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娘子,带个系统养包子》 第1章 丧门星,狗崽子? “嘀——12580系统已成功被激活,宿主即将苏醒!” 苏凝还未睁眼,就觉得头痛欲裂,尤其是接收到脑海里的声音以及耳边传来的各种聒噪声时,脑袋更晕了。 “老娘造了什么孽啊,居然娶了这么一个丧门星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娘逼死了她!”大周氏坐在正房的门口,唾沫星子满天飞,指着东厢房破口大骂,“亏她还是秀才的女儿,当初还不如让老四娶了村尾的傻子!” “娘,四弟媳妇也是为了逼老四不从军,这才抹了脖子的,哪里能怪您!”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将大周氏从地上拉扯了起来。 坐在东厢房里的苏清河听了这话,此刻更是没了脸面,看着躺在木板上的女儿一个劲儿的叹气。 “娘,你起来啊,娘!”五岁的陈仲怀跪在苏宁的旁边,扯着她的胳膊一个劲儿的哭,“怀儿以后都听娘的话,再也不躲了,娘!” 苏凝缓和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睁开了双眼,入目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顶,而是灰褐色的老式房梁,梁上遍布着不少蜘蛛网。 这是哪儿?她在哪儿? 她尝试着要说句话,可喉咙却如同刀割一般。 蓦地,一股强烈的痛感从脑海深处袭来,与之相对的,熟悉的记忆也纷至沓来。 她想起来了,她是在取订婚戒指的店里撞破了未婚夫的奸情,然后被渣男推到外面马路上出了车祸昏迷了过去,等有意识后,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黑黝黝的空洞。 然后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它告诉她,它是一个系统,而她自己现在是植物人状态了,只有和它一块儿完成拯救人类的任务,它便能满足自己一个愿望,包括苏醒过来。 苏凝一开始以为自己在做梦,可当系统给她看到妈妈在她床前哭得不能自己的模样时,她信了,妈妈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她还没好好尽孝,怎么能就这样离开,她一定要完成系统的任务,许下重活一次的愿望。 “宿主,你终于想起来了!”脑海里传来叮咚一声。 苏凝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娘——”哭声戛然而止,陈仲怀显然是被苏宁给吓着了。 苏宁转过头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男童。 小小的脑袋,一头蓬乱的头发,土灰色的脸,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唯独炯炯有神的双眸此刻正湿漉漉的望着自己。 就在苏宁诧异的同时,坐在矮凳上的苏清河同样也被吓着了,可看着苏凝的样子依旧还是壮着胆子上前,“凝儿,你、你没有死?” “爹?”苏凝凭借脑海中的记忆碎片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只是她一开口喉咙就剧痛,忍不住想要用手去触碰。 苏清河一见着她是真的活过来了,立刻激动的哭得不能自已:“凝儿啊,你可真是将爹吓坏了,你若是死了,爹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啊!” 苏凝艰难的坐起来,眉头蹙的厉害,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一碗水。 “娘,您喝口水,润润喉咙!”陈仲怀仰着小脸,将破了一个豁口的碗递了过去,又有些害怕的看着苏凝。 苏凝朝着孩子笑了笑,记忆里原主是为了给苏秀才治病筹银子,这才委身嫁入了老陈家,可她并不喜欢陈永生,却还要被逼着生孩子,因此连带着他的孩子也十分厌恶。 陈仲怀一看见苏凝笑,顿时就又哭出了声,“娘,您别打我,怀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躲了!” 苏凝将碗搁在了木板上,正想起身安慰孩子,却听到外头院子里传来一阵谩骂声。 “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她死了你才有活路,养不熟的狗崽子,老娘的米面这些年都喂了狗了!”大周氏叉着腰又狠狠的骂了一通。 第2章 柳树枝打“鬼” 听着外头院子里的谩骂声,苏清河老脸涨得通红,可他一个秀才哪里会同妇人对骂,只好隐忍着。 苏凝却忍不了,用尽全部力气下了床,在祖孙二人的诧异下,直接冲出了东厢房。 “老妪婆,你再骂一句试试,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苏凝这么一冲出来,面容狠厉,倒是将大周氏和吴倩茹吓了一跳。 明明都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还好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更何况还是她们俩人亲自将苏凝从房梁上给抬下来的。 “娘,这青天白日的见了鬼了!”吴倩茹有些害怕的躲在大周氏的身后。 大周氏活了半辈子,可也都只围着自家院子里的琐事,哪里见识过这些,当即吓得两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鬼啊,鬼啊!” 她这一嚎,将左领右舍的乡亲们都招来了。 “嗬,这大白天老陈家闹鬼啊!”隔壁的陈松趴在自家院墙上,抻着脖子往里瞧,眼里都是戏谑。 苏凝回头瞪了他一眼:“睁大你的狗眼瞧清楚,怕是你心里头有鬼,看谁都是鬼!” “嘿,我说苏凝,你们老陈家从昨儿起就同里正报了你的丧事,自家发丧,连白幡都挂了,你不是鬼是啥?”陈松可没有被苏凝骇住,不过倒也好奇她怎么死而复生了? “就是,就是,明明都没气儿了,怎么又活了,莫不是被什么附了身?”围在院子里的妇人们七嘴八舌的指着苏凝。 一听这话,苏凝的脸色微微一变,正要同她们这些人辩驳时,忽的背后被人狠狠抽了一下。 “老娘抽死你,你个不干净的玩意儿,居然敢上这腌臜货的身来吓唬老娘,看老娘不打的你魂飞魄散!” 大周氏折了院子里的柳树枝条,壮着胆子一边打在苏凝身上一边骂她。 柳树枝打鬼,这是真把自己当成鬼了! 苏凝怒了,直接一把拽住了大周氏手上的柳条:“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真当我是泥捏的!” 柳条被折断,苏凝上前揪住大周氏的衣襟,一抬手就要朝着大周氏的脸打去。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苏凝居然敢打婆婆,简直不孝啊!” “这是要遭雷劈的!” 苏凝冷哼一声,这些人刚刚还说自己是鬼,现在居然又拿孝字压自己。 既然都已经背负了这名声,她就要打了看看是否会遭雷劈! 大周氏被苏凝的模样给吓住了,挣扎着道:“你敢打老娘,信不信我让老四回来休了你!” “死过一回的人,你觉得我还在乎这些吗?” “苏凝,你赶紧放手,听嫂子的话,咱们有什么事好好说,你不能胡来啊!”吴倩茹上前一步劝着。 “三嫂,我不正是听了你的话,才抹脖子自尽的,如今你做了好人,我倒成了里外不是人,三嫂打的一手好算盘啊!”苏凝冷眼盯着吴倩茹,“你想分家,和娘直说就是,居然如此狠毒害我。” “你,你胡说什么!”吴倩茹的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凝。 这蠢货怎么知道自己的计划? 第3章 她的男人回来了 苏凝可不管吴倩茹现在在想什么,回头拽着大周氏的衣襟,伸手便要打下去,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凝儿,快住手,她可是你婆母!”苏清河带着陈仲怀从东厢房里走了出来。 大周氏如同看到了救星,“苏清河,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好女儿,居然要敢打婆婆,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还敢说我爹?”苏凝这人护短,从前她不管原主是什么样的人,可既然她来了自然不会让旁人欺负。 想要挣脱苏清河的桎梏,却被苏清河牢牢的拽住,“凝儿,你别闹了,难不成你真想被休了?” “谁说我要被休了,我要同陈永生和离!”苏凝教训不了大周氏,索性便将话在今日都说开了。 哐当一声脆响,院子里的人同时循声看去。 “秀梅,你咋在这儿,咋还和陈永生一块儿回来的?”围在老陈家院子里的妇人们先开口问道。 陈秀梅的脸上略有些慌张,尤其是看到苏凝的脸时。当即矮下身子,将木盆和衣裳捡了起来,“我在河边洗衣裳,回来正好碰见永生哥,同他说了家里的事儿,不放心,便跟着一块儿过来了!” 陈秀梅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着一个肥硕的身影朝着自己扑了过来,连忙赶紧让开。 “老四啊,你咋才回来,你媳妇都敢打老娘了,你一定要给我休了她!”大周氏扑在陈永生怀里,拽着他的衣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嚎着。 苏清河上前一步,对着陈永生解释:“永生,你回来就好,这一切都是误会,凝儿刚死而复生,脑子还不清醒,你和亲家母就别同她一般见识了!” “爹!”苏凝蹙着眉头,不愿意看着苏清河为了自己这般低三下四。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灰色短打,身材高大,皮肤呈小麦色,面色凝重,背着一把自制的弓箭,手里拎着两只野鸡,看着自己。 陈永生方才都听见了,这个女人居然要和自己和离,为了不让自己从军,她这话都说出口了。 “娘。这是我进山里打的野味,你拿去吧!”陈永生将手里的野鸡递了过去,又对着愣在一旁的吴倩茹道,“三嫂,麻烦你去田里将爹他们唤回来,我有事儿要和大家说。” “哎,好,我这就去!”吴倩茹巴不得早些离开此地,刚刚苏凝说那话的时候,她可没忘记大周氏瞧自己的眼神。 “咋你进山两天,就猎了两只野鸡回来,还不如家里养的?”大周氏抹了一把眼泪,将野鸡拎在手里有些嫌弃。 院子外头看热闹的陈松立刻道:“哟,周大娘要是嫌弃,不如给我们家吧!这么小的野鸡,你们老陈家人口这么多,估计也不够塞牙缝的!” “滚犊子,走走走,都散了,有啥好看的,要吃你们自个儿去打。”大周氏将人往外撵,拎着野鸡进了厨房,拿篓子给罩住了,打算留着给自己的老闺女吃。 四目相对,苏凝有些尴尬的别过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所谓的夫君,不过和离的事情,她是铁了心了。 第4章 哪凉快哪待着去 大周氏一走,院子里的气氛便有些沉闷。 幸亏有陈仲怀在,这才打破了寂静。 “爹,你终于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奶今儿就要把娘给埋了,我就再也没有娘了!”陈仲怀朝着陈永生扑了过去,抱着他强劲的大长腿。 苏凝不禁为小包子的机智点赞。 大周氏在厨房里听了,立刻吼了一声,“哭啥,她不是没死,狗崽子就会护着她,早晚你被她打死了,老娘才不给你这狗崽子收尸!” 听了这话,陈仲怀有些害怕,可陈永生却并没有为此安慰他,反倒是看了一眼苏凝和东厢房门头挂着的白幡,薄唇紧抿。 苏凝此刻恨不得去撕了大周氏的嘴,哪里有这般说自己的亲孙子的。 “怀儿,来娘身边,娘有话同你说。”苏凝朝着陈仲怀招手,别人不心疼孩子,她心疼。 陈仲怀瞥了一眼苏凝,随即低着头朝着她走了过去。 “娘!” 苏凝蹲下身子,刚要摸摸陈仲怀的脑袋,就听见一旁十分刺耳的女声响起。 “苏凝,你咋又要打仲怀,他可是你儿子。” 苏凝一抬首,直接乐了。 方才大周氏往外撵人,居然没把她给撵走。 “我家里的事要你个外人管,哪凉快哪呆着去。”苏凝有些不耐烦,因为眼前这位是陈永生的青梅竹马。 所以陈秀梅的心思,她可是一清二楚。 “永生哥,我不过是想劝劝苏凝,仲怀这孩子也太可怜了,她咋能这么说我,我俩自小长大,我……”陈秀梅当下便红了眼眶,那模样别提有多委屈了。 这若是换了以前,苏凝肯定是要同陈永生闹起来的,可今儿倒是奇了怪了。 苏凝根本就懒得搭理陈秀梅,拉着陈仲怀的手和苏清河进了东厢房。 陈永生的眉头蹙成了川字,方才苏凝那不屑的眼神看的他心里有些慌乱。 “秀梅,你先回去吧,免得你娘担心。”陈永生将弓箭从背上取了下来,直接进了东厢房。 陈秀梅彻底傻眼了,没有想到陈永生居然会丢下自己不管,端着木盆的手攥的紧紧的,双眸恶狠狠的盯着苏凝的背影。 她这模样被大周氏瞧在眼里,冷哼一声,转身撩开正房的门帘子回了屋里。 老陈家的院子里就陈秀梅一个人站在那,谁都没有工夫搭理她,见此,陈秀梅跺了跺脚气得转身离开。 东厢房。 苏凝给苏清河倒了一碗水,搬了矮凳子同他坐着一处,手里拿着一块儿帕子替陈仲怀擦着脏兮兮的小脸。 这举动不仅仅将陈仲怀惊着了,就连陈永生也呆住了。 要知道,苏凝从前可是碰都不碰孩子的,当然除了打他的时候。 苏凝知道陈永生在盯着自己瞧,也在打量着自己,可她现在还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这陈家院子里的事向来都是大周氏说了算,陈老爷子只管种田。 一会儿陈老爷子就领着三房的人回来了,她该想想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尽快解决,才能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第5章 摔了一个狗啃泥 苏清河见陈永生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女儿,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颇有不满:“永生啊,你不在的这两日,可知道家中发生了何事儿吗?” 陈永生别开了脸,没有再去看苏凝,他自然是知道的,回来的路上,陈秀梅都和自己说了,但却发现她并没有死。 “爹,你别问他了,一会儿等各房的人都回来,咱们就拿了和离书,带着仲怀离开这里。”苏凝拉扯着苏清河,不想同陈永生多说一句话。 陈永生紧抿着薄唇,一双手攥成了拳头。 “凝儿,仲怀还小,你若是同永生和离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苏清河在一旁劝她。 “岳父放心,我不会和离,更不会休了她!”陈永生蓦地开口,这让父女二人都愣住了。 陈家村。 一个只有百户人口的小村落,依山傍水,乡亲们仅仅只能靠着田里的粮食来维持生计。 可尽管如此,陈保贵也要节衣缩食,誓要老陈家供养出一个秀才来。 阳春三月,刚下过一场雨,正是播种的好时节。 田间,陈老爷子领着一家子老老小小分工合作,伺弄着自家的三十五亩田地。 大房和二房的小萝卜头们走在最前面,弯着腰,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三房的两个孩子则是陪着陈玉珠坐在田埂上的一棵大树下歇着。 “民生啊,你和老二抓把劲儿,咱们赶在你娘送晌饭前,将这地都给犁了。”陈保贵手里拿着锄头,佝偻着腰,说话有些吃力。 陈民生抬头看了一眼日头,这眼看马上就晌午了,估计这地也犁不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爹,要不您歇会儿吧,这地我和有生、富生下晌就给你犁完了。” 陈有生老实木讷,听了这话,屁都没有一个,依旧举着锄头挥洒着汗水。 可陈富生哪里会同意,此刻站在陈老爷子身边,气喘吁吁:“爹,这地今儿犁不完,明天犁也是一样的,你看别人家都不急,咱们急什么?” 听了这话,陈保贵恨不得解下腰间的旱烟杆子敲打陈富生,为了啥,还不是为了早种下早些收了,卖钱给他读书用。 只可惜这是在外面,他得给三房留些脸面,好不容易在村里为陈富生得了一个好印象,让乡亲们知道,他们老陈家的童生,不只会读书,也会下田种地。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田间响起,陈保贵刚要说两句话,就听见田埂远远的传来了三房媳妇的喊叫声。 “爹,爹,不好了,家里出事儿了,爹!”吴倩茹提着裙摆朝着自家的田里一边跑一边喊。 三月的天,刚下过一场雨,田梗的路不好走,吴倩茹还没走到众人跟前就摔了一个狗啃泥,惹得田里的乡亲们一阵哄笑。 “呀,这不是老陈家三房的童生娘子,咋的今儿个还下地了?”有婶子讥讽的嘲笑着吴倩茹。 “你没瞧见,三房的童生在地里头,只怕是来叫他回去读书的吧!” 这一幕为劳碌的乡亲们添了几分笑资,也算是解了乏。 第6章 如此家人 这也不怪她们,谁让吴倩茹刚从镇子搬回老陈家的时候,那鼻孔朝天高,根本不把她们这些婶子们放在眼里。 如今出了洋相,可不得好好讥讽一番。 陈老爷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自己好不容易将面子做足,却被这个婆娘给搅和了。 “你们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去扶你娘过来!”陈保贵朝着坐在大树下的两个孩子喊着。 陈富生一看自家娘子摔倒了,丢了手里的锄头,立刻朝着来人奔去“倩娘,你没事儿吧?” 陈老爷子看着摔在地里的锄头和陈富生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丢人啊!” 吴倩茹被自己的相公扶了起来,顾不得旁的,拉着他的手,神情异常紧张,压低了声音:“富生,苏凝活过来了!” “啥,你说啥?”陈富生吓得一激灵松开了她的手。 吴倩茹上前一步,“她还晓得了我们的计划,一会儿回了家,你可要帮我,不然你娘她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陈富生胡乱的应了,心神不宁的下了地,将苏凝死而复生的事告诉了陈老爷子。 陈保贵立马带着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回了家中。 “人呢,院里咋一个人都没有?”陈保贵是一家之主,自然不会去儿子的房里,当下站在院子里喊话。 大周氏正歪在里屋的炕上歇着,听见陈老爷子这么一喊,立刻趿着鞋子跑了出来:“老头子,你可要给我做主啊,这天杀的居然要打我,我为你们老陈家生儿育女,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她凭啥打我!” 大周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朝着陈保贵控诉。 当着大家伙的面,陈保贵皴着眉头不敢相信,大周氏嫁给自己这么多年,他都没打过她,现在一个媳妇都敢欺负婆母头上,这是要反了天了。 “人呢,不是说活过来了?咋没见着人?”陈老爷子将手中的锄头递给了陈民生。 陈民生接了过来:“爹,我进东厢房瞧瞧!” 可他还没走过去,就被自家媳妇给拽住了衣角,“海燕,你拉着我做啥?” 陈海燕的脸黑了一圈儿,这个榆木脑袋咋的都不明白,这事儿哪里是他们大房该管的。 “民生,你还是将这些锄头搁进柴房,将柴房的窗户修一下。”陈海燕将自己手中的家伙事也递了过去,见厨房的烟囱没冒烟,忽的眼珠子一转,“娘,晌午饭还没做吧!” 大周氏斜倪了她一眼,张嘴就骂:“咋滴,还要我这个老婆子去给你们做,伺候你们不成?” “娘,我们哪敢,要不我和二弟媳妇去做,大伙儿累了一上午都饿了,您看玉珠都累的不行了。”陈海燕眉骨高耸,圆润的脸上带着一抹讨好的笑。 提到陈玉珠,大周氏的态度果然就变了,从一众孩子间将自己的老闺女拉扯出来,“娘的珠儿,你这是受了啥罪啊,快和娘回里屋,娘给你冲糖水喝!” “娘,我不累,爹和兄嫂们都没让我下地里。”和大周氏的大嗓门相比,陈玉珠说话的声音柔柔的,性子也十分温和。 可大周氏才不管这些,拉扯着陈玉珠进了里屋,随即又挑了帘子出来,“你们俩还墨迹啥,还不快去做饭!” “哎,娘,我们这就做。”陈海燕拉扯着杨絮的胳膊,一块儿进了厨房。 第7章 不按剧本走 三房的吴倩茹也想跟着一块儿进厨房,却被陈海燕给堵了回去,“三弟妹,不是我说你,你在家咋就没做饭,临走的时候,咱们不是都说好了,我们下地,你做饭的?” “我……”事实摆在眼前,吴倩茹百口莫辩,忽的指着东厢房,“我也想做啊,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娘差点就被苏凝打了,受了不少的惊吓,我哪里还有心思做饭?” “哦,既然没心思做饭,那就麻烦三弟妹去把四房的人都喊出来吧,不是说有事儿和我们大伙儿交代?”陈海燕腰杆子挺的直直的,丝毫不给吴倩茹一点脸面。 吴倩茹一转身就想将事情甩给别人,可院子里这会除了陈老爷子,哪里还有旁人。 一众小萝卜头儿们早就有眼见识的提了篮子出去割猪草了。 “爹,我去喊老四他们出来。”吴倩茹扯了扯衣裳,这都是啥事儿。 东厢房。 打从陈老爷子进门的那一刻苏凝就听见了,只是一直拉着苏清河和陈仲怀先不出去,她要瞧瞧陈老爷子的态度。 现下,倒是将陈家一众人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不等吴倩茹上门,苏凝自己就带着苏清河和陈仲怀走了出来。 “亲家公,你回来了。”苏清河上前朝着陈保贵作揖。 陈保贵冷哼一声,如果不是看在苏清河是秀才的份上,像苏凝这种敢打婆婆的恶妇,早就被老陈家撵出去了,还容得了她在这个家里放肆。 “爹。”陈永生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别叫我爹,看你娶得好媳妇,这是要让我们老陈家不得安宁啊!”陈保贵指着苏凝咬牙切齿。 吴倩茹趁此机会闪身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准备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苏凝一直盯着眼前这个精瘦的老头,说实话,陈永生可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 “爹,我有话要和你说。”陈永生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他在山里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啥事儿?”陈老爷子挑着眉看着陈永生,丝毫没有看出他的疲惫。 陈永生朝着陈保贵道:“爹,苏凝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们瞒着我给她发丧,我不怪你们,我也知道苏凝这些年给你们添麻烦了,可她毕竟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儿的娘,还请爹娘看在儿子的份上,让她留在陈家吧!” 大周氏在里屋给陈玉珠冲着糖水,听见陈永生的话,立刻挑了帘子出来:“你个王八犊子,为了这么个腌臜货,你要气死我不成,还不怪我们?你有啥资格怪我们,没有我把你喂大,你能有今天?” 面对大周氏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陈永生没有还口,苏凝倒是被陈永生的话给吓着了。 啥意思?咋不按自己的剧本走,还为自己说起话来了,记忆里陈永生并不爱苏凝啊。 苏清河的脸色有些难看,大周氏这么骂自己的女儿,他的心里也不好过,可这些年苏凝在陈家做的事儿,让他难以开口为女儿求情。 “好了,吵吵啥?”陈老爷子瞅了一眼低眉耷眼的苏清河,从腰间掏出了旱烟杆子。 大周氏这才挑了帘子扭着肥硕的身子进了里屋。 第8章 和离?你休想 须臾,一股刺鼻浓重的烟味萦绕在众人的面前。 “亲家,这往后的日子还要继续过,可苏凝在我们老陈家做的事儿,你也知道,不是我容不下她,实在是……”陈老爷子吧嗒了一口旱烟,接下来的话不用多说,苏清河也能明白。 这是要让苏凝低头,给大周氏认错。 “亲家公,你放心,凝儿这次肯定会痛改前非,一会儿我就领着她给亲家母赔礼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让永生休了她。”苏清河拱手看着陈保贵。 “爹,我要和离!” “爹,我不休妻!” 二人同时开口,陈老爷子一口旱烟呛在了喉咙里,咳嗽半晌,“你说啥?” 陈保贵不是在问陈永生,而是质问苏凝。 和离?一个女人如果和离了,那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她居然要和离。 苏凝可不在乎旁人的眼光,更何况,如果今日她给大周氏低头了,那往后的日子里,只怕大周氏更要处处打压自己。 与其如此,倒不如趁此机会和离。 “爹,女儿已经想好了,我要带着仲怀同陈永生和离。”苏凝斩钉截铁的看着众人一字一句道。 苏清河的身子微微一颤,好在陈仲怀眼尖拽住了他的手。 “姥爷,你没事儿吧!”陈仲怀仰着巴掌大的小脸,黝黑的双眸里露出一抹不安。 娘亲说的话他虽然不懂,但是看他们的脸色也能猜到一点。 “苏凝,你为了不让我去从军,这种话也说的出口?”居然还要带着仲怀离开,她可想过离开了陈家,往后的日子如何过? 还有仲怀,孩子跟着她能有一天好日子过吗? “我不是为了威胁你,从今儿起,你的事儿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苏凝微微眯起双眸,实在是对眼前的男人没有半分好感。 陈永生的心里莫名的升起一团火焰,立刻上前抓住苏凝的手:“你休想。” “放开!”苏凝想要挣脱他的手,可无奈陈永生的力气太大,“你不是想从军吗,只要我们和离,你就可以不用顾虑到我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永生的眉头紧蹙,有心想同她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苏凝就想不明白了,这个男人明明不爱自己,为何要紧紧抓住自己不放。 西厢房,紧挨着正房的门忽的被打开,吴倩茹从里面走了出来:“四弟妹,你这是闹什么,四弟不是都已经回来了,你应该好好和他过日子才是,闹什么和离,这不是让旁人看咱们的笑话?” 吴倩茹说着便要上前去拉着苏凝的胳膊,充当好人。 苏凝直接打开了她的手,扯出一抹冷笑:“三嫂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正好大家都在,那咱们今儿个就把话敞开了说。” 闻言,吴倩茹暗道不好,赶紧朝着自己屋里喊了一句,“富生,你快出来!” 陈富生一回来便躲进了屋子里,如今听见自家娘子喊,立刻走了出来,“啥事儿,我在屋里温书了!” 吴倩茹拧了一下他的胳膊,“还有啥事儿,四弟妹要闹和离,有话对咱们说。” “她要和离关咱们什么事儿?” “三哥说的没错,我要和离确实不关你们的事儿,但是——”只听苏凝话锋一转,“我抹脖子上吊的事儿,你们三房得给我一个说法!” 闻言,陈富生拉扯着吴倩茹往后退了一步,“唉,你话可得说清楚了,抹脖子上吊可是你自己做下的,关我们啥事儿?” 陈永生也皱着眉头,看着苏凝。 “三嫂,可是您亲口对我说的,这男人啊,最见不得自家媳妇哭闹,只要我寻死觅活,永生就不会去从军,定会什么事儿都听我的,那挂在房梁上的绳子,可都还是从你屋里取得,你难道都忘记了?”苏凝一脸阴鸷的看着夫妻二人。 吴倩茹吓得脸都白了,躲在陈富生的身后,“你胡说,我才没有,你这是要冤死我啊!” 她这般哭哭啼啼心虚的样子,看的陈保贵和陈永生心里起了疑。 第9章 他居然帮腔 苏清河从没有想过这老陈家的人居然会这般唆使自己的女儿,上前一步,将苏凝护在身后,“亲家公,这事儿你可要给我一个交代。” 如果真的确有此事,苏清河定然是要为自己的女儿讨个说法,就算女儿在陈家怎么胡闹,他们也不能害她啊。 陈保贵瞥了一眼三房的两口子,自己三儿子的性子他还是清楚的,耳根子软容易受人摆布,肯定是吴倩茹一手造成的。 不过富生眼看着就要考秀才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什么事来,当下一思忖,便想将此事给捂下来。 “老四媳妇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怨气只管同永生说,他如果为你做不了主,爹给你做主,但你可不能冤枉你三嫂啊!”陈保贵将手中的旱烟杆子紧紧握住,一双矍铄的双眸盯着苏凝。 一家人?这会儿跟自己扯这些,陈老爷子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爹说我冤枉她,成啊,把那绳子拿出来,咱们看看,是不是三房的。”这老陈家虽然没有分家,但各个屋里的一针一线分的可是清清楚楚的。 陈保贵没有想到苏凝会这般不依不饶,握着烟杆子的手微微一紧,狠狠的剜了一眼躲在三儿子身后的吴倩茹。 吴倩茹瑟缩着身子不敢抬头与老爷子对视,陈富生则将她护的紧紧的。 陈永生也察觉到此事不对,沉声质问:“三嫂,这事儿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永生,咋和你三嫂说话的,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虽然是怒斥着陈永生,可谁都看的出来,他底气不足。 “三哥,你是识文断字的,应该知道谋害人命会被怎么处置。”陈永生抬眸看着陈富生。 一旁的苏凝扯了扯嘴角,用得着你来帮我说话? 眼看着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躲在里屋偷听的大周氏风急火燎的摔了帘子出来。 “咋滴,永生,你要为了这点小事就把你三哥告到里正那里去?” 一见着大周氏出来,陈永生刚刚的气焰顿时下去了一半,“娘,谋害人命哪里是小事儿?” 大周氏才不管这些,只要谁敢危及到自己三儿子的前途,她就和谁拼命,“她不是没死,那绳子你也甭找了,老娘早就一把火给烧了,就算是你三嫂同她说了啥,那也是她自己耳根子软,怪不得别人。” “娘——”陈永生蹙着眉头,他从小到大便知道娘不喜欢自己,无论娘怎么打骂自己都好,但苏凝却是无辜的。 “别喊我娘,早知道有今天,我当初就应该把你给淹死在尿桶里。”大周氏转身护着陈富生,说出的话像一把利刃狠狠的扎在陈永生的心坎上。 同不讲理的人说理,那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苏凝站在苏清河的身后,冷哼一声:“爹,既然陈家如此欺负人,那咱们便去请了里正过来,让他为女儿做主。” 苏清河横眉冷对院子里的一众人,不由分说的就要拉着苏凝离开老陈家。 第10章 一家人的嘴脸 眼看着父女二人就要出了老陈家的院子,陈保贵当即对着陈永生喊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将人给我拦下!” 这事儿若是真的闹到了里正那,只怕富生的大好前程就要被苏凝给毁了。 不就是想要和离吗,答应她就是了,陈保贵的眼里此刻已然容不了苏凝这粒沙子。 “苏凝,我知道你受了委屈,爹他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陈永生拽着苏凝的手,不让她出陈家门一步。 苏凝只觉得拉着自己的手十分灼热,浑厚有力,她能感受到他指腹上的茧子,可是她却并不相信陈保贵会给自己做主。 “松开!” 然而,任凭她如何挣扎,陈永生都依旧紧紧的抓住她不放。 “娘,你要去哪儿,你不要仲怀了吗?” 苏凝朝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院子里,五岁的仲怀此刻正泪眼婆娑的盯着自己,仿佛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惹人心疼。 “怀儿,快过来,来娘身边!”苏凝朝着仲怀招了招手。 陈仲怀一抹眼泪,就要朝着苏凝跑过去,可还没挪到她身边,耳朵就被人给拎住了。 “狗崽子,你去哪儿,你是我们老陈家的种,老娘可不许你过去!”大周氏一边掐着陈仲怀的耳朵一边指桑骂槐。 她的手劲儿极大,陈仲怀的耳朵被她拧的通红,哪里受得住,疼的哭出了声,“娘——娘,救我!” 听着这哭喊声,苏凝的心都快碎了,朝着大周氏咒骂道:“你个老妪婆,松开你的脏手,快放了我儿子!” 陈永生皱着眉头,没有想到苏凝会这般对自己的娘不敬重,“苏凝,你怎么能这么和娘说话!” 一松手,苏凝趁机离开了陈永生的身边,朝着陈仲怀走过去,只是还没到他身边,就被陈老爷子给拦住了。 “老婆子,带着仲怀进里屋。” 陈保贵发了话,大周氏纵然有百般不情愿,但还是揪着陈仲怀的耳朵往正房里屋走。 “娘——”陈仲怀哭喊着,不忘回头看着苏凝。 苏凝见此,眼眸一转看向陈老爷子:“你想干什么?仲怀是我儿子,凭什么不让他跟我走!” 陈老爷子拿出旱烟袋,从里头掏出一片新的烟叶子,揉碎了搁在烟斗里,挑着眉看着苏凝:“凭什么?就凭你是我老陈家的媳妇,他是我老陈家的孙子,你想将他带走,也得看看我答不答应!” “就是,苏凝,你别忘了,你还没和离!”陈富生十分得意,爹还是向着自己的。 “你——” “今儿个我把话放在这儿,你想和离可以,但是仲怀必须留在老陈家,这是我们陈家村的规矩;还有你抹脖子上吊的事儿也怪不到你三嫂头上去,我还是那句话,不和离咱们都是一家人,若真要闹到里正那去,咱们都没什么好结果!” 陈保贵说完后,直接蹲在了正房的屋檐下,狠狠的抽着旱烟。 他在赌,赌苏凝会不会为了陈仲怀妥协。 苏凝没有想到陈保贵居然如此厚颜无耻,当下气的转过身子看向陈永生,“你不是说他会给我做主吗?现在你可瞧见了,你爹娘是怎么样的一副嘴脸,你不在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是如何对我的,为何我死也不让你从军?” 第11章 出手护着她 面对苏凝的指责,陈永生心中生愧。 爹娘为了包庇三房的过失,居然拿儿子来威胁苏凝,明显是不会给她做主。 “是我对不起你!”陈永生暗自低头开口同她致歉。 苏凝可不在乎他的赔礼道歉,真正的苏凝已经死了,早干嘛去了,现在来道歉,晚了! “和离,我只要儿子!” 听着她如此坚决果断的说出口,陈永生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现下终于明白苏凝并不是在威胁自己,而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扑通一声。 就在苏凝以为陈永生会答应自己的要求时,却见着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朝着陈保贵跪了下去。 “爹,请你看在这么多年我为这个家,为三哥付出的份上,不要为难她们母子,儿子会去从军,减轻家中的赋税,只求爹娘答应儿子这唯一的要求。” 陈永生的一番话听的众人心里五味杂陈。 里屋的大周氏依旧骂骂咧咧的,但声音明显小了许多;厨房里的陈海燕握着锅铲的手翻转不停;灶台下帮着生火的杨絮此刻红了眼眶,也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感同身受。 陈保贵蹲在屋檐下,抽着旱烟杆的手微微一抖,干涸的嘴唇嗫嚅着,想要让跪在地上的陈永生起来。 自己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实在是苏凝逼的太狠了——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吴倩茹先开了口:“四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什么叫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难道我们各房的人都没有吗,凭啥爹娘要看在你的份上原谅苏凝。” “就是,别以为你去从军就多了不起,咱们这个家还是要靠我考中秀才能光耀门楣!”陈富生趾高气昂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陈永生。 那模样完全没有将他看作是自己的亲弟弟。 苏凝见此,也不知是原主的心在作祟还是其它原因,居然不忍看着陈永生被人这般作践。 在她自己都还未反应过来时,手便已将陈永生给拽了起来,“既然三哥这般说,那便等着三哥考中秀才,咱们一家也好跟着沾沾光,也不枉永生这么多年打的野味都喂狗了。” 陈永生被她拉在身后,看着还不及自己胸前的女人,眉眼闪烁着星光,她居然在护着自己。 “苏凝,你说什么,你找打是不是?”居然敢骂自己是狗,陈富生扬起手便朝着苏凝的脸打过去。 “凝儿——”苏清河站在一旁大惊。 陈富生的动作太快,眼看着那巴掌就要落下来,苏凝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当即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就不该护着陈永生。 然而,脸上并没有传来痛意,反倒是腰间一紧,一低头,一只小麦色的胳膊牢牢的箍在了自己的腰上,背后传来一阵热浪。 “三哥,苏凝是我的妻子,你不能打她!”陈永生直接掐住了陈富生的手腕,微微用力,便听见陈富生的大叫声。 “陈永生,你居然为了这么一个女人,敢对你三哥动手,我看你是疯了!”陈富生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是他的对手。 见挣脱不开,便朝着陈保贵哭喊,“爹,你快救救儿子啊,儿子的手若是断了,日后还怎么提笔写文章?” 第12章 当真是抱上瘾了 陈老爷子闻言,想都未想直接抄起手中的旱烟杆朝着陈永生打了过去。 蓦地,陈永生的手背上被烫起一个血泡,却依旧没有松开。 “我看你是真疯了,赶紧给我松开!”陈保贵哆嗦着手,指着陈永生。 苏凝被他护在怀里,看着他手背上的血泡,不由蹙起了眉头,这人莫不是傻子,都不知道躲开吗? “爹,只要你答应我日后不再为难她们母子,我都听你的!”陈永生双眸紧紧的盯着陈保贵,想要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陈保贵被他的眼神骇住,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我答应你,不为难她们,你赶紧将你三哥的手撒开!” 他是真怕三儿子的手日后握不了笔杆子,那他老陈家的希望不就都没有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陈永生这才丢开了陈富生的手腕,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苏凝,“咱们不和离,爹答应以后不会为难你的,这样即使我不在,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们母子!”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炙热,苏凝居然下意识的点了头。 陈永生欣喜之余将她搂得更紧了。 “嘀—恭喜宿主拯救了一个破碎的小家庭,获得两积分!” 恩?她居然就这样误打误撞的完成了系统的任务? “是的,宿主!只要你拯救一名人类,便可以获得积分哦。” 积分?这东西可以用来干什么? 脑海里的声音没有了,取而代之则是一个操作面板:积分换取药品。 五积分可兑换下品药;二十积分兑换中品药;五十积分则可以兑换上品药; 换而言之,就是救的人越多,积分就越多,能换的东西也就越多。 可她重生前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小职员,会的东西在这也用不上啊,拿什么去救人?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就在苏凝叹息的时候,12580系统又给了一个好消息,“宿主,当你的总积分达到五十,可以开启灵泉,灵泉可以滋养万物,让植物的生长周期迅速提升一倍!” 系统将另外一个隐藏空间打开,一片云雾缭绕之中确实有一汪清泉,不过看不真切。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灵泉! 那她还愁什么,有了灵泉,她就可以带着仲怀走向人生巅峰啊。 什么狗屁陈家,她可不在乎,至于眼前这个男人…… 嗯?这男人怎么还抱着自己不撒手,当真是抱上瘾了是吧! “你快松开。”苏凝从来不知道农家糙汉子居然这般不要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还抱着自己。 陈永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娘子不仅长得好看,抱起来也很舒服。 况且她方才都答应了自己不和离,那他抱着她也无甚大碍,不过瞧着她现在凶狠的眼神,陈永生还是老老实实的松开了她。 苏凝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见着陈老爷子和三房的人都盯着自己个瞧,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爹,我可以不去里正那告三嫂,但是爹得让三哥三嫂给我和永生道歉,还有,给我银子治伤。” “你说啥?凭什么要我们给你道歉?”陈富生摸着自己红着的手腕一百个不乐意。 苏清河见他们得寸进尺,摆出了自己秀才的身份,“亲家公,我在陈家村教了这么多年的书,想来在里正那也说的上几句话,若真的闹开了,吃亏的未必是我们苏家!” 第13章 乖,孺子可教 此言一出,站在院子里的众人皆是一愣。 苏清河可是他们陈家村唯一的秀才,只是在村里教了这么多年书,导致他们都忘记了他的身份。 士农工商,这也是为什么陈老爷子拼了命的要让三房的陈富生考取功名,不仅仅是为了免除家中沉重的赋税,更是为了能够不低人一等。 “亲家,这话严重了,咱们都是一家人。”陈保贵立刻收起旱烟杆子,哪里还敢在苏清河面前耍大刀,“你们二人还不赶紧的,向你四弟和弟妹赔礼道歉?” “爹!” “爹什么爹,快点!”陈保贵一巴掌打在了陈富生的胳膊上,差点将他撂翻在地上。 好汉不吃眼前亏。 吴倩茹见今日情形不利于自己,立刻上前一步,朝着苏凝道:“四弟妹,既然你和四弟不和离了,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哪里没有磕磕绊绊的,三嫂向你赔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三嫂吧!” 苏凝没有想到老陈家还能出这么号人物,吴倩茹可以啊,能屈能伸! 见苏凝没有搭理自己,吴倩茹立刻扯着陈富生的衣袖,“相公,你还不赶紧的,难不成真要看着咱们这个家散了不成?” 陈富生犹犹豫豫,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陈永生和苏凝,那赔礼道歉的话就是开不了口。 “三嫂,你这还是想着要分家啊!”苏凝当着众人的面戳破了她的心思。 吴倩茹微微一愣,见着陈保贵斥责的眼光盯着自己,连忙否认:“四弟妹,你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说要——分家了。” 这个苏凝死了一次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抓住自己的一丁点错处就不放,看来日后得多加提防着她些,否则定然要吃亏。 “哦,是吗,那三哥还不赶紧的道歉,难不成真要让我爹去找里正来?” “对、对不起——”陈富生说出这三个字,仿佛闪了舌头似的。 陈永生从未想过家中一向自视甚高,被爹娘捧在手心长大的三哥会同自己道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啥,你说啥,我没听见!”苏凝掏了掏耳朵,“三哥也是个读书人,咋的以后若是见到官老爷也这般小声?” “四弟,你还管不管她了?”陈富生梗着脖子,涨红了脸看着陈永生,他能将这三个字说出来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还想怎么着。 陈永生微微一低头便看见苏凝此刻正盯着自己,她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如果自己敢不听她的话,后果恐怕—— “三哥说什么,我确实没有听见!” 真乖,孺子可教,苏凝叉着腰的手放了下来。 陈富生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二人,又回头看了一眼陈保贵,当即暴喝一声,“对不起!” 这一声可是让整个陈家的人都听见了。 苏凝这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成,我和永生大人有大量就不与你们计较。” “你——无知妇人!”陈富生甩了衣袖气急败坏的回了自己的西厢房,吴倩茹哪里还敢留在院子里,也随他进了房里。 第14章 你咋不去抢 啪的一声,西厢房的门被重重的关上,连窗户都颤了好几下。 好不容易出了口恶气,苏凝自然觉得神清气爽,才不理会陈家父子的脸色。 “老四媳妇,这下你可满意了?” “爹,您还没给我银子看诊了,你瞧我这脖子,还有永生手背上的血泡,这万一外人问起来,我总不能说是三嫂唆使我上吊,爹为了护着三哥才——”苏凝故意说一半留一半。 开玩笑,今儿个不让众人知道她的厉害,真当自己是软柿子好捏。 陈保贵暗自咬牙,当着苏清河的面,他还真不能拿苏凝如何,朝着正房喊了一声,“老婆子,取五十文钱给苏凝!” 正房里屋,大周氏骂骂咧咧的,听了外面老头子的喊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珠儿,方才你爹说啥?” 陈玉珠护着仲怀小小的身子,低声道:“娘,爹说让你取五十文钱给四嫂!” 拿钱给丧门星,老头子莫不是中了邪。 大周氏扭着肥硕的身子从炕上下来,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走了出去。 见着自家娘亲冲出了里屋,陈玉珠拉着陈仲怀一道跟着出来,推搡着陈仲怀去苏凝身边。 “娘!”陈仲怀一路小跑站在离苏凝几步路的地方,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却不敢上前抱她。 苏凝蹲下了身子,一伸手便将陈仲怀给抱了起来,“怀儿不怕,娘在这儿,娘在这儿!” 听着娘亲的温声细语,闻着娘身上特有的味道,陈仲怀的眼泪愈发掉的厉害,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一般。 瞧着她们娘俩抱成一团,陈永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么多年都是自己的错,不理解苏凝,才导致她在陈家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哭哭哭,就知道哭,老娘问你,谁要银子的?”大周氏双手叉腰,如同一个夜叉。 她并没有问陈保贵,而是问的陈永生,这四个儿子当中,也就二儿子和四儿子最容易拿捏。 “爹说让拿五十文给治病!”陈永生硬着头皮看着大周氏。 闻言,大周氏环顾一圈儿,“我呸,你当老娘的银子是大风刮来,茅房里捡来的,五十文,你咋不去抢?” “娘——”陈永生蹙着眉头,“苏凝的脖子红肿了一片,需要——” 大周氏方才在里屋已经将众人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如今就连老头子都忌惮着苏清河秀才的身份,她怎么可能还当着苏清河的面为难苏凝。 治不了苏凝,她还不信治不了陈永生。 “老头子啊,当初咱们就该淹死他,娶了媳妇忘了娘,就这点伤连皮都没破,就要五十文去看诊,你还不如扒了老娘的皮拿去镇上卖,这是要我的命啊!”大周氏跌坐在地上开始惯用起往常的伎俩。 陈保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不管,任由大周氏胡闹。 陈玉珠连忙上前劝着:“娘,您还是先起来吧,咱们都听爹的!” 说罢,还不忘记给自己的四哥使眼色,让他上前来扶着大周氏起身,免得伤了母子关系。 第15章 她是个狼人 大周氏是撒泼惯了的,如果连陈永生都不听自己的了,那她在这个院子里还有什么威望。 “你别碰我,你个王八犊子,丧了良心的狗东西,吃老娘的穿老娘的,现在居然还妄想拿老娘的钱给这腌臜货治病,你休想!” 一抬手直接打开陈永生伸过来的手,眼睛瞪得如铜铃,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不给”的模样。 陈永生被她这么一打站在了原地,嘴唇嗫嚅:“娘,钱日后我会还给您的!” “还?”大周氏的眼神里露出一抹嘲讽,“你拿什么来还?” 五十文对于农家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因此大周氏根本不想给。 “她不是说听了三房的唆使,才抹的脖子,那你找三房的人要,老娘没有!”大周氏开始甩锅。 哐当一声,就见着三房的门突然打开。 原来吴倩茹进去后,就一直躲在门后偷听,没有想到大周氏居然将这笔烂账甩在自己头上,那还了得。 自己的私房钱可不是拿来给苏凝这个小贱人挥霍的。 “爹,我们三房哪里有银钱,家里的钱不都在娘的手里攥着,为何要单独让我们出钱,难道咱们是分家了吗?”吴倩茹顶着大周氏的眼光丝毫不畏惧。 谈及分家,陈保贵的脸色微微一变。 大周氏早就看着三儿媳妇不顺眼,见她说分家,忽然就想到苏凝醒来时候的话,扯着嗓子咒骂着吴倩茹:“你当老娘和旁人一样是个傻子,看不出来你糟烂货的心思,跟老娘玩心眼想分家,信不信老娘让富生休了你,再娶一个回来?” 苏凝简直忍不住想要为大周氏鼓掌,这样的战斗力简直无人能及,恐怕在这院子里,大周氏只容得下她老闺女一个女性。 瞧瞧吴倩茹那张擦了粉的脸,都凝结成块要掉在地上了。 “爹,我好歹为老陈家生了如英和仲勇,这么多年在镇子上照顾三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娘今儿这话是想逼着我去死啊——” 陈保贵咂摸了一下嘴,转头横了一眼大周氏,“三郎媳妇,你娘她就是着急了点,说话没有分寸,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这钱——” 家里的情况难道您老不知道,她可不是苏凝那个傻子。 “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院子里……” 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谁都没有去拦吴倩茹。 吴倩茹心里恨极了,朝着西厢房喊了一声,“三郎啊,咱们来生再见!” 只听砰的一声,吴倩茹真的撞在了院里的柱子上,不过没死,却晕了过去。 苏凝冷眼相看,这女人是个狼人啊,心眼多也会耍手腕,怪不得在陈家院子里混的风生水起。 看着晕在地上的吴倩茹,大周氏吓的脸都白了。 陈老爷子一见这还了得,“快,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将你三嫂扶起来!” 苏凝没有动,也不让陈永生和苏清河上前,开玩笑,万一赖在自己头上咋办。 陈富生好不容易在屋里静下心来,听见吴倩茹的喊声,从房里一出来,就看见满院子的人都站着,唯独他娘子是躺着,额头上还红肿一片,立刻上前将其抱在怀里。 第16章 人口是真多啊 院子里静悄悄的,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爹,这是咋回事儿,好好的倩娘咋就躺地上了?”陈富生红了眼眶回头看着陈保贵。 咋回事,你娘逼得! 可这话不能说,否则大周氏在陈家村便会被人唾骂。 “富生啊,赶紧将你媳妇给抱回屋里歇着。”陈保贵回头瞪了一眼自己的老婆子,“现在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取五十文,让有生去镇子上抓药。” 大周氏显然也是有些害怕,语气顿时软和了许多,“家里哪有五十文,就只剩三十文了。” “去拿!” 不一会儿,大周氏便将三十文递给了陈保贵,眼眶湿润。 陈保贵知道老婆子的不容易,可这也是没法子,就当破财免灾了。 “有生,你去镇上的同济堂抓些药回来!”陈保贵朝着一直在院子里劈柴,毫无存在感的二儿子道。 一听让自己拿着银钱去镇上买药,陈有生吓得丢掉了手里的斧头。 “爹,我,我——”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碰过家里的钱,哪里敢接。 瞧着陈有生吞吞吐吐,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大周氏的脾气就上来了,“我啥我,屁大点的事情都不敢去做,你还是个男人吗?” 大周氏这般指着鼻子骂,也不见陈有生反驳一句。 “行了,他去不了,让民生去!”有外人在,陈保贵还是要给二房点脸的。 大周氏朝着哐当作响的柴房里喊了两三声,陈民生这才走了出来。 “爹、娘,啥事儿?” “你去镇上抓点治淤伤的药,多的钱给拿回来!”陈保贵将手中的三十文交给了陈民生。 陈民生二话不说,拿着钱就出了老陈家的门。 他这一走,大周氏瞟了一眼陈永生,哭嚎着,“老头子,这可是咱们家最后点钱了,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陈保贵不好安慰大周氏,同样看着陈永生,那眼神里的责怪让陈永生有些难受。 “娘,明日我再进山里一趟。” 苏凝忍不住白了一眼陈永生,她可不信老陈家没银子了,方才二老之间的对视,她可瞅的一清二楚。 陈海燕听着外面的动静也差不多,便将饭菜都盛了起来,“娘,饭好了,咱先吃饭吧!” 瞧着事情都处理妥当,陈保贵吐了一口浊气,强扯出一抹笑来,“亲家,一起进屋吃点。” 苏清河摆了摆手,想要推辞,却被陈保贵强拉进正房。 饭菜摆上了桌子,男人一桌,女人小孩一桌。 呼啦一阵帘子响声,苏凝刚坐下,就见着一群半大的孩子闯了进来,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大周氏牵着老闺女坐下后,见着男人桌动了筷子,这才开始按人头分食。 大房的陈海燕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陈仲毅十二岁,是陈家的长孙,长得像极了老爷子;陈仲举、陈仲礼一对十岁的双胞胎; 二房的柳絮生了一儿一女,七岁的陈鱼和五岁半的陈仲贤; 三房的吴倩茹也生了一儿一女,九岁的陈仲勇和十岁的陈如英; 苏凝摸了摸自己身边坐着的仲怀,不得不感慨陈家人丁兴旺。 待大周氏将窝窝头一一分完后,就听见陈保贵喊了陈仲毅去了男人桌坐下。 苏凝看的出大嫂陈海燕脸上露出的自豪感,而其他人则是闷声吃饭。 第17章 只分到一包药 男人桌时不时还说两句话,不过大都是苏清河和陈老爷子唠着。 因着有苏清河在,大周氏不敢在饭桌上为难苏凝,只一个劲儿的给自己的老闺女夹菜吃。 苏凝握着手里的窝窝头,看着碗里的糙米稀饭,倒不是说难以下咽,而是她的嗓子这会儿又隐隐作痛,便将手里剩下的半个窝窝头给了陈仲怀。 陈仲怀捧着窝窝头,坐在长板凳上朝着苏凝又靠近了一分,向着她甜甜一笑,“谢谢娘亲!” “乖,快吃饭!”苏凝将碗里的糙米稀饭都喝光了,那桌子上的水煮白菜倒是一点都没动。 大周氏嘟囔了一句,不过声音太小,旁人根本就听不见。 “亲家,招待不周,你多吃点!” 苏清河收回了目光,见自家女儿和外孙没受欺负,这才对着陈保贵露了笑脸。 一顿饭吃完,苏凝原本想要帮着陈海燕和杨絮一块儿收拾。 陈海燕却推搡着道:“四弟妹你就歇着吧,这点活计我们来就成。” 苏凝是知道陈家的规矩,因为没有分家,所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轮流着来的。 “辛苦大嫂和二嫂了!” 陈海燕面上笑了笑,手脚利落的将碗筷全都拿进了厨房,吩咐了自家的三个孩子将桌子给搬回原位。 陈鱼帮衬着杨絮去了厨房洗碗,陈如英则是拿着窝窝头捧着稀饭回了自己的屋。 其余的孩子一溜烟如皮猴子一般出了屋里。 大周氏骂骂咧咧的,吩咐陈玉珠回里屋绣帕子,不能和这些孩子们出去野。 众人刚吃完饭,陈民生便回来了。 “爹!” “回来了,药可买回来了?”陈保贵问道。 陈民生将药分了两包递给了自己的三弟和四弟,“买回来了,花了二十文,这是剩下的十文。” 陈保贵没有接,抽着旱烟。 大周氏顺势将钱揣进了兜里,“多少钱一剂药?” “娘,十文!” 大周氏脸上的横肉微微一颤,剜了一眼陈永生。 陈富生瞧着手里的一包药,不由皱了皱眉头:“大哥,咋就只有一包药?” 陈民生将大夫的话说了一遍给众人听,“爹,大夫说喝一剂就好,淤伤不碍事儿,休息几日便能痊愈的!” 其实,是因为大周氏只给了三十文,陈民生怕两兄弟为了多出来的一包药起争执,这才撒了谎。 陈保贵看了一眼陈民生,心里跟明镜似的。 “行了,听大夫的,吵吵啥,富生你还不赶紧回屋看看你媳妇醒了没有!”陈保贵挪了挪位置撵他出去。 陈富生提着手里的药朝众人甩脸子,回了西厢房。 “亲家,您看我这药也买了,你就放心吧,只要苏凝好好的同永生过日子,咱们老陈家就不会亏待她!”陈保贵对着苏清河吐了一口烟圈。 苏清河微微呛了一口侧过头,从板凳上站起身来,“凝儿是我养大的,她自小没了娘,若你们老陈家不好好待她,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护着她。” “亲家,你这话就严重了,我们——” “时候也不早了,我下晌还要去祠堂教书,就不打扰亲家公了。”苏清河微微一拱手打断了陈保贵的话,“永生,凝儿你们随我出来,我有话同你们说!” 第18章 爹能为你做的不多 苏凝牵着小包子的手跟着苏清河出了正房。 陈永生看了一眼炕上的陈保贵,烟雾缭绕中,陈保贵点了头,他这才跟着出去。 厨房里,陈海燕将早就备下的饭菜端给陈民生。 大周氏瞥了一眼那饭菜,见分量都是一样的,这才扭身进了里屋,没再出来。 “民生,你也累了,赶紧吃饭吧!”陈保贵道。 陈民生接过自家媳妇送来的饭菜和两个窝窝头,坐在炕下的板凳上,也不搬桌子,就这么狼吞虎咽的吃了。 苏清河站在陈家院门口,抬头看了一眼正房的门,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十五文递给了苏凝,“凝儿,这钱你拿着,若是一包药治不好,让永生再给你去镇上买一包,知道吗?” 望着手心里的十五文钱,苏凝的眼角有些红润,鼻头发酸,“爹,这钱我不能要!” 苏家是什么情况,苏凝清楚的很。 当年苏清河名落孙山,又逢妻子病逝,心灰意冷之下带着苏凝来了陈家村。 虽然在陈家村教书,但是村里孩子们的束脩都是用米面粮食等换的,这银钱肯定是苏清河卖了口粮才有的,她怎么能要。 苏清河瞧着女儿姣好的面容,心中生愧,当初若不是自己病重,怎么会让她十五岁便嫁到老陈家受苦,“拿着,爹能为你做的不多!” 但必竭尽所能。 “爹——”苏凝喉咙哽咽,潸然泪下。 陈永生拎着药,朝着苏清河躬身拱手:“爹,明日我就进山打猎,这钱您还是拿回去吧。” 苏清河看了一眼面前高大的男人,拍着他的肩膀,言语颇深:“永生啊,爹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和邱山上向来猛兽多,你进山一日,凝儿便要提心吊胆一日,男儿志在四方,你从军,爹无话可说,但是你要惜命,可明白我的意思?” 陈永生自然明白苏清河对自己的关怀,他进山多年,这些话陈家的人从未对自己说过。 “爹,你放心,我日后定然好好待苏凝和孩子,不会让她们母子受委屈!”陈永生抬头朝着苏清河保证道。 苏清河声音有些沙哑,“好,爹信你。” 陈仲怀仰着小脸看着苏清河:“姥爷,你放心,怀儿也会护着娘亲!” 看着他稚嫩的小脸,苏清河原本颓然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一家三口送走了苏清河,这才转身回了院子里。 苏凝心中无限感慨,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我去给你煎药,你带仲怀回屋里歇着。”陈永生拎着药去了厨房。 刚将小炉子的火升起来,三房的陈如英便跑了过来,将碗筷丢在了灶台上,顺势将那包药递了过去,“四叔,我爹说让你将这包药也煎了。” 陈永生没多想,接了过来。 杨絮和陈鱼默默地收拾着灶台上的碗筷。 等汤药熬好之后,陈如英连句谢谢都没讲,直接端回了屋。 陈永生这才端着药回了东厢房。 苏凝望着房间里的摆设不由叹了一口气,想要摆脱这个家,暂时是不可能了。 第19章 她居然怕苦 手里握着仅有的十五文,苏凝思前想后决定将钱给藏起来。 “娘,您在做什么?”陈仲怀望着站在凳子上的苏凝,害怕的抱着她的腿,以为她又要抹脖子。 苏凝将手中的十五文钱装进了一个灰扑扑的口袋里,随即将口袋扎的牢牢的,搁在那结了蜘蛛网的房梁上。 原本她想藏在那道墙的裂缝中,可想想还是不妥,这才换了位置。 苏凝藏好之后,拍了拍手,将陈仲怀拉在面前,嘘声道:“怀儿,这是你和娘的小秘密,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陈仲怀瞥了一眼房梁上的钱袋子,小脑瓜有些不明白,“那爹呢,可以和爹说吗?” 苏凝摇了摇头,“不行哦,如果爹知道的话,那你爷奶都知道了,咱们可就没钱了,那娘的病可就好不了。” “仲怀不要娘继续生病,仲怀不说!”陈仲怀一下子扑进了苏凝的怀里。 “真是娘的好孩子。” 母子二人刚约定好,东厢房的门就被推开,陈永生端着一碗浓黑的药走了进来。 苏凝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将方才的话都听进去了。 “趁热喝了吧!”陈永生面不改色的将药碗递了过去。 望着那一碗黑呼呼的药,苏凝忍不住蹙了蹙眉头,刚捧起来险些被烫着,也不晓得这男人怎么能一路端过来。 “晾一会儿再喝。” 陈永生盯着苏凝的脸看了许久,忽的开口道:“你放心,喝了这药,如果还不好,明日我就进山去打猎,卖了钱再去给你买。” 闻言,苏凝闷声将药给喝了下去,苦的她的脸皴在了一块儿,伸了伸粉红色的舌头,差点没呕出来。 “喝口水!”陈永生将她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嘴角带着笑,原来不知她竟然这般怕苦。 苏凝立马接了过来,一口气喝光了,这才冲淡了嘴里的苦涩。 “娘,你有没有觉得好些了?”陈仲怀扑朔着浓密的睫毛,眼里满是担心。 苏凝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娘觉得好多了,你去外面和他们玩吧,娘有话要同你爹说。” “不,怀儿要陪着娘亲!”如今娘亲像是换了一个人,对自己很温柔,仲怀想要赖在她身边,根本就不愿意离开。 苏凝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他坐在边上。 “咳咳咳!”苏凝清了清嗓子,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相——陈永生,你不用去后山打猎,我喝了药觉得好多了,爹说的没错,后山太过危险,你刚从山里回来,还是好好在家歇歇吧。” “你在担心我吗?”陈永生的语气里有些激动。 苏凝也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 “凝儿,你放心,我就在山外面转转,不会有事儿的。”陈永生盯着苏凝的脸,目光炙热。 听着他浑厚的嗓音喊着自己的名字,苏凝的脸上隐隐有些发烫,好在陈仲怀在这里,陈永生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见无法说动他,苏凝也懒得再劝。 下晌的时候,陈保贵便领着家里的男人下地了。 女人们则都留在了家里。 陈海燕让双胞胎领着陈仲怀和几个小子去割猪草,自己则是喂了鸡,又打扫猪圈忙里忙外。 陈如英陪着陈玉珠在廊下绣帕子,到时候拿去镇子上卖,也能换些钱。 大周坐在院里如同监工一般盯着几个媳妇。 第20章 不能只顾你媳妇 苏凝从自己的房里走了出来,就看见大周氏不待见自己。 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朝着陈海燕喊了一声,“大嫂,有什么我能做的?” 陈海燕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左右环顾了一圈儿,“我这儿没啥要帮忙的,你去看看二弟妹那儿。” “唉!”苏凝应了一声,见着陈鱼正在井口拎水,那小身板摇摇晃晃的,当即吓了一跳。 “我来吧!”一把上前将井里的水桶给拎了上来,倒在了院子里的水缸里头。 陈鱼见是苏凝,先是一愣,随即腆着脸:“谢谢四婶儿!” “小鱼,你去和仲怀他们一块儿割猪草吧,这些我来。”苏凝又将水桶甩入了井里。 陈鱼望了一眼坐在屋檐下的大周氏,见奶没说啥,立马拎了篮子跑了出去。 等她离开后,大周氏骂了一句:“小兔崽子,就会偷懒。” 苏凝懒得搭理她,将水缸里的水挑满之后,便去了后院帮着杨絮打理菜园子。 杨絮生性软弱,娘家贫困拿她换了粮食给老陈家,所以在陈家有些逆来顺受,一年到头也听不见她的说话声。 但确实是干活的好手,苏凝跟着她学到了不少。 大周氏见大房、二房和四房的人都在做活儿,唯独没瞧见吴倩茹,心里便堵的慌。 还在为吴倩茹让自己没脸的事儿置气。 “英子,去喊你娘出来,将灶台给洗了,一会儿做晚饭!”大周氏瞥了一眼陈如英。 十岁的陈如英已经懂得许多了,知晓奶这是要作伐自己的娘,屁股动都没动,“奶,我娘刚喝完药,已经睡下了。” “啥?她还真当自己是少奶奶,居然还有脸给我睡,你去把她给我叫起来!”吃了自己十文钱,不给老娘好好干活,居然还敢睡觉,当真是要爬到自己头上去了。 “奶,要去你去,我可不敢打扰爹看书!”陈如英将陈富生给搬了出来。 果不其然,大周氏立刻就不骂了,不过却恶狠狠的盯着西厢房的门。 陈如英悄悄打量着大周氏,娘说的果然都是对的,只要将爹搬出来,奶就拿她们三房的人没法子。 陈玉珠绣好了帕子,微微揉了揉眼睛,大周氏瞧着她眼眶通红,心疼的让她回屋里去歇着。 陈如英见了,也要丢了帕子去歇息,可却被大周氏揪住了耳朵。 “臭丫头,你娘偷懒你也敢偷懒,果然都是糟烂货,给我将帕子绣完了,否则今晚别想吃饭!”大周氏将对吴倩茹的狠劲儿全都发泄在陈如英身上。 陈如英一瘪嘴,刚要哭,就被大周氏瞪了一眼,“你敢哭,惹了你爹看书,看我不把你卖了。” 陈家村只有那最贫苦的人家才会做出卖儿卖女的事儿来。 陈如英一泡眼泪蓄在眼睛里,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西厢房里,吴倩茹听着外头没了声响,翻了个身,见着自家相公背对着自己正看着书。 一阵困意袭来,梦里她仿佛看见了陈富生高中了状元,为官做宰,而自己也在陈家挺直了腰杆,对着众人呼来喝去。 陈富生听见身后的磨牙声不由心烦意乱,手里的书愣是一页都没看进去。 田间。 陈保贵望着自家的三十五亩地已经翻了一大半,再看看身边的三个儿子和长孙,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来。 这三个儿子都是干活的好手,且心眼不多老实。 尤其是这陈永生,虽然…… 想到这儿,陈保贵对着三个儿子道:“歇会儿吧,去喝口水。” 陈民生擦了把汗,抬头看了一眼:“爹,您去歇会儿,这剩下的我们来弄就好了。” 陈有生和陈永生也附和着让陈保贵去歇着。 到底是年龄大了,他这才翻了没多久,体力就跟不上了,也不和他们三兄弟客气,拽着仲毅去了田埂上喝口水。 “陈大叔,你们家地翻的可真快啊!”路过的乡亲对着陈保贵道。 陈保贵喝了一口水点了点头,“早种下早收起来,手里头有粮不慌!” “也是,还是你家这三个儿子厉害,我们家那十几亩地,都还没锄完草。”说到这儿,又忍不住夸了一句陈永生,“你四儿子又能锄地又能去山里头打猎,这一年头,也就您家顿顿吃肉,咱们可都馋的慌!” 闻言,陈保贵的眼睛里哪还有方才的笑意,嘴角微微一扯,“哪里,都是老天赏饭吃,永生不过就是偶尔打两只野味,没啥了不起的。” “成了,我也不和您唠嗑了,眼看着这雨水就要来了,我得赶紧收拾我那地去!” 见他走后,陈保贵的脸上顿时便没了笑,从裤腰里抽出了旱烟杆,一个劲儿的抽了起来。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陈家的几个男人终于在天擦黑的时候,将地都给锄完了。 一路上,众人累得都不想说话。 “爹,明日我想再进一趟山,苏凝的药钱——”陈永生跟在陈保贵身后蓦地开口。 看着远处点点的灯火和那袅袅升起的炊烟,陈保贵应了一声,“你妹子也快到了说亲的年纪,你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媳妇和孩子,还得为你妹子考虑考虑。” 陈永生默默的跟在后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知道的爹。” 得了他的回答,陈保贵十分心满意足。 晚归的乡亲们疲劳了一天,听着各家各户院子里的鸡鸣犬吠,小孩的欢愉和吵闹声,疲惫去了大半。 “奶,我们回来了!”陈仲毅先跑回了院子里,将茶壶搁在了正房的屋里,随即又转身去迎陈保贵,帮着他拿了手中的农具。 大周氏从里屋里出来,见着众人回来了,立刻道:“地都翻完了吗?” 陈保贵见她一上来没有半句关心自己的话,沉着脸:“饭呢?赶紧摆上桌吃了好歇下,都累了一天了。” 大周氏瘪了瘪嘴,“一天天都是我来伺候你们,老大家的,还不赶紧将饭摆出来。” 苏凝帮着摆放碗筷,看了一眼陈永生,见他的衣衫都汗湿了,精神也有些不济,便能猜出他们将那三十五亩地都给翻完了。 陈老爷子上了炕,动了筷子,众人这才下筷子。 第21章 同床共枕 苏凝瞧见杨絮只吃了半个窝窝头就下了饭桌,便多嘴问了句:“二嫂,您吃好了?” 杨絮身子微微一顿,啊了一声,“我,我去厨房烧热水,一会儿大伙儿好用。” 说罢,迅速的下了饭桌,她一走,陈鱼和陈仲贤也下了桌子。 大周氏眼皮子抬都没抬,抿了一口筷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接着继续呼噜呼噜的喝起了粥。 待众人用过饭后,便各自回了房。 苏凝借着月色望了望东厢房里头唯一的一个炕,不由扯了扯嘴角。 下午在后头园子里帮着种菜,她倒是将这事儿给忘了。 这要怎么睡? “娘,晚上我可不可以和你挨着睡?”陈仲怀说话声音极小。 可对苏凝来说简直就是解了燃眉之急,“好,怀儿和娘挨着睡。”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男声:“我打了热水,你先洗吧。” 苏凝抱着陈仲怀的身子一僵,机械性的转过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去外头洗”说着,拿了换洗的衣裳出了陈家的院子。 苏凝见他离开了陈家院子,不由皱了皱眉头,“你爹去哪儿洗?” “娘,您真笨,爹自然去村里那条小河里洗啊。” “啊——”这三月的天去河里洗,苏凝内心感慨,这男人的身子难不成是铁打的。 先让陈仲怀去院子里玩了会儿,自己在屋里胡乱的擦了一把,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唤了陈仲怀进屋,给他洗漱。 “娘,我自己洗就好。”望着屋里放着一个木桶,陈仲怀的小脸不由红了红。 苏凝瞧着小包子居然也会害羞,便起了逗弄的心思,“呀,怀儿这是怕娘看吗,居然知道害羞了?” “娘,我——” 苏凝见他不安的绞着衣裳,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今儿娘给你洗,等明儿让你爹给你洗。” 实在是因为她今日都能闻见陈仲怀身上的味道都发酸了,尤其是那一头乱糟糟拧在一块儿的头发。 “可是我——”仲怀还会有些别扭,从小到大都是爹帮着自己洗的,有时候爹去了山里,他都是自己洗的。 “你要是不让娘给你洗,娘今晚上可就不抱着你睡了!” 果然陈仲怀立马应了。 苏凝给孩子将衣裳脱了,摸了摸水温刚刚好,这才让仲怀坐了进去,将剩下的藻豆全都给他用了。 不过当她摸到小包子的身子骨时,心里有些难受,孩子真的太瘦了些。 摸着水温有些凉了,便让他赶紧起身,给他擦干净了,又穿了衣裳,让他坐在门口,准备给他洗头发。 与此同时,陈永生正好从外面回来,瞧着苏凝蹲在门口给陈仲怀洗头发,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将自己的衣裳搁在了屋里,“我来吧!” “你累了一天,先回去歇着吧,一会儿就好了。”苏凝揉着仲怀的头发,将拧在一块儿的发丝一缕缕分开,又用水冲洗了一遍,这才拿了帕子给他擦干。 一转身,就瞧见陈永生居然还站在门口,将自己吓了一跳。 “怎么不进去?”苏凝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表面装作十分平静。 漆黑的夜色里,陈永生的眼睛如同山中的猛兽看的苏凝有些发怵。 “怀儿,咱们回屋睡觉!” 陈仲怀立刻牵着苏凝的手同她回了屋里,陈永生转身将房门给插了,跟在母子二人的身后。 看着那一通铺,苏凝建立好心理防线,让陈仲怀睡在中间,自己则是挨着炕边上睡,这样一来,陈永生就只能睡在另外一边。 她这般明显的举动,陈永生自然看的出来,和她同床共枕这么多年,除了新婚那次和娘逼着他的那次,他就再也未碰过她。 脱了鞋子上了炕,陈永生叹了一口气,正要脱下外裳,却突然听见苏凝的喊声。 “你要干什么?” 虽然他的八块腹肌很好看,但是她现在一点都不感兴趣。 陈永生有些不解的看着她,“脱衣服,睡觉。” 苏凝的脑子翁的一声,脱衣服?睡觉? 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着只穿了一条裤子,光着膀子的陈永生已然躺在了炕上,一动不动。 陈仲怀也开始脱了外裳,不过他还没脱完,就被苏凝一把给拉住了。 “娘?”陈仲怀有些不解的看着苏凝,娘这是怎么了。 苏凝循循善诱,“怀儿,你看这才三月份,晚上还是有些凉的,你可不能光着膀子,万一得了风寒可怎么办,咱们还是穿着衣裳睡哈!” 说完还将一旁的被子拢在了二人的身上。 “可是我和爹从前都是脱了衣裳睡得,并没得风寒呀。”陈仲怀歪着小脑袋。 苏凝在心里骂了一句暴露狂,依旧哄着陈仲怀,“怀儿听娘的话,咱们穿着里衣睡。” “那,那好吧!” 待苏凝慢慢吞吞的上了炕,就听见旁边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苏凝立马将小包子拉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盯着黑暗处的一庞然大物。 陈仲怀闻着苏凝身上的味道,小身子朝着她的怀里拱了拱,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柔软处,羞得苏凝当下红了脸,轻轻的拍着陈仲怀的小屁股。 “老老实实闭上眼睛睡觉,再乱动,就去你爹身边睡。”虽然是呵斥,但是苏凝的温声细语却听不出她一丁点的生气。 小包子嘿嘿笑出了声,老老实实的躺在她的怀里。 没过多久,就听见他绵长的呼吸声。 等小包子睡着了,苏凝这才悄悄的越过他的身子,看向陈永生,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生怕他对自己霸王硬上弓。 陈永生微微翻了一个身子,借着月光看着苏凝洁白的脸颊,那双晶亮的双眸紧紧的盯着自己,不由开口问道:“还不睡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隐隐带着些许困意。 苏凝身子一僵,不敢乱动,没有回话,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将怀里的小包子又抱紧了一分。 陈仲怀梦里呓语喊了一声,“娘!” 苏凝立刻哄着:“乖乖睡,没事儿的。” 这一开口,恨不得将舌头给咬了,可好在旁边的男人并没有再搭讪自己。 第22章 本系统“童叟无欺” 因为太害怕,苏凝索性开始与12580系统开启了神游模式。 “宿主,这么晚了,您还不睡?” 苏凝无力的翻了翻白眼,“睡你妹,你没看见旁边睡个男人。” “宿主,那是你的男人,很正常。” “啊呸,少来,我问你,我现在能不能和你兑换药?” 只听叮咚一声,脑海里的界面被打开,面板上显示自己只有两积分。 机械合成音再次响了起来,“不好意思,宿主,您的积分不满五分,是兑换不了任何药品的。” “要不要这么铁面无私,我好歹和你绑定了,你就不给我一个新手大礼包?”苍了天,她就想要一片润喉糖而已。 脑海里的界面叮当一声,直接没了。 靠之,果然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宿主,我能感应到你在骂我!” 苏凝呵呵了,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亲,你若是想让我帮你拯救人类,首先得救救我啊,你看看我这脖子上的淤痕,再听听我这破风箱般的嗓音,难道您忍心不给我一片润喉糖?” “……” “俗话说救一人命胜造七级浮屠,亲,我绑定了你,又挽救了破碎的家庭,再救了自己,这应该是四积分啊,你就破例给我个优惠,让我兑换一片润喉糖吧!” 是谁当初以为自己是传销的,12580系统只觉得苏凝的歪理成功的将自己洗脑。 “好吧,不过得明天才能给你兑换!” “真的?”苏凝欣喜异常。 “本系统童叟无欺!” 苏凝只觉得它这句话听着有些别扭,但是既然它答应了,那就明天问它要。 微微撑起身子看了一眼陈永生,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苏凝慢慢的躺了下来,意识一放松,困意便席卷而来。 等她睡着后,原本熟睡的陈永生此刻却睁开了眼睛,身子朝着母子二人渐渐靠拢了过去,一只手放在了陈仲怀的身上。 翌日,天刚蒙蒙亮,外头院子里便传来了嘈杂的说话声。 苏凝睡眼惺忪,只觉得身上有些沉重,微微一睁眼,便看见一堵小麦肤色的肉墙,而自己此刻则是枕在陈永生的臂膀里,中间卡着陈仲怀。 一秒、两秒、三秒过后,苏凝立刻反应过来。 在自己还未将陈永生推开的时候,就见着他睁开了褐色的双眸,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穿起了衣裳。 苏凝微微张合的嘴,好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难道昨儿夜里是自己怕冷往他怀里钻的? “我今天进山,估计得下晌才回来,你——”陈永生看着炕上的苏凝。 苏凝吞了吞口水,将方才的慌乱给掩饰了下去:“我和仲怀在家里等你回来。” 闻言,陈永生的脸上露出一抹红晕,随即转过了身一言不发的出了房间。 苏凝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待她一低头,便见着自己的里衣居然有些微微敞开,露出了里面嫩黄的小衣,这才晓得方才陈永生为何突然脸红。 待外头院子里的鸡叫了三遍,整个陈家院子里的人都起身了。 陈仲怀昨夜里和娘亲睡在一块儿,今儿一起来,娘亲还是对自己这般好,便在院子里撒了欢到处跑。 第23章 躺着也中枪 用过了早饭,陈家院子里的老老少少便出动了。 今儿个要插秧。 家里只留了大周氏、吴倩茹和苏凝,其余的都跟着陈保贵去了田里。 陈富生原本是不想去的,可陈保贵却偏偏要拉着他去。 看着陈永生背了自制的弓箭,陈富生心生不满,“爹,为何四弟不去?” “你能进山打猎吗?”陈保贵瞅了他一眼,领着众人出发了。 等陈保贵他们走后,陈永生看了一眼正在和陈海燕交接的苏凝,挥了挥手让儿子过来,同他嘱咐了几句便也离开了。 “大嫂,你放心,一会儿晌午做完了饭,我就给你们送去!”苏凝对着陈海燕道。 陈海燕将地上的篮子挎在了胳膊处,觑了一眼苏凝,“四弟妹,看来你是真的变了许多,昨个我还以为你——算了,不说了,那我们走了。” 苏凝知道她要说啥,朝着她笑了笑。 杨絮看了一眼自己五岁的儿子,犹豫了好半天才走到苏凝的身边,“四,四弟妹,仲贤就麻烦你照看了。” 家里的孩子,除了两个五岁的孩子,其余的都要跟着老爷子去插秧。 “二嫂放心吧。” 陈海燕和杨絮这才追上了前方的大部队。 站在院子里大周氏,等人一走,就朝着西厢房吼了一声:“懒婆娘,还不赶紧给我滚出来,你以为你能躲到啥时候!” 听见大周氏的叫骂声,西厢房里传来一阵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吴倩茹穿了一身水红色的鲜嫩衣裳走出了房门。 “娘,我身子不舒服,大夫交代了要好好休养,哪里在偷懒了?”吴倩茹掏出帕子擦了擦鼻尖上的汗水。 大周氏叉着腰,瞧着吴倩茹脸上扑的厚厚的脂粉,张口就骂:“你身子咋就这般金贵,我瞧着那抹脖子上吊的都比不过你,你不过是撞了一下,就给老娘躺了一天,咋地,是不是要老娘给你上三炷香,供起来?” 苏凝真的是躺着也中枪,不想参与这场硝烟,牵着陈仲怀和陈仲贤的手,给二人一人一个小篓子,就要领着他们出门。 “去哪儿,哑巴了,话都不会说了?”大周氏一眼就逮住了想要逃走的苏凝。 苏凝晃了晃手上的大竹篓子,“我们去割猪草。” “一个个的就知道偷懒耍滑,晌午饭你俩谁做?” 苏凝抢先一步道:“三嫂若是想做就让三嫂做,三嫂不想做,那就等我割完猪草回来做!” “等你回来,等你回来都啥时候了!”大周氏扯开了嗓子大声质问。 苏凝早就领着两个小萝卜头消失在门外。 吴倩茹跺了跺脚,没有想到这小浪蹄子居然敢抢先她一步。 院子里没了旁人,大周氏就寸步不离的盯着吴倩茹,一边指挥着她做事情,一边嘴里喋喋不休的骂着她。 吴倩茹只好隐忍着,脸上擦得脂粉早就糊了一脸,露出额头上那块淤青来。 大周氏说的口干舌燥,在屋檐下歇了片刻,战斗力又续航,再接再厉,誓要将昨儿个在吴倩茹这受到的屈辱给找补回来。 第24章 果然是个“坑爹”系统 出了家门,苏凝跟着陈仲怀去了他们往日里割猪草的地方。 “娘,你看就是那儿!”陈仲怀指着前面紧挨着和邱山的一片野地,已经有好几个孩子在那了。 苏凝摸了摸陈仲怀的小脑袋,“怀儿真棒,你和仲贤小心手,慢点割,知道不!” 陈仲怀将小背篓从背上取了下来,便和仲贤跟着村里的孩子们一块儿去了。 苏凝则是趁着这里没有熟人,便决定问系统要“润喉糖”。 “到了你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亲!”苏凝握着手里的镰刀,八面威风。 12580系统觉得此刻的宿主有些可怕,二话不说开启了兑换界面,从下品药栏取出了一棵草药。 “宿主,这是鼠尾草,花叶可以入药,具有清热利湿,活血化淤的功效,能够缓解你的疼痛。” 苏凝看着手中开着蓝色小花的草药,怒了:“来,你来给我好好解释下,怎么回事儿?” 昨晚上费劲吧啦的说了那么多,就给了这玩意儿? 还童叟无欺,简直就是个坑爹系统。 宿主生气,溜还是不溜,这是个问题。 不,它可是12580系统,比前面的那些初代系统高级多了,怎么能溜。 “宿主,你听我解释,这草药只是下品,我这还有中品和上品,你的积分多了,就可以兑换更高级的药,然后——” 苏凝打断了它的话:“那不还是草药?” 面对苏凝的冷言冷语,12580系统灵机一动,“宿主,这个时空草药很值钱的,你可以照着鼠尾草去山里寻,说不定能赚得一桶金!” 这个想法,苏凝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卖草药,能有卖润喉糖值钱吗,亏她还想一夜暴富,看来是不可能了。 感受到苏凝脑海里的想法,12580系统有些庆幸昨天晚上没有提前给她,否则还不知道她要和自己怎么闹。 “宿主,药品等级越高,卖的钱就越多,您加油努力哦!”叮咚一声,脑海里的声音和界面一同消失了。 靠之,下次绝对要考虑好了再兑换,这鼠尾草能值多少钱。 “小脓包,你娘咋没死,咋还来和你一块儿割猪草了?”同村的陈二牛手里拿着镰刀看着陈仲怀。 陈仲怀没有搭理他,和陈仲贤换了另外一个地方。 “哟呵,这脓包的脾气还挺大的,咋地,还指望你娘来帮你,她不打你就不错了。”陈二牛瞥了一眼苏凝,见她没有朝这边看,直接起身,将陈仲怀推倒在地里。 “脓包,又丑又臭的小脓包!” 他这一喊,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陈仲贤将陈仲怀扶了起来,挡在他的面前,“不许你们欺负仲怀,否则的话,我就,我就——” 陈二牛站在陈仲贤的面前,足足比他们高了一个脑袋,一手戳着陈仲贤的脑门,“你就咋地,是不是要告诉你姐陈鱼,我告诉你,我可不怕她。” “陈二牛,我家大哥不会放过你的。”陈仲怀与陈仲贤并肩而立。 提及陈仲毅,陈二牛果然有些害怕,但是为了彰显他在这帮孩子里的威风,居然直接抢走了二人割的猪草。 这还了得,没了猪草,回去肯定得挨骂的,几个孩子当即扑在了一块儿打了起来。 第25章 给小包子撑腰 苏凝一回头,便瞧见一群孩子居然敢欺负自己的儿子,丢了手中的篓子,就奔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赶紧给我松开!” 一把拽住陈二牛脖颈间的衣裳,直接将他从仲怀身上拉开。 瞧着被压在地上,弄得满身是泥的两个孩子,苏凝有些恨铁不成钢,受了欺负就不知道喊她吗。 陈仲怀见苏凝生了气,原本没有想哭的,这会儿却有些委屈。 “四婶儿,你别打仲怀,是他们先骂人的,还抢走了我们的猪草。”陈仲贤虽然有些害怕苏凝,但还是为陈仲怀解释。 苏凝将他们二人从草地上拉了起来,拍了拍二人身上的泥土,见陈仲怀瘪着嘴,眼里的泪水始终在眼眶里打转,护着他看向方才的那个孩子,“陈二牛,你过来!” 被她这么一喊,陈二牛先是一愣,随即虎着脸:“你想干啥?” 苏凝朝着他走了过去,将他篓子里的猪草全都装进了陈仲怀和陈仲贤的篓子里。 “这是我割的猪草,你凭什么拿走!”陈二牛见着自己的猪草都被苏凝抢走,立刻吼道。 苏凝回过头,眼神凌厉的看着那一群小屁孩,手里握着镰刀,“我告诉你们,谁敢再欺负我儿子,我就对谁不客气!” 一众小屁孩被苏凝的气势骇住,立刻四散逃跑了,只留下陈二牛一个人在此。 陈二牛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望着比自己高且气势汹汹的苏凝,拎着空篓子撒丫子就跑。 苏凝这才将手里的镰刀给放下,转身就瞧着陈仲怀哭了。 “怎么了,娘不是没有打你,怎么还哭了?”蹲下了身子替他擦了眼泪。 只是她越擦,陈仲怀的眼泪流的就越凶。 且听他呜咽道:“娘从来都没有替我教训过别人。” 一听这话,苏凝的心就跟针扎了似得,将他抱入怀里,哄着他:“以前是娘不好,你放心,以后有娘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嗯!”陈仲怀趴在她的肩膀上抽噎着。 抢了别人的猪草,他们很快就将苏凝的篓子给装满了,随后回了家中。 刚到家门口,就听见了大周氏的咒骂声,苏凝领着两个孩子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个惫懒的货,让你去煮饭,你将湿透的柴火扔进灶里,是不是想熏死我?” 吴倩茹侧了侧身子,避开大周氏的口水,“娘,我哪里知道柴房有湿柴,再说了是您催我赶紧生火的!” 大周氏没想到她居然还敢和自己顶嘴,直接甩了勺子,“你还有脸怪老娘,自己的眼珠子被狗屎糊了,分不清个好赖的烂货玩意儿。” 吴倩茹已经被她骂了一上午了,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见着苏凝带着人回来,立马想要转移炮火:“弟妹,你终于回来了,娘等着你做饭了。” 然而,苏凝理都不理吴倩茹,朝着大周氏喊了一声,“娘,猪在拱栏了,我去把猪喂了就来。” 大周氏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脏话要骂苏凝,听她这么一说,生生的给硬是憋了回去,炮火依旧对着吴倩茹。 第26章 被逼成了“祥林嫂” 后院紧挨着菜地的猪圈。 两个孩子玩的不亦乐乎,一人一下传递着猪草给苏凝。 苏凝将三筐猪草喂完了之后,将鼠尾草贴身藏了,这才领着两个小家伙回了前头院子。 “娘,既然苏凝回来了,我就不在厨房添乱了……”吴倩茹将灶堆里湿的柴火一一捡了出来,一抹额头,整张脸都花了。 被大周氏支配了一上午,她连口水都没喝,可苏凝倒好,直接带着孩子出去玩了。 “又想偷懒,给我继续把火生起来,她啥时候把饭做好了,你啥时候才能离开。”大周氏叉着腰,搬了凳子坐在门口盯着她。 苏凝一回来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逗笑了,这吴倩茹哪里还有往日的矫揉造作,活脱脱被大周氏逼成了祥林嫂。 趁着大周氏还没发话,苏凝洗了手,直接卷起了袖子。 见着旁边的土豆和红薯都已经洗的干干净净,立刻将土豆切成了小块,红薯对半切开,待锅里热了起来,便要用勺子去挖那瓦罐里的猪油。 只是她还没动手,耳边就传来一通呵斥。 “你要干啥?” “娘,锅里不放猪油,怎么炒菜?”再说了这土豆是最费油了。 昨儿晚上的水煮菜她都尝不出一点油味儿来。 “谁说让你炒菜了?”大周氏瞪了她一眼,将锅里倒满了水,然后在苏凝的目瞪口呆中,将糙米、土豆和红薯全都倒了进去。 “一个二个都是惫懒的货,啥事儿都要老婆子我亲自动手。”做完了这些,大周氏斜睨了一眼苏凝,“将饭给我看好了,等熟了就给我盛起来,如果糊了,仔细你俩的皮!” 许是累着了,大周氏骂完就回正房里屋躺着去了。 她一走,吴倩茹也立马起身要离开,谁知道却被苏凝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拉着我干啥?”吴倩茹有些不耐烦的看着苏凝。 苏凝冷声道:“三嫂,娘可是吩咐了,啥时候我做完饭,你才能离开,这火还要你得看着,如果饭糊了,可仔细你的皮!” 苏凝有样学样,然而吴倩茹可不是省油的灯,“别拿娘的话来压我,我可不怕!” “哦,是吗?”苏凝一挑眉,直接朝着里屋喊了一声,“娘,三嫂说想回屋歇着。” 大周氏躺在炕上,身子没有动,可声音却从里屋传了出来,“她敢歇,今儿一天都没她的饭。” 吴倩茹咬牙切齿的看着苏凝,恨不得要将她给抽筋扒皮。 “三嫂,你可听见了?” “好,很好,苏凝,今儿我都记下了,你给我等着。”吴倩茹重新坐了下来,对着灶口扇着火。 灶台里的火势是越来越旺,苏凝在旁冷不丁的开口,“三嫂对我做的事儿,我也都一一记着,将来定会一一回报给三嫂。” 吴倩茹扇着火的手微微一顿,“你想干什么!” 苏凝微微一笑,“不想干什么,只想让三嫂今儿个有口饭吃,三嫂以为我想干什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笑靥,吴倩茹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第27章 去田里送饭 午饭做好以后,苏凝便被大周氏支使去田里送饭。 陈仲怀立马也要跟她着去,却被苏凝强制性留在家里用饭。 开玩笑,如果让他跟着去,那自己还怎么去和邱山采鼠尾草。 “娘,我等你回来!”