第170页 他放下白老爷,直起身环顾四周。 有风铃的声音忽远忽近响起,白宇轩跟着那声音走出去。 走到他原本住的院子,走到那口沈秀贞跳进去的井前。 那口井依旧是旧时模样,工人挖了半天的痕迹都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大雨冲洗,还是,这里已经不是真正的白家祖宅了。 是什么,白宇轩却不知道。 他静静地看着,井口那里背对着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红艳陈旧的嫁衣,带着珠帘花冠的沈秀贞。 在她的身后的黑暗里,依次走来三个盖着盖头的鬼嫁娘,站成一排一动不动。 沈秀贞的手指缓缓抬起,朝白宇轩伸出,指着他的身后。 白宇轩回头,一阵夹杂骤雨的疾风袭来,他眼前骤然一黑。 有人使劲用布巾捂着他的嘴,那布巾上沾了迷药。 是,本该死去的,白洛川的脸! 雨水溅湿那张俊秀谦和,此刻却狠厉充满野心的脸。 迸发的雨珠四散,一幕幕破碎的画面闪过 黑暗的房间里。 白洛川打开从白宇轩衣柜里拿来的箱子,里面是一套陈旧艳丽的新娘嫁衣。 他压抑地喘着激动的呼吸,将嫁衣拿出来,放在依次摆好的白蜡烛中心。 捧出珍藏的女人饰品,那是沈秀贞当着他的面跳井时,他仓促抓住的珠花。 白宇轩低声念咒,虔诚祈祷,按照那些人教他的招魂办法:沈秀贞,沈秀贞,沈秀贞我知道,你的鬼魂一直都在白家,阴魂不散。我能帮你复仇。来吧,来我身边。 一阵阴风吹灭了屋子里的白蜡烛,黑暗里,仿佛看见影影绰绰的红嫁衣动了。 办公室前,白洛川敲门的手微顿,侧耳倾听。 荣先生有意与您联姻,那笔生意很重要,倘若不能站在一条船上,他恐怕不愿意让我们插一手。我提了两位少爷,但荣先生好像觉得分量不够 他舍得让自己女儿给我做小 他的意思好像是希望您另娶 昏暗的教堂里,白洛川不着痕迹塞过去一张支票。 威廉神父,我希望你做的不是恐吓白夫人,而是让我父亲相信,恐吓白夫人的,是一个姓尹的女人。 这个你放心。威廉伸手去拿支票,却被白洛川制止。 他深深地看着威廉,笑容优雅晦暗:威廉神父,请你记住了,白家虽然做主的是我父亲,可是,以后整个白家都是我的。希望你目光长远,想清楚该选择和谁合作。这钱,你只能拿得了一方的。 我明白。 白夫人被纸人吓得精神失常,抽搐倒地。 纸人拉着绳子从窗口坠下,抬头的瞬间突然一怔,看到另一个红衣身影站在窗口,垂眸看着他。 不久,白老爷走上楼。 他仿佛没有任何意外,理所当然将红衣身影当作白洛川,说:交给我处理。 白老爷动作流畅给白夫人夏如兰注射了准备好的药水,然后转身走去楼梯口。 这个时候,窗口的红衣消失了,白洛川爬回来,抱起白夫人的身体坠下去。 呜呜呜,我不管,我不要嫁给你父亲。我才不要嫁给比我大那么多的老男人。 那是荣小姐的父亲觉得你嫁给我父亲会更幸福,你跟我都无权决定,我无能为力。 才不是,我听到了,干爹是要和白老爷做违禁药品生意,又拿我做联姻的棋子。每一次都是呜呜。 是什么药如果你能搞到那种药,或许我们可以有转机。 真的吗 荣小姐殷勤温柔地服侍白老爷,为他按着肩背和额头,不久,白老爷便昏昏欲睡。 她怏怏不乐地出门:老爷真是的,又睡,他不陪我去,我的那些闺蜜又得笑我了。 下楼梯的时候,她抚着新烫的头发,脚步放慢,与某个人四目相对,眼神交缠,红唇不动声色微勾,相错而过。 很快,白洛川换了身衣服,对管家说:有个生意出了点问题,我去看看,今天回来的晚就不用给我留饭了。 老爷好像发现了什么,防得很紧,最近我都没法再下药 暂时缓一缓不急。 不能不急,我好像怀孕了,可我一次都没和他万一他发现怎么办 别怕,他已经相信是那个叫尹璋的女人的鬼魂在纠缠他。