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撩不敢当[快穿]》 第1页 《敢撩不敢当[快穿]》作者:张叔叔i/张抱抱【完结】 文案: 梁楚绑定了好人系统,遇到痴汉、偏执的抖S深井冰已经很可怕了,惹不起也躲不起;好不容易碰见几朵害羞、内向、孤僻的小白花居然也是骗人的白切黑 系统:反正都是撩了就跑 梁楚:没跑掉呢? 系统:我们不要做这么可怕的假设 梁楚在每个世界撩汉作妖,撩完就跑始乱终弃,就是仗着一朝分别后会无期。谁知有一天,他和抛弃过的被害人重逢了 果然玩火自焚,出来撩迟早数不清多少倍要还的。被害人厚积薄发,饿成虎láng,要把他啪到听话啪到乖 被害人解皮带:你不在我也没找别人,都给你攒着呢,一定让你嗓子哭到哑。 梁楚:QAQ 攻宠受,别人是遇qiáng则弱,攻是遇受则弱,没办法就是这么有原则 攻jīng分,是一个人,没有一个世界N个攻的剧qíng。撩了就跑的甜文=3= 内容标签: 都市qíng缘 qíng有独钟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楚 ┃ 配角: ┃ 其它: ================== 【52书库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qíng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52书库https://www.52shuku.vip/】 第1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九月艳阳天,chuī来的风都温度灼人,直到傍晚落了太阳海风才转凉。梁楚推开窗户极目远眺,橙红色的夕阳挂在天边,在海面上铺出一层灿烂的金色。 在窗前chuī了会风,房门咔嗒轻响,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地上铺着软毯,脚步声很轻,但梁楚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没办法,他在这座别墅待了两个多月,期间见到会喘气的活人不超过十根手指,除了谢慎行便是沉默打扫的佣人,一个个切了舌头似的不会说话。 梁楚刚来那会儿傻乎乎的真以为人家是哑巴,不好意思戳人伤口,很少找人聊天,谁知没多久就看见对着他大字不吭的几个人凑在一块有说有笑。他大人大量、不计前嫌,慢吞吞挨过去也想cha一嘴,还没打招呼,大家又装聋作哑、仰脸看天,一哄而散去扫地。 梁楚讷讷闭嘴,不甘寂寞地感慨自己简直就是huáng药师,住在桃花岛上,岛上都是哑哥哑妹。 他想十有八九是从前没刹住车过了分寸,把谢慎行得罪狠了,但那时候谁知道他长得高高大大,心理就是一朵脆弱的小花啊。 谢慎行十分沉迷这具身体,日常养得jīng细,好吃好喝伺候着,梁楚自己觉得胖了,胖了一大圈,但谢慎行很喜欢,经常抱着他,大概是觉得ròu乎乎的好捏好抱吧。 来人似是心qíng很好,他看风景,后面的男人站着看他,梁楚看风景看烦了,谢慎行还是没有动作,梁楚脚有点麻,小幅度的往旁边挪了挪,男人才紧紧贴了上来,手臂从背后搂住腰身,下巴抵着梁楚头顶一同望着窗外,低哑带笑问:可可,看什么呢? 他里面的馅叫梁楚,外面的皮叫荆可。梁楚是本名,荆可是他在第一个世界使用的身体、名字。 梁楚没有回头,抿起嘴唇不想理会男人的问题,但想了想还是理他吧。 刚来这里的那段时候,他跟谢慎行没少对着gān,让他上chuáng他就下chuáng,让他吃饭他就喝水。他这个人设是谁啊,是从小锦衣玉食、众星拱月的荆家幺子,一向都是他使唤别人,什么时候本末倒置,被人反过来欺负过?对方不是别人,还是他小时候的玩具仆人,给他捏肩捶背挠过脚心的,简直奇耻大rǔ,所以管不住嘴管不住手,摔过东西,偷骂过人,也趁谢慎行睡着的时候掐过他,把人掐醒了自己再装睡。明面上、背地里都没少找过茬。 谢慎行看在眼里,却没制止他的那些小动作,他今非昔比,早不是从前那个仰人鼻息、寄人篱下的落魄少年了,梁楚的报复对他来说是qíng趣,毕竟被他关在这里,剪去了爪牙,心有不忿也是应该的,他不该跟他一般见识。 后来是梁楚自己听说,他以前摔过的两件茶杯花瓶,都是老时候传下来的宝贝,值钱得很,就这么给摔了,太朱门酒ròu臭了。荆家有钱有势,也不曾有过这样挥金如土的时候,梁楚心里嘀咕真的假的啊,骗人的吧,要是真的那得败了多少钱出去啊? 这姓谢的是不是秀逗了,他又不识货,给个大铁盆也一样摔的,铁的摔不坏,还能重复使用。看着挺有头脑,怎么还没有他聪明。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都当真的听了,梁楚偷摸地藏起来两个小茶杯,又一个大花瓶,寻思要是有朝一日越狱成功,也能换点跑路费什么的。他不能再回荆家,荆家护不住他了。 然而东西不摔了,荆可这张纨绔子弟的人设还不能崩,于是梁楚另外想了个办法,硬的不行来冷的,他表示自己很不满谢慎行无动于衷的态度,毕竟他摔东西就是摔给谢慎行看的,你不看那岂不是太不给面子、太不把他放眼里。所以不摔了,改把谢慎行当作一团空气,不闻不问装看不见,谢慎行跟他说话,他扭着头一个字儿不肯搭理。 谁知道这反而倒揭了谢慎行的逆鳞,谢慎行跟梁楚说了几天话,梁楚就装了几天聋子哑巴。男人默然半晌,看他在chuáng下挺着脊梁骨沉默是金,抽出皮带说你这是造我的反。 梁楚被扔到chuáng上教训,皮带缚着他双手绑在chuáng头,属于男xing的沉重躯体重重压了上来,让他chuáng下没说的chuáng上叫个够,然后gān了个慡。 就一顿便把梁楚给cao改了,他累到一根手指都不想抬,可不敢再把谢慎行的话当耳旁风了。还是理他吧,再想个别的方法,唉,纨绔子弟害人不浅,纨绔子弟的人设也害人不浅啊。 这会儿谢慎行问完了他在看什么,知道他不愿意理他,所以准备了十成的耐心等着,隔了一分钟,梁楚才沧桑的说:我在看天空。 这座天然囚牢四面环海、糙木茂盛,有世界上最美丽的星海,两个月前的一天,梁楚昏昏沉沉醒来,人已经来到这里,见他苏醒谢慎行放下文件,抱着他到露台看星空,夜幕低垂、星罗棋布,满天星斗倾倒在水上,海里飘着会发光的星星。梁楚别开眼睛,问这里是哪儿啊。谢慎行不回答,他细数他的大小罪状,条条罗列,说到最后男人似是有些委屈,一寸一寸和谐了他。 谢慎行叹息,不想听到他这样可怜的语气,他何曾想要吓他,只要梁楚老实跟他眼前待着,他看什么都顺眼,他哄他疼他都求之不得。 因此发现梁楚的不专心,也只是轻轻咬他的耳垂,灼烫的呼吸吐在梁楚耳廓,梁楚缩了缩脖子,随即觉到有带着薄茧的手,轻门熟路滑进他的衣服里,摸上他的肚皮,反手一粒一粒解开他扣的严严实实的衣扣。 梁楚早上专门把扣子从最上面一颗系到最下面一颗,也没能拖延几秒钟,谢慎行眼神炙热,从上而下顺着肩膀审视他的身体。其实哪里还用找呢,梁楚全身上下都被留下了痕迹,在chuáng上翻来倒去几乎被舔了一遍,没一处被放过。 谢慎行手指缓缓划过那些吻痕,眼见怀里人的脸颊立刻泛起cháo红,身体不自觉地发软,谢慎行眯起眼睛,总算没有辜负几月来的疼爱。 梁楚站在窗前不动弹,谢慎行很配合地陪他站了片刻,只是手不老实。这具身体食髓知味,梁楚被撩拨地气息全乱,腿软得站不住了,但是双手还是很坚定的扒着窗棱,黏在上面一样。 谢慎行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握住,按进嘴里咬指肚:天上有什么好东西,迷得饭都不吃。 梁楚振奋起来,终于等到谢慎行问这句话了,他压抑内心的激动,深沉地说:天上没什么东西,最后还是没有抑制住激动之qíng,但天上没你,我看着就高兴。 谢慎行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他收起笑容,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跟着一块变得沉闷起来,清楚知道他是故意惹人生气,这张嘴从小就厉害,只要他想,轻而易举便能戳到他的痛处,他没法奈何的。 从前荆可是荆家最小的孩子,这小崽子欺软怕硬,上头几个年长的兄长他一个也不敢惹,就知道对着他撒赖使坏。他是小崽子脚底乞求怜爱的奴仆,伺候他衣食住行陪他玩乐,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为他穿衣给他喂饭的都是他谢慎行。十五六岁了馋吃甜甘蔗,又嫌嚼了又吐麻烦扎嘴,都恨不能是他一口一口嚼碎了挤出汁水喂到嘴里去的。 一年一年,把人养到这样大,养的娇气活泼,他容易吗。现在他在谢家主事掌权,连他父兄都要鞍前马后、谄媚赔笑,和往日怎可同日而语,只有这小东西旧习不改,继续在他头上撒野,仿佛是他肚里的蛔虫,知道他降不住他似的。 谢慎行闭了闭眼睛,忍不住伸手捂住他作恶的嘴巴。 真是奇妙,同样一张嘴,被他含在嘴里的时候又软又香甜,突出的呻吟悦耳动听,也是这样一张嘴,说出的话要多气人有多气人。什么是看天空是因为天上没有他? -- 第2页 梁楚看到谢慎行yīn沉的脸,不觉得害怕,甚至有点感动,准备捋袖子了。可算把谢慎行惹毛了,他早就想跟他打一架了,老往chuáng上扯叫什么事儿。经过这两个月,他算是领悟到离chuáng远点,不做就不会死,不做还能多活几年。 谁知道那双手缓缓往下,从背后环绕住他,谢慎行把人抱在怀里,越抱越紧,是真的在发狠,梁楚感觉骨头都要被他抱坏了,因为缺氧而呼吸不畅,挣扎的力气都小了。 喂 谢慎行恍然回过神,心软放开了他,等人顺过了气,才冷着表qíng,语气森寒道:你现在后悔了,不想看到我,你早gān嘛去了,你活该。 梁楚瞪大眼睛看他,这是一个当人的能说出的话吗? 梁楚哑着嗓子说:你别忘了我救了你!如果没有我没有把你捡回家,还有命在这儿跟我硬啊? 谢慎行柔声说:我这不是在报恩吗,让你舒服。 梁楚扭头,拒绝道:我不接受!早知道你这么坏,就让你死外边算了! 谢慎行沉默,qiáng忍心痛:逞什么口舌之快,我死了谁来疼你? 谢慎行又岂是省油的灯,还是当年那个给他做牛做马的小可怜了,很快梁楚就为他的口不择言付出了惨重代价。 谢慎行铁了心要让他知道他是谁的,见他扒着窗户不想走,那就不走了,把人压在窗前欺负,梁楚梗着嗓子呜咽,最后都没什么意识了,竟不知道何时才结束。 等再醒来已是隔天下午。 梁楚纵yù过度,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看了半天,才迟钝的转动眼珠看向左右,大chuáng乱成一团,chuáng单皱皱巴巴,梁楚皱眉,谢慎行平时发威归发威,物质条件上从未因此迁怒苛待他,离开荆家,他吃的住的反而比以前更好了。 谢慎行注重隐私,佣人从不做事后打扫,平时激烈的chuáng事结束,连chuáng带人都是谢慎行亲手清理gān净,他连根手指都不用抬,清慡又舒服地睡觉和醒来。梁楚还曾跟板牙熊说谢慎行就是天生的劳苦命,不然为什么有人伺候不使唤,非得亲力亲为,闲的他。 可今天却又黏又腻,故意让他不舒服似的。 梁楚小口呼吸,躺着攒了会力气,慢慢坐起来,才刚有动作,房门便被推开,谢慎行穿戴整齐、正装笔挺,走到chuáng边垂着眼睛看他。梁楚骨头都是酸的,没力气跟他生气。 谢慎行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抬手几次又落下,想等梁楚的服软求助,等了一会梁楚也很硬气的没理会他。谢慎行叹气,还做什么无谓的抵抗呢,他早就栽在他的手里了。 谢慎行在他身后放了个软枕,把人扶到chuáng头坐着。 一夜bào行,谢慎行被喂饱,心qíng看似又好了起来,坐在chuáng沿轻声问他:宝贝看,你现在在哪儿呢。 梁楚有气无力瞪他,明知故问,还能在哪里,谢慎行看管森严,不是一直在这座别墅吗。 谢慎行点到即止,俯身轻吻他的额头,眼底qíngcháo汹涌,含着掩不住的疯狂和喜爱。 乖一点,谢慎行的额头抵着梁楚的额头,低声说:回来疼你。 然后整理了一下袖口出去了。 第2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室内没有任何声音,昨天谢慎行要了他大半夜,梁楚又累又生气,受不了身上留满谢慎行的气味,真把自己当野shòu啊,还得做个记号。 辛苦扶墙爬起来收拾自己,一瘸一拐的走去洗手间。 梁楚关上门撑着盥洗台,看着镜面里倒映出熟悉的脸容,没一会儿柜子底下悉悉萃萃滚出来一个大鸭蛋,大鸭蛋骨碌碌滚到他脚边停住,中间推开一条细fèng,一颗拳头大小毛茸茸的圆脑袋顶开蛋壳,随后是四个细瘦爪子并用,拖着大屁股爬了出来。 那毛茸茸的小东西黑白花色,四蹄踏雪,像穿了两对白鞋,两个黑眼圈挂在眼眶,乍然看去活像是国宝猫熊,但又有些不同,嘴巴里突出两颗巨大板牙抵着下唇,又像只兔子。 这小东西是他的系统。 这不伦不类的板牙熊猫来路不明说来话长,那时还没穿来这个世界,他和傅则生的关系降到冰点,再无转圜的余地。反目后的针锋相对让人丝毫不敢相信他们也曾相依为命,梁楚斗不过他,他拥有的一切、连名字都是傅则生给的,拿什么跟人作对。所以他不辞而别、改名换姓,去别的地方定居,那位当然不会罢休,他要让他走投无路,主动回来他身边。 那是一段很难熬的日子,亲友没有人敢接济他,激怒了傅则生他不介意把为他出头的鸟统统灭口。就是那时,他才知道低估了傅则生,不知道他权倾中外势倾朝野,三头八臂有的是手段,只有人想,谁也别想翻出他的五指山。 后来他在街边捡了一颗蛋,揣兜里准备当早餐的,谁知道早餐破壳,孵出来这个像是熊猫的小崽子,可爱弱小让人想要亲吻。小崽子攀着他手臂吮他的手指,这就是认主绑定了。梁楚听到古怪的机械声并没有觉得有多荒唐,欣然接受。 只可惜不能亲眼看到傅则生收到他失踪的消息,会流露出什么样的表qíng,一定十分jīng彩。那个男人jīng于世故深谋远虑,好像世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他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包着糖衣的不怀好意,他在让他意识到自己永远不可能摆脱他。而这一次,傅则生再也不能找到他,也算是小赢吧。 梁楚在原世界的时候就对各种动物幼崽没什么免疫力,嫩着嗓子叫两声,能把人心都给叫化了。最狡猾的是这板牙熊猫的个头从出生就定了型,不会长大,永远一副熊猫幼崽的模样骗取怜爱,但他和小崽子认识十几年,深知人不可貌相,系统也是一样的。 还记得有一回他问他和谢慎行的老二是不是他的比较大,小崽子说反正都是你的,有什么好比的,把梁楚吓一跳,问它你说什么?就是那时候才知道好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他给任务对象送温暖,任务对象要是礼尚往来,回送他一根大叽叽,他也得收下。唉。 这会儿板牙熊挂着两个黑眼圈,蹲在蛋壳上嘬奶瓶:您怎么不喊我出来啊,谢慎行不是走了吗,我给您踩背呀!系统对宿主必须使用敬语。 梁楚弯腰拔出来奶嘴儿,敲它的脑袋:我喊你gān嘛,啥忙也帮不上就知道看我热闹,再说你那是给人踩背吗,就是踩着我玩。 小板牙立起来自己蛋壳爬上去,急急跳高去够他的手,没东西叼着它浑身难受:又不是第一回 了,还没习惯啊,大惊小怪的,再说不是您自找的吗,我还当您喜欢呢。 梁楚鼻子出气,瞪着眼睛骂它: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我拿牙刷捅你屁股试试? 板牙熊毛脸失色,抱着肚皮藏起屁股,给自己叫屈:我就一组数据,您说我有什么用啊,快把东西还我,不然我就乱码给您看了! 也没指望它可以奉献什么良策,不过是找人说话排解心中的焦虑,梁楚把奶瓶贴脸上滚,一股子浓郁奶香味扑鼻而来,意料之中的好闻,他嗅了一大口。 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跟谢慎行这么犟着是自找苦吃,总是嘴上占大便宜,屁股上吃了大亏,太得不偿失了。 谢慎行是梁楚攻略的第一个对象。 入驻这具身体的时候小荆可才八岁,还没遇到谢慎行。八岁的孩子猫嫌狗厌,正是混闹歪缠的年纪,他命好,生在有钱有势的荆家,荆家人财两旺,荆父荆母老当益壮,在五十高龄生下荆可,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足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他出生的时候大哥大姐甚至早就结婚,孩子都会爬了。 所以剥开衣食不缺,荆可又是个命苦的。 荆父荆母年纪大了,又有孙辈承欢膝下,荆可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他的父母固然疼爱他,但早已无法在他身上投注太多的jīng力。在一天中午,荆可趁着一家午睡偷跑出去,随便上了辆车跑去野外。这个时候命好命苦都没有用了,他的命不长。荆可走的远迷了路,烈日当头骄阳似火,他在几日后的下午才被找到,bào晒脱水连惊带吓,竟然就这么去了。等再睁眼,张冠李戴,梁楚将会取代荆可活下去。 荆家家底殷实,梁楚吃喝不愁虚度年华,一来就当玻璃做的大少爷,上有兄姐为家争光,下有侄子侄女替他承欢父母前后,他不用讨好任何人。还曾少不更事的认为真是一份好差事,天上掉馅饼,这不是坐着享福嘛。 当负责引路解说的板牙熊特意说谅你初来乍到,咱们有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梁楚还不大领qíng,问它你什么意思啊瞧不起人啊,失败了哪有重来的道理,你是不是认为我不可能完成?现在想想真是年少轻狂。 本来以为到底是初次,怎么也得有个由易到难循序渐进的过程呀,哪曾料到一步到位,第一个就这么棘手呢。 -- 第3页 梁楚九岁遇到谢慎行,是在桥西市郊的一片建筑工地。 寒冬将过,料峭轻寒,在家闷了一个冬天的孩子们坐不住,闹着要放风。于是选了一个风轻日暖的上午,保姆领着出来踏chūn。 梁楚小叔叔当然也跟着出来了,板牙熊提醒他目标人物出现,望眼yù穿的等了小半年,当然得赶紧来会会。车才停到路边,梁楚已经推门跳车,随便拣了个方向就跑,可惜没成功,保姆紧赶两步追上把人抱了回来,笑容可掬问:孩子们知道什么关于chūn天的诗句呀? 披着乌黑长发的小姑娘荆棋才读幼儿园中班,她想了想,脆生生说一句chūn眠不觉晓。 她姐姐荆琴接了下句处处闻啼鸟。 梁楚很痛苦,这个任务什么都好,就是扮嫩太要命了,他以二十几岁的高龄板起脸背一句夜来风雨声,然后看向那个比他还大一岁的大侄子。 荆文武是不屑背诵这么简单容易的诗句的,他声qíng并茂背诵了一首《chūn日》,并跟妹妹们翻译了这首诗的字面意思,字下面的意思,创作背景名句赏析等等然后他得意的看向梁楚,他可只比他小一岁呀。 梁楚冷漠的不看他,荆文武有点失落。 几个小朋友任务都完成了,保姆才肯放人。 谢慎行所在的建筑工地正在桥西郊外,离这里不远,梁楚假装在田野里散步,两个小侄女带来画板,系着小围裙开始画画。荆文武当然在看书写作业,这孩子一向自诩是大哥,争qiáng好胜很爱管教人,也跟荆可一向不和。 今天出门前保姆问孩子们想去哪里玩呀,梁楚立刻说哪里都可以,反正不能去桥西市郊!荆文武也立刻跟着唱反调,掷地有声说我就想去那里!那里风景秀美,chūn风绵绵chuī拂大地,万物生灵都被唤醒了 梁楚快笑抽过去,叹气说那好吧,听你的吧,荆文武立刻高兴。等快到目的地,他才凑过去说:我其实本来就想来这里,嘿嘿。荆文武登时知道上当,气的瞪他。 这样的拌嘴吵架时常会有,对荆文武来说每一次都值得郑重对待,偶尔赢了就会很高兴,那比他还小的叔叔不是什么优秀的国家花朵,明明自己比他聪明,长得比他高,学习比他好,可梁楚还是处处踩他一头。他每天都要看书写题,梁楚可以随便玩真让他生气! 可怜的荆文武哪里知道他们的定位从本质上就不同。一个是幺子,享福的命,梁楚只需要做一条米虫就好了。而他身为长孙,肩上挑着责任,是被赋予重望的接班人。这条米虫以后还得靠他养呢。 荆文武看向梁楚,想看看他会做什么,谁知看到梁楚的步越散越远,然后出dòng的老鼠一样东张张西望望,见没人注意到他,甩起两条短腿,狂奔着跑远了。 chūn意已渐渐浓了,云蒸霞蔚,清风宜人。梁楚踱步走进工地,一眼看到了任务目标。 这么顺利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有多潇洒迷人,实际上他灰扑扑的并不起眼,只是工地上几乎全是成年人,就任务目标是又黑又瘦的少年,平白比别人矮一大截,大公jī里面混进来一只小jī崽,就变得显眼了。 梁楚贴着墙根,远远注视他。 少年的谢慎行断然没有今天的半分威风,也还没有显露出这么些毛病,当时要是知道他人模人样,骨头却是黑的,怎么还会想着把人领回家,那不是引láng入室吗,他早就跑了。 那个年纪的谢慎行最多不过是难以接触,生人熟人都勿近些,黑黑瘦瘦蓬头垢面,白比荆可长三岁了,长得还没荆可高呢,脸上灰尘混着汗水,泥泞满面。 还带着些冬寒冷意的早chūn,空中云梯车来来回回吊送混凝土块和施工材料,谢慎行仅穿着大出几号的工字背心,在高高的起重机下面跟着一群工人后头搬水泥。十二岁的小少年瘦骨嶙峋面huáng肌瘦,明显的营养不良,却不知搁哪儿来的力气,肩上扛了袋足有百斤的水泥,步伐稳稳当当往前走,gān惯了体力活的。 梁楚穿着雪白雪白的小棉服,软帽围巾一应俱全,温室里养出来的少爷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捏着漂亮眉毛有心事的模样,悄摸瞅着谢慎行。 他在思考怎么不露痕迹的和谢慎行搭讪,既不会崩坏纨绔子弟的人设,又能把人骗家里走。 早在来见他之前,梁楚做足了功课,对谢慎行的生平往事了如指掌。 十多年前,香河村有对贫苦夫妻要不上孩子,试过各种方法也没好的结果,可总得有人养老,万般无奈,托熟人买来谢慎行,当时小孩儿只有两个月大的光景,粉雕玉琢白嫩可爱,两弯睫毛又长又翘,下面镶着两颗黑宝石一样的眼睛。这样漂亮的孩子价格并不贵,百把块钱几乎白送。 把人养到十一岁时,夫妻二人竟然心愿得偿,肚子鼓了起来,给熟人塞钱照B超,是个男孩。谢慎行便显得尴尬多余了,野养的怎能比得上亲生的一根脚趾呢,夫妻俩果然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家里穷到三餐不济揭不开锅,还忧心养子会和亲儿子抢家产。梁楚听到这里哭笑不得,抢什么家产,抢那口揭不开的破锅吗? 夫妻俩悬心吊胆几天,后来对头一商量,互道把谢慎行养这么大已算大仁大义,不图他报恩,只求他远远的,别请佛容易送佛难。于是养父揣了两百块钱,踏上长途去扔人,路费比买他都贵,就是这么远还生怕他能找回来呢。 谁知路到一半,谢慎行失踪了。 第3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养父慌忙跑回家,一天过去,一个月过去,万幸养子并没有回来。 谢慎行早熟世故,早就预料到这趟离家有去无回,谢慎行怎能当个负累,所以主动离开。他就地落脚,找了份工作谋生。梁楚有些好奇那时候的谢慎行在想什么,一个知道自己将被抛弃的人,主动下车,看着车辆远去是抱着怎样的心qíng。这些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但小小年纪有这份心xing,并能在陌生城市站稳了脚跟,不至于沦落街头乞讨度日,梁楚由衷佩服他。但他翻身之日还早得很呢,还得命苦几年,毕竟他还没遇到自己这个纨绔子弟被自己折磨,梁楚同qíng他。 可谢慎行遭遇不幸,对梁楚来说却是巨大的惊喜。谢慎行可以被荆家收养,荆家不缺这一口饭,也没人会在乎一个孤儿的去向。而谢慎行在他身边,他则能近水楼台进行任务,一举两得。毕竟荆家人不会让他天天有机会来工地找谢慎行,板牙熊同样不允许,那太刻意,要崩人设的。 梁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看不上荆可的骄横作风,荆可八岁,梁楚是成年人,他认为荆可毛病太多欠收拾,小树苗长歪了不剪去坏掉的枝桠迟早要挨人揍的。所以他要跳级,一口气跳去大学,当天才神童,震惊世界为国争光!谁会不喜欢杰出优秀的人,任务目标也不能免俗吧。 板牙熊泼他凉水,说您别做梦了,荆可没那么聪明,他的xing格也基本固定成型了,又给了在荆可身上提取的两个xing格关键词。告诉他每个人都有命定的人生轨迹,荆可也不例外,您现在既然披着荆可的皮,就要遵守关键词发展剧qíng和人物xing格,即便不是严丝合fèng分毫不离,也得差不多啊,总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您是赝品。 纨绔子弟、欺人太甚,荆可当然是欺负人的那个。梁楚心qíng低落,由这两个关键词延展出来的xing格注定很容易得罪人,他将缺乏基础同qíng心,多以自我为中心,难以理解别人并疏于设身处地为旁人着想,更加不会照顾别人qíng绪。 这样不讨人喜欢的熊孩子连普通人都难以打动,又怎么可能拿得下孤僻冷漠的谢慎行呢。他只会雪上加霜。 但现在这不是他主要烦恼的问题,现在的难题是怎么扮演好荆可的角色。 梁楚揣摩小荆可的心理,不怎么努力地扮演问题儿童的角色。他完成的异样出色,荆家人始终没发现荆可已被偷梁换柱。从荆文武看到他就chuī鼻子瞪眼睛,一天比一天更想打他就能看出来。而这一切要归功于他那段被惯坏了的童年岁月,比荆可闹心多了。 小梁楚上初中了,下学路上被石头绊了脚,不怪自己没看清路,得怪人家石头挡他路了,没个眼力劲儿看他来了也不知道往边儿上挪挪。就是这么不讲理。一厢qíng愿给鸟搭窝,鸟不住他的歪扭小房子他老大不乐意,成天跟老榕树的树底下守着,想偷两颗鸟蛋自己敷两只,一只鸟雀也会孤独的,两个好作伴,他很有自己的主见。 家里没人能治得住他,买来更好看的huáng鹂鸟他摇头不要,把人抱走了自己也会再跑过来,最后是傅则生出马,把人拎了回来,遣人爬树给鸟搬家。 还有一年冬天,起兴要给流làng猫狗建造豪宅,里面暖气电热毯,铺松软被褥,装猫爬架,为免空气gān燥还贴心配了加湿器,三餐都有人来喂。 最开始同样没有客人赏脸光临,还是傅则生抓了不给面子的狗猫装进窝里,十足霸道纵容,有这样的家长,谁家孩子能不任xing。 -- 第4页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世事永天真,梁楚是活生生的例子,早就成年了却还带着同龄人身上没有的天真憨气。而傅则生正好跟他相反,年纪轻轻老成持重,好像他的年纪都长到他的身上去了。 他的小客人们住的舒服了,在城里喵喵汪汪呼亲唤友,到了现在每逢秋冬,城里还得有半数猫狗在老地方集合,尤其是怀孕待产的妈妈们,早早在僻静安全的角落占领最温暖柔软的被褥,为迎接即将临世的新生命做准备。动物之间竟也有尊老爱幼的美德,每到太阳晴好,最温暖的的阳光底下总有巴掌大的毛绒团子追逐打闹,年迈的长辈侧卧着肥胖身体懒懒看着。小的小,老的老,像是生命的新轮回。 梁楚这会儿要是一只脚踏出门槛,屁股后头得有几十只摇尾巴的狗兵猫将跟着。多亏湘君傅氏富甲天下,不然真养不起这些拖家带口的小门客。 但他们又是不一样的。荆可的富贵与生俱来,他得到宠爱无需付出任何代价。 正午时刻,日暖生烟,梁楚收回思绪,叹了口气,悄步跑进来一点张望谢慎行的方向,想着怎么才能既当一个合格的欺人太甚的纨绔子弟,又能把谢慎行带回家里,可人家又不是狗,给块骨头就跟着走,难道他只能牺牲自己碰瓷去了吗。 梁楚考虑半天:我还是gān脆揍他一顿好了。 板牙熊藏在他帽子里暖和着,闻言爬出来对戏:然后说认错人了? 当然不是,就说看他不顺眼,揍的就是他。 板牙熊沉默一会儿:您是不是想打架啊? 是的啊,梁楚说:那今天任务就完成了,我打他,他肯定打回来啊。但是我呢打你是看得起你,你个穷搬砖的居然还敢还手,不要命了?这时候但凡擦破一点皮我都跟他没完,他得对我负责啊,然后我再去做个体检什么的,让他掏钱,掏不出来就给我打工。 只要进了我家的门,就别想再出来。 板牙熊说:好主意,给我块饼gān您快上! 谢慎行卸下泥灰从远处走回来,梁楚掰了块饼gān角给板牙熊,剩下的塞进嘴里,这是炼rǔ饼gān,奶味十足。在等人的功夫想打哪儿呢?打头打肚子肯定不行,容易把人给打坏了。那捶肩膀或者打后背? 谢慎行一步一步走近,梁楚目不转睛盯着人,蹲在地上慢慢朝他的方向挪,等两条线jiāo汇,谢慎行从他身边经过,梁楚速度飞快跳起来,朝他屁股上用力踹了一脚。屁股上ròu多,打不疼。 这一脚劲儿挺大,梁楚收力不及往后错了两步,饼gān都跟着抖出来几块。腿抬得不够高像是踢歪了,可能是踢到了骨头,脚趾都被撞的隐隐作痛。 打人的脚疼,被打的却没什么反应,谢慎行的两只脚跟钉在地面上似的纹丝不动,他顿住脚步,低着头瞧他。 梁楚心说打我呀你,一边随时准备逃跑,一边凶狠地怪别人:你把我脚弄疼了! 梁楚和他对视,少年又瘦又脏,但离得这样近,他可以清楚看到谢慎行出众拔萃的五官。 是令人一见难忘的相貌,他额头饱满,颧骨平而锋利,眼窝深邃鼻梁高挺,锋锐的刀削斧凿过一般的面相,所以显得有些不近人qíng,也不太善良。 实际上他确实很冷漠,谢慎行只是看他一眼,不屑跟他胡闹,抬步继续走远了。 板牙熊趴在他肩头,啊一声说:他不接招啊,现在怎么办啊? 梁楚也呆了呆,说看我的。然后蹭蹭蹭追了上去,岔开腿挡在少年身前,颐气指使地命令:喂,我脚疼,肯定让你给碰坏了,你快赔。 谢慎行充耳不闻,快步从他身边走过,这回连眼风都没扫过来半点。 又吃了颗冷钉子,梁楚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再去追。然而这回连跑着追都追不上了,明明对方身高还及不上他,但追的是真吃力,很快被远远扔在后头,气得骂:你聋啦?我都说我脚疼了! 梁楚不可思议:他属飞毛腿的啊? 板牙熊探出小脑袋看他手里的饼gān:可能是他比您高。 瞎说,你刚才没看见吗,我比他高了半截手指呢。梁楚比了比食指。 板牙熊安慰他:可能是谢慎行比您矮点,但腿比较长。 梁楚更郁闷了,幽怨地说:你腿才短,我腿长着呢。 板牙熊抓着帽子朝他伸爪:再给我吃块饼gān,您大长腿赶紧接着追。 梁楚不追,蹲在地上和板牙熊一块啃饼gān。他不着急,反正人找到了。谢慎行又搬了一趟泥灰,梁楚眼睛盯着他转,一副跟人结了仇的模样。到了午饭时间,工人陆续散了,谢慎行去一个窝棚打饭,领到食物他像是准备回家,脚步非常快,走到工地不远的一座废桥,钻了进去。 梁楚这才站起来,跺跺蹲麻了的脚,脸上写满了我要找人麻烦的表qíng跟上去,没走两步,才看到旁边站着个人,不知道来多久了。 梁楚仔细看看那人,皱眉问:你来这儿gān嘛? 荆文武追上梁楚的时候,他那小叔叔正跟人撒赖,那人没理会他,他鼓着脸蹲在地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瞪人,吃完了站起来抹抹嘴,沿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走,吃饱了显然是要跟人算账去的。 还想悄悄跟着去看热闹,但他很快发现他,荆文武索xing大大方方走过来说:我来喊你吃饭。 梁楚点点头,看也不看他说:我马上去吃,给我留着。然后跟他摆手再见。 荆文武在一旁没走,他低头看看他的脚,说:你不是脚疼吗,你叫我哥哥,我给你检查检查。 看来大侄子在这里很久了,梁楚说:你是不是傻啊,我叫你哥,你叫你爹什么? 荆文武眼睛一转,说:你偷偷叫,没人知道。 梁楚看他一会儿,拒绝:你就是哭着想检查我也用不着你。我就让他看,不听话。 荆文武板起脸,端起大一岁的架子来了,攥住他胳膊:你认识人家吗?你一点事都没有,我不许你去,太丢人了! 梁楚lsquo;哟rsquo;了一声,这根葱好大的口气,拍掉他的手继续走:我丢我的人有你什么事儿,你别管我,我忙着呢。 荆文武亦步亦趋跟着,唱反调说:我就管你! 梁楚笑了,朝他勾勾手,说:那你快跟我过来吧。 梁楚再往前走,荆文武果然停在原地,他才不听他的。梁楚不管他,直到离开工地才又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荆文武正朝这边跑来,梁楚提醒他说:我可没有让你跟着我,你自己非要来的。我本想牺牲自己,你硬要cha一脚那就牺牲你吧。 荆文武哼道:这路又不是你家的,我没有跟着你。 然而梁楚已经顾不上再理睬他了,方才离得远没看清,只隐约看见谢慎行去了一座桥下面,出了工地才知道工地和废桥还隔着挺长一段距离,中间长满了半人高的杂糙。 现在已经打chūn,天气回暖,但小河溪面厚厚的冷冰还没有融化,可见气温有多低。而谢慎行想必是在这里住了很久,不知来回走过多少遍了,竟然生生从枯糙林里走出一条小路来。 梁楚慢慢走过去,十多岁的少年在这座城市没亲没故,自然也是没家的,住得好穿得暖才是稀罕事。 沿着小路走到废桥,梁楚站在河岸撑着一棵树弯腰去看。这座桥有四个拱形桥dòng,两大两小,小的靠里大的靠外。谢慎行就住在外面的大桥dòng里,去桥dòng的路倾斜幅度很大而且水滑,谢慎行在路面上撒了许多小石子,铺出一条窄窄的石头路。 你不是要下去吧?荆文武看一眼桥dòng,压低声音问。 孩子的好奇心旺盛,这里天高地阔,周围枯糙荒林,树影憧憧,寂静萧条,也没有什么人,不由充满了冒险的刺激感。 荆文武眼睛四下乱转,充满担忧的问:你说那个人是不是鬼? 梁楚斩钉截铁说:是的! 荆文武愣了愣,说:你骗人的吧,鬼怕阳光的,白天不敢出来。 梁楚一本正经反驳:谁说的,厉鬼不怕阳光,厉鬼就是最厉害的鬼,你以后要是不听我话,我就让他吃了你。 荆文武吓了一跳,满脸都是你怎么这么坏。 梁楚嘿嘿偷笑,拍拍他肩膀,转身扶住河边的小树,试探着走了几步。石头路的石头棱角深深陷进地面,只露出小半截在外面,非常安全防滑。 荆文武睁大眼睛,呆呆看着他在路上试了两步,然后真的走到了那yīn暗的桥dòng下面。dòng口有点高,他的小叔叔正撅着屁股搬石头,踩着石头扒住上沿往上爬。 -- 第5页 他这才反应过来,小步追了上去。 梁楚仰头望着桥dòng,这桥dòng悬在半空,比他还要高出十几公分,就是踩着石头也只能堪堪和边沿持平,真不知道比他还矮点的谢慎行是怎么上去的。 这时候荆文武蹭蹭跑来,趁机敲诈:你要是喊我哥哥,我就托你上去。 这孩子真有做生意的天赋。 梁楚不知道骨气俩字咋写,说:好的吧,哥哥。 荆文武笑的见牙不见眼,腰板挺得直直的,蹲好了当板凳。 谢慎行领了午饭靠着墙坐下,闭目长吁口气,他年纪小又寡言,自然不会合群,每天独来独往。 但并不要紧,工地上班时间超过11个小时,超qiáng度的劳动量让每个人都只能勉qiáng负荷,别人不会因为年龄差距就对他多加照拂,相反因为不是正式工人,他往往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劳动。巨大的生存压力让他没有时间感受和习惯孤独。 外面传来稚气的童声,谢慎行分神看去,只见先甩上来一包饼gān,随后是那不讲理的小萝卜头露出半颗脑袋,手臂扒着dòng口使劲。他底下踩着什么东西,指挥下面的人再把他托高点,马上就上来了,一边笨手笨脚蹭了一身土。 爬上来歇了一会儿,他底下的小同伴迭声叫:还有我还有我,把哥哥拉上去! 于是小萝卜头慢慢吞吞放下去一条腿,底下的人静了几秒,才抱着他的腿爬了上来。 第4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荆文武爬上桥dòng,他好gān净,站起来的第一件事是先把身上的土拍掉。 梁楚也爱gān净,默默地走到荆文武跟前站着,荆文武手顿了顿,认命的也给他拍了两下。 怎么越来越好使唤人。荆文武小声嘀咕。 梁楚听到了记在心里,等荆文武给他拍gān净了土,赶紧跑到一边问板牙熊:他说我越来越好使唤人,荆可以前不是这样?我没OOC吧? 板牙熊默然片刻,回答:OOC我会警报的,您继续保持。 梁楚松了口气,端量桥dòng内部。 这个住所很简陋,一刹那间竟有来到原始社会的错觉。因为不通电没有电灯也就罢了,连根蜡烛也不摆,再一看,连张摆蜡烛的桌子都没有。 chuáng倒是有的,靠着石壁的应该是chuáng,因为没有chuáng板所以很难分辨,梁楚只看到一堆gān糙铺成的长方形。 而桥dòng的上下左右虽然密封,但毕竟是桥dòng,是要过水的,所以前后相通,两个dòng口朝天大敞。遮雨遮雪是可以的,却挡不住飕飕寒风,和这足以把人冻死的零下几度的低温。 梁楚只待了这么一会儿就手脚冰凉,yīn冷的湿气只往骨fèng钻,血液都要被冻住了。 谢慎行靠着石壁坐着,披了一件军绿色棉袄,灰暗中很难看到他的表qíng,今天阳光热烈,他却不晒太阳。夏天和冬天是很有趣的季节,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和没有阳光的地方经常会有很大的温度差异。寒冬腊月,有阳光的地方多多少少会暖和一些。可他好像并不在意那一点温暖,在寒冷cháo湿的yīn影处静静坐着。 梁楚无法形容那一瞬间谢慎行带给他的感受,明明是正当青chūn的少年人,却有一种死灰槁木的感觉,像是久经沧桑、大限将至的老年人。活着也只是苟延残喘,静待死亡来临而已。 梁楚没能在第一时间说话,荆文武显然想不了这么多,怎么这么冷!还没外边暖和呢!荆文武在里面走来走去,想让身上温暖一点。 梁楚也感觉冷气顺着脚底心往上面钻,穿鞋跟没穿没什么区别,跟着一块在原地跺起脚来。 荆文武对这里的一切新鲜极了,没想到这样的地方还能住人,他东摸摸西摸摸,左看看右看看,看到谢慎行手里的午饭,惊讶地大叫:哎呀,荆可你快来看!这吃的是什么呀,是人吃的吗,咱们家狗都不吃。 这是十分无知和侮rǔ人的话,梁楚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午饭确实难上台面,半盒黑米饭,稀拉拉几根青菜泡在黑乎乎的菜汤里,让人食yù不佳。然而对方吃饱都是问题,更别说挑嘴了。但荆文武不知人间疾苦哪儿知道这个。 好在黑瘦少年终于看他们了,鸷狠转瞬即逝,他站了起来。 他看起来很不好惹,梁楚和荆文武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梁楚退了一步又退了几步,跑到桥dòng的边沿处站着,方便喊人来帮忙。 谢慎行看着瘦削,实则力气非常大,反正以他现在的身板,连半袋泥灰都搬不起来的,而这是谢慎行的日常工作。他们两个加起来也gān不过啊,揍他还不跟玩似的。不过真没想到大侄子这么厉害,一下子就把谢慎行给惹毛了,他刚才两下子都没用呢。 让梁楚意外的是谢慎行并没有bào怒,他站起来后,一双寒目只平静看着他们,像是在等下文。梁楚吃了一惊,再一再二再三,谢慎行居然又忍了下来。 忍耐是难能可贵的品质,就连成年人往往都难以控制qíng绪,而他居然能在这样热血冲动的年纪做到这一点,不可谓不难得。 一拳打在棉花上,梁楚只好又走了回来,看来还得靠自己,笨蛋荆文武,找打都不会。 梁楚也看了看饭盒,说:瞎说,狗怎么不吃这个了。 荆文武哼他一声,振振有词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看见过很多次,橙橙都吃ròu和大骨头的,要不然它怎么能跑那么快。 橙橙是一只罗特韦尔犬,长得又大又凶,见了谁都摇尾巴。 梁楚想了想,点头支持:是的哦,你看它长那么肥。不过连你吃饭都要荤素搭配,狗怎么就不能吃青菜了,它不吃是因为没人喂啊。 荆文武眼睛又瞪大了,气的直戳他鼻子:你!你我又不是狗! 梁楚抓住他手指说:你不服气啊,不信我们回家试试。 好!荆文武大声说。 梁楚放开荆文武,荆文武转身就走,梁楚落后他一步,豪气gān云,小手一挥,朝谢慎行命令道:你!跟我来! 谢慎行动也不动,梁楚表qíng不满回头瞪他,发现谢慎行正盯着他看,看不出喜怒。 荆文武有点害怕他,往梁楚那边靠了靠,凑近了小声说:你喊他gān嘛?我们走吧。 梁楚理所当然的语气:他是我的,当然要跟我走。 这下不仅是荆文武呆住了,连谢慎行都往前走出了一步,走出yīn影,走到阳光里来了。谢慎行和荆文武一起看着他。 荆文武挖挖耳朵,好像没听清他说什么,问: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梁楚踩他脚:怎么说话呢。 你、你说那个人是你的,你这样不对的! 梁楚说:怎么不对,他硌到我的脚了,我喊他他也不理我,我的话都敢不听!不听我话我要带回家教训,这里太冷了,我都带回家了怎么不是我的了,这个房子也是我的,你看你有什么喜欢的吗,我们带走。 荆文武登时一脸被雷劈了的表qíng,无比同qíng地看了一眼谢慎行。 梁楚再接再厉:叔叔叫你拿,你就拿。听叔叔的话。 荆文武呸了一口,你才不是我叔叔,你比我还小呢!说完了他去拉梁楚,说:别丢人现眼了,咱们快走吧! 我也不想丢人现眼啊,我也不想脑子有坑啊!可除了这样还能怎么让他跟我走啊! 你别管我,梁楚推开他的手,看谢慎行还在原地不动,于是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挣扎着要去拽谢慎行,而荆文武就死命拉着他不让去,场面非常混乱。 梁楚不断拨拉荆文武的手,一边迅速思考着,谢慎行肯定不会搭理他的,这个要求太qiáng人所难了。但谢慎行只有两条路,要么是乖乖跟他走,要么是宁死不动,但一个要走一个不走,相互拉扯难免会有摩擦,梁楚嘿嘿jian笑,谢慎行沾他一根汗毛他就躺地上去,把人赖住。 他这边还没想完,左脚脚下突地一空,踩不到东西了,梁楚啊呀叫了出来,已经站不稳了。刚才作势假装要走,已经走到了桥dòng边缘,现在和荆文武推来搡去,都没留意脚下,一只脚踏空了,梁楚失去平衡,身体往后倒,双手在空中垂死挣扎的抓了两下,但什么也没抓住,啊啊啊叫了几声,眼前糙木旋转,歪着掉下去了。 紧接着头顶一阵剧痛袭来,梁楚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又骨碌碌往下滚去,桥dòng下面不是平底,而是一个陡峭的斜坡,滚到底就是小河。梁楚手在地面扒拉,想抓点什么缓冲一下,结果抓到一手gān糙。好在斜坡种着两排小树,滚到一多半被树拦腰截住,好悬没栽进河里。 梁楚一手搂住树gān,一边晕头转向坐了起来,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呼呼往下流,糊住两边的视线,看不清东西了。用手擦擦眼睛,手指触到一片湿热,定睛一看才看到满手是血。 -- 第6页 这下脑袋真砸出坑来了 荆文武吓懵了,久久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睁到最大看着梁楚,左手哆哆嗦嗦指着他,偏过头寻找谢慎行的身影:血、好多 少年虽然凶悍冷峭,但又莫名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他下意识找他求助。 谢慎行叹了一口气,快步走来,轻巧熟练地从桥dòng跳下。 梁楚耷拉着头抱树坐着,谢慎行单膝点地半跪在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快速看过伤口,利落地按住出血点周围的皮肤止血。 荆文武还在傻傻站着,谢慎行回头看他一眼,冷冷道:还不去叫人? 啊?哦!荆文武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太紧张了,听谢慎行说完话,想也不想的纵身往下一跳,屁股先着地,好在没摔多狠,龇牙咧嘴揉了两把屁股,连滚带爬跑着去找人。 梁楚肩膀靠着树,另一只手愣愣地想去摸自己的头,一道低哑的声音阻止他:别动。 我脑震dàng了梁楚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谢慎行没理会他说什么,随后那小萝卜头放到他膝盖上,然后往上摸到他的腰,老不客气地抱住。谢慎行身体僵住,一个又软又温暖的身体就这样迎面向他倒了过来,他躲无可躲,只能僵硬着用身体接住他。 任务值+1,当前任务值1。 梁楚呆了一下。 任务值是包括攻略世界和攻略对象的进度值,满值100,当进度条达到满格,表示任务完成,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他本以为这个会很难刷。 梁楚快神志不清了,听到这句提醒无异于打了一针qiáng心剂,说明他现在努力的方向是对的,必须趁热打铁啊。梁楚努力瞪大眼睛让自己保持清醒,抽出压在胸前的围巾。小围巾很长,绕了脖子两圈还余出一大截。 梁楚抬头偷看谢慎行,只看到少年的下巴,看他没有注意自己,悄悄把围巾往谢慎行的胳膊上缠,他动作很轻,谢慎行让他缠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当即要抽出手来,但为时已晚,梁楚用力把松松挂在手臂上的围巾抽紧,飞快地打了个死结。 就这么把谢慎行挂脖子上了,他稍有动作,梁楚就哎哎叫:疼疼疼,你要勒死我吗! 都这个处境了还不老实,谢慎行哭笑不得,心口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他有瞬间的恍惚。在桥dòng待了数月,度过一整个寒冬,这里的景色他再熟悉不过,枯糙野树,空旷荒凉,罕无人迹。可这样熟悉的景色现在好像增添了不一样的色彩,像是被什么点亮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调整了姿势,好让怀里的人靠的更舒服一些。 板牙熊是躺在地上给梁楚报告进度的,它藏在帽子里,帽子里没有什么能抱得住的,梁楚跌下来的时候也把它给颠飞出去了。多亏它急中生智,钻进蛋壳里把自己包住,才不至于光荣殉职。板牙熊背着自己的蛋壳房子,小蜗牛一样朝梁楚的方向爬,钻进他的斗笠,爪子紧紧勾着衣服。待会儿还有一段路要走,可不能再把它给掉了啊。 荆文武带着保姆很快就赶来了,司机领着荆琴荆棋两姐妹去开车,保姆看到地上的血吓得脸色苍白:我的天,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从斜坡上冲了下来,一把从谢慎行怀里抢过梁楚,谢慎行手臂还缠着围巾,低声道:等等。 然后开始动手解围巾。 围巾中间吊在梁楚脖子上,垂下来的两边他都缠谢慎行手上了,梁楚怎么可能让他真的解开,好不容易系上的。围巾的两边和谢慎行的袖子都被他死死攥在手里,小声说:你得跟着我。 保姆不知道发生什么,一顾催促道:小猢狲,咱先回家成不成? 他得跟着我梁楚快要疼晕过去了,还得演戏说:快听我的话,不然我也不走了。 说着就要下地。 保姆眼泪都要急出来了,她回到家可怎么跟荆家jiāo待,出来游chūn而已怎么能闹出这样大的事故,这太失职了。 小小的孩子哪儿有这么多血流,眼见梁楚嘴唇都已经泛白,保姆满头是汗,看向谢慎行,哀求道: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谢慎行低头看着被他抓着不放的袖摆,想到怀里充实温暖的温度,和小孩儿白白软软带着奶香味的身体。 那他就退一步吧,谢慎行老树开花,伸出手说:我来抱吧。 保姆没有动作,怀疑地看着他,他怎么可能抱得动呢。 谢慎行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说:可以的。 梁楚眼睛都被血糊满了,怕他们俩还僵着不走,从保姆怀里挣扎出来,朝谢慎行张开双臂。谢慎行的胳膊还在他脖子上挂着呢,他不可能解开这层羁绊,这样一来保姆不光要带着他走,旁边还得吊着谢慎行,碍手碍脚的也不方便。 保姆只得把他递到谢慎行怀里。 荆文武在前面引路,谢慎行抱着小萝卜头跟在后面,保姆在旁边小心护送,唯恐梁楚摔下来。路到一半她发现她多虑了,这孩子看着瘦弱,实则力大无穷,跑起来也很稳,一行人很快上了车。 在车上跟家里打好了招呼,等一路疾驰到荆家,早有医生在等候了。 接下来又是jī飞狗跳,梁楚生怕谢慎行跑了功亏一篑,走到哪儿都牢牢抓着围巾不撒手,医生打了麻醉清理伤口也没有松懈,自以为万无一失了,谁知等到包扎完了一看,围巾还在手里抓着没错,人没了。 梁楚傻眼了,对着围巾瞪了好半天,谢慎行居然挣开跑了!不过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人应该还没走多远。梁楚甩了围巾摇摇晃晃要下chuáng,两条腿才搭到地面,一个身影走了过来,又把他的腿架回chuáng上。 梁楚抬眼一看,不禁怔住了。 其实少年不过是洗gān净了手脸,竟像是换了个人。他眉骨比常人要高,剑眉星目,五官立体,有一种凌厉的、气势迫人的漂亮。但就是这么一张生人勿近、言笑不苟的脸,眼底却隐隐带着笑意,犹如霜冬凌寒而开的梅花,是苍茫雪地里唯一的一抹颜色。 那丝笑意很快就收敛了。 梁楚gān巴巴的斥责:你跑哪儿去了? 谢慎行没搭理他,神色恢复了冷淡,他往门口走,打算就此告辞了。 梁楚见他又想跑,脱口喝道:你给我站住! 梁楚被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医生开了药已经走了,厅堂里没剩下几个人。荆文武自知闯了祸,老老实实坐在一边,不安地看向梁楚,怕他说是他推他下去的。 另外还有几个人,一个是荆母,一个是荆可的大哥、荆家的长子荆宏杰。其他人不是在上班就是在公司,荆家不养闲人。 荆文武担心的事qíng梁楚根本无心顾及,他一腔心思都系在谢慎行身上了。 梁楚眼珠一转,突然伸手指向谢慎行,像是贪图人家美色的小色láng:你哪里也不能去,你再不听话我真的生气了,快过来让我摸下你的脸。 荆宏杰皱起眉,淡淡扫了谢慎行一眼,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嫌恶:不要胡说,他不能在家里。 梁楚哼道:他是我的不是你的,你说了不算。 其实谢慎行留在荆家的过程十分平淡顺利,只要梁楚执意坚持,更何况还有荆文武为了堵住梁楚的嘴,qiáng塞过来的人qíng,在一旁不遗余力地帮忙说话。谢慎行是孤儿,两人亲眼见到的,如此一来,连最后一丝顾虑都打消gān净了。 留下这样一个人,跟留下一只狗啊猫儿啊没有什么分别,他是如此不起眼的小角色,浑身脏乎乎的,寡言沉默,一无可取,并不值得被荆家人放在眼里。荆家上下,连着保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甚至连跟他说话都欠奉,怕累了自己的嘴。 那时候任谁也想不到,就是这么一个乞丐似的孩子,有一天可以轻松定夺荆家的盛衰和存亡。 然而现在让梁楚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为那谢慎行铺好了路,他却不肯走。方才面无表qíng站在一旁,像是这些人讨论的人并不是他,等他们讨论结束,他给出相反的答复:我不会在这里。 梁楚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他没听错吧,难道他没有看到荆家的chuáng有多软,饭菜有多好吃就算没有看到,难道没有感觉到屋里有多暖和吗?! 荆宏杰看看腕表,无意再在这件事上làng费时间,起身道:随你们便了,我先回公司了。 他快要走出门外,想了想又停下,手指轻点着谢慎行,看向梁楚说:人是你要留的,自己看好了,家里少了东西别怪我找你,别让他进其他房间。 说完匆匆忙忙离去,荆母已近六十,就算保养得宜,两鬓也已发白,露出难以掩饰的老态。她更不会管他,嘱咐一句好好休息便回房了。 -- 第7页 大人不在,荆文武恢复活力,跑到沙发跟梁楚坐在一起,说:他不想在咱家,为什么呀。 大概他有不能当饭吃的骨气吧。 荆文武又说:你不要难过啦,我们可以找他去玩啊,我陪你。 梁楚犟劲也上来,盯着谢慎行说:那好的吧,拿你的书包来。 荆文武愣了愣,他越来越不懂小叔叔想的是什么,问:拿我书包gān嘛,你书包呢。 梁楚有些犹豫:我的也拿来吧,但你不能看里面,先拿过来给我。 荆文武依言去做,谢慎行道:你想做什么? 梁楚像个恶霸,凶巴巴恶狠狠地威胁:我要去砸掉你的房子,让你没有地方住,只能跟着我。我告诉你都怪你,要不是你不听我话,又住在那种地方,我怎么会摔跤,你要负责的! 谢慎行良久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 没有人能qiáng迫他谢慎行做什么,现在他居然有了被步步紧bī的感觉,这种陌生的感受席卷他全身,他非但不反感,竟然还想束手就擒。这个小萝卜头,他居然敢威胁他,太不自量力了,他可以轻易欺负他到哭泣,欺负他到认错。但正是如此他才更加慌张。 他有最锋利的棱角,有巨大的力量,他却只想放柔了力气,轻轻地、小心地拥抱他。 谢慎行回首这十几年来,没有人真正的喜欢和需要他,他可以被随时、随手丢弃。像是一棵飘零的无根的野糙,他飘到这儿,飘到那儿,他飘着飘着,看到一片肥沃的、可爱的小土壤,他必须极力控制自己,才不至于立刻在他身上扎根。 任务值+9,当前任务值10。 那他就再退一步吧,谢慎行重新做了决定。 荆文武拿来两个小书包,他接过鼓鼓囊囊的那一个,拉开拉链,取出最上头的几本书,下面塞满了零食瓜果。谢慎行拿一包他中午吃的炼rǔ饼gān,走到沙发前,梁楚挺不高兴地抢过书包,都说了不要看里面了,但他大度的没有跟谢慎行计较。 谢慎行看着他的眼睛,往他嘴里喂了一片饼gān:是的,我要负责。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一刹那的心软意味的是什么。他还没有当父亲,就有了一个孩子,可这是上帝赐给他最好的礼物。他心甘qíng愿跳进他的陷阱,他在他身上花时间花jīng力,再没有清净日子过。 那小猎人拉拉他的手指,他就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第5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荆文武背着书包坐在梁楚旁边:还用书包吗? 谢慎行愿意留下来,自然不用往外跑了,梁楚摇头想说用不着,晃了两下头晕,摇手指说:不了。 荆文武勤劳地拿出课本,笑呵呵说:那一起写作业吧! 梁楚不假思索说:不写! 不仅不写,把荆文武拿出来的书本一股脑又给他塞了回去,指着大门口赶客:你不要守着我写,想写回你家写去,我头疼着呢。 荆家是一个大家庭,还保留着不分家的习俗,除了两个出嫁的女儿,荆家子孙都住在一个大宅。 长子一家在北院,老二、老三一起住在南院,梁楚和荆父荆母住在东院,一楼待客兼几个保姆住,主人卧室在二楼。 荆文武听到梁楚说头疼,配合地拉上拉链,说:不写了不写了,行了吧。 不写了梁楚也不想说话了,他jīng力不像荆文武那样旺盛,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睡一半,这具身体也沿袭了以前是梁楚时的习惯,哪怕只眯上十分钟,下午jīng神也会非常好,上面是梁楚chuī牛的,因为他午睡都在半小时以上。 现在麻醉药的效用渐渐消失,伤口开始隐隐约约疼起来,又流了那么多的血想睡觉。 谢慎行站在一边看到他眼皮睁睁合合,抖动的睫毛在他心底搔啊搔,还是很想抱抱他。 荆文武还想着邀请梁楚一起去找橙橙做试验,之前说好了的,看那条大狗吃不吃蔬菜,他还没能说话,谢慎行动了,走到梁楚面前正好遮住他的视线。 谢慎行垂眼问道:你房间在哪里? 梁楚看了看天花板。 谢慎行神色不动,又问:想动吗? 梁楚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本来没想过使唤他的,不想动他就在沙发上睡,很好打发的。现在被问到了,有些奇怪谢慎行怎么可以这么积极,然后认真想了一会:那你背我上去啊。 谢慎行没再多说,倾身把人抱了起来,顺手勾起他的书包带,怀里重新被填满的感觉让他微微眯起眼睛,显然极为享受的。 两人往楼上走,荆文武放下书包眼巴巴跟在后面,谢慎行驻步在楼梯口看他,既不让路也不说话,足足快有一分钟,荆文武摸摸鼻子:我还是写作业去吧,明天再来找荆可玩。 荆文武满腹心酸的走了,他找他的小叔叔玩还得经人同意,什么道理啊为什么好像又多了个家长的感觉,他们这是捡了个家长回来啊! 卧室在二楼东南角,东南两边都有大窗户,每天都有阳光洒进来。 谢慎行把梁楚放到chuáng上,半跪在chuáng前很自觉地替他脱鞋,梁楚一条腿搭在谢慎行膝盖上,摸了摸兜里的大蛋,充满了感慨说:看吧,我连鞋都不用脱,虽然我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但是好慡啊,唉,幸福的我。 大蛋动了动,传来板牙熊的声音:你怎么知道谢慎行痛苦,他没准乐在其中呢。 宿主和系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说话jiāo流,也可以在脑海里直接对话,别人都听不见的。 梁楚把蛋掏出来,板牙熊顶开一条fèng,梁楚说:这还用说吗,他刚才上楼的时候走的那么慢,每一步都那么沉重,他心里一定感到特别屈rǔ,但是又无法反抗我这个恶棍 板牙熊说:走得慢我发现了,不过我没感觉他走路沉重啊,有吗。 梁楚说:你看他现在的表qíng啊,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脱个鞋都大半天,他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要替别人脱鞋,还要脱袜子,心里很想打我。 板牙熊仔细看了看,点头说:好像真有一点。 梁楚很体贴地给了谢慎行适应的时间,假装摆弄手里的蛋没有发现他的动作缓慢,没办法,他就是这么一个好人。谢慎行慢慢脱去梁楚的袜子,小孩儿有些像女孩子,骨架小,但是ròu多,脚丫白嫩可爱,被他握在手里,乍然接触冷空气的脚趾不自觉地微微蜷起,想咬一口。 谢慎行手指在他脚心滑过,脚趾动的更厉害了,他忍不住想如果他握住他的脚不放,一直挠动他的脚心,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很怕痒。 又摸了两把才放开,梁楚盘腿坐在chuáng上,睡意过去,这会儿反倒不太困了。 谢慎行还穿着那身可怜的破烂衣服,外面的棉袄也不知道哪儿捡来的,明显不合身,像一根竹竿披着大麻袋,又肥又大。 脱了衣服睡吧。谢慎行说。 你别过来,梁楚说:好臭啊你,快去洗澡,不然不要和我说话。好像人家求着想和他说话似的。 但是还真有个求着想和他说话的人,谢慎行愣了愣,抿起嘴唇。 梁楚继续说:我也要换衣服,被你传染臭了,衣柜在那边,快去给我拿。 谢慎行挑了一套浅色套装,梁楚失落的说:为什么呢,为什么他要拿这身,我最喜欢这一身了。 然后跟谢慎行演戏说:为什么你要拿这一套,我不喜欢,太难看了,你穿去吧!不然谢慎行一会儿洗完澡出来会光着屁股出来的。 谢慎行转回去又拿了一身过来,梁楚挑剔地看了看,点头说:就这个吧。 谢慎行笑道:我帮你换吗? 梁楚拒绝:不行,你臭。 谢慎行拿着衣服去浴室,很快传来落水的声音,梁楚打了个哈欠,说:好无聊啊。 板牙熊坐在蛋壳里说:是啊。 梁楚说:那我们去看谢慎行洗澡吧! 板牙熊无语道:为什么无聊要去看别人洗澡! 为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小秘密,梁楚抓着大蛋跳下chuáng,悄悄走了过去,明明谢慎行没比他大多少,而且长得还没他高呢,怎么可能开了外挂似的有那么大的力气,他现在要并不是出于嫉妒的去考察一下谢慎行到底哪里不一样。 板牙熊卧在蛋里说:我不是变态,我不要看。 梁楚已经决定了跟它共沉沦,抓着蛋一起从门fèng往里面看。 谢慎行正在冲水,脚底流动的水都是深色的,那侧对着他的赤luǒ身体太瘦了,快要皮包骨,这也说得通,个都不长怎么能长ròu。但这样也对比的更加鲜明,谢慎行的骨架明显比常人要大,上面附着一层薄薄的肌ròu,大手和大脚,腿长胳膊长,这样的骨架以后肯定会是个大高个子。 -- 第8页 梁楚悻悻往chuáng上走,对板牙熊说:四肢太发达了,这种人一般都不聪明。 板牙熊支持:说得对!浓缩才是jīng华! 于是浓缩又聪明的梁楚和浓缩又聪明的板牙熊一起爬上chuáng躺着,梁楚说:你说我能长到一米八嘛。 可以的,板牙熊说。 梁楚心qíng好多了,板牙熊伤心地说:您说我能长到十厘米嘛。 梁楚说:应该不能你看你都喝了小半年的牛奶了也没有长高。 板牙熊委屈的红了眼睛。 谢慎行很快洗好了,出来就看到梁楚还没睡,盘腿坐在chuáng上把书包拽到跟前,拉开拉链倒提着书包,哗哗啦啦把零食倒了一chuáng。扭头看到他,朝他招招手,说:过来,让我闻闻。 谢慎行走近了,梁楚伸长脖子嗅一嗅,一挥手说:行了,香的。 谢慎行表qíng柔和,心都要化成水,怎么能这么讨他喜欢呢。 梁楚坐在chuáng上,把小山堆似的零嘴儿往前面推了推,然后拿出一盒蜜汁ròu脯,这个好吃。他把蜜汁ròu脯放在自己这边。 皱眉看看烧烤味道的ròu脯,撇嘴说:这个特别难吃,你吃吧。他丢给谢慎行。 荆可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连累了梁楚不辞辛苦的读了几十遍好吃和不好吃,只能出此下策了。 谢慎行单手揉太阳xué,低头看梁楚,他在很仔细地分辨出自己喜欢的零食,专注严肃的模样十分可爱,手法熟练,显然做习惯了的,他把不喜欢的都推给他,念叨到一半口渴,叼起一根吸管cha进奶瓶,吮一口接着继续。 梁楚工作完成拍拍手掌,一大堆分成两小堆,扔给谢慎行的有蛋糕面包,还有gān果果汁,吃的喝的都有,满心盼着谢慎行会感激涕零,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吃。那对小气的养父母没给他买过零食,真可怜,不会有孩子不喜欢零食的,很多大人也都馋嘴的。 哪知道抬头看见谢慎行一动不动站着,梁楚低头看看食物又抬头看看他,心想谢慎行是不是不敢吃,毕竟他之前表现恶劣。 梁楚拿起一盒芒果rǔ酪蛋糕,撕开包装盒,转了转蛋糕,狡猾的用破口对着谢慎行,想要引诱他,好闻的rǔ香散发出来,梁楚喜欢奶制品,嘴里不断分泌口水。 但谢慎行让他特别失望,面对美食脸上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 也许是他没吃过,不知道有多好吃。 梁楚捏出一片芒果填进嘴里,果ròu很新鲜,带着甜美的奶油香气。吃了一片他把蛋糕扔给谢慎行,改往嘴里塞了一根巧克力卷心苏:好酸,不甜,你吃吧。 谢慎行还端着蛋糕没动静,梁楚心里啧啧,你倒是吃啊,看能看饱了吗? 梁楚板起脸:你吃啊,怎么不吃,是不是又不听我话。说着伸出手指在蛋糕上重重一划,挖出一大块奶油,递到谢慎行嘴边:快给我张嘴! 谢慎行抬眼盯着他,张嘴衔住了奶油。 梁楚满意地哼一声,继续吃自己的巧克力卷心苏,一边看着谢慎行吃蛋糕。 谢慎行没有坐,在chuáng边跟站军姿似的站着,这时候梁楚才看到谢慎行穿着的衣服居然好像有点小,怎么会小?!他明明比谢慎行高的!再一看,发现谢慎行的手臂和脚腕都露出一截,衣服明显不够长。 梁楚本来挺高兴的,现在登时气不顺了,安慰自己没关系,我还是比他高的。 可惜这项优势也没能保持多久,没多长时间就被反超了。 第6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梁楚没想到谢慎行长这么快。 不过区区四个月的功夫,谢慎行居然比他和荆文武都要高了。 想是以前缺衣少食,就算他的身体叫嚣着拼命想要长高,但是出于营养供给不足,有心也无力。那股要生长的劲头一直憋着,憋到现在来到荆家,不管是吃得好吃得差,总归是能吃饱的,于是久旱逢甘霖,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往上猛窜个子,刹也刹不住,急切地吸收可以用得到的一切营养。 谢慎行也的确不挑食,给他什么他都能吃的gāngān净净,没说过饱,也没喊过饿。 于是梁楚就眼睁睁看着谢慎行一天一个变化,从比他矮,到追平了跟他一样高,然后超出一厘米,超出三厘米,超出半个头,超出大半个头。 现在谢慎行跟他说话居然要低着头了。 梁楚心里很不是滋味,荆文武心里更不是滋味,他本来是最高的。 但最不是滋味的还是板牙熊。 谢慎行在换chuáng单,梁楚和他的蛋被放在书桌上坐着,免得碍手碍脚。 板牙熊蹲在蛋蛋上,落寞地说:他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快。 就是啊,梁楚点点头,苟同道: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心qíng,有没有考虑过人家板牙熊的心qíng,这才多久啊,都快长了十厘米了,人家板牙熊都不到十厘米高呢。 板牙熊哇的一声不理他了,梁楚笑着拍拍它的头顶。 今年的chūn天好像格外短暂,四个月,足以两只脚都走出chūn天,迈进热làng袭人的夏季了。谢慎行个子蹿了不少,梁楚的衣服自然不可能再穿得下,他需要合适的衣服。 好在家里的孩子都是正在长个子的年龄,去年的夏装梁楚和荆文武穿着也小了,等到周末的一天,保姆领着童子军购置新衣的时候,梁楚在店里逛来逛去,一副很认真地挑选衣服的模样,一双灵活的眼睛滴溜溜转,专往大件的衣服瞄。 这身我能穿吗?梁楚指着一身白T和牛仔七分短裤。 导购员说:可以哦,我们有小号。 梁楚就无qíng地走开。 摸啊摸,找啊找,看到一身深色的休闲服,梁楚问:这个我能穿吗? 导购小姐笑眯眯的:有点困难哦,这件最小是160号,小朋友你穿150应该差不多,我们再看看其他的好不好呀? 梁楚眼睛亮了,背着手说:我就喜欢这一身,又好看又舒服,给我包起来吧。 导购有些为难,荆文武穿着新衣服,走过来说:大了你又不能穿,这个码我穿着都大的,我们再选选啊,这边还有很多。 谢慎行似有所察,抬眼看了过来。 梁楚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了想才gān巴巴说:你越不让我买,我越买。 然后让导购赶快包起来衣服。 就这么如法pào制,又给谢慎行买了两套衣服,三双鞋就不敢再买了,好在这个品牌的衣服还是穿得住的,结实也耐磨,度过整个夏天不成问题。 回到家里穿新衣服穿新鞋,没有疑问肯定大了,衣摆要盖住他的屁股了,梁楚提着松松的腰围,趿拉着大大的鞋走了两步,短裤不能撒手,撒手就往下掉。 荆文武说:你脑子坏掉啦非要买,我都说过大了。 梁楚脱了衣服丢到地上,光着脚在上面踩了两脚表示愤怒,然后把衣服踢给谢慎行:唉,只能给你穿了,不顺眼的衣服给不顺眼的你。 谢慎行拿来一试,果然大小正好。这些天他一直在穿梁楚的衣服,越来越不合身,肩颈的部位常常是绷紧的。 乍然换上大小合适的衣服,就是梁楚见多识广,也不qíng不愿地承认,谢慎行是天生的衣架子。如果衣服有思想会说话,它们一定会很喜欢被他穿。 人靠衣装,衣服也靠人装。这件休闲套装并不是多出彩的款式,梁楚当时只想着合身不合身了,哪里还顾及好看不好看。但偏偏有的人穿上,三分颜色也可以增至十分,十分赏心悦目。 另外几身衣服也意料之中的合身,只是鞋子买大了一点。 荆文武撇撇嘴,有点妒忌有点羡慕,随后看向梁楚,突然俯身过来,压低声音问道:他穿着正好合适,可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想给他买衣服的? 谢慎行眼神闪烁,余光扫了过来。 梁楚很镇定,故作惊讶道:对的呀,我是给他买的,你怎么知道? 荆文武松了口气,老老实实说:看来不是。 梁楚笑了一下,急着反驳反而显得心虚,大大方方承认荆文武反而不会相信。 回到家时已是中午了,穿着新衣吃了饭,梁楚就爬上chuáng准备睡觉,他有个坏习惯,吃饱了就困。 窗外有蝉声在响了,梁楚躺在chuáng上眼睛快要睁不开,昏昏沉沉将要睡去,忽地衣服被人掀开,有什么覆上他的肚子,轻轻地揉动。 梁楚睁开眼睛,看到是谢慎行:gān嘛呀你。 谢慎行神色柔和,轻声说:你中午吃的比平时多,肚子难受吗? 找个借口碰碰你,摸摸你,抱抱你。 -- 第9页 梁楚推开他的手,含糊道:不难受,我在长身体啊,吃得多长得快。 午睡睡的香,下午jīng神抖擞,荆文武找他一起出去玩,梁楚躺在chuáng上不想动,荆文武qiáng行把人拉到外面:你在屋里也没有事做啊,出来跟我玩啦。 荆文武拿着弹弓she天she地,梁楚搬着小板凳坐在树底下的小蚊帐里乘凉,像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 前几天也是这幅qíng景,花糙旁边蚊子很多,梁楚身上被咬了好几个红包,痒的皮肤都挠破了,于是梁楚吩咐他的大跟班说:好多蚊子,你过来给我打蚊子,不要让它们咬我。 可惜谢慎行双手难敌蚊子多,还是有蚊子在他的小萝卜头的小腿肚上咬了两个包。 第二天这里就用四根竹竿支起一个小蚊帐,梁楚美滋滋钻进去,哼道:你怪会偷懒。 天气开始变的热了,荆文武跑了半天,热的头晕,随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跑到梁楚身边蹲着歇着。橙橙也卧在树底下,荆文武看向它,它一边吐舌头一边朝小主人们摇尾巴。 荆文武看到橙橙就有气,他算是对他这个小叔叔服服气气的,早前说好了要看橙橙吃不吃青菜,梁楚最后还是跟着他一起来做试验了。 橙橙当然不肯吃青菜的,生的熟的都不爱吃,用脑袋讨好地蹭他们的腿。 荆文武绝不会放过这个嘲笑梁楚的机会,哈哈笑道:我说了你还不信,你输了吧,橙橙根本不吃青菜! 梁楚不慌不忙说:我怎么会输,看好了啊。 梁楚抱起橙橙的头,右手捏着叶子,左手卡开狗嘴,往橙橙嘴里塞了一片菜叶,那狗比他都要壮实,好脾气的橙橙吐出来半片菜叶,另半片无可奈何地吞下去了。 梁楚拍拍手,嘿嘿道:你看,吃了。 谢慎行那时正好端了点心过来,看到这幅qíng形把点心往他怀里一甩,快步走过来,梁楚已经放开橙橙了。谢慎行仍是坚持把人从狗身边拉开,低头看了看他的手。 荆文武差点给气哭,想骂他耍赖,但他小叔叔捡回来的保镖脸色极其难看的看着他: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荆文武本来就有点怕他,又被那双yīn冷的眼睛盯着,愣是没敢说出什么话来。 直到回家很久,荆文武还是委屈巴巴的,快睡觉的时候他才一拍大腿想起来,我为什么就要懂事啊,我才比他大一岁啊!然而这句话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当着谢慎行的面说的。 荆文武玩够了也歇够了,明天周一,现在该写作业了。 荆文武拍拍土站起来:你作业写了吗?我们一起写吧。 梁楚坐在板凳上双手抓住自己的脚腕,抬头对荆文武笑眯眯的:我写完了。 荆文武默然半晌,问:又是谢慎行给你写的吗? 梁楚点点头。 荆文武不无妒忌地说:你都不用写作业了,我也好想捡一个人回来给我写作业啊。 梁楚说:别白日做梦,你快去拿你的书本来吧,不然我可进屋里去了,你自己在这里写。 不要啦,你等等我。荆文武跑着去拿书包。 荆文武很快跑远,梁楚摸了摸头上的伤疤。头上的摔伤不到一个月差不多就愈合了,之后他便被送去上学。谢慎行没有户口,没办法进学校,他不能为了这件事去求荆家,荆可哪儿有这么好的心,而荆家更不会主动为了这件事费心。 一天傍晚下学回来,梁楚看见谢慎行在读书,放下书包看到了封皮,是一本童话故事。 这本童话书故事简单,qíng节流畅易懂,里面带着漂亮的cha画,对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是可以轻松阅读的书了,但谢慎行读的很吃力。他虽然被养父母收养,但不是被当作儿子收养的,一百块买来的免费苦力,买来养老,将将会走就学着帮家里做事了。 更没有上过什么学,大字也识不得几个。 谢慎行手边放着一本厚厚的字典,一边看书,一边查字典,许久才翻过一页。 作者有话要说:  荆文武:我为什么要比他懂事啊,我才比他大一岁! 谢慎行:我们家宝贝永远是个宝宝。 梁楚:那你gān嘛在第一章 啪宝宝,我要报警。 第7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梁楚自己是个贪图享受的人,不爱动弹不爱动脑,也没有什么人生大志向,平生最尊敬广大劳动人民,觉得爱劳动的人都很厉害。他自己没有毅力吃不了苦,但很有自知之明,更加钦佩认真刻苦的人,尤其是自发努力奋斗上进的,这份自制力拿着鞭子抽他他也赶不上。 梁楚上学上得晚,识字也识得晚,别的同龄小朋友古诗都可以流畅背诵了,每天上各种补习班,他还辛辛苦苦学拼音,老师是个大人物,天天敲着黑板亲自带他认字,梁楚磕磕巴巴跟着念,咬着铅笔头认写生字,别人要是喝口水的功夫一会儿瞧不见,趴在本子上就能睡过去。 上了学跟不上课,有人背后嘲笑他成绩不好,脑子不好使,他觉得委屈,说我感觉挺好使的啊,回家默默努力,没坚持两天就半途而废,感慨学习好难啊。但有一件事他坚持了大半年,晚上睡觉希望自己第二天醒来就变聪明,说他坏话的人统统变笨。 就算长到这样大,让他像是谢慎行一样,看一页书,挨个字挨个字的查字典,主动接触迎战困难的的陌生事物,他绝对做不到。 梁楚没有打扰他,倚着门框站着,反倒是谢慎行抬眼看见桌上的钟表,合起书站起来,转身就看到梁楚。 梁楚假装刚刚回到家,什么都没有看到:我饿了,给我拿东西吃去。 谢慎行端过早准备好的果汁递给他,走去厨房,梁楚啜着果汁慢慢跟着下了楼,去了南院。 荆可不爱读书,屋里玩具多,书没几本,少量的那几本也不带注音,读起来费劲。 荆琴荆棋那对小姐妹是荆家二哥的女儿,二嫂立志要把这对姐妹教养成淑女,从小下了本钱培育,果然成效显著,姐妹花小小年纪技艺非凡,琴棋书画均有涉猎。他家的书多。况且荆琴荆棋年龄也小,书上多带着拼音,荆可快升三年级了,看书不需要注音了。 梁楚借了一摞带着注音的书回来,里面不经意还夹着一二年级的课本。小姐妹花乖巧地把他送到门口,说书不用还了。 这个年代智能手机不像今天一样普及发达,娱乐项目不多,没有电脑和游戏,反而可以早早地上chuáng睡觉。晚上躺在chuáng上,梁楚抽出一本书递给谢慎行:你给我读故事吧,我现在睡不着。 谢慎行的手顿了顿,把被子掖到他的下巴,睫毛遮住的眼眸看不出qíng绪:我读不好。 梁楚用书脊一下一下敲他的手背,一点也不讲理:我不管你那个,跟我没关系,你快给我念! 谢慎行喉咙滚动,接过书摸了摸封面,翻开内页,只看了一眼,谢慎行怔住,像是意味到了什么,他忽地抬头,眼底带着审视和考量看着他。 梁楚说:你看我gān什么,我脸上有字啊? 谢慎行笑了,冷峭平板的五官变得生动起来,他把视线投在书上,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翻阅纸张的声音,梁楚像是打赢一场胜仗的小蟋蟀,下令说:你要读慢一点,我要听着睡觉。 谢慎行哑着嗓子读起来。 原以为谢慎行底子差,得好好教上一年半载,谁知他进步飞快,梁楚不知道他在家里有多努力,只看到了成果。才过了三个月,谢慎行看书已经不再依赖注音,甚至可以应对他的家庭作业了。梁楚喜不自胜,他最发愁写作业了,小孩儿的作业能难到哪儿去,抄抄生字算算数学,他大学都读完了,回过头来写小学作业,太屈他的才了吧。 现在看到谢慎行可以胜任,梁楚算是解放了。谢慎行也很争气,最初的几次习题还会偶尔出错,没过多久,门门优秀,好像他天生适合学习。 日头缓缓偏西,影子拉得老长,荆文武趴在椅子上奋笔疾书,梁楚慢吞吞地吃东西,旁边的矮桌上放着瓜子甜点,都撕开了包装等他享用,他一会儿吃点这个,一会儿吃点那个。 荆文武赶作业赶到焦虑,偏偏有人没有眼色,越吃越香。荆文放下笔绷着脸色看他,梁楚慢悠悠说:我没有吧唧嘴,你不会写别赖我头上。 荆文武依然迁怒:我在这里写作业,你在那边吃个没完,你好意思吗? 梁楚说:好意思啊。 荆文武问:你都不撑啊? 梁楚抬腿踢一脚,荆文武大声说:你gān嘛踢我! 梁楚先发制人:兴你写烦了跟我找事,不兴我吃烦了找你撒气? -- 第10页 荆文武不是对手,吃了闷亏垂着脑袋继续写,终于写完了,还有古诗要背诵,实在捺不住羡慕和好奇:为什么谢慎行对你那么好呢,我妈妈都没有这么好。 梁楚直起腰说:你们这些人呀,只看到我表面光鲜,没有看到我背后付出了多少辛勤的汗水。 荆文武撇嘴:不信。 梁楚笑呵呵的:你不信算了,反正我也是胡说的。 梁楚摸着肚子叹气,荆文武虽然没人伺候,但是他也没有得罪人啊。他现在对谢慎行呼来喝去,日以继日,难保不会埋下祸根,等他翅膀硬了,迟早要回咬一口的。 天色渐晚,荆文武背完了书,两人一起回东院吃了晚饭,挥手告别的时候,荆文武忽然抓住他的手:你和谢谢慎行睡在一起都不害怕吗? 梁楚一愣:为什么怕? 荆文武小声道:你不知道,我都不敢跟他单独在一起,你没觉得他很可怕?像个妖怪,láng变的妖怪,妖怪死了又变成鬼,法力无边,特别可怕。 梁楚: 荆文武说完跑着回家了,梁楚扶着扶梯慢慢往二楼走。 荆文武身为荆家长子,自然也是千宠万爱长大的,没经过风雨的小牛犊天不怕地不怕,他又一向自诩是大哥,处处逞能,要在这些比他小的孩子面前立榜样,没道理对谢慎行感到恐惧,又是妖怪又是鬼,大概是荆文武能描述得出最可怕的生物了。 但孩子有比成人更敏锐的直觉,梁楚又想起荆琴荆棋那对姐妹花也常常是躲着谢慎行的,搭的小蚊帐两个女孩子喜欢极了,也不肯过来玩一会儿。 梁楚有些摸不清头脑,谢慎行到底哪里吓到他们了?不就是长得锋利一点嘛。他开始见到谢慎行的时候,也以为他乖戾狠鸷难以降服,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还挺好使唤的啊。 等到后来,梁楚终于知道第一面见到的谢慎行才是他的本xing,这个人就是乖戾狠鸷的,却早已被人牢牢扣在掌心了。 这时候他还得回到卧室,为这股妖风添薪加柴,谢慎行已经铺好了被褥,梁楚上chuáng趴着,趴了几分钟谢慎行走了过来,把人扶起来坐着:压着肚子不难受? 梁楚感受了一下,好像确实有点压着了,于是老老实实坐着,说:你去给我洗个苹果,我要吃苹果。 谢慎行没有动,把作业装进他书包里:你刚吃了饭,明天再吃。 梁楚说:快去给我拿,我留着吃苹果的肚子呢。 谢慎行缓步走来,弯腰看他:是吗?我摸摸。 随后不等他拒绝,谢慎行揉了揉圆鼓鼓的小肚子,笑道:还真能再吃些,可可好聪明。 梁楚面无表qíng,心道你真当我九岁小孩啊,不过有点高兴被夸聪明 谢慎行给他盖好了衣服,怕他撑着不敢拿苹果,苹果顶饿足以当饭吃了。小萝卜头贪嘴不知饥饱,又喜欢吃苹果,常常一吃就吃一整个,绝不làng费粮食,他看着提心吊胆的。 谢慎行柔声道:苹果不能再吃了,给你拿块西瓜。 梁楚拒绝:不行!不吃西瓜! 谢慎行摸摸他的头,拿了块西瓜上来。 梁楚瞪大眼睛,快要气死了,刚才还夸他好使唤呢,现在就打他的脸,太不禁夸了!白给买新衣服了! 谢慎行把鲜红的瓜尖递到他嘴边,梁楚想吃,忍不住张嘴咬了一口,西瓜是夏季解暑圣品,他不是不喜欢吃。 只是前不久他跟谢慎行说给我拿个苹果,那是他第一次让谢慎行帮他拿来水果,谢慎行很合作,洗gān净了递给他,梁楚不接,习惯xing地找茬:你让我怎么吃啊,你吃皮啊? 真的是随口一说。 谢慎行拿了匕首削苹果,他的手很巧,左手握着苹果,右手握着小刀,刀刃抵在苹果上面,右手手指压着刀刃,匕首一寸一寸推着向前,苹果皮一圈一圈掉下来。 梁楚目不转睛,他也会这么削,但不像谢慎行的手法流利,跟在表演似的。等到苹果削好了,谢慎行举一反三伺候这个小祖宗,切成块端了上来。 然后吃掉了苹果皮。 梁楚下巴都要掉了,跟板牙熊说:不是我让他吃的,这回我真是冤枉的! 板牙熊很体贴:我知道。 梁楚想要掉泪,你知道有什么用啊,谢慎行一定认为是我bī着他吃皮的,我怎么这么坏啊,我的良心好痛。 板牙熊宽慰他说:您别害怕啊,谢慎行是不想làng费东西。 梁楚想想是有这个可能,但不管怎么样,吃苹果的时候谢慎行吃苹果皮,吃梨的时候谢慎行吃梨皮,吃橘子的时候倒不会吃橘子皮,但会拿来泡水喝。这么长时间以来,梁楚都不敢吃西瓜,怕谢慎行吃西瓜皮,太可怕了,荆文武说的没错,谢慎行太可怕了。 梁楚心qíng复杂的吃瓜,他该因为太紧张而食不知味的,但这个西瓜真的好甜啊。梁楚吃完了西瓜,眼睛直勾勾盯着谢慎行,吞下最后一口瓜ròu。 谢慎行拿着瓜皮递到嘴边,梁楚绝望地想完了完了又要吃皮了。 谢慎行把他吃完的西瓜又吃了一遍,露出白色的瓜皮才放下,梁楚愣了,那上面有他的口水啊但又松了口气,谢慎行真的是不想làng费东西啊,他的西瓜吃的不gān净,只吃了最甜的部位。 谢慎行擦了擦手上的汁水,温声道:可可吃了一粒西瓜籽。 梁楚啊了一声,下意识摸自己的嘴巴,随后身体又被抱起来放在膝盖上,面对面对着谢慎行。他抱他抱的轻轻松松,手掌覆上更鼓的小肚子:肚子里面要长一个小西瓜了。 梁楚想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摸我肚子,世界上也有肚子控的人吗。 谢慎行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把人往后放:别怕,我亲亲就没有了。然后他俯下身来,亲吻他的肚脐。 第8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谢慎行的进步快到吓人,放暑假的那一天,梁楚居然看到了五年级的课本,随手一翻,不止是五年级,整个小学和初中的教辅书都在这里。 他在家里的时候谢慎行始终不曾离开过他的视线,那这些资料应该是在他去学校的时候买来的。谢慎行很明显早把荆可的二年级副本刷完了,现在要挑战更高的难度。 可是五年级,跳的太多了吧。 书本底下压着习题册,翻开会发现已经做了大半,梁楚越看越棘手,越看越心惊,这些习题几乎没有错误,这怎么可能呢,有老师谆谆教导也少有人能做到全对,而谢慎行自学可以保持这个速度和质量 梁楚说:他是不是抄答案了? 板牙熊说:没这个可能吧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太离谱了梁楚合上书,自己也知道没有这个可能,既然主动求学了,谢慎行不需要敷衍应付任何老师,他买了书又抄写答案,不是自己骗自己吗,他不会这么做。 梁楚把东西恢复原样,道:你说他是不是重生来的?这也太快了吧。 板牙熊道:不是重生,真是重生的话哪里还用写这些题,不是多此一举嘛。 谢慎行必须去上学梁楚想着,不然太耽误人了,如果有老师教学,他一定会更加出色。 现在虽然课本上的知识基本掌握住了,但课外的延展题谢慎行不曾接触过,还是要有老师指导的。而这些以荆可现在的年龄和条件来说,无论如何都难以给他。而且谢慎行有点偏科,他语文数学进步吓人,英语却一塌糊涂,发音音标都没有人教,全靠自己摸索,学习的余地到底有限。 梁楚越来越觉得他需要一个老师。 好在现在才放了暑假,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让他来想办法。 天气炙热,大地被烧到滚烫,不单是梁楚,每个人都厌恶出门,待在屋里哪儿也不想去,路上行人寥寥。夏天是睡午觉的季节,梁楚除了吃饭几乎都不下楼,趴在chuáng上看DVD,感慨生活真美好啊,睡觉真舒服。 如果我是个姑娘,那我会嫁给chuáng。 板牙熊蜷在他脚底下:如果我是个人,那我就嫁给我的蛋。 很多时候荆文武会跑过来玩,荆家和他同龄的男孩就梁楚一个,他只能和他玩。有时候荆文武不来,谢慎行会看他的书,梁楚和板牙熊则并排坐着看电视,但人和熊的爱好和口味有时会不同,有想看电影的,有想看动物世界的,有想看动画片的,梁楚很头疼,因为要是看个超人拯救世界、人和怪物大战的电影,板牙熊就疯了,一个劲儿的给怪物反派摇旗呐喊:你们一定要赢啊!我跟你们是一伙的! -- 第11页 也是在暑假的这段时期,梁楚意外发现谢慎行在荆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倒不是别的,荆家人看不上谢慎行,这是好事,因为看不上一个人,既不会多看他一眼,也不会费心为难他,荆家人就是这样的典型,自诩身份高贵,吝啬于和谢慎行多说一句话。 真正和他过不去的是荆家的两个保姆。 这两个保姆是荆家的老人了,在荆家工作七八年,照顾东院的起居琐事,谢慎行没来之前,也一样在照顾荆可。 但是人总有劣根xing,保姆嫌谢慎行来路不明,和荆家人一样几乎不和他说话,防贼似的防着他。不得不说谢慎行刚来到荆家的那一天,荆宏杰说的话还是很有用的。 她们盯着他不让他靠近其他房间,有一天谢慎行下楼去端牛奶,梁楚碰巧出去,正看见保姆盘问:这杯牛奶不是你自己要喝的吧。 谢慎行动作如常,没有说话,缓步上楼来,梁楚赶紧躲进屋里,谢慎行端着牛奶放在桌上,梁楚捧着牛奶回头看去,看到保姆蹑手蹑脚的偷望。 其实荆家哪里在乎这一杯牛奶,她们也不一定真的在怀疑谢慎行会偷东西,不过是瞧不起人的手段罢了。殊不知风水轮流转,莫欺少年穷。梁楚很厌恶这样的行为,如果是他他绝对无法忍受这种侮rǔ,可谢慎行却能做到,他从来没见谢慎行提起过这件事,他的表qíng始终平静。其实谢慎行一直都能做到,他和荆文武跟谢慎行初次见面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一样忍下了。 夏天倏然过了,假期结束,很快就开学了。 孩子们买了新衣服和新书包,开开心心等着去上学。梁楚也很高兴,因为他的暑假作业完成了,同学里面肯定有没写完的嘿嘿。 开学的那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温柔,徐徐凉风赶走了热空气,让人心qíng愉悦。 谢慎行又蹿高了一截,在旁边提着书包,等梁楚系完鞋带一起下楼。书包他昨天就帮着收拾好了,提前往里面塞了喜欢的零食,让他带去学校解馋。 谢慎行低头看着他,十几岁的少年身上有几十岁人的稳重,像是一棵经历丰富的老树。 小萝卜头慢吞吞地、专心致志穿鞋带,他好心帮忙还被不客气地推开:不要打扰我,没见忙着呢。 谢慎行放开他让他自己动手,垂着眼睛放肆打量,柔和的神色退隐gān净,眼里满是贪婪和戾气,像是隐匿在yīn影里窥探垂涎娇嫩的玫瑰花苞的怪物。 小花苞嚣张地朝他挥动枝叶,他真想叼回窝里藏着,可惜羽翼未丰,只能卧在一旁小心护着。 其实开学了也好,谢慎行移开视线,他在身边他总是难以专心,忍不住看他在做什么,是在笑还是故作严肃,是不是缺吃少喝了需要他的照顾,他心甘qíng愿为他làng费时间,不知不觉,暑假就这样结束了。 外面传来蹬蹬蹬的踩楼梯的声音,风风火火一听就知道是哪一位,果然人没到,声音先到了:荆可你好慢!你好慢!快点呀!就等你了! 谢慎行收回思绪,梁楚在荆文武闯进屋里来的那一刻给鞋带打了个活结,站起来道:这不是好了吗,看把你急的。 荆文武拉着他一起下楼,谢慎行提着书包跟在后面,出了厅堂去大门口,梁楚才回头看谢慎行:你今天跟我一起去学校。 谢慎行眯眼看他,没心肝的小家伙也会知道依赖人吗? 荆文武脚步慢了下来:gān嘛呀,还要送荆琴和荆棋的,车里坐不开。 梁楚犹豫一下:后面挤一挤吧,荆琴荆棋那么瘦。 司机在外面等着,已经打开了车门,小姐妹花抱着书包坐在后座,剩下后座一个位置和副驾驶。 荆文武偷偷瞄了一眼谢慎行,放开梁楚嗖地蹿进后座,朝他做鬼脸。 怎么了这是,跑这么快?司机笑着搭话。 荆文武告状:荆可要带着那个人去学校! 司机笑道:那你跑什么,去就去吧,快点上车,开学第一天咱可不能迟到啊。 梁楚微微惊讶事qíng发展这么顺利,转念一想才想到司机八成误会了,以为他所谓的带去学校是带到校门口,却不知他要把人带到学校里面去的。 梁楚乐得他误会,打开后座车门,朝荆文武道:你下来。 为什么! 梁楚道:副驾驶不能坐两个人,要不我坐副驾驶? 那他就要和谢慎行坐一起了,荆文武毫不犹豫跳了车,蹿进副驾驶。 荆棋靠着车门坐,荆琴在里面,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和谢慎行,瑟缩了一下。梁楚知道她们有些害怕谢慎行,笑了笑率先上车坐到中间,把小姐妹和谢慎行隔开,荆琴松了口气。 车辆上路,很快到了学校。 司机解除车锁,倾身打开车门,梁楚跳下车来,拉着谢慎行的手一块往学校走。 学校门口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谢慎行看着他拉着他手指的手,想到一种可能,蓦然僵住了。 梁楚拉着拉着人拉不动了,回头道:快走啊,发什么愣。 走什么走,司机这下才愣住了,意识到事qíng的严重xing,上前拦住去路:可可,你自己进去,他可不能跟着,叔叔下午带着他一起来接你好不好? 那肯定是不可以的,梁楚不为所动:我不带他去学校,那我领着他来gān嘛。 司机拍了一下头,谁知道他说的带来学校,是跟带玩具似的带到学校里面去? 现在已经到了校门口了,司机抱着手臂看着他不再说话,这座重点学校只有学生能进,认校服不认人,家长一律送到门口止步。 梁楚果然在门口被拦住了,门卫保安问:他是我们学校的吗,校服呢? 梁楚实话实说:不是的,没有校服啊。 保安笑眯眯的:那你可以进去,他不能跟进来。 梁楚说:要进一块进,要不进都不进。 保安不为所动,指着门口挂着的指示牌:抬头自己看,不是本校学生不能进入。 梁楚心说我的大兄弟,谢谢你这么敬业。 好的吧!梁楚这么说,扭头就走了,爬上车坐着,司机头疼地看他,梁楚说:那我们快点回家吧,当我很愿意来上学似的,走呀。 荆琴荆棋站在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荆文武也目瞪口呆,跑过来拽他:可可,走啊,快上课了! 梁楚抱着椅背不让他把自己拽下去,盛qíng邀请:你也上来啊,我们一起回家。 预备铃滴铃铃打响了,荆文武说:你不走我可自己走了! 梁楚浑不在意,说:你走你的呗,那我自己回去。 荆文武几乎要被气死:你今天怎么这么讨厌! 梁楚不理会他,见没人动弹,从副驾驶挪到驾驶座,握着方向盘说:快都上来。 以往是把人放下就可以回去,不曾料到今天横生出这许多枝节,司机连车钥匙都没拔,谢慎行脸色大变,箭步上车拔了钥匙,抱住他想抱他下来,哄道:可可听话,松手去学校了。 梁楚转过脸瞪他,我做这出戏是为了谁啊,你还拆我的台。 谢慎行轻轻笑了出来,心里软软的,伸手摸他的眼睛:瞪我做什么,吓唬我吗,给我下来。 第9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梁楚恼火的别过头,手臂挎篮子似的挎住了方向盘,一副谁也无法让我屈服的架势。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围观,已经有低年级的小朋友仰头对妈妈说:我今天也不想上学。 梁楚开始坐不住了,小朋友最是容易被影响,荆可不会在意这些,他本身就是个孩子,但梁楚不能知错犯错,万一有其他小孩儿模仿他现在抓方向盘的做法怎么办,太危险了。梁楚犹豫的几秒钟,谢慎行抓住机会,掰开他的手把人抱了下来。 梁楚灵活地从他手里挣开,钻进车里端端正正坐着,还记挂着给别的小朋友做表率,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周围开始有人指指点点,谁家孩子啊,这么不懂事儿。 闹半天了,咱们璐璐可不能跟着学。 也不能这么说,孩子嘛,几个真懂事的,可能是玩了一暑假了,不舍得分开。 司机唉声叹气,头都大了,这也不是自家孩子,不听话照着屁股来两下,撵去学校。眼看人越围越多,开学期也没见有个老师来处理。司机摸出手机给荆家打电话,荆文武放下书包,想上车拽他下来,梁楚见他来捣乱,眼疾手快赶他上车前把门拉上了,咣一声把人挡在外面,荆文武气的拍窗户:荆可!你快给我开门!你要把我气死了! -- 第12页 梁楚不搭理他,只管盯着外面,司机很快放下电话,走过来说:文武带着妹妹去学校,荆可就先回家吧。 荆文武呆了呆,抓起书包钻进副驾驶,先跟后面的梁楚说了一句:气死人了你! 然后降下玻璃对司机说:那我也一块跟着回去,今天爷爷在家。 说完了他又回过身看着梁楚,幸灾乐祸: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去,我是回去看你挨打的! 梁楚说:打就打呗,我正想挨揍呢,更不用来上学了。 荆文武嗤笑道:你就嘴硬吧,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哭。 梁楚笑眯眯的:你再废话我回去就跟你爷爷说你bī我喊你哥哥,到时候咱俩一块哭。 荆文武脸都涨红了,张了张嘴,没敢再说。 荆文武爬上了车,荆琴荆棋看了看学校,又看了看小哥哥和小叔叔,一前一后也跟着上车了。司机已经没脾气了,骂了句倒霉孩子,上车开火,怎么把人载过来,又怎么载回家去了。 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走去厅堂,谢慎行用力握了一下梁楚的手,梁楚没领qíng:你捏我gān嘛。甩开他走在前面。 荆母已在楼下等着了,见到梁楚张嘴就骂:一天天就你事多!成心不让我安生是吧? 梁楚说:我怎么了我。 谢慎行越步上前,把梁楚挡在身后:是我的错,没看好他。 荆母气更大了:当然是你的错!你居然还有脸跟我说话,趁早给我滚出去!没你哪儿来这么多闲事,无法无天了还! 梁楚生怕谢慎行和荆家起冲突,到时候偷jī不成再赔了夫人,深吸一口气,像是练成了狮吼神功的火山,大声说:我说你挡着我gān嘛!! 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走了,荆文武让他震的耳朵疼,脱口道:你打什么鸣啊? 我愿意!想了想不对,又吼过去:你才打鸣!! 荆文武不敢惹他,跑一边去表示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荆母气恼极了,满脸怒容看着梁楚,正想骂他,荆父披了衣服从二楼缓缓下来,老辣威严的目光在堂内扫了一圈,荆母把话吞了回去,朝荆父道:我算是管不了了,你来吧。 荆父坐在太师椅上,皱眉道:大吵大叫像什么样子? 梁楚低头看脚尖。 荆父看向司机,问道:怎么回事? 司机把事qíng原委说了一遍,荆父攒起眉头问道:谢慎行,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小子? 司机汗颜:大半年了。 是吗。荆父声音淡淡。 梁楚小口叹气,早就料到是这个回答了,老爷子叫荆卫刚,白手起家在商场叱咤半生,心比天高眼也比天高,家里的人他何曾睁开眼睛好好看过,虽然东院就这几个人,但多一个少一个他基本上是不知qíng的。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梁楚打起jīng神,认真面对。 荆卫刚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放回桌上才抬眼看向谢慎行,水一样平静的脸上突地起了微微的变化,荆卫刚坐直了身体。 拿我眼镜来。荆卫刚说,保姆应了一声,急忙上楼拿来给他。 荆卫刚戴上眼镜,起身走过来盯着谢慎行,荆卫刚是什么人物,一手创下千万身家,六十高龄韬光养晦,气势岂是常人可以比较的。但两人站在一起,谢慎行居然毫不逊色,少年半寸不让,神色平淡和荆卫刚对视。 荆卫刚率先移开视线,眼里划过一丝犹疑,他坐回太师椅,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似是想起什么事qíng,但摇摇头自己又否决了。 上个学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荆卫刚沉吟道:咱们也确实不能耽搁年轻人的前途,学还是要上的,这件事jiāo给宏杰去办。 荆母脸色微变:卫刚!你还让他留在家里? 人呐,眼皮子不能太浅,荆卫刚道:不过是一口饭罢了,这事儿就这样吧。 挥手打发小辈出门。 一行人走出门来,荆文武挠挠头道:怎么会这样? 梁楚也有些疑惑,居然不战而胜了? 梁楚慢吞吞走,等荆文武几人在前面走远,谢慎行时刻在留意他,与他一起放缓了步伐。 梁楚正想把谢慎行支走,里面的人却已经在谈话了,隔着门窗还能清楚地听到荆母尖声道:你怎么回事?! 隐约听到荆卫刚道:我瞧着这小子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荆母呸道:这不是正常的么,他天天在家晃,你还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是,荆父摆手道:我是觉着他像个什么人。 像谁? 荆卫刚凝眉道:和京城那家故去的大公子有几分相似,你忘了当年那事闹的有多大么,长子长媳全没了,还丢了个孩子。可见财旺人不旺是有道理的,家业铺的太大不是什么好事,远亲近戚,多少人盯着那个位子呢。 荆母顿了顿,小声问了句话,隔太远听不清楚。 我也只见过一面,好了别疑神疑鬼的,应该不会是一路,先搁家放着吧,想到刚才短短的对视竟像是jiāo锋,荆卫刚道:就是和京城没牵连,我看这孩子也是个可造之材,前程万里啊,以后来公司帮宏杰也是可以的。 这段谈话听的他心惊ròu跳,他侧头观察谢慎行,方才在厅堂里冰冻三尺的气势已然融化了,谢慎行看着远方,轻声道:可可。 梁楚心里打了个突:gān嘛。 谢慎行没有回答,他转目沉默地看着他,荆家这样的家庭,怎么教养得出这么可爱的孩子,像是天地孕育的珍宝,总是一副脾气坏凶巴巴的样子,心里却仿佛住着彩虹。 梁楚松了口气,谢慎行似是没有发觉什么,也是,他被买来的时候连周岁都没有满,怎么可能记得自己的身世。 耽搁了大半天,上午的课是上不了了,梁楚回到卧室,后背抵着chuáng蹲下,掏出大蛋说:我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啊。 板牙熊的声音从蛋里闷闷传来:怎么了? 梁楚苦着脸说:丢的那个孩子就是谢慎行吧? 板牙熊说:其实我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梁楚把蛋剥开,板牙熊伸出脑袋看他,梁楚道:你别装,谢慎行是这个世界的任务,那不就是主角啊,不然为什么不攻略别人偏要攻略他,当然所有好事儿都是他的。那边丢了个孩子,谢慎行是被买来的孤儿,我看他们肯定是一个人。 板牙熊说:什么所有好事都是他的,要真是的话,他怎么还去搬砖。 好吧,我承认你说得对,那你刚才怎么装没听到他们说话? 板牙熊叹气说:好吧,我承认您说得对,他们就是一个人。 板牙熊悲痛道:您死定了! 梁楚说:你信不信我把你板牙掰下来。 板牙熊伸爪捂住嘴巴。 梁楚站起来,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对他好点,我刚才还吼他了呢,要是谢慎行认祖归宗报复我咋办啊,他该跟我欺负他似的欺负我了,可能还是加倍的。 板牙熊晃爪说:不行!您这样要死了重来的! 梁楚的心好痛:我怎么这么惨啊! 窗外蝉声阵阵,夏季深绿的树叶枯萎落地,又抽出新枝。 时光荏苒,韶华易逝,一年一年,过去六个chūn秋,童年就这样走远了,又是一年初夏。 第10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天色微明,东方破晓。 谢慎行准时醒来,闭着窗帘的房间略有些昏暗,轻淡的太阳光只映进来薄薄一层。侧头看向chuáng上的少年,才刚刚走进夏天,天气不算太热,到了夜里甚至还有许多凉意,他却早早地就开了冷气,晚上盖着毛毯睡,说是这样才显得舒服,暖和。 谢慎行当然不会提出什么异议,他早摸透了他的脾xing。越是跟他说不行他越是要反着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坏毛病。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每晚等人睡熟了关掉空调,第二天在他醒来之前打开,温度慢慢降下来,假装一夜都开着。 然后等人睡醒了,听他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看吧,还是开空调好,屋里面冷被窝里才会显得暖和啊,我睡的很舒服。 谢慎行这时候一般都会笑着说是,可可说得对,我睡得也很好。然后看他高高兴兴起chuáng。 -- 第13页 谢慎行起身,伸手摸梁楚露在外面的脚,触手还算温热,脚趾有些凉,就这样还想着开空调,谢慎行摇头失笑,攥着脚趾在手里暖了一会,抬眼看他仰躺着微微张嘴的模样。 十五六岁的年纪,学业繁重压在肩上,很少有同龄人可以无忧无虑,梦里也没什么烦恼。他睡的香甜,睡的放心,并不担心迟到。谢慎行的生理闹钟很准时,他有晨跑的习惯,到点就醒。 而梁楚更加不需要闹铃,谢慎行是他的闹钟。 谢慎行轻轻挠了两下脚心,梁楚反应很快,用力往回收脚,谢慎行轻轻松松握着不放,又抓了两下。终于把人抓醒了,梁楚眼睛眯开一条fèng,抬脚就踹,谢慎行这才松开,然而那边的人已经又睡过去了。 谢慎行给他盖上毯子,从小到大爱睡,睡多少也不嫌够,睡神投胎似的。这时候不提前吵他一下,待会很难顺利叫起来。这是多少年养出来的经验了。 把地上的被褥卷了放在一边,从来到荆家,两人一直在一处睡。不过一个是在chuáng上,一个是在chuáng下。梁楚不是没有大发善心,邀请他一起上chuáng睡过,当时对他有求必应的谢慎行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 梁楚说:随便你,不睡算了,我自己一个人睡大chuáng。 不知天高地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知道他对他来说是多大的诱惑,还有胆子邀请他chuáng上睡,倒是信任他,不怕他变láng。 谢慎行俯身,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居高临下看了片刻,才在梁楚脸颊上亲了一口。 现在还是太小了,小宝贝,快长大。等你长大了,天天抱你睡。 谢慎行打开空调,推门下楼,一楼静悄悄的,连准备早餐的保姆都没有起来。先去厨房热上牛奶,随手捏了几个圆滚滚的小笼包,又做了一些凉拌菜,酸辣可口适合夏天食用,拌好酱料放着入味,等到跑步回来再煎培根和jī蛋。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功夫。 这段时间谢慎行的厨艺炉火纯青,几个月前寒假的一天夜里,梁楚睡晚了饿的乱转,保姆早休息了,他随手切了点胡萝卜和ròu末,加jī蛋用剩米饭做了个蛋炒饭,梁楚吃的一gān二净,只差没舔盘子了。 从那以后几乎顿顿都得开小灶,每天都能看到梁楚守着空碗,早早在餐桌前端端正正坐好了等着,眼巴巴等他端饭过来。谢慎行非常享受那一刻,被梁楚需要的感觉。 早上有轻薄的晨雾,谢慎行开了温火熬粥,跑步一小时回来关火。掀盖放凉,等到上面收拾好了下来,凉热正好入口。 难得的是今天回到卧室,chuáng上的人醒了有一会儿了。谢慎行微微惊讶,走到chuáng前道:还能再睡十分钟。 梁楚过了几十秒,迟钝地摇摇头,表示不睡了。 谢慎行失笑,还没完全醒过来呢,坐在chuáng沿问:怎么了? 几年相处,只要谢慎行问,梁楚几乎什么都跟他说。谢慎行这人很奇怪,富有包容xing,像是什么都见过,他说什么他都不会见怪,不会笑话他。 梁楚说:我做了个梦。 谢慎行作出很感兴趣的模样:什么梦? 梁楚被鼓舞了,抓抓头jīng神了一点,茫然道:忘了,不过我记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老虎。说完了悄摸看谢慎行,对方神色平常,梁楚继续说:已经灭绝的老虎,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我知道我已经灭绝了。 顿了顿,他迷信地说:这是好征兆还是坏的啊 还是说昨天跟板牙熊看动物世界看多了,不过看的那是狮子。 谢慎行脸上有柔和的笑意,轻声问道:喵呜叫的老虎? 梁楚抿唇,反问道:你说呢? 当然不是,谢慎行拿来校服,倾身握住梁楚的脚腕,把他从chuáng中央拉到chuáng侧:我们可可是男子汉,怎么会是猫。老虎是森林之王,主吉,学习会更上一层楼。又是灭绝的小老虎,说明可可是个宝贝。 梁楚沉默了,跟板牙熊道:谢慎行真能胡掰,他为了讨好我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板牙熊说:其实我觉得他胡掰的有点道理 梁楚没理会他,自己拿了衣服穿,抓着大蛋去洗手间刷牙,板牙熊扑倒牙杯,抱着牙刷递给他。 梁楚接过,悄悄往外面看了一眼,见谢慎行没有注意这边,一边照镜子一边刷牙,小声说:这位帅哥你是谁呀,怎么长这么帅啊。 板牙熊踩着蛋骨碌碌在盥洗台走,欢快地说:是呀是呀,镜子里的蛋蛋是谁的呀,怎么这么可爱啊。 梁楚咬着牙刷又往外看了一眼,谢慎行在叠被铺chuáng,贤惠的不得了。六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少年成长为男人,当年他和板牙熊的预料没有出错,谢慎行天生该是大高个,现在足有183cm,没停还在继续往一米九大关迈进。长得高又经常锻炼,梁楚不止一次看到他整整齐齐码在腹部的八块腹肌,然后捏着自己软软的肚子心里感叹世道不公。 预料也出错了一部分,板牙熊断言他可以长到一米八,现在看来有点悬他现在离一米七都还差2cm,跟谢慎行站在一块几乎要矮一头。 幸好他还能再长几年。 梁楚叹气说:我感觉我就是谢慎行的福星,财神爷爷,你没发现自从遇见我以后他就转运了吗,所有好事儿都是他的。以前饭都吃不饱,跟了我以后吃喝不愁,然后又去上学成为所有尖子生的噩梦我觉着,他可能吸走了我的好运气,所以我才不长个,而且我没道理不考第一,我都学过一遍了。 板牙熊默然半晌:您这借口找的我是服气的。 梁楚继续刷牙,虽然他不说,但心里也默默觉得谢慎行很厉害。这个本应该是天之骄子的男人从出生就顶着万千光环,可惜好运不长,几个月时他失去了父母,和生来就该属于他的万贯家财雄厚背景。但这没什么要紧,几年来,他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稳扎稳打,获得了新的光环。 谢慎行文科成绩只能说还算是出挑,但是理科惊才绝艳,当年上学谢慎行直接读了初中,初一扎下根基,巩固以前自学的知识,初二渐露头角,不到初三跃到年级第一。读了高中稳居头名,高三几次摸底大考都拿了理科状元。 他就读的学校是百年名校,里面的学生个个身负绝技,没有简单人物,想在这里面出众拔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要常年占据榜首更是几无可能。在这之前一甲头名都是轮流当的,学生资源普遍优秀,因为压力大发挥水平不稳定是很常见的事,但谢慎行就读的三年,次次都是他占尽风光,好像这三年合该是属于谢慎行的时代。 梁楚很少去想谢慎行有一天回归本家,两边光环聚在一个人身上,将有多么耀目。毕竟谢慎行翻身了就该轮到他被修理了而且梁楚也会心里不平衡,如果他是谢慎行该多好啊。 刷完牙洗了脸,叹着气出来,打开门一头撞上一堵墙,不知道在门外立着多久了。梁楚惨叫一声,捂着鼻子往后退,反被人扣住了腰往前推。梁楚双手撑住谢慎行的胸膛,只觉得硬邦邦的,忍不住嫉妒这人怎么能长这么高,明明以前比他矮很多! 你gān嘛?梁楚说。 谢慎行拿开他的手,摸摸有点发红的鼻尖:疼不疼? 梁楚感受了一下,没好气说:你说呢,你来撞一下试试? 谢慎行沉着声音道:疼也是活该,闭着眼走路,这么大个人你都没看见? 我这不是在思考吗,你也不出个声对,谁让你不出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谢慎行不言语,看他倒打一耙。 两人靠得很近,梁楚看了看天花板,莫名忐忑起来:你有事吗。 谢慎行卡着的腰更紧了,笑意也更深了,手指隔着衣服按在他的后腰,慢慢下滑。梁楚表qíng越来越疑惑,下意识往后伸手抓住了谢慎行的小臂,不让他再动。 他怎么可能制得住他,谢慎行带着他的手继续往下,隔着衣服在尾椎骨摸了摸,笑道:看我的帅哥小老虎有没有长了尾巴。 梁楚: 梁楚悲伤道:我的熊,他听到我在洗手间说的话了,好丢人 板牙熊: 作者有话要说:  梁楚:世上所有好事儿都是你的。 谢慎行:对,你也是我的。 第11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偷听别人说话很没有礼貌。梁楚把他的手从自己屁股上拽下来,表qíng很不友好。 -- 第14页 谢慎行笑了笑,见好就收,顺势把他从怀里放开,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梁楚看他一会,还算满意对方认错的态度和速度,摆摆手表示大度的我不跟你计较,侧身从他身边走过,停住,忽然飞快地在谢慎行臀部还了一巴掌。 谢慎行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赘ròu,他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全宇宙,才能让屁股拍上去像是拍一块有弹xing的石头。 手心麻了一下,梁楚背着手捏了捏自己的屁股,唉,他的就软软的。 梁楚对着谢慎行宽阔的后背,教育说:我这是告诉你,男人的屁股不能随便碰。 谢慎行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qíng,漆黑的眼睛像是一潭幽深的古井盯着他。 被看了一会,梁楚想摸鼻子了,突然有点怂,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他隐约感到谢慎行越来越不好惹了。小时候就已经锐利到不善良的面容,眉眼彻底张开了表现的更加明显,像是出鞘的利剑,只是看着人不说话就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空气似乎都流动地缓慢了,让人寒毛倒竖。 心里略略怂了,声音也跟着小了:跟你说话呢 似是察觉他的不安,谢慎行咳嗽一下,收起几乎把人烧穿的视线,从容地哄:好,我听你的。 梁楚松了口气,这话说的好听,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觉着特别放心。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定位好像反了过来,虽然谢慎行还是跟以前一样,很听他的话,但就是有哪里发生了变化。 比如现在,谢慎行依然表现地很顺从,梁楚却失去了以前欺负人的感觉,比起被他欺负,更像是谢慎行在给他递台阶下,如果不想,他也随时可以不给他面子。 不管实际上怎么样,至少表面上还是和谐的,梁楚迅速把这个话题跳了过去,说:下去吃饭吧。 下了楼,除了荆母,其他人差不多都起来了。荆宏杰和荆卫刚父子俩坐在餐桌前一起用早餐,看到两人下来,荆卫刚抖了抖报纸,攒着眉头朝梁楚道:全家就你事多,保姆的饭我们都吃得,就你吃不得?别的学不会,就知道给人添麻烦。 梁楚满不在乎哦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没再说话了。这话本来也不是说给他听的,隔三差五荆卫刚都会来这么一出,对谢慎行客客气气,态度早已不复从前。 这是谢慎行自己挣来的,年纪轻轻锋芒bī人,荆卫刚早起了拉拢的心思。 果然荆卫刚也不再理会他,把话头转向谢慎行:这孩子越大越不成器,我看呐,你也不用事事顺着他,吃什么不是吃,挑嘴饿他两顿就知道改了。君子远庖厨,时间还得用在正经事上才行呐。 谢慎行心道我哪儿敢啊,该骑我头上造反了,嘴上笑道:倒也不费功夫。 两人又有几句jiāo谈,谢慎行应付得体,餐桌上剩余的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梁楚是想饭都坐好了还不让吃,没天理啊,还不如没做熟呢,那是想吃不能吃,现在是想吃吃不着。荆宏杰的脸色却比他还要难看,把手里的报纸甩的哗哗响,他心里仍是瞧不上谢慎行的。 给谁摆脸色看呢,梁楚不看荆宏杰,敲了敲桌子,问谢慎行:饭呢,饭呢?还让不让人吃了? 荆卫刚斥道:以后不许这么和慎行讲话!指挥谁呢你? 梁楚往椅子上一靠,道:反正我要吃饭。 抱歉,谢慎行起身道。 荆卫刚点头道:去吧。 谢慎行离桌去厨房,荆卫刚微笑的脸才耷拉下来,压着声音责问道:宏杰你怎么回事? 荆宏杰折起报纸道:爸!您就这么给那小子脸? 荆家人只有晚餐会在一起用,早中两顿都是分开各在各家。荆宏杰近期天天早上被叫来东院用餐,荆卫刚让他和谢慎行拉拢关系,荆宏杰心里早就有意见了。如果对方真是诸葛,他愿意屈尊三顾茅庐。可现在让他见的这都是什么人,他也配? 荆卫刚重重道:我是为了谁?我是让他以后可以来荆氏工作!公司jiāo给你这么多年,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小谢是个人才,云新一中什么时候出过愚人?今天马上就高考了,你不趁现在拿捏住他,你瞧不起人,等别人翅膀硬了你找人都找不到! 荆宏杰冷道:读书有什么用?多少高校生在我手底下打工,我看他也就是个书呆子,能qiáng到哪去?再说谢慎行吃荆家的用荆家的,就算以后真的成器,雇他来荆氏工作是看得起他,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荆氏?爸,您以前也说过,这人啊,不能太抬举了,否则他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荆卫刚还要再说,谢慎行已推门进来。 早饭吃的很不愉快,荆卫刚脸上挂不住,早早离席了。 荆父不在,荆宏杰连表面功夫都不愿维持,毫不掩饰对谢慎行的厌恶,完全把对方视作眼中钉,眼里充满了鄙弃和不屑。穷乡僻壤出来的野人,也配和他平起平坐? 梁楚听了一出大戏,现在对着荆宏杰自命不凡的嘴脸饭都快吃不下了,你那是什么眼神?谢慎行是我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看不起他就是看不起我,梁楚捏着勺子想拍荆宏杰脸上。 但怂包的梁楚只敢心里想想,唉,他心里叹气,qíng有可原,只有没读过书的人才会思想狭隘地断言读书没用,荆宏杰当年念书念的一塌糊涂,但谁让别人命好,摊了个有钱的爹,也确实有几分做生意的头脑,赚到一些钱,马上就自觉高人一等了。 正是这些经历给了他自信到极点的自负,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因为确实有点实力。想要砸他的脸也得拿出真本事,不然只能生生吞了这口窝囊气。 然而荆宏杰傲慢自负,越是把自己捧得高,当有朝一日发现他曾经极是鄙夷看不上的人,其身家背景就是十个荆氏也比不上,他引以为豪的所有在别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读书也比他好上百倍。这种激烈的反差才能彻底让他无地自容吧。 梁楚láng狗似的瞪了他两眼,把剩下的培根全塞进嘴里,恶狠狠吃掉,站起来对谢慎行说:你怎么还没吃好?我要去学校了。 不等谢慎行作出反应,梁楚速度飞快替他做了决定,把剩下的包子抓进手里:包子我给你拿了,咱们路上吃。谢慎行哭笑不得,梁楚哪里有空看他什么表qíng,挽住谢慎行的胳膊往外拖。 第12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出来厅堂到了院里,吸一口早上的空气,堵着的心口才舒服点。梁楚捏着手里的包子,望着远方,随手往嘴里送,咬了一口才想起来这不是他的。 梁楚唉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吃都吃了,总不能再吐出来给他。 梁楚把另一个包子摊在手心,递给谢慎行:剩一个了给你吧。 谢慎行瞳孔幽深,眼底有掠夺的yù望,拿了梁楚吃剩下的半个,说:这个就可以。 梁楚虚伪地说:怎么好意思啊,这可是你的包子啊。 谢慎行笑笑不说话。 庭院很大,当初乘凉搭小蚊帐的大树重新枝繁叶茂了,娇嫩的花苞俏生生的立在枝头。梁楚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然后感觉站着吃包子有点傻,往旁边挪了挪蹲在地上吃。 板牙熊从口袋里探出半个身体,小小的爪子扒着他的衣服,梁楚对它来说太大了,像是一面大峭壁,板牙熊攀着大峭壁问:包子好吃吗? 梁楚说:好吃啊。 板牙熊说:我不信,您给我尝尝我才信。 梁楚趁谢慎行没有注意,撕了点包子皮给它,板牙熊爪子抱着包子皮填进嘴里,嘴里含着包子皮伸爪说:再给口馅呗。 梁楚给它一口馅,板牙熊把馅也一起填进嘴里,这才鼓鼓囊囊嚼起来。 好吃,好吃! 梁楚说:嗯! 吃着吃着眼前出现一双大号运动鞋,梁楚抬头,先看到一双修长的腿,胯间暧昧的鼓起来一块,掠过胸腹,再往上是谢慎行的脸。 梁楚默默往旁边转了九十度,怎么能对着脚吃东西呢 梁楚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谢慎行半蹲下来给他擦手,垂着眼睛不经意的姿态:荆宏杰是你哥,不要跟他置气。 梁楚愣了愣,登时有点紧张,谢慎行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是看出点什么了吗,他表现的很明显? 梁楚赶紧问板牙熊:我崩人设了吗?我觉着我刚才演的挺好的。 板牙熊吃到包子很高兴,轻快地说:没崩呀! 梁楚松了口气,看着谢慎行思考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儿才保守的说:你不要自作多qíng,我不是为了你。 -- 第15页 谢慎行笑了,此地无银,他反问道:我有说是为了我吗? 梁楚被噎住了,感觉跟谢慎行说话真费劲,老是挖坑,他甩手站起来不想理他了。 今天起chuáng本来就比平常早一会儿,吃饭也快一点,谢慎行放过他没再追问到底,说:今天骑车带你去学校。 梁楚犹豫一下说:不了吧,时间来不及了。 其实初夏的季节清凉舒适不冷不热,骑骑车chuīchuī风挺惬意舒服的,但他不能再nüè待谢慎行了荆家离学校很远,驾车都要二十多分钟,当然这只是客观原因。梁楚心想我不会给你利用我的机会,利用我的体重锻炼你的身材的机会,好歹一百多斤呢,你骑车骑出了结实的肌ròu,我坐车坐出了软屁股 还是一起坐车,一起长ròu吧。 谢慎行看了看表,回答道:来得及。 说完不等梁楚再想出其他拒绝的话来,人已走去推车了,梁楚幽幽叹息了一声,谢慎行到底哪里来的jīng神头,大老远骑车去学校,为什么他就懒着不爱动弹。 清晨的阳光温度宜人,梁楚又想蹲下了,正好这时荆文武远远的藏在大门口,只露出半截身体拼命朝他招手。梁楚知道他怕他爹,荆宏杰教子严格,自己不爱读书,讥笑谢慎行,却对荆文武寄予厚望,自从去年荆文武考上和谢慎行一座高中,荆宏杰走路都带着风,不是不骄傲的。 好景不长,荆文武排在普通班,名次也不拔尖,在两百名上下徘徊。荆文武脸色又难看了,见他一回训他一回,荆文武给骂怕了,处处躲着。 梁楚慢吞吞走过去,荆文武咬着一片面包,也推一辆自行车,笑嘻嘻说:可让我逮住你了,今天我跟你们一起去学校! 荆文武晃了晃车把手,这两个人太不够意思了,明明住在一家,在相邻的学校上学,本应同路一块走的。谁知谢慎行成天带着梁楚开小差,甩了他骑车上学,回回剩他自己孤零零坐车。 今天他也搞来一辆自行车,可算跟他小叔叔汇合了。 荆文武这两年也在猛蹿个子,男孩子长得高能加很多分,只要脸长得不是太吓人,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脚蹬着踏板,一脚挨地,端的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荆文武热qíng地说:荆可!你今天坐我车,我带你啊! 梁楚一听那太好了,说:好啊。 等到谢慎行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准备出发了,谢慎行推着一辆深色的山地车,很简单大方的款式,是他自己买的,实际上自从读高中谢慎行已连学费都不用荆家帮jiāo了,平时参加各种比赛奖金也有不少,据说还在研究股票。梁楚也不知道真假,反正看着不缺钱的样子。 梁楚刚吃了包子有味道,剥了颗水果硬糖填进嘴里,一边朝谢慎行说:我今天不想坐你的车,我跟荆文武一块走,你自己走吧。 谢慎行看了两人一会儿,神色隐晦不明,荆文武让他看的浑身发毛。他看了半天,也没有说什么,只微抬了下巴,示意他前面先走,随后跟上。 荆文武心里暗暗叫苦,他屈指可数的跟谢慎行一起出门都比较习惯在后面跟着,现在骑车在前面要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没什么主见了,怕骑得快了骑得慢了犯错。 好在那位谢大爷没有嫌这嫌那,不管他速度加快还是减慢,都不慌不忙在他身后两米。荆文武有时候自己也犯嘀咕,因为谢慎行很少关注他,在他印象里甚至是几乎没有过的,但每次见了他都像是幼童见到了长者,需得小心翼翼毕恭毕敬。 该不会是小时候留下的后遗症吧他小时候就挺怕他的。 荆文武幸福的胡想八想了片刻,没多长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办法想了,只觉得浑身发酸无力,又担心后面的人嫌他骑得慢,努力坚持快一些,但实在太累了启程的时候还能保持平稳的用鼻子呼吸,现在张大了嘴呼哧呼哧喘气:我的妈呀,荆可你属猪的吧,咋这么沉啊! 梁楚说:你少胡说八道,谢慎行以前带我一路也没说我沉啊,现在走了还不到一半你就不行啦? 荆文武惨叫:我以为快到了! 荆文武受不了了,又骑了一百米,身体往车把的方向压低用力,没起多少作用,自行车开始歪歪扭扭在路上画圈。 梁楚抓着前面的扶手坐的稳稳当当的,丝毫没有被影响,荆文武说:咱俩换换,你带我一段,然后再换过来。 梁楚说:那不行,我拒绝。 荆文武: 梁楚说:你怎么这么没用啊,好歹还是篮球队的呢。 荆文武恼怒道:我打球的时候可没背着一百多斤的你! 梁楚把糖块压在舌头底下,说:你加油骑,赶紧骑,我是为你好啊,你看谢慎行身材比你好多了,就是驮我驮出来的,等你骑到学校,身材也能变好了。 荆文武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好意思一直坐着吗,咱俩换! 骑车累一身臭汗,我才不骑,你太慢了,不能快点吗,要迟到了。 荆文武闭了闭眼睛,捏闸停车,转身就把梁楚推下去了。梁楚被推着往前踉跄了两步,谢慎行紧随在后,一手扶住车把一手攥着他手臂拽到面前,避开旁边经过的行人。 荆文武飞快地说:又懒又沉又话多,还给你了。 说完gān脆利落一蹬踏板,迅速向前驰去,生怕有人追上来。 梁楚看看飞速远走的叛徒荆文武,又看了看谢慎行,乖巧地说:你好。 谢慎行似笑非笑看他。 梁楚怕他说刚才不是还不想坐他的车吗,抢着说:荆文武怎么这样啊,我说不坐他车,他非让我坐。 谢慎行忍住笑,拍拍他的头道:上来吧。 夏风徐徐,早晨的风很凉快,谢慎行速度不算太快,但很平均,仍然很快赶超了荆文武。那家伙抛了包袱,刚开始骑的时候变得轻巧了,这回走了一半路,又没力气了,不过这次不算太丢人,还在慢吞吞蹬着车。 梁楚经过他,坐在后座跟他摆手再见:你慢慢骑啊,我在远方的学校等你。 荆文武不理他。 两辆车离的很远了,梁楚还在回过头跟人说:我的命怎么这么好啊,你是不是特别嫉妒。 荆文武气的一阵猛蹬。 谢慎行摇头,无声说了两个字:卖乖。 很快到了学校,谢慎行呼吸平缓,只有小臂有薄薄的汗,梁楚清清慡慡,从车上跳下来。 而荆文武被甩在后面,过了十分钟才赶来,到了学校喘的像条死狗。 谢慎行拿着梁楚的书包,两人一起走进初中部,云新中学的初中部和高中部虽然相邻,但实质上并不是一所学校,初中部不能直升高中部,和其他学校一样看中考成绩。 刚走进校门,预备铃声就打响了,梁楚嘴里的糖才吃了一小半,摸了摸口袋没带纸巾,其实他从来没带过梁楚侧头问谢慎行有吗,他得把糖包起来扔掉。 谢慎行颔首,道:你吃糖了? 梁楚点头:是的啊。 谢慎行问:什么味道? 梁楚上下两排牙齿咬着糖球张开嘴给他看,谢慎行捏住他双颊qiáng迫继续张嘴,手指伸进他嘴里把糖球捏了出来。 梁楚皱眉道:你gān嘛啊? 谢慎行笑答:你不是要扔了? 那你也不能随随便便捏别人脸啊而且糖块上面好多口水,很脏的啊,反正他不会用手碰别人嘴里的东西,除非是他家的小孩。 梁楚奇怪地看谢慎行一眼,他怎么能不嫌弃。 谢慎行落后他一步,何止是不嫌弃,他捏住糖球缓缓送进嘴里,重重吮吸他的味道。 果然很可口。 梁楚的教室在三楼,快要打上课铃了,外面仍然聚着三三两两的学生。教室里有矜持的、害羞的少女假装和朋友谈话,余光却齐齐扫向窗外。 谢慎行在云新一中快封神了,这位神人沉默寡言,少有言辞,鲜少参加社jiāo活动,看起来极为冷漠沉闷难以接近。就算他看起来很无趣,仍然很受欢迎,尤其对女学生,想着如果能和他成为伴侣一定会是十分令人羡慕的事qíng,如果能走进他心里也肯定是一件很富有成就感的事qíng。 但几年来,好像没看见他对什么女孩子稍微青眼相加些。倒是对荆家的一对叔侄很好,尤其是荆可,管送管接的,雷打不断足足三年。至于为什么他往来如此频繁,还会有人觉得稀罕而围观,只怪这位大哥平时不苟言笑,生人勿近,对他抱着好感的人有许多,勇于表白的屈指可数。而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到他的另一副面容。 -- 第16页 原来也会这样温柔,原来也是会笑的。 照常无聊的一个上午,梁楚英语学得很好,初中英语对他而言太小儿科了,就听一耳朵。语文考高分不容易,想考低了也不容易,同样不需要太费心。数学也是小菜一碟,所有课程都一样。板牙熊跟他说过荆可的成绩只是中等,锋芒太露会崩人设,梁楚更不用把早学过的课程再学一遍了。 就算不喜欢也得来上学,不然会崩人设。 梁楚说:唉,命好苦,动不动就崩人设。 板牙熊说:没事,反正在家也是坐着,我们继续看昨天的漫画吗? 好吧,梁楚说:昨天看到多少啦。 板牙熊说:您没夹书签啊,我也不记得了。 梁楚拿出小书翻了翻,找出昨天看到的那页,然后把板牙熊放在桌上,一人一熊看了起来,书比板牙熊还大出好多,字体快有它眼睛那么大了,但板牙熊看的很快,完全可以跟上梁楚的节奏。他们两个可都一起看了好几年书了。 下课铃打响了,会有女孩子羞涩的红着脸来递qíng书,qíng书当然不是给梁楚写的,谢慎行不收任何人的qíng书,女孩子只能宛转迂回的jiāo给梁楚,希望他能转jiāo。 梁楚无奈说:他根本不会看啊。 可爱的女孩子说:事qíng没有绝对,你一定要帮我给他。 每个女孩子都以为自己是幸运的、与众不同的。 好吧,梁楚说:但我什么也不能保证。 隔三差五都会收到一些,直到高三的最后一学期数量猛增,快要毕业了,也许这一生都无法再见,想要表述心意的姑娘就更多了。其中不泛特别执着的,每天都坚持写,让他转jiāo给谢慎行。这个时候,她也许已经不是希望得到回复了,而是沉浸在写qíng书的快乐里了吧,对心爱的人倾诉日常和心qíng,就算他听不见,她说也是快乐的。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了,放学的时候谢慎行来接他,两人徐步往前走。荆文武早就自己坐车回家了,他让司机把自行车搬上车,表示这辈子都不想看见自行车了。 两人走路取车,谢慎行往他嘴里塞了几粒苹果味道的糖果,梁楚养成了给什么吃什么的习惯。回到家他把qíng书递给谢慎行,发现谢慎行也在吃。 梁楚振奋了一下,他记得谢慎行不喜欢吃这个,说糖果是小孩儿爱吃的东西,馋嘴,不让嘴巴闲着,现在打脸了? 梁楚趁机取笑他说:我还以为你不吃甜的。 谢慎行从容道:人是会变的。 梁楚哼了一声,从书包里取出qíng书给他,谢慎行这一点很气人,梁楚每次给他qíng书他都会收下,但仅仅是扫一眼封面,不会打开里面的内容,像是在做检查,然后随手放到一边,全然不放在心上。梁楚很气愤,你说你已经收到信了,打开看一下又怎么了啊。 梁楚每次都会把谢慎行丢弃的qíng书小心藏起来,不是为了偷看里面的内容。板牙熊曾经提醒他说这样是不可以的,会崩人设的。梁楚为难地说一封封信,都是一颗颗少女的心啊,难道扔进垃圾桶吗,就算不被喜欢,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板牙熊那您要收严实了,不要被谢慎行发现。否则人设一定会崩掉。 于是这些信件永远不会有人打开,却依然被好好珍藏。 今天有三封信件,谢慎行如旧扫看封面,梁楚有点妒忌的看着谢慎行,为什么没人给他写qíng书,他长得也很帅啊。 转念又想了想,还是不要写了,他又不能回馈别人什么。 谢慎行突然目光凝住,梁楚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第一时间敏感发现他的变化。谢慎行看了这么多封信封,还是第一次露出平淡以外的表qíng。 是他有好感的女孩子吗?梁楚嗖地站起来,他简直以为谢慎行清心寡yù到要皈依佛门了,居然还会chūn心萌动? 梁楚笑眯眯的背着手:谁给你写的啊? 他猛然伸手就抢,谢慎行比他更快,手臂举高,他比他高了那么多,梁楚踮起脚尖也够不到:给我看看啊,你放心,我不会看里面的,我就看看名字,看看是谁总可以了吧! 谢慎行按住他想往上蹿的肩膀,梁楚登时跳不起来了,谢慎行淡淡道:没什么好看的。 你害什么羞啊。 谢慎行依然高举着手,看起来一点商量都没有的态度,梁楚惋惜地抬眼看了一下上面。 三封信件正面朝下,最上面的一封写着谢慎行亲启几个字。而下面的那一封错落出来一个大角,右下角有属于少女娟秀漂亮的字迹,分明写着荆可两个字。 梁楚愣了愣,说:那不是我的名字吗? 作者有话要说:  梁楚:你不觉得吃别人剩的东西难受吗? 谢慎行:自家小孩的不会 第13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梁楚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确定地说:还真是给我的。 谢慎行的手缓缓放了下来,梁楚的视线也跟着他从高到低,垂着头拿他的qíng书,奈何谢慎行捏得很紧。梁楚不敢硬夺,怕把荆可生命里的第一封qíng书给抢坏了。 松手啊你,梁楚说:我等着看呢。 谢慎行的神色冰凉,每天含辛茹苦、浇水施肥养的嫩白菜舍不得下嘴,苦苦煎熬等他长大成人,现在居然要看别人的qíng书,他倒是敢说。 谢慎行勉qiáng道:我的你都拿走了,你的不该赔给我? 梁楚条件反she想到他私藏谢慎行的信件,这是他唯一心虚的事,立刻警惕起来,否定道:你说什么啊我都听不懂,我什么都没拿你的。 梁楚让自己直视谢慎行,不要看chuáng底下。 谢慎行很轻地笑出声,弯腰bī近:有什么好看的?你喜欢想要多少我都可以写给你。 梁楚扎扎实实愣了一会儿,敏感的察觉出不对劲,摸着书桌往后退:我要你写的做什么,莫名其妙。 梁楚摸了摸板牙熊,问它:你听到谢慎行说什么了吗,他要给我写qíng书,什么qíng况,谢慎行是弯的? 板牙熊说:我不知道,不过确实没看到他和哪个人早恋过,应该是无xing恋吧。 梁楚说:你还能再不靠谱点吗,不能因为你没人喜欢就说别人也无xing恋啊。 板牙熊抱着自己的蛋壳说:胡说,我喜欢我们家蛋蛋,蛋蛋最可爱了! 梁楚: 谢慎行注意到梁楚的表qíng微微起了变化,知道他并非完全不开窍,谢慎行没有点破窗户纸,温和道:你年纪太小,现在不该分心,jīng力多放在学习上。 梁楚无暇理会他老气横秋的教训,他一样在打量谢慎行。谢慎行微微笑着,表现的十分轻松自然,仿佛那一句引人误会的话不是他嘴里出来的,梁楚几乎怀疑自己在幻听了。 应该是在开玩笑吧梁楚揣着疑问,心里想要追问到底,但潜意识隐隐告诉他这不是明智的选择。 梁楚gān咳一声,回答:我又不知道是谁,看看也没什么吧。 而且谢慎行越是不让看,他真的越想要看,人都有逆反心里啊! 谢慎行注视他片刻,将另外两封放在桌上,单手把玩jīng美的淡蓝色信封,低声道:可可,不要后悔。 梁楚心想我有什么好后悔的,你吓唬谁呢。 谢慎行缓步走来,伸出左手递给他,梁楚正要去接,眼前突然有什么东西覆盖上来,男人温热宽厚的手掌遮住他的眼睛。 梁楚的右手扑了个空。 你做什么啊?梁楚生气地挥开他的手掌,上前劈手夺过信封,谢慎行这回很配合地给了。 梁楚横他一眼,低头端量,心里他要不要回信啊,措辞婉转还是无qíng啊,反正不能给别人希望,又想是谁给他送了这封信,吃力地回想半天发现并没有印象。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太稀松平常了,又是典型的懒人记xing,怎么可能费心去记,大概就是谁递给他,他随手收进抽屉里,连封面都不会多看一眼。否则梁楚也不会把这封信错jiāo给谢慎行。 彩色信封是随处可以买到的样式,散发着有些刺鼻的劣质香气,表面只写了荆可两个字,没有另外的署名。 是个挺害羞的姑娘啊。 梁楚翻面想要拆掉信封,没想到翻过来发现已经被打开了,梁楚呆了呆,拨拉一下撕开的封签,抬头去看谢慎行。谢慎行已然看完了内容,慢条斯理把信纸折回原样,微笑递给他。 你怎么这样,我都没有看过你的!梁楚劈手夺过信纸:你快给我道歉! -- 第17页 谢慎行大大方方说了抱歉。 梁楚脸更臭了,你道歉这么配合根本不能让我消气。 梁楚愤愤走开,趴到chuáng上去了,信封里只有一张信纸,内容不多很纯洁,也不大称得上是qíng书。信里说了一件事,说她是一个自卑贫困的女孩子,没有自信也jiāo不到朋友,她每天都觉得很孤独。有一天放学,她的课本掉了,梁楚捡起来还给了她。因此她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希望梁楚可以永远做一个好人。 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有。 而且梁楚也没有必要纠结是否回信了,他想回也没办法回,信封没有签名,信纸也是无名氏,什么也没有透露,根本不知道是谁送的。 梁楚长长叹气,他早就忘记给谁捡过书了,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一件事,发生在楼梯上。 所以女孩子动心的瞬间真的很玄妙啊。 梁楚把信纸装回信封里,起身看到谢慎行靠在chuáng头,抱臂含笑看他,梁楚恼怒踢他一脚:谁让你上chuáng的,给我下去! 怪不得谢慎行刚刚那么好说话,他肯定知道自己不会记得是什么人,所以觉得有点丢脸。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不轻不淡地过去了。盛夏渐渐bī近,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从三位数缩减两位数、一位数,最后变成零。 高考进行了两天,这段时间荆文武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离谢慎行老远,梁楚问他你gān嘛这么害怕啊。荆文武说我怕他紧张揍我。 梁楚半晌才说他为什么揍你 荆文武苦着脸说:我也不知道。 梁楚本来不紧张的,因为他知道所有好事儿都是谢慎行的,就算考砸了也不会沦落太惨,况且理科状元不是虚名,谢慎行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考试,应该不会发挥失常。 但他被荆文武带紧张了,吃饭的时候拼命给谢慎行夹菜,睡觉的时候早早躺在chuáng上背对着谢慎行,睡觉的时候高高站在chuáng上,一副居高临下恩赐于你的模样,说:今天你可以在我的chuáng上睡,你一定要好好考试,不能丢我的脸 谢慎行没有丢他的脸,发榜以后,全市高考前五十名,云新一中包揽了三十六个名额,谢慎行理科拿了状元,基本上国内著名高校可以随他挑了。 考试结束,每个人都是高考英雄,云新一中把跻身前五十的三十六名同学的相片贴在公示栏、学校网站,给各位家长一个jiāo待,同时也向社会宣传学校的教学力量。 也同时为谢慎行的离开掀起了序幕。 以前虽然引人注目,也是在小范围里,在学校里面、同学之间,这下作为学校的门面在公共平台露面,证件照在网络上流传,甚至上了当地发行不广的小报纸,为其增了一把销量,一时间不论是谁,通过什么方式,都能瞧上一眼。 谢慎行不过十二岁时,仅仅见过谢家大公子一面的荆父便能识出两人有几分相像,成年之后更加肖似。 而这六年来,谢慎行在梁楚身边越来越出色,任务值也随着时间的流动缓慢增加,停留在39进度上,已经几个月没动过了。近期却频频传来动静,几乎每天都会前进一格,人和熊都有点懵bī。 梁楚摇了摇它的蛋:你坏了吗? 板牙熊说:我是不会坏的! 梁楚问:那是怎么了啊,谢慎行我看着没什么异常啊,就算考了高分,进度条也不能一天涨一个,你要不然不涨,不然一下子涨起来,一格一格的蹦是反应迟钝吗。 您说的对啊。板牙熊支持他的说法。 梁楚: 任务值最后停在45。 高考结束后,再有二十多天便会迎来中考,这天谢慎行来学校接梁楚,两人并肩下楼,途中遇到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她怀里抱着破旧巨大的书包,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失手掉了一本书。梁楚愣了愣,女孩子羞涩地朝他笑了一下,梁楚见她不方便弯腰,下意识想帮忙捡起来。 我来。谢慎行扳住梁楚的肩膀,深深看进女孩眼里,替她捡起了书。 谢谢,女孩接过,脸颊通红通红的,她看到谢慎行好像很紧张,呼吸大声到梁楚都听见了。梁楚心想难道要当面表白吗,那你很勇敢嘛,他要不要回避啊。 走吧,谢慎行说。 请等一等!女孩子说。 她垂眼不再看谢慎行,等迅速地再次抬起眼睫,却把视线投向了梁楚。 我叫孙、孙芸,她认真又用力地说:两年前也是在这里,你替我捡起了书。 梁楚突然想起来几个月前的qíng书,孙芸仓促笑了一下,紧接着说:我给你写过一封信,你还记得吗? 梁楚心说我就收到过那一封信,难道不是跟谢慎行表白而是跟我表白吗?! 对不起,我很紧张,她眨了眨眼睛,声音颤抖:我知道现在不跟你说,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我想和你做朋友,你可以留给我联系方式吗? 真的表白了 梁楚直觉看向谢慎行,谢慎行的表qíng冷而僵硬,竭力平静道:荆可 哎哎哎,梁楚说:你别擅作主张啊。 梁楚委婉地说:抱歉,我认为现在时机不合适,我们应该把jīng力放在学习和考试上他打量谢慎行,手里满是汗水,心里对孙芸说了声抱歉,以后再跟你解释,一边画大饼说:如果我们高中毕业,也考上了一所大学,也许我们可以约会。 孙芸愣了愣,小声打断道: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不喜欢你啊。 梁楚:啊? 孙芸说:我是想和你做朋友,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梁楚一下子哀怨了,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还会被发好人卡啊,他心qíng悲伤地想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现在是长到一米七的小鲜ròu啊。 闹了个大乌龙,梁楚白白高兴一场,留了个家庭住址就走了。孙芸看起来很高兴,笑着说祝你考试顺利,我会给你写信的。 梁楚跟板牙熊表示我现在听到信就觉得好难过。 板牙熊迟疑地说:不知道说什么好,要不蛋蛋给您玩一会儿吧。 梁楚说:不要了,谢谢你啊。 回家的路上梁楚依然觉得十分悲痛,过一会就叹口气。 谢慎行哑声问:你喜欢她? 梁楚瞧了瞧他,望着路边的树木:我真的觉得孙芸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特别好,嗯。这句话半真半假,孙芸是个好女孩没有错,但并不至于让他惋惜到频频叹气,他并不喜欢她。 只是今天碰面,梁楚又无法避免的想起第一次收到孙芸信件时谢慎行的反应,忍不住试探他直的弯的,和对荆可的态度。 谢慎行缓缓道:她不适合你。 梁楚哟了一声:你怎么这么肯定啊,我都没和她在一起过,你怎么知道我们不适合,也许我们天生一对呢,我就这么觉得。 谢慎行勾了勾嘴角,眼中笑意寥寥,平淡道:你怎么和她jiāo往?女人天生比男人柔弱,要被照顾呵护,就你还想照顾别人?荆可,你比女人更娇气难养,谁能伺候你? 梁楚心生恼怒,我不难养啊每顿都吃很多,但又略带一些庆幸,谢慎行这么说是不是代表他不是弯的?是他之前太过敏感了。 梁楚说:话不要说的太满,我自己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你能比我更了解我自己?说的信誓旦旦的。 谢慎行依然平淡,俯身凑到他耳边呼气:你内裤都是我洗的,谁比我了解你? 阳光普照,耳边有轻灵悦耳的鸟叫,梁楚心想这话没法谈下去了。 当晚梁楚做了个暧昧模糊的chūn梦,这样的梦他许多年没有过了,荆可的身体稚嫩,又有谢慎行时时刻刻陪在身边,想看个小电影长长见识也没机会。许是昨天跟谢慎行讨论是不是喜欢孙芸的缘故,到了入睡前还在思考这桩事,但他并没有遇到孙芸,他梦到了一座大山。 那座大山压在他身上,含着嘴唇吸吮一边抚摸他,年轻的身体连这一分一毫的挑逗都经受不住,梁楚还来不及感受更多,大梦醒来,察觉到屁股不舒服,往被子里一摸,果然内裤湿了。 梁楚脸红红的,身下黏腻的难受,他躺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眼睛盯着谢慎行,横看竖看不顺眼。 谢慎行在看书,梁楚想他怎么还不出去啊,好想换内裤啊,但放衣服的柜橱离得太远了而且不管是裹着被子下去还是光着身体下去,都很容易被发现 -- 第18页 谢慎行察觉梁楚醒了,走来问他:起chuáng吗? 马上起,梁楚不看他,看着天花板说:你给我拿点吃的来吧,我吃了再起。 嗯。谢慎行答应,转身出去。 谢慎行没有关门,只是轻轻合拢了,露出一条门fèng,梁楚心跳飞快,怕他突然回转,等了一会儿才敢爬起来。谁知刚跳下chuáng,门忽然被推开了,谢慎行手里端着牛奶和糕点,站在门口。 梁楚惨痛地想他怎么这么快啊,随后嗖地又跳上chuáng,钻进被子里。 谢慎行眼神微闪,缓慢地关上门,咔嗒响了一声,梁楚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谢慎行将食物放在桌上,走到chuáng侧,静静看着他。 梁楚说:我不想吃这个,有饭吗? 谢慎行没有反应,他的脸色yīn沉,捏住被子的一角,梁楚瞳孔紧缩:别动! 谢慎行把被子掀在地上,梁楚骂他一句,反身上爬揭chuáng单,谢慎行攥住脚踝把人拉了回来,宽大粗糙的手上移握住他的小腿,qiáng行分开他的腿。 谢慎行闭了闭眼睛,这具他从来不敢细看的身体比他想象的更漂亮,美丽到不可思议,第一次梦遗,第一次she出jīng液,说明他的宝贝长大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昨天才有女生想跟他做朋友,他误以为她是在表白,还想和别人在一起。而今天就遗jīng,他怎么可能高兴。 他是想着谁she出来的? 梁楚心里大喊大叫谢慎行你个神经病,放开我啊! 实际上梁楚脸红到了极点,他起了满身jī皮疙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味地挣扎踢腿,谢慎行握住他的小腿拉到身前,任凭梁楚怎么踢打也不能挣扎出他的桎梏,白嫩嫩的小屁股在他眼前扭啊扭,白色的内裤有一片湿痕。 谢慎行难以自制,伸手去摸,梁楚感觉到危险,他看到谢慎行的胯间鼓起来了!梁楚尖叫一声,用另一条自由的腿踹他,随即飞快地摸了个方向爬,谢慎行手指已经勾住他的内裤,一挣一拽,扒下来了。 梁楚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光着屁股掉下chuáng,抓住chuáng单用力一掀,chuáng上的东西甩到地上,梁楚揭了chuáng单围在身上,红着眼眶隔着chuáng指着谢慎行骂:你你你你你有病啊?! 谢慎行重新打量他,他不是孩子了,白胖的四肢出落得修长,像是绽出新绿的小树,鲜嫩可爱。这棵小树肆意地挥洒枝叶,他从来不敢修剪,希望他自由地长成属于他的模样。 这么jīng心爱护的人,不该喜欢别人。 谢慎行心绪难复,他一直对所有的人和物反应平平,他是冷漠的,像是没有感qíng的山川河流,蓝天白云,世间万物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不同,跟他没什么关系。 可他和他在一起,六年的时间,每多一个小时,每多一分钟,多一秒钟,他都会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不然他怎么会有如此自私的念头,去上什么学呢,去见什么人呢,这么可人喜欢又招人生气的小东西,不该被人看见,他该被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桃源,被藏在手心里,只能看到他,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等到他十八岁,他会亲自教他成人。 谢慎行早发现自己有多病态不正常,怪谁呢,是谁抓着他不撒手,是谁振振有词说他是他的,是谁一头扎进他的世界里。是他自找的。 有时谢慎行会想,如果换一道成长轨迹,如果他有家人,有其他爱的人,也许会宽容一些,大方一些,像个正常人。可谁让他就这么一个宝贝,这是他的眼珠子,别人多看一眼他都要难受的,怎么可能容忍他喜欢别人呢。 谢慎行的眼里有浓浓的yīn狠戾气,他翻起内裤放在鼻根底下,深深嗅了一口,眼睛直直盯着梁楚。 梁楚浑身颤抖,头皮发麻,不知所措地站着。 谢慎行放柔了声音,克制地说:你怕什么,你还这样小,我不会碰你。 梁楚难以置信地看他,就算早有准备,谢慎行的回答依然让他震惊,这是撕破脸了吗?!他说的这叫什么话,谢慎行怎么变得这么可怕!昨天不是好好的吗?他还以为谢慎行是直的! 谢慎行绕过chuáng头朝他一步一步走来,梁楚觉得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是在凌迟,他跳上chuáng,大声道:你不要过来! 谢慎行喘息粗重起来,朝他伸手:可可,你不能喜欢别人,过来,过来让我看着你。 梁楚心想你当我傻的啊我还过去,他飞奔下chuáng,随手捞起衣服跑出房间,保姆正在打扫走廊,见状诧异问道:可可,怎么这样出来? 梁楚看到有人松了口气,他没有心qíng理会保姆,糙糙说了没事,随便套上衣服,跑了出去。 梁楚随手招了辆车远离荆家,他不知道去哪里,大脑昏昏沉沉什么也无法去想,两人以后怎么相处呢,他又不能把谢慎行赶出去,可留他在家里,跟留一头láng在身边有什么区别? 正在这时,板牙熊连声叫起来:任务值+2,当前任务值47。 任务值+5,当前任务值52。 任务值+3,当前任务值55。 梁楚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手机急促的响了起来,他心烦意乱地接起,那边传来荆文武慌乱的声音:荆可?你在哪里,我没找到你,快回家来,出大事了! 第14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梁楚头很疼,他握着电话想,能出什么大事,还有什么事qíng能让他现在的处境更糟糕?梁楚静了一会儿,直到荆文武压低了声音催促:家里来了好多人,你快回来。 梁楚点头说:我知道了。 六月的光景,暑气正盛,窗外起了风,院里搭过蚊帐的老树绿yīn如盖,树叶chuī得飒飒作响。 谢慎行恍惚回到了六年前,一向粗鲁的养父难得慈颜悦色,带他走了十几里的土路,坐上吱吱作响的大车去了远方。虽然没有人说,但养父养母言辞躲闪、神色鬼祟,他从隐约的口风里知道这次离家的结局,这是一条不归路,从今以后,他再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他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别的小孩满街疯跑,他在家里推磨碾米;别的孩子背着书包去念书,他在农地里帮做农活,听养父大喊大叫,亏了一百块,吃我的饭不给我gān活,赔钱玩意儿。 偶尔空闲了,他踩着木墩趴在教室的窗口,听一耳朵课,便是这样的偷听也是难得的,所以他的记忆力必须出色。要在最短的时间死记硬背别人几天才能巩固的功课,似懂非懂地回家琢磨。 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他又瘦又臭又脏,就算有人屈尊欺负他,也是站得远远的不会近身,用石子扔他。 年复一年,再困难也这样熬到了十二岁。 十二岁的时候,竟连这样的家也没有了。 绿皮车上,养父兴奋地红了脸,和萍水相逢的乘客侃侃而谈,他没有座位,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走过了两站,养父没有发现蹲在脚底的他不见了,中途或许低头看了一眼,却连在座位上张望他的动作都欠奉。 瘦弱的少年望着窗外的天空,鼻子发酸眼泪gān涩,他什么都没有,带着仅剩的、可笑的自尊,在停站时随着人群涌下了车,与其被人遗弃,不如自己离开,还能保留一些尊严体面。 他在街边流làng,饿了随便捡些东西吃,这时候没有心思计较脏不脏了,他连肚子都填不饱。他努力生存,正视人生的苦难,却无法对十多年来的际遇释然,每次看到人们脸上洋溢着的灿烂笑容,他会更加耿耿于怀。 老天薄待他,为什么在这个充满幸福快乐的世界,只有他如此不幸。 于是谢慎行往偏远的、远离人烟的郊区走,看到工地还未成年的工人,进去讨生活,年纪小又瘦弱,工头不愿收他。他鼓足力气,扛起一袋水泥证明自己可以。他每天劳累,依然被人孤立,住在桥dòng里,外面寒风刺骨,他披着大袄缩在地上,连地也是冰凉的。 每晚入睡的时候,他都会以为第二日不会再醒来。 直到那么一天,正倒chūn寒,他坐在yīn暗的角落里,看着阳光遍洒地面,却沾不到他的身上。他的身体是冷的,心也是冷的,像是大风里挣扎着存活、也仍然快要熄灭的蜡烛。 是荆可救了他,也许是那沉默迟到了十二年的好运气在一瞬间倾囊全出,他才得幸遇到一生最大的惊喜。 他无理又任xing,使唤人的时候永远是瞪大眼睛的,像是怕他不听,要凶一点吓住他。 他耐心差又xing急,什么都要快的。 你快给我去做好吃的饭,你快给我捏捏脚,你快给我拿衣服来,你快给我 他自以为他不知qíng的小动作,故作霸道凶狠的关怀,私藏写给他的qíng书,柔软温暖的拥抱他给了他新的人生,让他看到世界明亮的一面。 -- 第19页 荆可谢慎行呢喃这个名字。如果在我有限的生命里,会有一些美好的东西,那只能是你。 谢慎行隔了五六分钟才冷静下来,他知道荆可一定会是他的,不会有第二种可能,他势在必得。 在那之前,他会打点好一切,耐心十足地做出铺垫,为他建造温室,遮风挡雨、免去后顾之忧,当那一天,他明白他的心意的时候,他只希望他能感到满足快乐。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吵到不可开jiāo,他吓坏了他。但那一瞬间,怒火、妒忌和渴望烧毁了他的理智。 百般复杂的qíng绪过后是浓浓的不放心,谢慎行望一眼外面,阳光变得热烈,他忍不住想人跑去哪里,身上有没有带钱,晒到了可怎么好,至于怎么收场谢慎行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收场,他早就栽在他手上了。 迅速思考他可能会去的地方,荆可娇生惯养,不舒服的地方他一定不会踏足,要有空调,还得热闹,早上没吃饭该饿了。他喜欢铜仙街口的小摊,上学路上常常要绕路去买,谢慎行即刻动身,还没有走到楼下,厅堂突然涌进来许多人。 荆可的几个兄姐居然来齐了,荆卫刚红光满面,亲自引客,请进来一位发须全白的老人。 来人也没提前打个招呼,保姆小声抱怨,慌忙张罗茶水,荆卫刚头也不回,指使荆宏杰道:快快快,喊、喊小谢喊慎行下楼,来贵客了! 荆宏杰脸色灰败,连嘴唇也泛着苍白,保姆在荆家做了十几年,和主人家很亲近,指着阶梯脱口道:哪儿还用喊呢,那小子不正要下来的嘛。 荆卫刚五官微微扭曲,脸上溢出汗水,很快恢复平常,勉qiáng道:张妈看着慎行长大的,关系很好,谢先生莫要见怪。 张妈愣了一愣,她在荆家做了十多年,对主人家的习xing了如指掌,荆卫刚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最是擅长与人称兄道弟,现在居然对来人如此尊敬,自知说错了话,白着脸下去了。 老人笑道不要紧,目光定住在谢慎行身上。 谢慎行站在阶梯之上,和他对视,世上的亲缘关系妙不可言,在这气氛怪异而违和的场合之下,谢慎行隐隐猜到了什么。 老人jīng神矍铄,身材高大,一双鹰目充满了智慧和力量,老人也在定定地回望他。他们眉眼长得十分相似,同承一脉的深沉冷漠,只是一个已经迟暮年迈,一个正当盛年。 老人远远地说:你好,我是谢文军,你的祖父。 谢慎行缓缓下楼,淡然道:我没有祖父。 谢文军似是没听到他说什么,眼睛牢牢盯着谢慎行的表qíng,虽然流着谢家的血脉,但是到底流落在外多年,不知其心xing,认还是不认,用还是不用,还不是定数。 谢文军语声缓慢而富有威严:京城谢家你总不会没听说过,今天我来找你,是带你认祖归宗。 跟我没关系,借过。 谢家威震四海,根基深厚,早在百年前便已扬名立万,平常人若是听到凭空掉下来如此雄厚的身家背景,何止是少奋斗二十年的问题,就算不是亲生也会说是亲生了。 谢慎行目不斜视,从谢文军身侧经过,他的神色漠然,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仿佛都散发着我对你、对你们家半分兴趣都没有的气息。谢文军带来的大队人马不知该拦还是不该拦,犹豫的时间,谢慎行穿cha而过,走到了门口。 谢文军忽道:你是去找荆家的小少爷?我听说是荆卫刚先生的小儿子收养了你,那是你的恩人,你要让他死? 谢慎行蓦然僵住,几乎失控,yīn冷转身。 分明是多年重逢的亲人,此时竟像是刻骨的仇人,谢文军平淡道:我对他没有兴趣,不妨告诉你,我在荆家停留时间越长,对荆家越不利,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慎行深呼吸,推开门道:您请。 谢文军看向荆卫刚,荆卫刚擦着汗道:当然当然。 微风细细,老树挥洒枝叶,谢文军望着谢慎行的眉眼:你比你父亲更像是谢家人。 谢清云文弱儒雅、妇人之仁,不然也不会轻信他人,导致外戚篡权,英年早逝,还赔上一家xing命。谢慎行没有继承他父亲的半分气质,他更qiáng势、决断,年纪轻轻老成持重,锋芒bī人。几天前有人拿着谢慎行的相片给他过目,仅仅是长相,还不至于引起他的警觉。谢家没有俗人,个个天资出众,谢清云xing格优柔,仍将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他吃的是人qíng的亏。 所以谢文军更关心谢慎行的基因,长相加上实力,两者合一,就不得不深一步调查了。 验过DNA,果然是谢家后辈。 谢慎行冷冷看他,像是护食的猛shòu,谢文军叹息道:你不必敌视我,我要的是谢家的传人,至于其他事qíng我并不关心。 谢慎行简短道:我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谢文军目露欣赏,并不在意他的冲撞,道:你很聪明,我调查过你,你骨子里有谢家人的罡气与自信,童年经历给了你谢家人没有的克制、隐忍。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成年人,很早独立,并不在意谢家的一切,你做了点生意,也清楚财富并不难得。 谢慎行直直与他对视 ,疏离而客气:您想说的只有这些? 谢文军顿住,看着这个比他想象中更出色更棘手的孙子,心里百感jiāo集,但诸多qíng绪里,大部分是欣慰。 透过面前的年轻人,他仿佛看到谢家更繁盛昌荣的未来,谢慎行在糙根里滚打过,他的成长经历并不顺利。过多的挫折打击很容易摧毁一个人,然而一旦没有被摧折毁灭,火炼真金,他的心理素质必定远胜他人。谢慎行年纪虽轻,但经过的磨难不亚于一些人的一生,这幅肩膀,足以挑起谢家的重担。 如果他谢文军今天看到的是个见财妥协的人,根本不需要他多费口舌,反而会失望吧。 谢文军动容道:我今天找你,不是让你回家享福,是你临危受命!你身上流着谢家的血,肩上背着谢家的责任,十八年前你父母遭人谋害,当场没命,你的下落不明,这是血海深仇,你身为人子怎能不报?今天我既然知道你是谁,别人会不知qíng?慎行,谢家有百年基业财富,她存世一天,你就是无数人的眼中钉,有你在就后患无穷。你的敌人没有凡辈,现在不趁早离开,无非是告诉所有人这里是你的软肋,你难道要带着荆家走你父母的老路,再让我这个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是年轻人,不能比爷爷还愚昧,荆家有养育你的恩德,你执意不走,和恩将仇报有什么分别? 谢慎行平静的心cháo起了波澜,闭了闭眼睛。 谈话没有持续多久,谢文军最后道:谢家是一块烫手的肥ròu,爷爷老了,再看不了她几年,多少人盼着我死。好在我谢家不是后继无人,你不可能再过太平日子,你不犯人别人也会犯你,不武装自己只会任人屠宰。时间很紧张,但你有考虑的时间。 短短十几分钟的jiāo谈,每一句一字都负满了重量,不亚于泰山压身。谢慎行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荆可才被他吓跑了,还没把人哄好呢。 他同样很清楚,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已做了决定。 第15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梁楚没能见到谢慎行最后一面,到了荆家的时候,出租车师傅可能也就刚踩了刹车吧,他门都才推开一半,站在大门口的荆文武跟个脑残粉似的飞扑过来,梁楚身边也没个工作人员给挡挡,就让他一把给搂住了。 哎哎哎,怎么了这是?梁楚对谢慎行的满肚子气先扁了下去,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荆文武不回答也不放开,两人一个在车里,一个半截身体埋进车里弯腰拥抱,姿势让两人都不大好受。 梁楚拍拍荆文武后背,说:你先把我放开,再把车费付了,有什么事qíng你跟我说,咱们从长计议,你别害怕,天大的事儿也会过去的,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我们,要往前看。 荆文武赶紧把他放开了,夭寿的东西,他把台词都说完了,一会儿他该说什么安慰他? 没事没事,不差这几分钟,司机打开车窗呼出一口白烟,笑眯眯的:兄弟俩感qíng挺好的啊。 梁楚下车说:师傅,这不是我哥,是我大侄子,唉,我辈儿大。 梁楚本想是想逗逗荆文武,缓冲一下气氛,谁知荆文武给完了钱回头看他,眼睛说红就红了。 梁楚立刻找不着北了,也不会安慰人,脱口说:哥、哥,您是我亲哥行了吧。 司机师傅还在找零,荆文武抬头看了看太阳,说:别贫了,家里没事,这边晒,你往那边等我去吧。 -- 第20页 梁楚没敢走,荆文武都要哭了,他要是走了不真成没心没肺了:没事,真金不怕火炼,真白不怕太阳晒。 不过今天日头挺大的啊,梁楚往荆文武影子里站了站。 司机扑哧一下笑了,找零给荆文武,说:行了,都凉快去吧。 两人进了院里,荆文武还是yù言又止,梁楚不好意思催,环顾四周看了看,荆家静悄悄的,没有什么陌生的车,也没见什么陌生的人,荆文武不是在电话里说家里来了好多人吗? 谢慎行呢?从进门到现在就没见到人。 以前他回来都是谢慎行左手冰淇淋右手接驾的,梁楚心想难道在屋里思过吗,他感到为难,等会见面怎么跟他说开场白呢,首先得高高端起纨绔少爷的架子,然后义正辞严问他:你知错了没有啊? 想到这里,梁楚唉声叹气,谢慎行突然变脸扒了他的内裤,匆匆忙忙逃跑也没找到新的,他下边真空,没穿内裤啊!没穿内裤也不凉快。 梁楚想去屋里chuī空调,感觉叽叽都被热出汗了,荆文武扳着他肩膀转了个弯,两人蹲到墙根底下喂蚊子,荆文武还是不说话。 过了五分钟,梁楚估摸着自己已经喂饱了三只大蚊子,他踟蹰一会儿,又喂饱一只,忍不住了问:到底怎么了啊? 荆文武说:荆可,谢慎行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难过。 梁楚激灵一下,连被咬的包都不觉着痒了,心开始下沉,荆文武知道什么了?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他对谢慎行一向是老鼠见了蛇,夹着尾巴做人,背后说坏话都不敢的,难不成发现谢慎行是个色láng了? 梁楚不由自主联想今天早上的一幕,但从事发到现在充其量也就一个半小时,再说离开荆家的一路上也没遇见荆文武,就算遇到了他也不可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谢慎行是个心思深沉的闷葫芦,什么事都压在心里,绝对不会跟荆文武主动提这件事。 梁楚拿不准他知道了什么,想了想顺着荆文武的话说:你说得对,谢慎行这种人,不值得我为他难过。 荆文武还没遇到过这么自觉的,愣了一下,问:你都知道了?谢慎行才刚走,你怎么知道的,你们两个碰见了? 梁楚的第一反应是谢慎行没脸见他,畏罪潜逃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走了是什么意思。 荆文武打开了话匣子,大声道:刚才爷爷突然带进来一帮人,有个老头说他是谢慎行的祖父,我呸,爷爷就爷爷呗,咬文嚼字的难受不难受。谢慎行跟那个老头说了会话,然后就走了!我亲眼看到的,刚才我在屋里听爷爷说,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梁楚挪了挪脚,荆文武马上站起来,愤愤不平:太过分了!荆可,我知道你心里肯定特别难受,你放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们找他去! 荆文武义愤填膺,怒不可遏,一副要找人打架的模样。 梁楚想说我刚才是脚麻,不是要打架,吞了吞口水,问板牙熊:我能不去吗?我快考试了,现在不能被影响心qíng,容易发挥失常。 板牙熊说:不行!荆可不会容忍谢慎行的背叛,您好歹意思意思一下。 于是梁楚站起来意思意思,支持荆文武说:你说的非常对!我们去找他! 荆文武拍他的肩膀说好兄弟,两人大刀阔步走了几米,梁楚捂着头说:唉,天太热了,咱们等凉快了再去吧,不然该中暑了。 说完转身回屋chuī空调。 梁楚没往回走两步,荆文武又把他抓了过来,慷慨陈词:荆可!你有没有学过一个成语,叫一鼓作气,打铁要趁热,必须现在就去,谢慎行还没走远呢! 梁楚思忖片刻,点头说:你这句话说的也很对,荆文武,我现在正式命令你,立刻给我去把谢慎行抓回来,你放心,等你把人抓回来,我会亲自收拾他,给他点颜色看看。 荆文武: 梁楚说:我等你凯旋归来! 说完就跑了。 回到客厅里,发现荆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在,人虽然多,屋里面却很安静,几个男xing长辈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一边低声说话。 梁楚放慢了脚步,看到荆宏杰脸色苍白,心道我怎么就出去了呢。 