陈仲怀仰着小脸抱着苏凝的腿。 大周氏在一旁呵斥:“行了,磨磨唧唧的,还不赶紧去送饭,别把我珠儿给饿着了。” 苏凝摸了摸陈仲怀的小脸蛋,才不理会大周氏说的话,转身拎着篮子去了田里。 因想着要去和邱山上,所以一出门便加快了脚步。 田里,各家各户的都已经歇着了。 陈保贵看了一眼田里插的秧苗,起身捶着腰,“行了,咱们也歇着吧!” 一听这话,陈富生立刻将手里的秧苗给丢在水田里,“爹,午饭咋还没有送来?我都快饿死了。” 陈老爷子瞪了一眼陈富生,这三儿子简直就是来添乱的,插了一上午的秧苗,全都浮在水面上。 如果不是自己跟在后面给他擦屁股,指不定被旁人笑话。 “别在这瞎嚷嚷,赶紧给我过去!”陈保贵拍着他上田埂上歇着。 陈民生和陈有生也领着家里的孩子们跟在后面。 “爹,下晌不如让玉珠回去歇着吧,都累出汗来了!”陈海燕扶着陈玉珠走到了陈保贵的身边。 陈保贵闻言,瞥了一眼自己的老闺女,见她脸上流了不少的汗,走路都有些微微喘,不由蹙着眉头。 大周氏是晚年才生的陈玉珠,所以她的身体状况确实羸弱,这也是陈老爷子对大周氏疼爱陈玉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陈玉珠见他打量自己,连忙开口:“爹,我不累。” 娘在家里宠着自己,爹本来就不喜欢,如果自己再不多做点活,只怕爹更不喜欢自己了。 “吃了晌午饭,你歇会儿再下地。”这对陈保贵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陈玉珠不敢违抗,低声应了。 待苏凝将饭拿来的时候,陈富生连忙揭开篮子,“中午咋就吃这个?” 陈民生和陈有生倒是没说啥,将碗筷拿了出来,先给陈保贵盛了一碗,这才给一众孩子们盛了饭。 “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不想吃就饿着!”说罢,陈保贵就着凉水喝了一口。 接二连三的挨骂,陈富生当着众人的面甩了碗筷,“不吃了。” 陈保贵也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将他的碗筷收进了篮子里,“老四媳妇,他不吃就将饭收回去,告诉你娘,晚上照样做这个!” “唉!”苏凝应了一声,见众人吃完了,便立马收拾了碗筷,准备离开。 临走的时候,杨絮拉住了她的手,“弟妹,仲贤在家里可还听话,有没有饭吃?” “二嫂放心,这会儿他们在家吃饭。” “多谢弟妹了。”杨絮的眼里满是感激。 苏凝拍着她的手朝着她笑了笑,这才离开。 等她走后,陈家众人歇了片刻便又下地了,陈老爷子也不管陈富生是否在赌气,依旧跟在他的后面收拾着他插下去的秧苗。 陈民生领着众人在前面,回头看了一眼,不免叹了一口气,随即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希望能帮陈保贵分担些,免得他受累。 第28章 传说中的“打狗棍”法 想着回去大周氏肯定不会给自己留饭,苏凝直接将方才陈富生没有动过的饭给吃了。 和邱山。 此山纵横数百里,林丰草长,弥望皆是,荒山原本没路,危崖削嶂间,尽是些蚕丛鸟道,上有危石覆额,下临万丈深渊。 越过此山,便是杨絮的娘家所在——杨家村。 苏凝鼓足了勇气,在路边的草丛里捡了一根棍子,这才进了山里头。 越往里走,山里的凉气就往身上袭来,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难不成这山里头没有?”苏凝一边盯着自己手里的鼠尾草,一边拿棍子拨弄着地上的杂草,丝毫没有察觉她已经离村子很远。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忽然前面一个巨大的石头下方开满了一大片蓝色的小花朵,苏凝不疑有它,连忙跑了过去。 “哈,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了!” 望着那一大片鼠尾草,苏凝直接丢了手里的棍子,半跪在地上,开始挖了起来。 足足将整个篮子都塞满了,苏凝看着还剩一些,便想着留着下次再来,遂做了一个记号。 就在她心满意足的看着篮子里的鼠尾草时,忽然身边的草丛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难道是响尾蛇? 苏凝捡起被丢在一边的棍子,警惕的看着那有片草丛,就在她抬头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微风一吹,那草丛里哪里是什么响尾蛇,而是一匹狼。 要不要这么倒霉催的。 只见那头狼毛发呈灰褐色,整个卧在草丛里,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露出两颗獠牙紧紧的盯着苏凝。 怎么办,难不成今儿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苏凝握着手里的棍子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跑肯定是跑不了的,她的两条腿哪里能跑得过狼的四条腿。 环顾四周,皆是些粗壮挺拔的树木,她也不会爬树啊。 如今只能先站在高处,这样才有利于自己躲避狼的猛扑。 思及此,苏凝拎着篮子立刻反身朝着大石头上跑了去。 蹲在草丛里伺机而动的母狼,当下一个跃身,直接朝着苏凝扑了过去。 苏凝能感觉到背后那双利爪扑过来的劲风,心脏都吓得差点骤然停止,站在巨石上拿着棍子,不让它靠近自己半分。 “你别过来,我可是会打狗棍的啊!”苏凝口中不断的哼哼哈嘿,想要吓唬眼前的母狼,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而那头母狼根本就不惧怕苏凝,待确定了她没有同伴之后,幽绿的双眸虎视眈眈的盯着苏凝,步步紧逼。 只听一声尖叫,惊得山里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全都飞走了。 苏凝瞧着那头母狼咬住了自己的篮子,想都没想,直接握住手里的棍子使劲儿的朝着母狼的头上打去。 母狼吃痛,甩了甩脑袋后退一步,却更加凶狠了。 “你别过来,都说了我会打狗棍法,你再过来,我,我就不客气了!”苏凝将篮子护在胸前。 母狼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一声长啸,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张着血盆大口,势必要将苏凝吞入腹中。 第29章 要不要如此拼命? 苏凝看着飞扑而来的母狼,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噗嗤—— 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苏凝闭着眼睛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耳边传来母狼的呜咽声。 “苏凝,快起来,离开那!” 不等苏凝反应过来,就听见十分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耳朵。 定睛一看,不远处,陈永生正站在山坡上手里挽着自制的弓箭,瞄准着母狼,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苏凝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拎着篮子就要离开。 母狼被射中了前爪,可并不打算这般轻易放过苏凝,一张嘴,直接咬断了插在前爪上的竹箭,纵身一跃。 苏凝忍不住哀嚎,这母狼要不要如此拼命? “凝儿!” 伴随着急促的呼喊声,苏凝直接被母狼踩在了脚下,容不得她有所反应,就瞧见眼前划过一支竹箭。 那只母狼身形一闪,堪堪躲过,苏凝趁此机会爬起来朝着陈永生的方向跑,身后是母狼的踩踏声。 陈永生收了弓箭,同样朝着苏凝奔来。 就在二人快要接近的时候,陈永生一把将苏凝拽入身后,抽出了腿弯处绑着的柴刀,直接插入了母狼的脖颈处,给了它致命的一击。 而同样的那头母狼也狠狠的咬住了陈永生的胳膊。 鲜血顿时溅落一地。 母狼终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不过却依旧咬着陈永生的胳膊不松开。 “凝儿,你没事儿吧!”陈永生用另外一只手扒开了狼嘴,忍着剧痛询问着苏凝。 苏凝见他捂着的伤口,鲜血止不住的外流,当即吼了出来:“你是不是傻,是你被狼咬了,我能有什么事儿?” 陈永生被她这么一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当他看见苏凝脸上流的泪水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没事儿,这点伤不碍事儿的。” 苏凝一抹眼泪,直接撕破了自己的衣角,在陈永生的诧异下,呵斥道,“还不赶紧将你的手拿开,这么捂着能止住血吗?” 陈永生十分听话的移开了自己的手,那血便涓涓似的往外流。 苏凝看着那两个血窟窿,将布条缠绕在上方,使劲儿绑住了,这才让陈永生继续按压着。 一想到他的手腕差点因为自己就没了,苏凝的眼泪流的更加厉害。 她的心里怕极了:“咱们赶紧下山,我们回去找大夫给你治伤。” 一抹眼泪,苏凝搀扶着陈永生,顺势踢了一脚母狼的尸体,刚想捡起自己的篮子,却见那篮子居然跟撞了邪似得,滚到了巨石下方。 无法子,苏凝只好先扶着陈永生走下去,“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把篮子捡回来。” 那里面可装着鼠尾草,能够卖了换钱的,而眼下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等她走到巨石的下方,刚要捡起掉落在草丛里的篮子时,忽然被眼前的一幕给惊着了。 怪不得母狼要攻击自己,原来,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 只见被杂草掩盖住的洞口内,一个尚未睁眼的小狼崽子正酣睡着,听到响动,立马嗷嗷的叫了起来。 第30章 陈永生受了伤 “凝儿,你怎么了?”陈永生突然站在她的身后,将她吓了一跳。 苏凝将那草丛扒开给他看了一眼,“怎么办,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只怕会死掉,那头母狼应该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所以才——” 想到这儿,苏凝的眼眶微红,天下所有的母亲为了护住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拼尽性命,哪怕是一头狼。 “带回去吧!”陈永生忽的开口道。 苏凝原本以为陈永生会放任不管,并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同意带回家里。 二话不说,便将那狼崽子从洞内小心翼翼的抱了出来,搁在了手中的篮子里。 离陈家村越近,苏凝的心中便越来越不安,想着一会儿回去该如何向大周氏交代。 毕竟如今她手里头只有十五文,给陈永生治伤,肯定要花不少的银子。 同村的乡亲们见陈永生被苏凝给搀扶着回来,且他的手腕上鲜血淋漓的,全都围了过去。 “呀,永生,这是咋回事儿,咋就受了伤?”开口问话的乃是住在他们隔壁的苗红杏,她儿子陈松同陈永生十分交好。 陈永生此刻已然没了气力,因为失血过多,导致嘴唇发白,面色发青,脚步也有些虚浮。 苏凝吃力的扶着他对着苗红杏道:“婶儿,您能先帮我一把,将永生扶回去吗?” 苗红杏瞥了一眼已经满头大汗的苏凝,二话不说,将洗好的衣裳搁在路边上,一把搀住陈永生,“赶紧的,这是要出人命了!” 陈家院子里头。 大周氏正剔着牙在屋檐下盯着吴倩茹洗碗,眼睛时不时的朝外头看。 让四房的去送个饭,咋送了这么久,难不成她知道自己不给她留饭,所以在路上偷吃耽误了?如果真是这样,一会儿等她回来,可一定得好好教训她一顿。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就知道扒灰,赶紧给我去将鸡窝里的鸡蛋给捡回来,快去!”大周氏对着蹲在柳树下玩蚂蚁的两个孩子吼了一声。 陈仲贤立马拉着陈仲怀去鸡窝里捡鸡蛋。 哐当—— 大门被人给撞开,将大周氏吓了一跳,见乌泱泱一堆人挤进了自家院子里,她立马反应过来,“大白天的,你们要干啥?” “老姐姐,你家永生受了伤,赶紧请大夫吧!”苗红杏将众人给推开,刚要同苏凝一块儿扶着陈永生进东厢房,却被大周氏给拦了下来。 “你们干啥,想干啥?”大周氏拦在东厢房门口,不让苏凝她们进。 “娘,永生受了伤,您还是赶紧去请大夫吧,否则这手怕是要废了!”苏凝红着眼眶看向大周氏。 大周氏瞥了一眼那鲜血淋漓的手腕,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差点将晌午饭给吐了出来,微微一吞咽,双眸凌厉的扫视着跟着进来的乡亲们。 站在一旁的苗红杏瞧着大周氏这副模样,心中明了,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看向苏凝道:“永生他媳妇,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苏凝感激的朝着她点了点头:“今儿多谢苗婶儿,改天一定登门拜访!” 苗红杏先是一愣,连忙摆手就走。 第31章 想赖给别人 只不过她还没有踏出院子一步,就被大周氏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别走,事情都没弄清楚,你怎么能走,我家永生为啥受伤?” 大周氏这副嘴脸完全就是想将陈永生受伤的事情赖在旁人头上,乡亲们见此,纷纷避让开来。 苗红杏在村里那也是出了名的,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一下子甩开大周氏的手:“老姐姐,我不过是在路上碰见了他们夫妻二人,帮一把手送他们回来,大伙儿都可以作证!” “是啊,我们可以作证,不关红杏的事儿!”同村与苗红杏交好的几个媳妇出来帮腔。 大周氏见赖不到旁人的头上,心中略一思忖,当下便跌坐在地上,正要哭天抹地一番,却被一旁的苏凝给打断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大周氏哭给谁看,她不拿银子出来,谁肯平白无故的来救陈永生。 “娘,您还是赶紧起来去里屋取银子吧,趁着天还没黑,我去镇子上请大夫回来给永生看看。” 一听苏凝又问自己要银子,大周氏立马收势,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苏凝的脸上。 那声音之响亮,整个陈家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 苏凝只觉得脑海里有一阵耳鸣声,整个半边脸都麻木了,嘴里传来一股血腥味。 “娘,你,你做什么要打她!”陈永生强撑着将苏凝护在身后,看着大周氏。 “老娘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个丧门星,破皮烂货,如果不是因为她,咱们老陈家这几日会接二连三的出事儿,老娘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你让开!”大周氏直接推开了陈永生。 她这一推正好碰到陈永生的伤口处,那鲜血顿时染了她一手,吓得她又后退好几步。 陈永生只觉得脚步虚浮,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拦着大周氏,“娘,不怪苏凝,是我在山上打猎被猛兽给咬了,这才受的伤。” 院子里的人听闻这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永生,你往和邱山里头去了吗,你咋能这么冲动呢?” 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不去,能成吗,你没看见老陈家一家都指望着永生打猎,这大周氏也真是的,难不成永生不是他儿子,都这会了,是人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就是,偏心也偏得太过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大周氏的脸都绿了。 苗红杏则是趁此机会溜之大吉,如果再呆在老陈家的院子里头,指不定还会往自己身上扯多少事儿来。 回头看了一眼东厢房的门口,苗红杏叹了一口气,都是女人,她也替苏凝感到委屈。 可如果苏凝自己不强硬起来,旁人也是帮不了她的。 “你们胡咧咧啥,给我滚,这是我家的院子,你们给我出去!”大周氏急赤白脸的将乡亲们往外轰。 好不容易耳朵里没了耳鸣声,苏凝刚恢复过来就见着大周氏轰人,而自己的儿子则是手里握着鸡蛋,站在院子里,一张小脸都吓白了。 第32章 被人打的滋味 正当她要开口说话时,眼前的男人身形一晃,险些支撑不住。 苏凝立马将陈永生扶进了东厢房里躺着,胳膊上挎着的篮子则是藏在了炕底下。 见着苏凝红肿着的半边脸,陈永生一脸愧疚,想用手碰碰她的脸,可当他看见自己的手时,又颓然的放下来。 “娘是气急攻心,所以才打了你,你别和她一般见识!”陈永生躺在炕上,声音十分的微弱。 苏凝心里早就将大周氏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屁的气急攻心。 “怀儿,你去屋里照顾爹爹,别怕,娘在这儿,不会让你爹有事儿的。”苏凝忍着脸上的肿痛,摸着他的小脸安抚道。 陈仲怀手里握着鸡蛋,扑进了苏凝的怀里,红着眼眶:“娘亲,你的脸——” “没事儿,娘一点都不痛的,快回屋里去。”苏凝松开他的身子,见着他回了屋里,这才看向仲贤,“仲贤,你去田里将爷他们喊回来,能行吗?” 陈仲贤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鸡蛋搁在苏凝的手里,一溜烟趁着众人不注意便跑了出去。 大周氏眼尖的看到了陈仲贤的身影,张嘴骂道:“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回来!” 可惜人早就没影儿了。 苏凝站起身,双眸死死的盯着大周氏。 很好,居然敢打自己,她定然要让大周氏也尝尝被人打的滋味儿。 一起身,瞪着站在屋檐下看戏的吴倩茹,嘴角微微向上挑起:“三嫂,可看够了?” 吴倩茹被苏凝的眼神骇住,那副模样,简直就像是地府里勾魂的厉鬼,吓得她回了厨房继续佯装洗碗,不过耳朵却一直竖起来听着外面的响动声。 苏凝一低头,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儿石头,背在身后。 就在大周氏忙着轰走乡亲们的同时,苏凝直接朝着她冲了过去,一把扳过她的身子,背在身后的手朝着她的脑门砸了过去。 啪叽一声,伴随着石头落地,大周氏的脸上顿时又挨了两个鸡蛋。 额头上的鲜血伴随着鸡蛋的液体一起从脸上流了下来,大周氏哀嚎一声,捂着额头,跳起脚来就要与苏凝厮打。 “老娘扒了你的皮,你个臭婆娘,居然敢对老娘动手!” 众人也被眼前的一幕给惊着了。 “我的天呐,这苏凝是疯魔了不成,居然对大周氏下如此狠手?” 苏凝早就有所防备,哪里会让大周氏抓住自己,围着院子里的那口井与大周氏周旋,听闻众人的话,不由心中冷嗤。 这些人真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娘,永生是为这个家才受了伤,如今您心疼银子不给他治伤,眼睁睁的看着他死,那咱们就都别活了。” “你个贱人,还敢胡咧咧,看老娘不撕了你的嘴!”大周氏晃着肥硕的身子,脸上糊满了红黄之物,她这一张嘴,直接流入了嘴里,恶心的她趴在了井口,阵阵干呕。 苏凝停下脚步对着大周氏继续道:“我嫁入陈家这么多年,娘这些年是如何对我们四房的,外人不晓得,难不成我还不晓得,娘的心偏得也太狠了,永生也是你儿子,虎毒不食子啊!” 大周氏气得心肝疼,额头更疼,可偏偏说不过苏凝半分。 第33章 这戏可不是免费的 果不其然,乡亲们的口风转眼就变。 躺在炕上的陈永生听着外面的话,忍不住将头侧向了里面,眼眶有些湿润,显然是寒了心。 陈仲怀见此,立刻踮着脚趴在炕沿:“爹,你是不是很疼,怀儿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说罢,努力的朝着陈永生的手腕处呼气。 陈永生确实疼,不过是心里疼。 “爹没事儿,仲怀以后长大了要保护你娘,知道吗?”陈永生回过头,用另外一只手揉着陈仲怀的脑袋。 陈仲怀眼睛里闪着坚定的目光:“爹爹放心,儿子一定好生护着娘亲,定不会再让奶打娘亲。” 闻言,陈永生的喉咙里有些难受,当下别开了眼。 屋外面,大周氏听着众人对自己议论纷纷,抹不开脸,可又拿苏凝没辙,眼下院里头没一个人能为自己做主,一思忖,想直接装晕了过去。 苏凝站在她的对面,将大周氏的一切想法都看在眼里。 和自己玩这一套是吧,刚刚拿石头打大周氏,她还是掂量的,而做这些也是为了接下来的事情。 “呀,苏凝,你婆婆晕了,你还是赶紧将她扶起来吧!”旁边的乡亲们劝着。 苏凝冷哼一声,见着躺在地上的大周氏嘴角抽搐,拎起旁边的一桶水,对着乡亲们道,“咱们家没银子,娘晕过去也不是办法,但是没事儿,我有法子让她醒来!” 只听“哗啦”一声,木桶里的水全部倒在了大周氏的身上。 躺在地上的大周氏原本以为苏凝会借此服软,然后她也能将此事给揭过去,可当那桶井水泼在身上的时候。 冷的她一激灵如同泥鳅似得,从地上挣扎了起来。 “苏凝,你是想害死老娘不成?”一抹脸,大周氏中气十足的吼出了声儿。 苏凝刚要将木桶放下,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了陈老爷子的声音。 看着围在院子里的乡亲们和自己的老婆子,陈老爷子眉头一皱,一张脸黑的如同厨房的锅底。 “你们这是在干啥,是要将老陈家的屋顶给掀翻了不成,我还活着,还轮不到你们来闹!”陈老爷子虽然指着大周氏和苏凝骂,但是话里头的其他意思,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苏凝啊,既然你爹回来了,那你就别闹了,咱们先走了,走了!” 想走?以为这戏是免费给看的。 苏凝一步上前,拉扯着其中几个人的衣角,泪眼婆娑的看着她们:“叔,婶儿,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家相公吧,如果你们走了,那还有谁来给我们四房做主,爹娘偏心都偏到了三哥的身上,大伙儿不是不知道啊!” 被叫做叔,婶的那几个乡亲们一听这话,纷纷看向了旁边的陈老爷子。 陈老爷子气得肺都要炸了,“永生是我儿子,我咋会见死不救,你说的还是人话吗?” “爹,我说的不是人话,那娘说的就是人话了,她到现在都没有管过永生的死活,救命的银子都不曾拿出来过一分,您让我咋信,让大伙儿咋信?” 第34章 要对她动手了 陈老爷子被苏凝堵的说不出话来,恨不得将大周氏给拎回正房好好骂一顿。 “你们还愣着干啥,赶紧去把你娘扶回里屋,脸都被她给丢尽了!” 但凡大周氏能够妥善处理,也不会闹成这样。 陈民生和陈有生上前搀扶着大周氏从地上起来,而陈富生则是站的远远的,“娘,您没事儿吧!” 大周氏憋了一肚子委屈,又挨了苏凝的打,原以为陈保贵回来会给自己做主,却没有想到他居然说自己给他丢脸了。 她丢脸?她是为了谁才这般丢脸的,还不是为了他老陈家。 一把推开陈民生和陈有生,大周氏甩着膀子就朝着陈保贵跑了过去,当着大伙儿的面,扯着陈老爷子的衣裳。 “我丢人,当初是谁在我家门口蹲了一天一夜才求到我爹答应的,现在觉得我给你丢人了啊?我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你老陈家,富生才是我们老陈家的指望,难不成你要我花银子去救——” 大周氏的话还没说完,脸上突然挨了一巴掌,不可置信的看着陈保贵。 “你,你居然打我,陈保贵,我和你拼了!”大周氏捂着脸,直接用头朝着他的胸前顶过去。 陈民生一看这还了得,眼疾手快的将大周氏给拉扯开来,吩咐着自家媳妇和妹子先带着大周氏回里屋。 “娘,您就别和爹闹了!”陈玉珠红着眼眶同陈海燕一块儿拉着大周氏。 大周氏瞧着自己的老闺女,立马扑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娘的珠儿,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为老陈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老了老了,居然还被这老货欺负,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娘——”陈玉珠的眼眶也红红的,可她太过畏惧陈保贵,根本不敢张口替娘说话。 院子里乱糟糟的,然而至始至终,他们老陈家都没有一个人去东厢房看陈永生。 “爹,你给句痛快话,永生的伤您救还是不救?”苏凝冷眼看着陈保贵。 陈保贵没有想到苏凝这般咄咄逼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如果敢说一个“不”字,只怕村里的人都要戳着他们老陈家的脊梁骨。 这苏凝简直是太狠了。 “老头子,给我休了这个毒妇,你看我的头,都是被她打的!”大周氏突然从陈玉珠的怀里挣扎着起来,一头撞在陈保贵的面前,将受伤的地方露出来。 陈保贵被她这么一撞,直接往后趔趄了一大步,幸亏有陈民生给拉住,才没有跌倒。 “爹,您没事儿吧?” 陈保贵一阵咳嗽,摆了摆手,“没事儿!” “这真是苏凝给打的?” “没错,就是我打的。”苏凝站出来承认,丝毫不畏惧陈家众人的目光,“永生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拉她一块儿陪葬。” 苏凝说出的话,让人毛骨悚然。 “你个混账东西,你居然——”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也说的出口,陈保贵一伸手便要朝着苏凝脸上招呼。 “亲家公,你们这是做什么?” “保贵啊,有话好好说,你咋还动起手来了?” 第35章 休了这恶妇 听着身后来人的声音,陈保贵举起的手停在半空中,僵硬的回头:“里正——你、你们怎么来了?” 院里的乡亲们一看见陈田和苏秀才过来,纷纷避让开,好让他们来给苏凝主持公道。 “爹?”苏凝红肿着脸颊,没有想到苏清河会来。 苏清河见着自己的女儿被人打了,立马拉下了脸,“昨儿个亲家公是如何同我保证的,说要好好待他们,你们老陈家就这么对媳妇的?” 当着里正的面,陈保贵可不愿意翻旧账,一手拉扯过自己的老婆子:“亲家公还有脸来质问我们,你看看苏凝做的好事儿,这样的恶妇我们老陈家是断然不会再留了!” 陈田和苏清河瞥了一眼大周氏的额头,双眸里闪过一抹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儿?” “爹,是我打的,谁让她不拿银子出来给永生治伤!”苏凝并没有刻意将此事给隐瞒下去,反倒是摆在明面上同众人说了。 一听这话,苏清河的脸色有些难看,可还没来得及等他为苏凝开口辩解,就见着陈保贵已经占据了上风。 “里正,你可是听见了,她都已经承认这是她做下的,正好大伙儿都在,我们老陈家今儿个就要休了这恶妇!”陈保贵朝着院子里的人喊道。 东厢房屋里头传来了动静,原本躺在炕上的陈永生,突然从里面颤颤巍巍的冲了出来,朝着陈保贵喊道:“爹,我说过不休妻!” 他手腕处还滴着血,脸色白的有些吓人,都这个时候了他出来添什么乱。 “爹,苏凝是为了我才会对娘出手,我——” 陈永生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便重重的挨了陈保贵一巴掌。 “你个不孝的东西,说的什么混账话,她是你娘,你要为了这么一个恶妇,给你娘泼脏水不成?”陈保贵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扇在了他的脸上。 似乎觉得还不解气,居然还想伸手打他。 眼看着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陈田适才站在二人中间,打断了他们父子二人的话。 “保贵,当务之急,还是将这些事情放一放,给永生找个大夫治伤才是要紧的啊!” 经里正提醒,陈家的人这才看见陈永生的伤势是多麽严重。 “爹、娘,还是赶紧给找个大夫吧,否则四弟的手怕是要废了!”陈民生第一个开口道。 站在他身边的陈海燕则是拉了拉陈民生的袖子,“相公,这事儿有爹娘做主,你就别管了!” 谁知,陈民生非但没有理解陈海燕话里的意思,反倒转身斥责她:“我怎么能不管,他是我四弟,你作为大嫂是怎么说话的?” 院子里这么多人看着,陈海燕的脸瞬间就红了,双唇紧抿,没有再言语。 “爹、娘?”陈民生看向二老。 陈保贵不为所动,二指摩挲着旱烟竿子若有所思。 大周氏同他在一起大半辈子,自然能看出他的想法,一抹脸便跌坐在地上,朝着陈永生哭喊:“老天爷你开开眼,劈死这个不孝子吧,居然为了这么一个恶妇,要活活将老娘给气死,还要花老娘的银子治伤,还不如让我去死了算了!” 第36章 和你们一起离开 此刻,陈永生的心里也不好过。 他很想问问二老,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难不成自己的性命还抵不过银子吗。 况且,苏凝也是为了救自己,才会出手打她,何来恶妇一说。 “娘——”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十分沙哑,“这伤我不治就是了。” 他的话刚一说出口,苏凝立马就变了脸,拽着他的衣袖目眦欲裂:“你敢,你要是敢不治,我就带着仲怀改嫁。” 躲在人群后面的陈富生正和吴倩茹嘀咕着,听到苏凝这话走向前来。 “瞧瞧,大伙儿瞧瞧这恶妇说的是什么话,我们老陈家是断然不会留着她这种人,免得败坏了咱们陈家村的名声!” 身为陈家村唯一的童生,陈富生腰杆挺的笔直,“爹,依着我的意思,既然四弟不休妻,那咱们就分家吧,将四房给分出去。” “三弟,四弟受伤糊涂了,难不成你也糊涂了,这个时候怎么能分家?”陈民生拉着陈富生站到一旁。 这个时候提分家,不是让乡亲们戳他们的脊梁骨吗? 永生受了伤,身为他的兄长不能弃他于不顾。 然而,陈富生却不想和他多说,毕竟有些事儿,他和爹娘能明白就成,旁人再怎么说都不会明白这其中的细枝末节。 “爹,趁着今儿个人都齐,咱们就分了吧,俗话说的好树大分枝,人大分家,陈永生也是当了爹的人,就算受了伤也不会拖累咱们,是不是,四弟?”陈富生从地上将大周氏给搀扶了起来。 大周氏揪着三儿的衣裳,眼睛斜睨着陈永生,如同看着仇人一般:“你若还认我这个娘,要么就将她给休了,要么你们四房的都给我滚出陈家!” 这话说的哪里像是当娘的人该说的。 苏清河见他们如此咄咄逼人,正要为他们夫妻二人开口说话,却被苏凝给制止住了。 “凝儿,他们都这般逼你们了,你们还要忍到什么时候?”苏清河万万没有想到陈家人的嘴脸居然如此可恶,怪不得自己的女儿和往日变化那么大,原来都是他们给逼得。 “爹,这事儿您别插手,我只有一句话要问陈永生!”苏凝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你是要留在陈家,还是同我们一起离开?” 陈永生抬眸看向陈保贵,他期待着爹能够为自己说两句公允的话。 然而,并没有,再看向陈家的众人,除了大哥,根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求情的。 哀莫大于心死。 “我和你们一起走,只是往后的日子恐怕——” “往后的日子往后再说,咱们先解决眼前的事儿。”苏凝将陈仲怀的手搁在陈永生的手心里,嘱咐道,“怀儿,好好牵着你爹,娘去争取咱们该得的东西!” 有了陈永生这句话,她便有了谈判的底气。 “既然提分家,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这家该如何分,我们四房的人能分到些什么?”苏凝将屋檐下的矮凳子搬了出来,让陈永生坐下,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低声在他耳边道,“你且先再忍忍,等分了家,我就去给你请大夫。” 她的这句话如同一股暖流,温暖了他那颗被伤的支离破碎的心。 也是从这一刻起,陈永生便发誓,今生今世都会护着苏凝,不让她再受到任何的委屈和伤害。 第37章 分家(一) 老陈家要分家,自然要将所有的东西都摆在明面上来。 可大周氏是什么样的人,大伙儿也都一清二楚。 “凭啥要给你们,你们休想从我这拿走任何东西!”大周氏蛮横惯了的,根本不晓得这分家的利害。 眼下要分家了,苏凝也没什么好顾忌的,索性便与她们翻了脸:“娘这话说的好没理,永生是您的儿子,是老陈家的一份子,他在老陈家生活了这么多年,给老陈家出了多少力,难道娘心里没数?” “那是他应该的,老娘一把屎一把尿——” “我怎么记得永生是给同村的婶娘家奶大的,可不是你说的什么一把屎尿!”这些陈词滥调苏凝都听腻了。 “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怎么永生要喝奶就没有,到了珠儿妹子,娘就有了,莫不是应了那句“老蚌生珠”?”苏凝明里暗里讽刺着大周氏。 然而,大周氏却一丁点都听不出来好赖话,硬撑到底,“就算不是我奶大的,那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没有我能有他?” 什么奶不奶的,陈富生着实是听不下去了,瞥了一眼陈保贵,“爹,既然她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们也没必要再坚持下去,还是将分家的文书给写了吧!” 这家里头能有啥值钱的,不过就是些不值钱的物件,就算是都给了陈永生也比让他留在老陈家,拖累他们的好。 一想到日后他们累死累活的养着四房的人,陈富生就浑身不自在。 陈田见着陈保贵一直不说话,原以为他是在等陈永生服个软,正要规劝规劝,可谁曾想,陈保贵居然开了口,让陈富生去拿笔墨纸砚。 “爹,您真的打算要将四弟他们分出去吗?”陈民生还是不敢相信,他们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陈保贵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声音骤冷:“你去将屋里的桌子板凳给搬出来,里正,苏秀才,正好你们都在,那就和乡亲们做个见证吧。” “爹——” “还不快去!” 陈海燕是明白陈民生的心思,长兄如父,只可惜在陈家,还轮不到他来做主。 “仲毅,听你爷爷的话,和弟弟们将桌子给搬出来!”陈海燕对着自己的儿子道。 陈仲毅二话不说就带着双胞胎弟弟从正房里搬出了桌椅板凳。 陈保贵请了里正坐下,抬起头来看着坐在对面的苏清河:“咱们也不绕弯子,老陈家有什么,大伙儿都瞧得清清楚楚,家里的鸡总共也就五只,永生打回来两只,那两只野鸡就分给你们——” “老头子,那野鸡是留给珠儿——”大周氏在一旁听了简直要吐血,那野鸡她好不容易留着给珠儿补身子的,怎么能分给她们。 然而,却遭到了陈保贵的一记冷眼,大周氏悠悠的闭了嘴。 陈富生则是在一旁听着,将陈保贵说的话一一记了下来。 “锅碗瓢盆这些老陈家都有,也分给你们一套;后院的菜,要吃你们自己摘;粮食家里就只剩下二百多斤糙米和三十斤白面,给你们分五十斤糙米、十斤白面,等那三十五亩水田里的秧插完,新米出来了再分——” 第38章 分家(二) 陈老爷子想说新米得等到八月份收了水稻才有的给。 然而,苏凝却并不想要新米,她要地。 与其让别人施舍,倒不如自己种。 “新米我们不要,爹给我们七亩地,分我们秧苗就是了。”苏凝站在苏清河和陈田的边上,一低头便能看见陈富生写的内容。 “啥,你要地?”陈保贵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那七亩地给你们不是浪费了,永生的手腕能插秧?还是给你们新米吧!” 陈保贵也有自己的打算,这地就是庄稼人的根儿,怎么可能会平白给苏凝她们七亩。 苏凝见他不答应,便朝着陈田福了福身子,“里正,陈家有三十五亩地,四房人,我把珠儿妹子也算在内,要这七亩地不过分吧,再者说,以后每个月还要孝敬二老,不给我们分田地,难不成要让我们去抢?” 只怕到时候他们敢抢,大周氏和陈保贵他们未必敢要,毕竟有个要考秀才的陈富生,名声对他们来说可是顶顶重要的。 果然,当听见苏凝这话的时候,陈保贵的脸色就变了,暗自咬了牙,心里的算盘拨的哐当作响。 “成,就给你们七亩地,秧苗也都给你们,但我可得把丑话说前头,你们若是敢糟蹋田地,这七亩地,我可是都要收回来的。”陈保贵拔出了腰间的旱烟杆子,侧着身子开始抽了起来。 “爹放心,自然不会!”苏凝望了一眼纸上的内容,看了看陈家众人的脸都十分抑郁,但她却高兴啊,有了地,她就不信日子还会过不好。 “那房子——”陈保贵吧嗒了一口旱烟,瞥了一眼东厢房。 苏凝也有些为难,这老陈家是一进的农家院子,东西各两个厢房,完全没有任何的分隔,如果他们分了家还住在这里,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苏凝觉得挺膈应的。 陈永生坐在一旁听了这么久,见着苏凝的表情,忽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牵着陈仲怀走到了众人的身边。 “爹,我们四房搬出去住,这东厢房我们就不要了!”陈永生的眼睛里已然没有了往日对陈保贵的服从,有的只是漠然。 陈保贵瞧着陈永生的模样,心里一咯噔,咳嗽道:“你这孩子说的啥话,虽然咱们分了家,可到底也是一家人,怎么会不给你们房子住,这东厢房你们且住着,大不了以后你围着篱笆就是。” 可陈永生却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的牵绊,也不想苏凝再继续受着委屈,“爹,我记得咱们的老屋还留着,我带着苏凝和仲怀去老屋住,爹如果还觉得咱们是一家人,就将老屋分给我们吧!” “永生,你当真想好了,那老屋可是——”陈保贵的脸色有些发白,双手微微哆嗦,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可若不这么做——他的视线又看向了陈永生的手,原本半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既然你都已经想好了,那爹就应了你,不过,永生啊,爹只有一句话,你要记着。” “爹说就是。” “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即使分了家,往后有什么困难,要回来同爹说,知道吗?”陈保贵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 陈永生强撑着精神极其敷衍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回话。 第39章 分家(三) 苏凝站在边上冷笑,听听陈老爷子说的这话,可真是两面光。 许是苏凝的眼神太过“炙热”,陈保贵微微咳嗽了一声,余光看向大周氏:“老婆子,去取了老屋的地契交给他们,还有,再拿五百文出来。” “啥?”大周氏原本想着给了这么多东西就算了,没有想到这老头子居然还要让自己取五百文。 “家里没有这么多,只有三百文,爱要不要!”为了不让陈保贵在外人面前折了一家之主的面子,勉强开口道。 “成,去拿吧!”陈保贵也不想再与她废话,趁着陈田在这儿,赶紧将事情给了了。 待大周氏将三百文和老屋的地契重重的摔在桌子上时,苏凝直接当着大家的面收进怀里。 “苏凝,永生,那你们打算日后怎么孝敬二老?”这分了家,可不能从此便不来往了啊,里正瞥了一眼陈永生。 在看见他的伤势时,遂叹了一口气,只怕往后四房的日子也苦的很。 大周氏刚要狮子大开口,就被陈保贵给拦住了,这个时候可不能让陈永生寒了心,适当的给他点甜头,让他知道,老陈家还是有他的。 “先把伤养好再说,等地里的庄稼收成了,每个月给我们二老二百斤新米,二十斤白面,一年两套新衣裳就算了,别的,爹也不多要!”陈保贵说完,示意陈富生将这些给记着。 站在院子里的乡亲们原本觉得老陈家这个时候分家太让人寒心,可当听到陈保贵说的这些话时候,又觉得他们这么做已经够体恤四房的人了。 “我们不要啥新衣裳,给我们送料子,我们自己做!”大周氏咬牙切齿的看着苏凝和陈永生。 苏凝对她这个要求自然是能够满足的,遂对着陈田点了点头,陈田这才让陈富生将方才写的给修改了。 看着手里的分家文书,苏凝同陈永生确认之后,便按了手印,转手交给陈保贵和大周氏,待二老按过之后,这事儿便算是定下了。 分家的事情一弄完,苏凝便朝着站在身边的苏清河开口道:“爹,一会儿麻烦您帮我们将东西搬去老屋,我带着永生去镇上治伤,仲怀也拜托您照看一下。” 苏清河自然不会拖女儿的后腿,拉过陈仲怀来到自己的跟前:“你身上的银钱可够,如果不够,爹回去想办法给你弄些来。” “够得,爹不用担心,我有法子。”说罢,苏凝不顾众人的眼光进了东厢房里头,将房梁上的钱袋子给取下来藏在怀里,又将炕下的篮子和桌子上的那两枚鸡蛋一同取出,交到了陈仲怀的手上。 “怀儿要好好护着这个篮子,乖乖的在姥爷身边等着爹和娘回来,知道吗?” 陈仲怀小手紧紧的拽着篮子,“娘亲放心,我会乖乖的。” 闻言,苏凝这才站直身子,看向陈田,“里正,我想借用下您家的牛车,永生的伤怕耽误不得了。” “没问题,我再给你找个人同你们一块儿去!”此刻陈田早就对苏凝刮目相看,这哪里是恶妇,分明就是处处在为陈永生着想,将事情给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陈松,你小子躲什么,赶紧去我家取了牛车来,送你永生哥去镇子上。”陈田瞥了一眼人群中乱窜的小子。 陈松顿住脚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第40章 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陈家众人一听苏凝现在就要搬走,遂都起了要那东厢房的心思。 “娘,您可要盯紧着些,别让他们将不该搬的东西都给搬了!”吴倩茹躲在大周氏的耳边吹着风。 这话根本就用不着吴倩茹来教,大周氏就知道应该干什么:“臭小子,你给我盯好了,别让他们乱拿咱们院子里的东西,知道吗?” 陈仲勇被大周氏揪着耳朵,瞬间嗷嗷的叫了起来,“奶,疼,你松开我!” 他这一叫唤,惹来院子里的乡亲们纷纷看了过来。 陈保贵有些不悦,冷着一张脸命令道:“都给我回屋里去,看啥看,那白纸黑字都写的清清楚楚的,难不成苏秀才还不识字?” 说罢,撵着众人回屋,不再管院子里的任何事情。 陈老爷子话里藏着话,说的苏清河老脸一红。 陈田摸了摸山羊胡须看着陈保贵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保贵,真正是越老越糊涂了。 “苏秀才,一会儿我让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过来帮你搬,保贵的话你就别往心里头去。”陈田上前安抚着苏清河。 苏清河冷着一张脸,朝里正道了谢,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从今儿以后不再同他们老陈家往来便是。 待陈松将牛车从里正家牵来的时候,陈家院子里的人都已经散了。 “你们两个来的正好,帮着苏秀才将四房的东西都搬去陈家老屋。”陈田没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也跟着陈松一块儿来了。 “是,爹!”陈弘文和陈弘武二话不说,十分熟稔的进了东厢房,将里头的床褥等东西一一往板车上放。 正房里,陈保贵让陈民生将五十糙米、十斤白面、两只野鸡和一些番薯青菜等拎了出去。 “里正,我爹他——”陈民生梗着脖子,看着陈弘文和陈弘武手里的大包小包,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陈田拍了拍他的肩膀:“民生,我知道你是个好兄长,日后可得多多帮衬着你四弟!” 陈民生一抬手背,囫囵的擦了眼睛,“里正放心,就算是分了家,他还是我四弟。” 说罢,看向面色苍白的陈永生。 陈永生朝着他挤出了一抹笑容。 此时此刻哪里是给他们说话的时候,苏凝二话不说,便将陈永生扶着坐在了牛车上。 “陈松,麻烦你快点赶车!”苏凝坐在陈永生的身边,催促着陈松。 陈松见他们二人坐好之后,便坐在牛车前头,拉着那粗制的麻绳,一甩绳子,牛车便晃晃悠悠的出发了。 苏清河站在老陈家的院门口,牵着陈仲怀,见着他们走远了之后,这才跟着陈弘文两兄弟,拉着板车去了老屋,给苏凝安置新住所。 陈田回头看了一眼独自站在院子里头的陈民生和那紧闭的房门,不由叹了一口气,也走了。 等众人都离开后,陈民生这才回了正房屋里。 陈保贵坐在炕沿上,抽着旱烟,见大儿子陈民生耷拉着耳朵进来,遂哑着嗓子问道:“他们可都走了?” “爹,您为啥要这个时候分家,四弟的手如果真的废了,只怕他们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啊!”陈民生蹲在炕下,红了眼眶。 第41章 有啥资格吃 陈保贵吐了一口旱烟,他能有什么法子,为了不让四房的人拖累富生考秀才,他只能如此做。 大不了,等日后富生做了官老爷,再让他们四房的人回来便是。 “行了,这事儿已经定下了,往后四房的事情你们能帮就帮一把。”陈保贵转了个,背对着众人。 大周氏回里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瞧着他们还聚在一块儿,遂冷着一张脸:“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把饭给做了,难不成也想被赶出去?” 被大周氏这一呵斥,杨絮十分乖觉的去了厨房,吴倩茹则是准备往自己的西厢房去,可还没出屋,就被陈海燕给唤住了。 “三弟妹,我没记错的话,今儿个是你做饭吧?” 吴倩茹的身形微微一顿,回首笑的十分灿烂,“大嫂,咱们都是一家人,谁做都一样,况且二嫂不是已经去厨房了,我就不去添乱了。” 她今儿被大周氏磋磨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有机会能歇一口气,怎么可能会过去做晚饭。 可陈海燕却并不打算让她能歇着,朝着大周氏走了过去,“娘,无规矩不成方圆,您说呢?” “别给我净扯这些没用的,今儿个该谁做就谁去做,老二家的你给我死出来,别再那装好人!”大周氏扯着嗓门朝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 厨房里。 杨絮掌勺的手微微一顿,陈鱼立刻从灶台前面站起身,丢了手中的柴火拍了拍屁股上的干草屑,一脸愤恨,“娘,看吧,我都和您说了,让你不要做,你偏不听,现在好了,挨了奶的骂了!” 不等杨絮说话,陈鱼便拉着她的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大周氏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剜了母女二人一眼,随即推搡着吴倩茹,“赶紧去做,晚饭你要是做不出来,大伙儿都别吃了。” 一旁的陈富生听了这话,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着,“娘,别啊,儿子中午就没吃,晚上再不吃,可就没力气温书了。” 陈老爷子适才开口:“老婆子,拿点白面,单独给富生烙个饼,他今天干活累着了。” “爹,我也要吃饼,我也要吃!”陈仲勇拉扯着陈富生的衣袖嚷嚷着,半大的孩子正是长个子嘴馋的时候。 “吃吃吃,你有啥资格吃,有本事给我考个秀才回来!”大周氏一把扯过陈仲勇,朝着他的背上打了一巴掌。 吴倩茹见自己的儿子被打了,满肚子的怨气也发泄了出来,“娘,勇儿不过就是想吃个饼,怎么就没资格了,难道非要把我们三房的人也分出去,才能吃到?” “你——”大周氏没有想到这吴倩茹居然敢拿分家的事情堵自己的话。 陈保贵在一旁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行了,要吃就吃吧,给他们做,多做些,明天带上。” “老头子!” 陈保贵没有理会大周氏的呼喊,看了一眼得意至极的吴倩茹:“明天除了你们妹子留在家里,所有人都跟着我去田里插秧,什么时候将地里的秧插完,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啥?”陈富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还有十来亩地,咱们怎么插得完?” 可惜,陈保贵已经下了炕,进了里屋,根本不听陈富生的呼喊。 大周氏转身从里屋掏出了小半袋白面,亲自去厨房烙饼,“吃,给你们吃。” 第42章 去镇子上治伤 云水镇。 与陈家村相邻二十里地,若是成年男子步行,须得花上大半个时辰才能到。 因此,尽管坐在牛车上全身都颠簸的快要散架了,苏凝也一直咬牙坚持着。 “能不能再快点?”苏凝扶着陈永生的肩膀,催促着坐在前面的陈松。 陈松捏紧了粗麻绳,头也不回:“你当这是马车?如果里正没有将这牛车借给我们,只怕天黑你都到不了。” 话虽然如此,但他抽打在牛身上的鞭子却加重了力道,且频繁了许多。 苏凝看着陈松的背影,忽的想到了什么,“陈松,谢谢你,还有苗婶儿,如果不是你们,恐怕我爹和里正都不会来的。” 听着她的道谢,陈松的身子微微一僵,面上露出了一抹可疑的红晕,有些不自在的往前挪了挪。 “你以为我们家愿意管老陈家的闲事儿,若不是看在永生哥从前救过我的份儿上,我和我娘才懒得搭理你!” 不过,他都没有和陈家任何人提起过,这苏凝怎么猜到是自己去请了里正和苏清河,难不成抹过一次脖子,真的能让人脱胎换骨,变聪明? 苏凝不晓得陈松在想什么,但是却为此是真心感谢他,正如他所说,老陈家如同一潭淤泥,谁若是插手来管他们院子里的闲事儿,指不定甩都甩不掉。 今儿苗婶儿和陈松这个情,她记住了,日后定然会还回去。 牛车到底还是比人的脚力快上许多,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云水镇城楼门口。 苏凝还没来得及细细看那城楼上的字迹,就听陈松一声吆喝,赶着牛车拐入了城中,朝着西边的街道上去了。 城里的街道比来的那条土路平缓多了,用青砖铺成的长街,整条街上干干净净的,来来往往的百姓也都穿的比他们要好上许多,衣服上没有一处补丁。 这赤果果的贫富差距,让苏凝不由攥紧了拳头,看来她要抓紧奔小康了,不然怎么能跟着系统一块儿拯救人类? “宿主,您这个想法非常好!”突然,脑海里叮咚一声,12580系统忍不住要为苏凝的这个想法鼓掌,奈何他没有实体。 苏凝白了它一眼:“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拿什么在这儿奔小康,不如你再给我些珍贵的草药,比如人参什么的,最好是百年的,千年的我也不介意!” 那鼠尾草能卖几个钱? 然而,脑海里哪还有12580系统的半点声音,仿佛刚才只是自己的老年幻听。 漠视,这是对自己赤果果的漠视啊!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这么草率的答应了,应该狠狠的宰它一刀才是。 12580系统潜移默化中比了个十字,幸亏自己当初机智,没有给苏凝机会,否则肯定和前面那些初代系统一样,被那些宿主们压制的死死的,宿主让干嘛就干嘛! 它可是“12580”系统,和前面的那些初代货不一样好吗? 正在苏凝感慨万千的同时,牛车停了下来,一抬首,“同济堂”的牌匾赫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第43章 怀疑他的医术 人还未进去,那药香味便扑鼻而来。 苏凝扶着陈永生站在外面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形,见坐堂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花甲老人,一手捻着胡须,一手把着脉,垂眸半晌,便开了一张药方子,像极了电视中演得那样。 这老头的医术不会是骗人的吧。 “进去啊,你愣在这干嘛?同济堂的张大夫可是云水镇上最仁心的一位。”陈松将牛车栓好后,以为苏凝害怕,便在前头领着她们。 三人一进去,正在药柜前抓药配药的药童头也不抬的询问道:“是来抓药的还是来看诊的,若是抓药将药方子给我就好,若是看诊请先排队等候。” 陈松看了一眼那排队的人,还有七八个,还没来得及回药童的话,就见着苏凝一个闪身便朝着那坐堂的张大夫冲了过去。 “唉,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怎么还插队,去后面排着啊!”正在看诊的病人微微有些咳喘。 张广白眉头微蹙,但是态度却还是和缓的:“小娘子,若是看诊,请去——” 苏凝生平也厌恶那些插队之人,自然明白后面排着队的病患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为了救人,她不得不这么做。 “各位兄伯,叔婶儿,擅自插队是我的不是,只因家中相公在和邱山上被猛兽咬伤了手腕,现等着张大夫救命,还请各位兄伯通融通融,让我们先看看!”苏凝朝着后面的人屈膝赔礼致歉。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的药童一声惊呼,“呀,张大夫,您快过来看看,病人晕倒了。” 苏凝一回头便见着陈永生晕倒在陈松的怀里不省人事。 “大夫,求您救救我相公!”苏凝转身便要朝着张广白跪下。 陈永生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否则的话自己真的成了天大的罪人。 人都已经晕在眼前,张广白身为大夫岂能坐视不理,连忙吩咐药童和陈松,将陈永生抬起放在了一旁简易的床板上。 那些看诊的百姓们也都围了上去,想要看看这人被猛兽咬得究竟有多严重。 “诸位,不如移步前往回春堂,今日老夫怕是不能为各位看诊了。”张广白只是扫了一眼陈永生的伤口,便已了然。 “白术,请他们回去吧!” “是。”那侯在一旁的药童立刻开始往外清人,且还将药铺的门给关了一半。 苏凝瞧着他们的举动,不由皱着眉头看向张广白,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难不成陈永生没救了,他这是怕砸了自己的招牌,所以—— “大夫,这是一条人命,你可不能因为怕有损自己的名声就见死不救!”苏凝紧紧的拽着张广白的衣袖不撒手,生怕他草菅人命。 白术和陈松显然是被苏凝的举动给吓着了,连忙上前想将其拉开。 “你怎么能这么和我们大夫说话,你知不知道我们张大夫可是——”白术没想到如此秀气的小娘子居然是这样有眼无珠的人,因此十分生气。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广白给沉声打断了,“白术,我怎么教你的,还不去取了止血的草药来。” “是。”白术临走时,还不忘瞪了一眼苏凝,转身便去取了草药。 第44章 “狂犬病”亦是“瘪咬病” 陈松生怕苏凝得罪了眼前的张大夫,只好替她赔礼道歉。 “张大夫,您大人有大量,别同她计较,我们实在是担心永生哥,万一他没了,只怕——” 然而,张广白却并没有因为苏凝的无礼而生气,反倒是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眼前的小娘子虽然有些冲动,但凭她冲到自己面前,将患者的病情及时告知自己,且还同其他的患者赔礼道歉,便足见她的果敢。 这样的女子着实不多,可惜了——张广白瞥了一眼苏凝的妇人头,心中无限惋惜。 被一个花甲之年的老者打量,且还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苏凝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为了陈永生,她还是没有撒手。 “小娘子,你放心,老夫断然不会草菅人命,名声这东西对老夫来说,怎么可能会比人命重要,你且先松开,让我替他看看伤势。” “真的?”苏凝狐疑的看着他。 白术已然捣了草药过来,见苏凝居然敢质疑自家老爷,当下便将药杵重重的锤了两下,“你若是不信,带着他去别处看就是。” “白术——” 白术将捣好的止血草药搁在了一旁。 苏凝看了一眼躺在木板上的陈永生,这才松开了张广白的胳膊,“大夫,您一定要治好他,无论花多少银子都行。” 张广白松了松自己的老骨头,翻看了陈永生的双眸,见他两眼泛白,眼底却是血红一片,遂解开了绑在伤口处的布条。 入眼,触目惊心,只见那血布下赫然是两个血窟窿,且伤口表面过大,内里窄小,一看便是豺狼所致。 “你们放心,还有救,幸亏你及时绑住了他的脉络,否则的话他定然失血过多,不过,他能支撑到现在,可见毅力惊人。” “大夫您赶紧救人吧!”苏凝催促着。 张广白吩咐自家药童去打了水,用湿帕子将陈永生手腕上的血渍擦拭干净,又将周围的血肉用镊子轻轻的夹走,取银针扎在伤口处,将其周围的淤血疏散,再用捣好的止血草药敷在伤口处。 “张大夫,这就好了吗?”苏凝有些不敢相信。 陈永生是被狼咬伤的,就这般简单的处理了,能行吗,他会不会得狂犬病。 “小娘子,你相公的伤是不是被狼给咬得?”张广白接过白术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想要确认。 苏凝立马点了点头,这才对张广白的医术有丁点的信服,“张大夫,他会不会得狂犬病?” “狂犬病?那是什么病症,老夫从未听说过。”张广白对她说的病名感到好奇,忽的反应过来道,“你说的应该是瘪咬病吧!” 苏凝微微一愣,而后重重的点了点头,惹得白术一脸的嫌弃,乡下人就是没见识,什么狂犬病?居然连瘪咬病都不知道。 “果真是,那他可有猎杀到那头狼?” 苏凝轻轻嗯了一声。 张广白捻着胡须:“如今他的伤虽然被我用草药止住了血,但是为了防止他得瘪咬病,最好能取了狼的脑髓,将它敷在伤口处,那狼在哪里,你们赶紧取了过来。” 闻言,苏凝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张广白说的瘪咬病应该就是“狂犬病”,但是她没想到古人治疗狂犬病的法子居然这般凶残。 第45章 取“脑髓”上药 站在一旁的陈松则是愣住了,他们跟着永生哥在和邱山上打了这么久的猎,从来没有碰见过狼,可偏偏这回就让永生哥给撞上了。 “苏凝,你快告诉我那狼的位置,我回去找虎子和壮子哥他们一块儿猎杀来,定然将脑髓取了。” 苏凝将陈松拉扯在一旁,低声同他耳语了一番,只见陈松的眸子一亮,立刻出了药堂,赶着牛车去了和邱山。 “张大夫,这狼脑髓敷上之后真的就没问题吗?”苏凝望着木板上昏迷不醒的陈永生,再三确认。 张广白行医多年,什么疑难杂症他都见过,对于这点,他还是有信心的。 “你放心,他这伤并没有触及筋脉,日后好好养着,可以恢复如初的。” 有了张广白的保证,苏凝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蹲在陈永生的身边,用袖子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张广白瞧着小夫妻二人如此恩爱,便不忍打扰,遂领着白术去旁边写了药方子。 当陈松赶着牛车到了和邱山脚下时,很快便寻到了苏凝所说的巨石,捡了棍子朝着那巨石上方走了过去。 好在并没有野兽来吃狼的尸体,只是可惜他没有带柴刀来,不能当场将狼的脑髓取出来。 没办法,陈松只好将狼的尸体搬运上牛车,带着它回药堂。 而当他入城的时候,那狼的尸体引得城里的百姓们纷纷侧目。 “小哥,你这狼卖不卖?”有腿脚利落的男子紧紧的追着牛车问道。 陈松这个时候哪里有功夫回他的话,因急着前去救人,遂扬起手中的鞭子,将牛车赶得更快了。 “张大夫,苏凝,我将东西带回来了,只是要借用下张大夫您的刀!”陈松一把将狼的尸体从木板上扛了下来,不顾白术的阻拦,直接扔在药堂里。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咋把这狼尸体搬了回来,我们大夫不是说了,只要脑髓?”白术有些不大乐意,这狼的血腥味太重了些。 苏凝一听到陈松的声音,也走了出来,当她看见那狼的尸体时候微微一愣。 好在张广白并没有责怪他们,吩咐白术去后面库房里取了柴刀过来,交给了陈松。 围在药堂外头的百姓们纷纷挤在门前看着热闹,任由白术怎么赶也赶不走。 “天啊,他是怎么杀的狼?” “你没瞧见他剥皮的手法,干净利落,肯定是有一手打猎的好本事!”人群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挤上前来。 但见陈松接过白术手里的柴刀,手腕一转,便在众人的瞩目下,将那张狼皮完整的剥离了下来,又对准那狼的首级,快准狠的将其剖开。 张广白捻着胡须赞叹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好刀法,白术,去取了碗过来。” 站在一旁的白术早就在陈松剥皮的一瞬间吓得脸都白了,双腿一软,哪里还有力气去拿碗。 见此,苏凝自个儿逡视了一圈儿拿了碗蹲在陈松的身边,接过了那完整的脑髓。 “张大夫,给!”苏凝面不改色的递了过去。 张广白瞪了一眼自己的药童,接过苏凝手里的脑髓,去给陈永生上药去了。 第46章 悬壶济世的张大夫 待张广白给陈永生上“药”的时候,苏凝全程都盯着他。 “大夫,他什么时候能醒来?”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也不知道苏清河和小包子在家怎么样,搬家的事情她还是有些不大放心,想要尽快回去。 张广白替陈永生缠是着伤口上的布条:“小娘子,最好还是让他在老夫的药堂里歇一晚上,老夫也好观察下他后续的情况。” 闻言,苏凝眉头微微一皱,这事儿有点难办,能留在同济堂对陈永生的伤势来说是极好的,但是这药钱恐怕—— “张大夫,这诊金和药钱一共是多少,如今我身上只有二百一十五文,若是不够的话,能不能先写个字据,等日后我有了银子,一定还给您!”苏凝从怀中将大周氏给的那两串铜钱和零散的铜板掏了出来。 见此,原本站在一旁的白术立刻上前来,略嘲讽道:“你就拿这点钱来看诊,咱们大夫是那普通药堂里的大夫吗,这诊金一共是——” 白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广白给打断了,“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打发你回去!” 一听这话,白术吓得跪在张广白身前,“老爷,小的知道错了,您别打发小的回去,否则被公子知道后,定然会惩罚小的。” 苏凝微微有些讶然,看来这张大夫不是一般人啊。 张广白冷声呵斥,“还不赶紧起来去准备药材,给小娘子备好!”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白术哪里还敢多言,连忙起身去了药柜备下药材。 张广白扯出一抹笑看着苏凝,“让小娘子见笑了,药童不太懂事儿,这诊金老夫收你五十文便可,至于那药材,一包药是二十文,你看需要多少包?” 正在备药的白术,双手微微一抖,他家老爷这是在干什么,难不成真的要将同济堂变成济世堂,自个儿当救苦救难的菩萨? 这补血的药少说也是要一两银子的,里面可是加了当归等物。 苏凝明显也看见白术的异样,但是瞧着眼前张广白笑眯眯的样子,她只好昧下了“良心”,红着脸朝张广白屈膝:“多谢张大夫相助,滴水之恩,日后必涌泉相报!” 张广白原本以为她不谙世事,没曾想她都懂,“好说,小娘子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将那狼皮给老夫,好让老夫做一双护膝。” 苏凝看了一眼狼皮,上面还沾着血,若是要做护膝的话,只怕还得费些功夫。 不过这也是她能报答他的机会。 “张大夫如果不嫌弃的话,就由我来给张大夫做,等我下次来买药的时候,亲自给张大夫送来!” 瞧着苏凝那黑色透亮的双眸,张广白自然是信她的,“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晚上还得您看着我家相公!”苏凝朝着陈松走了过去,正要将地上的狼皮卷起来,突然被人群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拽住了胳膊。 “你想干什么,赶紧撒开你的手!”陈松虽然不大 第47章 赚的第一笔钱 那壮汉没有防备,一个趔趄撞在了人群中。 张广白不想有人在自己的药堂里闹事儿,同陈松一块儿站在苏凝的前面:“这位兄台请离开老夫的药堂,今儿个已经不看诊了。” 那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稳住身子,“你们别误会,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就是想问问这位小娘子,这狼肉你卖不卖?” 他方才看的清楚,能在这屋里做这决定的,也只有眼前这位女子。 可见这狼并不是眼前这位男人猎杀的。 闻言,苏凝从二人的身后站了出来,双眸泛着一抹精光,“你想要这狼肉?” 额,五大三粗的壮汉没有想到苏凝会不惧怕自己的模样,点头道,“没错,不知道小娘子卖不卖?” 卖,怎么不卖?她现在可是十分缺银子,只不过这狼肉要怎么卖? “当然卖,你是要买整只,还是——”苏凝望着地上的狼,又回头看了一眼陈松,小声询问道,“你知道狼肉怎么卖的吗?” 陈松被她这么一问,挠了挠脑袋,“我也不知道。” 那壮汉是个练家子,耳朵极其灵敏,自然听到了二人的对话,遂对着苏凝道:“我也不糊弄小娘子,这猪肉是十五文一斤,不如你这狼肉卖我十八文,我也不多买,就要这后半部分,带回去给兄弟们尝个新鲜。” 他好不容易从军营里出来一趟,自然要打打牙祭,开开荤。 苏凝一合计,当下便应了,对着陈松点了点头,让其将狼从中间斩开,递给了眼前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 “大叔,我就收您七百文,您看成不?”虽然没有过称,但这头狼怎么也有百来斤重,刨去不能吃的部分,收他七百文应该不过分吧。 被眼前的小娘子唤“大叔”,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显然有些不自在,须臾间从怀里摸出了一两散碎的银子递给了她。 苏凝没有多余的银钱找给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张广白,“张大夫,能和您换下银钱么?” “白术?”张广白唤了一声自己的药童。 那药童心不甘情不愿的替他们换好,这才又收了苏凝的诊金。 那壮汉则是拿包袱裹了狼肉直接扛在肩上离开了药堂。 围观的百姓们看着那剩下的两只狼腿,也有些跃跃欲试。 “小娘子,这剩下的两条狼腿不如卖给老夫吧,老夫还从未吃过狼肉。” 苏凝正从白术手里接过药,险些吓了一跳,“张大夫,这狼肉恐怕没有猪肉好吃,您若是想吃,我直接给您就是。” “那怎么行,这可是你相公拼了性命猎回来的,怎么能够不要银钱?如果你不要银钱,那我可不要了。”说完,看了一眼人群。 方才有想开口同苏凝压价的几个百姓,脸上都有些讪讪的。 苏凝有些难为情,只好以六十文给张了广白,抵了三包药钱。 众人见狼肉已被分割完毕,都有些后悔没有早点下手,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这样一来她交了五十文诊金,手里居然还剩下八百六十五文钱。 揣着这些铜钱,苏凝朝着张广白道:“张大夫,能不能麻烦您先替我照看着永生,我得回家里交代一下,免得我爹担心。” 第48章 过于抛费 张广白自然是应了,遂将狼肉递给白术,让他拿回府里收拾。 苏凝看了一眼昏迷的陈永生,同张广白告辞之后,便和陈松一道回了陈家村。 当他们路过一家正要关门的包子铺的时候,苏凝让陈松将牛车停了下来。 “请问您家的包子还有卖的吗?”望着那还冒着热气的蒸笼,苏凝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那小伙计一看是模样俊俏的小娘子,遂腆着脸,“还有的,小娘子要几个?” “怎么卖的?” “肉包子两文钱一个,素菜包子一文钱一个,馒头一文钱一两个” 苏凝心中微微思量了一会儿,便开口道:“那给我来十个肉包子,十个素菜包子,十个馒头!” “苏凝,你疯了,花钱也不是你这般花法?”陈松拉着牛车,一听苏凝买这么多包子,吓得说话声音都大了许多。 那小伙计显然也被陈松给吓着了,“小娘子,您还要吗?” 苏凝回头瞪了一眼陈松,转而朝着小伙计笑着道:“要,麻烦您帮我包起来可好?” “唉,好,没问题。”那小伙计立马从屉笼里捡了包子,分别用三张油纸给包了起来,递给了苏凝,“小娘子,一共是三十五文钱。” 苏凝从怀里摸出了三十五文递给他,这才拎着油纸包走了出来。 陈松见她这般大手大脚的花银子,十分生气:“永生哥还昏迷不醒,你就这般抛费,日后你们怎么过?” 苏凝坐在牛车上,低声道:“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再说我买这些包子,也是为了填饱肚子,一会儿还要麻烦你陪我赶来镇子上,明日指不定什么时候回去,我总不能让大伙儿都饿着肚子,还有仲怀和我爹,他们在老屋可啥吃的都没有。” 听了苏凝这话,陈松握着绳子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暗自责怪自己没有想到这些。 可他脸皮薄,又抹不开脸同苏凝致歉,因此,站在牛车前头踌躇不前。 倒是苏凝一屁股坐在牛车上,看着他站在原地不动,略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走?” 陈松隐藏在黑暗中的脸微微透出一抹暗红,直接上了牛车带着苏凝回了陈家村。 陈家老屋是在村口东面,正好挨着和邱山,当苏凝看着陈松将牛车停在村东头时,不由愣住了。 “咋不回村,来这里做什么?” 陈松跳下牛车对着苏凝道:“你忘记你们已经从老陈家搬出来了,这老屋就在前面,喏!” 苏凝顺着陈松手指的方向,借着月光看向前面荒无人烟的地界里,一座茅草屋里闪着幽幽的光亮,怎么看都像是一座“鬼屋”! 苍了个天,她就说怪不得分家的时候,大周氏和陈老爷子居然会如此干脆,不仅给他们分房还分钱,感情这老屋居然是这个鬼样子。 望着眼前的破草屋,苏凝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拎着三个油纸包气冲冲的走了过去。 陈松则是跟在她的后面。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坐在屋里的苏清河牵着陈仲怀的手出了茅草屋。 第49章 小狼崽被发现 “凝儿,是你们回来了吗?”因为离着村子还有一段距离,苏清河怕女儿看不见回家的路,便将油灯拿了出来。 苏凝一步上前,推开外头的篱笆门,朝院子里走了进去,看着那在风中摇摆的油灯,原本气呼呼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来,“爹,是我,咱们进去说吧。” 免得风把油灯给吹灭了,那可就真的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 “娘亲,你可算回来了,你瞧这是什么?”陈仲怀挣脱了苏清河的手,双手将小狼崽举在苏凝的面前。 苏凝拎着油纸包的手微微一僵,见苏清河盯着自己,要一个说法的时候,正好陈松栓好牛车走了过来。 “爹,这是下晌碰见苗婶儿的时候,苗婶给的。” “真的,陈松,这真是你娘给的?”苏清河明显不相信。 陈松见着那小狼崽,眼神里透出一抹惊讶,这个苏凝怎么能把狼崽子给仲怀,万一咬着孩子怎么办? “叔,这——”陈松的话还没说出口,苏凝一个胳膊肘直接撞在了他的肚子上。 只听她压低了声音威逼道:“你要是敢说个不字,我定然和永生说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儿!” 她可记得这陈松没少给苏凝使过绊子。 比如说:给大周氏晾衣裳时,衣裳不见了,让苏凝挨骂;故意在苏凝面前提及陈秀梅和陈永生小时候的事情,离间他们夫妻感情等。 陈松吃痛,表情十分狰狞:“叔,确实是我娘给的,您看这周围一户人家都没有,有了这狗,可以给永生哥看家护院。” “那替我多谢你娘!”苏清河勉强信了,往他们的身后看了一眼,“永生了,咋没见着永生?” 苏清河的声音有些急促,以为陈永生出了事情。 苏凝拎着三个油纸包,“爹,永生留在镇子的同济堂,张大夫说还要再看看,我和陈松先回来的,一会儿还要再回镇子上去。” 说着话,便同他们进了茅草屋。 甫一进屋,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苏凝这才看见屋里十分逼仄,仅仅一个土炕,看那潮湿的样子,应该是下晌的时候临时给垒起来的。 这屋里根本就住不了人。 “永生真的没事儿?”苏清河坐在桌子旁边的矮凳上。 “没事儿。” 苏凝将油纸包给打开,里面的包子还是热乎的,拿了一个递给陈仲怀,“怀儿,来尝尝这包子是什么馅儿的!” “娘亲,怎么有这么多包子呀!”陈仲怀抱着小狼崽站在她的面前,双手却不敢接。 这包子比自己的手还白,一定很好吃,可是—— 苏凝瞧着小包子举步不前,将他手里抱着的小狼崽扔进了桌子旁边的篮子子里,用帕子擦了擦他的手,“拿着,这是娘亲买的,没人敢说你不是。” 握着那软乎乎的白面包子,陈仲怀的小脸被油灯照的红噗噗的,举起手中的包子递到苏清河的嘴边,“先给姥爷吃。” 苏清河原本想责怪苏凝太过浪费,可当听见陈仲怀的话时,忍不住眼角红润。 “怀儿真懂事儿,姥爷也有,你吃吧!”苏凝又捡了一个肉包子递给苏清河,“爹,你也赶紧吃了吧,这包子的钱是之前您给的。” 第50章 把狼崽子当狗养 “真的?” “比珍珠还真。”为啥她说的话,她爹都不信呢? 见此,苏清河这才接了过来,同陈仲怀一块儿吃了。 苏凝瞥了一眼陈松,捡了两个肉包子、两个素菜包和两个馒头递给了他,“这些一会儿你拿回去和苗婶儿一块儿吃,她肯定也担心极了。” “不用,这些包子还是留着你们吃吧!”陈松的脸隐隐有些发烫,推搡着苏凝递来的油纸包。 苏凝却沉着一张脸,“你若是不要就是嫌弃我买的包子,那一会儿你也别送我和仲怀去云水镇了,你回去吧!” “那怎么行,这大晚上的,你、你要带着仲怀去?”陈松回过味儿来,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苏凝直接拿出一个肉包子堵住了他的嘴,“赶紧吃了,咱们一会儿好出发。” 一个大男人咋的比自己还要絮叨。 陈仲怀咬了一口包子,还没来的及吞下,站起身来:“娘亲,你真的要带我去吗?” “当然。”苏凝伸手将他的小嘴合上,“快吃。” 陈仲怀挪了挪小屁墩,从挨着苏清河的身边转到了苏凝的身边,美滋滋的尝着手里的包子。 “娘亲,是肉包子!”一阵惊呼,陈仲怀的小眼睛里闪着亮光。 “凝儿,你若是不放心,便将仲怀留下,我帮你看着他就是。”苏清河迅速的吃完手里的肉包子道。 苏凝又递给他一个素菜包子,自己也咬了一个:“爹,这老屋怎么也得好好收拾收拾一番才能住人,您明日还要去村里祠堂授课,来回太过奔波,我带着仲怀去药堂,或许永生见着他,心里也好受点。” 苏凝揉着小包子的脑袋,低头看着他一脸餍足的小脸,心里顿时觉得温暖。 闻言,苏清河便随了她的意思,不过却对着她道:“凝儿,永生的伤恐怕得足足养好几个月才能恢复,从军的事情恐怕得耽误了,你有想过以后你们日子怎么过吗?” “以后再说吧!”苏凝灌了一口水,捡了一个肉包子、两个素菜包子和两个馒头包在了一块儿,剩下的十五个包子全都给了苏清河。 “爹,这包子您拿回去,我这屋里也不能放,等明儿个我和永生回来再同您拿。” “成,那爹先替你保管着。”苏清河也不推辞,毕竟这东西放在这里,确实容易招虫子。 待众人商量好之后,苏凝便望了一眼陈松,那眼神里的意思是,你吃好了没,吃好了就上路。 陈松被她的眼神骇住,顿时将第二个包子塞进了嘴里,剩下的则是拿在手里。 “娘亲,我也吃好了!”陈仲怀一抹小嘴,弯腰将地上的篮子拎在手里,“娘亲,我们能不能带上小狗狗?” “行,当然可以。”正好她可以借此机会问问张大夫收不收鼠尾草。 苏凝牵着陈仲怀的手与苏清河出了茅草屋,却被陈松给拦住了,“等一下,咱们拿着火把,叔,您也拿一个。” 只见陈松从外头捡了两根粗棍子,将油灯里的油倒了少许淋在上面,顿时茅草屋前亮了许多。 “爹,您路上慢点,我们走了!”苏凝举着火把看着苏清河。 “姥爷,我和娘亲明日就把爹爹给带回家。”陈仲怀坐在牛车上朝着苏清河喊道。 苏清河拿着火把点了点头,直到看着那牛车渐行渐远,自己才慢慢踱步回村里。 第51章 想卖鼠尾草 待陈松将母子二人平安送到同济堂的时候,陈永生已经醒了。 张广白正同他说着日后所要注意的事情。 “相公,你醒了!”苏凝牵着陈仲怀的手朝着陈永生走了过去。 陈永生坐在木板床上,整个人都有些呆滞,方才她居然喊自己相公,不是陈永生,也不是“喂”,而是他做梦也想听到的二字。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还是伤口疼,张大夫?”苏凝将包裹放在一旁,急的看向张广白。 张广白捻着胡须,心中暗道有意思,不过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你放心,老夫已经为他看过了,并无大碍,你们是今夜就回去,还是在老夫这留一晚上?” 陈永生立刻从木板床上起身,朝着张广白拱手:“我们不打扰您了,这就动身回去,多谢张大夫的救命之恩。” 闻言,张广白摸了摸胡须摆手道:“你不用谢老夫,这是老夫身为医者该做的事情而已,倒是你有福分,娶了这么一个果敢,周到的娘子!” 苏凝原本是想要开口让陈永生留在药堂里过夜的,毕竟老屋今晚上睡不了人,可这会儿听见张广白夸自己,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主可不是个果敢的人,她依稀记得原主被老陈家的人磋磨一年后,终于情绪爆发,变得十分“勇猛”,敢和大周氏正面刚,完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甚至因为被他们逼的生下陈永生的孩子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在看不到希望的老陈家,原主选择了爆发,最终因为吴倩茹的撺掇走向了“灭亡”,才让她有机会魂穿到这个身体里。 想到这儿,苏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见此,陈永生立刻一手揽过她的身子,朝着张广白道:“就不叨扰张大夫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行,那老夫就不多留你们,哦,对了,那药记得每日服一剂,喝完了再来药堂里取!”张广白将那三包药和狼皮递给了苏凝。 苏凝从他手里接了过来,恰巧从陈仲怀的篮子里发出一声细小的叫声,引得众人看向了仲怀。 “这是你们的孩子?”张广白瞅着躲在苏凝后面的小包子问道。 苏凝将陈仲怀拉在自己和陈永生的中间:“是,他有点怕生,仲怀还不快谢谢张大夫,他可是救你爹爹的人。” 听了苏凝的话,陈仲怀立刻拎着手里的篮子,朝着面前略有些严肃的老者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弯腰礼,“谢谢张爷爷救了我爹爹!” “乖,真乖,快起来吧!”张广白年龄大了,自然喜欢小孩子,尤其还是这么可爱的孩子。 苏凝瞧着他撅着小屁股行礼的样子,忍住没有笑,而后看向他手中的篮子,“张大夫,不知道你们同济堂收不收鼠尾草,我采摘了一些想拿来卖,您看下成吗?” 一听苏凝居然还认识草药,这可让张广白更加感到惊讶了。 第52章 不要别人也要你 “我看看!”张广白捻着胡须上前一步。 苏凝将篮子打开,一只灰扑扑的小狼崽子从里面冒出了头,朝着苏凝的手心一个劲儿舔着,还没来得及同苏凝撒娇,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掐着了后勃颈的皮毛。 陈永生将小狼崽子提了起来,面色冷峻的扔给了陈仲怀。 “这难道是——”张广白看见那只小狼崽十分惊讶。 苏凝微微清了清嗓子,瞥了一眼陈仲怀,示意张广白不要当着孩子的面戳穿,这才从篮子里将那鼠尾草给取了出来。 “张大夫,您看看,收吗?” 张广白收回了视线,看向苏凝递过来的鼠尾草,还别说真的是,他方才还以为她是糊弄自己的,毕竟很少有妇人识得草药。 “这鼠尾草我们同济堂收的,但是你这量太少了些,卖不上几个钱的。”张广白看向那篮子下面的一层鼠尾草道。 苏凝一听他说收,脸上立马就挂了笑容:“既然张大夫说收,那是怎么个收法?” 其实同济堂的草药向来是由他孙子张逸轩派人从外面采摘回来的,根本不需要旁人来供应,但是张广白自从做了同济堂的大夫后,这个规矩也就改了,偶尔也会从百姓们手中收取草药。 “这草药需要晒干,晒干之后十文钱一斤,你这些恐怕——” “张大夫放心,我都明白的,那我们就不打扰张大夫休息了,告辞!”待得到想要的结果,苏凝二话不说将东西一股脑的全都塞进了篮子里,牵着陈永生的手就往外走。 张广白不由微微一愣,这小娘子怎么说走就走,方才来的时候,他还觉得她会在这里住一晚的。 苏凝高兴的只顾拉着陈永生往外面的牛车上走去,却忘记还有陈仲怀。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才看见陈松抱着陈仲怀走了出来,眼神里还带着一抹怨怪。 果然,苏凝还是让他信不过。 看来这段时间,他要多盯着些,免得苏凝又和从前一样,趁着永生哥受伤,就对仲怀动辄打骂,拿他出气。 “娘亲!”小包子撅着小嘴抱着小狼崽子十分委屈的看向苏凝。 娘亲方才只顾着爹爹都不要他了! 苏凝连忙从陈松手里接过陈仲怀,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擦着他的小脸道:“对不起,刚刚娘亲是高兴坏了,才会忘记牵着怀儿的手,怀儿不要怪娘,好不好?” 陈仲怀将小狼崽子抱得紧紧的,顺势扑在苏凝的怀里,“呜呜呜,我还以为娘亲不要我了!” “怎么会,娘亲怎么会不要你,你可是娘亲最最最重要的人,娘亲就算不要别人也要你呀!”苏凝拍着小包子的后背安抚着他。 “别人”这二字,让坐在边上的陈永生有些难过,不过想到苏凝方才拉的是自己,他顿时又觉得自己多心了。 遂朝着他们母子二人靠拢了一番,左手不着痕迹的将她们母子圈在怀里。 陈松坐在牛车前面微微撇嘴,这苏凝就会拿话哄孩子,谁知道她以后老毛病会不会再犯。 牛车晃晃悠悠的出了云水镇,身后是张广白站在药堂外面,背负着双手看着他们远去。 第53章 “杏林高手”隐于市 张广白站立了好一会儿,这才踱步进了药堂。 一只脚刚刚迈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白术的声音:“老爷,老爷,我把您的晚饭给带来了。” “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把药堂关了,咱们回府!”张广白一甩衣袖抬脚转身朝着大街上走去。 白术拎着食盒愣在了原地,待他回头看向药堂的时候,里面哪里还有伤患和那个小娘子的身影。 难道说他们这是醒了就直接离开了?亏他还特意让府里的厨娘将狼肉给做好了拿过来,想让他们长长见识来着。 “你还愣着做什么?”张广白见人没有跟上来,遂朝着他喊了一声。 闻言,白术立刻将药堂的门给关上,拎着食盒紧随其后,“来了,老爷!” 白术一手打着灯笼替张广白照着脚下的路,一手拎着食盒。 “我孙子逸轩什么时候回来?”街上已然没有了行人,张广白开口问道。 “回老爷的话,公子这次去的地方有些远,怎么也还得三天后才能回来,老爷若是想公子了,不如给他寄封信去!” “谁说我想他了,这孙子和他去世的老子是一个德行,哪一个听过我的话?”张广白加快了脚步回了府邸。 白术跟在他的身后没敢言语,等到了张府,便将食盒里的饭菜给取了出来。 “老爷,您尝尝这狼肉,厨娘可花了不少功夫做的!”白术一脸自豪的将那碟子切得薄薄的狼肉搁在张广白的面前。 张广白拿起手中的筷子遂尝了一口,眉头一蹙,刚吃进嘴里便又吐了出来,“呸呸呸,这狼肉怎么这么柴?咬都咬不动!” “小的去找她算帐!”真正是黑了良心的,敢卖给自家老爷这种肉。 “回来!”张广白重重的放下了筷子,板着一张脸,“谁让你去找她麻烦的,你给我听好了,日后这小娘子再上门来的话,你给我好好招待人家,敢有丁点不周到,我就把你打发回兖州。” “老爷,您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那女的跟咱们非亲非故,您不仅少要了诊金和药钱,而且还为了给她撑面子,将这狼肉给买下,若是公子知道了,肯定会——”白术急的眼眶一红,生怕张广白是被苏凝给迷了心窍。 “怎么,如今我说你两句都说不得了,是不是真当我辞官在家,就是个无用的人了,连孰是孰非都分不清?”张广白也来了脾气,那一缕胡子随着他嘴角的下沉,微微一抖,看的白术有点发憷。 “小的不敢。” 别看他家老爷一把岁数了,可却是宫中太医院首屈一指的太医,其医术了得可是连太医院院首都十分钦佩。 只是他的脾性差了些,为太后看诊的时候,直言不讳的说出了太后的病症,扫了太后的颜面,导致太后动怒要重重惩罚他。 好在有皇后娘娘为其求情,又有皇上出面调解,这才只罚了他辞官。 而张广白自认为自己没有错,告诉患者病情是他的职责所在,遂一气之下,直接从帝都兖州来了这穷乡僻壤的云水镇,在其孙子张逸轩的同济堂里做了大夫。 第54章 整理仪容 今儿原本好好的心情被白术给搅和了,张广白十分郁闷的看着桌子上那碟狼肉。 “告诉厨娘,剩下的狼肉好好保存着,等逸轩回来后再做给他吃。” 说完,直接起身朝着后面厢房去了。 白术看着那碟子狼肉,有些发愣,老爷方才还嫌肉柴了,这会却又要留着给公子吃,这不是坑公子吗? 白术忍不住在心里同情了一把自家公子,同时又祈祷着自家公子快些回来。 张广白嫌弃狼肉柴,可有些人却很喜欢。 云水镇的一破庙内,几个穿着号服的小兵正架着篝火不停的翻转着那两条狼腿。 “穆副尉,属下能跟着您来此地可真没错,今儿可算是有口服了。” 瞧着他们一脸的馋相,穆琰一抬手直接一个暴栗敲在了那小兵的脑袋上,“别忘了,咱们可是还有公事在身的。” “没忘,我们哪里敢忘,这样的苦差事,也只能交给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咯!”那小兵转动着手里的狼肉。 蹲在旁边的另外一个小兵立刻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你咋说话的,什么叫苦差,这可是咱们仁勇校尉特意交给我们穆副尉的差事儿,是看重咱们穆副尉的。” 这不说还好,一听他们提及仁勇校尉,穆琰的脸便有些难看。 那仁勇校尉——范统,简直就是个酒囊饭袋,别的本事没有,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一流,为了能讨好上面的人,特意揽下这等苦差事儿,他不去做,却直接甩给了自己。 没办法,谁让自己只是个从九品的仁勇副尉,而范统是正九品的仁勇校尉,不听令不行啊。 再说这征兵哪里是那般好征的。 一旦去了军营,那过的可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他们此次征兵去的都是些贫苦的地方,但凡是能缴的起赋税的百姓,都不会走上这条路。 想到这儿,穆琰不由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如果不是那场洪水弄得他家破人亡,如今他也应该在家中娶妻生子了。 想到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小娘子,穆琰举起了手中明晃晃的刀。 坐在篝火旁边的两个小兵看着穆琰拿着刀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劝阻:“穆副尉,我们知道你生气,可咱们不能意气用事啊,快把刀放下,咱们好好说话!” “是啊,那范统谁不知道他是靠了关系才平白捡了个官职,咱们这些人心里大都是服你的。” “是啊,您可不能回去找他的麻烦!” 二人一唱一和,一左一右拉着穆琰的胳膊,生怕他此刻举刀回去找范统算账。 穆琰被他们二人这一左一右的拉着,不由动了怒:“谁说老子要回去找范统的麻烦!” “那您拿着这刀是?” 穆琰淡定的清了清嗓子,借着篝火看着那刀面上倒映着自己的模样,“整理面容!” “啥?”二人举着狼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的仁勇副尉方才说要整理面容,他们没听错吧。 在军营里,穆副尉可是最不拘小节的人了,如今却要整理仪容,这—— 待他们再回头看的时候,穆琰已然将自己满脸络腮胡子给刮的一干二净。 不过,他们这会儿反倒是更惊讶了。 这还是他们心中十分敬佩的仁勇副尉吗? 那络腮胡子一刮,简直就是判若两人,魁梧高大的身材配上一张小生面孔,怎么看都有些违和。 “咳咳咳,有什么不对吗?”穆琰一如往常的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惜他这副面孔对二人来说毫无威慑。 “穆副尉,我们觉得您还是将胡子给留起来吧,这样更有威严一些,对吧!”其中一人道。 “对,没错!”二人互相挤眉弄眼,隐忍着笑意。 话音刚落,头上立马又挨了两个暴栗。 “吃,吃完了赶紧休息,明天就给老子去征兵!”穆琰朝着二人吼道。 “穆副尉,这狼肉还没熟嘞——” 第55章 睡在老屋的第一夜 陈松将一家三口送回了老屋,不由蹙着眉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破草屋。 “永生哥,不如你们去我家住吧,我家虽说小了些,可总比住在这儿强!”这破草屋哪里能住的了人,更别说还是挨着和邱山,怎么看怎么都不安全。 苏凝也有些后悔没有留在药堂过夜。 陈永生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屋,拍着陈松的肩膀:“阿松,今日多谢你了,你放心这老屋周围有竹篱笆,不碍事儿的。” “可是,你们这屋怎么睡啊,我瞧着那炕像是才砌起来的,恐怕得烧一烧才行,要不今晚我留下来,替你们守着。”陈松终归有些不放心。 “别,本来就够小的地儿,你再来哪还有地儿!”不等陈永生开口,苏凝就直接拒绝了陈松的好意。 “苏凝,你——” 见二人要吵起来,陈永生立刻从中劝和:“阿松,你回去吧,苗婶儿肯定都担心坏了,还有将里正的牛车给还回去,替我道声谢。” “永生哥!”见他赶自己走,陈松还是有些不放心他。 陈永生摇了摇头,推搡着他上了牛车,送他走了,这才转身看向站在屋外面的苏凝。 “咱们进屋吧!”陈永生一步上前想要接过她手里的篮子,却被苏凝给躲开了。 “别,你的手受了伤,还是我拿着吧。”苏凝躲过他伸过来的手,借着月光,见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受伤的表情,忽而又道,“你牵着仲怀,这么晚了,他肯定害怕!” “嗯!”陈永生听了她的话,牵着一旁已然有些瞌睡的陈仲怀。 