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小王爷:抢来个夫人生崽崽》 第1章 火候不够 从私塾回家的路,花弥生走了十几年,今日不过绕路去了趟药铺,哪知出来就被人一棍子敲晕,套上麻袋扔上了马车。 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醒来,听见耳边有人说话。 一个问,“咱们不看看长什么样儿?” 另一个说,“看什么看?大当家的女人,大当家还没看呢,你先看,回去眼珠子给你抠出来。” 那个说,“看也不看,绑错人了怎么办?” 这个信誓旦旦的保证,“不能错,我都打听清楚了,说徐家小姐今天会去药铺拿药,咱们都守了这么久了,就出来她一个女的,不是她是谁?” 马车颠簸的厉害,还时不时有碾碎树枝,山石滚落的声音,他们嘴里又提到了大当家,两下里一联想,花弥生心里咯噔一下。 她这是——被山上的响马绑架了?可惜这会儿马车已经驶进了山寨,听声儿是要直接带她去见大当家了。 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被绑来山寨,等于是羊入虎口,男人堆里,她一个女人,能落什么好?也就是这一瞬间,她急中生智,赶在那两个人来抬她的时候,蹭了一把车底的灰,胡乱在脸上一抹,装作刚醒的样子,在麻袋里挣扎两下。 她这两下挣扎在绑她的那两人看来,是徒劳且又十分可笑的。 人家毫不费力把她拽下来,一左一右架着她往前走。 她低着头,隐约看见脚下的路从黄土青石,变成整齐干净的地砖。 想必是到了。 花弥生龇牙咧嘴,目的是想让自己一会儿做表情的时候尽量显得不那么生硬,务求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她正努力想把嘴咧到后脑勺,忽听堂上有人发问,“这是什么?” 两个狗腿子谄媚的指指花弥生,“回大当家的,过两日就是您的生辰,这是小的送给您的生辰礼物。” 李寄看见一双蹬着绣花鞋的小脚,不用猜也知道是个女人,已经知道是什么了,因此就显得有些兴致缺缺。“那揭开吧。” 他张嘴打个哈欠,眼看就快睡着。 那两个还故作神秘,揭开麻袋的动作慢了又慢,等快露出脑袋的时候,其中一个还提醒李寄,“大当家,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是真正的国色天香,是......” 李寄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废什么话?赶紧打开!” 美人他见过不少,国色天香,他倒要看看是怎么个香法。 花弥生也准备好惊堂亮相了。 哗啦一下,眼前骤然大亮,众人纷纷侧目,也都想一睹美人风采。 花弥生顶着一脸车底灰,眯缝着眼,嘴快咧到耳后根,嘴角还挂着一条晶莹的丝线,不用怀疑,那就是她废了好大力气才攒下来的口水。 李寄一个哈欠到嘴边儿,愣是被花弥生这幅尊容给吓得憋了回去。“这就是你们说的国色天香?” 他淡淡一瞥挪开眼,“当我眼神儿不好?” 那俩人看见花弥生也吓了一跳,好好儿的徐家小姐,怎么......怎么就变成了丑八怪呢? 那两人张着嘴,“这……” 了半天,终于醒过神来,这是绑错人了。 花弥生一眼看见座上的李寄,这位大当家年纪轻轻,生的是风神朗俊,一眼看去,不像打家劫舍的恶棍,倒是更像养在销金窟的公子哥儿。 她傻乐两声,眼中惊慌与好奇并存,抓抓鸡窝一样的头发,壮着胆子问,“这是哪儿?” 李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姑娘不止长得寒掺,大约脑子也不怎么灵光,正常人,看这架势就该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她倒好,还问呢。 若不是实在看不下去,李寄一定能看见姑娘悄悄扬起的一边唇角。 绑人的那两个十分惭愧,就花弥生这模样,别说献给大当家了,就是他们看着都......都下不去嘴。“那个......” 可人都绑来了,费了这番力气,放下山实在可惜,其中一个便尝试着建议,“其实这丫头是......是我们找来专门伺候大当家您的,咱们山寨里都是男人,粗手粗脚的,大当家您金贵,这丫头虽然长得......不尽人意,可好歹是个女人,留在身边当个使唤丫头还是可以的。” 花弥生觉得一定是自己表现的还不够恶心,心里小小挣扎片刻,小拇指伸进鼻孔里,肆无忌惮的挖两下,最后目光落在李寄身上,大步走过去,伸手就往他衣服上蹭。 李寄余光瞥见她动作,猛地跳起来,嫌弃的拍拍还没被她碰到的衣裳,“当爷是什么?把人带下去,爷不需要人伺候。” 她吸吸鼻子,又冲李寄笑,“还没碰到呢,借我擦擦。” 李寄是坊间传言的魔头,杀人如麻无恶不作,只有一点,不对妇孺下手,花弥生若是男人,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别这么小气嘛。” 花弥生不怕死的火上浇油,再努把力,恶心恶心他没准儿一会儿就被送下山了。 小五小六赶紧上来把她拉开,不敢再让她玷污大当家的眼,否则一会儿就该换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了。 出去了,小五看眼花弥生,抱怨小六没听他的话,“我就说应该先看一眼的,现在大当家的这么嫌弃她,这一趟白跑了。” 花弥生心里疯狂附和:对对对,反正留我在山上也是碍眼,那就赶紧放了我吧!小六敲敲脑门儿却不这么认为,“白跑那也是跑了一趟,咱们兄弟辛苦一趟,放了她,太可惜了。” 花弥生心里陡然一凉。“我看多半是没收拾的缘故,带下去,洗洗刷刷换身衣服,看还是能看下去的,正好咱们大当家身边缺人伺候,就她了。” 这跟花弥生想象中的不大一样,难道是自己装的还不够恶心?不应该啊!火候不够,那就接着添柴,她揪着小六的衣裳,擦擦刚刚挖过鼻孔的那只手,恨不能把牙花子都笑出来,“伺候你们大当家的有.......嘿嘿嘿,有银子吗?我看你们大当家长得怪好看的,嫁给他我也不亏。” 小六嫌弃的推开她,“美得你,你想嫁给我们大当家,我们大当家还看不上你呢。” 第2章 虚与委蛇 花弥生做作的扭着腰,装出一脸娇羞样儿,“那你们绑我来,不就是看上我了,想让我给你们做压寨夫人吗?” 小五快吐出来,小六忍住了,拍拍她的肩,“我说的伺候,不是那种伺候,你想多了,回去照照镜子,你还配不上我们大当家。” 小五小六不甘心白跑一趟,反正是花了力气的,就算是留在山上做苦力,也比把人放下山的强。 花弥生是彻底看清自己的处境了,她一时半会儿是走不脱了,既然一时走不掉,那就只能先装作顺从的留下来。 这山上除了她,看不见第二个女人,刚路过马厩,连母马产崽都一堆人围着看。 她要是把脸洗干净了,以真面目示人,就自己这姿色,不说倾国倾城,但怎么说也是一路被人夸到大的,大小算个美人儿,落在这土匪窝里,还能有好?小五小六给了她一把刷子,指指墙根儿的桶,又带她望望西边儿的河,“去把自己洗干净,头发捯饬捯饬,还是个姑娘家呢,穿的也还过得去,可怎么就一点儿不爱干净呢?” 花弥生砸砸牙花子,抱着桶,笑的没心没肺。 这姑娘虽然没有表现出半点儿想要离开的意思,不过小六还是不放心,贴心的提醒她,“山上有老虎,林子里到处都是豺狼,边儿上还有我们的兄弟,你要是想跑,最好先想想自己有几条命够送死的。” 她转过头,娇羞中带些惊讶的问,“你们要看我洗澡啊?” 小五小六十分鄙夷她的自信,“美死你算了,谁那么想不开去偷看你?” 没有就好,要的就是这效果。 她到了河边儿,放下桶,先四下打量了眼,暗处的不知道,反正明处能看见的,几乎遍地是岗哨。 山寨很大,她的身份又这么显眼,想跑,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刚刚听他们说,过两天是大当家的生辰,这可是的山寨里的大事儿,没准儿也是她的机会。 花弥生洗了把脸,那一把车底灰还真挺管用,洗干净了,原本模样实在惹眼,不过这么出去可不行,她捡了根树枝,正好桶底有灰,沾了点儿,画了一脸的麻子,眉毛描的又粗又重,乍一看,男不男女不女的,是挺难看。 收拾好自己,作为丫鬟,她又回到李寄身边报到。 李寄再见到花弥生,已经学会淡然处之,这姑娘一见他就傻笑,对自己的长相似乎并没有多大的认知,总想着往他身上贴,尽管是手下兄弟的一番好意,不过他实在消受不起,转过脸,冲她摆手,“出去!” 花弥生摇摇头,“可他们让我伺候你。” 李寄深吸口气,“不用你伺候,出去!” 花弥生不肯挪窝,这次一定要把人恶心足了,让他一看见自己就反胃,难受到勒令人把她扔下山为止。“小五小六说大当家要人伺候,山寨里就我一个女人,我出去了,你怎么办?” 她端杯水送到李寄面前,表情娇羞,“我还不知道大当家你叫什么呢?今年多大年纪?我叫花弥生,年芳十八,还是一朵花儿呢。” 狗尾巴花吧。 李寄忍住想打人的冲动,一拳砸在桌子上,暴呵一声,“小五!”“来了来了!” 小五很快跑进来。 李寄一句“把人送下山!” 还没说出口,小五嘿嘿一笑,又立马抢白道,“大当家,压寨夫人小的给您找来了!” 这回的压寨夫人很漂亮,是正儿八经的徐家小姐,徐娇娇。 小五小六吃过一次亏,这回再绑人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儿,往人脑袋上套麻袋的时候再三确认过了是姿色倾城的美人儿,这才利索的把人带回了山寨。 徐娇娇人如其名,身体较弱,小五一手刀劈下去,直到被带到李寄面前,被小六浇了一杯凉水才醒过来。 果然是美人儿,小六用水泼醒了她,看见人一脸懵懵懂懂的醒过来,错愕的四下打量,心里直愧疚。 李寄见过不少美人儿,中原的,西域的,金发蓝眼的,阅历丰富,见多识广。 徐娇娇漂亮,但还没到了让他眼前一亮的地步。 不过人都是要互相比较的,他扭头看了眼花弥生,嗯——顿时觉得徐娇娇顺眼的不得了。 徐娇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是落在土匪窝里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登时就雾蒙蒙泛起了泪,“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小五嘿嘿一笑,“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他一笑,阴险中透露着几分不怀好意,徐娇娇的眼泪就更收不住了,“我......我们家有钱,我爹......我爹有很多银子,你们要是想要银子,我.......我立马给我爹写信,让我爹把银子送过来,只要你们不伤害我。” 美人儿哭起来梨花带雨,连花弥生看着都心疼。 可转头看李寄,似乎并不怎么吃这一套,眼眉上挑,脸上看不出半点怜惜。 小六搬来一张凳子,拍拍凳子让她坐,“你放心,我们不管你要钱,把你带山寨来,是给我们做压寨夫人的,三天后是我们大当家的生辰,到时候你们成亲,正好双喜临门。” 他这么一说,徐娇娇顿感晴天霹雳。 她堂堂徐家大小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之躯,上门提亲的都是勋贵子弟,哪个家里不是有权有势?这样的她都瞧不上,会看得上一个五大三粗的土匪?虽然这土匪生的相貌堂堂,比起那些公子哥儿们有过之无不及,可一介土匪,打家劫舍,杀人如麻,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她的。 徐娇娇瞠目结舌,万万想不到,自己挑来拣去的,到头来居然便宜了这山上的土匪。 李寄不喜欢她脸上的表情,直截了当的问,“你不愿意?” 徐娇娇也是个有心眼儿的,知道这时候说不愿意,激怒了李寄,最后的下场,要么是被绑着送进洞房,要么就是被糟蹋了扔下山去。 硬碰硬自己肯定碰不过他,那不如先虚与委蛇的应付着。 第3章 给了台阶 她爹发现她被绑架了,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来救她的,在此之前,她只要保住自己的清白就好。 思及此,她擦擦眼泪,委屈道,“倒也不是,只不过,大当家要我做压寨夫人,总得三媒六聘去我家提亲吧?女人嫁了人就是一辈子,大当家要是真的喜欢我,不会连这点都做不到吧?” 提亲?李寄哼了声,“麻烦!你见哪个土匪娶媳妇儿提亲的?” 花弥生觉得,徐娇娇这样的千金小姐,很容易犯一个毛病,那就是——自以为是!李寄是什么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样的人,你跟他讲三媒六聘那一套,那人家费劲巴拉的把你抢上来做什么?因为徐娇娇的这一番话,花弥生备受连累,跟徐娇娇一起,被关了起来。 也由此可以看出,李寄压根儿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可花弥生不明白,难道是自己表现的还不够顺从,还不够主动,还不够让李寄放下戒备吗?为什么连自己也要被关起来?柴房简陋,到处都是灰,徐娇娇无处下脚,寻了个干草堆站着,这样站着虽然累,可至少不会弄脏衣裳。“喂,你是因为什么被抓来的?” 沉默许久,徐娇娇终于忍不住开口。 花弥生正绞尽脑汁的想法子脱身,冷不丁被徐娇娇叫一声,先前有些明朗的思路瞬间化作一缕烟,飘飘摇摇飞走了。 她原本就有些火大,眼下再回过头想刚刚罗列出来的计策,竟是一个也想不起来了。“跟你一样。” 她懊恼的叹气,想想家里的老爹,急躁脾气上来了,因此声气儿也不大好。 徐娇娇没空在乎她什么语气,她就是震惊——这些土匪都是瞎子吗?抢她还说得过去,可花弥生这样的,那得是多想不开才能看上她?花弥生听她到抽气,忽然就计上心来,招招手让她靠近些。 徐娇娇不愿意,“你干什么?有话就过来说。” 花弥生两步迈过去,低声问她,“想不想离开这儿?”“当然想!” 徐娇娇毫不犹豫的点头。“我有个法子。” 花弥生附在徐娇娇耳边嘀咕了一阵,说完了,满怀期待的问她,“成吗?”“不成!” 徐娇娇严词拒绝,可转头看见花弥生这张脸,嘴里那句“你自己怎么不去” 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事儿好像真就得她去才行。 可是......“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我的名声就毁了。”“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你放心,出了山寨,我们就是陌生人。” 徐娇娇低头绞着手指,“那也不行,我害怕他。” 花弥生苦口婆心的劝,“你想啊,你长得这么好看,别说男人了,我一个女人看了都心动,那大当家一介土匪,见识浅薄,这辈子肯定就没见过比你还漂亮的女人,你只要跟他好好儿说两句话,再给他倒杯酒,他肯定就高兴疯了,到时候他喝了下了药的酒,至多两碗就晕过去了,根本就没机会占你便宜的。” 徐娇娇还是摇头,“他喜欢我还把我关在柴房?”“他不喜欢你会叫人把你绑来做压寨夫人?” 这样好像也说得通。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爹估摸着还不知道她被绑来了土匪窝里,她被关起来,除了在李寄生辰上有机会离开之外,的确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那......咱们两个都被关起来,你去哪儿弄蒙.汗药?” 花弥生胸有成竹道,“放心吧,这都不是事儿,我有办法。” 徐娇娇生平最狼狈的一次应该就是在地上打滚的这一次了。 她身上的华云锦百两银子一匹,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这身衣裳从铺子里拿回来不过两日,现在要她穿着这身衣裳,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儿,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不过为了她们的计划,为了能逃出去,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花弥生在柴房里大喊大叫引来轮班看守,指着地上打滚的徐娇娇道,“快!她肚子疼,需要看大夫!你们快找大夫来!” 那两个看守不敢怠慢,毕竟是要做压寨夫人的人,可也不敢擅自做主,万一耍什么花招呢?于是又叫来了小五,找小五拿主意。 小五一人脑袋上敲了下,“傻啊你们?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花弥生暗暗冲徐娇娇比个大拇指,徐娇娇看到了,更加卖力的演起戏来。 山寨里有大夫,还是个儒雅的先生,五官端正,生的面善,左肩上挎着药箱,不紧不慢的赶来,睨了眼地上打滚儿的徐娇娇,摸着光秃秃的下巴问,“怎么了?哪儿疼?” 徐娇娇装了半天,早就筋疲力尽,这会儿不用装,自然就气若游丝,“肚子疼......” 大夫替她号脉,一边号脉一边问她有无什么病史。 花弥生递给徐娇娇一个眼神,徐娇娇想了想,开始胡诌。 她看着大夫的药箱,里头装着好些瓶瓶罐罐,徐娇娇为了给花弥生拖延时间,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就是不往正题上说。 边儿上的小五都急了,“你有什么病就说啊,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到底是哪儿疼?” 花弥生怕再这么下去暴露了,在边儿上嘀咕了句,“女人身上的毛病,只能说给大夫听,你在这儿不合适。”“怎么不合适了?我是替大当家问的。” 肯定不合适,你在这儿,我怎么下手啊?花弥生心里腹诽,必须得想法子把他给支走,刚要开口,大夫发话了,“你出去吧,这儿有我呢。” 小五依依不舍,“可是......”“你要是想知道女人身上有什么毛病,我告诉你,咱俩出去单独说。” 花弥生豁出去了,拉着小五就往外走,小五看见她就够,不等她过来拉,已经一阵风似的闪了出去。 没有外人在了,大夫老神在在的抚一把光秃秃的下巴,笃定道,“姑娘可是身上来了月事?故此腹痛难忍?” 人家大夫给了台阶,徐娇娇就坡下驴,一叠声说是,“不知大夫可有法子能......” 她看见花弥生把手伸向药箱里的小罐子,咽口气,临时改了后半句,“能好好儿给我看看?” 第4章 出声制止 大夫说有,罗里吧嗦的跟她絮叨了一大堆,忽然想起自己药箱里的药了,转身去够药箱,一回头,看见花弥生一脸好奇的把药箱退给他。 大夫涵养不错,没有当着花弥生的面儿表现出对她这张脸的厌恶,反而道了句“谢谢” 打开药箱之后大夫手上顿了顿,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瓶瓶罐罐一拨拉,找到需要的药,嘱咐徐娇娇吃法用量后,就离开了。 不枉徐娇娇装腹痛辛苦半日,花弥生终于拿到了麻沸散。 大夫的药箱里没有蒙.汗药,不过麻沸散有相同功效,只要一指甲盖儿,掺在酒杯里,十头牛都能闷倒,更何况一个李寄呢?一瓶麻沸散两个人分,李寄的生辰眨眼就到,两人商量好,徐娇娇负责闷倒李寄,花弥生搞定看守,到时候两人山寨门口汇合,相互之间也算有个照应。 李寄的生辰是山寨里的大喜事,这天很热闹,小五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身衣裳,还有胭脂水粉,亲自给徐娇娇送过来,让她打扮漂亮点儿,去哄李寄高兴。 花弥生眼巴巴的看着小五,“我的呢?” 小五甩甩手,“你就算了吧,你不管怎么打扮,大当家都不会看你一眼的,你就老老实实在夫人身边做个使唤丫头吧。” 花弥生默默翻个白眼,等小五走后,再三跟徐娇娇确认麻沸散藏好了之后,这才陪着徐娇娇一起去见李寄。 山寨里,三个当家,二当家尚未归寨,三当家又姗姗来迟,酒席还没开始,这李寄脸上已经快要挂不住了。 昨天给徐娇娇看病的大夫也在受邀之列,就坐在李寄边儿上,花弥生跟着徐娇娇走到李寄身边的时候,眼神跟他半空相撞,她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总觉得这人看她的眼神别有深意。 大夫名叫游四海,据说年轻时候为了学医曾云游四海,见多识广,精通医术,后来上了山寨,不仅是山寨的大夫,还是李寄的狗头军师,不过平日看着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儿,叫人捉摸不透,摸不清他底细究竟几斤几两。 李寄眼神略过花弥生落在徐娇娇身上,比那天见到好像又顺眼了些,他不喜欢女人穿的花里胡哨的,素素静静的,这才是好女人该有的样子。 他伸手去揽徐娇娇的腰,徐娇娇求救的看向花弥生。 花弥生比个手势,意思是让她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对着桌上的酒杯抬抬下巴。 徐娇娇紧张,整个人都变得十分紧绷,倒酒的动作也十分不自然,笑容看上去就更假了。 李寄握住她手腕问,“怕我?” 徐娇娇说不怕,怕他不信,又赶紧想了个借口说,“我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有点儿......紧张罢了。” 李寄便更得寸进尺的去搂她的腰。 花弥生担心徐娇娇会因为太害怕忘了她们的计划,想故意犯傻,倒腾点儿什么错处来吸引李寄的注意,然后给徐娇娇机会下手。 她刚往前迈了一步,想撞翻李寄杯子里的酒,可还没碰到李寄,就被李寄一声“出去” 给吓住了。“这儿不用你伺候,出去!” 她要是了,徐娇娇就更紧张了。“大当家,您消消气,她......” 徐娇娇想为花弥生求情,李寄转头看她一眼,后半句话堵在徐娇娇嗓子眼儿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花弥生充作赖皮脸,笑着打哈哈,只能先听话退出去,她走了无所谓,反正计划得关键不在她,她现在只希望徐娇娇能争点儿气,不要让她们的努力白费。 三当家姗姗来迟,不过送上的生辰贺礼手笔不小,一尊金佛,恭祝大当家寿与天齐。 游四海一笑,完全是老好人姿态,一面替李寄收下金佛,一面请何九落座。 何九来迟,非但不觉有愧,还十分坦然,连句歉疚的话都没有,坐下后看见李寄身边的徐娇娇,眼神陡然变得讳莫如深起来。 游四海又出来打圆场,小插曲,不愉快,几杯酒下肚就全盖过去,今天好日子,高兴,应该一醉方休,计较这些只不过徒增一肚子气罢了。 花弥生在外面搬酒,这些人简直个个儿酒仙转世,她搬了几坛酒,估摸着他们都喝的差不多了,然后把揣在怀里的麻沸散挨个酒坛子倒了点儿。 一上来就下药,肯定要遭人怀疑,可任由他们一个劲儿的喝,也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去,她们可耽搁不起,毕竟来的只是一小部分,外头乌央乌央还多的是看守,时间久了,外头的看守察觉出不对劲儿了怎么办? 徐娇娇也打算动手了,她趁李寄跟三当家说话的时候,在袖子里打开药包,捏了点儿,放进李寄杯子里,端起酒杯晃了晃,递给李寄。 李寄接过徐娇娇递来的酒,转手又给了何九,“这一杯罚你来迟,当家夫人亲自给你倒的酒,这杯必须得喝。” 何九打量起徐娇娇来,接过酒,不怎么相信似的,“这是当家夫人?” 徐娇娇来不及劝阻,何九已经拿着酒杯,仰头一干而尽。 李寄叫来两个人,“扶三当家下去吧。” 徐娇娇错失了一次机会,懊恼的不行,原本指望李寄自己喝醉也行,可看他这架势,分明是千杯不醉。 她要是再不抓紧机会,没准儿今晚真要留下来陪这个土匪了。 那可不行,她是千金大小姐,绝对不能栽在这么个土匪手里!“大当家,我......我敬你!” 这次再下手,动作已经比上次娴熟多了,她这次下足了分量,不怕李寄喝了之后不倒。 可李寄并不伸手去接,他盯着徐娇娇看了许久,酒杯又推还给她,“你先喝。” 徐娇娇尴尬的笑着,“我不会喝酒的。” 她又把酒杯推回给李寄。 李寄握住她手腕,酒杯里的酒洒了大半,他定定的看着徐娇娇,手上用力,眼神专注,似乎是想把人盯个窟窿出来。 徐娇娇手都快废了,幸好游四海及时出声制止,否则,徐娇娇真以为自己要命丧当场了。 第5章 慢吞吞 花弥生在外面等的心急如焚,外面的她都搞定了,怎么徐娇娇还没出来?难道是失手了?不能啊,她的计划可以说是万无一失,李寄在美人面前,不大可能还能保持理智,徐娇娇敬他酒,肯定是有一杯喝一杯啊,徐娇娇那头,应该比自己好对付才是啊。 其实现在没人注意到她,她大可以一走了之的,只是这个办法虽然是她想的,但人家徐娇娇也出了不少力,她想一走了之,可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再者,徐娇娇长得那么漂亮,留她一个人在这儿,那不是害了她吗?这么丧良心的事儿,她还真做不出来。 花弥生禁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心里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回去找徐娇娇。 大堂内静悄悄的,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人,呼吸声此起彼伏。 她小心翼翼的迈过地上那些人,一抬头,看见徐娇娇正站在李寄的虎皮椅旁看着她。 这不是得手了吗?花弥生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冲她招手,“干嘛呢你?还不走?快下来!” 徐娇娇脸上表情怪异,说话也支支吾吾,“我......”“你什么你?你还真想留在这儿做压寨夫人?” 徐娇娇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第一次遇上这种阵仗,多半是被吓傻了,花弥生无奈,只得过去拉她。 李寄趴在桌子上,看这样儿,一时半会儿的是肯定得醒不过来了。 她伸手揪揪李寄的耳朵,一副小人得志样儿,“土匪就是土匪,人这么多有什么用?没脑子一样得败在姑奶奶我手下,早知道就给你们喂毒了,也算是为民除害,就睡一会儿,真是太便宜你们了。” 徐娇娇看着她,一脸的欲言又止。 花弥生伸手拉她,“走啊!” 徐娇娇看看李寄,似乎在暗示什么。 花弥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神落在李寄腰侧的令牌上。“差点儿就把它给忘了!” 要想出山寨,还有最后一道鬼门关呢,这最后一关,非得李寄的腰牌好使不可。 她也没多想,伸手就去摘李寄腰上的令牌,好嘛,这还是纯金的,这么大一块儿挂在腰上,他也不嫌坠的慌,果然是腰缠万贯,财大气粗啊!摸够了,正要摘下来呢,却冷不丁一下被人握住了手腕。 花弥生跟着心里一咯噔,顺着手腕看过去,吓得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地上。 刚刚还闭着眼,趴在桌上睡觉的人,这会儿正瞪着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那眼神,活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李寄擒着她的手站起来,轻轻一掰,耳边惨叫声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轰的一声炸开锅。 花弥生那嗓门儿,就跟不要钱似的,恨不能把身边的人震死了事。 李寄不堪其扰,虎着脸威胁,“闭嘴!再吵我就把你胳膊卸了!” 他被吵得耳朵疼,掏掏耳朵,想起耳朵刚刚被这死丫头揪过,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人都说丑人多作怪,我原以为你傻,没想到全是装的,来了我御风寨的人,从没有人能活着离开,你一个黄毛丫头,真以为凭你那点儿小伎俩能算计的了我?” 花弥生后知后觉,总算是明白了刚刚徐娇娇脸上那怪异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徐娇娇也不是故意的,她明明都已经做的那么隐蔽了,可谁知道李寄早有防范,似乎是早就知道她们的计策了一样,她一个弱质芊芊的女子,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呢?自然......自然就全部撂了。“对不起......” 花弥生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深吸口气,咧着嘴笑,“大......大当家,我其实......其实......” 解释也没法儿解释,自己刚刚揪着人家的耳朵把话说得那么猖狂,他又不聋,这会儿再说什么恐怕都洗不白了。 指望土匪能良心发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跟指望明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一样,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花弥生看着自己身下的大水缸,死到临头,她想到了老爹。 老爹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她还没来得及孝敬老爹,就要老爹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大不孝。 李寄大概从未被人这么算计过,所以十分生气,用绳子把她挂在水缸上,绳子另一头由人拉着,打算折磨够了再把她活活淹死。 徐娇娇被迫在一旁观看,大当家发话了,要是敢闭眼,就让她也上去试试被活活淹死的滋味儿。 说不害怕是假的,若不是被绳子吊着,她这会儿恐怕站都站不稳了。 医者仁心游四海在一旁嗑着瓜子儿劝李寄,“小姑娘,吓唬吓唬得了。” 李寄压压手,示意拉绳子的人往下放放,并未把游四海的话放在心上,“今儿要是不杀一儆百,传出去了,外人恐怕还真当我李寄好说话了。”“跟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计较的。”“小丫头片子?” 他往嘴里扔了颗山果,眯缝着眼打量花弥生,“她这么聪明的小丫头片子,现在不除,留着就是个祸患。” 他没记错的话,这丫头之前可亲口说想要毒死他和他这一山寨的人为民除害来着。 花弥生看着水缸里投出的自己的倒影,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要活到头了,之前没想过死,觉得就是一闭眼得事儿,可这会让轮到自己了,才知道死有多可怕。 徐娇娇眼睁睁看着花弥生被浸在水缸里,她害怕,可是不敢闭眼,就在心里默默数数儿,数到八十的时候,李寄一抬手,花弥生又被吊上来。 她想扑腾来着,可手脚都被绑着,根本就扑腾不了,有那么一会儿,她真觉得自己快被淹死了,眼看着黑白无常就要来带她走了,李寄一声令下,又把她拉了回来。 趁着现在还能喘气儿,得多喘几口,她耳朵里都是水,李寄像是问了她一句什么,她没听清,刚想追问,绳子那端一松,她又落进水里。 游四海仍旧慢吞吞的,提醒他,“再这么下去人就死了。” 李寄充耳不闻,瞥见那头山寨里的账房捧着账本来见他,抬手叫把人放进来。 第6章 恰恰相反 账房翻开账本,向他汇报上月山寨里一应花销用度,还有上月抢了哪些商队,共多少银子,多少匹布,多少骡马,三个当家怎么分,分完之后还剩余多少。 李寄大字不识一个,账本他看不懂,只能听账房一页一页的念,念完他脑子里过一遍,大概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就甩手全交给账房去管。 游四海曾经建议李寄应该时不时去查查账本,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出过什么事,再者,李寄觉得,这账房也没那么大的胆子骗他,久而久之,也就每月装模作样的听听报备,渐渐的也就撒手不管了。 花弥生再次被人从水里拉出来的时候,歪头倒到耳朵里的水,刚好听见那账房念道,“上月共进五千七百两,除去山寨兄弟们的吃喝用度和其他各项琐碎支出共计三千二百两,还剩余两千五百两。” 李寄听的心不在焉,只听见最后总还剩余两千五百两,跟上上月的一比,还多了些,横竖是赚了,心里还有些美。 可花弥生听了一耳朵却听出不对劲儿来了,不过来不及多想,赶在落水之前吼了一嗓子,“等等!” 李寄瞥她一眼,懒懒开口,“怎么了?想求饶?”“不是......”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可不能让白白溜走,她脑子飞快转了一下,忙道,“账本不对!他刚刚算的不对!” 账房脸上一哂,抱紧了账本,指着花弥生破口大骂,“胡说八道,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你识字儿吗就说我账算的不对。” 花弥生本想转过身面对着李寄跟账房对峙,可她鼓蛹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徒劳无功,只能放弃,背对着李寄别扭的发问,“大当家可知,如今镇上的米面,多少银子一石?” 李寄平日里压根儿就不关心这些,他不是山下那些穷的吃不上粮食的百姓,不管多少银子,横竖他是饿不着。 花弥生没听见他回答,接下去道,“现在镇子里的米一石是六百钱,一两银子能买八石米,大当家的家大业大,山寨里姑且算作五百人,两人一月一石米,五百人也不过两百石粮,面也同价,即便山寨里有千人之众,一个月也不过百两银子,就算是算上酒肉腥荤,一个月,怎么也用不上三千多两银子,这账本算的根本就不对!” 她说的头头是道,听着好像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李寄眯起眼睛打量账房,账房簌然一抖,指着花弥生告她污蔑,“大当家的,您可不能相信她,她一个小丫头说的话怎么能相信呢?再说了,我跟了你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骗大当家的您呢?” 李寄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相信花弥生的话,一个人濒死之际,为了活命,可什么都做得出来,也难保她不是听了账房先生的那些话,胡诌出来挑拨离间,好借此保命的。 不过再一想,万一真是这账房中饱私囊呢?游四海在一旁建议,“不如先把人放下来说话吧。” 李寄冲小五点点下巴,示意小五把人放下来。 花弥生松口气,这也算是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虽然李寄没说放了她,不过如果她能证明这账本有问题的话,或许这土匪良心发现能饶了她一命呢?小五过去给人松绑。 这人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水鬼似的,身上湿哒哒滴着水,胳膊一得松,先擦了把脸,同时感叹一句,能大口喘气儿的感觉真好。 小五把她身上的绳子解开,推了她一把,“去,过去跪着。” 话音刚落,再去推搡她的手却忽然滞住了。 花弥生拢了把头发,见小五一脸呆滞的看着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你?”“你......你的脸......”“脸?” 她后知后觉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脸上的水还没干......水?她回过味儿来了,转身趴在缸沿上照照自己的脸——干干净净,她之前往脸上抹的那些煤灰,刚刚落了几次水之后,早就被冲洗的干干净净的了。 徐娇娇原本以为她那天问花弥生她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她说自己也是被当压寨夫人抢来的这句话是说着玩儿的。 毕竟当时容貌摆在那儿,那些人只要眼睛不瞎,是怎么也不会绑她做压寨夫人的。 哪知道是障眼法,脸洗干净了,居然也是个秀丽端庄的美人儿。 李寄起先没注意往花弥生脸上看,可后来连游四海也跟着啧啧有声,他这才好奇,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 凑眼这么一看,李寄心里还真猛地跳了一下。 不过兴许是一丑一美反差太大,所以猛然间这么一看,反而觉得震撼。 花弥生干巴巴笑两声,慢慢走过去,试着把话题带回到账本上,“大当家,要想知道这账错没错,其实只要重新核算一遍就知道了。” 李寄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花弥生以为他同意了,刚要松口气,却又听他道,“你耍了我两次。” 她咽口气,惴惴不安的站着,不敢说话。“我这么好骗是不是?” 他第一次被同一个人,欺骗两次,还是个女人,这让李寄觉得十分没面子。 堂堂的一寨之主,平日肯定是风光惯了,所有人都唯他马首是瞻,自己耍了他两次,他现在肯定恨不能扒了自己的皮。 饶她性命?只怕是不大可能了。 花弥生两条腿直打摆子,站都快站不稳,更笑不出来,本来还想拿着账本说事儿,这回也张不开嘴了。 一旁的账房悄悄松口气,合上账本,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游四海倒是觉得这姑娘不错,相比于徐娇娇艳丽的美,她的长相更耐看,虽不惊艳,但胜在美的叫人看起来舒服,没有任何攻击性。 况且,她有点儿小聪明,能在上山那么短的时间里想到扮丑的方法来保全自己,后来又联合徐娇娇装病从他药箱里偷药,不止有勇有谋,该怂的时候也绝不梗着脖子跟你斗,跟李寄的性子恰恰相反。 反正这姑娘挺合他眼缘,就这么让李寄杀了,实在有些可惜。“大当家......” 第7章 陡然一凉 他摇着蒲扇站起来,“反正人在咱们手里,她也跑不掉,您想怎么处置都行,但是再处置她之前,不妨先听她把话说完,她既然说账本有问题,那就让她跟账房对对,若证明她只是胡扯,到时候再杀了她也不耽误事儿。” 账房又被提名,心瞬时提了起来。 花弥生眼前仿佛又出现一道曙光,顺着游四海给的台阶儿,就坡而下,“是啊大当家,这账本上作假可不是小事儿,万一有人从中牟利,中饱私囊,这么多银子,您不得查个水落石出?” 李寄“嚯” 的站起来,拿出平日研究山路地形的劲儿来,在她脸上琢磨起来,最后拍拍花弥生的肩,威胁道,“再敢耍花样儿骗我,我就亲手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听清了吗?'花弥生一叠声说不敢,“大当家的请放心,我一定帮您把账查的明明白白。” 好歹没说立马就杀她,说明这事儿有缓,她深吸口气,冲账房伸手,“劳驾,账本能给我看看吗?” 账房开始不肯给花弥生看账本,可李寄一眼瞪过来,他又害怕,再不情愿,也得把账本递过去。 别的不说,就冲这账房护着账本,谁都不给看的架势,花弥生就觉得不对劲儿,账本上要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她要账本,他又何至于一脸警惕?李寄盯着花弥生看了半天,其实心里还是怀疑,她一个女人,真懂算账不成?别说女人了,就算是男人,识字的也不多,想到这儿,他又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万一这女人为了保命再次戏耍他,那他当着诸位兄弟的面儿,这脸可就彻底没处搁了。“小五小六!” 他喊了一嗓子,小五小六忙不迭上前听吩咐。“去山下给我查查她的来历,一定要查的清清楚楚,查到了立马来禀。” 也是,这女人是怪叫人意外的,肯定也不简单,认识账本儿,那就肯定识字儿,先去镇上的书院看看,女人识字儿,这么一问,肯定就问出来了。 花弥生只余光瞥见李寄跟小五小六嘀嘀咕咕,可是并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不过应该也不是什么好话,没准儿是担心自己耍他的事情泄露出去,商量着一会儿用哪种方式把她灭口呢?想到这儿,她后背一阵冷汗,翻账本的手也抖得厉害。 账房见她手抖,生怕旁人都看不见似的,扬声道,“你抖什么?莫不是压根儿就不识字儿,更不会看账本,怕穿帮了,大当家的会杀了你?现在才知道怕了?是不是太晚了?” 李寄一记眼刀扫过来,花弥生立马挺直脊背,故作镇定,并且反咬一口,“我看心虚的人是你才对吧?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紧紧护着账本,我这还没翻开呢,你就开始针对我,是怕我发现什么吧?” 两个人筛糠似的换着抖,李寄没多少耐心,一掌拍在桌子上,呵令两人都闭嘴,“再吵,我就把你们两个的脑袋都拧下来!” 花弥生没什么好心虚的,只要这账本有问题,她肯定能看出来。 徐娇娇在一旁看着,心里兀自思量,这花弥生的罪了大当家,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是走不掉了,没准儿还会丢了性命,但自己不能被她连累,她得离开这儿,这地方可不是人待的,她得想办法给山下的她爹捎封信回去才行。 花弥生自己心里也直打鼓,账本翻了两页,没怎么看进去,最后还是游四海过来,蒲扇敲敲页面,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只要能找出问题来,大当家那儿我来说,保证留你一命。” 果然医者仁心啊!她感激的看看游四海,当下干劲儿十足,又翻了两页,十指大动。 游四海叫人给她找来了算盘,一摸着算盘,她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一下就精神了,算盘一摇,对着账本上的数字,噼里啪啦拨弄起来。 边儿上账房看的冷汗涔涔,这小丫头片子看着有些本事,万一真被她查出些什么来......他借口去方便,趁人不备,匆匆离开,转头遇上三当家身边的虎子,忙道,“快!出事儿了,快去请三当家过来!” 那么厚的账本算下来,少说也得个把时辰,李寄等的昏昏欲睡,干脆拄着脑袋打起盹儿来,边儿上的人很有眼色的上去帮他遮太阳,李寄眉毛动了动,问,“还没好?” 游四海说没有,“看着算的挺认真。” 李寄懒懒撑开眼皮往花弥生那儿看了眼,“回头你再看一遍,要是敢骗我,老子立马宰了她。”“让我治病救人可以,账目的事,我可一窍不通。” 他是个金贵大夫,穿的是最好的丝绸,住的是李寄专门叫人给他盖的山间别院,有人病了伤了,他就去看一眼,开个方子,闲时无事就溜溜弯儿,逗逗鸟,和山寨里整日拎着刀杀这个砍那个的人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这大夫看着面善,可山寨里的人都知道,其实大当家好些时候的很多主意,都是他出的,表面上看着是个好好先生,可其实背地里蔫儿坏。 李寄横他一眼,“我要是认字儿,肯定比你强。” 游四海笑笑,“这现成有位先生,留下教你就是。”“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儿?读书人身上一股穷酸气,老子不识字儿,照样吃喝不愁,认识那些狗爪画有什么用?又不是做皇帝。” 游四海放下蒲扇,被他说了两句,心里挺不痛快,“最后还不是识字儿的救了你的命?没有我,你早去阎王爷那儿投胎去了。” 李寄嗤之以鼻,“那是老子吉人自有天相。” 真要认真跟他计较,游四海这些年早就被气死多少回了。 不过不识字儿是真吃亏,之前不是没教过他,可他看书就头疼,提笔就犯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干坐着等实在枯燥乏味的很,李寄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顺便溜达到花弥生身旁看看进展。 花弥生后背陡然一凉,拨弄算盘的手猛然一顿。 第8章 莽夫wоо⒙νiρ 李寄把她的手往下一按,故作温柔,“没事儿,算你的。” 他这么拿腔拿调的说话,不止花弥生听着渗人,一旁的游四海也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李寄说完就咬了舌头,这么说话的确不适合他,忒掉价了,故此说完又追加了句,“算不好,小心你的脑袋。” 花弥生缩缩脖子,心里多少已经有数了,没等李寄走远,合上账本站起来道,“大当家的您看!” 她这一咋呼,还把李寄吓了一跳,李寄转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看了半天,没看明白,“看什么看?你张着嘴不会说?” 怪她,忘了这位大当家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白目,让他看算盘,这不是为难人吗?花弥生讪讪收回手,索性说白了,“上月的账,我又重新算了一遍,里外里有一千二百两的亏空没记明在账上,不止上个月,前几个月的我也粗略的算了一下,这样算下来,每个月山寨都有至少一千两的帐是对不上的。“李寄拧着眉问她,“你确定没算错?”“我确定!” 开玩笑,性命攸关,她怎么可能算错呢?李寄掐腰沉吟半晌,没见着账房的人,挥手叫人去抓,“把他老婆孩子也给我带来,老子供他吃喝,居然敢黑老子的钱,反了他了!” 游四海身为智囊,这会儿理所应当的站出来帮着出谋划策,他想了想,觉得一个账房是没这么大胆子敢黑李寄钱的,既然敢这么做,那身后多半有人指使。 李寄又不傻,自然知道一个账房没这么大胆子,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怀疑的人了,只不过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当着诸位兄弟的面儿,他不好直说罢了。 花弥生最会察言观色,看李寄那样儿,就知道他心里肯定在盘算账本的事情,一时半会儿的是没工夫跟她计较了。 自己怎么也算是立了一功,山寨里,游四海是大夫,兴许识字儿,但对账本应该是一窍不通的,否则犯不着另外找个账房。 可除了游四海,放眼望去,找不出一个识字儿的,李寄要是现在杀了她,那就相当于少了个人证,所以不管怎么看,自己应该算是暂时安全了。 奉命去抓账房的小兄弟还没跑远就又折了回来,一句大当家还没叫出口,就被李寄一巴掌闷在脸上给拍一边儿去了。 也用不着他再禀报了,三当家何九已经带着账房回来了。 花弥生看这架势不对,悄悄往徐娇娇那儿缩了缩。 这三当家来势汹汹,怎么看怎么像是来找茬儿的,如果真是她心里盘算着,自己究竟有几分把握能趁机离开。 何九没看李寄,眼睛扫了一圈儿,最后落在花弥生身上,“呦,大当家的艳福不浅啊,两位美人儿。” 李寄冲花弥生招招手,“来的正好,你过来。” 花弥生不想过去,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害怕李寄吃人的眼神儿,不得不屈服,慢腾腾挪过去。“发现什么了跟三当家说说。” 这就算是傻子这会儿也看出来李寄跟何九之间肯定是有些什么过节了,账房缩在何九身后,谁是谁的人,不是一目了然?“说啊!” 李寄在她后背拍了下。“账本有问题!” 她吓得一激灵,话顺嘴就吐露出来了。 原本她就只想借着账本的事转移一下李寄的注意力,就没想过会掺和到他们这些恩恩怨怨里来。 可天不遂人愿,抖机灵抖错地方了,好像越陷越深了。 何九盯着花弥生的脸琢磨起来,跟看见什么稀罕物件儿似的,啧啧出声,“大当家的莫不是被美色迷惑,失了心智?一个女人说的话您也信?这个女人才跟了您多长时间,她一句话,您就相信她说的是真的?“李寄眉头微微蹙起,脸上表情十分奇怪,那是一种介于怒与不怒之间的,皮笑肉不笑的诡异表情,嘴角隐约还透露着几分奸诈。“不信她我信你?你看得懂账本?”“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你不该信我?"“我信了你多少回了?” 他戳戳何九的胸口,“可你也要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啊。” 气氛剑拔弩张,花弥生杵在中间,几次想走都被李寄拽回来。 李寄歪头看了眼账房,“还要老子请你才出来?” 账房战战兢兢叫了声大当家。 话音刚落,李寄越过何九,直接给了他一脚,把人放倒了,又转头指指花弥生,“人都齐了,你们俩就在这儿,把账重新给我对一遍!” 账房回来的路上就已经跟何九商量过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对山寨里的事能知道多少,反正李寄不识字,游四海不认账,到时候黑的白的,还不是由着他们说。 对账的时候,花弥生指出哪儿有问题,账房就怼说她不懂,然后胡扯出一堆花弥生不知道,李寄听不懂的支出,想要借此糊弄过去,并趁机给花弥生扣上一顶什么都不懂的帽子。 都是为了活命,花弥生怎么可能任由他污蔑自己。 忍了两句忍不住了,她掐着腰站起来,“既然每一笔后面都另有支出,为什么不记在账本上?账本存在的目的就是让你把山寨每一笔支出明细都记上去,好方便日后查看,你身为账房,不可能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吧。” 何九看不上她这副伶牙俐齿的样子,先是威胁得看了她一眼,接着反驳,“先不说这女人说的话究竟能不能信,光凭她是大当家的压寨夫人这一点,她说的话,就做不得数!“李寄压压手,让他坐下,“急什么?甭管她是谁,她要是敢骗我,我一样杀了她!“何九显然不信,“我这不是怕大当家的舍不得吗?”“女人罢了,有什么舍不得?”“真的?” 何九接过虎子扔过来的刀,拔刀出鞘,刀刃架在花弥生脖子上,“那我要是现在杀了她,大当家也不会心疼?” 花弥生在何九刀下瑟瑟发抖。 要她说这何九也是个傻子,她要真是什么压寨夫人的话,那李寄刚刚差点儿杀了她怎么解释?拿她来威胁李寄,看来这位一多半也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莽夫。 精┊彩┊书┊本┊前┇往: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第9章 索命一般 连李寄自己都被他气笑了,“这账才对了一半儿,现在就着急杀人,是不是太心急了点儿?”“我信不过她。”“我也信不过你。” 李寄把刀从花弥生脖子上拿开,就站在她身前。 他很高,花弥生站在他身后也就堪堪到他肩膀,虽然面前站着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可她心里还是无端端生出了些心安的感觉来。 何九啧啧出声,“英雄救美啊?” 言罢,手下没犹豫,照着花弥生的脖子就斜砍过去。 花弥生都吓傻了,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要躲,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愣愣的看着刀朝自己砍过来,腿脚就是动不了。 还是李寄反应快,赶在花弥生身首异处前,一把握住了刀刃。 游四海没想到李寄会去帮花弥生截刀,那刀异常锋利,削铁如泥,李寄单手握住,伤害不止来于刀刃,还有何九下了杀心的那股子冲劲儿,他表面无动于衷,甚至眉毛都没皱一下,可实际上,那只手,九成已经断一半了。 边儿上众位兄弟见大当家受伤,纷纷拔刀,来路退路全都堵死,何九若是再敢轻举妄动,下一个见血的恐怕就是他了。“行了行了。” 游四海出来打圆场,“都是自家兄弟,动刀动枪的像什么样子?三当家,大当家受伤了你没看见吗?还不把刀放下?” 何九手上较着劲儿,游四海上去拉的时候,愣是没拽动他,最后还是虎子叫了声“三当家” 何九才扯个笑出来,装作一脸和气的把刀放下。 花弥生刚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那把刀差点儿就要了她的命,若不是李寄及时出手......对了,李寄!她浑浑噩噩醒过神,眼前早已换了一幅场景,木门,柴房——她又回到了最初李寄关她跟徐娇娇的地方。“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徐娇娇不知道叫了她多少遍,嗓子都快喊哑了,也不见这姑娘答应一声,心说八成是吓掉魂了,正回忆着怎么给她喊魂呢,花弥生忽然醒了,乍然出声,倒把她吓得不轻。“自然是大当家把我们关回来的。” 徐娇娇见她醒了,心也放下了,若是真的吓傻了,剩下她一个人,李寄第二个就得收拾她,那她的处境可想而知。“我差点儿以为自己要死了。” 花弥生心有余悸的抚抚胸口,“对了,后面发生什么了?大当家人呢?” 徐娇娇仍旧嫌弃柴房破旧,捏着鼻子,甩袖隔空挥两下才道,“受伤了,被那个叫游四海的大夫带回去包扎伤口了,对了,那个账房也在,大当家抓了他老婆孩子,正审着呢。” 花弥生好奇的还是三当家,“他肯就这么善罢甘休吗?”“说到底只是一个三当家,他这么护着那个账房,傻子也看出来有问题了,这会儿审问,他要是再巴巴儿的追过去捣乱,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说到这儿,徐娇娇再次好奇的打量起花弥生来,“我原以为你真长那样,没想到都是装的,那你会认账本是真的假的?刚刚说的那些话不是胡诌的吧?” 花弥生泄了劲,身上力气散尽,疲惫的靠在墙角,回想起来,至今仍是一身冷汗,“胡诌,那也得我能诌的出来啊,再说了,就算能诌的出来,也得我有那个胆儿才行。”“那你爹是做什么的?经商还是做官?”“都不是。” 徐娇娇更惊讶了,“都不是?那你爹是干嘛的?”“我爹是个秀才。” 花弥生想起老爹,心里难受的慌,自己这么多天没回去,老爹不定急成什么样了,他要是知道自己落在土匪窝里,肯定提着菜刀就冲上来了。 徐娇娇“哦” 了声,在她身旁蹲下,“那你还想不想下山了?” 花弥生看了她一眼,“当然想了,你不想?”“我是说,如果你想下山的话,我有办法。” 这次换做徐娇娇当军师,说起自己的法子就一脸骄傲,末了,还不忘贬低一下花弥生之前出的主意,“我这个绝对比你那个靠谱,你就放心吧。” 花弥生听完,心里忐忑只多不少,“你确定?我怎么听着还不如我那个呢?”“肯定能成,你一定要相信我!只不过.......” 她戳戳花弥生的肩,“这次需要你去献身。” 花弥生闻言,立马跟她隔出三尺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娇娇挽着她胳膊说她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只要......” 她在花弥生耳边嘀咕几句,说了自己的计划,然后塞给她一张纸条,“千万记住了啊!” 徐娇娇刚出完馊主意,小五小六就来拿人了,柴房门一开,点名让花弥生去见李寄。 花弥生就知道这事儿没完,这次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后果,总之,她心头那点忐忑始终就没停下过,一颗心始终吊桶打水似的七上八下。 徐娇娇一见来人,就立马拄着脑袋装柔弱,半点用处没有。 不过也是,指望李寄能放过她,大概除了天王老子,没人能管用。 小五小六对她的态度,比之前她扮丑的时候好了太多,不仅如此,小五还暗搓搓提醒她,“大当家的为了救你,手都快断了,一会儿你见了大当家,可要好好儿说话。” 听这话,好像没打算要杀她。 花弥生心下雀跃,当即十分配合的点点头,“我一定不乱说话,大当家的救命之恩,我一定铭记于心。” 小六见状,没忍住,也多了句嘴,“其实,你要是能乖乖听我们大当家的话,别再那么多心眼儿耍他,大当家是不会杀你的。” 花弥生一个劲儿说好,就这恭顺样儿,差点儿连她自己都信了。 李寄在议事堂等着她,刚到门口,里面两个人抬着一具尸体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那个账房。 尸体胸口插着一把剑,死不瞑目,经过花弥生身边的时候,前面的人手一滑,他头歪过来,眼珠子死死瞪着她,像是要化成厉鬼找她索命一般。 第10章 掌控一切 李寄一只手被游四海包裹的严严实实,另一只手,手里拿着手帕,擦擦脸上的血,擦完了,扔给花弥生,“正好,帮我擦擦手。” 花弥生如在梦中,拿着手帕哦了声,慢吞吞挪过去,一只手托起李寄的手,一只手轻轻擦着他手背上的血迹。 他的手比她大一半儿,掌心有一层茧,应该是常年习武所至,摸起来很粗糙,但是也很温暖,一点儿也不像是杀人的手。 杀人的手,应该是冷冰冰的才对。 她擦的认真,完全把李寄的手当做是一件古董名品的伺候着。 可擦着擦着,一声夹着哭腔的声音忽然颤悠悠的飘了过来,“大......大当家......” 花弥生方才进来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听见声音回头看,见是个妇人带着个孩子泪眼汪汪的缩在角落里,想来,应该就是死去账房的妻儿了吧。 李寄烦躁的蹙眉,“带着你那兔崽子,有多远滚多远,老子生辰刚过,不想手上再多两条人命,赶紧滚!” 账房到死也不肯说是受三当家指使才做假账蒙混他的,他下有妻儿,要是供出了三当家,李寄放了她们,还没出山寨,三当家的人就跟过去灭口了。 可他不说,李寄也会杀了她们,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自己撞在剑上自杀了,李寄本想把剑拔出来,可刚将剑刃抽出一寸,立马崩了他一身血。 账房一心求死,救也救不活了,留着他的妻儿自然也就没什么用了。 妇人见李寄似乎真的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抱着孩子,头也不回的跑出了这“阎罗殿” 。 可花弥生并不知晓其中内情,以为账房是李寄杀的,也生怕自己落得跟账房一样下场,一紧张,抓着李寄的手不觉就暗暗用上了力。 她这点力气虽然微不足道,可也足以让李寄注意到她。 他低头看看自己被搓的通红的手背,揪揪她耳朵,叫她回神,“想活命吗?” 花弥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就生怕李寄说的是反话,他跟三当家之间还有恩怨,账房一死,等于是背上了所有的罪名,三当家得落得个干干净净的好名声,那自己这个半路杀出来算账的也就没有什么用了。 再者,自己先前耍了他两回,他把她吊在水缸上,也是真的想让她死。 她犹豫了下,不太敢直接答,试探的道,“那要是想呢?” 李寄便拿出宽宏的态度来,用裹着纱布的手戳戳花弥生的脑门儿,“老子刚刚救了你一命,算上你先前耍我,欠我的那两条命,你现在一共欠了我三条命这个你没意见吧?” 她当然有意见,这大当家虽然不识字儿,可账算的不错,里外里的自己倒欠他两条命,就没见过这么算账的。 可转念一想,这个时候跟他对着干,那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吗?到底还是怕,虽然不知道这李寄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只要顺着把他哄高兴,怎么也比跟他对着干的强吧。 花弥生十分认同的点点头说没意见,“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大当家是我的救命恩人,您放心,我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这份恩情。”“倒不用你当牛做马。” 李寄十分大方的挥挥手,“你只要留下来给我做个账房就行。” 留在山上做账房?他们这钱来路不正,银子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自己跟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迟早会遭报应,哪天官府剿匪,自己也得跟着下大狱砍脑袋。 再者,何九现在肯定恨透了她,说不准什么时候背后给她来一下,她就去见阎王爷了,呆在山上,性命堪忧。 还有,老爹一生正直,若是知道自己在山上给响马做账房,八成会气的把自己塞回娘肚子里去回炉重造。 她思虑良久,笑着问还有没有别的路可选。 李寄说有,“不想留在山上做账房也行,把命还我。” 那不还是要她的命,让她死吗?“大当家,其实......其实您高看我了,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不过恰好认得几个字,算账谁不会啊,您要是识字儿,您肯定也会看账本,我这点儿本事,给您做账房,其实远远不够,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李寄也不忙着发火,装了一回酸腐文人,端起茶杯放在鼻端闻了闻,咂摸一口,苦的直皱眉,“什么玩意儿?” 确认过了,喝茶品茗那一套根本就不适合他,游四海总劝他应该试着变得文雅一点儿,他一个大男人,要什么文雅,做他们这一行的,文雅能吃上饭?尝过一口,茶杯就被他撇的老远,他过得没那么讲究,袖子往嘴上一抹,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的十分不怀好意且渗人的慌。“你爹叫花无期是吧?是个秀才,早年是有机会捐个官做做的,可为了养你,放弃了衙门教瑜的差事,也是为了你,这辈子,连个媳妇儿都没娶上,对了,你是花秀才赶考回来的路上捡来的吧?父女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确实不容易。” 这还没完,李寄看她紧张,指指一旁的椅子让她坐,接着道,“你五岁能识文断字,七岁便会吟诗作对,长大了,就继承了你爹的衣钵,要么帮人代写书信赚钱,要么就去镇上的书院,帮书院里的陈老头代上两堂课,这我没说错吧?” 不等花弥生开口,他又拿出苦口婆心劝人的架势劝她,“你也不想你爹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最后却不得善终吧?” 花弥生干巴巴的笑两声,“大当家,得罪您的是我,跟我爹没关系。”“不是有句话叫什么父......就是老子的债儿子还,那一样的道理,儿子犯了错,他老子也脱不了干系,你跟你爹加起来才两条命,都杀了,你们还欠我一条命呢。” 意思杀了她跟她爹他还亏了。 这都什么狗屁道理?涉及到她爹的问题,这个花弥生可忍不了,脸色登时就变了,“大当家,您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我会还给您的,可留在山上做账房,恕我做不到,我爹年纪大了,需要有人照顾,我得留在我爹身边照顾他。” 第11章 凉了一大截 把李寄拧巴拧吧,或许能从他身上拧出二两耐心与温柔来,可这二两耐心跟温柔,刚刚已经全部用在花弥生身上了,他已经许久没那么好的脾气跟人说过话了,可她还不领情,一向十分看重面子的李寄忍无可忍,终于原形毕露。 小五小六见情形不对,早就悄悄溜了出去,偌大一个议事堂,现在只剩下了她跟李寄。 李寄胸口起伏,看样子气的不轻。 花弥生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张开嘴呢,方才被李寄品过,评价为“什么玩意儿” 的那杯茶,茶水四溅,杯身四分五裂,一声哀嚎似的脆响,这就结束了一生。 她吓了一跳,屏气凝神,不敢再抬头看他。 李寄掐着腰,声音骤然拔高,“你以为我跟你在这儿打商量呢?”“不是。” 花弥生喏喏的答。“要么你就留在山上给我算账,要么你就下山。” 花弥生心头奋然一喜,刚要开口谢谢大当家,又听见李寄戏谑的后半句,“到时候,我会让小五小六把你的尸体送回家的,亏就亏点儿吧,我认了。” 心头昙花一现的喜悦瞬间又被遮天蔽日的阴霾笼罩。 花弥生觉得自己心里刚刚对李寄良心未泯的评价实在太过肤浅。 他哪里良心未泯了?他的良心早就被狗啃得一干二净了!李寄看她小脸一阵红一阵白,挑唇,讥诮的笑笑。 落在狼窝里,还指望全身而退?自己宽宏大量放过她,她不知道感恩戴德,还一个劲儿的想走,把他这儿当客栈了?鸡蛋碰石头,能有什么好下场?花弥生想到徐娇娇跟她说的法子,再怎么不靠谱,也比坐以待毙的好。 她低头收拾收拾心情,再抬头看李寄的时候已经换上了满脸的笑,“我刚刚说话不过脑子,大当家别往心里去,承蒙您不嫌弃,我留下来!” 李寄见她终于屈服,心底生出种征服的快感来,他习惯了掌控一切,绝不容许有人忤逆他! 徐娇娇听说花弥生答应留在山寨,心瞬间凉了一大截儿。 她找到花弥生,质问她究竟还想不想走。 花弥生说想,“我说留下来只是权宜之计,不这么说的话,你今天就见不着我了,大当家要我留下来做账房,我想了想,答应了也好,至少咱们不必被关着了,能到处走动,也方便不少。” 徐娇娇将信将疑,“真的?你没骗我?” “咱俩前后脚被抓上来的,我骗你干什么?” “那你还是先试试我的法子吧,就三天后,万一能成功呢?” 徐娇娇是不能再等了,她今天听李寄身边的人商量着定良辰吉日,准备再给李寄办一场婚礼,今儿还有人拿喜服来给她试,再等下去,她可就真成了压寨夫人,跑不掉了。 她们现在各有各的住处,不能再常常见面,李寄这个人,看似大大咧咧粗人一个,可谁知道肚子里藏了多少心眼儿,未免被他怀疑,她和徐娇娇还得保持距离才行。 安抚完了徐娇娇,花弥生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找游四海。 游四海的住处很好找,找个高出,站那儿看,哪里桃花茂盛开满园,红墙绿瓦颜色鲜,哪里就是游大夫的住处。 花弥生住的离游四海不远,走两步就到了,她进了院子,叫了几声,没人应,她左右盼顾着往屋里摸索,走到廊下,不知打哪儿飘来一股药味儿,她蹙眉捏住鼻子,想推门进去看看。 手刚碰到门扉,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男人,看了她一眼,愣了下,旋即捂着屁股飞快跑了出去。 她有些懵,盯着那捂着屁股狂奔的男人看了许久,一转头,又被突然出现的游四海吓得猛退两步,险些顺着台阶摔下去。 游四海一边擦手一边笑她,“大白天的见鬼了?” 花弥生踉跄两步站好,尴尬的笑笑,“您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刚刚那个人......” “哦,来看病的。”游四海请她进屋坐,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我听说你答应李寄留下来做账房了?” “啊哈哈哈,是。”她敢不答应吗?不答应就是死! “那挺好,那你来找我是......有事?” “有事。”她嗓子眼儿发干,喝口茶,握着杯子道,“之前山上的帐都乱七八糟的,我既然做了账房,肯定要重新好好算一遍,我来就是想跟你对对你这边的账。” “你等等,我这儿有账本。” 游四海转身去翻柜子,七零哐啷翻了一阵,最后找出几页皱皱巴巴的纸,“以前的找不到了,这是最近几个月的。” 花弥生看着那几页纸,说不出话来,说是账本,不如说是随记更贴切些,哪天去买了什么药材,去账房那儿领了多少银子,剩下多少银子,虽然记得乱七八糟,可好歹也是个凭证。 她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游四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不够?” “够够够,够了。”她收好那几页纸,又问,“我听寨子里的兄弟说你过两天要下山买药材,那个......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 游四海摇着蒲扇,笑的意味深长,“什么事?” “其实不是我,是徐娇娇,她想请你帮她买几味药材。” “药材?”游四海挺痛快的答应了,“好啊,什么药材?” 花弥生说不清楚,“这个她没跟我说,你还是自己去问她吧,估摸着是调理身子用的。” 这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徐娇娇他看得出来,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是肯定看不上山寨这种地方,不屑留下的。 至于花弥生,她是不想跟他们狼狈为奸,都急着离开这儿。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游四海很难不怀疑她们的目的。他上下打量着花弥生,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花弥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道了句告辞就要离开。游四海让她先别忙走,提溜起水壶又帮她添满一杯茶,“你觉得李寄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她没想到游四海会问她这个问题,不过既然问起了,自然要虚伪的夸赞一番,她搜肠刮肚的说了一堆褒奖的话,末了配上一个假到不能再假的微笑,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第12章 不耐烦 游四海说她太紧张,“这儿只有你我二人,你对我,大可不必千方百计的说些好听话来恭维他。” 花弥生不相信游四海,他肯定是在给自己下套,要是真把实话说出来了,他捅到李寄那儿,她不是挖坑给自己跳? “要我说,李寄这人心狠手辣,虽然有勇有谋,可有时候也缺心眼儿,一根筋,容易冲动,做起事来往往不计后果。” 她不说,游四海倒是先吐为快了,简短两句话评价了李寄,又拐着弯儿的提醒她,“我们是响马,可跟你想象中的响马又不一样,李寄跟你想象中的也不一样,或许你现在看不上他,觉得留在山上就是跟我们同流合污,但以后,没准儿你会感谢自己现在的决定。” 怎么着?她以后还能以当响马为荣呗? 你跟一个一心想离开的人说,你等等,留下来,权且先做了解再定去留,她即便嘴上答应,但那些话,肯定也如耳边风,吹过就散,更何况,花弥生生来执拗,若非她自己改变主意,十头牛都无法拉她回头。 游四海劝过,又笑着送她出去,“徐姑娘那儿我等会儿就去,日后在山寨中有什么要帮忙的,不方便找别人,尽管来找我。” “那就多谢游大夫了。” 花弥生站在门口跟他客套两句就转身离开了,游四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吃不准,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跟他相处,嘴上还是得留个把门的。 她现在对山寨还不熟悉,不过方才随便兜了两圈儿,发现这地方倒是不小,明处几乎是五步一哨,飞进来一只鸽子都得跟过去看看落在哪儿了,暗处的就不知道了,不过看李寄这么放心的把账本交给她,还放心让她随便溜达,想来,是笃定她出不去了。 徐娇娇的法子有几成胜算她说不好,不过不管有没有胜算,她都不能坐以待毙,好歹熟悉了地形,到时候就算拔腿跑也不至于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游四海去管徐娇娇拿药方之前,还特意去跟李寄说了声。 李寄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只小花豹,圈在笼子里,提溜块儿肉,正训它坐卧。听游四海絮絮叨叨说了一通,不耐烦的摆摆手,“这么点儿小事也要跟我说,要药买就得了,老子又不是拿不起这个钱。” 游四海说,“这次就不怕她们耍花样了?” “抓个药能耍什么花样?你我还不放心?”言罢,手上一顿,“我听小六说那个女的今天去找你了,有事儿?” “哪个女的?”游四海明知故问。 “还有哪个?”李寄想到她就咬牙切齿,“心眼儿最多的那个。” 游四海笑笑,“眼下看来,还挺安分的,今儿跟我对账去了。” “仔细看着她,这臭丫头心眼儿比马蜂窝都多。” 小豹子奋力一跃,咬到李寄手里的肉,蹬着后腿,来回甩头撕扯。 “坐!”李寄跟它较劲,非要训它会坐才肯罢休。 游四海叹口气,“这是豹子,不是狗,你那一套行不通。” 李寄不信,让他别管,“我养着它,它就得像狗一样温顺听话才行,这么小就知道咬人,长大了还得了?” 他这一套,不止用在这小豹子身上,对手下的人也是一样,要么就留下乖乖听他的话,要么就死路一条,这么做是没错,也的确能把人治的服服帖帖,可要成大事,恩威并施才是重要的,他这一套行事作风得改。 不过想让李寄改,难! 游四海张张嘴,趁着小豹子吃肉,李寄作闲观望的时候插了句嘴,“这回何九的事你应该明白了,总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得学着认字儿才行。” 李寄瞪了他一眼,“学那些狗画符有什么用?现成不是有个账房了吗?” “那账房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您身边啊。” 李寄眉毛一横,“她还想走?不想活了?” 游四海觉得自己纯粹是对牛弹琴,一扬袖子站起来,提醒他,“二当家过两天就回来了。” 李寄说知道了,等游四海走后又让人去叫花弥生。 花弥生心下忐忑,自己这账房,屁股底下的椅子还没坐热乎呢,就被请去见大当家,莫不是又出了什么问题? 他起先担心的是跟徐娇娇的事情败露,可等见到李寄,看他挥手赶走了一众殷勤献策的弟兄之后,似就有那么点儿明白他找自己来的目的了。 李寄像是再给女人挑礼物。 山寨里不就她跟徐娇娇两个女人吗?他要是想送给徐娇娇礼物,直接问徐娇娇想要什么不就行了?莫不是想给徐娇娇一个惊喜?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哪儿像是他大当家的作风。 正百思不得其解呢,李寄叫了她一声,“你说!” 她回过神来,啊了声,不大敢发表意见,“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李寄蹙眉,“你不是女人吗?女人喜欢什么你会不清楚?” “无非就是金玉珠宝,绫罗绸缎,可这些,不是都有人说过了吗?我只负责算账,这个还真不清楚。” “你是女人不是?”李寄上下打量她一眼,“我问你喜欢什么?” 花弥生心说,我喜欢你放了我,你能答应吗? 不过这话说出来的后果是什么,她也清楚,话到嘴边儿,又赶紧改口,“若是我,自然还是喜欢金玉珠宝多一些。” 李寄十分鄙夷的点评,“俗!” 奇了怪了,他一寨之主,专门打劫金玉珠宝的居然说这些东西是俗物,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李寄身边狗腿众多,他说俗,就有一群应声虫点头附和,花弥生脸上挤出个笑意来,还是决定不在这个时候跟他唱反调了。 “大当家,要不送花吧,游大夫院子里的桃花开的正盛,小的去给您折几枝来如何?” “去去去,送花多没新意啊,要我说,大当家还是送金银珠宝好些,俗是俗了些,可但凡女人,就没有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 他们说的这些,没有一个能说进李寄心坎儿里去的,真真是养了一群废物。 第13章 较真 李寄捏捏眉心,看向一旁树墩子似的杵在那儿的花弥生,“叫你来是让你杵在那儿当哑巴的?不会说话?” 她张嘴了啊,说了啊,可说了他又说她俗,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合着是给他相好的选礼物,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国色天香,竟需要他大当家如此费尽心思的去讨好。 可这么一来,她又想不明白了,既然山寨里有压寨夫人,他又这么喜欢这个压寨夫人,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从山下把她跟徐娇娇绑来呢? 想着想着就走神了,李寄叫了她两声她都没答应,边儿上的人拽拽花弥生的袖子提醒她,“大当家叫你呢。” 她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啊了声,忙道,“不如送丝绸?送华云锦,山下的官太太,千金小姐们都爱这华云锦,一匹难求,送给女人,再合适不过了。” 这个李寄听了倒还是挺满意的,食指敲敲脑袋沉思片刻,立马吩咐人下山去买。 花弥生记下了,大着胆子问李寄,“那这笔账是算在您头上,还是算作山寨的支出?” 李寄说随便,转头又叫人去布置两天后的接风洗尘宴。 “这个不能随便,若是送给夫人的话,那还是把账算在您头上吧,你一共要买几匹?要什么花色,这个我都得记录在册,还有,一会儿你们得跟我去账房领银子,买的时候一定记得让掌柜的写张凭条,到时候......” 李寄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花弥生连珠炮似的打断了两三次,大当家的说话,底下人向来是大气都不敢喘的,见李寄脸色不对,身边人早就悄悄退出了八丈远,只有花弥生还在不知死活的喋喋不休。 “说完了?” “还没呢,之前得账都太烂了,要想重新捋明白,就得按我说的做,否则......” 她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因为看见李寄瞪着她,眼里的火一团一团的往外拱,那样子,活像是她再说一句话,他就活活烧死她似的。 李寄咬着牙森森道,“否则怎样?” 花弥生是个十分较真的人,虽说留在山上做账房只是权宜之计,可看见手里一本烂账,实在是忍不住想把它捋顺,李寄瞪她也没用,让她管账就得听她的。 思及此,她挺直了背,迎着李寄吃人的目光,梗着脖子道,“否则,账还是烂账,钱不知道花到哪儿去,这账本就形同虚设。” 堂内一阵抽气声,众人纷纷侧目看向花弥生,回想起之前大当家生气时的模样,再联想花弥生的下场,轻则被毒打一顿,重则......血肉模糊终身残废。 花弥生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她实在不明白,摊上这么个大当家,山寨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李寄盯着她看了半天,原本是要发火的,可两人挨得近了,看见她卷翘的睫毛,弯月似的两条眉,眼睛扑闪扑闪的,却是话到嘴边,语气不觉就放缓了许多,“以后老子说话你就闭嘴,再敢打断老子说话,女人我也揍。” 凡事都要适可而止,花弥生见好就收,笑嘻嘻道,“我记住了,以后绝对不打断您说话,不过这账......” 认识几个字就敢对他指手画脚的,真是给她脸了,不过这丫头长着两张脸,一张脸谄媚,一张脸又坚定固执的叫人捉摸不透,想要驯服她,估摸着是比驯服他那只花豹难些。 他习惯掌控一切,冷不丁出现一个在他掌握之外的人,心里自然便生出三分兴趣和七分控制欲来。 不过长这么大他也没听过什么人的话,尽管心里已经认可了花弥生说的,可面子上要较真,还是不能直接给她脸。 李寄扭头瞪向一旁默声看热闹的几人,“还愣着干什么?去账房领银子啊!” 几人面面相觑一眼,都对李寄这么轻松就放过花弥生觉得不可思议。 花弥生心里像打了胜仗似的,没由来的高兴,李寄嘴上再不认输,可叫人跟她去领银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妥协了。 上山这么久,能叫这位大当家憋屈一回,也算是小小报了仇。 把人都打发走之后,李寄开始考虑游四海之前跟他说的话,说让他学着认字儿,不然日后总会吃亏的。 刚刚花弥生说的那番话,他是听不懂,可就是觉得有道理,可有道理就是对的吗?万一那臭丫头也是骗他的呢? 认字儿倒没什么不好,可他看见那些鬼画符就头疼,再说了,做土匪的有几个识字儿的?不识字儿就不能活了? 李寄在心里自己把自己给劝服了在,花弥生骗他,大不了就给她一刀,然后扔到后山去喂狼,他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人不怕死。 刚出议事堂的花弥生后背一凉,打了个寒颤,抱着胳膊缩了缩,哪成想冤家路窄,出门就碰见个大杀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花弥生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何九,脸色煞白,心里发憷。 何九呵了声,“新官上任啊!” 她说不敢,忙岔开话,“您找大当家?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何九背着手,倾身凑近了,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脸,末了有些失望,“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你给李寄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个女人当账房,疯了不成?” 花弥生干巴巴笑两声,“这大当家的决定,也不是我能干涉的,您要是想知道,还是直接去问大当家吧。” “拿李寄来压我?”何九笑了,“你觉得我怕他?” 是不怕,要是怕,还能串通账房私吞山寨的银子? 她心里腹诽着,又听何九森森的警告,“你记住了,想要在这山寨里活下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说不准哪天你就会落得跟上一任账房一样的下场了。” 花弥生的笑僵在脸上,上一任账房是他的人,她姑且算作李寄的人,他们之间是神仙打架,末了遭殃的却是自己。当初自己为了保命,不明情况就得罪了何九,现在这小人记仇,要是再不抓紧想办法下山,那自己今后在山上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何九放了句狠话就扬长而去,看那架势,心里不定藏了什么馊主意想要置她于死地呢。 第14章 摇摇头 游四海今儿已经下山了,徐娇娇的法子究竟有没有用,就看明天了。 成败在此一举,若是成了,这乔安镇也是不能再待了,李寄把她的底摸的清清楚楚,待在乔安镇,迟早会被再抓回来,再被抓回去,可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若是不成......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给了自己一巴掌,不能灭自己志气,肯定能成功! 这一晚,花弥生睡的并不安心,心里忐忑,总觉得会出什么变故。 其实徐娇娇的这个法子比她上次的那个要好得多,即便不成,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们头上,这也算是微渺希望中唯一的慰藉了。 花弥生这一整噩梦连连,一会儿梦见下山和老爹团聚,一会儿又梦见李寄追过来拿刀砍她,她拔腿狂奔了好几座山头之后大汗淋漓的醒过来,拿袖子擦擦额头的汗,又开始担心。 外面洒扫的人见她起来了,问她知不知道二当家的要回来了。 她说知道,昨天起山寨的人就口耳相传,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回来居然惹得这么多人惦记。 那人又问,“那晚上给二当家的接风宴你会去吧?” 她摇摇头,这个李寄倒是没说,不过她也不关心这些,只反问他,“游大夫回来了吗?” 洒扫兄弟说没有,“估摸着今儿回不来了,就算回来也到晚上了。” 花弥生心不在焉的哦了声,心说,还得再提心吊胆一个晚上。 昨天下山买华云锦的人回来了,今天一大早就赶着来给花弥生递条子了,上面有布铺掌柜的印章和签名,买了多少,什么花色,共计多少银子,计的一清二楚。 花弥生收好,跟当日的账目夹在一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又开始整理以前的账。 那两个人看她算账养眼,堵在门口不肯离开,山上许久未曾见过女人,忽然有女人出现,瞧那纤细白皙的手在算盘上飞舞,魂儿都快被那一双手给勾走了。 花弥生被盯着瞧了一会儿浑身不自在,合上账本,笑眯眯赶人,“看够了吗?” 那两个很诚实的摇摇头,“你接着算啊,我们不出声儿。” 这两个看着不过十五六岁大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上山做了响马,不过可见心底纯真未泯,一点也不似其他人那样,看见她,就像饿了三五天的人看见烤羊腿似的,全都眼冒精光,若不是因为她账房的身份,恐怕早就把她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你们没事儿做吗?” 黑一些的说没有,“有也不碍事,偷一会儿懒,大当家不会发现的。” 白一些的嘿嘿傻笑,“你可真好看,笑也好看,算账也好看。” 花弥生心里好不容易窜起来的一簇小小火苗,被他傻呵呵一笑给浇灭了。 她让两个傻小子进来坐,又问他们是给谁买的华云锦。 黑白少年似乎没将她的话听进去,进来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翻翻书,扒拉扒拉算盘,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碰碰。 她一样一样把东西归置回原位,试探着开口,“大当家昨日说是给女人选礼物,这华云锦莫不是送给压寨夫人的?” 黑的说不是,“压寨夫人不是那个徐姑娘吗?不是给她的。” “那是给谁的?” “给二......” 二什么还没说完,忽听外面有人嚷嚷,“阿全阿大!” 黑白少年闻言,簌然一惊,立马应道,“在在在......怎么了小五哥?” 小五风风火火跑进来,见着两人,一人踹一脚,“游大夫呢?去镇上见着游大夫没有?什么时候回来?” 黑一点的阿全说没见着,白一点的啊大说一时半会人回不来。 小五急的一脑门子汗,也不知是遇上了什么难题,失魂落魄的转身走了,没一会儿又精神抖擞的回来,推开阿全阿大,扯着花弥生的袖子就往外拽,“有一个算一个,你跟我去。” 花弥生被拽了个趔趄,堪堪站稳了,小跑着跟上他脚步,“你干什么?拉我干什么去?” “废什么话,去了就知道了,赶紧的,别磨蹭,晚了出了事儿,有你好看的。” 他不说是什么事,花弥生心里就没底,就这么一路忐忑的拽着,一直等拽到李寄房门前,她才愣愣的回过神来。 小五推了她一把,“进去!” 花弥生死死抓着门框,“我不进去,我就是个算账的,其他的事跟我没关系,也不归我负责!” “让你进去你就进去,哪儿那么多废话!”小五上去掰她的手,没想到姑娘劲儿还挺大,两个人就这么较上劲了还。 怎么着?说好的账房,自己还得负责给他暖床?她又不是压寨夫人,要找应该找徐娇娇,虽然这么想有些不仗义,可.......这种事儿,怎么想也跟她不沾边儿啊。 小五没坳过她,松开手威胁她,“你进不进去?” 花弥生一脸的誓死不从,“死也不进!”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小五摩拳擦掌,看样子像是在蓄力,花弥生以为他是要动手,都做好挨打的准备了,冷不防却被一脚踹了进去。 花弥生被小五一脚踹进去,还没反应过来呢,耳边陡然传来一声暴喝,“滚!” 震耳欲聋,吓的她刚站起来,一个趔趄,又差点儿坐地上。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见李寄靠在床上,脑袋上裹了一圈儿白布,脸色煞白,但大当家气势不减,骂起人来还是中气十足,横眉竖眼,仍旧叫人畏惧。 小五无可奈何上前建议,“大当家,游大夫还没回来,不过药方还在,您都这样了,咱就不挑了,先让她试试吧。” 花弥生看李寄这病势沉重的样儿,也不知是不是要命的大病,这些人也太随便了些,没有大夫不会去请大夫吗?她认识几个字儿,可不代表就会看病啊。 “我不行!”万一给他看坏了,那算谁的? 她退后两步,摆摆手拒绝,“我不会看病,还是下山去请个大夫吧。” 桌上摆着一张纸,小五拿过来塞给她,“你不是认字儿吗?拿着这张药方去游大夫那儿抓药。” 第15章 压寨夫人 李寄头疼的快要炸开,可尽管人很虚弱,还是不忘记虚张声势,恶狠狠的瞪着花弥生,“要是敢耍花样儿,老子弄死你!” 动不动就弄死她弄死她的,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儿,还弄死她,也不怕说得出做不到。 再说了,这个时候,她也不敢耍什么花样儿啊,李寄要是死了山寨里的这群人还不立马拿她祭天? 照方子抓药没什么难的,一来一回,也就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可她就故意慢吞吞的,心说,直接疼死他才好,这么个作恶多端的人,死了也是为民除害。 从游四海处回来之后,小五又支起了锅,看这架势是想让她顺带把药给煮了。 以前游四海在的时候,这些都是游四海一手操办的,山上男人虽多,可没人有那份儿细致耐心,既然花弥生在,那这份差使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花弥生的身上。 李寄头疼欲裂,脾气也跟着见长,屋里他够得着的,能砸的东西都让他砸遍了。小五在外面候着不敢进去,间或听见里头没声儿了又害怕,门外叫声大当家,里面便又吼一句,“滚!” 反正趁闲,她一边往小炉灶里添柴,一边问,“大当家的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给大当家的请个大夫?” 小五说,“老毛病了。”说完又觉得不该告诉她这些,“好好儿熬你的药,没事儿别瞎打听。” 花弥生哦了声,又道,“那也得请个大夫,你看大当家疼的......” “不能请大夫。” “为什么不能请大夫?” “因为三......不是,你怎么那么多话呢?快点儿的,药熬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花弥生掀开盖子,盛了一碗递过去,“送进去吧。” 小五刚要伸手,想想里面的得情况,手又缩了回去,“你进去喂大当家喝药。” “我不去!”当她傻啊?刚刚砸东西的声音她都听见了,这会儿谁进去谁倒霉,合着她费时费力,还得冒着生命危险去送药呗? 小五自诩机灵,这样明摆着倒霉的事,有人担着,那他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不由分说把人推进门,就忙着去一边儿躲清闲了。 花弥生讷讷的端着碗,来都来了,怎么也得看着他把药喝下去,甭管心里有多少不情愿,反正这会儿当着李寄的面儿是不能表现出来。 “大当家......”她小心翼翼越过满地狼藉,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眉头紧蹙,捏着太阳穴嘶嘶抽气的人,居然冒出点该死的同情心来。 “大当家,喝药了。”她把药碗放在桌子上,伸手去掰李寄的胳膊。 不过不出意外的,被李寄一把推开,伴随着的还有一声,“滚!” 李寄转头瞪着她,双眼通红,像是圆月之夜发了疯的狼,额头青筋根根暴起,原本就吓人,这会儿脸上等于写了几个大字“近身者死”。 她吓得一愣怔,没再动了,等李寄转过头去,继续抱着脑袋嘶嘶抽气,她才掰着一条腿往前挪了挪,用手指轻轻戳了下他后背,“喝了药就不疼了。” 李寄在发抖,就今天这天儿,不大可能是冷的,那是疼的? 花弥生是真怕李寄疼死,药是她抓的,也是她煎的,最后还是她送进来的,李寄出了什么事,她八张嘴也说不清。 软的不行来硬的,她捏捏自己的两条胳膊,瘦是瘦了点儿,也没什么劲儿,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都快疼死了,想来也没那么大劲儿跟她比划,只要把人放倒了,药往嘴里一灌,她就算大功告成了。 其实李寄自己心里都清楚,可一犯病,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那种疼,就跟有人挥舞着锄头刨他脑袋似的。 他已经许久没这么疼过了,以前游四海都会算着日子把药给他送过来,但那药吃多了不好,原说这个月换新药试试的,可谁知人到现在都没回来。 “大当家?” 他脑袋越是疼的厉害,耳边就越是聒噪不停,他被这几声“大当家”吵的脾气窜上来,一声暴喝堵在嗓子里,正要吼呢,背后突然窜上来个人,细胳膊细腿儿的,掰着他两条手臂就往后拧。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寄再虚弱,对付一个花弥生还不跟玩儿似的。他轻而易举挣脱了身后的束缚,可这么一动吧,又不知道扯着了哪根筋,疼的他脑袋都撑不住,低呼一声就向后倒去。 这可是个好机会,花弥生瞅准时机,扑过去把李寄按在床上,怕他乱动一会儿再打翻她好不容易煎好的药,又顺手扯过一旁的床幔,绕了几圈把他的手绑起来,这才满意了,然后报复似的在他脸上拍两下,端着碗往他嘴边送,“别乱动,多大人了,喝个药还要人伺候,张嘴!” 李寄自小到大,不管是小时候跟人打架,还是之后的比试切磋,向来都只有他把人踩在脚底下的份儿,被人骑在身上,这还是头一回。 他一只手被花弥生绑起来,另一只手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伤口还没好,根本使不上劲儿,只能眼睁睁看着花弥生骑在他身上,捏开他的嘴,把尚还有些烫嘴的药一股脑儿全灌进去。 可算是把药灌进去了,药碗倒扣过来,一滴不剩,总算是大功告成,她从李寄身上翻下来,还不敢把他松开,怕他跳下来掐死自己。 不过这药见效快,喝了且要睡一会儿呢,李寄刚死去活来的疼了阵,精神头早就耗光了,喝了药虚弱得躺在床上,哪儿还来的力气跟花弥生计较。 花弥生现在只希望他喝了药,一觉醒来能把刚刚的事都忘了,万一他再给自己来个恩将仇报,秋后算账,那她多亏得慌啊。 小五说走远了,其实也没敢走太远,一直在门口得听声儿呢,花弥生刚进去还听见骂呢,过了会儿忽然安静了,他心里还忐忑,这女人不会趁人之危把他们大当家怎么着了吧?但再转念一想,谅她也没那个胆子。 她确实不敢,最后端着空碗出来,跟小五面面相觑,两人都松了口气。 “大当家的把药喝完了?” 花弥生倒到碗,“喝完了,不过......”她心里有些没底,“我把他绑起来了,一会儿等他睡着了,你进去帮他解开就行。” “你敢绑大当家?”小五不可思议的嚷嚷。 “我不绑他,怎么喂他喝药?你要有本事,刚刚你为什么不进去?再说了我一个女人,能有多大劲儿?放心,只是绑着他,大男人被绑一下怎么了?” 听听那语气,活像他们大当家是泥做的,被绑一下就不完整了似的,大男人家家的,哪儿那么娇气。 “我还得回去对账,没事儿就别叫我了。” 这山寨里的人都有病,也可能因为都是男人得缘故,办事儿都咋咋呼呼的,她要是待在这儿,不出三天,肯定得被吓出病来,这谁受得了? “你等会儿。”小五搓搓手心,“现在一切以大当家为重,你留下来照顾大当家。” “为什么是我?”这个时候就该有多远躲多远的,还让她在这儿照顾李寄,是想李寄一会儿醒了之后扒了她的皮? “你是女人,不是你是谁?” “可山寨又不止我一个女人,徐娇娇呢?她才是压寨夫人。” 第16章 挪开 徐娇娇自打游四海下山之后就开始装病,连门儿都不出,一天到晚就知道捂着胸口喊难受,毕竟是要做压寨夫人的人,又病着,这时候,又是这么个节骨眼儿上,怎么能让徐娇娇过来照顾呢? 小五分的门儿清,山寨里都是一帮粗人,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大当家的身娇肉贵,他们这些笨手笨脚的,万一照顾出了岔子怎么办? 花弥生是个女人,女人总比男人心细,让她留下来照顾李寄再合适不过了。 “废什么话,大当家还救过你一命呢,知恩图报懂不懂?让你留下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小五不由分说把她推进去,关上门前还半是叮嘱半是威胁道,“好好儿看着,别想些有的没的,出了事儿,有你好看的。” 李寄救过她是不假,这救命之恩,确实很难偿还,反正她都要离开了,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此生都不复相见了,也罢,既然留下了,就先好好照顾他,就权当报答他了吧。 李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大约是喝了药的缘故,这一觉无梦,睡的居然格外的好。 傍晚夕阳从他破了洞的窗户里争先恐后的钻进来,暖暖的一束光,正好照在他眼睛上,等他终于不耐烦的睁开眼,想要伸手挡一下,要抽手的时候才发现手动不了了。 他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刀光剑影里讨生活,荣华富贵总是伴随着血腥杀戮一起来,是以他睁开眼的第一反应就是有敌人。 因为警惕,刚醒时的混沌立马被清醒取代。他扭头看看自己的手,才发现是被人绑起来了,用床幔,在手腕上绕了几个圈,然后打了个结,动不了是因为吊了这么长时间,胳膊麻了,早就没了知觉。 这点束缚对他来说并不难,他不还有一只手吗?李寄满怀希望的举起另一只手,可举起来一看,傻眼了——这手裹得像个棒槌似的,手指头都看不见,比被绑起来的那只还惨。 “小五!”他扬声喊了一嗓子,这会儿满脑子想揍人的冲动。 这一嗓门儿没把小五喊进来,倒是把花弥生喊醒了,她从桌上抬起头,一脸睡意迷蒙的站起来,边走还边打了个哈欠,“来了来了,大当家的您有什么吩咐?” 她实在是太困了,摇摇晃晃好一会儿才站稳,上下眼皮直打架,声音也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是不是要喝水?我给您倒水。” “给老子把手解开!” 他嗓门儿大,一声暴喝就把花弥生脑子里那几只徘徊着始终不愿离去的瞌睡虫全都给轰醒了。 花弥生清醒了,定定神,看着一脸凶相怒视着她的李寄,心头咯噔一跳。 李寄用腿踢着床板,“给老子解开,聋了?” 她觉得这事儿应该先跟他解释解释,让他先消消火再说,否则就这么给他解开的话,自己容易有生命危险。 “那个,大当家......”她紧张的搓着手心,“其实我不是故意绑你的,之前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就是你头疼那会儿。” 他只是犯病头疼,又不是失忆了,之前她把自己绑起来,骑在自己身上,捏着他的嘴给他喂药的事他都记着,真是好大的胆子,李寄越想越气,气不打一处来,眼睛都红了,“我叫你给哦我松开,听不懂人话?” 花弥生磨磨蹭蹭过去帮他松绑,手上的动作慢了又慢,嘴上一直喋喋不休,“我绑着您其实是为了你好,你力气俺么大,我也拗不过你,要是不把你绑起来,那药根本就喂不到你嘴里去,真不是故意的。” 手上的结一松,李寄一个鲤鱼打挺立马坐了起来,花弥生下意识往后退,不过还是慢了一步,李寄胳膊长,揪着她领子又把人拽回来。 花弥生被拽着往后倒,不过没摔实,栽进被褥里,倒也不怎么疼。 李寄一只手按着她肩膀,倾身向下,几乎跟她面贴面,森森威胁,“今天的事,你最好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敢说出去,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今天的事?花弥生愣了愣,他生病的事不是人人皆知的吗?再说了,生病了有什么好隐瞒的?难不成是不治之症? 李寄看她转着眼珠犹犹豫豫,按着她肩膀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你见过我这么狼狈的样子,我本该杀了你的。” 花弥生心里簌然一凛,寒意从脚底板慢慢窜上心头,合着他是担心毁了自己大当家的英武形象啊。不过想想也是,一寨之主,若是狼狈相被山寨里的兄弟们知道了,颜面尽失,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为了保命,就成全他的面子好了。她立表忠心,拍着胸脯保证,“大当家的你放心,我这人出了名的记性不好,出了这道门儿,今天发生的事保证忘的一干二净。” 这臭丫头鬼点子多得很,李寄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哪怕一点儿撒谎的蛛丝马迹来,可花弥生瞪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眼里水汪汪的,像藏了一潭清澈的湖水,一眼望穿,单纯的差点儿就让李寄忘了她之前算计自己的事。 漂亮女人都有勾人魂魄的本事,李寄被花弥生这么看着,脸慢慢红起来,颜色一路蔓延到脖子根儿,连成片,就像此刻天边艳丽如血得那片火烧云。 “大当家?”她肩膀疼的嘶嘶抽气,实在受不了了,只能软着声儿求他,“我保证绝对不告诉任何人,我这......骨头都快碎了,你能不能先放了我?” 他手上松了松劲儿,没立马放开她,就保持着这么个尴尬的姿,继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花弥生见他从脸到脖子根儿都是红的,心里纳罕,至于气成这样吗?本以为像他这样的粗人,都是不拘小节的,谁知道他这么好面子。 她怕他待会儿手一滑,直接给她掐死,只能小声请求,“大当家,您能先放开我吗?” 李寄木着脸,艰难的把眼睛从她脸上挪开,“我手麻,酸。” 第17章 寻人 他这只手被吊了一下午,本来就麻,后劲儿上来了,动一动就酸的不得了,得等他缓过这个劲儿来才行。 可花弥生等得了,有人等不了,外面踢踢踏踏一阵急促脚步声,跑到门口了,也没敲门,就这么大喇喇的闯进来,脸上是难以言喻的兴奋表情。 “大当......”“家”字儿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因为眼前情景太过震撼,大当家居然跟花弥生睡在了一张床上,而且大当家还趴在......花弥生的身上! 小五楞了会儿,反应过来之后捂着眼睛转身就走,出去的时候还贴心的关上了门,下了台阶想起正事儿,又折回去在门口提醒,“大当家,二当家跟游大夫回来了。” 李寄现在脸上已经不止是红了,还有黑,他抿抿唇,从牙缝里挤出来个字,“滚!” “好嘞!” 都是男人,这个节骨眼儿上被人打断,换是谁肯定都想杀人。可这么一来的话,那花弥生岂不就成了压寨夫人了? 这下误会大了,花弥生一张脸涨的通红,不怪人会想偏,谁看见这一幕不往歪处想? 她用手推了推李寄,“大当家?” 李寄这才回过神来,放开她,整整衣裳站好,又欲盖弥彰的干咳两声掩饰尴尬,指指门口,板着脸喝道,“出去!” 花弥生巴不得呢,从床上跳下来,像阵小旋风似的刮了出去,只留给李寄一室若有似无香,飘进鼻端,又把他复才清醒的意识搅的乱七八糟。 游四海回来了,那徐娇娇的人呢?是不是也该跟来了?她心里直打鼓,从李寄那儿出来就去找游四海,刚到门口,遇上小五,也顾不得尴尬了,哂笑着问游四海拿药,“您这趟......还顺利吗?” “顺利啊。”游四海一边给她拿药,一边同她闲聊,“不过回来的路上跟人发生点儿不愉快,幸好遇上了二当,要是没有二当家的话,这趟就没那么顺利了。” “啊?发生什么事了?”她心里咯噔一下,啧啧出声,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打听,“您没事儿吧?” 游四海把徐娇娇的药材给她,摆摆手说不碍事,“不过是几个故意找茬儿的,能有什么事?” 花弥生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拿着药,还想再问些什么,不过一想,自己若是忽然之间表现的跟他十分热络,多半会被怀疑别有用心,遂也只能忍下满腹疑问,就此作罢。 她一路忐忑的回到徐娇娇那儿,垂头丧气的说她们多半又失败了,问徐娇娇跟她爹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能够联系的暗号。 “失败了?还是被发现了?”徐娇娇声音尖锐,怎么也想不出自己这个计划差在哪儿。 “倒不是,游四海说回来的路上确实遇上点儿麻烦,不过被那个什么二当家给解决了,我就寻思着会不会是你爹的人。” 徐娇娇惴惴不安的来回踱步,“那药方是我从小喝到大的,里面有几味道药材只有在我家的药铺才能买到,游四海只要去拿药,我爹肯定会知道,肯定是派人跟踪的时候被那个什么二当家的人给发现了。” “你说你爹能想到办法救你,可这山上这么多土匪,就算你全府的家丁都一起上也打不过这满山的土匪啊?” 徐娇娇说她傻,“我爹当然不会傻到来送死。”她就是担心,“我就是怕我爹不知道我在哪儿。” 这倒也是,不知道她在哪儿,那就是有劲儿没处使,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她们谁也不清楚山下的情况,只凭着游四海那几句话凭空猜测,到底跟真相还是有偏差。 “你现在是山上的账房,今天二当家回来设宴,你应该会去吧?”徐娇娇拧眉思忖半晌,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两人相处的虽然不过几天,但徐娇娇这句话的意思,她一听就明白了,游四海并不是很信任她,话里话外也都带着试探音,他是大夫,也是李寄的军师,心眼儿肯定不少。 上次给李寄下药的事,后来她问了徐娇娇,徐娇娇并没有供出她们的计划,其实从那次开始她就怀疑游四海,只不过游四海好好先生的表象太能迷惑人,始终不能令她坚定自己的猜测罢了。 二当家此次离开山寨,据说是回乡探亲。李寄打小没爹没娘,内心里并不是很能理解吕不容这种每到清明就回家对着两座坟头哭上几天的心情。 虽然老金死的时候他也哭过,可斯人已逝,哭也哭不回来,好好儿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总去想那些伤心事,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这么想或许是丧良心了点儿,可做他们这一行的,有几个有良心的? 李寄歪着脑袋看吕不容,她比在山寨的时候好像要胖了些,也更白了,都说江南的水养人,这才离开多久,看着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看来这话不虚。 “你看什么呢?”吕不容冲他吐了个枣核,瞪着眼睛看他,“我脸上开花儿了?” 李寄嫌弃的躲开了,哼一声,“老子想看谁就看谁,看你一眼怎么了?” 吕不容牵牵唇角,“你不是新请个账房吗?人呢?” 李寄脑袋里很快蹦出来傍晚花弥生从他房中落荒而逃的狼狈身影,捏了颗葡萄,嘴上说不知道,眼睛却开始在门口寻人。 小五跟在李寄身边多年,也算是半个心腹,李寄一个眼神儿他就知道大当家心里什么想法,再加上傍晚撞见的那一幕,十分应景的问了旁边的小六一句,“不是让你去叫花弥生吗?人呢?怎么还没来?” 小六说叫了,“她说还有些账要算,一会儿就到,应该快了。” 小五呵腰上前回道,“大当家,人一会儿就到。” 李寄抬腿就给了他一脚,“到什么到?老子问她了?” “您不是......” “是什么是?”李寄“嚯”的站起来,却正好看见门口进来的花弥生,瞥了眼,欲盖弥彰的拍拍袍角,又重新坐下,看她在游四海身旁坐下,才向吕不容引荐,“这就是新来的账房,花弥生。” 第18章 抓不到 花弥生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吕不容,她穿着靛蓝色长衫,头发用绑带高高束起,故意描了个剑眉,脸上未染脂粉,混在男人堆里,还真就不那么鲜显眼。 她没想到这位二当家居然是个女人,不过虽然是个女人,可她坐在一堆男人中间却毫不逊色,肤白,但却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分明长者一张大家闺秀的脸,气质却更像英武的女将军。 吕不容也没想到,这新来的账房居然也是个女人。 她下意识看向李寄,直言道,“这是账房还是压寨夫人?” 小五捂着嘴窃笑,刚被踹的那一脚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花弥生没往李寄那儿看,哂笑着解释,“二当家说笑了,我真的是新来的账房。” 李寄闷口酒,“老子的眼光还没那么差。” 吕不容“哦”了声,举起酒杯对着花弥生抬了抬,“既然是新来的账房,那以后就是兄弟,干了!” 二当家豪爽,酒量也好,先干为敬。花弥生不大会喝酒,可又怕拂了二当家的面子,不会喝也得硬着头皮喝,一杯酒下肚,脸红的不像话,放下杯子擦擦嘴,一抬头,看见李寄朝她提了下唇角。 吕不容不在山寨的这段日子,对山寨里突然多出来的两个女人十分好奇,席间频频看向花弥生,而后又发现,对花弥生感兴趣的似乎不止她一个。 她借着敬酒的由头去跟李寄勾肩搭背,眼睛盯着花弥生啧啧道,“女账房?你从哪儿找来的?人家自愿的,还是你抢来的?” 李寄把她的手拉下来,嫌弃的拍拍被她靠过的袖子,“好好儿说话,没长骨头?” “呦呦呦,”吕不容酸他,“这就开始守身如玉了?原本我此次还想从江南给你带几个漂亮姑娘回来的,可一想,你身边放着我这么个大美人儿都不心动,多半是......没想到,身边已经有人了。” 她说花弥生,李寄觉得可笑,满不在乎的哼气,“你要是男人,见过另一个,也知道该怎么选。” “比我还好看?”她作势拔刀,“不行,我可容不下比我还好看的人。” 李寄也不拦她,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就是这眼神儿总是忍不住往下溜,飘飘荡荡落在花弥生身上,看她跟游四海侃侃而谈,一副很聊得来的样子,心里开始开始犯嘀咕,两个书呆子能聊什么?之乎者也?不嫌累得慌? 书呆子花弥生一杯酒下肚就晕晕乎乎,看游四海一会儿是三头六臂的哪吒,一会儿是三只眼的马王爷,连游四海推到她面前的茶杯都带重影的,她伸手抓了个空,手在半空瞎比划,就是抓不到。 游四海笑她不胜酒力,捏住她的手,把杯子塞到她手里,还不忘嘱咐,“小心烫。” 花弥生慢慢咧开嘴笑,“游大夫,咱们俩......嗝,是志同道合,相见恨晚,您说过,在这山上,无论我遇到什么难处,只要找您,您都会帮我,这话不是骗我的吧?” “自然不是,我从不骗人,说的都是真话。” “那好!我问您......”她打了个酒嗝,自己拍着胸口顺口气儿,眼神晃了晃定在他身上,“上次我跟徐娇娇偷麻沸散的事是不是你告诉李寄的?” 游四海挺大方的承认了,“是啊。” 花弥生在自己脸上使劲儿拍了拍,又问,“徐娇娇拜托你下山帮她拿药,你是不是也看出什么端倪了?” 原本游四海还不确定,可她这样一问,等于是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答案,他前后思忖一番,点点头,也承认了。 镇上最大的药铺是徐家的,徐娇娇给他的药方只能在徐家的药铺才能买齐,他从药铺出来就被人跟踪,其实也不难联想这之间的关系,他就是想不到这两个丫头还挺有些小聪明,只不过李寄想留在山上的人,他不说放,想下山,就她们俩这道行,还差得远呢。 花弥生似乎清醒了些,也不笑了,就是奇怪,“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李寄?” 他脸上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似笑非笑,语重心长,“我跟你说过,你现在觉得留在山上是坏事,可有朝一日,你一定会感谢自己如今的决定,这或许是你的一个机遇也未可知呢。” 花弥生可不信他那套说辞,迷迷糊糊还知道反驳他,“人各有志,游大夫说的再好,我的心也不在这儿。” 游四海也不再劝她,可忍不住还是给了她一句忠告,“李寄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背叛,在他心里,你已经是山寨的一份子,是我们的人了,而在山寨,最容不下的就是背叛者。” 背叛者?她从来就没有归顺过他,又何来背叛一说呢? 她不懂像游四海这样的人,怎么会留在山上对李寄忠心耿耿,至今为止,她也没看到李寄身上有什么值得旁人为他卖命的优点,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以后。 花弥生不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说通的人,不过她不管是对山寨还是对李寄来说都是有用的人,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虚与委蛇的应付,目的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离开山寨。游四海不想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正好在席间,便趁机建议,不如让花弥生教李寄读书。 她酒劲上头,看谁都是重影儿的,朦胧间好像看见有人朝她走过来,用手戳戳她脑门儿,质疑道,“算算账还行,教书?就她那两下子够用吗?” 吕不容也过来凑热闹,蹲在她面前,捏捏她通红的小脸蛋儿,软乎乎的,手感居然出乎意料的不错,游四海的建议她觉得挺好,也帮着劝李寄,“你身为大当家,不识字儿是挺吃亏的。” 李寄却不以为意,“吃亏?老子哪一次不是带你们赚的盆满钵满的?何时让你们吃过亏?找个小丫头片子教我?不学!” 他是觉得没面子,一个算计过他的臭丫头,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先生,自己称王称霸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忽然要他委身去做学生,听臭丫头的话,那也忒跌份子了,一点儿也不符合他大当家的身份。 第19章 不好惹 “那你就不怕这丫头骗你?”吕不容指指他受伤的那只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大当家。” 李寄虽然嘴上说花弥生要是骗他就杀了她喂狼,可前提是也得他能发现花弥生骗他才行,山寨里一群白目,唯一识字儿的游四海还是个不识数儿的,这丫头一肚子鬼心眼儿,保不齐哪天自己还真被她骗了。 他李寄一世英名,若是毁在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手上,那不是贻笑大方了吗? 游四海看出他动摇了,反而伸手撤了柴火,顺着李寄先前的意思打起了退堂鼓,“不过一切还是以大当家的意思为重,您要是不愿意,咱就不学,这丫头日后若是敢骗您,杀了就是。” 吕不容伸个懒腰,打着哈欠应和游四海,“不过那时候可就晚了,让一个女人耍了,她就算是死了,也挽不回大当家的脸面啊。” 花弥生隐约听见他们说要让自己教李寄认字儿,张嘴就想拒绝,可赶在她开口拒绝之前,李寄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酒壮怂人胆,她撑着沉重的脑袋站起来,指着李寄道,“当初说好的只做账房,我......我不教!”要是教他,那岂不是天天都要杵在他身边儿?那她还有什么机会逃走? 一杯酒,醉成这样,李寄嫌弃的想把她推开,未料想花弥生居然伸手抓住他领口,接着李大当家脸色一沉——花弥生居然吐了他一身。 花弥生第日醒来,眼前又是一副陌生的情景,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想起昨天晚上醉酒的事,慌慌张张拉开被子查看自己衣物是否完整,确认完好后又打量屋内陈设,与李寄的房间大致无二,只不过靠窗的位置多了个梳妆台,桌上简洁,只有一面铜镜和一把梳子,看样子是个女人的房间。 她这才放心了,穿上鞋准备出去找房间主人问问昨晚的情况,这刚打开门,吕不容就气喘吁吁的闯进来,先喝了两杯水,气儿顺了才问花弥生,“醒了?哪儿去?” 她大约是才练功回来,额上浸着汗水身上衣服也湿了一片,看见花弥生 “哦我,我正要出去找您呢,昨天是二当家带我回来的吧?怪我不胜酒力,有劳二当家了。” 吕不容上下看她一眼笑了,“昨天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她这么问,总给人一种闯了祸大事不好的感觉,花弥生心里怪忐忑的,搓着手心说记得一部分,“前面的我都记得,就是......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忘了。” “你昨天可干了一件大事儿。”吕不容眼里满是欣赏。 可花弥生绞尽脑汁的回忆,愣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你昨天喝酒,吐了李寄一身,若不是我跟游四海拦着,你昨天就下去见阎王爷了。” 她?吐李寄一身? 那照那位大当家的脾气来说,是得劈了她。 “还有,打今儿起,你得天天去李寄那儿报道,难得大当家同意,你得负责教会咱们大当家认字儿才行。” 这事儿她隐约有点儿记性,可她不是拒绝了吗? 吕不容掏出帕子擦擦汗,一脸爱莫能助,“他是大当家,他决定的事,就得听他的,这个谁也改变不了,不过你还是等他气消了再去找他吧,这会儿去,我怕他会杀了你。” 花弥生欲哭无泪,“可山上的帐我还没算完呢,先前的那些烂账,若是不重新算清楚了,往后就是一步错步步错,实在空不出多余的时间来教大当家。” “哦,”吕不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那这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你去找李寄,当面跟他说,反正是你们两人的事,我们外人就插不上手了。” 她刚萌生出的对这位二当家的零星好意瞬间被冲散的一干二净。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建议还是游四海提的,她就不明白了,这游四海干嘛总咬着她不放呢?想要教书先生,想要账房,山下多的是,这么大个山寨,又不是拿不出请夫子跟账房的钱。 她决意要去找游四海理论理论,他们好歹都是读书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刚从吕不容那儿出来,迎面就遇上一人匆匆来报,说山下有官兵来了。 官兵?这两个字在花弥生心头一闪,像是黑漆漆的夜晚忽然绽出的满天烟花,瞬间给了她无限希望。 官兵上山肯定是来剿匪的,既然是来剿匪的,那她们不就有救了吗? 吕不容听见官兵二字,眉毛一横,拿起桌上的剑就往外走,一阵风似的从花弥生身边掠过,拐了个弯儿,很快消失不见。 花弥生晃晃神,反应过来立马回去叫徐娇娇,昨儿还愁逃生无望今儿老天爷就显灵了,摆在眼前的机会,可不能就这么溜了。 官兵上山,直接闯到了山门前,吕不容赶到的时候。李寄已经在了,掐着腰看了眼东边儿的太阳,笑着问打头的捕快,“今儿太阳也没打西边儿出来啊,是什么风把几位捕头吹到我这儿来了?” 捕头身后稀稀拉拉跟着十来人,朝他拱个手,按着腰间佩刀,笑着应,“大当家别来无恙啊,也没什么风,就是前几天有人去官府报案说看见你们的人绑了一位姑娘,县令大人爱民如子,绝不容许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特意派我们来看看。” 李寄称王称霸这么多年,几乎是一路横行,之前无论做的如何过分,也没见官府找上门来管他要人,今儿为了找个姑娘居然动用衙差上门讨要。 他跟县令一向交好,时不时让人下山送些银子过去,官匪勾结,倒也相安无事,突然上山造访......可见是又缺钱了。 “姑娘?我这山上是有位姑娘。”他指指吕不容,“我这二当家可不就是个姑娘?你好好儿看看,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吕不容手里握着剑,满脸写着“不好惹”,主动迈近一步,倒逼退了捕头两步。 “二当家是女中豪杰,可我们要找的是位小家碧玉,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大当行个方便。” 第20章 目光如炬 李寄立马想到了花弥生,可她的身世他早让人调查的清清楚楚,花秀才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能让官府派人上山寻人。 那就是徐娇娇,可官府的人又是怎么知道徐娇娇在山上的呢? “县令大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话锋一转,“我也有段日子没去拜会县令大人了,听说县令大人前些日子新娶了位夫人,正巧那段日子我不在山寨,贺礼也就一直没来得及送,一会儿你替我给县令带回去。” 游四海会意,悄悄退下,吩咐人去地库选样上好的宝石当贺礼,另又让人去拿些银子来。 捕头知道李寄的意思,笑着替县丞道谢,可算收敛了些。 李寄又问他,“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消息是什么人传出来的?我这人脾气不好,受不得委屈,平白无故被人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总得找他理论理论。” “这个......”捕头挺为难,“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是谁说的,那人写了封匿名信扔在官府门口,大人既然收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理,要为民请愿,这才让我们上山调查。” 那县令是什么样的人,李寄再清楚不过,击鼓鸣冤一衙门耳背听不见,这怎么一封匿名信就不瞎了? 大约是收了钱,不好供出那人是谁,跟他玩儿这套,把他李寄当傻子似的好糊弄?他不说他就查不出那人是谁了? 花弥生跟徐娇娇说了官府派人来山寨的事,徐娇娇听后脸色终于晴朗,一口咬定肯定是她爹报官,所以官府派人来寻她了。 “看来我上次那个法子还是奏效的。”她十分仗义的楼下花弥生,“你放心,我绝不会落下你的,肯定带着你一起走。” 这下花弥生也彻底放下戒心了,“也不知道他们来的人多不多,我估摸着且要打上一会儿呢,要不咱们等等再出去?” 徐娇娇等不及,“这会儿肯定没人注意咱们,咱们先出去,免得他们一会儿找不到人。” 主意是不错,可天不遂人愿。 “我看你们还是待着吧。” 游四海推门而入,打断她们,“我说过,大当家最恨被人背叛,你们这是在找死。” 他怀里抱了个锦盒,指指花弥生,“你跟我走。” 花弥生自然不肯,“我不走。” “带你去见官去不去?” 她不去,徐娇娇却要毛遂自荐,“我去!” “你不能去!”他定定看着花弥生,“你要是不去,一会儿来请你的,可就不是我这么好声好气的了。” “为什么她能去我不能去?”徐娇娇在这破地方实在是待够了,她一个大小姐,过着没人伺候的日子,整天都要担心自己被非礼,再这么下去,她非疯了不可。 游四海做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大当家要是知道那些官兵是你招来的,你觉得你还能活吗?” 徐娇娇愣住了,下意识看向花弥生,很自然的理解为是花弥生出卖了她,然后用她换来了离开的机会。 她冲过去,赶在游四海拉她离开之前,给了她一巴掌。 花弥生揉揉麻了的半边脸,“你疯了?打我干什么?” 游四海上前拉架,可他实在低估了女人打架时的威力,徐娇娇被亲手碾碎了希望,一瞬间对花弥生充满憎恶,一巴掌接一巴掌挥过去,全都落在中间劝架的游四海脸上。 女人最有利武器首当其冲是指甲,徐娇娇攒了几日未修的指甲锋利无比,打完一看,竟在游四海脸上刮出了好几道血痕。 正巧三当家何九路过,听见里面尖叫打骂声被吸引过去,武行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两下把游四海拽出来,一把扯过桌布,将徐娇娇结结实实绑起来。 徐娇娇哭着质问花弥生,“我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花弥生百口莫辩,“我不是,我没有!” 何九听说了李寄在房中对花弥生下手的事,加之昨天他未出席的二当家的接风宴,又传闻花弥生酒醉吐了李寄一身,里外里的一联想,自然便以为徐娇娇此举是在争风吃醋。 游四海怕徐娇娇不明就里的说错话,揉揉受伤的脸,对何九道,“三当家来的正好,我处理一下脸上的伤,花弥生就拜托三当家带她去账房取点儿银子给大当家送去。” 徐娇娇声嘶力竭,“你不能走!” 游四海推着二人出去,又顺手把锦盒塞给花弥生,“大当家等着呢,这件事就拜托三当家了,官府的人上来了,等不得。” 何九对花弥生挺好奇,这女人之前两次欺骗李寄,就是为了离开山寨,怎么如今反倒转性,开始勾.引李寄了? 花弥生后脑勺发麻,知道身后目光如炬,忍无可忍了,停下等他一步,“三当家,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爱上李寄了?” 她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噎了下,假笑着回,“三当家可真会开玩笑,不过这玩笑可开不得。” 何九咬咬牙,“李寄没有女人,头脑发昏被你这妖精迷了心智,可我拎的门儿清,女人最不可信,我会一直盯着你,你最好别给我抓住什么马脚,否则,我一定会弄死你。” “我知道三当家你看我碍眼,我知道大当家在哪儿,就不劳您相送了,别累着您老人家,赶紧回去歇着吧,补补脑子,不然怎么抓我的马脚?” “你......” 何九还没说完,她“砰”的一声关了账房门,数了两张银票出来,想了想,又提笔在纸上唰唰写了两行字,而后把纸扯下来卷成半个小指粗细的纸卷塞袖子里,身上还剩下几两银子,也一并揣进袖子里。 这么长时间都没听说两边打起来,何九又优哉游哉的到处溜达,可见不是来人太少已经被收拾了,就是官匪勾结,官兵门上来做做样子。 不过若是第一种情况,李寄不会让她送银子过去,要送银子,肯定是给那群软骨头,既然李寄都能收买他们,自己为什么不能呢? 第21章 好处 她袖子里揣着东西,这一路走的格外忐忑,等到了山寨门口,看见跟李寄相谈正欢的捕头,验证了自己猜测不错,又稍稍松了口气。 没想到来的还不是官兵,几个散漫的捕快,即便是做做样子,让他们来,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她把银票跟锦盒交给李寄,李寄又给捕头,捕头冲花弥生抬抬下巴,“大当家,这位是......” 李寄佯装十分器重的在她肩上拍两下,“山上新请的账房。” 花弥生感受到肩上一下比一下重的力道,呵呵笑着应付,“是是是......” 捕头收下李寄的“好处”跟“贺礼”就心满意足打算鸣金收兵了。 花弥生深吸口气,侧身抱住李寄受伤的那只手,在他胸前胡摸一通,“大当家,我昨晚上喝醉了,不小心吐了您一身,您没事吧?不会还生我气吧?别生气了好不好?” 李寄想把胳膊抽出来,可一使劲儿,花弥生居然跟着胳膊一起被提起来,他脸色骤变,狂风暴雨转瞬即来,“滚开!” 花弥生心里很害怕,怕这一下把自己作死了,但为达目的,火候显然还差些,放手是不可能的,只能等李寄把自己推出去。 “大当家,你别生气了,行不行?好不好?” 李寄忍无可忍,另一只手揪着领子把她提起来,毫不留情扔了出去。 花弥生纸片一样飞出去,稳稳当当砸在刚准备离开的捕头身上。 她把银子带纸条往那捕头怀里一塞,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立马又正常了,“大当家,我......我还有帐没算完,您要是生气,我就不杵在这儿碍您的眼了。” 被“砸”倒的捕头狼狈的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转头疑惑的看向李寄。 可惜李寄心情不好,并未给他一张好脸,仿佛方才的和颜悦色都是错觉,甩他个怒气冲冲的背影,就连门口的两个岗哨也随主人一道变脸,又是凶神恶煞不可靠近的模样。 捕头有气没处撒,愤愤的踹了前边儿的人一脚,揉揉胸口,刚刚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揉来揉去不对劲,一摸,摸到一锭沉甸甸的银子。 “捕头,您没事儿吧?” 他没张扬,拍拍土说没事儿。 有人为刚刚的事感到奇怪,“你说他们哪儿找来的女账房?什么样的都女人会上山做账房?” “说的是啊,而且你们看那个女人最后那做派,啧啧......看也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你们就没觉得刚刚那女人眼熟吗?” 其他人一听,开始笑他,“眼熟?你看漂亮姑娘都眼熟哈哈哈......” “我没开玩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她。” 他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这么说的话,我似乎有点儿印象......” 终于有人认真,想起来了,一拍大腿道,“她不是那个,那个......花秀才的女儿吗?花秀才前两天还去报官,说他女儿丢了,对!就是她,花弥生!” 捕头摸着怀里的银子问那人,“确定吗?真是她?” “错不了的,花秀才前几日拿着他闺女的画像来报的官,您忘了?” “那花弥生在山上,徐家大小姐徐娇娇肯定也在山上了?”捕头若有所思,“这李寄还挺会玩儿,谁不知道那徐娇娇是出了名的沉鱼落雁,落在他手里......啧啧,可惜啊。” “捕头,那徐娇娇,我们当真就不管了吗?” “管?怎么管?剿匪?你知道山上有多少人吗?况且,李寄是大人的财神爷,没了他,大人捞不着油水,咱们兄弟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话不假,李寄占山为王,虽落了个悍匪的名声,倒也不曾为祸乡邻,县令近两年要升官儿,不能落下什么不好的名声,匪患猖獗这事儿,若是传到了上头耳朵里,别说不能升官儿了,他这顶乌纱帽都难保。 他与李寄,虽说是互利互惠,可李寄无所顾忌,高兴了就让他仕途顺畅些,不高兴,作个妖也能让他前途尽毁。 县令现在只能哄着李寄,至于那徐娇娇跟花弥生......面子功夫做到了,到时只说被奸人所害,随便找两具尸骸,再找个替罪羊就糊弄过去了。 回到县衙,捕头将铬了他一路的银子掏出来,跟着掉下来的还有一个纸卷。 应该是花弥生“砸”倒他得时候趁机塞给他的,他还以为那丫头是真的缺心眼儿,没想到是打的这个主意。 纸条故意被卷的很细,他打开,原本以为里面会是什么求救的话,可出乎意料的不是,内容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不敢擅自做主,思来想去,还是把纸条交给了县令。 花弥生起先也想在纸上写两句求救的话,可转念一想,他们若是有所勾结,自己这点儿银子压根儿就不够他们塞牙缝的,那捕头还极有可能用这个做人情卖给李寄。 所以思来想去,她先说明自己跟徐娇娇在山上处境,而后又将自己这几日在山寨观察结果写明,几处岗哨,山寨约摸多少人众,最后写李寄与何九面和心不和,以此作为筹码,赌县令究竟想不想立歼匪功劳。 官匪勾结毕竟不好听,纸包不住火,若有一日他们之间的关系泄露出去,神仙也保不了他,到时候就不只是丢乌纱帽这么简单了。 县令担心的也是这个,眼下他跟李寄算是相互利用,彼此之间相安无事,可万一事情败露,他不止会身败名裂,最后还有可能性命不保。 捕头道,“我听说,徐老爷跟乾州知府好像也有些关系,徐老爷既然查到徐娇娇是被李寄所绑,若是咱们这边随意糊弄,到时候闹到了知府大人那儿去,可就麻烦了。” 听说是有人去徐家药铺拿药,被认出药方是徐娇娇的,徐家收到消息便派人跟踪,不想半路被人发现,派去的人只有一人装死逃过一劫,回来说绑人的是山上的土匪。 徐老爷找到县令的时候,他没敢怠慢,毕竟家大业大,又给了好处。 第22章 门当户对 可山上那位同样不能得罪,原说打个哈哈把这事儿圆过去,因着徐老爷跟乾州知府的这层关系,现在圆好像也圆不过去了。 “你刚说给你纸条的是什么人?” “花秀才的闺女花弥生,她也在山上。” 县令抚了把胡须,在屋里来回踱步,后来想到什么似的,又问他,“前些日子周祝派人来送拜贴,那日我不在,原要说些什么来着?” “说是生意上的事,这个周祝初来乍到,不过好像身份挺不简单,来乔安镇那天,小的还看见了知府大人的人,对他恭恭敬敬还有说有笑。” “认识知府大人?生意上的事?”县令琢磨着,“明日你去请他过来,我倒要看看这又是哪路神仙。” 捕头不大明白,“可是大人,李寄跟徐老爷那边......” “我自有分寸,你只要把人给我请到就行。” 捕头只能照做,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出,这个时候找周祝能有什么用?他一个生意人,还......能帮得上什么忙? 没人知道周祝是什么来历,不过看他与知府交好,初来乍到就已经开起了几间铺子,且生意日日红火,大有赶超徐家的势头,也不难猜测,背后的人绝对不一般。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近来镇上已经失踪两个妙龄少女,家家门户紧闭,生怕惹祸上身。 周祝坐在院子里,今晚月明星稀,不用挑灯也看得清几步外的人。 “回来了?” “嗯。” “查的怎么样?” 那人近前来,抱拳答道,“都查清楚了,是李寄。” “李寄。”他重复念了一遍那个名字,轻轻拨弄着手里的佛串,“终于遇上了。” 徐娇娇近来一直在生花弥生的气,连见也不见她,更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花弥生有口难言,她们在山上本来就是孤立难援,若是徐娇娇再跟她闹别扭的话,不就更步履维艰了吗? 她这几日也不敢出去胡乱走动,生怕遇到李寄,他新仇旧恨一起算,自己横尸当场。 可不是冤家不聚头,她得空就去找徐娇娇,今儿不巧,正好跟李寄撞个正着。 想躲已经晚了,李寄手长脚长,揪住她后领把人拽到身边来,“跑什么?” “大......大当家......”她像条鱼似的扑腾。 李寄被她动作逗笑,“哆嗦什么?害怕?” “没有。” “没有?”他朝屋内看了眼,“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来......我来看徐娇娇,她......没人陪她说话,她很无聊,我怕她太闷了,来陪陪她。” “陪她?”李寄阴阳怪气儿起来,“不用你陪,老子进去陪她。” 他进去陪? 他陪完之后徐娇娇估摸着就该琢磨上吊了。 本来徐娇娇就以为是她出卖了她们的计划,李寄这时候进去,那误会就更大了,事情也就再也没有扭转的机会了。 “大当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这么大胆子,小小一只拦在人高马大的李寄身前,张着双臂,一副母鸡护崽的架势。 李寄蹙眉,“让开!” “徐娇娇不舒服,她......她已经睡了,要不你改天再来?” “不舒服?” 花弥生背后冷汗笨笨,硬着头皮回答,“对啊,前几天开始就不舒服,还没好呢。” “说到这儿我得问问你。”他陡然正色,在门口的石凳上坐下,手抚抚膝盖,咬牙切齿的,“前天官府来人,说有人报官我绑了个姑娘,我思来想去,能使唤得动官府的人上来调查的,要么有钱,要么有权,那就只有可能是徐娇娇的爹了。” 这件事只有游四海知道,不过肯定不是游四海告诉他的,如果是游四海说的,照李寄的性子,肯定当天就过来问罪了,哪儿还会等到今天? 看来这大当家脑子慢是慢了点儿,但却一点儿也不笨。 花弥生故作惊讶,搁那儿装糊涂,“徐娇娇的爹?他是怎么知道的?” “问你啊!”他吼了一嗓子,气不过,站起来,“我寻思着,这事儿肯定跟你也脱不了干系,你一肚子花花肠子,这个主意,是你出的吧?” “冤枉啊大当家。”她耷拉着脸,泫然欲泣,“我没有,再说了,即便我想,可是我们两个都在山上,真有这份儿心,也没法子联系徐老爷啊。” “药方啊,徐娇娇之前让游四海给她带药,那药方肯定有问题。” 花弥生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的,只听他分析,就直冒汗,恰逢李寄一眼瞪过来,她又忙咧着嘴笑,“那药方是游大夫写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李寄举着那只伤手,放在花弥生肩上,声音忽然放轻,“你这条命是老子给的,你要是敢背叛老子,我随时把命取回来,听清了吗?” 李寄的威胁绝不是随口说说,像他这么穷凶极恶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花弥生几次虎口拔牙,撩了龙须,哪有能全身而退的道理。 她看着他未进徐娇娇的门便又甩手离开,虽然忐忑,但忐忑之余还是松了口气。 门内的徐娇娇把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虽然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花弥生,可她大小姐就是拉不下面子去跟花弥生道歉。 花弥生知道她听得见也正在看着自己,有气无力的冲她挥挥手,“我走了。” 徐娇娇心里“嗯”了声,目送着她出了院子,又兀自感伤,连官府都不能拿李寄怎么样,那她岂不是这辈子都逃不出去了? 其实要说李寄这人,生的好看,她虽身在深闺,但日常出席各家府宴,也曾与那些世家小姐们藏在廊后偷偷看过不少各家公子,哥儿,那些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也都生的相貌堂堂,李寄同他们比,非但毫不逊色,反倒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也不知整天吹风晒日,提着刀喊打喊杀的人究竟是怎么养出那一身细嫩白肉的。 说到底,李寄与她,终究是差了层身份,他若是识文断字,修得一身儒雅脾性,举凡家世好些,配她倒也算门当户对。 第23章 鸿门宴 可惜......草莽出身,绿林好汉,要她留下做压寨夫人,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这头徐娇娇黯然神伤,那头徐老爷救女心切,实在担心女儿安危,又一次找上县令。 不同的是,这次一起来的还有花秀才。 花秀才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花弥生也在山上,跟徐老爷一道来请愿让县令出兵剿匪。 师爷被打发出去敷衍二老,县令在后院宴请周祝。 席间县令旁敲侧击的打探周祝来历,被问到跟乾州知府的关系时,周祝淡然一笑,“家父与知府大人有些交情,听说我来乔安镇做生意,便托知府大人照顾些。” 那这层关系可不浅,县令替他斟酒,笑着套近乎,“何必劳烦知府大人,周公子放心,有本官在一天,你这生意就没人敢去捣乱。” 说完还不忘观察周祝脸色,他始终笑着,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深浅,县令一时拿捏不住他,又试探着开口,“不过这生意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山上匪患猖獗,到处打劫来往客商,事出在本官管辖之下,本官无力剿匪,真是......愧对圣恩,无颜面对百姓啊!” 周祝跟着蹙眉,“上次我来找大人其实也是为了这件事,山上那帮土匪劫了我的货,原还想请大人做主,没想到......” 县令跟李寄之间的关系周祝心里清楚,他今天请自己来,无非就是试探自己跟知府的关系,先表忠心,而后卖惨,最后上奏剿匪,除掉李寄,头功一件,也再无后顾之忧,虽然自此少了一颗摇钱树,可守着他这么个财神爷,也不怕以后没油水。 但周祝的目的可不是剿匪,剿匪不是小事,尤其还是李寄这样势力庞大的土匪,要想剿匪,势必会惊动京里,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县令说了一通,不见周祝表态,心里忐忑,悻悻问他,“我听说......知府大人要出任太守,不知这件事周公子可有耳闻?” 土匪毕竟出在他的地界儿上,若是剿匪成功,他也是大功一件,但这件功劳能不能落在他头上还得看上头知府大人的意思,要上报剿匪得过知府大人的手,到时候折子呈到京里去是什么样,就不是他说了算的了。 调令若是快的话,剿匪一事正如东风,可就没他什么事了。 周祝明白他的意思,假装思考后说没有,“调任是上面决定的,别说我了,知府大人恐怕也不大清楚,不过我觉得完全没必要剿匪,山上的土匪,今儿剿灭了,明儿就又冒出来了,李寄是什么样的人大人心里十分清楚,现在李寄尚且能在掌控中,我知道大人担心的是什么,若是大人信得过我,不妨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我一定能帮大人把这件事处理好。” 县令眼中一亮,但旋即又对他说出的话表示怀疑,“你去处理?周公子,那可是穷凶极恶的土匪,杀人不眨眼,你去,万一出个什么事的话......” 周祝笑道,“再是穷凶极恶的土匪,也是“利”字当头,我是生意人,他李寄也得靠钱吃饭,我们之间,目的是一样的。” 可如果不上报剿匪的话,徐老爷那边儿他不好交代,徐老爷跟知府大人也有些交情,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闺女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再来个鱼死网破,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县令为难,“可是那李寄绑了徐老爷的女儿做压寨夫人,徐老爷就这么一个女儿,这件事若是不想办法解决的话,徐老爷那儿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徐老爷跟知府大人据说也有些交情,我就是怕最后局面难以控制。” 自然不能让一个徐娇娇毁了整件事,周祝心中思量片刻,笑得云淡风轻,“这件事交给我,徐小姐......我会救出来的。” 他答应的这么痛快,甚至还主动揽下了救徐娇娇的麻烦事儿,目的还只是做生意,这让县令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儿,不过周祝的大包大揽倒是帮县令解决了一桩烦心事儿,他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帮他处理的好好儿的,何乐不为呢? 从县令那儿回来之后,嘉山问他,“为什么非要救徐小姐?” 周祝道,“因为不想麻烦。” 嘉山不能理解,“救她不是更麻烦。” 周祝停在台阶上,“事情闹大才更麻烦。”抬头看看天,又嘀咕,“天阴了。” 嘉山推他下了台阶,往他腿上盖了一层毯子,“我去请大夫。” 周祝说不用,“近来感觉已经好多了,还能忍。” “公子......” “啰嗦。”周祝打断他,“你去准备,给李寄送张请贴过去,就说后天我要在天香阁请他吃饭。” 嘉山默默记下,又问他,“我先叫人去天香阁守着?” 周祝扶额,对他实在有些无奈,“不是还有你吗?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清晨,正当日月交替的时辰,鸡鸣声起,寨子里陆续有人哈欠连天的起来,换岗的人还未爬上岗哨,就有人独人独马背着长剑来敲山门。 那人五官生的端正且十分精神,勒停马,一仰头,连眉毛都修理的根根分明,只不过面容严肃一丝不苟,看着就不像善茬儿,站岗的两人持剑指向他,板着脸喝问,“什么人?” “送信!” 两个岗哨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什么信?你到底是什么人?” 嘉山不屑跟他们废话,信往山门前一扔,一扯缰绳调转马头,“我家公子给你们大当家的请帖,请他明日去天香阁赴宴。” 他说完扬鞭策马,马蹄带起滚滚尘灰,人片刻就不见。 一个岗哨下去捡信,他也不识字儿,看见信封上两个黑色大字,以为是什么人挑衅下的战术,还赴宴,别不是什么鸿门宴吧? 莫名其妙必有蹊跷,他拿着信嘚嘚跑去见李寄,顺带将送信人添油加醋说成豹头环眼的虎背熊腰之徒。 李寄咬一口包子,呼噜两口粥,甩手把信扔给游四海,“念念。” 第24章 做梦 相比李寄,游四海的吃相就文雅多了,放下筷子,擦擦嘴擦擦手,不紧不慢的把信撕开,扫了一眼道,“还真是请吃饭的,明日申时请您去天香阁赴宴。” 李寄皱皱眉,一个包子不够饱,最后一个也落他嘴里,嚼了两口,含糊不清的问,“谁写的?” 游四海看看信封,“周祝。” “周祝?”他吃饱喝足,手背擦擦嘴,拧着眉绞尽脑汁的想,愣是没想起来,“周祝是谁?我怎么不记得认识他?” “他是刚到乔安镇做生意的,前段时间咱们抢了他的一车货,都是些布匹首饰。“ 李寄站起来活动筋骨,“这姓周的脑子有毛病?请我吃的哪门子饭?” “信上没说。” “姓周的什么背景?” 游四海摇摇头,“这个没查过,不过我上回下山倒是看见不少周家的铺子,他来乔安镇不过短短数月,就有这样的发展,可见身世没那么简单。“ “老子抢了他的货,他却反过来请我吃饭?这是什么道理?鸿门宴?” “那就不去了?”游四海试着建议。 李寄摇头说不行,“人都把信送到家门口了,我要是不去赴宴,传出去不是说我李寄胆小怕事?我是那种怕事的人吗?去!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游四海劝他冷静,“万一真是什么圈套的话,到时候恐怕不好脱身啊。” “能有什么不好脱身的?不过他生意人,说话爱拐弯儿,还喜欢拽文嚼字,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省的他总说些老子听不懂的的鸟语。” “我去不了。”游四海拒绝了,“你以前那副药不能再喝了,我得想把那法给你重新配副新药,这个不能耽搁。” 李寄不以为然,“晚个一天不碍事。” “不是还有花弥生吗?带上她也一样。” “她?”提到她李寄就没什么好脸,“一个丫头片子。” 再是小丫头片子,这山寨里除了花弥生也再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来了,李寄不乐意带她去,可花弥生却十分愿意跟他下山,千载难逢的机会,没准儿可以...... “会骑马吗?”李寄高坐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轻蔑,笃定她连马背都爬不上去。 花弥生蹬着马鞍,翻身跨坐上马背,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未有丝毫拖沓。 “当然会,我从小老爹就教会我骑马了,只不过没骑过几回罢了。”她拉着缰绳还挺高兴,摸摸马鞍,顺顺马毛,像孩子得了新玩具,爱不释手。 李寄对她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嗤之以鼻,同时也不忘贴心警告,“下了山之后,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不过想想就行,我李寄要的人,我不放,她就是死,也得埋在我山上,把你那些不中用的心思好好儿收好了,我对你,可不是次次都能大发慈悲的。” 花弥生翻身上马的那一刻的确想着干脆骑马跑了得了,可李寄既然敢给她马骑,那就是不怕她跑,心里一掂量,干脆还是放弃了那个不成熟的想法。 “大当家的你放心,我肯定老老实实待在你身边。” 李寄先开始说要下山赴宴的时候她还挺奇怪,他就这么单枪匹马的下山,就不怕人家设套趁机黑他?之前还说他有脑子,可现在看来,莽夫就是莽夫。 身为山寨大当家,李寄一个人下山,他自己放心,游四海跟吕不容也不放心,再相信李寄的本事也不能这么玩儿,是以身后还跟了两条尾巴。 他们到天香阁的时候,时辰刚好,不早不晚,不过周祝早已等候多时,嘉山把人迎进来的时候,他笑着颔首,目光落在花弥生身上略一停顿,请他们入座。 李寄是个粗人,可再是粗人他也明白,东家请客,客人来了,怎么也得起身相迎,这姓祝的倒好,屁股上镶了钉子似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就是周公子的待客之道?”他搜肠刮肚的,总算想出来个应景儿的成语来,背着手,瞧他更不顺眼起来。 嘉山要上前理论,被周祝眼神斥退,他自己摇着轮椅旁的把手出来,低头看看自己的腿,无奈又歉疚的笑,“大当家请见谅,不是周某不懂礼数,实在是......还望大当家不要介意。” 李寄往他腿上瞥了眼,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把他归类为同妇孺一样的手无缚鸡之力之辈,跟个瘸子计较显得他没肚量。 花弥生只觉得可惜,多好的一个人啊,芝兰玉树的公子哥儿,温文儒雅器宇轩昂,尤其是比上李寄,即便半身残疾,可却丝毫不逊色。 “我也不知道大当家口味如何,嘉山,去叫人上来,看看大当家想吃什么。” 李寄压压手说不用了,“我大老远下山来不是为了你这一顿饭的,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周祝倒两杯茶递给李寄跟花弥生,笑道,“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想要回大当家之前抢我们的那车货。” 说不拐弯抹角,还真是够直接的,花弥生隐隐替他觉得担心,找土匪要自己被抢的东西,这不是做梦吗?李寄要是能给他,那还算是土匪吗? 李寄差点儿就被气笑了,“周公子,我没听错吧?” 周祝说没有,“我初来乍到,对乔安镇的很多规矩都不明白,不过大当家的名号倒是听说不少,坊间传言有好有坏,以前我不相信,但是今日见了大当家,跟我想象中的还是很不一样的。” 这就是李寄不喜欢跟到读书人打交道的原因,弯弯绕绕太多,有事儿说事儿,说之前还总喜欢拍人马屁,大男人说话磨磨唧唧,听得他头疼。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今天你想要回你的货,明天他想要回他的货,那我还做什么土匪,改行做乞丐得了,赶明儿我拿个破碗上街乞讨,你周公子路过了会不会赏我一口饭吃啊?” 第25章 欲言又止 周祝还是笑,笑完了才道,“大当家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乔安镇地处要塞,位于三国交汇处,各地往来商客众多,若没有大当家在乔安镇坐镇,商队还未入乔安,就已经被其他人洗劫一空,大当家跟其他土匪不一样,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在您手上还有条活路,落在别人手里,大约就被榨的一滴油水都不剩了,我想要回那车货不是白拿,我可以用钱来换。” 花弥生不知道李寄抢了周祝的什么东西,但他居然肯拿银子把东换回来,生意人不都是锱铢必较的吗?怎么他不是?原还以为是什么鸿门宴,没想到,只是来换东西的。 这对李寄来说手臂稳赚不赔的一件事,按说没那么难答应,可这句话慢条斯理的从周祝嘴里带着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出来,对李寄来说视同侮辱。周祝不怕他,甚至把他当做可以谈条件的能商量好脾气的人来讨价还价。 他脾气上来了,脸色阴郁,有种真被当成叫花子的感觉,手指扣着桌面,随时要发飙,“老子缺你那点儿银子?到了我山上的东西就是我的,往回要?这是什么道理?” 周祝再次强调,“不是要,是买。” “老子又不是做生意的。” 大约是觉得跟他说不通,周祝无奈的看了眼花弥生,李寄下山带着她,想必是能说得上话的人,李寄不明事理,这稳赚不赔的买卖,若是价钱不满意,还可以再商量,何必这么固执。 花弥生讪讪调开视线,看她也没用,她又不当家,他还指望李寄能听她的是怎么着? 周祝沉默片刻,一脸为难,“大当家劫我一车苏丹绸在山上放着也是放着,并没有什么用,再者,那车苏丹绸是给我家里老夫人下葬用的,老夫人生前最爱苏丹绸,我原想送给她老人家尽尽孝,不想......那车东西留在山上恐怕晦气,还请大当家行个方便。” 李寄却笑了,“我做的是神憎鬼厌,百无禁忌的行当,无所谓什么晦气不晦气的,更不稀图什么好名声。” 李寄跟周祝之间的“鸿门宴”结束于李寄摔杯碎盏,拽着花弥生踹门愤愤而去伴随的一阵七零哐啷声中。 嘉山就在门外,听见动静进来,将周祝从一地狼藉中推出来,“答应了?” 周祝并不生气,用帕子擦掉衣服上溅上的几滴茶水,淡淡开口,“答应了就不是他了。”他自己摇着轮椅到窗边,看着李寄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深邃而幽远,“他在山上称王称霸这么多年,像个驻守边防的野将军,声名在外,令人不敢来犯,盗亦有道,虽是土匪,可面子不小,以前或许还下山去抢,现在只要坐在山寨里,那些商客们自觉就把银子送上山买平安了,我这么做,他觉得失了面子,发火也是情理之中。” 方才他跟李寄说起山上的那批货,李寄似乎并不大清楚那车东西是什么,八成是抢回去之后发现是一车布,便没了兴趣,就闲置在那儿了,他原想按照布的市价翻两倍把钱给他,那姑娘在旁边算了一阵说划得来,可李寄脸色已经越来越差,抢了的东西再被人用两倍价买回去,这对李寄来说就是看不起他的侮辱。 虽然最后结果是不欢而散,但是知道李寄还没有动那车东西,周祝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不少,但总在李寄那儿放着迟早会出事,还得另想办法。 花弥生战战兢兢的跟在李寄身后,两个小尾巴一左一右,见大当家心情不好,这个戳戳那个,那个戳戳花弥生,用手比划着低声问,“大当家怎么了?” 说来话长,花弥生无奈的耸耸肩,怕多说多错,垂着头默默的跟在李寄身后。 李寄喝了一杯水,憋了一肚子气,下山路上颠簸了一顿饭的功夫,这会儿早就饿了,寻思着找个客栈先吃顿饭,周祝的事,事有蹊跷,那车货他得回去亲自看看再做打算。 花弥生四下环顾,见李寄没有即刻回山寨的打算,凑上前问他,“大当家,您还要去哪儿?” “找个地儿吃饭。” “我知道有家酒馆,他们那儿的厨子据说曾是宫里的御厨,烧的一手好菜,我带您去。”李寄的脾气她现在已经摸清楚了,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顺毛驴,好好儿顺着他,他高兴了,到时候自己再提要求,会容易些。 她主动献殷勤,李寄还挺受用,不过受用之余自然要怀疑一番她这么做的目的,花弥生嘿嘿一笑,欲言又止。 到了酒馆,两个尾巴先进去看了一圈,出来高兴的请李寄进去,“大当家,人挺多,要不就在这儿吃吧?” 李寄回头瞥花弥生一眼,“进去吧。”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停在李寄身后,“大当家先进。” 李寄“嗤”了声,迈开长腿进去,花弥生紧随其后,一条腿迈进去了,另一条腿刚抬起来,身后一声响亮的“丫头”惊的她差点儿被门槛儿绊进去。 这声“丫头”听着耳熟得很。 她把迈进门槛的腿缩回来出来,寻声转身去看......嗯,不止声音熟悉,人也熟悉。 花秀才为闺女的事儿操碎了心,自打上次从捕快那儿听说花弥生被土匪绑上了山之后,就天天去官府击鼓鸣冤,让县令去剿匪救他闺女。 县令那边一拖再拖,借口找了一个又一个,花秀在这边不依不饶,坚持不懈每天去衙门击鼓,这不刚从衙门回来,想着衙门不管这事儿,他就亲自上山找土匪拼命,没想到就多转了个弯买把菜刀,回来就在酒馆门口看见了花弥生。 这闺女他养了十几年,虽然就是个背影,可他当爹的,绝不会认错自己闺女。 果不其然,姑娘转过身来,就是他寝食难安,连着找了好几天的闺女。 “老爹!”父女重逢格外眼红,花弥生眼泪差那么一点儿就要破眶而出了,撒腿就要奔着老爹怀里去,可腿还没抻开,领口一紧,倒被人拽着往后退了一步。 第26章 悻悻 李寄单手抱着她的腰,看看门口那个浑身书生气的男人,再看看花弥生情不自禁的两行泪,这就明白了,“你爹?” 护女心切的花秀才目光落在花弥生腰间李寄的手上,新买的菜刀刚好派上用场,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刀刃冲着李寄脑门儿,“手给我撒开!” 李寄眼睛都不眨一下,还示威似的圈紧了胳膊,“老家伙,会用刀吗?敢杀人吗?” 周围一圈一圈的围起了人,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李寄身后的两条尾巴十分有眼色,趁着花秀才不注意,从后面绕过去,一左一右架住他,迅速把人拖上二楼雅间。 掌柜的见状不对,要上前询问情况,可还没张嘴就被李寄眼神逼退。 花弥生几乎是被李寄架着走,她轻的像个没长大的鸡崽子,李寄还称重似的掂了掂,末了嫌弃的皱皱眉,“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这个?” “我没想到会碰到我爹,大当家,我爹没招你没惹你,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他走吧?老爹身子不好,你不能这么对他。” 李寄笑了,“没惹我?他刚刚拿菜刀对着我,我最恨人用刀指着我!” “我替老爹给你道歉,大当家你大人有大量,就放了老爹吧?老爹养我长大不容易,我求你了大当家!” “求我?”李寄放下她,“你拿什么求我?” 花弥生知道他想要什么,一咬牙一狠心,给出条件,“我留在山上帮你算账,绝对不再想着离开的事了,我......我也不要月俸,我保证对大当家忠心耿耿!” 这番表忠心的话说的花弥生自己都被感动了,不要月俸,虽然他大当家的不在乎这点儿钱,可好歹是笔花销,帮他省了还不好? 李寄似乎在考虑,捏着下巴看她,“真这么忠心?” 花弥生以为他信了,使劲儿点头,“我说的都是真的。” 可李寄却摇摇头,“读书人花花肠子最多,老子要是真信了你,那老子才是真的傻,你耍了我两回,我要这么容易信你,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大当家......”她期期艾艾的喊。 李寄充耳不闻,踹门把她推了进去。 花弥生觉得愧对老爹,低着头,慢慢挪过去想劝老爹先走,可还没出声儿,老爹拉了她一把,护崽子似的把人护在身后,又吹胡子瞪眼的瞪着李寄,“你就是那个大当家?” 李寄拉了张凳子坐下,翘着二郎腿说是。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菜刀刚刚已经被夺了,唯一的威胁也没了,根本不足为惧,李寄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长得人模狗样的,”花秀才也不知哪儿来的胆,上去就给李寄脑袋上来了一下,“怎么就不干正事儿呢?年纪轻轻的做点儿什么不好?当土匪?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老家伙你敢打我?”李寄万万没想到这花秀才这么大胆子居然给他来了一下脑瓜崩,他是一点就着的脾气,火气冲上脑门儿,扬起手就要还回去。 花弥生要拦,被身后两个尾巴死死拽住。 花秀才梗着脖子瞪李寄,因为身高不够,甚至还踮起脚尖往上迎了迎。 预想的花秀才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情景并未发生,李寄怒气冲冲的扬起了手,稍顿片刻却又悻悻然放下。 花秀才不见他还手,再度喋喋不休的训斥,“我家姑娘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闺女,你就是大当家也配不上我闺女,什么样的马配什么样的鞍,你该找的不是我闺女。” 花秀才四十郎当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板起脸来气势迫人,论起门第也自有一套说辞。 他闺女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要嫁,不说嫁个人上人,可怎么也要门当户对,给人做压寨夫人,想都别想! 李寄听他扯了半天,胸口火一拱一拱的,末了不耐烦的打断他,“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子不打你是老子不跟你计较,你真以为你闺女是天仙?要她给我做压寨夫人,还得看我看不看得上她!” 花秀才愣了愣,“你说什么?” “耳背了?”李寄又重复一遍,“我说,我瞧不上她!” 花秀才把花弥生捧在手心疼了十几年,悉心呵护,谆谆教导,平日里他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碰一下,虽说姑娘不是天仙,可模样清秀耐看,及笄以来,提亲的人就没断过,谁说起来不夸他养了个好闺女? 可就这么个好闺女,他一个土匪居然还说看不上? 这无异于是往他心上插了一刀。 好好儿的闺女,被绑上山这么久,之后名声有多难听就不说了,他居然还出言侮辱! 花秀才脾气上来了,又要动手。 这次花弥生挣脱了束缚,拦在李寄身前。 花秀才放出去的劲儿没收回来,攒足了力气的一巴掌扇在花弥生脸上,那俏生生的半边脸立马浮现出五个手指印。 “老爹......”她嘴里品到一股腥甜,擦擦嘴,没事儿人一样转过头,“我没在山上做压寨夫人,你说得对,我清清白白,我现在是在山上做账房。” 花秀才又心疼又愧疚,摸摸她的脸,叹口气,“爹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这么傻,你帮他干什么!” 花弥生太清楚这么闹下去的后果了,惹恼了李寄,她跟老爹都得被“咔嚓”。 她揉揉麻木的半边脸,指着李寄还未痊愈的那只手道,“其实大当家还救过我呢。” 花弥生不想让老爹为她担心,前面的都略去不提,只说了李寄救她的事,这么做也是怕老爹知道了找李寄拼命,她现在是想把老爹劝回去,自然怎么让他放心怎么说。 花秀才将信将疑,瞥了眼李寄的手,态度并没好到哪里去,“他会好心救你?不过是看你有利用价值罢了。” 旁边的“尾巴”看不下去了,愤愤不平的开口,“你个老家伙,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你知不知道我们大当家为了救她,手都......” “这儿轮得着你插嘴?滚!”李寄一眼瞪过去,那两人缩一缩脖子,话还没说完就悻悻出去了。 第27章 拒不上当 花弥生拉着花秀才劝,“老爹,你先回去好不好?我真没事儿,大当家是请我留在山上做账房的,等到......”她压低了声音附在花秀才耳边道,“等到我还了恩,一定会找机会下山回去跟你团聚的。” 悄悄话说完了,她又装模作样的亮起嗓门儿,“你不是总教导我做人要知恩图报吗?这救命之恩,且要还上一阵呢。” 那也不行,把闺女留在土匪窝里,那儿可全都是男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什么大当家发现他闺女的好了,把人强占了怎么办? 反正这会儿他人在镇上,只要报官把李寄给抓了,那闺女不就自由了吗? 花秀才心里兀自盘算着,尽管还是不甘心,可要对付李寄这样的人,还真就只有官府有这个本事。 他一脸勉强假意妥协,十分艰难的点点头,“救命之恩是当涌泉相报,不过爹还是不放心你,真是留在山上做账房?” 花弥生头如捣蒜,“千真万确!” “你要记住爹跟你说的,做人一定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能身边的人是什么样儿你就什么样,别人做丧良心的事儿,咱们可不能做,算账归算账,别的你可不能掺和!” 李寄听的明明白白,这不就是拐着弯儿的骂他呢吗?这老家伙,当着他的面儿说这些,看来还真是不怕死。 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花弥生就佩服自己老爹这宁折不弯的性子,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怼,不过这话说出来是真要命,她看着李寄愈发难看的脸色,心里哀叹一声,赶紧把老爹拉开。 花秀才最后握握闺女的手,找了这么多天的闺女,好不容易看见平安无事,还没说上两句话就得眼睁睁看着闺女跟人走,他这当爹的心里刀割似的难受,总有种把闺女送入虎口的感觉。 花秀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花弥生目送老爹离开,努力扯扯唇角,被打的半边脸动一动就疼,她单抽口气,转身,露出个不伦不类的笑。 “大当家......” 李寄伸手捏捏她另半张脸,“忠心耿耿?嗯?老子是男人,用不着女人替我挨打,你逞什么能?” 花弥生讪讪解释,“大当家,你别往心里去,我爹就是那个脾气,他就是担心我受欺负,怕我......” “怕你什么?”他哼了声,“怕老子对你不规矩?” 话不用说白,但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李寄却觉得花秀才是瞎操心,花弥生这样的女人,脸上跟你嘻嘻哈哈的,也能认怂,可其实心眼儿深着呢,放在身边尚可,放在枕边...... 谋杀亲夫这种事她十有八九还真做得出来。 花秀才从酒馆出来就奔着衙门去了,趁着李寄还没离开,这会儿去报官,准能把他堵在酒馆里,到时候纵使他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了。 他心里盛着事,只顾埋头走路,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两个人,那两个人步步紧逼,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花秀才身后。 天色渐晚,路上行人越来越少,花秀才路过一道逼仄窄巷,稍不留神,一边儿拽一边儿推,晃个神的功夫就被人拉进巷子里去。 他张嘴就喊,还没喊出声又被人捂住嘴。 这才看清了,原来是李寄身边那两个喽啰。 “别叫,我们不杀人,追过来就是想告诉你,千万别想着报官,你闺女可在我们大当家手上呢,本来相安无事,可你要是报了官,那她的生死可就说不定了。” “唔唔唔唔......” 那人把手放开,“说什么?” “你们这是绑架!是不把王法放在眼里!” “废话!我们本来就是土匪,打砸抢劫无恶不作,眼里当然没有王法,所以你好好儿想清楚,你要是报官了,你那宝贝女儿可就死定了。” 他出来时还想呢,李寄居然这么好心就这么放他走了,没想到是早就料到他会去报官,故意叫叫人在这儿等着截他胡呢。 其实就算是报官,对李寄来说也不是什么事儿,也就是麻烦点儿,不过麻烦当然还是能省则省。 花秀才势单力薄,打肯定是打不过他们,为了女儿着想,更不能硬碰硬,只能忍气吞声。 他可怜的闺女,一想到要她上山跟一群土匪待在一起,他心里就难受,可是又无能为力,他这当爹的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从镇上回去的路上李寄问她,“那会儿跟你爹偷偷摸摸都说什么了?” “我劝他来着。” “那用得着偷偷摸摸的说?” “我们父女之间,总有些交心话要说。” 李寄不屑的哼了一鼻子,“想说知心话,赶明儿我叫人把你爹也带上山,让你们天天说,在我眼皮子底下说。” 花弥生想起老爹今天护她那架势,心里暖乎乎的,还有老爹弹李寄那一下脑瓜崩,真是解气,不过李寄没还手还是挺让她惊讶的。 她想不通当中的原因,夹紧马腹快行追上他,琢磨着开口,“大当家,我爹打你那一下疼吗?” 李寄从没被人打过,本来就是跌份子的事儿,她还故意这么问,这是成心想看他笑话? 后面两个喽啰自觉落下八丈远,看看天,扒拉扒拉树叶子,装傻本事早已练的炉火纯青。 “你把头伸过来。”李大当家循循善诱。 “干什么?”花弥生拒不上当。 李寄手长,她不配合照样儿能伸手过去给她脑袋上来一下,弹完了还挺得意的问她,“你说疼不疼?” 花弥生脑袋上顶着个大包回到山山寨。 被李寄冷落了几天的徐娇娇得知她下山后又回来的消息,气的大家闺秀的形象也不要了,点着她的脑袋就开骂,“你都下山了,长着两条腿呢,跑就是了,还回来,傻不傻啊你?” “你以为我不想走?”花弥生捂着脑袋龇牙咧嘴,“我跑哪儿去他抓不回来?县令跟他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人家好哥俩儿,送点儿银子就好说话,我的底细可被他摸得一清二楚,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28章 欲盖弥彰 “我就不信他的手有这么长,他又不是皇帝,还能只手遮天?” “他是不是皇帝,但在这儿,还真就是他说了算,半拉土皇帝,动动手指照样儿能弄死我们。” 不能想这些,一想她就脑袋疼,李寄睚眦必报,敲她的那一下肯定使了十成力,她摸着,一个老大的包,碰都碰不得。 徐娇娇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嫌她不中用,可看她疼的脸色都变了,还是不忍心不管,从桌上那一堆瓶瓶罐罐里翻翻找找,找出个能用的,拨开她头发,洒了点儿粉末在她头皮上。 “这是什么?”洒上之后效果立竿见影,还真就没那么疼了。 徐娇娇把药收起来,“游四海给我的。” “他给你这个干什么?” 徐娇娇脸色陡然一变,“他说迟早用的上,说李寄下手没个轻重,怕......有了女人,克制不住。” 最后几个字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花弥生握住她颤抖的手,张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从徐娇娇那儿回来,花弥生没消停,又去打水。 白日山寨里到处都是男人,来来回回的,做什么也不方便,她今天跟着李寄下山跑了一趟,颠出了一身热汗又吓出了一身冷汗,身上黏腻腻的难受,不洗澡准得臭了。 院子里有水井,打水烧水,折腾了半宿,总算是能舒舒服服泡个澡了,她靠在桶壁上,往身上淋水,不过也才舒服了一会儿,外头贴着窗户,一个人影飞快从她眼前闪过,连桌上的烛火也跟着跳了跳。 她立马警觉,拽过桶边的衣裳把自己裹住,生怕是有人偷窥,也不敢再洗了,胡乱把衣服套上,抄起门栓往窗边去,“谁?” 外面除了风吹树叶沙沙的响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花弥生放心不下,推开窗,门栓先送出去,嚷嚷着给自己壮胆,“我......我看见你了,别藏了,出来!再不出来我可叫人了!” 屋顶瓦片松动,“呼啦”一片碎在花弥生面前,她吓了一跳,抬头看看屋顶,气势汹汹出去抓贼。 花弥生拿着门栓冲出来,黑漆漆的也看不见什么人,随便指了个方向,底气不足的威胁,“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叫人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那人一身夜行衣,伏低了身子一动不动,花弥生的威胁他似乎并未放在眼里,四下东张西望的,倒像是在得提防其他人。 花弥生在外面瑟瑟发抖的站了半天,非但人没见到,也再没听到半点儿动静。 “人......应该走了吧。”她心里安慰自己,就算是人出来了,自己也打不过他啊,咋呼咋呼得了,况且她刚刚出来的时候检查过了,窗上没有破洞,应该就只是经过而已。 她气势汹汹的出来,又悻悻的回去,刚走到门口,屋顶又传来“哗啦哗啦”踩着瓦片奔跑的声音,她仰着脸往上看,趁着夜晚凄寒月色,有个什么东西朝她飞过来,她想躲已来不及,到眼前了才发现那东西是枚飞镖。 “躲开!”声音比动作慢一步,在那枚飞镖要在她脑袋上钉出个血洞之前,已经有人先一步,抱着她的腰躲开了。 喊话的和冲过来抱着她躲开飞镖的是同一人,她听见耳边急促的喘息声,睁开眼——居然是李寄。 “娘的!”李寄扭头看看胳膊上的飞镖,气的推开她,“老子就不该救你,钉死你得了!” 花弥生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大当家,怎么是你?” “老子还没问你呢,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瞎溜达什么?” “我......”解释的话都到嘴边儿了,又被她咽回去,她跪在地上把李寄扶起来,“大当家,你受伤了。” 李寄皱皱眉,“用你说?扎我胳膊上我不知道?” “我去叫游大夫。” “别去!”李寄按住她的手,“不用惊动其他人,你给我包扎。” 花弥生从刚刚那惊魂一幕中缓过来,拿起李寄的一条胳膊就往自己脖子上挂,还使劲儿呢,看这架势是想把李寄直接从地上抱起来,可使了半天劲儿,人自是岿然不动。 李寄抽回胳膊问她,“你干什么?” 花弥生一脸无辜,“扶你进去啊。” 李寄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我又不是废了,用你扶着?” “好心当做驴肝肺。”她嘀嘀咕咕一句,跟在他后面进去,关上门,才想起她这里没有药,看他要把飞镖拔出来,又赶紧制止,“大当家,我这里没有药,你这么拔不行,万一喷血了怎么办?还是叫游大夫来吧,他又不是外人。” “我有。”他在怀里得摸索一阵,最后摸出个得瓷瓶扔给花弥生。 “你还随身带着金疮药啊?” “废什么话?把镖拔出来。” “你等我一下。”她从被褥里抠出一块儿棉花捏在手里,猛一使劲儿把飞镖拔出来,赶紧用棉花帮他捂住伤口,这么按着有一会儿,等到棉花被血浸透了,她才松开,小心撕开他伤口周围的衣裳,撒上金疮药,用手帕帮他把伤口包扎好。 她包的时候甚至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他,可李寄从头到尾愣是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安安静静,像个没知觉的木头人一样。 李寄受伤无数,早就练成了一身钢筋铁骨,这点儿小伤还没放在眼里,这会儿能让他放在眼里的是别的。 “你晚上就穿成这样?”他勉强挪开眼,脑子里混沌一片。 她开始还没注意到李寄说这话的意思,顺着李寄的眼神看到自己身上之后才恍然大悟,瞬间弹出一丈远,捂着胸口,把衣裳往上拽了拽,怎么都有点儿无地自容的感觉在。 衣裳是慌乱中胡乱套上的,里面的心衣没穿好,外面的罩衫松松散散的挂在肩膀上,半遮半掩,欲盖弥彰,乍一看还真不像是什么正经女人。 “我我我......我是刚刚在洗澡,听见外面有动静,着急了,没......没注意。” 第29章 抱怨 这下丢人可真是丢大发了,她拉上屏风,红着脸整理衣裳,别别扭扭磨蹭了半天也没好意思再出去。 李寄靠在床头,翘着唇道,“看都看了,还有什么好遮的?遮了老子也记得。” 花弥生捏紧了拳头,有种想出去把李寄眼睛抠出来的冲动。 “伤口包扎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大当家还是赶紧回去吧。” 李寄刚刚才救了她一命,算上上回,两次救命之恩,她头大的很,这救命之恩究竟要怎么才能还得清啊! “你出去看见那个人的脸了吗?长什么样子?”李寄对她委婉的送客方式充耳不闻,翘着二郎腿,眼睛瞥向屏风后那局促不安站着的身影,依稀可见玲珑身致。 他清醒意识飘飘荡荡飞出去,眼前朦朦胧胧浮现出刚刚迤逦风景,不觉就口干舌燥,脸红心跳。 花弥生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答,“天太黑了,我只看到一个影子,没看见他长什么样,对了,那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山寨里?” 李寄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眼睛看向门口,“跟你没关系,今天的事,跟谁都不能说,听见没有?” “知道了。”她见他终于有了要走的意思,松口气又道,“大当家,谢谢你救了我。” 李寄哼了声,“那是你蠢!” 那是躲闪不及,她不想跟李寄这儿呈口舌之快,从屏风后出来送他到门口,关门前指指他的胳膊叮嘱,“伤口不能见水,不然会溃脓的。” 李寄嫌她啰嗦,转身没入浓浓夜色中,拐个弯儿就不见。 花弥生重新合上门,桌上她从李寄胳膊上拔下来的那只镖已经不见了,估摸着是被李寄拿走了,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山寨,大约是之前惹下的仇家,原以为这山寨防守严密不会有人闯进来,眼下看,要是有功夫傍身,她也能来去自如。 李寄从花弥生那儿回来,看看手里的镖,想到刚刚跟那人交手,那人武功不低,且武功路数不像他之前打过交道的任何一人,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山寨来,身份可疑,除了这只镖,根本无从查起。 不叫惊动山寨里的人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山寨里有外人闯入,还是单枪匹马,传出去,让他那些老对头知道了,到时候可得一段时间消停不了了。 他手里把玩着那只镖,上面没有刻字,没有图案,任何能作证身份的东西都没有,看来是早有准备。 第日,李寄把昨晚中的那只镖交给小五去查,吕不容问起镖是哪儿来的,他说捡来的。 “装,跟我这儿你还装!”吕不容拿着镖放在手心掂量掂量,“你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了?这个交给我,我帮你查。” 李寄皱着眉,挥手把其余人都屏退,“昨天那个叫周祝的请我下山吃饭,说要用两倍的价钱把我上次抢的那车东西买回去,车上说是他家老夫人陪葬用的东西,一车破布,被抢了还要用钱买回去,你说他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是有毛病。”吕不容赞同的点点头,“你去看了吗?没准儿里面有什么值钱东西呢?我可不信一个商人会做赔本买卖。” “看了,就是一车花花绿绿的布,找不出什么花儿了。” “那确实不对劲儿,要么这姓周的真就是个大孝子,要么就是这姓周的钱多烧得慌,不过横竖我们又不吃亏,要不就把东西给他得了,咱们倒赚一笔,你那小账房怎么说的?算过没有,不吃亏吧?” 李寄想到花弥生,眼神闪烁,脸色也变了,整个人从头到尾都透着骨子不自在。 吕不容第一次见他这样,啧啧两声,用一种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的表情看着他,“你这反应不对啊,有事儿?” “没事儿。” “没事儿你脸红什么?我听小五说,我回来那天,你跟花弥生你们俩......睡一张床上了?” 李寄像只炸了毛的猫,立刻反驳说没有,“老子那是......犯病了!” 吕不容笑的别有深意,“哦,犯病了不吃药,睡一觉就好了?这是游四海的新药方?我看你魂儿都快没了。” “你管老子跟谁睡一张床上?”他错开眼不去看吕不容,干咳两声,挽尊似的捡起大当家的架子,“你去查查那个叫周......周祝的底细,他看着不像脑子灌过水的,这车东西绝对有问题。” 正巧花弥生怀里抱着几本书过来教李寄认字儿,一脚迈进去,见吕不容讳莫如深的看着她,李寄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样儿,两人之间气氛诡异,她杵在这儿总觉得后背生寒,心里惴惴不安,脚下踌躇着犹豫不前。 “来的正好。”吕不容从李寄面前的桌子上跳下来,路过花弥生拍拍她的肩,“好好儿跟大当家处。” 花弥生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吕不容做出个我懂的表情,一言不发,大步离开。 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才刚来,怎么就有事跟她扯上关系了? “大当家.......” 李寄看也不看她,“出去!” “不是要读书?” “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读书了?出去!” 花弥生不折不挠,“是二当家说的,她说你.......” “我是大当家我说了算!” 她暗自窃喜,不大确定的又问了一遍,“真的不学了?” 李寄忍不住瞪她,结果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殷殷期待的眼,眼中精光闪烁,分明期盼他就此放弃的。 李寄灵敏的捕捉到花弥生眼里那丝狡黠,小丫头片子,自己要是就这么放她走,不是正好趁了她的意? “我说不学你就不教了?”他收敛起刚刚的情绪,拿出威严气势来,“以前在书院也是这样?人家不学你就不教了?” 花弥生小声嘀咕,“以前是有月俸的,不学也得教。” 李寄嘿了声,“老子养着你还不够?” “刚刚不是你亲口说不学的吗?大当家一言九鼎,我不过顺着大当家的意思,怎么又......”她嘟嘟囔囔的,抱怨也不敢大声。 第30章 对着干 李寄听见了,拍着桌子叫她,“让你过来就过来,嘟囔什么呢?”一不小心,拿昨天受伤的那只胳膊使了劲儿,疼啊!他捂着肩头直皱眉。 花弥生心里一悬,放下书问他,“怎么了?伤口疼?” 接着又喋喋不休的念叨,“我早说应该找游大夫看看的,伤口不处理不行,对了,你没有碰水吧?” 他居然听话的接了句,“没有。” “我还是去把游大夫叫过来吧,你毕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这样......叫我心里怪不安的。” 她说的是真心话,身上欠着人两条命,她晚上睡都睡不好,若是别人还好,怎么都能还,可欠着李寄的,想还不容易,自己能派上用场的就只有算账和教他识字儿这两个用处。 但是在山上待得久了,总叫她有种跟他们同流合污的感觉,他们的账肯定不干净,自己替他们管着账,不是同流合污是什么? 李寄甩甩胳膊说没事儿,“我是男人,这点儿伤算不了什么,又不是娘儿们,一点儿疼就哼哼唧唧的。” 虽说昨天中招是因为救花弥生,可贼没抓到还被贼伤了,传出去实在有失颜面,他要面子,没到了要命的程度,自然是能不让人知道就不让人知道。 “那我帮你换药吧,天儿热,这么捂着也会溃脓的。” 她说着就去解他衣裳,侧身在他身旁站着,身上的皂角香丝丝缕缕盘旋在李寄鼻尖,他一脑门子旎旎绮思,被这香味儿搅的心猿意马,总不自觉回想起昨晚的场景,直到呼吸加重,觉得乏闷,这才一把握住她剥他衣裳的手。 那手指尖微凉,他却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猛地松开了,“我说了不用,你......你一个女人家,随随便便脱一个男人的衣裳,简直不知羞耻!” 花弥生指指自己,一脸难以置信,“我......我是想帮你换药,这伤在肩膀上,不脱衣裳我怎么换?” 这给他逼的,不知羞耻这种词儿都说出来了,花弥生觉得无辜,可他既然不让换,她也不能来强的,只好作罢。 李寄挺不自然的吭哧一声,“不是要教吗?愣着干什么?等我请你?” 她翻开书,鉴于李寄一个字儿都不认识,就决定先从他的名字开始教,用毛笔在纸上写了他的名字,然后指给他看,“这是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寄“这个字写的对不对,寄有依附寄存之意,给你取名字的人,一定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今天就先从你的名字开始练吧,你照着写一遍,记住了,然后我再教你其他的。” 一晌午的功夫,李寄的名字洋洋洒洒写了一纸,他伤在右肩,持笔写字要悬肘以腕运力,这样一来便很容易牵动伤口,是以每一笔都写的歪歪扭扭,花弥生见他虽然写的丑,可总算是能记住笔画顺序了,担心他伤口,便提议让他休息休息,明早再练。 李寄早就不耐烦,他是提笔忘字,照着写,写出来的勉强能够辨认,不看着写,一笔下去,接下来怎么写就又忘得一干二净。 “老子就说老子最讨厌这种的鬼画符!”他扔了笔,看着满地的废纸,就更气不打一处来,“造字的人都是怎么想的,一个字弯弯绕绕,拐来画去的也不嫌麻烦,不好写又不好记,真不知道有什么用,那些文人就是脑子有病。” “学问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才刚开始大当家就要放弃了?” 李寄对着地上那些纸,不屑的哼了声,我什么时候说要放弃了,我是受伤了,胳膊抬不起来罢了,我若是想做一件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花弥生“哦”了声,忍不住拆穿他,“可我听游大夫说,他之前教你,都被你赶出来了。” 李寄被她噎了一下,虎着脸凶道,“跟你有关系吗?管这么宽呢?” 她悻悻闭嘴,把地上的纸一张张捡起来收好,用砚台压住了放在他手边,“今天就先学这么多吧,等大当家你的伤好了,我再来教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忙了。” 李寄没留她,嘴上是想说点儿什么的,可说什么呢?跟这臭丫头有什么好说的呢? 最终也什么都没说,等花弥生一脚迈出去了,他不知怎么心里就又生出些悔恨出来。 漂亮女人会勾人魂魄,他觉得自己八成是被这臭丫头迷惑了,她算计了自己两回,可自己却救了她两回,李寄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惴惴不安的跳了半晌,又想,大约是她的新招数,把自己弄得心神不宁了,她好趁自己对她不防备的时候再偷跑下山,还真以为他会再上当一次? 李寄转念这么一想,心情便平复下去很多,心安理得的靠在椅子上,心里也没刚刚那么慌了。 小五牵着被李寄冷落多日的小豹子进来,花豹脖子上拴了条链子,几日不见,已经胖了一圈儿,但野性尤在,见人就张牙舞爪的,看见李寄,一副想攻击又有些忌惮的模样。 “都喂的什么?怎么长这么快?” “肉啊,这崽子能吃,一天能吃两只鸡呢,您不去溜溜去?也好叫它人认认主人。” 也是时候给它立立威了,李寄来了兴趣,从小五手中接过绳子,小豹子冲他呲牙,李寄蹲下来揪住她后颈的肉,把它提溜起来,“老子天天给你肉吃,可不是让你冲我龇牙咧嘴的,认清楚了,我是这山寨的大当家,这儿我说了算,你也得听我的,今儿我就不跟你计较,再有下次,我可动手了。” 小五站在一边,等他教训完豹子又问,“大当家,徐小姐那儿您是怎么打算的?还娶不娶?” 徐娇娇也不是个善茬儿,李寄不 第31章 难缠 自打上回官府派人来过之后,他确实有日子没见过徐娇娇了,不去想,甚至都要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儿了。 “她现在在哪儿呢?” 小五说整天在房间待着,“除了花弥生每天都去看她之外,她也不出门,总这么下去,人别再憋出病了。” “那是我让她憋出病的?我不让她出门儿了?” “好歹将来是要做夫人的人,大当家,要不您去看看,这人来山寨也有段时间了,干脆今晚就......” 从他生辰那天拖到现在,确实也挺长时间了,李寄把花豹交给小五,大步出去,“去看看。” 这山上是该有个压寨夫人了,他们大当家过了这么多年没人伺候的日子,粗人一个,活的也不讲究,身边总要有个女人才行,徐娇娇是大家闺秀出身,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徐娇娇不是不想出门,她是害怕。她从小被教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男人,又都是无恶不作的土匪,总觉得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不安好心,出去也就是在山寨里转转,还不如不出去。 开始是觉得闷得慌,不过昨晚有人来找她,那人蒙面示人,她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只依稀记得是个英武伟岸的男人,站在她窗口,对她说,让她耐心等待,他一定会救她出去。 她以为是梦,直到那人察觉有人追来,替她关上窗,关窗时一瞬间的凉风把她吹醒,她才惊觉原来不是梦,是真的,一定是她爹派人来救她的,那人既然能独闯山寨,身手应该不错,这么看来,离开这鬼地方是指日可待了。 徐娇娇趴在窗口,想着那人今晚还会不会再来,盼啊盼,还没盼到晚上,不速之客先来了。 她远远看见李寄过来,心里猛然一咯噔,忙关上窗,想了想,又去栓上门,听着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也打鼓似的越来越慌。 李寄到门口,推门的时发现推不开,舒展的眉头立马蹙成个“川”字。 “开门!” 徐娇娇搓搓手心,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大......大当家,你怎么现在来了?” “开门!”这一声不耐烦夹杂着几分刻意掩饰的怒气,是他故意放缓了语气,可听着仍旧叫人畏惧。 “我......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她忙咳嗽几声,“大当家还是改天再来吧。” 李寄挫着耐心道,“不舒服就叫游四海过来看看。” 徐娇娇忙道,“我......我会请游大夫过来看的。” 他忽然就没了什么耐心,他又不缺女人,想找个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太容易了,犯得着在她这儿吃闭门羹?他目光转向窗边,刚刚远远过来的时候分明是趴在窗边的,关窗关的倒是快。 可旋即眼神一沉,手抚向窗边一道划痕,若有所思。 吕不容查了一圈儿回来,结果是一无所获,两个人一块儿对着那只镖大脑袋。 “一点儿线索都没有?镇上的铁匠铺都去了吗?” “这种镖的镖头是精铁所制,莫说在乔安镇了,放眼望去,连七郡九州都未必有这样的工艺,看来这人来头不小,你真的不认识?” 李寄摇摇头,“不止这镖,我与那人交手,他手上还戴着铁爪,武功路数也从未见过,若是之前的仇家,想要寻仇直接带人攻上山就是,派一个人来能干什么?” “你这么招人恨,肯定是来杀你的。” 一不小心说出实话,吕不容讪讪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沉着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李寄拿着镖比划了下,忽想起昨晚,千头万绪中总算捋出一条线来,“我昨晚是在库房碰上他的,周祝不惜花大价钱也要把他那车破布买回去,我本想去看看有什么猫腻,谁知正好被我遇上他,若是想杀我,去库房做什么?” 吕不容也觉出蹊跷来了,“你怀疑是周祝的人?” “他身边有个随从,这么看的话是,身形删倒是很像,不过没交过手,还不能十分确定。” “那好说。”吕不容伸个懒腰站起来,“比划比划不就得了。” 李寄又说不急,“先过了今晚看看,不出所料的话,他今晚应该还会过来。” 吕不容惊问,“你怎么知道?” 他没回,揉揉肩,眉头微促。吕不容眼尖,看见了,握住他肩膀问,“受伤了?” 李寄拂开她的手,“小伤,不碍事。” “游四海给你包扎的?”她觑着李寄脸色,察觉到小小不自在,立马心领神会,“哦,是花弥生吧。” 李寄把她往门外推,“有你什么事儿,没事儿做?出去!” “哎哎哎,我说的不对吗?你脸红了,我肯定没说错。”吕不容掰着门跟他较劲,“有事儿瞒着我?不是我说,你放着那么漂亮一压寨夫人不要,怎么,喜欢带刺儿的?” 李寄哼了一鼻子,“你以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不带刺儿?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吕不容不如他劲儿大,被硬生生推出去。 眼看天色渐暗,李寄心里盘算着这次一定得把人给抓到,可肩膀上的伤隐隐作痛,他自己揭开纱布看了眼,好像是溃脓了。花弥生之前叮嘱他伤口千万不要沾水,他没当回事儿,这会儿看来是比昨天严重的多。 “小五!”他穿上衣裳,正襟危坐。 “大当家,您有事儿?”吕不容没走远,听见他喊,立马回头,腆着张脸,笑的比游四海院子里的桃花还灿。 李寄脸色陡然一沉,“我说话不好使了?出去!” “你有事儿跟我说也一样,我帮你办。” “我让你帮我查周祝的底细,你查清了吗?”他扶额,越来越觉得这女人难缠。 吕不容啧啧两声,“这个周祝来头不小,据说跟上头的知府有些关系,你总得给我些时间吧,行嘞,我这就去,放心,一会儿就把花弥生给你叫过来。” 李寄面子上挂不住,砚台伴随着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要她过来了?”朝着吕不容砸过去。 第32章 夜幕降临 吕不容溜的快,转身关门,砚台正好砸在门上,落地,碎成好几块儿。 李寄只有在她提到花弥生的时候整个人才会变得及其别扭,受伤了不找游四海反而找花弥生包扎,肯定有猫腻。 花弥生这一天且才消停了一会儿,刚歇下来,不大会儿功夫就两头来人找她。 一个是吕不容,说李寄要见她,说话时表情怪异,一脸讳莫如深的笑。 一个是上回来过的阿全,是徐娇娇让来的,说是叫她过去说说话。 吕不容临走前,在她肩上拍了拍,“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意思是让她先去李寄那儿。 难道是伤的事?她在心里好好儿掂量了一番,徐娇娇叫她去无非是商量怎么自保,李寄那儿是救命恩人,无论如何,救命恩人受着伤,总得先过去看看,徐娇娇那儿,应该没什么大事。 她叫阿全去回徐娇娇,说一会儿就过去,然后马不停蹄去看恩人。 恩人正在拆肩上的纱布,因为溃脓,血肉黏着布,撕下来的时候那种疼不亚于撕下一块儿肉,李寄撕的认真,眉头不皱,扯着一角就准备使劲儿揭。 “大当家,我来吧。”她实在看不下去李寄用杀人的狠劲儿对自己的伤口,他没感觉,可她在一边儿看着都疼,忍不住出声制止了,瞧着狰狞的伤口,深吸口气,动作轻了又轻,生怕弄疼他。 可李寄却看不得她磨磨唧唧,“你伺候老娘儿们呢?不能快点儿?” “这不是怕弄疼你吗?” “当我跟你小丫头片子一样?” 她把李寄的话当耳旁风,管他怎么说,她手上照旧是不紧不慢的。李寄上半身的衣裳都脱了,因此花弥生才得以大饱眼福,看见李寄身上纵横交错的大小伤疤。 这些疤看着都有些年头了,最长的一道顶她两只手那么长,从左肩蔓延向腰胯,从留下的伤疤不难看出,当时那一刀下去,应该是深可见骨的,以至一过经年,伤口仍旧狰狞可怖。 “你爹是秀才,自小就没教过你礼义廉耻吗?” 李寄嘴里忽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花弥生手上一顿,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这么盯着一个男人看,哪个大家闺秀会这样做?不知羞耻!” 这句话他骂过她两回,花弥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这个词,对他的措辞觉得愤愤难平,“大当家是让我留在山上做账房的,账房还得要求是大家闺秀?这个你之前可没说,况且,我本就不是大家闺秀,大家闺秀可不会成天抱着算盘过日子。” 李寄听她话李带着浓浓的不满,也跟着憋气,“我说错了?身为女人,不知矜持,不该看的地方别看!” 花弥生觉得跟李寄置气,迟早会被气死,她就是来帮他换个药,还是少说话,看在救命恩人的份儿上,委屈就委屈点儿吧。 可她沉默了,恩人又问话了,“你跟徐娇娇走得近,她最近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她跟徐娇娇在一起无非就是商量着怎么跑路,这话怎么能跟李寄说呢?她摇摇头说没有,“她身体弱,精神不济,我们也没聊些什么,多数时候都是相顾无言的。” 李寄转头看她,眼神带着三分怀疑七分打量,“身体不好?” “对,身体不好。”她重新帮他包扎了伤口,垂手站到一边,“大当家,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李寄低头穿衣服,也没抬眼看她,等人走远了才嘟囔一句,“这点儿本事还想骗我?” 外头日暮西垂,天色渐渐暗了,他甩甩胳膊,倒是不影响动手,今天一定得报那一镖之仇。 花弥生从李寄那儿出来又抓紧去见了徐娇娇,徐娇娇很兴奋,拉着她说想到办法离开这儿了。 “什么办法?”虽然心里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可见徐娇娇这么信心满满的说起来,她也还是忍不住动心。 “昨天晚上有个黑衣蒙面人来找我,说一定会救我出去的,那人既然能一个人闯进山寨来,武功肯定不低,一定是我爹请来的高手,你今晚就别走了,咱们一起逃出去。” “昨晚?花弥生立马连联想到那个差点儿一镖扎死她,最后却伤了李寄的人,“昨晚什么时辰?” “就你从我这儿回去之后不久。” 那没跑了,肯定就是同一个人,李寄平白无故受了伤,肯定不会就此罢手的,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把人给揪出来,吕不容今天下山两次都是因为这件事,且不说他如何带走两个人,就是只带走一个,半道儿上除了差错,那都得交代在这儿。 只派一个人来救人,这也忒不靠谱了些,她担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你在山上也有段日子了,这山上防守严密,他昨天来就已经惊动了李寄,李寄不可能会没有任何准备,这样做风险太大,很容易出事的。” 徐娇娇鼓着脸,白她一眼,“什么防守严密?真要是防守严密,那他会进来?还来去自如?李寄肯定以为经过昨天一事之后他不敢来了,知道什么叫灯下黑吗?我只问你,你走不走?” “我劝你还是再想想,之前官府派人来那次他就已经知道了咱们的把戏,若是这次再被他抓住,以他的脾气还能饶得了咱们?” 徐娇娇心意已决,花弥生的劝是一句也听不进去,还反过来怪她心志不坚,“我听人说你最近跟李寄走得特别近,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想要留下来做压寨夫人吧?” “我比谁都想走。”老爹身体不好,不能久坐,需要日日服药,上回又拿刀对着李寄,她担心李寄派人报复,这山上自然是一刻也呆不住。 “那就今晚跟我一起走,别到时候怪我不带上你。” 花弥生心里打鼓,心里还惦记着欠李寄的两条命,可机会难得,顾虑是有,但是难抵下山诱惑,小小考虑一番,她还是答应了。 夜幕降临,待到人酣狗睡时,李寄踩着惨淡月光出门,没往库房那儿去,一路自房顶绕行,埋伏于树冠之间。 第33章 熊熊燃烧 他在库房那儿也布下了人手,只要今晚他敢再来,那就是天罗地网插翅难逃。 库房这儿是小五小六在守着,几十个弟兄,前前后后埋伏好了,就等人来自投罗网了。 花弥生跟徐娇娇等人的这会儿都忐忑,不过徐娇娇是忐忑人会不会来,花弥生是忐忑李寄有没有设套。 外头风呼呼的吹,树叶也被吹的沙沙作响,李寄没入树冠中,于沙沙响动中听见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他没动,月色朦胧下看见一个模糊人影停在徐娇娇门前。 屋里的徐娇娇跟花弥生也察觉到动静了,徐娇娇刚要开门,花弥生一把抓住她的手,摇摇头,示意不可莽撞,先确定来人身份再说。 徐娇娇收回手,靠在门口,低声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门外人声音低沉,答道,“是。” 徐娇娇脸上慢慢展露出笑意来,又问,“是我爹让你来的吗?” 那人又答,“是。” 能一个人独闯匪窝,要么是有十足的信心能出去,要么就是有人策应,这人上次能从李寄手中逃脱,不说功夫在李寄之上,但两人至少是齐平的,不过这得是在李寄没人支援的情况下,偌大个山寨,小千人还是有的,人多势众,还是不能高兴的太早。 徐娇娇已经耐不住了,开门把人放进来,指着花弥生道,“能不能把她也带走?” 花弥生也满心期待,这人虽然从头到尾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可手上戴着的铁爪和就昨晚的身手来看,还是很靠得住的。 可那人打量了花弥生一眼,果断摇头,“不能,我只能带你一个人走。” “可是......”徐娇娇不舍的望着花弥生,“就多带一个人,她不会拖后腿的。” 那人语气坚定,不容置喙,“带上她,我们也走不了。” 徐娇娇跟花弥生相处时间不长,但论姐妹情谊,多少还是有些的,花弥生也帮过她,原本想带花弥生离开的,可这个说带不了,只能带一个,她心里就有些动摇了。其实仔细想想,她跟花弥生也没有很深的的交情,也犯不着为了她,闹得谁都走不了。 再者,花弥生留在山上只是做账房,可她却是要做压寨夫人的,留下做了压寨夫人,她这辈子不就完了? 不用徐娇娇挑明了说,花弥生也知道她怎么想的。 这么耽搁下去谁都走不了。 “我不走了。”徐娇娇不好开口,只能她开口了。 花弥生退后一步,“我不走了,你带她走吧,不过我想请你帮个忙,我爹住在青莲巷最里面的那家,你回去之后,我想请你帮我把我爹送出乔安镇,行不行?” 这个不难,徐娇娇一口就应下了,还多问了句,“你还有什么话要带给他的吗?” “没有。”她现在的处境,说什么都只会让老爹担心,倒不如不说。 那人推开门,四下看了眼,侧身让徐娇娇先出去。 