是时候,彻底结束这一切了。 白家老宅。 大雨倾盆,仿佛天塌了一角,天河倾泄。 白洛川毫不在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将中风的白老爷和一动不动的白宇轩放在阴森的老宅里。 为什么白宇轩不能动,勉强发出疑问,父亲也是你下药 -- 第171页 白洛川低头看着他,脸上神情漠然微笑:他杀了我娘,放任我被你娘虐待,他娶了我的女人,说什么继承人,结果是让我给他当傀儡。一辈子的傀儡,我受够了! 阴狠浮现在那俊秀温雅的面上,这一刻白洛川的脸和二十年前白老爷的,极为相似。 做好这一切后,白洛川一脸轻松向外走去。 推开白家老宅的大门,他抬起的脚步却停了。 门外站着穿着红嫁衣的沈秀贞。 白洛川瞳孔微颤,他勉强微笑:你的两个条件我都达成了。白夫人,白老爷,我都带来了老宅给你。还有最后一个,你要办的冥婚,新郎我也带来了。我们的合作约定,我全都达成了,不是吗 然而,沈秀贞一动不动,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白洛川疑惑,微微的不安:你还要什么 沈秀贞的手缓缓抬起,指向他。 白洛川仿佛心口一刺,他低下头,惊恐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身上的衣服变了。 他居然穿着那日沈秀贞过门时候的红袍马褂新郎装! 是了,他想起来,当日是他代替白宇轩迎亲和拜堂的。 弄错了,不该是我,我跟你是一国的,不,我一直在帮你,白宇轩才是你丈夫,才是该和你冥婚的人。 哐!重物砸到头骨上。 白洛川恍惚回头,白老爷挂着碎镜片的脸,再没有丝毫儒雅,也没有任何混沌呆木,满是狰狞狠厉。 小畜生,原来真的是你。 他没有任何留手,领带缠着白洛川的脖子往后拖。 父亲,父亲,饶了我错 白洛川不断挣扎,但白老爷的力气却显然更大。 我没疯你是不是很意外你以为我不知道有人给我下药吗还是你以为,几个早就被我弄死的女人的鬼,就能吓住我 白老爷将白洛川的手和脖子绑在一起,残忍冷酷地往后拖,就像拖着一只猎物。 就算一直警惕药物的作用,但他还是中了几次,上了瘾就摆脱不了了,心智早就不如他自己以为的冷静清明。 早就告诉过你,你还嫩着呢!这么急着造反,那贱人肚子的孩子是你的吧!放心,孩子我会留下的,毕竟是白家子孙后代。 他喘着气,一路拖到井口,白洛川已经一动不动了。 但白老爷还在念叨:至于你,你不是已经坠井死了吗那就再死一次吧! 他提起白洛川,让他脚朝下,按照伙计描述的此前白洛川跳井假死的姿势,将他惯下井中去。 手一松,脸上嘲讽晦暗的神情却还来不及轻松,井中伸出一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将他一块拉了下去。 电闪雷鸣,暴雨连天。 白家祖宅沉没水中,白老爷白洛川皆遇害。 因为怀孕,提早被白宇轩护送回上海的荣小姐逃过一劫,却因为孕期抑郁精神失常,好在孩子平安生下。是个健康可爱的女孩子。 白宇轩独自坐在上海巷弄的宅院里,秋千静静的不动。 依稀看见,过去的残影。 过去的白宇轩拍拍过去的真一的头,轻声说:隔壁我买下来了,若是不想回家,就暂时住在这里吧。等过几天,我会单独买一个宅子,搬出来住。那时候,就像在老宅里一样,你可以随心所欲。就我们两个人住,好吗 白宇轩轻轻抬手,拍了拍身边的空气,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你真没良心。