陈仲怀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向陈永生,“爹爹,今晚上我们要睡在这里了吗?” 苏凝走进老屋里,从怀里摸出了苏清河临走时给自己的火折子,磕磕绊绊的摸索到桌子上的油灯。 油灯一亮,整个茅草屋里顿时亮堂许多。 苏凝这才松了一口气,急急转身将茅草屋的门给关上,隔绝外面的一切。 瞧着她那个样子,陈永生明显能察觉到她的害怕,遂开口道:“你放心,咱们虽然离着和邱山近,但是这周围都是荒地,不会有猛兽来的,晚上你和仲怀安心的睡着,我守着你们。” 苏凝坐在矮凳子上,将陈仲怀抱在面前,瞥了一眼那炕,有些不满,“怎么睡?” 陈永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而后在苏凝和小包子的注视下,径直将屋里的桌子和他们的一口木箱子拼在了一块儿,又将包袱打开,从里面抽出被子,铺在了上面。 “先凑合一晚,明儿个我就将炕给烧了。” 因为他只能动用一只手,所以当这些事情都做完之后,他的额头上便又冒了一层汗。 苏凝望了一眼那拼在一块儿的高低不平的简易床铺,叹了一口气,认命似得将小包子直接抱了起来。 “娘亲,咱们今晚还睡在一块儿吗?”陈仲怀搂着苏凝的脖颈,眼睛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 苏凝晓得他这是要睡了,便哄着他:“对,怀儿不要怕,爹和娘亲都在你身边,你乖乖的睡吧。” 第56章 刀子嘴豆腐心 因为有苏凝这句话,陈仲怀这一夜睡得十分安稳,倒是苦了她和陈永生。 那临时搭成的床铺睡她们母子二人还行,但是陈永生一起睡的话,苏凝便只能同他一块儿侧着身子,且她的腿还伸不直,更别提陈永生了。 昏黄的油灯下,陈永生坐在矮凳上看着自己受伤的右手,嘴角划过一抹苦涩的笑。 因为他小时候是左撇子,为着这毛病,没少挨大周氏的打骂,现在倒是有了用处。 苏凝见小包子已经睡着了,遂将他的身子往自己的那块儿地方挪了挪,给陈永生腾出了一大半的位置,好让他能睡得舒坦些,谁让他是伤患。 “你也别坐着了,早些休息吧,明天估计有的忙!”苏凝将那灰扑扑的被子给盖在了陈仲怀的身上,想将小狼崽子重新放回篮子里。 那小狼崽朝着苏凝的手拱了拱,毛茸茸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瞧着那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的她心中不忍,便将那小狼崽子搁在了陈仲怀脚边的被子上,让它跟着一块儿取暖。 听着她的说话声,陈永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借着油灯的光亮,看着苏凝洁白如玉的面颊。 一天的奔波,她的发髻已然有些散乱,一缕秀发垂在她的耳边,正好衬的她肤如凝脂,那一张一翕的红唇让他的双眸隐隐变得有些深邃。 “你盯着我干什么?”苏凝做好这一切,回头准备歇着的时候,正好与陈永生的视线撞在了一块。 陈永生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你们睡吧。” 瞧着他还真的要坐在那里守着她们母子二人一夜,苏凝直接拍了拍另外一半床榻,大义凛然:“赶紧上来,你不是说外面有篱笆不碍事儿的,再说油灯点着也浪费。” 这才是最最要紧的,她现在可要紧着手里的钱用,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的。 她都这般说了,陈永生自然从凳子上起身,躺在了另外一边,不过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如今变成这副模样,说到底也是自己没本事。 苏凝吹灭了那油灯,磕磕绊绊的躺在另外一边,扯出一些被子朝着男人的身上盖过去。 因为看不见,那伸出去的手直接碰到了他温热的脖颈处,似乎能感觉到他喉结的滑动,吓得连忙缩了回来。 陈永生的身子因为她突然的触碰微微一僵,而后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有了一个被角的时候,立刻侧着身子面对着苏凝。 “夜里冷,你又受了伤,我怕你得了风寒,家里可没有多余的钱给你看病了。”明明是关心他的,可说出口的话,却是这般。 真正是刀子嘴豆腐心。 陈永生应了一声,双眸在漆黑的夜色里牢牢的锁住苏凝,似乎要将她的身影给镌刻在脑海里。 忙碌了一天,苏凝想着他受了伤应该不会对自己乱来,便放松了警惕,加之身边还酣睡着一个孩子,那困意也是跟着席卷而来。 沉睡中的苏凝只觉得身下的床板硌得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太舒服,旁边还有人挤着自己,遂想翻个身子。 正当她往边上去的时候,陈永生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捞入怀中,吓得他出了一头冷汗。 幸亏自己没有真的睡着,否则的话,这苏凝可真要掉到地上去了。 看了看卡在中间的“罪魁祸首”,陈永生朝着陈仲怀的小屁股上打了一下,将母子二人一同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一手穿过他们的脖颈间将他们牢牢的箍在身前。 第57章 公狼来寻仇 天边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茅草屋外的篱笆门处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用爪子扒着那门,声音略有些刺耳。 陈永生正想起身去查看,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母子,又不敢乱动,生怕将他们惊醒了,反倒是让她们害怕。 可外头的动静却又大了许多,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忽然发现原本睡在陈仲怀脚边的小狼崽子直接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急促的拱着那被关着的房门。 见此,陈永生心里便有了数,那外面必然是头公狼,只怕是闻着气味寻到了这儿。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急促,陈永生轻轻抽离了自己的胳膊,蹑手蹑脚的起身,捡起了门后那根粗木棍子,将房门打开了一个缝隙。 吱呀一声脆响,苏凝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待看见门口处一个黑色的身影,显然吓了一跳,还来不及惊呼,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是我!”陈永生嘘声道。 苏凝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将他捂着自己嘴巴的手给挪开:“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你这是要干什么?” 陈永生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苏凝吓得拽住了他的胳膊:“要不咱们将这小狼崽子给丢出去,兴许那头公狼就不会进来了。” 见她被吓着,陈永生安抚着她:“你放心,我去处理,你和仲怀留在屋里别出来。” 说罢,便要拎着那小狼崽子往外走。 那头公狼显然是来寻仇的,苏凝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去,更何况他还受了伤。 想到这儿,苏凝急急的穿了鞋子下来,扯着陈永生的袖子,“我和你一起去,怎么说这件事情也是因为我引起的,你不能再出事儿了。” 她可不希望小包子这么小就没了爹。 陈永生被她扯着袖子,行动有些不便,见她坚持要跟着自己一块儿出去,只好将手里的木棍递给了她,“拿着!” 苏凝没有接他手中的木棍,反倒是将正在拱门的小狼崽子给抱在了怀里,压低了声音凑在陈永生跟前,“还是你拿着吧,我跟在你身后。” 开什么国际玩笑,就她那两招三角猫的功夫,怎么可能斗得过狼,还是躲在陈永生身后好了,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儿,她也好立马拽着他往屋里躲。 门被陈永生给打开,苏凝抱着小狼崽紧紧的挨着陈永生的后背,越往那篱笆门处走,她的心也跟着跳的厉害,手里的小狼崽子则是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苏凝的手。 眼看着他们与那头狼仅仅隔着一个篱笆门,苏凝的心都卡在了嗓子眼。 公狼在篱笆门外低吼着,腥涩的狼涎顺着嘴角滴下,缝里的牙齿隐隐发出寒光,幽绿的双眸从那被扒开的门缝里露出来,吓得苏凝一个激灵。 苍了个天,那头公狼的个头可比母狼大多了,这万一站起来,可是堪堪有成年人那么高,正当苏凝这般想的时候。 但见那公狼赫然直起了身子,前腿撑在篱笆门上,后腿站立,整个狼身子高过了那个篱笆门,正朝着他们龇牙咧嘴,露出一抹极其凶狠的目光。 第58章 一个大胆的想法 陈永生立刻拿着手里的木棍朝着那公狼的头上打去,那公狼往后一退堪堪躲了过去,昂首看着里面的人。 就在苏凝以为那头公狼是被陈永生的气势给骇住时,却见着陈永生一个转身便抱着自己往边上去,而那头狼则是从外面一跃而进,稳稳的落在院子里。 我滴个乖乖,这公狼也未免太牛掰了吧,苏凝的视线落在公狼的身上。 公狼则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怎么办?”苏凝低声询问道。 陈永生将她护在身后,双眸紧紧的盯着那畜生,“一会儿我数三声,你就赶紧往屋里跑?” “我不,要跑咱们一块儿跑!” 陈永生握在手里的木棍紧了又紧。 早晨的风还有些凉意,吹的苏凝一个激灵,微微缩了缩脖子,忽的看见手里的小狼崽,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就在陈永生准备先向公狼发起进攻的时候,苏凝直接一步上前,挡在了他的身前,将小狼崽子高高的举在了自己的前面。 那头公狼看见苏凝手里的小狼崽,原本蓄势待发朝着他们进攻的模样,变得十分的犹豫,整个身上的毛发全都竖了起来,微微抬起头颅,轻轻的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气味,仿佛在确定苏凝手中的小狼崽是不是它的孩子。 这小狼崽子昨儿被陈仲怀抱了一天,身上的气味早就淡了许多。 苏凝见此,示意陈永生先别轻举妄动,将那小狼崽子慢慢的放在了地上,而后以示友好般推搡着小狼崽子去公狼的身边。 那小狼崽子朝着苏凝的手心里舔了舔,这才迈开小短腿朝着公狼跑了过去。 公狼闻着小狼崽子身上的气味,伸出湿热的舌头替它捋了捋毛发。 就在苏凝以为这件事情被自己和平解决了,想站起身来朝着陈永生炫耀时,那原本在捋毛的公狼,立刻朝着苏凝的后背突袭。 陈永生一直站在边上紧紧的盯着公狼的一举一动,对于公狼并没有放下一丁点的戒心,在它扑过来的瞬间,直接将手中的木棍朝着它扔了过去。 那公狼一口咬住木棍,咔嚓一声碎成两半,苏凝吓得腿一软,双手牢牢抱住陈永生的劲腰。 “早知道当初就不把它抱回来了。”亏她当初一番好意,没曾想到—— “有我在,你别怕!”陈永生护着苏凝往后退,直接将身后的竹篱笆从地里拔了起来。 公狼伸出自己的利爪,正要朝着陈永生扑过去的时候,脚下一顿,它的前爪被小狼崽子狠狠的咬住。 虽然只是咬着了毛发,但也让公狼停止了攻击。 只见小狼崽子同样发出低吼声,声音不大,但那模样却是奶凶奶凶的,用自己的小身子挡在了苏凝和陈永生的面前,不让公狼攻击他们。 公狼朝着小狼崽子露出了獠牙,想要将小狼崽子给叼开,然而那小狼崽一下便退出了它的范围内,学着公狼方才的模样,朝着它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伸出了利爪。 第59章 奶凶的小狼崽 公狼每逼近一步,小狼崽子就朝着那公狼低吼一声,浑身的毛发倒竖着,模样极其“凶残”。 见它如此护着身后的人,那双幽绿的双眸死死的盯住陈永生和苏凝。 仿佛下一刻便要咬住二人的脖颈。 陈永生常年在山中往来,并不惧怕这些猛兽,因为他知道,你越是惧怕,便会增长这些猛兽的气势。 就在苏凝怕的不敢直视时,那公狼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纵身一跃直接出了院子,且还回头看了一眼那小狼崽子,最终消失在和邱山里。 见此,陈永生将手里的竹篱笆扔在了地上,拍着苏凝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了,它已经离开了。” 闻言,苏凝从他的身前抬起头来,双眸里蓄着泪水,“真的?” “真的,你看!” 苏凝一点点的瞥向四周,见周围确实没有公狼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真是吓死我了,它就这样走了,以后还会不会再来?” “不会,小狼崽子不会和它走!”陈永生盯着那摇着尾巴的小狼崽子断然道。 “那就好。” 今天真是多亏了这个小狼崽,苏凝心中已经笃定了是它救了自己和陈永生,所以决定以后要好好养着它。 遂蹲在地上揉弄着小狼崽的毛发:“你可真是好样的,你放心,日后跟着我,有你大口吃肉的时候。” 那小狼崽似乎听懂了苏凝的话一般,小脑袋蹭着苏凝的掌心,十分享受她挠自己。 陈永生则是看向了远处的和邱山,那山林里,公狼的身影并没有走远,此刻正与陈永生对视,且将苏凝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冷风一吹,陈永生微微眨了眨眼睛,那公狼的身影这才消失不见。 看来要将这茅草屋周围的篱笆给加固了,还有这扇门,也要重新做一个,陈永生环顾了一眼整个老屋。 今日的事情确实是有的忙了。 正当苏凝蹲在那里和小狼崽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屋里的陈仲怀醒了过来。 当他看见身边爹娘都不在的时候,吓得连鞋子都没穿,直接跑出了屋。 “娘亲!”陈仲怀揉了揉眼睛朝着院子里的苏凝喊了一声,声音中夹着哭腔,准备朝着她跑过去。 苏凝没想到小包子居然这么早就醒了。 待她看见陈仲怀连鞋子都没穿就跑出来,急的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我的傻小子,怎么连鞋子都没穿就跑了出来,嗯?” 万一被这院子里的石头硌着脚了怎么办? 苏凝回头瞥了一眼陈永生,略有些嗔怪,将陈仲怀抱进了屋里,给他穿好衣裳鞋袜。 小狼崽则是屁颠屁颠的追着苏凝往屋里走。 东边的太阳已经渐渐的升了起来,晨光熹微中,陈永生整个人的心情都愉悦了许多,分家——似乎也还不错。 遂抬起脚跟着进了屋。 天已经大亮了,苏凝这才仔仔细细的将整个老屋看了一遍。 这是一个一进的农家院子,外面围着一圈竹篱笆,院里一口井和一颗不知名的老树,周边长满了荒草。 整个老屋是用茅草夹着土坯做成的,屋里就只有一个土炕,剩下的就是她们从老陈家搬来的七零八落的东西。 紧挨着老屋旁边还有一个快要倒塌的小房子,苏凝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个厨房,好在里面的灶台还是完善的。 老屋后面则是一个荒废的茅厕和一大片杂草。 这简直就是危房啊! 逡视完一圈之后,苏凝不得不感慨自己的起步阶段不易,但又庆幸提早分了家。 第60章 幡然醒悟 待她回到屋前,便看见陈永生正带着小包子拔着院子里的荒草,小狼崽子也参与其中,玩的不亦乐乎。 陈仲怀见着苏凝过来,一个屁墩结结实实的跌坐在地上,丢了手中的草,起身拍了拍屁股朝苏凝跑了过去:“娘亲,你快去洗漱,爹爹给你打了水!” 苏凝被陈仲怀拽着手往木盆方向去,心里微微有些感动,回头看了一眼蹲在草地里头的陈永生。 陈永生虽然背对着她,但是却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脸上看着没什么大变化,但是那双耳朵,苏凝可瞧得真真切切,通红通红的。 一番简单梳洗过后,苏凝便将木盆收进了屋里,指挥陈仲怀将外头的陈永生给唤了进来。 “爹爹,娘亲让你进屋,说有话对你说!”陈仲怀抱着小狼崽子道。 陈永生一听苏凝有话同自己说,站起了身,将那堆枯草堆在了一处儿,转而叮嘱着孩子:“别往井口边上去,知道吗?” 陈仲怀捋着小狼崽的毛,乖乖的点了点头,蹲在陈永生方才的地方,继续拔着草。 爹爹说了,要将这院里的草都拔了,好拿去烧炕,他是家里的男子汉,得帮着爹爹一块做,不能让娘亲动手。 陈永生进了屋里,就瞧见苏凝背对着自己,一手举着木棍,朝着房梁上来回的扫动,但见那木棍一头似乎绑着的是自己的衣裳。 “凝儿,你找我有事儿?” 背后突然传来他的声音,将苏凝吓了一跳,等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却见着她脸上用帕子挡着口鼻。 整个老屋里经过她这一番折腾,顿时灰尘遍布,苏凝将那扇坏掉的窗户打开,拉扯着陈永生站在门口。 “一会儿我带着仲怀去我爹那拿昨儿剩下的包子,你在家里将炕烧了!” 一听还有包子,陈永生不禁有些诧异,据他所知,娘给的钱应该没剩多少了,她不会都拿来买包子了吧。 见他想问不敢问的样子,苏凝朝着他解释:“你放心,你娘给的钱我都没有动,昨天我们在药堂里将你猎杀的狼给卖了,去掉你的药钱和诊金,我买了些包子,还剩下八百三十文,你若是不放心,我这就去将钱拿来交给你。” 苏凝想借此机会来试探陈永生,看他会不会真的掌控家里的钱财。 谁知,陈永生却摇了摇头:“这钱你拿着吧,看看家里还缺些什么,到时候在归置。” “好!”苏凝的双眸弯成了月牙,这也就表示家里的钱财日后归她管。 这一点陈永生还不错,心里的小本本默默的又给他记上了一笔。 瞧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陈永生嘴角也跟着扬起一抹弧度。 方才苏凝对自己的冷淡他自然察觉出来,在老陈家生活了这么久,察言观色这一方面,他比任何人都强。 不过只要她能高兴,这家里的钱财归她管也并不要紧,大不了日后他多去山上下些套子捕捉猎物换了钱给她。 还有家里的七亩地,等有了收成之后,他们不仅能孝顺爹娘,也能卖了换钱,想到这儿,陈永生的呼吸微微一滞,原本带着笑意的脸,此刻冷凝了许多。 这么多年,爹和娘到底瞒着大家给三哥花了多少银钱—— 第61章 多管闲事儿 苏凝将房梁和墙壁上的灰尘都收拾干净了,便拎着篮子打算喊陈仲怀去苏清河家里拿包子。 临走的时候,见着陈永生呆愣在原地,不由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的手不方便,如果有什么干不了的就别勉强,一会儿我回来再弄也行的。” 陈永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还不等他开口回话,就见着她已经挎着篮子,朝着儿子走了过去。 “娘亲,我想带它一块去。”陈仲怀举着小狼崽子站在院子里。 苏凝瞥了一眼那头小狼崽子,想到早上的公狼,还是心有余悸,生怕她们一离开,那公狼便会又寻来,遂对着陈仲怀道,“它还太小了,等它长大些你再带它出去,不如你先给它取个名字吧。” “好,都听娘亲的。” “那咱们边走边想!”苏凝推开了篱笆门,让陈仲怀先出去,挡住了尾随上来的小狼崽,这才将篱笆门给关上。 陈永生看着外头渐行渐远的身影,略整理了思绪,继续将院子里的草全锄干净了,抱着那堆干草和一些柴禾进了屋里准备烧炕。 这个时辰,村里有早起的农户家已然冒起了炊烟,路上也有了行人。 见着苏凝带着陈仲怀进村,却没有瞧见陈永生,有好事的人便凑上前去,与她们母子二人并肩走。 “苏凝,咋没有看见永生?莫不是没救回来,真是可惜了啊,他可是咱们村里打猎的好手啊!” 一大早上就听见这种话,任由苏凝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我说这位大爷,您一大早上就在这满嘴喷粪,是吃屎了吗?” 同苏凝说话的可不是什么大爷,从根上论起,眼前的这位可以说是老陈家的旁支,苏凝怎么也得称呼他一声堂叔父。 许三炳没有想到苏凝说话这么呛,恼羞成怒道:“苏凝,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我可是永生的叔父,你别以为永生死了,你就能无法无天了,我告诉你——” 许三炳的话还没说完,苏凝直接拿着手里的筐子朝着他的头上砸,“我呸,你也算长辈,敢诅咒永生,一大早满嘴喷粪,我看该死的人是你!” 许三炳被苏凝打的跌坐在路边有些发懵,等他回过神来,苏凝已经抱着陈仲怀走远了。 见此,许三炳慌里慌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她们的身后奔着老陈家去了。 “苏凝、苏凝你给我出来,居然敢出手打我,看我今儿个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许三炳直接一脚踹开大门,站在院里撸着袖子大喊。 这会儿老陈家起的最早的就是二房的杨絮母女,她和陈鱼正在厨房里为大伙儿做早饭,听到外面的话,便擦了手要往外面去,可却被陈鱼挡在了厨房门口。 “鱼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让开,娘去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杨絮想要拉开陈鱼的胳膊。 可陈鱼偏偏不让,硬是拦着她,“娘帮大伯母做饭也就算了,如今四婶已经搬走,娘还要管吗?” 外头那人明显就是来找四婶的麻烦,这会儿娘若是出去,指不定会被那人欺负。 她可不愿意娘去受外人那等子气。 第62章 懒汉“许老三” 许三炳见老陈家没有一个人搭理自己,遂又喊了一声:“苏凝,你给我出来——” “喊啥喊,一大早上喊魂啦!”大周氏抹了一把鬓角的头发,怒气冲冲的挑了帘子出来。 待看见站在厨房里的杨絮母女二人,刚要开口指责杨絮,就被陈鱼给打断了。 “奶,我娘把粥熬好了,要放桌喊大伙儿吃早饭吗?” 大周氏瞥了一眼那灶台上冒着烟,朝着杨絮哼了哼:“端屋里去,吃完你们赶紧给我下地,别忘了昨儿你爹交代的话。” 杨絮连忙转身将锅里的粥给盛了起来,不敢有所怠慢。 大周氏这才看向院里的人,她当是谁,原来是这个懒汉,“许老三,你咋来了?” 许三炳眼珠子微微一转,上前一步指着自己的额头道:“嫂子,你可得给我个说法,这苏凝一大早上不晓得是发了什么疯病,居然敢打我,你看我被她打的!” 大周氏一手拍开他凑过来的脑袋,“去去去,一边去,谁打的你找谁,那苏凝早就不是我们老陈家的人了。” “不可能,方才我明明看着她进了村里的,不在你们家,那还会在哪儿?” 大周氏白了他一眼,“我说许老三,难怪你一大把年纪还说不到亲,看来是真的缺根弦,她不在我们陈家,自然是去了苏秀才家里,赶紧一边去,别耽误我们吃饭!” 大周氏将这个穷亲戚往外轰,一点都不待见他。 许三炳被大周氏推的一个趔趄,根本就不愿意挪动脚。 “许老弟,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有啥话你同我说,赶明儿我去说苏凝。”陈老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扯了扯披在身上的褂子。 “老头子!”大周氏回头瞪了一眼陈保贵。 陈保贵完全没有在乎大周氏的眼色,十分热络的拉扯着许老三进了正房屋里。 大周氏恨恨的咬牙跟在二人的身后,心里埋怨着要浪费一张饼。 待两老都坐上了主桌,各房的人这才都一一坐下,且看见许老三在屋里,皆是一愣。 “爹,你咋把他给放进来了?”陈富生坐在桌子边有些不情愿和这穷亲戚一块儿吃饭。 许三炳则是十分高兴,他可从没和童生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因此,双眸放着光看向陈富生,“三侄儿,你从镇子上回来这么久怎么也不来我家?” 陈富生端起粥,咬了一口饼子,“你家有啥可去的?” “啥,你说啥?”许三炳坐在一旁双眼放光的盯着白面饼子,没有听清楚。 陈保贵却听的一清二楚,瞪了一眼陈富生,遂拿起一张饼搁在许老三的碗里,“这几日忙着插秧,富生还要考秀才,没有时间,等他考中了秀才再上你家去。” “那感情好,保贵哥,我就等着富生考中秀才,到时候我也跟着沾沾光。”许老三咬了一口饼,心里想着到时候怎么着也能说上个婆娘给自己热炕头。 “好说好说!”陈保贵面上带着笑。 众人吃的差不多了,陈保贵便吩咐儿孙们准备准备,一会儿去田里插秧。 “保贵哥,那我就先走了,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和苏凝计较了。”许三炳抹了抹嘴起身朝外走。 陈保贵开口唤住了他:“许老弟,苏凝是为了什么事儿动手打的你?” “我不过就是瞧着苏凝只带着陈仲怀回来,以为你家四小子没了,就多嘴问了句,她就——” “哦,那你回吧,我们要下地了。”不等他把话说完,陈保贵已然没了方才的热络,领着众人去了田里。 许老三摸了摸脑袋不明所以,待看见大周氏一脸阴测,哪里还敢在老陈家逗留片刻。 第63章 为人父母的心 瞧着众人都走了,大周氏回头便看见自己闺女站在房门前,一步上前拉扯着她进屋里。 “杵门口做什么,快进去!” “娘,方才我好像听许叔父提起四哥,要不我去四嫂家打听打听四哥的情况?”陈玉珠抵不过大周氏的力气,被她推搡着坐在正房的炕上。 “啥许叔父,娘可告诉你,见着那许老三可给我离远着些,别让村里的那些闲言碎语搁你身上了,听见没!”她可不想自己闺女的名声被许老三给弄臭了。 大周氏爬上炕,从箱笼子上方的瓮里掏出了两个鸡蛋,“娘去给你煮俩鸡蛋补补身子,昨儿夜里听你咳了两嗓子。” 一见娘又要给自己单独开小灶,陈玉珠立马下了炕,拉扯着大周氏的胳膊:“娘,那鸡蛋还是留着吧,您不是说要拿去镇子上换钱?再说了三哥眼瞅着就要考秀才了,咱们家里不是都没银子了吗?” 大周氏手里握着两个鸡蛋,听了她的话心里十分熨帖,“傻闺女,我那话是说给外人听的,你也信?娘手里攥着银子哩,你身子虚,吃个鸡蛋补补有啥关系。” “可是,娘——”陈玉珠心里还是不愿意吃独食。 大周氏却拉扯着她的手道:“娘一把年纪才怀了你,害的你身子虚;旁人都笑话娘,可娘不管,你是我身上的肉,旁人不稀罕闺女,我稀罕,我给老陈家生了这么多儿子,可有几个向着老娘的,还不如闺女贴心。” “娘——”陈玉珠听了她的话眼眶红润,她的身子确实不如哥哥和嫂子们,偶有刮风下雨,只要她稍稍不注意,便会头疼脑热,小时候没少请大夫,可都是娘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自己。 “行了,你也甭给娘哭鼻子,明年这个时候你也该说亲了,是大姑娘了。在家里头多向娘学着些,别到时候去了婆家和你那几个嫂子似的窝囊!”大周氏用手戳着她的脑门,自个儿的眼眶也有些红润,一转身拿着鸡蛋匆匆去了厨房。 陈玉珠拧不过她,退回了炕上,将针线篓子拿在手中,开始绣着帕子,想着到时候一块儿拿了去卖钱。 眼瞧着身后那人没追上来,苏凝将小包子放在了地上,喘了一口气,隔着篱笆门朝着院里喊了一声。 “爹,我回来了。” 苏清河老早就在屋里等着她们回来报信,一听到苏凝的喊声,连忙起身朝着院里走了去,开了大门。 “姥爷!”陈仲怀仰着小脸喊道。 “快进来,我都给你们都备好了,怎么样,大夫怎么说的,有没有大碍,伤着筋骨没?”苏清河一晚上都没睡好,领着她们母子二人往屋里去。 “爹,您放心吧,没事儿的,他这会好好在家歇着了。”苏凝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油纸包似乎比昨日大了许多,皱了皱眉头,“爹,你该不会藏了东西在里头吧。” 说着便当着苏清河的面将那油纸包给打开,只见里面赫然多了半块熏的腊肉。 苏清河老脸一红,有些难为情,“这是二牛他娘拿来抵束脩的,你放心拿着便是。” 女婿受了伤,他这个做岳父的也没什么拿出手的,只能从吃食上贴补些。 第64章 传说中的“田螺姑娘” 既然苏清河如此为陈永生着想,那她怎么能辜负呢? 当着他的面,将那块肉给装在篮子里,“爹,您别担心我们,往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见她收了肉,苏清河站起身来,“爹信你,你赶紧回去将老屋好好收拾一番,下晌爹就来帮你们插秧。” “下晌爹不用在祠堂教书吗?”苏凝将篮子给扣好,牵着陈仲怀的手。 苏清河领着他们出了院子,将院子门给锁上,对着她道:“现在是农忙,便和村长已经商量好只授半天的课,下晌就让孩子们回去帮忙。” “成,那我们便在家里等着您。” 与苏清河分开之后,母子二人便往回走。 “娘亲,我还是没有想好给小狗狗取什么名字?”陈仲怀有些沮丧的看着苏凝,娘亲让他想个名字出来,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那娘亲给你想一个?” “好!” 苏凝看看远山,再看看跟在身边的小包子,张口就来:“要不咱就叫他来福,或者旺财?” 既顺口又有寓头。 小包子不懂旺财是什么意思,但是奶时常说老姑是个有福气的人,所以便对着苏凝道:“娘亲,我喜欢来福这个名字。” “那就叫来福。” 到了家门口,苏凝一进去,十分诧异,这陈永生的动作可真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将院子里的草给锄完了,看着正房屋里头冒着烟,便知晓他正在烧炕。 “来福,来福!”陈仲怀将扑在脚边的小狼崽抱在怀里,揪着它的耳朵道,“我和娘亲一起给你取了新名字,以后你就叫来福,知道吗?” 来福嗷呜一声,兴奋的摇着尾巴。 陈仲怀欣喜的举起小狼崽给苏凝看,“娘亲,来福知道我在叫它。” 苏凝摸着他的头,“行了,赶紧将它放下,一会儿该吃饭了。” 陈永生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说话声,起身从老屋走了出来,将她们母子二人堵在门口,“屋里有点熏,你等会再进去,厨房已经给你收拾妥当了,你去瞧瞧。” 闻言,苏凝回头看了一眼那厨房,原本半倒塌的房子,此刻已然屹立在一旁,且上面的茅草屋顶也给修葺好了,苏凝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陈永生。 难道陈永生就是传说中的“田螺姑娘”?她该不会是捡到宝了吧! 陈永生被她崇拜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大自在,微微清了清嗓子,目光看向别处,“方才你走后,陈松、陈弘文、陈弘武还有虎子他们来了。” 啥?家里来人了,怎么她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陈永生大手一挥:“这周围的篱笆和屋后的草都是弘文和弘武帮的忙,那厨房是陈松和虎子修葺的,我推辞不过,便让他们留下来了。” 这几人都是平日跟着他一块儿去山中打猎的兄弟,苏凝往日里都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遂有些怕她不待见几人。 “他们弄完了马上就走,你放心。”陈永生急急解释。 苏凝摩挲着篮子目光闪烁,忽的莞尔一笑:“让他们走干嘛,都是自家兄弟,既然他们来帮忙,肯定得留下来一块儿吃饭,你同他们说,忙完了就过来吃早饭吧。” 苏凝揉着陈仲怀的小脑袋,“不许出院子,知道吗?” “知道!”陈仲怀高声应了,尾随着自家娘亲进了厨房。 第65章 是兄弟也要打断腿 陈永生回头看向躲在屋后面偷听的四人,瞪了他们一眼,他们这才走了出来。 “你看我没说错吧,这苏凝是不是和从前不一样了?”陈松得意的看向陈弘文和陈弘武。 他们这五人中,属陈松年龄最小,因此,另外几个平时最爱和他开玩笑,也没少欺负他。 “还别说,真不一样了,永生哥,你晚上有没有验明正身,她到底是不是苏凝啊?”陈弘武痞痞的笑着,拿胳膊肘想要撞陈永生。 陈永生直接避开了他的胳膊,朝边上站了站与他保持距离,“弘武,你再说浑话,别怪我揍你!” 陈弘武瞧着陈永生紧握成拳的左手,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儿,还想再同他嬉皮笑脸几句,却被自家兄长陈弘文给扯住了胳膊。 “弘武,别惹永生哥生气,那是咱们的嫂子,以后恭敬些!”陈弘文小时候也跟着苏秀才上过学堂,尽管这两年同陈永生他们一块儿在山中打猎,但却并没有忘记苏秀才教导自己的礼义廉耻。 陈弘武最是看不惯自家兄长这副模样,遂摆了摆手:“不说就不说,那我——”一转身,直接朝着厨房跑了过去,“我去见见嫂子,帮嫂子生火!” 厨房里。 苏凝正往灶里头加柴,让小包子坐的远远的,待好不容易将火生起来,刚要起身往锅里加水,便见着厨房门口冲进来一个男人。 苏凝舀着水的手微微一顿,看向来人,“你是——” “嫂子,我是弘武,我爹是里正,昨儿个我还帮你爹搬东西来着。”陈弘武绕过坐在矮凳上的陈仲怀,朝着苏凝走了过去。 苏凝微微避开他,洗刷着那口锅,好在做饭的家伙儿并没有生锈,遂往里头添了水和糙米,“原来是里正的儿子,多谢你了。” “嫂子客气,我和永生哥都是兄弟,嫂子都不拿我当外人,我自然也不会拿嫂子当外人的,以后有啥事尽管吩咐我!”陈弘武拍着胸口看向苏凝,眼里泛着一抹暗光。 苏凝拨弄着灶间的柴禾,心里头早就将这个陈弘武给骂了个狗血淋头,这男的是不是有病,还是自己长了张狐媚脸,说话就说话,干嘛给自己暗送秋波,她都快吐了。 拜托,她可对毛头小子没有任何的“兴”趣。 “弘武叔叔,那你可不可以给我们一些银子,爹爹治伤要花好多银子的,我们搬了新家,奶给的钱都不够。”陈仲怀扯着陈弘武的裤子,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陈弘武还没来得及回话,脖颈处的衣裳就被人拽住,刚想回头骂人,就见着陈永生的双眸里喷着怒火。 “永生、永生哥!”陈弘武怕的缩了缩脖子。 “出去!”陈永生直接将他给拽出了厨房,一用力将他推搡在外面的院子里,“再敢胡诌,我家你以后就甭再来了。” 方才他跟在后面,看见陈弘武对苏凝的眼光,让他心里十分愤懑,哪里还管的上兄弟不兄弟的。 敢觊觎自己的女人,是兄弟也要打断他的腿。 看在里正的面子上,这次给他一个警告,下次可就不是这般好说话了。 第66章 反被她算计一遭 陈弘武被陈永生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幸亏有陈弘文给拉扯住,这才站稳了身子。 “永生哥,我是为了你才会——”他不过是想试探试探苏凝是不是真的变了。 村子里可有不少关于苏凝的流言蜚语,他可不想永生哥穿一双破鞋,当了千年老王八。 然而,他这一番“好意”却惹来了误会。 “永生哥,弘武他性子莽撞,说话直来直去,并没有恶意,我替他和苏凝赔个不是。”陈弘文朝着苏凝拱手,“嫂子,我们就不留下来用早饭了,先回去了。” 陈松和陈虎站在外面瞧得真真切切的,陈弘武方才确实做的不地道,遂也要开口同他们夫妻二人告辞。 苏凝拍了拍手,站在陈永生的身边,皮笑肉不笑道:“回去干啥,我这饭都做好了,你们既然喊我一声嫂子,那我自然是不把你们当外人的,方才陈弘武不是说了,有啥事只管吩咐他,那啥,一会儿用过早饭,还得靠你们帮衬着插秧哩。” 说完,挽着陈永生的左胳膊,巧笑嫣兮:“我们昨儿分家刚得了七亩地,可永生的手腕你们也瞧见了,所以还得麻烦你们今天一定帮我们把这七亩地的秧给插完了。” “啥?七亩地今天都插完?”陈松在一旁半张着嘴,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陈弘武,都怪这小子,谁让她招惹苏凝的,他就知道苏凝就算是变了,也是变得比以前更厉害了,瞧瞧她不过几句话,就让他们进退两难。 陈永生被苏凝挽着胳膊,低头看着她娇小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再瞧了瞧他们几人脸上露出的难色,冷着脸道:“不用你们帮,你们还是回去吧,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那哪里成,他们今儿个过来已经都和家里打过招呼了,就是来帮陈永生的,只是没有想到苏凝会让他们一天将七亩地给插完而已。 大伙儿一致回头看向陈弘武。 陈弘武被众人看的有些发毛,尤其是看着苏凝对着自己笑的的时候,立刻跳起脚来,“插就插,不过就是七亩地,我就不信插不完。” 苏凝知晓他们家中也都是有农活的,可没办法,如果不这样做,光靠她和苏清河的话,只怕得好几天才插的完,那秧苗不得糟蹋了。 “你们若是觉得为难的话,我也不强求,不过你们放心,下晌我爹也会过来同你们一块干,今天的伙食我都包了,成不?” 她也不是让旁人吃亏的主,更何况也要顾全陈永生的面子。 毕竟男人嘛,也要给他在兄弟面前撑撑场面,自己也落个好名声。 以往苏凝那“狐媚子”的名声不晓得都是谁以讹传讹传到乡亲们的耳朵里的,待她知道了,定然要撕烂那人的嘴。 为了给自己正名声,试问,有谁的嘴比得上里正儿子的嘴,里正说话可是吐口唾沫就成钉的,他儿子嘛—— 苏凝瞥了一眼陈弘武,心里露出一抹鄙视,而后看向陈弘文,倒是十分看好他有做下任里正的潜力。 正当苏凝打量着陈弘文的时候,陈永生一把牵过她的手,将她挡在身后,“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吃了饭,我就带着你们一块儿去田里找我爹。” 第67章 分田插秧 陈永生都已经将事情给定下了,他们再开口拒绝也说不过去,反正都和家里打过招呼,也没多大关系。 “成,我们就厚着脸皮留下了。”陈弘文回头看了一眼众人,瞧他们都没有异议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苏凝听见身后锅内已经开始咕噜咕噜响了,便对着大伙儿道:“你们也甭杵在这了,永生你把家里的桌子要不搬出来吧,咱们就在院里吃。” 陈永生还没挪动脚,陈松先他一步十分有眼见识的跑去正房,“永生哥,你歇着,这些重活我们来干。” 陈虎也跟着陈松进了正房屋里将唯一的两把凳子给搬了出来。 放了桌子,苏凝将家里的碗筷取了出来,重新洗了一遍,这才舀起锅内的米粥,给来福盛了些,顺手给栓在角落里的两只野鸡撒了一把糙米。 今儿个人多,索性便将篮子里的包子都取了出来。 苏清河给的那块腊肉罩在了簸箕里。 “走,儿子,咱们出去吃饭。”一会儿得奖励仲怀一个肉包子,方才让陈弘武吃瘪,很有自己的风范。 小包子看着苏凝手上拿着的碗筷,将小手举的高高的:“娘亲,我帮你。” 苏凝看着他黑白相间的小手,觑了一眼,“先去洗洗手,将手洗干净了娘再给你。” 陈仲怀十分听话的从木桶里舀了一瓢水,三两下洗干净后朝着苏凝展示,苏凝这才将碗筷递给了他。 “慢着点。”苏凝端着糙米粥跟在他的身后。 陈永生瞧着他们娘俩从厨房出来,立刻上前从陈仲怀的手里接过了碗筷,递给了陈松他们。 大伙儿略有些拘谨的接过碗筷,见着苏凝将粥给摆上了桌子,纷纷一愣。 这粥可真稠,可见苏凝是真心实意的留他们吃饭的。 “你们自个盛,我去把包子热了给拿出来。”苏凝给陈永生使了个眼色,让他留下来照看着大伙。 陈永生站在原地,见着大伙儿都盯着自己,不由蹙着眉头:“怎么了?” “永生哥,这苏凝是第一次做饭吗?” 不然怎么会下这么多米。 陈永生的脸色微沉,自己媳妇给他们吃好点,他们居然把她想成什么样了。 “你们吃不吃,不吃就把碗给我!”陈永生作势要收他们的碗筷。 陈松立马就不乐意了,“永生哥,我们就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 陈永生冷哼一声,将碗递了过去,陈松识相的给他盛了一碗粥,便见着他搁在陈仲怀的面前。 见此,陈松又盛了第二碗搁在陈永生的面前,直到盛了自己的份儿,这才将勺子给放下。 “你小子就只盛永生哥和自己的,我的呢?”陈弘武瞪了他一眼。 陈松端着碗筷离开桌子,凉凉道:“你是手废了,还是身子残了?” 还有脸要自己给盛粥,不是他,他们能被苏凝逼得要一天插完七亩地的秧苗? 想想就腰疼。 “好了,弘武,赶紧过来把你的端走!”陈弘文亲自给这个不省心的弟弟盛了一碗,又给一旁不怎么爱说话的陈虎也盛了一碗。 “谢谢弘文哥。” “应该谢谢永生哥!”陈弘文抿唇笑了笑。 苏凝将包子拿出来的时候,就见着陈永生领着他们整整齐齐的蹲在一旁用饭,而唯一的两个矮凳子显然是留给了自己和孩子。 “招待不周,下晌我就弄些凳子回来!”苏凝将手中的包子一一递给了众人。 他们那几个糙汉哪里会介意这些,在山中打猎的时候,条件可比这差多了,现在有粥和包子,已经是顶好的了。 “嫂子,你也太客气了,有啥吩咐您尽管说,我——”陈弘武咬了一口包子,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弘文敲了脑袋。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赶紧吃完跟着永生哥去田里。” 陈弘武瞿了一眼旁边的陈永生没敢再回嘴,恨恨的咬了一口包子。 众人三两口解决完早饭后,便在院子门外等着陈永生出来。 苏凝收拾着碗筷,看着陈永生道:“一会儿你回来,陪我再去一趟镇子里吧,我们将东西都给置办齐全了,免得今儿个午饭都没得吃。” “好,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在家等我!”陈永生一只手揉着儿子的脑袋,转身领着众人去了田间。 苏凝将家里又重新归置了一番,看着老屋里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的,遂朝着那炕走了过去。 陈仲怀跟在她的身边,对着那新炕十分好奇,伸出手一摸,迅速的抽了回来,“娘亲,是热乎的!” 苏凝也触碰了一下,确实是热的,看来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田间。 陈永生领着他们到了自家地里的时候,陈家众人正在田埂上分秧苗,瞧着陈永生缠着绷带的手和他身后跟着的人时,陈保贵的双眸微微一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永生,你咋过来了?手上的伤怎么样了?”陈保贵起身询问道。 陈民生也走上前来:“永生,大夫咋说的,有没有大碍?” “爹,大哥,大夫说没伤着筋骨,休养些日子还是能恢复的。”陈永生避开了陈民生伸过来的手,朝着陈保贵道,“爹,我来领秧苗,还有那七亩地。” 陈永生方才的动作,陈保贵看的一清二楚,遂对着自己身后的人道:“有生,富生,还不赶紧分给你四弟秧苗!” 二人将秧苗分在两筐篓子里,朝着陈永生的面前重重一放。 “我看你怎么插,糟蹋了这些秧苗,爹可是要将地给收回来的。”陈富生冷哼一声。 “富生,咋和老四说话的?”当着外人的面,陈保贵只是象征性的说了一句嘴,“老四啊,爹把东边的那七亩地分给你,正好离老屋近,这秧若是插不完,等我们插完了就来帮你,你甭听你三哥拿话唬你。” “爹,不用了,我已经请了陈松他们帮忙。”陈永生的脸至始至终都没有半分笑容。 “叔,您放心,有我们几个,那七亩地今儿个保准插完。”陈松一步上前,和陈虎一人抬了一边,剩下的一筐则是让陈弘文兄弟二人抬着。 闻言,陈保贵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瞥了一眼几个孔武有力的小伙子:“成,有他们帮你忙,爹也放心,那你们赶紧去忙吧!” “是,爹!”陈永生领着他们去了东边的水田,与老陈家的人遥遥相望。 待他们走后,陈富生冷不丁的在陈保贵耳边道:“爹,您就别拿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我瞧着老四根本就不稀罕咱们帮忙,何必呢?” “你给我少说两句,赶紧下地里去——”陈保贵拉长了一张脸,催促众人下地里干活。 第68章 柴米油盐 老陈家的三十五亩地都是中上等,可挨着东面的这七亩地相对来说就有些不足。 待众人将秧苗搁在田埂上,陈松和陈虎二话不说就脱了鞋袜,撸起了袖子:“永生哥,这里就交给我们,你赶紧回去吧。” “好。”陈永生也没和他们客气,直接掉转头回了老屋。 老陈家分家的事情都已经传开了,待陈永生一走,旁边相邻的地里,一个农家汉子手里握着秧苗:“陈松,你家地里的秧都插完了吗,咋还有心思来帮别人?” 陈松站在水田里没理会他。 那人又道:“你娘可真是替别人养了一个好儿子,不晓得这陈永生是给了你啥好处?” “要你管?永生哥给我们的好处多了去了,咋的也比你在这嚼舌根强!”陈弘武直接拿起田埂上的鞋子朝着那人的水田里砸了过去。 噗嗤—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那汉子的衣裳。 “那是我的鞋!”陈松黑着一张脸,他根本就没有将那人的话入耳。 “我还不是为了帮你!”陈弘武朝着那人的地里走了过去。 那人一见是里正家的小儿子,原本要骂人的话立刻咽了回去,在这陈家村谁敢招惹这“祖宗”! “把我的鞋子捡过来。”陈弘武从地里趟了过去。 那人哪里敢不应的,连忙将飘在自家水田里的鞋子递给了他,这才老老实实的插着地里的秧苗,一句话都没敢再提。 陈弘武捡了鞋子回头想朝着他们炫耀一番,可大伙儿都忙着插秧,哪有功夫理会他。 倒是离着不远处的陈保贵多看了几眼。 陈永生从田里回去之后,便见着苏凝已经挎着篮子,牵着陈仲怀在门外等着自己。 因为还要赶回来做午饭,所以苏凝有些着急。 “怎么去了那么久,老陈家的人为难你了?”苏凝蹙着眉头,将篱笆门关上。 陈永生摇了摇头,看向站在边上的陈仲怀:“孩子也带去吗?” “那是当然,将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可不放心。”苏凝将陈仲怀一把抱起,“走吧!” 陈仲怀趴在苏凝的肩膀上看着落在后面的陈永生,“爹爹,你快点跟上,娘亲说要赶在晌午前回来,不然姥爷来了会担心的。” 闻言,陈永生立刻追上了母子二人,与苏凝并肩朝着云水镇走去。 “我来抱着孩子!”陈永生道。 “不用,你手还没好,再说了孩子又不重!”苏凝加快了些脚步。 陈永生见拧不过她,一路上便有些没话找话,“爹今天要来?” “恩,爹说下晌来帮忙插秧,祠堂这几日下晌都不会授课,会让孩子们回家帮忙的。”苏凝将小包子往上抱了抱。 “哦,对了,爹还给了我们一块腊肉,说是给你补身子的。” “你要了?” “自然,爹给你的,你难道敢不要?”苏凝挑着眉毛看着他,他敢说个不字试试。 陈永生立马噤声没再开口,整条路上就他们一家三口,陈永生不说话,她自然也不会随便搭话。 苏凝没成想到这条路会这么远,手里的小包子是越来越重,脚步也渐渐的慢了下来。 “娘亲,我想下来走!”陈仲怀见她额头上那层薄薄的汗水,伸手替她抹掉,有些心疼她。 早知道就不跟着娘亲来了,这样娘亲也不会抱着自己走这么远的路累着。 苏凝微微喘了口气,双手已然有些麻,便将他放在了地上,“等娘亲缓一会儿再抱着你。” “不,我能跟上爹爹和娘亲。”陈仲怀仰起小脸望着苏凝。 还不等苏凝回话就瞧着陈永生已然一手将陈仲怀从地上抱了起来,且看他那样子十分从容。 “爹爹!”陈仲怀搂着陈永生的脖子,目光里闪烁着星星眼,还是爹爹的力气大,一只手都能将自己抱起来。 “走吧!”陈永生瞥了一眼苏凝。 苏凝望着走在前面的父子二人,那开口询问他伤势的话又咽了回去。 瞧着他阔步流星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昨儿个晕倒的人是他。 待一家三口到了云水镇,站在那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苏凝有些懵圈了。 记忆里她可从未单独来过云水镇,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哪里能买到盐和猪板油的。 陈永生站在她身边,见她略有些踌躇便开口问道:“你要买什么,我带你去!” 他经常拿着猎物来卖,所以对云水镇十分熟悉。 “买些猪板油和盐。”提到盐的时候苏凝略压低了些声音,“云水镇有卖盐的吗,会不会很贵?” 据她所知,古人吃盐应该很难吧,不然老陈家为啥每次都是水煮白菜,那灶台上的盐罐子早就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盐粒,可大周氏却依旧没有买。 “私盐比官盐便宜些。”说完便领着苏凝朝着左边的西市上去了。 苏凝一听“私盐”二字,连忙追上前去,拽着陈永生的衣角,“买私盐官府的人不会管吗,咱们会不会被抓起来。” 陈永生微微颔首便看见苏凝小心翼翼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朝她解释,“官府的人只授予了镇子上一家铺子售卖私盐,所以不必担心。” “那就好。”她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可不想被抓进牢里。 苏凝跟着他进了西市一家粮店里,那粮店的小伙计十分有眼色的上前来迎接他们一家三口,“这位相公和小娘子是要买些什么,咱们铺子里有刚上的新米,您瞧瞧这米的色泽。” 那小伙计抓了几颗米拿在手里给苏凝看。 苏凝清了清嗓子:“我们不买米,买盐。” 一听是买盐,那小伙计的眼神更亮了,“小娘子,您要买多少,咱们铺子可是这云水镇唯一一家卖盐的,价格绝对公允,这样一罐子盐只要三百文。” 小伙计将那粗陶瓷罐子递上前去,那盐看着有些灰白相间,颗粒也比较大,一看就是提炼的不怎么好,但她现在哪里还能挑剔的。 看了一眼旁边的陈永生,一咬牙,直接道:“那就拿这一罐子吧,这罐子是送的吗?” “送的送的,小娘子看看还需要什么,你要再买些别的,我还能再给您优惠点。”那小伙计没有想到这小娘子一出手就买这么多盐,遂想再让她买些别的。 第69章 他有事瞒着自己 苏凝回头看了一眼他铺子里的粮食,每个粮仓上都明码标价。 那小伙计也是个会来事儿的,见着苏凝将视线放在新米上,立刻同她推销:“小娘子,您家吃的还是去年的陈米吧,想吃新米还得等到八月份,不如买点新米回去,您瞧瞧这价格也不贵,你若是多买,我还能给您便宜点。” 新米十文一升(斤)确实很公道,只是她现在手里的钱也没多少。 心中粗粗算了算,他们家里头只有五十斤糙米,恐怕最多能支撑半个月,再加上陈永生要养伤,肯定得吃好点才能恢复的快一些。 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做了决定。 “给我先来五斗陈米吧。” 陈米五文钱一斤,可便宜了一大半。 五斗米也就五十斤,一共是二百五十文,加上方才那罐子盐,也就是五百五十文。 她八百三十文钱都还没有捂热乎,就如同流水般花出去了。 “凝儿,家里不是有米?”在陈永生的意识里那糙米怎么说也能吃一个多月。 毕竟在大周氏的熏染下活了二十五年,虽然从没吃饱过,但也能果腹不是。 “又不会坏掉,方才他不是说有优惠吗,对吧,小哥!”苏凝朝着那小伙计一笑,明眸皓齿。 “小娘子,要不我送您五升玉米面?”那小伙计本想让苏凝买新米,可见她一下子买了五斗陈米和那一罐子盐,他又不好反悔,遂只好用这个法子。 苏凝瞥了一眼那玉米面,磨的并不精细,但品相确实极好的,且五斤玉米面怎么滴也要十五文,遂点了点头。 “成吧,给我包起来,你看能不能帮忙送到我家去?” “这个——”小伙计有些难办,摸了摸脑袋,“要不我给您找个牛车,您给我三文车钱就行。” “那我东西先放你这儿,一会儿买完其它的再过来。”苏凝将钱全给付了也不怕他赖账,毕竟是官府授权卖盐,她自然是信得过这家铺子,不会昧下她这么点东西。 “好嘞,您慢走!” 离开了那粮铺,陈永生将陈仲怀放了下来,牵着他的手走在前面,根本就不理会苏凝。 苏凝先是一愣,而后意识到这个男人似乎在生气的时候,立马追了上去,“你在生气?” 陈永生目视着前方,不予理会,硬朗的五官上明摆着是非常生气。 “永生,你听我给你解释,我是这样想的,你看看你的手受了伤,地里的秧苗才种下,咱们就只有五十斤糙米,怎么也就只够吃半个月,咱们大人饿肚子没关系,可不能饿着孩子啊,再说你还受了伤,难不成你忘记张大夫的嘱咐了?” “我不碍事儿,家里的粮食省着点吃也能吃一个多月。”陈永生说不上来到底怎么回事儿,就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方才在铺子里,瞧着她自个拿主意,根本就不听自己的劝,也不同他商量,径直就做了决定,且还和那小伙计眉开眼笑的样子,他就觉得十分窝火。 “那一个月过后呢,咱们还不是要来镇子上买,与其如此倒不如今儿个一块买了。”苏凝顿住了脚步,不再跟着他走。 陈仲怀见娘亲和爹爹吵架,有些害怕却又不敢出声,待看见娘亲没有跟上来后,立马扯着陈永生的手:“爹爹,娘亲落下了,咱们等等她!” 说罢,甩开陈永生的手朝着苏凝跑了过去。 陈永生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止步不前的苏凝,终究还是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朝着她走了过去。 “你不是要买板油,前面不远就是肉铺,咱们赶紧过去吧。”这会儿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只怕那板油是买不到了。 “不买了,免得某些人觉得我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乱花钱。”苏凝牵着陈仲怀的手赌气的往回走。 回去她就将那些米都给退了,不就是饿肚子吗,他既然喜欢饿,那就让他饿着。 某些人三个字眼让陈永生的心里微微一咯噔,连忙追了过去,“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家里的粮食够吃,所以,不是,是因为——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一切都听你的,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陈永生拽着苏凝的另外一只手。 苏凝强忍着笑意,面不改色道:“真的?” “真的。” “那以后家里都听谁的,谁说了算?”苏凝抬起头盯着他问道。 “都听娘亲的!”陈仲怀抱着苏凝的腿。 “听你的,你说了算,但是有些事情能不能先提前和我商量一下?”陈永生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苏凝直接甩开他的手,“你当初要去从军的时候,也没见你同我商量呀?” “那是因为家里的赋税,所以——”陈永生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马绕开了话题,“以后都听你的,你拿主意就是。” 嗯?方才她好像听见这陈永生去从军似乎是另有隐情的样子啊,不过见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说,遂也不多问。 只等回去问了苏清河,苏清河肯定知道赋税的事情。 “那咱们可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 “嗯。”见她不逼问,陈永生长吁了一口气,这才陪着她去了肉铺。 他们这会儿去的时候,猪板油已经卖掉了,只剩下一些肥肉和一些猪棒骨。 苏凝看了一眼便买了三斤肥肉和一些猪棒骨,一共花了五十文钱,肉铺的老板还多送了她几根骨头。 买完了东西,一家三口这才回了粮铺。 小伙计早就请了牛车在外头等着,见他们过来,帮着苏凝将那些米面搬上了牛车。 来的时候走来的,她已然有些脚痛,这会儿花了三文钱,不仅将他们买的东西送回村里,还能直接坐到家门口,省时省力,这三文钱花的可真值。 但一旁的陈永生可并不这么想,他心里也在默默的算着剩下的银子,想着再过两日便到了征收赋税的时间,他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同苏凝开口,想着要不要再去和邱山里一趟,猎些兔子和野鸡,偷偷拿到镇子上卖了。 陈仲怀抱着苏凝的胳膊,左瞧瞧陈永生,右看看苏凝,见爹和娘亲都闷不做声,遂扯着苏凝的衣袖:“娘亲,你别生爹爹的气了好不好?” 苏凝一时诧异,忽的想起方才在街上与陈永生吵架肯定吓着他了,搂着他:“娘亲没有生气,方才是和你爹闹着玩的。” 第70章 小包子神助攻 小包子狐疑的又瞅了一眼苏凝。 苏凝立刻朝着陈永生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乖乖点头。 “是不是,陈永生?” 听她如此生分的喊自己名字,陈永生有些不情愿的回了话,“你娘亲说的没错。” 小包子歪了歪脑袋,扑在苏凝的怀里,十分天真的问着苏凝:“我不信,娘亲平日里不连名带姓喊爹爹的,可见娘亲是真生气了,不然,为什么不见娘亲和三伯母一样喊相公?” 噗——苏凝一口老血险些没有喷溅出,这小包子再也不是自己的神助攻了。 “爹爹,娘亲是不是从来没有叫你“相公”?”小包子一扭身子顿时抽离了苏凝的怀抱,与陈永生同仇敌忾的看着苏凝。 方才还黏着自己的人,现在就倒戈陈永生的阵营里去了。 为了不让他们父子二人变成同一阵营,苏凝揪着他的鼻子:“你知道相公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爹爹就是娘亲的相公,娘亲就是爹爹的娘子,爹爹喜欢叫娘亲“凝儿”!”小包子靠在陈永生的怀里朗声道。 坐在前面赶着牛车的老者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小娘子,看来你家孩子懂得挺多!” 苏凝瞪了一眼陈永生,随即回话:“让您见笑了,小孩子童言无忌,什么都不懂。” 遂朝着父子二人坐了过去,伸出手捂住小包子的嘴巴:“以后这种话不许在外面说,娘亲答应你以后不喊你爹名字就是。” 陈仲怀扒开她的手,“那娘亲喊爹爹什么?” 陈永生也十分期待的看着苏凝。 苏凝一咬牙,低声道:“大不了娘亲将你爹的姓给去掉就是。” “爹爹,你觉得呢?”小包子仰起头看着陈永生的脸。 “好,你娘亲愿意叫什么都可以。” 苏凝这才长吁一口气,还好他没有要求自己喊他相公,想想那二字从自己的口中喊出来,顿时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牛车到了家门口,那车夫还特意帮着他们将米搬入了院子里,这才同苏凝告辞离开。 苏凝一回头,便见着陈永生将那五十斤大米单手抗在肩上,左手一抬起,便隐隐露出那小麦肤色的腰际线。 看的苏凝老脸一红,吭吭哧哧的将那五斤玉米面和篮子里的肉菜提入厨房里。 “这些力气活我来做就好。”见她脸色通红,陈永生以为她是提不动涨红的。 苏凝拍了拍手掩饰自己的尴尬,“你帮我打些井水吧,我来做晌午饭。” “糟了,忘记买凳子了!”苏凝一拍脑袋惊呼。 “等会让陈虎做吧!” “他会?” 陈永生随口敷衍了下,简单的凳子他们都会。看了看日头,这个时辰,岳父应该快来了。 “一会儿我去田里送些水。” 这一上午,陈松他们在田里插秧,一口水都没喝,只怕是渴的不行了。 闻言,陈永生提桶的手微微一顿,瞥了一眼正满院子追着小狼崽跑的陈仲怀。 陈仲怀立刻停下了脚步,对着苏凝道:“娘亲,我去给他们送水!” “你去?” “娘亲,我可以的。”陈仲怀道。 正当她犹豫不绝的时候,就见着陈永生已经将装满水的茶壶放进了篮子里,又放了几个碗进去,一拍陈仲怀的脑袋。 就瞧见陈仲怀已然跑出了院子。 “来福,快跟上去。”苏凝指着还在院子里打滚的小狼崽。 小狼崽不过才满月,名字又是刚起的,哪里听得懂苏凝的话,摇头晃脑的朝着苏凝跑了过去,绕着她的脚边钻来钻去。 苏凝透过篱笆瞧着陈仲怀已经拎着篮子进了村子里,一手戳着来福毛茸茸的脑门,“你个小东西,关键的时刻就装听不懂。” 来福吐着舌头,尾巴摇晃的更厉害了。 “永生,你别太累着。” “好。”陈永生一手从井里拎起一桶水,进了厨房里。 苏凝正将大棒骨从篮子里取出来,见他拎水进来,指了窗下的角落:“就搁在这儿吧,你去歇一会儿!” 他哪里肯歇,瞧着家里的柴快不够了,便提了竹篓子:“我去和邱山捡一些柴回来。” 一听他要去和邱山,苏凝立刻抬起头阻止他:“你别去,万一那公狼没走怎么办?” “不碍事,我就在你们割猪草的地方。”陈永生拿起搁在门后的柴刀丢进了篓子里。 见他执意要去,苏凝立刻擦了擦手,将那篓子替他挂在肩膀上,“那你小心点,别太往里进,稍微弄一点回来就好,也别太吃力。” “我知道。”陈永生的双眸弯成了月牙出了家门。 苏凝继续弄着那大棒骨,清洗干净之后,直接丢在了一旁的瓦罐里,又将小炉子里的火给生了起来,慢慢的熬着。 这个小炉子可是她好不容易从柴堆里扒出来的。 因着今天晌午人多,苏凝打算烙玉米饼子,遂舀了一大碗玉米面,又怕太糙,朝着里面添了半碗白面,开始和面。 面团揉好之后便放在一边醒面,小心翼翼的将那一小罐盐搁在了灶台的最里面,又将那块肥肉取了出来,拿了一个干净的深碗和簸箕,准备装猪油和猪油渣。 这个灶台被陈永生那几个兄弟修缮的很好。苏凝坐在灶口,朝着里面加了柴,塞了一把易燃的枯叶子,拿火折子点燃了。 火一燃起来,锅里的水汽便开始蒸发,冒了一缕白烟,苏凝往锅里加入了清水,又将肥肉去了表皮切成一小段一小段,放在水里熬煮,时不时的起身翻动,以免肥肉粘锅。 等待的过程中,将从老陈家带来的红萝卜给切成了小块丢入了瓦罐里头,又将土豆切成了丝,这才将锅里渐渐变成金黄色的油渣给捞了起来。 刹那间,整个厨房里都弥漫着一股猪油渣的香味。 来福从苏凝洗大棒骨的时候就一直赖在她的脚边不走,这会儿闻着那猪油渣的香味,更是嗷嗷的叫了起来。 苏凝一听它居然还学公狼叫唤的声音,立马呵斥道:“来福,不许这么叫唤知道吗?” 这要是给别人听见了肯定得怀疑。 被苏凝呵斥,来福压低了声音,喉咙里发出呜咽。 苏凝从簸箕里捡了一小块猪油渣握在手里,“你要是把这个叫声给改了,我就把这块猪油渣给你吃。” 来福:吐舌头、摇尾巴! 苏凝:“来跟着我学,汪汪汪!” 来福:嗷呜,嗷嗷嗷呜! “汪汪汪!不学我就不给你吃。”说着便将那猪油渣做势要收回。 来福眼中急切,身子微微拱起:“汪汪汪!” 苏凝这才给了它两块小的猪油渣。 第71章 休想拿它练刀法 吃到了猪油渣,来福高兴的愈发叫的大声了,在苏凝的脚下钻来钻去,险些将她给绊倒。 “你再这样,我可要将你给撵出去了,坐下!”苏凝将一深碗搁在灶台上,手握木勺指着小狼崽。 来福立马乖乖的坐了下来,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 苏凝这才安心的将猪油给舀入碗中,用另外一个海碗倒扣着搁在避光的角落。 趁着锅里还有些油水,将切好的土豆丝一股脑全都倒入了锅中,翻炒了一会儿,洒了些新买的盐,加水闷了片刻,这才将菜给盛了起来。 小炉子上的大骨汤也开始咕噜噜冒着热气,苏凝尝了一口那大骨汤,差点没烫着舌头,汤的味道十分浓郁,便点了些盐接着炖。 将锅重新洗涮了一遍,舀了米开始焖饭,烙饼子。 眼看着陈仲怀和陈永生都出去有快大半个时辰了,苏凝有些着急的站在院子门口张望。 不一会儿就见着路上有了陈仲怀等人的身影,且苏清河也跟在他们一行人身后。 “怎么去了那么久?”苏凝将陈仲怀从一众人里头拉过身边。 见他手脚都脏兮兮的样子,皱着眉头道,“你下地里去了?” 陈仲怀支支吾吾的戳着手指头,不敢去看苏凝。 走在众人后面的苏清河立刻上前来替陈仲怀解释,“女儿,你别怪孩子,孩子也是想为咱们做点事儿,再说了,怀儿可比我这个老头子强多了,你该鼓励他才是。” 苏凝这才发现苏清河和众人的手脚都一样脏兮兮的,显然也是下了地的。 “爹,我不是怪他,我是担心他,毕竟咱们家挨着和邱山,我是怕山里的猛兽,所以——” “娘亲,你别生气。” “娘亲没生气,行了,大伙儿别站在门口了,都进去吧,我饭菜都做好了,等永生回来就吃饭。”苏凝将篱笆门给打开,让众人进去。 陈松一听这话,便开口询问道:“永生哥去哪儿了?” “他去往日割猪草的地方捡柴了,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才是。”苏凝将饭菜摆上了桌子。 陈松皱着眉头,提了门口的篓子道:“我出去看看。” 和邱山脚下。 一篓子满满当当的柴火被放在草丛里,却不见陈永生的身影,见此,陈松立刻丢了背篓,闯入了山中。 “永生哥,永生哥——”陈松将手拢成喇叭状朝着林子里喊了两声。 一旁的树林里忽然传出一些悉悉索索的动静,定睛一看,陈永生左手拎着一只灰白相间的野兔子走了出来,那兔子的脖颈处似乎是被什么给咬断的。 “永生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儿,不过是去下了几个套子,不碍事儿。”陈永生拎着那只野兔子,一甩手便将兔子丢进篓子里,见着陈松也背了篓子来,忽的对着陈松道,“你和我再进去一趟。” 闻言,陈松不由愣在了原地,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永生哥,你还是别进山了,咱们刚杀了母狼,又抓走了小狼崽子,万一有公狼来报复怎么办,咱们还是回去吧,苏凝都已经将饭菜给做好了。”陈松拉扯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进去。 陈永生顿住脚步,盯着他道:“不会,那公狼不会报复的。” 陈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永生哥也太笃定了些,他又不是公狼,怎么知道公狼不会? 许是陈松的表情太过明显,陈永生直接开口:“那只兔子就是被公狼给咬死送到我面前来的。” “啥?”这公狼不报仇反倒是报恩,这可就奇了怪了啊。 不等陈松细细问,陈永生已然进了和邱山,且朝着上次遇到狼的那块巨石的方向走了过去,陈松连忙紧随其后。 “永生哥,该不会是因为你们养着小狼崽子,所以那公狼才会——” 陈松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着那只死兔子朝着自己砸了过来,“别一口一个小狼崽子,你是想让村里的人都知道我们家养了一头狼吗?” “可是不叫小狼崽子,那叫啥,再说了,那小狼崽长大了没准会恩将仇报,依我看,还不如趁着现在将它给杀了——”陈松将篓子放在地上道。 “来福,仲怀和凝儿已经给它取了一个名字,以后它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你休想拿它来练刀法!”陈永生蹲在那巨石的下方挖着蓝色的草药。 被陈永生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陈松嘿嘿一笑,拎着篓子十分狗腿的蹲在他的身边,“永生哥,我这剥皮的手法也是跟着你学的,不练练我怕是废了。” “甭给我废话,赶紧把这一大片草药给我挖了,记得把根也给挖起来。”陈永生可不会同他嬉皮笑脸。 “这难道是张大夫说的那什么什么草?可以卖钱?”陈松今儿个是一连惊叹,果然跟着永生哥铁定没错。 打猎也好,草药也罢,只要跟着永生哥,便能要啥有啥,陈松撸起袖子开始挖着那鼠尾草。 等他们将那一篓子都给装满了,看着还剩下零星的一点,便下了山。 这是山里的规矩,凡事不能做绝了,留下些,将来才会有更多。 陈松和陈永生回到家里的时候,院子里头传来了陈仲怀和陈弘武的嬉笑声,苏清河则是同陈弘文说着今年的县试。 一旁的陈虎找了些粗壮的木头,蹲在屋檐下,帮着做了几个简易的凳子,虽然毛躁,但是却能坐。 陈仲怀为了能体验那新式凳子,便将家里的凳子让给了苏清河。 苏凝见着他们回来,连忙上前替陈永生卸下肩膀上的篓子,一低头便看见了里头的鼠尾草。 “你进山了?”苏凝惊讶之余又有些埋怨。 陈永生立刻解释:“陈松来了之后才进去的,昨儿个听你和张大夫提起过,所以就挖了回来,上面还有根,你看看哪些能要哪些不能要。” 因为不懂草药,所以陈永生这才吩咐陈松连根挖起,不过这也为苏凝做了一件好事儿,正好她可以将这鼠尾草给种在院子里,等到时候她开启了灵泉,便拿来试一试。 第72章 呵斥三房插秧 陈松在边上洗手,心里忍不住嘀咕,永生哥居然这般怕媳妇。 刚舀了水要去端给陈永生洗的时候,就见着苏凝已然比他先一步过去了。 “我们去吃饭吧,等吃完了饭,我把药熬了你喝。”苏凝浑然没有发现自己还牵着陈永生的手。 院子里的众人则是齐刷刷的看向二人,在苏清河重重的咳嗽声中,苏凝这才意识到,立马收回了手,给众人添了饭。 “你们愣着做什么,动筷子呀,如果饭不够吃,我还烙了玉米饼。”她今天就只做了土豆丝和炝白菜,剩下的就是熬得萝卜大骨汤。 众人有些不好意思动筷子,毕竟苏凝他们才搬新家,这吃食上难免有些紧凑,他们四个糙汉子恐怕今儿个得吃不少。 苏清河作为长辈,先动了筷子,而后发了话:“你们甭和永生客气,我知道你们和永生要好,都不是外人,就敞开了吃。” 晌午那会儿在田里插秧,苏清河因为从没有插过秧,给他们添了不少的麻烦。 可他们这几个孩子不仅都没说自己,且还十分耐心的教他和仲怀,所以苏清河便打心眼里觉得他们好,更何况其中陈弘文曾经还是自己的学生。 苏清河发了话,众人看了一眼陈永生,便都动起了筷子。 苏凝坐在陈永生的身边,原本想着方便给他夹菜,可却发现他居然是个左撇子,害她白担心一场。 苏凝做的饭菜给足了油水,且又放了盐,众人吃的都十分饱。 尤其是那大骨头汤,虽然没有多少肉,但汤的味道十分浓郁,一碗下肚,十分暖胃,顿时觉得上午那会儿的劳累都不值一提了。 “永生哥,没有想到苏凝的手艺这般好!”众人吃完了饭,坐在院子里歇着,打算一会儿继续去将田里剩下的四亩地给插完。 陈永生拎着兔子朝陈松甩了过去,示意他将皮给剥了,免得他话多。 苏凝则是在厨房里忙碌不停的洗刷着碗筷,见着自己烙的饼子一块儿都没人吃,便想着一会儿给他们带去田里,下午干活累着了填补填补。 “怀儿,你帮爹爹的药看着,娘亲去将饼子捡了给他们带上。”苏凝对着蹲在小炉子边上的陈仲怀道。 陈仲怀捧着小脸一边看着小炉子的火,一边抚摸着正在咬大棒骨的来福。 来福哼哼唧唧的咬着那大棒骨,可是无论它怎么咬,那大棒骨依旧还是大棒骨,根本没有半点肉给它,急的它又开始低吼了一声,忽的又想起什么,遂改了叫声,汪汪汪的在厨房里叫个不停。 苏凝拎着篮子走了出来,递给陈弘文:“这是我烙的玉米饼子,你们一会儿拿田里吃,里面还有一壶水都给你们备好了。” 之所以给陈弘文是因为他是这一众人里头最稳重的,又是苏清河的学生,所以才给了他。 “多谢嫂子!”陈弘文接过苏凝手中的篮子,瞧着陈松把皮剥好后便领带着众人去了田里。 苏清河也坚持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了。 陈仲怀原本也想跟着去,可却被苏凝明令禁止留在家里。 这个时候可不能让他去田里,若是被老陈家的人看见,指定有不怀好心的人拉扯着他问东问西。 只可惜她留得住陈仲怀,却留不住陈永生,陈永生说什么也要跟着一块儿去田里插秧。 老陈家的地里头,众人正坐在田埂的大树下吃着午饭,陈玉珠寻了个机会从老屋偷偷跑来给他们送水,悄摸的将大周氏给自己煮的两枚鸡蛋给了陈仲毅。 “老姑,这鸡蛋还是你留着吃吧!”陈仲毅只觉得那鸡蛋有些烫手。 陈玉珠却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你赶紧收起来,别让爷发现了,老姑已经在家吃过了,这俩你们几个小的偷偷分着吃,别带回家里,知道吗?” 不等陈仲毅回话,陈玉珠已然拎着那空了的茶壶罐子往家里去了。 瞧着陈玉珠的背影,靠在大树底下歇着的吴倩茹忍不住艳羡,此刻她倒是情愿被大周氏骂两句,也不想跟着老爷子在地里插秧了。 “爹,玉珠方才和仲毅说什么呢,我瞧着他们两个嘀嘀咕咕的?”吴倩茹甩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陈保贵抽完了旱烟,见着大伙儿吃的也差不多了,遂站起身来,“成了,还剩下七八亩地,趁着天黑前,赶紧插完了。” 一旁的吴倩茹见陈老爷子不搭理自己,用力掐了一把坐在自己身边的陈富生,给他使了眼色。 “爹,这才刚吃完饭,咱们歇会儿吧!”他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更别说那双手长时间泡在水里,都已经脱了皮,只怕好几日都拿不了笔杆子了。 “是啊,爹,咱们虽然能干,但您也不能老让我们干啊,这活人上吊都还要喘口气,您不能老是在后面催着我们。”吴倩茹上下嘴皮子一抖,满脸的不乐意。 陈保贵听了这话,冷哼一声:“白面饼子是没吃饱还是咋地,离富生考秀才还有多少日子,你们夫妻俩心里没点数?眼瞅着过两日官府就要派人来收赋税,你是想让我将这两个丫头卖了,还是让富生去从军?” 一听说要卖丫头,杨絮立刻将陈鱼护在怀里,“爹,鱼、鱼儿不能卖,我保证以后多帮着娘做事儿。” 陈鱼被杨絮护在怀里,听着自家爷的话,心里一阵后怕。 若是爷真的要把自己买了,只怕爹和娘都拦不住的。 陈保贵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唬三房的两口子,哪里真会做到卖孙女的地步,他们老陈家这才刚分了家,已经在村子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若是再卖孙女,指不定外头的人怎么议论。 “行了,卖不卖我说了算,你们两口子还不赶紧起来去地里,再敢磨磨唧唧的,就将如英给卖了!”陈保贵手里握着旱烟杆子敲打着众人。 陈富生和吴倩茹两口子对视了一眼,这才起身下了地里,只不过陈如英却吓得魂不守舍,整个下午都是拼了命似的插秧,哪里还敢偷奸耍滑。 早知道这话这般管用,就应该在分家之前说了,只可惜四房的就只有陈仲怀一个儿子,根本就拿捏不住苏凝,算了,分了就分了吧,还是眼下最为重要,陈老爷子将旱烟杆子别在背后,也下了地。 陈永生一行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他们在田埂上争吵的一幕。 见此,陈弘文开口问道:“永生哥,你要不要过去劝劝?” 陈永生站在边上,脱了鞋袜,“不了,爹他有法子。” 便同众人下了地里,开始一只手插着秧苗。 第73章 “白莲花”白又白 “娘亲,娘亲,药好像熬好了。”陈仲怀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喊着苏凝。 苏凝正拿着自制的扫帚扫着那炕上的灰尘,打算将被子给铺好,听到陈仲怀的话,一拍额头,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怀儿,你别着急,娘亲将被褥铺好了就过去看。”苏凝三两下扫了灰尘,将从老陈家带来的破草席垫在下面。 正要铺那被褥的时候,却发现那被褥下面都长了霉,心中有些反感,索性将那被褥拿去了外面,搭在院子里的篱笆上晒着。 今儿个天气还不错,便将另外一床被褥也抱了出来,打算将被面和床单都清洗一遍。 要洗的都放在木盆里,搁了些藻豆进去,这才洗了手去厨房看那小炉子上的汤药。 按照张大夫吩咐的,三碗水煎成一碗药,那盅内的汤药已然去了一大半,苏凝便拿了抹布包了边缘,让陈仲怀将碗给搁在桌子上。 “娘亲,咱们是要去田里给爹爹送汤药吗?”陈仲怀站在她的身边,见着她将碗搁在篮子里开口问道。 苏凝用另一个海碗将其扣了起来,摸了摸陈仲怀的脑袋:“没错,顺便咱们也去看看你爹他们插得怎么样了。” “好。” 母子二人出了院子便朝着田里去了。 吃晌午饭的时候,陈永生就已经告诉过自己,陈老爷子给他们划分的是东面七亩地,所以,她们没走多久便看见了陈永生和众人正弯着腰在水田里插秧。 放眼过去,整片地里都是忙碌的乡亲们。 待苏凝朝着他们越走越近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家那七亩地的田埂上居然还坐着一个人,只是因为方才自己没有多注意,这才给忽视了。 陈秀梅?她来这里做什么? 不等苏凝喊陈永生,陈仲怀已然松开了她的手朝着水田里喊了一声,“爹爹,爹爹,我和娘亲来给你送药!” 陈仲怀的声音不大,但却成功的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眼光。 “仲怀,你赶紧过来,别掉到水田里去了。”陈秀梅拉扯着朝田里去的陈仲怀。 陈仲怀一把甩开她的手,“你放开我,我是来找我爹爹的,不要你管。” 陈仲怀极其讨厌这个女人,虽然爹爹经常对自己说做人要懂得报恩,但是他就是对陈秀梅喜欢不起来。 尤其是当她每次出现后,爹爹和娘亲总要吵架。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能不管你,你要是掉到这水田里,你爹爹该心疼了,再说你看这秧苗,可是大伙儿辛辛苦苦插的,你忍心将它们给踩坏了?”陈秀梅丝毫不介意陈仲怀对自己的态度,十分和蔼可亲的伸手摸着他的小脸,可暗地里却下了力道。 苏凝瞧着自家儿子的脸被她掐的通红,上前一步,直接使劲儿拧着她的胳膊,将其拽到一边,“我说你谁啊,别在这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一个姑娘家家的,站在这里看着一群大老爷们光着膀子干活,你还要不要点脸?” 地里头大都是男人,插起秧来自然动作快,可出汗也多,有的人便将上衣给脱了。 苏凝瞥了一眼水田里的陈永生,嗯,还不错,他还老老实实的将衣裳给穿着,不过后背湿透了一大片。 “永生哥,你上去瞧瞧吧,别让秀梅妹子又被欺负了!”陈弘文站在他身边开口道。 闻言,陈永生的眉头微微一蹙,心里有些不大高兴,可嘴上却没说什么,趟着水朝着田埂上走了过去。 “你们看什么看,赶紧插秧!”另外一边的陈老爷子站在众人身后催促着。 “爹爹。”一见着陈永生上了岸,陈仲怀便要朝着他扑过去,可却被陈永生给避开了。 陈仲怀的小脸上露出一抹伤心,爹爹难道又要和娘亲吵架了吗? “我身上脏,你怎么过来了?”陈永生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陈仲怀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瞅着他的眼睛道:“我和娘亲来给爹爹送药。” “送药?”陈永生示意他开自己的脖子,刚要起身朝着苏凝走过去,便被那站在一旁的陈秀梅突然抱住了胳膊。 “永生哥,苏凝方才骂我,说我,说我——” 呵,不要脸就是不要脸,还敢当着老娘的面玩起白莲花了,看她不将这朵白莲花给掐断根。 “永生,这不要脸的女人是谁啊,怎么当着我的面和你搂搂抱抱的,难不成是你背着我在外面——” 偷吃二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陈永生直接用左手给捂住了嘴巴。 “噗!”苏凝的嘴里能尝到地里的污水味儿,好你个陈永生,为了这朵白莲花居然敢这样对自己。 陈秀梅站在陈永生的背后,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她就知道这个苏凝还和从前一样,只会同永生哥使性子,一点脑子都没有。 男人怎么可能喜欢苏凝这样的,自然喜欢像自己这般娇滴滴的女人。 “凝儿,话不能乱说,这是田大娘的女儿——陈秀梅。”陈永生同她解释,见她的嘴被自己的手弄脏,情急之下打算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擦干净。 苏凝瞪了他一眼,自己拿帕子擦了嘴:“你说这是田大娘的女儿,就是你同我说过小时候喂你奶的那个田大娘?” 陈永生点了点头,不晓得苏凝为何故意装作不认识陈秀梅,不过却也担心她们二人在田里闹起来。 “对。” “哦?既然这样,那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总是护着她?”苏凝胳膊上挎着篮子,要不是因为怕这一碗药洒了浪费了银子,她早就直接一巴掌朝着那丫扇了过去。 “凝儿,我没有,我和她没关系。”这话他已经和苏凝说过很多遍。 陈秀梅一听陈永生居然说和自己没有关系,哪里能这般了事儿,拽着他的衣袖期期艾艾,“永生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当年如果不是我娘——”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凝直接给打断了,“我说这位大妹子,瞧你年龄也不小了,咋地也有二十七八了吧,你别看着我家永生年纪轻轻就想霸着他,他可是有家室的。” “你——”陈秀梅涨得脸色通红,她可是只比陈永生小一岁,如今也才二十四,哪里就二十七八了。 “咋地,难不成你娘奶过他,你就要给他做小?我们可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可不学那大户人家纳妾,永生,你的意思呢?”苏凝看着陈永生,他敢说个不字,就别想再进家门。 第74章 人家只想把你当“情哥哥” 陈永生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小时候田大娘确实奶过自己,而且每每自己在陈家受了委屈,挨了饿,都是田大娘悄悄的给自己拿吃食,田大娘可以说是自己的另外一个“娘。” 至于陈秀梅,他也只是一直将她当做妹妹而已,根本就没想过会娶她。 再说了,他都已经有了苏凝,怎么可能还会对其他女人动心思。 “凝儿,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秀梅也不会有的,她不过是把我当成兄长,偶尔来找我哭诉一番。”陈永生站在苏凝的面前,言辞诚恳的向她解释。 这种误会还是要及时解开的。 “你没有,不代表这大妹子没有啊,你没瞧见人家殷殷切切的想与你眉目传情?”苏凝挑着眉十分不悦。 陈秀梅对他的心思,旁人可看的一清二楚,偏偏他自个儿瞧不明白,还妹子,你把人家当妹子,人家只想把你当情哥哥。 陈秀梅心里头恨死了苏凝这贱女人,一抹眼泪佯装委屈,“永生哥,苏凝怎么能这般诋毁我的名声,这还让我在村里头怎么做人啊?” “怎么做人,你行的正,旁人自然不会说你什么,别一天到晚就缠着我家永生。”苏凝上前一步,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下次你再敢掐我儿子的脸,我可就不会像今日这般客气了。” 只见苏凝背对着陈永生,步步朝着陈秀梅走了过去。 陈秀梅听了她的话心里发虚,嘴中辩解,“我没有掐仲怀,我这么喜欢他,怎么可能会掐他。” “爹爹,方才她确实拽着我不让我过去,还用手摸了我的脸。”陈仲怀扬起小脸。 陈永生一低头便看见陈仲怀的脸颊处有一个红红的印子,如果不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秀梅,以后你还是不要来同我说话了,你哥陈辉明日就回来了,往后若有什么委屈你同他说罢!”陈永生道。 “永生哥,你别信苏凝说的话,我没有!”陈秀梅被苏凝逼得又往后退了一步,身子一个不稳,直接掉在了那沟渠里头,一双鞋子全都陷在淤泥里。 啊—— 陈秀梅惊叫出声,惹得众人回头去看。 苏凝立刻朝着陈秀梅伸出手,“大妹子,你咋这么不小心,我不过是多说了你两句,你咋能生气的往我田里踩,要是踩坏了我地里的秧苗可咋办,你赶紧上来。” 地里的人一听苏凝这话,连忙劝道:“秀梅啊,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是回去吧,咋能踩地里的庄稼呢?” 被旁人指点,陈秀梅委屈极了,“我没有,是她推我下来的!” “大妹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哪只手推你了,不过就是说了你两句而已,你一个未嫁的姑娘怎么能这般编排人,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哦!” “苏凝,你——”陈秀梅气得在沟渠里跺了跺脚,溅起了水花。 苏凝连忙避开,“既然大妹子不想起来,那就算了,不过方才的话,大妹子可要给我记清楚了,再敢对我儿子出手,就不是今儿个这般了。” 说罢,扯着陈永生往边上走,远远的避开这个白莲花,小包子连忙追了过去。 眼睁睁的看着陈永生被苏凝带走,陈秀梅气极了,刚要从那沟里抬脚起来,谁知脚下一滑,整个人身子不稳。 眼瞅着就要跌倒在水田里,吓得她紧紧的闭起了眼睛。 然而,意外的是她并没有摔着,而是身子突然被人接住,一股浓浓的汗味充斥在鼻尖。 “秀梅,你没事儿吧!”陈弘文将其抱住,让她站稳身子后,立马松开了她,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红晕。 陈秀梅瞧着眼前穿着藏青布衣的陈弘文,眉头微蹙,而后朝着他不伦不类的福了福身子,“多谢弘文哥出手相救,方才多亏了你,我才没有跌倒,否则的话苏凝肯定又要骂我!” 陈弘文方才在水田里插秧,时不时的会朝着她们看一眼,虽然听不清她们具体说什么,但是却看的清清楚楚,苏凝确实没有推陈秀梅。 所以,尽管知道陈秀梅说谎,他也只是想成姑娘家脸皮薄,不愿意承认自己掉在沟渠里。 “秀梅,苏凝不是那种随便骂人的人,你快回去换身衣裳鞋袜吧,免得得了风寒。”陈弘文看了一眼她湿哒哒的裙裳下摆。 陈秀梅抹着眼泪的手微微一顿,“弘文哥,怎么连你也帮着她说话,明明就是她欺负我的,难道你们都不信我吗?” “不是,秀梅,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陈弘文挠了挠头想要同她解释。 然而,陈秀梅一转身便跑了,路过陈永生和苏凝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一下苏凝,凭什么连陈弘文都帮着她说话。 苏凝正端着药要给陈永生喝,被她这从后面一撞,整个人都朝着陈永生的怀里扑了过去,那碗里的汤药也有一小半洒在了陈永生的衣服上。 “你丫的没长眼睛啊!”苏凝朝着那跑得没影的陈秀梅喊道,这丫绝对是故意撞她的。 陈永生一只手将苏凝的身子稳住,胸前因为那滚烫的药给打湿了衣裳,倒吸了一口气,可却忍着没说话。 苏凝离他那么近,怎么可能没有听到,她端着药碗都觉得烫手好不。 “拿着,赶紧趁热喝了。”蓦地,便伸出手要去解开他的衣衫。 陈永生一手接过她手中的碗,刚要喝,见着她伸过来的手,连忙用另外一只手阻止了她,“别动,我没事儿!” 这可是在外面,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解开自己衣裳的。 苏凝见他居然用右手,遂抬眸瞪着他,“你的手是不是不想要了,我什么没见过,赶紧松开。” 闻言,高大的汉子脸上露出一抹红晕,因为肤色原因却没有显现出来,任由苏凝替自己解开了上衣。 嗯,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苏凝解那衣裳的时候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手,而后这才看见他的胸口上只是烫红了,并没有起泡,这才放下心来,接过了他喝完的药碗。 “张大夫可是交代过你不能用右手的,为了能快点好起来,你得按时喝药,遵从张大夫的话,明白吗?”苏凝重新将他的衣裳给系上,又替他将袖子往上卷了卷。 “嗯,我知道。”因为那药的原因,他的嘴里有些发苦,但是心里却是甜的,“凝儿,我和陈秀梅真的没有关系。” “成了,我信你,不过你可得和她保持些距离,她那么大一姑娘都还没说亲,你和她老是走的这么近,旁人肯定会误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媳妇,我是你妹妹了!” 不是她自吹,这张脸在这个村里怎么也得是村花吧,而且她的年龄本就比陈永生还小,果然年轻就是好。 第75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陈永生的脸一黑,左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入怀里,顺势搂着她的腰道:“你才是我娘子。” “是是是,你快松开我,旁人都看着。”苏凝老脸一红。 陈仲怀蹲在二人的脚边捧着小脸仰着头看着他们,眉眼里闪着小星星,“爹爹和娘亲这样真好!” “快松开,孩子看着了。”苏凝磨着后槽牙。 陈永生低头瞥了一眼陈仲怀,这才松开了苏凝的腰,“你们先回去吧,地里的秧还得一会儿才插得完。” “嗯,那我回去了,你们尽快弄完了回来,晚上我包饺子。”招待他的几个兄弟,这点吃食还是舍得的。 看着她们娘俩走远了,陈永生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回头便看见地里的陈弘武正不怀好意的盯着自个笑。 还不等他张口问话,陈永生直接将秧苗扔了过去,溅起的泥水脏了他一嘴。 “永生哥,你干嘛!” “赶紧插秧,闭上嘴。”陈永生沉声道。 一旁的陈老爷子显然没有想到陈永生在外头同旁人说话是这般有气魄,哪里还是那个在家里闷不做声的葫芦。 回到家中,苏凝还未打开院子的门,就听见篱笆门后传来了来福的叫唤声。 “娘亲,是来福!”陈仲怀迫不及待的进了院子,将小狼崽给捉在怀里,抚着它的毛发。 苏凝转身将篱笆门给关上,见那被子还好好的在篱笆上,本想着端着木盆去河边洗被面,可突然想起中午的时候陈永生给自己挖的鼠尾草来。 苏凝一拍额头朝着厨房走了进去,背着那篓子去了屋后。 陈仲怀和来福也追在她的身后。 在屋后找了一块儿空地,松了土,将鼠尾草一颗一颗的栽了进去,也不晓得能不能活下来。 “娘亲,我去给你舀水。”他在老陈家看过二伯母种菜,所以知道些。 苏凝哪里会让他一个孩子动手,将剩下一大半的鼠尾草给拎了回去,一一倒在竹篾里头,搁在太阳充足的地方晒着。 见着陈仲怀小小的一个人拎着半桶水晃晃悠悠的从厨房里出来,苏凝连忙走上前去,“行了,娘来吧,咱们一会儿去河边洗被面。” “好。” 等将家里头都收拾妥当了,苏凝这才一手抱着木盆,一手牵着仲怀往河边去。 之所以要去河边,是因为老屋的院子都是土做的,若是在家里洗的话,只怕整个院子都会变得泥泞不堪,到时候下脚的地方都难。 想到那破败的老屋,苏凝就忍不住想要快些挣钱,有了银子才能翻修。 村里的小河边。 母子二人还没走近,就已经听见叽叽喳喳说话声伴随着湍急的河水声音。 “杏花,你听说了没,这老陈家分家了,将四房那两口子给分出去了!” “咋地没听说,整个村里的人都晓得哩,这陈老爷子和大周氏也忒心狠了些,居然这个时候分家——” “谁说不是,虽然苏凝往日里不着调,总和大周氏对着干,但这回啊,我可瞧出来了,这永生媳妇心里还是有永生的——” 瞧着那两个妇人的身影,苏凝不想再听她们背后议论自己,遂牵着小包子打算去上游。 还没来得及离开,突然就被身后的人给喊住了。 “苏凝,你居然还有脸来这儿?” 她当以为是谁,原来是陈秀梅,真正不是冤家不聚头。 只见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脸上还扑了一层白色的脂粉,只可惜那露在外面的脖子与她的那张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听有人喊苏凝,蹲在河边洗衣裳的两个妇人立马停止了说话声,齐刷刷的回头看了一眼。 “永生媳妇,你也来洗衣裳啊!”蹲在左边稍微胖些的妇人看着苏凝道。 苏凝牵着小包子朝着她们走了过去,完全没有理会身后的陈秀梅,“芽儿姐,杏花姐,你们也在?” 胡芽儿往边上去了些,给苏凝让出一些位置来,完全没有因为方才背后说她而不好意思,反倒和她拉起家常来。 “可不是,这几日农忙,堆了两日的衣裳了,趁着天气好,赶紧洗了。” 苏凝将木盆搁在她们中间,嘱咐了陈仲怀在边上玩,不能往河边去。 姚杏花立刻道:“仲怀啊,你去上游找二牛,他在那边上抓小虾子。” 提及陈二牛,苏凝和陈仲怀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就听见陈仲怀道,“杏花婶婶,我就在这儿等着娘亲就行。” 