徐娇娇临走前又深深看了眼花弥生,接着转身离开,没入浓浓夜色中。 原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顺利离开的,可徐娇娇跟那人前脚刚出了门,后脚李寄就纵身跃下,拦在两人面前。 徐娇娇见是李寄,缩在那人身后,刚还庆幸着能逃出去了,转眼就出来个拦路虎,她心里没底,慌的厉害。 “病了?”李寄歪头看向徐娇娇,弯唇阴恻恻的笑,“病了不好好儿养着,这是要上哪儿去?” 蒙面那人把徐娇娇护在身后,拉开架势,端着要跟李寄打一架的的气势,不做分毫退让。 手上戴着铁爪,腰上还佩着几只镖,还真是昨晚那个人。 他们人刚出门就被李寄截住,花弥生趴在窗缝看的干着急,就说不可能会这么顺利,还真印证了她的猜测,可李寄是怎么知道这人今天会来救徐娇娇的?她都是来之后徐娇娇告诉她才知道的,难不成他李寄还能掐会算? 她现在倒是想帮忙,可这会儿出去,李寄看见她从徐娇娇房中出来,都不用她招认,长着眼睛谁都能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前两次就罢了,若是李寄知道自己还存着想跑的心思,别说自己的性命保不保得住,还得连累老爹。 花弥生搓搓手心,想着徐娇娇若是能逃下山去,念着她们在山上的情分,一定会帮她把老爹送出去,所以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也得把徐娇娇送出去,不然她留下来,李寄也不会放过她。 外头已经打起来了,不过徐娇娇的住处当时是按着压寨夫人的居所改的,跟游四海的一样,是个不扎堆儿的偏僻地方,也因此,打斗声还未惊动什么人。 花弥生从另一侧的窗户爬了出去,想找个地方点把火,好分散分散李寄的注意力,旋即就冒出来个想法,账房就挺不错,书多,着的快,关键是离这儿近,又是自己的地方,她跑过来报信儿合情合理。 说点就点,她拔腿狂奔回了账房,推到了书架,把书都堆到一处,有多乱弄多乱,接着关上门跑出来,掏出火折子,吹亮了,准备扔进去。 点之前她晃了晃神,杀人放火杀人放火,她才在山上待了几天就有胆子放火了,再这么下去,是不是接下来连杀人也敢了?她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心里安慰自己这是为了救人,然后一咬牙,把火折子扔了进去。 火苗由小变大,慢慢烧起来,从一簇变成两簇,最后接连成片,熊熊燃烧,照的半边天都是火红透亮的。 她呆呆地看着,眼见烧的差不多了,就赶紧过去报信儿。匆忙间好像看见一个人错着她的方向往回跑,俩人隔着一条小路,她只依稀看见一个人影,倒也没太在意,回过神来就只顾埋头狂奔。 “大当家!大当家不好了!”她一边跑一边喊,跑到跟前儿了,见李寄跟那人正打的难舍难分,再度拔高了嗓音,“大当家,出事儿了!” 李寄跟那人过完几招没分出胜负,趁格挡缓招的功夫错眼看向花弥生,“谁让你过来的?回去!” 第34章 并未走远 花弥生装出一脸不可思议的震惊样儿,看看受惊过度的徐娇娇,再看看李寄,啊了声,“大当家,着火了!” 李寄听见着火,愣了愣神,“哪儿着火了?” 那人趁他晃神的功夫,看出他破绽,反手朝他劈了过去,李寄回过神来堪堪躲过他一击,却被那铁爪划破了衣裳。 他招招都下死手,李寄原本打算收着几分劲儿留他性命回去审问的,可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招式也变得凌厉起来。两人再度打得难解难分,花弥生情急之下大喊,“账房着火了!” 可她话音刚落,接着又是一阵由远及近的焦灼喊叫,“不好了!大当家不好了!库房着火了!” 李寄刚拆他一招,收势看见小五手下的人又来报,心道不好,便想速战速决。可刚要进攻,那人不知扔了个什么在他脚下,瞬时浓烟滚滚,还带着呛鼻刺眼的味道,他屏住呼吸,挥手驱散烟雾,等到浓烟散去,那人跟徐娇娇早就没了踪影。 “人呢?” 花弥生跟另一个报信儿的也刚从烟雾中出来,自然不知道人去了哪儿,两人都是摇头,悻悻的看着李寄的脸色。 又叫人给跑了!这次不光跑了,还把压寨夫人给他顺走了,李寄胸口烧起一团火来,倒不是说压寨夫人他有多喜欢,就算一点儿都不喜欢,那也是他的人,他是土匪,向来只有他抢别人的份儿,如今被人抢了,传出去,他就是这商路一带匪山上最大的笑话。 他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名字说出去谁听了不得抖三抖,如今来个胆儿肥的,敢在他头上动土,不查清楚了,把人弄死,怎么对得起他今天丢掉的这些面子? 不过花弥生心里倒是狠狠松了口气,至少徐娇娇回去之后,老爹也安全了。 她心里压着的一块儿巨石放下了,跑过去关心李寄伤势,“大当家,你没事吧?” 那小手抓住他手臂,他低头看了眼,没甩开,捂着肩皱皱眉,“没事,刚说哪儿着火了?” 不等花弥生张嘴,另一人便急着抢白道,“大当家,库房着火了!” “老子不是让你们在那儿守着吗?小五呢?一群饭桶,还不赶紧去救火!”他骂骂咧咧的往库房去,花弥生心中忐忑,小跑着跟上。 她可没点库房,怎么库房也着火了呢?难道救徐娇娇的人还有同伙儿?后方失火,李寄必然会分散注意,可这么一来,她再放火不就显得有点儿画蛇添足了吗? 库房的火可比账房的大多了,他们赶到的时候,何九正指挥着人救火,离的老远,花弥生都被烤的脸颊发烫,里面不止装着粮草用需,还装着李寄的金银珠宝,多少家底儿都在里面,这下可好,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小五一脸烟灰跑过来请罪,“大当家,我......是我看守不利,请大当家责罚!” 李寄抬起一脚把他踹了个人仰马翻,嘴里咕哝着骂了一句什么,“老子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叫你们寸步不离的守在这儿,这火是怎么着起来的不知道?” 小五地上滚了一圈儿爬起来,“我们确实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呢,中间儿连眼都不敢眨,这也没见有什么可疑的人过来,这怎么失火的确实......” 徐娇娇一路被人抱着,这人轻功了得,目能夜视,她低头看了眼遥遥地面,缩缩肩膀抱紧他脖子,“你会飞?” 这一路上徐娇娇喋喋不休问了他不少问题,可他守口如瓶,未做一字一句回答,虽然沉默,但无端端让人安心。 “现在要送我回家吗?” “......” “我们现在已经出来了,你可以不用蒙面了。”她伸手往他脸上去,想一睹真容。 嘉山腾出手来拦她,就再分不出手去够前面的树枝,两人一起自高处落下,徐娇娇吓了一跳,失声尖叫,嘉山抱紧她,摔下去的时候给她做了肉垫。 徐娇娇从他身上爬起来,转而又把手递给他,想拉他起来,“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嘉山站起来,习武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狼狈,他也有些不自在,伸手指指前面,“拐个弯儿就到你家了,自己回去吧。” 原来已经到镇上了。 徐娇娇居然还有些依依不舍,“你不是我爹派来的吗?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她扭扭捏捏,俨然一副少女怀春样儿,绞着手指半天没等到回复,一抬头,面前空荡荡的,人早就离开了。 “走的还挺快。”她四下张望着,果真看不见人了,才作罢。 想找他还不容易?回去问问她爹不就知道了?这厢心里有了念头,脚步便分外轻快起来。 其实嘉山并未走远,一直躲在暗处,只不过没再露面,目送着徐娇娇回到徐府之后才离开。他做事向来靠谱,未免发生意外,一定要亲眼看见人进门才行。 回去的时候,周祝照旧坐在院子里等他,腿上盖着一层毯子,手边是刚泡好的茶,开口,声音清冷,“办成了?” 嘉山躬身近前道,“成了。” “那车东西呢?” “照您的吩咐,烧了。” 周祝曲指在腿上敲了敲,“不会再有麻烦吧?” “连着李寄的库房一起烧的干干净净,您放心,不会有任何麻烦。” 周祝松口气,伸个懒腰,表情一下松快起来,“徐家那位小姐呢?也救回来了?” 嘉山蹙眉,“已经送回去了,中间出了点儿变故,上次李寄身边的那个账房还帮了我们。” “账房?”周祝有点儿印象,“就是那个叫花......” “花弥生。” “好像是这个名字,我听说她也是被李寄抢上山的?” 嘉山道是,“公子,东西烧了,王爷知道了会不会怪罪您?毕竟......” “烧了总比公之于众的好,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不过这个李寄是个祸害,软硬不吃,自以为是,如若不除,将来必成大患!” “您的意思是......剿匪?” 第35章 喘不过气 周祝笑了,“哪儿用得着我们动手?商道这一带的土匪多了去了,哪一个不眼红他李寄?哪一个不想除掉他?咱们只要在中间添把柴就行,山上不是有我们的人吗?对付一个土匪,用不着那么麻烦。” 李寄,若是能为己所用,或许还是个不错的帮手,可他目中无人,嚣张跋扈,逍遥自在惯了,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虽然可惜,却也不得不除。 库房烧了一晚上,一直烧到第日清早火势才渐渐小了下去。花弥生跟着跑前跑后一晚上,临近清晨才得空休息,账房那边的火也灭了,她吃力的提着一桶水浇灭最后一簇火苗,筋疲力尽,瘫坐在地上休息。 游四海路过,递给她一张帕子,山寨出了这么大的事,从他脸上却看不到半分慌乱,衣服仍旧熨挺,人也照旧神清气爽。 “这些交给山寨的兄弟们做就是,你一个女人,瞎忙活什么。”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擦擦汗,拍拍裙子站起来,“能帮就帮了......”毕竟火是她放的,干看着不帮忙,她心里过意不去。 游四海面对着满地狼藉,又问她,“大当家受伤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去看过大当家了?大当家没事吧?”她问的着急了,反应过来才回答他,“我原说去请你来看看的,可大当家不让,我也没办法。” “胡闹!”游四海皱着眉,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下次不管他让不让,一定要来告诉我,我看他迟早有一天把自己作死!” 游四海看着儒雅端方,斯斯文文的,没想到生起气来居然是这么一副严厉模样。花弥生敷衍的点点头,心说:可千万别有下次,再欠他一条命,真要还不清了。 “这儿一会儿我叫几个人来帮你收拾,账本......你看着办吧。” 都这样了,还怎么看着办?以前的账是肯定不做数了,不过好在她先前有几本没整理完的放在房间,今后的账,只能按着先前的重新算了。 游四海这会儿肯定是去见李寄,库房烧了,账房也烧了,现在李寄头上的火比昨晚库房烧的火还大。 这一大早,光是昨天守夜的,她就看见有好几个鼻青脸肿浑身是血的从议事堂出来。 她现在也两条腿打颤,用凉水洗把脸,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探探情况。 何九跟吕不容分坐在李寄两侧,地上跪着的是昨晚值夜的人,李寄手里拿着条凳子腿,呼哧呼哧的喘气儿,一棍子扔下去,正中那人胸口,“这个没看见人,那个没看见人?合着老子是养了一群瞎子是吗?” 吕不容劝他先冷静冷静,挥挥手,让人把被李寄揍的鼻青脸肿的人带下去。 何九问他,“大当家昨晚跟那人交手了?” “这还用问?”李寄冲了他一句,又反过来问他,“昨晚数你来的最及时,没看见放火的人?” “我到的时候火已经着起来了,就算有人放火,那肯定也早借着动乱逃出去了。” 边儿上小五战战兢兢,“昨晚并未见到有什么可疑的人,况且库房是从里面着起来的,倘若真是有人放火,那火烧起来,人恐怕也......已经被烧死了。” 李寄掐着腰站起来,“还从没听说过有谁敢在我李寄头上动土,三番两次闯我山寨,抢了我的女人,还放火烧我库房......” 他脑海里蹦出来个人名儿,瞥一眼吕不容,两人换个眼色,各自心知肚明。 库房被烧的一干二净,别说没有证据,就算是有什么证据,这一把火下去,什么都烧没了,也无从找起。 李寄跟吕不容对视一眼,彼此什么意思就能心领神会,可何九没那个眼色,自上次账房那件事之后,李寄已经彻底不相信他了,他们怀疑自己,有什么也不肯当着他的面儿说,他看懂了,主动站起来问,“大当家心里可是已经有什么怀疑的人选了?” 这个李寄倒是没必要瞒他,“乔安镇新来的周祝,除了他谁不知道老子家大业大,这么多年了,只有老子打别人抢别人的份儿,他倒好,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惹到老子头上来!“ 何九持不同意见,“大当家怎么知道就一定是他,据我所知,这周祝是个半残废的瘫子,又是初来乍到,一个做生意的斯文人,哪儿来的胆子敢招惹我们?就怕是有人故意这么做,好叫我们另起疑心。” 游四海摇着扇子在一旁听了半天,这个周祝确实值得怀疑,可就为了那一车东西,要不回来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放火烧他们的库房,他就一点儿也不怕她们报复? 不过有人故意祸水东引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他们树敌众多,有人存心报复也说得通。 李寄性子冲动,那周祝的身份现在还未查明,未免他一气之下去找周祝索命,只能先建议道,“大当家,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盘点损失,这口窝囊气咱们不能白咽,来日方长,先处理好眼前的事,再想办法查出幕后主使也不迟。” 门外有人鬼鬼祟祟,时不时探半个脑袋进来偷看,那半个脑袋尖儿上插着一支木钗,缩一下伸一下的,活像只小王八。 “我出去一下。” 他拧着眉站起来,迈开步子往门口去,身后吕不容捶着桌子问他去哪儿,他也跟没听见似的,出了门往左拐,果然看见一小只战战兢兢蹑手蹑脚准备逃离现场的“小王八”。 李寄长手长脚,两步上前揪住她领子,使劲儿一拽,卡着她脖子把人推到墙上,“你在这儿干什么?” 花弥生心里跟撒了一窝兔子高低乱蹦似的,鼻尖渗出些小汗珠,眼睛看着他胸前溅上的一两滴不知道谁的血,磕磕巴巴道,“我......我来看看你,我担心你的伤。” 他手上还裹着一层薄薄的纱布,那是第一次从何九手上救她时,刀划的。左肩肩窝的地方也红殷殷的有血渗出来,这是前天为了救她被镖扎的。 她脖子被卡的有些喘不过气,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肩窝伤口的地方,“大当家,你......你还疼吗?该换药了吧?” 第36章 避如蛇蝎 李寄眉头渐渐舒展了,卡着她脖子的手也松了劲儿,脸上表情亦有所缓和,“你刚刚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就是为了这个?” 花弥生狠狠吸两口气,使劲点点头,“是,毕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心里还是很挂念您的。” 她昨晚上还跟着救了一晚上的火,来前就随便洗了把脸,没洗干净,额角还有灰。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就那一处黑乎乎的,看着实在碍眼,李寄忍不住去帮她擦,不过语气仍旧很冲,“咸吃萝卜淡操心!” 花弥生被李寄这动作吓了一跳,开始她还以为李寄是要打她,还缩着脖子躲了一下,可没想到他居然会替自己擦脸! 李寄大约也意识到自己这动作做的有失.身份,吭吭两声,背着手主动退出一步远,“以后没事儿别瞎操心,我这么大个男人还能因为这点小伤死了不成?” 她嘿嘿的笑,“那既然您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花弥生心都快跳出来了,李寄不说话,她就当他默认了,身子慢慢矮出他视线,还不能走的太急,短短几步路,走的简直不要太煎熬。 李寄目光灼灼盯着她后背看,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皱眉沉思半晌,等到她快消失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终于咂摸出是哪儿不对劲来了。 “站住!” 他这一声站住喊的花弥生直想拔腿狂奔。不过不用想也知道,就她这两条腿,就是装上风火轮也未必能跑得过李寄,到时候反而更惹人怀疑。 “大当家,怎么了?”她快笑不出来,僵硬的扯扯嘴角,看他渐行渐近,不由自主就想往后退。 “账房着火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我在徐娇娇那儿?” “啊?”她先装傻,见不奏效,赶紧转动脑筋想辙,“我......我不知道啊!我是......我发现着火的时候刚好看见......对,看见有人一边跑一边喊着火了,我是跟着那个人过去的。” “你跟着他过去的,结果你比他先到?” “我......我跑得快,而且他跑的时候摔了一跤,所以是我先到的。” 这一句话说的她咬了两回舌头,这借口,先不管李寄信不信,连她自己都没法儿说服自己相信。 李寄眉头直跳,捏着她的脸强迫她抬起头,“你骗鬼呢?” “大当家......”她噘着嘴,踮着脚尖勉强站住,“我......我没骗你。” “你早就知道有人来救徐娇娇吧?那天晚上也是跟我这儿演戏呢?嗯?”他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再使点儿劲都能捏着花弥生的脸把她提起来了。 “我不知道.........大当家......您相信我,我真不知道。” 她含混不清的解释,抱着李寄的胳膊借力,忽然又想起自己昨晚看到的那个同样鬼鬼祟祟的身影,忙道,“我知道是谁放的火了!我知道是谁了!” 李寄闻言,果然松开她,“谁放的火?” 花弥生揉揉酸疼的腮帮子,松口气,如实道,“我昨天去找您的时候,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错开我往回走,那方向就是去库房的路!” “看清长什么样儿了?” “没有。”花弥生心虚的摇摇头,“当时天太黑了,我只看见了个人影,不过那人看着挺高,也就......也就比大当家你矮那么一点儿,应该......挺壮实的。” 这样的线索不用她说,动动脚指头都能想到,李寄脸上风云骤变,“逗我玩儿呢?” “我不敢,不过,肯定是昨晚那个黑衣人的同伙儿干的!” 李寄又不是傻子,他心里甚至怀疑,账房那把火,就是花弥生放的。这臭丫头机灵着呢,大约是早就跟徐娇娇商量好了,一个先出去,而后借着徐娇娇家的势力再把她救出去,所以她昨天才会那么拼命的去帮徐娇娇。 他被她骗一次两次,还能蠢到再被她骗第三次不成?臭丫头真把他这山寨当客栈了?想走就走? “放火的事我会叫人查清楚的。”李寄狞笑着捏捏她的脸,“不过要是被我查出来你跟这件事有关系的话,你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花弥生悚然一吓,这下笑也笑不出来了,默默咽口气,觉得自己性命堪忧。 “回去把账好好儿算算,这是你的烂摊子,赶紧回去收拾好了。” 李寄心里忽然生出满满的掌控欲来,他一眼就看穿了花弥生跟徐娇娇之间的小把戏,之前被耍了两次丢失的颜面,这一刻全都找补了回来。 现在花弥生才是他手心里的孙猴子,任她翻几个跟斗都翻不出去,臭丫头不是一肚子鬼主意吗?那他就看她怎么使。 他这会儿已经不急着跟花弥生计较了,其实徐娇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子,杀了周祝,他的面子就找回来了。 不管烧他库房的是不是周祝,他都跟他过不去,周祝家大业大,反正他是看上他那点家底儿了,被他瞧上的东西,那就是他的! 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下了,周祝想要弄死李寄,李寄也想弄死周祝,他们之间就只差个正面交锋的机会了。 李寄的山寨损失惨重,就此沉寂了一段时间,这段日子里,花弥生每天都提心吊胆的避着李寄,不过李寄忙着查周祝的事,期间倒也没怎么找过她麻烦。 一把火还撼动不了李寄的根,没过几天,探子来报,说过几天会有盐商经过,车上装的全都是精盐,之前遭受的重创,这一趟就能重新补赚回来。 消息一出,人心振奋,吕不容带人去布置机关陷阱,李寄霍霍磨刀,一肚子气憋了这么长时间,总算能小小发泄一下了。 花弥生上山这么久,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山寨里的每个人好像都很兴奋,只有她,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跟这种事扯上半点关系。 可她越是避如蛇蝎,这事儿就越是赖不掉,临出发这天,小五找到她,扔给她一把刀,“大当家说了,你也得去,你是账房,得跟着去清点东西。” 她不敢去接那把刀,“带回来再清点不是一样的吗?我......我又不会使刀,去了也是给你们添乱。” 第37章 箭雨 小五把刀往她面前一扔,“大当家让你去你就去,我说了不算,再说了,也不让你杀人,这把刀给你留着防身用的。” “可是我真不会......” “这话你可别跟我说,你去找大当家,跟大当家说,不过我可提醒你昂,大当家最近这段时间心气儿不顺,总想找个人撒撒气,你要是不怕死,就去吧,我不拦着。” 就跟花弥生说的一样,其实大可以等东西都运回山寨之后再清点盘算,没必要非得让她也跟着去,她去了,碍手碍脚的没准儿更麻烦。 可李寄就是想让她跟过去看看,臭丫头记吃不记打,不让她见识见识自己的手段,她恐怕真当自己之前说的那些都是吓她玩儿的了。 花弥生望着那柄刀,心里悚然打颤,她小心把刀捡起来,没打算拿着它自保,捡起来扔在一旁的花丛里,拍拍手,像甩掉了什么大.麻烦。 出发的时候,李寄骑马冲杀在最前面,左右没她的容身之地,她缩在队伍最后面,四下看看,想着自己就这么溜走了,李寄也未必能发现吧。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跟我到前边儿去。”她心里刚要庆幸,小五从前边儿找来了,拉她一把,叫她往前去,“你的用处可大着呢,你得走前边儿。” 她磨磨蹭蹭不肯去,“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我在这儿就行。” 小五假装很为难的笑了笑,“这是大当家的意思。” 李寄。她顺着人群的方向看过去,李寄也正看着她,一挑眉,似乎还笑了下,接着拉紧缰绳调转马头,那意思就是不容置喙,不可商量了。 花弥生只得跟着小五挪到前面去,队伍浩浩荡荡下山。吕不容回头看了眼花弥生,啧啧两声问李寄,“现在就这么分不开了?这也要带着她?” 李寄瞥她一眼,“我是为了给她点儿颜色看看,让她长长记性!” “哦,是吗。”吕不容显然不大信。 花弥生手无缚鸡之力,去了只能看他们杀人。叫一个姑娘血雨腥风里去长记性,别回头再给吓傻了。 他们今天劫的是幽州盐商大户,柳家的货,浩浩荡荡十几辆马车,上面运的都是精盐,盐商跟朝廷关系密切,这些盐要运送回幽州售卖,都得向盐运使衙门缴纳盐课银领取盐引,是以,大部分盐商都是走官道,有官兵保护,且一路畅行无阻。 像柳家这样的,不走官道,却偏偏铤而走险往土匪窝里闯的,这车上的盐,多半是见不得光的私货。 不过盐商这趟活是烫手山芋,不劫不甘心,眼睁睁看着一块儿肥肉从眼前溜走,怎么想怎么不费劲儿。 可劫了吧,这么多盐,没有官府的盐引压根儿就卖不出去,况且官府要是知道这么多盐被劫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半点好处捞不到还得惹得一身腥。 刚得到消息那会儿,李寄也犹豫过,跟官府扯上关系,以后纠纠缠缠的太麻烦,也怕费力不讨好,那么多盐,不能换成银子,得吃到猴年马月去? 不过后来游四海去查,每年光是盐课银都要不少银子,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到手的银子要交出去一大半儿,心里肯定有怨言,但又不敢得罪官府,只能私下运盐。 这些官府不知道,到时候卖多卖少,银子全都进了他们的口袋,这样的好事,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他们不敢光明正大走官道,就说明是心虚,既然心虚,那出了事肯定也不敢报官,只能吃哑巴亏,所以这一趟必定稳赚不赔。 山下的盐商们也听闻这一带匪患猖獗,是以行进途中一直都小心翼翼,冒险走这条路不光是因为这里隐蔽,也是图近,拉着这么多盐,路上耽搁的时间越多,变数也就越大。 车队行至谷下,带头的柳家二少爷扬手握拳示意车队停下,旁边的随从递上千里眼,他用千里眼对着两边山谷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远远望去,没有半点动静。 “少爷......” 柳潞麟收起千里眼,心里愈发忐忑,“这也太安静了些,走吧,继续赶路,傍晚之前我们得离开这儿。” 随从比了个手势,车队又开始缓缓行进。 护送车队的都是柳家自己培养的府丁,个个伸手了得,柳潞麟又机灵,这一路上倒也算顺顺当当,就是到了这山下,他心里也没底,不敢耽搁,只能加快脚程,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车队刚动起来,前面忽然横空落一截横木,柳潞麟眼见那横木朝着自己飞过来,反应过来忙翻身下马,他刚从马背跳下,那截木头便擦着马背堪堪拦在了他们面前。 “春林!”柳潞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往后退!退!” 话音刚落,山上又“唰唰唰”下起了箭雨,春林护主心切,上去帮柳潞麟挡了两下,拽着他躲到了一处山石后,“少爷,怎么办?” 柳潞麟咬咬牙,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倒下的都是自己人,再看看山上,他连人在哪儿放箭都不知道,虽不甘心,却也只能咬咬牙下令,“退出去!换条路走!” 他们耗不起,山上的土匪熟悉地形,他们在明,土匪在暗,对付他们跟玩儿似的,再耗下去,一个都活不了,更别提这车上的东西了。 听了他的吩咐,府丁们开始往后退。箭雨不断,不断有人倒下,柳潞麟只好亲自上阵。 可他刚出去,山上的箭雨忽然就停了,他愣了一下,继而便听见冲杀的声音,这次终于看见人了,黑压压一片,举着刀,眨眼功夫便从山上冲到了山下。 李寄的人很快把他们团团围住,柳潞麟四下环顾一圈,看向为首的李寄,因为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持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柳少爷。”李寄轻蔑的哼了声,“抖什么啊?害怕?” “你就是李寄?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应该清楚今日劫我的下场,我劝你最好还是把路让开,否则我柳家,绝不会放过你的。” 第38章 黑吃黑 “不会放过我?”李寄扛刀指指他身后的马车,“你说盐运使衙门要是知道你身后的马车上拉的都是什么,他会不会放过你们柳家?” 柳潞麟愕然一怔,警惕起来,“你知道?” “有那么句俗语叫什么......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怎么?敢做不敢认?你这家里堆着金山银山,怎么?还不知足?” 柳潞麟这会儿心头的惊愕和疑惑已经胜过了恐惧跟无措——李寄是怎么知道他们车上装的是什么的? 花弥生远远的观望着,他们说话,她能听清个大概。原来这位白白净净,年纪轻轻,看着羸弱隽秀的男人就是柳家少爷。 幽州柳家,盐运总商,与官府关系密切,盐商巨头,本来就守着金山银山花不完了,没想到私下居然还会做这种事,还肯冒这么大的风险,看来是真不嫌这银子烫手。 这几车东西,少说也值个几十万两,也不知道李寄究竟能不能吃得下。 柳潞麟第一次经办这么重要的事,肩上担着千斤重任,即便眼下处境十分不利,也不能泄了士气,虽然刚刚损失惨重,但他们尚有人在,只要有人在,就不能束手就擒。 “你一个土匪,便是抢去了我这几车东西,也没用,没有盐引,你根本就卖不出去!难不成要留着自己吃?你就不怕把自己呴死!” 他用剑对着李寄,这一吼陡然增添了几分气势,连带着身后的府丁们都精神抖擞,准备跟李寄的人一较高下。 “你管老子是吃还是卖?”李寄不耐烦跟他扯闲篇儿,挥一挥手,两队人马立马厮杀在一起。 吕不容跟何九观望一阵也加入战斗,一个使鞭,一个使刀,这场面才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一刀一个,跟割韭菜似的,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对花弥生来说却是人间炼狱。 柳潞麟自小习武,自认功夫不差,又急于立功表现自己,不堪落后,那剑便对着李寄劈了过去。 李寄偏头躲过他一剑,曲膝攻他下盘,柳潞麟反应过来,不过慢了半拍,摔下去的时候用手撑了一下才不至于那么狼狈。 这点儿功夫真不够看的,李寄从眉到眼,到处都透着嫌弃,“就这么点儿本事?” “再来!” 柳潞麟不甘心,再次挥剑迎上,李寄并不怎么认真对待他出招,两人一来一回,倒更像是他在哄柳潞麟过家家。 过了百来招,柳潞麟被他这漫不经心,看不上,瞧不起的态度激怒了,横劈一剑过去,另一只手自袖中落下暗器,直逼李寄咽喉。 李寄探手夹住刺向他咽喉的银针,敛眉动了气,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柳潞麟捂着胸口爬起来,“你......”话没说完,一口血先喷了出来,他胸口被踹的地方一阵剧痛,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名门望族也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摸摸咽喉,原本还赞赏他敢单挑自己的勇气,敢情就是个只会耍阴招的小人。 “你想死,老子就送你一程。” 他扛着刀,一步步逼近柳潞麟。春林堪堪躲过吕不容一鞭,扑上去要替柳潞麟挡刀,李寄看也不看他,飞起一脚踹开,揪着柳潞麟的领子把人提起来,左右开弓给了他几拳,柳潞麟承受不住,歪着脑袋摔在地上。 花弥生实在看不下去这番杀戮,蹑手蹑脚从石头后面出来,本想趁乱离开,可一只脚刚迈出来,猛然间一个人摔倒在她脚边,她愣怔片刻,战战兢兢停下了。 柳潞麟就倒在花弥生脚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花弥生觉得他像个遭受了虐待的女人,发丝垂在脸上,用血黏着,殷红的血,白嫩的脸皮,还勾起她些诡异的同情心来。 李寄翘起一边唇角,正好脚下躺着一把剑,他踢过去,恶劣的对着花弥生笑笑,“正好,杀了他。” 花弥生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让你杀了他。” 连地上的柳潞麟都抬起头,愕然的看向一脸匪夷所思的花弥生。 “我......我不杀人,我也不会杀人。” 她摆摆手,看着地上那把沾血的剑,退避三舍,不敢去捡。 李寄皱皱眉,“捡起来,插在他胸口,比吃饭简单,怎么就不会?” 花弥生背着手,倔强的摇头,“我不杀人!” 李寄板着脸,声音像淬了火,听着更吓人,“捡起来!” 她不肯,脚下虚软,退后几步被石头绊倒,身后正巧倒下一具尸体,她又被吓一跳,比柳潞麟看着还要狼狈。 李寄看她的样子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干脆走过去,亲自把剑塞到她手里,“我让你杀了他!” 花弥生像拿了个烫手山芋,拼命想甩开,可李寄紧紧握着她的手,甩不开。 山寨里,哪一个没有杀过人?只有她,一心都急着要和他们撇清关系,都入了山寨,他说她是山寨的人,她就是,是她自己一直认不清自己的位置,还抱着希望以为自己能离开。 既如此,那就同他一样,手上沾了血,无路可退,想走也走不掉。 李寄握着花弥生的手,慢慢刺向柳潞麟胸口,柳潞麟曲腿往后退,花弥生拼命想要挣脱,但都不敌李寄一点点推进。 眼看那剑刃直逼柳潞麟胸口,马上就要刺破皮肉,穿透骨架破膛而出,花弥生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硬是犟劲儿,将剑刃挪开了几分。 “我说了我不杀人!”她用手肘撞开李寄,脸上惊魂未定。 柳潞麟抓住机会,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捡起地上的剑,立马指向李寄。 李寄咬咬牙,索性自己上手解决。 正这时,忽听身后有人喊,“不好了大当家,是铁头的人!” 话音刚落,山上便呼啦啦又冲杀下来一群人,看这些人的打扮和气势,多半是其他山上的土匪,看来这是得了消息来黑吃黑的。 眨眼功夫,铁头的人就跟李寄的人对峙上了,李寄恨恨一咬牙,这会儿柳潞麟已经不重要了,他转头瞥了眼花弥生,“躲好了,老子可不是每次都能救你的,这次死了,我可不管!” 第39章 小白脸 她愕然点点头,一摸脸颊,湿漉漉的,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的,估摸着是被吓的狠了,反应过来就赶紧躲起来。 柳潞麟重伤,马车上的东西也不要了,趁他们黑吃黑,带领余下残部落荒而逃。 临走时他还看了要石头后面缩头缩脑的少女。 女土匪?不像,连人都不敢杀,怎么做土匪? 那是压寨夫人?更不像,李寄得是多无能才会带着压寨夫人劫车? 铁头是李寄多年的宿敌,两人明着暗着不知道斗了多少次,不过像眼下这样遇上还是第一次。 李寄扛着刀站出来,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阵仗,呦了声,“抢我?” 铁头摸摸明晃晃的大光头,咧着嘴笑,“巧了,我今儿也接到消息说柳家有货从这儿过,不想却被你李寄抢先了一步,你说这可怎么好?这几车东西我也看上了。” 李寄拍拍马车上的货,眼里杀气腾腾,“看上是一回事,有没有本事从我手中抢了去是另一回事。” 铁头就看不惯他脸上终日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都是被逼上绿林的土匪,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儿去在,可每次见他,他看人的眼神里都带着深深的不屑,他在看不起什么?又看不起谁?又凭什么摆出这幅表情来? 这是跟李寄为敌这么多年来,铁头每日都会想的问题,可每每两人对阵,又都分不出高下来,前几日听说李寄的库房被烧了,又出现李寄的另一名仇家,夜晚送信,说李寄会于今日出现劫车,虽然明知道这是一招借刀杀人,可李寄若是死,也只能死在他的刀下,圈套他也认了。 “李寄,话呢,别说太满,你怎么就知道我没那个本事呢?”他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挥一挥手,身边人立马拔刀动手。 吕不容挥鞭撂倒一人,转头看看自己人,拼杀到李寄身边道,“大当家,寡不敌众,这死光头这次是有备而来,咱们人手不够,这么打下去恐怕要吃亏。” 李寄脸上溅了血,表情看上去就比之前更狰狞,死光头安坐马上,睥睨着他,还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 “娘的,山上肯定有细作!” “眼下情况不宜恋战,大当家,我们撤吧。” 李寄心中不甘,这死光头跟他做对这么多年,自己哪次不是挫的他趾高气昂的来,再灰溜溜的回去?这次却要低头,换他落荒而逃,叫他心里怎么甘心?如何能忍下? 花弥生躲在一处巨大山石后,她也不敢看他们厮杀,今日见过的杀戮已经够多了,现在她一闭上眼就是满目血红,厮杀声,哀哀求饶声和临死前的哀恸喊叫。 光头带来的明显更多,又是等到他们跟柳潞麟的人打得差不多了才下来,想来是早就埋伏在这儿,故意等李寄自行消耗。 她听着耳边愈来愈近的厮杀声,好似下一刻就要杀到她身边来似的,她克制没住,悄悄睁开眼,从她这个方向看过去,刚好看见那死光头正跟手下商量着什么,说到紧张处,看向李寄冷笑,明显是心怀鬼胎,另有打算,想要李寄今天就葬身于此的。 花弥生听不见他们说话,更看不懂唇语,可光头的手下领了命令就揣着什么东西上山去了。 她直觉有诈,想叫李寄,可刚露个脑袋尖儿出来就被小五按了回去,同时帮她砍杀一个准备偷袭她的人。 “叫你好好儿藏着,你干什么呢?” “不是,那边有个人.....” “有人,我知道有人,自己藏好了,不然一会儿可没人有空救你。” 他们厮杀的正激烈,压根儿就没工夫搭理花弥生,花弥生寻思着,这光头既然是李寄的老仇家了,这次又做了万全的准备,肯定是要下死手,可李寄要是有增援,就...... 花弥生脑海里灵光一闪,一下明白了那个光头的用意,李寄亲自下山,那山寨里就是群龙无首,只要把山寨端了,李寄没了增援,耗也能耗死他了。 去追那个人之前,花弥生想了下这么做的后果,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被人弄死,不过也不尽然,她不会武功,可用三脚猫的小把戏自保尚还够用,也未必自己就会死,这是报答李寄救命之恩的绝佳机会,两次救命之恩,能还就先还一次。 她鼓起勇气,没再多想,拔腿就追了过去。 那人疏忽大意,不妨身后有人跟上,爬上山找了个空旷的高处,拿出他一直小心揣着的鸣镝,拉开就要放了。 花弥生看准时机,生扑过去,一下把人压倒,鸣镝从那人手中滚落,花弥生飞起一脚,踹的更远,又眼疾手快的捡起一块儿石头朝那人砸去。 不过女人力气到底不敌一个男人的大,手里的石头还没砸下去,就已经被人生擒了手腕,接着又被狠狠一推,局势立转。 山下,李寄打着打着也察觉到不对劲儿了,死光头便是再稳操胜券也不可能坐的这么舒坦,半点都不担心,肯定是留了后手,他把吕不容从人堆里拽出来,又跟何九合力拼杀出一条血路来让她离开。 吕不容不走,“大当家,要走也是你走,我留下!” “废他娘的什么话?让你走就赶紧走,我一个男人,还要女人替我杀条生路出来?你回山寨看看,死光头肯定背着我耍什么阴招呢,你回去我放心。” 何九听见了,眼神闪了闪,一个不备,后背叫人砍了一刀,倒下了。 吕不容见状,咬咬牙,带走了一部分人,喊杀着回去了。 铁头狠狠心,挥手叫人去拦吕不容,“决不能让他们回去,二当家给我抓活的!”再一转身,就看见李寄疯子似的,已经杀到他面前来了。 他满头满脸的血,那血溅在他脸上,就像是落在雪地里的一抹红,红白分明。那张脸,根本不像是风吹日晒下男人的脸,娇嫩的花儿似的,看不见半分瑕疵,堪比山下欢馆里的招牌,若不是身上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儿,习武养成的壮硕身材,活脱脱就是个小白脸。 第40章 挥之不去 “看了半天了,也该轮到你下来跟我比划比划了。” 他狞笑着,这一笑看的铁头心里发毛,气势上已然输了一大截。 “李寄,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这儿?” 李寄笑道,“你要是怕了,不敢应战,就跪下来叫我声爷爷,没准儿爷爷心情好就能饶你一命。” 铁头禁不住他激,从马背上跳下来应战。 李寄刚刚拼杀了那么久,这会儿脉管里血液奔腾叫嚣,杀红了眼,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杀气,舍得一身剐,铁头堪堪挡住他攻势,竟生出些力不从心的感觉来。 花弥生还在辛辛苦苦与跑出来放鸣镝的人纠缠,那人也是三脚猫功夫,不过比花弥生的三脚猫功夫要精透,其实花弥生早就落败,只不过一直不依不饶,每每那人摆脱她纠缠要去捡鸣镝的时候,她都能及时赶去抱住他小腿,把人放倒。 开始那人并未对她下死手,只想赶快摆脱她,到底还是放鸣镝重要,原想着放了鸣镝之后再杀她的,可她既然这么么不识好歹,那就只好先解决了这个麻烦了......他随手捡起一块儿石头,死死按着花弥生的脑袋,抡圆了胳膊就要往她脑袋上砸。 花弥生拼了命的抠他手背,这会儿求生欲最大,她几日为未修的指甲终于派上用场,狠狠一抠,带去那人手背上一小块儿肉,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她断了一手指甲,也疼的浑身痉挛。 “......啊!你找死!”他耐着疼,深吸口气,给了花弥生一耳刮子。 花弥生被扇的脑袋嗡嗡响,眼前天地翻转,她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喘气儿,跟他纠缠了这么久,早就筋疲力竭,再反抗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比她脸还大的石头蓄满了力气朝她砸过来。 闭眼认命前的最后关头,她好像看见一双靴子远远走过来,千层底,织锦缎面儿,一步步走进了,停在她面前,赶在她脑袋被砸开花之前,举刀把那人扎了个透心凉。 大片的,温热的,甜腥腥的,鲜红的血溅在她脸上,一下把她浇醒了,她瞪大了瞳孔,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曲膝后退,抬头正对上李寄一双审视的眼。 “吓傻了?”这个跟她一样浑身是血的男人蹲在她面前,满是血污的修长五指在她脸上捏了捏,接着掐掐她的肩,拍拍她的背,最后在她胸口一顿,收了回去,“伤着哪儿了?” 花弥生还是一脸惊愕,丢了魂儿似的,张着嘴,可就是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旁小五道,“大当家,这怕是吓傻了,阎王爷把魂儿给勾走了吧。” “勾老子的人?”他手上现成有血,在花弥生眉心一点,落下个红点子,继而用手心在她脑门儿狠狠一拍,同时嘴里喝道,“回魂儿!” 待见她眼中有神,磕磕巴巴的啊了声,李寄才神采飞扬的“呵”了声,“只要老子不同意,阎王爷这魂儿就勾不走。” “死.......死了?”花弥生看一眼那人的尸体,心有余悸似的抱着胳膊往后缩了缩。 李寄一把将她拽起来,“死了,要是不放心,再上去补两刀。” 他推了她一把,花弥生一个趔趄,死死抱住李寄的胳膊,别说过去补刀了,看也不敢再看一眼。 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来的柔软娇弱,她抱上李寄胳膊的那一刻,李寄的心尖儿都跟着颤了颤,这小小一只,个头刚及他胸口,小兔子似的,他甚至忘了动,生怕惊走了兔子。 “......没,没完了?”他清清嗓子,不自在的抽出胳膊,眼睛左看看西瞅瞅,总觉得无处安放。 花弥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往山下望望,厮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了,站在她面前的是李寄跟余下一些受了或轻或重伤势的兄弟,下山时是浩浩荡荡,拼命了老命浴血杀出重围,就只剩这么零星几个了。 “那个人呢?” 后面的小五扬了扬手里的布包,那布包上还滴着血,圆溜溜的,他一扬,甚至还有几滴血飞溅过来,“这儿呢。” 她还痴痴的问了句,“那是什么?” 李寄问她,“你想看?” 小五把布包递过来,花弥生蓦的反应过来了,连连后退,扶着树干呕起来。 布包里装的是铁头的脑袋,死光头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就大意轻敌,又迟迟等不到鸣镝的消息,最后一分神,不防李寄当头一刀,就这么交代在这儿了,他一死,群龙无首,就成了一盘散沙,再逐个击破就容易多了。 花弥生今天见到的杀戮已经够多了,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居然有点儿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最后连怎么回的山寨都不知道。 李寄旧伤添新伤,正被游四海包扎的胳膊被花弥生抱过,触感尤在,他略一晃神,不知道该怎么问,又别扭又磕巴的开口,“那个......” 游四海不等他问完就接茬儿道,“花弥生没事儿,都是些皮外伤,养养就好了,就是受了惊吓,刚喝了药,还没醒呢。” “到底是女人,这么不济,居然吓成这样。”嘀咕完了,琢磨着不对,又板着脸喝道,“我几时说要问她了?多嘴!” 问别人就大大方方的张口了,哪儿会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像个娘儿们似的。 “吕不容呢?叫她收拾死光头剩下的人,还没回来?”他多半是为了掩饰尴尬,话音刚落就把吕不容揪出来念叨。 游四海替他包扎好伤口,叫人进来把刚刚用来清洗伤口的血水倒出去,语重心长的同李寄分析,“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铁头是怎么刚好知道我们什么时辰去下山劫车的?这种事,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发生。” 李寄咬咬牙道,“山上肯定有光头的细作,倒也不难查,知道详细计划的人就我们几个。”他其实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只不过眼前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只是疑虑仍在心头盘旋挥之不去。 第41章 不敢想象 “你是说花弥生?” 李寄说不是,“她不知道,我怀疑的是何九。” 这个答案对游四海来说并不意外,何九确实值得怀疑,可他们跟铁头为敌对多年,仇已经深到了要掘人祖坟的地步,之前并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怎就偏偏这次出了意外呢?倘若真是何九,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况且,何九这次也受了重伤,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他也是出了大力气的人,贸贸然就怀疑他,就怕会寒了山上众位兄弟的心。 “还是等二当家回来跟二当家商量商量再说吧,对了......”游四海指尖敲着桌面道,“这几车东西您打算怎么处置?” 李寄自有门路,官府垄断盐运生意,这块儿香饽饽谁不想来啃一口,只要他们手中有货,还怕不能换成真金白银?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不把山寨里那个细作查出来,李寄心里就跟拧了一团疙瘩似的,总觉得憋屈。 花弥生醒来后已经是傍晚了,外头乱哄哄的,吵得她一直没睡好,半梦半醒间总以为自己还在浴血厮杀的人群中,终是一头冷汗的醒来,她到现在腿脚还是虚软无力的,擦擦汗穿鞋下塌,推开窗,看见天边一簇火红晚霞,恍若重生,深吸口气,心头萦绕着的恐惧总算渐渐消退。 外头呼呼喝喝,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出门,往人多的地方去,一抬头,看见白日里骑在马上威风八面的铁头,这会儿只剩下个脑袋被悬挂在门楼上,是死不瞑目的模样,两只眼睛铜铃似的瞪着,看着甚是骇人。 李寄那一刀砍下去的时候,他非但来不及闪躲,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眨,现下看到的表情,惊恐中的带着不可置信,就是他临死前最后的反应。 花弥生心头好不容易消散的一点儿恐惧,瞬间又被更大的阴霾笼罩,她捂着眼睛退出人群,走远了,才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儿,不过几步远的距离,却好像爬过了千山万水,耗光了她所有力气,站都站不稳。 “没事儿吧?” 面前伸来一只手,她抬起头,是之前见过的阿全。 她实在站不起来了,就把手搭上去,借了把力气,“我......没事。”站起来又抚着胸口干呕,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可胸口积压的恶心感觉却半点儿没下去。 “你还是回去歇着吧。”阿全好心建议,“这个还得挂上几天呢。” 还得挂上几天?先前虽然觉得李寄暴戾恣睢,但没亲眼见过他杀人如麻的样子,还是很难将李寄跟诸如杀人魔头之类的联想起来,但今日亲眼所见,他们这些人,杀人像是割韭菜,一茬儿又一茬儿,似乎拼命在他们眼里可就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 她现在再想想自己之前惹恼李寄的所作所为,终于生出一种太岁头上动土,腥风血雨中捡命活,劫后余生的庆幸来。 不过李寄今日又救了她一命,她险些丢掉一条命刚偿还上的一份恩情,又全做了无用功。 阿全好心,上前搀扶她,“我先送你回去吧,大当家他们现在在查细作的事,暂时还顾不上你。” “细作?”花弥生扶着他的胳膊慢慢往前走,“寨子里有细作?” 阿全不愿再多说,劝她也莫要多问,他来山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大当家发这么大的火,据说尚在床上躺着的三当家都成了怀疑对象,这个时候都是能躲则躲,没人敢上去触霉头。 李寄这次损失惨重,肯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不过她总隐隐觉得,事情好像自打徐娇娇离开之后就变得越来越诡异了,那个人若是真的是来救徐娇娇的,为何要舍近求远的,不直接在账房放火,还要绕一大截路去库房呢? 近日山寨有诸多不顺,先是库房被烧,后又历了一场大战,损失惨重,当务之急除了找出山寨里的那个细作,还要赶紧把这几车“烫手山芋”兜售出去。 查细作的事由游四海负责,吕不容出身镖局,门路多,去联系黑市上有意的买家,李寄一面养伤,一面看着花弥生算账。 何九伤势颇重,李寄也有借此机会削他权的意思,借着让他好生休养的由头,连带着他手下的那些人也叫闲了下来,何九尽管心里多有不满,可他现在受着伤,李寄张口闭口又都是为他好,他也只能按兵不动。 花弥生跟着下山了一趟,人被吓得不轻,算账的时候总走神,手上算盘拨着拨着就停了。 李寄拄着脑袋闭眼假寐,耳边噼里啪啦的声音停了,他睁开眼,见她对着算盘发呆,敲敲桌子叫她回神,“想什么呢?接着算啊!” 她回过神来,看眼李寄,他旧伤添新伤,胳膊挂在脖子上,也不知刚刚是真的在睡觉还是在闭着眼睛想事情,困顿中带着几分迷惘,眉头一皱,还有几分不耐烦。 花弥生算盘一推,把账本拿给他看,“算好了,大当家你看一眼,咱们没有成本,这一趟就能把库房的损耗挣回来。” “没有成本?”李寄扫她一眼,“老子死了那么多兄弟,他们的家人不需要安抚?有的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儿子死了,留下老爹老娘没人赡养,老子不管谁管?这不是成本?” 这句话可把花弥生给惊着了。在她的印象里,土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下山这一趟的所见所闻也印证了这一点,连王法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居然会去赡养死去的兄弟的父母,这么做的土匪,她还真是头一次见。 李寄这句话说出来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咳咳两声,“老子让你念出来,不知道我不识字儿?” 花弥生念给他听,贩盐本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跟何况是在黑市上出售,价钱翻上一番,这么多银子,就是念出来都叫人心悸,若是到时候换成真金白银,得拉多少车回来,花弥生根本不敢想象。 第42章 睚眦必报 李寄对这笔账挺满意,一只手摸摸口袋,摸出一张纸拍在她面前,“照这上面的名字,有多少人就分多少银子出来,分好了,叫小六去给他们的家人送过去。” 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不少人的名字,是游四海的笔迹,她大致扫了一眼,约摸有个四五十,都是这次下山死去的兄弟。 她收好了纸,心情莫名也跟着沉重起来,虽然从李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悲伤难过,可他刚刚把纸拿出来的时候,手分明是颤抖的。 人心都是肉做的,再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终归也是肉体凡胎,李寄是山寨大当家,一寨之主,所有人的主心骨,尽管心中也有不舍愧疚,但却不能如其他人一样,轻易泄露自己的情绪。 花弥生毛笔在纸上点了点,问他,“一人分多少银子合适?” 他背对着花弥生,肩膀似乎耸了下,接着又是恶狠狠的语气,“你是账房我是账房?看着给,不懂就去问游四海,看看一家几口人,一人分个十两二十两,这么点儿小事,自己拿主意。” 周祝双十出头的年纪,自小被端康王收为义子,文武双全,知晓世故,擅察言观色,端康王吩咐的事他样样都能处置妥当,从未有失手的时候,即便在李寄这也是。 两次针锋较量,看似是他大获全胜,可计划周祥的一次借刀杀人却失手了。 这是周祝小半辈子以来第一次在一件事上失手,成败这杆秤上,他向来是成功的一方,偶有几次失败也都心服口服,唯独李寄这次,是他小看了他的本事,这口气实在叫他难以下咽。 嘉山默然伫立一侧,等周祝手里一小把鱼饵喂完才道,“公子没错,只是没想到那铁头如此没用。” 周祝抬抬手,嘉山推着他慢慢往回走,听见几不可闻一声轻叹,“是我们大意轻敌了,等李寄回过神来,这件事,可有的掰扯了。” 嘉山又问,“那柳家贩卖私盐的事要不要跟盐运使衙门知会一声?” 他说不用,“柳家势力不容小觑,义父若能得柳家相助便有如如虎添翼,一会儿飞鸽传书,把乔安镇这几日发生的事禀告给义父知晓,只要揪住了柳家这根小辫子,往后慢慢掌管盐运使衙门还不是易如反掌。” “公子高见,属下这就去。” “对了……”周祝叫住他,“徐老爷托县令找你这事儿你知道吗?” 嘉山摇摇头,“属下不知。” 周祝笑道,“那徐家小姐对你一见倾心,托人打听你呢,你也到年纪成家了,若是想见,可以不用顾忌我。” “属下绝无二心!”嘉山抱拳跪下,一字一句,忠心耿耿,“属下只想侍奉公子左右,不想缠身儿女情长。” 周祝觉得他实在有些大惊小怪,“这不一样,我看那徐小姐也不错,若是喜欢,我去找徐老爷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给你娶个媳妇儿是应当的。” 嘉山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公子......” 他这个侍卫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沉闷,偶尔逗逗,倒也有趣。周祝懂得适可而止,话题止住了,立马又是一副严肃表情,“李寄必须除,现在正是他虚弱的时候,我就不信,他树敌众多,就没一个能对付的了他的。” 言罢又叮嘱嘉山,“切记,煽风点火可以但绝不能亲自出面,更不能让人知道我们的身份。” “可是......李寄已经在查......” “只管让他查,我就不信,他能查出什么来。” 虽然没能杀得了李寄,可在周祝心里,李寄还不够格算他的对手,莽夫之勇,即便身边有个狗头军师又如何? 嘉山送周祝回房,入寝后有侍女服侍,那侍女是个生脸儿,模样俏丽,端着盆水在周祝面前蹲下,捧起他纤瘦且苍白的脚放进盆里,在他脚面淋了水,轻轻按摩。 周祝伸手捏起她下巴,迫她抬起头来,“之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侍女不惧,抬眼看他,“回公子,奴婢今天刚入府,原先伺候您的小莲染了风寒,所以换奴婢来伺候您。” 周祝看着那侍女,忽然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恭恭敬敬答,“奴婢命叫窦凝。” “窦凝......”周祝舌尖滚了一遍她的名字,“是世子殿下的人吧。” 窦凝也笑,摇摇头说不是,“奴婢是公子的人。” “我的人?”周祝自己把腿从盆里搬出来,滑动轮椅来到窗下,“远在盛京的世子殿下,到底还是不放心我啊。” 窦凝走过去帮他擦脚穿袜,站在他身后,眉眼衬着月光,格外明艳,“是王爷让我来照顾公子的,王爷说了,公子没有女人,让窦凝好好照顾公子的生活起居。” 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那就是贴身照顾,既然是贴身照顾,那就是寸步不离,端康王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如若真的不放心他,当初就不会派他来乔安镇。 盛京里,放心不下他,把他当眼中钉肉中刺的也就只有世子李衢了。 周祝低头拨弄手上的佛串,半晌后才道,“既然是王爷让你来照顾我的,一会儿叫管家把旁边的耳房收拾出来,你就住在那儿吧。” 窦凝道谢,服侍周祝安歇下后,关上门离开。 第日清早,窦凝来服侍周祝起床,刚把人扶上轮椅,嘉山来报,说昨夜有三家铺子起了火,大火烧了一晚上,今早才扑灭,那几间铺子现在已经烧成灰了。 周祝闻言,并没有多惊讶,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不慌不忙的洗漱后才道,“以牙还牙,肯定是李寄。” “公子,我们要不要报官?” “报官?你找得到证据吗?又或者,你觉得李寄在乔安镇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会害怕一个小小的县令?只怕那县令早收了银子,跟他穿一条裤子呢。” 嘉山按着腰侧的剑问,“那怎么办?就吃了这口哑巴亏?” “我烧他一间库房,他烧我三家铺子,果然是睚眦必报,一点儿亏都吃不得。” 第43章 流连于此 窦凝面上不动声色,可实际却听的十分认真,周祝转过头来看她,托着脸问她,“你有什么高见?” 她立马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来说不敢,“奴婢愚钝,不懂公子生意上的事,公子恕罪。” “不懂?王府的狗都比外面的机灵,王府出来的人怎么会不懂这个呢?”他是从她脸上看不出半分惊慌失措来,戏做的差了点儿。 窦凝来之前就听说这位爷不好伺候,果然...... 她抬起头,看见这位爷一脸戏谑的瞧着她,微微一笑,“奴婢只是一介丫鬟,除了伺候公子生活起居外,别的事奴婢不敢过问,不过奴婢相信公子,一定能想出来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嘴还挺严,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周祝转头又对嘉山道,“山上不是有咱们的人吗?问清楚李寄何时打算出货,消息放出去,那么大一座金山,我就不信没人动心。” 僧多肉少,他李寄无所准备得情况下能对付的了一个,但双拳难敌四手,他还能对付的了所有人? 细作的事进展并不顺利,游四海查来查去,唯一有嫌疑的人就是三当家何九。 何九是当天第一个赶到救火的人,他说是睡不着出来巡视,恰好看见库房着火。问他在何处巡视,他说卧房周围到东南的几处岗哨。 可他去问过,当日值哨的人并没有见过何九,且先不问他这话是真是假,就算他真的是出门巡视,从看见库房浓烟滚滚,到赶过去,第一个到的人,怎么也不会是他。 可纵然何九身上疑问重重,嫌疑最大,但眼下并没有证据能证明何九跟库房失火有什么联系。 李寄靠在椅背上,憋屈的看看挂在脖子上的手,脾气上来了,怒而惊起,“老子就不信了!小五,去把三当家身边那两个心腹给我带来,带到地牢,严刑拷打,我就不信问不出什么来。” 游四海忙道不妥,“这次三当家也出了不少力,大当家无缘无故抓人审问,实在说不过去。” 言外之意是抓人总得有个理由。 李寄单手掐腰,桌前来回踱步,嘴里愤愤不平的念叨,“三当家出了不少力,可我看他身边的人怎么凡事都往后缩呢?我的山寨里容不下逃兵!” 小五很快会意,近前道,“大当家,您放心,我这就去把逃兵给您抓回来!” 他出门叫了几个人,气势汹汹的去抓人,出了议事堂的大门,迎面又碰上吕不容跟花弥生。 吕不容问干什么去,小五道抓逃兵,侧身把人往里送了两步,转头又带人走了。 花弥生还纳闷,“逃兵?哪儿来的逃兵?” “这你别管。”吕不容把她拉到身边来,“我怕你知道了还得吐,对了,就照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个价钱,一会儿你当着李寄的面儿算。” “为什么非得当着他的面儿算?” 吕不容心里打着小九九,“他这人疑心重,你当着他的面儿算,好让他放心。” 花弥生觉着吕不容的目的没那么简单,不过她没什么好心虚的,就当着李寄的面掰扯清楚了也省事。 “大当家!”吕不容率先一脚迈进去,进去对着李寄就比了个大拇指,“我回来的时候听说周祝家的几间铺子被人烧了,你让人烧的?” 李寄目光落在一旁的花弥生身上,很快又挪开,“有证据说是老子让人烧的?是抓着人了?还是留了我李寄的名字了?” 原来是以牙还牙,花弥生腹诽,果然是一点儿亏都吃不得。 吕不容往他面前放了个小葫芦,“这是我从鬼市上淘来的,说是比那个什么金疮药还好用些。” 其实是专程找人买的,李寄那条胳膊是替她挡刀才受的伤,她心里感激,但嘴上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总觉得腻腻歪歪,反正是用了心,心里有就行了。 李寄也不会说“谢”,心意收下了,冲花弥生抬抬下巴,“你来干什么?” 又看见她脖子上的掐痕,挪开眼,“我寻思着我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人,有伤就去看伤,你这带着一身伤到处跑,不知道的还当我虐待女人呢。” 花弥生摸摸脖子,拉高领子说没事,“我没事,是二当家叫我过来给您算账的。” 吕不容抱臂看向游四海,两人互换个眼神,游四海站起来,“一回来就该到我那儿去看看的。”一手捏着花弥生的下巴抬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伤的不重,回头去我那儿拿点儿药,抹两天就好了。” 李寄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又问吕不容,“找到买家了,出的什么价?” 吕不容说,“比市上的高一成,一家一口吞不下这么多货,得分几次才成。” 耽搁的时间越久,风险就越大,李寄皱着眉思索半晌,转过头叫花弥生算算,“按着高一成的价格,看看算下来是多少。” 花弥生怀里抱着算盘,没有桌子,干脆席地而坐,算盘放在腿上,噼里啪啦的拨算了一阵,报了个数出来。这么多银子,她念出来都觉得烫嘴,也难怪柳家那群人,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也要贩卖私盐,这么多银子,缴一半盐课银,换谁都会觉得肉疼。 她是小家子气,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惊讶的心都快跳停了,但李寄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听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只像是刚刚满意这个价钱似的,还思忖了会儿,最后大概是觉得不亏,一拍桌子说卖。 李寄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说要卖,立马就要见人交易。 鬼市上什么人都有,什么货都卖,只有你不想买的,但你想买的一定有,只要肯花钱,哪怕你要皇帝的裤衩子又或是后宫哪位嫔妃的抱腹,都能给你找到。 花弥生是第一次来鬼市,之前听说书的说过,一直觉得鬼市是个很神秘的地方,听说来的都不是一般人,什么江湖豪客,杀手刺客,甚至京城中的王公贵族也有流连于此的。 第44章 身份 鬼市子时开市,头一次若非有人引荐,是根本找不到入口的。 花弥生跟着李寄下山,李寄倒是没怎么乔装,倒是花弥生,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从阿全那儿借了身衣裳,头发高高束起,女扮男装,成了李寄身边的小厮。 李寄换了平时那身方便舞刀弄枪的劲装行头,穿了件玄青长衫,腰间束个玉佩,收拾的齐头整脸,手里拿把扇子,往那儿一站,若再披一件狐裘就恰好应了那句“锦衣狐裘,颜如渥丹”,芝兰玉树似的人儿,背挺如松,身上寻不见半点匪气。 “这就到了?可叫老子一通好找。” 若是不开口的话,再夸一句满腹经纶恐怕也叫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面前是个只能容纳一人矮身通过的木门,若不是吕不容带路,谁也不会注意到这。 李寄生的人高马大,小五个头稍矮,两人进去的时候未免憋屈,剩下花弥生跟吕不容,都是女人,虽然吕不容常年习武,可骨架玲珑,除了觉得逼仄,通过时倒也轻松。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外面夜深人静,里面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不断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还有见李寄衣着华丽主动上来问询的,可都被李寄虎着一张脸吓退。 因为黑市上倒卖的往往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所以在黑市上做买卖,买卖不问缘由,人人都有个假身份,想买什么,想卖什么,拿货问价,不会有人刨根问底的去问买卖人的底细。 花弥生一方面跟着来算账,另一方面也算是跟着来长见识来了,打眼就有一处招牌,上面写着“御供”,她好奇,走到招牌前,一张四方的小桌子,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抱腹亵裤,有一条裤子上甚至还溅上了污物,这些寻常集市长都要藏着掖着卖的东西,他倒好,光明正大的摆出来,周围还聚集了不少人。 “这真的是淑贵妃穿过的?”花弥生指指那个牡丹抱腹,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 摊主忙着给人找铜板,抽空觑她一眼说是。 “那你怎么证明这是淑贵妃穿过的?” 摊主上下打量她一眼,笑了,“小兄弟,你是第一次来我这儿?” 花弥生被他那双三角眼看的浑身发毛,满不自在道,“......是,是啊,有问题?” “没问题。”摊主朝她招招手,“这满朝上下都知道,淑贵妃独爱牡丹,皇上为了淑贵妃还特意叫人在皇宫建造了一座牡丹园,你说这抱腹是不是淑贵妃的?” 这理由,已经不是强词夺理那么简单了,根本就是胡扯八连! 她忍着笑又问,“淑贵妃是喜欢牡丹不假,这抱腹上是绣着牡丹也不错,可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你还是没有证据能证明这是淑贵妃穿过的啊。” 这句话激怒了摊主,那摊主五尺多点儿的身高,探身一把揪住花弥生的领子,隔着一张桌子,另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借力,踮着脚尖咬牙切齿道,“我看你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砸场子的吧。” 花弥生不怕他,心里更加肯定他这卖的是假货了,“你别激动啊,我就这么一说,是就是呗,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好好说?”摊主咬着牙冷笑,“你自己看,我这客人都被你一句话给赶走了,好好儿的生意被你给搅和黄了,我的损失还没算呢,你叫我怎么跟你好好儿说?” “你想让我赔钱?” “不赔钱就别想走!” 那只拳头眼看就要杵到她脸上来,花弥生伸手去掰他的手,还没掰开呢,眼看着一只胳膊伸过来,揪着那摊主的领子,竟生生将人给提了起来。 “劳驾.......”李寄黑着脸把人从桌子后面提到身前,“问一下张生的店怎么走?” 摊主双脚离地,低头看了眼,瑟瑟发抖,“这位公子,您先把我放下来,放下来有话好好说。” “这会儿想起来好好儿说了?” 这话一说出来,那摊主立马就明白了,原来是跟砸他招牌的小兄弟是一伙儿的,这位公子瞧着一身富贵,又指明要找张生,看来是个大主顾,既然是大主顾,就更得好好儿讹上一笔了。 “这位公子,咱们虽然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买卖,可咱们这买卖也是讲道理的,你的这位小兄弟砸了我的招牌,今儿您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这人想要讹他,可惜选错了人,李寄是能叫人讹钱的人?他近来想钱想的要杀人,撞在他枪口上,那不是上赶着去阎王爷那儿投胎吗? 李寄人高马大,单手拎起一个人不在话下,摊主被他揪着领子拎起来,双脚离地,见这人力气奇大,唯恐自己吃了亏,张嘴就吆喝,“来人啊,没天理啊,搅黄了我的生意还要打人,大家都来看看,都来看看,我小本生意就要遭人这么欺负吗?” 他还讲起道理来了,花弥生“嘿”了声,真恨不能把那一摊子抱腹砸到他脸上去,“你卖假货还有理了?” 鬼市有鬼市的规矩,要都相安无事,那也就相安无事了,可若是有人生事,那就像现在这样—— 吕不容按着腰侧的刀,叫李寄,“来人了。” 方才看着不觉有什么不妥,可摊主这么一吆喝,围观的人不少,但也招来不少黑衣黑刀,装束统一整齐的人来,李寄一行人被团团围在中间,摊主见状不妙,从李寄手中挣脱开,没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花弥生倒是没那么惊讶了,跟着李寄,生死场面都见过了,连传闻中的鬼市她都来了,再遇见什么也就都不觉得稀奇了。 这些人身高相同,装束相同,又都带着面具,分不清谁是谁,更分不清谁是领头人,将他们包围,又不说话,仿佛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一般,提线人不发号施令,他们就无所行动。 李寄最厌烦这些装神弄鬼的,他是来做生意的,没耐心跟这些小鬼耗费时间,下意识去摸刀,没摸到刀,反而摸到腰上挂着的玉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 第45章 习武之人 吕不容在一旁低声提醒,“这些是鬼兵,咱们今天是来做生意的,不能跟他们硬碰硬,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动手。” 李寄低声咒骂一句,“你过来点儿。” 几人各自看看自己,数花弥生站的最远,这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花弥生说的。 双方不动声色对峙片刻,终于有人拨开人群走进来,也是黑衣黑刀,戴着面具,在几人身上巡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李寄身上,“是张生的客人?” “是,找他有生意要做。”李寄倒是气定神闲,折扇打开扇了两下,这阵仗对他压根儿没用。 那人挥一挥手,包围他们的黑衣人尽数散去了,只一眨眼的功夫,如同鬼魅隐形,瞬间没了踪迹。 只剩下那人一个,背身负手,慢吞吞挪动步子,让他们跟上。 张生的名号在鬼市上可谓无人不知,传言说他手眼通天,门路宽广,只要手里有好东西,甭管上头查的有多严,他都能帮你找到买家,同样,想买什么,只要价钱合适,立马就能帮你弄来。 跟其他人的小打小闹不一样,找上张生的客人,都不是一般人,找张生做生意的,也都不是一般生意。 张生的地方并不隐蔽,路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就一间瓦片屋,屋里也没什么装饰,一张长桌,几个蒲团,隔着一道竹帘,这就是会客的地方了。 张生与他们隔着一张竹帘,屋内茶香袅袅,是张生在烹茶。 身后站着方才引他们来的那人,张生烹好了茶,那人便端上来,一人面前放一杯。花弥生捧起茶杯闻了闻,她虽不懂茶,但也闻得出来,这茶跟老爹那种一文钱能买二两的茶叶天差地别,茶是好茶,就是不知道竹帘后烹茶的人是不是好人。 李寄耐不下心来喝茶,这玩意儿入口苦涩,不如酒入口绵醇回味甘甜,他喝不惯这东西,看也不看,目光只盯着竹帘,想要把帘子盯个洞出来,看看帘后的人是什么模样。 “公子怎么不喝茶?” 这声音干爽清脆,不似男人那般声线粗糙,这帘后的张生,居然是个女人! 李寄不管她是不是女人,只管生意能不能做得成,大手一挥,一直端着的公子做派被这一手挥了个一干二净,“我不是来喝茶的,我是来做买卖的。” 帘后张生笑了笑,“来这儿的人都是来做生意的,不过做生意也得先喝茶,公子一路而来辛苦了,且喝杯茶暂缓缓,买卖的事,慢慢说。” 李寄忍住没发作,桌上的茶却不肯动。 张生在帘后挥挥手,端茶送水的人也退下了,买家卖家,再无旁人。 “我知道公子急着出手,不过上头官府查得紧,又赶在风口浪尖,皇上最痛恨倒卖私盐,恐怕要公子多等些时候了。” 竹帘隐约能看透出个人影来,依稀可辨张生身形,是窈窕身姿,再听声音,花弥生估摸着她年纪不大,也就双十出头,最大不过再多五年,这般年纪,能有如此本事帮李寄出手这么多盐,可见手段非同一般。 李寄却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反讥一句,“张生的名号响当当,传言说你无所不能,别人需要多等些时日那是他们没本事,吞不下,怎么你张生也畏畏缩缩,没想到你我之间第一次买卖就难住你了?” 张生不恼不怒,话中仿似还有笑音,“传言终归是传言,张生是个生意人,没有通天本事,更不是无所不能,不过公子的这批货,换旁人,至少需要一月才能做到查无踪,寻无主,价钱也不会更高,于我,却只要三日,公子不会连这三日都等不了吧?” 吕不容跟李寄交换个眼色,她询问过不少买家,敢买的不多,能做到张生这般的更是没有,她也是几番对比打听才找上张生,她说的确实不错。 李寄心中衡量一番,默声算是允了张生说的话。 张生将竹帘拉起半点,“请公子把手伸过来。” 李寄把手递过去,一双习武之人的手,掌心有茧,手指细长,掌心宽厚,张生比了一下,比自己的大上许多。 她在李寄掌心写字,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眼睛瞥向李寄手腕,他手腕正中的地方有一颗红痣,并不起眼,但她还是注意到了,目光在他腕上一顿,落下最后一笔,“公子意下如何?” 李寄晕头转向收回手,“什么意下如何?你在我手上划拉了什么?” 花弥生刚刚瞥见张生在李寄手心写字,难怪,李寄不识字,怎么知道她写的什么。 张生哑然,李寄抓着花弥生的手塞进去,“跟她说。” 张生只好在花弥生手心又写了一遍价码。 来前花弥生算过账,张生给的价钱,比她之前算的少了一个整数,未免李寄又怀疑她别有用心,再拿刀架她脖子,花弥生附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如实相告。 唇风扫在他耳边,滚滚热气氤氲开,李大当家耳朵连着脖子根儿红了一片,从没人贴这么近跟他说过话,他腰后一阵酥麻,装模作样的摸摸耳垂,挪挪尊驾,舌尖在唇上一扫,对她道,“有话直说。” 张生把气氛搞得这么神秘,她以为不能明着说,这才跟他小声嘀咕,他还不乐意了,花弥生坐回自己的位置,挺直腰杆,清清嗓道,“这价码低了些吧,照着如今市上的盐价来算,你给的价码比我们预期的少了一个整数。” 张生道,“即便是我给出的这个价钱,你们也已经是稳赚不赔了,这货的来历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为什么到我这儿来卖?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能来我这儿也说明你们找不到更合适的卖家跟更满意的价钱,我也是担风险的,我不做赔本买卖,如果公子接受不了的话,大可另寻卖主。” 花弥生得帮李寄争取最大化的利益,因此更需寸步不让,“做生意当然是要大家一起发财,你花一成的价钱买我们的,转头再用两成的价格卖出去,两下里一倒就赚了一倍,当然,你门路广,若是分次出手,价钱上还能再提一倍,私盐生意最好做,只要手上有就不用担心出不出去,你也不用说的这么洒脱,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生意人,我不信你不动心。” 第46章 浑然不知 “我确实动心,但你们这批盐实在烫手......” “你肯见我们,还肯出价,又跟我们在这儿浪费了这么长时间,那就说明你不怕烫手,我们也不是漫天要价,这价钱合理,况且,若是这桩生意谈成了,以后我们还有更多的生意谈,生意人最讲究门路,多个朋友多条路,长久生意总比一次合作要好。” 长久生意? 张生倒杯茶饮下,确实有些心动,“敢问公子,这位姑娘说的话,在公子这儿可作数?” 李寄打量着花弥生,谅她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应声允了,“作数。” “好。”帘后人站起来,“那就按照这位姑娘说的价码,三日后,小漕颍码头,亥时,我等着公子。” 这就算是谈成了,方才引他们来的那人不知又从哪儿冒出来,送客到门口。 出了门,又是热热闹闹不夜城,周遭人来来往往,花弥生出门时没注意,袖子挂在门栓上卡了一步,落下一步,李寄回头寻她,于漫漫人群中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两人视线隔空一碰,后者很快低下头,佯装看着摊上玉器。 李寄拽了花弥生一把,几乎是提着她快行几步追上吕不容提醒,“身后有尾巴。” 不止是身后,身前也有,他们应该是被盯上了,这些人看着来者不善,还不能确定是谁的人,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他们势寡,不宜纠缠恋战,还是找个机会脱身比较好。 四个人目标太大,吕不容跟小五,李寄带着花弥生,四人分两队分别从东南两个方向离开。 跟踪他们的人也分作两队,匆匆追上。 花弥生几乎是被李寄提着走,她跟不上,就算是被提着走,跑了这么一路也气喘吁吁,渐渐没了力气,抱着李寄的胳膊央求他停下歇一歇。 李寄恨铁不成钢的回头望她一眼,见她满头大汗,脸颊通红,到底是妥协了,放她停下喘气儿。 “......那些......那些是什么人?”她累得像条狗,可李寄提着她这个大活人奔了一路却跟没事儿人一样,花弥生摆着手扇风,甚至没在他脸上看见一滴汗。 李寄坐在一块儿石头上,不甚在意,“谁知道是哪个仇家,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 “你怎么会有那么多仇家?” “人在江湖,有几个是干净的?谁还能没两个仇家了?再说了,我是土匪,又不是山下假惺惺的大善人,不是跟人交朋友的。” 生生死死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半点也不重要,被人追杀也像家常便饭,他倒坦然,花弥生想,要是换作自己,每天提心吊胆的,吓也吓死了。 老爹常常教导她要与人为善,虽然知道这些花说给李寄,他也未必听得进去,但她还是忍不住,“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交个朋友总比多结个仇人好,你该收收你这臭脾气。” 李寄板起脸来瞪她,“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罢罢罢,跟他讲道理死路一条,她何必死寻死路,随他吧。 “我看见他们往这边来了,追!” 花弥生气儿还没喘匀,远远的就又听见有人追了过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还没从地上站起来,已经被李寄揪着领子提起来。 李寄脚下生风,眨眼功夫,两人已奔出数丈远。 “往后倒!” “什么?” 身后呼呼喝喝的追杀声被风裹挟着灌进耳朵里,李寄说的什么她没听清,还没来得及再问一遍,李寄一掌推在她胸口,她向后倒,恰好面前一把刀砍过来,她向后快要倒地的时候,又被他拦腰一抱,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待到站稳,面前已经多了一群持刀相向的人。 李寄身上没带兵刃,只有一把破扇子,扇子刚刚也在挡刀的时候被劈成了两半儿,现在手无寸铁,并不占优势。 “现在怎么办?” 自从遇上李寄,她就没一天眼前是清净的,这些日子以来见过的死人都快赶上她这辈子见过的活人多了。 李寄转头看她一眼,“害怕?” “害怕。” 他扬唇笑了下,“怕也没用,老子今儿要是死在这儿了,你就得给我陪葬。” 她欲哭无泪,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李寄身上,“大当家你英勇无双,武功盖世,一定能带我们逃出生天的,加油!” 这马屁拍的李寄很是受用,对方数十人,全部挥刀冲了上去,李寄躲开照着门面来的一刀,抬腿踹飞一个,又侧身闪开前方一剑,抓住一人手臂,肘攻对方颈后,夺得一把防身剑,有了兵刃,便如同如虎添翼,他功夫好,有了武器,这几个小喽啰就都不放在眼里了。 花弥生躲在石后,一阵打斗声结束,她小心翼翼探个小脑袋出来,见除了李寄,方才杀气腾腾,威风凛凛的那数十人,如今个个儿都倒在血泊里。 李寄揭开这几人脸上的蒙面,都是生脸儿,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能够辨认身份的物件儿,并不能确认是哪路仇家。 “都......都死了?” “死了。”李寄在死人身上擦干净剑上的血,收剑入鞘,“他们不可能只派这点儿人来杀我,不能留在这儿,赶紧走。” 她没有勇气再多看那些死人一眼,近些天见过的杀戮太多,她总觉得身上不干净,眼不见为净,今天若是能活着脱线,回去一定得供个佛龛帮这些人超度超度,免得他们连自己一起记恨上了。 这次李寄没再提着花弥生跑,花弥生追他追的辛苦,可慢慢的发现李寄的脚步也慢下来了,她以为李寄是良心发现故意慢着步子等她,可低头看见地上稀稀拉拉一串血迹,尽头在李寄脚下,她又这折返几步回去看,这血迹就是他们一路来时的方向。 “李寄!”她心头骤然一跳,快跑几步追上他,“你受伤了?” “什么?”他脸色苍白,对自己受伤的事浑然不知。 “你受伤了!”花弥生拽着他停下,在他身上找伤口,“你有没有觉得哪儿疼?” 第47章 拆下来 李寄摇摇头,“不疼。”他到现在都还没觉得疼,就是觉得头晕,眼前景物光怪陆离的扭曲在一起,身上力气也在一点点消失。 “你受伤了,就不觉得疼吗?”花弥生手上不敢用力,怕无意碰到他伤口,手摸到他小腹的时候,一片黏腻,她抬起手,又闻到一股血腥味儿,是血。 “找到伤口了。” 找是找到了,可她不是大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李寄刚刚一直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一面在想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一面又要提防着别有人忽然窜出来给他一刀,是以根本没注意自己受伤的事。现在花弥生找到伤口了,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受伤了,这才觉出痛来。 “他娘的!”他低声咒骂,就地坐下,背靠在树上,放慢了呼吸,“知道怎么弄吗?” 花弥生满手血,摇摇头,“......要不还是找大夫吧,你流了很多血,一路上都是你的血。” 李寄捂着伤口,声音不大,但仍旧恶狠狠的,“这荒山野岭的,上哪儿找大夫?” “那怎么办?” 她一时没了主意,心头闪过不少主意,若是放任不管,不到天亮,他一定会血流而亡,那自己就可以离开了,不用留在山上做账房,不用提心吊胆的担心什么时候会丧命。 可若是放任不管,追杀李寄的人追上来,把她当做李寄的同伙,也给自己一刀怎么办?况且,他救过自己三次,不管他,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花弥生有时候挺恨自己这点儿良心的,刚刚李寄还救过她,她实在是做不到恩将仇报,尽管李寄并不是什么好人,但恩就是恩,她没法儿扔下他等死。 “现在怎么办?要是止不住血的话,你会死的。” 李寄瞥她一眼,“你不希望我死吗?我死了你就自由了,不用再跟土匪为伍,不是正合了你的意?” 她咬咬牙,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开始动摇,“你再说我可能真的会扔下你一个人跑,赶紧告诉我怎么办,你不会真的就甘心死在这儿吧?” “脱衣服。” “什么?” 李寄抬抬下巴,“把你衣服脱了。” 花弥生双手护胸,瞬间弹出三尺远,两只眼睛警惕的瞪着他,“你都快死了,不想着怎么保命,你......你想什么呢?” “你以为老子想什么呢?我让你脱衣服给我止血!” “......怎么止血?”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她脸上赫然一红,慢慢把手放开,一想也是,他都这样了,即便真的想对她不轨,也是有心无力。 李寄没多少力气了,找到几处穴位,先帮自己止血,手撑着地往上坐了坐,指挥她,“把衣服撕开,帮我包扎伤口,越紧越好。” 她脱了外面的罩衫,撕成一条一条的,一件罩衫约摸能撕成四五条,她撕好了放在一边,又伸手去解李寄的衣裳,衣服褪到腰间,他小腹狰狞伤口跃入眼前,伤口有一掌长,很深,血汩汩的往外冒,甚是骇人。 要包扎伤口得在他小腹上缠一圈,布条从后绕到前面的时候,因为不方便再绕到身后,她就不得不贴在他胸口,绕到前面来,猛一使劲儿,李寄闷哼一声,身子随着她动作向前,两人都没防备,花弥生的脸紧紧贴在他胸口。 耳边心跳骤然加快,花弥生很快闪开了,两头一拧,在他小腹打了个结实的结,还欲盖弥彰的问了他一句,“这样够不够紧?” 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李寄原本苍白的脸上,居然飘上两抹红色。 今晚月明星稀,从没见过这么亮的月亮地,饶是她想装作视若无睹,也做不到。 李寄转过头不去看她,“看看还流血吗?” 她在他身侧坐下来,“血好像止住了,接下来怎么做?” “看着,等血浸透布条之后再换下一条。” 漫漫长夜,她抱膝坐了一会儿,转头见李寄没了动静,怕他睡过去就醒不来,往他那边挪了挪,手戳戳他肩膀,“李寄?你困了吗?你可不能睡,你醒醒,这样很容易睡过去的。” 身旁人静悄悄的,还是没有半点动静,甚至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花弥生怕他真的死了,伸手过去探他鼻息,“李寄!你醒醒!” “吵什么吵?”李寄抓住鼻下颤巍巍的手,不耐烦的把手甩开。 “你没睡着啊?那我叫你怎么不答应?” “不想搭理你。” 花弥生撇撇嘴,“你可千万不能睡,万一睡过去了,那就是真的长眠了。” 李寄转头看她,“你是巴不得我死呢?” 花弥生斥他好心没好报,“我要是巴不得你死,刚刚就跑了,还管你死活?” 李寄这会儿没力气跟她计较,静静的靠在树上,眼睫半垂,安安静静的模样,倒真是像极了温文儒雅的俊朗公子哥儿,不过也就看脸像,目光顺势往下,可以看见他身上纵横交错大小不一数十道伤口。 花弥生目光停在他新伤上再也移不开,待见血染红了布条,又去拆开换新的,方才的动作再重复一遍,两人都心照不宣的要么别开眼神,要么转过脸。 他伤的很重,即便之前已经点穴止血,可毕竟不是长久之法,血染红布条,很快,花弥生那一件罩衫就变成了一堆染血的布条,再脱可就只剩下里面的小衣了,总不能叫她光着身子吧?她对着李寄的伤口束手无措,心里纠结着这土匪究竟值不值得自己那么做。 说值得,他杀人不眨眼,自己在他手下做账房,说不准他哪天一个不高兴,自己这条小命就断送了。 可要说不值得,他又屡次对自己出手相救,刚刚也是他,若不是他推了她一把,那把刀可能就把她的脑袋削下来了。 她在心里天人交战,最终那点小小的恶败下阵来,她咬咬牙,叫李寄闭上眼睛。 李寄吃力的抬抬眼皮,“不闭。” 都伤成这样了,嘴还这么硬。花弥生只好亲自上手,把他的脸扭过去,而后背对着他,脱了上身的衣裳,把束胸一圈圈拆下来。 第48章 置之度外 李寄最不会听人话,长这么大还没人敢使唤过他,她越是不让他看,他还就越想看看她究竟在做什么,他又扭着脖子把脸转回来,结果转脸就撞进一片春光旎旎中去。 束胸缠的紧,她一圈一圈的拆,时不时需要侧身,等拆完了,穿起衣服,转身见李寄正盯着她看,吓了一跳。 “你看什么看?我不是让你不要看吗?你......”她又羞又恼,面红耳赤,羞愤难堪下,想也没多想,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李寄愣了愣,抿唇,舌尖扫一遍干燥的嘴唇,恶狠狠的,“看又如何,反正也什么都看不见。” “你还想看见什么?”刚刚那一巴掌打的她手疼,她这会儿简直很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看的?”李寄嗤了一鼻子,鼻音里带着浓浓的不屑。 但他这表面的云淡风轻下却暗流涌动,他呼吸窒了下,心跳克制不住的陡然急跳,这臭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动手打自己,可他居然出奇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 束胸带子静静躺在地上,花弥生纵使再是羞愤难当,一条人命在面前,还是得管。 带子从身后系到身前,她使劲儿狠狠一勒,李寄闷哼一声,咬着牙,“反了你了,找死?” “谁先死还不一定呢!”她在他身前打了个结,手上下了狠劲儿,这下李寄忍着没叫出声,瞪了她一眼,“我死了你觉得你活的了吗?想要我死之前你最好先考虑清楚,看看自己有几成把握能活着离开,你跟我在一起,那些追杀我的人一旦追上来,手起刀落,对你绝做不到手下留情。” 花弥生开始后悔自己刚刚做出这么大“牺牲”把束胸拆下来给他包扎伤口了,他是连死都要拉个垫背一起死的人,看来不管自己做什么是都落不到什么好了。 李寄看见她脸上表情一点点沉下去,问她,“是不是后悔救我了?” 花弥生抱膝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也不知眼睛在看哪里,丢了魂儿似的没甚反应。 李寄曲腿踢她,“问你话呢,聋了?” 她还是沉默。 “多大点儿事,不就看了眼,那你刚刚还把老子都看光了呢,我可说什么了?”他身上凉凉的,手臂在胸口搓了搓,又道,“这天乌漆嘛黑的,我除了个背可什么都没看见。” 女人就是矫情,该看见的没看见,不过看见了无关紧要的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所谓贞洁,应该是身体和心都忠于一人,自己又没把她怎么着,她又没有心上人,还是好好儿的一个大姑娘,被看上一眼有这么难受吗? 夜晚静悄悄的,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李寄叫了她半天,等不到她回答,索性也沉默下来,四野寂静,李寄合上眼睛,小憩养神,却这时,又机敏的听见几道分散的脚步声。 李寄常年习武,五感比常人要灵敏许多,花弥生还一点儿动静未差觉,就被他踹起来,“有人来了。” 她几乎是蹦起来,四下看了看,什么都没发现,“哪儿有人?”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伤在小腹,稍一挺直身子便扯的伤口撕裂般的疼。 花弥生弯腰钻进他怀里,架着他的胳膊挂在自己脖子上,艰难的迈出一步,“我们现在去哪儿?” 身下人娇小玲珑,小小一只,拐杖似的,李寄借她几分力气,指指前面,“往哪儿去,看看有没有山洞之类能藏身的地方。” 这片林子茂密,那些人应该没那么快就找到他们。 晚上寻人确实是难上加难,方才派出去的人没一个活着的,柳潞麟是一路顺着血迹找过来的,血迹正好消失在林子附近,他肯定李寄一定是受伤了,一个受了伤的人,能跑多远? “都给我找仔细了,一片草地都不要放过,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到!” 上次万幸捡回一条小命,可他并不甘心吃下这口哑巴亏,他知道,李寄若是想要把手上盐卖出去,肯定不能拉到明市上兜售,思来想去,也就鬼市这一条路了,他派人在这里等了他数日,没想到今天终于叫他给碰上了,可李寄狡猾,居然这样都叫他给跑了。 “公子,没有血迹了,您说这人会不会已经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这些人搜查的仔细,但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要扒开来看看。李寄跟花弥生一个受伤,一个女人,走不了多远,前面寻到一处土坡,坡下有个凹进去的小洞,能容纳一人,两人也勉强能够塞下,不过会有些拥挤,李寄没犹豫,叫花弥生扶他下去。 花弥生怀疑他的判断,“你确定多在这儿不会被人发现?” 李寄摇摇头说不确定,“若是他们搜查的仔细,咱们死在这儿连坑都不用挖,填两把土就是一座坟。” 他说话,花弥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相信,分明是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他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要不就是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要不就是有把握他们一定找不到这儿。 花弥生扶他进去,旁边捡了几把树枝挡在两人身前,地方狭小,她跟李寄不得不侧身挤在一起,两人都侧身就是面对面的姿势,李寄只要稍一低头,下巴就能碰到她鼻尖。 “他们来了吗?”花弥生窝在他胸口,耳边除了心跳,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李寄这么着难受,外头的风吹不进来,他热的浑身发燥,往后倚倚身子,嗓音沙哑,“你离我远点儿。” “总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我怎么离你远点儿?你不是要我出去送死吧?” 上面可都是要命的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花弥生才不听他的,未免动静太大被人发现,还把他扶在她肩上准备把她推开的手握住,“别乱动,你别忘了,你还受着伤呢,咱们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死了,没人帮你,你也活不了。” 第49章 寻常药材 她浑然不知李寄现在的感受,李寄是真难受,人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火是心火,放火的人就在身边,偏偏还离的他这么近,简直是作孽。 “你......” “嘘!闭嘴!” 花弥生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了,正要开口提醒,李寄一把捂住她的嘴,“人来了。” 她身子尽量后倾,想离他远点儿,要命的人搜查到他们上头,几个人在他们头顶的土坡上走来走去,头顶土块儿簌簌掉下来,花弥生被一块儿拳头大的土块儿砸中脑袋,咬着牙没吭声,就是脑袋嗡嗡响,被砸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李寄悄悄伸手把她拥进怀里,另一只手高举着,挡在她头顶。 花弥生脸贴在李寄胸口,听见上面的人道,“公子,没找到。” “没找到?我就不信他人会飞天遁地不成?找不到?都仔细找了吗?连个将死之人都找不到,我要你们这群废物分干什么?” 这声音有些熟悉,她张张嘴,小声在李寄耳边问,“你觉不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李寄把她的脸按在胸口,让她闭嘴,蹙眉又听上面道,“公子,他们一行四人,没准儿是被其他两人救走了呢?奴才以为,现在大可不必急着杀他,不妨等到他们交易的时候再动手不迟。” “你是让我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我等不了那么久,我今天就要他的命!” 这声音是挺熟悉,李寄也听出来了,是柳家那个小兔崽子柳潞麟,上次没杀了他,没想到小兔崽子来寻仇了。 上面的人还在劝,但柳潞麟不听劝告,他长这么大从未被人那样羞辱过,李寄没杀了他就是为自己埋下了祸根,这小子睚眦必报,不过行事太过鲁莽,难成大器。 上面的人找他们不到,在柳潞麟面前跪成一排,柳潞麟挨个儿踹过去,掐腰朝远处眺望,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叨,“李寄,你还真是命大。” 花弥生心在胸口怦怦狂跳,那柳潞麟就站在他们脑袋顶上,她连呼吸都放缓了,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叫上面的人觉察出来。 上次李寄还让自己拿剑杀他来着,虽说到了也没动手,但他这么记仇,杀了李寄,下一个肯定就是她了。 等了好一会儿,柳潞麟还是不肯走,花弥生蹲的腿麻,李寄伤口也重新裂开,额上渗出了一层汗,原本被他抱着的花弥生肩上担子重了起来,伸手覆在他额上一探温度,烫的吓人。 “李寄。”她用袖子帮他擦擦汗,苦于上面的人不走,又没有东西能帮他打理伤口,怕再拖下去李寄小命堪忧,自己也急出了一脑门子汗。 “公子......”上面的人在催了。 不一会儿,又有人来报,“公子,家里来信,老爷请您马上回去。” 柳潞麟取过书信,身旁人举着火折子为他照亮,确实是家里的书信,没写所为何事,但既然是急召,肯定是大事发生,他咬咬牙,再不甘心,也只能先撤回去,“备马!” 脚步声,马蹄声愈来愈远,直到远的听不见了,花弥生才松口气,腾出足够的位置让李寄躺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们得马上出去找大夫。” 李寄意识尚存,撑着一口气问她,“人都走了?” “走了。” 他抬起手,“扶我起来。” 花弥生扶他起来,“我们去哪儿?” “老子这条命就交给你了,若是我们能活着回去,从今往后,老子保你金银珠宝,取之不尽。” 路都走不稳了,还许诺她金银珠宝,等真能活着回去再说吧。花弥生吃力的扶着他往外走,这一晚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天色慢慢亮起来,脚下的路也能看得清了,前方升起炊烟,花弥生兴奋的拍拍他,“有人生火,李寄,你醒醒,有人生火,前面有人。” 他声音已经低的快听不见,花弥生用手去探他鼻息,还活着,看方向应该不远,只要有人家就有救,刚刚那么险都挺过来了,这会儿也一定没事的。 李寄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一直在叫他的名字,还是个女人,背光站着,看不清脸,朝他伸开手,叫他回来。 他觉得亲切,把手伸过去,可那女人看着就在他面前,但他伸出手却够不到她,又忽然觉得疼,低头一看,肚子上破了个拳头大的血窟窿,那女人就站在他面前,让他跟她走,说要带他回家。 他身子愈发轻盈,就要腾空而起的时候,小腹猛然一疼,他整个人又沉沉的坠了下去,继而大汗淋漓的醒来。 花弥生坐在他床前拄着脑袋打瞌睡,李寄忽然诈尸似的坐起来,她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仰,差点儿没睡在地上。 李寄大口喘着气,她过去摸摸他额头,松口气,“太好了,烧退了,可算是没事了。” 李寄猛地一下坐起来,将缝合好的伤口忽然抻展,疼的他直皱眉,四下一打量,破破烂烂一间房,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之外别无他物。 “刚给你缝好了伤口,别乱动。”花弥生往他身后垫了个枕头,出去拧了块儿帕子递给他,“自己擦擦吧。” 他擦擦额上的汗,问她,“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山上打猎的猎户需要夜宿时在山里临时搭建的住处,咱们就是运气好赶上了,再晚来一会儿,人家就要走了。” “山上的猎户?” “对啊。”花弥生扬声对外喊了一嗓子,“猎户大哥,他醒了。” 门外进来个汉子,一身猎户装扮,唇边蓄了一圈儿胡子,脸盘黑黢黢的,看着挺憨厚老实一人,进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碗药。 “你醒了。”汉子把药递过去,“赶紧把药喝了,这样伤口好的快一点儿。” 李寄经常受伤,外加头有顽疾,游四海常年弄些乱七八糟的药材给他喝,虽说不识字儿,可闻闻味儿,这药材还是认得不少的,久病成医,喝之前他闻了闻,都是些寻常药材。 第50章 牙根痒痒 猎户等他服下药,又道,“对了,一会儿你那伤口还得换一次药,等吃过晌午饭,再喝一次就差不多了,我不是大夫,只能做到这样了,你们回去之后还是去医馆找大夫看看比较好。” 花弥生“哎”一声应下了,“那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猎户憨憨笑道,“我去做饭,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就把药材捣碎,越碎越好,一会儿好给他敷伤口。” “好,放心吧。”她把猎户送出去,回来时手里拿着药杵和罐子,放在桌子上,一下一下,认真且用力的捣碎药材。 李寄恢复了些力气,低头看看自己伤口,原先花弥生用来帮他包扎的“束胸布”不见了,换成了棉纱,他用手摸上去,转头问她,“之前给我包扎的布呢?” “都是血,扔了。”她头也不回的答,耳根却悄悄红起来。 李寄才不信她,“少糊弄我,哪儿去了?” 花弥生转头,一字一句认真道,“真的扔了,洗也洗不干净,要也没用就扔了。” “谁叫你扔的?” “我自己的东西,想扔就扔,你管天管地还能管着我扔东西?” 李寄动了气,坐直身子瞪她,“你浑身上下,穿的戴的,哪件不是老子的钱买的?我没让你扔你敢扔?” “不扔,你要它干什么?”花弥生不畏不惧的回瞪他,眼里闪着光,泪莹莹的,也不知是羞愤难当气的,还是委屈难受憋得,眉毛扭作一团,可怜见的。 李寄虽然是个粗人,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心里总归还是有柔软的那一片,花弥生摆出这幅表情来,怎么说呢,就如同往他胸口插了一根针,她一皱眉,那针便往里刺进一分,针尖儿刺入皮肉,不致命,却折磨人。 “罢了,不要了,你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花弥生声音嗡嗡的,“憋不回去了。” 花弥生不是个爱哭的人,用花秀才的话说,三棍子打不出一滴眼泪的主儿,那时候因为她不哭,还当这孩子有病,专门找大夫帮她看过。 可刚刚也不知道就哪儿来的委屈,铺天盖地的涌上来,竟生生把她的眼泪给逼了出来,也不是难过,就是委屈。 她受花秀才教诲,从小熟读四书五经,看过的书没有九百也有一千,《女德》《女戒》之类的也看过,知道女人清白最重要,若是按照前朝惯例,女子被人看去了赤足都是要以身相许的,虽然本朝废除了旧例,可女子被人看去了身子,终究是不光彩的事,她要么嫁给看了她身子的那个人,要么就一辈子不许人家,但即便终身不嫁,这样的事若是传出去,她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了。 其实她博闻强记,身为一个读书人,本不该有这种迂腐想法,但她自己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尽管事出有因,属实是无奈之举,但回想起来,还是收不住情绪。 李寄看她掉眼泪,像挨了一记闷拳,说不上来的难受,依然虎着脸,可声音却温和许多,“老子都说了不要了,还哭,别哭了。” 她擦擦眼泪,还打起了嗝儿,“我说了憋不回去,你......你就算是土匪也得讲讲理吧!” “过来。”他不知道怎么哄女人,但心里蹦出这个念头来了,就总觉得要做些什么。 花弥生一下一下耸着肩膀,摇摇头,“不过去。” 他活了一二十年,第一次哄女人,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话,还不领情,那点儿温柔被人无视,脸色猛然一沉,“叫你过来,非得等我动手?” “你干什么?” “真让我下去抓你?” 这人铁打的筋骨,铜铸的皮肉,分明清晨还半死不活,一碗药却又立马生龙活虎,花弥生一点儿也不怀疑自己要是再不过去,他真能下来掐死她。 她慢慢挪动步子过去,近前了,李寄一只手伸过去,她闭着眼闪了下,那只手却轻轻落在她脸上,顺便带去一两滴泪,把她脸给擦干了。 擦泪的人感觉诡异,指尖触到她脸颊的时候,心也跟着倏然一跳,她长长的两扇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脸上细小绒毛清晰可见,跟平日她一贯做出来的谄媚模样不同,这样的她好像才是真实的。 花弥生身上汗毛倒竖,要非说是什么感觉,那就是惊悚。 李寄没动手掐她脖子,居然还帮她擦眼泪? 她怎么都感觉不真实,与其让她认同李寄是在帮她擦眼泪,不如说他想掐她脖子,但伤势未愈,没有多少力气,没有拿捏好位置,所在才在她脸上拂了一遍更能叫人接受。 “倒是第一次见你哭,之前要杀你的时候都不见你掉泪,为什么哭?” “不为什么。”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头弼弼直跳。 李寄搓着指尖,“不为什么是为什么哭?”忽然又像想到什么似的问她,“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我看了你?” 猎户煮好了饭来叫花弥生,恰好打破这诡异气氛。 花弥生擦擦眼泪,放下药杵。李寄靠在床头嗤笑,“我也饿。” 猎户倒是殷勤,“你现在还不方便下地走路,我把你那份儿端过来。” 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猎户也不清楚,花弥生找上他的时候说两人是兄妹,兄妹?他怎么看怎么不像,连一家人都不像,这女人看着担心,但是又好像没有那么担心,总之奇奇怪怪,叫人捉摸不透。 李寄耍起了大当家的架子,眼睛看着花弥生,似笑非笑,“我这胳膊沉的很,抬不起来。” 花弥生想他这么说,心里一定没憋着什么好主意,大概其吃饭还需要人喂,果不其然,他后半句就冒出来一句“恐怕端不起来饭碗。” 那猎户不方便掺和他们的事,出去端了两碗饭进来,又一言不发的出去,出去时还仔细替他们关上了门。 “看看做的什么饭?”李寄抻长了脖子去看,好一张干干净净俊俏的小白脸儿,真叫人恨得牙根儿痒痒。 第51章 靠谱 两碗素面,她先吃了两口垫垫肚子,又端起另一碗,筷子卷啊卷,面条卷成了面疙瘩,让他张嘴。 “烫不烫?” “烫不死你。” 李寄张嘴,一口瓷白整齐的牙齿,面条咽下去品了品,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吃完再张着嘴要,倒是不挑食,也不嫌弃这野菜煮出来的面条难吃,张开血盆大口,几口就吞下一碗面。 他饭量大,昨晚又是同人拼杀,又是流血受伤的,损耗了不少元气,一碗面肯定不够吃,尽管味道不怎么样,但人饿极了,哪儿矫情顾得上那些。 花弥生一早肚子就饿得咕咕叫,饭前猎户给了她两个糙面饼子,那饼子比野菜面条更难入口,咽下去的时候剌的嗓子疼,不过却很能饱腹,她这会儿并不是很饿,看见李寄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面前那碗面,她把面碗往他面前一推,“大当家体壮如牛,这点小伤对大当家来说应该与挠痒痒无异,不至于连个碗都断不起来叫人笑话吧。” 激将法,虽说有风险,但绝对是最有用的,尤其是对李寄这种死要面子的人来说。 李寄果然被激,人生头一次装矫情,自己都酸的倒牙,“面还不错。”他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一会儿上了药我们就走。” “这么着急?不是还有两天才交易的吗?不再养两天?你的伤能行吗?” 花弥生主要是怕他不等回到山寨,伤口就又崩开,半路上血流不止,等她拖回去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在这儿等死?”碗里面汤他都喝干净,袖子擦擦嘴,掀开被子试着下地。 他身体底子好,一般人,要是流了那么多血,怎么着也得养上十天半个月才过得来,他不一样,两碗素面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还不用人扶,下地走两步,除了抻的伤口有些疼之外,也不觉得有什么。 “老子又不是女人,受点儿伤又不是缺胳膊少腿,有什么不能走的?不是要上药吗?先上药吧。” 吕不容跟小五都有功夫傍身,被人追杀,彼此之间也都有个照应,况且,那些人原本就不是冲着他们去的,发现跟错了人之后就没再派人续上。李寄树敌众多,追杀他们的人是什么身份,吕不容一时也没有头绪,回到山寨之后就增派人手去找李寄,派出去的人找了一夜半天,最后在自己山脚下找到了架着李寄,正一步一步艰难往山上走的花弥生。 一小队下来找人的小喽啰们吓破了胆,七手八脚的抬着李寄,拿出生平最快的速度,撒丫子就往回跑。 辛辛苦苦当拐棍儿的花弥生像个透明人似的,居然没一个人说留下搭把手扶她一下。她两条腿打软,一身一脸的汗坐在地上休息,后背黏腻腻的,她反手一摸,是血,准确来说,应该是李寄的血。 她早说他伤成这样不能急着赶路,可他不听,上了药就非得拽着她离开,结果没走多远伤口裂开了,这人压根儿就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就他这样,能活到现在,不是有老天庇佑,那就是阎王爷也嫌弃他。 李寄浑身是的血的被人抬回山寨,游四海匆匆赶来,见他这样,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吕不容跟几个心腹在边儿上急的团团转,“伤的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一个劲儿叹气是什么意思?” “刀口再深一点儿可就真的要了老命了。”游四海把他伤口上随意缝合起来的两条线拆了,缝合的线一拆开,皮肉便向两边翻,看得人头皮发麻,“还好,血止住的及时,对了,还有一个人呢?” 他不说,还真的没人能想起来,吕不容转身问,“花弥生呢?她没跟大当家的一起回来?” 有人弱弱答了句,“回来了,不过那会儿都去顾大当家了,没人注意她,应该还没上来。” “胡闹!”吕不容掐着腰审视一圈面前围着的人,“还不去把人带上来?要你们有什么用?” 吕不容心里还纳闷儿,李寄受伤了,按说这姑娘完全可以把李寄扔下然后跑路的,她跟他们不是一路人,留在山上不是她的归宿,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理应好好儿把握,能跑多远跑多远,怎么都不应该再往狼窝里钻。 可没想到她居然没把李寄半路撂下,还把人给带回来了,还真挺靠谱的。 众人又回去寻花弥生,花弥生歇够了,心里又开始动摇,李寄的恩她算是还了,自己辛辛苦苦把他送回来,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至少帮他保住了性命,他身上的伤口还是她缝合的呢,那她就算是现在跑了,应该也不会良心不安,反正现在也没人注意她,这个时候离开,找到老爹,然后走得远远的,这个结果不就是她想要的? 花弥生在心里小小的衡量了一下的这么做的后果,风险总是有的,但不亲自试一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呢?李寄一手遮天也就是在乔安镇这一片只手遮天,天下这么大,还能都归他管不成? 逃走的年头一旦破土而生,不消片刻就壮大的根深蒂固,她歇够了,捶捶酸疼的两条腿,抻展胳膊活动筋骨,如果就这么一路跑下山的话,其实也不是很难,自己当初还帮过徐娇娇呢,请她帮自己离开这儿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深吸两口气,花弥生迈开腿头也不回的就往山下跑,想想离开山寨之后的日子就觉得充满希望,再也不用跟李寄有什么交集,再也不用见到那么多杀戮,再也不用担心被人追杀,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以前总觉得生活太过平淡枯燥,但跟她这段时间的遭遇来比,那种平淡枯燥的日子才真的是人过的。 她撒丫子跑的头也不回,身后人追也追的满头大汗,跑到一处下坡的时候,花弥生脚崴了下,跑不动了,只好先停下来,可就停了这么忙一会儿,下山来寻她的人就找上门来,一个个儿的喘着气站在她面前,话都说不利索,“.....刚刚......刚刚见你不是在这儿啊,怎么......跑这儿来了,害我们好找。” 第52章 怀疑 花弥生愕然看着面前几个气喘吁吁的魁梧大汉,像是被人猛地一掌击中了天灵盖,三魂七魄全都被震飞了出去,什么反应都没了。 “走啊,回去吧,二当家教我们来接你。” “现在?”她左右看看,不死心。 那几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奇怪,“你看什么呢?走啊!” “......没,没看什么。”花弥生瞬间像霜打的茄子,“走吧。” 她刚刚就不该犹豫,谁知道吕不容动作这么快,山上“腾腾腾”跑下来四五个人,前后左右的把她围在中间,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一去不复返。 逃跑计划落空,花弥生只得堆着一脸笑重新回去,见着吕不容,问了嘴李寄的情况,从吕不容嘴里得知这祸害福大命大,性命无忧,只是伤的较重,需要时间护恢复罢了。 “我是真的没想到,最后救了李寄的人居然是你。” 花弥生讪讪笑着应和,心道,别说你没想打,我自己都没想到。 “你知不知道是派人追杀我们的人是谁?”李寄的话题两句匆匆略过,吕不容亲自给她斟茶压惊,“或者大当家有没有跟你说过是谁?” 她猛灌两口茶,舌尖在干燥起皮的唇上一掠道,“是柳潞麟,我听见有人叫公子,那公子的声音跟柳潞麟的很像。” “柳潞麟?”吕不容捻眉沉思,“他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 这个她就不知道了,花弥生打断她,“二当家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她一身一脸的汗,还有土灰,脏的都快看不出人样儿来了,实在受不了了,得回去洗洗,还有,昨晚上把“束胸”给了李寄包扎伤口,现在浑身膈应,实在不好就这一身来回走动。 吕不容转身回去拿了自己两身衣裳给她,“没穿过的,你回去洗个澡休息休息,等大当家醒了,我再让人去叫你。” 李寄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周围静悄悄的,他勾着脖子低头看了看,腰腹上缠了一圈棉纱,他光着上半身,身下只穿着一条中裤,他口渴的要命,撑着胳膊坐起来,疼的直皱眉。 “娘的......”也不知游四海究竟给他用了什么药,比早上刚醒来那会儿伤口还要疼的厉害,“人呢?小五!” 小五一直在外面守着,游四海说怎么也得明天早上才能醒的过来,他刚拄着脑袋眯了会儿,听见里面叫他,忙不迭开门滚了进去,拍拍袖子站起来,点了盏灯,凑过去问,“怎么了大当家?伤口疼?” “水。” “来了来了,这就来。”桌上的壶里始终续着水,小五倒了杯水给李寄,生怕他总来动去牵到牲口,抱着他的腿就往被子里塞。 李寄一脚把他踹开了,“干什么你?” “我这不是怕您不小心碰着伤口吗?”小五一骨碌爬起来,又往他身后垫了个枕头,“茶凉了,我再去给您换壶热的,对了,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李寄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压压手叫他停下,“用不着,拿酒来。” “喝酒?”小五怔怔的看着他,“可是,游大夫特意叮嘱过,不能让您喝酒,对伤口不好。” “老子才是大当家,让你拿酒就去拿酒,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水喝着没劲,不如酒好,既能暖身子,还能止疼,受伤了就应该喝酒才对。 其他事上,他说一不二没人敢反驳他的话,但这件事上得听游四海的,不然出了事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小五诺诺的,不敢听他的,一拍脑门儿,找了个借口,“对了,二当家说您醒了就去叫她,小的这就去告诉二当家。” 这兔崽子,李寄低声咒骂一句,叫住她,“花弥生呢?她没回来?” 小五说回来了,“您要是想见她,我这就去叫。” 李寄靠在床头,不说话了,小五吃不准他是什么意思,怔在当场,不知道是该叫还是不该叫,“大当家,那我......” “滚滚滚!”李寄不耐烦把人赶出去,伸手摸摸滚烫的耳垂,懊恼的捶了下床板。 他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了花弥生。 月亮地,一尺距,她背对着他,瘦削的后背,还有......他摸摸小腹,还有带着点温度的束胸,脸上火辣辣的一巴掌,她瘪瘪嘴掉下来的几颗金豆子......李寄摸摸脖子,那里温度烫人,耳朵烧的他难受,室内燥热,一杯凉水灌进肚,却像往火上浇了一桶桐油,越烧越旺,烧的他坐不住。 吕不容收到信儿赶来的时候,李寄正站在窗口吹风,手里捧着水壶,见她来,就着壶嘴仰头倒倒,里面已经没水了,他扶着腰坐下,水壶扔给小五,“去打壶凉水。” 小五捧着水壶为难,“可是游大夫说......” “没事儿,凉水喝不死他,去吧。”吕不容把小五打发出去,对李寄抬抬下巴,“夜里风凉,你还是穿上些吧。” 李寄搓着膝头说不冷,“货都准备好了吗?” “照你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不够。”他又搓搓手臂,“在准备几车一模一样的,把东西换成沙子。” 刚刚吹过冷风,火败下去了,还真有点凉,他捡起搭在一旁凳子上的衣服穿好,又道,“老三怎么样了?” “自从上次库房失火之后就一直养着,现在伤好的也七七八八了,已经没大碍了。”吕不容知道他的顾虑,上次的事情开始,李寄就开始怀疑何九了,库房着火那件事一直没查出什么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内鬼所为,而何九出现的恰逢其时,很难不叫人怀疑。 “没大碍了,那看来也快了。” “什么快了?” 李寄虽然是一介莽夫,但很有头脑,从何九串通上一任账房中饱私囊开始,李寄就已经想除掉他了,不过何九是上一任当家的人,早年间也对山寨做出过不少贡献,山寨能有今天,他也是出了力的,李寄知道,上一任当家把头把交椅给他坐,何九一直不服气,两人明里暗里的也斗过不少次,一些得去关紧要的小事上,李寄能容他,可一旦涉及山寨,不管他之前有多少功劳,他都容不下他。 第53章 送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就照我说的去做。” 他不说,吕不容也不多问,两人聊完正事,吕不容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男人似的摩挲着下巴,笑的别有深意,“大当家,有件事我不过知道当问不当问。” “什么事?” “你昏迷的时候说过几句梦话,你还记不记得?” 梦话?这算什么问题?李寄摇摇头说不记得,压根儿没注意吕不容眼底极快闪过的那一抹狡黠奸诈。 “当时你说......”吕不容微闭着眼,绘声绘色的学起来,“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老子负责行不行?叫你别哭了,过来......” 她做鹦鹉学舌样,学的太投入,完全没注意到李寄眼中已经腾起阵阵杀气,学完了,还不怕死的凑过去在,“你到底梦见什么了?还叫人别哭了,还要负责,这是对女人说的话吧?女人?大当家身边的女人,啊......这说的该不会是花弥生吧?” 又啧啧两声继续打听,“你到底对人家小姑娘做什么了?要负责,该不会是......”话说半截又摇摇头否定,“不对啊,你受了伤,就算是有想法,也是有心无力啊,那到底是什么呢?” 李寄这人脾气不好,平日跟人说话都是连吼带嚷的,吕不容是个女人也挨过他不少骂,但这次没等来劈头盖脸一顿骂,稀奇稀奇,李大当家居然词穷了。 “大当家不会真看上那丫头了吧?” “少说两句话能憋死你?” 吕不容跟他不见外,坐过去,语重心长道,“这有什么,咱们山寨也该有个压寨夫人了,那花弥生原本就是被绑上山做压寨夫人的,大当家不是一直担心她别有二心吗?那干脆,把她收了房,人都是你的了,还担心她另有想法?” 李寄感情上有缺陷,很容易就被吕不容牵着走,顺着接茬儿道,“若是真有二心,我把她放在床头,不是敞开了怀等她来给我一刀?” 吕不容听这话有谱,循循善诱,“大当家的不了解女人,就大当家的这模样,放眼天下,再找不出比您还俊俏的人物来了,女子爱美,不止爱自己美,更爱男子美,没有姑娘不心动的,况且大当家的还坐拥金山银山,谁要是入了您的房,那就擎等着后半辈子吃喝不愁了,这女人一辈子图什么,不就图个吃喝不愁吗?” 李寄对自己好看与否,没什么认知,吕不容算不得女人,他身边睁眼看见的第一个是男人,闭眼看见的最后一个还是男人,山上连匹母马都难见,逢人夸赞,也都是夸他奇才异能,豪杰英雄,好看不好看得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重要,男人的本事又不在于容貌。 但吕不容说他长得俊俏,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俊俏,屋里环视一圈,想找个镜子都找不着,他十天半个月不照一次镜子的人,想看自己都看不了。 “就算这女人一开始不愿意跟着你,可一旦生米煮成熟饭,成了你的人了,也就认命了,哪有女人不向着自己男人的。” 李寄被她说的云里雾里,怒火渐渐平息了,脸上难得露出这种茫茫不知所以的表情,“你也是这样?” “我跟其他女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吕不容拍着胸脯问他,“大当家把我当成过女人吗?” 冲锋陷阵她跑的比谁都快,受伤了也能忍着一声不吭,平日就爱跟人比射箭骑马,山上七八尺高的壮汉跟她过招都讨不到便宜,酒量奇好,千杯不醉,兄弟们聚在一起说些不入流的笑话她也能接上话,不簪花不涂脂抹粉,要是她不问,李寄还真记不起来她是个女人。 他摇摇头,还是闹不明白,“就见其花弥生一定会像你说的那样?” 吕不容一步步挖坑,终于到了埋的时候,“大当家就说愿不愿意。” 就差临门一脚了,他要说愿意,立马就能栽进她挖好的陷阱里。 可李寄忽然回过味儿来了,“老子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她?这死丫头心眼儿多,我把她放在枕边,你是嫌我死的不够快?” “这次救了你的不是她?” “那是她知道,如果不救我她也得死,我死了,我山上的兄弟们也不会放过她!” 吕不容瞥他一眼,再次抛出诱饵,“山上一帮孤寡爷们儿,大当家的不要她,后面可不少人等着呢,既然大当家瞧不上她,那让她嫁给别人也行,反正只要把根扎在山寨了就行。” 李寄恨恨咬牙,“我看谁那么不开眼敢要她!” 有苗头,吕不容故意跟他唱擂台,“大当家看不上还不叫别人看上她?真要是把人姑娘逼急了,再像上一任账房那样,跟人来个里外合谋.....就太得不偿失了。” “滚滚滚。”李寄挥手赶人,“没事儿就滚,她要真敢算计我,老子一定亲手杀了她!” 何九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李寄出去跟人做生意的事唯独他不知道,那些从柳家手上抢来的私盐究竟要卖给谁,他也不清楚。 他近些天静养,山寨里的事知道的并不全面,也是今日才知道,李寄三日后准备同人交易,昨天已经过去,只剩下两天,他们究竟在什地方,跟什么人,这些他都要知道。 偏偏山下那人也催得紧,比他还着急。 他等不下去了,叫人带了点儿养身子的看李寄。 人到的还挺齐全,吕不容,游四海,还有花弥生。 小五搬了张凳子给他,“三当家请坐。” 何九坐下,眼睛在几人身上扫过一圈,最后落在李寄身上,“我听说大当家受伤了,特意过来看看,大当家没事了吧?” 刀口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愈合的,不过李寄身体底子好,内服外敷,今天已经能坐起来了,下地走路也仍旧健步如飞,脸色红润,看起来没事儿人一样。 “劳你还惦记着我,我没事,一点小伤,不影响什么。” 何九让人把补品送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既然大当家没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第54章 津津有味 不管李寄心里怀疑他,有没有证据,两人之间有了隔阂,多重要的事李寄肯定都不会当着他的面说。 分明刚进来的时候每个人都神色凝重,一副将有大事发生的样子,他一进来,一个个又都闭口不言,生怕他知道。 李寄也不留他,让小五出去送。 小五把人送出去,回来冲李寄点点头。 何九没走远,在外停了下,打发近侍上前听话,两人耳语几句,近侍点头一应,离开了。 花弥生原先只当李寄是莽夫之勇,能有如今的地位,那头把交椅下不知道堆砌了多少人的尸骨,但现在来看,还是她太天真,若无率兵之才,没有洞悉人事的本领,这个位置他如何坐得稳? 李寄跟吕不容交换个眼色,“东西都准备好了?后天戌时,东岸码头,千万别出岔子。” 吕不容点点头,这两人一唱一和,比戏台子上唱戏的人演的还像。 “还有,这件事一定不能让何九知道,上次的事老子账还没跟他算清楚呢,他肯定有鬼,这几天派人把他给老子看紧了,等这件事一过,新账旧仇我跟他一起算。” 这话不是说给屋内人听的,是说给外面的耳朵听的,李寄越是信不过何九,越是瞒着他去交易,他嘴里透露出来的消息就越有可能是真的,何九也越有可能会相信。 两只狐狸斗法,比的就是谁更奸诈,何九跟李寄比才是真正的莽夫,这一场,他是注定翻不了身了。 外面的耳朵把李寄跟吕不容做戏说出来的话都当真听了去,尤其听见无论如何都要瞒着何九,就更加肯定这消息一定是真的了。 花弥生坐在那儿,心不在焉,吕不容叫不动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你?叫你都不答应,大当家问你话我。” 她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看向李寄,“啊?什么事?” 李寄挺不高兴的看着她,“我这么大声音你听不见?” 她摇摇头,“你再说一遍,我听着。” 李寄瞅着她,抿唇又放开,“算了。”他像小孩子耍脾气,捂着腰腹的伤口站起来,走时又看了眼花弥生。 他本来想问她,为什当时把他送回山寨之后有机会却不逃走,就算是吕不容派人去找了,那上下山的功夫也足够她离开了。 但吕不容的人回来说他们赶到的时候她还在半山腰上。 那就是她犹豫了,犹豫要不要走,就是不知道她是选择了留下,还是没想出什么结果就被人抓了回来。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吕不容跟游四海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昨天李寄说的梦话,游四海也听见了,杀人不眨眼,说话向来只靠吼,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的李大当家居然在梦里好声好气儿的哄人,还扬言要对人负责。 惊悚,实在叫人觉得惊悚。 花弥生不懂他们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讪讪站起来,“怎么了?” 游四海拦在吕不容之前说没什么,“这次大当家平安无事,还多亏了你。” “没事,大当家也救了我的,没有大当家,我早就死了。”这话不假,没有李寄,她早被人一刀砍成两段了。 游四海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先前李寄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他问出来了,“我想问问你,之前明明有机会离开山寨,为什么没走?” 花弥生就知道他要问这个,“我就算走,能去哪儿?大当家在这只手遮天,想找一个我还不容易?到时候找回来了,我什么下场?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你说我好好儿的干什么给自己找罪受呢?” “真的?” “那是不是我说我想跑没跑掉你才相信?” 游四海笑笑,“那倒不是,我就问问,其实大当家对你不错,你仔细想想,留在山上也没什么不好。” “是啊,”她也跟着笑笑,“没什么不好。” 她是跑不掉,至少现在跑不掉,想要离开,恐怕只有等李寄死了。 回到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周遭总算静下来,上回账房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这是李寄叫人临时搭建的,桌椅板凳,还特意弄了个书架。 她闲着没事干随意翻了几本,居然给她翻到几本医书,应该都是从游四海那儿淘来的。 阿全阿大对她这的书架兴趣浓厚,两个人挤在门口,想进去又不敢进去。 花弥生朝他们招招手,“想进来就进来啊。” 阿全摇摇头,“大当家不让我们烦你。” “他什么时候说的?”花弥生把他们拽进来,“他又不知道,进来,想看书是不是?看看你们喜欢看什么?对了,认字儿吗?” 两个摇摇头,“不认识。” 花弥生又问,“想认吗?” 他们又摇摇头,“大当家说了,认字儿没什么用,会功夫才是真的。” “误人子弟。”她嘀咕了句,拍拍书架又问,“不想认字儿,总盯着我的书架看什么?” 阿大讪讪摸把鼻尖,“有图画的好看。” 花弥生想起来,上次这两人来的时候,那时候账房还没被烧,在她这里乱翻,在她这里找东西看,上面画的是一个剑客惩恶扬善济世救民的故事,有字儿的他们看不懂,图画却看的津津有味。 “带图画的没了,一把火烧干净了。” 她拍拍书架上的书,“这些书可比那些带图画的有意思多了。” 阿全阿大嗤之以鼻,“都是字有什么好看的?” “那是因为你们看不懂!”花弥生踢踢凳子让他们坐,随意翻开一本,“这个讲的是书生跟京城花魁小仙儿之间的故事。” 又翻开一本,“这个讲的是峨眉掌门跟少林方丈之间的爱恨情仇。” 再翻开一本,“这本讲的是前朝一位郡王的风流韵事。” 两人光听她说就惊的张大了嘴巴,“峨眉掌门跟少林方丈?和尚也能娶媳妇儿?” 花弥生把书卷成筒,在他脑袋上敲了下,“没见识,谁生下来就是和尚?你不看看怎么知道?” 第55章 看个究竟 阿全看着桌上的几本书,眼中精光闪烁,“这些你都看过吗?” “那当然。”其实没有,她煞有介事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书里有你想知道却不知道的天下世事。” 阿大入了迷,眼巴巴的瞧着她,“黄金屋?这书里还有金子?那颜如玉又是什么?” “颜如玉是位艳绝天下的美女,举世无双,倾国倾城。” “比你还漂亮?” 她摆摆手,“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两人惊叹出声。 花弥生把书收起来,“算了算了,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把书还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等等等等......”阿全拉着她的手臂,“花姐姐,我们想学,我们相学认字,你教我们好不好?” 她又瞥向阿大,“你也想学?” 阿大拼命点头。 她装模作样思考片刻,很是为难的样子,“大当家不是说认字儿没出息吗?他不让你们学,你们要是学了,他不生气?” “不会的。”阿全悄声道,“我们偷偷的学,不叫大当家知道,花姐姐,求求你,你就教教我们吧。” 花弥生心里打死了小九九,故意端起架子,“你们知道我在山下上一堂课要多少钱吗?你们有钱没有?” 二人摸摸口袋,摇摇头。 “没有啊......”她想了想,一副让他们占了便宜的语气,“算了,谁让我心软呢,既然你们想学,那我就教你们,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她顺势抛出橄榄枝,“我以后说什么你们就得听什么,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不能说谎,不能拒绝。” 这个要求不高,他们也没想那么多,觉得花弥生充其量也就让他们跑跑腿,没多想,就答应了。 在山上没个跟自己一心的人简直寸步难行,这两个人看起来憨厚老实,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是稍加调教,应该也还不错。 花弥生心里盘算着,总能找到机会离开的。 周祝已经好多天没有李寄的消息,嘉山把从山上传回的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着实有些惊讶。 “那么多盐,没想到他还真有本事换成真金白银,谁买的知道吗?” 嘉山说不知道,“李寄现在完全不相信何九,何九也得不到更多消息。” 他滑动轮椅向前,心头闪过不少人物,这一带,但凡是能数得上名号的人物他都知道,但一时间也想不出究竟谁有这么大本事。 “公子,时间地点咱们都知道了,听说那李寄还受了伤,大好的机会,要不属下亲自去把他的头砍下来?” 周祝目光远眺看向前方荷塘,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但一时又想不出有什么不对,沉思半晌还是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后天......”他忽然想到什么,让嘉山去备笔墨。 嘉山把笔墨拿来,看他写信,守在一旁问,“公子写信给谁?” “给宋知府。”他毛笔尖沾染一点墨,字迹洋洋洒洒,“请他派兵剿匪。” “剿匪?”嘉山不明白,“为什么要派兵剿匪?公子之前不是说不宜惊动官府,怕剿匪的事传到上面徒增麻烦吗?” “此一时彼一时,那车东西已经不复存在,我们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做就要不留痕迹,何九也是个麻烦,李寄除掉了,他就是第二个李寄。” “那宋知府若是知道那私盐的来历......公子,我不明白,既然要王爷卖给柳家面子,逼柳家投诚,那报官此举不是又陷柳家于不义?” 周祝抖两下信纸,“宋知府做了这么多年知府,缘何至今没有升迁?” 嘉山挠挠头,“为何?” 周祝把信往他手里一塞,“想不明白就别想了,照我说的做就行,去把信给宋知府送去,悄悄的送。” 嘉山有时候确实不懂周祝这么做那么做的意义,不过周祝做的总不会错的。 他领命去办了,出去的时候遇上窦凝,窦凝见他出来,冲他笑笑,端着茶进去。 周祝自己划到池塘边,抓一把鱼饵,扔下去,头也不回道,“来了怎么不过来,站那么远做什么?” 窦凝蹲在他面前,把茶敬上,“窦凝在王府长大,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知道的越少,活的就越久,做奴才的,有时候不能带着眼镜跟耳朵。” “你倒是活的明白。”周祝细细品着杯中的茶,“这是庐山云雾茶?” “是。” “不错。” 他又细品了品,似乎心情不错,晒了会儿太阳,让窦凝推他回去。 管家老杨从回廊处迎上来,弓腰在他身侧跟着回话,“徐家小姐来了,说要找救命恩人。” “又来了?”周祝笑笑,“嘉山也不见她......这样,你把她请到前厅,我一会儿过去。” 老杨道是,转身去请人。 周祝理了理衣裳问窦凝,“我看着可有什么不妥?” 窦凝帮他抖落衣服上几片落叶,由衷道,“公子举世无双,并无不妥之处。” 徐娇娇从她爹那儿打听到了救命恩人的消息,但徐老爷看她看的紧,最近才得了空,一能出门,就巴巴的赶过来了。 身边丫鬟撇撇嘴,“小姐,您好歹是个小姐,有头有面的大家闺秀,哪有这么上赶着来一个男人家的,这要是传出去,外人不定怎么说呢。” “怕什么?小姐我光明正大来报恩,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我看谁敢在背后嚼舌根?”她满不在乎,即便知道救她的是这府里公子身边的一个侍卫,她也不嫌弃,上次没来得及好好看他长得什么模样,今天非得看个究竟不可。 老杨出来迎接,把人请进去,在前面带路,“您跟我来,我家公子稍后就到。” “公子?”她四下张望着,“那上次救我的侍卫呢?在哪儿?” “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老杨把徐娇娇请到前厅,叫人上茶,请她稍作片刻,正要出去,窦凝推着周祝进来。 “公子。”老杨恭敬道,又对徐娇娇介绍,“这就是我家公子。” 第56章 绝配 徐娇娇不料在轮椅上坐着的居然就是这周府公子,他府里气派,一路走来,楼宇高阁的,没想到拥有这一切的居然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公子。 她愣了愣,行个礼,“周公子。” “徐小姐不必客气。”他一扬手,下人们都识趣儿退下了,“徐小姐请坐。” 徐娇娇规规矩矩的坐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叫侍女把带来的礼品送上,“听家父说是公子派人救了我,一直没有时间来亲自道谢,今天总算见到公子,这些请公子收下。” 周祝也不跟她客气,“徐小姐今日是来找嘉山的吧?我只不过动动嘴皮子,真正豁出命去救人的还是他。” 徐娇娇不好意思的承认了,“不知道他在不在,我原想亲自谢谢他呢。” “不巧,我刚派他出去办事,叫徐小姐白跑一趟了。” “没事没事,公子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本来也该来谢谢您的,山上土匪作恶,公子大恩大德,我永远记着。” 周祝笑她太客气,“我记得被掳上山的不是还有一个姑娘?叫......花弥生的,是不是?” 徐娇娇一脸愁容说是,“当初走的时候,她还帮了我们,山上土匪野蛮,也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不必担心,没准儿过两天就回来了。” “过两天就回来了?”徐娇娇忙问,“你怎么知道过两天就回来了?” 周祝喝口茶,不愿意再透露。 事情若是进展顺利,李寄死了,她自然就回来了。 就是觉得这次事情进展的似乎过于顺利了。 嘉山去给宋知府送信,回来说看见宋知府正在点兵,看来是势在必得。 天边一轮残月,周祝拧眉沉思,真的这么简单?何九听到的就一定是对的?李寄对何九的防备真的就止于此? 好些事想不通,只能等,到时候所有问题就都有答案了。 李寄,称王称霸这么些年,也该把这个位置让出来了。 李寄被柳潞麟的人重伤,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走的狼狈,小小兔崽子睚眦必报,手段也狠,不想法子弄死他,将来必成大患。 他本来想找到柳潞麟,既然他不服,那就明刀明枪的打一架,生死全凭本事。可转念一想,柳潞麟大约也不会跟他真刀真枪的打,他明知自己打不过,又怎么会来送死呢? 思绪翻转间,他又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倘若何九真的背叛他,那戌时一定会跟人串通,在码头杀了他。 既然两边都有人想要杀他,那他把这两个人凑一起,让他们打,自己坐收渔利岂不美哉? 他把这主意跟吕不容说了,吕不容举双手赞成,出门就放出消息,故意把李寄行踪透露出去,引柳潞麟上钩。 柳潞麟不甘心被抢,那之后一直派人仔细留意着李寄的动向,稍微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就有人来告诉他。 那晚家中急召,说他们贩卖私盐的事被端康王知道了,他匆匆赶回家,以至于错失杀了李寄的大好机会。 现在又一个机会摆在眼前,他当然不会放过。 李寄布置好了一切,现在像个等待收网的渔夫,嫌弃茶味苦涩的李大当家,居然还优哉游哉的品起了茶。 游四海来帮他换药,他伤势渐渐好转,虽只两天时间,但李大当家已经不把这差点儿要他命的伤放在眼里了。 “真不知道这破玩意儿怎么那么多人喜欢喝。” 他还是喝不惯,茶杯一扔,靠在椅子上,看着蹲在他面前的游四海,怎么都觉得别扭。 “你能不能换个姿势?” “怎么换?” “就是......”李寄扭扭身子,“你站着都行,就是别蹲着,你这样我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游四海手上顿了顿,“哪里怪?” “说不上来。”言罢又虎着脸训他,“哪儿那么多话,赶紧换药。” 又欲盖弥彰的问起花弥生,“她干什么呢?怎么自打回来就没见过她了?” “忙着呢人家。”游四海下手重,勒的李寄闷哼一声,“教阿全阿大认字儿呢,那两个小兔崽子,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他们那么认真。” “她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其实不光他们,大当家有时间也该学学。” 李寄搓搓手心,“我这是拿刀的手,握不住笔杆子,还是杀人简单。” “以后总会用上的,大当家该多为以后想想。” 他说话总这样,像个算命先生,好像能预知未来似的,以后,他以后就不做土匪了? “我想的很明白。”他穿好衣服站起来,“我倒要去看看她这个夫子是怎么教学生的。” 游四海也跟过去,一路上还在想,山寨里多个女夫子也未尝不是好事,但关键这个女夫子得能降的住李寄,其他人无所谓,但李寄并非池中物,将来有一天要是真的离开山寨,恐怕还真要吃亏。 男人女人天生吸引,尤其是花弥生这样的女人,没有祸国殃民的美貌,但胜在聪明有头脑,两个人,总要有一个时刻保持清醒才算得上绝配。 花弥生在之前在山下的时候教的都是十来岁的孩子,孩子难教,堂上会跟你唱反调,她在上面念诗,下面一群孩子洒墨汁玩儿,往往一堂课下来,根本就不剩什么精力再去想别的了。 但阿全阿大还好是听话的,乖乖坐在那儿,眼睛都发光,捧着书的手都不用力。 这两个人的大字不识,得从最基本的开始教,像上次教李寄那样,她把两人的名字写出来,让他们照着写上十遍,知道写会了为止。 两人脸上有些失望,“不是说教我们认字吗?就是那些书上的字。” “你们的名字就不是字了吗?” “是啊。” 花弥生拿戒尺阿全阿大脑袋上敲了下,“那不就行了?你们名字里的字,也会出现在其他地方,跟不同的字组合在一起就是不同的意思,照你这意思,上来没学会走呢,就想先跑,就算教你认识字了,你不知道意思一样是个白目,所以,想要学,还得先从四书五经开始,要读的书多着呢,我从两岁起,我老爹就教我认字儿,迄今为止,还有好多不认识的字,不能理解的话,就你们,还早着呢。” 第57章 动静 开始时两人还斗志昂扬的,听完花弥生的一番话,又跟被人泼了凉水似的,从头蔫儿到脚后跟。 花弥生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前,手边一盘瓜子仁儿,是这面前这两个新学生孝敬的,据说是剥了一晚上,还有一些时令水果,再泡一壶茶,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李寄在窗外站着,看她惬意的靠在椅背上,手里捏着瓜子仁儿吃的正酣,吃一口喝一口,无比逍遥。 “个小丫头片子。”李寄好笑,“老子不在,她倒成了这山上的小霸王了。” 游四海抚一把光秃秃的下巴,“挺好。” “挺好?”李寄嗤之以鼻,“这叫什么?这叫作威作福!” “那您笑什么?” “老子哪儿笑了?” 游四海一本正经的指指他嘴角,“您要不自己去照照镜子,这笑的都快收不住了,还说没笑?” 李寄作势挥挥拳头,“老子说没有就没有,别以为你是大夫,我就不揍你。” “恼羞成怒了?”游四海背着手,一点儿不怕他,“有个成语叫欲盖弥彰,大当家越是恼羞成怒就越是说明我没有说错。”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大当家.....” 两人争吵不下,花弥生听见外面动静出门查看,看见李寄跟游四海正“有”“没有”的吵着,她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仁儿,往口袋里一塞,讪讪叫了声大当家。 “大当家!” 这一声是小六喊的,刚刚去找李寄,听说来了花弥生这儿,一看,果然在,跑近了,喘口气,“大当家,都安排妥当了,可以出发了。” 李寄仰头看看天,估摸着也快到时辰了,甩甩袖子瞥了眼花弥生,“行了,别愣着了,你也跟我走。” 这会儿应该是去算计人的,肯定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花弥生不大愿意,扒着门框道,“这我就不去了吧,又不是真的......” “你不去,何九怎么能信得过呢?”李寄伸手勾她脖子,花弥生躲了下,自知逃不过,又认命的叹口气,乖乖儿站在李寄身边,心里一遍一遍的念着阿弥陀佛。 李寄给何九设套可废了一番大力气,前前后后点了近百人护送,他越是小心谨慎,于何九而言,就越肯定他这几车东西一定是劫来的私盐。 何九送人到山门外,操的是一脸担忧跟无奈,“大当家伤势未愈,亲自去送,若是出了什么事......” 不亲自去送,你能相信吗?李寄心里想着,语气却是一副浑然不知的无所畏惧,“能出什么事儿,老子这么多人在,晾也没人敢耍花招。”又叮嘱何九,“山寨不能没人守着,你就好好儿守在山寨,等我们回来。” 何九嘴上答应的好,目送着李寄他们离开,心里却想,等你能活着回来再说吧。 他也不是坐以待毙,估摸着时间,李寄走后没多久,他也出发了,进天是李寄的死期,他要亲眼看着李寄去死,关键时候给他一刀,看着他死在自己手上才痛快。 游四海从不参与他们这些的打打杀杀的事,不过看着何九自己上赶着去找死也不由跟在身后摇头,他之前暗搓搓的劝过他,可他不听,也可能是根本就没听懂,李寄什么人,他在不了解也应该心里有个底,他要是那么容易就被算计死了,那他不早就成功了? 花弥生骑马跟在李寄身后,看他捂着小腹,眉头微微皱起,忍了忍,没忍住问他,“伤口疼?” 李寄立马挺直腰杆,嗤她一句多管闲事,“一点儿都不疼。” “那你龇牙咧嘴的?”她一拉缰绳,马儿快行两步跟他并行,“反正一会儿也用不上我,而且何九也上钩了,大当家,一会儿能不能让我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躲起来?躲哪儿去?你看看这有地方藏人吗?”李寄横她一眼,“你又不是没见过杀人,还害怕?” 她跟他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可不一样,他们能把杀人当家常便饭,可她不行,有谁见了杀人不害怕的?花弥生讪讪的骑在马背上,李寄这边浩浩荡荡百十人,对方埋伏的人肯定也不少,到时候不管躲在哪儿都逃不过。 他们出发的早,等到了约定的地方,吕不容带一队人马留下假装等人交易,李寄他们埋伏在一旁的林子里。 花弥生不怎么敢看,手上做着拨弄佛珠的动作,嘴里念念有词。 “瞧你这点儿胆子。”李寄嘟囔一句,把她脑袋按在地上,“把嘴闭上,不敢看就趴着!” 话音刚落,对面林子里悉悉索索的有了动静。 “大人,怎么是个女人?” 说话的是宋知府的人,他们收到匿名信说李寄今日会跟人在此交易,交易的东西是私盐,这可是大功一件的事,他早早就带人埋伏在这儿,在林子里喂了半天蚊子,终于把人给等来了,可怎么只有一个吕不容,李寄连个影子都没有。 宋知府叫人别轻举妄动,借着码头的几根长杆上挂着的灯笼看清了吕不容的脸,“这是山寨二当家,别看是个女人,本事可不比男人小,买家还没出现,没有本官的吩咐,谁都不许乱动,坏了本官的大事,饶不了你们。” 众人默默点头,未免打草惊蛇,连句“是”都不敢答。 吕不容等的困倦,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无聊,除了先前听到的一点动静之外,这会儿静悄悄的,再也没有什么声响。 而一直蛰伏的柳潞麟也沉不住气了,吕不容身后的马车上装的应该就是从他这儿劫走的盐,就因为这几车盐,惹的端康王找上门来,揪住了柳家这根小辫子,并以此为威胁要柳家效忠。端康王手眼通天,眼线遍布京城天下的所有地方,父亲迫于威胁,为了保全柳家答应了端康王的要求,这个消息来的迟了些,但也总是他将功折罪的一次机会,绝不能轻易放弃。 “公子,怎么迟迟不见那张生出现?” 第58章 几重人影 柳潞麟也不大清楚,不止张生没出现,连李寄也没出现,难道是伤的太重,没来? “公子,我们现在动手吗?” 柳潞麟咬咬牙,这么好的机会,错失了,可就再难找了,李寄虽然没出现,可来的是二当家,生擒了吕不容也是手里的筹码,到时候李寄一定会来救人,重要的是盐,至于李寄,暂且容他多活几天。 “动手,一定记住,那个女人,我要活的!” “是!” 一声令下,方才还寂寂的码头陡然多出不少几十人黑衣蒙面持刀的人,为首的一个戴着斗笠,站在吕不容面前,持刀相向。 林子里的知府大人瞪大了眼睛,他是想把买家也一起抓获的,但是这些人还挺谨慎,也不露脸。 “大人,我们还不动手?” 他心中估计着胜算结果,还在犹豫,但是猛然一想,机不可失,抓住了眼前这些人可是头功一件,回去往上一报,升迁的事就有望了。 没什么好考虑的了,宋知府一抬手,身后的官兵利剑一般冲了出去,把人团团围住。 突然冒出来的官兵让吕不容跟柳潞麟都傻了眼,官兵?她万万没想打,何九勾结的人居然是官兵。 更慌的应该是柳潞麟,这件事如果让官兵知道了,那麻烦就大了,端康王那边好不容易压下来了,若是被皇上知道了......那他们柳家这么多年的威望跟声誉,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公子......” “闭嘴!”柳潞麟转头一看,人还不少。 吕不容急中生智,一指柳潞麟怒道,“好啊,我诚心诚意跟你做生意,你居然敢报官,出卖我!” 柳潞麟也在状态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宋知府远远站着,怕伤了自己,大好机会近在眼前,一声令下,“动手!记住,领头那两个,本官要活的!活的!” 刀光剑影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吕不容跳下马,打倒几个官兵,又趁势将祸乱引向柳潞麟一方,寻个机会,准备遁走。 李寄他们看见官兵像看见了仇人,可花弥生却是看见了希望,她这会儿也不怕杀人了,站起来,看着李寄不在身边就想往外冲,哪知一只腿还没迈出去就被李寄提着领子拽回来,“哪儿去?” “我......不上哪儿去,我就是想......”她扑腾着,想要从李寄手中挣脱,揪住她领子的手却忽然一松。 花弥生转过身来,见李寄弯着腰,手捂在伤口上,拿下来,手上都是血。 这会儿她那点该死的同情心又泛滥了,李寄就蹲在他身边,她想走,管他干什么,已经救过他一次了,还想怎么着?可腿上像灌了铅,就是沉的抬不起来,犹犹豫豫,到底是不忍心,没好气的蹲在他身边,“伤口裂开了?活该!谁让你不听游四海的话?你这伤口是新的,得好好儿养着,肉还没长好呢,就急着出来送死,你还真当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躯?死不了?” “我真是......”她找到李寄的伤口,游四海给他包扎的伤口重新崩开,血染红了一大片,“为什么就是狠不下心呢?” 花弥生嘴里嘀咕着,还是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儿,从身后缠了一圈儿,帮他包扎了伤口。 耳边呼呼喝喝是喊打喊杀的声音,李寄没听清她嘴里嘟囔的什么,眼下也没心思去管,既然官府的人跟刘潞麟打的正热,那就是他们脱身的机会。 “告诉二当家,别恋战。”他站起来,把花弥生往后一推,派两个人看着,“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别给我添麻烦。” “哎你——李寄!” 瞧瞧,谁叫她心软,她刚刚才帮他包扎了伤口,结果他转头就怕自己跑了,还分了两个人看着她。 她刚刚就不该心软那一下,就该直冲出去,跟那当官儿的说他藏在这儿,把他们一网打尽了才好。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李寄不怕死,拿着刀又出去拼命,这人对自己都这么狠,就更别说对别人了。 三方混战,吕不容瞅准机会给了柳潞麟一脚,把人踹出去,原本能就这么抽身而退的,可柳潞麟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抱住她的腿,两人一起跌在地上,抱着滚了一圈儿。 吕不容死死掐着柳潞麟的脖子,另一只手去掀他的斗笠,“你到底是什么人?跟何九串通的人是你?” 柳潞麟被李寄打败也就罢了,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再败在一个女人手上呢?他腰上使劲儿,一翻身,又把吕不容压在身下,“你们抢了我的东西,你说我是什么人?遇都遇上了,你觉得我能就这么轻易放你走?” “原来是柳公子。”吕不容扯唇一笑,袖中落下一枚镖。 柳潞麟眼前银光一闪,闪身躲开了,“暗器?” “躲的还挺快。”吕不容扫一眼现在的局势,无心再与他纠缠,“你们柳家可是京淮两岸最大的盐商,监守自盗,为了省那点儿盐税贩卖私盐,这么大的家业居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跟我们土匪有什么区别?你就留下来跟官府慢慢儿耗吧,姑奶奶我不奉陪了。” “柳公子,后会无期!” 她手里一枚镖扔出去,柳潞麟闪身去躲,再去看时,人已经没入林子里不见了。 “可恶!” “公子小心!” 身后官兵举刀砍向他,柳潞麟转身挡了一下,把人一脚踹开,回头,隔着几重人影,居然看见了李寄。 李寄看着他笑了下,他冲出重围,还没追过去,马蹄声声,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从他眼前离开。 “公子。”侍卫杀到他面前,“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柳潞麟握握拳头,咬咬牙道,“撤!若是被这帮废物知道我们的身份就麻烦了。” “是!” 宋知府立功心切,但怎奈草包一个,只敢躲在一边远远观望不敢上前,打着打着发现吕不容不见了,再打,发现人越来越少,找了一圈儿,看见正翻身上马,准备逃走的柳潞麟。 第59章 银票 “人在那儿!都别打了,给我追!” 除了几个留下来给柳潞麟争取时间逃跑的,刚刚挥刀弄剑那么多人,眨眼就不剩多少。 宋知府懊恼,但好在盐还在,他亲自上前查看,掏出一把匕首,袋子上划开个小口,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流出来,却不是盐,是黄沙。 “大人......” 好好儿的盐,变成了沙子,就像是升迁的机会近在眼前又生生飞走了。 宋知府不信,又去看后面几车,都是沙子。 “怎么回事?这怎么回事?”这下功劳没有了,还平白无故损失了那么多人,宋知府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胆敢骗本官!之前送信的那人呢?马上去给本官查!害本官损失了这么多人,本官一定要他死!” 身边侍卫道,“那人呢?还追不追?” “追个屁追!交易几车沙子,追回来干什么?说他买卖沙子不把官府放在眼里?撤!回去把这件事查清楚!” 恰好这时候何九赶到,他到的早了,听见前面有厮杀声就想等等再出去,可刀剑拼杀的声音没一会儿就越来越小,直到渐渐停止了,他觉得不对劲儿,带人上前查看,正好遇上准备带兵撤退的宋知府。 李寄山上的这几个当家,宋知府都有耳闻,大当家勇猛好斗,心狠手辣,二当家镖局出身,是个女人,唯独这三当家,除了阴险奸诈之外,似乎哪方面都要逊色。 宋知府认得他,本来都要打道回府了,半路忽然杀出个程咬金,正好送上门儿来。 何九看了眼地上横七竖八倒下的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官府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大当家没来,二当家走了,你个三当家却闯了进来,难不成你也是为了这几车沙子?” “沙子?” 何九愕然,“什么沙子?” “你问本官什么沙子?”他觉得好笑,“你们自己做的好事自己心里不清楚?用沙子代替盐出来同人交易,抢一次还不够,还想来个黑吃黑?” 身后喽啰上前查看,袋子整个划开,沙子洒落一地。 何九怔怔看着地上的沙子,猛然间回过神来,他这是被李寄给耍了。 李寄损失不算严重,不过也折损了几位兄弟,他们走的快,烂摊子就留下给柳潞麟了,不过他还是想不通,柳潞麟是他故意放出消息招来的,那官兵呢?何九跟官兵串通?怎么想都不可能。 吕不容也在想,“大当家,那何九怎么办?”他们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何九也跟着出来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应该正好跟那些官兵碰个正着。 “回去再说,若真是他跟官府串通想要置我于死地,不止他,还有那个当官儿的,老子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们还要赶到小曹潆码头去跟张生交易,路上耽搁一阵,回到山寨,来不及喘气儿就又马不停的赶过去。 张生早到,坐在二人抬的轿子里,李寄迟到了她也不急,手指敲敲腿上的银票,别有盘算。 “小姐就不担心他不来了?” 外面的人先沉不住气,频频派人去探,几次都一无所获。 张生的声音轻飘飘从轿子里飘出来,“他一定会来的,因为他别无选择。”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虽然迟到了许久,但李寄终归还是来了。 张生坐在轿子里不露面,吩咐人去验货。 李寄低头看看伤口,嗤了声,“说是做生意,今后都有来有往的,你总不拿真面目示人是什么意思?” 张生道,“我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生意,就像大当家的,若不小心谨慎些,恐怕早就人头落地,做我们这一行的,不小心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你知道我的身份?”李寄在乎的是她口中的称呼,上次见面她装他也装,那之后两人再没联系,她本事还不小。 “我总得知道自己是跟什么人做生意吧?不过大当家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想跟大当家做长久生意,不了解一下大当家怎么行呢?” 花弥生觉得这位张姑娘简直像半个小仙儿似的,不知不觉就把人了解的一清二楚,那她是不是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才这么想着,张生就开口叫她了,“花姑娘,来点一下银票吧。” 果然知道。 她怀着几分好奇走过去,轿子里伸出一只手来,同她的差不多大,手指细长,羊脂玉似的,轿帘升起一些,那只手捏着一沓银票递给她,“数数吧。” 花弥生一张一张认真的看,又听轿子里的人低声道,“你是花秀才的女儿。” 疑问的句式,却是笃定的语气,花弥生手上一顿。 “别紧张,我不过随口一说。”她笑了下,“山上的日子好过吗?” “什么意思?” “你不是自愿待在山上的吧?想不想离开?” 花弥生心在胸口狂跳,她转头看向李寄,又很快把目光收回来。 张生不紧不慢,一字一句戳进她心里,“李寄是土匪,暴虐无度,杀人不眨眼,你留在山上,说不准哪天他一个不高兴,你就没命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爹在哪儿,虽然你托人把你爹送出去了,但我能找到,李寄也一定能找到,你要想父母团聚的话,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意见?” 花弥生捏着手里的一沓银票,顿了顿,反问她,“那你的要求肯定也不简单,你想加害李寄?” 张生摇摇头,但想起来她看不见,又道,“你原本能平平静静过完这一生的,这些打打杀杀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用掺和进来,我更不是要加害李寄,我是来帮他的。” 这是拿她当傻子似的糊弄吗?这女人的话信不过,她点清了银票,放在手心一敲,“你要帮他直接跟他说就行了,何必舍近求远来找我,我就是个账房,管不了那么多,你跟我说没用。” 言罢,也不等她再说什么,转身拿着银票回去了。 第60章 肉疼 “都对?”李寄接过花弥生递过来的银票,皱皱眉,“这玩意儿......” 他想来只对真金白银感兴趣,银票......倒也不是不行,就是总觉得没有真金白银来的实在,拿在手里没有沉甸甸的负重感,空落落的。 “若是拿真金白银啦来,恐怕得拉两辆马车,也不方便,这些银票我都看过了,山下随便哪个钱庄都能兑,主要是钱都在你身上,你心里不也踏实。” 李寄把银票往怀里一揣,隔空冲看不见的张生摆摆手,“咱们的生意这就算成了,我先走了。” 张生心里盘算着什么,掀开轿帘,对他也摆摆手,“今后有生意还需常来常往,大当家莫要忘了我。” 还常来常往,他是专门打砸抢烧的,又不是做生意的,若非有用,实在没必要再来往。 看着挺顺利,不过回去的路上,花弥生心里却直打鼓,张生对她跟李寄之间的事似乎非常了解,甚至知道她托徐娇娇把老爹送出乔安镇的事,她说她想帮李寄,可他们不过第二次见面,关系只限于买卖,她想帮李什么?既然是帮,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李寄? 她想不通,坐在马背上,间或皱眉,间或敲敲脑袋想帮自己开窍,但都一无所获。 李寄转头在跟吕不容交谈,说完看向她,“刚刚你跟张生都说了什么?” “啊?”她回过神来,这个张生神神秘秘,说话也高深莫测,她一瞬间思绪飞转,对上李寄的质问,却是摇头,“没说什么,她叫我仔细看好银票,说银货两讫,当结清,若是回去之后银票出了问题她这儿概不负责。” 李寄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一丝不苟,恨不能把脸贴过去,“真的?” “不信?”她撇撇嘴,“除了这个我们还能说什么?我们互不相识,一个连脸都不露的女人,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男人。” 他嗤了声,“跟男人你就有的说了?” 花弥生咧出个假笑,“那就不好说了,张生虽然不露,但看得出是个博学广识的人,若为男子,一定是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 “谦谦君子?”他咬着牙嗤她,“狗屁的谦谦君子,拿把扇子,不管春夏秋冬都摇啊摇的,会背几句诗,说话咬文嚼字的就是谦谦君子了?有个屁用,君子也不禁打。” 人家咬文嚼字说话那是高雅,他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还看不上人家识字儿的,这种人就不能跟他较真儿,你真要拿道理跟他讲这讲那的,他能用他“不识字儿也能活”的一大堆歪理砸死你。 既然争辩无用,花弥生干脆沉默,张生的话想不明白就抛诸脑后,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人,跟这样的人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她把你摸得一清二楚,你对她一无所知,难保她不是准备背后插她一刀。 她能这样想,把她了解的一清二楚的张生自然也能猜到她的想法。 外面侍从吩咐人抬轿回府,路上问她,“小姐,那女人没有应允您的条件?” “没有答应是正常的。”她意料之中,换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她的条件,她答应了才是不正常。 “小姐真的确定李寄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二人抬稳稳当当,张生坐在里面,头上珠翠纹丝不动,她摸摸指上戒指,若有所思,“不是很确定,但也不能说就不是,就这样送上门来,似乎有些太容易了,找了这么多年,忽然就出现在眼前了......罢了,等回去,容我再跟大人商量商量。” 外面那侍从又不明白了,“那您为什么要找那个女人?她不过是山上的一个账房,要她何用?” “憨货。”张生嗔骂一句,“李寄三番五次救她,她诓骗李寄多次,李寄都没杀了她,不管是真的收有他用,还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她对我们来说,或多或少,总有用处的。” 侍从道,“那小姐如何就肯定她一定会按照您说的做?” “现在不会,不过以后可没准儿。” 是啊,以后的事可没人说得准,总有逼的她受不住想要妥协的时候。 这一晚上忙忙碌碌,回到山寨时,天蒙蒙亮,游四海在山门处迎人,目光扫了一圈落在李寄身上,看见他腰腹被血染红的一片,摇头叹气,“哪天死在路上我看你还逞不逞能。” 李寄叱他,“老子自己有分寸,好好儿做你的大夫,那么多话呢。” 他跟着游四海去疗伤,花弥生没事做,捶捶肩,要回去睡觉。 李寄伸长了胳膊拽她一把,“哪儿去?你也过来。” “我去干什么?不是已经没事了?” “事儿多着呢!” 吕不容自身后拍拍她的背,“那么多银子,都等着你分账呢。” 她又累又困,整个人软绵绵的被吕不容推着走,“你们怎么分这个也归我管?” “你是账房,你不管谁管?” 事多,想忙,永远也忙不完,她一天一夜没合眼,一路上哈欠连连,待到了议事厅,三个当家到了俩,李寄靠在首座的椅子上,游四海帮他重新缝合伤口,他召集众人议事,两不耽误。 花弥生远远看了眼,伤口重新缝合,他连麻沸散也不用,一根针扎进去再拔出来,看的她也跟着肉疼。 李寄微微皱眉,扫了一圈,明知故问,“三当家呢?还没到?怎么不派人去请?” 何九走的时候觉得自己还能回来,所以只带了一小部分人离开,剩下的人都留在山寨,他昨晚出去之后就没了消息,他手下那些人没想到李寄还能活着回来,本来心里就没底,李寄问起来就更忐忑了。 吕不容掸掸身上的灰,笑了下,“往常分钱,三当家都是第一个到的,怎么今天还没来?哎你,还不去把你们三当家请来。” 被点名的那个战战兢兢,抖如筛糠,忽然噗通一声跪下,“大当家,三当家......三当家他......” “支支吾吾的,”李寄抄起杯子砸过去,“三当家怎么了?人呢?” 第61章 奴才 何九不在,他们没了主心骨也不知道自己当家现在究竟是什么处境,李寄厉声逼问,立马就下破了胆。 这两个人,分明心知肚明,但这演戏演的还是挺真的,一唱一和,装的真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花弥生坐在那儿,两个眼皮直打架,这种对峙实在没意思,反正没叫到她,干脆低着头,装的认认真真听讲的样子打瞌睡。 吕不容心觉这戏演的差不多了,脸色一转,质问道,“你们三当家该不会不在山上吧?” 李寄眼睛盯着对方,“二当家说的是不是真的?” 到底是没什么胆量,架不住李寄跟吕不容轮番询问,那人很快就招了,把昨晚得事老老实实交代了,跪在地上求李寄饶命。 李寄看都懒得看他,挥挥手让把人拖下去,“这山寨是我的,我才是大当家,你帮着何九哄骗我,可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现在求我饶你一命,晚了吧?” “大当家......” “拖下去,愣着干什么呢?”又叫小五小六来,“去看看三当家留在山上得还有多少人,不服管的都给我宰了,知道悔改的,暂且留下。” 小五小六抱拳,声音骤然拔高,应了句“是”。 花弥生被这一声吓醒,眨眨眼,正好看见小五小六气势汹汹的离开。 “何九不可能勾结官府,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么多官兵究竟是谁叫来的。” 他扭脸看着一脸睡意朦胧的花弥生,敲敲桌子,“你说呢?” 花弥生老神在在的坐着,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坐她对面的吕不容捏着嗓子咳嗽提醒她。她看向吕不容,又顺着吕不容的视线往上看,迟钝的“啊”了声。 “叫我?” 李寄拧着两条眉毛瞪她,“不叫你叫鬼呢?” 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心里寻思叫到她了,那就是要算账了,忙道,“大当家容我回去拿个算盘,一会儿就来。” 李寄气的直拍桌子,“合着老子刚刚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 游四海手上使劲儿一勒,他刚拿出的几分气势瞬间萎了下去,倒抽口气,“你想疼死老子?” “大当家现在不宜动怒。”他收起药箱站起来,“昨晚得人中有一伙是柳潞麟的人,还有就是跟三当家勾结的外贼,至于官兵,我以为,应该是那外贼为了想将我们一网打尽,瞒着三当家,暗中筹调的。” 暗中筹调,李寄咬着牙笑,“谁能有那么大本事调来这么多官兵?” 游四海卖了个关子,“大当家想想最近可与何人结怨?” “周祝。” 那个放火烧他库房的,坐在轮椅上跟他谈条件的瘸子。 虽然没有证据,但眼下周祝的确是最值得怀疑的人,更何况,李寄做事也无所谓讲不讲证据,但凡有点怀疑,那就是仇人。 “先派人去找何九,他敢跟我对着干,背叛我,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立马派人去找,挖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我找出来!” 小面有人领命去办了,花弥生看他一脸凶狠相,低着头,想着张生昨晚跟她说的话,李寄这人暴虐无度,哪天一个不高兴,随时都能砍了她。 他确实做的出这种事来。 日头慢慢爬高了,门口洒进一片金灿灿的阳光,她被那光晃了眼,揉揉眼睛,脑中反反复复想着,张生究竟有什么目的。 李寄派去找何九的人一路追到昨晚他们厮杀的地方,有几个熟脸,是何九的人,血流了一晚上早就死绝了,他们顺着地上血迹找,一路找下山,那血迹忽然就断了。 再往前走就是城中,看来何九是被人带进城了。 何九才是被算计的那一个,李寄故意设套让他钻,周祝故意通报官府,可那宋知府是个无能之辈,一个人没抓住,最后何九亲自送上门来,那么多人,偏就他倒霉,被拿住下了大狱。 周祝得到消息的时候气的不轻,他平日极少动怒,心思藏的深,总是笑脸对人,但这次是真忍不住了。 昨晚的事原本计划的也可算是天衣无缝,谁知道半路冒出来个柳潞麟,把一切都搞砸了。 不对,还有何九那个蠢货。 他生生捏碎了一只杯子,扶着轮椅滑到窗边,“何九现在在哪儿?” 嘉山道,“被宋知府抓住,现在在大牢里关着。”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擦擦受上的血,让嘉山去备车,“跟我去一趟宋知府那儿。” 窦凝送茶进来,绕过地上的被捏碎的杯子残骸,放下茶,去看周祝的手,“公子受伤了。” 周祝抽出手,没理她,对嘉山道,“走。” 昨晚的事窦凝也知道一些,周祝如此气急败坏的想要李寄的性命究竟所为何事她也知道一些。 端康王丢了一些东西,从周祝手上丢失,在李寄手上毁于一旦,李寄不死,周祝就得死,他表面端的是冷静自持,可那份冷静稳重下压抑的却是卑微的求生欲。 窦凝捡起地上一片沾了血的瓷片,几不可查的笑了下。 端康王义子,说出去多尊贵的名号,可实际呢?不过是个有点儿权势的奴才罢了。 周祝双手搭在膝盖上,暗暗握紧,何九不能留,李寄也得除,他一个莽夫愣头青,对付他不难,难对付的是他身边的人。 那什么大夫兼军师的游四海,还有那个镖师出身的吕不容,先把他的左膀右臂一个个折断了,他纵有三头六臂又能扑腾多久? 周祝忽然来访,宋知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出去迎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府门外。 嘉山推周祝下了马车,随着宋知府一道往里去。 “你怎么忽然来了?怎么也不着人提前通知下官一声,下官好出门迎接。” 周祝嘴上同他客气着,“宋大人言重了,我今日来,是听说宋大人昨晚抓了一个土匪?” 宋知府转头瞪了眼下人,这昨晚上的才发生的事,他命人把嘴捂严实了谁都不能说,也不知究竟是哪儿走漏了风声,这周祝居然今早就知道了。 第62章 喜悦 那匿名信上说李寄在东岸码头与人交易倒卖私盐,他本想把两伙人一网打尽,可临了盐变成了沙子,李寄变成了何九,功劳没了不说,还惹了一身麻烦,怕李寄寻仇报复,他府衙这点儿兵力不够几刀砍的。 不过周祝都找上门儿来了,看来瞒也瞒不住了,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只好认了,“没错,下官前些天收到一封匿名信,说土匪与人交易倒卖私盐,本想将他们一网打尽,但土匪狡猾,最后只抓住一个何九。” 周祝装的一脸不知情,提出要看看何九。 宋知府一脸茫然,“公子见他作甚?” “宋大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这群土匪抢了我的一批货,正愁找不到人问,恰好大人帮我抓住了土匪寨中的三当家,所以我想亲自审问。”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不过...... 宋知府好心提醒,“这人可凶得很,已经打伤我三个侍卫了,公子还是小心为好,要不我派人护送公子进去?” 周祝说不用,指指嘉山,“有他在就够了。” 宋知府看了眼嘉山,周祝身边的人,肯定不是他手下这些小喽啰能比的,这么一想,也就放心随他去了。 何九虽然被抓,但浑身的本事压制不住,仍旧凶悍无比。周祝去看他的时候,他坐在牢房里,不知在想什么,披头散发,像个被关押了多年,已经疯了的囚犯。 他让狱卒都退下,叫他,“我还当你有多大本事,连个李寄都杀不死,还反倒被他给算计了,看来,你没当上大当家也是有原因的。” 何九听着声音熟悉,转过身去,周祝正盯着他笑。 “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想在哪儿就在哪儿,我且问你,上次库房那把火,真的烧干净了?” 何九看着他,“我也想问问你,你那批货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非要要回去?要不回去还非要烧了他?” “这跟你无关,你只要告诉我,李寄有没有动过我那车货?有没有发现什么?” 何九笑道,“你帮我坐上大当家的位置我就告诉你。”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当大当家?” 何九脸上的笑意没了,“帮不帮?” 周祝冲他招招手叫他过来。 何九不疑有他,走过去,扒着牢门,“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他摩挲着手上的戒指,把戒指面儿转到指下,趁何九不备,转动戒指上的机关弹出一根银针,刺进他后颈,“你做鬼比做大当家容易多了。” 何九瞪着眼睛看他,伸手捂着后颈,一句话都说不出,人便直挺挺倒下地,再没了声息。 嘉山怕露馅,“公子,宋知府那儿......” “烧是烧了,可义父终究还是不放心。”周祝喃喃着,“这次我还是失败了。” “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爷可是来信了?” 他跟李寄所有的恩怨都来自李寄从他手上抢去的那车东西,若是李寄劫了别的什么东西,他大可便宜了他,但这次不行,李寄若是活着,那他的失败就无从弥补,端康王对他的信任也就随着消失了。 “走吧,我们回去吧。” 他什么都不肯说,嘉山问不出什么也不好再问,推着他出去,正好遇上牢门外焦急踱步等待的宋知府。 宋知府见他安然无恙出来松了口气,“怎么样?公子可问到了什么?” 周祝摇摇头,“人死了。” “什么?”宋知府简直不敢相信,“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人就......就死了?怎么死的?” “或许是畏罪自杀?”周祝笑着摇头,“反正这人留着也没什么用,死就死了吧。” “可是......” “我知道宋大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周祝劝道,“宋大人想要升迁除了治理一方外,也要跟对了人,为人处世不用我教大人吧?只要大人能够好好儿协助我,待我过些日子联系义父,自然少不了为大人美言,届时想要升迁,还难吗?” 他主动伸出大腿去给宋知府抱,宋知府哪有不抱的道理,何九的死很快抛诸脑后,立马上前表忠心,“公子放心,下官知道该怎么做,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公子。” 周祝收下了他的孝心,客套一番才坐上马车缓缓离开。 他的马车刚离开,柳潞麟又到,柳潞麟见过周祝,端康王身边的人,虽然不知道怎么突然来乔安镇做起了生意,但他们家走盐这件事多半是他告诉端康王的。 皇帝忌惮端康王实力,明里暗里的削端康王的权,端康王不想坐以待毙就得暗中拉拢人心。 柳家身为盐商总商,富可敌国,又跟盐运使衙门来往你切,自然就成了端康王盘子里的菜,这次叫让他抓住了把柄,迫使他们家不得不跟端康王穿一条裤子,这笔账都应该算在李寄头上。 不止李寄,这个周祝也占了一半“功劳”! 柳潞麟的人去打探消息,回来禀告说何九畏罪自杀死在牢中了。 “什么?” 柳潞麟不知道何九已经背叛李寄,想用何九来引李寄出来,可何九死了?畏罪自杀?做土匪的,烧杀掳掠什么没做过,要真觉得自己有罪,早就死了,会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事有蹊跷,他想了想,又问,“那官府那边还有什么消息吗?” “没了,就抓住的一个何九,听说还是自己送上门的,公子放心,我们并未暴露身份。” “事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李寄,他羞辱他一次,戏耍他一次,这回梁子结大了。 何九死了,于山寨,于李寄似乎都没有多大影响,不过是少了个分账的人,没了个叛徒罢了。 只是李寄心里不怎么痛快,他山门里出来的叛徒,是生是死都该由他处决,死也只能死在他手上,如今以畏罪自杀的死因死在知府大牢里,他觉得打脸。 花弥生拨着算盘,一沓银票,除了李寄跟吕不容两个大头之外,剩下的分分底下兄弟,再给死去兄弟的家人送去些慰问补偿,一半天的功夫,人人都沉浸在发横财的喜悦中。 第63章 不动弹 她也分到了一些,比在山下时帮人写信,堂上教学生上课挣来的要多很多,真的是很多,顶上她跟老爹一年的进项了。 这人,一旦尝到了发快财的甜头,再想抽身而退可就难了,她看着那袋银子,放在手心掂了掂,心里不可避免的生出了私心。 老爹一向教导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走邪门歪道挣来的钱,不干净,用着心里也不会踏实。 那她这是邪门歪道吗?她只是帮忙算账,做个账房,在山下给人做账房也是有月银的,她帮李寄算账,他给自己银子,不是理所应当吗? 但很快她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李寄是做什么的?土匪!这些银子都是拿人命换来的,能干净到哪儿去? 她想法一时偏,一时正,心里天人交战,纠结的厉害。 阿全阿大来找她,进门看她对着一袋银子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以为她入了魔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花姐姐?” “花姐姐!” 花弥生被吓回了魂儿,压着胸口斥人,“大白天的,想吓死人啊?” “是你想吓死人吧?我们刚刚叫你你都不说话,就看着手里那袋银子,你是高兴傻了吧?” 她把银子收进抽屉,满脸不在乎,“多少银子也值当我高兴傻了?我想事儿呢,对了,你们这时候来找我做什么?刚发了银子,不出去喝酒吃肉,闲的没事干?” “天天喝酒吃肉没意思,花姐姐,你上次教我们写的自己名字,我们都写会了,今天教我们什么?” 还挺好学,花弥生在两人身上扫一圈,点点桌子,让他们坐,“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大当家的仇人很多吗?” 阿全想了想,“多吧?反正总有人想杀大当家,不过那些人都没本事,很多都是没挨着大当家的身就死了。” 阿大接上又道,“附近几个山寨的人都被大当家打怕了,敢怒不敢言,如果这些怂包也算仇人的话,那真是很多了。” 想来也是,就他那一言不合就要取人性命的臭脾气,想不跟人结仇都难,仇人多,也就难保不会有人打着帮他的名义其实暗中在他身边埋下心腹,等他完全信任,然后再来个釜底抽薪,彻底把他击垮。 她在想,如果把张生上次跟自己说的话告诉李寄,是不是能换他半点信任,等李寄慢慢信任她,不在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防着她逃跑,到时候她机会就多了,机会一多,还怕不能回去找老爹吗? 她考虑了很久,越想越觉得张生这个人有问题,终于决定把这件事当做表忠心的礼物送给李寄,这就算是个傻子,也会觉得里面有问题了。 李寄焦头烂额,现在一门心思憋着坏的想弄死周祝,虽然手上没有证据,但他想要回自己那车东西不成,紧接着自己的库房就被烧了,这件事不可能跟他没关系。 再者就他那样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脸精明相,眼里算是算计,叫人看不清捉摸不透的,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吕不容跟游四海一左一右分坐两侧,三人成虎,馊主意一个接一个的。 花弥生被人拦在外面不让进,不过里面说话声却能清晰传出来。 游四海道,“那真是给他家里快升天老祖宗的礼物?若真这么简单,要不回来便要不回来,为何还要费这么大功夫冒这么大风险回来烧了它?” 花弥生抄着手蹲在台阶上想,初非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不能让外人知道,必须要毁掉,否则就会牵连性命之类的。 吕不容接茬儿道,“烧都烧了,就算现在再想知道也知道不了了。” 李寄简单直白,“别的我不管,敢跟我作对,老子就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游四海还是比较稳妥的,劝李寄不能轻举妄动,“周祝跟宋知府关系匪浅,似乎是有什么交情,想要动周祝,宋知府那头可不好办,若是到时候官府派兵剿匪,对我们来说,百害无一利。” 他虽然算半拉土皇帝,但官府真要派兵剿匪,他手上这点儿人还是够呛,他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周祝惹上更大的麻烦。 李寄一拍桌子站起来,掐着腰踱步,“那老子就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了?”他哪儿甘心,沉思片刻后又道,“周祝什么身份查清楚没有?没有点儿家底能来乔安镇把生意做那么大?再去给我探探宋知府的底细,不信他跟钱过不去。” 花弥生把他们的对话一次不落的全听进耳里,但又不敢发表意见,外头太阳晒的她头脑发昏,终于等到游四海跟吕不容出来,她扑扑衣裳站起来。 吕不容看看她,伸手往里一指,“进去吧,大当家心情不好,说话小心点儿。” 她小心翼翼往里瞅了眼,一只脚迈进正殿。 李寄余光瞥见门口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眼看过去,花弥生立即像是被钉子钉在原地,杵着不动弹了。 “有事?”他皱着眉,冲出口一句。 花弥生往前走两步,心里给自己打气,“大当家,我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是关于张生的。” “张生。”李寄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打量她,“你不说我倒忘了,那天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说了很多话,我问你,你说什么也没有,现在回头跟我说张生......那就是那天对我隐瞒了什么?” 她咽口气,没多大把握,“其实也不是隐瞒,就是......” “那就是故意欺骗。”他腿搭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看她,“老子这辈子最恨被人骗。” 花弥生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忽然又生生咽了回去。 距离那天交易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她现在才想清楚过来跟他坦白这件事,那这几天的犹豫在李寄眼里可不就是背叛跟欺骗吗? 她脑中飞快闪过这么说的几种后果,然后话锋一转,堆死了笑脸,“我怎么敢欺骗大当家呢?我来只是想提醒大当家,张生此人......行事谨慎,她知道你的身份但是你对她却一无所知,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会很吃亏。” 第64章 精神抖擞 李寄曲指点着太阳穴,慢慢睁开微眯的双眼,“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让我小心张生?” 来之前不是,但现在是。 她挺直了身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些,“是,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言罢,又道,“刚刚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大当家想对付周祝,其实......我有一个法子。” 李寄来了精神,坐起来,让她到跟前来说话,“什么法子?” 花弥生也是一时计上心来,想想也是两全其美,便凑上前去,趴在桌子上同李寄商议,“这周祝是做生意的,全凭生意才能在乔安镇立住脚,虽然不知道他跟宋知府是什么关系,但是绝逃不过利益二字,要是周祝生意败了,没钱孝敬宋知府,你说宋知府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他多般照顾吗?” 李寄想想,觉得有道理,“那你什么主意?” “我的主意就是咱们也下山开铺子做生意。”她满怀期待的看向李寄。 李寄拿出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开铺子?”他不屑的嗤了声,“你忘了老子是什么人了?老子想要钱,山下抢两个人就有了,何必那么麻烦,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 “怎么能是费力不讨好呢?”花弥生跟他解释,“你想啊,现如今天下首富,前几名能叫的出名字的,哪个不是经商出身?大当家可不要小看商人,做生意可比你下山打劫挣得多多了,而且做生意的收入是源源不断的,今后生意稳定了,雇几个人专门帮你打理,大当家只要每天喝喝茶溜溜鸟就那钱就自己滚到钱袋子里了。” 李寄打小没人教,有那么个照顾他长大的老头,不过没几年就病死了,死之前拉着他的手说对不起他母亲,那之后他无处可去,好在遇上了当时山寨的大当家,大学时看他小小年纪却凶悍的像只小豹子,有做土匪的潜质,便把他收入山寨。 老当家也是大字不识一个,山寨里找不出一个会读书的,他勤学苦练,练出一身无人匹敌的功夫,除了“抢”什么读书认字做生意,在他眼里都是不靠谱的,他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开铺子做生意。 花弥生见他犹豫,抿着唇,像在思考,又道,“你想想,你做生意肯定不比周祝差,咱们就把铺子开在周祝的铺子旁边儿,专门跟他抢生意,到时候他挣不到钱,生意一再亏损,像他这种公子哥儿,没了钱,日子还不难过死?这对他来说不比什么都难受。” 杀人太简单了,手起刀落,人眨眼就没,说痛快也不痛快,慢慢折磨人才是最叫人崩溃的,李寄想象了一下周祝坐在轮椅上向他求饶的样子,光是想想心里就舒服不少。 但开铺子做生意,他之前从未考虑过,对提出这个主意的花弥生也不是很信得过。 花弥生心中忐忑,尽量不去看李寄的眼睛,他定定看着她的时候,那眼神就像一把刀,抽丝剥茧,好似透过她的眼睛,就能看到她心里的真实想法似的。 她目光下移,看着他挺拔的鼻梁,真像是匠人静心雕刻,不多一笔,不少一笔,恰到好处,挑不出任何瑕疵来。 “我知道大当家信不过我,我只是提个建议,信不过我可以问问二当家跟游大夫,山上的营生可以照做,不过做生意也不耽搁,无非掏点儿本钱出来租铺子进布匹物料,多一笔进项,对大当家来说,有利无害。” 李寄抬着她下巴,“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她只得迎上那束审视的目光,尽量掩饰心虚,看着他的眼睛,做出一脸“开不开随你,我无所谓”的表情来。 “真没有?” 她顺着他的想法妥协,“那大当家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不开可,你再想别的办法对付周祝。” 李寄松开手,打量着她,同时心中默默思考。 花弥生看着他,不再开口说话。 过了好半晌,李寄拍案而起,“我就不信老子做生意还比不上一个残废,开,有多少开多少!” 她心头狂喜,但面上却压抑的不动声色,好像这事儿跟她无关似的又建议,“那大当家得再雇个账房,山下的账不能没人管。” 李寄盯着她看了眼,“你不是账房?现成有我何苦再多花一分冤枉钱去请别人?” 花弥生为难的摇摇头,“山上的账我管山下的账我也管,难不成要我山上山下的两头跑?” “不用。”他都想好了,“到时候我让人把山下的账本给你送上来,不用你两头跑。” 花弥生愕然,狂喜过后,立马就被人浇了一盆凉水。 “过两天,不,明天,明天你就陪我下山,买几间铺子,收拾收拾,立马就把铺子开起来。” 不着急,既然答应了就是好事,明天下山,看看能不能寻机问问徐娇娇她老爹现在在哪儿,反正李寄的铺子开起来之后,就算不能在山下待着,以后也能找借口经常下山,一步一步来。 李寄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他觉得妥了,就要立马去办,游四海非但没有说什么,还对这个主意举双手赞成,吕不容虽觉意外,但李寄决定的事,改也改不了,就随他去了。 第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花弥生就被一阵急过一阵的敲门声给叫醒了,小五奉命而来,不敲到她开门决不罢休。 花弥生还没睡醒,迷迷糊糊起来穿衣洗漱,一开门,打个哈欠,还没站稳,小五拽着她就跑,“可真能睡你,大当家都等了你好久了,赶紧的,把眼睛睁开。” 见过雷厉风行的,没见过这么雷厉风行的,花弥生被拽着跑,清早的凉风打在脸上,等见着李寄了,也就清醒了。 李寄整个人精神抖擞的,穿了件月白长袍,马鞍上挂着他的佩剑,他翻身上马,嫌弃的看了眼花弥生,催促,“跟头猪一样,赶紧上来,别耽搁老子功夫。” 第65章 一吊钱 一匹马?花弥生当是看错了,揉揉眼睛,确定的确是一匹马以后,没敢上去,“大当家,我的马呢?” 小五推了她一把,“没了,就这一匹马,让你上去就上去。 “不是,怎么可能呢?”山上的马,没有两百也有一百五,怎么可能没有马骑呢? “其他的马都病了,游大夫正给马看病呢,说会传染,也就大当家的马没跟其他马关在一起还好好儿的,让你上马,没让你跑着下山就够好了,你还挑起来了,赶紧上去。” 真行嘿!都病了,不过最让他没想到的是,游四海居然还会给马看病。 “那就麻烦大当家了。”她咬咬牙,抓住马鞍又犯了难,李寄在马上,她上不去马背。 “真够墨迹的。”李寄看不下去了,弯身单臂抱住她的腰,稳稳把她抱上马背。 马背只能容纳两人,马鞍原本是一人位,现在硬塞进来一个,花弥生后背贴着李寄胸腹,严丝合缝。 她浑身不自在,抓住缰绳,四肢僵硬的不像话,“大......大当家,我们走吧。” 李寄盯着她发顶的一个小璇看了会儿,稳住呼吸,一夹马腹,花弥生身体猛的向后仰,几乎是躺在李寄怀里。 身后小五喊着,“大当家,我们一会儿就到。” 李寄完全没听见他的话,耳边风声呼呼,而他鼻尖是芳香阵阵,那香味儿淡淡的,时有时无,不仔细闻就要错过,像是从身前丫头的身上传来的,像是发香,又像是用皂角洗过的衣服上飘来的。 他不说话,花弥生也不说话,好在有风声马蹄声作伴,只要忽略身后灼人体温,也不觉得太尴尬。 忽然——她身子猛然一僵,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停止了。 身后一只手,贴着她的后脖颈,束起她长发,慢慢从一侧掠过到另一侧,惊起她一阵颤栗。 “大当家?” “你头发打脸。”身后声音抱怨,原来只是把她垂在身后的头发给她顺到身前,“管好自己的头发。” 她松开一只抓着缰绳的手,握住长发,松了口气。 好在两人谁也看不见谁的脸,李寄身子稍稍往后靠,猛吸一口气,清醒了,冷静了,莫名的一股冲动劲儿缓过去了,又故作若无其事板起脸,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马儿跑得快,他们出发的时候正当日月更替的时辰,进城的时太阳已高高挂起,这么看着,与远处山脉齐高。 李寄把他的宝贝马拴在城门楼的茶摊上,告诉摊主傍晚来骑,摊主搓搓指尖管他要钱,他一眼瞪过去,摊主悚然一惊,花弥生安抚说傍晚来时给钱,快行几步追上李寄。 花弥生知道无用,但追上去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人家小本买卖,做个生意不容易。” 李寄“嗬”了声,“好人做惯了,谁都想管是不是?” 明知不该多嘴还多嘴,他作恶惯了,能听进去? 她不多嘴了,跟着李寄往前走。 早上集市还挺热闹,酒馆茶楼,街边买包子馒头的,热气香味儿袅袅飘在半空,腾云仙雾似的。 李寄走到一家包子铺前停下来,扭头问她,“饿不饿?” 花弥生摇摇头。 “吃点儿东西。” 那还问她做什么? 花弥生跟他过去,李寄饭量大,拳头大小的包子,他一口气要了二十个,花弥生撑死了也就吃两个,还有两碗元宵,元宵吃一半儿,实在吃不下了,揉着肚子看李寄狼吞虎咽。 狼吞虎咽倒不是说他吃相有多难看,是说他吃得快,那包子几乎是一口一个,也不知到嘴里嚼没嚼就咽下去。 “吃吧!” 李寄看她坐着不动,敲敲桌子,“吃完!” “吃饱了。” 他哼道,“一看就是没饿过肚子的。” 这话说的,花弥生问他,“你饿过肚子?” 她的确没饿过肚子,老爹虽然不富裕,但从小却把她照顾的很好,她小时候是巷子里的婶婶姨娘喂大的,花秀才一个男人,照顾孩子上没经验,只能厚着脸皮去敲有孩子家的女人的门,开始人家是看他们一大一小的可怜,帮着喂她两口奶,后来总不好一直这样麻烦人家,花秀才便上门给人画像,也不算叫人家白帮忙。 她是吃百家奶长大的,一个没娘的孩子,打小比有娘的孩子都长得壮实,虽然日子清苦,但谁家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惦记着他们父女松来些,长这么大,的确没挨过饿。 李寄自己那份儿元宵吃完了,又端起花弥生那碗吃,“当然饿过肚子,饿急了,看着自己的手都觉得香,要不是咬一口把自己疼醒了,还真能把手啃了。” 花弥生惊讶,“你怎么会挨饿?” 他是土匪,想要什么抢就行了,山上堆着金山银山,怎么可能饿着呢? “你知道个屁,你以为人人都过得衣食无忧?你还有个爹,老子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原来有个老头照顾,后来老头病死了,一个人讨生活,跟狗都抢着吃,更何况饿肚子。” 这些经历从他嘴里说出来平淡的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但他说完,意识到自己跟她说太多了,又虎着脸掠过,“跟你说个屁,说了你也不懂。” 她是不懂,她把李寄看的太片面了,他身上还藏着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不过或许也没机会了解了。 她剩下那半碗元宵,李寄捧着碗,两口喝完,擦擦嘴,往桌上扔了一吊钱。 花弥生站起来跟上,卖包子的看着那一吊钱傻了眼。 “大爷,您给多了!” 李寄头也不回。 “你钱给多了。” “老子愿意,我钱多烧得慌,愿意!” 他冲她一句,大步流星,走的头也不回。 花弥生跺跺脚,真是狗脾气,好心提醒还挨一顿冲,再管他,她就是狗! 两人这样在镇子里逛,找合适的铺面,一路上看到不少周祝的铺子,他做女人生意,卖胭脂水粉和绫罗布匹,因为东西好,样子新,待客又周到,所以很快在乔安镇打响了名号,不少夫人小姐都是他店里的常客,李寄上回虽然烧了他几间铺子,但于他而言,并没有多大损失,多请几个客人进来这银子就赚回来。 第66章 觉得可笑 花弥生指给李寄看,“那是周祝的铺子,他两边都是老字号,人家肯定不会同意把铺子租出来,不过对面这这家酒楼可以谈,可以先开一家试试水,若是一月能赚回本金,可以再考虑开下一家。” 李寄心里丈量了一下路这边到那边的距离,不大满意,“太远了,要开就开在他旁边儿,膈应死他。” “可是左边儿的同心斋是几十年的搞点铺子,右边儿的清和坊在这儿卖药也卖了十几年,人家生意如日中天,你上门去叫人把铺子租出来,人家不把你打出来才怪。” “打?”他作势捏捏拳头,“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敢在老子面前横!” “你是下山开铺子来了,不是抢东西来的,做生意讲究以和为贵,不能动不动就拿拳头逼人听话。”她无奈,回身指指酒楼,“这儿可比对面周祝那间铺子大多了,其实只要经营的好,不管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我看这挺好的,况且你看,他们家掌柜的急着出手,价钱上咱们还能再压低一点儿。” 李寄却怎么看都不顺眼,“这么大个酒楼,生意萧条,风水肯定不好。” “你还信这个?” 他道,“不是风水不好,怎么这么大个酒楼开不下去?” 花弥生想了想,“也许是厨子做的饭不好吃,又或者是他们家的酒不好喝,若是经营不善的话,你就是把铺子开在闹市上,每天给他往里塞人,他的生意也好不起来。” 