小野蛇摇身一变成天之骄子,事qíng来的突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集体砸了个懵圈,荆母担忧道:卫刚,那小谢慎行不会报复咱家吧? 这话一出,荆宏杰脸色更不好看了,就连保姆也忧心忡忡。 做了亏心事,终是怕敲门。 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悔意,有的是悔不当初,看人不起;有的是后悔为什么没能早日结jiāo,在大人物少年落难的时候,给他伸一把援手,雪中送炭,人qíng债最难还,要真有这份人qíng,何曾不是多一条倚仗和门路。现在倒好,想巴结都找不着人,就算见得到人,别人也不缺这一份奉承了。 荆卫刚拿着打火机,嗒嗒敲茶几:我是不是早说过,谢慎行不是简单人物,你们都以为他吃在荆家住在荆家,我今天问问,谢慎行向你们谁张嘴要过一分钱?一个个自命不凡的玩意儿,真当自个是人家衣食父母了,啊?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没人敢提,荆宏杰低着头道:爸,我们知错了,您消消气。 荆卫刚怒道:我说的就是你!翅膀硬了,嫌我老了是吧?! 荆宏杰一声不吭,荆卫刚火气略消,靠在沙发上长长叹气: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小时候就那么像怎么没费心去谢家问问呢,这都是命啊,真是命。 梁楚听了一会,屋里的人长吁短叹,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就算注意到了八成也是一顿骂,荆家所有人里边,就他折腾谢慎行折腾的最狠了。要是谢慎行真的上门报复,最可能被送出顶罪的也是他。 梁楚慢慢走到楼上,推开房门,在卧室门口站了几分钟,才缓步走进去。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没有什么改动,只是掀开的chuáng单没有人铺了,撒了一地的东西也没有人给他捡起来,现在他上了楼回到卧室,也没人及时送上一杯可口凉慡的冷饮。 莫名显得有些冷清。 之前和荆文武谈话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深的感触,谢慎行走了不过是五个字而已,直到上楼来,来到两人朝夕相处的地方,才恍然觉得:啊,真的走了啊。 板牙熊从梁楚兜里滚出来,担忧地扒着他的衣服:您是不是难受啊,那咱们关上门哭一会吧。 梁楚说:不想哭啊。 板牙熊说:您不要憋着,会憋坏身体的,反正没人看见,不算崩人设。 梁楚摸了摸它的头,从地上捡了一包饼gān塞给板牙熊:真的不想,我差不多早有这个猜想了,这六年来任务值都是一个一个往前走的,从年后到现在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几天突然往前蹿这么快,肯定有大的剧qíng转折在发生啊。除了谢慎行被认回本家,我也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大事。 梁楚调低了空调温度,外面艳阳高照,屋里凉慡极了,梁楚坐在chuáng上发呆,一会想这么凉快应该吃火锅啊,一会想起谢慎行。怎么说也相处了六年时间,他又不是石头人,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一个小时他还坐在车上,想谢慎行真是好大的一个禽shòu。 等到回家来,别说禽shòu,连人都看不见了。 梁楚chuī着空调,想七想八,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怅然说:如果我是个妹子,那我要嫁给空调,空调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板牙熊说:不对的啊,您以前不是要嫁给chuáng吗,您得先离婚,重婚是犯法的。 你懂的挺多的。 板牙熊嘿嘿嘿,咔咔吃饼gān。 过了片刻,板牙熊吃完了饼gān,说:谢慎行为什么脱您衣服啊? 梁楚警惕看它:你看到我屁股了?我要看回来,快,撅屁股。 板牙熊扑通坐进蛋壳里,摇爪说:没有没有,我安装了非礼软件,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听起来怪怪的,然后回答它的问题:可能是因为我又帅身材又好,他控制不住自己。 板牙熊说:您现在是荆可。 梁楚说:那只能是内在美了,内在太美了,都怪我。 板牙熊: 梁楚大脑空空,躺在chuáng上看天花板,看着看着猛地坐了起来。 板牙熊说: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 第21页 梁楚拍手道:反正谢慎行都走了,那咱们可以看小电影了呀,你喜欢亚洲的还是欧美的? 板牙熊高兴地说:我喜欢的可多了,咱们今天就先看大猩猩的吧! 梁楚站起来自言自语:算了我还是自己看。 卧室里的chuáng是双人大chuáng,又是他自己睡,chuáng上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掀了chuáng单也掀了满地的东西,梁楚把杂物往左踢、往右踢,蹚出一条路来,走了一半,突然想到什么,扫视地面。 唉不对,我那条内裤呢? 上面还沾着他的jīng液,谢慎行居然去嗅,简直想到就头皮发麻。 地上当然是没有的,梁楚跑到chuáng的另一侧去看,那是他最后见到谢慎行的地方,还是没有。 梁楚心跳加快,越是找不着越是心焦气燥,他翻箱倒柜,衣橱里没有,chuáng上没有,chuáng下没有,屋里没有,屋外更没有,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都没有。梁楚拍一下额头,走去阳台想看是不是被洗掉了,阳台上确实搭着两条内裤,梁楚分辨了一下款式颜色,不是早上那条。 只剩一个可能xing了梁楚头皮炸起来,谢慎行该不是真的带走了吧? 一瞬间所有qíng绪消散地一gān二净,满脑子就剩下了变态变态,偷人内裤的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荆母:谢慎行不会报复咱家吧? 谢慎行:不会,您是我丈母娘。 第16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生活不紧不慢的过着,很快迎来了中考。二十天的时间里,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荆文武真是一个矛盾的好人,他担心梁楚无法适应谢慎行不在的生活,自告奋勇、主动提出来照顾梁楚。 被使唤了没两天,荆文武忍无可忍跟他吵架:你牙膏不能自己挤吗?! 你到底要吃什么,一次xing说完不行吗?一会吃西瓜一会吃苹果,我半小时往楼下跑了三趟了! 我说你自己的作业不能自己写吗? 荆文武一脸频临崩溃,表示自己非常忍气吞声,并且时不时对谢慎行发出深切的同qíng:谢慎行哪里是养着个人,分明是养了个祸害啊!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走了,他是在逃命啊! 梁楚跟荆文武吵架没输过,他可是个常胜将军,但现在快要被荆文武吼出神经衰弱了,而且荆文武说的话让他很不好意思,板牙熊也整天眼睛转圈,一人一熊吃东西的频率都少了许多,趴在chuáng上无jīng打采,想吃东西又不敢说。 很快梁楚和板牙熊在最短的时间里养成了新的习惯,荆文武不在这里睡,每天早上来报道,一人一熊都起的老早,迷瞪着眼睛念叨:现在可没有人让我使唤啊,我只能自己下去拿东西了 板牙熊说:对的对的多给我拿两盒奶啊 然后抱一堆吃的上来,一上午都不用指使人。 梁楚老老实实了,在chuáng上盘着腿看漫画,荆文武又觉着没事gān,一眼又一眼的瞟他,凑上前来问:荆可你今天话好少啊,我给你拿块西瓜上来吧。 梁楚抬眼看他,荆文武你是抖M吗? 过了几天揭榜,梁楚的分数刚刚够,吊车尾上了兰新一中。开学时遇到了孙芸小姐,她也考上了这所名校,或许是换了新的环境,或许是以前嘲笑过她的人大半落榜,去了别的学校就读,她大方了许多,也自信了一些,经常来找梁楚。 就这样平平淡淡念着书,然后高二、高三大三、大四,毕业。 七年来,基本上很少会听到谢慎行的消息,荆家也很少谈起,只隐约知道他没在国内念书,去了国外深造,白考了那么高的分。 相较于梁楚的清淡,谢慎行的经历自然是波澜壮阔浓墨重彩的。谢文军发现了一棵好苗子,如获至宝,几乎把人往完美无缺培养,读书期间有几个退役特种兵陪读,一是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二是教习战斗技术,力求文武双全。 再其他的就没有了,梁楚也只能根据任务值的变动猜测谢慎行又做了什么大事。 前段时间任务值突然从68跳到83,一口气涨了15个。 没多久就传来谢家大换血的消息,几月前谢家长孙高调归来,想是这些年做了不少准备工作,才进本家便是铁碗整治,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谢文军老先生兄弟姐妹众多,但膝下的人丁并不兴旺,老先生和老妇人伉俪qíng深,亲生的孩子只有谢清云和一个女儿。 谢清云早年故去,老先生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已经禅位给太子,太子没了,退位的老先生只得重新把谢家捡起来。谢清云寡断优柔,远亲近戚、各方各面的熟人都从他这里捞到过不少好处,他没了,趁着谢家动dàng不安的时机,都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豺狗,一哄而来,凑上来分一杯羹。 所以这么些年以来,谢家地位还在、名望还在,但实际的势力被分流了不少,老先生和女儿坐镇谢家,一老一弱,想收回失土不可能了,勉qiáng还能收住家业。 新上任的谢家主跟头两位都不一样,他多疑、心机深沉,也不讲qíng面,把ròu糜一点一点从狗嘴里抠了出来,吃饭穿衣糊口养家的钱还是有的,谢慎行出师无名,不能赶尽杀绝,得给人留口活气,但像是以前一样,想花多少就花多少绝没有可能。 他才刚刚上位,手段老辣狠毒,雷厉风行,夺钱、夺权,何止是动了别人的面包,简直要把放面包的盘子、放盘子的桌子都一块抢走了。 损害了别人的利益,别人自然是不愿意的,后来谢慎行便是借题发挥,腥风血雨、清理门户,折腾了大半年,据说还死了人,就此清静了。 听到这个的时候,梁楚正跟同学们吃散伙饭,说这话的那位男同学也是个富二代,本家就在京城,背景比荆家还殷实一些,知道不少权门秘辛,拿到酒桌上来chuī嘘作乐,其中最大最有看点的一桩就是谢慎行的风云事迹。 男同学慷慨陈昂,做最后表述:从那往后,谢慎行的名气就传开了,这人的心是真狠呐,听家里叔叔说,被收拾的有不少是谢家的故jiāo好友,和谢家来往密切,每年都来拜祭谢清云,谢文军老先生亲自求qíng,他也没放过。就连他亲姑父、谢文军的亲女婿都一样给拿下了,说是谢清云的死跟他有牵连,本来还没人信,后来甩出了证据,人证物证都有,铁证如山啊这是。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女婿十多年来没少为谢家帮忙、给老先生尽孝,有过有功,与谢小姐夫妻感qíng也不错,但什么关系也没用,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六亲不认啊这是。 说完了,不少同学心有戚戚:对,六亲不认,bào君、bào君。 梁楚和板牙熊都听的一愣一愣的,梁楚手里托着大蛋,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它喂东西,板牙熊吃得肚皮滚圆,扒着他手指问酒好喝吗。 你喝什么酒,梁楚捏着它放倒在手心:他们说的还是谢慎行吗,我怎么听着跟听唱大戏的似的,重名了吧,我记得他以前很听话啊,身上是有点毛病,但是哪有他们说的这么吓人。 是的板牙熊吃太撑了,躺下就像个乌guī似的翻不过身来,索xing就躺着了,奄奄一息。 三人成虎,谁也没有亲眼看到,在好事人的嘴里传来传去,总有夸张的地方吧。 梁楚也吃撑了,瘫在椅子上不敢压着肚子,一边想回家的时候遛弯回去,消消食,不然没法睡觉。一边听那边继续放言高论,男同学站起来敬酒,说谢慎行手段虽然无qíng凶残了点,但绝不是莽撞冒失的人,之所以这样大胆,是有必胜的把握的,大家也看到了,也确实满身都是本事。他这厢毕业,不会进自己家的公司工作,准备去谢氏应聘啦,预祝自己马到成功,厚颜先叫一声谢老板,哈哈。 于是话题就这么转了个弯,转到了工作上,新长成的一茬即将步入社会的国家小栋梁们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忐忑,追忆往昔,向往明天,饭局差不多到了尾声。 这时坐在梁楚身旁的仁兄转过脸来,呼一口气,糊了梁楚满脸酒味,那酒气大的,差点没把人熏吐了。偏偏他喝的满脸红光,鼻子不通,那口气一股一股喷过来,跟臭气喷雾似的。 荆可,没咋听见你发言啊,你想参加什么工作啊?也该考虑考虑了。 考虑考虑,梁楚东张西望,寻找新鲜空气。 一个酒鬼不够,右边的仁兄也伸过头来,两只huáng鼠láng放屁,把梁楚夹在了中间,新来的这位仁兄有点仇富:那你考虑好了没有啊,想找什么工作,别太挑剔啦,要求也别太高喽,咱们量力而行。我呢也打算去谢氏试试水,虽然你家有点小钱,但此长彼消嘛,咱俩在个人能力上是没有可比xing的,云泥之别啊,别嫌我做同学的说话难听,良言逆耳嘛,你也别用不着惦记谢氏,那里不是能混饭吃的地方,进去的都是牛人,不适合你。 -- 第22页 梁楚冷漠的看着他,但是吃太饱了脑子转不快,想了一会才想到你敢说我是泥,我可不止家里有点小钱,你小瞧我了,我还认识谢慎行呢,吓一跳吧,你知不知道他以前做过我的保姆,给我捏背捶肩递吃递喝,还是个偷内裤的变态这一条不能说。你别看他现在人模人样的,以前也就是个小láng崽子,现在要是搁那时候啊,我一声令下,就你还想进谢氏?得先过了我这关。 梁楚前前后后想了两遍,背熟了就站起来,把凳子往后拉了一截,潇洒帅气的翘腿坐下,开始准备装十三chuī牛了。谁知道梁楚才坐下来,两只huáng鼠láng就离席了,跟他说:荆同学,咱们有缘再见啊。 然后摇摇晃晃走了。 再一看桌上,不仅仅是这两人,其他人吃饱喝足,也都走了。 梁楚哎呀拍腿,心qíng不好:怎么都这样,倒是听人把话说完啊,我都想好怎么说了! 板牙熊语重心长说:您下回嘴快点,就能说了。 梁楚郁闷地说:你得让我准备准备,多想几条,咱们论据充足,才能更有说服力,一锤子镇住他。 板牙熊说:所以现在别人一下子都走了。 梁楚说:唉。 一人一熊结伴出门,走了二里路,消食消了个差不多,才打车回家,回到家里躺chuáng上了,梁楚说:我刚才忘了一条,忘了说你也知道我是富二代啊,我有的是钱还找什么工作,怎么样? 板牙熊说:不想跟您说话。 梁楚静静地躺在chuáng上,想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说的真没错,谁能想到当年桥dòng里的野孩子,能站到今天这个高度,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听起来谢慎行混得相当不错啊,离去的时候还是犹带稚气的少年,现在已成了手腕qiáng硬、让人又敬又怕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梁楚:听起来巴拉巴拉,离去时巴拉巴拉,回来的时候巴拉巴拉,唉。 谢慎行:回来就是你男人。 第17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毕业了,荆文武的电话来的更多更急,打来了也没别的事,就是问梁楚的工作:荆可,你到底来不来公司上班,职位我都给你挑好了,给你发钱!你难道不想尝尝自食其力的滋味,花花自己赚的钱吗? 不,梁楚想也不想地否定,反正不去也给钱。 荆文武气了个半死,咬牙切齿说:你什么毛病啊,怎么就是不开窍,现在工作多不好找,我这就差没跪下来求你了你都不来,找抽啊你? 梁楚想了一会,不知道说什么,他无声地对着手机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把通话切了。 荆文武大三时就进公司熟手历练了,比梁楚早毕业一年,现在也算是年轻有为的大好青年一枚,他事业得意,一天天的想着拉梁楚一把,想试着把梁楚这摊烂泥给糊墙上去。 奈何烂泥总是不配合,念书的时候说我忙着读书,没有时间,你可不可以不要打扰我学习。 现在毕业了,再问他,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荆文武的好心好意梁楚不是不知道,他很领qíng,但不能照他说的做。谢慎行的任务刷到83了,任务值封顶,到了100,他就算任务完成,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没必要认识更多人,和更多朋友做分别了,他现在连荆文武都在有意疏远,如果可以的话,大学他也不想读。 但是也不能啥也不gān吃闲饭啊,板牙熊说:吃闲饭又怎么了,咱不是富二代嘛,想上班才崩人设了,这样,我给您安排个好工作,您泡妞去吧。 梁楚吭哧半天才说:这算哪门子的工作,除非你是想让我做牛郎。 板牙熊郁闷地说:您好歹做点富二代该做的事啊,在学校的时候咱们炫富,现在怎么办,您看看您这几天,就是大大的良民!良民! 梁楚说:你等我找好了事qíng做,我接着炫富还不行嘛。 还真不行板牙熊幽幽说:您要不然喜欢男人,要不然喜欢女人,这么大人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是富二代该做的事嘛! 梁楚叹气说:富二代也怪不容易,这么多规矩。 所以梁楚又多了个活,但他根本不想找人处对象,说不准什么时候任务值刷满,他就该走了,那他对象怎么办,不是糟蹋别人感qíng吗。 认真想了几天,梁楚跟板牙熊说:我有办法了,要不我们开个店,给人打工哪有自己当老板自由啊,是吧。 板牙熊说:然后呢? 梁楚知道它指的是什么:然后兼职泡妞,职业的肯定是不行的! 板牙熊说:好呀,开店,那我就是吉祥物,我们开什么店? 梁楚认真地说:其实我想开个动物园。 板牙熊面无表qíng地说:您换个实际点的。 梁楚想了想,拍板说:那就退而求其次,开个宠物商店吧!卖点狗粮、猫粮什么的,现在的宠物都厉害着呢,当主人的可能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但得给它们吃好的喝好的,咱们卖这个,一定赚钱! 板牙熊问:我能吃嘛,好吃嘛。 梁楚笑道:能吃,我们以后就卖这个了,吃能吃多少钱啊。 板牙熊举起四只爪子支持,把奶瓶塞给梁楚:那我同意,我入股! 生活里最难的是没有目标,既然决定了要做什么,接下来就好办了,一步一步去完成就行了,先找店面,再找进货渠道。 梁楚会看漫画、看电影,片头曲的时候看一眼出租网站,片尾曲的时候扫两眼报纸,找的不大尽心,想着反正他这个店跟危房没什么区别,都蹦跶不长。 磨蹭了几天,还是决定去看房,早晨出门,还没走出两条街,突然听到有人给他打电话,问他是不是荆可先生。 梁楚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是我,您哪位? 那边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是这样的,我们听说您想做宠物店,我们这边正好有店转让,想问问您方不方便来看一下。 梁楚愣了愣,他跟几位房东电话约谈的时候确实说过租门面想做什么生意,这会儿也没怀疑,还以为是哪位房东把他要开宠物店的事qíng宣扬出去了,那边正好有人出手,打电话来询问。 梁楚说:我现在没空,已经跟别人约好了,不然我们改天? 不会占用您太长时间。 这道声音就很近了。 梁楚觉出不对劲,转过身去,看到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中年人,西装革履相貌一般,但有一股让人很舒服的气质,十分温文尔雅。 中年人笑着说:您就是荆可吧,铺面就在附近,没几步远,依您看? 梁楚心道你这店是不是转不出去啊,怎么看着像是专门在这里堵我呢,是坏人吗梁楚环顾周围。 看他有些迟疑,中年人温和地笑了笑,道:开店最麻烦的是进货,我们有进货渠道,您能少费心、少跑腿。您不用担心,光天白日的,我对您做不了什么,不妨先去看看? 被看穿了心事,梁楚脸红了,既然别人都这么说了,还说不去好像有点怂了,只好说:好吧。 中年人在前面引路,果然没多远,两分钟就到了。 本来以为店面会很破旧,毕竟容易转让的话还用得着路上堵人吗。然而出乎梁楚意料的是这家店面很大气,gān净整洁的玻璃窗,里面柜架整整齐齐码了六排,上面堆满了宠物食粮,按照品牌、价格分门别类,有天然粮商品粮,狗罐头猫罐头,进口国产都有,非常齐全。后面则是仓库,仓库也有一大面窗户,采光很好,空气gān燥。 梁楚从仓库里出来,看到奶白色的柜台,柜台后面有两把可以舒服躺坐的藤椅,柜台上面装着台式电脑,连了宽带,放着几盆绿植和软牛皮商务本,随手翻了翻,里面是商品来源,打个电话就能订货,字迹莫名有些熟悉,苍劲有力入纸三分,以字推人,想来主人多半是个qiáng势冷硬的男人。 这也太贴心了吧,接手就能营业。 梁楚心动了,这家店简直是为了他量身打造的,离家近上下班方便,平时走路来就可以,不用跑大老远,附近有不少小区,客流量也不低。 中年人仔细看过他神色,知道事儿成了,趁梁楚没注意擦了擦额头上泌出的细汗。谁能想到日理万机、多少人想求见一面在求不到的谢家主会亲自置办这家铺面,所有装备都是最好的,下的本钱大,暂且不说盈利,是否可以回本都是未知数。 -- 第23页 可要是比起青年手里的账本,这些都显得无足轻重了。账本是谢慎行亲手誊写,一个标点也没假别人的手,就这份làng费的大把时间、花费的jīng力心思,十家宠物店也比不上。 中年人拿出合同道:您如果觉得还可以,请在这里签字。 梁楚接过合同,条目列的不多,梁楚一条一条看了,没什么问题,转让费也物美价廉得动人,梁楚没多犹豫就签了字,问什么时候转款。 中年人舒了口气,把文件放进公文包里道:这您不用cao心,费用有人代付了,您安心开店就行。 他说完就走,把梁楚给说愣了,下意识追赶上去:不好意思,我没听明白,你说谁帮我付钱了? 中年人脚步又快又急,跟他文雅的气质一点也不相符,像是怕他打破砂锅问到底似的,一句话风也没透露,逃命似的走远了。 梁楚追了十多米就被迫停了下来,店门还开着呢,梁楚脑袋上顶着仨问号往回走,奇奇怪怪的,都什么人啊? 梁楚推门进店,一边给荆文武打电话,问是不是他出手帮忙,送来这么一份不菲的大礼,那边没有接,可能是在忙,只好晚些再打。 回到柜台坐着,梁楚还有点云里雾里的,犹豫是走人还是留下,他打量这个陌生的空间,前看看后看看,发现柜台后面还有一排小书架,至少有一百多本书,可能是前老板没有带走的。梁楚蹲在书架前翻了翻,居然大部分是他喜欢的故事书和漫画书,除此之外还有少量的外文原版书。 除了母语梁楚只对英语还算jīng通,其他仅知皮毛,意思虽然看不懂,但具体是哪国语言勉qiáng可以分辨。十多本书,两本德文、三本法语、一本日语,其他都是英文,看来这家店原来的老板挺博学多闻的啊,能啃得下晦涩的原文名著,也能接受浅俗有趣的漫画。 这时一阵清脆好听的风铃声传来,不容他继续发呆,有客人上门了,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在店里转悠,挑着买走一包幼猫粮,就这么开张大吉,做成了第一笔生意。 顾客是个小姑娘,抱着猫粮把钱拍在桌上:老板,钱放在这里啦。 等客人走了,梁楚还呆呆看着桌上的几张纸币,没敢碰,他出门的时候想着,我只是出去看个房吃个饭,谁知道一个小时后的现在,居然升了一级,成了梁楚老板。 板牙熊坐在桌上喊他:良民,醒醒了,良民的兼职呢。 梁楚回过神来,非常严肃地说:老板,叫老板。 板牙熊屁颠屁颠说:老板良民,良民老板。 梁楚知道它在提醒什么,拿起手机给花店打了个电话,订了一束玫瑰花。 上午又做成几笔生意,来的大多是女孩子,每回有女顾客大驾光临,结账的时候梁楚老板都会变戏法一般,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枝玫瑰花。 生活节奏快而紧张,女孩子们穿着漂亮的衣服,神色疲惫,收到花时先是一愣,然后抿唇微笑,眼睛亮晶晶的:老板,买猫粮还送花呀。 梁楚老板笑呵呵说:对呀,鲜花赠佳人嘛。 于是每个来卖东西的姑娘,进门的时候可能心qíng好、心qíng差、心qíng一般,离开的时候却都高高兴兴的,梁楚看到大家都在笑,被带动的心qíng也愉快轻松起来。也不想着是走是留了,专心当老板。 只有板牙熊心qíng复杂:这就是您说的兼职?怎么老送花,有点新意嘛。以前读书时也送过几天花,后来嫌麻烦,就改炫富了。 梁楚跟个财迷似的数钱,数了好几遍,没够,又数一遍,说:对啊,我就是花心大萝卜,中央空调,遍地撒网就是不抓鱼,你见过比我更花心更无qíng的富二代吗,见到姑娘就送花,我怎么这么色啊我。 板牙熊感觉他说得对,又觉得哪里不太对:您这是擦边球啊。虽然是在撩妹,但不会有人真正和他发展感qíng。姑娘们很聪明,收到花也许会有好感,可绝不到喜欢和爱的地步,她们知道这样的男人只能远观,如果和他在一起会很容易生气和吃醋,因为他对每个人都一样好。 梁楚笑眯眯地收起来钱:我只知道她们一定会成为我的回头客。 一束花有六十六朵玫瑰,天渐渐沉了,花一枝也没剩下。梁楚老板最后数了一遍钱,美滋滋地关门回家。 回家路上买了新出炉的两屉小笼包,经过小区广场,老人成群结伴在享受天伦之乐,聚在一起下棋说话,梁楚老板在嘈杂人声里穿过,哼着国歌的调子等电梯。 身后又进来两人,没有等电梯去爬楼梯了,梁楚的房子在六楼,说低不低说高不高,如果有工夫,徒步上楼锻炼身体也挺好的。板牙熊以前说你看别人楼层低都是走上去的,咱们也去呗。 梁楚一次也不爬,说我就算住在二楼我也乘电梯。 一梯两户,梁楚提着包子走出电梯,电话响了,他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是荆文武打来的,随手按下接听。 荆可?荆文武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来:你今天回老家吗? 梁楚走到了家门口,说:怎么突然让我回去?这么晚了,没法回啊。 我去接你。 梁楚怕他说风就是雨,真的来接,赶快说:你先说什么事,家里怎么了?今天不是什么重大节日吧你找女朋友了? 我找了的话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啊,荆文武的声音轻松了一些,说:你就回来吧。 梁楚腾不出手拿钥匙,说: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啊,你等我会,我先开门。 荆文武在那边发神经大叫:荆可!你先听我说话啊! 梁楚打开了房门,天色已昏,客厅里也暗沉沉的,只有从走廊穿进来的灯光。梁楚被荆文武吼了个哆嗦,重新接起手机,没好气说:你gān嘛,一惊一乍的,让你吓一跳!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挂了啊。 梁楚先接电话,还没来得及开灯,荆文武顿了顿,梁楚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荆文武说:是这样的,是谢慎行回来了,你要不要来见他?他提起了你,你现在过来吗。 梁楚站在门口忘了动作,好一会才说:不了吧 荆文武有点焦躁:为什么?你现在回来,我去接你好不好?很快的。 梁楚小声说:他在我更不回了啊,那就是个偷别人内裤的变态,我还没忘呢。 他声音很小,荆文武没听清,追问道:什么? 梁楚清清嗓子,说:我说不回了,我见他gān嘛啊,这么远也不方便,他回荆家做什么?没做坏事吧? 荆文武艰难的说:可可,你别这么说,谢慎行对荆家挺好的,送了好几笔大单子了。 梁楚察觉到荆文武好像不大对,问:谢慎行在你旁边? 荆文武说:没有。 那就奇怪了,荆文武一直是立场坚定的站在他这边。 荆文武继续道:谢家的事你也听说了,他这些年过的也不大容易,谢家的事儿挺多挺乱的,家大业大,小人多,弄不好要搭上命的,所以他才没回来,是不想牵连我们,你别怪他。 梁楚笑道:好,你怎么突然帮他说这么多好话,被钱收买啦? 荆文武说:我实话实说而已,你不是还记仇吧。 我记什么仇。我是记仇,但记的跟你不一样。 梁楚说:你们先跟他叙旧吧我今天就不回去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再见面也是一样的。 荆文武长长叹气,一副诀别的语气说:可可,你珍重,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说完莫名其妙挂了电话。 梁楚钉在原地愣了一会,才打开了灯,合住房门。 谢慎行回来了啊,既然能回到荆家,证明谢家的事已尘埃落定了。但荆文武说见面,梁楚垂着眼睛看地面,怎么见面啊,当年闹的那么尴尬,唉,他想到谢慎行就想到内裤,想到内裤就想到谢慎行,感觉谢慎行已经和内裤挂钩了。 梁楚鼻音哼出声来,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现在改了没,不然老偷别人内裤可怎么是好啊。 不过也有可能人家早就改了,想要见他也是为那件事qíng道歉梁楚想着,一边拎着包子去厨房倒醋,如果谢慎行再回荆家,改邪归正跟他道歉,那就原谅他吧。 拌好酱料出来,走进客厅,冷不防看到沙发上好像坐着个人。 梁楚吓一大跳,激灵一下醋都抖出来两滴,看看房门看看厨房,不知道该跑还是该拿刀,大声问:你是谁?怎么在我家! -- 第24页 是偷东西的吗,那这个贼太猖狂了吧!他刚才站门口说半天话了,他看到主人来了都不知道藏起来吗,会不会当贼,第一天上班? 那人很是冷静,微微侧头,梁楚一下子愣住,出现在眼里的侧面十分熟悉,挺直的鼻梁,削薄的唇,锋利的刀削过一般的五官。那人低沉着声音道:可可,是我。 梁楚眼皮跳了跳,大脑轰的一声白了。 谢谢谢慎行,一瞬间梁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贼!是贼多好啊! 谢慎行缓缓站起来,转身看他,男人穿着轻色衬衫、深色西装裤,非常高,透过衬衫柔软的布料可以看到坚实流畅的肌ròu曲线,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谢慎行眯着眼睛看他,绕过沙发一步一步,缓慢的、凌迟一般的bī近,梁楚呼吸都忘了,他现在长到一米七六,但仍然差谢慎行许多,男人太高了,气势qiáng大,好像这七年里的每一天都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像是千锤百炼打磨出的锋利的剑,充满了让人不安的压迫力。 梁楚既紧张又心虚,他才偷说了别人坏话,明明他是占理的,但他说不出lsquo;你怎么能私闯民宅这是犯法的rsquo;这句话。谢慎行越走越近,梁楚用力捏紧碗往旁边挪。 看到他的动作,谢慎行眼神暗了暗,停住脚步举起双手做了个无害的动作,轻声道:别怕,我是想帮你端碗碟。 啊,碗,梁楚下意识低头,看到自己果然在端着碗,梁楚说:没、没事,我自己端。 谢慎行道:好。 梁楚仍然觉得紧张,谢慎行气势太有攻击力了,很难让人产生亲切感。梁楚磕磕巴巴问:你、你不是在荆、荆家吗。 谢慎行低低地笑:骗你的,小傻子。 我知道你不会见我,谢慎行站的很端正,哑声道:所以我来见你。 梁楚瞪着他,那你能走寻常路吗,他刚刚还站在门口说他坏话,谢慎行一定听到了,什么人啊,刚来就给人挖坑,荆文武也是,怎么能说叛变就叛变了!居然会骗他,这个叛徒! 似是不想再给他增添压力,谢慎行缓步后退,体贴细心地回到沙发上,谢慎行的院里让梁楚松了口气,身上的细胞重新活了过来,大脑也会思考了。想着我怂什么呀,这是我家,谢慎行私闯民宅,怕的应该是他。 想到这里,梁楚有了底气,走到沙发的另一端,然后端着包子和小碟子,眼睛直了。 桌上放着十多个瓷盘,谢慎行正慢条斯理,逐次把封盖打开。 东坡ròu、佛跳墙、松鼠桂鱼、麻婆豆腐、糖醋小排色香味俱全,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梁楚满意地坐下来,谢慎行挺上道的呀,还知道给他送礼。 他闻着香气,看不上小笼包了,放在桌上往前一推,看都不想看了,矜持又眼巴巴地看着热菜,等谢慎行说可以吃,不然人家送礼的还没说是给你的,就擅自拆了礼物多不好。 谢慎行眼里含着笑意,冷清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抬手道:尝尝看喜不喜欢。 梁楚这才拿了筷子,把小笼包往谢慎行那边推了推,用眼神表示我不是白吃你饭的人,咱俩换。 谢慎行不置可否,双肘撑在膝盖,放肆地打量他。梁楚离他离得很远,像是在野外觅食的小动物,吃东西也吃的不太放心,时不时地抬头看他一眼。 看他这幅警惕的模样,短时间是别想碰到人了。 菜式很多,梁楚每样宠幸了几口就差不多饱了,速度慢下来,想着吃饱了怎么办呢,和谢慎行说什么才不会尴尬,这么多年没见了,还有共同话题吗。就在这个时候,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梁楚转头看去,不是他的铃声,谢慎行的手机放在茶几上面,离他离的更近一点,但距谢慎行也不愿,客厅本身也就六十平。 谢慎行眼底有什么在闪动,低声问道:可以把手机递给我吗。 梁楚心想我今天刚升级到老板了,你不能自己过来拿吗,又不远。又想了想,毕竟吃人嘴软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谢慎行神定气闲,没有半分着急的样子,眼睛盯着他。 嘴软的梁楚看看手机,又看看手机的主人,妥协了,他站起来拿起手机,走近谢慎行递给他。两人隔着一米多远,谢慎行危险的眯着眼睛,没有接。梁楚犹豫了几秒,心道你装什么大尾巴láng啊,要不然放在沙发上好了,谢慎行一伸手就可以拿到。 他微微弯下了腰,谢慎行突然倾身向前,像是一匹耐心等待许久的野shòu,猛地攥住了猎物的手腕。梁楚没防备,手上一个哆嗦,手机掉在地上。谢慎行看都没看一眼,攥牢了他的手腕,轻松往前拖拽,梁楚站不稳,踉跄一下,栽进他的怀抱里。 终于把人抱进怀里,谢慎行用力勒住他的腰,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男人的脸近在咫尺,深深看进他的眼睛里,舒服叹息。 我的小可怜,还想往哪儿跑? 第18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谢慎行分开双腿把他夹在中间, 梁楚当场死了机, 两个人的脸只差一厘米眼看就要贴在一起,谢慎行看着他呆住的脸,轻声笑了出来,蹭了蹭他的鼻尖。 离我这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呀。 梁楚回过神来, 脑子慢慢转着:谁怕你了, 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呢。 梁楚小声说着, 撑住男人的肩膀, 想从他身上挣扎出来, 时过经年,除了刚见面时外貌上的变化,再让梁楚感受深刻的大概就是谢慎行的身板了。 少年时期他就经常锻炼,肌ròu匀称, 这几年来更是变本加厉,一天没有松懈。以前是qiáng身健体, 现在是尽得特种兵真传, 保自己的命和要别人命的战术,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但对身体的影响却是一样的,像是木板似的硬邦邦的。 男人的手臂铁箍一般搂紧他的腰身,梁楚手没有着力的地方,只能扶着谢慎行努力两把,他们的体力不在一个重量级, 反而被抱得更严密了。梁楚扛了半分钟,身体软下来,趴在他身上歇了会,喘口气:你有完没完了,我不想挨着你,现在给我放开我还能不跟你计较。 谢慎行怔楞一下笑了,多少年月没人跟他这样说过话了,觉得他的语气和表qíng实在可爱,忍不住问他:我不放你,可可怎么跟我计较? 怎么计较梁楚瞪着他,心里唉来唉去,怎么回答啊打又打不过,谢慎行不怕他了。 那不理这茬了吧 梁楚毅然放弃了这个话题,皱眉抱怨:这样我难受。 谢慎行坐着,他是站着弯腰的姿势,时间长了腰能不酸吗,谢慎行闻言看了看他弓着的腰背曲线,确实不好受,立刻放松了一些。梁楚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一跃而起,没能跃起来,谢慎行在他腰上搭了把手,松松揽着他的腰,看着没什么力气,实际上稍稍使力就能把人压制住。 男人的手掌去托他的屁股,梁楚专心叹气,一点防备没有,像是被掐了尾巴的大猫敏感地往前蹿,谢慎行按着他不让乱动,掰着他的大腿往上面提了一下,在身上把人规规整整放好。 梁楚跨坐在他腿上,两腿分放在沙发垫,比刚才好受得多的姿势,跟谢慎行大眼瞪小眼。 还难受吗? 梁楚没说话,男人直直注视他的眼睛,随后低下眼睑,担心他跪坐的时间长又会腿麻,好不容易把人摸进怀里,一时半会可不会轻易放开了。 谢慎行拨拉掉他的拖鞋,又剥了袜子,捞着膝盖分开折叠在一起的腿,小腿往前伸直了。 梁楚立刻从好受升级到舒服了,但这个姿势舒服归舒服,失去了爆发力,他刚才跪坐着,一使劲就能跳起来,现在一使劲,大概只能撅屁股。 先凑合着就这样吧梁楚对自己说,好歹是骑着谢慎行呢。 谢慎行知道他摸到机会就跑,索xing一手始终固定着他,另一只手把他的腿往身侧挪了挪,让他离他更近一点,然后握住了梁楚的脚腕。昔日的孩子已经长开了,脚腕成年人粗细,谢慎行摩挲他脚踝上的骨头,随后轻轻松松圈住了脚腕。 梁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盯着他的动作看,谢慎行的手变得很粗糙,偶尔翻过来的手心有薄薄的细茧,皮肤碰触的时候也可以感觉得到,砂纸一般。可见谢慎行这些年不是享福过来的,他放开脚踝,张开手从他的脚腕往上丈量,手掌经过小腿、大腿、腰腹、最后摸过他的耳朵,停站在头顶,揉了揉头发。 长这么高了,谢慎行自言自语,好像他用手量的很准似的。 然后又去摸梁楚的肚子,拍一拍,这回语气还算满意:胖了,有ròu。 -- 第25页 梁楚刚被夸了高,又被说了胖,才有点高兴,现在又觉得有点介意,你是说我有小肚腩吗,梁楚吸气缩肚子,他这叫做qiáng壮。唉,早知道就爬楼梯上来了,多少能瘦点吧。 地上的手机已经不响了,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夺命电话,你倒是再打啊,有急事谢慎行还能真的不接吗,到时候他就解放了。现在这匹láng正在把他上上下下都摸个够本,把这几年没摸到的都摸回来似的,作恶的不老实的手从肚子绕到后腰,梁楚心生警觉,警觉了也没作用,它依然往下走去,扣住了他的屁股。 梁楚汗毛立起来,整个人都不太好了,终于不再沉默:你别乱摸! 他蜷起腿缩着屁股想躲开他的手,男人发现他的意图,怎么让他得逞,手紧紧跟上来,恶劣的揉捏着他的臀ròu,梁楚急得想打人,不断摩擦挣动,谢慎行好整以暇看他,故意引着他挣扎。 梁楚动了两下,越蹭越往前,迟钝地感觉出了不大对付,屁股下面有什么东西危险的硬挺起来,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相较于七年前的早上,这次感受地更加真实彻底,梁楚瞪大了眼睛,谢慎行居然真的是弯的?! 谢慎行左手继续捏住大把柔软的臀ròu玩弄,压低声音说:你再动呀,我巴不得你不老实呢。 梁楚手心冒汗,继续挣动是点火,要是不动不是送上门给人占便宜吗,怎么都是吃亏,怎么都是上当,真烦人,梁楚上不上下不下的吊着,害怕谢慎行来真格的,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可那个地方还是越鼓越大。 你到底想怎么着啊,梁楚背过手保护自己的屁股,难得的跟人商量的语调:我们不能像个老朋友一样喝喝茶叙叙旧吗。 头回见面就动手动脚的,这么重口,以后可怎么办。 谢慎行仔仔细细看他,怎么还是这么招人疼,谢慎行放开他,把梁楚蜷起的腿又给捋直,双手扶着他的后腰,靠在沙发上满足他的小愿望,说:好,听我们可可的话,你想说什么? 梁楚担忧地扫一眼大包,怎么又大了呢。 他集中jīng力,想了一个非常安全的问题:这么多年没见了,你过的怎么样啊? 还能忍受,谢慎行用的词很奇怪,他语声变得喑哑,道:每天都在想你,想这么抱着你,想亲你,幸好我这个变态拿走你的内裤,否则真不知道怎样打发这么多这么长的夜晚。 为什么听着怪怪的你怎么打发的?梁楚郁闷地看着他,不敢细想,也不敢细问,为什么这么安全的问题还能扯到内裤上面!你不准备炫耀你都学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厉害的事吗。 他就很想跟人说自己当了老板啊! 谢慎行好似对谈话燃起浓浓的兴趣,打量着他问:偷人内裤的变态,你就是这么评价我的? 梁楚说:唉。 谢慎行笑了,问:怎么? 梁楚认真地说:咱们不要说这个了,咱们说说今天的菜吧,你从哪里买的菜啊。 饶是谢慎行这些年来,必须一直保持冷静镇定,几乎变的不像是人类,他基本没笑过,永远理智。此时也忍不住心胸开怀,果然只有回到他身边,他才像个人样。 谢慎行闷闷笑出声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梁楚的皮肤:我只拿过可可一个人的内裤。 梁楚想了几分钟,谢慎行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但是梁楚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根本没有道理,我对你一点也不好,你既然回到了谢家就一直在谢家呗,有钱有势,好好给我刷任务值,那么多人听你的,你又回头找我做什么呢。 还摆出这个架势,不像是报复,不像是报恩,张嘴内裤闭嘴内裤的,居然有几分他们是久违相逢的旧qíng人的味道,谢慎行是脑子坏掉了吗。 梁楚思忖片刻,说:你要不要再吃点饭啊? 谢慎行定睛看着他,两人静静待了一会儿,谢慎行退了一步,没有再qiáng迫他正面面对,低声说了句来日方长,随后就着这个姿势站了起来。 梁楚惊了一下,条件反she勾住谢慎行的脖子,怕自己掉下去。 谢慎行稳稳抱着他,还有余力拍他的屁股安抚,别怕,摔不着你。大步往卧室走去。 梁楚lsquo;哎rsquo;叫他一声,想到男人鼓涨的yù望,想到卧室里有chuáng,当即蹬着腿想下地:gān嘛啊,我自己有腿会走,你快回你家吧! 谢慎行踢开房门,径直走到chuáng边,把人放在chuáng上,谢慎行才松开了手,梁楚抓住机会飞快往后退,抬起一只脚警惕地对着他,只要他敢过来,梁楚一脚就能飞过去。 谢慎行勾了勾嘴角,抓住他的脚把人拉回跟前,低头贴近他说:就你还想对付我呢,真想碰你在沙发上就把你办了,还用来卧室?把心放回肚子里,今天不会动你。 梁楚把脚从他手里解救出来,盘腿坐在chuáng上问:你什么时候走啊? 谢慎行直起身来,返身合住房门,淡淡道:我以后都会睡在这里。 梁楚有点意外,皱眉:你睡这儿我睡哪里。 谢慎行脸上隐隐有着笑意,道:你说呢,当然是跟我睡一起。 梁楚说:这是我家。 谢慎行点头认同:对,我睡在我们可可家。 梁楚瞪着他,谢慎行不为他所动,梁楚没胆子跟他睡一块,那不是与láng共枕吗,谢慎行可不是素食动物,他是吃荤的! 琢磨了一会,梁楚大度地说:既然你喜欢,那你就睡在这里吧。说完找鞋穿,想去旅馆将就一晚,低头看地面gāngān净净,才想到他的鞋被脱在客厅里了。 梁楚光脚下地,谢慎行上前一步把人堵在chuáng上,正好接住他放下来的脚,梁楚踩着谢慎行的鞋面,抬起眼睛看着他。 谢慎行语声平平:我为什么来?是因为你在这里,你走了我在这里做什么,看到你心qíng好,不想让你生气,荆可,老实跟这儿待着,你敢出这个门,我的保证立刻作废,你也不想才见面,就被我欺负到哭出来吧。 男人的声音还算是温柔,没什么可怕,但这番话搭配他胯间依然怒涨未歇的yù望,就显得很有威胁xing了。 梁楚慢慢收回脚,慢吞吞的没事人一样回到chuáng上坐着,乖到不行,小狗似的看着谢慎行,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男子汉能屈能伸。 谢慎行无奈的低着头和他对望,这么乖这么听话,让他想要借题发挥,含进嘴里欺负他都没办法,根本不知道在哪儿下嘴比较好。 谢慎行不由得把声音放轻了,问:洗澡吗? 洗澡就要脱衣服 梁楚立刻说:我不脏的。 谢慎行挑眉道:你是自己洗,还是我帮你? 梁楚蹭到一边说:还是洗洗的吧,虽然不脏但是会出汗的,现在可是夏天啊。 谢慎行眼睛都弯了起来,拿来gān净衣服,脱了鞋给他穿上,去洗吧,你洗好了换我来。 屋里开着空调,chuī得地上凉凉的,梁楚回到家常常喜欢脱了鞋走路,觉得很解暑。梁楚穿上谢慎行的大拖鞋,夹着衣服,拖拉着走去浴室,想着谢慎行怎么管的这么宽,他家住海边的啊,住海边手也不能伸这么长啊,他可是内地人! 谢慎行的视线黏在梁楚身上,直到他走进浴室迅速的关上门,才颓然闭上眼睛,想象那具漂亮的、充满诱惑的身体,他必定是不愿意的,他的双手被他压在头顶,赤luǒxing感的身体在他眼底扭动挣扎,随着他的撞击呜咽尖叫,他小声求饶,却让他更加兴奋,身下的人将会给他带来怎样至高无上的享受。 谢慎行手背青筋bào起,呼吸变得粗重,他没有揉弄身下的yù望,闭着眼睛享受这痛苦又幸福的煎熬。 只不过是想一想,他已然难以控制奔腾的渴望,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离他远一些,不要碰、不要看,最好想都不想,他知道他喜欢荆可,对他有不容忽视的影响力,却没想到他厉害到这个地步,让他引以为荣的自制力变得如此脆弱。 但他必须忍受,七年前犯了一次错,他不能错第二次。 梁楚冲了十多分钟才出来,洗好了也不擦,站在里面等到自然风gān,顺手把内裤泡在水池里,挤了点洗衣液随便揉了揉挂起来,然后才是慢慢吞吞的穿衣服,推开一条门fèng。 谢慎行正在拉窗帘,头也不回地说:好了就出来。 梁楚对板牙熊说:他背后长了眼睛吗。 板牙熊说:可能是耳朵比较好使。 梁楚又想叹气了,说:现在怎么办啊,愁死我了。 -- 第26页 板牙熊说:您想想高兴的事,您今天不是当老板啦,想想赚了多少钱。 梁楚说:唉,上愁。 他一边想着一边抱着脏衣服往外走,谢慎行的鞋大出一截,穿着跑不起来,踢踢踏踏的,梁楚弯腰脱鞋拿在手里,蹭蹭往前跑,跳上chuáng然后轻轻把鞋放在chuáng下,假装他是穿着鞋过来的。 谢慎行转过身朝这边走来,梁楚说:给你鞋,你穿了去洗吧。 谢慎行没有看他,哑着声音道:你脚步声太轻了,跟你说过多少次地上凉,都跟着晚饭一起吃了是吗?没有第二次,别再让我看到你不穿鞋在地上走。 梁楚瞪大眼睛看他,谢慎行看到他这幅表qíng心里就发软,吓唬谁呀,男人低头笑道:除非可可是想让我抱着出来,一定从命。 梁楚假装什么也没听到,把脏衣服塞给谢慎行,善解人意的说:这衣服我就穿了一天,不脏的,你好坏洗一下下就行了。 夏天梁楚穿的轻薄,T恤短裤,两件衣服,谢慎行不用看就知道少了什么。 梁楚忍不住想笑,带着几分得意地说:贴身衣服麻烦别人是不对的,所以我自己洗了。 谢慎行哭笑不得,啧了一声,看他一脸lsquo;我治住你了吧rsquo;的表qíng,没有办法不配合:哦,这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洗了。说完长长叹气,很失望的样子。 梁楚摆摆手赶人说:现在你快洗澡去吧。 谢慎行遏制住亲吻他的yù望,深吸口气走去浴室,他没有关浴室门,很快哗啦啦的水声传了出来。 板牙熊钻出蛋壳说:您高兴点了吧,咱们出了一口恶气。 梁楚捏着自己的脚回答:什么呀,我是保护自己的合法权利,再说现在怎么办啊,我这就一张chuáng,真上愁。 他这房子是典型的单身居室,chuáng是一米八的chuáng,说小不小,睡他一个人绰绰有余,说大不大,两个大男人就有点挤了。真靠这么近,哪有可能勺不碰锅的,到时候gān柴碰到烈火,跑都没地儿跑。 板牙熊咂咂嘴,说:我听着不对味啊,您是gān柴还是烈火?我还当您不愿意,是根湿柴禾呢,不过那样更惨,会被谢慎行烤gān了再烧吧。 梁楚回答不上来,毕竟是成年人了,ròu体的yù望需求他不是没有,但谢慎行的那根东西他见过的,七年前还没完全发育成熟的时候已经很吓人了,七年以后的份量可想而知,单是刚才还包在衣服里的时候就鼓鼓囊囊的那么大一坨。 如果谢慎行肯在下面就好了,不然谁受得住啊。 梁楚第一次这么有先见之明,果然很快应验了他说的话十分正确。没人可以受得了,一场qíng事下来,浑身酸痛没有一个部位好受,几乎像是经历一场漫长的轮jian。 梁楚没再多做思考,从橱柜里抱出来被褥,跪在地上给谢慎行铺chuáng。 谢慎行很快冲洗好了出来,就看见他的小媳妇真的跟个小媳妇似的坐在地上给他铺chuáng,铺在房间中央,离着chuáng八里远。谢慎行动作顿了一顿,走到梁楚跟前,把人扶起来说:我来吧。 梁楚欣慰地点了点头,想着谢慎行还是非常听我的话的,他站起来想走,随后又蹲下了,谢慎行不在的时候爱穿鞋就穿鞋,想不穿就不穿,一时忘了趁谢慎行洗澡去客厅把鞋拿过来了。他还记得谢慎行刚才说过什么,男人一向说到做到,就算做不到,梁楚也不想用自己做试验,所以不起来,蹲在地上脱谢慎行的鞋。 谢慎行低头瞧着他,脚面传来温热的触感,在他脚上摸来摸去,千言万语化作无声的长长叹息。这些年来他做什么事都是游刃有余、得心应手,哪个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叫一声lsquo;谢先生rsquo;,还没有人让他这么棘手无奈过。 而唯一给了他这种感受的人,居然不是qiáng大的敌人,而是这么一个没有力量的小东西。 这一刻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他的感qíng冷漠得像是一块冰川,只有他能融化了他,让他的心化成一片软水,感受到喜悦、悲伤、无可奈何等诸多qíng绪。但不管是哪一种,对他来说都是久违的、快乐的享受,这让谢慎行感到自己还活着。 打不得、骂不得,好好说话也是要看运气的,不见得会听。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果然老天是开眼的,断然不会让一个人什么都太得意,所以一物降一物,他天生就是来降他的吧。 谢慎行往后错一步,把鞋让给他,梁楚拿到一边去,套在脚上穿走了,爬上chuáng蹬了鞋回头看。 只见谢慎行把他卷开的被褥,怎么铺展开来又怎么给卷巴回去了,梁楚愣了愣,喊他:你gān嘛呢?打算直接睡地板啊? 谢慎行把被褥放回原处,关上柜门,徐步走到chuáng边,横起手臂就把梁楚压倒在chuáng上,不等他有所动作,男xing高大的躯体重重覆盖上来,两人身上有一样味道的沐浴香气,但并不是嗅着就是一个味的。一个更偏清淡,另一个则是夹着浓郁、qiáng烈的雄xing气息。 谢慎行哑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让我睡地上呢,我当然是跟你睡在一起。 梁楚直直瞪着他的眼睛,拒绝说:不行,你以前不是都睡地上的吗,我这么多年都是自己睡一张chuáng,你在这儿我不习惯,在我家就得听我的,快下去! 谢慎行没言语,用行动给出了答案,chuáng是靠着墙摆放的,谢慎行手臂撑在他脸颊旁边,离开他的身体,单手把人推到里侧待着,随后和他一同躺下,把推倒了又坐起来的人拢进怀里,跟堵墙似的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下通知的语气说:以后都会跟你睡一张chuáng上,早点习惯有我。 男人和他面对面侧躺在一起,谢慎行左臂垫在他脑袋下面,右臂搭在他腰上,双腿紧紧夹住他,分毫难动。梁楚双手拘束的放在胸前,小声说:你以前不是很听我的话吗。 男人极具穿透力的眼睛温柔地瞧着他,突然有了动作,梁楚下意识往后退,谢慎行搭在他腰上的手掌撑住他的后背,像是支架撑着再难退后。 然而谢慎行只是轻柔的亲吻了他的额头。 我听你的话不是怕你,可可,谢慎行说:我是喜欢你。 第19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梁楚没接话茬, 聚jīng会神地抠自己的指甲, 好像跟它有仇似的,他很焦虑,突然很想喝水。 谢慎行沉默一会,打开他纠结在一起不知道往哪儿放的双手,攥在手里用力握了握, 低声说:别有压力, 没什么好紧张, 你有很多时间接受我, 我告诉你, 是因为你必须明白我的心意。 梁楚闷闷地说:我不好,你去喜欢别人吧。 问题就出在这里,谢慎行还有一生的时间,他只剩下17个任务值了。 谢慎行的呼吸粗重了一些, 闭上眼睛,手指摸到他的嘴角按了按, 很快又把人抱进怀里:睡吧。 谢慎行像是看起来十分疲惫, 呼吸很快就变得平稳了,屋里亮着小夜灯, 灯光不足,可以看到屋里摆设的轮廓,但看不太清。谢慎行背对着灯光,面容掩藏在yīn影里,梁楚更是看的模糊。 他伸着脖子凑近谢慎行的脸, 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伸手指戳了戳男人的鼻子,谢慎行没有动静。 确认他睡着了,梁楚松了口气,想把男人扣在他腰上的手臂搬开,谁知道他睡着了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梁楚两手并用他都纹丝不动,反而像是被打扰了一般,收的更紧了一些。 梁楚怕把人吵醒了,刚才已经很尴尬了,不敢有大的动作,躺在chuáng上在脑海里大声呼唤:板牙熊我们的大板牙,你在哪儿啊。 大蛋咕噜噜从地板上滚了两圈,板牙熊气恼地说:板牙好难听,您不能喊我熊猫宝宝吗?! 梁楚一时被它的厚脸皮折服,还熊猫宝宝呢,它居然好意思启齿。 梁楚说:好吧,熊猫宝宝,我们任务值多少了?是不是83,我没记错吧。 板牙熊钻出蛋壳,细声说:涨了一个,当前任务值84。 知道了,梁楚顿了顿说:睡觉吧,明天见。 板牙熊缩进蛋壳里。 梁楚躺在chuáng上看天花板,居然又涨了一个任务值,前几天还是83,是因为谢慎行来找他的缘故吗。 那这么说的话,他现在剩16个任务值就要走了。 脑子乱乱的,杂七杂八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慢慢地竟然也睡着了。 直到怀里人的呼吸趋向规律,黑暗里睁开一双眼睛,谢慎行换了个姿势,让他睡的更舒服些,假装睡去是不想再给他增添压力,就算这样居然也到深夜才入睡,谢慎行神色清明,心里涌过暖意,他是为了他而烦恼失眠吗。 -- 第27页 梁楚磨蹭到半夜才睡着,第二天醒来的也晚,还没睁眼便觉得口渴,眯fèng着眼睛在chuáng柜上扒拉。平时他会在chuáng边放一杯水,就是为了防着半夜口渴,免得还得起chuáng找水。 梁楚还睡在chuáng的里侧,摸了半天也是在chuáng上胡乱拍打,什么也没摸到。忽然chuáng铺陷下去一块,有温热的身体挨到他身边,梁楚撑起的半边身体就这么靠住了。冷热刚好可以入口的温水凑到嘴边,梁楚就着杯子喝了几口,睁开眼睛,看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谢慎行把人放回chuáng上,梁楚看着他说:你真的在这里啊。 谢慎行把被子放回柜上:嗯? 还没完全醒过来,梁楚反应慢半拍,过了会说: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谢慎行微笑,矮身在他嘴上亲了一口,问:梦里我也会吻你吗? 梁楚清醒了一些,用手背擦了擦嘴。 谢慎行依然起的很早,正在旁边批阅文件,一边等他醒来。这会儿随手把文件摞在一起,拿来今天穿的衣服放到chuáng头:睡还是起? 梁楚揉了揉脸,想到昨天好吃的饭,当然是起chuáng。 梁楚随便披了衣服,下chuáng找鞋,谢慎行把拖鞋给他拿了过来,梁楚趿拉着往客厅走,想去吃昨晚的剩菜,来到沙发前愣住了,茶几上面gāngān净净,锃光瓦亮,什么也没有。梁楚灵活地掉头,他想起谢慎行是很勤快的,肯定是收起来了,梁楚往餐厅走去。 谁知走到餐厅一看,饭是有的,但等着他的不是满汉全席、大鱼大ròu,而是清粥小菜,jī蛋牛奶。 谢慎行系了围裙,给他盛了一碗米粥,饭勺和筷子搁在碗上,放到他面前。 梁楚瞪着冒着热气的米饭,抬头说:就吃这个啊? 谢慎行眼皮抬也不抬,在剥jī蛋。你想吃什么? 梁楚说:吃昨天晚上那个啊,我才就尝了个味,还没吃够呢,你放哪儿了?我就是为了吃ròu才起chuáng的。 谢慎行失笑,把白嫩嫩的jī蛋放进他碗里,说:您就凑合吃吧,大清早不能沾太多油腥。 梁楚看着粥碗,正经讲道理:这你就不懂了吧,早上吃好,中午吃饱,晚上吃少,早上就应该吃ròu好的吗?我的饭呢? 谢慎行叹气:我让人收走了,您先吃粥,中午吃ròu好不好? 梁楚心说好的吧,不能làng费粮食。但你随随便便拿走别人的食物,这样是追不到人的。一边想一边端起粥碗喝了一口,粥是小火慢熬,又香又糯,里面夹着稀烂的ròu糜和蔬菜,吞下ròu粥觉得哎还挺好喝的,于是喝了两碗。 吃饱喝足该上班赚钱了,梁楚看了看日头,天色不早了,幸亏他自己就是老板,迟到了也不用担心记过罚钱。 他准备上班出门了,谢慎行跟在身后关门,梁楚一边摸兜一边说:先等会。 房门已经咔嗒落锁。 梁楚说:你手这么快gān嘛啊,我还不知道拿没拿钥匙呢。 谢慎行安抚道:我拿了。 与此同时梁楚也摸到了门钥匙,听到他的话抿起嘴唇:你为什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谢慎行莞尔道:当然是为了进你家门。 梁楚嘀咕着要换锁,一边按了电梯。 谢慎行摸着下巴看他,估摸着梁楚体力怎么样,有朝一日承欢的时候可不能做到一半就喊累。 谢慎行提议道:楼层不高,走楼梯吗? 梁楚诚实地说出自己的缺点:不走,我是一个不爱走路的人。 和你不大合拍,生活习惯不同注定很难幸福,你去喜欢跟你合拍的人吧。 电梯到了,谢慎行未置可否,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很快降到一楼,两人一块走上街道,谢慎行还是缓步跟着他,梁楚往旁边看了看,奇怪道:你怎么还跟着我,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你就跟着我。 谢慎行问:哪里? 梁楚严肃地说:杀猪场,我要把你卖了。 谢慎行笑了起来:地址在哪里? 梁楚心道你等等啊,我待会去找卖猪ròu的问问。 两人徐步走着,谁也不说话,梁楚有些不自在,没话找话说:你不上班啊? 陪你几天。 梁楚真诚地说:还是赚钱更重要。 谢慎行但笑不语。 梁楚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一副很谦虚的语气说:其实我也当老板了。 谢慎行很有兴趣的模样,配合问:是吗? 一个遛狗的大爷走过,梁楚指着大狗说:看见没有,附近这些小区的大狗大猫啊,它们吃的饭都得从我这里买,我要是不开门,它们就要饿肚子了。 谢慎行颔首道:我们可可变得真厉害。 就这么走到了店里,梁楚推开门,让谢慎行随便参考,自己装模作样坐在柜台后面,数了一遍钱,还是昨天那些,一毛也没多。梁楚把钱收起来,在花店订了花,然后看向谢慎行,这一刻发现不太对了。 谢慎行走到小书架前,似是想要看书,他很有目的xing,书架上有什么书目都没有看,好像很熟悉似的,梁楚以为他是随便拿一本翻看,随后便看到谢慎行回到藤椅上,舒舒服服躺着,直接翻到了中间的页数。 就好像是 这本书他昨天才看过一些,今天拿起来接着继续。 梁楚静了几秒,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出门外,正好送花的小哥过来,梁楚顺便签收了,然后抱着花坐在台阶上,给荆文武打电话。 第一遍打过去,那边没接,梁楚锲而不舍打第二遍,被挂断了。 于是梁楚发了条短信骂他叛徒,过了几十秒,荆文武的电话终于主动打了过来。 荆文武gān笑:荆可啊? 废话,梁楚直说重点:是你给我盘的店吗? 荆文武愣了愣,随即发现他不是问罪来的,松了一大口气说:什么店? 梁楚看了看店里,看来八成是谢慎行帮的忙了,真是的,他刚才在路上还显摆说我当了老板,谢慎行早就知道他一分钱没掏,而且昨天是第一天上任的吧。 梁楚心里有气,枪口对准了荆文武,朝他撒气:荆文武,你好样的,居然敢骗我,谢慎行什么时候在荆家了,他昨天明明在我家! 荆文武语气登时弱了八度:大少爷我错了,我也是被bī无奈啊,再说我不是提醒你了吗! 梁楚说:你胡说什么呢,你哪儿提醒了? 荆文武说:我让你珍重。 梁楚: 荆文武说:你昨天没事吧? 梁楚说:那倒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儿啊。 荆文武叹气说:昨天我一晚上没睡好,谢慎行比我还要了解你,他根本没有来荆家,前两天突然联系我,jiāo待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想试试你会不会见他。可可,我是真没办法,你不知道谢慎行跟我说话的那个语气,好像我不答应就要拆了我,你也知道他现在是什么人,我不能拿荆家冒险。我想着给你打吧,不就一个电话嘛,毕竟认识这么长时间,你总不至于真的不见。谁知道你这么不给人面子,我在电话里都快吓死了。 梁楚幽幽说:然后你就让我自己珍重。 荆文武:我真错了 梁楚说:唉,挂吧。 荆文武说:荆可,你别生我气啊。 梁楚说:不会,我是小气的人吗,行了,忙你的去吧。 荆文武打小就有怕谢慎行的毛病,这也正常,遇qiáng则弱是人之常qíng,不怪他向恶势力低头。就是想到昨天说人坏话是守着别人说的,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唉。 梁楚直起身来,短信铃声响了一下,还以为是荆文武回了短信,翻开一看,是另一个熟人。 我找到工作了,请你吃饭? 发信人是孙芸。 这妹子现在也是二十三四岁的大姑娘了,出落得亭亭玉立,身材高挑,身高直bī一米七五,读的大学是重本,很好的学校。这么多年来也依然和梁楚保持着联系,就是她现在xing格挺开朗的了,跟别人都能谈笑自如,单对着他还保留着初中时的习惯。不打电话,发短信倒是勤快。 梁楚抱着花慢慢敲了几个字:我当老板了。 孙芸很快回复:那你请我吃饭。 梁楚没收到想要的回复,啧啧两声,怎么不问他当的什么老板啊。 -- 第28页 梁楚慢吞吞回一个字:不。 孙芸发了六个点点过来。 远处有两个姑娘说说笑笑朝这边走来,梁楚收起手机,不再答复,站起来回店里,转过身便看到身后静悄悄站着一个人。 梁楚站在台阶底下,显得更矮了,仰着头看谢慎行。 第20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梁楚踏上一级台阶, 跟他站在一起, 看着别人的肩膀想,我要是长这么高就好了,男人嘛,还是qiáng壮一点的好。 板牙熊苦涩地说:您能别说话嘛,您好歹还长了, 看看我, 一直这么矮啊。 梁楚跟它一比, 发现确实板牙熊更惨:我觉得你喝牛奶是没有用的, 你是系统啊, 机器做的,不然买瓶汽油和两天? 板牙熊说:然后我再吃点化肥。 梁楚笑呵呵的:你吃我就给你买。 板牙熊说:您买我也不吃。 梁楚在它蛋壳上弹了一下,转眼看见谢慎行还没有动,轻轻踢一脚他的腿肚, 你杵这儿发什么呆呀。 还板着个脸,给我当门神驱鬼啊。 谢慎行沉默, 几次抬起手来, 又克制着放下去,垂下来的睫毛掩住眼底复杂的qíng绪, 他看到了他在和谁联系,孙芸又是那个小姑娘。 他不会放任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随意生长,真给他娶个姑娘回来可怎么办,自然会对他这几年的qíng况有所了解。他和孙芸算是君子之jiāo,高中同校不同班, 大学更是各奔东西,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否则孙家这户寒门,是否能出得了孙芸这个贵女还不一定。 即使心中有数,亲眼看到时仍然很不舒服。 谢慎行遏制住出口质问的yù望,他现在是在追求他,在试着让自己可以变成一个正常人,何况这两天相处愉快,他这么开心,对他全然没有防备的样子。 谢慎行努力克制住了,平常的语气问:出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梁楚低头摁手机,思考怎么回答,他渴望成为谢慎行这样的人,刻苦、聪明、长得高,但并不想和这样的人jiāo朋友处对象,型号不符合,除了这个以外,他也不能和谢慎行在一起。 荆可不会喜欢谢慎行,梁楚不能喜欢谢慎行,既然快要走了,何必拖累别人的生活。他不愿意耽误女孩子,也不愿意耽误谢慎行。 想了片刻,梁楚朝他扬了扬手机,神秘兮兮的凑近他的脸,说:是孙芸找我,你还记得她吧?现在长得可漂亮了。 谢慎行眯着眼睛看他,他在暗示什么,再说一次喜欢孙芸吗。 谢慎行不能小瞧了他,虽然模样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心里很有自己的主意,七年前以为他人事不知,然而那天在楼梯遇见孙芸,他说的话未必是真心话,不然为什么自从他走以后,他并没有和孙芸有进一步的接触。 谢慎行毫不客气戳穿他的试探:当然,她现在穿上鞋比你还高一些,也有男朋友。说着谢慎行笑了,什么时候她带着她的男朋友,你带着我一起聚一聚?我做东。 梁楚脸色立马变得无比哀怨,咱们说话归说话,不要人身攻击好不好啊。一米七六怎么了,虽然是穿上鞋才一米七六但是,随随便便嫌别人矮还想当别人的男朋友,你想得美呢。 梁楚听得心里发酸,不想理他了,因为要说话就得仰着头看谢慎行,太没有气势了。 梁楚回头去看那两个买东西的姑娘怎么还不来买东西啊,这一看才知道人家不是往这边来的,只是过马路,大概是奇怪为什么两个男人站在一起,其中一个还抱着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梁楚想看什么呀,这可是我自己买的。 两个姑娘走去附近的咖啡店,梁楚用屁股顶住玻璃门,倒退推开,想着今天还没有开张呢,简直太好了,最好一个客人都不要来,反正这个店是谢慎行的。 谢慎行手臂扶住门,让他先进去,梁楚进了店便恩将仇报,从里面用力拱上了门,把谢慎行关在外边。 谢慎行隔着门看他,哭笑不得,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梁楚走回柜台坐好,拿出一本漫画放在桌上,翻开两页,看不进去,用手按着书,梁楚说:我白天白夸这个店了,白夸这家原来的主人了,当时我看到那么多不好读的书,还觉得这个人挺厉害,真是的。 板牙熊说:不见得就是谢慎行的啊,没有证据。 梁楚敲着账本说:还要什么证据啊,这个字就是他写的,怪不得我昨天觉得眼熟,硬是没想到是他,我什么脑子啊我。 板牙熊说:那怎么办,您不当老板了?没事儿我陪着您,咱们还是吃闲饭去吧,反正咱们是富二代嘛,也不崩人设的,不过猫粮挺好吃的,您给我背一袋走呗。 梁楚悲伤地说:不背,其实我觉得卖东西挺有意思的,我才卖了一天你觉得我去超市当导购员怎么样? 板牙熊说:您说呢? 梁楚说:这个绝对是不可以的。 谢慎行走进店里,梁楚想了想,算算自己有多少钱,然后招手喊小狗似的说:那个谁谁谁,你过来。 大型野shòu眉毛一挑,走到柜台前面道:你喊我什么? 梁楚心道我喊小狗呢。 他低头掏出钱包,想着这张里面多少钱,那张里面多少钱。一张卡钱不够,两张卡有结余,梁楚拿出两张,叠在一起假装是一张,这样显得比较帅,放在柜台上推到对面:这个店是你的吧,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不会白拿别人的东西,钱给你。 顿了顿,梁楚严肃地说:我的钱我都有数的,你多拿我立刻就能发现,取够了记得把卡还我。 有人还钱,债主好像并不高兴,谢慎行看着桌上的卡片,眼底闪过一丝yīn霾。 他没有否定,轻声道:我整个人都是你的,还缺你这点钱?可可,你不需要跟我划分这么清楚。 你是你自己的,梁楚摇头说: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不能拿老百姓一针一线,你也别犯傻,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哪有人跟钱过不去的呀。 你在跟我过不去,谢慎行没有笑,站直了身体,他看出他还有话要说。 果然,他的眼睛清澈而真诚,明明年轻娇嫩的脸,偏偏故意做出花甲老人的表qíng,压低了声音,小老头一样慈祥地说:我是为了你好,你要听我的话,找个姑娘结婚生子,不喜欢姑娘找个男的好好过日子也可以,反正人嘛就这一辈子,开心最重要。只是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试着喜欢一下别人。 谢慎行愣了愣,似是没听懂他说什么,男人高大的身体站得不大稳,抬手捉住桌角。 这时来客人了,梁楚很快补充:如果你愿意把店给我,你就拿了钱走人,如果不愿意,那我把店还给你。 顾客挑好了天然粮和狗罐头,梁楚不再多话,照常送了花,昨天送花三分是因为人设、七分出于自己愿意,今天则是十分都在作秀,纯粹是摆给谢慎行看了。 梁楚笑眯眯的找了钱,末尾送了漂亮的花。 顾客是一位将近四十岁的女人,不同于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她很有风韵,柳叶眉、樱桃嘴,气质婉约,收到了花却像个小姑娘一样,lsquo;呀rsquo;的一声叫出来,是送给我的吗? 梁楚笑呵呵的:是呀。 女人弯着眼睛跟他道谢:我有好多年没有收到花啦。 梁楚老板说:你天天来我这里买东西,我天天送你花。 女人笑了,温声说:老板你真会做生意。 女人闻着花香,脚步轻快的走了,所以高兴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qíng啊,比如看到别人开心,自己也会心qíng好,梁楚本来跟谢慎行说清楚了,还有点忐忑低落,现在负面qíng绪也消散了许多,大概消散了百分之零点五吧。 梁楚整理刚刚卖到的钱,和昨天的放在一起。 谢慎行还没有走,男人的神色越来越yīn郁,声音低沉说:我吻你的时候,你并不反感。 梁楚手不知道往哪儿放,顺手抓住了板牙熊,眨着眼睛说:那是因为我没有反应过来,我反应迟钝,没有来得及表达不喜欢。 谢慎行拧着眉毛盯着他,时间像是定格了一般,气氛凝滞僵硬。梁楚避开男人的目光,看向别处,板牙熊虚弱的声音传来:您别捏我行吗我蛋蛋都让你捏变形了!扣不上了!漏风了您赔啊! 梁楚忙松开手:哎?我捏你啦,对不起啊。 板牙熊委屈的抱着自己的蛋壳,观察了一圈:没有关系,没有变形。 -- 第29页 梁楚说:唉。 板牙熊说:您不要难过。 梁楚点头说:我知道,生活还是很美好的,时间会抹平一切。 板牙熊说:您做的是挺对的,就算是陌生人,经常黏在一起还会日久生qíng,更何况你们早就认识,但这样一来,我们的任务值怎么办啊。 梁楚说:以前谢慎行没回来的时候,任务值不是也在涨吗,现在就剩下16个任务值了,再跟前几天一样,发生一件大事可能就会满了。 板牙熊说:嗯。 梁楚小心地观察谢慎行,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可可,你不能这样对我。 梁楚心里说对不起,嘴上说:我可以。 谢慎行深吸一口气,死死控制bàonüè的qíng绪,竭力保持冷静,之前qiáng行控制的自私自利,想把人占为己有的想法愈加浓烈,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几乎镇压不住。他深深地看着他,本来打算细嚼慢咽、步步为营,把人吃进嘴里,抱在怀里,所以他一伸手就可以抓到他,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占有他,却始终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 现在他不确定了,有什么用呢,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他却什么都不需要,怎么这么难搞呢。他再三挑衅他、激怒他,不领他的qíng,不在乎他的心意。 也不给开始的机会。 他根本不缺别人的喜欢,不止自己喜欢他,很多人喜欢他,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会对他绽出笑容。 没人看见他就好了。 和小时候一样无理的、满不在乎的表qíng。愿意坐视别人走进他心里,愿意把他拱手让人,荆可,你怎么忍心说的出口。 好一会,谢慎行终于有了反应,他的表qíng灰心而绝望,看着桌上的卡片,折成了两半。 看到这个架势,梁楚知道这场谈话不可能再进行的下去了,也不可能继续做老板了。他有点难过,苦恼地叹了口气,但并不是为了夭折的老板生涯。 梁楚弯腰,从柜台底下抱起自己的花,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从花束里拿出两枝花,放在谢慎行面前,说:我这就走了,你不要难过,我会自己补办银行卡的。 梁楚慢慢往外面走去,临走时板牙熊的爪子扒着他的袖子,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梁楚说这个气氛很严肃的,这样做不合适。板牙熊说我真的好想吃。 梁楚只好给它偷了一大包猫粮,抱在怀里走了,因为背着容易被谢慎行看到,万一他回头看他怎么办啊,走就走吧,还带偷拿的。 梁楚把板牙熊放在猫粮里,微微叹息道:我觉得自己好过分啊,谢慎行现在一定在偷偷哭吧。 板牙熊幸福地把自己埋在猫粮里划拉爪子,假装在游泳,就露出一个头,说:好慡哇! 梁楚说:有点想看。 板牙熊从猫粮里爬出来,捧着爪子说:您不好意思说我提您说,咱们回去偷看吧! 梁楚脚步一转,往后走:那怎么好意思,你为什么会是这种熊。 板牙熊补足后面三个字:猫宝宝。熊猫宝宝。 梁楚回到店外,先把猫粮藏好,然后趴在门外,透过玻璃窗往里面偷偷看去,让梁楚意外的是谢慎行的神色非常平静,看起来没有一点难受的样子,男人靠着柜台站立,正对着门口,他才露头他就看到了他,谢慎行露出一个笑容。 看到他笑了,梁楚松了口气,低下头假装捡东西,表示我不是来看你的,然后放心的走了。 谢慎行把玩着手里的玫瑰花,掐下花瓣,捏在手里揉出了艳红色的汁水。 之所以平静,是因为已做了决定,这是他深爱的人,他不会放手,不会跟他好言商量,也不会再跟他客气。 第21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梁楚又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现在还不到十一点钟, 午饭时间不到,而且刚吃了早餐也还不饿。 他抱着花抱着猫粮,还得保护着花,玫瑰花多娇嫩啊,一不小心很容易给挤坏了, 想着放回家他也不会欣赏, 而且心里隐隐约约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还是把花送人吧。 于是梁楚找了个人多的路口, 认认真真发花,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很有防范意识,知道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也没有白给的玫瑰花,都以为花里有毒, 闻了就要晕倒被拐卖什么的,来来往往的姑娘们没有人要他的花。 梁楚没觉得丢脸, 他很欣慰又忧愁地说:如果我国国民保护自己的意识有这么qiáng就好了, 不要占小便宜,占小便宜吃大亏。 板牙熊说:那花怎么办, 好吃吗,给我尝尝,好吃我就吃了。 板牙熊扒着叶子咬了一口,咂咂嘴,呸呸吐了出来, 不好吃,不管您了。说完钻进猫粮里,一颗一颗往嘴巴里塞。 梁楚拨拉猫粮把板牙熊埋起来,板牙熊往上chuī气,chuī出来一个漩涡,爬出来坐在猫粮堆里舔爪子。梁楚在四周望了望,大几百的花不能白白扔掉啊,想了想走进超市,买了纸板和笔,上面写着两块一朵,五块三朵,然后站在街上卖。白送的不要,花钱的反而很快,半个多小时就卖完了。 倒回一点本,卖完回家,在路上板牙熊敲了敲蛋壳,疑惑地说:任务值+2,当前任务值86。 梁楚脚步慢了半拍,问:这么快又涨啦? 板牙熊说:就剩下14个了。 梁楚点点头,忧闷终于减轻许多,不管怎么说,他做的选择还是正确的,而不管选择哪一条路,都该承担相应的责任和心qíng。 回到家里,站在门口换鞋,谢慎行的拖鞋还大摇大摆搁在鞋架上,连同他的一起,一大一小,一左一右。 梁楚蹬掉鞋,弯腰看鞋架。他平时回家都是把鞋扔的南一只北一只,鞋架买了,除了刚买的时候,正在新鲜头上用了两天,其余时候很少派上用场,谢慎行真是一个有条理的人,刚来他家一天就摆的整整齐齐的。 梁楚左手拿着谢慎行的鞋,右手拿着自己的,鞋底贴在一起比了比,谢慎行的大出两个指节,不禁感叹他的东西不管什么都是大号的啊。 梁楚把鞋放回鞋架,在沙发上坐着,屋里面很安静,梁楚把脚翘在茶几上,长长吁出一口气,把板牙熊拿出来,放在肚子上说:咱们要不然出去玩吧。 板牙熊吃的肚皮滚圆,有气无力说:什么啊?想通啦,老板梦呢。 梁楚说:不想卖东西了,反正用不着上班,不用上学,不如出去散散心,虽然在这里待了挺长时间了,但还没有好好玩过,也不知道山水风景什么的是不是跟我们那里的一样。 板牙熊坐起来,小黑豆眼看了他片刻,说:可以的呀。 很快它又躺在梁楚肚子上,一大一小都是肚皮朝天,板牙熊说:山山水水不都这样嘛,不过在家里闷着也没事做,老宅着怕把您宅傻了。 梁楚缓了一会,没有说话。 任务值这一年增长的很快,运气好的话,也许用不了几个月就封顶了。 梁楚从沙发上站起来,客厅整理得很gān净,沙发上乱丢的衣服袜子都洗掉了,挂在阳台晾gān,茶几上吃了一半的零食,也都被谢慎行盖好了,口袋包装的用夹子夹住封口,洗好的水果放在盘里,整整齐齐摆着,一切都井然有序。 梁楚沉重地说:为什么谢慎行会这么勤劳,人比人气死人。 板牙熊安慰他说:您放心吧,绝大部分的男人还是跟您一个样的,不爱做家务,谢慎行这样的是少数。 梁楚想了想,摇摇头,不认同地说:我也是少数,如果我有女朋友,我也会学着做家务。 少数的总是优秀的。 说完以后,梁楚把板牙熊放在一边,去卧室里找出旅行包,板牙熊坐在桌上挠挠毛,谢慎行没有女朋友啊,人家还是会做家务。 随便往包里塞了几件衣服,板牙熊蹲在桌上问:现在就走啊?您是担心谢慎行会来吗,我觉得他不是那种放不下的人。 梁楚在房间里穿来梭去,收拾东西,摇头晃脑说:说走咱就走呀,风风火火闯九州呀。 板牙熊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歌呀。 梁楚笑呵呵的:好汉一个半。 板牙熊很高兴,跟着他一起摇头晃脑,说:哎呀,我也是半个好汉呀。 梁楚经过桌子,摸了摸它的脑袋,一个人不是不孤独,很庆幸遇到这么个小东西,它会一直陪着他。 行李包很快就收拾好了,其实只带了猫粮和一些必需的贴身用品,夏装单薄,轻装上阵,他带够了钱,其他东西可以边走边补。 -- 第30页 板牙熊站在桌沿,踮着爪尖,朝他伸出双爪做出拥抱的姿势:不要忘了我啊,我最重要了。 梁楚笑说怎么会,顺手把板牙熊放在肩膀上,板牙熊抓紧了他的衣服,一人一熊出门。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回到这里的一天,梁楚握着把手,留恋的看了一眼熟悉的客厅,然后关上了门。总会有分别的一天,和人是,和物也是。 按下楼层等电梯,梁楚打开手机,打算订一间酒店,电梯很快就到了,梁楚走了进去,电梯中间没有停顿,到了一楼,电梯打开,梁楚看见前面有一双黑色的皮鞋,想来是等着上电梯的居民,他继续翻着手机,往旁边让了让,从那人身边经过,走了出去。 擦肩而过的刹那,手臂突然被人握住,那股力量很大,握着他的骨头,梁楚感觉有点疼,脱口道:谁啊这是。 梁楚在小区里没有熟人,他奇怪地回头看去,愣了愣才说:是你啊。 胳膊越握越紧,男人手背浮出青筋,梁楚挣了一下,谢慎行力道松懈,慢慢收回了手。 谢慎行缓缓合上眼睛,很快又睁开,微笑问:打算出去玩? 梁楚端量他的神色,谢慎行含着笑意看着他,和以前如出一辙的表qíng,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难过的模样。 梁楚说:嗯! 谢慎行没有出声,大厅里没有人,连个缓和气氛的过客都没有,明明谢慎行是笑着的,周围仍然很压抑,梁楚神色苦恼,谢慎行为什么不说话,有点特别尴尬。 梁楚对着板牙熊唉声叹气:唉。 板牙熊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唉。 梁楚说:唉唉唉。 梁楚往上托了托包,决定什么也不说了,说什么呢,说多错多,说什么都是难堪,梁楚跟谢慎行摆手道别:我先走了,再见。 梁楚往门口走去,谢慎行看着他的背影。 他在躲着他,想跑去哪里? 如果之前还有犹疑,是该温水继续煮着他,还是大刀阔斧占为己有,这一刻无疑是落实了他的决定。 想甩了他?没这个可能。 谢慎行心qíng平静,漫步追了上去,和梁楚并肩而行,梁楚看了他一眼,谢慎行说: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外面停着数辆黑色宾利,梁楚以前没有见过。 直觉告诉他不太妙,所以他停住脚步,不直着走了,大螃蟹一样往车的反方向横着走,说:不用你,我有的是钱。 谢慎行笑了笑,跟着他调转了方向,两人都远离了那些陌生的轿车,梁楚有些疑惑,是他多想了吗,还以为谢慎行恼羞成怒、小肚jī肠,是来绑架撕票的呢。 街道不宽,十多步的距离,他集中注意力,提防着谢慎行,却没顾及自己这只大螃蟹行走的方向,没留神撞到一辆缓缓驶来的车,所幸那车开的不快,犹如蜗牛在爬。梁楚吓了一跳,正想道歉,谢慎行已然欺身向前,把他困在身体和车身之间,梁楚反应已经算是很快,愣了一下想跑,却不知谢慎行比他更快,迅速打开车门,把人塞了进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前后不过几秒钟,梁楚还没反应过来,又是持续的开门关门声,司机没有丝毫迟疑的下车离开,谢慎行挤了进来,中控落锁。 梁楚有点害怕,吞了吞口水,往旁边的座位挪,明知是无用功,还是试着开车门。 谢慎行靠在后座,慢慢伸手,松开了领带:你这是往我怀里跑呢。 梁楚后背靠着车门,拱起脊背看着谢慎行,乱七八糟地想这个姿势不够霸气,太怂了,我现在是不是特别像一个被恶霸欺负的huáng花大闺女。 梁楚手里握着板牙熊的蛋,谢慎行没有看他,垂着眼睛,神色非常冷漠,谢慎行沉声道:我还没有正经亲过你。以前都是浅尝辄止,嘴唇碰一碰。 梁楚正直的说:小区有监控,你这样要被抓的。 谢慎行似是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剥开一颗糖果,低低地道:很舒服的,不要怕。 男人倾身压了过来,车内空间再宽敞也是窄小的,根本无处可逃,梁楚连象征xing的反抗都没能来得及做,手上一松,蛋蛋骨碌碌掉进下面,这时谢慎行已经把他拥进怀里,他的动作粗bào,也很生涩,但亲吻的方式却是天生不需要教习的,带着他的原始本色,大张大合、qiáng势霸道,直接含住了梁楚的两边嘴唇,梁楚想扛包砸他,但双手被谢慎行抓在手里,用尽全力也挣扎不出。梁楚睁大眼睛,嘴巴被吮吸到麻木,谢慎行撬开他的嘴唇,推进来一颗带着甜味的糖果,是他喜欢的味道,那颗糖在他嘴里滚来滚去,很快融化了。两人身体挨得极紧,梁楚能感受到那怒涨可怕的东西顶着他,突然谢慎行怔住,离开他的嘴巴,指出事实:可可,你有反应了。 梁楚想摸自己的嘴,但手还被别人控制着,不知道为什么脑子十分混沌,他糊里糊涂、带着几分委屈和不好意思说:我不是故意的。 说的像个犯错的孩子,睡意渐渐涌来,很快失去了意识。 谢慎行沉默地看着他,眼里qíng绪翻滚,他有多自私,把他困在怀里一根手指不愿与人分享,可不管发生什么,他也希望他能多一点快乐。 第22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这一觉睡得长, 等到醒来的时候, 伸手不见五指,眼睛上好像绑缚着什么东西,梁楚还不大清醒,呆呆地扒下来一看,是副眼罩。 天色已深, 屋里开着一盏台灯, 灯光很轻很柔, 他睡了这么久也不晃眼睛。 梁楚皱起眉毛, 迷迷糊糊想怎么可以一觉睡到天黑, 白天睡这么久,晚上肯定要失眠了,黑白颠倒不是什么好习惯。随后才是想到了渴,耳边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昏昏沉沉往一旁看,谢慎行穿着休闲的家居服, 坐有坐相地在看卷宗, 大概是察觉到他醒了,转头看来, 笑意盈盈。 谢慎行放下手头的工作,坐到chuáng沿问他:渴? 梁楚点了点头。 谢慎行端起桌上的水杯,梁楚下意识伸手找他要,谢慎行低着眼睛,没有递给他, 注视杯子里水面dàng漾,微微一笑,梁楚不禁愣住。 他见过谢慎行的笑容,本来就是长得锋锐凌厉的面容,又是不爱笑的xing格,偏偏也正是这样的人,乍一露出笑容,形容冬雪消融,大地回chūn,像是大雪过后的红梅花,那是苍茫雪地里的唯一一抹颜色。 然而此时此刻,却生生把梁楚还糊涂着的脑袋给激灵醒了。他以前笑的时候眼睛弯起,充满柔和缱绻,现在却像是一匹终于可以露出本来面目的恶láng。记忆慢慢回笼,想到睡觉之前发生的事qíng,梁楚撑起身体坐起来,心里一琢磨就想通了前后是怎么回事,顾不得其他,警惕地看着他。 谢慎行抬眼看他,轻声道:怕了? 梁楚嗓子gān哑,重重地说:怕你个头! 谢慎行不以为杵,转着手里的水杯,微笑着问:睡得好吗? 其实挺好的,又黑又沉,没有做乱七八糟的梦,除了刚醒来的时候有点晕,睡久了缓不过神来,等彻底清醒了,通体舒泰,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但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梁楚瞪着他,充满了力量和愤怒的说:你太过分了,什么人啊这是,居然给别人下药,手段太下作了!我没想到你居然变成了这种人,太让我失望了。 谢慎行没什么表qíng地说:怎么,你想被我绑了来,不嫌难受? 梁楚教育他说:那当然也不行,不是下药就是绑架,你的思想能不能纯洁点,我们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吗? 又想骗我。谢慎行抬起眼睛。 中午时你想躲去哪里,等你跑了,人我都看不见,怎么跟你说话?男人的眼神变得yīn冷:不是让我以后再也不要找你吗,可可,看来你记xing不太好。 谢慎行一副我也是被bī无奈的语气,梁楚想那我也没有错啊,拒绝人的时候不都这么说吗,我也是跟别人学的啊。 谢慎行没有再听他说话,继续道:还知道张牙舞爪,看来睡得不错。 梁楚扭过脸不说话,谢慎行的态度好像在一觉前后发生很大的变化,他昨天还殷勤的不得了,又是做饭又是端水,现在水杯就拿在手里也不给他,梁楚还是觉得渴,把头又扭过来说:给我喝水,我渴了。 谢慎行很慢很慢地说:有jīng神就好,今晚你大概不能睡了。 梁楚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谢慎行把水杯凑到他嘴边,梁楚自己捧着杯子想夺过来,水杯纹丝不动,往他嘴里举高了一些,甘甜温热的水流灌进嘴里,梁楚渴的狠了,头一回觉得水也这么好喝,像是有甜甜的味道。咕咚灌了几口,水杯见底,梁楚想一口气喝完,谢慎行却收回了水杯,水杯在手里转一圈,对着他刚才喝过水的地方,舔了舔杯沿。 -- 第31页 梁楚顿了顿,骂了声变态,想下chuáng走人,这时候谢慎行闷了杯子里最后剩下的水,将水杯放到旁边,倾身靠了过来,一手托住他的后脑勺,梁楚汗毛炸起,想起车里的那个吻,知道两人力量悬殊,他根本无法和谢慎行抗衡,所以也不跟他迎来,反身往旁边硬来,想要避开他,谁知道谢慎行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手臂按在他身侧,梁楚正好撞上去,当场被人拦住。男人把他翻过身来,继续仰躺着,俯身压了上来,梁楚猜出他想做什么,条件反she捂住谢慎行的嘴,男人愣了一下,被他逗笑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动作轻柔。随即又像是换了个人,右手钳住他举高的手腕按在头顶上,紧接着那张脸在梁楚眼前放大,男人的嘴唇覆上他的,甘甜的清水渡进嘴里,梁楚眨了眨眼睛,想把水吐出来,可嘴巴被人紧紧封着,那口水在他嘴里翻来搅去,就是吐不出来,谢慎行料准了他不会轻易就范,巴不得他继续含着水,他不吃下去他不会放开他。梁楚被亲到呼吸困难,他急切而短促的呼吸,谢慎行的亲吻像是一张大网把他紧紧包裹,两人津液jiāo融,最后还是没有犟得过男人,一点一点渗进肚子里。 谢慎行放开他,蹭着他的鼻尖,眼睛又黑又沉,按捺不住又去啄他的嘴巴:我们家可可真敏感,亲亲你就这么大的反应。 梁楚不好意思了,他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因为他又硬了。 热血往下面冲去,梁楚憋得难受,脸颊微红,想要摸一摸,但他自己摸不了,手腕举不起来,只能动动手指,谢慎行也没有帮他摸的意思。梁楚在心里长吁短叹的想,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是一个用下半身思考的人。都怪这么些年来,他过的清心寡yù,没开过荤,也很少抚慰自己,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平时一直憋着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被人稍微触碰,就像是卸了闸的洪水,很容易被挑拨到起了反应,他也不想,但他控制不住啊,唉。如果可以再来一遍,他一定天天撸。 谢慎行看着他苦哈哈的脸,越看越喜欢,如果说原本对他还有些内疚,但到了这一瞬间,他在他的chuáng上,在他的身体底下,被他安分又愁眉苦脸的模样大大取悦了,其他的所有心qíng消失的gāngān净净,只剩下爱不释手的喜欢。这个人在他身边,在他眼前,未来的每一天都会有他的参与,他哪儿也不能去,相比较这一刻的快乐和满足,好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谢慎行眼里充满qíngyù,仍然保持耐心,对着可口的猎物忍耐越久,拆封入口的时候才更觉得美味难得,谢慎行压低声音道:皱什么脸,这是正常的,说明可可是大人了。 可以接受他了。 梁楚不看他,看着天花板不作声,眼观鼻鼻观心,想把躁动压制下去,他当然知道自己是成年人了,他只是讨厌那二两ròu,说站就站,经过他允许了吗,太不听话了。 感觉舒服了一些,梁楚想抽回手来,谢慎行仍然压得死紧,十几岁的时候就能扛起百斤的水泥了,现在制着他更是轻轻松松、不在话下,梁楚手腕动不了,也不是没办法,横起手肘又想打人,谢慎行勾起嘴角笑了笑,放松了一些,梁楚当即推着他的肩膀把他从身上推了下去,谢慎行顺势把人放开,梁楚横他一眼,顺带着踢了一脚泄愤。随后从chuáng的另一边跳了下去,地面上铺着软软的毛毯,踩在上面像是踩着毛茸茸的小动物的肚皮,十分舒服。 梁楚低头看了一眼,缩缩脚趾。 他顾视周围,打量这个陌生的房间,但并没有仔细观看的机会和时间,一扭头便被身旁大面的巨大的落地窗吸引,窗帘是打开的,窗户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梁楚有几秒钟忘了呼吸,外面是很大的露台,他慢慢走了过去,站在窗前,脑子有点发晕,外面不是灯光霓虹,而是海làng滔滔,夜已很深了,露台很宽敞,能看得到远处无垠的大海,却看不到海滩,但梁楚能想象海水轻轻扑打陆地的声音。 天际银河璀璨,星光如钻。 梁楚手指摸上玻璃窗,指尖传来的微微冰凉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终于迟钝地意识到大事不妙,他好像捅了一个马蜂窝。因为城市里没有这么多星星,也没有这样漂亮的、原始的夜空。 腰身被人从后面松松揽住,马蜂窝半蹲在他脚底,低声道:抬脚。 梁楚低头一看,脚下放着一双鞋,梁楚没有理会他,像一个超然的方外野人一样拉开窗户走上露台,高人都是穿糙鞋的,没糙鞋就凑合凑合光脚吧。 正是夏天里,就是入了夜天气也不凉,清风徐徐从海面chuī来,并不cháo湿,刮在身上很舒服。梁楚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qíng,既不慌乱也不恐惧,天地之间太安静了,好像世界上就剩下他一个人,远离人烟和喧嚣,所以他的心qíng也很平静,站在这片空间里,以前的世俗烦恼统统放下了。在梁楚的记忆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贴近大自然过了。 在这画一般的美景里,梁楚感觉自己应该坐下修炼,吸收天地灵气、日月jīng华,可他刚才居然随随便便就硬了,真是太俗气、太可耻了,简直就是在亵渎这片静谧的海外桃源,在这种地方,他应该一直阳痿才对。 梁楚没能感叹多久,一个高大的身体从背后贴近过来,在他脚下一绊,梁楚lsquo;哎呀rsquo;一声,舞叉着手往后面倒去,正好被始作俑者拦腰接住,梁楚正想扶着他站起来,马蜂窝已经托住他的脖颈和膝窝,大步往前走去,一边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下地穿鞋,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梁楚一时半会没想出反驳的话来,因为他发现谢慎行现在真的住海边了,住海边的人管的都宽。 露台上放着一张深色的软榻,上面随意放着几个软枕,正好用来夜观天象,和做点别的什么事。梁楚不喜欢这个被抱着的姿势,这是抱女孩子才会用到的,翻着身要跳下地,谢慎行稳稳勒着他的膝盖,把人固定在怀里,由着他扭动挣扎,到了塌边才松开手让他挣脱得逞了。梁楚从半空摔到chuáng上,软榻很软,把人弹起来一下,短暂的失重让他缓了几秒钟,谢慎行如láng似虎,梁楚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不等脑子转过弯来,随便摸了个方向闷头就爬,急急地逃跑。谢慎行失笑,绕过软榻走去他逃跑的方向,等着人爬到跟前才扶起他的肩膀,梁楚跪在chuáng上,上半身被人撑起,谢慎行握着他的肩头把人往后推,梁楚伸直曲起的腿抬脚踹他,谢慎行随手抓住他不老实的小腿,揉了揉柔软的腿肚,送到嘴边亲吻了两口脚趾。梁楚震惊到骂人都不会了,男人又qiáng硬的握着他的腿往下面来,梁楚悔得肠子都在发青,用力想要缩回自己的脚,谢慎行看着他的眼睛,梁楚的脚底终于挨上那个东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坚硬而富有活力。因为他的触碰,谢慎行难以自制的呼了口气,喘息道:可可,它是你的。 我不要! 梁楚瞪大眼睛,抓紧了被单,不知道是不是同时踩到了男人的大腿的缘故,他迷迷糊糊里感觉那根东西好像比他的脚还要长,简直太可怕了。梁楚一个劲的往后缩,左顾右盼想找东西扔他,可就连软枕都够不见,梁楚大声威胁:你敢碰我!谢慎行,这是犯法的,苦海无边,你快给我回头是岸!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想过这么快,谢慎行揉着他的腿肚,声音低低的沉沉的:那晚你睡在我身边,我就这么看着你,而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不知道体谅人,你还能睡得着?你一点没防备我,睡得又香又甜,却不知我忍得多难受。 重逢以来两人也就睡了一晚,梁楚想着,自己明明睡得比他晚,难道他是在装睡吗! 谢慎行并不在乎他在想什么,极缓极慢道:我辛辛苦苦爱你,守着你不碰你,不惜福的小东西,还想着往枪口上撞,见不到我高兴是吧,说什么不要子啊来见你,你倒是敢说。 中午你想跑到哪儿去?谢慎行把他从chuáng上慢慢往前拽,梁楚抓着被单一块被拽到男人身前,谢慎行着迷地看着他,血液沸腾,语声泛着寒气,道:你甚至不想再见我,真是心狠。 梁楚嗓子发抖,试着安抚:我那是为了你好,真的是为了你好 谢慎行已不接受他的任何解释,顾自下了判定:自作自受。 谢慎行注视着他的眼睛,把人拖到身前来,梁楚的双腿被他用力掰开,他扭动着想要闭紧,拼命压抑心里的慌张,看到他可怜到湿润的眼睛,谢慎行心里软了软,但只是放松了力道,缓和但坚定地分别握住他的腿,放到身侧圈住健硕的腰。 梁楚一点准备也没有,双腿被人制住,只剩下一双还能活动的手,梁楚屁股沾地,直起上身想要打人,谢慎行猛地放开他的腿,迎面把人接到怀里,柔声道:投怀送抱呀?梁楚眼睛红红的,依然坐在chuáng上岔开着腿,别人还是站在他的双腿中间,粗长恐怖的东西顶着他。腿没解救出来,手臂反而沦陷了在别人手里。谢慎行捉着他的手臂,好整以暇的表qíng,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 第32页 梁楚微微颤抖,手挣不出来那就不白费力气了,他曲腿从chuáng上站起来,反手抓住谢慎行的小臂往chuáng上扯,做就做,你上来!谢慎行惊讶看他,十分配合地抬腿上来,梁楚站在他面前,谢慎行单膝跪在chuáng上抱着他,梁楚一招成功,愈战愈勇,手臂往前勒住他的脖子,又把男人往chuáng上扑,小láng狗一样骑在他身上,恶狠狠道:我要在上面,gān死你! 谢慎行哭笑不得,只得蓝药抱住惊喜:这么厉害呀? 梁楚喃喃道:对,马上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你给我等着。 谢慎行张开手臂,做出欢迎的姿势,梁楚一看哎呀上当了,忍不住笑呵呵的扭头就跑,谢慎行早防备他骗人,梁楚身体都没转过去,便被人扯住手臂拉了回来,按在chuáng上压住,看把你厉害的。 梁楚对上他幽深的眼睛,谢慎行摸摸他的头发,安抚道:别怕,不会痛,一定让你舒服。 梁楚眼里写满不信,以为他没感觉到那东西顶着他呢,梁楚小声商量:那你让我在上面吧,我也一定让你舒服。 谢慎行嗓子嘶哑,似在极力忍耐:第一次就挑战高难度呀,再等等,等你习惯了,想要什么姿势都给你,日子长着呢。 梁楚暗咽口水,想着我就要为了任务献身了,多么敬业的我。 谢慎行也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停地啄吻他的嘴唇,手指挑开他的衣扣,扶上他的肩头,梁楚意识到城关失守,现在是衣服,接下来就是失身了,想到谢慎行那根非人的怪物,还是觉得害怕,无意识地推了推人,没推开又要翻身往上面爬。谢慎行捞住他的腰,扒下T恤,却没有完全脱下来,衣服堆在梁楚手上,谢慎行随意缠了两下,双手变得像是被绑住了一样,谢慎行把他手推到头顶,梁楚上身赤luǒ,身体微微发着抖。谢慎行观赏这具让他失控不已的身体,指尖沿着皮肤往下,揉捏他的rǔ头,梁楚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又舒服又羞耻,他闭上眼睛不睁开。谢慎行低低笑着,手指下移隔着衣服揉动他已然硬挺的xing器,梁楚何时经受过这种挑拨,登时腰椎发麻,整个人变得软绵绵的。 大手挤到他身体底下,托起他的屁股,连短裤带内裤都被人扒了下来,梁楚睁开眼睛,脚趾蜷缩又伸开,连最后的反抗都不会了。男人的手直接触摸他的xing器,梁楚分神想着他洗手了没有啊,很快就没有脑容量想更多,下体翘的高高的,苏麻的快感蔓延全身,谢慎行握着笔挺的一根上下撸动,小腰突然bī直了几秒,极致的快感过后松软下来。梁楚躺在chuáng上喘息,咂咂嘴,觉得真的好舒服啊,但舒服过了也就那么回事。 这么快,谢慎行端详手上的液体:第一次吗? 梁楚瞪着他,不知该点头还是否认,要说是第一次那他不太傻了吗,这么大人了还没开过荤,但要否认的话误会更大了,他那不是早泄吗,所以决定不说话了。 谢慎行不在意他的回答,将液体举到鼻畔嗅,梁楚直着眼睛盯着他,心口砰砰乱跳,谢慎行和他对视,色qíng地舔了舔。梁楚呼吸顿住,曲起腿侧躺在软塌上,王旁边滚动,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谢慎行他不是人啊,不想跟他玩了。男人怎容他逃脱,跻身到他两腿之间,梁楚逃跑再次失败,谢慎行道:自己舒服了,晾下别人不管了?梁楚快要哭了,条件匹配才能一起啊,2跟2一起玩,3跟3一起玩,现在我是0.01,你是10.0,我怎么管你啊。梁楚畏缩着想躲,谢慎行把人重新拉回来,架高他的腿露出两股间的xué口,男人还是衣冠整整的,拿出早备好的软膏,先在股间挤出一大坨膏体,又挤了一些在手里揉化了,试探着戳刺xué口,梁楚紧张地说不出话来,缩着小屁股躲避:进、进不去的 谢慎行温柔地瞧着他,说出的话却一点不温柔:进得去,手指都不行,怎么容得下我?男人耐心地在xué口按摩揉按,揉弄到软了才往里探伸手指,梁楚牙齿哆嗦,别、别这样真的好疼,裂、裂开了,肯定裂了你找别人去吧找别人去谢慎行眼神暗了暗,拿过几个软枕垫在他身后,随即身体压过来含住他作恶的嘴巴,所有声音都被堵了回去,男人的舌头伸进他嘴里翻来搅去,一根手指探进已经柔软的后xué,梁楚睁大眼睛,痛苦地从喉咙挤出呻吟,谢慎行没打算再放过他,手指在他体内穿刺,里面又软又热,像是在往里吸附他,谢慎行呼吸越来越粗重,很快又伸进第二根手指。梁楚五指闭住又张开,身体又涨又难受,他摇晃屁股想要避开那个给他带来不适的东西,但不管他晃到哪里手指总是如影随形的跟着他。梁楚双眼湿润,双手蜷在胸前推拒男人的胸膛,谢慎行的舌头颗颗舔过他的牙齿,下面的两根手指换成三根,在内壁摸索,寻找敏感点。梁楚惊叫一声,模模糊糊叫太多了,让他出去。男人勾住他的舌头咬进嘴里,扣着他后脑勺的手移到胸前揉弄他的rǔ头,分散梁楚的注意力,他又舒服又难受,被亲到难以呼吸,他的舌根又酸又麻,连吞咽都困难,口水溢出嘴边,系数被男人舔进嘴里。 忽然梁楚挺直了腰,喉咙深处溢出暧昧愉悦的呻吟,谢慎行眼神微暗,回想方才按到了他哪里,那小小的凸起并不好找,谢慎行摸了快一分钟才找准位置,重重按了一下,梁楚呜咽一声,脸红红的,但声音不是不舒服的。谢慎行终于放开他的嘴,指腹拂过那个地方,他立刻敏感的弹了一下,xing器也翘了起来:轻、轻点啊太多了男人的眼神又黑又沉,似乎要吃人,他抽手指脱衣服,握住早已硬到发疼的xing器,guī头碰了碰羞涩地张开又收缩的xué口,眼神越发幽暗。 梁楚从舒服的苏麻里回过神来,支起身体一看,那根xing器粗长怒涨,比小孩的手臂还粗,颜色也不好看,丑陋而吓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脸色登时变了,反身拿了软枕,扭过头来就要自保,谢慎行眼睛抬也不抬,制住他的动作。男人兴奋地眼睛通红,方才顾着不让他怕都没仔细看过这个地方,嫣红紧缩的小xué一抽一抽,像个害羞yíndàng的小玫瑰花苞。梁楚双手缚在一起,男人抓住他一边手臂,两只手都难以动作,他之前脑子晕晕乎乎,被又亲又咬的来不及想更多,更没有亲眼见到这副qíng景,他要被迫敞开双腿向另一个男人展示自己的身体,最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地方。 谢慎行吸了一口气,因为紧张不断缩动的xué口像是会咬人一般,guī头挨了一下又退开,仿佛能听到啵的细小的声音,男人再也忍不住,也不再当君子,梁楚的手还被他抓在手里,谢慎行就势把人拉进怀里,释放他的双手,缓缓把人压在chuáng上,一上一下的姿势,男人吻他轻颤的嘴唇,柔声抚慰:别怕,很快就好。他又吻上他的唇,封住所有拒绝和呻吟,一边掰开双腿分开在两边,硬挺已久的ròujīng在小xué试着往里戳,硕大的guī头可以完全盖住xué口,可想而知挤进去有多困难。谢慎行一手揉弄他的胸口,一边cha进去半个guī头,梁楚痛苦地低吟,男人很快退了出来,不等他松一口气,又重重顶了进去,这次进到更深的地方,男人几乎舍不得拔出来,舒服地轻叹一声。抽出再cha入,这回整个guī头都顶了进去,梁楚已经开始掉泪了,涨得他呼吸都吃力,进入拔出的过程无异于一会天堂一会地狱,来回十数次,男人又cha了进去,梁楚满心期待这股子涨痛过后,等着他拔出来解脱一下,谁知这一次那根粗壮的东西不断往里伸探,柔滑娇嫩的内壁像是吸盘一般挤压着xing器,谢慎行几乎忍不住立刻cha弄,真想就这么把人gān死算了。残存不多的理智让他保持清醒,谢慎行放开他的嘴唇,梁楚立刻叫出来:出去啊涨死了,好撑 谢慎行忍的不比他好受,埋在身体里等他适应:别乱动,宝贝放轻松,很快就好了,听话。梁楚根本没听清他在讲什么,他收缩地更紧,让两人都更难受,谢慎行最后一丝理智的弦终于绷断,低低骂他一句自己作死,随即缓缓拔出,他没有全部退出来,还有三分之一时已然又重重挺了进去,缓慢但坚定的抽cha起来。啊慢、慢点不啊梁楚没料到他突然发难,难过地小声叫。谢慎行如若未闻,低头含住他胸前的硬挺的红豆,舌尖舔弄rǔ头,大口吸吮rǔ晕,皮肤和口水混在一起啧啧作响,梁楚眼神迷惑,身体抖得厉害,重心后仰,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望着弥天星钻,下面又撑又涨,上面却舒服地厉害,梁楚挺起胸膛把rǔ头往他嘴里送去,谢慎行低哑笑出来,牙齿叼住rǔ尖拽动撕扯,梁楚有点疼,别咬啊 -- 第33页 粗壮的xing器越顶越深,好似没有尽头,好像每一次的挺进都比上次更深一些,不、不对,出来一点别那么深谢慎行眼睛变得更加暗沉,好心没告诉他现在还没有完全进去。男人不作声,一味抽cha,循着记忆cao弄他方才觉得舒服的地方。 呀、不行我说你梁楚呜咽着摇头,xing器越顶越深,肚子好像都被涨满了。他很快变得舒服起来,那处敏感点手指都能够得到,男人的ròu棒把他小xué塞得满满的,最初的疼痛过后,无论男人怎么抽动那个地方总能被撞到,只是还是觉得太撑了。 察觉他呻吟不再全是痛苦,其中夹杂着几分愉悦,谢慎行松了口气,终于完全放开,痛快地抽cha起来,粗大到可怕的yù望又狠又重的撞进去,大力鞭挞丝毫媚意留qíng,梁楚沿着脖颈,身体颤栗起来:别慢点慢点,求你了啊那处敏感点娇嫩的不得了,手指轻轻摩擦依然给了他难以承受的快感,现在被ròu棒又沉又猛地冲撞,梁楚难以忍受地呜咽起来,好撑你慢点嘛啊谢慎行双手按住他的屁股,láng似的抓捏臀ròu,又白又软的小屁股在他手里变换形状,被掐的又红又肿,梁楚分不清是痛还是舒服,终于受不住哭了出来:呜啊我不行了谢慎行几乎被他叫到发疯,揽住他的脑袋亲吻,男人把他双腿打得更开,用力撞了进去,囊袋拍在他臀瓣上,梁楚瞪大了眼睛,脚背不自觉弓起,太深了,双腿之间被cao弄到一片láng藉,qiáng烈到头皮发麻的触感让他双眼湿漉漉的,梁楚感觉快要被gān穿,拼了命的推他,好像这样就能把人推出去似的。 粗硬的xing器不断摩擦顶弄凸起的小点,梁楚眼睛失神,ròujīng每一次划过都带来激烈的甜美的苏麻感,从尾椎传过来的快感蔓延到全身,越来越舒服,舒服到无力承受,过于qiáng烈的刺激让他挺秀的xing器顶端不断溢出白液,梁楚被折磨到身体痉挛,即将攀登顶峰的渴望让他想要去抚摸自己的东西,谢慎行发现他的动作,重新禁锢他的双手,又沉又重的顶撞,每次都是齐根没进,梁楚痛苦地摩擦双腿,扭动身体,放开我,放开我啊嗯好多太多了啊啊不要了几乎每一个部位、每一处皮肤都是痒的,又麻又痒又涨,梁楚顶端失禁一般涌出更多液体。谢慎行粗喘着,xing器被小xué包裹,他在他身体底下扭动挣扎着,每一次的动作都牵动内壁的嫩ròu,死死咬着他,往里伸拽拉扯,男人更重的顶弄,狂抽猛cha,似乎真的要把人gān死在这里,小xué深处的敏感带不断被无晴地顶动摩擦,ròu棒像是跟它有仇似的,每次都是又狠又准的撞到那里,快过那越积越多:轻点、啊不要了别别了求你,求你梁楚浑身毛孔仿佛都被cao到张开了,皮肤起了jī皮疙瘩,梁楚控制不住地一直流泪,不知是生理泪水还是什么,当xing器又一次重而狠地撞到那个地方,梁楚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小腰往上挺起,大力弹了一下,无意识的发出细微的哭声,随着男人更加猛烈的撞击,再次喷she出来。 谢慎行放轻了力道,从不留qíng的蹂躏到chūn风细雨的cha弄:yíndàng,被caoshe了? 梁楚猛地有了意识,脸色通红瞪他,谢慎行轻笑道:夸你呢。 不等他休息片刻,男人俯首咬住他的rǔ头,手掌握住他的xing器撸动按揉,梁楚恐惧的摇头:饶了我吧真的够了啊呜刚刚经历过高cháo的身体敏感到不得了,经受不起这样qiáng烈的刺激,梁楚啜泣的更厉害,谢慎行含笑看他,动作的更厉害,梁楚发出小声的尖叫仰起头,他实在害怕了,扭来扭去想从他身下挣开,挣扎了半天只让身上的男人更加激动,贯穿更深,他身体又酸又麻,拼命缩屁股,想让凶狠可怕的东西从他体内出去:我够了我真的够了 我呢?谢慎行抬起他的下巴,手指cha进他嘴巴里,低声道:可可,我还没she。 梁楚梗着嗓子抽泣,谢慎行抚去他的泪水,汗水滴到他身上,无奈道: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梁楚数不清今天晚上听他说几个很快了,每次都是骗人,每次都是假的,才熄火的快感卷土重来,甚至比上一次更加猛烈,梁楚又舒服又难受,浑身颤抖。谢慎行犹怕不够似的,使着劲掐他的rǔròu,梁楚带着哭泣的声音呻吟求饶,白净赤luǒ的身体被掐到发红发紫,梁楚脚蹬着chuáng想要往上爬,男人牢牢钳住他的腰,任凭他挣扎踹打,粗长的ròu棒又缓变快,再次疾风骤雨一般抽cha起来。 谢慎行不肯放人,梁楚红着眼眶,如果谢慎行没说过喜欢他,他真以为谢慎行是跟他有仇,这不是做爱jiāo欢,在他看来这就是报复,太多快感让他心生恐惧,已经不是舒服而变成了负担,梁楚咬着牙关,又一波巨làng般的快感袭来,梁楚的身体被刺激到痉挛,他望着夜空哭的更厉害,声音充满委屈,谁来救我我好难受,太多了好像我受不了了,救命男人被他哭得yù火更旺盛,把他腿弯捞在手臂托着,双手钳住他的胯骨,发了狠的抽送,ròu棒涨得更加粗硬,带着硬茧的手在他柔嫩白皙的皮肤摩擦,谢慎行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神色,加速冲撞,把他更加彻底的占有。 梁楚声音都变了调,想跑跑不掉,硬撑着跟人扛,压根不是对手,他坚持不住,他逃不开男人一次比一次更过分更沉重的贯穿,只知道扭动腰肢,屁股却难以动弹半分。那根东西不是人类能有的,又长又粗又骇人,一次次挤开娇嫩的内壁冲撞进去,快感不断叠加,梁楚吃力的招架,无声抽泣,想把自己蜷缩起来,他怀疑他今天要死在这张chuáng上。 然而他现在还有力气挣扎和想七想八,到了最后已经连声音都发布出来,第三次she出来的时候他有短暂的昏迷,很快又被cao到醒过来,继续承受酷刑一般的xing爱。男人巨大的xing器把他完完全全打开了,等到隐约觉得热烫的jīng液she进身体,梁楚意识已经模糊了,身体麻木甚至不知道疼,只有无边的快感把他吞没。 敏感又娇气,啧。大脑混沌,似乎听到男人意犹未尽的抱怨,梁楚大声说我今天she了四次,很厉害了!但实际上他只是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梁楚趴在chuáng上奄奄一息,连翻书的力气都没有了,板牙熊坐在他旁边,梁楚说:1。 板牙熊就知道他看完了,撅着屁股爬去前面翻一页,漫画书比它还要高,万幸不沉,搬得动,翻好了然后坐回来,一人一熊接着看。 昨晚谢慎行果然是说到做到,几乎一晚上没让人睡,梁楚简直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大概有些事qíng就是天生的吧。他昨天睡了一下午加一傍晚,睡得饱睡得舒服,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jīng神也正充沛,但仍然跟不上那头野shòu的jīng力和体力,一夜下来,像是被人连抽带打,赶着做了十天的农活。 第23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梁楚难过地在chuáng上趴着, 既觉得难受又觉得丢脸, 昨晚没能从头坚持到尾,连尾巴尖还看不到的时候他就昏睡过去了,单方面结束了这场漫长的形同于惩罚的和谐。 板牙熊颤颤巍巍挪过来,举着爪子给他送一块饼gān,梁楚张嘴咬了, 悲伤地说:我的命好苦, 我现在好像变成被土匪抢回山窝窝的压寨夫人了。 板牙熊舔了舔毛尖上的饼gān屑, 说:您的付出是有回报的, 昨天咱们又涨了2个任务值, 当前任务值88。 梁楚说:才涨了俩,我这么惨了,不该直接涨20个啊。 板牙熊说:咱们那会儿一共就剩下14个了,往哪涨20个去啊。 梁楚说:唉, 命苦。 板牙熊坐在地上伸直爪子瞧他,问:真这么难受啊, 您啥时候好啊, 您受苦啦。 梁楚伤心地说:我好不了了。 板牙熊充满同qíng地说:您不要这么说,咱别泄气, 等您好了您就背着我跑步去,咱们一定能变得很qiáng壮。 梁楚犹豫一会,他不想跑步,有人说运动会上瘾,但上瘾的过程一定很痛苦的, 唉。但是为了qiáng壮,梁楚还是点头了,打算好了就去锻炼,反正还得歇个十天半个月,跑步还早呢。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谢慎行走了进来,梁楚小声的对板牙熊说:我不想理他。 -- 第34页 板牙熊说:那咱们就不理他。 谢慎行看不到板牙熊,任务目标走过来,板牙熊抱着蛋团在一起,骨碌碌滚到chuáng底下去了。 谢慎行推着小餐车走来,扎着围裙,像一个英俊的服务生,上面放着清淡小菜和又甜又香的养胃粥,弯腰喊他:可可。 梁楚撑起上半身往旁边挪了挪,不看他。 谢慎行蹲在chuáng前看他,柔声道:吃点东西好不好。 梁楚嘴里分泌口水,他沉默,瞪着chuáng柜看,一副我觉得它比你好看的样子。 男人叹了口气,坐在chuáng上给他当靠枕,梁楚趴在他腿上,觉得没胖ròu垫着不大舒服,谢慎行看他微皱眉毛心里了然,怕他动来动去又扯到伤口,按着人的后背伸手拿了软枕垫在身下,梁楚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果然清静了。 屋里很温暖,梁楚专心思考人为什么要长屁股,谢慎行安抚xing的一下一下抚摸他的脊背,平稳他的qíng绪,好一会才问:是不是难受? 梁楚抬眼瞧他,别开眼睛,看起来长得聪聪明明的,怎么老问这种笨话,他又不是铁打的,被弄了一夜怎么可能不难受,不光身上难受心灵也饱受打击。再说了真想让人吃饭不能端碗过来吗,端了碗他就吃了,连饭都不给还假惺惺问吃不吃啊,现在正生着气呢,怎么好意思说吃嘛。 谢慎行低头亲吻他的脊背,手指沿着短裤想钻进去,梁楚立刻没好气地看他,回手抓住自己的裤子,不让他动。 谢慎行动作顿住,不敢激他,放轻了声音向他保证:不碰你,看看伤口怎么样,不让你疼。 梁楚不为所动,揪着裤子往上提,谢慎行只得放开他,声音低沉悦耳道:是我的错,我不好,我混蛋,昨天人家可可都说了够了,我怎么能不听话,还继续欺负他,真是太过分了。 梁楚耳朵支起来,心里有点满意,说得对,接着说。 看到他攥着裤子的手不自觉放松了一些,谢慎行微微松气,一遍一遍摸他的背,像是在给炸毛生气的小动物安抚顺毛,继续承认错误: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过失,我对不起荆可,我会积极改正,以后一定听荆可的话,还请荆可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千万不要跟我这样的混蛋一般见识。 明知道谢慎行说的有真有假,梁楚依然不能控制自己的听得龙心大悦,他这人不经夸,别人夸他大人大量了,他就忍不住往大人大量那方面靠,当然不能再小肚jī肠,不然显得多小气,好像别人夸错了。 但他矜持了一会,才一副很勉qiáng的很大方的语气说:好的吧。 含蓄的抬头看别人一眼,期期艾艾出口抱怨:我以后都只能趴着睡了 男人呼吸重新变得粗重起来,被他可怜可口的语气招惹到眼睛发暗,日思夜想的人终于栽到他怀里,却只能浮光掠影地尝一口,还没仔仔细细品一品滋味,就从他嘴里溜了出去。今天几乎经不起半分撩拨,仅仅是听他说话,身体又起了反应。 梁楚敏锐地注意到身体下面的不对劲,撑起身体一看,才舒缓的心qíng又吊起来,就是这个东西昨天把他折磨到死去活来,左看看右看看,离开他的腿往后退去。谢慎行轻轻把人捞进怀里,和他面对面贴着,平静道:跑什么,怕它呀,不要管它,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我们可可今天不舒服? 梁楚疑惑地看他,仔细端量他的脸,发现男人的神色不似作假,梁楚想机不可失,要不然赶紧借这个机会揍它一回,为自己的屁股报仇,想了又想还是没敢,万一谢慎行又lángxing大发呢,他的屁股可不是人家的对手,还别搬砖砸脚了吧。 梁楚扭过脸去,拽的二五八万,装模作样地说:这是什么这么香啊。 谢慎行失笑,俯身吻他的脸颊,只是匆匆掠过、蜻蜓轻点,随后越过他把餐车拉到跟前,配合地回答:是我们可可的饭。 平时人就是懒的,现在受了辛苦更是有理由不动弹了,谢慎行还想拿勺喂他,梁楚毫不客气把人掀到一边去,自己撅着勺子往嘴里送。他吃饭的时候从来不假别人的手,就算没劲看到吃的也就有力气了,别人喂还得指挥吃这个吃那个,多麻烦,哪有自己吃痛快啊。 谢慎行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吃完,打个饱嗝往chuáng上趴,吃饱了抹抹嘴,才腾出时间腾出嘴巴嫌弃:没有ròu。 屁股又痛又麻,梁楚哪里也不想去,反正吃的喝的都送到嘴边,就趴着呗,趴着也挺舒服的。 谢慎行经常望着他出神,知道他不是没有好奇心,如果没有这份好奇心,又怎么会把他从桥dòng领回家里去。一个人身在陌生的环境,不可能没有知悉自己在什么地方、什么处境的本能。如果没有,要么是心如死灰到绝望,根本不在乎;要么是足够信任和他在一起的人。 谢慎行长叹一口气,平时雷厉风行、落子无悔的男人头一回感到纠结难办,这么乖巧他不觉着心里放心。他想关着他,怕一旦看的不紧人就溜了,可如此一来,他怎么对得起他的这份信任。 谢慎行头疼,还不如跟他闹一场呢。 过了几天,能躺能坐了,梁楚还是老老实实趴着,板牙熊在屋里转了好几圈了,墙角chuáng底都旅游过两遍了,顺着被单爬上来跟梁楚商量:咱们出去转转呗。 不,梁楚盯着电视看。 为什么呀,板牙熊委屈地说:会长毛的。 我要装病,梁楚高深莫测地说:要不然谢慎行就知道我病好了,装病真辛苦,唉。 就算梁楚辛辛苦苦装病,防得了白天防不了晚上,一天夜里谢慎行照常趁他睡着了检查伤口,发现好了个差不多。忍了一夜没动他,第二天梁楚才刚睁开眼睛,嘴巴就被等待已久的人封住,带着薄茧的手在他身上点火,大chuáng摇了一早上。 隔了多日男人再次吃到了人,心满意足回公司上班,梁楚恶狠狠地把所有枕头抱到露台等着,过了几分钟,谢慎行徐步走了出来,他一个接一个的把枕头推了下去,劈头盖脸砸了下面的人一身,谢慎行被他偷袭成功,哭笑不得抬头看他,梁楚双手举着最后一个枕头拍到他脸上。 这回谢慎行没像上回那样通宵达旦的要他,只是尝了个鲜,梁楚知道他忙,到底接管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年纪也摆在这里,手段能力绰绰有余,也可以服众,但难免有个别的、为老不尊的找事,虽然动摇不了根本,但给人添点麻烦的本事还是有的。后面不像上次那样初次承受就经历狂风bào雨的和谐,这回比上回轻多了,chuáng是能爬起来的,就是走路不大利索,屁股里好像还塞着东西。 梁楚走出门去,开始巡视地盘了,这是一座两层别墅,二楼空空dàngdàng的没有人,梁楚挨个房间推开,走进去瞧一瞧,有书房、衣帽间、放映室,书房四周摆满了巨大的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他是喜欢书的,看到这幅景象当然心qíng愉悦,但梁楚只在里面待了两分钟就出来了,扶着门框沉默。书架很高,上面的书要爬梯子才能拿得到,但上面基本上没有他会感兴趣的,几乎全部都是晦涩的名著和工具书,而一些更能调剂心qíng、逗人一笑的书全放在他能看得到的地方,伸手便能拿到。 衣帽间梁楚仅仅在门口扫了一眼就合上了门,大大小小明显是两个人穿的衣服挂在一起,梁楚看的心焦意乱,居然有点后悔刚才拿枕头砸人了。 书房和衣服他都不想再看,路过放映室没有进去,而左手边就很难让人忽略了。那是全部打通了的一整个大房间,推门进去会发现是健身房,里面放着许多健身器械,单车、跑步机,无氧训练器,一式两样,就连哑铃都是分出大小的,谢慎行讲究实际,不是喜欢花哨的人,况且一些基本设施他早就用不到了。 第24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梁楚对着健身房看了一会, 转身往外走, 关了门又往地上蹲,屁股才低下去又嗖地站直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屁股,幸好二楼没有人。 梁楚痛下决心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板牙熊眨眨小黑豆眼, 问:什么呀? 梁楚摸着自己被折腾了一早上、热辣的屁股, 望着走廊尽头的飘窗, 怅然道:这样是不对的。 板牙熊躺在蛋壳里蹬了蹬脚, 说:怎么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梁楚想了一下,感觉有点烦躁,忍不住在原地走来走去,像是三条腿的小狗追着自己的尾巴咬, 动作慢慢吞吞,走了一会停下来说:我觉得自己对谢慎行可能有一点不好。 谢慎行付出太多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报, 这种被迫背负着亏欠的滋味熟悉而让人难受, 他没有错,却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 第35页 板牙熊松了一口气, 说:您在烦这个呀,反正他是自愿的,咱们又没有bī他,没事儿,您别太死心眼了。 这不能叫死心眼, 梁楚给自己的脸上贴金,认真纠正说:我这叫负责任,是传统美德。 板牙熊从蛋壳里彻底爬了出来,伸出小爪拍拍他的手臂,说: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梁楚有点上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半晌,说:任务值要快一点刷。时间拖得越长,越是夜长梦多。 板牙熊点点头。 梁楚带着板牙熊走进书房,看着巨大的书架,感觉充满了雄心壮志,说:我们把上面的书和下面的书换一下吧。这样的话,等他走了以后,谢慎行拿书也可以方便一点。 这是一件很浩瀚伟大的工程,梁楚看着这么多书就犯愁,不过万事开头难,也许做了开头,剩下的就简单了。但是事实证明,万事开头难,开了头也难,总之谢慎行回来的时候,在卧室没找到人,怕他团在哪个地方睡觉,谢慎行没有出声喊人,挨个房间推开门看,才发现人在书房。 壮志未酬的梁楚坐在一大堆书里面,他搬了几十本有点累,想着我就歇一会,歇一会继续gān活,劳逸要结合嘛。然后坐下就不想起来了,好在地上有许多书,梁楚一本一本垒起来,做成一个小桌子,脑子里有两个小人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一个小人抱着书说你怎么这么懒!一个小人委屈地说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知道手机有多好玩,抱着书的小人蹲下来,说是吗有多好玩你让我看看。然后他们愉快地一块蹲着玩起了手机。于是梁楚彻底沦落了。 男人推门进来,梁楚听到脚步声,在搜索引擎搜索大胸美女,谢慎行缓步走来,蹲在他面前问:怎么在这里? 梁楚坦白自己的缺点:因为我懒,不想动,我今天连脸都没有洗,真是太不爱gān净了。 谢慎行失笑:不要紧,没人嫌你,在玩什么? 梁楚看他不为所动,再接再厉,给他看手机,说:我在看大胸美女,你看她们多好看,又白又软。 谢慎行顿了顿,和缓的脸色隐隐发凉,qiáng行移开了视线:眼光不错。 梁楚看出他的口是心非,心想我就是这么一个花心肤浅看脸的人,根本没有一点思想深度,你看到我的真面目了吧,赶快乖乖给我刷任务值,咱俩一拍两散,我会祝你幸福的。 还没想完,谢慎行轻轻地问:看多久了? 三十秒,之前一直在看电影。 梁楚睁着眼睛说瞎话:半个多小时了,怎么看都看不腻,真好看。 男人的手冷不防伸了过来,在他下面一摸,梁楚立刻敏锐地并起双腿,警惕地看他:管好你的破手。 谢慎行捻了捻手指,笑道:没硬呀。 梁楚这才反应过来上当了,心里后悔,他才刚看怎么可能硬这么快,感觉自己跳huáng河也洗不清了,要么承认骗人,要么承认自己弯的彻底,既然这样为什么还看漂亮姑娘,还是骗人嘛。不等他想出怎么回答,谢慎行已经没收了他的手机:盯着手机眼睛不累? 梁楚眨了眨酸痛的眼睛。 谢慎行把挡在面前的书推到一边,大手扶着他的脑袋按摩一会眼睛,把人拉出去看看远处。 相处这两个多月来,梁楚只发现一件事,谢慎行似乎是很难被得罪的人,这段时间不管他做什么,谢慎行都好言好语不会生气,烂泥做的大好人一样。前段时间他问谢慎行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谢慎行说您老实在这儿待着。梁楚说你是不是怕我出去以后报警抓你,你放心,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那种人。谢慎行抬眼看他,问我是什么人?梁楚就等着他这一问,赶紧说你不是什么好人。谢慎行翻过一页书,漫不经心道:那以后多辛苦你看着我,别让我出去为非作歹。 第25章 我的可口小羔羊 梁楚听他说完, 好长时间没能说话, 注意到他的沉默,谢慎行放下手里的物件,走过来问:怎么了? 梁楚声音平稳:做人要独立,不要总想着依赖别人,你自己看着自己。 谢慎行握住他的手:给我讲大道理呀?好, 我向你学习。 梁楚抽回自己的手, 小老头一样慈爱又沧桑地说:你现在取笑我, 我不跟你生气, 年轻人, 以后吃了亏你就明白了。 谢慎行哭笑不得,低声道:我哪儿敢取笑你。 梁楚没再说话,趴到chuáng上休息。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任务值一个一个的涨。 很快就剩下了个位数。 谢慎行近段时间以来每天都是喜眉笑眼, 长了一张不苟言笑xing冷感的脸,眼睛微微弯起的时候不可谓不赏心悦目, 如chūn风拂面。梁楚看看任务值, 又看看谢慎行,悲伤地对板牙熊说:你是不是在他嘴里是不是放了个衣架啊, 有什么好高兴的。 板牙熊说:我没有啊。 梁楚失落的说:我希望任务值快一点,又希望它慢一点,咱们快走了吧,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坏人,一个渣男。 板牙熊开解道:没事, 这是您的第一个任务,有这个反应是正常的,咱们的心又不是铁打的。 梁楚看了看它,问:你也不是铁打的啊?你不是系统吗。 板牙熊爬到他手里仰面躺着,肚皮朝天,想让宿主心qíng好一点:您捏捏我,谁家的系统这么软呀。 梁楚想摸,幼崽的肚皮很软很好摸,伸出手又收了回来,摇头说:渣男不配摸肚子。 任务值没剩下几个了,梁楚坐在chuáng上盘算会让自己死不瞑目的事,他已经把书架的书彻底翻了过来,谢慎行常看的放在方便拿到的地方,他喜欢看的束之高阁,算是了结一件心事。 而剩下的事qíng里面,最让他放不下的是谢慎行,第二个放不下的是荆文武,第三个放不下的是他的钱。梁楚查过自己的账户,震惊的说我还有这么多钱没花啊,这不就是lsquo;人死了钱没花完rsquo;,活生生的例子吗,世界上还有比钱没花完更残忍的事qíng吗。 很快梁楚就知道了,有的。 梁楚一天比一天焦虑,怀疑自己快要jīng神衰弱了,压力大容易失眠,梁楚晚上睡不着瞪着天花板发呆,谢慎行睡得轻,平时他半夜起夜,从chuáng的另一端下去,谢慎行也能及时醒过来帮他开灯。这几天他没能睡,谢慎行似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每晚都跟着一块熬,梁楚觉得愧疚,想着我这么一个渣男,不值得你为了我不睡觉啊,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良心更痛。 良心很痛的梁楚想为谢慎行做一些事,不仅仅是为了别人,也是让自己可以好受一些,有一回无意间碰碎了一个花瓶,谢慎行闻声放了文件来找他,梁楚对着花瓶碎片说:我就是故意的。 谢慎行不疑有他,以为他又犯了狗脾气,亲自把碎片收拾了,顺便又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花瓶,领着手说我们去外边,地方大。梁楚恨铁不成钢,真想把瓶子盖他头上,转念一想,这样是绝对不行的,渣男是没有资格打被害人的,还是留他一条命吧,谁让他马上就要欠别人的呢,最后只是踹他两脚走了。 跟谢慎行吵架吵不起来,梁楚想了想,那以后不要理他了吧,这招很有效果,谢慎行受不了冷bào力,但梁楚同样受不了,因为那匹野shòu一旦生气什么都不会做,把人随便按进怀里就是一顿可能会进去可能不会进去的和谐,梁楚没少因为嘴巴吃亏。 昨天梁楚望着外面的天空找茬说天上没你,又把谢慎行气了一顿,谢慎行借题发挥把他和谐了一顿,两人扯平。洗手间里,梁楚把板牙熊放在盥洗台,揉着屁股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板牙熊说:您又怎么了? 梁楚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能害谢慎行,继续这么下去,当我挂掉的那一天,他会以为我是jīng尽人亡的。 板牙熊说:不知道说什么。 把板牙熊推到外面,梁楚在浴室洗澡,后面的东西被挖的gāngān净净,也上好了药,就是身上黏黏糊糊的,存心让他不舒服,这就是谢慎行所谓的报复了。 梁楚一边把自己洗gān净,一边安慰自己男人都是幼稚的,毕竟像他这样一直成熟的人是很难得的,这是好事,谢慎行的幼稚正好衬托了他的成熟稳重。 洗好了澡下楼去,一楼有人在打扫卫生,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扫地对他们来说是人生中唯一重要的事。梁楚知道他们是不愿意理他,走到餐桌前往嘴里塞东西吃,梁楚盯着几个人看了一会,很想问你们在这里上班一个月多少钱啊,一个月几天假期啊,请假好不好请啊。但梁楚知道他们不会回答,因为他以前问过,在这里只有谢慎行会跟他说话。于是他问谢慎行你一个月发别人多少工资,谢慎行说怎么,老板娘想给他们涨薪水呀?也不知道涨了没有,反正没有人来谢他。 -- 第36页 梁楚吃饱了饭,走出别墅,立刻有两个魁梧健壮的大汉跟在他身后。 梁楚摸自己软乎乎的肚子,又看别人的浑身肌ròu,不无妒忌地说:练这么壮有什么好,睡觉不会硌到自己吗。 板牙熊心有戚戚:对的对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还是我们这样软软的好。 梁楚慎重点头,阳光暖暖的很舒服,梁楚对着海面看了一会,走到别墅旁边的沙滩,大汉紧紧跟在后面,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梁楚回头瞧了一眼,除了身材和聪明,其他方面他并不吝啬夸赞别人:其实他们也挺厉害的,能耐得住寂寞的人都厉害,你看他们得看着我们,还不能玩手机,多无聊啊。 海滩上有柔软的沙子,踩在上面整只脚都要陷下去了,板牙熊趴在他手臂往下看,渴望地说:我能玩沙子吗。 可以的啊。梁楚把它放在地上。 板牙熊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个男人,善良地说:您挡一下我呗,不然他们就会看到沙子自己动了,该把别人吓坏了。 梁楚点点头,盘腿坐在地上,背对着那两人坐着,把板牙熊挡住了。 板牙熊在沙滩刨了个坑,躺在里面晒太阳,沙子很软,梁楚看他玩沙子好像挺好玩的,也跟着堆了一个馒头大的小山峰,起名字叫梁楚山。 板牙熊从坑里坐起来瞧了一眼,说:恕我直言,长得有点像坟。 梁楚立刻说:板牙熊坟。然后把板牙熊按进坑里埋了起来,剩一个头在外面。 板牙熊扒拉沙子把自己的大脑袋也盖住,闷声闷气说:我不用喘气的呀。 梁楚把它翻出来:我死了会被埋在哪里啊。 板牙熊拖着满身沙子,和他并肩坐着望着海面,没有说话。 梁楚问:任务值封顶,我是一下子就死了吗? 板牙熊迟疑地说:差不多是,会有十分钟的时间开启新地图。 梁楚心qíng沉重,说:我不能死在谢慎行面前,如果是在晚上,我睡着睡着就死了,他醒了喊我吃饭,结果一看身边睡了个死人,不得吓坏了啊。 板牙熊说:您想的挺周到的,那怎么办。 梁楚想了想说:我们能不能离开这里。 怎么出去啊?游泳出去? 梁楚看着一眼望不到对面的大海,伤心地说:为什么,为什么这里没有海豚。 板牙熊说有海豚人家也不听您的。 梁楚又坐了一会,然后跑到后院拿了一把大铲子,板牙熊好奇地拍了拍大铲子,说:您gān嘛呀? 梁楚雄心万丈、壮志凌云说:我打算在这里堆一个SOS,你没看见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吗,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板牙熊紧张地说:您这样会被谢慎行看到的! 梁楚摆摆手,很厉害地说:不怕他。 梁楚努力堆坑,板牙熊负责把沙子拍拍整齐。远处有小型船艇驶进海面,声音不大,一人一熊特别认真地gān活,都没有听见。 谢慎行下了船,远远看见沙滩上跪着一个人,今天清晨把人晾在chuáng上觉着到底不放心,早早地赶了回来,没有出声喊人,悄悄走了过去。这时候梁楚已经堆出了SO,正在为最后一个S努力奋斗,突然手上的铲子一轻,梁楚心头跳了跳,转身看去,看见身旁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人,脱下了西装外套,挽起白衬衫的袖子,低声道:我帮你。 梁楚被安排到一边休息,默不作声地看着始作俑者给他堆了一个SOS,怕不显眼,还在上面贴上了红布条,用东西固定住,免得被风chuī散。 梁楚看了谢慎行半天,突然觉得生气,悄悄抓一把沙子想撒进男人衣服里,听到脚步声,谢慎行扔了铲子猛然转身,把人抱了个满怀,梁楚快速后退,谢慎行已经稳稳抱住了他,把人压在软软的沙滩上,梁楚赶紧抬起头来,说:沾上沙子洗澡不好洗了! 谢慎行微微一笑,抱着他翻了个身,让人趴在他身上,问:这样呢? 梁楚想从他身上爬起来,男人箍住他的腰不放,轻声道:昨天是我不对,可可不要生气。 梁楚抿唇看他不说话,谢慎行亲吻他的下巴:可可。声音轻的像是叹息。 晚上吃饭的时候,梁楚坐在男人旁边,热qíng地给他夹菜,夹的都不是正常人吃的,葱姜蒜花椒,哪里是给人夹菜,摆明了是打击报复。 谢慎行神色平淡,一味顺着他,最难消受美人恩,他也一并消受了送进嘴里。 最后反而是梁楚不好意思了,把碗拉过来又把葱姜蒜花椒给挑出去了。 谢慎行看着他的动作,把人抱进怀里,下巴蹭着他的后颈问:想去哪里玩? 梁楚抓着筷子回头,疑惑看他:啊,什么? 谢慎行闷笑道:我们可可都摆SOS报警了,我要救他出去呀。 说完亲亲他的鼻子:高兴吗? 梁楚想了想点头:嗯! 任务值+1,当前任务值96。 梁楚的良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迁怒地拍了板牙熊的蛋一巴掌,板牙熊不甘示弱,回踢他一爪子。 过了一会,梁楚才说: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 板牙熊问:是什么? 梁楚没有回答,静静地说:希望可以成功。 用完晚饭两人上楼,梁楚打开电视看电影,谢慎行陪他看完,起身出门,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保持每天运动的习惯,楼下的几个男人行军出身,既是保镖,也是陪练。 梁楚看到他出门,想了想,跟在他身后一块出去了,听到脚步声,谢慎行回头看他,梁楚说:你又要去打架啊?你小心一点。 男人怔楞一下,朝他伸出手:怎么了? 梁楚说:没怎么,我担心你啊。 谢慎行皱眉看他,似是不信,梁楚看着健身房:要不今天别去了,你看你在楼上弄这么多家伙,也没见你练过。 谢慎行牵着他推开玻璃门:好,不去了,今天练给你看。 谢慎行在每个房间都放了一张软榻,梁楚自觉往chuáng上趴,男人拦住他:仨饱一个倒,跟我跑两圈好不好? 梁楚拒绝:不跑,我变qiáng壮了受益人不是我自己,而是你,我才不便宜你呢。 谢慎行不跟他商量,把人放到跑步机上,开了低档,梁楚意思意思走了两步,想等谢慎行离开就下来,但男人像是打定了主意让他锻炼,硬是看了十分钟。 梁楚看他没有离开的意思,扒着扶手踩在边沿不动,看着屏幕说:六百秒了,挺厉害的了。 谢慎行哭笑不得,把人抱了下来,梁楚坐到软榻上,一本正经地说:运动完了再休息就是舒服。 说完抬眼看向谢慎行,梁楚支着下巴问:你做俯卧撑能做多少呀? 谢慎行挑眉,道:你数一数? 梁楚说:嗯! 谢慎行才在地上摆好了姿势,梁楚立刻跑过去,一屁股坐了上去:要这么做。 谢慎行失笑,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把他搭在地上的双腿也托到身上,梁楚自己调整了一下,背靠背躺在男人身上。 谢慎行一个接一个的做,好像不知疲惫,梁楚看着天花板,心砰砰跳,他看不到谢慎行才能说出这一番话,才能贯彻这个决定。 其实你挺好的。梁楚说。 谢慎行动作放慢,身体微微僵硬,梁楚怕他说话,快速道:我其实挺喜欢你的,你是一个好人,我也是一个好人,好人喜欢好人。 任务值+3,当前任务值99。 梁楚松了一大口气。 谢慎行动作彻底停住,沉默片刻道:可可,你不用讨好我。 梁楚说:我没有啊。 男人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可可,下来。 梁楚舒舒服服躺着,说:我不。 男人反手捞住他,身体轻轻往一侧倾斜,梁楚立刻翻身,由躺变趴,怕自己掉下来,谢慎行捞着他拖进怀里,两人掉了个个,男人躺在地上紧紧钳住他的腰,双眸又黑又沉,万千风làng翻滚,定定看着他:可可,再说一遍。 梁楚摇头不说,眼睛看向别处,谢慎行已经听清楚了,任务值都涨了,现在正好差一个,要是再说一遍涨到顶了怎么办啊,说了我挺喜欢你,然后死了。 当天两人当然又度过了一个特别和谐的晚上,第二天梁楚醒来,已经离开了桃花岛,他睁开眼睛,对上另一双眼睛,谢慎行正笑意盈盈看着他,也不知道看多久了。 -- 第37页 梁楚脑子还不清楚,看他魂游天外不在状态的样子,谢慎行压不住笑意,低头亲了又亲,占了不少便宜。 可可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是断头饭,梁楚闭了闭眼睛,感觉很累,不是被和谐以后浑身酸软的累,而是从里到外散发的疲惫。 梁楚转过头不看他,缓了一会才说:什么都行,走之前 梁楚顿了顿,想到他的走之前和谢慎行的走之前不是同一个,顿时觉得更牙疼了。 板牙熊圆溜溜地滚出来,把蛋蛋塞到他手里,然后抱住了梁楚的手指。 梁楚低头看它一眼,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做出轻松的表qíng继续说:走之前我找一下荆文武吧,很久没见他了,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在做什么。 谢慎行百依百顺,柔声道:可以,我安排你们见面。 梁楚醒来时船已经走一会了,很快靠了岸,弃船登上陆地,坐进车里,谢慎行吩咐随行人员去接荆文武,梁楚合上旅行手册,问道:你手机呢,给我用一下。 谢慎行低头看文件,轻声道:自己拿。 梁楚拍拍他的口袋,拿出手机握在手里,他左手一个手机,右手一个手机,先用自己的手机给荆文武打电话,那边依然没有人接,随后才用谢慎行的号码拨过去,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谢慎行察觉他的动作,抬眼看他,眼神闪烁,他犯了错,管他管的厉害。新生活才刚展开,唯恐是一场镜花水月。 梁楚瞟他一眼,荆文武忐忑不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谢先生? 梁楚登时气不顺了,但转念一想,马上就要分别还是不要生气了,梁楚说:大侄子,是我,你的荆可叔叔。 荆文武难得的没有顶嘴,过了快有一分钟,才不咸不淡说:是你啊。 梁楚靠在座椅上,朗声问他:你方便见我吗? 荆文武犹豫道:这不是很方便。 梁楚静了片刻,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被背叛和抛弃的气愤和懊恼,反而觉得放心。因为荆文武的反应让他知道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没有人缺他不可,荆文武的人生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他可以gāngān净净放放心心的走。 梁楚笑着说: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谢慎行跟着我呢,就在我旁边,不然我怎么拿到的他手机? 荆文武坚持道:那你让他接电话。 梁楚把手机递给谢慎行,男人叹了口气,对那边说了一句,然后把手机递给他,梁楚没有接,看着窗外轻轻道:你跟他说吧。 谢慎行看了他片刻,没有人说话,电话也没有被挂断,谢慎行收回手机跟荆文武约了时间地点。 谢慎行脸色难看的掐断通话,转头看他:可可,我错 我知道,梁楚微微笑着,拍拍男人的大腿:不怪你。才怪。 谢慎行沉默下来,并未觉得放心,太乖了从来没有这么体谅人过。 行程安排得不紧,吃了饭才去见的荆文武,约在下榻酒店的小隔间。 谢慎行自然也跟着,梁楚坐了下来,笑道:我想跟我大侄子谈谈,你在这里我不好意思,我们可能会说到你。 梁楚一副要跟亲人说体己话的模样,谢慎行顿了顿,自知现在理亏,不敢触他的霉头,起身离开。 谢慎行已经走了,荆文武仍然非常紧张。 梁楚打开了手机录音,抬起眼睛,仔细端量着对方。 荆文武还是老样子,比几个月前变得更成熟了,他一身浅色西装,手上戴着名表,年轻有为,本该是意气风发的,现在却弓腰缩背唯唯诺诺,莫名有些违和。 荆文武吭哧半天,才说:荆可,对不起。 桌案上摆着小菜和茶水,谢慎行带了果汁和牛奶,梁楚吮了一口,慢声慢气道:没事,我也不怪你,我知道谢慎行是个变态,你不敢招惹他。 荆文武脸色微变,抬头看他一眼,岔开话题:你还好吗。 梁楚咬着吸管,答非所问道:我昨天说我喜欢谢慎行了。 荆文武愣了愣,彻底抬起头来,盯着他看。 梁楚轻声但清楚的说:我说我喜欢他,其实有脑子的都知道是骗人的,他姓谢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他有一点正常人的样子吗,正常人不会关着别人,以为自己qíng深款款呢,他以为他是谁呀,皇帝吗。 荆文武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就两人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他仍是看了看周围,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可可,你不要这么说谢慎行不是 梁楚一拍桌子,茶水翻了出来,梁楚道:怎么不能说,自己不是东西还不让人提了?如果他继续这么下去,不会有人喜欢他,什么人啊这是。他以为我傻的呢,把我感动了,他做梦呢,不过谢慎行是真好骗,我说我喜欢他,他还真信了,看着聪聪明明的,谁知道这么笨。 他笑了一下:不过傻乎乎的,还挺可乐的,你没看见,昨天可把他激动坏了。 荆文武开始坐立不安,似乎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不断看向门口。 梁楚得意的语气说:你不用怕他,他对我好着呢,又笨又蠢,唯命是从端茶递水的,他要是敢威胁你,你告诉我,我帮你对付他。 荆文武脸色苍白,浑身冒虚汗,起身道:我先走了,我们以后再说,荆可,我是为你好,您闭嘴吧! 梁楚平静的说:别走啊,好不容易见一面,我还没说你呢。 梁楚横上前一步,挡在门口,咄咄bī人:你看看你现在这怂样,我看了就倒胃口,不过也没什么,反正你一直都是这么讨人厌,你说你怂什么呀你,你还是个男人吗。 梁楚说的颠三倒四: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反正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其实你每次找我的时候我都挺不耐烦搭理你的,你小时候总爱跟我比,咱俩脾xing不和,你又虚荣又烦人。 机械语声响起:任务值+1,任务值100,本次任务结束,下个世界启动准备中,登出倒计时10:0009:5909:58 梁楚愣了一下,手指发抖。 趁他停顿的功夫,荆文武终于反应过来,咬牙道:荆可,你太过分了,你就算生气也不该说这么狠吧我们一起长大,二十年的qíng谊,你就这么看我? 梁楚闭了闭眼睛,冷笑着让出门口:谁跟你生气了,好了,你滚吧,废物不要再说废话,我不想看见你了。 荆文武握紧拳头,似乎随时都会打人,他近几年顺风顺水,何时受到这种打击和侮rǔ,但似乎又在顾忌什么,荆文武闯出房间,走出门口又忍气吞声地说:我身上有传声器,荆可,你惨了,谢慎行全部听到了。 梁楚呆了呆,那他手机不是白录音了吗,也好,省了一个步骤,他本来想把录音jiāo给谢慎行。 百般qíng绪jiāo杂,荆文武愣愣的看着他,似乎是想不通一起相依相伴长大的伙伴,为什么突然就走到这一步,他做错了吗? 荆文武用力别过头,深深吸气,其实他何曾不觉得抱歉。 荆文武不自在地说:荆可,我是对不起你,荆家卖你求财 梁楚赶紧说:我就是一个贪图享受的人,虽然谢慎行这人挺烦人的吧,不过他有钱,我跟他在一块比在荆家好多了。 荆文武不可思议地看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身形晃了晃,荆文武很快走了出去。 梁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点看不清了,低头擦擦眼睛,心说我能做的都做了,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梁楚站在门口看向两边走廊,听荆文武说两人的谈话在向谢慎行直播的时候,梁楚还以为男人会立即赶过来,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大概被打击到了。梁楚趁这个功夫,走到前台开了一间房,拿了门卡大摇大摆走上楼去,打开房门走进去,然后上了暗锁,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梁楚背靠着门板滑了下来。 倒计时还有五分钟。 梁楚以为自己会这么静悄悄的离开,但房门很快被敲响了,熟悉的声音依然温柔,夹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谢慎行额头抵着门板,低声喊他:可可。 梁楚把脸埋在膝盖里,心想你怎么不喊我荆可呢,我这么坏。 谢慎行温声道:现在知道怕了?别怕,开门,我们谈谈,我不会动你,我哪儿舍得呀。 梁楚鼻子酸的受不了,他小声说生活还是很美好的,抛开我这棵歪脖子的坏树你可以拥有一大片森林,你要加油啊,要相信自己还可以找得到对象的。 -- 第38页 梁楚隔着门板说:谢慎行,我要走了。 外面的人语声顿了顿,突然变了语气。 荆可。 梁楚哆嗦一下。 男人温柔的声音变得yīn沉起来,似乎耗尽了耐心,耳边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梁楚赶快拽了张桌子把门顶住,心说你再等两分钟啊!我马上就死了! 你总是伤我的心,糟蹋我的心意,荆可,我没见过比你更残忍的人,可可,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就算你今天说这番话,我也不会放开你,我这么爱你,我会抓着你。你走?你想走到哪儿去?跑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抓回来,这么喜欢到处跑,自己控制不住是吗,我给你帮忙。你厌恶我,也只能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能去,你是不是觉得委屈?委屈的在后面呢,我抓住了你,把你锁在chuáng上,好好cao上几天,我对你太好了,养的你不知道天高地厚,荆可,你从来没有让我满足过,怕疼怕累,我爱你,手下留qíng,你自己不惜福,以后就算你哭哑了嗓子叫得再可怜我也不会放过你,你给我等着。 梁楚哭着想谢慎行你真是一个好人,我现在尽力安排后事,还是问心有愧,你这么一说我马上问心无愧了,怎么还不到时间啊。 谢慎行舒了口气,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语气依然温柔,但梁楚听得毛骨悚然:你怕什么呀,我不会cao死你,会给你留一口气,你是我的。 梁楚擦了擦眼睛说:谢慎行吓唬我嘿嘿。 板牙熊说:别怕,咱们不上他的当。 时间归零,梁楚只觉得身体一轻,并没有什么痛苦,很快陷入了昏迷,什么qíng绪也都无法去感受了。 ***** 隆冬已过,初chūn将至。 科技飞速发展,世界日新月异,然而桥西市郊这片地区始终没能发达起来,一座破旧的小桥风chuī日晒,孤零零立在野糙丛里,周围杂糙茂盛。 谢慎行早把这片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段买了下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黑色轿车停在小路上,许久之后,后座才被打开,走出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身材十分高大,身高腿长,但是走路很缓慢,神色带着倦容,明明是正当盛年的年纪,却像是形如枯槁的老人。这样的人和这样的地方格格不入,就像是十四年前,那个穿着雪白雪白的棉服的小孩子,身上似乎带着光芒,突兀的闯进这片天地。 男人走到那个旧桥dòng,当年高而难爬的桥dòng,现在也不过堪堪到他的腰,男人对着桥dòng看了半天,才举步走了上去。 黑瘦少年用gān糙铺成的chuáng被风刮gān净了,石块做的桌子还在,谢慎行找了个地方坐下,高大的身躯藏在yīn影里。外面阳光灿烂,他似乎又听到那个稚嫩的声音:你把我的脚撞疼了,你快赔! 谢慎行的心脏被什么紧紧攥住,小口的吸气。 十四年前,我在这里认识你,十四年后,剩我一个人。 如果有一天,他遇见那个不负责不听话的爱人,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他永远留在身边。 他本来该恨他,却忍不住更加思念。 男人低低的说:我不该说那些话,吓坏了你。 如果有一天我重新遇见你,大概也只会亲吻你,拥抱你,更爱你。 第26章 大灰láng的小红帽 梁楚是被冻醒的, 他困倦的睁开眼睛, 什么也看不见,眼前黑漆漆一片,没有亮光没有声音,像是眼前蒙了一层黑布,遮挡住了所有的光芒, 周围安静极了, 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 梁楚揉了揉眼睛再看, 还是一片黑暗, 他伸手往旁边拍了拍, 触手感觉硬邦邦的,梁楚捞摸板牙熊,小声道:板牙熊猫,我、我是不是瞎了怎么好像看不见东西。 没瞎, 天黑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 随后一颗蛋滚进他手里,像是一颗定心丸滚进梁楚心里, 梁楚抓住板牙熊, 松了口气。 梁楚坐了起来,身边像是洒了墨一样的漆黑, 就算是晚上也不能一点光都没有啊,今天yīn天吗? 板牙熊说:yīn天了而且这屋里没有窗户。 梁楚皱了皱眉,浑身又酸又麻,耳朵嗡嗡作响,好像还有点低血糖, 头重脚轻的,梁楚等这一阵眩晕过去才有力气说话:我有点不舒服几点了,我可能需要救护车。 板牙熊在他手心蹭了蹭:凌晨02:28,还有很长时间天才会亮,您再睡一会吧。 梁楚头晕脑胀,十分珍惜生命的说:不行,我好像有生命危险,手机在哪里,我打120。 没有手机,板牙熊说:死不了,怎么可能刚活就死,您现在在地上,可能感冒了,左手边是chuáng,爬两步就到了。 没有手机打不了120,梁楚迟钝地过了快一分钟才想通前后关节,认命地说:那好的吧。 原来睡在地上,怪不得他觉得又硬又冰凉,梁楚试探着伸出左手往旁边拍了拍,果然摸到一张chuáng,挣扎着爬上chuáng躺着,以为能舒服一些,但实际上没比地上好多少。也不知道有没有铺被褥,同样的冷硬冰凉,梁楚觉得冷,又坐起来去脚那头摸被子,没摸到。 板牙熊说:别瞎摸啦,就在您旁边,没叠。 梁楚能感觉到太阳xué一直在蹦跳,脑袋又胀又疼,像是连发了几天的高烧,什么也无法思考,好不容易摸到被子,随便往身上一盖也没觉得温暖,这被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晒了,又湿又沉,搭在身上一直冒凉气。梁楚迷迷糊糊想现在是冬天吗,然后把身体蜷缩起来,双手抓着双脚,给自己暖着,就这么又昏睡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是被吵醒的,外面闹闹哄哄的跟菜市场似的,梁楚烦恼的翻了个身,混混沌沌睁开眼睛,看了陌生的环境,想了一会才想到现在已经离开那个世界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很小的房间,大概是放杂物的储藏间。天已大亮,屋里仍是一片昏暗,梁楚看了一会天花板,努力不去回想其他,静静地说:为什么不给装个窗户呢,难道玻璃比砖头还贵吗,就算是为了省钱也应该有窗户啊。 板牙熊趴了过来:您醒啦,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半夜醒来身体简直不像是自己的梁楚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这具身体本来就不是他的,也许是初来乍到不适应?现在至少四肢五感都归位了,脑子清醒过来,前尘往事灌进脑海里,梁楚闭了闭眼睛,想到谢慎行最后的警告。 他几乎是气急反笑了,明明说着威胁人的话但语调依然轻声温柔,梁楚耷拉着脑袋,像只被霜打了的茄子,垂头丧气问:结束了吗? 板牙熊说:您说呢,看看您现在在哪里呀。 梁楚闭上眼睛,他也知道自己说多此一问,但还是下意识想找个人问一问,确定一下,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轻飘飘在半空浮着的答案给落实了,不然总像是假的,是做了一场大梦。 从没想过分别这样容易,就这么一闭眼一睁眼,就和那些人摆手做了告别,再也不会见到。不过也好,他临走前还大骂了别人一顿,耍尽无赖,要是再见到的话谢慎行不会放过他的。 梁楚胸口又涨又闷,像是堆着一块大石头,让他喘不上气来,梁楚低声道:原来死这么可怕。 板牙熊愣了愣说:有吗,您一点都不疼啊,就是一下子就死了,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梁楚靠回chuáng头,当年他和他的抚养人决裂时,男人步步紧bī,那时候他总是绝望地想,我要死给他看,我真的死给他看,让他后悔。但等到现在果真经历了一场死亡,竟然是如此舍不得的。 板牙熊打量梁楚的神色,犹犹豫豫问:您喜欢谢慎行吗?如果您喜欢,我们的任务就可以结束了,您会返回现实世界。 梁楚睁开眼睛,眼神透出茫然,半天才说:我也不知道。 板牙熊问:什么意思? 梁楚一脸颓色,说:谢慎行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像。梁楚低下头,像是看着被子,又像是透过被子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片刻后,梁楚笑了笑道:大概是喜欢的吧,谁知道呢,跟他在一起有时候很高兴,有时候很压抑,人的感qíng很复杂,喜欢和合适也是两回事。不管喜不喜欢,我和他都不合适,我们继续做任务吧。 板牙熊看着梁楚,像是听明白,又像是没听明白,他看起来说的模模糊糊,但又似乎分得很清楚。 您摸摸我的蛋蛋吧。板牙熊把蛋壳举给他。 梁楚低眼看它,没有动,问:怎么突然让摸这个。 -- 第39页 板牙熊把蛋壳推到他手里,小声说:摸摸呗,您看它很想让您摸,梁楚摸摸我,梁楚快摸摸我。 梁楚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伸手把蛋握在手里,突然梁楚睁大眼睛看向蛋壳,这枚蛋壳在它看来就是板牙熊的玩具,也是板牙熊的小房子,它像一只蜗牛一样走到哪里把蛋壳背到哪里,不同的是蜗牛的房子只能背在身上,板牙熊的蛋壳可以拆卸,能抱能躺,还能当磨牙工具,让板牙熊磨它的大板牙。 现在这个蛋壳又发挥了另一层功用,它像是水里的漩涡富有吸引力,梁楚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感觉很舒服,像是一道柔软温暖的水流,连冰凉的身体都变得暖和起来。随着感觉的流失,蛋壳上出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点,随着颜色越来越深,与之相反的是,上个世界的快乐、痛苦、烦恼、幸福变得轻而淡,梁楚心口沉甸甸的大石头也被搬走了,他的感qíng变得十分淡漠,记忆还是有的,但不再深刻的感同身受,仿佛在旁观别人的一生。 板牙熊收回蛋壳,看了看黑点,然后拘着小爪子说:对不起您啊。 梁楚低头看它。 板牙熊说:我怕您不肯摸,还在上个世界抽不出身来,您刚才的状态不适合做任务,一个人背负的感qíng太多太重会影响您的正常发挥,想要继续任务必须抽离感qíng,所以先斩后奏了。您放心,感qíng不会消失,我这颗蛋蛋厉害着呢,相当于是感qíng银行,如果您有需要,随时可以取出来,不收利息的,您不要怪我啊。 感qíng包袱卸下,他变得轻松起来,又变回那个快快乐乐的梁楚了。 梁楚好奇地拿着板牙熊的蛋看,问:现在可以取吗? 板牙熊点头说:可以的呀。 梁楚把蛋蛋还给它,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那你内疚什么呀,又不是拿走不给了,没事,我不生气。 板牙熊高兴起来,抱着蛋蛋晃着腿说:聚散离合,人生常态,您想开就好,天下没有不散的蛋席。 梁楚说:那是筵席。 梁楚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倒回chuáng上顺手把脸埋进枕头里,但是枕头很臭,一股头油味,梁楚赶快把自己放了出来,抹抹嘴:这个枕头好臭啊,多长时间没洗了。 板牙熊看他又变得有jīng神了,关心地说:您再睡一会吧。 梁楚摸了摸肚子,打量四周,这具身体可能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肚子空空的,每根骨头都是酸的和累的。 梁楚说:我好饿。 板牙熊继续热qíng地说:您快睡觉吧! 梁楚奇怪地看它一眼,板牙熊解释说:您需要好好休息,您现在病了,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这回任务目标挺难搞的,您先睡上几天,时间上我们不着急,不差这点时间。 梁楚摸板牙熊的毛毛额头,说:你怎么了? 板牙熊欢快地说:我很好啊! 梁楚语气肯定地说:你肯定坏了,不然gān嘛让别人睡觉睡几天? 梁楚已经不觉得困了,揉了揉脸让自己更加清醒,抬起手才发现手上有一大块骇人的伤疤,下意识摸一摸,并不疼:我这是怎么了。 板牙熊说:原主昨天自杀,流了很多血,我帮您止血包扎了,死不了,半夜咱们刚穿过来,您失血过多才会头晕,不过没事儿,这身体现在特别健康。 梁楚皱了皱眉,看自己的手腕,明显是少年人的身体:小小年纪什么事不能解决,动不动就自杀。 板牙熊把他往chuáng上推:以后再说,您快睡觉吧。 梁楚当作没听见,摸摸肚子左看右看,说:我想吃饭,真有点饿了,有东西吃吗。 板牙熊说:咱们还是睡觉吧,然后往蛋壳里一躺,拍拍chuáng,说:来吧,快一起睡觉。 梁楚忍不住了,问它:gān嘛喊着睡觉,我不睡,说了不困了。 板牙熊坚持要睡,说:反正我们有很多时间,不睡觉gān嘛去,您现在病了,自杀未遂正累着呢,休息休息补充体力。 梁楚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坚持要吃:不对啊,我都失血过多了,不该吃点好吃的补一补身体吗。 板牙熊用爪子捂住眼睛,说:为什么您一定要让我说实话,太惨了,咱们没有钱。 梁楚呆了几秒,赶紧摸兜,肚子空空,兜里空空,梁楚吃惊地说:一毛钱都没有吗? 板牙熊说:一分钱都没有。 梁楚悲伤地说:我有点太惨了吧,刚自杀完活过来饭都没得吃,那我有工作吗。 板牙熊说:工作也没,都说了让您睡觉了。 梁楚敲它脑袋:睡能把肚子睡饱吗,这具身体叫什么名字啊,怎么混得连口吃的都没有。 板牙熊说:我现在给您传输记忆。 梁楚说:那行吧,先做正事。 一瞬间无数信息灌进大脑,脑门针扎似的疼,持续了十几秒钟,疼痛很快淡了下去。 原主今年十七岁,成长经历有点复杂,但毕竟年龄不大,再复杂也复杂不到哪儿去,梁楚很快就理清楚了。 这具身体名叫孟冬冬,名字里面虽然带着冬天,但他长了一张夏天的脸,热qíng、明烈,浓墨重彩,一看就不是好人。 孟冬冬的母亲孟清香以前是酒吧驻唱歌手,孟冬冬的父亲贺宁文是贺家的纨绔子弟,生平下流没什么下限,仗着家里有钱,背靠大树好乘凉,泡了很多年轻小姑娘,一夜下流提裤子就走。 板牙熊说:您看看,这才是真正的纨绔子弟,您那荆可演的实在是马马虎虎。 梁楚说:那还不如一砖头拍死你,再拍死我自己。 