姚杏花也就随口一说不强求孩子,“还是你家孩子好,哪像我家那个皮小子,整天上蹿下跳的,没一丁点让我省心的。” “男孩子都这样!”苏凝附和着,可不敢当着姚杏花的面说他家孩子其实就是个熊孩子。 身后的陈秀梅见着她们自说自话,没有理会自己,哪里肯这般轻易就此罢休,在田里让自己吃瘪的帐都还没跟她算了。 但见她端着木盆气势汹汹的朝着三人走了过去,直接挤在了苏凝和胡芽儿之间。 “秀梅啊,前面不是有地儿,你咋往我们跟前挤?”胡芽儿搓着手里的衣裳,她还想接着问问苏凝分家之后打算咋过来着,这陈秀梅挡在中间,可真碍事儿。 “苏凝,你别以为永生哥这次信你,下次就还信你,别忘了以前你老是打孩子,还趁着永生哥不在家,四处勾搭汉子的事儿。”陈秀梅从木盆里拿出自己的衣裳开始狠狠的搓揉起来。 苏凝握着木盆,回头盯着陈秀梅,“你再说一遍,谁四处勾搭汉子?” “就你勾搭汉子,别以为自己长了张狐媚的脸就可以——” 啪—— 河边响起一清脆的响声。 苏凝直接一巴掌打在了陈秀梅的脸上,“我狐媚勾引男人,你哪只眼睛看见了,我倒要听听我苏凝是勾引谁了,你说!” 姚杏花和胡芽儿没有想到苏凝居然会动手打人,连忙将二人给拉开来。 “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别动手啊,苏凝!”姚杏花在一旁劝着,“秀梅你也是,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说话的?” 陈秀梅捂着脸颊吼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咋地,她做的那些破事儿你们哪个不清楚?” 村里的流言蜚语她们这些妇人自然清楚,可谁也不曾亲眼看见过,这话哪能当着苏凝的面说。 第76章 丧心病狂的陈秀梅 “我们哪里清楚,不过是些流言罢了。”胡芽儿拉扯着陈秀梅。 苏凝直接挣脱开了姚杏花的桎梏,上前甩手又是给了陈秀梅一巴掌,“怕是这些流言都是从你的嘴里头传出来的吧,爹娘给你一张嘴,可不是让你在背后说旁人的是非。” 闻言,胡芽儿和姚杏花的面上一热。 胡芽儿一松手,就见着陈秀梅不甘心被打,朝着苏凝甩手就是一巴掌。 苏凝早就有所防备,一只手直接捏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腕,咬牙切齿道:“我从前是喜欢打孩子,可不代表我苏凝就是个不三不四的人,你说我狐媚勾引男人,你倒是说说我勾引谁了?” 这村里谁不认识谁,屁大点的事情都能传的家喻户晓,若是苏凝真的勾搭了男人,那必然有一个男的,可从头到尾,都只说苏凝勾引人,却没有说勾引的男人是谁。 “我……”陈秀梅被她捏着手腕,努力抽了回来,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个人名来,忽的想到村里的那个老光棍——许三炳,正要开口。 “你敢胡咧咧毁我名声的话,这事儿我可不会轻易放过,咱们怎么也得到里正那好好掰扯掰扯,你凭啥污蔑我的名声?”苏凝一眼就看出这陈秀梅在编谎话,心里也更加笃定这流言必定是她传出来的。 见她将里正给搬出来压自己,陈秀梅心里有些顾忌,遂捂着脸颊道:“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但苏凝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没做过的事情自然清楚,日后再让我听见你嚼舌根,咱们就去见里正!”苏凝走向河边端起自己的木盆子,领着仲怀去了上游。 姚杏花看着苏凝的背影摇了摇头:“我说咱们日后可别惹她,瞧着她脾气也不小,秀梅啊,你—” 姚杏花想劝陈秀梅别自讨苦吃,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着陈秀梅一跺脚去端了自己的木盆子:“你们怕她,我可不怕!” “秀梅,你咋不听劝了。”胡芽儿也在一旁拉着她的手,“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是好好相处才是!” 正当她们说着话的时候,就听见一粗嘎的嗓音传了过来:“娘,你快看,我摸了好多河虾,可以给爹做下酒菜了。” 十岁的陈二牛正处在变声期,光着脚丫子提着篓子朝着姚杏花走了过去。 姚杏花摸着他的脑袋:“成,一会回去,娘就给你做!” “那我再去抓些!”陈二牛得了他娘的同意,刚要离开忽的又顿住,“娘,陈仲怀怎么和他娘也来河边了,还就在我跟前洗被面,害得我都抓不到了!” 陈二牛有些不满的撅着嘴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姚杏花拍了陈二牛的脑袋:“那你换个地方抓就是。” “才不要,要换也是她们换,那地方是我先到的。”说着一扭身子便跑远了。 “这孩子——”姚杏花有些无奈,一回头便发现陈秀梅已经端着自己的盆子走了。 “芽儿姐,咱们也赶紧洗了回去吧!”姚杏花道。 “恩。”二人又重新蹲回了河边,却没有发现原本已经走远的陈秀梅又悄悄的折返了回来。 河水上游,苏凝蹲在一棵蜿蜒在河面上的大树边上,见着陈二牛拎着篓子又回来了,顿时朝着仲怀道:“怀儿,你去远点的地方玩。” 苏凝是怕陈二牛趁着自己洗被面的时候又欺负陈仲怀,这才嘱咐他离着远些。 “娘,那我去边上抓草蜢子!”陈仲怀指着旁边冒着绿茬的草地,苏凝点了点头。 陈二牛将篓子重重的搁在一旁,瞪了一眼苏凝:“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给抠出来!” 说完,卷起裤腿扶着那棵老树下了河里,顿时河里泛起浑浊的涟漪。 苏凝忍不住在心中嘀咕:我擦泪,熊孩子就是熊孩子!她惹不起行了吧,端着木盆子离陈二牛站的地方远了些,这才开始搓洗着被面。 阳光射在水上,整个河面波光粼粼,耳边时不时传来下游姚杏花和胡芽儿的说笑声,身后是陈仲怀的一惊一乍抓草蜢子的声音,至于眼前——眼不见为净,迅速在河里将被面过了一遍水,搁在了木盆里。 正当她要转身叫仲怀离开的时候,赫然看见原本已经离开的陈秀梅居然悄无声息的站在自己身后。 “去死吧你!”陈秀梅朝着苏凝使劲儿推了一把,一脸阴鸷的看着苏凝掉入河里。 噗通一声巨响,陈二牛立马转过身来,就见着苏凝在河里挣扎。 “哈哈,你也有倒霉的时候,真没用,居然会掉到河里。”陈二牛站在老树下嘲笑着苏凝,殊不知他身后的危险。 “陈二牛,小心你后面!”苏凝从湍急的河里游到岸边,将木盆扔在岸上。 话音刚落,便见着那陈秀梅居然丧心病狂的拿起岸边的石头朝着陈二牛的脑袋砸了过去。 陈二牛后脑勺吃痛,略一回头只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眼前一黑,瞬间晕了过去,倒在了水里。 苏凝的惊呼声引来姚杏花、胡芽儿、陈仲怀的注意,陈仲怀是第一个发现苏凝在水里的,小脸一白,直接朝着苏凝跑了过去。 “仲怀别过来,去喊杏花婶子和芽儿婶子过来帮忙!”苏凝往河里一钻,朝着陈二牛的地方游了过去。 站在河边的陈秀梅见苏凝潜入了河里,以为她淹死了,脸上带着一抹狰狞的笑,端起地上的木盆离开了。 陈仲怀显然被吓哭了,丢了手里的草蜢子朝着下游跑了过去。 “婶、婶子,你快救救我娘,救救我娘!”陈仲怀哭的稀里哗啦拽着胡芽儿的衣裳。 “仲怀,这是咋滴啦?”胡芽儿伸手擦掉陈仲怀脸上的泪水。 “我娘、我娘掉河里了,呜呜呜……”陈仲怀抽噎着。 “啥?”胡芽儿微微一愣,立刻扯着他往上游去。 姚杏花看着上游哪里还有苏凝的身影,只有自家的篓子飘在河里,不停的撞击着蜿蜒在河面上的老树。 心里头一咯噔,回头质问陈仲怀:“我二牛呢?我儿子呢?” 陈仲怀抹着眼泪:“我没看见,我过来的时候只看见我娘掉在水里,陈秀梅站在边上。” 第77章 怎么能下此毒手 一听这话,姚杏花的身子一软,微微晃了晃便要往那河里走过去。 脱了鞋袜的胡芽儿扭着肥胖的身子拉扯住姚杏花:“杏花,你可别犯傻,说不定二牛躲在边上玩,你不会水,我下去看看。” 说着话便跳下了河里,溅起一朵朵巨大的水花。 姚杏花抱着自家的篓子跌坐在河岸边上一个劲的哭嚎着。 “二牛啊,二牛,我的儿啊!” 陈仲怀也跟着她一块哭喊:“娘,你快出来啊,娘!” 河水冷的彻骨,眼看着就要抓住陈二牛的胳膊,却被一个漩涡直接卷到了另外一边,没办法,她只好上来换口气。 待她浮出水面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不在河水上游了,而是被冲到了下游里,想着陈二牛还晕了过去,一个猛子直接又扎入了水中。 “我看见了,苏凝,苏凝在下游!”胡芽儿站在河水中央大喊,那湍急的河流根本撼不动她。 听见胡芽儿的喊叫声,陈仲怀立刻跑去了下游,姚杏花也追了过去,只希望自己的儿子平安无事。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苏凝这才拉扯住陈二牛的身子,将他带出水面,见着胡芽儿朝着自己游了过来,立刻喊道:“芽儿姐,先把孩子带上岸去!” 胡芽儿没想到苏凝居然会水,来不及多问,一把轻轻松松的接过陈二牛带他上了岸边。 胡杏花立刻冲了过去,见着自己的儿子面色苍白,肚子鼓鼓的,再一摸口鼻,直接跌坐在一旁嚎啕大哭。 “二牛,你咋就这么狠心的离开娘啊,你给娘起来,二牛啊!” 胡芽儿站在一旁拍了拍姚杏花的身子,回头想去救苏凝,一转身便见她已经上了岸。 “娘——”陈仲怀不管不顾的扑了上去,牢牢抱住苏凝的腿,刚刚他好怕娘亲再也不回来了。 苏凝哆嗦了一下身子将陈仲怀给扯开,“娘没事,你快让开,娘去看看陈二牛!” “不,我要跟着娘一起去。” 苏凝牵着陈仲怀的手走到姚杏花身边,看着躺在地上的陈二牛,摸了摸他的鼻息,又趴在他的胸口前听了一下,对着姚杏花道:“杏花姐,二牛还有救!” 哭声戛然而止,姚杏花立刻抹了眼泪看着苏凝:“真的?那你快救救我儿子,就算是让我当牛做马都行!” 苏凝来不及和她细说,直接一手掰开陈二牛的嘴,对着他进行了一番人工呼吸。 姚杏花和胡芽儿则是愣在了原地。 “娘亲~”陈仲怀也在一旁惊着了。 苏凝对着他吹了一口气之后,便着手解开他的衣裳给他按压胸口。 刚伸手按压了一次,还没来的及继续按压,整个人就被姚杏花给推搡在地上。 “苏凝,你这是要干什么,我儿小小的年纪,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姚杏花红着双眼将自家儿子抱在怀里。 人命关天的事,哪里有时间和她细说,直接从她手里夺过陈二牛,继续按压数十次,原本昏迷不醒的陈二牛忽的呛出一口河水,睁开了眼睛。 “二牛!”姚杏花扑了上去。 “娘——”陈二牛虚弱的开了口,而后又吐了一口水,吓得姚杏花手足无措的看向苏凝。 苏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见陈二牛醒了过来,身子一放松便没了力气,“芽儿姐,你力气大,将陈二牛放在你的膝盖上,让他面朝地,按压他的背部,让他肚子里的水全吐出来就好了。” 此刻,苏凝所说的话,她们二人自然是信服的。 “恭喜宿主获得一积分!”久违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苏凝此刻已然没有精力去搭理“12580”系统。 胡芽儿立马按着苏凝的吩咐,拎起陈二牛的身子搁在自己的腿上,直到陈二牛嚷嚷着脑袋疼的时候,这才将他放下来。 “二牛,你可将娘给吓坏了,好好的怎么就掉到河里去了?你不是跟着你爹学过凫水的,咋的还让水给冲走了?”姚杏花抱着陈二牛的身子一边打一边埋怨,可多的是心疼。 苏凝坐在地上,拧着自己湿哒哒的衣裳,“杏花姐,芽儿姐,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是陈秀梅将我推入河里的,至于二牛,我瞧见是她拿石头砸的二牛的脑袋,将他砸晕了过去,跌落在水中的。” “啥?陈秀梅,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般歹毒的事情来?”胡芽儿明显是不信的,都是一个村里的人,怎么能下此毒手。 更何况二牛和她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的。 姚杏花却看向自己的儿子,“二牛,你说,苏婶子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陈秀梅拿石头砸了你,你说出来,娘给你做主。” 居然敢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咋地也要让陈秀梅给自己个说法。 陈二牛看着苏凝,知道是她救了自己,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拽着姚杏花的衣裳道:“娘,我也没看清楚是谁,但确实是有个人从后面拿石头砸了我的后脑勺。” “我看见岸边就只有她,我娘掉在河里头,二牛不见了。”陈仲怀搂着苏凝的脖子,依偎在她的身边,“娘亲,我们回家吧,你冷不冷?” 苏凝牵着陈仲怀起身,对着二人道:“杏花姐,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陈秀梅那个人可不像表面上那般人畜无害,她敢对我和二牛下手,自然是想好了法子,只怕你去找她,她也会打死不承认的,说不定还会推在我身上,说是我对二牛下的手。” “她敢,我二牛是你救回来的,仲怀又看见了只有她站在河边上,不是她还有谁!”姚杏花扶着陈二牛站起身来,对着苏凝道,“你快回去换套衣裳,我带二牛回去,明儿个我再带二牛来你家道谢。” “不用了,杏花姐!”苏凝抱着陈仲怀,可惜姚杏花根本就没听见。 陈二牛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河边的苏凝,低头对着姚杏花耳语了几句,姚杏花立刻扯着嗓子吼道:“都啥时候了,还想着你的虾子,以后不准你再下河里摸虾。” “娘——”陈二牛朝着姚杏花撒娇。 无法子,姚杏花又转了回去,将篓子和木盆子背在肩上,扶着陈二牛回了家里。 胡芽儿将苏凝的木盆给捡了起来,递给她:“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多谢芽儿姐了。” 第78章 “真坏人”和“假坏人” 回到老屋,苏凝给陈仲怀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自己也换了一身。 陈仲怀半步不离苏凝,依偎在她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娘亲,你为什么要去救陈二牛,他以前还欺负过我的。” 苏凝将陈仲怀一把抱在怀中,摸着他的小脑袋道:“怀儿,你不能这么想,陈二牛虽然欺负过你,但是咱们不应该见死不救!” “为什么,咱们为什么要救他,娘亲去救他险些都没命了,唔唔唔!”陈仲怀趴在苏凝的肩膀上痛哭流涕,他才不要娘亲因为去救陈二牛就回不来了。 苏凝没想到小包子会这般害怕,立刻拍着他的后背哄着他:“怀儿,你也长大了,该明白什么是真坏人,什么是假坏人了。” 陈仲怀仰起小脸红着眼眶不明所以的看着苏凝。 苏凝握着他的手,一字一句道:“你瞧今儿个在河边,很明显是陈秀梅推娘亲掉入河里,也是陈秀梅拿了石头去砸陈二牛的后脑勺,可是为什么你胡婶婶不相信我们?” 小包子吸了吸鼻子,“因为胡婶婶没有看见,胡婶婶觉得娘亲和我在骗人。” 苏凝握着他的手:“对啊,你胡婶婶没有看见,没有证据证明就是陈秀梅做的,所以她不相信。” “可是我看见了,就是陈秀梅。”小包子挺起胸膛。 “那你可看见她推娘亲,砸陈二牛的脑袋了?” 闻言,小包子颓然的摇了摇头,像极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苏凝瞧着他委屈的模样,一伸手摸着他的小脸安慰道:“陈秀梅想害人性命,这就是娘说的真坏人,以后她说什么你都不能相信,也不能单独和她在一块儿,知道吗?” 苏凝是真没有想到这陈秀梅居然如此丧心病狂,敢对陈二牛这么无辜的孩子下狠手。 “娘亲,我怕!”陈仲怀瑟缩的躲在苏凝的身前。 苏凝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怕,爹爹、娘亲还有来福都会保护你的。” “嗯,那娘亲什么是假坏人,陈二牛是假坏人吗,他没有害人性命。” 苏凝一手揪着小包子的鼻子,乐呵呵道:“没错,不愧是娘的儿子,那陈二牛就是个纸老虎,仗着自己比你大比你高,才会欺负你。可是你瞧,娘亲教训了他一顿,他就不敢再欺负你了,所以啊,他不是真的坏人。” “那他以后会和我做朋友吗?” “会的,咱们怀儿这么懂事儿,他肯定愿意和你做朋友的。”苏凝哄着他,看了一眼搁在屋里的盆子,遂拍着他的后背道,“娘去把被面给晾起来,你先和来福玩一会儿,弄完了咱们包饺子,等你爹和姥爷他们回来,咱们就吃饭。” “我帮你,娘亲!”陈仲怀一哧溜就从苏凝的腿上溜了下来,抢着要拿那被面。 苏凝连忙上前将被面的两角递给了他,母子二人齐心协力将被面晾在了院子里。 等收拾好这一切,苏凝便将要包饺子的面皮给擀了出来,一边教着陈仲怀包饺子一边想着日后该怎么提防着这陈秀梅。 西边的太阳已经渐渐没落,黄昏线泛着一抹橙色的光晕,将整个天空挥洒的如墨如画。 地里头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往村里回了,见着老陈家的人还在忙着插秧,不由开口喊了一声。 “陈大叔,天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都累了一天了。” 听到路上的喊话声,陈保贵微微直起腰来,一手撑着后背:“你们先回吧。” 那人也没再多劝,扛着农具就离开了。 陈保贵望着地里头的大房、二房和三房的人,忍不住催促道:“加把劲儿,趁着还能看见,赶紧将剩下的给插完了。” 众人累得没有做声,但也知道今儿个若是不插完,爹势必不会让他们回家,就连一向话多的吴倩茹都没有再开口。 另外一头的地里,陈永生插完手里最后一根秧苗,抬起头来,正好同陈保贵碰见,便喊了句:“爹。” 一听陈永生的声音,陈保贵抬头勉强给了个笑脸,看着他身后插得整整齐齐的秧苗道:“永生啊,你们动作挺快的啊,这都插完了?” “嗯。” “成,插完就赶紧回去歇着吧,你的手可要紧。”陈保贵瞥了一眼他身后已经坐在田埂上穿鞋的苏清河等人,那开口让他们留下帮忙的话始终没说出来。 “爹,那我先回去了。”陈永生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爹没有让陈松他们留下帮忙插秧,否则的话,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和自己的兄弟开口。 待陈永生同众人离开后,陈富生便有些不满,“爹,你咋不让四弟留下来帮忙,若是有陈松和陈弘文他们帮忙的话,咱们也可以早些插完啊!” 陈保贵瞪了一眼陈富生,没有搭理他的话。 大房和二房的人则是默不作声的插着秧苗。 天渐渐的黑了,陈松走到了自家门口就不再动了,转身对着陈永生道:“永生哥,我就不去你家吃饭了,你同苏凝说一声吧。” “永生哥,我们也不去了,等明儿个你有啥事再叫我们就成。”陈弘文扯住还跟在后面走的陈弘武。 陈虎也跟着道:“我也不去了,永生哥。” 瞧着他们这样,陈永生也不好多劝,遂道:“今天多谢你们了,这个情我记住了。” “永生哥,咱们谁跟谁,有啥好客气的,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孩子担心。”陈松道。 “成,那我先回去了。” 等陈永生和苏清河走后,众人这才各自回了家中。 出了陈家村,路上便更黑了些,好在远处还亮着些许光。 苏凝举着火把站在院子门口,远远的就见着两个人影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仲怀,那是不是你爹爹和姥爷?”苏凝眯着眼睛有些看不大清楚。 还不等苏凝问完话,便见着陈仲怀和来福已然朝着那方向冲了过去,“爹爹,姥爷,你们可回来了!” 陈永生牵着陈仲怀的手往回走,身后跟着来福,待看见苏凝举着火把来接自己,心里一暖,“嗯,回来了。” 苏清河见着女儿知道在门口迎接他们,心里也是十分欣慰,看样子女儿如今是真把陈永生放在心里头了。 第79章 得知她落河 苏凝举着火把见回来的只有他们二人,不由疑惑道:“爹,永生怎么就你们回来了,他们人呢?” 陈永生先让苏清河进了院子,这才同苏凝并肩走了进去,转身将篱笆门给关上,“天太晚了,来回不方便,他们便各自回家了。” “啊,那怎么行,说好了要给你们煮饺子的,我都包好了。”苏凝将火把拿进了厨房,重新扔在灶间。 陈永生借着火光见厨房的灶台上整整齐齐的摆放了许多饺子,不由一愣。 “要不,咱们煮了给他们送去?”陈永生试探性的问道。 苏凝往灶间加着柴,拍着手道:“成,就这么定了,咱们先煮自己吃的,再煮他们的。” “好。”陈永生搬了矮凳子给苏清河坐下,自己则是和苏凝挤在灶边的柴火堆上,陈仲怀和来福立马朝着他身上靠了过去。 苏凝看着灶间的熊熊烈火,再看向身边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苏清河瞅了一眼小夫妻二人,一手摸着胡须:“凝儿,你白天说有重要的事情同我讲,可是什么事儿?” 苏凝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是这样的爹,我想让仲怀跟着你去祠堂里的学堂学习,他年岁到了,也该识字了,咱们也不求他能为官做宰,但总要明事理辨是非不是?” 听了这话,苏清河的双眸微微一亮,以前陈仲怀是在老陈家,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方便过问。 毕竟有陈保贵这个爷爷在,他身为姥爷实在不该多嘴,可如今分了家,自然是愿意亲自教导仲怀的。 “好,好,好。”苏清河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你放心,爹肯定会好好教导仲怀习字明事理。” 陈仲怀靠在陈永生的怀里听了他们的话,立刻抬起头来看着陈永生,“爹爹,那以后我是不是和三伯父一样能识字了?” 苏凝摸着小包子的脸:“咱们可不能跟你三伯父学,仲怀以后要跟着姥爷学,姥爷的学问可比你三伯父学问大着了。” “真的吗,姥爷?” 苏清河的老脸隐隐透着一抹红晕,自家女儿当着女婿的面夸赞自己,他还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尽管事实如此,还是点了点头:“嗯,你娘说的没错,姥爷是秀才,你三伯父是童生,姥爷确实比他知道的多一点点,但是呢,学无止境,你三伯父或许日后也会和姥爷一样成为秀才,或许成为更大的官,所以啊,咱们仲怀可要好好学。” “嗯,那我跟着姥爷一定好好学。”陈仲怀趴在陈永生的腿上就是不去苏清河面前。 陈永生瞧着孩子这般粘着自己,他便猜想到白日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受到了惊吓,可瞧着苏凝若无其事的脸,他一时间还真不好开口相问。 “水开了,我把饺子下下去,爹,永生,一会儿你们多吃些。”苏凝将包好的饺子下入了锅里。 白花花的饺子如同一个个银元宝飘在滚烫的热水里,不一会儿便冒出阵阵的香气。 苏凝将四个海碗搁在灶台上,一一盛满,这才递给他们手中。 围着灶台,众人吃的面色红润,这猪油渣萝卜丝馅的饺子格外的香,身子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苏凝将中午剩下的大棒骨头汤又加热了,给陈永生倒了一碗,逼着他喝了下去,这才起身煮起剩下的饺子来。 “爹,明儿个我就想送仲怀去村里的学堂,您看成吗?” 苏清河擦了擦嘴上的油渍,“成,凝儿啊,你能这么替仲怀着想,爹很高兴,日子就是要这么过,才有盼头!” “嗯,爹,我明白。”苏凝折了柴朝着灶里加。 陈永生瞥了一眼靠在自己怀里打盹的陈仲怀,将他抱在了腿上,“怀儿,爹爹问你,白日里都和你娘去做什么了?” 陈仲怀半梦半醒的往陈永生怀里拱了拱,“和娘亲去河边洗被面了,爹爹,我好怕!” 闻言,陈永生的手微微一紧,心里一秃噜,难不成仲怀又惹苏凝不高兴? 苏凝一听陈仲怀要将下晌的事情说出来,便想打马虎眼给遮过去,“没事儿,就是下晌在河边的时候,陈二牛掉河里,被仲怀看见了,这才吓着。” “啥,二牛这小子又跑去河边了,我都和他说了多少回,没事儿帮着家里干干活,怎么还是这般不懂事儿!”苏清河急的拍着手,“可有没有大碍?” 苏凝没想到苏清河这般着急,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就是——” “爹爹,娘亲撒谎。”陈仲怀立马醒了过来,揪着陈永生的衣裳。 “仲怀,你下晌不是答应过娘亲的吗?”这孩子,怎么同自己保证过的话就忘了。 “娘亲,你说过撒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陈仲怀避开了她的目光,扯着陈永生的衣袖,“爹爹,下晌在河边,娘亲被人给推倒河里去了,陈二牛也不是自己掉到河里的,是有人拿石头砸了他的后脑勺,他才落水的。” “什么?”闻言,陈永生立刻站了起来,震惊之余也将苏凝给扯在了面前,“你有没有哪里受伤,让我看看!” 说着话便要伸出手去扯她的衣裳。 哇——要不要这样! 苏凝欲哭无泪,往后一退,靠在厨房的墙壁上双手护着身前,“爹、永生,我没事儿,我真没事儿,你别听仲怀瞎说。” 开玩笑,若是说是陈秀梅干的,陈永生会相信自己才怪,她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刷出来的好感,被陈秀梅给破坏了。 “爹爹,我没有胡说,是陈秀梅推得娘亲,也是她砸的陈二牛!” “什么?”苏清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仲怀啊,这是你亲眼看到的吗?陈秀梅真的将你娘推倒河里了?” 陈仲怀摇了摇头:“姥爷,当时我在旁边的草地抓草蜢子,没有看见,但是我瞧见娘亲落水时,只有陈秀梅站在河边,等娘亲让我去喊胡婶婶和杏花婶婶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如此看来,还真是她,岂有此理,我这就去找他们理论去!”苏清河气得起身就往外走。 第80章 为她讨公道(一) 苏凝连忙上前拽住苏清河的胳膊,将他给拉扯回来:“爹,您就别过去了,又没有证据,去了也只是和她们家起一番争执,没得还说我们的不是!” 苏凝说这话的时候瞥了一眼陈永生,见他面色不悦,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 “你这说的什么话,当时仲怀在边上,哪里就没有证据呢,你别怕爹去给你做主!”苏清河拍着她的手。 “爹,仲怀还是个孩子,那陈秀梅心思歹毒,我不想孩子这么小被逼问,咱们要想办了她,得有实打实的证据,让她百口莫辩,还不如等下一次——” “女儿,你还想着有下一次,万一下一次你没这般好的运气可咋办?不行,说什么爹也不会答应。”苏清河皴着一张老脸,眉头蹙在了一块儿。 陈永生站在一旁听着父女二人的话,忽的出声打断:“爹,不会有下一次,一会儿我就去田大娘家亲自问她。” 如果真的是她做下的,那他必然亲手将她交给里正处置,还苏凝和陈二牛一个公道。 “真的?” “恩。”陈永生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苏凝。 苏凝被他盯得面颊隐隐发热,假装不甚在意的将锅里头煮的饺子给盛在了三个海碗里,“爹,时辰不早了,我们送您回去吧,顺便将饺子送去给他们。” 苏清河瞥了一眼那三海碗饺子,咂摸了一下嘴巴:“凝儿啊,你应该给老陈家的二老也送些过去,没得让旁人说嘴。” 苏凝在盛饺子的时候也考虑过这一点,但是这饺子一来包的本就这么多,给了他们,他们估计还嫌少;二来,才刚分家就给老陈家送饺子过去,只怕会引来大周氏和各房的猜忌。 “爹,这饺子就这么多了,分给二老的话,只怕给永生几个兄弟的份儿就拿不出手了。”苏凝解释着。 闻言,苏清河道:“早知道爹就不过来用饭了。” 苏凝将三个海碗放在篮子里,面上不大高兴:“爹,您这说的什么话,您今天帮着我们插秧,没少出力,吃顿饭怎么了,再说了,您不也要教仲怀习字,日后女儿可都是亏欠你的。” “说啥亏欠不亏欠,都是一家人,爹是怕你婆母——”当着陈永生的面,苏清河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 “行了,咱们走吧,你们将东西送去后,就赶紧回来歇着,累了一天了。”苏清河叹了一口气,接过陈永生递来的火把,朝着院子外走了出去。 苏凝拎着篮子跟在他的身后,陈永生则是一手牵了陈仲怀将家门给关上了,这才追了上去。 当把苏清河送回家里后,苏凝提着篮子率先去了村里的里正家中。 这个时辰,家家户户已然闭了门,听到外面的响动声,屋里的人立刻拿着油灯走了出来。 “谁啊,这么晚了?” 哐当一声响,院子大门被打开,出来的是一个妇人,但见她面庞圆润,一把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的盘在脑后,衣衫洗的发白却没有一处是破的。 苏凝立刻上前一步,从篮子里端出一海碗饺子递了过去:“婶子,今儿个多亏了您两个儿子来帮忙,咱家里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也就刚买了些肥肉炼了油,做了些猪油渣饺子,您如果不嫌弃就拿着吧。” 王佩芬没有想到一开门居然是陈家四房的两口子,且还端着吃食过来的,想着这几日陈田说的那一番话,不由对苏凝有了改观。 “都乡里乡亲的有啥好谢的,赶紧进来坐坐。”王佩芬接过了她手里的吃食,侧过身子请他们一家三口进屋。 “不瞒婶子,我们还要去陈松和陈虎家里一趟,就不进去了,等日后有时间再来婶子家叨扰!”苏凝瞧着王佩芬没有拒绝自己送的吃食,心里松了一口气。 王佩芬早就听说今儿个插秧不止有她两儿子,还有旁人,遂道:“成,我也不耽误你们,赶紧去吧,日后家里头有什么困难,你就来找婶子说,婶子帮不了你,还有里正嘞。” 苏凝瞧着王佩芬拍着胸口的样子,点头应了,她算是知道陈弘武的性子像谁了。 待他们夫妻二人走后,王佩芬便将饺子端回了正房屋里头。 炕上父子三人见她进了屋,手里还端着饺子,陈田眉头一皱,“不是和你说了咱们不拿乡亲的东西吗,没得让人说嘴!” 王佩芬将那碗饺子重重的搁在桌子上,重新捡起筷子来,“这又不是给你吃的,是老陈家四房的两口子为了感谢你儿子,特意给你儿子做的,你着什么急,我是那般没分寸的人吗?” 王佩芬气得扒了两口饭,懒得搭理陈田。 一听是苏凝送过来的饺子,陈弘武二话不说便第一个尝了,“娘,是油渣馅的,比你做的饺子还好吃!” “咳咳咳!”一旁的陈弘文重重的清了清嗓子。 还不等他开口,就见着王佩芬拿筷子敲了陈弘武的脑袋:“嫌娘做饭不好吃,那以后就甭吃了。” “娘,我和您开玩笑嘞,还是您做的饭好吃。”陈弘武一边笑着一边又偷偷的夹了几个饺子讨好着王佩芬。 陈田盘腿坐在炕上看着那碗饺子若有所思。 苏凝将另外两碗饺子分别送去了陈虎和陈松的家里。 到了陈松院门口的时候,他们发现老陈家的人似乎还没有回来,便立马送完饺子就走了。 “我去田大娘家里一趟,你要不同我一块儿去?”陈永生举着火把看着苏凝。 苏凝仅仅迟疑了一会儿,便果断的拒绝:“家里还有事情没忙完,我就不去了。” 她才不去凑那个热闹,累了一天了可没工夫和陈秀梅费唇舌,那简直就是给自己添堵。 见她不去,陈永生便将火把递给了她手中嘱咐道:“你们回去的路上小心着些。” “恩。” 陈永生站在黑暗中目送着母子二人走远了,这才步伐坚定的朝着陈秀梅家中去。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人比他还要快一步。 “陈秀梅,你给我滚出来,今儿个不给我家二牛一个说法,我就去官府报案,让乡亲们都知道你是个啥样的人!”姚杏花不顾自己当家的拉扯,站在陈秀梅家门外破口大骂。 田翠兰正在屋里给帮工结算今日插秧的工钱,听到外面的骂声,眉头一蹙,立刻出了院子,“谁在老娘家门口叽叽歪歪的,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第81章 为她讨公道(二) 田翠兰故意这般虚张声势还不是为了维护自家的女儿不受外人的欺负。 “田大娘,我叫您一声大娘是看在咱们是乡邻的份儿上,你让你家陈秀梅给我出来,我要找她问个清楚!”姚杏花将陈二牛护在身前道。 田翠兰瞥了一眼陈二牛脑袋上缠着的绷带,看着姚杏花气势汹汹的样子,皱着眉头:“有啥话,你同我说,找我家秀梅干啥,她惹着你了吗?” 眼瞧着自己个院门前都围满了人,田翠兰大声嚷嚷着:“你们都吃饱了没事儿干了,赶紧给我走,有啥好看的?” “田大娘,我听说你家陈秀梅可是用石头砸了二牛的脑袋,还想将苏凝给推入河里淹死,是不是真的啊?”其中一个乡亲早就听姚杏花说了,遂跟着起哄。 “胡说,谁敢胡说八道,我家秀梅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去害人,是哪个坏透心肝的人在背后嚼舌根?”田翠兰颐指气使,“要让我知道了,定然让我儿陈辉从镇子上回来,送她去见官府。” 别以为自家是这般好欺负的。 屋里头,陈秀梅的老爹陈大海歪在炕上抽着旱烟,丝毫不管外头发生的事情,见着陈秀梅从屋里走了出来,瞥了一眼道:“秀梅啊,同你娘说,让她进屋给我几个钱,我去镇子上将阿辉给寻回来!” 陈秀梅理都没理炕上躺着的陈大海,径直出了正房,打发了院子里那些帮工,这才走出去。 她一出来,田翠兰就将她护在身后:“你咋出来了,快进去!” 陈秀梅拍了拍田翠兰的手,安抚着她:“娘,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怎么能退缩,姚杏花,你儿子二牛谁不知道是个皮猴子,他自个儿摔破了脑袋,关我啥事,你可别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自个儿看管不好儿子,难不成还要来找我的麻烦?” “就是,杏花你家二牛自己磕破了脑袋,凭啥赖在我女儿头上?”田翠兰一口咬定这事儿就是和她女儿没有关系。 “来,大伙儿都来评评理,我们下晌的时候在河边洗衣服,我儿子在上游捉河虾,苏凝亲眼看见的,不是你还会有谁?”姚杏花插着腰气势十足。 可陈秀梅一点都不害怕,“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苏凝本就不待见我,说不定是她将二牛推到河里故意栽赃到我头上的,杏花姐,你可别被她骗了啊。” 这如果是换做从前,姚杏花或许会相信她的话,可是,白天从河里将二牛救起来的是苏凝,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甭给我套近乎,谁是你姐,你这般恶毒,居然对个孩子下手,还诬陷苏凝,难怪你这么大年龄还说不到亲事,只怕是这样的事情做多了,老天对你的惩罚!”姚杏花今儿个就想为自己的儿子讨回个公道,所以打人打脸说人说短,直戳陈秀梅的要害。 果不其然,陈秀梅的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十分难看:“杏花姐,没有证据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陈秀梅捂着脸嘤嘤婴的哭了起来,田翠兰立刻将其拉扯在身后,指着姚杏花,“姚杏花,你个满嘴喷粪的东西,仗着我家陈辉不在屋里,就欺负我们娘俩是吧,我家杏花那是要嫁到镇子上的,你别在这污蔑她的名声,滚,信不信我拿扫帚抽你!” 田翠兰从院子里抽出了扫帚,作势往人群中挥过去,吓得围观的乡亲们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姚杏花的相公陈启业本就不想招惹是非,毕竟这事儿他也听二牛说了,孩子自己个也没看清楚砸他的人是谁,怎么能就这般来找事儿。 “行了,咱回去吧,以后别让二牛去河边了。”陈启业拽着姚杏花和二牛回去。 姚杏花不依不饶可却拧不过自家男人力气大,气呼呼的被陈启业给拽了回去,剩下围着的乡亲们也都散了。 然而,人群中的陈永生却并没有离开,站在离母女二人一尺远的地方看着她们。 田翠兰握着手里的扫帚见着陈永生站在那,先是吓了一跳,而后朝着他走了过去,“永生啊,你咋这么晚过来了?” 她面上虽然带着和煦的笑容,但是心里却直犯嘀咕,难不成也是来找秀梅麻烦的? 遂想随便编排个理由让陈永生离开,可惜她的女儿却自己上赶着走了过来。 “永生哥你咋才过来,方才杏花姐那般欺负我和我娘,你怎么不来帮我们?”陈秀梅走到陈永生的身边,仰着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一只手想要伸过去拽着他的衣襟哭诉一番。 方才的情形陈永生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她可没有受姚杏花的欺负,微微一侧身,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秀梅,这事儿真的不是你做的吗?”陈永生目光如炬盯着陈秀梅的脸。 瞧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陈秀梅的呼吸一滞,原本要抓住陈永生的手收了回来,挽着鬓角的头发,再抬眸时哪还有方才的楚楚可怜。 “永生哥,我俩自小一块儿长大,连你也不信我,我是那种人吗?” 陈永生冷着一张脸,后退一步:“和你一块长大的是你哥陈辉,我满月后便被我娘给抱了回去,对我有恩的是田大娘不是你,所以——” “所以什么?”陈秀梅不可置信的望着陈永生。 “所以别让我发现这事儿是你做的,否则的话——”陈永生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陈秀梅却有预感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他是村子里打猎的好手,那一手剥皮的手法更是让人闻风丧胆,据说,没有他剥不好的皮,只看他想不想剥。 想到这儿,陈秀梅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田翠兰听他这般对自己的女儿说话,立刻拉下了脸:“永生,你咋和秀梅说话的,她可是你妹子,你给我走,以后别来我家!” 陈永生不顾田翠兰的拍打,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陈秀梅,这才离开村子,回了老屋。 “娘,永生哥是不是怀疑我了?”陈秀梅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有些呆滞。 田翠兰将扫帚搁在了院子里头,拍着陈秀梅身上的灰尘,“你说什么傻话,别杵在这了,明日你哥从镇子上回来了,到时候让你哥哥给你做主。” “娘,我不想嫁到镇子上。”陈秀梅忽的回过头来看向田翠兰。 田翠兰一巴掌直接拍在她的身上,“你再说一遍试试,你不嫁到镇子上,难不成你还想留在村里?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说罢,直接拉扯着陈秀梅进了屋。 第82章 不、你不想! 老屋里。 苏凝正在套着被子,原本坨成一坨一坨的被子,经过一下午的曝晒,此刻变的松软了许多。 “怀儿,别玩了,快过来,娘给你洗洗,咱们该歇下了。”苏凝整理好被褥朝着正蹲在门口同来福玩耍的陈仲怀喊道。 陈仲怀立刻屁颠屁颠的跑到苏凝的面前,见她要给自己擦脸,举起手:“娘亲,我自己来。” 苏凝瞥了一眼他认真的小脸,便将帕子递给了他手上,见他自己擦的白白净净的,忍不住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儿子长的可真好看。” “娘亲——”陈仲怀捂着被她亲的地方,一脸羞意。 苏凝替他脱了鞋袜,让他先上了炕,这才将水泼在了老屋外。 一抬头,就看见陈永生推了篱笆门走了进来。 “回来了?” 陈永生点了点头闷不做声的进了屋里,待看见陈仲怀已然躺在了炕上,一步上前揉了揉他的脑袋。 “爹爹。” “快睡吧,明儿我送你去学堂。” 苏凝倒了热水,将打湿的帕子递给了他:“累了一天,你也洗把脸吧。” “我想擦个身子,今天出了汗。”陈永生没有接她的帕子,反倒是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 闻言,苏凝的手僵在半空中,打量了一眼陈永生的右手,吞吞吐吐了好一阵,才道:“你自己来应该可以吧。” “恩,可以。”陈永生低着头,眼里划过一抹黯然,一手艰难的解着上衣。 苏凝见他费力的解开系带,不由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我来帮你吧!” 反正给小包子都已经擦过身子了,这陈永生和陈仲怀应该也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大一点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她什么没看过。 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看过猪跑? 在陈永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凝直接夺过了他手里的帕子搭在木盆上,而后一边解开他的上衣一边道:“你手腕的伤口不能碰水,我给你简单擦擦,剩下的你自己来。” 陈永生刚想说他可以去小河里冲澡,话还没说出口,衣裳已经被苏凝给扯了下来,那温热的帕子也辗转在背后。 小包子躺在炕上,见着娘亲一把扯下爹爹的衣裳,羞的钻进了被子里,闻着被子上的味道,不一会儿鼾声就发了出来。 “这孩子,困了还要坚持着。”苏凝听到鼾声,心里松了一口气。 陈永生原本僵硬的身子也跟着松弛了下来,“今日他怕是吓着了,日后你见着陈秀梅就离她远着些。” 苏凝给他擦拭后背的手微微一顿,将帕子丢在木盆里搓洗了一遍,又重新拿在手里头,“怎么,你信我说的话?” 陈永生听的出来她语气里的讽刺,猛然一转身,苏凝的手便落在了他的胸口处,可他却并不在意。 “我自然是信你的,你说的没错,没有证据她是不会承认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警告过她了。” 苏凝握着帕子的手抵在他的胸口处,见他如此灼热的目光,不由别开脸:“恩,剩下的你自己来。” 一把将帕子扔在他的手中,背过了身。 陈永生被那帕子打的措手不及,待看见苏凝背过去的身子以及她微微染上红晕的耳朵,嘴角一勾,自己料理了接下来的事情。 逼仄的老屋里,苏凝只觉得空气都是闷热的,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让她开始天马行空的浮想联翩。 就连方才给陈永生擦着后背的手都渐渐的发烫了起来。 “振作,振作!”苏凝拍了拍脸颊,嘴里嘟囔着,“不能被男色所诱,得先打好感情的基础,不能被荷尔蒙给战胜了理智。” “你好了没有?”她的腿都快站麻了,也不晓得陈永生弄好没有。 此刻,陈永生站在箱笼前翻找着自己的衣裳,背对着苏凝,“我的衣裳呢?” “在最里头放着。”苏凝一转身便看见仅仅着了一条亵裤的陈永生,错愕的脸上全是惊慌失措,连忙转了回去。 陈永生手里捏着自己的衣裳套在身上,眉眼微微上挑着,嘴角的笑意一直不曾消失过。 当她走到苏凝的身边时,靠着她的耳边低声道:“夜深了,咱们歇了吧!” 苏凝正平复着方才的情绪,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吓得一哆嗦,连忙跳到三尺远:“我还有事,你先睡吧。” “有什么事儿?”陈永生已然套好了裤子,光着膀子看着她。 苏凝瞥了一眼搁在角落里的狼皮:“我答应张大夫要给他做一双护膝,那啥,你先睡,你先睡!” “明天我帮你处理好你再做,我想——”陈永生逼近她一步,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苏凝的脸上。 苏凝立刻伸出手捂住他的嘴,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不,你不想!” 事实上是她不想和他发生关系啊。 见她面色异常红润,加之她不敢抬头看自己,陈永生已经隐隐猜到她似乎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凝儿,我是有话想对你说。”陈永生一手扒开她的手,捉在手里。 苏凝如同受惊的兔子,直接甩开他的手,“我困了,我要睡了。” 不管不顾的直奔那炕上,手忙脚乱的脱了鞋子就直接拉扯着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一伸手将陈仲怀抱在面前。 哇呀呀,不得了了,自己居然想歪了。 瞧她躺在炕上,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陈永生的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将桌子上的油灯给吹熄了,同他们一块躺在了炕上。 新烧的炕,新洗过的被面,陈永生的鼻尖都萦绕着幸福的味道,遂将身子朝着母子二人凑了过去。 苏凝冷不丁将小包子抱得更紧了些。 “娘亲!”陈仲怀被她抱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好热。” “热啊,那你把胳膊露出来。”苏凝将陈仲怀的两个胳膊放在外面,打起十二分精神防备着陈永生。 “凝儿,有件事情我想同你说。”黑暗中,陈永生蓦地开口将她吓了一跳。 “什、什么事儿?”只要不是办她,啥事儿都好商量。 “明日官府就要派人来征收赋税,我怕咱们手里头的钱不够,所以便在和邱山上下了套子,若是能抓到猎物,就拿去镇子上卖,若是没有——”赋税的事情,陈永生觉得还是有必要同她说一下。 第83章 她可没说喜欢他 赋税?她还以为他要—— 微微清了清嗓子,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甩开了,苏凝直接半撑起身子,看着陈永生。 “这赋税怎么个征收法?”因为苏清河是秀才,所以在苏家根本就不用缴纳赋税,嫁到老陈家之后,苏凝也不当家作主,所以更没接触过这些。 陈永生半坐起身子娓娓道来:“咱们苍云国每年只征收口赋,家中无秀才及官员的,只要年满14岁——45岁的人都要征收100文钱,年满7岁——13岁的征收20文,不在这年岁内的人都是不征收口赋的。” 苏凝一听他的话,迅速坐起身来,“那咱们可不得要缴纳200文?”自己和陈永生一个二十五岁,一个二十二岁。 她的声音有些高昂,惊得陈仲怀睡得有些不踏实。 陈永生立刻伸出手拍了拍陈仲怀的身子,压低了声音往炕尾挪了挪:“如果我的手没有受伤的话,咱们就不用缴纳那么多钱!” “啥,你说啥?”因为苏凝睡在炕的最里面,她根本听不见陈永生在炕尾说什么,于是掀开了被子摸索着朝他的方向爬了过去。 陈永生坐在炕尾,借着月光看着炕上的苏凝朝着自己爬了过来,心突然一跳。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苏凝也借着月光看见了他的脸,与他保持了些距离,然后低声问道,生怕吵醒了小包子。 陈永生微微吞咽了一下,“家里的钱怕是不够了吧!” 这两日前前后后花去了不少。 苏凝心里一咯噔,微微思忖片刻才开口道:“还剩下二百二十七文钱,缴纳赋税是够的,这你不用担心,再说了,咱们不是还有鼠尾草和兔子肉,等我将那些鼠尾草都晒干了,咱们再拿去镇子上卖,反正你甭想着从军便是。” 陈永生苦笑了一下,就算现在他去从军,人家也未必会要。 苏凝的记忆里对这个苍云国知之甚少,她所知道的事情不比陈永生多,所以也并不了解这个国家的战况,可瞧着这般征税,想来也是有战事的,否则不会拿人来抵赋税。 隐隐觉得当初在老陈家,陈永生之所以会去从军,恐怕也是因为那沉重的赋税吧,老陈家当时的人口可是要缴纳将近一两银子,大周氏能出的起这么多? 疑虑一出,苏凝便忍不住想要问陈永生。 “永生,有些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苏凝朝着他靠近了一分,同他一块儿靠在那墙上。 陈永生一低头便能闻见她身上传来的似有若无的香味,“你说。” “这些年,老陈家的银子都是娘把着,娘她什么都紧着三房的人,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怨言吗?” 这大周氏暗地里给三房使了多少银子,只怕不计其数吧,听说他们之前还住在镇子上,那这钱又是从哪里来? 恐怕都是从各房人的嘴里抠唆出来,勒紧了裤腰带供给了陈富生。 怨吗?其实也是怨的吧,否则他也不会让陈弘武偷偷的将陈家村的族谱取出来看,那陈家族谱上分明是有他名字的。 “曾怨过!”陈永生不想瞒着苏凝,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关心自己的事情。 苏凝一听他的回答,忍不住抬起手来安慰他,若是让她同陈永生一样生活在这样一个厚此薄彼的家庭中,她可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和陈永生一般做到大公无私,舍己为人。 “往后咱们该孝敬的照常孝敬,至于旁人,他们升官也好,发财也罢都和咱们没关系,你说呢?” 陈永生也是这般想的,他并不想沾三哥的光,之所以在老陈家做这么多,也是因为爹娘的意愿。 “以后都听你的。” 这话她爱听,苏凝心里美滋滋的,“那你早点睡,别想太多了,咱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放心吧!” 说着便要爬回原位去睡觉,可谁曾想,这会儿陈仲怀睡觉不老实,早就没有睡在原位,整个身子都往下溜了溜,所以当苏凝顺着原路返回的时候,直接压在了陈仲怀的身上,惊得她低叫了一声。 陈永生连忙伸手去捞她,整个人因为苏凝的拉扯,直接将其扑倒在炕上,好在避开了陈仲怀。 “没事儿吧?”陈永生一手撑起身子低头询问道。 苏凝见他还压着自己,脸色爆红,这个姿势让她十分不习惯,推搡着他的胸膛让他起身:“我没事儿,你先起开。” 然而,她伸出去的手却被陈永生突然捉住,只见陈永生将自己整个身躯都压在苏凝的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苏凝不敢反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越是反抗,越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她要冷静,她要淡定,她——我擦,她淡定个鸟啊。 “陈永生,你给我起来,你要是敢对我——我就——”苏凝的声音中夹着哭腔,她娘的,说好的只做任务拯救人类的,咋地还要陪吃陪睡呢? 陈永生听见她的哭腔,以为自己又让她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开口道:“你别怕,我说过你不答应,我就不会对你再做那种事情的。” “那你起来啊!”苏凝喘了一口气,如同濒临的鱼。 陈永生贪恋着她的柔软,喑哑着嗓音问道:“凝儿,你有没有一丁点喜欢过我?” 苏凝的身子一僵,抵在他胸前的手没有了反抗,脑海一片空白。 喜欢吗?应该有一丁点的喜欢吧,否则也不会这般无怨无悔的同他住在这吧。 见她不说话,陈永生忽的将她松开,默默的起身与她保持着距离,“睡吧,明儿个还要早起。” 苏凝躺在炕上,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她立刻爬回了原位,将小包子横亘在二人的中间。 借着月光,看着陈永生不再像以往那样面对着他们,她的心里微微一顿,蓦地开口道:“不讨厌。” 闻言,原本背对着母子二人的陈永生立刻转了过来,脸上异常欣喜,“凝儿,你的意思是——” “我睡了,你别再把孩子给吵醒了。”苏凝将被子蒙在脑袋上,躲在被子里不敢直面陈永生。 陈永生则是朝着二人靠近了一分,明目张胆的将苏凝蒙在脑袋上的被子给拿开,将她同小包子一起抱在了怀中。 “凝儿,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从你们搬来陈家村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傻子,她说的是不讨厌,可不是喜欢,再说了,那个时候她可不是“苏凝”。 苏凝被他揽在怀里没再挣扎,不久就同陈仲怀一块儿睡着了。 第84章 这可真是有缘啊! 翌日,清晨。 一缕阳光从窗外照射了进来,打在苏凝的脸上,阳光有些刺眼。 “宿主,您该起来了。”12580系统突然在脑海中发出异样的声响。 苏凝猛的的一惊,以为自己还杵在混沌的空间里,立刻掀开被子坐在了炕上,“怎么了,怎么了?” 12580系统没有想到宿主对它的叫醒服务这般激动,“宿主,你昨天救了一个人,本系统只是想提醒你,你现在已经有一积分了。” 闻言,苏凝又恢复了浑浑噩噩的模样,她当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原来只是告知自己得了一积分。 一积分有个屁用啊。 “宿主?宿主?难道你不激动吗,你有一积分了耶!”脑海深处传来12580系统聒噪的声音。 苏凝捂着耳朵,很想让它闭嘴,之前不是安安静静待着吗,怎么这会儿这般聒噪! “宿主,你嫌弃我?”机械般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子,扎人耳膜。 苏凝只觉得头皮发麻,“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12580系统故做委屈状:“宿主,其实人家只想告诉你,我有了积分之后便会活跃,之前之所以没有活跃,是因为你将积分都用完了。” “别告诉我你还有陪聊的程序!” “没错宿主,我是不是很人性化?”12580系统十分洋洋得意。 屁的人性化,实际一点用处都没有,她用的着要陪聊吗,她儿子可是比它可爱多了。 “宿主,你又嫌弃我——” “行了行了,你跪安吧,我再眯一会儿就要起来干活了。” “好的,宿主。”12580系统在闭言时又提了一句,“宿主,你的男人和孩子都已经起来了哦。” 原本还想再赖一会儿床的苏凝只能愤愤的起身,揉了揉眼睛,果不其然外面已经传来了陈永生和陈仲怀的说话声。 无法子,苏凝只好将衣裳套好,被子也叠放整齐搁在一边。 总不好他爷俩干活,她自己赖在炕上。 “娘亲,你终于起来了!”陈仲怀见苏凝出了老屋的门,连忙朝着她跑了过去。 苏凝看着屋檐下放着的水盆,简单洗漱了一番,这才摸了摸陈仲怀的脑袋:“你们什么时候起的,怎么也不喊我?” “爹爹不让喊,说是让娘亲多睡会儿!”陈仲怀解释道。 闻言,苏凝这才想起昨儿夜里同陈永生发生的事情,朝着他走了过去,“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永生正蹲在院子里搓洗着狼皮,只见那狼皮上的脂肪被他搓揉的一点都不剩,而那水也是灰黑色的。 “用草木灰搓洗狼皮,可以保持它的韧性,你放心,等我将它搓洗好,晾干之后,你就可以给张大夫做护膝了。”陈永生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用左手按着那狼皮在石头上来回的摩擦着。 苏凝见他吃力的样子直接将那狼皮接了过来,看了一眼上面露出的毛囊:“行了,差不多了,剩下的我来吧,你去洗洗手,咱们一会儿吃了饭赶紧将仲怀送我爹那,你不是说今儿个官府会派人来收赋税的吗?” 陈仲怀跟在苏凝的身边,听到“官府”二字,吓得抱住苏凝的腿,仰着头看着她:“娘亲,官府来人的话,爹爹是不是就要离开我们?” 奶说过,爹爹是要跟着官府的人走的,这样他和娘亲才能留在老陈家。 苏凝蹲下来与他平视,握着陈仲怀的小手:“仲怀别怕,官府来人不会带你爹爹走的,咱们交了赋税,你爹爹就不会跟他们走了。” “真的吗?” “真的,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不信你问你爹!” 陈仲怀立马回头看向陈永生,“爹,你真的不走吗?” 陈永生将那狼皮重新清洗了一遍,起身挂在屋檐下,“不走,咱们赶紧帮着你娘去生火,用了早饭,送你去村里学堂。” “好耶,爹爹不走了。”陈仲怀撒开了苏凝的腿,将来福从地上抱了起来转着圈圈。 来福吓得两条后腿抻的笔直笔直的,求救的小眼神看向苏凝。 可惜苏凝已经同陈永生去了厨房做早饭。 有了陈永生帮忙生火,她做起饭来就更加利索了,将锅洗干净后,直接将糙米放进去准备熬个粥,昨天还剩下几块玉米饼子,等一会儿热一热便可以吃了。 听到外面陈仲怀在院子里追着来福的声音,苏凝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永生将手中的柴丢入了灶间,发出噼里啪啦的作响声,苏凝低头看了一眼陈永生,那笑声戛然而止。 “你怎么又盯着我看,难不成我脸上有花?” 陈永生低下头移开了目光,“你比花好看。” “噗——”苏凝忍不住又笑出了声,这农家糙汉子居然会土味情话。 她的笑容似乎有感染力,陈永生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锅里的粥开始翻滚着,正当苏凝要用勺子去搅动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来福急切的叫唤。 “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陈永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还没走出去,迎面就被陈仲怀牢牢的抱住了身子,躲在了自己的身后。 “怎么了?” “爹爹,官兵来了。” 闻言,苏凝舀着粥的手微微一顿,立刻将锅盖给盖上,将陈仲怀抱了起来,跟着陈永生一块儿走了出去。 篱笆门外。 只见两个穿着号服的官兵跟在一个长相颇为俊秀的人后面,那人也穿着号服,但却与他们的不同,且手里还拿着一个册子,明眼人一看就是主事儿的。 隔着篱笆门,穆琰看向走出来的一家三口,拿着册子的手微微一顿,他没有想到今儿个第一家征税的居然是她家。 这可真是有缘啊。 “小娘子,原来你住在这儿!”穆琰朝着走过来的人喊了一声。 陈永生蹙着眉头看向来人,听着那官兵的口气,怎么仿佛像是认识苏凝。 苏凝也同样有些疑惑,那官兵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你们认识?” 苏凝摇了摇头,“声音倒是像在哪里听过,但我并不认识他!” 一家三口将篱笆门给打开,穆琰立刻带着人走了进来。 第85章 我家娘子胆子小,怕生 众人进了院子,那两个官兵直接朝着他们的屋里走去。 苏凝对于他们这不打招呼便擅自闯入的做法感到不快,但也不敢阻止,毕竟他们腰间都佩戴着刀剑,那玩意儿可是杀人不长眼的。 “穆副尉,没人了!”随行的官兵将整个院子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这才过来对穆琰回禀。 闻言,穆琰的视线移到了苏凝的身上,正要上前询问,却被陈永生给挡在了身前。 “大人有什么话就同我说吧,我家娘子胆子小,怕生。”陈永生一手拽着苏凝,将她和孩子护在身后。 穆琰并没有放弃,又朝着苏凝看了一眼,“小娘子真不记得我了吗?上回我还在你那买了狼肉。” 一提狼肉,苏凝脑子里就有了印象,从陈永生身后探出脑袋,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的男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你的胡子——” “呵呵,碍事儿,就给刮了!”穆琰见她想起自己,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苏凝笑着道:“那日还多谢大人买了狼肉,否则的话咱们今儿的赋税可都交不起了。” “哪里哪里!”穆琰连忙摆手。 站在一旁的官兵一听他们这话,回过味儿来,从中插嘴:“原来我们那日吃到的狼肉都是托了小娘子的福呀!” “不,是我相公从山里头猎杀的,为此还伤了手腕!”苏凝的脸上带着一抹自责。 众人的视线这才放在陈永生的身上。 这农家汉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居然能和他们穆副尉有的一拼,如果他要是去了军营,只怕二人不相上下,可惜了他的手。 “穆副尉……”官兵上前仔细检查了陈永生的伤势,摇了摇头。 穆琰顿时明了,询问了一家三口的名字年岁登记造册,并将陈永生的伤情也记在内:“既然你们家中有伤患,那他便不能去从军,须得征收口赋二百文,不知你们可拿的出?” 虽说和她有缘,但也不可能为了她而坏了军中纪律。 旁边两个跟着他的官兵明显看得出来他们穆副尉对这小娘子有意思,不然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将胡子给刮了。 “小娘子,你若是拿不出这么多银钱我们可以借给你。”其中一个官兵开口道。 至于拿什么来还,得他们穆副尉说了算。 还不待苏凝开口,一直被无视的陈永生拉扯着她进了屋里,同她要了二百文,反手便将母子二人关在里头,朝着穆琰走了过去。 “二百文,麻烦清点好后速速离开我家,想来诸位还要去其他人家征收口赋,就不耽误你们办事了。” 话音刚落,已然打开了篱笆门,侧身请他们出去。 穆琰深深的看了一眼陈永生,手里接过那两串铜钱,掂了掂重量,而后朝着身边的人抛了过去。 “钱数够了,咱们走!” “穆副尉——”跟在穆琰身后的官兵没有想到他居然这般轻而易举的放过这个男人。 穆琰瞪了他一眼,那官兵立刻将铜钱装入了早就准备好的包袱里,冷哼一声,趾高气昂的离开了。 待看见他们进了陈家村,陈永生这才反手将篱笆门给关上。 苏凝趴在房门后偷听,一只耳朵紧紧的贴在门上,听到院子里已经没了动静,想来应该都走了。 正要打开房门出去瞧瞧,外头的陈永生直接一推门,没想到母子二人全都跌坐在地上。 “你们这是——”望着跌坐在地上的苏凝和陈仲怀,陈永生的手僵在半空中。 苏凝可不想承认自己在偷听,清了清嗓子:“官兵都走了吗,有没有为难你啊?” 陈仲怀朝着陈永生跑了过去,抱着他的腿,仰着小脸看向他:“爹爹,你不会离开我和娘亲的,对不对?” 方才那些官兵来家里头,他好怕! 陈永生揉着儿子的脑袋,伸出手牵着苏凝从地上起来,“爹爹留在家里面,怀儿乖,咱们一会儿去学堂,你要好好读书知道吗?” 经历了方才的事情,陈永生现在心里头倒是有些明白为何老陈家非要供养出一个秀才来了。 “嗯,我会跟着姥爷好好读书。”陈仲怀依旧抱着陈永生的腿。 苏凝见着陈永生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微微一愣,而后搭在他的手上,被他直接从地上拉了起来。 一个用力,便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身前。 二人面对面,仅仅隔着一步之遥,苏凝能闻到他身上发出来的草药味,眼睛却不敢正视他的脸。 忽的想起厨房里还做着早饭,一拍脑袋,急的跺了跺脚,风也似得跑了出去。 “我的早饭啊!”厨房里传来苏凝的一片哀嚎之声。 “爹爹,娘亲这是怎么了?”陈仲怀不解的看着陈永生。 陈永生一把将他抱起,笑着道:“只怕今儿个早上咱们没有粥可以喝了。” “啊——” 父子二人进了厨房,苏凝正用力的铲着锅里糊掉的粥,嘴里嘟囔着些什么。 “娘亲,米粥糊了吗?”陈仲怀搂着爹爹的脖子,用力的在空气中嗅了嗅。 苏凝有些尴尬道:“那啥,咱们早上就不喝粥了,我把玉米饼子热一热,咱们吃饼子吧!” 陈仲怀微微张了张小嘴,还没来得及再询问,屁股上就被陈永生给揪了一下,瞅了一眼陈永生,而后改口道:“娘亲,怀儿喜欢吃玉米饼。” 苏凝松了一口气,将糊掉的粥给舀了出来,直接喂了野鸡,那野鸡肯定不会嫌弃的。 “你们先坐着,我马上就好。”苏凝将锅重新洗刷了一遍,将玉米饼子贴在锅内,加热之后,这才盛起来,搁在桌子上。 望着那玉米饼子的边角上微微有些发糊,陈永生第一个拿在手中尝了。 “快吃吧!” 陈仲怀也连忙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热乎乎的饼子,露出两颗小牙:“娘亲,咱们晌午吃什么,姥爷今天会不会来和我们一块儿吃饭?” 苏凝给他们父子二人一人倒了一碗热水,“怀儿想让姥爷来家里头吃饭吗?” “想!”陈仲怀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凝笑着道:“那怀儿要自己想办法让姥爷过来。” 陈仲怀吃着手里的饼子,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动个不停,娘亲说让自己想办法,那他得想个好办法才是。 第86章 征收赋税 一家三口用过了早饭,苏凝给来福丢了小半块玉米饼子,这才拍了拍手准备和陈永生一块儿出门。 见她两手空空的,陈永生眉头一蹙,挡在了她的身前。 “怎么了?”苏凝抬头望着他。 陈永生道:“咱们还是拿些东西去吧,毕竟是让孩子跟着爹读书,两手空空去了不好。” “那是我爹,又不是外人!”苏凝不以为意。 说罢,就将房门给关上了,可瞧着院子里的陈永生和陈仲怀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无法子,苏凝只好上前一步妥协道:“咱家里也没啥东西好送过去抵束脩的,难不成你要让我把这两只焉了吧唧的野鸡送过去?” 那被罩在篓子里的野鸡此刻正疯狂的啄着糊掉的粥。 陈永生清了清嗓子,瞥了一眼厨房外头挂着的兔肉:“那只兔子咱们拿去给爹吧。” 苏凝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叹了一口气,从厨房里拿出篮子,将那兔肉给搁了进去,“走吧!” 陈永生这才笑着跟她一块儿去了村里的学堂,陈仲怀走在二人的中间,一左一右的牵着他们的手。 刚进村就听见村口的一家农户里头传来凄惨的哀嚎声。 “我的儿啊,你这一走,娘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你啊!” “娘,官兵不是说了,只要没有战事,儿子要不了两年就会回来的,而且我每个月还能有饷银往家里寄,您就不要担心了。” “都怪你爹没本事,家里凑不出那么多钱来,否则的话——”那妇人揉了揉通红的眼眶。 只见那背着包袱的男子开口:“娘,爹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弟弟妹妹们也都不小了,儿子去从军是自愿的,说不定儿子还能挣个功名为咱家争光了。” 那妇人一听这话,越发哭得凶狠了些,“娘才不要啥功名,你给娘好好回来便是。” “都听娘的,那我走了。”男子将包袱皮往上背了背,看着家里头的人,一抹眼直接出了家门,身后又是一阵哭声。 甫一出来,迎面就碰见陈永生和苏凝,那男子二话不说也不顾及身后的哭喊声,直接去了村口的老榕树下等着官兵。 苏凝瞥了一眼那哭得昏天黑地的妇人和那一家子老老小小,心口微微一顿,有什么东西仿佛要呼之欲出般,眼眶也有些涩涩的。 “咱们走吧!”陈永生平静如水的脸上此刻有些沉重,这样的场景他在脑海中已经想过千万遍。 越往村子里面去,那哭声和哀嚎声响彻一片,但也有家里头出的起银钱的,不过家门紧闭着,根本不敢来路上走动,生怕被官兵直接抓走了。 “永生,一会儿到了老陈家家门口,你——”还不等苏凝把话说完,陈永生的身子便顿住了,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官兵此刻正堵在老陈家的院子里,同陈老爷子要着银钱。 而老陈家一众人口都老老实实的站在院子里,等着官兵清点人数,登记造册。 穿着号服的两个官兵看着这一大家子人口,不由咂摸了下嘴巴。 他们这一路从村口走进来,还就数他家的人口最多。 “叫啥,年岁,都给我老老实实的报上来,若是胆敢糊弄我们,别怪我们不客气啊!”其中一个官兵摸了摸腰间的配刀,发出铮铮声响。 满院子里的人噤若寒蝉,陈民生身为长子,站在众人的前头,护着家里的老老少少;二房的人连头都不敢抬,怕的抱在一处;三房的两口子则带着孩子躲在人群的最后面。 陈保贵上前一步对着穆琰开口道:“大人,我们老陈家向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人,这是咱们的口赋。” 穆琰瞥了一眼陈保贵,从他的手里接过一包散碎的铜钱,细细的清点起来。 那登记在册的官兵也走了过来,对着穆琰拱手道:“穆副尉,大人七名,孩童五名,一共征收口赋八百文。” 闻言,穆琰清点数目的手微微一顿,瞥了一眼册子和院子里头的人,眉头一蹙,有一个人的年岁可不像是这册子上登记的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们居然敢糊弄我们?”穆琰瞪大了眼睛看着人群中的孩童,明显要上缴的不止五名。 陈老爷子一见官兵变了脸,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慌了神:“大人,我们怎么敢糊弄你们,这银银子数目难道不对?” 他们二老已经过了征收口赋的年岁了,老闺女的年岁也报了上去,怎么可能还不对? “哪里是对的,你们少交了一个孩童的口赋。”穆琰可不傻,当即看了一眼躲在人群中的陈仲勇,一把将这鬼鬼祟祟的皮小子给扯了出来。 “说,你们是不是将他的年岁给隐报了,想让我们觉得他还没有七岁?” “不会的,怎么可能,大人明察!”陈老爷子见他抓住自己的孙子,当即吓得上前一步祈求着。 陈仲勇显然也被穆琰给吓着了,拼命的呼爹喊娘,可惜,吴倩茹根本就不敢上前,抱着陈如英躲在众人的身后。 见此,陈富生一咬牙走了出来,朝着穆琰和两个小兵作揖:“敢问大人可否看了那册子上的年岁,我儿登记的年岁断然不会错的,或许是——” 陈富生的这副文人做派,让穆琰不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松开了陈仲勇脖领子的衣裳,“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在下陈富生,陈家村的童生,今年正准备参加科举考试。”陈富生还礼。 陈家众人听着陈富生的话,如同有了底气一般。 一旁站着的官兵匆匆上前对着穆琰耳语了一番:“穆副尉,还是算了吧,左不过就是一个孩童的口赋,这家里有个童生,将来说不定兴许会出一个——” 他们想的是多一事儿还不如少一事儿,免得将来得罪了人不好。 可是穆琰却并不打算这般轻易放过,既然这征兵是他来做,就一定要做好,免得回了军营有些人会从中挑刺儿。 “现在我念一个人,你们给我站出来一个。”穆琰一伸手对着众人道。 “陈玉珠,陈鱼,这二人站出来!”穆琰盯着那册子上的名字念道。 一听他喊二人的名字,大周氏吓得立刻将陈玉珠抱在了身前,杨絮也同样的将陈鱼护在怀里。 陈保贵身为一家之主,自然不会让家里的人受了欺负:“官爷,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第87章 原来是你啊,大胡子! 穆琰做事儿向来雷厉风行,他手下的人自然也不敢有所怠慢。 但见那两个官兵直接朝着人群中走了过去,一把从大周氏和杨絮的怀里将两人给扯出来。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陈民生挡在大周氏的身前,不让那两名官兵靠近。 陈海燕也急的不行,却不敢擅自上前,只护着怀里的三个儿子朝着陈民生喊道:“相公,你别乱来,他们手里头可是有刀的。” 一听这话,陈民生护着大周氏的身子微微一顿,可依旧挡在她们的身前,“我不怕,咱们又没犯事儿,他们不敢拿我们如何?” “嘿,我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咱们穆副尉方才说的话你难道不明白,你们少交了一个人的口赋,早些说出来,我们兴许还能既往不咎,否则的话——”随行的官兵逼近他们一步,将腰间的配刀拔了出来。 大周氏瞥了一眼那明晃晃的刀,吓得差点晕了过去,眼神虚晃了一下杨絮怀中的陈鱼,“你们要抓就将她给抓去,左不过是她的年岁到了,咱们家没那么多的钱,交不出她的口赋。” 事实上,方才官兵在登记年岁的时候,是大周氏虚报了陈鱼的年岁。 她原以为那官府的人不会察觉,可谁知道,谁知道—— “这位大娘,您家这位可是个女娃娃,咱们军营里要的都是男儿郎,就算要带走,也是将你们家的男儿给带走!”说罢,直接将陈海燕怀里的陈仲毅给拽了出来,“我瞧着他也快到了从军的年岁,既然你们交不出这二十文,那我们只好将他带走了。” 陈海燕一见着自己儿子被官兵给捉住了,吓得朝着大周氏哭喊:“娘,仲毅可是咱家的长孙,您难道忍心看着他被抓去从军,那二十文钱娘就真的舍不得交出来吗?” 说罢,狠狠的瞪了一眼陈鱼,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儿子也不会被官兵给捉住。 陈鱼躲在杨絮的怀里,双眸通红通红的,抱着自己弟弟陈仲贤不敢撒手。 这个家里头,他们二房的人是最没有地位的,她不能走,否则的话,爹娘和弟弟肯定会在家里头更不好过的。 杨絮不敢出声,陈有生就更不敢出声了,他只能希望着爹娘能拿出银钱来了了这事儿。 陈老爷子眼瞅着事情要闹大,慌慌张张的将陈仲毅从官兵的手里拉扯了回来,对着大周氏厉声道:“你是老糊涂了,连鱼儿多大了都不晓得,还不赶紧的将那二十文给补上?” 这如果传出去,他还怎么做人,更何况仲毅是他们老陈家的长孙,怎么能让他去从军,要从军也是让老二去,只可惜,如果老二走了的话,那他们家中就少了一个劳力,若是永生这个时候在就好了—— 大周氏抬眸与陈保贵对视一眼,不敢反驳,认命似得从兜里将那早就准备好的二十文给掏了出来,甩给了陈民生,陈民生连忙递给那官兵。 官兵接过二十文铜钱摇了摇头:“你说你们这一大家子可真有意思,为了二十文闹这么一出,瞎耽误我们办事。” 陈保贵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赔着不是。 苏凝忍不住冷嗤,拽着陈永生的手道:“行了,别看了,咱们赶紧去学堂吧!” 陈永生调转了脚步,陪着苏凝去了村里的祠堂,方才如果不是她拽着自己的话,他险些冲动的闯了进去。 收完了老陈家的赋税,穆琰同随行的官兵便去了隔壁的陈松家。 苗红杏早就准备好了银钱等着他们,方才老陈家院子里的闹腾,他们母子两人在屋里头可听得一清二楚。 “还是你们家人口简单,省时省力。”官兵接过苗红杏手里的银钱。 陈松凑上前问道:“官爷,不知道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收村东头那家的口赋,他们家有没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苗红杏给扯住了袖子,“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赶紧进屋去。” “娘,我就问问,万一永生哥没有银子交的话,咱们——” “他们的赋税已经缴足了,你不用担心。”穆琰上前一步,看着陈松:“上次见你在药堂剥狼皮,手法挺利落的,是同谁学的?” 一听这话,母子二人的动作皆是一愣,陈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苗红杏给打了一巴掌。 “我不是告诉过你这几日别进山里头,你又不听娘的话?” “娘,误会,都是误会,我没进山,是永生哥打的猎物,我不过是替他搭把手而已,再说了——”陈松一边解释一边意识到不对,他剥皮的时候可没有看见这个人啊,怎么会被他晓得了。 瞧着他目不转定的盯着自己看,穆琰立刻解释:“我当时同你们买了肉,忘记了?” 闻言,陈松一拍额头:“原来是你啊,大胡子!” “你怎么和我们穆副尉说话的。”这般没有规矩,他们穆副尉怎么能是大胡子? 穆琰摆了摆手,“无妨,瞧着这位兄弟也是个爽快人,就凭着你这一手刀法,跟着我去了军营怎么也能有所建树,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同我们去从军?” 陈松心里头有些跃跃欲试,可看了看拉扯着自己衣袖的老娘,断然拒绝了他:“不了,我这两下子都是跟着永生哥学的,哪里就如同官爷说的那般。” “啥?你是跟着那陈永生学的,没看出来啊!”那官兵忍不住唏嘘。 陈松点了点头:“我们村子里就永生哥打猎的本事最好,不瞒你们说,要不是因为永生哥手受了伤,又被老陈家给分了出来,我早就同他一块儿去从军了!” “啥,你说啥?”苗红杏拔高了声音,一伸手直接揪着陈松的耳朵,“你要去从军,你同娘商量过没有,当真是翅膀硬了?” 当着这么多官爷的面,被自家老娘揪着耳朵,陈松脸上臊的慌,“娘,娘,您快松开,我这不是没去,都是说说,说说而已!” “说说也不行!”苗红杏手上使了力气,揪着他的耳朵进了屋里头。 站在院子里的穆琰听了她们母子的话,不由摇了摇头,去了下一户人家里头。 老陈家院子里,陈富生趴在院墙上,侧耳倾听着隔壁的动静。 当他听见官兵说陈永生已经交了赋税之后,心中暗恨不已,一转身便急急的朝着正房屋里头去,将此事儿说给了大周氏和陈保贵听。 大周氏闻言,一拍炕头,冷喝道:“我就知道他们肯定藏了私房银子,都怪你,分家的时候,还让我拿银子给他们,简直就是给了白眼狼!” 陈保贵坐在炕尾没有搭理大周氏,只是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旱烟,瞿了一眼陈富生。 第88章 全家的“希望” “爹,你这般瞅着我做啥?”陈富生被他看的头皮有些发麻,直接坐在了大周氏的身旁。 陈保贵敲了敲手里的旱烟斗子,将里头的烟灰敲落在地上,“富生,八月份就要院试了,你可有几成把握?” 陈富生挪了挪身子,“爹,我县试和府试都是一次考过的,这院试自然有十足的把握,只要接下来的日子您让我好好温书便成。” 可千万别让他再去地里伺弄庄稼啥的了,实在不行的话,再重新找个由头,搬回镇子上住就是。 闻言,陈保贵叹了一口气,重新塞了一片烟叶子:“富生啊,咱家可全都指望你了,交完了这赋税,咱家可是真没啥银子了,你这院试若是过不了的话——” “呸呸呸!你胡扯些什么,我儿肯定能过!”大周氏打断了陈老爷子的话,朝着炕下吐了几口口水,双手合十,“各位大罗神仙莫怪莫怪,方才我老头子是胡诌的,保佑我儿一定能考中秀才。” 陈保贵也清了清嗓子,被大周氏的眼神看的有些过意不去,“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那也不行,富生寒窗苦读数年,咱们老老小小勒紧了裤腰带供他读书,他必须给老娘考中秀才。”她心里还想着沾光耍耍派头。 陈富生听了二老的话,眉头一蹙,心里有些烦躁:“爹,娘,你们就放心吧,儿子一定能够考中的,只是这科考的盘缠——” 提到银钱,陈保贵便默不作声了,只一个劲儿的抽着旱烟。 大周氏双眸一眯,闪过一道精光,拉扯着陈富生的手,斩钉截铁道:“你放心,这银钱娘去给你想办法。” “唉,多谢娘了,那儿子先回屋里温书了。”陈富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大周氏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好好看。” 等陈富生一走,陈老爷子便挪了挪位置,朝着大周氏靠拢了过去:“家里头还有多少银子?” 大周氏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绣花的陈玉珠,理都没理陈保贵直接挑了帘子进了里屋。 陈保贵吃了瘪,瞅着陈玉珠,咂摸了一下嘴,到底没有问她话。 陈玉珠飞快的绣着帕子,其实家里头有多少银子她也不清楚,可方才看爹想要问自己,她都吓得不敢抬头。 越往村子里头去,苏凝就发现盯着他们一家三口的人越来越多,遂往陈永生的身边靠近了一分。 “也不知道我爹他们今儿个在不在祠堂?”苏凝忍不住开口找话同陈永生说。 陈永生瞥了一眼那群乡亲们,一把将陈仲怀给抱了起来,同苏凝肩并肩走在一块儿,“往年都在,今年也一定在,你别紧张。” “我、我没紧张!”被他瞧出来,苏凝紧张的说话都结巴了。 陈仲怀搂着自家爹爹的脖子,看着苏凝道:“娘亲,我害怕的时候说话也会结巴,但是有爹爹在,我就不怕了,爹爹可以保护我和娘亲。” 苏凝嘴角微微抽搐,这孩子现在哪里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简直就是一雨披。 陈家村的祠堂是村民们共同修缮的,一间房子供奉着神灵牌位,另外一间房子则是用来做了学堂。 苏清河便是在这一间学堂里给村里的孩子们授课。 一家三口刚走到祠堂大门外,琅琅书声便从里头传了出来。 学堂里,一个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摇头晃脑的跟着苏清河背着书,乖巧的模样让苏凝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想象着自家的小包子也在里头读书的画面。 “爹爹,我要下来,我要下来!”陈仲怀挣扎着想要从陈永生的身上溜下来,他可不想被里面的人看见爹爹抱着他。 陈永生将他放在了地上,见苏凝替他整理了衣襟:“咱们进去吧。” “嗯。” 苏清河早就看见一家三口在门外候着,见此,便对着孩子们道:“你们自个儿接着背,一会儿我可是要挨个抽查的,不许交头接耳,背不出来的,可是要打手心的,知道吗?” “是,先生!”孩子们稚嫩的声音在里面响了起来。 苏清河将戒尺搁下,这才朝着外头走了出去。 “爹,我将仲怀给带过来了,没耽误您授课吧!”苏凝看了一眼苏清河身后的学堂。 苏清河一伸手直接让他们去了旁边祠堂内的跨院里,低声道:“凝儿,这是爹同乡亲们凑的一百文,你赶紧拿着,今儿个官兵可是要来收口赋的,你们手里头没银子,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他是秀才不用交口赋,但陈永生却不能。 因此昨晚上一回家里头,他便连夜挨家挨户腆着脸去要了束脩,或拿自己的口粮去同乡亲们换了银钱,好不容易才凑足了这一百文。 望着那一串铜钱,苏凝吸了吸鼻子,“爹,我们来的时候已经交了口赋了,您就别担心了。” 苏清河握着铜钱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不可置信的望着苏凝:“凝儿,你别骗爹,分家的时候你婆母就给了二百文,永生看病买药,你又花了那么多,哪里还有银子,快拿着!” “爹,我们是真缴了,不信您问永生。”苏凝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陈永生,朝着他努力的眨了眨眼睛。 陈永生立刻附和她的话:“爹,我们确实是缴了,这钱您收回去吧!” “你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银钱?”苏清河可不是那般好糊弄的,他在老屋里已经看见了苏凝买的那些东西,自然对他们夫妻二人说的话产生疑虑。 这——苏凝抓耳挠腮,正犹豫是不是要将狼的事情告诉苏清河,只听陈永生道:“爹,我前不久在山里头下了套子,拿猎物换了银钱,您就别担心了。” “真的?” “真的,不信我再进山里头捉两只给您拿回来看看。”陈永生十分严肃的看着苏清河。 苏清河一听他又要进山里头,连忙摆手:“别,你可千万别进去了,爹也不是不信你,只是——” 只听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而后看着陈仲怀道:“算了,既然你们都已经都处理好了,那爹就不担心了,仲怀,跟着姥爷去学堂吧!” 第89章 母子二人打配合 陈仲怀兴奋的跟在苏清河的身后,刚要跨过那院子的门槛,就被苏凝给唤住了。 “爹,您等一下!”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要交代仲怀的?”苏清河停住了脚步。 苏凝将挎在胳膊上的篮子递了过去,对着苏清河道:“爹,这兔子肉您拿着,权当是抵了仲怀的束脩了,等咱们的日子再好些了,我再给您补上。” 望着那篮子里的兔子肉,苏清河后退了一步:“女儿,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原不是都说好了,仲怀读书不用你们给束脩的吗,你这是把爹当外人?” 她怎么可能会把苏清河当外人,只是不想让旁人说闲话。 “爹,你就拿着吧,不然我娘该把家里的孩子都送来了。”陈永生直接开门见山的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闻言,苏凝和苏清河皆是看向陈永生。 “永生啊,我也不是那般不近情面的人,如果你娘要把家里的孩子都送到学堂来,爹也可以——” 早些年他都已经同陈老爷子通过气,可惜陈老爷子说什么也不愿意将孩子们送来,说是家里头有一个读书的就行了,还说有富生在家里教也是一样的。 因此,他这才没有继续提这事儿。 “爹,我知道您的心思,家里头的那几个孩子如果真的要过来读书,需得让娘给束脩,否则的话,光是笔墨纸砚您哪里负担的起?”陈永生打断了他的话,将苏凝手上的篮子递了过去,“这兔肉您还是拿着吧,否则我娘肯定会拿这事儿说嘴!” 有了这只兔子肉,苏清河到时候也能够拿话来堵他娘。 苏凝没有想到陈永生居然考虑的如此周全,怪不得临出门的时候他非要让自己拿着兔子肉,原来是搁这儿等着了。 “爹,永生说的没错,您就拿着吧,往后咱们可还要孝敬您,若是这也不收,那也不收,岂不是寒了女儿和永生的心,您忍心看着女儿伤心难过?”苏凝故意抬了袖子装作哭意。 陈仲怀瞧着娘亲哭了,连忙哄着苏凝:“娘亲,您别哭。” 苏凝掩面朝着陈仲怀瞥了瞥嘴,无声道:“怀儿,去劝劝你姥爷将兔子肉给收了。” 陈仲怀先是一愣,而后立马转身抱住苏清河的腿,嘴角一瘪:“姥爷,您就收了吧,不然,怀儿就不来学堂习字了。” “这……”苏清河拿他们一家三口没办法,只好接过了陈永生递来的篮子,“成,那我就收下了。” “嘻嘻嘻,娘亲,姥爷收下了。”陈仲怀回头乐呵呵的看着苏凝。 苏凝也将袖子给放了下来,“爹,那仲怀就拜托你了,我和永生就先回去了。” 说罢,便拉扯着陈永生快快离开此地,临走时给了陈仲怀一个眼神。 陈仲怀立马就接收到了,牵着苏清河的手道:“姥爷,我们现在进去嘛,我想跟着你读书习字。” 闻言,苏清河笑的合不拢嘴,挎着篮子领着陈仲怀进了学堂,一边走一边同他说:“仲怀啊,进了学堂可不能喊姥爷,要喊先生知道吗?” “是,先生!”陈仲怀脆生生的喊了一句,惹得苏清河更高兴了。 夫妻二人刚离开,就见着方才的官兵去了里正家里头。 而下一处便是村里的学堂,见此,陈永生顿住了脚步,想要重新返回去,免得那些官兵为难苏清河和学堂里的孩子们。 “你去哪儿?”苏凝拉扯着他的手。 陈永生看了一眼苏凝,对着她解释:“我担心官兵会吓唬孩子们,去看看!” 苏凝一把将他拽了回来:“有啥好担心的,我爹可是秀才,他们那些官兵不会乱来的。” 至少她看那穆副尉就不像是会乱来的人。 “咱们还是回去吧,今儿的药你还没喝了。”苏凝挽着他的胳膊不给他溜走的机会。 陈永生被她抱着胳膊,面上微微赧然,遂同她一块儿往回走。 身后,穆琰从里正家里头出来,刚好看见他们夫妻双双把家还的身影,眸子十分深邃,握着册子的手紧了又紧。 “穆副尉,那不是方才的小娘子吗,她怎么在这儿?”随行的官兵问道。 穆琰拉长着一张脸,神色不悦,径直往学堂去了。 学堂内。 苏清河正向自己的学生们介绍着陈仲怀,且还安排了陈仲怀坐在陈二牛的身边。 长长的板凳上并排坐着两个孩子,每两个孩子共用一张木桌,而这些桌椅板凳,也都是里正特意让人做的。 “二牛,日后你要和仲怀好好相处,知道吗?”苏清河抽出了一张宣纸和自制的毛笔递给了陈仲怀,示意他去二牛身边坐下。 “是,先生!”陈二牛站起身十分别扭的朝着苏清河拱了拱手。 陈仲怀瞥了一眼陈二牛脑袋上包扎的伤口,犹豫了片刻便蹬蹬的跑到了他旁边坐下,并将宣纸和笔照着陈二牛摆放的样子搁在了桌子上。 见着陈仲怀乖巧的坐在椅子上,苏清河遂将篮子搁在了一旁的角落里,这才重新拿起书。 “方才教你们的那首诗,你们谁先来背给我听?”苏清河坐在上首,手里握着戒尺,扫视了一眼孩子们。 孩子们不敢答话,正安静的等着苏清河点名时,外头突然传来了里正和官兵的说话声。 见此,苏清河走了出去,同他们几人了解之后,便让孩子们全都站在了院子里,挨个登记着年岁姓名。 有村里的里正和秀才在此,穆琰和随行的官兵自然不会难为这些孩子们,登记完之后,便去了剩下的农户家里。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苏清河长叹了一口气,领着孩子们重新回了学堂。 这厢,陈永生同苏凝路过老陈家的时候,正好遇见要出门的苗婶子和陈松。 苏凝想上前搭话,却见着苗红杏直接扭过头不搭理她,拽着陈松的衣裳就往田里去。 “永生哥,等我忙完地里的农活再去找你!”陈松被自家老娘拽的一个趔趄,“娘,您这是做什么?” 苗红杏嘟囔了一句:“甭给我废话,赶紧跟着我去地里干活,再想着去从军,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闻言,陈松挣脱开她的束缚,将篓子背在了身上,“娘,我这不是没去,您咋还往心里去了,还给永生哥甩脸子,日后我还怎么跟着永生哥去山上打猎?” “日后你哪都甭去,就给我在家里种田,这几亩地够咱们娘俩吃喝了。”苗红杏气得走在最前头。 陈松可不敢这个时候忤逆她老娘,连忙追了上去。 第90章 伸手要银子 夫妻二人往前走,就见着大周氏站在院子里头,双手叉腰虎视眈眈的指挥着杨絮母女二人干活。 大房和三房的房门紧闭着,陈有生则是在院子里头劈着柴,一家三口忙的如同陀螺一般,可就算是这样,大周氏也还不满意。 “甭给老娘偷懒,赶紧干活。”许是故意说给苏凝听得,那声音吼得极大。 苏凝不想站在这儿碍眼,没得分了家还要听这老巫婆的训斥,急急的拉扯着陈永生就要离开,可还没走远,就听见大周氏站在院子里头喊他。 “永生,你去哪儿,见着娘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是不是觉得分了家,我就不是你娘了?” 陈永生蓦的顿住了脚步,对着苏凝道:“要不你先回去吧,免得娘找你麻烦!” 苏凝回头瞥了一眼站在篱笆门处的大周氏,抬头看向陈永生,“不是有你在,难不成你会眼睁睁的看着娘训斥我?” “当然不会,我是怕——” “行了,我开玩笑的,咱们过去看看,她到底想干嘛!”苏凝挽着他的胳膊,不由分说的朝着老陈家的篱笆门走了过去。 大周氏原本只想喊陈永生过来问问话,好打听打听他们还剩多少钱,咋地也能要些回来,可没曾想到苏凝居然也跟着过来了。 “娘!”陈永生低低的喊了一句。 大周氏将夫妻二人拦在篱笆门外,没让他们进院子里,双手抱于胸前,蹙着眉头看向陈永生,张口就骂:“你个没良心的,今儿一早那官兵的人便来家里头欺负我们,也不见你来帮忙,是不是想看着爹娘都被官兵抓去?” 陈永生挺拔的身姿足足比大周氏高了两个脑袋,见着小老太太跟自己面前撒泼,心里有些抵触,可终究抵不过她是自己的老子娘。 “娘,您想怎么样,直说吧!”早上的情形他不是没有看见。 闻言,大周氏微微一愣,后退一步看着陈永生,复而又看向苏凝:“好啊,这才分家不过一两天,你翅膀就硬了,娘说你两句都不成了,我的天爷啊,早知道有今日——” 大周氏还没来得及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就听陈永生道:“娘既然没什么事儿,那我们就先回了。” “你站住!”大周氏收了势厉声喊道。 苏凝双眸微微一挑看着陈永生,不等他们夫妻二人开口,大周氏便急急的朝着他们二人走了过去。 