李寄抱臂,第一次认识她似的,重新打量,“你爹不是个秀才吗?你也懂做生意?” “是秀才不假。”她目光投向对面的街,“我们家不富裕,老爹近几年身子不好,那条街上就有一家酒楼,我之前在那儿做过跑堂,他们家生意就很好,不止酒好喝,厨子做的菜味道也好,闻着味儿都香的不,就是太贵了,我直到走也没能尝上一口他们家的菜是什么味道。” 这个时辰,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李寄看见那家的招牌,依稀记得他好像在这儿得吃过饭,至于味道——他看了眼身边的人,大手一挥,“那我倒要去尝尝,看看究竟好不好吃。” “咱们还是先租铺子吧。”进去前,她特意叮嘱,“一会儿我来跟他说,你可千万记住,咱们是来租铺子的,要和和气气的,不能动不动就对人家挥拳头威胁人,以和为贵知道吗?” 李寄掏掏耳朵,不耐烦听这些大道理,“你倒教训起我来了。” “不是教训,我这不是在跟你好好儿商量吗?”她耸耸肩,深吸口气,“我给你使眼色你再开口知道吗?” 李大当家为非作歹这么多年,在山寨里说一不二,山上小一万兄弟,哪个不是对他言听计从的?被人使唤,这还是第一次,可奇怪的是他居然还不觉得生气,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有十分把握能以最低价拿下似的,也罢,他只会抢,跟人议价这种事,的确不是他做的。 他在心里安慰似的想,自己是大当家,这种费口舌的事就该交给喽啰做。 酒楼的生意不景气,一天也没个客人,花弥生他们进去的时候,账房、跑堂、店小二一个二个的都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间或挥手赶赶蚊蝇,进来半天,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还真是够萧条的。”李寄都嫌弃,拉开凳子准给坐下,一看上面落得全是灰尘在,捶着桌子叫人,“起来!” 他声音浑厚,冷不丁大吼一句,几个正在打瞌睡的人都被吓醒,揉揉眼睛看向门口,来客人了,立马笑着迎上去,“二位客官......”忙过去帮李寄擦擦凳子,白色抹布,擦完之后脏的没法儿再用,“二位客官,你们这是要吃饭?” 李寄看了眼花弥生,撩袍坐下,“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我们要租铺子,哦不,是买。” 店小二眼里直冒光,不大敢相信似的又问了一遍确认,“您真的要买?真是来铺子的?” “嘿......”他踹了一脚桌子腿,花弥生一眼看过来,又讪讪把腿收回来,“废话,老......我看着是像开玩笑的?赶紧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那......那谁,赶紧给二位客官泡茶!”刚刚擦过凳子的脏抹布往肩上一搭,几乎要热泪盈眶,“掌柜的,来大主顾了!” 花弥生都被这几位的反应给吓住了,看来真是长久都没有生意了,终于来了个买铺子的,能把赔本买卖兑出去了,要解脱了,上上下下都高兴得不得了。不过他们越是这样,她心里反倒开始打鼓了,难道真像李寄说的那样是风水不好? 店里的账房泡了一壶茶送过来,打量着二人的装束,问,“不止您二位买这酒楼是作为何用啊?” 问的是李寄,但李寄却转头看着花弥生,账房便明白了,应该是女人做主,也跟着看向花弥生。 “买铺子自然是来做生意的。” “做生意啊......”那账房一脸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到嘴边了又咽下去。 看来是有什么隐情,花弥生拿出和煦笑脸儿来,抿一口对方递过来的茶,佯装无意打听,“我看你像是有话要说,是不是有什么要告诉我们?” 那账房回头看了眼,不知是不是良心上过不去,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其实我们这酒楼原本生意挺好的,每天往来客人络绎不绝,也算是这一块儿的招牌,就是......” 李寄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就是什么?” “就是闹鬼。” “闹鬼?”花弥生是个读书人,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听见对方说闹鬼,还觉得可笑,“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怎么会闹鬼呢?” 对方见她不信,来劲了,“你别不信,是真的闹鬼,我们都亲眼见到过,那鬼不是别人,就是我们掌柜夫人!” 那这事儿可就有点儿意思了,花弥生也来了兴致,“你们亲眼见过,是亲眼见过她从地理钻出来,还是亲眼见过她飘着走?” 第67章 避雨 正要继续问下去,忽然被人打断了,方才那跑堂从后面引进来一人,这应该就是酒楼的掌柜了,掌柜的五尺多点儿身高,穿着一身肃寡寡的长衫,蓬头垢面,两个眼窝深深凹陷下去,泛着乌青的颜色,走出来时身上一股酒味儿混合着别的什么气味儿发酵而成的难闻的气味儿,看着十分没精神,朝他们虚拱了下手,半耷拉着眼皮,快要睡着的样子。 李寄跟花弥生对视了眼,张张嘴,想开口又把嘴闭上。 掌柜的没什么精气神儿,眼睛谁也不看,迷离的盯着面前裂了纹的桌面,“二位是来买铺子的?” 花弥生说是,“我看你这酒楼生意......不怎么好,外面不是写着要卖吗?正好我们要买铺子做生意,所以就来看看掌柜的出什么价码。” 掌柜的看了眼门口挂着的牌子,报了个数出来,“我也没跟你们多要,如果合适的话,我今天就把房契给你们。” 这么急着卖,再联想刚刚那账房说的这酒楼闹鬼的事,看来酒楼里当真出过事,这个价格有些高,她考虑了下,问,“我看你这酒楼的装潢都很好,桌椅都是红松木的,按说应该生意很好才是,怎么会这么萧条呢?” 掌柜的看她一眼,这才注意到这个人似的,把人上下打量一番,支支吾吾,“哦,那是.......是我家里,前段时间出了点事,我也无心经营,所以生意慢慢就淡了,这也是要回乡下老家了,所以不得不把酒楼卖了。” 这老小子,不说实话,分明是因为死过人,李寄按捺不住,当即便要拍案而起,花弥生桌下按住他的手,面上却笑的不动声色,“这样啊,不过你这要价实在是有些高了,我们也是做小本买卖的,一下教我们拿这么多钱出来,我们也拿不出来,你看着价钱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掌柜不做相让,“不是我不让步,你看看我这地段,还有我这酒楼,这店里的东西我都不要,这个价儿不是卖你一间空房子,这里头的东西都留给你,你好好儿算算,这个价格已经很合适了。” 花弥生也寸步不让,“可你这里面的东西我也用不到啊,我们买来又不是做客栈的,这些东西你都拉走,我们只要个空房子,价格如果能再便宜点儿得话,那我们就再商量商量,要是没得谈的话,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看看,横竖不是你一家有房子卖。” 她站起来拉了李寄一把,两个人作势要离开,掌柜的起身要拦,“你去打听打听,我的要价并不算贵了,要不是急着回乡下老家,我也不会这个价钱卖的。” 他越是着急要出手,那价钱就能有继续往下压的可能。李寄等的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觉得像花弥生这么跟他磨嘴皮子完全就是浪费时间,一家破酒楼罢了,他又不是买不起,卖就买,不卖就打到他卖为止,这世上还能有不怕拳头的人? 花弥生悄悄拽了下他衣袖,脸上挂着笑,“掌柜的这一口价叫的也太绝对了,我们也只是寻常的买卖人家,实在承受不起,掌柜的也是个生意人,肯定明白有来有往的道理,我们刚刚来时附近打听过了,都说不要叫我们买你家的酒楼,我也没问为什么,现在看来,敢情是价钱上谈不拢啊,那既然谈不拢,我就再去打听打听,先告辞了。” 她这一段长篇大论的,李寄没听进去多少,只看见她拽着自己袖子的那只小手。他记得有一年冬天下山,拦的是个富商,做药材生意的,以好充次赚了不少黑钱,带着养在外面的妾室回京城的家,被他拦下,吓得快尿裤子,富商为求保命要把妾室让给他做压寨夫人,当时那女人也像现在这样,轻轻拉着他的袖子,求他不要杀她。 雪落在他的袖子上,融化在女人的之指尖,可他看着那一双热泪盈盈的脸却没有半点的反应,完全不像现在这般,像被人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使唤不动自己的手去把她推开。 掌柜的求助似的看向李寄,这种事一般都是男人做主,一个女人说的话怎么作数呢? 李寄察觉到对方在看自己,拧着眉背起手,“看我做什么?看她,她说了算。” “姑娘,你看......” 花弥生把目光转向别处,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掌柜得既然不是诚心要卖,那我也没办法。” “这个价钱已经很合适了。” 掌柜的不是个厚道人,隐瞒着店里死过人的事实,还想要以高价卖出去,她还没挑明了跟他算开店后若是人人忌讳这儿死过人闹鬼的话,当中的损失呢,他反倒先觉得自己亏上了。 “既然价钱合适,那就应该不缺买家,掌柜的就慢慢等等吧,总有人不嫌贵的。” 她这回是真的往外走,见李寄没跟上来,又回来拉他,两人刚出了酒楼的大门,那掌柜的就追出来,不知是虚还是身上那点儿肥肉累得慌,就桌子到门口几步路的距离就开始大喘气儿,一脸无奈的妥协,“我看你也是真心想买,我就给你再算便宜些,只要你愿意买,我.......亏就亏点儿吧。” 早这样不就结了。 李寄盯着她笑了下,果然是读书人的嘴皮子,他都没怎么仔细听到他们说了什么这就谈妥了,想想自己之前不是也被他忽悠过,又把弯起来的唇角放下去。 除了他们没人肯买这个鬼宅,掌柜的也是走投无路了,怕真的放走了花弥生就卖不出去,只得松口答应,在原本的价钱上又给他们便宜了两成。 双方买卖达成,李寄跟花弥生等着小五送银子过来,那掌柜跟店里的伙计却是一刻都待不得了,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小五说山上的马都生了病不是哄骗花弥生的话,是真病了,他跟小六两个人没有马骑,只能徒步下山,原本想看能不能遇到路上有人能载他们一程,可没想到,半路上忽然下起了雨,这场雨来势汹汹,路走不了,只能暂时先找个地方避雨。 第68章 躲躲藏藏 花弥生站在门口,路上行人步履匆匆赶着回去避雨,他们是淋不着雨,不过看天色阴成这样,小五跟小六应该也没法儿赶路,今天雨要是不停地话,银子是送不到了。 收拾好东西都准备带着伙计跑路的掌柜看着越来越阴的天,心里也越来越不安,慢慢开始坐不住了。 李寄一直没怎么说话,他耐性不好,站起来,来回踱步,“今儿不会走不了了吧?” “估摸着难了。” 那掌柜不放心,又过来问,“你们身上就没装银子吗?不能先把银子给我吗?我这还记着赶路呢。” “赶路?”李寄虎着脸瞪他,“这么大的雨你赶什么路?这么着急离开,心虚?” “我心虚什么我心虚。”嘴上话说的强硬,可底气不足,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花弥生倒是无所谓,走不了就明天再说,这么大的雨,山下住着不比山上安全? “轰”的一声,一道雷劈下来,花弥生还没被吓着,一声尖叫,掌柜的先藏桌子底下去了,再看,店里的其他几个伙计,无不是慌慌张张到处找地方藏。 “还是男人呢,一道雷而已,吓成这样?”李寄走到桌前点了支蜡烛,拿着走到掌柜面前蹲下,嘲讽的笑,“出来,怕什么?” 掌柜的抱着头,瑟瑟发抖,“我不出去,她来了,她马上就来了,别找我,别找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怪你自己,都怪你自己......” “他嘴里念叨什么呢?” 花弥生靠在门口,想起账房跟她们说的,“应该是说闹鬼的事呢,刚刚不是有人说这酒楼闹鬼吗?你看他们这样,肯定是害怕鬼。” “你不怕?”李寄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花弥生十分坦然的摇摇头,“我当然不怕,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鬼,老爹从小教我读圣贤书,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当然不信。” “读书人。”他把这三个字在舌尖滚了一遍,嗤道,“那你这个人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百无一用是书生。” “大当家还知道这个?”她说听过,“这句话说的不对。” 李寄抱臂靠在另一边的门框上,“怎么不对?书生除了会读书识字外还有什么用处?” “大大当家我什么要找我?” 她把李寄问懵了,“什么意思?” “既然百无一用是书生,那大当家为什么把我留在山上?既然书生无用,那大当家何不自己算账?书生无用,大当家却用着一个书生,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牙尖嘴利的,李寄咬咬牙,“你有用的也就这一张嘴了,除了会说,还能干什么?” 花弥生挺挺背反驳,“能干的多了去了。” 雨下到傍晚也没有要停的意思,看来今天真是走不掉了,既然走不掉,那就先安心在这儿住一夜,李寄肚子饿,目光在桌下几人身上一扫,“你们谁是厨子,去做点儿饭吃,饿死了。” 他们一个个抖如筛糠,没一个人回答李寄的问题。 外面磅礴大雨潲进来,花弥生把门关上,屋里一直蜡烛发出微弱的光,她去拿油灯,刚走出两步,忽见前方似乎有人影闪过,她脚下滞了下,问李寄,“你看见了吗?” 李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摇摇头,“看见什么?” “没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她看花眼了,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老鼠,蝙蝠? 她用蜡烛吧油灯点燃,这一夜长着呢,总不能都在外面坐着,她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掌柜,你们这儿的客房在什么地方?” 掌柜在桌下发抖,掏出脖子上挂的佛牌,嘴里念着:妖魔鬼怪速速离开,完全没听见花弥生问的。 “废物东西,几个大男人,加起来胆子没有我指甲盖儿大。”李寄最看不上这种人,对其嗤之以鼻,从花弥生手里接过油灯,一指楼梯,“还用问,从这儿上去不就是了?” 花弥生跟在他身后,到了二楼,推开一间进去看了看,许久没有人打扫,随便用手一摸就是一层灰,床铺也都脏兮兮的,根本就没法儿睡人。 连一向凑合过的李寄都受不了了,“这是给人住的地方?我怎么觉着这地方那么像荒废了好多年的客栈呢?” “楼下那些人肯定都吓坏了,平常又没有客人来,时间久了,没人打扫,自然像荒废了许久的。” 推开几间都是这样,她放弃了,也不再找了,打算就在楼下椅子上凑合一下算了。 楼梯比较窄,花弥生扶着两侧扶手小心翼翼下楼,却不料脚下木板忽然断裂,她没踩实,脚崴了一下,接着就要往楼下滚。 李寄反应极快,扔了油灯就去拉她,结果两人一起向下滚,他一手抱着花弥生的腰,一手抓住扶手,堪堪稳住了,一抬头,见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有个白色人影跑过去。 他把花弥生放稳站好,大喊一声,“什么人?”接着追过去查看,可上去了,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花弥生站在楼下,看着刚刚台阶断裂的地方,这个高度,李寄要是没拉着她,滚下来的后果可想而知。 “他娘的,”李寄掐着腰骂了句,“上面有人。” “李寄小心!” 他站在楼上,刚刚去追的那个白色人影不知怎么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悄无声息的,伸手就要推他下楼。 花弥生大喊一声,他也感觉到身后有人,反手抓住那只伸来推他的胳膊,转过身,还没看清楚人脸,那人却忽然从他手中逃脱,滑的像身上涂了油的泥鳅。 “敢推我!”他气着了,足尖一点,纵身而起追上去,一眨眼,却又扑了个空。 大晚上的还真见鬼了,又不见了! 花弥生是不相信有什么鬼怪作祟的,刚刚那个肯定是个人,若是鬼怪,那就是人力所不能比肩的,现身就是,何必躲躲藏藏的,这应当是个对这里很熟悉的人,他们才初来乍到,尚且连门都摸不清,当然不能跟他比。 第69章 低声咒骂 “大当家,你先下来吧。”谁知道那人什么时候回再冒出来,万一李寄着了他的道,剩下除了几个下破胆的人之外就剩下她一个不会功夫的女人,那不正好趁了他的意? 鬼影不现身,李寄也无从寻找,不过从动刚刚虚虚过的那两招来看,自己什么本事他心里大概也有个数儿,应该没那么轻易出来了。 只好先下去,把那掌柜的从桌子底下薅出来,扬着拳头威胁,“刚刚那个人是谁?” 掌柜的双手合十,涕泪满脸,不住求饶,“大爷,您放过我吧,放我走吧,我......我承认,我是不厚道,我骗了你们,我.......我卖酒楼根本就不是家里有事,是因为这里闹鬼,那鬼就在上面,我求求你了,你就放我走吧!” 花弥生让李寄先把人放下,声音放缓了许多,“你别怕,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怪,你说有鬼,为什么闹鬼你不知道?这个“鬼”你认不认识?” “我......我不认识,我不认识,我求你们反复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你们不要逼我了!” “这种人跟他好好儿说什么都问不出来的,磨磨唧唧,还不如的我的法子管用。”他把花弥生推开些,一把将人提起来,摔在桌子上,“都到现在这个份儿上了还不肯说是吧?行,既然这么怕鬼,我这就把你扔上去,鬼既然是来找你的,对你一定是恨之入骨,我要是把你送上门儿去,看她不将你剥皮拆骨吞进肚子里去!” 也不知闹鬼闹了多久,这掌柜的实再不禁吓,再被李寄这么一威胁,当即哭了出来,一个大男人,鼻涕一把泪一把,哀嚎声像个几岁的孩子,“大爷,您就饶了我吧,我......我真的不知道。” “大当家......”花弥生动了恻隐之心,觉得把人逼到这个份儿上实在可怜。 李寄心里有分寸,叫她别管,揪着人领子就往楼梯上带,“都打这个份儿上了还不肯说实话,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饶命!大爷饶命!饶命啊......”掌柜的五短身材,不算瘦,可在李寄手里,跟提个玩物似的,几乎是不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拽到了楼下,使劲把人往前一推,掌柜的立马跪下,“我说!我......我说,大爷,你就饶了我吧!” 李寄这才住了手,踩着两层台阶,手肘在腿上,掐着腰问他,“你跟楼上这只“鬼”是认识的吧?你店里的伙计说你夫人死了,你这么怕鬼,难不成楼上的就是你夫人?” “是.......”掌柜掖着袖子擦擦眼泪,“是我夫人,她......她死了之后就一直阴魂不散,我这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 花弥生拉了张凳子坐他旁边,“你夫人是怎么死的?”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盯着他,这样他反而觉得安心不少,坐在地上,后背紧紧贴着墙面,肩膀放下来,完全放松了,谈及往事,伤心之情溢于言表,“她是自杀的,其实我跟我夫人一直很恩爱,我经营酒楼,一开始也是因为想让她像那些家财万贯的夫人一样,能买得起胭脂水粉跟绫罗绸缎让她开心......” 李寄对听别人夫妻恩爱的故事没多大兴趣,掏掏耳朵的,不耐烦的打断,“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我要听重点,你女人究竟是怎么死的?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 掌柜又擦擦眼睛,“她怀疑我在外面养了外室,可我根本就没有,酒楼的生意越做越好,我每天都忙着生意,回家的时间就越来越少,她慢慢儿的就起了疑心,不但经常跟我大吵大闹,还经常来酒楼里闹,你说我这是做生意的地方,哪里容的下她来胡闹......” 女人嫁了人之后的倚仗就是男人,若真的疑心,大吵大闹算是比较常见的处理方式了,花弥生问,“然后呢?你夫人不会就因为这个就自杀吧?” “她哪儿能因为这个就自杀......”掌柜探口气,回忆历历在目,“上回酒楼来了位姑娘要住宿,我这主要是吃饭的地方,倒也能住得,她说她住不起客栈,我见她可怜,便叫人在酒楼收拾出了一间房间给她住下,谁知我夫人来,看见住在酒楼里的姑娘就以为是我养的外室,就跟我闹了起来,我们大吵了一架,那姑娘来解释,可哪知道她听都不听,一气之下就从这楼上跳了下去,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 自己气自己,然后从楼上跳下去自杀,这借口停着未免牵强,花弥生心里并不怎么相信,又问,“既然你跟你夫人之前的感情那么好,那为什么死的时候都不听你一句解释呢?” 掌柜的一顿,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我夫人性情刚烈,心里认定我有愧于她,所以才会连我的解释都不听就跳了下去,自从我夫人死后,我这酒楼里就没有一天正常过,不是后厨莫名其妙的丢东西,就是客人的饭菜里总能吃到不少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李寄问,“什么东西?” “死老鼠,虫子之类的,甚至有一次送给客人的牛肉,明明之前还是好的,可送到客人手上之后就变成了带血的生肉,每到晚上还有人听见酒楼里有凄厉的哭声,长此以往,生意慢慢就变的不景气了,到后来就一个客人都没有了,我知道她恨我,所以就想把酒楼卖了,带着她的骨灰回乡下老家。” 李寄嗤了声,“正好我们找上门来,所以你故意隐瞒这件事,想把酒楼卖给我们,然后赶紧逃走是吗?” 掌柜的心虚陈默,不再说话。 “他说谎!”忽然,从楼上,又不像是楼上,飘飘渺渺的传来这么一句。 那声音听不出男女,当真像是从虚无缥缈处传来的,由远及近,却看不见人在哪儿。 李寄站起来,楼上看了一圈,没看见人,下意识想要从身后抽刀,手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出来的时候没带刀,低声咒骂一句,冲着楼上吼回去,“什么人?躲躲藏藏的像缩头乌龟,出来!” 第70章 放过自己 那声飘来荡去的没个固定,不过该说的话却没断过,“你说谎!” 掌柜抱着脑袋,抖如筛糠,“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求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求求你......” “你说谎,明明是你杀了我,明明是你跟那个贱人联手杀了我!” 听这话说的,看来另有隐情,难道是这掌柜的又隐瞒了什么? 打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在不断的欺骗他们,先是不跟他们说这里“闹鬼”的事,不肯还价,接着若不是李寄逼迫,他甚至不肯说死的人是自己的夫人,接着说起夫人的死因又被楼上那位“冤魂”当场拆穿,他的话,花弥生都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相信了。 李寄被折磨的没了耐心,外头大雨,他们被困在这个睡觉都没床的鬼地方本来就已经够闹心了,现在还牵扯进这两口子纠缠不休的家事,这都什么事! 他本来就看这掌柜不顺眼,这会儿提溜着领子再次把人提起来,恶狠狠的威胁,“你最好把事情的真相老老实实告诉我,老子没那么多耐心跟你耗,再支支吾吾的撒谎,我就让你下去陪她。” 掌柜哀声求饶,“我.......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没有杀她......” 花弥生抱臂坐着,目光在楼上环视一圈,“你说是你男人跟他养的那个外室合谋杀了你,你可有证据?” 如果掌柜夫人真的死了的话,那这个人又是谁?能如此执着的扮鬼吓人,肯定是掌柜夫人生前亲近的人,那掌柜的肯定也认识,所以才对酒楼这么熟悉,扮鬼这么久也没被人发现。 楼上那道声音沉默了下,冷笑了下,“证据?他店里的伙计就是证据,当时他们都在场,那个贱女人受不了每天担惊受怕自杀了,他却想撇下这一切跑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不会让他如愿的,我要让他在这儿,每天沉浸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恐惧里一直到死,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没你们什么事,现在走还来得及。” 这“鬼”还挺恩怨分明,知道不要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就是不知道让他们走是真的不想他们牵连进来,还是怕他们坏了他的好事。 只是话音刚落,花弥生脚还没迈出去一步就被掌柜紧紧抱住,“不要......不要走,我求求你们,不要走,这地方现在是你们的,你们怎么能走呢?你们走了,她会杀了我的,我求求你们了......” 李寄看他抱着花弥生的腿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把人踹开了,板着脸道,“如果真不是你杀的人,你怕什么?这么怕,难保不是做贼心虚,那你夫人要杀了你,也是应当的,谁都帮不了你!” 花弥生被李寄掐着腰“搬”到身后,面前李寄身形高大,挡在她面前,她除了一张后背,什么也看不见,她腰上那里热热的,手在李寄后背拍了下,“行了。” 那点子力气小小的,柔柔的,李寄像是个泥人,被一只柔弱春水的手在身后一拍,一身的钢筋铁骨顿时化作一滩水,那副盛气凌人的气势也消减了许多,转头看她时,脸上虽仍旧没有什么好颜色,但心里却化开了阵阵春风。 “干什么?”依旧是强硬的语气,但说出来,李寄自己却觉得有些别扭。 花弥生是想叫他别管掌柜,当务之急应该先把那只“鬼”给揪出来,李寄回过头来看她的时候,她正好看见楼上一闪而过的人影,目光追随着那到白色的人影忙指给李寄看,“在那儿,我看见他了。” 李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个人,顺手把她头上的簪子拔下来朝着人影出现的方向扔过去,那人躲闪不及,被扎中脚踝,惨叫一声,竟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鬼是虚无缥缈的,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会觉得疼呢? 李寄两步并上前,将那“鬼”擒住,长发白脸红唇,真是好一副鬼模样,只不过是个男人。 “男人?”他鼻子里哼一声,撩开他长发,捏着脸细细端详,“装神弄鬼,还想杀老子?我看你才是活腻了!” 这男人年纪不大,身形消瘦,被李寄抓住,抵抗了一阵,发现挣脱不开之后,冲李寄啐了口,“是你自己不知死活的闯进来,我没有要杀你,谁让你多管闲事!” “还敢冲老子?” 李大当家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对待过,个小杂碎,敢在他面前猖狂,当即动怒,把人提起来就往地上摔,花弥生见状,忙上前制止,“等等,先把话问清楚再说,咱们买下了这酒楼,正好趁着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把话问清楚,他们的恩恩怨怨不解决了,今后麻烦吃亏的是咱们。” “还有什么问的,一个杀妻,一个装神弄鬼,个个儿都该死。” 动不动就死啊死的,还真是他李大当家的作风,花弥生上前劝,“大当家想让这里再闹出两条人命来?细想想,这酒楼本来就有闹鬼的传闻,就算是换个买卖,重新开张,“鬼怪”仍在,也没人敢来光顾,正好今日这鬼被我们抓个正着,不妨听听他们怎么说,到时候把人交给官府,请官府出面辟谣,到时候既证明了酒楼无鬼,官府出面,也算是帮咱们造势了,到时候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新铺子开张,还怕没有人吗?” 她说的头头是道,仔细一想,还挺在理,李寄抓着人的手狠狠握紧,最后又莫可奈何的松开,这口气他咽不下去,趁花弥生不注意,打了一拳解气,拉过她刚刚坐的那张凳子,看了她一眼,“你最好说的都对,否则......” 否则饶不了她,他大当家来来回回不就这一句话吗?威胁人才是他最拿手的本事。 被打的鬼用袖子擦擦嘴角的血,拔掉脚踝上的簪子,一瘸一拐的走到掌柜面前,揪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看他,“你可还认得我?” 掌柜被吓怕了,不敢睁开眼睛看他,胡乱摆着手,嘴里叫着夫人的名字,求夫人放过自己。 第71章 作证 年轻男子得给了他一巴掌,吼着,“睁开你的狗眼好好儿看看我是谁,看看!” 掌柜被打懵了,半晌,缓缓睁开眼,年轻男人怕他看不清,用袖子抹把脸,白色的粉擦掉了,露出人模样来,果然是认识的,掌柜眼中的恐惧渐渐散去了,转而幻化成怒气,还了一巴掌在他脸上,“是你,居然是你,是你一直在装神弄鬼的吓我?” 看来是旧相识,还有点故事,人家的事,花弥生也插不上嘴,便袖手在一旁站着,正好听听原委。 年轻男人到底是占优势的,虽然伤了一只脚,但比掌柜的虚胖,动起手来,还是不吃亏的,他提着掌柜的领子,把人提起来,再使劲儿一摔,未等到掌柜反应过来喊疼,又给他脸上来了两拳,“你妄想瞒天过海,但是没想到我正好看见那一幕吧?是你亲手杀了她,还说她是自杀,真好的手段啊!” 掌柜满嘴满脸的血,只不过忽然轻松了,笑道,“你看见了又如何?没人会给你作证的,但是有人给我作证,我店里的伙计都能给我作证是她自己跳下去摔死的,就算是闹到了官府那儿,你也没有证据让县令给我定罪!” 这么说,基本上就能肯定年轻男人说的话是对的了,看来真是掌柜亲手杀了自己的夫人。 李寄拄着脑袋,捏了捏拳头,问那年轻男人,“你跟他夫人是什么关系?我看你身手不错,也挺灵活,练过?” “他夫人.......是我姐姐。”说到死去的姐姐,他克制不住掉起眼泪,“我自小跟姐姐相依为命,姐姐嫁给他之后本以为会有好日子过,可他就是个负心汉,一开始的确对我姐姐不错,后来在外面养了外室,回到家越看我姐姐就越不耐烦,最后甚至经常动手打她,我劝姐姐离开他,也曾跪下来求过他放过我姐姐,可他一脚把我踹开了。” 事情的真相渐渐明朗起来,他也越说越气愤,“姐姐知道我去求他被他打了一顿,那天本来是去找他算账的,酒楼打烊,她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跟那个贱人在楼上卿卿我我,争吵间,我看见他亲手把姐姐从楼上推了下去,后来还要杀我灭口,只不过我命大,没死成。” 李寄听明白了,看了眼地上躺着的掌柜,“那是该死,你既然活着,还有这么多机会,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直接杀了他怎么解气?我要他在极度的恐惧中,一点一点被折磨致死!”他表情狰狞,片刻却又平缓下来,“我学过几年戏法杂耍,便把当年学来的本事全用在了这上头,这畜生果然被吓得屁滚尿流,我是打算杀了他的,本来打算过几天吓够了他就动手的,谁知道你们突然闯了进来。” 这样一来事情的真相就都清楚了,先前不懂,还以为是个情深不寿的好男人,没想到撕开伪装,竟是个伪君子,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倒好,杀妻起来竟毫不手软,这样的人,确实该杀。 李寄瞥了她一眼,看她愣愣的,也没了之前喋喋不休的理直气壮,心头居然觉得有些痛快,嘴上巴巴的比谁都能说,到头来,还不是他看人更准些。 “傻了?”他在她脚上踢了下,“以后收收你那点儿泛滥的同情心,人心.......什么测来着,隔着一张肚皮呢,你知道他跟你耍的什么心眼儿?” 花弥生说不出话来,上前拉了把那男人,“把他绑起来吧。”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甩开她,“你算个什么东西?走远点儿,一会儿别溅你一身血。” 她紧紧拽着他,被他带的踉跄了一步,还是没松手,“你杀了他你也成了杀人犯,这段时间你已经把人折磨成这样了,处决他的事就交给官府,你是人证,还有店里的这些伙计,他们都是人证,你们一起去官府报官,这么多证人,官府一定会秉公断案的。” “有你什么事?少多管闲事,滚!” 他推了花弥生一把,看着瘦弱,力气倒不小,花弥生被推的后退几步,李寄伸手在她腰上一撑,嗤了嘴,“杀人偿命,这掌柜杀了他姐姐,他是报仇,不是什么杀人犯,人家的事,你管得倒宽。” “你了解本朝律法吗?就算他是为姐姐报仇,杀了人,官府知道了也要抓他下大狱,他得为他偿命的,为了这么个人渣搭上他们姐弟俩的性命值得吗?既然现在有人证在,交给官府,只要那县令不瞎不聋,他就一定会被判处极刑,既然一定会死,那何必还要再搭上另一条人的性命呢?” 她跟人顶嘴的时候那副“我最有理”的样子,真叫李寄能恨出心头血来,读过书的女人真要不得,张嘴闭嘴都是大道理,聒噪又烦人,吵的他脑壳疼。 李寄松开手,她腰上没了支撑,向后闪了一下,摔在地上。 他幸灾乐祸的扬着唇笑,“多简单一件事啊,他把人杀了,就说把酒楼卖给我们回老家了,官府那帮废物是不会没事找事儿给自己添麻烦的,死一个人,只要不上报,他们是不会管的,更何况死的还是个本来就该死的人呢。” 花弥生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指指几张桌子下钻着的几个伙计,“那他们呢?他们可都是人证,你让他杀了掌柜,这些人到时候都可以去官府作证。” 李寄轻描淡写抛出一句,“那就都杀了。” “他们又没有杀人。” “他们眼睁睁看着掌柜的把自己夫人杀了,还默不作声,甚至继续留下来,这就是帮凶。” 那年轻男子还没说什么,他们反倒吵起来了,那几个被点了名的伙计听说要被灭口,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在花弥生面前跪倒了一排,“这位姑娘,我们愿意去官府作证,求求你们,留我们一条性命吧。” 第72章 不见大当家往心上放一次 花弥生看了眼李寄,后者气的站起来,她绕过李寄又对那男子道,“你就不想为你姐姐伸冤吗?把他交给官府,由官府代为处置,到时候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杀害自己夫人的负心汉,人渣,总比你悄悄杀了他不为人知,继续让人以为你姐姐是自杀的好吧?” 他心里似乎有些动摇了,看看掌柜,再看看花弥生,也在考虑她说的话。 花弥生见他心中动摇,又道,“杀人偿命,他是肯定要给你姐姐偿命的,你姐姐待你那样好,她肯定不愿意你为了帮他报仇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你好好想想,为了他,你把自己也赔进去值得吗?” 李寄在外人眼中,甚至包括他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恶贯满盈的人,杀人报仇,哪里还能想的了那么多,这丫头读了几天书就跟那些书院出来的老匹夫一个德行,唠唠叨叨,动不动拿什么律法道德的条条框框的束缚人,读书读的时间久了,这人都变成了朽木。 他嗤了声,在后边掀花弥生的台子,“这些做官的可没一个好东西,你以为他真的会为你伸冤?有钱能使鬼推磨懂不懂?只要肯花钱,别说杀一个人了,你就是再多杀几个人,那县令一样也能给你摆平!” 本来都快劝动了的,他非得在后边儿捣乱,花弥生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生气又无奈,真是个杀星,他就不能见人有一点好。 “你别听他的,这么多人证呢,到时候都有人围观,那县令再糊涂,也不可能拿自己的乌纱帽开玩笑,你相信我,先把他绑起来,明天一早把他交到衙门去。”花弥生看他年轻轻,也就跟她差不多年纪,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骆清铭。”他看了眼花弥生,终于放下防备,“你挺会说的,读过书?” “读过一些。”花弥生说,“今天白天的时候你也都在这儿待着吧?你学过杂耍戏法,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还靠这个糊口吗?” 骆清铭找了根绳子,一边捆掌柜,一边笑了下,“你管得挺宽,我听你一次建议,不代表你有权利管我的私事。” 还挺横,李寄拉着凳子坐过去,“说话这么冲?吃火药了?娘的,刚刚在楼上差点儿把老子推下去,这笔账老子还没跟你算呢!” “是你们非要掺和进来的,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这酒楼闹鬼,你们不赶紧离开,还要买,我当然得想办法把你们吓走,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李寄不怕也就算了,花弥生居然也不怕,自己最后还被他们给抓住了。 “那买酒楼的钱......”花弥生看着骆清铭,“要不就交给你吧?” 谁想骆清铭居然白她一眼,“给我干什么?这腌臜钱我才不要,爱给谁给谁。” 给钱都不要,李寄“嗬”道,“真行,有钱都没出给,那正好,没人要就不给了,反正那个快死了也用不上,还给我省下了。” 地日一大早,骆清铭就要押着那掌柜去衙门,花弥生也想跟过去看看,李寄一晚上没怎么睡,拄着脑袋在桌子上勉强合了会儿眼,睁眼就看见花弥生跟着已经重新收拾过骆清铭往门口去。 他张嘴打了个哈欠,肚子饿得咕咕叫,伸个懒腰叫住她,“站那儿!” “你醒了?”花弥生哂笑着转回来,“你昨晚都没好好儿睡,要不再睡一会儿,我去看看,一会儿回来给你带早饭。” “你管闲事管上瘾了是不是?”李寄抻抻衣裳,整个人看着懒洋洋的,又重新打量起骆清铭来。 昨天晚上他脸上涂着白色的粉,画成个鬼样子,虽然最后抹掉些,但酒楼里太暗,并没有看清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今儿亮堂堂得光打的整间酒楼里都明晃晃的,骆清铭穿着白色长衫,长发用木簪束起,露出张干净隽秀的脸来,就是脸色始终不好,从昨晚上起就摆着张臭脸,看了叫人生厌。 骆清铭也打量着李寄,他听见花弥生昨晚叫他大当家,前两年他一直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人过一百形形色色,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李寄浑身匪气,估摸着是哪座山上的土匪,可土匪买酒楼做生意,这就叫人觉得有点儿匪夷所思了。 至于花弥生跟李寄之间的关系......土匪跟女人,那应该就是压寨夫人了。 他咬咬牙,推着掌柜往门外走,“不用你们跟着。” “他要是连自己姐姐的仇都报不了的话,那也就不配当个男人了。”李寄语气中夹杂着五分怀疑五分讥讽,十分刺耳,骆清铭暗暗捏紧了拳头,虽然李寄说的话难听,但没什么不对,如果不能为自己的姐姐报仇,他还算是个什么男人? 最后到底也没让她跟过去,花弥生虽然很想跟过去看看,但李寄在这儿,若是被误会自己想要趁机逃跑,事情闹大了,可就难收场了。 “你对人家还挺热心的。”沉默时,他突然阴阳怪气儿的冒出来这么一句。 花弥生佯装打量酒楼,说没有,“只是觉我们年级相仿,他却经历了这些,想能帮就帮他一些。” “不是看人家小白脸儿长得好看?” 她停下四处打量的目光,看向李寄,“你觉得我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帮他?” “不是吗?” 花弥生给气笑了,“那我看大当家长得也好看,我帮过你那么多次,怎么就不见大当家往心上放一次呢?” “要不说读书人都爱多管闲事。” 这又扯上读书人了,横竖自己不管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另有目的呗,她懒得解释了,坐在离他较远的另一张桌子上,撑着下巴,索性一言不发。 李寄见她不说话了,又故意走过去惹她,说肚子饿,挡住她看向门口的视线,一边说,一边转头看她,“回去了叫几个人下来收拾收拾,你想好接下来怎么做了吗?” 花弥生还是不跟他说话,换个手撑住另一边下巴,目光重新转向别处。 第73章 没这个打算 李寄见她撑着下巴换了个方向看都不理自己,渐渐地气不打一处来,故意堵过去,就往她眼前一杵,咬着牙笑,“跟我闹脾气?” “不敢,我哪儿敢跟大当家耍脾气啊?”她阴阳怪气儿的调调,“昨晚上一晚上没睡,困了,歇会儿。” “我看你昨晚上跟骆清铭聊天的时候可不困。” 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别扭,李寄说完自己都酸着了,干咳两声掩饰过去,又扯开话题,“这小五送钱送到天上了?还不来?” 花弥生哼哼两声,“小五又不知道我们在这儿,大当家出来就没跟他约个地方见面?” 下山时说了在城门前的茶摊见面,他的马还在那儿拴着呢,但这酒楼不能不留个人看着,让花弥生留在这儿吧,怕一回来人不见了,让她去茶摊等小五吧,她出门儿拐个弯就能跑没影。 到底不是自己人,怎么都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心。 他心里什么打算,花弥生可太清楚了,不就是怕自己跑吗? 知道他担心什么,花弥生便主动道:“大当家要是不放心呢,就把我绑在这酒楼里,以大当家的脚程,来回也就一炷香的功夫,总不能就一直在这儿耗着等吧?” 她站起来,指指对面周祝的铺子,“您看看,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进去几个了?耽搁一天可就是一天的钱没了。” 是进去不少,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都已经好几个了,不过李寄又不着急,他又不是指着铺子过生活呢,只要能挤兑死周祝就行。 周祝在乔安镇做生意能做的风生水起,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最起码眼睛和耳朵得有,城里什么地方有什么动静,他都知道。 自然,李寄昨天买下他铺子对面的酒楼这件事他也清楚。 就是不明白,李寄突然买铺子做什么。 嘉山猜测,“难道真是要做生意?” “他一个土匪会做什么生意?”继而又想到他身边那几个狐狸样精明的人,“不过也没准儿,还故意开在我对面,这是要跟我唱擂台?” “他不好好儿做他的土匪,跑来做生意,这是要断了公子的财路不成?” 这不像是李寄能想出来的主意,他身边的人......周祝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是谁,叫嘉山去查,“看看是谁想的法子。” 嘉山领命退下,才出了府门,管家又进来,刚打听到的消息,说李寄买的那家酒楼一直有闹鬼的传闻,不过昨天李寄买下酒楼之后,今天那家酒楼的掌柜就被人揪到官府,说他谋杀妻子,县令这会儿正审呢。 周祝越想越摸不着头脑,“李寄是转性了?买酒楼还顺便帮人破案?” 管家说,“还有个姑娘,就是山上那个账房,昨天两人一起去的,在酒楼待了一晚上。” “花弥生?” “啊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周祝对花弥生有印象,“她现在已经完全顺服了?开始助纣为虐帮着李寄了?” 被掳到山上过了这么久,不管是被逼无奈还是自愿的,李寄对她的信任似乎都有点过了。 骆清铭从衙门回到酒楼的时候已经晌午,事情进展的果然很顺利,有那么多人证在,昨天晚上花弥生还给他出了个主意,说三堂会审的时候,会有百姓在外听堂,人越多越好,他这一路上押着人去衙门,还真吸引了不少好事儿的人去围观。 县令虽然是个糊涂县令,但送上门儿的清誉没有往外推的道理,装模作样审问一番,判了三日后问斩,这叫是就算是了了。 之前掌柜的手里捏着几个伙计当时签的卖身契,用以威胁,才迫使他们不得不守口如瓶,现在掌柜被判了不日问斩,他们也就自由了,跟着骆清铭一起回到酒楼收拾东西另寻出路。 酒楼里他们回去的时候只有花弥生一人,李寄也没绑着她,走的时候说了句:我晾你也不会跑。 她的确不会走,能走哪儿去,除非计划周祥,有万全的计策,否则她跑不出多远就得被抓回来, 况且她现在手里没钱,之前李寄分她的银子都不干净,她用之有愧,一直收着没动,她要走,怎么也得赚够了银子才行。 几个伙计本打算用卖酒楼的银子分几个月月银,这样回去之后手里不至于身无分文,可房契已经交到了李寄手上,看李寄那一脸不好相与的样儿,大约也不准备分他们钱了。 这几个人虽然绑着掌柜隐瞒真相,但也是被逼无奈,花弥生想帮他们,但摸便全身,找出来那点儿碎银子还不够他们吃顿饭的。 她讪讪的,“要不......你们等他回来?他回来就有银子了。” 几人想到李寄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一连摇头,不待李寄回来就都背起包袱离开了。 骆清铭也要走,花弥生留他,“真不打算在这儿待着了?” “没这个打算。” “你去其他地方,想要谋生,也要从头开始,其实我有一个建议,不如你留下来帮我们,你会变戏法,能帮我们吸引客人,若是生意好了,除了答应你的月银,还能再拿到不少额外的奖励。” 骆清铭好笑的看着他,“你跟那个土匪,你们俩谁说了算?” 花弥生顿了下,“自然是他,不过我可以说服他把你留下来。” “你有什么目的?”骆清铭摊摊手,不大理解,“就是因为我能帮你们招揽生意?” “生意人,利益为先,除了这个,我能有什么别的目的?” 两人互相打量,末了,骆清铭摇摇头,“你的目的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他眼睛清亮,仿佛能看穿人心似的,笃定花弥生心里打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小九九。 “那你是留还是不留?” 骆清铭在考虑,他已经无处可去,姐姐在时,他还有一个家,现在姐姐不在了,天下之大,却没有一个是他的家,这个女人昨天帮了他,陌生人,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感激总是有一些的。 他姐姐就死在这儿,这地方于他来说,又爱又恨,留下,虽说可能会常常睹物思人,但怎么也应该......比看不到要好吧。 第74章 还有一个你猜是谁 李寄一来一回的功夫,花弥生就帮他招了个伙计,还是昨天晚上那个差点儿把他从楼上推下去的伙计。 他脑袋嗡嗡响,伤口憋着疼,抡起板凳想打人,但都克制住了。 花弥生跟他解释,“女人最爱那些新鲜,既然是做女人生意,那他又正好能帮我们招揽生意,何乐不为呢?大当家至多是付他月银,再管他一天三顿吃喝,他住在这儿,正好还能帮我们看着店,一举三得的好事儿,打着灯笼都难找。” 李寄掐着腰,感觉指腹下血液奔腾流窜,额上青筋鼓鼓跳动,恨不能掐死她。 花弥生知道他生气,只能顺着他安抚,“大当家何必跟钱过不去呢?”又赶紧岔开话题分散他注意力,“我刚刚看到对面周祝的铺子里有人鬼鬼祟祟的往这儿看,周祝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你在这儿开铺子的事,擂台支起来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招揽生意,大当家,你想想,一个无关紧要的骆清铭跟周祝,究竟孰轻孰重。” 李寄来回踱步,掐着腰走两圈儿,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老子这口气还没出呢,周祝......差点儿把他给忘了,他才是最重要的。” 花弥生哄他坐下喝茶,“是啊,当务之急是他,这酒楼原本装潢就不错,只要稍微收拾收拾就能开张,正好小五来了,留他跟骆清铭收拾,咱们可以去进货了。” 进货对李寄来说不是个新鲜词,但却是个新鲜事儿。 花弥生早就计划好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女人生意更好做更能赚钱的了。 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这些东西,一应都要最好的,店里不能空着,一共三面墙,寻常人要买齐这三样至少得跑三家铺子,现在他们一家卖齐了,省了力气,多了选择,两全其美。 李寄在乔安镇一带生活了数十年,但跟着花弥生,才算是真正逛过,她从小生活在这儿,大街小巷的跑,对这里的每一条路都熟悉,自然也知道这些东西应该都去哪儿进购。 城西的李姑子,做胭脂水粉那是一绝,听说以前在宫里做过宫女,专门给宫里的娘娘们做胭脂水粉,后来到了年纪被放出来,就靠这门手艺维生。 城里不少胭脂铺子都是找她订做,人家做出来的东西好,往往出手便被抢购一空,是以,价钱也不低。 花弥生一路走一路讲,李寄对价钱并不放在心上,“多少钱老子给不起?” “那就行,不过......”她抬头看看他,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别要放不放的!” “一会儿还请大当家在门外等我。” 李寄蹙眉,“为什么?” “那李姑子出了名的......喜欢俊俏男子,大当家要是出面......恐怕会被占便宜。” 这事不是空穴来风,许是之前在宫里被压抑的久了,出来后年纪过了也就不想着嫁人那回事了,这李姑子手艺虽好,但名声......实在是不怎么样,李寄要是进去了,她怕李姑子动手动脚,他忍不住还手闹出人命。 到了李姑子的居所,李寄在她家对门的馄饨摊上坐着,眼看着花弥生敲开门,一个妇人出来迎她,两人门口.交谈两句,妇人请她进去说话。 馄饨摊的小老板盯着那扇门,眼睛发光,“这女人是真不错啊。” 李寄吞一个馄饨下肚,阴恻恻盯着他看,“你说哪个女人?” “门里那个啊。”又啧啧叹气,“就是太招摇了,一连三天,每天都有不同的男人找上门来,其中还有一个你猜是谁?” 李寄没兴趣猜,也不想知道,馄饨带汤咽下肚,碗重重拍在桌子上,“再来一碗。” 小老板又盛了碗馄饨给她端过去,这会儿没生意,好不容易来个客人,他干脆坐李寄对面不走了,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其中还有一个是梨园唱戏的秋老板,秋老板那模样......啧啧,女人看了都要自惭形秽的,不过你说他是怎么看上这妇人的呢?” 李寄没去想秋老板是怎么看上李姑子的,他想的是,花弥生果真没骗他,这女人还真是个贪图色相的。 老板喋喋不休的说,李寄张嘴不停地吃,五碗馄饨,一锅片儿汤话,约莫过了一炷香,终于见花弥生出来。 李姑子送出来,对花弥生说的价钱十分满意,知道这是个大主顾,出来的时候,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 花弥生扣着门,让她别送了,李姑子嘴上答应着还是坚持要送,推开门,目光骤然一滞,看见对面馄饨摊上坐着的男人。 “你回去吧,就我们刚刚说的那些,过两天我来拿。”她怕李姑子看见李寄,又纠纠缠缠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手在身后拼命给李寄招手,让他赶紧走。 馄饨摊老板看见了,敲敲桌子叫他,“你看那姑娘做什么呢?你看,是不是叫你呢?哎,那李姑子看你呢,过来了过来了,你们认识啊?哎,朝着你过来了......” 李姑子三十来岁,不再年轻,身材也不如年轻小姑娘那般纤瘦窈窕,但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一个年纪有一个年纪的美,她年轻时在宫里,重规矩遵礼仪,美是由内而外的,身材丰腴,又因为常年涂脂抹粉的,面色红润,皮肤细腻,除了年纪,没有哪点输给年轻小姑娘。 李寄第六碗馄饨吃完,一抬头,面前站了两个女人,他目光略过李姑子看着花弥生,一副等的不耐烦的样子,“说完了?” “......完了。” “磨磨唧唧的,”他付了钱,拉了花弥生一把,“好了就走。” 李姑子在身后哎哎叫道,“等等,这位公子请留步。” 李寄头也不回,拽着花弥生,大步流星,脚下生风。 “等等......”李姑子小跑着追上去拦在两人面前,眼睛盯着李寄,仔仔细细从他的眉看到他的唇,又从唇看上去,看的极其认真,看的李寄要发火。 “......我看你有点眼熟,好像......好像在哪儿见过......”她没有要冒犯的样子,反而认认真真的回忆起来。 第75章 废话真多 花弥生没想到李姑子直接撵过来拦住了他们的路,李寄可不是个好脾气的,虽然没见他打过女人,但逼急了也闹得不好看。 她眼看着李寄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只好上去拉李姑子,“你肯定认错人了,这是我们家......掌柜的,不放心,所以跟过来看看。” “掌柜的?”李姑子打量着李寄,“我总觉得他跟一个人长得像,哪哪儿看着都眼熟,咱们真的没见过?” 李寄可不记得自己抢过她,蚊子腿上那点儿肉他不稀得要,见过?上辈子见过吧? “让开!”他蹙眉,一副将要发火的样子。 花弥生拉开李姑子,“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有很多,你肯定认错了。” 李姑子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来,究竟像谁,在哪儿见过,被花弥生拉开嘴里还嘀嘀咕咕的,直到那两人离开她也没放弃去想。 馄饨摊的老板望着她打笑,“怎么?看见人家长得俊俏就想上去搭话?秋老板呢?今儿没来瞧您?” 李姑子想的正认真呢,被人一打断,原本就断断续续接不上的那些记忆就更接不上了,她白了馄饨摊老板一眼,过去敲他桌子,“把你那张嘴给我放干净点儿!你一天天的闲得没事儿干?天天堵在老娘门口,怎么,你也想进来看看?” 老板兴兴的点头,“你要想请我进去坐坐也可以。” “滚!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想进老娘的门儿,下辈子吧。” 老板被熊了一顿,脸上讪讪的,擦擦桌子,不再搭理她。 花弥生跟李寄两人走出去很远,远到再也看不见那条小巷了,李寄脸上还是怒涛涛的,受了多大冒犯似的。 “你们真的不认识?”花弥生想起李姑子看他时的眼神,那眼神真的只是在打量他,好像真的见过他,但是又想不起来。 李寄扭头瞪她,“我怎么会认识这种放荡的女人!” “我就好奇问问,不认识就不认识,你别生气了。”其实在他身边待久了,花弥生也发现了,他生气分两种,一种生起气来要弄死你,一种生气就是单纯的生气,不动杀念的那种,嘴唇还微微噘着,看着甚至有种喜感。 “接下来去哪儿?”他刚刚吃了六碗馄饨,精神体力充足,发现跟她这么逛逛也不错,他在乔安镇前边儿的山上生活了这么多年,镇子也来过很多次,但这么仔细的逛,还是第一次。 于她而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逛来逛去也没有什么新景象,可她一双眼睛仍旧四处搜寻着,徐娇娇肯定是把老爹送出去了,不过老爹那么倔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山上肯定不放心,以他对老爹的了解,就算徐娇娇把老爹送出去了,老爹一定还会回来。 现在李寄在山下开铺子,她总能找到机会常常下山的,但只有得到老爹的消息她心里才算安稳。 “去布坊。” 李寄跟着她,放慢了步子,尽量跟她齐行,“你知道的这么多,怎么不自己开铺子?” 花弥生带着李寄在人群中穿梭,她小小一只,行人稍多些,就被埋在人堆里,只能看见个小脑袋尖儿,李寄拨开挡在前面的几个人,略后一步,手虚虚在她腰上一圈,始终走在她斜后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她并没有意识到身后李寄的动作,看看路,转头对他道,“没钱啊,就买酒楼的银子,对你大当家来说可能什么都不算,但对我跟老爹来说可是好几年不吃不喝的进项。” “嗬,”他言语间丝不掩鄙夷,“所以说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穷的叮当响,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就学会了这一句俗语,却两次都用在她身上。 花弥生想争辩,但再一想,身后这人完全不讲道理,同一个大字不识的白丁讲道理,你说一句,他有一大堆歪理邪说等着你。 何必自己给自己找气受。 这么一想便又释然了,话头一转,指着前面道,“从那儿过去就到了。” 李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前面人渐渐少了,他放下手问,“我还在外面等?” “你想进去吗?” “废话真多。”看见随风扬起的旌旗招牌了,李寄推着她往前走。 布坊门口两个站班的伙计,看是两个生脸儿,把他们拦在外面,“干什么的?” 还挺横,李寄打量着就这二人这样禁不禁的起他一圈,刚撸起袖子要动手,花弥生眯着笑脸儿已经开始自报家门,“劳烦二位进去通报一声你们掌柜,我们是来跟他谈生意的。” 伙计心里泛起疑窦,“谈什么生意?” “你能替你们掌柜说话吗?能的话我就告诉你。”花弥生仍旧含笑看着他,但说话时已有锋芒。 伙计被她噎了两句,只好让他们在外面等着,然后回去通禀。 “地方不大,排场还不小。”李寄点评,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他看什么都不如他那个破山寨好,花弥生早已经习惯了,假笑着应和两声,又道,“我听李姑子说的,周祝家的布就是从这个掌柜这儿进的,不过这掌柜脾气不好,生意做到这份儿上,就很目中无人,一会儿大当家千万要克制自己的脾气。” 这句话她从昨天一直说到今天了,什么和气生财,以和为贵,嘟嘟囔囔的,那人家都打你脸上了,你还腆着张笑脸儿去把脸送过去给人打? 听是一回事,照不照做是另一回事,她的话,左耳朵钻进来,脑子里滚一圈,右耳朵又出去,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大会儿功夫,那小伙计出来了,说请他们进去。 伙计把他们带到前厅等候,说掌柜的一会儿就到,又让人抢了茶,就都下去了。 这地方不错,装饰摆设都挺好看,但也就是好看而已,没什么稀奇,李寄不耐烦喝茶,吃,那会儿也吃饱了,就这么搓膝等着,心里估算着时辰,越等越不耐烦。 “这是把咱们忘了?”他何时等人等的这么久过?声气儿也不大好了,冲门外吼了一嗓子。 不一会儿跑过来一个小厮,蹬蹬蹬跑过来,又跑出去,一会儿又回来,是去换了一壶新茶。 第76章 不争一时口舌之快 换完茶,那小厮又要走,却被李寄提着领子揪回来,“我问你,你们掌柜呢?怎么还没来?” “哎哎哎......”那小厮冷不防被提起来,心下慌乱,挣扎着喊叫,“你干什么?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这次花弥生也没上前阻止,反而笑眯眯又问了一遍,“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你们掌柜的什么时候过来?” 李寄很应景的一使劲儿,领子勒的那小厮有点儿喘不过气来,扛了一会儿,扛不住了,招道,“掌柜的......掌柜的还没起来呢。” “没起来?”李寄把人放下来,一把又揪住他前面的领子,打人的架势,“没起来让我们在这儿等什么?去把人给我叫起来。” 小厮看了两人一眼,害怕转而变成不屑,“我看你们眼生,想要跟我们家掌柜的做生意,你们有银子吗?实话告诉你们,我们家最大的主顾是周公子,光周公子家的生意都做不完,就算你们见了我家掌柜,恐怕......也会被拒绝的。” 周祝的名字就像一把火,点了李寄这个火药桶,他脸色愈发难看,提着人,咬牙切齿的加重了语气,“我不管你家掌柜是在睡觉还是跟婆娘在一起干别的,他就算是瘫在床上了,也马上把人给我叫过来!” 小厮被他吓着了,瑟瑟抖着,嘴上还是狐假虎威的奉劝,“你......你这般态度,就算我家掌柜起来了也不会来见你的。” “叫不叫?” “你先放开!” “你不叫,那我就亲自去叫。”他把人放开,眼睛四下搜寻着,“不过我要去叫的话,你家掌柜可能得吃点儿苦头了。” “哎你这个人怎么......” “大当家?” 那小厮话音未落,忽然被另一道声音截胡打断了。 花弥生跟李寄闻声,同时回头去看,居然是周祝。 嘉山推着周祝过来,小厮见他,那是一脸见了财神爷的表情,忙过来招呼,“周公子,您怎么忽然过来了?我这就去请掌柜的出来。” 瞧瞧,这前后态度简直判若两人,刚还说他们掌柜的在睡觉,周祝一来,立马就去请了。 周祝却说不忙,让嘉山推他过去,跟李寄打招呼,“今早我听我铺子里的人说大当家买下了临安街的酒楼,现在又在这儿遇见,大当家这是......准备做生意了?” 李寄睨他一眼,“是啊,一个行当做久了,总想换个别的玩玩儿。” 生意对他来说可不就是玩玩儿吗?横竖也不是认真做的,纯粹是为了膈应人。 周祝又把目光落在花弥生身上,审视的看了她一眼,又道,“那我就不奉陪了,我找掌柜的还有点事。” 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拍,嘉山便推着他往里去,才没走出多远,李寄手往嘉山肩上一搭,后者反应很快,侧身闪开,拉开架势就要与他对招。 李寄故意笑了笑,“那么大反应做什么?” 嘉山警惕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不做什么。”李寄看他架势,与心里的想法一对,又是一笑。 周祝似乎意识到什么,呵斥嘉山住手,挺不自然的笑笑,给李寄赔不是,“手下的人没礼貌,不懂规矩,冲撞了大当家,还请大当家不要放在心上。” “冲撞......”嘉山出手的那一下对李寄而言十分熟悉,尤其是他反身躲开的时候,身形跟招式,分明跟那日在他山寨纵火,还当着他面儿带走徐娇娇的那个一模一样。 之前只是怀疑周祝,没有证据,也不需要什么证据,但现在却是明明白白知道了。 这个周祝还跟他面前装模作样的。 “无妨。”他自己心里计较一番,居然大方的笑笑,“不过可能要请你等一等了。” 周祝一时还没弄明白这个等等是什么意思,就见李寄转身去拉花弥生,两只手一错,把人圈在臂弯中,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外人听不见。 “公子......” “不用跟他争一时口舌之快。” 嘉山咽不下这口气,“他今日摆明了是来抢生意的,属下刚刚已经派人去查过了,他们刚从一个做胭脂的李姑子那儿出来就又马不停蹄的来了这儿,分明是来砸生意的。” 是个人都能看出李寄是什么目的,周祝当然也知道,且不说他现在没精力花费那么多银子去专门把李寄的路给堵死,就算能,也不能这么做。 李寄在山上他没机会下手,常来山下走动,他才有机会。 花弥生被带着进了内院,李寄大约是把对周祝的恨全作用在了她身上,她腕子疼,扭了扭,叫住李寄,“停下,别走了,你知道他们掌柜的在哪儿?” “不知道。”他回答的理所应当,“找个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于是路过的侍女就被他一把抓住,“你们掌柜的在哪儿?” 侍女手里端着木盘,里面是一匹白布,正准备送去浆染,忽然被一个男人拦下,吓了一跳,对方抓着她手腕,力气很大。 “你好好说话。” 他身旁的女人过来叫他松手,笑的很温柔,“姑娘,你家掌柜的在哪?” 一个红脸儿一个白脸儿,侍女愣了愣,下意识往花弥生这儿缩了缩,“你们是谁?找我家掌柜做什么?” “我们是来找你家掌柜谈生意的。” 侍女伸手一指,“在那边。” 确定了方向,李寄拉着花弥生便走,恰好遇见整发理冠准备出来见客的掌柜。 掌柜眼前一愣,旋即嗤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跑到我这内院来了?” 回来请他的小厮忙道,“他们就是说要跟您谈生意的。”又悄悄抬眼看了李寄,“蛮横无理的很。” 花弥生站在李寄身前,拱手赔了个不是,“是等了许久也没见掌柜的出来,这才冒冒失失闯了进来,是我们失礼了,还望掌柜见谅。” 掌柜的稍稍有些忌惮她身后板着脸的李寄,挺挺胸脯,拿出几分气势来,“我现在有事,没工夫搭理你们,赶紧走。” 李寄提着拳头往前一步,花弥生握住他的手,又笑道,“掌柜的就不想听听我们的条件吗?” 第77章 要我个小丫头片子教你不成 外面有周祝那个大主顾在,这些小打小闹的,掌柜自然无心理会,一抖衣襟,难掩脸上的不屑,“你的条件?你的什么条件?” 跟这种人谈生意,就不能太纵着他,花弥生故意拿乔,刚刚嘴上还说着赔礼道歉的话,转头又道,“掌柜的不请我们进去坐?哪有站着跟人谈生意的?” 掌柜都快笑出来了,“那我倒要问问你算个什么东西?想坐下跟我谈?你知不知道我这布坊一天要卖出多少布?知不知道每天有多少人来我这布坊求着跟我合作?不说你们,就算是名门大户家的夫人千金来了,我说不见,一样不见!” 这话正好戳到李寄的脾气上,把花弥生拽开拉到一边,恨笑着掸掸掌柜两边肩上的衣服,“给你脸你就接着,别给脸不要脸,她跟你好好说话,你就好好答,别等挨到身上了,才知道后悔。” 小厮站在掌柜身后义愤填膺,“......你,你别乱来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敢在这儿动手,信不信......我们马上报官!” “报官好啊。”他无所谓的笑笑,“赶紧报官,把那什么县令叫来,我倒要看看,我就是把人杀了,他能不能动我一根手指头。” 掌柜默默咽口气,一时弄不清他什么来头,心里有点虚,“你最好别胡来,县令那边我也是有交情的,你要是敢乱来,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再这么闹下去就没得谈了,花弥生瞅准机会当和事佬,拦在两人之间,劝掌柜消消气,“素闻你家的布是这一带最好的,城里达官显贵家的夫人最爱你家的布,方才我们在院子里遇见一位侍女,那侍女手里端的就是刚刚织出来的布,我看的不错的话应该是华云锦吧?” 掌柜嘴上硬气,隐隐还有些骄傲,“是又如何?” “华云锦十两银子一匹,无论是做工还是花色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我说的没错吧?” 掌柜的脸上,骄傲自满已经快溢出来了,“不错。” 夸够了,花弥生话锋一转,“哦,可我刚刚看见的那匹布却不是这样的,华云锦是用莲心蚕吐出的丝织成的,这种蚕小如莲实,用它吐出来的丝织成的布细、圆、匀、坚韧柔软且白净,无愧其名,可刚刚侍女手上那匹布,蚕丝却微微泛,收边的部分甚至能看见粗细不一的蚕丝,那根本就不是莲心蚕。” 她说完,掌柜的已然一脸菜色,但嘴上并不承认,“你......你凭什么说它不是莲心蚕,你这是污蔑,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穿都没穿过华云锦就信口胡诌说我那华云锦以次充好,你......你好大的胆子!” 恼羞成怒了,花弥生后退一步,站在李寄身后,“我可没说你是以次充好,这是你自己承认的,那匹布染了颜色切了边可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你们家做了这么多年,那些夫人小姐们原本也就是冲你家的招牌买的,根本不会管那么多,谁知道你居然......啧啧,做着这种勾当!” 掌柜气的说不出话来,挥手摒退了小厮,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人请进去。 既然他知道避人,那这件事就有得谈,花弥生和李寄进去,掌柜也不请两人坐,在屋里来回踱步,“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专门来砸场子的不成?” “早都跟您说了,我们是来跟您做生意的,您怎么就不相信呢?” “谈生意?就这么谈生意?”掌柜的看看李寄,“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我们有诚意,就看掌柜的你有没有诚意了。” 既然周祝也是从这里买布,那两家可就有的争了,花弥生提出要他这里最好的布,除了华云锦之外,还有其他的江蜀和云绣一类,也不恶意压价,江边都有的赚才行,但前提是,出新的第一批布一定要是给他们。 抢占先机是最重要的,他们比周祝先一步拿到新布就能比周祝先一步赚到钱。 可掌柜也难做,周祝是老主顾,两人之间有协定,新布必须是周祝的,他们家每月都会出新花样,每次都会被抢购一空,这中间的利润太大,这小丫头片子,看着老老实实,心眼儿不少,居然想出这个法子来。 但他不能因为她得罪周祝,没怎么考虑就摇摇头拒绝,“我与周公子之间有协定,这个我不能答应。” “那是掌柜的事,我的要求只有这么多,至于价钱方面一切好说,肯定不会亏了掌柜的,但是掌柜的应该也清楚,你以次充好的事要是传了出去,会有多少人找上门来,做生意是要一切自“利”字当头,但诚信是立人之本,掌柜就一点都不怕?” 怕,当然怕,可周祝也不是好轻易得罪的,他总不能因为一个去得罪另一个吧? “可是......” “支支吾吾的哪那么多屁话!”李寄沉默了这一时半刻,终于端不住他,不耐烦的打断他,“要么你就照我们说的做,要么就让所有知道你以次充好,就这两条路,选!” 掌柜被吓了个激灵,“你......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怒。” 花弥生又出面劝和,“掌柜的是生意人,自然是不缺法子应付的,难道还要我一个小丫头片子教你不成?” “这......” 看来周祝那头给的好处也不少,掌柜的一时半会儿也没法交代,花弥生想了下,做出让步,“那这样好了,我给掌柜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掌柜若是还不能做出选择,那......就不能怪我了。” 李寄要摔杯子,“还给什么三天,就现在,马上回答,答不答应!” 花弥生拉着他,在他耳边低声道,“相信我。” 个小丫头确实有些本事,李寄离那匹布最近,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还不如她匆匆一眼看出的端倪多,这上头他相信她,他对生意一窍不通,相信她总没错的。 李寄只得收起脾气,听她的先离开。 出去的时候,周祝已经离开了,掌柜叫人送他们到门口,出了布坊的大门,花弥生长长松口气,腿也开始打软。 第78章 毛遂自荐 花弥生出来之后腿立马打软,李寄伸手搀了她一把,“怎么了?” 她在李寄手心搭了一把,弯腰撑着膝盖,说没事,“真的太吓人了。” 刚刚在里面她还一副淡然冷静的样子,话说的头头是道,也没看出来她哪儿被吓着了,李寄握住她的手把她拽起来,上上下下看一眼,问,“谁吓着你了?” “我是心里没底所以害怕。”终于缓过劲来了,她这才跟李寄道出原委,“其实那蚕丝是不是莲心蚕我并不知道,那掌柜的说的也没错,我也没穿过华云锦,刚刚都是我信口胡诌的,没想到真的歪打正着,让我给说对了。” 这也能信口胡诌,李寄这一辈子没敬佩过什么人,但是此时此刻,他心里真的对花弥生有些刮目相看,不过脸上仍旧是得不可一世的不屑一顾,“我看你刚刚说的挺来劲的,什么蚕丝匀称啊坚韧的,你要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懂这些的?” 花弥生看着他,这会儿读书予不读书的人高下立分,“有句话叫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读得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胡诌个两句算什么,我还能说出更多来呢。” “德行。”李寄抬抬手。 花弥生下意识闭上眼,偏过脸躲了一下,接着头上落下一只手,顺着她头发,居然轻轻揉了两下。 她惊恐的睁开眼,李寄便又十分不自然的把手拿开,眼睛看向莫知名的前方,“赶紧的别磨蹭,接下来去哪儿。” 他也会做出那么温柔的动作来?刚刚那一瞬间,她心都快跳出来了,以为李寄是要动手打她,虽然心里并不清楚原因,但就是下意识的觉得李寄会动手,似乎只有这样做才符合他大当家的身份。 但——她伸手摸了摸脑袋,这动作从李寄手上做出来,还是听叫人费解的,或许是高兴,人在高兴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不过是个小小意外,花弥生很快忘记,于她而言,李大当家的温柔可谓昙花一现,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那个甚至都算不得是真正的他,还是那个动不动就生气要挥拳头打人的李寄是她所熟悉得。 接下来要去珠宝首饰行,这个不难,毕竟送上门的生意有谁不愿意做,不是人人都像李姑子一样手艺难得,也不是人人都跟布坊掌柜一样目中无人似的难搞。 等到一切都忙活完之后,太阳都下山了,两人沿着长街慢慢往回走,身后影子被夕阳拉长,慢慢的交织在一起。 花弥生想,这一天下来,李寄对她的信任应该也比从前更增进了几分,搓着手指的,心里措辞良久,终于开口,“大当家,铺子开起来之后,您想过让谁来看铺子吗?” 这个李寄还真没想过,他看着地上的影子,这样看下来,花弥生好像歪在他怀里一样,他背着手,一只手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轻轻敲了敲反问,“那你觉得谁合适些?” 她以退为进,摇摇头,“我?我不知道,还是大当家自己拿主意吧。” 路两边的行人渐渐少了起来,袅袅炊烟升起,万家灯火一盏盏的亮,有家的回家,没家的仍在街上晃荡。 那老头没死之前,李寄跟着他,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但那几年,他也是家里有人留一盏灯等候的人,回家虽然没有热腾腾的饭菜,但饽饽馒头吃着也香,入夜了,跟老头挤一张床,老头会乱七八糟的讲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一会儿说他是大富大贵命,一会儿又说他命不好,只能一辈子躲躲藏藏的活着,守着金山银山也只能看看。 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算命先生那儿听来的胡言乱语,那时候不知道,权当故事听,现在再回头去想,老头那时候就已经神志不清了,因为他嘀咕完之后没几天就死了。 大富大贵命,他哼笑了声,转头看着花弥生,“我第一次正经做生意。”他说,言语间少了戾气,多了几分谦虚求教,“你说,应该找什么样的?” 花弥生心里直打鼓,她也在想,如果毛遂自荐的话,李寄会不会怀疑她别有用心,能不能同意让她留在山下,心里纠结,一开口也是支支吾吾的,“既然要选看铺子的人,那肯定要选机灵的,万一遇上无理取闹的,......或者故意找茬儿的,也能应付,不止如此,咱们的铺子开在周祝对面,万一周祝暗中使个什么手段,也得有应对之法,还不能找动不动就发脾气喊打喊杀的,那样把人都吓走了,以后谁还敢来?” 她喋喋不休,越说越起劲,“再者,如若生意好起来了,每天进项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还得找会识儿能算账的,不然......” 李寄打断她,“你这说的不就是你自己吗?想毛遂自荐?” 稀奇,花貌似转脸打量李寄,好似今天才第一天认识他似的,“你知道毛遂自荐是什么意思?” “不就自己推荐自己吗?”大惊小怪的。 “你怎么知道这个词的?”平时成语都说不利索,就会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还成天挂在嘴上,毛遂自荐这种词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他不乐意说,其实是他们方才去首饰行的时候,花貌似恒跟那掌柜的在里间谈事,外头有个伙计来面工,另一个问他可有人推荐,他说毛遂自荐,起初李寄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而后又听另一个笑道,“自己推荐自己来的?”这就明白了,花弥生话里话外的形容的的都是她自己,这不就活学活用上了。 得得得,不管不管,花弥生不再追问他这些,接着又道,“我不是毛遂自荐,我只是告诉大当家用人需得什么条件,到最后用什么样的人,用谁,还是大当家拿主意。” 李寄嗬道,“我那山上,万把来人,不是逼不得已落草为寇的,就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一群里边儿挑不出一个认字儿的,你刚刚说的那些条件,可不就只有你自己符合吗?你这不是毛遂自荐是什么?当我傻,听不出来?” 第79章 周祝脑子有病 听出来就听出来吧,花弥生心一横,干脆硬着头皮道,“我这也是为了大当家考虑,总不能好不容易开起来的铺子,没几天就荒废了吧?” “所以说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他背着手慢慢往前走,“下山做生意的注意是你出的,我同意了,现在要选个人留在山下看着铺子,说来说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想留在山下?” 花弥生秉承着能糊弄过去就坚决不说实话的心理,连忙摇头,“我只是实话实说,一切还是要看大当家的决定,大当家要是不想让我留在山下,我自然也不能违背大当家的意思。” 好听话谁都会说,况且这死丫头最会拍马屁,读书人一肚子心眼儿,她说一切全凭自己做主,可照她说的那些得条件甄选,最后合适的除了她哪还有别人,况且开铺子这件事上,前前后后都是她一手操办,除了她还真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来了。 “行,那我就顺了你的意。” 他答应的太快,花弥生反而有点儿不敢相信,又不好追问到底是不是真的,心里暗自窃喜一阵,面上装的若无其事,不惊不喜的样子,“既然大当家相信我,那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当家的信任。” 小丫头片子,李寄可不会相信她是真的别无所求,她心眼儿太多,不防着点儿不行,虽说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但保不齐就心里就还存着想要离开的念头呢?她爹是个正派人物,上次见面竟然还要拿刀跟他拼命,这样的爹教出来的女儿肯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李寄答应归答应,可心里其实另有计较,他是同意让花弥生留在山下看着铺子,但把阿全阿大也踹了下去,时不时的没事儿他自己也会下来转悠转悠,但凡她肚子里要有点儿什么小九九都能及时给她掐灭了。 三日为限,布坊掌柜派人来回话了,说可以按照她说的做,每月布坊出的新花料都会先送到他家铺子里去,只要花弥生能守口如瓶。 她不知道掌柜的是怎么跟周祝说的,也不想过问,有些事,只要达到目的了,就没必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李寄手下人做事认真且迅速,不过两三天,铺子就焕然一新,连招牌都换了,名字是游四海取的,叫广宝斋,寓意是广纳天下珍宝,就是个聚财的名字,虽然不大好听,但李寄很满意。 李姑子的胭脂水粉恐怕还要过几天才能送到,但布坊的布,跟珠钗首饰之类的都已经送到了,吕不容特意找了个算命的算了个好日子开张,只是没想到,开张这天周祝居然也来了。 周祝不止来了,还送来了贺礼,嘴里吉祥话说的信口拈来,满脸含笑的,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李寄开铺子的意图。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来者是客,今天开张是个好日子,李寄也不愿意给自己找晦气,不阴不阳的叫小五接下了周祝的贺礼,没冷落人家,甚至还留他晌午一起吃饭。 事情有些出人意料,花弥生没想到李寄居然变得这么大方,这两人之间有种诡异的和谐,连吕不容看了都倒牙,悄悄挪到花弥生身边打听情况,“怎么回事?周祝脑子有病?” 花弥生摇摇头说不知道,“兴许是来打听情况的,毕竟两家门对门,开张以后,少不得要抢生意,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得先了解对手,回去之后才能想出应对之法。” “你们这几天在山下,就光捣鼓铺子来着?” “对啊。”花弥生笑着迎进一位姑娘,把吕不容撇下去招呼客人了。 今天来的人不少,不过大都是冲着前身酒楼闹鬼的传闻来看热闹的,虽然官府已经查出了杀人凶手就是酒楼掌柜,所谓的闹鬼其实都是骆清铭的戏法花招,但也算是个噱头,吸引的不少人前来。 骆清铭会变戏法,在门口间或在姑娘鬓边变出多花儿来,又或是给姑娘头上的珠钗变个颜色,手段层出不穷,逗的姑娘们心花怒放,街上大半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吕不容看着新鲜,她之前是走镖的,跟着镖局走南闯北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变戏法的也见过不少,但始终不得其法,不能破解其中奥秘,没想到花弥生还撬来这么个宝贝,再加上这小子生的隽秀,姑娘们自然都被他吸引进来了。 周祝坐在轮椅上,看着铺子里门庭若市,人多的几乎快要站不下,心叹这个花弥生还挺有些本事,他进来的时候还看见门口挂着一块儿木牌,上头写着买布一匹,赠耳坠一副,买布两匹则赠头钗一枚,横是你买的越多,送的就越多。 虽说送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可好歹是店家的一份心意,有买有送,听着就是占便宜的好事儿,天上掉馅儿饼,谁看见了不想进来瞧一瞧。 李寄抱臂站在角落里,看花弥生忙前忙后,一会儿过去给人推荐说姑娘戴这只钗好看,简直惊为天人,姑娘被夸高兴了,她又接着说,若是配上这匹布做的衣裳就更好看,这个镯子也相配,那个戒指也搭人,她会说话,几句话下来忽悠的姑娘心花怒放,这个也要,那个也包起来。 轮到了算账的时候,她一边拿着账本记,一边拨着算盘,算好后,叹气,一副便宜了人家姑娘的语气道,“今日小店开张,承蒙姑娘照顾,我看姑娘戴这些实在好看,这些首饰能遇上姑娘也是缘分,您戴着好看,出去也是我们的招牌,这样吧,我把零头给您抹了,再送您一副耳坠儿好不好?” 姑娘笑的眼睛都没了,一连夸花弥生会做生意,又说回去就带妯娌几个一起来看。 花弥生让阿全把东西用木盒装好,小物件儿她自己拿着,买的布由阿大给送到府上去。 这一上午,花弥生就没歇下过,也就到了晌午,终于能歇一会儿了,账台前一合计,真不是个小数目。 李寄暗自感叹这丫头唬人本事非同凡响,当着周祝的面儿却是夸赞,“如何?我这账房可不比你家的差吧?” 第80章 你跟周祝很熟 周祝也真心赞同,“的确胜过我家账房,姑娘不止是账房,还兼了伙计一职,口才了得,实在叫人佩服。” 他这样真诚完美,李寄反倒有些不习惯,其实他们俩本不该如此和睦,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即便是装的,也装的太好了些。 “时辰也不早了,我叫人在前面茶楼订了座,你是送贺礼的,总不能叫你空着肚子回去,一起吃个饭吧。” 嘉山手握在轮椅上,暗暗收紧,听见周祝答应,“好啊,大当家盛情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吕不容跟游四海自然也要作陪,花弥生见钱眼开,虽然钱不是她的,但是她挣的,她光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就高兴,高兴的合不拢嘴。 李寄都走出门口了,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又回来叫她,花弥生做出受宠若惊状,“我也去?” “这里有阿全阿大他们,暂时用不着你。” 花弥生不大想去,“大当家请周祝吃饭,我就不去了吧?万一店里来个客人,他们俩又不会算账......” “没了你就卖不出去东西了是吗?”李寄把她从账台后面揪出来,“老子做东请你吃饭都不行?” 不去不行,花弥生只能一路小跑着跟上。 席上气氛更加诡异,桌上几人心思各异,且说周祝,贺礼不是真心,但对花弥生的赞赏却是发自肺腑,他见过不少女人,或是单纯善良,或是心机深沉,各有各的魅力,但像她这样的女人却是第一次见。 该如何形容,心眼儿多,但不坏,有点儿小聪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绝对是个贤内助。 李寄下山开铺子是她的主意,故意选在他的铺面对面,膈应他,跟他过不去,想借用生意打压他,这都是花弥生的主意。 李寄还挺听她的,方才一路上,言语间,李大当家也丝毫不吝啬称赞,一个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土匪,抢了一个清白的姑娘上山,这姑娘非但没有出事儿,还成了山寨的账房,俘获了大当家...... 周祝盘弄着手上的佛串,若有所思。 李寄也在心里计较,周祝今天来肯定不是送贺礼这么简单,他应该巴不得自己今天开张,明天就关门,来该是摸底的,看看他有多少本事,同时也估量一下自己的胜算。 那个嘉山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想要杀他也不是很难,只要杀了嘉山,他一个不能跑不能走的废人,还不是必死无疑。 可这么痛快就把人杀了难消他心头之恨,况且他还有疑虑,他想弄清楚,周祝花这么大代价,哪怕要不回来也要烧了的那车东西,里面究竟有什么猫腻。 一桌菜,一杯酒,五个人,一饮下肚的功夫,心思百转千回。 花弥生默默吃着面前的菜,听李寄跟周祝不大自然的寒暄,分明是两个无话可说的人,一个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还非要学人家咬文嚼字,这对话真是越听越尴尬。 直到面前伸来一双筷子,把一块儿牛肉放进她面前的碗里,她才悚然抬头。 给她碗里夹牛肉的是周祝。 “这家牛肉还不错。”一句话,七个字,是解释,又算不得解释。 花弥生唯恐李寄误会自己跟他的仇人有什么关系,慌慌张张扭头去看他,牛肉像是裹了一层砒霜,碰也不敢碰。 李寄一只手在桌下,放在膝上,握紧,但已经学会不动声色,“吃啊,人家好心给你夹的,别不识好歹。” 面上是不动声色,可这张嘴说出来的话还是他李大当家的作风。 对面挑事儿的周祝默默喝茶,茶不错,又伸手去帮花弥生添。 事出不对必有妖,花弥生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让他替自己添茶,忙站起来接过茶壶,先给李寄添了,再给自己倒,滚烫茶水咽下去,真如火上烹油般煎熬。 吕不容喝酒吃菜,两耳不闻窗外事。 游四海举着酒杯打哈哈对周祝道,“周公子来乔安镇也没多久,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不知可有什么经商之道传授?” 周祝道,“哪有什么经商之道,不过是诚信二字支撑着走到今天,之前生意是不错,不过大当家来了之后......”他目光瞥向花弥生,“又有这么得力的账房坐镇,恐怕我今后的生意......不好做啊。” 花弥生对上他视线,像是被烫了一下赶紧缩回来,一顿饭食之无味,如坐针毡。 回去后,吕不容跟游四海谎称山上还有事处理,一前一后离开,花弥生守着算盘,欲言又止。 “大当家......” 这个周祝就是成心害她,饭桌上故意那样做好叫李寄误会她?那个人一看心眼儿就不少,也不知道这次是打的什么主意,想利用她? “你跟周祝很熟?”李寄憋了一路,自己都没想到出口问的居然是这么一句。 花弥生赶紧撇清关系,“天地良心,不熟啊,我见过他几次,大当家哪次不在场?我们说了什么大当家你都是知道的啊。” 这个不假,但周祝为什么对她这么热情? 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计划,不需要别人来掺和一脚,周祝肚子里没憋好屁,他跟李寄是恨不能你死我亡的深仇大恨,她得赶紧把周祝撇出去。 思来想去,她终于想出来个合理解释,“肯定是周祝想要离间我跟大当家的关系,他今天也看见咱们生意有多好了,他肯定是想釜底抽薪,想让大当家怀疑我,咱们自己互相怀疑起来了,他不就有机会趁虚而入了吗?” 话说的不错,甚至很有些道理,但李寄并不怎么相信,“人心隔肚皮,你想让老子相信你,也得做出点儿成绩来瞧瞧,至于周祝,以后多的是机会能跟他过招,我现在已经能肯定,烧我库房,跟带走徐娇娇的人是周祝了,你最好小心点儿,千万别让我逮着你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否则,弄死你可比弄死他容易多了。” 花弥生嘴上答应着,“肯定不会的,大当家放心。”心里却在想,周祝带走的徐娇娇,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第81章 跑这儿来做什么 花弥生留在山下,但李寄身为山寨大当家却不能时时刻刻在山下看着她,是以阿全阿大便行起了监督的权利。 下山时李寄吩咐了,要寸步不离的看着,每天人去了哪儿,去了多长时间,去干什么了,都要清清楚楚的汇报给他知道,若是敢隐瞒,就当他们跟花弥生一样别有用心,山规处置。 阿全跟阿大也难做人,花弥生教他们读书认字,算是个老师,他们虽没什么大学问,但尊师重道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学生盯着老师,怎么听都有点儿大逆不道,可李寄是大当家,他们又不能违背李寄的意思,弄得里外不是人。 花弥生就知道李寄肯答应自己留在山下没那么简单,不过好在是阿全阿大看着她,要是换成了小五小六,那还不如在山上待着呢。 不过这样也好,算是摆脱了李寄,不用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杵着,也不用成天面对山上那一群男人,方便不少,也自在不少。 广宝斋开张的第二天,来客仍旧是络绎不绝,人群中一个姑娘异常显眼,珠宝首饰挑了半天没有满意的,各种花色的布骆清铭也拿出来给她看了,她还是瞧不上眼,花弥生瞧她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奇怪的是出来身后却连个小厮丫鬟都不带。 她放下账本冲骆清铭挥挥手亲自迎客,习惯性的堆着满脸笑,“这位姑娘,您想选点儿什么?” 姑娘转头打量她,“你是掌柜的?” “不是,我是这里的账房。”她说,“不过你有什么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那姑娘在店内环视一圈,店里三个伙计,各忙各的,她指锦盒里一玉钗,问她,“你就是这里的账房,女账房我还是第一次见,这只钗怎么卖?” 花弥生见她挑剔,方才金燕归来的簪子她瞧不上,一支玉钗怎么入她的眼,她略过玉钗不提,手指向另一只云凤纹金簪道,“相比那只玉钗,我觉得姑娘更适合得这只簪子,姑娘行为举止大方端庄,生的清雅秀丽,这只簪子更适合姑娘。” 她拿起花弥生推荐她的云凤纹金簪,似乎很满意,对着桌上的铜镜,插进髻间试了试,似乎真的很满意,“是不错,不过若是太贵了,我可买不起。” “我们新店开张,哪里敢赚钱,你放心的,只留个本钱,不亏就成,价钱绝对合适。” “是吗?”她把锦盒一扣,交给花弥生,“那我用一样东西跟你换可好?” 花弥生一怔,“跟我换?姑娘,我们这里只收银子跟银票。” “你一定会感兴趣的,能助你脱离苦海的。”她径自走到账台前,递给她一只荷包,“你若不信,不妨先打开看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在唬你,看看这里面的东西究竟值不值这个价。” 花弥生接过荷包,不忙打开,反倒审视起她来,“我在这里做的好好儿的,你如何说得出助我脱离苦海这种话?不知道姑娘究竟是什么人?是真的来买东西得还是另有目的?” 花弥生心里打鼓,荷包捏在手里瘪瘪的,没什么重量似的,依稀可以摸出是一张纸,那断不可能是银票了,若是银票,直接拿给自己就是,又怎么会说出跟自己交换这种话来。 她把荷包还给她,收起锦盒,笑道,“既然姑娘不是来买东西的,那就请回吧。” 姑娘笑了下,并不急着接回荷包,慢悠悠放出诱饵,“你先别急着拒绝,我记得你还有个父亲吧?你就不想知道你父亲现在在哪儿?” 老爹是她的底线,他到了不惑之年,身子骨也不是很健朗了,现在她长大了,老爹正是需要她照顾的时候,可现在因为她,这个年纪了还要整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现在还成为被人利用威胁她的筹码,她听见老爹的消息,实在做不到充耳不闻。 姑娘见她怔忡,又把荷包推回去,“你很担心你爹,你爹也很担心你,你们父女情深,彼此记挂,怎么也不该像现在这样父女分隔,哦对了,你爹身体不大好,一个人看着怪可怜的,嘴里整天念叨着闺女,你要是心疼他,就不该拒绝。” 又掏出几两银子放在账台,“你的眼光不错,簪子我很喜欢。” 姑娘拿上锦盒离开了,骆清铭把人送到门口,转头见花弥生在账台发呆,敲敲桌子叫她两声,花弥生回过神来,忙把荷包扣在手心,“怎么了?” 骆清铭看见她手里的荷包了,盯着她看了会儿,想起刚刚送出去的那位姑娘,问,“你们认识?” 花弥生手悄悄滑到账台边,荷包落下时,她用另一只手接住,顺手把荷包揣进从袖子里,脸上装的是不动声色,“不认识啊,刚她买了支簪子,你把空的位置补上,我记账。” “真没事?” “真没事。” 他学过古彩戏法,不止手指灵活,眼睛也尖,别说她刚刚那动作慢的上不得台面,就是是同行来做,他也一眼看得出,显然是藏着东西。骆清铭盯着她略鼓的右袖,扬唇道,“既然没事,那我先去忙了。” 花弥生拿起毛笔几张,心不在焉的应了句。 晌午的时候花弥生去做饭,阿全阿大一个在前面看着,一个蹲在厨房门口看着。 她梗着脖子往门口看了眼,阿全怀里揣着她上次给他的那本《剑客录》看的入迷,她一颗心稍稍放下了些,手刚伸进袖子里摸到荷包,还没拿出来,骆清铭进来了,她一怔,忙又塞回去,从厨房挂着的麻绳上去下一块儿腌肉,一边切一边打量着问他,“你不在前面看着,跑这儿来做什么?” “饿了。”早上剩下的馒头,他拿了一个塞进嘴里,又绕到灶台后面,“中午吃什么?” “腌肉。”花弥生心跳骤然加快,“没事儿别在这儿碍事,出去看着去。” “前面有阿大,我帮你烧火。”他两口吞下一个馒头,走到花弥生身边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撞了她一下。 花弥生心虚,立马转过身来去推他,骆清铭笑着道歉,到灶台后面生火去了。 第82章 你跟那小白脸好上了 花弥生看了眼骆清铭,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骆清铭虽然跟李寄没有任何关系,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她掖掖袖子,想等晚上回去再看,可一摸,袖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怕掉地上了,又低头去找,结果隔着一张灶台,对面的骆清铭忽然张开手问她,“你在找这个?” 她闻声抬头去看,正是刚刚那姑娘给她的荷包,她越过灶台伸手去夺,骆清铭抬高了手,“荷包啊?那个女人给你的?她为什么给你荷包?” “你管不着,还给我。” 骆清铭足足比她高出了一个头,又高举着手,花弥生垫着脚也够不着,被他逼急了,踩着灶台边的凳子就去拉她胳膊,“给我!” 她跟骆清铭比不了,他学过古彩戏法,又练过杂耍,手指灵活,身子也灵活,轻而易举就能摆脱她,花弥生被他逼的又蹦又跳,“别闹了,赶紧还给我。” “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给我看?”骆清铭换了个手拿着荷包,仍旧高举着,指尖一捏,意味深长的冲她笑,“里面还有东西,你说你不认识那个女人,那她为什么送你荷包?” 两人你争我夺了一会儿,她也认清了两人之间的差距,硬抢肯定是抢不回来了,干脆蹲在地上示弱,“不为什么,你还给我,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处,赶紧还给我。” 没了争抢的乐趣,骆清铭也很快没了兴致,看她小小一团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以为真的生气了,讪讪的,把手放下来了,戳戳她肩膀,“不会生气了吧?我跟你闹着玩儿的,不过我是真好奇,一个女人怎么会送你荷包呢?” 花貌似转个方向蹲着,余光瞥见他拿着荷包的手伸过来,装的更委屈,一言不发,肩膀一下一下抽着,像极了抽噎。 骆清铭一来只是好奇,二来也是想逗逗她,谁知道看着挺强势,办事面面俱到的花弥生也跟其他姑娘一样不禁逗,没两下就生气,这就划不来了,他绕到花弥生眼前,态度放软了,“我跟你闹着玩儿的,你别当真,你想要,我还给......” “你”字都到嘴边儿了,还没说出来,刚刚把脸埋在臂弯里还在抽噎的花弥生忽然抬起头,一把抓住他手里的荷包,狠狠拽了一下,没拽动。 骆清铭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她假哭戏弄了,手抓住另一头,两个人跟一个荷包较上劲了。 外面的阿全听见动静,合上书往里瞥了眼,还没看见什么呢,眼前忽然遮下来一道阴影,他顺着仰头去看,张着嘴,“大......” 李寄一眼瞪过去,他立马合上书站起来,“大当家,我错了。” “人呢?” “在里面做饭呢,还有骆清铭。” 李寄曲指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再看我都给你烧了。” “我不敢了。”阿全把书揣进怀里,心惊胆战。 厨房里,花弥生跟骆清铭仍在僵持,骆清铭心思一合计,总不能连个女人都弄不过,故意松点儿今儿给她,接着使劲儿往回一拽,花弥生不妨,狠狠撞进他怀里。 李寄刚迈进门里,就刚好看见被骆清铭拽进怀里的花弥生,一个仰躺着,一个俯趴着,动作好不亲昵。 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形容他看见这一幕的心情,心头一股火熊熊烧着,火气慢慢上涌,到达咽喉,接着是脑顶,最后击穿天灵盖,烧了出来,烧着了自己还不够,还要这牵连在场的一帮人都遭殃。 花弥生预感到气氛不大对,转头看见门口掐腰站着的李寄,身下骆清铭飞快从她手里抢过荷包,然后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把荷包藏进自己袖中,接着推开花弥生,嫌弃的扫扫衣袖,掸掸衣角,“也不小心点儿,你说一声我能不帮你够吗?差点儿没砸死我。” 说完,伸手把绳上挂着的干菜拿下来扔在案板上,“吃完饭还得做生意呢,赶紧点儿。” 出门的时候路过李寄,骆清铭打了个寒噤,叫了声大当家,若无其事的出去了。 阿全也不敢多待,跟在骆清铭身后离开了。 刚刚还抢她东西的人转头就帮了她,花弥生怔怔的,怕骆清铭打开荷包,但碍于李寄在场,刚刚骆清铭才给了她台阶下,只好先按捺下来,舀了盆水,把干菜泡上,趁切肉的空档抬头看他一眼,“大当家怎么下山了?” “你跟那小白脸好上了?”李寄走近了,看见她脸上两坨红色,“当初费尽口舌劝我留下他,原来是给自己留的。” “我没有,就是刚刚够东西摔了一下,他过来接我,就......就都摔倒了,不是大当家看见的那样。” 她心虚结巴,不是因为被李寄撞破这一场误会,是害怕李寄察觉到什么。 “摔倒了?”他绕过灶台来到花弥生身边,强行把人掰过来,踢踢她的脚,“站直!” 花弥生双脚并拢站直了,李寄伸手比了下,个头到他胸口,又走到刚刚两人摔倒的位置,伸手比了比绳子的高度,他的个头可以轻松够到,但旁边有个凳子,踩在凳子上她也能够到,他又踹一脚凳子,笑了,“这不挺结实的吗?这都能摔倒?” 他可能是闲得慌,还亲自验证了一遍,然后以此来推翻她刚刚跟骆清铭的解释都是错的。花弥生脑袋疼,“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最好是什么都没有,他不是我山寨的人,我信不过他,更何况还是个变戏法的。” 他不喜欢骆清铭这个人,当初觉得他连害死自己姐姐的凶手都不敢杀,是个懦夫,今日撞见他跟花弥生卿卿我我,更加肯定他是个不怀好意的小白脸儿,尽管当初是花弥生执意让他留下,但在李寄心里,骆清铭比之花弥生更居心不良。 花弥生没法儿改变李寄对骆清铭的印象,索性不再提这件事,一言不发,默默煮饭,一道炒干菜,一道腌肉,不算丰盛,味道也不是很好,勉强能入口的味道,一桌人,桌上气氛诡异,四下无言,食之无味,唯有花弥生,眼神慌乱,频频望向骆清铭。 第83章 在山上怎么不画 一顿饭吃的别别扭扭,饭后阿全阿大借口看店遁到了前面,后院三人,骆清铭还是个没眼色的,没吃够似的,钻进厨房,进进出出的找东西吃。 李寄不耐烦了,“饿死鬼投胎?滚!” 骆清铭不恼,笑着道,“大当家家大业大的,总不能不让手下伙计吃饱饭吧?不吃饱了怎么干活儿啊?” “你再不滚,老子让你晚上的饭都吃不着。” 他死了,那荷包怎么办?花弥生忙挥手赶人,“没你事了,忙去吧,去去去......” 但她帮着赶人的举动在李寄眼里也成了护犊子,有时候认定一个人跟另一个人有鬼,不管她做什么都是有鬼,心里已经先入为主的给她扣了帽子,自然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骆清铭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甩了甩那只装着花弥生荷包的袖子,他每动手甩一下,花弥生的心就跟着往上提一下,直到他离开,她那颗心还在胸口摇摇晃晃安定不下来。 李寄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甩上厨房的门,抓着花弥生的手腕狠狠使劲儿,“你别忘了老子让你下山是干什么来的,老子不管你跟他是不是两情相悦,以后要是再让我知道你们俩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你......等着瞧。” 他这火发的实在莫名其妙,她还一肚子气没处撒呢,她也想吼回去,我跟骆清铭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但手腕上的疼让她清醒,最后还是得陪着笑脸解释,“大当家真的误会了。” 为了平息李寄的怒火,她又道,“大当家放心,据我所知,周祝已经断了跟布坊掌柜的合作了,而且开张两日,对面的周家铺子两日来的客人都不如咱们半天的多,再这么下去,他们很快就撑不住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慢慢搞垮周祝的感觉很爽,但李寄开心不起来,他心里不知为什么堵得慌,像雨天巨大石揽路,过不去时那种烦躁慌张无力的感觉。 李大当家活了二十几年,从没像现在这样堵的难受过,那种难受甚至说不出来,憋闷烦扰,看见花弥生在他面前喋喋不休,那张嘴开开阖阖,说的什么他渐渐听不清了。 花弥生说的口渴,说完了,见李寄呆呆的盯着她,心里又一咯噔,她胸口狂跳,稳了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当家?你怎么了?” 手也小,甚至只有他一半大,他记得这只手的感觉,但又好像记不大清了,甚至也没多想就一把握住,没骨头一样,柔软,太过柔软,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折断。 花弥生吓了一跳,使劲儿往回抽手,没抽动,反而被他带进怀里,就跟被人锁起来一样,挣扎是徒劳无功的,两人实力悬殊,她根本不是对手,抱着她的人一根手指就能轻易将她制服。 “大当家......” “能不能闭嘴!” “......我......我喘不过气......” 李寄松开些,花弥生大口喘气,仍旧推不动他。 花弥生在他怀里不敢乱动,搞不清他发什么疯,李寄高她许多,她被按着后脑勺,刚好贴在他胸口,能听见他胸口鼓鼓跳动的心跳声。 沉如闷鼓,又响若雷鸣。 李寄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手脚都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脑子想放开,但手脚却不自然收紧。 鼻尖芳香阵阵,在山上的时候,一群大老爷们,也没见她打扮过,见天儿肃着一张脸,衣服也就是吕不容给她的那几套,从头到尾都清汤寡水的。 下了山却不一样了,衣裳有了颜色,连带着脸上都艳丽起来,似乎是涂了脂粉,但捧起来仔细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画眉了?” 花弥生垂着眼睫,定定看着他胸口衣料上绣的锦云,目不斜视,嗯了声。 “在山上的时候怎么不画?” 在狼窝里,自然是越不起眼越好,要不是脏的受不了,她甚至连脸都不想洗,这也是自保的一种方式。 不过跟他说实话,大约又会引来他一阵讥讽,只好道,“没想起来。” “下了山就想起来了?” 咄咄逼人,她手扶着他腰胯,慢慢把人往外推。 那点小小的反抗他不放在眼里,胳膊一收劲儿,推拒的力道消失了,她倒抽口气惊呼一声,脸磨着他衣服上的绣,有点儿疼。 “......你干什么?外面还做生意呢!” “前面有人。”他俯下头,在她额头亲一下,称赞,“香的。” 花弥生感觉额头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烫的她发懵,好半天没缓过神来,张着嘴,连话都忘了说。 “怎么不说话了?” 他是一点儿也不脸红,顺着额头向下,慢慢弓起身子,找到她因震惊半张的嘴,亲过她嘴角,慢慢找上来,还未有所动作,“啪”的一声响,左半边脸火辣辣的,竟被她甩了一巴掌。 李大当家怒从中来,立马扬起手。 打完人的花弥生当即就后悔了,闭着眼,等着挨他一巴掌,同时心里还在估算,这一巴掌下来,自己还能不能活。 可等了许久,只有凌厉掌风从她耳边掠过,两边脸迟迟未觉得疼,她心中纳罕,睁开眼,李寄盯着她,手却在她身后落下。 “老子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扇巴掌。” 这么说他还觉得委屈了。 花弥生缩缩脖子往后退,“是你不轨在先。” “我哪儿不轨了?” “你动手动脚,还......还动嘴了!” 李寄摸摸被打的半边脸,愤愤不平,“不识好歹,老子亲你那是相中你了。” 相中她了?花弥生心里咯噔一跳,这简直比说要杀了她还让人觉得惊恐。 李寄自觉大方,跟她不计前嫌,主动去拉她的手,“我看你跟姓骆的小白脸儿在一起心里膈应,我又后悔让你下山来了,你跟我回去,给我当压寨夫人,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回去?好不容易找个机会下山了,她怎么可能回去?花弥生背着手,步步退,“我不回去,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不给你做压寨夫人。” 第84章 相看两相厌 李寄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说这些话,徐娇娇他都没这样说过,可她居然说不要,李寄脸上渐渐不是味儿起来,“你再说一遍。” 花弥生一句话在嘴里来回咀嚼,最后挺了挺胸脯,不敢再说忤逆的话来刺激他,但意思还是那个意思,“我不跟你回山上,回去了,谁来看着铺子,大当家不是想膈应周祝慢慢儿把他搞垮吗?总不能铺子还没开张两天自己就先垮了,这说出去多让人笑话。” 她全身上下就就剩下一张嘴会说,东拉西扯的,总能说出不少歪理邪说,李寄被她忽悠过不少次,这次说什么也不肯让步了,“我不会再雇其他账房?全天下就你一个人会算账?你少糊弄我,你说了不算,听我的。” 一个习惯了霸道,凡事都喜欢发号施令的人,被拒绝,虽然再没有旁人,但他大当家威严仍觉受损,心中不悦,拉着花弥生就要走。 花弥生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现在这样,分明那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说要娶她了?魔怔了? 她扒着灶台不肯走,想到上午那姑娘跟她说的话,脑子飞快转着,拽着李寄的胳膊道,“等一下!等一下,大当家,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李寄脚下不停,“有什么问题回去再问。” “不行!我现在就要问!” 李寄转头不耐烦的瞪着她,“回去再问能怎么着?走!” 花弥生死死扒着灶台,李寄力气大,她敌不过,眼看就要被拽起来,她忙抱住李寄的胳膊,脑中思绪一转道,“大当家下次下山就是来带我回去的?” 他停下想了想,说,“是。” 其实不是,不过也不能完全说不是,山上一时无事,他就待不住,待不住就总想下山去看看,毕竟是头一个铺子,自己的正经生意,虽说开来就是为了对付周祝,但他心里还是挺在乎的。 就只是为了生意吗?自然也不是,耳边听不见那臭丫头喋喋不休,他突然发觉自己居然有些不习惯,跟吕不容议事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 忽然就想下来看看,结果不巧,正撞见她跟骆清铭两人趴在地上,一个账房罢了,他也闹不明白自己生的哪门子气,可就算气,还气她在桌上频频看向骆清铭的眼神。 他知道她是干干净净的清白人,老爹还是秀才,清白的人就应该跟清白的人在一起,骆清铭那小白脸又很会勾人,一想到要让他们在山下朝夕相处,他就更生气。 他不能让自己过得不舒服,既然看见花弥生跟骆清铭在一起会觉得不舒服,那就让她回去,放在眼皮子底下就舒服了。 花弥生当然不相信李寄是真的喜欢她,她盯着李寄的眼睛看,然后摇摇头,“大当家喜欢的不是我。” 李寄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欢她,但下意识就开始反驳,“你懂个屁!我说喜欢就喜欢,我说跟我回去你就得跟我回去!” 花弥生宁死不屈,“大当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大当家,你带我回去,今后我们两个人相看两相厌?”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大约是被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了,花弥生努力从他手中挣脱,“我说的不对吗?大当家只是生气我跟骆清铭走得近,因为骆清铭不是你的人你不放心,并不是喜欢我,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不管从前如何,喜欢就会温柔以待,可大当家对我并不是这样,所以大当家并不喜欢我。” 不管他的喜欢是不是真的,花弥生都得把他这个念头扼死在摇篮里,她跟李寄永远不可能,土匪,她怎么会嫁给一个土匪? 李寄不懂情为何物,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懂了,再说,一个土匪的爱怎么会是真的呢?他怎么可能会爱上什么人呢? “老子是生气,也是因为骆清铭,但......” 话出口又愣住了,对啊,是因为骆清铭生气,她说的不错,因为骆清铭生气怎么能说是爱她呢? 他沉思着,越想越觉得花弥生说的对,渐渐的无话可说。 花弥生松了口气,继续道,“大当家放心,骆清铭虽然不是自己人,但他张嘴吃着大当家这碗饭,就一定不会背叛大当家,我也会在山下替大当家看着他的。” 一边说一边把李寄往外推,“山上事务繁忙,大当家日理万机,山下有我为大当家操劳就行,大当家尽管放心,赶紧回去吧。” 连说带推的把人推到门口,她再三保证,生怕李寄不放心,漂亮话轮番上阵。 李寄被推出去,总觉得不对,把脚一刹,转脸看她,“不对。” 花弥生心里咯噔一跳,“怎么不对了?哪里不对了?” 他一把抓住她手腕,“老子选压寨夫人,无所谓喜不喜欢,只要看的顺眼就行,再者你还会算账,山上山下的账都是你管,万一你哪天要是生了什么叛逆之心,那我可亏大了。” 他终于醒过味儿来,“有句话吕不容说的对,生米煮成熟饭,喜不喜欢的不重要,只要你成了我的女人,那我就是你今后的倚仗,上了一条船,成了一家人,我才不用担心你今后会有二心。” 花弥生听完,眼中惊诧之色不亚于见鬼,早知道山上那帮人都不可信,吕不容,她自己也是个女人,她怎么能给李寄出这么馊的主意呢? 不过说到底也印证了一件事,李寄并不相信她,从始至终,都对她有所防备。 她不能再回山上了,心里捏定了这个想法,她另一只空着的手忽然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自己咽喉上,誓死如命的架势,“我做了这么多,难道大当家到现在都还信不过我?开广宝斋的时候,前前后后都有大当家跟着,我是不是全心全意大当家看不出来?我若是别有二心,今日这广宝斋就不会开起来了!” 她一字一句说的激愤,李寄蹙眉,伸手去夺她的簪子,“好好说话,别拿死威胁我。” 第85章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花弥生见他伸手来夺,咬咬牙,一狠心,簪子刺进皮肉,“大当家不相信我,与其这样怀疑我,天天找人寸步不离的看着我,还要毁我清白,那不如我死了干脆,再找一个大当家信得过的,也省事不少。” 性子还挺烈,不过在他面前玩儿这些,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称,李寄轻而易举夺了她手中簪子,花弥生伸手欲夺,被他两只手腕一起攥住。 “行了,不回就不回去,整这三贞九烈的给谁看呢。”他顺手把簪子扔了,抬起她下巴看她脖子上的伤口,“还行,伤的不重。” 他随身揣着金疮药,往她伤口上撒了点儿,花弥生疼的抽气,想用手去碰,又被李寄打掉了,“别乱动,有布吗?” 问完,不等她回答,从自己袖子上撕下来一块儿,在她脖子上缠一圈儿,由衷道一句,“真丑。” 也不知道是在说她,还是说自己包扎的伤口。 骆清铭跟阿全阿大在前面迎客,下午客人不如上午多,他倚在门口,看着用以隔开前后的棉布帘子,手摸了摸那只荷包,里面不像是有钱,但能摸出有一张纸,难道是银票?不对,银票哪有这样小的? 本想拆开来看看,但想想刚才花弥生要跟他拼命的架势,还是算了,万一真跟他拼命可划不来。 又等了一会儿,李寄出来了,花弥生也出来了,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两个人脸色都挺奇怪,阿全阿大出门想送,李寄回头看了眼门内的花弥生,扬鞭策马离开。 “你脖子怎么了?”骆清铭冲她一抬下巴。 “没事。”当着阿全阿大的面儿她不好管他要东西,张张嘴,只好先按捺住,等晚上再说。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铺子也关门了,花弥生一面收拾碗筷,一面让阿全阿大回去休息。 阿全坐在院子里,借着明晃晃的月光看书说不困。 花弥生甩甩手上的水看他,“我只听说过秉烛夜读,还没见识过秉月夜读的,月亮地再亮,你又能看清几个字?那本《剑客录》你已经捧着看一天了,来来回回都是那一页,你累不累?” “不累啊,能看清,真能看清。” “我知道,李寄让你们看着我,怕我跑了,但你们能不能找个好点儿的借口?再说了,你俩一左一右就住我隔壁,对了,还轮班一个在下面看着,我就是跑,我又能往哪儿跑?” 她越说越气,“行,乐意看你就看着吧。” 阿全被她说的有点儿慌,“你别生气啊,我们也是听大当家的话,没有别的意思。” 这俩人是无辜的,可这一肚子气攒了一天,正好他撞枪口上了,只能说该写他倒霉。 “那我上前边儿等你,天黑了,一会儿你别害怕。” 阿全捧着书离开了。 花弥生心不在焉的洗着碗,待外面再听不见任何动静啊,才悄悄上楼去找骆清铭。 骆清铭枕着胳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荷包反复的看,听见敲门声,笑了下,吹灭蜡烛,开始装睡。 花弥生不敢太大声,怕惊动了楼下的阿全阿大,她刚来的时候分明看见他屋里的灯是亮着的,敲两下门他还来劲了把灯给熄了。 她一面敲着门,还得时刻提防楼下来人,做贼似的小心翼翼,“骆清铭,开门!” 骆清铭佯装听不见,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脸上笑的好不开心。 “开门,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里面仍旧没有动静。 花弥生推两下门,推不开,气的在门上踢一脚,“出来!你别在里面给我装哑巴,我知道你没睡,把东西还给我!” 骆清铭就是不出声,他就想看看他硬是不开门,她能有什么办法逼他出来。 其实办法多的是,只不过没有能派上用场的,她不能大喊大叫的吵醒他,也不能大刀阔斧的踹门,除了在门外小声嚷嚷真想不出别的什么了。 楼下阿大问阿全,“花姐姐还没睡?” 阿全道,“没有,今晚我轮值,你先去睡吧。” 阿大打个哈欠往楼上去,“那我就去睡了,有事叫我。” 楼梯上脚步声慢慢近了,花弥生四下看看没有能躲的地方,愤愤在门上踹了一脚,正想从另一边下楼,骆清铭的房门忽然开了,里面伸进来一只手,赶在阿大上来之前把她拽了进去。 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花弥生看不清他的脸,但直觉他一定在笑,幸灾乐祸的笑。 等阿大过去,走廊上又恢复寂静,骆清铭才重新点着蜡烛,手里把玩着那只荷包问她,“这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能让你大半夜也敢擅闯男人房间。” 花弥生把手一伸,“还给我。” “你那个大当家知不知道这件事?我知道他是土匪,你应该不是自愿留在山上做账房的吧?那就好解释了,白天那个给你荷包的人,应该就是跟你串通的人吧?你想离开?” “好奇心害死猫知不知道?这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把东西还给我,我不想再牵扯别人进来。” “那不行。”他把荷包往桌上一扣,“我这个人天生好奇心比较强,你要是不告诉我这里面是什么,我会天天在最上念叨的,我要是嘀咕起来,嘴上可没个把门儿的。” 花弥生盯着他看,“我原来以为你是个可怜人,遇见了,想帮你一把,还苦口婆心劝说李寄把你留下,给你一条活路,我对你算不上有恩,但总归是帮过忙,你就算不谢谢我,至少也不应该这样戏弄我。” 骆清铭嗬道,“开始跟我谈人情了?”又岔开话题,“你脖子到底怎么弄得?” 花弥生索性将计就计,漫不经心的吓唬,“你也知道这是土匪开的铺子,那山上的土匪是什么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但凡有一点不顺心就能要你命的,我也不瞒你,那里面的东西的确是别人给我的,但不是串通,这里面的事你还是少知道的好,就你这样的,改天李寄一个不顺心,可能顺手就把你收拾了,到时候得不偿失,后悔都来不及。” 第86章 你真要一个人去 骆清铭小小考虑片刻,也不知是不是怕了,还真就把东西还给她了。 也是,没人会把生死不当回事,她伸手去接,拿住了,骆清铭忽然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扬唇笑道,“你的话,骗骗那个不识字儿的土匪还可以,骗我?你那大当家肯定不知道这件事吧?不然你也不能藏着掖着,阿全阿大是派来看着你的,怕你跑了,虽然你脖子上的伤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你......”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随后才道,“你肯定想离开这儿,离开山寨,不再跟那群土匪有什么交集,荷包里没准儿就是什么逃跑计划之类的,我没说错吧?” 果然有些心眼儿,花弥生松开手,赞他聪明,“前面的都没说错,但是后面错了。” “后面?后面哪儿错了?” “今天给我荷包的姑娘我并不认识,我没看过,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装的什么,藏着掖着也是怕李寄知道了怀疑我有二心,你说的什么逃跑计划,想法不错,不过我孤身一人,并没有人帮我做这些。” 骆清铭也赞她,“你这样的女人我也是第一次见,读过书,会算账,还一肚子心眼儿,难搞哦。” 他这么一说,花弥生反而信不过他了,也不去接荷包里,反而狐疑的上下打量他,“亏得你提醒我了,你会变戏法,我怎么知道这个荷包是我之前那个?又怎么知道你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 “戏法只是个障眼法,不是法术,我一直没出去过,上哪儿变出来个一模一样的给你?至于有没有看过,我要是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就不会在这儿跟你兜圈子了。” 他把荷包推到她面前,留花弥生一人在桌前坐着,回去了,躺在床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二郎腿十分有规律的打着节拍。 花弥生看他一眼,反正他都知道了,也没必要背着他看,就着昏暗灯光,看清了里面确实是一张字条,打开了,只有一句话:三日后,城南红楼,子时。 没有说明目的,不知道是谁,只有时间地点,她心里有些慌乱。 对方是谁不知道,但事关老爹,就算是个圈套她也得往里跳。 “你当初苦口婆心劝李寄把我留下,其实不是为了给我什么生路,是为了你自己吧?” 骆清铭嘴里哼的曲子中断了,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要不是我对你有用,你为什么留下我?一个想要离开这里的人,会费这么大劲去帮一个土匪招揽生意?”他几乎是笃定的语气,“让我想想,我会变戏法,会杂耍,能用的上帮你的......你总不会是让我大变活人吧?” 他是真聪明,花弥生的心思在他面前根本无处遁藏,既然瞒不过,就要想办法收买,她反问,“那你愿意帮我吗?” “那得看你出什么样的条件了,我可没有乐于助人的爱好。” “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他侧身撑着脑袋看她,“我想要你帮我实现一个愿望。” 愿望?花弥生问,“什么愿望?” “这个我还没想好,不过你得先答应我,这样我才好帮你办事。” 他这个条件可比张开嘴狮子大开口要真金白银更叫人忐忑,万一事后他找她要个什么金山银山的,她上哪儿帮他偷去? 花弥生不想为了眼前一时利,给今后留下什么隐患,她也不轻易答应,“你不说你要什么我没法答应你。” 骆清铭像是能看穿她的顾虑似的,“你放心,我不会坐地起价的,即便要钱,也不会狮子大开口,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保证?她笑着,“我能相信你吗?” “你要是觉得我不可信,为什么要我留下?再者,你现在除了我,也没有别的人能相信了。” 这话说的不假,除了他,自己还能相信谁呢?至少骆清铭同李寄没有什么牵扯,只要不涉及利益,就一切好说。 两人目的悄悄达成一致,花弥生也把字条上的内容告诉了她,骆清铭问她,李寄可与什么人结仇,她想了想道,“那可太多了,估计他自己都数不清。” “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你没有什么身份背景,自己又说与人为善,自然不可能是你跟人结仇,那就只能是李寄了,你是他身边的账房,他的那些仇家肯定都想通过拉拢你来搞垮李寄,想想最近李寄跟什么人结怨最深?” 最近?也不少,她想了想,给出两个最可能得人选,“一个是那天来过的周祝,李寄之前抢了他的东西,后来他想花钱从李寄那儿买回去,李寄不愿意,接着他就放火烧了李寄的库房,还顺带救走了本来要在山上做压寨夫人的徐娇娇。” “再一个就是柳潞麟了,柳家身为盐商总商自己却倒卖私盐,李寄抢了之后,他曾派人来寻仇,就那次,李寄被重伤,两人之间可谓有着血海深仇。” 骆清铭闻言,啧啧叹气,“这都是恨不能杀之后快的仇啊,不过照你这么说,柳潞麟,柳家远在京城,显然不大可能是柳家做的,周祝的可能性倒是比较大。” “周祝?”她一想,也是,本来李寄开这个铺子就是为了跟周祝作对的,周祝肯定知道李寄这么做的目的,的确最有可能是他。 骆清铭头脑灵活,几句话就把事情分析的清清楚楚,不过周祝身有残疾,又总是一副温文儒雅的君子形象,花弥生对他倒是不怎么怕。 “三日后,你当真要一个人去?” “不然呢?”还能带两个打手? “笨!”骆清铭道,“这上面又没说让你一个人去。” 花弥生很快明白他想法,“你不行,你得帮我瞒天过海,阿全阿大不是难点糊弄的。” 他笑笑,“对我来说,他们才是最好糊弄的。” “你有办法?”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这太简单了,三岁小孩儿都知道该怎么做。”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总算是给花弥生这不大确定的行程徒增了些底气,她很周祝没什么深仇大恨,想来他也不会太为难自己。 第87章 他怎么了 最近山上属实太平许多,山下那些小打小闹的李寄看不上眼,蚊子腿上没有多少肉,抢了也不够兄弟们来回辛苦一趟。 可这人一闲吧,就容易多想,一闲就总想找点儿事做。 吕不容待不住,山上只要有李寄坐镇,她就能到处跑,但凡得点儿空就爱往山下跑,四处转悠,打听消息。 游四海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李寄头疼的毛病很厉害,他要重新给他配药,总吃同一种,或许开始的时候有效,但慢慢日子长了,吃着吃着也没用了。 整个山寨,似乎只有李寄,一下子就闲了下来,闲来无事逗逗他那只数日不见就已经长大一圈儿的小豹子,总觉得生活少了点儿乐子。 四下里风平浪静,柳潞麟那边似乎没有要继续杀他的意思,周祝那儿更不用提,生活一下安定下来,让他这平日里靠打打杀杀稳定的人,居然有种不是滋味儿。 “山下的铺子有什么消息吗?”他往豹嘴里投喂一块儿兔肉,闲得发疯。 小五重新递去一块儿肉,摇摇头,“我跟小六每天轮班下去问,这两天什么事都没有,哦对,铺子里生意倒是不错,人来人往的,看来那丫头还有点本事。” 他把肉扔进笼子里,撑着下巴,百无聊赖,“没事儿带它出去溜溜,好好一猛兽,不能总当狗似的养着。” 先前把豹子当狗喂的是他,让豹子跟狗似的听话的也是他,现在怎么,转性了? 小五不敢问,带着小豹下去出去遛弯儿了。 李寄晌午吃肉喝酒,喝完了酒就歪在座上打瞌睡,睡着睡着猛的睁开眼,算算日子,距离上次下山好像已经过去三日了,都三天了,他也该下去看看了,好说也是他的铺子,他不能当甩手掌柜不是。 这样一想就更坐不住了,叫人去马厩牵马,牵马的人以为他只是想跑跑,谁知道他扬鞭就往山下去。 上次也是这样,一个人下山,也不让人跟着,不知道去做什么。 游四海来找李寄试药,正好看见他扬鞭策马离开,被尘土盖了一脸的小兄弟茫茫然转头看他,“游大夫,大当家这是......” 游四海嘴角勾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不用管他,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大当家神神秘秘的,游四海也神神秘秘的,小弟子挠挠头,实在不懂他们之间的默契。 周祝一般不轻易临店,店里掌柜没想到他今日突然驾临,马车停下,他赶紧放下手里活计出门来迎,迎到后面,好吃好喝伺候着,问他今日怎么有空来店里。 周祝笑着压压手让掌柜坐,“不过闲来无事所以来看看,最近店里生意如何?” 掌柜支吾了一阵,叹气摇头,“对面新开了个广宝斋,昨儿我看见有个女人去他们家送胭脂,您想想,李掌柜家最新的布样花式被他们抢走了,店内还有珠宝首饰跟胭脂水粉,一应俱全,客人都往他们家跑了,哪儿还有人来咱们这儿呢?好多老顾客都去他们那儿了。” 周祝翻着账本,生意对比之前确实是惨淡至极,现如今几天的迎客量加起来都比不上之前的一天。 那小丫头片子很有些想法,秀才的爹却教出来个生意经,但他没想明白,她这么帮着李寄,是为了李寄呢,还是为了自己呢? 若是为了李寄可以理解为是被胁迫,若是为了她自己......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会想出来这么个法子来对付他呢? 掌柜的捉摸不透周祝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坐也坐不安稳了,干脆站起来,都做好被骂一顿的准备了,没想到。末了,周祝只是摆摆手,让他下去。 他怔怔的有些不大敢相信。 周祝身后的嘉山做了个请他出去的手势,掌柜的这才讪讪离开。 嘉山关上门,有些不大确定的问周祝,“公子,您确定她一定会来?” 周祝合上账本,沉默片刻道,“她就这一个爹,知道了她爹的消息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但李寄派了两个人盯着她,若是她无法脱身......” 他摇摇头,“那就是她的事了,她自己想办法,要是她连出来的办法都没有,我怎么相信她是能帮我的人?” 嘉山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这是今早京城里传来的。” 周祝接过,是端康王亲笔来信,怎么这个时候突然给他来信? 他心中讶异,打开信看,却是一脸不可置信,“他?” “公子,怎么了?” 周祝把信递给他,“都说他还活着,义父派人找了这么多年,前两年说在西域,找了两年没影儿,这会儿就突然出现了?还这么巧?” 嘉山通篇看完,比周祝还要震惊,“会不会是王爷搞错了?怎么可能是他呢?这消息究竟从何而来?” “说不准,或许是丞相,又或许......”他没再往下想,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打他了个措手不及,他刚要有所行动,索性,索性这个消息来的还不算太晚,若是等他动手,那才是大局已定,无力回天了。 “那现在怎么办?公子之前计划好的一切,就都......作废了?” “不然呢?”周祝就着屋内昏暗的烛灯把信烧了,“我们应该庆幸,知道的还不算太晚。” “那花弥生还见吗?” “见,当然见。”他道,“李寄现在很看重她,只要她自己没什么花花肠子,在李寄身边一定会过得很好。” 他还得跟端康王通个气,接下来要怎么做,是直接把人带回去,还是先按兵不动总得有个计划,冒冒失失行动,只怕会打草惊蛇。 李寄快马加鞭,下山正赶上饭点儿,前面捧着面碗咕噜咕噜吃的正香的阿大抬起头,看见他,差点儿没噎住,“大......大当家,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他眼睛在店内巡视一圈,“她呢?” “他?您说阿全?在里面吃饭呢。” 李寄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个包,“谁问你阿全了?我说她,听不懂人话?” 第88章 在这儿睡觉 阿大心说,你也不说是哪个他,我怎么知道是谁,不过排除了阿全,也就花弥生能让大当家这么伤心了。 他眼睛骨碌碌转一圈,笑着道,“花姐姐在后面吃饭呢。” 李寄嗤道,“一口一句姐姐叫的倒好听。” 接着迈开步子,进去找人。 花弥生正吃饭呢,吃的太急,噎住了,喝口面汤往下顺,一仰脸看见倚门靠着的李寄。 她刚把面条顺下去,又被噎了一口,抚着胸口咽气,“大当家?你怎么又来了?” 李寄毫不客气,挤开阿全往她身边一坐,看看桌上三碗青菜面,嫌弃的不行,“中午就吃这个?我是没钱给你们买肉是怎的?” 骆清铭看了眼李寄没搭话,花弥生讪讪道,“中午随便吃两口,客人多,吃完还得出去照顾生意呢,” 他又问,“谁做的?” 花弥生指指自己,“我做的,怎么了?” 谁料他又做出一副嫌弃表情,“猜也是你做的。” 阿全两口吸完一碗面,迅速逃离是非地。 骆清铭不紧不慢,吃的异常仔细,一根面在筷子上卷来卷去,又嫌烫,吹啊吹的,没有一点儿眼力价。 李寄当他不存在,一手勾起花弥生的下巴,看她脖子一处淡淡的划痕,好在当时她使劲儿不大,两三天就只剩一处疤拉,再过几天约摸连疤都见不着了。 “好的挺快。”他不拿自己当外人,坐那儿又吩咐,“给我也盛一碗。” 花弥生千百个不自在,分明闻见他身上有酒味儿,应当是喝过酒来的,喝酒了能不吃饭?肯定吃了的。 她坐那儿没动,“没了,没做多余的份儿。” “那就重新做。”李大当家靠在椅子上,看对面小白脸吃相斯斯文文,实在不屑,大男人家的,吃饭却像个小姑娘,说出去叫人笑话。 “要不我去给你买吧,重新做太麻烦。” 李寄不要,“买的,谁知道他一锅水煮过多少面?我就要吃你做的。” 花弥生无法,只得收拾了碗筷重新去做。 她一走,骆清铭吃饭立马快起来,一碗面两口见底,也要跟去厨房。 “等会儿。”李寄按着他手腕把人扣下,“就放这儿,去前面看着吧。” 这是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他跟花弥生独处啊,骆清铭一身的巧劲儿,从他手中挣脱,捧着碗站起来,“我把碗送进去就走,绝不耽搁看店。” 李寄眯缝着眼,手指在桌上点啊点的,等他出来,他又进去,搬了个凳子坐门口,看花弥生和面。 “山上没有事忙?大当家怎么有空下来了?” “山上是我的,山下就不是我的了?我下来还得派人跟你禀报一声?” “我不是这个意思。”罢了,随他,花弥生劝自己别生气,恨恨的劲儿全发泄在了手里的面团上。 “最近生意很好?”纯属没话找话。 “好。”她也答的敷衍。 “不乐意看见我?” “没有。”假惺惺一个笑,低下头,扬起的嘴角立马放下。 李寄哼道,“口是心非,你当我瞎?” 她把面团揉成长条状,擀开,摊成面片,折两折,用刀切成细细的场面,等锅中水开,把面下进去,再烫两根青菜,打个鸡蛋,出锅了,再烧热油,浇到辣椒面里,撒点儿盐,舀一勺放碗里,给他端过去。 “好了。” “卖相不错。”他这算是称赞,接过面碗,先闻,后尝。 花弥生本来也没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出什么好听话来,可没想到他一言不发,竟然把面吃完了。 她搓搓手,李寄吃的开心,她也开心,正要张嘴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走,没想到李寄把碗一放,擦擦嘴又道,“给我收拾一间房出来。” “收拾房间干什么?” 李寄看傻子似的瞥了她一眼,“你说干什么?睡觉啊。” “睡觉?在这儿?” “不然呢?跟你睡?” 她顿如五雷轰顶,这杀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今晚子时她要去城南红楼,李寄在这儿,她怎么去? “大当家,你不回去,那山寨不是就没人了吗?山寨无人坐镇,你就不怕那个什么柳潞麟,他趁山中无老虎,去偷袭山寨吗?” 李寄道,“那我倒希望他来,山上最近太平的不像话,他来了,正好还能给我解解闷儿。” 瞧瞧这话说的,简直狂妄自大到了极点,巴不得人家过去杀他给他解闷儿呢。 花弥生被噎了个无话可说,又问,“那你打算在这儿住几天?” “几天?”他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叹口气,“有吃有喝的,什么时候腻了什么时候回去。” 那就是要长住了。 她忽然间觉得,当初建议李寄在山下开铺子的主意,好像也不是那么好了。 骆清铭出去后没走远,偷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外面那两个阿全阿大他不放在眼里,李寄他也不放在眼里,在他眼里,李寄就是个草莽,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用障眼法骗骗他足够了。 到了晚上,关店打烊,吃完晚饭,戌时前后,阿全阿大没敢去睡,两个人一起蹲在门口守着,大当家不在时他们不敢偷懒大当家在时就更不敢懈怠,尽管困得不行,眼皮打架也不敢在李寄前头上楼睡觉。 花弥生不客气,吃完饭就上楼,回房间关上门就吹熄了蜡烛,倒不是真睡,真睡她也睡不着,她就蹲在门口,听外面的动静,斜对面是骆清铭的房间,对门是李寄。 李寄晚上喝了不少酒,方才在下面醒酒来着,也不知醒了没有,脚步声一寸寸近了,好像在她房门前停了下,她的心跳也跟着停了下,过后对门传来开门声,沉沉脚步声迈进去,关上门,走廊上终于寂静下来。 她悄悄把门打开个缝隙,看了眼,果然黑漆漆一片,离子时还有一个半时辰,不用太着急。 可刚要关上门,一只手忽然扶上门框,她吓了一跳,差点儿叫出声,一看,是骆清铭。 骆清铭竖起食指在唇上一比,闪身进了她房间,“别怕,我有办法,照我说的做,李寄不会发现的。” 第89章 你爹活的好好儿的 李寄半夜被尿憋醒,迷迷糊糊起来起夜,看见对面花弥生房中的灯亮着,一个人影,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的十分认真。 “毛病。”他嘀咕一句,过去在她门上踹了脚,“大半夜的不睡觉装鬼吓唬人呢?” 屋里那人没有动静,跟没听见似的,继续翻着手上的书。 李寄没再管她,去了趟茅厕,回来见她扔在重复着翻书的动作,一会儿翻一页,也不知道究竟看的什么内容,读书人读书,翻的都这么快吗? “花弥生。”他半睁着眼敲门,“开门!” 屋里的人又翻一页,却跟没听见他说话一样,就是不开门。 李寄叫了几声不耐烦了,抬脚去踹,阿全阿大听见动静,从楼下跑上来,揉揉眼睛问他,“怎么了大当家?” “把门给我踹开!” 两人对视一眼,看看屋里坐着看书的人影,犹豫了,“大当家,为什么非要踹门?花姐姐不是在里面看书呢吗?” 李寄伸手在阿大后脑勺拍了下,“让你踹就踹,眼里只有你花姐姐,不把老子放在眼里是不是?” 阿大讪讪说不敢,跟阿全两个一人一扇门,两脚踹开了。 屋里亮堂堂的,但却空无一人,原本应该坐在桌前看书的人变成了摆在蜡烛旁的人形剪纸,那一翻一翻的书页是打开窗户缝吹进来的风带起的剪纸手上捧着的书来回翻,因为只有一页,所以风一吹才会来回翻合。 李寄看着剪纸笑了笑,“骆清铭呢?” 阿全跑去骆清铭房中查看,回来摇摇头,“不见了,没有人。” “好一个障眼法,好一个小白脸。” 李寄笑着,阿全阿大两个杵在原地直打摆子。 “我让你们在这儿看着她,你们看的什么?人呢?”他气昏了头,心里压抑着滔天怒火,咬牙切齿的,好似要杀人。 阿全阿大站在门口瑟瑟发抖,“不知道啊大当家,我们两个刚刚一直守在楼下,没见......没见有人出来啊。” 好样的,跟那小白脸才认识几天,这就跟人私奔了? 他抬手欲掀桌子,忽然想起什么,又去翻她柜子,里面几件衣服,还有一个小荷包,存下的几两银子都在里面,若是私奔,不打算再回来花,不可能不带着衣服盘缠。 冷静下来一想,她要是真想走,自己不在的时候,大把机会能离开,何必非要挑在今天。 他关上柜门,把踹断的门栓捡起来,换上自己房间那根好的,一切恢复原样,从靠着走廊的窗户离开,怒火消失无影无踪,他像换了个人,让阿全阿大回房睡觉。 两人一头雾水,“大当家,不找人了?” “她还会回来的。”他笃定道,“回去,自己把嘴管好。” 他两个更迷糊了,想问,但李寄脸色阴沉,怕再问下去会挨打,不敢问,只好乖乖听话。 李寄关上房门,后半夜失眠,脑中不断想着她可能去的地方,难道是回家了?她不是把她那个秀才爹看的比什么都重吗?没准儿父母两个团聚去了,可骆清铭又怎么解释?跟她回去见老丈人? 花弥生跟骆清铭回来时不过丑时,她房间的衣柜后面有个通道,是骆清铭当时扮鬼吓人时来往的通道,直通储藏室,从储藏室的窗户跳下去就能避开正门跃墙离开。 回来的时候原路返回,花弥生四下打量一眼,见屋内陈设如初,门栓也好好的,心里松口气,打开门,把骆清铭放了出去。 李寄枕着胳膊,本来就没睡着,专注时,走廊上一星半点的动静都显得一清二楚。 脚步声从花弥生房中传出,只有一个人的,最后来到自己隔壁,接着便是两声轻轻的关门声。 他坐起来,扬唇轻笑。 可算是回来了,偷偷摸摸的离开,再偷偷摸摸的回来,这两人真是做的好勾当。 对门的花弥生还未有所察觉,关门的时候她看了眼对门,门户紧闭,他晚上喝了那么多酒,该是还睡着。 关上门,吹熄了蜡烛,她推开窗户,看着天上的月亮,想着在红楼里周祝说的话。 “你爹活的好好儿的。”他说,递给她一杯茶,“有我照顾,吃喝不愁,哦对,就是身子骨有些不济,不过我认识几个名医,赶明儿叫一个来替他看看。” 无缘无故的好,背后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她认出了周祝背后的丫鬟,就是上次那个来买簪子的女人。 她没喝茶,提出想见见她爹。 那个外套便递过来一根花绳编的手串,已经有些念头了,五颜六色的花绳颜色都变淡了,这是她十岁时,老爹生日,她亲手编了送给老爹的。 周祝又说,“我这个人最讲诚信,只要你帮我,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她已经猜到他目的,问他,“你让我帮你对付李寄?” 这是周祝之前的打算,不过现在,因为端康王一封密信,他已经不打算这么做了。 周祝摇摇头,“我让你留在李寄身边,帮我留意接近他的人,任何人。” 花弥生抬眼看他,“你不是想杀了他?” 他说,“以前是想杀了他,但是现在......留着他还有用。” 她没问留着李寄有什么用,周祝这个人心思深沉,被抢了生意也跟不在乎一样,从他脸上甚至看不到愤怒,见了她就只知道笑,温文尔雅,像个君子。 这样的要求违背了她本意,她还是问了句,“如果我不呢?” 周祝考虑了一下说,“你一个弱女子,你爹,一个秀才,身子骨又不好,就你们两个,你觉得你不答应,你跟你爹能全身而退吗?” “我以为你是个君子。” “君子与小人的区别就是一个兢兢业业,一个不择手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不认为是小人行径,人活着不就是为个“利”字?你向李寄建议在山下开铺子,难道不是另有目的?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却给李寄出主意对付我,这难道就是君子所为?” 她承认,她的手段也不光明磊落,但她只是想带着老爹离开,周祝能在乔安镇立足,一间铺子对他而言不算什么,而她,只要一点时间,再给她一点时间,说不定她就能脱身了。 第90章 装病 人最害怕的是被同化,花弥生害怕留下来,她害怕留下来的日子一久,她会习惯,甚至于认同李寄,她想走,但老爹在周祝手上,先前认为周祝良善,还存有些许良心的想法现在看来简直可笑。 她心里拿不定主意,慌慌张张没个底,提出想见一见老爹。 周祝摇摇头,“现在不行,如若你真的用心替我做事的话,以后自然会有机会让你跟你爹见面。” 他身后的丫鬟也说,“刚刚都给你看了手串,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们?你放心,我家公子跟李寄那种言而无信的土匪不一样,我家公子说到做到,你只要尽心办事,就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花弥生留了个心眼儿,转而又问,“李寄说烧他库房跟救走徐娇娇的都是你,我想知道你跟徐娇娇究竟是什么关系?” 周祝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也不怕告诉她,“救徐娇娇是他爹求我,我在你眼里虽然算不得是正人君子,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毁了一辈子。” 不能看着徐娇娇被毁了一辈子,却能看着她被毁了一辈子,如果不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非得救徐娇娇,两人一清二白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会冒险去救徐娇娇? 花弥生心里兀自打算,如果靠她自己,没准儿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周祝利用老爹威胁她,非要掺和一脚进来,事情反而变得更复杂了,之前两个人还互相看不对付,周祝也想要弄死李寄,怎么忽然就转性了,不杀他,反而叫自己留在身边监视他呢? 她想不明白,现如今,周祝的身份是个谜,他有什么目的也让人捉摸不透,她被卷进来,越想就越觉得这整件事诡异蹊跷。 一夜无眠,天亮起来,开门正好碰上李寄也刚起床,因着昨晚的事,她有些心虚,讪讪的跟李寄问声好,李寄倚着门,似笑非笑,“昨晚上睡的怎么样?” 花弥生伸展伸展胳膊,“睡得挺好,大当家睡的怎么样?” 李寄答非所问,“我昨天听见你那头好像有动静,是不是房间里有老鼠?” “老鼠?”她心上猛地一揪,“不知道啊?我昨晚睡的死,应该没有吧?大当家你别吓我。” 隔壁门的骆清铭也起来了,打个哈欠,装模作样道,“我也听见了,要不咱俩换个房间?” 花弥生怕是怕李寄昨晚听见些什么,骆清铭或许是得帮她开脱,但他掺和的这一脚,万一让李寄起疑了怎么办?她忙说不用,“我这屋里又没放吃的,兴许是耗子打洞,洞打好了就走了。” “是吗?” 李寄也不知道信没信,甩甩手下楼了。 骆清铭看了花弥生一眼,意思是询问她昨晚的情况,他昨晚没跟她进去,因此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花弥生似乎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摇摇头也跟下楼了。 想要弄清楚周祝的目的,就得先清楚周祝的身份,徐娇娇应该知道的多一些,她得找个机会见见徐娇娇。 李寄在山下待起来没个完,有他在,花弥生行动受限,做什么都不好放开,再者李寄闲来无事就往藤椅上一坐,什么都不看,就盯着她看。 不过他在门口坐着,凭借着那一张好脸皮,倒是也吸引来不少姑娘进店,算是个招牌,自古以来哥儿爱美,姐儿爱俏,这句话怎么说都不错。 不过话弥生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目的。同样不自在的还有骆清铭,他不管什么时候抬头,总能看见李寄或刚看过来,或刚挪开的眼神。 就这么过了两三日,李大当家也觉得无聊了,他生平最恨被人背叛,但就他这两日的观察来看,这两人之间不像有什么,多数时候都是各忙各的。 但或许也是因为自己在的缘故,所以这两个人不敢有所动作。 阿全阿大两个唯一知道内情的人看了心里急躁,也不知道大当家心里做的什么打算,分明那天晚上看着很生气,但现在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看着怪瘆人的。 李寄气定神闲,一呆就是好几天,但花弥生没他这么好的耐心,她得想法子找徐娇娇,她家的药铺她是记得名字的,徐娇娇当时跟她提过,可怎么才能避开李寄出去呢? 装病! 对,就装病!病了才有借口出去拿药,她打定了主意,大热的天,晚上睡觉盖两层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等身上出汗,热的不行了,再往凉水里一浸,冷热交替,第日一早,果然昏昏沉沉,头脑发蒙。 她无精打采的下楼开张,头昏脑涨,头重脚轻,险些没摔倒。 李寄在背后扶了她一下,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手搭上她脑门,贴贴她的,再试试自己的,皱着眉道,“病了?” 花弥生自己用手试了试温度,她感觉不出来,想叫阿全过来试试他的,手还没伸过去就被李寄打掉,“你昨晚上干嘛了?” “没干嘛啊。”她回到账台,撑着脑袋坚持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了,跟李寄告假,“大当家,我想去药铺抓点儿药。” 恰好骆清铭从楼上下来,听见她说要抓药,便自告奋勇,“我去吧,我腿脚快。” 李寄横他一眼,把花弥生从账台后拽出来,“病了就去歇着,阿全,去请个郎中。” 花弥生忙说不用,“请郎中多此一举,发烧而已,吃点儿药就好了,我去就行了,要不让阿全跟着我。” “老子又不是花不起那个钱。”他不由分说把花弥生给拽上楼,房门用踹的,进门看见一个浴桶,里面的水还没来得及倒。 花弥生被他按在床上,又听他道,“洗澡受得凉?” 她吃吃“啊”了声,把他往外赶,“大当家你出去吧,一会儿阿全抓了药让他上来叫我就行。” 李寄看她床上两床被子,又笑,“不嫌热?盖这么多被子?” 他虽笑,但笑不达眼底,甚至有些阴森,花弥生心里空落落的没底,咽口气,背对着他,“大当家出去吧,我先睡一会儿,晌午让阿全出去买点东西吃,别管我了。” 第91章 你去见了 李寄看着她背影,若有所思,花弥生缓缓闭上眼,躺了一会儿,没听见李寄离开的声音,转个身,见李寄坐在桌前,正撑着下巴看她。 花弥生心里猛的一窒,撑着半身坐起来,“大当家,你怎么还没走?” 李寄一双笑眼,她之前从未见他露出过这种表情,比生气发火还可怕,心里便愈发没底,“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 他便开口问她,“那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哪天晚上?我每天晚上都在这儿啊。” “就我刚来的那天晚上,烛灯前放个人形剪纸,外头一看,以为是在看书,可屋里其实一个人都没有。” 他好像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把那天的事情说出来,没有动怒,脸上甚至看不出有生气,看的花弥生愈发忐忑。 他都知道了? “你不在,骆清铭也不在,你们俩上哪儿去了?” “大当家......” 他拉着凳子坐她床边,“我是不认字儿,你们读书人心眼儿多,可也别打量我是个傻子,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这样,可怜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俩是不是早都睡到一块儿堆去了?” 是,他没念过学堂,没人教,说话口无遮拦惯了,心中想的什么嘴上就直言不讳的说出来,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对女人来说却是毁清白的。 花弥生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要误会她跟骆清铭之间有什么,她靠在床头,他既然都知道了,她也不再辩解,“我们是一起出去了,但是我跟骆清铭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他忽然原形毕露,露出凶狠本相来,“大半夜的两个人一起偷偷摸摸出去,这也叫清白?我是不懂,女人的清白是张嘴一说就能有的吗?你好歹是个读书人,整天把礼义廉耻挂在嘴上,你做的呢?做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花弥生愣了愣,忽然清醒许多,“大当家的憋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找个机会羞辱我?” 这么多天憋在心里的火似乎一下找到了源头释放,他一肚子气,说话语气也不好,“是我要羞辱你吗?你不看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她忽然就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好了,庆幸李寄这么生气就只是因为怀疑她跟骆清铭不清不楚,并没有怀疑她是不是有别的目的,生气李寄说话难听,仅凭臆想就把她说的如此不堪。 花弥生在心中想了许久,没有辩解,反过来问他,“大当家这么生气,是因为我跟骆清铭走的太近?” 又想,听周祝的话,被他摆布,从而背叛李寄,这是两头都不讨好的营生,到时候李寄知道了要杀她,周祝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还知道的太多,没准儿也要把她灭口,她与其把自己置于这样险境中,不如另外想办法求生。 思及此,又立马改口,“我跟骆清铭出去瞒着大当家是不对,但我也是迫不得已,我请骆清铭出去跟我一起去找我爹,我怕......我怕周祝对我爹下手。” 说话要说一半留一半,既不能让李寄知道全部真相,又不能什么都不说,相比于周祝,还是李寄这边她更有把握一些,对于周祝,她一知半解,但李寄,这么久相处下来,她有种感觉,总觉得他良心未泯,或许并不会真的对她下死手。 李寄现在已经不大相信她说的,“周祝为什么会对你爹下手?”又道,“你家我早派人去过,你爹已经不在乔安镇了。” 那是她请徐娇娇帮忙,把她爹送出乔安镇,当然不在,可现在不是被周祝找回来了吗?攥在手心里,拿来当威胁她的筹码。 她脑筋飞快旋转,做出楚楚可怜模样,“前些天店里来了个女人,是周祝身边的丫鬟,给了我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一张字条,说我爹在他手上,让我去见他。” 李寄蹙眉,“你去见了?” “自然没有。”她竖起手指发誓,“我担心我爹,所以那天晚上才央求骆清铭帮我遮掩,然后回家找我爹,结果......自然没找到。” 李寄眼神如刃,似乎是在认真斟酌她这句话的真假,过后,也不知斟酌结果如何,但语气总算不那么冲了,“为什么不去见他?” 花弥生目光暗下去,“我记得三当家的下场,也记得那个账房先生的下场,背叛大当家不会有好结果,我怕死,我也不想因此连累我爹,我只想好好儿活着,其实这些天我一直提心吊胆的,没有我爹的消息,我怕我爹在周祝手上......” 李寄需要她怕他,她举出两个前车之鉴,理由充分,证据充足,这世上没人不怕死,她也不例外,更何况她还有她爹,舍不出一身剐,顾忌太多。 他像是信了,脸上表情逐渐温和起来,手放在她脑袋上,揉两下,“这件事你早应该跟我说,你是我的人,我的人被欺负了,丢的是我的脸,周祝光明正大打我的脸,老子跟他没完!” 轻举妄动就坏了,花弥生拉着他胳膊劝,“大当家现在万万不可跟他硬来,周祝这个人背景不简单,据说他跟知府还有些关系,还是先调查清楚他背景再说,你的仇人是他,没有必要为了他惹上官府,不然事情越闹越大,最后反而不好收场。” “有什么不好收场的?”他一点儿都不怕,什么官府,什么背景不简单,一个残废,能厉害到哪儿去? “还是查清楚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大当家也不想他到时候死灰复燃吧?” 她上次刺向自己的那一下使了狠劲儿,说,如果不相信她,那不如让她去死。 她能用死来博他信任,自己应该信任她,如果她说的都是假的,她跟周祝有所勾结,那她这么说不是反而引起了自己警惕? 李寄把她脑袋当成了他大当家交椅上的虎头雕饰,揉来揉去爱不释手,“你说的有些道理,官府那帮人最难缠,要起来没够,老子也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回头我让吕不容亲自去查。” 第92章 让她来见我 李寄第日一早就回了山寨,他要把周祝祖宗十八代都查个一清二楚,他无法忍受周祝在他头上挑衅,更无法忍受他想利用自己身边的人对付自己。 李寄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其实心里一直觉得怪异,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相信了花弥生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着她委屈巴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就觉得心疼。 他甚至没再想过,她那样能说会道,万一是故意装可怜骗他的怎么办? 他最信任的人没有几个,除了吕不容跟游四海,其他人跟他说什么,他都要仔细斟酌后才做决定。 但不知不觉他就把那份信任给了花弥生。 明知不可信还要相信,李总策马狂奔在路上,愈发觉得自己是在走一条不归路。 李寄走后,花弥生也找了个借口出去,阿全阿大问她干什么去,想要代劳,结果她头也不回,扔下一句,“要是不放心就跟着吧。”出门就没了影子。 阿全阿大撒丫子就要去追,骆清铭在身后把人叫住,一面漫不经心的拿着鸡毛掸子到处扫灰,一面道,“怪道你们俩只能在这儿做些杂活儿呢。” 两人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让你们长点脑子,大当家是让你们寸步不离的看着她,可你们就没想过大当家为什么急匆匆的离开吗?” “为什么?” “笨!当然是有重要的事啊,山下的铺子能交给她管,就说明大当家相信她,其实你们仔细想想,大当家的意思也不是让你们寸步不离的看着她。” “那是什么?” 骆清铭扔下鸡毛掸子,“要不说你们笨呢,自己想!” 他胡说八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要不说他们傻呢?李寄居然找了两个这样的人来看着花弥生,这是山上无人可用了? 花弥生找到徐娇娇家的药铺,里面客人不少,有伙计来迎她,“这位姑娘,您来抓药?有方子吗?” “我不抓药,我找人。” “找人?”伙计打量她一眼,“你找谁?” “找你们家小姐,徐娇娇。” “徐小姐?” 伙计让她等着,到后面去叫掌柜,没一会儿掌柜出来,掌柜看她一眼,“你找我们家小姐?你是什么人?” “你跟她说花弥生找她,她肯定会见我的。” “花弥生?”掌柜像想起什么似的,“你就是和我们家小姐一起被......”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掌柜的把她请到后面,“你先在这儿等等,我这就去叫人请我们家小姐。” 伙计给她上茶,她捧着茶抿一口,焦躁不安的坐在后面等,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寒未愈,头昏昏沉沉,眼前景物渐渐模糊起来,头撑不住了,拄着脑袋,手脚也没力气,这感觉不对,她想站起来,可腿上没有力气,刚站起来,腿上一软,瘫倒在地。 外面刚接待她进来的伙计看她一眼,冲掌柜的点点头,“掌柜的,人倒了,现在怎么办?” 花弥生还有意识,她能清楚的看见掌柜吩咐两个伙计把她抬出去,可身体却动不了,不止身体动不了,连喊也喊不出来。 最后彻底失去意识,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重量,轻飘飘的像浮在空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醒过来,但却被人绑在椅子上,像是在一间柴房里,一扇两人高的窗户,透出些微弱的光来,她尝试着动了动,手脚被绑的结结实实,一番挣扎下来,没有丝毫效果。 “有人吗?救命啊!救命!” 门外看守有了动静,打开房门,进来的是方才那个掌柜,“你就别挣扎了,没用的。” “为什么绑我?” 掌柜站在她面前,一副于心不忍却又莫可奈何的表情,“我也是奉命照做,姑娘,谁让你不走运呢,非要找我家小姐,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跑下山的,但你既然下山了,就好好过日子,非要来我们这儿干什么呢?” 花弥生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我找徐娇娇有事,有要紧事!让她来见我!” “你恐怕是见不到我家小姐了。” 掌柜一番话,让花弥生心里直打鼓,见不到徐娇娇?为什么见不到? “只能说是你不走运,在这儿等着吧,我家夫人一会儿会来见你。”掌柜的说完就出去了。 花弥生心里兀自思考着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不是徐娇娇来见她,是徐夫人,他们不告诉徐娇娇,看来是不想徐娇娇知道她来过,那目的呢? 她想不明白,正疑惑呢,门又打开了,这次进来的是衣着华丽的徐夫人,在侍女的簇拥下,站在这与她格格不入的柴房里。 徐夫人保养得好,看起来还很年轻,坐在她对面,帕子在鼻前一遮,上下打量她一眼道,“你就是花弥生,跟娇娇一样被绑上山的那个姑娘?” “徐夫人,我找徐娇娇有重要的事要说,请您务必让我见她一面。” 徐夫人抬手制止了她,“你先别说,先听我说,我家娇娇是我跟我们家老爷从小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全家都很看重,被土匪掳去的这段日子我们天天提心吊胆,不过好在最后她平安回来了,这件事情我们没有张扬,所以城中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徐夫人顿了顿,接着道,“我家女儿清清白白,我绝不允许有人坏她名声,但城中有姑娘被土匪掳去的传闻一直都在,未免有人怀疑到我家娇娇头上,我可以给你钱,但你得老老实实的跟所有承认那个被土匪抢去没了清白的人是你,你要是照做,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花弥生听完反而笑了,“徐夫人,你知不知道你家女儿能顺利被救出来是因为什么?” 徐夫人看着她,“我不想知道,事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问你一句,你同不同意?” “我不同意。”她陡然正色,“你的女儿清清白白,我也是清清白白,叫徐娇娇来见我,我有话要跟她说。” 第93章 应该挟持我才对 徐夫人怎么可能让她见徐娇娇,在她看来,花弥生就是捏着徐娇娇被人绑上山做压寨夫人这一事来威胁索取好处的,她是女人,也知道女人的嘴最不可靠,城里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所以花弥生作为最清楚整件事的人,必须得死。 徐夫人见跟她商量不通,索性作罢,挥挥手,叫进来两个男人,“她就交给你们了,记着,一定要做的不露痕迹,随便你们怎么办都行,就是别给我惹麻烦。” 两个男人弓腰道谢,花弥生盯着徐夫人的背影,目眦欲裂,“你不能这样做,我真的有事找徐娇娇,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徐娇娇在山上的事,我谁都没说过,我要真是来讹钱的,怎么会傻到自己一个人来,我真的有事!” 徐夫人转过头来看她,但却不是因为被她说动,反而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留你了,我这么对你,没准儿你回去之后心生报复,真的把这件事说出去怎么办?我告诉你,想都别想,门儿都没有,赶紧把她给我带走,带出府去,别让小姐看见。” 花弥生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被人往嘴里塞了东西,蒙上眼睛带离了这里。一左一右两个男人架着她胳膊,她挣扎,其中一个扭着她胳膊道,“别乱动,要是让小姐知道了,你会死的更快。” 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来,一如当初被绑上山那日,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人宰割。 不,不对,她可不能任人宰割,那么多次都挺过来了,总不能就不明不白的死在徐夫人手上。 花弥生被人架上马车,两个男人在前面聊着一会儿怎么在她身上取乐,她听了一耳朵,后背汗毛倒竖,手在背后扭着,绳子有松动的迹象,她心里一喜,手腕交错着往外挣脱,刚抽出一只手来,马车忽然停下了。 她立马停下动作,头上的黑套子被人摘掉了,眼前忽然涌入大片的光,她闭闭眼,看清了这两人脸上垂涎的表情,还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别说,这小娘儿们长得还挺标致的。” 一个张嘴戏谑,另一个也跟着附和,“就这么杀了hia怪可惜的,你说要是能留下来给咱们兄弟当婆娘多好。” 这个啧啧叹气,“没办法,夫人都吩咐了,咱们也不敢不从啊,不过好歹能过过瘾,就是可怜了小美人儿,今天就要香消玉殒在这儿了,但是你放心,等到你伺候好了我们,咱们也算是露水情缘夫妻一场,以后我们兄弟每逢忌日都会来给你烧纸的,怎么也能让你在下面过得好点儿。” 花弥生“呜呜”两声,意思是让他们把她嘴上的东西拿掉。 那两人见她不吵不闹也不反抗了,想是知道自己逃不掉认命了,便动手给她松绑,帮她拿下嘴里的东西。 就眼下的状况而言,硬碰硬的跟他们死磕是肯定讨不到任何好处的,思及此,她便做出言笑晏晏样,故意娇娇媚媚笑着顺从。 她你的温顺,叫那两人有些遭受不住,张着嘴,哈喇子仿佛就挂在嘴角,看她看的痴痴地。 花弥生坐在马车里,掀开的帘子外,景色跃入眼帘,是在某一处密林,死后寂寂静静的,除了偶有几只飞鸟从天际飞过外,看不见其他一人一物,这地方如此隐蔽,她就算死在这儿,不用埋尸,恐怕也没人会发现。 她笑着,手指在面前人的下巴上若有似无的一划,“徐夫人让你们不漏痕迹的把我处理掉,其实也没说一定要你们杀了我对不对,我本来就没有想要害徐小姐的心思,这是徐夫人误会我了,不如这样,你们放了我,作为补偿呢,我可以应允你们一样好处,如何?” 方才还神魂颠倒的二人瞬间恢复清明理智,不约而同的摇头拒绝,“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我们放了你,你回头报复,徐夫人最后会反过来杀了我们,我们自然是舍不得杀你的,但谁叫你自己往枪口上撞呢?” 花弥生瞪着眼睛,不过片刻,眼中已有莹莹泪光,“真的毫无商量的余地?”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不行。” “那好吧。”她故作惆怅的抚了一下髻上的发簪,眼中哀哀婉转的泪水盈盈瞬间消失,“既然如此,那一会儿动手的时候我只能请你们给我个痛快了,千万不要叫我死的太痛苦。” 这两个满口应下,急急扑过去,花弥生又把人拦下,“一个一个来,你们想我现在就死?” 两人讪讪的在外面猜了一会儿拳,片刻分出胜负,一个在外面,一个登上马车,外面的嘀嘀咕咕不大满意刚刚的结果,刚抄手蹲下,忽听见里面同伴一声惨叫,接着是花弥生的声音,大喊了一声,“谁?” 外面的立马警惕起来,围着马车转一圈儿,问,“怎么了?” 花弥生整理着衣领,面无表情,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是惊恐的,“有人,有人杀了他,在左边,左边!” “有人?个臭娘儿们,你来的时候都告诉谁了,这是你的人?” “我谁都没告诉,我不认识他们是谁!” “他们?”外面这个彻底乱了阵脚,手里拿着把匕首围着马车来回转圈儿,可就是不知道人在哪儿。 花弥生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簪子从那人的颈后拔出来,血溅了她一身,人还没死,就是出不了声音,花弥生不敢杀人,但那一下她使了全力,再不动手,自己就完了,她把他的手垫在颈后,让他自己好好儿捂着伤口,擦干净簪子,下了马车。 “谁让你出来的,回去!”男人满面惊恐,嘴里愤愤咒骂,“扫把星,都是因为你,赶紧滚回去,否则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花弥生盯着他,没动,“如果这些人是来救我的,你这个时候不应该把我赶回去你,应该挟持我才对。” 经她好心提醒,这人终于反应过来了,想想也对,忙伸手拉她,花弥生手里攥着簪子,见他把手伸过来,未有犹豫,一下扎在他胳膊上。 第94章 是我自己惹的祸 男人被扎了一下,吃痛丢下了手里的匕首,她趁机捡起来,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恶狠狠的要冲上去弄死她,花弥生拿匕首对着他,“你不去看看你同伴?他快死了。” “臭娘儿们!”他捂着胳膊叫骂,“你敢耍我们!老子今天一定要弄死你!” 男女之间实力悬殊太大,虽然被刺了一下,但眼前这男人发起火来,也足够叫人害怕,他伸手去夺花弥生手中的匕首,花弥生自知无法与他抗衡,胡挥舞两下,转身就跑。 那男人长手长脚,伸手拽了她一下,拽住了她衣摆,她全力挣脱,留下一片衣摆在那人手中。 给她跑了,那男人不甘心,又伸腿去绊她,花弥生不防脚下,绊了一下,摔倒了,再回头,那男人已经扑了过来,死死掐住她脖子,嘴里恨恨的骂着,“本来没想让你那么早死的,这都是你自己自找的,既然你这么着急,我这就送你去见阎王爷!” 花弥生被死死扼住喉咙,渐渐的喘不过气来,她愈感头昏脑涨,手里渐渐握不住匕首,那人使了全力,她脖子都快被掐断,最后凭着一点不想死的意志力,挥刀刺向那人颈后,可她不剩多少力气,这一下下手并不实,很轻易就被躲开了,所以非但没有助她脱身,反而刺激的男人更加恼羞成怒。 她眼前一片雾蒙蒙的白,喘不过气来,快要断气的一瞬间,打那人身后忽然射来一支箭,那人掐着她脖子的手慢慢松开了,低头看看穿透胸口的那稚箭,身子一歪,向一侧倒去。 花弥生仿若重获新生,坐起来狠狠吸两口气,看见一旁倒下的人,吓了一跳,顺势抬头望去,射箭的人挽弓搭箭,第二支箭是对准她的。 她站起来,看清了射箭人的脸,惊的连连后退。 不想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居然放下了箭,“这么巧,是你啊。” 是挺巧的,刚刚死了一个想杀她的人,本来以为是劫后余生,没想到却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柳潞麟从马上下来,弓箭扔给一旁的小厮,站在她面前,冷笑着,“又见面了,怎么这次不见你的大当家?” “你怎么在这儿?”张口就是颤抖声调,气势上瞬间弱下去一大截。 “我怎么在这儿?这乔安镇又不是他李寄一个人的地方,况且......” 况且什么他没说,低头看见她脖子上一道伤痕,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我刚刚救了你,你就没个表示?” 表示?花弥生道,“谢谢。” “你比李寄强点儿。”这句话也不知是夸赞还是讽刺,花弥生也无暇去想他究竟什么意思,这个柳潞麟恨死了李寄,自然也就恨死了跟李寄有瓜葛的人,他又一副阴晴不定的样子叫人捉摸不透,再待下去,只恐他杀心一起,自己小命又要玩儿完。 “我与你无冤无仇。”这话有些急了,像是在撇清关系。 柳潞麟笑了,“是,当初要不是你不敢下手,或许我早就死了。” 柳潞麟为什么会来乔安镇花弥生不知道,但李寄的两个仇人都聚在乔安镇,这个柳潞麟还家大业大的,难免不叫人怀疑其中的用意。 可她也只敢在心里猜测,怕问出口,逼急了他。 “这两个人为什么要杀你?”他踢踢一旁的尸体,“不会是李寄的仇家寻上你了吧。” “不是,是我自己惹的祸。”她嗓音沙哑,也没表现的很受惊。 这一点,柳潞麟还是很意外的,身后小厮叫他,似乎是急着赶路,他没听见似的,问了她一句,“李寄怎么放你下山了?你下来了,那他呢?” 花弥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愣在当场。 他跟李寄的仇怨好像瞬间化解了似的,问这话的时候面上表情平静,一点儿不像是提起仇人的样子,花弥生不回答,他也不再追问,最后看了她一眼,又重新上马离开了。 柳潞麟走后,花弥生才真正有种脱险的感觉,林子里静悄悄的,仿佛只有她一个人,马车上那个人还有口气,她强忍着心中的恐惧驾驶马车返回城中,进了城,就近找个医馆把人放下,她也不露面,下了马车就往广宝斋去。 她这一趟去了很久,回来之后天都黑了,阿全阿大正商量着要不要出去找她,刚走到门口,一看她回来了,心里一颗石头放下了。 “花姐姐你回来了。”阿全想问什么,但花弥生把他推开了,自己倒了杯水,喝完了,喘着气。 骆清铭这样也盯着她,“你怎么了?” “没事。”她用袖子擦擦脸,本来就一身的灰,现在灰尘擦在脸上,脏兮兮的,看着狼狈极了。 她回去洗了个澡,骆清铭在门外叫她出去吃饭,她应了声,穿上衣服去开门,可仍旧脸色苍白。 “你真的没事?”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去找徐娇娇了,结果被徐夫人当成是去威胁讹钱的抓了起来,本来要杀了我,不过最后我逃出来了。” 骆清铭抱臂靠在门口,“那现在怎么办?” “我得见徐娇娇一面,我得亲自问问她,到底知不知道周祝的底细,这个人一定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知道徐娇娇平日都去什么地方吗?知道她出门的时候身边几个人跟着吗?出了上次那件事,她再出门,身边肯定时刻有人保护,你想见她......为什么不让她主动过来找你呢?”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猛地一下敲醒了花弥生,她很快明白过来,“孙夫人前两天不是来定了个手镯吗?算算日子,明天应该就给人送过去,孙府跟徐府在一条街上,女人哪有不爱美的,更何况是徐娇娇。” “还不笨。”骆清铭揉揉她脑袋,“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不出两日,她一定会来见你的。” 名门大户家的夫人小姐都爱攀比,孙夫人几日定做了个手镯,赶在傍晚太阳下山前就一定会宣扬的整条街上人尽皆知,徐夫人也是个贪慕虚荣之人,听说了,立马叫人去拦住给孙夫人送首饰的小厮,要做个比孙夫人还好看的。 第95章 这可不是一般的身价 骆清铭被徐夫人叫进门里,被仔仔细细盘问了个清楚,问他孙夫人手上戴的桌子是什么质地什么花纹,又问多久能定做个比她还好看的。 骆清铭一一回答了,又说,“不止孙家夫人,孙家的两位小姐也都定了首饰,我家还有月初新上的华云锦,孙家夫人跟两位小姐都很是喜欢,不过定做一事,我现在手中的空荡荡,若是夫人想做,还请亲自去铺子里挑选样式。” 徐夫人微愕,“孙家的两位小姐?那都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便是打扮的再花枝招展也比不上我家娇儿半分。” “那是自然。”骆清铭附和着。 徐夫人打量骆清铭,问他,“就是开在周氏布庄对面那家?我听说,周氏布庄的掌柜还去送过贺礼?” 骆清铭的道,“正是。” 那周祝救过徐娇娇,人她见过,生的一表人才,不过可惜是个残废,否则把徐娇娇许配给周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这广宝斋生意做得也不错,就是不知道掌柜的是个什么人,姓孙的娘儿们,天天想着攀高枝,别不是跟他家掌柜的有什么勾结吧? 思及此,徐夫人心念微动,一口应下说赶明儿会去店里亲自看看。 果然,不出两日,徐夫人果然带着徐娇娇如约而至。 花弥生在里间藏着,徐娇娇没见过阿全阿大,也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进来一看,果真挑花了眼。 徐娇娇看上一套鎏金头面,想要试试,骆清铭便请她到里间去。 经过上次闺女无故失踪的徐夫人这次十分警惕,拦着徐娇娇不让进,“就在这儿试就好了,不用非得去里面。” 骆清铭道,“这人来人往的,小姐是大家闺秀,叫人看见了,恐怕有点不妥吧,哦对了,一会儿孙夫人也会带着二位小姐会过来的。” 这招激将法对徐夫人来时候很管用,徐娇娇也安慰母亲,“外面那么多家丁,您还怕什么?我去试试就出来了,省的一会儿叫孙家那对母女看见了笑话。” 他们这个大哥铺子开在这儿,能出什么问题,徐夫人想想也觉得多半是自己太多疑了,不过还是叫个丫鬟跟进去看着,自己在外面等。 丫鬟是徐娇娇的,之前没见过花弥生,正帮着拆头饰呢,忽听自家小姐惊呼一声,忙垂手认错,“对不起小姐,是奴婢弄疼您了?” 花弥生手里拿着梳篦,笑吟吟接下丫鬟的活儿,“还是我来帮徐小姐试吧。” “你......”徐娇娇摆摆手叫丫鬟,“你先下去吧。” 丫鬟犹豫着不肯出去,“可是夫人说让奴婢陪着您。” “让你出去就出去,夫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是我的丫鬟,你去对面给我买云糕,我想吃,快去。” 丫鬟被打发出去了,徐娇娇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拉拉花弥生的胳膊又捏捏她的脸蛋儿,不大敢相信,“你怎么下山了?李寄放了你了?还有这铺子,我走了之后都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花弥生没法儿一一跟她解释,只道,“说来话长,我想问你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徐娇娇记着她的恩,点点头,“你问。” “当初我请你帮我把我爹弄出乔安镇,那我爹现在的下落你知道吗?” 她说知道,“你放心,我安排的地方肯定是最安全的。” 花弥生的手在颤抖,又问她,“人现在还在那儿吗?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这件事?” 徐娇娇仔细想了想,“我好想只跟周祝说过,你也知道,当初是他派人救了我,他上次问起你,说很欣赏你的胆识,说会想办法救你,然后聊着聊着就问到了你爹,周祝不是坏人,你放心吧,你爹现在好好儿的,肯定一点儿事都没有。” 不是坏人,这姑娘大小姐当久了,除了恶人恶相的,大约看谁都像好人。 “那你自那之后有没有去看过我爹?” “你也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我爹娘现在看我看的可严了,根本就不让我出门,我也一直没来得及去看,不过周祝知道,他应该派人看着呢,我回头去问问他。” 这下事情就都清楚了,周祝救过徐娇娇是事实,所以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爹软禁起来,所以他才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抓到把柄威胁她,而徐娇娇,不能说她是对是错,他毫不知情,说来也是被人利用。 事已至此,纠结这些过程也没用了,她颓然的坐在徐娇娇面前,“那你知道周祝是什么人吗?” 徐娇娇点点头,“不是个做生意的吗?早年间因为一些事情伤了腿,现在褪废了,不过还是有本事,你看现在人家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你就只知道这么多吗?关于周祝的,就没有再知道别的了?” 花弥生表现奇怪,徐娇娇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摇摇头,再给不出任何答案,“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不过听说他跟知府还有些关系,具体是什么关系那我就不清楚了,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解释,不过这家铺子,以后你不要来了,万一碰上李寄就糟了。”她站起来,帮徐娇娇换上头面。 所以徐娇娇知道的还不如她多,周祝的身份要追溯到知府那儿去,那知府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既然有交情,那知府肯定不会随随便便把周祝的身份昭告旁人,等于还是死胡同一条。 她这里一无所获,山上李寄那边却查出了点儿消息,吕不容找人画了周祝的画像,分给道儿上的兄弟去查,不过两日便有了结果,说有人在京城见过周祝。 李寄用踢踢脚边的花豹,嗤了声,“京城是什么地方,他不好好儿在京城待着,跑到这穷乡僻壤里来干什么?” 吕不容摇摇头,“就只查到这么多,什么身份不清楚,不过在京城那会儿他就挺富裕的了,进出马车接送,这可不是一般的身价。” 第96章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 进出马车接送,这自然不是一般的身价,京城那可是皇城脚下寸土寸金的地界,在这样的地方有马车接送,那何止是家境殷实。 李寄把小花豹抱起来放在腿上,对周祝更加好奇,“那就叫人去京城查,既然有人见过,那就一定有人认识,老子就不信了,这么个大活人没有背景,他是天才他能这么有钱。” 吕不容道是,京城或许是个得突破口,但京城的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他们在乔安镇这儿还算得上是称王称霸,但到了京城,可就只能收敛了,缩手缩脚的,是不大好办事儿。 游四海一直没开口,李寄问他的意见,他只说照大当家的意思办,那一脸沉思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吕不容走后,游四海像是在心中斟酌了许久,终于问出口,“大当家觉得京城如何?” “京城?”李寄嗤道,“我又没去过,不过想来应该不错,皇帝老子住的地方能差到哪儿去?” “大当家想不想去京城?” 李寄不耐烦的摆摆手,“没想过,老子在这儿过得好好儿的,去什么京城。” “人人都想去京城发财,大当家就不想吗?”游四海不依不饶,头一次一个问题问的这么执着。 李寄板着脸看他,“你突然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你想去京城?” 游四海低下头,“大当家在哪儿我在哪儿。” “你要是想出人头地,想离开这土匪窝去更条高地阔的地方,我不拦你,你不欠我什么,当初我救你一命,这份恩,你早就还清了,有什么不用拐弯儿抹角的,直接跟我说,我总不会拦你的。” 游四海笑道,“我说了,大当家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不过大当家并非池中物,一个乔安镇束不主大当家。” 他今天说话跟山下的老道士一样,李寄不喜欢听他这样说话,总觉得别有深意似的,可他又偏偏听不懂,花豹放出去给小五带,他站起来,笑骂了句,“就烦你们文人这一点,一句话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还非说的花里胡哨的,非叫人听不懂才能显的自己厉害是不是?行了行了,回去阿熬你的药去吧,我下山一趟。” “又下山?”游四海心里多少明白了些他的目的,但还是明知故问,“山下有花弥生搭理,大当家又下山做什么?” “我是大当家你是大当家?管那么多呢?顾好你自己得了,滚滚滚!”他把人赶走了,正要往外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一向活的糙,这衣裳是三天前的了,出了一身臭汗,这味儿确实...... 又想到骆清铭,那小白脸儿见天儿穿的干干净净,不惹尘埃似的,大男人打扮的像个女人。 他在厅里来回踱步,走出去又走回来,最后还是回去换了身儿衣裳。 出来的时候遇见几个弟兄,见着他,直夸大当家英武,他挺直了背,手背在身后,没好气儿的赶他们去练武,心里却挺美,这样总不至于招人厌了吧。 周祝家在广宝斋对面的铺子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这一切都得益于花弥生的功劳,其实周祝挺佩服花弥生,一个女人,能打理的好这么一间铺子是很不容易的事,她能做到,说明她有这个本事,他一般都比较欣赏有本事的女人,只不过她太叛逆了,心眼儿太多,有点不好掌控。 柳潞麟坐他对面,周祝请他喝茶,他看着杯子里漂浮的几根茶叶,喝不下去,“父亲让我来协助你。” “协助我?”他不喝,周祝也不劝,自己端着杯子抿一口,“是想来分一杯羹吧?” “随你怎么想,不过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什么事,你得第一时间告诉我,同样的,我也不会对你隐瞒什么,我没什么条件,只是希望你的那些心眼儿能用在正确的人身上。” 柳潞麟对周祝的印象不大好,虽说劫走私盐的是李寄,但李寄一个土匪,再多心眼儿也只是为了求财,把柳家贩卖私盐这件事捅给端康王的其实是周祝。 这个半瘫是端康王的义子,虽然跟世子李瞿向来不对付,但比起李瞿那个草包,端康王显然更信任这个义子,端康王派周祝来乔安镇本来只是为了方便接收各路情报,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在这儿找到了那位,这么好的立功机会,既然知道了,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过,所谓见者有份儿,邀功的事谁不热衷。 周祝说那是自然,不过嘴上说归嘴上说,至于怎么做,那就各人心中一把称了。 柳潞麟有点儿摸不清周祝的性子,他嘴角总是噙着浅浅笑意,对什么事都一副有十成把握的样子,笑的多了,就很难能让人看出他的情绪了。 嘉山站在门外,向周祝请命,“公子,花秀才想见您。” “让他进来吧。” 周祝让窦凝把茶撤下去,摆上棋盘,抬头正对上柳潞麟一张疑惑的脸,笑道,“花弥生的爹,花弥生你总认识吧?” “你把她爹绑来了?”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他手里摆弄着棋子,“是请,我又不是土匪,再说了,能动脑子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动手,你要留下来观棋吗?” “没兴趣。”柳潞麟站起来,“听说丞相的人也在找他,要是被丞相抢先一步告知了他的身份,那咱们不止什么好处都捞不着,到头来还得惹的一身腥,所以,我希望你能认真点儿。” “这个我比你清楚。” 窦凝引柳潞麟从另一边离开,花秀才被请进来,在这四方小茶室里打量一遍,拘谨的站在周祝面前,“周公子。” “先生来了,快请坐。”周祝指指对面的位子,“刚好我叫人摆了棋盘,正愁无人作陪呢,正好先生来了,那就请先生跟我手谈一局如何?” 花秀才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能张开嘴,点点头,在周祝对面坐下,两人你一子,我一子的对弈,但花秀才显然心不在焉,频频走神,最后一子落败,终于憋不住了,“周公子,我来是想问问您,可有小女的消息?” 第97章 你就这么信任他 周祝捞着棋盘里的棋子,脸上表情不怎么好,“先生也知道,你女儿是被土匪掳走,我答应帮先生救出女儿,但毕竟是从土匪手上抢人,风险不小,事事都得兼顾周全,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 花秀才点点头,“这个我知道,公子肯帮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自然不能再让公子去冒险我就是担心小女,一时没忍住,这才来催问,是我太心急了,还望公子勿怪。” “无妨,先生爱女心切我能理解,这样吧,她现在是土匪山上的账房,若是有机会,我先安排你们见一面,不论如何,见到人就是好的。” 花秀才忙站起来道谢,“那我就先谢过公子了,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会一直记着的。” 周祝嘀咕着,“不用你记着,我只求事事顺利就好,我在这地方待得太久了,若是诸事顺利的话,很快就能离开了。” 是啊,他在乔安镇待的时间是够长了,如果手头这件事能顺利办完的话,他也就能够顺利回到京城,到时候不说能压住世子一头,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受制于人。 李寄下山来到广宝斋,铺子比他上一次来的时候还要热闹,以前在他身边待着不怎么会说话的阿全阿大,现在给人推荐起东西来,话说的一溜一溜的,来的都是年轻女子,爱听好听话,喜欢被人称赞,铺子里三个男人,模样又都不差,嘴上也跟抹了蜜一样,往往哄个两句,姑娘们耳根子一软,这生意就成了。 李寄今日特意换了新衣裳,出门的时候还洗了个澡,齐头整脸的,就他这个头往店一杵,鹤立鸡群似的,很难叫人不注意到。 他被店里人挤的无处容身,花弥生给人算账也顾不上他,只匆匆看他一眼,伸手一指,让他去后面等着。 李寄凑到她身边来,看她笔下生风,一页一页的记着,记完了,算盘一拨,对那姑娘笑笑,“一共十两三钱,姑娘是我们家的常客了,平常照顾我们生意,这三钱我就给您抹了,一会儿东西我叫人送到您府上去。” 那姑娘悄悄瞥一眼李寄,付了钱。 李寄想说什么,但花弥生没工夫搭理他,说出来怕自讨没趣,索性就先不开口。 人一直是络绎不绝的,就这么一直忙活到快中午,终于得了空闲,李寄一敲桌子问她,“我让你给我当账房来了,你是不是当我不认字儿连数也数不好?为什么少三钱?” 花弥生耐心解释,“这些都是回头客,来了好多次了,对这样的客人呢,你总要许她些好处,人家尝到甜头了,下次才会接着来,不止她来,她也会带着其他姐妹一起来,况且我们本来就是挣钱的,三钱银子而已,换一个老主顾,大当家说值不值得?” 三钱银子不多,如果果真能换一个老主顾,那利润何止三钱。 李寄狐疑的打量她,“真的?” 花弥生大大方方把账本摊开给他瞧,“不信的话,大当家可以找人来查账。” 查账倒不至于,李寄见她当真,讪讪的压下账本,“我不过这么问问,有那么句话不是叫不耻......什么问来着,也值当你跟我摆脸色?” “我哪里敢跟大当家甩脸色?”她把账本收起来,问他,“大当家回去这段时间查出周祝的底细了吗?” “查到一些,只查出他是京城人氏,我叫吕不容接着去查了。” “京城人氏?”花弥生嘴里嘀咕着,“那他为什么跑这么远来乔安镇做生意?不过周祝跟知府好像也有些关系,大当家跟知府熟吗?如果可以,可以去知府嘴里套套话。” “你见过几个当土匪的天天跟当官儿的打交道的,县令我还说得上话,知府我是不大熟。”说到这儿又想起上次,气的直咬牙,“上次剿匪的事老子还没跟他算账呢,迟早找着机会办了他。” 花弥生劝他冷静,“但这现在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了,咱们也不知道周祝究竟多粗的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胜,他把咱们都摸得一清二楚,咱们对他还一无所知,会很吃亏。” 周祝现在还没对付李寄的想法,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不过这样正好,反正花弥生打从一开始也没想要老老实实受他牵制,抓住机会肯定要下手还击。 她想的很好,可李寄的心思却早就飞了出去,他注意的是她一口一个“咱们”,这句“咱们”听来十分舒心,他也不觉就心情舒畅。 “大当家?”他走神,花弥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听见我说话吗?” 李寄握住她的手按在桌上,“听见了,说就说,别动手动脚的。” “我们得找个借口接近宋知府,先试探试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步一步慢慢来,最后再从他嘴里询问周祝的事情,这两个人之间有串通,万一咱们目的太明显,周祝开始怀疑就难办了。” 他手心里都是汗,握着她的,黏腻腻的,花弥生往外抽了抽,没抽动,恰好骆清铭过来,探着身子去够后面架子上的鸡毛掸子,没看见两人握着的手似的,半个身子都压在账台上。 李寄松开手,臭着张脸,“瞎啊?” “怎么了?”他低头一看,才恍然大悟,拍着脑袋跟他道歉,“我还真没看见,我的错我的错,我要拿鸡毛掸子,给我拿一下。” 花弥生伸手,半道儿上被李寄的手截住,抓起鸡毛掸子往桌上一扔,“滚滚滚!” 骆清铭拿着鸡毛掸子离开了,花弥生松口气,同他商量,“得找个机灵点儿的人,就说是从京城来的,想在治下的乔安镇做生意,给他送点儿好处,请他多多关照,” 李寄搓着手心,“上哪儿去找这么个人,机灵的不少,可识文断字儿的找起来费劲,实在是难。” 这么个人是不大好找,花弥生心下思索一阵,看着骆清铭,计上心来,“这不现成就有一位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李寄摇头皱眉,十分信不过他的样子,“你就这么信任他?” 第98章 女人的话果然不可信 除了骆清铭,游四海也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游四海老道却不够游刃有余,他一个大夫,装成经商的,像宋知府那种经常同生意人打交道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骆清铭就不一样了,他机灵,很会投其所好,这一点在平日揽客的时候就可见一斑,最主要的是个生脸儿,不容易引人怀疑,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了。 但他毕竟是个外人,不是山寨的人,也没什么把柄捏在李寄手里,没个绳子拴着他,这样的人用起来,李寄不放心。 于是他就找到骆清铭,言语间极尽威胁之意。 不想,骆清铭竟一口答应了下来,还叫李寄放心,自己一定会不负众望。 他答应的这么痛快,李寄不放心,反而更加怀疑他真心,“之前你就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一直想不通,一般人知道是土匪的生意,肯定都巴不得离的远远的,你为什么会想留下来?你就不怕我哪天心情不好杀了你?” 他摇摇头,掏出心窝子,看着他回答,“我怕什么,横竖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一个人,怎么都是活,我不管这是不是土匪的生意,反正我赚的是干净钱,我知道大当家不信任我,不过以大当家的势力,我若是敢有背叛之心,不管走到哪儿,大当家都能找到我,到时候杀了我不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反正你们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为什么不试试我呢?” “你知道就好。”李寄枕着胳膊躺在躺椅上,天际月亮正圆,他看一眼月亮,又盯住他,这次是比刚刚还要郑重严肃的语气,“我不管你肚子里有没有打着花弥生的主意,没有最好,有也趁早给我打消了,反正别再让我看见你们走的那么近。” 骆清铭不怕他,背对他站着,仰头看着满天繁星,不答反问,“大当家是不是喜欢花弥生?” “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奇。”他道,“没有娘的姑娘活的都很辛苦,大当家若是喜欢她,不妨对她好一点。” 李寄嗤了声,“要怎么做人需要你教我?你管老子喜不喜欢她对她好不好,以后少管闲事!” 骆清铭转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李寄最后也同意让骆清铭出面去会会宋知府,不过铺子里不能没人看着,阿全认识的字不少了,花弥生临走前交代他记账,每天什么时辰,卖出去了什么都用毛笔记下来,不会写的字就用画的,剩下的等她回来再清算,。 小五也被叫下来临时看着铺子,阿大被带走,四人一起出发去柳州。 花弥生还给他置办了身行头,穿着十分气派,阿大作为小厮陪同,带上礼物去敲送知府的门。 开始送知府并不愿意见他们,第一天就这么耽搁了。 大约也是为了摆架子故意的,第二日继续去敲门,备的礼一次比一次丰厚,最后李寄都开始肉疼了,骆清铭终于敲开了送知府的门。 花弥生跟李寄在拐角的一个面摊亲眼看着两人进去了,都松口气,好歹是第一步是成功了。 李寄嘴上没闲着,两口胡噜一碗面,他要了两碗面,自己的这一碗都吃完了,花弥生的那碗还没动,眉头一蹙,便有些不悦,“你再看,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吃饭!” 花弥生把面推给他,“我不饿,不想吃,你吃吧。” “灌也得给我灌下去。”李寄又把面推回去,“你自己灌还是我帮你灌?” 她心里毛躁的很,不喜欢被人这样强迫,犟劲儿上来了,把面碗往旁边一推,“我说了我不吃,我不饿,要吃你自己吃。” “再瘦下去连人都没了。”他自己嘟囔一句,端起那碗面吃干净,而后站起来走了。 “你上哪儿去?”她在身后叫他,李寄听见了,脚下却没停,拐个弯儿没影了。 这人的脾气真是阴晴不定,她吃不吃面他还生起气来了,走就走吧,她也懒得管了,就托腮坐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宋府大门,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什么。 李寄出去一会儿又回来,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油纸包,打开,还冒着热气,是芸豆糕。 花弥生诧异的看着他,“你刚刚就是去买这个?” “女人不是都爱吃甜的吗?”他嫌弃的看着那几块儿热气腾腾的芸豆糕,恨不能捏着鼻子躲的远远儿的,“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好吃的,腻死个人。” 花弥生愿望,嘟嘟囔囔的抱怨,“我又没说要吃,是你自己非要买的,买回来还怪我。” 他虎着脸发火,“你还嘟嘟囔囔的不满意了,这是老子花钱买的,吃!敢剩一点儿,老子加倍从你身上讨回来!” “我真的不饿。”这是真心话,是真的吃不下,也不知道老爹有没有饭吃,她是挺爱吃甜的,但是一想到老爹,她就没胃口。 “饿不饿都得吃,不吃你试试。” 她苦笑两声,没办法,只能一口口往嘴里咽,这芸豆糕味道好的不得了,入口即化,回味慢慢的都是香气,一开始时没胃口,可真的吃了,还真挺不下来。 吃着吃着不觉就红了眼眶,吸吸鼻子,揉揉眼睛,一口没咽下去,差点儿噎着。 李寄给她倒杯水,骂她没出息,“刚刚还说不吃,现在都被好吃哭了,女人的话果然不可信。” “我不是......我是想我爹了。” 她喝口水,把芸豆糕顺下去,用袖子擦擦眼泪,“以前我爱吃甜的,吃到坏牙,晚上牙疼的厉害,闹得我爹睡不着,我爹就一宿一宿的陪着我,哄我,给我讲故事,我不爱喝药,我爹就忘我嘴里塞个甜蜜饯儿,然后一口一口的喂我,他虽然不是我亲爹,但却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之前一直压抑着,可就因为几块儿芸豆糕,忽然就绷不住了,一旦哭起来,眼泪就收不住,最后哭的直打嗝,一边打嗝一边央求李寄,“等我找到我爹,你能不能大发善心,放我爹一条生路,我还没有好好孝顺他,他操劳了这么多年,身体也不好,不能再受苦了。” 李寄在她后背拍两下,别扭的哄着,“不杀他不杀他,只要你听话,老子供着他都行。” 第99章 你们看我干什么 供着,他李大当家什么时候把人供起来过,兴许是一时最快,不过这话她也不会当真,只要李寄能答应不找她爹的麻烦,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骆清铭跟阿大进去了约莫有上一个多时辰了,过了晌午才被人送出来,送人的管家一口一个公子叫的无比尊敬,看样子应该是吃过午饭了,最后一块儿芸豆糕咽下去,花弥生跟李寄从另一边跟上。 回到客栈,骆清铭又复述了一遍当时的情景,说先开始那宋知府确实不怎么待见他,但后来把银子拿出来之后,那宋知府的眼睛立马就直了,后面就变得好说话多了。 “果然钱是敲门砖。”