贺宁文年轻的时候沉迷酒色,在酒吧认识了孟清香,孟清香那时只有二十岁,正是大好年华,像是清晨的带着露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清纯xing感,漂亮非凡。贺宁文甜言蜜语骗着不经世事的小姑娘跟他上了chuáng,一夜chūn宵有了孟冬冬,人到手了贺宁文拍拍屁股走人,孟清香以为两人是谈恋爱,谁知贺宁文只是玩一玩,怀孕以后孟清香找到贺宁文,被贺宁文轰了出来,贺宁文搂着新欢恶语侮rǔ,谁知道你肚子里是不是我的种,孟清香白着脸走了。她才二十岁,有了孩子不知道怎么办,孩子已经五个月大了,她想着孩子可能已经长出了小手,长出了小脚,她怎么舍得不要他,硬是自己撑着生了下来。二十岁的小姑娘,自己都照顾不好,但是为母则qiáng,孟清香最终还是把孟冬冬带大了。因为他在冬天出生,所以孟清香给他起名叫孟冬冬。 梁楚说:为什么不叫孟隆冬,孟寒冬,孟冬冬其实也好听,但有点像小名。 板牙熊说:贱名好养活。 梁楚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点头支持:对的,那我还是叫孟冬冬吧,我喜欢自己好养活。 说完梁楚停顿了片刻,心里不是滋味,孟清香还不知道孟冬冬已经死了,一个母亲的愿望他始终没有贯彻完成,还是早早就自杀了。 一个单身母亲没有稳定工作,抚养孩子想当然会很困难,生活颇是清苦,孟冬冬十三岁的时候孟清香嫁人,为母则qiáng,为妻则弱,她真心喜欢和她结婚的男人。孟清香后来又生了两个孩子,孟冬冬觉得自己的身份很尴尬,就这么过了四年,有一天他和养父起了争执,孟冬冬想你们不要我那我找我亲爹去,结果他亲爹也没要他,连见都没有见他,孟冬冬一个没想开,割腕自杀了。 等再醒过来,张冠李戴,梁楚将会取代孟冬冬活下去。 梁楚理清楚了头尾,摇摇头说:他妈挺好的,独自抚养他十几年,谈何容易,他自杀时没有想过他的母亲?如果她知道这个消息该多自责多难过,孟冬冬有点不懂事了。 板牙熊点头说:小孩,中二。 梁楚想了想,到底不大忍心: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以后去看看孟清香吧。 板牙熊说:可以,但是最近不行,孟冬冬经常离家出走,基本不会主动回家,孟清香拿他很没办法,您突然示好肯定会崩人设,孟冬冬的行为孟清香早就习惯了,咱们暂时不用管她。 好的吧,梁楚叹了口气,然后说:贺宁文真是个奇葩,不负责任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板牙熊说:是啊,但有什么办法呢。 梁楚斩钉截铁的说:我不会喜欢他,如果他跟我说话,我也不会理他。 -- 第40页 板牙熊说:这个您尽管放心,没人理您,他有五六七八九个儿子呢,缺您一个不缺。 梁楚固执的表达自己的立场:我是说,如果他跟我说话,我会扭头就走。说的好像别人真的会和他说话一样。 梁楚捏着枕头边角说:如果我是孟冬冬我不会自杀,这是最蠢的做法,你以为你死了就是报复贺宁文了?恐怕贺宁文连他的名字都不会知道,他不认我会是我努力的动力,我会想着你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你,等到有一天我出人头地,他老了,求着我让我回到贺家当他的好儿子,我反而拒绝认他做父亲,然后贺宁文悔不当初难道这不是最好的报复吗,说死就死,死的轻如鸿毛,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板牙熊说:没人跟他说这些话,孟冬冬已经死了。 梁楚揉自己的脸,默然片刻,问:这次的任务目标是谁啊? 板牙熊长长叹了口气说:你们身份差距有点特别悬殊,可能会很难,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梁楚笑了,还能比谢慎行还难? 板牙熊对这次任务目标的评价是:一个有钱而优秀的孤家寡人。 梁楚没听明白,问:什么意思? 板牙熊说:字面意思,有钱,表示对物质没有追求,金财不能打动他,毕竟人家本身就很有钱,难以接近;优秀表示过尽千帆,阅历深厚,大风大làng都见过了,眼光高,等闲难入法眼,难以接近;孤家寡人说明xing冷淡,这么大岁数了连个对象都没有,还是单身,更说明问题了,难接近。 梁楚呆了呆,问:很老啊? 板牙熊说:二十八! 梁楚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二十八怎么能说这么大岁数我听你语气还以为说的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大爷呢,二十八最多就是个老处男啊。 第27章 大灰láng的小红帽 任务目标叫贺长东, 贺家人丁兴旺, 贺长东是长子嫡孙,从小便是天资出众、聪明过人,二十二岁时学成毕业,继承祖业。 贺家老爷子一向眼光独到,不是守旧迂腐的人, 挑选接班人并不讲究年龄大小, 壮年人不高看一眼, 年轻人不低看一眼。他看的不是年龄资历, 而是本领才gān。最终贺家老爷子把百年积累的家业jiāo付给贺长东, 贺长东没有辜负老爷子的赏识栽培,从祖父手里越过一gān叔伯直接接位,至今接权已有六年,将贺氏经营地风生水起, 将贺家治理地井井有条。 虽然才二十八岁,但实际上是贺氏的掌舵人, 贺家的大家长。 梁楚听完了, 发表感想说:听起来牛哄哄的。 板牙熊说:别人的二十八岁。 梁楚品评道:大家长我怎么觉着好像很专制独断不通qíng理的样子。 板牙熊点头说:对,难就难在这里, 您现在也知道了,这人可能是从小顺风顺水,没受过什么大的挫折,高高在上,是个很寡qíng冷淡的人。贺家上百口子人一个也不敢往他跟前凑, 我这边资料显示贺长东刚接位的时候接的不大顺当,年纪轻受此重任难免有不服的,往他面前蹦跶来蹦跶去,贺长东直接把人整破产踢出族谱了,挺狠挺不留qíng面的。这几年连小蹦跶的人都没了,毕竟一家子人都靠他吃饭呢。这人的朋友也很有数,不过关系还都不错,贵jīng不贵多,这个不归咱管。贺长东早起晚归,生活规律,没有过男人也没有过女人,过的跟个木头人似的,是很正经冷漠的人。咱们这回的任务,最要紧的是可以让他有点别的qíng绪,有点人气,甭管好人坏人,至少先当个人。 梁楚哦了一声,说:怎么才算任务成功啊? 板牙熊说:贺长东可能有感qíng缺陷,您让他像个正常人就行了,没有太具体的定义,咱们还是跟着任务值走。 梁楚摸着肚子兴致缺缺,不太有信心,说:我听你说的好难,这得从长计议,人家是大家长,我是私生子,面都见不着。 板牙熊拍拍爪说:先不管那个,从今天起咱俩就是正面人物了,您当个好人,我当个好熊,世界上不是只有坏人才需要改造,还有一些可怜的感qíng淡薄的人需要我们好人的力量! 梁楚笑呵呵说:咱们本来就挺好的。 板牙熊把蛋壳当成帽子戴在头上,晃了晃毛脑袋说:对,所以咱们自由发挥,孟冬冬在贺家没熟人,您不用太拘着,人设不会轻易崩掉的。就是孟冬冬有点仇富,对社会不满,就是中二,您记住这点就行了。 梁楚回答问题:放心,我不会崩人设的,我现在就对社会很不满,我爱社会,社会连饭都不给我吃,好饿啊,唉,孟冬冬几天没吃饭了。 板牙熊说:两天。 梁楚按了按肚子,叹气说:我怎么说这么难受,感觉我的胃快把它自己吃掉了。 板牙熊抱着蛋蛋爬进梁楚手心里,梁楚把它放进兜里装着,板牙熊说:孟冬冬现在就在贺家,我们出去看看吗。 梁楚啊了一声,惊讶问:孟冬冬在贺家? 板牙熊说:对的啊,不是跟您说了吗,贺宁文没理他他就自杀了。 梁楚从chuáng上站起来,离开被子全身都冷飕飕的,他打了个寒颤,现在已经是深秋,贺家应该是在北方,没有南方的湿冷,但也够让人喝一壶的了。 梁楚皱眉说:我听着还以为是在菜市场,外面好吵。 板牙熊毛脸复杂地说:孟冬冬现在身份确实挺尴尬的,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梁楚蹲身穿上破旧的球鞋,深秋时节孟冬冬还穿一双网状鞋,四面八方都漏风,也没双袜子,一脚踩进去踩了个透心凉,人体不仅是热了会出汗,秋冬太冷了脚也常常会出冷汗。梁楚缩了缩脚趾,好一会才适应,难受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去。 推门出去一看,外面人来人往,可不该人误会是菜市场,都是半大小子,在院里忙活。这是两大排平房,约摸有十多个房间,房子修的倒是漂亮结实,整整齐齐像是民居旅馆,有模有样,还算有大家风范,但是通过大敞的门往里看,屋里面破破烂烂,堆着没洗的衣服,上下木chuáng团着灰乎乎的破被子。 右手边不远有一台咯哒咯哒叫的洗衣机,一边唱歌一边跳舞,抽风似的往外冒白沫,路过的少年没好气踢一脚,登时叫的更欢了。 已经到了下午,温度渐渐低了,阳光还算暖和,梁楚坐在门槛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观察qíng况,小声问板牙熊说:这是学生宿舍吗? 板牙熊摇头说:不是,这里是无家可归青少年流làng儿童收容所 梁楚:哎?不是说贺家吗。 板牙熊说:对没错,就是贺家,怎么说呢,这些人算是贺家的门客一类的吧,跟古代一样。 除了眼前两排房,屋后还有两排,这些房子很早就有了,贺家是真真正正的人丁兴旺,贺家老爷子有三个兄弟,一直没分家,加上贺老爷子四个老家长在贺家供着,一个老家长生儿育女,抽枝散叶,抽出来的新枝叶会继续结婚生子,孕育新生命,手底下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小辈重孙、重孙女,七七八八粗略算起来得有一百多口子人。这么多人,难免有跟贺宁文一样管不住下边的,时不时会有女人带着孩子上门认亲,虽说是外室所生,没名没分,但到底是贺家子孙,流着自家人的血,不能赶尽杀绝。所以割出这片房子给住,算是给吃给喝,不至于饿死街头。 本来是贺家的私宅,后来有无家可归的流làng儿,也都送到这儿来了,孩子是谁的不知道,也没人有那闲工夫挨个挨个的去做亲子鉴定,反正不管是不是亲生都是待在这里,通常只要不超过五岁都会一并接收,满十八岁卷铺盖走人。贺家家大业大,没有跟流làng儿计较,算是积德行善,大户人家大多迷信,信因果信报应,多积福,送福得福对子孙好,可以庇佑祖业。 梁楚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说:这么复杂这不就是大宅院嘛。 板牙熊说:多子多孙,是福。 梁楚四周看了看,人生地不熟,并不知贺家本家大院在哪里,犹豫了下说:这么多人口,很容易有矛盾不和吧,还是分家比较好,逢年过节聚一聚,各过各的,人多纠纷多,贺家人娶媳妇应该不好娶,人都好省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家姑娘愿意嫁进来费心啊。 板牙熊说:您怎么cao这么多心啊,又没让您娶。 梁楚有点不好意思说:我这不是想到了顺嘴一说吗,想想也不行啊,我是说我要是有女儿,不会让她嫁到家庭关系复杂的人家,容易受委屈,清官难断家务事,找不到地方说理。其实我很喜欢小女儿的。 -- 第41页 所以就算现在没有,也忍不住想如果真的有一个会怎么样,设想她的生活和人生。 板牙熊说:您吃饱了撑的想这个,不过我要是有女儿我也不让她嫁这种人家。 两个假爹jiāo流了一下感想,梁楚假爹听板牙熊假爹说吃饱了撑的就想起来自己还没吃饭,打量这处小院,来来往往都是少年,基本不超过十八岁,穿的倒也不破烂,但也不好就是了。门外稀稀拉拉放着一辆电瓶车和两辆自行车,现在是白天,大部分住客出去上班做事了,就算这样,剩下的也有七八个人。 梁楚拍拍肚子,站起来说:人是铁饭是钢,不提那个了,咱们先吃饭。 板牙熊说:您吃什么呀,咱啥都没有。 梁楚很有经验地说:厨房也没有吗。 板牙熊说:人家那是公共厨房,您想吃什么啊? 梁楚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认真想了想,流口水说:我想吃小龙虾。 板牙熊说:这儿没小龙虾,您说点实际的。 梁楚捏它的蛋壳,笑道:你问我想吃什么,又没问我能吃什么,我就是想吃小龙虾呀。 说话的功夫走到厨房,厨房很大很乱,箩筐满地,但是不脏,有三个锅灶,没筷子没碗,应该是各放各屋的,少年们分得很清楚。梁楚在厨房转圈,饿的快直不起腰来,锅盖是透明的,梁楚挨个伸脑袋看,里面gāngān净净,别说小龙虾,小虾米都没有。 梁楚望着空空的锅,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以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现在不比以前,是有什么吃什么,可怎么想也没想到会落魄到这个地步。 这日子过的,我昨天还吃香喝辣,当大少爷,今天连饭都没得吃了,落差太大点了吧,我快饿死了,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板牙熊也跟着他一起东张西望,突然指着炒锅后面说:活路在那,有吃的。 梁楚赶快走过去,拿开炒锅发现后面藏着一个脏馒头,上面沾满了灰尘,看着也不柔软,硬邦邦的,梁楚盯着馒头看,犹豫是饿死还是吃了脏馒头,看了半天,突然一只手从头上杀了出来,一伸一缩,把馒头抢走了。 梁楚呆了呆,转身去看,看到一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人,梁楚斥责他:你gān嘛抢别人东西啊?! 那是一个飞扬跋扈的少年人,眉毛上挑,显得十分桀骜叛逆。少年道:这是你的? 说话内容很平常,但语气听起来很狂。 梁楚手里还拿着炒锅,想了想也觉着自己没理,声音弱了许多:我先看到的。 少年冷笑一声,讥讽道:怎么,你看到的就是你的?谁规定的。 梁楚抿起嘴唇,眼珠一转,看到手里还拿着锅,猛地锅底朝前去砸人,少年反应很快往后躲,梁楚本就不想跟人打,将锅盖撤向一边,左手把馒头抢过来,攥在手里不撒手:我抢到的总是我的了吧。 少年冷冷看他,梁楚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想了几秒,想着反正馒头也不好吃,于是恋恋不舍的把馒头掰了一半,递给对方说:我们一人一半,揭掉皮还可以吃,你看里面还是软的。 少年神色嘲讽,重重打向他的手腕,两块馒头都掉到地上,少年用脚碾了一下,扭头走了。 梁楚愣住了,低头看看馒头,抬头看看快步离开的人,脸颊登时涨到通红,举着锅冲了出去。 那少年走得很快,等他追出去人早不见了,梁楚左看右看找不到人,满肚子气没地方发,板着脸不说话,自己跟自己生气。 旁边一个穿着脏校服的人yīn阳怪气道:哟,狗咬狗了啊。 梁楚正愁没地撒火,立刻扭头骂:你怎么说话呢,懂不懂礼貌? 脏校服冷哼一声,不屑道:真以为自己大少爷呢,拿架子给谁看,还不是跟我一样吃糠咽菜,切。 说完揣着兜走了。 梁楚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把举着锅的手臂放下来,低头走回厨房,把炒锅放回原地说:这里的人都不好,说话怪里怪气的。 板牙熊说:没事,咱们不理他们。 梁楚叹了口气,弯腰把脏馒头捡起来,走出厨房扔进垃圾桶,垂头丧气地回走出厨房。 梁楚打量这个陌生冰冷的地方,突然觉得醒来的那个小储藏间十分亲切,也不嫌人家又黑又cháo没窗户了,坐回门槛上一脸茫然,又冷又饿还失血过多,头晕晕的。 板牙熊说:刚才抢馒头的那个人叫孙朝阳,也是贺家人。 梁楚没什么兴趣的哦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前几天他还想着我还有这么多钱没有花完就要死了,还有比这更惨的事qíng吗?现在他终于知道了,有的,人还活着但是没有钱,没钱就算了可以再赚,但是连口吃的都没有。 梁楚低声说:我需要找一份工作。 板牙熊无奈道:这里离市区很远,不堵车开车都得二十分钟,您没钱坐不了车啊,而且这片地区也没有出租车。 梁楚指着院外的自行车说:可以骑车。 板牙熊委婉地说:您刚才也看到了,孟冬冬的人缘不太好。 没有人借给您车。 梁楚呆了呆,想到孙朝阳和yīn阳怪气的脏校服,qíng绪低落的说:唉,没有工作没有钱什么也没有,我怎么活啊。 梁楚站起来走进储藏间,把门关好,回到chuáng上躺着,他当时就该听板牙熊的话,在屋里睡觉才对。 好半天没人说话,板牙熊爬出来,走到梁楚身边安慰:您不要泄气啊,我给您想办法! 梁楚有气无力的说:我都没有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 板牙熊说:我努力想! 梁楚摸了摸板牙熊,伙伴的鼓励让他振作了一些,没什么,就算他现在什么也没有至少还有板牙熊同患难,他这么大的人,怎么能因为这么小的事就一蹶不振,靠小熊猫帮他想办法。 梁楚爬起来坐着,呆呆望着地面,思考要不要走路去市区,突然眼前一亮,梁楚跳下chuáng说:哎,那是苹果吗? 板牙熊说:哪里哪里? 地上很乱,胡乱堆着孟冬冬的衣服和鞋,梁楚扒开杂物,笑着说:天无绝人之路,真的是苹果啊。 那是一个很小的苹果,半个拳头大小,也不红,青青的颜色。梁楚一点也不嫌弃,拿起来擦了擦说:孟冬冬居然有苹果,我也喜欢吃苹果。 梁楚心qíng大好,沮丧一扫而空,推门出去想找水洗一下,水管那里有人在洗衣服,梁楚犹豫了一下,仅仅几秒钟,还是跑过去洗苹果。那洗衣服的果然也没什么好气,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他:你怎么回事,没看见有人在用? 梁楚不跟他生气,快速说:水管又不是你家的,我为什么不能用。 胡乱冲洗了两下跑出小院。 天已近huáng昏了,小院外面是林荫大道,梁楚心有余悸回头看了一眼,没人跟上来。他松了口气,下午的时候吃了馒头被抢的亏,现在长了教训,得在没人的地方才能放心吃东西。 道路上非常寂静,没有车辆经过,只有稀疏的鸟雀声,而走出小院往东看去,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一幢幢的小楼,连绵起伏,高高的房顶,洁白的院墙,那就是贺家本宅了,几百米的距离,却是天堂和贫民窟的区别。 板牙熊趴在他肩膀上,抬起爪子指了指前方,说:我们的任务目标住在那里。 梁楚抬眼看去,先是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小树林前面有一座漂亮雅致的别墅,掩映在苍翠的林木之间,很是宁静典雅。别墅离这里并不太远,大概走半公里就到了。 梁楚转了个方向,往那边走去,天快黑了,上班的人应该也回转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看一下任务目标长什么模样。 梁楚一边走路一边问:贺长东和贺家人没有住在一起呀? 板牙熊说:没有的呀。 贺家分内院、外院、小院,小院当然就是小小的院子,是梁楚现在住的地方,内院外院是贺家本宅。贺长东虽是大家长,但基本不和本宅这边来往,早早就搬了出来,另外辟了一座小别墅独居。他有不少住宅,大部分时间住在市区,但偶尔回到本家时,通常都会住在这座别墅。跟本家来往最多的是贺长东的管家,本宅吃喝花用投资理赔每三个月拿一次账本来报销,如果有另外的工作,赚的钱可以自己留着,不在一起掺合。 小别墅在本宅对面,梁楚没有往本宅靠近,而是从后面的青树林绕了过去,然后看到了那户人家,白墙黑瓦,雕花漆门。 -- 第42页 梁楚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边打量四周一边咬了口苹果,咬开了才发现这苹果败絮其外败絮其中,长得不好看就算了,苹果核里面也都烂掉了,就表面半个指节的果ròu是好的。 梁楚呆了呆:烂、烂的。 随后不等板牙熊说话,又咬了一口,小心避开黑掉的果ròu,安慰自己说:烂的也能吃。 板牙熊站在他膝盖上,扒了扒梁楚的手指。梁楚低头看看它,抠下一块好的苹果ròu给板牙熊,然后小口吃掉了苹果,吃完了也没舍得扔,一人一熊慢慢的吮吸苹果的汁水,尽量不要làng费。 梁楚悄悄对板牙熊说:好安静啊。 周围没有什么声音,本宅那边人很多,理应是热闹喧嚣的,但在这里一点噪杂都听不到。 板牙熊也小声的说:是啊。 梁楚吃完了苹果,直起身来,在周围瞧瞧看看,发现没人盯着,从小树林搬来一块大石头放到墙根底下。这面墙并不高,大概就是个摆设,并不为了防人。梁楚踩着石头往里面看,第一眼看到院子里有一条大狗,第二眼眼睛登时就红了。 梁楚妒忌的说:那条狗的命也太好了吧。 板牙熊在他兜里什么也看不见,急急地说:怎么啦?给我看看。 梁楚抓着板牙熊放到墙上,一人一熊趴在墙上一起看。 梁楚抹了抹嘴巴,觉得自己更饿了,刚才吃的苹果一点也不顶饱:它有那么多ròu,还有水果,我就一个烂苹果,吃个馒头还有人抢,它比我吃的都好。 板牙熊坐在墙上说:我们的命好苦啊。 大狗听到了声音,尾巴敲了敲地面,转头看向他们。梁楚赶紧低下头去,怕狗会叫引人过来,蹲着等了十多秒,板牙熊趴在墙上说:它没有叫,还趴着呢!您起来吧。 梁楚重新站起来扒住墙,那大狗看起来吃得饱饱的,碗里的ròu和水果它并不在意,早就吃习惯了。 梁楚奇怪地说:狗会吃水果吗? 板牙熊说:不知道。 梁楚默然一会,困难地说:狗吃水果会不舒服吧,我见过猫吃香蕉,狗也吃吗。 板牙熊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梁楚也不权威,他违心的说:也许我们应该帮帮它,当主人的怎么能随便拿东西给宠物吃,吃坏了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大狗看起来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 板牙熊助纣为nüè,说:对,我们不能坐视它乱吃东西。 一人一熊意见统一,梁楚毫不犹豫,正想翻墙进去,突然有轻微的引擎声传来,扒着墙往右前方看去,只见两辆黑色小轿车停在别墅门口,板牙熊说:坏了,正主来了。 梁楚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吃不成了,怎么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啊,你要不然不要让我看到那些吃的,要不然让我吃完,看到又不能吃,唉。 挺不高兴地迈下石头走去墙的另一侧看,第一辆车的后座车门打开,一条腿踏出,长腿微微曲起,黑色长裤,随后是身穿深色西装的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梁楚睁大眼睛仔细看去,这是他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听板牙熊说大家长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很威严高壮的人,但实际上贺长东和他想象的有很大的区别。那人低头翻着文件,梁楚没有看清他的脸,只看到个子很高,徐步往别墅的方向走,但可以看出气质是偏内敛的。 男人后面还跟着两个拿着文件的人,三人一起走进小楼。梁楚从墙边露出一双眼睛,并没有等多久,送文件的两个男子很快从楼里出来,上车离开。 梁楚说:哎,这就走啦?我还以为那是保镖呢。 板牙熊说:这片地区都是贺家的,想进门来得经过好几道手续,您以为很容易呢,外门把得严,里面还要什么保镖啊。 梁楚心有不甘,到嘴的鸭子不能就这么飞了,回到那块大石头继续坐着,看了看天色,说:天快要黑了。 板牙熊说:等一会贺长东就睡了。 梁楚说:嗯! 秋天的夜晚很冷,梁楚手脚冰凉,小风不停一直在刮,往人衣服里钻,往人骨fèng里钻,梁楚不断搓手臂取暖,摸索着在小树林找了两块大石头垒起来,万事俱备,就等贺长东去睡觉。 时间过得很慢,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咬牙熬着过来的。 夜幕终于彻底降临,小别墅里的一楼亮着灯,过了片刻,客厅的灯熄灭了,二楼的灯亮起,贺长东大概是上楼去了。 也就是说,一楼现在没有人。 梁楚松了口气,这日子总算还有点盼头,耐着xing子又等了一会,确定短时间内贺长东不会再到一楼来,梁楚才重新站到石头上,双手扒着墙往里面打量了片刻,右腿翘在墙顶,先跟虎着脸看他的大狗打了个招呼:我进来了,你不要叫啊,我不是坏人。 大狗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摇了摇尾巴,梁楚朝它笑笑,用力攀上墙,怕翻不过去,起跳的时候用的力气大,结果劲儿使过了,不等他担忧这么高怎么从墙上下去,爬墙下墙合二为一,梁楚在墙头扒拉两下,扑通掉下去了。 五体投地趴在地上,五脏六腑都被摔的移了位,疼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去。梁楚灰头土脑爬了起来,用力吸了两口气,没受内伤,就胳膊好像擦破了一块,火辣辣的疼,还沾了一身的碎叶。 看到有陌生人翻墙进来,大狗不慌不忙看着他,果然没有叫。 梁楚弯腰拍拍土,心说谢谢你这么不像条狗。 今天月色很好,可以近距离看到这条大型犬,也可以更清楚的看到狗碗里放着骨头和熟ròu,旁边的小碗还放着它的饭后点心,两根香蕉和又圆又红的大苹果。 夜已经很深了,梁楚盯着水果,肚子咕咕叫,慢慢往里面蹭,大狗朝他甩了甩尾巴,梁楚跟它对视:小狗大狗,你好。 这条狗浑身漆黑,没有一点杂色,看不出品种,对着他舔了舔嘴巴。 梁楚离它还有两米的时候停下了,怕被咬一口。大狗没有被拴起来,主人放养的,虽然看起来脾气很好,但挡不住个头大,他现在浑身没力气,人不是狗的对手。 一人一熊对着香蕉和苹果吞口水,梁楚说服自己:狗是不吃香蕉的,人才吃香蕉。 板牙熊说:我想吃香蕉皮。 大狗很友善,至少比脏校服和孙朝阳好多了,梁楚跟它互相看了半天,才商量的语气说:你吃饱了没有啊,这么多东西吃不完该坏掉了,我帮你吃一点。 说着鼓起勇气往碗那边凑过去。 大狗抬起爪子,按住了自己的碗。 梁楚动作顿住,失望地说:我还没嫌你脏呢,再说我又不会吃完,分一半就行了,当狗的不要这么小气,以后我有吃的也给你好吧,不管是人还是狗都要学会分享。 大狗摇了摇尾巴,爪子依然按在碗上。 梁楚唉声叹气:这狗怎么这样,没看到我都不嫌弃它了。 板牙熊说:人家比您gān净,这狗天天刷牙,碗也天天换洗,您都半个月没洗澡了。 梁楚悲伤地说:你不要再说了,比我gān净我更不嫌弃它了。 人和狗对峙半天,到底不敢跟大狗硬抢,梁楚把视线投向小别墅,渴望地说:里面有人,应该也有吃的吧。 板牙熊说:肯定有的。 梁楚说:嗯,有也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不能偷东西。 梁楚看着别墅,知道里面一定会有食物,二楼亮着灯,一楼没有人,食物近在咫尺,拿了就能出来,很有可能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良心在经受巨大的考验。 我们不能偷东西。梁楚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对板牙熊说,还是对自己说。 有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 可是我都两天没吃饭了。 梁楚犹犹豫豫,想到屋子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食物,连狗都有大餐,人更不必说了,这么想着,一边不自觉地往门口蹭,想着我就看一看,梁楚额头抵着玻璃往里面偷瞧,无意识地拧动把手,老天好像偏偏跟他作对,通往屋里的门没有锁,只是轻轻合上,一拧就开了。 唉?梁楚怔楞几秒,低头看,不是错觉,门真的开了。 心怦怦乱跳,梁楚吃力地压住推门进去的冲动,迅速把门关上,离开那个地方,坐在台阶上说:贺长东的防范意识不太好啊,怎么都不锁门。 板牙熊说:因为没有人敢往这边来。 -- 第43页 贺长东手握贺家生存大权,多少人看着他脸色吃饭,平时本家人想见面都得先知会一声,等他同意才会见到人,不会贸贸然赶过来惹人嫌。而小院那边一直是贺家本宅的人在打理,贺老爷子亲自吩咐了人,小院里的孩子大多出身贫苦,别的本事可能没有,察言观色绝对是一流。见本宅人都对贺长东颇是畏惧,有一个地方栖身已属不易,更加不会主动来触贺长东的霉头,惹祸上身。 梁楚看着院子发呆,现在已经是秋天了,风chuī来chuī去,总有叶子飘下来,院里堆积了许多落叶,想了一会,目光四转,看到院墙边立着一把大扫帚。 梁楚一拍大腿说:有了,这样吧,我们来帮贺长东扫院子吧。 板牙熊说:啊? 之所以有东西不吃是因为出师无名,没理由白吃别人的食物,可如果不是白吃呢? 梁楚扛着大扫帚呼哧呼哧扫院子,想着我给你gān活了,也替你跟大狗说话了,主人和宠物也是需要jiāo流的。那我吃你一顿饭应该不过分吧。 他这么想着,也没管别人愿不愿意,单方面跟人达成了一场jiāo易。 第28章 大灰láng的小红帽 板牙熊被装在兜里, 扒着衣服看着他扫地, 点评说:您这是qiáng买qiáng卖啊。 梁楚没好意思说话。 闷头扫了一会, 抡了两下开始发呆,端量大大的前院。不管是梁楚还是荆可都没正儿八经扫过院子,一点经验没有,现在把叶子扫到哪里去啊, 大门又没开。 别墅的前院没有过多的装饰,就gāngān净净一个大院子,没有花,种了两排树,中间是一条青石板路。梁楚思忖两分钟, 走到青石小路开始重新打扫,旁边又不会走人, 只要把人们走路的地方打扫gān净就可以了吧。 小路有十多米长,梁楚把大扫帚夹在胳膊底下, 左一下右一下, 因为有风,轻飘飘的落叶漫天乱飞, 他前脚扫过去,后脚飘起来的叶子又落在路上。 扫到尽头的梁楚回头来看, 并不在意有一部分不听话的叶子飞回路上。 板牙熊说:您扫的不gān净。 梁楚摆摆手, 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语气说:稍微gān净一点就可以了,太gān净了会被人怀疑,贺长东会想谁帮我扫的院子呀, 闹鬼了还是来贼了,闹鬼会吓到别人,知道进贼了咱俩不就完了吗。 把扫帚放回原地,梁楚这回觉着不再那么做贼心虚,看了一眼大狗,它合上了眼睛,神态安详,如果不是尾巴还在轻轻的摇动,很容易让人以为它已经没有呼吸了。 梁楚收回视线,悄悄往门口的方向走,耳朵贴着门听了一下,里面安安静静的。梁楚深吸一口气,小声说我现在就要私闯民宅了,然后小心拧开门,悄步走了进去。入眼是客厅,屋里燃着一盏小夜灯,梁楚在屋里略略扫了一眼,视线直接投向冰箱,想到里面会有jī鸭鱼ròu,心qíng十分激动起来。 与此同时,二楼书房的男人桌上摆着几份文件,男人合上文书,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抚动鼠标,视频放大整个屏幕。 贺长东眯起眼睛,神色淡漠,衣袖挽起,露出小麦色的结实手臂,可以看出平时并不疏于锻炼,他双手jiāo叠,放在小腹,没有表qíng没有说话,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贺长东看着那个擅自闯进别人地盘、不知死活的小贼。 这座别墅他并不常来,往往三两月都不会光顾一回,贺家是富有人qíng的大户人家,贺家人多热qíng、爱热闹,仿佛是根植在血脉里抹不去的基因本能。只有他是异类,天生的感qíng寡淡,很小的时候同龄人打滚哭闹,向父母索要玩具和零食,他一次都没有过。这样板正无趣的xing格在贺家格格不入,有好事的叔伯做试验,把成堆的玩意儿送到眼前,想要看他是否会活泼一些,不再板着脸总是像个老学究。 贺长东不为所动,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冷冰冰的像个机器人。好像把自己置身在这个世界以外,漠然地旁观一切。 贺老爷子今年已有八十多岁,不止一次点评过他的xing格。 这是他的缺点,缺少人qíng味,难以相处。 也是他的优点,谁能比无qíng的人更理智和冷静? 今天贺老爷子发话,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贺家人,这话说得重了,贺长东必须回来。却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个意外的小惊喜。 监控可以捕捉到很细微的声音,处理公务时听到小小的说话声,男人微怔,还以为是错觉。贺长东注重隐私,并不好客,不止是这座别墅,他的每个住处都冰冷而沉默,除了他和打扫的阿姨,常年不会有人造访。 侧头看向屏幕,果然看到一个小客人。小客人走的不是寻常路,做贼也做的不合格,趴在墙头跟他的狗说话。然后手脚笨拙的爬上墙来,显然并没有经验,他的本意可能是想骑在墙上,谁知迈腿时力道大了,身体不稳往里面歪过来,还算机灵的在墙头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无用功,扑腾着掉了下来。 然后在地上趴了许久也没起来,想必是摔得不轻。 好半晌小客人才抽着气爬起来,坐在地上缓了一会,揉了揉压到的胳膊。他的目标并不是别墅里的财物,而是那条大型犬,这狗已经很老了,小客人和老狗对视了足足五分钟,然后俯身去拽狗的碗,老狗护食,捍卫领土,前爪搭在碗上。 客人收回手来,似是有些不满,说你们当狗的怎么可以这样。 大概是觉得狗凶,不敢和老狗抢食,他四下张望,最后把视线投向别墅,门口装着摄像头,他抬起头来,男人可以看到他的面容,是偏秾郁盛美的长相,像是色彩艳丽的油画,却有一双清亮的眼睛,像是山间淌淌流过的小溪水,渴望地看着门口。他想要进来。 贺长东隔着屏幕和他对视,男人闭了闭眼睛,莫名觉着这样一双眼眸,哭起来一定可怜又漂亮。 现在天色才黑,不到八点钟,贺长东还没回本宅,大门关上,里门自然没锁。不请自来的客人起身来到门口,拧开了门却没进来,为难地抱着肚子坐在台阶上。贺长东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客人低着头看着鞋面,不知在想什么,背影沮丧而犹豫。 突然他走下台阶,扛着大扫帚扫地,一字马站着,往左呼啦往右呼啦,认认真真在地上抡了五分钟的扫帚剑,刮阵风都比他扫得gān净。客人好像并不嫌弃,甚至还算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贺长东远远看到他的腰背都挺得直直的了,大概是自觉帮了他的忙,chuī气球一样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客人大步走到墙根下面,把扫帚原模原样放好,和老狗摆了摆手,向门口的方向走来。 别墅里面没有监控,贺长东走出书房,站在走廊打量。微弱的灯光里,他的小客人像一只出dòng的老鼠,警惕而小心,推开房门没有动作,等了片刻才悄悄溜进了屋,走进屋里什么也不看,全然不感兴趣,只径直望向了冰箱。 贺长东握着红木栏杆的手微微收紧,心生不悦,他的冰箱里空空如也,平时狗由保姆来喂,别墅里没忍住当然不会有食物。果然少年打开冰箱呆住了,冰箱里只有几瓶水,和一些生牛排。客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十分坚定的合上冰箱门,贺长东以为他放弃了,谁知客人合上门,过了十几秒重新打开冰箱。箱内的光芒映着他的脸,这次他彻底呆住了,那表qíng实在太失望太震惊,居然让人心生不忍,对不住他似的。 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打破这一刻的安静。梁楚没有一点点防备,被乍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哆嗦,冰箱门就这么从他手里溜了出去,lsquo;咚rsquo;的关上了。 楼上有脚步声响起,梁楚大脑轰地空白了两秒,双脚钉在原地,脑袋乱转,被猫追捕的老鼠一样找地方藏。 板牙熊说:冰箱响了! 听到冰箱二字,梁楚重重哦了一声,想也不想拉开冰箱门就要往里钻,一只脚差点迈进去,感受到铺面的冷气才回过神来,气得捏板牙熊的蛋:冰箱怎么藏啊? 板牙熊说:谁让您藏了,我说冰箱响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步一步踏下楼梯,慢慢走了过来。梁楚急得出汗,没工夫跟板牙熊斗嘴,喃喃道他怎么可以下来的这么快,接电话在楼上不可以接吗这时候想要再跑去门口已经来不及了,梁楚站在原地前后左右的看,看到一旁立着的沙发,赶紧跑过去蹲下。跑过来藏好以后又想起一般主人家到客厅里来,都是坐在沙发上,总不能在客厅中央傻站着,这里不是藏身的好去处。梁楚还想换地方,但对方没有给他这个时间,lsquo;吧嗒rsquo;一声,灯光亮起,明亮的灯光照得客厅犹如白昼,梁楚蹲在沙发后面不敢动,呼吸都放到最轻了,紧张的盯着站在灯口的男人。 第29章 大灰láng的小红帽 梁楚是真做贼, 真心虚, 大气不敢喘。怪不得门没有锁, 他还责怪别人防身意识不qiáng,睡觉不锁门,其实别人根本没有想过要睡,还打算出去的。 -- 第44页 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 他偶尔当了一回小偷,还没有享受到成果,立刻就遭报应了。 梁楚手指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贺长东是他的任务目标,现在闯进别人的家里, 可想而知会给对方留下多糟糕的印象,把目标得罪了可怎么好。 短短十几秒, 梁楚深呼吸,做好了任务失败的准备。 板牙熊说:我们没有任务重来的机会。 梁楚低落的说:是我的错。 板牙熊顿了顿, 说:不是, 是我没有拦着您,还怂恿您进来, 咱俩是一条船上的。先别急着下结论,我这边还没有收到提示。 梁楚点了点头。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大部分人来到客厅会坐沙发, 贺长东却是少数在房间中央傻站着的, 他没有往这边来,在灯口接通了电话。 来电的是小姑贺宁兰,许是见他许久未到打电话来催, 果然彼端的语气温和:长东,在家吗?快要开饭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贺长东嗯了一声,答道:现在。 现在。 听到这两个字,梁楚像是重新活了过来,身上僵死的细胞也松动了一些,跪爬着往后退了退,把自己掩藏的更严实一些,心里祈祷贺长东赶快走吧。今天实在太刺激了,他以后一定离这座别墅远远的,再也不会往这边凑,简直快要产生心理yīn影了。 然而男人说着现在,动作却不慌不忙,深秋季节,外面秋风飒飒,贺长东往沙发的方向走来。 梁楚心脏提到嗓口,贺长东从左边过来,梁楚随着男人的走动一起跟着变换位置,当贺长东走到沙发边上的时候,他已经绕到了侧面。所幸贺长东并没有过长时间的停留,他只是过来拿外套。 贺长东低头系扣,余光扫向沙发的边角,看到边缘处露出客人没藏好的一只脚。 梁楚趴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时刻留意着对方的动静,男人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举步走向门口,梁楚赶紧跟着变动位置,围着沙发转了一圈,随后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吊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松下来,梁楚身体一软,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太刺激了,太不是人gān事了,什么也没偷着,还差点吓掉自己半条命。 贺长东离开,僵硬紧张的气氛终于轻松了一些,板牙熊说:好了,他走了,没有发现我们,奇怪,我看着他不像是警觉xing低的人啊。 梁楚直觉感到有哪里不太对,但找不到不对劲的点。贺长东真的没有发现吗,他的运气这么好? 可是如果发现了,为什么没有把他揪出来?贺长东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做善事的人。 但不管怎么样,梁楚都不敢再抱有侥幸心理,只等着贺长东一走,他立刻就会离开这里,什么也不惦记了,明天就出去找工作,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还愁挣不到一口饭吃?偷偷摸摸做贼,哪里比得上光明磊落当人,至少心安理得,也不怕半夜有鬼敲门。 梁楚背靠沙发缓冲呼吸,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是跑了八百米,板牙熊眨眨小黑豆眼说:看您怂的,居然想往冰箱里面藏。 梁楚叹口气,他那不是急糊涂了吗,就听到冰箱俩字,剩下什么也没想起来。 梁楚说:我又没聋,当然知道冰箱响了,还用得着你多一嘴啊?好了,啥也别说了,咱们走吧,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梁楚绕到沙发边角往门口看,这一看不要紧,呼吸又紧张起来。房门没有完全合上,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梁楚愣了愣,又缩了回来,本来以为贺长东已然走了,但很明显他没有,正站在门口打电话。 梁楚背靠沙发说:人还没走,得再等一会。 怕贺长东去而复返,梁楚趁他打电话的功夫才想离开沙发,换个地方藏身,外面的人忽然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梁楚登时收回脚来,又不敢动作了。 跟贺长东通打电话的是贺家的一个堂弟,让他送些吃的来。 那边问:大哥您今天不来这边吃饭吗? 贺长东往屋里看了一眼,漆黑的双眸隐约带着笑意,低声道:家里来了客人。 那边停顿一会,似乎很是惊讶,贺长东无意多做解释,很快挂了电话,然后重新拨打一个号码,这次速度更加快速,只说了一句便挂断了。 梁楚扒着沙发往外面看,贺长东站在他刚才坐着的地方,手机荧幕的亮光照亮了他的脸,电话挂断没几分钟,外面传来对话声。板牙熊探眼瞧了瞧,说:看,那是您爹。 梁楚呆了呆,他对父亲母亲仅有的记忆是在童年时期,年代太过久远,连模糊的面容都记不清了。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板牙熊说的是孟冬冬的父亲,梁楚跟着一同往外看去,来的是三个人,穿着家居服,应该是贺家本宅的人。 前面两个充其量不到三十岁,不可能生得出孟冬冬这么大的孩子,而落在最后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提着两个很大的保温桶。那三人站在门口,似乎对这座别墅很是好奇的模样,视线不断投向里面,但让他们失望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位接班人的生xing冷清家里人都是知道的,小孩子大多和小动物亲近,在他还上学时家里得了一窝小奶狗,其中一只很喜欢他,走哪儿都跟着,贺长东一次毛没摸过,一次饭没喂过,几乎是冷血了。接手贺氏以后,贺长东并不常回来,狗便时常在这座别墅卧着,好在他还不算冷血彻底,给保姆留了钥匙,好定期来喂狗,但依然不亲近。时光一寸一寸往前推进,算了一算竟然也有十多年了,小狗变成了老狗,但这人依然没有变化,多年如一日的冷漠。 今天听他说别墅来了客人,挂了电话贺长磊就愣住了,对于别人来说稀松平常的小事,对于贺长东来说这是一件很稀奇的事qíng。按捺不住好奇来看,又怕惹恼了他,虽然是亲人,但往来并不亲密,相处疏离有礼,和陌生人没有qiáng出来多少,又几乎是衣食父母,不敢贸然打扰。只来了三人。 现在看来没什么新的发现,这客人看起来也很拿乔,朋友家里来了亲人,出于礼貌是不是也该出来问候一声? 拿乔的客人偷偷往外面打量,另外两个年纪对不上,没有疑问,那个中年男子肯定就是孟冬冬的父亲贺宁文了。客厅的灯光明晃晃的,照着外面人的脸容也很清楚,中年人四十多岁的模样,就算梁楚对这人有偏见,也不得不承认贺家人的面相确实生的都好,那人眼角上挑,未曾说话三分笑,是很招桃花的下流长相。眉眼之间和贺长东略有些像,但一个下流,一个冷淡,气质截然不同。 板牙熊说:看来您确实不喜欢他,明明是风流您非要曲解是下流。 梁楚没有反驳,点头说:嗯!下流! 这时几束灯光在院里扫了两下,说明又有人来,梁楚哀怨的说:他们这是来收到通知来开会的吗,来一个又一个。 这回走到贺长东跟前的是几个qiáng壮的黑衣男人,他低声说了句什么,贺宁文笑容可掬,把保温桶递了过来,三人转身离开了。而黑衣男人也应了两句话,训练有素,散去四周。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脸上没什么表qíng,手上拎着的保温桶和他的气势截然不符。贺长东推门进来,把保温桶放到桌上,梁楚紧张极了,贺长东没有往沙发这边看,但他就是有一种被发现了的感觉。男人打开桶盖,粗略扫了一眼,菜式丰富,还不错,香喷喷的饭菜香气登时弥漫的满屋都是。准备饭菜不过是举手之劳,贺长东没有合上桶盖,由着热菜散发醉人的香味,黑漆漆看不出qíng绪的眼睛从沙发的方向掠过,抬步离开,咔嗒落锁。 这一次他没有关灯。 梁楚是听到锁门声站起来看,贺长东这一次真的走远了,但他仍然手心冒汗。门口堵着两个健壮的人影,跟两尊门神似的,别墅应该都有后门,梁楚迟钝的想,还没去找在哪里,看到窗户处也模糊有两个人影,走近一看,果不其然。一瞬间梁楚心都凉了,窗户都没放过,就算真有后门也不会忽视的。 完了,梁楚失魂落魄地说:我们一定被发现了。 贺长东这是有事去忙,没有功夫收拾他这个当贼的,所以先把退路截住,打算来一个瓮中捉鳖吗? 餐桌上放着许多热菜,梁楚走过去,rǔ白色的ròu汤味道浓郁鲜美,梁楚坐在凳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看,板牙熊问:咱们要不然死也当个饱死鬼? 不吃了吧梁楚摇了摇头。 他还在心存侥幸,万一呢,万一贺长东没有发现呢,那他擅自动了别人的食物不是自投罗网吗。 梁楚用力扭过头不看:不吃了。 板牙熊咬着爪尖说:我想吃我吃不了多少。 -- 第45页 梁楚拒绝:你也不能。 板牙熊说:我是为您着想,继续饿下去真饿出毛病来了,您别憋狠了,这么多呢,吃一小口垫吧垫吧也行啊。 梁楚离开座位,眼不见心静:不行,吃一口就忍不住了。 现在没尝过是什么味道,勉qiáng可以忍受,如果尝过的话他会忍不住一直吃,吃到饱。 就算离开餐桌,屋里也到处都飘着香气,实在太煎熬了,对着美食可以吃是一种享受,不能吃就是一种酷刑,梁楚走去沙发在茶几抽了两张纸,卷吧卷吧把鼻孔塞住,好了,闻不到味道了。 贺长东不在,保镖人在外面,梁楚可以在里面自由活动,找一个安全藏身的地方。二楼不能去,贺长东就住在二楼,客厅也不可以,没有藏身的地方,最后梁楚选在一楼的客卧,钻进衣柜里缩着。板牙熊介绍背景时说过,贺长东并不常在这座别墅里住,第二天清早他一定会离开,到时候别墅里面没有人,保镖八成也会撤走了,那时候他也可以离开这里。 梁楚坐在衣柜角落里,眼前一片漆黑,过了片刻,梁楚静静地说:其实换个角度想,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板牙熊被他捧在手心里,问:什么呀? 梁楚苦中作乐地说:有暖气呀,比小院暖和多了吧,不盖被子也不冷,不算白来一趟。 板牙熊没有说话,蹭蹭他的手心。 时间静静地流逝,好像很晚很晚了,梁楚问:几点了? 板牙熊说:八点四十。 梁楚呆了呆,怀疑自己听错了:还不到九点? 板牙熊说:对啊。 梁楚默默闭嘴了,他智商可能是负数,秋冬季节白天短,夜晚长,现在已是深秋,黑夜早就悄悄拉长了。天黑得早,他在外面等天黑的时候饥寒jiāo迫,等的度日如年,觉得时间很慢,以为快要十点钟了。而现在在衣柜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才八点四十,那就是说刚才很有可能还不到八点钟?谁家会睡的这么早啊,如果他被抓了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一人一熊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贺长东很久没有回来,大概是太饿了体力不支,梁楚越来越困,蹲坐在衣柜里总是垂着脖子颈椎不舒服,他调整了一个姿势,蜷在衣柜里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耳边传来轻微的推拉门的声音,梁楚激灵一下,心里压着事,他并没有睡的很熟,几乎是立刻就被惊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冷峻锋利犹如刀刻,正沉着脸看他。 男人的影子投在他身上,遮住了明亮的灯光,眼睛重见光明并不觉得难受,梁楚逆着光,看清来人是谁,悔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贺长东果然还是发现家里进了贼,那他刚才苦苦忍耐是图什么啊,还不如听板牙熊的建议,痛快吃个饱当个饱死鬼呢。 男人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模样,怔楞几秒,问道:你是谁? 梁楚僵硬了一下,声音轻弱,没什么底气的说:我是小偷,对不起。 梁楚还蜷缩在柜子里面,男人只开了一半的门,单膝点地,轻声道:小偷呀? 梁楚难为qíng的低下头。 这两个字自己说的时候感觉还好,听到别人说几乎是锥心。 男人幽深的眼睛盯着他瞧,梁楚心里虚,不敢和他对视,窝在柜子里面难受,说话也不方便,小声问:您可以让一让吗,我们出去说话。 这个不忙。男人极缓极慢的说,继续把他堵在里面,像是堵住一个走投无路的小动物。 梁楚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回答,这不是耍流氓吗,警察审问犯人出于人道主义还会给张凳子坐呢,下意识想回嘴,又想到自己现在理亏的处境,还是算了吧。 沉默在周围蔓延,梁楚偷看男人一眼,鼓起巨大的勇气,决定诚实面对,弥补过失:您手机借我一下可以吗,我自己报警。 作者有话要说:  贺长东:没想让人抓你 梁楚:我要自己报警把自己抓起来 第30章 大灰láng的小红帽 贺长东有短暂的失神, 像是被毛茸茸的小羽毛轻轻挠了挠心口, 转瞬即逝, 但被挠过的麻痒感依然存在。他有心理洁癖,于公于私分的清清楚楚,别人和自己分的清清楚楚,可他走进他的领土和地盘, 竟然不觉得反感。 贺长东眼神闪烁,拿出手机点开屏幕,梁楚蹲在衣柜里看他,伸出手接,贺长东却没有递过来, 声音低沉缓缓道:你想清楚了报警的后果? 梁楚一本正经的纠正:我这是自首,自动投案, 坦白从宽。 而且孟冬冬还差三个月才满十八,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 可以从轻发落, 再说他也没有偷什么,也许可以再轻一点发落, 拘留两天就放出来了。 似是看出来梁楚在打什么算盘,贺长东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有进无出。 梁楚呆住了, 视线落在贺长东脸上, 男人表qíng肯定,不像是在说假话。他这是拔了老虎的毛啊,一点便宜没占着还要把自己搭进去?想到监狱里的qiángjian犯、抢劫犯、死刑犯什么的, 暂不说能不能出来,就算出来也是名誉大损,孟冬冬以后该怎么过? 梁楚惊恐地说:大板牙兄弟他吓唬人的吧? 板牙熊弱弱地说:您喊我爷爷也没用,我也不知道咋办了。 梁楚心酸的说:唉,刚才要是听你的话多吃点饭就好了,我现在觉得好亏。 板牙熊说:您就知道个饭,任务还没有提示失败,您要不问问贺长东愿不愿意探监吧,任务还得进行啊,否则咱俩就得在鉴于里边待到死了。 问也是白问,梁楚害怕的说:我真没想到贺长东会是这种人,人生自古谁无死,可我不想坐牢,贺长东人模人样的,心眼忒坏了。 梁楚严肃思考,要不然gān脆撕破脸,跟他打一架得了,任务失败和坐牢到底哪个更凄惨。 就在梁楚准备背水一战、袖子都要捋起来的时候,贺长东笑了笑,收起手机道: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 梁楚耳朵动了动,心里升起一丝希望,立刻问:哎,可以的吗,不是骗人的吧? 贺长东低声笑:当然不是。 梁楚不敢相信,怕他反悔,眼疾嘴快的夸人,给贺长东戴了一顶高帽子,真没有想到你是这么品格高尚的人。梁楚真诚地说:宽宏大量又善良,我很有感触,太谢谢你了,果然有钱人之所以有钱是有道理的,厚德载物嘛。 都这么夸他了,扣着这么大一顶高帽子,正常人就算想要反悔也会不好意思吧。 贺长东半笑不笑,看他自作聪明的模样忍不住想揉揉他的头发,男人为难的看着柜子里的人,叹了口气,他并没有决定好怎么处置这位客人。但好像不管怎么处置,哪一种方案,他都该被他攥在掌心里的。这么有趣讨喜的小客人,这么多年来也只遇到一个,怎么能放跑了。 看到贺长东神色似有松动,板牙熊激动地说:太机智了,再夸再夸! 梁楚没有听它的,贺长东这种人一看平时就被人夸惯了奉承惯了,再夸下去是过犹不及,显得太刻意太不真诚了。但同时梁楚也没有放松警惕,如果这么轻易就算了刚才何必多此一举威胁别人,一定还有什么条件。 但不管怎么说,对方既然已经松口了,那就别再耽搁时间了,免得夜长梦多,梁楚试着推了推贺长东的膝盖:你能往边上靠一靠吗,挡着路呢。很晚了,你赶紧睡,我也赶紧走了。 推了推对方没有动弹,梁楚抬头看贺长东,正好对上男人的目光。梁楚心头一跳,心说看吧看吧,还不让路,果然猜得不错,还有什么没说出口的条件。而且贺长东太奇怪了,他的眼睛好像一直没有离开孟冬冬的脸,难道贺长东看上孟冬冬了吗,梁楚默默想老处男我告诉你,我不卖身的。 贺长东收起了笑容,不识好歹,给吃给喝还迫不及待想走,一旦走出这道门,他一定会走出很远,再也不会踏足这里一步。贺长东一向善于把准时机,怎么会让他得逞。 贺长东把梁楚堵在柜子里面谈判,关心道:你是小院那边的? 梁楚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嗯,贺宁文是我父亲。 男人露齿笑笑,并不在意,和无家可归没什么区别。 贺长东神色柔缓,像一个睿智的长辈,温声道:看你年纪轻轻,以后再走老路怎么办? 梁楚愣了愣,贺长东怎么也管得这么宽啊,你又要管公司又要管家不是很忙的吗,怎么还有jīng力慰问救助失足少年。梁楚实话实说:我今天是被猪油蒙了眼睛,以后一定改邪归正,再也不偷了,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 第46页 贺长东摇了摇头,咄咄bī问:怎么证明? 梁楚没有出声,怎么证明让时间证明? 过了快一分钟,梁楚才迟疑地说:这个我发誓。 贺长东并不相信,慢慢道:口说无凭,我不能放任你继续出去害人。 梁楚愣了愣,又愁闷又委屈,我就是饿了想找口饭吃,不是无药可救的大恶人好不好,害什么人呀。 贺长东微微笑道:我很少回来住,别墅难免招人惦记。 梁楚别过头说:反正我再也不惦记了。 贺长东依然是笑着的,继续道:我可能需要一个人帮忙看管别墅。 梁楚抬头,疑惑的看着他,好一会才听出来他的话外之意,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自作多qíng了,想了想才迟疑地说:要、要不然我来吧?你是这个意思吗? 贺长东神qíng舒畅,颔首道:那最好不过,算你将功折罪。 梁楚茫然地摸了摸衣角,还有点不在状态:我刚才是不是有工作了板牙? 板牙熊说:没错事qíng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 梁楚说:我也不知道不过贺长东真是一个不错的人,就是不知道给不给发工资。 贺长东站了起来,绅士的替他拉开柜门,梁楚弯腰钻了出来,还没有完全成人的少年只到贺长东的肩膀,梁楚比了比两人的身高,有点心酸。随后听到贺长东说:愣着做什么,出去。 梁楚在前面走,贺长东跟在他身后,梁楚在前面走的不自在,不住地回头看,心说顺序是不是反了,难道不该是我鞍前马后的伺候吗,你跟在我后面像什么话不容梁楚多想,贺长东拨弄了两下手机,熟悉的对话声传了出来。 我很少回来住,可能需要一个人帮我看管别墅。 那我来吧? 是他们刚才的对话。 梁楚闻声顿住脚步,回头看手机,两人身高差距大,梁楚得立着一点脚才能舒服地看到全屏,双手不自觉扒着别人的小臂,想要把高度压低一点。感受到重量,贺长东微微僵硬了一下,合作的放低了手臂,让他看的更方便一些。 梁楚站直了,问:你录音了啊? 贺长东把人敲打完了,不答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员工问话老板可以不回答,老板问话员工一定要回答的。 孟冬冬。梁楚难以启齿的说出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什么都好,就是真的好像是小名啊,难道贺长东以后要喊他冬冬吗。 果然贺长东轻声读他的名字:孟冬冬,冬冬。名如其人。 冬冬听贺长东念了两遍,梁楚突然想到什么,悄声跟板牙熊说:贺长东,孟冬冬,他喊冬冬的时候不会觉得奇怪吗,感觉像是在喊他自己。 板牙熊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看来您还是饿得轻。 梁楚说:唉。 然后看一眼贺长东,说个话还要录音,生怕他反悔吗,他可是一言九鼎的君子。反倒是贺长东这么小人之心,看来不会给发工资了。 穿过走廊来到客厅,两个保姆在匆匆忙忙的走动忙碌,看到贺长东,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迎上来客气的说:已经做好三个菜了,您是现在用还是等一会? 贺长东摆手示意稍等,保姆点头离开,临走时看到梁楚,明显愣了愣,但没有说什么,快步走向厨房。 贺长东侧头打量梁楚的神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餐厅看,可以看得出来已经极力克制了,但仍是忍不住吞口水。也许是自己也发现眼神太赤luǒluǒ了,梁楚侧头看他,似是有点不好意思,但表qíng仍然不遮不掩,大大方方的看着他,眼里写满了lsquo;我能吃吗rsquo;。 等会再吃,看懂了他的表qíng语言,贺长东道:先去洗澡。 哦,洗澡梁楚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寒冷可以减少压缩气味,但他在暖意融融的别墅里待了几个小时了,暖气不仅温暖了人的身体,也温暖了他的衣服,问一问味道怪怪的。 梁楚小步往旁边挪了挪,离贺长东远一点,免得熏到老板,恋恋不舍看了饭菜一眼,呢喃道:你们再等我一会,我马上就来了。 声音很小,但贺长东还是听进耳里,被他的表qíng和言语取悦,一向安静而了无人气的房间,好像都因为多了这么一个人而增添了一些温度。 梁楚别开眼睛,往客卧的方向走,准备去洗澡。 瞒着,贺长东喊住他,走去餐厅拿了两颗糕点过来:张嘴。 梁楚看着香甜的点心,卖相非常好,没有人可以忍受糕点的诱惑,连忙伸手去捧:给我的啊,我自己吃,谢谢。 男人看也不看他脏乎乎的手,一块一块喂进嘴里,味蕾触碰到鲜甜,梁楚立刻什么话也不想说了,站在原地不动,嘴里鼓鼓囊囊的专心咀嚼。 贺长东徐步往楼上走。道:去楼上洗,我的房间。 梁楚一边吃一边看向他,脚下迟疑,为什么去你的房间洗,贺长东是不是真的对孟冬冬有企图,先是盯着别人看,又拿糕点贿赂,最后邀请人去卧室洗澡。 板牙熊爬出来说:您想多了啊,您还吃着人家的点心呢,说这话心不虚啊,再说脏乎乎的谁看得上您啊。 梁楚说:你没看到吗,贺长东一直看我,绝对不是错觉,孟冬冬长得很好看吗? 板牙熊想了想说:是挺好看的,但贺长东什么美人没见过,好了别害怕,快去洗澡吃饭了。 贺长东已上了两级台阶,没有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微微侧头道:还不跟过来? 梁楚吸了口气,小步跟了上去。 楼上只有一间卧室,显然主人并不准备在家里留客,贺长东随便拿了一身睡服,回手想递给他,却发现梁楚离他三米远。 贺长东返身看他:离我这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梁楚想到另一种吃,又往后退了一步。 防备心挺qiáng的呀。贺长东微微一笑,并不生气,指了一个方向,缓和道:去那边洗,楼下没有浴室和换洗衣物,你还想穿这一身? 啊?哦。梁楚接过衣服,脸颊有点红,原来他误会了,思想太不纯洁了。梁楚低声说了谢谢,快步走去浴室,觉得有点丢脸。 男人抱臂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眼神深远。 小院里没找到镜子,梁楚还不知道孟冬冬长什么样子,走进浴室第一时间就是找镜子照,没想到最丢脸的在这儿等着呢。 站到镜子前看到对面映出来的脸,就这一眼,梁楚的表qíng瞬间凝固:板牙熊! 板牙熊顶着蛋壳,看了他一眼说:怎么了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梁楚脸都要变成绿油油的了,贴近镜子看自己,悲愤地说:我鼻子里面居然还塞着纸,我怎么说贺长东老是看我,我还以为他看上孟冬冬了防láng似的防着他我才是又小人又自恋啊,你怎么没提醒我?! 板牙熊缩了缩脑袋:我也才发现啊,谁老看您的脸了。 贺长东就老看了。 梁楚把鼻纸拔出来,郁闷地说:我不想见人了,丢脸丢去太平洋了,唉。 板牙熊说:您还没吃饭。 梁楚说:唉,烦。 在不丢人和饿肚子之间挣扎了一会,还是去洗澡了,脸是什么,能吃吗,饭才能吃。 浴室里有花洒和一个很大的一看就知道泡澡很舒服的浴池,但浴池不比花洒,是很隐秘的用具,他和贺长东连朋友都不是,别人好心借给他浴室使用,还用别人的浴池显然是不合适的,所以用花洒冲冲洗洗。 孟冬冬真的挺脏的,梁楚洗的皮肤通红,冲下来的水都是带颜色的,半个多小时才洗gān净,关上水阀甩甩水,又清理了浴室,这才穿上贺长东拿过来的衣服。 两人差了一个头,孟冬冬吃喝不足偏瘦弱一些,而贺长东高大挺拔,拿着衣服比了比就又肥又大,穿上以后果然又肥又长。梁楚提着宽出一大截直往下掉的裤腰,把多出来的部分集中在左边,打了个卷,这才不掉了。然后弯腰卷起长长的裤角和衣袖,趿拉着男人的大鞋走了出来。 第31章 大灰láng的小红帽 卧室里静悄悄的, 梁楚拉开门看了看, 贺长东并不在这里, 梁楚松了口气。主人不在,他自然不能久留,快步离开卧室,在走廊经过书房, 门轻轻合起,露出一条门fèng,贺长东在打电话。 -- 第47页 梁楚在门口等了片刻,不跟主人说一声就随意走动好像有些不礼貌,待到里面说话声停歇, 才敲敲门,过了几秒钟, 低沉的声音传出:进来。 梁楚推开门,眼观鼻鼻观心, 站在门口说:你好, 下去吃饭吗。 书房有一张宽大的办公桌,贺长东眯着眼睛远远看他, 仿佛看到一只小狗披着大麻袋,裤腿挽起长长一截, 像是cha秧的农民, 不同的是别人脸上是晒出来的红,他的脸颊是被热气蒸出来的淡红,可能因为发现自己出了丑, 略有些窘迫,眼睛盯着地面,一眼也没往他这边瞧。 突地想起十多年前,院里的老狗还是一只小狗,在他脚底下跟前跟后的跑。男人眯眼瞧他,想象了一下孟冬冬在他身边跟前跟后的qíng景仅仅瞬息,贺长东很快打消了思绪,这个想法太不尊重人了,但又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先养着吧。 贺长东低下眼睛,打开一份文书道:我吃过了,你自己去吧。 想也知道贺长东这样出身的人不可能揭人伤疤、当面嘲笑别人,梁楚关上门,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只要嘴上没说他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心里轻松了一些,回到楼上,客厅空dàngdàng的,只有餐桌上有几盘和冒着热气的饭菜,扭头看,保姆在厨房坐着,小声说话,大概是在等着收拾碗筷。 并不是新做的热菜,菜式和刚才保温桶里的如出一辙,大概是放凉了又热了热。不过就算是这样,菜式依然丰富,五菜一汤,还有饭后甜点,一个人对付,足以称得上丰盛了。 梁楚拿起筷子,往楼上看了一眼,现在证明了贺长东对孟冬冬没有想法,是他自作多qíng误会别人了,那贺长东为什么会收留他,毕竟那个男人看起来冷冷淡淡,并不像是会做善事的人。况且还有板牙熊有言在先,这人心xing冷漠,难道也会对一个贼有恻隐之心吗。 板牙熊举着小爪子擦擦嘴巴说:先吃饭,先吃饭,有什么好纠结的,贺家家大业大,多您一人不多,再说这别墅也确实需要一个看大门的。 梁楚哦了一声,收回视线,把菜盘拉到跟前,夹了口菜吃。吃到糕点的时候胃已经尝到了甜头,现在早就活跃起来了,一直吱咕乱叫,梁楚给板牙熊捏了块ròu,板牙熊抓着ròu撕咬起来。梁楚的吃相比它文雅一点,但没好到哪里去,大口大口菜往嘴里塞,安抚饿到发慌的肚子。心里大概清楚饿太久的人不能吃这么快这么猛,但这时候行动好像已经不归大脑管辖了,胃部直接接手指挥,一个劲说lsquo;还要、还要rsquo;。可能是太久没吃到东西,他根本吃不出来饭菜的味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好吃是好吃的,直到吃了个饱才品出个酸甜苦辣来。 本来饿很久吃不了太多,láng吞虎咽了一半果然觉得撑了,梁楚生怕把自己噎死或者撑死,赶紧的把面前的盘子推走,推得远远的,看不见了这才不想吃了,腮帮子还在鼓动,得把嘴里的再吃完。 板牙熊吃完了ròu,还在抱着骨头啃,上面都是它的牙印。梁楚把骨头从它怀里夺过来,丢进垃圾桶,一人一熊谁也不敢压到肚子,回到客卧睡觉,都是四肢摊开躺在chuáng上,就连侧躺着都觉得压着肚子了。 吃了饭已经十一点多了,梁楚躺在chuáng上看着天花板,吃饱了就昏昏yù睡,悄声对板牙熊说今天真是特别刺激的一天。 板牙熊说:别急,更刺激的在后面呢,任务值+5,当前任务值13。 梁楚愣了愣,把板牙熊拿起来放在胸前:任务增加了? 板牙熊打着响嗝说:是的。 为什么什么时候?你没看错吧,任务值+5,当前任务值怎么会是13? 板牙熊咬着爪子说:唉,您对我要求别这么高好的吧,我也是人工的好的吧,人工提醒您的,当时都要蹲局子了我一时半会忘了没听见,也是有qíng可原的好的吧。 梁楚居然无言以对,问:什么时候的事? 板牙熊说:大概是在柜子里的时候,前面还涨了几个,不知道进屋没进屋,一共13个。 梁楚百思不解,难道贺长东喜欢看人出洋相? 板牙熊打了个哈欠说:不管怎么说,总归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别瞎寻思了,认识贺长东没多久,谁知道他G点在哪里。 梁楚把板牙熊放到枕头旁边,点头说:不过贺长东这人真的挺不错的,我原来以为这个任务会很难,设想我得先找工作赚学费,然后去上学,毕业以后去贺氏工作,一步一步升职,进入高层才能接触贺长东执行任务,那时候我大概得五十岁了。 梁楚想象了一下五十岁的孟冬冬,就算到了五十岁,也一定会是比别的老头帅气的小老头。 梁楚摸了摸孟冬冬的眼角,孟冬冬的面相很好看,有一双迷人的桃花眼,风流薄qíng的长相,气质和贺宁文也有一些像。 板牙熊往上面爬了爬,枕着枕头的一个边角,闭上小黑豆眼说:睡吧,明天还有的忙呢。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别墅里面安安静静的,梁楚这一觉睡得好、睡得饱、睡得长,想到现在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了,梁楚起chuáng走去客厅,发现客厅里面并没有人,外面的车也不见了,贺长东已走了。 贺长东居然没有来叫醒他,转念想一想也不合适,哪有老板来叫员工起chuáng的。 以后得起早点了。 板牙熊说:咱是看大门的,又不管别的。 梁楚推开房门,走进前院,和缓的阳光铺洒大地:话是这么说,但员工比老板起的还晚有点怪怪的。 前院里一直趴着不动的大狗懒洋洋伸了个懒腰,这狗长得又高又壮,趴着的时候看不出来,现在站起来简直跟一头小牛犊子似的,跑到梁楚身边蹭了蹭他的腿。 梁楚弯腰摸一摸大狗的脑袋,嘿道:挺亲人的啊。 板牙熊低头看了一眼,说:这是一条很老的狗了,通人xing。 虽然说是看大门,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这片住宅区保安很好,外人很难进的来,就算是防人,也是防小院那边的人吧。梁楚蹲在院子里晒太阳,大狗沉重的身体压在他脚面上,梁楚打量这座别墅,一个人、一条狗、一座少有人来住的大宅,周围是已落了大半枯叶的树木,梁楚缩了缩脖子,怪不得贺长东不喜欢在这里住,昨天饿着肚子除了食物什么也难顾及,现在觉得有点太过于安静冷清了。 这时候有悉悉萃萃的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是一个矮胖温和的女人往这边走来,问:您就是孟冬冬吧? 梁楚点了点头,保姆隔着大门把食物放到地上,说:这是狗的,这是你的,请慢用。 说完就走了。 梁楚:有点怪怪的。 板牙熊说:嗯 梁楚说: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 板牙熊接着说:但是这么送饭,连门都不进,从栏杆fèng隙放到地上,还是像是蹲监狱啊。 保温桶里的饭菜很好,熬得黏黏的稠稠的小米粥,还有jī蛋包子,梁楚吃的很饱,板牙熊吃的很饱,老狗也吃的很饱。吃饱了就该gān活了,梁楚装模作样在别墅周围溜达一圈,回来以后有点茫然,再没有其他能做的事qíng了。老狗吃饱了饭,没什么jīng神的继续蔫蔫趴在地上去了,看到他回来又来蹭他的腿,梁楚想了想,说:我们去遛狗吧。 而且昨天来得匆忙,没想到离开小院是有走无回的,孟冬冬的东西还留在储藏间没有拿,得回去检查检查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下。 老狗很乖,梁楚进门去它就在外面半蹲着等,落叶一片一片落了下来。梁楚在沙发上找到了钥匙,在锁孔试了试是不是正确的钥匙,发现可以打开把钥匙揣进兜里,走出门去又退了回来,快要到冬天了,秋风又寒又冷,孟冬冬昨天的衣服已经没办法再穿了,他现在还穿着贺长东的睡服,在屋里暖洋洋的还会有点热,出了门就感觉到冷了。 犹豫要不要添衣服,板牙熊说:去拿吧,您又不像我和老狗一样有毛。 梁楚生出一丝还不如狗和板牙熊的悲怆感,拍拍老狗的脑袋让它再等一会,还是走去二楼拿棉服,客卧除了被褥其他的基本什么也没有,衣柜也是空空的。贺长东的衣服多偏深颜色,款式很多,但如果没有上身穿很难看得出来区别,风格很统一。梁楚按照自己的眼光选了一件比较不好看的,希望他和贺长东的眼光一样,不要介意他擅自拿了他的衣服穿。 穿好了衣服又从屋里找了根绳子,把老狗拴了起来免得它乱跑,人和熊和狗就这么出去溜达去了。 -- 第48页 这片地区并不是居民集中的住宅区,一路走来根本见不到什么人,这一刻梁楚理解了贺家不分家的原因,住在这种地方还是各管各的,连个街坊邻居都没,太可怜了吧。 老狗很听话,并不乱跑,一路走走闻闻,很快来到了小院,今天人比昨天好像多一些,但大部分都在屋里,院里冷冷清清的,只有水管蹲着一个人。梁楚扫了一眼走进储藏间,一股yīncháo的湿冷扑面而来,进去就打哆嗦。 真不知道昨天怎么在这里待的。 板牙熊假装自己是储藏间,说:昨天您还不是这么说的,今天就嫌弃我破。 梁楚感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让他尝过了温暖,然后再回到这里休息一定会很痛苦。 孟冬冬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衣服破破烂烂的都没洗,昨天穿的那身大概是最gān净的了,全身上下就一张临时身份证还有点用。 梁楚揣进兜里往外走,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响声,侧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一个满脸红光灿烂的猪头,定睛一看,正是刚才在水管旁边蹲着的人,再仔细一看,哟,不是别人,这不是孙朝阳嘛。 梁楚心说让你狂,让你狂,挨揍了吧。 孙朝阳满脸是血,正在用冷水洗脸,胡乱洗了一把,又把头伸到水管底下,头上也全是血,水一冲一稀释,淡淡的红色的水流了下来。 板牙熊说:您想管闲事啊? 梁楚说:没有啊。旁的人就算了,孙朝阳昨天态度恶劣,他gān嘛要以德报怨,但又看了两眼,走向门口的脚步还是放慢了,这么清洗伤口会出问题的吧?怎么不去医院,术业有专攻,找专业的行不行。 还是不管了吧,看孙朝阳昨天也不像是什么好人,梁楚往别墅的方向走,很快回到家里,老狗比出门的时候心qíng好多了尾巴一甩一甩的,像是一条年轻的狗。梁楚把它留在外面,开门进门喝了口水,水是温的,梁楚叹了口气。 板牙熊说:您别自我矛盾了,想去就去吧,都半大孩子,有几个心眼真坏的。 梁楚不好意思说:你不会笑话我狗拿耗子吧。 板牙熊说:我笑话您gān嘛呀,狗比耗子厉害着呢。 梁楚被说服了,在别墅里溜达一圈,一般的小别墅里都会放着家庭药箱,果不其然在二楼找到了医药箱,打开一看,酒jīng、消毒液、绷带和日常用药都挺齐全的。 回到小院,孙朝阳正蹲在台阶上望着天空,神色悲凉,头上还在往外面渗血。 梁楚走了过去,把带着红色小十字的医药箱放在地上,孙朝阳听到动静,低头扫了一眼,梁楚等着他问你哪里来的医药箱,到时候就能甩他一脸,说我从贺长东的别墅拿的,贺长东现在是我朋友。 孙朝阳抬头,斜着眼睛看他:孟冬冬,你脑子有坑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梁楚打量孙朝阳的脑袋,头上没什么大伤,但细碎的伤口很多,还有一片很大的擦伤,梁楚打开医药箱,说:你自己弄还是我帮你? 孙朝阳看向别处,声音有些委屈:我不需要,反正死不了。 听到后面赌气似的话,梁楚叹了口气,斗什么气呢,对方还是一个中二期的少年。梁楚没和孙朝阳一般见识,掰过他的头说:你不让我弄我偏要帮你,让你欠着我的,难受死你! 孙朝阳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突然又红了,挥开梁楚的手,粗声粗气说:我自己来!说着拿了医药箱进房间去了,梁楚在门口等了一会,摸摸板牙熊,摸摸大狗,挨个摸了两遍孙朝阳便出来了,头上缠了绷带,把医药箱放到地上。梁楚没有看他,拎起来快要走到门口了,后面的人才憋出来一句:昨天对不起了!像是嘴里塞着pào仗,几个字蹦出来不像是道歉,倒像是别人欠他的。 梁楚知道一句对不起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有多难得,提着箱子慢吞吞说:没事,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孙朝阳看着他走远,又裹着木乃伊的脑袋跟上来,问:你去哪里?昨晚上没见你。 梁楚愣了一下,孙朝阳昨天居然在留意着孟冬冬吗? 梁楚振作起来,听到这一问,心里乐开了花,回过头来一脸平静的、狐假虎威说:我现在是贺长东的看门人,贺长东知道吧,那块别墅现在都归我管。 板牙熊说:就一看大门的,还都归您管,管什么啊。 梁楚不理它,反正孙朝阳听不见。 孙朝阳表qíng疑惑,似乎在奇怪他有什么奇遇,一个私生子怎么能和正牌接班人挂上钩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的成功之路独一无二,没有第二个人能模仿,梁楚挥一挥衣袖,像一个高人一样不带着一片云彩的走了。 贺长东果然是很忙的,当晚并没有回来,这一点板牙熊并没有说错。保姆一天三顿来送饭,入夜以后偌大的别墅里面静悄悄的,如果梁楚不说话,周围简直一点声音都没有。简直不知道贺长东是怎么住的,太冷清太孤独了,不知道是因为住处冷清而让人冷淡,还是因为人冷淡所以住的地方也凄凉。 幸好他有板牙熊,一人一熊看了个电影,又看了会动物世界,然后回屋睡觉。 贺长东不在,梁楚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没人责怪他消极怠工,第二天起chuáng,一边刷牙一边想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幸福的工作了吧。洗脸刷牙出门,仅仅是看门感觉对不起老板的jiāo付,就算贺长东发他工资,恐怕连别墅的租金都jiāo不起,所以梁楚给自己找了点另外的事qíng做,决定多扫一扫院子,好好照顾贺长东的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权当做打发时间。 这天走出房门,看到大门口蹲着一个少年,很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梁楚走到门口,隔着栅栏喊:孙朝阳? 作者有话要说:  梁楚:我一个人过的特别好 贺长东:你等我回来的 第32章 大灰láng的小红帽 蹲在地上的人站起身来, 果然是孙朝阳。 你居然真的在这里。孙朝阳道。 梁楚笑呵呵说:你以为我骗你的啊? 两人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隔着铁栅栏感觉像是探监的, 梁楚打量了打量孙朝阳,分析了一下对方不像是来找麻烦的,少年的心都是柔软的,很容易就融化了。于是摸兜想要开门, 摸完了兜才发现没拿钥匙。 孙朝阳皱起眉毛,没好气地说:你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你穿的是贺、贺、贺 梁楚体贴地补充:贺长东。 孙朝阳问道:你自己的衣服呢? 有我还能不穿吗,梁楚用表qíng回答他。 可惜孙朝阳没有贺长东那样通过表qíng读取语言的本事,见他不说话,似是又想到了什么, 眉毛皱的更厉害了。但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很紧, 不太来得及。 孙朝阳道:我很忙,没多少时间。 梁楚很理解的点点头, 实话实说道:我也没打扰你说话啊。 孙朝阳梗了一下, 粗鲁地说:是这样的,我快上课了, 我现在在一家奶茶店工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来?现在正缺人, 反正我有车, 可以带你去。 梁楚摇摇头道:我有工作啊,我在这里上班,不是跟你说了吗。 孙朝阳一脸不信, 但也没有说什么,时间太赶了,孙朝阳上了车,一脚撑地:我不想欠你的,那你不去奶茶店你想让我怎么还你? 只不过顺手拿了医药箱而已,如果是大度一点的人,可能会摆摆手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但梁楚是那种人吗。不是。所以梁楚回头看向老狗,老狗又通人xing又聪明,苹果和香蕉都吃gān净了,还知道咬开香蕉的皮,简直要成jīng了。保姆照顾老狗比照顾他这个大活人都jīng到,老狗隔三差五就有水果吃,反而想不起来给他带一份,梁楚也不好意思跟老狗争宠。 梁楚扭过头来说:那你给我买两斤香蕉来吧。 孙朝阳跨上自行车,点头道:好。 傍晚夕阳落幕,孙朝阳果然带来一把香蕉,给了香蕉并没有走,又从小车篮子里拿出一身衣裳说: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先凑合穿吧。 展开一看,看大小应该是孙朝阳自己的衣服。 梁楚团在一起扔回车篮里,摇头道:不用管我,我这不是有衣服穿吗。 除了第一面的时候孙朝阳蛮横无理,吃了pào仗似的乱炸人,但如果多相处一会观感还可以,人真的挺不错的。既然也是贺家的私生子,又住在小院里,手上肯定拮据,但还是转送了他一套衣服。 -- 第49页 孙朝阳神色冰冷下来,看看车篮又看看梁楚,问道:你就这么喜欢穿着贺长东的衣服? 梁楚仔细嚼了嚼这句话,有点不对味,反问道:我穿他的和穿你的有什么区别吗?你们的衣服对于孟冬冬来说都是大号啊,只不过一个大一些,一个大很多些而已。 想着想着梁楚有点伤感,身高不够对于男人来说,可能是除了阳痿、早泄以外最大的伤口了。唉,孟冬冬还会再长吧,听说男人到了二十三,个头还会蹿一蹿呢。 孙朝阳继续看着他,目光变得遥远,梁楚回头看看别墅,婉言道:我也想请你进去坐坐,贺长东虽然不在家,但别墅是他的,没经过他的同意我不能让你进去,不然我会被开除的。这份工作真的挺难找的。 孙朝阳冷笑一声,眼眸里有难以掩饰的勃勃野心:不进就不进,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有的我早晚也会有,甚至比他更多,贺长东早晚被我踩在脚底,你等着瞧吧。 板牙熊说:哟。 梁楚说:哎? 板牙熊说:好大的口气,您听他chuī牛呢。 梁楚知道板牙熊的意思,贺家是钟鸣鼎食之家,百年积累的祖业,全部jiāo给贺长东。就算没有这一点,贺长东的起点比孙朝阳不知道高出多少台阶去了,人家本人能力也够,继承家业是水到渠成、锦上添花,但就算没有贺家,贺长东也会有一番作为。得到贺老太爷的点头认可和信任,并不比创业容易。毕竟贺家这么多后辈,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贺老太爷绝不会越过这么多长辈把接力棒传给贺长东。老太爷纵横商场几十载,不是糊涂的人。想要超越贺长东,除非谋权篡位,否则绝无半分可能,但谈何容易,孙朝阳拿什么篡位? 梁楚道:chuī牛又不上税,说说怎么了,我还想着自己可以长到两米。 板牙熊呆了呆,问:您长那么高gān嘛? 梁楚悲伤地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两米我长不到,一米八我也长不到。 梁楚对孙朝阳慢吞吞地说:你加油,梦想还是要有的。 孙朝阳看着梁楚敞开的衣襟,越看越觉得刺眼,成年男人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哪哪儿都是大的,衣袖宽肥,脖颈也露出一大片,可以看到漂亮的锁骨。如果不是很亲密的关系,一个男人会贴身穿另一个男人的衣服? 孙朝阳眼底露出一丝讥讽,昂起下巴道:孟冬冬,你不要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自甘堕落! 孙朝阳转过身,很生气地走了。 梁楚在原地懵了两秒,我就看个大门怎么就自甘堕落了,你们卖奶茶的比我们看大门的高尚到哪里去了啊。 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梁楚郁闷地说:以为孟冬冬被包养了? 板牙熊道:仁者见仁yín者见yín,别理他。 夜已深了,一天的工作告一段落,远在大洋彼岸的男人打开电脑,连到别墅的网络,屏幕出现别墅的监控画面。贺长东摸着新冒出的胡茬,看到画面里蹬着自行车的少年飞快离去,留在别墅里的人剥了根香蕉,也扭头走了,可能是分别不愉快,他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趋近门口的监控时,院里的老狗看到他手里的香蕉,亲昵的跑来蹭他的腿,老狗是大型犬,四爪着地已经很高大了,看到他手里的香蕉后腿蹬地,前爪趴到他身上,看着他手里的香蕉吐舌头。少年板着脸,很记仇,一本正经说:我前几天吃你香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给我,分享也是互相的,你给我我才给你。你那会没让我吃,现在还想吃我的,没有这么便宜的事qíng,我们人类和你们狗再也不是朋友了。 说完就无qíng的走了,画面归于沉寂。 看来主人不在,客人一个人过得也很不错。 那天晚上孙朝阳气冲冲离开,两人明明才认识不久,但孙朝阳当时的姿态就像是老死不相往来一般。梁楚还以为这段关系就这么算了,谁知孙朝阳第二天早上又来了,梁楚出门看到门口的人,吃惊的走过去。孙朝阳盯着他瞧也不说话,两人看了三分钟,梁楚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让他等一会,进屋里拿了一根香蕉给他。 孙朝阳收下了,两人算是和解了。 三来两去时间长了便混熟了,月中十五号孙朝阳又来了,说我今天领工资。 梁楚问:你要请客啊? 孙朝阳点了点头,梁楚配合地说:那我们庆祝一下,吃火锅? 孙朝阳又点点头,一蹬车就走了。 梁楚遛了遛狗,扫了扫院子,发了会呆,中午吃了饭睡了一觉,下午的时候去小树林捡了一堆柴禾回来。一天就这么过了,但梁楚并不觉得làng费时间,因为他làng费的是孟冬冬的时间,而孟冬冬早就死了。 贺长东不在,看大门的不能擅自拿主人的房间待客,梁楚在院里架起火堆,打算吃一个野外火锅。 孙朝阳临近huáng昏时才回来,提着ròu片和青菜,样式不多,但分量很足,足够让两个人都吃饱了。 火锅吃得慢可以吃一个多小时,人多的话热热闹闹两三个小时也是有的。两人一边涮锅一边说话,梁楚这才知道孙朝阳已经上大学了,今年刚升的大一,过了年就满十九岁了,奶茶店的工作只是兼职。孙朝阳在攒钱,这里是中心城市,哪怕在郊外租房也不便宜,所以在贺家人没有赶他之前,能在小院赖多久就赖多久。 上回之所以受伤是下班的时候遇到了抢劫的小混混,要他的钱就是要他的命,所以孙朝阳宁死不给,那些人他打不过,左冲右撞,拼命逃了出来。 孙朝阳沉默地说为什么同样是人,同样是活着,有的人游刃有余享受生活,他就这么难。世道何其不公。 梁楚夹了一片ròu,不知道怎么劝他,好半天才gān巴巴地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孙朝阳平息了一下心qíng,默然不语。 没有得到回答,怕孙朝阳走上歪路,梁楚想了想说:我这碗jī汤不好喝,但富贵人家有败家子,俗话有富不过三代这一说,也有寒门出贵子一说。我觉着吧,家庭环境成长经历影响人的一生,但不能决定人生,还是要看个人,看自己的。有些事qíng可以打倒一些人,对于被打倒的人来说那是挫折,是过不去的坎。有的人撑过来了,那就是经历,就变成了财富。 孙朝阳愣了愣,有些意外道:看你蠢孙朝阳戛然而止,转了个话头,没想到你想的这么开,还会讲这种大道理。 梁楚松了口气,继续夹ròu吃。 孙朝阳却歇了筷子,别有深意道:孟冬冬,我把你当朋友才会这么说,生活虽然很难,但我们不能走捷径,更不能贪图享受,孟冬冬,你要靠自己的双手。 梁楚抬头看孙朝阳,他怎么不是靠自己的双手吃饭的。 正想解释,外面传来轻微的声音,不是风声,不是人的脚步声。梁楚心中微动,和孙朝阳一同看向门口,大门外停了一辆黑色轿车,车门打开,男人长腿一伸,走了出来,他穿着黑色大衣,望向别墅里,再次实qíng实景看到那个人。只见自家门口有两个人一条狗,比屏幕里看到的更生动,看来这几天他和老狗相处的还不错,它很亲他,趴在脚边乖乖摇尾巴。 随行的助理帮忙打开大门,贺长东徐步走来,梁楚看着那双黑色的皮鞋,心想贺长东的脚真的好大啊果然和身高是成正比的。那双鞋停在他跟前,梁楚沿着裤腿往上看去,看到一张没什么表qíng的脸。 梁楚站了起来,手里还端着碗。 贺长东居高临下道:看来我没在,你过得很快活。 梁楚心想大脚东,我是看大门又不是上刑,我过得不快活,难道我还哭啊。 贺长东不在时孙朝阳说话一套一套的,狠话放的比谁都厉害,等见到了真人好像很恐惧,又有些愤慨,孙朝阳退了两步才说:孟冬冬还不满十八周岁,你不要太过分。 梁楚开始头大,知道孙朝阳误会了,以为孟冬冬卖身求富贵,怕他说出更过分露骨的话,毕竟贺长东什么都没做,也确实是个好人。梁楚正想踩他一脚让他别说了,谁知孙朝阳像是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一般,转身跑远了。 梁楚心跳快了一些,担忧地看向贺长东,孙朝阳对贺长东有明显的恐惧和敌意,既怕贺长东把孙朝阳赶出贺家,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又怕贺长东听出孙朝阳的话外之意,毕竟贺长东的狗是狗jīng,贺长东的人也是人jīng。 贺长东并不在意孙朝阳的冒犯,见惯了别人这样的神色,已不觉得奇怪。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打小便被贴上冷清冷xing的标签,好像他真的是一块不能融化的坚冰。 -- 第50页 梁楚思忖道:那个是我朋友,叫孙朝阳,他很崇拜你,把你当做他努力的目标,刚才他跟你开玩笑呢,怕你雇佣童工。 贺长东不言语,看着他胡编乱造,梁楚被盯着看了几分钟,不自觉地低下头来。贺长东的眼神厉害,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是在bī供,梁楚看着自己的碗。 贺长东放过他往屋里走,一边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梁楚深沉地说:我们在谈人生。多么富有深度的话题。 贺长东似是很疲惫,推门进屋,坐在沙发上揉捏额头,梁楚带着一身的火锅味去厨房洗碗,没想到有人比他速度更快,贺家的保姆像是长了千里眼一般,现在匆匆赶来了,一个接过梁楚的碗收拾碗筷,一个为贺长东斟茶倒水。 碗不用洗了,院里没烧完的火堆也不用打理,保姆jīng炼能gān,三两下就打扫gān净了。 梁楚站在屋里略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哪里需要他。如果别墅大门旁边有一个小房子就好了,那才是看大门的该待的地方,可他现在住在别墅里面,老板还没有睡,他也不能扔下老板去睡觉,尴尴尬尬站了一会,梁楚走到沙发前,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屁股。 桌上有热气腾腾的茶水,巨大的电视镶在墙上,正播放晚间新闻。 板牙熊看着电视,心里不是滋味的说:以前这个时候,咱们都是看电影和动物世界的。 梁楚说:不管看什么,看的都是别人的电视。 板牙熊说:唉,为什么您是一个这么穷的人。 梁楚慢慢吞吞道:我是穷,但向我这么穷的人要东西吃的板牙熊,又是什么人呢。 板牙熊哇的一声哭了,钻进蛋壳里去了。 板牙熊闭了嘴,世界又变得安静而不自在起来,梁楚偷偷打量贺长东。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天生就长一张不高兴的脸,贺长东好像一直吝啬于笑,总是一副冷淡的表qíng,生人勿近的模样。尤其这样的人气势qiáng大,不说话的时候周围静默沉寂,简直让在场所有人都跟着一起闭嘴。 此时贺长东就在沉默,梁楚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开口了又跟他拉什么家常,索xing没有事就找点事儿gān,免得太过于尴尬了,摸了摸保姆倒的茶水有没有变凉,可不可以入口了。 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很轻微的脚步声,但梁楚还是察觉到了,回头看去,身边闪过来一道人影。保姆胖胖的很温和,但行动丝毫不受身材的影响,灵活敏捷的很。保姆削了苹果皮、剥了橘子皮,把果ròu切成小块端了过来,除此之外还有芒果、香蕉、小西瓜,品类众多,任君品尝。 保姆没有多话,放下水果就走了,梁楚呆呆看着水果拼盘,花了几分钟回想自己是怎么被照顾的,然后有样学样付诸到贺长东身上。 贺长东靠的沙发离茶几有点远,梁楚挪挪屁股,坐的离贺长东近了一些,左手托起盘子,右手拿了一块苹果递到贺长东嘴边。男人察觉他的动作,抬眼看来,那眼神不含感qíng,沉静而清淡,看不出喜怒。梁楚晃了一下神,左手突地一滑,光溜溜的盘子突地从手上蹿了出去。 梁楚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接,电光火石之间想着千万千万别掉到地上,老天有眼,水果和盘子果然没有落在地上,却掉在一个更可怕的地方。梁楚动作僵住,目瞪口呆,为了接盘子两手都按在男人大腿上,只见那几十块红的、白的、huáng的小水果都掉到贺长东的裆部了。 第33章 大灰láng的小红帽 完蛋了, 梁楚心里悲怆, 想挖个dòng把自己埋起来, 但是不行,他的手还贴着别人的大腿。 梁楚看仇人似的看着眼前颗颗粒粒的小水果,都是新洗新切的,水灵灵水嫩嫩的, 果ròu鲜美,一看就很甘甜可口。从盘子里跌下来摔出来不少汁水,衣服布料吸水,所以湿了大一片,紧贴在身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块好像微微鼓了起来。 我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梁楚对自己说,心里快速盘算, 第一步怎么办, 第二步怎么办,第三步一步一步分好步骤, 然后循序渐进,按照计划来做就可以了。 梁楚心qíng稍稍平复, 第一步先把手从别人的大腿上拿开。 梁楚两只手弹簧似的, 从贺长东大腿上跳了起来。 好,开了个好头,接下来就不难了。 第二步是拿盘子。 梁楚不好意思抬头看贺长东的脸, 盘子砸到贺长东的胸膛,顺着坡势滑到小腹,梁楚手指牢牢捏住果盘边缘,不敢托大用掌心托着了。盘子拿了起来,第二步搞定了。 第三步 梁楚抬起眼睛看向贺长东,想问你能不能站起来一下,把水果抖掉。贺长东正盯着他看,梁楚一抬头就对上贺长东的目光,黑漆漆的眼睛像是两口深井又黑又重,注视着他。 站、你站起来,帮个忙,梁楚结巴了一下,后面的话勉qiáng说的顺畅一些了:你站起来就掉了,我马上收拾、收拾好。 梁楚双眸含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几分可怜和不好意思看着他,像是求他放过,给他qiáng烈的可以随意摆弄,蹂躏更狠欺负更狠的错觉,又像是想要藏躲,恨不能立刻拔脚就走离开这个不轨之地,凭借最后的意志力和为数不多的担当qiáng迫自己留在这里。 贺长东声音极低,听不出qíng绪:不想帮你这个忙。 梁楚一口气哽住,想把盘子拍他脸上,过了十几秒胸口堵着的那口气才顺了过来,求人不应,梁楚不再求了,决定自力更生。水果太多,一颗一颗捡起来太费力气了,而且贺长东是很放松的姿势,双腿微微分开,有几颗苹果块掉进他两腿之间,梁楚低着头不说话,对着那包东西端量了足足一分钟,水果掉落的部位太不是地方了,思忖片刻决定把水果拨拉下来,于是手掌立起,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想给拍打下来,手还没有触碰到那个地方,距离十公分的时候横空伸出一只手,钳住了他的手腕。 手的主人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以至于一瞬间爆发的力气也很大,梁楚皱起眉来,手骨钻心的疼痛,他不敢说话,闷闷哼出一声。好在贺长东紧接着意识到了太狠了,放松了力气轻轻握着他。 贺长东攥着他的手,声音又哑又沉道:孟冬冬,你存心的吧。 梁楚一手端着盘子,心道我要是成心的,你这玩意儿早就废了,我肯定扛整个的西瓜往这儿砸。 这么想着低头看向那里,梁楚突地眼睛直了,张大嘴巴,这次绝对不是错觉,因为太明显了。那个部位谁也没有动,居然自己就慢慢鼓起来了,十分显眼的一大包。随着他的注目,贺长东吸了口气,躁动越来越激烈,胯下鼓涨得越发巨大。 梁楚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说硬就硬,太敏感了吧,果然还是处男。 二十八年来没有过人,自己抚慰都很少有,一向清心寡yù堪比出家的圣僧,贺长东自诩自制力胜过常人,少时拒绝男男女女无数,年龄越长脾气越是漠然古怪,又鲜少外jiāo作乐,与花天酒地、声色犬马绝缘,身边的人都知道他脾xing,只敢远观,没人敢凑上前来。 却不想报应在这儿等着他呢。 积压多年的qiáng大qíngyù在这一刻汹涌奔腾,一下一下撞击圣僧稳当的寡qíng了多年的封印,叫嚣抗争、张牙舞爪想要破封而出,一解多年寂寞。 贺长东若有所思,想到第一眼看到时的悸动,原来他喜欢软糯卖乖型的么。 攥着他的手想把人拽进怀里好好品尝滋味,才悬崖勒马的想起孟冬冬的资料,差两月才满十八岁。贺长东背靠沙发,闭目舒气,松开了口,低声道:去洗手吧。 梁楚低头看自己的手,上面沾了许多水果的汁水,大约知道贺长东这是准备自行解决了。神色明显放松下来,梁楚低低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走。 才绕到沙发后面,又有声音传来:慢着。 gān嘛?梁楚心里打鼓,转头看他。 贺长东头也不回,从沙发背上伸出手来:盘子。 梁楚下意识捏了捏手指,果然捏到一层凉而硬的东西,连忙回身把盘子jiāo到贺长东手上,男人随手把盘子放到一旁,平复呼吸,那处依然鼓鼓胀胀。梁楚赶紧走了,把空间留给贺长东和他的左手媳妇右手媳妇。 贺长东听着他轻快的脚步声,阖起双眼。别高兴太早,以后要还的。 梁楚洗好了手,缩在卧室当乌guī,过了半小时才跑去客厅看。沙发上已没有人了,贺长东应该是上楼去了,没一会果然传来了下楼的声音,梁楚跑回房间偷看,隔着长长的走廊看到贺长东换了一身家居服,往贺家本宅的方向走去。 -- 第51页 梁楚躺在chuáng上,想到刚才的qíng景,心qíng十分沉重:唉。 板牙熊说:别叹气,其实刚才一点也不傻。 梁楚沉默一会才幽幽道:我没觉得自己傻。 板牙熊道:傻也挺好的,傻人有傻福。 梁楚洗白自己说:上面水果太多了,苹果西瓜的,一手端着有点沉,掰着手指头酸,托在手上重量分均,就不沉了。 板牙熊道:您怎么不放腿上,随便放个地方也行啊。 梁楚想了片刻,把事后诸葛熊掀一边去了,板牙熊自己又爬了回来。 不过梁楚翻过身,把板牙熊放到眼前跟它大眼瞪小眼:贺长东真的还是处男啊,掉两颗水果就硬了。 板牙熊四爪摊开道:您瞧不起处男啊。 梁楚诚恳地说:不会不会,像我们这样的老gān部不会瞧不起二十八还是处男的人的。 当晚辗转反侧,有喜有愁,很晚才睡,记挂着第二天醒早一些,还是晚了,毕竟没有闹钟,每天都是自来醒,偶尔早起一回都得靠老gān部自己的意志力而意志力这玩意儿太玄乎了。 等到出去一看,贺长东已经离家了,可以看出来工作挺辛苦的。 现在八点多钟不到九点,梁楚坐在门槛等了一会,孙朝阳没有来,又等了一会,估摸每天来报道的孙朝阳今天不会再来了。 板牙熊忧心忡忡问:咱们会不会被撵出去啊。 梁楚犹豫:贺长东应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要撵的话昨天就撵了。 才过了九点,本家那边来了两个保姆,一个拎着保温桶,保温桶里有两碗清粥,还有一个大芒果,递给梁楚,另一个手里拎着食材,进厨房揉面的揉面,剁ròu的剁ròu。梁楚走进厨房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今天是冬至,保姆是来包饺子的。 看这幅qíng形以为贺长东今天还会回来,毕竟保姆到这边来了,以前他自己在别墅的时候保姆只管送饭,不管陪唠嗑的。但当夜贺长东并没有回别墅,听人说不在本地。 而昨天旷工的孙朝阳到了第二天才往这边来,看的出来他脸色依然不太好看,但充满了壮志雄心,显然真的把贺长东当作奋斗的目标了。 梁楚怕他继续误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趁此解释了孟冬冬和贺长东的关系,就是普通纯洁的上下级,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孙朝阳很久没有言语,最后才说了一句:你太天真了,贺长东不是大发善心的人,你不知道他这人有多可怕,又有多少人恨他。 梁楚无奈地说我知道啊,心里想其实我不知道,在我眼里贺长东看起来是一个人还不错的处男。然后继续说我也没有办法啊,我身上没有什么值得贺长东图谋不轨的,充其量也就是长得比别人好看点,但前几天随行来的助理长得也不难看,意气风发充满自信,可见贺长东身边好看的人很多,并不止我一个。所以除了偶发善心,行善积德,我想不出来别的理由。 孙朝阳神色复杂地说:孟冬冬虽然你长得确实还可以,但你怎么好意思自己说自己长得好看。 梁楚:唉。 直到又过了三天的huáng昏,梁楚遛完老狗回来,正在掏钥匙开门,后面停了辆熟悉的轿车,贺长东走了出来。梁楚回到看到贺长东,老板来了员工不能抛下老板先进去,于是开了大门,老老实实在门口站着等了他一会。贺长东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但心qíng好似还可以,因为贺长东居然摸了摸他的头,这让梁楚感觉应该在别墅站稳了脚跟,贺长东不会随随便便赶人出去的。梁楚感动地对板牙熊说贺长东果然是一个好人处男,并没有因为二十八年没开荤就憋变态了。 板牙熊说:您不是说没有看不上二十八岁的老处男吗,为什么还老把处男挂在嘴上。 梁楚说:过了年,就是二十九岁了。 贺长东进门以后没有说多少话,依然寡言,晚饭也没吃几口,很快上楼去了,心qíng不太好的样子。保姆不在别墅过夜,收拾了碗筷切了些水果,问梁楚还有没有事qíng吩咐。梁楚赶紧说没有了,保姆应了一声下班,回本宅休息,这几天保姆在家对他态度简直就是恭敬了,好像他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一楼大厅又剩下梁楚一个人,每到晚上的这段时间,就像是上了一天学的自由活动时间,板牙熊用终于放学了的语气说:开电视开电视! 梁楚坐到沙发上找遥控器:马上开马上开。然后一人一熊愉快地看起了电影。 是在九点多的时候听到后面的动静的,电影闭幕,该进行下一个《动物世界》的环节了。梁楚听到身后的走动声,愣了愣才意识到是贺长东在家里,迅速回头一看,看到冰箱前站着一个人。贺长东撑着冰箱站着,脸色苍白,从冰箱里拿出一大杯冰水喝下。喝完水他似乎好受了一些,很快上楼走了。 梁楚保持着回头看的姿势,皱眉问:贺长东看起来不对劲啊。 板牙熊目不转睛盯着电视里的广告,说:怎么了。 梁楚站起身,悄步往楼上走去:我看他脸白的不正常。 不久前吃饺子才是冬至,随着冬天的到来,气温也降低了许多。梁楚一边上楼一边道:贺长东该不是感冒了吧。 板牙熊说:咱们动物世界还没看呢 梁楚义正言辞:贺长东都病了,你还想着什么动物世界。 板牙熊委屈地说:那是因为您电影看完了好吗。 梁楚走上二楼,走廊里有柔huáng的灯光,贺长东坐北朝南,采光很好。贺长东不在,除了上次拿棉服,他没有再往二楼来过了,循着记忆走到卧室,在自己的别墅里贺长东依然把门关得很严实,好在没有锁,扭动门把手门便开了,里面黑乎乎的,没有起夜的小夜灯,窗帘拉的很紧,伸手不见五指。推开门只有走廊的灯光投了进来。 老板?梁楚站在门口轻轻喊了一声。 没有人应答。 梁楚又喊:贺长东?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进门的墙壁就有灯口开关,梁楚下意识去按灯,摸到了又顿住了,不管是不是生病,睡着的人遇到qiáng烈的灯光总归是不好受的。冬至将过,今天才初十,但月色依然皎洁明秀,梁楚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朦朦胧胧的月光透了进来,卧室终于可以模糊看清东西。 梁楚走到chuáng边,就着月色打量贺长东,月光不qiáng,他离的很近,贺长东的呼吸近在耳边,吐在梁楚的皮肤上,火热滚烫。这还用摸什么额头啊,感觉贺长东整个人像是淹没在火海里,连吐息都很烫手了。 贺长东八成是发烧了,梁楚问:现在几点了? 板牙熊道:不到十点。 保姆走了没多大一会,贺家人应该还没休息,照这个温度烧一晚上该把人烧傻了。梁楚转身下楼出去找人,贺宅离独立小别墅不远,梁楚趿拉着拖鞋跑的也很快。贺家本宅很大,灯光霓虹,数不清的窗口,像是一座小型的村庄,用一圈围墙围了起来。 门口保安室也有两层小楼,黑暗中不知怎么察觉了远处有人来,三个穿着制服的保安用qiáng光手电筒照来照去,从梁楚脸上一晃而过,即使是零点几秒的照明依然晃得人眼花。 什么人? 梁楚捂了一下眼睛,用了几秒等眼前的画面恢复正常,简单把事qíng说了一遍。保安不太相信:你是贺先生那边的人?没听说啊。 梁楚道:你非得这个时候卡我,我真对贺家有企图也该要点别的,请医生做什么。是真是假不怕你验,刚才是不是回来两个保姆?你有她们联系方式没有,打电话一问就清楚了,贺长东现在还烧着呢,烧傻了我可不负责。 保安互看一眼,训练有素的样子,两个人走到旁边分别打电话。一个应该是打给保姆,打完了说没有问题,另一个是打给医生,挂断电话走过来道:您先回去,医生马上会到。 梁楚放下心,他的任务完成,可以功成身退了,脚步匆匆也放慢了下来。 板牙熊叹息道:这就是特权的魅力,只要有钱,医生都是随时待命的。 梁楚心有戚戚。 板牙熊继续道:就因为我们一个是人一个是熊,所以动物世界说不看了就不看了,这就是人的特权。 梁楚:还惦记着呢,这不是赶着救人呢吗。 医生果然神速,梁楚才踏进别墅的大门口,后面就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看到好几个白大褂,看年纪都是经验丰富、诊病多年的老医生,这把年纪了脚速均都了得,好像贺长东不是发了烧,而是得了急症。跟在医生后面还有几个人,却是年轻男女,看样子纯属是看热闹的,上上下下把梁楚一顿打量。 -- 第52页 那打量的目光毫不收敛,十分不尊重人,一边看一边小声议论,似是在掂量他哪块部位值钱,值钱到可以被贺长东另眼相看。 梁楚被瞧的浑身不自在,趴在他肩膀上的板牙熊也浑身不自在:他们这是什么眼神啊,看得我难受。 梁楚道:你猜。 板牙熊说:猜不出来。 大概和孙朝阳想的一样,以为我是被包养了吧。 走进别墅,看热闹的大部分止步在前院,看来就算贺长东没有亲眼看着,威严依然摆在这里,贺家人不敢随随便便造次。梁楚随着医生和两个挺眼熟的贺家人走进屋里,赤luǒluǒ的打量才算消失,上去二楼卧室,几个医生挨个在chuáng边看了看,动作轻巧,但贺长东依然醒觉了,垂着眼睛看清来人,又看向藏在最后的梁楚。 看完了病讨论了一分钟,确定只是普通的感冒,这才松了口气,下了诊断,贺长东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先别下猛针,撑一晚看能不能熬过去,随后给贺长东开了一帖药,热水冲服。 医生给完了药,没有多待,留下药便离开了别墅,让梁楚有事随时和他们联系,这座别墅贺长东明言说过并不留客,不过不打紧,有事去保安处说一声,五分钟就能赶到。 梁楚用力点了点头。 正儿八经来看病的医生走了,来看热闹的两个贺家人反而多逗留了一会。梁楚拿着药正要去冲水,在楼梯口被截住,梁楚认得这两人,他第一次来到贺家,有三个人来接贺长东并送来了保温桶里的饭菜,孟冬冬的父亲贺宁文今日没来,而剩下的两个就是眼前的两人,用审视的目光瞧着梁楚,意味深长道:chuáng上功夫很好么,怎么伺候大哥的,他是不是很厉害? 那还用说。大哥弄过的人,肯定滋味不错,你见这么多人贴过来几个上位的,我倒也想试试。 那人嗤笑一声:那得等大哥不要了。 到底是大家子弟,举止还算克制有礼,但眼神毫不掩饰,几乎快要把梁楚的衣服剥光了。 梁楚冷冷道:滚。 年轻的那个收起垂涎的笑容:有种再说一遍,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一个卖屁股的,又不是女的,真以为自己能进贺家的门? 梁楚不说话,反正现在在二楼,料定了这两人不敢胡来,脱了鞋拿在手里,扬起鞋底就要打人,那两人似是没想到一个暖chuáng的这么泼辣凶悍,骂骂咧咧倒退着往楼下走,梁楚没有追,把手里的鞋扔了下去,还不解气,又脱下另一只也甩了出去。 那两人落荒而逃。 板牙熊愣住了:您太猛了,这哎,不怕被报复啊,您是不是有点鲁莽了。 梁长东平日洁身自好,身边没有出现过伴侣,就算是个chuáng板,这伙人也得顾忌三分,梁楚心里有数。 鞋扔到楼下,梁楚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他们不敢的,连门都不敢进的怂货,反正都误会我现在被包养了,黑锅我都背了怎么好意思不用锅打人,以为我好欺负呢,傻缺玩意儿。 板牙熊第一回 听到梁楚骂人,好半天没反应。 回到卧室,贺长东依然呼吸滚烫,梁楚温水冲了药,给贺长东服下。贺长东睁开眼睛,眼神依旧清明,问:外面怎么了? 梁楚说没怎么啊。 见他不答,贺长东不再问,疲惫的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梁楚看着贺长东,心里有点虚,刚得罪人贺家人,还是对贺长东好一点吧。在他还是梁楚的时候,身体一直不健康,大病不犯小病不断,抚养人一样很少给吃药,生怕吃成药罐子,失去人体自身的免疫力。梁楚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大概常生病的人多半都会爱惜身体,医生jiāo待的会牢牢记在心里。 发热的时候抚养人日夜在chuáng边照看,然后给他盖厚厚的棉被,出一身汗,往往第二天便能退烧,是乡下人传过来的土方法。暂时不说有没有科学依据,这个办法对他还挺管用的。 梁楚把水杯放到桌上,起身从橱柜里拖出来两chuáng被子,从头到脚把人捂得严严实实。 今晚得守着病人,不能回楼下睡了,梁楚在地上简单打了个地铺,已经临近半夜了,躺地上开始睡觉,睡了半个多小时没睡着,地板太硌太硬了,梁楚躺在地板上发了会呆,爬起来趴在chuáng头看看贺长东。 这个男人平时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生了病也是一样,一直皱着眉毛,看贺长东一时半会醒不了,梁楚偷偷爬上chuáng。贺长东的chuáng非常大,孟冬冬很瘦弱,占不了多少地方,梁楚找了个角落团起来,然后扯了一个被角盖在身上。贺长东的chuáng也不柔软,但比地板好多了。这回梁楚很快睡着了。 这个晚上睡的不太好,半夜睡着不暖和,但摸不到被子,醒来的时候翻身也差点翻到chuáng底下去,睡得太靠外了。梁楚睁开眼睛看向窗外,天才蒙蒙亮,梁楚揉了揉眼睛,这具身体也是亚健康,被子没盖好手脚都是冰凉的。 从chuáng上爬起来,去大chuáng的另一端看病人,梁楚半跪在chuáng上,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的手很冰,自己摸自己额头也是温热。然后去摸贺长东的,对比了一下温度,感觉两人热度好像差不多,应该是退烧了。 人体温度感受地不太确定,梁楚不敢下结论,正想去翻体温计,想要缩回的手忽然被人握住,猛地往下一拽,梁楚下意识地哎呀一声,身体向前俯冲而去,扑倒在贺长东的胸膛上。 第34章 大灰láng的小红帽 梁楚直觉以为贺长东醒来了, 一只手被钳制, 梁楚单手撑起身体看他的脸, 才发现贺长东居然是闭着眼睛的。 昨天晚上他给贺长东盖了很厚的被子,许是夜里睡着太热,贺长东半夜拿开一chuáng,身上只留下一chuáng薄被。两人一上一下, 梁楚只有一只手可以自由活动,还得撑着自己,挪开了手他整个人都要趴在男人身上。梁楚甩了甩被抓着的左手,想要挣脱出来,睡梦中的男人顺势放他自由, 手掌沿着他的身体往下,铁箍似的扣住了腰, 按进怀里。 梁楚双手撑chuáng,身体又陷囹圄, 腰部被人固定, 梁楚疑惑地从上往下看贺长东的脸,他真的没有醒来吗? 贺长东的眼睛依然是阖起的, 被别人这么盯着连睫毛都没有心虚的眨动,梁楚凑近一点看, 手肘撑住chuáng, 轻轻喊:贺长东,你醒了吗。 我要捏你鼻子了。 天亮了,你不去上班吗, 大忙人。 没有收到回应,梁楚依然不信服,想了想,说出埋在心底许久的那句话,声音低微,像是想让人听见,又怕别人听清楚:贺长东你是一个二十八岁的老处男。 男人神色依然平静,梁楚松了口气,说到这个份上还没有反应,应该是没有醒来了,不是在装睡。 贺长东的身体很热,不知是还没有退烧的缘故,还是因为棉被盖的太多太厚了,他的身体热的像是一团火。而梁楚自己凉了一夜,屋里就算有暖气,也因为被子没有盖够而手脚冰凉。贺长东大概是太热了在找降温的东西,碰触到孟冬冬冰凉的手,下意识把人抱住了。 不再管他有没有醒来,梁楚腰被箍着难受,还想爬起来离开,才成功分开了两厘米,就见贺长东好像是不满意只感受到一部分的清凉,就势翻身把人压到身下,梁楚腰腹微微弹起,身底还垫着贺长东的手臂。贺长东大手一挥,抽掉隔在中间的薄被,凉人均都穿着睡衣,严丝合fèng贴到了一起,扬起的薄被重又落下,盖在身上。 哎 梁楚叫了一声,心里不确定,抬眼去看贺长东,他到底是醒了还是没有醒啊,怎么睡着了动作还这么连贯的。要是醒了的话听别人说老处男又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贺长东长长舒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看他一眼,神色茫然,似乎不太清醒的模样,很快又闭上眼睛,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让我抱会儿,热。贺长东简单的解释。 梁楚反手去掰贺长东勒在腰上的手指,低声提醒:你放开我,我也是热的,你等会,我给你找冷毛巾去 chuáng边没有可利用的东西,梁楚伸手去够chuáng头喝药的水杯救急,水杯是凉的。 发现了他的不老实和不配合,胡乱扭动的身体被两条大长腿粗bào的夹在中间,重重压着,立刻分毫难动了。梁楚眨了眨眼睛,他可直可弯,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姿势有多危险和暧昧,贺长东热糊涂了吗,当即推着对方的胸膛想把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人剥离开来,努力了没两下,梁楚身体微微僵住,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鼓涨起来,隔着衣料顶着他的身体,可以感受到灼人的温度和巨大的尺寸,梁楚呆了呆,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敢再乱动。 -- 第53页 贺长东却不罢休,不知道是不是还没退烧,脑子不好用,作为一个人基本的自制力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他闭着眼睛皱着眉毛,似乎觉着很难受,却又不知道怎么办,凭着本能难耐地摩擦两人的身体。梁楚大脑混混沌沌:贺长东,你 反抗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抵在身上的东西突然激动地跳了跳,紧接着两人挨着的衣服变得湿漉漉的,贴在他腿上。 梁楚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什么qíng况,完事了?居然she、就这么she出来了秒she? 梁楚久久不能言语,心qíng复杂万分,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贺长东深藏多年的秘密 那东西长得雄伟可怕,顶在身上粗长可观,没想到这么中看不中用,这么快就泄了前后有两分钟吗?那他前几天在沙发上的时候体贴细心地给贺长东留了半小时自行解决的时间是不是有点过长了大概撑死五分钟就够了吧。 梁楚心里升起一丝淡淡的同qíng,十分一言难尽,回头找板牙熊,想要发表感想:我现在算是知道贺长东不找对象的原因了,肯定是缺乏男人的自信,果然上天是公平的,不会让一个人十全十美,看吧,早泄了吧。 板牙熊没有回答,梁楚想到板牙熊有非礼软件,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现在大概是听不到他说话的。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贺长东出来以后就安静了,剩下梁楚自己懵了一会,抬头看他。一夜过去,贺长东的下巴冒了青色的胡茬,梁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唉,孟冬冬还没有长胡子,没什么男人味。 贺长东神色如常,像是又沉沉睡了过去,梁楚眼尖的发现他的耳朵有点泛红,仍被qíngyù影响到了,虽然时间短,但还是舒服的。 贺长东的怀抱像个人工的囚笼,梁楚为难,担心继续挪动又会擦枪走火,虽然这枪白长的粗长吓人了,走火的时间真短梁楚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个,早泄啊秒she啊两分钟。 贺长东睡梦里依然身体紧绷,牢牢箍着他这个清凉的抱枕,梁楚想等贺长东放松一些再悄悄抽身出来,贺长东现在绷得太紧了,把人惊醒了知道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到时候两人都该尴尬了。等了一会,眼皮越来越黏糊,昨天睡得晚,今天醒得早,中途睡得不舒服,乍然落在舒服温暖的被褥里,回笼觉的困意很快涌来,梁楚用力瞪大眼睛,努力把睡意赶跑,坚持了一分钟,忍不住开始打哈欠。 贺长东抱着他降温,对于梁楚来说贺长东何尝不是一个大暖炉,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冰凉的手脚就变得暖暖和和的了。梁楚想着我睡五分钟,眯一小会就醒,怕自己醒不来,梁楚用自由的右手托着脑袋,曲起腿把贺长东蹬开,做了个很不舒服的睡姿。 如果睡意太浓醒不过来,这个姿势也会因为难受不适而睡得不踏实,时间长了手腕发酸,贺长东但凡稍有动作他就可以醒来。做好了心理建设,梁楚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待怀里的人呼吸趋向平稳,贺长东睁开眼来,垂目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先放开禁锢住他身体的双腿,随后伸手托住梁楚的脑袋,把他握成拳头现在头下的手拿出,许是夜里一直睡的不安稳,他睡得很熟,眼睑闭合,呼吸轻而平稳。 贺长东一根一根把他拢在一起的手指神展开,攒起眉头。 他贺长东岂是糊涂人,他的领土和地盘闯进来身份不明的小东西,就算是没有杀伤力,他也断然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把人留在身边。那天晚上出于本能不想把人放走,但人虽留下了,关于孟冬冬的资料第二日便送到桌案上来,助理递上来的资料分明显示孟冬冬脾气bào躁,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十多年,孟清香怜惜他没有父亲,没少惯着孟冬冬,以至于孟清香再婚以后母子俩闹过多次不喝,甚至出于妒忌对家里幼小的弟弟妹妹下过毒手。孟清香不是果断gān练的女人,她岁这个儿子又疼又恨,却没什么办法,都是身上掉下来的ròu,她难道还能和他断绝关系么。 资料里的孟冬冬已经不能用年少无知、青chūn期叛逆来洗清脱罪了,有的事做得过分,单是殴打婴儿这一条往重了说,就足以把他送进少年监狱,更遑论他不仅是得罪自家的人,孟冬冬多日离家,手上没有钱花,没少从别处盗窃财物,也经常欺凌同学,高二就被学校开除了。单是那份资料,任谁都不会怀疑孟冬冬早晚会成为社会的渣滓。他贺长东看不上这样的人,但想到在监控里的少年,打开柜门时恐惧又硬着头皮认错的模样,心里又变得柔软。没人知道别墅装着监控器,在没有人的qíng况下,孟冬冬不需要心虚什么和掩饰什么,他会是最原始的他自己,贺长东观察几日,仍觉得和资料里的人大相径庭。 看着同样是被家里惯坏了的人,一个是大恶、xing格扭曲,哪里像怀里这个贺长东尽量一碗水端平,但怎么端得平呢,贺长东忍不住偏心,孟冬冬的前尘往事他了如指掌,知道他有多招人恨,有多招人疼,和孙朝阳的相识相知的过程他有些耳闻,绝不是孟冬冬做得出来的事。活了近三十年,他不会没有最基本的识人之术,不可能有人在他眼前瞒天过海,最起码孟冬冬没有这个本事,这个孟冬冬最多是小坏,总之也不乖巧听话就是了,先前看着软糯绵甜,看着人的时候眼眸里包着水,像是在告状的模样,却不知他心里有这么多想法。 老处男?早泄?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这么大的差别,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双重人格么。 这已不重要了,他不会试探他,别人对孟冬冬无计可施,他贺长东没有治不了的人,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梁楚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短短几个小时比睡了一夜还舒服,昨天拉开的窗帘没有合起,卧室里亮堂堂的。但梁楚没有觉得眼睛不舒服,温软的被子正好盖住他的眼睛,贺长东早已醒了,却没有起chuáng,靠在chuáng头看书,男xing的躯体为他撑起了一片小天地,虽然眼睛被挡住了,但空气仍是流通的。 睡、睡过了吗梁楚把挡着脸的被子拉下来,抬头看向贺长东。男人移开书,朝他笑了笑,神色温和,好像他一觉醒来,并不记得在他身上摩擦摩擦就she了的事qíng。 梁楚看着贺长东的面相,鼻梁挺立,嘴唇削薄,脸部线条冷硬,平心而论比起长相贺长东并不算是极品,只能说是五官端正,在普通人之上。他更多的是气质取胜,有一种qiáng烈的长期位居高位者的气息,因为什么也不缺,所以他是克制的、冷静的,一看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很容易让人产生被压迫感,也很容易给人征服的yù望。 梁楚看着看着,胸腔突然生出万丈雄心来,其实贺长东秒she的话,就算孟冬冬被包养了,他梁楚也应该是上边的那个吧?梁楚手指往下,悄悄在被子里摸了摸自己的东西,份量虽不重,大小也不雄伟,但是可以硬起来呀,再怎么说,也比两分钟的贺长东好太多了吧。 梁楚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慈爱起来:你退烧了吗?说着梁楚伸手去摸贺长东的额头。 贺长东半路拦下他的手,把趴在被子里的梁楚往上提了提,在他身后垫了两个软枕,两人一起靠在chuáng头。贺长东把书放到一旁,翻转身体,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额头抵着梁楚的额头,双目对视,轻声问:你帮我看看。 梁楚这回没有对顷刻之间暧昧起来的氛围感到不自在,贺长东可是早泄的呀,梁楚浑然不惧,大大方方说:好吧,我就帮帮你的忙。 梁楚感受了一会,什么也没感觉出来,体温差不多。梁楚点点头道:比昨天好多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量量体温吧。 说完把贺长东推开,还是想去找体温计,生病可千万马虎不得。 贺长东俯在他身上纹丝不动,居高临下看着他。 梁楚眨了眨眼睛。 贺长东眼眸深沉,带着压迫感的目光投在他身上,又缓又慢道:孟冬冬,你没有话想对我说? 梁楚道:没有啊,说什么? 贺长东轻笑,笃定的语气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半夜对我投怀送抱。 梁楚愣了一秒,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贺长东,你这个二十八岁过了新年马上就二十九了的早泄大龄处男,你傻了吗。 梁楚不答反问:你发烧还没好吗。所以高烧昏迷乱说话。 贺长东又深又沉的眼睛盯着他不放,像是凶狠的野shòu锁定了猎物,吐出两个字:负责。 梁楚怔了一下,没听懂:负责什么? 贺长东从他身上起来,靠在chuáng头轻轻淡淡道:还能负责什么,我在你身上she了不是吗。 -- 第54页 梁楚瞳孔放大,一时不知道该感叹哪个,是贺长东竟然是记得的;还是这种尴尬的事qíng他怎么好意思摆在明面上说,睁一眼闭一眼,两人都当没发生,这件事就此揭过;更想不到的是贺长东这么保守,只是蹭了蹭没进去,而且蹭了那么小一会,居然还要对他负责。 梁楚盘腿坐在chuáng上,摆手道:客气了,不用这么上纲上线,你不用觉着不好意思,男人嘛,下回不要这样了。 贺长东笑了笑,好整以暇看他,纠正道:想什么呢,是你,你对我负责。 梁楚彻底呆住,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怎么,这个也能碰瓷儿啊?被蹭的那个人可是我啊! 过了好半晌,梁楚硬是没说出话来。晚上发了不少虚汗,贺长东摸了摸他的耳垂,起身去了浴室。 等到关门声响起,梁楚反手在chuáng上拍了拍,板牙熊滚到他手里,梁楚问:我没听错吧,谁对谁负责? 板牙熊说:没有听错。 梁楚疑惑道:贺长东哪里不对付,他不是国外读的大学吗怎么这么保守? 板牙熊道:您以后对人家贺长东好点。 梁楚说:你也坏了吗? 板牙熊道:刚才没办法通知您,任务值+30,当前任务值43,所以我才让您对贺长东好点,多合作的任务对象啊。 梁楚实打实愣住了,怎么会这么多。 板牙熊说:嗯。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梁楚转头看了一眼,坐在chuáng上思索片刻,突然又高兴起来:负责就负责。 板牙熊问:这么快就想通啦? 梁楚慢慢的说:说到负责难道不是被上了的才让上人的负责吗,看来贺长东很有自知之明啊,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我负责就我负责,毕竟他早泄。 板牙熊点头:所以嘛,更得对人家好点。 梁楚跟着点头,同qíng道:对的对的,这个毛病比长得矮还可怕,唉,贺长东挺可怜的,所以他才既不找男朋友也不找女朋友吗,一定是无法在chuáng上振雄风,觉得很没有自信吧。 贺长东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才出来,jīng神看起来比昨天好了不止二三,病多半是好了,梁楚看着男人壁垒分明的胸膛,缓缓流下来的水珠慢慢掩进浴巾里。梁楚想到不久前看到的一部电影,童子尿辟邪,充满了悲痛和同qíng的说:贺长东这么大岁数了,还是童子尿。 板牙熊爪子捂脸:您差不多行了啊,孟冬冬也是处男。 穿上衣服准备下楼,梁楚履行承诺,果然对贺长东很负责,出门的时候也绅士的打开门,让贺长东先出去。 贺长东停在门口,皱眉看着他光着的脚:鞋呢? 梁楚说:放楼下了。 贺长东眼神闪烁,没多说什么,把鞋脱了给他,赤脚找出另一双家居鞋穿上。两人一块下楼,此时已经上午十点多了,昨晚扔到楼下的拖鞋被保姆收了起来,保姆在厨房早就熬好了米粥,就等人下楼来,做菜的食材也洗好切好了等着下锅,保姆让贺长东稍等,很快就可以用餐。贺家的饭菜都是边做边吃,提前做好放久了容易失却味道,基本上也不会有隔夜饭,前夜剩下的时候会由保姆第二天带离别墅。 察觉主人的行迹,老狗在门口转来转去,鼻子顶着门板想要进来。梁楚出门跟老狗打了个招呼,老狗登时老实了,舔了舔梁楚的手。 贺长东站在窗口看他,摩挲手机屏幕,最后还是收了起来,口头警告显然是不够的。昨天虽然昏沉,但不至于完全失去意识,昨晚的争论他听到一两句,等到吃药时问孟冬冬的,还以为他会狠狠告上别人一状,谁知他竟然很能沉得住气,只字未提。贺长东叹了口气,孟冬冬有时看着聪慧,有时有转不过弯来,还真把自己当门卫,给他递了杆子也不知道顺着杆子往上爬,恨不能让人伸手接他上来,真当自己厉害不凡,殊不知让他看门,他能看得住什么呢。 出神看了片刻,贺长东表qíng蓦然僵住,视线定注在一点,贺长东快步走出门去。 梁楚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摸狗,老狗和他很亲密,把脑袋放在他的膝盖上,舒服的任由抚摸。贺长东停在梁楚身后,目光下移,眼睛暗沉,弯腰摸向他的后背,才触碰上去,梁楚很快的抬起头来:gān嘛啊,别摸我。 你摸我也没用,你早泄的。 贺长东的手依然停在他臀部上,盯着露出的小指长的股沟,那裤子很肥大,蹲着就往下滑,贺长东问:你没穿内裤? 贴身穿着他的一身。 贺长东感受了一下光滑白腻的触感,呼吸粗重起来。 贺长东哑着嗓子问:孟冬冬,你存心的吧。 这句话他前几天也说过。梁楚打开他的手,站起身来提了提裤子,否认道:我没有,你别冤枉人。 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一直没穿内裤,这段时间以来都是穿着贺长东的衣服,开始觉得别扭,后来倒也习惯了,贺长东给吃给喝就是没有给他属于自己的衣服和鞋袜,他不好意思找孙朝阳借钱买,孙朝阳听到他穿贺长东的衣服时脸色已经足够难看了,如果知道真相,不知道孙朝阳又会胡思乱想到哪里去。 孟冬冬穷得连叮当响的钢镚都没有,没钱买,时间长了这儿也给忘了,没再想起来要,反正裤子松垮,不觉得太难受。况且不用上学和上班见很多人,更没觉得哪里不方便,就是成天穿着大一号的鞋,踢踢踏踏走路,稍微抬高了就掉鞋,梁楚往鞋里加了几团棉絮,这才好些,但仍然活脱脱像一个加入丐帮的净衣派弟子。 老狗抛弃了梁楚,在贺长东脚下蹭啊蹭,贺长东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拉着人上楼找了一条皮带,亲自给他系上。少年的腰线比成年男人纤细许多,皮带长出一大截,贺长东已不打算再用这条皮带,拿着剪子剪去了多余的。 梁楚放下衣摆盖住皮带,感受了一下,果然很舒服,比用布条方便多了,小声说了谢谢。想了片刻不太好意思地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不穿内裤就穿你衣服的。 然后看了看贺老板的脸色,试探着问:我都工作这么长时间了,老板给不给发工资啊,我好买内裤。 贺长东听到了他的声音,却没听清他说什么,他满心想着的都是吃他的饭,住他的房子,穿他的衣服,穿他的鞋,还想不负责? 看到贺长东没什么反应,梁楚心qíng复杂,跟板牙熊说:贺长东太抠了,白使唤人不发薪水,他继续这么抠会让我很失望。 板牙熊道:您也不想想这别墅租一个月多少钱。 梁楚拒绝想这个问题,用力地说:这不是别墅,这是员工宿舍。 不过贺长东虽然抠,梁楚道:但我和贺长东不一样,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早泄是病,得治,两分钟都没有那还了得呀。也许贺长东就是因为这个缺陷才会xing格冷淡,治好了早泄任务值一定会有质的飞跃,所以梁楚看了不少菜谱,开始给贺长东补肾壮阳qiángjīng了,不过应该没多大的作用,毕竟贺长东起点太低了,但就是这样才得更多补,身体感受不到温暖,至少心灵感受到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梁楚:来,这个补肾、这个壮阳、这个qiángjīng,都治早泄,别不好意思啊 贺长东:gān死你 第35章 大灰láng的小红帽 鹿鞭、鹿茸、巴乾天、海狗鞭等药材都有很好的壮阳作用, 有的能做成药酒, 有的可以做成药膳。 孟冬冬没有钱, 羊毛还得出在羊身上,趁贺长东去公司的时机,梁楚在厨房找到保姆,委婉地提了提要壮阳的事儿。为了顾及贺长东的脸面, 梁楚还特地暗示说是自己需要,毕竟贺长东一家之主呢,这事儿太掉面子,不能把贺长东苦苦隐藏的秘密宣之于众。 最后又说了一句,这件事不要告诉贺长东。 保姆一直把梁楚当作贺长东的客人看待, 没想过他是看大门的,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却并没有如他所愿瞒着贺长东。等到主人家一回来,保姆就把事qíng和盘托出了, 贺长东沉吟几秒, 说按他说的办。然后又问人呢,回家也没看到个影子。 保姆说在房间待着呢, 一下午没出来了。 贺长东颔首,往二楼走去, 推开卧室的房门并没有看到人, 眉头皱了起来,贺长东转身下楼,走到一楼的客卧, 果然房门紧闭。 推开一看,果然在他的小窝里待着呢。 听到开门声,梁楚反shexing的把手往背后藏,这门太气人了,只能关不能锁。 梁楚抬头看他,把手里的东西藏在屁股底下,期期艾艾问:今天回来的好早啊,开饭了吗,快去吃饭吧。 -- 第55页 贺长东不动声色地关上门,问他:你手里藏了什么? 梁楚飞快地说:什么都没有。 确实什么都没有,因为坐在屁股底下了,梁楚把双手一起拿出来给他看,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贺长东应了一声,看起来是相信了,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一楼的客卧虽然说是客卧,但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卧室,空间格局并不宽敞,也没有住过人,比不上楼上宽广明亮的主卧,贺长东长得高高大大的,站在这里有几分bī兀。 梁楚瞪着他看,演技很好的动了动耳朵,然后偏着头假装听了一下,说:我好像听到保姆喊你了。 是吗,贺长东什么也没有听到,知道他在撒谎,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坐在chuáng沿。 是的!梁楚点头说:你快出去看看吧。 贺长东看了他几秒钟,突然伸出手把人搂进怀里,梁楚立刻闪身想躲,又记挂着自己藏的东西,身体往后俯仰,屁股坚定的一动不动。贺长东拦腰一挡,手臂的力量把他推上前来,另一只手托起他的小屁股,稍稍用力把人提起来放到腿上。梁楚顾不得挣扎,赶紧俯身去拿落在chuáng上的东西,贺长东比他更快一步,提前拿在手里,目光凝住,是一条裤子。 这条裤子的两条裤腿,从裆部到裤角,从上而下,长长的剪开了,横着去掉了半个多手掌的长度,现在进行到了把裤腿重新fèng合的步骤。这样一来,裤腿缩小了一圈。 贺长东呼吸轻顿,这是自力更生,在改制衣服呢? 梁楚见藏不住了,立刻摆出正正经经的表qíng,严肃地说:我在做艺术。 贺长东把衣服放到一边,拿起剪下来的布条,问:这个又做什么? 废物利用,梁楚把布条抢过来,两边布头接上围了个圈,在布圈儿下面做了个弧形的手势,说:这个做内裤艺术。 贺长东瞧着他看,他的表qíng自然,是真的想这么做,不是拿腔作势给人看,贺长东的心往下面沉了沉,越是这样越是往他心口捅刀子呢。 贺长东表qíng平淡,看着他用布条做了个内裤的雏形,笑道:那你还挺厉害,做的是丁字裤吧。 梁楚呆了几秒,把布条举高了一看,可不是嘛,后面没有可以兜住屁股的地方,穿上以后布条直接夹进臀fèng里了。 梁楚寻思着怎么改造改造,要不要把chuáng单剪了。 真是一分钱难死英雄汉。梁楚小声嘀咕。 贺长东把布条放到旁边眼不见心静,牵着英雄汉走出去,别忙活了,买,给你买。 出了门把人丢到沙发上,贺长东便出去打电话了,打到一半进门来,上上下下把梁楚一通打量,然后握着脚用手掌比了比,跟那边报了型号,挂断电话。也就半个多小时的功夫吧,有个小年轻快步跑了过来,提着大大小小七八个购物袋。 贺长东接过,拎到梁楚跟前,坐在沙发上一件一件拿出。长裤、衬衫、外套、鞋袜,一应俱全,还有两包柔软的内裤。衣服都是很简单大方的样式,实用舒服为主,款式风格和贺长东的眼光很相像,但颜色更活泼娇嫩些,不是单调乏味的深色。 梁楚拿着衣服在身上比较了一下,大小看起来是合适的,贺长东从沙发上站起,替他拿了许多衣服:过来试试,穿着我看看。 梁楚双腿蜷在沙发上没有动,隐隐觉着这一幕似曾相识,不由怔楞了一下。 贺长东小臂拄在沙发上,弯腰问他:不喜欢? 啊梁楚回过神来,点头道:喜欢的。然后去翻衣服上的标签价格,全部剪掉了。 梁楚拿着衣服,迟疑道:多少钱啊? 贺长东轻笑道:没你值钱,听话,过来试试。 衣服当然是合适的,只是梁楚乍然穿上合身的衣服还觉得有点不舒服,之前就跟披个麻袋似的,身体在肥大的衣服里空空dàngdàng的,比睡衣还舒服,现在布料包裹住身体,莫名添了一种束缚感,很少,但是有。 梁楚一样一样把衣服收了起来,一样一样估算价格,然后嘱咐板牙熊帮忙记着点账。 板牙熊说:不是说了送您的吗,还记什么账啊。 梁楚跟在贺长东身后下楼:不想欠别人的。 感qíng债最难还,他已经欠了一屁股还不清的感qíng债,差点没把命搭进去。有那么很小的一瞬间,和贺长东相处有和那个人相处的感觉,快的像是错觉,但已足够让他觉得清醒,好在这些衣服都是明码标价,可以还得清的。 保姆尽职尽责,等到下楼的时候天已黑了,饭菜也做好了,浓郁的米粥香,梁楚走进餐厅一看,桌上果然有一道陌生的菜,保姆很聪明,没有打糙惊蛇,只添了一道新菜。 梁楚坐到桌前,伸着鼻子闻了闻,果不其然闻到那道菜有股奇怪的药味,看那形状和触感应该是药材。梁楚等贺长东落座,十分热qíng的把那道菜端到贺长东面前,如果不是担心殷勤的太明显,贺长东会对这道菜起疑心,梁楚简直想甩了他吃饭的碗,直接摆他脸底下,让贺长东把这盆壮阳的药膳当饭吃。 贺长东默然看了一会,配合地问:这是什么? 梁楚坐的离贺长东近了些,长方桌子,两人分别坐在九十度角的两边,梁楚道:是好东西,吃吧,多吃点,对身体好。 我倒不介意,贺长东意味不明笑笑,慢慢喝了一口汤:你不怕就好。 梁楚想着少装大尾巴láng了,我怕什么。 一连数周,每隔三四天都会有这么一道大补的菜端上桌,梁楚也被灌了不少,毕竟一顿饭贺长东并不会只吃这一道菜,剩下的丢掉又太可惜,都是名贵药材。梁楚也跟着沾光吃了不少,但孟冬冬身体健康,xing功能也正常,绝大部分都给贺长东吃了。两个月下来,贺长东什么qíng况暂时不知道,梁楚明显感觉自己的气血那是相当旺盛啊,已经到了腊月寒冬的季节,在外边冻半天也不冷,手脚依然温暖。 以至于孙朝阳来看望他的时候,都神色复杂地说孟冬冬你气色真好,红光满面的。 除了手脚温热,几乎每天晚上还会红光满面的做chūn梦,早上醒来的时候底下的东西都是高高翘起的,要命的是他做chūn梦的对象大多数居然是贺长东,可见他上次一闪而过想要征服贺长东的想法有多深刻了。梦里贺长东软成一滩水,躺在他的身体底下,一向清冷的脸上chūncháoqíng动,结实漂亮的大长腿夹着自己瘦弱瘦削的腰,求他进来,进来了又皱眉,求他轻一点太重了什么的。梁楚就骑在他身上老霸气了的说老子gān的你合不拢腿什么什么的,不光梦到gān事,事后也都齐全的梦到了,梦到贺长东走路的姿势都是怪异的。 更要命的是自从贺长东病好以来,梁楚就从楼下睡觉升级到楼上睡觉了,同睡一张chuáng,上回被迫占了贺长东这个老处男的清白,老处男要让他负责到底。于是每天清晨醒来,刚才还软趴趴躺在他身下哭泣的小骚货变成凶面獠牙的大灰láng,把他当奶牛一样撸,梁楚开始还蹬着腿反抗两下,后来太舒服了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了。这么长时间下来,这具身体越来越敏感,被男人粗糙的手指稍微碰一碰就会起反应。梁楚看着贺长东那张和梦里大相径庭的脸,简直南辕北辙的表qíng,jīng神都快要分裂了。 贺长东那处依然雄伟,鼓起一大包,但都是晾着那玩意儿不碰,梁楚头回被撸出来还以为要有来有往的帮贺长东一回。但老处男就是老处男,压根不用他帮忙,躺在chuáng上静静等着那处蛰伏下去,或者盯着日历出神。不管怎么说,在这份忍功上,梁楚是甘拜下风的。 孟冬冬的生日在年后初五,年关很快趋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梁楚:贺长东硬了就看日历 贺长东:马上就成年了,两个月、一个月、十天明天。 第36章 大灰láng的小红帽 孟冬冬的生日在年后初五, 年节趋近, 该放假的放假, 该回家的回家,这是一年之中最盛大隆重的节日,一家人都要在一块过的。 大人物小人物都闲了下来,贺长东也一样, 最近天天在小别墅里待着,好不容易休假了,也没见他出去转转,也没有跟亲友相聚。大概有的人喜欢热闹,有的人享受独处。梁楚看着他舒舒服服靠在沙发上翻书, 好像一点也没有觉得无聊。 梁楚脱了鞋,跪坐在沙发上思考。年节越近, 梁楚越是上愁,算了算日子, 从孟冬冬跑出家里, 到现在为止,约摸有小半年没回家了。孟冬冬失踪这么久, 也没有孟清香的一丁点消息,不知道是找不到人, 还是根本没有找过。 -- 第56页 板牙熊把蛋壳顶在脑袋上, 蛋壳遮住眼睛,它像个瞎子似的扭屁股,后面是贺长东的大脚当背景板。孟冬冬又没有电话。 梁楚微叹道:虽然没有手机, 但孟清香应该知道孟冬冬去了什么地方,他不是说了要找他亲爹去吗。 板牙熊没有吭声。 说来道去,孟冬冬胡来了这么些年,孟清香大概很怕了这个儿子了吧。诚然母子俩相依为命多年,恐怕孟冬冬的所作所为也让孟清香心力jiāo瘁,将孟清香的母爱消磨了大半,更何况她又有了亲生的两个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ròu,孟冬冬和那两个孩子势如水火,她要保护谁呢? 但现在已到了年底,孟冬冬虽然厌恶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对孟清香的感qíng还是很深厚的,马上大年三十,身为人子再不回家看看也说不过去。再说了,别人过年都是一家人一起过,贺家有贺老爷子坐镇,就连贺长东也要回本家过年。孟冬冬的身份不尴不尬,贺宁文不可能承认他,贺家也不会接受,难不成要一个人过年啊。 想了一会,觉得无所适从,有点不喜欢过年了。但转念又想一想,小院里比孟冬冬身世凄苦的人多得是,冬天也没有暖气,他比那些人幸福很多了,好像又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这么想着,梁楚靠着沙发,一眼又一眼地扫向贺长东。这人是个一心二用的,电视上播着一部纪录片,手里还拿着书,也不知道他在看哪个。 没多会,察觉到他的注视,贺长东头抬也不抬,拿过遥控器递给他。 梁楚对着遥控器看了几秒,接了放到一边。 贺长东轻声道:手机不能玩了。 板牙熊气愤道:看看,看看,小气的! 梁楚心有戚戚,但嘴上没说,贺长东的手机里没有秘密,这段时间如果没有想看的电视,就会拿着贺长东的手机在网上找东西看,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常常用到没电。等到从屏幕抬起头来,看东西都是花的,有过两三次,贺长东便不再轻易给用手机了。 看他没说话,贺长东终于抬头觑他一眼,问道:觉得无聊? 梁楚摇摇头,就说了请假回家的事儿。 贺长东说了五个字:旷工扣工资。 梁楚愣了愣,不觉得被威胁了,反而很高兴,撅着屁股把贺长东放在沙发上的腿推了下去,坐到他跟前一板一眼:我有工资呀,那怎么没见你发,什么时候发,年底该算账了吧,不要拖欠我们小老百姓的血汗钱。 顿了顿又问:一个月多少钱啊? 贺长东失笑,翻了一页书没说话,被无视了的梁楚瞪了他一会,如果不知道有没有工资也就罢了,不怎么惦记,现在知道有,怎么可能放心把自己的钱放在别人口袋里。 梁楚把手放到书上,捂住上面的字:国家不让拖欠人民的工资。 贺长东抬眼瞧他,合起书把他的手夹住,往跟前拉了过来,分开双腿把人抱进怀里。发,不敢不发。 还没过门呢,回家就回家吧。 今年没三十,二十九就是除夕,老板问人民要现金还是银行卡,人民想了片刻,说现金吧。贺长东斟酌几分钟,给多了翘尾巴,给少了怕不高兴,最后给了两万,担心有了钱人就跑了,qiáng调说还有一个月的工资扣着,然后口袋里又揣了一沓,想着不够就添。 梁楚拿着钱惊讶地问:一个月多少薪水,一万? 在小别墅里也就待了三个多月呀。 看他这幅表qíng,贺长东知道给多了,平静道:包括奖金。 梁楚哦了一声,那贺长东是不是觉得他做的挺好的,还发奖金呢。点点头,把人甩到一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数钱去了,数完了回来说数目是对的,没有少发。 到了年底,司机也要过年,二十九除夕夜的一清早,贺长东拎着大盒小盒的补品,驾车把梁楚送回孟清香家。 孟冬冬的家在一处很拥挤的小区,看着有些年头了,远远看去阳台上挂着新洗新晾的衣服,姹紫嫣红,乍然看去跟一排小旗子似的。小区地理位置不错,附近就是闹市和学校,到处都是出行的人,车停在小区门口,梁楚便不让再进了。之前板牙熊没有刻意qiáng调孟冬冬的人设,但梁楚到底不是孟冬冬,这是两个人,想着不能穿帮,还是别让孟清香和贺长东见面了。 贺长东没什么意见,拎着礼物把人送到楼下,小区没电梯,孟清香家就在二楼,梁楚驻步,一脸牙疼的看着贺长东。前不久他才夸下海口,说不能欠别人的,这些东西明码标价早晚都会还的,但买衣服的钱还没还清,又添了一笔买礼物的钱,虽然说着是贺长东送给孟清香的心意,可这笔账都记在他梁楚头上啊。 梁楚问:咱俩欠贺长东多少钱了。 板牙熊大难当头各自飞的说:您欠了好几万了。板牙熊用力qiáng调lsquo;您rsquo;字。 梁楚拉着垫背的冷静地说:这么多啊,咱俩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 板牙熊说:您自己。 梁楚说:咱们两个。 梁楚把板牙熊按进口袋里,犹豫地看着补品,如果贺长东没有站在门口,他可能撒丫子就跑了,但现在不行,贺长东要是跟上来怎么办。心里把补品换算成了人民币,其实都是胡乱换的,因为很大一部分看外表根本看不出来里面装了什么,不过既然是贺长东吩咐买的,总不会是廉价的东西。 这么多给我一个就行了。说着去拿最小的盒子。 贺长东执着他的左手,一样一样套在手腕上,东西沉,手指勒着铁定会疼。贺长东道:这句话该是我说,孟清香是你母亲。 梁楚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哪儿有给自己家人买东西还嫌多嫌贵的。 梁楚认命的挎篮子似的挎着一胳膊东西,心想到底占用了孟冬冬的身体,帮着尽点孝心也是应该的,债多不愁,那就、那就先欠着吧反正并没有规定还账的期限。 贺长东cha兜站在楼下,梁楚一步三回头,补充道: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不许跟过来。 贺长东跟他摆摆手。 来到二楼,还没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刀和砧板碰撞的lsquo;铎铎rsquo;声,梁楚认识这个声音,孟清香大概是在剁馅。有的人家觉着绞ròu机绞出来的ròu不香,都是买回来自己切自己剁。除了剁馅的声音,还有小孩子吵闹的声音,电视机的声音,喧杂又热闹。 腾不出手来,梁楚用脚尖踢了踢门,里面没动静,梁楚又踢了踢,剁馅的声音停了,然后是从远及近的脚步声,梁楚有些紧张,但没有紧张多长时间,随着门把转动声一同响起的是女人温婉的声音:谁呀? 房门打开,里面的女人和梁楚打了个照面,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面前的女人很有风韵,长发挽起,看得出来年龄已不小了,但仍然非常美丽,和女孩子的漂亮活泼不同,她有一种岁月沉淀的美丽,眉眼间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谁、谁呀?有声音学孟清香说话,是孩子稚嫩的童声,孟清香身后有一个大腿高的小孩儿跑过来,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的模样,屋里暖和,孩子穿的仍然很厚,有些鼻音,应该是感冒了。 听到来声,孟清香条件反she的立即蹲下身抱住了孩子,往身后一推,那是一个保护的动作。 梁楚有些黯然,不知道为了什么,明明他不是孟冬冬。 他发现孟清香见到孟冬冬是紧张大过于喜悦的,孟清香明显很惧怕他,也不知道孟冬冬是怎么跟母亲相处的,居然把最亲密的亲子关系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梁楚叹了口气,突然发现回来孟家过年是个错误的决定。 孟清香笑道:冬冬,是你啊,快进来吧。 小孩抬眼看到梁楚,lsquo;啊rsquo;的一声转身跑走了,穿过拥挤又整洁的客厅,投进正在看电视的男人怀里。 不了,梁楚冷漠地说:我就是回来看看你,马上就走了。 说完也没进门,把年货放到地上。 母子俩生疏的像是陌生人,梁楚没问孟清香这几个月来有没有找过孟冬冬,那一定会是残忍又令人难过的答案。 梁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脚没地儿放,想抓抓头又觉得这个动作太傻了,于是抓了抓裤fèng,转身走了。走了没两步,身后就传来关门的声音,声音落地,梁楚觉着心口闷闷的,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几个月的孟冬冬,居然因为一个对于梁楚来说是陌生人的举动感到难受。 还没有走下楼梯,身后又有声音传来:冬冬! -- 第57页 梁楚愣了愣,返身看去,看到孟清香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微笑看着他。 刚才的关门声,不是把母亲和儿子隔绝在门内门外,孟清香追了出来。 孟清香颤抖着问:冬冬,你现在在哪里?回家回家过年吧,你叔叔不怪你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梁楚模仿孟冬冬的语气:那是你们的家,不是我家。 孟清香燃着希望的双眸黯淡下来,梁楚低声说了句就这样吧,挺好的了,祝你们幸福。 孟清香噙着眼泪道:孟冬冬,我孟清香自认没有对不起你,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我养你到这么大,你还有没有把我当你妈?! 梁楚停住脚步,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于是从口袋里拿出来刚发的两万块工资,用旧报纸包着,把钱砸进孟清香怀里:欠你的还你,不当就不当。 说完就跑了,怕孟清香再追上来,梁楚跑的很快,到了拐角转头去看,后面没有人。 梁楚缓缓放慢了脚步,抓着板牙熊,方才明明闹到很不愉快,但仍然忍不住说:其实孟清香很爱孟冬冬。 板牙熊说:大部分当妈的都很好。 梁楚踢飞脚下的一颗石子,叹气道:孟冬冬还活着就好了。 他已经死了。 梁楚点点头,笑着说:所以我突然觉着现在这样真的挺好的,算是把孟冬冬的烂摊子收拾了。 这一刻梁楚的心qíng很忙,三分是感叹孟冬冬的可悲,但更多的是为以后的事qíng感到庆幸,没有人可以伤害自己的母亲。他刚来的时候,对孟冬冬很是不满,想着对孟清香好一些,但是现在恒来想去,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孟冬冬已经死了,梁楚早晚会离开,如果真的想为了她好,就该沿着孟冬冬的老路走下去,而不是自作聪明的去和她缓和关系,最好可以更糟糕一点。她现在有了新的孩子,新的希望,也已经习惯了没有孟冬冬的生活了,何必再去cha一脚。 一人一熊感慨良多,感慨了两分钟,突然想到一件重大的事。 贺长东不在楼下,大概已回贺家了,梁楚才当了一天两万块的富翁,又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了,身上没有一分钱,所有的钱都给孟清香了。可恶的是当他要把所有的钱都给孟清香的时候,板牙熊并没有出言阻拦。 虽然一人一熊猫都不是qiáng迫症,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一致认为给整数比较好,两万,20000,多么整齐的数字。一万九,19900,看着就别扭,好像一块平整的豆腐少了一块。 板牙熊忧愁地说:咱们怎么回家啊。 梁楚说:哟,哟,这就变成你家啦。 板牙熊道:您厉害,您别回去啊,看您去哪儿。 梁楚说:回家,回家。 贺长东没说什么时候来接,听那语气得等到过年以后了,梁楚严肃地思考是等到过年以后,还是说去看贺氏的公司页面,给客服打电话,找客服要贺长东的手机号。暂且不说人家上没上班,上班了给不给,打电话之前得先借个电话。 一边想一边走到了小区门口,板牙熊说:呀,看。 梁楚也已经看到了,眼睛不由主人控制的亮了起来,靠着黑色车身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不是贺长东还是谁。 梁楚小步跑过去,听到脚步声男人侧头看来,把人抱了个满怀。 梁楚从他怀里退出来,有些意外:你怎么还没走啊。 知道你会下来,贺长东笑道:接了个电话。 梁楚自己打开车门爬进去,心想谁打的电话啊,怎么这么好啊,我谢谢他全家,真心的谢谢,要不然他就得走路回去了,可怕的是还不认路。 孟清香这个年注定过不好了,梁楚却甩下一个大包袱,长痛不如短痛,至少她以后的生活是快乐的。 只是这样一来,又回到了原点,很快到了除夕,一大清早就有人来找贺长东去本家吃早饭。贺长东从厨房出来,正在煮牛奶,让人等会儿,上楼去叫人,梁楚正好走下楼梯,过年总归是高高兴兴的,昨天虽然睡得晚,但今天仍然早早就醒了。 贺长东把牛奶递过去,梁楚抿了一大口,奶味很足,两口喝完了。 贺长东回头朝梁楚伸出手,示意还有人等着,跟他一起去本家过年。梁楚绕着贺长东走去旁边,他去gān什么啊。 梁楚走进前院抱住老狗,抬头说:我不认识你们家人,我和它过年,你快去吃饭吧。 贺长东皱眉,弯腰拽他:胡闹,你们俩都跟着我来,缺你一口吃的? 梁楚灵活地躲开,不让他碰。 听话,过来。贺长东抓鸟似的小心接近。 梁楚机警地步步后退:不听! 贺长东没脾气,这时老狗lsquo;汪rsquo;叫了一声,梁楚侧头看向门口,门外站着一个人,看着站了有一会了,正是孙朝阳。 找我吗,什么事儿啊。梁楚拍拍狗头,走到门口。 孙朝阳飞快地看了一眼贺长东,压低声音,生怕贺长东听见似的:小院包饺子,你来不来?我猜你可能是一个人,贺长东大概不会带你去本院。 梁楚没多解释,说:去,我去啊,你等我一会,包饺子是吧,我包饺子厉害着呢。小院的人再难相处,也比贺家本家的人好。 说着跟贺长东摆摆手,表示我这就走了,你过你的年,我过我的年。 孙朝阳qiáng迫自己无视那令人浑身难受的视线,男人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孙朝阳,他哄着拽着都不肯妥协的人,被他这一句话叫走了,乐颠乐颠的。 第37章 大灰láng的小红帽 两人并肩走到大门口, 没走几步, 梁楚思虑片刻又停了下来, 找孙朝阳确定:包饺子是吧? 孙朝阳点点头,刚才不是说过了么。 梁楚低头看着自己gāngān净净的衣服,拍手道:你等我会儿,我拿工具去。 孙朝阳愣了愣, 还想问那边面粉饺子馅都有,拿什么工具?然而梁楚已转身走了。 孙朝阳一同转过身体,目送梁楚走回漂漂亮亮的小别墅,好像他天生适合那里,数月前在破落灰败的小院里见过的那两面, 是他囫囵做的一场梦。 贺长东还站在前院,以往缠着他的老狗另投新欢, 恨不能和梁楚的腿长在一起,听到声音贺长东抬起头来, 梁楚绕过他跑进屋里, 男人神色微动,视线黏在他身上, 跟着一起进去。见人穿过厅堂跑进厨房,没一会再出来, 脖子上挂着一条保姆的大围裙, 他高处够高,但宽处一个保姆能顶得上三个他,围裙扎在身上空空dàngdàng, 像披着一件大雨衣。 贺长东笑了,招招手道:过来,我帮你。 梁楚摇头,表示自己可以,双手背在身后鼓捣绳子,山不就我我去就山,贺长东好脾气的朝梁楚走过去,梁楚还在提防他,随便绑了两下,转过腰给他看:系好了。随后越过贺长东快步走了出去。 贺长东收起了笑容。 孙朝阳站在原地等着,低头看地面,不知在想什么。梁楚远远看到他,放轻了脚步缓缓接近,猛地在孙朝阳肩膀上拍了一下,孙朝阳身体惊颤,蓦然回过神来。 梁楚把手放在围裙的口袋里撑起来,像一个挺肚子的袋鼠,侧头看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孙朝阳笑了笑:没什么,走吧。 梁楚狐疑地瞧着他,隐约觉着孙朝阳似有心事,但对方没有说的意思,他也没有理由打破砂锅问个究竟。想来应该是到了年底,举家欢乐,快乐的人会更快乐,孤独的人会更孤独吧。 一路走回小院,离门口还有十多米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对话声,一脚踏进大门,梁楚愣住了,他看到大院里乌压压的一团,半大少年们跟丢手绢似的围坐成圈,圈里是大椅子小板凳垒成的砧板,粗略估计得有二十几人。因为人多,小盘子小碗的不方便,所以在巨大的砧板上放了好几个大盆,里面有的放面团,有的放馅。饺子馅有荤有素,韭菜、茴香、萝卜,食材很大众,但也明明白白分出了几个口味。 梁楚有些意外,原以为孙朝阳所谓的包饺子只有他们两个人,眼下显然并不是,想起上回来的时候还是跟现在截然相反的qíng景,大家冷漠的像是陌生人,你不闻我不问,配合地十足默契,好似并未住在同一屋檐下,只是路上擦肩而过的路人。但现在毕竟是过年,上学的上班的都回来了,少年们齐聚一院,仿佛也都放下成见、暂时的握手言和了。其中也有不合群的,但在这个重要的节日也赏了几分脸,和院友坐在一起,只是表qíng看起来不大友善。 -- 第58页 厨房地儿小挤不下,所以把场地挪在院里,看到梁楚进来大家也都微楞,他在打量别人的时候,小院里的人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个小院里飞出去的金凤凰。但这又有什么用呢,新chūn佳节见真qíng,虽然和贺长东在一起,但贺家显然容不下他,到了这个重大的节日,还是被打回原形了,要跟他们一块过,没比他们高一等,自己也没比他矮一头。但脸上的表qíng仍然是jīng彩复杂的,完全相反的两种qíng绪jiāo织糅杂在脸上,好像是看到了香饽饽想挤上来啃一口,或许能跟着沾点光,但同时又矜持着,带着幸灾乐祸的不屑。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梁楚上前一步,主动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你们好啊。 孙朝阳在前领路:过来吧。 梁楚跟在他后面,包饺子大工程正在进行时,一人问他:孟冬冬,你擀皮儿还是包? 梁楚在包围圈里挤出来一个缺口把自己填了进去:我包,我会包。 板牙熊道:您又chuī牛。 梁楚捏了一张饺子皮,自信地说:我看过别人包,放馅捏皮老简单了,一学就会,你看好了。 梁楚摆好了架势,想包一个给板牙熊看看,刚往皮儿上放了馅,旁边有个声音道:放多了,饺子馅一共就这么点,二十多口子人,包完了不够吃的怎么整? 梁楚呆了几秒,点头说:哦。 然后往盆里抖出来一点儿,旁边那人又道:少了,煮好了吃皮? 梁楚抿唇,心里有点烦躁,这边刚要包给板牙熊看,你那边老是拆我台是怎么回事儿。转头瞪了那人一眼,那是一个煤球少年,长得又黑又高又壮,梁楚看到他一脸嘲讽和一口白牙,煤球旁边的旁边还坐着一个熟人,正是来到这里第一天见到的破校服。 想着大过年的不要生气,再说敌众我寡,梁楚又点头,抓着筷子添了一点点馅,添完了捏着皮不敢动,煤球少年没说话,梁楚这才松了口气,跟考试及格了似的,慢慢把皮往中间捏。谁知道这饺子馅不听话,饺子皮摊开的时候还老老实实待在中间,等捏皮的时候就跟开运动会似的,争前恐后往外跑。 梁楚心里有些虚,看别人包饺子都是一挑馅,一捏皮,成了,皮儿和馅儿都乖得很,怎么轮到他上阵这饺子馅就像成了jīng似的。 果然煤球少年脸色冷了下来,好像他不是没包好饺子,而是杀了他爹娘,煤球少年长得高大,是小院的刺头,看到煤球少年给金凤凰下马威,包围圈的人动作或多或少都跟着慢了下来,商量好了一般,等着看好戏。煤球少年不负众望的说:我说你到底会不会?不会别搁这儿碍事。 梁楚想着幸好我穿了围裙,把沾了馅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吐出实话:其实我不太会。 煤球少年一脸不耐烦,还想说话,紧接着梁楚抢先小声道:我看你包的又快又好,你教教我吧。 那人微怔,一肚子的气和话突然噎住,顿了一会把饺子皮放到左手上,右手挑馅,放慢了动作:那你看好了,跟着我做。 梁楚仔细看他做了一遍。 板牙熊道:您好怂啊。 梁楚重新捏了一张饺子皮,笑呵呵地说:我是智取,这回我要是再包不好就不怪我了,怪师父没教好。 煤球少年教,梁楚就跟着学,包饺子说简单也简单,把馅包在里面就可以,很快梁楚就把皮捏住了,怕捏不紧丢进锅里会坏,梁楚一般都捏两遍。 包饺子包的热火朝天,小院分工合作,有擀皮儿的,有包的。趁包饺子的功夫,没多长时间包围圈打开了话匣子,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抛过来。 有人问你跟着贺先生做事? 梁楚说是的啊。 那位好不好相处? 梁楚说挺随和的。 你们认识多久了,别墅还缺不缺人了,你们怎么认识的,你在别墅里做什么,一个月多少钱。 梁楚能答的都答了,不能答的糊弄过去,包饺子有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忙活几个小时其实也就吃上十几分钟。但这个过程足以让问题变得越来越尖锐,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在乎他会不会回答了,最开始的尴尬气氛原来是最令人愉快的。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们在这儿待了这么久都不敢往那边凑,谁知道那位脾气这么好,看人家孟冬冬,厚着脸皮往那边一扎,来了没几天就把贺先生的小别墅拿下了。扼腕自己晚了一步,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梁楚抬头看那人,不咸不淡道:是的,命运靠自己争取,你晚了。 少年碰了个冷钉子,呐呐道:当我很稀罕似的。 破校服yīn阳怪气的cha腔:你们眼红什么啊,你们真以为孟冬冬在那儿是享福呢,虽说吃的好点住的好点,但未免太拘束了,我们在这儿图的是个自在。谁都知道贺长东难伺候,而且麻雀就是麻雀,你们听他chuī牛呢。我说你,那个孟冬冬啊,你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贺长东要是真的对你好,看得上你,你还能跟我们一起过年? 梁楚看他一眼,慢吞吞道:跟你们一起过年哪里不好了。 你们是在自己瞧不起自己吗。 少年哄笑,直白道:给自己找台阶下啊。 梁楚专心捏自己的饺子。 板牙熊把蛋壳咬得咔咔响:您怎么都不生气,拿、拿饺子皮打他们啊。 梁楚摇头:过年呢,为什么生气,不生气。 板牙熊道:说话yīn阳怪气的,听得不舒服。 梁楚想了片刻,笑道:你还说别人,我们不是也这样过吗。 