一伸手,便朝着陈永生要钱。 “拿来!” “娘这是让我拿什么?”陈永生不太明白。 “甭给老娘装糊涂,钱呢,老娘给你的钱呢,都给我拿来,没得被这婆娘给糟蹋了。”大周氏说着便要伸手去朝着陈永生身上摸过去。 苏凝连忙挡在陈永生的身前,“娘,您这是做什么,咱们都分了家,娘这手伸的也未免太长了些!” “滚开!”大周氏心里头本来就有气,这会儿苏凝送上门来,自然不会对她客气,直接一伸手朝着她的脸上招呼。 苏凝根本就没有避开,因为她相信陈永生不会让大周氏欺负自己。 果不其然,那巴掌还没落在自己脸上,就已经被陈永生的手给握住了,只听他道:“娘,钱已经交了赋税,哪里还有?” “不可能,你们一定还有钱,赶紧拿出来。”她可是听说了,昨儿苏凝可是买了不少的包子回来,明明就给了二百文,他们如果没有钱,怎么可能会买包子。 更别提那诊金和药钱。 苏凝气极反笑,这大周氏可真有意思,都分家了,还当这家是她做主,她要就给啊,那她岂不是白分了这家。 “就算我们有钱,那这钱也不能给你,这家都分了,娘就别再打这些主意了,日后该孝敬您的,我们自然会孝敬您。”苏凝转身搂着陈永生的腰,“永生,咱们回家吧,我累了。” “苏凝,你——”大周氏气得打开篱笆门,怒斥,“你个伤风败俗的臭女人,咱们老陈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永生,你是听她的还是听娘的?” 陈永生护着苏凝往后退了一步,还没开口,就被苏凝给打断。 “我抱自己的相公,哪里就伤风败俗了,娘这话可真是没理,难不成娘要我去抱别人?”苏凝怼了她一句。 “你——陈永生,你就这般看着她欺负老娘?”大周氏双颊涨的通红通红,眸子里簇着火苗。 “娘,苏凝说的没错,往后该孝敬你们二老的,儿子一分都不会少的,您就少说两句,赶紧回去吧。”说完,搂着苏凝的腰,直接带她迅速的往回走。 身后是大周氏喋喋不休的咒骂声。 苏凝回头瞥了一眼大周氏,眉眼挑的老高,心里止不住的开心。 “你方才说要去抱别人?”搂着腰间的手微微一紧,陈永生将其抵在一棵树下,目光锁着苏凝的脸颊。 苏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树咚”弄的措手不及,四下看了看,发现没有人,这才抬眸盯着陈永生,“怎么,你吃味儿了?” 陈永生蹙着眉头,一手撑在老树上,逼近她一步,婆娑的树影打在他的脸上,影影绰绰,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见他不答话,苏凝推着他的胸膛道:“行了行了,我就随口说说而已,咱们赶紧回吧!” “对,我吃味儿了,以后不许再说!”陈永生的面颊红的似血,捉住苏凝的手不放。 苏凝没想到他如此坦诚,慌得想要从他手中抽出,“恩,不说,那咱们回吧,万一给人看到了不好。” “你方才不说了,你抱着的是自家的相公,那我现在牵着的也是自家娘子的手,旁人看到了又何妨!”陈永生依旧抓着她的手不放。??苏凝一脑门的问号,这农家糙汉子咋给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 “咳咳咳,咱们还是注意下,这可是在外头!” “那你的意思是回到家里我就可以——” 还不等陈永生继续把话说完,苏凝直接急的上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我怕你了,还不成,你还是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陈永生,我咋觉得分了家以后,你跟变了个人似得!” 不仅话多了,而且还老想着占自己便宜。 陈永生没答话,牵着她的手朝着村子外头走去。 第91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 村头的老槐树下,此刻已聚集了十来个男子,且都是年轻力壮的。 苏凝忍不住从陈永生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拍着他的胳膊朝着那槐树下的人群努了努嘴。 这会儿他们夫妻走过来,同村的男子则是立刻围了过来。 “永生,你咋没去从军,你们的口赋都缴了吗?” “嗯,分家的时候我娘给了银钱,刚好够,你们这是?”陈永生瞥了一眼朝着自己说话的男子。 荣大叹了一口气,“我们哪里有你这般好命,家里头粮食刚种下,又没有多余的银钱,只能跟着去从军,也不晓得有没有命回来,唉!” 他的话刚说完,便引起人群中一阵骚动。 苏凝忍不住多看了那说话的男子一眼,只见他长着一双三角眼,高高的颧骨上额头凹陷,怎么看都是一副贼眉鼠眼。 “永生,这位是——”苏凝低声拉扯着陈永生的衣袖。 “苏凝啊,你不记得我啦,我是荣大,就住在你家后头,咱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啦!”荣大凑上前去,想同苏凝套近乎。 苏凝被他那种热络的眼神给骇住,朝着陈永生的身边躲了躲。 陈永生立刻将她揽在怀里,宣誓着自己的主权:“荣大,你从军,你奶咋办,我记得你奶好像腿脚不利索吧,你这一走,家里头谁去照顾她?” 荣大是奶奶照看着长大的,年岁大了,落了一身的病症,这荣大一走,她奶只怕会饿死在家中。 荣大瞿了一眼陈永生,漫不经心道:“唉,这你就甭操心了,我已经让许老三帮忙照看了,每个月给他寄一些钱回来。” “许老三,你是说许三炳?”陈永生的手使了劲儿,抓的苏凝的肩膀有些痛。 “对啊,你还不知道吧,咱们这些人去从军不仅可以免了赋税,还能每个月领饷银,我这不打算每个月寄给许老三一些,让他替我尽孝。”说不准,自己个还能立功了,荣大心里想的美滋滋的。 其余的人方才还有些慌乱,可这会又安静了下来。 荣大说的没错,去从军可能会丢了性命,但也能为家里头多挣一份儿钱,有了这钱,家里亲人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许老三旁人不清楚,陈永生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了,好吃懒做,他那十亩地每年的收成仅仅只够他一个人的嚼头,但凡他勤快些,也不至于到三十岁还说不到个婆娘。 让他照顾老人,只怕—— 陈永生还要再多劝劝荣大,却见着苏凝扯着自己的衣裳。 “永生,咱们回去吧,官兵过来了,咱们还是别站在这儿耽误他们了。”苏凝实在不想再同这荣大有接触。 荣大的眼神老是黏在自己的身上,如同鼻涕虫一般恶心。 陈永生回过头,确实发现穆琰已经带着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且脚步异常快,仿佛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一般。 “我们走!”陈永生搂着苏凝的肩膀,在穆琰赶过来的时候已然离开了村头。 随行的官兵瞧着那夫妻二人的背影,对着穆琰不满道:“穆副尉,这陈永生肯定是故意的,要不小的将那小娘子给唤过来,您同她说两句?” 穆琰手里握着册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苏凝的背影,低声呵斥:“说什么说,赶紧领着这些人,咱们还得去趟杨家村!” “是。”二名官兵异口同声道,随即招呼着众人整理好行囊去了杨家村。 官府的人一走,村里的乡亲们才敢走出家门。 尽管心中有着无限的悲伤,但日子总还要继续过,男人们该下地的下地,女人们则是在家里头烧火做饭,伺候着老人孩子。 “大哥,你上回不是说主家提拔你,让你做府邸里的一等小厮吗?怎么这回给娘的银子这般少?”陈秀梅坐在炕上嘟着嘴。 田翠兰忙里忙外的收拾着陈辉从镇子上带回来的糕点,将那五百文揣在怀里,脸上笑的如同一朵灿烂的菊花。 “秀梅,咋和你哥说话的,你没瞧见方才你哥把一半的钱都打点给官兵了,有这些足够了,足够了!” 五百文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娘,您可别忘记我爹欠了多少赌债,这点银子哪里够?”陈秀梅斜睨了一眼躺在炕上的陈大海,满眼都是厌恶。 坐在矮凳子上的陈辉将手里头的粗茶搁在一旁,扯出一抹笑来:“娘,管事儿的已经说了,等府里的公子一回来,就给我提上去,这一两银子还是人家知道官府要来收赋税提前给我的。” 要不是因为这样,他哪里有机会能回来。 一听这话,田翠兰就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好,这样一来,咱要不了多久就能替你爹把钱给交齐了,难为你了,儿子。” “娘说的哪的话,要是没有爹当初做的决定,我哪里能有今天?”陈辉磨着后槽牙,目光如炬的盯着炕上的陈大海。 陈大海吸着旱烟突然呛了一口,慌慌张张的从炕上坐了起来:“咋滴,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还不乐意了?” 当初欠了赌坊五十两银子,利滚利到今天已经是一百两了,这也不是他能想的到。 要不将陈辉给卖了,他上哪里去找人借银子周转,让赌坊的人暂时放过自己。 再说了,没有自己这个决定,他能在府里吃好穿好,还有银子拿? 这怎么也比留在陈家村种地强多了吧。 陈辉心中冷笑,原本他被卖给人牙子的时候也觉得挺好的,至少能帮家里头减轻负担,可在张府做久了,多多少少便知道些。 一旦成了奴籍,除非主子开恩,舍得给官府钱,否则一辈子都是奴籍。 想到这儿,陈辉的心里恨死了陈大海。 “呵,乐意!幸亏主家的人好伺候,娘恐怕还不知道吧,儿子是在同济堂张大夫府邸里伺候!”陈辉皮笑肉不笑道。 田翠兰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一屁股坐在自己女儿身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娘每次去也没听你提过啊!” 她每次去角门同陈辉要月钱,都不晓得那居然是张大夫的府邸。 “我那不是没功夫同娘说,而且府里的公子不许我们这些奴才同外人来往!” “娘是外人吗?你这孩子真是……”田翠兰动手拍了陈辉一巴掌,忽的眼珠子一转,瞅了一眼坐在跟前的陈秀梅,挪了挪,“娘问你,让你给你妹子打听的亲事怎么样了,镇子上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陈辉望着眼前所谓的家人,心里愈发的憎恶:“梅儿年岁有些大了,若是娘不介意的话,倒是有几家合适的。” 第92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二) 陈秀梅坐在一旁也不避避,直接抢先一步问道:“哥,是镇子上哪家的,若样貌比不上永生哥,我可不嫁。” “你这死丫头,说的啥话,那陈永生有啥好,废人一个!”田翠兰推搡着陈秀梅起身回自己屋里,这才细细的问着陈辉。 “儿,你说说,给你妹子看上哪家了?” 陈辉心中暗讽,自家妹子年岁这般大,能被哪家看上,充其量不过是去那些富户家里头做小。 “云水镇的贾老爷,娘可知道?” “知道知道,娘知道,那贾坤老爷是咱云水镇上有名的富户,家缠万贯,就是娘咋没听过贾老爷有儿子到了说亲的年岁啊!”田翠兰可没少在陈秀梅的亲事上下过功夫。 为此还悄悄的托了镇子上的媒婆打听,可那媒婆打听来的人选还不如他们村里的人。 陈辉瞥了一眼门外,见着那门口的裙袂,嘴角一挑,压低了声音凑在了田翠兰的耳边:“娘,贾老爷的公子如今才不过十四,且还是个病秧子,咱们张大夫可说过,他活不过十五的。” “啥,那哪里能让我梅儿嫁过去,不成不成!”年岁小点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病秧子,就算是有钱,那也不能让自家女儿嫁过去守活寡。 陈辉见着那门口偷听的陈秀梅走了,这才坐直了身子,“娘,不瞒您说,要娶亲的不是贾老爷的儿子,而是贾老爷,梅儿如果嫁过去,给贾老爷生个一儿半女,那咱们下半辈子可都不用愁了。虽说是第三房小妾,但也总好过嫁给咱们村里的人,娘觉得呢?” 最主要的原因是贾老爷给的聘礼,他可以用这聘礼银子赎身。 “好,这门亲事我同意了!”原本歪在炕上的陈大海立刻坐直了身子,双眸放着精光。 田翠兰急的下了炕,“好啥好,那贾老爷都快做秀梅的爹了,哪里能——再说了,这如果传出去咱们家还怎么在村子里抬头做人。” 儿子都被卖给了人牙子入了奴籍,女儿做小就不能了吗,凭什么他要养着这样一家子人。 陈辉拍了拍新做的衣裳,眉眼里一丝笑意都没有:“凭着梅儿的年岁,和咱们这样的门户,娘还指望谁能娶她,趁着还有人要,娘还是赶紧决定吧,贾老爷可说了,若是梅儿能过去,这聘礼是绝对不会少的。” “那也不行,那可是你亲妹子,你咋能把她往火坑里推?”田翠兰拉扯着陈辉的衣袖。 陈辉冷眼看着她,将她的手给扒开:“爹娘当初可也是这般对我的,更何况那是福窝儿,哪里是火坑,你们二老还是好好商量商量吧!” 说罢,一甩衣袖直接离开了家中。 田翠兰跌坐在地上,双眸一红,抹了一把鼻涕,恨恨的转头看着炕上的陈大海,“都怪你个老东西,要不是你好赌,当初能卖儿子?” “那哪能怪我,要我说,就让秀梅嫁过去得了,也正好填补了窟窿,咱们家往后的日子那可是——”陈大海美滋滋的异想天开中。 田翠兰直接脱了脚下的鞋子,冲上去就朝着陈大海打了起来。 “我让你卖儿卖女,我让你赌,我打死你,打死你!”二老在正房的屋里头闹得不可开交。 听到动静,站在院子里的陈秀梅死死的咬着红唇,双眸里满是浓浓的恨意。 炊烟从厨房袅袅升起,苏凝将药罐子搁在小炉子上,正准备给陈永生熬药。 家里头还剩下一包药,明日吃过之后便要去镇子上重新买了,只是她手里头就剩下二十七文钱,最多也就买一包药,哪里够的,想到这儿,苏凝觉得在这古代发家根本就不是那般容易的事儿。 一边摇着头一边守着那药炉子,等熬好之后便出了厨房去找陈永生。 只是她寻了一圈儿,都没瞧见陈永生的踪影,就连屋后的茅房,她都壮着胆子进去瞧了,也没有。 “奇了怪了,明明和自己一块儿回来的,这会儿人又跑哪里去了?”苏凝瞥着桌子上的那碗汤药自言自语着。 突然发现家里头的小狼崽子也没了踪影,该不会这陈永生带着来福入山里头了吧。 正猜忌着,忽然听见外头的篱笆门传来了动静,苏凝迅速的跑了出去。 果真,这陈永生是去了和邱山里头,他的手上还拎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野兔子,来福吐着舌头跟在他的身后。 “不是说了让你别进山,你怎么又背着我偷偷进去了?”苏凝一伸手用力戳着他的胸口嗔怒。 陈永生转身关了篱笆门,站定了任由苏凝埋怨。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自己没理,错了?” “恩,我错了!”陈永生十分诚恳的点了点头,而后将手里的兔子递了过去,“前几天在山里头下的套子,方才去瞅了一眼,就只套了只兔子,你且先拿篓子罩住,我去垒个窝棚,咱们将这兔子给养起来吧。” 养兔子?卖了不好吗? 苏凝狐疑的拎着兔子耳朵,这兔子还挺重的。 陈永生拿了筐子准备去外头挑些土和石头回来,见她站着不动,遂开口问道:“怎么了?” “这兔子该不会是有了吧?”说着还用手摸了摸兔子的肚皮。 陈永生点了点头,“咱们等它下了崽,再卖!” “别,咱们还是先养着,这兔子繁殖能力可快了,咱们说不定还能养着它赚钱。” “都听你的。”陈永生将筐子提在手上,往外走。 苏凝将那兔子给用篓子罩住了,见陈永生要离开,连忙喊道:“你等会,把药给喝了,我同你一块儿去。” 见她慌慌张张的从正房屋里头端了药碗出来,陈永生一步上前接了过来,直接一饮而尽,干脆利落。 “你就甭去了,我就在外面捡一些石头。” “那我也要跟你去。”她可不信。 无法子,陈永生只好带着她一块儿出门,但这次他是真的就在老屋外头捡了石头,又挖了一筐土。 苏凝帮着他一块儿捡了石头,来来回回好几趟,终于捡够了,这才一同回去垒窝棚。 窝棚就垒在那树边上,挨着老屋又近,有点动静,他们也能听见。 还别说,这男人确实是干活的好手,窝棚垒的十分整齐,竟比这茅草屋还要好上许多。 瞧着他额头上的汗,苏凝拿出帕子鬼使神差的替他擦了去,而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立刻站起身来,“我去做午饭。” 陈永生蹲在窝棚处一手糊着院墙,将石头平铺在窝棚内,在上面又糊了层泥巴,搭了草棚子,这才完事儿起身,等着这窝棚晒干之后,便将兔子给放进去。 第93章 渴望分家的陈鱼 陈永生从外头走了进来,见着那灶间的火还没生起来,便自发的走了过去,帮着苏凝生火。 只见他一手往灶里塞着枯树叶,火折子往里头一放,熊熊的火焰便燃烧了起来,三两下火苗就蹿了起来。 “你中午想吃什么,家里就只有萝卜、白菜和一筐土豆了,要不吃白菜吧。”苏凝将淘好的米倒入了锅内,拿盖子盖上。 陈永生根本就没有答话的机会,她便已经做了决定,遂折了几根柴搁在了灶里,起身朝着外面走。 “你去哪儿?”苏凝切着白菜抬头问道,这都快到了吃饭的点了。 陈永生回头道:“我去学堂接仲怀回来,你放心,我不会去和邱山里头的。” “那你快去快回。” “好。” 其实,他根本就不是去接儿子回家,而是打算回老屋的菜园子里摘些菜回来,顺便问二嫂要些菜种子,让苏凝种下。 越往老陈家去,他就觉得步伐沉重,原本经常回去的地方,此刻竟然不想进去。 望着院子里头正在洗衣裳的二嫂,陈永生推着篱笆门的手一顿—— “四、四弟,你怎么回来了?”杨絮起身擦了擦满是水迹的手,朝着院子门口走了过去,打开门让他进来。 陈永生四下看了一眼,见着正房的门帘子放了下来,低声问道:“二嫂,家里的人呢,怎么没瞧见?” 杨絮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娘和玉珠在屋里头歇着,爹带着大哥去田里头了,有生带着孩子们去外头捡柴了,你三哥在屋里温书,三嫂子出去窜门了,你回来是——” 还不等她问完话,就听见陈鱼从后头菜地里回来,手里头捧着一簸箕新鲜的菜:“娘,我割了韭菜回来,要不咱们中午就炒韭菜吃吧。” 家里的水煮白菜从年前吃到现在,她的嘴里都没味儿了。 杨絮听着陈鱼大呼小叫的,立马走了过去,扯着她的胳膊嘘声道:“你小点声,别把你奶给吵醒了,等会又得挨骂!” 陈鱼一点都不在乎的挑拣着簸箕里的韭菜,瞥了一眼陈永生,“四叔,你回来做啥,不是都分家了,干嘛还要回来,小心奶骂您!” “鱼儿,你在胡说些什么!”杨絮低声呵斥着,脸上露出一抹惊恐,生怕陈永生会去告状。 陈永生知道二房在家里的难处,伸出手摸了摸陈鱼的脑袋:“二嫂,鱼儿是越来越大了,知晓的也多了,你放心,我不会去见娘,回来就是想要问您要些菜种子,不晓得您有没有?” 老陈家的菜地一直都是二房的人照看着的,每年菜地里种什么菜,都是杨絮打理,手里头自然是有菜种子的。 “四弟,你先等会儿,我这就去给你拿。”说着瞪了一眼陈鱼,小心翼翼的回了房间,将往年收的菜种子取了出来,递给了陈永生。 “这里头有黄瓜,辣椒,韭菜,菠菜,白菜,苦瓜,豇豆,茄子……”杨絮将一小包一小包的菜种子搁在陈永生的手上。 陈永生一只手都快放不下了,看的陈鱼在一旁急急道:“娘,您给这么多,四叔哪里拿的下。” “二嫂,这也太多了些。” 杨絮的双眸里散发着光芒:“这哪里就多了,不过是些菜种子而已,这些啊,都是将来你们种了要吃的,赶紧收起来,别让娘一会儿起来看见了。” “可是,这么多我也拿不了啊,二嫂!”望着那一小包一小包的菜种子,陈永生的面上露出一抹为难。 杨絮看了一眼陈鱼手里的簸箕,想要将那簸箕里的韭菜给取出来,可陈鱼却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娘,要不我给四叔带过去,这韭菜也给四叔吧。” “那哪成,万一被你奶知道了——”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杨絮连忙朝着陈永生解释,“永生,不是我不给你,是这韭菜它是明面上的,娘她万一看见了,会——” “二嫂,有这些菜种子就成了,这韭菜我不要!”陈永生看了一眼陈鱼,“要不让鱼儿跟着我回去一趟,我这手……” 杨絮犹犹豫豫不敢搭腔,这会儿正是晌午,大周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起了,万一见着鱼儿不在家里头,恐怕—— “四弟,要不……” “娘,我给四叔送了立马就回来,这韭菜给您搁在这,我回来摘!”陈鱼一把夺过杨絮手里剩下的菜种子,直接将那筐韭菜倒在了地上,将菜种子搁在筐子里,又抱了半把韭菜,嘻嘻一笑,扯着陈永生迅速的出了院子。 “鱼儿,你怎么能——”望着地上剩下的韭菜,杨絮吓得脸都白了,这孩子怎么能自个做主把韭菜给人了。 陈鱼已经扯了陈永生出了院子,杨絮不敢大声喊他们,只好悄悄的将剩下的韭菜给捡起来,回头瞥了一眼正房的门帘子,听见里面没有任何动静,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正房门后,陈玉珠捏着帕子松了一口气,嘴角角带着一抹笑。 回头看了一眼酣睡的大周氏,见她没有醒,便坐回了原位,继续绣着手里头的帕子。 “四叔,您甭担心,这韭菜我娘她不会同奶说是我拿了给你们的。”陈鱼如同小大人一般走在陈永生的右侧。 “鱼儿,咱们先不回老屋,先去村里的学堂接仲怀回来,你等会再同我们一块儿回去。”陈永生望着陈鱼稚嫩的脸上全是坚韧,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这孩子在老陈家也受了不少的委屈。 “四叔,仲怀去祠堂跟着苏姥爷一块儿读书了吗?” “嗯,今儿刚送去,怎么,你也想去?”陈永生见着她脸上露出一抹艳羡。 陈鱼摇了摇头,那抹艳羡的目光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与她年岁不符的深沉:“四叔,奶不会让我们去的,我们在奶的眼里都是赔钱货,我只是有些羡慕四叔能够分家,羡慕仲怀能去学堂读书,四叔,如果我们也能分出去该多好啊,就算是条件差点,也总比在家里被奶骂,吃不好睡不好强,我爹和娘都不敢在家里头说话,仲贤比仲怀还大半岁,可身子骨却瘦的——” 陈鱼声音有些哽咽,眼眶通红通红的,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她说的那些话陈永生如何能不懂,二哥和二嫂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七岁的陈鱼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鱼儿,你甭这般想,都是老陈家的孩子,你奶就是嘴上不饶人,心还是好的。”也是被生活给逼的,若是老陈家的条件好一些,孩子们也不会受这么多的委屈。 “四叔,我就想像您和四婶一样分家,您说爷和奶能答应不?”陈鱼抬头望着陈永生,想从他那得到答案。 陈永生被她问的有些哑口无言,分家的事情只怕爹不会答应的,更别提娘了。 可这般残忍的话,他实在不好说出来伤了孩子的心,只好安慰道:“鱼儿,你也知道,四叔是怎么被老陈家分出来的,难道你要让你爹和四叔一样受这样重的伤?” “不,我不要!”陈鱼断然摇头。 陈永生带着她拐入了学堂:“鱼儿,你还小,有些事情四叔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要不,等会你和我回家,让你四婶告诉你,成不?” 陈永生想的是让苏凝好好劝劝孩子,自己嘴巴笨,怕说错了话,让孩子给误会就不好了。 陈鱼重重的点了点头,同陈永生一块儿接了仲怀下学。 当她见着苏清河教孩子们读书习字的时候,眼中又露出那种深深的渴望,刺痛了陈永生的心。 老陈家原本还是供的起孩子们读书的,至少自己小时候曾和三哥一块儿读过书,虽不像三哥一样能做文章,但字还是认得的。 打从三哥通过了县试、府试后,家里头便不再让他们读了,只勒紧了裤腰带供三哥一人。 后来三哥偶尔有了兴致也会教孩子们一星半点,可自三哥成了亲搬到镇子上住以后,就再也没人教他们了。 导致家里头也就大哥家的孩子识得几个字儿。 第94章 送菜种子 “爹爹,你怎么来了?”陈仲怀见着姥爷还在同陈二牛说话,便先偷偷的跑了出来,直接扑在了陈永生的腿边。 陈永生一手将他提起,“爹爹来接你下学,快去同姥爷打声招呼,咱们好一同回去用午饭。” 陈仲怀仰着小脸看着一旁站着的陈鱼,左右瞧了瞧,开口问道:“鱼儿姐,仲贤呢,他怎么没来呀?” 家里头,他和陈仲贤年岁相当,所以关系自然比其他几个兄弟更亲近些。 陈鱼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仲贤和我爹去捡柴了,我来给你们家送些韭菜和菜种子,仲怀真厉害,都能来学堂读书了。” 陈仲怀低着头,脸色涨得通红:“鱼儿姐姐,我、我今天刚来,什么都没有学会。” 陈鱼微微讶然,抬头看了一眼陈永生:“四叔,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陈永生摸了摸陈鱼的脑袋,低头看着陈仲怀,“你快去喊姥爷,让他同我们一块儿回去用午饭。” 陈仲怀立马跺了跺脚:“爹爹,我真笨!”又朝着陈鱼道,“谢谢你,鱼儿姐姐!” 这一会儿笨一会儿谢谢的,也不晓得这孩子是怎么了。 陈永生和陈鱼互相看了一眼,而后便见着陈仲怀同苏清河说了些什么,苏清河朝着他们看了过来,嘱咐了陈二牛几句,便牵着陈仲怀的手朝着二人走了过去。 身后是陈二牛别扭的眼光。 “爹——” “永生,有什么话咱们家说吧。”苏清河提着篮子,牵着陈仲怀的手走在了前面。 陈鱼被苏清河看的有些发怵,迅速的将手里的篮子朝着陈永生递了过去:“四叔,我就不去你家了。” 陈永生望着陈鱼,并没有伸手去接那篮子,“难道你不想听听你四婶怎么说的?” “我——” “走吧,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 众人回了老屋。 陈仲怀第一个冲了进去,来福见着有生人,拼了命的喊叫。 “来福,不许叫,不许吓着鱼儿姐姐,知道吗?”陈仲怀一手叉着腰一手训斥着来福。 陈鱼拎着筐子站在门口不敢往里头进,看着那灰扑扑的狗子,有些害怕。 苏凝听到外头的响动,立刻从厨房走了出来,见着自己爹和陈永生回来,还带着陈鱼,先是一愣,而后开口唤他们进来:“仲怀,快拉着你鱼儿姐过来。” “好的,娘亲!”陈仲怀立马拽着陈鱼往厨房去。 “四、四婶,这是我娘让我拿来给你的,是些菜种子。”陈鱼略有些紧张的将筐子递了过去。 苏凝望着那一筐绿油油的韭菜,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呀,是韭菜,鱼儿,替我谢谢你娘,真是雪中送炭了,这些都是什么菜种子?” 见苏凝欢喜,陈鱼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解释:“有黄瓜,辣椒,韭菜,菠菜,白菜,苦瓜,豇豆,茄子……” “成,你也甭说了,我一个都没记住,要不等会你一边说一边让姥爷给写在这上头,我再炒个菜,你留在咱家用了饭再回去!” “不,不行的,四婶,万一被奶知道我不在家里头,会骂我娘的。”陈鱼连忙摆手拒绝。 瞧着孩子如此畏惧大周氏,苏凝瞪了一眼陈永生。 冷不丁被她这一看,陈永生的面上只能陪着笑。 “鱼儿,你不是有话要问四婶,留下来用饭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去!”陈永生道。 闻言,陈鱼一时间有些左右为难。 苏凝将簸箕递给了陈仲怀:“去和你爹把这韭菜给摘了,鱼儿,你这会儿回去,你奶也不会给你留饭,不如留在我这用了再回去,有啥话咱吃了饭再说。” “可是,四婶——” “四婶这些菜种子还得你帮忙认了,难道你忍心看着四婶浪费这些菜种子?”苏凝瞥了一眼蹲在角落里摘韭菜的父子二人。 陈永生一只手剥的十分费力,就只差用嘴去咬了,陈仲怀倒是剥的十分认真仔细。 “那,那好吧,给四婶添麻烦了。”陈鱼犹豫片刻便答应了。 “有啥麻烦不麻烦,你和仲怀都是亲人,咱不这般生分。”苏凝从厨房搬了两个凳子搁在外头,转身对着苏清河道,“爹,你和鱼儿帮我把菜种子分一下吧,我再炒个菜,咱们就吃饭。” 苏清河自然是无有不应的,一老一小坐在屋外的廊檐下,一个轻声细语的说,一个则是慢慢的书写着种子的名字。 “娘亲,韭菜摘好了!”陈仲怀将韭菜给递了过去,苏凝将从老屋里带来的两个鸡蛋给拿了出来,磕在碗里。 陈永生看着那两枚鸡蛋欲言又止。 苏凝知道他在想什么,遂一边搅动着鸡蛋一边道:“这鸡蛋是你受伤那天,娘让仲怀和仲贤从鸡窝里头捡的,仲贤捡回来的我砸在你娘头上,这两枚是仲怀捡的,当时搁在东厢房里头,顺手带来了。” 顺手?陈永生眉头挑的老高,微微嗫喏了嘴唇,不过什么话都没敢说,转身默默的去整理兔子窝了。 陈仲怀如同小尾巴似得跟在他的身后。 中午就只炒了两个菜,一个是腊肉炒白菜,另外一道便是韭菜炒蛋。 望着桌子上的两盘菜,陈鱼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不敢上桌。 见她如此拘束,苏凝立刻擦了手,将米饭给众人一一盛了过去,一把扯过陈鱼坐在自己身边,“鱼儿,你别怕,这是在四婶家,咱们安心吃饭,快坐下。” 陈鱼看了一眼陈仲怀,见他坐在苏清河的边上,而苏清河也没有什么话,这才敢坐在苏凝的身边。 “爹,您尝尝这腊肉炒白菜,这腊肉还是您给的。”苏凝给苏清河夹了一筷子肉菜。 苏清河将里头的肉挑拣了出来,搁在陈仲怀碗里,转而又夹了一块儿搁在陈鱼的碗里,“吃吧。” 陈鱼望着碗里的肉,有些受宠若惊,见着陈永生和苏凝都夹了菜,这才动了筷子,“多谢苏姥爷!” “行了,快吃吧,以后多带着仲贤来玩,知道吗?”苏凝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韭菜炒蛋。 陈鱼吃着碗里的饭,眼眶有些红润,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95章 这孩子的想法很危险 用过午饭,陈鱼坚持要帮苏凝清洗碗筷。 苏凝拗不过她,便跟着苏清河坐在院子里喝着热水,看着陈仲怀一惊一乍的围着那兔子。 陈永生收拾好兔子窝棚,抬脚走了过去:“凝儿,带鱼儿回来没和你商量,是我不对,这孩子有些想法不妥,我怕她钻牛角尖,所以想让你同她说说,劝解劝解她。” 他怕这孩子万一钻入了死胡同,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坏了。 闻言,苏凝将碗中的热水递了过去,瞪了他一眼:“我是那般小心眼的人?” 陈永生接过她喝过的热水,见她朝着厨房里进去了,遂一饮而尽,丝毫没有介意她喝过,反倒是觉得这水比平日里还要甜。 厨房内。 陈鱼手脚利落的将锅碗都刷了一遍,且还将碗筷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就连那堆柴都给苏凝码了起来。 “鱼儿,别忙了,快过来喝口水,咱们两人说说话!”苏凝倒了一碗水朝着她招呼。 陈鱼擦了擦手上的灰走了过去,“四婶。” “先把水喝了,润润嗓子。” 陈鱼听了她的话将水给喝光了,这才抬头看着她:“四婶,您能告诉我,我们怎么才能分家,离开老陈家吗?” 闻言,苏凝微微一愣,没有想到这陈鱼居然如此不避讳,直接问了出来。 “鱼儿,四婶问你,你为什么想分家,你爹娘知道你这个想法吗,他们想不想分家?” 孩子还太小,说不定是看着他们分家,脑子一热,起了好玩的心思,这个事情她得问问清楚。 “四婶,我爹娘根本就没想过分家的事儿,他们被奶欺负的都怕了,甭说提分家,就是平日里说话都是躲在屋里说的。”陈鱼手背一抹眼泪,声音哽咽,“四婶,我想分家,我想让爹娘不受爷奶的欺负,让仲贤和仲怀一样能去村里学堂读书,我们二房有手有脚,分了家照样能和四叔四婶一样过上好日子!” 苏凝听着孩子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才多大的孩子,七岁而已,搁二十一世纪,正是不知愁滋味的年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道理果然亘古不变。 一伸手替陈鱼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鱼儿,这世上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你有这个想法,四婶是支持你的,但前提是你得和你爹娘商量,他们得和你一条心才行,否则的话,就算是你说了,你爷奶他们只会认为你在胡闹,知道不!” “可是,我爹娘他们根本就不敢,四婶,你说我该怎么办?”陈鱼十分迫切的想要从苏凝那得到答案。 她十分佩服苏凝的勇气,敢拿石头砸大周氏,逼得爷奶不得不把他们分出去。 “鱼儿,咱们不能急,得先和你爹娘商量好,然后再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你瞧四婶分家不也是因为你四叔手腕受了伤,你爷奶不拿银子出来,才将我们分出去的。” “那是不是我手腕也弄伤了,爷奶——” 陈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凝给喝止住了,她算是知道陈永生为什么要带陈鱼回来了。 这孩子的想法很危险啊。 就算是再怎么想要分家,也不能生出这种自残的想法来,由此可见,陈鱼的内心是多么渴望能够分家。 忽的想起二房的杨絮,那个在老陈家卑微懦弱的女人,苏凝的喉咙如同卡了一根鱼刺一般难受。 “鱼儿,你听四婶说,分家不是说你弄伤了自己就能分的。”苏凝将陈鱼扯在身前,一字一句道,“你若是有个啥三长两短的,你让你爹娘日后咋办,他们可就只有你和仲贤,仲贤还那么小,咱说句不好听的,你奶若是坚持不分家,你这伤不是白受了?” “四婶,那我们怎么办,我不想爹娘再受爷奶的骂了,还有仲贤,他,他每天晚上都喊饿,吃不饱——”陈鱼听了苏凝的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外头的陈永生正和苏清河说着话,听见厨房里传来的哭声,连忙走了进去。 “这是怎么了,鱼儿怎么哭了?”好端端的咋就哭起来了。 陈仲怀也闻声跑了过去,站在苏凝的身前,伸出手拍着陈鱼的后背,“鱼儿姐姐,你别哭,别哭。” 苏凝瞪了一眼陈永生,为啥哭,还不是因为在老陈家受了委屈。 “仲怀,你和你爹先出去。” “可是鱼儿姐姐她——”陈仲怀一脸的担忧。 “有娘在,没事儿。” 陈永生见苏凝给自己使了一个眼神,立马牵着陈仲怀离开了厨房。 待他们父子二人走后,苏凝这才替陈鱼擦了擦眼泪,“方才还和你说着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你倒是哭得更凶了,你四叔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陈鱼将剩下的眼泪憋了回去,抽搐着:“四、四婶,那你说我该咋办啊?” “别哭,也别怕,先听四婶的话,回去后好好同你爹娘说,你要记住,咱们不是要分家,是要让日子过得更好些,你不是想让仲贤不挨饿,让你爹娘不受奶的欺负,那咱们就把这话先说给你爹娘听,只要他们同意了,和你一条心,那这事儿,咱们便成了一半。” “那、那剩下的一半呢?”陈鱼抹了一把眼泪,眼睛里头重新燃起了希望。 呃,这孩子还真是一丁点机会都不放过,苏凝心中泪奔。 “另外一半就是我方才说的时机,得等到一个对你们二房分家有利的时机,当然这个时机可不是让你伤害自己。”苏凝可不想看着这孩子为了分家自残。 “那什么样的时机才是对我们有利的?” 什么时机?苏凝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样的时机是对二房一家有利。 这二房吧,在老陈家也并不是可有可无。 至少是可靠的劳动力,又是任由大周氏搓揉作伐,敲打大房和三房的人。 “任劳任怨”、“杀鸡儆猴”用在他们二房身上并不为过。 见苏凝不答话,陈鱼便有些急了:“四婶!” 难道四婶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来吗?还是说他们二房真的要永远留在老陈家。 苏凝的脑瓜子嗡嗡的疼,被陈鱼一摇,连忙开口道:“有了,你三叔不是要考秀才,等你三叔考中后,你再开口说,到时候你爷奶肯定答应。” 就算是他们不答应,陈富生那人肯定会逼着他们答应的。 第96章 以卵击石 陈富生考秀才是老陈家顶顶重要的头等大事儿,这个时机确实是最好的。 可是他万一考不中咋办?那二房岂不是还要继续留在老陈家,大伙儿是不是更要勒紧裤腰带供他读书? 这些,苏凝没有告诉陈鱼,一方面是怕孩子太小若是知道这些,只怕心里头真的连一丁点希望都看不见了,万一走上苏凝的老路,那可咋办。 “四婶,你说的没错,等三叔考中了秀才,爷奶肯定能答应的。”陈鱼的脸上绽放着一抹光彩,兴奋极了。 苏凝艰难的扯出一抹笑,“鱼儿,记得四婶说过的话不,咱们不能伤害自己,凡事儿得慢慢来,知道不!” “四婶,谢谢你,我晓得了!”陈鱼一咧嘴,露出一颗掉了的大牙,“四婶,那我就先回去了。” 在这杵了这么长时间,只怕奶肯定在家里头骂娘了。 苏凝同她一块儿站起身来,“我让你四叔送你回去。” “不了,四婶,免得奶看见四叔后骂他,我自己回去就成,又不远。”说完,拎了角落里的筐子直接奔出了院子。 一边跑一边回头笑着朝她们招手。 苏凝望着那抹小小的身影,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太懂事儿了。” “老陈家的孩子都懂事儿。”陈永生蓦地站在苏凝的身后低声道。 苏凝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可不敢苟同他的看法,那三房的两个孩子,她瞅着可不是那般懂事儿的,至少没她怀儿懂事。 “怀儿,甭看兔子了,快来和娘说说,你今儿跟着姥爷都学了什么?”苏凝故意撞开陈永生,眉开眼笑的朝自己儿子走了过去。 陈永生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晓得又是哪里惹到了她。 陈鱼刚回到老陈家院子门外,就听见奶的声音穿透了正房的屋里传了出来。 眉头一蹙,立马走了进去。 正房屋里。 大周氏坐在板凳上,手里拿着筷子指着杨絮骂道:“你别忘了自己个当初是怎么嫁到我老陈家的,养出个这么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居然上赶着去四房那头,有本事就别给我回来。” “娘,我没忘,鱼儿只是送——”她怎么可能会忘记自己是怎么嫁到老陈家的,这些年她从来不敢忤逆大周氏,可是鱼儿她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怎么能让大周氏这般骂,如果传出去,孩子将来可怎么嫁人。 见她居然敢还嘴了,大周氏直接将筷子甩在杨絮的脸上,“你还敢犟嘴,拿了我的韭菜给四房的人,不是吃里扒外是啥,真当我是老了不中用了,看不见你娘俩的心思,想要巴结四房,也不看看四房有啥?” 那四房的东西还都是她给的,明儿个她就带着珠儿全都给弄回来。 杨絮被那筷子砸了脸,脸色白了又白。 屋里的人都见怪不怪了,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没有一个上前去劝说的,就连陈有生也是拽着陈仲贤不让他上前去帮忙。 因为,父子二人知道,这个时候越是上前为杨絮说话,大周氏只会骂的越狠。 陈鱼站在正房门帘子外头听着里面的动静,小手握成拳头。 这个家里头没有一个人帮他们二房,那他们还有什么必要留在这儿。 想到四婶同自己说的话,陈鱼鼓足了勇气,一挑帘子,直接闯了进去。 “奶,我不过是拿了韭菜送给四叔,咋就吃里扒外了?”陈鱼朝着大周氏吼了一嗓子。 她这般突然闯入进来,将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吴倩茹,她正吃的欢快,被陈鱼一吓,直接呛住了。 大周氏没想到一个丫头片子居然敢这般跟自己没大没小的呛声,当即吼了过去:“好哇,杨絮,是不是你教唆出来的,敢这么对我说话,还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你个天杀的不要脸的玩意儿,当初不是你娘把你卖到我们陈家,你那一家子能活到今天,丧了良心的烂货!” 杨絮原本惨白的脸被她这般说道,羞得通红通红,眸子也起了一层雾气,嘴唇颤抖着,拉扯着陈鱼站到自己跟前。 “鱼儿,咋和你奶说话的,快和你奶道歉。” “娘,我说的没错,凭啥要道歉,咱们这些年被奶欺负的还不够吗?”陈鱼梗着脖子。 大房和二房的人皆是被陈鱼的话给惊着了,这陈鱼咋去了一趟老四家,就变成这样了。 “爹,娘,您听听这陈鱼说的啥话,肯定是老四家教唆的,故意回来气娘的。”陈富生夹了一筷子酱菜,掺和着米粥咕噜噜的吃了起来。 陈保贵将碗筷放下,他不是没有耳朵,自然听见了陈鱼的话。 “鱼儿,你怎么和你奶说话的,赶紧道歉,否则今儿个没你和你娘的饭吃。”陈保贵骤然冷声。 “不,我没错,我凭啥道歉,爷不是说了就算是分了家,咱们还是一家人,四叔咋就是外人了,还有那地里的菜,爷也说过让四叔吃的,要道歉,也是奶同我道歉,我才不是吃里扒外的人。”陈鱼不管不顾的将话全都说了出来。 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十几双眼睛都瞪得如铜铃一般,不可置信的盯着陈鱼。 这孩子,莫不是中了邪,让大周氏给她道歉,除非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就在众人诧异的时候,杨絮直接一巴掌打在了陈鱼的脸上,颤抖着声音呵斥道:“你咋和你奶说话的,赶紧道歉。” 陈鱼捂着被打痛的脸颊,忍住泪意,“我没错,我不道歉。” 杨絮举起来的手又打了一巴掌,“娘让你给你奶道歉。” 陈鱼望着杨絮的脸,见她的眼眶里蓄着泪水,整个身子都是颤抖的,回头瞪向大周氏,那开口道歉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已然被坐在边上的陈保贵给打断了。 “成了,吃个饭闹腾成什么样,老二媳妇别杵在这儿了,带陈鱼回屋里去。”陈保贵十分厌烦的看着她们母女。 大周氏哪里肯轻易放过她们二人:“今儿一天,你们都别想有饭吃,居然敢和我犟嘴,那你们就给老娘等着挨饿。” 说完,扫视了一眼坐在桌子边的两个儿媳妇和一帮孙子孙女,让他们晓得同自己顶嘴的下场。 这个时候,众人哪里敢插嘴,默不作声的吃着午饭。 第97章 一身硬骨 陈鱼心里头委屈,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愣是没有掉一滴眼泪,直接摔了帘子跑回了东厢房。 杨絮朝着大周氏福了福身子,便追了出去。 陈有生见杨絮出去后,偷偷的将手里的窝窝头藏在袖子里,等陈保贵和大周氏朝着自己看过来后,连忙站起身来,“爹,我——” “去吧!”陈保贵努了努嘴。 陈有生便带着陈仲贤出了正房屋里头。 大周氏骂骂咧咧的,大房的的陈海燕则是重新拿了一双筷子递了过去,“娘,吃饭吧,别气坏了身子。” “就是,她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有啥好值得娘说嘴的。”吴倩茹又夹了一筷子酱菜,吃的那叫一个欢快。 大周氏接过陈海燕的筷子,懒得搭理她。 东厢房。 陈鱼跑回屋后,直接趴在了炕上掩面哭泣,方才爹和娘那个样子,她还怎么劝他们同自己一条心。 想到苏凝说的话,她连这一半都完成不了,哭得更加伤心了。 杨絮紧随其后,一推门便看见自己女儿趴在炕上痛哭,心里也不好受,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可方才如果不打她,只怕大周氏不会这般善罢甘休,指不定会闹腾的更厉害。 “鱼儿,娘对不起你,都是娘没用。”杨絮坐在她的身边,粗粝的掌心摩挲着陈鱼的脸颊,泪水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陈鱼耸动着肩膀,听见杨絮的话哭得愈发的凶狠了,娘如果有四婶一半勇敢,她也不至于会受这般委屈。 “娘,我想——”陈鱼从炕上爬了起来,擦掉了眼泪。 “孩儿她娘,你们没事儿吧!”陈有生领着陈仲贤急急的闯了进来,打断了陈鱼的话。 杨絮立刻别过身子擦干眼泪,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没事儿,我们没事儿!” 陈有生将门给掩上,垂丧着脑袋走了过去:“孩儿她娘,让你受委屈了。” “啥委屈不委屈的,这些年咱们不都是这样过的。” “娘,您别打姐了,她说的没错,是奶错了。”陈仲贤跑过去抱着杨絮的腿撒着娇。 杨絮这才真正的笑了:“娘不打了,以后都不打,方才是娘气糊涂了,怕你姐惹怒你奶,没得牵累你和你爹,你们咋不留下来吃饭?” 闻言,父子二人同时拿出了藏在袖子里的窝窝头,“我们带回来同娘和姐姐一块儿吃。” 瞧着他们父子二人将窝窝头分成了一半,杨絮摸了摸陈仲贤的脑袋,“娘不饿,你留着晚上吃。” “得和娘分着吃,咱们以前都是这般的。”陈仲贤推搡了过去。 陈有生也将自己的一半递给了陈鱼,看着杨絮:“拿着吧,你现在需要多吃些,还怀着一个了。” 陈鱼没有接那半个窝窝头,反倒是诧异的看着杨絮,“娘,您有了吗?” “这孩子,胡说啥了,啥有没有,快吃吧!”杨絮急急的将那半窝窝头塞给陈鱼,瞪了一眼陈有生。 陈有生憨厚的抓了抓后脑勺,因为杨絮之前嘱咐过,孩子还没足月,想着等足月了,再去告诉家里头的人。 陈鱼虽然只有七岁,但她已经晓得很多,见爹和娘支支吾吾的样子,便明白这事儿定然是真的。 “娘,这窝窝头您吃吧,四婶留了我吃饭,我吃的可饱了。”说着一擦眼泪将手里的窝窝头塞给了杨絮。 杨絮狐疑的看着她:“你四婶真留你吃饭了?你不是骗娘的吧。” 这孩子懂事儿,她怕陈鱼故意拿话哄她,自己个挨饿。 “娘,我真吃过了,四婶家的午饭可比咱这家里头的油水足多了,吃了韭菜炒蛋和腊肉炒白菜,不信您瞧,我这嘴上还有油了。”陈鱼故意将脸凑了过去。 陈仲贤年龄小不懂陈鱼这是在哄着杨絮高兴,遂真的凑了过去看了一眼:“姐,你骗人,你嘴上没有油,倒是脸颊红通通的。” 杨絮原本被陈鱼给逗笑了,但听见儿子的话,伸手抚上了陈鱼的脸:“鱼儿,对不起,娘不该打你。” “娘,我没事儿,我有些话想同你和爹说。”陈鱼突然十分严肃的坐在炕上。 “啥事儿?” “爹,娘,我要分家,我想和四叔四婶一样,离开老陈家,咱们过自己的日子。” 杨絮坐在炕上,听了她的话,吓得连忙将陈鱼搂在怀里,将她的嘴给捂住,“孩儿他爹,你快去看看门有没有插上,别让家里头的人给听见了。” 陈有生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哪里还曾记得那门是他亲自给插上的。 “关、关严实了。” 闻言,杨絮这才松开了陈鱼的嘴,压低了声音冷喝道:“鱼儿,你胡说什么,这话万一给你爷奶听见了可咋办!” 陈鱼挣脱开她的束缚,坐在一旁:“娘,能咋办,要不就是挨饿挨骂,要不就是将咱们给赶出去,若是真赶出去,我还巴不得!” “胡说!”杨絮一手轻拍在她的背部,“你和贤儿都是老陈家的孩子,被赶出家门,将来你还怎么说亲,贤儿如何立足?” “娘觉得奶会给我说亲事吗?”陈鱼不顾脸颊上的疼痛质问着杨絮。 杨絮被她呛得脸白,回头看了一眼蹲在炕下的陈有生:“孩儿他爹,你倒是说句话,这孩子莫不是疯魔了不成?” 陈有生有些手足无措,他本就没有拿主意的性子,这么多年,都是在家听吩咐做事儿的,让他拿主意,简直就比登天还难。 “我都听你的。”陈有生磨磨唧唧的憋出一句话来。 杨絮险些气得倒仰,略整理好思绪后拽着陈鱼的手:“鱼儿,咱们不能和你四叔四婶比,你四叔他能上山打猎,你爹呢,他就只会种田,离了老陈家,咱们只怕会——” 饿死二字,太过残忍,当着孩子的面,杨絮万万不会说出口。 陈鱼知道爹娘性子软弱,遂将苏凝同自己说的话都同杨絮说了。 “娘,四叔如今手受了伤,他们都没被饿死,你和我爹,还有我都有手有脚,怎么会饿死,分了家,咱们有七亩地,您还有那么多菜种子,咱们一家都是勤快人,娘,咱们分了吧,弟弟晚上做梦都喊饿,您难道听不见?”陈鱼扯着杨絮的胳膊哭求着。 第98章 得到了她的“回应” 站在炕下的陈仲贤听着陈鱼说自己晚上做梦喊饿的事情,再看娘的脸色不太好,连忙扑了过去,抱住杨絮的腿。 “娘,我不饿,我那是做梦,梦里都不是真的。” 杨絮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儿一女,恍惚间泪眼婆娑,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命有多苦。 仲贤都五岁半了,可瘦弱的像个四岁的孩子,她鱼儿从小到大哪里穿过一件好衣裳,浑身上下都是补丁。 更别提自己嫁入老陈家后挨了大周氏多少打骂和白眼,可尽管如此,她都一一受着,谁让她是用粮食换的亲事儿。 但如今孩子们渐渐的都大了,大周氏打骂自己没关系,可孩子们—— 想到这儿,杨絮擦了把眼泪,看向蹲在地上的陈有生。 “有生,鱼儿说的没错,咱们有手有脚,分家后肯定饿不死,要不,要不咱们就分了吧!”分了,哪怕她们少吃点,也总能让孩子们都吃饱。 “啊——”陈有生吓得一个腿软跌坐在地上,十分震惊的望着炕上坐着的杨絮。 “孩儿她娘,这话咱可不能乱说啊,爹娘要是听见了,肯定又得骂我们。”陈有生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有生,我二十岁进了老陈家的门,这十二年我不曾偷懒耍滑过,爹娘让我们干啥就干啥,可咱们的孩子不该跟着我们受这种苦,你如果不去说的话,那我去说。”杨絮显然也是下了决心了。 陈鱼一听她娘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遂从炕上起身,将蹲在地上的陈有生给拉扯了起来。 “爹,你不去说,那我去和爷说。” “那哪里成,你爷他——”陈有生支支吾吾了半天,一拍大腿,断然道,“还是我去吧。” 爹和娘本就不喜欢杨絮,万一她们娘俩去说,指不定会挨顿打骂,自己皮糙肉厚,爹娘就算是打,也没关系的。 陈鱼闻言,立刻兴奋的问道:“爹,那你啥时候去同爷说,是现在吗?” 陈有生被陈鱼摇晃的有些头晕,求救似的看向炕上的杨絮。 杨絮立刻将陈鱼给扯了过来,“等你爹找个合适的机会,鱼儿,答应娘,这分家的事儿可别说出去,知道吗,还有贤儿也是,不能告诉旁人。” “恩,我知道。” “娘,我不说。”陈仲贤也重重的点了点头。 杨絮这才无可奈何的看向陈有生。 夜里,等孩子们都睡了,杨絮摸索着坐起来,同陈有生低低的商量着事情。 “孩儿她娘,都听你的。”陈有生坐在炕上。 杨絮叹了一口气,朝着他伸出手,握着陈有生的手喃喃道:“我知道这事儿肯定不容易,咱们先看看,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咱们再说。” “那你肚子里孩子的事儿,咱们——”陈有生紧紧的握住杨絮的手,粗粝的掌心里全是汗水。 杨絮坐在炕上摩挲着自己的肚子,“这事儿咱们就先甭说了,这几日,我瞧着爹的心情不大好,家里的粮食也快不够了。”多一个孩子便是多一份口粮。 “恩,都听你的。” 夫妻二人这才一同睡下。 这厢,送走了苏清河,回来的路上,苏凝同陈永生并肩走着,看着趴在陈永生肩膀上昏昏欲睡的儿子,不由伸手替他整理了衣裳。 “永生,你觉得二哥二嫂为人怎么样?”苏凝踢开路上的小石头,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晌午同陈鱼谈过话之后,她就觉得这孩子的心里有些执拗,万一听了自己的话,事情到最后却没有成,那孩子会不会—— 陈永生瞥了一眼苏凝,见她心事重重的,便回道:“凝儿,二哥是个憨厚老实的人,二嫂也是个实在人,她们两口子在老陈家任劳任怨,尤其是二嫂——” 苏凝抬眸看向陈永生,希望他能解释解释。 原来这杨絮的娘家就在和邱山另外一头的杨家村,家里头除了爹娘外,还有两个弟弟,杨絮是家中的长姐,为了能让爹娘和两个弟弟吃饱点,不被饿死,遂在十二年前,用了二百斤粮食同老陈家换了亲。 杨家村可比陈家村穷多了,拢共就几十户人家,但村里头物产根本就比不上陈家村,地里头不适合种水稻,常年累月吃的都是红薯和土豆,且一亩地的产量也不多。 家里头但凡有男丁的都去了镇子上做苦工,挣点嚼头,能搬走的都搬了。 听到这儿,苏凝有些感慨,怪不得的在老陈家,杨絮连说话都不敢说,原来是因为这样。 “鱼儿那孩子是个懂事儿的,她就是不愿意看她奶这般欺负她娘,这才来问咱们分家的事儿。”陈永生压低了声音,双眸有些幽深。 “这事儿你知道?”苏凝忍不住拔高了些声音,她还以为陈永生并不知道。 肩膀上的陈仲怀不安的扭了扭身子,陈永生拍了拍他的屁股,瞅了一眼苏凝,苏凝立刻捂着嘴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这事儿,你说那孩子会不会做傻事儿,我怕他们分不了家,将来有可能会——” “不会的,二哥二嫂虽然在家里不敢反抗爹娘,但还是疼爱孩子的,你就甭担心这些了。”陈永生道。 不知为何,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让她不由得十分信服。 “恩,我听你的,眼下咱们最要紧的是你养好伤,明儿个咱们去趟同济堂,将那鼠尾草给卖了,你的药再买些回来,然后——”苏凝正叭叭叭的说着话。 一抬眸见着陈永生突然停住脚步站在自己跟前,吓了一跳,“你做什么突然停下来?” 皓月当空,陈永生的硬朗的脸颊一半隐在黑暗中,那双眸子却烨烨生辉。 四目相对,陈永生一低头便直接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红唇。 苏凝僵在原地,红唇上的触感让她的心里产生一丝丝温暖,不由自主伸出手住了他的腰,微微踮起了脚尖,浅浅的回应着他。 陈永生的双眸闪过一丝喜悦,原本还担心着她会不会反感自己,可这会儿却得到了她的回应,如同得到了鼓励一般,加深了这个吻。 就在二人你侬我侬的时候,陈仲怀突然悠悠转醒过来,揉了揉双眸,睡眼惺忪道:“爹爹,我们为什么站在家门口,不进去?” 他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的苏凝和陈永生外焦里嫩,二人迅速的分开之后,推门进了院子。 第99章 给他做护膝 油灯下,苏凝的脸颊一片绯红,红唇晶莹剔透,看的陈永生心里蓦的一紧。 “我去外面冲凉。”说罢,拿了木盆就往外头走。 苏凝弯着腰正给陈仲怀脱衣裳鞋袜,听了他的话,眼神飘向他挺拔的后背,嘴里嘟囔了一句。 陈仲怀仰着头看着苏凝:“娘亲,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她能说什么,不过是腹诽一句陈永生而已。 哄着陈仲怀去炕上睡觉,她这才坐在油灯下缝着那护膝,待听着外头院子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脸上如同火烧云一般。 狼皮被处理的很好,没有一丝丝破损的地方,按照自己的膝盖比划了一番,又放大了一圈,这才裁剪出来,开始锁边。 等陈永生在外头冲完凉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苏凝正聚精会神的缝着那双护膝,而孩子已经睡着了。 “别熬坏了眼睛,早些歇着吧!”陈永生将木盆轻轻的放在角落里。 苏凝头也不抬,拿针别了别头发丝,针线游走在狼皮上,“还剩下一点,明儿个得给张大夫带过去。” 这张狼皮足足可以做两对的护膝,她想着陈永生常年在山中打猎,现在天气虽然回暖了,可山里头到底还是凉的,便想着给他也做一双。 “你过来!”苏凝将一双护膝给做好后,便朝着陈永生喊了一声。 陈永生正背对着她在箱笼子处换着衣裳,听她喊自己,那上衣都还未曾系好便走了过去,“怎么了?” 苏凝拿着手里的狼皮一抬头,便看见他露在外头的腹肌,先是一愣,而后在心里默默的数着他到底有几块。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数清楚,陈永生便已经将衣裳给系好了,自然而然也看出苏凝脸上露出的那抹失望,嘴角略往上勾起。 “你快坐下,我给你做双护膝!”苏凝拉扯着他坐在矮凳上,不由分说的掰过他的腿,将狼皮护在他的膝盖上。 剩下的皮毛短是短了点,但好在可以做起来。 这狼皮虽然薄,但毛发密实,做护膝是再好不过了。 陈永生低头看着苏凝给自己围着膝盖,心里暖暖的,和她成亲这般久,她从未给自己做过什么,也不曾真正关心过自己,如今居然能想到给自己做双护膝,他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这护膝不是要拿去送给张大夫,我就不必了。”陈永生作势要收回自己的腿。 苏凝比划完了之后,一边锁着边一边开口道:“给张大夫的我已经做好了,你去歇着吧!” 然而,陈永生却并没有动,一直陪着她将护膝都做好。 屋外头山风呼啸而过,可老屋里却十分温暖。 豆大的灯光下,苏凝原本被他看的有些紧张,可越到后面,她便渐渐的习惯了他的注视,等最后一道工序做好之后,伸了个懒腰,压了压肩膀。 “好了,咱们去歇着吧!”苏凝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起身收拾好两双护膝。 陈永生跟在她的身后朝着炕边走了过去,待看见炕上的情形时,二人同时顿住了脚步,这孩子怎么睡觉这般不老实,居然滚到了最里边。 苏凝清了清嗓子,假装不甚在意的上前,将陈仲怀给搁在原来的位置上,可这孩子不等他们上炕,就又滚到里面。 “咳咳咳,你睡中间还是睡外面?”苏凝瞅了一眼陈永生。 陈永生道:“外面。” 苏凝心惊胆战的睡在中间,将被子拢在了身上,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建设,那油灯便吹熄了。 旁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吓得苏凝朝着炕里头挤了挤,背对着陈永生。 陈永生望着母子俩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侧躺在二人的身后。 翌日。 苏凝再一次从陈永生的怀里醒过来,且自己的腿居然还缠着他的双腿,瞧着眼前的男人涨的满脸通红,一动不敢动的模样,苏凝连忙往后挪了挪。 “你怎么不叫醒我?” 陈永生收回了胳膊,压低了声音道:“没事儿,就是有点麻。” 晚上,他迷迷糊间就感觉有人往自己的怀里钻,原本以为是陈仲怀,便没怎么在意,可等到那双修长的腿搭在自己腿上时,他一个激灵便惊醒了过来。 心中激动不已的望着怀里人儿,可一低头瞧着苏凝居然是睡着了,便搂着她这般睡了一夜。 苏凝从炕上坐了起来,替他揉着已经麻了的胳膊,一边揉捏着一边小声埋怨着。 陈永生心里头却比吃了蜜还要甜。 “你要不再歇一会儿,我做好了早饭喊你们?”苏凝低头看着他面上的黑眼圈,定然是昨儿夜里一晚上没有休息好。 陈永生这会儿胳膊已经不是很麻了,想要撑着身子起来,哪里有他躺着让她干活的道理。 可苏凝却不管,强压着他的身子让他躺在炕上歇着,并命令道什么时候仲怀醒了,他才能什么时候起来。 他从不知道苏凝居然还有这般霸道的一面,她的发丝拂在自己的脸上,弄得他痒痒的,可胳膊却被她死死的压住,遂只好点了点头。 苏凝这才满意的起身下了炕,蹑手蹑脚的打开了房门,在外头洗漱好之后便去了厨房做早饭。 等她离开后,陈永生看了一眼睡在炕里面的儿子,瞧着他小小的身子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的,根本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遂莞尔一笑,躺着躺着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虽说是买了粮食,但是她们手里头实在没有多余的银钱,所以这粮得控制着点吃。 舀了小半碗从老陈家带回来的糙米和玉米面,搅合搅合在一起,往锅中足足加了两大瓢的水,这才合上锅盖开始煮粥。 等阵阵的香气从锅里飘了出来,苏凝将锅盖揭开,望着里头粘稠的粥,蹲下身子将灶里的柴火给抽了,里头埋着的番薯也给扒了出来。 “仲怀,永生,起来吃早饭了。”苏凝还没走进正房的屋里,声音便先传了进去。 陈永生率先清醒过来,立刻坐了起来穿着衣裳,等苏凝进来的时候,便看见陈永生正推搡着小包子起来。 “爹爹,娘亲!”陈仲怀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还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苏凝绞了帕子替他擦了把脸,他这才清醒过来。 “起来吃饭吧,一会儿我和你爹爹送你去祠堂,中午你得在姥爷家吃饭,知道吗?”苏凝一边替他穿着衣裳,一边叮嘱着。 第100章 撺掇大周氏去搜刮 “娘亲,你今天要带着爹爹去镇子上看大夫么?”小包子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醒了。 苏凝给他穿着鞋子,低着头:“没错,怀儿能不能好好跟着姥爷,爹娘有可能得很晚才回来。” 陈仲怀跳下炕,朝着苏凝和陈永生保证道:“娘亲,你放心带爹爹去看大夫,我会乖乖跟着姥爷的。” “我儿真乖!”苏凝摸了一把小包子的脸,趁机香了香他的小脸蛋。 “娘亲!”陈仲怀一如既往的扭着衣角。 陈永生站在边上,双眸微微深邃,清了清嗓子道:“我去帮你一块儿端早饭。” “别,您老坐着,我来就成!”苏凝可不想他的手腕有任何的闪失,这点子活儿她自己来做就成。 陈永生站在门口,望着她从厨房里将早饭给端过来,微微张了张口,“这几日辛苦你了。” “你放心,等你伤势好了之后,我会好好使唤你的,你就等着给我当牛做马吧!”苏凝一边摆放着碗筷一边畅想着。 “好。” 一家三口吃完了早饭,苏凝收拾着碗筷,陈永生则是将家里的来福、兔子和两只野鸡给喂了。 看着搁在一旁装了足足半篓子的鼠尾草,径直背在了背上。 “现在就背着吗?一会儿送了仲怀咱们再回来拿便是。”苏凝擦着手上的水迹瞧着陈永生背上的筐篓子。 陈永生将篓子给放了回去,苏凝正好将那双做好的护膝给放在了里头。 等夫妻二人将陈仲怀给送到学堂的时候,正好在学堂的门口碰见了陈二牛的爹娘。 一见着苏凝,姚杏花就十分热络的拉扯着她的手,“苏妹子,可算等到你了,昨天本想亲自去你家道谢的,可二牛这孩子脑袋疼,我这不给耽误了,听二牛说你家仲怀也来学堂读书了,正好,他们一块儿做个伴,这些你拿着!” 说完,便将手里头的一筐鸡蛋给递了过去。 那一筐鸡蛋足足有二十来多个,苏凝哪会接,乡亲们都不容易,这鸡蛋定是姚杏花攒了许久舍不得吃的。 “杏花姐,不用了,咱们都乡里乡亲的,我哪能看着二牛这孩子出事儿,这鸡蛋你还是拿回去给二牛补身子吧!”苏凝推拒着。 “咋地,你这是看不上我这一筐子鸡蛋,让你拿你就给拿着。”姚杏花直接将篮子塞在了她的手上。 苏凝望着那筐子鸡蛋,推拒不过回头望了一眼陈永生,见他点了头,这才接了。 “那多谢杏花姐了。” “谢啥,二牛以后可是和你家仲怀同窗了,多让你家儿子带带二牛,甭整天上蹿下跳跟个猴子似的。”说完,直接朝着二牛的后背拍了一下,“还不快叫叔和婶子,带着仲怀进去!” 陈二牛原本虎着一张脸,被她娘一拍,立马老老实实的唤了声婶子,十分别扭的扯着陈仲怀进了学堂里头。 这会儿苏清河还没来,里头的孩子们正闹成一团,陈二牛见着同村的孩子们朝着他和仲怀做鬼脸,小拳头一捏,朝着他们威喝着,大伙儿这才老实了下来。 苏凝觉着这孩子倒也是个仗义的,坏不到哪里去,遂对着姚杏花道:“杏花姐,你要是信得过我家,就让二牛多来我家走动,就是隔的远了些。” “那感情好,远些怕啥,都是男儿,没得那般娇气!”姚杏花性子爽快通透,越和苏凝聊就越发觉得和她投缘。 陈启业站在后面与陈永生面面相觑,直到两个女人都聊得差不多了,这才分开各自回去。 苏凝拎着那筐鸡蛋同陈永生往回走,嘴角止不住向上扬。 “就这般高兴?” “当然,我没想到杏花姐是这般爽快的人,想来她家孩子也不会坏到哪儿去,让仲怀跟着二牛,也能练练胆子。”苏凝忍不住勾着陈永生的胳膊,“爹说怀儿有慧根,我看咱家说不定也能出个状元郎。” 陈永生被她的愉悦的心情给感染,牵着她的手低声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这般想做状元郎的娘!” “以前是条件不允许,现在咱们单过,自然是人往高处走,你不许我一个状元夫人当,还不许我儿给我个状元娘当啊!”苏凝朝着他哼了哼。 “你啊——”陈永生说不过她,但心里头却将她的话给牢牢的记住了。 回到老屋,苏凝原本想将那筐鸡蛋搁在屋里,可是转念一想,当下便决定将鸡蛋给放在厨房了。 来福蹲在苏凝的身后,朝着她吐舌头摇尾巴,苏凝摸着它的小脑袋道:“我们不在屋里,你可得将家里给看好了,万一有人闯入进来,你就给我上去咬,晓得不!” “汪汪汪!”来福朝着苏凝叫唤了两声。 苏凝拍了拍它的脑袋,听到外头陈永生的呼唤,这才起身朝院子外头走去,夫妻二人去了云水镇。 老陈家。 等苏凝他们走后没多久,大房的吴倩茹便急急的从外头跑了回来,“娘,娘——” “喊啥?着急忙慌的成什么样子,小点声,别扰了老三温书!”大周氏坐在正房的屋檐下监工陈如英和老闺女绣帕子,瞧着老三媳妇慌张模样不由怒喝。 她的嗓门可比吴倩茹大的多了,西厢房里突然传来一阵摔打声,吓得院子里的女人皆是一愣。 大周氏的脸上不悦,低声咒骂道:“说,啥事儿,值得你这般大喊大叫的?” 吴倩茹瞥了一眼院子里头喂鸡的杨絮和陈鱼,压低了声音凑在大周氏的耳边:“娘,我瞧着老四一家去了镇子上,咱们要不要这个时候去瞧瞧——” 闻言,大周氏眉毛一挑,这老四居然还有银钱去镇子上,可见他们定然藏了私房钱。 浑浊的双眸微微一转,大周氏将手里的针线给摔在了凳子上,捋平衣服上的褶子,“走,咱们去瞧瞧,我倒要看看这个不孝的东西到底背着老娘藏了多少的好东西?” 坐在她跟前的陈玉珠听了这话,连忙起身扯着她的衣袖:“娘,四哥四婶都和咱分了家,你这样去搜,会被旁人给笑话的。” “笑话?有啥好笑话的,那是我儿子,又不是外人,管的着吗他们!”大周氏直接甩开老闺女的手,原本还想着带她一块儿去,可这会儿却改了主意。 “珠儿妹子别担心,有我陪着娘去,不会出事儿的。”吴倩茹拍着陈玉珠的手安慰着她,顺便给自己的女儿使了一个眼神。 陈如英立刻心领神会,当即站起身来:“奶,老姑身子不好,要不我和您一块儿去,也好给你和娘望风。” 大周氏冷哼一声,瞥了一眼吴倩茹母女二人,“还愣着做啥,赶紧走哇!” “是!”母女二人异口同声走在前面给大周氏带着路。 陈玉珠则是急的不行,娘这般去翻四哥四嫂家,成什么样子。 第101章 还有另外一个穿越人士? 四下里看了一眼,这院儿里也没个能做主的,陈玉珠急的直接出了院子。 “二嫂,鱼儿,我去田里喊爹回来。” 不等她出院子,陈鱼直接扯住了她的手:“老姑,您甭去,去了指不定将这事儿给闹大,我去村里学堂叫苏姥爷,苏姥爷肯定有法子的。” “对,你去喊秀才姥爷,鱼儿,甭给外人听见了,知道吗?”这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我晓得!”陈鱼直接拍了拍衣服起身朝村里的学堂跑。 大周氏常年不出院儿,今儿个突然走在路上,来往的乡亲们都十分诧异。 “哟,周大娘这是去哪儿啊?” “咸吃萝卜淡操心,要你管。”大周氏给了那问话的乡亲一个白眼,哼哼哧哧的去了老屋。 还未进老屋的院子,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狗吠,吓得大周氏站的离那篱笆门远远的,推搡着吴倩茹上前。 吴倩茹隔着那篱笆门向院子里一看,见里头是只小灰狗,连忙笑着道:“娘,不过是条奶狗,您别怕。” 说完,指挥着陈如英去捡了棍子过来,直接将那篱笆门给打开,接过那棍子朝着来福打去。 “去去,好狗不挡路。” 来福瞧着三个陌生人闯进家门,当即叫的更凶狠了,龇牙咧嘴的就要朝着吴倩茹身后的大周氏和陈如英扑过去。 吓得大周氏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吴倩茹和陈如英捂着嘴站在一旁偷笑。 “你们俩还不给我把这畜生打死咯!”大周氏哆嗦着手怒斥。 “娘,这要打死了,指不定老四媳妇回来会和咱们闹。”吴倩茹瞥了一眼旁边的陈如英,“英子,你去找个筐子过来,把这狗给罩住,别吓着你奶!” “知道了,娘!”陈如英立马应了,从厨房里头寻了个筐子,母女二人合力将来福给罩在了筐子里头。 “娘,您屋里头请!”吴倩茹一伸手示意大周氏先进屋,大周氏冷哼了一声,直接推开了老屋的门,瞧着里头空荡荡的啥都没有,不由眉头一蹙。 “你们给我到外头守着去。” 吴倩茹可不愿意这般干看着,她今日跟着大周氏来自然也是想要来分一杯羹,因此,并没有挪动脚。 “娘,我来帮您,让英子去望风就成了。” 见吴倩茹伸手要去动屋里唯一的一口箱笼子,大周氏直接伸手打了上去,“你去炕上找找!” “是。”吴倩茹只好不情不愿的去炕上翻。 陈如英百无聊赖的蹲在门口玩着石头。 大周氏一边翻一边嘟囔着,这老四屋里头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难不成将银钱都给带身上了? 想到这儿,大周氏立刻转身往厨房去。 吴倩茹在炕上翻来覆去都没找到啥,看着大周氏往外走,紧随其后,“娘,你去哪儿?” 院子里来福叫唤的厉害,被吴倩茹呵斥了一声。 大周氏扫视了一眼厨房,瞧着那灶台上搁着的瓦罐和海碗,一揭开,眼里闪过一抹亮光。 身后的吴倩茹惊叫着:“娘,老四他们居然买的起盐和猪油。” 大周氏冷哼一声,重重的将盖子给盖上,忽的看见桌子上的一筐鸡蛋,忍不住走了过去。 好哇,居然藏了这么多鸡蛋都不拿来孝敬自己个。 “走,咱们回去!”大周氏将那一篮子鸡蛋顺手给拎起来。 “娘,那这东西咱们要不要带回去!”吴倩茹指着筐子里的野鸡。 “眼皮子浅的玩意儿,这野鸡,要也是让他们亲自给老娘送来。”说罢,重重的摔了门,径直往回走。 这般两手空空的回去,吴倩茹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一想到大周氏等会儿就会给老四家脸色看,她的心情就止不住的高兴。 陈鱼站在学堂外徘徊了好一阵,也没敢进去打扰苏清河,一跺脚返身回了老陈家,想着等会提前给四叔四婶通风报信才是。 云水镇。 当苏凝同陈永生到镇子上的时候,已经巳时三刻了。 轻车熟路的到了同济堂的门口,人还未进去,就被眼尖的白术给发现了。 “你咋又来了?”白术从药柜后面走了出来,脸上不悦。 陈永生将苏凝护在身后,朝着白术拱手道:“我们是来给张大夫送护膝的。” 明明是来看伤,卖药材的,苏凝忍不住给了陈永生一个白眼,趁着他们二人不注意,自己个朝着张广白走了过去。 药堂这会没有病人,张广白正一边翻动着书籍一边握着银针给自己的膝盖扎针。 这是在拿自己做实验啊,苏凝走过去一看,发现他手里拿着的居然是一本《千金要方》。 “张大夫这书你怎么会有?”苍云国怎么会有孙思邈的《千金要方》,架空的时代怎么会有这样的医书。 苏凝一把夺过那书籍,待看见上面的署名时,不由呆住了,孙思邈著,古玄鹤誊。 这古玄鹤是谁,难不成和自己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人? “张大夫,古玄鹤是谁,他在哪,这本书你怎么得来的?”苏凝异常激动的望着张广白,就差对他动手了。 张广白手里握着银针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给惊着,拔下银针将裤卷放下后,正要同她解释,就见着白术急急的上前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二人中间。 “哎,我说你这人懂不懂的男女有别,尊卑有序,居然敢对我家老爷如此放肆,信不信我家公子去衙门报官抓你。” 面对白术的威胁,苏凝丝毫不在意:“医者面前无男女,在我心里,人无贵贱之分,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公子要去报官就去,我又没犯事儿。” 说完急急的将挡在自己跟前的白术给推开,这小药童咋这般碍眼。 药堂后方的门帘子微微动了一下,陈永生立刻察觉到有人躲在那儿,径直走了过去,一手挑开帘子。 四目相对,二人皆是有些诧异。 眼前身着白衣的男子,风度翩翩,端的是一派温润如玉,腰间系挂着一枚祖母绿的玉佩,双眸熠熠生辉,一闪而过的惊讶之后便不慌不忙的走了出来。 “公子,您瞧瞧,就是她欺骗咱们老爷的!”白术如同找到了主心骨。 “姑娘方才一席话颇有见地,不过,我祖父恐怕不能回答姑娘方才的问题。”张逸轩朝着苏凝作揖,待抬头看她之时,心中划过一抹异样,这居然是位小娘子。 当着众人的面被孙子将了一军,张广白脸上讪讪的,“怎么,你从东莱国回来,就觉得祖父的医术比不上你说的那什么巫祝了?” 张逸轩挑眉,“东莱国与我们苍云国的医术不分伯仲,祖父的医术未必能与他们的巫祝比肩!” 张广白气急,抓起案桌上的茶杯就要朝着眼前的臭小子砸过去,这孙子,还不如别回来,一回来就气着自己。 第102章 生性多疑的张逸轩 陈永生本就不喜这般人多,更何况那张逸轩虽长得一副正派,但方才躲在帘子后偷听,着实不是正派人所为,更别提还称呼苏凝为姑娘。 他家娘子明明梳的是妇人头。 “娘子,你忘了我们来是干什么的吗?”陈永生将篓子里的那副护膝递在苏凝的面前提醒她。 苏凝正琢磨着张逸轩的话,忽然听见陈永生唤自己,连忙接过他手里的护膝:“张大夫,这是答应给您做的护膝,您试试,看合不合适。” 张广白平息了自己的怒气,看着那双护膝,稍稍顺了气儿:“还是你懂事儿,不像我这孙子,一回来就气我!” 说罢,昂首示意白术过来给自己穿护膝。 谁知,白术还没上前,就见着张逸轩先上前一步,接过了苏凝手里的护膝,待仔细一番检查过后,方在张广白面前蹲下来,亲自为他束缚上。 “你这孙子——”张广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方才张逸轩当着苏凝的面检查那护膝,旁人不知晓,他倒是一清二楚他的作为。 幸亏苏凝和陈永生没在意。 “张公子,不知你所说的东莱国是,那古玄鹤在东莱吗?你认识他吗?”苏凝略有些紧张不安的上前一步问道。 张逸轩起身,细细的打量着苏凝和陈永生,“这位想必就是祖父口中提及被狼咬伤的患者,不知为何你家娘子这般对敌国感兴趣?” 啥?敌国?苏凝后退一步。 陈永生见他吓唬苏凝,冷着一张脸:“张公子不也从敌国回来,我们虽然是住在陈家村,但也好奇外头的事情,方才听张公子对张大夫说的那番话,似乎张公子觉得东莱国的医术比咱们苍云国要强上百倍,否则怎么会将这《千金要方》带回来?” “你居然识字?”相比陈永生的气魄,张逸轩更诧异他居然认得字,这不由让他更加怀疑他们二人是否对祖父别有用心。 苏凝站在陈永生的身后低声道:“我爹在陈家村授课,我们自然识得!” 她也诧异陈永生居然识得字。 苏凝没想到这张逸轩生的一表人才,为人却这般。 眼瞧着氛围不太对,张广白一把扯过张逸轩的衣袖:“你小子不是要回府里去,杵在这做什么,赶紧给我回去。”而后,摸了摸自己腿弯处的护膝:“小娘子的手艺真不错,这护膝老夫就腆着脸收下了,这《千金要方》——” 苏凝顺着张广白的手低头一看,连忙不好意思的递了过去,“还给您,方才是我冒昧了。” 得知是从敌国得来的,苏凝自然不敢再多问,谁知道这张逸轩会不会咬着她们不放,她不害人但也得防着小人不是。 张逸轩被苏凝的眼神看的十分别扭,朝着张广白拱手:“祖父,那我就先回去了。” 张广白摆了摆手,恨不得撵走这小子。 待他走后,张广白便为自己的孙子解释:“你们夫妻二人别见怪,这孩子行走在外,性子多疑了些,但老夫可以担保,他没坏心!” 苏凝与陈永生对视了一眼,而后笑着道:“实不相瞒,我们今日来还有一事儿要拜托张大夫的。” 一旁的白术跳起脚来指着二人:“我就知道你们别有用心,老爷,我这就将公子给唤回来!” “回来!”张广白一阵暴呵,将白术给喊了回来。 白术低着头不敢看向张广白。 张广白将护膝给取了下来,冷声道:“今日正好府里要重新安排小厮,我看你也不用跟着我来药堂里了,以后都留在府里伺候吧!” 闻言,白术吓得脸色发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要打要罚,小的全凭老爷处置,只是让小的不跟着老爷,小的恐怕难和公子交代,更何况,府中的那些小厮们也不懂药材,哪里能在药堂做事。” 万一出了岔子,配错了药,岂不是给老爷和公子添乱。 “怎么,如今你就听轩儿的话,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既然如此,你还何必跟着我?”张广白重重的敲打着桌子。 苏凝和陈永生瞧着跪在地上的白术,虽然这不关他们的事情,但眼瞧着张大夫发火儿,也不是个事儿。 “张大夫,您消消气儿,这白术我看对您是一片忠心,他不过是怕我们骗您,您就别责怪他了。”苏凝上前一步,扶着张广白坐在椅子上,给跪在地上的白术使了个眼色,“你还不赶紧给你家老爷倒杯茶来?” “我还没老到那个份儿上,用不着他来操这个心。” 闻言,白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张广白,连忙起身去给他端了一碗茶过来,“老爷!” 张广白冷哼一声,并不伸手去接,苏凝替他接了过来,“张大夫,白术也是一片好心,我们万万不会糊弄您,不过是想在您这卖鼠尾草,好给永生买药,您也知道这三日的药我们已经喝完了。” 白术低头瞥了一眼那篓子,里头装的确实是一篓子鼠尾草,脸上羞愧难当,朝着苏凝和陈永生拱手赔礼:“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二位,我这就去库房拿了称过来。” “算他还有些眼力见!”等白术挑了帘子去后面库房时,张广白哼了哼。 苏凝算是知道为啥人们常说,人越老越小,这张广白可不就是个老小孩。 “小娘子,老夫——” “张大夫叫我苏凝就成。”苏凝站在他的案桌旁边。 张大夫起身朝着陈永生走了过去,示意他伸出胳膊,一边查看他的伤势一边道:“苏凝啊,你方才说你爹在陈家村授课,这么说来你爹是——” “我爹名苏清河,是位秀才,并未有官职,我也是因为识得几个字,这才从书上得知这鼠尾草的功效。”苏凝面不改色。 张广白捋了胡须,“原来如此,这么看来,你还有些天赋。” “什么?” “没什么,你相公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不用继续吃药了,一会儿我给你拿瓶药,你带回去每日涂抹在伤口处就行了。”张广白替陈永生揭开了纱布,那手腕处的血肉通红一片,且里面的肉已经渐渐愈合,不过看着还是有些恐怖。 闻言,苏凝感激涕零:“多谢张大夫了,那这药钱——” “还是二十文,不过老夫有个小小的要求,你得应我。”张广白站直了身子,看向苏凝。 第103章 拜师学医 一个坐堂的大夫居然对自己有要求,苏凝下意识对他提高了些警惕。 张广白自然也看出她对自己的戒备,一伸手捋着胡须笑着道:“老夫想收你为徒,不知你可愿意?” 要收自己为徒?苏凝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的望着张广白。 “张大夫的孙子不是医者?为何要收我妻为徒?”陈永生挡住张广白的视线。 不待张广白开口解释,就见着去后面库房拿称的白术已然挑了帘子走了出来,“老爷,方才小的在库房查看了一番,公子从东莱国带了不少名贵的药材回来。” 白术是故意将这话说给夫妻二人听的,他们同济堂可不缺这鼠尾草。 但见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筐子里头的鼠尾草全部装入了麻袋里头,准备称重。 张广白没有搭理他的,反倒是看向苏凝:“方才老夫看了一眼这《千金要方》,上头记载着的东西与我苍云国不同,且多为妇孺、内科杂病,你刚刚说,医者面前无男女,但患者却不同。” 说到这儿,张广白的神色略带愁绪,“男女有别,不少女子患有病症都讳疾忌医,导致原本小小的病症却去了性命,若是老夫能将这《千金要方》里的内容教会于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不知你意下如何?” 堂内的人闻言,皆是一愣。 苏凝没有想到张大夫能如此胸怀天下苍生,自己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说什么要和12580系统拯救人类,如今却一丁点的作为都没有,不忍为之脸红。 “承蒙张大夫厚爱,苏凝资质浅薄,怕是会辜负张大夫的一番好意。”苏凝屈膝道。 张广白却摆了摆手:“老夫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有天赋,这鼠尾草便是最好的证明。” 就在苏凝犹豫不决的时候,脑海里的12580系统突然道:“宿主,依本系统的意思,这老头可拜师。” 拜师?这学医治病救人可不是儿戏,稍稍不注意便是一条人命。 “宿主,您别有所顾虑,不是还有本系统,等您有了积分,想要什么药材,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肯定能成为一代名医的。” 吹,就会吹,苏凝给了它一个白眼,关键的时候不掉链子,她就感恩戴德了。 “永生,你意下如何?”苏凝回眸看向陈永生。 “凝儿,我信你,你若是想学定然可以的。”陈永生的双眸十分坚定。 苏凝望着的眼睛,听了他的话,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略一思忖朝着张广白屈膝:“苏凝谢过张大夫厚爱。” “快起来起来,既然你答应了,那咱们以后便是师徒了,你放心,老夫定然倾囊相授。”张广白笑的合不拢嘴,捋着胡须看向白术,“去,关了药堂,咱们回府,让府里的厨娘好好弄一桌子饭菜,咱们师徒要好好研究这《千金要方》!” 闻言,白术直接傻掉了,不过对于自家老爷的话还是不敢怠慢的,将鼠尾草过了称,三十文银钱和伤药递给苏凝后,便关了同济堂,领着他们回了府邸。 一路上,张广白同苏凝介绍着自己所接触的不少妇人的病症。 苏凝哪里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被张大夫收了徒弟:“师父,我家中的情形须得和您商量,这日后学医少不得耽误您看诊。” “那有何难,你只管有时间就来同济堂来,先跟着白术认识药材,我再带着你一边看诊,一边教你这《千金要方》,你只需要习会这本书上的,其它的就不愁了。” “是。” 众人说着话,没过多久便到了张府的门口。 望着那两进的小宅院和门口一对石狮子,苏凝眼中有些艳羡,这样的宅子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能住上。 “去通知厨房,让厨房备好午饭,老爷要和这二位一起用饭”白术走进了院里,对着上前的小厮吩咐道。 那小厮立马应了。 “老爷,小的去喊公子过来。”白术略一俯身,不等张广白回话便已经退了下去。 张广白领着夫妻二人进了前厅。 “快坐下,就当是自己家,甭客气!”张广白一挥手,旁边候着的小厮立马端了茶过来。 苏凝一进府门便在打量着这张府,虽说是二进的宅院,但是格局不大,府里也并不显山露水,一切从简,而且奇怪的是,从进门见到的都只有小厮,没有一个丫鬟。 苏凝同陈永生朝着他福了福身子,便坐在下首,等看见一个小厮端着热茶过来时,苏凝忍不住道了一声谢。 而这声谢,也惹来了那小厮的诧异。 “陈永生,苏凝怎么是你们?”陈辉将茶盏搁在桌子上十分诧异的看着二人。 坐在上首的张广白端着茶盏看向府里的小厮:“怎么,你们认识?” 不待苏凝和陈永生开口,陈辉立刻躬身道:“回老爷的话,小的同他们住在一个村子里,我娘还奶过陈永生,咱们可以说是亲兄弟。” 陈辉今日才刚被提上来伺候,这会突然遇到了陈永生和苏凝,自然要同他们套近乎,更何况他说的也没错。 “哦,是吗?”张广白看向陈永生。 陈永生起身朝着张广白拱手:“小时候——” “永生,你怎么会在这儿,难不成你是来找老爷看病的,是周大娘病了吗,还是你爹?”不等陈永生解释,陈辉立马打断了他的话,装作十分关心的模样。 陈永生眉头微蹙:“我爹娘身子硬朗,我们并不是来找张大夫看病的。” 不是来找张大夫看病的,难不成来做客?陈辉迅速的转动着双眸打量着二人的穿着。 而他这副模样被苏凝看在眼中,她还以为陈秀梅的兄长在镇子上干嘛,原来是被卖到旁人府上当了奴才,怪不得陈秀梅家能请的起帮工。 “你退下吧,别扰了老夫的客人。”张广白搁下手中的茶盏,神色不悦。 主子发了话,陈辉纵然满腹狐疑也不敢不听从,福了福身子退出了前厅,不过却留了一个心眼。 这样好的机会,他自然要抓住不放的。 第104章 这些都来自东莱 “师父,我家相公虽说是被旁人奶大的,但是这些年该还的恩情都已经还完了,还请您不必因我们而——”苏凝可不会让这陈辉借势。 “这么说来,你们同他家的关系并不好?” “您恐怕有所不知,这人的家中还有一个妹妹,不怕师父笑话,他家妹子因为觊觎我相公,居然将我推下河中,还丧心病狂的伤害无辜的孩子,企图将这罪名栽赃在我的头上。”苏凝言简意赅的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岂有此理,居然还有这样的人,你们可有报官?”张广白一拍桌子震怒道。 苏凝摇了摇头:“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并未报官,但我相信恶人自有天收,她跑不了的。” 张广白捋着胡须,看向陈永生夫妻二人,笑着道:“你们且放心,咱们张府用人一贯是小心谨慎。” 他的言外之意,苏凝和陈永生自然也都明白了。 另外一边,白术一路小跑着去了府中的书房,急急的敲着门窗,朝着里面喊道:“公子,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张逸轩正在核算着此次去东莱的各项花费,听闻白术的声音,心中不喜但依旧还是开了门。 “何事如此惊慌?” 白术道:“回禀公子,老爷他,老爷他带着陈永生和苏凝回了府中,说是要收苏凝为徒。” “收徒?” “对,公子快去看看吧,免得老爷被外人给骗了啊!” 然而,张逸轩却不紧不慢,转身回到了书房内,绕过案桌坐回了椅子里,“既然是祖父决定的事情,便由着祖父的意思,你且一旁细细的盯着便是。” “可是——” 白术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着自家公子的眼神如同寒冰一般,立马噤声退了出去,“是,公子。” 待他走后,张逸轩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祖父,您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呢?” 自己的亲孙子不教,却要收一个村妇做徒弟。 白术一边往府里的厨房去,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苏凝的坏话。 陈辉早早的就打听好是白术带着陈永生夫妻二人回来的,便在厨房门口等着白术,一见着他来,便迎了上去。 “白术,听闻张大夫收了一个徒弟,真的假的?”若真收了陈永生为徒,那他脱了奴籍的事情不就更有指望了。 白术斜睨了一眼陈辉冷哼:“关你什么事儿,老爷的事情轮的到你一个小厮来打听的?” 闻言,陈辉的脸上有些难看,但还是腆着脸道:“小的也是为老爷着想,怕老爷被旁人骗了,方才您领进府中的二人,可是同小人一个村里出来的了。” “这么说,他们的事情,你都清楚?”白术停住脚步望着陈辉。 “那是自然,小的啊——”陈辉凑在白术的耳边低声同他耳语了一番,白术的脸瞬间就变了,手也握成了拳头。 待午饭端上了桌子,白术更加对苏凝没有好脸色,不过碍于张广白在此,自然不敢多有得罪,只想着待日后苏凝同自己认草药时,好好收拾她一番。 “去请轩儿过来。”张广白坐在了桌子上。 不等白术出去,张逸轩已然走了进来,“祖父,孙儿听闻你收了徒弟,特带了一坛子好酒过来。” “算你识相,快坐下!”张广白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张逸轩立刻坐了过去。 白术则是将那坛子好酒给倒在了众人的酒盅里。 “这是什么酒,怎么是红色的?”张广白瞥了一眼面前酒盅里的酒。 苏凝心中诧异,这不是葡萄酒吗? “祖父,这乃是从东莱国带回来的葡萄酒,您尝尝味道如何?”张逸轩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陈永生和苏凝道,“二位不妨也尝尝!” 苏凝浅尝了一口便将手中的酒杯给放了下来,这葡萄酒有些涩,应该是中途发酵的时候没有弄好。 张广白也觉得不大好喝,搁在一旁:“这酒,怎么这般难喝,白术,去取了府上的酒来。” “二位觉得如何?”张逸轩询问道。 方才苏凝和陈永生的表情,他已经看见了,这会询问只是想知道他们二人会不会如实说。 只听陈永生道:“这东莱国的酒不如我们苍云国,味道苦涩不说,这颜色看着也不大好,像是在喝人血一般。” 苏凝坐在他的身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没错,就像是在喝人血。” 忽的端起那酒杯看向对面坐着的张逸轩,轻启红唇,“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张逸轩和张广白顿时愕然,没曾想到苏凝居然还会吟诗。 “好诗,这东莱国确实有用夜光杯来盛放美酒,只是不曾想到你居然会知道,敢问姑娘可曾去过东莱?”张逸轩如今对苏凝是更加好奇了。 苏凝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不曾去过,只依稀记得在一本书上看过,方才的诗也不是我所做,我想问问张公子,这东莱国的古玄鹤到底是何人,为何能誊写出《千金要方》?” 张逸轩瞥了一眼身边的祖父,给了他一个眼神,张广白立刻明了,看见桌子上的菜肴都上齐全了,遂开口道:“有什么话,咱们用完了饭再说,来尝尝咱门府中的饭菜可还合口。” 苏凝瞧着祖孙二人不答话,也不强求,便应了,同他们一块用了午饭。 吃过午饭,白术吩咐人上了热茶和糕点,张逸轩有心试探,便对着身后的白术耳语了一番,那白术立刻躬身去了厨房,等他再来的时候,手里居然端着一盘切好了的西瓜。 苏凝望着那西瓜,惊的一下子便从椅子上站起来。 三月份居然有西瓜,难道那古玄鹤真的同自己一样穿越过来的。 陈永生自从进入了张府,就一直觉得苏凝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了?”他的眉眼中满是担心,扶着苏凝的肩膀低声问道。 苏凝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坐了下来,摇了摇头。 张逸轩将苏凝的反应看在眼中:“祖父,这乃是我从东莱带回的西瓜,您尝尝!” 白术不情不愿的将那碟子西瓜端在了苏凝的身边,“二位,请尝尝!” 这可是公子不远千里花了高价带回来的,真正是便宜了他们。 第105章 妄想讹银子 苏凝心中藏着事儿,却又难宣于口,望着坐在上首的张广白,忽的端起桌子上的茶盏起身朝着他走了过去。 “苏凝,你这是做什么?”张广白眉毛一挑,捻着胡须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陈永生也立马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微微张了张口却并未说出一句话来。 “师父请喝茶!”既然要拜师,那就诚心诚意的同张广白学医便是,更何况这东莱国的事情也只有这张逸轩知晓,拜师之后,他们怎么说也是同门了,问起话来也方便。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是? 闻言,张广白立刻笑着接过了苏凝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快起来,你叫老夫一声师父,老夫定然将这身本事倾囊相授,日后你便好好跟着为师,这本《千金要方》你且拿回去看,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你再来问我。” “是。”