骆清铭道,“我说想在乔安镇开个铺子卖丝绸锦缎,聊了两句扯到周祝身上,那老东西楞了一下,然后让我换个生意做,估摸着是怕我跟周祝抢生意,后来又聊了几句,毕竟有银子拿,人还是挺热情的,这才头一次见面,总不好把目的表现的太明显,我也没再多问。” 李寄在一旁愤愤难平,“个老东西,收了老子的银子,要是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老子非把他脑袋拧下来!” “不好逼的那么紧,这样吧,过两天你再去一趟,就说想多认识几个布坊掌柜,请他帮忙引荐,到时候酒桌上灌他两斤,不信问不出什么。” 骆清铭搓搓指尖,为难的看向李寄,“这再拜见手里不能空着啊,万一......” 李寄捂紧了口袋,这会儿开始小气了,“别看我,没钱!” 花弥生看着他,声音软下去,“大当家......” 女人撒娇是先天优势,弯一弯眉,拖长尾音,放低姿态,若是再加个好不好,李寄觉得自己多半会疯掉。 捂着口袋的手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掰开,那一声“大当家”叫到他心坎儿里,像初春化开的一汪冰泉,慢慢流过他四肢百骸,要克化他一身钢筋铁骨似的。 “大当家,若是此举可成,跟周祝之间,咱们可就赢了一半儿了。” 李寄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可这钱你得看花在谁的身上,花在这宋知府这儿,他就是心疼,不过花弥生都这么说了,他索性也就不在乎了,又掏出几张银票拍在桌子上,“这次最好能成,否则老子就亲自去把他脑袋拧下来。” 阿大站在李寄身边瑟瑟发抖,花弥生为保计划万无一失,只能做两手准备,宋知府那儿万一不成,他们总不能白来这一趟。 她把主意打到了宋知府的妾室头上,作为宋知府的枕边人,有时候架不住枕边风吹得厉害,肯定会泄露些什么。 是以,第二日一早,骆清铭就出去打探这位三夫人的行踪。 三夫人原先是个戏子,爱唱戏,每天晨起都会吊吊嗓子,也会经常回戏园子去看看,若是心情好了,还会给下面新学戏的徒弟们唱上两首,教教他们,不过有一点,那宋知府生的肥头大耳,屯这个胆子显然不能叫三夫人看着赏心悦目,她去戏园子,一是为了教人唱戏,二也是为了看角儿。 男人爱女色,女人也同样好男色,人都喜欢听戏,却未必看得起戏子,三夫人虽然嫁给了宋知府备受宠爱,但在府里并不是那么受待见,大夫人二夫人动辄给她脸色瞧,外头传她的名声也不大好。 她本来就是被人请去给宋知府贺寿的时候被瞧上的,也确实是想攀高枝儿,但宋知府在她看来就是个钱袋子,这一点,恐怕除了被迷惑的宋知府,是个人都心知肚明的。 宋知府在柳州多年,过得太过安逸,就他那点儿家底,要查清楚实在太容易。 既然三夫人喜欢去戏园子看角儿,那就叫人装扮装扮去戏园子里给她看。 骆清铭跟阿大昨天去见过宋知府,未免被三夫人认出来,只能在花弥生跟李寄之间选一个。 花弥生是个女人,肯定不行,那就只剩下李寄了。 李寄脸黑的不像话,他堂堂一寨之主,让他装成戏子去跟一个女人套近乎,这个脸他丢不起! 这次花弥生再拖着声调叫他“大当家”也不管用了,李寄一副谁敢让我去我就砍了谁的表情花弥生看着也怵得慌。 可他不去,也没人能胜任了,她一个女人,总不能...... 她一回头,见那三人齐刷刷看着她。 花弥生心里猛然一惊,“你们看我做什么?我是女人,三夫人喜欢的是男人!” 李寄翘着二郎腿在她身上打量一来回,“你又不是没扮过男人,况且学戏的人就要身段柔软,你见过有几个唱戏的是五大三粗的爷们儿?所以你去再合适不过。” “我?”她还是无法想象自己一个女人去勾.引另一个女人的情景,“我真不行,我说话也不像男人啊,万一被她认出来怎么办?” 骆清铭在后面加劲,“唱戏的声音尖细,有时候也是男女莫辨,你只要稍稍把声音往下压一压,准能行,放心吧,不会露馅儿的。” 一直没开口的阿大也道,“花姐姐你长得又不差,扮成男人一定也很好看,你就试试把。” 主意是她出的,这么看来,好像是没人比她更合适,不过她纯属赶鸭子上架,她要不上的话,确实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第日,花弥生换上男装打扮,白衣长衫,头发在头顶挽成个髻,一根木簪装饰,卸下胭脂水粉,只将眉毛描粗,她本身个子就比一般女人要高,稍一打扮,还真像个文弱戏子。 她怕露馅儿,出发前一个劲儿吸气,等到了戏园子,说明来意,圆子里的小厮叫来掌柜,两人一起打量她。 花弥生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不过好在最后掌柜对她好像挺满意,捏捏她胳膊,量量她身形,体型上是过关了,但最重要的还是嗓子。 “以前唱过戏吗?” “没有。” “多大了?” “十八。” “年纪也太大了,想学戏,按说四五岁上就得开始练功,你这么大了......”掌柜为难起来,“不说韧劲儿跟不上,学起来也费劲儿,不过你这身段挺好,为什么来学戏?” 第100章 真不买点儿东西 花弥生早备了一箩筐的好话等着他问,掌柜一问,她毫不犹豫,全倒了出来。 她会说,掌柜听的也挺受用,不过园子里有园子里的规矩,做这一行是拿实力说话,你要是真不行,纵然有人想捧,也捧不起来你。 先留着做个跑腿打杂的,待日后看看再说,若真的天赋异禀,怎么都不怕晚。 于是花弥生就这么留下来了。 可她在戏园里待了几天,三夫人却迟迟不来,骆清铭按照先前说好的,又去找宋知府,请他帮忙安排,想跟其他掌柜见上一面。 在宋府,骆清铭见到了三夫人,三夫人脸色不大好,来送茶,他一抬头,隐约看见她脖子上有道掐痕。 宋知府对他很热情,又是叫他喝茶又是留下吃饭的,听他说出来意,也没拒绝,“这都不是问题,这样吧,明天,明天我把他们叫来,今后都是一家人,大家都认识认识。” 骆清铭瞥了眼三夫人,又道,“那就有劳知府大人费心了,对了,我上回看倚梅园新来了个小倌儿,也不知是不是新角儿,改日有时间,我请大人看戏如何?” 宋知府笑道,“骆公子有所不知,我这位三夫人就是倚梅园出来的,真正的角儿在这儿呢。” 骆清铭做出一副惊诧模样,“哦?那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原来夫人才是......大人真是好眼光。” 宋知府握着三夫人的手,眉眼间尽是疼爱,不过如此一来,骆清铭就更好奇了,这三夫人看着脸色不好,闷闷不乐的,脖子上还有掐痕,显然是被人打过,怎么这么好的机会不告状呢? 三夫人这几天没往戏园跑多半也是因为这伤,自己装作不经意的把消息透露给她,她知道了,怎么着也得去一趟。 骆清铭走后,宋知府来了兴趣,让三夫人给他唱两嗓子,三夫人别别扭扭的不肯,宋知府这才发现她身上的伤,登时心疼的不像话。 “好我的心肝儿,你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三夫人趁机掉两滴泪,“大人就别问了,妾身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什么叫没事?是不是......本官知道了,是不是大夫人干的?这个泼辣毒妇,我就知道,敢对我的心肝儿下手,我去给你找她算账!” 三夫人忙拉住她,梨花带雨的哭起来,“真不用了大人,是我自己不好,是我不该惹大夫人生气,大人不要去,免得惹得大夫人又不高兴,我没事,我过几天就好了。” “真没事?”宋知府心疼的搂着美人儿,“还是你贴心,你就是太善良了,这次让我心肝儿受苦了,看上什么珠宝首饰和胭脂水粉告诉我,我叫人去办。” 三夫人心虚,自然不敢让宋知府去找大夫人算账,不过宋知府被她吃得死死的,大夫人纵然知道又如何,她手上没有证据,只要她对宋知府哭一哭闹一闹,他就什么都听自己的了,这不,她不说要,他还上赶着送自己,男人就是这样好对付。 三夫人不知收敛,不止趁机要了一大堆东西,还跟做出西子捧心状,说想念园子里的姐妹,想回去看看,说完不等宋知府同意自己又否了自己,“还是算了吧,大夫人若是知道了,肯定又要说我不知礼数,坏了规矩,哪有做了夫人的人还整天往园子里跑的,到时候流言蜚语洋洋洒洒传出来了,坏的是大人的名声。” 她这么善解人意,宋知府真是一颗心都要化了,连说让她不要理会大夫人,“那个妒妇,本官迟早都要休了她,你尽管去,只要你开心,本官做什么都愿意,你开心本官就开心。” 整天在府里闷着,见到的不是那两个人人老珠黄的女人,就是这个肥头大耳的知府,她早就看腻,这下得到宋知府的肯定回答她就放心了,刚好听见骆清铭说倚梅园新来了个小倌儿,许久没去过了,虽还未见,但想来模样应该不差。 花弥生他们来柳州也有段日子了,周祝那头见不到她,也没收到她的什么消息,就让窦凝去看。 窦凝在广宝斋里转了一圈儿也没见着花弥生,问站在账台前的阿全,“你们家算账的那姑娘呢?” 阿全说不在,还挺得意的推荐自己,“其实找我也是一样的,我也会算账,你想买什么?” 窦凝瞥她一眼,“你?还是算了。” 她走出去几步,一会儿又回来,“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就回来了。”阿全执着的问,“你真不买点儿东西?” 以前花弥生在的时候店里人来人往的可热闹了,也不知怎么的,走了之后店里的人也跟着少了一半儿。 快到晌午,小五从外面买了面回来,端着烫,迎面撞上窦凝,不耐烦的吼着,“让开让开,烫着你,让开!” 窦凝侧身让开了,小五把面放在账台上,这才转头真的打量起窦凝来,“你干什么的?” “找你们这儿账房,上回她好像给我算错账了,我来问问,不在就算了,我改天再来。” 小五挺着腰杆儿说不可能,“我们家的账房是不可能算错账的。” 窦凝嘲讽的笑了下,“这么肯定?那行,等她回来我们对对,不过你们家账房不会跑了吧?上次我一个姐妹来买东西也说她不在。” “浑说,跑什么跑,那是跟我们大......掌柜去柳州了,过几天就回来,到时候你们当面对,要是你说错了,就当着大家的面儿道歉,我们做生意是最讲诚信的。” 窦凝那句“土匪还讲诚信”就在嘴里,差点儿就说出来了,不过还是忍住了,“我等她回来。” 这个花弥生,早钱她就跟周祝说过这丫头不可信,可周祝非要用她,现在人跑到柳州去了,还是跟李寄一起,那多半是去翻查他老底去了,宋知府那头要是上了套把周祝身份供出来,事情就好玩儿了。 她回去把消息告诉给周祝,本以为他会气急败坏立马叫人去查,可他冷静的出人意料,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件事。 第101章 你可曾想我 他不急,窦凝却有点儿坐不住了,“公子,您就不怕......” “怕什么。”他推着轮椅往前走,到一排书架前,随手拿了一本书翻开,“他身边唯一的知情人已经死了,我仔细一想,其实他知道我的身份与否也没什么关系,他知道了或许会有所忌惮,那样我们也好办事,不过花弥生......” 窦凝道,“我早就跟公子说过,此人不可用,这个女人心眼儿太多,如此下去恐会坏了公子大计。” “我记得义父说过,没有不听话的人,只有不会用人的人,心眼儿多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我需要这样有脑子的人,等她回来,小小警告一下,若还是不听话,就怪不得我了。” 窦凝道是,从他手里接过合上的书重新放回书架。 京城那边消息瞬息万变,皇帝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端康王得时刻谨防着有人丞相的人把消息传给皇帝,皇城不太平,举国上下就都不太平,现在这个消息要是再泄露出去,那天下非得炸开了锅不行。 周祝想想那盛况,笑了下。 柳州这边,花弥生的计划终于奏了效,三夫人伤稍好些了,就逛到了倚梅园,李寄装成看客混在一众客人中,看见在前面打扫的花弥生,这丫头装男人还挺像样,记得以前她不是那么走路,现在走路刻意装成外八字,一路添茶过来了,看见他吓一跳。 “你怎么过来了?” “废话,来这儿当然是看戏的。” 花弥生卸下肩上的抹布擦着桌子,嘀咕了句,“你能看懂吗?” 李寄瞪着眼,“看不起老子?老子是不识字儿,可听还是能听懂的。” 她现在对李寄已经没那么排斥了,在这儿连干了几天活,对自己的主意越来越不确定,慢慢帮他添着茶嘟囔,“我这几天在后面看见不少小生,个个儿都是肤若凝脂,生的又俏又美,我就一打杂的,你说她能看上我吗?” 李寄嫌弃的别开眼,“那总不能白在这儿干几天活儿,你自己出的主意,就得自己完成,勾引人还不会吗?” “那不一样,女人......”她四下一看,压低声音,“我一个女人,去勾引另一个女人,我啥上下两辈子也没干过这种事。” 话音刚落,她猛地一下僵住了。 李寄踢踢她脚,“怎么了?” 她身后有一只手,顺着她脊背正一路向下,李寄错开视线看向她身后,是个男人,张着嘴,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那只手十分嚣张且恬不知耻的还在往下。 “娘的,找死?”李寄登时怒火冲顶,拽了花弥生一把,抬腿就朝那人踹了过去。 那人没坐稳,连人带凳子摔了个人仰马翻,花弥生想阻止已经来不及,李寄死死把她护在身后,没等那人起来,又一脚踩上去,“活腻歪了?” 那人躺在地上哀哀喊疼,周危看热闹的围了一圈儿,掌柜的很快就赶了过来,二话不说先把花弥生训了一顿,“怎么回事?你怎么做事的?擦个桌子都擦不好?” 被打的是客人,打人的人也是客人,看着还很不好惹,两头都不能得罪,可出了这样的事,他身为掌柜的又不能不管,所以挨骂这样的事就理所应当的落在了花弥生头上。 花弥生只能一个劲儿赔不是,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她伸手去拉被李寄踹到的那人,手还没伸出去,又被李寄在手心狠狠打了一下,“有你什么事儿?边儿去,一个打杂的也敢在爷面前现眼,滚!” 好在他李大当家还直达自己在做什么,一句话跟她把关系撇清,尤不解气的在那人胸口上碾了碾,“谁给你的胆子在老子头上动土的?” 被打的那人很委屈,“我怎么你了我?我碰都没碰到你我怎么在你头上动土了?救命啊,快给我报官,我要死了,杀人了,救命啊!” 掌柜的在一旁劝,“这位公子,人家究竟怎么得罪你了?你先把人放了,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行吗?要真是他错了,给您道个歉,您看行不行?” 李寄心说没给他胳膊撅折了都是好的,好好说.......转眼看见花弥生疯狂给他比手势,满腔怒火压下了,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出去了。 掌柜的唯唯诺诺跟在两人身后,一场闹剧终于平静下来。 唯有花弥生,李寄走后就开始发愣,她活了十几年,生活中对她最好的男人有且只有老爹,老得会在她危险的时候奋不顾身的站出来保护她,老爹会把她护在身后,老爹会为她出头,保护她不受伤害。 可是老爹不能保护她一辈子,另一个会这么保护她的人,应该是她未来的夫君,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李寄会是除了老爹之外第二个这么做的人。 有人在身后推了她一把,让她添茶,她这才回过神来,立马又堆上满脸笑意。 前面忙活完了一圈儿,放下水壶刚坐下歇一会儿,听见幕布后有人说话,一个女人问,“我这许久不来,你可曾想我?” 回她的是个男人,“想,自然想,我没有一日是不想你的,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嘴上说说的,谁知道真假。” “我原想去找你的,可怕知府大人知道,到时候我无所谓,主要怕你会被牵连,他府里还有两个母老虎,我日日担心你过得不好,你瞧,我最近都瘦了。” 花弥生听明白了,女人应该就是宋知府的三夫人了,那男人的声音她听了几天已经很熟悉了,原来三夫人经常往戏园跑是因为有个小情在这儿,怪不然,不过这么一来她不就更不好下手了吗,人家都有相好的了,怎么会看上她呢? 她心里纠结着,男人要上台,被人叫走了,那三夫人一个人在后面坐着,花弥生站起来,整整衣裳,把领子往上拉了拉遮住脖子,佯装不经意的走出来,看见三夫人的时候再一脸惊讶,左顾右盼的看看,装的腼腆又拘谨。 她本身底子就不错,女扮男装又别有一番风味,清隽文弱,可又自有种风骨在,是种奇怪的违和感。 第102章 喜新厌旧 三夫人目光落在花弥生身上,以前从未见过,不由好奇,“你是什么人?” 花弥生笑呵呵道,“我是来学戏的,不过老板说我年纪太大,嗓音也不是太好,就让我先留下做打杂的活儿。” “唱戏?”三夫人打量着她,“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她说不知道。 三夫人招招手叫她过来,像上次掌柜的掂量她那样,将她从头到尾都看一遍,“看着倒是不错,不过年纪是太大了,我三岁上就开始学戏,至今过去十几个年头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你这样的,是不大好学了。” 三夫人的手在她腰上一推,花弥生踉跄着往前了一步,她心差点儿跳出来,总觉得会被看破,手拽拽领子,一脸惊诧的问道,“难道你就是小红梅?我来的时候只听说过有一位唱的最好得角儿,只不过已经不唱好多年了,听说嫁给了知府大人,难道您就是......原来是三夫人。” 三夫人笑道,“你来了不过几天,知道的还不少,不过你猜的不错,我的确就是小红梅,虽然许久不唱戏,但功力丝毫没落下过。” 她眉眼一动,轻轻拖住花弥生的手,“其实你要是想学戏也未尝不可,尽管一两年内登不台,但是唱来取悦他人确是够了,单看你想不想了。” 这主意,不说花弥生也猜到了,忙点头说好,“我想,我当然想,三夫人且说,我洗耳恭听。” 三夫人勾勾手指让她近前来听,花弥生走近了,弓腰屈膝,做出俯首帖耳的乖顺模样来。 她这样大大讨得了三夫人的欢心,一高兴,便凑在她耳边道,“你要是想想学,我可以教你,我单独传授与你,不告诉其他人,如何?” 这不就来机会了吗?花弥生就坡下驴,连声道谢,“三夫人肯亲自传授自然是好的,掌柜的天天叫我干些洒扫的活儿,我正愁没有出路呢,三夫人这个提议甚好,我正求之不得呢,就是怕......” 三夫人肃然正色,“怕什么?” “我怕知大人知道了会......会怪罪于我,万一连累了三夫人也一起,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这叫现学现卖,方才那男人说的话,她直接就套来用了,讨好人总是没错的,更何况是站在三夫人的角度上考虑的。 果然,那三夫人听完,脸上便聚起了笑,指尖点点她下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放心好了,大人平日最听我的话,不会出事的,就算出了事,我还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不管吗?” 这便说定了,一场快唱完了,花弥生怕方才那跟三夫人相好的男人看见她跟三夫人在一起会怀疑什么,找了个借口就去前边儿上茶了,三夫人还在后面提醒,“到时候我来找你,你可别忘了。” 她又转过头来保证,“三夫人放心,我一定不会忘的。” “以后不用叫我三夫人,”她道,“叫我小红梅,我爱听。” 花弥生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笑着道,“好,我记住了。” 晚上从倚梅园出来的时候,花弥生跟脱了一层皮一样,三夫人热情的她有点儿招架不住,不过总算进展顺利,三夫人肯单独教她,就说明对她印象还不错,有独处的机会就有套话的机会。 不过骆清铭那头就没这么顺利了,本来是灌了宋知府不少酒的,可席上宋知府忽然被人叫走了,他又问席上的其他人,对周祝都是一知半解,只知道他是个生意人,其他的一概不知。 他们生意人的名头只是个虚设,总这么缠着宋知府却没作为时间长了恐怕他会生疑,所以机会难得,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次机会又毁了。 现在全部希望只能寄托在花弥生身上,花弥生也只能期望三夫人知道的更多些。 四人坐在一起吃饭,花弥生心事重重,一面担心怎么应付三夫人,一面又想,周祝这么多天联系不到她,会不会恼羞成怒对她爹动手,想着想着就走了神。 阿大埋头扒饭,一碗饭见底,盛饭的时候看见李寄手上有伤,问了句,“大当家你的手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没事。”李寄敲敲碗沿,“吃你的饭!” 花弥生回过神来,收拾好心情,顺着看过去,看他手背蹭破了一块儿皮,好像还挺严重,“怎么搞得?” “蹭的。” 她放下筷子,“这得包一下,怎么蹭的这么厉害?” 骆清铭目光往两人交叠的手上看了眼,默默吃饭,一言不发。 花弥生下去管掌柜的要了棉布跟创伤药,拉着李寄去洗了个手,李寄也没动,就乖乖的任由她拉着,花弥生往他手背上淋着水,“今天那个人.......你没杀了他吧?” “怎么?你还想为他求情?” “没有,我就是问问,你今天打得挺狠的,没必要杀人,再说了,咱们来时正经事,杀了人不是徒增祸端吗?” 李寄哼了声,“我几时说过我把人给杀了?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跟小孩子闹脾气似的,嘟囔着抱怨,“人家对你不轨,你心倒是挺大。” 她瞥他一眼,用酒帮他擦拭伤口,创伤药在伤口上薄薄涂一层,用棉布包扎起来。 阿大早就练成了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功夫,骆清铭看上一眼也很快挪开目光。 第日一早,花弥生去倚梅园,昨天那男的拦住她,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眼,“你是新来的?” 这口气听着不善,像是来找事儿的,花弥生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谨慎道,“怎么了?” “我听说三夫人昨天找你了?”这是三夫人的小情儿,知道了大约是来找茬儿的。 她抿个笑脸儿出来道,“三夫人找我问话来着,问我是不是想学戏,我说是,就没别的了。” 男人比她高点儿,清隽瘦弱,貌美像个女人,原本她还担心自己会被发现,但是看见他之后反而放心不少。 男人显然很了解三夫人的为人,并不信她,“问话?我看是看上你这张脸了吧?这才多久,这么快就又喜新厌旧了。” 第103章 除了皇帝谁最大 花弥生尴尬的笑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三夫人找我,真的只是为了教我学戏,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还得打杂,提着木桶拧个抹布去擦桌子,也不知道这三夫人什么时候过来,她也不敢问,不过三夫人让她等着,不管早晚,总会来一趟的。 她就在外面洒扫,时刻盯着门口,等了一上午,没人来,傍晚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倚梅园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掌柜的迎出去,见是三夫人,立马喜笑颜开。 那男人没想掌柜的跑得快,但也巴巴儿的迎了上去,花弥生向来只看见过把女人往男人身上这样贴的,如今乍一看,一个男人这样热情,还有些吃惊。 三夫人应当是刚应付完府里的一个,看样子有些疲累,掌柜吩咐人去泡茶,花弥生颠颠儿的去泡,回来的半路上却叫三夫人的小情给截了胡。 小情儿把茶递过去,三夫人抿了口,冲花弥生招手,“过来啊,怕什么?” 怕什么?自然是怕你的小情儿打翻了醋坛子给我小鞋穿! 不过她现在是个男人,跟个女人似的扭扭捏捏反而更让人讨厌,她没犹豫,应了声,大大方方走过去。 掌柜的没闹明白,“您这是......” 三夫人道,“我看他底子不错,又是有心向来学戏,正好我也有时间,我来教他。” “亲自教?”小情儿拔高了声音,一脸不可置信。 “不行?”三夫人脸上不怎么高兴,看来果然是喜新厌旧的,有了新欢,就不待见这个旧爱了,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这人我就先带走了,傍晚再给掌柜送回来,掌柜没意见吧?” 三夫人生了个霸道性子,板起脸来也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她是知府大人最宠爱的女人,掌柜哪儿说什么,当然由着她了,拽一把小情儿,把花弥生推出去。 “好好儿跟着三夫人学,若是出了半点差池怠慢了,我唯你是问。” “掌柜的放心。” 她屁颠屁颠上了三夫人的马车,那头远远观望的李寄咬牙笑了声,看来这丫头不光哄男人有本事,哄女人也很有一套。 三夫人的那点儿事,其实掌柜的也心知肚明,不过不好拆穿罢了,毕竟之前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人,什么脾性他一清二楚,跟小情儿之间的事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如今愈发荒唐,连打杂的都不放过了。 小情儿愤愤不甘,掌柜的叹口气,“你们俩本来就不长久,如今她瞧上了别人,你也把心放宽些,好好儿唱戏,以后不怕遇不到比她好的。” 做他们这一行的,不光女客,男客也不少,像三夫人这样的女客终归是少,虽然可惜,但你还能上去找她理论不成? 小情儿纵然心有不甘,也莫可奈何,眼看着马车缓缓离开,知道她这一去两人之间的缘分就此浅了,留不住心,现在连人也要留不住了。 罢了,走吧,反正也不是个长久计策,总有宋知府知道的一天,届时倒霉的可就是那小子了。 李寄一路跟着马车到了一家客栈前,三夫人脸上蒙着面纱,一切都交给身边的丫鬟去做,花弥生步步跟在她身后上了楼,楼上清净,丫鬟留在门外守着,屋内只有她们二人。 三夫人解下披风,摘掉面纱,素净衣衫遮不住的身姿,这是唱戏身段儿柔软窈窕,不盈一握,就连同为女人的花弥生看了也禁不住羡慕。 不会这就要......花弥生咽口气,开始紧张了,提着领子网上拽了拽,退到桌后,“三夫人不是要教我唱戏吗?要不您先开个嗓儿,我现在是一窍不通,学起来可能有些困难。” 三夫人笑笑,“不是跟你说话吗,以后叫我小红梅,不要叫什么三夫人,太见外了。”她把手递过去,“不着急,这又不是什么一朝一夕的事,咱们先坐下聊聊天儿,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是哪里人?长得着么俊俏,怎么会在来这儿学戏?” 她只得接过三夫人的手,一一回答她的问题,“我叫长生,是乔安镇人,原本不想学戏,但实在是别无出路了,原先家里是做生意的,后来家道中落,迫不得已才......” 这是个不错的开始,她连连叹气,一点点把话引向周祝,“我家是做布匹生意的,本来做的好好儿的,可就今年,突然冒出来个周氏布坊,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生意做的又大又快,不止我们家,很多都被他挤兑的没生意做了。” 三夫人接茬儿问,“周祝?是不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不得不说,她做戏确是一把好手,一抬头,水润润一双眼,震惊中带着难言的委屈,看的三夫人不忍的厉害。 她没让眼泪掉下来,点点头,“夫人怎么知道这个?” 三夫人哼笑道,“人家可大有来头,也难怪你们会被他挤兑的没有生意做,你跟人家比不了,你又没有人家那样硬气的靠山。” 这话听着好像话里有话似的,不过花弥生没多想,接着问道,“靠山?他一个连走都不能走的人,能有什么靠山?我之前倒是听说过他是从京城来的,难道是京城来的富家公子?”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三夫人勾勾手指。 花弥生配合的把耳朵凑过去。 三夫人捏捏她耳垂道,“我问你,这普天之下,除了皇帝,谁说话最管用?” 她愣了下,“皇后?” “不对,我问的是男人,除了皇帝谁最大?” “那是......王爷?丞相?” 三夫人在她脑袋上点了下,夸她聪明,“没错,就是王爷,端康王,皇上的亲兄弟,皇上是万人之上,王爷是一人之下。” 花弥生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那......周祝岂不是......世子?”一想又不对,“可是端康王姓李,周祝姓周,姓也不对啊。” 三夫人道,“周祝是端康王义子,世子殿下是李瞿,不过你也别小看这个义子,端康王对他很是看重,地位虽然不及世子,但也足够叫人仰望了。” 第104章 哪有什么小白脸 周祝是端康王义子! 花弥生愣在当场,好半天没有任何反应,难怪他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在乔安镇迅速发展起来并站稳脚跟,难怪他能从李寄手上救出徐娇娇还烧了李寄库房。 那他要是真想对付李寄还不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他可以写信把这里的一切告诉端康王,然后请端康王调兵剿匪,可他没有这么做,他在乔安镇的所作所为都更像是孤军奋战,如果真的这么简单的话,李寄现在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但他之前确实是有想要弄死李寄的想法的,可是后来,后来为什么又变了,不想杀李寄,还让自己做他的眼睛帮他监视李寄。 她隐约觉得这一切的背后都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可具体是什么她又不清楚,本以为知道了周祝的身份之后事情就会变得简单了,可知道了周祝的身份,事情反而变得复杂起来。 三夫人见她愣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你?吓傻了?不至于,只要你以后好好儿跟着我,荣华富贵保证不会缺你的。” 她现在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了,也没精力去应付三夫人了,她只想赶紧离开,至少她现在跟李寄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李寄大本事没有,但山上少说也有个小万把人,现在看来,周祝是不可信了,跟着李寄,或许至少能有一条生路。 思及此,她立马捧着肚子装难受,“三夫人,我......我这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能不能容我出去方便一下,回来之后我们再继续?” 三夫人焦灼的看着她,“肚子疼?可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还是听见我刚刚说的吓着了?你别动,我叫人去请个大夫来。” “真不用了,我去方便一下就好。”她弓着腰,抱着肚子来到门口,正要开门,手还没碰到门栓,门先被丫鬟从外面推开了。 丫鬟一脸航慌张张的进来,指着门外道,“夫人,不好了,大人来了,还带了好些官兵没,楼下现在都是官兵,大人已经快上来了。” 这架势,不会是来捉奸的吧! 花弥生慌了,三夫人比她更慌张,抓着她想往床底下塞,可床板太低,根本不足以容纳一人,又把她往衣柜里塞,但是衣柜又太显眼,塞进去肯定会被发现。 正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窗户忽然被人踹开了,打窗外跳进来个人,上来拉着花弥生的手就往外跳,花弥生低头往下看了眼,双腿发软,“不行,我不敢,太高了,直接跳下去腿得摔断。” “现在你还有心情顾忌这个?一会儿他上来了,被抓住你得被乱棍打死!”李寄森森威胁,抓着她手腕把她送到窗边,“有我在呢,你怕什么?断手断脚我给你治。” 三夫人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两人,这个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也不知道跟花弥生是什么么关系,她火急火燎的到门口查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上去催促,“赶紧走,他马上就上来了,被他知道,我们俩都得完。” 李寄从身后抱住花弥生,毫不犹豫纵身往下一跳,他们刚跳下去,三夫人就手脚利索的关上门窗,站在窗边挽了个手花,吊着嗓子咿咿呀呀的唱起来。 宋知府怒气冲冲的推门而入,三夫人婉转颤音随声而破,同时一脸惊恐的看向宋知府,“大人?您怎么到这儿来了?今日没有公务要忙吗?” 宋知府推开她,叫了两个人进来搜,那两人把屋子里里外外上搜了个遍,地毯都揭开看了眼,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三夫人明知故问,气的眼泪都冒出来,“大人这是干什么?大人不是跟我说今日要忙公务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还冲我发火?可是妾身做错了什么?” 宋知府仍旧黑着脸,“人呢?” “什么人?”三夫人擦擦眼泪,哭的梨花带雨。 “什么人?你藏的人!本官听说.......听说你在这儿养了个小白脸,人呢?” 人刚刚跳窗跑了,找是肯定找不到了,三夫人这么一想,便觉底气十足,甩甩袖子道,“哪里有什么小白脸?这屋子就这么大,大人刚刚不是都叫人翻过了吗?除了妾身,哪里有什么别的人?敢情大人是信不过妾身,故意骗妾身说今日去忙公务,所以特地来捉奸的?” 这时候守在下面的官兵也上来了,抱拳对宋知府道,“回禀大人,人都在客栈里,从刚刚到此,没有任何人出来过。” 三夫人哭的更厉害了,“大人听说切身在这儿养小白脸,是听大夫人说的吧?大夫人不满大人宠爱妾身,趁着大人不在府里对妾身百般刁难,妾身一直忍气吞声没说过什么,也是为了不碍大夫人的眼才会出来,寻这么个僻静的地方唱唱戏,大人听了大夫人几句就怀疑妾身在外面偷人,妾身愿望,妾身没有。” “倘若大人不相信的话,”三夫人抽出一旁官兵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妾身可以一死,以证清白。” 宋知府还是舍不得这个三夫人的,回到府里,听大夫人在耳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嘴,不禁就怒火中烧,气不打一处来,带着人就气势汹汹的捉奸来了。 可刚刚把这儿都翻了个遍,莫说小白脸的人影了,就是个鬼影都没有,这个还要自裁证明自己的清白,事情都查清楚了,也都证明没什么了,他的脑袋不绿,他的夫人没有与人通.奸不是吗? 眼看就一刀割破喉咙了,宋知府赶紧上去夺了美人儿的刀,心疼的搂进怀里,“我的好心肝儿,是我错了,是本官不该轻易听信谗言,叫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对,你别这样,你要是死了,可叫我怎么活?好我的亲亲,不闹了,我们回去,跟我回去吧。” 是三夫人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再闹下去对她也没什么好处,要闹也是回去闹,当着大夫人的面儿闹,趁着这个机会,没准儿还能把大夫人给弄下来。 而一窗之隔的,被李寄圈着蹲在屋檐上的花弥生却悄悄红了脸。 第105章 都给老子醒醒 里面宋知府心都快化了,其实不管他信不信,现在都只能相信了,这件事传出去毕竟是不大好听,他堂堂一个知府,传出去被人带了绿帽子,今后还有何颜面镇守一方? 眼下的结果是最好的,不管那奸夫存不存在,没有抓到人就是好的,至少保住了名声,况且,宋知府是真的疼爱这个三夫人,也是为了给自己0求个心理安慰,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了。 花弥生听着屋里没了动静,想来人应该已经走了,拍拍李寄圈在她腰上的胳膊问,“你怎么会来这儿?” 他像是忘了松开,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事,来这边溜达,正好看宋知府带人过来。” “真的?” “骗你干什么?” “那你松开我。”花弥生道,“回去吧,都问清楚了。” 刚刚李寄抱着她跳下来的那一刻,她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楼虽不高,但若是毫无防备的就这么跳下去,那也受不了,结果没想到外面有遮有挡的,往旁边走就是一片屋檐。 跳下来的时候李寄用手抓住窗外一处栏杆,顺手那么一推,把她送到屋檐上,自己轻轻一荡到她身后,为防有人开窗查看,他才紧紧搂着她,两人缩在角落,缩小目标。 他后知后觉松开她,抱臂站在她身后,看她走几步又退回来,“这......跳下去吗?太高了吧,万一......” 话音未落,李寄拉着她就往下跳,她一声尖叫憋在嘴里,还没等叫出来,睁开眼,人已经在地上了。 李寄嗤笑道,“这才多高一点儿,跳下来也摔不死你。” 花弥生惊魂未定,喘着气,“我又不像你,你会功夫,我又不会。” 他坏心眼儿的想戏弄她,恶狠狠道,“刚刚就应该一脚把你踹下来,断条胳膊折根腿的看你还怎么嚣张!” “你!算了,不跟你计较,回去吧。”不管怎么说,李寄刚刚帮她脱困,也是帮了她,不跟他逞一时口舌之快,还是赶紧回去商议商议后面怎么办才是真的。 他们跟骆清铭前后脚回来的,骆清铭也出去了,刚刚宋知府带人去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本想上去叫她赶紧离开,但怎么也不及李寄飞檐走壁的功夫快,便眼睁睁看着这两人在屋檐上蹲了一会儿。 他前脚刚回来,后脚花弥生跟李寄就回来了,花弥生回来就急让收拾东西会乔安镇,李寄坐着不动,问她,“你不是说都问清楚了吗?怎么说?” “周祝是京城来的,但他的身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她喝口水,润润喉接着道,“周祝是端康王的义子。” “义子?”李寄倒是没表现的有多惊讶,“端康王的义子?又不是亲生的儿子,这有什么复杂的?” 他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惊慌,花弥生觉得他是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待久了,消息太闭塞了,就又问他,“大当家知道端康王是什么人吗?知道端康王的势力有多大吗?” 李寄躺在床上,左腿撑着,右腿架在坐腿上,枕着胳膊,懒洋洋的,“皇帝的亲兄弟,这一脉皇室就只剩下他们哥俩儿,端康王就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这谁不知道。”说完又支着脑袋坐起来,“你这是拐着弯儿的骂我傻子?” “你既然知道,难道就不想想,周祝这么针对你,一心想要置你于死地,到时候若是给端康王写信请端康王派兵剿匪你怎么办?” 他又躺回去,满不在乎道,“那就打,老子怕他?” 花弥生摇摇头,“我原先以为你虽然不识字儿,但统领这么大个山寨,怎么也算有勇有谋,现在看来,到底是我高估你了。”她搬张凳子坐他面前,一字一句分析,“端康王若是派兵剿匪,你以为就你山上那万把人够干嘛的?就算你平日要求他们每日练功,但跟训练有素的军队比起来,还是不堪一击。” “况且,像你这样为祸一方又行事猖狂的土匪,谁来剿灭都是大功一件,你不会真以为以你一人之力能够跟整个王朝为敌吧?” 李寄坐起来,怒气冲冲的等着她,“你看不起我?” 她耐心解释,“不是看不起,是告诉你事实,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不是吗?只不过你不愿意承认,或者说是不敢承认,故意装的无所畏惧,是想保住你大当家的面子对不对?” 她理智分析,说的头头是道,骆清铭原先当她只是有些小聪明,但与她一起经历更多,了解愈深,也就越清楚,她不止是小聪明,其实大事上也是很有担当的。 她说的这些,李寄当然清楚,不过他有自己的打算,之前不知道周祝的身份也就罢了,现在查出来他是端康王义子,先前想要用生意挤兑他的计划就像个笑话,现在杀也不能杀,周祝死了,他也得完蛋,倒不是怕,花弥生说的对,就自己这点儿兵力,根本无法跟朝廷的军队抗衡,他不能让他的兄弟们跟着他白白送死。 “收拾东西,回!”就他们几个,也商量不出什么来,他大手一挥,要回山寨再做打算。 连夜从柳州赶回乔安镇,花弥生跟李寄回到山上,骆清铭带着阿大回铺子,分开时,花弥生塞给骆清铭一张纸条,除了阿大看见两人手在一起碰了下又很快分开之外,这一动作还是能称得上是天衣无缝的。 回去时两人同乘一骑,就像那次下山,只不过这次花弥生心事重重,一路上也再没心思主意其他。 山寨里,一年到头,从早到晚都是灯火通明的,因为树敌众多,所以每晚都要派人来回巡视,李寄先把花弥生送下马,而后自己也翻身下马,两人一个走,一个小跑,到了议事厅,又让小六去把游四海跟吕不容薅起来。 大半夜的,冷不丁被人从床上叫起来,两人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懒散样子,李寄猛的一拍桌子给两人醒神,“刀都架脖子上了还睡,都给老子醒醒!” 第106章 你一个人去 他们哪一天不是脖子上架着刀,游四海跟吕不容仍旧哈欠连天,靠在椅背上,不清不醒的问,“怎么了大当家?你不是去柳州了吗?怎么回来这么着急?” “我之前让你查的周祝的身份,还没查到吧?” 吕不容摆摆手,“可别提了,到现在都没信儿呢。” “那正好,也不用查了,我都弄清楚了。”他说,“周祝是端康王的义子。” 想想他就觉得心痛,要是早知道能从那三夫人嘴里把话逃出来,他何至于让骆清铭去假装做生意笼络宋知府,白白送出去那么多银子,一想到这儿他就来气。 不过吕不容跟骆清铭倒是一下清醒了,两人异口同声,震惊的无以复加,“端康王义子?” 不过游四海震惊过后又平静下来,“那他来乔安镇是为了什么?只是来做生意的?之前从未听说过端康王收过什么义子,还查出什么了?” 花弥生摇摇头,“其他的三夫人也不知道什么了,不过我觉得就算还有些什么别的目的,也是他跟端康王之间私下联系,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吕不容觉得有点儿麻烦,“不管怎么说,这周祝怎么也算半拉皇亲国戚吧,这下梁子结大了,还是说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周祝给杀了?” “不能杀。”花弥生插了句话道,“周祝要是死了,端康王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毕竟是义子,虽说不是血缘至亲,但要是死了,端康王面上也没光,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跟端康王做对就是跟朝廷做对,就山上这点儿人,够干什么的?” 吕不容盯她一眼,“那你说怎么办?不能打不能杀的,就看着他骑在我们头上拉屎?” 她爹还在周祝手上,周祝要是死了,她爹肯定也没命了。 花弥生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儿也就是那位宋知府了,这种事她头一回遇上,现在也是懵的,根本想不出什么对策来,吕不容把她问住了,不能动他,还能怎么办,怎么才能救出老爹呢? 末了还是游四海开口,把整件事情捋了一遍,“大当家一开始跟周祝结下梁子开始就是因为那车东西,一车布,周祝找过大当家甚至不惜花重金再买回去,究竟什么样的布能值当他如此大费周章,以至于最后讨要不成还要冒险上山把我们的库房给烧了?” 当初两人之间结梁子,就是因为这件事,李寄敲着桌面,皱眉道,“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当初我们也确实看了,除了一车破布什么都没有,就算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也早就一把火烧干净了,屁也找不着。” 花弥生顺下去道,“端康王身为亲王,为皇帝分忧,朝中肯定大半公务都是由他处理,周祝虽然不是世子,但是三夫人说过,端康王很器重他,既然这么器重,怎么忍心把他外放到这种地方来做生意呢?这点儿钱对端康王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真相昭然若揭,游四海想了想,猜测道,“就是说,做生意只是个幌子,其实周祝来乔安镇是有别的目的,而那车东西,车上的布只是掩饰,我们当初没有仔细查看清楚,所以肯定错过了什么,那把火就是销毁证据用的。” 这样就能说的通了,否则,周祝的行为根本就无法解释。 不过他们目前的线索也只能够解释的清楚这些,事涉朝廷,很多事就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了。 其实商量来商量去,只得出一个对策,对付周祝并不是最紧要的,关键是要查出周祝究竟在乔安镇做什么,拿人拿短,只有手里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才有底气与之抗衡。 这个重担就这么落在花弥生的肩膀上,之前周祝找过她,让她监视李寄的一举一动,正好借此机会她也能反过来从周祝那儿得到些有用的消息来。 下山前李寄送她,花弥生请他放心,“我不会出卖大当家的。” “你当然不会,你要是敢,老子弄死你。” 山上山下的距离,其实没多远的路,他要是想见她,一个时辰就能到,就是临别时候总有些嘱咐的话要说,李寄跟人道别向来只有一句话“滚滚滚”今次想好好儿跟她说句话,但她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搞得他本来想说些什么也没了心情。 “小心”“不要逞强”“有事就回来找我”这些话只能在心里转悠,说出来总觉得太过矫情,不是他能说出来的话,想想便也放弃了,她这么机灵,能出什么事。 花弥生也有话想说,跟他一样,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这个人说话太冲,她要是跟他道谢,他肯定又要说自己是虚情假意,到时候又得吵,干脆各自把话咽会肚子里,省点儿力气。 她上山跟骆清铭分开之前给了他一张纸条,请他给周祝回个话,说今晚她会去见他。 走了这么多天,周祝联系不到她,肯定暴跳如雷,她得想个借口赶紧回去跟他说一声,不然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晚上,她等人都睡下了,轻手轻脚的出门去,阿全阿大不再寸步不离的看着她,但她还是下意识的想要避开所有人,可刚打开房门,面前忽然冒出来个人影,她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待看清了眼前人,又镇定下来。 “你干什么?” “你一个人去?” “你别管了,回去吧。”她下楼,不再理会他。 骆清铭追上去,“你一个人去就不怕危险吗?他肯定好久都没联系到你了,万一要是......还是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花弥生把他拦在门口,“我对他来说还有用呢,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倒是你,如果你跟我一起去,没准儿反会被他认定是别有用心,其实你没必要掺和进来的,有的事,你还是什么独不知道的好。” 骆清铭提唇笑笑,“可是我已经卷进来了,你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儿不负责任,当时还是你让我卷进来的,你忘了?” 第107章 迟早都会知道 是,当初留下他是别有用心,去柳州这件事他也有参与,她把他卷进来还说让他不要知道那么多,这么做确实很自私,骆清铭什么都知道了,人卷进旋涡里来了,再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一个人去没问题,你留在这儿,去了你也帮不上忙,他不会让你进去的,是我把你卷进来的没错,但我不想害了你性命。” 她这个人有时候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偏偏骆清铭也是个固执的人,两人在门口僵持不下,眼看就要错过时辰了,花弥生忽然冒出来一句,“你不会喜欢我吧?” 怕他一次听得不够清楚,她又一字一句复述了一遍,“你这么担心我,非要跟着我去,不会是因为喜欢我吧?” 骆清铭扶在门上的手忽然放开,脸上一热,支支吾吾道,“美死你吧,谁喜欢你。” “那就好,那你就更不应该跟我一起去了。”她趁他原地愣神的功夫把门关上,又从外面锁住,转身没入夜色中,很快不见。 周祝在他们上次见面的红楼等着花弥生,身后嘉山总对她不大放心,等人的这会儿功夫,一向沉默寡言的嘉山已经说了一箩筐花弥生的不是。 周祝膝上摊开一本书,一言不发,等嘉山说完,才合上书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对一个女人这么大成见。” 嘉山振振有词,“属下失言,不过确实是她不安分。” “什么样的女人才算是安分的呢?言听计从?这样的女人未免乏味,我觉得她这性子倒是挺有趣,猫得活泼才能激起人的兴趣来,她越是闹腾,就越有意思不是吗?” 嘉山对周祝就是言听计从的,但这一次,他不愿意去赞同周祝说的,反正花弥生这女人他喜欢不起来,一肚子鬼心眼儿,不自量力。 花弥生到的时候,外头打更人的号子正好顺着长街传过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子时到!” 不早不晚,来的刚刚好。 她上到二楼,见凭栏坐着一人,夜里风凉,但他身体好像格外孱弱,这个天就已经穿上了狐裘,雪白的毛领子被风吹动,衬托的他这个人更加羸弱不堪似的。 周祝转过轮椅,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坐吧。” 她依言坐下,盯着面前的茶杯,等他开口。 周祝指指茶壶,“自己倒吧。”又问,“这几天去哪儿了?” 花弥生不怯场,自己倒了杯水,当成酒喝,喝下去壮壮胆道,“去哪儿都瞒不过周公子,公子不是都知道吗?” 周祝不动声色道,“看来这几天不是一无所获。” “知道的都是皮毛,费了半天劲,也只不过知道公子是端康王义子而已,到底还是公子更胜一筹,我们在明,你在暗,一切都掌握在你的手心儿里呢。” 周祝笑了下,“不错了,知道我的身份还能冷静平和的坐在这儿跟我说话,我真的很欣赏你。” 他话锋一转,敛了笑意又道,“不过你万万不该欺骗我。” 陡然严肃起来的语气听得花弥生心里猛地一颤,茶也喝不下去了,只道,“我没有骗你,李寄一直在调查你,这次不过是得到消息说查出你是从京城来的,所以就去宋知府那儿打探消息,他迟早都会知道的。” “是他自己查到那儿去的,还是你告诉他的?你很聪明,但是那股聪明劲儿该用在谁的身上你心里应该清楚,我讨厌被人当成傻子似的蒙在鼓里,你不会是跟我这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吧?” 嘉山按着腰侧蠢蠢欲动的刀,只要周祝一声令下,他立马就能把花弥生的脑袋剁下来。 花弥生手心里都是汗,咽了口气,摇摇头,“我爹还在你手里,我怎么可能会背叛你呢,我就算是不要自己的命,也得要我爹的命,你以为李寄是个土匪,土匪就没有脑子了吗?他能统领这么大个山寨,肯定是有本事的,他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傻,我能想到的,他就想不到了吗?” 她背后能明显感觉到一阵一阵森森的寒意,嘉山拿着刀站在她背后,对面周祝眼神中杀气腾腾,这番话说出来虽然是底气十足,但她心里却很没底,也就是装腔作势,装的自己很有理的样子,周祝要是相信则罢,要是不信,她就悬了。 对峙了有一会儿,周祝忽然笑起来,亲自为她倒杯茶,“我谅你你也不敢拿你爹的性命开玩笑,好好给我盯着李寄,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什么人找过他,找他干什么,说了什么,这些我都要知道,明白吗?” 她苦笑两声,“那你未免把我想的太无所不能了,李寄本来就不大能信得过我,你让我监视他可以,但一些重要的事,他不会跟我说的,我对他来说始终是个外人。” “那就动动脑子,李寄都把铺子交给你了,还不叫信任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女人嘛,优势是与生俱来,况且......”他郑重其事的打量起她来,“你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你刚刚自己不是也说了吗?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你爹。” 花弥生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但她无法反驳,你不能指望一个用你至亲性命威胁你的人还能顾忌你的清誉名声,周祝也不愧是端康王的义子,狡诈还真挺符合他这个身份。 不过好在周祝并没有怀疑什么,也或许是怀疑了,只是嘴上不说而已,花弥生当着他的面儿想不了那么多,出了红楼才仰天长出一口气。 她虚,心虚,刚刚一直是端着的,出来了心才算真正放下。 周祝在楼上看着她,半晌,又问嘉山,“柳潞麟呢?这么多天不见他,去哪儿了?” 嘉山道,“柳家在乔安镇一带有生意,前几日见到他身边小厮,说是那边生意出了些问题,这个柳潞麟说是来协助,可属下看他就是来等着分好处的。” “不急,现在先不用跟他计较,衣服现在还需要柳家的帮助,等到义父大业已成,他们柳家也就成了一枚弃子。” 第108章 都是朕的错 周祝那话说的,言语间暗示花弥生,好像会有人去找李寄似的。 她想了想,找李寄能是什么人,要么是仇家,要么就是买主,周祝到底想知道什么? 回到广宝斋,生意还要照常做,既然不能把周祝怎么样,那就只能在生意上挤兑他泄泄愤了,广宝斋的名号越来越响,招揽了不少回头客,他们家的东西质量有保证,又都是时新的样式,且兼含种类众多,周祝开在对面的那家铺子,慢慢的就没什么人了。 周祝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有京城的门路,随便簪个珠钗花样,说是宫里娘娘们最喜欢的样式,这儿谁也不会专程跑到进城去问,只要东西做的精致,一样不愁卖不出去。 两人就这么杠上了,不过花弥生会说,也擅长人尽其才,女人最爱听的不是女人的赞赏,是男人的,骆清铭嘴上会说,每每夸人,词句从来都不带重复的,便是不买东西,进来看看几个俊俏后生也是很养眼的。 直到这日来了个姑娘,脸上带着面纱,不买东西,甚至看也不看,上来就说要找李寄。 这姑娘一身蓝衣,趁风而入,衣袂飘飘,衬的身材窈窕,露出来的半截手腕雪白,虽然蒙着面纱,但不难窥其美貌。 她说李寄不在,又问,“你是什么人,找我们掌柜的做什么?” 姑娘凤眼微弯,似是在笑,“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我们见过的,你忘了?” 见过?声音听着是有些熟悉,可若是之前见过,这样的人,她不可能半点印象都没有,之前见过?还知名要找李寄,那就是跟李寄在一起的时候见过,跟李寄在一起的时候,姑娘,还有这声音...... 花弥生恍然大悟,“你是......” 张生二字还未说出口,姑娘轻轻“嘘”了声,“方便到后面说话吗?” 花弥生让骆清铭暂代账房在前面看着,引张生到后面去,上次见面她便不以真面目示人,这次仍旧脸戴面纱,花弥生好奇心猛涨,真想看看面纱下的那张脸。 张生坐下,两人中,她好像才是主人,请花弥生不要拘束,“我知道这铺子是李寄开的,他什么时候会过来?” “你找他什么事?他多数时候都在山上,不经常下来,如果你要找他,应该去山上才对。” 张生摇摇头,“你给他捎个信儿,请他下山,我有要事要跟他说。” 花弥生奇怪,“那你何不亲自上山去找?” “上山?”她笑道,“我要是能上得山去,也不会来找你了。” “为什么上不得?” “对面是周祝的铺子吧?”她不答反问,话锋一转道,“没什么生意还开着,看来是权当眼睛用了。” 花弥生被她说的更莫名其妙了,“什么意思?” 她一个个数出来,“乔安镇最近来的人有点多你不觉吗?周祝,柳潞麟,一个端康王义子,一个柳家少爷,个个儿都是京城数得上名号的人物,为什么非得跻身于此,你就没想过吗?” 张生并不怎么能信得过花弥生,但李寄对她好像还挺信任,她并不打算把话跟她都说明白,最重要的事还是得当着李寄的面说清楚。 乔安镇这边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也没看上去那么太平。 皇帝自继位以来,征战四方,早年间受过不少伤,如今上了年纪,年轻时候落下的旧疾像一座座崩塌的大山,终于压垮了龙体。 太医院的太医每日平均要往泰安殿跑上三次,龙体欠安,牵挂着每个人的心。 如今政务大部分都是由端康王打理,皇帝卧病在床,送往泰安殿的消息都要先经端康王的手查验。 丞相张煜几次求见龙颜都被拦在殿外,端康王把持一切,大有软禁皇帝的意思。 就连皇后前去探望都要搜身,一言一行都在端康王嗯掌控之中。 皇帝是病了,可还未老糊涂,休养了一段时间,身体稍有好转就叫人替他更衣上朝。 端康王跪在殿外,鼻涕一把,泪一把,说什么皇帝大病未愈,太医说需要安心静养,又说了一大堆表忠心的话,大意是不想皇帝死,皇帝死了,留下那个窝囊废太子怎么继承皇位。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皇帝要是死了,为了大殷江山,就只能把皇位传给他这个弟弟了。 皇帝气的吐血,皇后哭着劝,“皇上息怒,您忘了太医说的,切不可动怒,龙体要紧,万万不能跟端康王一般见识,皇上您是天子,龙御九天,一天会没事的。” 皇帝擦擦嘴角的血,痛心疾首,“都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啊,张煜呢?朕要见他,这么多年了,朕让他找的人,究竟找到了没有!” 皇后闻言,跪在皇帝面前,含泪哭诉,“皇上,您醒醒吧,您何时能睁开眼看看谌儿,谌儿才是您的亲生儿子,是我大殷的太子殿下!我知道皇上这么多年一直心怀愧疚,可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那孩子......那孩子说不定早就已经死了!” 皇帝重重拍着床板,“你给我住口!朕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找到尸体,就是还活着,去叫张煜来,给朕把张煜叫过来!” 皇后跪在那儿,一动不动,“皇上可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样?端康王的手都伸到后宫来了,臣妾进来看望皇上都要由宫女搜身,皇上想见张煜,臣妾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皇帝喉中一阵腥甜,又吐出一口血来,皇后慌了神,忙叫人去传太医。 端康王就在泰安殿外站着,看宫女端着一盆一盆的血水出来,太医进进出出的跑,心中陡然生出种报复的快感来。 不由默默念叨了句,“我的好皇兄,张煜,你恐怕是见不着了。” 第109章 一时失态 张煜被端康王软禁在丞相府,原因是他一个门生,醉酒杀了人,他身为丞相,嘴上说着为官是为黎民百姓,绝不草菅人命,姑息养奸,既然是他的门生犯了错,那他自然也难逃罪责,案件交由大理寺审理,他名字是是避嫌,实际上是被软禁。 那个门生的为人张煜了解,平时滴酒不沾,性情温顺憨厚,一向与人为善,怎么会醉酒杀人呢? 无非是端康王故意陷害,想要借此来对付他罢了。 至于原因,也不过是怕他接触皇上。前些日子他才得到消息说疑似找到了建文皇帝的大皇子,皇帝一直在找他,如今有了消息,且不论真假,总得让皇帝知道,传回宫看看才行吧。 可他收到消息,还来不及禀报皇上就先被软禁了,现在端康王肯定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一向野心勃勃,对皇位的觊觎从不藏着掖着,从前皇帝龙体安康倒罢了,如今皇帝病重,剩下一个窝囊不顶事的太子,如果建文皇帝的大皇子再无法回宫的话,皇位于他,就是唾手可得。 张煜无法与外面联系,自然也就无法联系上张生,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张生,但愿她能妥善处理。 皇帝病重,张煜被软禁,端康王一家独大,似乎没有什么能再阻止端康王。 原本他还怕张煜跟皇帝见面,会把这件事透露给皇帝,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没这个必要了。 可当他忽然放松警惕,皇帝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天夜里,皇帝突然召见太医,第日一早,皇帝荣光满面,神清气爽,让人服侍更衣上朝。 端康王收到风声急忙赶向皇宫,实在不敢相信皇帝病了这么多天,居然就这么好了。 “朕未曾召见,你怎么来了?”皇帝冷冷瞥他一眼,气势一如数年前出征凯旋时一样。 端康王忙跪下行礼,“回皇上,臣弟听说您要上朝,担心龙体安危,所以这才......” “朕没事。”皇帝看着他,“朕听说你把张煜软禁起来了?” “不是软禁,是张煜的一个门生,醉酒杀人,未免让人怀疑张丞相包庇门下,所以案件交与大理寺审理后,为了避嫌,臣弟才出此下策的。” 可皇帝显然不信他的,手抚抚膝头道,“大理寺查的怎么样了?这件事过去也有段日子了,张煜身为本朝丞相,你究竟要关他到何时?” 端康王拱手道,“那人死活不肯认罪,只怕是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不等了。”皇帝站起来,“朕要亲自审理,让大理寺那帮废物跟张煜来见朕。” “皇上......” 端康王好好的计划被打乱,心有不甘,“皇上龙体初愈,这种小事,还是交给臣弟处理吧。” “交给你处理?你都处理多久了?可有眉目了?朕也想相信你,可你的做法,实在不能让朕满意。” 皇帝信步往殿外去,走到一半,又顿住脚,“老十三啊,朕自问这么多年未曾亏欠你什么吧?” 端康王在皇帝身后停下,弓身做出恭敬状,“皇兄待我一直很好,大殷这一脉皇室,只剩下臣弟跟皇兄,若非皇兄照顾,臣弟......不可能会有今天。” “你知道就好,朕扪心自问也从未亏欠过你,朕只希望,你能多多少少记得朕的好,朕不想真的变成孤家寡人。” 皇帝对他在自己病中这段时间里的所作所为心里都一清二楚,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给他和警醒,他是不想,不是舍不得,如若端康王再不收敛自己的所作所为,皇帝话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那就得动手收拾他了。 这老东西...... 他只得俯首帖耳道是,恭恭敬敬跟在皇帝身后。 皇帝亲自审理案件,由于没有确凿的证据,人暂时被收押,皇帝勒令大理寺三日内查清此案,张煜自然也不用再被软禁。 过去了这么久,总算能见到皇帝,张煜对皇帝叩下一头,看见荣光满面的皇帝,非但不高兴,反而满面难掩的伤感。 皇帝大约是怕被端康王看出些什么,斥道,“行了,起来说话,别哭丧着一张脸,朕这不是好好儿的。” “微臣一时失态,望请皇上恕罪。” 皇帝摆摆手,看向一旁的端康王,“行了,你先退下吧,朕有些事要问丞相。” 端康王看了眼张煜,知道自己也留不下,心里盘算着,只好却行退下。 他一走,殿内侍奉的奴才们也都退了下去,皇帝方才端坐时的庄严气势瞬间萎靡下去,猛咳几声,张开手心一看,竟是血。 张煜上前两步,看到皇帝手心的血,摇头直叹,“皇上,您不该啊,您怎么能......” 皇帝说无事,擦掉手心的血问他,“朕病重这段时间,端康王一直阻断朕与外界的任何联系,朕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你被他软禁,怎么样了,那孩子,咳咳咳......那孩子可找到了吗?” “回皇上,微臣得到消息称,在乔安镇见到了那孩子,当年送他出宫的侍卫已经死了,为了求生,那孩子不得已做了下三滥的行当谋生。”张煜痛心疾首,“端康王义子周祝也在乔安镇,这会儿恐怕也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皇帝自责,“都是因为朕,若不是朕,他也不至于沦落至此,把他给朕找回来,一定要把他给朕找回来,不能让端康王的人抢在前头,朕要他平安无事的回来见朕。” 张煜含泪点头,“皇上放心,微臣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会护他周全,可眼下微臣最担心的不是他,微臣最担心的事您的身体,您怎么能服用那个药呢?那药吃不得啊。” “无妨,朕只有这最后一个心愿了,朕这一辈子已经活的够久了,你一定要帮朕达成心愿,听见没五?”皇帝说到激动处,又咳起来。 外面侍卫拦不住皇后,皇后冒冒失失闯进来,看见坐在龙椅上歪着身子咳嗽的皇帝,眼泪登时就下来了,“皇上......” 第110章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皇后?”皇帝看她一眼,立马别开眼,“朕不是说了任何人都不准进来吗?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谁让你进来的?” 皇后颤抖着手指向丞相,“你这老匹夫,本宫是怎么跟你说的?那孩子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偏你们这些人,次次都用这个来刺激皇上,本宫问你,你可知罪!” 张煜二话不说往地上一跪,“微臣知罪。可这是皇上一直以来的心愿,微臣只是想尽力帮皇上完成心愿而已。” 皇后一脚踹过去,“马上给本宫滚出去! 皇帝怒起,“皇后!” “皇上若是还念及你我夫妻间的情分,那就给臣妾个痛快,臣妾真恨没有早些毁了那药,您这样做......”皇后跌坐在皇帝脚下,捂着脸哭起来,“您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臣妾跟谌儿?皇上可还记得当初迎娶臣妾时说过什么?皇上说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如今,您竟是要扔下妾身一个人......” 皇帝心疼不已,剩下那点力气全用来抱住皇后,“朕没有要丢下你,云央,是真对不起你,方才张煜说找到了那孩子的下落,朕希望......他回来之后,你能好好待他,像对待谌儿那样。” 皇后哽咽着将皇帝推开,“皇上不觉得这样做对臣妾很残忍吗?皇上让臣妾如何面对他?如何面对这个要跟谌儿抢皇位的人?” “朕意已决。”皇帝仍旧抱着皇后,只不过声音决绝,金口玉言,再难更改了。 端康王从宫里回去之后就给周祝写信,让他务必赶在丞相之前,找到大皇子,并把他带回宫来。 既然皇帝做的这么绝,那也怪不得他了,当年的恩恩怨怨最清楚的只有他,皇帝对这孩子坦诚相待,但以那孩子的脾性,可就未必会对他这个杀父仇人心存感激了。 周祝此时正在红楼,听花弥生漫无目的的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之后,耐心耗尽,终于来了脾气。 “铺子里发生的事我没兴趣听,更不想知道李寄因为什么生气,摔了几个碟子几个碗,我想知道他都跟什么人见过面,说过什么。” 花弥生认真想了想,摇摇头,“这个太多了,我数不过来。” 饶是周祝再好得脾气,也禁不住她这般戏弄,递嘉山个眼神,嘉山会意,上去按了花弥生的手在桌子上,拔刀威胁,“再敢乱七八糟的胡扯,信不信我把你的手剁下来!” 她立马求饶,“不是我胡扯,我也没有隐瞒你什么,是李寄下山过几次,的确没有人来找他,更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撒谎。” 周祝摆摆手,“放开她。”探身捏着她的脸,“别跟我面前玩心眼儿,下次,下次若是还没有什么消息,我不动你,但你爹可能会少一根手指头,你不是孝子吗?忍心看你爹因为你受苦?” “不行!” “那就要看你表现了,下次要还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就让你亲眼看着我把你爹的手剁下来!” 花弥生隐瞒了张生的事。 周祝,柳潞麟,张生,他们的目标都是李寄,为了他,却又不是为了杀他。 上次张生让她帮忙给山上的李寄递口信,让李寄下来见她,她让阿全回去的时候才知道她为什么上不了山。 山上有柳潞麟的人,而柳潞麟的人很有可能认识她,她要跟李寄说的事又不放心告诉别人,所以才亲自过来,让她代为传信。 不过后来李寄是来了,她却有事离开了,李寄在这儿等了两三日,不见她来,没耐心再等下去,也回去了。 张生走了这么远来这儿,不会只是为了戏耍李寄,她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李寄,只不过被耽搁了。 目前为止,周祝和柳潞麟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没安好心,但唯有张生她看不透,不知道她目的是什么,所为何事。 她之前问过李寄,回去后可曾跟张生再接触过,他说没有,那样子也不像撒谎。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周祝收到名称来信,说要他迎大皇子回京。 回京,回宫仅一字之差,但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天差地别。 回宫,是送回到皇帝身边,回京就不一定了,回京说的是把人带到王府。 信上说皇帝的病忽然好了,病好后开始上朝,政务都是皇帝在亲自处理,皇帝病重这段时间,端康王独断专行,几乎霸揽了所有政务,皇帝好了,下一步,就是收缴他手里的权利了。 他辛苦筹划了这么久,总不能这个时候功亏一篑,所以,皇帝迫切想要寻找的大皇子就成了关键。 用大皇子来对付皇帝,真是再好不过的计策。 到时候他一个莽夫,没脑子的憨货,想让他交出皇位还不容易? 但这件事不能张扬,万一让皇帝知道了,恐会怪罪端康王居心不良。 “皇帝还真是命大。” 嘉山接过信看了眼,顺手烧毁了,“公子,现在怎么做?直接告诉李寄,他肯定不会相信我们的。” “不信也得信,备车,我要上山见他。” 话音刚落,柳潞麟从外面进来了,喝口水说不用了,“他下山了,不用你再跑那么远。” “你怎么知道?你这些日子都干什么去了?” “在山上啊。”他指指外面,“能上山的路我都让人看着,除了李寄上下过几次,再就是广宝斋的一个伙计了,没有别人。” 周祝哼笑了声,“那还真是辛苦你了,费力又不讨好。” 柳潞麟反拿出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还真以为那丫头会坦白的把什么都告诉你?” “她敢不说?” “你周公子也有轻信于人的时候啊?那丫头一肚子鬼心眼儿,你怎么知道她没有跟李寄串通,反将你一军?” 周祝这点上有足够的自信,“她爹还在我手上,除非她想她爹死,否则她就不!” “我本来以为你挺聪明的。”柳潞麟摇头叹口气,“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不过你想好要怎么跟李寄说了吗?就他那样的性子,我怕他到时候一脚给你踹出来。” 第111章 不说拉倒 李寄做了这么多年占山为王的土匪,本来就是下九流的营生,跟他原本的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要是突然告诉他他其实是建文皇帝唯一的子嗣,曾经的大皇子,这样的身份反差,虽然好,但是一时也叫人很难接受。 可事情又不能再拖下去,如实让张煜的人抢先把他迎回宫中,到时候就都功亏一篑了。 不管李寄信不信,也不管两人之前有多大的仇怨,就算他真的一脚把他踹出来,真的给他一刀,他也得把人送回去。 广宝斋今日仍旧客人满门,李寄在铺子里坐着,铺子里的伙计都在忙,只有他闲着,间或有姑娘想要挑些首饰,他挡住人家看了,花弥生就把他往边上推推,那姑娘看他一眼,心思就不在首饰上了。 对面周祝的那间铺子现在是半死不活的状态,李寄靠在门口,见对面掌柜闲着没事也在门口观察他,他笑了下,顺手捡了颗石子儿扔过去,对面吓了一跳,忙躲到门后。 他自己是个残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他,所以就交了一条狗来当他的眼睛,这么明目张胆,真当他是个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 今日逢集,街上人不是一般的多,门口坐了个捏糖人儿的,想分分他的人气儿,出来一个他就叫卖一声,逢人就夸人家姑娘漂亮,嘴比他手里的糖人儿还甜。 李寄坐在门口赶他,“上一边儿卖去,这我们家的地方。” 老头不怕他,怎么也不肯挪窝,“铺子是你家的,但门口的地是所有人的,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他“嘿”了声,“你这老头,在我家门口,就是我家的路,就是不给你摆摊儿。” 老头看他也是闲的发疯,索性就跟他理论起来,“那你倒是把底气拿出来瞧瞧,或是去官府问问,看看这块儿地是不是你的。” 两人正争执不休,打远忽然驶来一辆马车,驶到老头面前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李寄眼疾手快,揪着老头的领子把人拽开,不想那马车忽然在糖人儿摊前停下来了。 马车上架了块儿木板,嘉山推着周祝从马车上下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寄看见他,不觉就握紧了拳。 周祝倒是一脸真诚和善的笑,“大当家,别来无恙。” “无恙,老子好得很。” 果然嚣张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周祝脸上笑意未减,“不知大当家可有时间跟我聊一聊?我有些事想跟大当家说。” “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他回头看了一眼店内,“我也不是很有时间。” 周祝道,“这种事还是我跟大当家私下说比较方便,是关于大当家身世的。” 关于他的身世?他的什么身世?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难不成他知道?李寄脸色猛的一沉,“你要是拿这个跟我开玩笑,周祝,我不管你是谁,我一定弄死你。” 周祝做出一副受惊样,“大当家何出此言?我是真的有事想要告诉大当家,大当家真的就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周祝怕他不信,还用自己的身份做赌,“前段时间大当家去柳州不是已经查到我的身份了吗?我如果想害大当家,只需往京城,给我义父写一封信即可,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呢?我们之间是有一些过节,不过这件事还请大当家相信我。” 相信他?李寄抱臂靠在门上,“相信你我本来无冤无仇,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接近我?” “我承认。”周祝低头认错,“之前不知道大当家的身份,做事不怎么有分寸,如今知道了,自然就不一样了。” 李寄好笑的看着他,“你身为端康王义子,现在跟我说话这么毕恭毕敬的,我倒是开始好奇,我究竟是什么身份了?你先别说,让我猜猜,难不成是像戏文里唱的那样,我是皇帝的的儿子?” 周祝表情严肃,他开玩笑,但他好像当真了。 李寄表情一滞,“你他娘的少在这儿哄骗老子,老子出生就无父无母,拿这种戏耍小孩子的把戏来耍我,你真当我傻?” “既然大当家不愿意让我进去,那可否请大当家跟我去个地方?” “不去!” 李寄摆摆手,“有事儿就在门口说,磨磨唧唧的的,说就说,不说拉倒,赶紧滚!” 跟李寄交谈,还真得带着好脾气来,周祝深吸口气,声音仍旧平和,“大当家左手手腕处,可有颗红痣?” 李寄看着他,没回答。 花弥生在店内看见跟周祝对峙的李寄,放下手头的活儿出去,先是不明所以的看了周祝一眼,又问李寄,“出什么事了?他怎么来了?” 周祝给花弥生使眼色,李寄看见了,指着他,“你少看她,有话就说,别唧唧歪歪的像个娘儿们。” 周祝那点好脾气也快让他给消耗殆尽了,他叹口气,笑着道,“大当家左手手腕处有颗红痣,那红痣并不显眼,除非大当家情绪激动,亢奋,或者杀人打架时才会变得明显,所以一般很难被人发现。” 花弥生捞起李寄的手查看,手腕处的确有一颗红痣,并不怎么明显,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 既然他不肯进去单独说,周祝只能让嘉山把这一片的人都清空,再没有外人了,他终于到处真相,“大当家并不是无父无母,恰恰相反,大当家的父母,曾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而大当家就是当今皇上的亲哥哥,建文皇帝跟皇后唯一的子嗣。” 李寄听罢就愣了,木木的,没有半点反应。 花弥生也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难怪周祝忽然就不想杀李寄了,难怪他让自己时刻监视李寄的一言一行,竟是因为......因为李寄是皇子吗? 建文皇帝不长寿,在位不过七十一天便中毒身亡,甚至还来不及立下什么功绩,龙椅还没坐热就死了。 李寄是他的儿子? 那他不就是......大皇子了? 不对,建文皇帝跟皇后的儿子,应该是太子才对。 原来恶贯满盈,烧杀掳掠的土匪摇身一变竟变成了太子,花弥生忽然觉得脑子有点晕,不止晕,还后背发凉。 第112章 会不会也跟这个有关 周祝不给李寄丝毫喘息的机会又道,“我是奉了义父的命令来接皇子回宫的,现在朝中上下所有人也都在等着皇子回宫,皇上也......” “滚!”他话还没说完,李寄就开始赶人,“满口胡言乱语,你是疯了吧,滚滚滚,再不滚,我管你是什么王爷的亲儿子还是干儿子,照样儿揍你,滚!” 嘉山护主心切,欲要拔刀,被周祝呵斥,“退下!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殿下拔刀!” 嘉山退下,但仍旧心有不甘,这种事要让人一下接受确实有点困难,来的时候本来也没抱希望李寄能一说就动,又不能逼得太紧,今天只好先作罢。 毕竟是皇子,这个身份有几个人不羡慕不想要的,他占山为王,再怎么潇洒终究也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土匪,给他一夜,或许他就想通了呢。 但是他等得,张煜的人可不会等他,回去路上他又吩咐嘉山,在几条来乔安镇的必经之路上设卡,不管用什么办法,就算不能阻止,也要尽量拖延他们去乔安镇的速度。 嘉山领命去办了,柳潞麟悠哉悠哉的吃茶喂鱼,看他灰头土脸的回来,笑道,“我没说错吧?啧啧,去的时候你不是胸有成竹吗?现在吃瘪了,知道难了?” 周祝横他一眼,“幸灾乐祸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你别忘了,你柳家可还有根小辫子在我们手上呢,李寄又恨你恨得牙痒痒,要是张煜的人先请了圣旨把他带回去,到时候皇帝把皇位传给他,你死的可能比我还惨。” 柳潞麟瞬间变脸,“传给他?一个土匪?诸位大臣还不答应呢,他就一上不得台面的下九流,皇子又如何,建文皇帝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皇帝眼看也快不行了,回宫也没人给他撑腰,他字都不认识,到时候还不是任人宰割?” “你这消息果然要慢上许多。”周祝与他并排坐着,抓一把鱼饵扔下去,“前日宫里才传来消息,说皇帝的身子大好了,红光满面的,都能上朝了,太医看了也说龙体康健,只要皇帝在,他回去之后,那还不横着走?” 柳潞麟猛的一下坐起来,柳家能有现在的基业不容易,绝不能葬送在自己手上,李寄一旦真的成事,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他们这厢忧心忡忡的计划着,那边李寄却十分冷静,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花弥生问他是怎么想的,他大手一挥道,“怎么想的?能怎么想?周祝那厮肯定是来骗我的,真以为我那么好骗?皇子?说出去谁信?老子就是个土匪,这一片老子就是王,用得着回去做那劳什子的皇子。”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你看周祝说的头头是道,他就算是要骗你,也用不着拿这个骗你,万一你真的是呢?那就压了周祝不止一头,到时候做什么不容易,不比做土匪强?” 李寄转身盯着她问,“土匪怎么了?老子抢的都是那些还抢的人!” 他说这些的时候问心无愧,“我做土匪这么久,从来没有抢过一个无辜过路人,都是贪官污吏,和一些贪得无厌的商人,说我土匪不光彩,那是你们这些人的偏见。” 这些他从来没跟人说过,自己心里有一杆秤,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未必要宣扬的人尽皆知。 但花弥生却是第一次知道。 他头一次听李寄辩解这些。 今天周祝走的时候给她使了个眼色,应该是希望自己能再背后劝劝李寄的,可李寄的脾气,哪是她说劝就能劝的动的? 要怪就怪周祝的证据太少,一颗痣就能说明问题了?也没有皇上圣旨,甚至连个手谕口谕都没有,叫人如何能信服? “那要不回去跟二当家还有游大夫说一声?如果是周祝故意骗你的,商量商量也好有个对策。” “你那边就没有什么消息?”李寄忽然问到她头上,“你回来,周祝就没有找你问过我的行踪?你就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她道,“他根本就不相信我,怎么可能会当着我的面说这些,他只说让我看着你的一举一动。”说到这儿她能猛然想起来,“上次张生也说有重要的事要找你,会不会也跟这个有关?” 花弥生反应过来了,一拍脑门道,“上次她来的时候还提到了周祝跟柳潞麟,问我觉不觉得最近乔安镇来的人有点多,会不会......会不会她也是因为这件事来的?” 李寄伸手在她脑袋上弹了下,“别人笨你也笨?张生一个在鬼市上做生意的,跟朝廷能有什么关系?” “周祝一开始不是也拿做生意当的幌子?我们不是也信了?” 这倒说到了李寄心里,这帮人个个儿都爱拿做生意当借口来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你有没有跟周祝说张生的事?” “我又不傻,当然没告诉他,不过大当家不是一直都想对付周祝吗?其实不防跟他回去看看,身份一旦落实,想要对付他,那还不跟玩儿似的。” 可说到这儿,李寄脸色又是一变,“建文皇帝都死了多少年了?皇帝为什么突然要找他儿子?肯定是有什么阴谋,他就不怕如果我真的是,会回去跟他儿子抢皇位?皇帝脑子有毛病才来找我,应该是巴不得我死在外面才好。” 他说的有道理,把他找回去,肯定要涉及皇位一事,到时候免不了就是一场血雨腥风,这个时候找他,多半是另有目的。 自古以来,没见过,也听过不少因为争夺皇位在皇宫上演的兄弟阋墙的战争,他们又远离京城,对那儿的一切都很陌生,消息闭塞,不清楚当朝局势,谁知道回去是锦衣玉食的过完后半生,还是被刀枪剑戟架在脖子上给人当枪使? 但也不乏皇帝万一是好心呢? 她跟他分析,“建文皇帝在位不过七十一天,就中毒身亡,同一天,文皇后也随皇帝去了,但你却好好儿活下来了,这说明宫里还是有人在乎你的。” 第113章 跟皇上说明白 光他们在这儿说讨论不出什么结果,这么大的事是该回去找吕不容他们商量商量。 铺子交给骆清铭,花弥生跟着李寄回到山上。 四人同桌而坐,李寄转着杯子道,“今天周祝去找我了。我得跟你们说一件事。” 吕不容翘着二郎腿,提到周祝就没什么好脸色,“他找你?他找你干什么?都跟你说什么了?” 三人一起看向李寄,李寄想了想,皱着眉道,“他说老子是什么建文皇帝跟文皇后的儿子,是皇子,皇帝现在要找我回宫。“ 噗—— 吕不容一口茶没咽进去,听他这么一说,全吐出来了,“说你是什么?皇......皇子?” 游四海拿着把扇子扇啊扇的,忽然也停下了,“皇子?他还说什么了?这可不是小事,得有凭有据的才作数,他可有皇上的圣旨?” “没有,屁都没有,嘴一张就说老子是皇子。”李寄摸摸后脑勺站起来,“就说我左手腕有个红痣,说凭这个认出我来的,反正我觉得他那张嘴说出来的话是不大靠谱,回来告诉你们也是叫你们想想,看他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吕不容平时风风火火的,这会儿也蔫儿了,不敢轻易下定论,“周祝是端康王义子,一切行动都受命于端康王,咱们还没有抓到他什么小辫子,他想对付咱们并不难,犯不着说这样的话给你下套,这事搞不好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花弥生也持相同意见,“周祝不可能为了对付你把自己也搭上,到时候不止他,他身后的端康王也难逃干系,这么做得不偿失。” “对啊,再说了,谁没事儿想这种点子对付人?”吕不容在屋里来回踱步,脑瓜子都快想裂了,也没想到原因。 李寄本来心里挺坚定的认为不是,可她们这么一说,他心里又不是十分有底了,又问游四海,“你呢?你怎么看?” 游四海合上折扇,郑重其事的看向李寄,“我认为,周祝说的是对的,他不敢用这件事撒谎,既然敢这么说,那就是确定了你就是建文皇帝的皇子,试想,如果他想骗你入京,以欺君之罪定你死罪,这一路上为了不让你怀疑,还要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到了京城,被验证了不是,端康王也得因为办事不利被罚,吃力不讨好,没必要。” 李寄烦躁不已,“你们都觉得我是?你们看看,我哪点像个皇子?老子大字不识一个,对政事一窍不通,皇子?狗屁!” 花弥生道,“你没在宫里生活过,为了生计落草为寇,这些都情有可原,不会可以学,这跟你的身份没有关系,身份是生来注定的,血缘也是不可逆的,这些你必须承认。” 游四海点点头,“没错,回京之后一切就都明白了,大当家不妨去看看,他们既然找到你了,这次你不去,今后会两次三次的来找你,带着皇帝得圣旨,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人人都知道了,大当家就算是不去也不行。” 李寄对这什么皇子的身份不感兴趣,他不做皇子照样儿能吃喝不愁,金山银山堆着花不完,在这儿他就是王,无拘无束,没人能管得了他,自由自在,好不快活。 回去了,做个没爹没娘的皇子,脑袋上还有个皇帝,宫里一大堆规矩管着,压着,处处都不自在,还要看皇帝脸色,说不准哪天为了皇位就打起来了,活的一点儿也不自在。 他猛灌两口凉茶,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去,“让我回那大鸟笼里去?没两天我就憋死了,不去!” 吕不容一面觉得周祝说他是皇子这话没错,一面又不赞同他回去。 “我觉得大当家的决定没错,当官儿的没一个好东西,谁知道回去了真是好吃好喝的伺候你,还是憋着坏想算计你呢?” 这方面花弥生就不发表意见了,回不回去是李寄自己的打算,不管他回不回去,这之后,自己对周祝来说应该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他应该会放了她爹,到时候她找个机会就能带她爹离开了。 不错,经历了这么多,他还是一心想走,原本以为李寄跟周祝的身份就已经足够复杂了,可没想到他们各自还有一重身份。 跟皇宫里的人扯上关系才是最麻烦的,皇宫里的人,亲缘寡淡,没什么人情味儿,虽然这些都是听来的,但那些争夺皇位,你死我活的战争确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还是离的越远越好。 游四海跟吕不容有不同意见,“我认为大当家应该回去,皇上是有道明君,建文皇帝是皇上的亲兄长,现在找到大当家也绝非偶然,皇上可能一直在寻找,可天下之大,即便是皇帝,想找一个人也并非易事,况且还是一个已经长大,模样大变的男人。” 吕不容指着游四海,“你......你怎么就确定皇帝找他回去不是为了杀他灭口,好给自己儿子腾位置呢?” “那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派人寻找呢?反正世间也无人知道皇子还活着,更不知道皇子长什么样子,皇上何必多此一举给自己找麻烦呢?” 李寄被他们吵的脑仁儿疼,走到门口折回来,又走过去再折回来,问花弥生,“你觉得呢?” “回不回去全凭大当家一人做主,你要是想回去谁都拦不住你,不想回去,照眼下的趋势来看,恐怕也得去一趟京城,跟皇上把话说明白,反正不管是什么结果,都免不了要进宫面圣。” 皇帝是天下之主,锲而不舍的找了他这么久,如今终于知道了他的下落,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花弥生说的不错,回不回去,他皇子的身份反正是板上钉钉跑不了了,这就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了的,就算不去,也得当着皇上的面儿,给他个理由。 游四海看向花弥生,同意了她说的。 那就很清楚了。 第二日一早,周祝再次登门造访,李寄答应跟他去京城,不过要求准备准备,并不立即启程,周祝心里盘算一阵,答应后天再来。 第114章 你还看不上我 李寄进京是抱着无论如何都得回来的态度去的,也就是省的麻烦,所以进宫去把话说清楚,想必皇帝也不愿意多一个人来跟他儿子争皇位。 既然迟早都要回来,那山寨的事就得安排妥当,兄弟们还得开张,所以,只能吕不容留下老家。 游四海说要跟着他一起去。他之前去过京城,虽称不上了解,但怎么也十分熟悉,去了两人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这事其一,其二是李寄早年间头部受伤差点丢了性命,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头有旧疾,隔断时间就会头疼,每次头疼都生不如死。 每次都只能以药物压制,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法,是药三分毒,况且他吃的都是些有止疼作用的药,长此以往下去,他身体也受不了。 与其到时候把他交给其他人,不如自己亲自上阵,这样还放心些。 李寄没多想就答应了,到时候肯定到处都是些酸腐文人,动辄开口就是之乎者也的,他听见这些咬文嚼字的说话就脑袋疼,应付不来的话,身边有个人还能打个商量。 再有就是花弥生了,不过她显然没有想去的意思,看见他来了,就一头扎进账台里,对着她假模假式的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祝大当家一路顺风。” 阿全阿大见状,也行了个礼,“大当家的以后就是皇子了,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也能跟着进京沾沾光了?俗话不是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大当家,好不好?” 李寄一人给他们脑袋上来了一下,“好你个头,老子可没打算一直留在那儿,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看店,要是敢偷懒,我飞也要飞回来打死你们!” 他两个一脸委屈,但又不敢反抗,耷拉着脑袋,讪讪离开了。 花弥生忍不住道,“他们都是好心。是为你高兴,你也没必要这么说他们吧?” “那你呢?你也为我开心?” 她想了想,结果摇摇头,“我没那么大度量,你发达了,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还嫉妒你呢。” 李寄笑笑,“嫉妒我什么?” “你想啊,当了皇子,那身份可就水涨船高了,除了皇帝,对谁都能发号施令,想要什么一大堆人排着队往你跟前送,那多享受啊。” 李寄白了她一眼,“你就这点儿出息。” 她反驳,“女人要那么大出息干什么,我只要吃喝不愁,能跟老爹在一起就好了。” 说到这儿,她犹豫着看向李寄,“如果回宫后你的身份确定了,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她小声道,“能不能让周祝把我爹给放了?” “就这个?”他问。 “就这个。” 李寄佯装思考,问她,“那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花弥生愕然抬起头看他。 他一副理所当然道,“我觉得不白帮人忙的,我一向做的是无本生意,帮你当然也要收取好处了,看你能给我什么,要是我满意的话,当然会帮你。” 花弥生一堆理由等着他,但末了也只是道,“我不要工钱了,我白给你打工。” 李寄对她的提议嗤之以鼻,“你那点儿工钱才多少?我缺你那点儿钱?” 她一脸正色看向李寄,“那你说想怎么样?” “你跟我去京城吧。”他也一脸正经,“我看你小机灵挺多,一肚子鬼主意,没准儿能帮上我。” 去京城?她想都没想过,更别提是跟他一起去京城了,花弥生没多想就拒绝,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去,我这都是上不得台面得小聪明,京城不多的是工于心计,精明算计的人?况且,大当家是以皇子得身份回京,我呢?还是账房?” 这话在李寄听来有那么点暗示的意思,“那你想我给你个什么身份?你想嫁给我?” 花弥生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我没说想要嫁给你,你别乱想,你别自己乱想,我的意思是,我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跟你去京城,你明白吗?” 他也回答的理所应当,“嫁给我你不就有身份了?况且,我是看得上你才这么跟你说,换别人,求着嫁我,我还不要呢!” 她翻开账本,不是很想搭理他的样子,“那你就去找愿意嫁给你的人,哦对了,回到皇宫,皇上肯定会挑不少漂亮姑娘做你的妃子,你就这点儿出息?不想看看人家姑娘有多漂亮?” “嘿......”他作势挥挥拳头,“你是诚心跟我过不去是吧?你还看不上我?” “不是看不上,是配不上。”她道,“我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 就算配上了也不会嫁他,她现在每天过得提心吊胆的,周祝那头要应付,李寄这儿也要应付,分身乏术,实在累得慌。 现在他们都要走了,她反而觉得轻省,她对周祝来说没多大用处了,正是个跟他们撇清关系的好机会。 这时候再去京城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但她越是抗拒跟他去京城,李寄心里就越是不平衡,他总觉得她是在嫌弃自己,他哪儿做的不好,要惹她这样嫌弃了? 思及此,他态度忽然强硬起来,“那可由不得你了,我让你去你就必须得去,就当个使唤丫头,谁让你自己不识抬举。” 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我不去!我哪儿都不想去!”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她又想着法儿的解释,“不是。我走了,铺子谁看着,阿全阿大他们都不会算账,字也不认识几个,总不能关门不做生意了吧?” 他似乎认真考虑了一下她的建议,最后还肯定的点点头,“那就不开了,本来当初开这个铺子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挣钱,现在不用我踩,周祝就已经在我脚底下了,要这铺子自然也就没用了,不如关了省事。” “可是......这是我辛辛苦苦忙出来的,生意又这么好,就这么随随便便关了,大当家不觉得可惜吗?” “不觉得。”他态度强硬,“你不要觉得我是在跟你打商量,我说出来的话不会更改。” 花弥生气的七窍生烟,猛的一下合上账本,“你不要逼我,我说了我不想去!” 第115章 管天管地还管我哭 去不去由不得她,李寄既然想让她也去,那不择手段也要把她绑过去。 至于原因,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觉得一别许久,自己大约会想她而已。 京城距离乔安镇千里之遥,不是相见,骑马下山就能见到的,所以为了杜绝这样的隐患,还是把人带在身边比较好。 花弥生夜半起身去找周祝,请他把她爹放了。 周祝思索半晌,忽然问她,“李寄今日都做什么了?” 她愣了下,把李寄安排吕不容看着山寨,让游四海陪同,包括威逼利诱让自己也跟他去京城的事都如实相告。 “他让你跟他去?”周祝手上一顿,表情变得玩味。 花弥生有种不大好的预感,迟疑着点点头,“我没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他让你跟他去......”周祝思索着,最后得出结论,“难道他看上你了?” “没有!”花弥生下意识张口反驳。 “这么激动做什么?”周祝心里小算盘一打,又改了主意,“你对我其实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李寄只要对你上了心,你对我就是有用的。” 她拧着眉问他,“你什么意思?” “李寄是个粗人,他这么在乎你,多半是看上你了,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给你指条明路吧,你跟着李寄,好好儿在他身边服侍他,你爹我自然会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她笑了下,在他对面坐下,“在你眼里,女人就是可以随便利用,为了你的计划,哪怕牺牲清白也可以的是吗?”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女人,你,我当然是无所谓,你我非亲非故,你甚至帮着李寄来对付我,就算是怜香惜玉也得分人吧。” “我要是不同意呢?”她梗着脖子,后背挺得笔直,“你就杀了我,杀了我爹?如果你是这样打算的话,最好现在就动手,别把我当傻子,你们真这么好心事找李寄回去当主子的?未必吧,没准儿我这个炮灰到了京城死的更惨,比起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我还不如死在这儿。” 她这脾气实在不讨喜,周祝捏捏眉心感叹,“我有时候就在想,究竟留下你是好是坏,你这性子该改改,也就是我脾气好,换了别人,早砍了你。” 他思索片刻,让嘉山去请花秀才。 花弥生楞楞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爹很担心你,每天都要来问我好几遍,有没有把你救出来,跟你爹见一面,明天乖乖儿的跟李寄去京城。” “我说了我......” 周祝打断她,“这是我容忍你的底线,别跟我得寸进尺,你要是不答应,你们父女这辈子恐怕都难见面了,一会儿见了你爹,好好儿说话,别让他担心,他本来身体就不好。” 她愈发觉得自己像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蚂蚁,他高兴了,能逗逗她,不高兴了,动动手指就能捏死她,她无权无势,跟他们斗,简直是异想天开。 那刚刚的自己岂不是像个笑话一样,都不怕死了,到头来还不是让人捏住七寸,治的服服帖帖。 第日一早,李寄还没醒,周祝的人便来迎驾。 他故意磨磨蹭蹭一个多时辰才下楼,周祝在楼下坐了一个多时辰,原本脸色阴沉,可一见到他,立马奉上笑脸,身后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周祝颔首低眉,拱手道,“大当家可还有要带的?” 李寄懒洋洋伸个懒腰,打着哈欠看了身后的游四海跟花弥生一眼,摇摇头,“没了,你不是都备着吗?” “是,既然没有遗忘什么,那我们这就启程了。” “走吧。” 他大手一挥,看外面停着两辆马车,还有不少持刀侍卫,阵仗倒是不小。 花弥生心不在焉的,她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柳州,从来没有离家这么远过,要走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外面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可离开了这熟悉的地方,去到的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那地方生死未知,没有老爹,她等于孤身一人。 老爹还真以为她是被周祝救出来的,一个劲儿的跟周祝道谢,周祝倒也大方,还给他们父女单独留出时间来相处。 不过花弥生没那么傻,周祝人走了,可不定留了几只耳朵在这儿,她不敢跟老爹说实话,只说一切都好,眼泪都是硬憋回去的。 后来周祝进来,说在京城有生意,想让她过去帮忙,老爹还受宠若惊,没多想就同意了。 她想到这儿就想哭,昨天老爹跟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咳嗽,她身为女儿不能在父亲膝前尽孝,虽然是被迫,可想来仍旧觉得愧疚。 李寄见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叱道,“哭什么?带你去京城长长见识还不好?别搞得好像老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一样。” “你管天管地还管我哭?” “就管你哭,憋回去,路上哭不吉利。” 她转过脸偷偷抹眼泪,“没听说过路上哭不吉利的。” “我说不吉利就不吉利,再哭我把嘴给你堵上。” 游四海在一旁做和事佬,“行了大当家,女人本来就比男人多愁善感,况且她是第一次离家,心中多少有些不舍,” 李寄嘴里嘟嘟囔囔,“老子还是第一次离家呢,什么多愁善感,就是矫情。” 花弥生坐的离他远了些,反正都是他有理,她干脆不说了,也不看他,掀开一侧车帘,看着车外风景分散注意。 “你爹还在周祝那儿?” “嗯。” 李寄有些不大自在,又问,“昨天晚上去找周祝说什么了?” 她扭头,震惊的看着他。 李寄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你以为你偷偷出去我不知道?都跟周祝说什么了?” 花弥生想了想,问他,“我问他能不能放了我爹,毕竟你跟他回京之后,我就没有了利用价值,我希望他放过我。” “然后呢?”他轻笑了声,似乎在嘲笑她的天真。 然后自然是拒绝了。 游四海猜测着开口,“周祝让你继续留在大当家身边?” 她点点头,“所以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周祝要是真心迎你回去,为什么还要我继续在你身边看着你?” 第116章 为谁去 游四海早些年做云游大夫,走南闯北,曾经在京城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在京城有一句俗语,原话怎么说,时间太久,他记不清了,但大致意思是,走在京城的大街上,随便撞个人都有可能是达官显贵,运气好了,没准儿还能撞上微服出巡的皇帝皇子。 天子脚下,皇城根儿上,什么达官显贵,皇亲贵胄都聚集于此,消息最灵通,知道的也最接近真相。 建文皇帝跟现在这个皇帝之间的一些恩恩怨怨,一过经年,每每谈起,仍然引人好奇揣测。 游四海知道些传闻,蓄一把光秃秃的下巴道,“建文皇帝是被自己的同胞兄弟毒死的,就是当初的十王爷,但也有传言说十王爷是受皇帝指使,皇权争斗,成王败寇,这个谁也不好说,毕竟只是个传闻,我也是听说。” 李寄听罢,脸上毫无反应,花弥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就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那个可是你父皇,你就不好奇他是怎么死的?” “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甚至几天前才知道他是我爹,到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他就是我爹,你让我有什么反应?”他就跟听别人的故事一样,连花弥生一个外人听了都会好奇,可他居然半点反应也没有。 游四海道,“现在事情其实很简单,如果真的是皇帝害死的建文皇帝,找你回去,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内心备受煎熬,愧疚难当,想赎罪。” 花弥生接下去,“但是来的不是皇帝的人,是端康王的人,手上还没有圣旨,我猜,端康王是想拉拢你。” 李寄接着道,“谁都想当皇上,当年十王爷害死建文皇帝,连老皇帝都被人怀疑了,怎么就偏偏没有端康王什么事?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这老小子太能憋,想让我很皇帝打起来,然后他好在后面捡便宜。”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一合计,事情似乎豁然开朗。 游四海扇着扇子,理了下思绪,“现在皇帝的态度是最关键的,端康王要是有私心,此去京城,我们肯定会先被带到端康王府。” 这么一来就清楚多了,花弥生也明白了,“这样的话周祝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就说的通了,如果端康王真的有异心的话,那周祝之前千方百计烧掉的那车东西也能解释的清了。” 三人异口同声,“端康王谋逆的证据。” 李寄嘿了声,“合着这是拿我当冤大头呢?这么的老子就更不能待在京城了。” “已经上路了,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花弥生心中唏嘘,这下好了,卷进了个更大的阴谋里,四面八方的全是刀子,这下好了,以后睡觉都得留着只眼,看样子他这个皇子就算被正了名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马车辘辘驶出乔安镇,大路都早先都被周祝想法儿拦张煜的人给封了,张煜的人进不来,他们也出不去,只能换条路走。 他们脚程不算快,走了一天,找了家客栈休息,周祝安顿好了众人,给端康王去了封信,说人已经在路上,不日抵京,请他早做准备。 张煜的人途径柳州,快要抵达乔安镇的时候,被突然坍塌的山石堵在了路上。 他们足足挖了三天才勉强挖出一条足够通行的小路。 眼前的路开阔了,张生却忽然惆怅起来。 手下人问她为何叹气,她摇摇头,指着乔安镇方向,“只怕我们要接的人已经被其他人抢先一步带走了。” “那我们还要去吗?” “去。”无论如何都得去看看,没准儿能找人问出些别的什么。 他们一路上再不敢停,到达乔安镇的时候距离周祝离开已经过去了一日。 阿全阿大交到来者阵仗,愣了半晌,去叫骆清铭。 张生朝店内看了眼,问他,“你们大当家走了多久了?” “昨日清晨离开的。”骆清铭打量着她,看见她身后的侍卫穿的衣服上都标了个“相”字,便猜测道,“你们是朝廷的人?” 张生道是,“那你可知他们从哪条路离开的吗?” 骆清铭摇摇头,“不知道。”在身上擦擦手,又问她,“你能不能带我去京城。” “带你去?” “我也想去京城。” “你也想去?”张生问他,“为谁去?” 这问题一下问到他心里去,骆清铭微滞,而后摇摇头,“不为谁,听说京城繁华,是个捞金的好去处,可我不认路,所以想去看看。” “京城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立足,你既然想去,那就靠自己。” 张生不跟他多费口舌,不多逗留便带人离开。 骆清铭笑了下,回去收拾了几样东西,下楼时背着包袱。 阿全叫住他,“你去哪儿?大当家走的时候交代了,让我们好好看着铺子的。” “你不是学会算账了吗?店里三个人太多了,我去保护大当家。” 阿大拦在门口,“不行,大当家说了,一个都不许走!” 骆清铭深感无奈,“知道为什么大当家只让你们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吗?” 阿大挠挠头,“为什么?” “因为你们笨啊,不懂往上爬啊!大当家此去京城路途凶险......” 阿全刚想插嘴,骆清铭又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大当家武功高强,可他不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吗?况且双拳难敌四手,我去了好歹有个照应,大当家要是出事了,咱们这些小鱼小虾都得完蛋!” 两人一想,他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骆清铭便趁着两人晃神的功夫,绕开阿大跑了出去。 等他跑远了,两人才想起来,阿全问阿大,“他会功夫吗?” 阿大摇摇头,“好像不会。” “那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让他走?” “好像是。” 阿全从账台后翻出来,“那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阿大犹犹豫豫,“那铺子怎么办?而且他已经跑远了。” 阿全懊恼的站在门口,跺跺脚,给了阿大一下,“你刚刚怎么拦门的,谁让你放他走的?” 阿大委屈嘟囔,“你刚刚不是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吗?现在又怪我,我又拦不住他。” 两人坐在门口,忽觉心里空落落的,都走了,就剩他们两个了。 第117章 可算把你找回来了 张生到底是慢了一步,周祝设计把她堵在路上三天,有这三天时间,他们不知道已经走出去多远。 她写信给张煜,告诉张煜周祝已经先一步带着李寄回京,让张煜早做准备。 眼下也并不确定周祝走的是哪条路,不过来时她已经跟各州驿馆打过招呼,要是看见周祝的人从那儿过,无论如何也得拦下来。 她才是奉了皇帝旨意,周祝倒是也可以说自己找到了皇子,没多想就带回来了,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有圣旨这回事,不过他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她快马加鞭能赶上周祝,这样就能从周祝手上把李寄接过来。 但周祝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知道张生手上有皇上的圣旨,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千方百计的阻挠她,这一路上他也不走官道,尽量避免跟官府打交道,路上虽然难走了点儿,但是能省去不少麻烦。 皇帝知道李寄要回来的消息,近日来连带着精神也好了很多,叫自己手下的总管太监亲自去把之前建文皇帝住过的惠安宫打扫出来,供他回来居住。 自从建文皇帝死后,惠安宫就被皇后给封了,任何人不准入内,就连洒扫宫女也不得进入,皇帝心中愧疚,每次路过惠安宫总会触景伤情,皇后后来甚至不许人在皇帝面前提起“惠安宫”三个字,建文皇帝的名号也成了宫中的大忌。 这次皇子回宫,皇帝命人把惠安宫收拾出来,足见皇帝对他的重视。 皇后知道拦不住皇帝,索性眼不见为净。 不过众人最关心的太子李勤,对于即将回宫的建文皇帝皇子似乎并没有多大反应,每日照旧去太学听讲,闲时去打打马球,间或纠集一帮太监玩儿玩儿骰子,日子如常,照旧过得风生水起。 就连皇后对于李勤的表现都有些诧异,还特意叫过来问他,“你当真一点儿都不担心?你父皇对建文皇帝一直心中有愧,这个时候把他迎回宫中,肯定是要跟你抢皇位的。” 李勤不过十四五孩子,又一向愚笨,闻言抓抓脑袋,“反正我也不想做皇帝,他回来不是正好。” “住口!”皇后斥他,“你是大殷的太子,皇位本来就该是你的,怎可拱手让人?勤儿,你本就少了些慧根,若是再不努力的话,属于你的东西就会被人一样样夺走,你就能忍心看着自己的一切被人抢走?自古成王败寇,他有什么资格来跟你争天下?” 李勤心思不在这上头,他还惦记着去跟太学的几个公子去蹴鞠,这样的话,自从皇后知道李寄要回来之后,就每天都要说上一遍,他已经习惯了,一味逆着皇后的意思不知道要被啰嗦到什么时候,他这次学聪明了,握着拳头,义愤填膺的道,“不能忍,母后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这时候皇后脸上的表情就欣慰多了,二话不说就放他去太学。 李勤出了门就上了步撵,回头看看,见皇后没有追出来,忙催促宫人,“快走快走!” 京城是天子城,都城之大,抵得上六七个柳州,花弥生从未见过如此盛景,掀帘望向窗外,惊叹连连。 李寄瞥她一眼,不屑的哼了声,“这点儿出息。” 花弥生无暇搭理他,她是小地方来的,去一趟柳州本来已经觉得够大了,没想到京城更甚,她觉得自己一只眼睛都不够用,应该再多长两只,这样才能看的全。 游四海跟李寄倒不觉得稀罕,或许男人在这方面的感情比较含蓄,即便心中惊叹,也不好意思跟她一样惊叹出声,更无法像她一样,托腮捧脸,做小女儿心动状。 只是个人心里都藏着焦虑,真的到了,谁知道又是怎样一番场景。 刚进京不久,周祝就让嘉山来报,说天色已晚,进宫面圣的时辰已过,请他们先到王府过夜。 他们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若无人引荐,进宫也找不到门,况且都已经到京城了,路上那么多天都耽搁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端康王在门口迎接,周祝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眼端康王背后的李瞿,拱手道,“孩儿幸不辱命。” 端康王目光在他身上一扫,“嗯,做的不错。”言罢亲自上前迎接,见到李寄的那一刻,老泪纵横,只差没抱着李寄当场哭起来。 “我的好侄儿啊......”端康王在李寄肩头拍了拍,眼泪说掉就掉,“皇叔可算是找到你了,这么多年了,得有......” 他看向一旁的老管家,管家立马接上提醒,“得有二十多年了。” “是啊,二十多年了,这么多年皇叔一直在找你,如今,可算是把你给找回来了。” 李寄有些嫌弃他,往后稍了稍,见他这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端康王哭完了,总算还记得这是在外面,又推着李寄的肩膀,把人往府里送,“这一路上辛苦了,肯定没有好好吃过饭吧,我叫人在府里备了饭菜给你接风,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今天皇叔先陪你好好喝一杯。” 端康王热情的有些过分,花弥生越看越觉得假,二十多年没见过面的侄儿,一见面就跟相处了二十多年似的亲热?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还有一直站在端康王身后,肃眉冷目站的男人,她听见管家叫他世子,这父子两个的态度翻查也太大了些。 不过花弥生也看出来了,这个世子跟周祝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大好,看向周祝的时候,那眼神儿恨不能把他生吃了似的,不过周祝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还对着世子举举杯,不过这一动作在花弥生看来更像是挑衅。 端康王举杯,先跟李寄喝了一杯,接着才看向花弥生跟游四海,“这两位是你的......” 李寄看向游四海道,“大夫。”又看向花弥生,“使唤丫头。” 使唤丫头,周祝嘴角抽了抽。 其实这么说也没错,本来也没必要跟他介绍,周祝肯定什么都跟他说了,再说一遍,有些多余的词能省则省,不然就是浪费唇舌。 第118章 你指望我能有什么感情 席上端康王十分热情,李寄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菜不动几下,酒也不多喝,多数时候都是拧着眉沉默。 花弥生头一回见他拘谨模样,完全像换了个人,其实他不说话的时候,装成温文儒雅的公子哥儿一点儿不露馅。 酒吃到一半儿,端康王拍拍手,叫上来两个女人,这两个原本是府里的舞姬,一左一右在李寄身边落座,而后开始上下其手。 李寄闻见一股浓浓的脂粉味儿,厌恶的皱皱眉,“手拿开!” 花弥生跟游四海对视了眼,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端康王又开始和稀泥,“你不喜欢她们?没关系,喜欢什么样的,皇叔府里多的是,到了这儿就是回了家,不必拘束,喜欢什么样的就跟皇叔说,皇叔一定给你办到。” 李瞿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这个土匪出身的皇子,哼了声,“父王,您先别忙,他才刚回来,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适应,王府里的女人个个儿都是绝色,看惯了村姑,再看这样的美人,自然是看不惯的。” 这话听来有些刺耳,花弥生觉得这世子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李寄瞪向他,“有你什么事?就你长着嘴会说话?” 他是个粗人,说话直,又难听,不会拐弯儿抹角,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很容易得罪人。 李瞿一句话就被激怒,一拍桌子站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李寄也拍案而起,“我看你是欠揍!” “坐下!”端康王怒对李瞿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论年纪,他比你大,你该唤他一声兄长,你怎么跟你做哥哥的说话的?本王平时就这么教你的?” “哥哥?”李瞿不服气,“就他也配?” “他不配谁配?” 气氛忽然变得僵硬,桌上只有周祝仍旧坐着,一言不发。 花弥生悄悄回头看了眼走廊上的侍卫,个个严阵以待,像随时会被抽去刀鞘的利刃。 李寄除了儿时在街头讨生活时过过一段猪狗不如的生活,上山做了土匪之后。几时有人敢跟他这么说话?早就练出了一副嚣张霸道桀骜不驯的性子,谁敢拍桌子跟他叫板,他自然不能忍他。 但他这种性子放在做大当家那会儿到罢了,放在眼下,这一桌子肚皮下不知道藏了几个心眼儿的人身上就直冒傻气。 他得学会控制脾气,学会收敛,否则很容易被人当枪使。 “都给我坐下!”端康王看着李瞿,这臭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实在叫人头疼。 李瞿无奈,只好坐下。 李寄等他坐下了,才慢慢坐回去。 这顿饭吃成这样也吃不下去了,端康王摆摆手让人都下去,周祝会意,这是要跟李寄单独谈谈,便叫人都退下了,李瞿也不例外。 人都走了,好说话了,端康王喝口酒,问他,“你对自己的身世知道多少?” 李寄坐的笔直,“我自小无父无母,被山上的土匪抚养长大,长大后理所应当的继承土匪衣钵。” 端康王摇摇头,“不是,我是说你父皇,建文皇帝的事。” 建文皇帝的事,李寄知道的也就上次游四海跟他说的那么多。别的,没问过,也不了解。 “你父皇只做了七十一天的皇帝,是最短命的皇帝,可他本该能做更久的,怎料......”往事不堪回首,端康王没说两句又开始抹眼泪,“虽然当初毒害你父皇的十王爷死了,可老十有心没胆,若是无人指使,他怎么敢这么做。” 李寄听后,脸上仍旧没有太大波澜,“所以呢?” “本来这些事我不该跟你说的,但你是建文皇帝唯一的儿子,是我的亲侄儿,你有权利知道真相,我必须告诉你。” “你们一张嘴说我是他儿子我就是,就因为我手上那颗痣?我不关心他们是怎么死的,不管他们是怎么死的,现在都跟我没有关系,我没见过他们,或许刚出生时见过,但我也不记得,他们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你们现在把我找回来,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为他报仇,还是指望我大哭一场?” 他站起来,看着走廊上持刀而立的士兵,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端康王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下,“被人毒害的可是你父皇,你知道你母后当初为了掩护你逃走付出了多少吗?她以身挡刀,拼了命的把你送出宫去,你怎么能这么说!” 这些人说话弯弯绕绕太多,死活不往真正目的上说,李寄听的烦了,直接打断他,“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你直接说你的目的就好,找我回来是为了什么?” 端康王再次被堵了个哑口无言,沉默片刻道,“这些话说出来虽然大逆不道,但是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告诉你,当初你父皇是太子,是继承皇位的唯一人选,但......还有一个人也想当皇帝,那就是已经成为当今皇帝的八王爷,皇帝野心勃勃,虽然政务上颇有建树,但为人心狠手辣,你父皇死的那日,皇帝去见过他,他走后说你父皇在休息,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搅,可当底下太监发现不对劲闯进去时,你父皇就已经死了。” 李寄听明白了,“这么说是皇帝杀了我父皇。” “我也只是怀疑,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现在他一身清白,还成了皇帝,当年的事也没人敢再追问,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你,现在还召你回宫,我看多半是想要赎罪。” 李寄直言道,“不管你说的有多逼真,你说的这一切对我来说,其实没有多大感觉,你们争夺皇位不都这样吗,成王败寇,总会有人流血死亡,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还能杀了皇帝给他们报仇?我报仇了,他们就能活过来了?” 一般人听说自己的亲生父母为人所害,应该早就怒不可遏,恨不能手刃仇人了。 但他,一脸无动于衷,丝毫没有要为双亲报仇的样子。 端康王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你对你父皇母后的死,就一点也无动于衷?” 李寄笑了,“我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一个杀人如麻的土匪,你指望我能有什么感情?” 第119章 劳驾您能起来吗 端康王一想也是,你能指望一个土匪有什么人情味儿,狠起来,自己爹娘都能杀的人,会为了一对从未见过的双亲去跟皇帝作对? 不是每个人的感情都能利用的,端康王转念一想,又以皇位诱之,“可这皇位本来就该是你的。” 李寄忽然转头看着他,“你告诉我这些,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让我知道真相?难道你对皇位就一点不动心?” 之前周祝写信回来说,李寄不过一介莽夫,大字不识,动辄就喊打喊杀,想要对付他,简直易如反掌。 易如反掌?这不是反应挺快吗。 端康王还真有那么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你父皇与我是亲兄弟,几个兄弟中,最受宠的就是他,那时候我常被其他皇子欺负,每次挺身而出得都是你父皇,是他一直保护我,人人都道皇宫中没有真感情的兄弟,可我跟你父皇,我们不就是亲兄弟!” 原来是因为这个。 李寄挑眉,也不知是信了没有,点点头,没再说话。 这反应也不对,难不成是做了这么多年土匪做傻了,连皇位也不稀罕了? 这李寄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端康王试探他几次,可次次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没有任何反应。 他言罢,摆摆手,“看来是我多言了,我今天喝的有点多,也罢,时辰也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明天我进宫禀告皇上,我叫人给你收拾几套行头,进宫见了皇帝,可就没有在王府这么自在了。” 走廊尽头远远站着的几个婢女走过来,搀起端康王离开了,另有两个低头站着,等李寄站起来,忙上去扶他。 李寄皱皱眉,抽开胳膊,“起开。” “奴婢们服侍您回去。” “老子自己能走。”他迈开大步往前走,两个婢女在身后小跑着追。 几次想提醒他走错了,但又不敢开口,等他发觉自己走错了路停下来的时候,才有人敢上前道,“刚刚我们应该往西边走的。” “那你不早说!”他顿了顿,又折回去,“跟我来的另外两个人呢?” “他们都跟您住在西苑。” 李寄觉得安心了些,进了医院就赶走了那两个烦人的婢女。 这都什么臭毛病,走到哪儿身后都跟这两个丫头,又不是女人,走哪儿都要人扶着。 花弥生出来打水,见他回来了,迎两步过去,“回来了?” “过来。”他招招手,“给我靠一下。” “怎么了?”她很想说他一句“自己不会走?”但他现在身份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心里这么想,可身体还是诚实的靠了过去。 “王府这什么酒,后劲儿真不小。”他卸下身上大半重量在她身上,轻松又惬意。 “没人送你回来?” “费什么话,困了,我要睡觉。” 花弥生把他送进房间,他大爷往床上一躺就不动了,她也不管了,把人送到转身就走。 “鞋。”那大爷嚷嚷。 她只好折回去帮他脱鞋。 “冷。”那大爷又不满意了。 花弥生只好再折回去帮他盖上被子。 “要不要喝水?” “嗯。” 她倒了杯水递给他,李寄闭着眼,张开嘴。 花弥生终于忍无可忍,“劳驾您能坐起来吗?你这样怎么喝水?” “不坐,累。” 他还累着了,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耍威风了,真进了宫还得了? 花弥生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你要是真咳咳渴了就自己坐起来喝,你累我也累,我又不真是你的使唤丫头,你皇叔府里那么多丫鬟呢,你要实在是懒,我就帮你叫两个进来伺候你。” 她说着,站起来往外走,刚迈出一步,有不动了,李寄手上一使劲儿,她脚磕到床下鞋台,直接仰躺在他身上。 刚刚嚷嚷着喊累,坐不起来的人,这会儿坐起来的甚是利索,按着她肚子,叫她不能动弹。 “李寄!”她惊呼,“你有病!” 李寄在她肚子上拍了下,“怎么跟我说话呢,我说你是我的使唤丫头你就是,还敢跟老子顶嘴,反了你了。” “你放开!” “你听话我就松开。” 花弥生这会儿简直想咬死他,“我怎么不听他了?我都跟你来京城了,我还不听话?你还想怎样!” “周祝让你看着我,我怎么知道你跟我反将周祝一军,就不会跟他反将我一军呢?周祝手里有你爹,我手里可什么都没有。” 花弥生认命的躺下,想了半天,问他,“那我怎么做你才相信我?” 李寄也作势想了想道,“我没猜错的话,周祝应该找人在乔安镇看着你爹,你爹要是被救了,他肯定能得到消息,到时候你也就暴露了,所以还不能把你爹救出来。” “然后呢?”她梗着脖子看他一眼,“我都在你手上,我要是骗你,你掐死我不跟玩儿似的,我敢骗你吗?” “说的也是。”他点点头,拉她起来,手在她脖子上比划了下,“这帮人一肚子鬼心眼儿,周祝那儿,知道什么,千万别想瞒着我。” “我知道,我不会瞒着你的。” “那就好。”他在她身上推一把,“出去吧,我要睡了。” 花弥生站在床边看他一眼,忽然叫了他一声,“李寄。” 他眯缝着眼,应道,“嗯。” “你有病!” 她说完立马拔腿跑出去,李寄从床上翻起来,追到门口时人已经没影了,他恨恨咬牙,笑骂了句,“个臭丫头!” 第日一早,有婢女过来送早饭,三人同桌,本想说些悄悄话,可那几个婢女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一点儿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保不齐就是几个传声筒,他们前脚说的话,后脚就能传到端康王耳朵里, 李寄喝两口粥,不耐烦赶人,“没事儿就出去,别在这儿站着。” 其中一个道,“王爷说让我们给您置办两身行头,让我们给您量量尺寸。” 他一拍桌子,“怎么,我穿这样见不得人?” “不是不是,”婢女忙解释,“是要面见皇上不能穿的这么......这么随便,需得端庄得体。” 第120章 什么证据都没了 皇上是天子,既然准备面见天子,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穿个什么就进去,那会视为对皇帝不敬,到时候端康王也会有招待不周之嫌。 李寄站起来,两个婢女帮他量完了衣裳尺寸,立马拔腿就跑,不敢再逗留片刻。 游四海问起昨夜他们离开时端康王都跟他说了什么,李寄简短截说的复述一遍道,“端康王的话我不怎么信得过,不过皇帝肯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走一步看一步吧,等进了宫,我跟皇帝把话说清楚。” 游四海不看好他的主意,“皇帝千方百计的找你回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你离开。” 花弥生也道,“进了京就没这么简单了,光一个王府就遍地都是侍卫,昨天咱们吃饭的时候你们看见了吗?走廊上站着的都是侍卫,一个个神情肃穆的,这是明着能看见的,暗处看不见的也不知道还有多少。” 李寄捧着粥碗,两下喝完一口粥,恨恨道,“晚上我出去探探路。” “你还真要走?”游四海惊道,“别说你孤身一人了,就算是再带个几万人,想要从守卫严密的京城离开,那也是天方夜谭,镇守京畿的可是当年跟皇帝一起征战四方的虎威将军龙逍,他手下那些兵又比王府这些守卫高出不少等级,大当家切勿以身涉险啊。” “我知道,我只是去探探王府的路。” 花弥生道,“是该问问,咱们对王府还不熟悉,总不能这么闲着什么也不干吧。” 端康王面圣这日,张生才赶回京城,具体情况她早在信中说明寄回给张煜,是以今日在朝堂上,张煜几次愤然想开口,都被端康王给压了下去。 皇帝肃着脸,让众臣无事退下,只留下端康王跟张煜。 张煜刚开口叫了声皇上,端康王便拱手向前道,“皇上,臣弟知道皇上一直在找当年建文皇帝的子嗣,正巧,前些日子有人在乔安镇见到一个人,眉眼与建文皇帝十分相似,臣弟便叫人把他带了回来,如今人就在臣弟府中。” 张煜气的手抖,“皇上......” 皇帝当然知道这是谁的功劳,不过眼下谁的功劳都不重要了,“你赶紧把那孩子带来给朕瞧瞧,朕要亲自验证真假。” 端康王看了眼张煜,洋洋自得,“皇上莫急,人刚安置下,臣弟今天让人去帮他置办几身行头,待收拾齐整了,再带进宫来面圣。” 这话等于告诉皇帝,人现在就在他手心儿里捏着,他想让他来,他便来,不想让他来,他就得一直的在王府待着。 皇帝心中也有气,语气强硬起来,“只要人到了就好,其他的朕不在乎,明天一早,散朝之后朕就要见到他。” 端康王心思百转,最后道是,退了出去。 他走后,张煜愧疚请皇帝治罪,皇帝摆摆手,“罢了,与你无关,你已经尽力了,朕现在不求别的,只要把这孩子找回来了就好,可确定就是?” 张煜点点头,“知道皇子特征的只有张生一人,她不会说谎。” 文皇后生下皇子的时候建文皇帝还未登基称帝,接生婆是当时从王府外找的,就是张生的母亲。 小皇子生下来时不足月,哭哭啼啼降世,孩子手腕中间一颗红痣尤为明显。 后来皇子满月,建文皇帝登基,七十一天后,建文皇帝中毒不治,十王爷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带兵进宫,当时皇帝不在京城,文皇后孤立无援,在十王爷攻入后宫时把皇子交给身边侍卫带走。 后来,皇后身边的人一个活口都没留,十王爷到处搜查小皇子下落,张生的母亲曾帮助侍卫藏匿,侍卫走后,她也死在十王爷剑下。 当时年幼的张生蹲在院内的枯井里逃过一劫,后被当时还是侍郎的张煜找到,带回府中,称作堂妹,一直到现在。 谁都有可能会说谎,唯有张生不会,是不是皇子,也只有张生知道。 皇帝有些乏了,靠在龙座上,疲累道,“朕这么做,皇兄的在天之灵会不会能原谅朕一些呢?” “皇上,这不是您的错,当时您人不在京城,远水解不了近渴,后来,您不是帮建文皇帝报仇了吗?十王爷认罪伏法,当时就被就地正法,您没有什么对不起建文皇帝的了。” 皇帝摇摇头,“当年的事,朕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过去了这么久,什么证据都没了,或许......或许朕再也不会知道了。” 皇帝到了这个阶段,时常会哀伤感慨,他心里的心结存了这么多年,或许只有等九泉之下见到建文皇帝才算了结吧。 “叫人拟旨,朕......朕要册封这孩子,册封他为......圣太子。” 张煜一惊,猛的跪下,“皇上,万万不可啊,自古以来,哪朝哪代都没有过一朝两个太子的说法,这......有违祖制啊,况且,您要是册封了圣太子,那......那太子又该如何自处?皇后又该如何自处?” 皇帝瞥着他,摇摇头,“太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温吞懦弱,他长这么大,你可曾见他跟什么人红过一次脸?朕都从未见过他发火,帝王如此,如何立威示人?如何能叫人服他?” “可是皇上又怎知他就一定合适?他原是山上的匪寇,连字都认不得,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够继承皇位?” 皇帝现在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摆摆手,“朕乏了,就这么办吧。” 张煜跪地不起,“皇上三思,此事万万不妥,皇上若执意如此,臣恳请皇上先见过那孩子再说,皇上想要补偿他,封王赐地,总是不缺法子的,未必要......” 皇帝不耐烦了,“现在连你也要跟朕唱反调不成?退下吧,朕乏了。” 再说下去,皇帝也不可能改变心意,张煜现在也不知道把李寄找回来,究竟是好是坏了,皇帝想要补偿的心思他们都理解,只是一个国家两个太子,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啊。 现在谁也无法劝皇帝改变心意,也不知道李寄是怎么想的,圣太子......张煜摇头退下,罢了,还是等皇帝见了那孩子再说吧。 第121章 嫉妒人家比你长得好看 端康王回府后见了周祝,李寄油盐不进,不能挑起他跟皇帝之间的仇怨,那李寄于他就成了没用的废棋。 周祝道,“李寄做了这么多年土匪,毕竟跟寻常人不一样,比寻常人肯定少了很多人情味,建文皇帝跟皇后对他来说就是陌生人,其实义父想要挑起他跟皇帝之间的仇恨,未必非要从建文皇帝一事上下手,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就行。” “身边的?”端康王道,“你是说那个大夫跟那个丫鬟?” “正是。” “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仆从罢了,从他们身上下手,李寄就没办法了?” 周祝为端康王解惑道,“李寄对建文皇帝跟问皇后的死无感是因为他没接触过,内心里还是把他们当陌生人看待,但他这个人其实是很重情义的,也好面子,他带来的这两个人都是他最信任得人,从他们身上下手比从建文皇帝那儿入手要容易的多。” 端康王哼道,“这个李寄虽然是一介莽夫,但是倒也不笨,昨夜本王故意试探他对皇位可有什么想法,结果他反过来问本王难道就不肖想皇位?果然是六哥的孩子,这一点跟他那个父皇简直如出一辙。” 当年建文皇帝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没想到几十年后,他的儿子也会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到底是造化弄人呢,还是因果轮回呢? 端康王一面要挑拨李寄跟皇帝之间的关系,一面还要拉拢李寄,皇帝对李寄的态度显而易见,这么多年的愧疚终于找到了补偿的方法,皇帝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对他好,有了李寄就好办事多了。 端康王回来之后又跟李寄见了一面,告诉他明天一早会带他进宫面圣。 然后又仔细端详着他问,“你在乔安镇的时候可有娶过妻室?” 这问题问的莫名其妙,他摇摇头说没有。 “不行啊,男人身边怎么能没个女人照料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皇叔帮你物色。” 李寄摇摇头,“我自己的女人自己找。” 还挺横,可端康王拿定了主意的事,哪能容他拒绝,“这个时候就不要跟皇叔客气了,皇叔都帮你找好了,玉阙......” 端康王叫进来个女人,进来时李寄看她一眼,好看,穿着一身白衣,素素静静的,不像有的人穿的很热闹,花红柳绿的,太张扬,显得轻浮。 名字也好听,反正就是哪哪儿都挑不出毛病。 玉阙进来请安,给端康王行了礼,又冲李寄一蹲,“玉阙有礼了。” 李寄喜欢温温柔柔的女人,他身边没有多少女人,忍不住对比,吕不容就算了,跟徐娇娇对比,她更大方一些,徐娇娇小心眼儿多,也不够端庄。 跟花弥生比,花弥生显然不如她漂亮,大方端庄她也没有,就一肚子鬼主意,说话唬人,其他的,还真比不上眼前这位。 端康王观察着李寄脸上表情,给玉阙个眼色。 玉阙便走上前站在了李寄身后。 李寄没有拒绝,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无缘无故给他介绍女人,肯定有鬼,。 李寄领着玉阙回去的时候,花弥生跟游四海都吃了一惊。 他介绍,“玉阙。” 又指指游四海,“游四海。”指指花弥生,“花弥生。” 玉阙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花弥生一看就明白了,这应该就是他那位皇叔的见面礼了。 游四海虽然震惊,但也没多说什么,他坚信李寄心中自有一杆秤,应该能辨的清是非。 玉阙浑身上下透着股飘飘欲仙,不惹尘埃的气质,连花弥生一个女人看了都自叹不如。 她也不黏人,规规矩矩,等着李寄安排住处。 李寄随手一指,“你看哪儿空着就住哪儿吧。” 玉阙自去了,花弥生目送着她离开,回过神来被李寄骂了一顿,“你看什么看?滚去睡觉。” 跟人家姑娘说话就温温柔柔的,对她张口就是恶言恶语,花弥生撇撇嘴,问他,“那是端康王给你安排的女人?” “有你什么事?睡觉去!” 她走了一步,还是好心提醒,“那你可得小心,万一是端康王在你身边藏的眼线......” 李寄抱臂看着她,“你是不是嫉妒人家比你长得好看?” 好心当成驴肝肺,花弥生顶回去,“比我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我每个都要嫉妒,早就把自己气死了。” 不听就不听吧,反正它提醒过他了。 男人果然都是以貌取人的,看见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连他们现在什么处境都忘了。 第日一早,有婢女过来给他送衣裳,说端康王已经在等他了,让他收拾好后到前厅去。 这衣裳确实比他来时穿的那身料子要好不少,一套行头,从头到脚,他换上衣服,头上束冠,往镜前一站,气宇轩昂,面如冠玉,往那儿一站,任谁也看不出他之前是个土匪,这气度面容还是很能唬人的。 游四海敲门进来,嘱咐他,“皇上跟其他人不一样,皇上是天子,统御天下,是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君王,大当家跟面见皇上时一定要记得行礼,跟皇上说话,切记不了莽撞,凡事三思而后行,要谨言慎行。” 李寄嫌他啰嗦,“我知道,我又不是一窍不通的傻子,我有分寸,放心吧。” 游四海怎么可能放心得下,李寄的脾气一上来,天王老子他都敢骂,他嘴上答应,到时候能不能做到还两说呢。 但说多了也怕他烦,只好把嘴闭上。 要出门的时候玉阙来送他,她的嘱咐听来就顺耳多了,李寄嗯了声,看了眼另一扇仍然紧闭的门,拂袖而去。 端康王没等多久,见李寄出来了,两人一起往门外去。 大殷皇室他们这一脉的兄弟,生下来模样就不差,尤其建文皇帝更甚,他母妃是达袒最美的女人,所以建文皇帝五官更为端正精致。 李寄也随了他父皇,中原人的长相又有几分异域的精致,虽然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但长身而立,往那儿一站,还真有几分他父皇当年的风范。 两人上了马车,端康王问他,“玉阙你觉得如何?可还合你口味?” 第122章 这样玩儿起来才有意思 他说还行。 端康王满意的点点头,“还行就行,慢慢处着,不喜欢了,皇叔再帮忙物色别的。” 李寄没搭话,他心里想着游四海跟他说的话,琢磨着一会儿见了皇帝究竟要怎么说才能说服皇帝让他回他的山寨做他的山大王。 首先,跟皇帝肯定不能用吼的,就说自己不适应宫中生活,或者干脆承认自己不是? 可是不是好像也不是他说了算的,皇帝能让人找到他,那就确定了他是。 他脑袋里缠开了一个线团,纠纠结结理不开,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好主意来。 端康王府内,花弥生闲着没事在府里闲逛,游四海提醒她,让她只在花园那儿看看就行,万一不小心闯入了禁地什么的,到时候被误认为是别有用心就不好了。 花弥生也听话,就看看花儿,摸摸草。 王府的景儿好看,她百无聊赖的穿梭其中,忽听前面的亭子里有人说话,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过偷听人说话总是不好的,她正准备走,陡然听见周祝的声音。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接着是个女人的声音,“无所谓好不好,过一天是一天,不过在王府,总比在外头要好。” “我是问你开心吗?你在王府过得开心吗?”声音低下去,哀哀的,甚至有些乞求。 女人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开不开心都得笑,有区别吗?” 周祝叹口气,声音变得坚定起来,“你再忍忍,我会带你走的,一定会带你走的,相信我。” “我相信你。”女人叹口气,“可是你都这样了,走路都要人推,你怎么带我走?” 周祝要带人走? 王府里的女人,除了王妃,滕妾,丫鬟,还有什么人?没听说过端康王还有什么女儿啊? 她寻了个藏身处,剥开眼前的花枝看过去,周祝跟那女人都背对着她,不过看那女人的穿着打扮,肯定不是丫鬟。 周祝咬咬牙,握住那女人的手,“我承诺过你的一定会做到,我不求别的,我只求你能相信我。” 那女人忽然捂着脸哭起来,蹲在周祝面前,脸埋在他腿上,“我不开心,我一点都不开心,我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我想走,你总说要带我走,可是你......你怎么有办法带我走,周祝,你帮帮我,我真的不想留在王府,不想面对他,我恨,我很不能一刀杀了他!” 周祝抚摸着她的头安慰,“别怕,别哭了别哭了,我一定会带你走的,我在找时机,等时机一到,我就跟你一起走。” 女人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我等不了那么久了,如果......”大概是想到什么不好的结果,女人掩面,声音低下去,“如果你没办法帮我,一定要告诉我一声,你不能给了我希望最后还要毁了它,不然我真的会活不下去的。” “不会的,你放心吧。”他心疼的轻轻摩挲着她脸颊,“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你一定得是我的。” 周祝居然跟妃子搞到一起,她现在甚至有些怀疑,周祝那条腿是不是也是因为她断的。 周祝拿她爹的性命威胁她,现在她也正好抓到他的把柄,谁也不怕谁,他威胁自己,那自己大可用这件事来威胁他。 知道了个不得了的秘密,她就像揣着什么宝藏的小偷,刚准备逃离现场,转身却撞上个人。 她慌慌张张后退,抬头,见是李瞿。 李瞿低头看她一眼,又看向前方,问她,“你都看见了?” “啊?没没没,我什么都没......没看见。” 李瞿背着手,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刚刚也都看见了。 “那个女人是我父王最宠爱的侧妃,叫迎玉,不过她并不乐意嫁给我父王,男人嘛,喜欢一个女人是能不择手段的,只是父王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收养了一只狼崽子,他最信任的义子,居然跟他最宠爱的女人搞在一起,两个人还计划着要离开。” 花弥生听的心惊胆战,“你都知道?” 李瞿转头看着她笑,“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可其实我什么都清楚,这样玩儿起来才有意思不是?” 她不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父王,周祝给你父王戴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你父王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他。”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花弥生愕然,“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在王府里,知道怎么才能活的很长久吗?”他阴恻恻的笑着,看起来很可怕。 花弥生摇摇头,步步后退。 “那就是做个聋子,瞎子和哑巴,直邮这样的人才能活的长久。” 她下意识捂住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李瞿忽然哈哈大笑,“看你这胆子,李寄不是做土匪的吗?身边怎么会有你这么胆小的女人。” 敢情他说了半天只是在这儿耍她呢! 花弥生隐有怒火,但也不敢发作,看着他,用觉得这位世子脑子不大正常。 这么一来,他刚刚说的哈真假也就不得而知了。 “你真的是李寄的使唤丫头?他一个土匪,茹毛饮血,也会享受?况且......”他伸手在她脸上一刮,“这么水灵的使唤丫头,他没把你收房?” 花弥生躲了一下,深知王府不是什么普通地方,世子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得罪不起,只能捧着,便也只得赔个笑脸给他,“世子殿下说笑了,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李瞿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嘲讽的扬扬唇角。 花弥生逃似的跑回来,游四海问她怎么了,她连喝了几口水,缓过气来了,才道,“我刚刚看见......看见周祝在花园里跟一个女人......” 她用手比划着,“那什么!” 游四海没看懂也没听懂,“什么啊?你说清楚点儿。” 花弥生一拍大腿,压低声音道,“幽会!我看见他跟一个女人在亭子里幽会!还遇见了李瞿,你说他们王府的人是不是都有病?” 第123章 好手段啊你 游四海蹙眉道,“不是让你不要随便走动吗?” “我没有,我听你的话,就在小花园里溜达,谁知道周祝那么明目张胆,居然在花园的凉亭里跟人幽会,那个李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眼睁睁看着周祝跟端康王侧妃幽会,居然不制止,也不告诉端康王,你说他是怎么想的?” 游四海听出端倪来了,“是李瞿告诉你跟周祝幽会的是端康王侧妃的?” 她点点头,要不然她为什么要说这王府的人都不正常。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游四海奉劝她,“最近你还是不要出去了,一切等李寄回来再说,谁知道李瞿肚子里安的是什么心眼儿。” 她觉得也是,本来这种他爹被带了绿帽子的丑事不应该到处宣扬的,他倒好,张嘴跟谁都说。 随着进宫的李寄已经在勤政殿前站着了,里面还没散朝,他的身份还没有待验证,所以只能在外面站着等,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匆匆从殿内出来,看他一眼,把他请向一侧偏殿,“您请跟我来,皇上一会儿散朝会来找您的。” 他早站的不耐烦,跟着那太监移步去了偏殿。 总管太监上了年纪,走路慢吞吞的,李寄一不留神就走到他前头,那太监在后面想,就这幅模样,哪里还用验证,简直跟建文皇帝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皇帝若是见了他,一会儿只怕是会激动的哭出来。 进了偏殿,还有一人早在等候,是个女人,看不出年纪,对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老太监一揖手道,“张小姐。” “严公公。”女人回以一礼。 “这位是李公子。”皇帝还没昭告天下之前,对李寄,他想来想去也只能用公子称呼。 张生看着李寄说,“我们见过。” 见过?李寄重新打量起张生来,方才听她说话声音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这张脸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他要是真的见过她,就算印象不是很深刻也不应该一点都不记得。 “我们见过?” 严公公不打扰他们说话,退了下去。 张生眉眼精致,但并不算是十分美艳动人,可端坐在那儿,气场却不输男人,她提示李寄,叫了他声大当家。 李寄似乎有些想起来了,那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张生只好报上自己的名字。 这下想起来了,李寄蹙眉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也是宫里的人?”言罢又嗤了声,“宫里的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还敢去鬼市做生意?” 张生摇摇头,“我几时说过我是宫里的人?” “不是宫里的人你在宫里。” 李寄前前后后的一联想,算是想明白了,“合着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 “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后来接触的时候才知道。” 他嗤了声,“后来才知道,知道什么?知道我是皇子?” 张生点点头,“其实你应该感谢你这个皇子的身份救了你,否则,你现在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张生看着李寄,一字一句,“柳家的那批盐其实我们早就开始追查了,快要查到的时候结果被你给截胡了,不过正好,一箭双雕,原本想先假意跟你做生意,然后再设计抓你,再让你作证来指认柳家,可没想到,就正好让我发现你是建文皇帝遗落在外的皇子,你应该感谢这一身份救了你的命。” 李寄听得心里一股火蹭蹭往外冒,合着自己一直像个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 张生一直是副温吞模样,眉眼含笑,看着李寄,陈述故事似的,“做土匪终究不是正经营生,如今你有了新的身份,就有了从头再来的机会。” 从头再来的机会?那也得看他稀不稀罕这个身份。 李寄反唇相讥,“你怎么就确定一定找对了人,就因为我手上的红痣?有痣的人在这世上何止千万,万一找错了,不就成了笑话?” 张生不紧不慢道,“万一找错了,那也不亏,你作恶多端,正好将你扣下,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他险些拍案而起,终究是忍住了,怒瞪向张生,“好手段啊你。” 两人正吵着,外面太监高唱了声,“皇上到!” 张生立马收敛了笑起身相迎,李寄也跟着站起来,看向门外。 皇帝走进来叫起,目光略过张生看向李寄。 原本皇帝心里也有疑惑,能认出皇子的人只有张生,万一张生不可靠怎么办,由她一张嘴说谁是,谁就是,确实太草率了些,但是现下看见李寄,就放心了。 叔侄两个见面,皇帝比端康王第一次见李寄要含蓄的多,眼中虽然盈盈有泪,但也只是拍拍他的肩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么多年了,朕终于等到你了。” 张煜一个劲儿的给李寄使眼色,可李寄被皇帝挡着,根本就看不到他疯狂眨眼,最后张煜只得出声提醒,“还不快给皇上行礼。” 李寄才要意思意思嘴上说两句,皇帝按住他肩膀说不用了,“他才刚回来,对宫里的规矩都不熟悉,不用行礼,来日方长,以后再说。” 平日太见了皇帝行礼行的不规范都要被皇帝说一顿,到了李寄这儿直接就不用行礼了,刚见面就这样,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皇帝坐下,压压手叫众人都坐,李寄刚想张口,皇帝就叫人去取建文皇帝跟文皇后的画像来,“世事无常,当年十王李允发动兵变,你父皇被毒害身亡,母后以一己之力拼死挡住追兵叫人护送你出宫,当年朕征战在外不在宫中,没来得及救驾,你父皇在位才七十一天,朕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愧对于他,不过好在朕把你找回来了,你父皇母后的在天之灵知道了,应该也会原谅朕一些吧。” 李寄坐在那儿,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皇帝愧疚又欣喜的跟他说这些,他虽然无动于衷,但意思意思好像也得跟他客套几句,可说什么呢,他是个粗人,张嘴也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又担心冲撞了皇帝,自己就算以一敌百,也难出这皇宫。 第124章 李寄的女人 严公公取来了建文皇帝跟皇后的画像,两个宫女展开给李寄看,之前的确是没有什么感觉,但画像上,建文皇帝的模样跟他的模样,十有九成像,他看到建文皇帝画像的那一刻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这么肯定自己就是他儿子。 看完了,皇帝叫人把画像收起来,眼角还有些湿润,“没想到你第一次认识他们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回来之前,张煜都跟朕说了你之前的事,朕已经让人把惠安殿收拾出来了,从今往后你就住在那儿,册封的圣旨,朕即刻叫人去拟。” 这一切眼看就要板上钉钉了,李寄忙道,“不用了......”左右也想不出更好的措辞了,就这么将就吧,他道,“我进宫来其实是为了跟皇上说清楚,我不想留在这儿,我还是要回我自己的地方去的。” 皇帝傻了眼,看看他,又看向张煜,后又问他,“你不想留在宫里?可你本来就属于这儿,皇宫是你的家。” 张煜也道,“这里就是你的地方,你还要回哪儿去?” 剩下端康王是怎么也没想到李寄会这么说,皇帝都这样了,下一步册封,再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他不想留下来?脑子有问题? “对我来说皇宫不是我的家。”他看着皇帝,“我打小在宫外长大,早就已经习惯了外面的生活,况且,我一个土匪,除了会打家劫舍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会,你们皇宫那一套我学不来,我不认字儿,一看书就头疼,我也只适合做土匪。” 皇帝听完倒没多大反应,就是张煜气的吹胡子瞪眼,“从前是你是为生活所迫,不得已才上山落草为寇,可土匪毕竟不是什么正经行当,如今你既已与皇上相认,就该留下来,认祖归宗,规矩不会可以学,不认字也可以学,怎么能说出如此......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呢?” 他不想留在皇宫就是大逆不道了? 皇帝他冲不了,一个小官儿他还得忍? “你们把我叫回来能干什么?”他看着张煜,“朝政我不会,带兵打仗我没经验,就天天坐吃等死?与其把这些都浪费在我身上,不如放我回去自由自在,我不是你们笼子里的鸟儿,你们关不住我。” 他离开宫时才几个月大,什么都不知道,话都不会说,当初带他出宫的侍卫死的早,他在街头跟狗抢过东西吃,后来早早就被土匪带回山上,耳濡目染的都是些打打杀杀,知道拳头才是硬道理,疯野惯了,皇宫里的生活自然适应不来。 可皇帝好不容易找他回来,又怎么可能会放他回去呢。 “没有人能一下就适应新生活,皇宫的生后你可以慢慢适应,不认字也可也慢慢学,你已经这么大了,做事都有分寸,你不乐意人管你,朕可以不管,但皇宫是你的家,你必须留下来。” 李寄最厌烦被人强迫做什么,以前没人强迫他,他自己说了算,现在是皇帝在强迫他做决定,他这心里就不是很舒服了。 皇帝不肯退让,李寄也执意如此,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端康王现在不好发表意见,只在一边看戏。 张煜看向张生,意思让她想个办法,张生思忖半晌,忽然开口道,“启禀皇上,建文皇帝的祭日还有不足三月,既然是建文皇帝子嗣,于情于理,都该留下来去黄陵看见建文皇帝一面,就算不想留在宫中,但对生养自己的父母应尽的孝道还是不能少的。” 这是缓兵之计,走不走的先不说,把人留下来,三个月,他尝到甜头了,自然也就不想离开了。 皇帝很快明白过来,转头对李寄道,“这是人伦,你就算再怎么不想留下来,他们是你父母的事实也无法改变,你不能回来了连见他们一年都不肯就走吧。” 李寄心思活泛了,那是把他带到这世上的父母,没有他们就没有自己,虽然都已经故去了,但去黄陵见他们一面也是应该,到时候看完了他就立马从宫里离开,仍旧回他的山寨去。 反正也不过三个月,眨眼就过去。 他心里考虑一会儿,点点头,“那就三个月。” 皇帝心里松口气,三个月足够了,能做不少事了。 就这么定下来之后,皇帝干脆也不让李寄走了,住在王府多不像话,惠安殿也已经收拾好了,回来就能住。 李寄说他还有两个人在王府,端康王说回去帮他把人送来,结果送进宫的时候是三个人。 玉阙也在其中,以李寄女人的身份。 皇宫太大,大到从宫门口走到惠安殿都花了将近两炷香的时间。 不止大,奢华程度也是花弥生第一次见,雕梁画栋,无一处不精致。 她没出息,一路上惊叹连连,但游四海就显得冷静多了,他看什么都不觉得稀奇,就好像早已经见过无数遍。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照理说,游四海身为男人是不能在踏入后宫的,能在后宫行走的,要么是太监,要么是侍卫,要么就是来给各宫娘娘看病的太医,他要想留在宫里,总得选个身份待下去。 侍卫他肯定不行,太监也不用考虑,那就只能做太医了。 他被迫止步,暂时被人安排在侍卫处,花弥生领了身宫女的衣裳,还被指派了在前院打扫。 玉阙因为是端康王的人,所以受到百般照顾,全做侍妾待在李寄身边,什么都不用做,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就是她每的任务了。 花弥生当初死活不愿意跟他来京城,可架不住周祝捏着她爹的脖颈子威胁,最后只得妥协,可没想到,妥协了之后居然是这种下场。 来宫里当宫女。 她这是千里迢迢来给自己找罪受来了。 而游四海那边还在等人安置,没等来人知会他应该上哪儿去,谁知道居然碰上老熟人。 侍卫处的秋冬,换班回来休息,回来看见桌前坐了个人,越看越眼熟,最后不大确定得叫了声,“游四海?” 游四海一直躲着他视线,低着头,不看他,可不想还是被认出来了,只好尴尬的抬起头,“啊,是你啊。” 第125章 你是不是女人 秋冬看见他激动的不行,“还真是你!我刚刚都不敢认,不是,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之前不是辞官回老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也不知道这么长一段还怎么跟他解释,只能笑着打哈哈,“可不就回来了么,回来了。” “这次回来还走不走?你说,当年你一声不吭就走,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我这腿,你看,如今已经全好了,就跟没伤过一样,你还别说,整个太医院,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就属你医术最高明。” 游四海笑的很不好意思,“不用谢谢我,这本就是我分内的事,你好了就好。” “那你现在回来还是在太医院供职?怎么跑到我们侍卫处来了?” “这......说来话长,我在这儿坐一会儿,一会儿应该有人来安排我。” 秋冬被他弄迷糊了,“这是什么意思?有人来安排你?”又压低了声音问他,“你犯事儿了?” 话音刚落,之前安排他在这儿等的太监又回来了,说丞相要见他。 游四海跟秋冬告别,又赶去见张煜。 张煜见了他很是热络,拉着他让他坐,“张生跟我说李寄身边还有个游四海,当时我听着还纳闷儿,难道是重名儿的?没想到还真是你,不过你怎么到了李寄身边了?” “说来话长。”他站起来,朝张煜一拜,“原来张生是你的人。” 张煜让他坐,叹道,“堂妹,你们没见过,也难怪,若是见了,恐怕也没这么多事了。” “难怪心这么聪明。”游四海笑道。 张煜又问他,“你早知道李寄就是建文皇帝的儿子?那为什么一早不说,还要留在山上帮他?” “我之前也只是怀疑,并不确定,辞官之后一想也无处可去,索性就留在山上帮他了。” “你当初辞官也不说明是为什么,我还派人去找过你,但没有一点消息,这么多年了,兜兜转转,没想到咱们又遇见了。”张煜感慨。 游四海也叹,“是啊,想想我辞官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事了,时间过得真快。” “你要是一直留在太医院,现在怎么说也还是太医院院正了,最年轻的时候辞官,想我年轻那会儿都没这么大勇气。”张煜这一点倒是挺佩服他,“现在回来了,还在太医院?” 游四海苦笑道,“我除了能帮人看看病之外,一无是处,还能去哪儿,难不成让我做个太监,留在宫里?” 两人互相指指对方笑起来,“你啊,老不正经,一把年纪了还开这种玩笑,怎么,这么多年,身边还连个女人都没有?” “没有,孑然一身,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外头有人进来,应该是找张煜有事,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张煜站起来,对游四海道,“我让人先把你送到我府上,晚上咱们俩好好喝两杯,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见皇上。” 游四海送走他,“你忙着,你放心,我会自己摸到你家酒窖的。” 张煜大步离开,游四海长叹一声,却想着该怎么跟李寄解释这一切。 花弥生进宫的第一天并不轻松,干了一天的活儿,傍晚了,好不容易能歇息了,回去晚了,结果连饭都没摸到嘴里。 她哪知道宫里吃饭时这个规矩,那帮小宫女简直如狼似虎,一粒米都没给她留下。 肚子饿,饿的她浑身乏力,以前她犯错,老爹也经常罚她不许吃饭,她就半夜起来偷偷吃,结果总能在锅里找到吃的,还冒着热气,那时候以为是老爹忘了把吃的藏起来,却不知道是老爹故意放在那儿的。 现在再饿肚子可没人故意给她留饭。 她跟其他宫女住在一起,七八个人挤一张大通铺,其他人早就仰头大睡,可她饿的肚子直叫唤,实在睡不着,只好蹑手蹑脚的出门。 小厨房是冷灶,不过好在里面食材样样齐全,她想,偷偷给自己煮碗面应该没事吧,动静小点儿,不会被人发现的。 她想着,还真就敢做,偷摸和面,偷摸烧火,然后把面切的细细的,捞一把下到水里,白水煮面,没什么味道,但能充饥就好。 煮好了,捞起来,把灶膛的火灭了,她捧着碗热腾腾的面,刚要吃,还没喂到嘴里,门外有人听见动静,提着灯笼进来,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片刻后,对方先反应过来,指着她,扯开嗓子就开始叫,“大胆!” 她吓得差点儿碗都扣在地上,反应过来,放下碗过去捂住他的嘴,“嘘!别叫别叫,一会儿把李寄吵起来了,有你好果子吃,我就是太饿了,所以给自己煮碗面,锅里还有,我给你盛一碗好不好?” 尖叫的这位是惠安殿的总管太监,叫伍德,皇上今儿才分配到惠安殿的。 偷吃被人发现总是不好的,花弥生没想到这太监中看不中用力气还不如她大,正好,她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人架到祸台前。 “你颐指气使了一天,晚饭应该没吃饱吧?来来来,别客气,尝尝我做的面,又不收你钱,别这么紧张。” 伍德拼了老命才挣脱她,瞪着她问,“你......你是不是女人,作死的,这么大力气。” “我吃饱了力气更大。”她笑嘻嘻的盛碗面递给他,“你尝尝,虽然没什么味道,但这面条我揉的劲道,挡饿,你尝尝。” 伍德确实也饿了,他来小厨房也是来找吃的,只不过刚好撞上花弥生在这儿偷吃,眼下实在禁受不住面条的诱惑,咽了口口水,居然接过了碗。 对,就是这样。吃人嘴短,花弥生一个劲儿的在背后鼓捣写让他尝尝,伍德禁不住她这么说,终于还是没忍住,往嘴里喂了一口。 “呐呐呐,两碗面,我一口没动,可是你先吃的,你身为总管,自己都半夜起来偷吃,啧啧,被我抓个现行吧。” 伍德差点儿被一口面噎死,“你!你这臭丫头!是你让我吃的!” “我让你吃你就吃?你不是总管吗?这么听我的话做什么?”花弥生不慌不忙道,“反正你吃了,要么今天的事你守口如瓶,要么我就把你供出来,你这新官上任,啧啧,传出去影响不大好吧。” 第126章 连饭都吃不上了 伍德差点儿没被她气死,“好你个作死的丫头,你敢陷害我是吧?分明是你偷吃被我抓个现行,现在居然还敢反咬一口,你......简直大胆!” 花弥生笑嘻嘻道,“你先别这么激动,你看,现在你偷吃了,我也偷吃了,咱俩是拴在一根绳上的两个小蚂蚱,我不跟别人说,你也别跟被人说,咱们互相为对方保守秘密,你放心我也放心是不是。” 伍德哪里甘心,一个宫外来的没有身份背景的小丫头而已,以为一碗面就能威胁的了他?他放下碗,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哼,天真,丫头你别忘了,这是在宫里,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说你偷吃你就是偷吃,我不过是刚好撞见,你说我也吃了,谁看见了?除了你,这里还有别人吗?” 花弥生以牙还牙,“那你说我偷吃就有证据了?我要是抵死不承认,你又能拿我如何?” “你觉得说出去,他们是相信一个一天吃了三顿饭的人呢,还是相信一个一天都没吃饭的人呢?”他拿出总管的架子来,“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这宫里对付你这种嘴巴严的人,有的是办法。” 这太监,花弥生恨恨的,掐腰看着他,“你就非要跟我过不去是吧?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么咄咄相逼,对你有什么好处?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看我倒霉就这么高兴?” 伍德不为所动,“这是我分内之责,皇上既然得分配我来掌管惠安殿的大小事宜,我自然不敢怠慢,你今日敢来小厨房偷吃的,明日就敢来下毒,我得为皇子的安全着想,这件事,绝不能不了了之。” 花弥生听明白了,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自己头上来了。 “行。”她算是见识了这宫里的规矩,也不反抗了,往那儿一坐,“既然你非得给我安个这样的罪名的话,那我不能吃亏啊,我得把罪名坐实了,你先等等,容我把饭先吃完再说。” 她捧着碗大快朵颐,伍德看她吃的这么香,肚子跟着叫了声,但刚刚话都说出去了,只好强忍着,看她把那两碗面吃完了,兴道,“你都吃完了,那也算是争取确凿,待我明日禀告皇子,再看怎么处置你。” 李寄现在还没有封号,宫里的宫人们只称呼他为皇子,殿下,虽然叫起来有些奇怪,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叫。 还禀告皇子,她还就不相信了,李寄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治她的罪? 她非但不害怕,回去之后还好好睡了一觉,没想到早上醒来,伍德真的在李寄面前告了自己一状。 李寄搅搅碗里的粥,一副“你也有今天”的眼神看着她,“大半夜的起来偷吃?” 伍德急着在新主子面前邀功,又道,“昨天她被奴才抓了个现行,还不服气呢,还威胁奴才,殿下您看她应该怎么处置?” 李寄埋头吃粥,吃完了勾勾手指让伍德过去。 伍德近前去,李寄抬起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这么点小事也拿出来说?” 伍德被踹倒在地,心里别提多委屈,“殿下,这不是小事啊,她今日敢偷吃,明日就敢下毒,奴才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啊!” “下毒?”他笑看向花弥生,“我给她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下毒,反倒是你,大惊小怪的,我觉得你就挺不对劲儿的。” 伍德哪里想过会是这种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在花弥生跟其他宫女太监面前立立威风,可没想到反被李寄一脚踹了出去。 李寄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恨不能天下都不太平的搅屎棍,屁大点儿事也来邀功,说话男不男女不女的,叫人烦得慌。 伍德还在哭喊,“殿下,奴才冤枉,奴才只想好好服侍殿下,别的奴才什么都没想过,殿下明鉴。” “行了,表忠心的话老子已经听腻了,滚滚滚。”又指指花弥生,“你留下。” 伍德走的时候狠狠瞪了眼花弥生,花弥生无奈笑笑。 “以前不是挺机灵的?怎么进了宫反而变笨了,连饭都吃不上了?” 他吃的是山珍海味,可花弥生一大早就被带来审讯,昨晚上的两碗面这会儿早就已经化于无形,她看着桌上还有几盘动都没动的菜,想吃,但是又不能吃,看得她肚子直打鼓。 花弥生也觉得委屈,“宫里跟外面又不一样,到点儿放饭,去晚了就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进宫,总有不熟悉的地方,谁知道半夜里自己偷偷起来煮碗面都能被带来盘问。” “就这点儿出息。”李寄揉揉肚子坐在一旁的躺椅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枕着胳膊,对她抬抬下巴,“剩下的你替我吃了吧,这皇宫可真够奢侈的,一顿早饭恨不能上头猪来给人啃,想把人活活撑死。” 花弥生虽然得了恩准,但还是迟迟不动,站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尽量不去看那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那是因为你是殿下,你吃的当然是山珍海味,殿下吃的东西我可不敢吃,我趴一会儿再来人说我不守规矩,把我拽出去再给我按个什么罪名,那我可受不了。” “让你吃你就吃,哪儿那么多废话?”他嘿了声,不满的瞪着她,“你这会儿回去也没有吃的了,不吃就再饿一天,你这么聪明,不知道审......不知道自己掂量掂量?” 他应该是想说审时度势,可话到嘴边说不出来了,花弥生饿得不行,跑到门口看了眼,没人过来,这才回到桌前,往嘴里塞了个包子。 “你刚刚要说的那个词叫审时度势。”包子肉馅儿丰富,咬一口,满嘴流油,她用手擦了下,咽下去,又道,“你要是真想能在宫里生活下去的话,就必须得认字儿,不然那得多吃亏。” 李寄满不在乎道,“不是还有你吗?你认字不就行了。” “你相信我了?” 李寄反问她,“你跟着我还能跟着谁?跟着周祝?他只怕比我更想杀了你,你在京城无依无靠的,我死了,你离死也不远了,所以你只能跟着我。” 第127章 殿下接旨吧 李寄说的不错,在京城,在皇宫,自己现在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他,就连周祝要利用她都是因为她能接近李寄,所以李寄要是出了什么事,她肯定也得跟着完蛋。 但光靠她肯定不是长久之法,花弥生一个包子下毒,决定跟李就交交心,“我只是个宫女,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在你身边,不对,应该是没有人能够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你能靠的只有你自己,怎么说你也是个皇子,说出去字都不认识,丢的可是你自己的脸。” 李寄听见花弥生说他丢脸,立马拍案而起,“你敢说我丢脸?反了你了?” 花弥生赶紧讨饶,“你先别忙着生气,我说的事实啊,你现在的身份这么敏感,皇帝对你热情还情有可原,但是你不觉得端康王对你热情的过了头吗?人家指不定肚子里憋着什么坏呢,知道你不识字儿,肯定想方设法的揪住这一点对付你,到时候你得多吃亏。” 她这些建议都是发自肺腑的,“还有你这性子也得改改,你脾气这么冲,皇宫里又是说错一句话动辄就要你命的地方,你就算是皇子,也比不上皇帝大,小命在皇帝手里攥着呢。” 李寄嘴里嘟囔着,“过了建文皇帝的忌日我就走,左右不过三个月,能出什么事?” 花弥生盯着他,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他似的,“你还说我进了宫就变得傻傻的,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三个月能发生的变故有很多,皇帝这么说你就这么信了?” 李寄坐起来,“皇帝不是金口玉言吗?他能反悔?他皇帝的脸不要了?” “那我问你,皇帝可曾亲口说过一过三个月就立马放你回去的话?” 李寄想了想,当初他是这么说,但是皇帝并没有明确答应过,他一想恍然明白过来了,皇帝没张嘴明着说出来,这事就还是不靠谱的。 花弥生吃饱喝足,擦擦嘴,拉着凳子坐他面前,“这儿毕竟是皇宫,我劝你也要谨言慎行,先看看情况,若是皇上另有安排的话,对你有好处的能受着就受着,别跟自己过不去。” “你说的有道理。”他点点头,表示赞同,可旋即又虎着脸呵斥,“你跟谁俩呢?给我站起来!” 她刚刚说的有点儿太忘乎所以了,所以一时忘了分寸,被李寄一呵,立马站起来,跟他隔出三丈远,“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失礼了,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她刚站起来,伍德又进来了,说严公公来宣旨,请他出去接旨。 李寄有些困惑,这个时候来宣旨,有什么事非得用圣旨传达? 不过疑惑归疑惑,圣旨还是得接的,伍德又在一旁提醒,“殿下,接旨时得跪着。” 李寄撩袍跪下,严公公开始宣读圣旨。 开始不过是一些无用的夸赞跟褒奖,那一句“册封李寄为圣太子”才是这圣旨真正的意义。 圣太子,花弥生还从未听说过有这种称呼,大殷已经有一个太子了,李寄刚回来就又被册封圣太子,这不乱了套了? 李寄也奇怪,他原本就只想等过这三个月就回去,可昨天才跟皇帝说好,今天.皇帝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直接册封了。 册封之后再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严公公宣读完圣旨,提醒李寄,“殿下,接旨吧。” 他跪在地上,背挺的笔直,不卑不亢,“我要见皇上。” “殿下,皇上圣旨已下,您不接,奴才就是死罪,您就体谅体谅奴才,接了这圣旨吧,就算您见了皇上,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 册封的圣旨是早先就让张煜拟好的,张煜劝皇帝再好好儿想想,皇帝谁的劝都不听,圣意已决,谁都改变不了了。 皇帝是个执拗的性子,偏偏李寄也不好说话,就是不接,就是非得要见皇帝。 他不接,谁也不能拿着他的手让逼着让他接,严公公是带着皇命来的,皇帝说了,李寄要是不接旨,就让他也别回来了。 严公公也为难,“殿下,您就接了吧,这是皇上一直以来的心愿,您就算再不想接,是不是也得为您之前山上的那些兄弟想想?朝廷想要剿匪,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那些兄弟跟了您那么长时间,他们是什么身份取决于您是什么身份,您要是接了圣旨,成了圣太子,您山上的那些兄弟就是您的部下,可以享朝廷俸禄在身边辅佐您的,如若不然......” 李寄这下算是彻底看明白了,皇帝之前就计划好了要用他山上的那些兄弟来威胁他,他要是抗旨不遵,皇帝自然不会把他怎么样,但是会派兵剿匪,他没了念想,无处可去,只能乖乖的待在皇宫。 当然,他要是接旨,那就是皆大欢喜,只不过他山寨的那群兄弟,是生是死全在他一念之间。 花弥生插不上话,这时候跟皇帝对着干没什么好结果,不如就顺着皇帝的意思,先走一步看一步。 但她担心李寄看不开,他是一根筋直性子,凡事都只会用武力解决的人,要是这会儿犯倔,两个都不答应,也不知道皇帝能不能忍得了他。 李寄现在是进退两难,皇上把他唯一的退路堵死了,逼着他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往前走,从前都是他给别人选择,现在轮到他自己做选择了,心中满是愤懑和厌恨。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回复,也跟着悬起一颗心来,伍德首当其冲,最是难安,他刚刚调来做总管太监,现在皇帝如此看重李寄,上来就封了圣太子,那他今后还不一样跟着水涨船高?这会让只希望他这新主子能开开窍,这么好的机会,别人几辈子求都求不来,他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花弥生都快跪不住的时候,李寄终于松口答应了,伸手接过圣旨。 严公公松口气,“恭喜殿下。” 惠安殿里跪着的奴才们此起彼伏的跟着道贺,伍德松口气儿,一下腰杆儿就硬起来,花弥生则更关心李寄,他答应的不情不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第128章 你比他们藏得还要深 李寄随手把圣旨扔给花弥生,让她收起来,花弥生抱着圣旨还没焐热呢,就被伍德抢了去,也罢,就给他好了,圣旨丢了也是要掉脑袋的,给他保管自己还能轻省些。 李寄接了圣旨,固执的又问了一遍严公公,“现在我可以见皇上了吧?” 严公公点点头,“请您随我去一趟勤政殿。” 皇帝一早就设计好了,决议不给他任何商量的机会,也就是说只有接了圣职,接受了皇上的册封,他才能见到皇帝的面。 人家做了几十年皇帝,能守的江山稳固,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一个李寄,换言之,只要皇帝想给,不管是好是坏,哪还能让你拒绝。 皇帝这边人到的也挺齐全,等去打探消息的小太监回来说李寄接了圣旨,正跟严公公回来的时候,皇帝显然松了一口气。 张煜摇摇头,低声叹气,游四海搓着膝头一言不发。 李寄到了勤政殿,跪下行礼,瞥见游四海跟张煜同坐,心中奇怪,但也没顾上他,直截了当得问皇帝,“都说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我想问问皇上,之前答应我的,三月后建文皇帝几日之后就让我回去的话还作不作数。” 皇帝知道他要问这个,反问道,“朕册封你为圣太子你不满意?” “我要的不是这个。”他一字一句,眉间聚敛着怒气。 “就想要回你的山寨去?朕治下是决不允许有匪患的,你若是继续回去做土匪,你父皇在在天之灵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寒心,堂堂皇子,如此尊贵的身份,居然做了匪寇,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若再回去,让朕的脸往哪儿放?” 皇帝先发制人,早在确定了他身份的那一刻就向天下人宣告了他的身份,他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李寄心里已经很清楚了,但他不服气,抿着唇,倔强的瞪向皇帝,“就因为身上流着你们家的血就要跟你们一样,一辈子困在这金丝笼里?” 张煜怒起,“大胆,怎么跟皇上说话的?还不快住口!” “无妨。”皇帝抬手制止了张煜再说下去,又道,“你跟你父皇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当初你父皇也说过同样的话,朕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是!你身上既然流淌着皇家的血,就注定跟寻常人不同,注定过不了寻常人的生活。” 皇帝掩唇咳了两声,“你不敢去夫这样的命运,好,那就证明给朕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只有你的本事够大的时候,你想做什么才没人能够管你。” 事已至此,除了留下,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好。”李寄拳头攥紧又放开,“那你就好好看着。” 皇帝咳起来止不住,游四海上前去,看见皇帝手心一滩血迹,“皇上......” “朕可算是把你等回来了,既然回来了,以后还回太医院供职吧。”皇帝在他手心一握,借力站起来,“行了,今天的事就到这儿,还有,张煜,圣太子殿下读书的事,朕就交给你了。” 李寄自打回到宫里之后,似乎每一天都有事情来推翻他以往的认知来让他重新认识一个人。 之前是那些不相干的人,这次是游四海。 游四海追出来,李寄重新打量着他,笑了下,“嗬,太医?” “殿下.......”游四海理解他这种被人欺骗的心情。 “我说你医术怎么这么高明,原来是太医?那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故意接近我的?”李寄摆摆手,“你比他们藏的还要深啊。” 游四海说不是,“我之前的确是宫里的太医,只不过后来辞官,辞官后便四处云游,遇上你不是什么预谋,真的只是机缘巧合。” 游四海在医术上有着惊人的天赋,他那时年轻,一般人看病看相信有经验的老大夫,总是不打信得过他这种年轻大夫的,不过阴差阳错,有一次去王府给当时还是王妃的文皇后看病,文皇后很赏识他,便介绍他去参加太医院会考,去宫里做太医,后来他考进了太医院成了太医,跟文皇后慢慢走的也近起来。 文皇后是个很平易近人的人,甚至怀孕时都是他号脉号出来的,后来文皇后生下皇子,建文皇帝登基,不过七十一天,十王爷发动兵变,建文皇帝跟皇后都死在宫里。 后来他听说小皇子活下来了,还被人带出了宫,因为心里惦念着皇后的知遇之恩,每每梦回,想到皇后的死状,他总过意不去,终于下定决心辞官。 辞官后他到处云游,天下之大,想要找道一个人何其容易,不过还真给他碰上了。 那时候李寄八岁,游四海遇见他的时候,他蹲在一具尸体旁边,他问他怎么了,他说养他的老头死了,当时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但还挺倔强,生生用手跑了个坑出来,把老头拖进去。 老头年纪并不大,甚至算不上老,游四海看了眼尸体,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手臂上一块儿不大不小的疤,像是为了掩盖什么可以磨掉的。 当时他并未在意,只是隐隐怀疑,一样的年纪,男孩儿,一个跟侍卫差不多年纪的抚养者,但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只是不想,若干年后回来,他居然又遇到李寄。 那时候他正被一群人打劫,没从他身上翻出钱来,恼羞成怒就要动手杀人,是李寄救了他,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他干脆就留下来,跟李寄上了山。 说来也可笑,一个土匪从另一群土匪手上救了他,救他的还是多年前他遇见的那个叫李寄的孩子。 现在想来,他只恨自己年纪一天比一天大,记性也一天比一天不好,若是他闹钟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建文皇帝的样子,就能早一点知道李寄的身份。 李寄摆摆手让他闭嘴,“我不想听你那些故事,你回你的太医院,我回我的惠安殿,别逼我。” 游四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迫中断,李寄现在听不进去他说的话,绕过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也罢,以后再说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解释。 第129章 干了多少活累成这样 皇后知道皇帝下了圣旨,刚回宫的李寄成了圣太子,那原本的太子就成了个笑话,李勤是皇后跟皇帝唯一的儿子,生下来就注定是大殷的太子,可却让那刚回宫的李寄给搅和了,皇后纵然心有不甘,但又不能忤逆皇帝的意思,只能一个人在寿宁宫里生闷气。 李勤虽然没有什么大志向,但也懂得自己此刻的处境,皇帝这样做,跟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没什么区别,圣太子?那就是比太子还高出一截,将来继承皇位的第一人选。 他感觉倒不是很大,他本来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可听说那李寄,大字不识一个,比他还不如,这样的人就适合做皇帝了? 李勤去给皇后请安,皇后身边的宫女说皇后听到圣旨的消息晕过一次,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请他晚些时候再来。 李勤担心皇后,不肯走,硬是在殿外等着,宫女太监们怎么劝都不行,也都感念太子的一片孝心,只好请太子去殿内等候。 皇后醒来时,太子就守在她榻前,皇后感动,抓着李勤的手,安慰道,“你可千万别多想,你是太子,你才是将来的皇帝,那个李寄不识字儿,又是草莽出身,对于朝廷政务一窍不通,他处处都不如你,勤儿,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得振作起来,软弱是一个皇帝最不需要的,你要改,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得改。” 李寄的威胁现在为止还没有显现出来,李勤并没有什么危机感,皇后说的话对他而言跟之前的每一次叮嘱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他嘴上答应着,心里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从寿宁宫出来,李勤又去太学,他昨天跟几个士族子弟一起喝酒,清晨起来的晚了,耽搁了上午的课,不过好在皇上忙着安置李寄,没工夫过问他的功课。 去的时候刚巧遇到张煜,张煜行个礼问他怎么才来太学,李勤支支吾吾道,“我......我听说母后病倒了,就去看了看,所以......” 张煜一怔,“皇后娘娘病倒了?可找太医看过?” “是听说父皇册封圣太子的消息之后晕倒了,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事,丞相......那个李寄,将来真的要继承皇位吗?” 张煜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皇帝是有这个意思的,但是皇上同意,满朝文武也不同意,至于最后结果怎么样,其实还取决于李寄的表现。 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张煜只好安抚李勤道,“皇上自有打算,想要成为皇帝不是那么容易的,太子殿下先不要多想,您的一切努力皇上都看在眼里呢。” 李勤生在皇宫,从小什么冠冕堂皇的话都听尽了,知道从张煜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了,转而岔开话题,“那丞相来太学又是所为何事?” “给圣太子殿下请个老师。”他无奈叹口气,“圣太子殿下不愿意来太学读书,所以只能请人过去。” “哦。”李勤心想,架子还不小。 李寄一旦认真起来,那股不吃不喝也要上进的劲儿还是挺可怕的。 与其说是他自愿,不如说他是把这一切当成了跟皇帝之间的一场对弈,他不肯认输,也绝对不会认输,他是为自己争气,也是想给皇帝看看,他是有本事掌控自己的命运的。 张煜给李寄找的老师是内阁最有威望的大学士,但大学士见了李寄也头疼,他先前没有任何基础,得一个字一个字抠着字眼儿的教。 不过李寄记性奇佳,一天下来,记倒是记住了不少,就是那字写起来像蚯蚓在满桌爬,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玉阙体谅李寄辛苦,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点心给他送去,事后留下,在一旁帮他研磨,她很会掌握分寸,看出李寄练字练的不耐烦,也不烦他,默默无闻帮他端茶倒水,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李寄开始觉得不自在,但后来玉阙不出声,屋子里就跟没这个人一样,他也不管她了。 花弥生在前院打扫,书房的门从上午那位大学士走后就一直关着,玉阙进去后,两人一直到晚饭时间都没有再出来,也不知道是真的在练字还是在做些别的事。 玉阙倒是挺希望李寄能跟她做些别的事的,但从她来到这会儿太阳下山,李寄看都没看她一眼,他如今可是圣太子,继承皇位的第一人选,又这样努力上进,再加上有皇上这么大的靠山,靠上李寄,今后她也会跟着水涨船高,飞上枝头变凤凰谁不想,这么好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 至于端康王的嘱咐......她有更好的出路,为何还要自掘坟墓,一心一意抱住李寄这棵大树,等李寄脚跟站稳了,还怕端康王能翻出天去? “殿下,太阳下山了。” 李寄一下午没挺笔,傍晚时候一抬头,居然已经这个时辰了,再看看一地的废纸,这字总算是能写的有模有样了。 他松松筋骨站起来,玉阙打开门叫人传膳。 花弥生刚巧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偷懒,其实也不该算是偷懒,伍德把李寄踹他的那一脚算在了自己头上,故意给她安排这么多活,就是为了报复她,整个惠安殿都是她一个人扫,这么大个地方,她累死累活的好不容易干完了,刚坐下,身后有人踹踹她。 她回头,李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坐这儿干什么?” 他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将来甚至有可能成为皇帝,不能再像以前似的,跟他没大没小的了,花弥生一骨碌爬起来,恭敬的退到台阶下,“我......我歇会儿。” “歇会儿?”他嗬道,“干了多少活累成这样?这里没有别的奴才了?什么都你一个人干?” 她刚要开口为自己说两句话,李寄把伍德叫过来,二话不说又是一脚,“惠安店的其他奴才呢?你是干什么吃的?活儿都扔给一个人干?” “不是,殿下,是花弥生,是她......” 李寄压根儿不听他解释,“是她什么是她?她是我带来的人,要使唤也是我使唤,轮的着你安排?” 第130章 一定烂在肚子里 花弥生挑衅的看着伍德,什么叫背靠大树好乘凉,她跟李寄认识的时间总比他们要久些,又摸清楚李寄是个护犊子的人,在他眼里,自己也算是他山上的人了,她要是受了委屈那就是打他的脸。 伍德讪讪的应声是,打狗看主人,这自家的狗咬狗也得看主人的眼色,受主人宠爱的狗跟别的狗就是不一样,奴才跟奴才之间也是不一样的,是他忘了,花弥生是跟李寄一起回来的,跟他们自然不一样。 大丈夫能屈能伸,太监也能屈能伸,伍德毫不犹豫,双膝一软,重重跪了下去,“奴才知错,奴才知错,奴才保证,今后肯定不会再犯,殿下就饶了奴才一命吧。” 李寄用人没有别的方法,向来是武力镇压,要是服气愿意跟着他,自己人他肯定不会亏待,要是不愿意,那就打到他愿意。 他现在身边,除了一个花弥生算得上是自己人之外,没有一个能让他足够放心供他驱使的人,这样不管干什么都不方便。 整个皇宫都是皇帝的,皇帝的沿线肯定遍布皇宫。 还有端康王,肚子里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玉阙目前为止倒是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他现在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人脉跟势力才是打开笼子的钥匙。 “你去看看传膳的人怎么还不来?”李寄不耐烦的揉揉肚子,把玉阙打发走,又给花弥生使个眼色,让她跟上去。 花弥生会意,玉阙走后,她悄悄跟上。 李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看四下无人,冲伍德招招手,让他过来。 伍德害怕,跪在台阶下,迟迟不敢上前。 “我让你过来,说话不好使?”李寄手在旁边摸摸,摸到颗小石子儿,冲他扔过去,正好砸在他脑门儿上。 伍德捂着脑袋叫一声,战战兢兢过去,“殿下......殿下还有何吩咐?” 李寄天生就不是个和煦的人,也没什么耐心坐下来跟人好好聊天,今天算是头一次。 他清清嗓子问伍德,“来惠安殿之前是干嘛的?” 伍德老老实实道,“奴才来惠安殿之前在皇上身边伺候,是殿前的执事太监。” “执事太监?”宫里大大小小的职位数不清有多少种,李寄没兴趣去了解,揪着伍德的小辫子把人脑袋轻轻往后一扯,又问,“当年建文皇帝的死你知道多少?” 伍德闻言,忙趴在地上喊饶命,“殿下就不要为难奴才了,经历过当年那件事的人早就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就算还有活着的,也都不清楚当年的具体情况,只知道是十王爷突然发动兵变其他的,其他的就无从知晓了。” “那十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还有什么儿子女儿活着?” 伍德摇摇头,“谋反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十王爷一家几百口都被皇上处死了,没留下一个活口。” 说完,抬头瞥见李寄一脸沉思,又小心翼翼的问,“殿下您问这些做什么?难道是想为建文皇帝报仇?” “人都死了,我报什么仇?”他问了那么多,最后就给出这么一句,伍德有些意外,从他脸上看不到半分仇恨,半点迷蒙的求知欲,似乎刚刚问那么多就只是因为好奇而已。 李寄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想着什么,大约是没想通,遇到了阻碍,又问,“端康王跟皇上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伍德竭尽所能的回答,“皇上只剩下端康王这么一个手足兄弟,平日里相处面子上也都过得去,只不过端康王这个人野心勃勃,朝野上下,谁都看得出来,端康王其实更想做皇帝。” 他四下看了看,不见有人,又道,“前阵子皇上病重,端康王把持朝政,找了个借口把张丞相给软禁了起来,就连皇后要去探望皇上都要由宫女搜身,您想想,这得是得多大的耻辱啊。” 那这皇帝做的确实够窝囊的,你病倒了,你老婆要去看你,结果在自己家还有被人搜身,皇帝做到这个份儿上确实也没什么意思了。 “那这么说,当年建文皇帝的死,除了皇上,最清楚的人就是端康王了?”一脉同宗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还都是从那个时候活过来的,知道真相的当然就是他们了。 伍德说是,“不过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殿下现在问起来,莫非是想要重新彻查此事?” 李寄推了他脑袋一下,“有你什么事?吃的不多管得多,今儿老......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老老实实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敢跟第二个人说,让我知道了,我亲手拧断你脖子,听见了吗?” 宫里有句话叫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每年宫里莫名其妙死的人不在少数,他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当即自打了一嘴巴,“殿下放心,奴才的嘴是最严的,绝不会说与第二个人听,一定烂在肚子里。” 这么说尤嫌不够,又开始表忠心,“奴才既然被派来伺候殿下,那就是殿下的人,绝不会有二心。” “为我赴汤蹈火也行?关键时候让你死你也能去死?” 伍德犹豫了一下。 李寄捏了捏他的脸,“我要的是对我绝对忠心的人,刚刚那些话是你自己说的,我之前是做什么的你也知道,杀人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你要是做的让我不满意,弄死一个你,应该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吧?” “奴才发誓,奴才要是敢对殿下有二心,就让奴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话都已经说出去,要是不能让李寄对他放心的话,那他留下来迟早都是个死,伍德心里寻摸着该怎么立个功让李寄打消对他的怀疑,否则光发誓也不行啊。 李寄站起来伸个懒腰,也不知道信了他的话没有,“明天给我一份宫里的地图,对了,哪儿有能练拳脚的地方?” “布库场,奴才明天带您过去,不过太子殿下可能也在。” “太子?就是那个叫......”他脑中灵光一闪,“那个叫李勤的?” 