你要娶名媛小姐,好歹也给糟糠留个落脚的地呀。 我什么时候要娶名媛小姐了你喜欢跳舞也可以,别乱跑了,上海很危险的,什么人都有。洋人的神父,跳大神的,道观的道士 一声嗤笑:都是骗子。 你是不是骗子 你是不是骗子白宇轩怔怔地轻声问。 想起冲喜那一夜,他被她吓得不轻,她说他们都死了,今日鬼节,要把阳世的事再重复上一遍。 白宇轩有些想不起来,她当初说得到底是民国十年,还是十一年怎么所有人都接走了,唯独还剩下他。 街上的报纸刊登着:民国壬戌(1922)之秋山洪爆发,自4月份余杭因淫雨而暴发山洪开始,5、6月间,金、衢、宁、绍、台、处及湖属各地均发生大水。7月,新安江、衢江、婺江、笤溪、浦阳江、曹娥江、雨江、椒江、瓯江诸水并涨,沿江各县无不成灾。8、9月,温台两属又因台风带来暴雨酿成水灾。时近半年,灾区达55县市。《浙江壬戌水灾筹振会报告书》 大街小巷,传来清脆空灵的童谣:民国十一年,大水没寮檐,灶司菩萨没大腿,县官逃到胡公台。青草蜜甜,砻糠透鲜,大姑娘烂贱,三个铜板买一个,还要送到床面前。 吱呀,哐! 一扇陈旧腐朽的大门关上。 作者有话要说:  水灾新闻,摘录自论文《浙江壬戌水灾述论》。 童谣来自百度。 middot; 写白宇轩回忆的时候,模糊记错成民国十一年了,就去百度了一下民国十一年。鬼使神差看到,那一年居然真的有大型水灾发生。 -- 第172页 以及,身为女孩子,生在现代真好。 第85章 番外1 浮浮沉沉的水里,白洛川依稀回到了很久以前。 白宇轩快死了要冲喜,白老爷挑中了沈秀贞,让他去引诱误导那姑娘答应。 他走在碧水桥上迷了路,问洗衣的姑娘,当时他并不清楚那就是他要找的人。 那姑娘其实很好,他心里也淡淡喜欢。 但他什么也没有做,按照计划中的那样,把她带入了沈家。 白夫人厌恶她的出身,不满亲儿子娶的不是上等人家的大家闺秀。 她把白家给她的压抑怨恨,一股脑发泄给沈秀贞,一直虐待沈秀贞。 起先,他帮助沈秀贞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那点淡淡喜欢而生的好意。 可是,白夫人发现了。 她似乎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姓尹的女人的孩子,她恨那个尹小姐,却不敢发泄给长大后的他。 因为,白宇轩快死了,以后她还得靠他给她养老呢。 白夫人只能借着沈秀贞发泄她扭曲的怨恨,她故意制造计划让他和沈秀贞接触,让他们产生感情。 她像个女鬼一样远远窥视着,眼底藏着怨毒的笑,就像是在对他说:你得不到的女人,我儿子可以随意作践。 白夫人的心思,他其实一清二楚,因为,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着的:你儿子的女人,心里爱慕的人是我。 他也知道沈秀贞无辜,可是他恨,恨却毫无办法。 他本来对白夫人并无怨言,反而很感激她。 他记事很早,印象里都是白夫人对他很好很爱他。 因为白夫人从他还小就不断告诉他:你是庶子,本该跟家里的下人一样。你娘生你死了,她连白家的门都没入。按理来说,你连族谱都上不去的。你若是不努力不优秀,做不好你爹要你做的事,让他失望,他就会不喜欢你。你就会没吃没喝饿死冻死。只有娘会对你好,所以,你要听我的话。知不知道 这些话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太可怕了。他从小就战战兢兢的,拼命努力,讨好所有人。从没有一刻感到安心。 白夫人对他说的话,懂事一些时候他也曾对白老爷提起过。 