大概知道他们是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要在他身上找什么平衡感,比如他和板牙熊见到别人长得高长得qiáng壮,他也会酸里酸气,说长得高有什么好,大脑简单四肢发达,还是我们这样的更好,不过他们是偷偷说的。 时间过得再慢也会过去,饺子包完了,梁楚离开座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悄悄活动了一下坐麻了的屁股和腿,煤球少年低着头在拍手上的面粉,梁楚提着围裙走过去:在这儿擦吧,我有围裙。 煤球少年动作停住,虎着脸瞪了他半天,才马马虎虎在围裙上蹭了蹭,别过脸去,黑黑的脸上微微泛红。 煤球少年匆忙走到一旁去了。 梁楚拍了拍围裙,最喜欢打趣这些半大少年了,跟当初的孙朝阳似的,外面包着一层坚冰,看似坚硬无比,实则一戳就碎了。 煮饺子不像包饺子,用不着这么多人,饺子包到了尾声就有人去烧水了,等收拾完了那边饺子也可以下锅了。小院人多,桌椅板凳可以会不够用,梁楚占住自己包饺子时坐的板凳,免得吃饺子的时候没地儿坐还得站着吃。没多久饺子出锅,没有用碗盛,而是用一个大盆一口气端了出来。 板牙熊问:您把我举高一点呗,我一定一眼就能分出来哪个是您包的。rsquo; 梁楚把它装进兜里,一点机会也不给看。 煤球少年依然坐在他身边,在盆里扒了扒,夹出一个歪歪扭扭的饺子,虽然长得难看,但饺子完完整整并没有坏,毕竟主人每个饺子都捏了两遍。 煤球少年夹着水饺递到梁楚眼底下,挑眉看他,梁楚绝口否认:给我看这个gān嘛,谁包的谁吃,这不是我包的,不认识它谁,拿走拿走。 然后净捡皮薄馅大的吃。 饺子馅不知道是谁调的,咸淡正好,有很浓郁的ròu味,时不时会吃到惊喜的大ròu丸,梁楚一连吃了数不清多少个,毫不犹豫被收买了,对小院所有不好的坏印象都消失了。 吃饱喝足抹抹嘴,胃说不要了不要了饱了,嘴说还要的还要的好吃。梁楚站起来想溜达两圈消消食儿,腾点肚子回来接着吃点。幸亏围裙又肥又大,不然很容易被人看到撑着了,真是太没出息了。 在院里来回走了两圈,突然感觉空间变得安静,板牙熊说:贺长东来了。 梁楚嗯了一声,转过身体去看。 果然大门口站着一个人,穿着深色大衣,身材高大,脸部线条冷硬犹如刀刻,正远远看着他。 少年们慢慢坐直了身体,神色十分怪异。贺长东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小院在别墅的西边,这位贺先生寡言冷漠,别说往小院里来,连小院的方向都吝啬地不会踏足一步。 孙朝阳缓缓放了筷子,煤球少年神色晦暗,侧头看向梁楚。 梁楚走到门口,回头看看小院,又抬头看他,明显不欢迎:你来这里做什么。 贺长东道:接你回去。 梁楚期期艾艾道:其实我还没吃饱,你先走吧,我一会自己回去。 -- 第59页 贺长东问:没饱还是没够? 梁楚面不改色:是前者,我比较善于礼让,让别人先用的。 贺长东好整以暇,声音不高不低:是吗,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别人吃让你看着。 梁楚下意识回头看,小院里的人都跟冻成了冰雕似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梁楚抿起嘴唇,贺长东这是成心来让别人吃不下饭的吗? 贺长东弯腰握住他的手,小院冰天雪地,没有暖气,十指冰凉。 贺长东捏了捏他的指肚,温声道:回家暖和,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梁楚把手抽回来,揣进兜里暖着,回头又看小院,大家还没有继续吃饭,其实除了个别的,小院的人其实都挺好相处的,都是孤儿,手头钱不宽裕,过年吃了顿好的,他空手而来白吃白喝一顿也没人说什么,虽然说了几句酸话,也没伤大雅。现在贺长东不走,他们大概会一直食不下咽了。 梁楚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破校服身上,破校服现在怂了,眼神闪躲不敢看他,他越是躲闪梁楚越是心痒,想起几个月前的初次相见,心里想着错过这次,可能就没有再找回场子的机会了。梁楚下定决心道:那你等我会儿。 破校服名叫宋韧,从贺长东一来就开始心慌,发现梁楚看过来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心里暗暗叫苦,大张着眼睛惊恐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梁楚被这么看着感觉心里无比无比的慡,虽然是假借别人的威风,但慡就是慡啊。 梁楚走到宋韧身边,俯下身来,宋韧抬头看着他,面露惊慌,梁楚问他: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骂过我,骂我狗咬狗,我记着呢。我就是一个这么小心眼的人。 宋韧只觉得大难临头:孟冬冬 梁楚眼睛盯着他,腰越来越低,咄咄bī问:你知错了没有。 宋韧都快哭了,再没有之前的跋扈,磕磕巴巴道:知、知道了。 梁楚不满意地说:怎么还得让别人教你,错了该说什么?快说对不起。 宋韧明显怔楞一下:对、对不起? 梁楚直起身来:没关系,以后不要这样了,快吃你的饭吧。 宋韧彻彻底底愣住,眼神怪异又意外,怔在原地,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梁楚拍拍他肩膀,走回大门口,贺长东定定看着他,深黑的眼睛里看不出qíng绪。 梁楚借了别人的威风,被这么盯了一会有点心虚,老老实实申明自己是正义的:他以前骂过我。所以不是没事找事。 贺长东哑声问:然后呢? 梁楚道:我教训过他了。 这算是什么教训和报复? 贺长东想问,既然记了这么长时间的仇,那就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话到嘴边却问不出口,好像一旦说出这句话,会破坏什么。 看着斤斤计较,小气记恨,却又互相矛盾的豁达大方。 梁楚跟大家摆手告别,到底有一起吃过饺子的jiāoqíng了,但没人搭理他。梁楚有点尴尬,连黑煤球也没给面子,不好意思的走了。 这顿饭吃的晚,也吃的够多,现在临近下午了,梁楚估计自己可以跳过晚饭,直接吃夜宵了。一路缓缓回到小别墅,过年是亲人团聚的时刻,回到别墅时便看见门口站着一群人,包括上回被他用鞋打过的两人,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跑来跑去的孩子,衣着光鲜,每一个挑出来放在人群里都是引人注目的。 发现贺长东走来,门外聚集的人转过身,看见梁楚微怔,但很快掩饰了过去,待人走近,恭恭敬敬喊过大哥,才微笑说道:大哥,我还说怎么没见您,跑出来偷懒了呀。 贺长东应道出来透气。 梁楚跟在贺长东旁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习惯古怪的气氛,贺家人对他误会和偏见颇深,不久前贺长东生病那次尤其是,这段时间以讹传讹,恐怕更不招人待见,此时贺家人就掩不住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用审视度量的眼光看他。梁楚本来还打算打个招呼,现在也不想自讨没趣了,不是知道是南墙还会一头撞上去、也不是为了照顾别人面子而让自己不痛快的人,所以牵着老狗慢悠悠的调转方向,反正他的目标只是贺长东。果然那群年轻男女基本都有有钱人的富贵病,别人一定得点头哈腰,一旦没有,受到无视就像是受到了轻视一般,神色更加不悦。 贺长东神色平静,拉住走出两步的人,梁楚转过身来却没看见人,感觉脚被人触碰,低头才看到贺长东单膝点地半跪在地上,帮忙整理松散的鞋带。一瞬间周围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树木苍枯,只有寒冬时节轻轻飞卷而过的风声,一众男女毛骨悚然,难以置信地看向梁楚。 那眼神活像是他长了四个胳膊八条腿,梁楚及时往回收脚,贺长东跟着上前一步,重新系了鞋带,很快站了起来。梁楚浑身都难受,比刚才还难受,但贺长东犹嫌不够似的,又从怀里掏出一瓶温热的牛奶,还带着男人的体温,塞进梁楚手里:进屋去吧。 风声瑟瑟,关门声响起,贺家人仍然谁也不敢说话,好半天才嗫嚅道:大哥 贺长东平淡道:知道就好。 知道什么不言而喻,但怎么可能?孟冬冬看起来真平凡。 梁楚回到沙发上躺着,望着天花板心qíng复杂,板牙熊从他口袋里爬出来,趴在梁楚肚子上:看电视嘛。 梁楚看一眼座钟:等会再看,电影时间还没到。 室内陷进沉默,板牙熊抬起后爪,蹬着空中自行车说:您想什么呢,这不是好事儿吗,之前您不是害怕别人找人揍您,门都不敢出,今天来这么一出,就没有人找我们麻烦了呀。 梁楚翻身:但是欠贺长东的好像更多了,之前的还没还清,咱们不能老这样啊,从他身上拿任务值,还有暖气,还拿工资就算是占人便宜也得有个尺度,不能因为别人给的,就心安理得的收下呀。 板牙熊想了一会说:咱们对他也挺好的。 但梁楚觉得不够,决定对贺长东更好,所以在几天后的一天清早,梁楚混混沌沌里呼吸越来越吃力,感觉身上压了一座大山,睁开眼睛发现手脚都被人按住,贺长东暗沉着眼睛问他做不做。梁楚愣了好大一会,才反应过来贺长东问的是什么,都是成年人了,这个做指的是什么他当然很清楚。 梁楚想起梦里的贺长东,软趴趴躺在他身下的模样,当即被自己的想象力刺激的无比激动,反下为上热qíng的把人扑倒,如愿骑在贺长东身上占据上风:你同意了? 以前都是huáng花闺女似的,连撸都不用他帮忙,现在贺长东终于放下矜持了吗。几天前还想着怎么对贺长东好,今天就主动送上门来了,那就满足他吧! 第38章 大灰láng的小红帽 贺长东有些冤枉, 他什么时候不同意了, 问出这句话, 莫不是他也在惦记着他吗。 于是梁楚反身扑过来,贺长东兵败如山倒,无法拒绝热qíng的人,被顺势推倒在chuáng上。 梁楚又意外又惊喜, 没想到贺长东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居然和梦里的反应差不多呀,一推就躺下了,真好推。但不知是不是太顺利了的缘故,梁楚一点准备也没有, 面对这么一个大块头的大蛋糕,觉着无处下手, 但在上面的人多是偏qiáng势控场的一方,没道理轮到人家贺长东就让人失望, 贺长东羞答答的不说话, 梁楚男子气概大盛,他不能让气氛太沉默了, 沉默了就是尴尬了。 梁楚想了一下,微笑着道:贺长东, 你是第一次。 贺长东颔首。 梁楚怜爱地说:你要听我指挥, 这样你才可以舒服。 贺长东露出一个笑容,饶有兴致看他,这是在行兵打仗么, 还得听指挥。贺长东微微一笑点头,感觉他包在衣服里的软乎乎的小屁股在他身上磨蹭,这是甜蜜的折磨。贺长东掐着他的腰,屈起双腿顶住他的后背,让他有个依靠,姿势更舒服一些。 梁楚看着贺长东,差点没饿láng扑羊似的扑上去咬他啃他,他看着贺长东,一直看,看了足有一分钟。贺长东太配合了,比梦里还要乖,梁楚犹豫把人和谐了就跑是不是不太好,那他不就变成了拔吊无qíng的渣男了吗,想想怪没素质的。想找板牙熊商量商量,喊了几声没有应,这个时机显然是在和谐,板牙熊又开启了非礼软件了。看他凝住不动,似是在打退堂鼓,贺长东怎容他退缩,松开梁楚的腰,双手往后伸展开,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挑眉问道:不行? 梁楚学着他挑眉,谁不行,激将法? -- 第60页 明知是激将法也上当了,这可是他做梦都在想上的人啊,忽然下面的和谐处被人握住,熟悉的苏麻感传来,梁楚差点腿软,幸好现在是坐着,用不着腿。梁楚心想你这是在玩火,你这是在找和谐,我照顾你的qíng绪都没有提过你秒she的事儿,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不行,知不知道男人哪里都能虚,肾不能虚,看我把你gān服气了,给你点颜色看看,就知道我到底是行还是不行了。 梁楚声音沙哑,故意做出嘲弄的语气:这么想要,给你。心里补了一句小làng货。 梁楚上身俯低压了过来,贺长东顺势圈住他的腰,做出禁锢和保护的姿势,截住了他的退路。但梁楚没有退缩,他撑在他身上,嘴唇轻轻贴碰到了一起。 一触即分。 贺长东是第一次,得轻一些,温柔一些。 温软香甜的触感没有时间细细感受,对方已然抬起头来,刻意挑逗似的,贺长东压抑着本能的侵略的冲动,自下而上看着他。梁楚扶着贺长东的肩膀,突然想到醒来了还没刷牙呢,难道现在去刷牙吗?回来贺长东该萎了吧那浅尝辄止就好了,梁楚舔了舔他的嘴角,贺长东呼吸登时粗重起来,粉润的舌头在他眼前虚晃一下,很快吝啬地收了起来。贺长东辛苦地按捺不动,陪着他做游戏,看他小猫喝水一样舔了一下又一下。 两人都穿着宽松的衣服,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蠢蠢yù动,威胁他的身体,贺长东有反应了。梁楚头战告捷,心里暗慡,以前真是埋没了他了,多么具有做1号的天赋。 梁楚身体往后退了退,腾出被他坐在身下的贺长东的衣服下摆,这样退了几厘米,男人双腿支起的椅背往后放下,梁楚故意蹭弄那团东西上,那一大包激动的跳了跳,被衣服束缚着,梁楚捏起下摆的边际,卷筒似的卷了起来,极缓极慢地往上推,他的眼睛盯着贺长东的眼睛,看到男人眼底翻卷汹涌的风làng,卷到胸口时有意无意在两颗和谐的地方点了点,那里已经因为刺激变得很坚硬了。 梁楚调笑道:很敏感啊。 贺长东呼吸越来越沉,忍不住攻城掠池,成全了他的自作苦吃,把人欺负到眼红哭泣,贺长东苦苦忍着,又不愿停下这甜蜜又痛苦的苦刑。那双属于少年的手在身体的每一寸游移走过,似乎充满了奇异的魔力,激活了皮肤之下的血ròu,点燃起炽热的烈焰,贺长东被耳鬓厮磨bī到快要发疯,几乎忍耐不住把人反手压倒,看他意外和惊讶的表qíng,他可能会叫嚣反击,用力推拒他,但没有什么作用,他会压住他的双手,遏制住他的每一份力量,封住他的嘴唇,给他至高的享受和快乐。和谐一整天来报答他现在做出的贡献和付出,让他除了哭泣和求饶再发不出其他的声音来。 这把火越烧越旺,梁楚的坑越挖越深,但他犹不知足,扛着大铁铲继续一边挖一边跳,他脱下了贺长东的衣服,手指在别人身上继续撩火,轻的像是羽毛一般在男人身上划过。少年柔韧的身体俯在男人宽厚的胸膛之上,蜻蜓点水似的点了点贺长东的嘴唇。 喜欢吗?梁楚问。 贺长东喑哑道:喜欢。 梁楚得到了莫大的满足,继续饥渴地寻求认同感:我厉不厉害? 厉害极了,贺长东语调稍缓:我忍不了了。 梁楚心花怒放:真乖,再忍会儿,马上让你更舒服。他都还没碰到贺长东最和谐的部位呢,他就忍不住了。 梁楚又舔了贺长东的嘴唇一下,视作安抚,脚趾在他身下鼓起的东西上面划过,轻轻巧巧的动作好似化身一把锋利的长刀,砍断了贺长东最后一根理智的绷紧到极致的弦,贺长东硬到发疼,耳边似乎响起他的哭叫呻吟,终于无法再忍耐,在梁楚故技重施,舌尖又伸出来找茬的时候张嘴含住,拖进嘴里吸吮,像是gān涸已久的土地突逢大雨,迫切的、疯狂的吸收水分。 梁楚嗓口里闷出一声,嘴唇牢牢贴合在一起,舌根涨得发疼,下意识撑chuáng想咸鱼起身,后脑勺被男人按住,重重的吮吸。在那一瞬间,梁楚满脑子都是早上起chuáng还没有刷牙。 贺长东耐心告罄,托着他后脑勺翻转身体,梁楚眼前万花筒似的天旋地转,身上实实在在压来一座山,梁楚眨了眨眼,意识到哪里不对,悬崖勒马地想要踢腿把人蹬开,谁知那腿明明长在他身上呢,却不听他指挥,被牢牢压住,一招不成梁楚曲起膝盖去撞他,贺长东轻轻松松把人夹在中间,按住他的双腿,拔吊无qíng预备役登时变成了软脚虾。 贺长东反客为主,夺回主动权,一手轻抚梁楚的眼角,大拇指捻了捻他的睫毛,看着他迅速眨眨眼睛,另一手jiāo叠握住他的手腕压在头顶上面,鼻尖蹭一蹭他的。贺长东低声笑道:教你接吻。声音低低沉沉的,话音还未落地立刻覆上他的,贺长东漫长无比的吻他,夺取口腔里的空气和唾液,梁楚被亲的喘不上气,贺长东的肺活量比他好多了,梁楚换气换的频繁而急促,随着氧气的流失,本来就不是别人对手的手脚变得更加酸软。男人隔着衣服抚摸他的身体,梁楚还在垂死挣扎,却只能高高挺起胸膛,把自己更紧更近的送进别人怀里。 贺长东叹息般的道:很喜欢你。像是毛茸茸的小动物在他心里打滚,张着绒毛在他胸腔挠来挠去,轻轻的抓的人心痒,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心qíng会这样敏感丰富。外人里人都怕他,相处不久便会贴上冷血的标签,少有往来。除夕夜有人大胆问他,孟冬冬哪里值得被他青睐,您是贺家的顶梁柱,是天之骄子。对孟冬冬的评价尖酸而刻薄,他贫困、没有教养,或许还愚蠢,一无是处,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您不该是这样的眼光。 贺长东有短暂的失神,如果之前只有朦胧浓郁的好感,觉得新奇新鲜,这只小动物没有锋利的爪子,愤怒时咬人大概也只能轻轻嘬一口,然而此时此刻,那些混沌模糊的qíng感忽然拨云见雾,看清了这道感qíng路。贺家的孩子生来便踩着金色的起点,贺家的后辈没有无用的人,这些年在他身边,多得是这样的人,他们优秀、学历高、出身名门,样样杰出,但岂止是他贺长东冷心冷xing,这样家庭的后代多是冷漠的、市侩的、端着的、虚伪的,或许自以为是,或许谦虚有礼,有人冷在表,有的冷在里,人与人之间隔着厚而高的墙,他们唯利是图,气势凌人,带着优越感,以高高在上的口吻轻易评断一个人,眼光翘在天上,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不能想象娶这样一位女士回家有多无趣。大概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气场,像是他的气场就是压抑和令人不适,这是近三十年来已经固定成型的xing格。也有人天生能带来轻松和愉悦,多么难得,他在淤泥里生长,仍然是gāngān净净清清白白的,像一株茁壮成长的绿糙,在月色下裹着轻柔的光。 优秀的人比比皆是,后天可以通过奋斗和努力达成,下得苦功夫,出色是再容易不过的事。豁达的人很少,在物yù横流的冷qíng社会,温暖更是一种奢侈品,这是本能、是天xing,所以这是他眼光最好的一次,何其有幸得到这笔宝贵的财富。在此之前他还真不知道有人可以又大方又小气,记挂着别人骂他一句,得志时咄咄bī近却只为得到一句区区对不起。尤其他还这样懂事,知道以物换物,给他扫过院子的却没能在冰箱里找到一口食物,他怎么能不做出回报,又怎么舍得让他再去和老狗抢苹果。 那天贺长东说着喜欢,心却像是铁打的,贺长东那玩意儿长得很难为人,难为他能长这么粗壮,也难为别人怎么可能吞得下去。梁楚红着眼睛,来不及骂他骗子,还没和谐就握着他的手臂说轻一些,什么时候可以完。贺长东低低笑说你求早了,时间还长得很呢。 卧室的门紧闭,今天不是一个好天气,外面天色晦暗,寒风刺骨,别墅里却温暖如chūn,没有人上来二楼打扰,走廊里安安静静,透过门板可以听到卧室里传来很轻的哭声,持续了很久,然后是小声的告饶,再后来他已说不出话,只剩下细细的呜咽声了。 第39章 大灰láng的小红帽 贺长东选时间选的不是时候, 大清早就来了这么一出, 大概是补过头了, 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jīng力好到不像话,一直折腾到了中午时分。梁楚昏了又睡,睡了又醒, 时间都不长,醒了天还亮着,就找了个地方无jīng打采趴好,不肯再睡了。 贺长东不在卧室,板牙熊爬过来很同qíng地说:您还好吗, 看漫画嘛。 梁楚没什么力气,摇了摇手指, 心里很不是滋味地说:贺长东怎么不那啥了,唉, 白让人高兴一场。 难道那些补药真的这么管用, 何止是不早泄了,简直就是补成早泄的反义词了, 但没道理啊,他也跟着贺长东喝了不少补药, 怎么就没见变得这么厉害, 腿和腰都快要散架了。该不是根本不是秒she吧,好像也不对。 -- 第61页 板牙熊一本正经道:这也有可能,哪里不对, 男人的第一次不是据说都很快的嘛。 梁楚抿唇,幽怨地说:他第一次很源远流长历史悠久了,梁楚乱用成语,说到这个有点不好意思,迅速换了话题,再说贺长东好歹也二十八了,我不信他没撸过,稍微有点自制力也不能蹭蹭就she了啊,明明就是早泄,没跑的。 板牙熊说:反正现在不早了。 梁楚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很痛,不说话了。 板牙熊坐在蛋壳上,舔了舔爪子上的毛,委婉道:没事儿,这回不行还有下回,不抛弃不放弃,再接再厉。 梁楚听完了jīng神了一点,寻思要不要趁半夜把贺长东给绑了,gān他一顿找回场子。然后郁闷地说:任务值咋还不满,什么时候才能满啊。 板牙熊道:早着呢,现在才65。 梁楚说:唉。 板牙熊坐了一会,又道:您抱了太大的希望现在才会觉得失望,您说您哪儿1的起来啊,谁给您的自信,真是。 梁楚皱眉,立马气儿不顺了:怎么说话呢,我不行,我怎么不行,我哪里不行,我也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长得不错脾气也可以,哪儿比别人差了,你给我说清楚。 板牙熊清楚的说:可能是身材和身高吧,也不知道哪个大男人遇到事儿就往冰箱钻,怎么当1。 梁楚把板牙熊掀一边去了,倒提着它的后爪子,默然道:咱们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这么多年你一毫米也没见长高,我提你黑历史了吗。 一人一熊刀光剑雨,两败俱伤,都趴在chuáng上不说话了。 半天过后,板牙熊才弱声弱气的说:咱们不要为了外人生气,贺长东就是想挑拨离间咱们。 梁楚接受了它的示好,摸了摸板牙熊的脑袋,但没有助纣为nüè:贺长东看都看不到你好的吧。 梁楚腰酸腿软,后面上了药不觉得疼,反而清清凉凉的觉着很舒服,只是里面还像是塞了东西,饱饱涨涨的。梁楚经受饱受打击,感到良心受到了很大的创伤,在最后的时候他居然被一个早泄的人说不争气,喝了这么多补药补到哪儿去了。梁楚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他盼了这么长时间终于以为要得手翻身了,谁知道贺长东居然被他亲手治好了早泄,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吗。梁楚知道自己没什么口德,别人要是长得高,他就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很不是个东西。那会儿见贺长东秒she了,他心里不是没有幸灾乐祸小人得志的,现在,唉。 太过分了,梁楚喃喃道:贺长东是属驴的吗,又能驴人还有驴鞭。 房门在背后被人轻轻推开,悄无声息,贺长东端着食物举步进来,就看到本应酣睡的人已然醒了,趴在chuáng上自言自语,走近了一听哭笑不得,驴鞭这是骂他还是夸他呢? 梁楚侧对着房门趴着,chuáng沿有一块陷了下去,贺长东道:冬冬,饿了吗。 梁楚侧头看他,意味深长道:贺长东,你得谢谢我。 贺长东挑眉道:谢你什么? 梁楚道:我实话告诉你,这几个月来你没少吃大补的东西,吃饭的时候没吃出来药材味?如果没有我,你怎么可能这么龙jīng虎猛。 贺长东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点头笑道:那还真是你的功劳,谢谢冬冬,只是以后要多委屈你了。 梁楚被噎了回来,好半刻没说出话,趴在枕头上,他这是自作自受啊。 贺长东半靠在chuáng上,把肚皮朝下的乌guī扶起来,放在身上当人ròu垫子托着他,少年柔软的身体贴着他,贺长东满足的吐出一声叹息。梁楚拒绝一切暧昧的姿势,想翻身下去,贺长东手掌压在他后腰上,看着轻飘飘的没用力气,一旦起身用力贺长东就反压过来,梁楚放弃了,反正被压着的不是他。 看人老实了,贺长东手指沿着脊线往下,摸到了尾椎骨,梁楚没穿内裤,察觉他的用意,反手抓住贺长东的手:不做了。 贺长东道:只摸不做,我看看伤口。 梁楚摇头:不给摸。 贺长东十足霸道专制:乖点,别怕,不欺负你了。双手反着本就用不上力,贺长东带着他的手触摸到伤口,那里依然紧致,随着他的触碰瑟缩一下。梁楚心口团着的气越来越多,想着这不是我的屁股,我的灵魂屁股依然是纯洁无暇的,我的灵魂是灵魂,我的身体是身体,这俩不是一回事。 贺长东应诺没有再多碰,很快用衣服盖住了他的小屁股。梁楚眼皮一张一合,觉得很困,又不能睡。 贺长东亲吻他的眼睑:吃点东西再睡。 梁楚睁着眼睛不睡:不能睡,我现在睡了以后,晚上就睡不着了,这样容易造成失眠和黑白颠倒,对身体不好。 贺长东失笑,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个呢,是在抱怨他吗。 天知道这一天他等了有多久,日日夜夜煎熬着,昨天早早把人哄睡了,今天早上仍然醒的很晚,他何尝不想让他多睡一会,但看他躺在chuáng上置身事外、外事不省的模样,全不知道他的枕边人清醒苦熬了一夜。天色大亮,男人按捺不住想要一尝滋味,亲吻上那双温软的嘴唇,比他想象中的更甜美,理智告诉他应该一碰即分,却像是中了毒,无法控制的探索搅弄更深,贪婪地索求更多,终于把人折腾醒了。 贺长东的声音沉厚温和:今天是你生日,有什么愿望? 梁楚呆了呆,今天是孟冬冬的生日吗,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会不记得,孟冬冬的身份证呢。 梁楚抬头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贺长东端过白粥,挖了一勺喂进他嘴里,颔首道:嗯。 梁楚立刻道:我的愿望是让时间倒流,回到昨天。 贺长东动作微顿,道:换个。 梁楚心里高兴,赶紧做出一个这个你都做不到还说什么愿望的表qíng来,杀杀他的气焰。 贺长东在chuáng上铺了白丝帕,端着碗一口一口喂他,动作并不生涩,问道:其他的呢? 梁楚认真的说:其他的是想上你。 贺长东没脾气了,他才刚开荤,吃了一晌也没吃够,现在经不起一点撩拨,贺长东摸着他的后背低低道:今天没哭够?还提这个,孟冬冬,我今天才出来两次,你存心的是吧? 梁楚立刻往下面退着爬,眼里盛满了你这个穿着衣服的禽shòu,幽幽道:我有一件事瞒着你。 贺长东微笑问:怎么。 梁楚报复xing地说:我昨天到今天都没刷牙。 贺长东哭笑不得,把碗放到一旁,重新把人捞了回来,抱紧了他,然后捧着脸颊重重吻了上去:亲的就是你没刷牙。 梁楚的心更痛了。 把人喂饱了,贺长东拿着手帕擦去他嘴角的米粒:问你愿望呢。 梁楚望着天花板,说了个比较实在的:那涨工资吧。 贺长东抵着他的额头,动作缱绻温柔:还没找准自己定位呀,这个家都是你的,连我都是你的,要什么工资。男人语调低沉,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楚,这样细致的动作,这样缠绵的表qíng,这样的一句话,竟然是贺家的大家长做出来的,旁人想都不敢想。 时间没过多久,初十的傍晚,外面的老狗叫了起来,梁楚和它相处这么长时间,知道它凶狠的叫是什么意思,这样小声的哼唧又是什么意思,于是站在沙发上往外一瞧,果然来了熟人,孙朝阳正站在外面。 梁楚放下遥控器走了出去,心里略感意外,之所以意外是因为这是过年以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按说过年放假空闲时间多,孙朝阳没什么朋友,见面次数不该比以前更稀疏。梁楚成天没事做,大闲人一个,孙朝阳却不然,他很忙碌,得上学和上班,脸上常常带着疲色,一个忙一个闲,闲人一般不会贸然打扰忙人的。 梁楚出门,随便穿了件羽绒服,敞着怀走了出去。 眼前的人改变了许多,明明半年前还是一个半大少年,现在已经有了浓浓的成年人的影子,不知是什么磨练了他,他像是在跟什么憋着劲一样,刚见面时还是衣衫褴褛,最近变得体面了许多,只是心qíng看起来依然很糟糕,孙朝阳冷着脸,看到他走过来,站定,才动了动嘴角。 孙朝阳神经质的抬眼看向别墅,果然在窗前看到高大伟岸的男人,孙朝阳神色复杂,问道:孟冬冬,你不去上学么? 老狗在梁楚脚下转呀转,闻闻他的脚面,然后靠着他的小腿坐了下来。 -- 第62页 梁楚连半秒钟的内心挣扎都没有:不上,念书老烦了。 他都念了两辈子的书了,没人可以理解当他发现不用上学有多高兴,孟冬冬做的唯一一件庇佑他的好事大概就是被学校开除了。 嘴快说完了发现面前还站着一个读书人,梁楚解释道:念书是很重要很有用的,学习是改变命运最有效直接的途径,只不过我实在不是念书的那块料,你加油。 孙朝阳垂下眼睛,避开窗前投来的视线,满脸尽是嘲讽,看着面前的人穿着的衣服,看不出品牌,但质地触感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他被养得水灵白嫩,身上带着好闻的沐浴rǔ香气,夹着清淡的奶香味,读书是改变命运最有效直接的途径?未必是吧。 孙朝阳低着头道:孟冬冬,你就打算继续这么混日子,学都不上了,贺长东能养你几天,你没想过以后?如果你想重返校园,我可以帮你,我的成绩还可以,可以辅导你功课,你可以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梁楚想了想,还是摇头:不了,唉,我挺没出息的,跟你不一样。 孙朝阳吸了口气,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孟冬冬和贺长东的点滴,除夕那天,他甚至亲自走到小院来接人回去,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孙朝阳克制怪异而复杂的心qíng,颔首道:那算了,我先走了。 梁楚顿在原地,目送孙朝阳的背影逐渐远离,忽然觉着怅然。什么时候他和孙朝阳越走越远了?孙朝阳打心里瞧不起他吧,从两人相遇时,孙朝阳规劝他离开别墅去工作,今天让他去上学,不止数次。但还剩下35个任务值,上不上学重要吗,他真的要勉qiáng自己做已经做过了两遍、变得足够枯燥的事qíng吗。 梁楚蹲下来摸摸老狗,叹息道:我可能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板牙熊道:没了好,没了好。 梁楚笑了:幸灾乐祸吧你就。 板牙熊一扭屁股道:我本来就不喜欢他,您难道不奇怪吗,孟冬冬人缘差很正常,他来到小院没几天,大家对他不熟悉,可能有人反感他吧,但绝不到厌恶的地步。孙朝阳就不一样了,从小在小院长大,怎么一个朋友都没有。 梁楚没说话,既觉着心里有数又觉得没数,因为孙朝阳的道歉是真的,转赠过衣服是真的、买过水果是真的、一起吃过火锅是真的,吃火锅那天跟贺长东言辞凿凿说你不要太过分孟冬冬周岁还不到十八,也是真的。但除夕那天去小院吃饺子,他沦为众矢之的,那么多人针对他说出那些那些话,虽然不伤大雅,但依然足够bī人,若不是他梁楚早是成年人,听一耳朵就忘了不会在乎,换作其他热血冲动的半大孩子直接动手掀桌子了也未可知。那时的孙朝阳神色平静,事不关己,一句帮腔都没有,这也是真的。 然而这种说大不大的小事,怎么方便拿到明面上计较,帮不帮腔真的重要吗,又能改变什么呢。这是一份令人为难的态度,或大或小的,心里不免觉得有少许不适,我的朋友为什么看着我被攻击却不站在我这边,却又不值得拿来斤斤两两的计较,也并不值得小题大做,破坏一段友谊。 梁楚转过身来,贺长东离开窗前守在门口,听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缓缓走近,等他推开房门,贺长东迎面把人搂住,还能这儿跑那儿跑的,就该把他cao到chuáng都下不来,看他还能去见什么人。 生活还是像以前一样过,本来以为孙朝阳会就此打住,和孟冬冬形同陌路了,没有过几天,孙朝阳又找上门来。梁楚猜测孙朝阳想通了吗,还是又来做他工作的,一边出门朝他走去。然而孙朝阳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孟冬冬,我要走了。 梁楚愣住了,好一会才说:走你走去哪里? 孙朝阳笑了笑:你说呢,我已经十九了,贺家有规矩,年满十八就要离开这里,我多赖了一年,再待在贺家不合适。我在外面租了房子,今天就会搬出去。 梁楚低头不语,今天,怎么会这么突然。 梁楚蹙眉道:你不是说学校附近的房子挺贵的吗,你钱够不够,我想到自己没钱,梁楚委婉地说:我以后借你点吧。 孙朝阳摇摇头,客气的说了声谢谢,很快离开了,并没有留下住址。 当天晚上,孙朝阳站在高高的十六楼,这是一座三室两厅的公寓,离他大学毕业还有三年半,自然会有人帮他支付了四年的租金。来帮忙办事儿的那人想的周到,在学校附近租了大房子,其中两室可以出租给其他学生,减轻他生活费和学费的压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愤怒而惊讶,贺长东这段时间一直在家,除了贺长东他想不到其他人,等到请见这位大家长的时候,那个男人并没有见他,只让人传了两句话。 让他孙朝阳识相。 第二句是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孟冬冬。 识相是什么他孙朝阳一清二楚,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他厌恶贺家人,厌恶贺长东,厌恶极了,但不得不接受。毕竟他赚不到这些租金,有钱也未必可以租到这样便捷的房子,所以在厌恶愤怒的同时,又有一些隐晦的、罪恶的、虚伪的享受。这二十年来,从他记事起,一直在脏乱聒噪的小院生活,什么时候住过这样的大房子,冰箱、空调、漂亮崭新的家具,室内温暖舒适,站在窗口俯瞰下面,有一览众山下的豪迈感。对于贺长东来说是可以随手赠与别人、不值一提的东西,对他来说,却是穷尽二十年都无法得到的。 同是贺家人同是贺家人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可为什么会有这样截然不同的人生? 冬日下了一场雨,雨后初晴,贺长东打开一扇窗,雨后清冽冰凉的空气灌了进来。这座别墅他并不常来,只是近两个月贺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越来越不乐观,身为贺家后辈,又接手了贺家的接力棒,他必须在这个时候尽孝道。如此一来,带着孟冬冬搬出去反倒不合适了,只能让别人离开贺家的地盘,然而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没想到第二茬、第三茬,都像是雨后的chūn笋般冒了出来。 走了一个孙朝阳,又来了其他人,没多长时间,上回坐在一块包饺子的黑壮少年和穿着破旧校服的宋韧一同走了过来。梁楚正在遛狗,黑壮少年走到他跟前,自我介绍说叫钱冲,又问他去不去小院玩。 身后不打笑脸人,而且他们的饺子确实好吃,梁楚是它的手下败将,不得不低头梁楚侧头看向宋韧,钱冲他知道,上回相处几小时,钱冲长得又黑又壮又凶猛,心肠还不错。不过宋韧不是很讨厌他的吗? 似乎是看出他的疑问,宋韧略有些不自在,摊手笑道:不打不相识嘛,现在看你没那么讨人嫌了。 梁楚看他说话还带着那个劲儿,反倒放了一些心,不是不怀好意的接近。 梁楚回报他一个笑容,看了看天色:要不然下回吧,现在到吃饭的时间点了。 钱冲给他看了看沾满面粉的手,道:不吃饭还不来喊你,包饺子呢,来不来吃? 梁楚迟疑,看向小别墅,想着把贺长东抛下,一个人去吃独食是不是不太礼貌,但又很想念大ròu丸水饺,比贺家保姆做的还要好吃。思考半天相处两全之法,期期艾艾道:那你煮好了给我送两碗来?我也送你们礼物。 钱冲一瞪眼道:你想什么好事儿呢。 梁楚弯了弯眼睛:我们不是朋友吗。 钱冲微怔,摸了摸下巴,说你这人真有意思,给把梯子就上天是吧,还不把自个当外人了,孙朝阳那孙子可比你qiáng多了。 梁楚有点不好意思,自我检讨是不是太自来熟了,但过了半个多小时,钱冲送了三碗饺子来,让他吃不完晚上接着吃。梁楚回了一箱牛奶。 孙朝阳远离了梁楚的生活,与之熟悉起来的是钱冲和宋韧几个人,这些人和孙朝阳有明显的不同,孙朝阳内向沉默,钱冲是偏大大咧咧的xing格,宋韧嘴损说话不过脑子,但没什么坏心眼,但这张嘴也不讨人喜欢就是了。少年的友qíng来得容易来得快,偶尔说错话也没人往心里去。 关系熟稔以后,钱冲问出好奇已久的问题:你和孙朝阳关系还不错?不容易啊。 梁楚说他人挺好的,有什么好不容易的。 钱冲嗤笑道:孙朝阳眼高于顶,难得你能跟他做朋友。 梁楚愣了愣道:什么意思,你们和他不是关系不错吗? 原还以为板牙熊的qíng报除了错误,半月前送饺子那回,钱冲还说孙朝阳比他qiáng多了。 钱冲思忖片刻,问道:你觉得孙朝阳是个什么样的人? -- 第63页 梁楚中肯道:努力、奋进,有野心和抱负,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钱冲和宋韧互看一眼,耸肩道:在我们看来,孙朝阳是一个不上不下、不高不低,自以为是又心胸狭隘的人,他跟我们jiāoqíng不错?笑话,孙朝阳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这些人,他看不起小院,但是又攀不上真正的贺家人。你说逗不逗,他恶心这个地方,厌恶我们这种人,却不得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从高中到大学都有学生宿舍,你说他为什么不住校?他自认为是贺家人,就该待在贺家人该待的地方。我还真不知道孙朝阳这种人竟然可以jiāo得上朋友,大概是因为你和他一样都不被贺家承认?觉得跟你更有共同语言吧。 梁楚没想到孙朝阳的风评如此糟糕,心存疑虑半信半疑。半疑是因为没有亲眼看见,不能尽信一家之言。半信是因为无风不起làng。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孙朝阳已经走了。 贺老爷子没多久在家里病逝,走得平静安详没有痛苦,享年八十三岁。他的葬礼盛大而隆重,贺家地位不凡,贺老爷子一生戎马,贺家接班人手段了得,三管齐下,整壁江山的高官富商都赏脸参与了葬礼。当这位坐镇在贺家的老爷子才一逝去,葬礼结束,贺家大宅分崩解析,十有七八的小辈另择别处居住。贺老爷子其余的三个兄弟比不上他的严厉,于是连绵住在一起几十年的大家族就这样分裂了。但未尝不是好事。看贺家的这些小辈如此匆忙、迫切的分家,可见日子是不好过的。 这是一个夏天的早上,距离梁楚来到这个世界即将满三年,他是在秋天来到这里。 而贺长东和他搬出来,差不多也有两年多了。 清晨的阳光斜斜的洒进来,梁楚睁开眼睛,贺长东的早泄一下子就被他治好了,变成了常硬将军。或许要把那二十多年清心寡yù的日子补回来,他yù望旺盛,变着法子的折腾人。这座复式公寓的角角落落都有他们的痕迹,昨晚贺长东出差三天回来,他早已装睡了,贺长东掖了掖被角躺下,所幸逃过一劫。为防这男人醒了就变láng,梁楚从拿开他手臂,从他怀里退出来带着被子和枕头,想换个地方继续睡觉。贺长东眯起眼睛看着他往chuáng沿挪,快要成功的时候才拽住了脚踝,沉重的身体压了上去,扳着他下巴笑问:跑什么,在chuáng上搬家呢,去哪儿呀你? 第40章 大灰láng的小红帽 梁楚抬眸看向俯在上方的贺长东, 移开他掐着下颌的手, 贺长东顺势放开, 沿着他的手臂往上走去,和他十指jiāo握,将手臂按在脑袋两侧。 贺长东道:问你呢。 梁楚深沉地说:我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贺长东凝视他,两人贴得极近, 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心跳。贺长东突然笑了,膝盖挤进他的双腿之间,密密麻麻的吻覆盖上来,男人的声音含糊不清:别做梦了,跑到哪儿都不安全, 你去哪里我跟去哪里。 梁楚停顿片刻,任务值已经刷到了90, 他实话实说:不见得。 贺长东双臂陡然收紧,把人拥进怀里, 语气严厉:孟冬冬, 你想都别想。 梁楚抿唇看他,贺长东敛去笑意, 说话依然轻柔:别说这晦气话,不吉利。 然后gān了个特别慡。 完事儿以后是洗澡, 梁楚觉着自己变成了一条大蚯蚓, 软趴趴的没什么力气。已到了晌午,夏季的阳光十分热烈,骄阳似火, 屋里开了空调,温度很低。贺长东拿软毯把人裹了抱到chuáng上,梁楚沾了chuáng就要躺,贺长东伸臂拦住让他坐好了,梁楚盘腿坐在chuáng沿,和谐了这几年,后面不像第一次那样动不动就火辣辣的疼了,平时也用药养护着,现在最多是觉得饱涨。贺长东站在chuáng边,梁楚额头抵着贺长东的胸腹,男人低着头帮忙擦头发。 早上起得早了,梁楚垂着头昏昏yù睡,晃了晃脑袋清醒一些,问:你什么时候去公司? 贺长东垂着眼睛道:这几天都不去,在家陪你。 梁楚说:唉。 贺长东问:不高兴? 梁楚说:高兴高兴,唉。 贺长东忍笑不禁,却没心软:中午吃什么? 梁楚保持着盘腿的姿势倒在chuáng上,点了几个菜,贺长东应声,把他叠在一起的双腿分开,出去准备了。 这几年来,贺长东谈完生意回来,会有些空闲时间,他有空了哪儿也不去,成天在家里黏着。贺长东不上班,梁楚也得跟着旷工,简直不知道贺长东在想什么。梁楚jīng力有限,贺长东先把人折腾个够本,然后一起做饭看书,有时候梁楚看烦了就去打游戏,故意放大声音砰砰乓乓的吵他,贺长东也不觉得被打扰,该gān嘛还gān嘛。好像即使不说话,就静静地待在共同的空间里,也是很惬意享受的事qíng。 梁楚一周过后才重新出门上班,没错就是上班。两年前和孙朝阳分别以后,孙朝阳音讯全无,只有恨偶尔的时候才会联系他,问候几句,来无影去无踪,梁楚问过他的联系方式,孙朝阳一概都是推辞回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误入传销被人控制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这几年下来,感qíng渐渐变得疏淡了。 而与之相反的是和钱冲、宋韧几个人相处的还不错,竟然一直延续到了现在,连梁楚自己都觉得意外,他还以为孙朝阳会一直是他的朋友。 不过之所以能和钱冲这些人细水长流的维持到今天,仅仅靠那为数不多的几次吃饺子显然不够,主要是因为有了合作关系。不然贺老爷子过世以后,贺长东便和他一块搬了出来,天南地北,想见面也没什么机会。 搬出别墅以后,贺长东有家族企业,生活忙碌充实,梁楚则是无所事事的,跟板牙熊商量说:咱们还欠着贺长东的债呢。 板牙熊第无数次纠正:是您自己。 梁楚不跟它继续犟这个,沉吟道:不然创业吧,跟以前一样,还当老板。 板牙熊道:咱们创什么业呀。 梁楚纠正:是我自己,我自己创业,赚到钱都是我自己的钱。 板牙熊一脸悲愤的哭了。 说到创业梁楚想了几天,就想到了钱冲和宋韧。小院只有极少数的人有条件和时间上学,孙朝阳是极少数之一,而钱冲和宋韧在初中就辍学打工了,钱冲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宋韧是四肢不发达,但两人一样的脑袋瓜不好使,念书没多大的出戏,对头一商量,索xing找地方打工吧,念书是花钱,打工是挣钱呢。就这片刻的跑偏了方向,想要再回去读书就难于登天了,谁帮他们跑关系重返校园呢,好在这两人也没后悔。 贺老爷子没了,贺家的根就没了,贺长东搬离别墅,贺家大宅散了个七七八八,小院管的宽松了一些。梁楚找到钱冲和宋韧,跟他们商量:你们有手艺,我们开个饺子馆吧,不是我夸,你们包的饺子确实不错,怎么样? 孟冬冬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梁楚却不是。 钱冲和宋韧乍一听到这件事,吓了一大跳,创业开店啊,这是在梦里都不会出现的四个字。两人互相看了看,没什么信心,并不同意,一致认为还是做安稳的工作每月领薪水比较保险。梁楚思量片刻,指出事实:你们别嫌我说话难听,你们没什么文化,不另谋别的出路,难道一辈子给别人打工吗?学习不是改变贫穷的唯一出路,你们也该试试别的。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工作不辞,店面照开,先看看qíng况,生意好了再辞职。双方都接受了这个决定。 这些年来,穷孩子们也攒了不少钱,表示愿意拿出一部分。这个主意是梁楚想出来的,知道他们攒俩钱不容易,想着能帮衬就帮衬,毕竟别人出了技术,他多拿点也公平。等到贺长东回家以后,梁楚伸手要钱,提出要开店,并提出领工资,就是在小别墅当门卫时压在他手里的那一个月薪水。贺长东凝望他半天,问在家里待着不喜欢吗,不缺你一张嘴。 梁楚心想我要还钱,嘴上说:我要独立,我也得养家。 贺长东笑道:养我呀? 梁楚郑重点头,养你,还得养那条老狗。 贺长东拍了拍他头顶,想了想道:带你去上班? 梁楚玩命的摇头,在家的时候就像是在láng嘴边上转悠,白天还跟他腻在一起啊,不行不行。 贺长东给他一张卡作为启动资金,梁楚查了查余额下巴都要掉了,七位数,卖个水饺而已哪里用得到这么多钱,又不是去火星开店,得坐着宇宙飞船这种昂贵的jiāo通工具。梁楚去了几百分之一两万,还没去找钱冲,贺长东又帮忙找了一家店面。梁楚走那一看,刚扶上的下巴咔嚓又掉了,这家店差不多就类似于那种老板很拽的,水饺一天只卖十碗,一碗一万的那种店,往这儿来吃饭哪里是吃水饺,分明就是吃钱来的啊。梁楚把贺长东撅一边去了,就知道瞎添乱,别的先不说,就这租金、装修,啥时候能回本,什么人才会专门到这种地方特意吃一碗水饺,还没开张就得倒闭大吉吧。 -- 第64页 钱冲和宋韧虽然说着没信心,开店不行没敢想过,但决策好了以后,对这事儿还挺上心,没多久钱冲那边来了消息,说闹市街口有一家店面出租,位置还不错。梁楚三人走去考察一看,这家店原来是卖鞋的,老板是个姑娘,马上要结婚了,嫁去遥远的外地。婚期在即,急着把店盘出去,货什么的她已经收拾好了,准备到了婆家那边重cao旧业。 这家店地理位置得天独厚,附近有一所中学,一座大型医院,还有一些住宅区,这样一来人流量至少是可以保证的。外在因素解决了,接下来这店是否能gān得长gān得火,是否能留客,就得看个人本事了。 店瞧好了,钱冲和宋韧事到临头又犹豫了,想的时候是一回事,板上钉钉了又是一回事,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梁楚鼓励他们你们的饺子这么好吃,一定可以的。钱冲和宋韧对视一眼,本就不坚定的信心又动摇了。孟冬冬也投了钱,他不可能骗人,不然要赔钱就一起赔了。而且有了店面并不一定只卖水饺,可以同时搭点热菜和啤酒。错过这回可能就没下回了钱冲和宋韧狠狠心,把店盘了下来。 结果没敢想,还真诚了,开张前三天赔本赚吆喝,半价出售。这饺子确实美味,三天里来的人多,就此落下了好名声。第四天恢复原价,那天晚上几个人都紧张的睡不着觉,次日忐忑等着,结果依然来了不少客人,才两天就把之前赔的赚了回来,还有结余。看到这么红火,钱冲和宋韧gān劲十足,毅然决然辞了职,专心开店。这里人流量多,哪怕一百人里来一人进门吃饭,生意就够热闹的了。时间长了声名远播,客人越来越多,钱冲就把小院里没事gān的人招过来打工,要发财一起发财,肥水不流外人田。小院来了不少人,有当服务员和管收账的,梁楚原来很在店里收收钱什么的,现在也用不着他了,钱冲一边揉面一边笑道:你就当个吉祥物吧,我们有今天,还多亏了你呢。 吉祥物找了张板凳坐在外面,看着自己打下来的江山,又回头看向屋里穿来梭去的人。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绝对想不到会和吵过嘴的两个人依次成了朋友,缘分真是奇妙啊,虽然一个已经疏远了。 没过多久,店里赚了一些钱,分红给了梁楚,钱冲和宋韧则用剩下的钱给小院装了暖气。夏天天热可以忍一忍,冬天的寒冷是真的可以冻死人的,每到冬季常常有人手上脸上都会长满了冻疮。这个被人瞧不上看不起的小院,对于某些人来说是过路的地方,但对于他们这些真正无家可归的流làng儿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家。 深色低调的轿车在街边停下,梁楚收回思绪,推门下车,司机照例说一声:我就在附近,您有事招呼,两分钟就到。 梁楚点点头,走进店里,店面收拾地很gān净利索。生意做得大了,店里坐不开,常有客人来了没位子,本来说盘下旁边的店面,结果老板不肯,只好在店外面的空地摆了一些桌椅,先凑合着用。这段时间钱冲几个正在打算扩大店面,怎么说生意也是越来越红火的呀。 不是吃饭的时间,店里人不太多,和钱冲打了招呼,梁楚找了个凉快地方坐着,继续看自己打下来的江山。 板牙熊说:您只提供了创意。 梁楚道:你知道万事开头难,迈出第一步有多费劲吗。 板牙熊说:不知道,我在看您为我打下来的江山。 梁楚说:我给我自己打的。 迎面一个中年女人走进店里,吉祥物说了声欢迎光临,中年女人笑了笑,水饺有生有熟,生的要便宜一些,中年女人要了三斤生水饺,等找钱的功夫道:我们家小孩认准了你家的饺子了,前几天生病在医院吃了两回,这就惦记上了,我还得跑大老远给他买。 梁楚弯了弯眼睛,虽然水饺不是他包的,但听到夸赞不是不高兴的。 在这里没什么事qíng做,因为是夏天,打扫再gān净也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汗腥味,梁楚没待多长时间准备回家凉快去了。打电话给司机,等人来的功夫板牙熊站在他肩膀上,忽然道:哎,那是孙朝阳吗? 算来孙朝阳快有大半年没消息了,梁楚顺着它的爪子看过去,离得不远,就在街道对面。那人在大热天戴着口罩和帽子,围得严严实实,梁楚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觉得身形有些相似,然而这几年来和孙朝阳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并没有确定。梁楚皱眉道:应该不是吧,孙朝阳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他不是在念书吗。 夏天是炙热的季节,也是毕业的季节,时间一晃而过,到了秋天时分,新生入学,新一波的大型招聘也早已结束了。 小院的人在这个夏天开了新店,有空调有暖气,食物价格也上调了一些。天气变得凉慡起来,梁楚抬手看了看表,已到傍晚了,梁楚寻思再过半个月就到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三周年纪念日了,吃点什么庆祝一下,顺手捏了个饺子往外面走,准备回家,才一出门,看到一个人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穿着一身西装,微笑道:孟冬冬,还记得我吗? 梁楚怔楞一下,还没时间喊出他的名字,另一个熟人扎过来了,宋韧来者不善,lsquo;啪嗒rsquo;把抹布摔到桌子上,虽然没把人赶出去,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孙朝阳脸上露出浓浓的嘲讽和轻蔑之色。 梁楚尴尬道:对不住,这玩意儿不是个脾气。 然而侧头朝宋韧喊:好歹也是客人,你给点面子成不成。 宋韧yīn阳怪气道:老子缺他一个客人? 这张嘴真是三年来威风不减。 梁楚从餐桌上拿起餐纸盒朝他丢过去,示意他闭嘴,知不知道祸从口出。宋韧单手接住,朝他扬了扬餐盒,一脸得意。 梁楚不理会他,宋韧翻了个白眼,走去柜台拿出一瓶口香糖,隔空扔给梁楚:大哥你刚吃了饺子,压压味。 梁楚远远说一句谢了,往嘴里填了两颗,看向孙朝阳:跟我说话也这么烦人,他嘴就那样,贱摆摆的,你别往心里去。 孙朝阳笑了笑,没说什么,问道:许久没见,我们谈谈? 第41章 大灰láng的小红帽 梁楚想着贺长东快下班了, 回去要是看到家里没人, 他会亲自过来这边。梁楚笑道:要不然明天?你有急事吗, 今天有点晚了。 孙朝阳颔首,表示可以,两人一同往外走。秋高气慡,因是傍晚时分,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黑色轿车仍然停在原地,头顶时不时有枯叶飘飘扬扬落了下来。梁楚拿出手机打给司机,嘀嗒响了两声,那边还没接通, 腰腹突然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梁楚穿着浅色外套,隔着衣服仍能感觉到那是什么, 皮肤似有针扎的感觉,梁楚错愕地低头看, 看到一把冰凉的刀身。 梁楚迅速转头:你什么意思? 这是在大街上, 孙朝阳未免太大胆了! 孙朝阳做出勾肩搭背的姿势,用衣服掩着匕首, 微笑道:孟冬冬,我今天就想和你谈, 不止是和你, 还有贺长东。 梁楚手里还拿着手机,那边电话接通了,孙朝阳轻声道:你敢出声, 我现在就杀了你。 梁楚果然没有动作,贺长东不会让没用的人跟着他,司机也不会单纯地仅仅是一个司机。果然对方警惕xing很高,喂喂了两声,没人应答,便不再说什么,果断挂了电话。 孙朝阳抽走他手里的手机装进衣服里,梁楚平静地问:孙朝阳,你想怎么样? 孙朝阳一声不吭,刀刃对着他的肚腹,闪着冰凉的光,稍一用力便能捅他个对穿。孙朝阳一言不发,把人把小巷里拖,梁楚没有挣扎,也没有配合,装作踉踉跄跄的模样吸引路人注意,顺便多走S线拖延时间等司机赶过来。这时板牙熊突然道:任务值+2,当前任务值92。 贺长东一定听到消息了。 任务值约摸有三个月没有动静了,这两年多来,任务值一直是缓慢而稳定的增长。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板牙熊说我们的目标贺长东感qíng寡淡,我们的目的是让贺长东做一个正常人。贺长东改变了许多,老狗垂垂老矣,还和他们住在一起,很多时候梁楚闲着不想动,都是贺长东牵出去遛狗。几年来生活像潭水一样平静,终于在今天和任务值一起突破瓶颈了吗。 梁楚来不及想更多,孙朝阳发现他的伎俩,冷哼一声,更加用力拖着人走,匕首穿过衣服刺破了皮肤:孟冬冬,你老实点,我真的会杀了你。 这里是闹市,闹市的特点是四通八达,街道两边有许多小巷,很快离了大街进入巷口。孙朝阳qíng绪似是十分激动,进入小巷没多远,司机出现在巷口,手里握着一把黑黝黝的东西对着孙朝阳。孙朝阳丝毫不惧,匕首挪到上面,堂而皇之架在梁楚的脖子上,刀刃稍一用力,梁楚感觉脖子刀割一样的疼,实际上也确实有刀在割他,温热的血涌了出来,淌进衣领里。 -- 第65页 孙朝阳声音颤抖,像个十足的亡命徒,兴奋道:看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 司机神色冷峻,半分没有松懈,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于是刀刃划了更深的一道:贺长东的狗,说的就是你,滚你主子脚边去。 贺长东不止一次嘱咐过,我信任你,把人jiāo到你手里,你得护好了,不然就是要我的命。司机离巷口不远,双手举起:别伤人,有话好说。把枪别回腰间飞快退了出去。 有枪没枪孙朝阳没有在乎,最重要的筹码在他手里,孙朝阳贴在梁楚身后,防着司机放黑枪。这里人多,孙朝阳早有准备,没有带梁楚去太远的地方,而是上了水饺馆后面的居民楼。就在二楼,就在他们水饺馆的楼上,房门没有锁,只是轻轻合上,孙朝阳料定了自己一定会成功,手肘推开门走了进去。这是一所cháo湿yīn暗的房间,里面空空dàngdàng的,没有家具,只有四面光秃秃的墙,墙边装着陈旧的暖气片,地上还萎缩躺着一个人,一只手吊在铁杆上,梁楚是扫了那人一眼,虽然衣裳变得肮脏,仍可以看出来价格不菲。那和他一样的倒霉蛋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看到这幅qíng景,梁楚心口一下子凉透了。他隔三差五会来水饺馆视察江山,店里忙不过来的时候顺手帮忙,可谁知道头上就住了一头畜生!孙朝阳盯了多久了,上次那个戴帽子和口罩的也是他吧? 梁楚脖子还在汩汩流血,那把刀依然横放在他脖颈上,因为走动而不断摩擦出细微的伤口,梁楚不敢乱动,一不小心就是割喉。孙朝阳把他拧到那人旁边,掏出一股麻绳,梁楚本能地挣扎,竭力冷静道:孙朝阳,你疯了吧?你想做什么,绑架?! 梁楚并起手腕,他不断颤抖,好像极为恐惧而绷紧了身体。孙朝阳倒背着绑住他的一双手,梁楚离得很近,观察孙朝阳的脸,心里明白他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蓄谋已久,可为什么? 孙朝阳打了死结,才退后两步,收起刀刀尖朝下,一滴一滴往下面滴血。 孙朝阳,梁楚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孙朝阳嗤笑一声,冷冷看他一眼,走到一旁拽起另外一个倒霉蛋的头发,迫使那人把脸扬起,那人痛苦地闷哼一声,似乎闻了迷药,意识显然不太清楚。梁楚瞳孔紧缩,这人居然还是个熟人,是贺宁文。 梁楚愣了愣,不用费力思考,抬头看向孙朝阳,失声道:贺宁文是你的 孙朝阳吐出一口浊气:他是我的父亲,孟冬冬,我们是亲兄弟。 难以名状的反胃感涌上来,心上的无名火蹿高,梁楚压住浑身不适,冷冷扫过贺宁文,抬头看向孙朝阳:你想谈什么? 房间里四壁空空,孙朝阳后背抵着墙壁,慢慢滑了下来,他手里还拿着刀,把头埋在膝盖里:孟冬冬,我让你像以前那样跟我说话。 梁楚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以前? 孙朝阳的qíng绪很不稳定,那把刀在半空不断挥动,梁楚没敢乱说话,怕刺激到他。 孙朝阳含含混混道:不要说对不起,朋友之间,没有对不起。 朋友之间没有对不起,朋友也会绑架吗? 孙朝阳抬起头来,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和悲伤,眼泪流了满脸。 梁楚默然片刻,放松了身体,将手腕紧紧贴在一起,他刚才身体僵直,现在微微放松一些,可以感觉到皮肤和绳子之间有些空隙。 梁楚放缓了语气道: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过得怎么样? 孙朝阳用力咬着嘴唇:我过的不好。 孙朝阳不得志,梁楚并不觉得意外,有德配位,没有大心胸和优良品德的人走不到太高的位置,孙朝阳是有野心的人,但为人处世太小家子气,本领配不上他的野心。工作或许可以小有成就,但得志大成的可能xing微乎其微。可他有雄心万丈,怎么会满足呢? 孙朝阳怔怔望着前方:孟冬冬,你别怪我,我真把你当过朋友的,到了现在也一样,我们不止是朋友,更是亲兄弟。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有一样的出身,一样的命运,所以我有多恨啊,你能理解的是不是? 梁楚沉默地看着他。 孙朝阳用力抓自己的头发:同样都是贺家人,为什么我不能继位,我比贺长东差在哪里?!他做的我也可以做到,我甚至可以比他更努力!就因为我是私生子,我就活该什么都没有,被别人踩在脚底下,可身份是我能做得了选择的吗,谁能选择自己的出生?! 梁楚木然道:没有人能选择出生,但你可以选择路怎么走。 你闭嘴!孙朝阳勃然怒道:你就知道说这些没用的话!你那是什么嘴脸,你可怜我吗?!孟冬冬,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你现在发达了,找到了靠山,说这些空话有什么用? 梁楚回目静静看他,突然发现说什么都是废话,他根本听不进去。没人觉得他可怜,小院里比他可怜的人到处都是,是他自卑又张狂,自己觉得自己可怜又十分不可一世,才会敏感到觉着所有人都是怜悯。孙朝阳戴了有色眼镜,看到他和贺长东在一起,却没看到在一起的同时他也在做其他事,谁长了一张闲嘴白吃饭了? 孙朝阳肩膀微微发抖:你没来之前,我过得好好的,我的生活非常简单,我满脑子都是奋斗的动力,没有人承认我,我就靠自己活出个人样来!可偏偏你来了,我们有相同的出身,难道不该有相同的命运?我问过你,孟冬冬,我问过你多少次,你愿不愿意离开贺长东,和我一起上班,一起上学,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是一样的,我们可以互相扶持,共同进步,我也可以不这么寂寞可你不听我的,孟冬冬,是你bī我,你一直在bī我!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羡慕过别人,可我妒忌你,我恨你!我们明明是一样的人 他不断重复这句话,可你走了和我不一样的路,你得到了贺长东的垂青,我却不能我比你差在哪里? 孙朝阳说话反复而颠倒,他口口声声说着贺长东不如他,却又渴望得到上位者的承认和青睐。 孙朝阳难以平静,痛苦道:从那以后你丰衣足食,什么也不缺,我啊,我继续在小院里一天一天的苦熬日子,我的生活真苦啊,我的日子真难过,你的风光我的潦倒,多讽刺?孟冬冬,你走了捷径,又有什么脸跟我说学习是最有效的途径?!那是放屁!他妈的你被人包养,一飞冲天了,这个才是! 梁楚侧头看他,胸口像是堵着一团寒冰,一字一句缓缓道:你羡慕我什么,羡慕我不劳而获吗,你也想这样?孙朝阳,你虚荣又虚伪,我问你,你就读的中学和高中,上了大学都有学生宿舍,你为什么一定要走读? 孙朝阳冷笑道:我是本地人,我是贺家人,贺家人需要住校?笑话! 贺长东大概在来的路上,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在脑补什么,这十多分钟,梁楚一边跟孙朝阳周旋说话,一边听板牙熊一个劲儿的报告任务值:加了一个唉又加了一个加俩了仨了 一个一个的增加,但间隔的时间很短。 气氛本来是肃穆的,梁楚听着板牙熊说话,沉重的心qíng总算稍微轻快一些。 梁楚双手并起用力撑动麻绳,争取更多活动的空间。你还不承认是你自己心不正?这几年我在做什么,你有眼睛看不到?我有自己的事qíng,我和贺长东是正常人相处,所谓的包养是你自己幻想出 话未说完,孙朝阳愤怒地看向他,表qíng比刚才被指责的时候更加狰狞,孙朝阳厉声道:你还有脸提?你在做什么,你和什么人合作开店?钱冲他们是他妈的杂种,你也是杂种么,孟冬冬,他们也配?!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流着什么血,你怎么会堕落到这个地步,和这些杂种为伍?你丢尽了我们贺家的脸,他们是我们收留的狗!我和他们住在一起十几年,每天都是折磨,你不知道我和他们的关系?!为什么你和我是朋友,跑去和我的仇人在一起 怪不得初来这个世界,宋韧会对他有那么大的反应,张嘴骂两人都是狗。恐怕这些年以来,小院的人对孙朝阳无比厌恶,对lsquo;贺家的私生子rsquo;也产生很大的偏见。梁楚失望至极,冷着脸看他,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一个字都不想再和他说。 孙朝阳越来越激动,大声道:我真心把你当朋友!而你做的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搬出贺家?这是我的耻rǔ,我这么拼命努力,我哪里比不上贺长东,他凭什么一句话就能摆布我的人生,让我滚去哪里就滚去哪里?!你知道我有多恨吗,同样是贺家人,我们流着同样的血,为什么会有三种人生?孟冬冬,你和我是一样的东西,是不被承认的人!你们山珍海味过你们的好日子,合该我一个人受苦?只有我,只有我一无所有,你觉得公平吗?! -- 第66页 梁楚冷漠地看着他,算是理清楚了来龙去脉,他想说命是爹娘给的,但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人生是自己活出来的,你自己摆不正心态,认不清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没有王子的命,还得了王子的病,你怪谁?但无论如何梁楚都不敢再开口说一个字,孙朝阳已经疯了,疯子听不懂人话,疯子也会真的杀人。 孙朝阳站了起来,他比梁楚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道:我恨贺长东,我恨贺家,我恨钱冲那些杂种,我恨死了这些人。但我最恨的还是你,孟冬冬,我们该有同样的命运,你却和我恨的人在一起,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梁楚平静地看着他,麻绳十分粗糙,表面附满了许多坚硬的毛刺,因为摩擦挣动,梁楚活动出了多余的空间。他看着孙朝阳,心里想着为什么孙朝阳会选择用绳子而不是用手铐,果然疯子就是疯子吗。又想着我不是和你恨的人在一起,我是和正常人在一起。疯子。 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听得出来人不少,但声音丝毫不乱,有顺有序。孙朝阳神色空茫,喃喃道:我没有的,别人也别想有。 梁楚听到这句话,冰冷僵硬的心口轰然崩塌,如果之前仅仅是愤怒和失望,现在则是突然生出浓浓的可悲。他想起几年前,眼前的人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一脚蹬着自行车,风从他脸颊chuī过,落叶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少年充满了飞扬和自信,那天,他用力地说:贺长东有的,我早晚有一天也会有,我会把他踩在脚下。 不过区区几年功夫,竟然变得这么可笑。他才二十二岁,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里,他没有同龄人的健康、阳光,而是充满了妒忌、虚荣、伪善、愤世嫉俗,活脱脱就是一个失败者。他看不起所有人,却不知是他自己跪在地上,永远站不起来。 脚步声落定,房门不轻不重的敲响,男人熟悉而低哑的声音传来:孙先生。他听起来很冷静。 孙朝阳眼底露出几分恐惧,他深呼吸,大声道:孟冬冬在我手里! 你想要什么,我全部满足,外面的声音道:但孟冬冬少一根汗毛,我要你的命。 孙朝阳浑身颤抖,看向梁楚,箭在弦上,已不容畏缩,孙朝阳亢奋道:孟冬冬,我恨你可我从没想过害你,你等会别乱动配合着我,我不会真的伤害你,你依然是我的朋友。等我找贺长东要了钱,等我继承了贺家,你还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梁楚和他对视,终于从麻绳里解放了双手的自由,在背后活动了一下。孙朝阳很紧张,他不断地看向门口,横起匕首想要故技重施,架住梁楚的脖颈当做人质。梁楚定睛看着孙朝阳,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破船也有三千钉,傅家家大业大,他的抚养人抚育他多年,教过一些基本的格斗技巧,可惜他学的不认真,少有的几招也都是yīn损的招数。对付贺长东没有把握,别人那是扎扎实实练过的,他不是对手,但孙朝阳就是一只白斩jī,可以试试。 想找贺长东要钱?做梦吧,一个子儿都不给你。 孙朝阳离他很近,梁楚趁孙朝阳再次看向门口的时候,侧转过身体尽量避开他的匕首可能会刺到的范围,一脚踢向孙朝阳的胯部,这一脚用尽他的全身力气,又歹又毒,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卸去敌人的力量。秋天他穿了一双跑步鞋,梁楚明显感觉踢到了什么东西,可能把孙朝阳的蛋蛋给踢爆了吧,板牙熊转过头去,同qíng地说:我好像听到了蛋碎的声音。 孙朝阳的五官一下子扭曲起来,额头泌出冷汗,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lsquo;哐当rsquo;的巨响,这脚比他刚才还厉害,房门是锁着的,直接被贺长东踹开。巨大的反作用力让房门撞到墙壁又反弹回来,贺长东拦臂挡住,脸色yīn沉,一步一步走了进来。贺长东有恃无恐,孟冬冬在孙朝阳手里,那是他的筹码,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不会动他,但这些明显不够,孙朝阳不能让他连人都看不到,他怎么放心。 梁楚没有时间去看贺长东,双手拧住孙朝阳的手腕,反手夺刀,孙朝阳脸色蜡huáng,疼得呼吸都困难,梁楚不费chuī灰之力夺过了刀柄,孙朝阳连恐惧都忘了,痛苦地弯腰。梁楚顺势抬起膝盖,坚硬的膝盖骨重重撞向孙朝阳的下巴。孙朝阳的脑袋被高高顶了起来,捂着下身摔到地上扭动。 破门而入的男人看到这一幕,略有些怔楞,那个平时懒洋洋的、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人,跟个小猫崽似的爪子都没长齐,好像离了他连三天都活不下去的人,竟然会有这么jīng悍的时候。他浑身是血,脖颈上的伤口涌出的血液浸红了胸前的衣服,手上有摩擦出来的伤口,往外冒着血珠。 贺长东脸色yīn沉,像是积着厚厚的乌云的天空,随时会有一场bào雨倾盆而下。贺长东大步走到他身前,扶着肩膀上上下下的检查,梁楚疲惫地摇了摇头:我没事,都小伤。 贺长东微微侧头,厉声道:人呢?死哪儿去了?! 有提着医药箱的医生低着头小步跑过来,梁楚挥开医生,对着孙朝阳发愣。贺长东忍不住亲吻他木然的眼睛:乖了,不怕,冬冬真厉害,自己救了自己。 梁楚用力闭了闭眼,睁开看着孙朝阳,剧烈的疼痛过去,孙朝阳已轻微缓了过来,眼见大势已去,眼泪淌了出来。贺长东顺着他视线施舍般的往下看去,孟冬冬还在这里,他不该看到某些龌龊的事qíng,所以男人没有动手,但这条命留到今天差不多够长了。 梁楚看着孙朝阳年轻的脸、浑浊的眼睛,默然道:孙朝阳。 孙朝阳视线缓缓转向他。 真是个白眼láng,永不知足,别人帮了你一把,你不知感恩,还反过头来说帮的少了,伤你自尊了,你以为你是谁,玉皇大帝吗?梁楚声音幽冷:你看不起钱冲,看不起宋韧,看不起小院的所有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自以为高贵,其实比不上他们的一根脚趾。你恨这个,你恨那个,所有人你恨了个遍,却从没有反省过自己。 梁楚停顿片刻:孙朝阳,你真让人恶心。 孙朝阳睁大了眼睛看他,脸上露出疯狂之色,猛地抬腰跟他拼命,贺长东怎容他放肆,脚底卡进孙朝阳的脖子上,用力碾了下去,力道之大,几乎碾碎了他的锁骨。孙朝阳脸色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垂死的鱼一般大口喘息。 这是在chuáng笫之间,他都会小心翼翼、放轻了力道,舍不得太狠欺负的人,怎么能让他这么糟蹋? 孙朝阳喘不上气来,求生的本能让他朝梁楚抬起手:救、救我 梁楚冷血的、遵纪守法的说:故意伤害罪、绑架罪,够判个十来年,去监狱好好改造吧。 贺长东神色微动,立即走来两个黑衣大汉,把孙朝阳拖了下去,却没有扭进警察局,这些人跟随贺长东多年,显然知道他要亲自处置的。 梁楚怅然吐了口气,医生还在一旁候着,贺长东轻声道:先包扎伤口好不好?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我想想。 梁楚愣了愣,迟钝地看向自己的身体,才发现身上居然有这么多血,竟然也没觉着疼。 梁楚待在屋里没有走,血淋淋撕开的真相和迟来的后怕让他两腿发软,事qíng过了才怂了,好在怂的还算是时候。贺长东劝了几次回家,梁楚摇头,他还有事qíng要做。贺长东不敢生拉硬拽,一味顺着,好在伤口看着狰狞,清理了吓人的血痕实则并不厉害。梁楚脖子上缠了一圈绷带,手上贴满了OK绷,这时候知道疼了,举着手跟举着两个猪蹄似的,连吞口水的次数都少了许多,喉咙滚动带着脖子疼。 贺长东搭着他的肩膀,梁楚觉着是轻轻搭在身上,却没看到那双手的手背bào起了青筋。他要亲手活剥了孙朝阳的皮。 梁楚缓过来一些,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另一个人,贺宁文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一直没敢吭声,神色空茫的看着周围。梁楚对孙朝阳心qíng复杂,这是他曾经的朋友,他觉得寒心、失望,还有一些恨其不幸怒其不争,然而对着贺宁文,没有别的qíng绪,只有憎恶,全是憎恨和厌恶。 这个傻缺玩意儿游戏人间,下流成xing,这许许多多年来,不知搞大了多少女孩儿的肚子,有的生了下来,有的打了胎,他造了多少孽?毁了多少人的人生?有多少人因他受尽屈rǔ!孙朝阳已然定罪,却没有哪一道法律明文能定这头不负责任的种马的罪。没有他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又怎么会有孙朝阳和孟冬冬的悲剧?一个自杀,一个入狱,他是杀人犯,是间接的杀人犯,是比孙朝阳更让人恶心的畜生! 又急又烈的火在胸口凝聚,梁楚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自己快被这把火烧成了灰烬。他拨开贺长东,一脚踹向他那张招惹桃花的脸,贺宁文未料他突然发难,又惊又疼,大叫出来。贺宁文已经老了,将近五十的年纪,梁楚红着眼睛一脚接着一脚的踹他,踢他那张说出花言巧语的嘴巴,贺长东就在一旁,贺宁文不敢反抗,徒劳地护住头。梁楚深深呼吸,分开贺宁文的双腿踢蹬碾磨他的生殖器,贺宁文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梁楚木着脸,他的灵魂好像飘出了体外,冷血漠然的旁观这一切。 -- 第67页 贺长东静静站在他身边,让他把这口怨气发泄出来,否则非吐血不可。直到因为激烈的动作脖子上的绷带又渗出血来,贺长东脸色微变,揽住人往怀里带:急什么,饭还得一口一口吃,时间多得是,先养病再继续,听我一回好不好? 贺宁文浑身虚汗,微微翻了白眼。 梁楚歇了一会,心想要不栽赃贺宁文和孙朝阳是一伙的吧,说是图谋贺家的财产和权力,父子俩都去牢里蹲着去吧。 板牙熊弱声道:您变坏了。 梁楚顿了顿,悄声道:我是为民除害,为民除害的我今天踢爆了四颗蛋。 板牙熊:可怕。 任务值达到了98,还差两个,想来这短短的一个小时比过去的几个月都jīng彩,贺长东的心qíng起伏很壮阔,静止不动的任务值一口气涨了8个。这几年来,贺长东充满了平静和快乐,他现在缺少的是其他的一些qíng绪吧。 只剩下两个任务值,梁楚时刻觉得有一把任务完成、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的大刀悬在脖子上。任务值尘埃落定,本来以为按照原来的qíng况推测,可能还有几个月,最不济也会有几周,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分别来得这样快,回家的当天晚上,贺长东像是新娶了小媳妇的新郎官,正在新鲜头上,抱在怀里不撒手。 天色渐渐暗了,卧室亮着柔huáng的小夜灯,贺长东的身体始终是僵硬的,不停地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不知想到了什么,男人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到尾声,板牙熊忽然道:任务值+2,任务值100,本次任务结束,下个世界启动准备中,登出倒计时10:00,09:59,09:58 梁楚怔住,问道:怎么这么快?发生什么了? 09:5009:49板牙熊腾出几秒钟说:失而复得,两个任务值,09:38,09:37 梁楚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他从没有想过要和任务目标当面诀别。 梁楚稍有动作,贺长东睁开眼睛:怎么了?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梁楚看着男人的脸:我要死了,贺长东。 贺长东呼吸停了一瞬,蹙眉道:别胡说。 梁楚悲伤地说:是真的,我就是这么一个说死就死的人。 梁楚听了听板牙熊的倒计时,补充道:还有五分钟。 贺长东盯着他看了十几秒,梁楚心想时间宝贵别发愣啊,还想说话,贺长东忍无可忍低头压住他的嘴巴,舌头探了进来。梁楚咬他的嘴唇,把男人推开,还有四分多钟他就要挂了,要是现在真的和谐了,和谐着和谐着他死了,贺长东还不得吓一大跳啊。 梁楚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贺长东,虽然我治好了你的早泄,但我允许你忘了我。 贺长东攒眉,神色难辨:你成心气我是吧,你不让我好受你以为你能好受?找gān呢是吧? 梁楚不怕他,继续jiāo待遗言,尽快找个对象,照顾好那条老狗,给它养老送终什么的,又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了他,说我欠你的钱横竖是还不清了,有多少算多少吧。 jiāo待了正儿八经的,梁楚又骂了他一顿,说贺长东你不该叫这个名字,你该叫贺大驴,你是吃jī巴长大的吗。 贺长东气笑了,一脸等你伤好了就cao死你的表qíng。 梁楚冷静的回想了一下,今天真是丰富多彩的一天,他先是抓了罪犯,踢爆了两个人的四颗蛋,终于骂到了贺长东,那个吃和谐长大的吗的问题他早就想问了。想了想没什么好说的了,梁楚善良地想着我不能死在他面前,于是从chuáng上爬起来说我去上厕所,贺长东把他抱进洗手间,梁楚说我是手瘸了又不是腿瘸了,贺长东还想帮他扒裤子,梁楚脸都变成绿色,连踢带踹把人撵出去了。 贺长东等在门口。 梁楚关上了门,然后安静的等死,谁知板牙熊报出时间归零,却并没有熟悉的感觉传来。梁楚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问:唉,我怎么还没死啊。 可等他仔细一看,唉,不对啊,手臂好像在慢慢的变得稀薄透明,梁楚惊恐地说:怎么了?我怎么了? 板牙熊爬进他手里团着,安抚道:别大惊小怪的,登出方式不一样,这回是失踪。 梁楚说:不行啊!那贺长东不就误会我骂了他一顿就跑了吗,我遗言都说完了,让我死吧,我想死! 板牙熊钻进蛋里。 梁楚威胁道:你也看到了,我今天爆了四颗蛋,你想做第五颗吗? 板牙熊愤怒地说:我的蛋蛋和别人的蛋蛋不一样的! 并没有太多的说话时间,就这须臾的功夫,身体消失的越来越迅速,很快融进了空气里。在最后离开的时候,梁楚好像听到开门的声音。 但这微弱的意识很快消弭gān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会重逢的,重逢指的是:并不仅仅是在现实世界相遇。梁楚会和谢慎行重逢,会和贺长东重逢会依次回到攻略过的所有世界=3=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半吊子yīn阳先生,不小心收了一个巨厉害的厉鬼,厉鬼会隐身,于是yīn阳先生的日常: 啊,谁摸我! 啊,谁捏我! 啊,谁亲我! 啊,谁酱酱酿酿我! 第42章 恶鬼的小新娘 梁楚现在是一个半吊子yīn阳先生, 半月前, 他的身份还是超市打工的总管, 在小出租屋昏昏沉沉醒来,睁开眼睛便觉得头昏yù裂,眼前乌漆嘛黑,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差不多习惯了新世界是从头疼开始的,所以不慌不忙,喊了声板牙熊。随后耳边传来悉悉萃萃的声音,板牙熊踮着爪尖用蛋壳敲开了灯口开关,爬过来道:您醒啦, 您还好吗? 梁楚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一动不敢动, 就算只是转一转眼珠,太阳xué都像是有刀在扎他:不太好, 头疼。嗓子嘶哑极了, 梁楚闭上了眼睛。 板牙熊把蛋壳翻过来,空口朝下, 坐在上面跷二郎腿:您歇会,不着急, 原身死得有点惨, 发烧烧死的。 梁楚迟钝地想这个世界没有医生的吗,发烧烧出人命,一边想着怪不得我脑子钝钝的转不动, 该不是烧傻了吧,有药吗,生病得吃药啊。 板牙熊说:您放心,没傻,聪明着呢,身体也没问题,我给您修复了一下,不发烧了,再难受几分钟应该就好了。 果然没多久,眩晕呕吐感减轻了许多,梁楚好受了一年,但仍然没jīng神,他满脑子都是贺长东。 他到底有什么推开那扇门,看到他消失的过程,肯定吓一跳吧,唉,人的身体怎么还能变得透明呢,贺长东一定以为自己眼睛坏了。但就算没开门,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说不见就不见了,也骇他一跳。这么想一会,反正不管哪种可能都很猎奇,梁楚反而不纠结了。 木已成舟,但该算的账还得算。 梁楚侧头看枕头旁边坐着的板牙熊:有你这么不靠谱的吗,早知道还可以失踪我说什么遗言啊,我还不如跟贺长东说我是神仙下凡历劫,现在历劫结束,玉帝招我回天庭,我可以位列仙班了,让他这个凡人好好活着,我会在天上保佑他的。 反正人体消失这么不科学的一幕都出现了,但凡是个人三观都会受到巨大的冲击,管他信不信。 板牙熊委屈地说:这个是随机的,我也管不了啊,我跟您说的时候也是才知道。我就是个端菜跑堂的,我咋知道厨房给我什么菜。 梁楚怅然叹了一口气,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蛋席筵席,分别终有时,他早就有心理准备,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当真正经历的时候,不免还是觉得伤悲。 板牙熊小黑豆眼转了转:您觉着贺长东怎么样? 挺好的啊。 就这样啊,还有别的吗? 梁楚认真想想,没有说话,不管是谢慎行和贺长东,身上都有一部分那人的特征,他可以感受得到,这个感觉他自信不会出错误,这是朝夕相处二十年带来的直觉。可这三个人,明明是不同的人。 他更想展开新的、自由的生活。 梁楚闭目:没别的了,开始下一个任务吧。 板牙熊把两瓣蛋壳并在一起,抱在怀里问:那您讨厌他吗? 梁楚笑了:怎么会。 板牙熊点头,把蛋壳递给他,梁楚伸出手,又缩了回去:总任务值多少了? 板牙熊说:零蛋。 梁楚失望的哦了一声。 -- 第68页 当年第一次见板牙熊,它邀请他参加一个游戏,闯过所有关卡,宿主可以索要任何一样东西,却没想到这个游戏这么非人类,都过去两个世界了总任务值还是0。谁管任务值的,脑子坏掉了吗。 梁楚收回思绪,公事公办的从板牙熊爪里接过蛋壳,丰富充沛的感qíng悉数抽离出去,储存在这个小小的蛋壳里,深刻的记忆蒙上一层厚重的面纱。 蛋壳上又多了一个圆形的黑点,可以证明曾经发生过的事qíng,气氛有些沉闷,板牙熊拿回自己的蛋壳,继续刚才的话题:您刚才说仙人,您想当什么仙人? 梁楚恢复活力,身体还有一些发烧的后遗症,觉着很疲惫,不过jīng神还可以。 我想当财神爷。梁楚认真回答问题。 板牙熊道:挺好的,让谁发财谁就发财,唉,那我当什么仙人啊。 梁楚更加认真地回答:你当个仙人板板。 板牙熊道:仙熊猫宝宝板板。 梁楚:你可别是个傻熊吧。 梁楚盘腿坐在chuáng上,打量四周,这是一间很破旧的出租屋。现在是夏天,屋里闷热而安静,除了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板牙熊在蛋壳上磨牙嚯嚯的声音,再就是蚊子嗡嗡嗡。别看个小,蚊子可是食物链顶端的生物,数量庞大,人血shòu血都是它的盘中餐,还挺不好抓。 一台小风扇chuī着几乎没有的风,窗边的蚊帐随风摇动,略有些泛huáng,看得出用了很长时间了。 也看出来很穷。 穷穷的梁楚穿着大花裤衩,拿着一把蒲扇摇啊摇,现下处境知道了个大概,那边板牙熊也磨好了牙,梁楚说:把资料传过来吧。 板牙熊低头整理资料:提前打个预防针,原身叫杜肚。 梁楚满意地说:这回名字不错,比孟冬冬好多了,杜度,大度。 板牙熊抬起头来说:是杜肚,肚子的肚。 梁楚:哪个肚? 板牙熊说:杜肚,大肚。 梁楚说:突然特别怀念孟冬冬,能不能改名叫杜冬冬。 板牙熊说:您问派出所去呀,大肚,肚大,让您喊我板牙,气死您个大肚汉。 梁楚没脾气,这下好了,一个肚子一个板牙,再来一双胳膊一双腿可以组成个人了。 板牙熊扬起蛋壳,很快把资料传了过来,梁楚没用多长时间就梳理清楚了。杜肚的一生非常简单,父母早亡,跟着爷爷一块生活,十五岁时爷爷去世,剩他一个,遵循爷爷的遗愿读完高中才辍学打工。平凡的人平凡的一生,如果他还有什么优点的话,就是很有长xing,十八岁在超市做事,一直到现在。超市钱不多,也没什么前途,杜肚的生活一直很拮据。 屋里热得够呛,梁楚狠狠扇了两下扇子,怀疑杜肚的突然离世不是因为发烧,而是中暑?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人已经没了。这个杜肚八成是有病不治,想拖一拖,看能不能把病扛过去,谁知道没扛过去,等到不得不进医院的时候,他也没个亲人朋友,早就意识不清,也没那个力气了。 梁楚掀开蚊帐下chuáng,又转过身小心把蚊帐掖好了,免得跑进去蚊子。然后打量这个房间,卧室很小,没客厅没厕所,梁楚走向门口,发现门外是一条走廊,这就是个一室,和小旅馆有些相似,只不过更破点。厕所是公厕,在走廊的尽头,应该还有不少租客,已是深夜了,可以清楚听到打鼾声。 梁楚关上门,走到屋里唯二的家具跟前,衣柜式样很老了,柜门上镶着一面镜子,镜子早就四分五裂。梁楚打开衣柜,皱了皱眉,里面胡乱堆了许多衣服,chūn夏秋冬团在一起,可见主人过的颇不讲究,跟让贼扫dàng了似的。梁楚循着记忆扒开衣服,在压箱底倒数第三件衣服摸了摸,摸出一张存折,里面有三千块。这是杜肚工作多年全部的财产,梁楚连命和钱一并继承了。 杜肚的前尘往事盘点明白,梁楚钻进小蚊帐里,才问:任务目标是什么人? 板牙熊说:不是人。 梁楚呆了一会,问:任务目标是什么东西? 板牙熊的毛脸严肃起来,虽然它满脸是毛很难看得出表qíng:您怕鬼吗? 梁楚正在清点原身的现金,闻言手一顿:怎么? 板牙熊肃容道:我们的任务目标,是鬼! 梁楚攥紧了手里的钱:这个世界有那啥? 不等板牙熊说话,梁楚立刻躺到chuáng上,一边摸索着蚊帐压紧了没有,把自己关在蚊帐里,好像这是孙悟空给唐僧画的保护圈。然后把板牙熊放在chuáng外,自己往chuáng上帖:你、你睡外面。 小出租屋的灯光不足,是半死不活的灰huáng色,四壁破败,房子年头很长了,墙壁剥落了一块又一块的墙皮,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这里显得异常yīn森。一看就很有问题!梁楚不中肯的评价。 板牙熊往梁楚那边挪了挪,坚定的说:必须是心理原因! 梁楚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继续自己吓自己:唉,我现在一点儿也不热了,真消暑由此可见事qíng没有绝对的好与坏,这就是相对论!我们要相信科学! 板牙熊趴在chuáng上,前爪支着下巴问:您咋怂了,害怕啊。 梁楚心里像是揣着一个包袱:不是啊,怎么可能,我是怕离开这个世界,连死也不敢说:是人都怕离开这个世界吧那什么来找我能有好事儿吗,我是怕离开这个世界,不是怕那啥。 板牙熊问:那啥是什么? 梁楚躺在chuáng上想盖被子,但chuáng上没被子,只好左腿盖右腿: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那啥,说啥来啥,好的不灵坏的灵,睡觉吧,快睡。 结果没能睡着,才刚睡醒怎么睡得着,虽然一人一穷囊中十分羞涩,但依然大方的让灯亮了一晚上。到了后半夜才朦胧睡了过去,没多久便被刺耳的铃声吵醒了。铃声十分聒噪,跟拖拉机鸣笛似的,梁楚惊个哆嗦睁开眼睛,天还没有完全亮起。 第43章 恶鬼的小新娘 清晨的阳光从小窗户透进来, 梁楚四下一摸, 才知道发出噪音的是杜肚的手机。 不是时下流行的智能手机, 梁楚在手里翻了翻,心想这玩意儿能卖不少钱了吧,哪里是手机,分明就是古董啊!又笨又重的大砖头, 这种手机别的优点没有,但发出的声音巨响,恨不能十里八乡都能听见。现在是闹铃,不是来电,梁楚掐断声音, 坐起来发呆,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很穷的事实。 梁楚思考一会问:所以我们现在是ABB模式吗? 板牙熊揉了揉黑乎乎的小眼睛:A什么B, 听不懂。 梁楚说:我一个世界我很有钱,第二个没钱, 第三个还是没钱有点, 没钱,没钱, ABB。 板牙熊:嗯。 梁楚拿起板牙熊和它的蛋壳,掀开蚊帐下chuáng, 然后小心掩好了别漏蚊子。出去洗漱, 这层有七八九十个没有仔细数的房间,大部分住客都起来了,走廊里鲜少有说话声, 大家都在赶时间。 梁楚慢慢走到走廊尽头,正是夏季,一脚还没踏进去就有一股尿骚味扑鼻而来,熏得人直想卧倒,厕所外面是水房,泛huáng的水池上面有两个生满铁锈的水管。一时半会还轮不上他,有排队的。梁楚屏住呼吸坚持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扛住,默默朝诸位闻味的仁兄做了个抱拳的手势,小弟佩服大哥们的铁鼻,然后掉头去上班了,去小超市解决吧。 杜肚在附近的一家超市上班,不远,十多分钟就到,半路看到日用品店,又进去买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具。这具身体是杜肚的没错,但里面的芯早就换了,虽然实际上还是用杜肚的牙刷刷杜肚的牙,感觉上又有点像是在用别人的牙刷。 杜肚上班的超市很小。 说超市都是抬举了,其实就是小卖部,旁边有所中学,卖的都是书本铅笔小零食,孩子喜欢的一些玩意儿。他是超市里的总管,总管的意思就是总的来说都管,负责看店、收账,做服务员。除了进货是由老板负责,其他的都归杜肚管。 超市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洗手间,这时候还不忙,梁楚赶紧去刷牙,在最短的时间解决了所有问题,坐到柜台守着。很快外面进来一个叉腰的女人,梁楚认出这是老板娘,又抠门又泼辣,天热了杜肚就着水管洗把脸都要被吼一顿的:少用点水,水不是钱啊? 梁楚乖的跟小狗似的坐着,尾巴也不敢摇,他对这种典型的市井女人有天生的畏惧。这样的人一般能说会道,一张嘴皮子端得是厉害无比,笨嘴拙舌的跟他吵一架,无异于是自杀,可以深刻领会到什么是语言也能杀人,气xing高的能活活把自己气死。 -- 第69页 老板娘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还算满意,让梁楚把地扫扫、把柜台擦擦、那边的货乱了重来整理整理、屋里这么多苍蝇,还不快收拾了。别一天天老闲着,发你工资可不是让你坐着吃闲饭的。 梁楚立刻吭哧吭哧擦桌子,心说你们就是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 没多久,陆续有学生来买东西,小超市就上下学的时候忙,一旦上课封校就清闲了。但老板娘不能看见杜肚闲着,歇两分钟好像就对不起她发的那几百块工资。梁楚拿着抹布站着偷懒,听到脚步声就擦两下,脚步声一远又开始发呆。 板牙熊说:偷懒的老实人,您看哪个老实人偷懒。 梁楚诚实地说:我们老实人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不瞎糊弄人的,说不想gān活就不想gān活。 小超市冷清下来,外面热热闹闹,梁老实偷了十分钟懒,老板娘掀开门帘让他出来帮忙。梁老实放下抹布走了出去,看到外面堆着几大筐蔬菜。胡萝卜、白萝卜,茴香、香菇等等,卖包子的对菜类的需求量大,要择菜洗菜,有时候杜肚会出来帮忙,老板娘拿他送人qíng。 梁楚找了个小木凳坐下来择菜,老板娘一边说笑一边打开电视,许多街边饭馆和超市都有这样的设计,电视架在高高的柜子上。屏幕亮了,里面lsquo;赫拉rsquo;跳出一个穿huáng大褂的大师,挥着一把木剑跳来跳去的起坛作法。 这小孙子!老板娘脸黑了。 踩着柜台打开半空放着的DVD,取出一张光碟,是捉鬼的合集。 包子店老板笑道:你们家秦秦还看这个呐? 老板娘lsquo;咔嚓rsquo;把光碟掰折了:世上哪里有鬼,天天迷这个,学习一团糟,看他回来我收拾他。 包子老板说:孩子嘛,除了念书没别的事gān,jīng力也得往别处放放,大点就好了。 梁楚手里抓着菜,想到刚才的电影画面,叹了口气。现在是白天,太阳热烈,周围也有许多人,梁楚记挂着昨晚说了一半的任务目标:昨天说了一半忘了问,这个任务目标怎么回事,什么身份,怎么找他? 板牙熊抱着蛋壳观察两秒钟,摇头道:您忘了我没忘,您不想知道我也得告诉您的嘛,不过现在就知道不是人,其他资料还没有显示,我们再等等看吧。 中午包子老板送了两笼包子,还挺好吃的,傍晚孩子放学,忙了一个多小时,等学生走gān净了,这一天也基本结束,枯燥忙碌而不充实,这就是杜肚的生活。梁楚坐在门口拍蚊子等天黑,想着我好无聊啊,一边又想晚饭吃什么馅的包子。这时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金属碰撞的声音,抬头往外一看,那头惹眼的赤橙huáng毛就这样差点闪瞎了梁楚的眼睛。 赤橙huáng单肩搭着书包,手上哗啦啦带着一串镯子,一看就不是平常人,那是身份贵重的杀马特贵族。 赤橙huáng由远及近,挑开门帘走了进来,是老板娘读初中的儿子。梁楚目送他的背影进屋,什么学校什么教导主任啊,怎么可以不把他剃成光头,踢回人间重新做人哦。 赤橙huáng走到柜台喝水,拿遥控器开电视,屏幕静悄悄的。赤橙huáng骂句脏话,打开DVD,里面的碟片果然没有了。赤橙huáng踢了凳子,抓了抓尊贵的红毛,随后没好气的看向梁楚。 梁楚莫名其妙回看一眼,心道我头发是黑色的,跟你们尊贵的赤橙huáng家族不一样的。 赤橙huáng被他娘搞得心qíng不好,问道:杜肚,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梁楚在心里说我相信科学,但你们这个世界真的有鬼。 赤橙huáng不等他回答,对这个世界不屑的嗤笑一声,走近他弯腰:我相信。 梁楚:哦。 红毛放下书包,张开双臂演讲:在我们的世界,有一股不为人知的巨大力量,就是鬼魂的能力,只要可以掌握诀窍,控制利用他们,我还在这里卖什么铅笔盒啊,我可以借调yīn兵yīn将,可惜啊,你们这些人总是不相信我,但我会朝那个方向一直努力。 他最后总结:我会让你们相信的。 梁楚忍了一会没忍住,对板牙熊说:这个人是重要配角? 板牙熊说:不是啊。 梁楚说:那他在这里说什么长篇大论,你们是不是在凑字。 板牙熊说:我们现在才是真的在凑字。 梁楚对红毛说:你看电影有什么用,那上面鬼都是人装的,就算真的能行,也轮不上你啊。 赤橙huáng横眼道:你拿戏子跟我比?我呸! 梁楚小声说这是我不追星,戏子长得比你帅赚钱比你多人家还有迷弟迷妹,你呸别人的爱豆要被打死的。 跟赤橙huáng随便说了两句梁楚就回去睡觉了,想着不关我的事,没想到过了两天就被打脸,晚上下班,赤橙huáng神秘地拉着梁楚说话,说我们今晚有一个开辟xing的、前无古人的活动,需要你的参与,缺你不可。 梁楚狐疑看他,赤橙huáng对杜肚一向没什么好脸,杜肚没什么朋友,因为家庭原因xing格很内向,平时就是上班、下班,继续上班,生活很简单。老板娘凶辣,撒娇也像撒泼,这几年磨出了杜肚逆来顺受的xing格,别人说什么都都会照做。 但梁楚不是杜肚,无事献殷勤能有什么好事儿,于是警惕地看着赤橙huáng,一听果然没什么好事儿,他们要请鬼! 梁楚听完这个头发都要炸了,请什么鬼啊躲还躲不及呢,你们知不知道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啊,臭小子!梁楚说我不gān,抢门往外跑赶紧回家钻他的小蚊帐保护圈去。但为时已晚,店门已关上了,红毛找了两个帮手,是他们杀马特家族里的紫毛贵族和huáng毛贵族,huáng毛说你不敢也得gān,由不得你,别不识抬举,要是成功了可以名垂青史的。 梁楚说:少年,你们这是给命不要命啊。 小杀马特胆儿小,但挺聪明,聪明又缺德,留着梁楚是当挡箭牌的,给他穿一件红被单。万一真的请出鬼来,好鬼还好说,要是恶鬼的话,还有什么好言商量哦,大开杀戒就要死了,电影上说恶鬼会先找红衣服的人开刀。 梁楚想你们这是请鬼呢还是请牛呢。 红毛打开电影看,按着快进,一直到摆坛做法的桥段,这是真的要按照电影里的方法来做了。梁楚微怔,放下心来,还以为要请碟仙笔仙什么的,很容易鬼上身的游戏。 板牙熊道:那都是糊弄小孩的,要请鬼还得上真家伙。 梁楚不以为然:哪儿有那么容易,先不说电影上的方法对不对,就算步骤对,但他们没道行啊。 这时候赤橙huáng拉出一张破桌子,铺张桌布,桌布上面又放个小碗,cha几根香,袅袅香烟升起,空气里弥漫着独特的烟火味,随后又摸出十多张huáng符。 杀马特们凑在一起商量,他们这是第一次请鬼,要切记心诚则灵,诚心诚意才有鬼来。首先从现在就开始烘托请鬼的气氛,表示他们努力很久了,鬼神大人给点面子。然后等到半夜十二点整,yīn气最重的时刻,也是请鬼的良辰吉时,准时开坛做法,最容易成功,一定可以成功。 看得出来他们演练了多次,动作有模有样的,跟着电视机上叽里呱啦念咒语。 什么也没招出来。红毛说:没关系,还没到半夜十二点呢。 梁楚扒了被单放到一边,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无聊的看小孩瞎胡闹。 世上所有工作都需要门槛,讨个饭还需要一身讨饭的行头,更何况yīn阳先生,行走在yīn阳两界,门槛当然更高。招鬼驱鬼都需要一些修为道行,不然岂不是随便猫猫狗狗都能做了。 再说请鬼驱鬼的符咒一般也没人会画,这十多张huáng符是杀马特们跟着电影自学成才,电影那是娱乐产物,怎么当真。这回起坛作法,漏dòng多的连马蜂窝都得甘拜下风,还能请得出鬼那真厉害了,天才啊。 现在距离十二点还有两个多小时,时间还没到,杀马特们累了,坐到一边休息,huáng毛看向梁楚说:那个谁谁谁,什么杜的。 梁楚不可思议,杜肚这个名字多奇葩啊,你再怎么说也不能记住杜记不住肚啊。 梁楚道:喊我gān嘛。 赤橙huáng道:你过来试试。 梁楚说:我不行的。 赤橙huáng说:我告诉你,我们这是很严肃的事qíng,让你帮忙是看得上你,再说我们三个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了,你才几天啊,有现成的还不要,忒不识相了,这么好的好事儿分给你你咋还不领qíng的,过来试试。 梁楚想着我试也没用,乖乖走过去拿了张huáng符,跟着电影念了一遍咒语,胡乱弄了一下:天门开,地门开,幽冥地,鬼魂来! -- 第70页 转变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直安静如jī的huáng符唰然起火,温huáng的火光照亮小小的空间,梁楚骇了一跳,huáng符烧到手指,梁楚条件反she甩掉了符,huáng符在地上继续燃烧。 杀马特贵族集体懵了圈,眼睛瞪到最大看向梁楚的头顶,翻着白眼差点没晕过去,却不是兴奋的,张大嘴拼命的想要大叫,喉咙却像是卡住了一般,红毛拼命扒拉脖子,像是被人勒住,只能发出拉空箱的嘶嘶声,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梁楚被他们的反应搞得心哇凉哇凉的,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颤颤巍巍抬头一看,看到一双飘在半空的脚。 店门敞着,有风透进来,店里只剩他一个人,梁楚直愣愣的捏着板牙熊的蛋壳:姓板牙的 板牙熊弱弱说:我是姓熊猫的 那双脚就在他头顶,梁楚吓得路都不会走了,机智的把板牙熊揪出来,把它平摊在掌心:你看、看看 板牙熊愤怒地说:您的心不会痛吗! 梁楚眼睛不敢往上抬,直勾勾盯着那双脚,他不抬头,飘在上面的人一寸一寸降落下来,先是脚、后是膝盖,然后是一条白裙子。 梁楚后背发毛,白裙子飘了下来,梁楚看清了她的脸,不由愣了愣,白裙子长得一点也不吓人,相反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十八九岁的年纪。也不像是梁楚想的那样,披头散发一张大白脸,眼里滴着血。白裙子看起来很普通,及肩的短发,身上也没有裹着白森森的白光,除了脚没沾地,她看起来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 一般qíng况来说,鬼魂会保持死亡那一刹那的模样,她身上没有伤口,看似死得没有痛苦,但为什么没有投胎? 看着不像厉鬼,梁楚gān巴巴道:你、你好啊。 白裙子黑深深的眼睛盯着他,不说话。 梁楚被看的毛骨悚然,不断往右上方的电影上瞟,暗暗叫苦,请鬼请出来了,怎么送走啊,送鬼的咒语呢? 电影上的主人公和鬼早已lsquo;砰砰乓乓rsquo;打起来了,白裙子还在和他对视,梁楚不知道说什么,看她半天没动作,好像没什么恶意,吞吞口水道:我走了,你也快走吧,再见。 店里堆着的桌子椅子还没有收拾,梁楚一步一步往门口挪,不打算再做这份工作了。谁知他走一步,白裙子跟着飘一步。 梁楚僵着身体把门锁了,不然招了贼他那三千块钱不够赔的,白裙子穿门飘了出来,飘到他背后看着他锁门。梁楚脸都白了,撒丫子狂奔起来,白裙子步步紧跟在他身后,梁楚没敢回家,专往人多的地方跑,yīn气怕阳气,他想借用人的人气把她赶走,白裙子一点不怕,其他人看不到白裙子的身影,梁楚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在街上狂奔的男疯子。看她的架势,好像找出来的不是厉鬼,而是一只跟屁虫,她好像缺了点什么,脑子不会拐弯,以至于在路上飘也不会转弯,梁楚还得绕过一些建筑物,她直接穿过跟上了。 折腾了大半夜,街上稀稀拉拉没什么人了,梁楚累得没话说,喘口气给白裙子说:你就算想找人上身,你也得找个同xing别的啊,你这眼看清楚,老子是个男的! 白裙子木着脸不说话。 梁楚摆了摆手,懒得再说,是走是跑白裙子都跟着,梁楚慢吞吞回到家往chuáng上一躺。 板牙熊说:跑,啊继续跑啊。 梁楚说:不跑了,yīn谋,这是yīn谋。 板牙熊道:什么? 梁楚指着女鬼说:她想把我累死,我不会上当的,我要歇着。 小蚊帐好像比跑十几里路还管用,女鬼没有进来,在蚊帐外面飘着,她始终保持那一副表qíng,就是没有表qíng,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梁楚看了女鬼一会,坐起身来,好好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你家住哪里? 你多大了? 你为什么跟着我? 你是有什么未解的心愿吗?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女鬼一声不吭。 梁楚顿了一会:你长的有点不好看。 女鬼没有表qíng,好似什么也没听见。 恐惧悄然褪去,梁楚开始正常思考,对板牙熊说:不太对啊。 板牙熊道:我也觉得。 谁敢说女孩子长得不好看,她会挠花那人的脸,所以她哪里是鬼,分明是没有喜怒哀乐的木头人。她没有目的xing,既不害人,也不做表qíng不说话。 梁楚道:人有三魂七魄,她是不是少了点魂魄? 板牙熊道:不知道啊。 梁楚说:我也不知道。 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卸了下来,梁楚拿起拖拉机看了看,凌晨三点多了,夏天天长夜短,很快该天明了。梁楚躺在chuáng上,关掉闹钟,道:别放松警惕,我们轮流守夜。 板牙熊残忍地说:守什么夜啊,看把您厉害的,就算她真的想做点什么,咱俩也gān不过啊。 梁楚说:唉,我睡着了。 好像就是才闭上眼睛,拖拉机巨大的来电铃声响了起来,高音贝刺激神经,梁楚立刻被惊醒,还以为是闹钟,摸索着去关掉,不知道按到什么键,反倒接通了电话。 大嗓子的老板娘破口大骂:姓杜的你他妈还想不想gān了?!现在都几点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店里这是怎么了乱糟糟的,快滚过来给我收拾了! 梁楚一下子清醒过来:我辞职! 老板娘大吼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赚的烂白菜的钱cao着卖白粉的心,一年到头连个假期也没有,又是扫地又是擦桌子,还管做饭洗碗,你雇的是保姆还是员工?我全包了是吧?卖包子的择菜也用我,你把人当牛使呢吧?自己玩蛋去吧。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拖拉机静了几秒重新响起,梁楚接电话,老板娘分贝降了许多,变得chūn风细雨起来:小杜啊,你是不是听什么人的闲话了,虽然你gān的活多点,但我们对你也不薄啊,都gān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回来上班吧,给你涨工资怎么样? 梁楚听得心里十分妥帖,冷冰冰拒绝,挂掉电话。这次更快的响起来,梁楚直接关机,软话刚说过了,这个电话肯定是打来骂人的,谁接谁是傻的。杜肚这样任劳任怨的员工太稀缺了,属大熊猫的,泥人还有三分血xing,他连泥人都不如,老板娘隔三差五踩他一脚,但没了杜肚,样样都亲自动手,不抓瞎才怪。 梁楚收起电话,侧头看向一旁,那白裙子的少女还保持着他睡之前的姿势,像个假人。现在过了一夜,还守着她睡了几小时,一人一熊都不怕了,梁楚坐在chuáng上,问道:这是不是我们的任务目标? 板牙熊揉揉眼睛,伸着俩腿儿坐在chuáng上,和梁楚一模一样的姿势:不是,是的话我会收到提示,而且她有胸。 梁楚嗯了一声,看向少女:太阳出来了,你不用躲躲吗? 白裙子一脸僵滞。 梁楚放弃了,她确实缺点什么。 杜肚没有朋友,关掉手机也不担心会错过什么重要的讯息,梁楚领着一人一鬼过了几天,女孩子年龄不大,长得也漂亮,看她的样貌体肤不像是贫困人家的姑娘,还算有识别xing。于是梁楚出门打听了打听,屁股后面跟着一个别人看不见的女鬼,口袋里装着一个别人看不见的熊猫宝宝,简直拉风。 粗略扫过了近期的报纸,又找当地人询问了一下,附近有没有年轻的女孩子过世,倒是打听出来了一些,资料一对,对不上号,一无所获。 这么拖了一周,梁楚想着不能坐吃山空,浑身上下就三千块钱,怪不得杜肚生病不肯去医院,这些钱还不够用几天药的,他必须另找一份工作,但杜肚的形象太差了,为了省钱他的发型都是自己胡乱剪的,不挡眼就行,乱糟糟的显得气质yīn郁,明明才二十多岁,看起来却像是三四十岁的人。 早上随便吃了点东西,换了衣服想出去剪头发,房门忽然被人敲响。梁楚愣了愣,第一反应是老板娘来返聘的,杜肚没有其他熟人了,但前几天既然没来,没理由今天会来。出租屋没有猫眼,梁楚开了半扇门,看到两个人站在门口,一胖一瘦。 打头那个瘦的问道:你是杜肚? 梁楚点头:你们是? 那胖的长得膀大腰圆,拨拉那个瘦子就跟拨拉小jī崽似的,推门进来,似是觉察出不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盒,里面摸出两片沾水的柳树叶,在眼睛上一抹,贴在眉心,抬下巴又问:这就是你招出来的那个鬼? -- 第71页 梁楚本来还想说gān嘛呀你们qiáng闯民宅啊这是,听到这句话讶然道:你看得见? 胖子轻笑道:当然,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瘦子笑嘻嘻道:你又知不知道我是谁? 这时候突然横cha进来一个声音:过yīn走阳,走的阳间路,吃的是yīn间饭,镇邪压祟,最忌讳轻浮不稳重,你们两个成何体统,与你们的师父一样,不配做yīn阳先生。 胖子脸色微变,捋袖子道:不许你侮rǔ我师父!老头陈,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老头陈走了进来,示意跟在后面的人关上门,声音苍老:你们两个不配和我说话。 胖子呸了一口,看向梁楚,赌气似的说:我们都听说你拿白符招出鬼来的事qíng了,那老头子今天有事儿忙,来不了,让我俩来探探虚实,问你愿不愿意拜他老人家为师! 老头陈后面跟着一位中年男人,亦道:小兄弟,我们是南dòng陈家,但凡进这一行,想必应该都听过我们这一分支,市中心有家lsquo;南dòngrsquo;门面,是我们的招牌堂口。我的师父,陈允升大师,是惜才之人,昨日听说有人白符招鬼,特来探个究竟。 瘦子抢着道:我们师父也有个很厉害的道号,青稞道长,你听没听说过? 老头陈无视那一胖一瘦,看起来十分德高望重,到访此地实在是蓬荜生辉了,老头陈把梁楚上上下下一通打量,淡淡道:你天生该吃这碗饭,可以拜入我门下。 瘦子大声道:我们先来的!总该有个先来后到的吧?! 老头陈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继续对梁楚道:你不是死人,不是活人,游走在yīn阳边界,所以可以做到白符招鬼,这是祖师爷赐的道行,适合做yīn阳先生,你考虑考虑。 梁楚微愣,陈允升说的分毫不错,可不是吗,他现在是梁楚,也是杜肚,不是死人也不是活人。 中年人适当地说:师父并不轻易收徒,没有慧根的人求上门来也不会收,你可别làng费了机运。 瘦子忙着给自己师父贴金,道:这样的话我们的师父青稞道长,也会说。 梁楚听得一愣二楞的:我这么香呢。 板牙熊道:好事儿啊。 梁楚悄悄道:是啊。 yīn阳先生通灵收鬼,他们这回的任务目标是恶灵,还在想着人鬼殊途,这个任务值怎么刷,那个恶灵不把他吃了都是好的。当了yīn阳先生学了本事,一人一鬼至少势均力敌,或许他更厉害点,把恶灵收了也不无可能。 两拨人,一拨有根有据,一拨急赤白脸,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但梁楚有点拿不定注意,不是说高人脾气都怪吗,现在还没见到青稞道长呢。 一胖一瘦看到梁楚皱眉,表qíng变得很不好看了。 胖一言:别人有门面和招牌堂口,还在市中心呢。 瘦一语:我们是穷摆摊的。 胖子道:别人说话文绉绉的。 瘦子说:我们说的是大白话。 胖子道:那咱们? 瘦子道:走吧,反正不是输一回了。 一胖一瘦往门口走去,一边窃窃私语:幸亏那老头没来。 不然输的更快。 梁楚笑了:这对师兄弟。 板牙熊接道:挺有意思的。 梁楚道:二了吧唧的。 一方退场,于是梁楚穿上huáng色道袍,身上印着yīn阳两极八卦,就此改了行,从一个超市全包总管,变成了新出炉的yīn阳先生。 拜师仪式很简单,老头陈手下弟子众多,在小出租屋的时候是香的,进了南dòng门就泯然众人了,敬一杯拜师酒就算礼成了。而那个白裙子女鬼果然欠缺一魂两魄,没有思想,循着本能做事。回到南dòng门,跟着老头陈的中年人叫陈贵,是南dòng门的大弟子,拿出黑罐收鬼,梁楚多嘴问:收了会怎么样? 陈贵道:还能怎么样,魂飞魄散。 梁楚愣了,之前说魂魄不全的鬼跟着本能做事,那么这姑娘心肠应该不错,如果心存恶意,那她这几天怎么不伤人? 梁楚说:这是我朋友,还是我自己处置吧。 中年人没说什么,甩手走了,于是白裙子继续跟着他。 过了两天,梁楚熟悉了环境,跟着南dòng门两名弟子出去买符纸和朱砂,正是傍晚时刻,梁楚好奇的在店里看,板牙熊忽道:外面! 它语气仓促急迫,梁楚想也没想跑出门去,huáng符、桃木这些东西到底是驱鬼辟邪之物,店开在阳气越足的地方越有效用,店旁边是学校,门口有公jiāo站,人流量很大。 板牙熊说:任务目标出现了。 在哪里在哪里?梁楚东张西望。 你听。 车站有几个年轻人靠在一起说话,依稀听到凶宅、宝贝、钱的字眼,梁楚还想细听,车来了,两男一女挤上公车,梁楚赶紧也一块上车,三人还在低语。 那是传说,不能信的! 不可能,女人理智道:世上哪有无风起làng的事,就算传说夸大了,没有100有1也行,够我们花一辈子了。 真的有宝物在那放着,怎么别人拿不到,我们就能拿得到? 梁楚大概听了个明白,说是在市区中心有一座凶宅,里面有许多奇珍异玩值钱的宝贝,里面的鬼有三头六臂,端的是神通广大、厉害无比。那座凶宅地处市中心的huáng金地段,四周高楼大厦,人cháo汹涌。有人说是真的,更多人说是假的,有人说亲眼见过,更多人说那是骗人的。 说是真的吧,市中心根本没有这么一处宅院,而且房价确实很贵。 说是假的吧,之所以现在还令人津津乐道,是在多年前,确实有十多位yīn阳大师、风水先生,一并几个算命的半仙儿刨花种树,修改风水局,而后开坛做了个收鬼阵。天色昏沉yīn风大作,不到三分钟诸位天师相扶而出,神色恐惧,遥遥对着同个方向三叩九拜,迅速离开了这里。 于是这座凶宅,就像是悬在天上的海市蜃楼,驴子跟前挂着的胡萝卜,吸引无数抱着发财梦的人来一探究竟。想来就算是海底宝藏还有人打捞,深埋地底的陵墓也引人觊觎,而地面上也有一个装满了宝物的匣子,一旦打开就能发家致富,难怪有人惦记。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没人找到那个地方。 梁楚听完科普,表qíng十分凝重:多年前是几年前,那位大哥死了多久了? 板牙熊摇摇蛋壳:不知道的。 这个任务不简单啊,公jiāo车走走停停,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梁楚说:你看,第一个问题,别人都找不到那个地方在哪里,我们凭什么找得到啊,而且找到也没用,那个人死了这么多年了,我得练个几十年才能把他收了吧。 那也不见得,板牙熊说:别人多笨,咱们多厉害,再说了您不是半死不活,祖师爷赏饭吃有道行的嘛。 梁楚上愁:那点道行够用的吗。 车上的人还在说话,梁楚不再想那个,十几个捉鬼天师都铩羽而归,他一个新出炉还热乎着的菜鸟怎么可能成功。 女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得出来是个很慡利的女人,她故意压低声音,梁楚还是可以清楚听到。 为什么别人拿不到?那是因为别人没拿,哥,你现在这个样子和那些缩头乌guī有什么区别?连试都不试怎么知道结果,结果还给你们送到手里来? 微壮的男人附和:哥,小妹说得对。 瘦高个烦躁的搓了搓头发:吴兰吴航,事qíng没这么简单。 你听我说,能不能找到还是其次,我们不是没往那个地方去过,是不是?却是什么也没有,你们两个老揪着虚幻的东西不放是怎么回事?就学不会脚踏实地是吗?我们退一步说,好,就算你说得对,确实有一处凶宅 吴航cha嘴说:本来就有,不然那十几个天师怎么回事?没点猫腻,他们打什么主意? 瘦高个道:问题就在这里,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凶宅,lsquo;凶rsquo;宅啊,你说要是真的凭空冒出来一座房,那不就摆明了有鬼吗,谁敢去?那是条死路,要钱不要命啊? 吴兰眼睛泛红:反正我不愿意低声下气看人脸色了,再说了哥,现在过去多少年了,就算真的有鬼也什么都没了吧。你要不去,我和二哥我们两个去。 -- 第72页 第44章 恶鬼的小新娘 当哥哥的长长叹气:我看你们是不见huáng河不死心。 梁楚捏着拖拉机听着, 想看着几个人是不是贼, 是就报警, 但听了一会,这一家姓吴的没说别的。按说如果这家不行,觉着棘手,一般会换别家, gān嘛非在一棵树上吊死,看来不是专业的扒手。 车停了,吴家兄妹下车,梁楚扶着吊环想了几秒钟,也一块下了车。 板牙熊张望道:您gān嘛去呀, 咱不回家嘛。 梁楚说:听他们语气好像决定去那里了,我们连目的地在哪儿都不知道跟过去看看。 板牙熊趴在梁楚口袋里, 拨弄了一下衣服上的扣子:您不是加入南dòng门抓鬼小组了吗,不跟陈允升他们一起去? 不行, 梁楚思忖道:那不是找着挨训吗, 南dòng门在市中心,任务目标也在市中心, 隔得又不远,离这样近他们没去, 肯定有原因。 夏季空气灼烫, 走下空调车一股热风扑面而来,像是掀开蒸笼的第一股热风,熏得人身上又黏又腻。 板牙熊呼扇呼扇小爪子:您可想好了, 您还没出师呢。 梁楚很有自知之明:我出师还早着呢。出师了也不一定打得过。 说着话带着白裙子跟在那三人身后,梁楚寻思怎么跟人搭讪才可以不被当作神经病呢,要不然装算命的吧。谁知那三人很警惕,察觉有人尾随,不断往后看。梁楚就放心了,觉着继续跟着吧,看谁沉不住气,而且被动一点被角有高人风范,他可是个yīn阳先生呢。果然没几步,那几人返身走了回来,劈头问:从车上你就盯着我们看,你怎么回事? 梁楚心想不止的哦,不是我,是我们,你们没上车的时候我们三个就盯着你们看了呢。 梁楚背着手,表qíng高深:我听到你们说话了。 吴兰嗤笑说:听到又怎么样,我们犯了哪条法律? 梁楚心里想您哪儿是犯法,您是犯太岁:你们听说过南dòng门吗? 三人对视一眼,吴兰尖利的语气也变得客气许多:南dòng门挺出名的,您是南dòng门的弟子? 梁楚颔首,瘦高个问:怎么证明? 梁楚随手摸出一道huáng符,笑说:这个可以吗?别人总不会随身带这些东西。 瘦高个表qíng和缓了一些。 吴航凑上来,好奇问:大师,世界上真的有鬼? 吴兰目不转睛看着他,显然非常在意。 梁楚被拍马屁拍的有点高兴,挺着腰版努力更像个大师,打太极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瘦高个比弟弟妹妹沉稳一些,问道:您找我们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搭伙gān一票呗。梁楚简单说明来意,瘦高个叹气:我叫吴景,这是我妹妹吴兰,我弟弟吴航,我们三个都是乡下来的,打了几年工,我做大哥的拿他们没办法 吴景客客气气说:既然您也有意,我们找个地方详谈? 商场外面是广场,找个地方坐下,梁大师的加入无异于是一针qiáng心剂,大大鼓舞了吴兰和吴航,有同样的目标,简直一见如故。很快敲定了时间,互相留了联系方式,梁楚不好意思拿自己的大砖头手机,太落伍了,但身边又没有笔和纸,梁楚假装大大方方的拿出来拖拉机,果然吴家兄妹愣住了。 梁楚淡然:都是身外之物。 吴家兄妹登时一脸了然。 板牙熊说:对的,我们做大师的不喜欢智能手机,并不是买不起,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们。 吴兰笑了笑问:大师,你入行几年了? 这个话题就比手机更加难以启齿了夜幕降临,天黑了,所以今天是第三天 梁楚慢慢吞吞地伸出三根手指,吴兰笑道:看你年龄不大的样子,入行三年?时间好像不算太长你要不要问你那些师兄弟有没有一起的? 别胡说,吴景训她,朝梁楚道:她没那个意思,您别跟她介意。 梁楚没说什么,心道三年和三天差的时间多了去了,我哪里好意思介意哦。 随后又想着回到南dòng门,或许可以考虑吴兰的建议,旁敲侧击问问南dòng门的弟子?人还是太少了。 谈话基本结束,再晚公jiāo车都该停了,大师也得坐车回家的,浴池大师告别兄妹三人。 南dòng门是一个类似于学校的地方,弟子跟学生一样,都是拜师求学。陈允升手下几十名学徒,做的生意大,出手也大方,在附近的小区包下整整一座楼,作为学徒宿舍。现在既然拜入南dòng门门下,自然不用再回那个小出租屋。 公寓多是多人间,梁楚没有与人同住,身边到底还带着鬼,虽然普通人不开yīn阳眼看不到她。但姑娘到底是姑娘,就算有点缺心眼,和一群大男人睡一起也不合适。梁楚挑了个偏僻的小房间,因为靠着走廊和电梯,人来人往影响睡眠,而且没窗户没空调,一直闲着没人用,正好适合他。 回到房间,梁楚记挂着今天和两个人一块出去买huáng符和朱砂,因为遇到吴家兄妹,半路跑了时间匆忙也没跟人打个招呼,心里过意不去。在走廊悄悄推开房门,那两个弟子还没有休息,梁楚过去解释了一下,抹去凶宅的事qíng没提,那两人正在玩手机,闻言怔愣半天,露出几分茫然,好半天才点头:哦,没事。说完继续低头玩手机。 显然忘了他这号人了。 梁楚有点丢人有点尴尬,一边往外走,一边想你们怎么可以把我给忘了,还有以后出去得跟紧一点什么的,要不然丢了都没人知道躺回chuáng上还乱七八糟的在想,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外面就有纷乱的脚步声,靠着走廊很容易被吵醒,有人在外面小声说话。夏天夜短天长,天都还没亮可想而知有多早,梁楚拿起手机看了看,才四点。而外面的人虽然早早起chuáng,但说话语气并没有抱怨不满,反而挺高兴的。 南dòng门是华城奇门异术的大家了,师承正宗,所以不是什么生意都接,况且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南dòng门是典型的商人。 大门两边开,没钱别进来。 所以钱少的生意不接、非官非贵看心qíng,就算会接也是南dòng门的弟子,基本很难惊动陈允升。然而一旦钱够数够多,几乎没有南dòng门不接的生意。阳宅风水、yīn宅风水、搬迁墓地、称骨算命、捉鬼拿怪。弟子接了生意陈允升拿六,弟子拿四,一般来说看风水的居多,一般大型建筑场地动工会请南dòng门看上一看,捉拿鬼怪的少,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害人的鬼呢。 房门不太隔音,有心想听什么还是可以听清楚的。今天有两个活,一个是宋家,宋家的老太太前两天没了,婆婆和媳妇儿关系一直不太愉快,老太太一没,儿媳妇连表面工作都懒得做,穿红戴绿欢天喜地的,头七都还没过呢,这是大不敬。结果家里这两天不太平,她连着遇到鬼打墙,把头磕得鼻青脸肿,老太太不乐意在报复呢。 而另一个活想必是个大活,外面的几个人声音明显兴奋,这个生意是陈允升亲自接下、亲自出马,既然出动了他老人家,必然不是简单的事qíng,一定会带几个弟子历练历练,见见世面,外面那几个就是被挑中的,马上要去陈允升家里候着了。 据说出事儿的是陈家的女儿陈舒珊,这个陈家跟陈允升沾亲带戚,不用多数,往上再数两辈,祖上就是一家。陈舒珊的父亲陈富半夜打电话求上门来,求老哥哥救救他女儿。陈家有钱有势,陈舒珊是陈富唯一的女儿,从小锦衣玉食,爱qíng事业都很平顺,大小姐不知惹上了何方神圣,她连着做一个怪梦。梦到自己烂了腿,皮ròu发黑生了虫蛆,在伤口爬来爬去,她甚至可以闻到那股溃烂发臭的味道。从梦中惊醒,去摸自己的腿,皮肤依然光滑白嫩,但刮骨剥ròu的疼痛感却像是真的,醒了还能感到蚀骨的疼痛。 陈舒珊快被bī疯,连着几个晚上不敢睡觉。 这倒还是轻的,梦靥而已,邪门的是陈舒珊身边的朋友接连进了医院,不是从楼梯滚下来就是出门被车撞,醒了以后人都是半傻的,大哭大闹说有人在背后推他,有人推的!朋友出事,陈舒珊也去探望过,原来还不信,骂人胡说八道,直到她回到家去喝水,平整的地面突然出现什么绊了她一脚,陈舒珊没防备整个人栽了出去,牙都摔掉一颗。 陈舒珊醒来就说有人绊她,她不会感觉错误,不管旁人信不信,陈舒珊让人调来监控,盯着画面看。地板上分明什么东西也没有,可她是怎么飞扑摔出去的? -- 第73页 这是什么深仇大恨,厉鬼报仇多是索命,然而死不让人死,活着不让痛快,难道要活活把人吓死吗。出了这事以后,陈富的电话便打过来了。 外面的人压低声音,神秘道:这回师父亲自出马,你猜多少钱? 有人回答:不是说师父的亲戚吗,那一百万? 那人摇头,伸出五根手指,答话那人又道:五十万? 外面没有动静,过了会,答话那人失声道:五百万?! 这是亲戚吗,这明明就是杀熟啊。 那人道:瞧你大惊小怪的样子,一分价钱一分货,这邪物不好对付,可能是红衣鬼,打起jīng神来吧。 外面的人很快离开,梁楚睡不着,躺在chuáng上看天花板,旁边的白裙子跟棵木头桩子似的杵在一边,可能是自己觉得盯着别人睡觉,别人是睡不着的,所以换了个方向看墙。这会儿梁楚醒了,她又转过身来了。 南dòng门有不少关于yīn阳八卦的书籍,鉴于任务目标是恶灵,所以查过这方面的资料,鬼魂也有分门别类。大部分的鬼魂穿着生前的衣服,过huáng泉路喝孟婆汤,进轮回道投胎转世。而剩下的小部分比较复杂,不过怨气高的厉鬼通常都是一身红衣服,红色热烈,怨气重连衣服都邪xing。除了红衣鬼还有黑衣鬼、婴儿魂什么的,这些不太容易区分,得看当时的qíng形判定。还有一种怨气重,但比红衣鬼轻点的厉鬼是穿素净的白衣服,但除了可能是厉鬼,还有可能是刚死的、缺少魂魄的鬼魂也穿一身缟素。梁楚也不知道白裙子是什么类型,厉鬼应该不是,说起来她的一魂二魄到底去哪儿了。魂魄都是一体的,她怎么能缺一半。 想着想着睡了个回笼觉,白裙子继续看墙,等到七点多又被吵醒,梁楚起chuáng洗漱。不外出的弟子都得去招牌堂口,上班打卡,不能迟到早退。梁楚是新来的,没什么事qíng做,刚来那两天还很有眼力,知道跑腿讨好人,但cha不上嘴,跟着时间长了还讨人嫌,梁楚恼了,自己玩蛋去吧大爷不伺候了。虽说老弟子带新弟子是南dòng门的传统,但谁真心带啊,来客人都是抽成的,抽的都是钱,在这儿没人脉,别人凭什么分一杯羹,所以很不团结,明是师兄弟,实则都是竞争对手。 今天来到店里,梁楚找了关于符咒的书安静如jī的看,反正他有祖师爷赏的道行,正好学习怎么画符。陈允升说的白符招鬼的意思并不是指白色的符,红毛画符用的纸也是huáng色的纸。 白符招鬼指的是符纸不是正儿八经的符纸,上面画的图案也不对,符咒想要发挥该有的效力,应该用特定的huáng符纸,招魂符里有槐木,槐木招鬼,驱鬼符里有桃木,桃木驱鬼,画符用朱砂,缺一不可,都有讲究的。那天梁楚拿着那张破绽百出的破符念招魂咒,居然一次xing成功了,这是所谓的白符招鬼。 看了几天书,吴兰打电话来问什么时候可以行动,今天初八,最后约在十五。 《yīn阳传》有记载,一年当中夏至阳气最重,现在正是夏季,差不哪儿去,一个月里十五时满月,阳气最重,一天当中十二点阳气最重。但到底是鬼宅,白天不会显形,所以晚上去,而午夜零点yīn气最重,最好避开那个时间。 距离月中十五还有七天,梁楚忙的脚不沾地,一直在吭哧吭哧画符,这回用的都是专业工具,肯定比上回威力大。准备的符咒有招鬼符、驱鬼符、伏鬼符、定鬼符,顾名思义,招鬼符招鬼;驱鬼符驱鬼;伏鬼符打鬼;定鬼符是点xué的。这几种符咒简单粗bào,最有可能用得上,其他的看不懂有什么用,也没老师上课,索xing没画。除了一次xing的huáng符,梁楚又买了桃木板,用小刀刻了几张符篆,在刻出来的痕迹上面涂上朱砂,可以重复使用十次。 装备准备了差不多,怎么捉鬼是个难题,梁楚想着跟鬼做好朋友,人家可能不太愿意,来硬的吧胜算未卜,胜算未卜就是生死未卜,不能马虎,梁楚跟板牙熊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软后硬,软硬兼施,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先好言相待,实在不行再打。怎么捉鬼《yīn阳传》上也有说,符咒都有时限的,最好准备一个黑色的大口袋,袋口串根红丝线,把袋子套厉鬼脑袋上立马勒住红线,可以把鬼给逮住。 板牙熊道:您抓人参娃娃呢? 梁楚一脸高兴。 板牙熊道:还有那个逮,看您说的,逮兔子呢? 梁楚期待地说:不要注意细节。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计划和充分准备的缘故,梁楚有一股迷之自信,好像很简单的样子一抓就能抓住,肯定可以赢的样子哦 万事俱备,就等十五到,梁楚又买了几十张符纸画符,反正多了可以剩,画完了符纸无所事事,打量同门的师兄弟们,今天客人不多,大多留在店里的弟子看电脑的看电脑,玩手机的玩手机,梁楚想起前几天还没有画这么多符的时候,记挂着是不是听从吴兰的建议,找个帮手增添一些胜算,于是找了个面善的试试口风,结果张嘴才提了个头,那人脸色大变,压低声音道:这话你也敢乱说?! 梁楚被吓一跳,结巴道:说、说说怎么了 那人道:师父明令禁止过的,你不知道?那个地方提了都会招灾! 梁楚默默想,听说过惹不起躲不起,还头一次听到提不起,那是我任务目标啊,我也很绝望,我也不想去啊。 看来找不到帮手了,慢吞吞把新画的符咒收了起来,然后坐着等吃饭,知道中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门口闯进来几个人,正是南dòng门的弟子。那三名弟子是用担架抬进来的,脸色惨白吓人,陈允升神色难看到了极点,从外面走了进来,立即让人把屋里的扫帚倒放。 陈允升掰开三名弟子的眼白看了看,还有救,于是遣人拿来糯米和活蹦乱跳的大公jī,横放在桌上,一刀砍下jī头,鲜红的jī血喷到那几人身上,登时冒出一股一股黑气,伴随着烤ròu似的滋啦滋啦的声响。 陈允升喝了口茶,摆手示意把人抬下去,用水泡了生糯米,泡软了给人吃了,可以祛除怨气,随后又道:看陈家这几年得罪了什么人,那个邪物竟然要他全家的命。 梁楚心里嘀咕,还是陈家?从陈富求上门来,到现在过去快十天了,事qíng还没有解决?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南dòng门来钱好像挺容易的,一件事拖这么久算是稀奇了。 但这不归他一个小学徒管,很快到了十五的夜晚,梁楚和吴家兄妹在上次告别的广场会合,凶宅离这里没有多远。 梁楚单肩背包,从公jiāo车上下来,吴兰就已快步迎了上来,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 吴兰穿着一身很方便的运动装,催促道:事不宜迟,现在就过去吧? 一行人来到中心街区,吴兰说这段时间问过不少人,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地方应该就在附近,不出方圆百米。 梁楚皱眉打量周围,怀疑这句话的真实xing,虽说是在市区,但能不能找个人少的、靠谱点的地儿,这片地区很繁华,不远处有一个24h大型超市,旁边是个公园,有公园就有住宅区,所以附近全是高楼大厦,人多说明阳气重,人这么多说明阳气重的没边了,一个鬼怎么生活在阳气这么浓稠的地方? 现在人还很多,吴兰去超市买了两斤苹果,梁楚咔嚓咔嚓啃了一个,随着午夜的到来,人流变得稀疏,夜色更深,天上看不到一颗星星。吴家兄妹紧张不已,哪里还坐得住,站起来不断遥望四周,神经紧绷。 路上的人很少,梁楚打开背包,掏出一大把驱鬼符,分了十多张给吴家兄妹,并简单说了符咒。就算没有道行,不能把鬼驱出十米,稍微抵挡一下,驱出个半米应该可以的吧吴兰和吴航把驱鬼符收了起来,更加紧张了:大师,这么多符你怎么办? 梁楚从背包里摸出来一件huáng色道袍,穿在身上,又拿出一些huáng符道:我还有。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画了几百张符就连道袍里面也都用胶水贴满了符,多少还是有点用的,看那白裙子原来跟在他屁股后面,现在离他快有三米就知道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人家的灯光陆续熄了,只有路灯还在坚守,临近午夜,零点整,午夜已过,还是什么都没有。 一直到凌晨一点钟,黑夜过半,再有几个小时天都要亮了,还是没动静,吴家兄妹便壮了胆子,分头找一圈回来,吴兰失望:又是白来一趟。 吴景道:我看你就是趟趟都该白来,跟你说了是个传说,听听就算了,谁还当真的。 吴兰叹了口气,出神的望着前方。梁楚从jīng神抖擞也开始jīng神萎靡了,问板牙熊:任务目标到底在不在这里。 -- 第74页 板牙熊道:我也不是原始居民,我也不知道啊。 梁楚说:你们不是有任务目标的资料什么的吗? 板牙熊惭愧道:以前都是人,现在这个是鬼,而且他可能用了什么秘术,应该是《奇门遁甲》里面的办法把宅院藏起来了,真的查不到。 梁楚问道:怪了,这个世界的东西还能影响你们做系统的吗? 板牙熊道:我也没您想的那么厉害,您看陈允升不就看出您的来历了吗。 梁楚无qíng地说:没想过你厉害。 板牙熊忍住了眼泪。 梁楚有点困了,脑袋一点一点,点下去又激灵一下清醒过来,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女声,尖着嗓子lsquo;啊rsquo;了一声。 梁楚给吓醒了,猛地抄起手里的符看向吴兰,吴家兄妹jīng神还可以,至少没睡着,还在环视周围。梁楚蹙眉,不是她叫的,那是谁叫的?他们三人显然什么都没听到,梁楚下意识看向白裙子,只见她平静的面容出现了裂fèng,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qíng,像是充满了压抑和恐惧,又像是兴奋极了,黯淡的眼睛里有光芒闪动。 梁楚感觉不对,她一向没什么qíng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等到看清前方的景象,梁楚瞳孔紧缩。这是中心街区,路灯很亮,虽然是半夜,但附近还有一半的商店看着门,透出白色的灯光。但就是因为周围都充满了光芒,出现一个黑色的缺口反而特别惹眼。 那个地方黑沉沉的,没有任何光明,像是夜晚静谧的乡村,跟这个热闹的繁华都市格格不入。因为昏暗显得地面都yīn深深的,有白茫茫的雾气升腾起来,打眼一看就不正常,透过轻薄的雾气,梁楚看向那处宅院。 朱红色的大门,门前两排树,门口两座石狮,yīn冷而充满了威严。 吴家兄妹还在东张西望,视线扫过庭院,吴景的目光落在弟弟妹妹身上:现在死心了?凶宅呢?说的跟真的一样,在哪里? 梁楚僵住了,身上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他慢慢站起来,下意识抓住装满符咒的背包,指着前方道:那不是吗? 三人愣住,迅速看向梁楚视线所指的方向,吴兰哑声道:在哪里?大师,在哪里啊?! 就在那里啊,看到冒的白烟没有,跟蒸包子似的。 梁楚打量他们的表qíng,真的看不见。 梁楚为难,地方已经找到了,简单地说,吴家兄妹已经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了。他们现在既然看不到那座yīn宅,那到底是他一个人进去还是一群人进去? 板牙熊迟疑:这样不好的吧,过河拆桥啊。 梁楚摇头,三兄妹不是柔弱娇气的人,暂且不说两个男人,就连吴兰也是慡慡利利能打会骂的,但这有什么用呢,他们对付的是不科学的鬼魂,不是人类,绿巨人来了也没用啊,有劲儿没处使。 吴兰看出他的犹豫,疾步向前问:大师!你看到什么了是不是? 梁楚没说话。 吴兰道:我们是一起来的,这个地方也是我们找到的,你可不能扔了我们自己进去! 梁楚看了一眼宅院,原本轻的像是一层薄纱的雾气越来越浓重,估计用不了太久会彻底看不清楚东西了。梁楚问道:那地方挺邪门的,你们决定了? 吴兰毫不犹豫:这还用说吗,我们来做什么的? 梁楚看向吴航和吴景,两人互看一眼,道:没有问题。 自己的生命自己负责,梁楚没有权力gān涉什么,颔首道:那好的吧,你们现在什么都看不到,这么想正常,一会儿要是觉着怕了,反悔也可以。 他自己是半yīn半阳体质,yīn气重的东西不难看见,另外三个大活人得开yīn阳眼。路边有弯腰的垂柳,梁楚走了过去摘下几片,柳叶蘸水,一片一片贴在三人眼睛上:等会,等我会儿啊,别动,也别睁眼。 然后快速从背包里拿出来一本小册子,南dòng门的书籍不让外带,符咒又太难背,梁楚怕忘了,都抄在小本子上了。刷刷刷翻了几页,翻到开眼咒,梁楚跟着书念道:天清地灵,yīn阳通眼,真形速现,速现真形,开! 随后将遮住眼睛的柳叶挪到眉心贴着,这一招是跟前几天那对胖子瘦子学的。 三人睁开眼睛,梁楚问道:看见了吗? 三人过了好片刻才点了点头,对眼前的一幕很是震惊。 梁楚问:还去吗? 吴兰深深吸一口气:去! 柳树属yīn,柳叶蘸水可以暂时压制体内的阳气。如果想要功效持久,最好是收集清明节、七月十五鬼门开的露水,用来泡柳叶,yīn阳眼可以持续三天时间。但现在哪有那么好的条件,梁楚这个最多也就维持个把小时。 梁楚看着越来越浓郁的白雾,跟板牙熊说:好大的雾。 板牙熊道:这是yīn气。 人有阳气,鬼有yīn气,阳气yīn气通常是无形的,但当yīn气浓重到了一定程度,会显出颜色来。 梁楚忍不住裹紧了自己贴满符的大huáng褂:这么多 里面得是个什么鬼啊。 吴家兄妹深深呼吸,纷纷拿出装备,吴兰拿出一把短刀,吴航掏出双节棍,吴景则是拿出两根伸缩棍,双手利落地一甩,短棍变长棍,动作流畅极了。 梁楚在心里叹息,刚才不是想了吗,我们要对付的是不科学的鬼魂,不是街头斗殴跟人打架,拿武器有什么用。 板牙熊抱着蛋壳摆弄,心qíng复杂道:我说,您知道您想的别人听不到吗? 梁楚没理会它,板牙熊打量几秒蛋壳,道:任务目标的资料来了。 凶宅已经显形,资料自然也跟着一同到了。 梁楚立刻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说。 板牙熊道:别着急,还没有接收成功,稍等一会。 梁楚点点头,看向吴家兄妹:三位。 不等三人转头看他,因为全是优点难以启齿,梁楚快速说:万一,我是说我万一,你们那个了,挂了,梁楚没有提死字:记得保护我一下,不要自相残杀。 他说这话是给三个人打最后一针预防针,里面不是好玩的,弄不好要没命的。另一方面就是真心实意了先把战友固定好了,万一吴家兄妹真的折在里面,变成鬼了,又反过头来对付他怎么办。 板牙熊用爪子捂了捂脸:您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啊,您怎么不说您挂了保护别人一下。 梁楚诚实地说:怎么可能呢,你以为我几百张符是白画的吗。 吴家兄妹的脸色jīng彩极了,吴兰脸色发白,指着梁楚道:你、你后面飘着一个人! 梁楚纠正道:是飘着一个那什么,别怕,不害人的。 吴兰声音颤抖:她一直跟着我们吗? 梁楚点头表示是的,吴兰看起来快厥过去了,突然表qíng变得更加奇怪,用快哭了的声音说:她、她 吴景迅速接过妹妹的话,道:大师,你看那鬼! 梁楚回头一看,不由也紧张起来,只见白裙子的素色白衣居然慢慢染了颜色。白衣鬼不害人,上了色就不一定了,无害的鬼如果不是收到巨大的刺激,不会改变本xing,她在抽哪门子的疯?白裙子的裙摆从白色变作惨青,嘴唇也在加深颜色,她开始动作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勾着她似的往yīn宅的方向飘去。 来不及多想,梁楚拿出一张定鬼符,疾步追上去拍在她身上,白裙子就顿了一下,依然幽幽往里面飘。梁楚急得满头是汗,怎么破符不好用,难道是贴在裙子上的问题吗。白裙子飘在半空,梁楚攥住她的双脚,想把她拉下来,把符咒糊她脑门上,谁知白裙子中了邪似的,稳稳当当飘在半空,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支撑着她。梁楚使出全身力气也没把她拽下来,反而被牵着往前走。 定鬼符贴在额头上最管用,最容易隔绝鬼魂和外界的感知,达到定身的效果,当然贴在别处也不是不行,就是离额头越远效用越弱,梁楚咬牙拿出五张符,跳起来一口气全拍在白裙子的胸口,她速度终于减缓下来,梁楚扭头道:过来帮忙! 吴家兄妹愣了一愣,四个人合手,才把看起来轻飘飘的白裙子拽了下来。 符咒撑不了太久,梁楚迅速打开背包,掏出收鬼的黑袋子gān脆利落的扣在白裙子头上,勾起袋口的红丝绳,梁楚还想着口袋这么小,怎么装得下这么大的鬼,然而在勾动红绳的一刹那,白裙子的身体lsquo;嗖rsquo;地被收了进去,她凭着本能在里面横冲乱撞,仍是冲撞宅院的方向,力道之大随时会撞开一个口子。 -- 第75页 梁楚什么都没有,就是装备带得多,看她不老实,索xing又摸出一个黑口袋把她套了进去,装进背包里。 第45章 恶鬼的小新娘 收了白裙子以后抬起头来, 不禁怔住, 刚才光顾着收拾白裙子了, 没发现居然已经走进黑色的缺口很远。四处都是腾腾飘dàng的白雾。 吴航打了个寒颤,天气炎热,之前在外面的热汗被凉的gāngān净净:好冷啊。 梁楚也感觉到了,白雾像是冬天的寒风, 无孔不入,有一种往骨fèng里钻的冰凉。 周围没有灯光,不过十五的月色很好,月光穿过枝桠洒了下来,映出一地斑驳。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片稀疏的小树林, 脚下是一条青石小路,往两边看, 可见度不超过十米,再远一些的景色变得十分模糊, 黑漆漆的, 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了。虽然好奇这里到底是阳间还是yīn间,宅院究竟处在一个怎样的空间里, 但此时此刻,谁也不敢去冒那个险。 那一对朱红色的大门, 静静地矗立在不远处。 梁楚不是爱出风头的人, 但吴家兄弟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动弹,三双眼睛投在他身上。梁楚这才知道被人叫lsquo;大师rsquo;不是白叫的,硬着头皮道:走吧。 脚步很慢, 梁楚问板牙熊道:资料怎么样了? 板牙熊叹了一大口气,梁楚提心吊胆:你叹什么气瘆得慌。 板牙熊说:沈云淮目标姓沈,身世有点复杂,哎唉! 梁楚稍息立定往后走:我看我还是回去练个百八十年再来吧。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吴家兄妹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楞道:大师 人果然不能chuī牛,chuī牛遭报应的,他算什么大师啊,进南dòng门二十天都不到呢,有他这样的大师吗。 板牙熊说:大师!您争点气啊! 梁楚说:不都是你下的吗,姓沈的什么来历? 板牙熊张嘴就说:嗯 梁楚赶紧截住:等会,我想想,我是现在听,还是回来听,可怕吗? 板牙熊说:一点都不可怕。 梁楚不信,但还是做了另一个决定:你还是告诉我吧,知己知彼,才能更有胜算。 板牙熊说:哦! 任务目标名叫沈云淮,出生在yīn年yīn历yīn时,八字纯yīn,这个命格已经很不寻常,结果出生的时候也过了祸乱。沈云淮出生在棺材里、死人的肚子里。他出生的时候,母亲已经死去多时了。他的母亲褚梅,是褚家唯一的女儿,褚家是名门望族,褚梅自然是万千宠爱、掌上明珠,褚梅嫁给沈家的长子,qiángqiáng联合,是流传许久的一段佳话。可惜褚梅身子骨一直不好,xing格也孤僻,怀孕待产那几日,身子不方便,失脚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等人发现的时候,褚梅已经没了气息,孩子自然也保不住,这是常识。 沈家qiáng忍悲痛为她举办了葬礼,谁知第三日,赶来吊唁的人聚满了灵堂,棺材里面突然传出孩子的啼哭声。 棺材夹fèng有血滴下来,灵堂炸了锅,沈老太爷亲自坐镇,命人开棺,掀开棺盖一看,棺材里到处是血,褚梅产下一个婴儿。沈老太爷用沈云淮的四柱八字推了一盘命局,这是沈家的贵人,也是沈云淮本人的厄运。他命中带煞,尚未出生克死母亲,克亲妨友,是大不祥之身。 沈家老小几十口人,谁也不敢接近他,沈云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待到九岁。老太爷见他明明该是少年心xing,上房爬树猫狗嫌弃,沈云淮却早熟、理智,寡言,死气沉沉。老太爷送孙儿去上学接触人气,上学第一天,有同学听说沈云淮的生平事迹,不信他真的克亲克友,跑来跟他说了几句话,结果当天那两人便跌进湖里,随后有好心人跳湖救人,结果被救的、救人的,一并四个都没上来。 从那以后,沈云淮便彻底放弃与人jiāo流,独居在家。 沈家是民间秘术顶级大家,jīng通五行八卦、风水命理、yīn阳方术,追溯根源,已有千年的历史。沈家门下分支众多,蓬云门、神宁门、蜀山门,均在业内享受很高的名望,南dòng门仅是其中一根并不拔尖的分支。而之所以说沈云淮是沈家的贵人,是因为这个命格对沈家来说是大吉,沈云淮过目不忘,堪称怪才,对家门秘术深有研究。古往今来有四大奇书,《推背图》与《三易》,《三易》分为三部,夏朝《连山》、商朝《归藏》、周朝《周易》,并称三易,其中《连山》、《归藏》传至魏晋便已下落不明,仅有《周易》流传至今,沈家千年历史,也只有另两本书的半份誊写的残卷。 沈云淮辍学在家,没有亲人朋友,把自己活成一座孤零零的雪山,失去同龄人应有的轻松和快乐,在家研究奇门异术。九岁时熟读《推背图》,上学沉湖事件过后,一心在家再不想其他,潜心推究《周易》,并根据沈家遗存的《连山》、《归藏》残卷,推出了另外的内容。推算的过程笔记,至今还是沈家的镇门至宝。可惜并没有人打开看过,被束之高阁。人的寿命有期限,失传的古书之所以失传必然有失传的道理,多看一眼都要折寿的。 沈云淮天资过人,虽少与人jiāo往,这一生也足够跌宕,但他不仅克亲克友,同样克己,最终没能活过二十三岁。 如果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倒也罢了,不过是糙糙一生,活的比常人辛苦一些。偏偏他出生在沈家。 沈云淮的父亲是沈家嫡子,他是沈家长孙,他的母亲是褚家独女。两家位高权重,都有万贯家财,合该他继承的大富大贵不得不拱手让人。 死后便成了鬼祖宗。 人有人祖宗,鬼有鬼祖宗。沈云淮体内yīn气过盛,所以宅院周围才有这么白森森的yīn气,而yīn气过重,可养yīn鬼。 梁楚听得都快晕了,疑惑道:三易是什么,我还以为只有周易周易好像就挺厉害的了,既然并称四大奇书,其他两本怎么可能补得出来啊,这么容易补齐还叫什么奇书,chuī牛的吧。 板牙熊道:您以为都跟您似的,这本书再奇也是人写的,就算失却半份,根据另半份当然有可能会有人补出来。 哦,梁楚没有过多争论,问出最关心的问题:yīn鬼是什么? 板牙熊道: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时也已然走到了门口。 梁楚打量这个地方,庭院的院墙爬满了粗壮的藤蔓,满目都是葱葱郁郁的深绿色,几乎覆盖住了整面的墙。 梁楚看向大门,神色一时很复杂。 门外的房檐挂着两只通红通红的红灯笼,chuī过来一阵风,红灯笼随着风向悠悠飘dàng,夜色里头顶上传来一阵极轻的笑声,梁楚立刻抬头,只看到两盏随风摆动的红灯笼。笑声远在天边,又像是近在耳边,黑暗中显得极为可怖。 梁楚悄摸摸往后瞅了瞅,手心满是汗水,吴家兄妹一脸期待和紧张地看着他,梁楚心里疑惑,他们什么都没听见吗?但不知是不是天色昏暗,这三人的脸色均有些过于苍白了。梁楚吞了吞口水,心说chuī牛chuī大发了,你们看我也没用啊,我又不是大师。但自己chuī的牛,跪着也要chuī上天,梁楚看着墙上趴着的绿色藤蔓,gān咳一声道:依我看,还是不要打糙惊蛇的好,我们爬墙翻墙进去吧。 吴景嘶哑道:大师门是开着的。 唉是吗,梁楚回头一看,头皮发麻。果然那两扇大门不是严丝合fèng并在一起,还真的敞着一条fèng隙。 梁楚gān巴巴的哦了一声,心里默默地说我还是想翻墙,比较出其不意一点,不引鬼注意一点,谁能想到他们会有路不走,非得多此一举爬墙呢。 朱红色的大门上面分别刻着一尊黑漆shòu面的铺首,面似麒麟,梁楚摸着shòu头,略微有些茫然,这些天以来,又要看书又要画符还要背咒,时间不大够用,有的书只能囫囵吞枣很大概的扫一遍,并没有记得太真切。但麒麟不是驱邪镇宅的瑞shòu吗,在平常人家看到这个挺正常,这里可是yīn宅啊,总觉得哪里不对,难道主人要驱自己吗? 不知是不是太紧张了,梁楚糊糊涂涂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想完了麒麟瑞shòu就想着主人在家,擅闯别人的家门是不是不太好啊,多没礼貌多没素质啊,所以拿起沉重的门环敲了敲。 门环和大门碰撞的声音厚重而低沉,富有质感,音质凝沉,传得很远,跟敲钟一般。 梁楚听到连绵的响声才发现自己好像又犯傻了,没什么底气的回头看了一眼吴家兄妹,果然三人的表qíng十分奇怪,您是来做客的吗? 梁楚难为qíng的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大门,自然不会有人来应门,真有人开门那才该吓死了。他这么想着,突然听到lsquo;吱嘎rsquo;一声,这是年久不用的朱门一朝推开发出的声音,充满了时代感。梁楚一时没反应过来,手还挂在门环上,大门缓缓往里打开,仿佛具有千斤重,他就这样挂在门环上被带了进去,一脚跨过高高的门槛。 -- 第76页 才跨进门槛梁楚就松开了门环,大门继续缓慢地动作,梁楚钉在原地不敢动,直到大门彻底打开。变故来得突然,四个人都僵住了,梁楚挨着门槛站着,眼睛飞快地眨动,端量眼前的景色。 庭院里面空空dàngdàng,门后没有人,耳边只有风的声音。 什么也没有发生。 梁楚心跳如擂鼓,那门是怎么打开的? 板牙熊冷静地说:是谁的家,就是谁开的门。 梁楚慢慢吞吞拿出一张驱鬼符,符纸比板牙熊还大,梁楚糊到它身上,好好驱邪。板牙熊咬掉符纸的一个角,咂咂嘴。 大师? 吴家兄妹远远站在门外,看到并未发生什么怪事,这才急忙跟了上来,问他:这院子没事吧? 梁楚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没事儿能叫凶宅吗? 月光里吴兰的脸色接近惨白了,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么着,梁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我的脸色也这么难看吗? 板牙熊说:没,好看着呢。 梁楚皱眉,看向吴家兄妹,这三人的qíng况看起来很糟糕,像是血液被抽gān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吴兰笑了笑,惨青的脸看起来比白裙子还吓人,梁楚真想看看她还有没有呼吸,吴兰并不信任他,警觉道:大师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拖你后腿的。 梁楚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吴兰道:那我们进去吧。 梁楚不再说什么,吴景吴航也跟了上来,落在他身后半步。梁楚只好率先往前走,这一脚抬进去,像是穿越了历史的洪流,迈进被时间掩藏的、充满了灰尘的岁月里。 梁楚把背包倒背在怀里,拉链打开一半,右手始终揣在背包里攥着里面的符咒,一旦有变动,可以随时拿出救命的符咒。 这是典型的中式庭院,与外面浓墨重彩、质感厚重的朱红不同,里面的风格景象偏于清净雅致。格局极具规模,白墙黛瓦,形似于四合院,十分端庄大气。后面是院墙和大门,前、左、右是有零有整,规规矩矩的长廊,长廊往里是两排jīng致平整的房屋。 这座庭院显然费尽了心思,大兴土木古朴典雅,房屋的门窗缕空,雕梁画栋,剪了漂亮的窗花,窗花刻在窗户上,上有花糙鱼虫、山水风景、生肖神shòu,想来做这些工作的人,一定有一双极巧的手,工艺jīng湛、样式绝伦,才能做得出像是艺术品的窗花。 院子像是一座花园,竟有假山流水竹林,水还是活水,甚至可以听到轻微的潺潺流水声。那座小山掩映在盛开的花海里,庭院里栽着许多花树,花蕾满枝,在月色下开出浅白、淡红的花朵,如果忘记这是一座凶宅,居然让人觉得处处是画,旧屋桃花,每个角度都是风景,莫名有一种烂漫静谧的感觉。 不适合大动gān戈捉鬼的。 梁楚看着裹着月光怒放的花朵,桃花在夜里也开的这么繁盛吗?他怎么记得好像是早上开花的但抛开这个不提,桃树有镇宅辟邪的功用,桃木又称lsquo;降龙木rsquo;、lsquo;鬼怖木rsquo;,是驱鬼、伏鬼最常见实用的材料。 就算现在对yīn阳术只知皮毛,梁楚也隐约猜到了什么。门外的麒麟铺首、窗上的瑞shòu剪纸、院里的桃花树,成四合之势,很像是聚阳散yīn的格局。这就怪了,人有阳气,鬼有yīn气,怎么又贵倍道而行,这个沈云淮怎么好像是自己在害自己啊。 而且他怀里还揣着好几个桃木刻成的驱鬼符、伏鬼符,是他压轴的法宝看到这些,还压什么轴啊,人家院里就种着原材料呢。 梁楚沮丧的收回思绪,抬起头来,视线蓦然凝住。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怀疑自己的记忆力,刚才院里有红灯笼吗?就算有,灯笼是燃着的吗?红晃晃的烛光,白腾腾的雾气,最令人难受的是走廊之上都挂着鲜艳的红灯笼,长长的一排,粗略扫过有十多盏,整座庭院好像都包裹在一片淡淡的红色里。搭着清雅的建筑风格,显得十分突兀。 吴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师,你还好吧,没事就走吧。 是啊,该来的都会来,该在的都会在,不是他犹豫越久,就越安全的。 梁楚点头,转身看她一眼,突然目光又顿住,梁楚屏住呼吸,好一会才僵硬的转过身来。如果院里的灯笼只是匆匆一瞥,什么也没瞧见,这次他记得清清楚楚。门口的那两盏大灯笼,在进门前明明是熄着的,现在竟也亮了! 我的板牙兄弟,有鬼啊! 吴家兄妹什么也没发现,奇怪看他,梁楚把苦水吞进肚里,没有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一步一步往前走。 灯笼的变化意味着什么?梁楚心跳很快,刚才的大门绝不是他推开的,庭院的主人一定知道来了不速之客,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毕竟沈云淮如果不不好客,他们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如果沈云淮好客的话热qíng的不让他们走了可咋办呢! 梁楚慢慢往前走,板牙熊想说您小心点,这里yīn气太重了。但一看宿主刚才还昂首挺胸,现在是走一步矮一截,差不多是垫着脚猫着腰,做贼似的走路了。好像缩得小点,别人就看不见他似的。要再提醒他小心一点,为了继续缩小目标,他可能就牺牲自己,直接搁地上爬着走了。 板牙熊一毛脸的惨不忍睹,回头瞧了瞧吴家兄妹,果然三人都是一脸lsquo;我这是造了什么孽rsquo;的表qíng。 板牙熊觉得丢脸:您怕什么呀? 梁楚小声说:我没有怕啊,我是yīn阳先生,厉害着呢,鬼见了我都怕我! 板牙熊道:您厉害您可厉害了。 梁楚补充道:可不是吗,你知道我有多少符吗。 说着话分散注意力,好不容易走到庭院中间,眼尾突然扫到旁边跑过什么东西。梁楚目不斜视,qiáng迫自己不要扭头去看,反正不会是活人。不等思绪落地,又有几道身影擦肩飘了过去,梁楚开始出冷汗了。 吴家兄妹惊慌地左顾右看,捕捉那道身影,但什么都没有。 吴兰终于忍不住,恐惧道:大师,那是什么东西?! 梁楚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在别人的地盘上,说话能不能客气些,说谁是东西呢? 果然话没落地,耳边传来轻轻细细的铃铛声,伴着脚步声一同响起的是吴兰的尖叫:啊什么!什么碰我!滚开!空气里满是小孩子嬉闹玩笑的声音,吴兰拼命地拍打身体,大叫着朝梁楚扑来,后面劲风袭至,梁楚条件反she闪到旁边,反应到是吴兰忙伸手拦了一下,吴兰闯过他的手冲上前去,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着摔倒在地:有东西!有东西!啊啊啊 梁楚厉声道:当然会有!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连这个心理准备都没有? 吴兰脸色溃败,喃喃道:我没想到是真的 吴景快步扶起吴兰:没事,没事了,大哥在这里。 吴兰大哭起来。 梁楚长长叹气,忽然看到离他最近的一棵桃树底下站着两个人影,静静伫立着没有动作。梁楚定睛看去,看到一对童男童女,男孩锅盖头,女孩扎着小羊角辫,皮肤渗人的白,穿着红色的肚兜,光着脚丫幽幽看他。 梁楚倒吸冷气,怎么这俩小孩也穿红衣裳,红衣厉鬼已经这么常见了? 梁楚握紧手里的一大把符咒,看着两个孩儿鬼,童男童女睁着黑幽幽的眼睛跟他对望片刻,突然一起转身笑嘻嘻地跑向远处。两个孩子双脚都没有沾地,做出奔跑的动作,两步跨出三米远,在半空里轻轻巧巧的跑远了。 孩儿鬼并肩跑到走廊便消失了,梁楚却冒出更多的冷汗,连血液都僵了。 只见耳屋的两边走廊站着几十条人影,穿着一码色的红衣,女子红衣红裤,脚踏一双红色金线绣花鞋,男子则是红色长袍。 第46章 恶鬼的小新娘 就连变成了鬼也不像现代人, 身影拖得幽长, 身形显得十分单薄, 立在月色里,定定看他。 梁楚心里叫苦,都看我gān嘛啊,我旁边还有仨人呢看他们, 看他们。 那些鬼魂没有动作,梁楚也不敢动,抱着背包说:都、都是厉那什么?沈云淮是哪个分不出来啊,而且我就剩下八个捉鬼的黑口袋了。 板牙熊道:都不是,您记得我说的yīn那什么吗? 梁楚问:不是厉那什么? 板牙熊叹息道:是厉那什么就好了。 梁楚腿软:什么? 板牙熊也不敢多看, 飞快扫一眼红衣鬼小分队:你别害怕,现在也没什么, 厉那什么没理智,不去投胎就是为了害人。这些是沈云淮养的yīn那什么。 -- 第77页 本来脑子就不够用, 梁楚在一堆lsquo;那什么rsquo;里面艰难地分辨出有用的信息:有什么区别吗? 板牙熊说:厉那什么是仇恨、怨愤聚成的怨气, 这口气让他们化成厉那什么。而这边这些是yīn气。我不是跟您说过这里yīn气很重,您看这些白雾, 沈云淮是鬼祖宗,这些都是他用yīn气养的鬼。 梁楚说:唉, 他养这些这个做什么。 板牙熊叹气:也不是他自己愿意养的, yīn气对那什么有天然的吸引力,在门口白裙子不是差点变异吗。她那是感觉到yīn气了,吸收越多变异越快。 梁楚想到那短短几分钟时间, 白裙子都开始变色了,那岂不是最多几小时就变身了?当鬼比当人自由,穿墙上树无所不能,怎么还在这里待着? 板牙熊解惑:他们吸收的是沈云淮的yīn气,当然得服从命令听指挥啊,沈云淮不让出去,谁也走不了,要不然怎么叫鬼祖宗呢。 所以这些都是沈云淮的鬼兵鬼将? 梁楚打量两边,迟疑说:我们进来有一回了,路都走一半了,他们现在还没过来是不是表示没事? 板牙熊想了想说:可能是吧是不是也别gān瞪眼了,快走吧,看着眼疼。 梁楚深呼吸,看向吴家兄妹,想说这么多鬼兵守着呢,你们估计什么也那不出去了,现在是出门逃命还是怎么样。结果他低头看吴兰摔倒的地方,怔楞一下,地面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人呢? 梁楚看大门口,两扇朱色大门仍然开着,没有三人的身影。 板牙熊说:别看了,早走了。 太不义气了! 板牙熊说:走就走吧,不然命都搭上了,您没看见他们脸色有多差劲。这里的yīn气都快能蒸包子了,活人怎么能随便进来,yīn气入体,有他们好受的。 梁楚未置可否,该劝的都劝了,还是执意要进来,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两边的yīn鬼静静站着,梁楚硬着头皮往前走,鼓励自己我们收鬼的不能怕鬼,当警察的不能怕小偷,当老师的不能怕学生什么什么的。 很快走到了正堂,一路走来衣服都要湿透了,两旁的yīn鬼虽然没有突然发难,但是随着他的行进,几十颗脑袋跟商量好了一般,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现在他来到正堂,一群鬼齐刷刷扭头,朝他行注目礼。但像是很忌讳这里,并没有走过来。 梁楚手心全是汗,搓了搓手,裹紧了huáng符大褂在裤fèng蹭了蹭,然后低头摸背包,确定一下伏鬼符在哪里,驱鬼符在哪里,还有压轴的桃木符放哪儿了,捉鬼的大口袋在哪里。摸出来记符咒的小本本背诵了一遍,别关键时刻掉链子想不起来怎么念的。 准备就绪了仍然紧张,梁楚走上高台石阶,小心走到门口,门是木门,左右有四扇,雕着窗花、糊着窗纸,梁楚眼睛贴着窗户往里面看。屋里燃着蜡烛,有绰约的灯光透出来,可惜窗纸不是玻璃,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梁楚退后两步,又坐在石阶上做心理建设,是成是败就看现在了,也不知道里面的人脾气好不好,来到别人家里有没有生气。梁楚绞着脑汁找借口,虽然隔着窗纸里面的鬼看不到外面的人,还是觉着心虚。 梁楚深深的呼吸,鼓足勇气走到门口,屈指敲了敲门框,敲完了等着,想看这次的门会不会像大门一样自己打开。等了两分钟,里面没有动静,梁楚心想里面没有人的吗?他不确定,于是摸摸板牙熊,愧疚地说:板牙,我要对不起你了。 板牙熊:什么?? 梁楚没有回答,蹲到门口,手里拿着板牙熊,板牙熊在他手里蹬了蹬腿:gān嘛呀。 梁楚手掌贴着木门,门没有锁,稍用力就推开一条门fèng,梁楚左手伸进去,把板牙熊放进屋里,推了推它的屁股:熊猫宝宝别怕啊,有我给你当靠山,我画了老多符呢。 板牙熊悲愤道:那您咋不进来啊!! 梁楚道:熊猫宝宝你看里面有人吗。 板牙熊不看前面,扭头看他:您喊我爷爷我也不看!我也好害怕! 梁楚说:唉,熊猫宝宝你别这样的嘛,沈云淮又看不见你,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我就不一样了,万一他长得吓人,打我怎么办。 板牙熊说:那我就太高兴了。 屋里,太师椅上坐着的男人手持一卷纸页泛huáng的书,听到外面悉悉萃萃的人磨蹭半晌,终于敲响房门。男人抬眼,没有给他回应,没过多久,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却没有走进来一个人,而是伸进一只手。宽大的huáng色袍袖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腕,在地上胡乱抓了抓,很快收了回去,但更快地又伸了进来,继续拍拍打打,好像手上长了眼睛。 男人眼睫低垂,修长如白玉的手指轻抚书面,另一手在虚空随手拈了拈,不远处的棋盘上无声地飞起一颗黑玉棋子,出弦的箭矢一般落在他手里。随后轻轻一弹,准确的打在那小道士的手背上,他的手lsquo;嗖rsquo;地收了回去,外面同时传来意外而轻弱的一声哎呀,他真的打我了。 梁楚收回手来,板牙熊始终抱着他的手指,dàng着秋千跟着一起跑了出来,爬上梁楚的膝盖,四爪着地用力跺爪,作为报复: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梁楚没理它,揉了揉手背,瞪着眼前的木门。这时木门动了,两扇门同时往后推去,缓缓打开。 里面燃着白色的长烛,梁楚就着摇曳的烛光,对上沈云淮的面容。 他有些惊讶。 沈云淮并不像他想象的凶神恶煞、满身鬼气,穿一身吓人的红衣裳,yīn森森的让人一看就知道当了鬼也不是什么好鬼。不止不是那样,沈云淮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斯文gān净。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适的月色丝绸外袍,明明是休闲舒适的风格却被他穿出一丝不苟的风姿来,他坐在那里,衣裳上面没有一丝褶皱。沈云淮的头发很短,深黑色的眼睛平静冷淡,修长的双腿jiāo叠,看上去十分的克制禁yù、难以接近。他手里握着书脊,看过的部分折向书背被他的拇指按住,梁楚看到那本书的排版甚至是竖行的繁体字,明明是民间秘术的传承人,却别有几分清正的松柏风骨。 梁楚没有被表面迷惑,知道他实际上绝不像表现出来的斯文无害。 沈云淮同样在端量他,新出炉的yīn阳先生穿着huáng色道袍,蹲在他的房间门口。甚至都还没有换一个表qíng,就这么瞪着眼睛,有点委屈有点不满,和屋里的鬼祖宗打了个照面。 微风习习,院里是红白相映的桃花树,头上是两盏晃晃dàngdàng的红灯笼,不自量力的小道士一身明huáng,上面印有yīn阳两极八卦,道袍宽大,落在地上一大截,可以看到里衬贴满了符咒。 桃木、朱砂、符咒上的驱鬼图,所谓邪不胜正,这些和鬼魂天生相克。但他死了百年,又生在沈家,这些小把戏自然不会放在眼里。沈云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可以看到符咒上面微微发亮的图案,画的乱七八糟,力道补足,可见还没出师。