第131章 不要手下留情 花弥生这厢跟着玉阙一路到小厨房,玉阙不是太子妃,以她的身份也很难坐到太子妃的位置上,不过成为个侧妃倒还是很有可能的,就看她能不能成功俘获李寄的心,取得李寄的信任了。 玉阙知道花弥生是周祝安插在李寄身边的,照理说两人应该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可她现在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那就得避着花弥生了,万一这丫头把自己给卖了怎么办?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放着这么大个高枝不想攀,她现在既然有机会还何苦要听端康王的受人牵制,自己又没有把柄在他手上,现在只要等李寄权利稳固,到时候自己在联合李寄给端康王来个釜底抽薪,还怕自己这跟李寄共患过难的身份比不上那些家世显赫的千金小姐吗? 女人心思复杂,花弥生自然是猜不透玉阙在想什么,她一路跟到小厨房,玉阙催人上膳之后站在廊下叫花弥生。 她也没个封号,所以现在两人的身份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花弥生用不着向她行礼,她依言语走过去,笑了下,“找我有事?” “我知道你是周祝周公子的人,奉命来监视李寄的对不对?” 开始就点明身份,这可怎么玩儿,周祝看来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反水,她思虑一阵,点点头,“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你是端康王的人还是周祝的人?” “有区别吗?不管是端康王还是周祝,目的都是一样的。”玉阙拿出一股正宫娘娘的气势来来看着她,“我知道你在乔安镇的时候就跟着李寄了,但是对付男人方面还是我最拿手,我是离李寄最近的人,以后跟他有关的事情我来负责,你只管汇报就行,我们互相配合,但前提是,冒险的事我来做,但前提是你不能干涉我。” 感情叫他来就是为了来跟她谈判的,两人各自心里都有鬼,又都不知道对方的想法,花弥生考虑一阵,这样的也挺好。 反正最后是她往外传递消息,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她大可以把责任都退给玉阙,就说是她说错自己才传错,有人背锅,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 “好啊,我求之不得呢,咱们相互配合,也算有个伴儿。” 她答应的太痛快反而叫玉阙转过头来思考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考虑的不够妥当,花弥生怕她想明白了,赶紧装傻,“其实说白了,周祝当时让我这么做的时候我心里根本就没底,我这个人不够聪明,时间长了怕露出马脚,你长得这么漂亮,李寄肯定会被你迷惑,到时候什么都听你的,你也聪明,你看你刚刚想的办法我就想不到。” 女人最喜欢被女人夸,花弥生正好说到她心坎儿上,她也就没心思再去细细想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了,得意道,“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李寄会怀疑我,但总不会怀疑你,我们之间只要有一个是安全的就都安全的。” 对对对,就得这么想,花弥生心里窃喜,你越是这么想我就越是安全。 李寄开始慢慢适应宫里的生活,读书认字对他来说太过枯燥,他还是更喜欢拳脚上的功夫,早上起来,伍德带他去布库场,正巧今日太子跟一众世家子弟都在。 伍德在一旁挨个儿介绍,“这位是梁尚书的公子,那边那个穿青的是赵太尉家的,后头站着的是户部侍郎的小少爷......” 李寄对这些人不感兴趣,直问道,“哪个是李勤?” 伍德指指布库场上正好被前锋营统领摔倒在地的少年说,“那位就是太子殿下。” “那个?”他言语间掩饰不住的鄙夷,“堂堂太子殿下就被打成这样?” 伍德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总不能说太子就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吧?只好道,“太子殿下不擅武艺。” “不擅武艺?”他撸袖子跟那前锋营统领叫阵,“我跟你打!” 伍德哎呦一声,拦在他前面,“殿下有所不知,这前锋营统领可是个狠角色,皇上钦点他为太子殿下上课,特许可以不用手下留情,把人打坏了也不用负责,他可不会对您手软的。” 李寄瞪着他,“你是觉得我跟你们太子一样是个废物?你觉老子打不过他?” 伍德自觉说错了话,战战兢兢的往地上一跪,自己打了两个嘴巴,“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是怕......” “滚开!” 李寄何时怕过,又什么时候惧过阵,他闲了这么长时间,手痒的紧,正想找个人切磋,前锋营统领,听着挺威风,应该也能打,他跳上擂台,瞥了眼捂着胸口半天没爬起来的李勤,蹲在他面前,捏着他手腕,指尖搭在他脉搏上,过了会儿又放开。 “你父皇对你还真够狠的,赶紧下去找个太医看看吧,这些爷们儿玩儿的不适合你。” 底下哗然喧闹开。 爷们儿玩儿的不适合他,这不是拐着玩儿的骂李勤不是男人吗? 这话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恐怕都受不了,但李勤何许人也,出了名的天下第一能忍,好脾气,温吞慢性子,这话对他而言甚至算不上挑衅,他慢慢站起来,不恼不怒的看着李寄,提醒他,“张巍是阵前猛将,你没有把握不要跟他打。” 这太子挺有意思,李寄反问,“那你为什么要跟他打?” “我在上课,他伤我,但是手上留着分寸。” 李寄目光错过他瞥向擂台下几个紧张兮兮看着台上的太监,“还不上来把你们的太子殿下搀下去?” 李勤说不用,“我能走。”而后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从台阶上走下去。 张巍拱手跟他行礼,“圣太子殿下。” “甭给我来那套虚的,把你的本事都使出来,不要手下留情。” 军中的人大都耿直,张巍闻言,摇摇头,“卑职怕伤了殿下。” “你要是真能伤了我,只能说明我技不如人,回去躺上十天半个月我也高兴。”他这么自信,看来本事还不小,李寄更兴奋了,迫不及待让他出招,“别让我瞧不起你,有多少力气都给我用上。” 第132章 百招之内必死无疑 张巍也只好听他的话,况且今天还有这么多人在场,不少世家子弟,到时候即便真的把他打伤打残了,那也不是自己的错。 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李寄,他们这些世家子中也不乏将门出身的人,家里父亲或兄长都是久经沙场的人,身有家传武艺,在布库场上又经常与人切磋,即便如此,还是没人能在张巍手上讨得便宜。 李寄,他只要不输的太难看就算对得起他刚刚说的那番话了。 张巍先出招,军中的武艺,一招一式都是必杀技,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李寄接下他几招,甩甩手腕来了兴趣。 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两人一时间难分上下。 李勤在一旁默默看着,身边的小太监劝他,“殿下,还是先叫太医来帮您看看伤口吧。” “我没事。”他慢慢调息运气,不去关注身上的伤,似乎就没有那么疼了。 “他也不像别人口中说的那么不堪,我看他在武艺上还要胜过张巍不少呢。” 太监低声道,“张统领还能真跟他打吗,毕竟是皇上册封的圣太子,说的不好听点儿,将来就是您继承皇位路上最大的障碍,把他打坏了,张统领能落什么好。” 李勤不以为然,“李寄是有真本事的,张统领出招干脆利落,但他反应更快,像是提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样出招一样,提前知晓,战局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众人也都许久没有看见过这么酣畅的博弈,唏嘘声此起彼伏,也没人数着多少招,最后张巍败下阵来,差点儿被李寄一脚踹下擂台。 “卑职输了。” 可李寄却像是刚活动开,全身的筋骨才都舒展了,近日来的憋屈似乎瞬间烟消云散,“许久没有这样跟人打过了,你的功夫不差,就是太慢了。” 张巍颤颤巍巍站起来,“敢问殿下是在何处习得这一身功夫?” “各样都学过一些。”土匪的山寨里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又被逼无奈落草为寇的,有的是为了逃避追杀,这些人来天南海北,招式也不尽相同,李寄从小生活在山寨,跟谁都学,不论路数名称,统一收作己用处。 所以他的武功招式不是张巍见过的任何一种,各样的都能沾上点儿,但更像是一锅乱炖,然后再糅杂到一起,让人根本料不到他接下来会如何出招。 但仍有人不服气,说他胜之不武,李寄一眼瞪下去,看着他,“那你上来试试,我让你一条胳膊,你要是能赢,我给你跪下,要是不能,那就......生死各安天命怎么样?” 立马有人拉住开口的那位,“他之前是什么你忘了?现在人家可是圣太子,再说,你连张巍都打不过,他再让你一条腿你也差着劲呢。” 那人心中权衡一阵,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本事,压下满腹不满,讪讪把嘴闭上。 一主一仆站在远处观望,长宫女开口观战后开口道,“娘娘,这李寄实力不容小觑,您打算怎么办?真的眼睁睁看他在宫里肆无忌惮?” 皇后现在摇摇头,“本宫能有什么办法,皇上信任他,铁了心的想要补偿他,本宫能怎么做?本宫不能用勤儿的前程冒险。” 那宫女道,“太子殿下才是名正言顺,那李寄横空出现,别说他是建文皇帝唯一的子嗣,哪怕建文皇帝还活着,也没有说要皇位就要的道理。” 皇后转头斥道,“住口!这么大不敬的话你也敢说,不想活了?以后不要让本宫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 她是皇后,所有人该有的正常情感在她这儿都要为理智,为大局退让,尽管并不满意皇帝的决定,可她也无力改变。 宫女知错,却仍旧为她抱不平,“娘娘协理六宫,还生下了太子,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奴才就是为娘娘感到不值。” “值不值不是由我们自己说的,得皇上心里清楚才行。”皇后不抱希望皇帝能够改变主意,但事关江山社稷,李寄这点本事,离皇位还远着呢。 李寄在布库场上的一切不止皇后看在得眼里,皇帝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大殷不像前朝,重文轻武,他年轻时候也是四方征战才有了如今的成就,李寄别的不说,在武艺上能有一番造就也算是他的本事,也会让人对他有所忌惮。 就是端康王对李寄也十分上心,皇帝安排了内阁大学士做李寄的老师,现在正打算一步一步慢慢的把手中的权利交给李寄。 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没有多少时日可活,李勤指望不上,若是不趁着这点时间把李寄扶植起来,到时候端康王想要霸位,简直易如反掌。 正巧,之前因为柳家倒卖私盐的事,端康王趁机抓住了柳家的小辫子把人收作己用,这样的两个人拴在一条绳上对皇帝来说是个不小的威胁。 因为盐利润大,所以朝廷对这方面的把控十分严格,若有倒卖私盐的,一经查清一律处死,端康王护着柳家那皇帝只好先把柳家铲除。 这么大的事,严公公本以为皇帝会叫来张煜商量出个合适人选来,可没想到,皇帝想也不想,就指定李寄去查这件事。 李寄被皇帝叫来的时候也不敢相信,指指自己又确认了一遍,“让我去查?你们不是有什么大理寺吗?大理寺卿是个摆设?我不会查案。” “朕听说你曾有几次差点儿死在柳潞麟手上?难道就不想报仇?”皇帝循循善诱。 李寄嗤了声,“他那是占尽了兵刃和人数的利,若是让我同他一对一的打,百招之内,他肯定必死无疑。” 皇帝摇摇头,“天子脚下也没有绝对的公平,甚至朕自己,凌驾于万人之上,有时候也不能拥有绝对的公平,你跟你的敌人讲公平,就是在给你的敌人递刀。” “我不是跟他讲公平。”那是他不愿提及的一段屈辱往事,居然被柳潞麟那个没什么本事的小崽子差点儿给逼上绝路,这个仇他记着,当然也有寻机报复回来。 皇帝现在给了他一个机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他思忖半晌,终于是答应了。 第133章 这都什么玩意儿 大殷最大的产盐地在泉州盐池,大殷近一半的盐都产自这里,李寄算过,他当初劫走柳家的那批盐,应该就来自泉州,其他地方都太远,况且一下运走那么多盐肯定会引人怀疑,再一个,路上耽搁的时间越多就越容易引人怀疑,所以泉州才是第一首选。 皇帝既然把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他负责,那要调查肯定得去泉州,这样也好,这什么的皇宫再待下去他准得疯了不可。 这是个大差事,若是事情办好了,功劳不小,这只是其一,对皇后来说,这趟差更重要的是能向皇帝证明自己。 皇帝虽然册封李寄做圣太子,但并没有明确把皇位也传给李寄,那至少现在李寄跟李勤是一样的起.点,既然要磨炼,那李勤为何不能同往? 皇后去见皇帝,说到李勤就忍不住泪流满面,“勤儿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虽然性子是优柔寡断了些,但是皇上真的就一点也不心疼他?自打李寄回宫,勤儿虽然嘴上不说,可皇上又可知他心里的哭?他是资质平庸,但他一直在努力讨得父皇欢心,如今平白出现个李寄,皇上就彻底把他抛诸脑后了,可想过他也会难过也会伤心?” 皇帝斜卧在榻上,让严公公把皇后扶起来,“勤儿是朕的儿子,朕自然是疼他的,只是他实在不适合.......” 皇后坐在皇帝榻前,脸上泪痕未干,“皇上能给李寄机会让李寄出去磨炼,就不能也给勤儿一次机会,让勤儿也出去磨练磨练自己?人总是需要锻炼的,皇上不肯放手,勤儿不去锻炼,如何知道他就是没有资质的人?” 皇帝无奈看着皇后,“那你的意思呢?让勤儿跟李寄一起去?” 皇后含泪点头,“皇上也不用瞒着妾身,妾身都明白,只是皇上更应该明白的是,勤儿虽然不够聪明,但为人正直,李寄有些拳脚功夫,可之前是土匪出身,杀人如麻,皇位继承,当择贤能,便是建文皇帝也不愿意见到延续我大殷江山血脉的是个暴君吧?” 皇帝蹙眉沉思一阵,执起皇后的手,“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让勤儿同去吧。” 不管这两人之中日后是谁做皇帝,另一个都有可能会被视同为威胁,生在皇家,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便像个诅咒一样,历朝历代的君王都逃不开,现在让他们多些时候相处,今后对待彼此,总不至于太无情。 可得知这个消息的李勤却显得不大高兴,“母后,儿臣不想去泉州。” 皇后知道自己这儿子的毛病,苦口婆心的劝,“这是母后好不容易为你争取来的机会,你必须得去,必须得向你父皇证明你是有能力的,决不能输给李寄,你才是大殷名正言顺的太子明白吗?” “可是儿臣真的没那个本事。” “你有,就算没有也要相信自己有。”皇后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纵容他,这次说什么也不肯惯着他,“这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最害怕的就是柳金元了,他怕事情败露,怕真的被李寄查出些什么来,找端康王商议,端康王反问,“你觉得李寄跟太子他们哪一个能成事?一个窝窝囊囊没有主见,一个莽撞冲动没脑子,这样的两个人你指望他们能查出什么来?” 柳金元转念一想似乎有些道理,但又不能完全放心的下,“那就让他们这么查下去?” “现在知道害怕了?”端康王睨他一眼,“你且回去安心等待,一切本王自有对策。” 把柳金元打发走之后,周祝问端康王打算如何应对,端康王捋一把胡须道,“先提前知会泉州那边的人一声,让他们好有所准备,一旦有什么事情及时来报,对了,以你对李寄的了解,你觉得皇上让他去半这件事,结果如何?” 周祝不好轻易下结论,“李寄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愚笨,但也算不得心思缜密,义父不用担心,他身边有咱们的人,他在明我们在暗,想对付他,怎么也够了。” 端康王叹气,“可玉阙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若是李寄信任她,不至于到现在还不让她进房伺候。” 端康王明目张胆得往李寄身边塞人,李寄能信得过才怪,这次去泉州,顺利的话几天就能回来,若是不顺利,也不晓得要待上多久。 伍德招呼人给他收拾东西,用上的用不上的带了一大堆,塞满了两辆马车不够,还有好多东西没装进去,一上午惠安殿里都闹的不行,吵的李寄脑瓜子疼,出去一看,板着脸叫伍德,“这都什么玩意儿?” 伍德邀功似的道,“这一车是您的换洗衣裳,后面的都是些吃的,后面还有......” “你当是搬家?是去闲逛?都是些没用的,都给我撤了!”他伸手一指还在不断往车上塞东西得花弥生,“你过来,给我收拾,拿两件衣服就行了,其他的都给我拿下来!” 花弥生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颠颠儿的跑过去。 伍德还在解释,“可是殿下,这些东西都是用得上的,都不带,万一到时候要用怎么办?” 要不坊间形容那些个纨绔皇子都用身娇肉贵来概括,不过出去一趟,有的没的居然要带上这么多,后面此后这个伺候那个的还要跟上一大群,繁琐不说,还不自在,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都给我扔下,简单带两件衣服就行,还有那些人,让他们一个都不许跟着。” 廊下站成一排等着训话的宫女太监悄悄抬眼看向那个李寄,又被李寄一瞪,讪讪低下头。伍德左右为难,“殿下,此去一路艰辛,若是身边无人伺候,皇上知道了,定要怪罪奴才们的。” “那我这么多年没人伺候,不是一样活的好好儿的?”李寄最烦他们动不动就弄这么一套,身边必须得有人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也不知道是究竟照顾还是还是监视。 玉阙默默看着这一切,转头看看自己屋内的几个大箱子,又叫人都收起来。 第134章 不如带一个有脑子的 李寄的东西又被大箱小箱的搬了回来,花弥生一边帮着收拾,一边劝,“你现在既然在宫里生活,有时候就要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他们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大张旗鼓的告诉那帮人,我要来查你们的老底儿了,好让他们有所准备?那还查个屁?”他拄着脑地,看她忙活似乎格外顺眼,“上次让你跟着玉阙,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有啊。”花弥生不客气的在另一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她说她接近你更容易些,今后能从你这儿知道更多消息,想跟我联手,由我传递给周祝,两个人做事总比一个人方便些,就是哪一个被怀疑,那还有另一个,总不至于全军覆没。” “就这些?”李寄挑眉,“你没有骗我?” 花弥生手中叠了一半的衣裳放下,定定看着他,“一个是圣太子殿下,将来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一个是端康王义子,甚至连世子都算不上,换做是你,你会选择跟着谁?虽然周祝用我爹做把柄,但是你的权利更大,我好好跟着你,作为报酬,我请殿下帮我救出我爹,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不过分,合情合理。”他凝眉沉思,“那这样一来,玉阙也得带上,不然你找谁替你背锅?” 两人相视一笑,花弥生赞道,“殿下果然聪明。” 这件事可大可小,张煜受皇上嘱托,怕李寄莽撞,动辄就要出手,到时候场面控制不住,所以让张煜派人私下跟着同去,也算是个照应。 揽下这件事的是张生,张煜特许张生带两个人过去,如无必要,尽量不要暴露身份。 张生领命,从相府的内侍中挑人同往,进院就就与一人擦肩而过,那人经过她时低着头,不敢看她,也不敢目视前方,像是在逃避什么。 走出几步,张生转身叫住他,“站住。” 那人脚下一顿,身子一僵。 “转过来。”张生一步步逼近,声音就响在他耳后,“你也是相府内侍?怎么我从未见过你?” “府中那么多人,小姐还能都见过不成?” “转过来。” 罢了,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本来也没打算躲多久,他慢慢转过身,抬起头,扬唇笑道,“张小姐,还认得我吗?” 张生这人记性出奇的好,对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过目不忘,当然记得他,“你是广宝斋的那个伙计?” “没错,我叫骆清铭。” “骆清铭?”张生看他穿着内侍的衣服,从上到下还挺合身,“你怎么进来的?衣服是偷的?” 他摇摇头,“祖上有家训,不能偷东西,否则死后不能入族墓的,这衣服是我光明正大得来的,你们的人非要发给我的。” 张生开始有些好奇,“当初你让我带你来京城,我没答应,那你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混进相府的?” 骆清铭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知道得张小姐的目的,你只要带我去泉州,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进来的。” 张生看着他,没同意他的要求,反问,“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骆清铭故作惊讶,“你看出来了?既然看出来了,那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人都有好奇心,在相府的这段日子我也听说过不少张小姐的事,你这么聪明得人,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 “不想。”张生看穿他那点小心思,“你就是想利用我的好奇心让我带你去泉州,你既然有本事自己一个人来京城,还成功混进了相府,那一个小小的泉州怎么能难得倒你,有本事,这次也一个人去。” 骆清铭怔了下,不甘心追问,“你就一点儿也不好奇?我能进来,别人肯定也能进来,就你们相府的守卫,哪天让人安插进了细作你们都不知道。” “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张生表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你私闯相府,光这一项罪名就够帮当成是细作一类处死了。” 骆清铭还是低估了张生,他在相府里横行自在了这么多天,自己都快把自己当成相府的人了,还真的差点儿忘了自己的身份。 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硬来不行,那就只能来软的,他立马变脸,赔着笑道,“你先别着急给我定罪,我知道你是为什么去泉州,你放心,我绝不是来跟你作对,给你捣乱的,我是来帮你的,咱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开始为了找一个人,况且,说不定你就有什么地方用上我了。” 骆清铭循循善诱,“反正你都要否认去泉州,与其带那么多会拳脚功夫的,不如带我一个有脑子的。” 张生啧啧叹气,不以为然,“有我一个有脑子的就行了,两个容易产生分歧。” “怎么会有分歧?”骆清铭只差没给她跪下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肯定不给你捣乱,这样都不行?” “一来,我与你今天不过第二次见面,勉强算是认识,但并不熟悉,跟不算了解,我不会跟一个我不了解的人做任何事,我不管你有什么本事。” 她态度坚决,不容反驳,“二来,只是我单纯的信不过你,带你去,我还要分神看着你不要给我惹麻烦,怎么看都不划算。” 骆清铭气的跳起来,“我要是真的有什么企图的话,我早就动手了,会等到今天?你们早就完蛋了!” “这么偏激啊?”张生摇头皱眉,“来人,给我把他绑了。” 张生捏捏眉心,羊肠小道前后各又来一人,一左一右抓住骆清铭,等张生吩咐下一步该怎么做。 “关起来,我回来之前不要放他出来。” 张生看也不看他,吩咐把人关起来之后转头就走。 骆清铭在她身后咬牙切齿,这女人真是油盐不进,他好说歹说最后居然把自己说进去了。 她不让他去,他就去不成了?京城他能来得,那泉州他也一样能去得。 其实要知道他是怎么混进相府的也不难,想用这个来威胁她同意,简直是异想天开。 第135章 分明是看不起您 张生跟李寄他们同一天出发,李寄是轻装简行,除了几个不得不带的侍卫之外,随行的就只有花弥生跟玉阙。 相比之下李勤带的就比较周全了,两人一道出发,刚出京城李勤就已经远远落下一大截。 后头李勤的太监骑马追上来,问李寄能不能走慢些。 李寄骑在马上,转头往后看,几乎要看不见李勤的人马,他一夹马腹,马儿快行几步,太监忙又追上,“我家殿下体弱,比不上圣太子殿下您威猛骁勇,既然是一起去泉州查案,能不能请您等等我家殿下?” “你们家殿下带那么多东西是打算在泉州住下?” 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那太监一愣,回道,“自然不是。” “去告诉你们家殿下,若是不能吃苦,嫌路上颠簸,那就请他趁还没走多远早早回宫歇着,我们不是来看风景的,照他这速度,我看明年也未必能到。” 他根本没有要放慢速度的意思,反而约走越快,小太监很快被落下,回去找李勤,还没说是怎么回事呢,自己先气的要死。 李勤歪在马车里看书,听见外面重重一声哼,放下书问,“怎么了?” “他不肯等您,还越走越快,这会儿已经看不见人了,还说,您要是不能吃苦的话,就趁现在还没走出多远,让你赶紧回宫歇着去。” 李勤沉默了一会儿,居然点点头,“他说的有道理,咱们这次去不是秘密的,泉州那边的官员得到消息,肯定会抓紧时间销毁罪证。” “殿下,您......您怎么能向着他说话呢?听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看不起您!” “但他说的的确有道理。”李勤叫马车停下问,“有马吗?” 太监说有,又问他,“您要马做什么?” “我去追他。” 太监一脸错愕,“殿下,殿下三思,这么做恐怕不妥,万一......” “万一什么?”李勤已经开始舒展筋骨,等人把马牵来,翻身上马,“一路往北,我记得路,你们后面跟上,我先过去。” 但他们怎么可能放心让李勤一个人去追,他们这位太子殿下平日出宫皇后都不放心,明里暗里不知派了多少人暗中保护。 那还是在京城,现在可是在去泉州的路上,太子殿下若是伤着了一根头发丝,回去了皇后也不会轻饶了他们。 “殿下,您等等奴才!” 于是,以李勤为首,众人纷纷骑马追赶。 追了一会儿,终于能看见李寄的人马了,李勤心中一喜,加快速度追上去。 “皇兄!” 李寄听见后面有人喊,皇兄,不知道喊谁,也不在乎,继续埋头赶路。 “皇兄!”这一声比刚刚近了,他一转头,居然是李勤。 “你叫我?” 李勤点点头,“你比我大,所以我应该叫你皇兄。”生怕他听不明白似的,又加上一句白话解释,“就是哥哥的意思。” 李寄眉头一皱,“我听得懂。”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喘几口气,声音放缓了,“你不介意我跟你一起走吧?” 第136章 喝酒误事 介不介意的他不是都已经跟上来了,这不是多此一问吗? 李勤纯属没话找话,沉默了一会儿,沉默不下去了,又问,“外面都有什么好玩儿的?我打小在宫里长大,只在京城转悠过,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呢。” 李寄也不知道从哪儿衍生出来的同情心,意外的有耐心,“好玩儿的多了,你们皇宫就是个鸟笼子,看着好看,其实根本不好待,哪有外头好玩儿。” 李勤今年十五,可身上的气质看着却是老气横秋的,换做是任何一个人,他突然间回来,都会认为是回来抢皇位的,看他怎么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好模样,可李勤好像就是真的没脾气一样。 李寄觉得这样的性子窝囊,一个身处高位还把自己活得这么窝囊的人,这性格胆识跟气魄,恐怕比女人还不如。 从京城到泉州,路途算不上十分遥远,他们行走至一处驿馆休息,李寄是有张床就能睡着,但李勤不一样,他从小娇生惯养,硬床板睡不惯,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他这么多随从跟带的那么多东西的作用了,不大会儿功夫,太子寝宫就跟从皇宫挪到这儿来了似的。 玉阙也是个吃不得苦的,但是坐了一天的马车,她浑身骨头都快颠散架了,真太累了,倒也能将就。 花弥生跟其他人一起,要么挤挤睡一晚,要么就睡马车上。 她不愿意跟那些人挤在一起睡,干脆就在马车上凑活一晚。 睡到半夜,听见外头有人说话,她本来就睡不着,说话声响起,立马就睁开眼。 “殿下睡不着?可是因为换了新地方的缘故?”这是白天那个来找李寄商量能不能走慢些得太监。 殿下,那另一个就是李勤了。 “我是担心,什么都做不好,万一这次的事情也搞砸了,父皇肯定对我特别失望吧?” 这个太子温吞的简直比花弥生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的脾气都要好,出生于皇宫,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环境下长大,这心性却仿佛一张白纸,半点脾气也没有,如果要是装的,那一装这么多年没有露出半点破绽,这太子的城府可不是一般的深。 可要说他不是装的,那就太不可思议了,这般性子,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太监劝他想开些,“那里寄毕竟是个外人,皇上只是心疼他在外流落多年,想要补偿他罢了,终究抵不过殿下跟皇上之间的父子亲情的。” 李勤叹口气,“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殿下,还是让奴才陪着您吧,您一个人,晚上不安全。” “这明里暗里的守卫不知道有多少,能有什么危险?我吹吹风,一会儿就回去。” 花弥生总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更像是个历经世事饱经沧桑的老者。 她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打望,月下站着位少年,长身而立,月光洒在他身上有种优柔的美感,他站了一会儿忽然回头看向自己这边,花弥生忙放下帘子,心在胸口怦怦直跳。 李勤看向那辆马车,回头的一瞬间,车上的帘子飞快的被风卷了一下,他定定的看着,细长的手指上套了个白玉扳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停了会儿终于离开。 楼上李寄等他回去了,看不见人了,才关上窗返回床榻,这回合上眼,是真睡着了。 第日一早接着赶路,张生途径他们夜宿过的驿馆,这里平常没什么人经过,前天晚上又刚下了场雨,地面土壤松软,看地上的车辙印跟脚印也知道他们刚离开不久。 他们晚上只休息了两个时辰,现在刚好能追上李寄他们距离不算太近,也不是很远,刚合适。 昨晚休息了一晚,今天一早赶路的的时候,李寄加快了脚程,这样赶在今晚之前就能到泉州,李勤也不再拖后腿,这么一路赶一路走,中午赶在傍晚之前到了泉州。 泉州的地方官员早就知道他们要来,虽然出发前并不曾派人知会,但彼此都心知肚明,一个来查,一个藏着掖着不想让查,那来这儿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好吃好喝的哄着,探探他们底细深浅在做打算。 今天太晚了,要查也要等到明天一早,泉州的盐官令三十郎当岁,但处事老道,为人圆滑,见面就好话不断,先把你捧舒服了,再说正事。 不过李寄不吃这一套,李勤也听不进去,盐官令的马屁拍的不是地方,桌上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二位殿下一路舟车劳顿肯定辛苦了,可这饭菜不动,酒水也不喝,可是下官什么地方伺候不周,饭菜不合二位殿下口味?” 李寄难得如此正经,“喝酒误事,等事情查清楚之后再喝不晚。” 李勤点头附和,“皇兄说的对,这酒还是收起来吧。” 饭桌上是最容易套出话来的,但他们一口不喝,他又不能硬掰着人家的嘴往里灌,只好作罢,让人安排房间,请二位殿下回去歇息。 玉阙在李寄隔壁安顿下来,花弥生也分到一间小小耳房,去给李寄送衣服的时候看见他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兴许是写的太认真了,所以连她进来也没有察觉。 花弥生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见他在纸上划拉自己的名字,那个字写的歪歪扭扭,笔画也是错的,可怜那一天的练习没有半点成效。 她看了半天,忍不住出声提醒,“写错了,少了一横。” 李寄正专心,冷不丁被人一吓,下意识挥拳向她砸过去。花弥生紧紧闭上眼,拳风带起她几根头发,拳头在她面前停下来。 “你他娘的大半夜装鬼呢?”李寄放下拳头,把桌上的纸揉作一团,放在蜡烛上点燃。 花弥生心有余悸的抚抚胸口,把衣服给他放下,“你现在是殿下了,说话不能再这么口无遮拦的,让人听见了不好。”又认真的指出他的错误,“你刚刚刚真的写错了,李下面的子少了一横。” 他瞪她一眼,“就你有学问,老子爱怎么写就怎么写,用不着你在这儿唧唧歪歪瞎指点。” 第137章 静候佳音 她好心提醒还成了唧唧歪歪,自己不会不知道问,一个人只会越写越错。 她在学堂里教过学生,这种错误看到了却不能纠正过来心里就很难受,大约是做夫子落下的毛病,她不能坐视不理,干脆拿起笔,在纸上把他的名字大大的写了一遍。 写完立马蹦出去老远,“这才是对的,听人劝,吃饱饭,自己名字都写不对,说出去让人笑话。” 她的字清秀,没有男人下笔的狂隽,就如她这个人一样,李寄看着那两个字失神,心里一阵难言的感觉,似乎是有一根弦,被她轻轻拨了一下,颤了两颤。 “过来。”他没有生气,朝她招招手,往椅子上一坐。 花弥生心中警惕,“干什么?明天一早还得去盐场,今晚得早点睡。” “让你过来就过来,那么墨迹呢?”他不耐烦的拔高声音,看她不进反退,声音又软下来,“我让你教我写字你怕什么?又不打你。” 意识到她在怕什么之后,又狠狠一板脸,“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打过你?过来!” 花弥生慢慢挪动脚步过去,在桌前顿住脚步,“那不是给你写了两个吗,你自己照着再写几遍不就行了?” 李寄挠挠头,“你来帮我看看,为什么我写的不如你好看?你看,是这样下笔吗?” 花弥生当夫子时候的那股气势拿出来了,走到他身边,重新拿起笔给他示范,“你写的时候,手肘要悬空,不能放在桌子上,这样握笔,手腕用力,要稳,你看......啊,你干什么!” 她教的好好的,正认真,腰上多出一只手,从后把她圈住,臀下一软,稳稳坐在他腿上。 “我看你好像很怕我,你怕我什么?我对你不好,还是虐.待你了?” “没有,这是敬畏。”她去掰他的手。 李寄手指细长,但不够精致,她看过骆清铭的手,白日里也见过李勤的手,都很好看,骨节分明,像是精雕细琢的瓷器。 只有他的,虽也不丑,但他整天舞刀弄枪,手心都是茧,天气渐冷,手背还有很多皴裂的小口子。 花弥生掰了一会儿,他的手纹丝不动,嘴上恭维的话却不少,“您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以前做大当家的时候需要人敬畏,现在成了殿下,更需要人敬畏,我要是跟您没大没小的,您的威严何在。” 她费劲吧啦的才掰开一条缝,结果李寄稍一用力,她刚刚的努力全白费。 “有那么多人敬畏我,不缺你一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这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他伸手戳戳她胸口,“你这里到底怎么想的?嗯?” 花弥生腾出手来护住的胸口,欲哭无泪,“我真的没想什么,我已经进来这么久了,再不出去会让人怀疑的,玉阙都等急了,你要是再不见她,回头端康王那边该有所察觉了。” 自打回到皇宫,玉阙就跟个透明人似的,李寄眼里装不下她,更别提把她放心里了。 李寄好兴致被她一扫而空,手上一松,她立马跳出去。整整衣裳,明显松口气,“那我去帮您把玉阙叫来?” “滚!”他一拍桌子吼了声。 心里说不上来的憋屈,好像被人嫌弃了,敢嫌弃他?他都没有嫌弃她!这满肚子心眼儿的臭丫头! 花弥生逃出生天,出了门狠狠松口气,走到隔壁,又敲玉阙的门。 门从里面打开,花弥生欣然一笑道,“还没睡呢?正好,李寄叫你过去呢。” 玉阙闻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叫我?真的叫我?” “那还能有假?机会来之不易,但是他并不是很相信你,所以你还得想方设法让他相信你,我等你的好消息。” 两人之间待遇果然天差地别,她这儿桌子上又是点心又是热茶的,她那间小小耳房里却只有一壶凉水,奴才就是奴才,到哪儿都不受待见。 玉阙兴奋不已,又回到桌前补妆,描眉敷粉唇点朱红,收拾好了,略扫一眼花弥生道,“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不用在这儿等着。” “也......行,那我就回去静候佳音了。”临走时还不忘顺几块儿点心。 玉阙齐头整脸的出现在李寄门口,心中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敲敲门,还没自报家门是谁,里头喊进,她推门而入,又回身把门关上。 “殿下......” 李寄没看她,手下正在练字,终于写完两个字,放下笔,这才舍得看她一眼,“来了。” “殿下......”玉阙走到他身边,膝下一软,跪在他脚边,“殿下,奴婢有事要跟您说。” 瞧这委屈的,李寄抬起她的脸,“有什么事起来说。” “奴婢不起,奴婢要跟殿下坦白一件事。”她跪直了,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眶红红,正在酝酿情绪准备哭出来。 他靠在椅子上,挑眉看着她,“坦白什么事?” 玉阙心里权衡着,索性豁出去了,“奴婢不敢瞒着殿下,其实当初端康王让奴婢跟着殿下是有别的目的。” 李寄闲闲道,“什么目的?” “端康王让奴婢盯着殿下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就向他汇报,可奴婢对殿下一见倾心,总觉得应该向殿下说明实情,但又怕殿下知道真相之后奴婢......奴婢非死不能赎罪,所以才迟迟没敢告诉殿下实情,如今,奴婢不忍心再看殿下被蒙在鼓里,所以决定告诉殿下这些。” “还有呢?” “还有?”玉阙抬起眼泪汪汪一张脸看向他,“殿下指的是什么?” “就光让你看着我,没说具体都让你看着我什么?也没说有什么计划?”李寄弯腰凑近她面前,“你没跟我把话说全吧?” 玉阙愕然,忙摇头,举手起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没有半句欺瞒殿下,殿下若是不信......”她又开始哭哭啼啼,“大可将我处死!” 李寄怎么可能处死她呢,“站起来,我不过一问,怎么舍得处死你这样的没人呢?” 第138章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处死了你,不就没人替花弥生背锅了? 不过她说的虽然都是真的,但怎知不是端康王以退为进的手段? 故意暴露身份,字字真切好让他放下戒备相信她,然后关键时刻再捅他一刀? 现在这些人,他可一个都不信。 玉阙尤觉戏演的不够,拔下头上的发钗,还非要自裁谢罪。 李寄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但还是伸手把她拦下,“行了,你既然跟我坦白,就说明你有悔过之心,是向着我的,我最恨别人欺骗我,可你没有欺骗我,我相信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说死啊死的,好好跟着我,不贵亏待你。” 玉阙趁势依偎进李寄怀里,手扶在他胸口,“殿下相信我对玉阙来说就比什么都重要,还请殿下放心,玉阙今后一定会好好伺候殿下,若是殿下需要,玉阙也能把你殿下对付端康王。” “你?”李寄把她推开些,“你帮我对付端康王?我为什么要对付他?” “殿下就不担心端康王对你不利?” “那就等他对我不利再说,现在......”现在你的满嘴鬼话我都不相信,顺着你说下去,万一正好钻进端康王的圈套里呢? 玉阙不好过多插嘴他们之间的事,男人肯定都希望身边是个温婉听话的女人,这是男人之间得事,就让他们男人自己去斗,她的当务之急,是在李寄的后宫里站稳脚跟。 李寄被玉阙推着往床上去,腿碰到床沿,猛的坐下去。 这种事在他印象中都是男人主动,第一次自己被人主动,但他始终提不起兴趣来,几乎是在忍受。 本来一件挺美好的事,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 脸是挺漂亮,但也只是漂亮,他看着那张言笑晏晏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忽然伸手把人从身上推下去。 玉阙摔在床上,委屈的看着他,“殿下,您怎么了?这是做什么?” “我出去透透气,你......你就睡这儿吧。” 是得透透气了,她身上那股脂粉味儿呛的他喘不过气来,但出去了又不知道该上哪儿去,路过耳房,里面亮着灯,他抬手要推门,听见里面说话声,“你怎么来了?” 是花弥生的声音。 接着另一人道,“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瞧瞧。” 是个男人。 男人?她房间里怎么会有男人? 李寄忍住推门进去的冲动,侧身站在窗外偷听。 “你是怎么着到这儿来的,你不是在乔安镇吗?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进来的?” 男声道,“我当然有我的办法进来,你不用管我,一会儿我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还挺会为人着想,李寄咬咬牙,手握成拳,到底是没忍住,推门进去。 屋内两人没设防,李寄进来时把人吓一跳。 “干什么呢?”进去了才看清,男人不是别人,居然是骆清铭。 这就更讽刺了,“这都能追来?挺能耐啊?” 之前在乔安镇就觉得这俩人之间有古怪,敢情这出唱的是千里追妻的戏码啊! 花弥生忙跟他解释,“不是你看的那样,他是来......” “来找你的,我都听见了,你还想怎么解释?”李寄拉了张凳子坐下,“骆清铭,老子请你是让你帮老子看店的,不是让你跑这儿来瞎胡闹的。” 骆清铭不卑不亢,正视着他,“我现在不是你店里的伙计了,工钱我也可以不要了,现在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没关系?”他跟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没关系你这是干什么呢?大半夜往女人房里钻?” 骆清铭这次没忍着,“她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你逼迫,她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听你的话?” 花弥生头大,推着骆清铭,“行了,你别说了,赶紧走吧,这不是给你胡闹的地方。” “我没有胡闹。”他定定看着花弥生,“当初你帮过我,我永远记着你的恩。” 花弥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不需要你记着我的恩,你忘了?我又不是无条件帮你,我利用过你,咱们俩两清了不用你还我什么。” 他还愣着不走,花弥生只好拦在李寄面前把他往外推,又小声提醒,“你忘了他以前是干什么的了?他可什么都干得出来,你跟他叫什么劲,赶紧走。” 连推带搡又带劝的,总算是把人给送走了,花弥生松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回身见他瞪着自己,心下一凉,“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玉阙不是去找你了吗?你怎么出来了?” 难怪说刚刚被他抱了一下就吓得不行,原来不止是嫌弃,这心里还装了其他人。 “出来透透气,没想到正好撞见你跟小白脸幽会。” “幽......”花弥生心跳骤停,紧张解释,“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来泉州,我要是知道,我们俩见面还能让你撞见?” 李寄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就是在我看不见的时候你们早就不知道幽会了多少次了?我说呢?这么怕我,原来心里有人了。” 男人小心眼儿起来,比女人还能无理取闹,花弥生今儿算是见识了,把他也往外推,“对,你说的没错,我心里就是我有人了,有谁跟你没关系,你有你的美娇娘,我心里装个人还有跟你说?你谁啊?” “花弥生!”他咬牙切齿的叫着她名字,“你敢推我?” 她掐腰站在门口,“我这人吃软也吃硬,可就是不吃有些人阴晴不定的臭脾气,我伺候不起。” “你......” 漆红木门在他面前“砰”的一声关上,李寄站在门口愣了愣,未免动静闹得太大被人知道,到时候面子上挂不住,他忍住踹门冲动,愤愤甩袖离开。 个臭女人,敢跟他面前耍横,她也就是仗着自己现在用的到她不能杀了她,不能杀她,他就没有别的法子治她了? 花弥生把他赶走之后其实就后悔了,李寄什么脾气?回去之后肯定气不过,脾气一下上来了,把自己弄死了怎么办? 第139章 你给我让开 玉阙在李寄房中待了一夜,李寄没再回去,就随便找了个间书房凑合了一晚。 第日醒来,盐官令已在门外等候,他收拾妥当打开门,见盐官令站在卧房门口,招招手让人过来,“这儿呢。” 盐官令一愣,又转头找过去,“殿下怎么在这儿?不是应该在卧房歇息吗?” 李寄伸个懒腰,答非所问,“什么时候去盐场?” “前面已经为殿下准备好了早饭,殿下用完早饭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嗯。”他看了眼花弥生房间的门,让人去把她叫起来。 叫人的人刚走到门口,她就打开门出来,看了一眼李寄,笑容满面的迎过去,“殿下起来了?什么时候去盐场?” 昨晚上把他赶出门,掐着腰很不能跟他拼命似的,今儿一早她还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居然还能死赖着脸过来打招呼。 李寄没搭理他,出门遇见李勤,用罢早饭,一行人又赶去盐场,花弥生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等到了盐场,她就能派上用场了。 李寄只认识自己的名字,别人说的他又信不过,所以账本名册一类的只能依靠她,他们俩其实是谁也离不开谁,李寄就算是真的生气也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毕竟他势单力薄,手上能用的人少之又少,这点儿数他心里还是有的。 李勤乖巧的跟在李寄身后,盐场令把名册拿给李寄看,李寄觑了眼,直接甩给花弥生。 盐场令介绍道,“泉州算得上是我大殷最大的产盐地了,上面是都是些各地方盐商的名字,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人拿着盐引来买盐,然后再分别运往各地销售,所有名册上面均有纪录。” 李勤好奇凑过去,花弥生怕他看不方便,把手举高了些问,“只记名册不记时间?” “时间日期都没有,那如何知道什么人什么时候来过?” 那盐场令一脸错愕,嘴里说着不应该啊,结果名册一看,果然没有,一拍脑袋道,“哎呦,二位殿下,您瞧我这记性,我拿错了册子,您等着,我这就回去换。” “等会儿。”李寄把人叫住,“你们这儿册子还分两本?时间日期是一本,人名是一本?” 盐场令解释说,“回殿下,一共两本,分别交给两个人保管,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小篡改,这样安全些,改的了时间,改不了名册,改的了名册就改不了时间,也方便日后查验,您等着,我这就去把另一本给您拿来。” 李寄嗬道,“安全个屁,若真是有心想要动什么手脚,一个能收买,我就不能收买另一个?两个一起收买,不是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李勤点头应和,“皇兄说的对。” 花弥生却道,“一会儿两本一对就知道了,刚刚我确实看见了柳潞麟的名字,倘若时间也能对的上的话,那就基本坐实了。” “那这样查起来可没完。”李寄在屋内来回踱步,“刚刚他不是说了吗?要有盐引才能过来买盐。” 没一会儿,那盐场令拿着另一本花册过来了,花弥生跟李勤两个一比对,名字对的上,可时间对不上,比李寄抢柳家那批货要早上一个月。 花弥生看向李寄摇摇头,“对不上,早了一个月。” 李寄登时虎着脸看向那盐场令,“怎么回事?为什么对不上?” 盐场令吓得一个腿软立马跪下,“回殿下,下官每天都亲自检查一遍名册,不可能出问题的,您说的是哪一家?” 花弥生道,“这上面记着柳潞麟的名字,可花册上的日期却跟我们知道的不一样,足足早了一个月,若是差个一两天的还情有可原,可差了一个月,这你怎么解释?” 盐场令战战兢兢的看着李寄,“殿下明察,下官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上面作假啊。” 李勤站出来为那盐场令说话,“他说的对,从古至今,无论哪朝哪代对盐的管制都十分严格,他没这个胆子敢篡改名册,万一被发现,那就是掉脑袋抄家的下场。”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银子能给到位,别说篡改了,就算是重新誊抄,他也做的出来。”李寄揪着盐场令的领子把人提起来,“柳潞麟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这么帮着他?他从你这儿买的盐是没有盐引的吧?巧了,他那几车盐正好就栽在我的手上,这件事我再清楚不过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老老实实给我交代清楚,要么我就先杀你,再把你老婆孩子送去给你陪葬!” 李勤听不下去了,拦在盐场令身前,“皇兄怎么能随意杀人呢?依我看不如先把人关押,然后再慢慢审问,等到查明了事情真相再把他带回去处置也不晚。” 有了李勤护在身前,盐场令心里就有底了,立马开始顺杆爬,接着道,“太子殿下说的是,殿下不查明真相就要定下官的罪,下官冤枉,如若殿下查明了真相,证明下官确实有罪,能拿的出证据,不用殿下动手,下官愿意自裁谢罪!” 李寄气的牙根痒痒,“你给我让开!” 李勤不肯让。 花弥生看的着急,这个李勤还真是......跟传言中的一模一样啊,不止性子温吞,还十分博爱,这里面一看就有问题,李寄的做法虽然是偏激了点儿,但怕死是人之常情,这样逼他,没准儿还真能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来,他倒好,一掺和,人家有靠山了,当然不会再轻易开口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产生的默契,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花弥生开始这么了解李寄了,甚至都不用他开口,花弥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殿下别激动。”花弥生上前哄他让开,“这件事肯定有蹊跷,李寄也是为了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有时候非常时期就要用不寻常的手段才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摸着良心做事的。” 李勤固执的看着她,“但是随便杀人就是不对,人命不是草芥,更不是蝼蚁,怎么能像宰杀畜生那样说要一个人命的话呢?” 第140章 问到什么时候去 花弥生生拉硬拽,生把李勤给带了出去,向他解释,“殿下不懂,这只是一种手段,这盐场令显然并不害怕我们,早在我们来之前,他就准备好了一切,账面做的滴水不漏,我们这样查是根本查不出来什么的,有时候口头威胁也是很有必要的。” 她真的不敢相信,皇宫居然能教养出李勤这样的皇子来,别说是皇子了,手里稍微有些权势的人都视人命如草芥,当权者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可李勤却跟没开窍似的,一心向善,看不得一点儿血腥。 “真的不杀他?” 花弥生比他大个两三岁,几乎是连哄带骗的说,“殿下放心,如若证明他是清白的,当然不会杀了他。” 李勤这才放心了。 可话是这么说,但花弥生也不敢完全保证李寄真的气急了还能忍住不杀人,账面儿上什么都看不出来,这人嘴巴又这么严实,只是收了好处做不到这样,肯定是自己也参与其中,还有不少把柄被人攥在手上。 打蛇打七寸,这一招用在对付人上管用,用来收买人心同样有效。 李勤被花弥生劝说在外面找线索,花弥生又重新返回,进去之后看见盐场令被李寄踩在脚底下,脸上没有伤,但嘴角有血,看来是已经挨过打了。 “嘴还挺硬,不肯说是吧?”他脚踩着盐场令的胸口,狠狠碾下去。 盐场令惨叫一声,这画面看的花弥生都不忍心了,蹲下去问他,“他可什么都做得出来,太子殿下已经走了,你要是还不肯说,把他逼急了,真的会杀了你的。” “不是我不说,我是真不知道,殿下明鉴,我怎么敢欺瞒殿下呢?” 他一脸真诚,说的不像是假话,李寄下手不会轻,被打成这样还不说,要么就是真的不知道,要么就是真的不能说。 “那我也没办法了。”花弥生站起来,摊摊手,叮嘱李寄,“人暂时得留着,先找人把他关押起来吧。” 李寄不大甘心,“就这样?” “殿下要是把他打死了,可就一点儿线索都没了,他现在就是个鱼饵,有这么个鱼饵在,殿下还怕钓不到大鱼吗?” 李寄把人提起来,外面叫进来两个人,让把人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不能给他吃的,连水也不能给他喝一口,什么时候他肯说了,什么时候给他水喝。” 下人应了,把人带出去关起来。 人都走了,李寄坐在椅子上喝茶,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个盐场令一定有问题?” 她反问,“你不是也确定他有问题?” “我什么时候说过?” “既然不确定,那你刚刚为什么要把人打得这么惨?” “我看不顺眼就打了,想打就打,还需要理由?”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站起来,“李勤呢?” “在外面找线索。” 李寄推开窗往外看,李勤蹲在地上,把一个年纪稍微大的老人扶起来,还贴心的帮人家掸掸身上的土,细致又体贴。 他关上窗,一面往外走一面问花弥生,“你觉得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是这样的性子?” 花弥生摇摇头说不知道,“在皇宫里长大,出生就是太子,从小娇生惯养,在谁都顺着他捧着他的环境下还能养成这幅善良温吞的性子,要说他是装的,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那得是有多聪明才能一装十几年不露馅?可他又为什么要装呢?可如果不是装的......这个性子确实不适合当皇帝。” 说话间李寄已经出了门,花貌似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去。 李勤的问话还没结束,那老者感激涕零,一面擦眼泪一面跟李勤道谢。 “您不用跟我道谢,这是我应该的,我刚刚问的话您听清了吗?” 人年纪大了,耳朵就不大好使了,李勤问了他好几遍,又问了一遍才听清道,“您说那个月啊,那个月......”想了半天还是功亏一篑,“实在是对不住,人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这脑子也不好用了,记性差,您说的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要不您再去问问其他人?” 李勤说没事儿,叫了声小德,“你扶这位老人家去休息吧。” 小德过来把人扶去休息,一会儿又跑回来,“殿下,您就这样一个一个的问?这得问到什么时候去?” “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他站在原地四下打量一眼,“你去看看盐场这儿有多少像刚刚那位那么大年纪的人,我朝不是有律法规定,老人到了一定年纪是可以每月去官府领一定的银子用以养老吗?怎么这些人还在出来做工?” 小德知道的自家主子的脾气,温吞慢热,永远都是不急不躁的,既然来了,正好遇上了,那就不可能不管,他也只好照做。 花弥生看着李勤挨个儿问过去,对李寄道,“我觉得这样做也是个办法,虽然费时费力,但是这些做工的苦力在那些人眼里都是不起眼的,他们不会费心去收买这些人,凡是有人来,就必定会有人看到,也一定会留下些线索,他们应该知道什么。” 李寄指指李勤,“就跟他一样,一个一个这么挨着问?”他觉得方法不可行,“我要是那些人,不用挨个儿收买,只要言语警告他们就不敢说出来你信不信?刚刚那盐场令说这些人都是登记在册的,家住哪儿,家里都有什么人,名册上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就算是敢用自己的性命冒险,也不敢搭上自己家里人的性命。” “那你说怎么办?” 李寄凝眉沉思,“这些人之间早就有勾结,一环扣一环,每一环都做的滴水不漏,不过......” 没人能把事情做的不留痕迹,账本跟名册毫无破绽,那是明面儿上的,他之前捞偏门他知道,能拿出来给人看的账本未必就是真的,要是不登记造册,柳家拉走那么多东西,日后翻脸不认账,那不就没有把柄了? “应该会有一本账本在。”他几乎是笃定的道,“回去,去盐场令家里搜。” 花弥生追上去,“你就这么肯定?” 第141章 用来考验你的 盐场令的居所称不上奢华,甚至有些破旧,昨日他们住的院子,很明显是重新修缮过,但别的地方就不是这样了,盐场令夫人住地方居然房顶居然还是破的。 盐是必需品,人人都要吃盐,花弥生只知道凡是跟盐沾边的大小官员,不论是什么职务,都能赚的盆满钵满,可像泉州盐场令这样穷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盐场令夫人正指挥人修缮屋顶,转身见到李寄,忙福身行礼,“妾身见过殿下。” “这房子看着不像是近几年新盖的,应该有个几十年了吧?盐场令管着整个泉州盐场,不该还住在这样的地方?”李寄四处看着,院子里草木有的已经枯萎,地上的砖缝里长出青苔,门窗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门上的锁眼都锈迹斑斑。 盐场令夫人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家大人一向节减惯了,人人都当盐场令是个肥差,可自从我家大人做了这盐场令以来,我从未见他往家里添置一件新物,每月家中开销用度也很是紧俏,这屋子原本是城中大户废弃的老宅子,因为家中人口多,以前的老宅子住不下了,我家大人才咬牙买下来的。” 说到这儿那真是心酸的要滴血,盐场令夫人擦擦眼角又道,“我问过城中的木匠,这样大的宅子翻修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知道二位殿下要过来,所以只修缮了您二位住的院子,剩下的只能让府中家丁慢慢修补了。” 昨日抵达时已经傍晚,入了夜就都休息了,倒是不曾好好看过这府中的场景,没想到这么大的院子,居然大部分都是破败的。 可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盐场令的书房在哪儿?” 盐场令夫人伸手一指,又道,“还是我带你们去吧。”奇怪没看见盐场令,又问,“我家大人呢?怎么没有同行?” 李寄背着手走到廊下,脚下地板断裂,还有水渍,他上来的时候脚下滑了一下,回身递了下胳膊,提醒跟在身后的花弥生,“看路。” 花弥生低头看路,没看见他递过来的胳膊,迈过那一小段,抬头见李寄背着手,神色不愉,不知道自己又哪儿得罪了他。 盐场令夫人快步走到前面带路,李寄回答她刚刚的问题,“盐场令有渎职受.贿的嫌疑,被我关了。” “渎职受.贿?”盐场令夫人扶着廊柱,险些没晕过去,“殿下可是搞错了,我家大人怎么会渎职受贿?大人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刚正不阿,平日有人送礼都拒之门外,怎么会受.贿呢?一定是殿下搞错了。” “有没有搞错你说了不算,等我查清楚之后就知道了。” 这一路走来,家丁没看见几个,院子好多地方杂草丛生,像是从没有人涉足似,花弥生好奇,问了句,“盐场令大人是何时买的这宅子?” 盐场令夫人想了想道,“大约一年前。” “一年前?” 一年前买的宅子,院子里的杂草却有齐腰高,究竟是家丁偷懒还是另有原因呢? 到了盐场令的书房,盐场令夫人还想打听些具体情况,但李寄已经被她一路上喋喋不休的聒噪吵的不耐烦了,花弥生只好找了个借口把盐场令夫人支走。 李寄看见满书房的书就脑袋大,往那儿一坐,指挥花弥生,“别愣着,赶紧找,找找看有没有账本。” 花弥生手上一边翻,一边问他,“那你干什么?” “我又不识字儿。”说的理直气壮,好像不认识字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一样。 这么多书,谁知道盐场令会把账本藏哪儿?说不定夹在哪本书里,说不定是把账本伪装成书,反正什么可能都有,更糟糕的可能是根本就不在书房里。 “你也帮着找找啊,这么多,你就算不识字儿,账本总该认得吧?” 他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早知道该让李勤那个小崽子回来跟你一起找。” “这又不是人家一个人的差事,你忘了,这是皇帝交给你,用来考验你的。” 李寄听不得她为别的男人说话,翻开抽屉,里面没什么东西,又狠狠合上,“你跟李勤才认识多久?话都没说几句,这就开始护着了?” “我什么时候护着他了?”虽然做了圣太子,但他这一身匪气和疑神疑鬼的毛病还是没改,动不动就怀疑她跟别的男人有这有那的,别说没有,就算是有,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差点忘了,昨晚上骆清铭怎么会出现在你房里?” 旧事重提,花弥生深吸口气,再次解释,“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那儿,出了乔安镇我就跟他没有联系了,他怎么找到我的我也不清楚,我天天尾巴似的跟在你身后,又在宫里,我有没有联系他,见过他,你不是最清楚?” 他还是不信她,“你要是真的想瞒着我跟他见面还不简单?我又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你。” 花弥生气的脑门儿上的筋都跟着抽抽,无奈摊摊手,一副你爱怎么想怎么想的表情,“殿下要是这么说,那我无从辩解。” 书架上的书被他拂落一排,“让我猜着了,心虚了?” “殿下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最上层的书她够不着,旁边有书梯,她搬过来,踩上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未曾许配人家,更不曾婚配,就算真的很骆清铭有什么,除了我爹也没人管得着我,你也一样。” 他仰头看着她,咬着牙笑,“你是我的奴才,那就是我的人,我怎么管不着?” “就是管不着!”她气急了,狠狠一跺脚,忘了是在梯子上,一脚没踩稳,脚下一滑就掉了下去。 李寄刚好在下面站着,张臂一抱,人稳稳落在他怀里,没什么重量,轻飘飘的,他把人往上掂了掂,假装要松手,“你刚刚可是大不敬。” 花弥生飞快从他臂弯里跳下来,两人面对面站着,她仿佛第一次见他似的,看了他许久,忽然开口问,“你不会喜欢我吧?” 李寄愣了下,戳着她脑门儿把人推开,“ 第142章 我就是法律 花弥生得到肯定答案,笑道,“那就好,我劝殿下还是少费点儿心,我的私事跟殿下无关,殿下还是多关心关心案子的事吧。” 李寄说不上为什么,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去进不来的,上下蹿腾的他难受。 “那你的意思是,你跟骆清铭之间是有什么关系的了?”挺酸的一句话,跟泡在醋坛子里才捞出来似的,说出来他自己都倒牙。 花弥生重新爬上书梯,顾左右而言他,“事分轻重缓急,还是先找账本吧。” 她在梯子上,李寄便搬着梯子把她连人一起挪到别的地方,花弥生吓了一跳,质问他干什么,他随便把她往边上一放,随便翻起两本书道,“你挡着我了。” 好在没摔下来,花弥生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也不跟他计较,只专心于书架,两人各自沉默,不过多久,一整面墙的书都被他们翻个遍,屋子里,放画卷的瓶子,装水的茶壶,到处都翻遍了,别说账本了,搜的这么仔细,就算是有密室也该被他们找到了。 “你会不会怀疑错了?”花弥生颓败的坐在地上,恨不能把地缝都抠开看看。 李寄坚定的摇摇头,“不可能,他们之间肯定还有一本账本,否则,这件事不就没人知道,没人知道就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没有把柄,他这个盐场令也就没有任何用处了。” “你有没有觉得这儿特别奇怪?” 两人对视一眼,李寄恰好也有所怀疑,“盐场令夫人说这宅子买了有一年了,买了一年的宅子,就算再穷,再没钱,用来接待客人的堂屋也不该是现在才开始修补。” “还有,”花弥生接下去道,“咱们一路走来,那院中齐腰高的杂草你看见了吗?这得长多久才能长这么高,府里下人再少,再忙不过来,还能一年多都没功夫打理吗?” 两人越对越不对劲,李寄又想到,“还有刚刚盐场令夫人带我们来的时候,一路上话说个没完没了,路也走错好几次,在自己家,又是盐场令的书房,这也能走错?” “有古怪。”花弥生道,“反正我是不相信他一个盐场令守着这么大个盐场,还住这么破的房子。” “换谁都不信。”李寄嘀咕一声站起来,“我就不信了,他还能真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他打开门出去,花弥生跟着站起来,刚走到门口,一个姑娘迎头撞过来,李寄反应快,往旁边闪了下,姑娘跟花弥生差点儿撞上。 “你们是......”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看李寄这身打扮,猜测着道,“你是太子殿下?” 李寄拧着眉看她,“你是什么人?来这儿干什么?” “那太子殿下又来这儿干什么?这是我爹的书房。” “你爹?”花弥生打量她一眼,“你是盐场令大人的女儿。” 姑娘错着脑袋往里看了眼,尖叫一声推开花弥生跑进去,“啊!我爹的书房......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寄嫌她聒噪,捂了下耳朵让她别喊,“你爹现在是嫌犯,我们来这儿是找证据的,把嘴闭上!” “什么嫌犯?”姑娘冲到李寄面前,“我爹怎么了?我爹一向安分守己,怎么可能是嫌犯?殿下可不能血口喷人!” 这姑娘挺彪的,当着李寄的面儿大喊大叫不说,血口喷人这词都用上了,花弥生想劝她最好别这样跟李寄说话,这位主儿不好惹,他要是不开心,可不会因为你是个女人就宽待你。 但提醒的话就在嘴边还没说出来,那姑娘已经开始发飙,“殿下说我爹是嫌犯,那好,我问殿下,我爹犯了什么罪?殿下可有证据?” 李寄脸色难看的不得了,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不卑不亢道,“我叫苏玥。” “苏玥是吧,”李寄指指她道,“你再跟我这儿出言不逊,信不信我把你也一起抓起来?” 苏玥一点儿也不怕他,“我朝有律法明文规定,没有证据,你不能抓我,况且我又没犯什么错!” 李寄脾气上来了,指使花弥生,“你,把她给我绑起来,还治不了你了,老子想抓谁就抓谁,律法?我就是律法!” 苏玥大喊大叫,花弥生觉得这姑娘勇气可嘉不忍心下手,意思意思没抓住她,还差点儿被她给推倒。 李寄这就气不打一处来了,拖着花弥生的腰把人扶起来,怒瞪向苏玥,“老子不跟女人一般计较,不对女人动手,你最好不要激怒我,惹急了,我杀了你。” 苏玥把脖子递过去,“那殿下就杀了我吧,草菅人命,传出去你这太子之位也别想要了!” 李寄忽然站起来,“那好啊,真好我也不想当这什么劳什子的圣太子,杀了你能帮我完成心愿。一举两得不是吗?” 苏月往后退了两步,显然也是被吓到了。 是个烈性女子,不过看起来不大聪明,好好一姑娘,也是因为太但我她爹,虽说她爹现在是不是好人还不清楚,但姑娘应该是无辜的,说死就死太可惜了。 她拦在中间劝,“跟太子殿下说话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退下,你爹若是没有嫌疑,殿下也不会抓你爹了,你要证据,我们这不是正在找证据吗?难不成那证据还会自己跑出来?” 苏玥恨恨看了李寄一眼,跺跺脚,不情不愿的转身离开。 “盐场令的闺女就这品行?”他嫌弃的别开眼,“咋咋呼呼,一点儿不像个女人。” “情有可原,殿下抓了她爹,还没有证据,那她自然会找殿下理论。” 李寄把她往前一推,“我发现你怎么总向着外人呢?” “没有啊?”她勉强站稳,整整衣裳,“现在该去找别的证据了,一直把人关着也不是个事儿。” 反正这府里处处透露着古怪,花弥生有种感觉,这破宅旧院没有一点儿生气,怎么看怎么像是临时住处,为了应付上头有人检查,所以故意找了这么个地方来撑起自己清官廉明的形象。 第143章 那边那个姐姐你认识吗 李勤在盐场什么也没调查出来,那些人不管怎么问都一律摇头说不知道,咬紧牙关说没在那个月见过柳家的人来。 最后一无所获,他回到苏府,又恰好遇到要出门的李寄跟花弥生。 “你们去哪儿?”李勤刚下马,看他们出来,迎上去,“盐场那里什么都没问出来。” 李寄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道,“能问出来什么才有鬼了,没问出来是正常的。” “那你们去哪儿?” 李寄不想让他跟着,转念一想,把他叫到跟前儿来,“交给你一个任务,你不是也来查案的吗?那你就去给我查查这苏府里有什么古怪。” 李勤两眼一睁,“什么古怪?” “这不是问你等你去查吗?这种小事你应该能做好吧?” 李勤立马应下,拍着胸脯道,“皇兄放心,我一定不负重托!” 李寄把他往回推,“那就行,赶紧去吧去吧。” “为什么不让他跟着?”花弥生看李勤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去的李勤,觉得这孩子其实还是挺认真的。 “不为什么,就是烦他。”李寄大步流星,走的飞快,“就他那一板一眼的劲儿,不让打也不让杀的,能干成什么?窝窝囊囊的没劲。” 泉州还算热闹,白日里街上也有不少人,两人寻到一处酒楼坐下,要了一壶茶,打开耳朵听着他们谈话。 太子来泉州的事早就传开了,酒楼茶馆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他们是外来的,许多事情毕竟不如本地人士知道的多,在这儿坐上一会儿,应该能听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只是刚坐下不久,茶还没喝两口呢,盐场令的闺女苏玥就找来了。 花弥生愕然看着她,李寄也板着脸瞪她,“你又来做什么?” 她现在跟刚刚判若两人,唯唯诺诺看着李寄,低头道歉,“刚刚在府里,是我太冲动了,不该对殿下出言不逊的,回去之后母亲已经训过我了,说殿下一定会还给我爹一个清白,让我来协助殿下调查,我是来帮忙的,殿下有什么尽管问。” “让你来帮我?”李寄顺不用,“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你只要别在我眼前碍眼就是帮我了。” 苏玥看向花弥生。 花弥生别开眼,“别看我,我说了不算,得听殿下的。” “别跟着我!”李寄把银子往桌上一拍,站起来,揪着花弥生的领子把人提走。 “让她帮我?盐场令夫人打的什么主意?” 花弥生小声嘟囔,“这位苏小姐看起来没什么心机,会不会是盐场令夫人让她来监视我们行踪的?” 李寄嫌道,“找这么个傻子来?” “你们在说什么呢?”苏玥忽然从后面窜上来,把花弥生挤开,站在他们两个中间。 李寄略后一步,走到另一边与花弥生并肩而行。 苏玥撇撇嘴,主动提议,“殿下怀疑我爹的为人,那我们自己说殿下肯定不相信,不如这样吧,我带殿下去市井看看,那里的人总不会对殿下说谎。” 主动带他们去走访市井,花弥生来了兴趣,“好啊。” 市井之地是最能看出地方当权者治理一方能力水平的了。 热闹繁华不能说明白全部问题,看过嫉恶贫穷才知人间百味。 她对这些地方好像很熟悉,比盐场令夫人对自己家还熟悉。 花弥生跟李寄都是在这种地方长大,对巷子里咸馊恶臭的味道并不十分敏感,但苏玥不一样,她对这里很熟悉,但闻到这些味道的时候还是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 巷口坐着位老人,正在编草鞋,苏玥熟络的走过去,“赵叔,又编草鞋呢,上次我拿回家的那几双都穿坏了一会儿回来再买你两双,呐,银子先给你。” 老人家收下银子道,“谢谢谢谢,谢谢苏小姐。” 他道谢时,表情唯唯诺诺,眼睛始终不敢看苏玥,接银子的时候,手止不住颤抖,或许是年纪大了,但如果两人真的那么熟,他怕什么呢? 还有一些妇人孩子,见了苏玥也都亲切打招呼,仿佛她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一般。 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花弥生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前面有玩藤球的孩子,花弥生趁去玥拉着人家聊家常,过去把那孩子叫过来,指指苏玥问他,“那边那个姐姐你认识吗?” 孩子点点头,“认识,是苏小姐,盐场令大人的千金。” “她经常来这里吗?” 孩子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花弥生拉他到角落里,回头看不见苏玥跟李寄了才又道,“说实话,别怕,只悄悄跟我一个人说,别人听不见。” 孩子犹豫了一下,转头四下看看,似乎没有看到母亲,轻轻摇了摇头,趴在花弥生耳边道,“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第二次来?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孩子小声说,“前几天,她身后跟着好多人,有刀,凶巴的,跟今天不一样。” 有刀?花弥生反应过来了,带刀的那些应该是侍卫,前几天,那时候他们还没来。 正打算继续问下去,苏玥忽然过来了,大喊一声,“小猴子!”而后把那孩子拉过来,亲昵的捏捏脸蛋,揉揉脑袋,瞥见地上的藤球又戳戳他脑门,“你又偷偷玩儿球?你前几天不是才摔了腿,你娘不让你玩儿吗?小心让你娘知道了又揍你!” 大人还能装,但小孩子的反应是最真实的,小猴子只见过她两次,远远不到熟悉的地步,也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说,抱着藤球跑远了。 苏玥目送他离开,又问花弥生,“你们再说什么呢?” 花弥生一脸坦然的站起来,“没什么,就是看他可爱,问了两句话。” 苏玥脸上的笑容有那么片刻的凝固,旋即又指着前面介绍,“那边还有个医馆,掌柜的医术不错,药材也比其他地方便宜,我们家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去那儿看。” 花弥生暗暗跟李寄交换个眼色,李寄心里就大概明白了,这地方有古怪。 苏玥介绍了一路,最后他们又回到卖草鞋的老头摊前,老头递给苏玥几双草鞋,花弥生蹲下来问,“天越来越冷了,马上就入冬了,这时候卖草鞋,能卖出去吗?” 第144章 真的一点也没有 老人道,“我们穷人家,穿不起布鞋,只能穿得起这个。” “那苏小姐也穿不起布鞋?”花弥生打量着她这一身行头,虽然说不上有多贵,但怎么也没到了需要穿草鞋的地步。 这话是问面前这位老人的,苏玥要插嘴,被李寄呵回去,“没问你,别多嘴。” 老人被眼前这阵仗吓到,花弥生笑道,“您别害怕,我就是好奇,想问问,苏小姐经常来您这儿买草鞋?” “是。”老人点点头,“苏小姐是老主顾了,经常照顾我生意。” “哦,那看来盐场令大人平时确实是很节俭,居然家里人都沦落到穿草鞋度日了,这样的清官真是少见啊?您觉得呢?” 老人点点头,“是,苏大人的确是个好官。” 花弥生站起来,“行了,我问完了,我们回去吧。” 苏玥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转头问李寄,“不知这位姑娘是殿下什么人?也是皇上钦点来查案的?” 李寄嗬了声,“她什么人你不用管,不过你只要记住,她说的话在我这儿管用就行。” 苏玥心中大概有数了,笑赞花弥生,“那看来这位姑娘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不然殿下也不会这么欣赏你。” 花弥生谦虚道,“那倒没有,比不上苏小姐聪慧。” 她是挺聪明的,一开始她差点儿就被她那副刻意装出来的厉害模样给骗了。 三人往回走,快到苏府的时候,苏玥忽然转头问他,“殿下什么时候才能查清楚事情真相还我爹一个清白?” “我倒是想把清白还给他,可你爹真是清白的吗?”奔波了一天,他也累了,伸个懒腰,拽走花弥生,“回去休息,明天还有的忙呢。” 苏玥站在原地,目送着两人离开,脸上面无表情,一个小厮匆匆跑过来,“小姐,夫人要见您。” 她把怀里抱着的草鞋扔给他,“分给在外院打扫的下人吧。” “是。” 那小厮一扬手,门口两人立马把大门关上。 他们回来,李勤也正好在去府转第三圈回来,他一圈一圈,几乎把苏府大大小小的路都记在心里背熟。 小德还替他抱不平,“那位殿下分明就是在耍您,就是故意不想带您去才这样说的,您还真当真啊?” 李勤点点头,“我相信皇兄没有骗我。” “您就是......”傻字没说出口,这是大不敬,小德讪讪又换了个说辞,“就是太善良了。” 李勤却道,“母后让我跟来就是为了锻炼我,我自知天性愚钝,别的或许不如人,那就只能比别人都认真些。” 小德心中忍不住腹诽,“平常你跟那些世家子弟纨绔们喝酒打马球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来认真这回事呢?” 转完第三圈回来,又跟李寄碰个正着。 “皇兄。” 李勤彬彬有礼,拱手行礼,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李寄没耐心应付他,反而是花弥生主动问起,“太子殿下可在苏府中发现了什么不曾?” 李勤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说实话,不曾。” 李寄早就料到的结果,鼻子里哼一声。 花弥生不死心,“真的一点也没有?殿下仔细想想。” “有什么话回去说。”李寄总觉得怪怪的,好像身后有无数眼睛明着他们一样。 几人回到昨夜住的院子,在李寄昨晚睡得书房商议一天所获。 李勤道,“这苏府除了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的,有的院子锁着门,锁上锈迹斑斑,好像从未被打开过一样,还有的地方杂草丛生也不曾修理,几个家丁来来回回总在我身边转悠,手里拿着东西,但也不见他们修补什么。” “这些人是在监视殿下啊。”花弥生问他,“殿下知道从这儿到书房怎么走吗?” 李勤肯定的点点头,“知道。” “如果我让殿下带我去书房,一路上再让殿下不断跟我说话,殿下有可能会带我走错路吗?” 李勤摇摇头,“不会。” 花弥生十分肯定的得出结论,“家应该是所有人最熟悉的地方,在自己家,不论怎么跟人说话,怎么被人打岔,那些路怎么走都已经刻在脑子里了,怎么可能会走错呢?本能驱使,这种错误,几乎不可能出现。” 李寄接下去道,“所以,盐场令夫人连自己家都不熟悉?” “不然,书房应该是盐场令夫人最熟悉的地方才对。”她有个大胆的猜测,“我怀疑,这里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苏府。” 李勤懵懵懂懂,“什么意思?” 李寄难得耐心跟他解释,“意思是这里只是他们为了给盐场令营造清廉形象临时找的一个宅子用来糊弄我们的,真正的苏府应该在别的地方。” “怎么会呢?”李勤嘟囔,“这里不是明明白白写着苏府两个字吗?” 李寄简直想一脚踹死他,“听不懂人话?这儿是假的。” 李勤缩缩脖子,花弥生泛起保护欲来,小声道,“你说话别那么冲。”又道,“那个苏玥也很奇怪,今天那个叫小猴子的孩子跟我说,苏玥今天才是第二次苏那个地方。第一次是带侍卫去的,模样很凶,应该是早有准累,这些人肯定事先都被告知该怎么说了,目的就是为了应付我们。” 李勤浑浑噩噩,仿佛才清醒过来,“这么说盐场令确实有问题?” 李寄咬咬牙,“我早看她不对劲,这么说,这些人准备的还挺充分,假宅子,别到头来发现这些人其实也是假的,那就好玩了。” “殿下说的不是没这个可能,不过我现在更担心的是苏玥,她已经知道我们有所发现,但迄今为止,我们所有知道的一切都只是猜想,除非找到真正的苏宅,找到那本还不确定究竟有没有的账本才能找到证据。” 李勤又开始犯迷糊,“那我们要去哪儿找真正的苏宅啊?” 花弥生也不知道,看向李寄,“殿下觉得呢?” 李寄拍案道,“苏玥不是现成的领路人吗?既然她知道我们已经有所发现,出于心虚,一定会担心暴露,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关心则乱吗?她身上一定有线索。” 第145章 如何不太平 李寄他们这一天的进展不算大,盐场令好大的手段,找了这么多人来跟他面前演戏,不过照他们现在掌握的线索来看,继续查下去,不用深挖,很快就能知道事情真相了。 他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的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怎么才能万无一失。 后半夜的时候听见一声惊叫,他立马睁开眼出去查看,惊叫的人是小德,叫是因为李勤受伤了。 “殿下,您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了吗?这苏府是怎么做事的?来人!来人!去把苏夫人叫过来!” 院子里乱成一团,众人手忙脚乱的把李勤扶回房间,李寄跟进去,瞥一眼他手臂,让人让开,撕开衣服,好在只是外伤,并无大碍。 “怎么伤的?” 李勤捂着伤口,满头汗,“我也没看清,那人出招很快,银光在我眼前一闪,我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伤了,对了,花弥生......花弥生被他掳走了。” “花弥生?”李寄眯着眼睛思量,“抓她干什么?” “不知道。”李勤摇摇头,忍着疼,用主意擦擦汗。 “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李勤道,“我晚上出来起夜,出来看见她在院子里站着,好像是在想些什么,我刚打算过去问她在干什么,旁边忽然蹿出来一个黑衣人,把她打晕就要带走,我上去制止,怎奈......怎奈技不如人,还是让他跑了。” 说话间,苏夫人已经带着大夫赶来了,见到李勤,二话不说就跪下认罪,“殿下恕罪,是妾身失察,居然让府内混进了刺客,伤了殿下,都是妾身的错,求殿下责罚。” 李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哼道,“我就奇了怪了,府内家丁仆人少,难道盐场令大人手上连个兵都没有?什么刺客都能随随便便混进内院?” 盐场令夫人战战兢兢道,“回殿下的话,府中守卫确实不多,可都用在了二位殿下院中,早先大人下令,让他们誓死守卫两位殿下的安危,至于如今为何会出现这种事......请二位殿下给妾身一些时间,妾身一定会查清楚的。” “不用了。”李寄放下杯子,横眼瞪向愣在那儿的大夫,等什么呢?等我请你才知道给谁看伤?” 大夫这才反应过来去给李勤包扎伤口,李寄接着道,“要是照你说的,守卫那么严密的话,这刺客能进来,十有九成是家贼了。” 盐场令夫人愕然一惊,忙道,“殿下这话从何说起,府内怎么会有家贼呢?” 李寄嗤道,“不是家贼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闯进来?” 盐场令夫人道,“是我们府上的疏忽这一点我承认,但是二位殿下住在府中,若是二位殿下有个什么闪失,我们全家就算把命搭上也赔不起,怎么可能伤害太子自掘坟墓呢?” 她越说李勤越觉得有道理,“我觉得盐场令夫人说的也不无道理。” 李寄拿眼睛瞪他,“闭嘴!” 李勤小声提醒,“皇兄......” “你给我闭嘴!”李寄冲他,“这时候不需要充好人,再拿你那一套出来说,老子明天就把你打包送回皇宫!” 李勤乖乖闭嘴。 李寄到院中,将来时带的侍卫分成两拨,一拨留下来保护李勤,一拨分出去找花弥生,盐场令夫人也将家仆侍从分散出去,一晚上闹腾着过去,直到天亮也没有个什么线索。 苏玥清早来请安,看过李勤的伤势,叹口气,“殿下没事就好,若是有事,就算填上我苏家几十口的性命也赔不起,不过殿下昨晚当真没看到那人的长相?” 她叫进来几个吓人,每人手上拿着一幅画,苏玥让他们展开,是几个男人的画像。 “殿下好好看看,这几个人当中可有您昨夜所见之人?” 李勤一个个仔细看过了,摇摇头,“没有,他蒙面穿着夜行衣,晚上黑,什么也看不清。” 苏玥叹口气,愁容满面,“不瞒殿下,其实早在两位殿下来之前,这泉州就不太平。” 李勤被她话带走,顺着问,“如何不太平?” “之前一直有采花贼在泉州横行,糟蹋了不少姑娘,还都是城中勋贵富商之女,那采花贼胆子极大,即便是守卫严密的泉州刺史家也被那采花光顾过,明目张胆到简直令人发指。” “是听闻泉州刺史家有一千金,那采花贼可曾得手?” 苏玥摇摇头,“幸而刺史大人棋高一着,用小姐的贴身婢子代替,才让小姐躲过一劫。” 李勤可叹,不住摇头,“那那位婢女岂不是......” “你还真相信她说的?”李寄带人风风火火找了一夜,苏府上下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可就是不见花弥生踪影,这刚回来,又听苏玥跟李勤这儿瞎白话,真恨得差点儿咬碎一口牙。 李勤忙问,“皇兄可找到了什么线索不曾?” 李寄就着水壶喝完一壶水,坐下松松手腕,瞥着苏玥,“苏小姐也生的貌美如花,怎么不见那采花贼来采苏小姐这朵花呢?” 苏玥低着头道,“我猜他昨晚正要来,可来的时候正好就让你那婢女给装上了,所以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真是这样?” “我昨夜又不在现场,一切都只是猜测,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现在想想,我这婢女失踪的实在蹊跷,怎么就偏偏在查到了什么线索的时候失踪呢?难不成那采花贼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苏玥不卑不亢的看着他,站起来,“我知道殿下对我爹对我甚至对我们整个苏家都有偏见,但是殿下就算是怀疑我们也请拿出些证据来,无缘无故关押我爹就罢了,是不是非要我苏家几十口给你那位婢女陪葬殿下才满意?” 李勤见状不对,这头忙劝李寄坐下,“皇兄不要着急,花弥生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到办法逃出来的,我昨夜跟那人交过手,隐约记得他手上好像戴着一串东西......” 第146章 你刚叫我什么 隐约记得......隐约两个字让听来还是让人觉得火大,李寄转头瞪他,“确定就确定,不确定就不确定,什么叫隐约觉得?” “就是不确定才用隐约形容......我同他打斗的时候摸到他手上好像戴了一串东西,像是佛串,可我也不大确定。” 苏玥听罢,肃着脸行礼,“既然殿下看我不顺眼,那我就不留下碍殿下的眼了,苏玥告退。” 等去玥走了,李寄才又问他,“真的不确定?” 李勤摇摇头,说的话却是反的,“皇兄不是怀疑这位苏小姐吗?当着她的面儿我当然不能说真话,其实那人手上,什么也没有。” “嗬,”李寄拍着膝头笑看向他,“没想到你还有这心眼儿,这会儿不是挺聪明的?” 李勤摸着脑袋傻笑,“我是愚笨了些,可还没笨到那种程度。” “是吗?”李寄收敛了笑意,“那我倒要问问你,你这么说有什么用?不还是一样没有线索?” 李勤愣了愣,挠挠头,“这个......我倒是没想过。” 李寄也不敢指望他了,回来歇了会儿,继续出去找了。 花弥生这头被人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她也不知道是哪儿,不过倒是听见有水滴答滴答的声音,所以猜测,要么是山洞,要么就是地牢。 其实她还是挺感动的,昨晚她睡不着在院中溜达,本来觉得两位太子都在这儿,这地方该是最安全的地方才对,可谁知道这样都能被人绑了。 不过昨天李勤的做法还是挺让人感动的,他看见了居然就那么奋不顾身的冲出来救她,虽然身手差,最后也没把她救下来,但这番心意还是很难得的。 绑架她的人从昨天到现在也没来见过她,她眼前一黑的被人绑来,又两眼抹黑的待到现在,心中难免忐忑。 也不知道什么时辰,忽然听见有人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慢慢逼近,最后到门口,打开门锁进来了。 忽然有光涌入进来,她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背光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 她这才看清了自己身处何地,看着像牢房,靠近房顶的地方有个巴掌大的窗口用来换气,那些微光亮根本不足以照亮整间屋子,靠近门口有个水缸,滴答滴答是从墙壁渗出滴进水缸里的声音。 花弥生被绑在椅子上,动不了,适应了光线之后,开始眯着眼打量面前这位,“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复她,亮出手中的匕首,慢慢走过来。 她心中慌乱,想往后退,但是腿跟凳子腿绑在一起,根本动不了。 男人慢慢走过来,脸上蒙面,无法辨认长相,绕到她身后,匕首贴着她脖子,花弥生惊出一身冷汗。 “把我绑过来就是为了过一夜才杀我?”她慌乱中脱口而出,“让我猜猜,你是盐场令的人?” “你话太多了。” 她已经心中有数,“那就是被我猜中了,让你绑架我的人就没想过,我失踪了,你们就更脱不开关系了?” 男人放下匕首,手扶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道,“现在当然不会杀你,你就在这儿老老实实的待着,等时候一到,你要是配合,自然会放了你。” 花弥生侧了下脸,男人生怕被她看见似的立马闪开,她把头转回来,问道,“你蒙着面,我又看不见你,这么紧张作什么?” “要不是留着你还有用,我......” 花弥生打断他,“留着我有什么用?说实话,那两位太子,李寄是个莽夫,查起案来不够细致,会遗漏很多细节,李勤呢......基本上没什么用,就是来凑个人头,很多事情都是我帮着分析,你们应该把我杀了才对,杀了我,对你们来说百利无一害。” 男人哼了声,“你就这么想死?” “当然不想。”她点点头,心中已有答案,“不过这么一来,你倒是提醒我了。” “提醒你什么了?” 花弥生趁机提议,“你先把我放了,把我放了我就告诉你。” 男人匕首又伸过来,抵着她下巴,“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没想耍花招啊。”她无辜的很,“我连这儿是哪儿都不知道,乌漆嘛黑的,你把门一关我就跟个瞎子似的,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放了你就别想了,好好待着,你要是听话,没准儿能早点放你出去。” 花弥生点点头,跟他道别,“那,之后见......柳少爷。” 男人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又转身回来,“你叫我什么?” 她又重复一遍,“柳少爷啊,你不是柳潞麟吗?” “你......” 花弥生抢下他的话,“我怎么知道是吧?”又再度提出条件,“你把我松开我就告诉你。” “嗬,”他摘下面罩,站在她面前,“之前觉得你最多就是肚子里有点鬼主意,没想到还不笨,你怎么猜出来的?” 花弥生低头看看自己手脚,“你还没把我放开呢。” 柳潞麟心中权衡一阵,用匕首割断绳子,把她放开,“你怎么知道的?” “蒙的。”她活动活动手腕,“从昨天晚上,甚至于你进门的那一刻我都没猜出来是你,直到刚刚,我扭头看你,你脸上分明有蒙面,可还是下意识就躲开了,我就猜测,或许,我们之间认识。” 柳潞麟冷笑,“这就猜出我的身份了?那你认识的人未免也太少了。” “当然不是,其实从昨天晚上我就一直在想,我为什么被绑过来,又为什么被绑来之后你们没有杀我,最后得出两个结论。” “哪两个?” 花弥生放松下来,捶捶发麻的腿,“我被绑过来是因为我知道的太多,查到的太多,再继续挖下去,就要挖到真相了。至于为什么没有杀我,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因为我还有用。” 柳潞麟觉得有些意思,“然后呢?” “然后?”她道,“然后还用猜吗?我们来这里是为什么?调查你柳家运私盐的事啊,这件事跟谁有关?自然是跟你,但是你又知道我是周祝埋在李寄身边的人,所以你不杀我。” 第147章 还是说你舍不得 花弥生在宫里听说过不少消息,包括端康王跟皇帝之间一直不合,柳家现在被端康王收入麾下之类的,上下一联想,自然不难知道柳潞麟的身份。 她接着又道,“你不杀我其实是不敢杀我,周祝是端康王义子,我的身份端康王也知道,你怕杀了我被他们知道,会连累你们柳家。” 柳潞麟咬牙,恨恨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一个你有这么大面子?” “我当然没有,但是李寄有。” “你既然都知道了,那应该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吧?”柳潞麟指指门口,“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走,至于回去怎么跟李寄解释这一切,之后怎么做,你应该都清楚,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都拆穿了,花弥生反而不急着走了,她看着柳潞麟,半开玩笑道,“我当然知道自己是哪头的,不过这件事端康王应该是让你们柳家自己解决吧?李寄之前是什么身份?土匪,正好劫了你们家的货,时间地点还有你们运送的路线他一清二楚,甚至押运的你柳潞麟的脸他也看的清清楚楚,所以这件事是赖不掉的。” 柳潞麟脸色难看至极,瞪着花弥生,说不出话来。 花弥生接着道,“赖不掉怎么办呢?又不能承认,毕竟那批货是真实存在的,这是个烫手山芋,其实现在端康王已经把你们看做了一颗弃子,让你们自己处理,若是处理妥当平安无事就罢了,一旦出事,端康王第一时间把你们踢出去,撇的干干净净。” 柳潞麟红着眼睛看她,“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你没有低估我,是我低估你们了。”她把事情原委梳理一遍,又道,“苏宅是假的吧?那两本名册应该......不,肯定也是假的,应该说我们来泉州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们的办法应该就是,只要不让李寄找到证据就行,绑我的目的可能也是让他分心,但我想不通的是,让李寄分心,你们就能平安无事了?” “你知道的太多了。”柳潞麟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我就在想,现在要是不杀了你,留着你,以后很有可能是个大祸患。” 花弥生梗着脖子,“那你我可以选择现在就杀了我。” 他举起匕首,落下的时候又犹豫,最终也没有下的去手。 花弥生也是笃定他不会杀了自己才敢这样激他,毕竟周祝那关过不去。 “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就行,我虽然不能杀了你,但折磨你几天还是够的,我看等李寄找到你的时候你还能不能说出话来。” “你们跟盐场令串通不是一次两次了吧,这么大的事情暴露了,总得找个替罪羊出来,盐场令应该就是你们的替罪羊,但是那位苏小姐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柳潞麟走到门口,没再理会她的话,关上门,脚步声渐渐远了,那滴答声重新吵闹起来,这里又静的只能感受到她自己。 柳潞麟从地牢里出来,苏玥迎上去,见他没有蒙面而出,骇然一惊,“你怎么这样出来了?让她看到了怎么办?” “她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她知道?”苏玥把他手里的匕首拿过来,“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再留她了。” 柳潞麟把她拽回来,“不能杀她。” “为什么?”她质问,“还是说你舍不得?” 柳潞麟松开她,皱着眉,“你胡说什么疯话?这跟我舍不舍得又有什么关系?” 苏玥定定看着他,仔细从他脸上找破绽,“你柳少爷在京城究竟有多少相好的这可说不准,没准儿里面那个就是其中之一呢?” “你简直不可理喻。”柳潞麟无奈只得道出实情,“她是周祝安插在李寄身边的人,所以不能杀。” 苏玥把匕首还给他,“那就更简单了,把她放了,让她帮我们。” “她不会帮我们的。”柳潞麟忽然烦躁起来,“娘的,这女人就是个......就是个妖精!她什么都猜到了,猜到我们是端康王手上的弃子,端康王不会出手的事,她当然也不会。” 苏玥狠劲儿上来了,重新拿过匕首,“那就回去杀了她,既然不能为我们所用,那留着她也没什么意义。” “你想端康王转过头来怪罪我们?”柳潞麟把她拉走,“你跟我交个实底,你爹究竟有没有别的账本?” 苏玥说没有,“给李寄他们看的账本没问题,就算有,他们这辈子也找不到那账本在哪儿。” 柳潞麟牵着她的手,声音慢下来,“你信不过我?” 苏玥笑着依偎进他怀里,“现在这种情况,谁又信得过谁呢?你是说过要娶我,可一拖两三年,我到现在连个聘礼都没看见,男人都是爱变心的,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关键时刻把我们家一脚踹开断臂自保?” “我踹得开别人,还能踹的开你吗?”柳潞麟抱着她起誓,“我柳潞麟这辈子不管娶几房夫人,你苏玥只会是正房,况且......我也没有另娶他人的心思。” 苏玥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算你还有良心,你放心,李寄他们什么都不会找到的,你们家家大业大的,又有端康王这个保护伞,只要找不到证据,皇帝想动你们,还早着呢。”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分明说着最亲密的话,可彼此心里都各自打着小算盘,好像但凡涉及利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脆弱起来,论是谁也逃不过。 李寄那边重心全放在了找花弥生身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丢了个婢女而已,虽说这婢女不同他人,但怎么也不该这么担心吧。 而另一边的张生也知道了花弥生被抓的消息,不过看李寄现在风风火火找人的样子,那些人的目的也就不难知道了。 她是不着急,可有的是人着急,骆清铭跟着她来泉州,自从上次去见过花弥生之后就被她给绑了起来,听说话弥生被人绑架的消息,这会儿坐也坐不住,已经想了不知道多少逃走的办法了。 第148章 飞檐走壁的本事 张生劝骆清铭冷静点,“他们是不会杀了花弥生的,要杀早就杀了,哪还会等到现在,不过就是为了干扰李寄查案,你已经暴露过一次了,我警告你,要是敢害我暴露身份,我立马杀了你!” 为了防止骆清铭逃跑,张生干脆把他关在自己房间里,时刻看着,骆清铭会点儿杂耍戏法,之前把他关在房间里,他顺走了侍卫身上的钥匙,凡是能出去的法子,跳窗,偷袭得他都想过了,但无一例外的也都失败了。 张生对他没有多少耐心,让人去查花弥生被人绑在了什么地方,等消息无聊,就问他,“你当初是怎么来到京城混进丞相府的?” “想知道?”他指指门,“把我放了就告诉你。” 张生翻着一本《时政杂谈》抬头看他一眼,“跟我讲条件?让我猜猜,你应该是一路跟着我们,然后趁我们不注意,打晕了我一个侍卫,然后趁机混进来的吧?以你的身手,正面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但是偷袭却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后来我叫人查过,确实少了一个人,那人还活着吗?” 骆清铭无奈坐回床上,嘴里嘀咕,“我只是想去京城,跟他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杀他?” “倒还有点儿良心。”张生跟他闲话起来,“那花弥生呢?你这么担心她是因为喜欢她?” “她算是帮过我,我这人重情义,必须得报答她。” 张生没去问什么恩,沉默了下,又道,“我觉得李寄跟花弥生之间的关系好像也不简单,花弥生我也接触过,是个挺聪明的人,我猜她并不想让你帮忙。” 骆清铭站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她既然能说服李寄把你留下来,若是需要你的帮忙,当初就会说服李寄再把你带到京城了,可她没有这么做,把你留下来就是不想让你跟过来。” 这一点骆清铭心里清楚,可他不愿意承认。 张生合上书走到门口,“你老老实实的在这儿待着,你记住,你的莽撞救不了花弥生,不过倒是有可能把她陷入险境,你要是想她死,那就出去找她。” 她有她的事情要做,李寄虽然抓了盐场令,但是手中没有盐场令勾结柳家的证据,没有证据,过不了多久还是要放人,不过倒是能看的出来,盐场令平日里也很小心,他叫人去查,除了那栋破破烂烂的旧宅子还真没有其他发现。 而这一点,李寄在找了一天半也没找到花弥生之后也想通了,对方可能就是想让他转移重心,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找人上,他这样不是正中别人下怀? 一个小小的采花贼是不可能再听说 苏府住进了两位太子之后还敢来抢人的,那人只是绑走了花弥生伤了过去帮忙的李勤,要真的想杀人,为什么不连李勤也一起杀了呢? 他把原本找人的人都撤回来,那些去找人的侍卫继续找人,他也照旧假装出门,但出了门就找个地方猫起来,待看见苏玥出府就悄悄跟上去。 苏玥出门走的后门,起先李寄不知道,但后来前门等不到人,他转念一想,果然找到个后门,第日在后门等人,果然见她鬼鬼祟祟出门。 他一路尾随,但这位苏小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路上弯弯绕绕尽挑不好跟的地方走,不过好在李寄也没跟丢,跟着她在一座宅子前停下来。 这宅子跟那边破破烂烂的苏府可是大相径庭,那边破破烂烂像是风化了几百年,这儿的宅子新的像是刚刚建成,他站的高,能够看清全貌,一点儿不夸张的说,简直像个小型皇宫。 他从层层高的屋檐上跳下去,看清了匾额上写的两个字——赵府。 赵府,不是苏府,难不成还真不是盐场令的家?可如果真的不是的话,苏玥如何像进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的进去? 李寄再次登高,飞檐走壁的本事他练的炉火纯青,就是大白天太显眼,很容易被人发现,他偷溜进府,可眼前早就没了苏玥的踪迹。 以前有什么都是光明正大的来,要么明着抢,要么打服了之后再抢,像这次这样偷偷摸摸的还是第一次。 苏玥回来之后一路直奔着书房去的,分明是自己家,可每次回来都像是做贼一样,还不能太张扬,不过等到这件事一过,她爹放出来了应该会好上很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她爹私藏的账本。 她总有种预感,觉得李寄迟早会查到这儿,就算是她多想了吧,但有备无患,账本必须得毁了才行。 她鲜少去她爹的书房,而她爹也因为她跟柳潞麟的关系,有意避着她,生怕她这个闺女一时鬼迷心窍,被爱冲昏了头脑会把账本交给柳潞麟。 苏玥昨日去探望过盐场令,问过盐场令账本在哪儿,可盐场令连跟她也不说实话,矢口否认账本的存在,没办法,既然问不出来,那她就只能自己找了。 书房被她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当然是一无所获。 李寄就在她房顶上,头顶的瓦片被他掀开了一块儿,下面的情况他看的一清二楚,苏玥找不到东西,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后来大约是想到了什么,开始去摆弄一旁花架上的几只花瓶,挨个转了一遍,但还是一无所获。 她不死心,手伸进花瓶里,忽然脸上表情一边,她摸到一根绳子,使劲儿一拉,书架被移开,露出墙后的一扇门,门后是一间密室。 苏玥心下一喜,走进密室。 李寄看不到密室里的情况,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不敢贸贸然下去,怕打草惊蛇,只能继续在上面等着。 没过多久,苏玥从里面出来,只是手里空空如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什么。 苏玥走后,李寄又转动机关进去,密室不大,空荡荡的,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他把桌子翻了个遍却什么也没找到。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一是被苏玥拿走了,她藏起来了所以自己没有看到,二就是苏玥进来也扑了个空,里面什么都没有。 第149章 殿下叫你过去就是了 李寄一无所获的回去,赵府?盐场令姓苏,怎么会是赵府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正好盐场令夫人来给李勤送汤,太子殿下在他们管辖下受了伤,这要是皇上知道了,就这一点也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李勤这几天什么也没做,就坐那儿歇着,偏他性子温吞,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盐场令夫人顿顿送汤这件事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夫人以后不用在给我送汤了。” 盐场令夫人唯唯诺诺看了眼李寄,忙道,“殿下千金之躯,受了伤自然要好好休养,这都是妾身分内之责,况且......妾身心中一直过意不去,一些小事而已,还望殿下不要拒绝。” 李勤耳根子软,人家说两句他就不好再坚持了,盐场令夫人走的时候,他叫小德,“去送送夫人。” 盐场令夫人走后,李寄找了个他们府中的人过来打听,“你们府中可有人姓赵?” 被叫来问话的小厮一愣,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可还是点点头说有,“还挺多的,殿下要找姓赵的?” 李寄一摆手,“不是下人,你们家大人,还有没有别的姓氏?” 他这一问,不止小厮不不明所以,连李勤也懵了,“皇兄这么问是何意?” “问你话呢?说话!” 小厮忙道,“回殿下,我家大人只有一个姓,就姓苏,不过......夫人倒是姓赵。” “你说什么?” “我家夫人姓......姓赵。” 这样一来就解释的清了,李寄挥挥手把人赶下去,摸了把下巴,若有所思,“还真是个老狐狸,我说呢,敢情在这儿藏着呢。” 李勤莫名其妙,听他嘀咕,好奇道,“皇兄在说什么?什么老狐狸?” 他脑中一下清晰起来,饶有兴趣的跟李勤解释,“上次不是跟你说过,这破地方压根儿就不是真正得苏府吗?我今儿跟着苏玥,看她进了一家赵府,那宅子气派的像个小皇宫,她又熟门熟路的好像回自己家,还在书房里翻腾,我就怀疑那才是真正的苏府,可匾额上的赵府却始终让我想不明白。” 李勤豁然开朗,“所以刚刚把人叫来就是为了问这个?这么说,赵府取了盐场令夫人的姓氏?” “我怀疑,花弥生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被人掳走,应该就被关在这上的什么地方,他们绑她也只是为了扰乱我,好叫我把重心放在找人上。” 他终于全想明白了,思忖半晌,让人去叫苏玥过来问话。 苏玥正在与盐场令夫人商议该怎么把盐场令救出来,盐场令夫人怪怨女儿,“当时若不是你让你父亲跟柳家同流合污,今日你父亲也不会出事!” “您先别急着怪我,要是没有我,您能住上那么好的房子,您能有那么多钱买这买那?我爹懦弱,这个家若是没有我,能有今日的一切?” 苏玥说的理所应当,“反正他们现在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怀疑,不会出事的。” 盐场令夫人现在没有倚仗,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现在这种情况,两人相互指责没什么用,只好压下脾气。 盐场令之前算是个中规中矩的清廉官员,只是身为盐场令,若是不学着从里面捞油水,指望用那点儿俸禄养活一家几十口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过苏玥跟她爹可不一样,她有野心,若是身为男子,是必定要有一番成就的,可惜生做女儿身,注定只能躲在背后暗中谋划一切。 当初也是柳潞麟,拿着盐引过来买盐,与盐场令交谈间,无意透露了想要跟盐场令联手,里应外合,做私盐生意的想法。 当时盐场令吓了一跳,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说要考虑考虑,回去之后苏玥就建议她爹答应下来,毕竟这世上哪有守着一大块儿肉自己不吃的道理。 可盐场令担心上头查下来,他们一家都得跟着遭连累,慎重考虑过后,还是不肯答应。 苏玥便私下去找柳潞麟,瞒着盐场令答应下来,后来盐场令知道也不得不顺着女儿的意思去做,毕竟话都说出口了,要是出尔反尔,没准儿就成了拦路石要被人清理了。 之后一来二去的,苏玥跟柳潞麟好上了,盐场令担心闺女被人骗,干脆就悄悄记下账本藏起来,日后就算过河拆桥,他手里也有保命的筹码。 现在他们手里就捏着这个筹码,就算柳家想一脚把他们踹开也要好好权衡一下当中利害。 苏玥计划的很好,只要账本没人找得到,到时候再找一两个替罪羊,没有证据,李寄也不敢就这么定罪。 可还不等计划实施,李寄就叫人过来请她了。 盐场令夫人现在犹如惊弓之鸟,“为何叫小女过去?” 侍卫木着脸,“我哪儿知道,殿下叫,你过去就是了。” 苏玥心中也小有忐忑,但还是随他去了。 李寄难得有耐心像今日这般坐下来品茶,茶这东西,入口苦涩但回味却是香的,他一盏茶喝完,侍卫把苏玥带过来。 苏玥福身行礼,“见过二位殿下。” “起来吧,那谁......”李寄指指小德,“给她搬把椅子让她坐吧。” 苏玥有些闹不明白眼前的阵仗,忐忑坐下,“殿下传我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没别的事,就想问问你到底把花弥生藏哪儿了。”见她要开口,又忙道,“你先别急着否认,这世上没有哪一个做了坏事的人会承认自己做过的,我来给你捋捋,花弥生被绑的前一天我们才查出点线索,结果当晚就被绑了,这也太巧了吧?” “就因为巧合,所以殿下怀疑我?” “不是怀疑,是肯定。”李寄品出茶香滋味来了,又倒了一杯,杯盖轻轻刮着茶沫道,“你今天出去都去哪儿了?” 苏玥笑道,“难不成我也成了犯人,现在去哪儿都要向殿下报备?” 她不说,李寄替她说,“你今天去了赵府,准备来说应该是去了赵府书房,在找什么东西,应该是账本吧,找到了吗?” 第150章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苏玥骇然,猛的站起来。 李寄压压手让她坐,“别这么激动,你这么聪明的人,这一路下来就没发现后面有人跟着?我都看见了,这时候否认就没什么意思了,老老实实告诉我花弥生在哪儿,她要是没事。我还能考虑留你一命。” “殿下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找她?”苏玥坐下,手在袖中握紧,“既然殿下都看见了,我也不否认,我就是去找东西的,可殿下怎么知道我找的就是账本?根本就没有什么账本,殿下想多了。” 李寄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脸色突变,“我给你脸你就好好接着,给你活路就不要自寻死路,你真以为我没办法对付你?有没有账本对我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我要的是人,你把人绑了,没有账本我一样能弄死你。” 苏玥道,“我知道殿下杀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不过杀了我,就彻底没人知道花弥生在哪儿了,现在天儿这么冷,她没吃没喝的,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李勤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真的是你?你......你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狠的心?” 苏玥笑了,“太子殿下没有女人吧?最毒妇人心,这世上最狠的就是女人,她阻了我的路,我有什么不敢做的?” 李寄再没耐心跟她闲扯,“人不在这儿应该就在那什么赵府吧?你以为不用你,我就找不到人了?” 苏玥抬头看着他,“那殿下就试试。” “来人!”他被激怒,吼了声,“把她给你关起来派人看着,还有盐场令夫人,都给我关起来!” 苏玥也不挣扎,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笑的更开心,“不如这样,我看殿下这么担心她,殿下把我们一家放了,我告诉殿下她在哪儿,殿下把人带走,这样我们都好,怎么样?” “愣着干什么?带下去!” 两个侍卫把人待下去。 李勤叫他,“皇兄,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他气急了,恨恨砸着桌子,“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苏家一家三口都被抓,这消息立马就传到柳潞麟耳朵里,柳潞麟眼睁睁看着苏玥进去却无能为力,那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账本了。 他怕花弥生真的饿死,去给她送饭,花弥生吃两口,察觉他情绪不对,大胆猜测,“是不是李寄发现什么了?难道是找到了真正的苏府?还是那位苏小姐露出了什么破绽?” 柳潞麟瞪着她,“吃你的饭!” “账本找到了吗?你来不就是来找账本的,苏玥被抓了,你就不怕她为了保自己家人的命把账本交出去?” “没有账本。” “谁跟你说的没有账本?” “谁跟你说的有账本?” 花弥生吃饱喝足坐回椅子上,“没有账本等于就没有你们贩运私盐的证据,没有证据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柳潞麟站在一边,静默着不说话。 她忽然又问,“盐场令头一天就被李寄抓了,你不可能时时跟着我们,最清楚整件事进展的就是苏玥,她让你抓我的?” 柳潞麟已经准备出去,跟她说的越多暴露的也就越多,可花弥生得想办法出去,她不能这么轻易就让他离开,又道,“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怕什么?这些我又不会告诉李寄,况且,等我出去见到他,这一切都结束了。” “知道的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你不用考虑我,我就是好奇想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柳潞麟被她绕进去,又折返回来,掐着她的脸恨恨道,“你听着,李寄找不到账本,他这一趟什么也查不到,会有人做替罪羊,你只要老老实实......” 他话还没说完,花弥生摸到刚吃完饭的空碗,毫不犹豫照着他脑袋就砸了下去。 这一下不能把他砸晕,柳潞麟眼前一晃,一下没站稳,扶着椅子摸摸头,有血,再看,她已经跑了出去。 “臭娘儿们!”他嘴上恨恨骂了句,抹掉额头的血立马追出去。 花弥生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但也料定他不敢轻易现身被人看破身份,因此出了门就往人多的地方跑。 可出来了才猛然反应过来,她压根儿就不认识路,不过地方很熟悉,像是在什么人家里,不是苏府,苏府破破烂烂,这里雕梁画栋,显然不是一个地方。 柳潞麟追出来,还是怕被人认出来,重新蒙面,料想她也跑不远,这地方没有岔路,一条小道追上去,应该很容易就找到人。 但出来没多久,府里忽然骚动起来,他擦一把额头的血,躲进一间房内,推开窗看,好像是李寄来时带的那帮人。 李寄,没想到他还真的找到这儿来了。 不对,他找过来了,那花弥生呢? 柳潞麟暗自咒骂,没准这两人已经在外面遇上了,他恨恨一咬牙,只好放弃去抓花弥生,趁人不备逃出去,转而去找苏玥。 花弥生黑天白日不分的被关了几天,就刚刚吃了一顿饭,本来就没什么劲儿,还全都用在了拔腿狂奔上,不过好在刚跑出来就遇到了来找她的人,她一个没站稳差点儿跪下,最后被人抬着带了回去。 她饿的不行,一桌子点心,她顾不上别的,先把肚子填饱了,喝杯水,打了个嗝儿,舒服了,才问,“殿下怎么找到那儿的?” 李寄把她不在这几天事情的原委都跟她说了一遍,最后才道,“到底是不是苏玥绑的你?” “是她,是她指使柳潞麟绑的我。” “柳潞麟?”李寄蹙眉,“他也来了?” “这么大的事,柳家肯定要派一个人来的,他也是来找账本的,不过还没找到。” 李寄道,“赵府内的书房里有个密室,我见苏玥进去过,但是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拿,我也进去看过,但里面什么都没有。” 花弥生提议,“殿下可以审问延长令了,不过先不要提贩运私盐的事,那么大一座宅子,肯定要不少银子,问问他银子都是从哪儿来的。” 她刚刚吃了太多干的,这会儿渴了,壶里没水了,李寄把自己那杯递给她,“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第151章 一个月前就开始做准备了 花弥生说她趁柳潞麟不注意,砸了柳潞麟一下然后跑出来的,李寄原本想着只要能让花弥生出来作证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可转念一想,若是让周祝知道,那她的身份不就暴露了,所以只好作罢。 所以接下来只要提审盐场令就行了。 关押苏玥跟盐场令和盐场令夫人的地方看押并不很严密,一来是分不出那么多人手,二来,他想,大约是李寄太过自信,觉得没人能从他手上把人救出去。 柳潞麟假装侍卫混进去之后找到苏玥,苏玥看见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还能笑问一句,“来了?”语气寻常的像是在问你回家一样。 柳潞麟满脸担心,“你怎么也被抓起来了?没事吧?他们没对你用刑吧?” 苏玥站起来,身上仍旧是身为大小姐的体面,“我们都低估了李寄,他这个人一点儿也不傻,偷偷跟着我找到了赵府,还看见我去找账本。” “账本?你当初不是说没有账本?” “你急什么?你不是也不相信我说的吗?要不然今天也不会来这儿。” 柳潞麟脸上一哂,“原来我对你来说就这么不可信。” 苏玥笑了下,门内伸出手,在他手上握了下,“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不是我不相信你,你也同样不相信我,我们之间有利益牵扯,一旦牵扯到利益,我们之间的那层关系就变得十分脆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就算是再相信你也总得给自己留条活路不是。” 柳潞麟把玩着她手指,觉得有道理,点点头,“所以你是拿到了账本的,打算用来威胁我是不是?” “怎么可能呢?我的心到底还是向着你的。”她慢条斯理的,提出条件,“只要你能救我出去,我就把账本交给你。” “救你出去?你爹娘你不管了?” 苏玥道,“我只有出去了才能救他们,我们之间的信任实在是不堪一击,我要是现在交出账本就等于是把所有筹码都给你,你出去了大可不管我,你说得对,我确实信不过你,所以总要我们互相掣肘才行。” 柳潞麟心中一想,她说的不错,她比她爹要聪明得多,确实也是不好糊弄,与其这么僵持着,不如先把她救出来,等拿到账本之后再说别的。 交易合理,他同意了,“入夜之后,我来找你。” 他刚离开,李寄派来拿人的人就到了,人从苏玥面前经过,带走了盐场令。 父女两个牢中对视,苏玥叫了声“爹”盐场令点点头,两人眼神交汇,彼此已经明白各自都是什么意思。 李寄做的什么打算苏玥现在也摸不准,只能先等等看了。 盐场令被带到李寄面前,一见了李寄就大呼冤枉,这个词这几天李寄已经听得一耳朵茧了,压压手叫他先别忙喊,“我今儿不是为了私盐的事情找你的,找你是为了别的事。” 盐场令一听,这事儿有缓,忙道,“那殿下找我来是所谓何事啊?” 李寄开门见山,“这宅子不是你的吧。” 盐场令愣在当下,许久才反应过来李寄说的是什么,“殿下何出此言?这里怎么就不是真正的苏府了?” “你还跟我这儿装呢?”李寄耐心不佳,指着他站起来,“你用你夫人的姓氏,给新府落匾,上面写的是赵府两个字,那才是真正的苏府吧?” 这都得益于出宫前那位内阁大学士教的好,巧的是那位内阁大学士正好姓赵,第一次去教他的时候就说自我介绍时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李寄记性好,让他当场写下来他未必记得住,可字跟字之间长得像,他认还是能认出来的,至于后面那个“府”字随处可见,就算不认识猜也不难猜出来。 盐场令没想到李寄会查到那儿去,一时无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寄为了叫他心服口服还说出了地址,“你要是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已经叫人去你附上找地契了,这儿破烂地方应该只是你们为了应付我临时买的吧?经常住的应该是新宅子,没事儿,凡是住过肯定会留下痕迹,不愁找不到证据。” 李勤也在一边去劝,“那座宅子究竟是不是你的,你最好从实招来,若是能实话实说,没准儿我还能在皇兄面前替你求情,留下你一条命。” 他如此大公无私,真是恨得李寄牙痒痒,花弥生在一给李勤使眼色,让他先别说话,李勤讪讪闭嘴。 跪在地上的盐场令还是没有要承认的意思,李寄等不住了,冲外面嚷嚷了一嗓子,出去查地契房主的小德正好赶回来,把东西交到李勤手上。 李勤看了眼,又把东西交给李寄,“赵府那座宅子的地契写的是苏玥的名字,现在这座苏府的宅子写的才是他自己的名字,而且扇面写的购买日期是一月前。” “一月前?”李寄假模假式看两眼,又把地契给花弥生。 “一月前我们还没来,皇上也还没开始查这件事,看来你是早就收到风声了,这是打从一个月之前就开始做准备了啊。” .李寄笑了,“我是真的不得不夸你一句聪明啊,说说吧,你一个小小的盐场令,每年俸禄能养活的起一大家子人能有剩余就不错了,是哪儿来的银子能买得起这么大的宅子的?这么大一座宅子,少说也要个千百两银子吧?” 盐场令战战兢兢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倒是地契上苏玥的名字异常显眼,看的花弥生一脑门子疑问,“这张地契上写的是苏玥的名字,大人总不会是要告诉我们,这是苏小姐自己买的宅子吧?” 盐场令抬起头,看着李寄,摇摇头,“与小女无关,这件事跟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她们并不知情。” “不知情?”李寄站起来,蹲在他面前,帮他拿掉头上的几根枯草,“你那闺女可不是个一般人,说她不知情,骗鬼都骗不过,整个一条街都能被她串通来忽悠我们说你是个大清官,她要是真的不知情还会这么做?对了,还多亏了你那位好闺女,不然我也找不到你们家的大宅子。” 第152章 可他舍不得 盐场令无法解释那宅子是怎么来的,他一年的俸禄摆在那儿,即便算上田产等其他家业,上下两辈子加在一起也挣不来那么大个宅子。 他只会沉默,横竖答不上来,干脆一口咬死自己认了这罪名,“回殿下的话,下官......下官一时鬼迷心窍,以权谋私,这一切都是下官的错!” 他死活不说贩运私盐的事,李寄一把把他提起来,“以权谋私,那你倒是给我仔细说说,你是怎么以权谋私的?跟柳潞麟同流合污贩运私盐的是不是你?” 贩运私盐是大罪,罪重甚至够的上株连九族,以权谋私的罪多了去了,他一个人死无所谓,但不能连累家人跟着他一起去死。 盐场令嘴严,知道李寄拿不出证据来,干脆倔道,“殿下手上的证据能定下官是什么罪,那下官就是什么罪,下官绝不否认!” 当官儿的练个几年说话都一样,李寄气的牙痒痒,忍不住想动手,被花弥生劝住了,“大人想要一个人承担全部罪责这没问题,但是大人好好想想,出了这么大的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京城那边能没有人知道?大人是这棋盘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但也是最容易被放弃的一颗,不出所料的话,京城那边此刻大约正盘算着怎么放弃大人呢吧?” 她故意拿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洒脱语气来,“到时候大人死了,夫人跟小姐就成了威胁,纵然殿下能放了她们,远在京城的柳家跟其他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人可不会放过她们。” 花弥生安抚李寄坐下,接着道,“太子殿下仁慈宽厚,刚刚既然说出你若是承认自己的罪行就替你求情尽量保你平安的话,那就一定会说到做到,只看你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了。” 几句话说的盐场令动了心,其实原本这件事他就是不打算参与的,当初是苏玥背着他去见柳潞麟替他答应了下来,他不得已才继续这么做的,后来尝到了甜头,慢慢也就忘了有违律法这回事。 纸包不住火,这件事到底还是被人发现了。 “皇上已经开始怀疑柳家了,之前就已经派人去查过这件事,你好好想想,这次来的是二位殿下,给了你机会,等二位殿下走后,换做旁人来,你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好话说尽他还是听不进去,李寄慢慢没了耐心,“跟他费什么话,老子是没有你跟柳潞麟联手贩运私盐的证据,但光是你那个来路不明的大宅子也够定你个收受贿赂的罪了,至于剩下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嘴硬,你夫人跟闺女可没你那么嘴硬,各种酷刑轮番上一遍,还怕她们不开口。” 李寄叫人进来,“给我严刑拷打,什么时候她们肯说了,什么时候停手,不说就一直打。” 盐场令骇然看着李寄,忙道,“殿下饶命!下官......下官需要想想,若是下官想到了,一定第一时间来告诉殿下,求殿下给下官些时间!” 果然还是威胁最奏效,李寄允诺给他一晚时间考虑,这是最后期限,若是明天一早还什么都想不起来,那就怪不得他手黑了。 人带回去之后,花弥生问他,“殿下觉得他会说出实情吗?” 李寄胸有成竹,“他要是能舍得他妻子女儿的性命,那就一定不会说,可他舍不得。” “如果他真的不说,殿下真打算对人用刑?” 他瞥她一眼,“我又不是好人,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张生这一趟几乎什么都没做,原本以为李寄做事肯定上来就要动手,不是打就是杀,谁承想他身上那股子浑劲儿真没犯,还真就老老实实查案了,即便花弥生不在他身边,他也很快就反应过来花弥生被绑是对方设的陷阱,没有将错就错下去。 大致上没出什么错,就是唯一的证据账本至今仍旧没有找到。 盐场令跟柳家之间交易是避开了所有人的,没有盐引,不经过其他人,参与的人少了,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横生的枝节,赚再多也是两家平分,因此证据也就少了。 李寄他们找不到其他更关键的证据,如今也只能用些特殊手段。 张生回来,骆清铭眼巴巴的看着她,他被关在房中,门外有人看守,窗户都封的死死的,稍微有个什么动静,外面的人就会进来,所以他也只能干着急。 张生不看他,慢条斯理的喝着水,而后才道,“花弥生已经回来了,人没事儿。” 她听见一声长叹,松口气,又问她,“那现在情况如何?什么时候可以回京?” “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了。”张生重新打量起他来,“等泉州的事一完,你就回乔安镇吧,这段日子以来你给我添的麻烦我不与你计较,就是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皮子底下。” 骆清铭嗬道,“我原本也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花弥生的,是你不放我。” “你们不是一路人,她有她的事情要做,你留下来只会添乱。” “我不会添乱,我什么都能做,我能跟着你来京城,还能跟着你来泉州,这次不足以说明我的本事吗?”骆清铭年轻气盛十分不服,“我身手虽然不好,但我能帮你,我......我能......” 张生笑道,“你能偷东西?我身边不缺小偷,你那些小偷小摸的本事留着哪天出事儿了自保还差不多,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等我让人把你扔回去。” 骆清铭对她来说的确是个负担,她甚至还要派人看着他,这种不必要的浪费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我不回去,在哪儿是我的自由,我就愿意在京城讨生活了,皇上可没有说不准外人入京,难不成你比皇上说话还管用?” 张生横他一眼,“你不怕死?” “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张生警告他,“你不是我的人,与我也没有半点关系,你去哪儿,是生是死都跟我没有关系,不过你要是敢不分轻重去找花弥生影响我们的计划,我一定杀了你。” 第153章 好好儿的怎么会自杀 骆清铭悻悻道,“她如今算是半个宫里人,我就是想见也见不到她啊。” 张生可不信他。他千里迢迢的追着花弥生过来,现在警告他两句他就能听那才怪了,不过是为了留下来的一时缓兵之计。 花弥生不是关键,但关键是她一头还连着周祝,所以不能出任何差错。 不过张生若是听话的话,收作己用也是可以的。 天色渐晚,很快入夜,花弥生睡不着,正躺在床上失神,有人敲门叫她。 她警惕坐起来,问是谁,门外传来玉阙的声音,“是我,开门。” 花弥生起身去开门,侧身把她让进来,问她有什么事。 玉阙拿出一张纸给她看,“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是端康王府来信,让我们杀了盐场令,找到账本烧了它。” 看来此处也有端康王府耳目,杀了盐场令毁了账本,这样一来,就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账本他们还没找到,盐场令倒是抓了,只等明天一早他说出账本所在,到时候把人带回京城,人证物证,想要给柳家定罪那还不容易? 花弥生把纸条就着蜡烛烧了,问玉阙,“现在杀盐场令恐怕不妥吧?账本他还没说在哪儿呢?” 玉阙道,“王府来信就是这么说的,我们的任务是只管照做,其实杀了盐场令,账本的下落也就无人知晓,跟毁了无异。” 花弥生看着她,“那你的意思是......今晚就动手,直接杀了他?” “等明天,盐场令向殿下说明一切就都晚了,今晚是最佳时机。” “那你说怎么杀?”花弥生压低声音凑过去,“盐场令现在这么重要,守卫肯定很严密,你我又不会功夫,杀个人还是很困难的。” 玉阙早就已经想好一切,“李寄那边我来应付,你这几天总跟着他进进出出的查案,守卫肯定都认识你,你就说奉命去问他几句话,带点饭菜过去,在饭菜里下毒,神不知鬼不觉。” 花弥生“哦”一声点点头,“那之后殿下一查就什么都知道了,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就是凶手,我是把他杀了,但我自己也活不了。” 玉阙嫌她婆婆妈妈,“有我在,我总不会让你死的,况且殿下这么信任你,总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的。” 花弥生看着她笑,“我怎么总觉得这是个杀人偿命的法子呢?殿下再信任我,找个仵作一查他的死因,再验验饭菜,问守卫是谁进去送饭,我就是长八张嘴我也说不清!” 玉阙看着她,“那你有更好的法子?” “有,你自打来了这边就没怎么露过面,侍卫们都没见过你,稍微乔装打扮一下,装作丫鬟去送饭,事后侍卫们也只会怀疑丫鬟,不会怀疑你你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不是更好?” 玉阙立马反驳,“我没杀过人,我不会杀人。” 花弥生笑道,“别说的好像我杀过人似的,我也没杀过人,但这件事,你去比我去更安全。” 这跟玉阙料想的不一样,她咬咬牙,猛的站起来,“我看你乔装打扮一下更合适。” 之前花弥生跟柳潞麟说过,说端康王为了关键时刻能摘干净自己,所以是不掺和这件事的,当时柳潞麟也默认了,否则,周祝不会不联系她。 端康王既然从一开始就决定要摘干净自己,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下令让她们杀了盐场令呢? 这件事本来就有蹊跷,玉阙还一个劲儿的让她动手,花弥生一想,就更不对劲了。 “端康王真的下令要杀了盐场令?”她开始怀疑,步步紧逼。 玉阙冷静的看着她,“你是说我骗你?你若是不信,自己写信回去问问,只是我得提醒你,王爷可不像公子那样好说话,逾期没有完成任务,你爹会怎么样,谁也不好说。” 两人正在僵持不下,忽然听见门外匆匆有人赶到,请见李寄。 花弥生跟玉阙静下来,不一会儿听见一声暴喝,李寄踹门出来,“自杀?不是让你们好好儿看着人,怎么会自杀?” 那侍卫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殿下恕罪,卑职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不会是盐场令咬舌自尽吧? 花弥生慌忙出去查问情况,李寄匆匆赶去牢房,她半路跟上,问他,“是盐场令死了吗?” 李寄还没来得及开口,又有一人跑过来,往地上一跪,又是坏消息,“苏玥不见了。” 李寄把人踹开,火气冲顶而出,“一个死了,一个不见了,要你们有什么用?” 侍卫趴在地上求饶,李寄喝了句“滚”大步绕过人离开。 这绝不是巧合苏玥肯定是被柳潞麟救走的,那盐场令的死肯定是想隐瞒真想,只要他死了,柳潞麟就不用担心他会反水,到头来指证他们家。 花弥生跟着李寄到牢房,请来的仵作已经检查完尸体,从盐场令嘴里取出半截舌头,对李寄道,“回殿下,人确实是咬舌自尽。” 侍卫从盐场令身上搜出一封血书,大意是他一时鬼迷心窍,借职位之便,倒卖私盐,所有罪责他一人承担,与他妻女无关。 上面也没有供出账本所在,更没有说明倒卖私盐的具体过程,这顶帽子是真的,可他扣的不明不白,留下一个盐场令夫人哭晕过去,一个苏玥不知所踪,本来就所剩无几的线索,现在全部断掉。 他们一家三口分别关押本来是担心他们聚在一起商议什么,没想到现在反而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关押苏玥的那间牢房的门锁是被人撬开的,问守卫有没有人进来过,守卫摇摇头说没有,侍卫也说不曾见人进来过,例行查看的时候才发现人不见了。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不见,牢门上的锁分明是被人撬开的,你们当真没有见人进来过?” 花弥生看不透其中法门,转头看眼李寄,问他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李寄凝眉进去查看一圈,摇摇头,“真是稀奇,我就不信她跟孙猴子学了本事,有七十二变,能变成苍蝇蚊子飞出去。” 侍卫们没一个敢回答的,他们确实是没见有人进来过。 第154章 你们都回去好好儿想想 牢房看管守卫虽说不如京城那般严密,但也是两班交替轮守,想要混进去救人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毕竟牢房是盐场令衙内用来临时关押闹事劳工的场所,就不是规矩的牢房建制,漏洞也多,柳潞麟寻到空隙进来,只要半盏茶的时间就行,侍卫跟原本牢房守卫交班的时候他寻机进去, 那些守卫到底不如李寄带来的侍卫上心,这些人混日子混惯了,把刀架他们脖子上他们也认真不起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救人自然要容易不少。 可他们刚出来,就听说盐场令咬舌自尽的消息。 苏玥听完许久没有说话,柳潞麟奇怪她的反应,“你爹死了,你就一点儿不难过?” “李寄叫他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它会死。”她脸上看不见丝毫难受上心的表情,爹刚死,她的冷静实在让人骇然。 柳潞麟不是正房嫡子,家中父亲待他一向严苛,他不管做什么在他父亲眼里都比不上那个整日无所事事的大哥,他对他爹的感情也不深,与其说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不如说他只是想尽早把整个柳家掌控在手里。 可饶是如此,如果有一天他爹死了,他也做不到像苏玥这样无动于衷。 女人狠起来比男人还狠,柳潞麟看着这样的苏玥好像第一天认识她一样,觉得陌生。 “你早知道你爹会死,就不打算做些什么?” 苏玥反问他,“你觉得我能做什么?他死就是不想让李寄捏住他当把柄,他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罪名,这样一来,你们家不就安全了?” 柳潞麟往地上一坐,摇摇头,“之前我们说好的,我救你出来,你给我账本,现在你也出来了,账本也该给我了。” 苏玥看着他,森森一笑,“你居然相信一个女人说的话,这世上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骗你的,压根儿也就没什么账本。” 柳潞麟随手折了根草,咬在嘴里,挑眉冲她,“你也不用跟我装,现在你爹死了,除了跟着我,你还有什么地方能去?你有野心,肯定不甘心从头再来,我虽然称不上是什么好男人,但我这人对女人一向说到做到,你把账本给我,我带你回去,我娶你。” 苏玥审视着他,“我真的能相信你说的?” 柳潞麟跟跟她分析其中利害,“我会对你心软,我爹可不会,你要是不把账本交出来,他到时候要杀你我可拦不住,你自己好好想想,是带着账本出去亡命天涯呢,还是跟我回去做个夫人。” 她一个女人,没有依靠,确实会活得步履维艰,现在跟着柳潞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她过惯了好日子,绝对忍受不了从头再来,再熬一遍的痛苦。 “好,你带我回去,等你娶了我,我立马把账本交给你。” 柳潞麟耐心耗尽,上去抓了她两只手就要搜身,苏玥笑呵呵的让他搜,“你觉得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会带在身上吗?” 柳潞麟搜了一圈,果然什么都没搜到,恨恨咬牙看着她,“苏玥,我真是小看你了,你这点儿心眼儿真是全用在我身上了。” “我怎么把心眼儿都用在你身上了,说娶我的人是你,这是你早就答应过我的事,你也一直在利用我,不用跟我这儿装受害者,咱们俩半斤八两,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活着。” 是啊,他们一开始就在互相利用,谁又有资格说谁呢? 盐场令的事算告一段落,人死了,只留下一纸认罪书,盐场令夫人一下没了男人跟女儿,精神恍惚,现在也变得疯疯癫癫。 李寄叫人把新旧两个宅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所谓的账本,就差掘地三尺了。 不过倒是找到了些其他证据,但都是关于盐场令克扣劳工月俸之类的,关键证据一个没找到,这一趟等同于白跑。 李寄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他这一路走来,不算顺风顺水,但像这次一样气势汹汹的来,窝窝囊囊的回去还是第一次。 回宫后皇上召见,皇帝问什么他答什么,最后皇帝问他为什么会失败,他沉默良久,仍旧不开口。 皇帝又问李勤,“你觉得呢?” 李勤恭敬道,“回父皇,儿臣以为,还是缺少证据,盐场令一死,什么线索都断了,所以才会落得如今这幅局面。” 李寄不以为然,“是我一开始就放错了重心,盐场令不是最关键的,苏玥才是。” 盐场令唯唯诺诺,看着很没有主见,倒是苏玥,他问过之前府里的下人,都说平日府里大小事宜都是苏玥做主,很多时候连盐场令公务上的事,她也有参与。 虽然听来有点不可思议,但就目前了解的线索来看,苏玥肯定是有鬼的。 皇帝不置可否,“你们都回去好好儿想想。” 李寄在一件事上吃了亏,就势必要重新找回面子才肯罢休,苏玥只是失踪,又不是死了,那账本肯定在她手上,只要找到苏玥,不怕挣不回面子来。 其实也不光是因为面子,他本想借着这件事向皇帝证明自己,现在事情办砸了,之前在皇帝面前说的那些,就成了一纸空谈,空有气势的自圆其说。 花弥生能看出他心情不佳,见识过他发脾气什么样,花弥生可不敢上去触这霉头,安安静静看一帮小宫女绣花,恨不能躲得越远越好。 可偏偏有人非要上赶着去找不自在。 玉阙表现得真像个贤妻良母一般,亲自做了点心给李寄送去,进去时安安静静,见李寄不说什么,便试探着开口,“殿下......” “有事?”他语气冲,一个“李”字错一笔,纸团成团狠狠扔出去。 玉阙吓一跳,声音低下去,“我......我知道盐场令是怎么死的。” “你知道。”李寄看着她,“仵作都说了是咬舌自尽,你去都没去过,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玉阙点点头,“盐场令死的那天晚上,我看见花弥生鬼鬼祟祟接了一只信鸽。” 第155章 我好像没得罪她 玉阙为了表现,接着道,“花弥生是周祝的人,端康王当初让我来殿下身边的时候就说过,说花弥生也是他们的人,那天晚上我也收到了密信,信中内容就是要杀了盐场令。” 李寄往后一靠,腿搭在桌子上,对她的说法表现得饶有兴致,“然后呢?接着说。” “柳家现在是端康王麾下的人,据我所知,端康王一直在私下招兵买马,而招兵买马的钱就出自柳家,若是柳家出事端康王就相当于丢了一座金山,试问,端康王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盐场令必须死。” 说到后来估计她自己都开始信了,“我收到密信后,本来打算交给殿下,可还没交到殿下手里,没想到盐场令就死了。” 李寄点点头,作出十分重视此事的样子,“你说的很有道理,去把花弥生给我叫过来。” 玉阙微愕,“殿下现在就要见她?”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说出来,只是进来探探她口风。” 玉阙松口气,关上门出去,暗暗感叹计划进行的太过顺利。 花弥生还不知道玉阙的打算,她跟小宫女们围坐在一起,看她们绣绣花,聚在一起说说话,倒也别有一番乐趣。 她老爹从小只教她读过书,女红一类的,她没怎么学过,老爹说只有读书才有出息,她自嘲自己现在的境遇,读了那么多书,到头来居然成了个宫女。 老爹读了一辈子书,穷困潦倒了一辈子,皇帝是不是好皇帝她了解的少,不好轻易评判,但如果让李寄做皇帝,她设想了下,这天下只怕是会乱套了吧。 “花姐姐,你跟咱们殿下究竟是什么关系啊?”话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就引到她身上,这些宫女们都差不多十五六年纪,叫她一声姐姐,倒也显得亲切。 她应了那声姐姐,对她们这问题却十分无语。 “跟你们一样啊,我是宫女,他是殿下,硬要说有什么关系,那就是主仆吧。” 有人窃笑,摇摇头说她骗人,“上次伍德总管罚你打扫整个惠安殿,殿下把他臭骂了一顿,还踹了他一脚,殿下对你那么好,怎么可能只是主仆呢?” 花弥生似笑非笑,“你们想太多了,咱们殿下就是......那话怎么说来着?就是护犊子,哪天外人把你们欺负了,殿下也能要他们脑袋。” 小丫头们好奇,又问,“都说殿下回宫之前是土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都说你是被殿下抢上山的,那你不就是压寨夫人了?你跟殿下......” 越说越离谱,花弥生佯怒,挥手赶她们,“去去去,乱说什么?我在山上就是个账房,专门算账的,算账的知道吗?” 宫女们懵懵懂懂点点头。 玉阙现在背后听了半天,等静下来才开口叫她,“花弥生,殿下让你进去呢。” 方才叽叽喳喳的宫女们便又一脸“原来如此”的看着她。 “殿下找我?什么事?”花弥生拍拍裙子站起来,总觉得玉阙脸上的表情不大对。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玉阙不愿意多说,目光转而看向几个小宫女,“没事儿就多干活少说话,那天让殿下听见了,仔细把你们嘴巴缝上。” 小宫女们唯唯诺诺的答应着,等她走了,表情又变得不屑,“她以为她是谁啊?说好听点儿是侍妾,可殿下又没封她位分,说白了还不是跟咱们一样,整天像个翘着尾巴的孔雀一样,装什么啊她。” 有人捂住她嘴巴,“你少说两句,万一人家哪天就飞上枝头了呢?别跟她一般见识就是了。” 议论声渐渐远了,玉阙握紧拳头,若不是还顾及着自己形象,只怕要原地蹦跶起来。 连一帮小宫女都看得出来李寄对花弥生不同,她又不瞎,当然也看得出来,在泉州的时候,为了找花弥生,费了多少周折,她总觉得李寄心里放着她。 她不能让花弥生阻她的路,所以只能这么做。 花弥生找到李寄,宫里的礼仪她学的差不多了,像模像样的行个礼,问他,“找我有事?” “你跟玉阙有仇?” 她不明所以,摇摇头,“没有吧?我好像没得罪她。” “那她来我这儿告你的状?”李寄上下看她一眼,“她说是你杀了盐场令。” “我?”花弥生指指自己,“殿下不会也相信她说的吧?” 李寄抛着纸团玩儿,抛起落下稳稳接住,漫不经心复述着玉阙的话,“她说盐场令死的那天,你接了一只信鸽,还说她也收到一封密信,是端康王的,内容就是杀了盐场令,你们俩的应该一样。” 花弥生被他说晕了,“她跟你说自己的身份了?” 这件事忘了告诉她,“到泉州的第一个晚上她就跟我说了。” 那这就奇怪了,花弥生不解,“她为什么会主动向你暴露身份呢?总不能是向你投诚?还是以退为进为了获取你信任的法子?” 说完又自顾自嘟囔,“不过不应该啊,如果真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那办法多了去了,她何必自爆身份呢?” 李寄打断她,“你真的收到信了?” 花弥生摇头,“当然没有,那什么密信是她拿给我看的,还说她来拖住你,让我去假扮送饭的去杀了盐场令,我没同意,僵持不下的时候,就听说盐场令死了。” “那就奇怪了,难道说,她是故意试探你的?” “不清楚,现在我们先得确认她究竟是真的投诚,还是故意这样,好故意让你信任她。” 可李寄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把玉阙放在眼里,“管她真的假的,就算是真的,我也信不过她。” “还是要试试的,万一是真的,殿下开个将计就计岂不是更好?” 李寄考虑一番,觉得可行。 这感觉愈发像是两个老狐狸去算计一个小狐狸。 花弥生跟李寄商量好了法子,决定用假消息试探玉阙。 从李寄书房出来,花弥生迎面又碰上玉阙,宠她笑笑,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玉阙心里纳闷,但又不好直接去问李寄,心里好奇的难受。 第156章 现在也没碰过她 玉阙一直也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直到这天,花弥生找到她,说李寄已经知道账本的下落了? 起初玉阙不愿意信她,“你怎么知道的,我怎么没听殿下提起过?” 花弥生道,“我无意间听到的,殿下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我上次听他跟伍德说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殿下最近一直防着我,总不会是发现我的身份了吧?” 玉阙心道,正好给她抓个正着,又问她,“那你打算何时告诉王爷?” 花弥生摇摇头,“照现在这样看来,殿下好像已经不大能信得过我了,反正消息我是告诉你了,要不你去转告王爷吧?” 转告王爷?她怎么可能把这件事告诉端康王,不过为了稳住花弥生,她还是答应了。 从花弥生这儿知道的消息,她转头就告诉李寄,还添油加醋一番,虚构了些莫须有的话来栽赃陷害花弥生。 事后花弥生跟李寄一对,全都清楚了。 “难道她是真的投诚?”花弥生还是不敢相信,“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不是真的,那这个消息她应该转头就告诉端康王才对,除非她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提前知道我们是在试探她。” “那殿下现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李寄手指点点脑袋,思忖一番道,“现在暴露身份的是你,只能我们先串通,假装你还有用,先把你留下,至于剩下的,以后再说。” 花弥生觉得完全没必要,“殿下从她哪儿能得来的消息,我一样也能得到,万一这一切都是他们设下的计谋,做这么多只是为了殿下能走进他们设的圈套,万一到最后反将殿下一军怎么办?” 遇到此类事件,按说最该沉不住气的应该是李寄才对,可这次居然是花弥生先沉不住气。 李寄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就这么想赶走玉阙?” 她反问,“那殿下留下玉阙难道不是看中她长得好看?” 李寄眼睛一瞪,“我是那么没见识的人?这世上比她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我又不是没见过。” 既然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那花弥生还能说什么?只好顺着他道,“你是殿下,你说了算,既然你都不在乎,那我照做就是。” 李寄看她这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就蹦出来一句,“我留下她只是因为她还有用,我不是喜欢她。” 花弥生冲他笑,“殿下喜不喜欢她犯不着跟我解释,再说了,她本来就是来伺候殿下的。” 李寄被噎了一下,开口堵得慌,“给你能耐的,我那是跟你解释吗?我只是说我眼界儿高,端康王拿我当没见识的,他以为随便塞个什么过来我都要,那也得看老子能不能看上她。” 花弥生张口就顶回去,“没看上你当初为什么把人留下来?” 李寄怒目相视,“你诚心的是吧?” 花弥生赶紧做恭敬状,“我哪儿敢呢,这不是话赶话的说到这儿了吗,我就顺嘴一接。” 花弥生不知道李寄最后是怎么跟玉阙说的,反正玉阙最后害她不成,倒是也没再说什么。 李寄一直没放弃找苏玥,虽然知道是柳潞麟救了她,但是他让人去柳家大门口蹲了好几天,见过柳潞麟进进出出,可就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花弥生回来之后还奇怪,周祝居然没派人找她,才高兴了一阵,结果这天晚上就有太监悄悄给她手里塞信,让她去承乾宫旁边的偏殿见面。 她对宫里地形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这个承乾宫是什么地方,倒是挺震惊,这个时候宫门都下钥了,他居然还可以在宫中逗留。 晚上她趁人不备偷偷溜出惠安殿,照着信中所说,来到承乾宫旁的偏殿,承乾宫像是废弃了一般,里面没有人,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门开一条缝,不时有风从门里刮出来,姜望舒抚抚胳膊,浑身汗毛倒竖。 周祝自己滑这轮椅出来,冷不丁出现吓了花弥生一跳。 “你找我?” “我不找你,你可是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哪儿敢啊。”她皮笑肉不笑,揣着手,四下张望,“这里不会有人来吗?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在宫里?” “这不是你该问的。”他道,“这次去泉州可有什么发现?” 花弥生试探着反问,“玉阙不也是王府得人她就没说什么?” “李寄信不过她,到现在也没碰过她,你才是关键,李寄应该还没怀疑到你头上吧?” “没有。”她本来想问问他,玉阙投诚是不是也是他们安排的,但是一想,万一不是,那玉阙的身份暴露,那将计就计的计划不就没办法实施了。 “你在泉州见过柳潞麟了?” “见过,他还把我绑了,原本想让我帮他,但是我拒绝了。” “拒绝了?为什么拒绝?” 她一脸茫然,“因为你也没跟我说柳潞麟会去泉州,更没说过让我帮他,其实说实话,李寄能做出什么来谁也不清楚,我想,你既然没说让我帮他的话,应该也是端康王的意思,端康王不行趟这趟浑水,想关键时刻能弃车保帅,那我自然也不能去冒险。” 周祝看着她,笑了下,“自作聪明。” “难道是我猜错了?”她嘀嘀咕咕,“不应该啊,我要是猜错了,柳潞麟就不会绑我了,直接跟我把话说清楚就好了,你也不会放任事态发展不管,早该出面了。” 周祝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话锋一转道,“苏玥在柳潞麟手上,不过柳潞麟并没有拿到账本,李寄那边有什么线索?” “他也在找苏玥,不过迄今为止什么发现也没有,苏玥没找到账本?” “找到了,但是藏起来了,她用账本威胁让柳潞麟娶她,柳潞麟答应娶她,但她还是不肯拿出账本。” 花弥生点点头,“要是我,我肯定也不会拿出来,知道的这么多,要是手里没个筹码,恐怕早就死了,保命用的,当然得藏好了,是不是提一下就够他们提心吊胆的了,” 第157章 那你胆子确实不小 周祝听她说完,也表示赞同,“那依你看,她会把账本放在哪儿?” 花弥生摇摇头,“你叫我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我又不是街上算命的,掐指一算就知道她把东西放在哪儿,如果是因为这个找我,那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周祝却笑,“你能想到很多我想不到的,问问你,或许真能有用也说不定。” 花弥生不吃他这一套,“找我应该是有别的更重要的事吧?直接说就好了,何必拐弯抹角的。” “过几天达袒会有使者来,达袒王女也会同行,皇帝一定会趁此机会促进两国联姻,李寄的母亲就是达袒公主,王女是达袒王的亲弟弟重戈将军的女儿,若是达袒王女嫁给李寄,李寄就有了整个达袒作为后盾,我不管你怎么做,达袒王女不能嫁给李寄。” 花弥生听明白了,他们这是怕李寄要是身后有兵马的话不好对付,所以要千方百计的从中作梗,不能让李寄娶达袒王女。 “你们怎么知道皇上一定会把王女嫁给李寄?要是嫁给李勤你们不就不用担心了。” “因为达袒人最看中血脉的延续,李寄的母亲是达袒公主,他身体里流着达袒人的血,所以达袒王一定会把王女嫁给李寄。” 花弥生明白了,“那想个办法让王女嫁给李勤不就行了。” “李勤也不行,他是太子,皇位最后之后只会在他跟李寄之中选一个继承,所以他们俩谁都不行。” 花弥生笑了,“你总不会是要告诉我,端康王想娶达袒王女吧?” 周祝沉默下来。 那看来还真是有这个打算。 李寄的母亲是达袒公主,那算算年月,现在的达袒王应该是李寄母亲的弟弟,也就是他舅舅,王女是重戈将军的女儿,重戈将军也是他舅舅,那这位王女不就是他的......妹妹? 端康王老的都能当人家王女的爹了,为了重戈将军手里的兵马,居然还敢肖想王女,这人为了权势还真的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花弥生思来想去,直接拒绝了,“这事儿我不干。” 周祝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干,这件事我不会帮你,不对,不止这件事,以后我都不会再听你的,被你威胁帮你做事。” 周祝瞧着她,越瞧越不认识似的,最后忽然就笑了,“你不管你爹的死活了?” “周祝,你别以为只有你手里有我的把柄,比起我,你说端康王要是知道你跟他的侧妃勾搭在一起,你还要带人家远走高飞,你说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你这个义子?” 花弥生一股脑儿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几乎没带犹豫的,说完喘口气,接着又道,“你把我爹放了,这件事我可以不告诉任何人,要是还拿着我爹威胁我,那我就把这件事告诉端康王,他一直以来都十分器重的义子居然给他头上戴绿帽子你说他知道了会把你剁成几块儿?” 周祝半天说不出话来,缓过来,颤抖着问她,“谁告诉你的?” “我亲眼所见。”她用一种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你也太不小心了,两个人在花园里卿卿我我我,这幸亏是被我撞见,要是端康王看见了,你这会儿,恐怕早就没命了吧。” 周祝震惊过后,脸上就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了,他手上套了一只扳指,摘下来,用手摩挲着,“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告诉你这件事的,应该是世子殿下吧?” 他把扳指重新带回手上,神色清冷,看着花弥生,“你这么聪明怎么还是没学会,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的话?你以为世子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 为什么会告诉她这些,花弥生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始终没想明白。 周祝瞥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瞬间了然,“世子殿下可不是什么助人为乐的好人,不过你说的不错,她的确是端康王侧妃。” 花弥生脸上的表情已经可用精彩形容,“那你胆子确实不小。” 明知道她的身份还要跟人家远走高飞,他这么理智的人,居然也有这么奋不顾身的时候。 周祝拍拍自己的腿,“我这条腿本来是好的,拜李瞿所赐,我后半辈子都要在这轮椅上生活,知道为什么吗?” 她怎么可能知道,不过直觉背后的故事应该很精彩。 “有一次,我无意中撞见李瞿对迎玉不轨,被李瞿知道了,他就给我下毒,我命大,没死成,最后废了两条腿,他警告我若是我把这件事告诉端康王,他就要了我的命。”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云淡风轻,好似在讲故事,“只不过后来我与迎玉之间,慢慢也有了感情,我答应带她走,这些事李瞿都知道,但这么多年,我为端康王做事,他那些破烂事都是我在给他擦屁股,若是有一天我不愿意了,把事情都告诉端康王,以端康王的脾气,绝对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说到这儿,叹口气,“这么多年,我们俩相互掣肘,但也算和气,他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希望你能用这件事来对付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你把这件事说出来,我肯定会拖李瞿下水,到时候端康王的家丑传出去,罪魁祸首是谁。” 是她。 周祝知道她已经想到了,笑道,“是你,端康王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杀了你。” 花弥生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周祝又道,“教你一个道理,在京城,在宫里,不要随便相信任何人,你以为他是在帮你,可放他伸出手,手里拿着的是救人的绳子还是害人的刀子可就不好说了。” 他说完,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原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老老实实按照我说的做,这样你爹或许会好过很多。” 花弥生本以为能用这件事压他一头,就算不能完全从这件事上抽身出去,之前也能威胁他把老爹放了谁知道,到头来她是被李瞿给利用了。 周祝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最后给她个任重道远的忠告,滑着轮椅离开了。 第158章 臭毛病 花弥生浑浑噩噩回到宫女住所,躺在床上看着房顶,心里思绪万千,她就不信,周祝真的一点把柄都没有。 刚刚他说的那些话,不可不信但也不能尽信是不是的都得等到她查明之后再说。 不过周祝的消息确实挺灵通的,花弥生收到消息的几天后,皇帝才把李寄叫过去,说达袒会有使者过来,达袒王女也会在皇宫住上一段时间,他们表兄妹之间,应该有很多话说才是。 突然冒出来个达袒的表妹,李寄觉得莫名其妙,“老皇帝说话一套一套的,表妹?我看八成是来嫁人的。” 花弥生竖起大拇指赞叹,“殿下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聪明了,连皇上的言语未尽之意都听出来了。” “滚,存心寒掺我呢?” 花弥生忙说不敢,“听说王女是重戈将军的女儿,重戈将军手握达袒重兵,殿下要是娶了王女,身后就是整个达袒,到时候谁还敢小看殿下。” 李寄却总觉着她话里话外都是讽刺,“你的意思是老子只有靠女人才能让人看得起?花弥生,脖颈子痒痒了想死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拿皇帝举例,“就算是皇上,为了稳固皇权,为了巩固社稷,后宫佳丽三千,哪一个不是皇上带着目的娶进来的?” 李寄仍旧不屑,“靠女人才能有一番成就的男人注定是个窝囊废。” 花弥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了,“自古以来,两国联姻只是一种政治手段,跟窝囊不窝囊没关系,联姻是巩固两国关系最好的手段,况且王女还是殿下的表妹,这还是亲上加亲。” “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我不修理你,你现在是不是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了?就算是要娶,那也得看我喜不喜欢。” 花弥生讪讪退后一步,没忍住,又问,“那殿下喜欢什么样的?” 她做出一副畏惧恭敬的模样,但也只是做做样子,李寄看的出来,她的恭敬畏惧都只是表面,这丫头现在真的是越来越不怕他了,之前他这么说,她早吓跑了,哪里还敢继续跟他这儿赛脸? 花弥生现在脸上的表情就跟个小狗似的,就差舌头没在外面挂着了,李寄冲她招招手,让她过来。 “殿下......” 她不敢过去,脚下磨磨蹭蹭,半天迈不出一步。 “过来!我又不是野兽,还能吃了你不成?” 花弥生心里说是,但脚下还是慢慢挪过去。 李寄等她凑的足够近了,猛的站起来,抓着她两条胳膊,把人压在桌子上。 花弥生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已经成了砧板上待宰的鱼肉。 “殿下,你这是干什么呀?”她知道急了,话音里带着哭腔。 “你是皇帝的人吧?我最近怎么发觉你越来越不对劲儿呢,现在帮皇帝劝我娶那个什么王女,皇帝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 她大声喊冤,“殿下明查,我真的是为殿下好,殿下想想,最不想让殿下娶王女的是谁?” 李寄都不用多想,脱口而出道,“端康王?” “对啊。”花弥生被压着动弹不得,只能嘴上动动嘴皮子尽量说服他。 李寄肘压着她,手捏捏她的脸,“周祝找过你了?” “不然我能劝殿下娶王女吗?” 李寄还是不大相信她,“劝我娶王女,真的只是因为周祝那边的消息?” 花弥生开始思索他话里的意思,“那殿下以为呢?” 李寄松开她,一把把人拽起来,挡在她身前,把她困在桌子跟他之间,居高临下,咄咄逼人,“那我问你,别的什么都不管,就你自己,你愿意我娶王女吗?” 花弥生笑着打哈哈,“问我干什么?我的决定又不重要,还是看殿下喜不喜欢,等殿下见了......” “少他娘的给我打岔,我就问你呢,你什么意思?”他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两人之间距离缩短,他的呼吸就在耳畔。 花弥生两手挡在胸前,身子向后仰,尽量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殿下这个问题根本就是无解的,我没法回答,问我的意思,我说不愿意你还就不娶了?” 他沉着脸,表情严肃,“我不娶她,我娶你。” 花弥生自觉把这句话听成问句,“对啊,你不娶她,难不成娶我?殿下是圣太子,我在外面算是个夫子,也算是个账房,可在宫里就是一宫女,哪有太子娶宫女的,不合规矩。” “我说合就合。”他另一只手也撑在桌子上,花弥生腰上没力气,撑不住,一下躺在桌子上。 这会儿她才意识到李寄没在跟她开玩笑。 可是她不明白,“殿下不会喜欢我吧?” “我就是想娶你。”他俯身压低一寸。 花弥生动弹不得,大气也不敢出,“你都不喜欢我为什么想娶我?娶我天天给你找气受?咱俩八字不合,我小时候我爹给我找过算命的,算命的说我天生克夫,嫁谁谁死。” 知道她满嘴鬼话,李寄也跟着胡咧咧,“巧了,算命的说我天生命硬,就得找个克夫的克克我。” “殿下......”她欲哭无泪。 李寄在她唇上擦一下,“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我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便宜你了。” 花弥生撇撇嘴,一脸哭相,“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夸自个儿的,您可千万别便宜我,回头您那些什么太子妃,正妃侧妃侍妾什么的争风吃醋起来,我怕她们把我给撕了。” 她这副模样真是丑的没法儿入眼,可李寄居然看下去了,伸手帮她抻平皱着的鼻子眼睛,俯身就要去亲她的嘴。 花弥生偏头躲开了,李寄什么也没碰着。 “你不能这样,两个人不是互相喜欢,生凑在一起是不过不好日子的。” 李寄这人不懂感情,他之前对女人也并不用情,总觉得有个女人暖被窝,知冷知热的伺候着就够了,从来没想过喜不喜欢的问题, 他 第159章 谁让你进来的 李寄从没让人这么拒绝过,花弥生恨不能把自己塞进桌子缝里也要躲着他,李寄觉得究其原因,是因为她心里有了别人。 他想到这儿就恨得直咬牙,“你还是放不下骆清铭是不是?”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还护上了。” 她哭笑不得,“我没有,我跟骆清铭什么关系也没有。” “没有关系最好,既然没有关系,就嫁给我。” 他这都什么逻辑,花弥生反驳,“可我跟你也没有多大关系啊,硬要说有什么的话,那就是主仆,况且,殿下如果执意要娶我的话,还得经过皇上允许。” 皇帝册封他为圣太子,还想让他娶王女为妻,对他很是看中,怎么可能让他娶一个地位卑微的奴才呢。 虽然不知道李寄今儿是哪根筋没搭对,但她抓住机会还是道,“我爹从小教我,嫁人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殿下要娶我,那我只能是正宫王妃。” 李寄心里没想那么多,满口应允,“行,你要做正宫王妃我便让你做正宫王妃。” “好。”她笑道,“殿下这就去跟皇上说,倘若皇上同意,我自然就能嫁给殿下了。” 刚刚还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这会儿就愿意嫁了,李寄又不傻,他盯着她,嗬道,“你是笃定了皇帝不会让我娶你才这样说的吧?” 花弥生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你这不是知道吗?既然清楚,殿下就不要咄咄逼人了,我有我的原则,不嫁也不会嫁人做小。” “你们读书人就是事儿。”他起身放开她,略一勾唇,“做大做小有这么重要吗?你还能真的一辈子不嫁人?” 花弥生整整衣服站起来,“不是每个男人都有三妻四妾的,一辈子还长,我总能遇到一个真心待我只对我一个人好的人的。” 李寄很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我,但人家都这么明确的拒绝他了,再这么问忒跌份子,不过又不甘心,他是真想要她,可现在已经拉不下脸来再去把刚刚的话说一遍了。 花弥生怕他不甘心,不等他说什么,抢在前面又道,“殿下要是不娶王女的话,端康王就要下手了,殿下难道就不好奇,端康王在这里面扮演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吗?” 李寄坐在椅子上,翘着一条腿,晃两下,思忖片刻道,“什么角色?渔翁呗,他想做皇帝,但是名不正言不顺,想找机会找不到,憋着一肚子坏呢。” “对啊,殿下都清楚,那殿下更应该清楚的是,如果王女嫁给了端康王,端康王背后的势力更大,有了达袒撑腰,不是更加横行无忌?” 他满不在乎,“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想着当皇帝,他只要不算计到我头上,别说他娶达袒王女,他就算是娶达袒的汉子都跟我没关系。” 花弥生了然,“这样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一切都听殿下的。” 李寄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总觉得不对味儿,“我不娶她,你是不是很失望?” 花弥生指指自己,“我有什么可失望的,殿下想娶谁,不娶谁跟我没关系,又不是我跟人家过日子。” 她不失望,李寄倒是很失望,不耐烦的挥挥手,赶她出去。 花弥生如蒙大赦,逃出门去。 门外站着玉阙,她也听说了皇帝有意思让他娶达袒王女的事,她的身份不能跟人家比,李寄对她也总是不冷不热的,至今也没让她进门伺候过,她也想循序渐进慢慢的来,可达袒王女马上就要入京,她已经没有时间。 “你找殿下?提醒你一句,殿下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躲远点儿。” 玉阙哪儿能听她的,她说李寄心情不好,她就偏要往上凑,结果进门迎面一个杯子就砸过来,她躲不及,那杯子擦着她头发丝飞过去,砸在门上,碎了一地。 “......殿下。” 李寄掐腰站着,人生头一次被人这么嫌弃,心里堵的慌,一肚子火不知道该往哪儿撒,随手扔个东西解解气,没想到砸出来个更叫人添堵的来。 “谁让你进来的?” 玉阙脚下踌躇着不敢往前,“我听说殿下心情不好,所以想来帮殿下......” “用不着,出去!” “殿下......”玉阙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殿下从我到身边开始,对玉阙好像就一直不大待见,玉阙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如果有什么地方惹殿下生气了,殿下一定要告诉玉阙,玉阙一定改。” “我让你出去,聋了?” 玉阙咽口气,开始动手宽衣解带,“玉阙真的是自愿侍奉殿下。” 她解开外的衣服,半截小衣露出来,李寄看见了,反而想到他被柳潞麟追杀那次,花弥生脱下小衣为他止血的情景,后来她说把那件小衣扔了,也不知道是真的扔了还是怕羞故意骗他的。 她那时候背对着他,让他看见半张后背都羞的掉眼泪,气的恨不能杀了他,但玉阙如今在他面前宽衣,脸上却一派坦然,非但看不到难为情,甚至隐约透出些娇羞来。 李寄背过身赶她,“滚出去。” 衣服落地,玉阙从身后抱住李寄,“殿下......” “别让我踹你出去。” 他一把甩开她,过去打开门,“出去!” 玉阙尖叫一声捡起地上的衣服胡乱套上,眼睛红红的,出去时,满脸的泪。 外面的宫女们都看见了衣衫不整从李寄书房跑出来得玉阙,窃窃私语一阵,伍德进来了,把人都赶走。 “殿下......”伍德小心翼翼过来请安,犹豫了下道,“皇上请您过去。” “什么事?”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严公公在外面等着呢。” 他刚消停一会儿,皇上要见,又得赶过去,严公公嘴严,也说不知道为什么叫他过去,等到那儿一看,张煜跟李勤也都在。 皇帝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从他进门起就一直咳个不停,李寄来了,让人赐座,问起最近内阁大学士的授课进展,一旁张煜带答了,皇帝听了直叹气。 第160章 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 “朕老了,政务上的很多事都显得力不从心了,以后这些事都要你跟李勤两个接手,我知道现在让你开始学这些东西你会觉得乏味无聊,但这是你的责任,不管你想不想都要学。” 管理政务,他光是听着就头疼,“让我往那儿一坐坐一天的批折子,听一帮大臣唧唧歪歪的说些大道理,还不如把我扔战场上,我杀人可比批折子强多了。” 皇帝沉沉叹口气,“上阵杀敌用不着你,你现在要学的是治国之道。” 他聪明,只要想学,学东西比一般人要快很多,可他不愿意学,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留在宫里,这儿的一切都让他反感,心不在这上头,把他强摁在这儿也没用。 但皇帝别无选择,他时日无多,只能逼他接受。 李寄压根儿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看向李勤,“他不是会吗?” 李勤谦虚道,“治国之道所涉甚多,我学到的只是皮毛。” “你学了这么多年都只学了个皮毛,那我连字都不认得,岂不是要约个十年二十年的才能通个皮毛?” 张煜进言道,“殿下怎可妄自菲薄,以殿下的聪明才智,定能很快领略。” “你少给我戴高帽,我做不来这些,你们啊就......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另什么?” 李勤小声提醒,“另请高明。” “对,另请高明吧。” “胡闹!”皇帝拍案而起,指着李寄让他照照镜子,“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你看看,你哪有一点你父皇当年的样子!这是你该说出来的话吗?” 李寄最烦他们拿这一套说辞来揶他,瞬间来了气,“你们总拿这些出来跟我说,行,那我就用你们的话说,文皇后当初为什么把我送出去?除了迫不得已,难道不是为了让我远离这一切?我就奇了怪了,你这么千方百计的找我回来,还给我封了个什么圣太子,你究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急着找补?” 张煜站起来怒斥,“殿下请注意措辞,皇上光明磊落,这么多年来不放弃找殿下回来是不忍殿下流落民间,殿下怎么能这么跟皇上说话!” “以前听说书的讲皇宫里到处都是算计,血浓于水的敢情都比不上一点权利,一张龙椅来的重要,皇上究竟是不是因为皇位做了什么亏心事想在我身上找补回来,最清楚的只有皇上自己。” 皇帝一激动,又咳嗽起来,张煜跟着动气,指着李寄,半天说不出话来。 “朕......朕同你父皇关系最好,不过你说的不错,朕在有的事上却是对不住你父皇,你硬要说朕是想从你身上找补回来也没错。” “朕知道你不想待在皇宫里,但是没办法,谁让你身上流着李家的血,这就是你的命。” 张煜还从没见过这样不识好歹的,人家都把皇位捧到他面前了,路都给他铺好了,只要他沿着铺好的路走下去就行,这是多少人几辈子都盼不来的,他倒好,硬塞都不要。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从皇帝那儿回去,李勤又被皇后叫过去,皇后问起今天的事,李勤原原本本复述一遍,听见皇后一声冷哼。 “他究竟是真的不想要,还是以退为进?这个人咱们谁都不了解,勤儿,你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 李勤不以为然,“我看他不像是装的,母后,我觉得他这个人除了莽撞冲动,不懂规矩之外,其实也没什么别的毛病。” 皇后板着脸,“你就跟他去了趟泉州就被收买了?勤儿,做人不能太善良,太没脾气,你不能不争不抢,如今是你父皇还在,母后还在,万一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你再看看你身边,说不准哪个平日里温驯的人就是虎视眈眈的恶狼,一味的妥协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李勤重重点头,“儿臣谨记于心。” 他回回都是这句话,皇后都听腻了,知道他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长叹一声,却也不忍过分苛责,“你什么时候真能把母后说的记在心里,母后就知足了。” 李寄本来对建文皇帝的死因并不好奇,纵然血浓于水,但毕竟从未见过,没有感情,也很难做到真正关心。 但现在他开始好奇了,如今的一切都跟当年的事有关,或许只有这查清楚了当年的事,他才真正能抽身而退。 不过他现下的所作所为已经招至张煜不满,皇帝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一旦皇帝不在,靠一个吊儿郎当只会打打杀杀的李寄跟一个生了颗慈悲心,凡事只会拖鞋让步的李勤想保住江山抱住皇位简直是异想天开。 皇帝的意思是想把手上的权利慢慢交给李寄,但李寄的身份在朝中大臣间本就多有微词,要想做到让众人心服口服,他总得多出点儿成绩来。 可皇帝这么想李寄不这么想。 张生劝张煜不要因为这件事上火,“他本来是天上翱翔的雄鹰,无拘无束不受管制,突然把他抓起来关在笼子里,还非要驯化他,指望他能一下就乖乖听话自然是不可能的,少不得要扑腾一阵,他现在还没认清现实,等到看清了局势,自然也就认命了。” 张煜愁容满面,“可皇上等不了那么久。” “那也没办法,你们逼的越紧,他就越是不忿,把人逼急了,到时候只会适得其反。” 张煜拂袖,唉声叹气,想为皇帝分忧也不知道该从何做起。 张生都明白的事,皇子自然也清楚,龙体欠安,每况愈下,游四海每次来给皇帝诊脉都是摇头离开的。 游四海医术精湛这一点无可置疑,但皇帝原本身子就不好,加之又服用了禁药,虽然每天上朝看着都精神奕奕红光满面的,但那只是提前透支,实际病情每天都在加重,至今所剩时日无多,连他也不敢保证皇帝还能活多久。 交谈间,皇帝跟游四海提起李寄,毕竟他跟李寄在一起得时间最长,对李寄也最为了解,总能知道些方法的。 游四海对皇帝这么逼着李寄接受这些的办法并不认可,但也知道皇帝的无奈,也不好随意评价。 第161章 朕身边正好缺一个你这样的人 皇帝服下药,问游四海,“他买外面就没有房夫人什么的?一个女人也没有?” 游四海道,“是有过,不过那姑娘傲气,后来让周祝给救走了。” “周祝?”皇帝纳闷。 游四海又跟皇帝解释了其中缘故,皇帝听罢,注意到花弥生的名字,“女账房?这个朕倒是头一次听说。” “她爹是秀才,她从小读书,装了一肚子墨水,之前还做过教书先生,伶牙俐齿的,殿下还栽在她手上几次过,但出乎意料的,居然没怎么动怒。” 皇帝计上心来,欣慰道,“这姑娘我还没见过,一会儿我让严公公去把人叫来看看,没准儿突破口就在她身上也说不定。” 这一点游四海十分赞同,“不过这丫头有自己的想法,只怕连皇上也说不动她。” 皇帝不信邪,等游四海走后,让严公公去把花弥生叫来。 花弥生难得有功夫闲下来,她一脑门子官司等着梳理,想想这再想想那,一上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下午的时候她在亭子里偷懒,刚趴在桌子上眯了会儿,伍德歇脚歇到这儿,敲敲桌子把她叫起来。 “嘛呢你跟这儿?不干活在这儿偷懒?” 花弥生揉揉眼睛坐起来,“没,歇一会儿,就歇一会儿,我可擦了一上午厨房了。” 伍德没接她的话,“殿下这两天心情不好,是不是你闹的?” 她立马喊冤,“怎么就是我了?我可冤枉,我哪有那本事让殿下一连几天都不高兴的?再说了,要是我得罪殿下,我还能好好儿的在这儿坐着吗?” 伍德一想倒也是,可李寄又确实是在见了她之后,才心情不佳动不动就发火的,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别的什么猫腻? 还没想明白呢,严公公扎步进来了,点名要见花弥生,伍德听见响儿迎出去,问严公公,“您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花弥生呢?” “在呢在呢。”言罢,对花弥生招招手,“还不过来?总管找你呢。” 花弥生奇怪,出去一福,预感不是什么好事儿,“公公您找我?” 严公公把她上下一打量,点点头,“皇上要见你,跟我走一趟吧。” “皇上眼要见我?”花弥生一愣,心里没由来的慌张,“敢问公公,皇上见我所为何事啊?” “这个咱家也不知道,你只管去,去了之后皇上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滋要是不出错就行。” 这么一说花弥生心里更忐忑了,难道说李寄跟皇帝说了要娶她的事,皇帝不同意,把她叫过去要杀人灭口? 但是皇命在这儿,她又不敢不从,只能揣着一颗狂跳不止的心一步一颤的过去面圣。 皇帝端坐桌前,虽然有了些年纪,但不难预见年轻时的风神朗俊,花弥生恭恭敬敬往地上一跪,高呼皇上万岁,喊完了悄悄一抬眼,看见皇帝朝她笑,当即后背发凉,手脚麻木。 “你就是花弥生?花夫子,花账房?” 给她这么多称呼,其他两个她不敢应,只道,“回皇上,奴婢就是花弥生。” 皇帝叫她起来,“你爹叫什么来着?” 这怎么又牵扯到她爹身上了?不过看来不是因为李寄才叫她来的。 花弥生心思飞快转着,忙道,“回皇上,我爹名叫花崇深。” 皇帝翻着桌上一堆论断,都是姓花的,找出花崇深的,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连连点头,“不错,你爹文章写的不错,只不过生不逢时,那时候朕才登基不久,百废待兴,科举上难免疏忽,若是放在今日,不该只是个秀才。” 花弥生闹不明白皇帝什么意思,只能唯唯诺诺的应,“皇上高赞了。” “朕听游四海说,花崇深不是你亲爹?” 花弥生点点头,“我爹是在赴京赶考落榜后的回乡途中捡到我的,说应该是逃荒的人养不起了所以把我丢弃在路边的,但是我爹对我很好,就是我亲爹。” 皇帝叹气,“当时丢弃你的父母绝对想不到你会有今日这般成就。” “啊?”她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成就?什么成就?进宫做宫女?老爹知道肯定会戳着她脑袋骂她没脑子。 “你从小读书,那可曾读过《时政》《四学》?” 她道,“读过一些,但老爹不许我多看,说古来没有女子从政做官的先例,知道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扰,仰天长叹却无能为力。” 皇帝觉得这孩子有意思,又问她都还读过什么人的书,花弥生一一答了,有前朝变法的兮润,再就是一些诗人名画家。 朝中大臣,便是内阁大学士家的千金,京城有名的才女,精通之处也不过琴棋书画,四书五经,能作出几句诗,写得几首词,她虽然不会那些,但所学都是男人应该学的,现在看不出是否精通,但这些若是让李寄学了去,也是绰绰有余了。 皇帝连连点头,“不错,你爹把你教的很好,朕身边正好缺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缺一个像她这样的人?花弥生心陡然一沉,这皇帝该不会是想......想把她纳入后宫吧? 皇帝的年纪都跟她爹一样大了,准不定比她爹更大,真让她入后宫的话,那她这辈子不就完了?那还不如当初嫁给李寄呢。 她心里想着,一会儿皇上要是真提了这茬儿,她该想个什么法子拒绝,可还没等她想出办法来,皇帝又开口了,“朕封你为太子侍书,正四品的官,专门教授圣太子文墨,一月为限,一月后,太子若是能背下《四学》中的任意一篇,识字能达千字,朕重重有赏,若是没有,朕可就要取你的脑袋了。” 花弥生愕然,一会儿正四品的侍书,这么大的官衔落在他头上,她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只是秀才,她却做了个正四品的女官,这是他们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老爹知道肯定得高兴的蹦起来。 可皇帝紧接着又让她教李寄读书认字学政,教不好就要掉脑袋,李寄那样的人,内阁大学士都教不好她,她可没信心能教会李寄保住脑袋。 第162章 先借我使使 太子侍书的官儿本来是没有的,皇帝硬加了一个,强安在她脑袋上,她想摘都摘不下来,哆哆嗦嗦咽口气,跟皇帝商量,“皇上,从来都没有女人当官的先例,这不合适吧?我只是认得几个字,多读过几本书,教不好殿下的。” “朕相信你。”皇帝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况且她也没法儿拒绝,皇帝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敢违抗圣旨,除非她这脑袋现在就不想要了。 金口玉言的旨意一下,立马就有尚衣局的人来给她量尺寸做官服,圣旨拿到手,李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行啊,能耐了,这才进宫几天就当官儿了?还是正四品,你给皇上下什么药了?” 花弥生欲哭无泪,“我能给皇上下什么药?我也不想,可拒绝了得掉脑袋。” 李寄瞅她一身官服利挺,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嗤之以鼻,“就你这教教小屁孩儿的本事,居然也能混个侍书当,皇上是糊涂了不成?” 花弥生这回可不敢跟他呛嘴了,她现在小命就捏在他手上,他要是认真学呢,自己就认真教,一个月为期,任务勉强能够完成。 可他要是存心跟她作对,那一个月之后她擎等着脑袋跟脖子分家吧。 她没敢跟李寄说教不会就要掉脑袋的事,怕被他拿住短处威胁,新官上任第一天,先好言相劝。 一上午,她嘴皮子都快磨破,可李寄腿搭在桌子上,掏掏耳朵,耍耍毛笔,愣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花弥生计划的很好,先把《四学》中最简单的一篇拿出来,先教会他认上面的字,再一天摘一句告诉他是什么意思,分摊下来每天只要认识三十二三个字左右,一个月下来,还是有希望能完成任务的。 可一上午过去了,李寄还是不配合,任凭她怎么说,他就是无动于衷。 花弥生终于败下阵来,放下书,郑重其事的道,“我知道殿下生我的气,觉得那天我下了你的面子,但我不是针对殿下,我是......我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您,真的,我绝对没有欺辱殿下的意思。” 李寄挑眉看她一眼,“这会儿知道服软了?那天信誓旦旦的,我记着可大有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低头的意思啊。” 该怂的时候就得怂,反正她是小女子,又不是君子,说两句谎话也没什么。 “哪儿有啊,殿下可是人中龙凤,多的是人想嫁呢,像殿下这样的人,非得是京城第一才女才配得上。” 她这说软话求饶都不忘时刻跟他撇清关系,真是死不悔改,李寄心情不佳,往后躺在椅子上,闭着眼赶人,“叽叽喳喳的吵死了,滚出去,我要睡觉。” 她不死心,“说到睡觉,不如我先教殿下“睡觉”两个字怎么写吧,这个“睡”啊跟眼睛有关,一个目一个垂,目代表的就是眼睛,垂就是闭上的意思,眼睛闭上不就是睡了吗。” 李寄睁开眼看她,唇角微提,“要么滚出去,要么你陪我睡。” 花弥生犹豫了一下,闭上嘴,悄悄退出去。 李寄目送着她出了门,重新闭上眼,这次是真睡,可耳边却不清净,她的话两只耳朵边来回蹿腾,细细的嗓音,带着刻意讨好的强调,好听的让人咬牙切齿。 她如今是四品官了,再不是任人使唤的宫女了,伍德见了她也要别别扭扭得喊上一声大人了。 大人今天出师不利,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官帽摘下来扇扇风,脑中百转千回,想究竟怎么才能让这位爷消气,怎么才能让他听自己的老老实实读书认字。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来,最后唉声叹气,决定还是再回去诚恳的道个歉。 “殿下?”她敲敲门,耳朵贴在门上,听不见里面让她进去的特赦,声音拔高些,接着喊,“殿下,我进来了。” 李寄靠在椅背上,其实她叫第一声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只是不想搭理她,她叫第二遍的时候,李寄睁开眼,看了眼门口,还是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每次她把李寄弄不高兴了,李寄憋一肚子火都是撒在他们身上,这回当然不能让她再这么做了,伍德忍住脱口而出的训斥,换上一副和善口吻上前劝道,“这个......大人啊,殿下不想加你,你就不要再这么执着了,这么下去,一会儿殿下生气了,咱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你先回去,成不?” 花弥生在门口叹口气,李寄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不理她,他就是想让她一月之后没法儿交差。 就算这么一直叫下去,他不开门,谁也叫不开,花弥生只好作罢再另想法子。 知道花弥生当官儿之后最不忿的人应该就是玉阙了,之前端康王那封信没能把她给踢出去,现在人家非但一点儿事儿没有,还成了皇上亲封的侍书,四品官,莫说本朝了,就是再往前数数几个朝代也没有这么干的啊。 她愤愤的盯着花弥生,人逢喜事精神爽,本来那些小宫女们就看不起她,现在她成了女官,这些人眼里就更没有她了,争相上去拍她马屁,自己已经完全被人忘在一边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过几天达袒的王女就要到了,现在不抓住机会,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她思来想去,想到了端康王之前给她的那包东西,说是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的,她晚上去给李寄送茶的时候悄悄在里面下了点儿。 花弥生做了官儿,但住处还是在惠安殿,只是不再跟那些小宫女挤一个大通铺,自己有了单间儿,她半夜里愁的睡不着,坐起来想事情,打开窗透气的时候看见玉阙端着茶水给李寄送去,她心头蹦上一计,然后打开门跑出去。 玉阙刚到门口,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花弥生给拦下了。 她现在的身份跟宫女没什么区别,见到花弥生还是要尊敬的称呼一句大人的,花弥生不在乎这些虚礼,从她手里接过刚泡好的茶道,“先借我使使,回头多的是你给殿下送茶的机会。” 第163章 开窗户干什么 玉阙不给,说话还算委婉,“你如今是侍书大人了,这种事怎么还能让您做呢,我来就行了,大人赶紧去歇着吧。” 花弥生好言道,“反正殿下一直以来都是喝你泡的茶,谁的手艺他肯定能尝的出来,我进去送茶,跟殿下说两句话,一会儿我出来再叫你进去不行就了,你放心,到时候殿下问是谁泡的茶,我肯定说是你泡的,绝不跟你抢功劳。” 玉阙仔细想了一下,万一事后李寄回过味儿来,要问罪的话,少不得要怪罪,交给她也好,到时候李寄反应过来了就不用她担着了。 她小小犹豫了下把茶交给花弥生,“那就你去吧,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说什么我哪儿敢不听啊,那你就去送吧,不用说是我泡的,一会儿我再去给殿下重新泡。” 还挺好说话,花弥生笑着接过茶来,“一会儿我出来你就进去,不会耽搁你的正事儿的。” 她知道玉阙的目的,无非就是达袒王女快来了,她心慌了,生怕自己到时候什么也捞不着,花弥生知道,也乐意成全她,否则她一直没什么进展,端康王那儿肯定会怀疑,怀疑到玉阙头上,那自己还怎么借着她的名号给周祝传递假消息? 她让玉阙放心,自己端着茶进去。 李寄下午闷头睡了一觉,醒来后坐在桌前,毛笔上沾了墨汁在纸上写着什么,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纸张揉作一团,假装在手里抛着玩儿看向门口。 “殿下......”人还没进来,一张讨好的笑脸先进来了。 李寄看了一眼,别开眼,“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花弥生推开门进来,讨好全写在脸上了,“殿下,您还没睡呢,不过想来也是,您下午睡了一下午,这会儿怎么也该睡不着了,我来给您送茶。” “这不是玉阙干的事吗?她人呢?让她过来。” “殿下,我是来给您认错的,我这个人吧,说话没轻没重冒犯了殿下,我知道您面子上过不去,要不您找个时间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也下下我的面子?只要您能解气,怎么惩罚我都行,” 花弥生过去倒杯茶给他,两只手呈上,是李寄从未见过的恭敬。 他笑了下,接过茶喝了口,紧跟着摇摇头,“这不是你泡的茶吧?” 她一愣,继而拍掌叫好,“殿下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不瞒殿下说,这茶的确不是我泡的,是玉阙泡的,不知道殿下是怎么品出来的?” 他嗤了声,“也就她泡茶会放糖,一点尝不出苦涩滋味,至于你......我没喝过你泡的茶,不过你这应该是叫......借花献佛吧?你说你来道歉的,可我看你道歉一点儿诚意也没有啊。” 她还振振有词,“我这不是怕自己泡的不好影响殿下喝茶吗?绝对没有借花献佛的意思。”她瞅着李寄喝茶喝的挺不错,趁机又道,“殿下,您看您茶也喝了,我跟您商量个事儿成吗?” 李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还想劝我跟你一起认字?” 她变了法子了,摇摇头,“您不能这么想,您学这些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您自己,不识字儿在这宫里多亏啊,老话儿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你现在虽然是圣太子,可身边能使唤的动的人却没几个......” 李寄看她一张嘴开开合合的,注意力开始分散,外头起了风,风吹着窗棂,哗啦啦的响,他松松领口,她说的话在耳边转一圈就是不往耳朵里钻。 “去把窗户打开。”他打断她的喋喋不休,总觉得屋里热,身体里好像有火在往外拱。 花弥生一愣,搓搓胳膊,“开窗户干什么?外头怪冷的。” “冷?”他索性伸手一扒,领口嚯的敞开一片,身上肌肤都是红的,像喝多了酒那么个颜色,“热死了,去开窗。” 入冬的天,外面的风就跟刀子一样直往你骨头缝里钻,她过去把窗户打开,在窗口打个寒噤,瑟缩着转过头,“殿下,你真的......” 不冷吗? 她一句话没问完,转头看见李寄红着脸看着她,连眼睛都是红的,额头青筋恨恨爆起,像只随时会奋起攻击人的野兽。 这太不对劲儿了,她本能的往后退,“殿下?你是不是不舒服?你看着不对劲儿,要不我......我还是去给你请个太医吧?” 