白老爷却觉得这点危机教育很好,白夫人也不算说错话。 长大后,一次意外,他接触到一个上门讹诈的男人,无意追查到他真正的出生,才后知后觉白夫人的用心恶意。 原来,这个女人不过是他母亲的一个丫鬟,她用夏家的钱请了一个人渣引诱他的母亲。故意让他家教森严的母亲相信,家里给她找的亲事不堪,是给一个快死的老爷子做填房。 他本该是大家少爷,白宇轩的位置本来就是属于他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毁了。 她不但害了母亲,还让年幼的他埋下深深的阴影。 这时候开始,他才开始憎恨白夫人了,憎恨整个白家。 但他反抗不了白老爷,也不能明着和白夫人作对,他只能借着沈秀贞报复白家母子。 白夫人想要沈秀贞借腹生子的想法被白老爷得知,他说,让洛川来吧,总比养个不知来路的野种强。好歹这个是货真价实白家儿孙。 白老爷的心里,只有子孙血脉,只有白家声誉。除了他母亲白老太太,所有女人只需要听话,有个生孩子的肚皮就好。 他,引诱了沈秀贞。 与其是别人,跟他难道不是更好吗 这么做一面当然是报复白家母子,一面却是,他真的有一点喜欢沈秀贞的。 不多,和他被白家教导腐烂仅剩的一点自我一样,就那么一点。 从小,白老爷就跟他说:无毒不丈夫,你得懂些心机手段,不能太干净。人吃人的世界,得成为吃人的那个。毕竟,你是要继承家业的。心术,狡诈,我都会教你。你是最像我的孩子。 他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无法反抗父亲,明明都是父亲的孩子,为什么白宇轩一点也不怕父亲 后来他知道了,因为他就像是另一个白老爷,一样的野心城府,一样的欲壑难填。 他的确是,白家的继承人。 咿咿呀呀,唢呐喜庆的声音还有鞭炮的声音交织响起。 堂上依次坐着神情惊恐呆滞的白老爷,白夫人。 堂下站着,新郎白洛川,新娘沈秀贞。 空荡荡的喜堂上,没有一个宾客。 白洛川木木呆呆的,抱着浑身青紫缠着脐带的孩子。 面色苍白,半身染血的沈秀贞靠在他的肩上。 她鬼气森森的面容笑得甜蜜: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白洛川空洞无神地重复:对,永远在一起了。 沉没地底的古宅废墟里,所有人齐聚一堂,把前世的戏反反复复的唱。 无数虚无缥缈的,穿着嫁衣的鬼影,在这宅子上空嘻嘻轻笑。 第86章 番外 零点放映室 欢迎来到零点放映室,本期我们带来的是新锐电影人物专题报道。 她是神无岛上翻云覆雨的岛主夫人,她是校园暴力里绝地反杀的弥生姬一,她是宫廷王权臆想下神墓里的国师,她是民国深宅里美艳鬼气的新娘。她是影后,真一。 《神无岛》这部后现代主义武侠片,对传统武侠故事,以及边缘人物进行了再创造。 -- 第173页 在正统的武侠电影中,无论是女主阿真还是男主陆清离,都会是灰色边界上的一抹影子,一个构成故事的功能性炮灰,只有寥寥几句台词就要下线。观众没有时间留意到他们,也不会在意他们,对于他们的人生毫无兴趣。 这样的反派角色并不显见,通常塑造起来,容易流于生硬,就像每周热搜上粉丝急于洗白的控评,打眼一看很有道理,仔细一想就像被生硬的强middot;奸智商。 导演燕十七大胆的启用了年仅十九岁的真一,并在此后许多部片子里,钦定真一为专属女主角,两个人的合作堪称珠联璧合,彼此成就也造福了广大电影爱好者。 在这部处女作里,演员真一的演绎,让那个让人恨的牙痒痒的小侍女第一次有了面目。人物有一种天真残缺的野性美感,就像是荒野雪原上的野兽,从生到死都是为了自由和生存。 