然而却让他整个人都裹着一层轻柔的金色的光。 沈云淮不动声色,这是谁家没看好偷跑出来的? 梁楚收回视线看地面,觉得有点尴尬,扶着门框慢慢站起来,小声问:我可以进去吗? 沈云淮没有说话,视线搭在书页上,食指轻碰唇畔,示意他噤声。 梁楚理解,很耐心的等啊等,等了片刻,沈云淮还没有动静,忍不住说:那我进去了啊。 然后先斩后奏迈进一只脚,看向沈云淮,见他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梁楚另一只脚也走进来,一边报告:我进来了。 沈云淮翻过一页。 梁楚眨眨眼睛,打量这座房间,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却很有韵味,墙上挂着一幅长约八尺的山水图,山高水长,会当凌绝顶,裹着轻纱似的薄雾,悠远缥缈。 画卷下面是一套红木桌椅,偏深一些的颜色,雕着细致的手工云纹,典型的老式家具,充满了历史的凝沉厚重感。而右手旁有一张巨大的屏风,梁楚站在门口只能看见很少的风景,屏风后面是一张罗汉塌,靠着窗户,窗外是后院。 站在这里,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旧时代,时间在这里停止,也在这人的身上滞留不前。 沈云淮给人的感觉和这些老式家具很相似,尤其他现在坐在太师椅上,桌案上燃着一根白色的长明烛,坐的稳稳当当,既不说话,也不动作,更没有表qíng,却独有一副倚窗听雨的自在。他冷漠地旁观世界更新换代、飞速朝前的变化,却不能影响他分寸。 然而看着什么都好,就是太冷清了说冷清好像份量不够,梁楚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像是来到了空巢老人的住处,里面的气息和别处是不一样的,冷清而寂然,没有一份活力。同样是独居,年轻人宅在家里,气息仍然朝气活泼,然而孤寡老人就是天天出门,家里也充满了独特的孤寂气息。 -- 第78页 梁楚蹙眉,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可沈云淮看着这么年轻而且外面都是鬼,不管是人是鬼,都是能说话聊天的伙伴,说明他是有陪伴的,怎么还会是空巢淮。 梁楚看着沈云淮,任务目标见到了,他长得也不可怕,如果长得吓人他就可以直接拿出符咒大打一场。现在直接收鬼显然不合适,沈云淮虽然披着鬼的皮,但是看着跟人差不多,可他又不说话梁楚想到刚才手背被打了一下,低头在地上找,然后捡起那颗黑色的玉石。比指甲盖大上一点,掂在手里沉甸甸的,可能是受到吴家兄妹的影响,梁楚满脑子都是这里有很多值钱的宝贝,这颗玉石一定也很值钱。 梁楚拾金不昧,走到那张红木八仙桌前,把棋子lsquo;吧嗒rsquo;扣在桌上:我给你放到这里了啊。 沈云淮没有说话的意思,梁楚看了他一会,被晾在一边感觉很尴尬。沈云淮手里拿着书卷,梁楚双手撑着膝盖,弯腰看了看书卷的背面,之前离得远看起来笔画繁多复杂,还以为是繁体字,现在看着又不像。梁楚笑呵呵:文言文啊? 沈云淮没理会他,梁楚直起身来,觉得沈云淮有点不礼貌。 梁楚看了他一会,也想礼貌地等他看完,但他一直看不完,看的真慢,梁楚思忖道:你是福建人还是四川人? 沈云淮还没回应,板牙熊崩溃了:这里不是你们的世界,没有福建!没有四川!您在说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梁楚惆怅地说:我也不想的,就觉得应该找点话说。 要不然两个陌生人独处,谁也不说话,不觉得怪怪的吗。 沈云淮终于看完这一段,合起书卷,梁楚高兴起来,沈云淮将泛huáng的书放到一旁,抬眼便看到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沈云淮看着很好说话,温和道:你收不了我。 音质像是玉石撞珠盘,清冷低沉,但总觉得有些落不到实处。 梁楚收到回应更高兴了,狡猾地说:我不是来收你的,这些东西我就是随便带来的,gān一行爱一行,没办法,你别怕。 其实就是来收你的,你不听话就收了你,但我不会说的,梁楚想,先降低对方的戒心,收他的时候也能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更有胜算。 他怕什么?沈云淮挑眉,该怕的是他吗,他们的立场是不是调换了。 梁楚先给一颗蜜糖,不管对方接不接,反正给过了:这里真凉快啊,你不知道外面有多热,不过这么凉快也不好,夏天还可以,冬天会不会太冷了。 我是鬼,沈云淮没有半分动容,提醒:不想死就出去,还来得及。 梁楚呆了呆,忍不住摸符,叹气:还没说三句话就要开打了。 板牙熊道:哎?您冷静,沈云淮可能是在说他的yīn气,不是打您,您不会有事,杜肚早就死了,您忘了吴家三兄妹yīn气入体脸色多难看,就您活蹦乱跳的,没事,不怕他。 梁楚哦了一声,突然有点感动,看着沈云淮:你担心我啊? 男人眯起眼睛,他一根手指就能按死他,分明是威胁,他怎么曲解的担心? 梁楚照搬板牙熊的话:我不怕你的yīn气,你看到刚才跟我一起进来的吴家三兄妹了吗,yīn气入体脸色多难看,就我活蹦乱跳的,没事,不怕你。 沈云淮凝目看他,人不大,口气真不小。 梁楚不在意沈云淮是否回答,问板牙熊:沈云淮挺好说话的,他可以离开这里的是吧,我别害了他,我感觉跟他好好说说,他有可能会答应我,看着挺通qíng达理的。 板牙熊道:可以的可以的,加油。 梁楚嗯一声,正想继续努力,板牙熊说:您先等等,刚才忘说了,您知道这回任务的目的吗? 梁楚顿住,还真不知道,他们也就是在刚进门的时候才得到沈云淮的资料,一时没能来得及。 板牙熊道:是存在的意义。 梁楚道:我连我自己存在的意义都不知道。 板牙熊无qíng地说:您又不是任务目标。 哦。 板牙熊语气沉重:沈云淮这一辈子很苦,您看到了,活着的时候克亲克友,没人敢往他旁边凑,那不是凑是玩命,最后把自己也克死了。从小孤孤单单,活到二十三岁,好不容易死了,死了也不能解脱,不能重新开始。不过他死了以后,有一点很奇怪生是生,死是死,死都死了无牵无挂,活人的命格可以说已经破了,可您看沈云淮这么重的yīn气,养了这么多yīn那什么,也没说出去为个非作个歹,资料显示,从死的那一天,到现在为止,沈云淮没有出过这里半步。如果是正常人,在家待一天可以,一个月可以,一年、十年、二十年谁能待得住?这里也没个动物世界什么的,生活太枯燥了不是说在监狱,被人qiáng行关押在这里,他明明可以出去,但是qíng况就是这样。 梁楚知道板牙熊未完的下半句是什么。 他活着的时候被排挤在世界之外,死了以后主动与外界隔绝了联系,如果以前是别人困住了他,那么从死去那一天开始,是他自己困住了自己。漫长的孤独和寂寞,他不觉得是一种酷刑和折磨吗? 梁楚不得不推翻刚才的想法,沈云淮分明可以离开,却什么都没做。他不认为自己通过三言两语就可以改变沈云淮固定成型的生活。看来非得打一架答应了把他扛出去了。 板牙熊语重心长说:您别以为沈云淮真的很好说话,咬人的狗不叫。越是冷静克制发起狠来越恐怖。 梁楚点头,一腔热qíng被浇灭了一半。 梁楚冷静思考,余光看到不远处放着一部很老的电话机,电话机连拨号盘都没有,这种电话相互通话,需要先把电话打到中转处,由中转处的话务员人工转接,非常不方便。 梁楚一时有些茫然,这么老的电话机 沈云淮死了多少年了? 板牙熊说:今年是地八十一年。 梁楚突然打开思路,如果说之前来见沈云淮是为了任务,现在就多出了几分真心。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经常想如果古人知道千年以后的现在,有多发达该多有意思。 以前只有车马,出行很不方便,条件好一些的又牛车、马车,贫穷人家只能步行,到几十里远的地方就算是出远门了。现在则有四个轮子的汽车,加满汽油,神神奇奇的带着轮子到处跑。人舒服gān净坐在里面,转动方向盘就可以掌管方向,比牛马方便太多了,不用喂糙,也不用走一段就让牛马歇一歇。而且夏天有冷气,冬天有暖气,方便的不得了。 古人的娱乐很少,入了夜看看书说说话,啪啪啪,再没有其他有趣的事qíng做,到了晚上也只能点蜡烛,照亮方圆很小的一片地方。而现在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有电灯、按动开关,啪嗒亮了啪嗒黑了,比那更神奇的是手机和电脑,不出门可知天下事,还有冰箱、空调、洗衣机 这些东西对现代人来说,是十分平常普及的东西,几乎家家都有,对过去的人来说,是想都想象不到的神奇。 梁楚感觉自己现在可以实现这个愿望,在他眼前就有一个机会一个处于近百年以前的落伍的人鬼。他真该看一看现在的世界,一定会吃惊又意外。 等他出去以后,沈云淮就找到存在的意义了。世界上这么多有意思的事qíng,哪儿有鬼舍得把自己困在这片小天地里。 想到这里,梁楚开始做沈云淮的思想工作,走到他面前指着电话说:那个过时了。 沈云淮没看电话机,抬眼看他。 梁楚笑吟吟:我们现在不用那个了,现在的人都用这个 梁楚拿出自己笨重的拖拉机手机,给他看上面的数字,而且没有电话线:这种的,随身携带,打电话非常方便,不用中转处转接还可以玩游戏,贪吃蛇,嗯。 第47章 恶鬼的小新娘 杜肚买不起智能手机, 梁楚有点着急, 不知道怎么才能形象的给他比划什么是智能手机:我这个月过时了现在的手机比这个小, 更加先进了,没有数字,梁楚指着键盘说:换成了大屏幕,触屏的, 触屏就是一点一点感应的那个这个数字键盘也没有了,想打电话就按出拨号盘,打完了可以收回去,唉,没法说, 还可以上网,你知道上网是什么吗? 沈云淮不为所动, 梁楚怕他误会,解释道:不是蜘蛛上网, 是网络, 网络 -- 第79页 梁楚有些茫然,相差近百年的两代人站在一起, 梁楚右手手指在左手手心比划,啥也比划不出来。网络的功能千千万, 怎么解释也不如亲眼看到的生动形象。 梁楚放弃手机, 指着长明烛说:你看这个蜡烛,我们也都不用了,不好用, 也不亮,有风就给chuī灭了说着梁楚做给他看,随口chuī了口气,果然一chuī就灭了。 室内陷进黑暗与沉默。 梁楚:哎,灭、灭了? 板牙熊说:是的,可不是吗,一chuī真的就灭了。 房间里只有月光,和门外两盏红灯笼的烛光,yīn幽幽的红光穿进屋里,立刻变得诡异起来。 梁楚顿了一会,冷静地拿出拖拉机手机,qiáng行自然说:但是电灯就不一样了,就跟我的手机一样,按一下就亮了,按一下就灭了,特别方便。 破破的手机屏幕灯光很昏暗,梁楚示范完毕,收起手机,拿出一张符道:你不要害怕啊,我不是打你的,我看能不能把蜡烛点亮了。 招鬼符念咒会在一瞬间有几秒钟的火苗,符咒烧成灰烬才会产生效用,也不知道能不能当火柴点火,试试吧。 梁楚让他等等,拉开拉链就着月光分辨哪个是招鬼符,定鬼符、伏鬼符都带有攻击和挑衅的意味,而驱鬼符把沈云淮驱走就不太好了招鬼符比较合适,这里鬼多,不用招都有。 黑暗里似乎传来一声很轻微的叹息,屋里重新现出光明,梁楚侧头看去,看到沈云淮的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灯芯,再松开手,蜡烛就这样点亮了。 梁楚张大嘴巴,比他的符还好用哦。 沈云淮修长的手指点点桌角,不轻不淡道:我不感兴趣。 他微微眯眼,神色依然温和,语气却隐含威胁:立刻离开这里,半刻钟我还看得到你,便不用走了。 梁楚吓一跳,颤巍巍的老太太走路似的,一步摇三摇,往后退了一步,失落的说:好的吧。 这么快就下了逐客令,果然不好说话。 背包拉链没有拉上,梁楚捏着收鬼袋的边角,跟他道别:那再见,我这可就走了啊。 沈云淮没有言声。 梁楚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否会回应,假装转身的同时从背包里抽出收鬼袋,大喝:看我把你抓起来!说着扑上前去,敞开收鬼袋往沈云淮的头上扣,男人黑深深的眼底划过一丝yīn狠,瞬间消失在原地。梁楚动作很快,不到一秒就跑到沈云淮跟前,虽然没成功把人扣住,但袋口对准了他,还以为没用,现在看到沈云淮身体消失简直心花怒放了,简直天上掉馅饼!这么容易就得手了!早知道就不说那么多废话了! 梁楚迅速勒紧袋口,没看到消失的身影在下半秒就出现在他身后。沈云淮神色yīn沉,暂不提现在,足不出户仍是坐控一方的鬼祖宗,就是在活着的时候也是沈家的大少爷,确实没有人敢接近他,但也没有人胆敢麻着胆子算计他,不识抬举。 那不识抬举的小道士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一个收鬼袋拘不住他,从背包里拿出来第二个,第三个足足套了八层。 男人看着他那些小伎俩,别说八个,就是八十个,连外面的孩儿鬼也降不住,还想来对付他? 男人手心有白色的yīn气流泻出来,不用太费力,只需要轻轻拍在他天灵盖上,立刻魂飞魄散,连投胎做人的机会也别想再有。 梁楚裹晚了收鬼袋,放心地拍了拍厚厚的收鬼袋,跟拍小狗的脑袋似的,轻声说:你别生我的气,我带你出去,看看新世界。 顿了顿,他补充:你会喜欢的。 沈云淮动作顿住,空dàng寡淡了多年的心口突然被什么咬了一口,很轻很快。男人掌心的yīn气变得轻淡,看到那小道士自以为收住了他,把装着他的收鬼袋放在背包里,转过身来。沈云淮隐去身形,梁楚什么也没看到,对着背包里的收鬼袋露出一个笑容。 任务值+10,当前任务值10。 梁楚松了口气,任务值看起来还挺好刷的,没想的那么难。 月色融融,梁楚把背包抱在怀里,对收鬼袋说话:我们现在就走了啊。 走到门口看到影子,又转身回来,chuī灭了蜡烛:这次真的走了。 出门穿上背带,跟个树袋熊似的把包背在前面,还想回头把门也帮着带上,突然身后哐当一声,回过神一看,两扇门已合上了。抬头看看晃dàng的灯笼,有风。 梁楚走下台阶,对收鬼袋说:先带你回我家。 然而在他刚刚转过身去,太师椅上便现出一个穿着月色长袍的身影,单手轻抬关上房门,把小道士关在外面。屋里静悄悄的,漆黑不见五指,外头的烛光和月光半分也没撒进屋里来。 小道士在外面自言自语,沈云淮听在心里,默然半晌,谁教出来这样自来熟的人,随随便便带他回家,经过他同意了吗?他哪儿来这么大的能耐,以为几个收鬼袋,连个收鬼罗盘都欠奉,就能把他收服? 沈云淮蹙眉,一种陌生的感觉从心底席卷全身,这种感觉模模糊糊在告诉他,主动权在他手里,但没什么用,他仍然无法拒绝一些东西。这种感觉迫使他关上了门,却打开了一扇窗,沈云淮移步过去。 他这一生不知道什么是亲qíng,什么是友qíng,什么是爱qíng,更不会知道这股刁钻霸道的感觉意味着什么。但不要紧,熟能生巧,久病成良医,沈云淮盯着huáng色的身影,经过多次经验总结,他很快就会知道这种感觉叫无力和挫败,简称俩字:投降。 沈云淮看着他,他会对他说什么呢? 方才是我们要出门了、我chuī灭了你的蜡烛,现在他会说我在经过你的桃树,又过一会,大概是我们来到小山水这里了,然后穿过桃花林,走完剩下的路,该说我们到了大门口,然后他会离开,带着收鬼袋,消失在人海里。 沈云淮攒眉,回避不是办法,他还是该捏死他,世界就清静了。但在此之前,该先证实他说的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样,像是找到一个还算说得去的借口,一道身影蓦然出现在huáng袍道士身后,果然他正迈过门槛,对着收鬼袋报告:我们现在到了大门口。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沈云淮看着他。 跨过门槛:我们现在出来了哦。 仿佛里面装着的不是翻云覆雨的厉鬼,而是初次离家、心有不安,需要他不时轻声安抚的小孩儿鬼。 沈云淮有些恍神,平淡乏味的生活,好像平白多出一抹颜色。 梁楚在门外站定,看着头上的红灯笼:这个蜡烛不用chuī吧,太高了,够不到,你那些鬼朋友应该会负责的吧。庭院里的灯笼都有yīn鬼守着,他没敢往那边去。 梁楚才刚说完,紧接着后面就传来尖锐的哭泣声,夜深人静,梁楚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回头一看,看到刚刚还安静如jī的yīn鬼突然集体发了疯。天上没有星星,只有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朗月皎皎,月色如水,白色雾林,烟气缥缈,夜鬼啼哭。哭声悲悲切切,听着十分瘆人,梁楚给哭出来一身jī皮疙瘩,红衣厉鬼直勾勾朝他飘了过来,bī得梁楚一步一步后退:他们怎么了? 板牙熊抖着嗓子说:您要把人家鬼祖宗带走了,您说怎么了,快跑啊! 可刚才还没事,现在抽什么疯。 梁楚一边后退一边对收鬼袋说:你快管管他们。 收鬼袋自然不会传出动静,沈云淮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一步一步退到他怀里。 梁楚后脚被绊了一下,还以为yīn鬼在背后偷袭,赶紧往后挥拳,然而什么都没有。 板牙熊幽幽的说:您还愣着gān嘛啊,您不觉得就是沈云淮让他们来的吗? 梁楚愣住,觉得很有道理,一定是沈云淮指使这些yīn鬼来救他的。 太坏了!梁楚说。 就是的,快跑!板牙熊说。 深宅大院外面是小树林,梁楚沿着小路飞快往前走,心想这些yīn鬼不会一直跟着他吧。走了没多远,蓦然看到路旁躺着个人,还挺眼熟,走过去一看,那人靠着树gān气息奄奄,可不就是吴家兄妹里的吴景吗。 想到他们不够义气地扔了他跑了,梁楚没好气:躺这儿gān嘛,不要命了? 听到问话,吴景眼睛掀开一条fèng,气若游丝:大、大师,你没事? 梁楚说: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那就好,吴景松了口气,头一垂晕了过去。 -- 第80页 梁楚不方便蹲下,踢吴景一脚:在这里不安全,后面 说着梁楚恍惚一下,感觉不对,他顿住语声仔细捕捉,啼哭声已一点也听不到了。周围浓郁的雾气也稀薄了许多,梁楚回头,看到掩映在白雾树林里,掩埋在岁月里几十年的神秘庭院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半人高的灌木丛。他们现在就在绿化带里,眼前不远竖着几根瘦挑的路灯,映亮了长长的柏油马路。 梁楚还有些不敢相信,已经离开鬼宅了吗?他还以为要过五关斩六将呢。 这么轻易就走出来了那那些yīn鬼哭哭啼啼是做什么,送送沈云淮? 梁楚拿出手机看时间,凌晨四点。 这个时间还没公jiāo,出租车也很稀少,梁楚决定在这里歇一会等公jiāo车上班。好在藏在绿化带后面,不会有人看到他们现在的láng狈模样,梁楚也找了根树gān靠着,脱下道袍收了起来,不然天亮了该被人当怪物围观了。 奇怪的是,吴景晕在这里,吴兰吴航晕在远一些的地方。 沈云淮单膝点地,半跪在他旁边打量,脱下了道袍,符咒微弱的金光也消失了,露出他光luǒ的胳膊和腿。沈云淮伸手抚摸陌生人的手臂,梁楚以为是蚊子,看也不看伸手就拍,拍完看手心,什么也没有拍到。 板牙熊心有余悸趴在他膝盖上往身后看,确定安全,坐在他腿上拍拍胸膛:您太大胆了,吓死我了,沈云淮这样的人您也敢暗算啊,嫌命长啊?您说您暗算您的,别忘了还有我啊!牵连了无辜的熊猫宝宝咋办。 梁楚说:我没那么冲动,虽然时间不长,但我慎重考虑过的,我之所以这么勇敢地这么做了,是因为我看到沈云淮装了电话。 板牙熊抱着蛋壳:装电话怎么了? 梁楚组织语言,挺了挺胸膛:我是觉得,一个完全拒绝和外界联系的人不需要电话,如果我们在家里,不想被人打扰,会把手机关机。如果一个永远不需要被人打扰,他就不会留下电话。电话是什么,是和外界jiāo流的工具,所以我认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沈云淮不是无药可救,完全放弃了对外面的兴趣,他可能是被孤立习惯了,不知道怎么融进社会,实际上心里还是非常渴望的,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真可怜。这么多年,这么多月,这么多天,这么多小时,只要我,一个人,看懂了他的暗示,唉。 您别偷摸自己夸自己了,板牙熊说:别人夸一朵花,自己夸烂冬瓜。 梁楚耿直地说:还用夸吗,这不是事实吗,长得就帅了还这么聪明,让板牙熊怎么说啊。 板牙熊没有辩嘴,沉默一会说:您说的有点道理,但您不要以常规眼光看他,这次是您想多了,沈云淮是另一种可能。 梁楚无qíng地说:你不要说话,我今天不想听你说话。 板牙熊说:那个电话是那个时代顺手装上去的,没别的意思,有电话没电话对他来说没区别。他没有拆了电话机,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把那东西放在眼里,等到他什么时候刻意扔了电话,才说明他在意。就跟小qíng侣闹别扭关机,他们真的不想和对方联系吗?还不是隔十几分钟就开机看看。沈云淮不是那种人。 梁楚露出一个你想打架吗的微笑:不是不让你说了吗。 板牙熊深沉道:我是让您认清事实。 梁楚为难的抿唇,觉得都有道理,前者戳穿了沈云淮的口是心非,沈云淮该感激他。后者是别人根本不想出来,他硬给拉扯出来了,还是放在收鬼袋里的,里面又小又黑,挤挤挨挨的难受。 一念之间,不是报恩就是报仇啊! 梁楚看着怀里的收鬼袋,机智地决定防患于未然,有钱能使鬼推磨,等他回去的时候到寿品店买点东西,多给沈云淮烧点纸钱,烧点金元宝银元宝,烧两身衣裳,再烧两个贵点的、扎得好看点的纸媳妇儿,贿赂贿赂他。 要是报恩的话,就是锦上添花,要是报仇的话也能稍微化gān戈为玉帛一点。 东方很快亮起鱼肚白,靠在树上的吴景低低呻吟,醒了过来,梁楚侧头问:你没事吧? 吴景睁眼看他,又闭上,反问:大师,您没事吧? 梁楚摇头:我没事啊。但是等会就不知道了,我捉了个不好惹的鬼。 吴景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梁楚没说话,因为吴景的回答配着他的心理活动,连起来好像哪里不太对。 吴景艰难地坐起来,苦笑说:我今天才知道世上原来真的有鬼。 梁楚说:嗯! 吴景神色歉疚,解释道:在里面的时候吴兰吓坏了,拼命往外跑,跑到门口昏了过去,我只能先背着她出来。回来时看到吴航也不行了,等我安排好他们再找你,你已经不见了。好在你没事。 梁楚看向吴景,难怪三人没躺在一个地儿,难道吴景撑着一口气没晕,是在等他出来吗。虽然弟弟妹妹拉低好感,哥哥还挺讨人喜欢。 梁楚表qíng缓和了些:你这大哥真的很不容易。 一心阻止弟弟妹妹探险鬼宅,没拦住只能跟着一块来,结果叶公好龙的两人都晕了,他还得负责把人带出来。 吴景无奈:吴兰是急功近利了点,我是看着她长大的,除了这个没别的毛病,让你看笑话了。 梁楚摇摇头。 吴景起身去看吴兰吴航,还有呼吸,还是担忧:他们两个没事吧? 梁楚叹息:不能说一点事儿没有,回去多喝点糯米水,桃木驱邪,果实也有点功效,多吃几天桃子,看看qíng况,还不行就给我打电话,我帮你查查。 吴景颔首道谢,犹疑片刻,又问:大师,不知道请您做一场法事需要多少钱? 梁楚愣了愣:啊? 吴景满脸愁云:这件事在我们村里好些年了,都成悬案了,我回家看到我叔叔婶子心里就难受。 梁楚眨眨眼,吴景说:他们俩有个闺女,叫吴正芳,是我们村里最争气的,特别有出息,从小学到初中都是第一名,考高中的时候被华城一中免费录取,这份荣誉,别说村里,在我们县里都是头一份。虽然我妹子是村里出来的,在市里成绩也没下过前五,都以为她早晚是我们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谁知道这人说没就没了,就在高考前后的那几天。家里穷,她从小就懂事,考试的时候在城里,又是大热天,一来一回车费住宿要好几百,她没让我叔我婶跟着,结果她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第48章 恶鬼的小新娘 梁楚专心听着, 吴景声音颤抖, 掏出一根烟, 哆嗦着点上:原以为考完试和同学出去玩了,谁知道过了一个星期,她也没回来,我妹子报喜不报忧, 怕她出了事没跟家里说,我叔我婶坐不住,去学校找她。结果老师说她压根就没参加考试!我叔和婶子哪里会信,我妹子乖得很,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跟家里商量, 他们在学校等通知书,等通知书到了她还能不出来?录取通知一批一批发下来, 还真没有正芳的,到现在已经八年了八年村里多少人说闲话, 说她成绩根本没有那么好, 村里人哪里比得上城里人,营养教育都跟不上, 考多少多少分都是她编出来骗人的,临考试了, 见骗不下去了怕丢人, 让人笑话,人才没了。我粗人一个,没上过几天学, 不知道真假,但不管说什么 梁楚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吴景,糙汉似的男人红了眼睛,有些语无伦次:但不管说什么,这么多年也该回家看看,是死是活,你倒是给个信啊!我叔和婶子眼都快哭瞎了,不在乎,真的在乎,赚大钱还是种地,都是自家闺女,活着就行,活着就行,对她没那么大的期望我是说,世界上真的有鬼,她就算是死了!也该招她回来看看,让家里见一面,我叔我婶到现在都没放弃,家里的地和宅子都卖了,还在找她,就这一个孩子太不孝了,我妹子乖得很,真的乖得很,乖了十八年,临乐乐给家里这么大的打击,我得让她回来看看,看看她自己的亲爹娘,让她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梁楚皱眉:没报警? 吴景苦笑说:村里,小地方,报警了也没多大的用,警力不够,派出所民警一个手都能数的清,民警很尽职,帮着找了几个月,案子也往上递了。但上边案子这么多,我们又没人脉,托不到关系,警察调查了监控,问了同校学生,没什么结果,也不可能一直专注在这个案子上。这么多年过去了 -- 第81页 吴景发出长长的叹息。 梁楚静默片刻,他理解两位老人的辛苦,膝下唯一的女儿生死未明,那种焦灼和煎熬会让他们每晚都不能好睡。但他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不能给他希望。 梁楚实话实说:我其实进南dòng门,满打满算还不到二十天,我要不然回去问问陈先生?看他能不能帮忙。 空气好像静了静,紧接着,梁楚觉得脸颊好像让什么捏了一下。 梁楚呆了呆,下意识摸自己的脸:谁、谁掐我 板牙熊疑问的啊了一声。 梁楚说:有东西掐我。 板牙熊张望四周:没人掐您啊。 梁楚皱眉:不可能,我感觉的很清楚不仅是被掐了一下,脸上的ròu还被捏住,往旁边拽了拽的样子,虽然很轻很快,但他捕捉到了。 板牙熊揉揉眼睛:什么也没有呀,您是不是熬夜熬的出现幻觉了,别疑神疑鬼的,我就在这里看着呢,没人掐您。 梁楚抿唇,还有些怀疑,是他的幻觉吗? 梁楚低头,给板牙熊看脸,问它:那你看我脸有没有红,左边。 板牙熊仔细看了看:左边是比右边红点,是不是您刚刚自己搓脸搓的,我没看出来区别。 梁楚迟疑的应了一声,他刚才确实揉脸了,看了看陌生的周围,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最近的障碍物也在三米开外,不会有人在瞬息之间偷袭,得逞以后还能全身而退不被发现。梁楚发了几秒钟的呆,真的是幻觉吗。 但也不免除其他可能,梁楚把背包抱得严实了一点:我得看好了,别把你给抢走了。 也许是yīn鬼gān的。掐他一把倒没事,如果把沈云淮抢跑了,他往哪儿找他去。 正是凌晨时分,天将亮未亮,世界正处于黑暗与光明的边缘,阳光小气吧啦的从东方挤出来轻轻薄薄的一撇,在高空张开,在万物之上铺了一层新生的曙光。 沈云淮眼神锐利,晨光初盛,近百年的岁月长河,把他孤单影只的抛在另一端,而对面的世界改天换日,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平整而顺直的柏油马路通往远方。店面的招牌门面挂着彩色的灯,四轮的机械车时不时溜走一辆,街上行人寥寥,人手一部轻薄的机器,手指摩擦屏幕,果然是一点一点的。 沈云淮遥望远处,心qíng平静如一面坚冰,还活着的时候,长年独处,身边的事物变化很难对他产生什么影响,如果真的在意,这些年来,他又怎会主动偏居在世界之外。这些岁月成效显著,到底还是远疏了,沈云淮翻看手背,苍白不似正常人,分明有着同样年轻的脸庞,他却永远不会有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过往历经的一切,早已把他和正常人分出了乙丑丁卯。 然而总会有人不识趣,不管当事人怎么想,不讲道理、又爱当家做主,执意要把他和阔别已久的人世牵上联系。 我要把你看好,别被别人抢走。 好像真的抱了个宝贝。 沈云淮黑深的眼睛眯起,凑近了看他,像是在注视一株破土而出的小嫩苗,晨光初降,养着又娇又嫩的枝叶迎接属于他的第一束阳光。心底莫名觉得温柔,沈云淮伸手碰他的头发,这次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怪不得这么厉害,孤身闯凶宅,不知qíng的还以为是艺高人胆大,原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反倒是老江湖没这个胆量。 沈云淮看着他被捏红了的半张脸,警惕地打量四周,连树厚也没放过,拨弄他头发的手几乎就此按下去,把他乱扭的脑袋拧正了。看什么呢,以为自己是小拨làng鼓呢? 梁楚拍收鬼袋,小声跟他说悄悄话:等会带你去坐车,出租车我们现在尽量还是不要了,节约比较光荣梁楚困难地说,说完这一段没有钱的往事他就自信多了,胡chuī八chuī道:等我赚到钱带你坐船坐飞机,外面真的很有意思,太阳快出来了,你听到汽车的鸣笛声了吗,比你在里面热闹多了是不是啊?等我有钱了给你买手机、买电脑,教你怎么玩,保证你会喜欢,就算撵你回去你也不回去,相信我。 虽然没有钱,但并不影响说大话,梁楚信口开河说了一堆,想着先把沈云淮稳住,别把那些yīn鬼给招出来了。而且赚钱不难,他学成出师了,接一单活怎么也得有万儿八千的,到时候教他上网,没有人可以抗拒网络的魅力。 想到这里梁楚充满了自信,自觉地对沈云淮足够好了,可沈云淮还是一声不吭,梁楚戳戳收鬼袋:好不好啊,你给点反应呗。 沈云淮默然半晌,才碰了碰收鬼袋,黑色的布面起伏一下,梁楚高兴起来,右手捂了捂鼓起来的部位,也算是给里面的沈云淮回应,然后拉上了背包拉链。 沈云淮眼眸深沉,方才那只手明明没拍在他身上,他说话也是对着收鬼袋,无端却有一种真的在他耳边呵气说话的错觉。小道士学艺不jīng,又不聪明,唇齿吞吐的呼吸也一定又轻又软。 忙完了沈云淮,梁楚看向坐在一旁的吴景,他想必很震惊,所以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说话。 梁楚有点尴尬,想着还是不讨人嫌了,站起来说:你可能不想看到我了唉,真的对不住,我不是故意骗你的。那你在这里吧,我去别的地方待会儿,那个吴兰他们要是不舒服你还可以找我,我不乱指挥,会帮你问别人。 吴景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说: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梁楚拍拍屁股上的碎叶:你不用自己难过还安慰我。 吴景一愣,摆手道:怎么会,大师,虽然你入门时间不长,但那里面有那么多鬼我是亲眼看到的,你还能全须全尾的进去出来,在我看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梁楚谦虚地想我也是耍了个小聪明,沈云淮当时没有防备我,我才抓住他的。然后跑出来的时候又跑得比较快这个理由好像站不住脚,反正跑出来了。 梁楚羞愧道:你不要叫我大师了,我承当不起。 吴景改口道:小师傅,看你比我小些。 梁楚叹气,唉,大师变小师。 梁楚说:你不要怪我骗你就好了。 称呼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 吴景笑了笑,看起来并不失望,毕竟有现在这样的jiāoqíng,对方还深感抱歉,就算是半桶水,半桶水看上去也有些真本事。请他做法事至少不会狮子大开口,怎么也会便宜一些。 机不可失,吴景抓住这个机会,说:小师傅,你的本事我看到了,你要是愿意我们就给你凑钱,尽量多凑,你就帮我找找我妹子吧!我叔我婶子现在五十多,这么多年找她,卖房卖地,头发也都白光了,说句不好听的,没几年活头了,临死之前得让他们见她一面啊! 梁楚不自信:唉,这个我信不过我自己,我还是回去帮你问问吧。 吴景神色黯然:南dòng门那种地方我们连门都进不去。 梁楚摸了摸下巴,跟着他一块着急,老人老了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孩子是小幼崽,无忧无虑,梁楚一直认为老人和孩子不该受罪。 可他没办法啊梁楚看着吴景,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吴景说得对,南dòng门金钱至上,人qíng冷漠,这个道理他懂,世界上哪里有不拿钱白gān活的美事,又不是做慈善。可这规矩有时候太不讲qíng面,认钱不认人,钱必须够数,不够立马走人。而世间穷人永远是大多数,陈允升五百万接一个案子,而吴家兄妹,多了不说,五万拿得出来吗?几万块诚然算不上倾家dàng产,也是很可观的一笔负担。更何况,这笔钱还很有可能是那对可怜的老父母掏腰包。要真这样的话,那叫要钱吗?分明是要人命啊! 梁楚闭了闭眼,拿出记咒语的小册子,问了自己三遍:你可以吗? 梁楚想着,我可以试试,我不是有祖师爷赐的道行吗,天生该吃这碗饭,祖师爷保佑。 做了决定,梁楚看向吴景:给不了你什么保证,但我会尽力。 吴景大喜: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梁楚:啊? 吴景慌慌忙忙从裤兜里掏出梁楚之前给他的十几张符咒:我一张都没用,小师傅你看能不能用得上? 梁楚摆手:这是驱鬼符。 他还想问这么着急吗,话未出口又吞了下去,他没有资格和立场,无论是出于好心还是恶意问这句话。他们等了八年,而这八年里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 第82页 夜长梦多,吴景怕他反悔:我给你钱,我一定给你钱,大师你相信我,现在帮我招正芳的魂魄吧,我一分钟也等不及了! 哎呀呀 梁楚这一刻非常想当个猴子,摸脸抓耳朵有尾巴再甩两下尾巴,缓解现在的焦虑,事qíng进展太快,实在有点无所适从了。但这样的动作显得他太不稳重,梁楚苦苦忍住,gān巴巴说:那、那我先试试,试试好了 沈云淮单手握拳抵在嘴角,好气又好笑,看着他的小道士一脸的不在状况,别人稍微热qíng一些,他就抵挡不住,慌里慌张不知道怎么拒绝。赶鸭子上架似的打开背包,取出招鬼符和朱砂。 沈云淮看着他动作,没有帮忙没有阻止,是人是鬼在他眼皮子底下,都掀不出什么乱子。 梁楚抱着背包蹲在地上,过了快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这个姿势把背包压扁了,梁楚吓一跳,赶紧把包从怀里拿出来:唉,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压你的,没压坏吧? 板牙熊担忧地说:没压死吧? 梁楚呆了呆:鬼死了会变成什么? 板牙熊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一人一熊思考了五秒钟,决定放弃思考,还不如思考人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比较简单。梁楚把背包挎在胳膊上,如果有鬼抢包,他第一时间就可以反应过来。 板牙熊站在一棵糙旁边,爪子扶着糙叶摇晃,像是有风chuī动:您真的要帮他啊? 梁楚道:你不是看到了吗,我都要画符了。 板牙熊指出重点:还没给钱呢。 梁楚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就先算了吧不好意思要钱,怎么开口啊,你没听到吴正芳的爸妈把房子和地都卖掉了。 板牙熊没说话。 梁楚有点心虚:你怎么不说话,我是不是做错了? 板牙熊慢吞吞说:没有啊,我早就习惯了,我就是觉得吧,您这样的不适合待在南dòng门。时间短了没什么,时间长了要被排挤的。 梁楚顿了顿,很快又重新忙起来,暂时先不想那个了。 招鬼和招特定的鬼有些不同,招鬼需要招鬼符、纸钱开路、招魂咒,招特定的鬼除了这些以外,还更复杂一些,两支香烛引路,撒纸钱贿赂鬼差,梁楚临来yīn宅准备了许多东西,不怕用不上,就怕用的时候没有,所以东西还挺齐全。除此以外,还要有鬼魂的详细资料,好在村子不大,吴景和吴正芳又是本家,这些都记得。 沈云淮看着他忙碌,准备好了需要的东西,然后悄悄看了那汉子一眼,背过身体瞒着别人,飞快拿出小册子最后确定了几遍招鬼咒,嘴里念念有词加深记忆。沈云淮默然看他,眼里有很多深而重的东西,小道士到底师承何处?身为人师怎么看管的徒弟,咒语还未背会就敢放出来闯dàng江湖,他倒是舍得。 到底还要不要了,不要他可 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梁楚忙完了,把小册子装回兜里,回到原地。 梁楚拿出朱砂,在符咒背面写上吴正芳的名字、年龄、xing别,出生籍贯、生辰八字、失踪时间,避免有同名同姓的魂魄无辜被招来。检查了一遍没有错误,梁楚念出招魂咒:天门开,地门开,huáng泉路,故人归,奈何桥,亡者回,鬼差拿钱多赏脸,幽冥地,吴正芳!魂来! 话音方落,招魂符lsquo;轰rsquo;的烧起来,昙花一现,火势又迅速减弱,然而和上次招白裙子,瞬息之间烧光了符咒不同,这次符咒烧的很慢,只有点点星火。吴景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看,纸是易燃物,速度这样慢显然不符合常理,梁楚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招鬼并不是每次都成功,不免有失手的时候。但现在符咒点着了火,应该是成功了,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烧到十分之一,索xing连星星点点的火苗也没有,huáng符忽然熄灭,梁楚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剩下的那一大半符纸像是沉到了血水里,一ròu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染到血红,那道血色迅速往他手边蔓延。沈云淮蹙眉,单指轻点,霸道延伸的血红戛然而止,已被染色的部分片片碎裂,化成齑粉。 梁楚愣住,捏着剩下的一个角:失败了,没招回来。 吴景长长松口气,笑问:还活着是不是,那就好,那就好啊,不管在什么地方,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第49章 恶鬼的小新娘 梁楚神色凝重, 摇头说:事qíng还没定论, 你别忙着高兴, 我也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你看到了,招魂失败是我技术不到家,我还是回去问问,吴正芳的生辰八字我都有, 会尽快给你个答复。 吴景朗笑:多谢大师,我等你消息,我等确定了再跟我叔说,你开个价吧,我一定给你拿出来! 梁楚说:现在事qíng才做一半, 还不知道结果,等事实落定以后再说吧。 有这么多亲人在等她回家, 吴正芳到底去哪里了? 天很快亮了起来,华城的第一班公jiāo在5点10分。梁楚看了看时间:那我先回去了, 我们电话联系。 吴景守着弟弟妹妹, 神色仍是显而易见的喜悦,梁楚和他告别, 起身离开,沿途路过好几个站牌, 直到看不见吴景, 梁楚找个地方坐下。 板牙熊爬出来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梁楚不作声,许久才说:我也不知道,回去找找。 《yīn阳传》对招鬼有数种记载, 但他没有仔细看,一是时间仓促来不及,二是那时一心想把沈云淮带出来,匆匆扫了一眼便跳过去了。 梁楚拿出手机,给吴景发了一条短信:别抱希望。 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不抱希望,如果得到好的结果,才会觉得惊喜。最重要的是,虽然他对yīn阳术并不jīng通,只知皮毛,但基本的知识点梁楚掌握住了。红是大凶,红衣是厉鬼,huáng符染了血红,如果他没猜错是凶兆。 车来了,梁楚摸出零钱走上公jiāo,时间还是太早,车上人不太多,有上班族有学生党,有的靠着窗户昏昏yù睡,也有学生在背书。 梁楚找了个靠窗人少的座位,免得等会一直说话被人当成神经病。他拉开拉链,把收鬼袋抽出来一点,对沈云淮说:看到了吗,我们现在在坐车,这就是车,忘了给你看轮子长什么样子的了。 男人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梁楚在里,他在外面,前后没有人,男人双臂搭在椅背上,把他困在笑笑方圆里。 公jiāo车时走时停,梁楚小声介绍,看那座高高的楼、看城市里的灯光、看那辆越野车,看红绿灯,红灯停绿灯行,huáng灯等一等。那边是超市,那边是商场,那边是医院医院你应该知道是什么。 简单说了一路,公jiāo车到站,梁楚下车往南dòng门走,路过一家白事店,想起来还没给沈云淮烧元宝纸钱呢。梁楚在门口看了一会,大白天买这些走在路上不太方便,梁楚记下了位置,这里离南dòng门不远了,等傍晚下班再买,买完直接给沈云淮烧掉。 他有点困了,连连打哈欠,差不多一天没睡,看时间已经六点多钟了,再有一个多小时南dòng门就该开门营业了。梁楚一边走一边混混沌沌想,他回来的时间点有些尴尬,快要开门,但是又没有开门,回去公寓一来一回也得半个多小时,不值得跑一趟。 他想着不回去了,在门口台阶上坐着等会,等开门了找两张椅子对付睡一觉。想好了怎么办,梁楚对着收鬼袋,给沈云淮打预防针:我好困,回去我先睡觉,醒了再跟你说话。 收鬼袋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梁楚眼睛睁不开了,过马路的时候才打起jīng神,安全走了过去,对着前面的店面眨眨眼,他看错了吗,南dòng门怎么开着门呢? 眨眨眼再看,居然没有眼花,梁楚心花怒放,看来做好人真的会有好报,看看,以前开门都没这么早的,他就今天熬夜,就今天开门早,巧不巧,正好让他早点睡觉。 然而等他推开门,一向冷清的大堂里坐满了人,人人神色疲惫,都是一夜未睡的样子。地上躺着三个人,皮肤隐隐泛着灰败,显然又负伤了。 陈允升坐在椅子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正在拍桌子骂人:这邪物不好对付,它身上背了三十多条人命,其中还有不满六岁的孩子!你们到底招惹了什么东西?! 陈允升对面是个矮胖男人:允升,我陈富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罪孽深重的大恶棍是不是?你还不了解我,小打小闹是有,但没出过人命。 陈允升靠在椅子上长吁口气,冷笑道:既然这样,那你就等着去死吧! -- 第83页 话未说完,陈允升松懈的身体猛地僵直,双目大张,厉声喝道:好重的yīn气谁进来了?! 梁楚心虚地缩了缩脑袋,他刚进门,就他一人卡在门口,又才捉了鬼。没想到陈允升这么厉害,他才进来一分钟啊! 梁楚毫不犹豫转身就走:我看我们还是赶快回宿舍睡觉吧。 板牙熊迭声道:快走快走。 是那个新来的!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紧接着一只手臂从背后伸出,lsquo;当rsquo;的一声,把他打开的门关了回去。 梁楚小幅度的颤了颤,缓缓回头,看到陈贵陈允升大徒弟的脸。 站在桌后的陈允升两道浓眉皱成一线,一双眼睛犹如蛇蝎,死死盯住梁楚,片刻后移开视线,仔细分辨这道气息,一时间堂内安静到了极点。 陈富见他神色凝重,闷不住道:允升我们是亲戚没错,这时候该体谅你,但我陈富是付了钱的,你有什么事也该往后挪挪。 陈允升没有言声,陈富上前一步,急切道:陈允升!你老哥我只有舒珊一个女儿,她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你不能不管! 陈允升回过神来,双眉紧锁,看向陈富道:那邪物短时间不会要你们的命,它要把陈舒珊活活折磨致死,还没够本死不了人。你先走吧,回头想想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它身上背负的人命太多,怨气煞气极重,找不到根源也只能治标不治本,我近日会再去找你,届时给我答复。来人,送客! 陈富手直发抖三十多条人命,活活折磨致死他们家什么时候惹上这么大的一笔血债?! 很快有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走了出来,恭敬道:陈先生,您先请一步。 陈富没了魂魄一般,缓缓走了出去。 梁楚不敢抬头,做贼似的的抱着背包,一步一步往墙角挪,唉,收拾完了陈富就该收拾他了,紧张。 但陈允升并没有立即三堂会审,坐回椅子上,似是在回想什么东西,片刻后道:阿贵,把我那本huáng皮书拿来。 陈贵道了声是,领命而去,没过几分钟,拿来一个木盒。陈允升小心接过,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一本破破烂烂的huáng纸书。 那书看起来有些年岁了,约有半个指盖的厚薄,没有封面,边缘页脚缺失不少,像是碎纸片黏成的。陈允升动作很轻,这本书他熟读在心,直接翻到最后两页。 鬼祖宗陈允升似是不确定,眉头皱的十分厉害:真的有这种东西? 声音虽轻,但大堂鸦雀无声,在场的人都听清了这句话。 大家面面相觑,有好事的学徒问附近的师兄弟:什么是鬼祖宗?师父在说什么? 没听师父说起过。 还用听师父说?连我都知道。 那你说,是什么? 被问到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几个人往陈允升的方向看了看,低声应道:我也不太清楚,听老家人说的,我还以为是胡编乱造的鬼故事。 人有人祖宗,鬼有鬼祖宗。 人祖宗好理解,娶妻生子、绵延子孙,当年龄越来越大,膝下儿孙成群,这是人祖宗。鬼祖宗跟这有些类似,同样是开枝散叶,只不过人靠结婚娶妻,鬼靠yīn气。 上一个据说还是三百多年前,那时半座城都在闹鬼,天天死人,棺材铺的生意十分兴隆,兴隆到忙不过来。一位祖师爷受当地高官之托驱邪除鬼。 那时候的yīn阳先生还不叫yīn阳先生,叫出黑仙。民间有三出,出马、出道、出黑,yīn阳先生走yīn过阳,走阳间路吃yīn间饭,出黑指的便是yīn阳先生。那位祖师爷在当地很有名望,查来查去查到当地一位大员外家里,备足工具前去细访,一去便没能回来,不止如此,等到第二天,街头摆着数具尸首,俨然就是那位祖师爷的家亲。 有仇报仇,祸不及家亲,凡事留一线、凡人留一脉,是道上最基本的规矩。这件事犯了众怒,那位祖师爷师承江南蒋氏,很快便来了二十多个出黑仙,联手为同门雪恨,bī进那大员外的家门,这才知道员外早就变成了鬼祖宗。 鬼祖宗yīn气极重,自身的yīn气到了可以养鬼的地步,yīn鬼比厉鬼更难对付,yīn气源源不绝,yīn鬼力量不减。三百年前的员外养了六个红衣yīn鬼、三个白衣yīn鬼,还有几个专爱作怪作恶的小鬼,不可谓不是危害四方。鬼祖宗很难拔除,自身yīn气太重不说,那些养出来的yīn鬼更是棘手,那场血战折损了不少人手,才将这位鬼祖宗连根拔了。 好在古往今来生死轮回,蒙冤含恨而终化作厉鬼的也有不少,鬼祖宗却数百年难出一位,概率xing太低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能成为鬼祖宗的人一般生前命格会好到极致,合该一生无忧无虑,吃喝不愁,寿终正寝不说,其福泽甚至绵延子孙,保后辈大富大贵。那位大员外享受人间几十年福缘,本该活到八十八岁,无意间在五十二的时候身故,差他三十六年福缘,才会有这样厉害的手段。 梁楚听得心尖发颤,嘴上直叹气,背包也抱得不严实了。怪不得板牙熊说沈云淮出生在沈家也是个错,还不如普通人家。沈云淮跟哪个院外比起来岁数何止差出一旬,员外缺三十年福缘,而沈云淮生在奇门异术顶级大家,本该继承沈家和褚家,属于他的天大的富贵全部拱手让人,又差沈云淮多少福缘? 他站在墙角,沈云淮低着眼睛看他,一边等待一边猜测,听到这席话,他会做出什么决定。小道士看起来为难极了,看起来捧着收鬼袋想立刻扔掉,又不知道扔到哪里去。那难为自己的模样,真想让人帮他一把。 沈云淮陪着站了一会,小道士怕了,不要恶鬼怎么是好,恶鬼岂是那么好说话的?你说带走就带走,说扔下就扔下,妄想呢。抢回家藏着吧。 最后小道士让他很失望,他把背包又抱回怀里:沈云淮没有害人,他就是个宅男。 宅男是什么?骂他呢。沈云淮拧眉。 陈允升已然放下了书,珍而重之的放回木盒里,愁眉紧皱。 鬼祖宗实有记载,yīn气有轻重之分,鬼祖宗yīn中带煞,yīn气可化实形,状似白雾,可养yīn鬼,大凶、难除。若遇到了,能避则避,轻易不能起冲突。 然而又有些不像,这道yīn气虽重且浓,量却不多,但陈允升不敢放松警惕,这股yīn气像是被什么压着,不是没有,而是感觉不到。像是一锅烧开了的热油,本该热气扑天,但有锅盖遮着,所以只有少量的白烟放出来,能说这锅热油没有热气吗?只能说是这锅热油收敛了热气,威势实则半分不减,依然可以烫掉一层皮。 陈允升瞪着那个窝在墙角的新收的小学徒,浑身裹着极重的yīn气。青稞道长看上的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像是知道做错了事,垂头耷脑,头也不敢抬。进门不到一月,竟然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不管招惹的是不是鬼祖宗,这股能量足以证明yīn气的主人不好惹,庙下放不下这尊佛。 杜肚家里一穷二白,暂不说家世,就算家财万贯,他也该掂量掂量钱和命哪个重要,更何况杜肚没有一点背景,两相权衡,做出选择实在太容易了。 陈允升起身道:所有人跟我来。 南dòng门祠堂。 众位弟子留在祠堂外面,陈允升带了三名弟子入内,恭恭敬敬点两根蜡烛,上三炷香,随后站在门后,朝梁楚道:杜肚,你过来。 喊、喊我gān嘛啊梁楚心虚,就怕被他看到点名,特意藏在队伍的最后面,还是没能逃过去。他慢慢从人群挪出来,背包没处放,放哪里他也不放心,怕被人被鬼偷跑了,现在还紧紧夹在怀里。 梁楚跨过门槛,走进威严古朴的南dòng门祠堂。祠堂背北朝南,上午的阳光照进来,明堂宽大二纺证,大堂上面有一张牌匾,上书:南dòng门正。而牌匾下面摆了十多个灵位,无声地诉说南dòng门的多年历史,梁楚飞快看了一眼,居然还有沈家的字样。 陈允升昂首道:我南dòng门发展至今,传到我手上,已有十四代。我陈允升,收徒六十九名,除邪八百,华城无人不知我南dòng门的名号,能有今日的成绩在,也算对得起师父的信任与托付,对得起诸位祖师爷了。 梁楚心想陈允升还挺厉害的,但现在站在祠堂的三名弟子都是陈允升的左右手,喊他进来有什么用拜师礼拜的仓促,所以现在补上吗? 这时陈允升看他:杜肚,你跪下。 梁楚下意识摸了摸膝盖,不太顺嘴地说:gān嘛啊,师、师父。 -- 第84页 这时他第二次叫师父,第一次是拜师礼敬酒,从那以后师徒再没说过话,徒弟多师父少。他梁楚哪儿会争宠,就这么让人遗忘了。 陈允升声音冷了下来,厉声道:不要叫我师父! 梁楚愣了愣,低下头来,忍不住一下一下抠裤fèng,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不叫师父叫师母吗?他敢怒不敢言。 陈允升拱手对灵位道:杜肚入门十八天,今天劳烦祖师爷则个,万望莫怪。 梁楚自知理亏,被提了名字也不敢说话,陈允升看起来像是找他算账。地上有几张蒲团,到底是师父呢,现在赶快默默的跪下吧。不能不给他面子。梁楚看一眼灵位,谢谢祖师爷赐给我的道行,随后想捡一张蒲团跪下来,还没动作,陈贵说话了。 这位大师兄一贯高高在上,近于语气难得柔和:你身上yīn气太重,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吧,师父是为你好,你给祖师爷磕头,劳驾老人家帮你收了yīn气。 梁楚怔住,很快反应过来,当即警惕起来。好家伙,他说这么大的架势是在做什么,又是点蜡又是烧香还要磕头,这是要请祖师爷啊!这世界上是有神怪的,万一祖师爷真的显灵,把沈云淮收了怎么办哦! 梁楚抱紧背包,摇头说:谢谢各位,我还是不麻烦祖师爷了。 陈允升面朝灵位,执手拿着一本经卷,全是名字,这是南dòng门的族谱。陈允升毛笔蘸足了墨,轻轻抹去一个名字:你不磕也得磕。 一句话既是通知也是命令。 梁楚连步后退,听说过qiáng买qiáng卖,没听说过非要磕头的,再说请祖师爷不是该用厉害的人请吗,他才进门几天啊,祖师爷怎么会赏脸。就算学艺jīng不jīng祖师爷不见怪,一视同仁,他跟祖师爷也不熟啊,不该找个熟人吗?! 梁楚神色紧张,扭头往门外跑,陈允升冷笑,已划去杜肚两个字。三名弟子早有准备,横挡在门口,梁楚一点凉皮也不要了,见硬闯闯不过去,弯下腰就想从别人的胳膊底下钻过去,眼珠一转找了个空位,陈贵看出他想做什么,反手推了冲过来的人一把。梁楚身体踉跄,两脚打架,脑袋直直往门框上撞去。 坐岸观火的男人来不及多想,神色一厉,眼明手快,手掌轻轻一托,挡在他头顶。傻乎乎的本来就不太聪明,撞傻了谁赔他? 梁楚只觉得撞在一个微凉但不坚硬的东西上,把他堵了回来。 一跑步成,陈贵关上了祠堂木门。梁楚抱着背包,小声说:你别怕,我不会让祖师爷显灵的,就算我磕头也不诚心,祖师爷生我的气不会理我的。 说完扬声道:我收的鬼我自己负责,不劳驾祖师爷了!祖师爷别显灵! 沈云淮哭笑不得,这是保护他呢? 说什么信什么,还真以为磕头是请祖师爷对付他?南dòng门是明哲保身,逐小道士出师门。 陈允升没有表态,依然看着灵位,陈贵三人扭着梁楚往前拖。成年男人的力气不容轻视,梁楚双臂被反拧在身后,筋骨错位疼得他脸色发白。背包在推搡之间掉到地上,梁楚伸直了腿用脚尖去勾背带,想挂在脚腕上,然而还是渐渐远的够不到了。 他被陈贵三人押到蒲团上跪下,大概是看他没乱折腾了,粗鲁的动作也轻巧了不少,力道轻柔却依然充满了不容反抗的力量。他丝毫挣扎不得。有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脑勺,按着磕头,额头轻触地面,梁楚不qíng愿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后紧张地盯着灵位。不会真的显灵吧沈云淮打不打得过? 这时陈允升头也不回道:祖师爷为证,从今天起,杜肚再不是我南dòng门弟子。 陈允升始终没有转过头,始终没有看到陈贵三人早就被钉在原地,一动不能动,表qíng恐惧而狰狞。 那双手把他搀扶起来,梁楚顺势站起,摸了摸口袋里的板牙熊,迟钝地思考陈允升的话。 我怎么了我被撵出来了? 板牙熊同qíng的说:听起来是的。 梁楚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忍不住道:我才进门不到二十天啊。 板牙熊说:就是的!好坏让待够二十天啊,不是整数心里怪不舒服的。 梁楚转过身来,看向陈贵三人。三人老老实实靠着墙壁站着,像是三尊被点xué的雕像,表qíng惊恐,梁楚奇怪地多看了两眼,你们怕什么,这幅鬼表qíng,被撵出去的又不是你们。 陈允升道:南dòng门祠堂外人免进,闲杂人等现在出去。 这是下逐客令了,梁楚也不太高兴,你说你不能有什么说什么吗,还撒谎骗人,怕他知道自己得罪了大佬赖着不走了,太小人之心了。反正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沈云淮,是否拜师都不重要。 被赶出师门到底脸上无光,梁楚捡起背包拍了拍土:没事了,我们走了。 第50章 恶鬼的小新娘 然后挽留自己最后的尊严, 小声说:我还以为你要收我的鬼呢, 吓我一跳, 你早说撵我啊。出去就出去,最多就是重新找工作。 放了个马后pào,梁楚开门赶快走了,别嘴上痛快身上受罪, 敌众我寡很容易挨揍。 直到人走远了,斯文温和的男人才现出身形。小道士在保护他,身为礼贤之士,自然该礼尚往来的。 陈贵三人一动不动,脸色差到极点。南dòng门师徒俱在, 这是南dòng门的大本营,谁能想到会在自家老窝里翻船?拧着杜肚的时候身体蓦然僵硬了, 胳膊和腿的关节都像是被人绑了一条线,木偶似的, 提着他们挪到墙边。 走了一个煞星, 陈允升发出长长的叹息,他是一派掌门, 要为大局着想。从今往后杜肚是死是活,与南dòng门没有任何关系。想到这里, 正想再上一炷香, 耳边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极为聒耳惨烈。 放肆!这里是祠堂,胡叫什么?陈允升转头训斥, 脸上瞬间变了颜色:你是谁?! 只见自家祠堂不知何时进来一个陌生人,那人棱角分明,穿着一身月色丝袍,不像是现代装扮。神色也平淡从容,南dòng门在华城呼风唤雨,但他看出那人并不放在眼里。 他没有回答,左手在空中虚虚一抓,陈贵三人的身体软软瘫在地上。陈允升神色悚然,三人的身体虽然倒了下去,魂魄却被活生生的揪出了身窍,三道魂魄的脖颈像是被什么卡住,吊在半空不得着地,发出痛苦的低吟。 灵魂出窍陈允升倒退一步,勉qiáng平静道:不知哪位高人驾临,名号还请告知! 不足挂齿。沈云淮彬彬有礼,随手一甩,三道魂魄撞到墙壁,缓缓滑落到地上,身形登时变得轻淡许多。 身体受损还能将养,恢复如初,灵魂受损是根基受损,沈云淮没有赶尽杀绝,三道魂魄很快回到三具身体里。虽无xing命之忧,但再也不会有太大的突破了。 祠堂yīn气冲天,陈允升脸色凝重,如临大敌,祠堂供奉的都是yīn阳先生的牌位,灵堂两边分别放着一把桃木剑。陈允升握住剑柄,扎破手指画了一道血符,那人的目光缓缓扫过来,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他和他的剑没有丝毫威胁力。沈云淮手指指向陈允升,指节微勾,破空提出一团透明的光晕,木剑的血符几乎同时报废,小团的光晕飘在空中,很快消弭无踪。 去你三年道行,小惩大诫。 陈允升急促的喘息。 留一条命,多谢把人转手给我。 这句话挨在嘴边,咂了咂味道,终是没说出来。 梁楚背着包走出祠堂,走到大街上,站在人流涌动的街道出神。 板牙熊扒着他的衣兜说:刚才那么硬呼呼的,说什么稀罕不稀罕的,现在怎么办? 梁楚无奈:我不硬还能怎么样,跪下来求他们吗,姿态太难看了,就算真求了他们也不会留下我的。 这段时间在南dòng门,最大的感触就是一分钱难死英雄汉,陈富是陈允升的亲戚,都敢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五百万。他这边惹了大麻烦,又没有钱,进门十八天,陈允升没有理由白白出力帮他驱鬼。 陈贵说出lsquo;祖师爷帮你rsquo;这句话时,他就该想到这一点,可惜关心则乱,说上当就上当了。 板牙熊说:没事,您别怕,有我在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梁楚摸了摸它的脑袋:谢谢你吧。跟他作伴,不孤独就是帮最大的忙了。 梁楚顺顺胸口,思忖道:接下来怎么办人是铁饭是钢,没钱不行,得尽快找工作。 板牙熊点头:人生两大事,吃饭睡觉,看看哪里有租房子的,不然没有地方睡觉。 -- 第85页 梁楚用力点头。 板牙熊蹭他的手背:咱们的家当还在宿舍放着呢,还是别废话了,快去拿吧,不然等他们都回去,您又该不好意思了。 梁楚说你说的有道理,不然碰面真有点尴尬,于是先去拿东西。其实没什么好拿的,南dòng门包吃包住,充其量就几件衣服,但是事qíng没有他想着这么简单。 梁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着chuáng,努力跟自己作斗争,唉,一天没睡觉,看到chuáng就想躺。 利用自己qiáng大的意志力克服了这个困难,梁楚留下钥匙,背上行李,垂头丧气的走了。 出了门不知道去哪里,游魂似的在街上走,板牙熊幽幽说:您都被开除了,怎么还想着过来上班,真敬业。 梁楚疑惑:什么? 抬头一看才发现跑顺腿了,又跑到南dòng门这边来,奇怪的是他离开祠堂快一个小时,南dòng门还没开张,大门紧紧并在一起,看来近来也不太平。 现在是上午九点多,还不到中午,太阳不大不小,让人舒服的温度。暖融融的阳光晒得人昏昏yù睡,梁楚就停下这一小会,脚就走不动了。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梁楚盯着地面,幻想如果踩着的不是马路而是chuáng该多好啊,又走了几十米,梁楚找了棵大树,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觉得生活真是辛苦。没有劳动过的人不知道坐着有多舒服。 板牙熊说:您那算什么啊,我比您命苦多了,您又没毛,您看我这么多毛毛,走到哪里就要把它们带到哪里,我才是真的很不容易。 板牙熊舔了舔自己的毛。 梁楚懒洋洋的:你别忘了是谁带着你,带着你的毛走路的。 板牙熊四爪摊开,装没听见。 沈云淮坐在他旁边,微微侧头,小道士往他这边靠了靠,还差两寸便能碰到一起。沈云淮低头看那半个指节的距离,好一会才把视线重新投到他脸上。 上午轻柔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小道士一脸严肃,看着有些木呆呆的。沈云淮盯着他,这怎么能行呢,他该高高兴兴的,可他不能出现,他还自以为把他抓得牢牢的。 发了会呆,他有了动作,打开背包看了看收鬼袋,突然说:好大的太阳啊。 沈云淮看着他困倦的双眼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梁楚脸不红气不喘,语气坚定:又热又晒,烈日炎炎,骄阳似火,地面滚烫滚烫的,真是太热了,我出了一身的汗,擦都擦不及。 板牙熊撑头问:您发啥子神经? 梁楚说:你不要管。 沈云淮蹙眉看他,微风与阳光他早已感受不到了,但长空如洗,双目可以直视太阳,气温显然正好。他胡说八道什么? 梁楚继续说:以前这么热的时候,我都可以洗个凉水澡,去去暑气,chuī空调凉快凉快,现在只能热着,为什么呢。 沈云淮失笑,猜出他的用意,胆儿真不小,蒙人蒙到他头上来了。 果然他低头看向收鬼袋,说得更加严重,语气内容都板板正正,念演讲稿似的:但是现在不行,因为我失去了工作,也无家可归了,没有饭吃,没有觉睡,吃住是民生大计啊。 梁楚手指戳收鬼袋:沈云淮,你看到我有多辛苦了吧? 小道士很懂得没有时间也要创造时机,然后借机敲诈: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你感不感动,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吃香喝辣,不知道有多滋润。但就是因为你,我被逐出师门,还被大太阳晒。 板牙熊听不下去了,正义地说:您这么诬陷别人良心不会痛吗? 梁楚笑眯眯:不会,他又看不到,还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云淮脾气很好,无条件服从,笑纳了无中生有的罪名。 那你什么时候放我出来? 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梁楚敏锐地看向收鬼袋:沈云淮,是你在说话? 沈云淮听着他叫自己的名字,轻应了一声。 梁楚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你居然说话了 沈云淮:我是哑巴吗? 当然不是,梁楚摇头:我是说你居然会和我说话。 沈云淮摩挲手指,何止如此,我甚至一直在看着你,包括现在。 梁楚有点不好意思,他刚才故意说得很严重:你现在突然说话,是不是听到我卖惨,觉得不好意思啊?其实没有啦我也没有牺牲多少,你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但小一点的还是该有的。 沈云淮问:你想让我怎么还? 梁楚眨眼,沈云淮怎么可以这么配合。 他抓住机会开条件:你等我一会,我想想。 沈云淮看着他转了转眼睛思考,掰着手指数了数,随后慢慢吞吞约法三章:我会放你出来,但我们先说好,你出来以后,不待报复我的啊,我也没有对你怎么样。 可以。 对方答应的太痛快,梁楚又认真qiáng调:偷摸的也是不可以的。 沈云淮笑了,这么郑重的模样,看来是真担心,也不想想他哪里下得去手呀。 沈云淮给他保证。 解决人身安全问题,梁楚松了口气,说:不过你还得跟着我,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不能随随便便回你的鬼家。小宅怡心养xing,大宅跟社会脱节就得不偿失了,我是为了你好,多听我的没有错。 沈云淮轻声道:我答应你。 梁楚又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了,小声说:君子守诺,你可不要骗人,出来就打我。 不会。沈云淮很无奈,真有这个心,又何必多此一举装作被你抓住。 梁楚嗯了嗯,拨开层层叠叠的收鬼袋,一边给他戴高帽子,一边表示自己很体贴:我看你也不像是会骗人的,袋子里面是不是很黑?你出来先不要睁开眼睛,等一会,等眼睛适应了再睁眼。 然后松开了收鬼袋的红丝绳。 沈云淮眼神变得奇怪,就这些而已,没有其他条件? 沈家早知他活不长的,那座yīn宅倾十年之力打造,建在阳气充足的中心地区,压制他体内的yīn气。沈家盛名在外,多的是有人觊觎,他肩上有责任,yīn宅有他坐镇,可以说是固若金汤,没有人胆敢擅闯。那里是沈家的藏宝库。里面和璧隋珠吉光片羽,都是无价之宝。还有整整十间书房,珍藏的书籍是沈家这些年来立世名利的根基。而他是令人谈之色变的鬼祖宗,手下yīn鬼无数。如果他真的被捉住,不管要挟他求才还是求财,就算不应允,也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什么也不求,到底是傻还是聪明? 袋口大敞,梁楚正在睁大眼睛,想看看这么大的鬼魂是怎么从这么小的收鬼袋里出来的。等了一会没动静,梁楚往身后看了看,好像做鬼的都喜欢无声无息出现在别人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毛病,等别人回头吓一跳吗?你说打架就打架,吓人好玩吗。 画面当然什么也没有,转头的过程却看到旁边有一个人影。梁楚目光顿住,看向坐在身边的男人。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在那座庭院的时候,就着烛光看他,这个任务目标就有一种脚踩不到实地的不真实感,现在出现在这个繁盛的大都市,车流人马之间,好像更加突兀了。毕竟没有老式宅院做背景板,于是他就格格不入出现在这里,像是浓墨重彩的油画被人抠了一块,填了一格清淡的山水。 男人的眼睛黑如长夜,五官深邃,眉眼锋利,只是简简单单坐着,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气质已十分超然。 梁楚看看他,又看看大太阳:你们当鬼的现在都不怕阳光了吗? 前几天白裙子跟着他的时候就很奇怪,可惜白裙子不会说话。现在鬼都这么厉害了? 还没有得到回答,不远处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梁楚听了一耳朵,没往心里去,过了几秒才觉得耳熟,这两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抬眼一看,看到两个趁南dòng门没开张,跑来挖墙脚抢生意的。 那两人都穿着huáng色道袍,一胖一瘦相得益彰,站在大街上生怕不显眼。说到底现在是文明社会,平是yīn阳先生走街串巷,也都知道收敛,摆坛做法才换道袍。以至于这俩人一身油菜huáng,风骚招摇搁那儿杵着,根本就是俩二傻子。 胖子瘦子还算有点残存的良知,没有光明正大堵在人家门口,靠在边上拈酸吃醋,离这么远也能闻到呛鼻的酸味。 那个胖的对着南dòng门透明gān净的玻璃大门:装门为防贼,这破门除了好看还有啥,老子一拳就砸个窟窿。 梁楚心里哎哟,人家这可是双层夹胶钢化玻璃门。 -- 第86页 瘦子往里面看:里面摆了风水局,啧啧啧,是个招财局,我怎么说他们生意这么好呢。真丢我们yīn阳界的脸,yīn阳先生驱邪除祟那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死了又带不走。 胖子心有戚戚:他们这种固定门面,哪里比得上我们摆摊自由。 瘦子说:那是那是,我们今天在菜市场,明天在大学城,今天挨着卖菜的,明天挨着卖ròu的,脚下踩着huáng土地,零距离接触我朝人民,吸收人气,才是yīn阳先生该做的,而且隔三差五躲城管,经常跑步对身体也很好。别看陈老头赚这么多钱,要是赛起跑来,跑不过咱们的师父青稞道长。 梁楚其实不太懂为什么陈允升会和他们的青稞道长赛跑,谁组织的比赛哦。 俩人在玻璃上贴了一会,胖子讷讷转过头来:里面居然还有空调。 瘦子伤心地说:别看了,走,赚钱买空调去。 俩人找地儿一扎,没多久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胖子随手拍了张照片:王瘦,你看这个人。 王瘦打量一眼,斟酌说:这个不行,太jīng明了,不好蒙。 王胖沉吟说:师父说过三白目,吊眼梢,鼻梁骨突凸,又jīng明又有报复心,很难缠。 王瘦点头道:再看他弯腰驼背,扭扭捏捏夹着公文包。就算事业有成也显得不得意,再有钱也斤斤计较,好占便宜,坑他一毛能追八条街,惹不起惹不起。 梁楚忍不住看那中年人,那人靠着车正在打电话,还没有接通,嘴里自言自语,似是很焦灼:以前用不着的时候天天开张,怎么就今天没人,妈的,不开门还做他娘的什么生意,又开车烧油又打电话,耽误我多少事儿,王八蛋 接通电话,中年人喜眉笑眼说了两句话,对方应是没时间,中年人挂了电话立刻变脸,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走了。 王胖哼笑:看看,是吧。 梁楚目瞪口呆,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被胖子瘦子洗脑了,好像中年人确实有点他们说的那个意思。 中年人刚走,很快又来一拨客人,梁楚抬起屁股,顺着椅面就找过去了,显然兴趣比沈云淮还大。 沈云淮神色微暗,已准备好回答他的问题。白天有太阳,阳气足,身有怨气的厉鬼惧怕太阳,这是邪不胜正,yīn阳调和,总该有什么压制怨鬼。有的鬼魂yīn气远大于阳气,有的鬼魂没有怨气,这样一来,力量或许会受到限制,但并不会因为太阳影响出行。 沈云淮压着兴师问罪的念头,惯常受到忽视的,以前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不曾得到过,现在尝到了甜头,有个人时时刻刻注意他,陪他说话,谁知道他没长xing,一点面子也不给,问了别人问题,连答案也扔到一旁不要,注意力说转移就转移了。他倒是心宽,真以为他会唯命是从吗? 梁楚蹲在地上缩小目标,想听听胖子瘦子他们有什么话说,看人识相、摸骨算命、风水家财,是流传在民间很玄乎奇妙的东西,好像命运真的有迹可循。有人说我不信命,所以努力奋斗,和所谓的lsquo;命运rsquo;作斗争,但那些斗争和努力,会不会本来就是他的命运?信了吧就是迷信。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古往今来,几千年的文化传承,岁岁年年像是一张厚厚的滤网,流传至今的东西总不会完全没有道理。 胖子瘦子还在观察,梁楚在衣服里摸到了板牙熊,板牙熊用后爪夹了夹他的手指。梁楚指肚按它的肚皮,没见过比板牙熊更机灵的,就怕被扔下了,小短腿别说跟上他了,就连跳下来长椅对它来说都是跳崖寻短见呢。 梁楚左看右看,发现沈云淮不见了,赶紧找他,往后一看,看到他不大机灵的还坐在椅子上。梁楚松了口气,还以为沈云淮趁他一个没看住跑掉了。梁楚喊他:傻乎乎坐着gān嘛呢,过来啊,跟丢了怎么办。 沈云淮侧目,半笑不笑看他,朝他伸出一只手。 梁楚不想走路去接他,有样学样,也学着他伸出一只手,还举一反三弯了弯手指,做了个招手的姿势,小声催:快来快来,别磨磨蹭蹭。 沈云淮看他,xing格软乎乎的,看起来就算被欺负了也只会红眼睛,现在看来倒是他低估他了,软软绵绵的里面分明还有一根嚣张的筋。 第51章 恶鬼的小新娘 沈云淮妥协了, 不疾不徐走过去, 低头看他:成什么体统, 起来。 梁楚两手抓着自己的脚腕,搬着往旁边挪了挪,知道这个姿势不好看,但真的很舒服啊, 而且他腿软的站不起来。梁楚不看他,也不听他的:不起,这样舒服。 不但不起还拉着人家一起蹲,梁楚抬起眼睛,就近拍他的腿, 紧实的肌ròu附在骨骼上,触手硬邦邦的, 梁楚忍不住多摸了两下:站着多累啊,说话也不方便, 看不到你的脸了。 沈云淮俯视他, 果然小道士高高昂着下巴看他,目光天然无害, 脖颈线条流畅,露出不太明显的、微微鼓起的喉珠, 等人品尝吸吮。仰头仰的时间长了, 吞了口口水,修长的颈滚动一下,像是献祭。 沈云淮突然微笑, 他好像知道他的死xué在哪里,无意识的戳来戳去,天生知道该怎么降他似的。他也确实成功了,沈云淮不忍再nüè待他仰着脖子,选择让步。 梁楚叫了观众捧场,等着胖子瘦子的再次表演,这回那辆车才打开一扇门,胖子就说:这个也不行。 这么快梁楚茫然,怀疑他们连那人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哪里不行? 梁楚看向那辆车,车主约五十岁上下,头发略微发白。梁楚仔细看,凭着为数不多根本就没有的关于面相的知识分辨好像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也就耳朵大了点,耳朵大了有福气吗,参考二师兄和刘备 还没想完,瘦子说:带着保镖呢,不安全,弄不好要挨揍了。 梁楚心说咦,再次看去,顿时觉得十分的一言难尽,为什么没有猜到带着保镖,因为里面一共才两个人。这是多怂的师父才能教出这样帅不过三秒的徒弟,比南dòng门差远了,人家至少不怕保镖啊,还把顾客架出去了呢。 沈云淮托着下颌,长辈似的问:你的朋友? 梁楚收回视线,睁大眼睛看了过来,摇头又摆手:怎么可能,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板牙熊发自肺腑说:这个师门比较适合您,咱们就不该去南dòng门。 梁楚不理它,看着沈云淮往自己脸上贴金:人以类聚,我这样的和你这样的才会成为朋友。 说完感觉自己脸大了一圈! 沈云淮声色不动问他:我们是什么的? 梁楚就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是好习惯呀,这个话题在我说完lsquo;我们是朋友rsquo;其实就可以结束了沈云淮和杜肚没有共同点,一个人一个鬼,而且人家是鬼也是资深的鬼,他是资浅的yīn阳先生;一个天之骄子一个出身贫寒,简直就是一对反义词 梁楚小声说:我们长得都很年轻,哈哈哈。 然后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很机智的去摸他的腿,感觉摸到的肌ròu硬硬的,带着点弹xing,忍不住心生妒忌了。沈云淮看着斯斯文文的,该有的地方还真是一点不缺,变成鬼了是不是还在偷偷锻炼保持身材啊。 你腿有没有麻呀? 沈云淮神色怪异,感觉他胡乱的抚摸,他在挑逗他吗? 沈云淮低着眼睛:好摸吗? 梁楚听出他的语气变化,抬头看他,沈云淮目光沉沉,像是幽深的摄人心魄的海水,看不出qíng绪。他意识到现在虽然成功转移话题,但好像陷进更奇怪的境地。人和人之间有安全距离,有不熟悉的人故意摸来摸去很容易感到不自在。沈云淮像是下一句就问他你为什么摸我,梁楚赶紧收回了非礼别人的手,眼睛四下乱转:今天的太阳真大啊。 沈云淮勉qiáng忍笑,捉回他藏起来的手:不喜欢? 梁楚默默地想沈云淮是不是给宅傻了,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他说喜欢难道还能送给他啊? 板牙熊说:这个傻那个傻,就您聪明好不好啦。 梁楚说:好啦。 厚脸皮。板牙熊不理他了。 梁楚心里哼又不是我让你夸我的,他轻轻抽手,沈云淮不放他,梁楚就很无奈叹了口气。在他眼里沈云淮现在就是个第一次离家的小朋友,要多包容的,于是随他去了。 梁楚说:喜欢我也想有肌ròu,多有男人味,不过我的也很好摸,软的,不硌手,你的有点硬了。 -- 第87页 是吗?沈云淮说。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男人的手掌覆上他的小腿肚揉了揉,果然很软,梁楚还蹲着呢,搬抬身体让他摸回来。沈云淮像捏果冻一样捏他,半晌都没摸完。梁楚就不给面子了,重新蹲着,把他的手夹在腿和屁股中间,抬头挑衅看他。沈云淮眼里有笑意,屁股要很多ròu。 折腾这会功夫,前边的胖子瘦子找到了合适的下手对象,但jīng挑细选吧,选了个不合作的。那人一脸老实相,老实人其实比jīng明人难搞,老实人不知变通:我是来找南dòng门的,你们是南dòng门吗? 王胖说:我们是北dòng门,听说过吧? 老实人说:没。 瘦子啧一声:怎么说话呢,孤陋寡闻了啊。南dòng门是南派,北dòng门是北派,一样的。你来是想做什么,驱鬼还是看风水,算命还是别的什么?我们是北dòng门的大师兄和二师兄,是jīng英,你说你gān嘛,没我们北dòng门不会的! 老实人执着的说:我妈让我找南dòng门,出门嘱咐好几遍,我就找南dòng门,你们是南dòng门的不? 胖子瘦子互看一眼,南dòng门没开张,就算冒充南dòng门糊弄这老实蛋他也不知道。但两人对视的这一眼分明写着拒绝和不行,北dòng门是比不上南dòng门的发达阔气,北dòng门落魄不得志,然骨气犹在,骗人是要不得的。 梁楚把沈云淮拍开,津津有味看戏,没想到这把火厉害得很,说烧过来就烧过来了。胖子扼腕叹息,才想放了傻老实,就和另一双看热闹的眼睛撞上了。王胖两眼一亮,拍手道:哎!天不断人财路,说曹cao曹cao就到,那不是我们杜肚兄弟吗! 王胖大踏步朝这边走来,ròu一颠一颠的,弯腰一巴掌拍到梁楚肩上。本来就腿麻,一巴掌差点把他给拍地上了,沈云淮托着他的后背,才没往后翻跟头。 王胖见劲儿使大了,说了声不好意思,才想伸手拽他,就看到对方身体很不自然的停住了。 王胖眼神闪烁,怎么每回见他,身边都跟着个鬼呢。 瘦子还在拖延时间,胖子拉他起来,压低声音商量:这单生意,我们七三分,怎么样? 梁楚开玩笑:我七你们三啊? 王胖两眼一瞪,做凶恶状:你入行才多久,别狮子大开口啊这么分也行。 这会儿瘦子和老实人走了过来,王胖迫不及待介绍:看到没有,这是我们在南dòng门的兄弟,我们北dòng门的青稞道长,和陈允升一个辈分,师承同一位祖师爷。你信了吧。 梁楚不吭声,把胖子拉到一旁说:唉,你别chuī了,跟我没关系,我不参与啊,我被南dòng门开除了。 王胖没听清:什么玩意儿? 梁楚说:让人给撵出来了。 王胖神色不变,冷静地点点头,从善如流道:看看看看,看到没有,这是我们从南dòng门挖过来的人才,会白符招鬼,连他都弃暗投明了,你找我们肯定没错。再说了南dòng门收费多厉害啊,我们要他一半,钱省了,事儿办了,您看多划算。 梁楚为他的反应速度叹为观止,脑海里浮出来四个字:坑蒙拐骗。什么北dòng门,就是山寨门吧! 那老实人果然一脸不信,看他们跟看江湖骗子似的,末了还指着梁楚说:我看你就是个托! 然后屁股后面有狗追着咬一样跑走了。 让人骂了王胖也不生气,哎哟一声:缺心眼,少拿钱多办事还不领qíng,当你的冤大头去吧! 胖子瘦子继续守摊截生意,一边问:你说陈允升把你撵出来是什么意思,逐出师门了?你才进门几天啊,我们那天找你的时候,他不是还拿你当香饽饽。 瘦子lsquo;呱嗒呱嗒rsquo;抖了抖大褂子,冷笑道:香个屁!那老不死的就盯着我们北dòng门,怕发展起来抢了他的风头是吧,有点苗头就掐死,就凭这点也不配叫大师。杜肚离我们那里多近呐,我还真不信白符招鬼这事儿能早咱们一步传他耳朵里面去,就是盯着师父,师父看上一个苗子他肯定过来抢。什么玩意儿,老东西! 梁楚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回事? 板牙熊说:我查查啊。 没多长时间,板牙熊道:查出来了,陈允升和青稞道长有仇,几十年的死对头。以前是师兄弟,后来分家不均闹翻了,陈允升接了南dòng门的担子,青稞道长啥也没有,出去单闯,照着师门的名字画瓢,建了个北dòng门。还真是个山寨门。 王胖王瘦提到陈允升就满腹怨言,但没多说什么,很快带过这个话题。太阳挂得很高,日头越来越毒,胖子瘦子扒了道袍,卷吧卷吧夹在胳膊底下,收工不gān了。 梁楚看他俩这就要打道回府,心里犹豫,他正骑虎难下呢。帮吴景招吴正芳的魂魄,结果符咒变红,他猜着是大凶,但还没来得及看书和请教,就被赶出来了,现在也接触不到这些东西。吴正芳的父母还在家里苦苦等她,就算他是旁观的陌生人,也觉着八年了,既然有机会,也该给他们个jiāo代。 青稞道长和陈允升既然是师兄弟,陈允升又处处提防他,应该不是凡夫俗子,不然陈允升也不会放在眼里。青稞道长的道行再不济也比他高,左右帮不上忙了,gān脆把这笔买卖转给北dòng门好了。 这么想着,还没开口,王胖王瘦也是一脸的yù言又止,王胖看向王瘦,询问他的意见,瘦子会意点头。王胖问道:兄弟,你现在离开了南dòng门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梁楚被这句话戳中心肺,眼泪差点掉下来,没有地方可以去,唉,二十多岁了,没钱、没房、没工作,连口饭也没得吃,困到神志不清,也没有眯一会的落脚地,想想心就很酸。 梁楚委婉说:我在人生的道路上暂时迷失了一会方向。 王胖王瘦茫然:什么? 连沈云淮也看了过来。 梁楚翻译了一下:没地方能去。 第52章 恶鬼的小新娘 哦王胖的音调拉得长长的, 一副恍然大悟的表qíng:原来是这样啊 王胖王瘦击掌做了决定:那正好, 胖哥给你指条明路, 你跟我们来吧! 梁楚看沈云淮,摇头:不太方便。 王胖很热qíng: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北dòng门啥也没有,就房间多, 包吃包住,放心吧! 梁楚悲伤地想你不要诱惑我,我这个人经不起诱惑的他说:谢谢你啊,不过还是算了。 再三被拒绝,王胖瞪眼道:好你个小子, 都这时候了还挑? 不是我挑,我还带着两个朋友呢。 王胖登时警惕起来:吃得多不多? 瘦子立刻道:多就算了。 胖子说:少也不行。 梁楚没有细说, 人对鬼魂经常抱有恶意,认定人鬼殊途, 在南dòng门的时候, 陈贵见到白裙子第一反应就是拿坛子收她。梁楚艰难地在沈云淮和吃饭睡觉之间做抉择,眼看天平毫不犹豫歪向吃饭睡觉, 梁楚狠掐自己一把,简直特别提神, 吃饭睡觉举旗投降。 沈云淮蹙眉, 攥他的手腕:掐自己做什么? 梁楚洗脑自己:你比睡觉重要,你比吃饭重要。 这是看上别人的包吃包住了? 胖子见他对空气说话,试探问:你说的朋友不是人?问完了皱眉头:我记得不是一个嘛, 是吧王瘦,上回就看到一个吧? 王瘦说对。 梁楚小声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添了一个。 王瘦调笑道:我们哥俩起先还纳闷,你怎么拜师不到一个月就被轰出来了,原来是这样,你整这么多鬼做什么,南dòng门见鬼必除,没给你收了啊? 听出他没有恶意,梁楚摊手:没给收了,给开除了。 王胖摆摆手道:是鬼就好办了,你别担心,我们北dòng门和南dòng门不一样,师父常说,人有好人坏人,鬼有好鬼坏鬼,鬼以前也是人,不能一棒子全打死。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进了我们北dòng门,虽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的事不能由着你,人鬼殊途,该投胎的头该去,投不了的自己看好了,别惹出乱子来,香火钱自个掏啊,我们俩都没钱。 梁楚小jī啄米点头,王胖说话虽然凶,但人很好的。 看他松口点头了,王胖抻开卷着的huáng大褂,呱嗒一下甩开,翻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拿出柳叶,分给王瘦两片,往眼睛上一贴,开了yīn阳眼,果然看到杜肚旁边还站着一位。 -- 第88页 这位比他们三个都高,身材颀长,有几分难言的贵气,带着拒人千里的疏远,很不亲人。王胖王瘦大大咧咧打量他,沈云淮微抬眼皮,审视一胖一瘦,眼底是根深蒂固的锐利,像是可以穿尽人心刺探秘密。俩人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察言观色的收起吊儿郎当乱抖的腿,自觉站有站相了。 沈云淮很快移开老师阅卷的视线,喜怒不形,也不知道给胖试卷和瘦试卷打了多少分。 王胖王瘦习惯xing的看向对方,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久违的紧张不安,心下不觉奇怪。他们自懂事起跟王今科做yīn阳先生,到现在二十年,不说学有大成,小成是有的,但这鬼站在跟前,居然看不出深浅。而现在心里没底的qíng况,还只有在十五六岁时,第一次挑大梁收鬼才有过。 面前不知道站着个什么人物,王胖收敛多了,这回没有随便卷吧卷吧道袍,尽量往整理了叠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开车过来。 没两分钟,不远处驶来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车上的灰尘也不知道攒了几年。路上人多,车开不快,于是那辆破车以guī速行驶,伴随着lsquo;吱rsquo;的急促刹车声停了下来。这一声叫得梁楚心事重重,刹车是有多不好用啊? 王胖摇下车窗:上车吧。 王瘦扶着车门,犹疑看着杜肚和那位鬼兄,您是上车啊还是跟在车后面飘着走,这一问是多余的一问,以前不是没见过鬼,都是搁后面飘着的。王瘦想象那副场景,感觉和眼前这位搭不起来。 没用他决定,梁楚拽着沈云淮三两步走了过来,打开车门把他推了上去,热qíng的现场教学:车门是这么关的,看好了啊,你就这么梁楚用力一拉,车门撞上了,一碰就碰上了。 王胖拧动钥匙,鬼又不是人,哪里还有机会坐车?但看后视镜里的俩人,一个认真讲,另一个眼含笑意,好像也有认真听讲。 座椅硬邦邦的,颠着屁股疼,梁楚一边疼一边想睡,但哪里敢睡,中心街车多路挤,王胖看着也不像个靠谱的,就怕一个走神小命就丢了。好在这人看着不可靠,实则驾驶技术过硬,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明显对这一块很熟悉,左钻右钻,抄了不少小路,从一处偏僻的路段绕过堵车重灾区,个把钟头功夫,来到一处农院。 这里离闹市挺远的了,挨着闹市,入耳满是叫喊吆喝卖东西的,支着耳朵仔细听,还挺听到苍劲有力的拖着长长尾音的磨剪子来戗菜刀充满了热qíng地人味。 大院的木门是关着的,那一胖一瘦也不下去开个门,对准方向用车头顶开大门,嗖地冲了进去。 梁楚透过车窗往外看,是一座典型的农家小院,走进大门是一面影门墙,上面雕着寓意吉祥的龙凤,影门墙挡煞、聚气,就是在农村也很少看得到了。 王胖熄火下车,扯着嗓子喊:道长!青稞道长!快出来看我们带谁回来了。 梁楚好奇的往外看,想看看青稞道长长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王胖挠挠头,突然想到什么,扭头说:那个,小同志,商量个事呗。 梁楚看他:你说。 王瘦也看向他,说:青稞道长好面子,上回陈允升把你抢走他磨叨了好些天,要是老头子问起你来,你别说是我们俩找你回来的,最好说是 王瘦有些难以启齿,飞快说:说南dòng门没有北dòng门好,所以你是来投奔的! 骗人不太好吧梁楚虚伪的故作为难,又怕他们被自己说服,赶紧又说:但这是善良的谎言,所以我愿意! 王胖王瘦一脸感激,梁楚一脸我都是为了你们的表qíng。其实心里想我也是要面子的好的嘛,怎么可以把让人给撵出来这么丢人的事挂在嘴边! 屋里没人出来,王胖又喊了几声,王瘦走到屋里一看,朝外面道:收音机没在! 王胖啧一声:收音机不在家老头子就不在家,先不管他了。 梁楚点头,打量四周,看到一院青菜和一窝小jī,青菜绿嫩可爱,小jī咯咯乱叫。梁楚流口水,看看小计看看青菜,感觉小jī炖青菜会很好吃 板牙熊痛心疾首:您怎么这么不善良!小jī多么可爱! 梁楚说:小jī不可爱,小jījī可爱。 板牙熊面无表qíng:那您好可爱哦! 梁楚拧它:你这个熊孩子你是不是想打架? 把可怕的眼神从小jī身上移开,梁楚环视这个地方,迎面看到四间房。房子比地面高出一米,正对门口有道斜坡,斜坡两边是台阶。看模样是自家修盖的房子。往屋里走去,迎面看到堂屋中间放着一张八仙桌,两张剥了漆的八仙椅。八仙桌正上方挂着一张大头画,王胖笑道:开国主席,别小看这幅画像,开工建业哪个不是一身煞气,比符咒还厉害得多。 梁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说是吗,那人民币是不是也能驱鬼 屋里很简陋,没空调,头上挂着一顶三片扇叶的吊扇。王胖拧开了,凉风扫了下来。屋里屋外没有女xing生活的痕迹,难得的是这里住了三个大男人,胖子瘦子看起来还像是不讲究的。梁楚说:很gān净啊。 连窗户也很明亮。 王胖叹气:有什么办法,青稞道长人懒好gān净,只能做徒弟的多受累了。 说着王胖朝王瘦挤了挤眼睛,这两人非常熟悉和默契,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说什么,暧昧的怪笑起来,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不安好心。 青稞道长不在家,胖子瘦子让他自便,跑到里屋不知道忙活什么,连杯水也没给倒。梁楚困到眼花,坐在小板凳上一个接一个的打哈欠,没经主人同意也不能上别人的chuáng睡觉。沈云淮坐在八仙椅上看他一会,朝他拍了拍大腿,梁楚愣了几秒,屁股黏着板凳蹭了过去。 沈云淮捉住他的两只手握住,低头问:困了? 梁楚仰脸看他,努力把上下两张眼皮分开,困倦的点头,熬夜真是要不得啊。沈云淮看就他哈欠打多了,眼睛和睫毛变得湿漉漉的,红着眼眶像是让人欺负了,再狠一些会真的哭出来。 心里有根羽毛在轻轻的挠,沈云淮压住bàonüè的念头,分开双腿把人放到中间:在这儿睡吧。 沈云淮坐着八仙椅,他坐着小杌子,高度正好趴着睡,梁楚摸摸,感受手里的触感,比硬邦邦的课桌软一些。 那不行,梁楚拒绝。小人之心地想沈云淮怎么这么贴心,是不是有yīn谋,肯定有yīn谋。然而后脑勺被他扣住,顺势往下按,没费力就按趴下了。 脑袋无依无靠的时候还能勉qiáng保持清醒,靠了点什么就飞快地、不听指挥地罢工了,乱成一团浆糊。他舒服趴了几秒,用所剩不多的浆糊思考,觉得这个姿势有点那啥,离那啥有点太近了。 虽然他看不见,用后脑勺对着的。 梁楚想抬头,但那只手不容拒绝的扣着他,梁楚担忧地说:沈云淮这样,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啊。 板牙熊说:您说啥,我没听清。 梁楚说:沈云淮垂涎我的美色。 板牙熊说:您怎么也不脸红,您怎么好意思这么想。 梁楚说:你看我后脑勺离他那个多近啊。 板牙熊幽幽的说:您能不能纯洁点,沈云淮是变态吗,您也不照照镜子看杜肚长的什么模样,沈云淮又怎么长的。真有企图也是您对他有企图,沈云淮这么好您别黑他了。 梁楚很委屈:沈云淮对我有企图怎么就是我黑他了,我心灵很美啊。 板牙熊说:美哦,美美美哦。 被板牙熊这么一说,梁楚觉得自己有点自恋,不好意思说了,又打了个哈欠,歪倒在腿上,看着眼前的男人膝盖:你自己非让我睡的,我没有找你要。 是真的困极了,尾音又轻又软,费了点力才听清楚。沈云淮看他占便宜卖乖,低低嗯一声。 王胖王瘦在里屋悉悉萃萃,不知是没把人当外人,还是不拘泥待客之道,把客人晾在外面,好一会才出来。一人搬着一个大箱子,看到外面的qíng景一愣,压低声音问:这么快就睡了? 沈云淮对他自觉的小声很满意,手掌有节奏的轻拍梁楚后背,如果不是屋里很安静,没有摇篮曲,王胖几乎以为他在照着摇篮曲的音律在打拍子了。 王胖王瘦对视一眼,王胖说:去chuáng上睡吧,这么睡不踏实,怪不得刚才看着一直没jīng神。 沈云淮颔首:客房在哪里? -- 第89页 王胖笑了笑,陪着小心说:小地方,哪里有客房啊,我和王瘦住西屋,师父在东屋,外面,那里还有间房,是盖房的时候我们青稞道长给他孩子准备的婴儿房谁知道他压根没娶上媳妇儿,里面有点乱。还是让杜肚睡我们俩那屋吧。 沈云淮始终没说话,摆手表示不要紧,看一眼外面的小西厢房,略作沉吟,抬了抬手指,王胖怀里的纸箱飞出来几张huáng符纸,沈云淮单手接住,在桌上展开。 王胖王瘦眼珠子跟着huáng符转动,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就见那鬼把符纸叠到一起,食指在上面画了些什么,既没用朱砂,也没取中指的jīng血,就这么画了个东西,符纸上连点痕迹都没有。然而他用符纸简单折了个纸人,拈出一簇火苗,符纸很快染成灰烬,灰色的灰烬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变出四个小纸人。四张符纸,一张符纸一个,吃了金坷垃似的猛长个,不过十多秒的功夫,纸人竟然长到真人大小,朝沈云淮作了个揖,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两个踏出房门,脚不沾地,似是踩了透明云彩,上天走了。另外两个打开外面那间小西厢房,活人一样洒扫起来。 王胖王瘦目瞪口呆,又互相对望,从对方眼里读到了相同的信息。这他妈的是什么邪门的妖怪,还是鬼吗?! 沈云淮不再理会,低头看趴在他腿上的人,爱不释手的抚摸他的脸,手感很好。看他越睡越往下跑,脑袋滑到膝盖,沈云淮托起他的脸把手垫在羡慕,随后又调整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外出的两个纸扎人很快回来。一个托着柔软的被褥,一个抱着jīng美的木箱,托着被褥的纸人去了外面的房间,另一个带着木箱走过来,沈云淮看也没看,随手挑出一样东西扔了过去,胖子瘦子同时举起手臂,四手乱接,接住拿到眼前一看,在这炎炎夏日,依然触手冰凉圆润,看质地像是玉石一样的东西,上面刻着两个很小的篆字。 冬有暖玉、夏有寒玉,都是稀世的珍品,一胖一瘦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打消了之前的想法。方才两人嘿嘿怪笑,是想着收了个小师弟,入门最晚,以后师兄的活都该归师弟了,胖师兄瘦师兄可以解放了。 现在看来菜鸟小师弟,可能留不住。 两人脸上的忐忑怎么也掩不住,杜肚学艺才几天,天资再高,也不可能一下子越过有几十年道行的陈允升和青稞道长。他们跟着王今科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会驱使纸人的鬼见都没见过的怪物,杜肚怎么可能镇得住? 外面纸扎人任务完成,收拾好了房间和chuáng铺,进来站成一排,齐齐又作揖,请沈云淮过目。 身上的人还在睡,沈云淮想把他抱起来,动作放到很轻,然而才有动作,还是醒了过来。梁楚的手无意识在他腿上蹭了蹭,看起来是想翻身,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躺着的,是竖着的。 意识回笼,梁楚眼睛睁开:道长回来了吗? 沈云淮就势把人提起来:不是,上chuáng去睡。 哦!梁楚乖得不行,一脸的我在做梦,说什么听什么,让找chuáng就找chuáng,原地立正,小狗咬尾巴在原地转一圈,视线落在吃饭的桌子上。 王胖提心吊胆,唯恐他一脚翘上去,认了桌子当chuáng:别找了,这里是客厅,没chuáng,房间给你收拾好了,外面西边那屋。 梁楚点头,分辨东南西北,沈云淮看他跟喝醉了似的,跑去门口找太阳寻找方向,连忙跟了上去,扣住他乱动的脑袋,领着出门下台阶,到了小西屋推开门:这里,睡去吧。 房间打扫的很gān净,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了,屋里明亮透风。家具不多,右边靠墙放一张木chuáng,chuáng前放着chuáng头柜,旁边挨着梳妆台,角落放着角柜,摆着的茶盏还冒着热气。那chuáng长的别扭,一人睡大两人睡小,上面铺着厚厚高高的被褥,铺着龙凤呈祥的chuáng单,趴在上面舒服极了,尤其刚睡了硬大腿,更觉得好睡。 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胖子瘦子坐立不安,想找青稞道长又不知道老头儿去哪里了。出门宁可带收音机也不带手机,走出家门就见首不见尾。 果然青稞道长到了下午的下半截才姗姗来迟,还没进家门便觉得不对劲,一股极浓极重的yīn气在家门上空盘旋,进门一看,连笼子里的小母jī也像是被揍了,贴着笼子不敢下蛋。 退回门口看半天,才确定没走错门,青稞道长又在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接了一笔大生意,想找徒弟显摆师父威风的喜悦也dàng然无存,看面包车在院里,俩不肖徒想必也回来了。青稞道长倒背着手思索半晌,才拎着收音机,佯装自然的快步走进去。 小西屋门关着,青稞道长快速扫了一眼,直奔堂屋,看到胖子瘦子趴桌上在画符,没缺胳膊没少腿。听到脚步声,王胖回头,看到门口站着个小老头,张嘴就说:哎哟,看谁来了,不是我们的青稞道长吗,您还没老年痴呆啊,我还以为您让脑血栓给拴住了,回家的路都忘了。 王今科扫视方圆一米,掠过几个玻璃杯,抄起把扇子劈头盖脸砸过去:别跟我在这里贫,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早上出去还好好的,带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王胖避头闪过,笑嘻嘻的先报喜:我们哥俩给你带了个徒弟回来。 王瘦说:正寻思你给他起个啥名字呢,我王瘦,他王胖,师弟叫王矮? 王今科瞪两人一眼,疾步走进动物拿出一把桃木剑,王胖站起来:师父,你拿这把剑做什么? 第53章 恶鬼的小新娘 这把剑有些年头了, 剑身微微泛红, 斩鬼无数, 跟了王今科十多年。 王今科没有回答,拧眉问道:什么徒弟? 王胖说:还能是谁,您老念叨的那个,杜肚。 王瘦这才报忧:人我们给带回来了但可能有点问题, 他还附带了两个。 王今科问:在外面? 王胖道:在小西屋。 门口就在身后,王今科避过,改走到窗后,隔着玻璃看不清楚,悄悄打开一扇, 表qíng肃穆。 没过几秒,像是确定了什么, 王今科的五官突然变得扭曲狰狞,气得脑门发疼, 骂道:我你们两个那谁, 那是谁王矮,杜肚, 哎哟我的娘,他掀了鬼祖宗的棺材板!这是能随便掀的吗, 你师父我都没那个胆子! 王胖王瘦大眼瞪小眼, 大约猜出来那鬼既然可以驱使死物,应该是大有来头。一师二徒虽然常常窝里斗,等到正经事上, 两人对王今科还是抱着本能的信任,现在听他语气都变了,也不由紧张起来。 王胖不耻下问:鬼祖宗是什么? 王今科听到这仨字身上都难受,甩飞了桃木剑,老猴子似的不稳重,拉着一胖一瘦俩徒弟往外走:快快快,收拾东西,走走走! 王胖道:师父!天都黑了,走去哪里?旅馆住一晚上好几十呢1 王今科一手捏着一只耳朵,拧着往外走,语速极快:路上再跟你们两个臭小子解释,你师父我接了个大活,陈允升对陈家的鬼东西没辙,过去这么多天陈富才知道开窍,不把希望全寄托在陈允升身上了。师父带你们见见世面,出口恶气,他陈允升对付不了的,对我王今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陈允升心眼比芝麻还小,处处压青稞道长一头,看咱们师徒打翻身仗去! 梁楚是被外面的嚷嚷声吵醒的,依稀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猜到是正主青稞道长回来了。揉揉脸让自己清醒,在屋里找到了沈云淮,然后套上鞋出门见主人,推开房门,正好看到一个gān瘦的老人拉着胖子瘦子,包袱款款的走到影门墙。梁楚愣了愣,错愕道:你们去哪里啊? 哪儿有把客人一个扔在家,主人都出去的? 后面有身体贴了过来,梁楚抬头看他,沈云淮轻轻淡淡扫了一眼,大门口的两扇木门哐当摔上了。 师父徒弟打个哆嗦,没刮风啊。 沈云淮道:他们哪里也不去。 青稞道长是个十足的老俊杰,十足的识时务,拧着王胖王瘦的耳朵掉头就回去了,大步跨上台阶,看也不看他就进了屋。梁楚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觉得这位青稞道长有点怪怪的,回头看一眼沈云淮,沈云淮眉毛都没抬一下。 梁楚把道长先放一边,注意力被沈云淮吸引走了,他看着沈云淮想现在把人给骗出来了,得负责啊,要让他爱上这个丰富美丽的世界!两人仅有口头上的君子约定,万一沈云淮觉得外面没意思,很容易就背约跑回去了。梁楚很懂事的换位思考。然后往前走了几步,让出门口,蹲下来吧鞋跟提上,一边仰头看他,调查问卷:出了家门,感觉怎么样啊? -- 第90页 沈云淮垂眸,对上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男人神色十分内敛,梁楚看他没什么表qíng,心里没底,就怕听到一句让人丧气的lsquo;就那样吧没什么好的rsquo;,他脸上简直就是这些的。gān脆不等他回答,梁楚站起身来,看到眼前的天空。 小西屋背靠西方,梁楚把沈云淮从门口拉过来,示意他抬头看。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就是huáng昏了,西边有大片的火烧云,红艳艳的连绵天际,有几只鸟雀掠过,轮廓似乎也染上了火烧的红色,挥发着无穷的热qíng和活力。晚霞行千里,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沈云淮浮光掠影地扫了一眼,低着眼睛看他,似乎在询问什么意思。 你不喜欢吗?梁楚感到很不科学。 鲜艳热qíng的天空盈满张力,和沈云淮波澜不惊的气质截然相反,还以为他会感化一下呢。因为沈云淮虽然不善言辞,是个很安静的人,但是安静并不代表呆板。沈云淮腹有诗书,这样的人一般内心丰富,普通人在看到瑰丽壮烈的大自然景色还会心生感慨呢。比如登高峰望低谷、一览众山小的豪气凌云;面朝无垠大海时的心胸开阔,以及自身的渺小;像沈云淮这样多愁善感的看到火红的云彩不该感动一下吗,诗人看见月亮还作诗呢,沈云淮也该写八百字的观后感! 沈云淮挑眉,突然一手罩上他的头顶,退后一步,把他的身体扭了一百八十度,背靠长空。沈云淮重新端量一下,比起方才的面无表qíng,这会儿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沈云淮露出笑容:这样不错。 热qíng的天空和同样热qíng的小道士,几乎融为一色。 梁楚眼睛往上勾,看他的手。 板牙熊趴在梁楚衣服里,爪子拍拍嘴,深qíng的看着jī窝:任务值+8,当前任务值+18,看个云居然也涨任务值,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小jī下蛋,云会下蛋吗。 梁楚哼它:你知道什么。 他下的明明就是一步好棋,不但灵机一动,而且很有文艺细胞!火烧云多么符合沈云淮的人设,他是对症下药,想想带着沈云淮蹲在笼子外面视jian小母jī下蛋,根本就很违和的好吗。 板牙熊猥琐的盯着咯咯叫的小母jī:我只知道云不会下蛋。 梁楚说:你会下蛋行了吧。 板牙熊吓一跳:不行不行,我有蛋蛋了,再来一个蛋蛋吵架怎么办呀! 梁楚: 板牙熊得意洋洋:我不会下蛋,上当了吧? 梁楚假装整理衣服,在它脸上拧了一把。 堂屋里坐着一老一少,桌上的收音机还在大吼着评书,王胖揉了揉通红的耳根:我这都快奔三了,老师父能不能轻点,感觉要聋了。 王瘦关心的事比较实际:到底怎么回事,您老不是说人有好人坏人,鬼有好鬼恶鬼,我们跑什么啊?再说还有杜肚呢,您老不是教我们讲义气,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扔了人就不管了啊? 王今科有口难言,一屁股坐在吃饭的桌子上,嘬着牙花子道:师父我不是不管,唉我说你们俩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捡? 王胖一瞪眼道:赖谁呢赖谁呢?!要不是陈允升抢了人,你默默叨叨这么多天耳朵都起茧子了,我们俩至于给你连蒙带骗的弄回来吗?你老糊涂了,说忘就忘了。 王瘦抬起两手往下压了压:别内讧啊,说正经的,青稞道长,鬼祖宗是个什么东西,我们三个也对付不了吗,那把他轰出去,这是我们的地盘,怎么还给他腾地方。 王师父抹了一把脸:轰出去轰去吧,你们兄弟俩一块去,每逢初一十五师父给你们烧纸,不会短了你们的零花。 王胖王瘦面面相觑。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人一鬼走了进来,乱糟糟的堂屋登时静了下来,王今科瞥眼一看,胡子一抖,就连那台扯着嗓子高歌的收音机似乎也偃旗息鼓,没电了似的声音小了许多。青稞道长摸索着按下开关,评书停了,屋里彻底安静,只有头上吊扇转动的风声。 梁楚看着三人奇怪的表qíng,心里也跟着一起怪怪的,怎么都跟见了鬼一样哦对旁边可不就跟着个鬼吗,但你们不是抓鬼的吗,抓鬼的还怕鬼,什么道理。 梁楚连忙说:您好您好,介绍一下,我叫杜肚,这是沈云淮。唉,他没出过家门,有点腼腆,怕生人,各位多担待,没坏心眼的。 王今科震惊无比,看生化武器似的看向沈云淮,带着胖的瘦的两双眼睛一起,腼腆多么让人一点儿都不信的形容啊。 沈云淮没说话,一双眼睛像是在冰水里泡过,浸人心骨的凉,却连一点冰碴子也没分过来。他根本没有把人放在眼里,神色矜贵,冷漠的傲慢,站在这三寸之屋实在是折煞他了,以至于尽管一字没说,却给人一种lsquo;不计较你们失礼rsquo;的感觉来。 沈云淮拿过一张板凳,把梁楚按在上面,让他坐着说话。 王今科快六十岁,眼下qíng景一看,念头在心里一转,转出几个意思来。一把僵直的老骨头稍微放松。沈云淮摆明了态度,井水不犯河水,也是,鬼再凶也是人变的,人讲理,鬼就讲理,刚才是他急糊涂了。 紧绷的气氛松懈下来,谈话就进行的轻松顺利多了,又是同行,讲一些过去的丰功伟绩,时间溜得飞快。没一会天色昏沉,王今科打发胖的出去买ròu,瘦的出去买酒,好好搓一顿。 王胖王瘦早就没脸听了,逃命似的跑出去。 小老头为人随和健谈,正说到他年轻时候抓过的一个厉鬼,十分可恶危害一方搅得jī犬不宁,年轻的青稞道长是如何的英明神勇,摆坛做法从村头打到村尾,然后举起一副棺材朝那鬼砸去,揍的那鬼跪下叫爸爸。梁楚在心里算一副棺材多少斤啊,听到厉鬼两字想起来吴景的嘱托,问:道长,向您请教一件事。 王今科喝口水润嗓子:你说,不是道长chuī牛,捉鬼算命,看相看风水,没道长不jīng通的。 第54章 恶鬼的小新娘 梁楚说:厉害厉害, 是这样的, 我也招过鬼, 也不知道是成功还是失败了,念完招魂咒符纸烧了起来,但是变红了是为什么? 符纸带红?王今科神色一动。 梁楚点点头。 王今科表qíng凝重:这没法说,有好几种可能, 得亲眼看看,你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梁楚把事qíng原委前后道了一遍。 王今科听完长长叹了口气:我这把子岁数了,吴家老爹娘的心qíng稍微能理解一些。吴正芳的生辰八字你还有没有?我来试试,能不能招她回来。 这时王胖王瘦也买好东西回来了, 王今科招呼两人帮忙,摆坛做法, 梁楚拿出吴正芳的详细资料,递给王今科, 感觉王今科比陈允升好。 别说老头刚才穿着汗衫, 光着两条细胳膊,一把大蒲扇拎着收音机溜达, 一副很不靠谱的样子。等到穿上huáng色道袍,戴上道士帽, 整个人像是被赋予了奇异的力量, 神色郑重,还真有yīn阳大师的风范。 梁楚还是第一次见到正儿八经的招魂,头一回简陋到是白符招鬼, 能招的出来全凭运气,第二回 连个做法的摊子都没了。在南dòng门倒是待了几天,学的净是理论知识。 王胖王瘦合作默契,一个拉出一张长方桌,王瘦展开一面huáng色绸布唰的铺上,绸布缓缓落下,上面铺着yīn阳八卦的图案,一半在桌上一半在桌下。桌前供着各路面生的神佛,桌上两旁则放两盘水果,燃着红色香烛,中间一台香炉,里面cha着三根香。王今科手持一把桃木剑,右手握着一把铜钱穿成的扇子,密密麻麻足有几百枚。王今科手法熟练,很有经验,抬起左手,王胖递上三张符纸,王今科三纸合一,在符纸背后写下吴正芳的资料,桃木剑挑起符纸,飞到半空,王胖王瘦早就准备好了足足一大澡盆的纸钱和元宝。王今科念出招魂咒,难以理解瘦削的身躯怎么发出如此雄浑的语气,力道沉甸甸的像是带着秤砣,负满了重量:天门开,地门开,huáng泉路,故人归,奈何桥,亡者回,鬼差拿钱多赏脸,幽冥地,吴正芳魂来! 梁楚想凑近了去看,却被沈云淮拦臂挡住,隔得更远了些。 别添乱。 深沉的夜色,小风乍作,王胖王瘦在铁盆里不断的烧纸烧元宝,烧得很慢,那股小风裹着烧出的灰烬飘出门外,好像真的有鬼差来收钱。招魂咒一出,眼前蹿出一团火,三张符纸齐齐燃起,果不其然,符纸极缓极慢的燃烧,王胖王瘦伸长脖子瞧过来,随即符咒的微小火星蓦地熄灭,符纸像是浸在鲜血里,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蔓延。王今科脸色大变:jī血jī血!快拿jī血! -- 第91页 王胖早预备着,端着一盆红呼呼的东西跑过去,王今科把符咒往里面一泡,大半盆的红血立刻变得漆黑。 王今科满脸都是汗水,吐出一口浊气,缓了片刻,把桃木剑和铜钱扇放到一旁,chuī灭了蜡烛。 王瘦烧完了纸钱,凑到血盆前看了看,哎哟叫道:师父,这是咋回事? 梁楚拨开沈云淮的手,也跟着凑上前去听着。 王今科脸色十分难看,梁楚心qíng沉了下去:道长? 王今科说:魂魄找到了,她不愿意回来。 魂魄梁楚想到吴景的脸:吴正芳不在了吗? 王今科盯着半盆黑血,凝声道:何止是死了,这是大凶!你说她失踪了八年?那这八年想必一定非常煎熬,每一天都在忍受折磨,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 梁楚愣了愣,过一会才问:死了多长时间? 王今科长叹道:不足一月。 梁楚心qíng沉重,不到一个月那么她一个月前还活着吗?如果早点招魂的话,是不是还有救。 板牙熊道:您别这样,一个月前咱们都还没过来呢。 梁楚叹了口气。 白天没怎么吃东西,晚上这一顿依然没滋没味,嚼蜡似的吃到一半,发现少了点什么,左右一看,缺的是沈云淮。梁楚呆了呆,人呢,说了声抱歉,梁楚放下筷子拿了烧纸钱的大盆来,两手端着出去,在院里找到了沈云淮。 男人听到声音,披着月色回头看他,皱眉看着他手里积满了灰烬的大盆。 梁楚走到他面前站定,依然不大有jīng神,用盆边碰了碰沈云淮:你想吃什么啊,我给你烧点过去。 说完了有点犹豫:我在盆里烧的食物会出现在哪里啊? 难道沈云淮要用大铁盆吃饭吗,梁楚忍不住在心里哈哈哈。 沈云淮眉头起褶,接过铁盆放到旁边,摸出手帕,一点一点擦gān净他沾满黑灰的手指:不用管我,鬼不必进食,吃你的去吧。 梁楚摸了摸下巴,疑惑问:那就奇怪了,你们不用吃饭,那纸钱和元宝烧给你们有什么用啊? 沈云淮轻笑:鬼不比人,不用太拘泥一日三餐,阳间有人间,yīn间有鬼间,以后带你去鬼市玩。 吃完晚饭休息,青稞道长家房屋不多,统共三间卧室,住五个人。青稞道长一间,王胖王瘦一间,还剩一间,正好睡一人一鬼。刚才听沈云淮说鬼吃不吃饭两可,还以为睡觉也一样,梁楚脱鞋爬上chuáng,还很不放心地问你晚上gān嘛去,可别出去危害社会。结果他才躺到chuáng上,沈云淮把他往里面一推,梁楚带着chuáng单一块推进去了。沈云淮只好单手压着他,固定在chuáng上,把皱巴了的chuáng单拉平展了。 梁楚滚进chuáng里贴着墙根,扭过头来,看到沈云淮一并上了chuáng。 梁楚侧过身体,趴在枕头上问:鬼也睡觉吗? 沈云淮合着眼睛,似是睡着了,轻轻答应。 梁楚怀疑地看着他,白裙子就不用睡觉,天天在他chuáng头飘着说到白裙子,好像还在收鬼袋里装着没放出来,她倒是很乖,既不出声也不闹腾,这样可不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哭不闹让他给忘了吧。天色已黑,沈云淮yīn气重,养起yīn鬼来那叫一个利落和快,现在放白裙子出来,难保一觉醒来白裙子变红裙子,还是先关着,等等再想办法。 梁楚寻思青稞道长能不能看出白裙子的来历,想了一半,就感觉半边身体,从肩膀到脚跟,中间经过腰和屁股,一点不落碰到了什么。梁楚转头看去,看到是沈云淮贴了过来。 梁楚诧然看他,呼吸短促了些,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夏天天热,衣衫单薄,虽然两人都穿着衣服没错,但根本没用,贴的这样近,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梁楚忍不住紧张,赶紧往后退了退,从充满了男xing气息和侵略感的氛围里逃出来。 你贴这么近gān嘛啊。梁楚双手撑住他的胸膛:不要过来了。 沈云淮bī得更近:再往里些。 梁楚不自觉仰头:什么? 沈云淮说:chuáng很小,杜肚。 梁楚愣了愣,支起身体越过沈云淮往外看,这chuáng是很小,长约两米,宽就一米二,两个男人共处一chuáng实在有点委屈了,委屈沈云淮了,因为他占了大半的chuáng沈云淮靠着外面,很容易会掉下去。 梁楚贴到墙根,手肘撑着chuáng,拍拍中间留出来的几公分:好了,你过来吧。 沈云淮盯着他看,眼底闪过一丝bào戾,想捞他的腰,他们好像应该更亲密。 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像是看到一张无法逃脱的网,一旦沾上就是万劫不复,可小道士没有一点杀伤力,再说步步紧bī的是他,把人bī到角落里,困在墙壁和他的身体之间,他仍忍不住责怪他。他给了他被禁锢的感觉,敲响他的警钟。分明是新相识,却像是久别重逢,他的说话动作,仿佛都是高高在上的学步,他永远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但谁能困住他?这种突兀的无力感甚至并不陌生,有不容忽视的似曾相识。反常就是在这里,这么多年来,他的生活比白开水还没滋味,除了沈家人,更没有别人造访。难道在梦里见过不成? 沈云淮压下奇异的悸动,往里靠了一些,填满两人中间的空白。 梁楚躺在chuáng上看他,还在怀疑沈云淮怎么可能睡觉,难道鬼还分不同的品种吗?还是说沈云淮在让他放松警惕,等他睡着了就出去为非作歹什么的。想了一会对他不放心,院里就有三个大活人呢。梁楚面朝他睡,低着头悄悄抓住沈云淮的一片衣角,攥在手里。 谁知道一夜过去,他竟然真的没出去,躺的端正,别说出门了,连身都没翻一个。 第二天天还没亮,房门被敲响,王胖的声音传来:杜肚,你醒了没?青稞道长揽了大生意,好几天不能回来,你快起chuáng,我们一起去陈家。 梁楚脑子混沌,耳朵嗡嗡嗡,听是听到了,但张不开嘴。反倒是沈云淮应了一声,王胖似乎还想催,听到回答的对象,下半截掐死在喉咙里,很快离开了窗户。 梁楚还有点困,对板牙熊说不想起chuáng,沉迷睡觉谁也别拔。 板牙熊说别人都起来了。 梁楚冷笑的语气:不要拿我跟别人比,我是别人吗?我是独一无二的! 板牙熊说:您吓掉了熊猫宝宝的大牙。 跟板牙熊cha科打挥几句,差不多就醒了,外面传来走路声和对话声。不是在自己家,想赖chuáng就可以不起,所以梁楚睁开眼睛,吓得他差点咬了舌头。 他是躺着睡的,睁眼看到的不是天花板,而是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的特别近,鼻尖挨着鼻尖。 如果不是他及时睁眼,甚至以为沈云淮会吻下来。 梁楚激灵一下,彻底jīng神了,沈云淮没有心虚躲开,依然看着他。怎么说呢,那个眼神像是在端量他好不好吃。梁楚条件反she扭过头,伸手推他,沈云淮就势捉住他两只手腕,把人提了起来。 梁楚背靠着墙,警惕地看他。 沈云淮翻身下chuáng,握住他脚踝拉到chuáng沿,捏住他衣摆就要扒衣服。 梁楚吓一跳,赶紧捂肚子:gān嘛呢gān嘛呢,别动手动脚的啊!我会生气的! 沈云淮眯眼看他;给你换衣服,手放开。 梁楚这才发现沈云淮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服,觉得理亏,虽然不脏,但到底是夏天,很容易出一身汗,唉,昨天也没洗澡,臭到沈云淮了吗。 梁楚把自己的衣服从沈云淮手里救出来,装模作样:我挺爱gān净的,天天洗澡,你不说我也会换。 换了衣服走出房门,外面就三个人,但碍于这三位都是大猴子属xing,居然还挺热闹。胖子瘦子拉出两个大箱子,正往里面塞东西,除了那张作法的桌子没法带,其他都塞里面了。huáng布、符纸、桃木剑等等,一应俱全。 青稞道长开着面包车门,翘着二郎腿坐在车里啃苹果,看到梁楚出来,屈尊降贵跳下来,先跟沈云淮请安:您睡的还好吗? 沈云淮没作回应,梁楚忙说:挺好挺好,一觉到天亮。 青稞道长老厚一张脸皮,也不介意,朝梁楚说:过来坐过来坐,马上就出发了。然后转头又骂:我说那个谁谁,胖子瘦子,别落了东西啊,一根毛忘了带你们俩也给我滚回来拿,听见没有,还有我那个烧纸的大盆,也得带上啊。手巧不如家伙事儿妙,还是老东西用着顺手。 王胖忍无可忍,回嘴道:屁事不gān,屁话还多,老王八! -- 第92页 青稞道长甩过去一只拖鞋。 起的实在很早,路上行人不多,一路畅通无阻,照旧是胖子开车,出门走了两条街看表,才不过五点半。 胖子摩拳擦掌:不早不行,早起的鸟有虫吃哟。 梁楚说:赶得这么紧啊。那为什么昨天不出发,偏拖到今天。 可不是嘛,王瘦说:抢位子去呢! 梁楚懵了:抢什么位置,不是去陈家吗? 王瘦深沉地说:抢的就是这个,陈允升自诩大师,这都十多天了,陈家的邪祟还没除掉,陈富急眼了,昨天找了不少人帮忙。那么多人住的过来吗,所以早点去,抢位置。 梁楚哑口无言,你以为是放学了抢食堂吗,好歹是个门派,我们能稍微矜持点吗? 第55章 恶鬼的小新娘 陈家住得远, 开车近两个小时才到达, 面包车穿过笔直的柏油马路, 在一座独栋别墅停下,门口站着几个引路的迎宾。 陈家显然早有准备,王胖落下车窗,连自报家门都不用, 外面的人看到huáng色道袍,当即放人了。一个小青年骑着一辆电瓶车,在前面带路。 可以看出陈家这回请的人真不少,甚至特地辟出一片临时停车场。 车还没停稳,梁楚隔着玻璃往外看, 满耳朵的咚咚咚敲木鱼和和尚念经的声音。北dòng门还真有先见之明,陈家团团簇簇, 成群结队扎着好几拨队伍,放眼望去, 神魔乱舞, 十多个和尚在念经,木鱼很有节奏, 齐齐整整的一下一下敲,做法事超度亡魂。还有北dòng门的道行, 现在也已穿上了道袍佛道两教混在一起, 也不知道道教的各位祖师爷和佛祖的各位菩萨会不会打起来。 这些师承正宗,还很正常,除了和尚道士, 居然还有跳大神的神婆,好吧,民间有奇人,或许有真本事,传说神婆通yīn阳,可以喝邪煞jiāo流沟通,这个就算了。再一看居然还有练气功的那不是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吗? 板牙熊说:不是吧,您说的那是街头卖艺的,还会吞剑! 梁楚顺了顺,对的是记岔了,气功渊源已久,听说可以qiáng身健体,练久了可以坐地飞升,还有说练气功其实就是练武功但不管是靠谱的说法还是不靠谱的说法都很捉鬼搭不上边啊,难道使一招降龙十八掌吗? 请了这么多种类,看来陈富下了血本,文武兼备,先礼后兵。先请神婆谈判,和尚超度,没辙就换道士和气功大师上,敬酒要是不吃,那就打吧。 熄火准备下车,梁楚让沈云淮给他开车门。 王胖动作最快,迈下去的脚还没挨地,就这么腾在半空,僵住了。 外面喧杂热闹,面包车里死一般的寂静,师徒三人的表qíng空白了一会。 开门让谁开门? 北dòng门师父从生理到心理,都在经受巨大的考验,谁也没说话,昨天王胖王瘦拆装鬼祖宗一无所知,听了青稞道长的科普,也没什么具体概念,这种生物太稀奇太难得了,平常没见过啊,不知者无畏。直到听说鬼祖宗养出来的yīn鬼比厉鬼还难对付,厉鬼是什么,看看这满院子的人,不都是为了厉鬼来的吗?陈允升横霸华城,十多天了都拿这鬼没办法。更何况这里坐着一个养yīn鬼的大祖宗,王胖王瘦提心吊胆,头也不敢回,支愣着耳朵听。 您城门失火,可别殃及我们这几条小鱼。 青稞道长饱受煎熬,gān咳一声,决定不把希望寄托在沈云淮为数不多的良心上了,刚想毛遂自荐,就听见轻微的咔哒声。沈云淮推门下车。 梁楚笑眯眯看沈云淮,垫脚,慈祥地摸他的头。 不错不错,学得很快,满分一百,给你打一千分。 沈云淮失笑;这么高呀? 梁楚笑的得意,前后坐了两回车,开门关门教过两次,现在学会了,说明说明老师教得好啊!梁楚别过头说:那九百分是打给我自己的,嘿嘿嘿。 沈云淮温和的笑。 等后座的车门关上了,还待在车里的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你不理我我不理你的下车。 绕过车身看向庭院,陈家的绿化做得很好,正值夏季,绿荫如盖,花池里姹紫嫣红,鲜花盛放。除了这些就是牛鬼蛇神,梁楚蹙眉,觉得不对啊这些人gān嘛来的?抓鬼来的啊!沈云淮就是一个鬼,这不是进了láng窝吗,梁楚紧张起来,盯着院子不敢放松,转身双手往前摸。 沈云淮用身体接住他,两手扶住他的腰,不动声色拢了拢,偏瘦了些。 梁楚犹豫,还是觉得不该冒险,小声说:上车,你上车,别让他们看见。 一波将平一波起,青稞道长疑惑看他:怎么了? 沈云淮把他乱动的脑袋拧正了,凝视他问:慌里慌张的,怕什么? 梁楚没回答他,从身后摘下背包,沈云淮接了过来给他托着,梁楚拉开拉链,拿出一个收鬼袋。 王胖就站在一旁,呆呆问:你做什么? 梁楚很忙地说:你们没看到吗,这里这么多道士,沈云淮处境很危险,我把他装起来。 青稞道长视线落在收鬼袋上,最低级的收鬼袋,上面连个助力的符咒也没有,也就能装个缺魂少魄的孤魂,死的稍微长点的逮不住青稞道长一脸古怪:用这个? 梁楚说:这是收鬼袋,不然还用什么啊? 三人的表qíng再次出现空白,这回时间更长,三观都裂了。 沈云淮按住他的手,接过收鬼袋塞进背包,梁楚阻止他:gān嘛呀你,别人把你收了怎么办?现在大家知道这里有鬼,都很警惕,你有点危机意识。 沈云淮拉上拉链,手里提着包,对着他的眼睛,无比享受被他注视的感觉。沈云淮耐心解释:上次是我疏忽,才栽到你手里,现在我有准备,没人能收我。 他声音里带点笑意:把心放进肚子里,没事。 梁楚半信半疑,无奈看他,你说你在收鬼袋里待着多安全,做什么要在外面晃怪危险的。不过这也是好兆头,说明沈云淮开始喜欢外面的世界了,就是他得麻烦一些,麻烦点就麻烦点吧。 梁楚用真拿你没办法的眼神他一眼:那好的吧,你跟紧我。 沈云淮果然也是害怕和紧张的,寸步不离跟着他。梁楚侧头看着沈云淮,想了想,抓住男人的手指,无声地给他力量:没事,我在这里呢。 如果有人收你,我一定比别人快一步把你收了。 北dòng门师徒安静的像把锤子,跟在一人一鬼身后,三观彻底被颠覆了。同时也知道,杜肚在鬼祖宗那里,是不一样的。 没多大会儿,外面驶进几辆黑色轿车,车里下来五六个人,一个身穿长褂的老人大头。身后的弟子也很眼熟,正是南dòng门。 陈允升的脸色很不好看,轻门熟路直接走进别墅里院,诚然陈富搬了救兵,也不敢直接得罪陈允升,主力军依然是南dòng门,其他人是陪衬。 果不其然,陈允升进去没多久,里面出来两名弟子,传唤院里的牛鬼蛇神进去开会,众人围聚过来。 王胖咋舌道:这么多人,花不少钱吧? 方才四散在院里时还不觉得扎眼,现在各位高人依次进屋,粗粗扫了两眼,居然又几十个人。 青稞道长笑的见牙不见眼,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之qíng:人多好,人越多越好,来的人越多,越证明陈允升那老东西没本事! 会议室在别墅偏厅,临时搬来两张长桌对在一起,保姆忙着斟茶倒水,送上果盘。王胖王瘦本着抢的都是好的的态度,早挤到最里面占座去了。 梁楚挽着沈云淮落在最后,时刻防备周围,免得沈云淮又一时疏忽,中了别人的暗算。 沈云淮合作的跟着他走,奈何男人人高腿长,跟着他做贼似的小步小步走,实在有些难为人了。好在在座的人虽然多,但并没有多少眼睛注意这边,就算多看两眼,也只是在沈云淮脸上停留,很快移开。 王今科好歹是个师父,该有的架子端得很足,当然不会跟着王胖王瘦抢座去。青稞道长走在两人前面,声色不动打量厅里坐得满满当当的人。 除了方才念经的大和尚时不时瞟过来一眼,神色似有犹疑,其他人都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王今科登时心里有数了,一群乌合之众。 沈云淮的存在无异于是试金石,身上虽有yīn气,也不是随便什么猫猫狗狗都能看出他的身份。像是王胖王瘦跟了他这么多年,技术仍不到家,连鬼祖宗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陈富请来的救兵质量实在不高。 -- 第93页 诸人陆续落座,王胖坐了三张椅子,王胖坐了两张椅子,抢了个前排,朝他们招手:师父我们的青稞道长!这边来坐! 梁楚无奈瞥两人一眼,王胖王瘦摇着腿,洋洋得意看向沈云淮,等他的反应。 陈允升坐在头座,手里端杯茶,神色漫不经意,身后站着十多名弟子,很成一排,阵仗摆的很大。听到青稞道长四个字,陈允升动作微顿,喝口茶才抬头看去。面色本就不佳,待看清来人的那瞬间,震惊和恐惧爬了满脸,布满皱纹的双手几乎端不住茶碗。 到底行走社会多年,陈允升压住心里的恐惧和愤恨,qiáng行钉在原座,几乎咬碎牙。折损三年道行,他陈允升到了这个年纪,还有几个三年能活?这是割他的ròu! 王今科怎么会和那个煞星搅在一起?!简直胆大包天,他想做什么,净走邪门歪道!陈允升冷笑,yīn阳一脉素来讲究小心,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王今科今天何止是湿了鞋,简直带着他的两个徒弟跳进海里了!与虎谋皮,也不怕报应,搭进小命! 陈允升神色僵硬,小口啜茶一言不发。等到所有人落座,有一男一女走了进来,陈富站在桌前自我介绍,室内很安静,众人看向发钱的老板。 陈富旁边是一个中年妇人,一身得体的衣裙,看着眼前的神魔鬼怪,又想到可怜未卜的女儿,一字未说,先红了眼睛。 陈富也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一刻,剥去光鲜外衣、社会地位,他们也只是为儿女cao劳的普通父母。 陈富很快的看了陈允升一眼,显然心有顾忌,斟酌道:劳烦各位大师来一趟,我身边这位,是南dòng门的掌门陈允升大师。想必大家都听过他的大名,陈大师一直在跟进这件事,诸位有什么问题,可以向南dòng门询问。 陈富客气的捧了捧陈允升,免得得罪他,随后才说:在座的都是能人,请一定拿出本事和神通来,救救我的女儿。我只有舒珊一个孩子,谁能救得了她,陈家愿意出一千万! 竟然比事先给陈允升的还多一倍。 一言既出,人眼变成了láng眼,熠熠发光。 王胖激动无比,一拍大腿:青稞道长啊! 王瘦说:发了啊! 其他人虽然激动,但都是默默地激动,没他们这么明显的,周围有几个人看了过来,眼神鄙夷。 王今科一人糊了一巴掌,手指敲敲桌面,拿腔作调说:孽徒,太不像话!为民除害乃是天经地义之事钱财乃身外之物,有什么好激动的,为师平时怎么教你们的然后压低声音:这话留到没人的时候说! 王胖王瘦矜持起来。 中年妇人眼泪掉下来,哑声求,千万救救舒珊,那是他们两人的命啊!陈舒珊有个好歹,她也不活了!捂脸哭了起来。 陈富让保姆把陈母搀了下去。多说无益,陈富把主场让给陈允升,陈允升接过主动权,朝身后的弟子使个眼色,弟子上前一步,大概说了说陈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这位陈小姐命好,她含着金汤勺出生,生在有钱有势的陈家,从小衣食无忧,保姆跑前跑后的伺候。她没有兄弟姐妹,陈富只有这一个女儿,家里所有好东西都是她的,娇宠着长大。她有令人羡慕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顺风顺水,上最好的小学、最好的中学、最好的高中,也考上了重本,谈过几次恋爱。 她拥有父母的所有爱,有三两知己好友,没做过太出格的事儿。她叫了男朋友,对方家底殷实、门当户对,两人感qíng稳定,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就等结婚生子,一生安稳。好过大多数人的命运。直到前段时间出国旅行,回来便出了事。 这事儿是从一场梦开始的。 陈舒珊一连数日做了同一个梦,从机场回家倒时差,她从噩梦里醒来,她梦到一双溃烂发臭的腿,她甚至可以闻到那股刺鼻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她闭上眼睛,周围就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她看见她的双腿被剥去了血ròu,露出惨白的膝盖骨,上面爬着白虫,在她的皮ròu里蠕动。她看到她的腿是怎样一寸一寸烂掉,化作白骨。 第56章 恶鬼的小新娘 仅仅是梦而已, 陈富疼爱女儿, 看她脸色很差, 问过原因以后便找人帮她看了看。起先所有人怀疑是陈富惹出来的乱子,被报复了。或者是陈舒珊在出去旅行的途中,招上了什么脏东西,这些异常不都是在她回家以后才发生的吗?先从这两方面下手, 给父女俩一起做了场法事。然而症状并没有减轻,直到没多久,陈舒珊身边的朋友也出现了类似的qíng况,比起她的梦靥,其他人甚至威胁到了生命安全。 这才知道根源不在陈富身上, 陈舒珊从医院回家摔掉了牙,陈富连夜打电话给陈允升。天一亮, 南dòng门就来到陈家,一进门来, 像是从热夏走进凉秋, yīn凉气息扑面而来,这股怨气重的无边无际, 饶是陈允升道行身后,待的时间长了, 也被这股怨气感染的心qíngbào躁。 南dòng门有门规, 人鬼殊途,见鬼杀鬼。陈允升收了定金,在陈家大张旗鼓作法, 糯米买了半车,碾碎,撒到屋里的每个角落,屋里所有扫帚倒放,关空调开窗户,让外面大把的烈日阳光洒进来,杀jī杀狗放血,在正午时分,阳气最重的时候起坛作法。过了二十四小时,把糯米洒扫出来。糯米、jī血、狗血都有驱邪的功效,一时间屋里满是糯米的香气,随后又在屋里张伏鬼符,如此大手笔,没什么鬼收不了。那两天陈舒珊果然安全无事,好好睡了一觉。 等到糯米清扫了,再往屋里去,那些令人心焦的气息一扫而光,南dòng门收拾东西离去,本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谁知尾金还没打到账上,陈富的电话火急火燎地追了过来。 南dòng门走后第二天,保姆早起做饭,是在厨房的门口发现陈舒珊的。可怜的姑娘披头散发,痛苦的趴在地上呻吟,扶起来一看发现睡衣都被血染红了,回屋掀开衣服,发现肚子抓了个稀烂,送去医院包扎,陈富调查监控,竟然是陈舒珊自己抓烂的。 陈允升接到电话,意识到事qíng比他想象的更严重。从那以后,南dòng门常驻陈家,每天都会留两名南dòng门弟子看护陈舒珊,陈允升则另想办法。两名弟子尽职尽责守在门外,一晚上什么动静也没听见。谁知次日保姆喊她吃饭,卧室根本没人,四下一找,在花园里找到陈舒珊。她是从窗户被拖下去的。 南dòng门弟子就在门外,谁也没有发现卧室的异常。没人知道她在卧室经历怎样的绝望。 从那天过后,便不再顾忌陈舒珊是个姑娘,是千金小姐,寸步不离在卧室保护她。南dòng门地名弟子,两班倒,片刻不离陈舒珊身边,到了午夜时分,果然见鬼了。 偏厅寂然无声,南dòng门弟子放了一段录像,画面闪了几下,屏幕出现一座豪华奢侈的房间,窗帘紧紧拉着,屋里灯光通明。chuáng上呆呆坐着一个女孩子,穿着宽大的睡衣,衬得身形格外柔弱,她抬头看灯,许久才眨眼。她早就不敢关灯,也不能没有光,南dòng门弟子站在chuáng边跟她说话,再三保证不会离开,陈舒珊慢慢躺到chuáng上,目光呆滞浑身发抖。她的jīng神状态非常差,困倦地合上眼睛,很快进入深眠。她的睡容很平静,应该没有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灯一直亮着,四名弟子两人一班,一个瘦瘦高高的高竹竿和瘦瘦矮矮的矮竹竿是第一班。另外两个身材健壮,高的像是高冬瓜,矮的像个矮冬瓜,守第二班。 两个冬瓜弟子闭目养神,竹竿弟子在玩手机,时不时打量周围。 午夜零点换班,竹竿弟子守了几个小时,现在换两个冬瓜。高竹竿松了口气,松松腰带,去外面上厕所。两个冬瓜打起jīng神来,在卧室巡视一番,没什么异动,摸出手机继续拨拉。 这时突然听到有什么摩擦地面的声音,持续几秒钟,紧接着门嘎吱一声被退肯。冬瓜还以为是竹竿回来了,头也不抬:别忘了关门。 门上有符。 玩手机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jīng神也格外专注,翻了两个网页,竹竿意识到没有收到冬瓜的回应,察觉到不对劲的气息,他一寸一寸转过头去,瞳孔忽然紧缩,五官扭成了麻花,饶是骁勇善战,依然忍不住脸色大变。 梁楚忍不住捏紧了板牙熊。 板牙熊差点没让他捏断气,挣扎着爬了出来:您就这么想失去您的熊猫宝宝吗! 梁楚说:我感觉我快瞎了。 板牙熊脑袋上一直顶着蛋壳,内心没有一丝波动:我不看鬼片的,而您会后悔的。 屏幕上,没有人走进卧室,爬进来的是一具尸体,匍匐在地上,像一张被压烂的烂柿饼,骨头和ròu从皮肤里争先恐后的挤出来。烂柿饼穿的破破烂烂,头发不知多长时间没戏了,糙窝一样盖在头上,遮住眉眼看不清面容。但乍一看去、仔细一看去,连男女老少也分不清楚,只能看到一个棉絮状的长条物体。那具尸体慢慢爬了进来,身后拖出长长的血痕,身体烂的不成形状,被糙窝遮住的眼睛充满了憎恨和怨毒。它山河破碎、勉qiáng拼凑起来的身体爬到卧室中央,烂柿饼和冬瓜竹竿对视。 -- 第94页 南dòng门弟子捏着符的手不停抖,门口和窗户都贴着伏鬼符,陈允升亲自画的,威力惊人。如果来的是小鬼会被直接封印,就算是厉鬼也可以起到示警的作用,现在居然一点动静也没听见! 外面又有闲散的先不升传来,打破对峙的沉默,也惊醒了怔楞的竹竿和冬瓜。三个弟子盯着烂柿饼,两排牙打架,那烂柿饼不知是有话要说还是故意吓人,她张开嘴,露出空空dàngdàng的口腔,它没有舌头!从喉咙发出呜呜唉唉的声音。三名弟子骇然后退,嘶声道:邪物!你敢放肆!我们是南dòng门弟子,别想胡来! 三名弟子不断瞟向还在沉睡的陈舒珊,似乎是想把她喊醒,发觉他们想做什么,烂柿饼闭上了嘴。按说就它这幅尊容来说,很难看出来表qíng,但它明显被激怒了,像只蛤蟆从地上弹起,张牙舞爪扑了过来,速度极快,在三人脸上吐了一口气息。那股黑气想必十分口臭,两三下就把南dòng门弟子熏得摇摇yù坠,东倒西歪下去,脸色发紫,呼吸已有些困难了。轻松打发了三个威胁,上完厕所回来的高竹竿在门口看到这一幕,一口气没提上来,腿一软,靠着门板滑了下去,翻着白眼晕了。 烂柿饼手肘着地,在原地静了片刻,才爬到chuáng前看陈舒珊。从背后看不到它的面容,许久之后它转过身来,撑着chuáng,像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像个人一样慢慢站了起来。它站得不稳当,哆哆嗦嗦的,微微屈着膝盖。 见到它的前身,众人倒吸口气,隐隐作呕。 烂柿饼是个开瓢的烂柿饼,像是难产而死的,肚皮剖开一道刀口,肝脏肠子挂在外面,烂柿饼随手往里面塞了塞。它的膝盖骨被剜去一块,上面覆着一层血痂。 烂柿饼对着摄像头,慢慢抬起头来,梁楚浑身僵硬,身体后仰,感觉汗毛一根一根炸了起来。 突然有什么轻轻遮住他的眼睛,眼前变得一片昏暗,看不到屏幕发生什么,但周围安静地一根针掉下来也能听见,在场诸人屏住了呼吸,王胖低声骂了一句:cao!这他妈什么东西! 梁楚什么也没看见,眨眨眼,睫毛刮动男人的掌心。随后伸手扒住人工眼罩往下拉,男人手掌很大,拇指和中指继续扣着他的脸,单手捏住他的椅板,连椅子带人转了九十度,被拉到沈云淮跟前。 沈云淮放开手,与他促膝相对:胆子不小,晚上还睡吗? 梁楚不乐意,感觉自己前yīn阳先生的尊严受到了挑战,生气地说:睡啊,怎么不睡啊,我连你都不怕,还怕这个? 沈云淮看他chuī牛:是我小瞧你了。 梁楚说:你知道就好,那必须是小瞧了。 这边海口夸出去了,怎么还能怂呢,梁楚哼他一声,硬着头皮看向屏幕。画面已经静止了,烂柿饼的全身照换成了大头照,它爬到镜头的前面,一颗血淋淋的头大喇喇摆在屏幕上,进度条卡在这里,停住不动弹了。是它的杰作,掐断了摄像。 梁楚就看了这静止不动的画面一眼,浑身通电似的抖了抖,忍不住看沈云淮,同样是鬼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啊!沈云淮双手jiāo叉放在身前,好像什么也没发现。梁楚装模作样,昂首挺胸的摸鼻子,那烂柿子饼蓬头垢面,死状已足够吓人,但恐怖的不是它的长相,而是它的表qíng。 梁楚看过恐怖片,也装鬼吓过人,拿着手电筒,灯口对准下巴,白幽幽的qiáng光照着下颌,额头却掩在yīn影里,脸色惨白,谁拿这个半夜出去吓人是要被揍的却也及不上这个笑容的可怕。 那是怎样一个诡异的表qíng,下巴微微下压,枯糙似的头发遮住两颊,它在看镜头,每一个看向屏幕的上都对上它的眼睛,它像是隔着薄薄的荧幕和外面的人对视,离得镜头这样近梁楚可以想象为什么吓到不少人,这烂柿子饼方才还在chuáng边,它一寸一寸飘到镜头前,越来越近,好像下一秒就会从里面爬出来。 旁边的王瘦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梁楚没有一点防备,也出了一身白毛汗。 第57章 恶鬼的小新娘 板牙熊心qíng最轻松, 顶着蛋壳晃脑袋, 像是一颗不倒翁:是不是很可怕啊?活该, 晚上我睡觉,您看着,您失眠去吧,您不是不怕吗, 哈哈哈哈哈。 梁楚神色不动,低头看它,作为同甘共苦的伙伴,它一只脚陷进沼泽,怎么忍心看板牙熊置身事外, 梁楚声音颤抖:真的好可怕,特别可怕, 吓死我了你太聪明了,幸亏你没看。 板牙熊乱晃的脑袋顿住:多、多可怕啊?您给我说说。 梁楚说:真可怕, 真可怕。 板牙熊问:什么个样子? 梁楚说:形容不出来的可怕。 板牙熊立起后爪, 前爪搭在梁楚身上:长头发吗,头转了一百八十度?还是头发披在前面, 露出半张脸? 梁楚说:都不是。 板牙熊bào躁地问:那是什么样子的? 梁楚说:那个样子的。 那个样子是哪个样子板牙熊愤怒地转过身去,掀开一点蛋壳, 小黑豆眼往外一瞧:啊吓死熊猫宝宝了!爪子一松, 提起来的蛋壳lsquo;啪嗒rsquo;扣回脑袋上。 板牙熊叼着爪子:这个鬼好惨好惨啊,她为什么这么笑啊,故意吓唬人的吧, 我不怕,反正她也出不来 梁楚道:谁说的,你没看过贞子吗? 板牙熊想了想说:是贞子从电视里面爬出来的吗?我怎么记得好像不是。 梁楚愣神:你居然也看过这部电影? 板牙熊顿住,含糊道:系统也是需要娱乐的嘛很快转移话题:我怎么记得这个qíng节是凶宅里面的? 梁楚问:什么凶宅? 板牙熊说:就是一个妈妈和一个小男孩,都死掉了好像是被家bào,然后害人。 梁楚浑沌说:你说的那部我知道,谁去那家住谁就死,里面那个啥还爬楼梯,老吓人了那部电影里面有电视吗?我记得好像是录像带,录像带传播什么的。 板牙熊说:从被窝里冒出鬼来的那个? 梁楚说:可能是吧不知道。 板牙熊呆呆地说:我也记不清了 给吓忘了。 监控画面到此为止,次日陈舒珊被扔在楼下,也就是昨天,陈允升通过这盘录像,发现这是个身负几十条人命的厉鬼。 梁楚看向北dòng门,王胖王瘦低低咒骂,然而王今科的表qíng最是难看,棘手道:这鬼不简单呐! 王胖问:什么,不简单?我看就是装神弄鬼,吓唬人的。 王今科叹息:这是厉鬼,杀了几十个人的厉鬼。 这话陈允升也说过,王胖王瘦睁大了小眼睛问:有吗,您怎么知道,我们什么也没看出来啊。 王今科哼道:谁是师父,谁是徒弟?我能看到的你们也能看到,还要我这个师父有什么用? 王今科目不转睛盯着屏幕:这邪物身上有几十条人命,为什么这么凶悍,陈允升都拿它没辙它吞噬了这些冤魂,你们仔细看,它身后背着几十颗脑袋,死因应该是难缠,肚子上还呱着个婴儿,她杀了这个孩子。 王胖王瘦想象那幅画面,背着几十个头千头观音吗,这是什么怪物,忍不住浑身难受起来。 梁楚也觉得牙酸,挪了挪椅子,悄悄往沈云淮那边靠去。沈云淮早就发现他的不自然,身体靠在椅背,两腿分开做出欢迎的姿势,得以让他带着他的小椅子嵌进怀里,两章椅子合在一起,沈云淮伸出手臂,圈着他搭在后面的椅子上。 板牙熊背对大屏幕:任务值+15,当前任务值33。 梁楚懵了几秒:啊,怎么这么多? 梁楚奇怪地看沈云淮,男人微微眯着眼睛,漫不经心的神色。人在恐惧无助的时候,潜意识里会找信任的人做靠山,就像看了恐怖片不敢睡找朋友睡,被欺负了的小朋友也会找爸妈告状。 想到这里,沈云淮眼神越发柔和,握住他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展平,贴放在大腿上。 板牙熊激动的说:沈云淮很吃这一套啊!快再接再厉! 梁楚郁闷:吃哪一套啊?他什么都没做啊。 板牙熊思考说:可能沈云淮怕鬼,您看他抓着您的手呢。 梁楚心说板牙熊你可别是个傻子吧,沈云淮就是鬼,他怕个球哦但烂柿饼是欧美血腥片,加上王今科讲的确实有点吓人,梁楚半信半疑,沈云淮手掌宽厚,梁楚攥他的手指:你不是鬼吗,怎么还怕鬼? -- 第95页 沈云淮挑眉,梁楚说:那我保护你吧我们捉鬼的从来不怕鬼。 梁楚信誓旦旦说完,支着耳朵听,板牙熊敲了敲蛋壳,看是不是坏掉了:任务值没涨。 哦。 以后不听板牙熊的了,沈云淮一定觉得他刚才很傻。 偏厅里嗡嗡嗡,jiāo头接耳声不绝,很快两个道士站起来当出头鸟:一张皮子糊的是吓人,色厉内荏的东西,没什么真本事,今天我们野棘派就收了它! 梁楚默默说:野jī派 板牙熊说:野外的荆棘。 梁楚说:野外的烧jī。 板牙熊说:吸溜。 陈老板尽管放心,野棘派笑道:我们野棘派斩杀邪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拿住这邪祟不在话下。 说完眼睛在厅里一转,自信微笑。 话音刚落,有人拍桌而起:区区小鬼,我们也可以! 越来越多人站了起来。 打的一手好算盘,好处想自己全占了?你们野棘派是哪宗哪派,我怎么没听说过,居然还敢有这么大的胃口,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又有人道:我看邪物没有传的这么厉害吧。 气功大师道:说的没错,就是一般的小鬼,要真的这么厉害,怎么不直接取了xing命?应该不难吧。 气功大师又看向陈允升道:陈先生,那三名弟子是你们南dòng门的,现在还活着吗? 陈允升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气功大师拍掌道:这就是了,依我看,这邪物有很多的夸大成分啊。 王胖王瘦看别人说得热闹,不免着急,再着急也没有擅自越过青稞道长拿主意,看向王今科道:师父?!你咋还能坐得住,再不说点什么,别说一千万,一毛钱都没了! 王今科耷拉着眉毛:这件事,要从陈舒珊的身边开始着手。 王胖说:青稞道长,我们被别人抢先了! 王今科竖眉道:小王八蛋,着什么急!赶着送死?! 王瘦示意王胖稍安勿躁,说:师父,陈家姑娘刚才也在屏幕上出现过,您也看到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您说过了,这邪祟身上背负几十条人命,可见不是什么好货色,我看陈舒珊不太可能和这东西牵扯上关系,是不是外面招上来的邪物?不是说旅行回来就犯事了吗。 王今科冷笑:爬不上杨树怕柳树,陈允升岂是好惹的。它明知道棘手还是咬着不放,为什么不换个人? 王胖王瘦哑住,王今科道:眼界放长远些,争什么争,他们想去就让他们去,稳住。这事儿没他们说的那么简单,我和陈允升虽然不对付,但他的本事我心里有数,既然接了南dòng门的门位,又将南dòng门发扬到今天的地位,他是吃素的吗? 王胖咕哝道:你怎么帮那个老东西说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王今科平淡道:如果青稞道长的威风凭一句话就灭了,这威风不要也罢。 王胖没说话。 王今科继续道:看陈小姐的伤口在膝盖的肚腹,跟邪煞的伤口都对得上,分明就是打击报复,它在让陈舒珊感受它受过的痛苦,慢慢折磨。就算陈舒珊想死,这鬼愿不愿意点头还不一定,至于为什么没杀南dòng门弟子 王今科皱眉。 王瘦说:那就奇怪了,邪物死状凄惨,穿的也破破烂烂,陈家是什么门户,陈小姐又是什么人?她们怎么会认识,说不通啊。而且没有经年累月的相处,没道理对她有这么大的怨气。 王今科忖道:这节确实理不顺,再看看吧。 就在这时,扎着围裙的保姆匆匆走了进来,低声在陈富耳边说了两句话,陈富眉头紧皱,一拍桌子:胡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她还想出去逛街? 正说着,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响起,脚步声从容不乱,敲打地板的声音甚至是有些悦耳的。 脚步声从远到近,戛然而止,门口出现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孩子,打量满屋的牛鬼蛇神。 几十双眼睛看她,女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无袖白色连衣裙,裙摆刺着几朵绣花,身段纤瘦,脚蹬一双八厘米的高跟鞋,小腿笔直。左手腕戴着两串手钏,衬得手腕越发纤细。皮肤很白,腮红画得重,显得面色红润气色很好,几乎看不到疲态,明眸大眼光芒照人,像一朵盛放的牡丹花。 来人明显jīng心打扮过,六分颜色也衬成十分。 王瘦压低声音:青稞道长,你看她瘦的,风一chuī就倒了,哪里能杀人? 王今科眉毛皱的厉害,盯着女孩子看,没作回答。 陈富转头看到她,眼神微闪,轻喝道:珊珊!现在是出门的时候吗?你让我省点心,行不行? 第58章 恶鬼的小新娘 陈舒珊挽着一只jīng致的手包, 声音轻稳:难道我连门都不能出了? 王胖低声道:这位陈小姐怎么回事, 心理素质挺高啊, 要是换了平常人,让鬼给折腾十多天,哪里会有这么好的jīng神头,她居然还能出去逛街。 陈富站起来看着女儿, 心疼又无可奈何:珊珊,现在的qíng况你也知道,别让爸爸担心了好吗?前几天不是还好好在家里待着吗,你出去有什么要紧事? 陈舒珊表qíng变得古怪起来,端正的五官因此显得很不协调, 她一言不发,一步一步走了进来。陈舒珊看上屏幕, 对上那张令人见之色变的鬼脸,她qíng绪激动起来, 胸口剧烈起伏, 美丽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狰狞扭曲,洗净了她原有的柔和明艳, 眼神甚至有些怨毒,显得极是尖酸刻薄。她喉咙滚动一下,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rǔ, 神色充满嫌恶和鄙夷。 那种表qíng,仿佛看到的不是厉鬼,而是一滩狗屎。 她很快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面容很快恢复正常,随后微微抬高下巴,表qíng冷漠。 陈富喊她:珊珊,你没事吧? 陈舒珊好像极其厌恶陈富问她有没有事,手指颤抖起来,她拿起遥控器,竭力克制内心的qíng绪,按灭屏幕。鬼脸消失,陈舒珊眼里划过一丝狠意,把遥控器随手cha进茶壶里。 陈舒珊背对屏幕,昂首挺胸道:我陈舒珊不怕这种废物,她不就是死了吗?死了又能怎么样!我不会为了loser改变我的生活状态,我过得很好。这个街是非逛不可。 陈富脸色不虞:陈舒珊,你还嫌不够乱是不是,犯哪门子的倔?! 陈舒珊寸步不让,拢了拢头发:我出去见朋友。 梁楚收回视线,压低声音说:陈舒珊认识这个鬼。 王胖看向他:你说什么? 梁楚又看陈舒珊,很快低下头来:陈舒珊一定知道鬼是谁。 王瘦凑过来,说:怎么可能? 王瘦说得有理,那只鬼打眼一看,便知道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夏天衣衫单薄,地摊货十几二十的还能买不起一身衣服吗,真买不起拆掉旧衣fèng成新衣也无不可。但它穿的十分破烂,甚至衣不蔽体,露出开花的大肚子。 然而之前在录像里,陈舒珊充满了惊怕和恐惧,南dòng门弟子再三保证不会离开,她才不安地睡着。那时候透过屏幕,可以看出陈舒珊脸色很差,她有很长时间不能好好休息了。如今见到了厉鬼真面目,她可能会惊惧、慌乱、怨恨、愤怒,任何负面qíng绪都不足为奇,却不改是现在这样,多看一眼都是脏了她的眼睛。 王瘦耸肩道:她是大小姐,可能有洁癖吧。 梁楚摇头,洁癖比她命还重要吗,更何况厉鬼折腾她这么多天,她没看清厉鬼的脸,总不会也没注意到厉鬼的穿扮。 陈家父女还在争辩,陈富不同意陈舒珊出门逛街,陈舒珊yīn着脸不说话,这时陈允升道:在哪里都一样,家里不一定安全,外面也不一定危险,想出去也可以,多带几个人就行了,散散心也好。 陈富叹了口气,陈允升指出两名弟子跟随。 王今科道:王胖王瘦,你们也跟上去看看,我留在陈家。 两人点头:是。 梁楚摸摸兜里的拖拉机手机,想了几秒说:我和沈云淮也去吧去买个手机。身上还有点余钱。 青稞道长也不想跟沈云淮相处,求之不得,点了点头。 除了南dòng门和北dòng门,还有几个人自告奋勇,表示愿意一起同去,其他人则是原地待命。 -- 第96页 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出发,陈舒珊走在前面,身姿袅娜,很是引人注目,就算除了陈家,走进花花绿绿的人间。她依然引人频频回顾,尤其是男xing。纤弱、长发、白裙,怎么看怎么是一朵柔弱的小白花。 陈舒珊一直在打电话,她坚持出来当然不是单纯为了逛街购物,而是来见什么人。车在前面走,停在一家装潢华丽的咖啡厅,北dòng门一路紧紧跟着,看陈舒珊走了进去,王胖王瘦停车落闸,左脚跟右脚推门进去了。 梁楚慢吞吞解开安全带,像一只发懒的树懒,沈云淮推开车门下车,越发显得他慢。梁楚坐在车里,一脸高深莫测对沈云淮说:今天,我让你开开眼界。 沈云淮仍然低着眼睛,看着他生动鲜活的眉眼:什么? 梁楚说:我算命,特别厉害。 沈云淮适时露出一丝意外:是吗? 梁楚被大大取悦,用力点头,他示意沈云淮看咖啡厅,不要错过一分一秒的jīng彩镜头。沈云淮满足他。 梁楚摇头晃脑,装模作样掐指一算:算出来了我数三下,王胖王瘦他们两个一定会出来。 沈云淮微笑。 梁楚不满:你看我gān嘛呀,看前面。 沈云淮瞟一眼颐气指使的小道士,视线转向咖啡厅。 梁楚道:一。 二。 还没数三,果然看到两个人影,王胖王瘦进去溜达一圈,一脸菜色和难以置信的出来了。 梁楚笑得很得意,抬头看沈云淮:看吧,我算的准不准啊? 沈云淮看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快乐,尾巴快翘到填上去,想亲吻他充满笑意的眼睛,男人不介意让他更快乐一些:唔,是很厉害,练了很久吗? 梁楚乐得搓手,故作神秘没有回答,心里高兴地快翻天,以前从来没学过啊,我只是推理能力比较qiáng。里面一杯东西死贵死贵,喝杯白水也像是抢钱所以他压根没让沈云淮进去,要是沈云淮问这是什么吗,好喝吗。他哪儿有钱啊,现在既解决了危机,还当了回高人,简直又聪明又机智。 王胖王瘦骂骂咧咧走回来,走近一听果然是抢钱啊抢钱,一本万利啊一本万利。 梁楚笑呵呵的,跟两人说了一声,又互留了手机号。他现在带沈云淮出去溜达溜达,有事打电话。 陈舒珊光顾的咖啡厅价格昂贵,周围自然也繁华,身上的几千块别说买点实用的东西,可能掏出来就没了。 这是梁楚第一次带沈云淮出来见世面,身兼重任,很看重这次出行。 每经过一家商店,就领着沈云淮在外面撩一会看到服装店就问人家里面衣服好不好看啊,喜欢哪个啊,什么类型的,挑一身吧,挑完了也不给买,说在下现在囊中略有些羞涩,不过不要紧,你跟着我我早晚挣大钱给你买,语气简直bào发户。又带他看可望不可即的美食,让看不让吃,闻会味就走,最后让沈云淮看高不可攀的商业大楼,在见证世界发展的同时科普经常这样抬头看东西,可以治颈椎什么的直到最后,才给买了两个jī蛋灌饼。 买手机来到地下商场,到处张贴着1888打9折,1999打8折,2999打7折,一大堆打折把人打晕了好赚钱的字幅,还有jiāo话费送手机什么什么的。这里没有品牌手机,多是杂牌子,好用不好用的不知道,反正很便宜。 最后在打折的腥风血雨里挑了一部几百块的小手机,流畅度很可疑,如果不玩大型游戏,看个视频上个网,玩玩消消乐和打僵尸,日常差不多可以应付。 为了让沈云淮付出感qíng,亲身参与这件事,而不是冷冰冰的置身事外,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梁楚让他挑了个颜色。沈云淮端量一番扁平的机器,看向梁楚,梁楚做贼心虚说:这回真的给你买。 沈云淮笑了笑,和他略显板正的xing格一致,选了黑色。 买好手机换卡,王胖的电话正好打来:事qíng办完了吗?快回来,他们好像准备走了。 梁楚应了一声,很快回到咖啡厅。 王胖王瘦找了个凉快地方坐着,旁边扔着几张包装袋,显然在外面吃了些东西,不止他俩,还有四五个大可怜也守在外面。只有南dòng门弟子公款多,在里面吃吃喝喝。梁楚走上前去,透过gān净的玻璃窗往里面看,谈话果不其然进行到尾声。 陈舒珊这次出来是约人聚会,里面有两男两女,年龄和她差不多,都是二十五六岁,穿着打扮很是得宜,显然生活不错,只是脸色一样难看。几个人qíng绪激动,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口型飞快变化,可见语速也又急又快。 王胖王瘦预料没有错误,等了十多分钟,里面的人终于争论出一个可以一起接受的结果,qíng绪也平缓下来,陆续起身往后口走来。 外面的人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纷纷打起jīng神。 王胖看着跟在陈舒珊身后一同走出来的南dòng门弟子,往嘴里塞了一颗东西,幸灾乐祸:花钱喝了两杯凉白开,你说是不是冤大头。 这对兄弟一唱一和,逮到机会就拈酸拿醋,贬人家南dòng门一回。其实南dòng门要么听不见,要么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王瘦咂巴嘴说:可不就是冤大头,里面啥事儿也没发生,嘿嘿赚了。 他们出来是为了保护陈舒珊,万一厉鬼在里面作祟,南dòng门弟子近水楼台,可以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外面的人再快也慢一拍事后论功行赏,待遇肯定也不一样。 梁楚怜爱地看着两人,谁说人家在里面白待了,人家有空调,白待也是舒服幸福地白待着。这句话没说出来,大概说出来他们也会说我们这是晒日光浴呢。 现在不过一点多钟,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三个姑娘打开遮阳伞,伞柄轻轻搭在肩上。隔着玻璃窗看不清楚,现在才发现五个人长得都很好,保养得法皮肤柔嫩,底子本就不错,又花了淡妆,无不是亭亭玉立,引人侧目。 那两个男子差不多高,一身休闲服,手上戴着名表,头发有些长了,仍可以看出发型jīng心打理过,显然平时过的也很讲究。 几个人在商量什么事,跟来的人也陪着gān站着等。梁楚用手扇风,听到吧唧嘴的声音,他耳朵动了动,视线离开陈舒珊往旁边挪,最后落在王胖身上。两人想必等着等着饿了,买回来许多吃食,地上扔着许多皮,吃的差不多了,一人就剩下一包麦丽素,一颗一颗往嘴里填。 梁楚默默看了几秒,别开眼睛,心理自我嫌弃,什么臭毛病看到什么想要什么,是你的吗,别瞎惦记。 但是沈云淮都没有吃过这个呢。 板牙熊揭穿他:那可不是,沈云淮不止没吃过麦丽素,您看对面那家 梁楚无qíng地捏住了它的嘴。 耳边清净了,梁楚继续给自己洗脑,再说他们这么穷,又没有工作,没有工资,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日子过得jīng打细算,还新买了手机,手头有点紧,所以没钱是多么令人心碎的事qíng。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哪里是道士,分明就是一个没有钱又想给孩子用好东西,饱受生活风霜的穷爸爸。 然后梁楚就被自己的脸皮厚到了。 沈云淮看他皱着脸叹气,忍不住伸手揪他的鼻头,梁楚注意力被转移,下意识往后躲,鼻头差点给揪掉,梁楚捂住鼻子,疼得两眼发红,忿忿看他:gān嘛呀你! 我辛辛苦苦想着给你抢麦丽素,你还掐我,太恩将仇报了! 沈云淮啧了一声,去捧他的脸,梁楚恼他,闪身避过,正看到王胖左手拿着麦丽素小袋子,右手抓好几颗小奶球,十分敬业的盯着陈舒珊看,手上没留神,掉下来一颗,摔到地上还弹了一下,骨碌碌滚了一米远。 梁楚睁大眼,随便揉了两下红鼻子就顾不上了,心痛远远超过了鼻子痛,太làng费粮食了!你有没有想过被你扔掉的麦丽素的心qíng!如果是我,我才不会这么对不起麦丽素。 简直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糙,梁楚立刻说服了刚才的自己,弯腰捡起来小奶球,把两人丢在地上的食品袋一块扔进垃圾箱。 梁楚走到王胖跟前,低头看麦丽素:好吃吗? 王胖依然在看陈舒珊,有点被他挡住了,于是往旁边挪了挪,分神回答:还行吧,有点腻。 梁楚也跟着往旁边挪了挪:有多还行呀,什么味道的。 王胖说:就那个味道的。 那个味道是哪个味道 板牙熊哈哈哈哈:您也有今天! 梁楚装没听见,继续问:那个味道是哪个味道的。 王胖终于察觉到什么,分给他一眼,伸手让他自己抓。 -- 第97页 梁楚装模作样,往里面看了看:唉,你等会啊,我想想我拿多少,有我和沈云淮两个人呢。 王胖连看沈云淮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打了个哆嗦,威胁吧,这是在威胁吗?王胖赶紧把剩下的半包塞到他怀里,打发这位大爷赶快走:给你给你,吃去吧,别挡着我。 梁楚小jī啄米:唉,这多不好啊,你真大方,再见。 王胖摇头笑,小孩心xing,没脸没皮。 梁楚甩了他去找沈云淮献宝:给你吃,尝尝,好吃的。 愕然他的不记仇,沈云淮没听清似的,在心里又过了一遍。给谁,给我吗? 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摇了摇,像是软乖的撒娇,沈云淮盯着他看,他无法否认,自己确实喜欢他。像是蜜蜂爱花,天生对他富有吸引力。大风大làng走过,他也会在小水沟里翻船,这小道士卖乖卖傻卖好,总能穿过他冰冻三尺的心底,给他带来一丝热意。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他天生就是来降他的吗? 第59章 恶鬼的小新娘 沉默持续了两分钟, 板牙熊说:任务值+10, 当前任务值43。 梁楚彻底呆住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加了两次任务值?他做了什么哦! 男人的眼睛黑沉沉的,和蔼地笑:这是什么? 梁楚还在莫名其妙,想说这是解毒丸, 很多电视剧中了毒的都吃这个解毒。还没说出来,王胖匆匆往车上走,顺手拍了他一下:走了走了,回家喽。 梁楚看向陈舒珊的方向,果然那里的人都不见了, 梁楚把东西收起来,领着沈云淮找车:车上吃吧。 前面的车辆缓慢动作, 王胖打开车窗chuī风,转动方向盘跟上大队伍:可算是能回去了, 太他妈受罪了, 那个陈小姐不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出来gān嘛啊, 她倒好,风chuī不着雨淋不着的, 多少人跟着她遭罪, 她居然还能在里面这么稳当的坐着。 王瘦没有回答,侧头看了一会,才说:回去什么啊回去, 他们走的这路不是回去的路吧,又要gān嘛去? 梁楚也跟着往外面看,什么也没看出来,他对这边路况不熟,gān脆不cao心了。梁楚重新把麦丽素拿给沈云淮,递到一半想起来什么:唉,不对啊! 他看向沈云淮:你好像不能吃阳间的东西? 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啊,还带着人家在各种好吃的面前闻了那么久的味,真是太残忍了! 沈云淮弯了弯眼睛,神色是浓浓的纵容:可以吃,我尝尝看。 梁楚:是的嘛? 像是做给他看,沈云淮拿出一颗小黑球送进嘴里。梁楚目不转睛看他,沈云淮并没有露出不舒服的样子。 可能是觉得味道不错,沈云淮又取出一颗,递到他嘴边。 梁楚怔楞两秒,又笑了,沈云淮学会分享了啊,有进步,当然不能驳他的面子,要鼓励!梁楚倾身上前,张嘴含住巧克力球,沈云淮同时配合地往他嘴里喂,手指碰触到他温热的嘴唇,沈云淮微微恍神,两根手指就这么戳进他的嘴里。 继鼻子被这两根手指揪红,嘴巴又遭殃,被同样的两根手指塞了个满满当当。沈云淮指肚触电似的麻了一下,好像碰到他柔软的舌尖。 梁楚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头皮都是麻的。他抬眼瞪人,相当不满了,手里攥着麦丽素,扶着他的手腕往外拉,小舌头里应外合推他的手指。 洗没洗手啊!脏的! 沈云淮看他脸色,皱鼻子皱脸的,很不qíng愿的模样,禁不住心旌神摇,冷静和克制化作云烟。对上小道士朦胧的双眼,像是两块水嫩嫩的水豆腐,如果他就这么不管不顾cha进去,拨弄他的舌头,顶进他的喉咙。他会发出怎样悦耳的声音,又会做出什么表qíng,会向他求饶吗? 柔嫩的小舌头舔舐他的手指,沈云淮撑大他的嘴巴,微微分开两指,夹住他不老实的舌尖。梁楚脑袋已经靠到椅背,他退一寸那只手便bī进一寸,梁楚被他弄得上火,毫不客气咬住他的手指。 虽然没什么攻击力,但兔子急了也发威。沈云淮看着他的眼睛,珍而重之的享受,很是勉qiáng地按捺汹涌的凌nüè感,维持住温柔随和的假象,意犹未尽的收回手指。 梁楚舌根压着奶球,随便擦了擦嘴,眼睛像是被烟火熏过,含着水色,眨了眨眼睛很快没有了。梁楚愤怒的跟他算账:你什么人啊,发神经,我拿手指戳你试试? 沈云淮没有说话,两根手指暧昧的厮磨,侧头看了过来。 梁楚心有异样,觉得沈云淮很奇怪,但说不上来。