苏凝拱手接过那本《千金要方》,一回身便看见张逸轩正打量着自己。 “祖父,这么看来,您是真心要收她为徒了?”张逸轩起身朝着夫妻二人走了过去。 陈永生揽着苏凝的肩膀,抬眸看向来人,并未有任何低他一等的模样。 张广白捻着胡须看向屋内的三人,“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臭小子可别给老夫添乱。” “孙儿不敢!”张逸轩拱手,拂袖而去。 见此,苏凝也朝着张广百拱手告辞:“师父,徒儿日后将家中事务忙好后便来您药堂学习。” “好。”张广白招来白术送他们夫妻二人出府。 苏凝立马摆手道:“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去便成。” 待他们二人离开后,张广白拐去了后院的书房内。 苏凝和陈永生刚一出府门,迎面就碰见躲在巷子里的陈辉,见他朝着自己走来,苏凝的面上有些不悦。 “陈辉,你怎么出来了?”陈永生挡在苏凝的前面,并不让他接近苏凝。 面对陈永生如此做派,陈辉并不介意,刚一伸出手想要揽住陈永生的胳膊,却被陈永生给避开了。 “永生,咱们何时变得这般生分了,难道你忘了我娘奶过你?”陈辉站在墙下望着面前的陈永生道。 陈永生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田大娘奶过我是事实,我不会忘,你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他最不喜旁人拐弯抹角的算计自己。 陈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苏凝,压低了声音,近一步道:“我知道,张大夫收了你娘子做徒弟,我也不求别的,只是希望你能让你家娘子在张大夫面前替我说两句好话,让我脱了奴籍,然后再给我些银子日后傍身,咱们就两清,你看如何?” 这法子他可不光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陈永生的。 闻言,陈永生微微眯起双眸不可思议的看着陈辉,亏他想的出来,居然要让他们给他牵桥搭线,还想讹一笔银子。 “这等事儿你不该来求我们。”陈永生避开陈辉的眼神,一转身直接牵着苏凝离开了巷子。 陈辉没有想到这陈永生居然会软硬不吃,幽深的双眸里满是算计,悄无声息的回了府中。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他不择手段了。 回陈家村的路上,陈永生见苏凝心事重重,以为她在担心日后家中的事情,于是开口安慰道:“你不必过于忧虑,日后尽管去同张大夫好好学医,家中大小事务我来就成。” 自己如今手上的伤势虽然还未痊愈,但是照顾仲怀和操持家中的事务他都可以,只是一想到往后二人见面的时间会变少,他的心里还是稍稍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却并未表现出来。 苏凝抬眸看向走在自己身侧的男人,忽的紧紧握住他的手,与他贴身走在一块儿。 虽不曾听她开口,但这个举动便是最好的回答。 “往后要辛苦你了。”苏凝低声道。 “当牛做马任你使唤,我答应过你的。” 闻言,苏凝的脸上露出一抹极其灿烂的笑容,真好,他居然还记得。 夫妻二人还未接近陈家村,就远远的看见陈鱼在村子口等着他们。 “鱼儿,你怎么在这儿?”陈永生上前问道。 陈鱼一脸着急的跑了过去:“四叔,四婶,你们快回去看看,家里可曾丢了什么东西。” 一听这话,陈永生一脸懵,他们临走的时候明明将院子的门给关上了,能丢什么东西,再说了家里还有来福看家护院。 可苏凝却并不这般想,松开陈永生的手,紧跟着陈鱼回了老屋。 “四婶,你们走后,三婶便带着奶和如英去你们家搜东西,我原本是要找苏姥爷的,但是他在学堂教书,我怕打扰他们,反到帮了倒忙,便在村口等着你们回来。”陈鱼一边走一边同苏凝解释。 苏凝早就料到大周氏会来家里头搜刮,可没想到她的动作这般快,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 回头瞥了一眼陈永生,陈永生的脸上讪讪的,老娘来搜儿子的屋子,这说出去,丢的还是老陈家的脸。 “鱼儿,谢谢你告诉四婶这些,你且先回去,帮四婶一个忙,看看你奶她们到底想干啥。”苏凝进了院子,瞧着来福被罩在筐子里乱吠,不由一阵心疼,幸亏她们没将孩子留在屋里,否则的话,还不晓得大周氏会怎么欺负仲怀。 “四婶,你放心,我这就回去。” 陈鱼走后,陈永生低声问道:“屋里可曾丢了什么,若是丢了,我这就去问娘要回来!” 没得分了家,娘还做出这等事情来。 家里能有什么值得大周氏拿的,银钱都在身上,无非就是些吃食。 苏凝去厨房看了一眼,呵,她搁在桌子上的那筐子鸡蛋果真还是被大周氏拿走了。 “永生,你说你娘到底想干嘛,这分家了,还来咱们家里翻东西,这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苏凝气得坐在一旁的矮凳上。 陈永生看着她的动作神情,便猜到家中肯定丢了东西,眉头紧锁:“我回去同娘说,让她以后不要来了。” 说罢,转身离开厨房。 第106章 大周氏装病 苏凝瞧着他气势汹汹的模样,将他喊住:“你回来,咱们这般送上门做什么,等着,看看她到底想干嘛。” “可是——” “你先去把仲怀从我爹那接回来,还有我被张大夫收徒的事情,千万别说出去。”苏凝叮嘱着陈永生。 陈永生自然不会将此事给张扬出去,他娘都来家里搜东西了,若是被她知道这件事儿,指不定会闹着去找张大夫的麻烦。 陈永生一走,苏凝起身去了正房屋里,并没有去收拾那被翻乱的被褥,反倒是将箱笼子里的衣裳都给翻了出来,扔在了地上,这才看向乱的如猪窝一般的屋子。 敢来翻我家,咱们走着瞧! 等做完了这一切,苏凝伸出双手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而后又弄水打湿了眼睛,装成被欺负的可怜模样,直接朝着里正家奔去了。 这一路跑回村子,不少乡亲们都看见苏凝的模样,心中十分诧异。 有好事儿的居然还跑到了老陈家,将此事告诉了大周氏。 “大妹子,你家老四媳妇是咋地啦,咋还哭着跑回村了?”说话的是村里的大嗓门邱氏,和大周氏在村里不相上下,不过她家老早就分了家,如今跟在大儿子身边过日子,倒也消停了些。 整日里闲来无事儿,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窜门子。 大周氏正歪在炕上交代吴倩茹一会儿去叫四房的人来看自己,而由头便是自己个病了。 “娘,四房的回来了?”吴倩茹站在炕下,疑惑的望着大周氏。 大周氏立马从炕上起身,将额头的帕子给取了下来,还未来的及穿鞋下炕,那外头的邱氏便自个挑了帘子进了屋。 身后的杨絮和陈鱼拦都拦不住:“娘!” “要你们有什么用!”连个门都看不住,大周氏冷喝一声,瞪了一眼杨絮。 邱氏可没将她的话听进去,一屁股坐在炕上,“大妹子,你这是哪儿不舒服了,哎哟,方才啦,你家四儿媳妇哭着跑回了村,莫不是你们老四出了啥事儿?” 对于这不请自来的人想凑热闹,看笑话的人,大周氏可是半分好脸都不给,拉着一张死人脸:“我呸,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他们能有啥事儿,吃的比老娘还好,能出啥事儿?” 邱氏本就只想来打听打听,可没想到大周氏这般说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大妹子,我一片好心,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你家老四没出事儿,那你家儿媳妇咋哭着跑回村?” “那是因为——” “娘,既然四弟回来了,那我去喊他们回来看看您,您的身子不好,就躺着歇下吧!”吴倩茹及时打断了她的话,险些被这邱婆子给套出了话去。 这若是让旁人知晓她一个童生娘子跟着婆婆去翻老四家的房子,这以后的脸可往哪里搁。 大周氏也意识到自己方才险些说漏了嘴,身子一歪,开始了表演。 “头疼,身子疼,老三媳妇啊,我这是不是不行了啊,你赶紧把老四给我叫回来!”大周氏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扬在空中,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瞧着她装的如此像,吴倩茹也开始配合她的表演:“娘,您甭担心,我这就去把老四他们喊回来,邱大娘,麻烦你在这儿陪陪我娘!” “唉——”邱氏不过是想来打听打听八卦的,哪里是来帮忙照看大周氏的,遂起身拍了拍衣裳,“既然大妹子身子不舒服,那我改日再来。” “哎哟,哎哟!”大周氏哼哼唧唧的躺在炕上,瞥都不瞥她一眼。 邱氏见撬不出话儿来,一挑帘子出了正房的屋。 坐在廊檐下绣花的陈玉珠瞧着邱氏要走,立刻放下针线篓子朝着她道:“邱大娘慢走!” 这如出谷黄莺似的声音儿,让邱氏不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陈玉珠,这一看,心里头的火儿倒是下去了一大半,没想到大周氏这么糙的一婆子却养了一个这般水灵的姑娘。 “闺女,多大了?”邱氏站在廊下,瞥了一眼那针线篓子。 “十四!” “这是你绣的?” “是!” “不错,不错,人长得俊,这绣活也不错!”邱氏是越看陈玉珠心里越欢喜。 躺在正房屋里的大周氏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刻唤了陈玉珠进去,母女二人在屋内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邱氏则还舍不得收回目光。 同陈玉珠一块儿绣帕子的陈如英见到邱氏如此喜欢那帕子,遂也想得几句夸赞,便上前朝着她屈膝行了一礼。 这礼数村子里的姑娘们可都不会的,为此她可废了好多功夫才和娘学来的。 “邱大娘!”陈如英喊了一声。 邱氏回过神来,见着三房的陈如英朝自己施礼,立刻故作惊讶大声道:“哟,这闺女可真懂事儿,快起来,大娘可担待不起,这礼数啊,得和你奶去行,大娘一个外人哪受的住!” 这话啊,是故意说给屋里头的大周氏听的,可偏偏陈如英还以为是夸赞自己。 “大娘说的哪里话,您是长辈,如英是晚辈,礼不可废!”陈如英道。 “哎哟喂,瞧这小嘴甜的,不愧是童生娘子教出来的,多大啦?” “回邱大娘的话,今年十岁,大娘,这是我绣的帕子!”陈如英献花似的将自己绣的帕子递给了邱氏。 邱氏接过她的帕子,瞅了一眼,这针脚可比不上陈玉珠,但她口头上却夸赞着:“哎哟喂,不得了啊,你这小小年纪绣工就如此了得,日后可得有多少人上赶着来向你娘提亲啊。” “邱大娘,您胡说什么呢,我年龄还小了!”陈如英羞得脸红,微微颔首,面上却是一片得意。 她就知道自己铁定不比老姑差,亏得奶还将老姑当宝贝似的宠着。 “英子,你给我死进来!”正房里头,大周氏听见二人的谈话怒吼一声。 陈如英原本还得意至极,听到大周氏的喊话,一个激灵抬头,眼前哪里还有邱氏的身影,只好认命的进了屋里,挨大周氏的训斥,不过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第107章 同他打感情牌 吴倩茹匆匆忙忙的去了村口的老屋,可老屋里除了那条凶狗,哪里还有旁人,一连喊了好几声,都不见陈永生出来,气得她往回走。 可谁曾想,一回头便瞧见陈永生牵着陈仲怀的手站在她的身后,将她吓了一跳。 “呵,是老四回来了啊!”吴倩茹心虚道。 陈永生冷着一张脸,“三嫂来我家做什么?” 陈鱼可是告诉过他们,就是三嫂领着娘来搜屋子的,作为兄嫂,她不规劝着娘,居然还这般同娘胡来,简直太不像话了。 吴倩茹掏出袖子里的帕子擦了擦脸,“永生啊,你可算是回来了,赶紧同我回去,娘病了,急着要见你。” “娘病了?什么病,好好的怎么会病了?”只怕这里头藏着猫腻,他如今可不会轻易上当。 吴倩茹见他不动脚步,蹙着眉头道:“咋地,分了家,你当真连娘都不管了?” “三嫂,那是我娘,若真的病了,我去镇子上给你请大夫。” 见陈永生如此,吴倩茹说哭就哭,擦着泪道:“好啊,你今儿若是不去,我回去就告诉娘,咱们老陈家就当没有你这人。” 说罢,也不管陈永生会不会来,径直绕过他们往回走,只不过她的脚步却放慢了许多。 果不其然,陈永生还是抱着陈仲怀追了过来。 待他们回到老陈家院子的时候,陈鱼正好躲在正房门外偷听,吴倩茹一回来便瞅见了陈鱼,厉声道:“鱼儿,你这是在做啥,咋养成了偷听的毛病?” 正房屋里的呵斥声立马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周氏有气无力的哼哼声。 “珠儿啊,娘怕是不行了啊——”大周氏握着陈玉珠的手,额头上放着帕子。 陈玉珠双眉蹙在一块儿,“娘,您就别这般骗四哥了,还是赶紧起来吧。” 方才娘还在屋里呵斥陈如英,这会儿却装成病殃殃的模样来欺骗四哥,她着实看不过去。 大周氏知晓自己这个女儿的性子软和,捏着她的手道:“娘煞费苦心还不是为了能让你四哥回来,你若是心疼娘,就什么都别说,只坐在一旁就是。” “娘——” 大周氏微微抬眸瞪了一眼站在炕下的陈如英:“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出去,敢漏出丁点的口风,看我怎么扒了你的皮。” 陈如英面上通红一片,方才为着邱氏夸赞自己的事情,可没少挨骂,这会儿直接甩了帘子出了正房的屋里。 “珠儿,你看见没,这死丫头都敢给老娘甩脸子了,娘若是再抓不住老四,日后咱娘俩的日子怕是难过哦!”大周氏双脚一瞪,摸了摸额头上的帕子。 陈玉珠叹了一口气,娘这般做,只怕会让四哥离得更远。 杨絮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将陈鱼拉到自己的身边,“三弟妹,什么偷听,鱼儿是在帮我挑选种子。” 说罢,将地上的那小簸箕给捡了起来,里面确实是有一些菜种子。 吴倩茹才不管这些,根本就没把她们母女二人放在眼里,一把推开杨絮,挑了帘子朝着里头喊道:“娘,您瞧谁来了,我把四弟给您喊回来了!” “娘,您没事儿吧!”陈鱼稳稳的扶住杨絮,生怕她有丁点的闪失,瞪圆了眼珠子看向吴倩茹。 吴倩茹却不以为意,挑着帘子十分亲切的唤着陈永生:“四弟,你还愣着作甚,快进来看看娘啊!” 陈永生低头摸了摸身边的陈仲怀,“怀儿,你同哥哥姐姐们去玩,爹进去看看你奶。” 可陈仲怀却死死的拉住他的手摇着头不让他去。 “乖,去吧!”陈永生安抚着他。 陈仲贤从东厢房里头跑了出来,拉着陈仲怀的手躲在了屋里头,陈鱼则是扶着杨絮也回了屋里。 正房。 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炕尾,整个屋里都弥漫着诡异的氛围。 陈玉珠低着头坐在炕上,一手拉着大周氏的手,待见着陈永生来,刚要起身,却被大周氏给拽住了。 “四哥,你来了!” 陈永生看向炕上的大周氏,“娘,您这是怎么了,请大夫看了吗?” 闻言,大周氏气若游龙的哼了哼:“啊、是谁啊?” 吴倩茹十分有眼见识的将陈玉珠给挤开,握住大周氏的手,温情的在她耳边道:“娘,是老四来了,您不是嚷着要让老四来吗,他来了,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大周氏微微睁开了眼斜睨了一眼站在炕下的陈永生,瞧他离自己远远的,心中不悦:“我老了不中用了,如今病了,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的关心我,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他还回来干什么?” “娘,瞧您说的这话,咱们怎么不关心你了,瞧瞧咱玉珠妹子多孝顺!”吴倩茹拍着她的手。 大周氏猛的从她手中抽回,微微撑起身子,靠在炕头,望着陈永生红了眼眶:“老四,如今娘病了,你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娘受苦,我知道你打小就恨我,好,现在如你的愿了,老娘这病怕是好不了了,你现下可满意了?” 吴倩茹坐在炕沿上,没曾想大周氏居然说哭就哭了,不由心中佩服,这姜还是老的辣。 一听这话,陈永生当即跪了下去:“娘这般说,便是儿子不孝,娘若是病了,儿子去给您请大夫就是,何必拿话来戳人的心窝?” “我戳你的心,儿啊,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何尝不想疼你爱护你,但咱家的日子,你不是不知道!”大周氏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 可谓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陈永生抬眸瞥了一眼大周氏,四目相对,他从大周氏的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情。 正当他有所感动时,却被大周氏的下一句话给凉透了心。 “永生啊,你也知道咱家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三哥身上,如今咱家眼看着日子难过了,你忍心看着娘病死饿死,娘不多要,你只要将分家时,娘给你的二百文钱还给娘就成。”大周氏一抬袖子直接抹了眼泪。 闻言,陈永生愣在了原地,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呐呐了半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第108章 黑心的恶鬼 屋子里静悄悄的,吴倩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陈永生,连忙将他从地上给拉扯了起来。 “永生啊,咱们这才交了赋税,家里的那些粮食眼瞅着就不够吃了,娘这会儿又病着,你看能不能——” 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大周氏一脸阴霾,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可惜这四儿子却和个榆木脑袋一般不开窍。 索性一抬手,直接将额头上搭着的帕子给取了下来,捶胸顿足:“好啊,你既然不管娘的死活,那娘这就一头撞死在这算了!” 说罢,不顾旁人的阻拦,硬生生的就要下炕朝着那墙上撞。 吴倩茹和陈玉珠哪里真会让她撞,拉扯着她的衣袖。 “老四,你这是逼着娘去死啊?” 逼着娘去死?陈永生蓦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小老太太,忽的上前一步:“娘,您这般何尝不是逼着儿子去死,既然娘不想活了,大不了儿子随您一块儿去了就是。” “你——你说的还是人话吗?”大周氏颤抖着手指指着面前的陈永生。 没有想到他如今居然也会拿死来要挟自己,一定,一定是苏凝那个烂货教他的,一定是。 砰的一声巨响,外头传来一阵谩骂声。 听着那声不像是旁人,倒像是村里姚杏花的声音。 “大伙儿都过来瞧瞧,瞧瞧这老陈家都是个什么东西,分了家嫂子带着婆婆去翻人箱笼子,糟蹋人家的屋子,这关起门来,还不晓得怎么搜刮自己的儿媳妇,这哪是婆婆,分明就是黑了良心的恶鬼,将来是要下阎罗殿,让那小鬼收了得!” 姚杏花扯开了嗓门领着苏凝和里正进了家门,里正的媳妇王佩芬则是在一旁安抚着苏凝。 她这一嗓门喊出去,左邻右舍的乡亲们都围了过来。 “杏花,你这是在说什么呢?”隔壁的苗红杏手里端着碗筷,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大娘啊,您不知道吧,您这隔壁住的可是黑心的恶鬼,专门搜刮媳妇的体己钱,趁着儿子媳妇不在家,进人家屋里翻箱倒柜的,我呸,还童生娘子,简直就是有辱斯文!”姚杏花站在院里破口大骂。 有辱斯文四个字儿还是跟着自家儿子学的。 苏凝哭哭啼啼的跑回村里,正好被她碰见,这不陪着她一块儿来的,免得苏凝受了欺负。 正房屋里的人听到外头姚杏花的话,气得脸色通红,尤其是大周氏,她这会哪里还管的了病不病的,直接甩开众人的手,一挑帘子走了出去。 “哪只臭王八在老娘院里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娘去搜儿媳妇的体己钱了?姚杏花,你个——”大周氏叉着腰,声音洪亮如钟,待看见院里站着的人时,那话头便卡在了嗓子里。 满院围得都是人,就连里正和里正媳妇都来了。 “苏凝,好啊,你们两口子这是要联合外人来气死老娘啊!” 苏凝没答话,更加委屈的哭了起来,双眸通红,王佩芬连忙安抚着她:“老四媳妇啊,你别怕,有我和里正在这给你做主嘞!” 东厢房里头的陈鱼听到外头的动静,连忙带着陈仲怀一块儿走了出来,陈仲怀立马朝着苏凝跑了过去。 “娘亲,您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陈仲怀仰着小脸,稚嫩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苏凝一擦脸颊,没想到陈仲怀在这儿,遂朝着人群里望去,果不其然,那陈永生居然站在大周氏的身后,一脸的灰色。 “娘亲没事儿,你怎么在这儿?” 陈仲怀道:“三伯母去我们家找爹爹,说是奶病了,让我们过来看看奶!” 闻言,众人的眼光纷纷看向大周氏,她那模样哪里像是病了。 “哟,大伙儿都瞧瞧,你这哪里像是病了,怕不是装病想要骗人私房钱吧!”姚杏花立刻抓住了重点。 苏凝忍不住想冲上前去抱着姚杏花一顿猛亲,这姐妹她算是交定了。 “谁说我要骗钱了,老娘就是病了!” 眼瞅着这事情闹的连里正都来了,吴倩茹生怕会牵连到自己的身上,急急的就想溜走,可苏凝哪里会让她逃走。 说到底,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也有她的一份儿。 “三嫂,你这是要去哪儿?” 吴倩茹脸上讪讪的,指着西厢房道:“我、我进去瞧瞧你三哥。” “三嫂不必去了,三哥这会儿不在屋里,我听许老三说,三哥去镇子上会友人去了,三嫂和娘竟然不知道吗?”苏凝睁大了双眸看向吴倩茹。 吴倩茹不信,但听了她的话,连忙跑进了西厢房将自己的箱笼子给翻开了,那藏着自己一两银子的体己钱居然不见了。 可见,陈富生是真的如同苏凝所说去了镇子上吃酒去了。 一咬牙一跺脚,吴倩茹死死的绞着手中的帕子,“这个畜生,居然敢拿我的钱去吃酒,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待她关上西厢房的门,方才的神色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和煦的笑容。 “里正,里正夫人,咱们有啥话屋里请,甭站在院子里啊!” “甭给我们来这一套,有什么话咱们就在这儿说,怎么现在知道丢人了,去做那事儿的时候咋不晓得。”姚杏花挡在她的身前,指着陈永生,“陈永生,你就看着你媳妇被人欺负,也不过来帮帮?” 闻言,陈永生走了过去,低头看向苏凝在她耳边道:“方才娘确实是装病找我要银钱来着,不过我没有答应。” “一会儿你甭说话,一切有里正给我们做主。”苏凝将仲怀给推在了他的面前,而后朝着吴倩茹走了过去。 瞧着苏凝朝着自己走过来,吴倩茹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热络的拉着她的手:“四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啊,咱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还把里正给叫到家里来了,有什么事儿咱们自家人说不成?” “自家人?三嫂,我们四房可是分出去了,那分家文书可是写的很清楚,如今我们是两家人。”苏凝不给她机会还口,继续道,“三嫂,您也是个童生娘子,娘老了糊涂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拎不清,将来若是三哥一举高中,您这可是拉了三哥的后腿啊,传出去,三哥的面子往哪里放?” 她都把话说的如此明白,就不信吴倩茹会不懂。 第109章 扮猪吃老虎 吴倩茹怎么不懂,只是不想懂而已,故意拍着苏凝的手笑着道:“你三哥百事孝为先,但凡娘有啥要求,你三哥都无有不应的,咱们做儿女的可不能不孝啊!” 呵,居然还敢拿孝压自己,那就别怪她今天不留情面了。 一转身,朝着里正拱手道:“还请里正给我们做主,分家文书上写的难道都不作数吗?” “如何不作数,大周氏,你是不是带着人去搜永生的房子了?”不等里正开口,王佩芬比他快一步问道。 这分家的文书若都不作数,那她当家的这个里正还做不做了。 这个时候,还当什么和事佬。 大周氏冷哼一声,丝毫没有忌惮:“是我翻的如何,那是我儿的屋子,难不成我这个当娘的进不得?” 闻言,围在院子里的人开始小声的议论着,吴倩茹立刻拉扯着大周氏在她耳边嘟囔着些旁的,只见大周氏眼珠子一翻,双腿一软,便要装晕过去。 “永生,娘如果身子不好,你就去镇子上请了大夫回来,娘不是把我们一两银子给搜刮走了吗,那就权当给娘看病的钱!”苏凝朗声道。 一两银子?她什么时候在她屋里拿了一两银子,不过只提了一筐子鸡蛋回来而已,哪里就值得一两银子。 这苏凝居然想借此来骗自己的银子。 大周氏一个深呼吸又幡然醒来,捏着吴倩茹的手,咬牙道:“好你个苏凝,红口白牙张嘴就来,老娘啥时候拿你银子了,一两银子,你有吗?” 眼底里全是对她的嘲讽。 吴倩茹手腕吃痛,但也十分配合着大周氏,面上露着一抹同情:“老四媳妇,你要骗人,也不能这个骗法啊,这分家的时候还是娘给你的二百文银钱,你怎么可能有一两?” “三嫂,三哥都有银钱去镇子上吃酒,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那银子乃是我这几日去山里头采的鼠尾草,拿去镇子上卖了换回来的银钱,你若不信,大可去同济堂问问便知。” 这话可不是能随意编造出来的,同济堂的坐堂大夫和苏凝非亲非故自然不会为了她而撒谎,可见大周氏莫非是真的拿了银子。 想到这儿,吴倩茹撇开了大周氏的手,冷眼看着她:“娘,您真拿了人家的银钱?” “胡说,你是看到的,我只拿了一筐子鸡蛋,哪来的钱?”她翻了半天连一文铜板都没看见,怎么可能会拿一两银子。 这可是当着大伙儿的面承认了啊。 姚杏花一拍手:“好哇,大伙儿都听见了,这老东西忒不要脸了,居然将手伸到儿媳妇的房里,还恬不知耻的拿了我送给苏凝的鸡蛋,里正,你可得给苏凝做主。” 陈田站在院子里,等了许久都不见老陈家的男人出来管事儿,再看向一屋子老老少少挤在院子里的乡亲们,朗声道:“周氏,你也是个长辈,这样的事情你都做的出来,还不快将银子和鸡蛋拿出来还给陈永生。” “我没拿,凭啥要我拿出来,证据呢,证据呢?”大周氏见众人如此逼迫自己,气得咬牙切齿,而后又觉得委屈,跌坐在屋檐下,哭喊道:“陈永生,你个畜生,老娘当初就该淹死你,还敢冤枉老娘,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陈永生松开了儿子的手,上前一步想要将大周氏给拉起来,可谁曾想却被她一巴掌给打在了脸上。 “你说,老娘有没有拿你的银子?”大周氏的双眸充血,红的似火,那样子仿佛就要将眼前的人给大卸八块。 可惜,陈永生并没有回答,只是开口道:“娘,您先起来。” “老娘不起,你想给老娘泼脏水,老娘大不了和你拼了!”她要是在这个村子里抬不起头来,谁都别想好过。 眼瞅着这事儿僵持不下,忽的见着陈鱼从众人身后蹿入了正房屋里,不一会儿便拎了一筐子鸡蛋出来。 “四婶儿,您看!”陈鱼将那筐子鸡蛋给搁在众人的面前。 姚杏花拨开挡在身前的人,一眼便瞧出这就是自己送给苏凝的鸡蛋,就连这筐子都还是自个的。 “好啊,看你这回还有什么话说。” “我——”大周氏盯着那筐子鸡蛋,没想到这陈鱼居然会给自己背后捅刀子,气得一巴掌甩在陈鱼的脸上,“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娘一定要把你给卖了。” 不顾众人的阻拦,又是一巴掌打在陈鱼的脸上。 事情发展的太快,陈鱼躲避不及,挨了两巴掌,脸颊立马红肿一片,杨絮哪里看得女儿被打,当即同陈仲贤一块儿跑了过去,想要拉开大周氏的身子。 这一下子,整个院子里就更闹腾了。 忽的,只听一声痛喊,杨絮被大周氏一个力道推倒在院子里,那手直接硌在院里的石头上,蹭破了皮,掌心出了血。 “娘,你没事儿吧,娘!”陈鱼急的直接推搡开大周氏,头发散乱的蹲在杨絮的身边扶着她起来。 苏凝和陈永生分别将杨絮和大周氏扶了起来。 “好啊,你个贱蹄子,居然让这个白眼狼来打我,我,我要报官,我要——” “娘,我没有,鱼儿她不是——”杨絮惨白着一张脸,额头渗出一片冷汗,小腹中一阵绞痛,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苏凝立马察觉她的异样,看着要晕过去的杨絮喊道:“二嫂,你这是怎么了,二嫂?” “娘,你别吓我啊娘!”陈鱼看着杨絮晕了过去,猛的站起身来,指着被吴倩茹和陈玉珠扶起来的大周氏道,“你害我娘,害我未出生的弟弟,你会有报应的!” 杨絮怀孕了!众人不可思议的望着晕厥过去的妇人。 这大周氏的心可真狠啊。 “永生,你快过来帮我扶着二嫂进屋里去。”这个时候,可是人命关天,万一杨絮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陈永生立刻上前,二话不说,直接同苏凝一块儿架着杨絮进了东厢房。 院里围着的人纷纷指点着大周氏。 第110章 谁摊上谁倒霉 姚杏花和王佩芬对视一眼,将围在院子里的人往外赶,这才让人去田里喊陈保贵回来。 “周氏,拿了人家的东西还给人家就是,干什么还动起手来,现下好了,万一真闹出人命来,我看你怎么同你家有生交代!”王佩芬上前一步,看了看眼神涣散的大周氏。 她显然也是被吓着了。 然而,大周氏却还硬撑着:“有生是我儿,他能拿我如何,要怪也只能怪杨絮自个儿不小心,她又没同我们说自己身子有了。”大周氏牢牢的抓住自己闺女的手。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逞强,王佩芬原本一番好意,可惜大周氏并不领情。 直接同苏凝认个错,保证日后不向老屋伸手,苏凝也就作罢,可她非要硬撑到底。 陈玉珠害怕的看向王佩芬,“婶娘,我娘她绝对不是有意的,二嫂怀孕,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否则定然不会出今日的事儿的。” 王佩芬侧头看了一眼站在屋檐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吴倩茹,“童生娘子,这事儿你可知道?” “我知道什么,那杨絮在家中连话都不同我说一句,我哪里知道?”不过就是推了一下,至于么。 姚杏花拎着自己篮子里的鸡蛋,还当着大周氏的面数了数,这才拎了起来:“数目没错,拿了就是拿了,还嘴硬,你给苏凝道个歉,保证以后不再去管他们的事儿,今儿个这事儿就算了了,否则的话,要报官,也是人家苏凝去报!” “呵,你当这衙门是你家开的,官老爷可不是闲人,会有空管你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吴倩茹之所以敢撺掇着大周氏去,就笃定他们不敢报官,想唬自个,她可不怕。 再说了,这钱和鸡蛋都是大周氏拿的,可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咋地,你们还真想去见官,成,那咱们就看看官府衙门会不会管!”姚杏花冷哼一声。 篱笆门外,陈保贵还未抬脚进去,就听见“报官”二字,眉头一蹙,心里头则是在想着什么事儿居然闹到官府衙门去。 “我当是谁,原来是启业家的媳妇,咋地,家中没个老人,连孝道都忘记了?”陈保贵指挥着老大去扶着大周氏回屋里,回头看了一眼陈田,“里正也在,不晓得我家中出了何事儿,居然让外人来管我家里的事儿,屋里是死人了吗?” 他这一吼,东厢房里立刻传出了陈鱼的哭腔,“娘,你别死啊,娘!” 陈仲贤也跟着哭了起来。 姚杏花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褶子,还真没把陈保贵方才的话放在心上,她从前可没少伺候陈启业的娘,可那婆婆却是对自己百般刁难,她忍气吞声,如今人没了,自然不会任由一个外人充当长辈教训自己。 “陈叔,还真别说,这种娘啊,谁摊上谁倒霉,呸!”姚杏花挎着篮子去了东厢房,不忘回头看向愣在原地的陈有生,“你还不回屋里瞅瞅你媳妇,再不去看,怕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说罢,拎着鸡蛋也去了东厢房的屋里。 闻言,陈有生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上,慌里慌张的朝着东厢房跑了过去,屋里哭声一片。 众人围在杨絮的身前,苏凝瞧着两个孩子哭得心碎,连忙对着陈永生道:“你快去镇子上请了大夫过来。” 陈永生应了,一转身正好和陈有生、姚杏花撞个正着。 “孩儿他娘,你这是咋了!” “爹!”陈鱼和陈仲贤红肿着双眼喊道。 “苏凝啊,不能去找大夫,这女人的事情怎么能找大夫,让你男人去把武大娘请来。”姚杏花将篮子搁在一旁的矮桌子上,而后上前将两个孩子给拉开,“我来看看。” 一听这话,苏凝眉头一皱,可事态紧急,只好让陈永生快去快回了。 “杏花姐,武大娘是谁?” “她是村里接生的婆子,咱们村里的孩子哪个不是经过她的手,苏凝啊,你二嫂子应该是动了胎气。”姚杏花隔着被褥在杨絮的下腹摸了一下,见手上不曾有血迹,遂开口道。 接生的婆子能给人瞧病吗?苏凝的心里带着疑惑,可望着二房的一家人,只好抱着侥幸的心理。 院子里传来陈保贵的询问声,“老二,你媳妇咋样了,有没有大碍?” 当从老闺女的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陈保贵的脸都没地搁,可谁让大周氏是自己的媳妇,只能当着里正的面训斥了她一番,而后又敲打了吴倩茹。 陈有生刚要回话,却被苏凝给按住了,只听她道:“二哥,武大娘都还没来,你这会说没事儿,万一出了事儿怎么办,更何况大伙儿都看见了,是娘推得二嫂,难道你不想让娘给你们一个说法?” 陈有生站在炕下,有些木讷的望着苏凝:“四弟妹,方才不是说只动了胎气,想来应该没大碍,况且娘她也不是故意的。” 说完低着头抠搜着指头里的污泥。 苏凝抚额,完全没想到陈有生居然是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男人,遂看向一旁的陈鱼,给她使了个眼色。 陈鱼一抹泪走了过来,苏凝附在她耳边低声嘟囔着,听的陈鱼眼睛一亮。 “爹,娘和弟弟现在离不开你,我去和爷说。” “你去?”陈有生讶然。 陈鱼走出东厢房,陈保贵的脸色不大好看,“你爹呢?” 陈鱼红肿着脸颊,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爷,你要给我娘做主啊,奶这是要了我娘和我那未出生弟弟的性命啊!” 陈保贵的身子微微一颤,腮帮子一抖看向东厢房:“你娘不行了?” 陈鱼不回话,转了个身儿揪着大周氏的裤腿,苦苦哀求:“奶,我娘虽说是用粮食换来的,但你也不能这般糟践我娘啊,平日不给我们吃饱穿暖也就算了,可我那未出生的弟弟,他是一条命啊,奶,你咋就这么心狠,不怕有报应吗?” 这些话都是苏凝教给陈鱼的,故意让她当着里正和王佩芬的面说出来。 陈鱼一心想要分家,自然是应了的。 第111章 要撵走大周氏 大周氏根本就没把二房的人放在眼里,如今听了陈鱼对自己的诅咒,直接一脚朝着她的身上踹了过去,“你个小贱蹄子居然敢诅咒老娘,你娘就是粮食换来的,我使唤她难道不应该,我可是她婆婆,孝顺婆婆是她的本分,你个贱蹄子,看我不打死你!” 四下里张望了一番,直接抄起门口的扫帚,作势便要往陈鱼身上抽! 这番举动可直接惊着了陈田和王佩芬,这大周氏未免太欺负二房的人了。 “陈保贵,你们家就是这么对待媳妇和孩子的?”陈田冷着脸,怒斥着。 王佩芬则是一把将陈鱼给拉扯了起来,护在自个身前,替她擦着脸,只是一抬手,望着陈鱼的脸时,她哪里下得了手,心疼道:“苦命的孩子!” 陈鱼的眼泪哗啦一声流了下来,“奶打我不要紧,我只要我娘没事儿。” “好孩子,你放心,里正会给你娘做主的。”王佩芬搂着陈鱼。 “贱蹄子,你还敢胡诌,老娘——”大周氏举起扫帚,话音还未落下,就被陈保贵给制止住,使劲儿一推,将她推倒在地上。 “你闹什么闹,信不信我休了你!”一声暴喝,在陈家的院子里响起。 众人一听这话,当下一愣,还是陈田最先开口道:“保贵,这原本是你家事儿,我不该管,可你瞧瞧这周氏做的都是什么事儿,搜别人的屋子不说,居然还害自己的媳妇孙子,你可得好好给我一个交代。” 王佩芬也附和道:“没错,这周氏日后可不能由着她胡来,好好的孩子,瞧瞧给打成什么样了?” 陈保贵顺着王佩芬的话看了一眼陈鱼,眼神凌厉如同冰冷的刀片,而后又看向自己的老婆子,“你收拾东西走吧!” 陈玉珠刚将大周氏从地上拉扯起来,听了她爹的话,诧异道:“爹,你要让娘收拾东西去哪儿?” “去哪儿都成,老陈家的人容不下她了!”陈保贵别过了身子,不去看她们母女。 闻言,大周氏的身子猛的一颤,脸色苍白如纸,“你、你这是要撵我走?” 陈保贵望向东厢房,背对着大周氏:“不是我要撵走你,是咱们老陈家已然容不下你,你瞧瞧你做下的这些事儿,我这张老脸都替你害臊,老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陈保贵回过身来,一手拍着自己的脸颊,望着自己的老婆子。 大周氏哪里还有方才凌厉,红着眼眶,声音哽咽:“我这么做是为了啥,你难道不知道?好哇,既然你们老陈家容不下我,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撵走她,她又能去哪儿? 大伙儿原以为大周氏又和上次一般哭闹,可没曾想,这次却是来的真的,直接一头撞在了正房的门框上。 咚的一声,头破血流,直接晕死了过去。 陈玉珠被眼前的一幕也吓得晕了过去,幸亏有吴倩茹及时给抱住,“珠儿妹子,你别吓我啊!” “老婆子!”陈保贵慌了,他哪里曾想到大周氏会真的去撞。 不过想让大周氏先回娘家避避风头,等事情过了,再让老二把她给接回来,可谁曾想—— 这可是陪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陈保贵如何不心疼,几步上前,将大周氏从地上抱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口鼻,见还有气儿,连忙喊道:“快去叫大夫,去叫大夫。” 陈田和王佩芬显然也是被这一幕给吓着了,吩咐着自家儿子赶紧回家赶着牛车去云水镇叫大夫来。 还未出门,就碰见陈永生带着武大娘过来了。 “永生啊,你回来的正好,赶紧——” 东厢房,苏凝从里头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挡住陈永生的视线:“永生,快带武大娘进屋,二嫂怕是不行了!” 陈永生被苏凝直接拽回了东厢房,武大娘诧异的看了一眼大周氏,二话不说直接跟着进去了。 二人一进屋,陈有生立刻起身,“永生,娘怎么样了?” “娘?”方才他进来的时候,只匆匆瞥见娘好像躺在地上,眉头一蹙,摇了摇头。 陈有生不放心,想要出去看看。 可苏凝却将他给拦住:“二哥,二嫂尚在昏迷中,你难道就不管她了吗?” 陈有生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炕上的杨絮,武大娘已经在给她瞧了,遂道:“四弟,我去看看娘咋样了。” 说罢,直接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凝儿,我跟过去瞧瞧!”陈永生也有些不大放心,更何况二嫂这事儿,他不大方便留在屋内。 苏凝微微开口,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一旁的姚杏花给拉扯住。 “你去吧,这儿有我们照看着!” 陈永生二话不说便离开了东厢房,气得苏凝一屁股坐在炕尾。 姚杏花知道她为啥不高兴,坐在她边上道:“苏妹子,不是姐说你,有些事儿不能太绝了,她到底是陈永生的娘,是仲怀的奶奶,咱们不能得理不饶人!” “杏花姐,我不是得理不饶人,你瞧瞧她做下的事儿,去我家翻箱倒柜就算了,居然还这般对二嫂一家,她哪有把二嫂和鱼儿她们当亲人,分明就是当——” “孩子在这儿,咱们少说两句!”姚杏花也在恶婆婆手里被磋磨过,自然比苏凝懂得都多。 苏凝望了望陈仲贤和陈仲怀,叹了一口气,伸手让他们二人过来。 “娘亲!”陈仲怀今日也是被吓着了,立马依偎在苏凝的怀里。 苏凝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的陈仲贤,一拉他的手,将他也拽入怀中。 陈仲贤忍着的泪水立马哭了出来,“四婶婶,我娘会不会死?” “不会的,你娘福大命大,不会有事儿的。”苏凝朝着炕上的杨絮望了过去。 武大娘这会儿正掐着杨絮的人中,都将她的上唇给掐肿了,也不见杨絮醒来。 “武大娘,你这是做什么!”苏凝猛的起身,一把将她给拉扯在一旁,掐人中也不是这般的掐法,穴位都按不准,人怎么会醒来。 果然,这武大娘还是信不过的。 第112章 都是惯出来的毛病 “哎哟,你个小娘子哪里懂得这些,快让开,等会她就能醒过来的。”武大娘撸了袖子还要上前。 苏凝挡在她的面前,不让她过去:“行了,不用武大娘麻烦了,我们请了大夫了。” “啥?请了大夫还让我跑来做啥,你们吃饱了撑的。”武大娘甩了袖子,十分不耐烦。 姚杏花从篮子里掏了五个鸡蛋递了过去,劝和道:“劳烦武大娘跑一趟,这鸡蛋您拿着,消消气!” 武大娘接过那鸡蛋,瞅了一眼炕上的杨絮:“你们放心,老婆子我经验十足,她这胎保得住,一会儿大夫来了,让他开个安胎药喝着保准没事儿!” “多谢武大娘了。”姚杏花将武大娘往外送,正好瞥见陈鱼往这走,连忙招呼她进来,“你奶咋样了?” 陈鱼道:“爷说让奶走,奶直接撞在正房的门框上,昏死了过去,这会儿里正和我爹正陪着奶。” “你四叔呢?”苏凝问道。 陈鱼低着头:“四叔同里正家的儿子一块儿坐牛车去镇子上请大夫了。” 一听这话,苏凝便有些坐不住了。 “四婶,我娘怎么样了?” 苏凝安抚着陈鱼:“没事儿,你娘没事儿的,四叔不是去请大夫了吗,等大夫过来后,让他开副安胎药给你娘喝。” “爷会给我娘安胎药喝吗?”方才爷看自己的眼神,完全就像是在看外人一般。 苏凝拉着陈鱼的手,轻声道:“鱼儿,四婶有些地方可能做的也不好,你们和爷爷奶奶都是亲人,是有血缘关系的,是不变的事实,所以呢,他们不会不管你娘的,咱们也不能不管他们,知道吗?” 这些,都是方才姚杏花的话让自己醍醐灌顶。 她算是想明白了,无论他们想怎么摆脱老陈家,都不可能,这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只能尽快搬离陈家村,离他们越远越好。 “嗯,四婶,我明白。”陈鱼眼神黯然。 姚杏花站在她身后道:“苏妹子,那我就先回去了,往后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来同我说,知道不!” 苏凝起身,朝着姚杏花福了福身子:“杏花姐,谢谢你!” 姚杏花一把扶住她的胳膊:“谢啥,成了,这鸡蛋我给你留着,我走了!” 也管苏凝答不答应,便径直离开了老陈家。 苏凝心中对她感激不尽,遂拿了三个鸡蛋去厨房,准备煮熟了给陈鱼揉脸。 大周氏下手也太狠了些,姑娘家的脸哪里是她能打的,还打成了这副模样。 “你们在屋里候着。”同孩子们交代了,这才偷偷的去了厨房。 正房屋里,吴倩茹看顾着陈玉珠,陈保贵则是让老二去打了水来给周氏擦拭血迹。 一进厨房,居然发现苏凝也在,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苏凝往灶里加着柴火,往锅里头添了水和鸡蛋,“二哥,娘怎么样了?” 陈有生蹲在厨房的地上,抱着脑袋道:“苏凝,娘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伤的不轻,流了好多血。” 苏凝眉毛一挑,这大周氏难不成是真不想活了? “二哥,你别担心,一会儿把这热水端过去,让爹给娘的血迹擦干净,一切等大夫来了看,哦,对了,武大娘还说,二嫂无性命之虞,只是——”苏凝微微停顿看向陈有生。 陈有生抬起头来,凹陷的双眸露出一抹惊恐:“只是什么?” “要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得让大夫开安胎药,你想好要怎么和爹说了吗?” 陈有生抓着发髻,一咬牙站起了身:“四弟妹,你,你有没有好办法教教我!” 苏凝松了一口气,成,好在这个男人对杨絮还是有心的,苏凝将锅里的三个鸡蛋捞起来,拿出帕子包着。 “二哥,你就如实告诉爹,里正在屋里,爹不会不答应的。”说罢,走出了厨房,“锅里有热水,你舀了给爹拿去吧!” 待苏凝回到东厢房的时候,杨絮已经醒了过来,正安抚着孩子。 苏凝一步上前:“二嫂,你赶紧躺下,一会儿大夫来了,让大夫给瞧瞧。” “四弟妹,我——”杨絮半撑着身子,眼眶湿润。 苏凝知道她的难处,遂笑着道:“今天多亏了二嫂拉扯着娘,只是二嫂下回可别这样了,您还怀着身孕,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叫二哥和孩子们怎么办!” 杨絮别开了脸,偷偷的抹着眼泪:“四弟妹,不怕你笑话,我在这个家里就算是死了,娘也不会在意的,我只是,只是心疼我的鱼儿,娘她——” 杨絮的眼泪哗哗的从脸上流了下来,本就苍白如纸的脸,此刻更加没了血色。 “快躺下,别哭,咱们活着又不是为旁人活得,二嫂,你就是性子太软和了些,但凡同娘硬着些,这些年也不会受这么多的委屈。”苏凝将三个鸡蛋搁在一旁,扶着她躺在炕上。 一边扒拉着手里的鸡蛋一边道:“二嫂,我听永生说了你的事,咱们虽说是换亲,但您在老陈家做了多少活计,咱们都看在眼里,这就是块冰山咱们也该给捂化了,可娘呢,非但不领你的好,还处处打压你,我说句不中听的,娘的毛病都是你给惯出来的。” “我——”杨絮咬着薄唇,眼角的泪水滑落在枕头上。 苏凝用帕子包着那剥了壳的鸡蛋,挥了挥手让陈鱼过来,替她轻轻揉着红肿的脸颊。 陈鱼疼得龇牙咧嘴,可就是不出声喊痛,看的苏凝和杨絮是一阵心疼。 “四婶婶,我娘她就是心软,总觉得自己多做点多吃些亏没事儿,娘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该计较这些!”陈鱼道。 一家人,屁的一家人,一家人咋的就厚此薄彼,为啥不一碗水端平了? 苏凝叹了一口气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准备将话都给杨絮说透彻了,至于日后二房是愿意继续忍受,还是就此分家,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要她说,分了家照样可以孝顺二老,未尝不是对大伙儿都有好处,没得非要绑在一块儿。 第113章 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这两个鸡蛋你俩拿着吃了!”苏凝将剩下的两个鸡蛋剥好后递给了陈仲怀和陈仲贤。 陈仲怀直接接了过来咬了一口,陈仲贤则是不敢接,看了一眼陈鱼和杨絮,这才拿在手里,小心的品尝着。 苏凝拉扯着杨絮的手道:“二嫂,你瞅瞅咱们这个家,哪个不是人精,你看大嫂和三嫂,吃的用的都是啥,咱们不说大嫂,就拿吴倩茹来说,她也是和你一样生了一儿一女,咋地娘对她和对你不一样?” “四婶婶,她嫁得是三叔,三叔是咱们老陈家的希望,所以奶对她不一样!”陈仲贤咬了一口鸡蛋望着苏凝。 “哦,就因为他要考秀才,奶就对他另眼相看,那是谁供他读的书?” “是我们!”陈鱼眼珠子一转,忽的想到了什么。 苏凝瞧着她一点就透,不由心生赞赏:“没有你们,他哪里来的银钱去读书,没有你们,他能去镇子上住,人家大鱼大肉,你们却勒紧了裤腰带;三嫂擦脂抹粉,你们却连肚子都吃不饱,这叫一家人?一家人应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二嫂!” “娘,四婶婶说的没错,咱们以后不能再惯着奶了,她要是再敢欺负你,家里的活计咱都别做。”陈鱼手里紧紧的攥着鸡蛋看向杨絮。 杨絮微微张了张嘴,好半晌,在众人的注视下,这才点了点头。 苏凝看的出来她的为难,不过这些话只要她听进去了,日后心里多多少少也会提醒着自己的。 “贤儿,鸡蛋好吃不?”苏凝笑着替陈仲贤擦拭着哭花了的小脸。 陈仲贤点了点头:“四婶婶,好吃!” “那贤儿以后若是再想吃,就让姐姐带着你来我家,四婶婶再给你煮。” “谢谢四婶婶!” 杨絮别过了脸,苏凝知道她的心里不好受,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鱼儿、贤儿,你娘如今怀了个孩子,你们作为哥哥姐姐,可得护着这个孩子,护着你娘,知道吗?” “四婶婶放心,我们会的!”姐弟二人异口同声道。 苏凝拉扯着陈鱼出了东厢房,同她叮嘱了几句,陈鱼连连应了,这才回了东厢房里头照看着杨絮。 陈仲怀则是跟着苏凝去了正房,该来的躲不过。 一挑帘子,迎面碰见陈玉珠端着盆子往外走,二人打了一个照面。 “四嫂!”陈玉珠低头喊了一声。 吴倩茹在其身后嘲讽道:“啥四嫂,这就是灾星,就是因为她,娘才躺在了炕上的!” 屋里的人除了里正外,没有一个是欢迎苏凝的。 苏凝却不在意,反正她是问心无愧,大周氏这一切都是自作孽。 “爹,娘的伤势怎么样了?” 陈保贵抬眸看向苏凝,眼里全是责怪:“老四媳妇,就算你娘有万般不是,你也不该带着外人来咱家,家丑不可外扬,你这是要让咱们老陈家在村里头抬不起头来,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把娘害成这样,你还有脸来,滚出去!”吴倩茹狐假虎威。 陈仲怀被他们的态度给吓的躲在苏凝的身后,不敢靠近陈保贵。 苏凝站在炕下,望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大周氏,缓缓开口道:“爹,我们既然分了家,娘就不该把手伸的那般长,该孝敬您二老的,我和永生自然会孝敬,可三嫂不该纵着娘做下这等没脸没皮的事儿,那三哥将来做大官,这事儿给同僚知道了,只怕脸上无光啊,我们倒是无所谓!” “你——”陈保贵气得直接取下了脚底的鞋子朝着苏凝的脸上砸去,被她堪堪给躲了过去。 吴倩茹听了她这话,也气得不行伸手就要朝着苏凝打去。 苏凝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握住她的手,冷着脸看向吴倩茹:“三嫂,一会儿等娘醒了,咱们可要问问清楚,这事儿到底是谁撺掇的,爹,您觉得呢?” 她倒是要看看,这陈保贵今日是保大周氏的脸面还是保三房的脸面,不过保谁都无济于事,谁让他们都是一家人呢? 想到此处,苏凝愈发觉得讽刺! “好你个苏凝,以前我算是小瞧你了!”吴倩茹甩开她的手,冷哼道,“你等着,将来,我定然要你好看!” 苏凝懒得搭理她,瞥了一眼杵在屋里的陈田:“里正,我还是那个要求,只要她们同我保证,日后不会再偷偷摸摸来我家中,这事儿咱们两清,那一两银子就当是孝敬二老的!” 陈田心中早就对陈保贵失望透顶,自然是依着苏凝的意思:“保贵,你这媳妇是老糊涂了,一会儿等她醒来,还是好好同她说道说道吧!” 陈保贵不敢同陈田对着干,点了点头:“里正,这事儿就算了吧,老婆子这回也晓得错了,您看她都伤成这副模样了。” 陈玉珠从边上站了出来,拉扯着苏凝的手同她求情:“四嫂,你就原谅娘这次吧,娘她下回肯定不会了。” “珠儿妹子,我话说的很清楚,只要娘一会儿醒了,当着里正的面做个保证就成。”苏凝将我她的手给扒开。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传来了陈永生的说话声,而同他一起回来的正是张广白。 “张大夫,劳烦您亲自过来一趟。”苏凝带着陈仲怀率先挑了帘子出去相迎。 张广白摆了摆手,领着白术进了屋里,甫一进去,便看见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大周氏。 “爹,这位是云水镇同济堂的张大夫。”陈永生朝着陈保贵解释。 陈保贵立刻下了炕就要朝着张广白作揖:“大夫,您快看看,我老婆子的伤。” “别急,别急,待我先把脉。”张广白吩咐白术从药箱子里拿了枕包和帕子搁在大周氏的手腕下,苏凝十分有眼见识的为其搬了一个板凳来。 “怎么样?”陈保贵格外的担心。 陈有生和陈玉珠也同样等着张广白的话音。 就在众人等着张广白的消息的时候,外头院子里,陈民生揽着醉醺醺的陈富生走了进来。 “爹,老三家的,快出来把富生接屋里去!”陈民生喊道。 第114章 老东西装失忆 听到外头的喊叫声,众人皆是一愣,吴倩茹二话不说,立马挑了帘子出来。 等她看见喝的醉醺醺的陈富生时,心里头恨不得扒了他的皮,这厮,果然是拿着自己的银子喝酒去了。 “大哥,富生咋喝了这么多酒?”吴倩茹从大房手里头接过陈富生,差点没被他身上的酒味给熏过去。 陈民生道:“我也是在回来的路上碰见富生的,给富生打点水擦把脸吧!” 吴倩茹应了一声,正好趁此机会避开了正房屋里的事儿。 陈民生一挑帘子,进了正房屋里:“爹,娘怎么样了?” 陈保贵心情不悦,呵斥着来人:“瞎咋呼啥,你没看见大夫正给你娘看诊?” 张广白这会儿已然查验好伤势,擦了擦手:“你们放心,这伤口一会儿上些药,包扎下,好好在家中休养几日就没事儿了。” “那她啥时候能醒?”陈保贵追问。 张广白道:“不出半盏茶的功夫立马就醒。”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陈保贵连忙道谢,绝口不提其他事情。 见此,苏凝撇了撇嘴,及时打断了要开口的陈永生,不让他说话。 陈民生瞧着大周氏的头上已然被白术包扎好,且已经有了悠悠转醒的样子,开口询问:“大夫,这诊金是多少?” 张广白瞥了一眼苏凝,见她低眉颔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便捻着胡须沉吟:“这诊金一共是一两银子!” 苏凝脑门一圈感叹号!! 一两银子,居然这般贵。 白术立刻上前同他们解释:“我们可是从云水镇上驾着马车赶来的,这出诊费自然要高些。” “爹?”陈民生朝着陈保贵喊了一声。 陈保贵却并不理睬,只一个劲儿的轻轻呼唤着大周氏。 大周氏慢慢清醒了过来。 “娘,娘您可算是醒了,吓死我了。”陈玉珠连忙冲上前去,趴在大周氏的身上哭泣着。 大周氏睁眼望着那灰扑扑的房梁,双眸无光,好半晌才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 陈保贵扶着她坐起身,陈玉珠立马擦了擦眼泪,“娘,您伤着脑袋了,张大夫刚给您看完诊。” 大周氏一脸疑惑,“我咋伤着头了,我不是记得我在家里歇着吗,怎么会伤着头?”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难不成大周氏这一撞将头给撞坏了,人傻了? “大夫,我娘怎么会这样?”陈玉珠红着眼眶问道。 张广白上前想要重新对大周氏检查一番,可大周氏却突然往后面退,根本不让张广白诊治,“老头子,他要干啥,你快把他给我撵出去,撵出去!” 陈保贵被她拉扯着衣袖,见此只好道:“张大夫,既然她醒了就行,记忆出了错也没大碍,老了都这样,糊涂!” 陈保贵说着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苏凝和陈永生:“老四,今儿你娘做的不对,我替她给你们道歉,屋里缺了啥,你和爹说,爹给你!” 陈永生道:“爹,家里——” “爹,家里就少了一两银子和那篮子鸡蛋,鸡蛋已经还了,那银子咱们也不要了,正好留着给娘看病,娘,一两银子的诊金别忘了给张大夫。” 大周氏躲在炕上,双手死死的拽着被子,心里恨透了苏凝,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憋的她气血上涌,生生涨红了一张老脸,“啥一两银子,啥鸡蛋,我啥时候拿你东西了。” 苏凝冷笑一声,这大周氏可真会借机装傻充楞。 “爹,既然娘忘记了,那我们也不多说了,日后娘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吧,没事儿别往外头走,免得啊,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罢,直接扯着陈永生出了屋里。 大周氏磨着后槽牙,双眸似要喷出火来。 “玉珠,去你娘房里拿一两银子出来给张大夫。” 陈玉珠瞥了一眼炕上的大周氏,见她没有异议,这才敢进里屋,摸出自己随身的钥匙,打开了那匣子,拿了一两银子出来。 她身上的这把钥匙,是大周氏这两日才给她的,这事儿除了二老以外,没有旁人知晓。 “爹,一两银子!”陈玉珠将银子递了过去。 陈保贵摸着那一两银子转手便递给了白术,“多谢张大夫了。” “哪里,哪里,既然没有旁的事情,那老夫就先告辞了!”说罢,就要领着白术离开。 还不等他们迈出门,就听见身后一直不出声的陈有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爹,娘,鱼儿她娘动了胎气,求爹让张大夫给看看吧!” 光是将这句话说出口,陈有生也是攒了十足的勇气。 张广白和白术对视一眼,嘴角微微向上一挑,“这可巧了,老夫车上刚好有安胎药,你们可要两副?” 当着里正陈田的面,陈保贵岂敢不要? “多少银钱?” “不多,不多,五百文就成!”张广白捻着胡须。 大周氏一阵肉疼,但想到日后还有的是机会惩治杨絮,便清了清嗓子,佯装一个好婆婆的模样:“呀,老二,杨絮有了身子咋没和我们说,咋还动了胎气,珠儿去取了五百文来。” “唉,娘,我这就去取!”陈玉珠以为她娘是真的将今儿的事情都忘记了。 将五百文给了张广白,陈保贵立马支着陈民生将张大夫给送走。 临走的时候,张广白去了一趟东厢房,苏凝同陈永生正在屋里等着他。 “师父,您给我二嫂瞧瞧,看有没有大碍!”苏凝这一声师父,让屋里的几个孩子都惊呆了。 尤其是陈鱼,她没有想到四婶婶居然会喊张大夫为师父。 张广白替杨絮把了脉,笑着道:“还好,就只动了胎气,这几日好好歇歇,补补元气,将那安胎药给喝了!” “多谢张大夫!”杨絮撑着身子红着脸要起身道谢。 苏凝直接将她按下去:“大夫刚说的话你都忘记了,鱼儿,你可要好好看顾着你娘,有啥事拿不定主意的,就来找四婶,知道不!” “知道。”陈鱼脆生生的应了。 陈有生推开房门进来,手里拿着五副安胎药,一脸的为难,“张大夫,您不是说两副吗,怎么会是五副?” 张广白捻着胡须一脸高深莫测:“苏凝啊,我就先走了,老夫日后可在同济堂等着你!” “是。” 陈永生亲自送了张广白上了马车,目送马车远去后,这才转身回了东厢房。 第115章 各有各的盘算 “二嫂,这安胎药您放心拿着喝,他们要是问起,鱼儿你说咋回他们?”苏凝看向陈鱼。 陈鱼腰板板的正正的,“爹和娘舍不得浪费奶的一番心意,特意一点点的喝!” 陈有生木讷听不出话里的意思,还在纠结着这五副安胎药,好在他听杨絮的话,杨絮一发话,他立马便不再多说了。 “四弟妹,谢谢你,以后你家有啥脏活重活,就喊我这两个孩子去做,等我身子利索了,也去!”杨絮十分感激。 “二嫂,您说的啥话,鱼儿和贤儿还这么小,我可不舍得让他们做活计,日后常让他们带着怀儿玩就是。”苏凝抓着陈鱼的手,重重的拍了两下,起身从篮子里掏出了十个鸡蛋让陈鱼拿筐子装了。 陈有生和杨絮哪里会要,纷纷推让,谁曾想,陈鱼直接接了过来,“爹,娘身子要补补,只怕奶不会给娘好吃的,这鸡蛋咱先拿着,就算是问四婶借的,日后还了便是。” 闻言,杨絮连忙道:“四弟妹——” “好了,你们好好歇着,我们走了!”苏凝牵着陈仲怀的手,挎着篮子出了东厢房,陈永生紧随其后。 待走到院子的时候,苏凝将那篮子朝着陈永生递了过去,“喏,剩下的七个鸡蛋拿去给娘,别到时候又在心里说我。” 他哪里会说她。 不等陈永生回话,苏凝已然抱起陈仲怀气呼呼的离开了老陈家,独留陈永生一人在老陈家待到天黑才拎着空篮子回去。 天已经黑透了,月光洒在身上,将陈永生的整个身影都拉的细长,十分寂寥。 爹同自己说的话还在耳边飘荡着,为了娘的脸面,居然要让他们四房的人明日一早就去赔罪,简直匪夷所思。 含含糊糊的应付了两句,这才被爹娘放走。 这一路从村里出来,家家户户都闭了门,再看向远处的老屋,火光在夜色里闪烁着,陈永生这才感觉到整个人有了生气,加快了脚步朝着那温暖的火光奔了去。 “咋这么晚才回来,他们可留着你用饭了?”苏凝一手牵着陈仲怀,一手举着火把,站在篱笆门外瞅着他。 陈永生望着她的脸,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吓得苏凝将火把给丢在了地上。 “你——” “让我抱抱,就抱一下!”陈永生埋首苏凝的肩膀处,一只胳膊用力的将她揽在怀里,想要从她的身上汲取温暖。 陈仲怀捂着小脸羞得不敢去看,可望着地上的火把快要灭了,连忙捡了起来为爹娘照亮。 来福围绕着一家三口叫个不停。 “怎么了,是不是爹娘说了什么,让你为难了?”苏凝回抱着他,低声问道。 陈永生忽的抬起头,回以微笑:“没说什么,咱们进屋吧,我饿了!” “得,算我白担心。”苏凝瞧他不说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屋里。 陈仲怀走在最前面高举着火把,如同一个托举着奥运圣火的火炬手。 老陈家。 入了夜,大周氏和陈保贵根本就没有睡着,二老披着衣裳坐在炕上,一句话也没说。 大周氏心虚的不敢去看陈保贵的脸,屋子里满是浓浓的烟味,呛的大周氏连连咳嗽了两声,他这才消停。 “家里头还有多少银钱?”黑暗中,陈保贵开口问道。 大周氏心中凛然,好端端的老头子为啥问这个,难不成真要为了白天的事儿休了自个? 想到此处,大周氏留了一个心眼,压低了声音道:“加上你我的棺材本还剩下三十两。” 她故意虚瞒了十两,以防万一。 三十两,陈保贵心中盘算着,富生考秀才十五两盘缠应是足够了,剩下十五两留作一大家子的口粮,咋地也是有富余的。 “家里有银子,为啥还要去老四家,做出那等子事儿来?”陈保贵猛吸了一口,烟斗里冒出红红的火光,映着他的脸色十分吓人。 大周氏微微往后缩了身子,这死老头子,还真的同自己算起账来了。 “你说啥,我去老四家干啥事儿了?”一不做二不休她就是撞了头,将这事儿给忘记了,打死也不会承认。 陈保贵冷哼一声,“咱们夫妻多年,你还同我装傻充楞,你糊弄的了这一屋子的人,能糊弄的了我?那苏凝早就一眼看穿了你!” “看穿就看穿,我打死不承认,她能奈何的了我?”大周氏使了性子,一扭身子直接躺在了炕上,背对着陈保贵,心里头又委屈又害怕。 陈保贵望着黑暗中的大周氏,长叹一口气,今日他也被吓着了,没想到大周氏居然会真的去撞墙。 “行了,日后你就留在家里头,哪都别给我去,这几个月消停些,等富生考中了秀才,考中了秀才,咱家就好了啊!”陈保贵的声音越来越小,手里的旱烟杆子也放了下来,将那烟斗子里的烟丝全都灭了。 漆黑的夜里,大周氏暗自流了一抹清泪,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全都咽入了肚子里。 正当二老要入睡的时候,西厢房里头传来一阵干呕声。 “陈富生,你活该,居然敢拿我的私房钱去外头吃酒,你咋还有脸回来?”吴倩茹披着衣裳靠在炕头,根本就不管他的死活。 陈富生只觉得一阵恶心头晕,半个身子险些栽倒在那滩污秽里,醉醺醺的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比划了一番:“喝,子曰兄,咱们继续喝!” 瞧着他醉的不省人事的模样,吴倩茹气得牙痒痒,直接一脚将其揣在了炕下,她才不会同这个醉鬼睡在一块儿。 砰的一声巨响,将正房屋里的老两口吓了一跳,大周氏同陈保贵面面相觑。 “这就是你给老三娶的媳妇!”大周氏蒙了被子懒得再听声儿了。 陈保贵将旱烟杆子放在边上,也睡了下去,不过心中却打算明日定然要好好说道说道三房的人。 一夜过去,整个老陈家静悄悄的,直到大房的吴倩茹领着三个孩子从娘家回来,各个房里的人都还没醒。 陈海燕手里头拎着从娘家带回来的一斤糖饼,先去厨房望了一眼,心里直犯嘀咕,这家里头是咋了,旁人偷懒也就罢了,咋二房的人也丁点的动静都没有。 嘱咐了孩子们别吵吵,这才悄悄的回了西厢房,叫醒了还在睡的陈民生。 第116章 暗中较量 “民生,民生,你快醒醒,家里头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陈海燕推搡着炕上的人。 陈民生立刻惊醒了过来,看见是自己媳妇回来,便问道:“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孩子们都回了?” “都回了,在院里喂鸡。”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除了逢年过节,哪里能留在娘家过夜的,若不是这次娘病了,说想看看外孙子,她根本就没这个机会回去。 陈民生立刻起身套了衣裳,一转身便见着陈海燕已经替他倒了水,接过她递来的帕子。 “家里是不是出事儿了,我瞧着大伙儿怎么都还没起。” 陈民生擦了脸,将昨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陈海燕,陈海燕脸色微微一变,而后低声道:“这事儿你可别瞎掺和,民生,我知道你身为家中长子,理应多为家里人着想,但是咱们还没分家,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可都是爹娘说了算,你——” 陈海燕的话还没说完,陈民生便将盆子里的水朝屋外泼了去,转身道:“海燕,我知道你要说啥,可咱们是一家人,若是不拧成一股绳,这个家就散了,爹会伤心的。” 爹伤心,难道她就不伤心吗? 陈海燕憋着气儿,可想到娘同自己的嘱咐,只好将这口气给生生咽了下去。 “这是我娘让我带回来的糖饼,你去正房瞧瞧娘醒了没有,我去做早饭!”陈海燕挑了帘子去厨房里。 陈民生望着她的背影,默默的将炕上的被褥给叠了起来,瞧着陈仲毅带着双胞胎在院儿里做活计,心中顿时一暖,只身去敲了正房的门。 陈玉珠早早就醒了,只不过她不在屋里头,而是去了后头菜地里割了些新鲜的韭菜回来。 “大哥,你起来了。”陈玉珠捧着韭菜看向陈民生。 陈民生回头看向陈玉珠,厨房里的陈海燕也走了出来,惊声道:“珠儿妹子,咋起来这么早,这些活儿我来做就是!” 说着接过她手里的韭菜,这若是让大周氏瞧见了,没得又要开口骂人。 陈玉珠挑了鬓角的发髻,略低着头,“大嫂,又不是什么重活,我瞧大伙儿还没起,便想着先将早饭给备下了。” “行了,这些我来就行。” 两人正说着话儿,正房的门便打开了,陈保贵双手背负,一脸深沉的走了出来,大周氏则是盘腿坐在炕上,陈玉珠连忙打了水进去给她洗漱。 陈民生转身跟在陈保贵的身后,陪着他出去走了一圈儿。 大周氏在屋里一边擦着脸一边低声问道:“外头是谁在做饭?” “娘,是大嫂!” 闻言,大周氏将手里的帕子一扔,冷哼道:“算她还识相,二房和三房的人呢?” “都还没起!” “啥?这都啥时辰了,还没起?”大周氏连忙穿了鞋子下了炕。 陈海燕已然做好了早饭,见着大周氏,脸上带着笑容:“娘,饭做好了,我娘让我带了糖饼回来给珠儿妹子和娘尝尝!” 说着连忙将那一篮子糖饼拎了过来,里面一共烙了二十几张糖饼。 “谢谢大嫂,咱们大伙儿早上吃吧,成吗,娘?”陈玉珠拉扯着大周氏的胳膊朝她撒娇。 大周氏瞅了一眼那糖饼,满眼都看不上,“哼,亲家也真是,这是当咱们老陈家吃不起,还是咋的,打发叫花子了!” “娘!”陈海燕心里堵得慌,自家娘一番好意,却被大周氏如此糟践。 陈玉珠连忙从中缓和:“大嫂,我最爱吃糖饼了,这糖饼咱们一块儿吃,娘昨儿磕着头了,您别同娘计较!” “娘,我去放桌子!”陈海燕转身将那篮子糖饼搁在了灶台上,朝着院子里的陈仲毅和双胞胎喊了一声。 二房和三房的人也听到了动静,但却只有几个孩子跑了出来。 大周氏站在屋檐下,指着一众孩子骂道:“都是懒鬼投胎?老娘都起了,你们还不起?” 只听三房的陈如英道:“奶,我爹昨晚喝醉了,现在头疼不舒服,我娘正在照顾着了。” 陈仲勇也附和着:“奶奶,您也不心疼下我爹,昨儿晚上爹难受的都在地上打滚了。” 大周氏瞪圆了眼珠子,那是他活该,有钱去喝酒,咋没看到把钱往家里头拿。 “奶,早饭吃啥?我娘动了胎气,张大夫说得补补!”陈鱼自个站在院子里头朝着大周氏询问道。 大周氏的双眸里绽放出一抹精光,脑瓜子这会儿嗡嗡的疼,“你个死丫头还有脸来问我要吃的,滚一边去,家里头没你们二房的嚼头!” 陈鱼盯了一眼大周氏,看的大周氏心里头有些毛。 “好啊,你还敢瞪我,信不信我把你给卖了!”大周氏气得便要下去抓着陈鱼再打,可惜被陈玉珠给拉住了。 “娘,您受了伤回屋里歇着吧!” 大周氏骂骂咧咧道:“珠儿啊,这一屋子都是白眼狼,娘心里头难受啊,以后娘就只对你一人好。” “娘,您胡说什么呢,大家都是孝顺您和爹的,赶紧回屋吧!”这话要是让爹听见了,又会怪娘说话寒心。 “鱼儿,英子,你们过来把早饭各自端回屋里去。”陈玉珠朝着还站在院子里头的几个孩子喊道。 陈海燕早就将稀饭给盛好了,又一人给了一个糖饼,气得大周氏脸歪。 “吃吃吃,就知道吃,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有钱你们也不晓得往家里头拿,竟出去喝酒,老娘为你们吃了多少苦!”大周氏扯开了嗓子吼道,整个院子里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从外面遛回来的陈保贵一脸不悦的挑了帘子进屋,后头跟着陈民生。 陈保贵接过了碗筷,呼噜呼噜的喝着稀饭,看向那糖饼的时候,开口问道:“老大媳妇,亲家母的病咋样了?” 陈海燕搁下筷子回了话:“爹,人老了这大病小病就一堆,已经找大夫看过了,歇几日就好了。” “以后多让仲毅带着仲举和仲礼回去看看。”陈老爷子咬了一口饼子。 陈海燕眉眼里终于有了笑意:“知道了,爹!” 大周氏坐在一旁心不甘情不愿的喝着白粥,那糖饼一口都没动。 陈海燕自然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不过却一句话都没说。 第117章 为她谋划 吃完了饭,陈保贵便同陈民生坐在院子里头说话,其实也是在等二房和三房的人出来。 陈有生早就在屋里待不下去了,听着外头的声音如坐针毡,可偏偏自家女儿陈鱼总拉着他陪杨絮说话。 杨絮也知道陈有生心里头着急,便开口道:“鱼儿,让你爹出去吧,没得让你爷奶说嘴。” “说就说,他们说的还少吗?”陈鱼拆了一包安胎药搁在碗里,转身出去,“娘,我去给您熬药!” 杨絮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孩子的性子真正是越来越要强了。 “孩儿他娘,我出去看看!” 杨絮点了点头,陈有生这才出了门。 好巧不巧,对面西厢房的吴倩茹同陈富生也走了出来。 “哟,爹和大哥、二哥都在家里头呀!”吴倩茹扭着身子笑着道。 陈富生朝着陈保贵喊了声,陈保贵重重的咳嗽了两嗓子,“你们两人过来!” 闻言,陈有生和陈富生同时走了过去。 “爹,咱家地里头都已经拾掇好了,应该没我啥事儿了吧,咱们可是说好了,这三个月让我好好温书的。”陈富生先开口道。 陈老爷子手里头揉着旱烟,默不作声,就等着陈富生自个把昨天的事情说出来。 吴倩茹见着情形不对,便要离开,可谁曾想却被大周氏给唤进了屋子里。 这是要对他们分开教训啊。 眼瞧着情形不对,陈富生连忙将昨儿的事情同陈保贵都说了。 “爹,昨天就是和同窗友人喝了些酒,这不是快要院试了吗,儿子这是想去问问最近的情形,免得到时候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更重要的是,看有没有门路,能让自己通过这次的院试,考上秀才。 还别说,这顿酒喝得值得,他还真的从子曰兄那得了些小道消息。 “有啥不清楚,你难道不能去问苏秀才,他可是考取过了的,难道还比不了你的那些酒肉朋友,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万一没有碰上你大哥,你出了事儿咋办!”陈保贵敲着烟杆子蹬蹬作响。 厨房里的陈鱼看着小炉子上的药罐子,嘴角划过一抹嘲讽。 正房屋里头也传来了大周氏的斥责声,不过她并没有提昨儿的事情,而是拐着弯的的骂吴倩茹。 几个孩子见怪不怪,拎了家里头的筐子便去挖猪草了。 陈鱼将药端去给杨絮服下后,这才带着陈仲贤也出了陈家。 老屋。 苏凝拗不过陈仲怀,只好让他自己一个人去学堂,等她送孩子出门的时候,却发现陈二牛居然站在自家的篱笆门外。 怪不得来福今儿一早上叫个不停。 “永生叔,我来和仲怀一块儿去学堂!”陈二牛脑袋上的绷带已经取了下来,露出一块儿剃光了的头皮,像个“小赖子”。 苏凝还没同他们嘱咐一番,就见着这个“小赖子”直接拉着儿子飞也似的逃离了自家门口。 “咱们家又没野兽,这孩子怕啥?”苏凝狐疑道。 陈永生憋着笑,揽着她的肩膀进了院子里。 “家里的事情我来就成,一会儿我送你去云水镇。”陈永生在旁提醒道。 苏凝漫不经心的收拾着碗筷,而后停下了动作,“你真的希望我去跟着张大夫学医吗?” 陈永生接过她手里的碗筷,“自然是愿意的,外面的世道太乱,咱们陈家村虽然安逸,但人吃五谷杂粮,总有疾病缠身,我自然愿意你去跟着张大夫学医。” 这样,就算他将来去从军不在她的身边,她也能够有一技之长,带着仲怀活下去。 昨天去请张大夫时,偶然间听见张逸轩同府里的人说起东莱国和苍云国之间的战事,只怕这一两年内两国便会打起来,到时候征兵恐怕就不是—— 苏凝听了他的话,忽的一抬头在他硬朗的侧脸上亲了一下,而后迅速的逃离开。 “那家里我就交给你了。”苏凝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抹布胡乱的擦拭着,以掩饰自己方才的慌乱。 陈永生蓦地一愣,径直的朝着她走了过去,从她身后将其圈在怀中,热气喷洒在苏凝的耳边,低声道:“我会好好照看家里的。” 苏凝被他弄得耳朵痒痒的,转过身面对着他,四目相对,勾着他的脖子莞尔一笑:“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陈永生的双眸灿若星河,一低头直接吻住她的唇,直到她软了身子挂在自己身上时,这才松开了她。 苏凝羞得不敢抬起头。 送她去了云水镇后,陈永生便带着来福偷偷去了后山。 前几日下的套子,只怕这会儿都是空的,他得重新去装。 山里头的冷气直接朝着他身上袭来,低头瞥了一眼膝盖上的那双护膝,继续往里进。 来福横冲直撞的朝最里面奔去,这山里头有公狼的气味,半座和邱山都被公狼给做了记号,因此并不会出现旁的凶猛野兽。 只是这一点来福知道,陈永生暂时并不知道。 当陈永生将下的那几个套子给取上来看时,果然里面空无一物,一咬牙跟着来福往里头走。 山林里,来福的叫喊声惊起一片鸟叫,扑朔着翅膀飞出了林子里。 陈永生望着那山林里的竹子,将肩膀上的篓子提在手中,朝着那片竹林走了进去,等他再出来的时候,篓子里全是嫩嫩的春笋。 来福的嘴里也咬着一只娇小的鸟雀,洋洋得意的走在最前面。 同济堂。 苏凝正跟在白术的身后,同他学习药材,什么药是什么药效,治什么病,有什么忌讳,都清清楚楚的告诉了苏凝。 苏凝还特意问张广白要了纸笔,将白术说的全都记了下来。 等白术将药柜里的药材都介绍完之后,睥睨着苏凝,“这些你都记住了吗,我可没工夫再同你说一遍,有什么不懂的赶紧问。” 这会儿张广白正忙着照看病人,所以白术就没有将苏凝放在眼里,对她十分不客气。 苏凝浑然不介意,望了望被自己写的一塌糊涂的宣纸,蹙着眉头,待看了一遍后,方才抬起头来,“白术,这些你也是一遍就会吗?” 白术脸上有些难堪,清了清嗓子:“我是不是,关你什么事儿?” 第118章 后山挖春笋 苏凝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大的敌意:“我没有你聪明,这些草药日后还得你再多教教我,毕竟经手这些都是关乎着人命,你也不想我给同济堂惹上麻烦吧!” “老爷让你来就已经是麻烦的了。”对于她的恭维,白术给她了一个白眼,而后望着她纸上的字,“你不是说你爹是秀才吗,怎么你的字这般难看,这写的什么呀?” 额,她能说她没有继承这个技能吗? “算了算了,以后你有啥不懂的还是问我吧,真是麻烦。”白术手里捣着草药。 苏凝立马笑着道:“多谢你了白术。” 而后跟在他的身边随同他一块儿整理着那药材,完全没有任何的怨言。 张广白抬头不经意间看向二人,捻着胡须道:“下一位。” 晌午的时候,陈永生去学堂接陈仲怀,带了些春笋过去。 陈二牛望着那春笋,有些眼馋,这春笋他们可是一年到头都很难吃到的。 乡亲们可不敢冒着生命危险进山就为了吃一口笋子。 “永生,不是和你说了别进山,你咋不听劝?”苏清河望着他递过来的春笋道。 陈永生微微勾唇:“爹,我带了来福进的山,没关系的,更何况如今正是吃笋的时候,我想着挖些去镇子上卖,恐怕能卖个好价钱。” “你给我的那只兔子我还没吃,你也拿镇子上去!”苏清河道。 “那是给爹的。”说罢,看向站在学堂门口的陈二牛,取了七八根春笋交给了陈仲怀。 陈仲怀立马屁颠屁颠的抱着笋子朝着陈二牛跑了过去,“二牛哥,这是给你的,你拿着!” “这——这不行,我娘会说我的。”陈二牛旁人都不怕,就怕她娘。 陈仲怀仰着头:“你拿着,杏花婶儿不会说你的,咱们可是好朋友,你娘不也给我们了一篮子鸡蛋!” 陈二牛咽了咽口水,嘿嘿一笑:“那我拿着了,仲怀你可真够朋友!” 两个孩子道了别,陈永生便领着陈仲怀同苏清河告辞回去了。 原本他想着将这些春笋也带些给二老,可当路过陈家门口的时候,院子里根本就没人,只好将那春笋丢了进去。 回到了家中,陈仲怀便闻见了饭香味,以为苏凝在家,朝着厨房里跑了去,可谁曾想厨房里空无一人。 “爹,娘呢?”陈仲怀依在门框上,小脸略有惆怅。 陈永生将饭菜端了出来,“你娘在同济堂学医,咱们一会儿吃了饭就去看她。” “好。”父子二人用过午饭,陈永生便背着那筐笋,带着陈仲怀去了云水镇。 陈家众人此刻也正计划着要去云水镇,二老正在屋里商量着由谁去。 陈老爷子看了一眼陈民生和陈有生,在陈富生的期待中道:“富生要忙着考秀才,这家里头的事情就由你们去吧,老大,还记不记得爹同你说过要买些什么吗?” “爹,我都记得,您放心!” 家里头的米不够吃了,得去镇子上买二百斤米回来,还有珠儿妹子绣的帕子也要拿到镇子上去卖。 “老婆子,去取一两银子给他。”陈保贵吐出一口旱烟,熏得众人略低了头。 “有生,你跟着老大一块儿去,去里正家借了牛车,帮着装米,晓得不!” “知道了,爹!” 事情已经决定好,兄弟二人便跟着出发了,陈玉珠将这些天绣的帕子交给了陈民生。 “大哥,麻烦你再给我带些丝线和碎布头回来。” “你放心,大哥知道。”这些事儿,以往都是常做的,只不过这次是带着二弟去而已。 大周氏取了一两银子,亲自塞在了陈民生的手里,“可拿好了,别弄丢了。” 陈民生哭笑不得,“娘,您就放心吧。” “去吧,早去早回!”陈保贵略有些催促。 今年事情有了变故,否则的话也不会买这么多米回来,早知道去年他们就少卖些米,陈保贵长吁一口气,敲了敲旱烟杆子里的烟丝,众人这才各自散了。 吴倩茹揪着陈富生的衣裳回了西厢房,压低了声音怒斥:“我那一两银子你啥时候给我,你不是说爹会让你去的吗?” 陈富生揉着被她掐痛的地方,蹙着眉头:“我哪儿知道爹今年改了主意,不过就是一两银子,日后等我做了官,你要多少就有多少,还在乎这一两?” “等你做了官?也不晓得等到什么时候,赶紧的,将那一两银子还给我!”吴倩茹同他拉扯着。 陈富生直接一把将她推开,冷着脸:“你再闹,再闹,信不信将来没得官夫人做,赶紧给我出去,别耽误我看书!” 吴倩茹没有想到他居然这般翻脸无情,遂跺了跺脚骂道:“陈富生,你不是人!” 陈富生一回头,哪里还见着人影,甩了衣袖懒得再与吴倩茹计较,坐在案桌边翻阅起书籍,准备应对八月份的院试。 云水镇。 陈永生带着陈仲怀去了西市,直接找了相熟的酒楼老板,将那筐子里的春笋递了过去,“徐掌柜,您看看,这些春笋收吗?” 他经常拿着猎物来望江楼,所以同徐掌柜的相熟。 徐掌柜眯着双眼打量着那筐春笋,将大厨找来,一番细细询问过之后,这才缓缓开口:“五文钱一斤,我都要了,你以后还有什么新鲜的菜都带我这儿来,价格咱们好商量。” 陈永生也没有同他讲价,直接将那一筐笋子过了称,得了一百六十文,这才带着陈仲怀往同济堂去。 路过包子店的时候,还特意给苏凝买了两个肉包子。 “怀儿,想吃什么,爹爹给你买!”陈永生询问道,今日这孩子跟着自己一路走过来都没喊累。 陈仲怀仰着小脸看向陈永生:“爹爹,咱们快去找娘亲吧,她该饿了!” 闻言,陈永生将那两个肉包子交给了儿子手上,抱起陈仲怀快步往同济堂去了。 晌午已过,苏凝已经同张广白和白术等人用过了午饭,送饭的不是旁人,正是张府里的小厮——陈辉。 第119章 暗中查他们的底细 “老爷,公子交代小的,让您回去一趟,说是有些事情要同您说。”陈辉弯着腰收拾着碗筷。 张广白擦了擦嘴:“有什么事情,让他来同济堂找老夫,老夫年岁大了,走不动!” 这孙子,恐怕是想骗自己回去说些不相干的事情。 “师父,您若是有事儿便回去吧,这几天我恐怕都得跟着白术识药材。”她对于这些中药材是真的一窍不懂,想到日后要治病救人就头疼。 “不回,你赶紧将东西收走。”张广白脾气硬府里的人都是知道的,陈辉只好拎着食盒离开了药堂。 白术冷哼了一声,起身去了后头库房,苏凝准备将上午认识的那些草药再看看,以免忘记了。 还没去药柜,一转身便看见陈永生同陈仲怀站在药堂外。 “娘亲!”陈仲怀朝着苏凝跑了过去。 苏凝一时诧异,直到陈仲怀扑到身前,这才伸手接住他,望着来人道:“你们怎么来了?” “爹爹带我给娘亲送饭吃。”陈仲怀将肉包子递了过去。 陈永生朝着张广白拱了拱手,张广白微微颔首,拿起一旁的书细细的看了起来。 苏凝领着陈永生站在一旁,低声道:“你们用过午饭了吗,我搁在家里的银钱,你可曾看见了?” 她临走的时候,将银钱搁在屋里。 陈永生自然看见了,将那钱袋子拿了出来递给苏凝的手上。 “这是哪儿来的,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多?”苏凝掂量着钱袋子的重量。 陈仲怀抢先一步替他解释:“娘亲,这是我们刚刚去卖春笋得来的。” 陈永生原本想着苏凝拿着这钱肯定会高兴,可谁曾想到忽的腰间一痛,一低头便看见她纤细的手指正使劲儿掐着自己腰间的肉。 “你又上山!”苏凝下了狠劲儿,然而却只能掐住他的皮。 陈永生捉住她的手,非但没生气反倒还笑着:“有来福在边上,不碍事儿,和邱山上的猛兽应该被那公狼都给撵走了。” 这是他挖春笋的时候,观察来福发现的。 动物的特性便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留下标记,划地盘,这来福在山里头溜达了一圈儿也没见着一头猛兽钻出来,可见那头公狼将这和邱山里猛兽都驱走了。 苏凝松开手,低声道:“一会儿回去我再收拾你,家里都收拾妥当了?” “嗯,都收拾好了。”陈永生将背上的篓子放下,催促着着苏凝,“你快把包子给吃了。” 苏凝摸着那热乎乎的包子,忍不住弯着唇角:“我和师父一起吃过了,这包子还是留着回去吃吧,你们下晌要去哪儿,不如我去求师父,让你们留在这儿。” 谁知,陈永生却抱着陈仲怀道:“我带仲怀去西市上逛逛。” “这钱你拿着!”苏凝将钱袋子递了过去。 陈永生摇了摇头,“不用这么多。” 苏凝摸出了二十文钱递给了陈仲怀,“仲怀,这些钱你拿着,想吃什么让你爹爹买知道吗?” “知道,娘亲!”陈仲怀捧着那二十文,直接扔进了陈永生的怀里。 见此,父子二人这才离开。 苏凝将钱袋子装在身上,转身继续识那药材。 张广白翻看着那《千金要方》开口道:“苏凝啊,这书上其实记载了不少药理知识,你也甭太着急,慢慢来。” 上午那会儿他都瞧在眼里,怕苏凝的压力太大,反倒弄巧成拙。 苏凝手里握着一块药材,放在手里反复的闻了闻,可就是不知道这药材是什么,待回头看那药柜上的名称时,这才知道是黄芪。 当听见张广白说这《千金要方》上有药理知识时,立刻走了过去,这书她都未曾细细看过。 “你瞧瞧,可有哪些不懂得!”张广白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见着苏凝翻动着那本书。 这书上记载的可比白术说的详细多了,不仅记录了药材的形状,用于何种症状,就连图都画好了。 “师父,这书写的可真详细。”苏凝捧着书坐在张广白的身边细细的看着。 白术出来的时候看见苏凝居然没有在药柜旁,以为她在偷懒,可当他刚要呵斥苏凝的时候,就瞧见自家老爷给自己使了个眼色,没法子,他只好自己去整理药柜。 苏凝越看这《千金要方》越发觉得孙思邈不愧是伟人,对能誊写出这本书的人也愈发的好奇。 待看了一部分药理的知识之后,她决定明日就让陈永生带着自己去和邱山上找药草,有什么比得上自己亲自尝试能记得更牢的。 “师父,您能同我说说东莱国是什么样的吗?”苏凝合上书,抬眸看向张广白。 这会儿药堂里没有旁人,张广白也正犯困,听了苏凝的问话,刚要张口同她讲讲,却被门外的来人给打断了。 “陈家娘子想知道什么,不如问我,我来告诉你!”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广白的孙子张逸轩。 只见他今日依然穿的是一身白裳,不过袖口和下摆处却绣着黛青的竹叶,他的容貌本就上乘,这一身衬的他更加超凡脱俗,腰间的祖母绿玉佩今儿愈发通体透亮。 苏凝忍不住心中腹诽,还真当自己是白衣天使啊。 “张公子不是很介意同我谈论东莱国,怎么今日却——”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是我祖父的徒弟,若论身份,你得唤我一身师兄。”张逸轩坐在了案首的右边,亲自给张广白倒了一盏茶,“祖父,我的医术可也是同您学的。” 张广白瞥了他一眼,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状若不经意:“苏凝啊,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别听他扯没用的。” 苏凝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可她心里对着东莱还有古玄鹤实在太过好奇,遂厚着脸皮问道:“张公子,不,师兄,那东莱国到底是什么样的国家,还有那古玄鹤到底是什么人?” 呵,她还真的敢问! 若不是派人去查了他们的底细,他真的怀疑她是太后派来的人。 张逸轩自己斟茶,打量了一眼面前坐着的女子,这才缓缓开口,将东莱国大致的情形告诉了苏凝。 第120章 求得他国种子 东莱国与苍云国隔罗刹海相望,因地理位置特殊,导致东莱国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土壤乃是沙土,百姓们的主食多以番薯,山药等,权贵之人则是靠着海上的运输,从苍云国重金购买粮食吃。 这也是近年来,东莱想要打破盟约,与苍云国发动战乱的原因。 沙土!杨家村也是沙土,那这西瓜——苏凝的脑海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逝。 “那这古玄鹤是何人,他怎么知道这《千金要方》?”苏凝问道。 张逸轩喝了一口水,嘴角露出一抹异常古怪的笑容,“你不是也知道?” “我——”苏凝的身子微微一滞,不敢答话。 张逸轩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苏凝:“这古玄鹤乃是东莱的巫祝,据说他不老不死,常年带着一个如同鬼魅般的面具,手里握着一根用人骨做成的权杖,传说他吃人肉,通晓上下五千年,这书便是他利用自己的巫术窥视而来。” “真的?”苏凝明显被他的话给唬住了。 张逸轩瞧着她小脸一脸震惊的模样,捧腹道:“这话你也信?这《千金要方》在东莱人手一本,几乎每一个东莱人都会简单的医术,不仅如此,他们的纺织、果木和畜牧都比咱们苍云国强多了,而且祖父,您知道吗,我这次去东莱有重大的发现,他们的兵器——” 张逸轩越说越兴奋,此番去东莱,收获颇多。 然而,提到兵器,张广白却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提醒他道:“轩儿,兵器之事不可提。” 张逸轩立刻恢复了清冷模样,朝着张广白作揖:“是,祖父,是孙儿猖獗了,不过此次去东莱,孙儿确实带了不少东莱国的东西,祖父不妨同我回去看看?” 苏凝坐在一旁也想去看看。 “成,你师妹同我们一块儿回去。”张广白撑着椅子把手站了起来,对着白术道,“你在这儿看着,一会儿苏凝的相公和孩子过来,你且带他们来府中,知道吗?” 白术低头应了。 苏凝怀揣着异常激动的心情跟在二人的身后。 张逸轩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这般激动做甚?” 苏凝啊了一声,红着脸颊道:“师兄,你有没有从东莱国带些种子回来,我想同你买一些种子回去种植!” 闻言,张逸轩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还真有,不过这些都不要钱,你通通拿去都成。” “真的?”苏凝不敢相信的望着他。 “自然是真的。”他们又不种地,京城兖州附近倒是有几处庄子,可都有人在打点,根本就不用这些种子,更何况,这些东西未必能在苍云国种出来。 “多谢师兄!”苏凝朝他露出一抹极其灿烂的笑容。 张逸轩觉得这声师兄叫的可比方才那几声真诚多了。 回了张府,张逸轩直接领着二人去了库房。 “师父,这库房我进来不好吧!”苏凝站在库房的门口一时间十分犹豫。 张广白捻着胡须道:“有何不好,这库房里堆放的都是些药材,你又不是外人,别磨磨蹭蹭的,快跟上。” 苏凝这才紧随其后。 映入眼帘的确是是一包包用麻袋装起来的药材,且旁边还搁着一些十分大的木箱子。 “你自己在这口箱子里头找,那些零碎的东西,我都装在那箱子里。”张逸轩随手指了旁边的一口木箱子道。 苏凝正在看旁边摆放的果木,待看见那些果木下面的土壤,忽的问道:“师兄,这些果树,你不打算栽出去吗?” “你要你拿去。”张逸轩领着张广白打开了另外一口木箱子,正好没让苏凝看见里面装的是什么。 苏凝无语,敢情他不要的她都要。 “祖父,您请看!”张逸轩从里头取了一把短小的匕首出来递给张广白。 那匕首通体透亮,且能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模样,刀口锋利,刀柄上居然还镶嵌着一枚闪着亮光的石头。 “轩儿,这是什么?”张广白抚摸着那匕首。 张逸轩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祖父,这乃是碳钢铸成,遇水不腐不锈,而这上头乃是一颗钻石,其坚硬程度比青铜有过之而无不及。” 碳钢?钻石?张广白眸子里带着疑惑和好奇,他们苍云国只有青铜,就连上等的铜镜都只能倒映出模糊的相貌,可这什么碳钢制成的匕首居然如此清晰。 “祖父再猜猜这把匕首多少钱?”张逸轩眉色里隐隐露出一抹得意。 张广白摸着那把匕首试探性的开口道:“一金?” 张逸轩眸子里迅速的划过一抹笑意,伸出了两个手指。 “这东西居然要二金?”好是好,未免也太贵了些,张广白唏嘘不已。 然而,张逸轩却摇了摇头:“祖父,这把匕首只需二百两银子,哪里需要二金!” “什么?”张广白不可置信的又将那把匕首拿在手中细细的端详,忽的眸中一闪,“这东西你可还有?” “自然是有的,祖父要做什么?”他一共买了五把造型不同的匕首,专程从东莱带回来的。 张广白将匕首放在了箱笼里,抬头看了一眼苏凝,将箱子给关上,压低了声音对着张逸轩道:“一会儿我写封信,你替我转交给翰林院的林守仁,顺便将那五把匕首也交给他。” 闻言,张逸轩眉头一蹙,神色不悦:“祖父,这些事情您还是别操心了,如今您只是同济堂的一位坐堂大夫,没得辞官归乡还要理会朝堂上的事情。”