燕十七导演镜头下的真一,有一种天真与鬼气并重的圣洁纯美。早在《神无岛》的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 导演并没有打算洗白阿真这个人物,以至于她从一开始就是以一个毫无传统道德观念的反派存在的。 故事在陆清立被囚禁的时候,开始渐入佳境,就像一件妆点好的珊瑚树,开始分崩离析,露出人物隐藏其中的真意。 以无情刻画真情,以野心刻画纯粹。 直到最后,阿真也是以一个失败野心家的身份死去的,但她留在陆清离和观众心里的痕迹,却永远存在。 如果说在《神无岛》中,真一还只是以自己天生契合角色的灵气误打误撞诠释了角色,到了第二部 电影《是谁杀了知更鸟》里,她开始更为大胆肆意展示她对人物的理解。 《知更鸟》是一部特殊的电影,特殊之处不止是它探讨了校园暴力和未成年犯罪,这两样牵动大众神经的社会问题,还在于导演燕十七为其准备了两个版本的剪辑。 偏向文艺片的剪辑,当年获得了星际大奖,随后却在绝大多数国家遭到封禁。 目前流于世面被广大电影爱好者所知晓的,是偏向于商业片的剪辑。准确的说,是商业悬疑侦探片。 值得一提的是,以这部电影为原型制造的游戏,其中丰富的支线和结局,可以窥见,这个故事蕴含的深层次的意义,远远不是一部小成本商业片可以概括的。 从电影艺术的角度上说,这部电影里真一的角色并非最为耀眼的存在,导演燕十七娴熟冷锐的镜头掌控力,剧本环环相扣细腻冷静的刻画,包括配角们背后丰富的故事性,都盖过了女主角的戏份。 然而,真一的演绎最终呈现的效果,在这不多的戏份里,却提供了远远超出线索人物所需要的表演,成为整部电影中如影随形的灵魂人物。 不过,当我们把目光放到编剧一栏,就会发现,上面写着一个名字:真一。 在这部电影里,真一鬼气纯美的银屏形象,为大众所熟知,也为她带来了宇宙级的知名度。 纯美与鬼气本是矛盾的,但在真一的身上,它们好像天生就该如此并存。 《太平纪》是一部脑洞大开的贺岁片,充满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荒诞轻松的故事性,就和知名文学网站的点家和晋江的金手指套路爽文如出一辙。 这部电影也是导演燕十七最赚钱的的电影。 在为人带来欢笑之于,最大的贡献是塑造了真一最完美的银屏形象。 不同于上一部电影里的鬼气,在《太平纪》中,真一扮演的是一个由闺阁官宦千金小姐到执掌一个封建王朝千年命运的国师。 在柳婴这个角色之前,当时有影评人批评,认为真一只能扮演一种特定的类型片。 柳婴这个角色无疑告诉所有人,她不但能演出鬼气纯美的少女,也能演绎仙气高贵的女人。 至此,真一的演技已经趋于纯熟,即便是如此闹腾鬼马的贺岁片里,她的角色也一直呈现得平稳自然。 在拍完《太平纪》后,导演燕十七紧接着以民国为背景拍摄了一部小成本悬疑片。 《鬼嫁娘》这部电影里,真一又一次扮演了一个鬼气神秘的角色。 然而这部电影的主角是白家的三个男人,他们代表着他们背后站着的旧社会的父权男权世界。 导演燕十七的野心不小,落点却举重若轻。 以民国为背景的故事很多,恐怖片、爱情片如过江之鲫,俯仰即拾。 小门小户的女子与富家少爷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贫穷女子为冲喜嫁给药罐子丈夫,亦或者是玛丽苏大女主在男人的帮助下开创事业,单个拿出来看,都不是什么新鲜有趣的故事。 燕十七导演并没有满足于这样的故事表面,而是用克制空灵的镜头,对准了这些耳熟能详爱情故事的背后,深度挖掘王子和公主幸福生活在一起的后续。 