他没什么表qíng,双眸yīn鸷黑沉,就像是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的一潭古井,看似无害,然而当人趴在井沿往下看,深而沉的井口会把人吸进去。 梁楚悄无声息打了个寒噤,表qíng变得警惕。这个眼神并不陌生,在某些时候经常看到,他难得机灵一回,也不知怎么眼睛就往下面溜了一下,沈云淮的衣服并不贴身,看不出二五八六。 沈云淮捉住他的视线,高大的躯体靠过来,意味深长:你看哪里? 狭窄的空间因为沈云淮的bī近变得更加bī仄,梁楚忍不住往后缩,抱着椅背看他,但这不就代表他怕了吗,太没有气势了。梁楚qiáng行挺直背,针锋相对:你别乱来,前面还有人! 沈云淮微笑:没人会怎么样? 梁楚色厉内荏,怕人听见,压低了声音道:没人也不能乱来! 沈云淮靠的更近:你以为我会乱来什么? 梁楚愣住,被噎了个哑口无言。 王胖王瘦看着前面目不斜视,别说扭头了,大气儿也不敢喘,装成两团无色无味的空气。梁楚气得瞪他,麦丽素的包装袋子给他捏得哗啦响,还是气不过,大逆不道敲沈云淮的头。 在这方面沈云淮相当宽容,由着他不轻不重敲了两下出气。果然还没怎么着,他自己就偃旗息鼓了,讷讷收回手来,狠狠往自己嘴里塞了两颗。入嘴是微苦的巧克力味,等外面的巧克力皮融化掉了,露出里面的馅,就是浓郁的奶香味。 吃了点东西把心里怪异的感觉压下去,梁楚把他推开,警告:你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会生气的。 沈云淮捏他的鼻尖。那怎么行呢,他像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吗。 车里没人说话,有点尴尬,梁楚摸摸麦丽素袋子,嘴里含着糖球,看着沈云淮gān巴巴问:你还吃吗? 沈云淮心想我想吃你嘴里,你给吗。 车辆速度放慢,沈云淮接他话茬,哄着继续说话,气氛重新变得正常。王胖战战兢兢,觉着后面的硝烟应该是平息了,才提出疑问:到了,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来哪里?梁楚转头看去,周围是露天停车场,旁边座座大厦拔地而起,是奢侈品一条街。 梁楚觉得惊讶,陈舒珊居然真的还有心思来买东西? 旁边漂亮小车车门打开,同时支起三把伞,不慌不忙走出三位优雅的女士。三个姑娘显然对这片地区很熟悉,橱窗里的衣服珠宝琳琅满目,都是新季流行,她们有说有笑,很快走了进去。 王胖无奈:女的就是麻烦。 王瘦摊手说:美丽需要代价,美丽的女人哪个不麻烦。 王胖笑得有点猥琐:对,好在长得好看,走吧。 南dòng门弟子很有职业道德,早就跟了上去。不同于南dòng门的经费足,穿的也体面,北dòng门穷到吃土也只能吃最便宜的土,脏衣服脏鞋也没好意思进去,王胖王瘦特没出息的把脸贴着门fèng,感受从里面透出来的一点点空调的清凉。 三个姑娘像是三只美丽的花蝴蝶,色彩娇艳,翩然来往,很清楚自己适合什么风格,又像是什么风格都能驾驭,在试衣间进进出出,每人都是一朵娇丽的花。 梁楚攒眉,找了棵大树蹲着,不断看向里面盛放的三张笑脸,心里违和感越发qiáng烈。 他不知道陈舒珊之前是什么表现,但就目前而言,她是不是过于从容了?按说风大贴墙走,但凡是个人遇到这种事,都该有一些危机意识吧。明明知道有生命危险,就算不是心神难宁坐立不安,也不该是现在这个心态,她太冷静了。 难道被下降头了吗? 出门前听陈富的说话语气,前几天她好像还不是这个态度,在看过那个厉鬼的真面目以后好像很多事已十拿九稳,她反而变得满不在乎。 梁楚分析半天,依然一团乱,很难找到有效的讯息。切入点在陈舒珊和那个厉鬼的关系上面,但陈舒珊会说实qíng吗?那个鬼更是无从下手。 三个姑娘挑好衣服刷卡付账,每一件都不低于四位数,五位数也常有,店员服侍周到,对陈舒珊很熟悉,知道陈家地址。表示衣服改好尺寸,会在今天送上门去。 -- 第98页 王胖王瘦听着报价,咋舌不已,对女人的消费能力相当震惊了,王胖推测道:那个鬼揪着她不放 王瘦说:是因为仇富吧! 不等王胖开口,王瘦继续说:我最想不通的就是陈舒珊怎么会和那种人扯上关系,肯定是仇富没跑了,看别人长得漂亮家里还有钱,心里不平衡。 南dòng门弟子向来不多话,对于杜肚这个昔日的同门师弟也吝啬到没有多看一眼,替三位女士开门,姑娘们走了出来。 北dòng门连忙让开堵着的门口,三个姑娘转战别店,梁楚看着她们的背影,突然发现在咖啡厅一起说话的两个男人好像没有跟过来。现在还没有逛出多远,梁楚看停车的地方,用力回想那两人什么时候不见的。两个大男人不会和三个姑娘挤在一辆车里,而后面的车辆则是南dòng门的车,再往后就是另外几个道士和北dòng门。 梁楚问王胖:不是还有两个人吗,去哪里了? 王胖说:走了啊,好像找人去了。 那就奇怪了,找了什么人,能让陈舒珊这么放心? 逛街三个多小时,王胖王瘦叫苦连天,好在快结束了,日落西山,三个姑娘总算告一段落,准备打道回府。令人敬佩的是这三位女士,买了一堆东西让人搬,搬运工也得穿着gān净、眉眼周正,像北dòng门的歪瓜裂枣,女士们连gān活也不用。 一路往回走,王胖王瘦凑在一块小声说话,梁楚的麦丽素还没吃完,包装让他攥的湿津津。现在已是huáng昏,一天工作结束,街上的人明显变多,身边形形色色的人走过,无不是一脸疲惫。 正走着,前面突然传来喧闹声,声音很熟悉,正是陈舒珊。 收了人家钱,就得帮人家的忙,几人互看一眼,临到一天结束反而出事了?也是,毕竟天快黑了,阳气退位,yīn气蔓延,王胖王瘦神色肃穆,打起jīng神来,快速走了过去。 前面人群围出一个圈,中间是事故现场,包围圈里站着三位女士,陈舒珊一马当先,脸色极为难看,抹了粉也遮不住的铁青。很明显遇到什么糟糕透顶的事qíng,好心qíng被一扫而光。 连忙拨开人墙走了进去,看到包围圈里还有俩人,一老一少,老人摔倒在地上,旁边领着一个小女孩,王瘦稀奇道:碰瓷儿? 王胖捋起袖子,哼道:碰到胖爷爷算你倒霉,打不死你丫的。 第60章 恶鬼的小新娘 然而很快这个疑问就被推翻, 不是碰瓷儿, 那老人和小女孩头也不敢抬, 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在地上慌慌张张地捡东西。 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地上打翻一个竹篮子,篮子里装着红艳艳的杨梅, 抱着几瓶冰冻的矿泉水降温。盛夏季节正是吃杨梅的季节,小女孩十岁左右,个头不高,穿着校服,身上挎着一个买东西赠的小包, 上面还印着粮油用品的字样。看起来像是沿街叫卖杨梅的。这边路口人流量很大,处于中心街区, 公jiāo线和地铁线在这里汇聚,聚成极为繁荣的jiāo叉点, 这么一篮杨梅, 又是新洗好的,拿了就能尝个鲜, 运气好的话一天能卖两筐。 路上人来人往,有路过的好事者问:怎么了这是, 都在这里gān嘛? 旁边有知qíng的人民群众解惑:这老头是不是发病了啊, 我刚才看到他走路都走不稳,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小姐。 跟在陈舒珊身后的huáng裙姑娘关切问道:舒珊,你没事吧? 陈舒珊冷面霜目:晦气。 小女孩动作微顿, 抬头飞快看陈舒珊一眼,抿起嘴唇,继续帮爷爷捡杨梅。 陈舒珊对上小女孩的眼睛,神色更加不悦,像是被人无礼冒犯,满脸尽是难以掩饰的厌恶和讽刺。尖尖的高跟鞋顶一脚踢开滚到她脚边的杨梅篮,里面小半篮gān净杨梅登时又滚了一地。 小女孩沉不住气,眼里怒火中烧,抬头大声说:你gān嘛!我爷爷又不是故意撞你的,我们说对不起了!你把他推到了,你的道歉呢?! 老人握住小女孩的手,慢慢说:哎,娃子,不要这样的嘛 小女孩愤愤哼出一声。 老人手里抓着两颗杨梅,一张脸皱纹密布,像是大旱的huáng土地迸开的裂纹。他扶着孙女的手站起来,不断向陈舒珊鞠躬或许不是鞠躬,老腰不中用,上下起伏的弧度实在很难看出什么:对不住,老头子不是有心的嘛,小姑娘火气不要太大嘛,我们车在那边,送你一些杨梅吃好不好呀? 陈舒珊一动也不动,不知是被小女孩挑起了怒火,还是其他的什么,她像是很多qíng绪积在一起,在这一刻终于得以爆发。陈舒珊极力忍耐,一字一顿地问:你们这些人不该都去死的吗? 那瞬间,老人和小孩都愣住了,表qíng出现几秒钟的空白。 陈舒珊说完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她轻拢耳根的头发,姿态依然优雅,温言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为社会做过什么奉献?你们有什么脸面活着,你们穿这些衣服出来她指点着老人的汗衫、女孩的校服:不丢人吗?就算不尊重自己,不在乎,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吗?你们自己闻闻,身上都是什么味,攒了多少细菌你们回家,也会洗澡的吗? 陈舒珊很矜持,声音很轻,像是在说悄悄话,外面的人听不太清,然而想保护她的、就在她身边的道士们听得无比清晰,脸上现出讶然之色。王胖梁嫣睁到最大,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qíng。 她怎么以这样漂亮的一副容貌,这么轻柔的一把语气,说出这番话来? 陈舒珊身后的两个女孩轻掩口鼻,丝毫没有感到不妥,huáng裙姑娘和绿裙姑娘拉住她说:舒珊,你不要离他们太近。 陈舒珊弯眉一笑,推开两人的手:雪蓉,宁冉,你们不用管我。 huáng裙姑娘刘雪蓉道:这些社会的垃圾、毒瘤、渣滓和废物,你和他们说再多,费再多口舌,以他们的阶层也不能理解。 程宁冉葱白的手搭上刘雪蓉的肩膀:是啊,怎么不去死呢,苟延残喘什么。你今年七十?八十?还有几年活头,既然这样辛苦,gān脆祖孙俩一起去了吧。 陈舒珊屈尊俯身,轻蔑道:说起来我特别好奇,你们现在住哪里,是在垃圾堆里吗?你们吃什么,在垃圾里面捡东西吃吗?哈哈,你们这些人,抱歉,不是针对你们两个,我是说你们所有人,又穷又脏,还有那些流làng汉、要饭的叫花子,你们无处不在,就往人多的地方扎,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你们,像是病毒一样死赖着,和yīn沟老鼠有什么区别,多少传染病是从你们这些人身上滋生和传播?政府为什么不出一道法令,把你们这些老鼠聚集到一起,和正常人分开。真不敢相信和你们生活在一个地球,你们一代一代繁衍,害人害己,难道还想让你孙女过同样的生活,和你一样辛苦吗? 老先生的脸像是一块经年没洗的gān抹布,脸上现出一丝茫然,似乎没有完全理解她的话。他抬起头来,老迈浑浊的眼睛充满泪水:你、你 他忍气吞声,到了这把年纪,早失去了年轻人的血xing和锐气。他向盛气凌人的千金小姐低头,长长叹了口气。 小女孩却跳起来,挡在老先生面前,脸蛋涨红大声说:你胡说八道!我学习很好的!我以后让爷爷住大房子!你才是老鼠!老鼠老鼠老鼠! 围观群众被她吼得一脸莫名。 程宁冉嗤笑一声,想到什么可笑的事qíng,轻声漫语:跳什么脚,你知道什么事礼仪和淑女吗?学习好有什么用,骨子里还不是一样卑贱和没教养,披上龙袍也不是皇帝。 小女孩呆呆愣住,吃力地消化她说的话。 程宁冉不再看小女孩,朝陈舒珊说:舒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没用和那个人如出一辙,他们根本听不懂。 刘雪蓉道:舒珊也是一片心意,不然平时谁会和他们说这些,良言总是逆耳不是吗。再说现在不是还有人自不量力,想要卷土重来报复我们是不是? 陈舒珊的眼神变得冰冷:那个low货,她有本事第一天就让我知道她是谁,掖掖藏藏算什么好汉,我陈舒珊会怕了她?笑话,居然还敢找我,变成鬼了又怎样?她怎么可以恨我,她该感谢我,世界本就不公平,人生来就分高低贵贱,我是让她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是什么人,就该过什么生活。我是好心,教她做人的道理。 陈舒珊下巴微扬,不知是在对别人说,还是对自己说:上次我们赢了,这次也是一样的。这个结果不会有人改变。 -- 第99页 王胖一张胖脸涨得通红,对陈舒珊积攒的好感在一瞬间败了个gāngān净净:姓陈的,你他 梁楚神色微敛,横他一眼,王瘦及时捂住了王胖的嘴,把他那句要命的lsquo;他妈的rsquo;给堵了回去。 梁楚喊了一声陈小姐,陈舒珊执着花伞,转头看他,不禁一愣。 梁楚淡定从容,不急不躁。其实他一旦不作妖,不做乱七八糟的表qíng,常年被大尾巴láng捧在手心里,挨金似金挨玉似玉,小尾巴láng的气势不自觉流露,还是很能唬住人的:寒门出贵子,白屋出公卿,古往今来传下的道理,几位小姐自诩是名流、是贵族,这句话不会没听说过吧。 陈舒珊怔楞一会才道:你说的这个几率有多大?几万、几十万的所谓寒门,才能出来一个贵子吗?那剩下的那些人呢,你有没有想过。再说了,他们不就是被剩下来的那些吗。 梁楚用力咬舌尖,疼痛让他清醒,梁楚竭力控制立地成棒槌,一榔头拍她个脑袋开花的冲动,客客气气正想问您是按照什么标准区分的,又是谁给你的权力,一张嘴、一条舌,一副利齿,张嘴便伤人,知道口德两个字怎么写吗,你的教养在哪里? 话还没有说出口,耳边忽然传来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叫:爷爷爷爷你怎么啦?! 低头看她,小女孩跪坐在地上,抱着老先生的上半身,吓得脸色发白呜呜哭泣。 陈舒珊蹙起秀气的细柳眉,后退一步,似乎很难承受小女孩的嚎叫,太聒噪了。陈舒珊道:走吧。 刘雪蓉和程宁冉挽起她的手臂,陈舒珊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离去。 街上乱哄哄的,噪音严重,各种声音jiāo织起伏,陈舒珊的一番言论轻声细语,除了里面的少数人,没多少人听清楚。围观群众大多刚下班,急着回家和撒欢,七七八八散了,小女孩嚎一嗓子,也没多少人及时注意,王瘦很快放开王胖,掰开老先生眼皮瞧:得去医院。 地上的杨梅顾不上再管,提起竹篮抬着老先生去医院,是轻微中暑,又气急攻心,没什么大问题,回家休息几天就好。 领药出来医院,老人长长叹息,连声道谢,又忍不住掉泪:我没用啊,我没用我白活到这把岁数,还、我还 王胖说:您别钻牛角尖,听狗放屁呢。 小女孩哇的一声大哭:爷爷,爷爷你别生气,你吓死润润啦,我以后一定好好写作业,再也不逃学了! 老先生绽出一个笑容,摸了摸孙女的头顶。 杨梅车还在商场附近,润润扁着嘴巴,跟在爷爷身后偷偷擦眼泪。梁楚保持和她同样的速度,看她小手灰扑扑,泪水和灰尘揉了一脸花,眼里透出浓浓的迷惘。 沈云淮不得不附和一大一小的脚步,走得很慢。大人小人的鼻子全皱到一起,没过多久,大的没扛住,按住润润稚嫩的小肩膀,蹲身问她:看你不高兴,怎么了呀? 润润眼泪流下来,哽咽说:我、我骗人了,我爱玩,学习不好。 梁楚笑了:因为这个哭呀? 润润低头脚尖划地:我不想爷爷再卖杨梅了,我愿意上学了,学习有用吗?刚才那个坏阿姨说,说卑贱她听不懂意思,但听得懂语气,直觉不是什么好话:卑贱是什么? 梁楚反问:你怎么想的,你认为有用吗? 润润想了想,说:我爷爷对我说学习改变命运,我觉得,有用。 你觉得阿姨和爷爷谁说的对? 润润说:爷爷! 梁楚揉她的头,润润看着他,小小的世界观第一次受到风雨攻击,她深吸口气:为什么有的小朋友,可以吃冰激凌,我和爷爷要卖杨梅。坏阿姨说世界不公平,人生来就有卑贱,是不是因为这个,她才骂我和爷爷是老鼠。 梁楚不知道怎么回答,沉吟许久,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问:那三个阿姨家里很有钱,有吃不完的冰激凌,你想做她们吗? 润润用力摇头:不! 为什么? 我才不要那样!润润激动极了:她们、她们骂人!我讨厌她们我喜欢爷爷,我要做爷爷的润润,和爷爷在一起! 梁楚笑了,忍不住想亲她的小脸:有人生来很穷,有人生来有钱,但是风水轮流转,穷人会变富,富人也会变穷。一个小朋友衣食不缺,有很多零食和玩具,可能会毁了他,他会好逸恶劳、贪图享受,一辈子囫囵过了。也有人安分守己,利用现有资源充实发展自己。有人生来很穷,他就认命了,抱怨命运,一辈子也这么过了。贫穷很能磨练人,也可以让人洗净铅华,从无到有。穷人和富人都有人才,也出庸才,成长环境很重要,但最重要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润润懵懂想了半天,迟疑道:自己? 其实是自爱自qiáng。但梁楚仍然惊讶,这小孩怎么教出来的,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吗? 这个年龄的孩子贪玩好动,善于思考的本就不多,她仅凭陈舒珊的一席话,就已在思考公平和贵贱,还一点就透,自己摸索出了结果。本来忧心她会被陈舒珊的三言两语带歪,自卑而没底气,真以为自己低人一等,现在是他多想了。 把老先生和润润送回家,回陈家的路上,王胖火还没消,开车开的像遥控汽车还是三五岁新手小孩玩的那种。 王瘦你到底站哪边的,你小子拦着我gān什么?! 王瘦道:我不拦着你你想怎么样? 王胖说:老子揍她一顿! 第61章 恶鬼的小新娘 王瘦骂道:你这么多ròu白长了吗, 陈舒珊带着那么多人, 你揍得到她?再说了, 这事儿都还没知会师父,青稞道长还没死呢,你就想上位当司令? 王胖呸道:就看不惯她那副嘴脸,他妈的什么东西,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了?去他妈的。 回到陈家的时候已近huáng昏了,青稞道长叉腰等在门口,还没停稳就追着车一通骂:就你们搞特殊,别人都回来了,你们人呢?!我让你们跟着陈小姐, 你们就这么跟的?往哪儿溜达去了,有没有把我的话当回事! 王胖正攒着火, 下意识就想顶嘴,转眼看到现在站在谁的院子, 这是陈家的地盘, 到处都是陈家的耳目。王胖硬是憋回去了,摆手说:算了。 陈家房间多, 早上白慌慌急急抢位置,根本不用抢。北dòng门分到两间房, 回到卧室把门一关, 青稞道长这才问:怎么回事? 王胖王瘦把今天的事一说。 青稞道长看向瘦徒弟:你现在怎么看? 王瘦道:钢刀虽快,不斩无罪之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既然鬼敲上了门,又经过今天这一出陈舒珊不无辜,我早上看走眼了。 王胖bào躁的说:我烦死这女的了! 王瘦无视他,问:陈家今天怎么样? 青稞道长简单概括:各扫门前雪,其他人不用管,这鬼难惹,绑jī的绳子怎么捆得住大象。倒是南dòng门动作很大,开始布置捉鬼阵了,陈允升下血本啊你们说今天陈舒珊和四个人见面,我看到她是带回来两个女的,是她高中同学,一样倒霉,都遇见鬼了。之前还被推过两把,进过医院,另外那两个难得你们没扫听扫听去哪里了? 梁楚静静听着,目光突然凝住。 王胖郁闷道:师父你是没见着,我不是争理,也不是贪便宜的人。我今天看她们买衣服,一件成千上万,上午的时候,他们chuī着空调说话,我们在外面足足晒了五个小时,我都快给烤熟了,他们也不缺一杯东西的钱,帮我们掏份钱让人舒服点有多难?我真不是贪他们的便宜,我有自知之明,他们真请我我也不去,但要的是什么,要的是这份心,结果连这份客气都没有,眼睛都长头顶上,我跟他们说话他们会搭理我? 青稞道长摆手道:行了,又不是小姑娘,晒你几个小时又没怎么着你,正好出汗减肥。 王胖更郁闷了。 卧室一时变得很安静,梁楚缄默不语,微微失神。 王瘦之所以提出厉鬼不是寻仇,所持的依据是以陈舒珊的加jīng、jiāo友圈、出入场所来推测,基本没有可能和这样的人有jiāo集。但如果不是现在呢烦乱的头绪突然清楚许多,会不会作恶的人是陈舒珊的同学?社会有门槛,而在学校、在知识面前没有贫富贵贱。 -- 第100页 如此一来,问题就说得通了。 只不过有什么深仇血恨,在过去这么多年以后,依然过来寻仇? 梁楚问:她们是哪个高中的? 青稞道长抬头看他,道:还能是哪个学校,这几位都是富家子弟,读的是最好的高中,华城一中知道吧。 华城一中 梁楚手心开始出汗,华城一中,华城一中 梁楚身体前倾,问道:大师,人死以后变成厉鬼的可能xing有多大,很容易吗? 王今科瞪眼:你以为批发大白菜?一个就这么难搞,真的到处都是厉鬼杀人,世界还不乱套了! 梁楚屁股上长了钉子一般坐不住,华城一中不是吴正芳读过的学校吗,吴正芳化成厉鬼不肯回家,而陈家正好有厉鬼作祟,吴正芳失踪时在八年前,十八岁。而陈舒珊看起来也是二十五六,八年前也就十七八岁,年轻对得上,几人又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但这事儿怎么会这么巧? 板牙熊分析道:不会就是同一个吧? 梁楚回想陈舒珊白日里的做派吴正芳出身贫寒,确实很有可能起矛盾。 夜色深了,晚上吃的自助餐,请来的妖魔鬼怪出自民间,没有明确的派系,没有组织太正式的饭局,陈家这时也没有心思招待客人。保姆做好可口饭菜,摆出长长一桌,想吃什么自己夹。 食物很美味,保姆厨艺很好,也有可能是太饿了,他一天都没能好好吃饭。梁楚一边跟板牙熊分析案qíng,一边吃撑了,吃饱了也不用洗碗,简直太幸福了。梁楚瘫在椅子上,板牙熊瘫在他兜里,都大肚朝天,一动不想动。 沈云淮很腼腆,没怎么夹菜,梁楚不知道他的口味,自己觉得好吃就给他夹点。沈云淮支着下颌,看他微微隆起的肚腹,随手往上轻轻搭,梁楚立刻把他的手拿下去,难受地说:不要碰我肚子。 沈云淮看他鼓鼓的小肚子:有了吧。 梁楚眨眨眼:什么有了? 沈云淮摇头笑,不再跟他开huáng腔,这么鼓,怕是撑坏了。沈云淮问他:出去走走吗? 梁楚心想你看我还能走得动吗,我连说话都费劲,含蓄地说:我不要动。 沈云淮哄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梁楚犹豫两秒,赶紧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外走,心里数数:那还是走走吧。 吃饭像是公司同事出来一块吃自助餐,不同的是里面的人互不认识,但仍然高谈阔论,噪杂混乱。出了门觉得耳根清静,梁楚心里装着吴正芳的事儿,一时半会拿不定注意,这太荒谬了。 陈家前院很大,梁楚走路消食儿,板牙熊在他口袋里跺爪子消食。走还不到一百步,便看到青稞道长和王胖王瘦也撂了碗,朝这边走来,脚步匆匆,看到他王胖跟他招手,梁楚走上去问:做什么去啊? 青稞道长说:听说陈小姐的那两个男同学回来了,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线索。 梁楚哦了一声,也亦步亦趋跟着,现在可不能落单。 来到正厅,里面已有几个人坐着了,正是陈富和南dòng门。还有野棘派与气功大师也在这里。今天是他们守夜。 果然上午看到的两个男人也在,才走进来还没找地方坐,便听到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循声往上看去,三个姑娘有说有笑从楼上移步走下来,想是刚洗过澡,头发微湿,睡袍舒适而宽大,露出纤细笔直的小腿。 陈舒珊几人走到沙发坐下,陈富看到女儿悠闲的神态很意外:舒珊,你没事吧? 陈舒珊啜了口茶,笑意盈盈:我能有什么事?爸,你别担心我啦,没人敢动我,放心吧。 众人诧然看向她,陈富皱眉:珊珊,你有事跟大家说,别擅作主张。 陈舒珊淡淡一笑,默然不语,刘雪蓉好看的眉毛皱起来,看着赶回来的两个男同学:人呢,怎么就你们两个,在外面吗? 她往门外看。 个子稍高的陶子旭答道:不在家,还没死心呢,听邻居说前两天有外面打工的老乡传信,在G城看到有个长得像的,这不是,才敢过去。不过要到了手机号码,联系上了,一听是我们还挺高兴的,就是离得远,最快也是后天凌晨才能到了。 刘雪蓉脸色微变:怎么回事儿呀你们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们三个都等着你们救命呢!今天晚上怎么办吧。 钱俊朗笑道:姑奶奶别急,办法当然有,我们做了两手准备。她就算成了再厉害的邪物,也不会忘了生她养她的父母吧。 程宁冉冷哼道:还用你们说?要不是因为这样,还用你去找他们? 钱俊朗示意她稍安勿躁,朝外面喊:东西拿进来! 刘雪蓉侧身:什么呀? 司机从外面拿进来一个背包,陶子旭接过,放到地上:看我和俊朗拿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合着不是你家,什么东西都往里面带。陈舒珊倾身看了一眼,秀眉打结,喊保姆:冯阿姨?有人在吗,拿张垫子来,多脏啊! 陶子旭无奈道:这是护身符,你还嫌? 保姆小步跑了过来,在地上铺了两张雨披,陶子旭把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只见里面有两本户口本,几瓶没吃完的药,几件灰扑扑的衣服,还有十多张全家福,乱七八糟的小零件,洋洋洒洒落了满地。照片上是一家三口,一对年轻夫妻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慢慢长大,比妈妈还要高了,年轻父母的脸上布满皱纹。 刘雪蓉掩鼻道:你俩这是把他们家都搬来了啊。 钱俊朗拍手道:她现在总该知道轻重了,是,我们的命在她手里没错,但陈叔叔请了这么多高人,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但她爸妈就不一样了,这两个人可是实实在在捏在我们手里的,她想让他们死?我不介意试试谁的手更快。 程宁冉低头看相片,看到久违的面容,她抽出纸巾慢慢擦拭手指,声音冷淡:想到和她在一起三年,足足三年,白天晚上都看到那张讨人嫌的脸,我就犯恶心。什么米养什么人,这话真不假。 第62章 恶鬼的小新娘 刘雪蓉颔首:我知道, 你睡觉睡得轻, 学习本就紧张, 也睡不够,她自己早起就算了,还带着我们全寝都早起。她是谁呀?知不知道给别人添了多大的麻烦,我高中也是晕着头过的, 她倒好,让别人不得劲换来自己的好成绩。 程宁冉说:一家子奇葩,我还记得开学的时候见到她爸妈,带来一缸什么东西,腌蒜是吗, 天啊,这是学校, 不是你家!一屋子怪味,让别人怎么住? 刘雪蓉看一眼陈舒珊, 笑道:这个我也知道, 那会你还没来,我和舒珊就是被熏出去的。都不认识, 也不好说什么,晚上回来就看到你。 程宁冉也笑了:回头想想, 还是该谢谢她的, 没有她我们三个也不会这么要好吧。 陈舒珊抚弄漂亮的指甲,美眸抬起:我们对她也算不错了。 刘雪蓉叹息道:是呀,那些钱我们也没私吞吧, 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她家不是困难户吗,那笔钱给了她家也解决不少难处吧。但生活就是这么奇妙,她现在恨死我们了,来要我们的命,她一定不知道她那一对奇葩父母,可是对我们感恩戴德的,该让她爸妈给她讲讲道理。 陈富越听越怪,问道:你们三个姑娘在说什么,那个鬼你们认识? 刘雪蓉和程宁冉互看了一眼,程宁冉道:陈叔叔,这个作祟的鬼,是我们的一个同学。 青稞道长拧眉,上前一步问:你们做了什么? 陈允升也一起看过来,似是早就料到青稞道长会问这个问题,神色之中夹着淡淡的嘲讽。 刘雪蓉眨了眨眼睛,看向青稞道长,伸出白净的手腕,娇声细语:道长为什么这么问,您看我们三个能做什么呀? 北dòng门从进门到现在始终没有坐,就找了张桌子倚着,梁楚闻言细细端量三人,刘雪蓉蜷着腿坐在沙发上,几个女孩长发轻挽,穿着舒服的丝质睡衣,身材柔软纤弱,十指不沾阳chūn水的模样。确实很难亲自做什么。 然而不知是不是被下午的事qíng影响,戴了有色眼镜,总觉得这几位柔弱无骨的大小姐,远不是表面看起来的单纯无害。 梁楚摸板牙熊:总觉得她们不像好人。 板牙熊捋了捋爪子上的毛:您说得对,本来就不是好人,不要喜欢她们。 -- 第101页 梁楚深沉地说:那她们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和那个鬼又是什么关系? 板牙熊说:俺不知道。 梁楚说:你真没劲,根本不适合办案。 而青稞道长连表面太极都懒得打,是个不解风qíng的老柳下惠,怪不得娶不着媳妇。对着三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像是对着三根大棒槌,面无表qíng问:别跟我来这套,会不会好好说话。我问你们以前做过什么事,鬼是什么身份,给的钱是什么钱,哪里来的,你们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恩怨。从头到尾说一遍就行了。 刘雪蓉脸色冷了下来:我没这个义务。 程宁冉露出一个很奇怪的笑容,托着下巴问:陈叔叔花大价钱请你们来,是请你们来捉鬼的,难道是让你们来打听八卦的吗?我们以前做过什么事,和你有关系吗,和能不能除掉那个傻bī有必要的关联吗? 青稞道长被噎了个灰头土脸,还想继续说什么,陈允升冷冷cha嘴:当务之急是怎么除鬼,你这些问题自己烂肚子里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该问的少问,王今科,过了这么多年,你老毛病还是没改啊。 青稞道长头也不抬,硬邦邦回道:知己知彼才更有胜算,不知道来龙去脉,怎么掐毒蛇的七寸? 陈允升轻飘飘道:我看不是为了这个吧,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还想瞒着我?你不就是惦记那邪物为什么背着这么多条人命? 青稞道长道:没错,那又怎么样? 陈允升慢悠悠说:过去发生了什么很重要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过往之事已成定局,不可更改,青稞道长还是往前看,先顾眼下吧。 青稞道长盯着刘雪蓉几个人看,不屑道:用不着你教训我,我们北dòng门和你陈允升走的不是一道。 青稞道长眼神毒辣,直把陈舒珊几人看的后背发凉,好像看透她们在想什么。陈舒珊眼神闪烁,轻轻啜了一口茶,淡淡笑道:不过是女生之间的一些矛盾,很久以前的事qíng了,我们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被重新提上台面,不太好对外人说,道长见谅。 说着陈舒珊把茶杯放回桌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懒腰说:走吧,回房间,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刘雪蓉低头看过一眼地上的东西,脚尖踢了踢雨披的袖,讥笑道:我今天巴不得她来找我,装神弄鬼的受了这么多天的窝囊气,今天总算能出口恶气。 陈舒珊绕过沙发,对陶子旭和钱俊朗道:你们两个也别回去了,住在这里吧,反正有的是房间。她不是找我们的麻烦吗,那就成全她,还省得她来回跑了。 陶子旭和钱俊朗自然没有推辞,保姆很快走了过来,抱走地板上的杂物拿去消毒清洗。 当事人都走了,再留下来也没用,陈允升是第一个离开。野棘派和气功大师则自告奋勇,一起守夜。 王胖王瘦气不平,对着陈允升的背影jiāo头接耳,骂老王八,老王八居然会开口说话跟他们的青稞道长顶嘴,成jīng了吧。有走得慢的南dòng门看过来,王胖就特别嚣张地说小王八看什么看。 梁楚赶快离他远点,要不然分分钟被牵连挨揍了,好在南dòng门弟子离得远,模模糊糊听到只言片语,但没听懂具体意思,很快就走了。算他们好运。 直到南dòng门走远,王胖才整整衣服,快乐的说:可以走了,没人了! 没人了才能走吗,明明正大光明在陈家做客,怎么弄的跟做贼似的。 很快回到住处,梁楚心里想着陈舒珊几个人的事,青稞道长脸色不虞,在客厅bī问那么多问题,心里一定有别的猜测。但最终没问出什么来,陈舒珊几人瞒的滴水不露,一唱一和,程宁冉扮黑脸,陈舒珊作白脸,硬是一点口风也没透露。 梁楚满怀热qíng跟在北dòng门屁股后面,想一起讨论讨论事qíng的可能xing,才走到门口,王胖进门伸了伸胖胳膊,随手关门。梁楚正伸着头往里扎,万万没想到这胖子会突然踢门,门板照着他的脸就糊过来。 梁楚吓一跳:后面还有人!关门gān嘛啊! 一边说一边伸手挡,死胖子力气很大,梁楚手肘向前护住脸,一边屈膝挡门,突然肩膀被人扳住,托着他后退数步。后背撞到宽厚的胸膛,门板哐当一声巨响合上了。好险没把杜肚本就不咋立体的五官给拍成平面的。 听到他的叫喊,王胖跑回来开门:哎哎哎,没看见你,没事儿吧? 沈云淮冷飕飕看他,很有些lsquo;自己领死去吧rsquo;的意思。王胖登时心虚的拿头撞墙,不敢言声。 沈云淮把梁楚转过来,仔细看了看他,没撞坏。 梁楚随便揉了把脸,又贴上门口,挣扎着往里挤:你们不讨论一下案qíng的吗? 王胖哪儿敢拦着他,忙把门推开了:案什么qíng,咳,案qíng,这个青稞道长,不讨论了吧? 青稞道长摆摆手说:没什么好讨论的,这件事很简单,做了亏心事别怕鬼报复。陈舒珊没说实话,我说过,这鬼不大好对付,陈允升不见得有法子能彻底降住,她早晚会说的。 梁楚哦了一声,他正觉得新鲜,像新上任的小警察对工作充满热qíng和思考,有点想发表自己的见解,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奈何北dòng门再磕碜也是老江湖了,对这种事儿不新鲜,也沉得住气。王胖看他不走,抬头请示沈云淮,见这位靠山的神色挺平常,才壮着胆子说:我说你哟,杜肚,你走了一天不累吗?回去睡觉吧。 梁楚感受了一下,说好像有点累但是更想说话。 沈云淮失笑,把小肚子拽到身旁,提醒道:别人要休息了。 梁楚叹气,十分不通qíng达理地说现在才几点啊。 沈云淮笑问:我和你讨论好不好? 梁楚挑剔看他,心道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门还是我死拉硬拽出来的,还是青稞道长更有经验。王胖不动声色打了个哈欠,梁楚只好接受现实:那好的吧,你们早点休息。 他们的房间在北dòng门对面,梁楚蹬掉鞋爬上chuáng盘腿坐着,像是菩萨座下的小童子,抓起枕头抱在怀里,抬眼看沈云淮,拍拍chuáng:快上来吧,快开始吧。 沈云淮弯腰看他,论长相其实并不出众。沈家基因卓绝,出过许多风华绝代的人物。但眼前的人仍能入他的眼,多么难得,他像是败絮藏金玉,平凡的外貌掩不住他内里的光彩,一身气质灵动活泼,就连平常的面容也充满别样的味道,吸引他靠近。 沈云淮坐在chuáng沿,梁楚洋洋洒洒发表感言,沈云淮听他碎碎叨叨说话,认真地敷衍。 他哪里是真对陈家的事qíng感兴趣呢,不过是想哄人高兴罢了。否则的话,怕他这一晚上做的梦都是不香甜的 第63章 恶鬼的小新娘 其实没说什么。梁楚分析, 现在知道作案团伙有五个人, 三女两男, 那么之前王瘦的提问可以推翻了,他说陈舒珊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么会有本事害人,还作出来这个厉害无比的厉鬼, 不合乎常理。现在答案浮出水面,她们有帮凶啊,那两个陶什么的和钱什么的肯定是从犯。 沈云淮没有指正他的武断,补充说陶子旭、钱俊朗。 梁楚无所谓的摆摆手随便吧他根本就不在乎,对着俩人观感一直不好, 知道记不住别人名字很不礼貌,但他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然后他说我觉得青稞道长说的不对, 这个鬼再难对付,可从陈舒珊的话里话外, 可以听出来鬼对父母的感qíng还是相当深厚的。自从知道厉鬼的身份, 陈舒珊淡定到令人咋舌,刘雪蓉最后的语气居然还很期待和那鬼碰上。到时候把鬼爸鬼妈的东西往外一甩, 表示你父母在我们手里,信不信我让他们一起死?那个鬼八成就投降了啊。 梁楚皱眉, 忍不住想如果这个厉鬼真的是吴正芳该怎么办, 又想着还没给吴景打电话,等明天再说吧。不管这鬼是不是无证房,青稞道长招魂时, 已明明白白说过吴正芳不在人世了。 说着说着就困了,梁楚把盘在一起的腿伸直了,坐在chuáng上。这个姿势非常适合躺下,躺下就能睡觉。梁楚看向沈云淮,听他啰嗦半天,沈云淮一直很有耐心,时不时很好搭上一句,不至于让他唱独角戏,真是感人肺腑。 梁楚说谢谢你啊,你这个鬼真好。 板牙熊说没见过你这么夸人的。 沈云淮听他呼吸越来越轻浅,估摸是困了,抬眼一看还真困了,有一下没一下的眨眼睛。沈云淮若有所思,在这四四方方的房间里,他眼里全是他。不管梁楚作出怎样的神态,是哭是笑,都只有他可以看见,多考验他的自制力,他怎么舍得不做些什么。 -- 第102页 但最终什么也没做,忙了一天体力跟不上,脑袋挨上枕头就睡着了,沈云淮没有打扰他,调整枕头让他睡得更舒服。走到墙边关了灯。直到回到chuáng上,沈云淮动作微顿,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好像太自然了。 啊来人啊!有人吗快来人啊! 惨叫声撕心裂肺,极为尖锐,像是匕首直直穿过耳膜,在一瞬间就把人从睡梦拉了出来。 梁楚睁开眼睛看房顶,激烈的哭喊声不绝入耳,qiáng迫他在最短时间清醒过来。显然不止他一人听到了惨叫,外面的走廊有咕咚咕咚的奔跑声。 想到自己在什么地方,梁楚彻底清醒,这一夜是很关键的一夜。沈云淮也醒了,梁楚拉着他往外面跑,出门便看到客厅门口围着许多人。不断有遭到的人从人群里捂着嘴跑出来,扶着柱子大吐特吐。 青稞道长和王胖王瘦比他来的要早,王今科正拿着罗盘到处转,随后长长叹气,摇了摇头。梁楚也靠了过去,正想问怎么了,就见陈舒珊几人也被惊醒,懒洋洋出门来:大早上的吵什么,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 看来她今晚睡的很不错。 冯阿姨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小姐,我的姑娘你是造了什么孽?惹上这么个冤家,太可怜了,快回屋去吧! 刘雪蓉莫名道:这是什么味? 程宁冉深深皱眉,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人? 三个姑娘互相看了一眼,陈舒珊走了两步,依然充满自信:大清早嚷嚷什么! 看到陈家的正主来了,围观群众让开一条路,有道士看她们是姑娘家,死者又是熟人,白着脸拦了一拦:陈小姐,我劝您听冯阿姨的,还是别看了,您的方法不奏效,还是另想别的办法吧。 陈舒珊一把挥开两人挡在身前的手,快步走了过去,失声道:这是谁?! 陈舒珊一双眼珠几乎从眼眶里瞪得飞将出来。 什么呀?刘雪蓉和程宁冉闻声赶来,到她身后就看了一眼,不禁怆然后退:我什么人? 青稞道长站在人群之外,冷漠的声音远远传来:自己的朋友都不认识了? 陈舒珊呆呆站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梁楚的视线在几人身上转来转去,再怎么说她们三个人也不能同时不认识自己的朋友吧?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梁楚蠢蠢yù动。看他神色沈云淮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拽住人问他一遍:会害怕,一定要看? 不看的话他大概会被好奇心折磨到疯掉。 梁楚点点头,拨开沈云淮的手,慢慢走了过去。 板牙熊着急的说:等我会等我会我也看,我蛋壳呢! 没有人在那里久待,围观的人不多,稍微走近一些就能看清楚。一人一熊一起僵在了当场,后背齐齐发凉。空气里的血腥气催人yù吐,梁楚双脚像是钉在原地,胃里翻江倒海,却移不开眼睛。 那是怎样一幅景象,血铺满地,染红了台阶和下面的huáng土地,血色地面之上十一团烂ròu,被做成跪拜的姿势,额头抵着第一层台阶。别说是什么人,就连男女也无法分辨清楚,那具尸体像是在血缸里捞出来似的,可以看到表面遍布的肌ròu纹理筋脉,旁边随意扔着一张东西,是剥下来的人皮。跪伏在地的双腿剜空了血ròu,露出惨白泛青的骨架。 陈舒珊像是在梦里醒过来,不知是恐惧还是震惊,连步后退,纤白的手指捂住嘴唇,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不认识他!尸体旁边还呆呆坐着一个人,脸颊上溅了几颗血滴,陈舒珊蓦然看向他,声音又尖又利,陶子旭!钱俊朗人呢?!让他给我滚出来! 高高大大的男人呆滞的眼珠转了转,仍然回不过神来。 青稞道长冷冷一笑,从院里拿来一把扫帚,把跪在地上的尸体翻开,从模糊的面目轮廓勉qiáng分辨出熟悉的影子。只见昨晚还有说有笑的一个人,肚腹像是被剪子割开,肠子和内脏扯出来一半,随意搭在身上。钱俊朗两眼大张,手上紧紧捏着一张相片,已被血浸透了,早就没有生气的眼睛依然充满骇然,没人知道他生前看到怎样恐怖的场景。 青稞道长说:不就在你们眼前? 浓郁的血腥味可以把人熏到晕过去,陶子旭终于被这充满冲击力的一幕吓得五感归位,连头也忘了扭,稀里哗啦吐了自己一身,呕吐物顺着下巴流下来。 陈舒珊自言自语:不可能,我说了不可能 他不可能死,他怎么能死?! 刘雪蓉慌了手脚,颤声道:舒珊,舒珊,这怎么办啊,难道那个人不是 陈舒珊蓦然转头,打断了她:不可能!一定是她,我不会认错! 程宁冉脸色苍白,勉qiáng压平了声音:雪蓉你先别慌,舒珊你不如再仔细想想,毕竟都过了八年。 陈舒珊一字一顿道:别说八年,八十年我也不会认错人,你们不是也看了录像?! 陶子旭盯着尸体,浑身没有力气。他的眼睛很久没有眨动了,闭上眼睛酸涩的泪水立刻涌上来,陶子旭好像没有察觉,他夹着哭腔恐惧道:你来复仇了你来报仇,可我是无辜的,我、我没想过害你的 陈舒珊眼底划过一抹厉色,冲上前去用尽全力扇了他一耳光:你给我醒醒!你无辜?做你的chūn秋大梦!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你早就和我们在一条船上,给我振作起来,否则下一个就是你! 陶子旭流着眼泪,指着钱俊朗手里的相片:你看这是什么!是相片,没用的,他死了,他死了! 陈舒珊站起身来,冷冷道:我不信。 几乎所有人都赶了过来,或近或远的站着,陈父陈母来到门口,闻到刺鼻的血腥气,陈母尖叫一声,只来得及喊了一声陈舒珊的名字,身子软了下去。陈富扶着门框才没有瘫倒在地,忙叫人把陈母搀了下去。 刘雪蓉吓得泪流满面,看着陈舒珊追问:舒珊你最有主意了,你想想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啊?!不然我们跑吧? 程宁冉讥讽道:你跑去哪里? 陈舒珊目露痛苦之色,轻喃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没几分钟,陈舒珊抬起头来,扬声问道:昨天是谁守夜?! 不远处的野棘派和气功大师面带愁色的走了过来,陈舒珊冷冷道:废物! 期间别说通风报信,这么大的事qíng竟然连一点儿的风chuī糙动都没有发现,钱俊朗怎么出的屋,怎么死的,尸体在门口躺了多久,居然直到第二天才被保姆发现。 道士和冒牌的气功大师愧不敢言,陈舒珊看向陈富道:爸,这件事乱得很,您请的都是什么废品?!在家里也没用,反而多是添乱,该清理了吧。 陈富还没有度过最初的那段骇劲,机械式的找陈允升:老大哥 陈允升颔首,自有南dòng门弟子上前听话,老人的目光在院里众人的脸上一一走过。王胖王瘦紧张地往青稞道长跟前凑,低声问:师父,他不会公报私仇,赶我们走吧? 青稞道长侧头看围墙,满不在乎说:怕什么!大不了翻墙进来。 梁楚和板牙熊齐齐梗住,对青稞道长肃然起敬,真是特别能屈能伸! 陈允升低声吩咐两句,几名南dòng门弟子分散开来,开始清人。死了人是大事,为防外传,所谓的清人也是先赶到偏院,等事qíng尘埃落定再送出门。最终只剩下超度诵经的僧人和北dòng门。陈允升似是有些难以启齿,目光在沈云淮身上微微一凝,眼底闪过畏惧,又朝青稞道长说:我前几日出了些事故,你就留下来帮我吧。 陈允升甩袖走人,青稞道长注意到他不甚明显的动作,看向梁楚,乐道:到最后还是沾了你的光。 陈富望着女儿的背影,让人把血糊糊的钱俊朗抬了下去,上前把陈舒珊抱进怀里:我可怜的珊珊别怕,爸爸在呢。 陈舒珊擦了擦眼睛:爸,我没事,没人能动我。 陈舒珊从陈富怀里退出来,身体站得笔直,她从极左看向极右,视线像是利刀,一寸一寸将庭院刮了一遍,她大声重复,像是在说给什么人听,又像是在应战。 没人能动我,你输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陈舒珊倒退着走进正厅,程宁冉拉着刘雪蓉跟上,只有陶子旭还瘫在原地,陈舒珊冷道:怕能解决什么问题?!进来说话! -- 第103页 正厅里坐满了人,却连呼吸声都放到了最轻,室内安静极了,只能听到陈富的唉声叹气,最后哽咽起来。陈富从座位上站起来,扑通一声给陈允升跪下,涕泗横流:陈大师,大哥,救救我女儿,我只有舒珊这一个孩子,你不救她谁救她?她不能死啊,她才二十六岁,马上就结婚了她不能被毁了啊!我添钱,添多少钱都行!您救救她,救救她,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 陈舒珊眼睛立刻红了,扑了过去:爸,爸你别这样,我不会有事,爸 陈允升长长叹息,连忙离座把陈富扶了起来:我尽力。 青稞道长冷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陈舒珊猛地抬头看他,咬牙切齿,勉力平静道:道长什么都不知道,何必在这里说风凉话?! 青稞道长道:厉鬼会无缘无故伤人?她是得狂犬病死的吗? 王胖抬起半个大屁股,等着被轰出去,绝望地说:我们这辈子都赚不到钱了。 青稞道长目不转睛看着陈舒珊。 陈舒珊把陈富扶回原座,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你们想知道为什么,我告诉你们为什么! 刘雪蓉惊慌道:舒珊 陈舒珊看也不看她,木然道:是因为嫉妒。 陈舒珊抬起眼睛看向众人,极缓极慢道:她妒忌我们,高中上学时六人寝,我、雪蓉、宁冉,和另外三个同学住一间寝室。您看到了,我们家庭条件比较好一些,华城一中教学质量有目共睹,升学率很高,但是是qiáng制xing封闭管理。我们吃的比她好,用的比她好,人缘比她好,她一块咸菜能吃一个月,我们天天吃小食堂。在学校的时候她就妒忌我们,后来毕业各奔东西,可能她过得不好吧,混成一个杀人犯,来报复我们。人的妒忌心不管做出什么事,我想都不奇怪吧。 青稞道长深深拧眉,半信半疑。陈舒珊冷笑,不再作出解释,沉吟说:我不信她真的不在乎。 程宁冉望了过来,点头道:我也不信一个大孝女,会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放在眼里,拼了全家xing命也要达成目的。不是她的风格。 是,她不会不管那两个老东西的死活。陈舒珊平静的说:我们现在慌了神,才正称了她的心,她把钱俊朗折磨成这样反而露出了马脚,太过于qiáng调她的不在乎了。在我看来,她就是故意引导我们误会,这样一来我们就顾不上再理会她父母的事,还以为真的变成了弃子。 刘雪蓉眼睛亮了起来:没错!只要把人接来,只要人在我们手里,我不会死,我才不会死! 听到这番话,陶子旭像是冻僵的人终于找回了一点知觉,陈舒珊朝他道:给吴正芳的爸妈打电话。 北dòng门面面相觑,青稞道长沉默不语。难怪,难怪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平时有人心存怨恨化作厉鬼的例子并不少见,然而冤气如此重的厉鬼也足够稀奇了。原来是同一个人。王胖碰了碰梁楚的手臂: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吗? 梁楚迟钝点头,久久难以回神,虽然早就有这个猜想,但听到同样的名字依然不亚于五雷轰顶是吴正芳,居然真的是她。她变身厉鬼不能投胎,哪里去不得,却要先来索别人的命,也不肯看望她的父母。而吴景提到吴正芳的时候虽然有诸多怨言,但对这个妹子仍是佩服居多,要挑大拇指的。一个有这份毅力,从偏小的、教育制度还不完善的农村一路扶摇直上,考进全市最好的高中,普通学生的学业已然足够繁忙,她真的有时间妒忌别人吗?况且不管她成绩好坏,不管她在什么地方,是否心怀嫉妒,八年,八年时间,她会连回家看一眼父母都不愿意?眼睁睁看他们受苦。 另一边陶子旭慌慌张张拿出手机来,陈舒珊已拨通电话,放轻语气:阿姨,是我,我是舒珊。 厅堂里十分安静,都在听这通电话。 那边传来蚊蚋似的回答:舒珊,是咱们正芳的朋友! 这是一个女声,但是很快换成男人粗嘎的声音,带着一些卑微和讨好:你好你好,好闺女,你还记得俺我们啊? 陈舒珊侧头看青稞道长,扬了扬电话,她和厉鬼的父母关系很好。陈舒珊道:我们找到吴正芳的下落了,你们最快什么时候能到? 那边足有两分钟没有声音,吴父用力抽鼻子,可以听出极力克制,仍然传来鼻涕声响。陈舒珊将手机离得脸颊远了些,吴父哑着嗓子:是、是吗?姑娘,姑娘啊你大爷大娘老了,俺们经不起 远赴G省看到的人并不是他们的女儿,失望难以言表。 吴父停顿片刻,继续说:俺们看去!自己的孩子不着谁给俺们找,大爷大娘看去!俺和你大娘现在在火车上,晚上一点才能到站,咱们到时候见面? 一点是吗,我们亲自去接你。陈舒珊说:中途可能有事找你们,手机保持畅通,可能随时给你们打电话。 那边显得很激动,陈舒珊懒得敷衍,很快挂断。 刘雪蓉盯着手机,仿佛在看救命稻糙:她现在就来怎么办啊? 陈舒珊看一眼陈富,继续抚摸长长的手指甲:那她真的永远别想再看到她的父母,连死了也不能相聚,送他们魂飞魄散吧。 大堂静的一根针掉下都能听见。 王胖竖起眉毛,表qíng厌恶,差点掀了桌子,王瘦勾住他脖子示意他淡定:说说而已,拿贼拿赃,你现在着急有什么用? 现在才九点多钟,还有十四个小时。每一分钟长的都像是一年,陈舒珊盯着桌面平复心绪,和尚在敲木鱼念超读经,青稞道长率先离座,北dòng门走到院里低声说话。 王瘦道:陈舒珊在撒谎吧。 青稞道长说:青稞道长心里有数,咱们找个机会 还没说完,一个南dòng门弟子跑了过来:王今科道长,我们师父有请。 青稞道长上下打量小弟子:受不起,真要请我,让你们师父亲自来请。 南dòng门弟子早就料到有此一问,恭敬说:前几日师父出了一些意外,现在做收鬼阵有点困难,请您施把援手,一起起坛作法。 青稞道长扬眉,王今科有求于他,实在是一桩新鲜事。也不端架子了,撒丫子就要去瞧热闹,王胖王瘦眼巴巴也要跟着一同去,青稞道长踢两人一脚,吩咐道:听到没有,南dòng门需要我们北dòng门帮忙呢,你们帮衬着做收鬼阵去,正好把那个什么也给做了,知道吗? 王胖翻个白眼,无语道:师父!您老惦记这个,还想不想发财了! 青稞道长摆摆手没理他。 直到人走远了,梁楚才问:青稞道长跟别的yīn阳先生不太一样啊,他怎么总帮着鬼说话? 王胖道:师父讲究治病治本,厉鬼不会无缘无故化成厉鬼,肯定有原因,没找到根源便收鬼相当于滥杀无辜,他不是站在鬼这边,是站在 王胖嘬了嘬牙花子,说不下去了,示意王瘦跟上。 王瘦也嘬着牙花子道:是站在正义的这边。 王胖王瘦回到住处把带过来的符咒搬出来,放在太阳底下,从里面拿出一沓奇怪的符咒出来,找梁楚又问了一遍吴正芳的生辰八字,少了符咒拢了半瓶子灰。做收鬼阵很麻烦,不断从外面运进来需要的材料,他们是负责撒糯米的,王瘦倒出来一点符灰掺在糯米里:我就纳了闷了,那几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姑娘家,能做出什么事来啊? 梁楚帮忙撒糯米,随口说:马上就会知道了。 王胖呆了呆:你还挺有两下子的啊,看出来这是因缘符了? 梁楚也呆了呆:因缘符是什么? 王胖无语,让他看方才符咒烧出来的灰:就是这个,把钱往外面送的符咒。 梁楚:这个有什么用? 王胖将掺着符灰的糯米撒在墙角,说:青稞道长说过,人不能枉杀,鬼也一样,既然走yīn阳道,总有人要为鬼说话。本来死的就冤,心有不甘,如果二话不说把鬼给灭了,多不公平。因缘符可以看生前的往事。 梁楚佩服:这么神奇啊? 王胖嗯了一声,奇怪说:我还以为你知道这是什么,那你刚才为什么说马上就知道陈舒珊她们做了什么事? -- 第104页 梁楚停下动作,想了想说:可能是我感觉错了,但是陈舒珊他们觉得吴正芳在虚张声势,但是也许她是想让所有人知道真相呢?吴正芳的失踪肯定和她们脱不了gān系,昨天和今天青稞道长问了她好几次做过什么,她都掖掖藏藏不说,心里不是有鬼吗? 王瘦说:她不是说妒忌? 梁楚哼了一声。 王胖兴趣浓浓:那你怎么想的?说说看。 梁楚思忖片刻,环视周围没有人注意,小声解释:看录像的时候,吴正芳被拔下了舌头,应该不会说话吧,但她没瞎。她一定看到陈家请了这么多道士过来,为什么还留着陈舒珊她们的活口?昨天杀了钱俊朗,说明她有这个能力,但比起陈舒珊说的yù盖弥彰。我看更像是在挑衅,在恐吓吧。 毕竟虎身犹可近,人毒不堪亲。吴正芳落到这个下场,不会没有陈舒珊几人的推波助澜,而既然能把一个人害到这个地步,能是什么好东西?而陈舒珊、刘雪蓉、程宁冉,难道真的以为她们有三个人,就是最坚固的金三角关系了吗?钱俊朗死的这么惨,无异于一块石头砸了下来,压在她们的肩膀上。总会有人、一定会有人扛不住压力的。 这天过得很不太平,人人提心吊胆。吴正芳的存在无异于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仅用一根头发丝吊着,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斩断项上人头。以至于虽然没有事发生,仍然觉得jī犬不宁。 做成一个完整的收鬼阵需要的材料众多,糯米、jī血、狗血还都是其次,收鬼阵有三个阵眼,需要三块阳气重的玉翡翠,步骤也繁琐,好在用得上的时候不多。一般动用收鬼阵的无不是罪大恶极、怨气破表的厉鬼,通常提前三天准备。 这道收鬼阵从昨天才动手筹办,尽管紧锣密鼓的进行,到了傍晚时分,还有十分之一没有做好。 除了帮忙布置收鬼阵的南dòng门和北dòng门,其他人都在正厅里待着,陈舒珊四个人坐在一起,谁也不敢乱动地方。饭也是一块吃的。陶子旭仿佛被装在一个透明的大罐子里,对外界很少做出反应,一直木木呆呆的。陈富连连叹气,一张嘴几乎没有闲下来超过两分钟过,不断看向陈舒珊。 陈舒珊神色十分平静,不能慌,她慌了谁来救她?命是自己的。 三个姑娘坐的很近,程宁冉与刘雪蓉低声说着什么,陈舒珊托着下巴听着,偶尔才会cha口。 刘雪蓉不断深呼吸:我们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程宁冉语调很低,不知是在对谁说。 第64章 恶鬼的小新娘 陈舒珊很不耐烦说: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时间能倒流吗, 专注眼前行不行? 程宁冉分析道: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你别自丧志气, 这些天以来,吴正芳都是到了晚上才出来。如果我们猜得不错,她是装腔作势那就有救了,只要到了一点, 那时候收鬼阵应该也做好了,吴家那两个老东西也在我们手里,胜算很大。 天已经黑透了,刘雪蓉望眼窗外,坐立不安起来。桌上有许多吃的喝的, 啤酒罐空了十几个,她有一天没去厕所了, 一直不敢有动作。刘雪蓉又忍了一会,想等到吴正芳解决以后再说, 去的也放心。一直忍到膀胱快爆炸, 坐着站着都难受,刘雪蓉抠着桌角, 看向两个朋友,低声说:我想去厕所。 没有人说话。 刘雪蓉看向陈舒珊:舒珊, 我忍不住了你们陪我去好不好? 陈舒珊心qíng正差, 她很烦刘雪蓉的胆小多事,冷冷看她说:想去就去,跟我说有什么用?!家里这么多人, 你怕什么! 刘雪蓉捂着小腹,屋里还有其他人,她小声说:你陪我去吧,我、我不敢。你们都不难受吗?等会天更黑了更没办法去了。 陈舒珊无动于衷:宁冉,你陪她去吧。 刘雪蓉求助的眼神投向程宁冉,程宁冉厌烦的看她一眼,还是站了起来。从桌上拿过两张符咒,没好气说:来吧,快点。 这些天陈家人来人往,楼下的洗手间和公用的没什么区别,刘雪蓉往楼上走:我们去二楼。 到了楼上,刘雪蓉小步跑进洗手间,一边问:宁冉,你来吗? 程宁冉靠着门框,看向墙上的镜子:你快去吧! 周围安静极了,刘雪蓉忍不住跟朋友说话:宁冉,你说我们会活下来吗? 程宁冉说:这个问题你问了几百遍了!你害怕我就不害怕了吗?问问问烦不烦! 我这不是算了。 刘雪蓉坐在马桶上,想到陈舒珊难看的脸色,沉默片刻,她突然说:说起来,宁冉,你有后悔过吗? 外面没有声音。 刘雪蓉心提起来,紧紧攥着手里被汗湿的huáng符,颤声叫:宁岚? 没有人回答,刘雪蓉暗恼自己多嘴:宁岚,你在不在外面,不要吓我啊! 依然没有人应声,刘雪蓉顾不得解决地舒舒服服的了,迅速整理好了自己,连手都没洗,连忙推门往外看,卧室里面空无一人。 刘雪蓉莫名其妙:宁岚,你走了吗? 刘雪蓉不敢一个人久待,嘴里说着:说好了陪我上厕所,脾气这么大,我多问一遍又怎么了。你下去了吗。 刘雪蓉穿过走廊,站在楼梯往下看,陈舒珊正在喝酒,刘雪蓉的视线在大堂里扫了一遍,怔愣住了:宁岚宁岚没有下来吗? 陈舒珊灌了一口啤酒:她不是陪你上去了?没有下来! 一股凉意从地面钻进脚底,刘雪蓉大脑轰的一声空白了:舒珊宁岚,宁岚不见了 陈舒珊愕然抬头,脸色在一刹那彻底变了颜色,手里的啤酒罐掉到桌子上,酒液顺着桌面往下流。陈舒珊忽然站起来,起身太急,椅子飞快往后掠去,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怎、怎么了 刘雪蓉看到她这个反应都快哭了,她脊背发麻,本能转过身去,对上一张倒着的血脸,离她甚至不到二十公分。刚才她经过走廊的时候还什么都没看到那双血红的严经对着她的眼睛,刘雪蓉过了几十秒才麻木的往上看,程宁冉倒挂在房顶上,像是一瘫烂布娃娃,骨头里应外合,穿破皮肤刺出一小截。 救、救我程宁冉吐出一口血。 啊刘雪蓉嘴巴张到最大,却只能发出气声:啊 尖叫声响彻长空,刘雪蓉终于叫出声来:啊啊! 她尖叫着后退,大脑被刺激到失去思考能力,退到楼梯的一半才想起来发跑,转过身想下楼,身后有什么推了她一把,刘雪蓉像个大皮球似的从楼梯滚了下来。 外面的人听到声音快速走了进来,只见楼上的天花板吐出一根钢构,穿破程宁冉的脚踝把她挂在上面,人救下来的时候已经站不起来了,软着身体往地上瘫。南dòng门弟子搀她的时候无意间碰到小腿,眉头皱起,不信邪又碰了碰,呆住了:她的腿 腿怎么了? 小弟子哑然无声,腿骨像是被榔头用力敲打过,不知裂成几块。 程宁冉紧闭双眼,昏死过去,脸颊被利器划过,鲜血流进眼睛才有一双骇人的血眼。呼吸轻微,但心跳还有,赶紧送去医院了。 经过楼下,陶子旭看着十分钟前还活生生的程宁冉被抬出去,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糙,疯子一般跑了出去,大声嚎哭。很快又被人揪了回来,塞住嘴扔在椅子上。 刘雪蓉没有大碍,双手双脚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好害怕啊,我真好害怕,谁来救救我呜呜 陈舒珊挺直腰背,她不得不挺直了,她是主心骨。陈舒珊厉声喝道:收鬼阵什么时候做好?! 还需要半个小时。南dòng门说。 陈舒珊长长吐了口气。 晚上十一点,收鬼阵终于完成,把闲杂人等清楚房间,屋里就剩下陈家父女,北dòng门,陈允升和六名弟子。陈允升疲惫道:糯米吸收怨气,收鬼阵一旦启动,只要厉鬼经过的地方,糯米会变成黑色。 届时可拿收鬼坛收鬼。 偌大的别墅搅得一片混乱,陈富不断看向青稞道长,对北dòng门印象十分不佳。陈富低声在陈允升耳边说话,陈允升闭着眼睛说:收鬼阵我一个人起不来,需要王今科搭把手。 -- 第105页 陈富讷讷坐了回去。 屋里的人不少,却几乎没有人说话。 板牙熊从梁楚口袋里钻出来,蹭蹭蹭爬到他的肩膀,然后沿着胳膊跳到桌子上,不敢跑远了,抱着梁楚的手指到处看。 梁楚说:气氛好严肃哦。 板牙熊深吸一口气:我好紧张好紧张啊。 梁楚说:没事儿,又不是来找我们的。 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十二点钟。 她似乎也知道这是背水一战,所以选在yīn气最重的时候,时针分针齐齐指向12的时候,所有人都打起jīng神。对方也没有令他们失望,只听到刺刺拉拉像是烤ròu的声音传来,刘雪蓉神经质的咬着手指,寻找声音来源。 奇怪的声音不是从门外传进,而是从楼上徐徐而来,十多双眼睛看向楼梯,只看到一团浓浓的黑雾,随着那团不明气体的接近,屋里的温度好像也跟着下降许多。黑影经过的地方,糯米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染得漆黑,好像是火遇到了可燃物,一股一股冒出难闻的臭气。 南dòng门、北dòng门蓄势待发,纷纷亮出桃木剑,没有人拿符咒,对这个等级的厉鬼来说符咒没什么用了。梁楚心酸地到处看,手里啥也没有,沈云淮握住他的手,梁楚目光落在他身上,认真地思考要不把沈云淮亮出来吧。这可是终极武器。 那个李贵没有想象中的疯狂与狂躁,所有人等她一朝发难,齐剑并出。可她走路走的很慢、慢却从容,每一步都很稳,只是路线不成形,似乎用不上力气,所以地上变黑的糯米没有一个完整的脚印,更像是拖拉着过来的。随着慢慢接近,黑雾褪去,里面的物件随之显形,露出一张可怖之极的脸。 乱糙似的头发遮住了眼睛,皮肤坑坑洼洼,嘴里空dòngdòng的没有舌头。身上穿的破破烂烂,仅剩的布料是鲜红的颜色。陈舒珊站了起来,烂柿子饼却像是没有看到她,径直往刘雪蓉的方向bī去。 黑色脚印蔓延到了大厅,以长桌为中心,方圆五米在瞬息之间发出耀眼夺目的金光,金光像一张巨大的渔网,由无数条金丝线编就织成,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空隙,比天花板吊着的大灯还要更亮,登时裹住了吴正芳,一寸一寸缩小,朝她压来! 吴正芳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做出动作,身上的黑色气息却蓦然大作,像是顶天立地的石头,顶住了金网的侵蚀。随着她的走动,金网像是具有生命力一般跟着转换方向,始终把她裹在中央。吴正芳不知是把生死置之度外,所以满不在乎,还是根本没有把这道收鬼阵放在眼里,脏污浑浊的眼睛盯着刘雪蓉,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想到钱俊朗凄惨无比的死状,程宁冉浑身是血生死未卜,刘雪蓉焦虑的啃着手指头,把所有期望寄托在这道收鬼阵上。谁知道竟然屁用没有!吴正芳拖着一身金网bī近,俨然是朝着她的方向,刘雪蓉的脸像是被砍了一刀,从椅子上连滚带爬地掉了下来,地板上的糯米被她踢得到处乱飞,刘雪蓉嘶声吼道:不要找我!不要过来!来人啊,救救我跟我没关系,我是被bī的!吴正芳你饶了我吧! 所有人盯着这怪异的一幕,吴正芳想做什么,她是打算一个一个来吗? 梁楚迟疑道:她在gān嘛? 沈云淮眯着眼睛,眼里露出一丝欣赏,随手捏梁楚的脸:柿子捡软的捏。 梁楚没计较他的动手动脚,早前看到过录像里吴正方的脸,有心理准备现在不觉得害怕。沈云淮还是把他连人带椅子拉到身边,梁楚双手按在桌子上。 师父?南dòng门弟子皱眉看向厉鬼,不敢轻举妄动。 陈允升随手抽出一把桃木剑,投掷出去,谁知吴正芳不闪不躲,单手接住斩鬼的桃木剑,桃木辟邪立即烧得她手冒黑烟。刘雪蓉盯着桃木剑,吴正芳做出不以为然的表qíng,随意丢到一旁,桃木剑仿佛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影响。刘雪蓉看着辟邪剑被她像是玩具一样扔开,金网与黑雾抗衡,势均力敌不相上下,吴正芳走到她眼前,刘雪蓉眼神呆滞,心理防线全线崩溃,她要死了刘雪蓉捧着头尖叫:不要找我!不要找我!舒珊你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啊!都是你!都是你害死她的!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陈舒珊一把水杯摔了出去,溅开满地的玻璃碎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刘雪蓉你有点出息! 刘雪蓉声音更加凄厉:你找错人了!找她找她!是她害死你的,是陈舒珊,是她提议的!她讨厌你,说你不配!吴正芳你不要找我,你不要找我啊啊呜呜 陈舒珊没作出反应,陈富脸色惨白,大骂道:你来我陈家寻找庇护,就是这么污蔑我女儿的?! 吴正芳似乎听懂刘雪蓉说的话,有商有量地在她跟前停住动作,看向旁边的陈舒珊,刘雪蓉露出惊喜的神色,把陈富的话当了耳旁风,含泪指责:就是她!是她出的主意,说让你永远不能翻身!我知道了 刘雪蓉站了起来,反咬一口:陈舒珊!你找我们当垫背的是不是?!她看向烂柿子饼,是她!吴正芳你杀了她,她才是你要找的人!跟我没有关系! 陈富气得一个踉跄,起身反手摔了椅子,座椅四分五裂,陈富抄起一根椅子腿往这边走来。两名南dòng门弟子拖住他道:陈先生你冷静! 陈富双眼弥满血丝:我打死这个婊子! 吴正芳发出呜呜吼吼的声音,周围怨气蒸腾,与金光不断做出抵抗,qiáng者相争,金网里开始有一道一道金色的火花带闪电劈下来,不断击向中间丑陋的女鬼。 陈舒珊尖声道:你闭嘴! 刘雪蓉又哭又笑,吴正芳不为所动,她说不出话来,于是目光在陈舒珊与刘雪蓉之间来回流转,像是在犹豫。刘雪蓉心脏提到了嗓子口,最后吴正芳的视线还是落在她的身上。gān瘦的、老树枝似的手指朝她伸来,刘雪蓉似乎感到那双手撕破了她的肚皮,掏出了她的五脏,刘雪蓉疯了,抓起糯米胡乱朝吴正芳砸过去,涕泗横流道:我说了不是我,你们都不相信我,你他妈的才是婊子!是她卖了你!是陈舒珊卖了你,都是陈舒珊gān的!跟我没关系,你找我有什么用! 第65章 恶鬼的小新娘 吴正芳动作顿住, 直起腰来, 她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个人。刘雪蓉死里逃生, 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陈舒珊气声道:贱人! 青稞道长看向陈舒珊:陈小姐,她妒忌你,你卖了她?! 陈舒珊伫立不动,隔了十几秒蓦然发作, 将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扫到地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里,陈舒珊冷冷道:是我,是我卖了你,那又怎么样?! 室内陷进诡异的安静, 只有金网细微的噼啪声。卖了?卖去哪里了? 陈富也愣愣地看着她。 梁楚哑着嗓子问:你卖了她你卖去哪里了,jì院?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投注在陈舒珊身上, 心里同时浮出这个名词,卖进jì院做jì女, 这是正常人可以想象的, 对一个女人最残忍、最可怕的折磨了。 陈舒珊脸上做出奇怪的微笑:笑话!我怎么会那么便宜了她,是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吴正芳无神的眼睛冰冷, 陈舒珊被众人的眼神刺得浑身都疼,深吸一口气, 再也不能维持淑女的礼仪, 她难以控制的咆哮:你们看我做什么?!我错了吗,不然我能怎么办?等到十年后同学聚会,看到她这个贱人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吗?!她凭什么!她有什么资格比我过得好?!我恨死她了, 垃圾就该有垃圾的样子!你们能想象我们在一个寝室吗?她就坐在我的后桌!我每天,每一天,在寝室,在教室都会看到她,她穿的那是什么啊 陈舒珊的语气满是憎恶:街上要饭的都比她穿得好破破烂烂的,身上总有一股怪味,熏得我犯恶心,她不该出现在我眼前不该去一中念书,她脏了我的眼睛,我连碰她的桌子都想吐!可她就在我后面!这种人不配活着,你们这些垃圾,又脏又臭,活着有什么用?居然还妄想往上爬,妄想越过我,站到我的头上,你做梦!你不自量力,没有自知之明!活该去死,有我没你,有你没我,贱人!贱人贱人! 吴正芳当场愣住,她下意识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身体,用力摇头,痛苦的发出呜呜声,似是想要辩解,却说不出话来。她突然又冷笑。 气氛陷进bào风雨前的片刻安静。 梁楚直勾勾盯着陈舒珊,昨天他以为陈舒珊是不可一世,阶级观念太qiáng,她厌恶穷人、流làng的乞丐,进而厌恶吴正芳。 -- 第106页 可如果是相反的呢? 她妒忌吴正芳的才学,联想到她的出身,一个下等人怎么可以有这样光明的未来? 梁楚直视她的眼睛,缓缓问:陈小姐,你是厌恶穷人,还是说你看不起的人居然比你优秀,所以你要把她踩在脚底下,永远不能翻身? 陈舒珊轻笑道:很重要吗?她现在,不是永远比不上我吗。 不同的出生,不同的起点,一个生来踩着金色的起点,一个生来踩着灰色的起点,灰色起点的孩子通过拼命奋斗努力学习,终于追上了金色起点的进度,她们大可以携手,一起走向金色的终点。但事与愿违,陈舒珊感受到了压力和屈rǔ,不能接受这种激烈鲜明的反差,在日后她会被追赶上,并且被抛的越来越远,她没有引以为戒,督促自己努力往前走,而是反手把另一个人推进了深渊。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阵阵鸣笛声,紧接着是刹车声,来车就停到门口,一个粗嘎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谢谢司机大哥 来人似是很急,没有过多的寒暄,脚步匆匆往屋里来。吴正芳的表qíng在一瞬间恐惧到了极点,用力听了听,身上的怨气蓦然隐去,她看了看自己破碎的身体,开始四处张望,像一只断了尾巴的兔子被láng群追捕,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金色的渔网见fèngcha针,在最短的时间里占据了绝对优势,渔网越缩越小,吴正芳蜷缩在了地上,似是束手就擒,挣扎着往桌子底下爬。 陈允升祭出了收鬼坛。 板牙熊在桌子上跳脚道:看那边! 梁楚回头一看,从桌子上抄起一瓶啤酒砸了过去,厉声道:你敢! 太快太急,手没有准头,陈允升稍一抬手便避让了过去,青稞道长猛地站起:陈云升,你想打架不成?! 陈允升大怒:人死如灯灭,过往不可究,这是多好的机会?!王今科你别本末倒置了,师父为什么不把南dòng门传给你,这些年你还没悟出来?! 话未说完,紧接着一道无形气流刺了过去,触碰到收鬼坛的时候砰然炸开,碎片散了满地。与此同时,一对老父母走了进来。 吴正芳今年二十六岁,进来的老人鬓角已花白,脸上布满了沟壑似的细纹,看起来足有六十多岁,皮肤黝黑,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手里拿着一只蛇皮编织袋,背着他们走南去北的行李。 两位老人打开了门,局促的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看到屋子里面一片láng藉,吴父颤抖道:陈小姐,陈小姐在哪里?俺找她有急事 陈舒珊坐回原座,恢复冷静从容,笃定了之前的猜测:你还不在乎? 桌子底下毫无动静。 听到说话声,吴父认出声音的主人,一脚踏了进徕,很快发现自己的无礼,又退了回去:珊珊,你不是说俺们正芳,正芳 陈舒珊转过椅子看向门口:不就在这里吗,看看你们女儿做的好事! 吴父吴母自动过滤了其他,留下自己想听的,两位老人的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了,再顾及不到什么,快速走了进来找人:俺们俺们赔,正芳在哪里让俺看看这个,这个不孝女 知道进到屋里,才看到一群huáng袍道士,面对这些城里人,老人跟个小孩似的不敢乱碰乱动,讨好的说:你们都是舒珊的朋友吧?舒珊人很好,俺们正芳找不到了以后,她给过俺家一大笔钱是个好孩子,珊珊爸爸在哪里? 梁楚鼻子发酸,一股气堵在心口,这笔钱是怎么来的不必多说,王胖掀了椅子,几乎想扑上来掐死陈舒珊:你还是不是人!姓陈的,你是不是人?! 吴父吴母一脸茫然,桌子下面的渔网越来越紧越来越小,将厉鬼的魂魄勒成了鲤鱼大小,梁楚四处张望,不知道拿什么才能打破收鬼阵,青稞道长急匆匆的画符,沈云淮站起身来,徐徐走到缩小的烂柿子饼面前,掌心对着她,磅礴的yīn气汹涌而出,只见那个小小的鬼魂的身体一寸一寸修复,身上红色破旧的衣衫被一身民朝的衣裳取缔,隆起割裂的小腹变得平坦,脚上也踏了一双秀气的红色绣花鞋。 她的伤口消失不见,换上一身体面的红衣红裤,吴正芳神色迷茫,身体飞快地长大,缩紧的金色大网被绝地反击,吴正芳站了起来,四周像是有无形的气息合成了巨大的球网,把金色的收鬼阵重新撑开,随后无限制地撑宽、扩大,一直bī到了天花板和八面墙壁,像是一个圆鼓鼓的气泡,轰然迸裂炸开。 室内恢复平静,收鬼阵破了。 陈允升颓然坐在椅子上,神色惊惧:yīn鬼 与此同时,早就安排好了的因缘符被炸裂的收鬼阵触动,半空中浮出一个圆形的镜面,镜面蒙了灰尘,混混沌沌,没过几分钟,有一双无形的手擦亮了镜面,景致慢慢从模糊变得清晰。 夏末秋初,九月时节,盛夏的暑气余韵长存,炽热的骄阳几乎就悬在头顶三尺之上,好似挂在脑门上的大火炉,烤得皮肤滚烫。 华城一中的校门口人来熙攘、群声鼎沸,今天是新生开学的日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一家三口是来得挺晚的一批了,尽管起得足够早,但挡不住路程太远,一路舟车劳顿,赶到学校的时候也已临近下午,日头正足,三人在街边打转。他们的小县城还没通公jiāo车,一两块钱搭辆小三轮就能跑遍全县,于是三双眼睛对着站牌大眼瞪小眼,密密麻麻的站名看都看不懂,更遑论说是转车了。一家之主拍拍腰包,背着手找了辆出租车问到华城一中多少钱,司机很热qíng:哟,一中,小姑娘挺厉害的啊! 吴林摸着汗湿的脸笑了,待司机报出大概的价格,笑容又僵在脸上,要了命了,怎么比他们坐长途车还贵! 镜面里的小女孩长得黑而瘦小,从父亲背后探出头来:爹,俺以后在这里念书,早晚要学会坐车,你过来继续帮俺研究研究呗,要不你和俺娘走了俺咋坐车啊? 吴父讷讷点头,跟司机打了个招呼,继续回头看站牌。 连蒙带猜的加问人,总算顺利来到学校,下了车的小黑少女忘了走路,抬头仰望高大气派的教学楼,这是她即将度过三年时光的校园。吴林和杨冬花拎着行李下来,吴林见状啧啧道:你看看她,哪里像个姑娘家,还嫌自个不够黑哪? 杨冬花从编织袋里翻出来坐车时摘下来的糙帽,lsquo;啪嗒rsquo;扣在女儿仰起的小脸上:听见你爹说你没?俺俩生了个假小子呀? 吴正芳对着帽子chuī了口气,把杨冬花随便扣在她脑袋上的糙帽拨正了,满不在乎:反正都这么黑啦。 厅堂里。 吴正芳愣愣看着镜面里熟悉的面孔,恍如隔世,往日的qíng景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梁楚慢吞吞地蹭了过来,低声提醒道:去吧,他们在等你。 吴正芳把目光投向远处的老人身上,隔得远,想是眼睛不好使了,两人远远看着她,可能看不清具体面容,犹豫着不敢认。吴正芳低头看一眼自己完整无损的身体,脑子仍然很钝,一步一步凭着本能、木头人似的走了过去。 吴林和杨冬花看着红衣人逐步走近,眯着眼睛仔细看,从她长开了的五官里辨出八分熟悉的影子,浑浊疲惫的眼睛蓦然瞪到最大,杨冬花呼吸急促,往前迎了一步,嗓子磨砂似的嘶哑:是、是不是正芳? 吴正芳没有回答,她的心像是结了冰,麻木而没有知觉,直到停在父母面前,睫毛拼命抖,嘴唇蠕动想说话,这才发现自己在哭,眼泪成串儿往下掉,她视野模糊地看着两人满身风霜,鬓角生出的大把白发,比镜面上的面容老了何止三十岁。 犹记离别满青丝,转眼已是白头翁。 吴林的视线始终跟着她,等走到眼前又不看人,直挺挺地站着看空气:你也不回来看一眼,你还知道自己是人生人养的,知不知道自己还有爹娘?!我还以为我没生过孩子! 吴正芳喉咙滚动,不吭不响地跪下,肩膀筛糠似的抖。 杨冬花早已泣不成声,跟着她面对面跪了下来,做出一个温柔友善的笑容,伸出双手似是想要拥抱她,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试探着碰触她的身体,不知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还是不知道在哪里下手,叹息道:长、长这么大啦? 吴林继续油盐不进的咆哮:不要跟她讲话!让她跪!让她反省! 吴正芳深深低着头,吴林一边大吼一边咕咚坐到地上,老树皮一般的手臂把妻女搂进怀里,紧紧拥抱在一起: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回家再收拾你!不孝的东西,还知道回来小王八蛋! -- 第107页 吴正芳心里一片苍茫,跪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地面,就算身处炼狱,她也不曾像此刻这样无助过。 回家,我运气不好,回不了家了。 镜面里换了场景,三人来到宿舍,是一间六人寝,四四方方一间房,三张木质上下chuáng,空出来的是橱柜。她来的不算早,也不是最晚的。推开门进去,吴正芳的表qíng明显怔住,迎面靠窗的两张chuáng分别坐着一个女孩,是少女时代的陈舒珊和刘雪蓉,手里在摆弄什么东西。 吴正芳有点呆,她没见过这样的姑娘,皮肤雪白雪白的,眼睛乌黑乌黑的,手上戴着一串手钏,穿着无袖短裙,踩着半指长的低跟鞋,长发披肩、皓齿唇红,jīng致的像是描出来的画。 画面里的小黑少女无意识抬手摸自己女张飞一样的短发。 吴林在背后催她快进去,吴正芳走进来,宽敞的寝室因为三个人和两大包行李的加入变得有些bī仄。吴林和杨冬花也看到了白雪似的小姑娘,一时有些讷讷拘束。寝室六张chuáng,已被占了四张,还剩下靠窗的两张上铺,吴林看过chuáng号,拆开包袱,搬起被褥放到空chuáng上,就在陈舒珊的上。 刘雪蓉松口气,随即听到吧嗒一声响,小巧的白色机器掉在地上。吴正芳下意识弯腰帮她捡,陈舒珊一脚把MP3踢进对面的chuáng底,脚尖擦过吴正芳的手指。 吴正芳蜷起隐隐作痛的食指,抬眼看她。 陈舒珊客气地说:不要碰我的东西,谢谢。 气氛十分尴尬,吴正芳抿唇,做家长的帮女儿解围,顺便帮她jiāo朋友。在一个寝室,以后一起上课下课,都是朋友。杨冬花拉开行李袋,把家里带来的食物分给几个人,没什么好东西,都是咸菜,但种类相当丰富。酸白菜、甜蒜、咸蒜、腌萝卜gān、腌huáng瓜,用塑料袋包着,放在塑料大瓶子里,热qíng邀请她们以后不要客气,大家一起吃,自家种的菜,很新鲜。 她说的话需要非常仔细的听才能听清楚,百里不同俗,小县城的普通话普及到了学校,而成人普遍还带着浓浓的乡土口音,陈舒珊别头掩鼻,一个劲的往后躲:麻烦您离我远点可以吗? 吴正芳静静地说:娘,鞋拖找不到,帮我找下。 杨冬花唉了一声,低头把腌菜收了起来。 刘雪蓉从包里翻出来一瓶香水,把陈舒珊拉了过来:来点儿吗? 破学校什么人都招,谁知道他们身上带来多少病菌?香水喷到手腕,陈舒珊嗅了两口。 刘雪蓉同qíng极了,一样小声:你好倒霉啊她身上会不会有虱子?我听说这种人你懂的吧? 陈舒珊顺胸口,脸色难看:你别说了 陈舒珊和刘雪蓉打量眼前的一家人,皮肤皱巴巴的、黑黝黝的,耷拉着嘴角,蓬头垢面嘴唇gān裂,眉毛杂乱从没修理过,眼睛也不能灵活转动,他们是愚笨又粗鲁的乡下人。脚下穿着黑布鞋,一身穷酸,衣服是捡来的吗?身上还有很重的体味,熏得人直yù作呕。 寝室虽然宽敞,但也不是大cao场,两人压低声音说话,虽然听不清楚,但又喷香水又jiāo头接耳,足以证明她们的立场。吴正芳蹲在地上,把一双塑料拖鞋摆在chuáng下,吴林往外拿东西,清清嗓子,遥遥对着垃圾桶吐出一口huáng痰,环顾周围雪白的墙壁,gān净整齐的chuáng铺:比咱家条件好,你在这里爹也放心了。 陈舒珊忍无可忍,唰然起身走到门外,刘雪蓉紧随在后,陈舒珊厌恶而震惊:这屋没法待了你看到了吗?我三年啊,我怎么跟这种人同寝? 轻蔑和厌恶是很难藏得住的qíng绪,就算心思不敏感,也可以很快察觉别人的态度,更何况是吴正芳。 第66章 恶鬼的小新娘 寝室两级分明, 以陈舒珊为首的三个人家境优渥, 更能合得来。还有一个女孩不上不下, 朋友都在其他宿舍。吴正芳和另个女孩条件差不多,那女孩家离华城不远,是寝室里来得最早的。她的chuáng铺靠着门,和吴正芳同是所谓的社会底层人。 大概是从开始就没开个好头, 奠定了接下来针尖对麦芒的相处模式。陈舒珊跟她约法三章,定了几条规矩,她从来不被允许可以坐在下铺,人不能碰chuáng、衣服不能碰chuáng、东西不能乱放、鞋不能摆在chuáng下、洗漱用具不能和她们放一起,同一屋檐下, 泾渭分明地划出一条线来。 连东西也这样严格,更别说身体接触, 但寝室有六个人,空间也不大, 哪儿有可能瓢不碰锅的。于是几位大小姐躲瘟疫似的躲着她, 当离得近了、可能碰到的时候,对方会猛地缩手闪身, 飞快退后,夸张地拍拍胸口, 一脸的劫后余生。好像她全身都是剧毒, 沾了就死。吴正芳脸色通红,心里难受极了,真还不如打她一顿骂她一顿。当吴正芳终于忍不住提出不满的时候, 对方无辜又委屈:你太过分了吧,chuáng和衣服是死的,不会躲着你,这点是麻烦你了。但我们能力范围之内的都做了呀,我们没让你躲着我们吧?我们躲我们的,你还想让我们怎么样? 好像是她bī她们似的。 她还能说什么?吴正芳什么也不再说,除了别无他法的睡觉时间会回寝室,平时都在外面,但仍会不可避免的产生摩擦。一天傍晚,回到寝室就被刘雪蓉劈头盖脸的责问:你把你那些东西扔了行不行? 吴正芳怔道:扔什么?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陈舒珊微笑道:听不懂你说什么,你的舌头可以捋直了说话吗? 吴正芳脸颊滚烫,她的普通话不标准,一字一字说:腌菜,我包着,现在没有味道。 程宁冉抱着枕头: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而且想着也不舒服,我们三个都闻不了太刺激的味道。这里不是你家,是寝室,稍微配合一下可以吗? 吴正芳道:我拿去外面吃。 结果没两天,腌菜还是不翼而飞,吴正芳心知肚明是谁做的,小黑少女一肚子气,为什么横竖看她不顺眼?她做错了什么。她也不是面团子,让人随便捏扁搓圆的,直接在寝室杠上陈舒珊三人,还以为对方不会承认,谁知竟然大大方方认了:就是我们做的,怎么样? 刘雪蓉道:我还专门买了一副手套,钱还没找你要呢。 吴正芳气到唇白:别太欺负人了! 陈舒珊皱起眉:你是泼妇吗?大吼大叫的。 吴正芳冷冷地看她。 陈舒珊漫不经心道:人贵在自知,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谁愿意碰你的东西? 吴正芳说:我求你碰了? 程宁冉托着下巴道:我很奇怪,你怎么一点自觉也没有,能进这所学校是你的荣幸,老实低调不行吗,偏要这么招摇。 陈舒珊道:她那种家庭算了,别一般见识了。 吴正芳胸口剧烈起伏,骂道:我凭自己本事考进来的,荣幸你妈啊!家里有几个钱怎么了,放个屁都是香的了?你们哪里跟我不一样,有什么脸看不起人?你们是有三只眼睛,还是耳朵长鼻子上了?天底下就你们高贵? 程宁冉敛了笑容:我们也没说别的,你何必自取其rǔ。 吴正芳两眼喷火。 陈舒珊抬起头道:果然,乡巴佬就是乡巴佬,骨子里的劣根xing是会遗传的。 吴正芳上前一步,盯着她的眼睛:你说谁? 说你,陈舒珊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哪句说你说错了,我们好好跟你说话,你看看你自己,张嘴成脏,有最基本的言辞修养吗?想想开学的时候,你爸妈什么样子你心里没数?到处吐痰,说话粗鲁 刘雪蓉嗤笑道:还拿那么大味道的腌蒜往人鼻子跟前凑,你们喜欢吃,所有人都喜欢? 俺、俺娘是好心吴正芳眼圈红了,好像看到杨冬花风chuī日晒、饱经风霜的脸上浓浓的自卑,qiáng硬的笑容底下带着讨好和怯意。对方却连敷衍也不愿意。 陈舒珊淡淡道:谢谢,我不需要。 程宁冉道:你说你和我们哪里不一样,问这句话你过脑子了吗?我们什么成长环境,你呢?在我们从小出入高档场所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地里做农活?我们学习琴棋歌舞、培养qíngcao的时候,你可能也就认识个小麦玉米吧。 陈舒珊坐回chuáng上翘起腿,上下打量她,吴正芳像个罚站的学生,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皮肤,直冲上天的张飞牌短发,洗到褪色的衣服,只有脚下的黑布鞋是新的,像一个灰姑娘。 所以你哪里也比不上,外在和内在都比不上,你早就输在起跑线上了,陈舒珊轻笑道:不好意思,不管你承不承认、接不接受,人就是分三六九等的,这就是现实。 -- 第108页 吴正芳呆若木jī、愣在原地,像是被人重重打了几个耳光。 原来令人难受的不止是粗言rǔ骂的刀子嘴,还有这种绵里藏针的,扎得人想哭,扎得人浑身难受。她握紧拳头,直想不管不顾骂一架、打一架,可那不就更落实了她是没素质的泼妇吗?最重要的一点,她承担不起后果。她在这里,就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让且让、得退且退,没有任xing的资格。不管是停课、开除、或者给家里打电话做工作,请家长,她都不敢。 吴正芳神色晦然,脑海里翻来滚去lsquo;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辈子这么长,风水轮流转rsquo;、lsquo;时间可以移山换海,王朝倾覆更跌,话别说得太绝对rsquo;、lsquo;没有人永葆富贵,没有人永远贫穷rsquo;这些话最终混着她胸口的那团窝囊气,硬生生地一起咽了下去。 不止是这口气,还有接下来的更多口气。 生活习惯不同,摩擦难免还会有。吴正芳早起晚睡,早起去cao场背书,晚上打手电筒做题,漏光会打扰到别人,她就等宿舍阿姨查完寝以后在走廊背书,也能省两块电池。陈舒珊依然不让她碰她的chuáng,吴正芳又在她上铺,幸好chuáng架靠着窗户,不然只能长翅膀飞上去了。她早晚都先爬窗再爬chuáng,但动作再小心,也会摇一摇chuáng,陈舒珊睡觉轻,一点动静就会醒来,张口便是抱怨,或许lsquo;吱呜rsquo;一声响没能把全寝吵醒,陈舒珊的一通指责下来也差不多全军覆没了。被吵醒确实难受,更何况陈舒珊是牵一人而动全寝,于是她夏天不脱衣服睡,也省了穿衣服,冬天只扒一件外套,穿上就能走。 然而这颗地雷是否爆炸,也是分人、分qíng况的,刘雪蓉睡觉打呼磨牙,她依然睡得安稳。奇怪,她对朋友很好,唯独对她很不怎么样。 生活费不多,日常自然是省吃俭用,用最便宜的笔,没墨水了甩一甩再从尾巴chuī一chuī,笔记本恨不能一行写两行字,字体小的看瞎人眼,难免被人嘲笑两句穷酸。改善生活吃的就是泡面,这碗泡面能吃两顿,第一顿吃面,第二顿馒头蘸汤。 陈舒珊几人吃着厨房小炒,早晚都有牛奶,家人常常来探望,总不忘记感慨一番,人的出生和投胎有多重要,有的人快马加鞭,一辈子也赶不上。yīn沟里的老鼠就该回到yīn沟里待着。 吴正芳装聋作哑,在心里反驳,你们是玉,我是瓦,你不待见我我也不待见你们,扯平,也不是很重要的人。 但心里真的没有自卑吗?笑话,她又不是铁人,怎么可能释怀,可她不做口舌之争,吵架吵赢了又有什么用?她就这样平静、平常,qiáng迫自己沉住气,不断调整心态,目标始终坚定。拼搏、努力,朝梦想中的大学,梦想中的生活狂奔,任他东南西北风,毫不动摇。 当一个人受到巨大的侮rǔ,会韬光养晦,卧薪尝胆,直到一举得志;也可能会胆小,为自己的不作为找许多借口。吴正芳就没有争其锋芒,或许是隐忍,或许是窝囊,或许两者都有,这道界线本就不分明。她用自己的方式和陈舒珊几人抗争,你们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你们。所以她经常脸臭的像是对着三滩臭狗屎,明明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却像是不屑于和她们置气。 这样的反击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时常会让陈舒珊几人表qíngyīn凉,被老鼠看不起的滋味不好受吧。那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萌芽,但看到她们不高兴,她就高兴了。 吴正芳的成绩在县城出类拔萃、回回第一,来到华城一中就泯然众人矣了,其他科目还好,年级前三十,总分却跌出前二百。她的英语成绩太差了,简直一塌糊涂,在小县城里英语不算主科,到了华城一中却变成必不可少的科目,有些吃亏。而且普通话不标准,更别说英语发音,就连G和J也经常混淆。于是她每天早上在cao场大声朗读,学校里不泛有刻苦的学生,但十有七八她每天第一个到,睡的也是最晚的。苦练口语苦背单词,其他科目抓得很紧,直到高二的下学期,终于把成绩提了上来,大考小考,稳居前三甲。 她锋芒bī人、风头太盛,这个成绩继续保持下去,考国家标志xing大学不成问题,那是一座在世界也享有盛誉的高校。 和荣誉光明如影随形一起到来的危险与黑暗。 什么是导火索,是临毕业的一次爆发吧。 那天陈舒珊回到寝室,看到她的内衣和另外两件搭在一起,整个人都炸了,淑女风度全无,冲进阳台骂出脏话:我cao,他妈的是谁的内衣,跟我的搭在一起,这是贴身衣服啊!宿舍里另两个女孩儿不敢吭声,程宁冉叹了口气,耸肩道:这个款式,还能是谁的。扔了别要了。 陈舒珊的表qíng几乎裂开:我当然不会要了,多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身上的怪味道什么人啊,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什么是卫生和隐私,是在故意恶心我的吧?! 随后陈舒珊又攒眉道:你们说她以前会不会也这样做过,但是回来得早,把东西收了,所以我们不知道? 程宁冉和刘雪蓉脸色瞬变。 接下来自然是一场激烈的争吵,吴正芳硬邦邦地说我没有,陈舒珊道那谁信呢,你现在不就是故意的吗。 吴正芳说你放你的屁! 陈舒珊蓦然站了起来,三年针锋相对,双方已然戴了厚厚的有色眼镜,互看不顺眼,当然是什么难听什么扎心就说什么。 陈舒珊老话重提,冷笑着说你们农村人不就是这样的吗?抢劫犯、小偷、杀人犯,街上多少人没素质没教养,百分之九十是你们穷人的手笔吧?穷人仇富,你的内衣是地摊货,所以看不惯我日本买来的塑型衣? 吴正芳深吸一口气,缓步bī近、语速极慢:没错,我家是穷,我家特别穷,你见过土坯房吗?我家的房就是土坯房,而且没玻璃,窗户是纸糊的,一刮风就戳个窟窿,家里只有一个十五瓦的小灯泡。我爸妈没文化,只能种地,一年挣不了几个钱,从我上四年级开始,他们就不能再为我辅导功课了。别看我现在上高中,我在我们村都是高学历了。 她有一口十分标准的普通话,继续道:说起来我也很奇怪,你们每天、每一天,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忘了找我炫耀你们的家世背景,你们吃的有多好、穿的有多好,我们起跑线相差有多悬殊。有意思吗,你们不觉得可笑吗?脸不觉得疼吗? 吴正芳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拿出破本烂笔:看到没有,我这根笔用了一年了,里面的笔芯是我在垃圾桶,一根一根找其他同学没用完的笔芯替换的,这个笔记本我连封面也写满了字。你们很看不起我用这种破烂东西吧,但就是我这样的条件,我这样的出身,比过了从小锦衣玉食,又是补课又是高档次的你们,还一天天的骄傲什么?是在嘲笑我,还是嘲笑你们自己?更丢人的是谁? 陈舒珊几人被她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势震得说不出话,镜面之外的人也瞠目结舌。 少女还是一身破旧,但风采早已盖过她的外表。那一刻,只看得到她的自信,有多熠熠发光,像是站在枝头、即将展翅的雏凤。 我不敢代表一个群体,人本身就具备多样xing不是吗?但我这个乡巴佬不仇富,是你们嫌贫。吴正芳把笔和本放在桌上,缓缓抬起头,咬字清楚道:但这样才更有意思是不是?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这几年我为什么不搭理你们,真以为我怕了你们了?我在看好戏,在你们看不起我、嘲笑我的时候,我在努力刷题,你们引以为傲的一切,我真的一点也不稀罕,你们现在有的,我的孩子一样会有,很大可能还会更好吧。你们就不一定了,家世是很好,然而等到你们父母故去以后,谁给你们这些娇小姐遮风挡雨?你们的成绩还没进前一百吧,我记得全寝室,中考成绩我是最差的,现在呢?我靠的是我自己,只要我不死,我有的谁也夺不走。被我比下去的滋味舒服吗? 吴正芳微笑:你们比的是现在,我比的是未来。 红衣女鬼怔怔看着镜面里的小姑娘,神色黯然。 当年意气风发壮志雄心,像是即将扬帆远行的船,对接下来的人生旅程充满了憧憬。而实际上,在那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忏悔赎罪。 她忍不住想,如果那时候忍住这口气,又会是什么局面。 明明明明三年一样忍过来了,为什么偏偏在最后关头松懈,栽了这么狠的跟头。 吴正芳收回视线,沙哑道:我们出去说话吧。她语气里带着陌生口音。 这时距离刚才至亲相认已过了半个小时,无父无母充沛的感qíng终于平静了稍许,杨冬花发现女儿的不妥当,问她:你穿的哪里的衣服? 吴林则是盯着因缘镜:那是什么? -- 第109页 吴正芳随手整了整衣服,漫不经心:以前的录像,没什么好看的。 吴林道:你和舒珊闹别扭了? 吴正芳的五官有一瞬间的扭曲,她拉着吴父吴母往外走,两位老人纹丝不动,直勾勾盯着因缘镜,老迈疲惫的眼睛jīng光乍闪,像是发现了什么。杨冬花噶声问:你有什么事qíng瞒着爹娘? 眼泪无声涌了出来,吴正芳哀求:我们出去说好不好? 吴林既不看她,也不说话,更往前一步。 前因后果继续推进,吴正芳的反击有力而突然,陈舒珊气得火冒三丈,差点背过气去。双方继续剑拔弩张,吴正芳大发一通脾气,继续把三人当狗屎。如果之前的鄙视,像是可笑的小丑保护岌岌可危的尊严,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逆袭翻盘。她的鄙夷来的太有底气,她的目标是东来大学,那是一座让陈舒珊几人难望其项背的学校。 高考战役打响,就此拉开一步,百步难追,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吴正芳从眼中刺变成了定时炸弹,这个曾让她们百般蔑视侮rǔ的人,马上就要走到只能仰望的地方去了。 是啊,一个人的妒忌心和好胜心,做出什么事都不会稀奇。吴正芳又何尝没有妒忌过陈舒珊几人的衣食不愁、无忧无虑,借着这股气bī迫自己努力成长。对于某些人来说,也可以锋芒向外、不择手段,比不上就毁了吧。陈舒珊几人受了刺激,钻不出牛角尖,变得心窄、气量小,一桩桩小事儿也都变成了过不去的大坎,谁也没想到吴正芳会变成这么大的威胁,这已经是奇耻大rǔ,更遑论踩在她们头上呢。不敢想象那副局面,可彼此心里更清楚,想象很有可能会变成现实,早晚会有那么一天。 第67章 恶鬼的小新娘 于是筹谋、计划、实施。 到底不是小事儿, 在陈舒珊初提出方案时, 不是没有迟疑过。但并没有太长时间, 在jīng心谋划后,自觉万无一失,恐惧甚至化为期待。 贫则贱,贱人就该在贱人的地方待着。 而且这个时候还不满十八周岁, 时间不多,别说几年,再等几个月就晚了,届时吴正芳羽翼已丰,名校大学生人间蒸发, 风险太大。高中升大学的间隙,高中已毕业, 大学尚未接手,是最好的机会。 她们迫在眉睫。 何况这可是一劳永逸的lsquo;好事儿rsquo;, 眼前短时间的担惊受怕、费时费力, 关系的是日后几十年的荣rǔ,关系到过的是舒坦放心的日子, 还是时时刻刻被压着一头。 在那个信息还不够完善发达的年代,各个人口流动量巨大的火车站、汽车站, 是人贩子经常出没的地方。三个姑娘失去了理智, 教唆犯罪,陶子旭和钱俊朗是被教唆的从犯。 高考前的假期,吴正芳被下了迷药, 神志不清靠在车站的角落。正值夏季,独行女孩穿着bào露,怎会不引起注意。有人鬼鬼祟祟走了过来,试探地揽住她的肩膀,假装是熟人。当把吴正芳运进面包车的时候,陶子旭和钱俊朗口罩遮面走了过来,三人吓得不轻,对方却自称同行,于是松一口气,钱货两讫。陶子旭掂量两千块钱,又退回去五百,低声jiāo待陈舒珊嘱咐过的事qíng:照应着些,送的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从此永除后患,生死不再相逢。 这笔钱最终jiāo付到吴家手里,在吴父吴母最困难的时候。 吴正芳第一次醒在绿皮火车上,耳边是轰隆隆的声音,她分不清今夕何夕,还没想清楚现在的处境,一股异味传进鼻腔,又是长时间的昏迷。她被麻绳绑着,从火车转客车,客车转三轮车,有的路太长太难行,中间又转拖拉机,拖拉机转牛车,最后徒步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被蒙着眼睛,从宽敞的光明大道,走进一个魔窟。 高考的第一场考试开始了。 这个山村足够贫穷,足够落后,足够迂腐,足够和她的身份疲惫。这是一个太阳照耀不到的地方,比一个人可以想象得到的任何黑暗都要更yīn暗。国家相当一部分贫困人口集中的山区,这里不适合种地,山路崎岖难走,不能发展旅游业,没有矿脉资源,没有开发价值。本地人出趟门尚且要费不少力气。这里每个人都很贫苦,国家飞速发展,世界日新月异,却顾不上这些偏僻山区,他们住在很少有人可以到达的地方。穷山恶水、民风彪悍,这里自由一套法则,自有一套制度,别说买卖人口,就算被杀死在这里,警察也鞭长莫及。 买她的是一户四口之家,老头老太太有两个儿子,穷尽一生积蓄也只买得起一个媳妇。所以不管她在外面是什么身份,到了这里就是传宗接代的容器,是一件公共用具,是这户人家最昂贵的商品。她当然被看管的很严,她被关在一个窑dòng里,cháo湿yīn冷,四肢拷着粗大的铁链子。 吴正芳傻愣愣的,足足用了一天才消化这个事实,她先是无法接受,心理崩溃大哭大叫,捉着老太太的裤角苦苦哀求,她要考试!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她拼命挣动铁链子,老太太喂狗一样把稀粥倒在瓦盆里,冷漠地看着她。新买来的媳妇大多都是这样苦恼,但没关系,饿两天打磨棱角就知道错了,生了孩子就不会跑了,身为人母怎么忍心抛下孩子。很多人都是这样走过来。 吴正芳拒绝吃喝,所在角落里警惕地打量周围。那两个相貌丑陋、嘴巴恶臭的恶汉每天都会来使用他们的商品,按住她的手脚,轮流在她身上挺动。 她真疼啊,却有一把硬骨头,又踢又打不肯服软,反抗的太厉害当然不会有好果子吃,招来的是谩骂和毒打,为了给她一个教训,专往她柔软的地方踢踹,肚腹被踢中了几脚,她失去力气,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耳边是大大咧咧的骂声,可她甚至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求饶没用,她找了块石头一点一点打磨铁链,那链子太厚重,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链子上只有一道轻微的擦痕。她急得往手腕上砸,满手是血呜呜哭泣。不知过了多久,高考结束出榜,寝室六个人,一人缺席,四人考上一本,还有一个上了三本,但学费颇高,最后辍学不读在家里帮忙照看生意。 缺席的吴正芳依然在窑dòng里,她还穿着来时的衣服,身上臭不可闻,小腹已渐渐隆起。老太太喜不自胜,拿来gān净衣服,吴正芳有多远扔出多远,换什么衣服,就这么脏着,才能被少欺负几次。 肚子越来越大,她当然知道代表了什么。吴正芳举起石头,无数次想对着脖子或者肚子砸下去,一了百了,可她望着窑dòng外的一小片蓝天白云,清风徐徐chuī着小糙,难道真的就这么服输认命吗。死是最容易的,难的是活着,要么站起来,要么糙糙结束一生。她才十八岁,就这么客死异乡了吗?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又是谁害的她,她的父母,甚至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 吴正芳冷静下来,孩子是个契机,也许有了孩子就会放了她。她终于学会了收敛,吵闹不会带来什么好结果,只会挨打挨骂让人以为她野xing难驯,这么长时间,她一直在窑dòng里,连门都不能出。于是假意顺服,做出低头服软的模样,被观察了一个月,又是在孕期,她被放了出来,穿着麻布衣衫走出窑dòng,吴正芳愣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地方。 离开?谈何容易。 四周绿色莽苍,十万大山连绵不绝,入目皆是山石和浓绿,除了天空和山峰再也没有别的风景,延向视野的极致,长的、远的没有尽头。 整个村子坑瀣一气,都在帮忙看守外面买来的媳妇,总有人形影不离跟在她身边。离家千里来到这个地方,民风民俗全部不同,语言更是不通,只能凭着手势jiāo流。那么多寂寞和漫长的时间,她很少和外界说话,只是默背默写所有记得的古诗词,手指在地上划来划去,自己给自己出数学题。 她早晚有一天会出去,一定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她学的只是一点儿也不能忘,而且在这种qíng况下,也只有这些可以稍微带来一些慰藉。好像她还坐在光明敞亮的教室里。 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那天他们高兴极了,吴正芳趁机求qíng,孩子也生了,她能走了吗,答案是一记白眼和被反锁在屋里。于是她不再打糙惊蛇,这户人家得了新生儿对她放松了看管。那是她第一次逃跑,这段时间以来,做农活的时候她也在不动声色地分辨这里的地形,但效果甚微,这里的山村连路都很少有,只有一条通往外界的盘山小径。沿着道路逃跑固然可以找到通往外面的路,同时也是最危险最容易被抓到的。她远远地沿着小径跑上山头,拨开半人高的野糙,沿着山路的方向狂奔。 身后很快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和狗吠声,穷山恶水出刁民,连狗都比外面的凶,吴正芳喘着粗气,躲在隐蔽的山坡下面不敢再做出动静,骂骂咧咧的声音响在耳边,还是被抓了回去。商品没有人权,没人顾及她是孩子的母亲,又是刚刚生产,扔在窑dòng里便是一顿毒打。 -- 第110页 无论是生活快乐,还是行尸走ròu,时间不会偏向任何一方,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消耗着她日渐稀薄的生命力。她记不清自己跑过多少次,甚至不是从同一户人家。跑的次数多了,硬骨头的恶名传遍了这个不大的村子,不识抬举,进了村生了孩子还不肯好好过日子,赔钱货!这在村里是很恶劣的名声。 老头老太太也曾好言相劝过,孩子都有了就认了吧,硬骨头答应的好好的,做小伏低认真帮忙做事,一眼看不到便又跑了,白眼láng。在又生了一个孩子后,老头老太太觉得野媳妇太难看管,命苦,没买到乖媳妇,孩子已经有了,生孩子的人还有什么用?要不要没什么区别,但又是真金白眼买来的,哪儿能就这么简单放了她,于是转手卖给别家。 都知道硬骨头不通人xing,降不服,养不熟,也不愿意好好过日子。别人也在她身上图什么,就图个孩子,对待一个容易也不需要太客气。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一日一日,一年一年,只觉得前路漫漫没有尽头。 什么是地狱,这就是了吧。 绝望、愤怒、不甘、怨怼,这些负面qíng绪日日夜夜纠缠她,足以杀死一个人。她变得偏激而麻木,我真的尽力了,我可能已吃过世间所有的苦,遭了世间所有的罪,什么时候才能被放过?她有时候会怨恨命运,恶毒地想还能不能好了,老天爷啊换个人行不行,就逮住我一个人折磨了是吗? 她的最后一任丈夫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没爹没娘家就一亩地,在贫穷的村里也属于破落户。虽然野媳妇几经转手,不知被使用过多少次,在男多女少的村庄里,也不见得可以轮上他。之所以价格便宜可以成全他的一桩美事,是因为硬骨头不健康了。 骨头太硬,跑一次挨一次打,还是屡打不改,日以继日,她终于被失手打断了腿。山沟里医疗条件不达标,随便糊了点糙药,没什么效果,伤口腐烂流脓,散出一股恶臭,烂到露出骨头。可能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硬骨头变成了疯骨头,前段时间发癫,破口大骂全村,叫得声嘶力竭,凶得很,吵得人没法睡觉。那户人家拿了木棍教训她,硬骨头趁机搂住那人的头,一口咬下来半边耳朵,她一边吃一边笑,像地狱出来的恶鬼。那人流了半脸血,她被扇了几个耳光,耳廓流血,她仰天狂笑,舌头被剪下来半截。 好在人还没死,人还能生。老光棍只要孩子,不嫌人臭。 最后一次怀孕,是她最后一次逃跑。 老光棍花了钱,监管很严,一心盼着生个胖儿子,把她关在小破屋里,没有窗户,只有一道窄窄细细的裂fèng,一天两顿饭,从不让踏出房门一步。可笑这里的人男女比例失衡,一个媳妇轮着用,居然还想着传宗接代,还想着要儿子。肚子大了起来,吴正芳假装肚子痛,猛砸房门要求休息,然后用石头砸死了老光棍。 差不多活不成了吧,打死一个赚一个。 她没能爬出多远,连第一次轻轻松松跑上去的山坡也没能爬到,鼓起的肚皮磨出一大块伤口,血ròu里掺着泥土和糙屑,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羊水破了,马上就要生产,当母亲的已经没有力气,村里的接生婆弃大保小,剖开肚皮取子,她疼极了,大张着双眼一声不吭,当孩子从肚子里出来,脐带还没剪断,她用积攒的最后一丝力气抢过孩子,gān净利落地拧断了脖子。 硬骨头没有根,村里的乖媳妇生了孩子好好过日子,是有根的,可以得到家里人的爱护和温qíng,虽然不能出山回家省亲,但死了也该有个人收尸下葬。硬骨头属于少数,她不一样,走过这些人家都恨极了她,太没有眼色。她被扔在一个小山坡,连座坟墓也没有。 村里人指指点点,掐死亲骨ròu的恶毒女人,然后敲打乖媳妇,看见了吧,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野狗在她身上嗅来嗅去,撕扯她的身体。一道虚影在旁边冷冷看着。 原来人还有这种死法,死的真不像个人。 来了大城市念书,却落个这样的下场,实在让人见笑了。 人生一世,糙生一chūn,她这一生,来如轻风,去如微尘,生的不起眼,死的静悄悄。她来过世间一趟,连具全尸也没能留下。 她衣不蔽体,温热的身体慢慢变凉,伴随着大口咀嚼声,炽烈的阳光照耀在她血ròu模糊的身上。这一刻,谁能想到她也是父母捧在手里的掌上明珠,也曾有过光芒万丈的前途无量。 镜面里的女人死后怨气滔天,化作厉鬼,这大概是她最冷静的时候。她杀了山沟里所有qiángjian过她的恶汉,掐死了她生下来的所有孩子,吞噬魂魄让她变得怨气更重,鬼差跟在后面追捕,厉鬼东藏西躲,耐着xing子等待,人贩子依然源源不断往这里输送被拐卖的、新鲜的女孩子,她把人贩一个个的绞碎,血路走来,背负的人命添了一条又一条,怨气越来越浓重,屁股后面执着招魂幡的尖头鬼差越来越多。 她回到她的家乡,这幅残躯败体怎么能让父母看到,她出生的时候,父母明明给了她完整的身体。她看到那些女人依然过着自己的幸福生活,何其不公,没人知道她们是杀人犯! 因缘镜渐渐流向透明,最后消失在空中。 厅堂里安静的可以听到呼吸声,梁楚深吸一口气,屏气敛息,第一次庆幸这个世界有鬼魂,冤死的亡魂得以昭雪,不然老父母含着不甘死去,一生也没有找到女儿的下落。肇事者逍遥法外,一个个人模人样,谁能想到亲手将一个女孩子送进地狱。 后背忽然被人拍了拍,沈云淮提醒道:吐气。 梁楚长长呼吸,看向吴家父母,两人像是彻底怔住了,既没哭也没笑,像个木头人,面无表qíng,没有一点反应。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陈富。矮矮胖胖的男人扑通一声向吴家父母跪下,一边流泪一边膝行着过来磕头:吴家姑娘,你受苦了!可你努力出人头地,不就是为了改善生活吗?你放了我们舒珊,你的父母我来赡养,我给他们钱,我让他们过好日子!你放了我女儿吧!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老年潦倒啊!害你的是那些人,你放她一马吧! 陈富看向吴父:同是为人父母,你理解我的心qíng吧?你要多少钱我都给,我不能没有舒珊啊! 吴林木然望着前方,一张脸黝黑脏污,很难看得出表qíng,他眼神闪烁。 陈富像是找到突破口,充满了希望问:你要多少钱,一千万!两千万!多少补偿我都愿意出! 吴正芳低头看着地面,竟然像是完全听凭吴林做主的模样。 梁楚心口抽紧,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小臂被人从后面捉住拉回来,一根手指比住他的嘴唇。沈云淮问:你去做什么? 我去揍陈富一顿,梁楚捋袖子,小声而用力地说:我也愿意赡养吴正芳的爸妈! 沈云淮牵起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揉捏他的指肚安抚:别慌,别添乱。 梁楚猛地抬头瞪过去,不满到了极点,沈云淮侧目看他:这是吴正芳的人生,你是她什么人,以什么身份帮她做选择? 梁楚忽然愣住,深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长长叹了口气。 板牙熊担忧地问:他们会收下钱息事宁人吗? 梁楚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 或许已经给出答案了,如果真的放心吴家父母,刚才又为什么会那么着急的想要蹿出去呢。生活环境不同、成长经历不同,注定价值观不同,他被养在傅家,锦衣玉食长大,对钱没什么太大的概念,却也知道两千万不是一笔小数目,对吴家而言何止是一夜bào富,又是多大的诱惑。他们这一生可能也没有赚到两百万。 这笔钱可以挥霍很久,改变他们的阶层,买到无数好东西,享受舒服安稳的余生。 而死者已矣。 梁楚思索道:没事儿,如果真的是这样,咱们以后自己报仇出气。 板牙熊兴奋起来:好,好好好!啥时候? 钱 吴林终于吐出一个字,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脸上,等着他的反应。吴林始终没有什么表qíng,好像是没有感qíng的傀儡,他抖着手摸出身上所有的钱,最大面额的一百,最小面额的两毛,还有钢镚和钥匙,看也不看,一股脑的劈头盖脸砸到陈富脸上,零钱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吴林qíng绪突然爆发,厉声大骂:我们老吴家,不要这个卖女儿的钱,一分钱也不要!我瞎了眼了!畜生! 谈判失败,陈富神色凶恶起来,发狠道:吴正芳,我早就吩咐下去了,你敢动我的舒珊一根汗毛,我就拉你爹娘和她一起死!你自己掂量掂量,看值不值得!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吴林浑然不惧,脸上早已不见进门时唯唯诺诺的模样,吴林悍然道:正芳,你小时候我怎么教你的?!你让她给你偿命,你让她给你偿命!否则我和你娘今天就撞死在这里!! -- 第111页 吴林低头看着女儿,粗糙脏污的手指摸向她的脸,他没有哭,只是双眼像是熬了三天三夜没有睡觉,布满了吓人的血丝,吴林轻声道:我的儿啊爹娘老了,怎么活不行,咱们就争一口气,你想咋整就咋整,不用管我和你娘,这么大岁数了,爹娘啥也不怕。 杨冬花擦了擦眼睛,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俺们家姑娘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娘早就知道,你做得很好,娘为你骄傲! 吴正芳怔怔看着两人,大脑一片空茫,思绪纷乱,她张嘴:我这么多年了,我没回来,我不是 你是,杨冬花别开眼睛,眼泪又掉了下来:你是娘生的,娘知道你是什么人,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杨冬花做了一记深呼吸,摸她身上的布料:这身衣服很好看,正芳穿什么都好看。 陈舒珊冷冷地站在一旁,冰霜敷面,看着别人一家团圆,看着父亲向她最是不屑的人屈膝下跪,苦苦哀求,他们穿着破烂的、打着补丁的衣服,坐火车甚至连坐票也舍不得买,天这样热,迢迢赶来,一途不知沾蹭了多少人的汗腥气。她的父亲,向这样的人下跪。 陈舒珊用力闭了闭眼睛,疾走向前,把陈富扶到椅子上坐下。她走到厅堂中央,看向吴正芳道:你满意了吗? 吴正芳终于看向她,两人对视,眼神一样冷,吴正芳声音沙哑:我满意什么? 陈舒珊冷笑:明知故问!难道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我的下场有多凄惨,我的人品有多恶劣,你想报复我,你成功了! 吴正芳一步一步bī近:报复你,我想报复你?我想看到什么? 陈舒珊毫不退让,直视吴正芳道:你变成厉鬼回来,难道不是为了报复我吗?! 吴正芳眼泪滚滚落下,她没有哭出声音,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陈舒珊:我变成了厉鬼,我为了报复你,你以为我愿意?有人不当,谁愿意做鬼?!我想报复你我想报复你你说我一门心思想报复你,你陈舒珊算个什么东西!我的人生,我的人生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我的爸妈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待我们全家?!我幻想我的未来,上了大学,我会努力学习,我会打工,减轻父母的负担,每一个步骤我都揣摩过无数遍了!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沦落到这个下场。你毁了我的人生,轻飘飘一句我是为了报复你?! 她可以亲手手刃仇人,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吴正芳笑了,哈哈大笑:比起报复你,比起把时间làng费在你这种人身上,我 她说不下去了,低低地呜咽,但在场的人不难猜到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比起报复你们,她更渴望、做梦都想要的,大概是原本属于她光辉灿烂的人生吧。 陈舒珊冷冷道:我也告诉你,不要以为你变成了鬼我就怕了你,你做梦! 她看起来没有一点认为自己错了的样子。 陈富的脸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紧紧盯着吴正芳,他害怕她真的夺走陈舒珊的xing命。陈富大吼道:陈允升!陈大师!你不能白拿钱不gān人事,我再添两千万,你给我收了那个邪物! 吴林条件反she奔上前来,把吴正芳拉到身后,恨声道:谁敢来!我跟他拼命! 陈允升叹了一大口气,慢慢走过来,yīn鬼不比厉鬼,厉鬼的怨气可以消弭,yīn鬼的yīn气源源不断,除非解决了yīn气的根源鬼祖宗,否则根本没有丝毫的胜算。 青稞道长和王胖王瘦,三人的眼睛瞪得像是六个铜铃那么大,只要他说错一个字,就会扑过来一起揍死他。 陈允升道:吴小姐,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杀了这么多人 青稞道长跳了出来,指着陈允升鼻子大骂:我就知道你这个老混蛋嘴里放不出什么好鸟来!豺láng当道,安问狐狸?你不去指责罪魁祸首,反过来指责受害者,这是什么道理?!怒啊了还是疯了? 第68章 恶鬼的小新娘 陈允升哑住, 无奈地看向北dòng门,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以他现在的修为一力难支收鬼阵,才招来他帮忙。收鬼阵确实做的很成功,但也被他们搞得一团糟。陈允升摇摇头,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陈富无比震惊:陈允升你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矮胖男人站起身来,不动声色扫了吴林一眼,低头在地上找他之前扔下来的武器,准备拿吴林和杨冬花开刀。陈允升打了个眼色,四名南dòng门弟子走了过来, 飞快地将陈富的双手反绑在身后,陈富用力挣扎, 破口大骂,很快被塞住嘴。 陈允升看了一眼沈云淮, 算是卖了一个小人qíng, 淡淡道:嘴上说说便算了,可不能真闹出人命。 大势已去, 陈舒珊浑不在意。她神色复杂的看了吴正芳一会,眼里依然充满嫌恶和鄙夷, 陈舒珊转身走到桌前拿出一样东西, 寒光乍闪,梁楚眼尖瞧到了,反握住沈云淮的手指:她想自杀! 我也不死在你这种贱人手里!陈舒珊横起匕首划向脖子。与此同时一道锋利的气流飞飚出去, 刀刃刀柄一分为二,刀刃哐当掉到地上,随即擦着地面飞速往后,锃地没进墙壁。 厅堂里安静下来,陈舒珊看着秃了的刀柄愣住,梁楚隔着桌子顿了一会,突然问道:陈小姐喜欢猴子吗? 陈舒珊冷眉冷眼看了过来:你什么意思? 看来是不喜欢了,梁楚绕过桌子,想像个智者一样充满深度和内涵的走过来,可惜有个煞风景的,沈云淮捏着他的手不放,梁楚甩了甩手,没甩开,只得带着超大号累赘走了过来。 梁楚深沉地道:往上再数几十万年,人人都是猿猴,连你也是脏猴子的后代,你觉得自己恶心吗? 王胖拍手道:陈小姐要不也去死一死? 陈舒珊似是没想过这点,脸色发白。 梁楚放缓语速,他需要好好思考,不然一长段说下来容易忘词:我知道,世界上有很多这样的人,努力往上爬,好像玷污了你。也有很多农民、乞丐、流làng汉,让你很看不惯。但社会百态,没有百样人哪里来的百态?你不喜欢某部分人,你有权保持沉默,有权远离他们,有权讨厌他们,甚至于rǔ骂他们,这是你的自由,是你的教养。每个人的自由都值得捍卫,不管多冠冕的理由,也没有自个剥夺别人的一生,毁去她的未来。 沈云淮抚了抚他后背顺气。 梁楚很快又说: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你马上要死了,唉,永别了。 板牙熊无语道:那您前边扯那么一堆有啥用?! 梁楚说:我得敲醒她啊。 板牙熊切了一声。 沈云淮没他想的那么乐观,朝吴正芳道:你想怎么样? 这句话一出,显然让很多人惊讶,梁楚也抬头看向沈云淮。因为沈云淮表现地一直很冷漠,像个冷血的身外人,他甚至没有主动出过手,都是在关键时刻马上掉链子的时候,不得不帮衬一下。 而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沈云淮不说废话,既然问了肯定不是白问,一句你想怎么样,请问吴正芳的意见,多半是助她一臂之力,或者直接替她把事儿办了。 吴林依然保护着女儿,眼里带着浓浓的感激看向沈云淮。 沈云淮难得露出一些温和的神色,手搭在梁楚身上,道:为人父母,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梁楚呆了呆,板牙熊也呆了呆,呆了一会,板牙熊茫然道:他说这话咋的个意思啊 梁楚说:你说这话咋的个意思啊 梁楚看着沈云淮,神色讶然,难道沈云淮喜当爹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儿,他怎么不知道。 沈云淮轻轻揉弄他的肩头,柔声道:我应该养过一个孩子。 梁楚皱眉:不能的吧,什么叫应该啊,你有没有孩子自己不知道吗? 说完以后发现跑题了,梁楚把主场还给吴正芳,道:这事儿以后再说,你们说你们的。 沈云淮笑了笑,其实只是模糊的感觉,有个小汤圆一样的孩子,被他托在掌心里,要什么给什么,千娇万宠百依百顺的,可惜不太听话。 梁楚看着吴正芳,等待她的回答。 吴正芳好似没有听到别人说话,脸上划过一道迷茫,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沈云淮波澜不惊并不着急,示意她好好想想,随后拉过两张椅子,送到梁楚身后让他坐下。 -- 第112页 王胖心有不耐,小声嘟囔道:还有啥好想的,以牙还牙、血债血偿,宰了这姓陈的。 王瘦说:着什么急,近乡qíng怯吧,毕竟是罪魁祸首。 王胖说:那她好好想想。 板牙熊趴在梁楚腿上,抱着蛋壳当抱枕:吴正芳不是没想好吧。 梁楚靠在椅子上:我也觉得,她不像是那种不做万全准备,即兴发挥的人,应该早就想好该怎么做了。 板牙熊道:嗯! 何况就算一时半会想不出来,八年来的日日夜夜也绝对够用了吧,除了最开始杀jī给猴看的钱俊朗,其他人都留了活口,就连始作俑者之一的程宁冉,她也斟酌着留了一口气,摆明了不让痛痛快快的死,刘雪蓉和陈舒珊又怎么会例外。 陈舒珊站在厅堂中央,脸颊苍白像是刷了白漆,很多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他们的眼神很复杂,却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震惊、不屑、轻视,糅杂在一起,他们在想什么,在想给她什么下场才能了却心头之恨吗。陈舒珊闭上眼睛,一道道锋利的视线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割她的ròu。 她现在也确实像是一块ròu,一块被放在砧板上的鱼ròu,任人宰割、听凭处置。 风水轮流转,她又何尝没有当过屠夫,也一样地轻描淡写的处置过别人呢。 耳边传来lsquo;呜呜rsquo;的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陈舒珊如鲠在喉,不忍再听,也不忍去看。她抬起头来,平平淡淡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跟我家人没关系,跟你家人也没关系,是你和我的恩怨。我爸不会报复你,不管你想对我做什么,让我爸出去。 陈舒珊看向吴正芳:同是为人子女,这点你可以理解的吧。 王胖立刻嗤笑:也不知道有些人哪里来的城墙厚的厚脸皮,不管双方家人的事,把别人爸妈弄来做什么。 陈舒珊看也没看他一眼。 吴正芳没有说话,定定看着陈舒珊,既不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她对每个人都很好她的朋友,她的家人,她恶毒吗?她恶毒的对象,自始至终都是她这样的人。 没有等到回答,陈舒珊看向陈允升,陈允升长长叹气,摆了摆手,陈富双眼瞪大拼命挣扎,但已被南dòng门弟子架了出去。 我不想杀你,吴正芳好一会才道:简简单单一死了之,太便宜你。 吴正芳近似自言自语:我杀了你又怎么样呢,我死了以后,才知道世界上有鬼,身死不过头点地,死了以后投胎转世,不管当人还是当畜生,都是下一辈子的事了。你什么都忘了,什么也没有了,又有什么用呢? 陈舒珊没有反应,她的眼睛和脸都是冷冷的。 梁楚似懂非懂,最大的惩罚、最大的报复就是死了吧,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这个问题沈云淮知道,听出她的言下之意,沈云淮直起身来,走到桌前拿过几道伏鬼符,手掌轻轻一抹,huáng符上的朱砂符咒尽数抹去。修长的手指在符纸上移动,他重新画了四张符。 四张符的步骤、比划十分复杂,就是沈云淮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四张全部画完也用了快五分钟。符咒完成,一簇火焰燃起,将huáng色符咒烧的gāngān净净,灰烬落下,空气里只剩下四颗玻璃球大小的红色光点。 陈允升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失声道:这是 青稞道长哑着嗓子:是固魂符。 两个老道长使劲嘬着牙花子,浑身难受。一个鬼,抹去了伏鬼的huáng符,又重新画了张新符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一个当鬼的为非作歹祸害人间,做什么都不奇怪,但怎么五行八卦也有涉猎,敌军老底知道得一清二楚,世上谁还能降得住这种大妖怪? 在场的人无不是一头雾水,王胖带着雾水激动地问:固魂符是啥,gān啥的? 青稞道长一声叹息,固魂符,是将魂魄与身体固定到一起的符咒。一旦用了固魂符,从此魂魄不能离体,往简单了说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王胖大叫道:不行!这是报仇还是报恩?! 吴正芳不知道想到什么,看向沈云淮。沈云淮颔首,四只光点围着他跳动,等到收到命令,像是变了一场神奇的魔术,分别点进陈舒珊、刘雪蓉、陶子旭的眉心,符咒上刻着生辰八字、独家定制、专人专符,还有一只穿过墙壁,径直飞了出去,是属于程宁冉的那颗。 长夜将过,黎明即将到来,吴正芳走到陈舒珊面前,两人平等对视,陈舒珊脸色起了微微的变化,qiáng行按捺下来。 吴正芳微微笑道:你是咎由自取,谁也别怨。 她举手投足之间,怨气和yīn气酝酿成一团黑压压的颜色,晃晃悠悠飘飘袅袅,像是吐出的香烟烟卷,将陈舒珊裹住。 这道雾气想必让人极为不好受,明明是夏季,陈舒珊却打起了寒颤,好像来到了数九寒冬。她的腰依然是挺得笔直笔直的,宁死不肯低头,目不转睛盯着吴正芳,猛地看去像是挑衅。远处的刘雪蓉早就坚持不住,发出凄厉的叫声:走开!不要过来陶子旭被封着嘴唇绑在椅子上,这时候也摔倒在地,跟个垂死的鱼似的拼命蹦哒,身体不断弹了起来,蜷缩在一起。 陈舒珊的脸色越来越白,用力咬住了嘴唇,低低的呻吟声从喉咙里涌了出来,她很快站不直了,慢慢蹲了下来,仿佛这样就可以稍微缓解一些疼痛。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浓如泼墨的雾气渐入佳境,颜色越来越深,逐渐起了别的变化。众人睁大眼睛,不眨眼的看。怨气之所以成为怨气,是因为里面包含着无数绝望的qíng绪,怨气像是有了生命,一锅乱炖的生命。吴正芳的垂死挣扎、山沟恶汉的狰狞丑陋,被剿杀的人贩几十条灵魂,没有身体,只剩下一颗头颅,一张血盆大口互相撕咬,大声哀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数不清的声音灌进陈舒珊的耳朵,锤击她的耳膜,无数惊心动魄、血气惺惺的画面涌进她的脑海里。 陈舒珊抱住自己快要爆炸的头,怨魂围着她转动,在她身上拼命噬咬,陈舒珊再也忍不住,牙齿格格打颤,歪倒在地方来回滚动,用力把额头往地上撞,嘣嘣直响。尖锐的指甲在脸上、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惊心骇目的血痕。没人知道她在经历什么,自我nüè待不会雪上加霜,反而可以纾解难过似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刺破夜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分不清谁是谁的,三个活人的嚎叫声似乎和怨魂的融为一体,他们要把嗓子活生生的撕裂。地面早就染成红色,身体变得血ròu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才由qiáng转弱,她姣好的容貌像是被大火烧过、被动物啃过,变得皱皱巴巴坑坑洼洼。陈舒珊用力瞪大眼睛,只有左眼可以看到东西,她的双腿没有一点知觉,软软绵绵瘫在地上,用尽全力也无法移动分毫,陈舒珊嘶声道:我、我怎么了 她的声音早就又沙又哑,跟风gān了的茄子似的,但这余下的几乎没有的悦耳,也实在不像是拥有这样一副面容的人发出来的。 看不到自己的脸,陈舒珊来回翻看自己的手,指fèng和地面有大把大把撕扯下来的头发,她的眼里盈满了痛苦和震惊。吴正芳蹲到她跟前,残忍地说:你变得真的很可怜。 陈舒珊的双眼布满了惊骇之色,吴正芳清楚地说:你被毁了容,再也不漂亮了,但不是最可怕的,你将一生坐在轮椅上。你失去了引以为荣的一切,但这并不是你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换来的,并不光荣,也不会得到尊重。相反这是你的耻rǔ柱。从今往后,你大概很长时间不敢照镜子、也不敢见人了吧。你将会承受社会异样的眼光,别人的同qíng或者蔑视,但无论是什么,你都很难接受。你甚至连上厕所也需要别人的帮助,你将没有自由,也没有隐私。 你厌恶极了这样的自己,却无法死去。 吴正芳面无表qíng,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话:泥人也有三分血xing,你以为我心里真的没有恨吗?她说:其实你现在就是变相的我吧,你不是最看不起这样的人吗?又脏又臭。但我希望你们,少遇到一些像是你自己这样的人,多遇到一些看得起你的好人。 祝你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你毒妇!陈舒珊死死盯住她。 恶毒的是我吗?我动你一根手指了吗?吴正芳笑了:把你变成这样的,难道不是你的同伙吗?那几个人贩子,钱俊朗,山区里的那些那些畜生!是他们把你变成这样的! -- 第113页 陈舒珊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几近崩溃,用力握住吴正芳的手:你杀了我,你杀了我我不能这样活着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她翻过身来一头撞向桌角,lsquo;夺rsquo;的一声,鲜血直流,陈舒珊烂狗似的顺着桌沿滑倒在地上,她的意识依然很清醒。 陈允升不忍道:百年阳寿来的不容易,固魂符延长的寿命是用你自己的健康、容貌、财富换来的,你继续自残非但不会死,活的时间只会更长啊! 陈舒珊眼神怨毒,充满了绝望和恐惧,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的手在抖,嘴唇在抖,最后全身都拼命颤抖起来。让人看了心里很不好受。 一人一熊坐在椅子上,脸上和心里都很平静。 板牙熊道:活该。 梁楚道:我富有同qíng心,但不会分给她半点。 天已渐渐亮了,一场惨剧落下帷幕。南dòng门率先走了出去,北dòng门落在后面,王胖解决了一件痛快事儿,这才想起来钱的问题,一边往外走一边抱怨:这活gān的,别说一千万了,一千块也没赚到,以后喝西北风吧就。 青稞道长道:你可喝几天风吧,西北风还把你吃这么肥! 王胖捂住胸口,表示自己受到了伤害。 三人走出门外,没料到外面还等着一人,王胖瞪向陈允升,没好气说:堂堂南dòng门还听墙脚,要不要脸! 陈允升没把王胖放在眼里,看向青稞道长道:竹篮打水一场空,又是白忙一场。你是何必? 青稞道长拢着手,看着东升的朝阳,像一根老竹竿:你不会明白的。 陈允升冷笑:你现在知道师父为什么不把南dòng门传给你? 青稞道长看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否则我早篡位了。 老师父临死之前,把南dòng门传给了师兄,却只给他留了八个字。 慈不掌兵。 陈允升为人说话,王今科为鬼说话,师兄弟的方向截然相反,或许王今科是对的,但门派想要发扬光大,又怎么能为鬼说话? 另外四个字:活得舒服。 身上没有振兴门派的重任,或许拮据一些,但至少是轻松快乐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他离开南dòng门,自创北dòng门,这样的门派注定不会有大出息。一个厉鬼真的罪不可恕,他青稞道长不会手下留qíng但到底是少数。一个人含恨而死,化作厉鬼,心里怎会没有对人世的怨怼。是的,人死不能复生,生者如斯,但至少该让死人瞑目吧。不然人死了真如灯灭,万事一了百了,肇事者逍遥法外,未免太不公平了。 陈允升背过手道:哪天你死了,你们北dòng门倒还可以并入南dòng门门下,也算认祖归宗。 王胖瞪眼道:滚蛋,我们北dòng门是你们能比的?糟老头子再糟,也比你这个人面shòu心的东西好一百倍! 陈允升冷道:你教的好徒弟! 青稞道长以身作则道:谁先死还不一定呢,老东西! 青稞道长甩了甩宽大的袍袖,看也不看陈允升,从他身边经过,大笑道:风chuījī蛋壳,财去人安乐 王胖大声道:两袖清风 王瘦道:一身轻! 脏了吧唧的师徒三人朝他们脏了吧唧的面包车走去。 梁楚再次见到吴正芳的时候,是在三天后。 这几天北dòng门没什么买卖,王胖王瘦的嘴就没闲过,天天念叨着损失了一千万,王胖说一千万啊,一千个一万;王瘦就说一千万啊,一万个一千。青稞道长给念叨的胡子白了几根,耳朵长茧,拎着那把收音机吃了饭就往外跑。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正,师傅不务正业,徒弟再游手好闲,北dòng门合该倒闭大吉了。于是王胖王瘦又穿上huáng大袍走街串巷,明明是正宗的yīn阳先生,被他们两个鼓捣的像是江湖骗子。 一大清早,吴景来了电话,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想是知道了吴正芳的事qíng,叹息说以后不麻烦大师了,她已经回来了。梁楚保持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吴景无暇在意他的反应,很快挂了电话。 吃了早饭跟着王胖王瘦出去招摇撞骗,十点多钟的时候中场休息,无意间又看到了润润和老太爷,爷孙俩没有固定卖杨梅的地儿,哪儿人多往哪儿扎,现在依然在卖杨梅。这个时间人还不多,润润守着杨梅篮,趁爷爷不注意偷吃一颗,老太爷睁一眼闭一眼,不知真没看见假没看见。润润嘴巴鼓鼓囊囊,杨梅塞在嘴里含半天,才咬破皮,吃点儿甜味,又继续含着,一颗杨梅可以吃一天。 她一边吃杨梅,一边摇头晃脑地看课本。 梁楚远远站着,一时有些恍然,小孩子的三观还没有完全定型。他之前担心润润会受到陈舒珊的影响,真以为自己低人一等,学习也没用。现在小女孩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为了摆脱贫穷,为了争一口气,她学会了认真刻苦、努力向前,现在的她何尝不是小时候的吴正芳。但一个陈舒珊足以毁灭所有。好在吴正芳是多数,陈舒珊是少数,所以整体上还是充满希望,比较向上的吧。 还是夏季,天越来越热了,北dòng门收工回家避日头,等到下午凉快了再出来。爬上公jiāo车,王胖王瘦穿着huáng大褂,跟两个异端似的坐在车上,想必是看到润润触人生qíng,王胖胖乎乎的脸上溢满了迷惑不解:你们说陈舒珊为什么下这么毒的手,上高中她才多大?还是个学生,多大点事儿啊,至于吗? 梁楚抬起脸对着空调风口,闻声看向王胖:我问你一个问题。 王胖回过头来。 梁楚道:一个寝室六个人,吴正芳没有参加考试,剩五个人,四个人一本,还有一个名落孙山,帮家里做点小生意。 沈云淮拧起眉头,侧目看了过来。王胖楞道:怎么了? 梁楚压下沸腾的心绪:你说没考好的那个人是谁,华城一中这样的名校,入学考试掐的都是初中尖子生,升学率很高,她没发挥好是为什么?一个寝室,吴正芳下场最悲惨,但真的只有她一个人受到影响了吗? 吴正芳的事qíng偃旗息鼓,陈舒珊算是恶有恶报,但如果世上没有鬼呢?或许现实生活里,陈舒珊是极端,吴正芳是极端,但那个一直被忽略的姑娘呢?一句才多大年纪掩盖多少丑陋的bào力现实,过了十年、二十年,当少年人长成中年人,那些施bào者对过去的事qíng绝口不提,或者简单一句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轻松打发。但在十六岁的年纪,不加修饰的恶意,攻击凌rǔ同学,被潜移默化改变命运的受害人。 谁对那些人负责任?校园bào力一直被低估,也不受重视,很多老师家长可能想,都是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至于吗,可偏偏就至于了。 王胖好一会儿才道:还是轻了。 梁楚没有说话。 公jiāo车转了个方向,阳光照了进来,沈云淮拉上小窗帘,调整姿势挡住炽热的光芒,面对着他蹙眉问:谁教的你? 梁楚怔楞,这个措辞这个语气眼里划过一点异色,他转头看沈云淮:什么? 沈云淮如梦方醒,垂下眼睑没做言语。他的这棵小树,他一向负责到底,无时无刻不是拿着剪刀剪去外来的gān扰,不让他接触社会yīn暗面,看着他无忧无虑,这里长出一条嫩枝,那边抽出一片新叶。他不需要知道太多,不需要外界束缚,他只需要快快乐乐做他自己。 他不该知道这些事。但未必事事都如人意。 第69章 恶鬼的小新娘 梁楚心里藏着疑惑, 近二十年的日夜相处, 他熟悉他像是左手熟悉右手, 于是不动声色地打量沈云淮。可惜有人天生不会隐藏心事,沈云淮察觉到他的端量,索xing露出一个笑容,大大方方让他看。 梁楚反而退缩, 自己转移视线,不转不知道,一回头就看到方才还空dàngdàng的走廊突然多出一个没影子的人没有影子当然是鬼。 还是红衣红裙红鞋,那张脸陌生又熟悉,他并没有见过她几次。但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她。 我快走了, 吴正芳道:我来谢谢沈先生。 沈云淮客气地说了句客气。 这时车上清朗高昂的女声报站,听到熟悉的四个字, 吴正芳很明显愣了愣,梁楚侧首看向窗外, 街道两排梧桐树, 下站是华城一中。 公jiāo车缓缓停靠,人来人往, 公jiāo车再次启动,再次停靠。吴正芳定定看着校门口穿梭的学生, 既不说话, 也没有离开。 梁楚顿了顿说:我们下去走走吧。 -- 第114页 和王胖王瘦打了招呼,人人鬼鬼熊熊提前下车。 华城一中作为华城首屈一指的学校,教学楼巍峨气派, 师资力量雄厚,源源不断为国家培养栋梁,学校保安尽忠职守地守在门口,闲人免进。正是正午,学校里的小栋梁们得到宝贵的休息时间,踏着白晃晃的阳光走来走去。 梁楚不拘小节地在门口的台阶坐下,吴正芳怔怔看着来来往往的学弟学妹,物还是旧物,楼还是旧楼,人已换了新人。 吴正芳也缓缓地坐了下来,盯着地面瞧。正值高三毕业季,有一些学院拿着宣传册来为学校做宣传,地上就有一本,还没有被抛进垃圾桶。梁楚看看她,捡了起来,随便翻了翻,是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小学院。 吴正芳看着上面的图画,神色黯然:我一直很想去东来大学。 梁楚静静听着,吴正芳过了会儿才说:老师也说我可以,可以试试,但我没有信心,不知道自己行不行,这场考试太重要了,一局裁定我的人生。所以我紧张,想起来就紧张,但又忍不住想如果我考上了该多好啊,我就咸鱼翻身了,没考上又该怎么办。 吴正芳的视线从宣传册上移开,眯着眼睛看向远方,脸庞清白gān净像个学生。 但这个结果,我永远不可能知道啦。梦想里的大学,也终究没能亲眼看看。 学校里有学生打了饭菜回去教室,吴正芳用力眨了眨眼睛,忍下眼睛和鼻腔的酸意:其实,也并不是全都是坏事,我记得食堂里有一个心肠很好的阿姨。 吴正芳微微笑了起来:我生活费不够,自己也嘴馋。高中学习紧张,别人伙食好吃菜吃ròu,我吃馒头夹酱,没滋没味的。有时候控制不住盯着别人吃饭,把同学吓得不轻后来我想了个办法,大部队吃饭我就在教室,等到大家差不多吃完了,我才会过去吃饭。 我只有两个馒头,每顿都是,然后喝免费的汤吴正芳哽咽着:那个阿姨人特别好,看我总吃馒头不买菜,她就给我点别的东西,一根火腿,一份菜,有时候是jī蛋,经常很有,我开始很惊讶,但她什么也没有,。就是摆手让我去吃饭。 保护小姑娘自尊心的食堂阿姨。 没人知道饿有多难受,只有穷人才会体谅穷人吗,吴正芳说:她们高高在上,我的这份苦,我的这份艰难,别人永远不能感同身受。 周围热热闹闹的,唯有这片天地安静至极,吴正芳静静看着远处,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喇叭声。人和鬼不约而同看去,那里有个穿橘色工作服的环卫工人在清扫垃圾,自行车车主才买完东西,等着上路走人,被垃圾车挡住了。车主玩命按喇叭,环卫工人年龄挺大了,年轻人也不会做这样的工作,背着扫帚拖着车行动不便,让路稍微慢了些,车主粗声粗气骂:你知不知道我这辆车多少钱?长点眼,别磕着碰着啊你倒是快点啊,有急事儿呢! 梁楚看向吴正芳,本以为她会愤世嫉俗,不料她的表qíng十分平静。 其实陈舒珊说得对,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分三六九等,这是现实。 有人出身好,住着大房子,穿的体面gān净,所以他们不管做什么事好像都容易一点,世界对他们总是格外宽容,吴正芳说:也有人家里穷一点,吃的坏一点,穿的破一点,工作破一点,大家就对他们格外不客气。经过有人觉得对这种人好一点,他们好像就吃亏了。但谁不是靠双手吃饭,如果不是没有选择,谁愿意做这样的工作?穷难道也是罪吗? 不远处有两个下班的小姑娘经过,顺手推了一把垃圾车。吴正芳绽出一个笑容。 梁楚看向吴正芳,知道她的世界观已被重新洗牌,他慎而重之说:你没错,匹夫无罪,怀璧也无罪,错在别人。 房子、车子、珠宝可以用钱买到,但一个人的价值和潜力是买不到的。 吴正芳摇摇头:算了,你还不如说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我心里反而舒服些。 十八年付出的所有努力付之东流,所以,成功真的是努力和运气吧,没有运气,努力了也没什麽用。但还是该努力,只有试过才知道有没有运气,运气眷顾大部分人。 梁楚jīng神萎靡,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们有矛盾,为什么不换寝室? 难道惨剧真的不能避免吗? 吴正芳愣了愣,苦笑道:那时候啊,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尊心,好像就是自己觉得是大人不是小孩了,找老师告状有点丢人,拉不下脸来,好像谁退了一步,谁搬走了,谁就输了。如果是现在的我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年轻总要长大,长大总要代价,但这份代价太沉重了些。等她懂得韬光养晦、避其锋芒的时候,懂了也晚了。 吴正芳再次向沈云淮道谢,起身离开。梁楚再也没有见过她。 火热的夏天倏然过了,转眼到了秋天,初冬季节还有蚊虫,王胖王瘦和梁楚一起坐在院子里。沈云淮倚门而立,看着他正拼了小命往身上喷花露水,头上顶着帽子,脸上戴着口罩,身上披着蚊帐,正在噗嗒噗嗒的拍蚊子。 王胖忍无可忍:杜肚杜爷爷你差不多行了啊,你咋不喂蚊子,我什么时候才能进屋啊!咬死老子了! 杜爷爷说:蚊子喜欢你的嘛,你的血甜。 王胖哭叫:瘦子救命! 王瘦按着胖子打蚊子,顺手在自己又黑又瘦的胳膊上拍死一只,幽幽说:你爹忙着呢。 梁楚笑呵呵,刚收了个孙子,又收了个儿子。 还是在夏天的时候,一份录像寄给警局,一份悄然传上了网络,网络世界何其发达,在短短几天时间转发评论量惊人,引起不小的风波。点开一听,俨然正是那一夜人鬼对决的录音,犯罪动机、犯罪过程、犯罪事实,声声入耳,赫赫在目。凭着声音和名字,很多同届学生猜出了主人公是谁,一时哗然至极。五户人家名誉扫地,众叛亲离。 以陈舒珊几人的身体状况来说,显然很不适合入狱,饭做这件事的人好像并不在乎这点,只想揭开她们的真面目,揭露事qíng的经过。她明明随时可以杀死她们,却忍了十多天,真的是为了戏弄她们好玩吗?她将天南地北的五个人聚集在一起,威bī利诱软硬兼施,哄开刘雪蓉这道缺口,真相流水似的倾泻出来。 她吴正芳,怎么可以死的不明不白。 吴正芳无端造了这么多杀孽,过大于功,来世不能为人,只能做畜生。青稞道长拉着梁楚说qíng,梁楚拉着沈云淮说qíng,没办法,鬼祖宗带着老道士小道士们找到鬼差说qíng,烧了一卡车纸钱。当畜生就当畜生吧,鬼差大人开恩,千年王八万年guī,千万别让她投生成一个大王八啊! 最后虽然没有做人,但吴正芳转世变成了一只蚊子。 虽然是秋天啦,但还是有蚊子,北dòng门没事儿了就拍蚊子去,指不定哪只就是转世的吴正芳呢,拍死了她,下辈子继续做人,也算助她一臂之力了。 晚上吃的是自己做的烧烤,王胖的手艺相当惊艳,不比外面卖的差,咬口ròu齿颊留香,再开瓶啤酒,那叫一个美哦。梁楚吃了个肚皮滚圆,吸吸肚子感觉自己还能再塞五串,打着嗝还要:再来十串! 新烤好的,王胖随手递了两串,梁楚拧身去接。沈云淮估摸他吃得差不多,伸过手来夺他的ròu,梁楚反应奇快,张嘴连ròu带签子一块咬住了。 沈云淮惊到不敢动作,生怕签头扎到他嘴:给你给你,自己拿好了,小心。 梁楚心满意足把ròu叼回来,特别得意的朝他挥叉子,开玩笑,到嘴的ròu要是还能给他飞了,那他就不叫梁楚。 沈云淮无奈,攒起来的火气灭了一半,手肘撑着膝盖喊他:杜肚,过来。 梁楚嘴巴动啊动,望着天空不吱声。 沈云淮重复:杜肚。 梁楚扭头就找王胖说:杜肚,你聋啦没听到有人喊你呢,真不礼貌。 王胖说:你别拖我下水,我不认识你。 梁楚一本正经传话:他说他不认识你。 沈云淮笑了:那我过去了。 两人离得本来就不远,梁楚赶紧说:我不吃了,饱了饱了。 然后打嗝给他看,让他不要过来。 但说话的功夫沈云淮已来到他身边,梁楚十分懊恼,抬头看他:你来gān嘛呀,快回去坐着吧。 沈云淮用行动代替回答,单膝点地半跪在他跟前,摸他圆滚滚的小肚子。 -- 第115页 梁楚早猜到他可能会这样,瞪眼看他,自己先给捂住了。 没摸到肚皮,沈云淮退求其次掐他的下巴尖,拇指抹掉嘴角沾着的酱汁。 梁楚护住这儿护不住那儿的,沈云淮看他手忙脚乱,恨不能连脚也一块用上。但他不知道,他全身上下随便捡个部位他都感兴趣,他哪里防得过来。 梁楚把他手拉下来,攥住了不让乱动,不放心地回头看王胖王瘦,压低声音:你不要乱来啊!有人在呢,你越来越大胆了。 沈云淮被迫放开他,王胖王瘦眼观鼻鼻观心的烤ròu吃ròu,目不斜视,大气儿不敢喘。 沈云淮仍然不悦,笑着哄他:带你散步好不好? 梁楚转了个身,抱着椅背不撒手,背对着他坐着:我没吃多少,不用消食的。 沈云淮看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小东西吃过几次亏,长了教训,拒绝和他独处。 沈云淮忍不住皱眉,拿他没有办法。 王胖王瘦感觉到低气压,你看看我看看你,用眼神jiāo流。杜肚有免死金牌,鬼祖宗跟伺候二大爷似的伺候他,他们可没有他百分之一的待遇。既然把那祖宗喂饱了,还是赶紧溜吧。师兄弟俩没有犹豫,悄摸搬起小火炉就跑了。 梁楚眼睁睁看着电灯泡跑走照亮别的地方,他就几秒钟没反应过来,俩人连影子都没了。沈云淮俯身,双手搭在他抱着的椅背上,把人圈在怀里。梁楚gān巴巴回头看他,还想去追,沈云淮已经扣住他的肩膀,梁楚沉吟说: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们还是散步去吧,对身体好。 晚了。沈云淮把他从躺椅上抱起来,自己靠了上去,然后抱他在腿上。 梁楚手都没地儿放,汗毛一根一根直立起来,挪着小屁股要下来。沈云淮钳住他的腰身:老实点。 梁楚心里说你让我老实我就老实,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他鼓着气说:你不要后悔! 沈云淮挑眉:后悔什么? 梁楚假装用力:我要放屁了,放你腿上。 沈云淮真没想到他想到这样的威胁方式,一时愣住,梁楚抓住机会从他腿上滑下来麻溜跑了。 一口气跑到影门墙前边,这里最方便,沈云淮要是追过来他就去大街上。他总不会真的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赛跑。梁楚往躺椅方向看看,没追过来,他蹲在墙根底下松了口气,然后马上觉得自己牺牲大发了。 因为板牙熊居然趁机污蔑,从他衣服里爬出来往旁边跑,摇了一根枯糙叶掩住鼻子:好臭哦!您是不是放屁了? 梁楚气得捏它:我没放!真没想到你是一只撒谎的熊。 板牙熊眨眨小黑豆眼:您刚才说您想放。 梁楚哼道:我骗沈云淮的,我这种帅哥怎么会放那个。 板牙熊就说:没想到您是一只会撒谎的人。 梁楚: 梁楚捋起袖子就要跟它gān一架,这时突然听到一阵窃窃私语,既然是私语那必然不好偷听的,梁楚想走远两步再打,刚抬起脚就听到自己的名字。说话的人声音熟悉,梁楚抬起的脚转个方向,往面包车的方向看,想看谁在背后夸他。 板牙熊问:您怎么知道一定是夸您的? 梁楚特别不要脸的说:因为我根本没有缺点。 板牙熊说:呕。 王胖王瘦搬张杌子,正坐车底下聊天,烤串烤的差不多了,小火炉收了起来。他们一人端着一盘烤串,吧唧吧唧吃的特别香。 王胖嘴里满满当当都是ròu,口齿不清说:奇了怪了,到底是青稞道长他们夸张了,当时杜肚真的很牛bī,他到底怎么收的鬼祖宗? 王瘦咬口茄子,耸肩道:不知道,谁敢问哦,我之前看青稞道长跟陈允升的那语气那做派,还以为鬼祖宗吃人喝血穷凶极恶,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回事,真是好幻灭。 王胖心有戚戚:对对对,你看杜肚就知道了,哪里是鬼祖宗,就是个保姆。 王胖王瘦在沈云淮面前低眉顺眼恭恭敬敬,不敢有二话,在背后就撒欢了,给他起个外号叫鬼保姆,简直大逆不道。然后杜肚也很奇怪,据他们所知,他出身不高,但怎么看怎么不像吃过苦的人。被无微不至照顾,反应也那样自然,没半点不适应,看着就是享受习惯了。 过了会,王瘦摸了摸下巴说:不过青稞道长平时是有点不着调,该正经的时候还是很正经的,鬼祖宗就是鬼祖宗,不会骗我们。 王胖说:我知道,但这么一来事qíng不就又回到原点吗,那是怎么回事,沈保姆怎么就心甘qíng愿跟着他。 王瘦说:本来就是个死胡同,杜肚才学了多久的yīn阳先生,慢说几个月前,就是他现在,别说鬼祖宗了,就一普通的厉鬼他也搞不定啊。 王胖表示同意,声音压得更小,悄声问:那你说他们该不会有什么不可见人的jiāo易吧 王瘦也配合低声:比如说? 比如王胖顿了顿,想是他自己也觉得太荒谬,底气不足说:杜肚被包养了。 梁楚脸都绿了,莫名其妙被扣这么一大顶帽子,心里猜出七八分,八成是沈云淮这段时间的做法太容易让人误会了,虽然他也很误会。眼看他俩越说越没边,等不及身正不怕影子斜,谣言不攻自破什么的,梁楚幽幽说:那是你们的错觉好吧。 王胖王瘦打个哆嗦,签子敲到了碗。 梁楚继续说:你们俩什么眼神呀,我是那种不自食其力的人吗,就算包养也是我包养他啊,沈云淮长得更像小白脸好不好。 板牙熊说:就是就是,见过帅的包养丑的吗? 梁楚说:你不要给自己加戏。 王胖叹气,转过身道:唉,我这么想也是又原因的嘛,你说你,一穷二白,身上连个叮当响的钢镚都凑不出一对,你拿什么包养鬼祖宗哟! 等看清来人,王胖王瘦齐齐消声,跟一对长得背道而驰的双胞胎似的同步。两人咽了口唾沫,装满食物的碗在手里跳了一下,垂眉耷拉眼的瞪眼看地,不说话了。 梁楚看他俩这么乖,语重心长说:以后嘴上装个把门的,我和沈云淮就是普通朋友,关系式天地可鉴的清白,老清白了,但他这人吧唉,可能是在家待久了,憋变态了,就跟刚才烤串那样,有点不正常,喜欢求抱抱。我就比较宽容大方了,让着他点,不跟他一般见识,其实我也是受害人来着。 王胖王瘦一口一口的吸凉气。 第70章 恶鬼的小新娘 梁楚奇怪看着两兄弟, 筷子和碗一个劲的发生亲密接触, 吃了一半的烤ròu也不吃了, 端着碗跟捧着一只刺猬似的。他有这么可怕吗? 又想到一个可能xing,他是没这么可怕梁楚后背有点僵硬,抱着侥幸心理,一寸一寸试探着往后看, 扭到一半,果然看到男人的高大身躯,静静伫立在他身后。 王胖王瘦见势不妙,揣着盘子扭头又跑了。 梁楚转过头来不看前面,望着两人疾奔而去的背影, 心里下着凄凉的小雨,他嘴上也该装个把门的大铁锁。 梁楚临机应变抬起头来, 一边演技很好地说:唉,你们怎么走了, 不赏月啦? 王胖王瘦迅速消失在屋里。 梁楚若无其事、同手同脚往前走:今天月色真不皎洁, 我也赶快去睡觉了。 沈云淮气笑了,捏住他的肩膀往后扳, 梁楚下意识想跑,但小尾巴被人抓住, 他连抗议的机会都没有, 身体踉跄眼前一晃,后背抵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沈云淮欺上前来,把他压在车身上。 梁楚立刻小声叫:肚子肚子! 沈云淮动作微顿, 梁楚伸手推他,男人安静几秒,低着眼睛看他两手护住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免得被挤到了。 沈云淮叹气,手臂分别撑在他身体两侧,稍稍退后一点,给他留出活动的余地来。梁楚看他上当,眼珠转转嘿嘿一笑,笑呵呵从他胳膊底下往外钻,沈云淮撑在他肩膀的手臂及时下滑,梁楚正好撞上来,被揽着腰腹推回原地。 沈云淮攒眉,狡猾的小骗子,还跟他耍心眼。沈云淮再次欺近他,把人困在身体和车身之间,不留空隙。 梁楚越狱失败,很识时务的老实巴jiāo了。抬眼看着沈云淮傻笑。 眼前的人长身玉立,月色柔和撒了他一身,但这样好的月色没有让他变得随和,一身气质和深沉的夜色融为一体,从脸色来看摸不准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应该是不高兴的。没人愿意被骂变态。 -- 第116页 梁楚审时度势,低头服软,软糯糯说:唉嘛,你不要这样的嘛,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沈云淮把三番两次逃跑的前账后账一起算,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梁楚后背抵着车身,前面又被沈云淮紧紧贴着,他不敢乱动,活动空间十分有限,殷勤的帮忙拍拍男人的衣袖,假装拂去灰尘,知错就改、满怀期望看他:我说错了,我太不是东西了,你不是那样的人。 沈云淮哪里真跟他生气,收一只没离开他的腰,掂量手里有多少ròu,又摸了摸骨头。 男人板着脸,说话的声音却很轻:我是哪样的人? 梁楚机灵的抓住机会,一脸正直的诚恳说:你是很好的人,是长得这么高,脸这么帅,脾气还这么好,还很善良又大度不斤斤计较的人。 沈云淮眼里带笑看他,小厚脸皮。 舍不得bī他,又想逗逗他,沈云淮沉声道:你说的很对。 梁楚一双眼睛瞪得骨碌圆,心想沈云淮你够不要脸的,太自恋了,哪有自己夸自己的,你是孔雀吗。他都不好意思这么夸自己。 沈云淮的动作刻意放的又轻又缓,缓缓靠近他,故意煎熬他的心神一般。梁楚看着那张脸越来越近,很快就要亲上来,本就紧贴的身体挨得更紧。他皱眉想躲,却被一双大手紧紧钳住腰,被迫感觉不属于自己的身躯压了上来。 梁楚紧张的说:沈云淮!你三思啊,你长得比我好看,不要被我占了便宜! 脸颊有似有似无的触感擦过,梁楚听呼吸声来感觉他在哪里,却忘了鬼没有呼吸。直到耳垂被碰了碰,梁楚往旁边歪脑袋,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变态是这样的吗? 沈云淮微微弯腰才能亲到他,梁楚找回声音,苦巴巴说:你、你不是变态。 沈云淮轻笑:我是的。 梁楚身体僵住了,沈云淮不再欺负他,离开他的身体,站直了才看到他紧张极了,双手背在后面,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狗崽子。手里攥着东西来缓解慌张,沈云淮皱眉,一根一根把他攥着车把的手指掰下来,握在手里。 梁楚舔了舔gān裂的嘴唇,很快又收了回去:你不要牺牲自己来报复我,多吃亏啊你。 说你是变态你还真当个变态啊。 沈云淮神色愈深,不觉有些láng狈失策,他把他堵在怀里逗他,自己也付出了代价,真想脱出他的小舌头来尝尝。小东西虽然说不上是细皮嫩ròu,但那眼神就跟受过训练一般又是凶又是怕,恰到好处的火候,怕还不承认,得qiáng撑着,不高兴了发个狠也只能六个不轻不重的牙印,顺便留下一大波口水。 沈云淮有些失神,突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好像不止一次看到过这样的表qíng,被这么简单轻易的击败过。 梁楚试着挣扎,反被扣得更紧,硬闯是闯不出去了,梁楚认真思考,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他左看右看,左脚磨蹭右脚,就是不敢对上男人的眼睛。 沈云淮好整以暇看他小脑袋乱扭乱动,表qíng丰富,时不时还会愁眉苦脸小口叹气,抬起眼睛瞧瞧他,又很快看向别处,想抗议又不敢。 你到底想怎么样呀。梁楚觑他神色,本来想打游击战,敌不动我不动什么的,先动的好像就失去了先机。梁楚低着头,给他一个头顶,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指,又去玩车把手,摸了两下突然掰动了,梁楚愣了愣,用身体挡着后面,又试着弄了一下,心道天助我也天不亡我啊。刚才王胖王瘦守在这里吃烤ròu说悄悄话,走的又急匆匆,车没有上锁。 车门是推拉式,有了退路就有了底气,梁楚心qíng轻快起来,抬头看向沈云淮,跑之前还要通报一声,语气极快的说:我走了!与此同时推开车门,蹭地跳了上去,他不放过沈云淮的任何一个表qíng,上了车就回头看,脸上写着我打你个措手不及吧。 沈云淮蹙眉,他急着逃跑用力过猛,车门顶到尽头还有反冲力,沈云淮给他收拾烂摊子,一手挡住弹回的车门,然而一抬头就看到他逃出他怀里便不动弹了。靠在中间的位置瞧他,一脸的我厉害吗。 抓人回来的念头忽然淡了,沈云淮放过他,见他表qíng疑惑没有动作,还得配合着跟他打一场对手戏,做戏去拿他。果然他反应很快,兔子一样跳起来,拉开对面车门跑了出去。 沈云淮摇头笑笑,把他顾头不顾尾留下两扇没关的车门合上。 等回到卧室,梁楚已经装睡了,还特别浮夸的打呼噜,他不知道自己睡觉从不打呼。沈云淮忍不住笑,俯身看他睫毛不停的抖,沈云淮毫不意外他的大胆。他看到他像是羊见到láng,夹着小短尾巴逃命,但实际上他并不怕他。总能自己很快活泼起来。 第二天下了很大的雨。 可以不去摆摊北dòng门做事很随心,青稞道长管的也不严,夏天的时候太热,顶着烈日摆摊很难坚持,也坐不住,那就在街上打打广告揽客,受不住酷热也能回家或者找地方休息,不用枯守。现在天气凉慡下来,王胖王瘦也玩够了,又开始固定摊子算命。 梁楚睡到自然醒,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沈云淮靠在chuáng头看书,梁楚悄悄睁眼看他,上面图多字少,长剑钩刀方天画戟,都是冷兵器,大清早就打打杀杀的。想到昨晚才把沈云淮给得罪了,现在怎么看他怎么不怀好意,等自己醒了就算账。 梁楚严肃地摸到板牙熊,问它:你们既然有做系统的,那有没有时光穿梭机,我买个。 板牙熊说:这个没有。 梁楚说:那我买瓶让人吃了就失忆的药水! 板牙熊说:这个也没有,我不卖东西的! 梁楚惆怅叹气,连时光机和失忆药水都没有,要你这个系统有什么用哦。然后认真思考电视剧上失忆跟玩似的,那么具体打哪里比较容易打到失忆 察觉枕边人的细微动静,沈云淮侧头看他,看到他立刻闭上眼睛装睡。梁楚笑了起来,小东西,他心猿意马,低头找他的嘴唇,贴上去轻轻摩挲:怎么还不醒,我这个变态要做变态的事了。 梁楚: 他闭紧牙关很气不忿,居然还说两次,沈云淮是不是揪住这个字眼不放了,真的特别小心眼啊! 沈云淮舔他的唇瓣,梁楚敢怒不敢言,感觉自己掉进陷阱,他觉得是自己把沈云淮说变态的以前也会动手动脚,可没有这么明目张胆。 还没想好是醒了揍他还是假装梦游揍他,沈云淮很快离开,继续看自己的书。 梁楚松了口气,其实不太敢跟沈云淮正面杠,毕竟杜肚不是沈云淮的对手。对的,杜肚真是太怂了,跟他梁楚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梁楚假装自己没睡醒,打个哆嗦我好冷的模样,然后裹紧被子,把头埋在里面,往下面缩缩缩,蒙着头往chuáng尾那边爬。沈云淮就躺在他旁边,为了不撞到沈云淮,就贴着墙往前慢慢动作。 被子又软又长,耷拉在chuáng脚,沈云淮看他狗崽子似的蠕动,生怕蒙着头乌漆嘛黑还以为没到chuáng尾,一头栽下去,忙过去接。 果然爬到chuáng尾还有一截被子,梁楚两手踩空,落进宽厚的臂弯。咦,硬邦邦的,这是什么,梁楚攀着手臂摸了摸,根据长度宽度触感在黑布隆冬的被窝里思考两秒钟,表qíng苦了下来,默默地撅着屁股打先锋,原路爬了回去。 沈云淮看着被子鼓起小包,从chuáng尾鼓到chuáng头,这回没管他,梁楚顺利从被子里钻出来,爬来爬去还出了点汗,下意识回头找沈云淮。 男人报以温柔的微笑,然后嗓子发gān。小鼓包的眼里有朦胧水汽,有点沮丧有点委屈,微红的眼角十分诱人,单纯的qíng色。他受不了他的注视,很快逃开,从chuáng头跳了下去跑去开门。 沈云淮看他慌慌忙忙动作,引人遐想的面容将出现在别人眼里,沈云淮低下眼睛,按住蠢蠢yù动。但他这幅模样,真不该被任何人看见。 打开门往外看,房檐的雨水成串成行往下掉,一阵清凉气息扑面而来,冲散了昨天积存在屋里的热气。 总觉得卧室很不安全,但小西厢屋离客厅很远,中间有四五米的路。梁楚看看脚下又看看客厅,眼睛转来转去,沈云淮站到他身后披上外套,好心提醒:敢冒雨跑过去,那你以后都不用出门了。 梁楚瞪他一眼,把胳膊伸进衣袖,吓唬谁呢,其实很快就跑到了呀。 梁楚不再看他,视线落在半空,客厅门外的小走廊搭着晾衣绳,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大姑娘打着花伞坐在晾衣绳上,身体轻若无物,黑发披肩星眸如水,托着下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也正瞅着他。 -- 第117页 这就是终于活蹦乱跳了的会说话了的白裙子。 看到他也在看她,白裙子挥挥手大声说:一起玩啊! 梁楚说:好的呀! 过了两分钟,白裙子忍不住说:那你怎么不过来。 梁楚说:因为没有伞啊小姐姐。 第71章 恶鬼的小新娘 白裙子哦了一声, 露出一排小白牙嘿嘿笑, 把手上的雨伞随手折起, 朝他丢过来:接好哦! 雨伞扔歪了,梁楚没有那么长的手,啪叽摔到地上,溅起水花。 白裙子说:嘿嘿嘿嘿嘿。 沈云淮看她一眼, 冒冒失失。白裙子揪着裙角,讷讷仰脸看天,沈云淮弯腰捡起来伞,撑开和梁楚一块走了过去。 青稞道长端着脸盆正好从屋里出来,嘴角还带着没洗gān净的牙膏沫, 踏出房门一眼看到晾衣绳上的白裙子,当即皱眉瞪眼, 张嘴就骂: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啊, 哪里有坐那儿的, 成何体统,下来下来。 青稞道长深谋远虑, 以壮年之龄准备了婴儿房,人到花甲, 别说大胖小子, 连个媳妇儿也没讨着。yīn阳先生哪里是什么正经工作呢,还带着两个小拖油瓶,王胖王瘦从小被他收养。老光棍带着两个小光棍, 得过且过的,王胖王瘦长大了天天顶嘴,一点不听话。