李寄晃晃脑袋,眼前色彩仿佛瞬间明亮起来,她开开合合颜色鲜艳的唇,桌上烛台映照出昏暗光线,屋里只有他们两个,外面呼呼风声似乎不存在,屋里静的只有他们两个的呼吸声。 他这样对劲儿才有鬼了,花弥生步步后退,已经来到门口。李寄站起来,慢慢朝她靠近,花弥生再不敢待了,拉开门就往外跑。 她跑出门,也顾不上关门了,撒丫子就要出去找太医,可刚出了门,一脚还没踩到台阶上呢,他居然跟了出来,从后抓住她领子,又生生把她拖了回去。 花弥生一声“救命”刚喊出一个字,转眼又被他拖回去,而那一声破的“救”字也消散在风中,没人听见。 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背靠在门上,欲哭无泪,“我......我去找皇上辞官,你要是不乐意让我教你我就不教,但是你别......你这样怪吓人的。” 李寄理智仍存,手按在她肩上,不断收紧,“那茶有问题,里面下东西了。” “有问题?”她立马反应过来了,趁李寄理智还未全崩,推开他去倒了杯茶,放在鼻端闻了闻,什么也闻不出来,这茶本来是玉阙打算送给李寄,现在看李寄这样儿,茶里下的什么药也就不难明白了。 “我去找玉阙。” 她放下杯子,但看见堵在门口的李寄又犹豫了,“那个殿下,你能不能让我先出去?你这样,我过不去。” 他越来越热,那种热像是有人在他身体里点了一把火,风吹不灭,还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第164章 你还笑得出来 李寄从门口让开,花弥生贴着墙走,尽量离他远远儿的,但跟他面对面经过的时候还是紧张。 快到门口了,她心里悬着的一口气才稍稍放下些,结果李寄忽然冲她伸出手,花弥生躲了下,结果他一只手扑空,另一只手伸过来,花弥生没逃过另一只,被他抓住。 书房里没有床,只有一张睡榻,他目光在屋里巡视一圈,最后落在那张睡榻上,把花弥生拉过去,狠狠摔在上面。 她摔下去时手臂撞到一旁的桌子,正好碰到那块儿骨头上,又麻又疼,被摔下去时又头晕脑胀,揉揉胳膊反应过来时,他的脸已经近在眼前了。 “不是......”她偏着脑袋看向一侧,“殿下你冷静一点,这事儿还是让玉阙来吧,她给你下的药,她肯定是想算计你,这件事得弄......” 呼吸近在耳畔,花弥生说不下去了,紧抿着嘴,眼前雾蒙蒙的,快哭出来。 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抚上她脸颊,一句话不说,但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眼睛红的快要滴出血,手背连着臂膊的青筋凸起,很显然是在努力克制。 花弥生半天等不到下文,悄悄抬眼看他,他伸手遮住她眼睛,犹豫许久,松开她站起来。 “滚!” 悬在身体上方的压迫感陡然消失,花弥生坐起来一看,他背对着她站着,沉重呼吸带动肩背不断起伏,这会儿不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要发疯。 她站起来就往外跑,出去叫醒伍德,让他去太医院请游四海,她脚下打个顿,又去敲玉阙的房门。 玉阙打开门,花弥生冲她笑了下,完全推开门进去,“你从哪儿弄得药?” 玉阙故作不懂,“什么药?你有病?大半夜闯进来说什么胡话?” “说胡话?”她盯着她,“茶里你下了什么药?” “你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真是奇怪,我还没送到殿下那儿呢,就被你给劫走了,你现在还反过来问我下了什么药?我哪儿知道?备不住是你自己下的,还反过头来冤枉我!” 花弥生这下就明白了,这件事也怪她自己蠢,怎么想到从她手上拿东西,但她也没想到玉阙手上会有这种药,不可能是宫里拿的,应该是进宫时带进来的,以防爬床失败,好有个应对之法的。 她冷静下来看着玉阙,“殿下没那么傻,这件事你栽赃不到我头上,我还以为你能有多聪明,搞了半天也就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 玉阙无所谓道,“是啊,殿下可不傻,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给殿下下药还诬陷在我头上?” “伍德已经去请太医了,到时候什么都清楚了,你担心达袒王女来之后会影响你,那拜托你也动动脑子,你真以为李寄听风就是雨,没有自己的想法?” 花弥生心里其实很清楚,今天这件事怪她自己,虽然没出什么事,但她心里就是有火,不管玉阙是真的喜欢上李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这么做,她总觉得膈应。 游四海半夜被叫来给李寄看病,本以为是他头痛病发,没想到来了才发现是让人给下药了。 他折腾半天,又给他放血又开方子让伍德熬药的,一直到后半夜,李寄身体里那股火总算是灭了下去。 清醒过来了,也觉得冷了,游四海过去帮他把窗户关上,甚至有些好笑,“怎么搞的?” 李寄瞪他一眼,“你还笑得出来!” 游四海憋着笑道,“惠安殿里不是有一个等着上位的吗?你肯定平时都不搭理人家,现在逼的人家用这种手段。”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放个细作在床头?” “那倒不是。”游四海收了笑,又问,“花弥生呢?伍德说是她让来找我的。” 说到这儿李寄想起来了,“是你跟皇帝提的她吧?不好皇帝怎么会要见她,还给封了个侍书的官儿,你本事不小,皇帝跟前儿也能说得上话。” “都是老黄历了,我也给你交代一句实在话,皇上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真备不住哪天就......我知道你不满意皇上逼你接受这一切,可皇上也没办法,皇帝膝下子嗣单薄,留下的都是公主,太子的性子想必你也领略过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总也不希望这皇位落在端康王身上吧?” 李寄看着仍旧不为所动似的。 游四海又道,“端康王的野心向来是不加掩饰的,尤其是皇上病后,皇上甚至怀疑当初建文皇帝的死也跟他有关,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知情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死了,皇上手里没有证据,你要是不能担起这个担子,皇上如果真出个什么事,端康王第一个就会拿你开刀。” 游四海不便说太多,言尽于此,长长叹气,“殿下若是能一点点收复皇权,吕不容他们将来也能被招安,我知道殿下放心不下他们,可殿下自打进宫第一天起,就注定回不去了?” 李寄最烦人在他耳边长篇大论的喋喋不休,不耐的挥挥手,把他往外赶,“这才多久没见你,话比之前还要多,滚滚滚,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用不着你啰嗦。” 游四海点点头,闭上嘴,“我知道殿下心里明镜似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退了,殿下自己好好想想。” 游四海背起药箱离开,出门遇上花弥生,一拱手,跟她客套起来,“花大人,别来无恙啊。” 花弥生尴尬笑笑,“你就别笑话我了,殿下没事了吧?” “没事了,你进去吧,咱们有时间再说话。” 花弥生点点头,小心翼翼跨进门里,见李寄坐在床上若有所思,轻声开口,“殿下?” 李寄抬眸看她一眼,他眼中红血丝还未褪尽,看人的时候眼神可怖,花弥生不觉一抖,不敢上前,“殿下,你好了吗?” “玉阙呢?” “她......她在房间反省呢。” “反省?”他咬着牙冷笑,“咱不是留她还有用,我就......” 他话没说完,注意力又放在花弥生身上,“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第165章 皇后娘娘要见你 她踌躇着慢慢踱过去。 李寄哼笑出声,“我要真想动你,刚刚就不会让你走了。” 他那会儿还是清醒的,药效发作很快,他稍一松懈就会被吞噬理智,但看到她闭着眼睛,抿紧嘴唇,偏着脑袋拼命想躲开他的样子,他忽然就不忍心了。 男人的欲望往往来势汹汹势不可挡,但他不想伤害她,关键时刻生生拽回了几分清醒理智,也幸而他意志足够坚定,否则后果真不好说。 不过看她现在仍旧一副紧张害怕,生怕他把她怎么着了的样子,他忽然又后悔了。 这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娘的,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么好,人家还不领情,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花弥生慢慢靠过去,这个节骨眼儿上跟他提侍书的事显然不大合适,她想了想,干脆叮嘱,“时候不早了,要不殿下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李寄看她那样就想笑,“皇帝让你跟在我身边干什么来着?” “侍书,就是伺候殿下读书。” “哦,那你明儿赶早吧。” 她差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 “行了,出去吧,别跟我这儿矫情。”他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她摆摆手,“出去给我把门带上。” 花弥生应一声,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他只要肯配合,自己就有绝对的信心能教好他。 真没想到经过这么一茬儿,居然还因祸得福了,这一晚上折腾到现在,反正她也睡不着了,干脆就把明天要讲的内容拎出来,自己先顺顺。 第二天一大早,她拿着书就去找李寄,正要敲门进去,伍德把她拉开了。 “玉阙在里头呢,半天没出来,估计里头正......” 正在干什么他没说出来,不过这种事,不用明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花弥生闻言直皱眉,“她怎么在里面?昨天那事儿闹得还不够?” 伍德伸手往里指指,“这不一大早就来认错了吗?刚刚听着里面还有哭声,这会儿就没声音了,咱们也不敢进去问是怎么个情况,我劝你还是一会儿再进去。” 花弥生只好在院子里等,不过心里想着李寄应该不会承她情的。 她抱着书在院子里等,昨天一晚上没睡,这会儿瞌睡上来了,她坐在李寄门口的台阶上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才闭上眼睛,身后传来开门声,玉阙出门看见她坐在这儿,故意踢她一脚,往上拉拉衣服,“花大人,来的这么早啊?” 花弥生被她一脚踢的差点儿顺着台阶滚下去,站起来瞪着她,笑道,“你这是......我老姨夫过不了多久就有好消息的样子啊。” 玉阙得意洋洋,这会儿都不稀得搭理她了。 花弥生撞开她,“殿下没给你名分之前呢,你就什么也不是,跟我说话就好好说,最起码的规矩得有,我是官,你是奴,必要的话,我也可以代殿下给你点儿苦头尝尝。” 玉阙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那我们就走着瞧,我等你给我跪下的那一天。” 李寄神清气爽的伸个懒腰,见花弥生耷拉着脸进来,眉头微蹙,“你这是给谁摆脸色呢?” “啊?没有啊,我就是......就是刚睡醒还有点迷瞪,醒醒就好了。”她拍拍自己的脸,假装清醒了,把笔墨纸砚都收拾好了,请他入座,“其实认字很简单,今天先教殿下四学中最简单的一篇,第一段正好三十五个字,请殿下入座。” 她也不是故意耷拉着脸进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难受,看见玉阙这一大早的从李寄房中出来,她心里膈应的慌。 李寄坐在桌前,满书的字看的他脑仁儿疼,他随意翻了几页,看见一个字,指着问她,“你的花是这个字?” 花弥生点点头,“你认识?” 之前内阁大学士奉命来教他的时候,他专门问的,那之后就记在心里了,其实也没刻意去记,但就是记住了,怎么也忘不掉。 “记住个字有什么难的。” 事实也证明了,李寄真的比一般人要聪明许多,单看他愿不愿意认真了,真要是认真起来,花弥生原定一天教的内容,他一上午就能全部记住。 虽然认识不少了,但是写起来还是有些困难,字迹歪歪扭扭,只能勉强辨认。 这件事不能逼的太急,得有松有紧的来,她留了一下午的时间给李寄练字,从书房出来,伍德冲她招招手让她过来。 “什么事找我?”她瞅着伍德表情不大对,好像是有什么大事一样。 伍德指指门外,“皇后娘娘要见你。” “皇后娘娘?见我?干什么?”她记着自己可没做过什么冒犯皇后的事情,忐忑不安的跟着伍德出门一看,皇后果然在门外等着。 她惊了一跳,慌忙跪下行礼,“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瞥她一眼,“起来吧。”又看着前放空荡荡的长巷,“没事儿的话,就陪本宫走走吧。” 花弥生唯唯诺诺应是,慢吞吞跟在皇后身后,心里直打鼓。 皇后走了半天,走到花弥生憋不住了,正要开口问问皇后究竟找她何事的时候,皇后终于开口了,“这次去泉州,我听太子说你功劳不小。” 这个她当然不敢当,诺诺道,“其实微臣也没做什么,后半段微臣被人绑了去,功劳主要在两位殿下身上。” 皇后哼了声,“倒是会说话,不过你不说本宫都要忘了,太子身上的伤据说是为了救你才留下的?” 敢情是因为这件事,这是不争的事实,花弥生无法辩解,只好点点头,“当时情况危急,太子殿下施以援手,可没想到那人武功实在高深莫测,都是因为微臣,殿下才受的伤,微臣罪该万死。” “殿下是万金之躯,关键时刻应该你们这些做奴才的豁出命去保护殿下才对,现在倒好,反过来了,幸好殿下没事,否则你就算是有八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她只能跟在后面应承,而后又听皇后问,“本宫还听说你是自己一个人逃出来的,那你可知道绑架你的人是谁?” 第166章 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密啊 花弥生松口气,不往脸上招呼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好在她看见皇后的那一刻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皇后跟李寄之间迟早会面对面的刚起来,首当其冲受到波及的当然就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了,挨一顿打,这点儿伤她还是能忍得的。 心里刚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角就遇到了李勤。 李勤刚从布库场回来,一脑门子汗,小德在背后已经给他换了好几条手帕,他一边擦汗一边走,没想到正好遇见皇后。 还有被皇后身边两个宫女架着的花弥生。 “儿臣给母后请安。”李勤看向花弥生,“母后,这是......” 皇后给身边的嬷嬷使个眼色,嬷嬷一挥手让把人带下去。李勤见状,把人叫住。 “母后,她犯了什么错,您要把她带到哪儿去?” 皇后耐着性子道,“这你就别管了,本宫看你这是刚从布库场上回来?今天都学了什么?累不累?走,去本宫那儿坐坐,本宫给叫人给你煮你最爱吃的甜汤。” 李勤固执的皇后,声音表情都没变,但就是倔强的想要问出个原因来。 皇后看看李勤又看看花弥生,忽然笑了,“勤儿,你跟她很熟?” 李勤摇摇头,“不是很熟悉,但她是皇兄宫里的人,母后要处置她,可跟皇兄说过了?” 他一口一个皇兄叫的亲热,皇后都眼红,冷笑着道,“你如今眼里是只有你皇兄了是吧?这奴才顶撞了本宫,本宫处置她何时还要经过他例寄的同意?母后就生了你一个人,你没有兄弟姐妹,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个皇兄?” 这种时候花弥生一点儿也不希望李勤多管闲事,他表现的跟李寄越好,皇后心里就会越不平衡,连自己视同如命的儿子都向着那个要跟他抢皇位的人,可偏偏皇后又动不了李寄,最后满腔怨愤无处发泄还不都把气出在她身上了。 但李勤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开窍,还像模像样的跟皇后解释上了。 花弥生听不下去了只好开口道,“微臣多谢殿下一番好意,只是微臣方才的确顶撞了娘娘,按照宫规,皇后娘娘并没有做错,殿下请回吧。” 皇后看着李勤,“你听见了?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做错了,勤儿,母后早就跟你说过,好人不一定会有好报的,你是太子,太过软弱,别人只会不把你放在眼里。” 李勤瞪着眼睛看着花弥生,眼神看着还是很迷蒙,皇后把李勤带走,花弥生被宫女们带到背的地方去,最终如愿以偿的挨了打,屁股上叫人抽了三十板子,虽然是两个宫女动手,但是三十板子下来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她又不敢找太医长,回去的时候想到游四海,放着不管,只怕屁股会烂掉,她去找游四海拿药,游四海看她一路走来姿势别扭,问她怎么了,她有些羞于启齿,压低了声音道,“冲撞了皇后娘娘,挨了顿打,你这儿有没有什么药能给我拿点儿的。” 游四海立马就明白了,一边开方子给她抓药,一边问,“你这官才当两天,怎么就惹到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在宫里一向都是和煦宽厚的,又怎么会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她看看四下无人,悄悄把事情的原委给他复述了一遍,又道,“我也不敢说出去,又不能去找别人,思来想去只能来找你了,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密啊。” 游四海点点头,看她一眼,又说,“你变了。” 花弥生下意识揉揉脸,“变了?怎么变了?哪儿变了?”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她一愣,摇摇头,“你跟我说过的话多了去了,我不能每一句都记着啊。” “你之前死活都不肯留在山上,说是不想跟我们狼狈为奸同流合污,那时候心里想的都是怎么离开,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你留在山上,将来可能会拥有更好的人生,我这个人从来不骗人,你看你现在,正四品的官儿,还是女官,大殷历史上的头一位,不必你之前做做账房先生来的好?” 花弥生自嘲的笑笑,“你先别急着给我戴高帽,我这脑袋上虽然戴着四品官的乌纱帽,但我有自知之明,我这官放在民间,顶多就大户人家少爷身边的一个小书童,顶天了是个伴读,手上没什么实权,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跟宫女太监们似的每天挤在通铺上,起早贪黑的伺候人,还有俸禄拿,说出去好听点儿而已,实际上没人把我放在眼里。” 她自我认知十分清楚。 大殷历史上的头一个女官,如果是女人当官的话,涉及重要职位,不可能这么顺利皇上一句话说她是就是,既然朝廷上没闹腾,一切都顺顺利利的,那也就说明没什么较真儿的必要,不会叫人忌惮,所以也没人在乎。 游四海没想到她心里还挺清楚,把药包好了给她,又问,“你就没发现自己别的变化吗?” 她头摇的像拨浪鼓,“别的变化,别的什么变化?” “你就没发现你对李寄越来越在乎了吗?” 花弥生想也没想就张嘴反驳,“这户可不敢乱说,我在乎他?我什么目的你是最清楚的,现在的一切都不在我的计划范围内,我的想法是从这儿离开,然后回去跟老爹团聚,我为什么在这儿?一切都是拜李寄所赐,我现在是不得不跟他绑在一块儿,但凡还又别的选择,我都不会留下来。” 游四海不以为然,“换做是以前,皇后打了你这种事,你早就回去告诉李寄了,李寄这人又向来护犊子,这样以来,他势必会跟皇后之间杠上,这么做对你没什么好处,但是你恨李寄,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他好过的机会的,但是你没有这么做。” 花弥生心里一沉,否认道,“这只是你的猜测,我就是不想事情闹大,万一皇后知道我回去告状,以后想要对付我还不是易如反掌?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自己,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第167章 哪儿来的血 游四海笑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心里明白就行,这些药,早晚自己上一次,这个,一天一副煎着吃。” 花弥生收下药,别别扭扭的走到门口,又别别扭扭的折回来,“今天咱们俩说的这些话你可不许出去跟人胡说八道,尤其不能李寄说,这些都是你自己瞎猜的一点根据都没有,我才不喜欢李寄!” “我也没说你喜欢李寄啊。” “你.......你是没说出来,但你就是那个意思,我但凡有机会从你们这趟里抽出身来,我半天都不会在这儿待着。” 她放了两句狠话走了,回去的路上脑子里反复想起游四海刚刚说过的话,回去了,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有小宫女看她走路姿势奇怪,手里还拿着药,问她怎么了,叫了她半天她也没回应,拦在她面前,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花弥生这才游魂归位,“啊?怎么了?什么事?” “我是问你怎么了,走路怎么这样?你生病了?怎么手里还拿着药?” “哦,”她反应过来道,“我这是.......路上摔了一跤,这药是我......我最近有点儿不舒服,就拿了点儿得风寒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回过神来,忽然想到伍德,又赶紧问,“伍德人呢?殿下下午见他了吗?” 宫女指指小厨房,“没看见殿下叫没叫他,人在小厨房盯着人给殿下准备晚膳呢。” 花弥生把药交给小宫女,“你帮我把药放回房间,我找他有点儿事。” 屁股疼的要命,每一步都跟走在刀刃儿上一样,到了小厨房,找到伍德,她一把把人拽出来,“皇后娘娘找我的事你没告诉殿下吧?” 伍德摇摇头,“殿下在书房练了一下午的字,谁都没让进去过,对了,皇后娘娘找你到底是什么事?” 她说没什么,“这件事你就不要告诉殿下了,就当不知道。” 伍德不乐意了,“你这么说就不对劲儿了,为什么不能告诉殿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殿下?我警告你,你虽然官儿比我大,但是我不管你是多大的官,你要是敢对殿下不利,我一定告诉殿下。” “害殿下诉我有什么好处。”她哼了声,捂着胯,一瘸一拐的离开。 刚回到前殿,刚刚那个小宫女又来叫她,“殿下找你呢,让你快点儿过去。” 花弥生走不快,进门前,龇牙咧嘴完了,才敲门进去。 她尽量让自己走的看不出异常,李寄看她一眼,指指桌上的纸道,“老子可练了一下午。” 花弥生过去一看,居然写的还不错,当即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殿下真乃人中龙凤也,写的真好,照这样下去,一个月后我就不用担心会被砍头了。” “你屁股怎么了?” “啊?”她扶胯的手放下来,打马虎解释,“哦,刚刚摔了一跤。” “摔成这样?” “外头的石头地太硬了。” “嗬,”他嗤笑了声,“摔的哪儿?” 花弥生道,“摔了个屁股蹲儿。” “摔的屁股你捂着胯做什么?” “疼,我撑着点儿。”她也不看他,想带着他的注意力到纸上,可李寄却一瞬不瞬的只盯着她的屁股看。 “殿下今天累了一天了,先歇歇吧,我先告退了。” 她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若无其事,可刚迈出一步,就疼的直抽抽,腿肚子也跟着转筋,差一点儿就要站不住。 “等会儿。”李寄在身后叫她,“哪儿来的血?” “什么?”她不明所以,转身看着身后的地面,没有血啊。 李寄走过去,盯着她的脸笑了下,手指指她后面的衣服,“你屁股流血了。” 花弥生的脸立马烧成天边火红的云霞,僵在那儿一动不敢动,脸红的好像能滴出血来。 李寄拽着她把她往桌前拉,“我看看。” 花弥生抱着捂着屁股往一边躲,“这你怎么看,我自己摔的自己知道,我......我先回去了。” 李寄不依不饶,“我就是好奇你怎么摔的才能摔成这样,脱了我看看。” 她一瞬间气结,气鼓鼓的瞪着李寄,“你......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上点儿药就好了。” 主要是受伤的位置是在是太尴尬了,男女有别,别说是他了,就算是来个女的,伤在这种地方也没有说给人看就给人看的道理,她又气又急,想跑,可一脚刚迈出去,就扯着一阵疼,没站住,居然就这么直挺挺的跪下了。 好在李寄身后扶了她一下,没跪实,不然这么下去,膝盖也得碎。 李寄咬着牙问她,“我怎么看你这不像是摔的,像是别人打的呢?” “您就行行好,别问了成吗?” 她快哭出来,真是哪哪儿都疼,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不对,从小到大也就她爹打过她屁股,那还不敢使劲儿,也不是他矫情,就是不被人问还好,一问觉得委屈,忍不住就想哭。 她不是多坚强的人,也是不是不怕死,她就是一姑娘,被硬生生拽进这里头来了,自己还得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之前没那么大感觉,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下就情绪爆发了。 李寄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第一次见她哭,女人爱哭似乎是辈辈儿心照不宣传下来的事实,以前也见识过,但他都懒得哄,现在花弥生在他面前一掉眼泪,他心里就又慌又难受,就是声儿软不下来,“哭什么哭,说话!” “说什么啊?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就裤子脱了我看看。” 花弥生一巴掌挥过去打在他身上,“您就给我留点儿脸成吗?眼见瞒不过去了,只好实话实话,“是我冲撞了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赏了板子。” “你冲撞皇后?” 说她重装皇后,李寄是一百个不相信,她又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傻子,遇见皇后不绕道走,怎么敢冲撞。 花弥生哭两下释放释放就够了,很快止住眼泪站起来,立马又恢复了理智,“不管是不是我的错,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您明白吗?” 第168章 我不用你 李寄看着她,“那你说说,怎么冲撞皇后的?” 花弥生便把事情的原委跟他说了一遍,最后道,“皇后娘娘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包藏祸心,她要为了李勤打算,那你就是最大的障碍,我当然没把你的事情说出去,不过皇后显然不信,她又怕我回来告诉你,我只能表表忠心说不会说出去,反正不管怎么说,这顿打都省不了。” 李寄又急又气,“你这会儿倒是挺有眼里价儿的,你说我是该夸你聪明还是该说你傻呢?” 她忍着疼,瘪着嘴道,“你跟皇后要是不和,对你们都没好处,皇后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又为皇上生下了太子,你们要是不和,就是给那些别有居心的人看好戏的机会。” “想的还挺周到。”他心口没由来揪着疼,“拿药了吗?” “拿了。” 花弥生倒抽口气,走了两步来到门口,“殿下总不能让我这顿打白挨吧?” 越说他越烦躁,摆摆手,让她赶紧滚。 可花弥生走后,他翻来覆去的又睡不着,到了晚膳时间,玉阙请他出去用膳,他吃到一半把人扔下,伍德跟上去想问问情况,结果也被他骂回去。 花弥生晚饭没吃,她想起以前她不听话得时候,老爹总是威胁她,不听话就把她的屁股打开花,她一直不知道屁股打开花是什么样,这下亲自体验了一把,是真不好受。 她关上房门,把游四海给的药拿出来,褪下衣服,看不见,只能摸索着自己上药。 伤在这么个尴尬的地方,真是难为情,还不能请别人帮忙,她把药粉洒在上面,疼的龇牙咧嘴,咬了块儿毛巾,做好心里准备,没留情,一包全洒在上面了。 光上了药还不够,她还得包扎,否则明儿就跟刚刚一样弄得到处都是血,那她可没脸活了。 正准备把另外半边也洒上药包扎呢,意外的,门忽然让人踹开了。 她心飞到嗓子眼儿,没有半点犹豫拉过杯子就把自己盖上,回头一看,居然是李寄。 “谁让你进来的!”她羞愤欲死,也顾不得尊卑有别了,冲他大声嚷嚷,“你给我滚出去!出去!” 李寄把门关上,看见地上带血的棉布,皱皱眉,“怎么不叫宫女来帮你处理伤口?” “我自己能行!” 她顺手把床帘放下来,脸上红的像刚被烙铁烫过,都快冒烟儿,“你出去!” 李寄坐在床边,拿起她放在床上的药认真琢磨,“这药都怎么用,我帮你。” “我说了不用!”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呢,她愈发着急,死死压着被子,“男女有别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你给我出去!赶紧出去!” 他满不在乎,“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乎什么男女有别,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了。” 花弥生差点儿背过气去。 他说的应该是上次为了救他,她用小衣帮他包扎,结果被他瞥了眼后背得是,那件事她还没跟他掰扯清楚,他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拿出来说,真是不要脸! 李寄大概摸清了这些药是怎么个用法,就开始动手掀被子。 花弥生死死压着,“这......这伤的是能随便给人看的地方吗?你出去!” 李寄板起脸瞪她,“你以为我稀罕看你?这么大人了不知道轻重?老子给你上药,上完药就走!” “我不用你!”花弥生嗓门儿比他还大,随着这一声吼蹦出来的还有几滴眼泪。 李寄干脆动用武力解决,把她两只手抓了用床帘绑了吊在一边,而后抽出她死死压在身下的被子,终于见到狰狞伤口。 花弥生哭出来,“你......你不要脸!我......我还没嫁人呢,你怎么能......李寄,你要不是太子,我一定杀了你!” 嗯,还有点清醒理智,知道他是太子杀不得,也就过过嘴瘾。 李寄扯唇一笑,“我就算不是太子,在山上那会儿也没见你杀了我,就你这点儿胆子,真想杀我,那时候为什么救我?” “我后悔了,我那时候就该把你扔下自己一个人跑,也不至于如今落得个被你羞辱的地步!” 她口不择言,眼泪顺着眼角哗哗的流,像开了闸的水,越流越多。 李寄拧着眉,一脸不耐烦,“就你这除了血渍呼啦就剩皮开肉绽的地儿你以为我爱看?老实点儿别乱动,再不老实我让你下半辈子都只能趴着睡!” 他打开另外半包药,均匀的洒上去,又用棉棒抠了点儿一坨绿色的,闻着比中药还苦的不明膏状物往上面又涂了一层,涂好以后,用面纱帮她包扎,面纱绕到她腰前,李寄没好气儿的叫她,“抬起来点儿。” 花弥生这会儿已经没脸了,顺应着他说的,等一切都处理好了,李寄把她松开,她立马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严实,脸也藏进去,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偷偷抹眼泪。 李寄抚着膝盖问她,“你知道我刚刚看你像是在看什么吗?” 花弥生躲在被子里轻轻颤抖。 他接着道,“我刚刚看你跟看一坨猪肉没什么区别,说实话,还不如猪肉好看呢。” 他本意是想要安慰她,告诉他,他真的只是想帮她上药,半点非分之想都没有,但是话说出来不知怎么就跟他想表达的意思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好像无意间又侮辱了她一遍。 李寄手足无措,自己都觉得尴尬。 花弥生窝在被子里不出声儿,但眼泪已经把枕头都浸湿了。 李寄抬起手,僵在半空中,许久,慢慢落下,隔着被子拍拍她,“哭个屁哭,有什么好哭的,老子坦坦荡荡,看了就是看了,我娶你成吗?明儿我就去跟皇帝说,让你做大,屁大点儿事,女人就是矫情。” 花弥生闻言,掀开被子,更加惊恐的瞪着他,“不行!” “怎么又不行了?” “反正就是不行。” “嗬,”他咬着牙笑,“刚刚哭的什么似的,好像我把你怎么着了一样,这会儿要对你负责你又不要,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169章 想待你就带着吧 游四海给她抓药的时候说她对李寄的态度变了,变得开始为他考虑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她喜欢上李寄了。 她到现在都觉得很可笑,李寄性格暴戾,为人粗鄙,动不动就摔杯子砸碗的,张口闭口全是粗话,这才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 她喜欢温文尔雅的,就算以后找不到这么个男人,她也不想跟李寄这么个不讲理的人在一起,那她后半辈子迟早会被他气死。 两个人成亲过日子是奔着舒心去得,不是为了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况且,她喜不喜欢一个人,她自己还能不知道吗?要是真的喜欢,刚刚李寄给她上药的时候她也不会那么排斥他了。 “我不嫁给你,将来有一天我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以后,我只要你能记着我恩功劳,放我回去跟我爹团聚就好。” “然后呢?” “然后......”她趴在臂弯里,“然后当然是嫁个我喜欢的人跟他过一辈子。” 他心里无数个小火苗蹿起来,一簇一簇的连成片,最后变成熊熊大火。 “你这从上到下我可都看过了,刚还说以后没办法嫁人了,这会儿又想找个人过一辈子,你这话说的自己就不觉得矛盾吗?你说那男人要是知道你早被人看过了,还会要你吗?” 花弥生转头死死瞪着他,“那也跟你没关系!” 他反倒给她讲起道理来了,“女人的名声是最重要的,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像你这样,我从头到尾都看过了,你就只能嫁给我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是啊,人是活的,这事儿说出去,谁都会把你看成我女人,以后传出去我女人嫁给别人当媳妇儿,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花弥生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说不过他了,被他气的嘴唇发抖,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你不说就没人知道。” 他摇摇头,“恐怕现在外面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你屁股挨了板子,我进来他们也都看见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想到吧。” 她屁股开花不能坐,可趴着又显得没气势,只能尽量把表情做的凶狠些,“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要是不喜欢我干什么这么咄咄相逼?” 李寄仔细想了想,给出答案,“我与其要一个像玉阙那样没什么脑子,每天只知道涂脂抹粉的人,还不如要一个有点小聪明,能在我身边帮我的人,这叫什么?上回听谁说过来着?对,利益最大化。” “在你眼里,感情是能跟利益挂钩的?” 李寄反问她,“难道不是?” 花弥生反驳,“当然不是!” “那我问你,给你一个你喜欢的男人,但是他身无分文,除了对你好,什么也没有,跟他在一起你只能吃糠咽菜,什么都买不起,连种地他都拿不起锄头,除了会跟你面前说两句好听的别的都不会,这样的人你要他吗?” 花弥生红着脸同他争辩,“这根本不可能,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很这样的人在一起!” 李寄满意的笑了下,“那还不是?他不干活,不会挣钱,在你眼里就不会给你带来利益,你就不会选择跟他在一起,你还能说感情不是跟利益挂钩的?” 花弥生这还是第一次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他说的有道理,但也不是很有道理,简直可以说的上是歪理,过日子要找个好人家,要看他有没有出息,要看他活干的怎么样,天玄抚恤不都是这个流程吗?那男人挑女人还得看看出身家世呢,如果按他所说,这些都是跟利益挂钩的,那书本里那些轰轰烈烈的爱情又怎么算。 她气结,索性不在去搭话,李寄没由来的在她头上一揉,也不知道是问她,还是问自己,“其实嫁给我也没那么差对吧?” 花弥生没回答,他又提出条件,“你嫁给我,你爹就是我岳父,做女婿的哪有眼睁睁看着自个儿岳父被人押着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每个人都有软肋,花弥生的软肋就是她爹,她如今所做的一切,包括眼下这个两头的奸细,都是为了能救她爹出来,李寄的话,她觉得真假掺半,不过她确实是有片刻的心动,因为他说能救她爹出来。 李寄盯着她看,“想的怎么样?” 结果她沉思半晌,只是道,“我爹在周祝手上,虽然眼下还在乔安镇,但是他一旦得救,我的身份肯定会被识破,到时候我就不能帮殿下从周祝那儿探得什么消息了。” “所以你想这么半天是在为我考虑?” 她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殿下要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当然是求之不得。” 李寄咬咬牙,“为了救你爹你能嫁给我,那为了救你爹哪天让你去死你是不是也真的去死啊?” 说完才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了,他拂袖站起来,“我忘了,你是真敢去死的。” 他生气了,大约是因为面子上挂不住,想他身份长相,哪一样拿出来不是可着全天下比都数一数二的,可偏偏想娶一个女人还要上赶着讨她欢心,就这人家还不一定满意,好不容易人家松口了,也不真的是为了他,是因为救人。 花弥生一而再再而三的下他的面子,可他还巴巴儿的凑上来,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要脸透了。 从花弥生那儿回去,玉阙等在他房里,小心翼翼的问他是不是去看花弥生了,他瞥了她一眼,浑身上下都透着烦躁,摆摆手让她出去。 玉阙赖着不肯走,跪在李寄面前,“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惹了殿下厌烦,当初王爷让我来伺候殿下,虽然是别有二心的做法,但从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殿下的女人了,现在我什么都跟殿下坦白了,王爷那边是回不去了,若是殿下也不要我,我......我实在是没法儿活了。” 她哭的梨花带雨,李寄再厌烦也不得不承认,好看的人哭泣来也是很好看的,就是太吵闹,他烦了,呵斥她闭嘴,“想待你就待着吧,留下来可以,就是别出声儿。” 第170章 准你半天假 玉阙如愿以偿的留下来,男人嘛,大都还是怜香惜玉的,服个软再掉几滴眼泪这件事大就成了,下药的事是她不对,不过她已经认过错了,话里话外把李寄夸一遍,眼泪婆娑,再说些以死明志的话,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她在李寄房中留宿的事第二天一早就传的整个惠安殿都知道了,说她一早衣衫不整的从李寄房中出来,头发也乱糟糟的,两颊红润,肯定是被幸过了,估计再过不久就该晋位分了。 花弥生捂着屁股抱着书从房中出来,艰难的走了两步,昨儿帮她那小宫女跑过来问她听说了吗? 一大早两个宫女在她门外扫地的时候就在议论这件事,她当然听说了,玉阙本来就是作为侍妾被送来李寄身边的,这是迟早的事儿,其实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说听说了,慢慢下了台阶往太子书房去。 小宫女扶着她,一边走一边问,“昨晚上是太子殿下给您上的药?本来是在用膳,结果殿下风风火火的就离开了,然后我们就看见殿下奔着您这儿来了。” 花弥生脸上火辣辣的,都被人看见了,想否认也否认不了啊,可为了她的名声,也只好道,“没有,殿下来的时候我已经自己把药上好了,别听风就是雨,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知道吗?” 宫女点点头,沉默了没一会儿又道,“但是殿下确实是很在乎您的,您是没见昨晚上殿下着急的样子。” “行了,别说了。”她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你去忙吧,我自己过去找殿下就行了。” 小宫女悻悻离开了。 一个刚走,另一个又过来,盯着她屁股看了眼,伍德笑道,“殿下给上的药,估摸着过两天就该好了吧?” 花弥生白了他一眼,想绕开他,但实在是无能为力,她现在每走一步都扯的屁股疼,只能挥手赶人,“一边儿去,殿下起来了吗?” “刚起,不过见这位殿下之前外面还有一位殿下要见你。” 外面的殿下,“太子?” 伍德点点头,“等着你呢,赶紧出去迎驾吧,你屁股一伤着,这两位殿下还挺上心的,就差千尊万贵了。” 花弥生恨不能在他身上瞪个窟窿出来,想了想,李寄刚起,总要收拾一会儿,就先出去见李勤了,其实说实话,李勤找她,她还挺意外的,总不能是来道歉的吧。 她心里这样想着,却觉得可能性不大,结果出去了一看,还真是来道歉的。 李勤低着头,语气十分愧疚,“我跟母后说了,我受伤不关你的事,但母后不听,我听说你被打了,这是我从太医院拿的药,你先用着。” 还真是来道歉的,花弥生没收他的药,一叠声道,“不管殿下的事,皇后娘娘要打我怪我自己,是我不小心冲撞了娘娘,跟殿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这孩子真的是个实心眼儿,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堂堂一个太子,别说他没错,就是错了也犯不着给人道歉,她是真有点儿受宠若惊了。 她说不怪他,但李勤并不这么想,他觉得就是自己的错,还以为花弥生是不敢接受她的道歉才故意这么说的,强行把药塞给她,“你拿着,别跟我客气,母后的性子我最清楚,你拿着,我心里也舒服些。” “殿下真的不用这样,我真的没事儿,我已经去拿过药了,娘娘没舍得下狠手,其实也不是多严重,过几天就好了。” 药她收下了,还宽慰的对李勤笑了笑,“殿下不必挂怀,过个几日就好了。” 李勤点点头,“那皇兄知道这件事了吗?” 花弥生怕他回去之后告诉皇后,那自己在皇后面前说的那些话就成了哄人的谎话,到时候皇后再怪罪下来,她这一顿打就白挨了,因此只说不知道。 李勤也就没再说什么,他走后,花弥生把李勤给的药收起来,又一瘸一拐的去给李寄上课。 再见到李寄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不自在,李寄眼睛故意停在她身后,花弥生不自在的转个身,继续教他四学的后半段。 李寄显得心不在焉,听她口干舌燥的讲完,问她,“伍德说刚刚李勤来找过你,你们都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太子殿下知道我被皇后娘娘打了,来给我送药而已。” “他还听殷勤。” 花弥生小声辩解,“殿下是一番好意。” 李寄瞪她,“我的一番好意怎么就不见你领情呢?” 她咬牙切齿的,“那我也谢谢殿下的一番好意。” “甭客气,爷我就喜欢助人为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花弥生几乎要气死过去,把书合上,捶捶大腿根儿,皮笑肉不笑,“今天就讲到这儿了,殿下自己慢慢儿练吧,微臣跟您告个假,想休息半天,这个您没意见吧?” 他点点头,“是该休息休息,这屁股都开花儿了,回头伤口再崩开,破了相就不好看了。” 话里话外的,还是再说昨晚上的事,花弥生本来今天就不想来,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行,他还一遍又一遍的提,忍无可忍了,顺手就把书砸过去,“闭嘴!” 李寄接住书站起来,怒目圆瞪,“反了你了,敢跟我动手?”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我跟你动手怎么了,别打量我是个没脾气的,我告诉你,逼急了我,信不信我跟你同归于尽!” 还挺烈性,李寄瞪她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还别说,以前没把你逼到这个份儿上,没想到真的生气起来还挺好看的。” 再继续跟他纠缠下去,花弥生怕自己会被气死,她咬着牙,那眼神看着,恨不能杀了他似的,但是且不说她敢不敢,就她现在这样,别说杀了他了,打人都够不上。 两人正僵持不下呢,伍德低着头进来了,察觉到屋内气氛不对,也不敢问,闷头就道,“殿下,达袒王女的仪仗已经到京城了,皇上请您马上去殿前。” “到了?”他把书放下,看一眼花弥生,“成了,准你半天假,歇着去吧。” 第171章 你到底会什么 达袒王女萨耶是达袒将军重戈最小的女儿,她上头有三个哥哥,个个儿都是骁勇善战的战士,达袒人豪放,女子也可习武,女子也能上阵杀敌,萨耶本想跟她的三个哥哥一起成为一个伟大的战士,但自从李寄的母亲文皇后过世,建文皇帝七十一天的皇帝垮台,达袒跟大殷的关系再也不像从前那般,如今听说文皇后独子被封了圣太子,这正是缓和两国关系的大好时机,萨耶来大殷也是奔着和亲的目的来的。 达袒王膝下无女,萨耶一出生就被封为王女,来大殷的路上有精锐护送,足以看出萨耶在达袒的地位。 皇帝也很看重萨耶,早些年见这孩子的时候还在襁褓中,一眨眼已是二八亭亭玉立的年纪,就是不知道什么脾性,跟李寄合不合得来。 帝后跟一帮大臣,还有李寄李勤都在殿前等候, 皇后早前已经提点过李勤,他如今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反正皇帝也没明着说要把萨耶王女许给谁,虽说血缘上跟李寄的关系更近些,但李勤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若是李勤能娶了萨耶,背后就有了达袒的势力,皇位自然是不用愁的,他才是皇帝的亲儿子,李勤要是真的跟萨耶成了,皇帝总不见得会棒打鸳鸯,非要把萨耶跟李寄凑一起去。 李勤嘴上答应的好,但其实对这件事还是漫不经心的态度。 皇后太了解李勤了,所以这次没再纵着他,威胁他倘若这次还不上心的话,就先关他一个月,天天背书习字,哪儿都不许去。 李勤正当玩儿的年纪,是肯定受不了的,所以这次怎么也得加把劲争一次。 萨耶来还带了不少进贡,进殿时,一路走来,惊叹连连,萨耶是十分正统的西域长相,眼窝深邃,五官立体如同精雕细琢,头发也不是中原惯见的黑,是金黄的,衣着也不如中原人保守,甚至露着半截小腹,脸上是一层丝制薄纱,几近透明,一路款款走来,脚腕上铃铛脆响不断,在这几近无声的殿上异常显耳。 萨耶从小学中原话,因此交流起来并无障碍,行个达袒的礼,扬声道,“祝皇上洪福齐天。” 账本吉祥话听起来怪怪的,是寿宴上最常书的话,不过人家初来乍到,计较这些有失大国风度,皇帝笑着叫起,又让人赐座,“这一路上辛苦了,晚上朕设宴为你接风,宫里也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住处,在这儿的这段时间就先住宫里吧。” 萨耶目光在殿上巡视一圈,最后落在李寄身上,条件才给她搬了张凳子要请她坐下,结果她没看见似的,径直就朝着李寄走过去。 李寄的相貌在人群中很显眼,他母亲是之前的达袒王女,是达袒最漂亮的女人,所以他身上有一半达袒人的血,相貌上并不十分明显,但还是能看出来的,他继承了来自母亲的美貌,萨耶来时便听说了他,好奇的用手戳戳他的脸,“已经不怎么能看出来了。” 李寄不喜欢人家用手指她,皱着眉躲开,向后跟她拉出一步远的距离,“干什么你?” 萨耶继续好奇的看着他,“你跟珂娜姑姑长得都不怎么像了,我都看不出你身上有是不是流着达袒人的血了。” 李寄莫名其妙,赶她,“一边儿去,我跟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萨耶皱皱眉,“王说你是哥哥,让我来找你。” 他这辈子孤寡惯了,打从出生起就没见过什么弟弟妹妹哥哥姐姐,现在冷不丁的出现个妹妹,还说他是哥哥,李寄一千一万个别扭,并不怎么想跟她亲近,还有些厌恶的样子。 皇帝开腔打圆场,“不急,以后有你们说话的机会,来人,王女一路奔波劳累辛苦了,先送王女回去休息吧。” 这会儿只是见个面,说什么都先不着急,晚上的接风宴才是重中之重。 不过李寄虽然还不是很待见这个妹妹,别人却已经心心念念的惦记上了,端康王能当人家爹的年纪了,看惯了中原娇滴滴温声软性的女人,乍一见萨耶这样大胆的,还真备不住心下猛跳。 他府上不缺女人,如今最受宠的应该就是迎玉了,但男人永远不会嫌女人多,就跟一桌子菜,你不可能一辈子只吃一样,遇见新鲜的就总想尝尝。 端康王看上了萨耶,不止是因为她背后的达袒,因为他父亲手上的兵,有事最好的,其实就算没有,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光是放着看也足够赏心悦目了。 众人都散去后,李寄回到惠安殿,回来后刚坐下,原本应该在歇着的萨耶不知道哪只鼻子闻见味儿就过来了,进来就跟回到自己家似的,一路追到李寄书房,拉了张凳子坐他旁边,撑着下巴聚精会神的看着他。 李就被盯的不耐烦了,转头问她,“谁让你进来的?” 她理直气壮道,“我是来嫁给你的。” 李寄盯着她,“你谁啊你就嫁给我?” 她就又重新介绍一遍自己的名字,她汉话说的很标准,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末了还问他,“你会打狼吗?” 李寄烦她粘人的劲儿,敷衍道,“不会。” “那虎豹呢?” “不会。” “熊瞎子呢?” “不会。” 萨耶有些失望,“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到底会什么。” 李寄作势挥挥拳头,“我会打人,能打的人满地找牙信不信?” 没想到她非但不怕,反而还来了兴趣,“真的?你会功夫?我也会,不过你一定没有我那几个哥哥厉害,他们都会打虎豹,在达袒,连狼都打不到的男人是娶不到女人的。” 李寄定定看着她,“谁说我要娶你了?” 萨耶理直气壮,“王说的,你们的皇帝也是这个意思。” “照理说,我算是你半拉哥。”他难得拿出语重心长的语气来,“我不能娶你。” 哪知她一点不在乎,“你们大殷表兄妹之间成亲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反正我是要留在这里的,以后我就是你的了?” 第172章 想不想去更好玩儿的地方 这是摆明了耍无赖赖上他了,李寄懒得理她,躺在睡榻上,枕着胳膊闭上眼,佯装听不见周围的一切声音。 萨耶不依不饶的追过去,不忘提醒他,“你记着抽时间一定要去给我打一头狼回来,听见没有?否则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李寄慢吞吞睁开眼,“非得打狼你才嫁?” 萨耶十分肯定的点点头,“维娜嫁人的时候,她男人给她打了一头老虎呢,不过我看你身体不大好的样子,又念在你是珂娜姑姑的儿子,就不为难你了,反正达袒以后应该是回不去了,也没地儿给维娜看看,就权当是个纪念好了。” 小丫头还挺执着,不过这样也好,他只要一天不打着狼也就不用娶她了。 萨耶来惠安殿的时候玉阙就看见了,那小丫头金发绿眼的,走起路来一蹦一跳,也不怕生,大约是因为跟李寄沾着点关系的缘故所以李寄对她虽然不耐烦,但总归还算包容。 萨耶从李寄房中出来,看见玉阙,把人上下一打量,转头冲里面喊,“还有,我生下你的孩子之前不准你有别的女人,你必须保证我的孩子是长子!” 玉阙站在门口,眉头突突的跳,但还是要保持礼貌,躬身屈膝对萨耶做个笑脸出来。 萨耶闻见她身上香粉的味道,皱皱眉,“难闻,以后不要洒这么多香粉在身上。” 玉阙嘴角抽了抽,说不出话来。 萨耶压根儿也没打算等她说什么就又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玉阙本打算进去找李寄诉诉委屈,但想想还是忍住了,李寄还没有向着她到连一两句委屈都不让她受的地步,说出来只会让人厌烦。 萨耶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皇帝口谕,特许她能在宫中闲逛,因此就有了那么点百无禁忌的意思,走哪儿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然后逛着逛着就跟急着去布库场上的李勤撞个正着。 一个跑的风风火火,一个赶的匆匆忙忙,但好在李勤要高一心,萨耶一头撞进他胸口除了鼻子有些疼外,也没什么别的损伤。 萨耶不娇气,鼻子上揉两下就算完,就是看见李勤好奇,“你是那个......另一个太子!” 李勤跟她道歉,“我刚刚急着赶路,不小心撞到你,真是抱歉。” 萨耶大方的摇摇头,“你现在这是要去哪儿?太子走路怎么能这么急呢?你有事?” 李勤道是,“我要去布库场练功。” “布库场?我能去吗?” 李勤打量着她,“你?” 萨耶一拍胸口道,“你可别小看我,我也会功夫,我还杀过人呢。” 杀人从她嘴里说出来儿戏一般,李勤一愕,又听她解释,“我杀的是坏人,他本来想行刺我,结果不知道我会功夫,让我一剑给扎透了,其实我本来也是想上阵杀敌的。” 李勤脸上的惊愕很快褪去,点点头,“如果你想去的话就跟我去吧,反正父皇说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萨耶笑着拍拍手,“快走快走,好长时间没打架了。” 萨耶是个来前听说中原女子多温婉,从不学骑射功夫,甚至女子在出阁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每天的日常就是抚琴绣花,心思全用在讨好男人身上了。 她光是听听就觉得无聊透顶,李寄对她爱答不理的,若是再不能找个好玩儿的,那这日字可就过不下去了。 李勤跟她年纪相仿,说话也都能聊到一起去,就是有一点她不满意,李勤太弱,布库场上跟人打架,没两下就让人撂倒,那人甚至都不是她的对手。 萨耶深吸口气把他拉起来,“你怎么连他都打不过?” 李勤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本来就不擅武艺,其实日常学功夫只要足够防身就好,太过精进也没什么用处。” 萨耶却不赞同,“男人当然还是要学好功夫才行,不然将来拿什么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在我们那儿,男人都很强壮,没有男人不会武功的。” 她这么说,李勤就更惭愧了,皇后还让他娶萨耶,听萨耶这话,摆明了是不喜欢他这样的,李勤觉得自己一多半都没戏,又道,“皇兄的功夫很好的,你是要嫁给皇兄的,他可以保护你。” 萨耶托着腮帮子坐在地上,“但是他好像不喜欢我,跟我说话总是不耐烦的,还是你好,你能陪我玩儿,你不知道我这一路上都快无聊死了。” 李勤思来想去,问她,“你想不想去更好玩儿的地方?” 萨耶满眼放光的看着他,“真的有?那我当然想去。” 可刚说完李勤就摇摇头,“不过今天不行,晚上是你的接风宴,文武百官都在,万一回不来或者是回来晚了,那就完蛋了。” “那没关系,我可以等,等过了今晚,明天一早我去找你,到时候咱们两个一起去,你们这里看着比我们那儿繁华的多,来都来了,不好好儿玩玩儿多可惜啊。” 于是两人约定明天见面行,到时候再一起出去。 萨耶终于不再来烦李寄,李寄乐得清净,闲下来的时候一边练字一边想建文皇帝跟皇后的当年的死。 自古成王败寇,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至于真相,人们倒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那一种真相。 伍德并不很清楚当年的事,只知道当年十王爷杀进皇宫数日后,正准备要登基称帝,结果皇帝带着大队兵马赶回,阻止了十王爷,然后肃清叛乱,皇帝便顺理成章的坐上了今天这个位置。 说是这样说,但李寄总觉得事有蹊跷,抿唇沉思一阵,又问伍德,“那要照这么说的话,这个十王爷还是个挺厉害的人,他既然有本事攻进皇宫,就料不到皇上会杀回来?杀人这么容易,怎么被杀也这么草率,真的是他杀了建文皇帝跟皇后?” 伍德道,“这十王爷的为人,你说他笨也不算太笨,但说聪明似乎也不是很聪明,当年的事谁知道,不过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要轮战力当然是比不上咱们常年征战沙场的皇上了。” 第173章 喝下去她就是脑子有病 李寄就奇怪了,“好歹是做了皇帝的人,自己底下兄弟都是什么脾性不全知道,但是怎么也了解一些吧,要反之前,建文皇帝就没有半点察觉?就没有什么补救措施?一个皇帝说死就死,这皇城里的士兵守卫都是饭桶?” 伍德小声嘟囔,“您想到的皇上自然也都想到了,当时的证据只够证明十王爷一个人的罪,若是有证据,皇上早就把人都给杀了,还能留到今天?” 李寄抬腿一脚踹过去,“拐着弯儿骂我笨呢?” 伍德捂着屁股跪远了,“没有没有,奴才哪儿敢呢,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的意思是.......没有证据,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您就算是想找也找不到了。” 恰好花弥生过来验收他课业,进去了,看见一个跪着一个坐着,愣了下,假装没看见,叫了声殿下,“您练的字呢?” 李寄想事想的出神,冷不定被人一叫,打断了思绪,就有些不耐烦道,“那儿呢,不会自己看?” 花弥生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他一点儿想听自己说话的意思都没有,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事情进展的似乎很顺利,周祝再来找她的时候问起李寄的意思,她摊摊手说,“无所谓,现在谁娶萨耶他都不在乎,他本来也就没有要娶萨耶的意思。” 周祝抿唇想了想又问,“玉阙最近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了,她在李寄那儿怎么样了?” 能有消息才怪了,她现在是一门心思都扑在李寄身上,就前为止投诚看着简直就像是真的一样,现在又来了个萨耶,她心里当然危机重重,哪里顾得上其他。 花弥生只好骗他,“在李寄那儿过了夜,应该过不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周祝沉吟半晌,又问,“你跟李寄之间怎么样?” “不错啊,他到现在也没有怀疑我的身份。” 周祝也指了指她屁股,“皇后娘娘打了你,他就没什么反应吗?” 知道的还不少,看来是还有别的眼线,不过他已经想到了该怎么圆谎,张口就来,“他能有什么反应?我说好听点儿是个官儿,说不好听点儿那就是个奴才,换做是你,你会为了一个奴才出头?” 周祝摇摇头,“我不会,但是李寄会。” 花弥生笑出来,“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我是什么人啊他就会为了我出头?再说了,你手眼通天,李寄跟皇后之间有没有闹出什幺蛾子你肯定是最清楚的,有吗?” “这么激动干什么?”周祝让她冷静冷静,“我只是觉得你在李寄心中跟别人不一样而已。” 花弥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或者就是瞎猜,他们甚至都不经常见面,还能把眼珠子抠下来安在她身上看见的? 她不上当,故意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真要是不一样,这会儿我就接了玉阙的职了。” 这句话仿佛提醒了周祝,他眼前一亮道,“也不是不行,我觉得你还是有这个潜力的。” 花弥生气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那我真得谢谢你的抬举了,你可以回去告诉端康王了,就说让他放心的老牛吃嫩草,没人会跟他抢的,不过吧......” “不过什么?” “就是不知道萨耶王女能不能看上他,毕竟年纪在那儿摆着,人家要是执意想要嫁给李寄的话,皇上还能有不成全的,再不济,嫁给李勤也比嫁给他强。” 她这样说,周祝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扬唇笑了下,“嘴这么毒,有本事当着端康王的面儿说去。” 花弥生又不傻,她敢当着端康王的面儿说,端康王就敢一刀把她给劈了,好好儿活着多好啊,她怎么可能去自己作死呢? 不过说到端康王,她又想起了之前那个迎玉,问周祝,“其实我特别想知道,你每天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跟端康王输在一张床上是什么心情?你难道就不恨端康王吗?心里就没有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想把他杀了的心吗?” 果然不出所料,周祝的脸色变了变,眼中已有怒气浮现,瞪着她,但又更像是在透过她去看别的人。 花弥生摇摇头,“我觉得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这种屈辱,而且还有个李瞿呢,那位迎玉姑娘也太可怜了,你应该是有本事把她弄出去跟她一起远走高飞的,端康王这么信任你,我就想不通为什么你一直没有行动呢?难道是不想?不对啊,看样子也不是不想,那就是在计划别的事。” 周祝被戳了心窝子,脸色立马沉下来,语气森森警告,“我的事你最好别管,也最好别去打听,我之前就警告过你,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一点好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花弥生随手折了根草,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反正就是翻来覆去的看,“可我不想知道现在也已经知道不少了,还都是你告诉我的。” “你只要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别的事情都跟你没关系,等到事情结束,我一定会把你爹完好无损的还给你的。” 花弥生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试探他,现在试探完了,知道他对端康王也不是那么的奉若神明,至少迎玉这件事上,他是恨着端康王跟李瞿的,她心里总隐隐有种感觉,觉得周祝跟端康王不是一条心,迟早要刀剑相向。 回去之后花弥生跟李寄说了这件事,怎么说萨耶也是李寄的半拉妹妹,就算他不娶,总也不能看着她就被端康王那种人给糟蹋了。 所以晚上晚宴的时候,端康王几番想要献殷勤都被李寄不阴不阳的几句话给堵回去了。 萨耶看的清清楚楚,本来就不喜欢端康王这样的,都已经那么大了,居然还敢惦记她,她光是看看就觉得很恶心了,这样的人给她敬酒,喝下去她就是脑子有病。 皇帝也看出来了,坐在那儿轻轻点头,端康王碰了一鼻子灰有些狼狈,愤愤的看着李寄,桌下握紧了一只拳。 第174章 不是那种人 萨耶凑在李寄身边,一撩头发问他,“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李寄喝着酒,睨她一眼,并不多作停留,点点头,“好看。”说完又摇摇头,“但也不是那么好看。” 萨耶不满意了,“什么叫也不是太好看,我可是除了姑姑之外达袒最美的女人。” “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说吗?” 萨耶一脸茫然,“自然是因为我本来就长得好看,还能因为什么?” 李寄说不是,“因为你是王女,大家都是故意说话恭维你呢。” 萨耶刚想反驳,但是静下来仔细想一想,似乎有些道理,但是顺着他想的话又觉得很伤心,只好转头看李勤,“你也觉得他们夸我好看是因为我的身份吗?” 李勤十分认真的摇摇头,“不是,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是真的这么觉得。” 女人都是比较在乎别人对她外貌的评价的,萨耶在李勤那儿找到了平衡就不愿意再搭理李寄了,这个人说话太难听,对她还爱答不理的,那么多人对她献殷勤,就他嫌弃自己。 李寄把人气走了,又落得个清净。 端康王拎着酒壶过来跟李寄搭话,先客套一阵,而后感叹,“达袒的女人果然名不虚传,萨耶之姿,完全不输你母亲当年啊。” 以前李寄不在乎这件事,但是现在他好奇,便有了想要跟端康王聊下去的想法。 端康王指指皇帝,“看见皇上笑的多开心了吗?自从这个萨耶来了之后,皇上这嘴就没合上过。” “皇上高兴。”他淡淡道。 端康王却摇摇头说不是,“你知道你母亲当年有多美吗?”说起文皇后,端康王脸上不觉就露出了一种向往的神色来,反复人就站在他面前,又仿佛就触手可得。 李寄厌恶的不行,嘴角的笑慢慢收敛了,“不知道。” “这么说吧,画像能画出来的不敌她一半,你母亲身上的那种风情是天下再好的画师都画不出来的。” 李寄已经有想打人的冲动。 好在端康王及时反应过来了,收了眼下那副痴汉表情,娓娓道出其中缘由,“你不知道,当初你母亲来和亲就是要嫁给你那个太子爹的,只不过当时皇帝也看上了她,那时候兄弟俩还争来着,不过你母亲对你父亲是一见钟情,任凭皇帝后来再怎么努力,你母亲都没再看他一眼,后来你母亲死了,皇帝哭了整整三天行,到现在你母亲的画像还挂在皇帝寝宫里呢。” 李寄酒入喉,听端康王说完这一切,笑了下,也不知道是信了没信。 端康王莫名所以的看着他。 “你就没喜欢过文皇后?”他往端康王那儿凑了凑,“我看皇叔刚刚殷勤的那个劲儿不会也是娶萨耶吧?萨耶算我妹妹,哟啊哈斯皇叔娶了她,那到时候该怎么算?我管你叫皇叔,你管我叫哥?” 端康王面如菜色,定定看着李寄,但他好像真的只是没遮没拦的开了个玩笑而已,说完笑着跟他一碰杯,“不合适。” 端康王尴尬的笑笑,他的确是有这个想法,刚刚李寄处处揶他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原因居然如此简单。 他说不合适,那他也只能跟着笑,转头看见李瞿,心里另外有了主意。 晚宴结束,李寄被人扶回惠安殿,他喝得多,但是并没怎么醉,端康王宴上跟他说的话他一直记在心里,说皇帝喜欢过文皇后,话说皇帝的寝宫李挂着文皇后的画像,他心里难免好奇,入夜后,倒是是没忍住,换了件衣服,打算去皇帝寝宫一探究竟。 皇帝自从病后,就没在后宫留宿过,至今也是一样,宴上皇帝多喝了几杯酒,回去后就开始咳血,皇后陪在皇帝身边,又是喂药又是伺候擦嘴的,忙了半天就没歇下来过。 皇后无声落泪,怪他不该喝这么多酒,皇帝说没事,“人都有这么一天,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况且,朕已经活得够久了。” “皇上是现在心愿已了,没什么牵挂了,留下一个圣太子跟我们孤儿寡母的,赶明儿您要是大行走了,那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差不多也能入黄陵了。” 皇帝在皇后手上一握,“不许瞎说,你放心,朕死之前一定会安排好你们的。” 皇后嘴上这样说,可手擦眼泪就没停下过,“安排好?皇上现在不就把我们都安排好了?他李寄是圣太子,是皇上心中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臣妾跟勤儿就是个笑话,自古以来,从没听说过有一朝立两个太子的,皇上这不是摆明了让他们内斗好真个你死我活吗?勤儿的性子皇上知道,皇上要是撒手不管了,那我们孤儿寡母的哪还有活路啊。” 皇帝微怒,“不许动不动就说死不死的话,朕知道你心中不满意,你心里有怨气,但是你相信朕,李寄他不是那种人。” “不是那种人?土匪出身的人,本来就是杀人如麻没有任性的人,皇上说不是就不是了?” 皇帝叹口气,“皇后......” 皇后低下头,“臣妾不说了,皇上好好儿养病,一会儿游太医就过来了。” 皇后抬头看看前面空荡荡的那面墙,心里难受,但是话到嘴边儿又咽了回去。 皇帝知道她在看什么,跟皇后保证道,“朕承认,朕的确是还没放下,但是你要相信朕是爱你的,斯人已逝,你......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计较?臣妾如果真的那么计较的话,她的儿子回来,臣妾就该立马去找他拼命,活着的时候皇上魂不守舍的,死了死了,她的儿子还要来抢我儿子的皇位,皇上总劝我说皇后要大度,可臣妾是凡人,不是菩萨,臣妾做不到。” 话音刚落,游四海过来了,皇后站起来擦擦眼泪,仍旧是那个体面的皇后,叮嘱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李寄藏身在角落里,听完他们谈话,原来端康王说的都是真的,他想趁机潜进去看看寝宫李究竟有没有那副画,可还没找到门进去,就被巡逻的禁军发现。 第175章 不然咱俩都洗不清 皇帝住的寝宫,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守卫,且守卫轮番更替,一班守卫轮值,有另一班守卫看着,几乎没有盲点或是照看不到的地方。 李寄进来的时候在墙头等了半天才有落脚的机会,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发现。 禁军发现了他,很快列队赶来,将他团团围住。 李寄忽然觉得自己就不该喝那么多酒,起初没怎么醉,谁知道这会儿轻飘飘的脑子开始打转,动静不能闹太大,他不跟他们打,放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纵身一跃,跃上房顶。 但禁军不同其他士兵守卫,个个儿都是百里挑一的,他能往墙头上跳,追兵自然也能,李寄回头看了眼,摇摇头,眼前不怎么晕了,往惠安殿的方向跑。 追兵看出他要去的方向,一路围追堵截,李寄纵然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法儿对付这么多人,很快叫人围住,成了困兽。 没办法了,事到如今只能打了,那些禁军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刀剑一股脑儿的朝他扎过来,他堪堪躲开,寻到他们招式破绽,觑空又跑掉了。 只不过这次没有那么幸运,他让人给刺伤了。 一味恋战换不来什么好结果,躲也要尽快找个藏身之地,这帮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建文皇帝那时候的禁军要是能有现在的一半儿,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人给杀了。 他跑到惠安殿的时候已经把人甩开了有一段距离,受伤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想来想去,要就只有花弥生最值得信任,没多犹豫,撞开她的门就进去了。 花弥生正准备换药,衣服脱了一半了,忽然有人闯进来,她下意识拉过杯子把自己包严实,一看来人一身夜行衣还蒙面,登时就要大喊。 李寄关上门,手疾眼快捂住她嘴巴,把面巾摘下来,“是我,别喊。” 又是他,花弥生瞪着眼看他,把他的手拿开,咬牙切齿,“你到底要干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我不是......” 李寄皱皱眉,竖了根手指在她唇上,声音软下来,“我受伤了。” 他右手臂上一道巴掌长的伤口,深可见骨,还流着血,伤的不轻。 花弥生闭上嘴,勉强压下心头一股子气让他坐下,把自己用来包扎的面纱拿出来,一边给他止血一边问,“你干什么了?怎么流这么多血?” 李寄接过面纱自己缠,又吩咐她,“把门口的血迹都清理了,一会儿禁军可能会过来。” “禁军?你......” “废什么话?我要是出事儿了,拉你一块儿陪葬。” 花弥生咬咬牙,穿好衣服,狠狠瞪他一眼出去了。 惠安殿平常都很清闲,没有女主子,李寄又不爱让人伺候,大多数时候除了打扫,惠安殿的宫女太监们是最清闲的。 这个点儿这些人都睡了,花弥生打着灯笼,顺着血迹找到他来时的路,一桶水冲下去,干干净净,冲完了不放心,又来回走了一趟,确定看不见血迹之后才放心回去。 可惠安殿内的血迹是冲干净了,殿外的血迹还在,禁军一路上顺着血迹追查到惠安殿,进来了就要见李寄。 伍德问出什么事了,为首的禁军道,“我们在皇上的寝宫发现了刺客,顺着刺客逃跑的踪迹一路追查到了这儿,刚才可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闯进来?” “没有啊,那大人的意思是,那刺客很有可能跑到了惠安殿?” 为首的禁军点点头,“所以还请让我见见殿下以确保殿下安危。” 有刺客可不是小事,伍德忙去叫李寄,但是门口叫了大半天,里边儿硬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伍德吓了一跳,那禁军过去直接踹了开了门,伍德跟进去一看,屋里空无一人,难怪刚刚他喊破嗓子也没人应。 “殿下......殿下从宴上回来之后就一直没出去过,现在不在寝殿会在哪儿呢?”伍德急得团团转,李寄但凡出个什么事儿,他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那禁军忙让人封锁出口彻底搜查,宫人们全都被叫起来,那些禁军一个个搜查,连箱子床头的箱子都不放过,看这架势,是要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挖出来的意思。 花弥生看着外面这么大阵仗,心里一慌,用门栓把门顶上,回头问他,“你到底干什么了?这些人查刺客怎么查到这儿来了?” “说来话长。”李寄缠好了伤口,盯着她,“把衣服脱了。” “啊?”花弥生一怔,“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想什么呢?” “你以为我想什么呢?放心,我对一个屁股开花的女人没兴趣,让你脱你就脱,不然咱俩都得洗不清。” 可这衣服是说脱就能脱的吗?花弥生遮遮掩掩的,到底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李寄一咬牙,干脆上手去扒,花弥生跟他较劲儿,这时候禁军在外面敲门,“里面的人,赶紧把门打开,再不打开我们可就踹门了。” 花弥生也就这会儿,一分神的功夫,李寄得利,伸手就把她衣服给撕开了,她慌忙用手捂住胸口,李寄还给她留了件里面的小衣,指指床,“上去躺着。”自己走到门口开门,又回头叮嘱,“捂严实了。” 早知道他要这么干,那也不至于脱衣服,她上去把被子一裹不就行了。 就是这屁股疼的厉害,她侧卧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给裹起来,门口的李寄也开始脱衣服,拖下来的衣服松松挂在右手臂上,正好遮住伤口,看这样子就像是开门来不及把一副穿好的样子。 里面迟迟不开门,禁军都准备要踹门了,才要踢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李寄一脸不耐烦的出现在门口,瞪着门口的人,“大半夜的不睡觉瞎嚷嚷什么?有事儿?” “殿下......”那人借着回话的功夫,眼睛悄悄往里看,李寄侧身挡住他视线,他便低下头道,“刚刚在皇上寝宫发现了刺客,卑职等人一路追随,打伤了刺客,顺这血迹一路追查至此,不知殿下可曾察觉有什么异常?” 第176章 我干什么了我 李寄笑笑,说没有,“春宵苦短,你们跟女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时刻注意外边儿是什么动静?” 外面几人脸上讪讪的,但秉着自己禁军的职责,还是道,“请殿下移步,为了您的安危,我们还是要进去搜查一下,以确保真的没有任何危险。” 李寄转头看眼花弥生,耸耸肩,有些为难,“有没有刺客我不比你们清楚?你们有这功夫在这儿跟我耗,那刺客说不定已经跑了,你们进去搜?没看见厂商还躺着一个吗?怎么搜?” 一般女人也就罢了,可眼下床上的那个是被李寄幸过的,那身份就不好说了,还真就不好搜了,万一一不小心冒犯了,回头他们都得挨训。 花弥生也实在是撑不住,被子里露出半张脸来,怯怯叫了他一声,“殿下......” 这一声撒娇中带着委屈,若不是知道得是做戏,李寄还真以为自己把她怎么着了一样。 众人见状,再杵在这儿不走就太不识趣儿了,为首那人一挥手让人去别的地方继续搜查,保全跟李寄赔罪,接着也退下了。 伍德从从外面跑进来,看看李寄,再看看李寄身后裹着被子趴在床上的花弥生,瞬间就明白了,“殿下,您没事吧?” 男人嘛,这个时候被人打扰,还没叫起来,没什么大事儿,但总归还是有影响的吧。 李寄瞪了他一眼,“没事儿,你出去看着他们,有什么事再回来跟我说。” 伍德明白他什么意思,忙不迭替他关上门出去了。 花弥生终于能出来了,掀开被子跳下床,捂着屁股崩了蹦,疼的龇牙咧嘴。 “不是你到底是干嘛去了?禁军怎么会追你到这儿来?” 李寄坐在桌前,倒杯茶,慢吞吞道,“我去看看。” “看什么?”花弥生十分不理解他的行为,“你是圣太子,又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你想去皇上的寝宫看看,挑个青天白日光明正大的去不行吗?非得大半夜的穿个夜行衣还蒙面做个夜行侠?你这不是摆明了等着被人抓吗?” 李寄看她一眼,把今天端康王说的话又跟她说了一遍,“我就是想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那你就不能挑白天去?” “不能!”他迫切想知道答案,就一刻也忍不得,就算是冒着被抓的风险也得去一探究竟才行。 他以前就自由自在惯了,以至于养成了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性子,那股子倔劲儿上来了就不管不顾的,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叹口气,又问,“那你看到了吗?” “这不还没进去就被发现了吗,不过虽然没看见,我倒是听见他跟皇后说话了,听那华丽的意思,端康王说的应该没错。” 花弥生理所应当的猜测,“所以你认为建文皇帝跟文皇后的死跟皇帝也有关系?” 李寄摊摊手,“那也说不定,为了皇位,为了女人,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花弥生却摇摇头不大赞同,“如果真是这样,那皇帝就不怕你有朝一日知道真相会报复他?为什么还费尽心机的找你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花弥生就是有种预感,当年的事情或许另有隐情,但是皇帝不像是那种会因为皇位或是女人就残害手足兄弟的人。 凭着直觉妄下定论虽然不大靠谱,但她就是觉得皇帝嫌疑再怎么大,也比那个端康王看着要好得多。 李寄把挂在右手臂上的衣服一扔,看了眼伤口,揭开棉纱,“从古到今的那么多皇帝,谁手上没沾过自己兄弟的血,虽然是一个爹生的,可毕竟不是一个娘,就是亲兄弟在娘胎里还打假呢,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对皇位无动于衷的?” 花弥生看他一只手有些费劲儿,看不过眼了,上手帮他,“你不就是哪个对皇位无动于衷的?我还真没见你对当皇帝有多上心,皇帝就差把你请到龙椅上了,你不还是想回你那破山头当个土霸王?” 李寄瞪她一眼,“我跟他们不一样,当皇帝对我来说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我过得好好儿的,吃喝不愁,犯不着成天跟这个后面跟那个后面收拾烂摊子。” 花弥生不再说什么,看了眼他伤口,禁不住皱皱眉头,“你这伤口得找人来看看,我去找游四海。” 李寄在她手上一握,“不能找他,他跟皇帝也是一头的。” “他再跟皇帝是一头的也不可能害你啊,况且你这伤总不能不处理吧,我这儿可没有药。” 李寄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将她整个人打量一遍,花弥生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花弥生去太医院拿药,游四海问她好些了吗,她红着脸摇摇头,“能不能给我拿点儿创伤药。” 游四海不解的看着她,“不应该啊,我那服药下去,不说全好,这两天过去,总该好一半儿了吧?你找宫女给你上药了吗?” 花弥生支支吾吾的说找了,“估摸着还要再等两天吧,你再给我拿点儿药,我也好存上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哪天又让人给打了呢?” 游四海盯她一眼,转身去给她拿药,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忽然问她,“昨儿皇上寝宫出了刺客,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她说知道,“禁军都查到惠安殿来了,怎么样,那刺客抓到了吗?” “没有,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而且据人描述,那刺客好像并没有带什么武器。”把药包好了交给花弥生,他又小声提醒,“那刺客受了伤,禁军怀疑刺客还在宫里,每个来太医院拿药的人,拿过什么药都要被记录在册,到时候一查就查到了,尤其是金疮药。” 花弥生接过药的时候,手有点儿颤,继而笑道,“那这样就好找多了,得赶紧把那刺客找出来才行,不然弄得人心惶惶的。” 她拿到药赶回惠安殿,进门正对上玉阙一张怒不可遏的脸,她没在乎,绕过她,“让让。” 玉阙拦住她去路,“花弥生,你都干了些什么?” 花弥生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我干什么了我?” 第177章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玉阙看着她这张脸,真很不能给她一巴掌,“你敢上李寄的床?” 她好笑,“我怎么上他的床了?我在我床上睡的好好儿的,那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没工夫跟你在这儿胡闹,让开!” “别忘了你的任务。”玉阙压低了声音提醒。 她不说还好,一说花弥生笑的更深了,“我怎么忘了?你自己没本事,不能让李寄喜欢上你,还怪他忘我床上爬?再说了,我这样做,对任务,百利无一害不是吗?” 玉阙被她顶的说不出话来,花弥生撞开她,“等你哪天成了太子妃,哪怕是成了良媛,再来跟我说这句话吧,现在你还没资格。” 玉阙现在的表现简直莫名其妙,花弥生甚至开始怀疑她是真的被李寄给迷住了,嘎子肺腑真的已经投诚了。 可是她就不怕端康王报复? 当中原因她实在想不清楚,不过她还是宁愿当她是假的,不管是真是假,防着她总没错。 刺客的事情只有李寄跟花弥生两个人知道,她甚至连游四海都没告诉,李寄的伤口过了一夜已经有溃脓的迹象,那些禁军拿的不知道是什么兵刃,李寄只觉得是被轻轻一划,却不想回来后伤口居然这么深。 花弥生倒了碗酒,把棉线放在酒碗里泡着,然后把针放在火上烤,最后把线穿起来,递给他一块儿布巾,“咬着吧,别一会儿喊的好像是我谋杀你一样。” 李寄没接,“这点儿伤,不算什么,赶紧的,别磨磨唧唧的。” “本来是想拿点儿麻沸散的,但是怕引人怀疑,现在整个皇宫都在查刺客的事,拿药都要登记造册,你既然能忍那就忍着吧,我要开始了,可千万别喊啊。” 李寄嗤她婆婆妈妈,猛灌了两口酒催促她,“别说了,快点儿吧。” 他不怕,花貌似恒心里却不是很有底了,以前拿起针线那是缝衣服,现在是把皮肉缝合起来,虽然手法上差不多,但让人过不去的是心里那关。 李寄皮肉坚硬,花弥生第一针下刺了好久才穿透,不过他倒是真的一声没吭,她慢慢开始得心应手起来,最后打个结,低下头去把线绳咬断,给他伤口上撒了些金疮药,缠上棉纱,算是帮他处理好了伤口。 花弥生还是不能坐,虽然累,但是只能站着,问他,“你打算怎么办?宫里正在追查刺客,看样子不查到是不会罢休的,虽然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来,但总得有人为这件事负责。” 李寄摆摆手,“先不管,就让他们查去吧,我刚刚听见你在外边儿跟人吵架?是谁?” 花弥生慢慢挪到桌前,倒了杯水灌下肚道,“还能有谁,你们家那醋坛子呗。” “什么我们家的醋坛子?” “就是玉阙,昨天晚上为了帮你,我可是把清白都搭进去了,今儿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儿都不对劲儿了。” 关键是还没法儿解释,当时两个人都衣衫不整的,要是说什么都没有,鬼都不相信,她就相当于吃了一口哑巴亏。 不过李寄好像压根儿也就没想着要解释,无所谓的扯扯唇角,就跟听什么笑话似的。 花弥生看她他样就来气,这件事索性略过不提,等时间一长,这些人慢慢的应该也就淡忘了。 只是刺客的事万万没想到居然会闹这么大,皇上勃然大怒,勒令禁军时日之内必须找到凶手。 朝堂上也有人怀疑,这萨耶王女刚到大殷的第一天晚上就又刺客出现在皇帝的寝宫里,在此刻会不会就是萨耶身边的人,更有甚者还怀疑萨耶的目的,说她或许根本就不是来和亲的,是专门来刺杀皇帝的。 况且刺客最后消失在惠安殿附近,而萨耶的住处就刚好挨着惠安殿。 最后越穿越离谱,萨耶反倒成了嫌疑最大的人。 花弥生都替萨耶觉得委屈,问李寄,“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怀疑?怎么说也是你妹妹呢。” “不然呢?”李寄看她一眼,“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那倒没有,她悻悻的把嘴闭上,以前觉得李寄这个人虽然杀人如麻,但是从来不欺负老百姓对手底下的兄弟也都很好,可这会儿又觉得他冷血,萨耶跟他不算多亲近,但是凭着那一点血缘关系,他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头萨耶成了成了众矢之的,既委屈又生气,她被困在宫里不能出去,原本跟李勤约好了要出宫逛逛的,现在也成了没影儿的事,她想跟皇帝解释,可皇帝根本就空不出时间来见她。 刺客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玉阙心里也有了别的计较。 其实她原本没想着把花弥生跟刺客这件事联系起来的,就是一时兴起,去翻了花弥生的房间,她想知道花弥生跟李寄那晚究竟是不是真的,倒是没想到翻来翻去居然翻到了一瓶金疮药。 她是受伤了,但是金疮药跟她屁股上的伤八竿子打不着,金疮药是治刀剑伤的,她怎么会有这种药? 而后便想到了刺客的事,禁军刺伤了一名刺客,刚好就在惠安殿消失不见了,惠安殿上下被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她不知道是不是端康王授意花弥生这么做的,不过不管是不是,反正现在把柄落在她手上,那就不能视而不见。 这大概就是天意,天意如此,让花弥生栽在她手上。 但是又不能用她自己的身份去举报,万一自己也被牵连上来怎么办?况且选择告诉谁也是个问题。 这件事她思来想去一晚上,最后想到了打花弥生板子的皇后。 皇后看样子是恨屋及乌,不喜欢李寄,连带着也讨厌花弥生,况且接近皇后要比接近皇帝容易得多。 于是她就想了个办法,写了封匿名信,故意撞倒去给皇后送衣服的尚衣局的宫女,然后把信悄悄塞在皇后的衣服里。 宫女毫不知情,去给皇后送衣服的时候伺候皇后更衣,一斗罗,那封信掉出来,皇后拆开一看,脸色大变,立马叫人去把花弥生给抓来拷问! 第178章 什么隐情 花弥生正跟李寄在书房教他练字呢,忽然两个侍卫为门口要请见李寄,李寄把他们叫进来,结果这两个人二话不说就把花弥生给抓起来。 她一脸茫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怔怔的看着李寄。 李寄皱着眉头让把人放开,那两个侍卫摇摇头,对他道,“殿下恕罪,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花弥生涉嫌行刺皇上,要带回去审问。” “我?行刺皇上?你们搞错了吧?” 李寄抿唇瞪眼,“拿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皇后娘娘的旨意?我去跟她说,就算我的人是刺客,那也轮不着她管。” 但那两个侍卫寸步不让,“殿下,不要让卑职为难,卑职也是奉命行事。” 他抬起一脚踹翻那个领的,“奉你娘的命,把人放开,给我滚!” 被踹的侍卫一骨碌爬起来,仍旧不放人,“殿下恕罪,您今天就是打死卑职,卑职也要把人带走。” “成,那我就打死你!” 眼看真的要打,花弥生忙拦道,“殿下别冲动,微臣坦坦荡荡,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不怕皇后娘娘审问,微臣跟她们去。” 李寄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去什么去?给我老实待着。”皇后光明正大的来绑人,去了肯定少不了一顿打,就她那屁股,再挨两下准备废了不可。 花弥生不是逞强,他就是好奇,究竟是谁说她是刺客,答案毫无疑问在皇后那儿,所以她得去看看。 “殿下......微臣是清白的,您要相信,皇后娘娘不会无缘无故诬陷微臣的。” 这句话把李寄点醒了,说她是刺客,总得有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才行,一定是有人诬陷,告密告到了皇后那儿,所以皇后才来拿人的。 他一下明白了,指着那几个侍卫道,“回去转告皇后娘娘,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她要是敢动我的人一根手指头,我可不依她,到时候什么后果可就难说了。” 花弥生被人一左一右押着肩膀带出去。 一殿宫人都一头雾水,昨儿还好好儿的呢,本以为太子侍书很快就能晋升为太子妃了,谁知道一天功夫就风云骤变,没当上太子妃,居然变成了阶下囚! 纵使他们在宫中多年,见过不少此类情景,但像花弥生这样眼看就要鸡犬升天,都快够着南天门结果半道儿上掉下来的还是第一次。 花弥生也觉得有点儿快了,路上跟那几个侍卫打听,“皇后娘娘究竟为什么会怀疑我是刺客?是有人举报?” 那几个侍卫个个儿板着一张脸,谁都没有要跟她搭话的意思。 花弥生不死心,“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你们总该知道吧?” 还是不说话。 她不屈不挠,继续喋喋不休的追问,最后有个人,大约是被追问的不耐烦了,撂她一句,“一会儿见了皇后娘娘你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皇后已经设好了刑堂等着她了,所谓刑堂,其实不过是关上门来,几个太监打着板子随时恭候着罢了。她被人一把推进去,看见那几个板子,原本就还没好的屁股又开始隐隐作痛。 皇后坐在那儿喝茶,冷眼睨着她,掰着手指头算算日子,笑了,“本宫上次才打过你行多久,这么快就又犯事儿了?” 花弥生被人推着往地上一跪,望着皇后解释道,“娘娘明察,微臣跟这件事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皇后留着那封信,打开来看了眼,轻飘飘的念出来,“这上面说在你房间发现了金疮药,本宫已经叫人去太医院问过了,前几天你去拿过药,是治你屁股上的伤的,本宫叫人翻了太医院的名册,没看见你拿金疮药,那你这药是哪儿来的?” 金疮药是游四海给的,但是游四海好心替她遮掩,她不能忘恩负义,既然匿名信上说金疮药是在她房间发现的,那就说明有人翻过她房间,那这个人也就很有可能是惠安殿的人。 她张着嘴,想解释,但是又说不出话来。 皇后叫人把她的脸抬起来,又问,“默不作声,这是承认了?” 花弥生摇摇头,“我房间的确是有金疮药,但我不是刺客,不信,皇后娘娘可以让人家检查,看我身上究竟有没有伤口。” 皇后也没有叫人去查,转而又道,“就算你不是刺客,也有包庇刺客的嫌疑,再者,你这金疮药的来历也需要查,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私自给你开金疮药,一旦查出来,你们都是包庇罪!” 要是说他们要抓的那个刺客就是李寄的话,皇后肯定会借机大作文章,可不说的话,都已经查到她这儿来了,没有个什么交代,皇后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思来想去,问皇后,“微臣斗胆,敢问皇后娘娘这封信是从哪儿来的?” 皇后道,“有人放在尚衣局送给本宫的衣服里的。” 那看来是早有准备,花弥生又道,“微臣承认,微臣曾经是去太医院开过金疮药,是找游四海开的,微臣当时请求他帮微臣隐瞒不是因为微臣私藏刺客,是......是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花弥生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跟性命比起来,她那点儿名声早就已经不值一提了,索性道,“其实是微臣刺伤了殿下,微臣担心皇上知道此事之后会怪罪微臣,所以才瞒着不敢让人知道。” 皇后奇怪,“你刺伤殿下?为什么会刺伤殿下?” 她便做出一副委屈又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来道,“那日给萨耶公主的接风宴上,殿下喝多了,回来之后就对微臣动手动脚的,微臣不从,就开始反抗,反抗过程中,微臣为了脱身,情急之下摸到殿下的匕首,就把......把殿下给划伤了。” 生怕皇后不相信,她又赶紧列出证据,“那天上门搜查的禁军也看见了,他们都知道。” 皇后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没似笑非笑的,“本宫记得,他会宫的时候身边不是带着一位吗?为什么方这现成的不要,非得强迫你?” “这微臣怎么会知道?兴许是那天多喝了两杯,便有些神志不清吧,娘娘若是不信,可以把殿下叫来对峙。” 第179章 没见有人去过你房间 皇后忍俊不禁,这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德行,都是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但凡是个看得过眼的女人,样貌不算太差,再灌上两杯酒,冲动劲儿上来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说的也不像是假的,不过刺客的事要慎重,皇后一头叫人去把当日搜查惠安殿的禁军叫过来,一头又让人去找李寄问问原委。 李寄来的很快,不过作戏要做全套,花弥生便佯装很害怕他一样,跪在地上往旁边挪了挪,瑟缩着肩膀,装的还挺像样儿。 李寄二话不说先踹了她一脚,这才接着问皇后,“皇后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从我那儿抓人,还说是刺客,怎么?如今事情调查清楚了,喊我来拉人?” 皇后摇摇头,“本宫请你来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他一脸的不耐烦,坐在椅子上,翘着一条腿,皮笑肉不笑,“有什么问题娘娘尽管问。” “花弥生是皇上亲封的台子侍书,是你的身边人,但是本宫收到一封信,上面说她是当晚出现在皇上寝宫的刺客,还在她房中发现了金疮药,这件事你可知情?” “金疮药?”他疑惑着看了一眼花弥生,旋即点点头,“知情,怎么了?” 皇后看着地上跪着的花弥生,“她说是殿下宴上醉酒,回来欲要强迫于她,她几番挣扎,用匕首刺伤了你,然后怕皇上怪罪,所以悄悄去太医院开了金疮药,是这样吗?” 李寄闻言,铁青着脸看着她,坐在凳子上伸腿踹他,但是距离隔得远了些,没够着,便气急败坏道,“你这个不要脸的悍妇,我那是给你脸,多少人求着我要我都不要,我怎么跟你说的?这件事不准告诉其他人,你长行市了是不是?还嫌我不够丢人?居然拿到皇后面前说,你想我弄死?” 花弥生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往皇后脚跟人前挪了挪,“殿下饶命,是......是皇后娘娘说微臣是刺客,微臣不得已才......殿下饶命......” 眼前仿佛唱戏般热闹,皇后被吵的头疼,压下声音道, “行了,都给本宫闭嘴!” 一个是害怕传出去了皇上怪罪,所以不敢说。 一个是怕传出去了丢脸,所以不让说,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再加上李寄暴怒的表情,皇后现在都开始相信他们说的了。 不过此事非同小可,皇后又打发人去问禁军那边什么结果,人出去又回来,轻轻点点头,意思是禁军那边的说辞跟这边是一样的。 皇后心里了然,点点头道,“行了,本宫都知道了。” 她对李寄是没什么感情的,硬要说有,那就是恨,所以这种事情皇后是不屑于管的,眉间几分厌恶,摆摆手,“你们自己的事,要打要杀自己回去解决,既然洗清了嫌疑,就回去吧,不过本宫还要提醒你们一句,这刺客肯定还在宫中,一日不把这个刺客揪出来,本宫跟皇上都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发现刺客的线索,可不要藏着掖着的。” 李寄鼻子里哼一声,这一声不大不小也意味不明,但是皇后听的一清二楚,手上一顿,朝着李寄剜去一眼,没好气儿的叫人送客。 花弥生唯唯诺诺的跟在李寄身后,从皇后那儿出来,回头看不见有人跟着了,她才长长松口气,“殿下刚刚演的真不错。” 李寄笑着看她一眼,“这下好了,阖宫上下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了,这叫什么来着?有句俗语怎么说来着?” 花弥生没好气道,“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对。”李寄想不起来那句话,瞪着她,“今儿要是没有我救你,你早让皇后给打死了。” 花弥生心道,“你就算是不来,我也不会死。” 但是当着他的买呢人肯定不能这样说,只道,“那我还救你一命呢,那天晚上要不是我,你早就被人当成刺客抓起来了。” 那就扯平了,互不相欠吧。 回到惠安殿,花弥生猜测,“肯定是惠安殿的人,那人翻过我房间,找到了金疮药才写信告诉皇后的。” 李寄道,“我问过伍德了,没见有人去过你房间。” “那是怎么知道我房间里有金疮药的?难不成开了天眼?” 李寄问她,“你是有怀疑的人了?” 花弥生毫不犹豫道,“玉阙。” 玉阙看见李寄在她房中很气愤,还专门警告过她,她在宫里有一向与人交好,甚至连惠安殿都没塌出去过几步,要是与人结怨,也只能是在惠安殿里。 而玉阙就是最值得怀疑的人。 李寄也赞同的点点头,“那就试试,看看是不是她,如果真是她,这“刺客”不正好抓到。” 玉阙看见花弥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有急又气,按说在她房中搜出了金疮药,皇后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放她离开,宫中的规矩都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回来了呢? 花弥生佯装对一切都不知情,见着她仍旧爱答不理,转身就同几个好奇的小宫女道,“没事,我怎么可能是刺客呢?刺客身上有伤,我又没有,不过那个给皇后娘娘递假消息的人可就倒霉了,皇后娘娘现在正到处找人呢,说是找到了要杖毙呢。” 有人追问,“皇后娘娘有线索了?” “说是尚衣局的人在给皇后送衣服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虽然没看清撞人的人长什么样,但是皇后娘娘已经让人去查了,没准儿能在现场找到什么遗落的证据线索什么的。” “什么东西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两个人撞的那么狠,东西都撞掉了,总会落下点儿什么吧。” 玉阙听见她们说话,心里猛然一惊,她那日算好了时间,特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还换上了宫女的衣服,埋头撞过去,匆匆帮她整理了衣服把东西塞进去就跑了,倒还真没注意是不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现在想想,只觉得浑身一惊,万一......万一真的落下了什么,她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人在慌乱的时候会自动忽略很多细节,玉阙也一样,除了担惊受怕什么也顾不上了。 第180章 你们不一样 花弥生不知道端康王当初派玉阙来李寄身边究竟是出去一种怎样的考虑。 在她看来,玉阙除了漂亮之外,在聪明睿智这方面实在欠缺,这样看来,老天大约真的是公平的。 花弥生笃定玉阙今晚一定会过去她当天撞倒尚衣局宫女的地方去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线索。 她这一晚上也不打算睡了,就趴在窗口听见动静,到后半夜,所有人都睡着之后,玉阙终于一个人偷偷溜出去了。 她紧随其后,跟在玉阙身后到了那天她把人撞倒的地方。 她也害怕被人知道,一路上频频向后看,花弥生不紧不慢的跟着,看见她在那一道走来走去的找东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找东西之前就不先想想自己丢了什么吗?” 玉阙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回头看她,“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抓人啊,抓刺客。” 玉阙四下看看,见周围没有人才道,“你疯了?哪儿来的什么刺客,?我......我就是丢了东西,来这儿找找。” “哦,不是因为给皇后娘娘送了密信怕慌乱中遗落了什么才来找的啊?” “胡说八道,什么密信?你可不要张嘴就血口喷人。” “给皇后送衣服的尚衣局宫女就是在这儿被人撞了,然后再回去,给皇后的那件衣服里就多了一封信,我今儿回去故意这样说的,其实就是为了引你上钩,皇后娘娘没让人查这件事,其实也没有什么遗落的东西,你会来,只能说明你心里有鬼。” 玉阙愤愤然,“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 “我自己就是证据,这不是抓了你的现行吗?” “除了你也没人看见,我就咬死说你诬陷我又如何?花弥生,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跟我作对?”她咬牙切齿的瞪着花弥生,“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让你知道,是,我就是不喜欢你,我是想害你,但那都是你自找的。” “为什么?因为你喜欢李寄?” 玉阙定定看着她,“你别想套我的话,我告诉你,李寄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他知道你是端康王的人,你以为爬上他的床就万事大吉了?你或许不知道他心里正预谋着怎么杀了你呢。” 花弥生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是不是觉得李寄特别好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以为你回去跟他面前哭两嗓子装装委屈,梨花带雨的求他原谅,他就真的完全相信你并且相信你是无辜的?” 玉阙本来就是这样想的,反正花弥生也没有证据。 但花弥生摇摇头,笑她傻,“他自己又不是没脑子,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在一起,我怎么可能是刺客,况且我身上又没有伤。” 玉阙笑着看她,“那我就有了?我也没有伤口,是,那封信是我给皇后的,可我是举报,告诉皇后我的怀疑对象而已,无功但也无过。” 花弥生点点头,而后转身,对身后空荡荡的小路道,“这下殿下都听清楚了吧?” 玉阙以为她疯了,对着空地喊什么,可李寄出来那一刻,她觉得快疯的人是自己。 也就是这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花弥生之所以这样说话激她,设圈套让她钻,原来都是因为身后有人。 她一时哑口无言,看见李寄,脑中轰然一声炸开锅,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寄在后面听的一清二楚,这会儿看着玉阙什么都不想说了,目光从她身上一掠,语气淡淡的,“交给皇上处置吧。” 玉阙终于有了反应,眼中瞬间汪洋一片,“殿下......殿下我知道错了,可我不是刺客,我只是......我只是一时嫉妒,我没有别的意思,殿下救救我,救救我......” “你是不是刺客我说了又不算,禁军一直在查这件事,你留着话去跟他们说吧。” 本来她要是不这么做这件事跟她无论如何也扯不上关系,可她非要来害自己,虽然明知道她不是那个刺客,但花弥生实在没办法看着一个想方设法让她死的人再继续出现在她面前。 就算禁军也证明了她不是刺客,她的所作所为也够让人觉得她是同伙了,至于下场......总不会太好的。 玉阙吓得不行,她明明只是想耍点儿小心眼儿让花弥生吃点儿苦头。可怎么也没想到到头来会害了自己。 “殿下......您就饶了我吧,花弥生她......她还是端康王的人呢,您都能留下她,为什么就不能放我一马呢?” 李寄闲闲道,“你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殿下饶我这一次,我保证,保证今后再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了,殿下,你就救救我吧,我求求您了殿下......” 李寄实在被她吵的没办法了,拇指食指一搓,伍德带着人两个太监上前来,抓着玉阙等吩咐。 “送皇上那儿吧。” 玉阙骇然,“殿下!” 伍德押着人走了。 花弥生那点儿该死的同情心又开始滋生,“其实她是不是刺客一查就查出来了,查明之后应该会放了她吧?” 李寄看着她,“你现在才说这话是不是晚了点儿?她可是差点儿害死你的人,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要把人给揪出来,现在才同情人家,是不是太晚了?” 她心里清楚的很,不管玉阙是不是刺客,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她就是端康王手上的一颗棋子,端康王也不会救她,甚至巴不得撇的一干二净。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没错,禁军这么多天抓不到人,甚至连线索都没有,一怕皇上怪罪,二怕被人质疑禁军的办事能力,三怕引起恐慌,所以玉阙一被送去,简直像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用了什么手段不得而知,反正之后是宣称抓到了刺客,并且已经被处死。 但花弥生想,总不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法子,以前听人说宫里是吃人的地儿,来了之后才知道坊间传说不是没有道理的瞎传,千丝万缕的利益勾连,总要有人死才有新的人填进来。 第181章 跟你没关系 周祝因为玉阙的死来找过花弥生,她道玉阙之前已经对李寄投诚,还差点儿把自己的身份泄露给李寄,这次也是因为害她,自己逼不得已才咬牙反击,她算是自食恶果,是报应。 周祝对她的话半信半疑,“真的?” “不信你来问我做什么?我倒是想跟你说假话,这不是没那个胆儿吗?” 周祝道,“那你跟李寄之间的事是真的?” 这件事说来她就想像吃了口哑巴亏,对谁都不能说实话,只好点点头,“这样也好,他就更相信我了。” 周祝心里盘算一阵忽然改口,“皇帝最近怎么样?” 花弥生被他问的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皇帝?不是好好儿的吗?我又不是皇帝身边的人,这我哪知道?” “都说皇帝最近气色一天不如一天,之前病势垂危,可忽然有一天就全好了,这才过去多久,最近上朝总是上到一半就开始咳,李寄那儿就没什么消息?” 她说没有,“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我就奇了怪了,什么时候皇帝那边的事也得我通风报信了?你们不是耳目众多吗?” 周祝没回答她,又道,“我听说李寄最近在查建文皇帝当年死因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果然耳目众多,她都不是很清楚的事,他居然就知道了,看来李寄身边还有别人。 “一头雾水。”她如实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哪儿是那么好查的?” 他忽而一笑,“当我助人为乐好了,你回去告诉李寄,就说翰林院有当年十王叛乱的记载,对了,当年随皇帝征战,后来让人砍断一条腿的叶将军大约也知道些内幕。” 他这么做花弥生就不是很明白了,“你为什么要帮李寄?谢谢消息是真的还是你们给他设的陷阱?” “你回去暗中提点他就是,他有权利知道当年的真相。” 他说完就离开了。 花弥生想了想,大约是当年的事情有什么隐情,而这个隐情就跟皇帝有关,更有甚者可能是皇帝当初本来能赶回去救驾,但因为一些事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没能赶回去,间接导致了建文皇帝跟文皇后的死,所以周祝才这么“助人为乐”把这些线索告诉她。 不过李寄倒是有权利知道当年的真相。 她回去跟李寄说了这件事,李寄道,“他这是巴不得我跟皇帝打起来,端康王好在背后坐收渔利。” 花弥生挺惊奇,“都会说成语了,那你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查,有线索当然得查,皇帝要是不干净,端康王也干净不到哪儿去,我到要看看当年是怎么个情况。” 他脸上发狠,花弥生看了,问他,“其实你对建文皇帝跟文皇后的死也不是嘴上说的那样毫不介怀吧?” 李寄习惯了当个没感情的人,听她这么问,脸色沉下来,“你又知道?你以为就你那点儿小聪明够干什么的?” 花弥生不在乎他的讽刺,自顾自道,“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毕竟是你父皇母后,你怎么可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呢?” 李寄打从记事开始,身边陪着他的就只有当初带他出宫的那个侍卫,他那时候小,看着别人有爹有娘的也会问那侍卫他的爹娘在哪儿,那侍卫就说他没有爹娘。 不难过是假的,凭什么别人都有爹娘就他没有,但是后来也就没那么在乎了,有没有爹娘都是一样过。 后来上了山,山上的都是没爹没娘的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起初周祝说他是建文皇帝跟文皇后的儿子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可后来回了宫,人人都这样说,他心里就有了些别的想法了。 他不是没爹没娘,只是爹娘都死了,这些人现在还要用他爹娘的死来争这什么皇位,他要是再坐视不管,别人岂不是要说他没种? 花弥生说对了,但他就是不想承认自己对他们不是完全不在乎。 查还是要查的,只不过周祝说的翰林院的那些书籍记录,想要查看得经过皇帝同意,如果当年的事真的跟皇帝有关的话,皇帝怎么可能让他们看呢。 思来想去还是先找那什么的叶将军。 只是没想到在宫门口会遇到便衣出行的李勤跟萨耶。 萨耶一头金色长发太显眼,碧绿的眼珠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本朝人,这两个人出宫显然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允许,侍卫看了眼李勤的出宫令牌,再三犹豫,又看看李寄,末了给几人在出宫名册上登记,这才把人放出去。 萨耶看看花弥生,又看看李寄,好奇,“你们要去哪儿?” “跟你没关系。” 他冷冰冰的,一脸不好相处。 倒是花弥生,笑眯眯的看着她,“微臣陪殿下出宫转转,王女跟太子殿下去哪儿?” 萨耶对着她笑,笑完了想起来听到的流言蜚语,说花弥生跟李寄之间有什么,又收敛了笑,也不回答了。 李勤接着道,“我们也出宫转转,皇兄,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李寄吧花弥生拽过来,回头看她们一眼,拒绝了,“还是各转各的吧。” 萨耶不满的在身后跺脚,“站住!” 她的男人睡了别的女人,现在还光明正大的带着别的女人从她面前经过,还不跟她一起走,这就是光明正大的挑衅! 花弥生拉拉李寄,让他停下。 萨耶走过去,抱住李寄的胳膊,手胡乱一指,“我对这里不太熟悉,你给你找一家好吃的可以吃饭的地方。” 李寄甩了两下没甩开,“我对这儿也不太熟。” “你胡说!” “你给我松开!” “我就不松!” 花弥生站在两人身后摇头,李勤跟她一起叹气,指着前边一家汤饼铺子说那儿还可以,而后慢慢跟上。 “殿下跟王女年纪相仿,应该很能聊到一起去吧?” 李勤点点头,“她很活泼,跟我之前见到的那些大家闺秀都不一样,还比我厉害,我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殿下为什么这样想,殿下是我认为这宫里最特别的人了。” 李勤眸光一闪,谦和的笑着,“是说我这性子跟脾气吗?在其他人眼里,我这就是懦弱。” 第182章 我喜欢女人 他这种性子放在坊间,会是很好的夫君人选,但是放在如狼似虎的宫中,确实显得懦弱。 皇帝膝下公主居多,嫡皇子就他一个,所以他从一出生就注定是太子。 闲聊几句,李寄回头寻人,看见花弥生跟李勤慢悠悠跟着还有说有笑的,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又不对了,停下脚步等他们跟上,把手臂从萨耶怀里抽出来,就不打算再留了。 “你们吃吧,我们还有事。” 李勤追问了一句,“什么事?他们家的汤饼很好吃的。” 李寄也不搭话,二话不说拽着花弥生就走。 花弥生被他捏的手脖子疼,在他手背上打两下,叫停,“走这么快干什么?慢点儿!” “我发现你怎么跟谁都那么能聊呢?” 花弥生揉揉手腕,“我天生爱说话停不下来成吗?你......”她看了眼周围人群压低声音,“你是圣太子也管不着我跟谁说话吧?” 他跟萨耶在前面在,她跟李勤在后面跟着,一句话不说那才奇怪吧。 她朝他瞥一眼,“我说......你不会真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有个屁的想法。” “那萨耶跟李勤说话你怎么不管?” 李寄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花弥生便又自圆其说的半开玩笑道,“好了,我知道殿下是赶着调查线索,咱们走吧。” 她打头,先走在前面,李寄跟在她身后,低着头,时不时看她一眼,心里生出些异样的感觉来,直到跟她出了这条街,拐进一旁的小巷才嘀咕了句,“我他娘的也不知道,对别的女人怎么就没这种感觉?” 花弥生没听清,停下来想找个人问问路,又冷不防被李寄握住肩膀,“反正你名声也已经坏了,所有人都以为你跟我睡了,那你干脆就直接跟了我吧,反正我现在......也不是那么讨厌你了。” 花弥生微愕,虽然心中早有察觉,但是万万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来。 笑容在她脸上僵了僵,她努力维平,“殿下,这玩笑可一点儿也不好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 她赶紧扯借口,“还是先找人吧。” “你先把话给我说清楚!”他握着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 花弥生思忖片刻,摇摇头,“殿下忘了之前说的?你说感情就是相互利用,你现在说让我跟了你,那就说明我对你来说尚有利用价值,可利用价值没了呢?是不是你就对我弃若敝履了。” 李寄不懂她的顾虑,或者说他压根儿就不懂女人,所以他不明白花弥生这般矫情的拒绝是为什么。 “那以后的事,你现在想它干什么!” 他果然不懂。 花弥生耐心跟他解释,“女人家人是嫁一辈子,所以一开始就要为自己选一个靠谱的良婿,不然一辈子这么长,起初能够靠着丈夫的一点爱幸福的活着,后来没了感情,一辈子那么长,要怎么熬?” 他急了,“我会对你好。” 花弥生不信他,“你会吗?你甚至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 李寄忍不住拔高声调,“你说的那什么劳什子的喜欢和爱,看不见摸不着,我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你,我想要你,你跟了我,我就会对你好,我对你好一辈子,这还不够吗?” 她见过从小跟她玩到大的翠丫跟铁匠的儿子好上了,那男人口口声声说会对她好一辈子,可翠丫刚怀孕他就急着往窑里钻,翠丫生了个闺女,他就同他娘一起,奚落讽刺翠丫是个生不出儿子的,动不动还会对她动手。 承诺听的多了就觉得假,尤其是男人的承诺,最不靠谱,一辈子太长了,不应该是被轻易许诺和应允的。 她叹口气,苦口婆心的劝,“你现在是圣太子,等稳定下来,皇上会给你选太子妃,天下间漂亮的女人多的是,倾国倾城的,沉鱼落雁的,以你的身份,挑什么样的没有,或许你现在觉得非我不可,可是等到时间久了,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自然还是更喜欢漂亮新鲜的。” 李寄看着她,听她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忽然觉得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自己的心思,他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他说对她好一辈子,就会对她好一辈子,不会变的。 可是心里是这么想的,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你不相信我?本来你就是我抢上山准备当发压寨夫人的,你本来就是我的,我想要就要,不过给你面子问问你,你还真拿乔上了?” 花弥生就知道,她就知道不能指望从这个人嘴里听见什么好听的话来,他是土匪出身,原本就十恶不赦,对女人一点尊重都没有,他说的话根本就不能相信! 他显然已经被激怒,这个时候跟他说这些,较这个劲没用,万一他一气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那局面就不可挽回了。 花弥生舒口气,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在忍让他,但那么多次都忍过来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了。 她安抚着李寄,“咱们今天是出来找人的,剩下的回去说。” 李寄定定看着她,忽然问,“你喜欢骆清铭那样的?还是李勤那样的?” 这又扯到哪儿去了! 花弥生一气道,“都不喜欢,我喜欢女人!” 她这说的是气话,是个人应该都能听出来,可就李寄听不出来,他用一种奇怪的,甚至有些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花弥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又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们我谁都不喜欢,我没有喜欢的人。” 李寄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你可真是铁石心肠。” “我要找也不会在这儿找,我只想回乡找一个普通人,安安稳稳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李寄人生头一次跟一个女人表白,结果人家非但不领情,还宁愿找个普通人也不愿意要他,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吃人,花弥生往后退了一步,他恶狠狠的开口,“我又不是要打你,看你怕的那样,再说,老子什么时候打过你?” 第183章 家里什么都没有 这件事暂告一段落,花弥生不提,也不去接李寄的茬儿,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的找到了周祝口中所说的那位叶将军。 叶将军曾经也是声名显赫的一位战将,只是某一次上战场被人砍断了腿没法儿再打仗,皇帝以为他死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断了一条腿的人生活并不容易,更何况还是众人以为原本已经应该死了的人,没有朝廷下发的抚恤金,没有家人,若不是有人看他可怜时时接济他,他的生活只怕是比乞丐还不如。 周祝也是机缘巧合才找到他,这件事他没告诉端康王,谁都没告诉,告诉李寄是希望李寄去查,虽然太医一直说皇帝身体正在好转,但病入膏肓的人忽然康健,里面肯定有问题,周祝总觉得皇帝或许活不了多久了。 只是如今两位太子,皇帝对李寄虽然看重,却并没有明确表明要把皇位传给谁,皇帝现在可以不去在乎,接下来是李寄跟端康王之间的斗争。 周祝想要摆脱端康王,靠自己肯定不行,那就只能借李寄这把刀使使了。 叶将军已经老了,花弥生他们找过去的时候他正穿着一身破衣烂衫靠在墙根儿底下晒太阳,对门儿的女人端了碗面出来给他,他在那儿骂骂咧咧,“我又不是乞丐,不需要你施舍!” 女人“砰”的一声关上门,“爱吃不吃,不吃放在那儿喂狗!” 然后他侧耳听了一阵,估计算准了女人不会再出来了,这才捧着碗吃起来。 花弥生很难把面前这个人跟那什么威风凛凛的叶将军联系起来,她站在巷口,一阵唏嘘感叹,英雄迟暮,剩下的果然只有悲戚荒凉。 李寄也不大相信,“确定没找错?” “说是这个地方。” “那走吧,过去看看。” 两人走过去,那叶将军吃的头也不抬,吃完了,看见李寄跟花弥生,哼一声把碗放地上,里面还有点面汤,他唤来一只狗,狗把面汤喝完之后他又冲对门嚷嚷,“石家的,你的面让狗吃完了,把碗拿回去。” 那女人打开门会来拿碗,看也不看李寄跟花弥生,冷笑一声,“这狗吃的可真干净。” 花弥生看着他黑皴皴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有些好笑。 叶鸣不耐烦的瞪了他们一眼,“看什么看?挡我太阳了,滚开!” 李寄好脾气的没动怒,花弥生蹲下,跟他齐平高度,问他,“您就是叶鸣将军吧?” 叶鸣一愣,挥手赶人,“不是,找错人了,赶紧滚!” “没找错,就是你。” “你见过这么落魄的将军?脑子有毛病,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 李寄盯着他,“你想怎么不客气?” 叶鸣抄起拐杖朝花弥生砸过去,李寄侧身挡在花弥生面前,一把握住他拐杖,使劲儿一抽,扔在一边,“别怕撒泼,好好儿说话,找你有事儿问。” 叶鸣气的不行,“都跟你们说了你们认错人了,滚滚滚,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哪儿来的失心疯,骗人骗到我这儿来了!” 花弥生解释,“我们真的不是骗子,我们找你是想问问当年建文皇帝的事。” 他明显愣了下,可还是不承认,“什么建文皇帝的事?皇帝的事我怎么知道?你这小丫头片子,说话可真奇怪。” 不得已,花弥生只好亮出李寄的身份,“他是建文皇帝跟皇后的儿子,是如今皇上亲封的圣太子。” 李寄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林鸣脸上一片震惊,扶着墙壁,颤颤巍巍站起来,这才盯着李寄打量,“你是......是太子殿下?” 越看越像,他想装也装不下去了,激动到老泪纵横,“真的是太子殿下?” 花弥生把拐杖捡回来给他,替李寄道,“他真的是,叶将军,我们有事想问问您,不知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叶鸣点点头,把身后的木门推开,架着拐杖进去,“寒舍简陋,还望殿下跟这位姑娘不要嫌弃。” 是挺简陋的,屋顶破了个大洞,能遮挡的只有几蓬茅草,四四方方一个小院子,里面只有一张桌子还破破烂烂的,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叶鸣想给他们倒杯茶喝,可回屋转了一圈又尴尬的出来,“这......家里什么都没有,殿下稍等,我去隔壁借杯水喝。” 刚刚人家好心给他送饭,他骂骂咧咧,这会儿却能为了李寄去隔壁借水。 “不用了。”花弥生扶他坐下,“我们就问几个问题,问完就走。” 叶鸣讪讪坐下,“殿下想问什么问题?” 李寄开门见山道,“当年建文皇帝跟文皇后的死你知道多少?” 叶鸣猜到他要问这个,沉默片刻叹口气,缓缓道,“当年我随如今的皇上在边城抵御外寇,当时皇上被困潼关,我奉命营救,回来后便听说京城十王叛乱的事,要皇上马上带兵赶回去救驾。” “因为是密报,上面也没有说是何时动手,可边城却随时可能被外寇攻破,正是腹背受敌的时候,皇上心下权衡,下令再多等几日,等到平定贼寇再回去救驾,可谁承想......” 李寄接下去道,“谁承想就是那几日,皇宫就被攻破,建文皇帝跟皇后都被杀了,十王称帝。” 叶鸣点点头,忆起往事,仍旧难掩心中悲痛,“后皇帝带我们杀了回去,我这条腿也是那时候被人砍的,我晕死过去,他们就都以为我死了,皇上也以为我死了,我被人抬出宫的时候,隐约听见几个士兵交谈,说十王谋逆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叶鸣道,“说当时端康王也在宫中,后来皇帝问起端康王,端康王说自己是为了救驾才去的,只不过晚了一步,后来十王莫名其妙就死了。” 这么一说花弥生也听明白了,“十王当时密谋造反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考虑过端康王?端康王若是不愿意跟十王为伍,十王爷不会留下这个祸患,他能打着救驾的名义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宫里就证明他是忠于建文皇帝的,可如果这样,十王爷一开始就不会留他。” 第184章 瞎凑热闹 叶鸣点头道是,“可还不等皇上审问十王爷,十王爷莫名其妙就自尽了。” 当时宫中接连两场战役死伤无数,光是清理尸体就清理了月余,他命大,让人砍断了腿也没死,被人当成尸体抬出去的时候听见他们议论,这才知道原来另有隐情。 末了叹口气,“这些年端康王不是一样活的好好儿的?知道当年那件事差不多都死绝了,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端康王有罪没罪。” 花弥生奇怪,“那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去找皇上呢?皇上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你现在也不至于......” “身为一个将士,上阵杀敌是职责所在,可你看看我......我这样还如何能上阵杀敌,就算皇上知道我还活着又如何?一天怎么也是过,我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李寄也终于知道了,皇上为什么会对他心怀愧疚,为什么会用这种办法补偿他,他是自己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个坎儿,明明是能赶回去救驾的,可是他没有,所以他认为建文皇帝跟文皇后的死都是他的错,所以才会破例封他做圣太子,想要把皇位交还给他。 叶鸣说完反而觉得释怀,问起皇帝近况,李寄道,“病恹恹的,瞧着快不行了。” 他听完,脸上也没有太大的哀伤,“想当年,皇上是如何威风,战场上枪挑敌方将领,那几年跟皇上在一起时,是我这辈子打的最多的几场胜仗,其实......这皇位,原本建文皇帝就是要让给皇上的,建文皇帝意不在此,可先帝说皇上不如建文皇帝稳重,做事鲁莽,最后这皇位到底还是......” 皇家的事谁说的清楚,不过这么看来皇帝跟建文皇帝之间的感情还是很不错的。 现在已经无从考证当初皇帝不肯发兵回宫去救建文皇帝究竟是边城战事吃紧真的走不开还是出于私心想故意拖延了,不过建文皇帝死后,皇帝一直都过得不好。 临走前李寄悄悄往叶鸣家的破桌子底下扔了一袋钱,这小动作被花弥生看到,出了门他才问,“原来你也是有好心肠的啊。” 李寄死鸭子嘴硬,“老子那是可怜他。” “难得啊,铁石心肠也学会可怜人了?” “你在多说一句试试看。” 花弥生讪讪闭上嘴,走两步,没忍住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就叶将军刚刚说的那些,你怪皇上吗?” “我怪他,建文皇帝就能活过来了?况且......他眼看也没几天可活了,难不成要我现在冲进宫去问他为什么故意拖延不回去救驾,然后杀了他报仇,最后自己再被安上个弑君的罪名被抓起来,看着端康王坐那龙椅上?” 花弥生耸耸肩,“说实话,我以为你会。” 李寄木着脸,“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做事不过脑子的笨蛋?” 她忙笑着打哈哈,“不是,我哪儿敢呢,就是觉得殿下变了。” 他以前莽撞,一意孤行不听人劝,谁劝他就跟要害他似的,现在,自己也能想明白很多事,很多事不再像以前似的埋着头只顾横冲直撞。 李寄反问她,“那我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当然是好。”她由衷称赞,“殿下比之前成熟多了。” 两人沿着长街慢慢走,李寄直言道,“那我变好了你也不愿意跟着我吗?” 这句话简直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什么时候跟人说话用过商量的语气,行就行,不行逼着你也得行,这种语气跟人说话,至少对她来说是第一次。 花弥生声音低下去,“殿下我之前跟你不都说的很清楚了吗。” 李寄嗤一声,“你就他娘的在这儿给我打哈哈,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花弥生心里暗骂自己刚刚对他的评价,商量?他这种人,一辈子都不会跟你打个商量,果然好就好那么一会儿。 回去的时候路过一家酒肆,门口一圈又一圈的站了不骗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的。 花弥生好奇,想要过去看看发生什么,李寄拽着不让她去,“瞎凑什么热闹,跟你有关系吗?” “看看呗,反正又不急着回去。” 李寄心里生出一阵异样来,问她,“你想看?” “嗯,去瞧瞧怎么了。” 他便松开她,“那既然你想看咱们就去看看。” 难得的好说话,花弥生看他的眼神就跟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李寄很不自然的低头对上她视线,“看什么看?不知道我长什么样?不是想看吗?进去啊!” 周围人太多,李寄走在她身后,双臂挡开周围拥挤人群,为她辟出臂弯那么宽一方小小安全天地。 在李寄的护送下,花弥生成功挤到了前面。 酒肆门口有一队士兵,看起来挺眼熟,花弥生想了想,问李寄,“好像是端康王府的,你看是不是?” 李寄万分肯定的点点头,“没错。”而后推她,“进去看看。” 花弥生转头望他,“你不是不想凑热闹吗?进去干什么?” 他打着她的借口,“你不是想凑热闹吗?我陪你进去的。” “那我不去了,咱们回去吧。” 他抓着她手腕带她往前走,“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这个人简直......明明就是自己想进去看,还非要打着她的名号。 她被李寄推着来到门口,几个士兵把他们拦下,“你们干什么的?走开,这儿被我们家世子包场了!” 一听是李瞿,李寄就更来劲了,“你们家世子,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士兵不耐烦的嚷嚷,“我管你是谁,滚开!冲撞了世子殿下没你的好果子吃。” 花弥生好心提醒,“那冲撞了圣太子殿下就有你的好果子吃了?” 圣太子?那两人面面相觑,李寄不等他二人反应过来就推开他们往里走,花弥生紧随其后,进门上了二楼,看见挺热闹一副场面。 有李勤,李瞿,还有萨耶,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就是气氛不大对。 第185章 娶了她就什么都有了 萨耶的表情看起来不大耐烦,手里端着酒,眼睛看着李勤,仰头把酒喝了,从始至终都没有瞥向李瞿一眼。 李寄走过去,看一眼这阵仗,拉了两张凳子过来坐下,笑眯眯的来凑热闹,“这儿干嘛呢这么热闹?” 萨耶跟李勤一看见李寄眼睛都亮了,李瞿站起来虚虚行个礼叫了声殿下,“这不是出来正好碰上了吗?早就听说达袒人家的女儿从小是用灌大的,这不是就像请王女尝尝我们大殷的酒吗,你怎么也在这儿?” 李寄道,“我路过,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李瞿本来就看不起李寄,对他也压根儿就谈不上忌惮或是敬畏,坐下后也完全不管他,端着酒杯对萨耶道,“这酒是这儿最好的,名叫十八仙,这酒刚入喉的时候会有些涩,但是回味甘醇,是不可多得的好酒,王女可品出来了?” 萨耶不想搭他的话,摇摇头说,“还可以,不过我还是更习惯喝我们那儿的奶酒。” 李瞿又附和道,“奶酒我也喝过几次,确实好喝,不知王女此行可带了奶酒,我又是都有荣幸能尝尝?” 李瞿的目的表现的太过明显,其实两国联姻这种事,前头有李寄跟李勤是无论如何也轮不上李瞿的,但是端康王眼看没戏,长着眼睛的肯定都看不上他那么大年纪的,自己不行了,又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所以就派自己儿子过来献殷勤。 李勤这么好脾气的都不看不过眼了,视线越过李瞿对萨耶道,“前头有卖小吃的,蜜饯果子你们那儿有吗?我可以带你去吃蜜饯果子,还有各式各样的糕点,你一定会喜欢的。” 人家虽说是草原上长大的,对外说酒量奇好,可从来也没见过有什么人会蠢到一上来就要带人家喝酒,萨耶没当场跟他翻脸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李勤的提议正好说到萨耶心里,“我们那儿都没有这些甜食,我想去看看。” 李瞿不乐意了,“那些个甜的倒牙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不如我带王女去别的地方玩玩。” 李寄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世子这点儿眼力价都没有吗?没看出来人家不想搭理你?还上赶着去凑什么热闹?赶紧回吧,别在这儿自讨没趣了。” 这萨耶虽然漂亮,可李瞿心高气傲,想要一个女人什么时候这么难过,本来就有点不耐烦了,被李寄这么一搅和就更气不打一出来了,但碍于他的身份,只能强作笑脸,“殿下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是刚好有空,想陪王女四处转转,一尽地主之谊,什么叫自讨没趣?” 李寄毫不客气,“轮的着你尽地主之谊?在这儿瞎凑什么热闹。” 他说话是一点儿都不避讳,说出来的话也难听,李瞿被激怒行,猛地站起来,“殿下,我敬你是殿下对你恭敬有礼,你说话不要太过分!” “这就过分了?”李寄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是不是非要我把你那点儿龌龊的小心思说出来才不算过分?” 萨耶一早就知道李瞿的心思,她不喜欢他,甚至看第一眼的时候就厌恶,既然李寄帮她把话说明白了,她索性也挑明了说了,“我来你们这儿的确是来联姻的,可我不是任人挑选的货物,我有权选择跟什么人出去不跟什么人出去。” 她说完,抓着李勤就往外走,李勤还懵懵的没反映过来,等到回过神,人已经在楼下了。 李瞿眼睁睁的看着人从他面前离开,愤愤的瞪着李寄,“你不是不喜欢萨耶,不想娶她吗?现在又出来管的什么闲事?难不成是后悔了?” “就算我不娶,我不喜欢那也轮不着你,你是什么身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你够干什么的?” 李瞿扬起拳头,“李寄,你不要太嚣张!你以为你当个什么圣太子以后就能当上皇帝了?你别以为你这圣太子的身份就比李勤的高多少,没准儿还不如他呢,皇帝对你再好,那也不可能好过自己的亲儿子,现在有你威风的时候,以后可就说不准了,咱们走着瞧。” 也不知道他的话他听进去多少,最后掏掏耳朵,满不在乎道,“说完了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老子就是压你一头,以后见了我,老老实实行礼叫殿下,你一个小小的世子,你又算什么东西?” 李瞿说不出话来,伸手指了指李寄,“行,李寄你有种,咱们走着瞧。” 李瞿被气走了,振臂一挥,楼下的士兵也跟着撤退了。花弥生目送着李瞿走远,笑道,“端康王的心思现在可真是昭然若揭,老的不行就派小的来,看俩对重戈手下的兵力是势在必得啊。” 李寄讥讽的笑笑,“就他?李勤都比他强。” “李勤跟萨耶走的这么近,你句不怕到时候萨耶嫁给李勤,李勤得到重戈手下的兵马之后会对你不利?” 李寄复又问道,“你觉得李勤那样儿是装的?” “殿下可别忘了,李勤身后还有个皇后呢,皇后可不想留着你这么个大祸害,以后肯定会想办法除掉你的,而殿下手中无兵无权,说句不好听的,等哪天.皇帝大行之后,殿下就是众矢之的,没准儿端康王跟皇后会联手先把你给除掉也说不定。” 李寄反问她,“你也想让我娶萨耶?” “我想问殿下一个问题,江山社稷,或者说是身家性命,跟娶一个女人比,孰轻孰重?你娶了她可就什么都有了。” 李寄瞪她一眼,“老子可不是吃软饭的,要我娶女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我跟长街上那些小白脸儿有什么区别?” 花弥生道,“区别就在于,你们是联姻,是互利互惠,这跟吃软饭扯不上半点关系。” “那你呢?”李寄坐下斟了杯酒给自己,“换做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 花弥生毫不犹豫的道,“换做是我我肯定会娶,萨耶在公主长得漂亮,我们联姻百利无一害,我有什么理由拒绝?殿下放心,天下人只会拍手叫好,没人会说殿下吃软饭。” 第186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回答的毫不犹豫,几乎是立马就选择了联姻。 但这回答非但没有让李寄好受些,还让他更加爱坚定自己的想法,外人不说,不代表就不是,说到底还是靠着联姻之后萨耶父亲手里的那一点儿兵力,他活这么大,想做什么做什么,从来没有人来干预或是改变他的决定,花弥生也不能。 为什么不想娶,一是因为萨耶那层身份他觉得膈应,虽说表兄妹之间成亲很正常,可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二来是因为他对萨耶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跟一个女人,要是连冲动的想法都没有就要绑在一起跟她过一辈子,换他来说他做不到。 萨耶的确是漂亮,他虽然不是很懂感情,但也知道,要是没有十分强烈的想要拥有她的念头,那就算不得喜欢,时间久了只会l两看两相厌。 但是他对花弥生就有那种迫切想要拥有的念头,他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可她就是不愿意,非要说去找她那个什么劳什子的普通人过一辈子,这女人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故意来折磨他的。 当然,花弥生最后也没有劝得李寄打起精神去娶萨耶,他娶不娶对她而言影响其实不是很大,可她怕李寄还惦记着她,她今后是肯定要走的,皇帝是一个转折点,等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她是不会再留在这儿的。 回宫的路很长,进了宫门,外面的吆喝声,叫卖声,闲言碎语的唠叨,偶尔骂骂咧咧的训斥,这些充满烟火气的声音就仿佛瞬间被一道结界隔绝开来,再也听不见了,像是走进了一只巨兽的嘴巴,一步一步的,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今天出宫从叶鸣嘴里问出来的再联系上他们之前知道的,已经大致能知道当年宫乱的情况了,只不过存放在翰林院的一些文献他们还没有去看过。 像这种秘密的文献资料,查看需要先得到皇上应允,于是李寄就跟花弥生商量让她去欺君。 反正她现在是太子侍书,做什么都方便,就去跟皇帝说是李寄想看里面的一些史书资料,皇帝肯定会同意的。 迄今为止也想不到别的更好的办法了,花弥生只好硬着头皮去找皇帝,而皇帝以为是李寄终于肯用功了,还真就二话不说的同意了。 就是花弥生看着皇帝一天比一天差的脸色,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也一天比一天强烈,现在唯一知道皇帝情况的应该就是游四海,不过不用他说,看过皇帝的人心里也都清楚皇帝现在的身体状况,蠢蠢欲动的人也越来越多。 得到了去翰林院查看文献的机会,他们就能直接进入去查看,既然是秘密文献,那看肯定不是放在一般显眼的地方,花弥生分类归档的那一列除了看到几本简单的记载,并没有看到有关当时宫乱的详细记载。 需要认识的字,李寄差不多都认识了,但是这儿这么大,他们找了一圈儿都一无所获。 李瞿今日在街上被李寄呲达了一顿,愤愤不平的回到王府,刚好看周祝也从外面回来,一面往府里走,一边有条不紊的跟身边的人交待着什么。 他心情不爽就要发泄,谁知正好就遇上了周祝,这不是恰好让他赶上了吗。 “我父王又叫你去干什么了?” 他拦住周祝去路,伸腿在他脚上踢了踢,“虽说你这腿瘫了,但我不得不夸你一句,你可真是我们王府一条忠心的狗啊。” 嘉山暗暗捏拳,周祝仍旧表情自若,“世子回来了?不知道王爷吩咐的事进展的可还顺利?” 提起这李瞿就生气,“你成心给我找不痛快?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祝了然的笑笑,这次说话可就,接那么谦逊了,“王府大大小小那么多事,王爷只不过把最简单也是最轻松的一件交给世子,世子应该不会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吧?毕竟是端康王府的世子,怎么也不至于这么没用吧?” 周祝以前从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自打他来王府的那天起,就一直是个对他唯唯诺诺只会说“好好好”“是是是”的人,而今突然会说话噎人了,李瞿的心里就有那么点不平衡,。 一个李寄他收拾不了,一个残废的周祝他还收拾不了吗? 李瞿心头一股火拱上来,胎教就要踹周祝,不过腿刚抬起来就被嘉山一把抓住,嘉山手臂越抬越高,李瞿站不稳了,红着脸怒斥,“大胆!好你个嘉山,你被忘了你是谁的人,你是王府的人呢,不是他周祝的,你敢对本世子不敬,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嘉山根本就不听他的,没有周祝的命令,他也是不会停下的。 周祝难得有个好心情,玩儿够了,让嘉山把人放下来,“行了,世子慢慢玩儿,我还要去给王爷汇报情况,就不奉陪了。” 嘉山放下李瞿推着周祝继续往前走,李瞿在后面破口大骂,无非就是些一定会让周祝付出代价的话。 周祝根本就不把这些话放在耳里,回去见端康王,奉上一封密折说,“江阴侯跟淮安侯已经同意听从王爷调遣,这是上面两位侯爷现有的兵力,还有人员情况的一些具体记录。” 端康王随意翻开看了看,又问,“西北侯呢?怎么说?” “侯夫人刚刚去世,西北侯府正在吊丧,侯爷说暂没心情考虑这些,请王爷稍给他些时间。” 端康王烧了折子,哼笑一声,“没心情考虑?本王的时间可不等人,就皇帝现在的身体状况,说不准哪天就没了,是不是等本王这天下都打下来了他才能考虑好?” 周祝道,“西北侯予夫人伉俪情深,侯夫人死后西北侯瞬间憔悴不少,王爷现在正是笼络人心的最佳时机,不如就给他些时间,几位侯爷中数西北侯爷兵力最盛,若是能得西北侯倾力相助,义父大业可成。” 端康王叹口气,在周祝面前踱来踱去,而后吩咐周祝,“回西北侯,就说本王理解他,请他节哀,本王再多给他些时间考虑。” 第187章 再给本王生一个 既然要笼络人心,那自然就要拿出一副善解人意,深明大义的模样来,尤其是对西北侯这样他迫切想要拉拢的人来说。 周祝道是,记下了,端康王又问,“刚刚瞿儿又对你无礼了?” 周祝释然一笑,“世子就这个脾气,孩儿已经习惯了。” 事情正值关键时刻,二十几年前他错过了一次机会,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这次机会,所有事,不管是哪一环都不能出错,周祝也是这次的关键,所以端康王难得耐心宽慰,“瞿儿的脾气你也知道,本王就这么一个孩子,从小娇惯坏了,他那些无礼之处你多担待,你放心,事成之后本王绝不会亏待你,对本王来说你就是本王的第二个孩子,否则本王也不会把这么多重要的事都交给你。” 周祝嘴上答应着,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知道端康王这么做是想安抚他,毕竟他知道的太多,几乎每一环节他都有参与,其实有句话李瞿还真没说错,他就是端康王养的一条狗,这件事若是不成,端康王会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他身上,他是现成的恩替死鬼,要是成了,他这个“义子”也不会有任何好下场,知道的太多,端康王也不会容许他活着。 所以左右都是个死,长在端康王府,对见惯了杀戮的他来说,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他当然也得提前为自己筹划后路才行。 “义父对孩儿有养育之恩,又这么用心的栽培孩儿,孩儿感激不尽,至于世子,孩儿知道世子不喜欢我,以后我会尽量避着世子的,请义父放心。” 端康王看他一脸忠诚,似乎是相信了他,点点头,“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本王麾下有你,是本王之幸。” 正说着,外面匆匆跑进来个小厮,“王爷,张侧妃......张侧妃又自杀了。” “又?”端康王站起来,“本王不是让你们好好儿看着她吗?怎么会又自杀了呢?请太医了没有?赶紧去给本王请太医!” 张侧妃说的就是迎玉,自从入了王府,她就一天过得都不开心,自杀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周祝说过会带她走,但是过去了这么久,一直也没找到机会,她应该是实在忍受不了了,所以有选择了轻生。 周祝按捺住心里迫切想要去探望的冲动,心里暗暗发誓,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带她走。 嘉山见端康王出去了,进来推他,“公子......” “江南那边的事情班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已经办妥了,就等公子过去了。” 他忍的额头青筋根根暴起,“你听见了吗?她又自杀了,嘉山,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我怕她真的会死。” 嘉山不多话,只是站在他身后点点头,无论周祝要做什么,他都会跟着他。 迎玉的生活看不到一点盼头,端康王平时看他看的很严,她一找到机会就用簪子划手腕,今天刚找到机会,才划了道浅浅的伤口结果就被人发现了。 几个侍女按着她,太医正在给她包扎,她不停挣扎,不停流泪,看到端康王过来,大喊大叫。 美人发起疯来也是美的,端康王并不上前,看着他们给迎玉上药,帮她包扎伤口,等一切都收拾好之后,他挥手让人都退下,坐在床边,看着她,替她梳理乱糟糟的长发,感慨,“本王对你不好吗?供你吃喝,给你锦衣华服,每天有人伺候,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生活,你为什么就总想着要死呢?” 迎玉别开连不去看他,“因为我恨你,恨到想你去死,可你又死不掉,你死不掉,那就只能我死了,我宁愿死也不要跟你待在一起,这让我觉得恶心!” 端康王轻轻握住她受伤的手腕,“可本王不让你死你就死不掉,欧文看上的女人,不管是生是死都是我的人,阎王爷也带不走,你明白吗?” 迎玉痛苦的吼叫着,“我恨你!我恨你!你别碰我,你的一举一动都让我觉得恶心,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 “二十几年前的宫乱都没能要了我的命,想让我去死,哪儿那么容易?你只要听话,乖乖儿的留在我身边,我会一如既往的对你好,你要是还不听话......”端康王在她伤口上猛地一攥,“那我就弄死周祝,他不是喜欢你吗?不是想带你走吗?我就让他走在你前头。” 迎玉一声惨叫过后,惊恐的瞪着端康王。 端康王状态轻松的笑着,“你们不会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周祝是我捡回来的,也是我养大的,李瞿是我的亲儿子,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做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李瞿是我的亲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还指望他来继承大统,他不能死,但是周祝可以死,你要是还给我想那些没用的,我就先杀了周祝。” “不!不要!”迎玉痛苦的闭上眼,周祝是她在王府里唯一能给她温暖和希望的人,有周祝她还能骗自己勉强坚持下去,可周祝要是死了,她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端康王看着她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被他刚刚使劲儿一攥又沁出血来,心疼的轻轻抚过,又道,“这下还想死吗?” 迎玉摇摇头,“我不死了,我什么都不想了,你别杀他。”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沙哑,“我以后会老老实实的待着,求求你,你养大他,怎么能这么轻易杀了他呢?” 端康王忽而笑了,“你跟我谈感情?” 迎玉怯怯的看着他,不敢再说话。 端康王手遮住她眼睛,“好了,闭上眼睛好好儿睡一觉,一会儿我让人给你炖点儿补身子行的,本王膝下就瞿儿一个位面单薄,你再给本王生一个好不好?” 他手心一片湿濡,知道她又在哭,忽然就没了耐心,甩袖站起来,“本王说的话你好好儿想想,我可不想最后的答案是我不喜欢听的。” 迎玉闭着眼,只觉得天都塌了,原来他什么都知道,那这段时间算什么?故意看他们挣扎? 第188章 胜之不武 李瞿在萨耶身上一时受了挫,又先后被李寄跟周祝调侃羞辱,心里很过不去,直觉这件事要是不解决,那自己今后就没有什么脸面在出现在人前了,他堂堂一个世子,要是连个女人都搞不定,传出去也太丢人了。 于是他很快重整旗鼓,买通宫里的太监知道萨耶喜欢去布库场上看人打架,一得空他也往那儿跑,还真让他给遇上了,就是萨耶身边还是有个碍眼的李勤,不过李勤性子一向软弱,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 李勤上去练了两下,最后不出意外的败下阵来,他学的功夫只够自保,但若是用在实战中那就只有吃亏的份儿。 萨耶还安慰他,“虽然你打架不行,但你真的是我遇到过的最温柔的人了。” 李勤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温柔”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现在就成了贬义词,虽然他知道萨耶没那个意思,但是用温柔来夸一个男人,大约就是最没用的赘述了吧。 李瞿觑着李勤败下阵来的契机,撸袖子自己上阵了,开始前还对对方道,“今天是正常比试,你也不用把我当世子看,经常你们怎么较量的,现在就怎么跟我打,不许手下留情!” 放完狠话,看了眼台下的萨耶,抿唇一笑,侧身闪开迎面一拳,台上两人很快就纠缠到一起。 萨耶对看他打架并不是很感兴趣,低声问李勤,“这个世子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怎么哪儿都有他?” 李勤苦笑着摇摇头,问她,“你还想看吗?要是不想看我们就去别的地方。” 萨耶拽着他留下,“别急着走,我还是很想看看他是怎么出丑的呢。” 李勤叫来小德,在他耳边吩咐几句,同萨耶一起坐在伞下,看台上两人挥汗如雨,你来我往,难分胜负。 没一会儿台上那人败下阵来,李瞿佯装打的很轻松,慢慢走下来,接过一旁太监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汗,问萨耶,“怎么样?刚刚使的那些拳脚功夫还行吧?” 不等萨耶回答,李勤先站起来了,“世子哥果然厉害,萨耶刚刚同我说,咱们这儿跟达袒的武器不一样,达袒人喜用刀,说想看看咱们用剑过招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世子哥肯不肯跟我过两招?” 李瞿打量着他身板儿,笑了下,“殿下,不是我不跟你打,实在是........殿下身体脆弱,万一出招的时候我不小心伤了殿下,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这我可承担不起。” “比武场上,点到为止,就算真的受伤也是不可控原因所致,这是布库场上的规矩,世子哥不必担心皇上会怪罪。” 萨耶拉拉李勤,她只是说他们的兵器多种多样,有机会了想都试试,可没说看他们用剑比试啊。 可李勤话都说出来了,萨耶有些担心,他一看就打不过李瞿,而李瞿一看就没安好心,就这样他还敢跟李瞿打,这不是明摆着找揍吗? 不过李勤态度坚定,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似乎笃定自己能赢一样。 李勤叫小德去给他挑选兵器,李瞿也让自己身边的小厮跟着去了,去兵器房的时候,小德忽然肚子疼,跟另个小厮说然他陷进去拿,一会儿别关门,自己去方便一下,马上回来。 小厮应了,去挑了把拿着还算趁手的剑,他刚挑完出来,小德也正好出来,很快进去拿了把剑,出来的时候急追两步,回去的时候刚好两人一起。 小德把剑交给李勤,李勤朝李瞿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瞿上场前,笑眯眯的对萨耶道,“一会儿可要好好儿看清楚了。” 萨耶没理他,转头对李勤道,“不要逞能,要是打不过就喊停。” 李勤哭笑不得,点点头说知道了,上去了,跟李瞿持剑相对。 小德在一旁忧心忡忡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殿下要这么做,李瞿一看就不会手下留情,往日也是看李勤不顺眼,总想找个机会给他点教训,之前是一直都没找到机会,现在李勤把自己送上门去挨揍,李瞿肯定往死了下手。 离的远了,萨耶听不见了,李瞿问他,“你喜欢萨耶?” 李勤笑眯眯的点点头,“世子哥不是也喜欢她吗?” “是啊,我也喜欢,不过我得劝你一句,这女人都喜欢有担当的男人,不是想你这种文文弱弱,性子温吞还没有一点主见的人,这皇位今后落你手里还是李寄手里还没谱呢,你既然与世无争,不如就一直与世无争下去,反正萨耶,我是势在必得。” 李勤换了只手举剑,从脸上完全看不出情绪,“不是你说势在必得就势在必得的,她是个人,有自己的想法,想嫁给谁会自己选。” “所以啊,今天你必输无疑。” “那就试试看。” 李瞿先出招,他平日是吊儿郎当的性子,功夫上比李勤强点儿,但也算不得十分精进,两人一过招,很快就高下立见,李勤显然是打不过李瞿的,被李瞿逼的只能频频后退,李瞿也没有点到为止的意思,照着李勤一剑劈下去,李勤横剑去挡,两把剑碰在一起,不想李勤的那把,剑柄忽然脱落,他握不住,剑从手里滑出去,李瞿来不及收劲儿,剑刃直接劈向李勤肩头。 殷红的血瞬间浸湿了衣裳,李勤不可思议的看着李瞿,李去还维持着拿剑的姿势,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砍到了李勤身上。 小德大喊一声“殿下”冲上去,推开李瞿道,“大胆,说好了点到为止的,你居然敢伤我家殿下,来人啊!快传太医!” 萨耶也飞奔过去,撕开他肩膀上的衣服,看见一道寸长的伤口,那剑锋利,这一下重重砍下去,伤口深可见骨。 “把他扶起来。”萨耶指挥小德把李勤扶下去,看着李瞿,不屑道,“小人行径,你就算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李瞿想解释,“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但萨耶已经不想听他解释,太医很快赶来,一行人簇拥着李勤都离开了。 第189章 孩儿真不是故意的 李勤伤的挺严重,肩膀上的伤不算,还有手上的伤,剑柄跟剑刃脱离的时候划伤了他的手,太医赶来的时候都吓住了,太子殿下千尊万贵,平日里擦破点皮都要寻太医来看看,这次都血流成河了,换是别人或许不觉得稀奇,但放在李勤身上就太稀奇了。 萨耶是女人,不能进去看李勤究竟伤的怎么样,只能在门口干着急,看着里面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心惊肉跳。 皇后听说李勤受了伤,受不了步撵轻轻晃,一路小跑过来的,进来见萨耶也在,两人对视一眼,萨耶单手扶肩给皇后行礼。 皇后叫免了,问她怎么回事,她刚要开口,小德从内殿跑出来,噗通一声跪在皇后脚下道,“皇后娘娘一定要为殿下做主啊!” 皇后绷着脸,“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太子怎么会伤着呢?” “回娘娘,太子今日本来在布库场上练习,后来世子也来了,世子上去跟人比划了一通拳脚,下来后,殿下说想跟世子比划比划用剑,本来都说好了,点到为止,可谁知世子上来就对殿下下死手,殿下的剑都被震掉了,世子殿下还不收手,直接一剑砍到殿下肩上了。” 皇后越听脸色越差,“岂有此理,反了他了,世子现在人呢?” 萨耶嘟囔着插嘴,“谁知道,从刚刚开始就不见人影,大约早就跑了吧。” 皇后震怒,“来人,去把世子给本宫带来,本宫要亲自审问,若是回了王府,就拿着本宫的懿旨去要人,马上去!” 身后禁军听了令,抱拳道是,立马下去办了。 小德叫人把捡回来的剑拿来,呈给皇后看,“这就是当时殿下用的那把剑,按说这剑柄跟剑刃是不可能的,奴才看着像是被人动过手脚,但又不大确定。” 皇后也不懂兵刃武器一类,叫来个侍卫,“带回去查查,看看是不是叫人动过手脚。” 侍卫道是,带着刀下去了。 外面闹翻了天,里面太医擦着汗出来,“回禀娘娘,太子殿下已无大碍,就是伤的重了些,需要好好修养些时日。” 皇后放下心来,松了口气,“本宫进去看看。” 萨耶跟在皇后身后,“我也想去看看。” 皇后本来就打着主意让李勤娶萨耶,现在萨耶对李勤这么上心是好事,便允了她一起进去。 李勤醒着,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看见皇后,张张嘴,有气无力道,“母后......孩儿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皇后眼里泪莹莹的,“好孩子,别说话了,这怎么能怪你呢,你......”皇后手颤抖着不知该往那儿放,“伤口一定很疼吧,可怜我的儿,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疼,这......日后若是留疤了怎么办?” 李勤无所谓的笑,“身上有疤才叫男人,母后,我不疼,你别哭,你一哭,儿子心里疼。” 皇后破涕为笑,“勤儿长大了,勤儿真的长大了,母后不哭,母后还要严惩那个胆大包天的李瞿!” 李勤还在为李瞿开脱,“母后,不怪世子哥,我们比试,谁也没想到剑会突然脱落,他也是一时没有收住力气。” 萨耶不满意了,“你还为他开脱,我在下面可看的一清二楚,他明明有机会收剑的,但他没有,我看他就是看你不顺眼所以故意这么做的,皇后娘娘,我真的都看见了。” 皇后在萨耶手上一拍,“本宫相信你,达袒的姑娘性子直,不会拐弯儿磨角,更不会说谎。” 李勤还要解释,皇后压压手,“勤儿,你就是太善良了,善良到别人都可以不顾及你的太子身份随意欺辱你,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算要善良,也该有个度,这件事,母后做主了,一定要李瞿付出代价!” 李瞿伤了李勤之后就仓惶逃回了王府,下人见他回来时神色慌张就告诉了端康王,端康王问他怎么了,他战战兢兢道,“父王,我闯祸了!” 端康王并不当回事,他闯什么祸他圆不回去?至于怕成这样? 可当李瞿惊慌失措的说出自己刺上李勤的时候,端康王也惊了,“你怎么会刺伤他?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众所周知,李勤向来是个温润和善的人,发生这样的事情,错一定全在李瞿。 李瞿现在是六神无主,“父王,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伤他,我本来只想跟他比划比划,两个人过过招,至多踹他两脚,我没想伤他。” “没想伤他?那他身上的伤人怎么弄得?”端康王一脚踹过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养你这么大究竟有什么用?你能干好什么!” 边儿上老管家拉住他劝,“王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想办法解决,世子就算是再糊涂也不可能这个上面犯错啊,世子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李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父王,你想想办法,孩儿真不是故意的。” 皇帝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明朗,本来在朝堂上,皇帝就想方设法的要从他手上夺权,明着已经争的够厉害了,现在李瞿又伤了李勤,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他有反心吗?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要稳重,谁知道这不孝子关键时刻净给他找麻烦! 正说着,那头又有人来禀报,说皇后派人来拿李瞿了。 李瞿就是个花架子,关键时刻一点主意都没有,慌慌张张看向端康王,拼命摇头,“皇后宠爱李勤天下皆知,儿子要是去了,她肯定不会放过儿子的!” “那你说怎么办?”端康王一掌排拍在桌子上,“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记住,去了就一口咬死不是故意的,什么也不知道,本王再想想办法。” 李瞿骇然失色,“父王!” 端康王背过身,“管家,带他出去交给皇后。” 李瞿被管家连拉带拽的弄出去,皇后的人就在外面等候,押犯人一样把他押走,推上马车,又迅速离开。 第190章 因祸得福 李瞿被带到皇后面前,这个时候服软总是没错的,他站在那儿,擦擦眼泪,哽咽道,“太子现在怎么样了?皇后,娘娘,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如意伤害太子的,只是......比武场上刀剑无眼,我也没想到......” “刀剑无眼?”皇后揭开茶盖刮一刮被子里漂浮的碎茶叶,抬眼看他,“真的是刀剑无眼不是早有预谋?” 李瞿愣了,“皇后娘娘这话从何说起?什么叫早有预谋,我去布库场完全是临时起意,不知道会在那儿碰上殿下。” 外头一个太监被人推搡着进来,是李勤身边的,李勤出事之后,他做事总心不在焉,一脸恐慌,小德发现不对劲,审问过后才知道他被李瞿收买,透露李勤每日行踪。 皇后指指那太监,“本宫看你也挺舍得花钱的,临时起意?临时起意想要伤害太子?” “不......不是......” “不是?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皇后娘娘,我真的没想伤害太子,是......是太子的剑脱落了,我一时没收住劲儿,所以才......娘娘明查,我说的句句属实。” 皇后见他死不承认,又让侍卫把剑拿上来,“这是你们比试时太子用的剑,本宫已经让侍卫处的人查过了,这剑柄被人动了手脚,所以比试时剑刃才会从剑柄脱落。” 李瞿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是我,皇后娘娘,我完全不知道,剑是太子身边的太监去拿的,我的是我身边的小厮去拿的,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 小德站出来道,“回禀皇后娘娘,当时的确是奴才跟世子身边的小厮一起去武器房拿的剑。” 李瞿觉得洗清嫌疑有望了,附和着点头,“您看,我没有说谎吧。” 小德继而又道,“不过奴才中途肚子疼就先去了趟茅房,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桌子上一把挑剩下的剑,想着比试只是点到为止,就没多想,拿起来就跟那小厮一起回去了。” 事情到这儿已经很明显了,皇后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李瞿,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吗?你接着比试伤害太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瞿苦着脸,连连摇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皇后娘娘明查!” 皇后抓起杯子扔在地上,“本宫这查的还不够明白吗?小德,去把此事禀告皇上,请皇上定夺如何处置!” 李瞿瘫坐在地上,屋里一直喃喃着不是他不是他,但证据摆在眼前,还有萨耶王女亲眼见证,这顶帽子他是难摘掉了。 萨耶跑去跟李勤说这件事的时候,李勤直皱眉,“他虽然纨绔,但是应该没那个胆子害我吧?” 萨耶噘着嘴道,“皇后说的真没错,你就是心太软太善良了,那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已经确定了,就是她故意的,就他还敢打我的主意,我从第一天见到他开始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人最准了。” 李勤轻轻笑,“那皇兄呢?其实你这次来应该是要嫁给他的,你对皇兄印象怎么样?” 萨耶认认真真怀疑,又认认真真摇头,“脾气又臭又不好相处,整天黑着张脸,就跟谁欠他钱似的,他也不乐意娶我,我看他倒是更愿意跟他身边那个女官在一起。” “皇兄只是脾气不好,其实人还是很好的。” “也就你为他说话,不对,你总是为别人说话,我从来没见你为自己说过话,凡事也总是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你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李勤苍白的脸上慢慢浮现上些红色,“那你对我......是什么感觉?觉得我好......还是不好?” 萨耶阵没察觉她的变化,“好也不好,你可以对自己人这样好,但是对外人,就比如那个李瞿,你可以心狠手辣些,这样别人就不会以为你好欺负了。” 李勤笑笑,“你已经陪了我这么久了,回去休息吧,我最近都不能带你出去玩儿了,你要是觉得无聊,我可以让小德带你出宫转转。” 萨耶坐在他床前没走,“我可以等你好了之后再出去玩儿,我......我就不能时常过来陪你吗?聊聊天也行,我喜欢跟你说话的。” 李勤张着嘴愣了愣,“你不觉得无聊吗?我现在也就只有一张嘴能陪你说说话了。” “不无聊不无聊,其实我挺喜欢你跟我说你们这儿的事的。那我今天先回去,明天一早我再过来找你好不好?” 李勤怎么可能拒绝他呢,微微点点头道,“行,我等着你。” 萨耶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小德从皇帝那儿回来,跟李勤说了眼下的情况,心疼道,“您何必这样呢?这样伤了自己,不是更吃亏?” “不吃亏,这叫什么,因祸得福。” 小德探上他额头,“这也没发烧啊?殿下,您不会烧糊涂了吧?” 李勤轻轻挥掉他的手,“李瞿涉嫌行刺太子,这么多证据,足够证明他居心不轨,这样一来,他想娶萨耶,也不够资格,端康王那边,因为李瞿的事,也会有一定的影响,父皇想要收权但是找不到借口,我就送他一个。” 小德惊的目瞪口呆,“原来您这是一箭双雕啊!” 李勤从来就不傻,只不过生来就得到了别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懒得去争懒得去抢罢了,他习惯与人为善,也看的透彻,这么多年,他这个太子当的,除了懦弱无能之外,简直让人找不出半点不对。 懦弱无能就代表没有威胁,一个没有威胁的人,不管在哪儿都会被人忽略,因为被人忽略反而更安全,做一些事的时候也更放的开,任谁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他本来没想动李瞿,但上次在酒肆,这次在布库,他一而再再而的纠缠萨耶,两次三番的对他不敬,甚至出言羞辱,正好朝堂上端康王一党愈渐嚣张,接着这次事件,也好让皇帝敲打敲打端康王,谁才是大殷的主人! 第191章 这么担心我啊 第一天,李寄跟花弥生两人一无所获的从翰林院回来,然后就听说李勤被李瞿砍了的事。 虽然李勤已经没事了,但李瞿砍伤太子这件事证据确凿,皇后调查清楚之后现在已经把人交给皇上处置了。 “你不去看看?”花弥生问他,“怎么说人家平日里也一口一个皇兄的叫你呢。” 李寄却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李瞿得是有多蠢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伤害李勤?” 花弥生初始的确没想到,后来他一提点,她想了想,的确有鬼,“就算李瞿看不顺眼李勤早就想教训他,但是至多拳脚上逞逞英雄,怎么会傻到用剑伤他呢?” 李寄想了想,后又满不在乎道,“不过对我们来说也不重要,李瞿完蛋,端康王也得跟着倒霉,正合我意。” 花弥生被他这么一说也不甚在意了,就是心里始终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好奇,所以出去打听,前因后果都清楚之后心里还有一个疑点。 李瞿身边的小厮怎么能事先知道李勤要用哪把剑呢? 小德还没进去就说肚子疼去方便了,剑都没选,怎么给人家机会动手脚? 后来李勤也听出破绽来了,皇帝再问的时候就让小德赶紧改口,横竖没人会怀疑是他动手脚,再者又有萨耶作证人,李瞿这帽子扣脑袋上是肯定摘不下来了。 花弥生打着李寄的名号去看望李勤,伤的还挺重,她啧啧叹气,“世子下手也太狠了,这不知道要养到什么时候去。” 李勤请她坐,笑说不碍事,“养几天就好了,不过我不能出去消息闭塞,不知道世子哥现在怎么样了?” “世子伤害殿下证据确凿,但世子坚称自己不是故意的,皇上赐了五十大板,关押宗人府了。” 宗人府是专门用来关押犯事儿的宗族子弟的,基本上皇上不说什么时候放出来,就得一直在里面待下去。 李勤脸上有片刻愧疚,“都怪我,当初不跟世子哥比试就好了。” 其实皇上有意借这件事来搓搓端康王的锐气,李勤的事正好是一个契机,再者,是他被伤,他又有什么错呢? 花弥生安慰他,“殿下没错,世子这么嚣张跋扈,确实应该惩罚,端康王教子无方,皇上勒令其好好反思,部分军权也暂时交还皇上了。” 这下从他眼底看到的愧疚就少了,“这件事闹得挺大。” “是啊,世子身边的小厮也是个聪明人,趁着那么点儿时间技能在剑上动手脚,他是算好了小德会去拿那把剑吧。” 李勤闻言,抬眼看她,眼底有什么情绪转瞬即逝,“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伤了,他也受罚了,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花弥生目光在他脸上一转,点点头,“殿下说的是。”言罢站起来,“微臣还有事,就不叨扰殿下了,微臣告退。” 李勤闭闭眼,“忙吧。” 以前总觉得李勤这人心思单纯,性子软弱,又善良的过分,这种人在宫里简直就是清泉一般的存在,但现在...... 环境就是一口大染缸,管你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样,进去一涮都得变色。 花弥生认为李勤没心眼儿,甚至还怀疑过,他这样是怎么在皇宫这种吃人地一尘不染的活到现在的,但现在看来,他或许也不是那么的一尘不染。 她刚刚说起剑的事的时候,他分明表情一变,但很快收敛过去,转瞬即逝,速度太快以至于她甚至都来不及仔细探究。 花弥生心里忽而有个大胆的猜测,或许这整件事都是李勤自己策划的呢?故意设计陷害李瞿,故意被他砍伤,故意做出这么多证据,有可能连功夫都是故意伪装,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所有人,包括皇后,可能都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回去跟李寄说了这件事,他正好提笔忘字,花弥生把字重新给他写了一遍,难得见他如此淡定,还有些意外,“你就不奇怪吗?不觉得震惊?” 近几天还真给他学来了几分温文儒雅,至少这拿笔的姿势比之前要标准多了。 花弥生等他写完两行字,忍不住了又问一遍,“你就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能有什么反应?”李寄放下笔,瞬间原形毕露,“娘的,累死了,那些天天拿着笔写字的人抖有毛病,这那么长时间手不酸?” “人家都习惯了,你跟他们不一样。” 他捞起旁边的酒壶到了杯酒,“其实这件事谁都不该意外,李勤看着是蠢了些,但是我还真就从没在朝堂上听说有人弹劾他不作为,不适合当皇帝的,不过参我的倒是一大堆。” 他说出来还挺自豪似的,“他这次给李瞿送进去了,端康王也伤了元气,一时半会儿的缓不过来,只要不对准我,我就能跟他相安无事。” 花弥生好心提醒,“你们俩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圣太子,将来有一天肯定会有皇位之争,现在倒是看不出来他有什么要针对你的心思,不过以后......那可就说不定了。” “到时候给我了我让给他就是,给他了正好,这么大个天下,每天破事儿得有多少,叫我管管我手下那点儿人还行管这么多,烦也能给我烦死!” 这方面花弥生看的透彻,“只怕你无心争夺皇位,有人却将你视作威胁,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可提醒你了,你自己防着点儿。” “这么担心我啊?” 她笑道,“是啊,你要是死了,我的命也悬了,到时候还怎么回乔安镇去?” 李寄一张脸瞬间垮下来,“滚滚滚,滚出去,净扫兴!” 花弥生提醒李寄防着李勤不是没有道理,李勤虽然十几岁少年,但谁也不知道他城府究竟有多深,更不知道他对李寄是怎么个想法,要是还好说话就罢了,要是憋着坏的想弄死李寄,他不防着点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臭丫头,说个好听话就那么难?”他对着门口愤愤不平? 花弥生站在院子里,想着之前李勤的表现,如果她猜的那些都是真的,那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第192章 你喜欢她什么 李瞿伤了李勤之后,皇帝借机从端康王手上收回一部分兵权,端康王受此重创,对皇帝恨之入骨,想方设法要寻机报复。 一个月期限很快过去,皇帝要验收李寄的学习成果,花弥生提心吊胆,但凡李寄有那么一点儿答不上来的,或是字认的不够全的,她脑袋跟脖颈子就会立马分家。 现在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李寄身上,李寄又被皇帝叫进去,她在外面忐忑不安的等着,心始终悬在嗓子眼儿。 过了一个多时辰,李寄从里面出来,她巴巴儿的迎上去问他怎么样了,有没有没答上来的。 李寄想了想,十分肯定的点点头,“挺多的。” 晴天霹雳也就这样了,花弥生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地上,哭丧着个脸道,“你这不是诚心害我吗你?昨天还答的一字不错,字都认得,也都会写,怎么到皇上面前就什么都忘了呢?你这一忘不要紧,我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似乎早知道了,满不满意耸耸肩,“那也没办法,皇上金口玉言,我也给你求不了情。” 花弥生欲哭无泪,“我要是死了,那我爹怎么办!我......我都还没来得及见我爹最后一面呢。” 她蹲在地上,还真的哭出来,“这脑袋跟脖子分家肯定很疼,我才多大啊,我不想死。” 严公公在后面深色凝重。 李寄躲在她面前,想了想,很为难道,“其实要是不想死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立马抬起头看他,“什么办法?” “你嫁给我,你嫁给我就是太子妃,做了太子妃当然就不用掉脑袋了。” 花弥生看着他,似乎是在质疑他话里的真实性,盯着他看了半天也不吭声,不知道看出了个什么结果。 李寄怀疑她是吓傻了,伸手拍拍她的脸,“说话啊,愣着干嘛呢?” 她慢慢站起来,把目光转向严公公,“皇上这么说的?” 严公公看着李寄,“大人自己做选择。” 那意思就是皇帝没这么说,是李寄自己的想法。 李寄见她犹豫,当下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你......别给脸不要脸啊,要么嫁给我,要么死,两个里面选一个,有这么难?” 他说话一向难听,一句话里面基本上就没有几个能听的字眼,花弥生已经习惯了。 对他来说,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是嫁给他,还是掉脑袋应该很好选,她犹豫,说明是真的不想嫁给自己。 可对花弥生来说这是更为严重的选择,嫁给李寄,就代表自己这一辈子就跟他绑在一起分不开了,就要在这皇宫里生活,遵守宫里的规矩,外面自由的四方天地再也不属于她,她今后的日子可能都会跟这段时间一样,惊心动魄,时常还有个生命危险什么的。 但是不答应就是死。 难选吗?自然难选。 李寄没多少耐心,看她这样,好像难选到自己这个人就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一样,他一甩袖,站起来,“那你就去死吧。” 一旁的严公公拼命给花弥生暗示,前段时间皇帝说起李寄娶妻的事,皇帝就怕自己哪天撒手走了,留下这么一堆烂摊子到时候被什么有心人给趁虚而入。 皇室的婚事并不简简单单是两个人在一起,成亲,生子,过一辈子,当中千丝万缕牵扯的,是各种各样复杂的利益。 李寄在朝中本就没什么势力,不过这正妃的位置无疑是萨耶的,皇帝就琢磨着要给他物色侧妃跟几位良媛的人选。 刚刚在里面皇帝就跟李寄说起这件事,结果没想到被李寄一口给否了。 皇帝让人把那些姑娘的画像拿来给李寄看,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可他一个都瞧不上,粗略看一眼,甩手说一个都不要。 皇帝压着胸口问他为何不要。 他道,“我有想娶的人了。” 皇帝问,“是谁?” 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说出了花弥生的名字。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喜欢她什么?” 模样是不错,但万万没到了倾国倾城的地步,家世涵养哪一样比得上皇帝刚刚给他挑的那些,皇帝本以为他会答一些情情爱爱的话,可他张嘴又把皇帝惊着了。 “就是觉得她娶回家做媳妇儿应该会很好,我喜欢看她为我操.心的样子。” 李寄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就注定了他说不出那些大道理,讲不来酸掉牙的情话。 但是这就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花弥生是地里的桔梗花,很常见,但她坚韧,没那么脆弱,生命力顽强,偶尔像个随风倒的墙头草,但李寄知道,她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她再随风倒,最终还是会偏向自己心向的那一方。 他不是自恋,他觉得花弥生这女人就是口是心非,找了一大堆借口,明明是向着他的,一直在帮他,但是就是死不承认,还整天嚷嚷着要回去嫁给普通汉子做婆娘,就是为了激他。 他喜欢那种征服的感觉,喜欢这种你来我往的较量,偶尔输在她身上他也乐意,这种感觉只有花弥生能够给他。 但是皇帝给他介绍的那些女人都是芙蓉花,娇滴滴不堪折,再好看也只是个摆设,其实说白了,晚上灯一灭,被窝里谁长什么样根本就没差别。 皇帝震惊于他的言论,仔细考虑过后退让一步,“既然你想娶她,那就幸了她做个良媛,她的身份是够不上做太子妃的。” 可他还是不同意。 “我娶了她,就没打算再娶了。”女人最麻烦,他的耐心跟精力,应付一个绰绰有余,再多一个他就拿不出那份耐心了。 况且,花弥生之前说过,她要嫁人,她的夫君就只能有她一个。 皇帝自然是不同意他这么做的,“你做了圣太子,就应该担起你应该担的责任,朕不同意,你要是想娶,就让她做个良媛,不同意,那就让她无名无分的跟着吧。” 李寄眉头一蹙,“我本来就没想当这个什么破太子,要不是你非要往我头上扣这个帽子,我过得自由自在,用得着跟你商量我要娶谁?” 第193章 那就慢慢忍 皇帝被他这话气着了,当不当不是你说了算的,现在,你既然做了这个太子,就得听朕的安排。” 李寄不干了,“我也告诉你,那些女人你就是送来我也全给你扔出去,什么太子这么窝囊,不娶那些有权有势的女人就活不下去?真要是这样的话,那老子还真就不干了!” 他本就不是池中物,可偏偏被皇帝困在这儿。心里不满一天天积压,现在连自己想娶什么女人都要看皇帝脸色,窝囊的简直不能更窝囊,撂下狠话,把皇帝往那儿一晾就出来了。 其实压根儿就没有不嫁给他就得死的话,李寄这个人别的本事不提,这过目不忘的本事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四学》里的内容她一字不查急着,字也都刻在脑海里,不过是跟皇帝争辩出来想要她一个准话罢了。 但花弥生没看懂严公公的暗示,两下里一权衡,想着若是李寄想保她,皇帝怎么也会卖他个面子,要么死,要么跟他一样被困在这里一辈子。 死了就什么也没了,活着,她还能把老爹接过来,父女两个还能见上面。 最后自然是理智占了上风,她冲李寄忿忿离开的背影大喊,“我嫁你!” 李寄脚下一顿,转过身来,“风大,没听清,说的什么?” 花弥生走近了,又重复一遍,“我说我嫁你。” 李寄刚刚的郁郁不乐,刚刚的滔天怒火几乎瞬间消失,笑着道,“成,记住你刚刚说的话,你现在可是我的女人了。” 严公公摇摇头,皇帝的担忧不是没错,李寄确实不大好掌控,皇帝说的话他全然不放在心上,一意孤行,唯我独尊,他都开始怀疑皇帝得决定究竟是不是对的。 回去的时候李寄牵着花弥生的手,花弥生没敢挣开,问他,“皇上怎么会同意你娶我的?”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花弥生沉默下来,心里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 李寄不喜欢她沉默,“后悔了?后悔选我没选去死?” “能活着谁想去死,我就是想,我爹把我养这么大,肯定怎么都没想过我会是现在这种结果。” “现在的结果怎么了?不好?” “也不是,只不过不是我喜欢的。”她并没有那么高兴,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就把自己的一辈子交出去了,到现在她心里还茫茫的,“宫里就像个大笼子,里面规矩多,也不是身处高位就绝对安全,这里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戴着一层面具,我现在也是这样,再待的久一些,我怕面具就摘不下来了。” 李寄握紧她的手,“瞧你那多愁善感的劲儿,又不是一辈子不让你出宫,以后总有机会的,咱们俩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跟我说话,以后不准整那些我听不懂的。” 花弥生转头看着他,“你就不能自己改改吗?你已经不是土匪了,身上那股匪气能不能改改?我能忍得,别人可未必能忍得!” 他无所谓的笑,“你能忍就行了,别人我不管。” 花弥生简直想给他一巴掌,“我也就能忍得你一时,一辈子太长了,我就是菩萨砖转世我也忍不了你那么久。” 他还来劲了,“那就慢慢忍。” “你自己都不改凭什么要我忍?” 李寄嘴里忽然蹦出来一句,“夫为妻纲,你就得听我的。” “你有道理我听你的,你是错的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什么夫为妻纲,一点道理没有,我爹从小可没这么教过我!” 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极了他之前养的那只花豹,李寄心头一软,声音也软下去,“好嘛,那我改。” 这厮变化太快,让花弥生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惊诧过后她也很快想到另一个问题,“皇上同意你娶我的话,是不是只让我做个良媛?” 李寄顿住了,“你怎么知道?” “任何一个脑袋正常的人都知道,太子妃必须是家世显赫,贤良淑德的,我自己什么身份我自己清楚,皇帝给个良媛都是破例了。” 李寄提到这儿心情就不大好,“我跟他说了,只娶一个。” 这时候花弥生的脑袋反而比他清醒,“你不可能也不能只娶一个,想要在朝中站稳脚跟,你必须有自己的支持者,结亲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能帮你迅速扩张自己的势力,你手里的权利越大,就越没人敢小看你,李勤我不知道,不过他背后有皇后,皇后的哥哥是上将军,李勤光是整个上将军府做靠,实力就已经不容小觑,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连花弥生都这么劝,李寄就更心情就更不好了,“你跟那皇帝说话简直一模一样,老子想娶谁,像跟谁在一起都他娘的得瞻前顾后的,真没意思透了。” 花弥生的手被甩开,他一拳打在旁边的墙上,“你是不是觉得嫁给我特委屈?” 她把他的手拿下来,用袖子轻轻帮他擦着上面的血迹,“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但在皇宫里就必须这样,身为皇帝为了皇权稳固尚且不能依着自己喜好册封后妃,你现在根基不稳就想要对抗这一整套制度,简直是异想天开。” “我没有觉得跟着你委屈,是,我承认我不想嫁给你是有我的顾虑,我不喜欢这儿,不想一辈子困在这儿,但我刚刚既然答应你了,我就得为你考虑,我可以只做个良媛,但太子妃的人选,你一定得慎重。” 李寄反手握住她手腕,“女人就是能说变脸就变脸啊,你不是说这辈子只要一个只有自己一个女人的丈夫吗?老子现在满足你,你反而把我往外推?” 花弥生直直看着他,“这要是在民间,我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选,可现在不是没得选吗?你我都没得选,你心里清楚的,但你就是不愿意屈服,你怕自己屈服一次,后面还有无数次。” 李寄把她推到墙上,另一只手捏着她下巴,像是要生生把她下巴捏碎,“闭嘴,别说了!” 花弥生忍着疼道,“那是因为我说对了,是吧?” 第194章 装的已经很像样了 本来挺高兴一件事,可被花弥生这么一折腾,李寄忽然就一点儿好心情也没了,他朝她剜去去一眼,说不出是失望还是生气。 最后到底是封了良媛。 就是这过程有些别扭,别扭的不是花弥生,是李寄,他觉得自己的女人,只要他想,想把她捧到什么样的高度就全凭自己喜好,但事实证明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花弥生看的挺开,既然当初已经到答应了李寄,那这个良媛她就一定会做好。 这是她对李寄的说法,也是她表现给所有人看的,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原意心甘情愿的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她也一样,但是她也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完全霸占着李寄的,她很清醒,甚至清醒的有些冷血无情。 以前老爹评价她就说她太聪明,也太理智,其实女人是不需要那么多理智的,人活的太明白最后反而会累了自己,其实糊涂些没什么不好。 现在看来老爹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李勤住在东宫,李寄现在住的惠安殿其实是当年建文皇帝住过的,要是一个人住,那是绰绰有余的宽敞,但是现在有了女人,再住在那样的地方就显得过于拥挤了。 不过皇帝一早就命人在宫外给李寄建立太子府了,太子府的原身是皇帝当初住过的王府,修缮改造后用来做太子府正好,所以花弥生被封良媛这日,也是李寄乔迁去太子府的日子。 周祝还特意叫人送来了一份厚礼,张生也来道贺,身边跟着的还有一直没离开京城的骆清铭。 张生跟骆清铭说起花弥生被册封太子良媛的事的时候,他心情很低落,张生问他,“你就是喜欢花弥生吧?” 他绷着脸不说话。 在泉州那次,张生本来是铁了心要叫人把骆清铭扔会乔安镇去的,但是张生不愿意走,他就像条泥鳅,抓住了,一不留神就有滑走了,逃出来了他也不走远,就在丞相府赖着,张生最后对他实在无计可施了,只能让他留下,他有这身本事,留在身边,将来没准儿还真能派上用场。 今天带他来贺喜,也是为了提点他,把该断的念想都断干净了,别再瞎想什么不着调的。 其实骆清铭自己都不知道对花弥生是什么感情,应该是有那么点喜欢的,但更多的好像是种想要跟她惺惺相惜,互相依赖的感情。 当时他差一点就要手刃仇人,是花弥生关键时刻唤回他一点理智,不然这会儿他杀了人,应该早就在牢里关着了。 他在这世上是孑然一身,她只有她老爹还被人给抓走了,太孤单的人就总想找个跟自己差不多的人依靠,花弥生就是那样的人,所以他从乔安镇追到京城,再到泉州,到现再本来能离开,也不想离开的地步。 花弥生只是个良媛,所谓成亲不过是走个过场,只有太子妃跟太子成亲的时候才会有婚礼,她也就一张盖头一蒙,等着跟李寄喝个交杯酒就完了。 李寄在京城没有相熟的朋友,要喝酒也就跟游四海,李勤也想来,但身上伤不允许,不过萨耶倒是来了,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屋里,拿了吃喝进来找她说话。 “我们达袒女子成亲都是可以出去玩的,男男女女围着篝火唱歌跳舞,那才叫开心。” 花弥生摘了盖头往肚子里填食儿,听她说,附和着点点头,“如果有机会,我倒是很想去你们那边看看呢,广袤草原,一定很美吧?” 萨耶点点头,“何止是美,简直是太美了,我在你们这里都看不到女人骑马,我在草原天天骑马出去打猎,但父亲说这儿兴温婉贤淑的女人,来的时候特意嘱咐我,让我装也要装的像样点儿。” 花弥生好笑的打量她,“你果然不负你爹的托付,装的已经很像样了。” 萨耶就当是夸她了,看她狼吞虎咽的吃东西,忽然开口问她,“你开心吗?” “什么?” “嫁给李寄你开心吗?他整天凶巴巴的,好像谁欠他多少钱一样,还有,我看他对你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吃饱喝足了,花弥生开始回忆,李寄这个人,土匪出身,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对谁都是一样,她确实不指望他能对自己多好,但他对自己也不坏,说话时难听,但习惯了,她也能装聋作哑忍过去,再往深了想,他对自己其实还挺好的。 他们俩之间算是势均力敌,他救过她,她也救过他,彼此之间的救命之恩都不止一次。 远的不说,就拿泉州那次说,李勤后来告诉她,她被掳走之后,李寄疯了一样的找她,那种担心,就好像她对他很重要似的。 李寄只是不会表达感情,他就连对你好都是凶巴巴的,其实习惯了,他这个人也没有别人说的那样十恶不赦。 花弥生现在还没有那么喜欢他,毕竟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之间不可能像寻常人那样相处,日久生情,慢慢的离不开彼此。 他们之间更多的是基于相互利用而产生的感情,她既然已经跟他绑在一起跳不出去了,就会学着爱他对他好,一条绳上的蚂蚱,她没道理跟自己过不去。 萨耶这么问,她要回答起来少不了长篇大论的解释,只好反问,“你不喜欢他吗?” 萨耶摇摇头,毫不避讳道,“谁要看他一天到晚臭着张脸,我觉得李勤那样的就很好,见了我就一直在笑,对我好,对别人也好。” “你喜欢李勤?” “喜欢。” “可是......”她试着跟她解释,“你这次来,达袒王跟皇上不是都让你嫁给李寄吗?你要是嫁给他,你们这就属于......亲上加亲!” “只说让我嫁给太子,可谁知道你们这儿两个太子,我哪知道是哪一个。” 达袒那边不知道皇帝要把皇位给谁,所以来的时候并没有给萨耶明确对方是哪一位,皇帝至今也没有对外宣称皇位的继承人选,但却想让李寄娶萨耶,这样所有人都会以为李寄是皇位继承人。 第195章 怀疑多坏我名声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皇帝表现得都这么明显了,为什么不干脆下令昭告天下呢? 除非还有一种原因。 把李寄当靶子。 这个想法在花弥生心里一跳又很快被压下去,她勉强笑笑,问萨耶,“如果李寄才是那个要做皇帝的人,你会嫁给他吗?” 萨耶仍旧摇头,“那也不想。”但是她身上又肩带着一种使命,很快又说不知道,“有可能会。” 这当中千丝万缕的利益,她们都在局中里,谁都一样,根本就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萨耶陪她聊了一会儿,太晚了,外面的侍女叫她,让她别耽误了回宫的时辰,她这才离开。 她走后,花弥生重新盖上盖头坐回床上。 没多久,李寄就醉醺醺的回来了。 门被一脚踹开,突兀的响声吓了她一跳,她想掀开盖头看看,手刚抬起来,就被人握住。 “别动!”好在声音还是清醒的,“我来掀。” 她顺从的被他握着,心里紧张,咽口气,叫他名字,“李寄,你喝醉了吗?” “没有。”他在她身边坐下来,床褥往下一陷,他顺势抱住她的肩,“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你是真的。” “我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不成?”她靠在他怀里,“你肯定喝醉了,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李寄认真辩解,“那二两猫尿还灌不倒我,游四海被人抬回去的,我可是自己走回来的。” 她由衷道,“那你挺厉害。” 李寄没往下接她的话,也不急着掀盖头,就这么搂着她,过了好一会儿,问道,“你喜欢我吗?” “那你喜欢我吗?” “应该是喜欢的。”他好像真的有点醉了,连说话都认真又深情起来,“我是个粗人,张嘴就是脏字,不会好好跟人说话,我想要你,我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想要一个女人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想娶一个女人过,你是第一个我做梦梦见的女人,这应该就是喜欢吧?” 花弥生坐起来,隔着盖头,寻声把头转向他的方向,“那你以后会对我好吗?会听我的话吗?” 他重重点头,“我会对你好,但是......