于是,我们看到了,封建社会人吃人的阴翳,深宅之中女人对女人的迫害,背后实质性是男权对女性的迫害,是封建社会人性之间的厮杀。 故事就如同江南古镇的深宅大院,庭院深深,九曲回转。 灰姑娘夏如兰嫁入豪门,仔细一看背后是阴谋替嫁,凶手是丫鬟夏如兰,受害者是真正的夏小姐。最后却发现,实际是白家和夏家的一场关于维护门楣清誉的商业交换,与女人本身无关。 -- 第174页 故事是以沈秀贞冲喜嫁入白家展开的,沈秀贞的被虐待,借腹生子的龌龊,她的惨烈死亡,却都只是一道开胃菜。 在沈秀贞死后,鬼影重重的白家老宅,白家两代父子三人之间的算计,才是静水流深,不动声色渐入佳境了。 所有的悬疑恐怖故事,最终都是讲述人性。 燕十七导演别出心裁,故事里有四个鬼嫁娘。 四个鬼嫁娘本质上代表了四种反抗男权社会的女性,白夫人是最典型的的一种,算计更为弱小的女性,为自己夺取利益,获得更好的生存机会。 夏小姐则是最为传统的一种,红拂文君夜奔,是古典女性所能想到的最佳逃离命运的办法,但遗憾的是,千百年来成功的就只有这两位,更多的是夏小姐这样的下场。从一个火坑,落进另一个火坑。 只要把命运的希望寄托给别的人,准确说是给另一个男人,女人的人生便是一场赌博。 从这一点上说,尹璋是一个特例。她几乎差一点就能掌控住话语权,与男性平起平坐。只不过,用得还是玛丽苏大女主的一套,利用男人和自己的美貌。 这也注定了,她必定要差那么一点。只要梯子抽走了,她就得掉下来粉身碎骨。 然而,男权社会毁灭了女人,下一步就也会同样毁灭男人。 白洛川的弑父,象征的或许就是一代又一代的权力继承所必经的杀戮。 电影最后迎来了一场千年难遇的大水,冲毁了一切,我们有理由相信,那是无数被埋葬的鬼嫁娘的眼泪。 好在,白家祖宅腐朽的大门终于关上了,一个时代也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零点放映室就是模仿的第十放映室,请带入字正腔圆的旁白~捂脸 第87章 番外 完本感言 系统空间。 真一盘腿坐在懒人沙发上,举起筷子对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火锅,迟迟没有下筷子。 对面的燕十七和她动作如出一辙。 两个人目光聚精会神之处,就是面前落地大银幕,零点放映室的首播。 被夸气质鬼气纯美的真一一脸痴汉美滋滋,厚颜无耻接受了字正腔圆的浮夸溢美之词,没有半分惭愧。 燕十七也是。 不过他比真一好一些,好歹神情淡定。 等真一回神,发现她煮进锅子里的小肥羊小肥牛都不见了。 我的肉呢 燕十七咽下最后一口,不动声色抹去嘴角痕迹,也露出疑惑无辜的表情。 啊,不是被你吃了吗 是吗 真一看看筷子又摸摸肚子,看得太专心,她也忘记自己有没有吃了。 燕十七憋笑,屈指推出一盘茼蒿:来,吃点蔬菜,去去油腻。 真一含着筷子,委屈巴巴的:还想吃肉。 可是你已经吃了三大盘了,哪个影后敢这么吃摸摸你腰上的肉,你再想想。 真一思索了一下,决定为了吃肉,提前息影。 燕十七顿时惊呆了:不是吧你,就这么点追求 真一眉开眼笑:就当是放长假了,好开心哦。 说息影她就真息影了,无论燕十七在旁边给她读什么世界剧情,她都头摇得如同拨浪鼓。 醒醒,你才十九岁,人生要有点追求啊。 真一:我的追求就是,二十岁前过上退休养老的生活。谢谢。 退休的真一,每天换着法子哄那些来空间交换物资的毛绒小可爱们玩,受她毒害最深的是宫崎骏爷爷家的龙猫。 她躺在龙猫肚皮上,心满意足:我终于也混进电影人物的世界了啊。 一开始还致力于抢救一下她的燕十七,经过一段时间的污染,也彻底被腐蚀佛了,提前过上了田园养老生活。 