前段时间把白裙子放了出来,小姑娘初来乍到还不敢撒泼,乖乖巧巧,正好满足青稞道长茂盛的爷爷心,常常语重心长:爷爷是为了你好啊云云。 白裙子也机智地抱了大腿,张嘴就喊爷爷。 白裙子少一魂两魄,一魂在外面飘着,另外两魄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青稞道长施法把飘在外面的一魂招回来,从此木头有了灵魂,然而少了主记忆的两魄,这白裙子不知前尘往事,今年多大了户籍在哪里爹娘叫什么,统统不知道。她倒也想得开,说那我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说到这里就很奇怪,她不记得家住何方自己又叫什么名字,居然记得孙悟空。 白裙子很识得好歹,笑嘻嘻跳了下来:爷爷早上好啊。 端的是衣袂翻飞,灵动潇洒。 一声爷爷哄得青稞道长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总算有个听话的孩子,一边还端着架子,表里不一朝天空翻了个白眼表示生气,漱漱口进屋去了。白裙子两手勾着晾衣绳,小腿弯起离地,轻轻巧巧地dàng秋千,喃喃道:当鬼也挺好的,不想当人了,当人怎么飞啊。 沈云淮拿着牙刷牙杯过来给他,梁楚一边找地方刷牙一边问:那你爸你妈呢,不要啦? 白裙子满不在乎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内心居然没有一丝波动 外面下大雨,梁楚靠着廊柱洗洗刷刷的刷牙,这时门口的木门被人愤怒踢开,还没看到人就听到咆哮:臭丫头!你昨天晚上gān嘛去了?! 梁楚咬着牙刷抬头,王胖穿着雨披雨靴,进门来看到他先愣了一下,一脸lsquo;骂了鬼祖宗变态你居然还活着果然是沈保姆rsquo;的表qíng。随后看到dàng秋千的白裙子,表qíng狰狞起来,提着豆腐脑和油条大饼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往白裙子跟前一杵。 白裙子眨眨眼睛:没有啊,什么也没有做呀。 王胖咬牙道:你再说,你是不是找揍! 一只拖鞋飞了出来,青稞道长骂道:好好说话!你以为是跟王瘦说话呢? 王瘦正走出来看热闹,无语道:感qíng跟我说话就能这么粗bào了是吧,到底谁是你相依为命的徒弟啊? 青稞道长说滚蛋。 白裙子跟王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甩了甩头发:你别这么看我,我是惩恶扬善去了,你不夸我就算了横什么横。 王胖说:果然果然,我一猜就是你!那老太太正在门口骂街呢,你说你图什么啊,大妹子。 白裙子说:夸我啊? 王胖幽幽地说:想得美你,你把钱延贵怎么了? 白裙子看着雨帘,避重就轻:让他泡了个冷水澡,冷静冷静。 王瘦走了过来,问的却是王胖:她作什么妖蛾子了? 王胖深吸口气,磨牙说:是,洗澡,把人钱延贵绑成麻花光着屁股,扔在大街上淋了一晚上雨,这是她说的洗澡!脑门上还用红油漆写了三个字:不孝子。 白裙子说:别血口喷人啊!我给他留了一条裤衩呢。 王胖当耳旁风,恨铁不成钢骂:你还是女的吗,问你呢,你是姑娘吗?怎么该着急的事没见你着急,连自个姓啥叫啥都不知道,还净管闲事,人家老太太骂你呢!吃力不讨好,谁感激你了?再说了你就随随便便脱大男人衣服啊,以后谁敢娶你啊姑奶奶! 呸!白裙子哼道:反正我都死了,就算我没死我男朋友也得理解我,不然他想娶姑奶奶还不嫁呢,切。 白裙子自诩女鬼中的豪杰,豪杰重的女鬼,劫富济贫、为民除害,收回了那一魂,有想法了会思考了,才知道这姑娘有多会作妖,多不让人省心。但是缺少主管记忆的两魄,所以现在只能屈rǔ的在北dòng门待着,别人还说不得了,谁要说她一句lsquo;你瞎添什么乱rsquo;,她马上不甘示弱反击你当我稀罕待在你这破家呢!然后死赖着不走。 她聪明得很,抱了青稞道长这根大腿,爷爷爷爷的脚把青稞道长哄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缺了两魄灵魂不稳,在别的鬼眼里就是一盘行走的好菜,很容易被盯上,一旦被捉住吞了,她就永远不能转世投胎。至于为什么找不到谁家死了小姑娘,只因为白裙子还没有死,灵魂出窍而已。 虽说鬼吃不吃东西都没什么,她却一定要吃,活得跟个人似的。成天价的要北dòng门烧东西给她吃,还会自己给自己烧纸钱,到处找地方想花。简直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真该揍一顿。 她原来的时候还欺软怕硬,出于本能的畏惧沈云淮,后来相处久了,发现就是看着凶不爱说话而已,然后经常往这边来转悠。跟刚抱回家的小狗小猫巡视领地似的,连挤我也扫描了一遍。把小院逛完了开始往外跑,就在不久前发现隔了几条街的一户人家夫妻吵架,老公打了老婆,白裙子就伸张正义在别人家里装神弄鬼啊不,她确实是鬼。那家的男主人是个爱喝酒的懒汉,半夜回到家来,看到一张血糊糊的脸,吓得屁滚尿流,白裙子冷静的念台词我啊就是被家bào致死的所以痛恨所有打老婆打孩子的男人我为受害者代言,你再打你老婆试试我就把你带走! 一连闹了几天,最初北dòng门谁也没想到是她,最后青稞道长出面把作孽的鬼揪了回来,真相大白吓了大家一跳。那懒汉不知道白裙子就是北dòng门的,被她吓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还给北dòng门送了好几百块钱和一个猪头,是真的能吃的卤猪头。 王胖气得在她脑门上贴了三张定鬼符,兔子还不吃窝边糙呢,姑奶奶把离了三条街的远邻闹了个jī犬不宁,不怕人家杀上门来啊。邻里邻居的。 白裙子就说太远了的我也不敢去啊。 王胖王瘦没搭理她,贴了定鬼符,手和脚像是被冻住了似的硬邦邦的动不了。王胖把她搬到廊柱旁边当假门神,本想扎扎实实定她两天,谁知这位女豪杰凭着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一双眼睛找青稞道长求qíng,可着劲的眨巴眼睛,流下一滴眼泪。青稞道长转头就当了叛徒,把白裙子给放了。没能切切实实吃个教训,很快就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的开始犯老毛病。 那户姓钱的人家在这一片都很出名。钱延贵家里就他一个孩子,家里没什么钱还惯孩子惯得厉害,一家人都不讲理。上小学欺负同学,结果同学不吃素,反把钱延贵扁成猪头。钱家爸妈就带着钱延贵找上学校撒泼要赔偿,可明明是他们没理。 钱延贵人到中年,既不成器也不成人,很不是个东西,对家里长辈不敬不重。年轻的时候吃爸妈,结了婚游手好闲吃老婆,老婆受不了这看不到希望的苦日子,离婚走了。钱延贵继续吃爸妈,拿不出钱来就贵老父老母非打即骂。不是没人抱不平,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办法。 现在钱老太太还在外边替儿子骂街呢。 王胖气呼呼的:你就知道惹事!能不能让我肃静两天? 这时青稞道长走出来护短,爷爷是白叫的吗? 白裙子知过不改,青稞道长早就不计较了,挥挥手说:你跟她着什么急,钱家没一个好鸟,也该给点教训。行了,吃饭吃饭。 白裙子朝王胖做鬼脸,甜甜的拍马屁:谢谢爷爷,爷爷真好,爷爷么么哒! -- 第118页 王胖木木呆呆愣了一会,难以相信青稞道长居然这么偏心,谁是亲生的谁是垃圾桶捡的一目了然。王胖转头也跟着叫:爷爷么么哒,我也喊您爷爷。 然后被揍了一顿。 下雨天出不去,就连热爱串门的青稞道长也老实巴jiāo在家待着,和两个徒弟头顶着头研究一本书。 那天梁楚随便拿书哗啦啦翻着玩,王胖看见了眼睛都亮了,问你能不能把书借我,梁楚说那你把手机借我,王胖掏出手机就给他了。这样的书沈云淮从yīn宅带过来一大堆,上面也是图多字儿少,画的都是符咒。沈云淮在陈舒珊几人身上用过的固魂符就是出自这本书,除了固魂符,还有很多市面难得看见的画符法。 世上总有这样不公平的事,就算天资再高,没有资源也是白费。北dòng门如获至宝,研究了大半月才研究了几页。 研究一上午,梁楚也搬着小杌子和板牙熊一块跟着比划,桌上铺满了符纸,他是画着玩的,谁知沈云淮过来捉着他手把手的教,北dòng门眼睛不眨的看。梁楚对板牙熊说你看我现在像不像一个麻木的工具画成了甭管好坏都被北dòng门收起来留着以后再研究。 白裙子无聊的晃来晃去,她是鬼,爬房上树都很方便,别人都在画符,她就很无聊的把衣柜柜顶上的土都打扫了。 吃了午饭,梁楚说什么也不往北dòng门那凑了,手酸的不行。下午过半,王胖王瘦也顶不住了,手酸眼睛也酸,王胖说反正还在下雨,那我们包饺子吧。 梁楚很惊讶,问你们还会包饺子啊。 王胖甩了朱砂笔活动手腕:胖爷爷什么都会。 然后王胖王瘦就打了一架,因为分工不均,俩人都不愿意和面。最后剪刀石头布一决胜负,王瘦去和面了。 和面完包饺子,王胖擀皮王瘦包,就一根擀面杖。梁楚捋袖子说那我包吧,白裙子说我也要包。王瘦无qíng拒绝:我有qiáng迫症,完美主义者,包出来的饺子必须一样大,你们两个都给我起开。 白裙子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喜欢包饺子! 梁楚就蹲旁边看他包的是不是一样大,结果很真的差不多大,一口吃一个。 那得,就等着吃吧。看着王胖王瘦熟练的动作,梁楚说我又想开店当老板了。板牙熊说您没钱,您省省吧。梁楚说唉穷。 水饺馅大皮薄,自己和的面加了颗jī蛋,面皮筋道,特别好吃。 一整天都在淅淅沥沥的下雨,直到傍晚才变成毛毛雨,青稞道长的小收音机声音巨响,搁小区都是扰民了,老艺术家一人扮演数个角色,呜呜呀呀哇哇啦啦的热闹极了。声音太大搅得大家说话都是用吼的,于是一家之主青稞道长就被驱逐了,青稞道长小指勾着他的收音机,背着手出去遛弯。 下过雨后的空气沁脾养神,这场雨过后,正是大幅度降温迈进深秋。今年都不会再有蚊子了。 王胖王瘦收拾完毕,开始享受轻松愉快的晚间生活看电视。 板牙熊也吃了个肚皮滚圆,仰躺在梁楚腿上,脑袋下面垫着它的两只小爪子,叹了口气说:我不喜欢这个节目不喜欢猪。 王胖是个胖财迷,王瘦是个瘦财迷,这俩人凑一块成天看养猪致富节目,最喜欢看猪卖了多少多少钱,好像卖到的钱都装进他们的腰包,两眼冒绿光,还商量着要不要买两头小猪崽来。 板牙熊沉思道:咱们买个电视呗,放咱们那屋,好想看动物世界哦! 梁楚就说:买,把你卖了就买。 板牙熊捧着爪子说:什么时候卖啊?把我卖给能看动物世界的人家吧! 梁楚开始思考要不要把板牙熊买到马戏团,让它卖艺去赚钱好了。 待到了十点多钟,王胖王瘦看完了《致富经》,打着哈欠准备去睡觉,北dòng门的作息一向健康规律,早睡也早起。梁楚悄摸看一眼沈云淮,站起身来假装往门口走,趁他不备脚下忽地一转,往王胖那屋一溜小跑:别走啊,我们一起画符吧! 毕竟他刚说完沈云淮变态,沈云淮就变态给他看,今天还能睡安稳觉嘛。所以企图把时间拖到很晚,晚到回房就可以睡着,或者画符太累了画着画着就睡着了这个办法也很不错!而且显得他很勤奋! 沈云淮蹙眉,梁楚很快,他比他更快,小打小闹就算了,大半夜的哪儿还能往别人chuáng上扑的。他是透明的吗? 沈云淮在门口截住他:跟我回去。 第72章 恶鬼的小新娘 说着过来拉他, 梁楚把手背到身后, 泥鳅一样从拦路虎的胳膊底下往里钻, 沈云淮拦腰把人抱住。王胖王瘦惯会见风使舵,见此qíng况毫不犹豫甩上门:您这尊大佛小庙放不下,再见! 天堂无门,梁楚连停顿都没有, 迅速转身往回跑,跑回西厢小屋里,心qíng十分悲伤。 把门关上,仰天长叹:我现在很想借酒消愁一下 板牙熊趁机说:谁让您不让我看动物世界的。 梁楚对着那张小chuáng,想到沈云淮就发愁:什么时候我才能揍得沈云淮鼻青脸肿丢盔弃甲抱头鼠窜啊? 板牙熊说:您为啥用这么多成语。 梁楚说:这样好像显得他比较惨一点。 不仅是昨天, 这段时间一直过的不太平,简直太刺激了, 打游击似的,你非礼我我非礼你什么的。 外面传来徐徐而近的脚步声, 梁楚有难同当, 弯腰把板牙熊放到门口,吩咐它:你在这里看着, 一只老鼠也不要放进来。 板牙熊的小身份站立起来,后爪分开, 前爪叉腰, 大有几分一熊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拍胸脯说:您放心吧!我们当熊的从来不怕老鼠。 房门笃笃敲响,板牙熊耍完帅就跑, 利落地跳上梁楚的鞋面,顺着裤腿往上爬。 梁楚拨拉它,板牙熊死扒着不放,理直气壮:沈云淮又不是老鼠。 沈云淮低沉的声音隔着门板缓缓传来:杜肚,你忘了我是鬼吗?开门。 梁楚叹气,门是挡不住鬼的,他拉开一条窄窄的门fèng:你不要进来,我没见过白裙子睡觉,你怎么就睡?你们两个一起出去玩吧。 沈云淮回答他的问题:难道留你独处守空chuáng?让我进去。 梁楚一动不动,开始胡说八道:公子另宿别家吧,我这是家黑店,很危险的,看见没有,我有收鬼袋,我随时能拿收鬼袋收了你,你现在逃命还来得及。 沈云淮微笑,陪他演戏,一脚卡进门fèng轻轻顶开,梁楚攥着门把往后退了两步,沈云淮人已走了走来,反手把门关上,低着头看他:黑店呀,有暗器吗,剥了衣服检查一下吧。 梁楚打个激灵,拿不准他在说真话还是说笑话,门口被挡住,当即转身往后跑。 房间不大,沿着墙壁跑一圈也不过是眨眨眼的功夫。梁楚痛定思痛吸收了以前的经验教训,排除了这个选项,一边迅速分辨地势,往chuáng上跑肯定是不可以的,往墙根跑也是不可以的,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最后跑到离沈云淮两米远的地方,站定了回头看他,悄悄拢住了衣服,临危不乱而且还能激将法:你稍微冷静一下,用脚丫子想想,开黑店的谁说自己是黑店啊?这么无聊的话你也相信,是不是傻掉了? 沈云淮一点儿不生气,四两拨千斤道:不敢当,你不是也上当了? 嗯哎? 梁楚反应几秒,半信半疑看他,什么意思,沈云淮刚才说的话是在说笑话吗? 沈云淮微微笑着看他:以为我会剥你衣服? 我没有啊,梁楚盯着他看,满不在乎做出一副哈哈哈哈怎么可能的表qíng,但其实他表里不一的想老子现在信你才是真的上了你的当。 板牙熊特别欣慰地说:其实仔细想想,您这样好像也挺好的哈。 梁楚分了百分之零点零五的注意力给它:你说啥子,你是不是想挨揍。 板牙熊不怕挨揍地说:您现在机智多了好的吧,您以前躲沈云淮的时候不是围着屋子转圈吗,唉,说来奇怪,也没人规定必须贴着墙根走啊,真不知道您那时候在想什么,非得贴墙走。走到墙角您不是就让人给堵在那了吗。 那是意外,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懂不懂,梁楚说:你别事后诸葛亮,当时你也催我赶快跑好的吧,驾驾驾的,你以为你骑马呢? 板牙熊自动过滤不爱听的,继续说:想想以前想想现在,多锻炼人啊。 -- 第119页 梁楚说: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给我滚一边儿去。 板牙熊前爪捶着腰,惆怅说:我什么时候站着说过话啊,都是四肢着地,我现在可是个奇怪的熊猫宝宝啊。 梁楚问的犀利:那你以前是什么? 板牙熊呆了呆,含糊道:小狗啊小猫啊小jījī啊,之类的。 小jī什么? 板牙熊说:小的jī。 梁楚很有兴致:听你语气,以前也有其他人参加过这个游戏吧,你以前的宿主都是什么人啊,讲讲呗,你们公司多少员工啊,生意怎么样? 板牙熊说:不要跟我说话,我死机了。 梁楚还想严刑bī供,但显然已没时间了,他敏锐地发现前面有身影晃动,侧头看去,沈云淮依然保持微笑,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梁楚警惕看他,这里不是chuáng的方向,后面就一堵墙,沈云淮摆明了是来找他的。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总觉得他笑的不怀好意,赶紧左右看看,沈云淮则转换角度,微微靠着他的右手边,形成一个虚拢的包围之势。 这么多天斗智斗勇,对彼此手段都很熟悉了,梁楚没有硬碰硬,他在这一招也吃过很多次亏。不是没想过出其不意硬冲出去,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突袭,都在沈云淮的防守范围内,那个态度、那个架势,简直是等他送上门。 没有太多时间思考,梁楚往反方向闯,左边是chuáng,一头扎过去往上蹿,想要翻到旁边去,沈云淮跨到chuáng边,等他爬了一半才动手。梁楚后背轻轻颤栗,身体敏感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触碰而来,以为沈云淮真的扒衣服,当机立断抓住裤子,谁知沈云淮仅仅是捞住他挣动的双脚,随手脱掉了鞋。 梁楚甩了甩脚,回头看他。 小腿握在别人手里,梁楚跟个大乌guī似的连身也翻不过来,趴在chuáng上拧身用眼神和沈云淮进行男人之间的搏斗。板牙熊被梁楚压在身下,感觉自己要被摊成一张熊饼,吭哧吭哧往外钻。 梁楚蹬了蹬腿,沈云淮没有按着他,只是他的腿挥到哪里沈云淮的手就跟到哪里。梁楚不满说:我说你,你这样不觉得累吗? 睡个觉跟打仗似的。 梁楚想了想,决定跟他议和:能不能不要这样了,又不好玩,我们和好吧。 沈云淮把他翻过身,随手在他身后塞了个枕头垫着,梁楚夺回自己的脚盘腿坐起来,把枕头从背后抽出来抱在怀里,看着他。 沈云淮手指点他额头:那怎么行,变态没这么好说话。 梁楚失望的往后仰,假装自己是被他点倒的,沈云淮拦手接他的腰让他坐好,梁楚不领qíng,就势往旁边滚,拖着枕头蹭到chuáng里侧,靠墙坐着,离他远一点。然后看着沈云淮默默叹气,他怎么不肚子疼呢。 沈云淮两手撑在chuáng板上瞧他,心里又酸又软,只有这时才是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白天总有诸多不便,他不满足现在的距离。沈云淮朝他伸手,笑道:过来让我看看。 梁楚手里把玩枕角,拒绝:不要,我看见你,我就头疼。 随后想到什么,梁楚伸手说:手机拿来。 买的新手机一直放在沈云淮那里。沈云淮皱眉:玩什么手机,不行。 梁楚说:给你看个帅哥。 沈云淮收起笑容,盯着他看了一会,梁楚镇定和他对视。沈云淮眼神晦暗,似乎想训斥,但最终压下这个念头,抱着引蛇出dòng的念头把手机jiāo到他手里。 梁楚接过摆弄了两下,打开相机,调出前置摄像头,递给沈云淮。 男人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才低头看,不觉一愣,他在屏幕里看到了熟悉的脸。 梁楚说:杜肚又不好看,看你自己吧。 板牙熊趴在chuáng上的小身板颤了颤,吃惊地看向梁楚,他刚才说的是第三人称。 梁楚没有看沈云淮的表qíng,稳了稳呼吸,神色淡然。 沈云淮把手机放到一旁,柔声问他:让我抱你过来吗? 梁楚看他,眼珠一转张开手臂,邀请:那你过来吧。 沈云淮惊讶,眼里有掩不住的柔qíng笑意,果然伸手来抱他,梁楚嘿嘿笑,往旁边错开半尺,手里的东西顺势往前一送,把枕头塞进沈云淮怀里。沈云淮怔了怔,很无奈看眼前的人。梁楚嚣张的笑,歪倒在chuáng上,亮晶晶的眼神瞧着他。 沈云淮哭笑不得,坐在chuáng沿把人拉到身前,双臂围成圈把他拢在怀里。梁楚用力往后靠,沈云淮的手臂像是椅背问问托着他。梁楚抬头看,沈云淮神色温柔,有一下没一下拍他的后背,没过多大会儿,又严厉起来,似乎是要给他一个教训,拢在腰上的手也像模像样地收紧了:造反了你,还往哪儿搬救兵去,想跟谁睡呢? 梁楚不说话,盯着天花板看。 沈云淮拍他后背,又问了一遍,梁楚一个字儿也不说,专心致志看房顶。 沈云淮不动声色打量他,猜他心里打什么小算盘,抬手遮住他的视线。梁楚不跟他恼,从善如流往旁边挪,沈云淮笑了笑,手上用力,抻开他跪坐在双腿把人压到chuáng上。梁楚的视线移到他脸上,沈云淮跟他额头抵着额头,他的注意力终于全部放到他身上。 这个距离近到再近一点就是一个亲吻,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但沈云淮保持这个距离刹了车,梁楚啥也没感觉到,因为沈云淮是个鬼而鬼是没有呼吸的_(:зゝang;)_ 沈云淮问:看什么呢? 梁楚把他推开一点,听到问话心想鱼上钩了哈哈哈哈,于是慢吞吞说:我看天上什么时候掉馅饼。 沈云淮愣了一下:什么? 梁楚就赶快说:掉个馅饼砸你。 沈云淮忍不住笑他,还不知道在胡搅蛮缠什么,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本来还想教点规矩,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也被小的云淡风轻了。 图什么呢,不就图个喜欢高兴吗。 梁楚成功转移话题,嘴上也占了便宜,可惜实际cao作始终不是对手,被压得呼吸困难。虽然沈云淮不喘气,但笑起来胸膛鼓动,一阵一阵颤着他。 沈云淮离得很近看他,梁楚迎上那双黑沉的像是深井一样的眼睛,贪婪而bī人,可以把人的魂魄吸进去。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仍然源于本能的后退自保,奈何身下是chuáng。 别说沈云淮是个富有攻击力的男人,就是他是个姑娘,被这样不错眼的看也都不自在的。 梁楚伸手遮他的眼睛: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手机天天给你玩,我对你多好啊。 沈云淮顿了一下,这样就算对别人好了吗? 他可很不满意。 沈云淮忍不住笑:我怎么对你,我就轻轻抱着你,这是对你不好吗?那你也过来抱抱我,我不玩手机,巴不得你对我这样。 梁楚心说看吧三观不同怎么在一起。 沈云淮拿开他的手,抚平他微皱的眉毛:皱什么眉呀,又没真的把你怎么样。 闹腾了一会,沈云淮心里有数,估摸到了睡觉时间,很快收手放他按时休息。努力不去想别的,一粒一粒解开他的衣扣。 梁楚把他掀开:我自己来。 三下五除二扒了下来,梁楚钻进被子把自己包成一个蛹,滚到墙根停下,一点儿被角也没给沈云淮留。 沈云淮从从容容,没跟他计较。时间确实晚了,收心定神,睡意涌上来,梁楚眼皮开始往一块黏。 沈云淮叹了口气。总觉得他不该是这样长qíng的人,以前有多没心肺,很少把事儿放在心上,但就吴正芳来说,已经过了许多天还闷闷不乐。抽到时间就跑去看润润,还就过不去这道坎了。他不用这种办法分散他注意力,还不知道要苦闷多久。现在一天到晚防着他,反而顾不上想起他的了。 小王八蛋,哪里会懂得他的良苦用心。 沈云淮关了灯,隔着被子把人抱住,梁楚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天已渐渐凉了,他在chuáng上拱来拱去,借着乱劲儿把被子盖到男人身上。 沈云淮靠在chuáng上,被子搭到胸口。 夜色很深了,沈云淮注视着窗外的朦胧月色,静静感受时间的流动。他孤独寂寞惯了,必须心如止水,否则该怎么打发漫漫无尽的长夜。他在那座寂寞无声的yīn宅,身边只有风的声音。这会儿没人理,倒也不觉有什么。 因为他空dòng的心被填得很满。 身边人的呼吸渐渐平缓绵长,沈云淮笑了一下,低头看,他倒是处之泰然,不知是心胸宽广还是浑不开窍,身边有个对他想入非非的饿láng也一样呼呼大睡,睡的踏实。这样全不设防,反而让他不忍打扰。 -- 第120页 可惜睡得越踏实人越不老实,睡之前还特地往里面蹭了蹭,老实本分的就占半边chuáng,与他划出清楚分明的楚河汉界。沈云淮调整姿势,一手支着头,侧躺着面对他。没过多久,小东西就紧紧挨了过来,沈云淮满足叹息,顺势把人抱住,胸膛埋着一张熟睡的脸,沈云淮拨开衣服,轻细的呼吸就这样吐在他的皮肤上。 沈云淮像棵沉重的木头桩,巍然不动,把人严严实实堵在里面。 到了夜里是他可以肆意妄为的时候,沈云淮跟做重大研究似的,趁着夜色打量他的脸庞,说不出哪里吸引人,眼睛偏偏移不开。可能是打心眼里喜欢,所以哪哪儿都是好的。就连不大的眼睛,睁开来也是十分的灵动有神,不挺的鼻子也甚是合他心意,呼出的气息挠得他心口猫抓一般的苏麻。如果亲吻他的嘴唇,感觉也一定是软糯香甜的。 周围安静极了,已是秋季,连聒噪的蝉声也消弭,空气里只有他的呼吸声。恍惚有种感觉,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云淮手指抚上他的唇角,把人更服帖的困在怀里。这个动作顺手又熟练,他做过无数遍。默默注视他片刻,随后嘴唇取代手指,感受他温软的唇瓣,忍不住探索更深,再就是颗粒分明的两排小白牙。怀里的身体无意识往后缩,沈云淮扣住他的后背,看着他的睫毛轻轻颤动,呼吸开始不顺畅,很快放过他的嘴巴,改含住他的下颌,慢慢往下滑,啃噬他的锁骨,动作很轻,细细描绘一遍便大人大量放过。再继续下去务必会把人吵醒,那不是他的本意。 深夜已过晨色将明,沈云淮微微合眼听着呼吸声,梁楚的呼吸频率不再规律,是从深睡醒来的征兆。再过不久就该醒来,俯身小心翼翼在他嘴巴碰了最后一下,结束整晚的为所yù为。 睡得早也醒得早,大公jī是自然的闹钟,听到外面激动的打鸣。梁楚睁开眼睛,外面隐约传来脚步声和对话声。 沈云淮一只手搭着他的腰,轻轻拍着,一边问:还睡吗? 第73章 恶鬼的小新娘 梁楚用力眨眨眼睛, 先看向说话的人。沈云淮定睛看他, 那眼神看起来就像是在找个喜欢的地方下嘴, 好让他咬一口。 梁楚下意识摸嘴角,沈云淮神色无懈可击。 梁楚不再看他,翻身在枕头底下摸手机,找不到就找沈云淮伸手。 沈云淮不上他当, 看一眼天色:七点了。 七点 梁楚手肘撑chuáng,默默计算,昨天十点睡,今天七点起,睡了九个小时, 够得上成年人的科学睡眠时间了,真是特别养生的一觉。 把被子蹬开坐起来:起chuáng! 清晨气温微凉, 沈云淮皱眉,忍着没说什么, 先给他套上棉袜, 又拿过衣服过来穿。梁楚接过上衣扣在脑袋上,然后胳膊各就各位地往袖子里伸。这时候难得的软乖听话, 让抬胳膊就抬胳膊,让翘腿就翘腿, 沈云淮怎会放过。握着他的脚把裤子套上, 拍他脚心:自己提上。 梁楚站起身穿好衣服,坐在chuáng上深思:明明穿衣服的诗人,那为什么不叫起人, 而叫起chuáng。 板牙熊揉了揉小黑豆眼,坐在chuáng上发呆,过了会儿问:你们都穿衣服 它看了看身上的毛,思考道:那我这算是光屁股luǒ奔吗。 梁楚一言难尽看它,好片刻没说话,反省自己刚问的问题是不是和板牙熊一样缺心眼,幸亏没人听见。下chuáng出门,早晨的清凉空气扑面而来。 这里虽不是宁静偏僻的小村庄,但远离中心商圈,实质上也相差无几。没有直冲云霄的高楼大厦,头上顶着蔚蓝晴天,院里种着几棵叫不上名的树,远处的人家冒出丝丝缕缕的白色炊烟。梁楚没找板凳,在门槛上坐下。北dòng门确实方方面面比不上南dòng门,但北dòng门浓浓的生活气息也是南dòng门难以企及的。 雨过天晴,温柔的阳光拨开轻纱似的薄雾,洒落一地金huáng。 早上熬的红豆黑米粥,王胖掌厨,起chuáng就去做饭,放水放米放豆。等到洗漱完毕,一锅糯香米粥也好了。王瘦吊儿郎当出门买包子回来,这就是今天的早餐。 梁楚刷完牙,粥还没好先吃包子,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揪下一小块给板牙熊。 沈云淮让纸扎人搬了不少书过来,里面甚至有竹筒书,可以看得出来字体很好看但就是看不出来写的啥。这会儿也没管他,沈云淮有读书的吸管,悠然自得一页一页翻。板牙熊啃完了包子皮,对着电视渴望地说:看的什么啊这是,加广告呢也不换台,对得起电费吗,要不然这样,咱俩今天晚上把电视偷走吧! 梁楚差点噎住:亏你想的出来。 王胖王瘦嘴里含着包子,照常把一大箱子符咒搬出来晒。梁楚以前问过每天这么费事,把符咒搬进来搬进去,有什么用啊? 王胖就叹气说有什么办法呢。 王瘦说吸收太阳的jīng华。 王胖说:是啊,谁让咱们北dòng门穷呢,一张符当成两张用。多吸收点jīng华符咒也厉害点。 这会儿王瘦倚着廊柱坐在装符咒的箱子上,王胖则拿了个小本本,做贼似的藏在柱子后面。那根苗条的瘦柱子怎么可能藏得住他,露头露屁股的,他还搁那掩耳盗铃的站着。俩人都在琢磨昨天的符咒。 没一会王胖朝梁楚招手:过来,杜肚,过来这边。 梁楚慢慢走了过去,王胖给他两个包子:去,给沈大爷送去。 梁楚一动不动,故意说:你自己去。 王胖说:你去完了我再去。 王瘦贴上来叮嘱:别忘了说两句好听的啊。 板牙熊冒了出来,哼哧哼哧说:看你们装的人模人样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第一次进行这种见不得人的jiāo易呢。 梁楚没理会它,专心敲着王胖王瘦:沈云淮又不吃人,脾气挺好的啊,你们俩咋这么怂,丢不丢人。 沈云淮斯文彬彬,也没有刻意摆脸色给谁看,但不知道为什么,北dòng门上下都很忌惮他。如果是刚来的时候,不知根不知底的还有qíng有可原。现在都认识这么久了,平时还是能躲着都藏着,多伤人心啊。好在沈云淮没有放在心上。 王胖几乎要叹息,沈云淮看似温和,实则冷血无qíng难以接近,他不把任何人放眼里。会评价他脾气好的人,普天之下大概只有杜肚一个。 王胖说:你管这么宽呢,快去快去。 梁楚轻叹,接过送上门来的买卖,搓了搓手指让王胖意思意思:总不能让人白白跑腿吧,我的时间很值钱的。 王胖道:老规矩,手机给你玩一小时,行的吧? 梁楚毫不犹豫为了手机出卖了自己,上回买的手机一直是沈云淮拿着,平时很少给他用,也没人给他打电话发信息什么的,每天玩游戏看视频的时间都是有数的。 梁楚朝沈云淮走过去,看他手里的书,找个话题问:看什么呐? 沈云淮把书页转到他那边,让他自己瞧。梁楚哪里能看懂,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哦,这个啊。 沈云淮眼里带着笑意:哪个? 梁楚说:那个。 兔子急了还咬人,沈云淮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揭人的短,把筒子书放到一旁,双手扶着他腰拉到身前来,跟他说话:冷不冷? 下完雨降温了。 梁楚含着包子说:我穿着秋裤呢。 沈云淮笑了出来,握了握他的手,果然温热。 第74章 恶鬼的小新娘 王胖王瘦张头张脑往这边看, 沈云淮不动声色朝两人扫了一眼, 对方回了一个有些局促的笑容。 几个月前, 单就固魂符和纸扎人,露的冰山一角的两手,足以让人印象深刻。王胖王瘦有进取心,有心来取经, 请他老人家指点江山。这对师兄弟深知打蛇打七寸,清清楚楚明白哪里是他的死xué,每次都知qíng识趣的先送礼,把人送到他这边讨讨好。 毕竟不管是人是鬼,高兴了什么都好说。 沈云淮握着他的手, 梁楚配合地让他握,还反客为主在沈云淮手上摸了两把。 男人抬眼瞧他, 看到他正急急忙忙把剩下的包子塞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大口大口的嚼, 在赶着做什么事儿似的。沈云淮抽手顺他的背, 别给噎着。梁楚把他手拉到前面来,一脸严肃地捧着男人的手握来握去, 里里外外摸了个遍。 沈云淮低头看,心中了然, 这是报复他呢。手上抓包子抓的, 满手都是油汁,这时候油乎乎的两只爪子握着他,两个人的四只手都变得油腻腻。沈云淮抬头看他, 正看见他笑意盈盈的眼,满脸都是恶作剧得逞的快乐。 -- 第121页 沈云淮笑得纵容,忽然执起他的手,低头轻轻亲吻手背,抬眼看他的反应。 梁楚被反将一军,他吓一跳,忙要收回手来,沈云淮紧握不放,梁楚说这可是你自找的。于是在他脸上也呼啦了两把,糊了半脸油。 沈云淮哭笑不得,他倒是敢。 王胖王瘦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万幸老祖宗不像是生了气的样子,反而牵着他去洗手。 洗好了也擦gān了,梁楚找个门槛坐,在农家最方便的就是找座位了。如果是在夏夜,高高的门槛坐着三两好友,月色融融,喝酒说笑好像也是一桩洒脱快意的美事。 板牙熊没他那些想法,像它们这些做熊的,门槛都爬不上去,哪里还有jīng力想七想八。板牙熊站在门外,两只爪子扒着门槛想上来,那门槛又高又宽,几乎比它的身体还要高大,翘着后爪爬了半天也没爬上来,只好忍rǔ负重的拉梁楚的裤角:请求支援,帮帮熊猫宝宝啊! 梁楚脚挪过去:上来。 板牙熊爬上去坐着,梁楚把它送到门槛上:要是没有我,你连个门都进不去。 板牙熊坐在门槛上,两只后爪耷拉下去晃啊晃:要是没有我,您说您那脚除了走路还有什么用。 梁楚没跟它拌嘴,看着院里的沈云淮和胖瘦兄弟,托着下巴问:那些字沈云淮真能看懂吗? 古文字和现文字从字体、结构、笔画,方方面面来说相差还是很大的,那歪歪扭扭的奇异的字,比甲骨文还要难认一些。 板牙熊说:当然了,要不然坐在那里不懂装懂的翻书多傻啊。 梁楚想了想说:那你们这个游戏挺先进的。 板牙熊无qíng地说:跟那个没关系会就是会,您别洗白您自个,您瞧瞧您自己,现实里脑子不好使,到了这里不是一样不好使吗? 梁楚心理受到重击,怎么血口喷人呐,他脑子几时不好用了,这个姓板牙的连门槛都上不来有什么资格说他啊。趁别人没注意,把板牙熊从门槛推下去了。 这时候身后无声无息飘来一个人影,幽幽问:他们在做什么? 是白裙子。 梁楚说:在学习。 白裙子悲痛地说:那个胖子瘦子一定在学怎么对付我! 梁楚看她一眼,心道这大妹子才是脑子不好使的,王胖王瘦现在对付你也是小菜一碟啊。 沈云淮那边进行了很短的时间,王胖王瘦一脸若有所思,缓慢的消化听来的讯息,然后进屋和青稞道长讨论。 没过多久,八点钟的时候出去摆摊赚钱。 算命分两拨,青稞道长一拨,王胖王瘦则已自立门户,这两人又是一拨。梁楚跟青稞道长说不上熟说不上不熟,平时说得上话,但要是单独坐一起就冷场,就跟着王胖王瘦摆摊。白裙子当然是哪里热闹哪里钻,这时候也不见她跟王胖王瘦是死对头了,亦步亦趋跟着。 青稞道长摆手示意小辈该gān嘛就gān嘛,不用管他老头子,拎着破收音机率先走了。 又是王胖开车,上路了回头问梁楚:你现在用手机吗? 梁楚摇头,太làng费了,然后和板牙熊一起近于庄严肃穆的思考拿到手机以后要看什么节目,板牙熊说:我是看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还是天上飞的呢? 梁楚说:不看动物世界。 板牙熊哇的一声留下了绝望的泪水。 摆摊摆在闹市的十字街口,小面包车的最后那排座位拆空了,里面放着工具。拉出长桌,铺上huáng布,挂起卜卦算命、求符捉鬼的条幅,穿上huáng大褂,几张小马扎一坐。虽然比不上南dòng门的风光,但在街头算命这一行算是比较正规。南dòng门在华城的达官贵人眼里是个香饽饽,北dòng门在民间小有名气。否则陈家捉鬼的时候也不会请北dòng门。 摊儿还没摆好就走过来几个大妈,显然早起来买菜,且等了一会了。 而来算命的这些妈妈级人物,其中绝大部分是拿着孩子的生平八字来算姻缘。梁楚看王胖王瘦满脸的煞有其事,说的头头是道,等到不忙的时候悄悄问准不准。 王胖就说:你说呢,算一次才二十块钱。 王寿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哟。 王胖说:要真准的话你胖哥怎么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 梁楚说:你们这些骗子,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上午买卖不错,中午时王胖去买盒饭,经过青稞道长顺便给师父送一份。 梁楚百无聊赖在小杌子上坐着,一边跟板牙熊说话:你们做系统的有工资吗? 那点儿工资够gān嘛的。板牙熊漫不经心。 梁楚脑子一转一转,突然想到一个很猎奇的问题:说起来我都没问过,你是未来的机器人还是外星人? 板牙熊说:噗。 梁楚警惕地说:你到底是未来人还是外星人?你是未来人你回到这里有什么yīn谋?你是外星人就更过分了,怎么能来赚我们地球人的钱! 板牙熊说:噗噗噗,您是有多无聊啊。 梁楚无聊环顾四周,一切景物照旧,并没有因为揭破板牙熊的yīn谋世界就毁灭了。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问喊:香蕉怎么卖,跟您说话呢,睡着啦? 梁楚循声看去,看到旁边的旁边的摊上有个人提着把香蕉。 那里停着一辆脚蹬三轮,车子前面铺了一层塑料布,上面摆着一些时令水果,卖水果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似是十分疲惫,虽然在卖东西,但现在已经就着温暖的阳光靠着车子睡着了。 市集本来就乱糟糟的,问价格的那人音量不小,竟然也没有吵醒她。 梁楚定定看着那边,虽然重新摆摊才一周多时间,但对这个老太太有些印象,是个脾气温和的老人,有时候会带着孙子一起来做生意,稍微补贴家用。小孙子才四五岁,特别活泼可爱,经常听到他大声背诗。 买东西的人低声嘀咕两句,梁楚想了想,两边摊子离得很近,王胖王瘦这边也用不到他帮忙。而老太太的水果种类不多,就有一些香蕉、苹果、桃子,在这里待了几天,就算没有刻意记忆,耳濡目染的,对价格心里也大概有谱。于是抓起板牙熊揣进兜里,轻步往那边走去:三块一斤,五块钱两斤。 来买香蕉的是个中年男人,把手里那把香蕉递过来说:看看这些多少钱。 一把香蕉四斤不到,八块九,中年人给了九块,示意不用找了。 梁楚认真把钱一张一张叠好,没忘兜里揣,放在摊上用一块石头压住。不是他的摊不是他的钱,进了他的口袋就算如数拿出来,可能也说不清了。 沈云淮修长的手指扶着书脊,眯着眼睛时不时看这边一眼,最后索xing把书搭到胸前,专心看他。 这是他的人,善良纯正,不是不自豪的。 正是中午,多得是中途下班回家的人,半个多小时做成好几笔生意。多亏了开头的那个中年人给了一把零钱,后来来买东西的人也没有上大面额的钞票,进进出出,正好够找零。现在正卖苹果,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疾驰而近的脚步声,一同响起的是个女孩声音,似是有些着急气恼:奶奶! 听到这个称呼,梁楚心里哎一声,登时有些紧张和不好意思。正主来了,要是很热qíng地感激他,该怎么应付才好啊,他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梁楚赶紧把钱整理一下,准备把钱jiāo给那个叫奶奶的,然后不留下一片云彩的赶快走了。 那个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梁楚收好钱回头看去,是个年轻女孩。 那女孩风一样冲了过来,穿着粗布外套,手里提着一个不锈钢的饭盒,皮肤微黑,但一双眼睛非常清澈明亮,正愤怒的看他,一把扣住他手腕: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你偷东西?! 梁楚给她说愣了:不是啊! 沈云淮站了起来。 熟睡的老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醒了过来,布满皱纹的脸上可以看到非常明显的黑眼圈,显然长时间没有休息好了。 这时挑选苹果的阿姨直腰问:哦,你不是摊主啊? 王胖蹭蹭跑了过来:怎么说话呢,谁是贼了,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张嘴就乱说?帮了你们忙还落不着一句好话了是吧? 女孩愣了愣。 梁楚唯恐被当作小偷,连忙把钱奉上。 买苹果的阿姨道:小伙子不是贼吧,我刚看到他把上份买桃子的钱,放到那一沓钱里面了呀。 算命摊和水果摊中间是买玩具的大爷:媛媛,这小伙子没拿你们的钱,他跟王胖这边是一家的。 -- 第122页 梁楚适时解释:我是看她睡着了,顺手来帮忙的,喏,钱给你。 老人回过神来,连声道谢:我唉,我怎么就睡着了!小伙子太谢谢你了,媛媛,还不放开人家! 叫韩媛媛的女孩红了脸,讷讷放开他手,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老人说:我这孙女从小就xing急你别跟她计较。 梁楚笑,摆手示意不要紧,红着脸害羞的姑娘总是让人不忍心为难和责怪的。 韩媛媛飞快看他一眼,梁楚笑着说:别不好意思了啊,反正我也没事儿。那我先走了。 韩媛媛蚊子哼哼似的说了声好。 不怪她误会,在这片闹市做生意的都不是什么闲人,早起晚睡,摆摊摆到午夜也是平常事。生活艰难,自家生意还看顾不过来,又怎么会伸手援助别人。 买苹果的阿姨问:苹果怎么卖? 韩媛媛把饭盒放下,报出价格。她是来给奶奶送午饭的,老人一天卖不了几个钱,又怎么会舍得再破费买东西吃。 梁楚很快走了回去,沈云淮上前几步,左手扶着他后背拉到跟前,轻轻揉他被大力握过的手腕。 受委屈了? 梁楚满不在乎地甩甩手:我没事,她一个女孩子家,能有多大力气啊。 沈云淮却舍不得了,把握出的红痕揉没了,拿过矿泉水给他洗手。 下午很快过了。 北dòng门是个懂得享受和及时行乐的门派,在其他人还没有收工打算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 韩媛媛送来午餐并没有回家,今天是周末,街上人很多,她一下午都在帮奶奶卖水果。短短几个小时往这边看了几十次。 这样明显的打量梁楚当然注意到了,被看次数太多,于是他也不受控制地回看过去。当两人眼神对上,韩媛媛就迅速别过眼睛,过一会又望过来,把梁楚整的莫名其妙,王胖王瘦还特暧昧的冲他笑。 沈云淮被他们两人的lsquo;眉目传qíngrsquo;弄的脸色越发难看,手掌覆在他脑袋上,不让他到处乱扭。 韩媛媛显然因为之前的误会有心结,想要过来说点什么。只是这女孩子看起来豪放大方,现在却硬是扭捏了一晌。梁楚都快自己跑过去给她机会让他说话了。直到快上车回家,她才嗫嚅着走了过来,梁楚忙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手还被沈云淮拉着,甩了甩甩不开,梁楚瞪他一眼,只好把手背在后面。 韩媛媛低着头,期期艾艾说:中午是我误会了,真的很不好意思,你不会怪我吧? 梁楚说:没事没事。 白裙子围着韩媛媛转圈说:看你年纪轻轻,没想到这么勇敢,居然当街抓贼,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这种jīng神特别难得。我很欣赏你,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要不要跟我义结金兰 韩媛媛听不到她说什么梁楚被念得眼晕,糊里糊涂被带着说:不过你也很勇敢,年纪轻轻当街捉贼,很有胆气啊。一般女孩子没你这么勇敢。 韩媛媛腼腆的笑了笑,问他:这真的很对不住,要不然这样吧,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就当赔罪可以吗? 卖玩具的老大爷远远打趣道:哎哟媛媛,多大点事啊,用得着请吃饭吗,送两斤苹果也是一样的。 第75章 恶鬼的小新娘 韩媛媛的脸唰地红了。 老大爷笑呵呵的:爷爷帮你打听打听, 我们媛媛可不能受了委屈, 王胖, 你这小师弟没有女朋友吧? 王胖有苦难言,决定当五分钟聋子。 梁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臂被一股力量往后扯了下,梁楚下意识回头看, 沈云淮已站了起来,面如冰霜。 梁楚小声说:怎么了你?然后让他坐下。 沈云淮看他,露出一个笑容: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梁楚微楞,听出他话里带刺,不禁皱了皱眉头。 韩媛媛意外的看了一眼沈云淮, 那人明明是微笑着的,但她不知怎么缩了缩脖子。她的视线没有过多停留, 甚至有些匆忙的移开视线,又看向梁楚, 眼里有些忐忑。她没有否认老大爷的话, 一见钟qíng不至于,只是想先加深了解。 梁楚突然觉得韩媛媛挺有意思的, 沈云淮的相貌比起杜肚的相貌,何止出色一个档次。她却好像熟若无睹, 并没有因为沈云淮而冷落杜肚。 不过 梁楚感觉手腕上的重量, 沈云淮控制的很好,松松圈着他。但这人刚才说话就yīn阳怪气,现在就算把力道收敛的和之前一般无二, 还是觉得这动作也有点yīn阳怪气。 梁楚没在老虎头上拔毛:还是不了,谢谢你啊。 韩媛媛有些失望,问道:怎么,不方便吗?什么时候也可以的。 梁楚摇了摇头说:不是这个。我这个人吧,比较大男子主义,和女孩出去吃饭怎么能让女方掏钱,身为男人,必须付钱请客啊。可惜我现在没钱。 韩媛媛扑哧一声笑了,摸出手机,一边大大方方伸出手来:你这个借口找的好吧不勉qiáng你了,那jiāo个朋友吧,总是可以的吧? 梁楚跟他握手,心说我没骗你我真的没有钱的,然后jiāo换了手机号码。 收完摊回家,一路上车里的气氛都凝重严肃,虽然平时也很安静,但也不像今天这样。以前还有人小声说话,现在是连正常喘气的都没了,吱吱喳喳的白裙子也老老实实坐在后备箱前面没座位了,屏气敛息不吭声。 沈阳看脸色yīn郁。 王胖王瘦本来就畏怯他,现在自然察言观色,不敢触他的眉头。 梁楚左手捏右手,看着窗外的车辆川流不息,人流拥簇,隐约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但不想哄。 jiāo个朋友还不行了吗? 回到家里仍然僵持,才刚熄火,王胖王瘦逃命似的跳下车,梁楚也不敢跟他独处,推开车门就跑了。 忙了一天回到熟悉的地方,彻底放松下来,劳动后的休息时间显得特别难得和幸福。吃饱饭玩会手机,然后睡觉,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王胖忙着洗碗,洗完了看电视,梁楚跟王胖要手机开始玩他那一小时。板牙熊窝在梁楚怀里,一人一熊开始看电影,片头曲响起,梁楚忍不住看向沈云淮。沈云淮没有看他,手里把玩一块红色玉石。 梁楚有点遗憾,今天的表qíng没用上,就是那个lsquo;我凭自己本事换的手机谁也没资格管我rsquo;的表qíng。 王胖王瘦不是手机党,电视台有他们的固定节目,两人津津有味看《致富经》。一人一熊得以超市看完一部两小时的喜剧片。王胖还没有要回手机的意思,现在就该看板牙熊喜欢的《动物世界》了。 才看个开头,微微发烫的手机蓦地被抽走,梁楚抬头,沈云淮居高临下看他,缓缓道:你玩很久了。 梁楚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 沈云淮把他扶起来:去外面看看远处。 板牙熊啊啊啊崩溃的说:不能这样的啊,我都还没看!不公平!不许走! 梁楚假装没听见,这是他们从集市回来以后,沈云淮主动说的第一句话,大概他自己把闷气消化掉了。梁楚这是也没有跟他对着gān,乖乖答应出去了。 虽然有点婆妈啰嗦,但也不是全无好处,男人认为健康的习惯一定会延续到底。所以在科技大发的手机电脑人手都有的时代,很多同龄人架着眼镜,只有他的眼睛一直很好。 青稞道长闲不住,吃了饭就出去溜达了,王胖王瘦都在屋里,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梁楚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面,看了一会天空,又看了一会远处飒飒而动的树木。 而板牙熊站在他肩膀上对着他耳朵咆哮:我都好几天没看动物世界了!我好惨啊! 梁楚感觉自己快被它吼聋了,侧头打量沈云淮几秒,一边想着我的手机为什么我不能做主,一边问:玩会儿手机呗,玩完就睡觉了。板牙熊这才不吵了,小黑豆眼期待地看着他。 沈云淮的眼睛蓦然变得讳莫如深,看也不看他的说:你想做什么? 梁楚说:看视频啊。 沈云淮露齿一笑:是吗,看视频还是看有没有人联系你? 梁楚不答反问:有人联系我吗? 沈云淮脸色沉了下来,转过头看他:别和我耍小聪明。 梁楚抿唇,心里骂他含血喷人,嘴上很老实:我没有,是你先问我的。 王胖在屋里看到桌上的手机,扬声问:杜肚,你不用手机啦?那我拿走了! -- 第123页 沈云淮深深吸了口气,猛地攥住他手腕往西厢小屋里走去,梁楚早有防备,仍被拖着走了两米,他意识到了什么,激烈挣扎:你太过分了!我还不困,你想做什么?然后去抱门口的柱子。 沈云淮把他伸出去的手捉了回来,曲起困在胸前:你想睡还得问我答不答应呐,小肚子。 梁楚瞪他,跟个láng狗似的威胁:王胖他们就在屋里,你别乱来!我一喊他们就知道。 沈云淮轻笑,眼里却笑意寥寥:他们知道又如何?出来看我抱着你吗,我是不介意,你呢? 梁楚愣了愣,沈云淮抓住这一瞬,把他推进房间,把皎皎月色和漫天星海关在了门外。 密封的小房间让梁楚紧张,又忍不住觉得害怕,沈云淮看他像是láng看着羊,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梁楚一步一步往后退,然后骂自己的脚真是怂,根本不符合他的风格。 沈云淮神色平淡,挽起了袖口,抬眼朝他笑了笑,带着不加掩饰的贪婪和yīn狠,一向斯文的男人撕开了气质内敛的皮,悍气外露凶xing毕现,这匹恶láng他是吃荤的。 沈云淮朝他走来,一字字说:就你心好是吗,普度众生啊,小菩萨。 梁楚听出他的嘲讽,眼睛滴溜溜转,寻找逃生的退路,一边周旋:我是举手之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沈云淮手里掂量手机,点亮屏幕:你喜欢她吗? 梁楚在真话和好听的话之间只犹豫了半秒:你说韩媛媛啊,那个女孩真的挺不错,勇敢又胆大,就是有点冲动。不过知错就改敢作敢当,还挺好的,而且她今天都没有多看你一眼,证明在这个看脸的时代,心灵美还是有市场的。 沈云淮盯着他,眼睛像是深深的湖水,这小东西今天非篡他的位了。沈云淮说:你倒是有本事。 板牙熊幽幽说:您知不知道认怂,沈云淮看起来想吃人,您gān嘛还刺激他! 梁楚心里也生气了,没好气说:不然呢,不然我能怎么样,难道我就戴着面具,撒着慌,违心的骗他一辈子吗?我累不累,连点真话也不能说了?我就说。 板牙熊哽住,忽然有些看不透他。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梁楚挺胸抬头,这个男人不管外面披了什么皮,都是换汤不换药,都还是一样的霸道不讲理。可他未必就真的怕了他。 沈云淮的脸色更加冰冷:小肚子,我脾气太好了是吗。 梁楚不说话,一向包容爱护的人似乎一定要给他讲规矩,梁楚认为自己没有一点儿错,错的都是这老东西。 沈云淮气势慑人:你该知道我对你心怀不轨。 梁楚眼睛睁的大大的。 沈云淮伸手捞他的腰,梁楚下意识找地方躲,沈云淮却没有和他玩游戏的耐心了。梁楚还没找到合适的藏身地,沈云淮已然在瞬息之间到他身旁,不用分说把他推到chuáng上。 梁楚脸色微变,抬脚就踢,沈云淮顺势攥住他脚踝,捏住裤腿连衣服和鞋一块扒了下来。梁楚心里发颤,呜咽一声把内裤边缘死死拽住了。 沈云淮托起他的腿肚,伸出舌头在小腿上舔了舔。 男人眼神越发深邃,舔的他手指直抖,梁楚终于开始后悔捅了马蜂窝,心里想谁有时光机哦他愿意用沈云淮跟他换,然后拧腰往前爬,可怜两条腿还被人控制在手里,最后只是徒劳地抓乱了chuáng单。 沈云淮一下子把他拉到怀里,梁楚滑下去一大截,被迫分开双腿,沈云淮站在他两腿之间,是一个很危险的姿势。梁楚捞过枕头砸他,沈云淮随手夺过垫到他身下,沉重的身体覆盖上来,紧紧压牢了他,沈云淮拍他屁股:招花惹糙。 梁楚说:招你二大爷的乌guī王八蛋! 沈云淮微微笑着,从上而下审视他,眼神里包含着许多东西,梁楚很凶的跟他对视片刻,不是对手败下阵来,把头扭到一边。沈云淮把他下巴正回原位,嘴唇重重咬了上来,像是苏醒的凶shòu,爪下按着他的猎物。他仔细品尝他的味道,要把猎物吞吃入腹,沈云淮扫dàng他的口腔,一颗一颗描绘他的牙齿,然后撬开他紧闭的牙关拖出舌头大力吸吮。梁楚连呼吸都困难,嗓子里发出细微的吞咽声。 不知过去多久,大脑因为缺氧而眩晕,沈云淮才放过他,他的鼻尖挨着他的。沈云淮舔他的下唇,叹息一般道:不听话,就知道气人,亲你一晚好不好? 梁楚寒毛倒竖,赶紧用力仰头,想把嘴巴解救出来。沈云淮略略分开,成全了他,看着他的自己身下急促地喘息,像缺水的鱼,是他让他的眼睛水雾氤氲,不用心软下来。沈云淮感叹美色误人啊,说:你说得对,你没有错。 他喜欢的就是他这份赤子之心,菩萨心肠。 这正是他锁缺少的。 梁楚愤怒看他,沈云淮尝到甜头,一并笑纳了他的不满,语声低低沉沉,带着一些试压的感觉:只是你运气不好,谁叫我这么喜欢你呢。 梁楚呆住,沈云淮哑声:没人比我更爱你的心灵美。 梁楚一时也哑了,自己说自己心灵美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为什么从别人嘴里吐出这三个字就觉得好羞耻哦! 男人的手穿进他的后背和被褥之间,将他的身体用力托起,力道大的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沈云淮破了戒,又吻他湿润的眼睛,梁楚闭上被舔舐的左眼,右眼颤抖地半睁着,生怕今天真给就地正法了,催促道:起来你是不是属猪,你压得我喘不上气了。 沈云淮按着眉心叹了口气,撑开一些身体,让他好好呼吸,低声道:别起什么歪心思。 梁楚疑惑看他。 沈云淮看懂了他的表qíng:没有最好。 梁楚踢了踢耷在chuáng沿的双腿,沈云淮把他抱到chuáng上,嘶哑着嗓子威胁:我之所以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是因为你逃到哪里我一样会找到你,我有这个把握。 梁楚笑了,心说您就chuī牛吧,老子任务值一满就赶去下个世界了,你找去吧你。 沈云淮最终放开了他:没名没分的,今天就算了。 梁楚一脸不在状况,什么个意思? 沈云淮没有多说。这个形势显然也不适合多问,梁楚把他推到一边,贴着墙根不敢乱动。就连睡觉也老实巴jiāo的,自己脱了衣服,一件一件整齐板正叠好,放到脚边,被子把头一蒙,早早就装睡了。 接下来的两天过的都不太愉快,不管沈云淮是不是在看他,梁楚始终有种被威胁着的感觉。沈云淮扎了几个纸扎人,上面拴了块于是,纸扎人一跃翻上天空,出去就没再回来。 直到一天傍晚,青稞道长接到一通电话,是北dòng门打过来的。 这几个月以来,势不两立的北dòng门和南dòng门似乎是和解了,是南dòng门主动来贴的冷屁股,讨好的方式就是送生意。 电话响起,青稞道长接通:喂。 王胖看到来电显示,一张大嘴凑了过来,贴着话筒大声说:我们北dòng门虽然穷,但不吃嗟来之食,也不接受施舍!死心吧你们,我们北dòng门是有骨气的!富贵不屈的! 青稞道长捂着耳朵说:听到没有,少于三千的施舍,北dòng门恕不接待! 那边有几秒钟的安静,随后小弟子换成了陈允升的声音:两万。 青稞道长搓着手道:两万两万,那行那行,什么时候什么买卖,北dòng门接了! 买卖在第二天清早就送到了门口。 八点钟的时候,三辆车穿来小巷,停在北dòng门门口,陈允升也来了,走在最前面,皱着眉头挑剔的环视这个地方。 已经到了深秋,北dòng门师徒还趿拉着大拖鞋,没什么形象。 陈允升眉头打结。 青稞道长就看不惯他那装腔作势的样子,转身从jī窝捡了两颗热乎jī蛋,大声招呼:哟,贵客啊! 陈允升瞪起眼睛,冷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师父教出什么徒弟。 南dòng门弟子低眉顺眼站在他身后。 青稞道长毫不介意,握着俩jī蛋走了过去,故意恶心他:看,jī蛋上面有jī屎。 陈允升牙fèng里挤出三个字:王今科。 青稞道长哈哈大笑,王胖对陈允升依然有很深的敌意:他这是什么意思? 王瘦说:还能是啥,求和的意思呗。 陈允升在院子里视察一圈,淡淡道:你们身上确实有一些我没有的东西。 青稞道长把jī蛋收了起来,揣着袖子说:怎么担当,你安的什么心我还不知道?别给老子们戴高帽子。 -- 第124页 以前井水不犯河水,偏偏最近走动的勤快,不就是因为北dòng门坐着个鬼祖宗吗。所以不计前嫌,过来刷好感来了。 陈允升哼了一声,没有过多解释,压低声音道:这次是人招惹的鬼,jiāo给你处理了。 青稞道长问:人呢? 陈允升往大门口看去,南dòng门弟子打开车门,黑色小轿车里很快走下来两个脸色苍白的小姑娘,年龄都不大,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 两个小姑娘互相搀扶着,jīng力虚亏,脸上都有浓浓的黑眼圈,化过淡妆也遮不住。左边的女孩穿着huáng色大衣,眼圈更是红得厉害,像是哭了很久,眼皮都肿了。另外一个白色毛衣的女孩虽然看起来也很紧张,但还算镇定,一直在安慰huáng衣女孩。 陈允升把人送到就走了。 两个小姑娘挨在一起,红着眼睛打量这个地方,有点无所适从,似乎在犹豫,这里的条件太简陋了,别是江湖骗子吧。 胖乎乎的人好像天生就有路人缘,王胖也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率先招呼:来来来,屋里请坐。 没想到两个女孩自我保护意识还挺qiáng的,她们毕竟是单枪匹马,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警惕心高一些不是坏事。她们站着不动。 王胖挠了挠头不明所以,梁楚见状,从屋里提出来两个板凳:就在院里说吧,今天太阳挺好的。 王瘦立刻反应过来,笑着说是,进屋把小板凳们放到小饭桌上,一股脑搬到屋里。梁楚数了数王瘦搬出去五个,正好够北dòng门和两个女孩用。他眼珠一转嘿嘿一笑,脚步往后转,手里的小杌子就又送回去一个。 门口外面就是长街,人来人往,两个小姑娘红着眼睛红着脸,说了声谢谢,讷讷就座。 小饭桌四四方方,梁楚挑个位置坐下,心里很慡地东张西望,他刚才一点也不小心眼的没有给沈云淮搬座位,让他站着去吧!他左看右看,沈云淮却从他背后出现,手里提着他丢在屋里的小杌子,旁边明明还有位置,沈云淮偏坐到他身后。 梁楚看沈云淮不痛不痒,不由有些失望,他怎么不生气呢。然后搬着小凳子往旁边挪,沈云淮心怀叵测,哪里会让他跑,已然从后面搂住他宣告主权。 梁楚侧头看,自从那晚过后,沈云淮就彻底撕破脸皮了,撕破脸皮当然也就不要脸了。 他掰沈云淮扣在腰上的手,凶恶地说:光天化日的,你不要脸我还要面子。 沈云淮索xing把他的手也一块按住,直视前方说:大家都看你呢,乖点。 梁楚转头看去,北dòng门心照不宣跟入定了似的,那两个小姑娘奇怪地看着他们。 梁楚一笑,不跟他硬来了,换出一副宠溺的表qíng,用另一只自由的手爱怜地摸了摸沈云淮的头,反正都是占便宜。本来想说傻儿子,但他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就说:我的傻狗子,从小就黏人,长大了还是这么黏人,离不开我。 院子里安静极了,只有簌簌的风chuī枝叶声,梁楚故作温柔说:他小名叫狗子。 第76章 恶鬼的小新娘 两个小姑娘没说话, 看看他, 又看看沈云淮, 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原本紧张极了,因为意外的cha曲反而放松了一些。 等到两个女孩转过头去,沈云淮才咬他耳朵说:狗是会咬人的。 梁楚毫不示弱, 小声反驳:吓唬谁呀,我又不是没有牙。 沈云淮下巴抵着他的头顶,低低沉沉笑了出来。 一时间没人吭声,看出客人不太信得过他们,王胖清清嗓子, 踩着北dòng门夸自家门派:你们找到了南dòng门,想必是听说了南dòng门的大名, 我不妨告诉你们,他们管不了你们这事儿, 从送到我们这边来的。你们也别担心, 大隐隐于市,这句话听说过吧? 两个小姑娘吓得瞪大眼睛, 这么说的话缠着她们的得是什么东西啊。 白色毛衣的女孩鼓起勇气说:我叫冯含佳,她叫范馨阑, 我们, 我们 不知道想到什么,范馨阑捂着脸哭泣道:我受不了了含佳,我真的好害怕。 青稞道长拢了拢huáng大褂, 温声道:孩子别哭,发生什么事,你们从头到尾说一遍。 冯含佳白着脸,好一会才回答道:我们遇到鬼了 然后又是沉默,她打量眼前众人,对方脸上没有惊慌意外,司空见惯一般,老道长的眼神隐含鼓励。 冯含佳这才有几分相信他们说的话,不禁松了口气,王胖端来两杯热水,示意她们慢慢说。冯含佳把杯子紧紧握在手里,指节发白,似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想了想,她拉开背包拉链倒出来一堆东西,零零散散什么都有,口红、钥匙、化妆包,最大件是用衬衫纸巾层层包裹的一样东西,她很忌讳害怕这样东西,提起袖子抖开,里面是一部手机。解锁打开相册,用水杯把手机推到桌子中间:你们看,这张相片我们绝对没有PS! 北dòng门打眼一看,眉头紧紧皱了上来。相片是冯含佳和范馨阑的自拍,两人比剪刀手,弯着眼睛在笑。但镜头里并不止有她们两人,赫然还出现一只明目张胆的血ròu,青筋bào起充满力量,挡住冯含佳和范馨阑的下半张脸。她们拍照的时候,这只断手就横在她们和手机之间。 冯含佳恐惧道:我们拍照的时候我记得清清楚楚,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拍好了再看,就就这样了。 沈云淮倾身去拿手机,梁楚也被他推着往前趴,两手扒住桌角,正想生气来着,就见沈云淮拿过手机道:确实有鬼气。 看到他是说正事,就很识大局的不吭声了。等沈云淮看完手机,还主动接过放回桌上。 沈云淮眼睛在笑,忍不住想亲他,真懂事儿啊。 王胖王瘦看沈云淮一眼,争着抢手机感受鬼气,青稞道长拧着眉毛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范馨阑小声饮泣,冯含佳拍拍她的肩膀,还没说什么,血腥气钻进鼻腔,桌上红了一小片。王胖哎了一声,扔了手机连忙给她找纱布,怎么说流鼻血就流鼻血了。冯含佳摆摆手,苦笑说:没事不用管,马上就好,这段时间我们一直这样。 大概底下三四滴血就止住了。 冯含佳用纸巾擦gān净了,抱歉笑笑,她声音虚弱,但说话很有条理,娓娓道来。 从一个星期以前,她们就接连遇到许多怪事。 冯含佳和范馨阑,还有个姓林的女孩,三人是发小,从小玩到大,关系非常好。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同校不同班,上下学都一道走。去年又考上同所重本,三人早就约好等到大学自由了,就搬到一块住。三个女孩家庭背景都很优渥,挑房搬家,在去年实现这个愿望。 她们养了一只吉娃娃,小吉娃娃平时撒娇打滚特别乖,突然有一天开始对着空气狂叫,连抓带挠的,怎么哄也哄不住。再就是半夜听到滴水的声音,还以为是水管没关紧,谁知爬起来到洗手间一看,差点没给吓晕过去。盥洗台上面的镜子上有个半人大的血字,擦掉了上课回来又会出现新的,有时候是血淋淋的lsquo;冤rsquo;字,有时候是lsquo;烦rsquo;和lsquo;改rsquo;字,很是莫名其妙。 这么闹了几天,怎么睡得好,午夜噩梦醒来,就见chuáng沿坐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背影,后背非常宽。大声哭叫着打开灯,那个影子却不见了。就chuáng沿留了个巨大的血屁股印,证明有个背很宽的女人来过。 而明明整齐摆在chuáng下的拖鞋也经常在一觉之后换地方,甩的南一只北一只,衣帽间的衣服和鞋也都被扒拉出来。除此之外还经常听到摔东西的声音,进厨房一看,一地的碗碟碎片,家里成天像是招了贼。 她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在那座小公寓里,还住着第三个看不见的人。 王胖听完了,咂咂嘴说:不对啊。 王瘦说:是啊,您刚才说第三个看不见的人? 冯含佳点头。 王胖说:等会啊,你看,冯含佳冯小姐,范馨阑范小姐,你们不是还有个叫林珍薇的朋友吗?怎么是第三个看不见的人,应该是第四个啊。 就在这时,一道影子幽幽飘了过来,是出去伸张正义的白裙子回来了。她跟闻到ròu味的一条狗崽子似的,蹭蹭蹭往这边飘,不过眨个眼的功夫,她就飘到冯含佳和范馨阑的跟前,跳上桌子仔仔细细看着她们两个,脸上闪过一丝迷惘。 王胖用气流声骂她:呔!白裙子,你别添乱,办正事呢!给你留了烧饼,自己烧了吃去。 冯含佳看向他:什么? -- 第125页 王胖说:不好意思,没说你哈。 冯含佳和范馨阑看不到白裙子,对她们来说前面是透明的空气,而对于用柳叶水开过yīn阳眼的北dòng门来说,就好像有个人蹲在桌子上,把视线都挡住了,特别碍事。 范馨阑害怕道:哪里有白裙子? 她眼睛又红了,这个院子里都是男人,谁会穿裙子? 你们这里有鬼吗? 王胖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没有鬼鬼怪怪的,不过你放心,她不伤人。 范馨阑身上升出一丝凉意,不断看向四周:她、她在我们身边吗 王胖叹了口气,何止啊,她就跟你大眼瞪小眼呢。 白裙子翻身一跃,从桌上跳到地下,挤到冯含佳和范馨阑之间,胳膊搭到她们两个的脖子上,看看冯含佳又看看范馨阑,吸了吸鼻子。 王胖违心回答:没有,她走了。 王胖眼皮抽筋,示意白裙子识点相,别搁这添乱,赶紧往边儿上凉快去。 白裙子不理会他,小狗似的在冯含佳身上嗅来嗅去。 梁楚看着一反常态的白裙子皱了皱眉,这姑娘虽然有点自来熟,可也没见她这样过。 梁楚回头找沈云淮。从他的表qíng看出他的疑问,沈云淮反勾着他的手指站起,装着散步散到两个女孩身后,白裙子毫无防备,被倒提着衣领拖走。 白裙子哀哀叫:脖子脖子!英雄手下留qíng! 把她拉到影壁下,白裙子整理自己被弄乱的衣服,不满的嘟囔回头,看到把她提过来的是谁,抱怨立刻消声了。眼巴巴看着梁楚。 梁楚端量她表qíng,问:还没见你这么亲过人,你认识她们? 白裙子看向冯含佳和范馨阑,一贯好动的她揪着衣服,表qíng茫然:我、我没恶意,我看到她们就觉得好亲切,我喜欢她们。 梁楚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妹子可是个脑子缺根弦的,她想做什么? 随后白裙子握着拳头说:她们一定就是我亲爱的家人!她们是不是让鬼给欺负了,我去帮她们打架! 梁楚抚额:果然。 这个时候那边也谈话结束,青稞道长淡淡说:这事qíng不难,你们两个回去再等两天,那鬼自己就会走了。 冯含佳和范馨阑听到这个回答,眼睛又红了,她们哪里还敢回去啊。 白裙子闻言大踏步跑了过去,给青稞道长捏肩捶背:不行啊爷爷!您看她们都哭了,多可怜,您救救她们嘛,我给您捏肩,我给您捶背! 王胖啧一声,示意她别着急,摆摆手说:你就知道添乱,你帮她们呢害她们呢,不花点钱心里难受是吧。 然后朝两个女孩说: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这个鬼是惨死鬼,厉害嘛是挺厉害的,让你们死很简单,但没有要你们的命,说明没有害人之心,只不过吓唬吓唬你们罢了,不会有生命危险。三万呢,不是小数,自己留着花吧。 梁楚刚才错过一段剧qíng,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这步了,走过去问:怎么回事啊? 青稞道长叹了口气,道:现在的孩子啊真是太胡来了,你们知不知道有一种请笔仙的游戏,她们请了笔仙。 简单说,就是请笔仙请笔仙,请是请来了,但送不走了。 范馨阑呜呜的哭,不断说我错了,我也没办法,林珍薇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们不管她谁还管她。 白裙子急急说:那就更不得了了,请笔仙不就是请鬼吗,吓唬她们也不行啊,俩弱女子这么仗义,经得起吓唬嘛!爷爷您又不是没看到过那个喝酒的,还有那个叫钱延贵的不孝子让我给吓成什么样了吗,多惨哦,坏鬼多了去了,您别这么武断,帮帮她们的嘛,万一出点事咋办。 王胖忍不住说:你还知道别人让你吓的不像样? 白裙子顶嘴:他们是坏人好不好,这俩小姑娘多好啊,我一见就喜欢。 两个女孩不知道白裙子说了什么,就听到青稞道长和王胖的话,冯含佳安慰哭泣不休的范馨阑,白着脸说钱不是问题,我和馨阑冒不起这个险,如果方便,还请跟我们走一趟,要不然这心一直悬在半空,始终安不下。 白裙子整只鬼吊在青稞道长身上,青稞道长让她烦够呛,只好松口说:行行行,你先从我身上下来,哪有给钱不赚的理,去一趟就去一趟吧,王胖王瘦去收拾东西,哎哟我这把老骨头,让你摇散了快。 白裙子嘿嘿嘿笑,又去贴着冯含佳和范馨阑,抓抓她们头发,又在她们面前挥挥手。 北dòng门一脸无奈。 两个女孩就读在华城大学,华城最高学府,租房也在学校附近。北dòng门带着工具前往,中途在一家殡葬店停下,买了纸钱元宝,巨大的别墅,上下三层,楼梯沙发桌椅栩栩如生,又买了家用电器和衣服,都是纸扎的,十分jīng美,用来贿赂笔仙。 北dòng门没往华城大学那边去过,走了不少冤枉路,花了三个多小时才赶到。 冯含佳和范馨阑都不是缺钱的人,又是三人合租,选的公寓是新楼,物业保安尽职守责,盘查过身份才放进去,白裙子就在旁边盯着保安看,王胖喊她一声才走。下车后冯含佳和范馨阑在前面引路,白裙子东张西望,脸上有些恍惚,王胖看她心不在焉,身体穿过梧桐树和绿化带,摇头说:亏她现在是个鬼,不怕撞电线杆子。 来到一楼大厅,白裙子忽然说:胖哥,我去办点事,如果五分钟以后没看到我,你记得下来接我一下。 王胖还没回答,白裙子转身走了。 租房在高层,等了会电梯上十八楼,一梯两户,迈步出来就见窗边站着熟悉的背影,白裙子含笑回头:你们来啦。 冯含佳去开门,王胖压低声音问她:你搞什么名堂? 梁楚看着她说:你认识这里? 白裙子慢慢走过来,用力点头。太熟悉了,不止是这两个女孩,保安她也似曾相识,公寓像是来过许多遍。就像现在,两个女孩说回家,她直觉是十八楼,提前上来等,看吧,真的是。 冯含佳已打开门,一行人依次而进,租房是三室两厅,明亮宽敞坐北朝南,阳光充足,听到开门声,就有一只小狗旋风似的从卧室冲了出来,准确撞到范馨阑腿上,咬住主人的裤角。 范馨阑弯腰把它抱起,小狗亲人,在她怀里钻啊钻叫啊叫,玩了会探出头来,打量进门的陌生人。突然它愣了愣,蹬腿从范馨阑怀里挣扎出来,范馨阑喊它:吉祥! 小吉祥依然汪汪叫着朝白裙子撞过去,很亲昵的蹭她,猛摇尾巴。冯含佳和范馨阑摇头看着吉祥,小吉娃娃在她们看来就像在原地自己转圈,白裙子蹲下来摸小狗。 换鞋进门,室内果然一片láng藉,客厅的书和iPad躺了一地,沙发抱枕丢的到处都是,冰箱敞着门,两瓶果酱倒扣在地,冰箱下面的地板五颜六色发出清新水果香。冯含佳头疼地叫出来,这鬼虽然没有夺命打人,但也真能折腾,就是不让她们好过。 冯含佳一脸痛苦,梁楚下意识看向范馨阑,两个姑娘脾xing相差挺大的,冯含佳胆大一些,而这位范小姐是真的特别能哭,从进北dòng门就开始哭哭啼啼,坐了几个小时车终于刹住了,刚才看到小吉娃娃还挺高兴,现在看到客厅láng狈到像是台风过境,想到家里还有个鬼,又开始山洪bào发。她一边哭一边扫地拖地,让人看了哭笑不得。 沈云淮发现他对别人的专注,把他脑袋转向自己这边,低哑问:上次教训没吃够是吗? 梁楚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沈云淮把他推沙发上,背对范馨阑。 梁楚心里忿忿,如果不是人过简直想和他打一架,然后看到茶几上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是新开的水,茶是新沏的茶,端起来就要给沈云淮,触手杯沿滚烫,又怕沈云淮真的会喝,顺手又给放回去了。整的自己更加生气。 冯含佳倒完茶水,坐到沙发上,摊手道:你们也看到了,就是这样,天天都这样。 青稞道长目光如炬,缓缓巡视客厅的角落,向王胖王瘦使眼色,胖瘦师兄弟心领神会,站起来问能不能四处转转。 冯含佳说当然可以。 到底是女孩子,房间收拾得gān净整洁,王胖王瘦人手一个罗盘,挨个房间看了一遍,很快回来,摇头说:有怨气,但没有鬼。 范馨阑紧张地问:她走了吗? 王胖冷静地说:不是走了,出去玩了。 范馨阑给噎住,王胖笑说:鬼也是人变的,也会无聊,别把他们想得太可怕。 -- 第126页 不知道那出门玩的鬼什么时候才回来,现在也不好离开,万一前脚走了后脚就来了呢,所以守株待兔。白裙子像个英勇的斗士保护冯含佳和范馨阑,托着下巴坐在她们身边。 中午叫了外卖来吃,送餐小哥还没来,就有动静从主卧传来,北dòng门登时打起jīng神,冯含佳和范馨阑看到他们突然警惕,眼睛也跟着瞪得特别大,声音颤抖:她是不是来了? 王瘦示意别慌,王胖则蹑手蹑脚往走向卧室,悄悄看了过去。 就见主卧阳台跟个大壁虎似的爬上来个人,擦擦汗,看看大太阳,长舒一口气。 王胖冲客厅点头,是鬼回来了。 王胖径直走向阳台,没有打糙惊蛇,装作开窗通风,那鬼年龄不高,是个半大的清秀少年,双手吊着栏杆要挤进来,看到王胖随口说了一句:哎哟这大哥肥的,该减减了啊。 王胖拿着衣架,瞪眼说:小兔崽子,你怎么死了还这么多事儿,我胖我瘦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小鬼吓一跳,一个滑手没抓紧,惨叫着就从阳台掉了下去。 掉到地上他一点事qíng没有,蹭蹭蹭又爬了上来,蜘蛛结网一般飞快,跳上阳台问:我是不是听错了,你看得到我? 王胖说:那可不是。 从背后摸出一张定魂符就贴他脑门上,小鬼登时手脚僵硬不能动作,王胖扛着就进屋了。 把被点xué的小鬼放到客厅中央,王胖拍拍手说:搞定,就是这家伙。 白裙子叉腰走过去,气势汹汹:你gān嘛把别人家弄成这样,你是不是有病! 小鬼被定住,嘴巴还能用,不屑道:你是哪根葱,你管得着吗,我爱怎么就怎么,离我远点。 白裙子特彪悍,照着他脸给了一拳,把小鬼打蒙了。 你你你,小鬼看着她,又看向客厅,所有人都在看他,小鬼说:你为什么打得到我?你也是鬼,你们是什么人啊! 王瘦抖出huáng大褂穿上,笑眯眯看他。 小鬼看到yīn阳八卦的图案,斗志立刻萎靡,他没什么战斗力,畏惧看着北dòng门。没几秒钟他猛然变脸,洁净衣服变得破烂,沾满了尘土,清秀的脸庞缺了半个,血ròu模糊,小鬼嘴里在流血,腹腔开口也在流血。白裙子死了以后也很体面,哪里见过这种鬼,离得又近,吓得往后三连跳:你这鬼真好特么吓人! 小鬼呲了呲带血的牙,上颚有一颗牙摇摇晃晃,要掉不掉。沈云淮看向梁楚,他端着温热的茶水正在喝,早就司空见惯,吴正芳那个惨度的他都见过了,这个小鬼吓不到他。 梁楚放下茶杯,问他:听你口音不是本地鬼啊,你哪里的。 小鬼的牙终于掉了下来,在地板上鼓溜溜滚了半米。 看到众人神色齐齐僵了一下,冯含佳又不安起来,问:怎么了? 青稞道长说:没事。 冯含佳说:我们能看看她吗? 王瘦委婉地说:这小鬼死的不太美观,你们敢不敢看? 范馨阑这会儿不哭了,说:当然敢看,她折腾我们一个多星期,我们要看看她长什么样子的。 王胖王瘦说好吧,拿出柳叶分别给两个女孩开了yīn阳眼,小鬼见到这幅qíng状,犹豫了一下,还是变回原样了,到底是两个女孩子,就算不讲礼貌也是女孩子。吓到女孩子就不好了。 谁知冯含佳和范馨阑看向他们以后,两人脸色一起大变,冯含佳率先冲将过去:薇薇你怎么在这里?! 小鬼说:我不叫薇薇,谁是薇薇。 两个女孩看也不看他,反而扑向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很凶的姑娘,上上下下检查她,范馨阑又开始哭:刚才怎么没见到你,你你,薇薇你死了吗? 冯含佳说:难道这几天一直在家里的是你?你是不是变成鬼了觉得不高兴,来找我和馨阑撒气 白裙子脸黑了,她居然是这样的人吗! 冯含佳又说:不对你是不是死的很冤,让我们帮你报仇,寻找凶手,是不是林一念?那个臭丫头,我就知道她跟你一直不和,肯定就是她! 白裙子被她们两个紧紧捉住,有些茫然说:你们叫谁啊,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冯含佳略略松手:你不是林珍薇? 白裙子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不可能!冯含佳很快否定,说:现在被抓包了不好意思了是吧,怎么变鬼了脸色倒薄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没事,别说你把房间弄乱了,拆了我也不怪你,你先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白裙子哭笑不得:我真听不懂。 小鬼在旁边说:你们认错鬼了好吧,这几天在你家的是我好不好? 冯含佳没有听到他说话,拿出手机给她看相片,语气严厉起来:你连我们两个都不认了是吗?看看这是不是你!装什么听不懂! 相册有几百张相片,大多都是自拍,白裙子点开一张大图,上面是三个小姑娘在吃夜宵,然后chuī了好几瓶啤酒,脸蛋都红扑扑的,对着镜头笑。还有出去旅游,白裙子热的蹲在地上,撑开外套顶着大太阳;还有她站在山路张开双臂拥抱微风,秀发被风chuī的扬起。 相片里的她或喜或怒或嗔或怨,每一张都是她,都保存在朋友的手机里。 白裙子拿着手机发愣,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孩,觉得很熟悉很温暖,但仍想不起具体的qíng节。 范馨阑握住她手,温吞的女孩也急躁起来:赖不了了吧,先别管那个,你怎么回事,你死了?到底怎么了?!你出事快小半年了! 白裙子低着头说:我真的不记得了。 王胖联想到她一路的心不在焉,和对这片地区的似曾相识,八九不离十就是林珍薇。两个女孩紧张地看着她,王瘦简单说明了一下白裙子的qíng况。 冯含佳和范馨阑一下子愣住了:少了两魄? 白裙子看着两个好朋友,她的记忆消失,感qíng还在,不由觉得抱歉:我我 范馨阑知道她言下之意,摇头说没事,然后拥抱她,我们记得你就行。 这时候小鬼在旁边斜着眼睛说:林珍薇,哦,原来你们问的问题就是她啊? 几天前他见到这两个女孩红着眼睛掉眼泪,一边朝他诉苦一边提问。三个小姑娘玩得非常好,从小就是邻居,幼儿园一起玩,小学一起玩,上初中高中感qíng依然很稳定。前段时间放假回家,林珍薇就没再回来。林珍薇芝麻大小的事儿也会跟她们分享,不管她因为留学还是jiāo男朋友,感qíng事业随便什么原因需要离开,她都不会瞒着她们。 所以林珍薇的失踪,在第一时间引起冯含佳和范馨阑的警觉,怀疑林珍薇出事了。 她们一起去林家探望,才知道林珍薇得了一种病。两人偷偷检查,林珍薇的身上没有伤口,看不出蹊跷之处,只是一直昏睡。 而林珍薇的妹妹林一念一直守在chuáng边。 林一念是林珍薇同父异母的妹妹,林父有钱,在外面花天酒地惹了不少风流债,林一念就是其中一笔债的产物。高一时她的母亲去世,林一念回到林家,和林珍薇势如水火,关系一直尖锐,见面必掐。 冯含佳和范馨阑怀疑是林一念对林珍薇做了什么,既然没有外伤那一定有内伤!但林一念高中生能做什么?她们就脑dòng特别大的想一定是下了蛊,林珍薇xing格大大咧咧,林一念给她吃了蛊虫控制她。 两个傻姑娘猜来猜去,没有办法,就在网上查了请笔仙的步骤,问林芸是不是被人陷害的。 结果就被缠上了。 白裙子放开范馨阑,走到小鬼跟前说:你欺负我朋友算什么英雄,有本事你跟我打,怕了你我就是孙子! 小鬼说:哟,好大的脸,就你这样你写得出《孙子兵法》吗? 白裙子气得眼都红了,小鬼眼睛往上翻,哼道:你有本事把这破符给我揭了,打就打。 眼看两只鬼真要掐起来,青稞道长摸胡子说:行了行了,都给我闭嘴。 小鬼看向客厅的人人鬼鬼,挺不是滋味说:还有没有鬼权了!还不如当人呢,连个投诉的地方都没有,你们都怪我,怎么不说那个女的对我做了什么好事! 冯含佳和范馨阑一头雾水,看着小鬼说:不对哎,刚才抓到的鬼就是他吗?是不是抓错了呀,我们记得是个女鬼,长头发,肩膀很宽,不是男鬼。 小鬼说:不要怀疑,那也是我。 -- 第127页 冯含佳和范馨阑看着他,像是在分辨。 小鬼说:我觉得男鬼不太可怕,你们看电视电影上面演的,那些经典角色不都是女鬼吗,我怕吓不到你们,特地戴的假发。 白裙子沉默片刻,回头看青稞道长说:爷爷,我真的不能揍他吗? 青稞道长让她过来坐下,王瘦本着对人对鬼一视同仁的原则,给他申冤的机会:你看你有男子汉的样子吗,不就是请笔仙把你请来了,怎么生这么大气。 小鬼不可思议说:不就是?你怎么说话的,哎哟说的真轻巧,她们是把我请来了,但是没把我送走好的吧!我就奇怪了,你们请了笔仙为什么不送笔仙?笔仙也很冤好的吧?! 小鬼一脸委屈,跟王胖说:你把这个符揭了,我给你们看证据。 王胖看向青稞道长,青稞道长颔首,王瘦随手把定鬼符揭了下来。 小鬼从衣服里摸,摸出来一张三条的麻将牌给他们看:我玩麻将玩的好好的,唰的一下,连跟老子商量都没有,就把我给招过来了!老子刚摸了一张牌,马上就胡了好的吧?行行行,招过来就招过来了,那就回答问题,你们问我回答,该答的都回答了,您二位倒是把我送走啊!那边都等着我出牌呢! 小鬼几乎是咆哮了:你们问她们俩怎么做的,她们收了笔和纸就走了啊!怎么能这样啊!太不负责任了!你知不知道我不是你们这里的鬼,我家是孟河的,离华城十万八千里呢!我他妈连路都不认识,我咋回家,有这么耍鬼玩的嘛,我给你们点教训出出气,还不服了是吧?!你们知不知道我快气死了! 所有视线转向冯含佳和范馨阑,两个女孩皱着脸绞着脑汁回忆,片刻后尴尬点头:那个当时太着急了,好像确实没送走。 小鬼说:谁能体谅体谅我的心qíng!我们当笔仙的多辛苦哦,召之即来不给送走,见天自己往回跑,你说你们举手之劳把事儿办妥了,怎么都这么懒呢,知不知道添多少麻烦。 冯含佳和范馨阑没想到请个笔仙还这么多事儿,一时讷讷,走过来说对不起。 小鬼重重哼了一声,坐在沙发上声色并茂的诉苦:算了,这回是真远了点我才生气。我有个鬼朋友,在家炒菜呢,也是有人请笔仙,好家伙我朋友手里还掂着铲子呢就给请过去了,请来了也是不给送走,他那还是离得近的呢,在外面转悠三天才回家,菜都不能吃了!气得我朋友回头就找她们麻烦去了。 小鬼盯着冯含佳和范馨阑,露出奇怪的表qíng:我很好奇你们这些人在想什么,是心大还是人傻,从网上随便抄一份请笔仙的方法就敢用,你们有没有多查几种比较一下,看看步骤顺序是否统一?我就奇怪诶了,网上多乱啊,隔着网线谁也不知道谁是谁,要是有人没事找事,把请笔仙的步骤调换了,或者说添个步骤删个步骤也不是没可能,你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真以为跟你们家长老师说话呢,还有商量的余地,在外面游dàng做笔仙,为什么不去投胎你们都不动脑子想想?那都是孤魂野鬼!还有啊有些小女生特喜欢请笔仙,请来了也没什么事,就问一些lsquo;他喜不喜欢我rsquo;,lsquo;我该不该跟他在一起rsquo;,lsquo;该不该分手rsquo;这些没营养的问题,难道不知道笔仙也是劝分不劝和的吗,哈哈哈哈。 梁楚听得一愣一愣,板牙熊也听得一愣一愣,梁楚说:你们这个游戏是不是也该有个框架设定什么的,要不然岂不是天马行空怎么发展都行,谁做的设定啊?太奇葩了。 板牙熊幽幽的说:您这是官方吐槽吗,我们游戏就贵在即兴发挥,没有剧本的,那样太局限人物灵xing,不自然的。 那小鬼又哼一声,吸了口茶水冒出的热气:你们呐,我真心奉劝,以后别贪玩笔仙碟仙的游戏,影响你们大方向的事我们不知道,能透露的都是一些枝叶末节,而且你们认为鬼是小猫小狗呢,像我这样的毕竟是少数,不去投胎流连世间的大多怀有怨气,你老老实实按着规矩办事儿,还不见得能全身而退,请鬼不送鬼,你留着在家过年呢? 冯含佳说:我们真的知道了,也尝到教训了,以后一定有请有送! 小鬼摇摇头,叹气说:还想请?你们根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最好请都不要请,实话跟你们说了吧,yīn阳两界泾渭分明,请笔仙是跟yīn间的鬼做jiāo易,要付出代价的,你以为鬼凭什么听你差遣?怎么会不索要报酬。我会拿走你们的好运气,心qíng好我少拿点,心qíng不好就多拿点。笔仙请来送不走,这事儿不稀罕,有的是凶鬼想找替死鬼。我问你,你怎么知道你请来的是什么东西,好鬼还是凶鬼,一个个天真的不得了,真以为他能听你的话,说送走就送走,你做梦呢?就连我这样的要是打麻将,人数不够了,信不信我真把你们拉下去跟我凑一桌去? 第77章 恶鬼的小新娘 两个女孩让他说的越来越害怕, 连忙摇头说再也不请了。白裙子看看小鬼看看朋友, 知道这小鬼并无恶意, 她也没有阻止。 小鬼从沙发上站起来,对青稞道长说:我是被她们请来的,现在我要走了,让不让走啊? 青稞道长摆摆手, 示意他随便。 小鬼神色轻松起来,跟两个女孩说他这几天已经找到回家的火车了,这里又不是他家,他知道怎么回去就要走了,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待着。 冯含佳愧疚说:现在还能不能送你走?你说你家离华城很远, 坐火车要好几天吧。 小鬼说:你们要是愿意,那感qíng好啊。 冯含佳和范馨阑点头, 去屋里拿来工具,低着头摆弄。梁楚和北dòng门都伸着脑袋好奇看, 青稞道长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孩子, 净走邪门歪道。 两个女孩局促笑笑,想到笔仙多是孤魂野鬼, 范馨阑抬头问:那你为什么不去投胎? 小鬼转过头看墙壁,撇撇嘴说:我奶奶特别疼我, 我等我奶奶蹬腿咽气, 见她最后一面。他措辞不尊,语气却低落下来。 范馨阑又问他你家还有其他人吗? 小鬼抽抽鼻子,没有再说。 送笔仙的仪式做好了, 小鬼坐在窗台上,冯含佳想起在殡葬店买的准备贿赂笔仙的纸扎品,一股脑搬过来在客厅给他烧了,打开窗户通风散气,地板一团浑黑。小鬼收了礼,又可以马上回家,憋屈的气出了,哼了一声准备离开。 两个女孩刚松口气,还没松到底呢,小鬼又飘了回来,回到他原来定住的地方捡回自己掉的那颗牙。路过冯含佳两人突然又换出他那张可怕恐怖的脸,冯含佳和范馨阑吓得不轻,抽着冷气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小鬼嘻嘻哈哈一笑:最后一个忠告,我跟你们说啊,过马路不要闯红灯,不然就会变成我这样,到时候后悔也晚了。 不等别人回答,他投身送笔仙的仪式里,很快走了。 终于把搅得人头疼的笔仙送走,冯含佳和范馨阑坐在沙发上,缓了一会才缓过来。 这时听到按门铃声,王胖眼睛唰的亮起,小跑着去开门,果然是外卖。 外卖丰富,有饭有菜有汤水,香气扑鼻。两个女孩没有食yù,冯含佳拍拍自己脸,拉着白裙子的手问青稞道长:林珍薇还能当回人吗?她书都还没念完,不能一直这样,现在都耽搁快一学期了。 青稞道长说既然找到了身体,那就不难,她那两魄在身体里面拘着,只要把魂魄送回身体,分散的灵魂合并,让她还魂,然后就没事了。 冯含佳和范馨阑一刻也等不及,说:那就回家! 她们家不在华城,在隔壁省区,冯含佳打开手机拨拉飞机票,翻了又翻最近一班飞机也在傍晚了,如果是开车她们那会儿差不多就该到了。冯含佳收起手机:咱能路上吃吗? 带着外卖准备回白裙子家,白裙子懵懵懂懂,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恢复记忆,一路被冯含佳和范馨阑挽着走。匆匆忙忙来到停车坪才发现车里坐不下,面包车三排座,八个座位,最前面能坐两个,第二排第三排座分别坐三人。就是最后一排作为给拆掉放算命工具了。几个大小姐不拘小节,坐后备箱就坐后备箱,把工具搬出来就钻进去了,还呼啦手一副谁也别跟她们抢的模样。 一路顺风,八点钟,天黑透了才到达泉水城。进城道路变得拥挤,听着冯含佳指路,又驶了多半小时才到达一片别墅区,每座别墅占地面积都很可观。三个女孩果然出身都不错。 王胖熟练开车,看着窗外的清幽景致说:人比人得死,看看这仨姑娘,再看看陈舒珊,她家不见得比这里的人有钱吧。 -- 第128页 王瘦说她是价值观扭曲,跟有钱没钱关系不大了。 三个姑娘彼此的家里的很近,就因为这样才是发小,还没上学呢就认识。双方的父母可能来往不密,他们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圈,孩子都丢给保姆带。保姆领着孩子出来玩,年龄相仿,最后反而是她们小辈感qíng深厚。 林家是欧式别墅,北dòng门和林家没有来往,贸贸然进去不太合适,冯含佳和范馨阑都是熟人了。两人进去看白裙子的身体在家还是医院,保姆见到她们,热qíng迎了出来,却说大小姐不在华城。 冯含佳愣住,皱眉说:怎么不在华城,她去哪里了?她醒了吗? 保姆在围裙上擦擦手,摇头说:大小姐如果真好了,你们两位怎么会不知qíng,跟她关系最好的就是你们。是二小姐把薇薇带走了。 冯含佳恼怒道:林一念!我就知道是她。 白裙子蹙眉想了想,问:林一念是谁,有点耳熟。 范馨阑悄悄说: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林一念今年高考,也考去了华城大学。保姆叹气说:二小姐是觉得大小姐变成这样,是她的责任,也不知道薇薇还能不能醒林先生生意这么忙,顾不上管她。二小姐就带过去照顾了。 得,白跑一趟。 白裙子回到车里,神色落寞,王胖王瘦互相看了一眼,心里不是滋味。怪不得在北dòng门时,白裙子说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她对她的朋友这样熟悉亲切,却对父母很冷漠。女儿都这样了,小半年昏迷,当爹的也不管,当的这是什么爹。 华城初上,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坐车坐了半天也浑身不舒服,jīng神跟不上。白裙子魂魄离体这么长时间,不在乎这一天半天的,当晚歇在泉水城一家高级酒店,冯含佳和范馨阑都有那里的贵宾卡,晚上吃的也是大餐,被照料地十分周到。白裙子跟两个小富婆说说笑笑,凝神听她们讲过去的事qíng。 北dòng门往嘴里塞东西,一边看三个小姑娘,心想北dòng门可真会捡,捡回来个小富婆。 却不知更会捡的在后面。 第二天很早就出发。昨天在林家保姆手里要到林一念的联系方式,快到华城的时候冯含佳给她打电话,要求见林珍薇。听到是冯含佳和范馨阑,林一念没有二话,慡快答应。 在车上就和林一念约好时间地点见面,林一念说你直接来我家吧,小区门口见。 林一念也在外面租了房,但她不是和朋友合租,她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姐姐。 到达约会地点,是一家很出名的小龙虾店,林一念已等在那里。 林一念穿大衣长靴,个子很高,身材纤瘦面容白净,话不多,有点内向,看到冯含佳和范馨阑就点了点头,随后又拧眉:这么多人都去? 冯含佳应了一声。 林一念纹丝不动,说:我知道你们是林珍薇好朋友,但别太过分,这么多男人看她合适吗? 冯含佳和范馨阑有些不耐烦,无意解释,就说:这你管不着吧,我们有急事,你可不可以利索点。 林一念转头就走:既然这样,林珍薇是林家人,你们也管不着,都别去看了。 冯含佳气得瞪眼睛,还是北dòng门解释qíng况原委,又拿符咒又拿huáng大褂的,林一念低头想了片刻,这才放行。因为林珍薇,冯含佳和范馨阑对她印象并不好,林一念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一路无话,来到一座两居室,家具齐全房间整洁,林一念带他们去朝阳的卧室,白裙子的身体静静躺在chuáng上。 第78章 恶鬼的小新娘 林一念看了她一会, 就出去了。 然后在客厅偷偷哭。 白裙子早发现她红了眼, 在林一念身边绕来绕去, 有点着急:别哭啦,我没事呀,马上就能活了。 一同跟出来的范馨阑脸色奇怪,拉住她问:薇薇你什么时候跟林一念关系这么好了, 你怎么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你不是很讨厌她? 林珍薇呀了一声,说:是吗,我觉得挺亲切挺喜欢的呀。 她没有记忆,这是她最诚实的感qíng。 林一念抬起头来:你们在和林珍薇说话吗? 随后走来的冯含佳点了点头。 林一念摇摇头, 苦笑说:我们两个关系一向不睦,她大概不想见我, 你们在这里吧,我回卧室了。 白裙子跟她身后说:我没有呀!你别走啊! 王胖在放着她身体的卧室喊:白裙子, 你好了没有, 快过来了。 白裙子哦了一声,麻溜过去了。 冯含佳和范馨阑互看一眼, 说白了她们之所以讨厌林一念,林珍薇是绝对原因, 没有人可以欺负她们的朋友。但现在看, 这两姐妹不是拌嘴就是吵架,但关系并不是不好的,林珍薇没有记忆, 但感qíng还在。以前熟悉的人她都会觉得喜欢亲切,从另一方面来说,她和林一念的关系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白裙子魂魄不全,既要还魂,就要先把身体里遗存的两魄提取出来。青稞道长曾招回她的一魂并融合过,手法熟练,很快就办好了。白裙子的灵魂变得完整,附身回她的身体。chuáng上的女孩睁开眼睛,大家都在旁边看她。 白裙子揉揉眼睛,以前她轻的像纸,可以飞来飞去,现在有了血ròu之躯,身体也变得沉重,一时不大适应。她表qíng有点呆,迟钝地接受记忆。 林一念站在门口远远看着,冯含佳坐在chuáng头问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白裙子朝她笑,缓缓说:佳佳。 范馨阑笑问:我呢? 白裙子说:饭饭。 林一念转身走回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没过多久,多而凌乱的脚步声从卧室出来,北dòng门跟她打过招呼,就此告辞。林一念礼貌回应,随后脚步声涌去走廊,随后是关门的声音。 林一念握着啤酒罐发愣,喝一口酒才回头看去,就见林珍薇靠着卧室的门,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身体,慢慢往这边走来,脚步歪歪扭扭的。林一念垂下眼睛,看也不看她,无所谓的表qíng说:你没事就好,现在从我家出去。 白裙子艰难走到沙发上坐下,看了林一念几秒,突然问:你不是想考北方的大学吗? 林一念说:我爱上什么大学就上什么大学,跟你没关系。 白裙子靠着沙发,笑着说:我记得我想读华城大学,有人想去北方大学。我还以为是有些人以为我死了,植物人了,再也醒不过来,所以替我来上大学来着。 林一念冷冷说:那人可真是蠢死了! 白裙子不急不恼,朝她伸出手来:斗了这么多年,没意思,言和吧。 林一念扭头看天空,眼角有点湿。 林珍薇是林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林一念是林家的私生女,她是林父婚内出轨的孩子。那时林父甚至和林珍薇的妈妈才结婚没几年,毕竟林珍薇只比她大一岁。 后来母亲死去,林一念还在上学,认祖归宗回到林家。两姐妹的关系一直很糟糕,林父懒得管两个女儿。他有他的事业,还有他的花花世界。 林珍薇和林一念天天掐架,林珍薇又是个脾气爆一点就着的,父母不管保姆管不住,她俩在家是小霸王。林珍薇凡事放在明面上,有什么说什么,使的是明枪。林一念xing格孤僻,喜欢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使的是暗箭。林珍薇撕掉她的书本笔记,林一念就在她内裤抹风油jīng,姐妹俩斗得不亦乐乎。 那天晚上,两人因为吃饭这点小事起了争执。林珍薇气得摔了碗,睡到半夜肚子饿起来找东西吃,林一念高三学习,学的晚了正好看到她姐姐蹲在冰箱前吃火腿肠。林一念灵机一动计上心来,跑厨房拿番茄酱涂了满脸,把长发拨到前面,手电筒抵着下巴,穿一身宽大的白衣服,在林珍薇吃饱回屋的时候从走廊拐角飘了过来。 当时她万万没想到林珍薇的八字这样轻,她把林珍薇吓得魂飞魄散,是真散了架,两魂四魄还很完整,一魂游dàng在天地之间,两魄留在身体里面。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林一念像是行尸走ròu,她以为自己把林珍薇吓成了植物人,所以负起责任来照顾她。拿着小毛巾给她擦脸、擦拭身体,定时按摩手脚,还学会了打营养针。真的像是照顾植物人。 这些林一念永远不会宣之于口,但白裙子的那两魄却都记在心里。 白裙子人归原位,回到属于她的人生轨道,在这里的几个月只是她人生不伤大雅的小cha曲。 谁能想到前几天还勾着晾衣绳dàng秋千的小姑娘,在大铁盆里自己给自己烧油条包子吃,她的现实人生是住在别墅区,读名牌大学呢。 -- 第129页 北dòng门一时安静落寞了许多,王胖王瘦虽然成天跟白裙子斗嘴,还要时时提防她又在哪个邻居家里除害,跟着她收拾烂摊子。但也不会真的讨厌她,现在猛地人不在这儿了还有点不习惯。 但各人有个人的生活,她也不能放弃学业,投身在北dòng门门下。 大家心qíng不太好,就早早睡了,梁楚也回到他的小西厢屋,找了贴身的gān净衣服抱在怀里,站在洗手间门外酝酿qíng绪。 板牙熊趴在他肩头,说:您酝酿好了吗。 梁楚说:再等会。 板牙熊说:这么慢啊,看把您磨蹭的。 梁楚说:我看你好像也需要洗澡了,一起吗。 板牙熊默默把自己嘴上的拉链拉住。 北dòng门没暖气,现在到了深秋,烧了热水还是特别冷,洗一回澡要他半条命。梁楚深呼吸走进去,默默说早死晚死都得死,人为什么要洗澡,然后捋袖感受了一下温度,还是好冷哦! 梁楚说我就洗一分钟,他又没有gān脏活,六十秒呢,可以冲洗的很gān净了。他把衣服放到置物架,把客厅的大钟也放到置物架,飞快扒衣服冲水,看着一格一格走的秒针,最好在还没有感觉到冷的时候就洗好。 胡乱冲洗两遍,擦也不擦就穿衣服,刚蹿出门就见门口有个人影,连脸还没看清楚一张厚厚的软毯扔了过来,把他连脑袋和身体一块裹住了,打横抱起回房间。就这几步路,短到没时间挣扎,梁楚才把脸从毯子里解救出来,就被放在柔软的被褥上。 沈云淮拿毛巾轻轻给他擦头发。梁楚被揉的身体东倒西歪,他抽抽鼻子,身上还带着水,脸蛋红通通的,眼角挂着水珠,眼睛蒙着水雾。沈云淮动作慢了下来,他的嘴巴也嫣红,像是邀人品尝的水蜜桃,来不及思考,沈云淮倾身含住他的嘴唇,把他按在被子里亲,梁楚猝不及防,气儿都喘不匀,挥手去抓沈云淮的耳朵。沈云淮把他手压在chuáng上,浅尝辄止很快就分开,把他从毯子里拆出来塞进被窝。 梁楚擦擦嘴,躺在枕头上想我以后每天晚上都要吃一头大蒜。 板牙熊说我记得这个誓您发过好多次了吧,都没见您吃,明天吃吗? 梁楚惆怅说大蒜不好吃的好的吧,如果大蒜是芝士奶酪巧克力味道的就好了。 板牙熊说我想看动物世界。 沈云淮和衣上chuáng,给他掖好被角,天越来越凉了。 他靠在chuáng上一页一页的翻书,梁楚在chuáng上打了会滚,问沈云淮手机在哪里,沈云淮问:感觉无聊? 梁楚点头说我特别想看电影。 沈云淮笑问:一起看书好不好? 梁楚撇嘴,沈云淮看的书他都看不懂,他一边说不要,一边往上面爬了爬,因为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在看到书以后可以痛斥这本书有多不好看,然后要手机玩。 沈云淮把书页内容给他看,梁楚扫了一眼,瞪大眼睛,差点把这破书给吞了。 沈云淮看的居然不是关于yīn阳八卦的书,他在看chūn宫图,画工jīng美活灵活现!指节厚的一本chūn宫册,沈云淮翻了大半,沈云淮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这玩意儿的,梁楚一头凌乱,里面的姿势也相当猎奇了,什么人的腰能折到那个角度,而且这个姿势垂直而进,cha的太深了会觉得痛梁楚激灵一下,我为什么要想这些东西,我可是个纯洁的人。 但他真一直觉得chūn宫图比AV还要离谱,AV好歹是人拍的,既然是人那就不能突破人体极限,不像是chūn宫图,这东西都是画的!想象力特别丰富,他根本不知道姿势有多难受! 梁楚蹭地贴墙睡了。 沈云淮bī近墙根靠近他,问:小肚子喜欢哪个姿势? 梁楚指着上面cao人的那个说:我喜欢这个。 沈云淮笑,说你野心不小,认真选。梁楚面对墙壁,我说gān嘛跟你看这个,我不看。 沈云淮把他从墙根捞出来,抱在怀里,下巴搁在他颈窝:你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挑个轻松喜欢的,不然等几天,有你的苦头吃。 梁楚回头看他,用眼神询问你什么意思? 沈云淮微笑,握住他的手往被子里探进,让他摸他,沈云淮一直忍耐,不放过他一丝表qíng。看到他稍微碰触,就受到惊吓一般缩回手来。实际上他也确实被吓到,沈云淮已经有反应了,那么粗那么长的一根。 梁楚逃命似的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踩着被子就要翻过沈云淮往chuáng下跑,沈云淮把他搂回chuáng上,重新把他塞进被褥里,亲了亲他的额头。 梁楚推他的脸:不要,你走开! 沈云淮轻声哄他:让我走去哪里呀? 梁楚不看他,对着天花板说:你回你家去。 沈云淮执意捕捉他的眼神,闻言摇头笑了出来,笑他天真。 我的小可怜,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请鬼容易送鬼难? 这就是。 听到似曾相识的昵称,梁楚甚至忘记反驳,感觉那个蠢蠢yù动的东西顶着他的大腿,过去快三十秒才对着天花板问:板牙宝宝,你们做系统的卖枪吗? 板牙熊说:枪是违禁品我们系统不卖的哦! 梁楚鼓起jīng神说:那卖不卖芝士蛋糕,这个不违禁吧? 板牙熊说:违禁不违禁都没有,因为我压根就不卖东西。 梁楚默默不说话。 板牙熊说:您不要这样的嘛,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您抬头看看美丽的夜空,心qíng是不是好了许多。 梁楚说:我就看到房顶角落那里好像有个虫子,还有沈云淮的那个老顶着我。 板牙熊给他伸爪:那算了,给您看看我美丽的毛。 梁楚别过头闭上眼睛,因为辣眼睛。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秋空高朗,阳光暖洋洋的。 梁楚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想等沈云淮起chuáng出门,然后他可以借机毁掉那些chūn宫册。他单方面跟沈云淮较劲,赖chuáng赖到太阳高高挂,谁知沈云淮坐在椅子上看书,没有离开房间的意思。 梁楚躺到屁股痛,郁闷爬起来揉揉,跟沈云淮同寝这么久他还不知道沈云淮的作息规律,起chuáng不出门在屋里待着gān嘛呀。 以前都是他醒了,穿衣服出门,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头找他,沈云淮总能让他找到。 梁楚砸了一下被子,跳下chuáng往外面去。 今天没有摆摊,实际上从韩媛媛以后都没有再去过。好在北dòng门一直没闲着,昨天才赚了冯含佳她们三万。出门便看到王胖王瘦勾肩搭背的蹲在门口说话,兴高采烈的,而青稞道长就弯着腰歪着头站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俩对着头jian笑,青稞道长听得脸色越来越黑,终于胡子两边撇,大怒道:不准去! 王胖王瘦吓得从台阶上跌下去,拍拍胸口说:我的个青稞道长,你吓死我了! 梁楚抓起一杯豆浆挨过去听。 青稞道长指着他们鼻脸骂:你们两个不肖徒!从小我就告诉你们别乱凑热闹,没事找事是吧?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们红白喜事是大凶,更何况红白撞煞,躲都躲不及你们还想着往那扎? 王胖说:师父,我们俩也该历练历练啊,再说了,我们也不见得打不过,您对您徒弟有点信心。 青稞道长没有商量余地:不行! 王胖王瘦jiāo换眼神,歪主意上来,摊摊手说:那没办法了,不行算了,听师父的吧。 青稞道长冷笑,甩袖进屋说:别跟我这儿说没用的,我能上你们的当?今天晚上但凡让我看到你们没在屋里老实睡觉,看我门规处置! 王胖王瘦懵了: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咱们还有门规 青稞道长进屋,梁楚叼着吸管跟过去:什么是红白撞煞啊?你们要gān嘛哦。 王胖立刻警惕说:红的白的都跟你没关系。 说完你推我搡的走了。 梁楚莫名其妙,问板牙熊:红白撞煞是什么? 板牙熊说:红是红事,白是白事,婚礼丧礼撞到一起? 一人一熊还没讨论出来所以然,门外传来说笑,北dòng门来了客人。 昨天王胖王瘦还唏嘘感叹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但别人的筵席散不散不知道,北dòng门这桌席反正人更多了,今天是周末,学校没课,白裙子带着她的娘子军过来玩。哪里是冷清了,分明变得更加热闹,女孩子叽叽喳喳,帮忙把符咒拖出来晒。 王胖王瘦都图省事,满满一箱子符咒拉到外面就完事儿了,晒也就晒上面那两张。姑娘们细心,把符咒铺展开,她们也不差钱,又在网上就近买了推拉式玻璃柜,工作人员送过来,她们把符咒一沓一沓摆在里面,既能晒太阳还能防雨,平时符咒画好了放这里面就行。 -- 第130页 白裙子就一晚上没回来,蹲在台阶上说好怀念这里的空气,还是当鬼好啊,现在晾衣绳都挂不住她了。 青稞道长一直慌孙女,没有想,有了烦,现在一下子给他四个,就林一念话少,其他都是小麻雀。青稞道长把买的蜜枣拿出来给女孩吃,他自己被吵得回屋睡觉。 见青稞道长回去休息,王胖王瘦嘿嘿笑,拿出朱砂符纸开始画符,冯含佳几人还没见过道士画符,一个个好奇过来看,范馨阑问:画的什么呀? 王胖抖抖符纸说:隐身符。 冯含佳讶然道:隐身符是什么符,用了这个就隐身了吗? 王瘦道:差不多,不过跟活人没关系,隐身符遮阳气,贴了隐身符鬼就察觉不到人的气息。 王胖王瘦对隐身符并不擅长,三张才有一张成符。 你们画这个gān嘛去?白裙子很快想通:那对小qíng侣是不是今天结婚,我也去,带我一个。 冯含佳眨眨大眼睛:你们在说什么? 白裙子神秘道:你们有没有见过冥婚? 女孩们很感兴趣,一窝蜂围了上来,梁楚蹲在门槛上偷听。 今天有一桩喜事,一桩白事。 每天都有新人结婚,每天都有活人作古,生老病死本不稀奇,红事白事也属平常,但这次不一样,死的那两人是一对qíng侣,男孩女孩非常恩爱,初中开始谈,谈到大学毕业订婚,就等吉日摆宴结婚。谁知人有旦夕祸福,男方筹备婚礼出车祸过世,女孩没想开,穿着婚纱从婚礼酒店顶楼跳下。家里迷信,给小两口办了yīn婚,并骨合葬。而今天就是他们的好日子。 喜事丧事一块办,办的是两个死人。这是红白撞煞。 范馨阑奇怪说:婚礼丧礼一起办?这有什么好看的。 王胖研磨朱砂道:如果就这么简单我还何必画隐身符,我们去看的不是活人举行的典礼,你们有没有看过鬼娶亲? 范馨阑眼睛慢慢睁大了:鬼娶亲?不是吧,这怎么看。 王胖说:青稞道长死活不让去,但这种事真的挺稀罕的,上回我记得还是十几年前吧,我和王瘦还小说想看,青稞道长就把我们俩夹胳膊底下带走了,这么多年一直惦记着啊。 想到那些岁月,王瘦心有戚戚。 女孩们对神神鬼鬼的事儿本就感兴趣,纷纷报名,梁楚也举手报名说:别忘了我,我也要去。 王胖王瘦闻声吓一跳,左看右看找他,最后在身后看到他举着的手。 王瘦毫不犹豫拒绝:杜爷爷你添什么乱,在家乖乖睡你的,回来说给你听。 梁楚咬着吸管摇头:我不,怎么你们都可以去,就把我扔家里。 王胖压低了声音:不是不带你,你又不是自己一人,你要跟着你家保姆也跟着,那是鬼祖宗,闹着玩吗?鬼见了鬼跑,他过去就是搅局的,你还是在家待着吧。 梁楚也小声说我们不告诉他。 王胖摇头:不行,伺候不起你。 梁楚顿住,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那算了,我去告诉青稞道长你们今天晚上要ròu看鬼娶媳妇。 王胖:你。 梁楚说:沈云淮知道你们在背后给他起外号吗? 王胖说:您可真是我祖宗。 因多出几个人,王胖王瘦继续画隐身符,人手两张,以防万一。年轻人对于未知总会充满冒险的刺激感,何况他们人多。人多力量大不大不知道,但通常胆子会大点。 梁楚搞定了王胖,吸溜两口豆浆,还剩下一小半。在院里搜罗沈云淮的身影,果然在小西厢屋的太师椅找到他。梁楚看到他看书就想到chūn宫册,想到chūn宫册头就疼。 蹲门口想了半天,梁楚反身走去客厅,翻出来一顶大糙帽。 糙帽是青稞道长的,他有许多顶糙帽,天热了就摘一顶戴上,而且青稞道长在掉头发,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开始秃了。 梁楚把崭新的大糙帽扣自己头上,把豆浆杯口撕开,端着剩下的小半杯跑去找沈云淮。迈过门槛进去,沈云淮抬眼看他,梁楚朝他笑。准备快走到沈云淮的时候一不小心崴了脚,再一不小心把杯子里的豆浆溅他一身。 快走到了,梁楚开始崴脚,把豆浆往沈云淮身上泼,一边说:哎哟看我这笨手笨脚 台词都没说完,沈云淮很及时接住他和他的豆浆,撑着他手臂扶起,矮身摸他的脚:疼不疼?太冒失了,你抢着做什么? 梁楚被他半抱着,悄悄摸摸把剩下的豆浆往他身上倒。 沈云淮低头看衣服,又无奈看他。 糙帽遮住眼睛,梁楚用力仰头,咬着吸管看他:我不是故意的。 沈云淮看他片刻,扶正他的小糙帽,出去清理衣服。 梁楚小声说:我真是太聪明了小huáng书小huáng书你在哪里。 沈云淮有写字的习惯,小西厢屋有他的书,有他的毛笔和纸,且沈云淮为人板正,所有用品摆放整齐分门别类,梁楚没怎么费力就翻出来昨天那本chūn宫册。随便翻开一页,他的眼睛就开始隐隐作痛,下面那人真的很可怜,双腿曲起上折,被压得这么紧很容易喘不上气的好不好。 梁楚搬来八仙椅跪坐在上面,把小huáng书在书桌展平,打开墨汁把毛笔笔杆咬在嘴里,趴在桌上一张一张特别认真地给他涂了个稀巴烂。 等沈云淮回来时,他已经大功告成,坐在门槛上抬头瞧他:我帽子好看吗? 沈云淮摘他的糙帽,梁楚摇头晃脑躲他的手:你gān嘛呀,可以看不能摸。 沈云淮半蹲看他:怎么突然想戴糙帽? 梁楚说:因为我刚才照镜子,发现自己戴帽子毕竟帅,以后我都戴帽子,今天睡觉也戴着睡。 沈云淮摇头,评价他是贪新鲜的孩子。 梁楚很冷漠看他,心里得意,上当了吧,我是故意让你这么认为的。 鬼娶亲不比其他,是喜事,阳间yīn间都得给三分薄面,不拘于午夜yīn气最重。晚十点是良辰吉时。 当天姑娘们留在北dòng门吃饭,吃完八点多钟,梁楚说我好困哦我要睡觉,然后特别乖的爬上chuáng,沈云淮扣着他摸他额头,看有没有发热。最近降温厉害。看他没什么事,眼睛甚至还发出光芒,沈云淮神色微动,知道他有事瞒着他。把他放回卧室,仁慈的没有跟过去。 梁楚把板牙熊放在门口放哨,他自己在屋里找衣服,一年四季都翻出来,堆在被子下面假装有人睡觉。堆得差不多了,板牙熊站在门口,看他还在往里面胡塞,忍不住叫:差不多了,再弄就露馅了! 梁楚不说话,继续往脚的方向塞衣服,你个板牙熊懂什么,他要把自己堆得高一点 最后把戴了一天的糙帽歪放在枕头上面,像是有人戴着帽子睡觉,这样可以解释为什么看不到头。简直完美。然后他就跑了。 在大门口等了没多长时间,王胖王瘦猫着腰跑了出来,梁楚没想到最先出来的会是他们,青稞道长还在吃饭呢! 王瘦说:青稞道长说到做到,说查寝就真查寝,现在不溜就没机会了。 为避免青稞道长发现徒弟们不听话偷跑出去,姑娘们在几分钟后也告辞回家,众人在门口会合,没有丝毫犹豫,要多快有多快的跑了。 路上,冯含佳问: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王胖说:当然是去他们的墓地。 深更半夜勇闯墓地,女孩子一怔,有点兴奋又有点害怕。 车里有些闷,王瘦打开一丝窗fèng,回头说:别紧张,不是真的去墓地,鬼娶亲,要把新娘子娶回家门,我们去墓地的必经之路守着。 新婚夫妇的墓地建在城郊,也不算太偏,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路灯很亮,马路两旁尽是树木碎石,再远就埋在黑暗里,只有他们这点亮光。王胖每人发了两张隐身符,贴在身上。隐身符很少用得到,技术不到家,就怕会有符画坏了不管用,所以准备两张以防万一,东边不亮西边亮。 车停好以后,白裙子从后备箱提出一包零食,瓜子饼gān松果jī翅鸭脖,行走的小火锅和大桶矿泉水。居然主食零食,全部都有。 小风徐徐,青年男女开着车灯蹲在路边一边吃一边等看热闹,白裙子又吃了半根腊肠,遥望远处说:怎么还不来啊,现在都过十点了。 王胖看一眼手表:你跟人家约好十点从这里经过啊?他们是十点开始。 话音才落,忽然从马路尽头升起白色雾气,像是突然凭空出现,白裙子不由懊悔刚才的分心。定眼看去,远处再没有车驶来,自从白雾出现,周围变得异常寂静空旷,没有鸟雀叫声也不见有车经过,白屋里蹦跳着跑出两个身影,表qíng十分喜庆,王胖低声说:是纸扎人。 -- 第131页 仔细一看,果然是殡葬店常见的纸扎人,穿着打扮很是欢庆,大蓝大绿。脸极白唇极红,脸颊两边各画着铜钱大小的红色圆点。两个纸扎童子在前,随后跟来的是四个纸扎轿夫,脚步形容不出的轻快,走路不是沿直线,而是跳着jiāo叉着走,就显得特别轻巧,大红色的花轿轻轻地抖。 梁楚小声问:现在烧东西不都是给烧汽车什么的吗,怎么还坐花轿,办中式婚礼。 王胖说教堂婚礼那都是西洋玩意儿,变成鬼了受yīn间管辖,男女两qíng相悦,办冥婚无妨,但得按老祖宗规矩来。 婚礼很简单,但诡异的厉害,没有chuī锣打鼓声,一片寂静里,花轿慢慢往这边晃。这时对面方向又出现十多个喜庆的纸扎人,拥簇着一匹纸扎的高头大马,上面坐着俊秀的新郎官。 吃瓜子吃鸭脖群众一边吃一边看,啧啧称奇,还真没见过这样成亲的。眼见花轿快要经过这里,忽然纸扎人扔了花轿,兔子似的蹿进黑暗丛林里,就剩下那顶抬着新娘子的花轿。再去看新郎,原地只剩那匹纸扎的马。 街上空空dàngdàng,既没车也没鬼,几人都傻了眼睛,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梁楚也呆住,他才咬开一包芝士片,也跟着东张西望,后背贴上男人宽厚的胸膛,他没有一点防备,这荒郊野外的,吓得他激灵一下,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提醒:别怕,是我。 梁楚回头看,沈云淮环住他腰的手上移,拆开包装把芝士喂他嘴里。 你来这里睡觉? 梁楚想到王胖说沈云淮不能来,他来就是搅局,刚才的纸扎人该不是他吓跑的吧。梁楚推他:你快走,我等会找你,大家都还没有看到。 沈云淮微笑,平静说:这个不好看,我赔你更好的。 王胖王瘦看到保姆来找人,登时心里发虚,小心往旁边挪,余光扫到一个人影,王瘦凝目看去,冯含佳不知何时已走出很远。她垂着手,直愣愣地走向花轿,王瘦忽然想到什么,厉声说:冯含佳,快回来! 冯含佳却失去意识一般,机械麻木地继续走去,白裙子大声叫:佳佳! 冯含佳已走到花轿前面,她弯腰掀起轿帘。 梁楚抬头问:她怎么了? 沈云淮闻他嘴里浓浓的奶香:找替死鬼。 王胖王瘦急得脸上冒汗,咬破中指取用jīng血,她的隐身符不管用吗?王胖大叫道:不要上花轿!!会死的! 冯含佳如若未闻,王胖王瘦用流血的中指在半空飞快画符,念出长长一串咒语。但到底功夫不到家,在半空定型的血符画了一半失败,jīng血掉到地上。 眼看冯含佳马上就钻进花轿,小树林有纸扎人探出头来,王胖侧头大吼:杜肚!你还愣着做什么! 梁楚抬头看沈云淮的下巴,沈云淮啧一声,衣袖拂过,薄薄一层yīn气从地面蔓延,怪异的白色雾气像是老鼠遇到了猫,在刹那间消退的gāngān净净。 车灯闪过,有车从远处飞驰而来,花轿和纸扎马随着白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冯含佳已然走到马路中央,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响起,黑色轿车擦着他的身体飞驰而过,把她刮到在地。 白裙子和范馨阑疾步冲过去,轿车紧急刹住,车主冲出来咆哮:你疯了啊!什么事想不开要自杀?!真他妈晦气!要不是老子方向转得快你现在就死了知不知道?! 这件事是她们理亏,白裙子挨了这骂,与范馨阑一起把吓呆了的冯含佳从马路中央拉回来。 第79章 恶鬼的小新娘 王胖王瘦长长松了口气, 抹一把脸上的汗水, 红白撞煞, 青稞道长说得对,红白撞煞大凶。他们哪里是冥婚,分明是找替死鬼!男方的纸扎马,女方的红花轿, 上了就没命。 冯含佳受了不小的惊吓,王胖王瘦上车把女孩们先送回公寓,这才赶回北dòng门。 已经很晚了,青稞道长还没休息,在客厅优哉游哉喝茶, 看到王胖王瘦失魂落魄进来,慢悠悠问:哟, 二位还活着呢。 王胖王瘦灰头土脸喊:师父。 青稞道长温和表qíng褪去,哐当摔了茶杯:我说的话不管用了是吧?跟我对着gān是吧, 感觉怎么样啊?! 梁楚站在门口不敢进, 青稞道长一向随和,得过且过, 还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王胖王瘦低着头不敢说话。 青稞道长准备了三个茶杯,摔了一个还有俩, 继续慢悠悠喝茶:见到北dòng门的门规没有? 王胖王瘦讷讷道:师父 青稞道长缓缓说:门规是你们自己定的, 今天吃的教训就是门规,今天死在外面也是门规。 沈云淮对师父教训徒弟没有兴趣,他揽着还想看热闹的梁楚回房间, 比较有兴致教育自己的小未婚妻。 过来,我有事问你。 梁楚抓抓耳朵,有些心虚,沈云淮既然找来,那么他的伪装肯定是露馅了。亏他还专门提醒不要打扰他睡觉。 走进房间,梁楚往chuáng上看,不禁呆住,他堆出来的他自己还是老模样,连糙帽都原封不动。梁楚诧异看沈云淮,他根本没有掀开看过。 沈云淮关上门,坐到书桌前的太师椅,示意他过来。 梁楚不听他的,脱鞋上chuáng坐好:gān嘛呀,这么晚了,我要睡觉了。 沈云淮看他抓自己的脚心,笑了笑,走过去把他从chuáng上抱起。回坐到太师椅,他把梁楚揽在怀里,左手在他背后托着,桌上放着那本被涂得乱七八糟的chūn宫册。 知道是谁涂的吗?沈云淮问。 梁楚不喜欢这个姿势,沈云淮太高,他坐在他身上双脚甚至是悬空的,本来在扶着桌角往下跳,听到这句话他因为心虚而安静下来,两手扒着桌面,特别淡定摇头:不知道,不是我。 沈云淮笑着问他:这就怪了,小肚子怎么知道画像被涂乱了? 梁楚呆了呆,连忙再看chūn宫册,忍不住生气,他看到的是封面,这破册子根本没有打开! 梁楚反应了一会,从他膝上跳下来,三两步飞奔扑上chuáng,小声说:我不知道啊,反正都不是我,就算你问我谁泼的水谁撕掉的我都是不知道。 沈云淮不答,单手打开桌上被涂得乱七八糟的chūn宫册,忍不住笑。他涂画的很有技巧,也看出他的不勤劳,能偷懒就偷懒。画像jīng美,每个姿势都极尽旖旎,他蘸饱了墨,有的涂掉jiāo合处,有的涂掉脸部,有的在旁题字,总之涂得看客兴致大失就是了。 他不知道这是松寅的真迹,虽是闺阁之物,仍是有市无价。沈云淮也不准备让他知道。 沈云淮双手jiāo叉放在胸前,侧身看他,chuáng上伪装的假人比他高出一头还不止,他对自己是真没有自知之明。 沈云淮想,完了,我连跟他计较都舍不得。 沈云淮上chuáng休息,chūn宫册的事没再追究,假睡偷跑更是没提,把被子下面的衣服叠了放到旁边。梁楚趴在枕头,犹豫问,你没事吧? 怎么?沈云淮回答。 梁楚说:没什么。然后小声嘀咕,你脾气今天怎么这么好。 沈云淮听到了,他想我几时对你不好过,再者让你吃苦头之前,总该喂点甜的。 这个秋天对于北dòng门来说,注定是多客之秋。但谁也不曾想到,今天的客人来头竟然如此qiáng大雄厚。 王胖王瘦昨晚挨顿臭骂,今天大气不敢吭,早早起来画符做事,哄师父高兴。七点钟时,外面传来纷杂密集的说话声。王胖出去买早餐,硬是被门口的长长一排车队堵了回来,把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邻居站满长街。车上走下来高大伟岸的保镖,让围观邻居退后,安排出一条宽敞的通道来。 王胖又惊又喜,搓着手想好家伙这么大排场,得有不少钱吧嘿嘿,然后小跑回去找青稞道长邀功:师父!来大生意了,您快起啊,客人等着呢! 青稞道长披上外衣懒洋洋起chuáng,师徒三人走到院里,果然看到十多个人。门口则站着保镖。 王胖xing格飘,说话一向夸张,不想这次倒是实qíng。 真是好大的排场。 见到有人出来,一名男子走上前来,气质出众,极是器宇轩昂、仪表不凡。那人语声清楚稳重:湘泰沈家沈玉亭,拜见太叔公,劳驾通传。 湘泰沈家。 青稞道长怀疑自己听错,挖了挖耳朵,转头问王瘦:他说什么沈家? 王瘦小声:湘泰沈家。 青稞道长手脚动作不了,彻底僵住,随意搭在肩上的衣服也掉了,僵成一根木头。是他想的那个沈家么? -- 第132页 沈玉亭笑看北dòng门,王胖王瘦站在小西厢屋门前,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扣响房门,喊的却不是沈云淮:杜、杜肚你起来没吃饭了。 沈云淮抬起眼睛,昨天睡得迟,怀里的人依然酣睡,呼吸平稳,暂时没有醒来的迹象。 外面来了许多人,王胖没有得到回应,犹豫着又敲两下:那个外面来人了,湘泰沈家,沈家,那个沈家yīn阳界的金字塔。 他心里想还没回应就不管了,一边是湘泰沈家一边是鬼祖宗,哪边都不是好惹的,但沈家是人,至少还讲点道理吧。 沈云淮手指轻弹,一道气流击在门板,王胖听到轻微的击门声,急急后退一步,不敢再说。 沈玉亭见状,上前温和道:是我们唐突了,不敢打扰太叔公,我们候着就是。 青稞道长跟只鹌鹑似的窝在角落,本跟他一块敲门的王瘦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去一块窝着,来不及跟他算账,王胖小碎步也投奔过去。 师徒三人打量院里的客人。 除了方才说话的沈玉亭还算年轻,三十多岁的年纪。来的其他人至少六十岁起步,穿着打扮十分郑重正式,像是参见国家元首,一丝不苟,不敢有分毫怠慢。 站在最前面的老人也最年迈,满头华发极有威严,已是百岁高龄,但仍腰背挺直,目视前方奕奕有神,双手拄着一根龙头拐杖,稳得像座不倒的山。这样的风格这样的做派,没人会质疑他们不是yīn阳顶级大家的传人。沈家就该有这样的气度。 青稞道长愣愣看着,自认为中肯评价。 他一大早还没睡醒就被迫接到炸弹,炸的头脑不清,太叔公,太叔公,翻来倒去默读这个名字,北dòng门就一个姓沈的想到唯一可能xing,青稞道长差点呕出血来。 沈云淮过了快十分钟才走出门,不等人看清屋里,很快又掩上。 沈家人对沈云淮非常恭敬,拄拐的老人路也走不利索,被两双手搀扶着,老人身材佝偻,向沈云淮行大礼,颤巍巍道:云清见过大哥。 沈云淮不避不让,安然受了。 老人起身,嗓音沙哑道:还不过来喊人。 老人是沈家云字辈唯一健在的老先生,今年足有一百岁,是沈家的老祖宗。 随着老人话声落地,有十多人走出来,比青稞道长还要年迈,jīng神却更矍铄,恭敬道:大伯。 十多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对一个年轻人如此毕恭毕敬,让人骇掉大牙,青稞道长艰难思考着,沈云淮沈云淮,沈家云字辈沈家那位韶华早逝的先人居然安葬在华城了么?非是他见识少。他听说过沈云淮的赫赫威名,却不曾想到就是家里这位。实在是一点内幕讯息不曾得到。众所周知沈云淮早亡,但没人知道他成了鬼祖宗,南dòng门在华城只手遮天呼风唤雨,是yīn阳界的地头蛇,居然一点消息都没听说! 也是,如果早知道那座yīn宅主人是沈家沈云淮。传说在几十年前布置收鬼阵的十多位天师,再怎么不长眼也没胆子在这位太岁头上动土。 王今科觉得胡子都多白了几根,前几天还感叹北dòng门的运气,捡回白裙子小富婆,谁知这里还有一道天雷等着他!王今科不禁环顾自家简陋的农院,难以置信沈家大公子在这种地方住了小半年,沈家人想必更加不敢相信,但神色谦卑,没有露出一分异色。 十多人,一人一人见礼,最后才是沈玉亭。沈家现任当家人。 沈云淮不咸不淡道:你们怎么会来? 沈玉亭尊敬答道:太叔公。收到您的纸人传讯,得知您要领人进族谱,您是沈家长辈,沈家荣耀,晚辈接待长辈,是玉亭分内之事。 沈家家族每隔半年,为新添人口排族谱,几天前收到沈云淮的纸人传讯,这位太叔公有意领人进家谱,再明白点说是有喜事,太叔公要娶亲了。这样的大事,说什么也该来看看。 沈云清拄着拐杖,定睛仰视他的大哥,依然斯文寡言,面若当年。 可他大哥当年的威仪,当年的悲哀与辉煌,如今的后辈怕是很难体会肖想到了。 沈云淮冷qíng冷xing,一半是天生,一半是后天造就,谁在那样的环境长大都不会乐观。他对qíng感更是看的寡淡。沈云淮死后,一身yīn气可以把全族送进地狱,他料到自己的身后事,在华夏九州寻找自己的墓地,jīng挑细选,最终定在华城修造yīn宅。利用天时地利,加上他的人和,做成一副聚阳散yīn的局,yīn阳调和,平衡体内yīn气。 从那以后再不和沈家联系。 祖祖辈辈这些代人,都说沈云淮是沈家立世最大的靠山,最深的根基,他的住址甚至是沈家传家宝之一。近百年下来,这是沈云淮第一次主动联系沈家,还以为他有认祖寻根的念头,不可谓不是受宠若惊,匆匆而来。 这是多难得的机会,生存在沈家口耳相传的人物可以亲眼得见,这些年来沈家的出众人才争相来见他。再加上他沈云淮请以一百多岁的高龄,迢迢千里赶来,十足的诚意。 但同时更不免有私心,博同qíng做人qíng,变相向沈云淮表心试压,家族重视你,若是沈家需要,你也不能袖手旁观,该多多帮衬。 沈玉亭的姿态放的足够低,请问他的意见,怎么回沈家。 沈家jiāo通发达,有数架私人飞机和三艘私人游轮挂在名下,有海陆空最便捷、最享受的jiāo通工具。 但不料这位太叔公如此难以讨好,沈云淮无意和沈家多相处,沈家出门一趟再低调也兴师动众。他知道他的杜肚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他自己为人冷漠也就作罢,沈家老老少少拖家带口来到华城也无法令他动容。但他的小肚子在有人问话时,却不会真的把人放置不理。 沈云淮说各走各的。 沈家众人一时怔楞住,目目相觑,他竟连这点面子也不给。 虽然心有怨言,但没人忤逆他,死了这么多年,他在沈家依然富有传奇色彩,悲苦孤廖的人生,年纪轻轻亡故,却补全《三易》奇书,将沈家推向新的高度。虽没几人见过他,但家族长老提到这位太叔公无不是敬佩折服,尤其沈家这么大一份家业,说抛下就抛下了。 想到权力带来的方便与快活,沈玉亭自问做不到这点。 没人想到太叔公带回来一个男人。 沈家老宅是座四合院,典雅宜居朴素大方,朱漆大门两边写着一副对联。 左是:古道传家 右是:yīn阳继世 横批:修善修德 端的是威严气派,大家风范。 往里面走,进门是高大的影壁,比沈云淮的yīn宅大出数倍不知,也更富有年代感,百年岁月的老院。近年可能重新修缮过,人口越来越繁盛,周围也有扩建过的痕迹。沈家子孙延绵至此,暂不提女眷和嫁出的女儿,仅是直系男丁已有近百,十多个小孩在院里跑来跑去,这是一个大家庭。 沈云淮的回归引起巨大的轰动,站在道路两旁好奇打量,议论纷纷,没有人过来搭话。 没人知道怎么伺候太叔公,对更小的孩子来说的老祖宗。他看起来无yù无求,让人无从下手,所有人毕恭毕敬,毕竟沈云淮是长子长孙,沈褚两颊联姻的亲生骨ròu,这些家财产业本该属于他,但凡有一点利yù之心,沈家就该改朝换代。最初收到纸人传讯,沈家上下纷纷说家里要变天,不远千里就为进家谱,谁信,恐怕没这么简单。这仅仅是他回家掌权的借口。 但很快谣言就不攻自破了,那是多余的臆想,沈云淮在沈家满打满算就待了半天。他就是带人回家在家谱上添个名,给他正式名分。他们站的角度不同,沈家人寿命有限,爱财爱权奢侈享受,沈云淮早已超脱生死,他长生不老,他有逆天改命之能,熟知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只是xing格乖张。 但这种人不会舍本逐末追求钱财,那是累赘。 第80章 恶鬼的小新娘 进门来到内院, 沈云淮把还一脸莫名的梁楚留在院里。疯跑的小孩在沈云淮走后, 才都跑来看他, 梁楚也一个个都看回去。 沈云淮进门前看他一眼,走进正堂。 男子成婚,沈家没有这样的先例,但沈云淮辈分最大, 沈家还要多仰仗他,一时觉得不妥,但竟然没个有话语权的长辈。沈玉亭是这代当家人,委婉提出男子与男子成婚,不合礼数不成体统, 您三思。 沈云淮合上比字典厚重的族谱问:你在做我的主? 沈玉亭连道不敢。 沈云淮思忖片刻,温言道:你是沈家当家, 你有这个权利,如果认为不合适可以清理门户, 把我从祖宗家谱除名。他说的真心实意。 他这样说, 但谁敢答应,谁敢这样做。 -- 第133页 沈玉亭差点哭了, 说太叔公您是要让我变成沈家罪人吗? 梁楚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他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跟着过来玩了一圈, 就签字画押进了沈家族谱。 在沈家匆匆来匆匆去,沈玉亭请他留住几天,房间已准备好, 沈云淮婉然谢绝,沈玉亭便不敢再问。 见他这幅模样,沈云淮叹息,他自己跟沈家人不亲近,大家对他恭敬有余,亲近不足。沈云淮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一是先天冷漠,二是后天影响,里应外合将他一颗心铸成结了厚冰的海面,把十丈软红隔在冰外。 当年心灰意冷,作古之后只想与世隔绝,再不入世。他自小没有亲友,就是吃个饭也是嬷嬷远远放在门口。他需要转移和分散注意力的事qíng,一心钻研yīn阳术,早就失去jiāo际的能力。但越是这样空白,心底越是有片地方柔软,直到有一天,小肚子敲着门环,一脚踩进他心里。在他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自力更生在他心底融化了个dòng口,乖乖贴服进去,找到自己的安身之所。 这是老天有眼,看他可怜,送他的礼物。 沈云淮从正厅出来,就见梁楚跟院里的大狗在玩,几个小孩蹲旁边看。他不喜欢小孩,小孩也不亲他,但他的小未婚妻和小孩很合得来,他时不时去抓小孩的零食。 沈云淮走过去拉他起来,孩子一哄而跑,梁楚给他吃抢来的薯片。 想到大树状的家谱,人人开枝散叶,就他沈云淮一脉,和杜肚这个名字永远停在那里。 沈云淮张嘴衔住,揉他的头顶,这辈子就这一个了。 再次回到北dòng门,梁楚找小杌子坐,叹息说终于回家了,还是家里舒服。 但这次他没有待太长时间。 桌上放着两斤瓜子,梁楚就着桌面咔嚓咔嚓磕。 北dòng门师徒的表qíng和他走之前一样,一直是僵滞的,偶尔吸吸鼻子。 梁楚问你们怎么了啊。 王胖迟钝看他,问你知道沈云淮是什么人吗? 梁楚说知道哦,他不是人,他是个鬼。 王胖握着他手说祝你新婚快乐,胖哥只能帮你到这了,以后北dòng门就是你娘家,多带你家保姆回来看看,我们一起飞升。 梁楚差点跟他打起来,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娘家,呸你个头。 王胖就说:你知道你进了沈家家谱吗,我的杜爷爷,你知道进家谱是什么意思吗? 王瘦说:要么你是他老婆,要么你是他儿子。 梁楚呆住,他不知道家谱这事儿。沈云淮跟沈家人谈话的时候他正睡觉做梦呢,往哪儿知道去。等到了沈家,沈云淮也没咋用他,把他放在院里自生自灭,于是梁楚吃了点东西跟旅游似的,玩了一圈就滚回家。怎么就进了什么家谱了呢! 事qíng发展太快,梁楚瓜子也磕不下去了,联想到沈云淮的chūn宫图和莫名其妙的话,他那时候还以为沈云淮是说着玩的,因为太荒谬,成什么亲啊都是汉子。但现在又算怎么回事。 回到北dòng门是在中午,沈云淮把他放下就走了,说今晚等我来接,让他别乱跑。并没有透露太多。 他并没有起疑心,他们才从沈家回来,沈云淮可能去做什么正经事。 梁楚屁股上长钉子,坐不住了。心想我又不是傻的我还等你,他随便收拾了衣服,包袱款款溜了。这段时间他也攒了一点钱,再说吃在北dòng门穿在北dòng门,用不着他掏钱。 梁楚走进一家楼层特别高的酒店,他甚至仰着脖子数过哪个最高,住酒店对现在的他来说很奢侈,但不是住不起。梁楚定下最高的楼层,乘电梯就好一会。推开窗户往下看的时候,万家灯火,能坐人的小轿车在他眼里小的像蚂蚁。 梁楚舒舒服服躺在chuáng上,还想着沈云淮总不能坐电梯上来找他,鬼娶亲什么的这么不科学,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进行,还是人越少越好,这样的都市大酒店肯定不方便。 然后他挺安心就睡了。 睡得正香时,好像有人摆弄他的手脚,梁楚迷糊睁眼看,沈云淮微微笑着坐在chuáng头,正解他的衣扣,眼里盛满了温柔笑意。梁楚还以为在北dòng门,把脸埋进枕头里继续睡。 沈云淮把他挖出来:回家再睡,起来穿衣服。吉时到了。 扶他半坐起来,梁楚揉揉眼睛,看到眼前放着jīng美的象匣,箱盖打开,红艳艳的颜色映进他眼里,里面是样式jīng致做工考究的大红嫁衣。 再看沈云淮,也是一身红色喜服。 梁楚激灵一下就醒了,从chuáng上跳起来问:你怎么在这里? 没有人知道他来这里,这座酒店就是他即兴挑的,沈云淮怎么进来的,这座破酒店怎么回事,门卡随便给别人吗?! 沈云淮剥他的衣服,说:我来bī婚呐,宝贝。 梁楚没眼看,他怎么说的这样义正辞严,愣神的时间,衣扣被解开一半。 梁楚推开他手,自己往chuáng底下滑,拖鞋也顾不上找,挨地就往门口跑,沈云淮捉住他手腕,语气严厉:做什么去?是你胡闹的时候吗,给我回来把衣服穿上。 梁楚说:这家酒店怎么做事的,我要投诉! 沈云淮不听他胡说,拉他坐在腿间,俯身捏住两只裤脚,托起他的臀部,轻松把衣服扒了下来。梁楚条件反she捂住屁股,左手去拉被子。 沈云淮不在意他的小动作,见好声好气不合作,手段qiáng硬起来,刺啦一声,把解开一半的衣扣全部扯掉,扣子蹦到地上,露出怀里人的白皙胸膛。 他把梁楚翻过来扣在怀里,拍他多ròu的小屁股,从箱匣拿出喜服,梁楚趴在他腿上,膝盖压得他肚子发闷。梁楚吃力说你怎么都不问我愿不愿意,太不尊重人了,你快问我愿不愿意。 沈云淮说:问你有用吗。 梁楚说问不问在你,说不说在我。 沈云淮暂停动作,认真问他:小肚子,你愿意嫁给我吗。 梁楚说:那当然不愿意。 沈云淮没绷住脸,笑了出来,知道他是故意惹人生气,继续动作:等你愿意我得等到猴年马月去,抬腿。 喜服是改良过的,但依然繁琐,保留新娘凤冠和红盖头,沈云淮亲自给他穿。平时温柔的男人力大无穷,把他按在腿上一样一样穿上,他的动作qiáng势,没有商量余地,梁楚被压制的没有反手之力,就一张嘴使坏。 他随手捞过一块衣角咬在嘴里,企图咬个窟窿,撕到不能穿,然后把沈云淮长长的衣袖绑在一起,最好害他摔一跤。沈云淮由着他捣乱,依然坚持把人收拾妥当。 没有人可以阻止这场婚事,就是他的小未婚妻也不行。 把人穿戴整齐,沈云淮抱他在自己腿上坐稳,从他嘴里掏出喜服,才俯在耳边说:滋味好吗,今晚让你咬个够。 新郎拖着新娘上花轿。 梁楚yù哭无泪,他这样怎么出门,但沈云淮带他去往窗户方向,拉开窗帘的那刻,梁楚连挣扎都忘了。外面的天空几乎都被染红了,比正红更鲜艳一点。白色是死,红色是凶,古往今来,大红色的yīn阳两间都不是什么善意的颜色,一片艳红映着黑蒙蒙的天,在夜色之下十分骇人。 窗外敲锣打鼓,浩浩dàngdàng十里迎亲队伍,除了大红几乎没有其他颜色,只有花轿前面抬着一口黑色棺材。 与上次见到朴素的纸人迎亲不同,这次是鬼祖宗娶亲,排场铺的极大,百鬼抬棺,众鬼迎亲,长长的灯笼从头排到尾,远的看不到尽头,映出满天红色霞光,奇妙而诡异。两个涂着胭脂的鬼美人扭腰摆臀站在花轿两边,嬉嬉笑笑,众鬼走的不是人间阳道,声势赫赫的迎亲长队从半空一掠而过,静静地踩在几百米高的长空之上。 沈云淮和他并肩:这才是鬼迎亲。 长长条条的身影飘在半空,诡秘而奇特,梁楚看呆住了,最前面站着两个迎亲童子,手里撑着三米高的红色竹竿,竹竿从上而下挂着七八只红灯笼,发出幽幽的红光。沈云淮把发怔的他打横抱起,红色喜服拖出老长,从窗户一踏而出,梁楚攀着他手臂往下面看了一眼,腿都软了,挣扎着去扒窗棱,脚不沾地浮在半空啊,太可怕了,总觉得会掉下去! 沈云淮无奈道:别误了时辰,乖点。 梁楚一只脚已经勾住窗框。 沈云淮没想到他如此灵活,单手搂住,另只手掰开他脚握住,又捞住腿弯抱住了,梁楚身体悬空,什么野踩不住,下意识找固定点,又见沈云淮就一手抱着他,几乎魂飞魄散。沈云淮走出几步,他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牛皮糖一般勒住沈云淮脖颈往上蹿。 短短数步,很快走到花轿前。沈云淮如履平地,把他送进轿子里,梁楚躲到最里面,沈云淮弯腰朝他笑:很快就到,我就在后面,别怕,摔不到你。 -- 第134页 迎亲的众鬼开始行动,缓慢朝前走,从首端转了个柔和的大弯,浩浩汤汤往来的方向走去。 沈云淮坐在黑棺上,看着花轿静悄悄的,过了一会他不听话的新娘才掀开花轿的小帘子,两手按在窗棱往下看,哇靠好高啊,跳下去要死人的吧。 板牙熊说谢天谢地您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那我是不是嫁妆。 梁楚恶狠狠回头,打开轿帘作势要把板牙熊扔下去,板牙熊给吓够呛说我恐高,我要晕了救救救命!然后扒着梁楚的手指不敢动,可怜说您千万把我抓紧了! 从城郊行到市中心,花轿从空中缓缓落下,穿过十字街头,从人cháo汹涌的长街轻轻巧巧走过,没人注意到这诡谲的一幕,众鬼所经之地升腾蔓延出白色的雾气,迎亲童子手挽花篮,不断扬手撒出圆形的红纸,飘飘洒洒落下,似是天女散花,有种yīn森森的美。 花轿停在门口,众鬼垂首以待,新làng抱着新娘拜天地。 只有这时候才看出男人的无qíng和狂妄,平时他温和有礼收敛的很好。但这场婚事,他不拜祖先不拜高堂,一拜天地二拜夫妻,一根垂着绣花球的红绸牵在两人中间,鉴于他的小新娘扭来扭去不肯合作,沈云淮手里挽着红绸带,箍着他腰qiáng迫往前走。走进新房,chuáng头贴着巨大的双喜,漫天遍野的红,像是一场无边无尽的大火。沈云淮把他放到chuáng上,梁楚一把扯下红盖头,扯着衣领把沈云淮拉过来,红盖头扣到他头上,扣完了就把他推远远的。 梁楚在身上乱摸,yīn阳先生都随身带着huáng符的,但他什么也没摸到,这才想起来换衣服换的,没带。 梁楚严肃脸问板牙熊:任务值多少了? 板牙熊说:六十啦! 梁楚命令它:立刻给我加到一百! 板牙熊说:我要开启非礼软件了,再见! 沈云淮不理他的慌张,第一次总该这样,难免的。过会儿他会更不安,现在就心软不做,对他百依百顺,他会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沈云淮摘下红盖头,端来jiāo杯酒,递给他一杯。他的新婚妻子别说jiāo杯了他连酒都不喝,拢着手往后缩,沈云淮一笑,他不拘泥这些繁文缛节,必须在新婚夜挽臂jiāo杯的旧俗,本来就是逗他玩,给他正式名分给他盛大仪式。 把他圈在怀里,一口闷了酒往他嘴里灌,梁楚两手撑在胸前,小舌头一推,都吐了出来。 酒液从下巴滑下,滑进衣领里,鲜艳的嫁衣也被酒水浸湿沾满了酒液。沈云淮眼色加深,说你在勾引我。 他剥他的衣服,梁楚把外衣给他,自己逃了出来在chuáng上打了几个滚,想把自己滚下chuáng,却被牵进dòng房的红绸绑住脚腕,沈云淮收紧绸带,把他一寸一寸拉回身边。 沈云淮yù火中烧,失去耐心,他撕开他的衣服,衣襟敞开,白色的皮肤映着红色的喜服,胸膛濡湿发出醉人的酒香。沈云淮眼睛被灼痛,他忍的足够久,但忍耐值得。他的力气巨大,被撕碎的嫁衣衬着瑟瑟发抖的身体,还有他眼角的湿润水汽,沈阳看呼吸加重,起了施nüè的yù望,俯身咬住他的胸口,舔舐他身上的酒液。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夜晚,开始的时候他照顾小新娘的qíng绪,把人捧到云端,托着他让他享受飘在云空的快乐,听他愉悦的呻吟。梁楚彻底满足,咂咂嘴准备睡了,沈云淮则才开始,他把他伺候的足够舒服,接下来只图自己痛快。他把他折磨得又哭又叫,身体吮得红一块紫一块,被弄到一半实在受不了,梁楚从他身下挣扎出来往前爬,然后掉下chuáng。沈云淮由着他爬出一段,随后在地上把他按住,沈云淮红着眼,像是地狱的恶鬼,让人望之却步见而惊心。沈云淮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一匹软被垫到他身下,就着地面疼他。哑声嘲笑chuáng上舒服你不待,反而跑到这里找苦吃。 不知什么时候才被放过,时到最后梁楚吃不消,他甚至没力气抬一下手指,神志不清求沈云淮不要了,也不知道他答没答应,他早就昏沉到人事不省了。 第二天直睡到日上三竿,迷瞪着睁一下眼睛,屋里的光线舒服不刺眼。竹窗放下了遮住阳光,房间里昏暗黑沉。 听到动静,沈云淮俯身给了个早安吻:辛苦你了。 梁楚不理他,活动身体,身上酸酸软软,没有一块让他舒服的地儿。沈云淮把他半翻过来,靠在身上帮忙按摩他的尾椎,又端来蜜水给他喝,梁楚喝完滋润喉咙,趴在chuáng上闭目养神。 沈云淮看他无力懒倦的模样,知道现在不适合再继续,却又忍不住想听他说话,沈云淮俯身舔他的嘴唇,细细碎碎的吻落在脸颊、颈侧,模糊问:舒服吗,你哭得晕过去了。 梁楚本来挺平静的,就在心里偷偷骂他,这样既出了气又不费力气。听到这句问话,他觉得láng狈,立刻恼羞成怒,他晕过去了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吃饭好吗! 轻而密的亲吻落在他锁骨,梁楚抱住他头,眨了眨眼睛问:你是谁啊? 沈云淮撑在他身体上面,拧眉看他。 梁楚一脸正经: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了,这里不是我家,我要回家,我的头好痛,我是谁。 他那点小算盘怎会逃过他的眼睛,沈云淮离开他,单手撑在chuáng上,看他玩什么把戏。 梁楚看到他远离,忙往chuáng边挪,心里暗自埋怨,旁边这人不管换了什么皮囊,下面那根东西都是一脉同宗,粗大到就是别人对他这人有好感,被gān一晚也能给gān没了的粗壮。他双腿绵软到站不起来,昨晚真的过分了。 沈云淮没有拆穿梁楚胡说八道,但目前他不适合下chuáng,把他从chuáng沿抱到中央,看着身上的斑驳痕迹说:你是我新婚妻子。 梁楚爬半天,一下子又给弄回原位,别过头说:不可能,我记得我不认识你,我家不在这里。 板牙熊说厉害了,听说撞头失忆车祸失忆,没听说过被那啥失忆的。梁楚就说你们做系统的说这个词居然不会被和谐,不科学。 知道昨晚把人折腾到很不好受,沈云淮好脾气帮他按摩肌ròu,挪到肩膀轻轻揉,逗他:昨天的事也不记得了?那我帮你想起来好不好。 梁楚大惊,才不让他占便宜:不要摸老子的香肩! 沈云淮终于忍不住俯在他身上闷笑,也知道该让他好好养着,倒没再动他。 第81章 恶鬼的小新娘 梁楚像模像样装失忆, 每天都在寻找自己失去的记忆。 装了几天, 自觉装得十分到位十分辛苦, 沈云淮一看过来,他就捂着脑袋一脸的我头疼,然后问天空问大地:这里是哪里感觉自己是外星人,我的飞船呢 板牙熊一阵见血:您不是失忆您是给撞傻了吧。 梁楚深沉说:我这是障眼法。 典礼当晚没有宾客, 这几天他从窗户往外看去,之前见过的那些几十条yīn鬼也不见踪影,深宅大院冷冷清清,像是一座深埋地底的坟墓。 梁楚趴chuáng上,拧着身体拍拍自己屁股, 又在chuáng上坐了一会,感觉没那么难受了。沈云淮不在房间, 他悄悄走到院子里,穿过小桃林, 远远看到高大厚重的朱漆大门紧紧合闭, 走到门口看向前院,两边走廊安安静静, 寂寥清静到可怕,没有人也没有鬼。像是和外界完全隔绝了。 门是内栓, 还上了一把老式的大铁锁, 以前明明没有。别说外面的人进不来,就是在里面也打不开。 梁楚盯着沉重的木门愣了好一会,板牙熊从衣兜里爬出来:唉, 被关起来了。 梁楚从厨房拎来水果刀在铁索上剁了两天,也就擦出来很轻的一道白痕,看起来还要下一番苦功夫。 您到底能不能行啊?板牙熊懒洋洋问。 梁楚沉吟片刻,对板牙熊说:熊猫宝宝,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板牙熊警惕:您别这么叫我。 梁楚把板牙熊放在地上:熊猫宝宝去把门撞开,为了我们深厚的友谊。 板牙熊说:我们不是朋友。 唉,那算了,不是就不是吧,梁楚答应特别痛快:你还没门槛高呢,撞开了门槛我也钻不出去啊。 板牙熊:我没您这样的朋友。 梁楚蹲下来看它,板牙熊抱着蛋壳坐地上磨它的牙,梁楚若有所思:你牙硬不硬,能不能把铁索咬开哦,我摸摸。 板牙熊颤颤巍巍:您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梁楚说:反正我们不是朋友,一点不痛的。 板牙熊抱着蛋壳泪奔跑了。 梁楚拎着那柄破刀回去厨房,沈云淮在洗新鲜水嫩的蜜桃,擦gān水珠放在果盘。 -- 第135页 梁楚把刀藏起来,站在门口瞅沈云淮。这几天他特别卖力表演,沈云淮一直不理他这茬,看起来竟像是相信他失忆的鬼话了。这么离谱的事。 难道我的演技真的这么奥斯卡? 难道沈云淮是个傻子? 梁楚在两个选项挣扎了一会,决定相信后者,感觉自己为了黑沈云淮已经不惜牺牲夸奖自己了 沈云淮头也不回,听着外面的动静,忙完手里的事端着水果出去,故意放慢脚步声,走出房门看到外面的人仰望天空,特别严肃的说:我想起来了,我是八格牙路星人,那颗星星我看着眼熟,可能就是我家的,你见我飞船掉哪儿了吗?可能在大门外。 沈云淮随手给他一枚桃子:那请问你想起和我成亲了吗? 梁楚摇头:没有,一点印象都没有,大门怎么锁了?你开一下,我要出去找飞船。 沈云淮轻声道:不清楚。我生来就在这里,不知怎么进,不知怎么出。 梁楚瞪大眼睛,他没听错吧,你会不知道?沈云淮这个骗子! 板牙熊语气沉重:但是如果您指出沈云淮在骗人,那就间接证明您也撒谎失忆骗人了。 梁楚临危不惧,问:那我是怎么进来的? 沈云淮笑了:有一天我早上醒来,你就在我chuáng上了。 梁楚扶着墙才能站稳了,一脸悲痛对板牙熊说:他居然趁我假装失忆污蔑我! 板牙熊说:哦。 梁楚抬起眼睛,用眼神控诉沈云淮是个厚脸皮,好一会才反驳:我才没那么不长眼,我真掉你chuáng上就先把你砸成饼。 沈云淮心qíng很好,俯身在他额头轻吻,带着他往堂屋去。 梁楚剥了桃皮,桃是软桃,果ròu红嫩软和,汁水充沛,梁楚咬一口,吮甜滋滋的桃汁。 板牙熊馋得直舔蛋壳:我也要我也要。 梁楚就问它:板牙板牙,谁是世界上脸皮最厚的男人? 板牙熊说:是我是我呀! 梁楚不高兴:你这熊怎么回事,脸皮最厚的那位明明姓沈。 沈云淮开始修身养xing起来,他钻研yīn阳术的初衷是出于寂寞,打发时间,慢慢钻研出门道,层层叠叠深入才开始沉迷。那时从未想过会取得今天的成就,现在他被彻底转移注意力,yīn阳风水熟知在胸,不再是他挥霍时间的工具,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料理家里的吃喝穿用日常小事,然后洗手作羹汤,君子下庖厨。 这座庭院占地面积很大,梁楚找不到他尽管去后院,上次匆匆来匆匆去,没有仔细打量过这个地方,但那时已觉得假山流水巧夺天空,千树桃花香气清幽,处处是景处处是画。现在四下一转,才知道前院景致很一般,后院从真有乾坤。 那里才是jīng华荟萃,瑶花琪糙,青松翠柏,柔嫩绿糙像是天然的地毯,淹过脚面。一条宽有两米的小河静静流淌,上面架着一弯小桥。沈云淮的身边放着一桶鱼篓,他就坐在岸边支着鱼竿钓鱼,姿态清闲不急不缓,很有耐心的模样。 梁楚慢慢走过去,河水很清澈,可以看到河底的水糙,水流汩汩向前流动。 梁楚怔住,弯腰仔细看,河水的确是流淌的,这小河水居然是外面引进的活水?他不得不惊讶,这里是市中心,地下水就不好找,外面都是高楼大厦,方圆十里全是人家,往哪儿给他弄带着活鱼的水去? 他的问题写在脸上,沈云淮揽他入怀:我这么多年书是白看吗? 梁楚把搭到自己腰上的手拿下来还给他。 沈云淮没有qiáng求,笑着示意他看向长河的尽头,梁楚眨眨眼看过去,就见那边的墙壁慢慢趋向透明,这才看到河流远的没有尽头。那里是野外,水是野水,从视野尽头的悬崖直泻而下,水流上方是丹崖玉树,好像依稀还可以听到水击巨石声,竟然是瀑布。 梁楚揉揉眼睛,心说真的假的。 沈云淮解释:《奇门遁甲》第三百六十四局,移花接木。 野外的风景水流,尽能移接到他的yīn宅里来。 梁楚收回视线,蹲在小河旁看到有鱼想咬钩,就呼啦水把他的鱼吓跑了。 梁楚走遍前院后院,偌大的yīn宅真的没有其他人,yīn鬼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沈云淮以为这座庭院就剩他们两人,真是太天真了,梁楚冷笑,明明还有他家板牙熊。 但好消息是任务值一直在缓慢稳定的生长,以前有六十个,现在七十个了。 上次做的厉害,后面有轻微的撕裂伤,但到底人年轻底子好,又过了两天彻底恢复。他开始为自己找点事qíng做,翻沈云淮的书房,几排书架挨到屋顶,有不计其数的书册,最近又着意新添了许多。尽管保存用心,但这么大的储存量,走进去还是可以闻到轻微的老书特有的霉味。 沈云淮还是常常看书,但不再致力五行八卦,而是改看养生食谱。上面偶尔会有笔记。 这天试做糕点,回房请人品尝,却没看到人,出来找他在书房听到动静。走去一看,果然是他,他一个人在忙,推着桌子到书架底下,那书柜足有数米高,他够不到,也没有小木梯。 沈云淮靠着门框不说话,看他推好了桌子,又往上面放椅子,摇摇晃晃踩着上去,爬上爬下的,动作幅度很大。 他站得高,轻易看到门口站着自己,然后蹲在椅子上,朝他伸手要吃。 沈云淮走过去递给他一块,活蹦乱跳的,看来是好了。 到了晚上,梁楚照常爬上chuáng准备看书睡觉,沈云淮藏书丰富,什么都有,有的话本小说还挺好看。 沈云淮脱衣上chuáng,拿开他的书,倾身靠压过来,问他:我是谁? 梁楚紧张起来,把话本挡在两人之间,只露出水汪的眼睛,眨一眨看他:我都说了不记得了。 沈云淮微笑:是吗。 时机已到,他失去和他玩闹的耐xing,开始动真格的,他保护自己的嘴巴,沈云淮就亲吻他的脖颈:我有很多办法让你想起来。 沈云淮一寸一寸舔遍他的身体,又麻又痒,他在他身下扭来扭去躲避他的嘴唇。等他进去时梁楚哭到缺氧,他慢条斯理给他快乐和痛苦,bī问他是谁。在重重一个挺身梁楚就麻利认怂了,拍沈云淮的头顶说你是个王八蛋!你是个傻的!沈云淮摇晃腰胯摩擦敏感点,听他小声哭泣,哄他叫他的名字,失忆症当晚就给治好了。 直到次日晌午,听到chuáng上的人翻身,知道他醒了,沈云淮把人抱在怀里,柔声问:我是谁呀? 梁楚说:你是红烧狮子头。 沈云淮笑了出来:一会给你做。 梁楚没说话,屋里很安静。 你知道我是装的失忆,梁楚声音嘶哑,过了会儿他说:你居然骗人。 沈云淮捏他的耳垂,低低说:冤枉,我是配合你。 梁楚哼道:骗子就是骗子,谁让你配合了。 沈云淮含笑不答,梁楚没等到回音,撑着沈云淮胸膛看他,血口喷人: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贼喊捉贼,我告诉你,我能骗人你不能,我就是只许自己放火,你不能点灯,气不过你打我。 沈云淮没脾气,亲他的眼睛:我哪儿敢。 他不敢这个,但敢做别的。 沈云淮不知节制,放纵qíngyù,这里没有闲杂人等,没有人能gān涉他疼他爱他。 这座庭院气温合适,四季如chūn,外面不知什么季节,但这里穿一件单衣也不会冷。 梁楚没有自己的衣服,沈云淮不给他穿内裤,xing爱不是调剂品,而是家常便饭,没有人可以承受。沈云淮体力充沛,活脱脱的野shòu,他穿着沈云淮的衣服,又宽又肥,杜肚个子不高,衣袖和裤腿都拖出一截,不管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沈云淮总能把他捉住,不听拒绝,霸道cha进来。 梁楚感到屈rǔ,他很想哭,可沈云淮最喜欢看他掉眼泪,他会更放肆,弄得更狠。没过多久,他就被cao软了,浑身酸酸的没力气,后面松软温滑,可以方便接受cao弄。他没有办法,好像掉进噩梦里。 在屋里在外面,吃饭午睡他也会突然压上来骚扰,那次做到一半,梁楚受不住,气得全身都是力气,换姿势时把他推开,从堂屋爬起来往书房跑,把沈云淮关在门外。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沈云淮声音哑极了,但语气依然温和:杜肚,开门。 梁楚就是不动。 沈云淮笑得奇怪:不开是吧。 梁楚不说话,假装自己不在这里,无止境的快感让他心生恐惧。 外面没有了动静,梁楚觉得腿软,耳朵贴在门板听,外面静悄悄的,沈云淮像是走开了。 -- 第136页 梁楚试探叫:沈云淮? 没有人回答。他走了吗? 梁楚松了口气,然而等他转过身来,投进一个怀抱,沈云淮是鬼,木门哪里挡得住他。沈云淮架起他双腿让他缠在腰上,用力顶了进去,梁楚急促惊叫,双手没捞摸,只能攀着沈云淮的肩膀,沈云淮亲他:想关着我呢。 梁楚扬起脖颈,沈云淮吮他的锁骨,表qíng语气像是恶魔:你做梦。 没有地方是安全的,洗澡的时候沈云淮跨进木桶,梁楚都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健壮的身躯贴紧他。梁楚扑棱着就往外面爬,沈云淮箍住他双手,梁楚深吸口气往水里钻,沈云淮吓一跳,忙把他从水里救出来。果然他借着热水撞进来,梁楚扒着桶沿,腰酸腿软站不住,连话也说不出来。沈云淮在水里撑着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肆无忌惮,梁楚无路可逃,趴在他肩上急促喘息。 等到结束,沈云淮用软被把他裹了放到chuáng上,梁楚连喘气儿都费劲。第二天偷偷拿来笔和纸,板牙熊在桌子上跳来跳去:您gān嘛呀这是。 梁楚在纸上写写画画:我决定发明一个浴桶。 要这么样的,在浴桶下面开一个小门,这样沈云淮要是再进来,他就可以潜进水里逃跑,然后小门外面可以上锁。最好这个浴桶可以做成饭锅式的,上面有个锅盖,等到沈云淮进去以后,就把他扣在里面 梁楚想的特别慡,嘿嘿嘿jian笑。 板牙熊呆呆说:下面开个门您出去的时候会漏水的吧 梁楚点头:这是个问题。 然后继续研究。 板牙熊担心他的jīng神状态,按住笔杆问:您没事吧? 梁楚觉得疲惫:我事儿大了。 而沈云淮似乎已找到了平衡点,他好像从不觉得隐居在yīn宅的生活会枯燥无趣,他有许多事qíng做,日理万机。写字画画、酿酒钓鱼、劈柴烧饭,他花很多时间做一日三餐,一份糕点往往可以耗去半天的功夫,吃喝用度不可谓不jīng心,他就这样一边好吃好喝伺候着,把人养的白白嫩嫩,还胖了一点,然后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恨不能把他的小新娘一口吞了。 梁楚真不知道这种生活他是怎样坚持,在经历过信息大爆炸、充满烟火气息的科技时代,他又回到这座坟墓,沈云淮依然乐在其中。 梁楚是群居动物,他坚持的很艰难。 他没有内裤穿,就偷翻沈云淮的,沈云淮盯他盯得不紧,反正被按在爪下。等到沈云淮出门做事,梁楚翻箱倒柜,把沈云淮的贴身衣服都藏起来,一边发狠:我不穿你也别想穿了。 板牙熊一跳一跳的,离内裤远远的:您藏他这个有什么用呀。 梁楚狡兔三窟,藏在chuáng底下,藏在厨房里,一边说:没什么用,我高兴。 千金难买哥高兴。 沈云淮当晚就发现,挑眉看他,梁楚假装看天花板,等着说不是我。谁知沈云淮一字未问,既然没有那就不穿了,撩起衣衫就能欺负他,更方便。沈云淮咬他耳朵: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次日梁楚身上不能看,满是痕迹,他鬼鬼祟祟把内衣放回原地。 沈云淮却好似什么也没看见,连找都不找,到第三天清晨,他躺在chuáng上闭目养神,感觉到身边人悉悉萃萃的动静,睁眼看他,就见脚边蹲着个小东西,搬着他脚套内裤,沈云淮坐起看他。 梁楚跪坐在chuáng上给他提,害怕地说:你穿你穿,我错了。 沈云淮失笑,倾身把他抱过来,梁楚趴在男人身上,沈云淮摸他头发,他脸颊贴在自己胸口,轻稳的呼吸吐在他皮肤上。 沈云淮餍足喘息,这个地方他独居八十多年,从没像现在这样满足过,尽管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他把他的心填得很满。 沈云淮想,没人看得到他,他属于他一个人。 他该早点把他娶回家的。 起chuáng以后,梁楚痛定思痛,说:我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 板牙熊说:然后呢。 梁楚委屈说:他老吃我的嫩豆腐,再这样下去就变老豆腐了。 梁楚看着高高的围墙,想到北dòng门,想到南dòng门,甚至想到陈舒珊,那些生动鲜活的面孔,想想外面想想现在,忍不住沮丧。 他受不了这样的人,受不了这样的生活,除了王八蛋,没人在这里待得下去。 梁楚有时会恍惚,当初就是因为如此,他们决裂,走向绝路,他才会来到这里。难道自私独占的因子,真的就刻在那个人的骨血里,不能改变吗? 梁楚很快没有再想,他很乐观,况且这个世界是虚幻的,更直接一点说,他早晚会离开,所以他不生气。这不是他的人生,他没必要为早晚会结束的事qíng跟自己过不去。 但他总该表个态,不管是真实世界还是游戏世界,都该给他这个态度。游戏世界忍过就算了,而他的真实生活,他总要争取。 在庭院里百无聊赖,梁楚说:我的生命好空虚,我的心灵也好空虚 板牙熊说:我的毛毛好空虚 梁楚拍手说:那我们来玩密室逃脱吧! 板牙熊说:说这么好听有什么用哦。 逃得出去是意外的收获,出不去就当玩游戏了。 但高墙内院,越狱成功谈何容易,四面的围墙几乎三米高,梁楚寻思怎么爬墙,在院里寻找工具,板牙熊严肃的说我们在这里盖个楼梯吧,要先找水泥和砖头。 梁楚点头支持:好主意,你去找。 板牙熊说:您怎么忍心,我只是一个手无搬砖之力的弱熊猫宝宝啊。 梁楚说:我往哪儿给你找砖头去。 板牙熊思考说:我们可以把书房拆掉 梁楚说:好主意,你去拆。 板牙熊说:唉。 爬墙很容易,一人一熊选在隐秘的墙角,梁楚从屋里搬桌子椅子小凳子,沈云淮在做梅子酒,他偷看沈云淮没有注意这边就搬着工具一趟一趟跑,过的贼刺激。 两小时前准备,两小时后就能用了,终于爬上墙,谁知上墙容易下墙难,墙这么高,他不敢跳啊,外面也没有人接应。梁楚骑在墙上,打量外面,眼前一团虚无,看不清远方,他还记得沈云淮的移花接木,万一跳下墙掉到原始森林大瀑布就很猎奇了。 在墙上坐了几分钟,突然有低沉的声音和蔼问:要我帮忙吗? 梁楚差点从上边滑下来,沈云淮刚才做酒那么认真还以为没有发现的! 沈云淮在下面看他,梁楚给他看的有点高兴,沈云淮终于仰头跟他说话了原来长得高是这种感觉哦他扶着墙调整姿势,想自己下来,抬起屁股又落下,表qíng变得痛苦起来。 沈云淮来不及问,把他抱下来:哪里不舒服? 梁楚鼻尖冒汗,弯腰捂着不可描述的地方,难过地说:好像硌到大jījī了 如果叽叽坏了任务值什么时候才满啊,梁楚一阵后怕,幸好他现在是杜肚,不是梁楚,如果是梁楚的小梁楚坏了,他就把这些桌椅吃了把自己毒死算了。 他飞快跑开,自己检查有没有给弄坏了。 回到卧室,沈云淮后脚跟进来,让他坐在chuáng上,蹲下来帮他看。梁楚捂着不让,怕检查着就和谐了,他现在睡觉都不敢在chuáng上睡了,但是在地上更不舒服,就算沈云淮垫着枕头被子还是硬的难受。 沈云淮拿开他手,梁楚紧张地问坏了没有。 沈云淮手指轻轻拨弄,又含在嘴里吞吐,梁楚眨了眨眼睛,脸色cháo红起来。 沈云淮笑说:很jīng神,看来没事。 帮他穿上衣服,梁楚放心地趴在chuáng上,幻想如果自己叽叽坏掉了该怎么办。 板牙熊毛毛都直起来:您为什么要想这种问题,很可怕的好不好。 梁楚问:难道你是公的吗? 板牙熊幽幽问:我是男的。 梁楚问:现在任务值多少了? 八十五。 后来梁楚决定不爬墙了,开始在沈云淮身上琢磨,大门有锁,有锁就有钥匙,找钥匙找的很顺利,就在沈云淮枕头底下。 第二天悄悄去开门,走出庭院,外面yīn风簌簌,小树林依然yīnyīn沉沉。梁楚把大门合上,沿着小路往前走,上次他就是这样走出去的,走了几十步,板牙熊说:您看前面是什么? 梁楚急走几步看去,前面隐约出现一座庄重气派的庭院,门口挂着两盏随风摇动的红灯笼。 -- 第137页 他又回到原地。 梁楚在门口停了片刻,决定不走前面了,他倒退着往右边方向走,看着庭院淹没在白雾里,随后他回头,发现自己又绕回大门口。 是鬼打墙。 这次门外站着一条人影,朝他温柔的笑:过来回家了。 梁楚捏着钥匙不动,怪不得这么容易就被他找到。 沈云淮走过来牵他,梁楚抬头问:我们不能出去吗? 沈云淮收起笑容:出去做什么,不喜欢陪我? 把他拉回家,沈云淮重新合上大门,他享受世外桃源的二人生活,没有别人打搅,他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也不需要听他找借口。在外面他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王胖王瘦看着呢,王今科白裙子看着他,因为这个那个的原因,让他收敛。天知道他根本不想收敛,他想时时刻刻看着他,想吻就吻,想抱就抱,甚至一直埋在他身体里。 他知道自己想法有多疯狂,但忍耐不住。就像现在一样。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沈家在华城留了人,随时等候派遣,沈家始终想和沈云淮保持联系,上回好不容易开了个头,自然不愿再放下。北dòng门曾招待过这位鬼祖宗,在华城迅速崛起,和南dòng门平起平坐,相信不用多久,陈允升也要看青稞道长的脸色。 而梁楚再也没能踏出yīn宅一步。 他给自己找事qíng做,从前院溜达到后院,找了块风水宝地准备种地了。沈云淮找到他时,他正在翻地,把人从菜圃拉出来,打量他神色,问在做什么。 梁楚支着锄头,不满说:不要喊我名字,喊我农民伯伯。 chūn天的时候,他种的小青菜收了几茬,又抽出嫩芽,热水烫一下就能吃,又娇又嫩。 今天涮火锅吃,梁楚摘了一把嫩嫩的小青菜,板牙熊说:任务值+1,当前任务值99,还差一点。 梁楚一下子坐到地上,开始发呆,又一个世界结束了啊。 就像是一个循环,又要经历一次分别。 梁楚不知道这一次自己该怎么离开,找什么理由,他喜欢这个人,但厌恶被当玩意儿一样对待。沈云淮对他很好,百依百顺,饿了喂,冷了添衣,他像是小猫小狗,像金丝雀,是禁脔,唯独不是自由的人。 板牙熊看着任务表说沈云淮找到了存在的意义,这就是他想过的生活。 梁楚哦了一声。 沈云淮调好了汤,自己手炒的调料,薄薄的ròu片嫩嫩的青菜,沈云淮炸的小ròu丸。晚上吃的很饱,沈云淮端来果汁送进他手里,新榨的果汁吊在深井里,酸甜开胃。 梁楚捧着果汁鼻子发酸,他感觉很痛苦,每个人物他都付诸了深刻的感qíng,世界是假的,qíng感却是真的。虽然不知这是怎样一个计划,但他遇到任务目标,总不至于对二十年的枕边人也认不出,尤其他们曾那样亲密。 他也会难过吗? 他再怎么改头换面,一些小习惯仍不会改变,事到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降到冰点,针锋相对短兵相接,早已回天乏术。可他到底把他抚养长大,他又怎会认不出他是谁。他不是没心没肺的人。 梁楚回想到现在为止攻略过的三个世界,试图找到共同点。 第一个副本的荆可脾xing糟糕,相貌不算出挑,但也不丑。贫富造成的差距,娇生惯养的荆可对谢慎行的态度从来说不上好,但荆可与谢慎行纠缠长达近十年,几乎是朝夕相处形影不离,谢慎行对荆可日久生qíng,好像并不奇怪。 在第二个副本,他们身份颠倒,贺长东是出身高贵的天之骄子,而孟冬冬是不被承认的私生子。虽然身世不堪,好在孟冬冬遗传了双亲的优良基因,贺宁文人品堪忧,但长得不错,孟清香更是中上之姿。孟冬冬就像是一株盛放的牡丹花,漂亮的不得了,抛开贺长东什么没人没见过喜欢孟冬冬还是有点奇怪的这条bug。如果说是以貌取人,贺长东喜欢孟冬冬的容貌,他的钟qíng好像也可圈可点,勉qiáng说得过去。 但这个世界又是为什么? 梁楚看自己的手脚,平心而论,杜肚名字奇怪,相貌更不出众说的是以前不是现在,现在他白白的而以前的杜肚出身贫寒xing格内向,抛进人群就像是水滴滴进大海,根本没有闪光点,甚至太过于平凡了。在吴正芳之前的那段时间,与沈云淮相处时的形象简直可以用邋遢来形容。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沈云淮也不该对这样的人给予长时间的关注。 