不应该是你听我的话吗?” “我就问你,让你听我的话,你会听吗?” 他起初的坚持动摇了,“虽然都是女人听男人的话,但是你想让我听你的,我也可以听你的。” 她扭过头去,又莫名其妙生气,“男人的话最不可信,你现在说听话,可你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性子,脾气上来了,谁的话你都不听。” 李寄性子急,被她这么一说来劲了,“那你想怎样,我都答应你了,要不我再冲天发个誓?给你写个保证书?” 花弥生一把掀掉盖头,“你还说会对我好,我就说了你两句你就这么不耐烦,再说下去是不是还要动手打我?” “我没有......”他就是急躁。 但目光转而对上她那张脸,立马又什么脾气都没了,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红妆的模样。 都说女人最美便是出嫁那天,李寄觉得这句话用在花弥生身上简直不能更合适。 他见过她很多样子,但唯独此刻她为他红妆敷面,一身嫁衣,怒掀盖头的样子最让人惊艳。 即便她这会儿看着他的表情不怎么高兴,甚至还很愤怒,但是,对着她这张脸,李寄还是拿不出脾气来。 “我真的会对你好的。”他手抚摸上她的脸,声音满含款款深情,“你是我第一个女人,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谁知道你在我之前抢了多少个压寨夫人上山。” “没有!”他真的举手立誓,“我发誓,绝对没有!你真的是第一个,不信你可以去问游四海。” “为什么都没有?”她很奇怪,在他身上打量一遍,疑道,“莫非你是......有什么病症?” “什么病症?” 李寄起初没反应过来,但看她目光不怀好意,又对他带着种深深地同情,很快就明白了,“你再说一遍!”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猜测,不然你怎么会到现在连一个女人都没有......” 她话还没说完,李寄忽然腾起把她撞倒,真的是撞,她麻袋磕在他下巴上,疼的眼冒金星,等星星都散了,再睁开眼,就看见他在身上,周身萦绕着种莫知名的怒气,“我是你男人,你这个时候说我身体有毛病,你是想死?” “我没说,我只是合理怀疑!” “合理怀疑?”他一点点拆掉她头上的簪子头饰,“你自己验证一下就知道了,怀疑多坏我名声啊。” 该来的总会来的,她两只手被他一只手按在头顶,听着首饰落地丁零当啷清脆的响声,挺心疼,“你就不能好好放?都挺贵重的,摔坏了怎么办?” “摔坏了再给你买新的。”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她看着他,认认真真道,“这是我们成亲这天戴的,意义不一样,我想好好留着。” 李寄也深深看着她,然后又起来,挨个儿把刚刚扔在地上的头饰一样样再捡起来,放进妆奁里,回头看她,“这样满意了?” 花弥生撑床坐着,点点头,“头上还有呢,你帮我都拆了。” 他脸上已经开始不耐烦。花弥生就当看不见,又到妆台前坐下,指指头发,“后面的我够不着,你帮我一下。” 他再不耐烦,下手的时候还是生怕弄疼她,头饰勾缠着发丝,拆的时候并不那么好弄,一不小心揪着了,他立马就追来一句,“弄疼你了?” “不疼。”头发一缕一缕散下来,拆完最后一个,他终于松口气,“女人就是麻烦,一个头上可以挂这么多东西?不累吗?” “累啊,不过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天,累也值得,都是为了好看。” 刚说完,脖子后面伸过来一只手,帮她揉了揉,声音却很别扭,“你本来就不丑。”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夸你。” 花弥生皮笑肉不笑,“那我真得谢谢你了,头一次听见这么夸人的。” 第196章 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直接夸她长得好看能掉他一块儿肉是怎的?说她不丑,她要是真的丑,那会儿早就让他吊水缸里给淹死了,哪儿还能活到现在。 头饰都拆完了,他拉着她准备回去睡觉。花弥生随他走两步,又来事儿了,“我还没卸妆呢,我得洗个脸,还得洗个澡,不然晚上睡觉不舒服,你最好也洗洗,你闻闻你这一身酒气的,臭死了。” 他拼着最后一点耐心挤出个比生气还可怕的笑来,打开门叫伍德去准备热水沐浴。 几个侍女进进出出的准备热水,花弥生如坐针毡,直觉身后如芒在背,热水准备好了,伍德十分识相的带着人出去了,她打开门请他,“你也出去吧,一会儿洗完了我叫你。” 李寄忍无可忍,咬牙切齿,“花弥生,你不要太过分。” “我没有啊,我怎么了?” 他出去时,指指她,“我就让你洗,我看洗完了你还有什么花招。” 花弥生松口气,关上门,不放过,又回来把门闩也插上,慢吞吞脱衣下水,泡在热水里舒舒服服叹口气。 她哪还有什么别的花招,其实答应他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了,只不过她一直没准备好,几次三番的推脱也是给自己个适应的过程。 李寄没走远,他就在门口,谁敢相信,他新婚之夜居然被赶在门口,外头冷风吹着,他听见里面撩起的哗哗水声,心里像钻进了一只小毛虫,爬啊爬的,爬的他心痒难耐。 “花弥生!”他等不下去了,推门发现推不开,不耐烦的敲,“你是八百年没洗过澡吗?开门!” “再等一会儿!”她一惊,慌忙找衣服穿,七手八脚的裹好了,来不及穿鞋就过去开门。 门打开她差点儿没被李寄撞倒,只不过这次他伸手在她腰后扶了下,她半仰着身子,手下意识抓着他领口,“嘶拉”一声,居然让她给扯坏了。 李寄扶在她腰后的手一使劲儿,把她按在怀里,“你怎么比我还急?” 花弥生努力撑着手臂跟他隔开半只手臂的距离,“去洗澡!” “白天洗过了。” “你不闻闻自己身上什么味儿?臭的要人命。” 李寄皱着眉,已经很不耐烦,“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忍忍!” “我叫伍德给你换水。” 她刚要张嘴,被他伸手捂住,“不用,你刚洗过,说应该还没凉。” “可是......” 李寄松开她,就当着她的面儿脱衣服,花弥生还没可是完就捂着眼睛转过身去。 她本来想提醒他,水是还温着,但里面泡了很多花瓣,怕他洗不惯,建议他还是让伍德给他重新换一桶。 但李寄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现在他对着一桶花瓣眉头直跳,“谁放这么多花瓣?” 花弥生无辜道,“我就打算跟你说呢,谁让你不听。” 算了,他实在等不了那么久了,花瓣就花瓣吧,虽然一个大男人洗澡泡花瓣挺奇怪。 李寄匆匆洗完,低头一闻,更嫌弃自己了,一身的花香味儿,哪像个男人。 花弥生百无聊赖的坐在床头擦头发,一根一根的擦,恨不能擦到明年去。 她也不敢看他,已经在床头了,又挪了挪,“你也擦擦头发吧,湿着头发睡对身体不好。” “我早上才洗过。”他全身上下就一条裤子,身上滴答滴答还有水,往她旁边一坐,腿碰到她的,“别擦了,你这不都已经干了?” “还没全干。” 李寄一把抢过她手上的布巾扔在地上,“等你睡觉就全干了。” 她被他扭过脸,看见他湿漉漉上半身纵横交错的几道伤疤。 伤口会好,但疤痕却会一直留着,像是另一种记忆。 有几道疤她认得,是他们在一起时他受伤留下的。本来他之前做那样的行当就少不了打打杀杀,打打杀杀就不可避免的会受伤,从前也见过,但跟现在的心情不一样。 以前觉得震惊,还有点害怕,现在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你好像都不知道疼似的,每次受伤都不见你喊。”她抚着他手臂上那道,那是上次他去皇帝寝宫被禁军追时留下的,还没好透,伤口没完全愈合,皮肉是新长出来的嫩粉色。 “喊有什么用?喊就不会疼了吗?”李寄握住她的手,轻轻搓着她手指。 他手上也有一道疤,在手心,是当时三当家要拿刀砍他,他徒手接刀时伤着的。 花弥生抚摸着那道疤,很好奇,“你当时抓刀的时候到底怎么想的?那时候咱们俩还没那么熟呢,就因为我会算账能帮你?” “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当然听实话。” 他坦白,“其实什么也没想,顺手就接了。” 果然,实话是最不中听的。 李寄瞥见她表情失望,不明所以,“你让我说实话的,我说了实话你又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李寄,你是真的不懂女人。” “我是不懂。”他野蛮劲儿上来了,一把推倒她,胡乱撕她衣服,“但我懂现在应该干什么。” 花弥生深深吸气,事到临头只能温声软语求一句,“你别那么大劲儿。” 李寄脑子里像炸开了一束烟花,瞬间理智全崩,但总还记得回她一句,“我尽量。” 入冬的天,是真冷啊,不过屋里暖烘烘的,花弥生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她像是给人扔到了一条小船上,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最后一个浪头拍过来,她溺了水,晕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再次睁眼,已经天光大亮。 她现在感觉自己像刚打过一场仗的士兵,浑身酸疼,提不起半点力气来,想翻个身都翻不动,肚子上搭着一条手臂,手臂主人鼾声轻微,还没醒来。 她想下床去喝水,她现在渴的喉咙冒烟,可还没坐起来,又被人压着肩膀躺回去,“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花弥生嗓子哑哑的,伸手去推他,“李寄,我渴了。” “自己倒。” 花弥生鼻子一酸,没由来得委屈,闹人的话果然不可信,昨天在床上还说要对她好一辈子,今天想喝水了他都不愿意给她倒。 第197章 上你的朝去吧 “那你松开,我自己去倒。” 李寄一下醒了,撑起上半身看着她,一拍脑门道,“我忘了,我还以为又是做梦呢,你......你躺着,我去给你倒水,喝凉的热的?对,女人不能喝凉的,我叫伍德去烧热水。” 他说梦,花弥生就很好奇,他怎么就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呢? 外头热水是常备着的,李寄一喊,伍德立马提着壶热水送过来。 李寄倒了一杯,递给她之前还吹了吹,试着温度正好,送到她嘴边,“张嘴。” “我自己来。”她拥着杯子坐起来,一杯水下肚,嗓子舒服不少,想起来他刚刚说的,又好奇,“你说做梦,你经常做梦?都梦见什么了?” 稀奇稀奇,刚问完就看见他居然有点脸红,花弥生严重怀疑自己看花眼,“为什么不说?”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梦。”他搓搓膝头,“就是总梦见你。” “梦见我?”看他这表情,这局促的小动作,花弥生觉得,他这梦应该不是什么好梦。 “就是昨天晚上那事儿,我梦见过好几回了,昨天太高兴了,一时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假,我以为还是梦,没醒过来,然后忽然想起来不是梦,所以就......” 花弥生眉头直跳,抄起旁边的枕头就朝他扔过去,“李寄,你不要脸!” 李寄接住枕头,“我怎么不要脸了?都跟你说了这是梦,要做什么梦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你别跟我闹。” “那说明你......心术不正,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要是不胡思乱想怎么会做这种梦!” “做都做了,你还管那劳什子的梦,咱们已经做了夫妻,以后要做就来真的,也不用我天天念着想着了。” 花弥生要被他气死了,被子拉过头顶把自己害住,不想再理他。 李寄怕她把自己憋死,把她脑袋剥出来,“你还有什么可害羞的,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起来。” “我又不用上朝,你自己起,我还没歇够呢!”她背对着他躺着,闭上眼,脸上发烫。 “劳动的是我,我都没喊着累你先累上了,起来,你做人媳妇儿的,赶紧起来给你男人更衣。” “外面伺候的丫鬟一大堆呢,再不济也还有伍德,使唤他们去,昨儿晚上还说要对我好,今天就这么折腾我,我就不该信你的鬼话。” 她想睡,李寄就偏不让她睡,昨晚上摸清了她痒痒肉,伸手就挠,“我现在是有媳妇儿的人了,哪里用得着别人伺候,我就要你给更衣,快起来!” “我是真的累,殿下你行行好,就再让我睡一会儿吧。” “行啊,那我就等着,你什么时候起来了,什么时候再给我更衣,回头上朝晚了,皇上问起来,我就说是你赖着不起来,我这新婚燕尔的,皇上应该也能体谅。” 花弥生闻言,猛的坐起来,“你敢!” 这么说了那不摆明了说她秽乱床闱吗?那她以后就更没脸见人了,这个人简直是太不要脸了,自己不要脸还要拉着她一起丢人。 花弥生论不要脸还是比不过李寄,只能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穿衣起来帮他更衣。 他的朝服上绣着五爪龙,朝服繁复,一件一件的套在身上,她围着他转了几圈,腿本来就软,这会儿已经开始打摆子了,“以前穿衣服也没见你让人伺候过。” “那不一样,有了媳妇儿当然是什么都交给媳妇儿做了。”他趁机抱她进怀里,在她额头亲一口,“一会儿你想睡就接着睡,睡到我回来都成,除了我没人能管得着你。” “行了,知道了,赶紧去吧,别去晚了,流言蜚语的又往我脑袋上扣帽子。” 李寄依依不舍的松开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什么君王不早朝来着?” 她顺嘴就接下去,“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家里是温柔乡,谁愿意起一大早去听一帮臭男人说着说那的。” 花弥生揶揄他,“你还没当上皇帝呢,万一哪天成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只怕是天天都起不来。” 她帮他理平朝服,垫着脚又给他束冠,李寄掐着她的腰帮她保持平衡,“那不能够,我只在你这儿起不来。” 花弥生没好气的在他胸口捶了下,“油嘴滑舌没正行,好了,赶紧去吧,你走了我好接着睡。” “媳妇儿,等着我哈,等我回来接着陪你睡。” “上你的朝去吧!” 李寄嬉皮笑脸的离开,花弥生目送他离开,等他走了,屋里没人了,又变成空荡荡的样子,她心里居然还有些空落落的。 太子府的侍女都是之前惠安宫的,安排在她身边伺候的那两个小宫女就是之前一直八卦她跟李寄有什么的那两个,如今见她终于成了良媛,看着竟然比她还高兴似的。 李寄走后她也睡不着了,清屏、翠屏进来帮她收拾,铺床的时候看到白帕上的一点血,笑的别有深意,“主子,奴婢们当初没说错吧,您天生就是做主子的命。” 花弥生被那帕子臊红了脸,伸手抢过来,塞进袖子里,“就你们话多,哪有人天生得主子命,我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 “那您现在也是主子。” 她现在从上到下的行头都得换,发髻也得换,换完之后站在镜子前一看,自己都快认不得自己了。 “主子,您可真好看。” 花弥生打量着自己,有些惆怅,“我都嫁人了,可是我爹还不知道,他说要陪着我出嫁的......老爹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哭的。” 清屏奇怪,“为什么会哭呢?嫁人不是好事吗?尤其还是嫁给太子殿下,。” “你不懂。” 父亲对女儿的爱是沉重的,老爹一个人把自己养大,她跟老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冷不丁自己嫁人了,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可老爹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老爹一定忍不住哭的。 别说老爹了,她现在想想都忍不住要哭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老爹。 第198章 又不是第一次 好像嫁给李寄之后,花弥生一下就闲了起来,她以前分外羡慕这种有人伺候,每天什么都不做,当人夫人的生活,可现在过上了这种生活了,又觉得无聊透顶。 她一上午无所事事,听说院子里有只猫产崽,惦记着冬天了,再过几天就该下雪了,就叫人给猫做了个窝,把猫养在了自己院子里。 她喜欢养这些小东西,以前养过猫养过狗,最小的养过一只小鸡崽儿,老爹在街上捡的,她很喜欢,跟那小鸡崽儿吃住在一起,后来有一天午睡,鸡崽儿趴在她身上,她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结果醒来之后鸡崽儿就在她身下,被她压死,早就断了气。 她现在还记忆犹新,那时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挖了个坑把鸡崽儿埋了,还每天都捉虫给鸡崽儿送去,对她来说,那已经不是个鸡崽儿了,是她的朋友。 但可惜,她之前养的那些猫猫狗狗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她明明很用心照顾,可就是留不住。 母猫不怕她,主动叼了一只猫崽跳进她怀里,把猫仔往她怀里一放,又跳下去。 花弥生没明白母猫的意思,抱着小猫摸了摸又给它放回去,“给我做什么,你才是它娘。” 母猫蹭着她手心撒娇,几个小猫仔学着母猫的样子围过来,清屏道,“母猫信任您,所以才把小猫给您让您摸摸,这是谢您呢。” 花弥生挺开心,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儿实在太可爱,反正待着也是无聊,养了也是个伴儿。 中午的时候,等不回来李寄,她只好一个人吃饭,可刚到桌前坐下,李寄忽然风风火火的回来了,门开着,他进来的时候还非要踹上一脚,花弥生问他怎么了,他一捶桌子道,“娘的,皇帝耍我!” “耍你?到底怎么了?” 李寄一挥手,让屋里的人都出去,坐下道,“今儿一大早我去上朝,本来都好好儿的,可端康王忽然凑过来跟我说皇帝要开始对我下手了。” 这不奇怪,李瞿出了伤害李勤那件事之后,皇上就借机收走了端康王手上不少兵权,端康王不可能坐以待毙,肯定会想方设法寻机报复。 李寄知道她想什么,又道,“我也知道端康王的话不能信,我就没相信他,可散了朝,皇帝把我留下,说吕不容她们抢了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几百号人,没留一个活口。” “吕不容干的?”花弥生不大信,“怎么可能?” “当然不可能!”李寄气的七窍生烟,“老子是土匪出身,可老子做事有自己的规矩,从不动百姓,我是双手沾满鲜血,可这些血没有一个是老幼妇孺的,吕不容跟了我这么多年,她知道我的规矩,不可能会下山去抢村子,况且老子在山下有铺子,犯不着去抢那些拧巴拧巴都榨不出二两油的村民!” 花弥生道,“这事简单,把吕不容带来问问不就知道了?皇上怎么知道是吕不容干的?村子里没留活口,那就是有别的目击证人,把人证叫来问问。” 说到这儿,李寄更气了,“皇帝早就知道这件事,可就是瞒着不告诉我,今儿跟我说就是为了杀杀我的威风,他已经私自派人处置了吕不容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花弥生劝他先冷静下来,“皇帝就没说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那山上的那些兄弟呢?” “死的死伤的伤,老子那么多兄弟,现在剩下几百号,都在来京的路上。”他越说越气不过,抬腿踹翻脚边的凳子,“娘的,皇帝老儿敢阴我,他就是想断了我的后路,我本来心就不在这儿,上次跟他说要娶你做太子妃,从那时候起肯定就在计划了,断了我的后路我就只能乖乖留下来听他的了,皇帝果然是皇帝下的一手好棋啊!” 花弥生怔住,“你说什么?” 李寄看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不是你没答上来皇帝的问题,皇帝要砍我的脑袋,只有嫁给你才......”她立马反应过来,“李寄,你骗我!” 李寄自知理亏,不愿在这件事上跟她纠缠不休,不耐烦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但是你骗我,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我......”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下了多大决心才嫁给他。 李寄本来就气不顺,花弥生还揪着这件事一直说个不停,这无异于火上浇油,他倒了杯水灌下肚给自己降火,喝完直接摔了杯子,“你他娘的确定要现在跟我说这些?是,我是骗你,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花弥生忍着没跟他动怒,她真怕自己有一天会被他这脾气给气死。 “再说了,嫁给我委屈你了?” 花弥生拒绝跟他继续再谈论这个话题,“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个,你不是想谈正事吗?我们来谈谈正事。” 李寄对着她有火发不出,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得不到回应,气又全憋回肚子里。 “你有时候真是......”他咬牙切齿道,“真是理智的可怕。” 说变脸就变脸,说好就好,无迹可寻,好像生气不生气她都能控制。 花弥生就当听不见,“皇帝那边你先稳住,别说什么过激的话,等吕不容回京,问问她就清楚了,如果皇帝真要断你后路,随便找个什么借口不行,他有什么理我牺牲一个村庄的人,这件事要是让人知道了,他这个皇帝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你以为皇帝是什么好人?表面装好人装的挺像样,可谁知道肚子里憋着什么坏,反正他也快死了,回头他儿子继承皇位,想给他留个好名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先别妄下定论,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隐情,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万事都等吕不容来了再说。” 李寄搓搓自己的脸,有些尴尬的看着她,“我情绪不好?” 花弥生瞥他一眼,“你自己照照镜子。” “我又冲你发火了?” “又不是第一次。” “他娘的!”李寄烦躁的抓抓头发,“我就是管不住自己,我就这脾气,你......你就担待着吧。” 第199章 我不会骗你的 他就这脾气,花弥生现在嫁给他了,可不就得担待着点儿吗?她要是不担待,这日子压根儿就过不下去。 李寄是个急躁脾气,皇帝本来还想给他手上放些兵权,可吕不容这件事对李寄的刺激不小,皇帝仔细考虑过了,还是先等等,至少等吕不容这件事解决完了之后再说。 出了这么大的事,游四海知道后也去皇帝面前求情过,说他了解李寄的为人,了解吕不容的为人,他在山上那么多年,从未见李寄伤害过妇孺老幼,吕不容也断不可能做出这种屠村防火的事来,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皇帝本来就对李寄的出身不怎么看好,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管是确有其事还是有什么人故意陷害,吕不容出来担上全部罪责,对李寄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他没了后路就只能一路向前,仇恨的力量能使人强大,这对李寄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反正他一个将死之人,也不在乎之后李寄是不是会恨他了。 与此同时,周祝也找到花弥生,再见面,花弥生的身份已经天翻地覆,周助见了面朝她一拱手,“花良媛,别来无恙啊。” “你就别抬举我了,我哪怕有一天当了太子妃不还是你手上的一颗棋?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周祝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感叹,“放心,这种日子不会很久了,你爹我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花弥生能信他才有鬼了,讽道,“不用你提醒我,我知道我爹在你手上,你说不让李寄娶萨耶这个我也帮你做到了,你这次来还有什么事吩咐行?” 周祝沉默半晌,想起前几日迎玉趁着端康王不在王府偷偷跑出来找他,跟他说端康王什么都知道了,知道他们之间的事,知道她跟李瞿之间的事,她是跑不掉了,她要是走,端康王就杀了他,让他别管自己了,有机会离开就赶紧离开。 周祝自以为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天衣无缝,殊不知,端康王竟然都知道,他想到窦凝,在乔安镇的时候她就说是端康王让她来的,留她在身边这么久,虽然自己也一直防着她,可也难保她没有发现什,然后告诉端康王。 本来李瞿出了故意伤害太子那样的事,端康王深受影响,这段时间顾不上其他,周祝就打算最近这段时间带着迎玉离开的,可自己算计一切,没想到到了自己也被人算计在内。 “听说吕不容在被押解回京的路上,李寄应该急坏了吧?”他又瞬间收敛了眼底的情绪,话锋一转陡然问道。 花弥生笑了下,“这又是你们干的?栽赃嫁祸?让我猜猜,这次应该是让我帮你们激化李寄跟皇帝之间的矛盾,让他彻底跟皇帝反目成仇吧?也对,这才像是你们会做出来的事。” 不想周祝摇摇头居然说不是,“这次我让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花弥生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这是又打算给我设什么圈套呢?” 花弥生对吕不容虽然称不上十分了解,但她绝对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说吕不容屠村不光李寄不相信,就连她都不相信,所以必然是有人陷害。 陷害一个小小的吕不容没什么好处,但李寄把山寨看的比什么都重,若是这件事情由皇帝下手,那李寄肯定不依,一定会跟皇帝闹起来,到时候端康王可以趁机把李就收作己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用想都知道是端康王干的。 但是花弥生搞不懂周祝这么做的原因,他毫无疑问肯定是端康王那头的,那这么做不是拆端康王的台阶?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这么做,端康王知道吗?他同意你这么做?” 周祝看着她,“你不是一直都不想跟受制于我吗?这次给你机会你还不原意了?” “你这样我总觉得你是不是在背后给我下套了,难道说是在试探我?” 周祝不能跟她明说,又不能不说,只好道,“放心,没给你下套,这次没有要求,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会骗你的。” 花弥生仍旧半信半疑,试探着问了句,“真的是端康王干的?你要是这么好心,不如直接给我证据,这样我更放心。” 周祝鼻子里哼笑一声,“是不是自己查,你问我是谁我怎么知道?”他说完,嘉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推着他沿着来时的路慢慢离开。 花弥生隐隐约约觉得周祝跟端康王之间好像出了什么矛盾,周祝今天来找她,端康王肯定不知道,可她还是不大敢信他的话,万一真是圈套呢? 离开后,嘉山问周祝,“万一她觉得是圈套,反其道而行呢?” “怎么个反其道而行?要么就说顺着事情走向把矛头指向皇帝,到时候皇帝跟李寄闹掰了,让端康王渔翁得利,要么就把端康王揪出来,只有这两条路走,你说她会选哪一个?” 嘉山道,“公子就确定她一定会帮着李寄?” 周祝十分肯定的点点头,“之前我提议过,让她干脆就嫁给李寄,那时候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但她这次既然答应了李寄,就说明心里对李寄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否则以她的脾气一定会誓死抵抗,再者说......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罢了,回去吧。” 周祝原本没想做到这一步的,对端康王,感情总归是有的,他逃荒路上被爹娘抛弃,是端康王把他捡回去,好吃好喝还收作义子,他对端康王是是有那么点父子情的,可端康王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他,李瞿废了他两条腿,端康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还要他不要记恨,从那时候起,他就情形的意识到,端康王对他不过是利用关系,自己能为他办不少他不方便出面的事,这些都是李瞿办不到的,他盯着端康王义子的名头在王府行走,其实跟那些下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也预料到了自己的后果,以前他或许会觉得无所谓,但现在为了迎玉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第200章 那我下次不跟你发脾气了 吕不容被押解回京这日,李寄去牢房看她,她身上还有伤,这一路都没处理过,伤口狰狞,尤其脸上那道。 他看了,一脚踹在牢门上,“谁干的?” 吕不容摇摇头,“大当家......不对,殿下,我真的没有下令屠村,我甚至都没去过那个村子,真的没有!” 李寄毫不犹豫点头,“我知道,我相信你,一定是有人陷害,一会儿我让游四海来给你看伤,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吕不容看他说话做事还和以前一样,心里放心不少,但他这身衣裳却着实让她陌生,靠着墙壁坐下来,慢慢絮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山寨发生的事。 “小五小六他们吵着要来京城给你当侍卫,山下的铺子生意也就那样,不过也不差,周祝那铺子不开了,就剩咱们那一家还不赖,就是花弥生不在,没人想那些新奇的点子来拉客,游四海走后,我又寻了个大夫上山,结果没两天就吓跑了,兄弟们都很听话,就是殿下不在,兄弟们都很想你。” 李寄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声音慢慢沉下去,“这次皇帝派兵镇压,听说死了不少。” 吕不容沉默着,而后点点头,“阿全阿大那俩孩子,之前你带回来,说山寨里总要有两个干净人,好多事都不让他们参与,后来官兵攻上山,阿全还为我挡了一刀,也不知道被关在哪儿了,现在怎么样了。” “谢谢你不用操心,我会去办,你好好想想,为什么告密的人会声称看到了你们?” 这一点吕不容想了一路,“既然是陷害,还不就是红口白牙一张就能随随便斌诬陷人,换我说我也会。” 李寄摇摇头说不是,“告密那人还在现场捡到了你的腰牌,那东西现在在皇帝手上,我看过,是真的,你的腰牌在吗?” 吕不容醒过味儿来了,“我的腰牌早就丢了,前段时间下山,回来时就不见了,我也没当回事过,原来......” 原来不是丢,是被人偷。 吕不容愤愤捶墙,“那个告密的人呢?让老娘知道了,老娘一定亲手宰了他!” 李寄道,“是皇帝的人秘密押解回京的,我还没见过,别说你想宰了他,我也不会放过他,总之你先安心养伤,后面的事都交给我。” 吕不容点点头,眼下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吕不容不认罪,皇帝就得想方设法得让她认,他是皇帝,不能错也不会错,所以在亲审这件事之前,皇帝特意见了她一面。 没人知道皇帝跟吕不容都说了些什么,但吕不容出来时却显得很狼狈。 李寄要求见那个告密的,皇帝不允,“自然有你见到他的时候,要审问那也得是当着朕的面儿审,朕不会给你私下见他的机会。” 李寄笑了,“我都不怕你杀人灭口你还怕我杀人灭口?” 皇帝咳嗽几声让他出去,“开审的时候,朕会让你过来的,别着急,先回去等着吧。” 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她似的,明明还是一脸不耐烦,可她居然从那一脸不耐烦中看出了几分愧疚。 “我本来抱的好好儿的,谁让你突然踹门进来把猫吓了的?要怪就怪你,你自己看看那门,有手不会开,回回用踹的,迟早有一天这太子府都被你拆了。” “这也怪我?你没事儿总抱个猫干什么?” “不怪你怪谁?” 他肃着脸,一会儿又跟她道歉,“好好好,都怪我,是我不好。” 花弥生趁着他认错态度良好,趁机说服教育,“下次再大的脾气,能忍还是要尽量忍着,成大事者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李寄捧着她的手轻轻吹着,嘴里嘟嘟囔囔,“我脾气也没那么差吧,都是有人惹着了才......” “那好啊,下次换我这样跟你发脾气,看看你能不能忍得住。” “好嘛,那我下次不跟你发脾气了。” 下次下次,他的下次永远也说不完,花弥生才不信他。 “那你在家等我,我去找张生。”他没坐一会儿又站起来,临走前嘱咐,“你那伤口先别碰水,我让人去给你找大夫,晚上我就回来了,太晚了你就别等我了听见了吗?” 花弥生对着门口嚷嚷,“我才不等你!” 张生有预感李寄应该会来找她,果不其然,他真的来了。 “殿下比我想象中来的要早一些。”她挺有闲情雅致的泡着茶,泡好了,递给李寄一杯,“我知道殿下找我所为何事,先不急着谈正事,先尝尝我泡的茶。” 李寄想说他没工夫跟她耗,但是想到出门前花弥生叮嘱他的话,要喜怒不形于色,就忍住了,还真耐下性子来品了品茶。 他的改变是可见的,张生也觉得欣慰,满意的点点头道,“去乔安镇的时候我就听说过殿的名字,所以特意叫人去调查过,虽然我对殿下算不上十分熟悉,但是据我了解的那些情况来看,我是不相信殿下的人能做出那些事的。” “这么说,你愿意帮我?” “不是帮殿下,是不想看见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这件事丞相主张按照皇帝的意思来,不把李寄逼到绝路上,他就永远没有往上爬的心思。 但张生不以为然,虽然事情的真相,幕后主使还不得而知,但皇帝的做法无异于推波助澜,如果都无动于衷的话,幕后那人恐怕要高兴死了。 况且,现在得罪李寄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局势不明朗,还是两边都不要得罪的好。 李寄不在乎她用什么说辞,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就行,“只要让我见见那个告密的人就行。” “这个不简单啊,没有皇上的旨意,谁都进不去,殿下不是已经试过了吗?不过等到审讯当天,我倒是可以找机会让殿下见他一面。” 李寄蹙眉,“那时间未免太赶了。” “不赶,我帮殿下查过了,这人是附近的猎户,上有老下有小,不敢豁出命去冒险,至于怎么做,就全看殿下自己的了。” 第201章 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皇帝身体不适,所以审讯的日子往后排了排,这件事不是周祝去办的,所以具体情况他也不大清楚,端康王问他话弥生那边有什么动静的时候,他隐瞒了李寄去找张生的事,回说一切正常。 端康王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让他下去了。 周祝原以为自己能够装的很好,可对着端康王他才知道,一切都是他以为,现在他看见端康王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需要重新调整调整自己的情绪,他不能再端康王面前暴露自己,至少现在不能。 迎玉趁端康王不在得时候偷偷来找周祝要避子汤,嘉山腾出地方给他们单独相处,在外面候着。 窦凝进来送茶,嘉山伸手捞住她,“公子在休息,你晚点再来吧。” 窦凝探头探脑往里看,“以前这个时辰,公子不是都醒着呢吗?今天怎么就睡了?” “公子是睡着还是醒着都要跟你说?你别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别过分僭越了。” 窦凝一愣,旋即笑道,“是,我明白了,那等公子醒了我再过来。” 迎玉问他,“这是王爷安插在你身边的人?那我不能待在这儿了,万一王爷知道了,他会杀了你的。” 周祝笃定道,“放心吧,他不会杀了我的,我现在对他来说还有用处,就算要杀也会等到所有事情都了结之后。” 迎玉手轻轻放在他腿上,眼中尽是愧疚,“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你的腿也不会......如果当初你没有认识我,没有帮我就好了。”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愿意的。”他握住迎玉的手,“你放心,我有办法,我手里握着他不少把柄,他不敢轻易对我下手,我已经在安排之后的事了,你家不是在江南吗?以后我们就去江南生活。” “可是......现在时局动荡不稳,皇帝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又没有说到底要把皇位传给谁,万一端康王他......他趁虚而入成了皇帝怎么办?” 周祝肯定道,“皇帝可轮不到他来做,李寄跟李勤只要活着一天,他就永远别想做皇帝。” 迎玉不懂这些权谋算计,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李勤说是软弱无能,李寄又是土匪出身,还能有人比他更适合做皇帝的吗?” “这些你不需要懂,你只要等着看就行了,他这次惹毛了李寄,李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李勤现在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有个萨耶呢,想当皇帝,哪儿那么容易。” 迎玉懵懵懂懂,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她相信周祝,周祝说的一定没错。 而端康王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也是因为知道皇帝为了把李寄从之前的身份中剥离出来一定会不择手段,就是皇帝哪怕明知道这件事不对,明知道吕不容是被陷害,明知道李寄可能会因此与他翻脸也在所不惜。 他太了解皇帝了,所以,李寄对皇帝的恨进而就会变成他对李勤跟皇后的恨,最后只要李寄倒戈,他就十拿九稳了。 审问吕不容这天,张生带骆清铭进宫,她虽然不是官员,但却有在宫中随意行走的权利,宫中也有专门看押犯人的地方,一般都是临时看押,张生说想见见那猎户,狱卒守着门说没有皇上的允许,谁都不得入内。 张生与那侍卫周全,骆清铭趁侍卫不备偷走了钥匙,二人犹豫了下后离开,不久又回来,身边还带着个禁军装扮侍卫的人,说是要进去看看犯人。 狱卒看他一身侍卫装扮也没过多盘问就把人放进去,但是只能看看,只有皇上手谕才能提走犯人。 李寄成功混进去,张生便又跟那狱卒纠缠,为李寄拖延时间。 这里没有多少犯人,有也是暂时扣押,等时间一到就转到天牢去的,要找那猎户还是很容易的,他甚至都还没注意到,结果就听见有人叫他。 “这位大人......” 猎户看见李寄以为是来接自己的人,立马出声叫住了,“可是皇上要提审我了?” 李寄寻声看过去,眯着眼睛打量他,慢慢走过去,“你就是那个证人?那个猎户?” 猎户忙点头道,“是,就是我,我们什么时候去见皇上?” “不着急。”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打开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真的看见是那个叫吕不容的带着人屠了一整个村子?” 猎户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千真万确,我的确看见了?” “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当时他们没看见我,我躲起来了,但是我认得那个吕不容,这个女人心狠手辣,就数她杀的人最多了。” 李寄控制着自己没发脾气没动手,接着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作完证的后果?” 猎户茫然看着他,当初找他回来的人跟他说,只要他咬死了不松口就说是吕不容带人干的,等到事成之后就会给他一大笔钱再送他离开京城,这不就是后果吗?还能有什么后果? 李寄看他这样显然是不知道后果的,装作闲聊似的坐下来,“看来你还真是不知道,那当今圣太子是什么身份你应该知道吧?” 这个坊间都传遍了,他当然知道,便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不会动脑子想想吗?圣太子就是土匪出身,吕不容是他的人,你觉得他能坐视不管吗?即便吕不容真的有罪,真的死了,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再者,先不提圣太子,就说皇上,你做没做假证大家都心知肚明,皇上心里也清楚,你说如果天下人都知道皇上做假证威胁人,天下人会怎么看皇帝?你是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为了保全名声,你觉得皇上可能会放你离开吗?” 那猎户听到这儿已经一身的汗水,“那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就算你作证,到最后也是死路一条。” 李寄坐一张凳子,脚踩一张凳子,闲闲看着他,“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不管之前有人许诺过给你多少钱,这钱你看得到却未必有命花。” 第202章 你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猎户听到这儿已经完全变了脸,他想自己一个猎户怎么也对皇帝构不成任何威胁,就算皇上放了他,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出去乱说啊。 李寄见奏效了,又搬出他家人,“你上有老小有小,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人想想,他们满心欢喜的把你送到京城,你要是死了,你这些知情的家人也一个都活不成,你以为不义之财是那么容易拿到手的?” “那......那你所怎么办?我要是不照做,我跟我家里人也一样都是死,原来......”他恍悟过来,“原来横竖都是个死。” “现在想明白已经晚了,不过你要是现在开始知错就改,你家里人没准儿还有救,回叙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 猎户揉揉眼睛看着他,“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 “我是什么人你会知道的,现在跟我说说,你是继续帮着皇帝做伪证呢,还是打算实话实说?” 猎户心里纠结,埋头半天不说话,李寄没多少耐心了,一拍桌子站起来,“两条路总要选一个,你要是一个都不选,你跟你家里人一个都活不了。” “我......”当初高高兴兴来京城,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今天这种结果,现在硬要选一个的话,他实在是没法儿下决定,他也想活着,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死。 李寄耐心耗尽,走出去,重新锁上门,“来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活着回去,现在你还把自己的家人拖下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应该还有个儿子吧,刚学会走路,怪惹人疼的,只是可惜,活不到他长大的那天了。” 他不能待太久,待的时间太久会惹人怀疑,话说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就靠他自己慢慢想了,要是真的能不顾自己孩子的性命,继续帮着皇帝也行,那到时候就不能怪他大开杀戒了。 他出去后故意撞了骆清铭一下,骆清铭拿到钥匙又悄无声息的还回去。 出去后换了身衣服,等着皇帝传召,他就又跟刚进宫的没事儿人一样。 本来就是李寄跟皇帝之间的事,所以也没有外人,还有个旁听的李勤,人不多,但是也够了。 皇帝一声令下,吕不容跟那猎户就都被带进来了,吕不容脸上的伤口处理过,但整个人看起来仍旧恹恹的,跪在地上,低着头,谁也不看。 倒是那猎户,因为紧张,进来就开始东张西望,看到李寄,不出意外的愣住了。李寄对上他的视线,眼中警告意味明显。 怪不然他说圣太子不会放过他,原来他自己就是,猎户心里发慌,那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李勤看看李寄,又看看那一脸惊慌的猎户,心里已经明白个七七八八。 严公公在一旁细数吕不容的种种罪状,念完了,问那猎户,“你把当初说过的话,当着圣太子的面儿再说一遍,你看到了什么,一字不落的再说一遍。” 本来皇帝十拿九稳的事,但是这会儿那猎户却不愿意开口了。 起先严公公以为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阵仗被吓的,就又问了一遍,还特意强调,“别怕,有皇上在这儿,皇上会给你做主的,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李寄也闲闲开嗓,“是啊,有什么说什么,皇上都在这儿,还能突然冒出来个人杀了你不成?不用怕,说吧。” 皇帝转头看了眼李寄,李寄一脸笑模样,好像不是故意说出这句话似的。 那猎户不肯说话,低着头,也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临阵倒戈,他怕皇帝当场就杀了他。 从他这儿问不出话来,皇帝又问吕不容,“刚刚罗列出的那些罪状,我问你,你可知罪?” 吕不容中午抬起头来,目不斜视,定定看着座上皇帝,一字一句,字字珠玑,“我,认罪!” 李寄几乎立马从座位上弹起来,盯着她的脸,咬牙切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吕不容仍旧不看他,昂首挺胸,又说了一遍,“我认罪,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一时起了贪念,也是我下令把他们都杀了的,我愿意认罪。” “吕不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老子在这儿呢你怕什么?是不是有人逼你招供?你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皇帝轻咳两声,严公公出言劝道,“殿下注意言辞,您不就在这儿?何时听见有人逼她招供了?” 李寄愤愤看向皇帝,“当着我的面儿是没有,背后可就说不准了。”他走下来,蹲在那猎户面前,“我现在想听你再说一遍,你是不是真的,看见她杀人放火了?说实话。” 猎户战战兢兢的,想着既然吕不容自己都认罪了,那他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死就死吧,反正早晚逃不过一死,皇帝应该不会为难他的家人。 他咬咬牙,中午也开口道,“是......我的确看见她带着一群土匪跑到山下杀人了,我看的清清楚楚,千真万确。” 李寄没忍住,一脚把人踹翻在地,“我让你说实话,现在还跟我这儿编瞎话?” 严公公一挥手,赶紧让两个太监把他拉开,李寄一挥手臂,顺带把那两个太监也甩开了。 吕不容对他摇摇头,“殿下,不可冲动,都是我的错,殿下之前教导我们的那些话,我......我都当了耳旁风,殿下不用再为我说话了,都是我自作自受。” 李寄指着她,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一抹脸道,“你别自作聪明,以为顺着认罪就是对我好,活着认罪了一切就都结束了,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人,你这样做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实话实说,这样我才能帮你,我不能让我的人背这么大个锅,更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转而又对皇帝道,“我先是土匪,后才是你这劳什子的圣太子,吕不容是我山上的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要是怪的话那就连我一起怪,这圣太子,我不做了!” 第203章 龙生龙凤生凤 打从进京之后,他做什么决定都有皇帝在身后逼迫着,是他非要把自己推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来的,他现在不稀罕,也不愿意按照皇帝的路子走了,既然他不想让他好过那干脆都别好过了。 皇帝止不住的咳,李勤过去帮皇帝捶背,终于对李寄说了句重话,“皇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父皇他有多器重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器重?那你不妨问问你父皇,他器重我究竟是因为愧疚呢,还是另有原因呢?他是真的拿我当圣太子看,还是把我当做一个给别人铺路的棋子。” “你......”皇帝怒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朕自认待你不薄,也从未想过要利用你,朕对你很对勤儿无半点不同,没想到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 李寄一掀袍子跪下来,挺直腰板,不卑不亢,“既然吕不容已经认罪,也有认证,那就请皇上下旨,将我跟吕不容一起降罪!” 他是个讲义气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吕不容只知道他会替兄弟挡刀,出生入死一定是先护着自己人的,但他为了她,居然肯放弃圣太子的位置,跟她一起伏罪,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严公公去扶他,“殿下,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赶快起来。” 李寄又道,“我的出身天下人谁人不知,不管现在坐上了多高的位置,以前的身份都摆脱不了,我就是土匪,皇上既然要罚,请务必按照同罪处罚。” 皇帝怎么也没想到李寄到了会跟他来这么一出,杀一个吕不容还要贴进去一个太子,实在划不来,况且当初册封李寄的时候,他跟群臣保证过,说李寄绝对有能力胜任圣太子的位置,如今要是按照连罪处置了他,那他皇帝的威信何在? 事情似乎一下陷入了僵局,殿内瞬间肃静一片,李勤默然片刻,在皇帝耳边嘀咕两句,皇帝考虑了会儿,叫人进来先把吕不容跟那猎户带下去看押起来,而后借着证据不足的原因安抚李寄,“朕也是照章办事,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既然闹到了朕面前,天下百姓都等着朕给个交代,她自己都认罪了,朕若是不处置,你叫天下黎民怎么看待朕?” “那做假证,逼无罪的人认罪伏法,皇上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了?” 皇帝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李勤低声提醒,“皇兄......”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不是觉得我不认字就能把我当傻子糊弄了?就因为我不娶萨耶,就因为我想把花弥生扶上正位,就因为我不想当这个破太子,你想断我后路,想着把我这一帮兄弟都弄死了,我回不去了就只能乖乖儿留在这儿是不是?” 他说话无遮拦,字字句句都往皇帝心口扎,“我告诉你,但凡是我决定的事,我愿意还好,我不愿意,谁都逼不了我,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就算你是皇帝,也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把我逼急了,大家都甭想好过。” 李寄放完狠话甩甩袖子走了,皇帝咳个不停,严公公跟李勤一人一边扶着皇帝站起来,皇帝忽然问李勤,“朕要是把皇位给了李寄,你会不会恨朕?” 严公公怔忡片刻,惊道,“皇上......”他虽然知道皇帝有把皇位传给李寄的意思,但皇帝一直没说,心里应该还是摇摆不定的,可突然这么说,看来心里已经拿定主意了。 李勤默了默,反问皇帝,“您想听儿子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真话。” 李勤点点头,“恨,儿子才是您的亲儿子,一生下来就是太子,虽然人人都说我愚笨软弱,但父皇既然册封儿子为太子,这皇位就理所应当由儿子来继承,说不恨是假的,但是儿子再恨也会尊重父皇的意思。” 不想皇帝飞到没生气,还赞道,“龙生龙凤生凤,你是朕亲生的,别人不了解你,朕身为你的父亲还能不了解你?你性格是软弱了些,但并不愚笨,李瞿那件事,你是故意的吧?办法不错,就是伤了自己,划不来。” 李勤惭愧,“原来父皇都知道,是儿子自作聪明了。” “不是自作聪明,朕知道你是想帮朕,只不过用错了方法而已。” 他这个儿子,虽然有时候他也看不大懂,但是绝不是外人口中说的懦弱无能之辈,之前做皇帝是有些镇不住场面。 大殷需要的是一个杀伐果决,该狠的时候就能狠起来的皇帝,自从他病后,朝中多腐败,他选李寄,并不全是因为愧疚想要补偿,更多的是他的性子合适。 一位好的君王,应该是要让人畏惧的。 花弥生焦躁不安的等着结果,最后等来个怒气冲冲回到府里的李寄。 他近来总是这样,她早上把他安抚好了送出门,晚上他就又一脑门子火的回来,那门她昨天才找人加固过,今天被他一脚踹的,又开始摇摇晃晃。 “回来了?情况怎么样了?” 李寄记着她跟自己说过的话,平复了情绪,跟她说明了事情经过,喝杯茶,败败火。 花弥生更加确定的点点头,“看来皇帝果然知道这件事,知不知道李勤跟皇帝说什么了?” “他对着皇帝耳朵嘀咕的,我离的远,怎么可能听得到。” “你当时要跟吕不容一起认罪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万一皇上真的同意了呢?万一你死了怎么办?” 李寄十分笃定道,“皇帝不会这么容易就杀了我的,否则他之前做的一切不就都白费了?再说了,就算皇帝真的要把我按照同罪处置,不还有你呢吗?你总不会对你男人见死不救吧?” 花弥生笑他心大,“你要是进了大狱,我也什么都不是,而且,也得跟你一样被抓起来,就算皇帝大发善心放了我,你觉得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能怎么救你?” 李寄不满意听到的答案,“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 “不啊。”花弥生做出个悲伤的表情来,“逢年过节的我也会去给你烧个纸什么的,你放心,毕竟夫妻一场,我不会那么快就忘了你的。” 第204章 要不要我谢谢你 李寄被她气到,掐着她的腰把人抱到腿上,“你敢咒我死,还不会那么快就忘了我,那还是打算忘了我?” “可不是吗,等到我七老八十了,人老的走不动了,记性也差了,你还指望我怎么记住你?那时候我估计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住了。” 这个答案比刚刚那个能讨人欢心,他笑了,奖励似的在她嘴角亲了下,“我要是死了,我要你给我守一辈子的寡,嫁给别人你就别想了,你放心,我死了,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花弥生嫌弃的撇撇嘴,“那我还真有点后悔嫁给你了,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那你忍心让我守一辈子寡?” “不忍心,所以我要活的长长久久,哪个不长眼的敢往你身边凑,我就弄死他。” 花弥生不理会他的风言风语,郑重其事的问他,“你就这么相信我?相信只要我没出事,就一定能把你救出来?” 李寄脸埋在她颈窝,使劲嗅了嗅,点点头,“你是我媳妇儿,不信你信谁?你一肚子鬼主意,一定有能救我的办法。” “你就不怕我趁机跑了?” “不怕。”他忽然阴恻恻的笑了下,“只要我活着,你跑哪儿去我都能找到,我要是死了,你跑哪儿去这辈子都注定会良心不安,这样能让你记住我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花弥生很少,甚至从未在他面前表达过自己的心思,她从来不觉得像李寄这样的人会真的爱上谁,但爱不爱的嘴上说说,永远没有实际行动来的靠谱,再处处,或许他们真的会成为一对恩爱夫妻也说不定。 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手在他腿上撑了下想站起来,“皇帝既然说了证据不足,那一时半会儿的应该也不会动吕不容了,你可以放心了。” “他只是说暂时证据不足,又没放人,谁知道还有什么后招,还是得防着。”李寄箍着她的腰,没让她起来,捧着她的脸,吻她,“你今天可差一点就见不着我了。” “你不是十拿九稳吗?这么有把握怎么就差一点见不到了?松开,一会儿该吃饭了。” “那还有一会儿呢。”他抱着她往床边去。 花弥生捶他肩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赶紧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居然还有心思......放开,门都没关,让人看见了怎么办?” 李寄把她放床上,转身去关门,花弥生趁机跳下来,拢拢衣服,“我现在身上没了官衔,干什么都不方便,你不出去找找线索?张生耳目众多,她那儿有没有消息?” 李寄又走过来抱她,“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我有办法,你不用操心。” 花弥生没躲过,让他抱了个满怀,“办法?你有什么办法?你身边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 “谁说没有?你男人在你眼里就这么不中用?” 两人互相撕扯,挣扎中花弥生推开李寄的脸,“你哪儿来的人用?手下连个兵都没有。” 李寄手下确实无人可用,但他有钱,有钱还怕找不到可用之人吗? 花弥生知道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扭头猛吸两口气问他,“你要花钱雇杀手刺客?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有命案在身的?要是传出去说你雇杀手,到时候朝廷上弹劾你的折子肯定堆成山一样高。” 李寄将她两只手拉高,一只手按住,一只手去解她腰带,“没人会知道的,谁要是知道了敢出去乱说我就撕烂他们的嘴。” 他今天大约是在朝堂上受了气,手上动作粗鲁,花弥生几次都嚷嚷着喊疼,他浑浑噩噩抬头跟她说一句对不起,然后照旧我行我素。 伍德门外轻轻叫一声请两人用饭,没得到回应,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也就不再叫了,让人把饭菜撤下去,等一会儿人出来了,再重新做。 傍晚花弥生一睁眼,屋内没有点灯,暗的看不清东西,她想穿衣下床,被李寄一拉又躺回去,“再躺会儿。” “你不饿我还饿呢。” 李寄坏笑着看她,“没吃饱?” 花弥生一巴掌扣在他脸上,“李寄,你能不能好好儿说话?” “这不在跟你好好儿说话吗?”他轻轻叹口气,陡然变得惆怅起来,“以前我听人唱戏,听到周幽王灯火戏诸侯只为了博褒姒一笑,只觉得周幽王昏庸,但是现在想想,我要是周幽王,大约也会这么做。” 花弥生听的懵懵懂懂,“你这意思是觉得自己当了皇帝肯定和周幽王一样昏庸?觉得自己不适合做皇帝?” “不是。”他搂着她,低头有亲她一口,“你没听出来我夸你呢吗?我把你比作褒姒呢。” 花弥生挑他腰上肉少的地方掐了下,“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夸人的,要不要我谢谢你?” “咱们夫妻两个谈什么谢不谢的,别那么客气。” “李寄。” “嗯? “你还真是听不出好赖话啊。” 被李寄强按着赖了会儿床,她想起,李寄就偏不让她起,最后还是等到他饿了才肯放开她。 吃完饭,他换了件衣服,收拾利挺,神清气爽的跟她道别,“媳妇儿,你今晚自己睡哈,你男人要出去办大事儿了。” 花弥生懒得搭理他前半句,显得忧心忡忡的,“真的要去?那你可千万小心,别让人抓住什么把柄,我听说那些人个个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你自己多留个心眼儿。”. 李寄听见让他多留个心眼儿这种话脸色就不好,“天天就显着你聪明,我又不是傻的,这方面比你精。” “我又没说你傻,你倒是先急着往自己脑袋上戴帽子了。” “好嘛,我的错,我不跟你说了,我出去了,一会儿收拾收拾你就睡吧,别等我。” 花弥生没好气道,“我才不等你,赶紧出去忙你的吧。” 李寄一个人出去的,虽然他对京城算不上熟悉,但是想要花钱办事儿,还是有门路的,随便往哪个茶馆里一坐,给两锭银子,问问掌柜问问店小二,想问什么不知道。 第205章 你想去我就带你去 李寄出手阔绰,行内的黑话也能说得上来,掌柜的看他大概像个行内人,就帮他指了条路。 顺着掌柜给的门路,李寄找到了专门管这个的人,对方要求先付一般定银才能挑人,这就是不给他退路,这生意不管成不成都不能反悔了,李寄打量那人一眼,把银子给他。 然后管事这人就叫了五六个人来给李寄挑,他打眼一看,都挺结实,“我要的不止是能打的,还要有脑子的,打架闷着脑袋上谁都行,有脑子的可难得。” 那人指指为首的那个,“前两年京城的百汇钱庄一夜之间让人洗劫一空这事儿您知道吗?就是他干的,皇上让大理寺卿着手调查此案,到现在这案子还没破,人也没抓到,大理寺卿还因此被皇上撤了职,那事儿就是他干的。” 杀手刺客一般都长得很不起眼,这人看起来平平无奇,是仍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必定不简单,李寄指指他,“你过来。” 那人看向管事,管事点点头,他朝着李寄走过去,未料李寄忽然照着他面门挥了一拳过去,那人脚下急停,偏头躲开了,同时脚下一撤,让李寄踹也踹个空。 反应挺快,这下李寄满意了,点点头,“就要他了,剩下的......” 管事儿明白他意思,立马接口道,“您放心,做我们这一行的诚信最重要,这些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做事干净利索,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那就好。”他手里捏着半沓银票甩啊甩,“生死怎么算?” “要不怎么说我们价高你,您花这么多钱,等于把他们的命也买了去,生死由命,他们自己也都知道。” 李寄数着银票递过去,“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来过,更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身份,能做到吗?” 管事的一面接银票一面道,“今天只要是您出了这个门我就没见过您这个人,我们做事您放心。” 倒是会办事儿,李寄把银票都给出去,“要是回头我用着发现人不像你说的那么回事,我一定回来找你算账,到时候,可别怪我掀了你这烂摊子。” 管事的让他放心,收好了银票,高高兴兴把人送出去。 出了门,李寄让他们到太子府的书书房去找自己,他会在那儿等着他们。 太子府内外也有护卫,只不过这些人都来自禁军,禁军又是皇帝直接管辖的,人倒是能用,但只能留着做些无关痛痒的事,万一当中有皇帝的眼线,他做什么不就都在皇帝的掌控下了? 禁军的本事不用说,他们要是能避过禁军的耳目进来,倒也说明他的钱没白花。 他翘着腿,百无聊赖的在书房等人,最先到的是那个最贵的,而后一盏茶的工夫里,剩下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到齐了。 现在看来本事至少是有的。 他问那最贵的,“你叫什么名字?” “单武。” “单武。”李寄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我现在要你们帮我做件事。” 单武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李寄说完一句话,本打算等他问问是什么事再继续说下去,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接一句话,只好自顾自的接下去,“我要你们去乔安镇帮我查查屠村的事,把什么人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受人指使都给我查的清清楚楚,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十天之内,一定要给我回复。” 单武对李寄的身份见怪不怪,大概是早先也为不少官员大臣服务过,他们对这些人来说就跟一把匕首一样,出事干净利索还不会留下把柄。 等李寄吩咐完了,单武才领命开口,“是。” 他一个笑脸儿没有,从见了他到现在只说了这一个字,真让李寄有种他不是人就是一把兵刃的感觉。 李寄又安排了几句,单武仔细听着,一一记下,等李寄吩咐完,带着人连夜就离开了。 处理完所有的事已经后半夜了,他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间准备趁着天亮还能再眯一会儿,结果人刚到床边,手还没伸进被子里,床里的人忽然开腔问,“回来了?” 李寄吓了一跳,“还没睡?” 花弥生坐起来,“睡不着,想事呢。” “想什么?”他脱下鞋袜钻进被子里,抱着她的腰,下巴放在她肩上,“总不会是想我吧?” 花弥生没接他的话转而道,“你说吕不容临阵倒戈,我想知道皇上酒精都跟她说什么了,你明天带我进宫去看看她好不好?” 李寄点点头,“你想去我就带你去看看。” 游四海奉命去给皇帝把脉,这次皇后跟李勤也在,皇帝也不避着游四海,问李勤,“你觉得朕做错了吗?” 李勤道,“儿臣知道父皇的目的,儿臣不觉得父皇做错了,只是有的事情可以换一种更好的方式解决。” 游四海听了一耳朵,知道他们是在讨论吕不容的事,也不插嘴,继续面不改色做自己的事。 皇帝便道,“这就是你跟朕的区别,你总想着和平解决问题,但着世上并不是所有问题都能不见血就解决的,帝王的路就是用一具具尸体堆起来的。” 李勤默着不说话了,皇后又道,“你父皇说的不错,自古以来,做皇帝的哪有一味去讨别人的。” 听着像是因为吕不容的事,李勤提出了一个折中的,不用杀戮的办法,但是皇帝并不是很认可的意思,他给皇帝把完脉,开了药让人去熬药,皇后看向他,“皇上的身体怎么样了?” 其实皇上身体如何,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也就皇后,每天抱着点虚幻的希望,期待着会有转机而已。 游四海支支吾吾,总不能直接说无药可医,大限将至吧? 好在皇帝及时制止了皇后,对李勤道,“送你母后回去吧,朕乏了,想歇着了。” 皇后欲言又止,被李勤扶出去了。 出去了,皇后深吸一口气,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下来,“勤儿,母后现在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 李勤沉默着点点头,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 第206章 他做皇帝你做梦 殿内,皇帝问游四海,“朕这么做,你是不是也觉得朕错了?” 游四海不赞同皇帝的这种将错就错,把李寄逼上绝路的做法,但又不能明着说皇帝做错了,于是撇下对错不论,对皇帝道,“微臣了解殿下的为人,皇上这么做,是把殿下逼得无路可退只能做一种选择,但皇上应该也知道,殿下从来就不是那种轻易屈服的人,他或许只是一时败了,但是一旦有机会一定会绝地反击。” “朕不怕他恨朕,反正朕已经时日无多。” “那皇上有没有想过以后?皇位一事,魏晨本不该多嘴,但是恨是会转移的,父债子偿,这山寨那么多兄弟的性命对他来说一样重要,微臣是怕,万一皇上杀了吕不容,太子殿下会......” 皇帝哀哀叹口气,“勤儿不会威胁到他的。” 这话里的意思让游四海心惊肉跳,皇帝的意思,似乎真的是想把皇位让给李寄。 既然如此的话,游四海也说不出什么了,皇帝若是执意一意孤行,谁劝也没用。 李勤回去之后仔细想想皇帝今天说过的话,几乎是确定了皇帝会把皇位传给李寄了。 他从一出生就是太子,皇位对他来说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那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他迟早都会坐上的位子,但是忽然有一天冒出来个李寄,那位置再也不是他的囊中之物,到如今,他才算是有了点危机感。 过去的人,过去的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皇位不该被当成补偿弥补给任何人。 皇帝要杀吕不容,李寄要求跟吕不容同罪论处,被他拦下来了,李寄是没有做皇帝的野心的,这样最好,他可以为了曾经的朋友去死,挺仗义,李勤今天帮了他们,他也可以帮吕不容洗清冤屈,他忙李寄,当然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他内心善良。 这一切加来都是要李寄偿还的。 “小德。”他坐在桌前,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屋里已经生起了火炉,接着火炉暖暖手,等小德上前来,他想了想道,“你找几个可靠的人来,让他们过来见我。” 小德应了声,但是一头雾水,“您找人做什么?” “去乔安镇,帮我做件事。” 小德搓着手,犹豫了,“殿下,您不会是想帮着李寄查那件事吧?这事儿不是已经板上钉钉了吗?那吕不容自己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好查的?” 李勤还是那副没什么脾气的样子,“让你去就去,少废话。” 小德噘着嘴嘟囔,“我是真不明白您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都火烧屁股了,不想着怎么保住自己应得的,怎么反过来还帮着敌人呢?” “你话越来越多了。”李勤佯装威胁,“要不要我把你送去刷恭桶,臭你两天你应该就能学会闭嘴了。” 小德不敢再多话,忙下去办了。 与此同时的端康王府,端康王得知皇帝以证据不足把吕不容重新关押之后就念叨着不对劲。 周祝却劝,“义父放心,那吕不容都亲自认罪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皇帝也说了,是证据不足,如果真的有什么的话,早该把人放了,没放人,就说明皇帝还是更倾向于吕不容有罪的。 端康王也没再多想,趁着皇帝现在注意力不在他这儿,让周祝开始着手准备招兵买马的事,顺便又问了句,“织造处那边,我让你办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回义父,孩儿已经命他们抓紧赶工了,估摸着,这两天应该就送到了。” 端康王满意的点点头,“你上点儿心,尤其是路上,千万不能再像上次一样弄出那么多事来了。” 上次的事被李寄搅黄了,整得端康王心惊肉跳的,这次周祝拍着胸脯道,“义父放心,孩儿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再出问题了。” 一切都按照端康王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看似也一切顺利,但是不是真的顺利只有周祝心里最清楚。 不过光做这些还不够,端康王现在招兵买马的大部分银子都来自柳家,柳家背靠着端康王这棵大树,如今也算风生水起,皇帝知道他们狼狈为奸,但一时半会儿的拿不出证据,也只能暂时任由他们继续猖狂。 周祝曾经私下找过柳潞麟,问他有没有找到苏家的那本账本。 柳潞麟说没有,“苏玥很警惕,威逼利诱,每一种方法我都试过了,可她就是不上钩,之前让我娶她,我娶她了,虽说不是光明正大,但她的身份你也知道,我能让她做我们柳家二少奶奶已经是给他莫大的面子了,你知道我上头还有个大哥,我现在也难做,这女人简直......简直恨的人牙痒痒。” 周祝却道,“她挺警惕的,不过这样也好,她不说是为了保命,她不说就没人知道,我们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 这个别人具体是指李寄还是端康王,这个柳潞麟就不得而知了。 苏玥如愿以偿的当上了苏家的二少奶奶,但她野心并不止于此,柳潞麟在柳家的地位不如他大哥,虽然事都是他做,但功劳都是他大哥的。 而且现在柳家受制于端康王,她并不是很想柳家跟端康王扯上关系,她并不看好端康王,自古以来揭兵造反的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就像当初的十王,与其花心思在端康王身上,不如巴结一下未来皇帝。 但是现在皇帝究竟要把皇位传给谁还不一定,要是李勤,柳家现在倒戈,用端康王做保命符,日后等李勤登基称帝,柳家功过相抵,至少还能保住现在的位置。 如果是李寄......他做皇帝肯定第一个就杀了自己,况且李寄跟柳潞麟也结怨已深,他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目前为止李勤是最好的选择,但李勤偏偏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这就愁坏了她,她就算是能劝的动柳家倒戈向李勤,也是有劲没处使。 苏玥自己在家筹谋规划了一整天,按照如今局势分析,还是让柳潞麟去接近李勤,探探李勤的意思。 柳潞麟却骂她疯了,“李勤一看就不是当皇帝的料,他做皇帝?你做梦?” 第207章 人总会变得 苏玥却头头是道跟他分析,“李勤性格懦弱,待人和善,他做皇帝是最好的结果,柳家也只有在他手上才能有一条活路,换做端康王跟李寄,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柳潞麟甩手挥开她,“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 “我这是在帮你,你在柳家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这么多年,就因为是庶出,所以还是处处都比不上你那个好吃懒做的大哥,你打算就这么永无出头之日一辈子?” 柳潞麟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他也知道,自己不管怎么做都比不上柳潞麒,他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是庶出。 他觉得苏玥说的这些完全就是痴人说梦,李勤就是个别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知道还手的人,他跟李寄还有端康王争,根本就一点胜算都没有。 “你别总想些没用的,你要是真的想帮我,不如告诉我账本在哪儿,你把账本交出来,我这心里踏实。” 苏玥挑眉看着他,“你怕什么?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还能害自己的夫君不成?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个账本,你觉得照现在这个情形来看,我把账本交出来还有命活吗?” 她的顾虑不无道理,柳老爷为什么同意苏玥嫁进来?还不是因为她手上有账本?她现在在干嘛呢地位还算稳固,一旦把账本交出去,第一个要杀了她的就是柳老爷。 她又不傻,身在狼窝里,手里没点儿筹码怎么行呢? 柳潞麟道,“这种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千万别在我爹面前说,我爹要是知道了,把这件事告诉端康王,你一样没命活。” “我要是死了,账本第二天就会出现在皇帝的桌上,到时候大家都别想好过。” “你......你还真是狠毒啊。” “比不上你们,我再狠毒也没有杀过人,可你们哪一个手上没染着血。”她款款走向柳潞麟,眼中含情脉脉,“你知我为什么喜欢你?” 柳潞麟不耐烦的躲了下,苏玥不依不饶的黏过去。“因为你永远口是心非,你说喜欢我,但是却抗拒我,娶我不过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可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嘴上说喜欢我,心底里抗拒我,但还愿意出面维护我的样子。” 苏玥靠在柳潞麟怀里,“昨天你跟柳潞麒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柳潞麒横行霸道惯了,又是个偏爱美色的,家中见到苏玥,自然就被吸引,便出言不逊,说了两句调戏的话,苏玥顶了他几句,原本没当回事,可后来听见柳潞麟跟柳潞麒争吵,柳潞麟指着他的鼻子让他以后离自己远一点。 回去之后他还当没这回事,但殊不知苏玥都听的一清二楚。 柳潞麟道,“我是男人,男人对自己的女人天生就有一种占有欲,别说是你了,就是我的一个什么物件儿让他碰了我都要找他理论的。” “是吗?”苏玥不信,“我早说了我就喜欢你这幅口是心非的样子。” 苏玥的提议,柳潞麟虽然当场就给否了,但是事后想想其实也不无道理,李寄是跟他们家有仇,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一旦得势,那他们家的后果可想而知。 在端康王麾下也显得不是那么安全,每一个做皇帝的都希望自己上任是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腌臜事被人抓在手上的,可柳家恰恰好就知道端康王的所有腌臜事儿,要是让端康王坐上了这个位置,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们家。 唯有李勤同柳家没有任何瓜葛,李勤又一向宽厚温和,这么看来,李勤确实是最好的拥护者。 他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爹,可苏玥就好像能看透他在想什么似的,让他谁都不要告诉,“你在家里本来就不受宠,我刚开始提议的时候你都认为这是大逆不道,更何况是你爹呢?还有你那个大哥,他要是知道了,只怕是会借机想方设法的除掉你呢。” 柳潞麟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本并没有什么优势也显得并不那么重要的李勤似乎一下变得重要了起来,这场窝里斗愈演愈烈,关键点都聚集在了皇帝身上。 李寄带花弥生去探望吕不容,花弥生让李寄先出去,他嗤了声,“说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不能听?” 花弥生学着他的样子板起脸,“让你出去就出去。” “你还敢跟我横?”他也瞪着花弥生。 不过没坚持多久,最后一摸鼻子,悻悻出去了。 吕不容隔着铁门笑了声,“我还从没见大当家这么听过谁的话,上次游四海来跟我说你们成亲了,我那时候还纳闷,当初你一心想走,怎么会嫁给大当家呢,看来果然是许久未见,变化太多。” 花弥生道,“人总会变的。”她的事一句带过,又问她,“但是你不是那种会滥杀无辜的人,李寄用性命担保你没做过这种事,我们也都相信你不会这样做,但是你为什么当着皇帝的面儿承认是你做的?” 她开始沉默,低着头,周遭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是为了李寄吗?”其实原因不难猜,但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吕不容为什么就看不出来呢? 吕不容摇摇头,“这件事情你别再管了,你们都别再管了,你回去告诉李寄,出去了就当不认识我这个人,这件事跟他没关系,让她别跟皇帝作对了。” “你觉得你这样是为了他好吗?他在皇帝面前怎样保你你也看见了,你对他来说不是无关紧要的人,是他很重要的朋友,今天你要是据理力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要是你真的就这么认了罪,你觉得他会把错怪在谁头上?” 花弥生苦口婆心的劝,“他的性子你最了解,你以为你死了,事情就解决了,什么就都跟着一起烟消云散了,但其实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你好好儿想想,他既然不相信是你做的,那是谁逼死了你,他是肯定要帮你报仇的。” 吕不容身形一僵,而后抬头看一眼花弥生,终于有松口迹象。 第208章 就因为这个 最后她索性跟她把话挑明了说,“皇上要的无非是李寄能够听他的话留在宫里,按照他的想法生活,想让他跟之前永远划清界限,但这并不代表你就非要牺牲什么人,他在外面为了你的事焦头烂额,你却在里面自暴自弃,你这样对的起他吗?” 吕不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皇上是找过我,跟我说,李寄过去的身份会成为他的阻碍,只要山寨还存在一天,世人就会永远记着他是个土匪,之前无恶不作行,朝中的大臣们也会借此机会弹劾他,我听皇上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要把皇位传给他的,所以他跟之前安歇不光彩的过往都要断的干干净净,问我想不想害了他,我当然不想,所以就答应了皇上......” 花弥生只觉得讽刺,“皇上在寻他回来之前就知道他那些不光彩的过往,要是那么在乎这些,当初为什么不顾朝臣反对封他做圣太子?现在反过来怪他过去不光彩了。” 她之前怀疑过,皇帝册封李寄做的这一切可能都只是障眼法,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中意李寄,想要把皇位传给李寄,就算有些人有什么不轨的动作也只会针对李寄,到时候李寄就是个活靶子,这样一来李勤就安全了。 但是现在看来,皇帝好像真的要把皇位给李寄。 吕不容并不是很清楚宫中的情形,只道,“我觉得皇上说的也不无道理,他面前的是康庄大道,将来是要御极天下的,我跟山寨的存在确实会影响他。” 花弥生让她不要多想,“跟你没关系,下次皇上再问你的时候你千万不能这么说了,实话实说,李寄已经让人去查了,这两天就会有结果。” “可是......” 花弥生打算他的可是,“你要是死了,才是害了他。” 她说完,留下吕不容自己想,她应该是能想明白的,李寄是什么样的性子,她清楚,吕不容一定更清楚。 李寄在外面等的不耐烦,终于等到花弥生出来,上台阶的时候还牵了她一下,追在身后问,“怎么样了?你们背着我都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她四下看了眼,“回去再说。” 李寄牵着她的手就没放开,还特意放慢了步子跟着她,“有什么不好说的,这儿又没人,你跟吕不容说好没有,别我这边证据都找好了,她又变卦了。” “她应该能想明白,认罪并不能帮到你什么。” 他一脸严肃,“我什么时候要是混到了需要人为了帮我认罪的地步,那也离死不远了。” 花弥生不轻不重的在他嘴上拍了下,“什么死不死的,能不能别乱说?” 李寄马上涎皮涎脸的凑过去,“媳妇儿心疼我了?好,你不让我说,那我从今晚那个后都不说这个字,我们好好过日子。” “你看我们现在的处境,能好好过日子吗?”她哀哀叹气,“李寄,我心里是真的没底,这你说我们这样算计来算计去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就为了那一个皇位值得吗?” 李寄伸手在花弥生脸上刮了下,“害怕了?” “当然怕。”她毫不掩饰的说出自己的担忧,“我知道你不想做皇帝,等到吕不容的事情一解决,我们就不再掺和这些事了好不好?” 她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跟他说这些,李寄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他从来没问过花弥生想要什么,喜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他只知道中意就要在一起,女人想要什么,无非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这些他都能给她,但是她想要个安定的生活,想要安安稳稳的,这对李寄来说就很有些难度了。 花弥生不觉得李寄是个能安定下来的人,所以即时这样问,她也没有抱有太大希望,根本就不期待他能给出什么能让她满意的答案来。 她慢慢往前走,回头时发现李寄没跟上来,停下来等他,李寄走近了,局促但又信誓旦旦的道,“你想过安定的日子,那我陪着你,等这件事一了,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我......我这人不会说那些酸不溜丢的话,反正我会依着你的。” 他不止不会说那些酸不溜丢的话,现在还连话都不会说了,话弥生知道他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但还是装作十分为难的点点头,“那就看你表现,毕竟你在我这儿的可信度并不算高。” 李寄不满的嘀咕,“可信度怎么就不高了?我又怎么着你了?” 花弥生指指他这张臭脸道,“你自己看看,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德行,一言不合又开始给我使脸色,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又忘了?” “我这就叫给你摆脸色了?花弥生你不要太过分!” “你看你看,真应该拿个镜子来给你照照让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说没有?”她快忍不住笑,这样跟都他斗嘴还是挺有意思的,这个时候就显出他嘴笨来了,来来回回车轱辘似的就那么一句话,多少也让花弥生找回来点儿平衡感。 “你这女人,人家都是女人听男人的话,你跟我顶嘴也就罢了,现在还拿话噎我,世上哪还能找出你这样蛮不讲理的人来!” 花弥生耸耸肩,看着他,“你以后多的是机会娶对你百依百顺的女人,你那太子妃的位置不是还空着吗?再多娶两个良媛,想娶多少就娶多少,谁也管不着你。” 李寄在她脸上你捏了下,“我这不是怕有的人酸成醋坛子吗?天天以泪洗面的,万一哪天想不开了怎么办?” 花弥生才要反驳说自己才不会做个妒妇,迎面就看见李勤走过来,于是忙收敛了笑。 李勤叫了声“皇兄”拱手道,“能否请皇兄借一步说话?” 李寄一袖手,眉毛挑的老高,“借吧。” 两人走远了几步,李勤咬咬唇道,“吕不容的事情,我会帮皇兄查明真相的,但是父皇龙体大不如前,还请皇兄今后在父皇面前说话能顾忌着点儿他的身体,不要再出言顶撞父皇了。” “就因为这个?”李寄盯着他,“还有别的话说没有?” 第209章 皇后还是替身 李勤摇摇头说没有了。 李寄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来是跟我说皇位的事呢。” “皇位有什么事?”李勤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作不懂,“我知道自从皇兄回京之后就一直有这样的流言蜚语,但关于皇位的事,我是一切都听父皇的,若是父皇把皇位传给皇兄,我也会尽力辅佐皇兄。” “真心话?” 李勤重重点头,“真心话。” “不后悔,不会不甘心?” “不会。” 李寄表情认真,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破绽来,但终究未果,他摇摇头,直白道,“这么大个烫手山芋反正我是不会接的,不如我们来打个商量如何?” 李勤一脸莫名其妙,“什么商量?” 花弥生看李寄跟李勤在那边嘀嘀咕咕半天也不见回来,猜测着他们在说什么,刚猜出个大概来,李寄转身回来了,脸上是满面春光。 “你们都说什么了?” “回去说,这儿不方便。” 还学会以牙还牙了,花弥生撇撇嘴,不再追问。 李寄跟单武之间自有联系的方法,想要查明白那一村子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没那么快,他耐心等着,就怕皇帝再出别的什么幺蛾子。 只是顾虑还没成真,晚上宫里就传出皇帝驾崩的消息。 李寄梦里被人叫醒,伍德在门外敲门,一下比一下急促,嘴里还嚷嚷这,“殿下,皇上驾崩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李寄乍一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陷在梦里没醒过来,灯花弥生推他他才反应过来,“皇帝驾崩了?” “换上朝服,赶紧进宫去看看,怎么突然就驾崩了呢?” 他叫一声进,伍德进来把灯点上,取了朝服来给他更衣,还一边解释,“宫里刚刚才传出来的消息,现在所有大臣都正在往宫里赶呢,具体是怎么回事,传令的人没说,奴才也不清楚。” 皇帝突然驾崩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游四海跪在皇帝榻前,皇后伏在皇帝床前哭成了个泪人,个躬嫔妃们很快赶来,地上跪倒了一大片,哭声此起彼伏。 皇帝身体本来就没好过,之前红光满面的给人一种已经好了的错觉,其实是因为服用了禁药,大殷的历代皇帝都会有这么一种禁药,他能使人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其实消耗的是自己的元气,等于提前燃烧自己所剩不多的寿元,这种药并不能坚持很长时间,为的是能给皇帝留下时间处理皇位继承事宜。 皇帝服用了禁药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回天乏术,再治不好了,游四海也无能为力,只能尽可能的多帮皇帝延长些寿命,只是没想到,皇帝会走的这么突然。 皇后悲恸不已,李勤劝皇后节哀,转头的时候也用袖子悄悄揶了下眼角。 皇后再伤心也总还记得主持大局,擦擦眼泪,端起皇后的气势问严公公,“诸位大臣都来了吗?” 严公公红着眼道,“回娘娘,各位大人都已在殿外等候。” 皇后站起来,李勤忙上前搀扶。 里面妃子奴才们哭的天昏地暗,外头大臣们跪在地上也哭的起不来,比赛似的,一个打头,后面哭声震天响,李寄站在最前头,被哭声震的耳朵疼,可就是掉不下一滴眼泪。 端康王倒是没那么大声音,就是一个劲儿用袖子擦眼泪,好像真的挺伤心。 众人哭了一会儿,哭的没力气了,皇后终于出来了,虽然形容憔悴,满目怆悲,但气势尤在,颤抖着,大声又宣布了一遍,“皇上——驾崩了!” 人群中又是一阵哭声,停了一会儿,有人问,“皇上大行,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后娘娘,可有皇上圣旨,两位太子,这皇位......究竟该由哪一位继承?” 皇后瞪向那人,她失去的不是一个皇帝,是一个丈夫,而这些人,失去的只是一个君主,他们很快就要找下一个靠山,眼泪与其说是缅怀,不如说是逢场作戏。 一个人开口,就自然有人附和,皇后若不是有李勤扶着只怕这会儿早就站不住。 “严公公,皇上可曾留下什么册封的圣旨或是口谕?” 严公公摇摇头,“不曾。” 端康王挑眉,眼泪来的快去得也快。 “不可能,皇上怎么可能没有留下册立的圣旨呢?皇上驾崩后,都是什么人在身边?” 问话的是端康王这的人,咄咄逼人,喋喋不休。 皇后把人都召集在承乾宫,最后见过皇帝的人都被叫过去,除了亲眼看着皇帝咽气的游四海跟严公公外,就剩下几个宫女。 李寄并不在乎皇位传给谁,既然皇帝临死前并未立下传位诏书,那皇后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帮李勤登上皇位,端康王要是想做皇帝,那就去跟李勤争,他不参与,他巴不得从这趟浑水里抽身而退呢。 游四海跪在地上,腰板挺直,不卑不亢,“皇上最后的确说起了皇位继承的事,也确实提到过圣太子殿下,只是......之前话还没说完就......” 皇后手抖的厉害,看向严公公,“他说的可是真的?” 严公公道,“回皇后娘娘,老奴当时就在皇上身边,听的真真切切,游太医说的句句属实。” 众人又开始猜测议论,难道说皇帝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要把皇位传给李寄? 众人纷纷看向李寄,李寄皱着眉抿着唇一言不发。 严公公忽然又道,“启禀皇后娘娘,老奴突然想起来,皇上昨日让老奴研磨,似乎写了什么放在......” “放在什么?” “放在文皇后的画像卷轴里。” 这句话说的小心翼翼,皇后如同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狠狠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尤其觉得屈辱。 写了什么放在文皇后的画像卷轴里,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到死都没能忘了她,到死都还惦记着她,自己这么多年简直就像个笑话,皇后?是皇后还是替身? 不过这已经是眼下唯一的线索了,皇后强忍着委屈难过,命人去拿。 第210章 孩儿还没输 端康王生怕他们动什么手脚,及时叫停,“既然是皇上亲笔,又藏在文皇后的画像里,未免有人图谋不轨趁机动手脚,臣弟想要一同前往。” 皇后看向端康王,“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谁图谋不轨倒是说出来听听?” 端康王摊摊手,“这可说不准皇上突然驾崩,奔着皇位去的,谁都有可能。” 言外之意就是怀疑皇后,朝中上下谁都知道皇帝跟文皇后的那一段过往,现如今皇帝又亲笔写了什么方位文皇后的画像里,倘若真是传位诏书,那毫无疑问,立的一定是李寄。 李寄在朝中没什么势力,现如今一个人在这儿站着,自然不能怀疑他会动什么手脚。 最值得怀疑的人当然就成了皇后,她想扶持李勤做皇帝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凭空冒出来个李寄皇后可能早就心生不满,一有机会,当然还是向着李勤,要动手脚当然也是皇后。 端康王既然这么说了,皇后也不客气了,直言道,“这儿觊觎皇位的可不止两个人,有的人不知道馋了多少年,怀疑本宫?本宫还要怀疑王爷也要图谋不轨呢?” 端康王笑了下,“既然皇后信不过我,不如这样,就由......”他在诸位大臣身上环视一圈,伸手一直,“就由新上任的礼部尚书陪同如何?” 新官上任,不用担心他是任何一方的人,这样最公平。 众人纷纷附议,皇后也不好说什么,于是礼部尚书就被推了上去。 端康王凑到李寄身边,信誓旦旦道,“你不用担心,皇位一定是你的囊中之物,有我在,皇后耍不了什么花招。” 李寄奇奇怪怪看他一眼,“你为什么帮我?” 端康王说的冠冕堂皇,“不为什么,我这也是遵从皇帝旨意。” 李寄能信他才有鬼了,他心里不知打着什么算盘,还要打着帮自己的名义,不过大概率得可能是想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至于他什么目的,当然是皇帝,只不过李寄想不明白,自己对他坐上皇位有什么帮助。 礼部尚书跟随严公公去取诏书,皇后留下,看了眼李寄,真是越看他那张脸就越觉得像文皇后,恨得她牙痒痒。 那个女人,活着跟她抢男人,死了,她儿子还要回来跟她儿子抢皇位,一家子都这么叫人厌恶。 李寄目光在皇后脸上一过,并不多做停留,转而落在李勤身上,两人之间早有交易,就算皇帝留下的诏书写的真的是他的名字也不怕。 可李勤这会儿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李寄,他好像确实不稀罕这个皇位,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他身后藏着刀,准备随时给他一刀,自己对他的信任只会把自己推向火坑。 众人心思各异,皇帝突然撒手走了,留下这么大个烂摊子实在叫人头疼。 皇后心里也在悄悄盘算,如果皇帝真的把皇位给了李寄,她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想办法杀了李寄。 礼部尚书跟严公公去取皇帝遗诏,最后干脆连文皇后的画像也一并取来了。 皇后别过眼不去看文皇后的画像。严公公从画像卷轴里找到皇帝藏进去的遗诏,众人都屏气凝神,等着严公公宣读。 严公公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皇帝是怎么决定的,他心里大概也有答案,这诏书上写的谁的名字,他心里也早有准备,只是看到后还是觉得震惊。 前面长篇大论的无非是皇帝对自己一生的自省,后面说到皇位继承,先提到李勤,说李勤仁慈宽厚,但没有身为帝王应该有的魄力,为皇者,不该一味仁慈宽厚,更该杀伐果决。 皇后听到这儿心已经凉了一大截,袖子里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快要掐破手心。 最后提到李寄,说他虽然出身并不光彩,但有魄力,做得到杀伐果决,但又不是暴戾恣睢的性子,只要认真学习勤政之道,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一位好皇帝。 写到这儿就没了,但是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李寄才是皇帝心里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 皇后险些晕过去,李勤扶住皇后,低声安慰,“母后宽心,没到最后,孩儿就还没输。” 皇后拍拍李勤的手,“无论如何,母后一定帮你夺下这皇位。” 端康王拍着手,看着皇后,“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虽然没有明确说让谁继承皇位,但是圣太子殿下是皇上认为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皇后娘娘,诸位大臣都听着,您说这皇位应该由谁来继承呢?” 皇后仍旧端的稳重大方,“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一朝两个太子的说法,李寄虽然是建文皇帝的儿子,但现在毕竟不是建文皇帝当政的时候,而皇位的继承向来都是父终子承,这是礼制,皇上跟建文皇帝手足情深,册封一个圣太子已然是违背礼制,哪里还有让他继承皇位的道理。” 众臣不乏附议者,但多是皇后一党,李勤的呼声瞬间就害过李寄。 李寄掏掏耳朵,这帮人就是麻烦,皇帝也是,当初就不该找他回来,他不回来哪还有如今这么多麻烦事,一群人因为一个屁股座争来争去实在无聊乏味。 他不打算跟皇后争抢,也不打算开口为自己辩解,相反,他甚至想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早点解决麻烦,所以皇后说的时候,他居然还跟着点头同意。 但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不争,端康王不嫌累,倒先替他说上话了,“老祖宗的规律也不是一下就形成的,推陈出新才是后辈应该做的,皇上能立圣太子,就说明对皇位继承人早就心有所属,这皇位非圣太子殿下莫属,皇后难不成要仗着自己权大势大要欺压殿下不成?” 皇后冷着脸道,“本宫哪里能欺压他,圣太子背后不是有你端康王吗?本宫知道端康王本事大,皇上刚走,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在朝中也没个依靠,端康王要拥护圣太子,本宫哪里是你的对手。” 第211章 一张嘴就让人讨厌 双方争执不下,皇后一党跟端康王一党各执一词,还都说的有理有据。 李寄觉得,当皇帝其实也挺悲哀的,前脚刚咽气,后脚一群人为了争夺皇位就把他抛诸脑后,他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一辈子,临了,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座位让人在乎。 李勤在身后默着不说话,李寄给李勤使个眼色,李勤摇摇头,把目光转向别处。 李寄瞪着眼睛,娘的,这臭小子想反悔不成?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居然信不过他。 皇后争累了,最后一拂手道,“皇上刚刚大行,本宫现在还不想争论这些,还是等皇上入了黄陵之后再说吧。” 端康王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下黄陵需要新君拟尊号并且祭告天下才能入住黄陵,皇后娘娘莫不是悲伤过度,忘了流程了?不是争论,是必须商议个结果出来。” 言外之意还有一层意思,皇后是女人,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只顾眼前悲恸,皇后太过悲伤,所以理智不清,这个时候还是应该由男人做主。 皇后瞪着端康王,态度明明白白摆在桌面上,“李勤是太子,又是皇上亲生,理应继承皇位。” 底下大臣们也开始站队,拥护李勤的是一边,拥护李寄的是一边。 不过李寄心里清楚,拥护他的这些人没几个是出自真心的,大都是跟着端康王站队。 端康王指指两边分明的队伍付李寄道,“殿下可看清楚了,究竟哪边是忠臣,哪边是逆贼。” 李寄冷笑着道,“看的清清楚楚。” 端康王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他看清楚,没有他,他李寄就什么都不是,这些人都是靠在他的面子上才会选择跟他站在一起。 其实端康王的目的也不难猜,大概就是想拥护自己,以后控制起来比较容易。 李勤那头有皇后,皇后的父亲是护国将军,死后由皇后的弟弟担任护国将军一职,李勤那边要兵有兵要权有权,反观他,孑然一身,如果没有端康王,他这边儿大约一个人也没有。 张丞相是个忠心耿耿的人,现在只有他站在中间两头难选。 李勤是皇帝的儿子,李勤为帝,他乐见其成。 可李寄又是皇帝亲封的圣太子,是皇帝心中的皇位继承人,他做皇帝也未尝不可。 这么说来,其实不管是李勤还是李寄,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做这个皇帝,对他来说都一样。 但他身为丞相,他站在谁那边其实很重要。 皇后看向他,“丞相,你是两朝老臣,皇上信任你,本宫也信任你,太子又是你半个学生,丞相考虑清楚。” 端康王说皇后,“娘娘,丞相是两朝老臣也是个忠君的忠臣,皇上遗诏中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丞相,本王只问你一句,皇上的遗诏,你听还是不听。” 张丞相两头为难,拱手对皇后道,“娘娘恕罪,皇上之前跟老臣说过,圣太子殿下确实是皇上心中的皇位继承人选。” 皇后目眦欲裂,“丞相,此事非同小可,小心说话。” 端康王这就不乐意了,“娘娘,连丞相都这么说了,您还有什么好说的,圣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 皇后怔了怔,腿上一软,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李勤忙让人把皇后扶回去请太医,李寄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他就像个局外人,事情怎样好像都跟他没关系,李勤出去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李寄是不是能遵从他们之间的约定。 皇后病倒,端康王跪下高呼“皇上万岁”,拥护李寄的那些人也纷纷跪下,一阵接一阵皇上万岁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皇后一党的人倒也能屈能伸,皇后病倒了,丞相也选择站在李寄这边,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跟着高呼皇上万岁。 李寄就这么被推到了皇帝的位置上。 李寄做了皇帝就要给大行皇帝拟定封号,鉴于他读书不多,识字也少,就由丞相拟定几个给李寄选择。 李寄看着都差不多,大手一挥,定了“承业皇帝”的封号。 接下来就是登记大典了,这个不用他操心,从前的太子府不能住了,花弥生也被接进宫。 她才刚做了太子良媛,这才过多久,摇身一变,居然跟着水涨船高成了皇帝妃子。 这一切来的好像都太容易了,让她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李寄在她脸上捏了捏,“是真的,老子居然做了皇帝。” “那以后呢?你就打算一直做下去了?” 李寄想了想问她,“你是想留在宫里做皇后,还是想回去做我的压寨夫人?” 花弥生道,“你现在要考虑的难道不是下一步该怎么办吗?端康王会那么好心让你做皇帝?还有李勤跟皇后,你打算怎么安排他们?当了皇帝事儿多着呢,你现在每走一步都要慎重,还有朝廷里那些内阁大臣,如果是李勤的人,那些人就......” 李寄一把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我就讨厌你这股坏气氛的劲儿,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我不是来听你说教的,我就想亲亲你,抱抱你,跟你起腻,你呢,一张嘴就让人讨厌。” 花弥生把他手拿下来,“好嘛,刚做了皇帝就嫌我讨厌了,等登基大典过后,你成了真正的皇帝了,再接着就是选秀了,到时候美女任你挑,我看我干脆就住冷宫得了,省的你以后再赶我了。” 李寄喜欢她这股醋劲儿,捧着她的脸吧唧一口,保证,“我就要你一个女人,其他人边儿玩儿去,我怎么舍得让你住冷宫呢?你得跟我住,那样我就那什么什么日高起,然后什么什么不早朝了就。” 花弥生打他一下,“呸呸呸,那又不是什么好话,你别挂在嘴上说。” “这不是形容你有魅力吗?魂儿都给我勾走了,所以我才起不来。” “你想让我变成妖女?”花弥生白他一眼,“你要是真的不早朝了,我离死也就不远了,哪朝哪代都容不下一个媚乱君王的女人,到时候不止满朝文武骂我,天下百姓也得在后面戳我脊梁骨。” 第212章 掐你一下就是行刺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伍德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大内总管太监。 李寄现在是皇帝了,他是想封花弥生做皇后还是妃子都由着他,端康王不会管,他巴不得他就这么碌碌无为,最好皇帝当的他昏庸无道才好。 皇后也恨他恨得牙痒痒,当然也不会管,两个主事儿的不管,剩下的那些大臣当然也不会上前掺和,所以李寄大手一挥,直接把花弥生捧到了皇后的位置上。 反正他这皇帝也做不长久,当然得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过过瘾才行。 皇后病倒了,李勤一党表面上看着好像就这么臣服了,但这只是假象。 登基大典的前一天晚上,李勤来找李寄,李寄试着龙袍,见他来了,一摆手让人都下去,衣服还没穿好,他就这么敞着怀,坐在桌前,指指对面让李勤也做。 “你母后怎么样了?” “有劳皇上挂念了,一切都好,只是现在不能再叫母后了。” 李寄嗤道,“跟我这儿找不痛快呢?”他拍拍桌边摞成小山高的折子,“这皇帝我当了两天,说实话,爽是挺爽的,万人之上,对谁都能呼来喝去,谁见了我都得跪下。” 李勤以为他后悔了,接着又听他道,“不过这日子不适合我,折子得批,我这才刚上任,屁股后面就一群人追在后面找我拿主意,忒烦。” “你放心。”他拍拍李勤的肩,“我这个人没别的好,就是说话算话,我说了不跟你争,这皇位迟早都是你的,不过我还有两件事要办,等我办完了事,这位置一准儿交给你。” 他摊开桌上的一卷圣旨,是禅位诏书,字迹歪歪扭扭,丑的难以入目,正是他的字迹,就差盖了玉玺就能生效了。 李寄把诏书给他,“拿着,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让你,但你们豁出命去争去抢的那位置我坐着硌屁股,不舒服,我不是这块料,你爹说你仁慈宽厚没有杀伐果决的那股子决心,那是你爹看差了。” 李勤没接诏书,眼神在灯下忽明忽暗,“父皇看错了我,那皇上以为我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凭你能对自己下狠手,把李瞿送进去那件事来看,你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能对自己下得去手,也一定能对别人下得去手。” “你就不怕把皇位让给我,我反过来对付你?我要是做了皇帝,你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如你所说,我对自己都下得去手,更何况你呢?” 李寄听了笑话一样,拍着桌子笑起来,“到时我禅位给你,天下人都知道你这皇位是怎么来的,你要是杀了我,那就是大不义,皇帝靠什么?不就靠民心,你要不怕老百姓戳你脊梁骨,那就杀了我。” 李勤笑笑,“对皇位趋之若鹜的我见过不少,但是避如蛇蝎的你还是第一个。” 他笑李寄,李寄却可怜他,“你一辈子都生活在皇宫里,虽然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但你也没机会看到,守着的就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跟坐牢没多大差别。” 李寄跟李勤,一个是翱翔天空的雄鹰,一个是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所求不一样,利益上没有冲突,所以交易起来不会有什么顾虑。 李勤本来不大相信李寄,皇帝凌驾于众人之上,没有人能抵抗权利的诱惑,他以为他也一样,但是看到禅位诏书的那一刻,他又相信了他。 帝后同寝是李寄根据自己需求改的规矩,偌大的寝殿,一个人住未免太孤单冷清,况且他们是夫妻,哪有夫妻分房睡的道理,老祖宗那些皇帝跟自个儿女人分开睡的规矩根本就是狗屁,罔顾人伦。 花弥生没法儿跟他解释那些规矩,解释了他也不会听,倒不如省点力气。 李寄把要禅位给李勤的事告诉了花弥生,觑着她脸色,试探着问,“你不怪我吧?” “怪你什么?”花弥生怀里抱着个小猫崽子,那老猫跟一窝猫她也让人带来了,这只最黏她,她也愿意抱着,把猫捋舒服了,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你不想做皇帝不是一早就说好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日子过得好就行,做不做皇帝无所谓。” 李寄把猫崽子从她怀里抱出来,放地上,轻轻踢一脚,让它走远点儿,然后抱住她,“你不是说夫为妻纲那一套迂腐吗?现在怎么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花弥生拍着他手背,“好啊,那你不做皇帝了走你的,我继续就在这儿当我的皇后。” “美的你,除了我你看谁能让你做皇后?也就我看得上你。” 这话花弥生就不爱听了,“你别看不起人,想要我的人多了去了,你以为我离开了你就没人要了?没准儿离开你我还能嫁个翩翩公子呢。” 李寄毫不留情的打击她,“哪个翩翩公子愿意要你一个嫁过人的?劝你死了这条心。” 这么说她就什么也不是了,花弥生在他手背狠狠掐一下,“既然我这么不受你待见,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可取之处,那你趁早,明天登基大典过后就开始选秀,选个能配得上你的。” 李寄讪讪摸了把鼻子,“这不跟你开玩笑吗?你知道你刚刚那行为是什么吗?那叫行刺!” “掐你一下就是行刺了?” “顶撞皇帝都是要杀头的,你刚刚不止顶撞我还掐我,两样占全了,治你死罪都不为过。” 花弥生把脖子递过去,“那赶紧的,一刀给我个痛快。” 李寄抱着她往龙床上一倒,嘴抹了蜜一样甜,“我哪儿舍得啊,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我不吓吓你,你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那可不成。” 说着低头亲她一口,“我怎么就这么稀罕你呢?” “那是你眼瞎,毕竟我从头到尾都让人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疼还来不及呢。” 花弥生被他之前的话伤着了,不肯让他靠近,使劲儿推开他坐起来,“起开,今天你自己睡,明天登基大典,你这皇帝要是起来晚了,可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第213章 那是给人坐的 登基大典声势浩大,有司礼监承办,其实不过是走个流程,但一天下来,光是挺直了腰板儿坐在那儿也够人受得。 李寄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帝,底下大臣表忠心的表忠心,不服气的就往那儿一杵不吱声儿,反正一人肚子里一个主意,都不是省油的灯。 经张丞相提醒,李寄终于想起来那几个承业皇帝死也没有回来奔丧的侯爷。 端康王顺势说皇帝大行,举国上下悲恸不已,这几位侯爷就算在封底消息的迟,过了这么多天也该回来了,现在还没有动静,实在是大不敬,这种行为不能忍,一定要皇帝严惩。 李寄直觉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不过不管他说什么,都跟他反着来就对了,搓搓膝头,于是道,“端康王说的在理,那就宣旨吧,承业皇帝大行都不回来奔丧,这老几位是不是想造反呢?张丞相去拟旨,就说限他们两日来京,两日后没到的,就视做反贼,对了,来就来,带两个侍卫意思意思算了,别带太多人,免得误会了,我......朕还以为他是来跟朕抢皇上当的?” 张丞相大约没想到李寄这么上道,一时怔怔的,居然忘了应。 伍德小声提醒,他这才反应过来。 李勤他舅舅又站出来问皇后怎么安置,李寄想了想,故作不懂的问,“照理我该唤她一声叔母,那按照你们嘴里天天念叨的祖制,这皇后不是该晋成太后了吗?至于这封号,就由内阁拟定吧。” 李勤他舅舅张蘅奇奇怪怪看了李寄一眼,抱拳退下了。 李勤理所当然的封了小王爷,从前的东宫住不得了,外头开牙建府还有一段时间,人还在宫里,只不过从东宫搬了出去。 散朝后,端康王来给他上眼药,“李勤毕竟是承业皇帝所出,又是前太子,皇上继承皇位他心里肯定不忿,我知道皇上宽宏,但是如何安置李勤,皇上还是三思为妙。” 这就开始挑拨他跟李勤之间的关系了,李寄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请教道,“我刚做皇帝,好些事情都不是很清楚,像这种情情况,我是不是得把人杀了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端康王没有明确表态,“有时候杀戮是不可避免的,历朝历代,没有一个皇帝是可以不见血就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 李寄就琢磨,“李勤吧,小孩儿一个,唯唯诺诺的像个女人胆子小,没脾气,我这刚上任就杀自己兄弟,这不是摆明了给人把柄,让人戳我脊梁吗?” 端康王道,“我只是提醒皇上要小心,至于皇上怎么处置,那就是皇上的事了。” 把自己撇的还怪清,李寄现在就是装也要装出个昏君的样子来,于是假装听进去了他的建议,“之前我还对皇叔有所怀疑,可没想到到头来支持我坐上皇位的人竟然是皇叔,我现在没有能够倚仗的人了,以后还是要靠皇叔,还望皇叔今后能多多帮衬我。” 端康王笑道,“皇上言重了,为君分忧是我分内事。”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个老狐狸,他活动活动筋骨,才要回去歇着,伍德又来报,说张蘅求见。 李勤他舅舅,不早该走了吗? 他想说不见,但转念一想,又回去正襟危坐,让伍德叫人进来。 张蘅是上将军,大殷一半的兵权都在他手上,也是承业皇帝死才从边疆赶回来,本来是为了拥护自己外甥做皇帝,可谁承想,临到手的皇位让李寄给截胡了。 “这么晚了,将军找朕有事?” 张蘅是武将,一根直肠子从头通到底,说话不会拐弯儿,直接问他,“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勤儿跟......家姐。” “今儿上朝的时候我不是说的很明白了?是不是我没贬皇后,没傻李勤你觉得奇怪?” 张蘅看着他没说话,但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李寄就跟他分析,“第一,你是李勤的舅舅,我要是把李勤杀了,把皇后贬了,你肯定不乐意,到时候就得带兵造反,就得来砍我的脑袋。” “第二,我刚上任就赶尽杀绝,在百官面前是立威了,但是让天下百姓怎么看我?” “第三,我跟李勤斗起来等于是给别人清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除了让那些看笑话巴不得我们俩打起来的人捡好处,没别的用处。” 张蘅看着他,很意外能从他嘴里听见这番话。 李寄接着又道,“我这个皇帝做不长的,等我做完了该做的,这皇位还是你外甥的。” 张蘅听不懂了,“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用知道,不过底下有用到你的地方,你还是得站我这边。” 张蘅犹豫了下,而后道,“为了江山社稷,在所不辞。” 还挺衷心,李寄打个哈欠,“行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歇着了。” 张蘅抱拳行礼,昨天李勤也跟他说过同样的话,他跟李寄之间似乎有某种交易,但李勤没说,也说让他尽力辅佐李寄。 虽然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但是李寄应该不是敌人。 伍德前头打着灯笼照路,弓腰,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问他,“皇上觉得如何?” “如何?”他低低骂了声,“这皇帝真不是人当的,我本来能活一百岁,但做了皇帝,顶多也就活五十年,折寿!” 伍德忙道,“皇上,您是天子,万寿无疆与天同寿,怎么会折寿呢?” “行了,你那套说辞拿出去忽悠别人还行,在我这儿没用,到了吗?这破地方盖这么大,回去睡个觉都要走这么远,等走回去我也不困了。” “奴才刚建议您坐步撵的,您说不用。” “我胳膊腿都健全,让人抬着跟残废似的,那玩意儿坐起来晃啊晃的,那是给人坐的?” 不坐嫌远,坐又嫌太晃不是给人坐的,可真是够难伺候的。 但这种抱怨也只敢在心里,好在前面就到了,殿里跪下一片人,嘴里喊着吉祥话,他不耐烦叫起来,不让人跟着了,挥挥手把院子里的人都遣散,一个人蹑手蹑脚的进去。 第214章 当然要大的 “娘娘,这个字念什么啊?” “清屏,这是你的名字。” “娘娘,这是我的名字?可是好多笔画啊,奴才记不住。” 花弥生的声音软软的,“不着急,拿回去慢慢练习,很好记的。” “娘娘娘娘,那我的名字怎么写?” “你的啊......”花弥生提笔在纸上写两个字,“翠屏,你们俩的后两个字都一样,就前面一个不一样,一人一张,每天回去练,明天我要检查的。” 两人宝贝疙瘩似的把纸收好,清屏看着四下无人,低声问道,“娘娘,皇上也不识字,您教皇上认字的时候是不是更难啊,毕竟皇上......” 李寄在门口停住脚,里面有人说他坏话,他支棱着耳朵,听见花弥生的声音,“你想说他脾气不好吧?他那脾气怎么说呢?就是一狗脾气,自己笨,我教他,学不会就怪我教的不好,那个字写的,你们是没见过,我给狗一根骨头,狗都比他写的好看。” 李寄眉毛跳了跳,阴霾爬上脸。 “娘娘,您这么说皇上是不是不大好啊,要是让皇上听见了......” “只要你们不说他就听不见,你们得给我保密啊,不然我以后不教你们认字了,你们俩好好学,将来怎么说也比他强。” “狗都写的比我好?”他听不下去了,一脚迈进去,脸色直接吓退清屏跟翠屏。 “参见皇上。” 匆匆请个安,这俩一刻也不敢多留,出去的时候还顺带关上了门。 果然不能背后说人坏话,花弥生僵硬的扯扯嘴角,这俩不靠谱的,溜的可真快。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她倒杯茶,试图把这个话题掩盖过去。 李寄黑着脸坐在桌前,“我不在你就是这么说我的?我看你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没人收拾得了你了是吧?” “我......”他都听见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花弥生暗骂自己嘴欠,往地上一跪道,“我错了,请皇上责罚。” 李寄板着脸,“错了。” “是,我知道自己错了,请皇上责罚。” “我说你称谓错了。” 花弥生抬头看他,“怎么错了?” 他气急败坏的跺脚,“我是皇帝你是皇后,皇后对皇帝应该自称什么?” “皇后对皇帝......”合着他是计较这些礼数,这不好说嘛,她清清嗓子重新道,“妾身背着皇上说坏话,请皇上责罚。” 这下他终于满意了,拉起她两只手放在膝头,“那你说我应该怎么罚你呢?” “你想怎么罚?要不我去领板子?” “然后屁股血渍呼啦的给谁看?留着恶心我?” 花弥生撇撇嘴,“那也没让你看啊。” 他没有皇帝架子,花弥生在他面前也就肆无忌惮,李寄不在乎这些虚的,他觉得这样就挺好,真要是一个女人天天唯唯诺诺的看着他,他还不得劲儿呢。 “你屁股才好多久?挨板子上瘾是不是?” 花弥生蹲的腿麻,站起来,故意委屈的看着他,“那你说怎么罚?” “怎么罚?”他还真的认真琢磨起来,想了半天,把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 花弥生瞬间涨红一张脸,忿忿瞧着他,“你脑子里成天除了这些就不能想点儿别的吗?” “别的?别的有什么好想的?难不成让我去想那些臭着脸的大臣?” “不管你打算做多久,你现在好歹都是个皇帝,你不好好听人奏报,你......” 他知道她又想说他不要脸。 可李寄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不要脸,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们是夫妻,光明正大,他还没付诸行动呢,只是想想,这都不行了? 花弥生毕竟是个女人,脸皮薄,本以为他做皇帝之后,身上的匪气能收敛收敛,九五之尊的地位应该足够把他变得一身浩然正气了,没想到还是死性不改。 李寄数着她手指头,掰开了,一根一根的亲,一边亲,一边还嫌弃,“宫里伺候人的宫女手都比你嫩,还是个皇后呢,怎么一点儿都不懂爱惜自己?” 花弥生这一听就不顺意了,“那你告诉我你看上哪个宫女的手了,我以后叫她天天过来伺候你。”言罢,叹口气,“说来也是,我跟这些宫女的确没法儿比,人家进宫前都是家里千娇万贵的大小姐,是被人伺的,我做什么的你心里还不清楚,学堂给人当夫子,后来被你抓过去算账,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有功夫看自己的手怎么样?” 李寄说不过她,但总算还记得两人最初谈话的目的,“你在背后说我坏话,我不过跟你争辩几句,现在罚还没罚呢,你倒先开始找我的茬儿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变成这样了,花弥生忙想从他腿上起来,李寄按着没让她动,在她嘴上狠狠亲了下,“你这张嘴,真是让人又爱又恨,要是以后都不跟我顶嘴就好了。” 花弥生没忍住,立马就回敬了一句,“想要不跟你顶嘴的好办,再娶一个,保证没人敢再跟你顶嘴。” 李寄咬咬牙,“你还说,我这皇帝在你这儿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了是吧?” “不敢不敢。” “你就会这一句。” “那要不我领板子去?” 李寄森森一笑,“成,你既然这么爱领板子,我就成全你,伍德!” 他一叫,伍德隔老远也得立马跑过去,到门口佝着身子问有什么吩咐。 李寄盯着花弥生,闲闲道,“去给我......给朕拿个板子来。” 伍德小心翼翼的问,“皇上,您要板子干什么?” “让你去就去。那么多废话呢?” “那皇上,您要什么样的板子。大的还是小的?” 花弥生脸色一白,听见他道,“当然要大的,越大越好。” 李寄在她脸上捏了捏,“不是喜欢挨板子吗?怎么怕了?” 她就那么一说,怎么说两人还有夫妻情分在呢,他也不可能真的对自己下手,没想到,他居然要自己动手! 上次在皇后那儿挨打的时候,那种感觉她现在还记着,下意识捂着屁股,真的后悔自己杠杠的口不择言了。 第215章喜欢得不得了 伍德很快拿来了板子,跟上次打她的那个一模一样,她现在看见这个就犯怵,还没挨到身上就开始觉得疼了,可怜巴巴看向李寄,直往后退。 教育媳妇儿这种事是隐秘的,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伍德在送完板子之后就被赶了出去,不过人是被赶出去了,他隐约也能猜出皇上要板子干什么了。 殿里只有他跟皇后,看皇后害怕那样,那多半是用来打皇后的。 有人也奇怪,就问他,“如果皇后做错了什么,那皇上应该下旨发落啊,何必自己亲自动手呢?” 伍德已经习惯了李寄的行事作风,震惊过后,已是一脸坦然,“你懂什么?一般要是皇上下旨发落皇后,那就说明皇后活到头了,这个位置要换人做了,那得是犯了大事儿,惹恼了皇上。可要是皇上亲自动手,那就说明,一般没什么事,就闹着玩儿呢。” “闹着玩儿?”后面的人惊诧,“皇上也会跟人闹着玩儿?” 伍德转头瞪了那人一眼,“看你这点儿见识,咱们皇上跟别的皇上不一样,皇上皇后感情好才闹着玩儿,不过这件事你们可别出去乱说,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众人被他训的低下头,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殿外众人心思各异,怎么猜的都由,殿内花弥生见他要动真格的,开始跟他讲道理,“其实我那么说也是有原因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叫忠言逆耳,虽然话不好听,但你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儿,以后才好改正,翠屏清屏她们两个我已经叮嘱过了,不会出去乱说,以后你回来我再重新教你不就行了。” 李寄今天存心要杀杀她的威风,仍旧不肯罢休,“你私下里怎么跟我说都行,可你居然当着两个宫女的面儿下我的面子,我怎能饶你?” 花弥生见这招不奏效,又道,“你堂堂一国之君,传出去让人知道你因为字写的不好看就对自己的皇后大打出手,那你才是真的没面子呢,龙脸都要丢光了。” 李寄没耐心再跟她耗下去,一把把她抓过来,两三步带到床前,把人按趴下。 花弥生拼命挣扎,李寄就按着她不松手,“别乱动,一会儿要是乱动打偏了,打到你的胳膊腿什么的,那可没有屁股上的肉厚,瘸了断了我要嫌弃你的。” 她哇哇乱叫,“你......你这个人,一句难听话都听得,那你之前跟我说话有的比这还难听呢,我都忍了,你一次都忍不了?” “我爱面子。”他高高举起板子。 “你爱面子不就不爱了吗?” 李寄往下落了点儿,“这个时候还嘴硬,你就不知道说点儿好听的话哄哄我?” “反正说什么你都要打,还不如直接给我来个痛快的。” “你要是哄我高兴了,我就不打你。” 花弥生转头看他一眼,“真的?” “真的?” 她深吸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绞着手指,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李寄听了,慢慢放下了板子。 花弥生背着手站着,“现在还要打我吗?” 他立马扔了板子,抱起她转圈,“你说真的?我......我真有可能......” 花弥生拍着他肩膀让他把自己放下,“想太多了你,我只是说可能,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那不行,不能只是可能,你必须,必须让我当爹,我们家还指望着我传宗接代呢。” “你们家还有人吗?” “你不就是我家的,还有我那从未谋面的爹娘,都在天上看着呢,你要是能给我生个儿子,将来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保证不跟你顶嘴。” 花弥生再也不信他这套鬼话,“那要是生个闺女你就不爱了,要把我撵出去是吗?” “哪儿能啊,生后闺女更好,我喜欢闺女,闺女要长得像你,又聪明又好看,将来不愁嫁,” 设想总是好的,花弥生问他,“那我要是生个闺女。你以后听我的不?还跟我顶嘴不?” “听,不顶嘴。” 他抱着她转几圈,把她放在床上,蹲下来揉揉她肚子,觉得惊讶,“你说这里面真的会有个孩子?” 花弥生在他脑袋上敲一下,“你听哪儿去了?我又没说现在有,只是说可能,你要是把我打坏了,那就连这点可能也没有了。” 李寄摸摸她肚子,很认真的摸了半天,又很认真的道,“肚子上有肉了。” 花弥生忍住了,没有动手,转过身去不给他摸,“那你就别碰。” “好事,是好事,你以前瘦的跟个猴儿似的,一点儿肉都没有,现在胖了是好事,我又没说不喜欢。” 女人被宠着被换着,没几个不矫情的,花弥生也觉得自己跟之前比起来矫情了不少,嘟嘟囔囔的抱怨,“那你也没说喜欢啊。” “喜欢!”他把她扑倒,掀开衣服亲她肚皮,“喜欢得不得了。” 她爹总跟她说,她是女人,将来一定要嫁对人,嫁给一个爱她疼她的,而爱她疼她的人就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她也一直这么想,觉得应该找个爱她疼她并且温柔的男人。 可后来遇到了李寄,他不温柔。开始的时候甚至恨她恨不能想要她死。 可是后来忽然有一天他说喜欢她,慢慢处下来也发现,他其实没有那么坏,他只是第一次喜欢人,第一次想要对一个人好,他只是不会表达感情,所以就显得笨笨的。 他其实也很温柔,只不过他的温柔你需要抽丝剥茧才能发现,需要先忍受他的坏脾气才能感受得到。 “李寄......”她捧起他的脸,言笑晏晏,“我愿意给你生孩子。” 灯下看她的脸有种柔和的美,美得有点不真实,李寄心动,俯身去问唇,“你再说一遍。” “你不是都听见了。” “你再说一遍,我想听。” “我说我愿意给你生孩子。” 李寄亲她额头,再到眉心,到鼻尖,最后贴着她的唇道,“我就知道我没有娶错人,我可真的太媳你了。” 第216章 你都肯为了她去死 李寄之前买的那些杀手,以单武为首的,回到乔安镇去查吕不容屠村的事终于有了进展。 单武走的时候李寄还住在太子府里,回来的时候他摇身一变居然就成了一国之君,他们的存在是不能见光的,是不容于世的,所以即便李寄成了皇帝,他们也不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踏进皇宫。 但皇宫守卫森严,要想不动声色的潜进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李寄在收到单武的传信之后,就跟他们约在宫外见面。 单武道,“我们去村子里查过了,手法干净利落,从那些没有被烧焦的尸体的伤口来看,几乎都是一刀毙命,且兵刃不是寻常刀剑,是一种弯刀,从手段来看,的确是山匪所为,不过我们还发现了这个......” 他那处一块铜牌递给李寄,“这是从一具尸体身上找到的,他手里紧紧握着,应该是从行凶人身上扯下来的。” 铜牌一面光滑,一面印着星月图案,李寄看着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还是单武出声提醒,“是沧山的海蛇帮。” 这么一说李寄就想起来了,“他们的大当家不是中原人,好像是早些年因为战乱流落至此,所以山上匪众喜永弯刀,星月图案是他们的帮徽,之前跟他交过几次手,后来听说他们大当家死了,行事慢慢低调起来,什么时候也做起这种勾当来了?” 单武道,“我们去查过,可等我们到的时候才发现,山寨里的人都被杀了。” “黑吃黑啊。”李寄抿唇沉思,“查出是谁做的了吗?” 单武摇摇头,“做的太干净,根本就查不到,但至少能证明吕二当家是无辜的。” 是能证明吕不容是无辜的,但是出身土匪毕竟不光彩,就算有证据证明她没有带人屠村,但不管站在什么角度来说,吕不容都不能被赦免。 端康王肯定巴不得除掉他的左膀右臂,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一手策划,要光明正大的释放吕不容显然是不可能了。 他让单武他们先回去等消息,回去之后跟花弥生商量对策。 花弥生道,“要放了吕不容还有一起被抓的那些兄弟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得需要李勤的帮忙。” “李勤?” “没错,你在朝中没有能信得过的人,没有党羽,说白了就是个空壳皇帝,手上没有实权,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控一下,李勤身后好歹有上将军的舅舅撑腰,朝中还有一票支持他的大臣,你们之间不是有交易吗?这些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李寄不满的哼了声,“你这夸起别人来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我说的是事实。” “是是是,你就是拐着弯儿的说你爷们儿没本事呗。” 花弥生扭脸看着他,抱臂道,“我发现你心眼儿怎么越来越小?” “我心眼儿小?”他指着自己鼻子,陡然拔高音量,“我要是心眼儿小我还能惦记着让人把你爹给救出来?你个没良心的!” 花弥生倒茶的手一顿,惊愕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李寄从她手机接过茶壶,“看你那点儿出息吧,我说我让人把你爹救出来了,让人安顿在乔安镇,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没亏待办点儿。” “你......你居然还记着......” 李寄看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伸手在她脸上一胡啦,“看你那点儿出息,那不也是我爹吗?我岳父大人我能见死不救吗?把你那眼泪收一收,别整得好像我又欺负你了似的。” 花弥生用袖子擦把脸,扑过去抱住他脖子,张嘴就给他脸上来了一口热乎的,“谢谢你。” 李寄被她这一下亲的有点儿迷糊,脑子都转慢了,说话也开始慢吞吞的,“谢......这什么,我们不是夫妻吗?我救我爹,应该的。” 花弥生又在他唇上吻了下,坐他腿上,手在他脸上摩挲,“你说你没娶错媳妇儿,我也没嫁错男人,你脾气是臭了点儿,但心肠还是好的。” “臭娘儿们。”他笑骂了句,捏捏她的脸,“以前从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过,今天这么主动都是因为你爹?你爹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那吕不容对你来说不也一样重要?你都肯为了她去死。” 这话听起来酸酸的,李寄笑她,“吃味了?你跟她不一样,她是我兄弟,你是我女人,我可以为了她去死,也能为了你去死,不过我不想为了你去死,我想活着,想长长久久的跟你过一辈子,一辈子不够,还得好几辈子才可以。” 花弥生手指描摹着他衣服上的龙纹,声音低低的,“女人心眼儿都很小,我既然嫁给了你,那多多少少肯定是有私心的,我知道你拿吕不容当兄弟,但她也是女人,你不能为了别的女人去死,为了谁都不能不要自己的命,我也不行,你对她这么好,万一有一天她喜欢上你怎么办?” 李寄笑着说不可能,“她这辈子不会再嫁给任何人了,她恨男人。” 花弥生对吕不容的过往并不十分清楚,起初知道山寨二当家是个女人的时候她着实震惊了一把,后来没人提,她也就没问过吕不容为什么上山做土匪,李寄这么一说她就好奇起来,“你跟游四海不都是男人?她怎么不恨你们?” 李寄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我说男人跟女人谈情说爱,过日子的那种男人。” 花弥生被他说迷糊了,“那怎么说的?” “她家之前是开镖局的,望江那边数一数二的镖局,她之前是镖局的千金小姐,后来爱上一个男人,两个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干柴烈火,挨的那叫个轰轰烈烈,但那男人不会武功,她爹看不上,就不同意,于是那男人就骗她跟他私奔。” 花弥生道,“那她同意了?” 李寄点点头,“同意了,然后就连夜收拾东西跟那男人走了,但是那男人就是在骗她,花言巧语把她骗得团团转。” 第217章 比耐心 花弥生愕然,“被骗,怎么被骗了?” 说到这儿连李寄都咬牙切齿,“那男人是她爹一个仇家,把她骗出来之后用她威胁她爹,让她爹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去赎她,她爹也是个真汉子,还真的就一个人去了,结果那男人当着她的面儿杀了她爹,还叫人去把她家镖局所有人都给屠了。” 这段过往她一个旁观者听来都不免唏嘘感叹,她实在很难想象吕不容经历了这些,后来是怎么挺过来的。 李寄继续道,“那男人什么不会武功也是装的,他让吕不容眼睁睁的看着一家上下被杀之后又动手要杀她,结果这小子功夫不济,最后反而被吕不容杀了,后来又提着那男人的人头去屠了他满门,最后就被官府通缉,后来受伤倒在我山下,是游四海看着可怜给带回来的,醒来之后我问她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她说因为杀人,然后就跟我说了这些,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女人够狠,可以留下来,就一直留着了。” 花弥生无法想象这一切要是发生在她身上她会怎么样,但她肯定,自己一定做不到吕不容那样还能挺过来坚韧的活着。 李寄还排着胸脯让她放心,“这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是你情敌,对我你就放心吧。” 花弥生撇撇嘴,“你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啊。” 李寄嘟囔着,“我就是不贴,我这脸上也闪闪发光的,谁让我娶了你做媳妇儿呢?” 花弥生被他逗笑,“我相公今儿是不是在外头喝了一罐子蜂蜜回来的? 李寄眼睛都发光,“你叫我什么?” 她甜甜道,“相公啊,民间夫妻不都这么叫,你是不是嫌我这么叫逾矩了?那我这就改,就叫你......” 那声“皇上”还没叫出来,李寄一把捂住她的嘴,“我喜欢,以后就这么叫我,不许改了。” 花弥生在他手背上拍了下,“你捂着我嘴我怎么说话?” “那你再叫一声。” 花弥生轻咳两声,故做正经,“好了,说正事儿,你不是还要救吕不容跟你那帮兄弟吗?还有,你身边也该有几个自己人,你外面买的那些杀手,要是靠谱的话,就弄进宫来吧,我这两天看书,发现一本书,上面写的是皇帝各种各样的死因吗,看得我后脊背直发凉,找几个靠谱的人保护你我也放心。” 李寄压根儿就没在怕的,“我命大,哪天要是死,那也是老死的。” 花弥生在他嘴上轻拍了下,“别乱说,你先去忙吧,我这两天再去翰林院看看。” “去翰林院干什么?” “看看。” 之前周祝给她线索的时候特意提到了翰林院,但是当时她跟李寄在翰林院什么也没找到,周祝应该不大可能用这个来耍她,肯定是有什么,但他们一直没找到而已。 李寄去找了李勤,他现在做事也学会了讲证据,证据一样样拿出来给李勤看,然后说出自己的目的。 “找个死囚,处死之后毁容,伪装成吕不容,就说是自杀,剩下的发配路上找个机会放了,也没人会去追究这些人的死活。” 李勤虽然赞同他的做法,但还是问了句,“你就这么把自己的把柄交到我手上?” 李寄把他没说完的话替他说出来,“不怕你捏住我的把柄对付我,把我从皇位上拉下来?” “你真的不怕?” 李寄无所谓道,“我跟你说过我对皇位的兴趣不大,你都已经有圣旨了,还怕什么呢?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个空壳皇帝,对付我总比对付端康王要容易的多,你与其把那些心思花费在如何对付我上,不如多想想怎么对付端康王,他恨你可比恨我要多的多,要不是你,他儿子现在也不会在宗人府待着。” 李勤忽然笑了,“你跟刚进宫那会儿简直像换了个人,太不一样了。” 李寄得意道,“谁让我娶的好,事实证明,娶对人还是很重要的。” 李勤立马就想到了萨耶,之前达袒使臣跟达袒联系,现在李寄做了皇帝,当然是要让萨耶嫁给李寄,萨耶不想嫁,但达袒态度明确,萨耶拖不了多久,也别无选择。 “那你打算娶萨耶吗?” 李寄摇摇头,“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达袒那边不用管,先斩后奏会不会?到时候你做了皇帝,那边儿还能把她要回去不成?” 李勤固执到,“可我想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李寄骂他傻,“你现在是个王爷,你娶她做你王妃,那日后你做了皇帝她不也跟着成了皇后?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脑子转不过来弯儿?” 李勤摇摇头,“但她需要给达袒一个交代。” 达袒兵力强盛,有底气要求他们的王女嫁给什么人,坐在什么样的位置上,换言之,李寄要是娶了萨耶,那他背后就是一整个萨耶,有强兵相助,他这皇帝一定能做的顺风顺水的。 但他一不愿意做皇帝,二不愿意娶萨耶,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僵持着。 要交代的话他给不了,李勤也给不了,那为今之计就是拖着了。 跟李勤商量好以后,李寄又把他舅舅叫过来,让张珩给他的人安排几个位置,入宫来,帮他做事。 张珩起初不肯,怀疑李寄是要安插自己的人进来对付李勤,这就让李寄很头疼了,“要是几百上千人的你这样怀疑还有情可原,可不过寥寥数人你也这要是防贼似的防着,实在没必要,我说了,我办完事就走,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起兵造反。” 张珩一根筋从头通到尾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不拐弯儿抹角,李寄也一样,所以这俩人打开天窗说亮话,聊的还算顺利。 李寄现在孤家寡人一个,端康王跟李勤,这两个人他但凡是有一边没有平衡好,立马就能被啃的骨头渣都不剩。 跟张珩较劲,比的就是谁更有耐心,张珩这人打仗是不赖,就是性子执拗,遇上这种需要衡量的事就变得慢吞吞的。 李寄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被逼到这个份儿上,没有耐心也得有耐心了。 最后张珩终于同意帮他,虽然他考虑事情需要很久,但是办事儿的速度还是很麻利的,第二天,单武就穿着禁军的衣裳出现在他殿外。 第218章 老谋深算 吕不容的事李勤也叫人照做了,吕不容在狱中自杀的消息一穿出来,端康王就觉得是假的,不过这事儿并不重要,李寄想救自己人这无可厚非,反正凭这几个人她也翻不了身,也折腾不出什么大浪花儿来。 李寄解决了吕不容的麻烦事儿,接下来就是柳潞麟了,柳潞麟几次差点儿杀了他,他这个人记仇,不着急,一个个来,柳潞麟之后还有周祝呢,一个都跑不掉。 周祝这儿也很快就知道了花秀才被人救走的事,这下他就什么把柄都没有了。 花弥生现在是皇后了,想见也不容易了,周祝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让人进宫帮他送信,花弥生同意跟他见面,本来她想跟他把话说清楚的,可还不等她开口,周祝就先开口了,“我知道,我的人都被杀了,你爹让人救出来了,李寄做的吧?” “你知道就好,现在你手里已经没有我什么把柄了,你也不能威胁我了。” 周祝说是,沉默片刻走道,“不过皇后娘娘跟我都明白,其实娘娘一直以来都没有被我真正威胁过,从一开始,你就一直是站在李寄这边的,在乔安镇的时候你应该就把我让你盯着李寄一举一动的事告诉他了吧?” 花弥生微愕。 周祝却是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你从一开始就是向着他的,之前我提出过让你好脆嫁给李寄,结果你都拒绝了,那个时候你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李寄吧?” 花弥生有点不明白了,“你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还让我帮你......” “给自己留条后路啊,就像李寄会有今天,之前我也不相信他一个土匪被封了圣太子就能做皇帝,不过事已至此,你们现在要考虑的不应该是怎么对付强敌吗?那个强敌显然不是我。” 花弥生反应过来了,“所以你今天是来求和的?想要倒戈?”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其实跟着端康王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现在看来端康王事最有可能把李寄拉下来,再收拾了李勤最后坐上皇位的人。” 花弥生打量着他,“你跟着端康既然前程坦荡,那今天还找我做什么?跟我炫耀,还是来劝我倒戈的?” “都不是,我是来帮你的,端康王的一切没有人比我更熟悉,我可以帮你们,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也能告诉你们。” “我凭什么相信你会背叛端康王投向我们?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的圈套?” 周祝道,“他要杀我这个理由够吗?我只不过是他手上的一颗棋子,他知道我跟迎玉的事了,而且早就知道,其实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利用我,但我想我们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父子,他对我多少应该会有感情,可我发现我错了,他想要做皇位必定不是光明正大的,那他以前做的那些腌臜事就必定要有人出来承担,我是他的义子当然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花弥生了然道,“所以你是为了活命?那你怎么知道李寄一定会放过你?” 周祝道,“李寄为什么恨我?不过是因为我之前耍了他,但是如果我帮他除掉端康王还什么都不求呢?” 花弥生摆明了不相信他,“虽然你说为了保命这个借口还说得过去,但是我还是不能相信你,谁知道这不是你跟端康王联手唱的一出戏呢,毕竟端康王阴险狡诈,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周祝想了想,最后道,“我可以透漏给你一点消息,你回去之后让李寄去查查就知道真假。” “什么消息?” “过几日几位侯爷回京请罪,明面儿上是单枪匹马入京城,可实际上军队也跟着来了,只不过乔装打扮,一般发现不了而已。” 花弥生很快醒过神来,“你的意思是端康王联合几位侯爷要造反,这次侯爷们进京是为了除掉李寄帮端康王登上皇位?” 周祝点点头,“他老谋深算,用几位侯爷当先锋打头阵,到时候除了事,也跟他扯不上任何关系,反正是李寄召几位侯爷入京,要是真的要怪,也只能怪李寄自己。” 端康王打的一手好算盘,本来李寄让他们不带随从入京就是为了防止他们逼宫,可没想到还是漏算了一步,但是既然他们早有反心,那么多军队,即便是假扮平民,一下子有那么多人进来,守城禁军也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把? 周祝知道她在想什么,提醒道,“前段时间南江闹水患,搞得不少百姓流离失所,那么多百姓,你说他们要去哪儿才能得到更好的安置呢?” 李寄新皇登基,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处理,身边的事还捋不清楚呢,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都没分出来,一堆的麻烦事儿兹待解决,南江天高皇帝远的,一时半会儿当然也顾不上。 “你是说他们会假扮难民入京?那武器呢?武器从何而来?” “你忘了,端康王掌管六部,兵部可也在其中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危险了,李寄这要兵没兵要权没权的,一旦几位侯爷入京跟端康王碰了面,那就完了。 兹事体大,花弥生不敢耽搁,说回去跟李寄商量商量,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得话,她会考虑让李寄放他一条性命。 周祝最后十分诚恳道,“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李寄不是还在查当年建文皇帝的事吗?端康王跟那段事情逃不了干系,十王爷当初其实是中了他的圈套替他背锅而已。” “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周祝话说一半忽然不肯说了,“你们还是先解决眼前事把,回去问问李寄,问他到底肯不肯放我一条生路,要是愿意,我对他自然是知无不言。” 花弥生道,“我不相信你在端康王身边这么久,居然连个保命技都没有,你早就计划着要带走迎玉,应该有自己的计划,怎么也到不了需要李寄放你一条生路的地步吧?” 周祝道,“我要走当然能有的掉,我所说的放我一条生路,是让李寄从此以后不再追查我,不让人去调查我的下落。” 第219章 跟朕不用这么客气 花弥生回去之后跟李寄说了这件事,李寄一拧眉,摇摇头,“周祝的话不能信。” “我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他说的有些道理,信不信的先按下不表,当务之急是先让人去查查灾民的事,但是又不能惊动端康王。” “那么多灾民,怎么查?一个个查?他们脸上又没写着我是反贼几个字,况且要查怎么可能不惊动端康王?” 花弥生恨铁不成钢道,“那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好好儿想想,肯定会有办法的。” 李寄假模假式的想了会儿道,“我想不明白,你来想。” 他压根儿就没有认真想过(你生气的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就不能认真点儿?到时候他们要真打进来了,打你个措手不及,你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可能就成了史上第一个一个月不到就被反贼杀了的皇帝。” 他似乎有了点儿紧张的感觉,但还是漫不经心的,“到时候把人扣下当人质,我看他们那些兵谁敢轻举妄动?” “关键是他们不是以士兵的身份入京,周祝说了,未免被人察觉,他们会假扮成灾民入京,朝廷不能把灾民拒之门外,尤其你新皇登基,更不能置百姓于不顾。” 李寄在殿内踱步,“那就让单武去查,既然是士兵,那肯定跟寻常百姓不一样,应该很好辨认。” 他认真起来其实还是很有办法的,花弥生让他把单武叫来,这两天开始就守在城门口,最好跟张珩的人也说一声,但又不能惊动端康王,所以就以天牢有囚犯逃出为借口,把守城门。 单武也说,士兵跟灾民其实很好区别,首先,灾民从南江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肯定个个风尘仆仆,形销骨立,饥寒交迫下,人肯定没什么精神。 但士兵不一样,他们一般都身形健壮,不会有很瘦的人,而且因为常年习武打仗,手心会有一层厚厚的茧。 只要按照这个办法把人区分开,再另外想办法借安置之名把那些假灾民真士兵控制起来,就容易的多了。 李寄让他马上去办,交代下去,怎么安置那些士兵就又成了问题。 花弥生道,“他们都是跟随了侯爷多少年的士兵,忠心耿耿,想让他们易主而侍恐怕没那么容易,那就先假装不知道,一个个记录在案,然后发配去做劳工,等到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了几位侯爷确实有谋反之心以后,不听话的就以谋反罪论处,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那些听话的就收入麾下,刚好收作己用。” 李寄琢磨了下,觉得可行,“办法是好的,但我要这么多兵干什么?” “防患于未然啊,端康王可不会一次就放弃,你手下有兵能用,也放心些。” 他涎皮涎脸的笑,“还是媳妇儿疼我。” 花弥生没好气的翻他一眼,“你就不怕我也是被人派来害你的?这么听我的,万一哪天我起了歹心,你得死的多惨。” 他圈臂把她一抱,“死你手上我愿意。” 天牢有囚犯越狱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李寄下令在城门设防,于是不管进出都有人检查。 端康王觉得事有蹊跷,周祝却劝他宽心,“孩儿已经让人去查了,天牢确实有犯人越狱,义父放心,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没有人知道具体计划,这次大计一定可成。” 端康王稍稍把心放下些道,“但愿如此,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对了,几位侯爷都到哪儿了?” “最近的已经到了崇州,不出意外的话,后天就应该全部到了。” 端康王道,“很好,等人到了之后,先安排让他们来见我再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周祝应声是,心里却盘算着其他。 距离几位侯爷抵达京城还有一天的时候,单武就开始在那些来京城的灾民中发现了士兵冒充的,由此可见,周祝说的是对的。 花弥生建议,“就说京城容纳不了那么多灾民,让人在城外设立粥棚,搭建临时居所,妇孺老幼可以进城,年轻体壮的男人就留在城外,让他们稍安勿躁,就说朝廷会给他们安排劳动,让他们吃饱了饭,干活养活一家老小。” 她说什么李寄都觉得有道理,点点头立马让人去办,“这样就能避免那些士兵趁机混进京城。”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还有兵器,这么多人得多少兵器,得把这些兵器都查出来才行。” 李寄道,“这个好办。”他吩咐单武,“去兵部尚书那儿给我放把火,这么多兵,那些兵刃总得有个去处,记住,放火要悄悄的放,但是动静最好搞大一点,最好搞的人尽皆知。” 单武道是,于是半夜里换上夜行衣,真就去兵部尚书家里放了把火。 放完了火他也不急着走,故意等着被人发现,最后被人追捕,惊动禁军,这才脱身离开。 第二天朝堂上,张珩说起兵部尚书家着火的事情,兵部尚书一个劲儿的说没事儿,是家里下人不注意走了水,李寄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道,“下人不注意走水?可张将军怎么说看见你府上的人在追贼人呢?你不要怕,朕的爱卿在朕治下若是连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那朕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思?张丞相......” 他忽然点到张丞相的名字,“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马上派人去尚书府查查,好好儿查查,要是真的有什么人敢在尚书府动手脚,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朕抓出来。” 端康王坐不住了,站出来,“皇上,一个小小的蟊贼而已,这未免有些太大惊小怪了吧?不如就将这件事交给尚书大人自己去查吧,若是连这个蟊贼都查不出来,尚书大人还有什么脸继续在朝堂上待着?” 兵部尚书立马站出来道,“回皇上,微臣的家事,不敢劳烦皇上费心,微臣一定能查出贼人的在哪儿。” 李寄搓搓膝头道,“跟朕不用这么客气,张相,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查清楚啊,彻彻底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第220章 我就证明给你看 端康王开始察觉出不对劲来了,之前说天牢里有囚犯越狱,所以全城戒备,凡是进出京城的人都要严加排查,结果导致除了老幼妇孺之外的所有灾民都被拦在城外。 现在兵部尚书家又着火,李寄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开始爱臣如子说要仔仔细细的彻查,这两件事看似没什么关系,可其中的关系只有他清楚。 散了朝,端康王想去李寄那儿套话,问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寄一听,拍着大腿站起来,“那么多灾民都往京城来,朕是皇帝,又不是大善人,京城也不是什么寺庙道观,让老幼妇孺进京,设立粥棚是朕的一片善心,让那些身强体壮的男人留在城外也是怕他们出什么幺蛾子会闹事,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朕会给他们安排活儿干,到时候也能显出朕的决策英明来不是。” 端康王居然真的有些信了他的鬼话了,然后又听他道,“至于兵部尚书,朕知道他是你的人,皇叔放心,朕永远不会忘了朕是怎么坐上这皇位的,所以皇叔的人朕会当做自己人一样照顾,这样一来不是也显得朕重视你吗?” 端康王哭笑不得,兵部尚书可禁不起查,他只能说说李寄的一番好意他心领了,但是还请他收回成命。 不得不说李寄在演戏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当即为难道,“都说做皇帝的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朕要是出尔反尔,那些人会怎么看朕,李勤要是借机大题小做怎么办?你说的朕都知道了,就这一次,下次朕一定提前跟你商量,好了,没事皇叔就请先回吧,朕还得睡个回笼觉呢,这一大早的,五更天就把我拉起来上朝,我是遭不住。” 伍德过来请端康王离开,端康王还想再争取争取,“皇上,兵部尚书一事这么小题大做,要是传出去,被那些有心人听见了,恐怕又要说关上弃百姓于不顾却重臣亲官了。” “朕哪儿弃百姓于不顾了?” “皇上......” 李寄嫌他聒噪,手撑着脑袋,好脆打起鼾来。 说他有别的目的吧,看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像,他连当皇帝都觉得麻烦,怎么可能真的费心去考虑百姓怎样,官员如何呢? 那就只能说是误打误撞了,可兵部尚书这件事,他要是让别人查,他就信了他不是故意的,但他偏偏让张丞相去查,张丞相表面上看是哪一方都不向着,但心里肯定是偏向李勤的,给他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把兵部尚书家掘地三尺才怪。 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尽力补救了。 伍德送走了端康王,花弥生从后面走进来,进来就冲李寄竖了个大拇指,“皇上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真的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李寄朝她伸出手,“那也是我媳妇儿教的好。” “贫嘴!”她笑骂一句,又道,“张丞相那儿你让人去说一声,端康王回去之后肯定会想办法掩饰,你得让张丞相小心仔细些。” 李寄道,“不用你说,他家有个张生呢,我说的什么他肯定明白。” “准备的差不多了,那也是时候把人都打发到南江治理水患了。” 李寄蹙眉道,“打发到南江?这些人可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放那么远我不放心,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 花弥生道,“这当然是对外的说法,你不是让单武把这些人都登记在册了吗?有多少人我们心里清楚,对外先这么说,让后私下派人去策反,到时候几位侯爷进京,他们的主子都被困在这儿还能有别的想法?” 李寄不以为然,“这些人都是硬骨头,那几个人既然有谋反的心思,你以为他们会那么容易屈服?那些士兵也一样,我的意思是,先点明他们的身份,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杀几个搓搓他们的锐气,事情败露,他们无路可走,家也回不去,当然得想办法另谋出路。” 花弥生不赞同他滥杀无辜的主意,“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平息叛乱,当然还是不费一兵一卒的好。” 两人意见产生分歧,李寄松开她的手站起来,“你对他们仁慈,可这些人都是过来杀我们的,等到他们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看他们跟不跟你讲仁慈,妇人之仁,他们这些人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仁慈对他们来说是多余的。” 之前都商量好的,他突然变卦,花弥生讶异的看着他,“万一惊动了端康王呢?他要是知道了,大家撕破脸,真刀真枪的打起来,到时候死的人更多,那你呢?你身为皇帝也要往前冲,到时候就是血流成河了。” “你还不信。”他跟她说不明白,叫伍德去把单武叫来。 单武进来,李寄吩咐他,“去把外面那些假扮灾民的士兵带一个进来,我要问话。” 花弥生不明白他的意思,“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不信吗?我就证明给你看。” 单武从宫外带了个士兵进宫,那士兵进宫时蒙着脸,等到进宫了,脸上的面罩一摘掉,看见李寄,脸上难掩惊愕之色。 “别看了,老子就是皇帝,我也知道你说什么人,你们家主子明天就该到京城了,你们密谋造反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我现在问你一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要不要?” 那人不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似乎还没想好要不要承认自己的身份。 李寄笑了,“不想承认是吗?你们所有人都被扣在城外,不会真以为是巧合吧?问你话呢,给你个活命的机会要不要?” 眼见是藏不住了,那人二话不说立马啐了李寄一口,“呸,狗皇帝!” 李寄不怒反笑,对边上坐着的姜望舒道,“看见了吗?老子这皇帝才做几天,还什么都没做呢,无功无过上来就骂我狗皇帝,你说这样的人我能留他?” 那人却道,“你一个土匪出身的莽夫也妄想做皇帝与天同寿,简直是痴心妄想,天下交到你手里才是真的要亡国了!” 第221章 好大的胆子 “亡不亡国不是我说了算的,你们给我机会让我当个好皇帝了吗?端康王把皇位送到我手上,现在你们又要打打杀杀的把皇位从我手上伤回去,何必呢?这么麻烦,你们这些人是不是不挑事儿心里就特不自在?” “让你做皇帝是不得已的事,不过只是让你在这皇位上帮忙暖暖坐子,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了?” 李寄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揪着他头发,“那我问你,你请哪位侯爷的人,你们这么多人来对付我,可皇位只有一个,到时候我死了,你们怎么分呢?谁来当下一个皇帝呢?端康王,你们出力他拿好处,想来也不公平吧?” “这跟你没关系,你也活不到那天了。” “我活不活得到那天不知道,但你一定活不过今天。” 花弥生不死心,打断李寄问他,“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能投降我们,并劝你那些兄弟也臣服于皇上,我可以劝皇上放你们一条生路。” 那人就跟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啐了花弥生一口,“痴心妄想,让我们臣服于一个土匪?做梦!我们有铁骑,有精兵,我们死了,还有千千万万的兄弟们等着为我们报仇!” 那就让没得商量了,李寄站起来,一脚把人踹翻,让单武把人带下去,“做干净点儿。” 然后用袖子帮花弥生擦擦脸,“听见了也看见了?早跟你说了这些人都是硬骨头,让他们臣服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是不可能,他们狠,你得比他们更狠才行。” 花弥生把他的手拂开,“你听见他刚刚说什么了吗?他的千千万万个兄弟,我们对他们的兵力一无所知,也许这些只是一小部分,后面还有更精锐的部队只等着一声令下就随时准备攻进京城。” 李寄在她脸上亲一口,“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有的是办法从他们嘴里撬出话来。” 李寄所谓的办法当然是严刑拷问,纵然是一身钢筋铁骨,那淬了盐水的鞭子在身上这么一抽,来个数十下他也受不了。 有个挺坚强的,挨了几下一声不吭,李寄来劲了,叫人提来一桶蜂蜜水,“这是什么知道吗?” 他手指沾了一点尝了尝给他介绍,“蜂蜜水,只要把这个往你伤口上一涂,晚上那些虫子蚂蚁寻着味儿就找过来了,这地牢里别的没有,就是虫子多,各种各样的毒虫,有的我都没见过,到时候他们顺着你的腿爬到你伤口上,一人一口,不足以咬死你,但足以让你生不如死,不过这种法子至少我也只是听说过,没试过,你运气好,今儿我就先在你身上试试。” 话音刚落,就有人拿着刷子要往他伤口上刷。 那人眼中已有惧色,李寄却还嫌不够,“不是让你们弄稠点儿吗?兑那么多水干什么?重新换一桶过来。” 狱卒走重新换了一桶来。 那人忍不住,哆哆嗦嗦道,“别......别这样......” 李寄为难道,“刚刚给你机会你不要,现在就怪不得我了。” 古时有一种刑罚叫虿刑,就是把人丢到装满了各种毒虫的大坑里,看着人被毒虫一点点啃噬,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前朝还有这种刑罚,后来因为太过残忍诶高祖皇帝废除了。 往人的伤口上涂蜂蜜虽然不如虿刑残忍但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引来的也就是些蚂蚁蜘蛛和蜈蚣之类的虫子,也没毒,但就算没毒,被这些虫子爬满全身也不是好受的,一点点啃噬伤口的痛,光是想想就叫人难以忍受。 因为李寄之前是土匪出身,所以他这么说就一定也能做的到。 一个军队里有内心坚强的人就一定会有内心脆弱的人,从一个人嘴里问不出的,未必从另一个人嘴里就问不出来。 结果李寄真刀真枪的还没来得及上,才挨了几鞭子,这人就全招了。 高祖黄帝时期,为了奖赏开国功臣,那些跟随高祖黄帝上阵杀敌,同生共死的几位首臣就被封了侯爵,当年一共有四位侯爵,现在这几位侯爷都是当年几位侯爵的后代,被抓来的这个是西伯侯的人,入京的只有三位侯爷,东西南三位侯爷,定北侯并不在列,而余下的则三位侯爷各出三万精兵进京,他们只是先锋部队,三位侯爷的人加起来也才三万众,剩下的人都在羽门关外,只等??一声令下就为端康王扫清其余障碍。 这个定北侯爷是三位侯爵中地位最高也是兵力最强的,朝廷虽然有规定,侯爵在封地屯兵不得超过三万,但毕竟鞭长莫及,侯爵们私下屯兵,朝廷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李寄听来了兴趣,“这个定北侯好大的胆子,朕下旨让他来京城他也不来,可知道因为什么。” 那人后背伤口涂了蜂蜜的地方已经有几只蚂蚁爬了上去,有点痒,他扭动几下道,“不知道,说是家中有人过世,好像是定北世子死了。” 不知道这个定北侯是真的因为儿子死了过于悲伤,还是老糊涂了不想活了想抗旨陪着儿子一起死,抑或是知道那其他几位侯爷跟读端康王的勾当所以故意不来,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不过不管因为什么,总归是少了一桩麻烦,还给了李寄一个将来能够削藩的理由。 那人都交代完了,再没什么可说的了,眼巴巴的看着李寄。 李寄摊摊手,“你看我也没用,你这样回去,就算不承认他们肯定也知道你把什么都说了,你回去也是死,可能还会死的痛不欲生,你放心,我这个人说话算话,单武,给他个痛快的。” 那人挣扎着喊叫,“你骗我!你这个骗子!” 他嫌聒噪,掏掏耳朵,“拉出去,还是老规矩,做干净点儿。” 现在他们的整个计划他就都清楚了,端康王这个老狐狸,还挺精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那几个傻子说的,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他冲锋陷阵,为他卖命,端康王不出兵,也不露面,到时候出了事,冲在最前头的也是死的最快嗯。 第222章 早就不在乎了 李寄晚上让人悄摸去把张珩跟李勤叫来,张珩是上将军,手里捏着虎符,掌管十万大军,禁军也归他管,所以要清剿叛乱就必须得依靠他。 他们见面是背着人的,这么紧张的时候,端康王肯定会十分警惕宫里的动静,于是殿前见面就显得不那么合适了,可这宫里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呢,李寄想来想去,就在自己的寝宫召见他们。 寝宫里花弥生也在,不过她知道分寸,这种诚,除非必要,或是李寄问她,她是不会开口的。 李寄让张珩派重病镇守羽门关,羽门关是最重要的一道关防,要是羽门关被攻破了那敌方大军就能长驱直入,到时候再多的兵马都无济于事。 但张珩担心的是京城,“现在敌人就在城外,把兵力放在羽门关,万一他们冲杀进来怎么办,外面敌人足足有三万众,可城内的禁军不过一万多,你要是被他们杀了,不等你把皇位让给勤儿就让端康王趁热拿走了。” “明天几位侯爷就会抵达京城,到时候我想个办法把他们留在宫里,用他们做人质,想来城外的那些兵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勤道,“那也得搞清楚他们听谁的话才行。” 李寄拧眉,“这话什么意思?” 李勤说,“端康王既然想到利用他们,肯定也想到了皇位之争过后的内斗,他怎么可能把皇位让给他们,所以肯定一早就想好了对策,几位侯爷收下的兵,有一不等已经被策反了也说不定。” 李寄说不可能,“我抓了几个人来审过了,个个儿都是硬骨头,一言不合就咬舌自尽的货色,怎么可能心因为端康王几句话就被策反。” 但花弥生觉得李勤说的也不无道理。 “这些人当兵有的为的无非就是功名利禄,有的人是因为家里穷,不得不去当兵,被皇上策反,最好的结果就是孟留下一条命,不会有大的成就,但是跟着端康王就不一样了,他们冲锋陷阵,死了,家里人会得到一大笔抚恤金,要是活着,那就是开国功臣,将来能封官拜爵的,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择跟着端康王。” 李寄道,“那拥护他们自家主子登上皇位不是有一样的待遇?” 花弥生送茶过去,忍不住开口道,“当然不一样,他们这么多人,有这个侯爵的,有那个侯爵的,不管是谁赢了,最后做了皇帝,那剩下的人都是不得不除掉的威胁,接下来无穷无尽的还有不少仗要打,或许他们第一场战役中活下来了,但接下去谁都不知道自己命运如何,谁都想活着回去跟家人团聚。” 李勤接下去道,“可跟着端康王就不一样了,端康王若是继位,怎么也比侯爷出身的他们要名正言顺的多,到时候帮助端康王登上皇位,再顺势除掉几位侯爷,不就天下太平了?” 张珩也跟着摇头,“那用几位侯爷做人质的法子不就行不通了?” 李寄皱着眉,“个老狐狸,真是够狡猾的。” 明天侯爷们入京,今天就必须得想出个对策来,其实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城外那些兵身上,按照花弥生之前跟李寄商量的,把他们都发配到南江去治理水患,但人明天就到,况且羽门关外还有六万大军在等着,这时候把人送去南江,无异于放虎归山。 端康王这儿也听说了城外有几个士兵无缘无故死亡的事,周祝去问了城门的守卫,守卫们给出的理由是,这几个人意图私闯进城,为了维护秩序,只能杀鸡儆猴。 端康王踱来踱去,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怎么就这么巧,死的就是几个当兵的,没有接到命令,他们又怎么可能私闯城门?” 周祝心里雀跃,他只是提点了一下,没想到花弥生跟李寄还不笨,不过心里高兴还是不能表现出来,非但不能表现出来,还得装的难免愁容,“义父稍安勿躁,皇上下令只让妇孺老幼进城,城外有些灾民可能着急,所以想要硬闯,慌乱中分不清谁是谁,所以就随便抓了几个以儆效尤。” 端康王摇摇头,“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我总觉得李寄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周祝误导端康王,“李寄什么人义父应该清楚,他这个人没什么脑子,身边虽然有个花弥生,但也就是有点小聪明,根本不足为惧,还有李勤跟张珩,李寄抢了原本属于李勤的皇位,张珩在朝堂上又多李寄百般不待见,一个张丞相最近也没去找过李寄,他孤立无援,身边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义父说的这些,他怎么可能知道,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端康王被他说动了,但又开始纠结,“如果不是李寄,那这一切也巧合了,对了,兵部尚书那边怎么样了?” 周祝道,“义父放心,张丞相什么也没查出来,等到明日城外灾民一闹起来,冲破城门,大军直逼禁宫,任他李寄就是长了翅膀也逃不出去,到时候还能生擒李勤跟张珩,世子殿下也就能得救了。” 大业将成,这个时候最忌讳的就是鲁莽,端康王冷静下来一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你放心,本王要是坐上了皇位,你功不可没,到时候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了你的,瞿儿是太子,你就是王爷,到时候辅佐瞿儿,也是前途无量的。” 周祝手在袖子里握紧,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来,“孩儿多谢义父提拔,当年是义父把孩儿救出来,现在又如此器重孩儿,义父的大恩大德,孩儿铭感五内,唯有为义父分忧才能报答义父大恩。” 端康王这时候就变得尤为大度,“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说这么客气的话,瞿儿不争气,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如果不是因为......”端康王看向它的腿,不放心似的,“你没有因此记恨瞿儿吧?” 周祝释然一笑,“世子殿下也不是故意的,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儿早就不在乎了。” 第223章 我也不是小姑娘了 不在乎就好,但其实在乎也没什么用,端康往只要他在这段时间里没什么反心就好,反正事后又没打算留着他。 段康王也不是什么都信任他的,况且他给李寄的提示已经够多了,再多端康王就要怀疑到他头上来了。 张丞相借着调查尚书府走水一事在尚书府搜查,李寄不可能无缘无故要求他这些,还让他亲自搜查,按说这尚书府肯定有什么猫腻,但他又确实什么都没发现。 张生也觉得事情蹊跷,眼看几位侯爷明日就要抵达京城,事情也越来越不对劲,先试灾民一事,她虽然觉得李寄这么做并无不妥,但理由似乎并不足以让人信服,这个时候,丞相府还不能跟李寄走的太近,张丞相也没办法亲自进宫去问,所有事情都只能靠猜。 骆清铭便自告奋勇,出城之后假装成灾民混进其他在民中间。 奇怪的是一部分灾民都是怨声载道,张嘴也就商量着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皇帝会派人去治理水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剩下的一部分灾民就没那么多话,每个人脸上神色紧张,时不时的东张西望一下,安静又忍耐。 不止他们表现的不像灾民,就连长得都不像,一个个身壮如牛,一点儿也不像饿着肚子一路逃难几千里来京城的人,看着甚至跟城门口守城的禁军一样壮。 他暗自猜测着这些人的关系,忽然看见有个男的从一侧的树林里走出来,出来的时候东张西望一圈,然后把什么东西往袖子里揣了揣。 骆清铭站起来,捂着肚子摇椅晃朝他走过去,走到他面前脚下一绊,摔在他身上。 “找死?” 对方声音浑厚,身上肌肉也结实,骆清铭基本能够断定这人压根儿就不是什么逃难的灾民。 他指尖夹着那张纸条塞进自己袖子里,怯懦的往后退一步,“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饿了,刚刚没站稳,这位大哥,你没事儿吧?” “滚开!” “滚滚滚,我这就滚。” 他佝偻着腰往后退一步,等到他走远了,才找个没人的地方打开纸条。 上面只有四个字:明晚动手! 在京城的城门口,这人不知道从哪儿得来这么一张纸条说明晚动手,那不就是要造反的意思吗? 兹事体大,他找到之前放在林子里的衣裳换下,把脸上脏兮兮的擦掉,摇身一变成了个翩翩公子,进城后立马回去把所见所闻告诉给张生。 张生前前后后的一想,立马明白了,“城外那些恐怕不是灾民。” “不是灾民?那是什么?” “兵。” 骆清铭心头一跳,“谁的兵?” “明日都谁进京自然就是谁的兵了。” “你是说那几个侯爷?他们要造反?” 张生就这火把纸条烧了,猜测更糟,“恐怕不止他们。” “那我们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李寄跟花弥生。” “李寄已经知道了,不然他不会把那些人拦在城外的。”张生恍然大悟,“那兵部尚书家走水的事也就解释的清了。” 骆清铭也想到了,“兵部尚书是端康王的人,也就是说端康王很这件事也有关系。” “没错,而且那些士兵既然假扮灾民出现,那待到明日行动的时候肯定要有刀剑,兵部尚书很可能就是那个为他们提供兵刃的人,李寄让丞相调查尚书府走水的事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是正想在尚书府什么也没找到,而且,我想那兵部尚书应该也没那么傻会把那么多兵刃藏在自己家里。” 张生也这样觉得,找出京城的地图,以皇宫为中心,从主城门开始连接,划出几条路来,“你跟我出去找找,兵刃不一定要藏在府上,或者不一定还在府上。” 骆清铭被她说迷糊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你不用懂,跟我走就是了。” 夜幕已深,他们出门的时候也没骑马也没那车,全靠两条腿,骆清铭看她这架势,忍不住问,“你刚刚在地图上画了那么多,不会是要把画过的地方都走一遍吧?” “走。” “你认真的?京城这么大?还都走一遍,走到明天早上都不一定能走完。” 张生回头瞪他,“你要不愿意可以回去。” 骆清铭撇撇嘴,“得了吧,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万一要是遇上什么歹人,到时候跟丞相我可不好交代。” 张生扬起唇角,“姑娘?好长时间没人这么叫过我了,而且,我也不是小姑娘了。” 她好像比李寄还大个几岁,确实不能算小姑娘了,骆清铭又改了口,“不是姑娘总是女人,女人大晚上的一个人出门也不安全。” “小崽子。”张生笑骂,“你跟出来就安全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保护好自己就不错了。” 骆清铭还不服气,“你少看不起人了,说我小崽子,信不信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抱起来?”说着还生怕她不信,还真的弯腰要去抱她。 张生被她一臂抱起来,她个子娇小,瘦弱玲珑,骆清铭抱起来毫不费力,还炫耀似的往上抬了抬肩膀,“怎么样?现在信了吧?” 张生面不改色,等他把她放下来才道,“我也没说不信你。” 到底还是个孩子,她走立马板起脸,“收一收你那孩子气,还有正事要做呢。” 骆清铭不喜欢她总拿孩子称呼自己,瘪瘪嘴,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张生也没照顾他情绪,等到了她在地图上画的那条路之后,她在一处摊前顿住脚,这是卖肉的摊子,摊主早就收了东西回家了,她却盯着人家摊子看个不停,手还在桌子底下摸来摸去。 骆清铭奇怪,“你干什么呢?” 张生指指对面的几个摊子,“你也别愣着,找找看有没有藏着的刀什么的。” “刀?”骆清铭笑道,“你不会以为他们会把刀光明正大的藏在街上,藏在这些小摊贩的桌子下吧?” 张生反问他,“那你觉得他们会藏在哪儿?” 他摇摇头,“反正不会藏在这儿,人来人往的,很容易被人发现。” 第224章 脱不开身 张生道,“那如果摊贩也是他们的人呢?” 如果摊贩也是他们的人,那等到明天一进京,他们拿了兵刃,不就跟如入无人之境一样了吗? 骆清铭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但看张生找的那么认真,也只能跟着找。 仔仔细细搜了每一个摊子,约摸搜了十来个,还是一无所获,骆清铭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你的猜测是错的,虽然你很聪明,但是想想就不可能,街上每天都有禁军搜查,他们怎么可能把刀藏在这儿?” “因为禁军也跟你一样,不会想到他们会把兵刃藏在这儿,就算想到了也会觉得不可能。” 功夫不负有心人,张生终于找到一把剑,就藏在桌子底下,下面有一个暗格,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骆清铭愣了愣,又zhe回去找刚刚翻过却没发现的几个摊位,果然都找到了暗格,暗格里都藏着兵刃,有的是一把,有的是几把,这条街这么长,从头走到尾,怎么也能找出几千把来。 朝廷设置有京管司,专管这些在城中买东西的小摊贩,每一个摊位都是要交钱的,每月定时向京管司见月银,所以这些摊位都由京管司设立,一下爸那么多摊贩都换了,显然不大可能,那就是趁晚上的时候偷偷在下面装了暗格,这样白日里做生意的人,谁没事儿都不会往桌子下面看,也就谁都发现不了。 张生暗暗佩服好手段,难怪在尚书府什么也没发现,看来他们早有准备。 禁军一炷香的时间来巡查一次,他们找出来的这些兵刃不能继续留在这儿,俩人一人怀里抱几把刀,赶在禁军来巡查之前,抱着刀离开。 张丞相得知此事以后,心里弼弼直跳,“这还只是一条街,按照你说的,要是彻查每条街,那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去,况且还不能惊动他们,万一打草惊蛇,他们提前行动了怎么办?” 张生道,“他们人数只多不少,但行动起来不会很分散,所以就按照我地图上画的这几个点,让人挨个儿搜查就是,明日几位侯爷抵达京城,到时候注意力肯定都在那几位侯爷身上,丞相只要去跟皇上说,让皇上尽量拖延,再由我们的人去搜查兵刃,时间还来得及。” 张丞相思虑一阵,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明天我进宫去跟皇上说。” 第日,张丞相借口汇报兵部尚书家走水一事去见李寄,四下无人时跟李寄说了张生的发展。 李寄笑道,“张生的智慧果然是名不虚传,这件事我从未告诉过她,她居然也猜得到。”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笑得出来,张丞相急道,“皇上......” “我知道,你让张生放手去做,我来拖住他们,到时候就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没想到他们还有后招,李寄把张丞相打发走了,想起那位定北侯来,他没来真是明智之举,抽时间他是真想见见他,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大智若愚。 三位侯爷抵达京城时刚好是正当午,李寄在宫里设宴款待,可一切都准备好了,却迟迟等不来几位侯爷的人影。 单武出去了一趟,回来说看见三位侯爷去了端康王府。 李寄指尖扣击着桌面,喝口茶,翘着二郎腿,“看来真是要造反了,进京了不先面见我这个皇帝,反而去找端康王,我这皇帝放当的还真是没什么存在感。” 花弥生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这会儿大约在商议晚的事,先不要打草惊蛇,就装不知道,你越装的软弱,他们就越放心。” 他又问单武,“张生那边怎么样了?兵刃都找到了吗?” 单武说找到了一些,“因为怕打草惊蛇,所以不敢有太大动作,恐怕还要等些时候。” 花弥生道,“到时候务必端康王也落在困在宫里。” 这样做保险些,到时候他们手里有张底牌也不至于会慌。 张珩跟张生配合,在张生发现了武器的几街道布防,这样,即便那些人闯进来了,手无寸铁也只有被抓的份儿。 进宫之前,端康王让周祝去确认兵刃有没有妥善放好,周祝到地方一看,哪儿还有什么武器,早就让人给取走了。 那些摊贩主并不知道自己的货摊下藏着武器,于是张生就联合京管司,借着检查的名义去没收武器,最后拉了五马车都没拉完,数目惊人。 李寄见了三位侯爷其实也没话说,叫他们来主要也是责备问罪,承业皇帝大行,他们本该进宫吊唁的,可非得等到李寄下旨才肯来,显然是不把他跟承业皇帝放在眼里。 这个时候端康王当然得向着李寄说话,三人跪下认错,问起原因,也都懒得想借口,统一口径就是封地有事脱不开身,请皇上见谅。 李寄掏掏耳朵,拿出土匪做派来,“屁大点儿的封地能有什么事?总不会是忙着调兵遣将想趁着承业皇帝大行来造我的反吧?不然还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值得你们耽搁?” 三人一听,面面相觑,心也提起来,“黄山明鉴,我们哪儿敢造反呢,是真的脱不开身。” “真的脱不开身?”他饮口酒,站起来,“定北侯不来,朕这心里就惶惶不安,总觉得他在密谋什么大事,我啊,土匪身,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有当皇的命,皇帝虽然好,但这龙椅我坐着总觉得烫屁股,晚上睡觉都会惊醒,总觉得有人在密谋怎么杀了我,来时不让你们带兵,都是自己来的吧?”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听的人还是心惊肉跳的,那三个赶忙应承,“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皇上不让我等带兵,我等又如何敢违抗圣旨呢?” “这世道,人心叵测啊,不防着点儿不行啊,我可不想做个几天皇帝就让人给杀了,你们说我要是当皇帝,怎么也得比七十一天要长点儿吧?” 没人搭他腔,李寄又道,“晌午的时候就听说你们进京了,然后就听说你们人去了端康王府,干什么去!” 第225章 字面意思 端康王解释道,“三位侯爷一路赶来风尘仆仆,未免冲撞了圣驾,所以我特意请他们去王府,梳洗搭理过后才进宫来。” 李寄啧啧两声,“冲撞圣驾?朕是皇帝又不是小姑娘,哪儿那么容易被冲撞?真要说冲撞,朕问他们,你却代答,这才是对朕的冲撞。” 端康王低头认罪,嘴上说的十分诚恳,可李寄毫不怀疑,他这会儿心里一定把自己骂死了。 “行了,既然到了,我也不多说了,那就叫人传膳吧。” 端康王惊道,“晌午已过,皇上还没用膳?” 李寄道,“本来要用,可这不是等你们几位给耽搁了么,瞧瞧,朕给你们多大脸啊!” 端康王和三位侯爷脸上有点挂不住,又矮下身子去认错,李寄故意拖着不叫起,一挥手,让伍德去传膳,然后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抬抬手,“怎么还跪着呢?赶紧起来,来人啊,赐座!” 谁都看出这是李寄的下马威来了,不过谁也没敢多说话,用膳的时候,李寄东拉西扯的跟他们闲聊,也不提问罪的事了,几杯黄酒下肚,就开始跟他们掏心窝子。 “端康王是站在朕这边的,朕知道,那你们呢?朕也得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才行啊,朕这个皇帝当的不安心,后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人给朕来一刀,朕需要几个能信的过的人。” 不得不说,他装的还挺是那个样,端康王跟其他几个侯爷几乎都认定他是害怕被人拉下马,所以才变得这么没有安全感,迫切的想找一个能够依靠的人,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掌控。 花弥生在寝殿里喂猫,李寄曾经明令禁止她擦猫带进去寝宫,但他一天又不都在寝宫待着,再说谢谢小家伙可比他可爱多了。 清屏翠屏两个想劝她把猫交给她们,皇上不喜欢这些小东西,回来看见了肯定又要发火,但他发火又不会对着花弥发,最后只会对着她们吼。 花弥生说没事儿,桌上的芸豆糕,她咬一口,剩下的掰碎了放在手心喂猫,“今儿看着要变天,皇上忙着呢,顾不上这些。” 翠屏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奇怪道,“这不是晴的好好儿的吗?怎么会突然变天呢?” 花弥生嘴里说的变天跟翠屏嘴里的自然不是一个意思,她也无意解释,说了她们我不懂,只会平添慌乱而已。 李寄那边正在应酬着,张生进宫,不知道该找谁商量,只好找上花弥生。 张生脸上表现得就跟没什么事发生一样,花弥生镇定自若,她也冷静的出奇。 “娘娘......” “张小姐......”花弥生请她坐下,“可是事情有什么进展了?” “都已经办妥了,张将军的人已经在发现兵刃的地方守着了,只等他们入网了。” “什么时间动手?” 张生道,“消息说是今晚,张将军已经跟城门守卫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佯装抵挡两下就放他们进去,到时候进了京,坐实了罪名再直接拿下。” 他们这儿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当然端康王那边也已经有所行动,一顿饭一直吃到傍晚太阳快落山,端康王派心腹出去打听消息,周祝让人回复端康王一切顺利。 端康王不在府中,现在王府就是周祝说的算,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让嘉山准备了马车,先把迎玉送走。 迎玉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拉着周祝不肯走,“要走我们一起走,我不要一个人。” 周祝捧着她的脸,跟她额头相抵,“听话,你先走,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我在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一座大宅子,里面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她们会把你当成自己的主子伺候,你先去住两天,我一定会过去找你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迎玉哭的满脸泪,“好,我等你,你一定得回来。” “一定!” 道别没耽搁多长时间,嘉山把迎玉送上马车,派了几个人一路互送,只等到时候城门起事,让迎玉好趁乱出城。 端康王妃也有预感,从今天三位侯爷到府上开始,她就知端康王一直以来计划的事应该就在今晚。 她之前不支持端康王这么做,但她说的话端康王根本不听,后来李瞿又被承业皇帝关进了宗人府,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也坐不住了,只要能把李瞿救出来,这天下反就反了吧。 不过周祝的表现很奇怪,按说这种关键时刻,他应该打起精神,时刻关注着禁军的动向,一有什么消息就立刻呈报端康王好随时应变。 但他悠哉悠哉的,好像完全没事发生一样。 端康王妃本来就看他不顺眼,这会儿见他还有闲心衬着夕阳饮酒,终于爆发了,“你就这么无所事事?王爷眼看大事将成,信任你才把王府跟外面的一切事都交给你处理,你不去看着禁军反而在这里喝酒?” 周祝看都不看她一眼,“王妃息怒,大事将成就是还没成,至于后面能不能成,那也不一定。” 端康王妃听不得这些不吉利的话,伸手要掴他,却被嘉山拦住了,“自古以来,造反的人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李寄是个空壳皇帝,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王爷低估他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字面意思。” “你知道王爷低估他了,为什么不去提醒他?这么大的事,万一耽搁了,那可不是闹着玩儿呢。” 周祝今天表现的太不对劲儿,王妃越看他那双眼就越觉得瘆得慌,扯开嗓子就开始喊人,一声还没喊出来,就让嘉山捂住了嘴。 周祝给王妃倒杯酒,“这湖心亭的景色是不错,以前这是王妃最喜欢的地方,因为我是捡来的野种,所以从不肯让我来这儿,没想到再次坐在这儿,居然就成了最后一次。” 王妃被嘉山捂着嘴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瞪着周祝。 周祝漫不经心道,“王爷利用我我知道,他若是造反成功了,那第一个死的人就是我,他早就计划好了要杀我,我当然知道,也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第226章 你会有这么好心 王妃听他这么说,这会儿已经意识到了他有不忠的心思,但端康王不在,她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瞪眼。 端康王妃是端康王的结发妻子,以前最爱的人,但后来端康王看上了迎玉,夜夜在迎玉房中过夜,那时候,跟周祝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端康王妃崩不止一次的在端康王去迎玉那儿的时候,听着里面的尖叫,在外面咬牙切齿的固执自虐。 周祝几乎每一次去的时候都能看见她,一个人站在外面,眼神冷冽,如果手里有刀的话,她一定毫不犹豫冲进去杀了迎玉。 不过迎玉有端康王宠爱,她杀是杀不了的,但却能在端康王不在的时候给她点儿难堪苦头吃什么的。 周祝记得很清楚,迎玉刚来府里的时候,这女人为了报复,让迎玉脱了上衣跪在院子里挨打,院里站了一群小厮,目不转的盯着她。 周祝转着轮椅过去想要组织,但端康王妃让人掀了他的轮椅,她看着他努力爬过去想要保护迎玉的样子就来笑,周围那么多下人都跟着笑。 他从那时候起就在心里给端康王妃定好了结局,他也一定要让她屈辱的死去。 “这样看夕阳就是美,从天边延伸过来,就好像火一样。” 他说着说着就前言不搭后语起来,“王爷在我身边安插了窦凝,我一开始就知道她呢身份,也给过她选择,但她还挺衷心,那我只好送她去死,不过她死了之后我才知道,她好像是王妃的娘家人,不过王妃别急着难过,我这人总算还有点良心在,一定会送你去跟她团聚的。” 王妃情急之下咬了嘉山的手,嘉山吃痛松开,王妃大喊大叫,“我早就跟王爷说过你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他还不信,瞧瞧,如今可让我说中了?我真后悔没在你一回来的时候就杀了你,留着你就是个祸害!你到底做了什么?王爷要是出事,你也活不了!” 