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他若是没有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庇护,能安然无恙的离开皇宫,“你若是舍不得这些,祖父拿银子给你便是。” “祖父!”他缺的是银子吗,他只是不想再让祖父卷入朝堂之中,陷入困境。 眼看着祖孙二人就要吵起来,苏凝捧着挑选好的种子起身朝着他们道:“师父,师兄,我挑选好了。” 方才二人的谈话,她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些。 这古玄鹤她是下定决心,说什么都要见上一面的。 张广白瞪了一眼孙子,朝着苏凝走了过去,待看见她手上的种子时,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他虽会医术,但对这农作之物一窍不通。 张逸轩也顺着张广白的视线看了一眼苏凝手上的种子,忍不住泼了她的冷水:“就算是这些种子都给了你,你未必种的活!” 第121章 猜中了她的心思 “不试试怎会知道,事在人为,师兄可是说好了,这些都是送我!”苏凝宝贝似的捧着那些种子,生怕眼前人会反悔。 张逸轩冷哼:“我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说罢,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啊,将这库房里的两棵果树送去陈家村。” “这树也真送我了?”苏凝讶然道。 张逸轩双手背负,懒得看向苏凝,仿佛下一秒她若是敢再询问,就会将这送出去的东西全都给收回来。 苏凝望着外头的小厮合力抱着那果树出库房,连忙朝着张逸轩福了福身子:“多谢师兄,日后等有了收成,定然第一个拿来孝敬师兄和师父。” 张逸轩昂首,算她还识相,不过却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东莱国的土质气候同苍云国都不同。 可苏凝心中早就有了谋算。 正当小厮们抬着果树往外走的时候,白术已然领着陈永生父子二人进了府邸内,瞧见他们将果树抬放在府门外的牛车上,不由疑惑。 “这果树是要抬哪里去?”白术问道。 “公子吩咐,这果树要送往陈家村苏娘子家中。” 白术一听这话回头瞪了一眼陈永生,老爷对苏凝好也就罢了,怎么连公子也对苏凝好,还将大老远从东莱带回的果树都送与了她。 “你且跟着我来!”白术朝着陈永生甩了脸子。 陈永生面上毫不在意,可心里的醋坛子已然翻了,他同意苏凝和张大夫学医,可不代表旁的男子对她存有非分之想。 于是,当白术领着陈永生往前厅去的时候,便看见苏凝正十分殷勤的给张广白和张逸轩倒茶。 “苏凝,往后你有时间便来同济堂,无时间的话,便先将这本书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懂得地方,再来同济堂找老夫,或是询问轩儿也可以。”张广白捻着胡须道。 苏凝自然是应下的,“师父放心,徒儿明白的。” “成,今儿个没别的事情,你就先回去吧!”张广白发了话。 苏凝朝着堂上的二人行了一礼,刚准备离开,一转身便看见陈永生单手抱着陈仲怀迎面而来。 “呵,来的倒是及时!”张逸轩坐在椅子上,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忍不住揶揄,“祖父瞧着她家相公如何?” 夫妻二人正在小声说着话,苏凝想要同陈永生说自己得了好多种子,可陈永生却一直不理会她,将陈仲怀放在地上,一把拽住她的手便往府外走。 苏凝被他一抓,猛的一个趔趄,生生被他拉出了府门外。 张广白咧着唇角道:“不似一般农夫,有些胆识和远见。” 对于祖父这般过高评价,张逸轩搁下了手中的茶盏,“只怕是有勇无谋,一个匹夫罢了!” 说罢,起身便回了书房。 “轩儿,老夫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祖父想都别想,既已离了皇宫,那就安安心心的在孙儿的同济堂好好当一名大夫便是。”张逸轩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他。 张广白气得胡子一抖,“你小子是真不答应?” “没得商量!”张逸轩径直走开。 张广白一手直接将那茶盏扫在地上,气得不行,白术连忙在旁劝慰:“老爷别生气,身子要紧!” “去,一边去!”张广白甩了甩衣袖,也离开了前厅。 张府门外,牛车已经备好了,见着苏凝出了府邸,立刻有小厮上前问道:“陈家娘子,您是不是要回去了?” “嗯,劳烦二位送我们一程!”苏凝挣脱开陈永生的桎梏,从怀里摸出了六枚铜板递给那二位小厮,“这些二位小哥拿去喝茶。” “这怎么好意思?”两位小厮面上带着笑容。 “一点心意,拿着吧!”苏凝搁在了其中一人的手上,那人倒是接了下来,六文钱对他们来说不多,便没再推诿。 “陈家娘子快带着孩子坐上来,这边还能坐人!”其中一个小厮将那果树挪了挪,腾出一些地方给他们一家三口坐下。 苏凝立马将小包子抱在上面,自己坐上去之后朝着陈永生招手:“你还杵在那干嘛,咱们该回去了,难不成你还想留在张府?” 陈永生回头往府的院里看了一眼,这才坐了上去,牛车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云水镇,回了陈家村。 当两位小厮将人送到陈家村村口的那座破草屋时,忍不住大失所望,他们以为苏凝怎么也住上了红砖瓦房,可谁曾想居然连他们住的地方还不如,眼里露出一抹鄙夷,连忙离开了。 苏凝浑然不在意,连拖带拽的将那倒在门口的两棵果树拖入了院子里。 “永生,你怎么了,一路上都不说话?”苏凝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将院子门给关上。 陈永生看向苏凝,询问道:“张逸轩可曾对你说了些什么?” “师兄?师兄没和我说什么啊,就是问他要了些种子,你同我进屋,我有事儿要和你商量!”苏凝不由分说拽着陈永生的胳膊往屋里去。 陈永生把背篓搁在门口,将里头的油纸包给拿了出来,跟着苏凝进了屋里。 陈仲怀则是蹲在院子里给兔子喂着青草,又将爹爹给自己买的酥糖咬下一点点喂给了来福,喜得来福坐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屋里头,苏凝倒了一碗水坐在陈永生的对面,将怀里的种子宝贝似的拿出来放在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陈永生望着那一大包袱的种子,这看着不像是平常所见的菜种子。 苏凝捡起一颗西瓜种子道:“这就是我们昨日在张府吃的西瓜种子。”说着,又将另外几包种子打开,“这是棉花种子,这是油菜种子和花生种子!” 苏凝只拿了这些回来,毕竟还有些种子她也不认识。 望着桌子上的那些种子和苏凝眉眼里闪烁着的星光,陈永生心中已然明了,“这些都是东莱国的作物,你想在我们这儿种植?” 苏凝没想到他居然猜中了自己的心思,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没错,这东莱国的作物,咱们苍云国并没有,物以稀为贵,若是咱们种出这些来,肯定能卖不少银钱。” 陈永生略一思忖,望着那些种子开口道:“咱们家中的七亩地都种了水稻,只怕没有地可种,而且这东莱国的种子能在我们这种出来?” 这些农作物他听都未曾听过,也不知道这东西该如何种植。 第122章 吃醋 苏凝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了他:“这东西咱们不种到自家地里,我记得二嫂曾说过,杨家村的地是混合性质的沙土,咱们种那!” “你想让二嫂家种?”陈永生不可置信的望着苏凝,“你可知道杨家村的沙土只能种些番薯,这若是活不了,岂不是浪费了?” 不光是浪费这些种子,也是让二嫂家白白损失一些收成,毕竟杨家村可不像他们这边能种植水稻,谁敢拿口粮来种这些未知的作物。 苏凝道:“这事儿光我们在这想肯定不成,等明日我就让鱼儿约着二嫂出来,我到时候同她家商量,若是成,咱们也不亏她,你觉得呢?” 陈永生还是觉得此事不为妥当,看着苏凝道:“这些种子你可知道如何种?万一没有收成你可想过后果?” 物以稀为贵他懂,但也要顾全大局,不能让二嫂家丢了口粮。 “咱们明日先去二嫂娘家看看地,一步一步来,这种子种植的方法我还是知道些,如果气候不适宜,咱们就种在大棚里,就是要多耗费些银钱和人力。”苏凝眉头一蹙,坏的打算她不是没有想过,可她愿意一试,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她不想错失。 见她考虑好了,陈永生也不愿再继续泼她冷水,大不了出了什么岔子,一切由他来承担:“既然如此,那咱们明日便去杨家村看地,这事儿还是先别让旁人知晓,否则会引来麻烦!” “恩恩,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她才考虑种在杨家村,毕竟隔着和邱山,她就不信老陈家的手还这般长。 等事情谈妥了,苏凝看了一眼陈永生,“你方才在张府似乎是生气了,怎么了?” 陈永生已然没了醋意,起身道:“没什么,刚在西市买了一包酥糖,你且尝尝!” 他将油纸包取了过来,从中捏了一小块酥糖递到苏凝的嘴边。 苏凝微微颔首直接含着他手上的酥糖吃了下去,“留着给怀儿吃吧,要不咱们去把那两棵果树给种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早知道我就应该问问师兄的。” 都怪走的时候太过匆忙。 苏凝的话音刚落,一起身直接撞在了陈永生的怀里,脑门都被撞疼了,还没来得及嗔怒,下颚被人一捏,陈永生的脸直接放大数倍在眼前。 而她嘴里赫然又多了一物。 那颗酥糖因为有了旁人的分享,更加的甜腻,味道分别融化在二人的口中,久久不曾消散。 陈永生睁开双眸盯着苏凝憋的通红的脸颊,好半晌才松开她的唇,声音低沉:“不许问他,将来等结了果子自然知晓。” 苏凝揪住他面前的衣裳,大口大口的唤着气儿,方才差点没被他给憋死。 “你干嘛突然——”苏凝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陈永生的眸子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的池水,自己的身影清晰的倒在他的眸子里,春色动人,“你吃醋儿了?” 陈永生让她站稳,转身就变了脸,嘴硬道:“没有!” 苏凝追在他的身后:“你骗我,明明方才就是吃醋儿了,还说没有。” 陈永生死鸭子嘴硬,无论苏凝如何追问,他就是不承认。 陈仲怀连忙朝着二人跑了过去,仰着头问道:“爹爹,娘亲,什么是醋,家里头有醋吗,我也想吃!” 苏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陈永生背对着母子二人,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拿起搁在一旁的锄头,准备挖坑种树。 一家三口齐心协力将那两棵树同院里的老树种在一块儿,至于它们日后能结出什么,就等时间来给出结果了。 另一边。 老陈家的人去云水镇买粮食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出门采买的小周氏。 这小周氏乃是和大周氏同父异母的妹妹,年岁比大周氏小五岁,没出嫁前,仗着自家娘在周家过的可比大周氏好多了,这嫁的人自然也比大周氏强了几倍。 “哟,这不是民生和有生吗,咋个今儿来了云水镇,走,去我家坐坐!”小周氏挎着篮子十分热络的上前打招呼。 陈民生正将牛车赶在西市粮铺的门口,刚要栓绳子,就被小周氏给拉扯住了胳膊,往家里的铺子带去。 陈有生跟在后头,陈民生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有些不适,挣脱开小周氏的胳膊道:“姨母,娘吩咐我们来镇子上买些米回去,家里还等着下锅,就不去您家了。” 闻言,小周氏眉梢一挑,心中喜不自胜,面上却佯装着生气:“咋的还同姨母生分了,这买米去我家啊,我家干货铺子里头刚上了一批米,走,姨母让姨父给你们优惠些。” 不等陈民生拒绝,小周氏直接将拴牛车的绳子丢给了陈有生,拽着陈民生的胳膊走在最前面,拉扯着他问着家长里短。 陈民生哪里是这个人精的对手,二个大男人只好被小周氏牵着鼻子去了西市巷子尽头的一家干货铺子里。 “当家的,掌柜的,快出来,瞧瞧我碰见了谁!”小周氏还没走进自家铺子里,声音拔得老高朝着里面喊道。 她的声音十分尖锐刺耳,听的陈民生和陈有生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 “你说说我姐也真是的,虽不是一个娘生的,可到底是亲姐妹,这分了家也不让你们给我带个口信,不然的话,还能让那老四媳妇这般欺负人?”小周氏掏了袖子擦着如白瓷般的脸。 自从爹娘没了,她们各自嫁人后,头几年还有往来,渐渐的便淡了,一个是互相看不上对方;二个便是大周氏嫁到老陈家之后,不常出门,有什么事情都嘱咐了儿子来做,所以更看不到对方。 如今听到陈民生说起家中的事情,小周氏心中洋洋得意,这大周氏不是要强?如今晚年倒好,居然被儿媳妇欺负成这番模样,真正是让人心里头痛快。 干货铺子里头,只见一个戴着毡帽的男人此刻正挑拣着缸里头的小鱼干,听到自家婆娘的喊叫声,立马摘了毡帽,端着手中的篾子朝着外头走了去。 “又不是天皇老子来了,你喊啥喊!”吴昌荣站在自家干货铺子门口,待看见铺子门口站着的来人,先是一愣,而后立马换了笑脸,“哟,这不是你姐姐家的儿子,快进来,快进来。” 第123章 三年不登门,当亲也不亲 “姨父,我们是来买粮食的,在街上正好碰着姨母,还请姨父快些装了粮食,咱们好赶回家中!”陈民生可没忘记正事儿,一会儿他们还要将帕子拿去铺子卖,若是太晚,只怕那铺子都关门了。 吴昌荣见陈民生如此不识趣,给脸不要,当场便要同他翻脸,幸亏被小周氏给拦住了。 “当家的,咱们开门做生意,又是熟人,你还不赶紧给人装了,价格优惠些,毕竟是咱姐家。”小周氏上前捏着吴昌荣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遮遮掩掩道:“送上门来的肉你还要扔了不成。” “这个时候买米,只怕吞不了多少钱。”吴昌荣瞥了一眼陈民生和陈有生的穿着打扮,眼里露出一抹鄙夷。 小周氏可不管,蚊子再小也是肉,十分热情的上前将陈民生给拉入了铺子里:“你们要多少米?” “姨母,二百斤就够了。”陈民生将车上的四个麻袋都给拿了下来。 一看这麻袋,小周氏愈发笑的合不拢嘴,“哎哟,你等着,这就让你姨父给你们装,你们快来看看,还有啥需要的不,姨母这的干货看看,这咸鱼你瞅瞅,腌渍的多好!” 小周氏拿了一条咸鱼给陈民生看。 吴昌荣则是从陈有生的手里取了麻袋往库房里头去,“这篾子里头的小鱼干一会儿让你姨母给装起来。” 陈民生回头望了那篾子里的缺头少尾,还没有指甲盖大的“小鱼干”连忙摆手,“不用了,来时,娘只给了一两银子,怕是——” 小周氏一拍陈民生的后背,眼角扯出无数条褶子:“你这孩子说的啥话,这点子东西要你啥钱,拿去吃!” 说罢,不管陈民生愿不愿意,直接用了一个小口袋替他装了起来。 陈有生想挑了帘子去后面库房帮忙,还没进去,就被小周氏给拦了下来:“这库房里头味道重,你们还是别进去了,一会儿你姨父装好了会拖出来的。” 陈民生朝着陈有生摇了摇头,这库房重地,他们确实不该进去的。 后头库房里,吴昌荣将麻袋口打开,望着堆砌在墙角的粮食,一打开,里面的潮味儿扑鼻而来,直接装了半口袋的潮米,这才又往里头装了陈米,望着那一麻袋潮米被装完,吴昌荣一收口袋,开始将四个麻袋往外搬。 “成了,民生啊,这米同咱这干货放在一块儿,少不了有些味儿,但你放心,这足足够称,你瞧瞧!”吴昌荣捧了一把表面上的米给陈民生看。 陈民生见那是他们要的陈米,不疑有它,同陈有生扎了口袋,交了一两银子,这才同夫妻二人告辞,赶着牛车去了刺绣铺子里。 待二人走后,小周氏用牙齿咬着那锭银子,啐了一口道:“你说我姐那般精明的人,怎么生了两个这么蠢的儿子?那一包受潮的米可都装了?” 吴昌荣回了铺子里道:“自然,我办事你还有啥不放心的,不过你可真够黑心的,自家姐妹也这般做,日后不往来了?” 他可还记得老陈家还有个童生嘞。 小周氏将银子塞入怀里,翘着兰花指戳着吴昌荣的脑袋,“你是不是也傻,咱们两个儿子今年眼瞅着也要考童生了,等过几日我就领着他们去看看我那姐姐,也好套套话啊,说不定咱们家有财、有富给咱争气,一下子考两个童生回来。” “那这礼?”吴昌荣眉头一蹙,这好些年都没有亲戚之间走动了,这礼怕是得多拿着些吧。 谁知,小周氏却道:“一个乡下婆子有啥好送礼的,赶明儿在咱这铺子里拿两条卖不出去的咸鱼拿去,我再挑几件我不穿的衣裳送去,就成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咱们毕竟是亲戚,别太过,我再去挑拣挑拣些鱼干,你一道拿去看看倩茹。”吴昌荣和这吴倩茹乃是表兄妹,这吴倩茹死了爹娘,没成亲前便寄养在吴昌荣家。 一听这话,小周氏立马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怒斥道:“咋地,你是不是还对你这个表妹不死心?” “夫人啊,我哪儿敢,咱家一向是你做主,你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的啊,您瞧瞧!”说着将自己挑拣的鱼干递了过去。 小周氏瞧着那缺头少尾的鱼干这才松开了手:“算你识相,要是被我知道些什么,别怪我到时候翻脸无情,领着有财和有富离家!” “不会的,不会的!”吴昌荣赔礼做小。 小周氏掏出帕子捂着鼻子有些不耐烦,“成了,我先回去了,一会儿孩子们该下学了。” 吴昌荣面带笑容的亲自送她离开,待她走后,脸上哪里还有笑意,直接摔了竹篾子,舀起一勺鱼干就朝着口袋里头装,似不解恨般,还在里头藏了一锭银子私房钱。 当陈民生将两百斤米带回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开始在做饭了。 大周氏站在院子门口翘首以盼,听到牛车的声音,立刻上前问道:“事情可都办妥了?” 陈民生将牛车停在院子门口,兄弟二人合力将粮食搬进了正房屋里,陈有生便去还里正的牛车了,陈民生则是留在正房。 不等他喘口气,大周氏便朝着他直接伸手:“钱呢?” 陈民生将绣花线和零碎的布头递给了站在一旁的陈玉珠,这才从怀里摸出了五钱银子递给了大周氏。 二十条帕子只得了这些钱,大周氏有些不乐意了。 “咋就这点,以往不是能拿回来七钱的,是不是你俩给贪了?”大周氏变了脸色,十分不悦的看着陈民生。 陈民生还没来得及解释,坐在炕上的陈富生有些幸灾乐祸:“娘,您瞧瞧还不如让我去,我去保证能拿回来一两银子。” “三弟,你这是什么话,你大哥是那种贪娘钱的人吗?”陈海燕可不会看着这脏水给泼在陈民生的头上。 陈民生朝着屋里的众人解释:“娘,这布头的价格涨了,布衣坊的掌柜说了,若是咱们日后还将帕子拿去他那卖,他愿意给咱三十文一条的价格。” 三十文?屋里的众人都在心里盘算着。 第124章 一物降一物 吴倩茹的私房钱自从被花了之后,她也没了银钱,也想绣帕子赚些,便开口朝着玉珠道:“珠儿妹子,你这布头这般多,不如也给我些吧,我也帮着绣,好补贴家用!” 大周氏咋会瞧不出她的心眼,一把打开她伸过来的手道:“你甭以为老娘不晓得你的鬼心思,要绣也是老二家的来绣,你那点绣活没得埋汰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大周氏折辱,吴倩茹有些挂不住面子,“娘,我哪有鬼心思,还不是怕珠儿妹子累着。” “成了,你甭给老娘废话,这事儿就定了,老大,这二钱银子,明儿你再去趟镇子多买些布头回来。” “娘,如今普通的布头要十文一条,二百文最多只能买二十条回来。” 这以往可只要五文一条的布头,今儿居然涨了五文,大周氏一阵肉疼。 可想着绣帕的价格高了十文钱,一咬牙,又添了一百文。 “三十条帕子都给我拿回来!”大周氏冷着脸,生怕陈民生会昧下几文钱。 陈民生自然是应了。 陈保贵望着他手里还提着东西,磕了磕手里的旱烟杆子问道:“这里头装的啥?” 闻言,陈民生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爹,忘记和你们说了,我和有生这次去镇子上碰见熟人了。” 碰见熟人了?大周氏搁屋里藏着银子,听到这话,立马走了出来。 “谁?” “姨母,就是云水镇开干货铺子的。”陈民生将那袋子递了过去,“娘,您瞧,这是他们给咱们的鱼干,没要钱。” 闻言,大周氏心里直犯嘀咕,这小周氏向来与自己断了联系,咋会这般好心给自己鱼干,待看向那袋子里的鱼干时候,一把将那袋子给扔在了地上,将众人给吓了一跳。 “她这是在埋汰谁,喂猫儿狗儿的东西居然给我,扔出去,老娘才不要这畜生吃的东西!”大周氏变了脸色。 陈玉珠立刻上前搀扶着她的身子,“娘,您还受着伤,别动气,咱们不要这就是。” 她从小就听娘提起过这位姨母,因为不是同母所生,娘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没少被那位妇人欺负,因此同那小周氏也并不对付。 陈保贵倒是没多说,毕竟他也知道这大周氏的事情,开口道:“成了,你娘既然不要,富生,你们拿出去给扔了。” 吴倩茹刚想将那地上的鱼干给捡起来,可没曾想有人比她还要快一步。 “三婶儿,还是我拿去扔了院里喂鸡吧。”陈鱼挑了帘子就跑了出去。 吴倩茹咬着牙,这兔崽子啥时候变得这般精了,居然敢和自己抢东西,那小鱼干虽然缺头少尾的,但味道却是十足的鲜香,至少比屋里的饭菜多了盐味。 “行了,都别杵在这儿,该干嘛干嘛去,富生你好好去温书,老三媳妇去把饭做了。”陈保贵发了话,众人自然不敢怠慢。 吴倩茹十分不情愿的去了厨房,待看到冷锅冷灶的时候,扯着嗓子指桑骂槐道:“这冷锅冷灶的也没个人生火,不就是怀个孕,谁没生过似得,至于那般矫情吗?” 这杨絮被陈鱼摁在屋里一天没出来,听到这话,东厢房便传来了动静。 陈鱼佯装撒着那鱼干,回头大声嚷嚷着:“三婶儿,我娘是动了胎气,奶可是发了话让我娘好生养着的,咋地,你要让我娘起来给你生火,再把胎气动了不成?” 嘿!二房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和自己呛声,吴倩茹站在屋檐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陈鱼:“你个没教养的臭丫头,居然敢顶嘴,你娘那是因为我动的胎气吗,还不是——” “老三家的,你胡咧咧啥,还不赶紧把饭给做了?”正房屋里头传来陈保贵的一通呵斥,吓得吴倩茹身子一哆嗦,引来陈海燕的讥讽,灰溜溜的钻入了厨房。 大周氏靠在炕上着实委屈,如同被人踩着了痛处。 陈保贵搓着旱烟丝看向大周氏:“头一个月就别让老二媳妇做重活了,等胎稳了再说。” “美的她!”大周氏擦了鼻涕,红了眼眶。 陈保贵脸色不悦:“不是买了那么多布头回来,让她同玉珠把帕子绣了,也能贴补些家用。” 见大周氏还要反驳,陈保贵彻底的拉了脸面:“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的名声将来臭了,谁还敢娶珠儿?难不成咱们一辈子养着她?” 闻言,大周氏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我那又不是故意的,咋就连累我珠儿身上了,我苦命的孩子啊!” “行了行了,嚷嚷啥,还不够旁人笑话的,把你娘扶回里屋去!”陈保贵十分不耐烦的对着陈玉珠道。 院子外头,陈鱼骄傲的抬起了胸脯,见院里没了人,这才将那鱼干收入了怀里,这一幕恰好被陈有生看见。 “鱼儿,你这是在干啥?” 陈鱼连忙拉扯着自家爹进了东厢房,不一会儿就拿了药罐子出去,拎着厨房里头的炉子在东厢房屋檐下给杨絮熬药,至于那鱼干,她得趁着晚上时,再给她娘熬了。 翌日。 苏凝早早起来一边熬着米粥,一边坐在灶台前看《千金要方》,这卷一是医学总论及本草、制药,写的十分详细。 她现在看的便是这医德和本草,一点点的来,根本不敢贪多,生怕哪里出了差错,到时候便会危及性命,连累旁人。 陈永生从后山回来,筐子里又多了许多的春笋。 早上临出门的时候,他还担心苏凝不会让自己去,可没曾想到她居然一反常态,还声称让自己带她一块儿入山,被他义正言辞的给拒绝了。 “爹爹,你下次能不能也带我去?”陈仲怀望着那一篓子春笋道。 来福吐着舌头,今日明显是累着了,连忙跑到自己窝棚里大口大口的喝着水。 陈永生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等你再大些就带你进去,你娘呢?” “娘在厨房里一边看书一边熬着粥,我喊她好几遍,她都没理我的!”陈仲怀绞着手指头。 “走,咱们去瞧瞧!”陈永生牵着小包子的手去了厨房。 第125章 找杨絮商量 苏凝闻到了粥味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书,这会儿瞧见他们父子二人同时进来笑着道:“放心,没糊!” 一家三口用过早饭,夫妻二人送了陈仲怀去学堂,往回走的时候,苏凝停在了老陈家院门口。 “你可想清楚了?”陈永生牵着她的手问道。 苏凝点了点头,站在篱笆门外等了一会儿,待瞧见陈鱼时,立马小声喊道:“鱼儿,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陈鱼正要偷偷去洗碗,听到苏凝的叫唤,四下里看了一眼便跑了过去:“四婶,你咋过来了,爷他们一会儿就要出来,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鱼儿,我有个重要的事儿要同你娘商量,你看看你娘方不方便找个机会去我家里头。”苏凝压低了声音隔着篱笆门朝着陈鱼道。 陈鱼一听是重要的事情,略一思索:“这样,四婶,我一会儿回屋同我娘说,让她寻个机会去你家。” “成,那我在家等着,你到时候让你娘带着仲贤也来!” “我知道了,四婶,你快回去吧,免得被发现了。”陈鱼催促着,不时回头看着院里的情形。 苏凝瞥了一眼她身后的院子,见他们原先住着的东厢房还空着,不由拉扯着陈永生急急的离开了。 等陈鱼将这事儿告诉杨絮的时候,杨絮二话不说穿了鞋子起身。 “鱼儿,你四婶说得带着仲贤吗?” “嗯,娘,咱奶怕是得盯着你,你怎么带仲贤出去啊!”陈鱼将那药碗重新端了回来,垂头丧气的坐在屋里的矮凳上。 杨絮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道:“一会儿你奶得把那针线活交给我做,少不得缺针线,我寻摸着出去借,你奶应该会放我出门。” “借绣花线,谁肯借给咱?” 陈有生听了母女二人的话,挠了挠头:“有啥事儿,四弟妹不能来家里头同你说,还非得让你出去?” 杨絮瞪了他一眼:“行了,这事儿你就甭操心了,赶紧出去吧,免得娘又嘀咕咱们!” 一家子这才去了正房。 果然,大周氏还是阴阳怪气的指责着杨絮。 杨絮自是不敢还嘴,为此还同大周氏赔礼道歉,这才坐下用饭。 等用了早饭,大周氏便将昨儿买的十条布头扔给了杨絮:“如今家里头日子难过,你先将这十条帕子给绣了,等老大从镇子上再买回来后,你再同玉珠一块儿绣,贴补家用。” “知道了娘,那我一会儿回趟娘家,拿些绣线回来。”杨絮低着头,声音十分小。 大周氏冷哼道:“你身子能走回去?” “让贤儿陪着,能的。” 大周氏便允了。 陈鱼留在家里头帮着干活,杨絮便拎着一个小篮子,牵着陈仲贤离开了老陈家。 等出了陈家村,便往苏凝家中去了。 听到狗吠声,苏凝便晓得是人来了,立刻起身去开了院子门,“二嫂,我还以为你得下晌才来,身子可好些了?” “喝了安胎药,好多了,我听鱼儿说,你找我有事儿?”杨絮站在院子门口,陈仲贤则是望着来福,忍不住想要去摸它。 苏凝侧身让她们进来,“确实有件大事儿要同二嫂商量。” 杨絮看了一眼那盆里泡着的春笋,陈永生正一手扒着笋衣,便以为苏凝是让自己来帮忙扒笋子的,还没弯下腰,就又被她给拉了起来。 “二嫂,这些活计不用你来,我是有旁的事儿。”说罢,领着杨絮母子进了老屋里头坐下,还将昨儿个买的酥糖给取了出来,“贤儿,尝尝!” 这酥糖对于孩子来说可是一种无法抵抗的诱惑,可陈仲贤却十分乖巧的并不伸手去拿。 “四婶婶,这酥糖留着给仲怀吃吧!” 见他这般懂事儿,苏凝直接拿了一块儿搁在陈仲贤的小手上,“快拿着吃,仲怀哪里能吃得了这么多。” 说着又拿了一块儿搁在陈仲贤的手上,杨絮在一旁看了,连忙道:“四弟妹,别惯着孩子了,咱们说要紧事儿。” “四婶,娘,我出去帮四叔扒笋衣。”说着话便将另外一块儿酥糖小心翼翼的用帕子给包了,藏在了怀中,打算带回去给陈鱼尝尝。 等屋子里没了旁人,苏凝这才将收在竹篮里的种子给拿了出来,搁在了杨絮的面前:“二嫂,您瞧瞧这些种子,可认识?” 杨絮在老陈家是最会伺弄菜地的,听闻她的话,连忙翻开那些种子,可这些她从未见过,“这都是什么种子,怎么这般奇怪?” 苏凝替她解惑,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二嫂娘家兄弟可是去从了军,家中可还有人伺弄田地?” 提及此事,杨絮脸上露出一抹忧伤。 “家中拿不出银子,大郎去从军了,只留下小弟一人照顾着爹娘。”杨絮红了眼眶,她自从嫁去老陈家后,根本就没有能力去帮着家里的事情。 苏凝安慰道:“二嫂,这些种子我也不瞒着你,乃是从东莱国海运回来的,这次找你来,是想同您娘家合作一块儿种植这些作物,一旦作物成熟,咱们便可赚得许多银子,就不用为明年的生计发愁了。” 闻言,杨絮眸中满是惊骇,这种子居然是东莱国的作物。 “四弟妹,不是我不帮你,咱们村里的土只能种些番薯,哪里能种的这些精贵物事儿,万一糟蹋了,岂不是可惜!”杨絮隐隐露出一抹担忧,可心里头却也想试试。 苏凝道:“我在书上看到过这些作物种植的方法,二嫂,咱们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这么大一件事儿,杨絮可拿不定主意,可想到明年家中还要上缴赋税,到时候若是连小弟都被抓去充军,只怕家中二老都无人照拂。 “四弟妹,要不你同我一块儿去杨家村,详细的事宜,咱们慢慢商量!” “好,我正有此意。” 二人立马起身朝着外面走。 陈永生同陈仲贤已然将笋衣都给扒了,此刻正搁在竹篾子里头晾晒,苏凝瞧着便道:“先泡在水里吧,咱们回来后再加工一番,到时候能储存的更好。” 陈永生自然听从她的吩咐,将竹笋全都浸在水里头。 “你们这是要去杨家村?”陈永生将笋皮扔在了兔子窝棚里,那兔子立马上前吃了起来。 苏凝点了点头。 陈永生不放心她们妇人上路,便护送着她们一块儿去了杨家村。 第126章 不试试如何知道 绕过蜿蜒的小路,翻过那和邱山,苏凝同陈永生紧紧的跟在杨絮母子二人的身后,看着身边一人丈高的野草,不由蹙着眉头,这荒道未免太偏僻幽静了些。 这若是一个人哪里敢走的。 “二嫂,村里如今还有多少户人家居住?”苏凝询问道。 杨絮略一思忖:“想来还有五十几户,但凡能离开的,都已经举家迁移了,村里的荒地倒是有许多,不怕你笑话,我家就有五十亩。” 五十亩!苏凝惊呆了,这五十亩地居然都用来种了番薯,确实是可惜了。 “二嫂,您也别太过忧虑,如今你怀了身孕,须该好好养着身子,这事儿我同您家里人商量就成。”苏凝的言外之意已经表达的十分清楚。 杨絮的身子微微一颤,停下脚步看向苏凝:“你不想让老陈家的人知晓?” 苏凝颔首:“咱娘那性子,二嫂怕是比我清楚的很,还是避避吧。” “你放心,我会嘱咐我爹娘他们不说出去的。” 不一会儿,众人便到了杨家村,远远望去,隔着一大片田野才看见一户人家,杨絮从村子里走过,碰见相熟的人,都打了招呼,不过并未多聊,一直走到第三户人家时,这才停下了脚步。 陈仲贤第一个跑入了院子里,朝着里头喊道:“姥姥,姥爷,我和娘来看你们了。” 低矮的芦苇草棚,四处都露着风,就连那门都是摇摇欲坠的。 听到孩童的呼唤声,屋里的二老立马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喜色:“贤儿,你咋回来了?你娘呢?” 话音未落,就见着杨絮已然一步上前跪在二老的身边:“爹娘,孩儿不孝,未能时常回来探望爹娘!”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快起来快起来,咋今儿个带着贤儿回来了,可是你婆婆她?”杨柳擦着脸上的泪水,扶着自家女儿起身。 杨槐却看见了院子里还站着两人,遂及时打断了自家老婆子的话,重重的咳嗽道:“四房的永生也来了,可是我女儿在老陈家犯了什么错?”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苏凝上前解释:“二嫂并没在陈家犯错,我们来是有两件喜事儿来告诉二老。” “喜事儿?你们老陈家有什么喜事儿,不作践我姐就成了!”身后传来厉声呵骂,只见一穿着短打,皮肤黝黑的青年,手里头握着锄头从外面走了过来。 一见着来人,杨絮便上前道:“小弟,你别乱说话。” “老陈家的人可没一个好东西,姐你别怕,等哥在军中立了功,咱就接你们回来。”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过十五的杨二郎可不曾畏惧任何人。 眼瞅着陈永生要动怒,苏凝连忙拦下他,笑着道:“诸位,我们四房已经同老陈家分了家,今儿来确实是有两件喜事儿告诉大家,这其中一件便是二嫂子又怀了身孕,第二件便是想同你们合作一块儿种地。” “女儿,你真的又怀上了?”杨柳喜极而泣,看向杨絮的小腹。 杨絮点了点头:“娘,咱们进去说话吧,今儿来确实是有事儿同你们商量,事关咱家以后的日子。” “成,咱进去说,进去说!”杨柳一手拉扯着陈仲贤一手扶住女儿进了屋里。 苏凝和陈永生则是跟在他们的身后。 来的时候都已经观察过,这杨家村每户人家都隔的远,若是发生什么事儿也得好一段时间才知道,所以,并不担心此次谈话会被旁人给听进去。 “叔,婶,我们这次来是想同你们商量,用你们的地来种西瓜、棉花和花生等作物,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二老坐在一旁,互相对视一眼,杨柳给众人倒了水。 杨二郎坐的远远的听到苏凝的话,立马道:“你糊弄谁了,这些东西咱听都没听过,你说种就种?你可知咱们杨家村的情形?” 苏凝将带来的几样种子搁在桌子上,“来的路上我已经看了土地,杨家村的土非常适合种这些作物,这些种子乃是从东莱国运来的,东莱的土壤同杨家村极其相似,所以我想同二老商量看能不能——” 她的话还未说完,杨二郎站起身来,便要动手将苏凝和陈永生给轰出去,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二人不是来报喜的,是来要他们杨家人的命的。 “滚,你们给我滚!” “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苏凝被他推得往外走,幸亏有陈永生护着他,这才没让杨二郎继续动手。 众人站在院子里,杨絮拦在杨二郎身前,怒斥:“二郎,你能不能别耍孩子脾气了,听四弟妹把话给说完。” “姐,你怎么这么糊涂,咱们杨家村这些地里头常年都是种的番薯,若是连这也不种了,爹娘往后吃什么,咱们还怎么活?”杨二郎红着眼眶。 杨絮声音也有些哽咽:“我怎么不知道,二郎,咱们且先试试,这些作物乃是东莱国的,咱们若是种了,说不定能活了?” “那万一活不了呢?” “活不了,你这地里的损失我全都赔了!”苏凝从怀里掏出钱袋子,“这里头是一百文,虽然不多,但就当我租地的定金,若是这地里头种不出任何东西,损失多少,我赔多少,你们看成吗?” “四弟妹,这哪里成?”杨絮连忙推拒不收她那钱,而后看向二老,“娘,咱们家里五十亩地里往年都种的番薯,可还不是照样让大郎去从了军,咱们也不求别的,就听苏凝的试试吧。” 这地是庄稼人的根,不种口粮却要去试苏凝的那些种子,总是让二老隐隐感到不安,可瞧着苏凝如此坚定的决心,杨槐上前问道:“你真的觉得这能种出来?” “叔,您是地道的庄稼人,这种地的本事您比我强,等到时候种子播下去,您就知道了。”苏凝道。 杨槐深思熟虑过后,低声问道:“这种子你有多少,可否拿来我看看,也好知道要用多少亩地。” 一听这话,苏凝眉梢一喜,“叔这是答应了?” 第127章 事情谈妥当 “答不答应能有啥法子,就像你说的总得试试。”他从前不是没有在地里头试过其他的作物,可那些作物根本就结不出任何的果子,有的连芽都发不出来。 苏凝听了他的话,连忙让陈永生将身上背着的包袱给取了下来,“我都带来了,您瞧瞧!” 一看有这么多,杨槐捧起那西瓜种子开口道:“只怕光这一种种子没有二十亩地是拿不下来的。” “叔,咱们用不到那么多,先种十亩地。”苏凝上前一步道。 杨柳站在边上听着,笑着道:“行了,有啥话咱们进屋里说,你小子快让开!”说罢,推搡着挡在身前的小儿子,重新领着人进了屋。 “叔,这些种子的种植方法和咱们这番薯不同,就拿这西瓜的种子,首先得浸种催芽,将种子泡在温水里泡两个时辰,再用湿帕子给包着催芽两天,等芽出来后,便要在地里挖瓜垄,在瓜垄上开一指深的浅沟,每一个浅沟里放入两粒种子,大约得一个月后才能进行移栽秧苗。”苏凝将大致的方法说给了他听。 杨槐不愧是是农户,苏凝一说便懂,“你这种植的法子和水稻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水田,一个旱地,那咱们什么时候种下?” “这个月就可以开始种了,七月份就可以结出西瓜,四月初的时候,咱们再把花生给点上,到时候我再和您细说。”苏凝不想贪多,先将西瓜种出来看能不能行,若是能行,那这花生、棉花和油菜等就更不在话下了。 “成,我这就按你说的做!”杨槐将那西瓜种收下了,将其他的种子推还给了苏凝。 苏凝却笑着道:“背来背去的麻烦,这东西就搁在您这,叔,等日后地里有了收成,咱们四六分,你们六,我们四可成?” 一听这话,杨家的人全都站了起来,“那哪里成,这种子可是你拿来的,咱们也就帮着种,哪里能要这么多。” 苏凝也不含糊,仔细将事情说与他们听:“这种子虽说是我拿来的,但这出田出力的可少不得日后你们费心,俗话说物以稀为贵,等东西种出来后,肯定会有人跟着纷纷效仿,至于往后是何章程,咱谁都不知道,且先这般定下!” 杨絮心中感动,知道苏凝这是有心帮他们,遂安抚着自家娘道:“娘,既然四弟妹这般说了,咱们便应了吧,等往后日子好了,咱们再细细说。” 两口子对视一眼,这才应了。 见事情已然谈妥当了,苏凝与陈永生起身同众人告辞,“二嫂,你可同我们一块儿回去?” 杨絮摇了摇头:“你们且先走,免得回去被旁人瞧见了,一会儿我让小弟送我就成。”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苏凝起身便往外走。 杨柳见着桌子上那钱袋子还留着,立刻捡了起来交给自家的小儿子,“快追上去,将钱还给人家。” 杨二郎有些不情愿,可看见自家爹的眼神时候,只好追了上去将银钱还给了苏凝。 等众人都走后,杨柳这才看向自己的女儿,心仿佛跟针扎了似得,“怎么有了身子,脸色这般差,可是你婆婆又给你排头吃了?” 自家女儿的性子杨柳是知道的,这孩子报喜不报忧,从不让自己操心半分。 杨絮红了眼眶微微颔首,将实情全都告知了二老。 杨槐一听这话,拍桌而起,“他们老陈家未免欺人太甚,你虽说是换亲,但也是我们的女儿,怎么能让她这般作践?” “爹,娘,我吃些苦没关系,就是可怜我两个孩子,他们如今年岁也大了,女儿没本事送他们去学堂,所以想——” “你想什么,同娘说,娘给你想办法!”杨柳抓着她的手,望着自己苍老的女儿道。 “我想分家另过!” 闻言,二老皆是一震,瞳孔里满是不信,而后思起方才苏凝的话,便问道:“儿啊,你们可曾想好了,这分家可不是儿戏,有生是什么态度?” “孩儿他爹说都听我的,娘,我们都想好了,三房八月就要去考秀才,他们中不中,我们都不稀罕,等寻个合适的机会便去说了,往后我和孩子们也可时常回来看望二老。” “好孩子,你不用惦记着爹娘,啥时候想回就回,家里的门永远为你留着,分就分吧!”杨柳一把将自己的闺女抱在怀里,硬生生的蓄着眼眶里的泪水,抬眸与自家当家的对视。 杨槐岂能不明白,将种子全都给收了起来,而后从家中摸出了十几文铜钱。 “娘,你们这是做什么?”望着那铜钱,杨絮停止了哭泣。 杨柳道:“这钱原本就是想拿去买些东西去看看你们,如今你来了,就直接拿着,你那婆婆能放你回来,只怕也是有所求的。” 杨絮连忙推拒:“娘,我就是回来要些针线,娘把家中不用的针线给我就成,这钱您赶紧收起来。”说罢急急起身,招呼自己儿子到身边,“时辰也不早了,娘我们就先回去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听话?” “娘,大郎为了减轻家里的口赋已然去从了军,二郎也这般大了,您也该为他考虑考虑,这钱您存着,将来也好为他说一门亲事。”杨絮擦干了眼泪。 杨柳心中酸痛无比,只好转身去将针线取了出来,交给了她。 等杨絮带着陈仲贤出门时,正好碰见躲在家门口没进去的杨二郎。 “姐!”杨二郎低低的喊了一声。 杨絮摸着他的脑袋嘱咐道:“以后在家好好孝顺爹娘,别老惹爹娘生气,他们年龄大了。” “我知道姐!”杨二郎护送着母子二人回了陈家村。 杨槐则是开始按照苏凝的说的法子开始选种浸种。 等回到家中,苏凝的心里的石头也算稍稍放下,望着院里头泡着的新鲜笋子,便走了过去。 “永生,这笋子你在哪里挖的,下晌的时候也带我去吧。”苏凝坐在矮凳上,用削尖的竹签开始将那笋子给划成一条一条的,呈现龙须状,这样晒干之后更容易保存它的鲜味。 第128章 真当自己眼瞎 陈永生也不多问,学着她的动作同她一样划,只不过他的另外一只手根本就使不上劲儿,为此,苏凝连忙阻止他。 “你就别弄了,方才扒了那么多笋衣,歇会,陪我说说话就成!” 陈永生坐在她的对面,望着她手法利落的划开笋子,便道:“你真想跟着我进山?” “自然,如今我跟着师父学医,有许多药草都未曾见过,这和邱山上想来应该有不少的草药,趁着无人发现,我得先下手。”她故意说的如此,逗得陈永生会心一笑。 一伸手替她将散落在眼前的碎发别在耳后,“辛苦你了,娘子!” 苏凝闻言,手上的动作愈发的快了,“这春笋你之前卖给了谁?” “望江楼的徐掌柜,之前打来的猎物也都卖给了他。” “春笋五文一斤?”苏凝将水泼在院子外头,而后将划开的笋都摊开在竹篾上晾晒。 “嗯,五文,说以后若是再有,他还收,等下晌带你入山,我再去挖一些回来!”陈永生伸手替她擦了额头上的汗。 苏凝直接拽着他的袖子,将整张脸的汗都擦了擦,“先不急着卖,如今这刚开春,家家户户能吃的新鲜菜不多,这笋咱们能卖个好价钱。” 陈永生却道:“那徐掌柜是我的老主顾,万一食言恐怕不太妥当。” 苏凝叉着腰,一手戳着他的胸口:“可咱们又不是傻子,能被他这般糊弄?这笋的价钱他若给的合适,咱们再卖他也不迟。” “行了,我去做晌午饭,你若闲来无事,便帮我把火给生了。”苏凝推开他的身子朝着厨房去。 陈永生紧随其后。 等晌午的时候,陈二牛便护送着陈仲怀回来了,人还未进去,便已然听见两个孩童在门口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怀儿,你怎么不带二牛进来?”苏凝站在厨房门口喊道。 一听这话,陈二牛立马溜之大吉,陈仲怀则是迅速的进了院子里。 “娘,二牛哥回去了。” “你俩是在干嘛,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娘?”自从这孩子跟陈二牛在一处玩后,这性子就变的野了些,也不是说不好,就怕两个孩子太小,万一又出了上次的事儿。 陈仲怀立马摇摇头,朝着苏凝跑了过去,抱着她的腿撒娇道:“娘亲,我好饿呀,今天中午吃什么?” “炒笋子给你吃。”苏凝刮着他的鼻子,领着他进了屋。 陈仲怀立马坐在陈永生的身边,老老实实的望着苏凝炒菜。 瞧着一大一小坐在灶台前,苏凝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儿,炒了一个油焖笋,又拿那腊肉熬了笋汤,这才齐活儿。 原本想着吃完了午饭便好好询问陈仲怀这几日的功课,旁敲侧击下他同陈二牛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可谁曾想,这孩子刚一吃完饭,嘴一擦,便急急的往外跑。 “娘亲,我同二牛哥约好了,下晌要去他家习字。”说罢也不管苏凝是否听见了,直接推开篱笆门,风风火火的跑远了。 苏凝擦拭着碗急的连忙出了厨房,可这会儿哪里还有孩子的身影。 “永生,这孩子绝对是有事儿瞒着咱们!” 陈永生夺过她手里的碗安慰道:“行了,你就甭操心了,男孩子好动,你不是说下晌让我带你进山,咱们也没时间看顾着他。” 她只是觉得孩子这两日都不和自己亲近了,有些别扭而已。 等收拾好厨房,便同陈永生进了山里。 说是没有猛兽,可望着这僻静的山林,苏凝心中还是有些发怵,尤其是看着脚边扑腾的来福,隐隐觉得那公狼就在这附近。 陈永生身上背着竹篓子,手中握着柴刀走在最前面,一路为她披荆斩棘,愈往里面去,他的神色便变得异常严峻。 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这才停下脚步,对着苏凝道:“这儿我们从未来过,你且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草药?” 苏凝闻言,立马将怀里的书给掏了出来,开始在一众荒草绿茵中查看着。 还别说,真让她寻到了五六种常见的草药:车前子、马齿苋、小蓟、灰菜、拉狗蛋。 而这些草药的药性大都是用于治疗日常的小毛病。 苏凝将这些草药一样都挖了些,打算拿回去细细研究。 陈永生站在她的身边,替她看着四周,忽的看见下方一处有些异样的动静,立马警惕了起来。 而来福则是直接撒开了腿,朝着那地方跑了过去。 “来福!”陈永生唤了一声,可惜来福头也不回的往前冲。 苏凝将药材装在背篓里,顺着陈永生的视线看了过去,“这来福是怎么了,难不成公狼真的在附近?” 若是公狼在附近的话,只怕他们着实有些危险,难保那公狼不会对他们动手。 陈永生低头看着抓着自己衣襟的苏凝道:“你且留在这儿,我前去看看。” “不成,我和你一块儿去。”说罢,居然松开了陈永生,自己走在了最前面。 陈永生见此,连忙追上前,一手牵住她小心翼翼的前行。 当二人朝着那片林子走的越近的时候,便能听见沙沙的声音响起,苏凝与陈永生对视一眼,只见陈永生松开了她的手,抽出了腰间别着的柴刀。 “仲怀,左边,左边还有,你快捡起来。”陈二牛粗噶的声音在山林中响起。 夫妻二人互为对视一眼,直接朝着前方走了过去。 只见陈仲怀猫着腰在不停的捡着地上的果子,而那树上则还蹿着一只“皮猴”,不是陈二牛还有谁。 “陈仲怀,你在干什么?”苏凝怒不可遏,直接朝着林子里的二人喊了一声。 陈仲怀没想到能在林子里听到自家娘亲的声音,吓得一激灵,那面前兜着的果子悉数掉在了地上,滚落在苏凝的脚边。 “娘,娘亲,你怎么在这儿?”陈仲怀吓得说话都有点结巴。 躲在树上的陈二牛不敢乱动,以树遮身,嘴里嘟囔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苏凝走近后,直接用手拍着陈二牛的腿:“还不给我下来?” 这枇杷树也就三米多高,他又直接坐在主干上,还真当自己眼瞎看不见啊。 第129章 偷偷进山摘果子 苏凝心中气急,这陈二牛带着自己儿子野就算了,居然还教会仲怀说谎了,这可不是她让他们俩玩的本意啊。 陈二牛哧溜一下从树上蹿了下来,同陈仲怀老老实实的站在一块儿,还不忘埋怨道:“不是让你别同你娘说的吗?” “我没有!”陈仲怀辩解道。 “那你娘咋发现的?” 陈二牛正处于变声期,他那声音就算压得再低,苏凝和陈永生也是听的一清二楚,敢情这俩孩子还不晓得错了。 “永生,咱们回去!”原本想要好好训斥一番的,可这会儿她却不想管了,直接冷着一张脸往回走。 陈永生知晓苏凝这是生气了,给俩孩子使了一个眼神,陈二牛不懂,陈仲怀却立马就明白了,连追带跑的朝着苏凝喊道:“娘亲,怀儿错了,你等等我!” 陈二牛站在原地,望着那地上的果子,嘻嘻一笑:“叔,你帮我一块儿捡呗。” 陈永生瞧着这壮实的小伙子弯着腰兜了一兜的果子,心中暗叹,将竹篓子递了过去。 陈二牛一把接了过来,将果子全都装满了,自告奋勇的背着那竹篓子同陈永生一块儿去追了前面的母子二人。 这果子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发现的,怎么能轻易的舍弃,尽管被苏凝给发现了,但也不妨碍他吃,大不了就是被她训斥一番,反正他都已经习惯听老娘的训斥了,基本上没将这事儿给放在心上。 “叔,你吃不?”陈二牛掏出一个果子囫囵的吞了,伸手递给陈永生一个。 陈永生望着那果子摇了摇头。 陈二牛见他不吃,自己又塞了一个,吃的那叫一个欢快。 陈永生跟在他身后,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贪吃又贪玩,恐怕早晚有一天得出事儿,还是得同陈启业说一声,让他管管,不然真把仲怀给带坏了。 他可不想自家媳妇孩子因为陈二牛而产生矛盾。 出了和邱山,苏凝站在路口等着他们,这时候,来福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嘴边上的毛发还残留着一丝丝血红,不过苏凝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发现。 “来福,咱们回家!”眼看着人还没出来,苏凝气得只身回到了家中。 陈仲怀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却没见着苏凝的身影,心里一慌,双眸中蓄着泪水,看来娘是真的生他的气了。 “仲怀,你娘呢?”陈永生同陈二牛走了出来,只瞧着儿子一个人站在路口,担心的问道。 陈仲怀哽咽道:“爹,娘生我的气了怎么办?” 怎么办?这也只能靠他自己去解决。 “仲怀,你别哭啊,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不就是进山里头摘甜果,多大点事儿啊,喏,你吃不?可甜了!”陈二牛将手里的果子塞在了陈仲怀的手中。 话音刚落,陈仲怀哇的一声哭了,吓得陈二牛手足无措。 “你咋,你咋还真哭了?” “二牛哥,我娘生气肯定不要我了咋办?”陈仲怀瘪着嘴,待看向陈二牛时,更觉得委屈了,“你还吃!” 他还是不是自己的好兄弟了? 陈二牛被陈仲怀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虚,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笑着搂着陈仲怀的肩膀,“好了,哭啥,大不了我陪你一块儿回去承认错误就是了,不过就是要挨骂,一会儿你可别又哭了——” 两个孩子勾肩搭背的走在最前面,陈永生跟在二人身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可又觉得十分好笑。 回到了家门口,两个孩子又怂了,站在篱笆门外始终不敢进去。 苏凝坐在老屋里,早就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可她这会儿还有些生气,少不得说些伤了孩子的话,遂一口气喝了三碗水,这才冷静下来。 “进去吧,你们可都是男子汉,该面对的迟早都得面对,仲怀进去,好好给你娘认个错!”陈永生推开篱笆门,让两个孩子进屋。 陈二牛一用力直接将陈仲怀推得一个趔趄,吓得苏凝站起了身子又坐了回去。 陈永生将她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取下了陈二牛的竹篓子这才推搡着二人去了屋里。 “娘!”陈仲怀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婶儿!”陈二牛也跟着后面唤了一声。 苏凝侧过了身子不去看他们。 陈仲怀上前拉扯着苏凝的胳膊,哭得如同个泪人:“娘,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我以后再也不去山上了。” 陈二牛站在边上,看着苏凝,心中一愣,咋婶儿和自家老娘的教育方式不一样嘞?不是该揪耳朵朝着仲怀一顿打骂吗?咋地一句话都不说? “凝儿,孩子知道错了,你就别气了。”陈永生上前一步劝着,“仲怀,下回可不许单独进山了,知道吗?” “爹,我知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陈仲怀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苏凝转过身瞪了一眼陈永生,“娘问你,你为什么要撒谎进山,娘怎么教你的,好孩子是不能说谎话的,你这般骗娘,万一在山里头有了危险,出了事儿,你让爹和娘咋办?” 陈仲怀闻言,哭得愈发的伤心了:“娘,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撒谎了,娘你别生气了。” 瞧他哭得这般伤心欲绝,苏凝也不忍心多责骂,掏了帕子替他擦了眼泪,见他还在哽咽,遂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想进山里头和爹娘说便是,日后我们带着你进,可不许再和今日这般,两人偷偷的溜进去,知道吗?” “嗯。”陈仲怀重重的点了点头,扑在苏凝的怀里。 苏凝抬眸瞥了一眼陈二牛,“说吧,你们俩人进山就为了摘这果子吃?” 陈二牛见苏凝不生气了,嘿嘿一笑:“婶儿,我就是嘴馋才拉着仲怀一块儿去的,您尝尝这果子,可好吃了。” 废话,枇杷果子能不好吃? 苏凝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再有下次,我就不让你们二人玩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婶儿!”陈二牛讨好似得将果子递了过去,“婶儿,这果子每年都有,可是却没人知晓那地,我和仲怀好不容易瞒了我娘去摘的,可好吃了。” “你就不怕这果子有毒?”苏凝挑着眉看着陈二牛。 陈二牛咬着果子微微一愣,而后继续吸吮着里面的汁水:“不怕,那鸟都吃了没事儿,咱们人吃了肯定也没事儿。” 第130章 真不知随了谁 苏凝不禁为这孩子的胆子捏了一把汗。 不过想起原先他头被打破了还要河虾的时候,也就不奇怪了,没曾想这陈二牛居然是吃货。 “娘,这果子真的有毒吗?”陈仲怀捏了一个在手里,瞧着陈二牛吃的津津有味,吞了口口水。 苏凝一伸手替他将果子皮给扒开,“这果子得剥了皮吃才不会涩,快尝尝吧!” 闻言,吃的正欢快的陈二牛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那果子皮给吐了出来,“我是说咋这么涩嘴的,原来是要去皮,婶儿,你咋知道?” “这果子叫枇杷,不仅能生吃,还能熬枇杷膏和枇杷水,你们可想吃?”苏凝一边剥着皮,抬头看向两个孩子。 陈二牛立马伸手:“婶儿,我想吃。” “想吃那你们二人可得听话,以后不准再单独去山里,知道吗?”苏凝一伸手戳着陈二牛的脑门,“尤其是你,你要是再去,我就告诉你爹娘,看他们不打断你的腿!” 苏凝拿话吓唬陈二牛,陈二牛撇了撇嘴,“不去就不去呗,不过咱们可说好了,你得给我们做枇杷膏吃。” “那得看你们的表现,这几日跟着先生学得如何了?” 陈仲怀抬眸看向坐在一旁的爹爹,想要求救,然而,陈永生却视而不见,默默的收拾着竹篓里的果子和草药。 陈二牛眼神四处扫了一圈儿,当下便开口道:“婶儿,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他哪里学到什么东西,还是先溜为妙。 苏凝握着枇杷,喃喃道:“唉,我还想着你们要是在学堂表现的好的话,就给你们做枇杷膏,现在看来只能我们自己吃了。” 果不其然,陈二牛刚迈出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腆着脸同陈仲怀站在一处。 “娘,姥爷教了我们《百家姓》和《三字经》,还教我们背了一首诗。”陈仲怀老老实实的将这几日学的都告诉了苏凝。 陈二牛在一旁抚额,这仲怀还真的不撒谎了。 “将诗文背出来,我听听!”苏凝敲着桌子,指着陈二牛,“你先来。” 陈二牛哀嚎一声,绞尽了脑汁儿,断断续续的背了出来,而陈仲怀则是一口气全都背了出来,苏凝心中便有了数。 “二牛,我记得你可是比仲怀先上的学,你年岁比他长五岁,就该给他做榜样才是,可不能老是下河捉虾,上树摘果给耽误了。”苏凝冷着声儿道。 陈二牛脸上出现一抹红晕,低着头:“我知道了,婶儿。” 瞧着两个孩子都晓得错了,苏凝也不再责怪,起身道:“成了,这果子你们拿去吃,但不许吃多,免得闹了肚子。” 得了她的令,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立马朝着陈永生走了过去。 陈永生早就将果子搁在了竹篮子里让孩子们拎在院子里去吃。 “凝儿,这果子真的没毒?”陈永生起身朝着苏凝走了过去询问道。 苏凝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递给了陈永生,“没毒。” 这果子?陈永生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这从哪来的? 苏凝咬了一口果子,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低声在陈永生的耳边道,“我偷偷捡的,我来给你剥皮!” 说着直接将他手里握着的枇杷给夺了过来,一手替他剥掉皮后,直接喂在他的嘴边,“尝尝!” 陈永生直接一口咬住,而后慢慢的品尝了起来,这果子的汁水十分饱满,味道甘甜,怪不得两个孩子要偷偷的去采摘。 苏凝一边吃着枇杷一边道:“我方才看了一眼,那一处有好几棵枇杷树,咱们一会儿去打了弄回来吧!” “你想给孩子们熬枇杷膏?”陈永生一下子看穿了她的心思。 苏凝点了点头,“我还想将和些果子拿去镇子上卖,你觉得怎么样?” “好,只是就我们二人恐怕不方便,更何况这枇杷树乃是二牛发现的,不如将他爹娘也喊上?”陈永生道。 苏凝点了点头,这事儿确实应该这么办。 “二牛,你过来,我同你说件事儿。”苏凝朝着院子里玩闹的两个孩子挥了挥手。 陈二牛立马走了过去:“啥事儿?” “你去把你爹娘唤来,我有事儿同他们商量。” 闻言,陈二牛以为苏凝要同他爹娘告状,吓得往后一退:“叔,婶儿,我不是已经承认错误了,干啥还要找我爹娘来。” 这孩子,苏凝有些无语,既然这般怕爹娘骂,干嘛还要去做那危险的事儿。 “不是告你的状,是找你爹娘来一块儿进山,去把那枇杷给摘回来,你难道不想吃那枇杷膏了?”苏凝拿吃的诱惑他。 一听这话,陈二牛的两道浓眉挑的老高,“真的?” “你这孩子,我说的话还不信,快去!”苏凝作势朝着他身上一打,这浑小子立马就撅了蹄子往外跑。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陈二牛一家这才到了门前。 人还未进去,就听到姚杏花的声音传了进来,“苏妹子,我听二牛说你要去山里头摘果子,可千万别进去啊!” 陈启业揪着陈二牛的耳朵跟在后面进了院子,仔细看会发现二牛的屁股后面还有两个脚印,明显是被人给踢得。 苏凝和陈永生从屋里走了出来,见着姚杏花立马拉着她进了屋里坐。 “杏花姐,山里头我们都转了一圈儿,没有猛兽,更何况,那果树林子也不在深处,咱们摘了就回!”苏凝给姚杏花和陈启业一人倒了一碗热乎的水。 姚杏花听了这话,瞅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冷哼一声:“还不快过来给你婶子道歉!” 陈二牛耷拉着耳朵站在苏凝的面前,“婶儿,我错了!” “这是?” 姚杏花一巴掌拍在陈二牛的背上,“这孩子回去经我们一问,啥都说了,苏妹子,真是对不住你,没得让二牛带坏了仲怀!” “杏花姐,孩子都已经和我老实交代了,也保证日后不单独进去,咱就甭怪孩子了。”苏凝劝道。 姚杏花叹了一口气,“这浑小子不打不行,在家里头那是三天两头就要上房揭瓦,又长了一张吃嘴,真不知随了谁?” 陈二牛嘿嘿一笑。 第131章 发家大业第一步 陈启业坐在边上重重的咳嗽了两声,看向陈永生,“永生,你的伤可好些了?” “好多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进山吧,免得这两孩子又偷偷背着我们去。”陈启业想的是将那果子给全部摘了回来,两孩子就不会进去了。 陈永生也是这般想的,不过苏凝还交代过要摘了那果子去镇子上卖,遂开口道:“且等一等,我们还有事儿要同你们商量。” 闻言,陈启业夫妻二人同时看向苏凝和陈永生。 苏凝将那果子分别递了过去:“这果子是你家二牛发现的,不知你们可见过?” 陈二牛立马昂起头颅,一副洋洋得意,“爹娘,我给你们剥了吃。” 苏凝隐忍着笑意,这浑小子还是有点眼力劲儿,知道讨好夫妻二人。 夫妻二人一尝,口舌生津,没想到这果子居然这般甜,看向儿子的脸也多了些柔和。 “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吃,掏鸟蛋,摸河虾,旁的本事没有,这寻吃的那可真是——”姚杏花啧啧了两声,“不过这是啥果子?” “这果子名叫枇杷,不仅可以生吃,还可以熬糖水和做成枇杷膏,对小孩子感冒咳嗽特别好。”苏凝解释道。 姚杏花听得心中称奇:“不愧是秀才家的女儿,懂得可真多。” 苏凝微微赧然,接下来要说的话倒是有些不好开口了,“杏花姐,实不相瞒,让你们来,就是为了想和你们商量,将这些枇杷给摘了,咱们俩家拿去镇子上卖。” “卖?”姚杏花看向那手中的黄色果子,这玩意儿有人买吗? “这果子是二牛发现的,味道不错,且现如今刚开春,镇子上卖果子的人不多,连新鲜的青菜都没几样,这果子若是拿到镇子上卖,肯定有人买的。”苏凝道。 姚杏花瞥了一眼陈启业,陈启业开口道:“这果子虽说是二牛发现的,可这怎么吃,该如何吃都只有你能做出来,我们岂不是占了你们便宜,还是罢了。” “是啊,苏凝,咱们帮你摘果子打个下手就成,哪里用的着合伙。”姚杏花心眼实在,没有往深处想,可苏凝却想的很多。 “杏花婶儿,这生意我打算长远了做,咱先弄,若是卖的好,咱们俩家该得多少是多少,若是卖的不好,咱们也就当给孩子挣个零嘴。” 闻言,陈启业同陈永生皆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苏凝,“你想将果树给移回来?” 二人同时出声,将苏凝和姚杏花给吓了一跳。 “不,我想将那山给买下!”苏凝断然道。 “啥?你要买山?”屋里一众人都被苏凝这个想法给吓着了,听说过买田买宅子的,可从未听说过买山的啊。 更何况还是和邱山,那山里头能有啥? “凝儿,你要是想要那树,我给你移回来便是,买山,咱们家里的钱恐怕不够。”陈永生蹙着眉头。 “咱们现在是没钱,可钱都是想法子挣出来的,杏花姐,这事儿我只同你讲了,你且做不做?” 苏凝的目光中带着一抹坚定,握着姚杏花的手。 姚杏花一时间拿不出主意,望着在院子里头玩耍的两个孩子,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坐着的男人,“当家的,您觉得呢?” 他们家里如今也困难着,若是真的如同苏凝说的,这枇杷果子能卖得钱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见此,陈启业思绪片刻道:“做,为了咱二牛,这事儿咱们应下了。” “当家的!”姚杏花眼里闪着泪光,“苏妹子,你且说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 见他们夫妻二人应下,苏凝立刻道:“咱们先进山里头摘几筐回来,明儿一早拿去镇子上卖,永生再带着你们去挖些笋,咱们一块儿卖。” “嗯,那我这就回去拿筐篓子同你们在和邱山脚下汇合。”姚杏花起身拉扯着陈启业往外走。 临出院子的时候,苏凝唤住了二人,“杏花姐,这事儿先别让旁人知晓。” “我晓得!”她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让旁人知道来分一杯羹。 送走了夫妻二人,苏凝一转身便看见陈永生站在自己的身后。 “你不想让村里的人知道?” “嗯。”苏凝转身去了厨房取了竹篓子递给了他,“事情还未定下来,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咱们这事儿便难成。” 她可不想让大周氏或者外人破坏自己的发家大业。 陈永生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同她一块儿背了竹篓子出门。 这次,因着要一块儿进山,便将俩孩子和来福都带上了。 陈仲怀背着小背篓走在二人中间,待到了和邱山脚下时,立马朝着陈二牛跑了过去,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没让人察觉吧?”苏凝同姚杏花走在两个男人的身后。 姚杏花小声道:“没有,旁人以为咱们去挖猪草,没人发现。” “那就好。” 来福一进山林之中便撒了欢的跑在前面,陈仲怀和陈二牛追在它的身后,不一会儿,便到了那片枇杷树林里。 众人这才发现这块林子里头有六七棵枇杷树,且黄澄澄的一片挂在枝头上,地上也落了不少。 望着这几棵果树,众人咂舌,看来他们背来的筐子还装不下了。 “娘,我去树上摘,你们在地上等着!”陈二牛一把丢了背上的竹篓子,如同猴子一般蹿上了树,卡在那主干上,抱着那树枝便是一阵猛摇。 姚杏花瞧着自家孩子那皮劲儿,忍不住怒吼:“你快给老娘下来,别摔着了!” 只见那果子哗哗的往下掉,有的因为太饱满直接摔得稀烂,苏凝忍不住抚额,这熊孩子—— 陈二牛听见自家老娘怒吼,立马便停了,坐在树上道:“娘,得这么摇,果子才会下来!” “祖宗哎,你快下来,不用你摇,你爹和你叔他们有法子的!”姚杏花也颇为头疼,这孩子读了这么久的书,咋还不开窍。 陈二牛不信,依旧坐着不动,待看见自家爹和陈永生捡了棍子过来,将那树杈给勾住,而娘他们则是直接摘了搁在篮子里时,立马从树上溜了下来。 原来摘果子是这般摘的,他竟然没想到。 第132章 东市卖果子 “爹,这法子是谁教你的?”陈二牛参与到摘果子的队伍中,仰起小脸问道。 陈启业懒得搭理他。 苏凝在一边开口道:“二牛,你若是好好读书,将来知道的可比你爹多多了。” “真的,那比你呢?” “自然也比我多。”苏凝将那树杈上的枇杷果子摘完了,让陈永生慢慢松开,又去摘另外一个树杈上。 旁边的姚杏花嗔怪道:“你这孩子咋说话的?” “娘,我要好好读书。” 这话姚杏花和陈启业爱听,笑得合不拢嘴,手脚愈发的快了。 “娘,我也好好读书!”陈仲怀捡着地上的枇杷道。 几个大人相视一笑,将篓子都摘的差不多了,陈永生领着陈启业去挖了新鲜的笋子,众人这才回了老屋。 “这东西就搁你这儿,我们去挖些猪草,免得回了村子里头让人起了疑心。”姚杏花将那篓子里的枇杷果子倒在正房的屋檐下。 苏凝连忙将那新鲜的笋尖递了过去,“杏花姐,这笋你拿些回去吃,吃不完,就用竹签同我这样划开,搁太阳下晒干,想吃的时候再用热水给泡发了。” 一听这话,姚杏花也不同她客气,搁在了竹篓子里,“成,明日我们早早过来,同你们一块儿去镇子上。” “好。”苏凝送了他们一家三口出去,看了一眼屋檐下堆得果子,嘴角轻轻一挑。 翌日。 天还未大亮,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苏凝这会儿已然醒了,正在厨房里熬粥,听到声音,还不等她去开门,陈永生已然从灶台前起身,往外走。 “永生,你们吃了没,我们带了几个饼子。”说着,将那饼子递了过去。 陈仲怀还在屋里炕上睡着,陈二牛从夫妻二人身后蹿了出来,径直跑了进去,将陈仲怀给揪了起来。 苏凝听到外头的声音,连忙请他们进来,这会儿早上还有些凉意。 “我们也烙了饼子,杏花姐喝碗粥,暖和暖和身子咱们就出发。”苏凝拿了碗筷一人舀了一碗粥。 待陈仲怀起身同陈二牛来到厨房的时候,大人们都已经准备要出发了。 “二牛,还记得娘怎么交代你的吗?” 陈二牛重重的点了点头:“娘,你就放心吧,吃了早饭,我就带着仲怀去学堂,绝不逃课。” “那我们晌午要是没回来呢?”姚杏花问道。 陈二牛答曰:“我将仲怀送去先生家,自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中,哎呀,娘,您就放心吧!” 陈二牛说着便动起手来,将姚杏花往外推。 苏凝替陈仲怀擦了擦嘴,这些话她也同孩子交代过,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去山里头。 送走了众人,陈二牛一回头,朝着还在咬着饼子的陈仲怀露出了一排门牙,扯着他便朝着村里学堂去了。 来福原本想跟上去,可奈何那篱笆门砰的一下子给关上了,急的它在家中叫唤。 一路上,众人背着枇杷果子和春笋脚程走的极快。 苏凝背着一篓子枇杷,刚开始还不觉得累,走在前面同姚杏花有说有笑,可走了一半后,便有些吃力了。 与此同时,跟在她身后的陈永生直接一伸手,便要替她提着,苏凝连忙拽住那篓子,“不用了,我能行的。” 可陈永生却不愿意她这般辛苦,二话不说便将那篓子挎在胳膊上,任由苏凝如何拽都取不下来。 姚杏花在一旁笑着道:“哎哟,还是你家这口子会心疼人,瞧瞧我这当家的,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陈启业挑着浓眉:“你累了就给我!” “得了,这点活计我累啥,倒是苏妹子,你这细皮嫩肉的就让他们男人提着,甭把肩膀给磨破皮了。”这重活但凡是不常做的,都会少不得将肩膀磨伤。 陈永生盯着苏凝的肩膀,那眼神里满是询问。 苏凝连忙松了手:“哪有那么严重,那,那你提着。” 她这番动作只让陈永生的心里更加坚定她的肩膀受了伤,否则依着她要强的性子断然不会这般轻言放弃。 到了云水镇,天这才亮透了,众人连忙赶去东边的集市上占地方。 这东边的集市乃是云水镇早上最热闹的地方,聚集了不少小贩,往来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卖鱼,新鲜的鱼,两位娘子,买鱼吗?”一黝黑的汉子从桶里抓了条鲜活的鱼递在二人的面前。 苏凝连忙摆手:“我们不买鱼,想问问您这边上的位置可有人了?” 一听这话,那汉子便将鱼给丢入了桶里,“没人,你们卖啥的?”说着话还觑了一眼他们筐子里的东西,待看见不是鱼时,稍稍松了一口气。 “卖些山货,新鲜的笋子和水果,大哥,这果子您尝尝!”苏凝递了一个枇杷果子给他。 那男人立马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吃!” “拿着,又不是啥贵重的,咱们这满满三筐,大哥吃的好,到时候给我们喊两声也成!”苏凝将那果子递在他的手里。 那人嘿嘿一笑,“成,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拿在身上擦了擦便要咬下去。 站在一旁的姚杏花连忙提醒道:“我说大哥,你甭着急啊,这枇杷得把皮给去了。” 那男人听了这话,黝黑的面庞上露出一抹红色,这才剥了皮,“真好吃,大妹子,你这果子咋卖的,我买些回去给我娃娃尝尝!” 一听这话,姚杏花回头望了一眼苏凝,这价格他们都还没定嘞。 苏凝见着那鱼,开口问道:“大哥,您这鱼咋卖的?” 那大汉抓了一条巴掌大的小草鱼:“十二文一斤。”说完擦了擦嘴,看向他们的篓子,“你们咋没带杆秤来?” 苏凝和姚杏花四目相对,她们走的急,将这事给忘记了。 那汉子看出他们的窘迫,立马便明白他们这是头一次来卖东西,笑着道:“第一次都这样,等以后常来带着就是,今儿这称我借你们。” “那真是多谢大哥了。”苏凝又取了五六个果子给他,“这果子您拿着。” “那哪儿成?”都是买卖生意,都不容易。 “拿着就是。”姚杏花也在旁劝和着。 那大汉瞥了一眼二人身后的 男人,这才拿了。 第133章 买果子赠药方 俗话说的好: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两相这般一弄,便熟稔了起来,原来这人乃是从南浔镇上来的,这南浔镇靠着罗刹海的边缘,村里的人都以捕鱼为业。 南浔镇上有一码头,专供南来北往的客商们停留休息。 这张逸轩上次便是从南浔镇的码头回来的。 那汉子摸了摸脑袋道:“咱们镇子上的人吃鱼都吃厌烦了,所以便想着拿邻镇上来卖,你们呢?” 苏凝笑着道:“我们是从陈家村来的,家里头粮食才刚种下,这才去山里头摘了果子卖些钱。” “日子都不容易啊!”那大汉道。 姚杏花附和着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 不一会儿,集市上的人渐渐的便多了起来,他们旁边的摊位也都被霸占了,不过大多数都是卖的寻常的青菜。 “萝卜,水嫩的萝卜,五文钱一斤!” “白菜,新鲜的小白菜,刚从地里冒出来的,八文钱一斤!” 南来北往的吆喝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姚杏花便有些着急了。 “苏妹子,咱们这价格咋定?要不咱们也吆喝两句?” 苏凝低声道:“这枇杷咱们卖八文一斤,鲜笋咱们卖十三文。” “八文会不会太贵了?”姚杏花小声道。 村里的人过日子恨不得一文钱掰碎了分成两文钱用,八文对姚杏花来说有些贵。 苏凝笑着解释:“姐,这萝卜都卖五文了,咱们这可是果子,您瞧瞧这集市上哪里有新鲜的果子卖,咱们这卖八文钱一斤不贵。” 陈永生站在一边道:“徐掌柜的给我笋子的价格是五文,咱们卖十三文恐怕不妥。” “酒楼是大批量买,自然是便宜些,咱们这般卖若是没人买,到时候再降价便是。”苏凝说罢,也不管众人是不是同意,直接扯开了嗓子也跟着吆喝,“枇杷,鲜笋,便宜卖了。” “生津止渴的枇杷,新鲜野生的春笋,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瞧一瞧看一看啊!”苏凝第一次喊,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哪管的了旁的,脸皮加厚继续喊。 姚杏花瞧着她这般卖力,也跟在她的后面吆喝着。 不一会儿,他们的摊位上便聚集了一些人,有看热闹的,有闲聊的,当然也有不少跃跃欲试想要买的。 “你这是什么果子,怎么毛乎乎的,能吃吗?”这枇杷他们从未见过,所以大多数人都只是观望。 苏凝立刻笑着剥了一个枇杷递了过去,“大哥,您尝尝,这枇杷生津止渴,可甜了,不甜不要您钱。” “不甜真的不要钱?”那人将信将疑的接过她手里剥好的枇杷,咬了一口。 “怎么样,甜不甜,甜不甜?”围着的众人不停的询问着那人。 那人咬了一口,哪里还管的了旁人问什么,直接冲着苏凝道,“怎么卖的,给我来一斤!” “八文钱一斤,十五文两斤!”苏凝道。 一听这话,围观的人七嘴八舌道:“你这什么果子这般贵?” “大姐,这是枇杷果,能生津止咳,家里的孩子若是咳嗽,熬点川贝枇杷水喝便能好,再说了,您瞧瞧这萝卜都要五文一斤,这果子八文一斤已经算便宜了,您若是要,我再给您送半斤,觉得好吃,给我多吆喝吆喝,怎么样?” 这半买半送的法子可是让人心动不已。 只见方才那吃了果子的人立马从兜里摸了八文钱,“我要一斤,能给我送半斤不?” 苏凝立马点头:“今儿个前三名买一斤都送半斤,错过这个机会可就没有了。” “给我来一斤!” “我也来一斤!” 这一下子,围着的人立马都开始要了起来。 哪怕这果子不怎么甜,光是买一斤送半斤也划算了。 苏凝还没开口朝着旁边卖鱼的汉子借秤,那汉子便已然将秤杆递给了姚杏花。 “苏妹子,你收钱,我和我当家的来装果子。”姚杏花立刻将果子过了称,足足一斤半,只多不少。 苏凝接过钱,一枚枚的数了,让陈永生将早早就准备好的钱袋子给打开,收一个人的便丢进去,然后那人便去问姚杏花取果子。 眼看着前三名的名额没了,众人不由得惋惜。 “小娘子,我买的多可否便宜些?”有人问道。 苏凝望着那空了一半的筐子,笑着道:“可以,您要多少?” “给我来六斤,你不是说这果子可以生津止咳,正好我那小孙子近日里有些咳嗽不爱吃药!”只见一位精神抖擞的老太太挎着篮子挤在了众人前道。 苏凝一听这话,立马对着那老太解释:“这枇杷得和川贝一起熬了效果才最佳,您家中如果有川贝,我可以将这法子告诉您,您回去熬了给您孙子喝。” “哎哟,你这娘子心眼好,居然将这药方子告诉我老婆子,多谢多谢!”那老太立马拱手。 苏凝便将那方子告诉了老太,又让姚杏花给她称了足足六斤的枇杷。 “大娘,就收您四十五文钱。” 那老太从兜里摸了五十文递了过去,“不了不了,你都将药方子告诉我了,哪里还能再让你便宜,若是我孙儿好了,定要再来你这买!” “那多谢大娘了!” 送走了那位老太,旁人都一拥而上,纷纷挤着要买那枇杷,方才苏凝说的药方子,他们可全都听见了。 眼瞧着三筐枇杷都卖完了,不少人都有些失落。 “小娘子,你们这剩下的半筐枇杷不卖吗?” “抱歉,这是要拿去送给同济堂张大夫的,等过两日,过两日,我们不仅卖枇杷,还卖枇杷膏和川贝枇杷水。”苏凝朝着众人道。 众人一听这话只能作罢。 “那你这春笋怎么卖?”没了枇杷众人的目光这才看向旁处。 “鲜笋十三文一斤,这笋是雨后春笋,若是和鱼一起熬,那汤的味道会更加鲜美。” “小娘子,你这可真会做生意啊,行,就听你的,给我来一斤!”那人从兜里掏出了十三文钱,买了一斤春笋,又同旁边的汉子买了三斤的草鱼,这才离开。 临走时,还不忘同苏凝确认,两日后是否还在这儿。 苏凝自然是点头应了。 第134章 赚得银子 等人都散了,苏凝喜笑颜开的望着陈永生,“相公,你看,十三文都有人买,可见望江楼的徐掌柜给你的价格低了些。” 陈永生瞧着她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心里也跟着欢喜,将鼓囊囊的钱袋子收紧了,搁在竹篓子里盖住,一伸手替她擦了汗。 “渴不渴,要不要给你买碗糖水喝?” 他这一说,苏凝还真觉得有些渴了,但想着一会儿就要回去了,索性摇了摇头。 他们这小夫妻秀恩爱的模样被姚杏花看了,顿时酸溜溜道:“苏妹子啊,你这赚了钱,可不能舍不得一碗糖水喝,我们可都渴了,是不是,当家的?” 陈启业哪里会懂得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直言道:“我不爱喝糖水!” 他又不是妇人,喝啥糖水。 闻言,姚杏花一个胳膊肘直接拐在他的肚子上,“算了,不喝拉倒,苏凝,你不是要去同济堂送枇杷,这笋子我们看着,你去吧。” “成,那杏花姐我去给你买糖水喝。”苏凝的脸颊通红一片,方才一高兴,居然忘记在外面。 “哎哟,喝啥糖水,不要费那个钱,你把这钱拿去,买那啥川贝。”姚杏花将篓子里的钱袋子给了他们。 见他们夫妻二人如此信任自己,苏凝便让陈永生提了早就备好的枇杷和春笋,去了同济堂。 这集市上卖枇杷的事情已然传开。 夫妻二人前脚刚走,后面便又来了一批人,有不少是镇子富户家中的小厮们。 姚杏花将方才苏凝说过的一番话同他们交代了,他们这才离开,不过有一名管事儿的直接将他们剩下的春笋和旁边的鱼都买了去。 姚杏花那叫一个高兴。 同济堂。 苏凝和陈永生将那枇杷带去的时候,正好听见白术同张广白嘀咕。 “老爷,也不知是谁在外头胡言乱语,说什么川贝枇杷水能够治疗咳嗽,刚刚可是有不少的人买了川贝,您说会不会出事儿啊!”白术端了一盏茶递给张广白。 张广白端着茶盏细细品尝道:“那枇杷是何物,你可曾见过?” “听说东边集市上有卖的,要不小的去买一斤回来您瞧瞧,免得到时候出了人命!” “成,你去吧!” 张广白的话音刚落,苏凝同陈永生便走了进来,这时候药堂里并没有外人。 “师父,您别让白术去了,是我说的川贝枇杷水能治疗咳嗽,也给您带了些枇杷和春笋,您尝尝!” 陈永生将竹篓子给搁在了地上,里头赫然装着半篓子枇杷。 “这就是枇杷?”张广白起身看了一眼。 苏凝从中拿了一个给张广白剥了皮,“师父,您尝尝!” “别,老爷,万一有毒咋办。”这东西岂能乱吃的。 张广白哪里会理会白术的叫喊声,直接一口吃了那枇杷,还将里头的枇杷核拿在手中反复观看,“这是哪来的?” “和邱山上摘来的,师父可别往外说。”苏凝压低了声音凑在张广白耳边道。 张广白闻言哈哈一笑,“你这胆子可不小啊!” “有我家相公在,自然是不怕的,师父,我们来买些川贝!”她可没忘了正事儿。 闻言,一旁站着的白术立刻挡在他们的面前,“这药方子果真是你说的,你才不过学了几天,居然敢胡乱开药方子,若是出了事儿,你担待的起吗?” 苏凝蹙着眉头看向白术:“这枇杷本就有止咳的功效,川贝性寒味甘苦,具有清肺化痰,散结消肿,怎么不能用在一处,师父,您说呢?” “给她拿吧!”张广白吃了那枇杷确实觉得喉咙有些许凉意,且川贝的功效确实如她说的不错。 若这方子真有效果,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儿,试问,有谁能喜欢喝苦药。 “是,老爷!”白术站在了药柜前,转身看向苏凝,“你要多少?” “给我来三斤。” 白术讶然,一伸手朝她要银子,“一共三十文。” 苏凝心中也同样惊讶,这川贝居然要十文一斤,这成本有些高了。 待银货两讫,苏凝便同张广白告了辞。 回去的时候路过卖糖水的店,苏凝同掌柜的要了两碗糖水,同陈永生一起喝了,又问小二买了两碗,答应一会儿送回来,这才端着糖水去找姚杏花。 “杏花姐,咋就你一个人在这儿?”苏凝将糖水递了过去。 姚杏花也不同她客气,端起来一口气全都喝了,“他同一个管事儿的去送春笋了,那管事儿的说让过两日再送些去,让他去认认门。” “那可真是太好了。”苏凝笑着道。 “可不是,咱们今儿的运气可真不错。”姚杏花擦了擦嘴。 正当二人谈笑着,背后传来一男声,笑着道:“我今天算是沾了你们的运气,那管事儿的让我明儿个再送些鱼去,成了,我也不同你们多说了,先走了!” 只见那汉子将扁担背在肩上,一头挂着一个木桶,摇摇晃晃的离开了集市。 姚杏花见着陈启业回来,将手中的糖水递给了他,“喏,苏凝给买的,快喝了,咱们也好回去。” 闻言,陈启业二话不说就将那碗糖水给喝了。 苏凝同姚杏花一块儿去还了碗,回来的路上在糖水铺子里买了些许白糖。 一路上,众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尤其是姚杏花,那张嘴就未曾合拢过。 “妹子,你说的那枇杷糖水还有枇杷膏,咱们怎么弄,价格怎么卖,要是你没时间弄就交给我,反正地里头有孩子他爹看着,咱们在家里头闲着也是闲着。” 这若是往年,他们这些妇人们便会聚集在村里的槐树下绣帕子赚钱,那玩意儿不仅赚不了几个钱,又费时间又费眼睛的,自然没有今日来钱来的快。 苏凝笑着道:“杏花姐,咱们要做就得做好,这样旁人才会口口相传,生意也才会越来越大,可不能贪小失大,这糖水回去我先熬了尝尝味道,等弄出来了,再教你。” 听了她这话,姚杏花面上赧然,她确实太急切了些。 “成,都听你的,妹子!” 众人回到苏凝的家中,苏凝将那银钱倒在里屋的桌子上,陈永生和陈启业坐在廊下歇着脚,听到屋里头两个女人的碎碎念,不由相视一笑。 “那管事儿的直接给了咱们一两银子,说是明日,让咱们再多送些过去,你说他们那府上吃的完吗?”姚杏花一边拿红线穿着铜钱一边同苏凝道。 这钱得一百文串成一串,拿起来方便也不会很重。 苏凝数铜钱的速度贼快,不一会儿便串了十串,眯起了双眼道,“想来是宅子里的人多,主家爱吃这新鲜的春笋。” “你说的也是,那白菜萝卜啥的,都吃腻烦了些!”姚杏花数着数着,突然一拍大腿,“瞧我这记性,同你说话忘记数了多少枚。” 苏凝将剩下的钱搁在一旁,没有串。 点了串好的铜钱,双眸弯成了月牙,“杏花姐,这足足一千一百二十文,加上我买川贝和糖,一共是一千二百六十文。” “还有这一两银子!”姚杏花将那一两碎银搁在边上。 两个女人笑的合不拢嘴。 要知道他们一年才存到的一两银子,今儿个一天就有了。 苏凝对着姚杏花道:“这六十文和这一两银子你收好,等明日咱们再进山一趟,多摘些回来。” “那姐也不同你客气,这银子我就拿着了,有啥事你就让二牛给我们传个话,我们立马就来。”姚杏花将银钱塞在怀里,起身准备告辞。 苏凝不多挽留,这会儿已然快晌午了,孩子该回了。 第135章 就算是砒霜也甘之如饴 陈永生原本打算去接陈仲怀回来的,却被苏凝给拦住了。 只见她将那一串串铜钱都搁在了箱笼里,回过头来道:“这两日就让仲怀留在我爹那吧。” 陈永生略一思忖便同意了,这两日确实没有时间来照看着孩子,能让仲怀去陪陪岳父,想来岳父心里也是高兴的。 晌午休了课,陈仲怀一回来便被告知要去姥爷家住两天,听到这个消息,孩子高兴极了。 “娘亲,这两日,我要跟着姥爷好好习字,今天姥爷教了我好多字,可惜有好些我都没记住。”陈仲怀一边往嘴里扒着饭一边道。 苏凝替他夹了一筷子青菜,“这些都日积月累才能掌握,你若是有什么不懂得,正好趁着这两日问你姥爷!” “嗯,娘亲和爹爹今日也辛苦了。”说罢,举起手中的筷子给苏凝和陈永生一人夹了一筷子的菜。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吃完了午饭,苏凝便替孩子收拾了两套换洗衣裳,让陈永生送他去了苏清河家中。 厨房里。 苏凝抓了一把川贝放在碗中兑水泡着,又从屋里的篓子中挑了五个枇杷剥了皮,挑出果核,将果肉搁在海碗里。 锅里清洗的没有一点油渍之后,这才往里头兑了水,待水沸腾,便将那泡发的川贝和枇杷果肉悉数倒入锅中,加了两勺白糖,抽出了灶里柴火,小火慢炖着。 另外一边。 陈永生送孩子去了苏秀才家中,回程的路上正好碰见了三房的两口子。 原本想要上前打声招呼的,可谁曾想,这吴倩茹和陈富生二人仿佛没有看见他似得,径直的从他身边走过。 陈永生的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路过老陈家的时候,打消了进去的念头直接回了老屋。 “永生,是你回来了吗?”苏凝在厨房熬着川贝枇杷水,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便开口询问道。 陈永生推门而入,应了一声,抬脚便朝着厨房走了过去,望着坐在灶台前的苏凝,不由上前问道:“在熬糖水?” 苏凝点了点头:“一会儿你可得尝尝好不好喝,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按照这个比例来熬。” “好。”陈永生应了,搬了矮凳子坐在她的身边,陪着她一块儿看着那灶台里柴火。 苏凝见他神情落寞,心中藏着事情却并不说出来,遂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朝着他温暖一笑,“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还有我和孩子陪着你。” 闻言,陈永生的心中荡起层层涟漪,反手将她的手握住,“我也是。” 他不善言辞,但所有的想法都是用最好的实际行动表达出来的。 因着家里头没有孩子的吵闹声,这是他们相处这么久以来,唯一的一次独处,苏凝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望着他倒映着自己的双眸,也不知是火光暖的还是羞得,脸颊红如火。 忽的抽出自己的手起身道:“糖水好了,我给你盛一碗,你尝尝!” 说罢,直接拿了勺子去盛糖水,许是坐的太久了,她舀着糖水的手微微一颤,幸亏没有泼洒出来,不过肩膀却有些酸疼。 陈永生将她的状况看在眼里。 “怎么样,味道怎么样,甜吗?”一人舀了一碗,同他对坐着。 瞧她期许的目光盯着自己,陈永生吹了吹那滚烫的糖水,尝了一口,那糖水的甜味带着川贝和枇杷的味道一起滑入喉咙中,沁人心脾。 “好喝!”陈永生又喝了一口。 苏凝无力的翻了一个白眼,“我问你甜不甜,谁问你好不好喝呀!” 要不是这糖水太烫,她早就自己喝了。 见她这般急切的想要知道甜度,陈永生道:“有些甜腻,糖再少放些,这样可以更好的尝到果子的味道。” 一听这话,苏凝立马点了点头:“嗯,还有呢?” “没了!”陈永生将最后一口糖水喝完,不是只尝糖水吗,她还想问什么。 苏凝望着那最后一口糖水被他喝完,原本兴致盎然的脸上怅然若失,她还十分期待着他能给出更多的建议来着。 望着桌子晾着的那碗糖水,苏凝端起来自己喝了一口,看来凡事儿还得靠着自己才成。 刚喝下去一口,苏凝的五官便皴在了一处,天啦,这糖水未免也太腻了些,亏这陈永生居然全都喝了下去。 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她给他喂的是砒霜,他也甘之如饴。 此次的失败中有了经验,苏凝又再次熬了一次,这次只放了少许的糖,煮出来的糖水却真的比第一次好喝多了。 熬制枇杷膏的时候,因为家里的锅是铁锅,所以她只能拿熬药的罐子来熬煮,这样一来,花费的时间便多了些。 将切得极其细碎的枇杷果肉放在罐子中,又撒了许多糖进去,不添加一滴水,放在小炉子上不停的搅动着,以免沾了罐子底部,变了味道。 “我来吧!”陈永生瞧着她的双眸都快闭上了,便伸手夺了她手里的筷子,学着她的模样不停的搅动着那已然冒了泡的糊状。 苏凝坐在他的身边,昏昏欲睡,缓缓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道:“我眯一小会儿。” 今日起的早了些,加上又过于劳累,她的身子便有些扛不住了,头一歪,便靠在陈永生的肩膀上。 陈永生伸出右手将她连人带凳子直接抱在了身边,因为用力,不小心扯住了那愈合的伤口,只见手腕上缠着的纱布隐隐透出一抹血红,可他却浑然不在意。 苏凝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则是放在陈永生的大腿上。 陈永生低头瞿了她一眼,见她昏睡了过去,便将她的手给轻微挪开,开始搅动着罐子里的枇杷果肉。 愈到最后那果肉便熬得愈发的浓稠,陈永生不知道苏凝说的枇杷膏是什么样,不过瞧着这枇杷果肉变了色,已然搅不动了,便低头轻声唤着苏凝。 “凝儿,醒醒!” 苏凝正处于混沌之际,听到有人喊自己立马抬起头来,可也正因如此,直接对上了陈永生的唇。 她居然强吻了陈永生,苏凝意识到这一点立马坐直了身子,别开了脸,“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陈永生摸了摸被她亲过的唇角,双眸里绽放出一抹精光。 第136章 放水 苏凝余光看向男人,正好瞥见他抚摸自己唇角的动作,心中如同怀揣着一只小鹿,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你瞧瞧这果肉熬的如何了?”陈永生将筷子递给了她。 苏凝接过他手中的筷子,朝着那瓦罐里看了一眼,见都熬成了絮状,连忙拿了帕子包裹住那瓦罐,将熬好的枇杷膏倒入碗里。 这枇杷膏得晾凉了,夜里冷住了才能切成膏状。 将手头上的事情都处理完了,苏凝便坐在老屋的屋檐下看着医书,一边看,手里一边拿着从山里摘回来的草药细细的闻着。 陈永生捡了一篓子柴火回来,见她在看书,不忍心打扰:“我去田里看看秧苗,晚些回来。” “哦!”苏凝随口应了一声,继续捣鼓着那药材。 陈永生则是踱步出了家们,朝着田里去了。 这会儿,乡亲们都已然归了家中,瞧着陈永生来了地里,不由好奇的问道:“永生,你咋这个时辰来田里了?” 陈永生含含糊糊的没有回话。 那乡亲却道:“是来给田里的秧苗重新放水的吧,方才我就瞧着你爹带着人在地里头放水,你快去瞧瞧,说不定这会儿还能碰见你爹!” 那乡亲说完话便扛着锄头离开了。 爹在田里放水,那大哥和二哥必然都跟在他的身边,至于三哥?想到三哥晌午的眼神,陈永生直接往田里去了。 果不其然,这会儿陈保贵确实是带着两儿子在地里头。 爹在边上的田埂上看着,而大哥、二哥则是一人站在田埂上东西两侧。 只见陈有生一个手势,这厢站在对面的陈民生立马将那田埂给挖开,秧田里的水哗啦啦的往沟渠里流。 大房的双胞胎看着那水,早就拿了篓子堵住缺口,眉眼里全是笑意。 等水田里的水都放了一半,只见陈有生的双手握成拳头,陈民生立马用泥巴堵住了缺口,水田的水这时候只过了秧苗的三分之一,比之前少了许多。 “爹,有好多小鱼。”陈仲举将篓子递给陈民生看。 陈民生瞧着篓子里翻跳着的鱼,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放了吧,这鱼还太小了些。” 陈仲举却不依:“不嘛,爹,拿回去,咱们让娘做了吃吧!” 这鱼哪里就小了。 