真一懒得令人发指,每天疯玩不着家,等别的小朋友回家了,燕十七还得去接她回家。 夕阳梦幻的云霞晕染半边天,山丘草地鲜花,还有人,一同倒影在金色碎波的湖面。 燕十七背着真一,步履平稳从容。 你是第一个背我的人。她说。 燕十七眼睛温柔半敛,懒洋洋地叼着糖果做的烟,声音平和:我不是人,我是AI。 真一搂着他的脖子,枕在他的背上,眉眼弯弯:会这么一直走下去吗 当然,早就绑定了。 真一把他的脖子搂得更紧,脚尖轻晃:驾!快一点。 燕十七半真半假的控诉抱怨,背着她的手却一直很稳。 真一想,燕十七的背比宫崎骏爷爷家的龙猫更暖,更安心。 去拍电影吧。她说。 洗手了,退休了,不干拍什么 真一哈哈大笑,笑得停不下来。 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燕十七也跟着露出笑容,两个人慢慢向家里走去。 家里有火锅,有壁炉,有甜甜的糕点,还有鲜花食物和爱。 作者有话要说:  这故事前两个世界大约写于17年2月5号,当时在上班,摸鱼写在自己的个人公众号后台素材库里。 没想过18年的10月初会发表在晋江,主要是因为没信心自己能写完,光《神无岛》这个副本就写了整整一个半月。 -- 第175页 那时候想做编剧,自学了一阵写剧本,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就想着当做一个小电影那样写。当有些小天使夸故事有画面感的时候,孤孤心里真的好开心,满床打滚那样的开心。 但这本故事其实很不顺,真一小姐姐本是孤孤在晋江第一本书,可是当时我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一次性就发了十章,无疑是自杀。 数据差,又傻乎乎选了架空,古言的编编不清楚现言的规定,跟我说第二个故事题材不能写。 当时丧得不行,也不知道怎么办,因为所有设定都是有原因的,牵一发动全身。就放着了。放了半年,突然有一天我灵光一闪顿悟了,转到现言编编那里,果然现言编编看了后说设定没问题。 这时候因为长期断更,文章数据已经死了,再后来就一直轮空到完结。 期间,五月、九月生了两次缠绵大半个月的病,可以说是命途多舛了。 不过因为不用赶日更,文章可以慢慢打磨慢慢写,写得还是很开心的。 更重要的是收获了小天使们的爱,每天N刷评论,并且刷出了有生之年第一个深水,隔壁的两篇万收固氮都没有这个待遇,简直惊喜得像个傻瓜。再次感谢阑珊小天使~ 这篇文从一开始预期就是三十万字,四个电影副本,没想到控制得刚刚好。 这里就要挥手再见了,很荣幸因为这本小扑文认识大家。 有缘的话,下本再见。 下本,想写一个少女偶像和一群可爱的妖怪的田园治愈小故事。 就像是午后的暖阳,夏日的穿堂凉风,打盹做了几个小梦,这样的感觉。 这里是预收《妖怪村夏日记事》 治愈,种田,单元剧小故事 喵之芋因为在选秀节目上太紧张,一不小心口误说出真相:我是我们全村唯一的人,而豹笑全场,瞬间黑红网络,成功出道。 电视前,村里所有妖怪看着,被他们集体养大的人类幼崽,终于在他们的努力下C位出道,露出欣慰的笑容。 只有村里唯一的大猫大夫,眼神冷静温柔,专注的眼眸藏一星落寞。 下一秒,一扇门打开,喵之芋走进来,笑眸弯弯,看着他:你可不可以再捡我一次 网友:喵之芋,就是秒治愈啊。她的笑容太暖太治愈了。吹爆,啊啊啊我死了! 喵之芋:不,是在橙色的菊芋花下,那只大猫捡到了我。 PS:求全订阅的小天使打个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