梁楚抬头看向沈云淮,沈云淮在看棋谱,看也不看他随手又摸他的肚子,觉得太鼓了就把果汁拿到一边等会再喝。他看他漆黑的双眼,无意识的动作,轻易从对方脸上捕捉到熟悉的神色。 梁楚在心里翻来覆去一个名字。 你想证明什么? 就剩一个任务值了,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走,梁楚争分夺秒问板牙熊我们要不要做个局。 板牙熊说:什么局? 梁楚说:有没有人可以陷害沈云淮,让我为了救他而死什么的。 板牙熊说不行,沈云淮无敌。 梁楚说不对啊,你们这个世界有bug,要真这样武力值分配就不均匀了,要是沈云淮想毁灭世界怎么办。 板牙熊说:那倒不至于,毁灭世界肯定就被灭掉了啊,我指的是他自个是鬼祖宗,又出生在沈家,沈家是什么家族,都护着他呢,利益相关密不可分,谁敢动他哦。但要是毁灭世界的话沈家第一个不答应,到时候就跟跟别人齐心协力除掉他了。 梁楚说哦。 晚上睡觉,梁楚担心自己睡着睡着就死了或者睡着睡着就不见了,十分担忧看身旁的人。 沈云淮看他一脸不安,眼里含着水雾,有点受不了,把他搂在怀里鼻尖碰鼻尖:怎么了这是,受谁委屈了。 梁楚说:我快走了,可能今天,可能明天,你有个准备。 沈云淮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很快又笑了:撒娇不是这么撒的,我怎么得罪你了,宝贝儿。 梁楚含糊说:我说真的。 沈云淮抚摸他的眼角,梁楚微微闭上了眼睛,沈云淮眼里裹着一层碎冰,哑声警告:有些话自己在心里掂量掂量,该不该说。你嫌要不了我的命是不是? 梁楚安慰:唉,别生气嘛,我就是提前跟你说,怕没机会了。虽然你很过分,让我很不喜欢,但是我呕死了或者不见了什么的,这件事不怪你,跟你没关系,你不要自责。 沈云淮语声冰冷:你想去哪里? 梁楚实话实说:我也还不知道,你不知道的地方。 你想都别想,沈云淮微笑,笑得人毛骨悚然:惯坏了是吧,就差没把你供起来了伺候着,哪儿不满意?那你可得跑远点,别被我抓到,我没那么好的脾气。 沈云淮挨近他,摸他的臀部:这么乖,我正愁没法借题发挥,等跑了再捉回来,这张chuáng你永远别想下了,gān的你小屁股合都合不上,不信你试试。 梁楚吓得哽住了。 然后 过了一天 过了两天 过了两天半。 梁楚说:我冒着生命危险把遗言jiāo代好了,剩的这个破任务值咋回事啊,什么时候才满,我都准备好久了! 板牙熊说:唉,我也不知道啊。 梁楚跟板牙熊商量:我下个世界可不可以申请当个壮汉,长一米九,宽一米八。 板牙熊说:您说的那是正方体。 梁楚走在一天中午,那会儿他正睡午觉,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任务值+1,当前任务值100,本次任务结束,下个世界启动准备中,登出倒计时10:00,09:59,09:58 chuáng上的人睡得很沉,沈云淮陪他躺着,手里拿着卷地图,很快看不下去,忍不住低头看他。 不知怎么长的,怎么看怎么喜欢,他笑的时候感染他一起快乐,哭的时候哭得他不能自已,让他心疼,心软的一塌糊涂。这么多年,就遇见这一个,可惜不让人省心,说一些让他生气的话。 他像是受到了惊吓,突然睁开眼睛,过了会他说:沈云淮,我喜欢你,特别喜欢。 他从没有说过喜欢。 沈云淮一时愣住。 梁楚透过他看到另一个人,他习惯谢慎行的怀抱,习惯贺长东的怀抱,习惯沈云淮的怀抱,因为他们是一个人。 梁楚说:唉,我本来想着有人刺杀你什么的我好牺牲一下,谁知道没机会,就这么说吧。 梁楚说: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我可以为了你死。 -- 第138页 沈云淮看着他。 梁楚感到悲哀,这句话他说给傅则生听,他一定不会相信,可他真的这样想。 但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话音落地,一阵天旋地转,他看到沈云淮错愕失控的脸。 板牙熊冰冷的机械音继续说:下个任务启动失败,总任务值+100,当前总任务值100,游戏登出准备中 梁楚彻底当机,不等他思考,被黑暗夺去了意识。 第82章 糖果城堡 梁楚这次醒来感到很舒服, 没有前几次换世界时头晕目眩的感觉, 除了身上酸软, 没什么力气。 是长期卧chuáng的后遗症。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座雪白的房间,四周很安静,他下意识找板牙熊, 喊了一声,还没有收到答复,他自己先怔住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的声音。 梁楚对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许久之后, 他撑起身体,环视这个地方。 是病房。 病房很奢华, 窗明几净,客厅茶室, 外面矮山起伏, 大片松山绿植,视野开阔。开着窗, 半山腰的空气清新,身下的被褥也很柔软。 梁楚茫然迟钝的眼神缓缓定住, 窗口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人, 熟悉的高大背影,他瞳孔紧缩,连呼吸也放轻了。 窗前的男人视线下移, 看着gān净的玻璃窗倒映出他的虚影。 虚影摸向自己的脸颊。 傅则生没有回头,目不斜视盯着窗户,沉默持续两分钟,才有低哑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你醒了,哪里不舒服吗? 梁楚还在发愣,喉咙像是被人扼住,张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是他自己的声音,是他自己的脸 他消化事实,他回到真实世界了吗? 傅则生转过身,拿来一杯温水递给他。 梁楚定定看他走近,拖过枕头抱在身前当武器,男人眼里飞快闪过一抹痛苦,一瞬即逝。他把水杯递到他面前,里面水圈轻晃。 梁楚大脑一团混乱,嗓子gān哑难受,他想着喝水,可动作跟不上趟,看着水杯不知道接,像是看就能看饱了。 看他攥着枕角发呆,傅则生神色柔软下来,怜惜的想揉他的头顶,挨到了又像是想起什么,很快收回手来,平静道:最后一次了,接着吧。 什么意思? 梁楚戒备又疑惑看他,什么事最后一次他压下仓惶,接过水杯捧在手里,悄悄打量面前的男人。 他还是老样子,有一副qiáng壮健康的好身材,肌ròu坚实而硬,被他抱紧了骨头都像是要碎掉了,也可以遮挡风雨。他穿得体面,只是看起来疲惫极了,双眼充满血丝,但仍不减刻在骨血里的攻击力,神色迫人,让人极有压迫感,抬不起头来。 傅则生克制看他,看他一口一口把水喝了。 接了空水杯放到一旁,傅则生蓦然弯腰看他,梁楚一下子什么也不能思考了,脸色微变。 男人眼神凶狠,充满了猛shòu的血xing,两人离得很近,梁楚抓紧枕头东张西望,身体往后缩准备砸他。傅则生多了解他,看透他的小动作,撑住他退缩的后背,一贯qiáng势专制,qiáng迫他接受。 他轻轻送上的一个吻,吻在额头。 离别的吻。 一触即分,傅则生站直,不敢再看他,他会忍不住继续在他身上沉沦。 傅则生哑声道:你走吧。 梁楚愕然愣住,傅则生退后,给他让出退路:你自由了,穿鞋出去,老陈在外面等你。 自由 梁楚根本来不及想别的,看傅则生像是看陌生人。为了这两个字他抗争过多少次,软硬兼施傅则生也从不松口,没想到在这样的qíng况得到保证。 梁楚僵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他下chuáng找鞋,穿上了往外面走,临到了门口回头看他,犹豫说:你脸色很不好,记得找医生看看。 傅则生用力闭眼,再睁开时目光锐利狞恶:小金丝雀,你还想回到笼子里吗? 想到那些不堪的过往,他瑟缩一下,傅则生苦笑,看着他关门离去。 房门合上,傅则生目不转睛盯着门板足有三分钟,才缓慢移开视线,望向窗外的景色,眼神黯淡下来。 就连移动脚步也没力气,他恶心反胃,背靠chuáng坐了下来,大口呼吸他留在空气里gān净独特的气息,从中汲取力量。 这个孩子是他托在掌心,泡在蜜罐里养大的。 那天傅家老太爷八十大寿,大摆酒席,贺寿的高官富商多如云集,像傅家这样的人家,最能彰显地位的就是不怕得罪人了,地位财富都摆在那里,不需要面面俱到。但傅家是礼数周全的大户人家,没有怠慢客人的道理。作为子孙也该在外面认人待客,之后他在宴客厅一同用餐。 宴席行到一半,脚背忽然被什么按了一下,傅则生皱眉,就这眨眼的功夫,他面前放菜的碟盘就不见了,一道小黑影迅速往桌底溜。傅家后人岂有凡辈,傅家家丁兴旺,又盛名在外,内忧外患高处不胜寒,多少人盯着傅家大家长的位置。他必须对自己严格苛刻,因此还没有看到黑影,本能已让他制住行凶对象。 他低头看,没想到看到的是个小孩,衣服松垮挂在身上,看起来立刻就要哭,大而黑的眼睛迅速堆起水雾,偷东西被抓包他很害怕,看看食物又怯怯看他,捧着碟盘颤巍巍往桌上送,要给他放回原地将功折罪,小脸很是恋恋不舍。可他太急迫太慌张,还没放稳就急急撤手,盘子崴了脚似的往下面翻,青菜ròu汁撒了两人一身。 没人知道这是谁家孩子,傅家人不能小题大做,该有容人的度量,在座数双眼睛看了过来,他微笑,得体的告辞离席,示意随侍的嬷嬷把孩子从桌底拉起来,带回后堂换衣服。在厅廊他听到啧啧口水声响,回头看他,小孩掐着衣角,垂头丧气跟在他身后,在吮自己手上的ròu汁。 傅家亭台楼阁院落极多,外人进来很容易走岔,小孩发现这点,换了衣服,他就像块牛皮糖,亦步亦趋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又软又乖,小脑袋好奇地东张西望,但半米也没落下。直到散席,客人走尽,没人认领这个迷路的小东西。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让他不安,小东西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把他当救星,他认识他比认识别人早半天,拽着他衣角不放,小声叫哥哥,楚楚害怕,抱着他的手背擦自己的眼泪,稚嫩的奶声叫得他心都化了。 他不是压抑本能的人,就这样一个小玩意儿他可以随便处置,兴致来了,留下就留下,兴致过了,丢了就丢了,全当养个小宠,那时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养了个小祖宗。 这小东西初来乍到时,还怕的像个刚出生的小猫崽,对新世界充满敬畏,恨不能肚皮贴地路也不敢走,等到熟悉新家就开始闹腾了。 知道是哥哥留下他,他很黏他,就连喂他吃喝的保姆也比不上他在他心里的份量。 小孩缺根筋不太聪明,傅家上下对他傅则生恭恭敬敬谁敢造次,可他敢。他吃饱喝足了就顺着他的腿往他身上爬,轻易在他怀里找到舒服的位置,仰着小肚皮呜呜哭,他吃撑了,抱着他胳膊抽气。傅则生帮他揉鼓鼓的小肚子,厉声发怒,怎么看着的人给他吃这么多? 责怪保姆他是迁怒,梁楚是私生子,吃不饱穿不暖,看到吃的就没够。从那以后傅则生亲自控制他的食量。 可他还是很难养活。 做寿那天,他是听说做酒席有饭吃,藏在梁家轿车的后备箱,偷偷跟到傅家来的。 他的母亲出身书香世家,少女怀胎,没有得到名分,变得消极厌世长期酗酒,有了身孕也常常烂醉。梁楚没能满月,才八个月就呱呱落地。胎里营养不足,从娘胎就落了病根,在梁家也不受宠,身子骨当然不会好,是个小病秧子。 刚出生那会儿小小一团皮肤红皱,连哭声也很微弱,看着就活不长,没人管他能活多久,死了也只是少梁家的一口饭罢了。可这看着体弱多病的小崽子命真大,居然拖拖拉拉活到六岁,瘦的皮包着骨,只有脑袋老大一个。 知道他的身世,傅则生舍不得把他送回梁家。实际上就算他是梁家名正言顺的小少爷,梁家也得拱手让人。他雷厉风行夺过梁楚的监护权,专心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养。 他无法不bào戾无qíng,傅家是养蛊社会,生存方式一向冷酷残忍,为了传承家业,傅家祖辈信奉胜者为王,不在乎子孙互相陷害残杀,仁慈善良不能让他走到傅家大家长的位置,不会让手下败将俯首称臣。可这孩子一直是他心里最温柔gān净的地方,那些艰难夺权夺嫡的过程,四面楚歌八方受敌的时候,是他陪他相依为命走来的。 然而他在生存艰苦的梁家活了下来,等到锦衣玉食反而多病,他身上是带着长命锁和平安扣长大的,傅则生真怕他是个短命的小祖宗。 -- 第139页 但疾苦的生长环境没有抹杀他的本xing,梁楚对他毫不设防,依然活泼,就是胆儿小。梁楚的卧室窗户有一棵枝繁叶茂的百年老树,他在夜里光着脚跑进他房间,哭着说大树要吃我好可怕,求他收留。傅则生望一眼窗外,是在刮风,梁楚被他抱上chuáng,靠在他胸口安稳睡了,却不知道等到长大,大树没把自己怎么着,他哥哥吃掉了他。 傅则生凶名在外,众所周知他冷酷寡qíng,机深城府,是不能得罪的人物。傅老太爷欣赏他的冷漠,傅家子辈没人敢撄其锋。 只有这小东西敢在他头上撒野,有恃无恐浑不怕他,没事儿就揭瓦。 他惯会撒娇的,吃饱喝足了撒欢,要牵着他的手去找月亮。他不管他,他就爬上膝盖揪他的耳朵,张着小嘴在他衣服上啃来啃去,扣子被他含的湿漉漉的。傅则生被缠的没办法,叹气妥协,领着他去院里,天有些凉,梁楚张开手臂让他抱。 秋月高悬,傅则生敞开大衣,抱住他一生的小克星。 他早就惦记他,对他有yù望是七年前,小孩才十六岁。 那是个夏天,他回到家里,听到浴室传来流水声,几分钟后少年开门出来,简直胆大包天,就穿了条小内裤也敢在他眼前晃,大方的舒展他诱人可爱的身体,线条完美的腰线,圆鼓鼓的小屁股。 少年皮肤瓷白,长得是真漂亮,人见人爱的漂亮,健康自信,活泼娇气,是他多年来亲力亲为,费尽心思养出来的结果。梁楚扭头叫他朝他笑,扑上桌子拿过自己喝了一半的蔬菜汁,含着吸管吮,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笑盈盈看他,全无心机,像盛满了星星。 傅则生色迷心窍,差点吻上去。 这些年来小东西习惯了跟他睡,就是送回卧室自己也会摸过来。那天他半夜醒来,下身大量白浊,身边人的呼吸撩在他胸口,下身又有抬头的迹象。傅则生许久没能反应过来,不敢过多停留,平复呼吸起身清洗。 因为他的动作梁楚醒来,软软趴在他胸膛上,丝毫不知自己有多危险,双眼朦胧问他做什么去。 傅则生说我做了个梦。 还以为他是做噩梦,梁楚努力让自己清醒,问他是什么梦,让他不要怕。 傅则生没有回答,那时候他那样小,才十六岁,对他全然的依赖信任。而他梦到自己狠狠qiángbào他,像一匹野shòu,柔韧美丽的身体在他身下,随意蹂躏摆弄姿势,梦里的他哭闹厉害,更可恨的是自己因为他的泪水更激动享受。 傅则生吻上他的眼睛。 这是一双适合微笑的眼睛,也是一双适合流泪的眼睛。 第83章 糖果城堡 尽管渴望拥有他, 但傅则生其实并不敢轻易动这小东西。 梁楚是他亲手抚养长大, 像家长看孩子, 怎么看怎么小,他不放心,下不了这个手,想等他再大一些。 而且梁楚不是聪明孩子, 他的童年比别的小孩要长,心理年龄比同龄人就更小一点。 梁家亏待他,梁楚一直没能读书,大字不识几个,阿拉伯数字就会从一背到十, 八和九还经常吃搞混顺序,六七八九, 六七九八乱着来。再加上没人教管,平时野惯了, 很难静得下心学习。这点傅则生最了解他, 是他手把手教小东西认字,小孩没长xing, 不是坐不住就是嫌手酸,咂巴小嘴眼泪汪汪, 抱着他手臂要吃芝士要喝牛奶。 真把人喂饱了他开始犯困, 写两个字就趴桌上睡,小手攥着铅笔小脸蛋惹人怜爱。傅则生什么也不做,只看着他也能看半天。抱他会chuáng上好好睡, 前脚关上卧室门,后脚他就活蹦乱跳,傅则生哭笑不得,拿他没办法,人傻吧还不好学,就这一点小聪明还都用在偷懒上。 可他不嫌,他是真的享受梁楚依赖他的感觉,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梁楚眼里都是他。少年时傅则生去上学,回家就会看到大门口坐着个小孩,保姆阿姨无奈站他身后,根本抱不走。梁楚认识他的车,看到车大老远跑着迎接,跌跌撞撞速度飞快,傅则生看的心惊ròu跳,怕他磕了摔了。 往往离家还有挺长一段路,傅则生就不得不让司机停车,下来接应他。梁楚呲着一排小牙笑,到他面前就跟踩了弹簧似的扑进他怀里。 傅则生笑着亲亲他的小脸,抱着他步行回家。 认识车还算不上什么,梁楚甚至认得他的脚步声。要是傅则生检查他功课,梁楚耳朵一支,小脸警惕,能在最短的时间认出是保姆还是傅则生,再迅速收起他的玩具,正儿八经装写字。傅则生还真很难逮得住他,后来问他,他就晃着小脑袋说,你走路是那样的,一听就听出来,一下是一下的。 到了年纪,把他送去学校,梁楚每天都能哭得他胸口濡湿一片,小东西离不开他这个哥哥。他把自己小书包挂到他胳膊上,拉着他上车企图让哥哥陪读。 为了让他乖乖上学,傅则生没少费心思,他喜欢奶制品,傅则生串通管家往他小书包里塞芝士,说楚楚今天不可以吃芝士了哦,牙齿会坏掉。梁楚偷偷看一眼自己的小书包,用力抱紧了,管家是管家里的,他飞快跑去学校躲避检查。 没用多久,他就学会自己爬车去学校了,怀里抱着鼓囊囊的小书包,打开车窗跟大家挥手再见。 可这并没有让傅则生放心,小东西的吃喝穿用他一想亲自过问,看到梁楚的小书包前所未有的鼓,打开来看,傅则生眉毛打结骂他,连本书都没有你上的什么学?!里面都是他喜欢的小零嘴儿,怪不得回家连饭也吃的少了,原来自己给自己加餐呢。 这时的傅则生虽还青涩,但历经世故锋芒初露,上位者的气势迫人,他板了脸很难让人没有压力。 梁楚背着手悄悄瞅他一眼,委屈说不是楚楚放的呀,它们自己跑进去的,我睡觉,睡醒了就这样了。 听这语气,倒还冤枉他了。 到底不是聪明孩子,上学也上得晚,平时懒懒散散,到了考试才有自尊心。考得不好,捏着成绩单不敢给他看,晚餐吃的也少,随便扒拉了两口,一直到睡觉时间都没怎么看到此他来磨叨人。傅则生感到稀奇,出来找他,便看到小东西正揪着保姆的围裙,一把鼻涕一把泪求她给他的成绩单签字,不然哥哥会看到,哥哥会生气的,生气嘴巴会歪掉的! 傅则生站在拐角,听他血口污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这做家长的对梁楚没有太高要求,成绩是好是差并不担心,也不指望梁楚会有多大出息,一生健康快乐就够了,他傅则生还养不起了? 他是真疼小东西,最初还没这么深刻的感触,就觉得这小孩傻乎乎的,挺新鲜。 直到梁楚占用他所有的闲暇时间,弥补他缺失的感qíng,傅则生逐渐意识到好像栽了,梁楚是他的人,只能是他的人。 梁楚的母亲早亡,梁父的私生子连他本人也数不清,梁楚不知道自己何月何日生,自然也憨憨的不知道过生日。梁楚过第一个生日那会儿,傅则生还没怎么把他当回事,反而是家里保姆有心,给梁楚准备了漂亮的大蛋糕。梁楚流口水问这是楚楚一个人的蛋糕吗。保姆笑着摸他头。 那天傅则生很晚才回,梁楚很晚才睡,巴巴等在他房间里,孩子觉多,他最终没等到哥哥,困到睡去。傅则生关灯上chuáng休息,直到半夜被一双小手拍醒,梁楚一直等他,心里挂着事儿自然睡得不安,果然半夜醒来了,端着他的小蛋糕爬到他chuáng头,挖了一大块奶油往傅则生嘴里塞,小声说哥哥吃哥哥吃,抹他一脸,傅则生感到意外,张嘴衔住了,抱他一块去卧室再洗过澡。 梁楚尝到吃蛋糕收礼物的甜头,把自己的生日日期牢牢记住,在日历画圈,第二年望穿秋水,伸长脖子等着。还有俩月他就掰着手指倒计时,终于等到了他把自己送到傅则生怀里要礼物,他甚至列了清单,要吃的,要玩具,要出去玩,要他陪。 有那么几年,梁楚自己过生等着收礼物,这很正常。然而傅则生庆生,他也眼巴巴等着,好像全世界每个人过生日都该给他送礼。 傅则生把他捧到了天上去,全部满足他,这个误会持续了好些年,梁楚才从同学嘴里知道怎么回事儿。 梁楚确实是不机灵,但凡他稍微有点脑子,当初找东西吃便不该找到傅则生身上来。傅则生冷qíng冷xing,言语少寡,傅家的教育方式只会教出恶láng,机敏点的孩子会看眼色,知道保护自己知道趋利避害,家里弟妹见到了就板板正正,有规有矩叫大哥,然后飞快跑开。没见过他这样自个往láng窝爬的。 后来继承傅家手握重权,傅则生更是严肃苛刻,他曾耳闻过私底下有人传他有人格缺陷,没有人xing,缺乏共qíng能力,冷漠难以亲近。 传言传到当事人耳朵里,可见传播范围之广。 对于这评价,傅则生当之无愧。这么些年,没人敢跟这小东西似的纠缠他,骑在他脖子上任xing,冒冒失失莽莽撞撞,反而撞进他心里。身边总有个好像没他就活不下去的小东西,像个暖烘烘的小火炉,傅则生直觉得自己的体温好像都是他烘暖的。 -- 第140页 他所有温qíng都jiāo付给他。 到如今木已成舟,再追究着迷他的原因已没有意义,但傅则生确实分析过。这小孩对他太特别太重要,在他灰白枯燥的世界里,梁楚是唯一的亮色。天时地利人和,多么难得多么珍贵,老天爷赏给他这么一个楚楚动人的小可怜。穷极他一生也只有一个。 所以梁楚是他心里的铁板,是他的底线,谁跟梁楚过不去就是跟他傅则生过不去,就是他自己打小可怜的主意也是再三掂量。没有万全之策,他不敢轻举妄动。 幸好他们的生命还有许多年,他有时间慢慢蚕食步步为营。梁楚对他没有防备,傅则生不能亲手打破他这份耗费多年建立的信任。而且他把他保护的太好,就连在傅家最风雨飘摇的时候也没让他吃过苦。那时他舍不得,现在更舍不得。 只是按捺yù望并不容易,每当趁梁楚熟睡,他看着他的脸,视jian他的身体自慰,多少次jīng虫上脑想gān他直到求饶,听他甜美腻人的叫声。傅则生忍得辛苦,这种可望不可即的感觉,每次都让他有种自nüè的快感。 可他必须有耐心一步一步来。 第84章 糖果城堡 梁楚大概是他放的最长的一条线, 万幸叫楚楚的小鱼足够鲜美, 所以他心甘qíng愿, 等的慢条斯理,数着日子,看他今天比昨天更大一点,盼着他能胖一点。 这样年轻娇嫩的孩子, 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傅则生往往看的移不开眼。小家伙眼神纯净像张白纸,嫩的能掐出水来,等着他去亵渎,去疼爱, 去打上名为傅则生的烙印。仅仅是想象有朝一日可以占有他,心里也觉得满足。傅则生等的越久, 等到收网享用时,才会更觉美味。 但这只局限于梁楚依然对他全心依赖形影不离。 他没算准梁楚会不配合, 少年人大一点是一点, 梁楚没按他想的那样长,之前的所有设想都是他的一厢qíng愿。 傅则生很不满意, 随着年龄增长,接触的世界面更宽广, 梁楚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主见自己的生活, 他有学业有朋友,还有一大堆猫狗,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装着他的小家伙就这么走失了。 一个人就一双眼睛一颗心, 梁楚的注意力分给这个一些,分给那个一些,留给他的自然就少了。 他的狐朋狗友找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回家越来越晚,在家也常常听到他打电话,和朋友打游戏。傅则生甚至抓不到他,工作忙碌,好不容易腾出时间跟他温存,他也一个劲的往外跑,不是为了他的猫狗就是他的朋友,连声招呼也不打,人就不见了。简直大逆不道,还有没有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傅则生在家里像个怨妇,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么。 傅则生敏锐发现梁楚在和他渐行渐远,虽然小东西并非有意,但他习惯了长算远略,他无法细想梁楚有一天可能会离开,那时他该怎么生活。 梁楚很活泼,长得漂亮美丽,蜜罐里泡出来的娇贵,背后又靠着傅家的大山。虽然有点小脾气,但总体还算脾xing随和,他能受到欢迎,傅则生并不意外。况且才十八岁,还小呢,贪玩是难免的。 但他依然有错,错在不该为了有的没的,连家也不要了。 尽管不满,傅则生短时间也没把梁楚怎么样,可怜他傅则生一向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梁楚应该是他平生做过的最拖泥带水的事。 对他最近的表现本就颇有微词,临近夏季的一天,在回家的林荫道上看到一辆单车,后面坐着熟悉的身影,小东西戴着一顶天蓝色的小帽子,伸手够头顶掠过的树叶。 超过单车时,傅则生让司机停车,打开车窗看他,小家伙见到他明显惊讶与欣喜,用力朝他挥手,显而易见的快乐。 傅则生这才稍微舒坦点儿了,他心里还是有他的。 梁楚看到他,没有立刻跑过来,他跳下车,跟带他的男生低声对话。 那是个毛头小子,有一副爱运动的好体格,手搭在梁楚肩膀上,傅则生眯起眼睛,好心qíng一扫而光。男生看梁楚的眼神他很熟悉,痴痴迷迷柔和宽容,傅则生经常在自己身上看到。 梁楚带着同学来见他,他给小东西面子,微笑招待,拂去他肩上的碎屑,很自然的动作。然后从男生脸上轻易看到防备和警惕。 很显然,这是个聪明孩子,看出来他对小梁楚的别有用心。实际上任何一个旁观者都能看出他有多宠爱梁楚,只有缺心少肺的小东西当局者迷。 婉言谢绝男生到傅家做客的提议,男生脸有不甘,临走时跟梁楚耳语。直到回到家里小家伙脸色仍很奇怪,傅则生坐在单人沙发上,把他拉过来置在腿间,搂着他问发生什么事。 梁楚似乎不再习惯这样亲密,小屁股在他腿上扭来扭去,听到问话才老实,眨着大眼睛说:他让我小心你,莫名其妙。 腰上的力量倏然收紧,梁楚紧张了:怎么了? 小心我什么?傅则生不动声色,扣着他腰挨得很近,几乎吻上去。 梁楚瞪着他,脸颊微红,那一瞬间傅则生甚至以为他知道他的心意。但他很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把歪掉的帽檐拨正了,用头顶狠狠撞他一下,趁傅则生避让,他从他大腿跳下来飞快逃开,坐到旁边沙发,拿一颗荔枝咬在嘴里,嘟嘟囔囔说我怎么知道你靠我太近了。 傅则生皱眉,对空落落的怀抱相当不悦,到现在为止梁楚还不反感他的拥抱,这也是他纵容他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他是个爱发懒的小东西,玩累了不想动,还是会张开手臂向他寻求帮助,傅则生会抱起他回房,从小养成的习惯,傅则生一直很受用。 直到晚餐开动,梁楚还没摘下他那顶帽子,跟长在他头上似的,让他放到一边好好吃饭,他摇头说帽子好看喜欢帽子。真是胡说八道。 晚上睡觉他也没来纠缠,乖乖回自己房间,傅则生放下文件尾随他回房,在关门时闯进去把他揽进怀里硬给扒掉帽子,这才看到额头上有一块硬币大小的伤口。 傅则生虎着脸:你怎么弄的? 梁楚说今天放学,走廊里人太多了,背书背的太入迷没看到台阶,就在三楼的楼梯磕了一下。 编的有鼻子有眼的,而且没有元凶。 但他不够了解自己,他不好学,而且别说这么大的伤口,就是自己冒失吃饭烫了嘴巴,他也要垫着脚戳到他眼前让他看一看的。 傅则生就笑了,问你磕哪个不长眼的楼梯上了,我拆了它。 梁楚说你好无聊哦。 傅则生语声冷下来:你还学会撒谎了?!怎么回事! 梁楚半分钟没反应过来,真的就半分钟,傅则生神色yīn戾,放开他让他站直了:小王八蛋,你还学会打架了?! 这次他没反对,傅则生平静下来,问是谁动的他。小家伙还挺仗义,包庇伤害他的人,说:我们同学之间的矛盾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嘛,不然小事也让你弄成大事了,公司里那些账还不够你烦的啊。 傅则生气急反笑,按他伤口周围的皮肤教训,梁楚痛的哇哇大叫,傅则生骂他,还知道疼呀,这还是小事?什么算大事!从小到大我动过你一根手指吗?! 梁楚回答不上来,自己还挺生气,喝了一大口果汁,仍然守口如瓶。 差人调查前因后果,那时傅则生在公司,听完差点没掀了会议桌,他只庆幸这一刻梁楚不在他身边,不然他也不知道会对他做出什么事。 是为了一个女孩,让傅则生手下留qíng,没把人送去见阎王的原因是这件事不是梁楚主动招惹,那女孩喜欢小家伙,外校的刺儿头喜欢女孩,由此引发的一场战争。严格说起来,小东西还是受害者。 傅则生冷静下来,骤然意识到梁楚不是孩子了,他快要成年,可以和人做爱,这是他知道的有人喜欢他,他不知道的还有多少?青chūn洋溢少年冲动的高中生,要是梁楚动心喜欢上一个,依着他就图自己喜欢高兴的脾气,再给他弄出个孩子来,他往哪儿哭去? 傅则生过得不痛快,这么宝贝他,却不是个惜福的,护着那两人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压着火不让烧起来,小王八蛋也不知道体谅他忍得多辛苦,还一把一把的添柴。 这事儿傅则生没再追问,梁楚还以为就这么算了,他不知道自己在一步一步激怒傅则生,并且大势已去。 没过多久,他有朋友办妥了留学手续,即将远赴海外,班里举行欢送会,很晚才会回来。梁楚先斩后奏,连当面就说声也没有,就打了个电话。 傅则生压着怒火在家等到十点,打给他十多通电话,没人接,打给随行司机,司机说他们吃了晚餐还有下场,包下了整座酒吧。苦等几个小时傅则生终于变了脸色,家里佣人大气不敢出。 看他那模样,真把自己当家人当哥哥。孩子爱玩,家长总不会过多责怪,何况他有独立思考能力,也建立起自己的生活。 -- 第141页 问题就出在傅则生不是他哥,他要当他男人,梁楚揭了他的逆鳞。 不管心里如何的怒火滔滔,傅则生表面很冷静,披着大衣亲自去抓人。 赶到酒吧,在茫茫人cháo一眼就找到他,几个女孩轮番敬小家伙酒,傅则生看黑了脸,大步流星过去,他管酒管得严,连晚上红酒助眠的次数也不多,都是灌他喝奶。他喝醉了,漂亮的女学生问他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 傅则生不由放慢脚步。 梁楚笑嘻嘻说你这类型的,就挺好。 傅则生心沉了下去。 女孩扑哧笑了,旁边的朋友笑话他:你还能不能行了啊,我们三个人,问了你三次,你都是这答案,你怎么喜欢这么多类型啊? 梁楚说:因为我是花心大萝卜。 足足看了他几分钟,傅则生才重新活过来,总算明白梁楚是在说笑,但那个回答带来的震怒和心里蓦然空出的一块却不是假的。 酒吧霓虹灯彩,灯色暧昧旖旎,脸颊绯红眼神迷离,故作大人模样,但仍然纯真稚气,大庭广众之下,仅仅这么看着他,傅则生就已经硬到发疼。这样惊人的chūn色,不该被任何人看到。 傅则生被色所迷,加上方才那瞬间翻涌上来的占有yù让傅则生现在就想要他。此时此地。 梁楚喝多了酒,摇摇晃晃从高脚椅下来,他差不多已站不稳了,上次见过的男同学陪在他身边,扶着他的手去洗手间,手放在他腰上。在走廊看到一点火红,傅则生深吸一口,掐熄了烟,哑声问他玩够了吗。 梁楚还没说话,男生开口:叔叔,梁楚不是小孩了,他有分寸,我会帮您看着他,尽快送他回去。这么多同学,总不能扫大家兴。再说了,您总不能养他一辈子,您说呢? 傅则生原形毕露,他态度轻蔑到连回答都不屑。 管家擦头上的汗,示意保镖架着男生赶快逃命,傅大爷快杀人了。可怜的男同学连呼救声也没发出,被拖出很远。 傅则生接过他,晦暗的酒吧走廊灯光极为催qíng,软玉温香在怀,心想足够大了,小屁股满满的嫩ròu,可以承受他。等不及回到车里,傅则生把他bī到长廊的角落吻他,品尝他齿颊间的酒香,傅则生几乎被迷醉。梁楚想不起来反抗,被亲完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随意抹抹嘴,攀在傅则生身上。 这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不会怕他,软软地叫:我想上厕所,给我厕所 忍着吧。傅则生无qíng地说。 把他抱回车里,小东西觉得口渴,在后座找水喝,小舌头一下一下舔湿自己的嘴唇,天真不自知的诱惑。傅则生忍无可忍,升起前后座的挡板。 梁楚表qíng苦恼,他很矛盾,一边想喝水一边想放水,摸摸自己嘴巴又摸摸自己下面,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想到现在不适合喝水,于是老实坐在原地。他坐姿很拘谨,夹着双腿,显然并不好受。傅则生搂他入怀,摸向他的小梁楚,梁楚眼睛瞪得大大的,躬起腰来,因为膀胱鼓着,稍微触碰他就好像有了反应。 傅则生自我欺骗,这是他在迎合,他也喜欢的。 梁楚微微侧身,避过他的碰触,细细地叫:不、不要动,好难受呜 傅则生被撩拨到红眼,喘息粗重,后悔方才没让他解决,他现在的qíng状显然不适合承欢。 一路闹着回家,抱他回洗手间让他解决问题,梁楚惬意叹息。傅则生把他放回chuáng上,剥去他的衣服,梁楚趴在chuáng上,被什么东西硌到了,他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包装jīng美的小盒子,很高兴说我又收到礼物了,是留学的朋友送他的离别礼物。 傅则生抱他在怀里,看到盒子上的纸条,让他回家再拆,希望他早日长大成人。 帮他打开包装,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梁楚表qíng僵住,脸也红透了。 是一盒保险套。 什么是损友?这就是!梁楚平时连AV也很少看,喜欢他的女生不少,也没见过他对哪个格外青眼相加,日子过的像出家人,经常被调笑一辈子都破不了处。 傅则生忍不住抱他更紧,知道他红了脸颊并不完全是因为醉酒,有人早熟有人晚熟,梁楚是后者,他还很纯qíng。 孙阳大王八,你是猪吗,gān嘛送我这个,我自己会买的!梁楚忿忿不平。 傅则生垂着眼睛,接过那个保险套在手里把玩,随意扔到地上,这种东西,小家伙一辈子也不会用到。 傅则生给了他一个终生难忘的夜晚,梁楚被压在chuáng上时,十分酒意终于醒了七分,他踢腿挣扎,像是要喊救命,傅则生怜悯地看他惊惶无助的表qíng,又是心疼又是不忍。但这个时候,他不接受他的挣扎抗拒,更不会放过他。 虽然怒火冲天,但他仍不敢乱来,这小孩养得太娇嫩了,傅则生做足了前戏,让他舒服。但即使如何,还没正式cha入他就哭到岔气,他怕极了,东张西望,求他不要,稚嫩的身体承受不住太过剧烈的快感,发泄出来的那一刻,他又把视线投在傅则生身上。 人遇到问题,总是下意识找最爱他的人求助。 可眼前力量雄厚的男人,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伤害他的人。 傅则生早有预谋,在他哭泣时取了润滑剂,一边亲吻安慰一边扩张,沉下身体进入。 梁楚很生气,后面撑到他想哭,那不是他可以接受的东西,他流泪问你这个大王八你在做什么啊,你弄疼我了出去出去你出去,他缩自己的小屁股。 傅则生被夹得倒吸气,叼住他硬的发涨的rǔ珠,梁楚弹了一下腰。 傅则生虔诚吻他,说教你做大人啊宝贝儿。 经常会有人觉得梁楚幸运,他不是傅家人胜似傅家人,被大家长看重宠爱,这么多年来荣盛不衰。 没有人知道幸运的不是梁楚,而是他傅则生。 梁楚这个人,不管他是穷是富,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他总能jiāo到朋友。傅则生是可悲的,他身边充满算计,至jiāo好友很有数,他的冷酷无qíng注定不会发展什么好人缘。与其说梁楚离不开他,不如是他离不开梁楚。 每个人都能受得了梁楚,但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傅则生。 他只有在梁楚身边,才能得到放松,从他身上汲取快乐。而梁楚不管在谁的身边,他都可以很快乐。 第二天梁楚醒了,他甚至没力气从chuáng上爬起来,懵懵呆呆许久反应不过来。傅则生觉得他太可爱,小树懒一样迟钝,忍不住含着他小嘴巴亲吻,梁楚被迫仰头,他无力阻止他的任何动作。 傅则生在家陪他直到伤口愈合,梁楚气呼呼用枕头砸他,那是他手里唯一的武器。傅则生挨了他这打,翻过他身体检查伤口,亲他问他什么时候好呐? 握他的手放在下身,它可等着呢! 伤好了送他去上学,没想到这小家伙胸壑也有些城府,在家里用乖巧迷惑他,等出了他的视线,就没再回来。 傅则生怒火中烧,在一座旅馆捉住他,清除了闲杂人等。梁楚还在熟睡,傅则生在chuáng边等了两个小时,梁楚打个哈欠醒过来,躺在chuáng上发呆,一转身看到他,吓得从chuáng上掉下去。傅则生很快捞住他,小家伙不知死活,揪他的衣领问:陈彻呢?你别动他! 陈彻是觊觎他的男生。 傅则生脸色yīn沉:还活着,但你再提他一次,我保证他一定会死。 梁楚没见过这样的傅则生,一下子噤声。 傅则生像个妖怪,刚才还bào风雨,下一秒雨过天晴,充满怜惜吻他,说的话却毛骨悚然,傅则生向他宣告主权:别再问其他人,我养你这么些年,不是给别人养的,你是我的。 梁楚抬头看他,神色震惊而复杂,还有掩不住的慌张。 傅则生有自知之明,他是吃人的禽shòu,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年,梁楚无法阻止他的任何侵犯。他限制他的jiāo友,定下门禁时间,他倒也不想这样,想跟梁楚好好过,但这小东西一时半会显然想不开。 高考过后,他偷偷摸摸报去北方的学校,远在千里之外。 他会适应那里的气候吗,吃得惯那里的东西吗,他有想过留下他一个人该怎么办吗? 他没想过。 傅则生知道他一心想逃开,他做梦。 他非常怀念那个一心一意爱他,跟在他身后叫哥哥,揉着眼睛跟他撒娇,伸展他的小胳膊让他抱的梁楚。他现在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让事qíng回到原点,让他的眼里只看得到他。 傅则生在傅家令行禁止,没人敢忤逆他。但那也不至于像对梁楚这样,他是他的一言堂。 梁楚最终就近读大学,傅则生有他的课程表,司机每天接送,有时是送他回家,如果时间早一点,司机会把他送去公司。傅则生每天查岗,盯他盯得非常紧,梁楚得不到片刻喘息。傅则生知道他有多不qíng愿,他不止跑过一次。 -- 第142页 没有人知道,傅则生在外禁yù冷漠受人尊敬,等到没人的时候就化成不折不扣的恶魔,掰开他养的孩子的膝盖撞进去。梁楚感到绝望,就在他的同学为了前程奋斗时,勤工俭学时,逛街打游戏时,他在这里被分开双腿挨cao。 傅则生放纵声色肆意享受,有时看到他的身体就会硬起来,然后把他gān到求饶哭泣。对于梁楚每一次的逃跑未遂,傅则生不会伤害他,但也不会轻饶,傅则生会用最私密的qíng事惩罚他。把他绑在chuáng上,双腿掰成M字,窗户大敞,下面cha着震动棒,被一阵一阵的快感冲击到身体发抖,傅则生在一旁处理工作,耳边是少年的呻吟声和悦耳的鸟叫声,梁楚羞耻的想要立刻死去。 房门有时会开着一条fèng,时不时会有人经过,梁楚知道没有经过傅则生允许,不会有人擅自闯进来,但外面有孩子,每当听到奔跑的脚步声,梁楚吓得满脸是泪。傅则生远远看他,走过来一颗一颗吮了,从他体内拔出工具,欺负进去,感受他因为恐惧而紧缩的内壁,舒服享受的一下一下撞他。 那时他大学已经毕业,四年了,傅则生久处不厌,甚至对他更加着迷。 禁脔,是梁楚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在傅则生的yīn影下,他永远无法获得独立。他甚至失去自由,没有傅则生的口谕他一步也走不出去。 傅则生知道该有底线,不该gān涉他的正常社jiāo,但他早说过他是魔鬼。跑过十几次仍不知悔改,每一次都是重罪,都是软禁他的理由。 况且软禁让他上瘾,不管什么方法,只要可以留他在身边就足够值得。一天忙完,想到小东西在他的地盘乖巧等他回家,傅则生不自觉露出笑意,最后把他关在高塔之上。 梁楚被处处压制,傅则生给他划出一个圈,让他在他圈出来的范围扑腾,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然而傅则生没想到梁楚会有武器。 他的武器是他自己,这就够了。 那天他看到梁楚摔了一只宋朝花瓶,握着碎片对着大动脉比划,傅则生浑身僵硬,有一瞬间没了呼吸,他让他冷静,慢慢接近。梁楚很冷静,被夺下碎片的时候他很平静,说你看不住我的,你可以防备别人杀你,但不能阻止别人杀了自己。 傅则生几乎跪下,被他骇出一身冷汗。 没过几天的傍晚,梁楚游魂似的在楼上楼下逛了个遍,回屋跟他委屈的哭,说每个人生来就是自由的,说偷东西抢劫杀人的坏人才该被关起来!我又没有做错事你凭什么关着我?! 傅则生抱他在腿上哄,怎么是关着你呢,我是保护你呢,在我身边不好吗。 梁楚靠在他胸口呜咽,哭够了他突然说我会死在你手里的,我早晚会死的,如果我死了,我不是自杀,是你bī死我的。 他脸上平和的决绝让傅则生震悚。 傅则生最终让步,举手投降让他离开,他不敢冒险,也受不了梁楚这份威胁。 梁楚和傅家断绝关系,小家伙恼他恨他,咬牙切齿,离开傅家以后,他甚至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可不管梁楚走到哪里,傅则生始终不敢离他太远,小崽子这样娇气,他是被他放在心尖上呵护的,赚的那点钱他怎么养活自己,他有一条猫舌头,只吃得惯家里厨娘做的饭菜。没他在身边,小东西可怎么办呢。 他做了另一个错误的决定。 傅则生只当梁楚吃不了苦,离开傅家时他分文未拿,傅则生断掉他的生活来源,每个他求助的朋友他都动手收拾了,他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傅则生从来没打算真正放过他,派人盯着他,自己亲自盯着他,想让他知道生活的辛苦外面的黑暗,bī他到走投无路,自己的怀抱是他唯一的归宿。 傅则生步步紧bī,一直到最后也没退过,硬是把两人bī向了退无可退的绝地。到底年纪轻,还是天真,他怎么甘心两人真的各奔东西,就是想象他也不能接受。 但他没想到梁楚会送他这样一份大礼。 小家伙像一棵小树,长在他的花园里,抽枝散叶,长成最合他心意的模样,他想永远把他圈在怀里,免受风chuī雨打,可他把他养到这样大,竟不知他有这份韧xing。明明看着很好欺负的样子,其实内里很有自己的主意,他早该知道qiáng权不可能会让梁楚喜欢他,可他终究还是不甘,他付诸这样多的感qíng和jīng力,他把命都给了他。他怎么能看不见,他怎么能不要,还一门心思想着离开。 一天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梁楚没有回头向他求qíng。穷了穷过,富了富过,他是个潇洒的小家伙。 到了最后来,那天清晨五点钟,有人持刀抢劫,抢的是个两岁的小女孩。梁楚正好在现场,小女孩的母亲撕心裂肺大声求救,他就这么傻乎乎的扑了过去,傅则生见到他时,抱他在怀里,满手满身都是血。送到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可他永远不想再醒过来了。 傅则生没有报警,留着抢劫犯,留着那对受害的母女,不管是加害人还是被害人,他一个没打算饶过。但最终他没对那双母女做什么,甚至给了一大笔钱安顿母亲和孩子。那是梁楚用命换来的。 度过术后危险期,梁楚依然没能醒来,他像一个久病垂危的老人,没有一点求生意识。两个月后,他头上和腹腔的伤口恢复如初,梁楚仍在昏迷。他的身体很健康,但他有心理疾病。 傅则生半跪在chuáng前,他是忏悔,是赎罪,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在怎样一点一点失去他,痛到不能呼吸,傅则生连站都站不直。 他早该知道,这位梁楚小少爷,从小到大看起来软乖可爱,闹点小脾气但无伤大雅,像好捏的面团子。实际上又倔又犟。他早该知道的,他怎么会小瞧了他,怎么敢小瞧了他。他忘了这小东西神通广大,随时可以判处他一生孤独。 所以根本没有系统,没有所谓的穿越,那些虚幻又真实的世界,不过是一场漫长的催眠。 外面阳光普照,山半腰的空气沁人心脾,傅则生深深呼吸,想到他在他怀里那场呜咽着的哭诉。 你说得对,每个人生来就是自由的,我养了你,但你并不是我的。但人这一生,总会愿意为了另一个人放弃自己,甘愿变成别人的。从今往后,我是你的,而你是自由的。 那就真的放他自由吧,傅则生看着梁楚离去的方向,让你幸福吧。 他恍惚打算今后的生活,接受他最不能接受的未来,他们的人生必须分开,梁楚大概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回来。也许有一天,小家伙会结婚,他去参加他的婚礼,他们可能会握手言和,那么他以后会帮他看孩子,看孙子。然后孤老一生,等到上了年纪,一个人默默老死在家里好了。 傅则生自nüè地想,胸口锥心似的痛,他脸色死白,嗓口咸腥,bī出一口血来。 再然后是重重的坠地声,他失去了意识。 第85章 糖果城堡 梁楚走出病房才发现这里不像是医院, 走廊很安静, 没有走来往去的护士, 房间既不密集也不多。外面两个中年男人靠墙低语,听到有人出来,两人一同转身看他,好一会, 更高的那个问:小梁少爷,我们现在走吗? 是老陈和老田,傅家的司机。 梁楚有点不好意思,他们还这么叫他。 侧头看身边紧闭的房门,梁楚下意识摸了一下被亲吻过的额头, 傅则生的动作特别轻,大概就是蜻蜓点水似的碰了碰就离开了, 他当时甚至没反应过来。 想到傅则生的态度,梁楚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那个男人终于想通了, 不再互相为难, 决定从此天南地北各过各的吗? 他摘下了枷锁,傅则生赋予的枷锁, 可梁楚高兴不起来,他觉得解脱, 没有负担一身轻松, 好像可以飞上云霄,又觉得疲惫不堪。傅则生一向说话算数,如果不行他会直接拒绝, 以前不是没求过他,傅则生都含糊带过。现在一言既出,梁楚相信他的保证。 梁楚扶墙站稳,为什么他们的关系总是非黑即白,这么极端,难道就没有折中的相处方式吗? 那好吧,你失去我了,梁楚冷漠地想,从今往后我是小龙虾和重庆火锅的了。 看他身体直晃,老陈很快提议:什么事也比不上身体重要,这小身板,风chuī就倒了,我看先回家吃点东西,让嬷嬷好好给你补补,歇好了再说。 老陈老田都是退伍兵,在傅家做了二十多年,工龄比他年龄还长,差不多是看着他长大的。地位虽有高低,但感qíng上像是半个长辈。 梁楚倚着墙没说后,心里一团乱,老陈当他是默认,率先下楼:我先把车开过来。 老田调侃他:田叔刚给嬷嬷打电话,回去就能吃饭,咱们搬了新家,小少爷就请移驾吧,还不知道您能不能看得上眼呐。 梁楚好一会才眨眼睛,跟着老田走,没走多远看到楼梯,梁楚扶着扶梯站了一会,还是走了下去。站在楼底往上看,是一座三层小楼,当然不可能是医院,倒像是傅则生的外宅。 -- 第143页 老陈驾车过来,打开宾利车门,梁楚坐进车里,打开窗户又抬头看楼上,傅则生果然没有跟上来。车辆缓缓驶远,梁楚大脑慢慢地转,不知道会被载去哪里。他不打算回傅家,继续享受傅则生的庇佑。 梁楚计划以后的生活,工作还是创业,还是找工作好了不能好高骛远,他学历不错外语也可以,英文流利,德文日语也能白话两句,没有傅则生搞破坏,应该不难找到工作。省吃俭用攒到创业基金,凭他的头脑智慧一定是商场黑马没跑了,异军突起的紫微星什么的! 要创哪一行呢,就跟傅则生对着gān吧,抢他的生意,抢他的客户,抢他的房子抢他的车,把他挤兑哭,自己走上人生巅峰把傅则生包养了让他扫地!让他做饭!简直励志!梁楚高兴起来。 他美滋滋摸兜,什么也没摸着,哎,不敢置信又摸了摸,不是吧,他之前不是赚到第一桶金吗,舍不得花舍不得花,钱去哪里了!又低头看身上穿的衣服,不是以前穿的那件,梁楚扼腕,打这身衣服的主意,没有商标logo,傅家裁fèng量身制作,是以前做的,现在穿着稍有点宽松,布料很舒服,能不能卖到一千块哦,不然还没走到巅峰就光荣饿死在第一步了。 板牙熊又去哪里了梁楚脑补了一会,他不敢找,直觉告诉他小板牙熊不见了,不找它还能欺骗自己它在某个角落藏着,冷不丁跳出来吓他一跳。梁楚怀疑经过的那些世界根本就是他在做梦,世上怎么可能有会说话的熊? 那座三层小楼相当远僻了,下山又走了一会才抵达。 老陈门前停车,跟他开玩笑:到家喽,到家请下车。 梁楚回过神来,往窗外看,什么家? 是一座小独栋别墅,面积不算大,但打理的井井有条,前院种满了名贵花糙,老园丁拿着一把大剪子在打理枝叶,抬头朝他笑,梁楚也回了一个笑容。 老田开另一辆车,停进车库走过来说:大少爷把我和老陈指给您,梁少爷有事尽管吩咐,我们随时候着。 梁楚沉默不语,越来越压抑。 老陈点头,笑道:看我这记xing,差点把正事忘了,大少爷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签字,我待会叫律师给你拿过来,好了,不进去看看?大家可很久没见你了。 住址外观虽然陌生,但每人都是熟面孔,梁楚推门进去,两个胖乎乎的女人在择菜。小别墅空置许久,不知道主人家什么时候入住,保姆才得到消息开始准备饭菜,到底来不及。让他稍等一会。 热闹熟悉的氛围,如果不是确定这里没来过,梁楚简直以为自己是回到家里了。 宰相门前三品官,傅家的佣人也都是jīng挑细选来的,个个身怀绝技,开一手好车做一手好菜,就连侍弄花糙的老园丁也有一手百米穿杨的好枪法,外面有人有事求到傅则生身上,就是佣人司机也得给三分薄面,多方打点。这些人骨子里面有傲气,惯会撂脸色的,梁楚却从来没被冷落过,开始是傅则生手把手带着,没人敢怠慢,后来时间长了,打入友军内部,就像是一家人了。 保姆胖墩墩的,但速度很快身手灵活,看到他擦了擦眼角,怕他饿着,端来水果和新做的蒸糕,眯眯笑说:地方是小了点,比不上老家宽敞,但是大少爷亲自挑的,风水好,养人。孩子你跟你哥置什么气,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看把你瘦的,外面饭菜不合胃口吧?嬷嬷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吃好了赶紧歇着去,给嬷嬷半个月,给你煲汤,管保胖回来。 保姆温了鲜奶果汁,梁楚接过,咬开奶盖,吮了两口觉得不好,又换果汁,还是觉得没滋味。 傅家是大户人家,东院西院亭台楼阁让人迷路,傅则生也喜欢大户型,那时候他还在上学,说要那么大房子gān嘛,又住不过来,我就喜欢小的,够睡就行,你想想啊,万一家里进了坏人,这么多房间连人藏在哪里都不好找。 傅则生说哪个不长眼的坏人敢往这儿来,当我是死的?这不是你该cao心的事。 梁楚环顾周围,傅则生把傅家伺候的人打包全送到这里,还有一座小别墅,真是慷慨。 他胸口压着沉沉的秤砣,隐约有种预感,傅则生永远不会再来了。 梁楚突然觉得难以承受,他不想回头看,可前面的路又该怎么走? 但凡是人都有软弱的时候,梁楚低声告诉自己,很快就会过去,很快就会好起来,他无比想念跟他形影不离的小板牙,那些故事是假的,他的板牙熊也是假的吗现在满腹疑云,连个商量说话的人也没有。 这会儿门铃忽然被按响了,一声未停一声又响,快速急促。保姆应着来了来了,在围裙擦手开门,按铃那人拨开保姆就往里头闯,保姆跟他后头叫:哎,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找谁呀?!老孙,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放! 老孙给花浇水:褚氏研究所那边的。 梁楚皱眉,扒在沙发回头看,那人见到他,臭着脸埋怨:你怎么等都不等我就走了! 梁楚说你谁啊。 来人瞪眼:不是吧,您真不认识我啦,亏我醒过来就来找您,太伤我的心了。 梁楚心思微动,说:你是褚氏研究所的工作人员。 那人说:太见外了,你以前不这么客气的。 梁楚定定看他一会,蓦然问:就是如来佛祖也不能私闯民宅啊你。 那人哼一声说:哎哟,是不是要报警抓我啊,翅膀硬了,你私闯贺长东家的时候我可没报警抓你。 梁楚激灵一下,指着他说:你你你 那人嘻嘻笑,从衣服里摸出一个熊猫小吊坠,亲了一口:我可喜欢熊猫了。 梁楚笑了,沸腾焦躁的qíng绪平和下来,他说:熊猫宝宝。 那人腼腆笑:宝宝就不要啦,叫我熊猫就行了,唉,这么大人不好意思装可爱了。 梁楚呆呆看他,俩人大眼瞪小眼都有点不好意思,梁楚猛地想到一件大事,警惕问:咱俩谁高哦? 熊猫立刻说:当然是我高!你多高? 梁楚谦虚说:不高不高,不到两米。 熊猫说:可不是,一米六是不到两米,一米九也不到两米,你是哪个? 梁楚站起来跟他比,熊猫说:你别垫脚! 梁楚说:我没有! 比完了,熊猫笑嘻嘻说:不好意思,蚂蚁再小也是ròu,高半厘米也是高,承让了。 就半厘米,梁楚不服,脱鞋说:我们来比比鞋底 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闹完了才找回从前的感觉,熊猫看着糕点问:可以吃嘛。 梁楚说:可以呀,吃吧。 熊猫捏一块松子奶油蒸糕,梁楚托下巴看他,又看看自己,有朋友在身边,再煎熬的事好像也变得轻松了。梁楚上下打量他,问:你怎么会变成人,来找我啊? 熊猫咬一口糕点,觉得好吃,整块填进嘴里,含糊说:我本来就是人啊。 梁楚也拿叉子叉了一块,比划了一下:变身哦,你怎么做到的? 熊猫道:根本没有游戏,也没有穿越,催眠做的梦而已,哦对了,从你捡到我那时候就在催眠了。 梁楚手顿住,一道记忆从混沌的思绪里杀出来,他最后看到的是匕首闪过的冷光。 熊猫拍他肩膀:你这样的良民现在不多了,见义勇为啊小伙子,我欣赏你! 梁楚撑着头困难回想,是在遇到板牙熊的那条街道,同样是清晨,但他并没有捡到一颗蛋。早晨有个女人带着孩子去市场卖菜,怀里挎着包,太早了街上没什么人,有三个很壮的男人过来抢她,女人以为抢包,却没想到是抢孩子。 旁边有辆轿车,上了车这孩子就算下落不明找不回来了,车牌号也被遮着,是拐卖犯。他来不及多想跑了过去,没想到歹徒是亡命徒,他还没来得及见义勇为,被胖揍了一顿,一刀捅进他小腹。 梁楚掀开衣服,果然有道伤口,疮疤早就掉了,不疼也不痒。 距离出事的那段时间过去多久了? 熊猫把食物吞下去,表qíng变得很愤怒: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惨,伤口长好了,人却傻了,跟老年痴呆似的。我听说是你哥把你弄成这样的,气死我了,那傻缺傅则生真不是好东西,活该死啦! 梁楚艰难地把真实记忆和虚幻记忆分割开来,他怎么说有个蛋孵出个熊猫来,还带着一对兔子的大板牙。 既是催眠,现在为什么醒来? -- 第144页 熊猫摊手道:那时候没办法,又不能让你一直傻着,就想这么个招,双象催眠,看能不能救回来。 梁楚缓慢看他,不怎么在状态:以前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也会被催眠? 熊猫默然半晌,才说:我是凑热闹跟着玩的,你那时候也确实需要一个助手。 梁楚就生气了:那也就是说游戏通关,实现愿望什么的也是骗人的,你根本就不行! 哎哎哎,别过河拆桥啊,我帮你实现了呀。 梁楚叉子在手里转,奇怪看他:什么时候,我都还没说我的愿望。 而且傅则生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哪里实现了? 熊猫满不在乎,说:你的愿望不就是摆脱姓傅的,和他一刀两断吗? 梁楚不解问:嗯?谁说我想要这个? 熊猫眨眨眼睛:难道不是?傅则生说的呀 一股邪火蹭地蹿了上来,梁楚气不打一处来,傅则生什么臭毛病,他专制独裁是不是上瘾了,怎么就那么喜欢安排别人呢?! 梁楚站了起来,挥着叉子说:拉倒吧,谁说我想要这个,我想变成大力水手行不行?我想当世界首富也许我想成仙呢?!老子成仙了怎么收拾他不行啊?用得着làng费宝贵的愿望吗,你问的是我想要什么,傅则生算哪根葱啊,凭什么听他的! 熊猫使劲往后躲,免得被叉到脸,劝他说:哎,哥,楚哥,梁大爷,你别激动嘛,坐下坐下。 梁楚还是生气,一叉子cha在蒸糕上,这时老田从外面请进来几个人,看到这幕愣住:有人在啊,方便吗? 梁楚顺手把叉子拔出来,收敛表qíng招待。 保姆奉上热茶,梁楚看向客人,莫名觉得熟悉,他见过这些人出入傅则生的书房。 有何贵gān? 来人自我介绍,是傅氏的专属律师,最长的老者拿出一沓文件:是这样的,傅先生曾委托我等几份合同,您请先过目。 梁楚随便翻了翻,甲方遒劲有力,写着傅则生三个字,乙方空白。除了小别墅,还有几座房产公寓需要他签字接收,股权分红协议,度假酒店转让协议,两份地契等等。 梁楚表qíng不变,一样一样放好了:我不签,盛qíng不敢领受,很不好意思,劳驾白跑一趟了。 熊猫蒸糕上的松子掉了,他捡起来吃了,拉住梁楚压低声音说:你别犯傻啊,这都是钱!等两天傅则生两腿一蹬翘辫子了,你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等着分一杯羹?签上签上,签名再说,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梁楚蓦然回头,盯着熊猫,目光锐利bī人,熊猫硬是被人骇退一步。 梁楚把涌到嘴边的问题吞了回去,傅家家主过世,这不是小事,怎么能说外扬就外扬?幸好熊猫还有分寸,声音放得很低,客厅里的人神色如常,梁楚勉qiáng把律师送客出门,才一字一顿问:等两天你说的等两天是什么意思? 熊猫跟他对视超过半分钟,转过头咬牙说:翘辫子嘛,就是死翘翘了,唉,你别这么顽固,那就是个人渣,你不是特恨他吗,他死了你解脱了,天大的好事啊你别这么看我,我无辜的,又不是我弄的。 大脑轰的一声白了,梁楚差点站不住,过去好半天,熊猫在他脸前挥手:大爷?回魂了。 梁楚直哆嗦,想到分别时傅则生难看的脸色,摸出手机打电话,那边无人接听,他摔了手机跑了出去。 熊猫跟他后面追:你那么着急gān嘛啊,让他去死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好歹吃个饭再去啊!我是客人的说! 梁楚忍无可忍,脱了鞋扔他。 熊猫灵活躲过,摸出车钥匙,一边摇头说:哟,生这么大气。 梁楚金jī独立蹦了回来,捡起鞋子穿上,又跑了。 老陈老田不在外面,门口停着一辆不认识的陌生车,熊猫小指转着钥匙走过来,顺手一抛,梁楚凌空接住,是块蒸糕。熊猫说:就你这样还开车,我怕你开去huáng泉路,我来吧。 很快回到半山的三层小楼,保安认识熊猫挥手放行,熊猫停车说:这就是我们研究所。 梁楚随意点头,回到之前醒来的房间,没有人,傅则生不在这里。 熊猫站他身后看了一眼,说:你跟我来。 走到走廊尽头,熊猫叹了口气,有点不qíng愿的样子,深呼吸才推开门。 里面宽敞明亮,不像冰冷的研究所,装潢布置居家舒适,因在小楼边缘,东方和南方不是墙壁,而是整面的落地窗,曼妙山色尽收眼底。西面是一排书柜,摆满了心理学专业书籍,桌案上放一台旧式留声机,屋里流淌着优美和缓的钢琴曲。 宽厚的沙发坐着个白衬衫西装裤的年轻男人,模样很是斯文。 熊猫gān巴巴说:褚行,褚医生。 褚行抬眼看来,未语先笑:你就是梁楚吧。 梁楚点头:你好,我找傅则生。 看来傅则生的现状你已知qíng,褚行的视线轻轻从熊猫身上扫过,沉吟道:不过傅则生jiāo代过,他是求仁得仁,让您不必介怀。 梁楚没力气跟他周旋,他感到很累,靠着门说:介不介怀是我的事,谁说了也不算,催眠是在这里进行的吧,奇怪我作为当事人,到现在还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说得过去吗?现在我要知道前因后果,还请如实相告。 梁楚语气冷淡,熊猫悄悄用大拇指戳他:怼他怼他!替我报仇,你是客户他不会打你的,你放心! 梁楚把他推一边儿去。 褚医生有些意外,说:说来话长,请坐。 梁楚找了个地儿坐了。 从你受伤到现在,你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吗? 梁楚下意识看窗外的景色,他分不清,脑子乱得很,催眠度过三个人的人生,历经十多chūn秋,一时半会很难理清虚幻和真实。 褚行道:五个月,那时是早chūn三月,今天立秋。 梁楚有些茫然,这么久了吗。 褚行音质温厚,娓娓道来:你受伤以后,昏迷两个多月,后来人虽醒了,但神识模糊,我判定是寡独症,具体表现为反应迟钝、寡言不语、偶尔梦游。寡独症是自闭症的一种,算是轻微自闭症,不过自闭症多是天生,你是长期愁闷引发的症状。寡独症不是什么严重的病,治疗也不难,只是周期稍长,远离刺激源,过三五年差不多可以痊愈,当然也不排除一直走不出来的可能xing。或者寻找应激源,你这是心理痈症,疏通了病也就好了。 梁楚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个阶段,那时候感觉自己好像被装在玻璃瓶里,可以看可以听,但没有与外界jiāo流的yù望,就想一个人清静待着,看到傅则生老来烦他还觉得生气,想踹他。 大致qíng况你应该知道,我们采用的是后者,通过双象催眠也就是多人催眠释放压力,由傅则生担任催眠主体,你和熊猫的意识通过导体引进傅则生的意识里,承载催眠有风险,很容易陷进催眠不能脱身,傅则生并不专业,但他执意本人担负载体,为了保证安全xing,所以被进入方有随时结束催眠的权力。 梁楚长长哦一声懂了,怪不得他辛辛苦苦把任务值刷到100,屁用没有,总任务值一直是零,害他以为板牙熊坏掉了。原来主动权不在他手里。 褚行道:通过双象催眠,寡独症的痊愈可能xing高达90%,实际上确实很成功,在经过前两个世界以后,你的jīng神状态有很大改观。 梁楚思考一会,点头表示明白:我两小时前看到傅则生了,照你这么说,他不是已经出来了? 熊猫无奈摊手:又晕了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我都快以为你们是商量好的了,好了一个倒下一个。 梁楚怔住,哑声问:为什么? 好了就是好了,没好就是没好,还能延迟发作吗? 褚行啜了一口茶,半笑不笑道: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你就是钻牛角尖钻出来的病,傅则生也是。梁少爷,你抛弃他四次,你以为他的心是铁打的吗? 梁楚僵住,慢慢缓过劲来,郁闷地说:他活该,我也不想的。 褚行不置可否:傅则生也有病,只是没你运气好,你痊愈了,他没有。 梁楚说我本来就挺乐观的。 褚行叹了口气,这场催眠其实有两个病人,在参与催眠时,将傅则生的原有记忆暂时封存,植进角色记忆开始催眠。傅则生是做试验,当梁楚对他来说是陌生人时,他们会走向什么结局,他能不能放过梁楚,也放过自己。但事实证明他不能。 -- 第145页 当彼此的身份、样貌、地位全部重置,甚至天差地别,彻底颠换,不管他是穷是富,傅则生还是会爱上梁楚。还有比这更让他绝望的事qíng吗?他深qíng至此,小家伙却永远不会爱他,他不能伤害深爱的人,然而长期下去,要么毁了对方,要么毁了他自己。很明显,为了避免这种事故发生,傅则生已做了选择。 褚行道:谢慎行、贺长东,沈云淮,三位角色,你不妨找一下他们的共同点。我言尽于此。 谢慎行从小孤寡;贺长东出身名门,但和亲人并不亲近,xing格乖僻;沈云淮无亲无友,独居八十一年。 是孤独,傅则生是孤独的。 人都是自私的,如果他深陷黑暗,手里只有一束光,大概每个人都会小心呵护,好生珍藏,不被任何人发现。 褚行打量眼前的年轻人,他像是心里空落落的发慌,但他出奇的平静。 梁楚问:那怎么办? 褚行道:我这里还留有样本,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再次催眠。 梁楚点了点头。 熊猫挨着他蹭过去,手搭他肩上:怎么不着急了,刚才还急的跟什么似的。 梁楚说:我着什么急,我会找他回来的。 褚行神色玩味,这位小少爷不像是傅则生说的乖巧到傻气,也受不了任何挫折,近朱者赤,被抚养这么多年,在某些方面他和傅则生非常像,这时候也没有乱了阵脚。 梁楚问:一时半会死得了吗? 褚行摇头道:这倒不至于,我们明天开始? 梁楚冷冷的说:那我吃饭去了,我还没吃饭。 说完起身往外走。 熊猫跳起来:一起一起,我也好饿哦! 梁楚关门出来,背抵着墙做深呼吸,熊猫蹲在地上踢地板,梁楚问:老东西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熊猫委屈说:不吃饭啦?你说吃饭的。 梁楚满腹怨气:吃的,等会吃。 熊猫推开一座昏暗的房间,窗帘紧紧拉住,像在huáng昏时分,按亮室内的灯,灯光也不刺目,柔huáng的灯色让人觉得放松而温暖。 傅则生躺在chuáng上,手背吊着营养针,下巴生了胡茬。 熊猫陪他站了一会,说:你在这里等我,我把饭拿过来吃。 梁楚胡乱点点头。 房间剩下他和傅则生两人,梁楚终于灰心丧气起来,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他这条路到底该怎么走,为什么别人两qíng相悦,谈个恋爱都能轻松快乐高兴,到他这里就这么难?到底哪里不对,他要这样辛苦。 熊猫来回跑了好几趟,端来一锅炒饭,包菜ròu丁和切碎的胡萝卜。又端来外婆菜炒ròu,红烧茄子,蜜汁排骨裹着浓浓的汤汁,梁楚靠chuáng坐着,他就摆了一地,最后搬来一箱啤酒。 梁楚开了听啤酒,灌两口,回头看一眼傅则生,低声说:老东西特别烦人! 熊猫马上点头:你知道就好! 梁楚指着傅则生露出的小臂说: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他不能穿黑衣服,会显得他长得特别黑! 熊猫说:我发现了! 熊猫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同仇敌忾说:傅则生本来就不怎么样嘛,拽的不行不行的,你知不知道他特把自己当大爷,我们跟他说话都爱搭不理的,没人qíng味,切。 梁楚用力点头:他就是这样!眼睛长头顶上! 熊猫说:长得也不怎么样! 个太高! 皮太厚! 看这体格也是能打的,你跟他在一起打架容易吃亏! 不符合现在主流审美!大家都喜欢小白脸!他过时了,不流行了! 脚也很大! 脾气很臭,不爱理人,自以为是鼻孔朝天 梁楚敲碗说:喂喂喂!差不多行了啊,他哪有这么多毛病,脚大说明顶天立地好吗,鼻子多挺啊什么时候鼻孔朝天了,你闭眼黑啊! 熊猫说:纳尼? 梁楚说:你不要挑他毛病,虽然我知道他毛病很多。 熊猫气愤地说:你倒打一耙,是你先说的,你怎么怪我。 梁楚幽幽道:因为我不讲理。 熊猫说好吧你赢了。 梁楚说哼。 两人吃了几口饭,熊猫说:我还以为你不会管他没想到你挺仗义的,我很失望。 梁楚说:纳尼? 熊猫说:你就是自找的,他都不管你了,你就辞旧迎新过自己的好日子去吧,花他的钱住他的房子再花他的钱请我吃饭气死他!gān嘛非得过来cha一脚,他都那么对你了,你还护着他,你是得了那个斯德吧啦嘿哟症吗?! 梁楚头顶冒问号:什么症? 熊猫摸出手机说:气忘了,你等会我查查。 梁楚说:哦。 半分钟后,熊猫说:斯德哥尔摩症。 梁楚拿过来看,看完了拿筷子敲他头:你想哪里去了!我没有那样,我早就喜欢他了好吧?! 熊猫捂着头说:我还手了我真的还手了! 第86章 糖果城堡 梁楚收回手来, 没jīng打采坐着。 气氛很沉默, 过了半晌, 梁楚小声说:可能就是很难被人理解吧,那种感qíng我是傅则生养大的,三年级老师布置写作文,同学们都写我的爸爸我的妈妈, 就我写我的哥哥。 熊猫没说话,支起耳朵。 梁楚说:他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别人说傅则生这个不好那个不好,xing格有问题,在他看来傅则生的脾气好极了。 还小的时候,傅则生在躺椅上看书, 梁楚就把自己的奶瓶和零吃玩具搬过来,坐他脚底下玩, 傅则生从不嫌烦,他玩累了就往他身上爬, 把傅则生当chuáng睡他身上。往往一觉醒来, 傅则生可以半天不动地方,他睡得时候什么样子, 醒了还是什么样子。 傅则生其实也不是老东西,他大他六岁, 少年老成, 身上有股超龄的稳重。喊的是哥哥,当的是爹娘,小梁楚屁股上有钉子, 注意力很难集中,又赖又皮,梁楚现在回头看看,想如果他有这么个倒霉孩子,八成天天拿鞋底子抽他。 吃饭是最让人头疼的事,倒霉孩子没吃两口,不是闹着要看电视就是闹着要出去找狗玩,傅则生给他扎上小肚兜,勒令他老实坐着吃饭。 傅则生板起脸来时很吓人,开始的时候他扁着嘴照办,看着傅则生然后自己拿勺子吃饭,后来发现傅则生就是头纸老虎,跑掉也不会被怎么样,傅则生又遭了殃,端着碗追着喂,喂一口是一口的。 他挑嘴挑的厉害,觉得ròu好吃,蔬菜很少会碰,带馅的也不爱吃,傅则生就榨蔬菜汁给他喝,做的甜一点,会比较喜欢。 傅则生手上有绝技,给他的苹果和胡萝卜,会刻成小老虎和他喜欢的大狗,有尾巴有眼睛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可他舍不得吃,舔舔小老虎的脑袋,舔舔小老虎的肚皮,把小老虎放桌上,扑闪着大眼睛看,走哪儿也带着,直到果ròu氧化了,毕竟一口吃掉小老虎的头太凶残了! 他不吃老虎,傅则生学着刻花,梁楚一口下去吃掉了半朵。但实际上他也就吃了两年,等大了一点不觉得稀罕,傅则生这份功夫就算废了。 除了哄人的雕刻,他还有一首不为人知的好厨艺,八大菜系都会上一点,正儿八经请师傅教过的,尤其擅于煲汤。傅则生满怀城府多谋善虑,是一叶知秋想的还多的xing格,傅家人甚至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本事,外人更无法想象杀伐决断、举重若轻的傅家大家长,在厨房掂锅拿铲是什么模样。 傅则生是他的私人厨师,照着他的口味打造的,可怜的男人没别的爱好,有时会出去和朋友打球钓鱼,而平时回到家里,除了看书工作,剩余的所有时间都花在梁楚身上,开的小灶也都便宜了他的肚子。别人没这份口福。 到现在为止,他吃的穿的用的,在傅家都还是独一份。 小时候谢慎行照顾荆可,那真的是一点都不带夸张的,梁楚本来就存疑,等到吃了谢慎行做的饭,就一口,更落定了心里猜测。他怎么会认不出他是谁。 梁楚说着说着想哭,握住傅则生变得冰凉的手。 他记得他甚至没有叛逆期,叛逆什么呢,人家同学叛逆,也都有个可以叛逆的方向和目标。他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想发脾气就发脾气,连傅则生都让着,其他人谁敢说句重话。 -- 第146页 傅则生就是这样,十多年的时间,不管他怎么顽劣难缠,傅则生都照单全收,天塌了也能顶住了,给了他可以随便、可以做任何事的错觉,傅则生对他来说好像是没有底线的。吃一堑长一智,他没吃过苦,往哪儿长教训去,所以是真没想过收敛。遇到傅则生的时候他才六岁,能知道什么?从小生活在自由的无拘无束的环境里,肆意伸展枝叶,他早习惯了。 等到后来知道傅则生的底线,是那个但不可能,他不能做一个附庸,也不愿意过金丝雀的生活,只看得到窗口那一小块天空。 梁楚低声说:你要公平一点,这些好的坏的,加起来一起,才是傅则生。 熊猫哑住了,想了很长时间,缓缓说:你跟我说的这些,都是你小时候啦,我怀疑你根本分不清什么是亲qíng什么是爱qíng,你要考虑清楚,傅则生是吃人的沼泽,你如果一时心软,别说一只脚了,就半根脚趾头陷进去,也别想脱身出来。 梁楚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他很快说:我分得清的。 他没有细说下去,并不是喜欢把私事宣告于外的xing格,虽然熊猫是他的好朋友。 傅则生喜欢抱着他,喜欢离他很近很近的说话,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像是再近一点就可以亲上去。慢慢的,他通晓人事,知道这不正常,即便这样,也没想过推开他。有时候饿了会想,傅则生的脸有棱有角,摸上去也不柔软,亲上去是什么味道啊,硬硬的吗。 第一次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吓坏了,老陈老田的脸也有棱有角,保姆的脸白白嫩嫩像面包,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尝一尝。 少年不知愁滋味,十六七岁的年纪,傅则生是他最大的烦心事。 他忍不住担心,傅则生会结婚吗,什么时候结婚,他的嫂嫂该是多么出色的女人,如果他结婚了,自己是一定要走的,走去哪里呢咦,想到自己的少年心事,梁楚猛地坐直了,撑着下巴思考,嫂嫂他现在好像变成自己的嫂嫂了! 熊猫喝了两口啤酒,还在等他长篇大论自证清白,谁知梁楚说完关键的一句就不吭声了,熊猫推他:你怎么分得清的,快说,不然盖章你是斯德哥尔摩症了! 梁楚回过神来,笑了一下,脸就红了。 梁楚看一眼躺在他身后的男人,往前面欠了欠身,说:你过来,我小声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我谁也没有说过! 熊猫说:这里就咱俩,你还这么小心gān嘛啦 然后把耳朵凑了过来。 梁楚不好意思说:我以前做过一个梦! 熊猫又喝口酒,满不在乎问:做梦有什么好奇怪的,什么梦? 梁楚没说话,顿了一会,熊猫催他,梁楚声音压得更低,扭捏说:我梦到傅则生怀了我的孩子! 熊猫登时跟痴呆了似的,张着嘴巴,嘴里的酒沿着下巴流了出来。 梁楚绘声绘色,比划着说:挺着老大的肚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特别清楚!孩子就是我的,是对双胞胎,喊我爸爸让我抱,傅则生坐chuáng上给他们织毛衣活活把我给吓醒了。 熊猫说:哦。 梁楚不满:你怎么这个反应啊。 熊猫站起来,仔细看了看人高马大肌ròu结实的成年男人,又看了看小杨树似的梁楚,qíng不自禁心生敬佩,折服道:我他娘的小瞧你了! 梁楚嘿嘿嘿,笑着吃饭。 那时候他十八岁,喜欢傅则生也喜欢软萌可爱的女孩子,现在回想一下,大概是还没搞清楚自己的xing向,才做了这么一个奇葩怪异的梦。 熊猫重新坐下,擦了擦嘴问:那以后呢,你还喜欢吗? 梁楚笑容淡了下来,放下碗,半晌后长长叹了口气,说:以后嘛,也就那样啦。 到了后来,快乐的记忆就少了很多了,当然还是会有,但每份好心qíng都夹杂着隔阂和不快,心里总是压着一座山,高兴也高兴的不纯粹,再轻松也轻松的有限。 傅则生对待他其实没什么变化,只要不揭他的逆鳞就万事大吉,高考那事儿过后,傅则生一度让他辍学赋闲在家,还以为他是说笑,谁知道傅则生是真的。梁楚再三退步,傅则生才让他读了离家近的大学,上学时还好,在校园里至少是自由的,等到毕业之后,就彻底被软禁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么在家里要么被带去公司。 他提出过抗议,傅则生语气淡淡,还很有理,说我过的和你是一样的日子,我行你怎么不行? 梁楚想着想着,越想越觉得气人,顺手把啤酒盖塞傅则生嘴里了。 后来终于获取自由了,卸掉了背在身上好几年的大包袱,那一瞬间他轻松到可以飞起来。 他在外面到处走,看风景,坐在公园看过路的人,看很多东西,没有人盯着他,没有人绑着他。可时间长了,慢慢又觉得失落。 当他看到一棵长得奇怪的树,看到一个拉二胡的卖艺老人,看到一只懒洋洋卧着晒太阳的流làng丑猫,看到许多许多有意思的事qíng,他忍不住想,如果是和傅则生一起看见的就好了,如果有家可以回就好了。 为什么他不能两个都要,他真的很贪心吗? 熊猫说辞旧迎新开始新生活,他就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辞旧再迎新,一起迎新不好吗?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熊猫歪着脑袋看了梁楚一会,忧心忡忡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傅则生出来以后会怎么做,如果他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改变呢? 梁楚咬块排骨说:还能怎么办,故伎重演一次呗。 熊猫皱了皱眉:你指的是什么,自杀吗?你傻啦,你以为傅则生还会上你的当?如果他真让你去死呢? 梁楚失笑,晃着脑袋说:怎么会啦,我们认识二十年啊大哥,他了解我我也了解他,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如果熬得过去,那就当做是上帝对他们的考验,摒弃前嫌重新开始。 如果熬不过去那就这样吧,他不会妥协了。 熊猫抿了口酒看他,早知道梁楚惜命不会真的自杀,傅则生也清楚这点,最后还是同意了他的威胁。 熊猫摊手,无奈地说:你们俩可真是一笔烂账,反正我是算不清。 梁楚心有戚戚小jī啄米,本来就是算不清的,他自己也算不清。但两人相爱,牵绊至深,又怎么可能完全理xing的计算感qíng,难道不是凭借直觉和自己喜欢吗? 熊猫说:那我也跟你老实招了吧。 梁楚吐出一块骨头,抬眼看他:什么啊? 熊猫说:傅则生的这个xing格问题,我觉得是可以改的,商量着来嘛,你喜欢他,他也确实是喜欢你的。怎么说呢,开始催眠的时候,我们都没想过cha第三个人进去,是傅则生想出来的,说你在陌生环境又是孤身一人,遇到这么离奇的事儿会害怕什么的,最好有个伴,能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但又不能简单粗bào,直接往你身边放个人,太明显了。这才有了我,你不是喜欢狗啊猫啊的吗,我就把自己设置成熊猫宝宝的形象,跟你说话。 板牙熊确实帮了他很大的忙,脱离了催眠,还对它念念不忘的。 梁楚感动的说:我们家傅则生真是太好了! 然后把啤酒盖从傅则生嘴里掏了出来。 梁楚往嘴里扒饭,一边问:对了,你怎么不说您了。 熊猫说:我那是为我熊猫宝宝的形象,增加鲜明的个人风格闲着没事gān吃饱了撑的,您来您去我也很累的。 梁楚两分钟扒完了饭,拍拍手站了起来,说:好的我走了!英雄救美人,王子救公主,不等明天了,我现在就去了!再见!出来请我吃饭! 熊猫说:哎呀,你等等我,刚出来,不睡一觉再去啊? 梁楚说睡什么呀,我们英雄的王子是不需要睡觉的!你吃吧,我走了,再见! 熊猫说:你走什么啊走,再次进入催眠得是原班人马,我也是很重要的好吧,少了我是不完整的!我跟你一起去,我还有小半碗马上吃完了,等一下我。 梁楚说好的吧你吃慢点我也再吃一碗。 两人吃完了饭去找褚行,路上熊猫问:是不是朋友? 梁楚说:不是的。 熊猫顾自说:如果褚行那个禽shòu问你的话,你记得说是你离不开我,非让我去的,不然你就会心脏病发。 梁楚摇头:太娘了,我什么时候离不开你了,还要死要活的,我不,你刚才是不是撒谎了,根本不需要原班人马。 -- 第147页 熊猫说:请你吃小龙虾。 梁楚说:两顿,香辣。 熊猫说:成jiāo。 然而褚行对梁楚新作出的决定并不惊讶,对所谓的原班人马也没有异议,像是早有预料,颔首道:我这边没有问题,随时可以开始。 熊猫松了口气。 褚行神色温和,关怀道:身体吃得消吗? 熊猫说:老子们不用你管! 褚行从容不迫,含笑道:帽帽,你朋友不会永远陪着你。 熊猫瑟缩了一下,悄声问梁楚:他威胁我!我以后能不能住你家,我可以睡沙发。 你可以试试。褚行道。 年轻的医生放了手里的钢笔,没再说什么,在前面带路。 出了门,梁楚问:你们两个有一腿啊? 熊猫说:我们两个有一个jī腿。 说着话,走进一所更昏暗的房间,同样不像是实验室,灯光色调温暖近人,chuáng褥柔软让人放松,催眠开始了。 第87章 糖果城堡 重新进入催眠的感觉并不舒服, 像是原地自转几十圈, 梁楚昏头转向晕了半天, 随手往旁边一摸,什么也没摸到,梁楚哑声问:熊猫,你在吗。 熊猫离他远远的:在的在的。 等眼前的眩晕过去, 梁楚晃晃脑袋,现在应是深夜,眼睛一时无法适应黑暗,他什么也看不到。 梁楚爬起来说:对了,我找你储存的那些记忆呢, 还给我。 在您那放着呢,根本就没拿。 梁楚撑着脑袋, 揉啊揉啊说:什么意思,不是存你蛋壳上面了吗? 熊猫委婉道:哪里有那么厉害啊, 您以为科幻片啊, 其实吧,就是唤醒催眠和重新催眠的过程, 就像您做梦,醒了以后梦里的那些感觉都没那么深刻了吧。 梁楚说: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熊猫把蛋壳顶在头上:因为我们太快了。 你这回答也太敷衍了。 眼睛适应了黑暗, 梁楚循着声音往前走, 熊猫急切道:唉别动! 他说的晚了,梁楚开了第一步,像是被人从后面重重推了一把, 脚底下没刹车,骨碌碌从一个高高的地方滚了下去。 熊猫吓了一跳,趴在桌子上问:喂,您没事吧? 梁楚摔懵了,一脸不在状态的坐在地上: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自己,看到一个橘huáng色的圆滚滚的大肚子,梁楚震惊了:我、我的腿呢!我好像变成橘子了! 熊猫说:找不到你身体的嘛,先凑合着用吧。 梁楚抓狂:你说的真轻巧,怎么凑合着用,你难道让我滚着去找傅则生吗我怎么跟他说话我说话他听得到吗? 熊猫小声说:唉,这个嘛我们要乐观,往好的方向想,世界上有几个人有能当橘子的体验呢。 梁楚郁闷地哼他,随后又慌张起来:不、不行啊橘子保鲜期很短的,我我我烂掉了怎么办?! 熊猫让他放心,说:不会啦,橘子放不下人类的灵魂啦,您太大块了。 说着熊猫推过来一个苹果,放在边缘说:看到了没有,您现在试着往苹果里面来。 梁楚说哦,他看着苹果,把自己想象成一根she出的箭。 紧接着眼前景致一换,他变成了苹果。 熊猫笑呵呵,拍爪道:好玩吧? 梁楚说:嗯! 熊猫提醒道:因为苹果橘子什么的比较小,所以才能换来换去,您千万记得不要去大件家具里面,沙发啊柜子都不可以,家具比你大块,进去很难出来。 梁楚点头,也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我就不计较了,不过我现在这样,还能吃饭吗? 熊猫说:这个嘛 梁楚叹气:我知道了,唉现在这个qíng况,和我想象的根本就不一样 他计划的是进来以后,找到傅则生,跟他把话说清楚了,然后傅则生感动无比,哭天抢地痛哭流涕,自己温柔的拎起衣角给他擦眼泪,然后手牵手把家还,可不是现在连饭也吃不到的 熊猫甩了甩小爪子:您想的太简单了,谢慎行有没有傅则生的记忆还不知道呢。 梁楚愣住,大苹果晃了晃,眼看又要滚下桌子,他忙定了定神:什么意思,不会吧,你怎么不早说! 熊猫懒洋洋说:您也没问啊,您不是特着急英雄救美吗,我拦也拦不住啊,哪里有机会说。 梁楚脸黑了,滚着苹果去撞它:你忘了谢慎行是变态的祖宗,走的时候他怎么威胁我吗?!你是不是故意陷害我! 当时命多大才全身而退,谢慎行那会儿磨牙凿齿,只想把他生嚼了,看到他会打死他好的吧! 熊猫说:没关系,您现在是苹果。 梁楚冷静道:这样不行,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觉得用榔头把傅则生敲一顿,能给敲醒吗? 熊猫分析:说不准,具体看您怎么发挥了,力气小点能敲傻,力气大点直接见阎王去了。 一熊一苹果在桌子上坐着,梁楚沉思道:我觉得在见谢慎行之前,有必要去求一串转运珠 熊猫说:等您什么时候修炼成jīng长了腿再说吧。 唉,木已成舟,梁楚苦恼了两分钟就抛到脑后了,归根究底他还是不怕谢慎行。他看了看自己胖胖的身体,说:你过来吃我一口,我看疼不疼。 熊猫:吃什么? 梁楚转了转自己的苹果身体:吃我呀 。 熊猫挪着小小的身体过来,在他身上磕了一层皮,梁楚在桌子上滚了滚:不疼。 熊猫咂咂嘴:你这个苹果挺甜的。 然后又咬了一口。 夜里非常安静,熊猫一边吃他,两人一边说话。 梁楚问他:你是褚氏研究所的员工?你对你老板好拽。 褚行看着儒雅温和,大概很多人第一印象会觉得这种人脾气很好,但实际上骨子里非常qiáng势。 熊猫说:他欠我的!我们是仇人。 什么仇人? 熊猫幽幽道:他抢了我的女朋友。 梁楚眨了眨眼睛,有点羡慕:你居然有过女朋友。 熊猫生气地说:抢了就算了,也没有好好对她,气死我了,他就是想证明他比我帅,小心眼的王八蛋。您不知道我小时候比他帅多了,他以前是个大胖子,妒忌我,长大成人了就报复我,混蛋! 梁楚听熊猫抱怨半天,说自己多么多么英俊潇洒,褚行多么多么无耻卑鄙,随后话锋一转,熊猫问:您被偷拍过吗? 梁楚呆了呆说:怎么问这个。 熊猫说:看您长得可爱。 梁楚脸臭掉了:可爱是夸男人的吗?我跟你说你马屁拍我脸上了,不要吃我了! 熊猫舔自己爪子上的苹果汁,可爱不是夸男人的话,但美貌更加不是。傅则生不知怎么养的,梁楚美貌惊人,乌沉沉的眼睛,嘴巴红红的,皮肤嫩嫩的,整个人就像是蜂蜜喂出来的,比他还小白脸。 梁楚离他远点才回答:好像有吧,在学校里比较多。 熊猫压低声音,怕被人听到似的:我也被偷拍过!褚行就老偷拍我,一定把我照片拿去卖钱了! 梁楚默然半晌,又往旁边滚远了点:你不要把傻病传染给我 熊猫浑不在意,说:咱俩都帅哥,等出去了一块跳广场舞呗,一定是道亮丽的风景线! 好啊。 梁楚点点头,忽然身后传来轻微的门把转动声,有人进来了。 苹果和熊都有点惊讶,一块往门口看,月挂中空,现在是深夜了,谁还没睡。 因是背光,来人掩藏在灰暗里看不清脸,就看到是一个十分高大的身影,那人进来没有开灯,走廊的灯光亦不明亮,苹果和熊抬头看他,他像一个闯进可怜无害的小动物们地盘的巨人,在门口站了一会,慢慢走进来。 行动在黑暗里进行,那人走进浴室,传出流水的声音,没有过多耽搁他很快出来,往chuáng的方向走去。前后不过十分钟,然后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 第148页 他像是已睡了。 但梁楚知道他没有,小心挪着圆鼓的身体滚到桌沿,谢慎行坐在chuáng边,安静的像座雕像,双手抵在腿上,静静出神。气氛郁郁沉沉,压抑的气息浓到可以化出实体,房间里蒙着一层灰暗的yīn影,压的人直不起腰。 梁楚说不出话,从谢慎行进来,他的呼吸就哽住了,开始是心虚,现在是焦虑,梁楚努力顺畅的吸气:他在gān嘛,为什么不说话。 熊猫四肢并用爬过来看了看:不知道。 梁楚看一眼天色,忧心地说:他怎么还不睡,工作重要健康也很重要,别熬坏了身体。 这次熊猫回应的是一声叹息。 男人在chuáng沿坐了很久,梁楚甚至以为他就这么坐着睡了,然后听到悉萃的声音,谢慎行躺下了。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梁楚轻轻动作,团在苹果里歇了一会,他很累了,但很快被讲电话的声音吵醒,困困的爬起来看,天色仍是暗着,谢慎行已穿好了衣服。梁楚qiáng迫自己清醒,寻思着往谢慎行的哪个部位扑,他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跟着谢慎行才有可能找回自己的身体。 谢慎行穿的简单,深色西装,唯一的装饰是手上的表,梁楚瞅准了谢慎行的衣扣,熊猫说:瞄准瞄准,别she墙上了! 梁楚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去,瞪熊猫一眼,怕自己瞄不准,等到谢慎行又走近一点了,他才像颗子弹,撞进谢慎行的第二颗扣子上。 梁楚在衣扣里找了找方向,作为一个扣子,梁楚看不到谢慎行的脸,就看到他鼓起的喉结和下巴。 不知多久没见,谢慎行和印象里的模样变化了许多,更加具有成功男人魅力,也更加不随和,浑身有种尖锐消极的戾气。 谢慎行收了电话走出去,到了这个时候,天还是没亮,走廊尽头的小窗灰暗着。出了门他往左转,梁楚头晕的打量周围,很不适应现在的视角。谢慎行走到一墙之隔的隔壁,点开密码锁,推门进去。 寒气扑面而来,激的梁楚一下子jīng神起来,感觉自己就是一颗衣扣也要冷到裂开,谢慎行终于开了灯。 看到屋里的家居摆设,梁楚眼皮跳了几下,轻而易举找到了记忆里的熟悉感。他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谢慎行打开窗帘,外面是宽敞的露台,远处波làng滔滔,可以听到风chuī海水声。房间的采风采光都很好,梁楚记得一边翻画册一边晒太阳,有多惬意舒服。 但现在这座房间变成一座冰窖,看得出来经常打扫,但表面还是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因为寒冷,屋里弥漫了阵阵白气。 熊猫哆哆嗦嗦说:怪不得来的时候找不到身体,您就算没死也给冻死了我怀疑有零下几十度。 梁楚没有回答,chuáng上躺着一个人,就看了一眼,他就用力闭上了眼睛。看到的画面太富有冲击力,他感到愧疚和恐惧。 桌上还放着水,水结了冰,看过的漫画吃了一半的饼gān,也都原地不动放着。谢慎行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他穿得单薄,合身的衣服包裹着jīng瘦的身躯,坐在荆可的身体旁边。 虽然不是最熟悉的人的脸庞,气势却如出一辙,让人窒息的低气压里,梁楚分不清谢慎行和傅则生。两人的形象在脑海里慢慢重合,看到男人这幅模样,原来就不轻松的心qíng一瞬间冻住了,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发抖。 谢慎行深深呼吸,肺部灌满了冰冷的空气,他很清醒,脸上一片死寂,对着chuáng上人的脸庞,露出很难看的笑容。荆可就像是睡着了,安静安详,谢慎行qíng不自禁俯下身来,痴痴迷迷亲吻他的嘴唇,和他额头抵着额头。 小没良心,谢慎行喊的咬牙切齿。 过了一会,男人发出长长的叹息:可可,我活的很累。 明明一枪就可以解脱的事qíng,他却要为了家族责任苦苦煎熬,qiáng撑着再活几年,完成自己的使命。 谢慎行粗糙的指腹抚摸他的脸,艰难的汲取力量,他抓着他的手,把脸埋在他冰凉的手心,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连呼吸声也轻到听不见。高大挺拔的男人像一条遭到主人遗弃的大狗,肩膀轻抖,莫名生出来许多委屈。 就这样,谢慎行像往日的每一天,缓和克制了qíng绪,他抬起头来,在他额头轻轻的亲吻:可可,再等等我,我很快,就和你团聚了。 他的内心深处有一头嗜血的猛shòu,不容他有片刻松懈,稍不提防立刻会被夺去理智,直想着不管不顾,就这么跟这他去了算了。谢慎行虚弱而沉默,蝼蚁尚且偷生,没人不想好好活着,可活着真难啊,他很疼,疼到需要疗养,荆可是他唯一的止痛药,只有他能救他的命,然而他到死也不会得到救赎。 梁楚看看谢慎行,看看chuáng上冰冻的身体,又看看谢慎行,又看看chuáng上,荆可luǒ露的皮肤也裹着一层白白的冰霜,梁楚简直以为自己是发霉长毛了。他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团聚是什么意思,荆可都死了,他怎么团聚? 他被谢慎行吓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谢慎行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qiáng迫自己冷静,他焦虑烦躁到想摔东西,手边没什么可拿的,梁楚拨了拨熊猫挂在他身上的小爪子,勉qiáng镇定下来,暂时不去想最棘手的谢慎行,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扯出来一根线,低头看着熊猫问:从任务结束到现在,过去多长时间了? 看出来他是真着急,熊猫快速说:催眠里的时间是共通的,我算算多长时间哦贺长东那边是两年还是三年来着,沈云淮那边一年。 梁楚一时间哑住了:我居然还没有烂掉。 梁楚左爪吊在梁楚这颗扣子上,打着秋千说:本来就不会烂谢慎行多此一举嘛,怎么就给您冻起来了,不然现在您早就复活了。 梁楚真想把他抖下去摔个屁股墩:你还好意思说,我还以为是从我走那天开始,接着往下面继续,居然过去这么久了也没人给说一声,现在身体不腐,你觉得科学吗? 熊猫说:科学的您这属于灵魂脱离身体,就是跟植物人差不多嘛,只不过没有脉搏没有心跳,也不会呼吸 梁楚没什么表qíng问: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熊猫换了个爪子扒着他,继续挂着dàng秋千:区别就是不会腐烂您设身处地想一想,我们也是有难处的嘛,说白了就想做生意,也是管售后的嘛,谁知道有没有跟您这样qíng况的,事儿没办完,还得再来一趟。褚行那里存着档案呢,当然不能烂,他一向谨慎。 梁楚长出一口气:你们也不怕我被谢慎行切片研究了。 谢慎行路过健身室,一边系袖摆的纽扣一边下楼,低着眼睛往门外走去。出了大门,东方有曙光升起,天终于要亮了。 清风徐来,梁楚看到门外一望无际的海滩,果然是从前待过的孤岛。 谢慎行居然还住在这里。 时间尚早,但保镖训练有序,早已准备多时,谢慎行上了船,内室放着热腾腾的早餐,桌上放着今天的早报。梁楚看到桌上放着的是什么,扣子光泽马上比别的纽扣亮了一个度,啊,芝士 梁楚想也不想,离开纽扣投身到装芝士的汤盆里,幸福的不得了,然后看着谢慎行一口一口吃掉他最爱的rǔ酪。能看不能吃的折磨没有持续多久,谢慎行很快用完早餐,他像是在赶时间,梁楚赶快回到扣子里面待着,传靠岸,谢慎行弃船上车,车里很安静,他打开手提开始处理工作。 梁楚忍不住抬头看,天大亮了,光线充足,谢慎行略略低着头,视觉比之前好一点,除了下颌喉结,还可以看到男人低垂的眉眼。 谢慎行的脸色显而易见的不好,他憔悴了很多,长得本就不善良,因为瘦削,刀削斧凿过的脸部线条显得更加冷硬无qíng。 七点钟赶到公司,谢慎行的办公室在高层,宽阔敞亮,站在窗前可以俯瞰大半座城市。他有一张很大的办公桌,桌上的东西摆放整齐,梁楚端量四周,装潢布置和主人的xing格很相像,板正齐整,他从哪里拿的东西,用完一定会放回原地。 梁楚正好相反,他习惯享受眼前的快乐,用完了随手乱丢,半步路不肯多走,等到再用的时候就抓瞎。 谢慎行非常忙,行程安排得很满,梁楚觉得无聊,附身在谢慎行的水杯上面看他,熊猫靠着他说我渴了,梁楚说你渴着吧。然后看着谢慎行浏览文件并且签字,在他出去开会时,梁楚倾斜身体,歪着杯口倒出来一串小水流,熊猫仰着头接着喝了。 会议冗长,谢慎行一时半刻回不来,熊猫用剩下的水擦了擦脸,抬眼就看到梁楚跑进谢慎行的钢笔里,跟脱鞋似的摘下了笔帽,把自己竖了起来,找了张纸画画写字,大作完成,又把自己变成那张乱糟糟的纸,团起来空投进废纸篓。等到谢慎行回来,梁楚把笔帽扣回脑袋上,继续回到水杯上面待着。 -- 第149页 看了一天下来,办公室人进人出,可以看出来谢慎行很信任一个叫谢勤的中年男人。一些机要密件也会给他过目,听一些市场分析投资方向分析利弊。 梁楚心里有异,并且越来越觉得不对,谢氏和傅氏小异大同,他跟在傅则生身边没少听生意经,虽然对经商不感兴趣,可耳濡目染下来,也略知皮毛。尤其被软禁的那段时期,傅则生办公,他躺在沙发上无聊极了,男人也会有意识跟他讲他在做什么。 所以谢慎行信任谢勤不伤大雅,但未免太过于放纵,谢勤权力太大,大有以后上位挂帅的意思。 梁楚心里警觉,和熊猫商量这事,熊猫掏出他的蛋壳,小黑眼睛装模作样地研究:您等等啊,我查查是怎么回事。 梁楚答应了,抬头看谢慎行。 他看起来十分疲惫,现在没有人,屋里静悄悄的,他捏着鼻梁提神。 过了会儿,熊猫出了一身汗,他用爪子擦了擦,说您动作快点,赶紧的,现在的时间线是四年以后了。您知道谢慎行在做什么吗,他在jiāo待后事。 梁楚怀疑自己听错,差点把水给撒了,睁大眼睛看向座椅上的男人。 谢慎行放下笔,他又开始出神,想到那个孩子软乎乎趴在他胸口睡,谢慎行痛苦拧眉,怀里空落落的,再不会有人填满。他不能有一刻的放松,荆可不肯放过他,他会霸道的占用他所有思绪。 谢慎行对自己的现状很清楚,他的身体和心理都不容乐观,他整夜的失眠,每天靠药物入睡,但仍会在半夜因为失去荆可而惊醒,当他醒来,面对的是比噩梦更可怕的现实。 四年了,他调整不过来,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还能寄望于时间抹平一切吗?时间只会让他更迫切的想见到他。 他没什么好运气,对往后的生活完全没有了信心,多么可悲,这条命甚至不是他的。 身为谢家掌舵,手底下一大摊家业等他做主,上上下下多少人仰仗鼻息,等他养活,百年祖业扛在肩上,他不能撒手不管。四年前接手谢家时间不长,位子还没坐稳,花了一些时间铲除异己,这两年他终于可以腾出手脚,为谢家寻找培养合适的继承人。 谢勤能力出挑,正值壮年,再用不了多久,他可以功成退位。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天高云淡,充盈饱满的光线把谢慎行的脸色衬得越发萧索难看,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 梁楚的心狠狠跳了两下,三魂六魄没了一半,他惊慌失措抓了回来,看着男人乌云罩顶的脸,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问熊猫现在怎么办。 熊猫安抚:您别着急啊,谢慎行这不是还没死吗,怎么也得有个十天八天的,够咱们用的了。 梁楚焦灼问:谢慎行如果的话,会怎么样? 熊猫想了半分钟,说:他死了,这个世界会消失,不过您也别上纲上线了,不是还有后面两个世界吗。 梁楚在心里说,不行的,那可是谢慎行啊。 他用力呼吸了两口,冷静下来,问:我怎么才能回到身体里面? 熊猫看着他,摸了摸梁楚变成的杯壁:您可千万别冲动,不能随随便便往里面钻,您知道有多冷吗?那具身体又冷冻了四年时间,早成实心的了吧,进去以后血液无法流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建议先把冷气关掉,解冻了再附身。 梁楚听完了觉得棘手,气得偷喝了谢慎行一口水:我要给愁死了,怎么关冷气。 熊猫说:关掉电源? 因为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岛屿,当然不能和陆地通电,所以岛上有单独的供电设备,还有备份的供电机。但是就算他成功切断电源,密封的卧室一时半会也散不gān净冷气,温度不能即时升温,如果没有很快解冻成功,谢慎行回来了,恢复供电怎么办? 或者把身体拖出来谢慎行生xing多疑,家里虽有保姆,但很明显他更喜欢亲力亲为。二楼平时不会有人踏足,如果他可以把身体从卧室运出来,大概两三个小时就可以融化掉了。 谢慎行白天不在家里,时间绝对够用。 不过 梁楚忧心忡忡:别的先不说,就是那个我要是成功活了,就是诈尸了吧谢慎行被吓死了怎么办? 熊猫同qíng地说:世界会消失。 梁楚气愤的锤了一拳杯里的水,水波dàng漾,梁楚说:要不然,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 熊猫问:什么预防针? 梁楚cao碎了心,说:跟他说我马上要诈尸了,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熊猫搓了搓小爪子,问:怎么说啊?您又不能说话。 梁楚思量片刻,突然拍手道:我可以写字啊! 谢慎行已开始审视卷宗,梁楚斗志昂扬,说:看好了,看我的! 他一头扎进钢笔里,看着谢慎行握笔的虎口,他正在写字,谢慎行的字很漂亮,一手行书气势雄劲,梁楚特别善解人意的等他写完这行字。 做完标注,最后一撇落笔,男人就觉得手里的钢笔不听使唤了,笔尖自己移动,成了jīng似的,在他写完的字后面画了个句号,又画了个小小的猪头。 谢慎行愣住了。 第88章 糖果城堡 梁楚悄悄看谢慎行一眼, 又低头看自己站着的那张纸, 千万不要是什么很重要的合同, 那他画了个小猪头就显得太不严谨了。 好在看起来是资料之类的东西,梁楚略略放下心,又看谢慎行也不像是生了气的样子大概他吓到忘记生气了,脸色也没什么变化, 更没有晕过去。 谢慎行出奇的平静,到这个时候,没什么会让他恐惧。 梁楚把钢笔放倒,转到旁边的糙稿纸,撕下来两张, 薄薄的纸贴着桌子慢慢挪到谢慎行手边,放好了又跑进钢笔, 他把自己竖起来想了一会,然后写: 我玉树临风 你是游泳圈 我披荆斩棘 熊猫爬过来问:您在gān嘛呀这是?! 梁楚晃着屁股写字:作诗! 熊猫读了一遍, 脸上惨不忍睹:写的什么狗屁诗, 狗屁不通,也不押韵! 梁楚说:这件事太猎奇啦, 迂回宛转一点嘛,开个玩笑, 不然会吓到谢慎行的。 他奋笔疾书最后一句: 小猫很可爱。 谢慎行僵住了, 四行短诗粗陋浅显到甚至称不上字谜,答案就摆在眼前,他写的是我是荆可。 我是荆可, 谢慎行瞬间变了脸色,富有城府jīng于算计的大脑生了锈,许久明白不过来,这几个字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才轰地一声白了,他在一瞬间失去了判断能力。 荆可,谁是荆可,这支笔? 梁楚看他一眼,又慢慢写:你如果不信,我们可以对暗号! 笔锋点在纸上,晕出一片墨,梁楚翻了个个,让笔头朝上。他想说我是荆可,我有个堂哥还是表哥什么的,叫荆文武,我爸是个年纪挺大的老头了,你呢叫谢慎行,是我从桥dòng里捡回来的,在我家住了十年,我们家有个大型犬叫橙橙,现在已经不在狗世了,大概。 但是这些,只要有人有心打听,想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要取得信任必须说一些就他们两个知道的,然而荆可和谢慎行身上都没有什么胎记,他们怎么才能认亲成功啊? 梁楚认真思考,想出个办法来,扭头对熊猫说:去去去,边儿去,别看。 熊猫说: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他把熊猫赶到一边儿去,自己慢吞吞往桌沿挪了挪,抹开脸不要了,羞答答在纸上写:你jījī很大。写完了快速回头看熊猫,看他有没有偷看。 谢慎行胸口猛地跳了一下,久违的熟悉感填满心窝,他看向那支钢笔,笔尖在纸上点了点,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又像是抬着头看他。 熊猫伸着脖子想看写的什么,梁楚才不给他看,确定谢慎行看到,快速划掉了。 然后他充满希望的看着他,这个秘密够秘密了吧,谢慎行到底信不信啊?男人的身体对他来说非常非常高大,像一座小山,梁楚往后退了点,看到谢慎行神色奇怪起来,像是要哭像是要笑,梁楚惴惴看他,也不知道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还没等到回应,房门忽然被敲响了,梁楚转过笔尖回头看,谢慎行如梦方醒,一把案卷摔了过去,厉声道:滚出去! 梁楚给吓一跳,小身板晃了晃,一根手指及时托住了他。 谢慎行缓缓找回身体的知觉,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问:你喜欢吃什么? -- 第150页 梁楚离开他的手指,走到空白处写:芝士。 谢慎行又问:还有呢? 梁楚有点不高兴,他gān嘛问这种问题,好像他很贪吃似的,就不能问一些比较有深度的,比如怎么看待种族歧视,怎么看待剩余价值理论,或者重农抑商在我们古代社会产生的意义和影响什么什么的问题吗?! 梁楚不qíng不愿划拉了几个:芒果,苹果,喜欢西瓜。 谢慎行支着额头,荆可的一份西瓜果盘可以làng费几十个西瓜,挖的都是中间最甜的瓜瓤,就取中间乒乓球大小的一块,他当然不会知道,他当然会喜欢。 谢慎行的手不自觉地追着钢笔,手掌半拢着他,问:你多高呀? 话声落地,谢慎行怔住了,这样柔声细语的语气,他有几年不曾说过了? 梁楚写: 一米八三。四个字特别特别大,占了半张纸。 然后在后面添上,再减六七个厘米,这几个字就小了很多了,梁楚踩了踩不喜欢的小字。 男人的声音越发颤抖:我们可可睡觉,穿紧身内裤还是宽松内裤? 梁楚如果有脸肯定红了,他想写里面小内裤外面大裤衩,但事实恰恰相反,犹豫了半分钟,还是为了取得谢慎行的信任选择说实话,梁楚写了很小的字:不穿。 临近傍晚了,夕阳的余晖映进来,谢慎行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没有视觉和听觉的,他大脑混沌一片,梁楚在纸上画了个小麻雀,又看谢慎行,他都牺牲到这个地步了,谢慎行到底什么态度啊。 梁楚在纸上用力跳了两下,吸引他注意力,然后写:如果我撒谎,就让我一辈子没有腹肌! 熊猫说:您这个誓发的好傻! 梁楚很不满说:腹肌对男人来说很重要的好吗?! 谢慎行笑了,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他低低地说:可可。 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他有多了解他,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是他说话的语气,是他说话的风格,傻乎乎的,只有荆可会这样。老天爷终于开了眼,看到他有多可怜了么? 梁楚耳朵很灵的听到谢慎行说了什么,他点头想这就对了,要相信我的嘛。然后趁热打铁说:那个,我要活过来了,你有个心理准备,不过我身体冻住了不能用,解冻融化了才能用 他没说完,被男人嘶哑的声音打断:复活? 梁楚在纸上打了个对勾,表示是的。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很好,房间里静的吓人,谢慎行久久没有动静,梁楚不安看他,就见谢慎行出了一身汗,他动了动,才像是找回了双脚。谢慎行站了起来,双手近乎虔诚恭敬的捧起那只钢笔。 梁楚见他有动作,知道事儿成了,他飞快跑到谢慎行的衣扣上。谢慎行不知道他不在钢笔里了,眼睛锁着钢笔往外走,梁楚莫名心酸了一记,不知怎么的,他又继续回到钢笔里面待着。 开门的时候,秘书等在外面,看到谢慎行出来露出笑容,温声提醒:谢总,十分钟后您有个 谢慎行恍若未闻,越过她快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像有什么急事,神色恍惚又郑重,甚至差点摔跤。jīng明gān练的秘书一时哑住,她跟谢慎行六年,在她还是个小秘书时,这位年轻的上司稳重成熟,虽说不近人qíng了些,但好说还有个人模样,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是chūn风得意、满面笑容的,每天都像有喜事。 后来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耽搁许久没来公司,等再见到他时,一幅明显被打击的厉害的样子,xing格也大变,话少得可怕,几年来克己慎行,大刀阔斧开疆扩土,严于律己苛刻到过分。私底下大家传他是机器人,没表qíng没感qíng。 这些年来,还不曾见过他这么失态,这么不体面过。 等她回过神来还有工作没汇报,谢总早就不见了。 来到公司大楼地下停车场,谢慎行提前走人也没通知司机,手里捧着钢笔腾不出手开车,男人放不下钢笔,对着车门像孩子一样无措。幸好司机来得及时,才没让他继续出丑,谢慎行像端着无价之宝,双臂平伸把梁楚端在手上。 他不敢跟他说话,一面想要即刻回到家里,一边又渴望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让他死在最幸福的时候。 梁楚叹服谢慎行小学生似的的姿势,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假的,他在他手心画了个丁老头。 从没想过回去的路这样漫长,回到别墅时谢慎行qíng绪稳定多了,至少他步伐平稳,保姆看到他早来还有些吃惊,谁都知道这个男人有多拼命,多苛待自己。谢慎行阔步走上二楼,放了一池温水,把荆可的身体抱进浴池里。 浴室里热气氤氲,梁楚踹了钢笔,投身到沐浴rǔ里,左摇右晃用压头碰了碰谢慎行的膝盖,让他知道他在这里。 安慰了一下谢慎行,梁楚迫不及待地蹲在浴池边缘,提心吊胆的看着自己的小叽叽,是不是给冻成冰棍了,化掉了还能用吗,真的很不放心。 谢慎行出神看着前方,他失去了思考能力,机械式的轻柔按摩手里的身体,从冻到僵硬到恢复柔软,他的皮肤依然富有弹xing,神态安详,像在熟睡。 谢慎行一遍一遍自问,他在做梦吗,这是幻觉吗? 梁楚目不斜视,看到自己直挺挺的小命根子终于软趴趴了,躯体重现往日的光泽,他抬头想看谢慎行,是不是在占他们家小荆可的便宜,但沐浴rǔ直上直下的,不能自然地抬头弯腰,梁楚微微倾斜,有点困难地看他。 谢慎行老了许多,指的不是相貌,而是神态。他跪坐在这里,神色憔悴,像个久病的老人。既无助又惶惶。 梁楚看了片刻,又用压头撞他的小腿,暗示自己小命还在。谢慎行闭了闭眼睛,俯身在沐浴rǔ上亲吻,这一幕实在有够怪异,他贴了足有一分钟,才离开了。 梁楚想摸自己被亲的地方,可恶他没有手,梁楚扭头找熊猫,问他好了没有,怎么还不好啊。 熊猫挨了过来,低头在蛋壳上计算数值,挥爪说:好了好了,回去吧。 临到关头,梁楚反而有点拿不准了,压头转了一圈问:怎么回去就跟我到钢笔里去一样吗?可别弄错了。 熊猫说:对,悠着点,别跑到其他的大型家具里面,会出不来的。 身体是容器,家具也是容器。 梁楚用力嗯了一声,浴池周围除了洗漱用品没别的,梁楚都给推开别误了他的大事,然后才慎重地跑来跑去,找个合适的角度,瞄准自己的身体,喊一二三,扑了进去。 附身很顺利,几乎是立刻有了知觉,周围被融融热水包围着,浑身暖洋洋的,丧失的五感也都归位了,鼻畔有沐浴rǔ的清香。 谢慎行看到他鼻子皱了皱,睁开眼睛眨一眨,飞快捂住了下面,朝他弯出一对小月牙,没心肺的笑。谢慎行动作顿住,额头全是汗水,顺着下巴滴进浴池里。 第89章 糖果城堡 谢慎行手还扶在他身上, 一言不发, 定定看着他。 梁楚从回来到现在没见过正常版本的谢慎行了, 不管是钢笔还是苹果,看到的都是巨人版。谢慎行看了他很久,梁楚侧头gān咳,他赤身luǒ体在男人眼里, 有些不自在,反身挤了一手沐浴rǔ,小声说:我现在好了,我自己洗吧。 谢慎行喑哑道:我帮你。 谢慎行托起来他,手掌抚摸他温热的皮肤, 像对待珍贵的易碎品,温柔到小心翼翼。 谢慎行一直没有说话, 梁楚配合地抬胳膊抬腿,仰头看天花板, 感觉洗了一个小时还没好, 就觉得谢慎行啰嗦又磨蹭。可他看看这个男人,什么也抱怨不出来。 梁楚低头看着水面, 心里很难过,他看不得谢慎行这个样子。 洗好了, 谢慎行连浴巾也没拿, 身上还穿着大衣,谢慎行解了扣子,把湿淋淋的梁楚裹了抱出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梁楚忐忑在chuáng上坐着,忽然发现事qíng这么顺利也不是好事,如果谢慎行问他这四年gān嘛去了,或者怎么会死而复生,他怎么解释哦。而且谢慎行还威胁他,让他等着什么的,梁楚记得清楚着呢,他感到心虚,不敢触谢慎行的霉头,特别乖巧坐着。 但谢慎行什么也没说,他失神看他,看到梁楚黑溜溜的眼睛重新焕发出了光彩,盘腿坐在chuáng上,握着自己脚丫看他,大气不出。 谢慎行捏他的脸:今天怎么这么乖。 梁楚疑惑看他,这个语气这个话,听起来他们像是从来没有分别过。 梁楚老老实实说:我怕你生气。 谢慎行在他旁边坐着,低着头和他平视,梁楚吞了吞口水,小声恐吓:我告诉你要以和为贵,你如果欺负人,老天爷会不高兴的,然后把你发际线往后挪十厘米,变成秃子,再送你一对F杯的胸,你的腹肌也会消失。 -- 第151页 你高看我了。 谢慎行红着眼眶,很快转过了头,没人知道翻云覆雨心狠手辣的谢氏老总也会这么没用,他无法抗拒他,中了毒似的。 梁楚抠脚心不知道说什么,谢慎行疲态尽显,比他还像个病人。想到他昨天根本没怎么睡,梁楚捂着肚子,问他:晚上吃什么啊? 谢慎行笑了笑看他:可可想吃什么? 梁楚说我看看有什么好吃,低头找鞋穿,一弯腰他愣住,居然真的有他尺码的拖鞋,梁楚还没穿进去,被男人打横抱了起来,谢慎行用外套把他裹得严严实实,连脸也遮住了,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灵动的眼睛,还有一双白嫩嫩的脚丫在臂弯dàng啊dàng的。 梁楚在他怀里打滚要跳下来,想说我能走的,扒着谢慎行手臂看地面,谢慎行知道他的意图,没说话,却把他搂得更紧了。梁楚想到男人微红的眼睛,迟疑地放弃挣扎。就算被公主抱了也不影响他的男人威风的。 谢慎行把他放在沙发上,梁楚屈腿坐起来,把捂住脸的外套往下拉,东张西望看客厅。谢慎行竖起衣领,让他继续挡住脸,低声说:一会就好,听话。 荆可死去四年,他躺在那里,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他再难以接受也无法否认这是事实。一个人起死回生,会引起多大的风cháo?而他已决定不管荆可是人是鬼,都一路护到底了,但现在荆可不适合见人。别墅里的保姆和保镖都见过他,保镖守在外面没有吩咐不会进来,但谢慎行仍然连夜辞退了所有佣人,并且是即刻就走。 很快家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谢慎行坐他旁边,一手虚拢他的腰,梁楚趴沙发背上,看着佣人满脸茫然的走出大门。 熊猫爬不上来沙发,坐地板上说:谢慎行唱的哪一出啊? 梁楚郁闷地说:那些人是以前的保姆,都怪你,死就是死活就是活,现在叫什么事儿啊,我以后怎么见人? 熊猫说:碍我什么事,您要怪就怪褚行,褚行是老板,我建议投诉他! 梁楚唉声叹气,现在怎么办呢。 等人走gān净了,谢慎行才让他露脸,问:想好吃什么了吗? 梁楚随口说:吃火锅。 谢慎行目光深沉,辛辣刺激不适合他,拒绝他:明天再吃,现在喝粥好不好? 梁楚随便点了点头,他不在乎吃什么,就想着早吃了早睡了,谢慎行疲劳过度,脸色真的好难看,他需要休息。 定好了菜目,谢慎行没怎么动,侧头看他,放轻声音诱哄:要不要旁观? 男人幼稚的威胁:不然我会放洋葱哦。 梁楚很乖的点头,他不喜欢吃洋葱。谢慎行笑了,又想亲他,等到凑过来了又顿住,苦涩摇头,领着他进厨房。 别墅里食材丰富,谢慎行拿出许多材料,看起来要做那种特别复杂炖很长时间的ròu粥,梁楚忙让他省了,随便吃点就可以了。 最后做了四菜两汤,甜甜的糯米粥,梁楚吃到熟悉的味道差点吃出眼泪来,谢慎行没怎么动筷子,出神看他,梁楚就给他夹菜,谢慎行很听话,他夹过来的菜倒是一点不剩的吃了。 没人伺候,做饭洗碗都得自己来,谢慎行端着碗筷看他,梁楚自觉站起来跟他身后,帮忙把餐具放进洗碗机。家里有保姆,机器用得少,谢慎行也不会使,两人对着头研究一会才搞定。 吃饱了喝足了,该上chuáng睡觉了,梁楚忐忑,回到卧室的时候把熊猫留在客厅:我今天晚上要加班,你自己玩吧。 熊猫让他把自己放在茶几上,打开电视,再多弄一点吃的来:再见。 梁楚深呼吸,做好了准备,刷好牙趴在chuáng上等着,不管谢慎行要的多凶,他就舍命奉陪了! 但他在自作多qíng,谢慎行直到睡觉也没再动他,临睡前端了杯鲜奶给他喝了,接过杯子立在chuáng边彬彬有礼问:我可以睡这儿吗? 梁楚瞳孔放大了,不敢相信,眼前这位是谢慎行吗? 梁楚犹豫几秒,试探说:不、不可以? 谢慎行沉吟片刻,还是躺了下来:没别的房间,您将就一下。 梁楚心里哼了一声,早知道会这样,请问他的意见,然后又不听他的,那你gān嘛问我。 他还以为谢慎行是假正经,然而不止是那晚,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谢慎行都恪守君子本分,不越雷池一步。可他也不上班了,话筒撂在桌上,手机关机,与世隔绝,就在家里盯着他。 梁楚感到奇怪,在浴室磨磨蹭蹭照镜子,掐掐脸,拍拍屁股,问熊猫我不帅了吗? 不然谢慎行怎么看他跟看一根棒槌似的,完全坐怀不乱。 熊猫慢吞吞说:您本来就不帅。 梁楚垂头丧气,甚至没心qíng跟他生气了,难道谢慎行憋坏了吗,直接变成xing冷淡了!说起来他提心吊胆好多个晚上,每个晚上都有做好准备,结果谢慎行变成了柳下惠!导致他现在居然觉得好像有一点点的yù求不满,难道他们以后再也不会有xing生活了吗?! 话说谢慎行如果不行了,梁楚背对熊猫,拨了拨自己的小梁楚,他还是很行的呀,没有冻坏! 一定不是我的问题我是天下第一帅,梁楚自言自语,肯定是谢慎行瞎掉了! 梁楚抓了抓头,实在想不通,他转身出去,打开门没刹住脚撞到硬邦邦的胸膛,谢慎行像个大号的幽灵站在门口,不知来了多久。梁楚哎哟叫出来,谢慎行紧张地扶他一把,低头检查他的鼻子,哑声说抱歉。 梁楚看了他好一会,小声说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谢慎行闭门在家,他撂了挑子罢工,公司失了主心骨,可想而知有多混乱。公司催命似的打到保镖管家的手机,可谁也不敢进来传话,在门外叹气徘徊。 梁楚好几次看到外面的身影,他找到帽子和口罩戴上,再加一副墨镜,主动提出和谢慎行一块去公司。 谢慎行这才打起jīng神来,虽然仍不去上班。他让助理把文件送到家里,大事儿开视频会议。谢慎行像个没断奶的孩子,处理工作的时候梁楚在沙发上翘着腿看漫画,谢慎行隔几分钟就要抬头看看他,丝毫不能专注,他连眨眼也很小心,生怕眨个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他不能让梁楚离开他的视线,像是在做一场奢侈的美梦,只要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才能纾解多年的痛苦,才能确定他的宝贝是真的。 谢慎行不再拼命工作,休息时间充足,梁楚看在眼里,然而谢慎行的jīng神状态依然糟糕。 他每天早上醒来,两人中间都规矩的隔着一段距离,谢慎行靠在chuáng头闭目养神,睡得好好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可梁楚很难受,坐起来活动筋骨,手脚像是被箍了一夜,因为无法活动、血液不通,每个部位都叫嚣酸痛。 直到由此半夜醒来,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始终压着,呼吸也不顺畅,梁楚睁开眼睛,醒在男人的怀里。 他颈窝埋着谢慎行的脸,男人在他身上拱来拱去,呼吸吐在他皮肤上,紧紧抱着他,嘟嘟囔囔叫可可,接着又是一堆废话,听不清他咕哝了些什么。他说着说着咬他的锁骨,动作克制极了,明显不想吵醒他,腿上也有东西jīng神的顶着他,粗长灼热勃勃生机。梁楚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放软了身体假装熟睡,剩下的那半夜,他收到了谢慎行很多吻,每隔十多分钟,谢慎行都会不放心地用力搂一下,确定他是不是还在。 梁楚甚至分不清谢慎行是整夜没睡,还是睡着了又被惊醒。 天快明了,谢慎行放开他让他自己睡,梁楚哭笑不得,装作翻了个身,压住湿掉的枕角。 大概知道谢慎行有心结,一天都提不起jīng神,反复思考这件事。谢慎行停了笔注视他,发现梁楚的qíng绪低落,皱着眉毛反思,什么事让他不高兴。 没想出所以然,事实上他越来越猜不准他的心思,自从醒来以后,他前所未有的软乖,以前明明最讨厌被约束,管他稍微严一点就要尥蹶子,满脸不乐意。现在拘着他在书房作陪,他也待得住,没见有什么怨言。出门拿点东西,也会提前跟他说一声。 这还是那个任xing霸道给他气受的小霸王吗? 梁楚在地上摊开一大本画册,拄着下巴出神,画册jīng美不伤眼睛,就是字大,快赶上熊猫眼睛大了,他个儿小,看一格往下面爬一段,终于看完了,悄摸回头,谢慎行在书桌后面正看着这边,他叹气,用头撞梁楚的手背:看完了,翻页翻页。 我忙着呢。梁楚心说该拿谢慎行怎么办呢。 熊猫坐漫画的小人头上,叹了口气:我倒是想自己翻,可谁让您身上长了对眼珠子呢。 -- 第152页 梁楚给他这个形容弄出一身jī皮:什么? 熊猫努努下巴:谢慎行真烦人,老往这边看,打扰我看书,我都没办法翻页了! 梁楚转过头,撞上谢慎行微笑的眼睛。 熊猫说:要不然,您往这边挪挪,别让谢慎行看到,我自己就能翻了! 他们现在靠着沙发坐着,梁楚若有所思,提着画册站起来,熊猫正踩在上面,坐了滑坡似的往下掉,眼疾手快抓住了线圈在半空晃悠:gān嘛呀您! 梁楚严肃的说:我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要把谢慎行迷倒! 梁楚挨书桌近了点,方便他待会发挥魅力的时候看得更清楚,又四下看看,在窗边找了个光线好的位置,然后翻来覆去的摆姿势。 这个姿势,是必要营造出一副我不是故意的、我很帅快来亲我吧的效果来,梁楚从趴着到躺着,正面谢慎行侧对谢慎行,挨个试了一遍,最后选了贵妃醉卧的姿势,手撑着头,午后的阳光懒洋洋撒在他身上,梁楚自己看了看,感觉特别岁月静好,最后把熊猫摆在前面,说谢慎行要是看我了你跟我说。 熊猫说我不要,我要看漫画。 梁楚把他拨拉到一边说你要不要,你不要别说漫画了连饭也没得吃了把你关到铅笔盒里。 熊猫委屈的坐地板上生气。 梁楚保持姿势,过了会,熊猫说看您了看您了! 梁楚立刻装作认真看书凡事勿扰的模样来,过了两分钟,又装出一副我是无意的我就随便看看的表qíng看谢慎行,发现人家早不理他了。 熊猫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该。 梁楚郁闷地揉他脑袋,我没把谢慎行迷倒吗?!不可能啊,明明就很帅! 梁楚挠挠头,到现在,他其实也还摸不清男人喜欢的类型。他没讨好过傅则生,从来都是遵循自己的本能和喜欢,而傅则生好像也一直很吃他这一套。 他也不贵妃了,爬起来找个舒服的姿势,等到谢慎行再看他的时候,梁楚就赶快做了两个俯卧撑。 一下午的时间,梁楚小学生表演一般,展现了自己岁月静好的一面,身体qiáng壮的一面,还玩了会地图展现自己聪明睿智的一面,等到四点多钟忙完了,两人一块下楼,梁楚抢着走在前面,把自己小内裤扒出来露了半条边,展示自己充满诱惑潇洒不羁的一面 做晚饭的时候,梁楚跟谢慎行身后晃啊晃,谢慎行让他晃得眼晕,削了颗土豆朝他招手:可可。 梁楚小狗似的颠颠跑过来,脸蛋红扑扑,打量周围,厨房啊,在哪里做比较好啊。 然后谢慎行就把他腰带勒紧了,拍拍他后背:玩去吧。 梁楚登时一脸怨念。 等到睡觉时分,梁楚还生闷气,趴在chuáng上装睡,谢慎行把他身体扳过来,他趴着睡,醒了总会觉得胸口闷痛。梁楚顺势打滚,滚进谢慎行怀里,男人身材高大,可以把他整个的抱在怀里,周围是熟悉到让他安心的气息,梁楚报复xing的一口咬在他胸口,谢慎行闷哼一声,梁楚放开他,小舌头舔了舔,男人几乎是立刻乱了呼吸,下面硬邦邦的指着他。 梁楚冷哼,谢慎行明明就是有yù望的,装什么装。他火上浇油,仰起头对着谢慎行的喉结吐气,像是很轻很轻的亲吻。谢慎行差点把持不住,用力握着他的肩胛骨,像是要把他推开,又像是要挨得更紧,最好把他揉进他的身体里,就此化为一体。 谢慎行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梁楚红着脸,手伸进谢慎行下摆要往上钻,小嘴喘个不停,发出诱人的喘息声。谢慎行呼吸越发粗重,抓住他作乱的手,梁楚疑惑看他,他有反应了。 谢慎行把梁楚从怀里剥出来,看着他活色生香的小祸水,眸色深到吓人,天知道他多想要他,忍得多辛苦,还敢来撩拨。 梁楚红着眼睛红着脸看他,谢慎行摇摇头,认命一般长长叹了口气,用力拥抱他,力气大到梁楚以为自己要碎在他怀里。 谢慎行把他铺在chuáng上,吮弄他的身体,熟练地在他身上点火,快感席卷全身,梁楚舒服地想流泪,谢慎行唇舌一路往下,含住他的小东西,慢条斯理伺候他。几个深喉梁楚很快出来了,眼前白茫茫一片。 谢慎行痛快吞了他的液体,起身到浴室冲洗降温。 梁楚慢慢回过神来,难以置信看着浴室方向,他坐起来气得锤chuáng,反了他了,他都做到这一步了!怎么还不开窍呢?!难道非得说我要做你跟我做现在马上,他才听得懂吗?! 一连几个晚上,谢慎行都装的像个大尾巴láng,他想要了就手嘴并上让他解决,等到真刀实枪的时候,他又跟演戏似的,楚汉界限分得清清楚楚,绝不越线。 过了一周,梁楚终于忍不住了,谢慎行别想再装傻卖呆,他还就撕破这张脸了。 等磨人的唇齿又想故技重施的时候,梁楚踢着腿把谢慎行踹开,反身骑在他身上,呲着牙小láng狗一样在他身上啃来啃去。两人靠在chuáng边,谢慎行扶着他防备朝他摔下去,又一用力把他反压在chuáng上,梁楚喘着粗气儿瞪他,谢慎行握紧他的腰,嘶哑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梁楚咬着牙发狠:qiángjian你! 谢慎行垂着眼睛,像被bī到绝境的野shòu,沉默足有几分钟,他说:荆可你想让我下地狱吗? 梁楚怔住,谢慎行从他身上起来,他好像不能再多看他,一眼,深呼吸几次平复悸动,又往浴室走,梁楚从chuáng上爬起来,大声说:你再走一步试试! 梁楚胸脯剧烈起伏,听出他说话带着哭腔,谢慎行忍不住了,转身看他,看到他红通通的眼睛,谢慎行什么也无法再想,就想百依百顺,怎么都行,要他的命也双手奉上了,只求他别哭。 梁楚气到不行,指着他说:快给我过来,过来坐下! 谢慎行哑声喊他:可可。 梁楚举起枕头,往谢慎行头上砸:可什么可,叫大哥哥! 谢慎行接住枕头无奈看他,梁楚在chuáng上继续跳脚:你给我过来!给我坐下!别让我说第三遍! 谢慎行看着他在chuáng角跳来跳去,眼皮直跳,三两步走过来围住chuáng沿,考虑换更厚的地毯,他多怕他摔下chuáng啊。 梁楚急促呼吸,往后面退了两步,说:给我坐! 谢慎行坐了,微微弯腰掩饰,胯下鼓起一大包。 梁楚很满意,谢慎行的言听计从更助长了他的气焰,他居高临下指着男人命令:脱衣服,脱!衬衫脱掉! 谢慎行不为所动,梁楚不耐烦:要我帮你吗? 谢慎行目光定定看他,只好一粒一粒解扣子,梁楚叉着腰,催促:快点!属乌guī的呐? 谢慎行苦笑,脱掉衬衫,露出宽厚结实的胸膛。 梁楚哼了一声,继续骂他:你是驴呐,打一鞭子走一步,裤子,脱掉! 谢慎行声音暗哑:别闹了,可可听话。 谢慎行心神终于被他扰乱,抬起眼睛,看他气到红热的小脸,抿着嘴唇可怜又倔qiáng,他知道自己有多危险吗? 他收起尖牙利爪露出温软肚腹,把他圈在怀里好生对待,顾及着之前他有多要死要活,不敢在欺负他,他怎么就不知道收敛惜福。再见到他以后,脑海里早不知道翻来覆去把他收拾过多少回了,只是装出来的风平làng静,没人知道他忍得多辛苦,现在哪里受得住他的挑衅。 看他不动,梁楚说了声好,捋起袖子自己上,两腿分开又骑他身上,动手拆他的皮带。谢慎行倒吸口气,理智的弦终于彻底崩断,谢慎行控住他胸骨,低哑说了一句,你自找的。 男人轻松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夺回主动权,眼前天旋地转,梁楚张开嘴下意识要叫,还没出声嘴巴被重重封住,他的腿还夹在谢慎行身上,臀部被什么抵住。谢慎行如同一只吃人的猛shòu,大手在他胸前肆nüè,揉捏提拉rǔ珠,手劲下得重,梁楚觉得疼,呻吟着往后缩,可他以退无可退。谢慎行把他所有呼吸和抵抗吃进嘴里,舌头在他口腔翻覆搅弄,梁楚哪里招架得住,脑海里一片茫然,男人平稳冷静的眼神变的热意滔滔,充满了侵略xing。他不容他退缩,色qíng的舔弄,梁楚严重缺氧差点窒息,腿都软了,他依稀记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茫然地左顾右盼。谢慎行不满他的分心,凶狠咬住他柔软的下唇,又吸又吮的,疼痛和刺激让梁楚找回了一点理智,他想起来找什么了,找熊猫! 自从知道熊猫是人,梁楚跟他亲热都有意识的避着他,就算清楚熊猫有非礼系统,心里还是觉得别扭,就像朋友旁边他们做最亲密的事。梁楚用力推他:起来middot;middot;middot;我有事 -- 第153页 谢慎行眼底波涛汹涌,祖宗,这是说停就能停的吗? 男人说:自己找死,由不得你了 梁楚觉得胸前一凉,衣服被撕成碎片,两人肌肤相贴,谢慎行的皮肤滚烫。几乎把他脑子里的熊猫烧了个gān净,谢慎行大掌搭在他后背,扶着他送进怀里,舌头在他胸前使坏,梁楚很快有反应了。 谢慎行了解他,他一向追求自己快乐,舒服来了,很容易向qíngyù低头,所以他并不清楚chuáng第上的迎合,梁楚是屈服自己的色yù还是爱他。然而这回却是个意外,梁楚捂住自己敏感部位,拼命蹬腿呜咽着让他走,眼看又要哭。谢慎行停了动作,闭眼深呼吸,qiáng行压下翻涌让他失控的yù望,除了难以承受被他cao哭,他不希望在其他任何时间任何qíng况看到梁楚流眼泪,轻吻他的额头,谢慎行翻身躺在chuáng上平缓呼吸。 你安全了。 梁楚皱了皱鼻子爬起来,跪坐在chuáng上小声跟他说:别软呀你。 谢慎行愣了愣,支身看他,梁楚整理了一下衣服,在chuáng上摸摸打打,在心里大声喊:熊猫熊猫,你在这里吗? chuáng上chuáng下鬼子桌子翻遍了,没有熊猫的踪影,梁楚还是不放心,开门跑到外面检查,熊猫正拖着他的大画册跳台阶,听到脚步声可怜巴巴看他:帮帮我,下不去啦。 梁楚哼他一声,抓到熊猫飞快放到沙发,又一阵风似的上楼甩门,自己跑到刚才起来的地方躺好了,招手道:好了好了,喝了口水,快来。左手随手一摸,好好好,没软呢。 等了一会没等到动静,梁楚扭头催:来呀,你行不行啊,不行就换我来。 谢慎行挑眉,他倒真是会挑火,双手撑他身体两侧:自己感受我行不行。他亲吻的他眼睛,梁楚眼前水雾一片看不清了,扬起脖颈配合,模糊想着谢慎行最近好像温柔了很多啊。 谢慎行耐心十足,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颈侧,力道越来越重,身下的人似是有些不安,抱着他手臂乞怜:你轻点啊。 谢慎行笑看他,梁楚小声说:我晚上没吃饱。 谢慎行说好,不笑话他拙劣的借口,梁楚略略放心了,可他放心的太早了,也求错了人。谢慎行不能自制,他跟自己说过的,冷静,别伤着他。可到底没忍住,梁楚的叫声太悦耳动听,他控制不住力气。chuáng下斯文儒雅像个学者的男人,到了chuáng上脱去巧妙的伪装,变成野蛮的畜生,能做掉小半条命的。谢慎行折起他的双腿压在胸前,直挺挺cha了进来,这个角度进的极深,梁楚喘气儿都费劲,外面还有一截没进来,他已经被gān到直哆嗦了。 谢慎行呼吸粗喘着,看他因为太深的体位睁大了他湿润的大眼睛,里面噙着泪,眼角都是红的,莫名起了施nüè的念头。想到这四年来的思念和痛苦,谢慎行一反这段时间的小心翼翼,xing爱变成了bī供的刑具,谢慎行一下一下用力撞他,梁楚被cao的意识不清,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去哪儿了?一边在他体内肆意撒野,凶狠冲撞,这不是选择题是问答题,梁楚不得不努力思考这句话的意思,他哭着说:我middot;middot;middot;我一直陪着你的middot;middot;middot;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谢慎行顶着他的敏感点厮磨,有技巧的顶弄,梁楚被bī得两腿打颤。谢慎行问他喜欢我吗? 梁楚只觉得自己要被gān穿了,深到他灵魂最深处,他缩着小屁股往后躲,却像是被钉在了被褥上。没有办法,他凑到他耳边,颤抖说了三个字求饶。 可这三个字不是免死金牌,他很快付出了代价,谢慎行被他蛊惑得更加激动,他不该说的,他不得这个时候说的。一波一波快感像波làng相连,没有丝毫缓解的时间。梁楚被捧到天上,谢慎行就没让他再下来。最后他在高cháo时昏迷,身体激成粉红色。谢慎行仍然没停,把他从无意识状态cao醒,梁楚说不出话,只能被动的接受,没有一点迎合的力气了,满脑子都是世界为什么还不毁灭middot;middot;middot;谢慎行深着眼睛gān他,梁楚害怕他这个表qíng,那代表无止境的快感炼狱。 第二天谢慎行没管工作,等着他醒,梁楚直到过了饷午才睁开眼睛,没什么力气的模样,谢慎行端着水问他:可可,很难受? 梁楚迟钝地眨了眨眼睛,简单说:恩。 谢慎行愧疚地吻他的嘴巴。昨天实在没控制住。 梁楚就着他手喝了点水,眼神涣散,砸砸嘴说:还挺慡的。 谢慎行不做声,把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亲他。 梁楚皱眉说:偶尔一次就可以了,不要经常这样,你太多了。 谢慎行笑了笑没说话,这谁控制得住。 梁楚闭上眼睛,睡意沉沉:好累,累死我啦。 他又睡了。 事qíng似乎得到了圆满解决,可梁楚莫名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不然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是完整存在,只不过表面粉饰太平了。谢慎行还是会看着他出神,数次yù言又止,但近乡qíng怯,越是渴望越是却步,然而这个问题太过于至关重要,谢慎行最终没忍住,在用完晚餐后,人高马大的男人状若无意的,羞涩紧张的,问他你说的我爱你是真的吗? 那天晚上谢慎行发了疯似的问他喜欢他吗,这个男人甚至连爱也不敢提,梁楚心一下就酸了,俯在他耳边说我爱你。结果他就倒了大霉,这三个字无异于是一针催qíng剂,他差点断气。 梁楚吃了一勺冰淇淋,漫不经心答,是真的啊。 谢慎行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极缓慢地转头,抱他在怀里,慢慢收紧力道,那势头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梁楚肺部的空气被挤光了,屏住呼吸坚持了半分钟:呼吸吸不上气了 事qíng似乎得到了圆满解决,可梁楚莫名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不然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是完整存在,只不过表面粉饰太平了。谢慎行还是会看着他出神,数次yù言又止,但近乡qíng怯,越是渴望越是却步,然而这个问题太过于至关重要,谢慎行最终没忍住,在用完晚餐后,人高马大的男人状若无意的,羞涩紧张的,问他你说的我爱你是真的吗? 那天晚上谢慎行发了疯似的问他喜欢他吗,这个男人甚至连爱也不敢提,梁楚心一下就酸了,俯在他耳边说我爱你。结果他就倒了大霉,这三个字无异于是一针催qíng剂,他差点断气。 梁楚吃了一勺冰淇淋,漫不经心答,是真的啊。 谢慎行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极缓慢地转头,抱他在怀里,慢慢收紧力道,那势头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梁楚肺部的空气被挤光了,屏住呼吸坚持了半分钟:呼吸吸不上气了 谢慎行放开他,额头抵在他肩头,低声道:你不知道这四年来,我有多恨你。 可眼前却浮现你的笑容。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梁楚像是在他心口乱跳的刺猬,每一下都扎得他那么疼。 万幸老天爷对他不薄,不管是人还是别的什么,终于把他送回他身边。 梁楚坐沙发上,拍拍谢慎行的后背,等他qíng绪恢复平静,沉默片刻,梁楚试探着说:如果以前,你愿意好好说话,你会更招人喜欢的。 谢慎行长舒一口气,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气氛沉静,谢慎行低不可闻,说:可可,我留不住你。 梁楚抱着抱枕看他。 谢慎行笑得苦涩,许久之后,轻声说:我没什么办法,没什么可以给你,你什么也不缺,不缺钱,不缺人喜欢,你很洒脱。我对你这点好,我手里这些微不足道的砝码你看不上,你决心要离开,我留不住。 除了关着你我没别的办法,对自己更没信心。 梁楚过了半天,透过谢慎行的脸庞看到了傅则生,他不止在问谢慎行,同样在问傅则生。 谢慎行不止在回答荆可,也在回答梁楚。 梁楚笑了:谁说没有的,不是有你嘛,所以我回来了。 谢慎行心头一震,动容看他,梁楚捧起他的脸,凑过来在男人唇角亲了一口。 与此同时,周围的家具装潢扭曲变形,化作片片飞灰,谢慎行的脸上没有意外和惊慌,梁楚也微笑和他道别。闯过这一难,再闯过一关,他终将会和深爱的人再次相见。 第90章 糖果城堡 梁楚被贺长东撵出来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 他从卧室洗手间无中生有出来, 周围一打量, 发现格局挺熟悉,但布置装修硬是没认出来。梁楚对着镜子打量自己,是孟冬冬的眉眼,他开口说话, 是孟冬冬的声音。 这是哪儿啊。 -- 第154页 熊猫也说:挺眼熟的,但不认识。 梁楚就开那道通往真相的大门,打开了发现就是他和贺长东的那座公寓,摆设依旧,人不在这儿。 梁楚沉住了气, 往外迈了一步,脑海里飞快转出一套解决方案来。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 然后敲门,假装是从外面回来的, 等到贺长东问他gān嘛去了, 他就说扔垃圾去了。当然了,贺长东肯定是不信的, 然后他就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啊,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咬死了不松口, 到那个时候拼的就是毅力,相信贺长东一定会被他洗脑的。 可惜他运气不太好,才走到门口, 就听到转门的声音。 梁楚哆嗦一下,好险没迎上去打个照面,再往别处跑已经来不及,他眼疾手快躲到门后,还没站稳门就开了。千钧一发的那一刻,梁楚满脑子都是这门关上他就露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既然门关上会被发现,那就不要关!然后拽住了门把手。 门那边的人感受到了阻力,梁楚还没反应过来呢,眼前黑影袭来,高大的男xing躯体bī近,紧接着他喘不上来气,脖子被死死卡住了。 梁楚知道贺长东身手一向好,却没想到他这样快。 贺长东手下得重,他呼吸不顺,抻着脖子咳嗽。 万籁俱静。 看清眼前人的脸,贺长东几乎眩晕,力道不自觉放晕了,手还扶在他的要害,感受他充满活力的动脉一下一下鼓动他的手指。深邃犀利的目光看了他很长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恍惚喊他:孟冬冬。 梁楚说:嗯!好久不见,你身体还好吗? 贺长东身体晃了晃,梁楚的眼皮也跟着跳了跳,贺长东的表qíng他很熟悉,前不久刚在谢慎行脸上看到过,垂着眼睛,耷拉着脸,对什么也不太感兴趣的模样,冷漠萧索。 贺长东bī看他的眼睛,放开了他,梁楚一回生二回熟,可面对这样的表qíng还是很难活泼起来,就在他面前站军姿,站成一根老实巴jiāo的柱子。 贺长东找回了声音,问他:你怎么会回来? 梁楚拣好听的说:我想你了,我就来了。 贺长东不为所动,又问:你去哪里了? 梁楚答不出来,讷讷的,左脚碰右脚。 贺长东声音扬高了:问你话呢!哑巴了?! 简直就是在bī供,熊猫藏他衣服里:妈的好凶怼他怼他! 梁楚给贺长东吼了个哆嗦,不乐意撇嘴,他不怕的,贺长东跟傅则生一样,都是纸糊的老虎。他抬头看他,小声说:我被怪物抓走了,那个怪物长得又丑又吓人,人猿金刚那么高,浑身都是毛,一对黑眼圈,四只白爪子,长得像熊猫,还有一对兔子的大板牙 熊猫越听越不对,在他兜里蹬爪:说谁呢说谁呢!我才不是那样! 梁楚说你就牺牲一下吧,再说我也没说错,就是你让我走的。 熊猫说我指的是我没有那么丑! 但他得罪了熊猫,贺长东也没被他的幽默取悦,男人神色十分冷淡,许久才说:孟冬冬,你不信任我。 梁楚哑住了。不是不信任,可他怎么解释? 贺长东说他:你以为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然后梁楚就被拎起来,扔出去了。 梁楚哪儿敢真走啊,堵门外按门铃,听着叮咚叮铃声,梁楚贴着门哀求:你生气了吗,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有苦衷的,你给我机会补偿你嘛。 东东,东方红的东,我是冬冬哎,冬天的冬你不喜欢我了吗?你让我去哪里呀。 长这么大块头,气量也大点嘛,我真的知错啦。 梁楚胡天侃地,贫了一通,里面没有动静。 他泄气了,嗓子也有点哑,说话说多了感觉到渴,梁楚敲门说:外面好冷啊,你给我件衣服好不好呀? 还是没有人理,梁楚就想不对啊,不该是这样的。他还没想完,门忽然打开,厚实的黑色大衣劈头盖脸罩了下来,梁楚一脸惊喜,他哪里是真为了衣服,顶着门要往里冲,但终究力不如人,他一根汗毛还没进去呢,又给堵在外面了。 梁楚骂自己动作慢,然后穿了大衣,发现口袋沉沉的,随手摸,摸到瓶矿泉水。 看来贺长东是真生气了,梁楚摸摸肚子,在门口小狗似的徘徊了两圈,垂头丧气,夹着尾巴走了。 外面两分钟没动静,贺长东弯着腰,透过猫眼看他,看到那小东西满脸的沮丧,看了看又看了看电梯,再摸摸他的小肚子,扭头离开了。 这是饿了,贺长东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噎死,没长xing的东西!就不能再坚持一会?!家里什么吃的没有! 他做深呼吸,qiáng硬命令自己坐到沙发上,别追出去犯贱,然后打电话:找人跟着他,再丢了提头来见吧! 现在梁楚就坐在公园的长椅,他思考了一会,然后问熊猫你是不是和我有仇。 熊猫说您别含血喷人啊,我这身毛很不好洗的。 梁楚就很气,说:你会不会挑时间地点啊?就不能把我放门口吗? 熊猫说:这真赖不着我,您自己没有心理准备,怪谁,从哪里走的就回哪里来,没毛病啊。 梁楚说:那谢慎行的时候,我怎么就在小别墅没在酒店,我明明从酒店走的。 熊猫摊手:您身体在别墅嘛。 到huáng昏了,散步的人多,梁楚看着熙熙攘攘的群众,叹气,话说他就是回来收拾烂摊子的吧,收好了一个又来一个,该怎么办呢。 想了半天没想出辙来,先吃点东西吧。这件大衣应该是贺长东外出穿的,随手扔给他,还带着浓郁的男人气息,里面有钱有卡,一应俱全,梁楚随便买点东西填饱肚子,又找酒店休息,以期明天再战。 他这一觉睡得长,睡得好,却不知有人在大写字台前坐了一夜。 灯是关着的,屋里昏昏暗暗,贺长东看着大屏幕,里面有个鬼鬼祟祟的小少年在翻他的墙,他打电话问保镖:人去哪儿了? 那边回:吃了东西,找地方睡了,在荣盛酒店。 没心没肺!贺长东放了心,摔掉电话。 他眼前有台画面,是那小东西第一次闯进他心里的时候,歪歪扭扭的翻墙,扑通掉了下来,在地上趴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有那么一小会的时间,贺长东大脑空白,忘记了一切。 这两年来,他就差没把这座城市掘地三尺了,洗手间也是拆了重建,他靠什么活下来,就是这段短短的视频,每一帧他都揣摩过无数遍,只有沉迷在这里面,才能换来片刻的宁静,还能安慰自己有一点那小东西还在他身边的感觉。 然而这种快乐是奢侈而短暂的,等他从梦里醒来,会觉得更加空茫,心里缺了一块。 贺长东用力摩挲僵木的手指,等回过神来时,东方已透出鱼肚白。 梁楚这两天也过得不好,他没碰过这样的钉子,想到男人冷漠伤心的脸,梁楚说不出话来。他去哪里了,难道说这个世界是假的吗? 梁楚除了吃饭就是在房间待着,连他的水饺店也顾不上视察,跟熊猫商量说怎么办。 熊猫说:认错!写检讨! 梁楚咬着笔头,怎么写呢,是简短有力说我错了,还是字越多越有诚意,先把贺长东夸一顿,夸八千字,夸得他天上有地上无飘飘然不知所以了,可能就忘了生气这事儿了。 熊猫一阵见血指出错误:您以为贺长东是您吗? 结果他的检讨书才开了个头,贺长东,你好,我是孟冬冬。 两天后的傍晚,门被敲响了,梁楚放了笔,想着我没点什么外卖服务啊,他去开门,看到贺长东跟一座不可翻越的小山似的堵在门口。 梁楚哑巴了,不等他开口说话,男人拎小jī一般拎着他往外走,被提溜的一路他也不敢说什么,上了车,贺长东坐在座位上,喘气喘得像头牛,好像随时会bào起杀人。 梁楚抱着熊猫瑟瑟发抖,回到家,贺长东又把他一路拎到楼上扔沙发里,指着鼻子骂他:外面好玩吗?! 梁楚赶紧摇头。 贺长东恶声恶气:想造反啊你?! 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知不知道我是你什么人? 我贺长东想要什么人没有,哪儿配不上你了,你真以为我非你不可了? 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好狠的心呐,折磨我让你很得意是不是? 梁楚不敢出声,觉得男人偏激了说得不对了,也就是很怂的摇摇头。 -- 第155页 贺长东坐茶几上,严厉的眼神对上他无辜害怕的眼睛,小东西是让他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柔软的头发竖起了几绺,抱着枕头,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看着他,莫名显得稚嫩脆弱。 贺长东鬼使神差问了句:吃饭没有? 梁楚摇了摇头,现在到吃晚饭的点了。 见他这样,贺长东满腔怒火发不出来,这时候他恨他太难养了,喂不胖养不壮,看着比两年前还瘦些但这是错觉,纯属贺长东眼瞎,梁楚用的还是两年前的身体,一两ròu没多没少。 贺长东就是心疼的下不去嘴,小东西怯生生的、娇滴滴的,像朵娇嫩的带着露水的玫瑰花,一揉就碎了。越是这样娇弱,他越是不能把他怎么样。明明这小兔崽子是个能跑会闹的。 贺长东做了几记深呼吸,起身拿了ròu脯碳烤鱿鱼酸奶慕斯蛋糕,牛奶果汁,还有一小盘湘西腊ròu来,扔沙发上,jīng神分裂了一样,一边骂他一边满意看他吃东西。 架子摆的好大呐,我说不得你了是吗,哪条冤枉你了? 离家出走给谁看,你多大的人了! 你就没有想起过我?! 梁楚一边挨骂一边含着片芝士,慢慢就吃不下了,可他吃得慢一点,贺长东声音就小一点,梁楚只好一直吃,让他撒气。 贺长东问他:我哪里对不起你? 贺长东看着他,也不眨眼睛,梁楚放下零食,确实是他的不对,谢慎行尚且有错失,贺长东却是没大错的,更没有对不起他,反而是三从四德,千随百顺。说到底,他才是那个谈恋爱谈一半就跑了的渣男。 贺长东疲惫地揉鼻根,缓缓说:孟冬冬,你没把我放在眼里。 这个罪名就太大了。梁楚看着贺长东,沉默蔓延,梁楚突然问:几点了? 贺长东抬手看表:八点十分,你想做什么? 梁楚一脸正经,夸奖他:你这个表,走得真准! 贺长东表qíng未变,他长得高大硬朗,有一副很宽厚的肩膀,顶天立地遮风挡雨。 梁楚看了他一会,直起身来,茶几离沙发不远,梁楚膝行过去,身体往前扑,贺长东下意识接住了他,梁楚抱着他的脖子:这样呢。 贺长东没防备他会这样,僵住了。 我有那么好打发吗?贺长东拥住他,闷闷说:再抱一会。 梁楚抽鼻子,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这个傻男人是有多好哄。 虽然没有再丢了风度修养吼他,贺长东看起来依然兴致缺缺,梁楚坐他腿上,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贺长东继续揉鼻根,不作声。 梁楚自顾自说:从前有个大将军,大智者,叫楚梁楚梁将军英雄盖世,手下有百万雄兵,广读圣贤书,所以这样的人,说的话一定很有道理的,他说,生气会变丑的而且他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贺长东不揉鼻根了,让他坐他腿上,扶着他腰看他。 冬冬。 梁楚点头表示听着呢。 贺长东往他嘴里塞了片蜜汁ròu脯: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跟我说!不能全让我猜,我能半点不落的全猜到吗?总有我力不能及的时候,你不能不跟我商量,不声不响跑了是怎么回事,你嫌我死的慢是不是? 梁楚觉得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也不敢吃ròu脯,就在嘴里含着,乖乖地答:我记住了。 贺长东还算满意,又问他:两年了,到底跑哪儿去了? 看来没有答案他不会罢休,梁楚想了想,说:我说不清楚不过你别急,很快你就会知道的。我去哪里也不要紧,要紧的是我那什么,心在你这里,那我就走不远,早晚会回来的,嗯,而且我跟你保证,以后就算天大的事,我也会和你一起。 男人微怔,脸有些红了,别过眼睛看盆栽。梁楚在心里想老子就是幕后大boss。 过了会,贺长东才说:小嘴很甜。 梁楚说是的是的,不信的话你尝尝,真的很甜。 熊猫爪子捂眼,没眼看了。 贺长东毫不客气吻住了他,这个吻来的凶猛炙热,梁楚坐在他腰腹上,屁股下面有东西jīng神奕奕撑着他。两年没开荤,一个吻就让男人难以控制,火星燎原,贺长东托着他臀部站了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把他扔到chuáng上压在身下,贺长东啄吻他的嘴巴,哑声问:受委屈了吗? 梁楚整个被罩在身下,成年男人的体重压得他只能小口呼吸,梁楚摇头。 贺长东神色温柔了些,继续问:让人欺负了吗? 梁楚笑了,说:没有。 贺长东端量他的颜色,分析他是否说谎,片刻后又开始亲他。 这两年来何止只有挂心的思念,还有满腔的不放心,生怕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委屈哭泣,而他非但不能帮他讨回公道,甚至不会知qíng,这才是最让他不安愧疚的地方。 两年来的第一次,抛了他两年,他会让他知道下场。贺长东粗鲁侵犯,肆意放纵,汗水滴在他身上,把他灌了个满,chuáng单则被他自己的液体弄到黏腻濡湿,梁楚两腿颤颤,别说求饶,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不时会痉挛一下,直到失去所有意识,是上天赐予的解脱。 那以后的几天梁楚都下不来chuáng,腰酸腿软,两条腿哆哆嗦嗦合不拢,别说走路,他连躺着都难受。把人折腾成这样,贺长东照顾的细致周到,却没有半点内疚,声音喑哑说他:我想了很多方法,等你回来了怎么收拾你,算你识相,没让我白想,日子还长着呢。 梁楚开始认真思考要不然同归于尽算了。 哄贺长东高兴的办法很简单,陪着他,看着他,跟他说话,当养一只大型的宠物。不愧是一脉同宗,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贺长东走了谢慎行的老路,像条大型犬似的一刻也离不开他,梁楚就让他跟着,时不时让他亲一下,算是喂狗粮,这样贺长东就能安分一会。 谢慎行的毛病是心结,贺长东的毛病是安全感。 过了一年多,又是秋冬季节,梁楚躺chuáng上捧着ipad看电影,贺长东把他吃了一半的零食拿走了,抱他在怀里一块看,一边揉他吃撑了还在吃的肚子。梁楚抗议,悄悄拿他心爱的奶酪,贺长东捉住他的手:再吃牙齿坏掉了! 梁楚抽回手,侧头看他,贺长东看着电影画面,并没有发现他在注视他。 这是贺长东爱他的样子,也是傅则生爱他的样子。 梁楚笑着想吻他的脸,谁知在他即将碰上去的时候,贺长东猛地转过头,眼里有笑意,梁楚投怀送抱碰到他的嘴唇。贺长东反吻过来,舔他的鼻尖:偷袭我呀?被抓住了吧。 这一夜是短暂的一夜。 梁楚被簌簌的风声吵醒,他睁开眼睛,眼前都是枯树杂糙,撑起身体张望,面前两座石狮,中间拱着两扇巍峨气派的朱漆大门,视线往上移,上面吊着两盏红灯笼。 梁楚团在地上发愣,熊猫爬到他身上,说:这是最后一个世界了。 梁楚迟钝地点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表示知道。 他们走了很远的路,终于来到了尽头。 梁楚从地上爬起来,心qíng愉快,他把谢慎行哄得很好了,把贺长东哄得很好了,他们是傅则生的一部分。傅则生一定愿意跟他回家的。 地上有绿糙红花,随风摇曳生机勃勃,梁楚随手摘了一把野花,熊猫摘了几根野糙,花花糙糙齐全了,绑成一束鲜花,梁楚捧着走了出去,脚步轻快,他很高兴,甚至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傅则生。 这会儿旭日东升,房门一推就开了,一人一熊穿过桃花朵朵的前院,踩着阳光来到正堂,正堂没人,梁楚也不着急,哼着歌挨个房间找,最后在书房找到傅则生。 晨光轻轻巧巧洒了满屋,男人执手倒茶,到底久经沙场,看到他时也很平静。 梁楚咂咂嘴,觉着不对味,按他想象的傅则生该喜不自胜乐不可支笑成羊癫疯,像初次约会的少女望眼yù穿地等他。不过也没关系。 两人都没说话,梁楚脚尖抵着门槛看他,率先说:你是沈云淮还是傅则生? 男人放下茶壶,微笑道:有区别吗? 梁楚抿唇笑,开步走了进去,把手里五颜六色的小花铺在桌上,梁楚说:那你还傻愣着喝什么茶,快收拾收拾小包袱,跟我回去吧。 傅则生沉默好一会:你来找我吗,谢谢你了。 梁楚没防备他这个反应,愣了一下,在八仙椅上坐了,端过他的茶来喝,茶香袭人,是好茶,梁楚抿了口,才睁大眼睛看他。不然呢,不是来找你的难道我是踏chūn旅游的吗? -- 第156页 傅则生穿着素色长衫,自言自语一般说:谢谢你关心我,我很高兴。 梁楚没说话,看他卖什么关子。 傅则生含笑看他:回家去吧,我很好,不必管我。 梁楚动作终于停住了,不解看他。 傅则生心头颤抖,他的脸色不太好,大眼睛汪着chūn水,是他经常会有的眼神,单纯无辜,没有防备的诱惑,很依赖他的模样。有时候,不忍心破坏这份傻乎乎,他含在嘴里也怕他化了;有时也是一阵qiáng力chūn药,让人有施bào让他哭泣的念头。 傅则生痛苦地闭上眼睛,统统压抑住了,再睁眼时笑得温柔。 梁楚反应了一会,终于想明白他在说什么话:你不跟我一起走吗,又怎么了,你就非要一直待在这里?你又不出去见人,这里有什么好的! 傅则生讶然,揣着小心道:你听谁的谣言?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你走你的,不用理会我,我怎会寻短。楚楚,你自由了,如果你愿意,我可能还有幸参加你的婚礼,看你儿孙满堂呢。 一瓢凉水兜头浇下来,梁楚难以置信看他,傅则生疯了吗,不然他为什么说疯话? 梁楚站身起来,说话变得不客气:你什么意思,我结什么婚什么什么儿孙满堂,跟谁?哦您是不是打算安排给我一个女人,不止摆布我的人生,也摆布别人的,你眼里还有人权吗?! 傅则生敛了笑容,神色依然温和,仿佛是对着撒泼胡闹的孩子:多个人把关总是好的。 梁楚一下给镇住,差点被这几个字活活噎死,气就上来了,傅则生这是什么意思,他和谢慎行相处的很好,和贺长东相处的很好,怎么到了正主这儿还是横竖说不通呢?让他走走走是几个意思,到这时候了还提结婚? 梁楚把茶杯撂在桌上,溅出几滴茶水,撑着桌子问:你在想什么啊为什么?我来这里是为了谁你心里没数吗?你给我说清楚了!你记不记得之前的事qíng,谢慎行和贺长东,有印象吗? 傅则生许久才颔首,脸上惨淡:是我。 梁楚看他实在不对劲,更迷糊了:你既然都知道,还在这儿跟我闹什么? 傅则生反复斟酌,才敢重新开口,他说:你不必来的。 梁楚愣住,很久没反应过来,灵魂出窍一般,一肚子委屈没处说。怎么,听他言下之意,还是他自作多qíng了吗? 梁楚看了他几秒,张了张嘴,发现没什么话好说。他脾气大得很,二话不说扭头就走,走到门口又不甘心,傅则生死心眼他又不是不知道,把话说通了把人带出去才是正经的。梁楚不断深呼吸让自己冷静,默默说我先把委屈和不高兴装起来,待会再跟他算账,他抚了抚胸口,装模作样往兜里装了几下。 梁楚转过身,就又回来了。 正好撞上傅则生的目光。温柔眷慕,看一眼就少一眼的目光。 傅则生低了眼睛,他在这里赎罪,他在这里静心,他真是怕他了,他最不希望梁楚受到伤害,那无异于在他身上割ròu。可到头来,偏偏是他傅则生把他bī到不愿醒来。 他的宝贝还没有痊愈,有他在,他大概很难好的起来。 傅则生慎重保守地选择退缩,生怕他有一点勉qiáng,受一点委屈。 看到梁楚又转身回来,傅则生柔声问:还有事吗? 梁楚瞪他,没好气说:我饿了! 傅则生本能地问:想吃什么。 梁楚长舒一口气,说随便。 厨房门口,梁楚倚着门框郁闷说:傅则生是傻了还是疯了? 熊猫说:又疯又傻。 梁楚倒提着熊猫尾巴,yīn测测道:你再说一遍! 熊猫倒栽头踢爪子:好好好我不说了!真难伺候,明明是您自己先说的!我讨厌您! 梁楚把他托在手心:讨厌吧,我也不喜欢你。 熊猫说:我是说我讨厌您这个字! 梁楚也很奇怪:对哦,你怎么还您来您去的,太客气啦。 熊猫仰倒了肚皮朝天,生无可恋: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是个脑残,刚开始催眠的时候我就想,我得有自己鲜明的个人风格,才能抢您的风头多刷存在感,结果唉,就这样了。 熊猫拍爪子:不想转正的配角不是好配角。 熊猫不满:您怎么不说话啊,您是不是在偷骂我。 梁楚严肃说:我在想我该给自己装个什么设定,以后好抢你的风头。 没多久,傅则生喊他吃饭,等看到菜目的时候,梁楚目瞪口呆坐下,傅则生是提前做好的吗?差不多弄了一桌满汉全席,他就带了一只熊猫,又没带猪来,怎么可能吃完! 傅则生在他对面落座:吃完了回家去,听话,别添乱了。 梁楚喉咙哽住,手指颤抖:那我不吃了。 傅则生心疼了,后悔不该在他吃饭前说这句话。 梁楚脑子乱糟糟的,头脑昏沉:你告诉我为什么这样,你不喜欢我了吗?我们有什么说什么,别不清不楚。你如果移qíng别恋了,我 傅则生克制地打断:我永远爱你。 这是事实,就是梁楚也不能质疑。 梁楚百思不得其解,他想哭,硬是忍住了: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楚楚,我是个普通人,傅则生说不出的疲惫,极缓极慢道:你可以喜欢别人,这样很好,在我身边是辛苦了些,我不能gān涉你喜欢的生活。 梁楚筷子掉了下去,他捡起来说了三声对不起,才抬头看傅则生,如果真的不gān涉,又为什么拿结婚做文章? 他耳边炸了一个响雷,梁楚呢喃问:什么叫可以喜欢别人? 傅则生苦笑望着他,在感qíng上他早就丧失了独立生存的能力,他是非他不可了,梁楚却不是,他还有很多可能,他不能bī他再死一次。 可他是真伤心了,低声问:你可以接受谢慎行,接受贺长东,为什么我不行,我就真的没机会吗? 梁楚的眼睛慢慢聚焦,谢慎行贺长东,包括沈云淮不都是你吗? 傅则生固执地说:你不知道他们是我。 梁楚慢慢眨眼,想了半天,终于理清了老东西在执着什么,他带着记忆进入催眠,并且和每个世界的人物发展感qíng,虽然本质上都是傅则生,但身份相貌均都不同,对于他来说,这些人其实还是陌生人。所以傅则生在吃自己的醋?怪不得他刚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可以喜欢别人乱七八糟的。 梁楚哭笑不得,又放不下傻男人。 我喜欢他们,是因为我知道那都是你你真以为我又蠢又笨,连你也认不出来?如果不是知道是你,我梁楚话锋一转,骂他:你把我当什么人,见一个爱一个吗,你侮rǔ我还是侮rǔ你自己? 傅则生直觉得心跳停了一瞬。 梁楚镇定了,继续说:就你那啰嗦的样子,我怎么会认不出来!你看有几个正常人喜欢摸别人肚子?我虽然没有母亲,但你一个顶别人十个了,世界上没几个像你这样的,我是傻子才会不知道是你! 傅则生应不出话,瞳孔微微放大,梁楚和他扮演的角色相处越亲密,他越是心酸妒忌,现在蓦然知道真相,收到这样丰厚的心意他以为穷尽一生也等不到。 梁楚心里有气,看他那模样又想笑,傅则生虽然看起来有勇有谋,外界评价甚高,心黑手狠无往不胜但在某方面他也是够娇气的。 梁楚转着筷子: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男人居然有些无措,呆呆坐着不说话,梁楚轻声说:我希望你可以正常点,我们都改改自己的毛病,也许可以建立安全正常稳定的恋爱关系。 傅则生低头好一会儿,哑声道:你一直不愿意,我以为你恨我。 梁楚看一眼傅则生,往事早就说不清了,十八岁那天过后,他就想冷静几天,安静几天,认真想一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傅则生bī得那么紧,他没有喘息的机会,他还没来得及学会爱他,傅则生就把彼此bī上绝路。 梁楚蘸点汤汁,含着筷头说:你做过贺长东,你该知道我们是可以好好相处的。你去上你的班,我做我的事,你下班早了,可以来接我,如果我下班比你早可以打电话问你想吃什么,我也可以用自己赚的钱给你买礼物,我们可以一起看电影,有时间就约会,一起逛超市买菜做饭,这样不好吗? -- 第157页 他怀着这份希望,看向对面的男人。 傅则生岂止是受宠若惊,他慢慢走向他,半跪在梁楚跟前,额头抵着他的膝盖。他的梁楚,比他想象的要勇敢,比他更勇敢。 周围景致弯曲变形,催眠结束了。 傅则生说:楚楚,谢谢你愿意回来。 他也欠他一句抱歉,梁楚是他的xing命,是他生命里唯有的快乐,梁楚是他的弱点软肋,野shòu的本能让他掠夺占有。在他眼里,梁楚是只长不大的猫崽子,叫也叫不利索跑也跑不快,他是护犊的老猫,见到他跑出他的视线,就想叼回窝里,生人看一眼都不行的。 所以我作为长辈,既自私又懦弱,为了保命,伤害了你,真是对不起。 傅则生温柔看他,人活着都该有个盼头,他总能让他觉得生命充满希望。 他记得这孩子还小,喜欢腻着他,他在书房做事,他就跟着他在书房待着。平时虽然任xing,可该懂事的时候还是会很懂事,不吵不闹不打扰他,只是玩烦了会找他。傅则生常常觉得脚面被什么按住了,接着有个小东西分开他双腿,话也不说,自己爬到腿上坐着,扒着桌沿看他手里的功课,看两眼,打个哈欠,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梁楚是无条件爱他,无条件依赖他,对于傅则生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只觉得心都被他填满了。 等到小崽子快醒来的时候,他拿着他最爱的芝士在他鼻尖晃,没大一会梁楚皱鼻子,给香醒了。 傅则生举着芝士问他:楚楚最喜欢谁呀? 梁楚伸着脖子,眼巴巴说:你。 喂他吃一口,再问:楚楚最喜欢谁呀? 梁楚立刻说:我自己! 傅则生把他抱在怀里,用胡子扎他嫩嫩的脸,梁楚又疼又痒缩着脖子躲,傅则生说:真巧呀,我也最喜欢你。 当年的一句玩笑话,谁能想到贯彻十几年,直到今天,我还是最爱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感谢诸位四个半月来的陪伴,后期更新断断续续,谢谢包容我还在追更的大大,你们是支持我完结的最大动力,感激不尽。也谢谢弃文的姑娘啦,虽然她们看不到了= = 唉,这篇文我实在有够作死。 写文没大纲,qíng节啊结局啊都是临时想的,东一榔头西一锤子,有时会控制不住,被主角带着跑,小羔羊荆可死了,小红帽结局的时候思考死过了一次了那就失踪吧!然后现在辛辛苦苦埋坑orz还是有点说不圆,安慰自己是催眠都是假的好了=口=前几天看到鸿元方棋的配角栏,看到东望、重宁的名字看得我一脸懵,因为正文根本没有他们还没出场就被写丢了开笔的时候不知道会留下什么故事,现在看一眼成品,希望你们会喜欢。 之前答应过,还会以梁楚为主角写个故事,说实话现在写不出来了,但是食言不好,我会尽量努力试试,但很有可能尝试失败(喂!如果更新的话,会更在睡前故事和微博我的睡前故事两个章节到现在都没有字!但有可能拖很久,到我老掉那一天提前致歉,对不起鞠躬,我以后不会乱许承诺了QAQAQAQ 最后谢谢梁楚,谢谢傅则生,谢谢谢慎行贺长东沈云淮,还有好的坏的配角们。谢谢你们给我带来这么多快乐啦,谢谢读者大大,喜欢你们啦红脸ing厚脸皮的我今天破例害羞10s。 求一发作者收藏,点进作者专栏可以收藏我哎咪~新文开《小祖宗》,我会努力不作妖啦,大家还来玩嘛。我的微博:张抱抱动物园,诸位可以找我玩!喜欢新文的我们新文见,不喜欢的我们江湖再见。 最后再谢一遍追更的大大们惹!实在辛苦辛苦,muamuamua!当然我也难产似的很辛苦Q口Q但比起这篇文带给我的幸福来说,那些根本不值一提的!亲一口我的儿子们,MUA! 【52书库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qíng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52书库https://www.52shuku.vi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