周祝摇摇头,“那可未必,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就是跟皇上做了个交易,端康王这次进宫,只怕是要有去无回了。” 王妃大惊失色,颤抖着看向周祝,“你......你出卖了王爷?你敢出卖他!” “他都计划着怎么杀我了,我要是再坐以待毙岂不是有点对不起王爷这么多年来的栽培?” 他一招手,亭子外面又进来两个人,周祝声音淡淡的,最后看了眼波光粼粼的湖面,“王妃就在这儿好好欣赏风景吧,临死前能看到这么美的风景也不错。” 那两个人手里拿着绳子,上去利的把王妃捆起来,捆在椅子上,椅子就放在湖边,她不能挣扎,挣扎就会掉进水里,只能老老实实的坐着,目视前方,看着她引以为傲的王府是怎么一点点衰落的。 她一些生把声誉权势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对她来说,最屈辱的死法就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所拥有至高无上的一切慢慢崩塌,直到最后毁于一旦。 端康王进宫后,按说所有事情都应该交给周祝处理,王府有什么异动的话,也应该都是由周祝一手安排,可周祝不先送走端康王妃却先送侧妃走,这一举动着实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玥也不明白,“王爷很看重这个侧妃?” 柳潞麟摇摇头,“没听说过,不过正妃还没走,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还是小心点的好。”苏玥提醒他,“那个周祝可不是省油的灯,他这么做一定是有目的的,两家合作,端康王却总是遮遮掩掩的,具体内情你家知道多少?派人去打探打探,另外,我觉得你有必要去见见李勤。” 现在的情况很难让人捉摸,柳潞麟想去找父亲商量商量,被苏玥拦住,“你到现在还没看清吗?你爹就是个胆小鬼,你哥哥什么本事也没有,他们畏畏缩缩,但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应该主动站出来,这个家最后还是只能指望你。” 但柳潞麟却觉得这样做不大妥当,“我一个人左右不了整个家族的未来,这件事还是应该跟我爹商量商量,不然我这边做的再好,他不同意也是做无用功。” 苏玥从他腿上站起来,“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我跟你说的,万一端康王已经到了穷涂陌路了呢?你早做准备,你爹怎么会不听你的。” “那就见得李勤会相信我?” “功过相抵,到时候我会把账本给他,李勤手上有了端康王的把柄,想要对付他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柳潞麟怀疑的看了她一眼,“你会有这么好心?” “我知道你信不过我,所以我也要去见李勤。” 柳潞麟看了她一眼睛,心底犹豫一阵,终于艰难的点点头。 柳潞麟怕苏玥会做什么对他,对他家不利,苏玥同样也怕柳潞麟会翻脸不认人,现在王府的局势并不明朗,端康王跟三位侯爷进宫到现在都杳无音讯,坐以待毙着实让人不安。 不过此时的皇宫看起来还算太平,李寄难得有耐心跟他们耗这么久,他作为皇帝,对三位侯爷的出现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跟信任,这远远超出了端康王的预料,不止超出了端康王的预料,就连几位侯爷也没想到。 李寄中途出去一次,趁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几人悄悄商议,一个说,“他这么信任王爷,看来这次的事,是势在必得了。” 另外三个应声附和。 端康王却觉得事有蹊跷,“他之前也不是这样的,不过突然之间变得温顺又好说话,我这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不是说没什么问题吗?人都准备好了,武器兵刃也都藏在城中,现在只等王爷一声令下,我们的人就能攻进京城。” 京城用来防守的禁军不过一万,城外有他们三万人,羽门关外还有他们的六万大军,怎么看都是稳赢不输的。 端康王点点头,“是啊,可越是这时候就越怕出差错,我就怕临时出变故,所以一会儿等李寄回来,差不多就该动手了。” 第227章 我怎么不稳重了 这时候同样紧张兮兮的还有柳潞麟他们家,这一夜对谁来说都是漫长的,柳潞麟睡不着,坐在桌前,一会儿让人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要是端康王成功的话,他们家尚且能够有一线生机,要是端康王失败了,那李寄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家,到时候抄家灭族,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苏玥坐在那儿梳头,她这会儿倒是淡定不少,就是怪柳潞麟没一开始就听她的,“李勤不争不抢的有些不正常,按说李寄是没办法跟端康王抗衡的,他手上连个能用的兵都没有,人家都到家门口了,他还不知危机将近,到时候只怕也是个被一刀了结的货色,不过李寄要是死了,李勤就有借口跟端康王斗了,他身后有张珩,那也是个狠角色,到时候谁胜谁负可就难猜了。” 柳潞麟皱着眉道,“李寄可没你说的那么简单,你以为那三位侯爷真的会不带兵就来?前些日子端康王才从我爹那儿拿了十万两白银走,干什么的?肯定是用来招兵买马的,我怀疑城外纳新灾民就有问题,出现的不早不晚,未免太巧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苏玥过去帮他捏肩,“我嫁给你的事,除了府里自家人之外,可从来没对外说过,到时候出了事,我是好走,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但你不行,你是柳家二少爷,荣辱都要留下来承担的,我是在帮你你还看不出来吗?” “你爹老糊涂了,什么都偏向你大哥,可你那大哥又是个窝囊废,什么事也干不成,柳家的未来系在你身上,你可得想好了。” 柳潞麟扭头看她一眼,伸手把人拽进怀里,捻起她一缕头发,不解的问,“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是真的为我好,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苏玥轻抚他的脸,“我能有什么别的打算?我如果真的要害你,当初又何必嫁给你?这世间男子多薄情,我这样对你,你还怀疑我用意,可真叫人心寒啊。” “关系我柳家全部身家性命的账本在你手上,而你又一直不肯告诉我账本在什么地方,你让我如何信得过你?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这么精明,我实在害怕。” 说白了,他们就是谁也信不过谁,但让他去投靠李勤这件事还是值得考虑的。 柳潞麟还在犹豫,外面忽然有人来报,柳潞麟要推开苏玥,但苏玥抱着他,就是不肯下来,他只能由着她,让人进来。 小厮悄悄瞥了眼苏玥,跪地道,“属下刚刚探得,有人护送马车从端康王府出来往城门方向去。” “马车?”柳潞麟奇怪,“知道车上坐的什么人吗?” “是个女人,好像是侧王妃。” “侧王妃?”如果端康王真的怕这次进宫有变数想要早做准备离开的话,为什么不先带走正妃?一个侧王妃,只有几个护卫,这也不像是要逃。 “周祝呢?他那边有什么消息?” 小厮摇摇头,“没有,甚至没见他出府过。” 李寄撇下端康王跟三位侯爷回了寝宫,刚到宫门口伍德就匆匆跑过来,“娘娘,皇上回来了。” 花弥生赶紧站起来,把猫递给清屏,拍拍裙子,掸掉几根猫毛,到门口去迎他。 李寄单臂把她抱起来,转一圈,亲她一口,才把她放下,“老家伙们上钩了,他们拿我当傻子,殊不知我看他们才像个傻子。” 花弥生站稳了,扶着他肩膀,“都说什么了?白天的时候张生来找过我,说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得到的消息是他们打算晚上动手,现在天也黑了,时辰应该也快到了,端康王他们也该动手了。” 李寄卸下皇帝架子,吊儿郎当的坐在床榻上,手撑在身后,冲花弥生抬抬下巴,“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他们又商量什么呢,过来,先让我抱会儿。” 花弥生站在床前看着他,“你就这么有信心一定会成功?” “成与不成的,反正他这回想坐上皇位是不可能了,就算不能完全铲除,也能让他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不能再作妖,这次的准备已经很充分了,除非......” “除非什么?” 他探身把她拉过来,“除非那位没出面的定北侯是端康王手上另有作用的棋子。” 花弥生一把打掉他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没好气儿道,“外面都是人,你身为皇帝就不能稳重点儿?” “我怎么不稳重了?你问问他们谁敢进来?” 花弥生跟他隔出一拳距离,“你给我好好儿说话,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能不能想点儿正经的?” “我怎么不正经了?”他黏过去,脸在她颈窝蹭了蹭,“过会儿我回去,他们就该挟天子令诸侯了。” 花弥生脖子痒痒,用手抓挠两下,纠正,“你哪儿还有什么诸侯?到时候直接就把你从皇位上拽下来了,还令什么诸侯。” “那他总得需要个理由,就这么光明正大造反?” 花弥生道,“交代是给天下百姓的,百姓们又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好糊弄的很,到时候随便找个什么借口不行,他要是真想找借口,就该由着你胡作非为才是,到时候民心所向,他不更名正言顺?可他等不了这么久。” 李寄奖励似的亲了她一口,“得亏你是我这头的,不然你要是联合外人一起害我,我还真活不下去。” “好了。”花弥生捧着他的脸,认真道,“三位侯爷都是征战沙场死里逃生出来的,一会儿你回去让单武跟着你,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 他挑眉,十分不屑道,“几个老家伙,想对付我,也得看他们那老胳膊老腿能不能抬起来。” “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看任何人,谨慎些总是没错的,你听我的,让单武跟着你。” “担心我?” 花弥生额头抵着他的,难得温柔,“不担心你担心鬼?越是有把我的事越要小心,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知道吗?” 李寄按着她后脑勺,顺势在她嘴上啄了口,“都听媳妇儿的。” 第228章 命比纸薄 李寄在寝宫跟花弥生腻歪了一会儿又回去,很明显的,端康王跟三位侯爷看他的表情已经不如刚刚那么谦逊热络了。 有人开头,就有人附和,一个说,“皇上,我等一路风尘仆仆颠簸至此,皇上留我们要是没别的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李寄压压手,“急着走干什么啊?这才什么时辰?朕跟你们聊的还挺开心的,真有那么种......一见如故,对一见如的的感觉。” 端康王一拱手向前道,“皇上,此番召各位侯爷回宫不就是为了承业皇帝的大行的事吗?” 李寄一拍脑袋,好像才想起来似的,“对,你不提,朕都要忘了这茬儿,承业皇帝大行,举国悲恸,就连街边百姓都聚集在宫外为承业皇帝送行,此番叫你们回来,就是要治你们的罪的。” 三人听完,脸上隐有笑意,“皇上要治我们的罪?” 李寄倚靠在龙椅上,眯着眼睛,眼神陡然一变,“怎么,我刚刚说的还不够清楚?还得我再重复一遍?” “不用了,不过皇上,我等并不是故意不赶回来的,实在是属地有事耽搁,赶不回来。” 他点下头,“有事耽搁?一个有事耽搁,还能三个都有事耽搁了?” 刚刚端康王不动手是因为还不确定外面的事有没有安排妥当,现在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眼看时辰将到,也是时候动手了。 三人交换个眼色,也不装腔作势了,直起腰来,看着李寄,“皇上,承业皇帝已经死了,你现在成了一国之君,何必非得揪着承业皇帝的死不放呢?难不成这样就能体现出皇上的孝心来,能为皇上赢得些许民心?” 现在是连装也不愿意装了,看来是非要撕破脸了,李寄睨他一眼,笑了下,“民不民心的不重要,我也向来不在乎这些,况且我说要治罪,也没说要治你们不回来奔丧的罪啊。” 几人一听,具是一愣,“那皇上要治我们什么罪?” 李寄看向端康王,“皇叔,我且问你一句,你现在这儿,今日是要站在我对面还是要站在我身后?” 端康王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不懂皇上的意思。”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索性把话说开了,李寄站起来,慢慢走下台阶,“前几日,宫外忽然出现大量灾民,说是南江水患,一路难逃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放着近处的江南上饶不去,非要来京城,不过这倒是让我发现了个挺有意思的事。” 几人心里一紧,又听他道,“一路逃难而来的灾民,吃不饱穿不暖的,居然还能身强体壮,力壮如牛,我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不是没安好心,所以就让人给拦在城外了。” 端康王看着李寄,李寄一脸莫名所以得表情,“我也奇怪啊,这些人难不成都是些游手好闲想要京城混口饭吃的?可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些人出现的时间也太巧了,刚好就在三位侯爷进京之前,人数又那么多,朕实在不得不防啊。” 当初那些士兵被拦在城外时候端康王就起了疑心,但是后来李寄有有凭有据说是因为天牢逃走了囚犯所以才这么兴师动众,后来让周祝去调查,也说是因为囚犯逃跑,所以他没多想。 当时没多想的事,没想到他居然早就有所察觉。 端康王还没挑破,仍旧一派怡然,“皇上都知道什么?” 李寄就看不惯他这幅端着架子不冷不热的样子,一拍膝头站起来,“我都知道什么?那自然是你们做过什么我就知道什么。” 他摘掉头上的皇冠,把头发往后顺了顺,“我知道,端康王拿我当傀儡,我一个人,无权无势,背后没有支持的党羽,就连这皇位也是因为你端康王才落到我手上的。” 端康王看他的眼神愈发轻蔑,“皇上知道就好。” “我知道什么啊?”他话锋一转,轻哼了声,“我知道,你也想当皇帝,不过也是谁不想当皇帝呢?你不过利用我罢了,觉得我头脑简单,现在利用完我就想一脚踹开,不出意料的话,城外那些灾民,应该只有一小部分是灾民,剩下的都是三位侯爷带来的兵吧?” 单武在李寄身后握紧了刀,随时备战的状态。 端康王一撩袍子坐下,靠在椅背上,手指微曲,一下一下敲着大腿,“皇上既然猜到了,那我们就开门见山,承业皇帝是昌涂了,他早年做过亏心事,把皇位给你,不过是为了弥补自己心里那丁点儿愧疚,可殊不知这样做等于把你跟李勤两个都推上绝路,有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皇位被抢还能高高兴兴拥护新皇的?李勤懦弱,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皇位被抢走,而你......哪像个做皇帝的料?” 李寄听完一笑,而后陡然正色,“当初建文皇帝的死,也是你用同样手段干的吧?说来也奇怪,十王爷最后虽然不得好死,可人家好歹也做了几天皇帝,你呢?白忙活一场,最后什么也没捞着,有时候啊,人的命就是这样,几十年前你什么都捞不着,几十年后也一样!” “说起当年的事,你爹那个皇帝做了七十一天,到你这儿,连六十天都不到,你们父子,可当真都是命比纸薄啊。” 李寄对建文皇帝跟文皇后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架不住是血脉相的至亲,再没感情,被他这么侮辱,心里也有火了。 他一脚迈下台阶,坐在台阶上,手撑着下巴叹口气,“时辰快到了吧。” 端康王抓起桌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扔,摔杯为号,原本外面看守的一队禁军忽然冲进来,围城一圈,剑指着李寄,再等一声号令,随时要杀了他的架势。 单武正要动手,身后的太监掏出匕首顶着他后腰,让他把剑放下。 单武是李寄买回来的,只听李寄的,李寄一抬手道,“放下吧,能多活一阵是一阵。” 还挺识相,端康王于刀剑中走向李寄,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我需要皇上给我写一封禅位诏书。” 第229章 老子不让你保护 李寄就知道端康王留着他肯定还有别的用处,他需要一个光明正大坐上皇位的理由,但是李寄在位时间实在太多,严格来说,除了出身,可以算的上是无功无过。 再者,就算李寄死了,那还有李勤,李勤继承皇位要比他有资格的多,所以,只有让李寄下一道禅位圣旨,把皇位传给他,这样才是名正言顺。 李寄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我就认识那么几个字,日子久不学差不多也忘完了,写字就更别提了,不认识怎么写呢?” 端康王想的周到,“皇上不用担心,这些我都替皇上准备好了,只要盖上皇上的玉玺就行了。” 李寄看一圈儿周围持刀相向的众人,像是认栽了似的,一摊手,点点头,“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说什么?不过你这这么多剑指着我,我怎么去拿玉玺?” “皇上的本事我知道,不这么多人指着你,我不放心啊。”端康王让人把诏书拿过来,让两人持剑跟在李寄身后,自己跟在那两人身后。 玉玺是皇帝权利的象征,也是正统的体现和信用的见证,可称得上是一国之本,皇帝的御书房桌下有一暗格,玉玺就放在里面。 李寄取出玉玺,摊开禅位诏书,看了又看,转头问端康王,“我也从来没弄过这些,这玩意儿我应该盖哪儿啊?” “随便盖。” “哦,那我就随便盖了。”玉玺很大,得双手捧着才能拿住他亲高高扬起,然后慢慢落下。 “咚”的一声,是玉印落下的声音。 端康王大喜过望,命人去把禅位诏书拿来。 李寄却惆怅的盯着诏书道,“你看我这准头,怎么还盖偏了呢?” 端康王闻言,推开身前的禁军走过去,他这准头偏的还真不是一点两点,这么大一张纸,那么大一个玉玺,盖下去的时候愣是连纸都没碰到。 李寄心还挺大,安慰他道,“没事儿,我再重新给你盖一个。” 然后手再度高高扬起,不过这回半道儿上偏了方向,竟朝着端康王的头狠狠砸过去。 端康王躲闪不及,头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他脑袋一晕,眼前地转天旋,然后就被人提着领子按在地上。 单武趁众人惊诧之际杀了身后威胁的太监,持剑挡在李寄身前。 端康王在李寄手上,现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李寄踢了一脚把玉玺踢到桌子底下,拍拍端康王的脸,“醒醒,你不是相当皇帝吗?别睡了。” 端康王浑浑噩噩醒转过来,擦一把头上的血,忽然笑出声,“真是好一个土匪出身啊,果然狡诈,我居然被你给骗了!” “不对。”李寄纠正她,“这不叫阴险狡诈,这叫一山更比一山高。” “你不会以为我城外那些人被你拦在城外就没事了吧?” “当然不是,城门口那点守卫抵挡不了三万大军,我猜,他们这会儿差不多应该已经动手了吧?没猜错的话可能已经进城了,三万人,城内禁军才不过一万啊。” 他现在说话已经没人能信真假了,说话的语气是意外的,甚至是恐惧的,但这人像个疯子似的,谁也不知道他后面还有没有留什么别的招式。 端康王虽然被擒,但是却一点儿也不担心,改朝换代么,总要有人流血,哪怕是他也在所不惜,现在局势稳稳的掌握在他手里,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以为抓住我就能抵挡得住他们吗?李寄,你这辈子,毁就毁在女人身上了,你就不想知道花弥生现在怎么样了吗?” 李寄以为,自己才是这场战争的致胜关键,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强攻硬夺,总要经过他的,但没想到他居然绕过他去找了花弥生。 端康王这下没什么好怕的了,他知道李寄不敢杀他,就更加肆无忌惮,“女人是男人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不会在乎那些儿女情长,没想到啊,到了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是无所谓,不过她就不一样了,一个女人,落在一群男人手上,那下场......可想而知。” 李寄腰上也别着匕首,抽出来,抵着端康的脉管,“让你的人手脚都给我放老实点儿,她要是有一根头发丝儿被人碰了,我就让人用同样的方法去对付你儿子,李瞿不是还在宗人府吗?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必要的时候,他也是可以牺牲的,儿子我还可以再生,我放的下,但你......却未必能割舍得下那个女人。” “单武!” 单武应一声,李寄架着端康王站起来,“去看看她。” 单武没动,“我要保的人是皇上。” “老子不让你保护,让你去找她,少他娘的废话,滚!” 单武还是没动。 李寄咬咬牙,抬脚踹他,“你的命都是我的,还敢不听我的话?” 买他的人是李寄,按说他只要效忠李寄,顾着李寄的安危就好,但李寄的命令他又不能违抗,一身的聪明才智全财在这份儿执拗劲儿上了,最后不得已只能先把李寄留下。 李寄手上用力,在端康王颈侧划出一道伤口,“她要是有半点闪失,我就杀了你,你别以为我不敢,反正老子也不媳这劳什的皇帝,不过在这之前,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是怎么败在我手的,二十几年前你做不了皇帝,现在,你依然想都别想!” 端康王不惧威胁,“好,有种,可光有种还不行,你得有脑子,皇上让张丞相查的兵部尚书府上走水一事,想必到现在也没有进展吧?我那时候还奇怪,以为皇上是真的顾念臣子,不过现在再一想......原来是另有目的。” “皇上什么都没找到吧?” “你是说兵刃?”李寄笑的开怀,“我想你们也没那么傻会把兵刃都藏在尚书府,知道我为什么让张丞相去查吗?” 端康王心知肚明,“因为在朝臣看来,张丞相刚正不阿,由他亲自调查出来的结果更能让人信服,最关键的是,皇上不用担心他知情不报。” 第230章 能撑多久 “没错。”李寄道,“可还有一个原因,张相家中有个张生,张生聪明,很多我注意不到的事她能注意到。” 端康王头上的血止也止不住,他用手一擦,还没意识到李寄话里的深意,“除非你指望张珩手里的兵马能救你一命,不过张珩应该是不愿意救你的,他应该更乐意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 李寄给他一拳,“你应该提前跟张珩通通气,不然万一张珩是跟我一头的,那你本来九成的胜算,现在可能五成都不到了。” 底下那三位侯爷算算时辰,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几成胜算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这会儿我们得人应该已经攻进京城了,看来你这当儿子的到底是不如自己的爹厉害,你爹好歹还当了七十一天皇帝,你呢?” “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轻易下定论,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 花弥生在李寄走后就一直惴惴不安的等着消息,这个时候的皇宫安静的有点不像话,她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翠屏又说宫外总有禁军在转悠,也不像是在巡逻,时不时往里看一眼,不知道在干什么。 花弥生最开始怀疑的人是张珩,禁军是张珩掌管,而张珩和李勤跟李寄之间要有约定,张珩是不可能对她下手的,但这样一来又没办法解释现在的情况。 她坐不住了,让伍德出去打听李寄那边的情况,可伍德刚出宫门就被人用刀指着又逼了回来。 用刀指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一直在外面转悠的禁军。 花弥生反应过来了,这些人不是张珩的人。 “看来已经开始行动了。”天色已经全黑,花弥生看着面前的一队禁军,扯扯嘴角,“是我大意了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最后在这上出了纰漏。” 为首的那人道,“李寄挟持了端康王,只要他放了端康王,我们自然会放了你。” “放了我?”她摇摇头,“应该是先放了我,然后再背后给我一刀,你们这些人的把戏我很清楚,端康王怎么可能会留个祸害活着呢?” “那你是不配合了?” “怎么配合?乖乖的被你们挟持,然后被你们用来威胁李寄,最后我们俩一块儿死?”她看的很透彻,性命堪忧也不慌张,“我要是不同意你们也就是杀了我,到时候我们两个至少还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死两个跟死一个哪个划算?” 她表现得这么坦然,那人反而开始慌张,“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如果你是抱着张珩会来救你们的希望的话,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张珩巴不得你们死呢,是不可能来救你们的。” “你是张将军手下的吧?端康王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放弃大好的前程为他卖命?” 那人不接她的话,自顾自道,“李寄很在乎你的安危,只要你跟我们走一趟,让他放了端康王,王爷不会杀你的,你没必要为李寄配上一条姓名,不值当。” 花弥生仰头老着漆黑一片的天,“值不值得我自己心里清楚。” 眼见劝不动他,那人也不再废话,一抬手让人用强的,上去擒她。 花弥生比他们更快,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自己喉间,“皇位他是光明正大得来的,除非他自己不要,否则谁都不能从他手上拿走,我死了,他会给我报仇,到时候,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说完,毫不犹豫就往下刺,清屏翠屏倒抽了一口气,眼看她这就是要血洒当场的架势,却不料一块儿石头飞过来,正好砸在花弥生手腕上,她一下没握住,簪子掉在地上,在颈间划出一道血痕。 单武自屋檐轻轻跃下,站在花弥生身前,“皇上没事,娘娘不要做傻事。” 花弥生看见单武,心就放下不少,当初李寄买的那么多死侍,今天一大半都安排在她这儿,可她觉得自己在这儿很安全,就怕端康王阴险狡诈对他用什么手段,所以又把人都调去跟着李寄。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儿居然也叫人惦记上了,最可怕的是,她们事先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有人来帮忙,事情就变得很棘手,但来人是单枪匹马,棘手就变成了送死。 他们人多势众,花弥生不敢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单武身上,低声问他,“能撑多久?” 单武回答也很硬气,“到我死的那一刻。” 花弥生鼓励道,“不用那么拼,就帮我抵挡一会儿。” 言罢她叫上清屏翠屏转身退回殿内。 清屏翠屏从没见过这种架势,两个吓得瑟瑟发抖,一进来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花弥生可没闲着,推倒书架,又去扯帘子布帏,尤嫌不够,又把床上的被褥也抱来,所有东西都堆在一处,小山一样高。 清屏站起来,眼中湿润,问她要干什么。 花弥生拿起蜡烛扔在那一堆东西上,火苗由小小的一簇瞬间变成一人高的火团,她满意了,接着就在殿内四处点火,“当然是叫人过来,张珩现在全部注意都在宫外的反贼身上,所以才给了这群人可乘之机,我们现在又不能出去求救,只能引人过来了。” 她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办的,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只能自救。 外面单武正跟人一群人打的难舍难分,回头一看寝殿着火了,撂倒一个就要进去救花弥生,可人刚到门口,花弥生居然自己开门出来了。 “张珩要是知道自己手下有你们这一群叛徒,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你们,虽然敌军有三万之众,但是他们进京,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不管你们信不信,这次你们站错队了。” 皇后寝殿着火,附近的禁军看见冲天火光,很快赶来,两伙禁军拔刀相向,单武护送花弥生从刀光剑影中出来,没走多远,就看见同样慌慌张张赶来的李勤。 “我听说寝殿着火了,怎么回事?” “端康王已经开始动手了。” 李勤拧眉,“刚刚柳潞麟来找过我。” “柳潞麟?”花弥生蹙眉,“他这个时候来找你干什么?他不是跟端康王一头的?” 第231章 你还笑得出来 李勤说他是来投诚的,“为表诚意,甚至还拿出了自家的账本,都是这段时间以来柳家跟王的账目往来,端康王从柳家拿走的银子都是有去无回的,但是通过钱庄还是能查到这些银子的去向的。” 花弥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时候他来投诚,他怎么这么笃定端康王一定会失败?难道是提前知道了什么风声?” 李勤摇摇头,“不像是,如果一早就知道什么,不该现在才来找我。” “宫外现在什么情况?” 李勤也是出来的时候刚听人来报,皱着眉说不大好,“对方人多,还都穿着灾民的衣服,进来的时候拿无辜灾民做挡箭牌,被张珩率兵拦下之后,虽然手无寸铁,但仍旧凶猛,抓住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人四散在城中,正在四处搜捕,但抓起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是花弥生没有预料到的,计划赶不上变化,那些人想造反,现在四散逃出,只要换身衣服就很难再辨认出来,除非今晚就能抓到所有人,否则留下就是个不小的威胁。 她心中思虑着对策,抵达李寄所在殿外,里面被围的水泄不通,禁军在殿外守着,看来这里的禁军也被人收买。 不过那几个死侍倒是忠心,只不过寡不敌众,伤痕累累,横七竖八的倒在殿外,若是不及时医治,恐怕性命堪忧。 李勤身后跟着一队禁军,两伙人对峙,花弥生在单武的保护下,昂首阔步往里走。 李勤在身后叫她,“别进去。” 花弥生没听,有人进去通报,端康王的声音从殿内传来,“请皇后进来吧。” 里面的禁军让出一条路,花弥生得以与李寄相见,李寄瞥见她颈侧的伤口,目光一凛,在端康王腿骨上一踹,咬牙切齿,“你也就拿女人威胁人这点儿本事了。” 端康王嘴里都是血,但丝毫不影响他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然也不择手段,女人不就是用来牺牲的?你这样优柔寡断,怎么做得好皇帝?” 花弥生脸上不见惧色,只是佯装惊讶,“怎么这消息还没传到宫里来吗?这虽是晚上,但绝对不是做梦的时候,王爷,您的黄粱美梦也该醒醒了。” 一个侯爷瞪着她,“我看是你们该醒醒了,这个时辰,我们那三万大军应该已经攻进城了,就凭张珩那一万兵马,是阻挡不了我们的。” 花弥生没忍住笑出声,“三万大军?手无寸铁的三万大军吗?” 那侯爷一下变了脸色,“什么手无寸铁?分明……” “你是说你们藏在街上那些武器兵刃吧?到这儿我不得不夸夸王爷了,居然想得到这样的法子,本来以为兵刃会都在兵部尚书那儿,没想到居然就光明正大的藏在街市,我确实没想到,不过幸而有人想到了告诉我们,不然今日的结果,恐怕真的要改一改了。” 端康王登时变了脸色,“你们找到了?怎么找到的?” 花弥生道,“你别管我们怎么找到的,你们那三万大军,现在就是个笑话!” 三位侯爷一怔,继而就要拔刀。花弥生目光转向他们三位,昂首挺胸,气势十足,“怎么?三位侯爷现在是要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跟京城这一万禁军对抗么?” “你该不会以为我准备了这么久,就一点后招都没留吧?” 李寄揪着他头发使劲往后一拽,“你是说羽门关外的那六万大军吧?现在你跟那三个废物都在我手上,他们群龙无首,谅也不敢轻举妄动,正好,我这皇帝什么都不缺就缺兵马,你这送上门儿来的,我哪有不要的道理。” 端康王傻眼了,刚刚还自视甚高,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握,这会儿又像忽然被人抽掉了脊梁骨,希望崩塌,眼中没了神采,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花弥生说的挺乐观,但其实真实情况根本就没有这么乐观,但她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儿说出来。 端康王俨然已经心如死灰,李寄把他拽起来,两边对质,胜负已定,他推了端康王一把,但不料端康王忽然从袖中落下一把匕首,竟直直朝李寄刺过去,李寄不防他还有这一招,没躲开,腹部中了他一下。 那三位侯爷也趁势而起,拔剑直逼向花弥生,花弥生被单武拽着往后退了一步,堪堪躲过了。 里面打起来了,外面的人也闻声而动,厮杀声,刀剑相博的声音,还有人倒下时的惨叫,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花弥生躲闪着身边刺来的剑,可不管往那儿躲似乎都不安全,她想到李寄身边去,可旁边忽然窜出来一个人,一手抓着她,一手举起刀,朝她狠狠劈来。 这时候人人自顾不暇,没人救的了她,花弥生急中生智,狠狠一脚踩在那人脚上,男人惨叫一声把她推倒在地,原地蹦跶两下,再次举着刀朝她砍过来。 花弥生随手一摸,摸到个花瓶朝他咋过去,那人倒下了,花弥生过去抢了他手里的剑。 手里有剑就走了底气,她转身跑去找李寄。 端康王用来刺伤李寄的那把匕首,形状怪异宛如游蛇,刺进去,再拔出来,伤口又深又重,李寄被刺了一下,半天没缓过来,而后又被端康王一脚差点儿从台阶上踹下来。 花弥生刚捡的剑又扔了,把他扶起来,一摸,一手的血,刚刚自己差点儿死那人手上,她那么害怕都没哭,现在看见他流血,眼泪瞬间绷不住了。 李寄手撑着地站起来,把她往怀里一抱,擦掉她脸上的泪,笑骂,“哭什么哭,就这点儿出息?又不是第一次见我受伤。” “你还笑得出来!” “怎么笑不出来?我受过那么多次伤,这是你第一次为我哭。” 花弥生把袖子撕一圈下来,从他身后绕到身前,帮他包扎住伤口,努力把眼泪吞回去,“你是真爷们儿,我相信你,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能让那些人看扁了咱们。” 他捧着她脑袋,吻了下她额头,“好好儿看着,看看你爷们儿是怎么把他脑袋砍下来的,乱臣贼子,也配跟我斗?” 第232章 不用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端康王早年也是征战沙场的一员武将,下手又狠又重,尤其看见李寄挨了他一刀还能站的起来逞强,杀心上来了,几乎每一招都冲着他要命的地方去的。 李寄那伤口在身上就像被人活生生掏了个洞出来,他没动一下,那血就跟水似的汩汩直往外冒。 花弥生在一旁看的揪心,那三个侯爷也不是省油的灯,殿内到处都是尸体,里面战况惨烈,外面也没敢到哪儿去。 事已至此,端康王虽然没胜,但也不算败,他只被砸了一下,事情不大,但李寄就不一样了,再这么下去,他过不多久就会血尽而亡。 “别撑了,你再撑,可离死就不远了,你让这些人放我走,也算给自己留条活路。” 李寄拿刀指着他,“打就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老子还没死呢,再说,咱俩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他回头看了眼花弥生,捂着伤口的手松开,缓了口气,两人再度厮杀在一起。 李寄虽然受了伤,但武功底子扎实,再者凭着一股子狠劲儿也能搓出不少勇气来,端康王的脑袋之前也让李寄砸了,他头上也流着血,滴答滴答往下淌,手一胡啦,眼前一模糊,被李寄抓到可乘之机,一剑砍伤了手臂,惨叫一声,丢了手里的武器。 李寄也不剩多少力气了,过去一脚踩在他胸口,狠狠碾两下,用剑指着他,“起来啊。” 端康王瞪着他,眼里的恨快要溢出来,“你父皇那么没出息的一个人,没想到却生出了你这么个出息的儿子,他在位七十一天,没有一天不想着如何缓和我们兄弟几个之间的关系,只可惜......他始终没有悟到,恰恰他才是我们兄弟反目最重要的原因。” 李寄踢他一脚,剑刃划破他的脸,“我父皇是你害死的对不对?不过说来你也挺可怜的,一心想要皇位,可这皇位就是到不了你手上,十王爷应该是被你利用,可虽说是利用,但人家怎么说也尝过做皇的滋味儿了,你一次不成又来一次,筹谋了这么长时间,可到头来还不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你有什么好得的?今天没有我,明天还会有别人,你去坊间走一遭就知道你这皇帝当的究竟有多不得民心,土匪出身,一路扶摇直上,你以为恨你的人只有我一个?” 李寄咬咬牙,“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话,你以为还会有人来救你?” 都到这份儿上了,李寄也不怕把话跟他说开了,“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们用士兵假冒灾民的?这都多亏了你那个好儿子,不过你连自己好儿子都要杀,那也怪不得人家出卖你保命了,说起来,这最不得人心的应该是你不是我吧?” 端康王骇然瞪大了眼睛,“周祝?” 该说的都说的完了,李寄也不客气,手起刀落,刚刚还喘着气的端康王瞬间咽了气。 端康王咽气了,李寄也终于撑不住倒下了,花弥生冲上去扶住他,看了眼端康王的尸体,怔怔的问,“你就这么把他杀了?” 李寄反问,“不杀他还留着给他养老送终?” “你就不审审他吗?他知道那么多事,而且你父皇的死肯定另有原因,他都还没交代清楚你就杀了他,你就不好奇吗?” 李寄枕在他怀里,擦擦嘴角的血,笑道,“还问什么?我父皇的死跟他肯定脱不了关系,我杀了他也是给我父皇报仇了,报仇还那么多话干什么?” 他做的也对,端康王这样阴险狡诈的人,多放他活一天就多一天的威胁。 端康王死了,单武那边的战斗也很快结束,三个侯爷死了两个,还剩一个被抓了起来,李寄被花弥生扶着站起来,扫了眼殿内众人,舔舔唇上的伤口,“都死了?” 单武道,“回皇上,都死了。” “收拾收拾。” 他一句话轻描淡写,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一样。 单武命人把脚下的尸体挪开,让人去抬步撵来送李寄去医治。 李寄胳膊挂在花弥生肩上,大半重量都卸给她,摆摆手说不用,“我能走。” 花弥生抗的费劲儿,“能走你也给我上去,你流了那么多血,再不赶紧找太医来医治,想拖死自己?” 她不由分说,让人架着把他扶上步撵,他们之前住的寝殿被花弥生一把火给烧了,众人只能把李寄带去其他宫邸。 游四海闻讯而来,看见李寄身上的伤口直叹气。 花弥生被他一声接一声的叹气给吓的六神无主,在一旁急得来回踱步。 李寄还有心情调侃她,“媳妇儿,你别走了,走来走去晃的我眼花。” “你少说两句吧。” 他声音有气无力,但还有心思开玩笑,那就说明还有救。 游四海穿针引线,针头在火上烤了烤,咬紧牙关,“忍着点儿,可能会很疼。” 李寄不当一回事,“再疼能有多......你轻点儿能死?” 那一针下去,别说,还真挺疼,花弥生拿了块儿帕子,卷啊卷的拿过去,“疼就喊出来,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要是不喊也别忍着,咬这个,别咬伤自个儿。” 李寄嫌弃的别过头,“我是男人,不用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花弥生硬捏开他的嘴塞进去,“这时候就别计较这些了,这儿就我跟游太医两个人,没人看得见。” 李寄瞪了眼花弥生,花弥生捂住他眼睛,不为所动。 最后等游四海缝完针,李寄也早就疼的没有了知觉,他流了很多血,元气大伤,这会儿虚弱的躺在床上,身上没了那股子戾气,像个孱弱的公子哥儿,叫人看了直心疼。 花弥生拧了帕子帮他擦脸,那会儿打的时候不觉得,一下清净了,她开始后怕,怎么想怎么觉得悬,他受伤,连她也跟着疼,疼的要死似的。 周祝与其说是他的干儿子,不如说是他培养的专门为自己所用的杀手更准确些,但周祝这么多年来对他忠心耿耿,交代他的事从来没有出错过,可到头来怎么会是他? 第233章 就是你现在想的 李寄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了,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花弥生守着他,一天两夜都没合过眼。 清屏劝她去睡会儿,她说不困,就坐在床边,累了就趴床沿睡会儿,不累就一直坐在那儿,谁都劝不动。 太后知道李寄受伤来看过一次,之前太后一直称病说身体不好,现在李寄倒下了,她倒生龙活虎起来,来看他的时候,脸上未见有半点悲伤。 这个无可厚非,李寄毕竟不是她亲生,跟她也没有很深的感情,她能来看,表明一下心意这就已经足够了。 花弥生原本还想感谢她,但看到太后脸上轻蔑的笑之后,她那句感谢的话堵在嘴里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太医怎么说?” “无性命之忧,只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太后失望的嗤了声,“命还真大,这样都没事。” 花弥生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站起来,“太后若是来看望皇上的,妾身欢迎太后,可太后若是来冷嘲热讽的,那就恕妾身恕不远送,皇上是为了剿灭叛贼受的伤,那叛贼是谁太后心里清楚,如果没有皇上,太后这会儿还能站在这儿说风凉话?” 太后望了眼花弥生,笑道,“你这话可说错了,剿灭叛贼分明是我勤儿的功劳,如果没有勤儿跟张珩将军的配合,凭他单枪匹马的,别说剿灭叛贼了,只怕这会儿人已经入土了吧。” 花弥生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没跟她翻脸,“若无皇上提前知晓端康王的计划,若是没有皇上坐镇指挥,张将军就算有劲儿也没处使,我知道太后不满他做皇上,没有他,太后这会儿只怕也没机会站在这儿说话。” 太后看不起李寄的出身,自然也看不起花弥生的,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也敢这么跟她说话,简直无法无天。 皇后气不过,正要动手,李寄缓缓睁开眼,开口了,“吵什么呢?” 他先看了眼花弥生,然后看向皇后,“我敬你是李勤的娘,当了一辈子皇后过不了苦日子,怕一下从高枝上摔下来接受不了,所以让你做了太后,可你不能这么不识好歹,我还说皇上,这上上下下的人就还得听我的,我给你脸了,你敢来我的地方还想打我的人?” 太后气急败坏的看着他,“你......你就这么跟我说话的?” “那不然呢?非要我指名道姓的骂你你才能听出来我是让你滚?” 他说话一向不好听,太后这被人捧惯了的人,听见他这么说不止接受不了,更觉得自己是被侮辱了,目光在花弥生跟李寄身上看一圈,最后终于拂袖而去。 “说两句就行了,没必要说那么重的话。” 李寄瞪她,“跟你似的,人家话都说的那么难听了,还跟她讲道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软柿子?” 花弥生愤愤道,“我才不是软柿子。” “你不是谁是?”他朝她招招手,“过来我看看,你这眼睛怎么回事?怎么那么红?眼圈儿怎么还黑了呢?没睡好?” 花弥生揉揉眼睛说没事儿,过去把他扶起来,往他身后垫了个枕头,“伤口还疼吗?你都不知道你这一觉睡了多久。” 他伸个懒腰,不过动作幅度没敢做的太大,“这一觉谁的挺舒服的,从来没睡这么好过。” 花弥生道,“你睡了一天两夜了,能不好么。” “是啊,本来还醒不来这么早的,但是我睡着了就梦见有个女人一直在哭,捂着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得,我就过去问她怎么了,她说她男人死了。” 李寄讲的绘声绘色,见花弥生仰脸看着她,又道,“然后我就问她,她男人叫什么,她就不肯说了,我正准备走呢,忽然听见她说什么,她男人是个土匪,十恶不赦,还把她抢上山做账房,动不动就爱板起脸来骂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杀人,本来她挺讨厌她男人的,但是后来发现男人对她也不赖。” 他越说越来劲,“她男人虽然说话不好听,但几次都豁出性命去救她,人不能算是好人,不过倒也没见他滥杀无辜,她这辈子最对不起就是没能跟她男人说一声我爱你,也没给她男人留下个种。” 花弥生脸色一变,咬着牙,笑眯眯的看着他,“我看游四海的医术真是越发精湛了,他说你最起码得睡个三五天,可我听你这话,分明是昨天夜里就醒了吧?” 他说的这个梦,哪里是什么梦,就是她真真切切跟他说过的话,只不过她的男人没死,现在编造了这么个梦来调侃她。 李寄把她的手一握,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我说的千真万确,真的是我做的一个梦,只不过后来发现那女人就是你,我心说,我死了,那我媳妇儿不得哭死?哭死多丢脸啊,为了不让我媳妇儿丢脸,我就又从鬼门关走回来了。” 花弥生在他脑门儿上戳了下,“这么看你的确是没事儿了,都能开玩笑了,那想必一个人睡在这儿也没问题,我让伍德把后殿收拾出来了,我今儿就搬过去。” “那不行。”他死皮赖脸的拉住她的手,“你是我媳妇儿,哪有夫妻两个分开睡的?不成,我不同意,伍德呢?尽挑拨你,让他进来挨打!” 花弥生把他按回到床上躺着,“行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儿?伤还没好全呢,万一伤口再崩开怎么办?” 他跟孝儿似的,冲她撒娇,“那你不能跟我分开睡。” 花弥生义正言辞的警告,“你现在重伤在身,那些不该有的想法跟念头,你最好都给我从脑袋里清出去,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李寄扯唇笑着,问她,“你说的不该有的想法跟念头是什么?” “你想知道?” “想啊。” 花弥生屈指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下,“就是你现在想的!” 这是小时候她不好好念书,老爹常用来惩罚她的手段,虽然看着没什么威力,但是敲在脑袋上一敲一个包,特别疼。 李寄龇牙咧嘴,脑袋里那点虚无缥的幻想也被这一敲彻底粉碎了。 第234章 连这一个都看不住 端康王死了,那三个造反的也死了俩,现在只剩下一个,但是那三万假冒灾民的士兵还没完全抓住。 张珩清点了一下人数,来时应该是三万人,但现在抓到的只有不到两万,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一万五千人散落在京城的各个角落。 京城作为国都,建成了至少三百年,每经历一代帝王,国都的范围都较之前扩张一些,现在的京城,一座顶的上数十座小城,单说人数不是个小数目,可一旦这些人散开,那便如滴水入海,瞬间了无踪迹。 李寄还病恹恹躺在床上,听张珩说这些的时候,抓抓头发,叹口气,“早知道不把人杀了,这下可好。” 张珩道,“现在得想办法赶紧把这些人送走,他们人太多,留在京城就是威胁。” 李寄道,“能为我们所用的有多少?” 张珩道,“这些人个个视死如归,想要他们臣服,恐怕没那么容易。” 李勤在一旁出主意,“端康王跟那两个侯爷被杀的我没让人传出去,所以他们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我觉得,或许可以借用端康王把这些人都聚集在一起。” 李寄道,“我们在京城摆了他们一道,这些士兵又不都是傻子,想也知道肯定是宫里出了问题,不是还留着一个没杀吗?找个机会放出去,就说逃了,那些人群龙无首,肯定会去找他。” 李勤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李寄知道他想说什么,等张珩走后,把他留下来。 “外人的事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咱们自家的事了。” 李勤看着他,“你真的舍得这个皇位?” 李寄指指自己伤口,“就因为这么个破位置,老子差点儿把命都搭在这儿,端康王死前有句话说的对,一个土匪一路扶摇直上最后成了皇帝,那些当百姓的会怎么看?不服气的人太多了,今天这种事,保不齐哪天就又来一次,我倒是不怕死,可我有了媳妇儿,不能让她担惊受怕。” 李勤低下头,“我做皇帝就有人服气了吗?” 李寄笑骂,“你不是一直都想当皇帝吗?怎么?现在就这点儿出息?在天下人眼中,你才是皇家正统,我不过一个捡漏的。” 李勤一直都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待人和善,几乎从不与人脸红,但那不是真正的他,从他演苦肉计那出陷害李瞿开始,李寄就知道,常在宫里生活,哪有什么单纯的人,不过就是藏的深了点儿。 “那你不做皇帝之后打算去哪儿?” “去哪儿?”这个他还真没想过,“天下之大,想去哪儿不行?不过我这皇位虽然让给你了,作为补偿跟回报,我这一年一年的花销你得给我结了。” 这些都是小事儿,李勤一口答应了。 宫里的生活数十年如一日的勾心斗角,整天防着一个,怀疑那个的,李寄怕过不了几年自己也得变成承业皇帝那样,好好儿得人成了病秧子,他可不想死在自己媳妇儿前头,那多惨啊。 李寄跟李勤这两个正商量着禅位的事,一个畅享着让出皇位后,拿着银子,带上媳妇儿云游天下,将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生一窝孩崽子颐养天年。 另一个则就眼下朝堂时局变化想着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该做什么,既然做了皇帝,肩上的担子就重了,他怎么也得做出一番成绩来给不怎么看好他的父皇瞧瞧。 俩人说的正入神呢,宗人府的人忽然在外求见,李寄让伍德把人放进来,结果一进来,这人“噗通”往地上一跪,立马开始涕泪横流,“皇上恕罪,微臣无能,世子李瞿......不见了。” 李勤惊坐起,“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得?怎么不见了?” “回王爷的话,就是宫乱那日,那日宗人府遇袭,臣带人严防死守,可终究不敌,侍卫死了一大半,后一直在清点伤亡人数,原本微臣让人去看了关押世子的地方,但那时世子还在,可等到今日再去看的时候,人......人却不见了。” 李寄拍案而起,“要你个废物有什么用?那么多人,连这一个都看不住?” 那人下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辩解,李寄忽然想起,之前他用李瞿威胁端康王的时候他不但不为所动,还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原来是早有预谋。 “告诉张珩,让他立马封锁城门,尤其端康王府,也让人去找找,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李勤应下吩咐立马去办,李寄看着地上跪着的人,越来越来气,让单武把人拖下去,照渎职处置。 此时的端康王府早已不复往日的辉煌,府里的奴才下人们,死的死,跑的跑,而湖心亭中,被周祝绑起来的端康王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王府的繁荣盛景一点点败落,端康王死了,她儿子也生死未卜,计划了那么久的事成了镜花水月一场。 端康王进宫前跟她说,他们这次一定能成功,还说等他做了皇帝,她就是大殷新的皇后。 她等着盼着,没想到等来的居然会是这么个结果。 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从她眼前消亡,曾经那么高傲,身份那么尊贵的人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她使劲挣扎着,身体前倾,就这么,连人带椅子一头扎进了湖水里。 周祝远远的看着这一切,看着匆匆赶回的李瞿趴在湖边哭泣,又看着他被人硬生生拽走。 纨绔落泪,居然也是一副有良心的样子,周祝嘲讽的弯弯嘴角,一抬手,嘉山推着他从另一边离开。 从王府出来,周祝居然还觉得有些彷徨,不过他并没有彷徨多久,因为还有迎玉在等着他,他们将来会有一个家。 嘉山问他,“公子,我们现在离开吗?” 他摇摇头,“不,还有件事没做完,既然要走,那就要走的了无牵挂,也绝不能给自己留下半点祸患。” 嘉山不明所以,“那您的意思是......” 他抬头看着天空,蓝天白云,一如他刚来京城那般,“我要进宫,去见皇上。” 第235章 公子没有出卖你们 周祝这一生活总的来说过的并不幸福,他从出生起就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后来端康王收养,为端康王做事,为了讨得端康欢心,她什么都做,本以为最后能得到端康王的认可,可没想到,他尽心尽力,忠心耿耿了这么多年,带头来却落得个被杀的下场。 他有什么错?他只是想活下去,现在唯一的威胁没了,只要李寄能放过他,他就能像正常人那样过日子。 功名利禄,以前对他来说是博取段端康王欢心的手段,但人站的越高,将来摔下来的时候就会越惨,他也算年少成名,知道他是端康王义子,谁不敬让他几分,但那种尔虞我诈的日子他不能过一辈子。 不过他之前跟李寄有过节,按照李寄的脾气,周祝其实不大确定李寄是不是能放过他。 这皇宫他曾经也进出过很多次,但唯有这一次,他心里揣着一份不确定,不知道进去之后是不是还能出来。 嘉山觉得完全没必要,“公子,我们现在离开,李寄他也未必找得到我们,而且城内叛军还没有清剿完,李寄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你来。” 周祝执意如此,他不想后半辈子还要带着迎玉颠沛流离,端康王死了,他没了靠山,凭现在的他,无权无势,是没有办的跟李寄抗衡的。 端康王这件事上,他也有功劳,想求条活路,应该没那么困难吧。 宫门口的守卫认出了周祝,把他当做端康王一党的余孽押到李寄面前受审。 李寄瞥他一眼,笑了下,“我以为你早就跑了。” “还未得皇上赦免,草民怎么敢离开?” 李寄接过花弥生递来的药,拧着眉喝完了,笑道,“别跟我这儿装了,得我的赦免?这不是你周公子的作风啊。” 周祝道,“草民自知有罪,草民已经在尽力赎罪了,端康王一事,皇上应该也能看出草民的心思。” 花弥生问他,“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周祝老老实实道,“起兵作乱那天晚上,我让人趁乱把迎玉送走了,我在江南置办了一套房产,江南是她的故乡,我打算就陪她在江南度过后半生。” 李寄嗤道,“计划的还挺周到,不过我凭什么放了你?在乔安镇的时候你找我的茬儿,回京了,还拿我老岳父威胁我媳妇儿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就你这般般种种的做法,我杀了你都不解气。” 周祝抿着唇不说话。 “再者说,你帮端康王做了那么多混蛋事儿,李瞿跑了,你这个干儿子送上门儿来,我要是再放了你,那外人怎么看我?这一切岂不是如同儿戏一般?” 周祝自然有他的想法,沉默半晌,忽然提议,“若是我能帮皇上引出剩下的那些叛军呢?皇上可否......放我一条生路。” 花弥生看他一眼,“你有什么办法?” “安南侯不是还没死吗?我可以让人把他救出来,然后借着李瞿的名义,把他们再重新聚集起来,皇上只要放出消息通缉我跟安南侯还有李瞿即可,到我会把他们聚集的地点告诉皇上,皇上只要派兵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只不过...... 花弥生疑惑的打量他,“万一你是在骗我们呢?剩下的残部可也有不少人,你把他们都聚集起来,到时候联合他们一起攻打京城,我们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 周祝道,“娘娘觉得他们会拥护一个残废?我若是真想这么做,当初就不会告诉皇上端康王的计划,联系几位侯爷一直以来都是我出面,我大可把端康王踢出去,何必还要这么大费周章,冒这么大的险呢?” 见李寄还有疑惑,他又道,“皇上若是不放心,可以找人看着我,况且,迎玉还在江南,我做这一切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她,我不可能不管她的。” 眼下李瞿不知所踪,李寄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安南侯放出来实在不容易,周祝是端康王义子,光是这个身份就够了。 花弥生思虑半晌,觉得可行,“既然要做成意外,周祝的身份的确是最合适的,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她看着李寄,“当初你杀端康王的时候那三位侯爷也在,你说是周祝出卖了端康王,他们可都听着呢,现在周祝再回去救命安南侯,他能相信吗?” “对啊!”李寄一拍脑门儿想起来了,看着周祝,“那就不巧了,你一去,不直接就把我们的计划败露了吗?” 周祝摇摇头说不会,“我有办法让他相信我。” “你有什么办法让他相信你?别跟我这儿兜圈子,有话直说,最烦人家跟我说话弯弯绕绕的。” 周祝说的让安南王相信他也不是空穴来风,当初三侯爷伙同端康王一起想要把李寄从皇位上拉下来,现在四个人死了仨,李瞿不知所踪,安南侯在狱中一天一天的磨日子,可能随时都会死。 一个曾经称霸一方的侯爷,年轻时征战四方威风凛凛,最后却落得这样凄惨境地,他心里肯定接受不了,这时候有人救他出去,说还有希望,只要重新集结逃走的叛军就还有机会跟李寄抗衡。 而且,李瞿找不到了,周祝又是个残废,在李寄送鞋时候打他和措手不及,一旦事成,没人跟他争,他就是皇帝。 而周祝,只要说那是李寄挑拨离间的把戏,再使点儿苦肉计什么的,安南侯就算不信也没有别的办法,是出去还是在狱中等死,这个他还是分的清的。 花弥生觉得可行,在去救安南侯的人里安插上自己的人,倒也不怕周祝会耍什么手段。 嘉山带人赶到天牢的时候,安南侯看着他一脸震惊,“是你?” “侯爷......”嘉山打开牢门,请他出来,“时间紧迫来不及解释,侯爷快跟我走。” 安南侯警的四下张望着,“你不是周祝的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就是我家公子让我来救您的。” 安南侯嗤道,“你家公子?若不是你家公子出卖了我们,我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嘉山按照之前周祝教他的道,“侯爷莫要轻信李寄,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家公子没有出卖你们。” 第236章 这么做太冒险了点儿 安南侯这个人疑心重,嘉山不说明白,他就不出门,“李寄亲口跟端康王说的,我听的一清二楚,再说,要不是周祝出卖,李寄怎么可能这么详细知道我们的计划?” 嘉山四下看看,压低了声音道,“我家公子是被人陷害的。” “谁能陷害他?” “自然是跟王爷有仇的人,我现在没办法跟侯爷解释这么多,时间紧迫,还请侯爷马上跟我离开,不然一会儿禁军来了,咱们谁都走不了,侯爷难道想死在这儿不成?” 说话间,外面禁军果然已经行动起来,安南侯无暇多想嘉山的话,在这儿待着就是个死,出去了,就算是圈套,但人自由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思虑片刻,安南侯到底还是跟着嘉山离开了。 他们出了大牢就被禁军追赶,嘉山互送着安南侯往前跑,身后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倒下,安南侯回头看了眼,本来就不多的人,现在只剩下了十来个。 如果周祝是叛徒,那他又何必要牺牲这么多人来救他呢? 身后追赶的禁军看见嘉山带着安南侯跑远了,一抬手,示意身后的人不要追了,“一会儿派人大街小巷的随便搜搜,做做样子就行,一旦发现他们的行踪,不要打草惊蛇,立马来报。” “是。” 而刚刚那些留下来英勇抵挡禁军的人,待到人都走了,也掸掸身上的灰站起来,从怀里掏出装了鸡血的羊肠,脱了外面的衣裳一裹,堆在一处用火烧了,各归各队,很快也消失在长街尽头。 既然是做戏,那就没必要牺牲自己的人,只要能让人相信就行。 嘉山带着安南侯来到一处民居,民居简陋,但却隐蔽难寻。周祝早已在里面等候,见到安南侯,笑扬唇笑了下,“得见侯爷无碍,真是太好了。” 安南侯对他却没什么好脸色,“你还笑得出来?” “为何笑不出来?侯爷安然无恙,我们就还有机会。” “机会?”安南侯瞪着他,“是你出卖的端康王,出卖的我们?” 周祝否认道,“我没有出卖你们,我也不知道李寄居然会这么清楚我们的计划,我若是出卖你们,这会儿就不该跟丧家之犬一样到处逃窜了。” “不是你,那李寄怎么会这么清楚?” “我不知道,但我们中间肯定出了细作,或许......或许是定北侯?” 安南侯一拍桌子站起来,“定北侯从未参与整件事,说是他出卖我们,你就不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吗?” 周祝摇头,“定北侯当初王爷让我联系定北侯,侯爷本来是打算前来相见的,可后来不知为什么忽然又说不来了,这次的事情也很奇怪,皇上召集诸位侯爷入宫,却唯独他定北侯抗旨不遵,可皇上却并在因此怪罪,侯爷就没想过是为什么吗?” 他这么一说,安南侯仔细一琢磨,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但定北侯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的?” “这还不简单?”周祝眯着眼睛看向前方,若有所思道,“自然是安插细作了。” 一直未曾出现过的定北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出卖端康王他们的细作。 这种借口其实说出来的可信度并不高,但由于周祝刚刚为了救命安南侯牺牲了那么多人,他们现在正处于用人之际,周祝若是骗他,用不着牺牲那么多人来就救他。 这种情况下,安南侯也想不了那么多,现在一心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周祝给他出主意,“现在世子殿下不知所踪,网页跟其他两位侯爷也已经……现在正是李寄松懈的时候,我打听到了,城内还有不少残余部众,现在这些人群龙无首又都在被追杀,只要把这些人都召集起来,趁势反攻,打李寄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兴许还有机会。” 安南侯摇摇头,“可现在李寄正在派人到处缉捕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点儿。” 周祝说非也,“李寄现在的搜查重点肯定放在城门上,他以为我们会先出城然后再另做打算,城中最危险,但恰恰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一定想不到我们还躲藏在此处。” 安南侯现在完全是被周祝牵着鼻子走,周祝说说什么,他想想,觉得有道理就点点头答应了。 他现在身边没有能够商量的人,不能想的面面俱到,能顾依靠的人只有周祝,他承认自己脑子不如周祝,但还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他,“你这么帮我,你的目的是什么?也是皇位?” 周祝拍拍自己的腿,无奈叹气,“一个残废是注定做不了皇帝的,义夫死了,我唯一的倚仗也没有了,李寄又在到处派人缉捕我,我一个人如何是他的对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将来侯也有一天做了皇帝,能给我留一席之地。” 这个解释简直完美的无懈可击,找不到半点漏洞,周祝这样确实做不了皇帝,所以安南侯就更没有顾虑了,老实说,现在的情况其实要比之前端康王还有另外两个侯爷在的时候更加乐观,没人跟他争抢,打下来的就是自己的江山。 端康王算计了一辈子,一定算不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果。 在权力面前没有几个人能不为所动的,安南侯就听信了周祝的话,于是二人开始商议如何召集那些残余部众。 周祝那边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李寄这儿也没闲着,之前柳潞麟找到李勤示好,供出了端康王不少事儿,证据倒是挺充足的,不过对自家跟端康王串通的事却是只字不提。 李勤跟李寄说的时候,李寄一激动,伤口差点儿没崩开,花弥生把他按回床上,瞪了他一眼,问李勤,“那你觉得该怎么处置柳潞麟?” 李勤道,“柳家是盐商总商,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商贾贵胄,财力不容小觑,但有了端康王的前车之鉴,我觉得这么重要的位子不应该再交给他们,我想由朝廷直接接手,以后各城、州、郡、乡也都由官府接管,这样同意管理,设立专门的盐管署,从运到卖统一管理,也能避免哄抬盐价的事发生。” 第237章 瞧你这点儿出息吧 花弥生觉得李勤的想法就很好,盐是生活中的必需品,但是总有些无良商人为了一己之利哄抬盐价,但你又不能不买,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种重负,很多人都负担不起。 李寄在乎的不是这些,他想的是柳潞麟,他记仇,永远也忘不了柳潞麟差点儿杀了他的事,现在要铲除整个柳家,那柳潞麟当然也跑不掉。 “端康王招兵买马的钱都是柳潞麟他们家提供的,就算他现在来卖乖那也是不争的事实,照我说,他就应该跟端康王那一家子同罪。” 这一点李勤不可否认,“那就听皇上的,我这就命人去把他抓来。” 端康王的突然倒台对柳家来说绝对是晴天霹雳的大事,他们本想着有端康王在的话,若是成功,他们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地位更上一层楼。 但端康王死了,李寄虽然身受重伤,但性命无碍,现在转过头来就要收拾他们家了。 柳老爷计划着一家赶紧出逃报名,但城门紧闭,只能进不能出,别说他们这么多人了,就是只麻雀也飞不出去。 苏玥埋怨柳潞麟,“早就跟你说让你去向李勤示好你不听我的,现在好了,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你就满意了,现在我们都得死。” 柳潞麟被她聒噪的脑袋疼,“你能不能别吵了?你别忘了你什么身份,罪臣之女,没有我你早就死了,活到今天你应该庆幸。” 苏玥坐在镜前梳妆,眼神轻蔑,“是,我是应该庆幸,不过这件事还没完呢,我是不会留下来跟你们一起等死的,我要活着,要活的长长久久。” 柳潞麟不解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冲他笑了下,扬声道,“小玲,进来帮我更衣。” 门外一个丫鬟低着头进来,苏玥站起来,背对着精子站着,小玲帮她脱了外衣,又去衣柜里取出一件新衣服来帮她换上。 苏玥脸上始终笑眯眯的,等到小玲绕到前面来帮她整理腰封的时候,她忽然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刺进小玲的喉咙。 别说小玲来不及反应,就是柳潞麟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下,看着小玲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很快没了动静,柳潞麟惊诧的质问,“你这是干什么?” “保命啊!” “保命你杀人做什么?” 苏玥收起笑脸,“柳二少爷,你要是想死,那就乖乖儿坐在这儿等死,但我不会乖乖儿等死。”她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小玲道,“现在开始,死的这个人才是苏玥。” 柳潞麟终于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苏玥帮小玲换上自己的衣服首饰,还给她戴上自己的镯子戒指,一切整理妥当之后,她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细软,最后又问了他一遍,“你想好了,宁愿留在这儿等死也不跟我走?” 柳潞麟还在犹豫。 苏玥哼笑着道,“真不知道你对这儿还有什么好留恋的,你母亲早就不在了,你爹一门心思都在你大哥身上,你在这儿,一辈子难有出头之地不说,还要把性命都一起搭上吗?” 李勤派去的人到柳家之后,柳家的下人正在救火,着火的是柳二公子柳潞麟的院子。 也不知道怎么就起了火,柳二公子跟二夫人一起折在里面了,一个都没出来。 这仇来势汹汹也匪夷所思,等火扑灭了,下人从里面抬出两具焦黑的尸体,根据尸体的身形和身上带的首饰,柳老爷确定死的就是自己儿子。 禁军把活着的关进大牢,死了的带回去给仵作验尸。 最后仵作得出结论,确实是一男一女不错,不过并不是被火烧死的,是先被人杀害,然后放火烧死的。 这就有意思了,李寄吃着花弥生递来的葡萄,笑了下,“金蝉脱壳啊这是,找两个替死鬼,一把火烧的面目全非,然后糊弄过去所有人,然后他们两个浪迹天涯,这柳潞麟也不笨啊。” 花弥生反倒觉得奇怪,“这个柳二夫人是什么人?之前也没听说过柳潞麟娶妻了啊?” “叫苏玥,我问过了,是之前泉州盐场令的女儿,不知道怎么就跟柳潞麟在一起了,没有行礼,所以没什么人知道。” 之前在泉州的时候,苏玥莫名其妙消失,那时候他们也没想到苏玥跟柳潞麟有关系,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搞到了一起。 李寄也觉得可笑,“他们肯定出不了城,让人守紧了城门,我就不信他们能插上膀子飞出去。” 李勤应了声出去了。 李寄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等李勤走了,仰着脸看花弥生,“前两天让你想你想的怎么样了?” 花弥生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什么?” 他“嘿”一声坐起来,“想想离开这儿之后你想去哪儿啊?我不是让你想的吗?天下这么大,我长这么大,最远也就来过这儿,你也是,你也该长长见识了。” “我觉得我见识不算浅薄了,什么宫乱都经历过了,还差点儿被人弄死,我觉得我现在还没被吓傻就已经勇气可嘉了。” 李寄笑着拧她鼻子,“瞧你这点儿出息吧。” 花弥生理直气壮道,“我是女人,要那么多出息干嘛?” “也是,你男人有出息就行了。” “是啊,那您要是有出息的话就赶紧好起来吧,别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把你那二郎腿放下来,给我老老实实躺回去!” 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吼,李寄讪讪的,听她话把腿放下来,嘟嘟囔囔,“别跟个母夜叉似的,我现在还没让位呢,还是一国之君呢,你对我尊敬点儿。” 花弥生咬牙切齿的笑,“还挺难伺候,那皇上您随意,臣妾不多嘴了。” “别啊。”他又贱嗖嗖的过来拉她,“我错了我错了,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允许你凶我就不让我还嘴了?我还是你男人呢,我也是有脾气的。” 花弥生道,“你现在重伤期间,就该清心寡欲,脾气也该收敛点儿,最好别生气,有气也憋着。” 之前多少次差点儿被他气死,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总得报复回来,让他也尝尝被人气还没法儿还嘴的滋味儿。 第238章 你不勤政了 柳潞麟跟苏玥假死逃出去之后,因为出不了城,只能暂时找个民居落脚。 柳潞麟愤愤不平,想要回去救他爹,苏玥劝他醒醒,“你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再回去救人?你拿什么救人?我看你是想回去送死。” “但那是我爹。” “你把他当爹,他把你当儿子了吗?他眼里只有他的长子,说不定你死了,他连眼泪都不会掉一滴。” 柳潞麟在家里什么地位他自己清楚得很,只不过一直不肯承认罢了,苏玥嫁给他以后,看的清清楚楚,他是庶出,就注定不能跟嫡生子比,也就他一直傻乎乎的以为自己还是有用的。 “可他毕竟是我爹......” 苏玥被他气着了,打开门把他往外赶,“那你就滚回去救你爹,你要是不想走,刚刚又何必跟我一起演戏?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真男人,原来是个孬种!” “我不是孬种!” “好啊,那你就回去救你爹,证明给我看你不是孬种!” 说完,她又把门关上,把柳潞麟拉回来,“你从这儿出去,遇到禁军就是死路一条,到时候别说救不了你爹,你也得被抓,还要害得我被你连累,你做事之前就不能动动脑子?” “可就算逃出来又能怎样?出不了城,一样是死。” “谁说出不了城的?”苏玥成竹在胸,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我既然能想到这个办法逃出来,就有办法从这里出去,我要是想活,谁也不能让我死。” 柳潞麟这才发现,他好像从来就没有了解过苏玥,她身为一个女人,身上却有男人一般的狠厉。 苏玥所说的出城的办法,就是跟送尸人一起,用拉尸体的车出城。 京城虽然坐落在天子脚下,但每天枉死的人也不少,加上之前宫乱,还有杀死的那些叛军,几乎每天都有送尸人送尸体出城。 苏玥早就联系好了一个送尸人,他答应送他们出城,柳潞麟问怎么走,苏玥抱臂看他,“你说怎么走?” “该不会是要跟谢谢尸体一起出城吧?” “你要是想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也行,我不拦着。” 这些尸体有的已经腐烂,味道恶臭难闻,别说跟这些尸体躺在一起了,他就是看上一眼都觉得难以忍受。 苏玥倒是没什么好嫌弃的,大方的往车上一躺,问他,“少爷,你到底上不上来?” 柳潞麟犹犹豫豫,最后捏着鼻子,艰难爬上车,“你之前怎么说也是个官小姐,养尊处优的,这你居然能忍受得了?” “为了活命,什么我都能忍。” “你......” “别说话,这些尸体不知道死了多久了,放心眼珠子掉下来落你嘴里。” 听她这么一说,柳潞麟哪儿还敢说话,捂住口鼻不算,干脆眼不见为净。 城门上的禁军遇到这样都送尸人一般都是不查的,可最近上头有严令,不能放一个活人出城,便也只能忍着恶心上去扒拉扒拉。 送尸人好心提醒,“军爷,这些人死了有些时候了,都臭了,说不定还有瘟疫,得赶紧送出城。” 最近一段时间京城死了太多人,这些死人都聚在一处肯定会触发瘟疫,一些来不及带出城去处理的只能就地焚烧,门口的守卫怕惹上脏病,随便扒拉几下就把人给放出去了。 柳潞麟跟苏玥就这么除了城,而李寄那边仍旧一组所获。 周祝那边进展的也不大顺利,那么多人散落在京城各处,虽然有安南侯出面,但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告诉他们安南侯在哪儿,找不到一个能够把人召集到一起的办法,就很让人头疼。 而另一方面,羽门关外的六万大军也是威胁,李寄把端康王跟另两位侯爷的死捂的结结实实,风声应该还没传出去,不过纸包不尊,难保那些人知道之后一怒之下不会马踏平川。 张珩已经带兵赶往羽门关,不过最好别打起来,否则一旦开战,又是一场血流成河的灾难。 有这样的觉悟让李寄自己都很意外,这皇位果然有种魔力,还能驯化人心不成吗? 他捂着伤口下床蹦跶,为了彰显自己的宽厚仁慈,见到有人在他面前犯错他也心平气和的摆摆手说没事。 花弥生探手去摸他额头,“没发烧啊?你病了?还是魔怔了?我这就让人去请游四海。” “我好好儿的,请什么游四海。” “那还真是稀奇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了?” 李寄揉揉肚子喟叹,“我觉得我还是有做个好皇帝的潜力的。” 花弥生托腮看着他,“让位的圣旨你都给李勤了,现在又后悔了?” “也算不上后悔,就是觉得自己变仁慈不少。” 花弥生不知道他从哪儿得出的结论,适逢伍德捧着一堆折子进来,往他面前一递道,“皇上,丞相命人送来的,其中有端康王一党的名册,上面列有各种罪名,还有端康王府家产明细,诸如此类,朝臣都等着您看折后定夺呢。” 李寄随手翻了两本,上面字密密麻麻,看的他头疼,“拿走拿走,朕还病着呢,丞相是不是想让朕早点儿死?他不是丞相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点儿事他不能拿主意?他拿不了主意的就让他去找李勤,少来烦我,滚滚滚!” 刚还说自己有做好皇帝的潜力,这会儿让他看两张折子就没了耐性,人家做皇帝要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捉摸不透,他倒好,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到时候人家看他脸色下菜碟儿,要拿捏他不容易的很? 李寄约摸着也意识到了自己刚说的话打脸了,伍德捧着折子正要出去就又被他给叫了回来,“放放放!都给我放这儿,我一个个看!” 伍德搞不清楚又是哪儿出了问题,但见皇后掩最窃笑,还是松口气,皇后能笑出来,那就说明没什么事。 李寄硬着头皮翻两本,他所学有限,可那些人写奏折又都爱咬文嚼字的显摆学问,他通篇看下来断断续续串联不上,干脆甩手给花弥生,“你来读。” 花弥生故意打趣他,“好皇帝首先得勤政爱民,你不勤政了?” 第239章 这世上就没有买不来的东西 李寄伸手将她一扯,狠狠刮了下她鼻子,“我有时候是真想把你的嘴给缝起来,这么伶牙俐齿的,将来生了孩子要是跟你一样,那我非得被气死不可。” 花弥生不与他争执,翻开奏折给他念,这不知道还好,听到最后,李寄觉得这血都有点儿上头了。 “承业皇帝病的那几年,端康王还真没少往家划拉钱,这么多家产,国库恐怕都比不上。” “不止呢。”花弥生看到后面,挨个儿报名字,“这些哪个没有万贯家财?朝廷官员禁止经商,这些人每年的俸禄就那么点儿,不活个千儿八百年的,可挣不来这些家产。” “那承业皇帝这皇上当的也挺窝囊的,底下臣子这么放肆,这都明目张胆了,压根儿就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承业皇帝病重,其实这些事他未必不知道,只不过那时端康王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他也是有心无力。” 李寄把折子合上,越看越来气,虽然这些都是他登基之前发生的事,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些人越是不知收敛就说明越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这个他了可忍不了。 于是一拍桌子,金口玉言发话了,“杀,都给我杀了,不杀杀他们的威风,他们还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他们了。” 花弥生却不赞同,“这不大合适吧,端康王一党的人的确需要肃清,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些人当中有的虽然罪不可赦,但其中也不乏有能力的,全都一棒子打死,不但会引起恐慌,还会让你落下个暴虐的名声。” 李寄吸吸鼻子往后一靠,支起二郎腿,“暴虐就暴虐吧,反正我这皇帝也当不了几天了,随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在位一天就得有一天的功绩,能为自己挣个好名声的机会为什么不要?” 听她这么说,那就是有办法了,李寄挑眉看着她,“你有话就直接说,明知道我没有你聪明还次次这么说故意吊人胃口,下次我也来吊吊你胃口,也让你尝尝个中滋味儿好不好受。” 花弥生托腮看他,嘴角上扬,“那你究竟是想听还是不想听啊?” 李寄探身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下,“想听想听,好媳妇儿,你可别馋我了。” 花弥生立马换上一脸正经来,“这些人呢也不必须全杀,挑几个贪的最厉害的,平时作风上最招人恨的出来杀鸡儆猴,然后把剩下的人召集到一起,说点儿好听话,跟他们说你可以不计前嫌,但你这个人眼里最容不下沙子,跟着你的人,必须得是忠心耿耿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然后给他们定个任务,这一年内要么就做出点儿功绩来把自己之前干的混蛋事儿找补上,要么就想法儿把口袋里多出来的银子还回来,反正你手上有证据,听话的就留着继续用,不听话的就杀下去。” 李寄等她说完,做了下总结,“我懂,这不就叫那个什么......那个那个......对,恩威并施嘛!” 身为“皇帝老师”的花弥生对于他能说出这个词深表欣慰,奖励似的摸摸他脑袋,“皇上说的对,总结来说就是这么个道理。” 李寄一把挥开她的手,“去去去,边儿去,摸你儿子呢?” 花弥生乐呵一笑,“那我岂不是摇身一变成了太后?不不不,这可使不得。” 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哪个皇后敢这么开皇帝玩笑的,也就是李寄不在乎这些,不然她这些话够拉出去砍多少次脑袋了。 李寄就按照花弥生说的,把这些人召集起来,先来个杀鸡儆猴,软硬兼施,一场宴下来,一个个都发誓要效忠皇帝,挨个儿开始表忠心,那语气诚恳的,恨不能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李寄看看。 虽然寻找柳潞麟的人一无所获,但周祝那还是有些进展的。 安南侯跟手下士兵之间有一种暗号,那是封底原住民使用的一种方言,转换成汉人的语言是语句不通的废话一句,但用他们自己的话读出来却另有一层意思。 不过应该也只有安南侯的人能看懂,现在只希望这些没有被抓住的人都聚集在一处,有安南侯的人能看出来当中的信息,口耳相传,能让所有人都知道。 周祝让一些人假装成算命的分散在京城各处,手里举着一面旗,上面就写着这句话。 算命的经常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这么一来自然也就不会引人怀疑。 焦灼的等了两三日,终于陆续有部下回来复命。 当初他们进城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原来约定存有武器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他们刚反应过来有诈,就被人包围了,一些人被抓了,剩下他们四处逃窜,后来听说端康王跟其他两位侯爷都死了,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跟过街老鼠似的四处躲藏。 安南侯问能不能找到其他人,手下士兵信誓旦旦的保证,“侯爷放心,我们相互之间都有联系,只要您一句话,末将等人都愿为侯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番话说的十分振奋人心,安南侯满意的点点头,“好,很好,本侯需要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人,你们各自散去,帮本侯把人聚齐,咋们还没有失败,这次有了前车之鉴一定能一鼓作气拿下京城。” 周祝却道,“侯爷,这些人少说也有一万,这么多人都聚在一起,声势浩大很容易被发现,在京城,在禁军眼皮子底下恐怕行不通吧?” 安南侯征求他意见,“那你说怎么办?” “可叫这些人分次来见,计划从哪儿攻入宫中,届时只要让他们到地方待命即可,居然被禁军发现,那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安南侯想想也有道理,“你说得对,可现在人有了,兵刃又从何而来啊?” 周祝道,“这个侯爷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弄来兵刃,只要有钱,这世上就没有买不来的东西。” 一切看似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可安南侯还担心一点,“万一日后李瞿回来了,又该如何是好?” 第240章 让出去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了 周祝劝他宽心,“李瞿虽然逃出去了,不过李寄对他尤为看重,他能不能活到回来的那天还不一定呢,再说了等他回来,侯爷早就是皇上了,到时候想要杀了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安南侯自己心里其实都有数,就是想要从周祝口中得到一个更为确切的答案,现在答案他很满意,自然也信心倍增。 李寄收到周祝那儿传来的消息,顿觉有些百无聊赖,“这种什么都知道,就等着伸手抓人的游戏,真叫人有些乏味了。” 花弥生说他矫情,“非要再打打杀杀搞得血流成河你就不无聊了?” 知道说不过她,李寄自动忽略了她说的,指着桌上摊开的地图问她,“出了京城第一趟你想去哪儿?伍德说江南地方不错,说那儿的水土养人,女子都说吴侬软语,好吃的多,景色也不错。” “那就去江南。” “可是听说大漠也不错,虽然风沙大了点儿,但是能骑骆驼,睡帐篷,羊都是一只一只的吃,还说那边儿的男人擅摔跤,我去了也能跟他们比划比划。” 花弥生点头,“那就去大漠。” “但是北方也不错,江南没有雪,大漠又太干,路途遥远,怕你路上吃苦。” 花弥生合上地图,未免他纠结来纠结去的再把自己绕进去,她提出一个折中的解决办法,“那就出了京城之后直走,走到哪儿算哪儿,一辈子这么长,这些地方总能去到的。” 李寄形容自己就是个土包子,没来京城之前,那一小片山头就是他这一辈子的全部了,他几乎没出过远门儿,天下多大他不知道,哪里好玩儿他也不知道,只是怀揣着一颗赤诚滚烫的心,想要把最好的最美的都给她。 花弥生主动依偎在他怀里,脑袋在他胸前拱了拱,“跟你一起去哪儿都无所谓。” 李寄身子一僵硬,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抱住她脑袋道,“那咱俩去阴曹地府也手拉手。” “不会说话你就把嘴闭上!” 他想表达的大概是两个人死生契阔的意思,只不过吃了书读的少的亏,好好儿一段挺感人的词儿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两个人一起死的不吉利的话了。 李寄拧拧她鼻子,“我又怎么了?我的意思是咱俩死也一起死,就是咱们俩一辈子在一起的意思,反正离死还早着呢,你怕什么?” 花弥生就知道,他的意思是好意思,可说出来的话不是好话。 “下次你不懂可以问我,别乱说,什么一起去阴曹地府,还怪吓人的。” 伍德在门外站着,他站了半天了都没好意思打扰,见两人还没有注意到他的意思,轻咳两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太后请您去坤极宫一趟。” 花弥生还没答应呢,李寄就先开口替她拒绝了,“不去,她跟皇后有什么好说的,回去告诉她,就说皇后不想见。” 伍德杵在那儿,支支吾吾不敢回话。 花弥生让他去回太后说一会儿就到,转而又对李寄道,“你还怕她为难我不成?放心,我不是那吃亏的人。” 李寄护短心切花弥生理解,但太后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太后心里有数,为难她,李寄必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叫她去,应该是有问题想问她。 她猜到了太后是要问她什么,但万万没想到太后是问她关于李寄要禅位给李勤的事。 “勤儿单纯,即便是半路被人抢了皇位也从没有一句抱怨的话,还一心想着要成为他的好皇兄的左膀右臂,哀家承认,对李寄是不看好,一开始是看不惯他的出身,后来他的行为举止待人处事样样都上不得台面确实也让人憎恶,但他做了皇帝之后,哀家从未想过要针对他。” 花弥生听到这儿还没明白太后的意思,不敢轻易作答,只能默默听她继续说下去。 “勤儿是个好孩子,什么事都向着他皇兄,前几天我听他说,李寄要禅位给他,今日叫你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 “禅位的圣旨就在王爷手上,对比一下字迹就知道是皇上亲笔,只不过还未加盖玉玺罢了,皇上金口玉言,这件事又岂是儿戏?” 禅位这么大的事,李寄居然就私下跟李勤商量了,李勤也是能沉得住气,要不是自己逼问,他情急之下道出实情,恐怕他还不打算告诉自己呢。 皇位非同小可,一国之君的位置谁不眼红,说李寄这么随便就把皇位让了出去,太后开始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直到李勤拿出了圣旨,那圣旨她看过,除了李寄,也没人能写出这么难看的字来了,只是她搞不懂,李寄为什么会禅位。 花弥生知道太后担心这是李寄的圈套,她请皇后务必放心,“皇上本来就意不在此,这天下人都在争夺的皇位对他来说却只是困住鸟儿的笼子,皇上也知道,以他的出身,将来必不能服众,所以不妨把皇位交给更合适的人选。” 她说话,太后就那么打量着她,似乎在通过她脸上一些细微的表情来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花弥生一脸坦然,语气不急不躁,说出来的话也更能叫人信服。 太后不大确定的最后又问一遍,“这皇位让出去可就没有再要回去的道理了。” 花弥生应道,“那是自然。” 太后这才放心了,“那你们今后又有何打算?” “不知道,天下这么大,这儿待几年,那儿待几年的,到处看看吧” 太后根本就不能理解他们这样的生活方式,太后养尊处优惯了,离开皇宫的话可能根本就生活不下去,游历天下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尽管皇宫里也是腥风血雨,但她还是觉得在皇宫里生活更加安全。 不过既然这样的话,那李寄对李勤来说也就完全没有威胁了,太后看花弥生的眼神也就没那么多的敌意了。 “太后放心,等京城中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之后,我跟皇上就会一起离开,不会多耽搁一天的。” 这话说的,太后反而开始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这一点李寄跟他那个爹倒是一样,建文皇帝也是不想做皇帝被硬推到这个位置上来的,这父子俩还真是挺像的。 第241章 压箱底的宝贝 既然李寄对太后构不成威胁了,太后自然也就宽心了,现在不在一门心思都放在让李勤去争皇位上,全部心力就都放在了抓捕奸佞身上。 花弥生从坤极宫回去,李寄就差把她里里外外检查一遍了,问太后有没有为难她。 她说没有,“你是不是担心太后打我板子?” 李寄大方承认了,“上次打你板子你就不说话,我这不是怕你这次也不知道吱声吗?” 花弥生笑他大惊小怪,“我现在是皇后,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四品侍书了,太后就算是真想找我出气,也得顾及着我的身份,再说了,她找我过去只是我几句话。” “什么话?” “皇上!”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李寄朝着门口瞪去一眼,对被人打断显得很不耐烦,“什么事儿?” 门口的人讪讪道,“是周祝那比有消息了,安南侯联系到了剩下的部众,他们正在密谋重新进攻,这是周祝命人送来的地图,跟他们的具体计划。” “拿过来我看看。” 侍卫把信拿给李寄看,里面还有一封地图,李寄指给花弥生看,“给他能耐的,就凭这点儿人就想攻进皇宫来?我看他还好是回家做梦靠谱点儿。” 花弥生问那侍卫,“禁军统领呢?让他过来一趟。” 侍卫匆匆下去了。 花弥生又道,“虽然是十拿九稳的事,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没有聚在一起,大概也是怕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会被人发现吧,这样我们的人势必也要分散开来,但是上次一战后,禁军也损失了不少人,下载最怕是情况又变得跟上次一样,这些人四处逃窜,再想找可就不容易了。” 李寄拧眉沉思半晌后后道,“那就把他们都赶到一处,上次他们为什么跑?因为没有武器,不想白白送死,给他们点儿希望,让他们觉得自己有获胜的希望,谁还会逃?” 花弥生翻开信纸,刚好最后一行有说,说想让李寄给他们武器。 “这样做也有风险,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觉得这武器能给他们吗?” 李寄毫不犹豫摇摇头,“自然不能给,周祝的话也不能全信,谁知道他是不是憋着坏等我呢。” 花弥生也赞同,“但是不给他们武器,这计划就进行不下去,周祝既然提了这样的要求,就很可能已经跟安南侯保证了会弄来武器,那到时候要是没弄来武器,安南侯就会反映过来这一切都是骗局,不能按照计划行事,再想抓他们就难了。” 李寄抿唇想了想,胸有成竹的事,现在也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左右都不是,他一拍脑门儿道,“我记着兵部那儿好像又不少断剑钝刀,让人找出来给周祝送去,另外,把周祝叫来,我有事儿跟他说。” 花弥生知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也不再多嘴。 眼看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还不见武器的踪影,安南侯开始着急了,周祝胸有成竹的保证,“侯爷放心,我的人绝对靠谱。” 晚上周祝借口出门,留下嘉山应付安南侯。 安南侯趁着周祝不在,半开玩笑的问嘉山,“你主子不会是跑了吧。” 嘉山这个人,长着一张耿直的脸,不苟言笑,也不多话,是那种一看就不会说谎的类型,就算是在不确定是敌是友的情况下看来,他说的话也让人觉得可靠。 嘉山惜字如金,说不会。 安南侯又问,“你就这么相信他,我一直都挺好奇的,你跟着周祝到底是图什么呢?跟着这么个残废能有什么好处?我看你功夫不错,不如你跟着我,跟着我不比跟着周祝有前途的多?” 嘉山不说话了,静静站在那儿,像一尊雕塑。 安南侯也不再追问,这嘉山对周祝这么忠心,周祝应该舍不得留下他,而嘉山作为周祝的心腹,能留在这儿也说明周祝一定会回来。 这么一来,安南侯就放心多了,闲来无事就开始幻想这次攻入京城,杀了李寄李勤,做了皇帝之后的日子,他要是做了皇帝,最大的威胁一定是定北侯,定北侯的兵力是他们几个侯王之间最强盛的,这次的事情他又没有参与,既然没有参与,那就是向着皇帝的,留是肯定不能留他的。 这厢周祝也跟李寄见上面了,这是李寄登基之后第一次出宫,虽然时间不是很久,但总让人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外面的空气都比宫里的好闻些。 他背着手,一句话不说站在那儿的时候,从他身后看,还真有种帝王的感觉,身形挺拔,自带一种压迫感,这种气势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皇上……” 李寄转过身来,扫他一眼道,“你信中说的武器兵刃我都可以给你,不过好兵器我舍不得,就让人找了些压箱底的宝贝给你,等到了那天,我会让人给你送来的。” 这压箱底的宝贝,周祝当然不会傻到觉得它就是什么好东西,压箱底的,那就是许久不用的,许久不用的东西,不是有毛病就是不趁手。 不过周祝也不挑,反正他又不是真的要造反,他又不用亲自去冲锋陷阵,于是立马就痛快的答应了,“只要不是让我空着手回去交代就行。” 李寄说先别忙,还有一点,然后给他他一袋儿东西,“就算是造反么,开始动手前,也得说两句话鼓舞鼓舞人心,这东西,到时候往酒坛子里撒一点儿,省得到时候真的发起疯来,手底下禁军不够用。” 他这是两手准备,武器再钝那也能杀人,禁军所剩不多,临时调兵又来不及,总不能真的狼放出来,还是得留一手。 周祝明白了,收下那袋东西道,“皇上放心,我一定不负重托。” 李寄点点头,他是一个人出宫,目标小,不易被人发现,交代完了,眨眼工夫就没了人影。 周祝身后的是李寄的人,推着他慢慢往回走,他坐搓搓膝头,想着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希望李寄能信守诺言,等这一切结束之后就放他离开,他活了这么多年,可只有这一刻,他好像才是真的为自己而活。 第242章 你不死谁死 兵刃虽然弄到了,但不能现在就拿出来,那些破烂儿,安南侯一看就知道是耍他的,所以得想法儿圆着,等到了动手那天再让人把武器弄来。 他回去,安南侯问他兵刃准备的怎么样了,周祝说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动手当天会有人把武器送来。 果不其然,安南侯开始起疑,“为什么不是现在?动手当天?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变故怎么办?” 周祝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朝廷对武器看管严格,谁都不愿意冒这个险,我能找到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请侯爷耐心等待。” 安南侯虽然心有不满,但现在的一切毕竟都是靠周祝联络,他没有周祝在京城的人脉,来这儿就是抓瞎,没有周祝他也不能成事。 就这么等着,等到了行动当天,安南侯照常给手下士兵鼓劲儿,一人一碗酒,气势汹汹的喝完,就各自奔赴各自的战场了。 安南侯率兵主攻,他的武器当然是好的,只不过那些士兵们拿到的都是破铜烂铁。 李寄现在宫墙最高处看着,人说登高望远,他这一辈子似乎都站在高处,这皇宫最高的地方也没有他那座山头高。 伍德依站在他身后,看他负手迎风而立,身上的斗篷被吹起来,才要感叹一句皇上的英姿,嘴还没张开呢,李寄搓搓手转过身来骂道,“真他娘的冷,谁半夜往这儿一站,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伍德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他很想说,你刚刚不就在这儿站着么,那你是疯子还是傻子呢?但冷风钻进后脖颈里,他缩缩肩膀,心说还是报名要紧。 花弥生在下面等他,天上不知道谁放了一盏孔明灯,她仰头看着,思绪跟着那盏孔明灯渐渐飞远,夜风裹挟着阵阵凉意迎面袭来,她抄着手,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抱,于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 “看什么呢?” 花弥生伸手往天上指,“孔明灯。” “有什么好看的?” “我从来没有防过孔明灯。” 李寄蹭蹭她脑袋,收紧手臂,“这又不是什么媳玩意儿,你想放,我买一堆天天给你放着玩儿。” “小时候总是看别人放,自己从来没试过,后来有一年,老爹给我买了一盏灯,我们拿着高高兴兴往回走,准备找个地方放了,但是回去的路上就被官府给没收了。” “这帮饭桶连这个都抢?” “不是,是有人放孔明灯,等落下来的时候点着了房子,走水的地方太多,官府救不过来,只能没收。” “还有这说法?那些放灯的人不挑地方?” 花弥生摇摇头,又问他,“怎么下来了?” 李寄嘿嘿笑,“这不是舍不得让你等我吗。” 花弥生毫不留情拆穿他,“是上面太冷了吧。” “......” “入冬了,再有一个月该过年了。” “那我们过了年再出宫?” 她坚定的摇摇头,“我想跟老爹在一起过年。” 李寄尊重她的决定,“那过两天咱们就走,不过走之前我得狠狠敲李勤一笔。” 子时的钟声刚落,安南侯的人就开始动手了,李寄早就命人埋伏在各处,安南侯的人刚一有所动静,禁军就跳出来。 要只是一处就罢了,可各处都遇到了禁军,那就不是巧合是圈套了。 可等安南侯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士兵们拿着破铜烂铁,他们的刀跟禁军的刀一对上立马就断成了两截,脆的像纸片儿一样。 安南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而算计他的人只有可能是周祝,至于目的,自然是利用他来引出剩下的这些人。 他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之后就想趁机逃跑,但腿还没迈开,便觉腹痛如绞,额上冷汗立马就下来了,别说逃了,就是走都走不动。 这样的也不止他一个,身边士兵具是如此。 原来还有后手。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禁军不费吹灰之力就降服了一众叛军,周祝也算是将功补过,他出现在大殿上的时候,安南侯那眼神,是恨不能江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李寄闲闲坐在座位上,问他,“知道你为什么会败吗?不怪他算计你,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蠢,端康王的死你还没想明白吗?你相信他?那你不死谁死?” 安南侯又把愤恨的目光转向李寄。 李寄摆摆手,让人把他带下去,“你也该功成身退了,端康王他们都在下面等着你呢。” 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安南侯也再无翻身的可能,事已至此,还不如死的有尊严一点儿。 安南侯被带下去的时候一声不吭,应该说是从被抓到起一句话都没有。 周祝完成了任务,默默看着李寄。 李寄搓搓膝头,叹口气,“我是真挺想杀了你的,虽然咱俩不算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我这人睚眦必报,眼里揉不得半点儿沙子,不过这次你也算将功折罪了,之前金口玉言说下的话我又不能反悔,只有一点,从今往后别让我看见你。” 周祝行礼谢恩。 李寄嗤道,“不过李瞿让他给跑了,你这腿不是拜他所赐么,你大仇未报,难道就甘心吗?” 周祝看着他,“那皇上的意思呢?” “李瞿肯定会去找你,他这个人留着就是个祸害,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作弄出点儿什么妖来,没准儿继承他爹遗志回头造反也说不定,所以你得帮我留意着他。” 周祝本来已经打算脱身,但李瞿的确是个麻烦,他如果找到自己,那必然是你死我活,先前急着要走,忽略了这个麻烦,到现在看来,这也是个隐患。 李瞿是两人共同的敌人,凭周祝自己可能没法儿对付他,不过既然有李寄参与,那这整件事就简单多了。 周祝答应了李寄说的,李寄也如愿以偿的放他离开。 解决了叛军的事,李寄就开始计划着要走了。 禅位的事需要跟朝中大臣商议,不过也没什么好特别商议的,端康王都死了,端康王一党的人也都死的死,归顺的归顺,剩下的都是支持李勤的,李寄说要禅位,这些人当然一万个乐意。 第243章 你是不得我犯病 李寄给李勤的禅位诏书上盖了玉玺,这事儿就算是板上钉钉了,李勤也厚道,赐封他文昭皇帝,跟他说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可以回宫看看,但未免将来出现什么分歧,李寄在朝廷决策跟政务上是没有决定权的,不过也只是这么说,有没有决定权还是李勤说了算。 李寄现在无事一身轻,回去找花弥生的时候忽然发现人不在,问伍德,伍德说去翰林院了。 李寄皱着眉往那儿一坐,“怎么跟个书呆子似的,去翰林院干什么?” “这奴才也不知道......” 李寄就去翰林院找她,到的时候花弥生正好从翰林院出来。 “你往这儿跑什么?” 花弥生怀里抱着汤婆子,缩缩脖子,“来看看,走了不是就看不到了吗?” “走了也能想来就来,你想来,我随时陪你回来。” 花弥生瞥他一眼,“那好看吗?一山容不得二虎,你是禅位皇帝,皇位让出去之后要是还总往皇宫跑,让别人怎么看?还以为你对皇位恋恋不舍呢。” “那我就叫人照着翰林院里的藏书给你重新建造一个。” “用不着。”她笑笑,挽着他的胳膊往回走,“我们先回乔安镇吧,我好久没见我爹了。” 花弥生迫不及待想见到她爹,但李寄一想起花秀才就头疼,他永远也忘不了花秀才第一次见他要拿刀砍他的样子,那一次就注定他们翁婿不合了。 再说了,还是个秀才,每天唠唠叨叨的不定多烦人呢。 花弥生迟迟等不到他回答,察觉他脸色不对就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爹?” 李寄犹豫着,掉头摇头都不是。 “你就算是再不喜欢我爹,等见了他也要拿出做女婿的样子来知道吗?我爹一个人养我长大不容易,你之前什么样儿自己心里也清楚,你讨厌我爹,我爹还不待见你呢。” “他还不待见我?他女婿可是皇帝,他还有什么不待见的?再说了,我对你不好吗?我对你多好啊,他还有什么可不满意我的。” 花弥生平静的看着他,“你跟我吼是吧?” “我没跟你吼,我这是在跟你讲道理。” “你再吼。” 李寄声音再度拔高,“我真没跟你吼。” 花弥生松开他,“你该冷静冷静再跟我说话。” 李寄死皮赖脸的追过去,声音小小的,“媳妇儿,咱还没出宫呢,多少给我留点儿面子成不?我真没跟你吼,我什么德行你不是最清楚了?我就这脾气,我温柔不起来。” “谁说你温柔不起来?”她瞪着眼睛,“你就是不愿意,你温柔的时候可温柔呢。” 都说女人爱无理取闹,李寄以前没吃过这亏,所以不清楚,现在明白了,女人真的无理取闹起来,他压根儿就招架不住,偏偏还不能跟她吼,不能跟她犟,只能哄着,顺着她的意思来。 没办法,她要是生气了,半夜里一脚给他踹下床,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寄收敛起来,跟她认错,“咱们有事回去说,回去你让我干啥我干啥。” 李寄禅位走的这天,张珩回宫了。 他原本是带兵镇压羽门关外的六万叛军的,虽然群龙无首,但六万叛军也不是小数目,若是不能妥善管制,还会酿成大祸。 但张珩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那儿了,不是别人,正是李寄圣旨都召不回的定北侯。 定北侯圣旨都召不回,本来打算过了这阵李勤就去收拾这个不服管的,谁知道他竟一个人偷偷领了兵去羽门关帮架去了。 张珩把在羽门关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李勤听,定北侯本来就是几个侯爷里兵力最强的,那些叛军群龙无首,遇上定北侯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就这么耗着,让他们进退不得。 直到张珩带兵赶到,联合定北侯收缴了他们的武器,这才把人都困下。 不过这一切就跟李寄没什么关系了,他这会儿正乐呵呵的收拾东西准备走呢。 花弥生走的时候带走了清屏跟翠屏,伍德这大总管没做几天主子就走了,花弥生觉得他虽然有时候挺势力,但办事儿还算牢靠,就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伍德摇摇头,“我在宫里一辈子了,出去了反而不自在,我这一辈子都是奴才命,还是留在宫里比较好。” 人家不愿意,花弥生也不好强求。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好收拾的,不过鉴于以后很有可能就不回来了,所以方方面面的考虑,首饰的一仔细,也就慢了点儿。 走之前萨耶来看他们,她是要嫁给李勤的,她跟李勤,两情相悦,之前达袒国君怎么叫她都不愿意回去,让她嫁给李寄她也不愿意,现在李勤做了皇帝了,终于如愿以偿了,就是花弥生跟李寄一走,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女人之间说悄悄话,李寄被拒之门外,晚上萨耶还得寸进尺的要跟花弥生一起睡,李寄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怨怼的看了花弥生一眼。 花弥生朝他摆摆手,“你就去别的地儿凑合一晚上吧。” 李寄一脸怨气的瞪着萨耶,心里说服自己,罢了罢了,就这一晚上,就胖胖她。 萨耶在他走的时候还大言不惭的吩咐,“走的时候别忘了把门带上。” 李寄把门关上,出门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想了想,提着一坛子酒去找游四海了。 游四海上了点年纪,张嘴闭嘴先叹气,“世事无常啊,果然是世事无常,建文皇帝在位七十一天,你在位不到六十一天,建文皇帝对皇位没兴趣,你也一样,到头来还都让承业皇帝父子俩占了便宜。” 李寄笑道,“你这么说就不怕李勤听见了要砍你脑袋?” “我的命不值钱,再说了,我就是一太医,皇上还能担心我造反不成?” “那可说不定。” “出了宫打算去哪儿啊?” 李寄狠狠喝口酒,“先去看我老丈人。” “你那头疼的毛裁长时间没再犯了吧,看来我之前配的药方还是有用的,回头我把方子给你带上,以后再犯病就照方子煎药吃。” 李寄笑骂,“你是巴不得我犯病呢?” 第244章 情比金坚 李寄头疼的毛病说来也有一段故事,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行侠仗义,英雄救美,不过也是最后一次。 那次他们去下山抢一地主,地主刚从一个交不起佃租的佃户那儿抢了他家闺女,一路上那女的又哭又闹,死活不从,正好走到他们这儿,女的跑了,被地主抓回来,一巴掌扇出去老远。 一般情况下李寄是不爱管这种闲事儿的,他的目标是银子,钱才是最主要的,可那天不知道怎么了,看见那女人弱小可怜无助的样子,他铁打的心肠居然软下来,脑袋一热就一个人扛着刀下去英雄救美了。 花弥生听到这儿,闲闲发问,“难道不是看人家姑娘长得漂亮,所以动了恻隐之心?” 李寄低头瞪着她,“听不听?不听我不说了。” “听听听,你继续说,我不插嘴了。” 原本他们打算等人再往前走走就放机关的,但李寄大当家都扛着刀下去了,剩下的人哪儿还能坐视不管,于是本来的计划被打乱,所有人都提着刀冲了下去。 地主是个怕死的,每回出来身边都带着几十打手,李寄下山也就带了几十人,因为觉得对付他这种人,人带多了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他冲下去之后,那刀指着地主,说了这么一句话,“把那个女的给我放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立马觉得自己形象变得光辉又伟大,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恶棍王八蛋,第一次当好人,有点紧张,也有点兴奋。 不过身后的一众弟兄却都傻了眼,敢情这么早就冲下来时为了救人的? 地主衡量了一下双方人数,见自己并不比对方人少,于是底气十足的拒绝了他。 李寄是来抢他的,又不是来跟他打商量的,被人拒绝了,脸色就很难看。 那姑娘夹在两人中间瑟瑟发抖,一面是地主,不过也是作恶多端,不比眼前的土匪好到哪儿去,一面是土匪,凶神恶煞,看着就不好惹,要她,大约也是回去做压寨夫人,左右都是死路一条。 姑娘被吓的眼泪哗哗掉,李寄看的心口哇哇疼。 那会儿他想,自己这是动了凡心了,该是喜欢上这姑娘了。 于是就更坚定的想要把人抢过来了。 花弥生听到这儿忍不住酸了句,“那姑娘应该就是你的白月光朱砂痣吧,那得长得多漂亮才能让你大当家一见倾心呢?” 李寄捏住她脸蛋儿轻轻拧了下,“你吃醋了?” “我吃哪门子的醋?” “你吃醋我救别的女人。” 花弥生转过身,托腮面壁,“你说不说了?不说去后边儿的马车呆着去。” 她就是生气了还不肯承认,当然不是吃醋,是嫉妒,她觉得自己长得也不是很差,怎么李寄第一次见她就没有什么恻隐之心呢? 他那时候可是动不动就要弄死她,不死不罢休的,两下一对比,这差距,真是让人难受。 再接着说,李寄为了救人就跟地主大打出手,他是什么人啊,地主跟他手下的一帮酒囊饭袋当然不是对手。 把那地主杀了之后,李寄蹲那姑娘身边,伸出手,难得温柔说话,问她家在哪儿。 姑娘以为他杀了自己不够,连她家里人也不放过,就跪在地上磕头求他,哭的那叫个梨花带雨,看的李寄真是一点儿脾气都提不起来。 他说,“我不杀你,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姑娘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真的不杀我?” 李寄十分真诚的点点头,“不杀你,我看上你了,你跟我回去做压寨夫人。” 前一句话对姑娘来说是特赦,可后一句话直接把她打入死牢,做压寨夫人?跟土匪过一辈子?这是个女人都没法儿接受。 姑娘犹豫着,不说话了。 李寄觉得这是默认了,就拉着她站起来。 然后姑娘哭的更厉害了,“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我有相好的了,我不想做压寨夫人,我只想嫁给他。” 李寄的那些兄弟有打抱不平的开始站出来骂那姑娘不知好歹,姑娘哭哭啼啼任他们骂。 李寄这人护犊子,转头把说话的几人打了一顿,大大方方的说,“我不介意,你忘了他,跟我好。” 结果那姑娘死活不从,拽着李寄裤腿让李寄放过她,李寄百年难遇的动一次凡心,还这么不被人待见,心里就很难受了,表情也慢慢变了。 他大当家要面子,好不容易看上个女人,结果人家还不待见他,死活都不跟他回山上做压寨夫人,他脸上挂不住,好说不成,就打算来硬的。 花弥生听到这儿,刚刚还一脸阴霾,这会儿忽然就笑起来,“这叫什么?狗改不了吃屎。” 李寄想到用强之后,就叫人把姑娘给绑上山了,结果半路上让人给截住了。 姑娘看见那人,高兴了,笑了,喊了声“福哥”甩开李寄就要跑过去。 李寄就明白了,这大概就是那姑娘口中的相好。 姑的相好是个猎户,手里拿着一把弓箭,对准了李寄的脑袋,威胁让他把人放了。 “那这俩人还真是情比金坚。” 花弥生由衷点评一句,被李寄一眼瞪了回去。 李寄的脾气,当然不肯放人了,那姑娘就哭着喊着要跟情郎一起去死。 结果自然是情郎为了救心爱的女人朝李寄射箭,然后李寄躲闪不及,那箭便顺着他脑袋擦过去。 本来这点儿伤,虽然惊险,但并不致命,但那猎户的箭上涂了药,本来作用是捕杀猎物,作用到人身上那就是另一番下场了。 他中了毒箭,几乎立马就倒下了,兄弟们一下慌了,怕他有事,七手八脚的就把他往回抬,也没人顾得上去管那虐你跟他的情郎。 最后命是救回来了,可他也落下了个头的毛病,时不时就犯一次,每次疼起来都要人命。 花弥生听到最后已经乐不可支,“故事挺惨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还有点儿同情那个女人,后来你没找他们报复?” 李寄说没有,“够丢人的了已经,反正他们也没胆子宣扬。” 花弥生盯着他的脸,“是舍不得去找那姑娘的麻烦吧?” 第245章 要是还不让就动手 李季木着脸说不是,“那是我大人有大量。” 他这么说,花弥生能信他才有鬼了,为了试探,故意道,“你不追究我倒要追究了,她男人害得我男人落下个头疼的毛病,我回去了可是要找人打听,然后把她揪来算账的。” 同样的,李寄能信她才有鬼了,故意使坏捏住她鼻子不让她喘气儿,“就你,你能找到她我信,但是找她算账我是万万不信的。” 花弥生把他的手打掉,“我告诉你,女人狠起来的时候可比男人狠多了,你以为我不敢动手?” “敢敢敢,你最凶,你最能,我都怕你,这世上还有不怕你的人吗?” 俩人在马车里拌嘴,正吵的热火朝天,结果忽然来了个急刹车,花弥生顺势就要一头撞到前面的车厢上,好在李寄一把拽住她,撞他身上虽然也疼,但总比撞在车厢上要好。 “怎么回事,怎么赶的车?” 单武在外面道,“主子,有士兵。” “士兵?” 李寄的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李勤这臭小子出尔反尔,嘴上说放他走,但还是怕自己会威胁他,所以派人在这儿等着截杀他吧? 花弥生掀开车帘往外看,“怎么会有士兵?是什么人?禁军还是......” 她话没说完就被李寄拽回来,“你老实待着,我出去看看。” “小心。” “能出什么事。” 他满不在乎,心说,要真是李勤派来杀他的,那他就回去把李勤给砍了。 结果并不是李勤的人,的确是士兵,不过穿的衣服跟京城里的不一样。 单武在一旁解释,“是定北侯的人。” 拦路的将军跳下马,对李寄一揖手道,“末将见过文昭皇帝,我家侯爷知道文昭皇帝已经离京,特命末将在此等候,想请您去甫北一趟。” “请我?”李寄指指他跟他身后的那些人,“这是请我?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你是奉命来杀我的呢。” “末将不敢,惊扰了圣驾,末将罪该万死。” 李寄定定看着他,“那你死吧。” 张寅愣了愣,这句罪该万死只是一种说法,并不是说他真的要死,是个人都不会当真,也不知道李寄是故意还是无意,还真想让他死。 李寄瞅他犹豫了,抬抬下巴,“怎么不死啊?等着我帮你?”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花弥生赶紧跳下马车,拉拉李寄的袖子,出来打圆场,“这位将军,不知道定北侯要见我们所为何事啊?” 张寅不用死了,恭敬道,“回娘娘的话,侯爷说是......叙旧。” “叙旧?” 他们跟这位定北侯一面都没见过,彼此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叙旧?哪儿来的旧可叙? 李寄也奇怪,因此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不叙不叙,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挡着我的路。” 张寅为难的看向花弥生。 李寄把他瞪回去,“你看她也没用,我说了算,我说不去就不去!” 花弥生也吃不准那位定北侯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还是保守点的好,于是也点点头,表示赞同李寄的说法。 张寅吃了瘪,脸上表情别提有多好看了,一会儿红一会青的,定北侯说了,人请不回来他也就别回去了,任务艰巨,但他非完成不可。 “娘娘......”他也看出来花弥生比较好说话,于是开始来软的,“我们家侯爷真没什么恶意,说是叙旧,只因侯爷与建文皇帝是旧相识,曾经的好兄弟,直到皇上出宫了,这才命末将再次等候。” “建文皇的旧相识,好兄弟?”李寄笑了,“他就是被自个儿亲兄弟害死的,好兄弟......狗屁的好兄弟。” 张寅头疼的不行,求救似的看向花弥生。 如果真是来杀他们的,就她跟李寄出来带的这点儿人,还不够人家收人头的呢。 花弥生看张寅这样也不像个有恶意的,不过有没有恶意不是她说了算,她扭头看着李寄,“你怎么看?想不想去?” 李寄毫不犹豫摆手赶人,“不去不去,让开!” 花弥生表示无能为力。 张寅哭丧着脸,“我们家侯爷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见见您。” 李寄已经回到马车上,对外边儿的单武吩咐,“要是还不让,就动手。” 张寅没办法,只能让路,身后的副将问他怎么办,他一甩马鞭,长叹一声,“回去!” “可侯爷不是说人请不回去也不让咱们回去吗?” “你死脑筋啊?侯爷就那么一说,你还真信?我就不信侯爷还真能把咱们赶出去,又,回去复命!” 张寅带着人朝想反的方向离开,花弥生问他为什么不愿意见定北侯,他道,“我圣旨都叫不回他,凭什么他一请我就得去?我不要面子?” 原来是为了赌气,花弥生还当他心里有什么别的打算呢,看来是高估他了。 关于定北的目的,花弥生也想过,可能真的是叙旧,到这种可能性小,且不可思议,想叙旧,当初让他来的时候干嘛去了?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位定北侯才是藏的最深的那个,等到前头那些人为了皇位争的头破血流你死我活之后,才是他出手的时候,到正路都有人为他铺好了。 找李寄,可能是他的计划里需要他。 不是她非要恶意揣测人心,是人心险恶,做最坏的打算总比不做防备的好。 谋逆的事是暂告一段落,在逃的李瞿,跟无故消失的柳潞麟都是隐患,这些问题并没有解决,只是李寄把问题扔给了李勤而已。 而且她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说不上是什么,反正就是感觉不大对。 不过这种感觉在回到乔安镇之后就被完全冲散了。 李寄从周祝手上把花秀才救出来之后就给他置办了一个大宅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花秀才本身在周祝手上也没受什么苛待,又被好吃好喝的养了这么些日子,等花弥生回去见到他的时候,花秀才竟比她上一次看见时圆润了不少。 李寄骄傲的等着请赏,但花弥生哪儿还顾得上他,一回去就围着她爹打转,父母两个许久未见,这中间的曲折心酸一时半会儿说不尽,二话不说就开始抱头痛哭。 第246章 你可能要有儿子了 李寄寻思着怎么都是一家人,要不自己也跟媳妇儿老丈人抱着哭会儿? 那就哭会儿吧,他伸开双臂,正要圈住媳妇儿跟老丈人,花弥生跟花秀才就分开了。 花弥生看他大鹏展翅似的张着手臂,奇怪道,“你干嘛呢?” “没干嘛啊。”他脸上讪讪的,装作伸懒腰,然后收回胳膊。 虽然他现在的身份还是皇帝,但花秀才不待见他,这种成见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有所改变,他一直觉得李寄配她闺女是高攀,因此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花弥生知道花秀才不喜欢李寄,因他之前是土匪,还绑了自己,还威胁花秀才要杀了他,换她,要是没跟李寄经历后面这些事,她也对李寄喜欢不起来。 但现在不一样,他们翁婿之间的关系需要她来调和,她已经嫁给李寄了,总不能让她爹跟李寄一直这么针锋相对下去吧。 花弥生主动站出来调和,戳戳李寄,“愣着干嘛?叫爹啊。” 爹这个词对李寄来说是完全陌的,他从小没爹没娘,让他上来就跟这个对他翻白眼儿的花秀才叫爹,他张不开嘴。 花弥生拉拉他袖子,“想什么呢?快叫爹啊!” 花秀才一甩袖子哼道,“罢了,他这声爹我可担待不起,还是别叫了,我怕折寿呦。” 花弥生知道她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如果真的一点儿都看不上李寄,管他什么身份,刚刚直接就拿笤帚打出去了,还能让他进门儿? 她跟李寄之间的事,回来之前都写信给她爹说过了,李寄为她放弃皇位,情愿陪着她回来的事她爹也知道,也不是不接受李寄,就是李寄也端着,连声爹都不愿意加,她爹面子上过不去,当然不愿意给他好脸色看。 晚上回房,花弥生教他,“我爹那人就那脾气,他就是太疼我了,对你之前的所作所为还有成见,他横,可你不能跟他横,明儿起早,跟我去给爹敬茶,你大大方方叫他一声爹,再说两句好听话,我爹也不能再给你冷脸。” 李寄孩子的一噘嘴,“你瞅你爹今儿看我那眼神,我是想示好来着,可他看我就像恨不能拿刀劈了我一样,再说了,我......我没爹没娘你知道,叫......爹......我实在叫不出来。” “那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叫爹?你们俩这样想过我没有?我夹在中间多难做啊,爹是长辈,你就让让他怎么了,况且这一切怪谁啊?还不都怪你自己?都怪你以前做的那些混蛋事儿!” 李寄嘿嘿一笑,朝她扑过去,“我这不是改邪归正了么,你看咱们家,现在只有你欺负我的份儿,我哪儿还敢对你那样,我疼你都来不及呢。” 花弥生把他打开,“起来,别碰我。” 他委屈巴巴的看着她,“怎么了我又,不是说我表现好就......” 花弥生脸上陡然一红道,“你明儿去找个大夫来给我看看。” 李寄没转过弯来,还问呢,“你不舒服?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要找大夫?” 花弥生在他那榆木脑袋上敲了下,“你说我找大夫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找大夫干什么?”他无辜又委屈,“那找大大夫肯定是生病了,可我看你又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所以我才问你啊。” 花弥生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在宫里的时候他事忙也就算了,回来的这一路上,她饭吃不下,动不动就要吐,跟他提了几次想吃酸梅,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他还不明白,本来只是以为他反应慢,可她刚刚都提到找大夫了,他居然还不明白! 李寄觉得花弥生这脾气发的好莫名其妙,他是想哄来着,可不知道她因为什么发脾气,哄也不知道该怎么哄。 他被折磨的头大,“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你要跟我说我才明白啊。” “你不是不知道,你是心思压根儿就没在我身上过,我问你,回来的这一路上,我跟没跟你说过我想吃酸梅?” 李寄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是说了,可这大冬天的我上哪儿去给你弄酸梅去?我不是说了吗?等打春梅子熟了,我叫人给你运一马车来,让你吃个够。” 花弥生气结,“你就没发现我最近有什么不对劲吗?” 李寄摸摸下巴,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转,“是不对劲儿,以前你不挑食,现在饭也不好好吃,晚上那盘糖醋小排,以往你一个人都能吃一盘,可今天你就叨了两筷子,吃肚子里还都吐出来了。” 要说他不在乎她吧,他连她一道菜夹几次都记着,对她近来的变化也都门儿清,可他就是不开窍。 花弥生哭笑不得,脸上表情怪异,最后还是觉得不能跟他计较,揉揉肚子道,“你可能要有儿子了。” 李寄愣了愣,“你说什么?” “你聋了?听不见算了!” 她没好气的拽过一旁的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李寄又把她从被子里扒拉出来,“你再跟我说一遍,我不大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花弥生伸手推他,“起开!我要睡觉,。好话不说二遍,你听见了就自己慢慢品去,别烦我。” 他反应太慢,盯着她沉默了好半天,忽然把她抱起来,“你是说我要当爹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花弥生真想把他脑袋敲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一脑袋水,“合着我刚刚说半天你就听进去要当爹这一句是吧?” “是啊。”他还大言不惭的承认了,“你前边儿说的不都是废话吗?” 花弥生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下,“你给我滚!” 李寄死皮赖脸的把脸递过去,“给你打一下解解气,好媳妇儿,你啥时候怀上的?几个月了?” 花弥生没好气道,“你没听见我叫你请大夫?我只是说可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也可能是我最近几天肠胃不舒服,所以才吃不下饭。” 她这个月的月事没来,再加上这一系列的症状,其实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是有了的,可花弥生就是不想让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憨货高兴这么早。 第247章 差不多得了 李极绝对相信花弥生的话,她既然能这么说,那就说明八成他真要当爹了。 所以花弥生那后一句话他就自动忽略了,“明天我就去给你找大夫,找全城最好的,不好的咱不要。” 花弥生把他的脸推开,“李寄,你这个人还真是挺现实的,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对我这么殷勤呢?现在知道我怀孕了,肚子里揣着你儿子,为了你儿子,所以才对我这么好是吧?” 李寄噘嘴亲她,“你摸着良心说我平时对你不好吗?” “那连我爹都不愿意叫,你对我好,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李寄讪讪的,“你总得给我时间适应一下吧。” 他涎皮涎脸的黏着花弥生,抱她躺在自己胸口,一下一下顺着她头发感叹,“以前在山上的时候,他们总想方设法的给我娶什么压寨夫人,其实我的事我自己都没上心过,不过也想过,以后有了孩子怎么办。” 花弥生问,“怎么想的?” “要是我有个闺女,我就把大当家的位置让出来,到山下开个铺子,让我闺女做个千金大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把她捧在手心里,看着她长大。” 这个想法很靠谱,太靠谱了,靠谱的根本不像他能想出来的。 “那要是生个儿子呢?” 他说,“要是生个儿子,我就教他习武,让他长大以后子承父业。” 刚还说他靠谱,看来还是不能过早下定论。 “那要是真的生了个儿子,你打算让他做什么?” 李寄摇摇头,“反正跟着我肯定学不来什么好,以后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都交给你管。” 花弥生指着他鼻子道,“那你是想当甩手掌故的?什么都扔给我,那这孩子跟你还有什么关系?” 李寄被她一句话堵的说不上话来,花弥生在他怀里蹭了蹭,“你以后不会只疼孩子不疼我吧?” “那不能。”他拍着胸脯保证,“没有你哪儿来的孩子,我肯定还是先疼你啊。” 话说的好听,可到时候是不是那个样就不知道了。 回家后的第一晚,花弥生难得睡了个好觉,结果一觉醒来已经是半晌午了,也没人叫她,李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旁边的被褥早就凉透了。 她叫了声翠屏,翠屏打门外进来,见她起了,笑着道,“主子,皇上开窍了,一大早上起来就去给您请大夫了。” 花弥生无奈苦笑,“他开窍?等他开窍我得等到下辈子去,是我告诉他的。” 翠屏啊了声,“您不是说皇上嫩猜出来吗?” “那是我高估他了。”这一觉睡的踏实又舒服,她伸了个懒腰问,“我爹起了吗?” “早就起了,已经在院子里看了那么会儿的书了。” 花弥生也不敢耽搁了,抓紧洗漱收拾了就去找她爹。 花秀才每天都会抽出一段时间来看书,这个习惯雷打不动,尤其是现在过上了老年生活,每天无所事事,除了看书再找不到别的事情就可做。 花弥生就佩服她爹这一点,外面寒风刺骨,他往那儿一座,不知冷似的,恨不能钻进书里去。 “爹......”她怀里抱着暖手炉,走过去往她爹怀里一塞,“这么冷的天,怎么不进去看书,屋里多暖和。” 花秀才看她一眼,合上书,“冷才能让脑袋保持清醒,今儿起这么晚,路上累了吧?” 翠屏站在花弥生身后,欲言又止。 花弥生点点头,“还是在家里睡得好,到外面每天担惊受怕的。” “那是,千好万好还是自己的家好。”说完看向她身后,不见多余的人,鼻子里重重哼一声,“规矩。” “爹......李寄早就起来了,他......他出去了。” “出去干嘛了?” 翠屏忍不住多嘴,“去给主子请大夫了。” 花秀才便一脸焦急的看着花弥生,“给你请大夫?你怎么了?” 还不等她张嘴,外面一阵嚷嚷,李寄阔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大夫,见到花弥生,喝了声,“起来,谁让你坐这儿的!” 他色厉内苒,花弥生被他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 花秀才横眉竖眼的瞪着李寄,正准备说他两句,却见他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垫在花弥生屁股底下,拍软了,笑的眼睛都眯起来,“那么坐多凉啊,冰着了怎么办?给你垫好了,现在可以坐了。” 花秀才差点儿没闪着腰。 前一刻看他凶神恶煞的,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呢,没想到只是为了给花弥生垫个屁股垫。 花弥生坐着他站着,瞥见她爹脸色不大好,就给李寄使眼色。 李寄搓搓手走到花秀才面前,酝酿了好一会儿,才从嘴里挤出一个字,“爹。” 这句“爹”叫的干脆利落一点儿不拖泥带水,因为发音太快,花弥生没听清还以为他叹了口气。 花秀才显然也不是很满意,背着手,又哼一声。 旁边站着的下人捂着嘴笑,李寄回头瞪一眼,众人又纷纷低头作严肃状。 花弥生夹在中间,为难的不得了。 李寄抓抓头发,看着花秀才,挺不自然的走过去,“都叫你爹了,你还想怎么着?别跟我这儿倚老卖老啊,差不多得了,还拿上劲儿了你。” 花弥生拽了他一下,花秀才看见了,呵道,“你别拽他,我告诉你,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叫我爹,你不愿意叫,我还不愿意当呢,本来就不媳把闺女嫁给你,现在你还跟我摆上谱了?” 两人剑拔弩张,花弥生站在旁边手足无措。 她打了李寄一拳,恨恨的,“李寄!你今年多大?我之前教你的都喂狗了?这是我爹,你怎么说话呢?” 她气的脑袋疼却捂着肚子,李寄一看,立马没了脾气,“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激动,大夫我给你请来了,别动了胎气。” “你说什么?” 花秀才拔高声音,看看花弥生再看看李寄,脸上表情就说不出的怪异,“你怀孕了?” 李寄得意的看着花秀才,“我儿子。” 花秀才哼他一声,“那还是我外孙呢。” “儿子跟爹亲。” “没有我,你跟谁生儿子去?” 花弥生在一旁听的哭笑不得,这闹起来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第248章 我想吃雪 李寄跟花秀才吵归吵闹归闹,但在花弥生的事情上还是很默契的,一个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一个是一片拳拳爱妻之心,所以在大夫确诊了花弥生确实已经怀孕两月有余之后,俩人交换个眼神,翁婿两个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什么默契呢? 即便花秀才对李寄再不满,再怎么看不上他,在花弥生面前,装也得装出一副觉得他还不错的样子来。 李寄呢,不管怎么说他是小辈,小辈就要有小辈的样子,爹是得叫的,不止要叫,还得孝顺,就算是面子功夫也得做好了。 花弥生怀个孕手里就跟拿了尚方宝剑一样,一亮相,她爹跟李寄父慈子孝的,简直可称模范。 不过让这俩人一下和好是不可能的,花弥生也知道这俩人是在自己面前做戏,可就算是做戏她也高兴,至少看着和谐了。 她怀孕,现在家里最大的人就是她,说一不二,不是说李寄之前对她不好,可再好,他这熊脾气上来了,该跟她吵还是会跟她吵。 但现在不一样了,花弥生说什么他都应和着说好,不敢有一句反驳的话。 有时候花弥生故意刁难他,外头下着雪,她说想吃恒氏铺子的山楂糕,要刚做出来的,让李寄亲自去买。 李寄二话不说,开门就往外走,一点犹豫都没有。 花弥生本来就是刁难他,故意这么做的,下这么大雪,也不舍得他真去,再说了,谁知道他会真的去啊,难过让人去叫他回来,翠屏追出去说人已经走远了,连伞都没撑。 李寄回来的时候,一头一身的雪,那山楂糕被他揣在怀里,打开的时候还冒着热气,跟刚出锅的一样,一点儿没冻着。 花弥生近来多愁善感,李寄把山楂糕捧到她面前,她想到他怀里揣着山楂糕顶着风雪往回跑的样子就忍不住泪目。 李寄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惹她不痛快了,莫名其妙的抓抓头发,声音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怎么了?高端额的哭什么?是不是又不想吃这个了?想吃什么我再去买。” 花弥生哭着骂他,“傻啊你,我让你去你就去?外面那么大雪,你就不会撑把伞,多穿件衣服?冻死你都不知道。” 敢情是担心他。 李寄笑道,“傻的是你,我是男人,哪儿那么容易被冻着,不就一点风雪,哪比得上我媳妇儿的胃口重要,本来你能吃下去的东西就不多,不赶紧买回来,你又不想吃了怎么办。” 花弥生揉揉眼睛,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李寄,你这辈子,还对别的女人这么好过吗?” 他擦干她脸颊的泪痕,笑着,“我就你这么一个女人,除了你,我对谁好去。” “那那个姑娘呢?” “哪个?” “就你还记着的那个。” 李寄一皱眉,“我记着什么了记着?我连她长什么样都忘了,你就算是现在把她拉到我面前来,我都未必能认出她。” 她锲而不舍又问,“那你还记得有她这么个人。” 李寄说当然记得,“我每次头疼都跟死过一次似的,害我变成这样二分我当然记得,换是你,你能忘了吗?” 花弥生往嘴里塞了块儿山楂糕,两个腮帮子填的鼓鼓的,朝李寄招招手,让他过来。 李寄乐呵呵的过去,花弥生把放在怀里捂着的汤婆子往他怀里一塞,把自己的围脖解下来给他系上,“外头冷吧,你看你,耳朵都冻红了。”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出去是冷,可李寄是却没觉得有多冷,他火气大,又有功夫傍身,每天晨起练武的时候调息运气,有内力护着,一整天身上都热乎乎的,自然也比一般人要耐寒的多。 不过毕竟是自个儿媳妇儿的一片心意,她心里有他,惦记着他,关心他,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汤婆子很暖,但李寄的心更暖。 花弥生靠在李寄肩上,两人都没什么话,花弥生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山楂糕,她想吃酸的,可冬天里想找个酸果子吃实在太不容易了,于是这山楂糕就成了她全部的寄托。 但山楂开胃,一包山楂糕吃完她非但没吃饱,反而越吃越饿,正好到了吃晌午饭的时候,翠屏进来问她想吃什么,她摇摇头,“没什么想吃的,随便做吧,清淡些就好。” 李寄一听不乐意了,“你早上就没怎么吃,中午还不好好儿吃,怀了孩子结果却一天比一天瘦,这传出去,别人还当我对你不好呢,必须得吃就算吃了会吐也得吃,不然你一个身子两个人,身子受不了。” 怀孕的女人辛苦,光是一个孕吐就叫人生不如死,明明很饿,可就是没有一点想吃饭的欲望,看见那些鱼啊肉啊的就想吐,可肚子里没东西,吐出来的都是苦水,顿顿都这样,她最近看着是比之前瘦了不少。 桌上没有油水,李寄不答应,花秀才见了也不答应,厨子做饭的时候当然也不会真的只做素菜,于是花弥生被按在饭桌上,面前两个碗,一碗是她爹给盛的汤,一碗是李寄给夹的肉,排骨都静音剔掉了骨头,有刺儿的也都把刺儿挑出来了,体贴周到的简直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 吃完饭,花弥生蹲在院子里吐,吐到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就只剩干呕。 李寄蹲在她旁边轻轻拍着她后背,心疼可又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恨恨咬牙切齿,“等这臭小子出来了,我一定狠狠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花弥生反问,“真生下来了你舍得吗?” “小子我就舍得。” “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单武无意打破这份宁静,但有信来报,他不得不禀。 李寄跟他出去,原来是定北侯来信,信上字迹洋洋洒洒,龙飞凤舞,长篇大论写了整整两页纸,李寄挑自己认识并且能认出来的字看,大概也明白了信里写的什么。 定北侯邀他见面。 简简单单一句话写这么多不中用的,这读书人就是麻烦,事儿多。 他回去后预备把这件事告诉花弥生,可花弥生转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说,“李寄,我想吃雪。” 第249章 是不是儿子要没了 李寄闻言,捂着她的嘴就把她往屋里推,生怕晚一步她张嘴就去啃地上的雪。 他看她的眼神也变了变,就跟看街上的二傻子一样,“我只听人家说过怀了孕的女人会变笨,可你这也不是笨啊,你都蠢透了,吃雪?你想什么呢?” 花弥生却一脸正经,“我就是想尝尝是什么味儿,冰冰凉凉的,应该比排骨汤好喝。” 李寄眉头轻跳,“你跟我说你还想吃什么?” “就想吃雪。” “想都别想,你......你想吃冰我都理解你,你想吃雪,我看我还是叫大夫来给你看看吧。” 花弥生白他一眼,“我脑子没问题。” 李寄摇摇头,“那可不一定,说不定这脑子都分给我儿子了。” 花弥生懒得跟他计较,怀孕的人,胃口刁钻,想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是很正常吗,还变着法儿的说她脑子不好使。 “刚刚单武找你什么事?” “定北侯给我写了封信,说请我过去。” “还挺执着,信上没写是因为什么?” 李寄把信掏出来给她看,“这字写的比我还难看,谁看得懂他写的什么。” 花弥生慢慢展开信,看了眼道,“人家这是狂草,你那是狗爬,还是有区别的。” 这话他就不爱听了,“我写出来的就是狗爬,别跟写出的就是狂草,你不向着你男人反而向着别人,你这偏心眼儿不该往我这儿偏吗?” 花弥生道,“定北侯是打过天下的,他的本事绝对在端康王之上,这样的一个人,你觉得他可能不识字吗?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抽空你可以去练练草书,我觉得草书更适合你,写的不好看也没人能说什么。” 这不还是说他字写的丑吗? 不过自己媳妇儿说,给她说两句又不能掉块儿肉,听听得了。 “定北侯信上写什么了?” 花弥生看他一眼,“你不是看过信吗?” “我不是没你识字儿多吗?你就跟我说说写什么了?” “信上说,之前你见他,他不是故意不回京的,是他儿子出了意外,家里在办丧事,怕给你招来晦气,上面还写了一些他跟建文皇帝的旧事,大概是为了显得亲近吧。” 李寄哼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肚子里肯定没憋好屁。” 花弥生无奈纠正,“人家没登你的三宝殿,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的是忽然来拜访你肯定是找你有事。” “差不多都这意思,不过如果真的只是叙旧,他这么着急干什么?” “那就不清楚了,要么也没接触过这位定北侯,更不知道他的为人,他是不是打着什么小算盘咱们也不清楚,所以,我觉得还是不要这么轻易答应。” “那就这么晾着他?” “先找人去北疆探探这位定北侯的底细,等探听回来之后再做打算,不然咱们太被动。” 李寄应下,把这件事交给单武去办,又道,“我还是想不通他跟我叙的哪门子旧,我又不是我爹,认都不认识他,见了面能说什么?” 花弥生猜测,“找你叙旧可能只是个借口,应该有别的目的。” “什么目的?” “你当我是街上算命的?掐指一算就能通晓古今?”她记着仇,冷着脸道,“刚刚不是说我脑子都给了你儿子吗?我现在这么蠢,我怎么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说完一拍肚子,“想知道,问你儿子啊。” 李寄撇撇嘴,“你这不是存心作弄我吗?他现在还连个人形都没有,知道个屁。” 两人斗嘴斗的正欢,姜望舒肚子忽然疼了一下,李寄吓了一跳,扶她到床上躺着,慌的手都不知道该往那儿放。 花弥生抓着他的手,也慌了。 李寄听说女人生孩子就跟在鬼门关走一趟似的,疼的死去活来,可花弥生这肚子都还没显呢,离生孩子还差着一大截儿呢,忽然肚子疼,没道理啊。 “翠屏!” 翠屏听见叫她,匆匆跑进来。 “快去叫大夫!” 翠屏也没多问就赶紧去请大夫。 这种疼也不是一直疼,是一阵一阵的,忍也能忍得,李寄看着比花弥生要慌多了,花弥生躺在床上自我安慰也是为了安慰李寄,一个劲儿说没事没事,可说着说着,低头一看,两腿间居然有血流出来。 这下她也不能骗自己说没事了,泪眼朦胧看向李寄,声音也带了哭腔,“李寄,儿子......流血了......” 李寄捂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看,“没事儿,你别看,我在这儿呢,大夫一会儿就来,一定会没事的,别瞎想。” “可是都流血了,是不是儿子要没了......” 李寄把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口,扯着脖子冲外喊,“人呢?大夫怎么还没来?” 清屏进来,看见花弥生流血,尖叫一声,“主子......” 李寄一眼瞪过去,“叫什么叫?出去!去催催大夫让赶紧来,晚了我要他脑袋!” 清屏战战兢兢的退出去,花弥生让他别提要人脑袋这种事,“不吉利,你说点儿好听的。” “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话没说完,她吸吸鼻子,有眼泪落下来,“我肚子疼,李寄,孩子是不是要没了?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做他娘?” “不是,要是不喜欢也是不喜欢我做他爹,我这辈子杀了太多人,一双手沾满了血,肯定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呢。” 花弥生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是,肯定不是,孩子又没错,就算是老天爷,他也不能说把我孩子抢走就抢走。”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谁都没料到,大夫没来之前,李寄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花弥生自己也害怕,不让他离开,他就这么陪着她,一直到大夫顶着风雪来到。 李寄就守在她身边,大夫来了也不走,大夫检查完了,摇头又叹气。 李寄最烦这一套,上去揪了大夫的领子问,“有话说话,叹什么气,到底怎么回事?” 大夫被他吓着了,忙道,“夫人体弱,这是小产的迹象,不过好在医治及时,就是头三个月是最容易小产的,要好好照顾,否则,还是会有下一次。” 第250章 给我滚出去睡 “小产?”李寄松开大夫,语气软下来,“那可有什么办法能保胎的?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是我们俩的第一个孩子。” 大夫道,“夫人本来体质就不易受孕,虽然怀上了,但是对身体的损耗也是极大,我给夫人开些保胎的药,不过有句话我得提前跟您说,夫人这种情况,将来生产的时候可能......” 又是说的半截话,李寄板起脸一瞪眼道,“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夫人这种情况,将来生产的时候恐怕会很辛苦,这都是一年一年积攒下来的引子,在体内作成了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切记头三个月一定要好生照顾,否则今日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孩子可就保不住了。” 李寄脸色完全沉了下去,“你刚刚说生产的时候可能会很辛苦是什么意思?” 大夫看他脸色不大对,嗫嚅道,“就是说可能会出现难产,大出血,或者......或者其他可能,不过这也只是我个人猜测,毕竟夫人有孕才两月,后头的事谁知道呢?” 李寄又问,“那若是难产呢?或是出现你说的那些后果,会怎么样?” 大夫豁出去了道,“严重点,一尸两命,情况乐观了,或许能保住其中一个,再乐观些,母子平安。” 花弥生听完了大夫说的,挥挥手,让翠屏送大夫出去。 李寄站在那儿,半天维持着一个姿势没动过。 花弥生躺在床上叫他,“你过来,站在那儿干什么。” 李寄这才像魂归附体,慢慢挪动步子走过去,“大夫说的你都听见了?” “我就在边儿上,又不聋。”她看李寄有计较似的,便问,“你想什么呢?大夫说的话也不可全信,我这才两个月,他怎么就知道我日后一定会难产?听他瞎说。” 李寄沉默着,过了会儿,忽然道,“我们不要孩子了吧。” 花弥生怀疑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 “李寄,你再说一遍!” 他声音洪亮,又重复一遍,“这个孩子不要了,把他做掉吧。” 花弥生瘪着嘴看着他,末了,抬手给了他一巴掌,眼泪跟着巴掌一起落下来,“这是你的孩子,你说不要就不要?” “是我的孩子,可他要是会给你带来危险,是我的孩子我也能狠下心来不要,我不能把你置在危险中。” 花弥生被他眼中的坚定跟阴狠吓到,捂着肚子退到床里,含泪摇头,“不行!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你说了不算,你不要我要,这也是我的孩子,我要他,我一定要把他生下来。” 李寄态度坚决,“你留不住他的,刚刚大夫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大夫也说,好好安胎会......” “那我也不能留他,他是个讨命鬼,会害死你的。” “那我也要他!”花弥生用脚踹他,“我警告你,别想打孩子的主意!你要是敢伤害他,我跟你拼命!有我在,你休想动他一下,我是一定要把他生下来的!” 对李寄来说,有孩子,他高兴,他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努力尽到一个当爹的责任。 可就算是没有孩子也没关系,他把他所有的爱都给花弥生,如果她想要,他可以去买一个,或者从别处领养一个孩子回来,只要她喜欢,他一样能当自己亲儿子似的疼着。 大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就不该有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会把她置于微笑之中,他不能因为孩子让她有任何危险。 花弥生太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从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她声嘶力竭的大声喊叫着,让李寄离她远点儿。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花秀才,他进门一看这架势,以为李寄要对他闺女动手,上来就把李寄推开了。 “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她是你媳妇儿,还怀着孕,你居然对她动手。” 其实是丫鬟传话说差了,李寄被花秀才不分青红皂白的这么一推,后退两步,继而冷着脸叫人进来把花秀才带出去。 花秀才护在花弥生身前,瞪着李寄,“有我在这儿,我看你敢动我闺女一下,你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剁了你!” “一会儿我在跟你解释,你先出去,我有话跟她说。” 花秀才当然不肯,“有什么事当着我的面儿说,我听说刚刚大夫来过,说我闺女差点儿小产,是不是就是你打的?你还是人不是!” “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花弥生瞪着李寄,“你闭嘴!不准说!” 事情有了反转,花秀才茫然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到底怎么回事?大夫刚刚来说什么了?” “李寄你不准说!你要是说了,以后都别进我屋,给我滚出去睡!” “你不让我说我也得说。”李寄铁了心,对花秀才道,“大夫来说她体弱,本来就容易小产,若是留着这个孩子,将来生产可能......可能会很辛苦,有可能她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花弥生扭着脸默默流泪,过了会儿,擦干眼泪对花秀才又道,“大夫说只是可能,他又不是算命的,哪儿能知道几个月之后的事?我看那就是个庸医,赶明儿先最好的大夫,我就不信这个孩子我生不下来。” 花秀才默了默,在姜望舒手上拍两下,什么都没说,出去的时候经过李寄身边,沉声道,“你跟我过来。” 李寄看了眼花弥生,替她掖严了被角,帮她擦干了眼泪,走时又在她额头上吻了下。 但花弥生不愿意看他,一直闭着眼。 翁婿二人站在廊庑下合计,花秀才问李寄是什么想法,李寄坚定道,“这孩子不能留。” 花秀才又问,“没了孩子怎么说?” “那就一辈子没了。” “你能接受?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没人给你传宗接代,到时候你对她还能跟现在一样?” 李寄十分肯定的点点头,“有没有孩子我对她都一样,传宗接代......只要我们老李家有人活着就不算断了香火。” 第251章 将来不愁娶不着媳妇儿 “那你自己呢?”花秀才负手而立,轻叹道,“你就不觉得遗憾吗?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 李寄反问,“花弥生也不是你亲闺女,她不也是你半道儿上捡回来的?你不也没有自己的孩子?你后悔吗?” “我跟你不一样,花花我养了这么多年,早就跟自己孩子一样看待了,那就是我亲闺女。” “那不就得了,我说了,她要是想要孩子,我就去给她找一个,从小养,养大了也跟自己亲生的一样,只要她喜欢,我就喜欢。” “那你是决定了,这个孩子不要了?” “不要!”他没有任何犹豫的说出这句话,“这孩子可能会害死她,即便只是一点可能我也不允许。” 说完,才发现花秀才一直没有表明立场,李寄吃不准他的意思,就开口问,“那你呢?是要外孙还说要闺女。” 花秀才白了他一眼,“这还用问吗?我当然要闺女了,闺女我养了这么多年,叫我眼睁睁看着她死?我做不到。” 翁婿两个难得意见一致,但现在还有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花弥生不同意,做了母亲的女人,心肠软,一个从前畏惧死亡的人,有了孩子之后居然也能有坚决赴死的勇气,现在想要说动花弥生是不可能得了,只能想办法瞒着她把孩子弄掉。 李寄这就犯了难,“孩子在她身上,怎么可能瞒的住她?” 花秀才又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就不会顺着她?回头去大夫那儿讨个方子,面儿上就说先依着她,说想把孩子留下,然后等她对你放松警惕了,找个机会就......”说到这儿,花秀才多少也有些不忍心,毕竟是他外孙,如果好好的生下来,肯定跟花弥生小时候一样招人疼。 到底还是当爹的最了解自己闺女,花弥生这么聪明,要是一味地跟她对着干,她肯定防狼似的防着你,到时候再想找机会下手可就不容易了。 李寄这回听了他老丈人的话,回去之后站在床边儿跟花弥生认错,一字一句真诚又恳切。 “你爹刚刚骂了我一顿,还拿着刀要跟我拼命,说不让我打孩子的主意,我也仔细想了想,那一个大夫说的话并不能全信,明天我就出去找大夫,找最好的,那孩子......还是留下吧。” 花弥生闻言,肩膀动了动。 李寄走到床边坐下,手轻轻搭在她肩上,“你别多想了,我不会再伤害孩子了,从今儿起,好好保重身体,多吃饭,别再总想着吃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们......会有孩子的。” 花弥生终于转过身来看他,她哭了好久,眼睛都哭肿了,李寄心疼,轻轻吻在她眼睛上,“别哭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爹在后面虎视眈眈的盯着我,说孩子没了就把我也劈了,我可不敢再动那个心思了。” 花弥生终于放心了,往他怀里一扑,眼泪又克制不住的往下掉,“这是我们俩的孩子,你不是想要个家吗?有了孩子,这个家就完整了。” 他是想要个家,但这个家里必须要有她,没有她的家不叫家。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李寄开始大张旗鼓的为花弥生遍寻名医,花弥生看他忙活,也慢慢放下心来,觉得他也是真的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了。 大夫来的安胎药很苦,每次喝药,李寄手里就拿着甜蜜饯儿在她身边等着,等她一口把药灌下去之后立马就塞一颗在她嘴里。 花弥生每次被哭的龇牙咧嘴的时候,他就忍不住骂,“这什么破大夫开的鬼药,这么苦,让人怎么吃?” “良药苦口利于病,有用就行,我能忍得。” 李寄看得出她为了这个孩子的付出,但同时也更加心疼。 又是一日暴雪,离过年越来越近了,府里也都开始忙活起来,这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过得第一个年,有李寄,还有孩子,花弥生觉得很幸福。 他依偎在李寄怀里看雪,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你能感受到他吗?” 李寄十分诚实的摇摇头,“感受不到。” “你说孩子生下来之后是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呢?” 李寄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但花弥生兴致高昂,他不忍心扫兴,只好奉陪,“如果是女孩儿,那就一定要像你,像你一样漂亮,还聪明,这样不容易被男人骗,只有她骗别人的份儿。” 花弥生不敢苟同,“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李寄把她头发都撩到一边,亲吻着她的眼角眉梢,“怎么不是好话?这不是夸你呢吗?” “那要是生个儿子呢?” “那就像我一样,女孩儿不都喜欢我这这样的男人,将来不愁娶不着媳妇儿,随我,肯定乌央乌央的女孩儿要嫁给他。” 这么一想,连李寄自个儿都有点舍不得花弥生肚子里这个孩子了,别人的跟自己生的到底还是有区别。 不过这个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他不能心软,这个孩子要不得。 花弥生小手盖在他的大手上,带着他的手一遍遍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想要两个孩子,一个哥哥一个妹妹,我小时候被人欺负就总想有个哥哥保护我。” “人家说生孩子很辛苦,疼的死去活来的,你不怕?” “怕。”她转过身,换趴在他怀里,“但你会在我身边的对吧?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 她最近变得越来越黏人,李寄虽然开心她依赖自己,但因为明白她这种依赖是为什么,同时又觉得心酸。 窗外风大雪大,屋内却温暖如春,李寄就这么抱着她,思绪渐渐飘远。 花弥生忽然觉得冷,好像有风灌进来,她喊了李寄一声,李寄嗓子里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她一低头,看见自己衣带开了,眉头一跳,立马就把他推开,“你干什么!” 李寄表情还有些混沌,“不是,媳妇儿我......” “我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我现在可还危险着呢,你想不想要孩子了?” 他强迫自己清醒了,孩子似的低头认错,“我错了,错了,你......你待着,我出去给你看看你的汤。” 第252章 我不介意你娶小 李寄高价寻医,慕名而来的人不少,但其中不乏滥竽充数,想要混点过年钱的人。 花弥生听说来的名医不少,想要试试看,但付予安却不同意,“你知道他们哪个是真的有本事,哪个是冒充骗钱的?试试,万一试坏了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 李寄命人去街上把找几个或瘸腿,或病重的叫花子来,让这些人医治,若是医好了,便可留下,若是医治不好,只当是来骗钱的,全都胖揍一顿扔出去。 这么一来,就刷掉了不少人,剩下的一些人,有几个确实是大夫,但远够不上称之为名医,能治,但并不能使人痊愈,最后留下的只有两个。 这两个人被李寄单独叫走,给花弥生号脉诊断,最后二人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花弥生能怀孕已是不易,现在肚子里这个孩子完全是用命在喂养,且不说要比寻常孕妇多加十倍小心,提防小产,将来能生,恐怕也是二选一的悲剧。 不过倒是有一味药材能帮助花弥生调养身体。 李寄最不耐烦人卖关子,忙问,“什么药材。” 俩大夫异口同声,“荆棘子。” “荆棘子?那是什么玩意儿?” “是长在北方极寒之地的一种药材,若是有这味药材帮助夫人调养身体的话,说不定会有一线希望。” 另一个大夫紧接着道,“但只是有一线希望,并不是说有了荆棘子就一定能保夫人跟孩子无恙。” 李寄扶额,“那就是说,即便有这味药材,将来也还是不能保证他们母子平安?” 俩大夫一齐点头,“夫人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作下的,很有可能打小就体弱,生过病,后来没好好调养,然后这病根儿就一直埋在身体里,这都是有可能的。” 李寄抿唇想了想,最后道,“一会儿你们去账房领银子,今天的事不许出去乱说,更不许在我媳妇儿面前胡扯,一会儿我媳妇儿问起来,就说能治,我不管你们怎么编,反正一定得给我忽悠的让她相信。” 有银子拿,自然是让说什么说什么,这两个一口答应下来,在见到花弥生的时候,信口诌拉,唬的花弥生一愣一愣,最后果然相信了。 待送走了大夫,她兴兴的对李寄道,“你看我就说吧,就是那个大夫医术不行,这两个都说能生,好好调养就行。” “是。”他脸上挤出个生硬的笑脸来,“那你就好好养着,荆棘子我想办法弄。” “刚刚大夫说荆棘子长在北方极寒之地,那不就是定北侯的地界儿吗?” “是,不过我要,我就不信他敢藏着掖着。” 定北侯当然不敢藏着掖着,事实是,他非但没有藏着掖着,还很大方的让人给李寄送来了消息,说荆棘子,他想要多少自己就给多少。 李寄当然不傻,他这儿刚说想要荆棘子,他前脚说出来他后脚就知道,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在自己身边埋人了。 李寄没立马就答应他,让人写了封回信问他到底想要什么。 信刚送出去,单武就回来了。 他在北疆待了数日,把整个定北侯府都摸清楚了,定北侯只有一个夫人,夫人生了两儿一女,大儿子数月前突发急症死了,小儿子今年不过四岁,还有个二女儿待嫁闺中。 北疆百姓对定北的评价很高,可以看出定北侯深得民心,一切看着都挺正常,没什么问题。 定北侯没有参与造反,虽然无视当初付予安召他回京的圣旨,但是关键时刻人家也派上用场了,率兵拦在玉门关前硬是拦住了六万大军,说他图谋不轨吧,还真看不出他的目的。 李寄就奇怪了,“难道当真只是为了叙旧?” 单武说不可能,“若只是叙旧,什么时候不行,非要三催四请的呢?” “罢了,先不管他。” 既然暂时没有威胁,那就用不着在乎,李寄现在心思都在花弥生身上,他找大夫开了落胎药,趁现在月份少,伤害也小,时机最好。 但他也舍不得,那是他的亲生骨肉,每次花弥生拉着他的手放在她肚子上的时候,他仿佛真的能感受到他,正在努力的长大,努力的想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跟花弥生说了定北侯要主动给他荆棘子的事,花弥生也觉得里面有问题,紧接着问他,“定北侯没提要求?” “我才回了信,还没说,不过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他肯定是有所图谋。” “你现在已经不是皇上了,朝的事你又话不上事,也就是有几个钱,可定北侯又不缺钱,那只能是图你这个人了。” 李寄鸡皮疙瘩起一身,“你别说的那么寒掺人,图我这个人?” 花弥生知他想歪了,忙把他思绪拉回来,“他一直说要跟你叙旧,你们俩都从未见过叙什么旧,说不定他是想把闺女嫁给你呢。” “胡说八道什么?” “他不是有个闺女吗?二八年华待字闺中,前头说他跟你父皇关系亲如手足,说不定那时候你父皇就给你定了娃娃亲,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 李寄不屑道,“开什么玩笑,我有媳妇儿有儿子的,这辈子就没打算再娶。” 花弥生沉默了会儿,表情凝重,忽又问他,“那如果定北侯说你不娶他闺女,他就不给我荆棘子呢?那你娶不娶?” 这个问题跟“我跟你娘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有异曲同工之妙,目的旨在为难男人。 但李寄没犹豫,坚定的摇摇头,“那也不娶。” 花弥生心里悲喜交加,“那孩子不要了?” 有了荆棘子孩子也未必能留得住,所以这个假设不存在,只要有花弥生就好,荆棘子不重要。 但他心里能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不过好在他脑子转的快,立马就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有钱还买不来,如果真买不来,那我就抢,你忘了我干什么的了?” 花弥生心里一暖,扑进他怀里,“我不介意你娶小。” 她不介意,他却要介意了。 李寄推开她,眼睛看着她,心里思绪万千。 第253章 孩子的醋你也吃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陡然凌厉的语气跟忽然拉下的脸让花弥生心下猛的一颤,不大确定的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介意你娶小。”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要嫁就嫁那种一辈子只有你一个的男人,你不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怎么现在又能接受我娶别的女人了?” 他脸色吓人,花弥生慌忙想要解释,又被李寄打断,“你是为了孩子是吧,因为那两个大夫说荆棘子能让你平安生下孩子,所以你为了孩子,就可以同意我娶小?”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一切都只是咱们的猜测,我就是随口一说,我没有那个意思,再说了,你不喜欢她,我干什么要逼着你娶她,不过你还没见过她,万一要是喜欢......我也不能阻止你。” “狗屁!”李寄勃然大怒,摔了一只杯子,脸色铁青,“花弥生,你摸着良心说说老子对你好不好?你他娘的现在要把我往别的女人那里推?没有孩子之前你可从没这么说过,有了孩子,孩子成你心头肉,我就可有可无了是吧?” 花弥生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居然就这么刺激到他了,嘴上解释着,安抚他平静下来,“我什么时候说你可有可无了?我没有这个意思,这不都是假设吗?我跟你开个玩笑。” “这玩笑是能随便开的?” 自己刚刚说话伤到他了,花弥生心里十分愧疚,使劲儿往他怀里靠靠,认错道,“我不该口无遮拦,我错了,你要是敢娶别的女人我就打死你,有我活着的一天,你就别想把外面的女人领进门!” 李寄轻易不会因为这些事生气,他生气分两种,一种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前一刻还咋咋呼呼,后一刻就又嬉皮笑脸那种。 还有一种就是像现在这样板着脸,表情严肃,没那么多话,但看着就是让人害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哄好那种。 以往她只要好好哄哄他就行,但这一招现在不管用了,李寄把她推开,站起来,大步流星走出去,门摔的震天响。 一直到晚上吃饭,李寄都再没同她说一句话。 花弥生故意找话跟他说,用筷子指指他手边的盘子,“那个菜我够不着,你帮我夹一下。” 他还是不说话,把菜换到她面前,自己吃自己的。 “我又想吃那个了,你给我夹。” 李寄就又把菜换回去。 “我想喝汤,你帮我盛一碗呗。” 他木着脸,给她盛一碗汤。 花弥生见他始终不说话,撂下筷子,“你存心跟我闹脾气是吧?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就打算一辈子不跟我说话?我告诉你,我怀着孕,本来心情就不好,你还气我,你......你把我气死算了。” 然后又把碗一推,“不吃了,看着你就饱了,大男人一个,玩笑话也记仇,那你就记一辈子吧,今天晚上也别回床上睡!” 李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花弥生转身就走,什么也没看见。 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花弥生哄不好他,也来气了,撂下碗筷就躺回床上睡觉。 清屏翠屏等了一会儿进来收碗筷,又端了热水进来伺候花弥生洗漱。 李寄板着脸坐在一旁,插不上一句话。 后来清屏翠屏都退下了,李寄吹熄了外间的灯,慢慢挪回卧室。 花弥生侧身躺着,听见脚步声,鼻子里哼一声道,“你不是跟我闹脾气吗?不是怎么都哄不好吗?有本事你就在外面睡,别进来!” 脚步声一顿,接着大步迈开走到床边,脱了鞋,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花弥生被人抱进怀里,李寄手不敢碰她肚子,就抓着她两只手搭在她胯上,双腿紧紧夹着她的,箍的她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花弥生使劲儿挣了两下没挣开,声音闷闷的质问,“你不跟我好了吗?” “我几时说过不跟你好这种话了?” “你没说,你心里就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是你......”他低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后颈,一张嘴,咬住她耳垂,“是你为了儿子不要我,要把我往别的女人那儿推。” 他没用劲儿,就是上下牙咬住她耳垂轻轻一合,花弥生故意喊疼,李寄一怕就松了口,花弥生扭脸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笑了,“你傻不傻,那不都是我的猜测吗?你这么大个人,连玩笑都开不起?我跟你说着玩儿的。” 他很受伤的看着她,“以后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我不喜欢。” 花弥生抽出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好好好,以后都不跟你开这种玩笑,现在还生气吗?你生起气来好吓人,一句话都不跟我说,哄你你也不搭理我。” “那你亲我一口,亲一口我就不生气。” 花弥生在他嘴上亲了下,“够了吧?” 他往她怀里拱了拱,“不太够。” “不太够也不能给了。”花弥生拍掉他在自己腰间作祟的手,“睡你自己的被窝去。” 花弥生自打怀孕之后就跟他分开被窝睡,这样比分床睡更让人难受,明明一张床上睡着,却能看不能碰,晚上他想把脚伸进去帮她暖暖被窝她都不让,这孩子几乎带走了她所有关心跟耐心。 李寄自然就开始不满。 花弥生却没功夫注意他的情绪,躺在床上掰着手指头算,“现在是冬天,一月,等到八月份,孩子差不多就该出生了,那我现在就可以开始给他做衣服了,还有鞋,时间宽裕还能把他一两岁的衣服做出来。” 李寄把她的手握进手心,“别算了,这些事让下人做就行,你好好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不行,这些东西我一定要自己做,又不费事儿,也不用赶工,我天天闲着没事儿干,正好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对他你倒是上心的很。” “你吃醋啊?自己孩子的醋你也吃?” “我就是不想你太辛苦。” 花弥生说起孩子,满脸幸福洋溢的笑,“不辛苦,为了孩子什么都值当,你就不高兴吗?” 第254章 你要喜欢就带回去吧 他不高兴,一点儿也不高兴,非但不高兴,还得赶紧想法儿把孩子给弄掉。 花秀才等了这么久也没动静,私下里把李寄叫过去问是怎么回事。 李寄犹豫着说出自己的顾虑,“我不想她以后知道了恨我。” 花秀才道,“神不知鬼不觉她怎么会知道呢?大夫不是都说了,一次保住了,但备不坠有下次的吗?” “话是这么说,可......” “怕了?” 花弥生就是长他软肋上了,不能碰,碰就牵一发动全身。 “没事儿你就多陪她出去走走吧,快过年了,带她出去转转。” 李寄立马就明白了他老丈人的意思,出去了,意外就不可避免了。 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雪,这天终于放晴了,李寄推开窗,外面冷风灌进来,花弥生缩缩肩膀,“冷,把窗户关上。” “你也该透透气了,整天闷在房间里,再憋憋出病来了。” 花弥生怕冷怕热,这样的天恨不能天天待在屋里不出去,李寄知道劝不动她,只好把大夫搬出来说事儿,“大夫说你得多出门活动活动,你身体结实了,孩子才能长的结实,你怕冷也得出去走走,一切为了孩子嘛。” 这番话果然有用,花弥生跺跺脚,抱着暖手炉,打个哆嗦,这就准备出去了。 李寄又给她围了个围脖,取了狐皮帽子给她戴上,“不是怕冷吗?都戴上,不信这样出去还冷。” 李寄对冬天其实是没多大感觉的,他本身就体热,在花弥生身边就像个大火炉一样,出了门,冷风灌进来,她就直往李寄怀里钻。 “你不给我置办几身衣服?” 外面马车侯着,李寄把她上车,抖落抖落自己的衣裳,语气委屈又无奈。 “你还缺衣服穿?” “缺你给我买的衣服,你看你,自打怀孕了之后,什么时候关心过我?” “那成,咱们小区成衣铺。” 这段日子确实忽略他了,她现在心软的要命,受不了他用这么委屈的语气跟她说话,立马就答应了。 李寄挺大个人,也不知哪儿学来的毛病,最近动不动就对她撒娇,不过这模样也就她看得见,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不定怎么笑话呢。 成衣铺子人挺多,李寄牵着花弥生进去,一个伙计过来招待,看看花弥生又看看李寄,最后目光落停在理李寄身上,“这位爷,您看您需要点儿什么?” 李寄问花弥生,“你给我选。” 花弥生挑挑布料,又选选样式,再拿件衣服往他身上比划比划,最后挑了两件,询问他的意见,“这两个怎么样?” “你说行就行。” “那就这两个吧。” 伙计“哎”了声就要去包起来,李寄又叫住他,“等会儿,再挑两件差不多的,女人穿的,一起给我包起来。” 伙计脸上乐开了花,转身去了。 外面艳阳高照,雪化的快,他们一路走来,路上的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花弥生抚抚肚子,看见门前经过一个大肚子孕妇,她男人两手提满了东西,俩人说说笑笑从她面前经过。 她满脸艳羡的笑,指给李寄看,“过几个月我的肚子应该就跟她差不多了,你看她男人多疼她,手里提满了东西还不忘在人群中护着她。” 李寄撇撇嘴,“什么意思?我对你不好?我虐待你了?” “不是,我就说人家感情好。” 李寄低头吻她嘴角,“咱俩感情也好。” 花弥生红着脸推他,“你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你......” “那有什么,咱俩都老夫老妻了,亲你一口怎么了?” 伙计包好了衣服递给李寄,李寄一招手,单武过来接下装进马车里。 街上人多,花弥生渐渐逛出趣儿来了,不愿意上马车,就让李寄陪着到她随便走走。 年关将至,年味儿渐浓,街上一派祥和热闹的景象,他们逛到糕点铺子,李寄让她等自己一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儿零嘴儿吃,站这儿别动。” “我还不饿呢。” “吃着玩儿。” 糕点铺子里人也多,他怕进去了再有人挤着她,外头有单武陪着,反而安全点儿。 到这儿,他几乎已经忘了出来的目的。 花弥生乖乖儿的站在外面等他,街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孝儿向多人乞讨无果后,终于怯生生的走向花弥生。 可还没靠近就被单武拦下。 “没事儿,就是个孩子,你别吓着他。”花弥生让单武退下,蹲在孩子面前,“你想要钱?” 孝儿点点头,“夫人,您行行好,给我一点钱吧,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大冬天的,孝儿穿了双草鞋,衣服也破破烂烂不知道多久没洗,根本就起不来御寒的作用,头发乱糟糟的打了结,看着叫人心疼。 “你多大了?” “五岁。” “你爹娘呢?” 孝儿开始掉眼泪,“爹死了,娘病了。” 单武提醒她,“这些都是骗子,有些人牙子专门拐卖孩子让他们上街乞讨,讨不到钱就打,这样的孩子这条街上还有很多,您管不过来的,而且附近都有人牙子看着,带不走的。” “官府不管吗?” “这些人基本不露面儿,居无定所,根本无从查起。” 没遇上就另说,遇上了,她不能不管,她现在自己也有孩子了,不难换位思考,如果这孩子的母亲看见自己的孩子这么冷的天外大街上乞讨,会有多痛心。 她心头没由来一软,把孩子往身边一领,问道,“愿意跟我回去吗?” 孩子看看单武,低头考虑半天,点点头。 敲李寄买了东西出来,花弥生把孩子往他面前一推道,“我们把他带回去吧。” 她已经做好了李寄会拒绝的准备,他从来就不是个心善的人,他这辈子所有的善良都给了他身边的人,对待外人,从来都是冷漠的。 花弥生甚至已经开始想借口要怎么说服他了。 但李寄小小考虑了一会儿,居然点头同意了,“你要喜欢,就带回去吧。” 他答应的太痛快,花弥生不大敢相信,“真的?” “骗你干什么? 第255章 这是能做的事儿 李寄长的不赖,但面无表情的时候很吓人,男孩儿怯怯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花弥生扭头问,“你不是还有个卧病在床的娘吗?” 男孩儿又看向单武,低下头,不再言语。 单武说的没错,他就是被人牙子拐卖来的,专门放在街上乞讨的,人牙子就是用这些可怜的孩子勾起人的同情心,利用他们乞讨挣钱的。 花弥生顿觉心酸,把怀里的暖手炉塞给他,“那你就跟我们回去吧。” 男孩儿扭头看看远处,声音颤抖,“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会打死我的。” “他们经常打你?” “没讨到钱会打,钱要少了会打,要是敢跑,会往死里打。” “没事别怕,我相公特别厉害,那些人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你躲我身后,我们帮你赶走那些坏蛋。” 远处有专门看着这些孩子以防他们逃跑的人,见这边情形不对,两三个人慢慢围过来。 李寄把花弥生的身子一转,“你别看了。” 花弥生又把男孩儿也转过去,“你也别看。” 人牙子衡量了一下,自己这边人要多一个,面前这两个男人看穿着,应该挺有钱,有钱的公子哥儿都是花架子,不禁打,先好好说,说不通了,再动手。 其中一人还挺知礼,一拱手道,“二位公子,那是我家孩子,能不能行个方便把孩子还给我们?” “你家孩子?”李寄揉揉眉心,“你是他爹?” “是。” “当爹的穿的这么光鲜亮丽,大冬天的却给孩子穿一身破烂儿?还让自己孩子到大街上来讨钱?” “这是我们的家事,公子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了吧。” “我夫人喜欢这孩子,想带回家去,你们歇了吧,现在走,还能免一顿打。” 几人听后自然是不愿意的,嚷嚷着,开始跟他理论,“那孩子是我家的,令夫人就算是看上了,也没有白白讨了去的道理,又不是没家没姓的野种,你们说要就要了?” “是啊,我说要就要。” “你......” “不服?” “动手!” 这三个人,根本用不着李寄动手,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够看的,交给单武,两下搞定,或抱头,或抱膝,呜呼哀哉的喊疼。 花弥生回头看了眼,对围观众人道,“这几个人是人牙子,专门拐卖孩子的。” 人牙子比采花盗还要招人恨,众人一听,手里有闲家伙的就开始朝着那三个人扔,七手八脚上去又把人打了一顿,然后几个男人嚷嚷着要把人送到官府。 男孩见那几个看管他的人被人打一顿送走了,居然抹起眼泪来。 花弥生把手机热腾腾的糕点塞给他一块儿,也不嫌脏,帮他擦擦脸道,“别哭了,你自由了,你......你还记得自己家在哪儿吗?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男孩儿摇摇头,“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爹娘。” “那你就跟我回去吧,跟我回去有新衣服穿,每天都有好吃的,我还能教你读书,好不好?” 男孩儿大约觉得李寄才是那个当家做主的人,目光游移不定,非得等他确定点头才能放心似的。 花弥生也仰脸看着李寄。 李寄道,“看我做什么?咱家还不都是你做主?” 花弥生捏捏男孩儿脸蛋儿,“那就这么定了,你跟我们回家!” 半路上捡了个孩子,花弥生也没有再逛下去的意思了,带着男孩儿就回去了。 回去又叫人去照着他的尺寸买衣裳,然后让人打水给他洗澡。 花秀才听说花弥生出一趟门捡个孩子回来,过来打听情况。 李寄道,“这孩子她喜欢,年纪也不大,能分散她注意力,等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想来也不会太伤心。” “你打算什么时候下手?” “过两天吧。” 再过两天,好歹让她留着孩子过个年,她现在正高兴,他不想她过年的时候伤心。 男孩儿名字叫阿水,没有姓氏,名字估计也是人牙子随口叫的,花弥生给他想了个新名字,随了李寄的姓,叫李燃,意思是让他像火一样温暖光明,不惧黑暗。 李燃很喜欢这个名字,但他不知道李寄知道自己跟他姓会不会不高兴。 花弥生帮他擦着头发,安慰他,“没事儿,他不会说什么的,他这个人其实是面冷心热,你看,今天就是他救了你,他这个人其实很好相处的,你处着处着就知道了。” 李燃这才放心了。 这孩子五岁,但是身形看着比同龄孩子还要小,身上有不少伤,瘦的皮包骨一样,一看就是经常遭人虐待,花弥生帮他擦身子得时候都不敢太用力,擦着擦着鼻子就一酸。 李寄开门进来,看见这一幕很不高兴,脸上瞬间阴云密布。 李燃吓了一跳,光着屁股往花弥生身后躲。 花弥生赶紧擦擦眼泪站起来,“你怎么过来了,赶紧把门关上,小燃还没穿衣服呢,一会儿再冻着了。” 李寄不情不愿的把门关上,捡起地上的衣服把李燃包起来,扔上床,“这种事让下面的丫头来做就行了,你还怀着孕,又......男女有别,这是你能做的事儿?” 花弥生却觉得他大惊小怪,“他就是个孩子,你看,还不及你小腿高呢,懂什么啊?再说了,刚把他带回来,无名无分的,说不准就被轻看了,那些丫鬟小厮也是会看眼色的,万一晾着他不管呢。” 李寄主动承担起了帮李燃穿衣服的责任,李燃怕他,乖乖儿的张开胳膊伸开腿,衣服穿的无比顺利。 洗干净,也收拾好了,李燃原本的面貌也逐渐清晰了,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唇红齿白大眼睛,很讨人喜的长相。 孩子是天生的萌物,一举一动都带着稚气的可爱,床太高,他就一点一点爬下来,对李寄一鞠躬,又对着花弥生一鞠躬,奶声奶气道,“谢谢公子,谢谢夫人。” 花弥生又取了梳篦来帮他梳头,他头发还没有很长,简单的挽了个髻,看着就更可爱了。 她笑眯眯的跟李寄介绍,“李燃,我刚取得名字,好听吧?” 第256章 错哪儿了 李寄道,“你让他跟我姓?” “对啊,你是我们家当家,不跟你姓跟谁姓?” 李寄打小也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他知道一个孩子靠自己生活有多难,现在轮到他有能力改变别人的人生了,他浑身上下忽然蹦出一种使命感来,沉甸甸的,压着他的背。 “那你......你打算怎么安置这个孩子?” “咱们认他做干儿子吧,将来等咱们孩子出生了,就有哥哥了,俩孩子也好有个伴儿。” “你认真的?” “你不想?” “不是,就是......” 就是冷不丁冒出来一个五岁大的儿子,他很不适应,而且这孩子也不是他亲生的,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很包容的对待他。 花弥生叫翠屏进来带李燃先出去吃饭,而后一脸憧憬道,我小时候就总想有个兄弟姐妹,这样就有人跟我玩儿了,我被欺负的时候也就有人出来保护我了,但是我没有,你不喜欢这孩子吗?” 李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喜不喜欢的,你让我怎么说?我......只要你喜欢我就喜欢。” “这孩子很怕你,刚刚我给他取名字用你的姓,他还担心你不给他用,我看他挺乖的,只要好好培养,你还怕他将来不把你当亲爹看?” 李寄想着,花弥生体弱,一旦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没了,将来他们都不可能有孩子了,花秀才之前问他,没有自己的孩子会不会觉得遗憾,现在有人能够填补这个遗憾,他当然愿意。 其实他做这一切决定都只有一个标准,只要花弥生愿意,只要花弥生开心,他就愿意。 征得了李寄的同意,花弥生又把李燃正式介绍给了她爹,花秀才看这孩子懂礼貌,知进退,是个好苗子,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就这么的,李燃算是进了他们家的门,敬了茶,正式成了花弥生跟李寄的干儿子。 李寄专门还敲打过这个干儿子,无非是说花弥生对他有多好,让他在这个家里待着,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孝顺花弥生。 五的李燃似懂非懂,但谁对他好他是知道的,花弥生把他带回来,对他好,他知道,李寄虽然凶巴巴的,但是也对他好,他现在是有爹娘有外公的人了,要孝顺。 李寄就这么当了爹,李燃是男孩儿,男孩儿就要练,于是李燃来家的第三天,李寄就让他跟着单武学功夫。 花弥生知道了,二话不说就把李燃领回来,并且严重警告李寄,“他现在一身的伤,伤还没好呢,练什么练?再说了,天这么冷。” 李寄道,“这你就不懂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男孩儿就要皮实,身上那点儿伤上点儿药就行了,又不是拿棍子打他,就教他点儿拳脚。” 女人总是心软,花弥生还是不同意,“那也等他伤好了再说,你看看他瘦这样,风一吹就倒,怎么练?以后多的是让你当爹的机会,急什么?” 孩子的事儿,李寄说的永远不如花弥生管用,她不让练,那就先不练吧。 李燃很懂事儿,也可能是知道自己寄人篱下,虽然知道自己也是个小主子,但总是不能很自在的享受自己得来的一切,对什么都小心翼翼的。 李寄禅位之后,有的人改不过来嘴,还有称呼他皇上的,后来花弥生板起脸来把那人训斥了一遍,不让人再这么称呼。 李寄既然把皇位让出去了,那就不再是皇上,再这么叫,不是让人误会吗?万一传回京城,让李勤知道了,还以为李寄不是心甘情愿的,再当叛贼处置了怎么办? 所以有人开玩笑的叫李燃惺子的时候,他听了就主动去找花弥生认错。 去的时候也不是空着手,手里不知道从哪儿拿了根戒尺,走到花弥生面前,往地上一跪,小身板儿挺的笔直。 花弥生跟李寄都是一愣,“你这是干什么啊?好端端的跪下干什么?快起来。” 李燃摇摇头,“我错了,请母亲罚我。” 这是李燃第一次开口叫她母亲,感觉怎么说呢?有些奇怪,一时不大适应,居然没反应过来他叫的是谁。 李寄拿过戒尺在手里把玩,问他,“错哪儿了?” 戒尺拿在李寄手上,即便他不动手,可还是让人觉得害怕,他往花弥生那儿挪了挪膝盖,把丫鬟喊他惺子的事说了出来。 花弥生又心疼又想笑,把他拉起来,帮他拍拍膝盖,笑他太较真儿,“那也不是你的错,谁叫的,我罚她扫三天院子。” 李燃却战战兢兢,兴许是以前被打骂惯了,所以现在一有点什么事就觉得是自己的错。 李寄被花弥生一个眼神吓退回去,丢了戒尺,木着脸,在一旁扮严父。 “我是不是给父亲母亲添麻烦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李寄,李寄表情有所松动,因为他这一声父亲,好像他真是个当爹的人了。 不对,本来这就是他干儿子,在他面前,自己可不就是爹吗。 不过既然当爹了,就要有个当爹的样子,他轻咳两声,真拿出了架子,“你现在是小主子,以后再遇上有人这么叫,就拿起你主子的架子去教训他们,男子汉大丈夫,要学会反击,你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主子看,他们怎么把你当主子看?” 花弥生向他投去赞赏的一眼,两个人,一个温柔,一个严肃,这才是最好的搭配。 李燃怯生生的点头。 李寄朝他伸出手,“过来。” 他扭头看花弥生,花弥生点点头,“去吧。” 他走过去,李寄在他后背拍一把,“抬头挺胸,肚子收回去,站直了,以后就这么站,不要弓腰塌背的,那样谁看了都想欺负你。” 李燃站的笔直,但坚持不了一会儿就坚持不下去了,苦哈哈的对李寄道,“累。” “累也得坚持,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弓腰塌背的,我了不客气。” 李燃当然不敢不听他的,立马又把腰直起来,“我知道了,父亲。” 花弥生这么一看,觉得李寄还是有做好一个父的潜力的,如果日子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就好了。 第257章 大结局wоо⒙νip 不过好景不长,除夕夜的前一晚,定北侯的回信到了,信上说,只要李寄赴约,荆棘子立马就会送到府上,虽然没提要求,但这语气分明就是威胁的语气。 李寄没告诉花弥生这件事,他最讨厌被人威胁,他不给,他就不信自己从别的地儿买不到。 思来想去,对定北侯最了解的就是周祝了,几番考虑,最后给周祝谢了封信。 周祝离开京城之后就跟迎玉定居在江南。 江南烟雨小城,冬天也没有京城的冷,唯一的缺点就是看不见雪,北方下雪,这里下雨,他们来到这里多久就下了多久的雨,也一直没法儿出去。 宅子是周祝几年前就买下的,很大,下雨也不打紧,周祝正好能陪着迎玉在宅子里好好转转。 迎玉来到这儿之后变得开心不少,不像以前,脸上总也没个笑脸儿,她在这儿,一天到晚都是咧着嘴笑着的,周祝的一日三餐都是她亲自下厨。 周祝有时心疼她,会缠着让她陪自己,轻轻抚摸着她的手感叹,“我希望你能每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做饭有厨子,我不想看着你操劳。” 迎玉把他的腿抬到自己腿上,一面帮他按摩,一面笑道,“我愿意做这些,为了你,我做这些也开心。” 周祝握住她的手,她笑笑,继而自责道,“你的腿都是因为我我们再找个大夫看看吧。” “不碍事,这么多年了,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可我不习惯,我一直都很内疚,是我对不住你。” “都说了不怪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咱们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不要再提这件事。” 迎玉沉默着,而后点点头。 周祝看着她帮自己按摩腿,忽然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迎玉慌忙抬起头,“当然不是,你怎么这么说?”她心中慌乱,蹲在他面前,手抓着他的,“我没有嫌弃你,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是是怕你嫌弃我。” 男人对贞洁一向看的十分重要,她却是个不洁的女人,她甚至还不是周祝的女人,这件事一直像块儿石头那样压在她心里,恰恰相反,她怕周祝嫌弃她,不要她,她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有他了。 周祝安抚似的揉揉她头发,“别瞎想,我怎么可能嫌弃你,我要是嫌弃你,又怎么会费这么大周折把你弄出来。” 迎玉趴在他腿上,眼泪滑下来,“我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嗯,不分开,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他们之间一起经历的并不算少,能在一起属实不易,这一辈子太短,他们一起蹉跎了这么久,剩下的日子,当然要好好珍惜。 两个都有残缺的人在一起,彼此都不介意对方残缺的那一部分,缘分更显得弥足珍贵,能在一起当然要更加珍惜。 只不过周祝是个残废,李瞿一直也没抓到,他用担心李瞿会找过来,他到时候没有能力护她周全。 周祝推荐不便,从前都是有丫鬟伺候,现在身边有了迎玉,伺候他的事情都是迎玉在做,即便是再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也从不假手于下人。 从前被丫鬟伺候不觉得有什么,但自从迎玉接手过后,他那点男人的自尊就好像被人踩在脚下践踏一样,他变得越来越不能接受把自己的残缺暴露在迎玉面前。 迎玉跟丫鬟伺候他洗澡,他要自己脱衣服,但站不起来,一件衣服撕来撕去,最后差点整个人栽进浴桶里。 迎玉慌忙把他拉出来,“周祝,没事吧。” 她用袖子帮他擦着满脸的水,周祝僵了下,忽然一把把她推开,“我不是废物,我自己可以。” 迎玉也愣了下,不死心的继续过去服侍他,“你当然不是废物,但是你需要照顾。” 他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这么无能的一面,背过身不去看她,声音冷的可怕,“你出去!” 迎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开始闹脾气,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眼中雾气氤氲,“你怎么了?我只是” “我让你出去!” 这次声音更大,语气也更不留情面。 迎玉怔怔的又站了一会儿,但见周祝没有任何转过头看她的意思,手背蹭一把朦胧的双眼,转身出去。 出去后,她不放心,觉得周祝是因为嫌弃她才不让她伺候的,可她又不放心周祝,出去后又叫了别的丫鬟进去伺候。 晚上临睡前,她脱了外衣站在床边,周祝背对着她,一言不发,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忽然不让我伺候你了?” 周祝抿着唇,一言不发。 迎玉心里难受的不行,“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她深吸口气,艰难的开口,“你要是讨厌我,不想要我了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不会缠着你,我会离开。” 周祝终于有了反应,他想说不是,想跟她道歉,但最张不开,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自己这种别扭的情绪,也就始终没有张开嘴。 迎玉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见他一直不说话,以为他默认了自己说的,他厌烦了她,嫌弃她,不想要她了。 她也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当下便含泪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不想看见我,那我现在就走。” 周祝转过身,见她一件一件往身上穿衣服,伸手去拉她,但迎玉背对着他,又站的远,他够不到,挣扎着从床上掉下来,声音之大,足以让迎玉回头看他。 “周祝!” 他从床上掉下来,她慌忙过去扶他,“怎么样?摔疼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别走”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对于自己别扭的心思,却还是没法儿开口解释。 迎玉摇摇头,“我说了,我不会缠着你的,你不想看见我,你都不愿意跟我说话,我都看的清清楚楚。” “不是。”周祝恨自己的腿,恨他不能站起来抱住她,更恨自己这几天对她冷淡的态度。 他当然没有嫌弃她,他们以后要过美好的生活,全书完。 精┊彩┊书┊本┊前┇往: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