陈民生听了这话瞥了一眼坐在树下抽着旱烟的陈保贵,笑着道:“你拿去给你爷瞧,若是他同意了,咱们就带回去吃,若是他不同意,咱们可得把它给放了。” 双胞胎立刻提着篓子去了树下,一左一右哄得陈老爷子满脸笑意,当下便应了。 等放了田里的水,陈民生同陈有生朝着陈老爷子走了过去便看见陈永生的身影。 “四弟,你来了!” “大哥,二哥,爹!”陈永生唤道。 双胞胎也唤了声四叔,搀扶着陈保贵站了起来。 陈保贵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微微佝偻着腰:“永生来了,也来放水吗,正好你两个兄长在,让他们帮着你。” 东边的七亩地自从被分了出去后,两家就修葺了田垄,隔着沟渠。 闻言,陈永生连忙摆手道:“不用了爹,一会儿我自己放了就成,就不麻烦你们了。” 谁知,陈民生却道:“有啥麻烦不麻烦的,走,二弟,咱们再去地里一趟。” 陈有生连忙跟在他的身后重新下了地,双胞胎也跟着过去了。 树下便只剩了陈老爷子和陈永生二人。 陈保贵抬眸打量着眼前的人,这几日不见他,感觉这陈永生完全似变了个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老四,这几日仲怀可还好,怎么不见你带他回来看看我们?” 陈永生的视线从田里头收了回来,“爹,仲怀去村里学堂读书了,这几日跟着岳父在习字,你若是想看他,明日我便带着他回去!” 仲怀居然跟着苏清河在学堂读书,这可是陈保贵万万没有想到的。 “永生啊,家里头的银钱可还够,可不能因为亲家公的原因,就不给束脩,没得让旁人说咱们老陈家的人不地道!”陈保贵双手背负在身后望着陈永生。 陈永生道:“爹放心,断然不会做出让岳父为难的事儿,拎了一只野兔子抵了束脩,爹,若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这聊的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走了?陈保贵一时摸不准陈永生的脾性,眉头一蹙,朝着他喊道:“永生,你娘她这几日身子不大利索,你啥时候回去看看?” “要请大夫吗?”陈永生顿住了脚步。 陈保贵连忙摆手:“那倒不必,就是上次磕了头,今儿老是嚷嚷着头疼,永生啊,她毕竟是你娘,回去看看吧!” “爹,这几日恐怕不得空,家里头的米快吃完了,我得再去山里一趟,多下些套子,否则的话,定然要让苏凝和孩子挨饿了,等啥时候得了空闲再回去!”陈永生冷着一张脸,完全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说罢,已然抬脚离开了。 望着陈永生的背影,陈老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朝着田里头喊了一声,陈民生和陈有生放完了水便走了过来。 “爹,老四呢?” “回去了。” “咋就回去了,爹咋没多留他一会儿。”陈民生还想问问陈永生这几日过的如何,家里缺什么,需不需要他帮忙什么的。 原本想要亲自去老屋寻他,但这几日一直被事儿耽误着,不得闲。 “留他作甚,咱该回了!” 夕阳西下,众人的身影被拉的又细又长。 陈永生走出了陈家村,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踱步往家中去。 苏凝这会儿子看书已然看的痴了,这《千金要方》不愧是医学瑰宝,其中药理说的是一丝不差,她这个医术小白居然都能看的懂,就是这穴位方面不太了解,这点恐怕得去同济堂询问张广白了。 陈永生推门而入时,便看见屋檐下的苏凝正捧着书,一抹落日余晖洒在她的身上,整个人仿佛如画中仙子般,让人移不开双目。 苏凝合上了书,活动了身子,一回头便看见陈永生站在篱笆门前盯着自己个瞧。 “你回来了?去哪儿了?”苏凝将书放在椅子上,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陈永生上前挑起她脸颊旁的碎发,“可饿了,我去下厨。” “好哇,我给你打下手。”苏凝挽着他的胳膊。 她原以为陈永生只是说说而已,可谁曾想他居然什么都会,而且这炒菜的手艺完全不比自己差。 “永生,我发现你做的比我好吃多了,在哪儿学的?”苏凝擦了擦满是油渍的嘴,揉着肚子,她今晚上居然吃了两碗白米饭。 陈永生收拾着碗筷,见她吃的满意,笑着道:“常常在山里行走,只能变着法的自己弄吃的。” 闻言,苏凝撅着嘴莫名的有些熏疼眼前这个男人。 可这个想法也只维持在这一秒钟。 第137章 感动吗?不敢动! 入了夜。 苏凝迟迟不肯就寝,为啥呢?因为小包子不在,这会儿屋里就他们二人单独相处。 虽然陈永生同自己保证过,只要自己不愿意,他就不会强求,但是—— 陈永生提了一桶热水推门而入,正好瞧见苏凝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得,将那热水倒在盆子里,询问道:“可是头疼?” “没有,没有!”苏凝心里一惊,连忙起身。 陈永生将盆子搁在她的面前,蹲下身子便要替她将鞋子脱了,苏凝来不及躲,堪堪被他抓住了脚腕。 “永生,不用你来,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手腕上的伤口才慢慢愈合,别——”苏凝倒吸一口冷气,脚丫子已然被陈永生捉住放在了木盆里。 而他粗粝的手掌则是替自己揉着脚背。 “泡个脚晚上睡的安稳些,一会儿上了炕,我替你揉揉!”陈永生说着话,那手便已然捏向了她的小腿处。 苏凝连忙弯腰制止住他作乱的手:“你也洗洗吧,一会儿水该凉了。” “你不嫌弃我?”陈永生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渍。 苏凝低垂着脑袋喃喃道:“不嫌弃。” 他都没有嫌弃自己,给自己洗脚,不过是共用一个木盆洗脚而已,她怎么会嫌弃。 陈永生当着她的面将鞋袜给脱了,他的一双大脚刚刚放下去,苏凝的脚立马就没了地方,连忙抬了起来踩在他的脚背上。 二人的脚黑白分明,苏凝瞧着忽然笑出了声,一双脚丫子坏坏的踩着他的脚背。 陈永生没想到她居然会作乱,如同孩子似的,遂抬起自己的脚,将她的压在下面,还义正言辞道:“多泡泡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苏凝抬眸,眼里闪过一抹诧异!他怎么知道泡脚对身体有好处的? 陈永生清了清嗓子,双眸紧紧的锁住她:“你晚上身子凉便会钻入我怀里,那脚也会——” “不许说……”苏凝一手捂住他的嘴,她知道自己睡姿不雅,每日晨起时会被陈永生揽在怀中,可中间有小包子隔着,她就浑然没有在意,完全不知道居然是自己钻的。 陈永生终究没有在隐忍着笑意,朗朗笑声从茅草屋里传了出来。 苏凝只觉得手心传来一阵热意,还没来得及放下,便被陈永生给捉在了手心里,轻轻的放在唇边温柔一吻。 这一吻撩动了苏凝脆弱的神经,脑中紧绷的弦应声而断,有些慌乱的急急挣脱他的手,擦了脚,趿着鞋子往那炕上的棉被里钻。 苍了个天,刚刚陈永生那深情的模样,她差点就泥足深陷,酿成大祸了! 躺在炕上双手老老实实的叠放在胸口处,苏凝心中默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陈永生瞧着她已然躺着歇着了,便倒了洗脚水,掩好门窗,将油灯搁在了一旁,坐在炕沿上。 头顶上传来的压迫感让苏凝微微睁开了双眼,瞧着陈永生正背对着自己坐在炕上,开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只见陈永生转身将手里的药膏取了过来:“你把衣裳脱了,我瞧瞧!” 苏凝现下的睡意全无,这男人居然让自己把衣裳给脱了?要不是瞧着他手里拿着的药膏,她真的想要给他一巴掌。 “不、不用了,我又没受伤,涂什么药!”开玩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衣裳一脱谁都知道接下来肯定得发生些旁的事儿。 “凝儿,你肩膀上磨破了皮,我只给你上伤药,不做旁的事儿!”陈永生用竹片挑起药朝着苏凝递了过去。 苏凝合着衣裳猛的坐了起来,看着陈永生道:“你转过去,我自己来就成。” 陈永生瞧她那防备的模样,立刻背转了身子,耳朵却听着身后的动静。 “你伤在肩膀上,涂药不方便,若是涂抹不到,就唤我!” 苏凝紧紧盯着他的后背,将被子蒙在身上,悄悄的在里面脱着上衣,露出半个雪白的肩膀,拿起那伤药涂在伤口处道:“我自己可以涂。” 迅速的涂完伤药,苏凝立马将衣裳给穿上,转而继续蒙着被子挺尸。 陈永生一低头便看见那竹签搁在自己的手边上,而上头的药没了,收拾妥当后也上了炕。 油灯一熄,屋里静悄悄的,苏凝将被子给拽的紧紧的。 她只要一伸手就能碰触到陈永生的身子,敌不动我不动,敌动她动。 “睡吧。”陈永生一伸手便将苏凝连人带被子揽入了怀中。 苏凝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被人这般拥入怀中,她哪里敢睡。 “你松开我,我这样睡着不舒服。”苏凝蒙着被子,瓮声瓮气道。 闻言,陈永生松开了她,就在苏凝松了一口气时,那男人居然一把扯过被子,直接钻入了进来,拥着她的身子同她枕在一处。 “你——”苏凝抬脚朝着他踢了过去,这男人未免太得寸进尺了些。 谁知,陈永生早有防备,双腿直接夹住了她的脚,声音低沉:“别动。” “不动才是傻子!”苏凝搅动着被子,双手还没伸出来,就被男人给捉住放在胸前。 感受着他炙热的胸膛,她的手仿佛碰着了烫手的山芋一般,收也不是,碰也不是。 “你晚上怕冷,我给你捂着。” “谁要你捂。” 陈永生逼近她的脸,气息喷在她的脸上,“那是谁晚上钻入我怀中的?” “那,那是——”苏凝生平第一次说不过他,气得用手掐了他胸口上的肉。 陈永生倒吸一口冷气,松开了她的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着她已然钻入了自己的怀中。 “想抱我直说就是,哼!” 听着她傲人的语调,陈永生将她搂入怀中:“嗯,以后直说。” 苏凝猫在他的的怀中,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还别说是挺暖和的,就当是个超大号的暖宝宝就是,而且这手感——苏凝的手从他坚实的臂膀划到后背,在从后背滑到那八块腹肌。 嘿嘿嘿,心里偷着乐。 陈永生脸一黑,身子微微紧绷,直接捉住了她的手,牢牢掌控在手心里。 “感动吗?”苏凝抬起头来看着他。 陈永生握着她的手,“不敢动。” 没有她的同意,怎么敢动她。 第138章 春雨一下,庄稼便活了 翌日。 天微亮,炕上的二人相拥着,此刻正是好眠,陈永生听到门外来福扒着门的声音,睁开了眼睛。 入目,乃是苏凝一张透白粉嫩的脸颊,如羽翼般的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蝴蝶的翅膀,红唇轻启,看的陈永生竟然有些紧张。 “凝儿,该起了。”陈永生轻声在她耳边唤道。 苏凝只觉得这一夜都睡得甚是香甜,听到耳边传来聒噪的声音,直接一手拍在了陈永生的脸上。 屋里一声脆响,苏凝彻底醒了,睁眼便是自己的手落在陈永生的脸颊上,方才竟然不是梦,她真的打了陈永生。 “那,那个,我说不是故意的你信吗?”苏凝收回了手,有些结巴。 陈永生直接一下子将其扑倒,摁住她的胳膊,直接吻住了她的红唇,辗转反侧,好半晌,在苏凝快要透不过气来时,这才松开她。 “这是我的补偿。”说罢,也不管还在怔愣的苏凝,已经穿了衣裳起身。 等他出了屋里,苏凝直接用被子蒙住脑袋,这陈永生方才简直就是个流氓,可她,她居然还十分欢喜。 双脚踢踏着被子,躲在里头一阵娇羞。 今日晨起,雾气有些大,陈永生挑拣着柴火,看了一眼山里的浓雾,只怕今日得晚些进山了。 苏凝在房间磨蹭了许久,一番洗漱后这才走了出来,看见来福围着自己的脚边,不由矮下身子逗弄着它,“是不是饿了,一会儿就喂你。” 来福摇着尾巴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厨房。 陈永生已经在熬粥了,见着她进来,低声道:“饭一会儿就好,今日雾气比较大,恐怕得晚些进山了。” “没事儿,今儿咱们就摘些枇杷回来,不去山里找草药了。”苏凝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捧着脸看着陈永生。 灶里的火光映着他的面颊隐隐散发着光芒,她这才发现原来陈永生有一双灿若桃花的眼睛,双眉斜飞入鬓,高耸的鼻梁,还有那双薄唇,明明平日里都见惯了的,可这会儿却—— 不得不承认,她的男人还挺好看的。 被苏凝这般打量着,陈永生起身离开灶台前,将锅里熬好的粥给盛起来。 苏凝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忽的上前一步从身后抱住了他的劲腰,脸颊轻靠在陈永生的背上,“永生,你对我真好。” 陈永生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颤,低头看着缠在自己腰上作乱的胳膊,不由嗔怒:“赶紧松开,不许再胡闹了。” 苏凝嘿嘿一笑,从他的衣裳内抽出了自己的小手,偷摸腹肌的感觉真好。 用过了早饭,苏凝给来福喂了些剩下的米粥,这会儿雾气已然消散了许多,能看清十米外的情形。 “永生,我把草药和春笋拿出来晒,一会儿咱们就进山吧!”苏凝端着竹篾从屋里走了出来。 陈永生在厨房应了,将两个竹篓子和柴刀带了出来,搁在院子里。 二人足足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山里的雾气才渐渐消散,不过太阳却始终没有出来,天边挂着勾勾云,黑压压的一片。 “看样子,一会儿要下雨了。”苏凝跟在陈永生的身后进了和邱山。 “这场春雨一下,庄稼便都活了,只是你那东莱的种子会不会——”陈永生有些担忧,虽说苏凝将法子教给了杨家,但万一种不出来,岂不是会让众人都伤透了心。 苏凝蹙着眉头,若是杨槐按照自己说的法子去做,这会儿那种子应该还在家里浸种,不过她确实得去看看。 “明日若是雨停了,你陪我去看看吧!”苏凝道。 “好。” 等二人到了枇杷林里,陈永生将篓子放在地上,从边上的草丛里寻到上次藏匿的棍子,勾着树杈,让苏凝采摘。 待他们配合着采了一篓子时,身后忽的传来了姚杏花的声音。 “看,当家的,我就说她们在这儿。”姚杏花一个箭步直接来到苏凝的身边,瞧着那一篓子枇杷有些吃惊,“今儿雾气大,你们怎么还来得这般早?” 她都是在家里等雾气彻底散了才敢同陈启业出来。 因着昨儿个赚了一两银子,姚杏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二话不说撸起袖子便指挥着自家当家的将树杈给弄到自己眼前,手脚麻利的采摘着那枇杷。 苏凝瞧着她那麻利劲儿,嘴角露出一抹笑:“我们也是看雾气散了些才来的,杏花姐,看着这天估计得下雨,一会儿去我家,我把熬糖水的法子告诉你,你晚上回去试试,等后日若是雨停了,咱们便再去趟云水镇。” “成,那咱们今儿个可得多摘下,实在不行,就让我当家的将这摘好的两篓子送去你家,反正他们男人有的是大把力气。”姚杏花完全没有注意到陈启业耷拉着的嘴角。 昨天他们从集市上回去之后,他便回去自己一人去田里放水,到了家里又是劈柴又是给她挑水,就是铁打的身子也需要休息啊。 苏凝含含糊糊的没有应声,毕竟那陈启业可不是陈永生。 眼瞅着她们带来的篓子都摘满了,可这树上的果子还有很多,苏凝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率不平,长时间缺乏锻炼,这几日劳累导致她现在有些头晕。 “我同永生兄弟将这枇杷弄回去,你们在这儿歇会儿。”陈启业终究还是认命的将那两篓子枇杷提在手里,再回头看了一眼陈永生。 只见苏凝替他将一篓子挎在肩膀上,另外一篓子则是被他拎在手里,那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柴刀你拿着防身!”陈永生低头示意苏凝将别在自己腰间的柴刀取过去。 苏凝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枇杷树下的姚杏花,将那柴刀从陈永生的腰间抽了出来,这才目送着他们离开。 姚杏花瞧着她依依不舍的模样,忍不住揶揄:“妹子,别瞧了,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快过来歇一会儿!” 苏凝将那柴刀握在手里朝着姚杏花走了过去,同她一块儿坐在树下。 第139章 陈秀梅说亲了 山林里静悄悄的,偶尔有鸟儿扑棱着从林间飞起,两个女人都忍不住同时去看,待没有任何异样,又相视一笑。 “妹子,姐多嘴同你说一句,你心里得有个数!”姚杏花朝着苏凝凑了过去。 苏凝忍不住回头看她:“什么事儿,姐你直说。” “你家永生在咱们村里头那是这个。”只见姚杏花竖起了大拇指,“这样貌和能力大伙儿心里都有数,如今你们分了家,村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不说你婆母他们,就是那些旁的亲戚,你得多提防着些,还有那不三不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你也得多防着。” 闻言,苏凝的心里微微一咯噔,“杏花姐,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姚杏花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这几日我听说田大娘要给她家女儿说亲事儿了,据说是云水镇里的首富。” “陈秀梅说亲事儿?”这关她什么事儿。 姚杏花瞧着她这般不开窍,一巴掌打在她的肩膀处,疼得苏凝龇牙咧嘴。 “我说你咋这么笨,那陈秀梅一直对你家永生有想法,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她娘给她说的亲事,她为啥一直看不上,不就等着你家永生休了你,然后——”姚杏花又是一巴掌朝着苏凝打过去。 苏凝直接躲了过去,“你是说,她这回也要拒绝?” “谁知道她呢!”姚杏花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那可是镇子里的富户,就算她想拒,只怕她那爹不会。” 陈大海那人好赌,有了这桩好亲事,怎么可能会让陈秀梅给拒了。 “那你怎么说让我提防着她?难不成她还想做出旁的事情来,让永生娶她?”苏凝下意识的说出口,忽的站起身来。 这动作将姚杏花给吓了一跳,“你咋地了?” “杏花姐,她该不会真的做出什么下三滥的事情,让永生娶她吧!”陈秀梅那人可啥事儿都干的出。 闻言,姚杏花也露出一抹惊恐,与她想到了一处,“不会吧,那种没脸没皮的事儿她敢做?” “这可说不定,不行,这几日我得看着永生,免得真的出了事儿,杏花姐,多谢你告诉我这消息。”苏凝看着姚杏花道。 “哪儿的话,我还不是——”姚杏花望着进山的两个男人,顿时止住了话茬,给了苏凝一个眼神。 苏凝立刻意识到,同她一块儿看向来人。 二人上前接过他们手中的空篓子,苏凝瞧着陈永生的额头冒着汗,掏出了帕子替他擦拭干净,又将他的手腕翻转过来,仔细查看,见没有出血,这才放下。 姚杏花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陈永生则是有些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般紧张自己。 等众人又摘了四篓子枇杷,这才回了苏凝家中。 一路上,陈永生都觉得苏凝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可具体是哪里不对,他一时还说不出来。 “永生,启业哥,你们先帮我们把这枇杷全都给洗了吧。”苏凝看了一眼屋檐下堆放着的枇杷,这枇杷虽说后日才拿去街上卖,可这会儿洗了备着也无妨。 她将竹篾上的草药收了,就连那竹笋也都一并收了起来,搁在一空篓子里,将那竹篾递给了陈永生和陈启业。 两个男人二话不说,直接拎了果子去了井边洗。 苏凝则是带着姚杏花去了厨房,教她熬川贝枇杷糖水和枇杷膏。 “杏花姐,你尝尝,这是我昨儿个熬的枇杷水,这是枇杷膏!”苏凝将昨天的试验品拿了出来,递给姚杏花。 瞧着那两碗黄橙橙的糖水,姚杏花面上露出一抹疑惑,“怎么两碗?” 苏凝不好意思道:“味道不一样,你先尝尝。”说着,便将灶台里的火给引燃了。 姚杏花接了过来,一碗一碗的尝了之后,蹙着眉头道:“苏凝,这碗该不会是糖放多了吧,有些齁;这一碗倒是好喝,有枇杷的清香。” 苏凝坦然一笑,“杏花姐,你说的没错,这一碗确实是我将糖放多了。” “成,我晓得了,你教我吧!”姚杏花起身走到灶台前,望着苏凝往锅里加了水,便问道:“等水烧开?” “嗯,锅也要清洗干净,不能有油渍,否则糖水味道不好,然后将川贝用水泡发,十颗川贝五颗枇杷果肉,一勺糖,等熬出橙黄色便可以了,这川贝可以煮两遍,这枇杷果肉我们可以捞出来,自己吃也成,喂了鸡鸭也行。” 姚杏花有些迫不及待的上手,“我来吧,说好你教我,别什么事你都给做了。” 苏凝在一旁剥着枇杷道:“我给你剥着,你去熬吧,一会儿还要用这枇杷做枇杷膏,这枇杷膏得提前备着,否则后天咱们可来不及。” 苏凝一边说着,那簸箕里不一会儿便剥了数十个枇杷。 姚杏花瞧着锅里的水开了,便将那川贝和剥好的枇杷果肉放进了锅里头,又放了一勺糖,瞧着差不多了,便同苏凝一块儿剥着果肉。 “苏凝,我方才同你说的事儿,你可千万别让我当家的知道了,不然他又要以为我在外头嚼舌根。”陈启业是最烦她们这些妇道人家说三道四。 “我知道,你放心吧!”她本就不是爱八卦的人。 再说姚杏花也是一番好意,她自然不会在陈启业面前搬弄是非。 “杏花姐,二牛这孩子最近学业怎么样了,在家里可还听话?” 一谈起孩子,姚杏花笑的合不拢嘴,“要我说,咱俩家就该早些往来,这孩子同你家仲怀在一处后,每天都互相比着学习,这不,我都和苏先生商量好了,以后的束脩都给银钱,逢年过节我再送些米面粮食啥的,让你爹多费费心,这孩子啊,贪玩,好不容易收了心,多让苏先生管管。” 苏凝忍不住笑道:“只怕我爹这两日可有的忙,我把仲怀送他那去了。” “啥?你把仲怀送你爹那了,那老陈家的人知道不?”姚杏花停住了手脚,不可思议的望着苏凝。 苏凝起身将瓦罐给拿了出来,洗了一遍,搁在一旁,“关老陈家的人什么事儿,不过是这两日忙,让我爹照顾下,正好陪陪我爹。” “哎呦,我说妹子,你心可真大,你们分了家,可是一次都没回去过吧,这咋说仲怀和你相公也是陈家的人,你别到时候被——”姚杏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第140章 吃喝烂赌 苏凝明白她在担心什么,老陈家的几房人各个都是有心眼的,不过她都想好了,等忙完这两天就回去看看。 锅里的川贝枇杷水熬好之后,姚杏花便拿碗装了,因着是按照苏凝的比例熬得,所以味道刚刚好。 “我把这糖水端出去给他们尝尝,一会儿来同你学枇杷膏。”姚杏花面上带着笑意,端着两碗水出去了。 苏凝坐在厨房里听到院里传来陈启业和姚杏花的说话声不由莞尔。 虽说陈启业口头上是埋怨,可终究还是喝了那糖水,姚杏花在一旁数落着,这就是他们夫妻相处的模式吧。 她和陈永生又是什么样的呢?苏凝捧着脸颊,不由呆呆的想着,陈永生会不会娶陈秀梅,这个念头忽的在脑海里一闪而逝,气得她拿着菜刀重重的剁着枇杷果肉。 陈永生端着碗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这一幕。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这么大火气,难不成是谁惹她不快了? “凝儿,你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陈永生将碗搁在了一旁的灶台上。 苏凝回过神来,紧握着菜刀的手一顿,脸上的愤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假笑:“没有,我不累,你怎么进来了?” “我来搁碗。”陈永生看着她的笑容,后脖颈不由渗出一抹冷汗,“没什么事情,我先去忙了。” “好。”苏凝继续假笑,待陈永生一出去,举起菜刀咚咚咚的剁个不停,敢觊觎自己的男人试试,来一个剁一个,她就不信斩不断这些烂桃花。 不就是一个倒贴的陈秀梅,她可不怕! 等将枇杷膏的法子告知了姚杏花之后,姚杏花都一一给记下了,都是在厨房里掌勺的,要注意什么,苏凝说一遍,她也都记着。 “杏花姐,这枇杷果酱你拿回去,搁在屋外一夜,等凝固了,第二天拿刀切开就能吃。”苏凝将碗里熬得热乎乎的枇杷果酱递了过去。 姚杏花也没同她客气,“好,这我就拿着,一会儿回去让我当家的去镇子上买些川贝和糖,你屋里可还有,若是不够让我当家的给你带些回来。” “有的,这东西也甭买多了,眼瞅着天气一天要比一天暖和了,这枇杷膏也做不了几日了。”苏凝提醒着她。 “我明白,那我们先回去了。” 陈启业往篓子里放了些猪草铺在果子上,同自家婆娘一人背了一篓子,同她们告辞。 苏凝目送着他们夫妇走后,这才转身将篱笆门给关上。 “相公,你在做什么?”苏凝朝着坐在院里的陈永生走了过去,这男人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这会儿也不晓得拿了芦苇草在编什么。 听到苏凝喊自己相公,陈永生抬起头来,盯着她,“你方才喊我什么?” “相公啊,怎么你不爱听?”她这是在宣誓自己的主权。 陈永生微微咳嗽,将芦苇草摆放的整整齐齐,并在一处,“你今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罢便要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苏凝一巴掌将他的手给打开,搬了凳子坐在他的身边,手里搅动着那芦苇草,“相公,杏花姐今日告诉我,田大娘给陈秀梅说了一桩亲事。” “嗯,那是好事。”陈永生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把她的手给挪开,“小心割破手。” 瞧着他面不改色的模样,苏凝又继续道,“听说那亲事说的是云水镇的富户,你难道就不好奇是谁?” “我为什么要好奇?”陈永生将那芦苇草绕了一圈儿打了一个结儿,开始编了起来。 苏凝捡起旁边的芦苇草在手上把玩着,“她好歹叫你一声永生哥,还对你有那个心思,你就没有丁点想法,她若是嫁了人,以后你可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闻言,陈永生编着芦苇帽的手微微一顿,他算是明白苏凝话里的意思了。 “你怕我对她有念头,搅了她的亲事,你不信我?”只见陈永生冷着一张脸,双眸定定的盯着苏凝。 唉?这话怎么说的,她是怕陈秀梅对他下手,谁说是—— 还没来得及同他解释,就见着陈永生直接拽住自己的手搁在了他的胸口处,而他另外一只手则是对天发誓,“我这一辈子都只对你一人好,若是敢对她人存了心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 苏凝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我是怕陈秀梅会对你动心思,她那种人可是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你这几日可得离着她远远的,不许同她来往。” 陈永生点头应了,苏凝这才将手放下。 陪着他坐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居然在编蓑衣和斗笠,为了能快些赶制出来,苏凝帮着他在边上整理着芦苇。 陈家村,田翠兰家。 陈大海正坐在炕尾,手里拿着竹签剔着牙,浑身的酒气熏得田翠兰和陈秀梅一阵恶心。 “娘,他这是同谁吃酒了,你又给了他银子?”陈秀梅捂着帕子站在门口。 田翠兰打了热水从外头走了进来,绞着帕子道:“我哪给他钱,你哥给的银子都收着没让他知道。” 若是让陈大海知道银子藏在什么地方,他还能这般消停。 瞧着自家娘伺候着眼前的陈大海,陈秀梅蹙着眉头:“娘,你还管他做什么,整日里什么事都不干,就知道吃喝烂赌,早晚有一天,咱们这个家会被他掏空!” “秀梅,别这么说,他再不是还是你爹!”这话可不能让外人听见,否则那不孝的名声就会安在她的头上。 炕上的陈大海被那冷帕子擦了脸,酒立马就醒了,含糊不清的指着母女二人,“你们俩就别吵吵了,日后咱们自然能吃香的喝辣的。” 吃香的喝辣的?陈秀梅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就他这模样,还敢说让她和娘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照照自己是什么鬼样子。 “娘,这样的人你还要他做什么,把他撵出去!”陈秀梅道。 田翠兰扶着陈大海的身子叹了一口气,“秀梅,他是你爹,把他撵出去,咱们母女将来在村里怎么见人?” 怎么见人,他就算留在家中,村里的人不照样对他们指指点点。 第141章 该是你来替我了 陈大海虽是醉了,但并没聋,听到母女二人的对话,立刻犯了浑,一把推开田翠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步履蹒跚的朝着陈秀梅走了过去。 “你想做什么?”陈秀梅略有些害怕,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陈大海满身的酒味,就连说出的话里都带着一股浓浓的酒臭味,“老子是你爹,你敢撵走我,小心我到时候去官府告你不孝,我看你还怎么嫁人!” “你——陈大海,你还是不是人,你哪里像当爹的?”陈秀梅如同被踩着了尾巴,气急败坏的指着陈大海的鼻子痛骂。 陈大海冷哼一声,打开眼前的手指,一脚划出一个圈儿,就在母女二人都以为他要摔倒时,却见着他直接倒在了炕上,“秀梅啊,你放心,爹还是为你考虑的,下月初五云水镇的贾老爷就会迎你入门,到时候荣华富贵都是享之不尽的。” 一想到今儿个去云水镇找陈辉,让他替自己引见贾老爷,他的脸上就藏不住的笑意。 还别说,这贾坤虽说年岁与自己相当,但是那样貌可比自己精神多了,穿的也是绫罗绸缎,吃的也是山珍海味,还同自己这般有礼,自家秀梅嫁给他,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陈大海,你去找儿子了?”田翠兰推搡着炕上的人。 陈大海此刻已然是醉的不省人事了,不一会儿炕上便传来打呼声。 陈秀梅气得脸色通红,“娘,你看看,他卖了儿子还不够,如今连我也卖了,你还指望他做什么?” 再看向炕上的人,她的眼里满是浓浓的恨意,哪里还把陈大海当成亲人。 田翠兰也没想到这陈大海居然会跑去镇子上找陈辉,还私自将这门亲事给定了,望着自己女儿生气,心里也着急。 “秀梅啊,你甭急,娘这就去镇子上问你哥,说不定,你爹他并没有答应这门亲事。”田翠兰上前安慰着。 陈秀梅别开了身子,不让她碰:“娘去有什么用,我同你一块儿去,兄长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陈辉居然敢和爹一块撺掇着这门亲事,归根结底还是他的错。 田翠兰哪里还敢不应承,娘俩直接关了院门,连晌午饭都没吃就走。 苏凝从厨房里出来,看着那灰蒙蒙的天空,蹙着眉头道:“估计一会儿真要下雨,我去给仲怀拿件厚衣裳,咱们给他送去。” 陈永生将编好的斗笠和蓑衣搁在屋檐下,起身道:“我去拿。” 待他将衣裳取出来,夫妻二人便一同往村里去了。 一路上,苏凝被他牵着手,二人有说有笑,忽的看见迎面走来的田翠兰母女,不由微微一愣。 陈秀梅自然也看见了陈永生和苏凝,心里的怒火愈发的旺盛,凭什么永生哥和她有说有笑,而自己却只能受气,还要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她喜欢的是永生哥,明明永生哥对自己也很好,这一切都要怪苏凝,双眸满是嫉恨的看向站在陈永生身边的人。 苏凝被她这般盯着微微有些不悦,但面上却笑着道:“相公,这不是田大娘吗,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田大娘维持着表面的和善,与她道:“去一趟云水镇,你们这是要回村?” “嗯,一会儿天就要下雨了,给孩子拿件衣裳,相公,咱们快些走吧!”苏凝抬眸看向陈永生,眼里满是爱意。 “好。”陈永生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陈秀梅站在边上气得咬牙切齿,就在二人与她擦肩而过时,陈秀梅突然开口道:“永生哥,我爹要让我嫁给云水镇的贾老爷,你难道就真的不管我了吗?” 然而,陈永生并没有停下脚步,一直牵着苏凝的手往村里去。 见此,陈秀梅气得面目狰狞。 “秀梅啊,咱们也快些去吧,免得一会儿真落了雨,可是赶不回来了。”田翠兰在一旁道。 陈秀梅收回了目光,苏凝你给我等着,她一定会让陈永生娶了自己。 身后的视线终于移开了,苏凝长吁一口气,忽的挽着陈永生的胳膊,“方才陈秀梅的眼光真可怕,那模样好像要吃了我。” 陈永生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着:“有我在,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闻言,苏凝愈发将他的胳膊挽的更紧了些,“要吃也是吃你,你可是唐僧肉,哪个小妖精不想吃。” “那你想不想?”陈永生顺着她的话问道,不过心中却好奇这唐僧肉是何物。 苏凝的脸瞬间爆红,她发誓绝对绝对不会在同陈永生开玩笑了,这撩人的本事,她真的比不过陈永生啊。 虽说是无心的话,可听在自己的耳朵里总是另有一番意思。 云水镇,张府后门。 只见一穿着小厮打扮的男子此刻与角门的两个老婆子说着好话,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十文钱,那两个婆子这才放了他出去。 “娘,秀梅,你们怎么来了?”陈辉眼中佯装着惊讶,他自然知道陈秀梅和娘为何要来。 陈大海那人只要吃了酒,啥话都会往外说,肚子里根本就藏不住事儿。 不过也正是借了他的嘴让村里的人都知晓这门亲事,才不会让娘反悔。 不等田翠兰开口,陈秀梅直接怒斥:“哥,你怎么能同爹一块儿把我往火坑里推,那贾坤年岁那般大了,我怎么能嫁给他?你这不是在害我?” 她这般大声言语,引得角门的两个婆子不由看向他们一家。 陈辉立马拉扯着陈秀梅往旁边的窄巷子里走了去,这会儿无人,才低声道:“你是想弄得整个云水镇都知道?那贾老爷能看上你,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什么嫁不嫁,是贾老爷抬你入府做三房,这话可不许再嚷嚷了,万一让贾老爷的人听见了,咱们还活不活呢?” 听了陈辉这话,陈秀梅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是想让自己做妾,她可是黄花大闺女,怎么能去做妾,那和做奴婢有什么区别? “我不会给那个老不死的做小妾,要去你们自己去。”陈秀梅直接甩开了陈辉的手怒不可遏。 陈辉没有想到她的脾气会这般硬,当下一巴掌直接甩在她的脸上,“你不去,你不去爹欠下的赌债谁来还,我这些年在张府当牛做马,伺候旁人,你以为我容易,你以为我给娘寄回去的钱,是白给你们花的,如今,该是你来替我了!” 第142章 各怀鬼胎 “儿,儿啊,你怎么能动手打你妹子,她可是你血亲的妹妹啊。”田翠兰立刻上前抱着陈秀梅,双眸里泛着泪光,“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好好说,你——” “娘,回哪儿去,如今我是奴仆,卖身契都在主人手里握着,就连出个门都要看旁人的眼色,您要让我回哪儿去?”陈辉的眼中露出一抹讽刺,逼近母女二人:“还是说娘有了银子来赎我?” 田翠兰被他问的哑口无言,陈秀梅捂着被他打的脸颊,“你让我嫁给贾坤那个老东西,就是为了赎身?” “也是为了给爹还债,妹妹,谁让咱们摊上这样一个爹,你我都该认命才是。”陈辉上前一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下个月初五,贾老爷便会让人抬了轿撵来迎你入府,你就等着做姨娘吧,妹妹!” 原本还红肿的脸颊,因着他这一句话,陈秀梅的脸瞬间毫无血色。 “娘,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娘,我不嫁!”陈秀梅转身趴在田翠兰的肩膀上嘤嘤嘤的哭了起来,可双眸里却划过一丝恨意。 田翠兰也红了眼眶,望着自己的儿子:“儿啊,娘知道你这些年受了苦,可秀梅是你的亲妹妹,你好歹也要为她的将来考虑考虑,这贾坤的年岁可是同你爹一般大,将来秀梅嫁过去,还有多少的好日子过啊!” 陈辉上前一步,眼里露出一抹笑意:“娘,这贾老爷虽说年岁大了些,但是很会疼人,那府里的二姨娘不也同我妹妹一般大,贾老爷可将她捧在手心里,要什么给什么,只要妹妹将来给贾老爷生了一个儿子,往后的日子还愁什么,将来整个贾府还不是妹妹说了算的,旁人也只能看咱们的脸色行事。” “真这般?那府里的夫人会答应?”田翠兰虽说是村里的妇人,但是也常常听人说起过那些高门宅院里的私事儿,那主家夫人是这般好相与的? 陈辉见着陈秀梅没哭了,继续哄着田翠兰,“那府里的夫人生了一个大公子,娘是知道的,这些年为那大公子操碎了心,若是大公子没了,娘您想她还会好吗,我相信凭我妹妹的身段样貌,还有聪明才智,这贾府和贾老爷不是手到擒来?” 听了这话,田翠兰的心里也有些动摇,这般说来,那贾家倒也是挺好的。 “秀梅啊,你哥的话你也听见了,娘觉得你哥说的未尝不是个道理,你觉得呢?”田翠兰拉开女儿的身子询问道。 陈秀梅擦了擦眼泪,看向陈辉和田翠兰,“娘,那贾老爷你我都未曾见过,怎么知道哥说的是真是假?” 陈秀梅暗中瞥了一眼陈辉。 陈辉立马意识到这个妹妹心中的想法,笑着道:“娘,这好办啊,等后日我同府里的管事儿请个假,然后邀着贾老爷出来,咱们暗中见一面不就成了?” “那贾老爷能出来?” 田翠兰有些不大相信。 “他若是知道我妹妹愿意见他,自然会出来,到时候咱们就约着去那望江楼里头,你们觉得呢?”陈辉看向陈秀梅和田翠兰。 陈秀梅略一思忖朝着陈辉伸手:“既然是要去见贾老爷,那兄长给我们些银钱,我和娘好去置办两身新衣裳。” “秀梅,咱们不是有衣裳,干嘛还要费这个钱?”田翠兰这会儿哪里还好意思同陈辉开口要银子。 可陈秀梅却浑然不在意,既然他和爹一块儿约了贾坤吃饭,那贾坤势必已经给了他们银子。 果不其然,那陈辉掏出了钱袋子,从里头摸出了二两银子递给了娘俩。 “娘,秀梅,这事儿若是成了,可得让贾老爷替我赎身。” “自然,哥放心便是!”陈秀梅一把夺过那二两银子,心中了然,看来贾坤给了他不少,否则怎么一出手便是二两。 送走了二人,陈辉一改方才的脸色,回了府里。 出了窄巷,陈秀梅的脸色大变,气冲冲的走在最前面,田翠兰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秀梅,你这是咋了吗,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咋了?陈辉打她的那巴掌她可不曾忘记,捂着脸颊,陈秀梅顿住脚步,“娘,我去买身衣裳和脂粉。” “秀梅啊,那二两银子不如给娘,娘——”田翠兰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瞧见陈秀梅的双眸里射出一抹寒光,让她心里一咯噔。 “你买你买就是。” 陪着陈秀梅买了一身织锦,又买了一盒脂粉,将那二两银子花的丁点不剩,娘俩这才回了陈家村。 田翠兰则是一阵心疼,那二两银子可是能管好些日子。 可惜天公不作美,娘俩刚走到村口的时候,瓢泼大雨哗啦一声顷刻间下了起来。 “秀梅啊,快,快跑两步,咱们赶紧回去!”田翠兰用手遮挡着,身上的衣裳已然打湿,娘俩如同落了水一般。 陈秀梅的秀发黏在一处,整个人的身子都冷的直打哆嗦,看着那近在眼前的茅草屋,双手环抱着胳膊,一转眼便朝着那茅草屋跑了去。 “秀梅,你去哪儿?” “娘,咱们去永生哥家避避雨。” “那哪儿成?”田翠兰紧随其后。 可惜,那篱笆门从里头关着,院子里的来福拼了命似得朝着母女二人叫唤。 田翠兰和陈秀梅被来福的叫唤声吓了一跳,随后便听见陈秀梅朝着院子里喊了一声,“永生哥,你快开开门,让我进去避避,永生哥!” 陈永生此刻正换着衣裳,他们刚回来的时候也被雨水给淋了,听到门外的喊声不由微微一愣。 苏凝脱了外裳,蒙着被子,也听到了外面的叫喊声,揉了揉鼻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将被子捂得更紧实了。 “你不出去看看?”苏凝抬眸询问道。 陈永生直接拿了干帕子蒙在她的头上,替她搓揉着湿发,“看什么,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有什么好看的。” “你没听到外头——” “外头不过是来福的叫喊声,你还是赶紧将衣裳给换了,免得得了风寒。”陈永生站在炕下,那揉着发髻的手渐渐的变得轻柔许多。 苏凝坐起了身,直接将他拽在了炕上,抱着他的身子道:“有你在就不会得风寒。” 第143章 得了风寒 闻言,男人的眸子一黯,直接将人给扑倒在炕上,摸着她半湿的衣裳,一伸手趁着她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解了衣裳。 半个臂膀露在外头,苏凝原本晕乎乎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过来,一手捂着身前,皴着鼻子道:“你要做什么?”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陈永生拿过旁边绣着兰花的小衣,一股脑的塞在了苏凝的面前,用被子将其整个包裹了起来,“好了,赶紧换下,别真的得了风寒。” 方才一回来,他便注意到,她不敢在自己面前换衣裳,只可惜这会儿陈秀梅在外头,他又不好出去,遂趁势让其换下。 苏凝蒙在被子里整个人有些发懵,刚刚他居然无动于衷,摸摸索索的将衣裳给换下,这才从被子里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而陈永生正坐在炕上平复着方才的情绪。 他不是无动于衷,只不过掩饰的很好。 “相公,外头好像没有声音了!”苏凝拽着被子猛的从后面抱住他,二人团成一团,“要不,你出去瞧瞧?” 陈永生的身子微微一颤,背上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柔软,喉结上下滑动着,迅速的穿了外裳,便打开了房门。 一阵冷风袭来,夹着丝丝细雨,苏凝又打了一个喷嚏。 陈永生立马将门给掩小了些,来福在屋檐下摆着身子上的水,看向陈永生。 篱笆门处已然没了田翠兰和陈秀梅母女二人。 “人已经走了。”陈永生将门给关上。 苏凝揉了揉鼻子,“你说这陈秀梅是想做什么,她难道不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辱了她的名声,居然还想这个时候来避雨,到时候让旁人看见了,咱们就是长了十张嘴都说不清。” “阿嚏!” 瞧着她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陈永生没有理会她的埋怨,反倒是安慰她道:“以后多避开她就是,我去给烧些热水。” “多烧些,你也受了凉,免得到时候咱们都得了风寒。”苏凝嘱咐道,拽着被子睡了下去。 陈永生瞧着她躺好之后,这才开了房门,站在屋檐下,望着那瓢泼大雨有些出神。 还是来福的叫喊声将他的思绪给拉扯回来,取了上午编制好的斗笠和蓑衣,去了厨房。 因着下着暴雨,院子里的路变得有些泥泞不堪,那窝棚里的兔子也受了惊吓,躲在里头不出来,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来福则是撒了欢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整个身上全是泥巴,但却十分老实的不进屋里一步。 苏凝原本想等着陈永生过来,可是不知怎么的,着实太困了,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直到陈永生喊了她好几声,她也不曾醒过来。 苏凝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整个身子仿佛置身在大海中沉沉浮浮,又有些像在那黑黝黝的空间里。 我这是怎么了? “宿主,您感冒了,也就是俗称的风寒,需要治疗!”12580系统难得开了口。 苏凝想要举起自己的双手,可无奈根本就使不上力气,“我这是昏睡过去了?” “是的,宿主,您这几日太过疲劳身子本就弱,淋了一场雨过后,便没了抵抗力,自然会生病。” “那你还废什么话啊,赶紧给我治疗啊,我要是出了事儿,谁和你一块儿去拯救人类?”苏凝这会儿直接想给它一个暴栗。 然而,12580系统却告知她:“积分不够,不能兑换药品,一切只能靠宿主自己完成。” 真是艹蛋的规则。 忽的,嘴里有股浓浓的枇杷水儿,而耳边也听见了陈永生的着急的呼唤声。 使劲儿睁开沉重的双眸,入目便是陈永生一脸的担忧,而自己则是躺在他的臂弯处。 “我没事儿,就是得了风寒,捂着发发汗就好了。”苏凝不想让他过于担忧,出声安慰道。 她这会儿有些头重脚轻,整个脸颊都红彤彤的,身上的热度通过触碰传在了陈永生的手背上,陈永生扶着她坐起来,将剩下的枇杷水喂给她喝了,直接关了门窗,脱了鞋钻入了被子里,将她牢牢的抱在怀中。 方才他唤了许久,都不曾见她有丁点的反应,那一瞬间,他感觉整个天都塌了。 苏凝被他抱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探出脑袋瓮声道:“我真的没事儿,就是风寒而已,你别担心。” 他如何能不担心,将她身后的被子攒的严严实实,不露出一丁点的风。 没一会儿,苏凝便能感觉到自己在流汗,整个人仿佛如同火烧了一般,一双手想要探出被子透透风。 可陈永生却早已经将她掌握的一清二楚,但凡她有丁点的动作,都被他给及时遏制住。 后背的衣衫已然被打湿,整个人汗如雨下,不一会儿,她便又睡了过去。 她的呼吸声极其的重,身子滚烫,陈永生不敢有丝毫动静,生怕她的病情加重,好在过了一两个时辰后,她身上的温度渐渐的退了下去。 只不过这期间没少折腾,弄得他也出了一身的汗。 待苏凝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屋里已经有些昏暗了,光线并不明朗,恍若隔世。 “凝儿,你可感觉好些了?”陈永生瞧着她睁开了双眸,低声在她耳边询问道。 苏凝一偏头,便瞧见陈永生的面容,目光聚拢了起来,“好多了。” 她一开口便带着浓浓的鼻音,可想而知她的病情并未好转。 “你且先睡下,我去给你熬碗粥,你这一天都未曾吃过饭。”陈永生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他一走,冷风忽的灌入被中,让苏凝不禁打了个冷噤,连忙将被子给攒紧了些。 “相公,我想喝咸粥,能不能在粥里加盐。”她这会儿只觉的嘴里寡淡无味儿。 “好。”虽然觉得她的要求有些奇怪,但只要她想吃的,他必定给她弄来。 外头的暴雨已然小了些,苏凝望着头顶的茅草屋,闭上眼睛听到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嘴角划过一抹讽刺,旁人没有倒下,倒是她第一个先倒下了。 这具身子可真是羸弱,看来日后得加强锻炼了才是。 第144章 男人心似回别针 当陈永生端着咸粥进来时,苏凝已经穿了衣裳坐在一旁挑拣着竹篾里的草药,打算给自己煎服药喝。 “怎么起身了?”陈永生询问道。 苏凝揉了揉鼻子,将车前子放在瓦罐里添了水,“我没大碍了。” “那这药是?”陈永生将粥搁在一旁,“你趁热喝了,我来煎药。” 说罢,也不等苏凝开口直接夺过了她手里的瓦罐,等她喝完咸粥,这才喝了那副药。 “相公,我瞧着这外头的雨倒是快停了。”苏凝望着门外的雨水,来福躲在屋檐下舔着毛发,样子别提多舒适。 陈永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外头,“春雨不会下的太久。” “是啊,万物复苏,日子一天一天就暖和起来了。”那枇杷膏怕是做不成了,只能熬成果酱了。 陈永生抬手摸了摸她的脑门,见她的额头并没有高热,这才放下心来。 翌日。 天朗气清,被昨日一场春雨洗过之后,那天空愈发的湛蓝,万里无云,空气中散发着田里的芬芳,鸟儿叽叽喳喳的落在院子里的果树上,叫个不停。 来福则是围着那果子树朝着那枝头的鸟儿叫唤着。 苏凝这会儿正同陈永生将枇杷全都从厨房搬运了出来,二人坐在院子里开始剥着枇杷果子的皮。 “凝儿,你身子还不大好,这些我来就是。”陈永生的右手如今倒是能轻轻用力,所以剥果子皮倒是并不碍事儿。 苏凝瞥了一眼来福,唤了它过来,“那鸟儿是你能逮住的,快别叫唤了,给你个果子吃。” 只见她朝着空中一扔,来福腾空跃起,准确无误的一口咬住了那枇杷果肉,狼吞虎咽,似不尽兴,还想再来一次。 树上的鸟儿瞧着那狗的架势,直接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苏凝又朝着来福扔了一个过去,这才看向陈永生,“我真没事儿了,况且,咱们明日就要去镇子上卖糖水了,万一给耽误了,岂不是食言了。” 做生意最讲究的便是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那些食客们,哪怕是刮风下雨也得去。 陈永生还想再说什么,还未开口,突然从外面闯入一人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儿。 “苏、苏妹子,不好了!”姚杏花大口喘着气儿,一手撑着膝盖道。 苏凝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果子水,扶着姚杏花坐在一旁:“姐,您别急,什么事情不好了?” 姚杏花哪里能不着急,这可是关乎她们的生意,怎么能不着急。 “苏妹子,我昨儿个按照你的法子,回去连夜将那枇杷膏给熬了,可谁曾想,今日一早起来看,那枇杷膏根本就未曾凝固成形,你说我能不着急吗?”姚杏花一拍大腿,眉头紧锁。 苏凝早就猜到此事儿,“杏花姐,如今天气回暖,那枇杷膏自然不能凝固成形了。” “那咋办,我可是将一半的枇杷都熬了,如今只剩下一锅黏糊糊的酱,岂不是浪费?” “那咱们就卖果酱,杏花姐,您回去同启业大哥说,让他去山里砍些竹子回去,将竹子做成一个个小筒,每筒里都装上枇杷果酱,咱们就拿这去卖。”苏凝道。 姚杏花略一思忖,也只能听她的法子了,“成,我这就回去,让我当家的去砍竹子,你放心,明日我保准将东西都备齐全了。” “杏花姐,那我就负责熬糖水了。”苏凝道。 姚杏花应了,立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离开了老屋。 等她走后,苏凝摇了摇头,这杏花姐也真是太着急了些。 “永生,一会儿你帮我把屋后的菜地翻一翻吧,正好天晴了,咱们也该将二嫂给的种子种下去了。”苏凝一边剥着皮一边开口道。 陈永生将手里的果子扔进了一旁的簸箕里,“明日你真要跟着一块儿去云水镇?” “自然是要去的,这枇杷膏没有做成,少不得同人解释下,还有那果酱,也得告诉他们如何吃吧!”苏凝笑着解释。 然而,陈永生却是笑不出来,将剩下的果子剥完之后,起身替她端入了厨房里,“我去后头翻地了,有什么事儿你叫我!” 他这般突然生气,弄得苏凝如同丈二的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 是谁说女人的心海底针,这男人的心简直就是一回别针啊。 算了,如今还是正事儿要紧,得赶紧将川贝枇杷糖水给熬出来。 进了厨房,将灶里的火点起来后,这才将早就泡发的川贝搁在灶台上,望着锅里的水烧开后,将川贝和枇杷一同倒入了里头,买回来的糖也倒了大半,这一锅川贝枇杷水只怕能熬一桶。 因着要一直看着灶里的柴火,免得糊了锅,坏了味道,苏凝只好一直守在跟前,一时间竟有些百无聊赖。 若是平日里的话,陈永生定然会在这儿陪着自己,虽不说话,但也总不这般寂寞。 苏凝拨弄着手里的枯草,折了又折,看向趴在脚边的来福,伸手逗弄它:“你说陈永生现在有没有想我,方才居然还同我生气,你说他在气什么呀?” 来福怎么会回答她的话,倒是盯着她手里的草,来回的想要咬住,可惜那草明明已经到了嘴里,还是被夺了去。 苏凝瞧着锅里的糖水渐渐的变了色,拿筷子蘸了少许尝了味道,这才撤了灶台里的火,等着糖水冷却之后便舀入早就准备好的木桶里。 一脚踏进正房里,从旁边的箱笼里翻出杨絮给自己的些许种子,瞧着上头的字迹,将茄子、韭菜、小白菜、萝卜、黄瓜和豇豆都取了出来。 “哼,我倒是要看看,他是否还在生气?”捧着菜种子,苏凝朝着屋后去了。 陈永生正翻着那田地,因着之前已经被陈松他们翻动过一次,又加之下了场雨,这会儿翻动起来倒是毫不费力,只可惜他的脚上全沾上了泥土,手腕上也渐渐的渗了血。 瞧着那血迹,陈永生眉头一蹙,还来不及遮掩,便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立刻将袖子往下扯了盖着。 “相公,地都翻好了吗,我来点种子!”苏凝朝着陈永生喊道。 第145章 “施肥”即是“粪壤” 入目,那些土地已然被他都翻了一遍,这会儿瞧着他满头大汗,苏凝想上前替他擦擦,却被他给避开。 只听他道:“我回屋里换身衣裳,你且先点种子吧。” 说罢,只留给苏凝一个潇洒离去的背影。 苏凝握着手上的种子,气得眉眼高挑,好啊,居然还真的不打算理会自己了,苏凝气得跺脚,转身弯着腰开始点种子。 转角处,陈永生悄悄的看了一眼苏凝,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将手腕的绷带给取了下来,回屋里独自上了伤药。 屋后的菜地被分成了八条地垄,每一条垄上都种着不同的菜种,而剩下的一小块则是空了出来,苏凝打算日后再种些旁的。 待点完了种子,她的腰都有些酸疼,望着这八条地垄,眉眼里都是笑意,过不了多久,他们便能吃到新鲜的蔬菜了。 一回头,竟然发现那原本种在屋檐下的鼠尾草,居然都活了。 采摘了一半抱回了院子里。 前头院子里,陈永生正蹲在兔子窝棚前,苏凝抱着鼠尾草搁在屋檐下,朝他走了过去。 “你在瞧什么呢?” 苏凝一低头便看见那兔子窝棚里,居然有一窝小兔子,大致数了数居然有六只,而兔子妈妈此刻正在舔着那些小兔子的身子。 许是太冷,那些未睁开眼的兔子凭借着本能朝着母兔的身边寻去,嗷嗷待哺。 苏凝被这一幕给萌住了,想要伸手去触碰,还未将手伸过去,就被陈永生给捉住了。 “别碰,小心母兔子咬人。” “那我不碰,我就看看。”苏凝收回了手,同他蹲在一边。 母兔子一直竖着耳朵,红如宝石的双眸紧盯着窝棚外的二人,生怕他们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相公,等你下次再抓了活兔子,咱们就将他们隔开养着,到时候咱们就有一窝一窝的小兔子了。”苏凝捧着脸颊畅想着未来的日子。 陈永生将搁在一旁的青草搁在了窝棚里,“你就这般喜欢兔子?” “那当然。”有了兔子,她就可以卖兔毛。 试想一下那温暖的兔毛围在脖子上,穿在身上,戴在手上,冬天可暖和多了,她都已经听见那钱正一个个的往自己口袋里跳了。 瞧着她一脸憧憬的模样,陈永生一个暴栗敲在了她的脑门上,“我答应你便是,你不是说今日要去杨家村?” 苏凝回过神来,拉扯着他的衣袖站起身,“我去拿些晒好的竹笋还有枇杷,你等我一下。” “不急,我等你。”瞧着她慌慌张张的往屋里跑,陈永生低头看了一眼那正吃着青草的兔子,双眸里闪过一道精光。 因为去过一次,这次走在羊肠小道上倒是没有上次那般害怕了。 一路上,苏凝挽着陈永生的胳膊,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让陈永生有些哭笑不得。 “到了!”陈永生开口打断了她的问话。 苏凝一抬头便看见了杨絮的娘家,遂松开了他的手,小声嘟囔着有些不满。 “呀,老四家的,你们来了,快进来坐!”杨柳刚从屋里出来,正要准备去田里给杨槐父子二人去送饭。 苏凝朝着杨柳道:“婶儿,我来看看种子的情形,叔他们不在屋里吗?” 一听这话,杨柳立刻笑着道:“不在,他们在田里头忙着挖垄,要不你同我一块儿去看看?” “好,相公你赶紧把东西给婶儿!”苏凝望着陈永生,示意他将篓子放下来,“婶儿,这是我们在山里摘的果子和春笋,您拿着。” “那怎么好意思?” 苏凝笑着道,“都是些山货,又不是什么值钱的,婶儿一会儿留我们吃顿晚饭便是。” “那感情好,正好我当家的这几日有事儿想不明白,你等着,我去把东西搁屋里,这就带你们去地里头。”杨柳将篓子搁在了屋里,转身便领着苏凝二人往地里去了。 杨家的五十亩地在屋后面,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只看到零星的几个小黑点。 “老四家的,你们跟在我后面,这昨儿个刚下过暴雨,地里头不好走,你们别摔着。”杨柳挎着篮子走在最前面,十分热情。 苏凝同陈永生跟在她的身后,望着这地里头出的零星绿苗,询问道:“婶儿,你们这五十亩地里头往年都种的番薯吗?” 杨柳叹了一口气:“咱们这地里也就只能种番薯,土不行,那亩产也低的很,一亩地才二百来斤,连三百都不到,我听说,你们村里的水稻亩产都二百斤,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苏凝也觉得奇怪,“难道你们没有施肥?” “啥是施肥?”杨柳倒是没听过。 苏凝清了清嗓子,看着脚下泥泞的土地,“就是把家畜,还有人排出来的粪便倒在地里头,难道你们没弄过?” 身后的陈永生听到苏凝说这话,差点没崴了脚,有些惊骇这般粗鄙的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咳咳,凝儿,那叫夜香。”陈永生纠正她的话。 苏凝回头望了他一眼:“你知道?你施过肥?” 陈永生清了清嗓子,被她瞅的有些不自在,“那不叫施肥,叫粪壤。” “对,对,老四说的没错,咱们叫粪壤,不叫施肥,这咱们也做过,但毕竟五十亩地,家里哪来的那么多粪啊!”杨柳走在最前面,忽的朝着地里头的人喊道,“当家的,老四他们来了,你们快过来歇歇!” 田里,杨槐领着杨二郎放下了手里的锄头朝着他们一行人走了过来。 苏凝这才看见,她们所处的地里已经挖了好几条地垄,而且都规规整整的,间距也都一模一样,可见父子二人是种田的好手。 “叔,二郎弟弟。”苏凝朝着二人喊了一声。 杨槐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杨二郎却是冷哼一声,不予理会,从篮子里取了烤番薯,就着水,坐在那锄头上吃了起来。 杨柳拍了一下小儿子的肩膀,“你这孩子,咋就不会叫个人,好歹是你姐的婆家人。” “婶儿,没事儿。”苏凝在一旁看着杨槐,“叔,这就是咱们拿来种西瓜的地吗,我瞧着这垄挖的不错。” 杨槐三两口将番薯吞入腹中,喝了一口水,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没错,你今儿个来的正好,咱们回去,我带你看看那种子。” 苏凝同陈永生对视一眼,不明所以的跟在杨槐的身后。 第146章 功夫不负有心人 回到了茅草屋,杨槐将一竹篾给端了出来,只见上头扑了一层白色的纱布,而纱布里头则是那些西瓜种子。 “我按着你说的,浸了种子,不到一日,它便发了芽儿,如今已经长了两片叶子了,我原打算今日挖完垄就去找你商量看如何办?” 望着那两片叶心,苏凝喜出望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叔你们肯定能行的。” 苏凝激动的拉扯着陈永生的衣袖,屋里的二老脸上也露出了笑意,这两日他们可是没少提着心,就怕有不妥浪费了这些种子,可如今瞧着苏凝的模样,心里就如同吃了定心丸。 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声轻蔑,“它若是再不发芽,岂不是浪费了我娘的布!” 苏凝回头望了一眼,原是杨二郎,“婶儿,这布——” “没事儿,甭听他的,都是些陈旧的布,老四家的,你倒是说说咱接下来咋办。”杨柳一把扯过自己的小儿子,瞪了他一眼,让他别乱说话。 苏凝同众人坐下,暗自思忖了片刻,望向二老,“叔,婶,咱们家里头还有多少粪?” “噗——”坐在杨柳身边的杨二郎正喝着水,听了她的话一口喷了出来。 苏凝懒得搭理她他,继续道,“地里头恐怕得施粪,这样这些苗才能长得壮一些。” 杨柳看了一眼自家当家的,只听杨槐道:“咱们这村里能用的夜香恐怕都不够,你若是要粪壤,只怕有些难。” 闻言,苏凝敲了敲桌子,若是不能施肥的话,只怕按照现在的亩产,这西瓜怕是产量不高,且糖分恐怕也不足,到时候瓜不甜,怎么能卖出好价钱。 都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自然知道这粪壤的关键,只是让他们一时间找出能灌溉十亩地的夜香,恐怕很难。 “当家的,要不咱们去问问乡亲们,看他们家里有没有。”杨柳坐在一旁道。 这个时候,哪家都指望着这个,谁会给他们。 “有了,咱们买!”苏凝忽然开口道,“咱们去云水镇上收,一文钱一桶,那云水镇大户人家里肯定有人倒夜香,咱们去收便是。” 众人都被苏凝这个想法给惊住了。 “凝儿,云水镇离杨家村这般远,你如何运回来,这夜香哪有人收一文一桶的。” 陈永生这话倒是提醒了自己,与其自己去收,倒不如去直接找收夜香的买。 苏凝双眸放光看着陈永生:“相公你可真聪明,这云水镇里肯定有专门收夜香的,咱们直接在他那买,然后让他送过来,到时候叔和婶接应一下便成。” “这——”二老互相看了一眼。 “叔,婶,这夜香也要不了几个钱,咱们弄回来之后,就堆在地里,粪壤的事情你们肯定比我清楚,等将地里养肥了,咱们再把这种子给移到地里,到时候肯定还得再粪壤一次。”苏凝说的义愤填膺,忽的拍桌而起,看向二老,“我的意思是既然咱们决定要种了,就得种好!你们觉得呢?” 杨家二老被苏凝的动作吓了一跳,陈永生连忙起身扶着苏凝的肩膀让她坐下。 “叔,这夜香的事儿我们来弄,你们就甭担心了,到时候我领着过来。” 还是杨槐一个反应过来,咳了两嗓子,瞥了一眼苏凝,“老四你说的没错,这玩意儿婆娘沾不得,你到时候送过来,我们来弄就是,那这种子——” 苏凝挣脱开陈永生的手,抢着答话:“粪壤完隔天就种,别当时种,会伤了西瓜苗。” “成,我明白了,那就按你们说的办。”杨槐将那竹篾给收了起来。 陈永生暗自抚额,自家娘子今儿个过于激动了些,都将二老都吓着了。 坐在旁边的杨二郎忽的一阵干呕,光是想象那画面便是让他有些不适,尤其是方才还吃了番薯,那模样—— “你这孩子,咱家又不是没粪壤过,你怎的还这般?”杨柳蹙着眉头倒了一碗水递给了自己的小儿子。 杨二郎接了过来一口气喝光了它,“娘,咱家是咱家,怎么能跟外人比。”抬眸望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苏凝,忍不住怀疑自家姐同自己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是说是秀才家的女儿吗?咋连这般恶心的话都说的出来。 见事情谈妥之后,苏凝便同陈永生站了起来,“叔,婶,那我们就先走了,这夜香估计也就这两日的事情,到时候劳烦你们费心了。” “哪儿的话,是你们费心才是,我们就是一把子力气。”杨柳起身握住苏凝的手,“不是说好留下来用晚饭的,怎么就要走?” 苏凝回握住她的手道:“得去接仲怀下学,这饭咱们下次吃,婶儿别忘了就是。” 说罢,也不管他们是否答不答应,拽着陈永生就离了那屋子。 杨柳在身后望着小夫妻二人的背影低声道:“老四家的是顶好的,这老四媳妇知道咱家艰难,这是给咱们留面子了。” “娘,您这是啥话,啥就是给咱家留面子,咱家用的着她——”杨二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爹给瞪了一眼,吓得连忙将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等离开了杨家村,苏凝便回了老屋将那冷却的川贝枇杷水给舀在木桶里盖好,又重新熬煮了一锅,足足装了两大桶,这才搁置一旁,做二人的晚饭。 期间,陈永生时不时的便看向她,欲言又止。 苏凝知道他要问什么,只是这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要谈论那个话题,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你就甭担心,明日咱们不是就要去镇上了,吃完早些歇着。” 闻言,陈永生将碗里的白粥全都给喝了。 因着心里想着事情,这一夜夫妻二人都未曾睡好,早早的便收拾妥当,在院子里等着陈启业和姚杏花夫妇。 篱笆门外突然传来赶车的声音,苏凝二话不说便走了出去。 “杏花姐,这牛车是——”苏凝看着那牛车,可不就是里正家的,且上面还放了四筐篓子,里面装的全是竹筒。 姚杏花笑着道:“昨天问里正借的,你放心,没事儿。”说罢,便指挥着自家当家的进屋将他们院子里的木桶给搬运了上去。 “我还剩下不少的枇杷,咱们都给卖了?”姚杏花询问道。 苏凝望着二个男人将木桶搬运上车,遂开口道:“我也还剩不少,相公——” 不等苏凝吩咐,陈永生已然将那筐枇杷和晒干的竹笋都搬了上去,望着那一车的东西,二个妇人坐上了牛车,扶着那木桶,陈永生则是同陈启业坐在前面赶着。 第147章 嗅到一丝丝商机 云水镇,陈启业赶着牛车去了东边集市上的老地方。 这回,他们可没忘记带称。 “哟,你们这回带的东西可真不少。”原先卖鱼的汉子上前瞅了瞅,有些好奇,“这桶里装的啥?” 苏凝笑着解释:“川贝枇杷水啊,还有枇杷果酱,您要不要尝一碗?” “行啊,再给我来一斤枇杷,上回带回去,我那几个娃娃爱吃的嘞!”那汉子摸着口袋里的铜钱,“枇杷水多少钱一碗?” 路上,大伙儿都说好了价格,这枇杷糖水四文钱一碗,这枇杷果酱七文一竹筒,毕竟成本搁在那,那糖和川贝可都是要本钱的,更别提他们的人力了。 “大哥,您第一个喝,给您便宜一文前,给个糖水价就成。”这也是为啥那日她要去喝糖水的原因,这云水镇上卖的糖水都要三文一碗。 “哎哟,大妹子啊,你们这卖的可不贵啊,这川贝和糖可金贵着了。”那汉子从兜里摸出了十一枚铜板递给了苏凝。 姚杏花立马给他称了一斤枇杷,苏凝则是拿早就备好的碗给他舀了一碗,“咱们都是穷苦人,一碗糖水给大伙儿消去身上的疲累,也算是个好事儿,哪能赚黑心钱,大哥,您拿着!” 那汉子接过她递来的碗,望着那橙黄的枇杷水,饮了一口,透人心脾,如同苏凝的话一般。 “妹子,这味道好,你们这要是去咱们码头卖啊,肯定买的人更多!”那汉子将碗里的枇杷水递给了苏凝,擦了擦嘴上的水渍,似有些意犹未尽。 姚杏花在一旁听了来了精神,“大哥,您方才的话是啥意思,难不成你们南浔镇的人爱喝糖水?” “不是爱喝,是必须喝啊,那码头上的苦工们,干的都是力气活,常年喝着海风,嘴里都是咸的,每人每日那都必须得一碗糖水下肚,可惜咱们离得远了些。”那汉子道。 姚杏花回头看了一眼苏凝,苏凝自然明白姚杏花想要说什么,只不过如今他们的本钱还不够,这南浔镇确实是远了些。 “大哥,您怎么称呼?”苏凝道。 那汉子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叫马祥,家就住在南浔镇的临街上,大伙儿都叫我一声祥子哥,你们若是来南浔镇,我让我家那口子领着你们逛逛。” “成啊,等我们有时间一定去。” 大伙儿正热闹的说着话,不一会儿周围的人便渐渐的多了。 “我听人说你们卖枇杷和川贝枇杷水。”只见一粗犷的男子推开人群从兜里摸出一碗,“快给我尝尝你那川贝枇杷水。” 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明显是受了些风寒。 姚杏花一听他这话立刻就要给他舀,谁知,苏凝却拦住了她的动作,朝着来人道:“这位大哥,这川贝枇杷水并不是一喝立马就见效的,况且我们这是凉的,你得喝热的才行。” 那汉子却不管,“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让你给我来一碗就来一碗。”直接闯入了她们的面前,就差动手了。 陈启业同陈永生立刻挡在二人的身前,看着那汉子,不让他靠近。 “你们想干啥,想,想打人不成?”那汉子明显被二人的气势给骇住,往后退了退。 围着的百姓也立马朝后退,苏凝一瞧这可不行,立马扯着陈永生站在旁边,朝着那人赔礼,“大哥,不是我不卖,是您这病情不能喝凉的,您是不是感觉喉咙有异物,老是咳不出来,而且还痒?” 那汉子明显一愣,摸着自己的喉咙:“你咋知道,你会治病?” 苏凝笑着道:“耳朵不聋的,光听您这说话声就知道您得了风寒,您得去同济堂开药方子,喝我这凉糖水没用的。” “可咱隔壁的老太就说在你这买了枇杷熬了糖水给孙子喝了就好,你咋说不行?”那汉子收回了碗。 姚杏花在一旁开口,“都同你说了,得喝热的,哪有受了风寒还喝凉的,若是怕苦,在咱这买了枇杷回去自己熬。” 此言一出,氛围立马就变了味儿,也不知是谁偷偷笑了一下,引得大伙儿都笑了。 “谁说我怕苦的,我那是,我那是家里头没人给我熬!”那粗犷的汉子被大伙儿嘲笑,脸上有些难为情,他确实是怕苦。 “喏,我这有卖枇杷果酱,你去药堂买些川贝,挖一点点枇杷果酱,放两三颗川贝兑水加热后,每日里喝上一碗,若是不见效,可得去同济堂找大夫了。”苏凝将竹筒里的枇杷果酱递给那汉子瞧。 那汉子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那竹筒里的果酱,闻着那香甜的味道,开口询问道:“多少钱?” “七文钱,这果酱只能放七天,不能过了时日,否则吃了会坏肚子的。”苏凝朝着他解释,亦是朝着众人解释,“若是冬日里倒是能冻住管些时日,可这开春了,便只能做成果酱了。” 闻言,大伙儿都有些望而止步,那汉子却要了一竹筒离去了。 “小娘子,我们想尝尝那川贝枇杷水。” “小娘子,我们买一斤枇杷!” 众人上前朝着苏凝和姚杏花道,还是老规矩,姚杏花卖,她收钱,弄不过来的时候,便会让陈启业在一旁帮忙。 眼瞅着这枇杷卖完了,川贝枇杷水和枇杷果酱剩了许多,姚杏花一时间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妹子,咱们是不是卖贵了,要不咱们还是别弄了,光卖枇杷吧!” 苏凝也有些困扰,这枇杷水和枇杷果酱不是卖的贵,而是一斤枇杷果子才八文,大家都宁愿吃果子,哪里会吃这些,看来她得想想办法。 “姐,没事儿,这些卖不完,咱们再拿回去,反正咱能变着花样吃这果酱。”苏凝将手里的勺子丢入桶里,擦了擦手,望着陈启业,“陈大哥,托您件事儿。” “你说。” “你一会儿不是要去那大宅子家里送新鲜的笋子吗,你且问问那管事儿的,他们府里的夜香都是谁收!”苏凝语出惊人,众人的脑回路一时间有些跟不上。 “妹子,你好端端的问这个干啥?”姚杏花拉扯着她的胳膊。 苏凝压低了声音道:“咱家的粪壤不够,所以想买一车,劳烦陈大哥帮我问问。” 原是这事儿,陈启业背了筐篓子,“成,我且去问问。” 苏凝立马拿了五个竹筒递给了陈启业,“给管事儿的,让管事儿的记住咱,也好留个好印象。” 姚杏花在一旁凉凉道:“妹子,恐怕这管事儿的对咱是印象深刻。” 说罢,一边收拾着摊子一边摇了摇头。 第148章 鸿门宴(一) 苏凝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同她一块收拾起东西。 陈永生则是负责将东西给搬上了牛车,等着陈启业回来。 旁边的马祥也跟着陈启业一块儿去了那宅子里。 可惜,贾府的角门处,陈启业同马祥并没有碰到那管事儿的,只将那东西交给了一个婆子。 陈启业想了半天,将手里的枇杷果酱递给了那婆子,“这是咱们自家做的枇杷果酱,您二位拿着。” 那守在角门的婆子互相看了一眼,扫了一眼周围并没有看见其他人,便收进了袖笼里,“你有啥事儿就直说吧!” 陈启业道:“劳烦问下二位,府上的夜香都是由谁来收?” “这——”那婆子原以为这陈启业会托他们打听府中的要事儿,谁曾想竟是这般,毫不犹豫的开口道,“东边荣家巷子,那里头就住着收夜香的老东西。” “多谢二位了,这剩下的枇杷果酱是给您府上管事儿的,劳烦您给下,多谢他关照我们。”陈启业将篓子里剩下的三个竹筒给了那婆子。 那婆子喜不自胜的收了,瞧着他们走远了,连东西都不放入厨房里,直接在角门处分着“赃”。 身后传来一通呵斥…… 陈启业回到了集市上,便瞧见那牛车旁居然多了一个男子。 “你可算是回来了,咋去这么久?”姚杏花接过他身后的篓子放在牛车上,来不及同他解释,便催促着他赶着牛车去望江楼。 “陈大哥,路上和你解释。”苏凝同姚杏花坐上了牛车,陈永生则是跟着那小伙计走在最前面带着路。 原来,在苏凝他们收摊的时候,那望江楼的伙计早就听了掌柜的吩咐在一旁候着,有事情想同他们商量。 苏凝在小伙计说出这话的时候便已然能猜到望江楼掌柜的想要同他们说什么了。 “苏凝啊,你说这望江楼的徐掌柜找我们是做什么啊?”姚杏花扶着那些木桶,看向走在牛车前面的陈永生和那伙计。 苏凝道:“估计是想买我们的东西吧,毕竟咱们这枇杷这般受欢迎。” “要是真的,那咱们今儿就不愁了。”这枇杷水和枇杷果酱可剩下了不少,卖去望江楼总比放她们自己的手里好。 望江楼乃是云水镇有名的酒楼,这徐掌柜虽说是望江楼的掌柜的,但有传闻说这背后的东家并不是徐掌柜。 这也是为什么望江楼能够在云水镇上没人敢找麻烦的原因。 牛车停在门口,被小伙计拉在旁边的马棚里,望着那牛车同那些马儿拴在一处,苏凝脑海中闪现出““鱼目混珠”四个字。 “各位请随我来!”小伙计伸手请众人入内进了楼上一雅间,而那些枇杷水和枇杷果酱则是放在楼下柜台旁。 关上雅间的房门,那伙计便退了出去。 “哎——”姚杏花方开口想要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儿,咋就领着他们上了雅间,还备了这么多好饭菜。 苏凝扯着姚杏花的胳膊,拉着她入了座,“杏花姐,咱们就坐着吧,想来那徐掌柜一会儿便来,咱们等等就是。” “可是,咱们身上没那么多银钱,这桌子菜——”姚杏花瞥了一眼那大鱼大肉的菜,摸了摸兜里的五十文铜钱,这钱还是答应了给二牛买宣纸的。 “咱们不动便是,坐吧!”苏凝让陈永生和陈启业入座,站在屋里也不像回事儿。 姚杏花夫妇胆战心惊的坐在了一旁,面上隐隐有些不安。 苏凝回头看了一眼陈永生,他倒是十分淡定,不由凑过去,低声询问道:“你就不担心?” 陈永生望着她:“担心什么?” “担心徐掌柜的会让咱们付银子,这顿饭其实是鸿门宴?” “啥是鸿门宴?”姚杏花猛的站起身,一脸惊恐。 陈永生略抬眸看向那桌子上的饭菜,“徐掌柜不是那样的人,我经常拿猎物来望江楼卖,徐掌柜还是讲信誉的。” 苏凝心中不由对陈永生另眼相看,她也相信这徐掌柜断然不会为了这桌饭菜,应该是另有所图。 她还未将心中的想法给说出来,雅间的门便从外面给打开了,只听一声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好,不愧是我永生兄弟,今儿我请大伙儿来是想同你们商量个事儿。” 徐掌柜示意伙计将门给关上,方才在外间站了一小会儿自然是将他们的话给听了进去,不过他却并不生气。 “诸位坐着就是,别站着,这饭菜啊就是为你们准备的,尝尝!”徐掌柜一伸手,直接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众人这才跟着他一同坐下,只不过谁都不开口。 苏凝望着那一桌子菜肴,私下里按住姚杏花的手,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一时间,气氛颇为尴尬。 徐掌柜原本想要逼着他们先开口,他好有机会讨价还价,可谁曾想,他们这一行人中,这模样俊秀的小娘子倒是个厉害人物。 为了能成事儿,只好举起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朝着陈永生和众人道:“永生和我多年往来相熟,自然是知道我的为人,本人徐文光,乃望江楼的掌柜,开门做生意,来者都是客,都是朋友,不知这三位如何称呼?” 陈永生端起桌上的酒杯朝着徐文光一一介绍,“这位是我娘子,这位是陈启业大哥的娘子,我们两家是至交。” 原本陈启业和姚杏花还有些惴惴不安,可听了陈永生说的话,心里的石头便落了地儿。 陈启业遂起身拿了酒朝着徐文光回敬了一杯。 “好酒量,快坐下。”徐文光对着陈启业和陈永生道。 “徐掌柜有话不妨直说。” “好,永生兄弟,那我就直说了。”徐文光瞥了一眼对面的苏凝,娓娓道来,“我听闻你们在集市上卖春笋和枇杷,不知永生兄弟为何不直接卖与我,难不成是嫌我的价格给的低了些?” 他早就派人打听了他们的价格,这会儿问陈永生的话倒是显得有些怪罪的意思。 陈永生心中生愧,刚要同他致歉,却被苏凝给摁住了胳膊。 第149章 鸿门宴(二) 只听她道:“徐掌柜,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您给我家永生春笋的价格可是五文一斤,那萝卜白菜都是五文,您给咱这五文,您觉得过的去吗?” “陈家娘子怕是不知,这肉可才十二文一斤。”徐文光一点都不着急,论生意他可比妇道人家强多了。 苏凝不由低低的笑着,众人被她的笑声弄得不明所以。 “陈家娘子为何发笑。” 苏凝止住了笑声,看向桌子上的菜肴:“敢问,这桌子菜肴可是您望江楼上等的席面?” “自然是。” “那您瞅瞅这桌子上有几道素菜?” 桌子上有几道素菜,徐文光怎么会不知,加上陈永生送来的也不过才三道,他的心里微微一咯噔,果然轻敌了。 瞧着他半晌不说话,一旁坐着的姚杏花开口道,“妹子,我虽然不识字,但数目还是清楚的,也就将将三道。” “是啊,也就将将三道,如今可才开春,地里的菜才冒出芽儿来,掌柜的不是庄稼人,想来并不知道如今云水镇上的百姓想吃新鲜的菜,可比吃肉还难!您觉得呢,徐掌柜?”苏凝沉声问道。 一旁的姚杏花立马助攻:“没错,我前儿个不久才撒的菜种子,这会儿只怕才出芽。” “是呀,姐,咱们这春笋是夫君二人冒死进山挖的,陈掌柜不心疼咱们家的男人,我们可是要心疼,对不对,咋能五文钱就给贱卖了?”苏凝握着姚杏花的手声泪俱下,拿着帕子佯装抹着眼泪,同姚杏花使了眼色。 姚杏花刚一开始还未察觉,等她明白过味儿来,还没来得及装哭,那徐掌柜的立马就制止了她。 “陈家娘子好一张巧嘴,那你想以什么价格卖入咱们望江楼,若是十三文只怕太高了些。” 吼吼吼,苏凝在心中呐喊助威,想将自个儿的局——压价,她窗户都不带给的。 “看来徐掌柜对咱们的价格是了如执掌啊!”苏凝一抹眼泪看向对面坐着的男人。 徐文光脸上有些挂不住,清了清嗓子倒了一杯酒,“小娘子,我是做酒楼的,自然要考虑成本,若是这价格谈不拢,咱们便只用这饭菜。” “我懂,买卖不成仁义在,看在永生同您交好的份上,我们也不同您抬高价,十文,这春笋怎么也得吃上一段时日,往后再想吃可就得明年了,十文价格掌柜的不亏。” 苏凝一伸筷子夹了面前的菜搁在了姚杏花的碗里,“杏花姐,您尝尝这笋子,可是咱们挖的。” 姚杏花也不同她客气,立刻配合着吃了起来,“味道不错,好吃,苏凝啊,怪不得那富户里的管事儿的让咱送一筐去,原是这么好吃。” “可不是,这东西咱哪舍得吃,都拿出来卖了,今儿可得在徐掌柜这好好尝尝。”苏凝给自己夹了一筷子,完全没管他们男人。 为啥不管?谁让陈永生方才还帮着这徐掌柜说话来着。 徐文光心思细腻,躲在桌子下头掐着手指头,心里的算盘打得哐当作响。 “好,永生,就按你家娘子说的,咱们可说好了,日后有了春笋得都拿我这卖,可不许卖给旁人了。”徐文光朝着陈永生和陈启业敬酒。 陈永生回头瞥了一眼苏凝,瞧着她吃的欢快并无异议遂一口应下了。 等吃了酒,徐文光算是知道这生意该找谁做了。 “陈家娘子,听闻这川贝枇杷水的方子您说给旁人听了,真是仁心啊!”徐文光开口道。 “不过是普通的糖水方子而已,当不得仁心二字,徐掌柜若是没有旁的事情,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苏凝搁下手中的筷子。 见此,徐文光哪里还敢同她绕圈子,“陈家娘子,且慢,我想问问能否同你买下这川贝枇杷水,和你说的枇杷果酱的方子?” “掌柜的不是都已经知道了这枇杷水是如何熬的,那枇杷果酱也并不难做才是!” 徐文光被她戳穿,惊得站起身来,“小娘子怎么会知晓我——” “方才掌柜的进来时,偷吃忘了擦嘴,我们搁在楼下的枇杷果酱想来掌柜的已然尝过了吧!”苏凝冷哼一声,众人皆惊。 没曾想到这徐掌柜竟然是这般小人行径。 “徐掌柜的,你怎么能?”姚杏花起身,哪里还会再坐下。 陈永生同样蹙着眉头:“掌柜的,您若是想要知道,问我便是,何必——” “各位,各位,是徐某做的不对,我同你们赔礼道歉,但这方子我是真心实意想买,不瞒各位说,我让伙计买了枇杷回来,特意熬了枇杷果酱,可是那果酱的味道不好还不说,居然还废了我一口锅,我——” “掌柜的这可是再怪我们咯?”苏凝挑眉。 “哪的话,是我们的不对,陈家娘子别置气,咱们坐下来,慢慢商量!”徐文光上前想要拦住苏凝,却被陈永生给挡住了。 苏凝也不是真的要走,瞥了一眼那徐文光,清了清嗓子,“既然掌柜的同咱们赔了礼,那我们也不好再得理不饶人,您若是真想买我的方子,不如诚心开个价,别同我们绕来绕去。” “这——”徐文光立刻伸手,“咱们坐下说,坐下说!” 苏凝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徐文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时间有些犹豫,原本心中想好的价格,此刻说出来只怕—— “徐掌柜?” “陈家娘子这方子如何卖?”一咬牙,徐文光只好松了口。 苏凝就等着他这句话,“川贝枇杷水的方子就送给掌柜的,这川贝枇杷果酱咱们得白纸黑字立个字据,我也不多要,这一个方子只要十两银子。” 徐文光倒吸一口冷气,他原本心里估摸着怎么也不会超过一两银子,可谁曾想她居然敢问自己要价十两。 “永生兄弟,你家娘子这未免狮子大开口了,十两银子,我这望江楼恐怕——” 陈永生也没想到苏凝会要价十两,不过他却不敢这个时候乱开口,方才都已经惹了她不快,可不能再招惹她了。 “掌柜的,一切我娘子做主,您同她商量便是!” “那,那你们呢?”徐掌柜看向旁边坐着的陈启业和姚杏花。 “这方子是苏妹子的,不关我们的事情。” “这——” 第150章 白纸黑字 “掌柜的,您若是答应,那我还可以再同您说说这枇杷果酱该如何吃,让您变着花样做出几道点心,您这买卖不亏!” 她要价十两银子也没往高了去。 “这枇杷果酱还能做点心?”徐文光眼睛一亮,心里藏着小九九。 “自然。” 徐文光一拍桌子,立刻朝着外面喊了声:“来人,拿笔墨纸砚过来。” 外头候着的小厮立马取了笔墨纸砚来,徐文光同苏凝将商定好的内容写在那纸上。 十两银子,买下方子,并附赠三种吃法,这买卖不亏。 “徐掌柜方才说坏了一口锅,其实熬制这枇杷果酱不能用铁锅,铁锅会产生氧化,让枇杷果酱发黑,口感变得苦涩,得换成瓦罐熬制就成。”苏凝端起桌子上的酒微微品了一口,心里头异常痛快。 换一口锅就成,徐文光没有想到问题居然出现在这里,心中有些郁闷,抬手问道:“那这果酱该如何吃,还请说出来。” 苏凝将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第一嘛就是拿来泡糖水喝;第二就是用来蘸着吃;第三便可以将这果酱夹在点心当中,至于怎么做,那就是徐掌柜该考虑的事情,毕竟您望江楼可是这云水镇第一酒楼,那厨子的厨艺想来不在话下!” 闻言,徐文光微微一愣,原本还在为这苏凝轻而易举便将自己的十两银子给骗了去生气,可这会儿听了她的话,心中倒是有些欢喜。 “我去账上取十两银子过来,交予这位娘子,诸位稍等。”徐文光起身将文书塞在怀里朝着外头走去。 苏凝也将那文书搁在了袖子里,等回过神来却发现大伙儿都盯着自个儿瞧。 “杏花姐,启业哥,这事儿你们可得替我们保密。”苏凝朝着夫妻二人敬酒。 姚杏花立马摆手道:“自然,妹子你放心,这事儿我绝不会对外说。” “吃菜,吃菜!”苏凝招呼着夫妻二人。 陈永生坐在一旁,瞧着她又灌了一杯酒,连忙将她手中的酒杯给夺了过去,“少喝些。” 苏凝却不以为意:“这酒味道不错,根本就醉不了人。” 等徐文光再次进来的时候,便将手里的十两银子交给了苏凝,众人这才安心吃着酒。 “不知咱们如何交货?掌柜的,这枇杷果子和春笋可不是常有,万一没了,我们得提前同您打招呼,免得耽误您生意,您说呢?”苏凝道。 方才去取银子的时候,徐文光早就已经想好了,看向他们一字一句道:“每隔两日便来送一次。” “成,那这事儿就由我家相公和启业哥来办。” “陈家娘子若是不方便,我可以派伙计上门去收,免得你们来回的跑!”徐文光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闪而逝的精光乍现。 不愧是生意人,明着是为他们考虑,实则是想弄清楚他们在何处挖的春笋,看来她买山的进度得加快了。 “不必麻烦,这农忙早就过了,我们可就靠着这个糊口,若是没旁的事情,我们就先告辞了。”苏凝起身,众人连忙随同她一块儿站了起来。 “我让伙计送你们,那楼下的枇杷水和枇杷果酱我全要了,你算算都少银子。”徐文光跟在他们身后,同他们一块儿下了楼。 苏凝望着那足足还有五十竹筒的枇杷果酱和大半桶枇杷水,同姚杏花商量过后,便以五百文给了徐文光。 徐文光立刻派人拿去了后厨,将木桶还给了他们,目送他们远去。 牛车晃晃悠悠的行驶着,苏凝将那五百文递给了姚杏花道:“姐,我们就不跟着你们回去了,得去找那收夜香的人,启业哥,那管事儿的可和您说了?” 陈启业将马车给停稳当了,把那收夜香老人家的住处告诉了苏凝,苏凝便同陈永生下了马车,赶往那地儿。 而姚杏花则是催着自家当家的去书铺买宣纸。 陈永生跟在苏凝的身边,低头瞧着她脸上通红一片,不由担心:“你没事儿吧!” 苏凝一摆手:“我哪有什么事儿,咱们赶紧去找了那大爷。” 顺着陈启业给说的住处,他们在一残垣破壁的小巷子里找到了一简陋的瓦房,朝着那瓦房里唤了一声:“有人在家吗,大爷,您在家吗?” 苏凝毫不避讳那门口搁放着的两个空桶,直接瞧着那木门,哐哐作响。 屋里的老大爷,此刻已然歇下了,干这种事儿,那自然是起的早,睡得晚,必须得避开人做。 “谁啊?”一阵沙哑的嗓音从屋内穿了出来,不一会儿就听见了脚步声。 门被打开,那老大爷瞧着自家门口站着两个人,不由蹙着眉头:“你们是谁,找我做啥?” 苏凝笑着道:“大爷,我想向您买一车夜香,不知您怎么卖?” 那老大爷年龄大了耳朵有些背,“啥,你说啥?” 苏凝鼓足了勇气,正要朝着他喊话,却听一旁的陈永生道:“家里要粪壤,想让您送一车夜香去地里,您可愿意。” “啊——原来是这事儿,好说好说,你把那地方给我,我晚上给你们送去。”那老大爷拍了拍腰背。 陈永生将杨家村杨槐家的住处说与他听了,并给了他五文钱,这才领着苏凝离开。 待夫妻二人回了村里,发现那姚杏花和陈启业两口子正在门口等着没回村,不由加紧了步伐。 “杏花姐,你们还没回村?”苏凝推开院子门让他们夫妇二人进去。 姚杏花爽快的将今儿个赚得钱给拿了出来,同她坐在矮凳上:“哪能回去,咱们这事儿都还没说清楚,我心里头不踏实。” “咋地不踏实了?”苏凝给她倒了一碗水,和她一块儿数着今儿赚得银钱。 今儿个正正好是一两四钱。 “妹子,你不是说咱们要将生意给做大吗,怎么却将这买卖卖给了徐掌柜,那咱们还怎么做?”姚杏花心里头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妥当。 苏凝将银钱均分了,握着手里的十两银子:“姐,这钱我——” “哎呀,姐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这本就是你该拿的,没有你,我这几日还赚不了这么多钱,你收着。”姚杏花端起桌子上的碗喝了一口水。 苏凝将银钱给收在一旁,同她解释:“我和徐掌柜写的文书上已经明确说了,这方子卖与他,我就不在云水镇做,但他不可阻拦我去旁处。” “你的意思是——” 第151章 酒醉的后果 “咱们去南浔镇卖,那马大哥不是说镇子上的人都爱喝糖水。”苏凝此刻觉得嘴巴有些干,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 姚杏花一听她这话,立马拍手:“妹子,你咋就这般聪明。” “杏花姐,往后你当家的同我相公进山可得仔细些,甭被旁人发现了,我觉得这两日咱们还是稳妥些,甭进山,等交货的时候,你再让启业哥早早的来我家。”苏凝暗自思忖。 “好,我明白,那我就回去了。”姚杏花将买的宣纸拿了出来,递给苏凝,“这是我在书铺里买的,你拿着。” “那哪儿成?” “怎么不成,就当是我这个做婶子的给孩子的一点心意,拿着。”姚杏花将那半沓裁剪好的宣纸搁在了桌子上,起身出了院子里。 陈启业已然在门外候着,见着她出来,这才赶了牛车回了村里。 苏凝扶着篱笆门,看着他们走远了,这才回头靠在陈永生怀里,抱着他的身子道:“相公,我头疼。” 喝了三杯望江楼的酒,不头疼才怪。 陈永生扶着她进屋里躺着,闻着她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酒气,蹙着眉头道:“日后少饮些酒,我去爹那把仲怀给接回来。” 苏凝躺在炕上,哪里肯安分,还不等陈永生起身,直接拽住了他的衣袖,不让他离开。 “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苏凝的脸颊通红一片,面上难掩一抹伤心。 陈永生望着她紧紧拽住自己的手,坐在一旁,轻轻的将她的手给拿开,“我不走。” 刚想将她的手给挪开,未曾料到苏凝会忽然牢牢的抓住自己的手。 陈永生的星目不禁惊愕,这般亲密的举动不该趁着她酒后所为,想抽离自己的手。 然而,苏凝却忽然睁开了双眸,猛的从炕上坐起,一双美目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瞧着她的醉态,陈永生的心里莫名的颤了一下,保持着镇定耐心的哄着苏凝,“凝儿,你醉了,乖乖松开睡下可好?” 苏凝那红润欲滴的小嘴轻微的张合着,看上去异常的娇嫩诱人,陈永生忍不住使了劲儿想要抽离,生怕下一秒自己把持不住,就对她做出伤害的事情来。 “我认识你,你是陈永生,是我相公!”苏凝握着他的手朝他逼近了些。 陈永生往后退了一步,“对,我是你相公,你醉了,我去给你舀些水来喝,你快躺着。” 苏凝松开他的手,忽的起身双手直接搂住了他的脖颈,整个人都挂在了陈永生的身上。 被她这般突袭,陈永生没有任何的防备,直接被她扑倒在炕上,双眸划过一丝错愕。 “凝儿——”望着趴在自己身上的苏凝,陈永生喑哑着嗓音,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苏凝眉头微蹙,抬起头来,那双水亮亮的大眼忽然疑惑的眨了眨,之后小嘴轻启,伸出小巧的舌头直接舔上了陈永生的薄唇。 一阵酥麻的感觉顺着她的红唇传来,瞬间袭遍了陈永生的全身! 陈永生身躯一震,触电般的想要推开身上的人。 然而,苏凝却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凭着脑海里的意识,呆呆的眨了眨眼睛,盯着陈永生:“相,相公——”一双手直接摁在他的身前,挑开了他的衣襟……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凝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陈永生猛的捉住她的手,将她的下颚给挑了起来。 “凉的,舒服!”苏凝喟叹出声,将脑袋靠在他的身前。 闻言,陈永生叹了一口气,直接将苏凝整个人都给抱了起来,重新放回了炕上,低声在她耳边道:“下次可就不会这般放过你了。” 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凌乱的衣裳,整理好后这才去打了温水来给她擦身子。 等陈永生在进屋的时候,发现苏凝已然将身上的衣裳都脱了,只着了一件里衣,毫无形象的躺在炕上,发髻散乱着。 哪里还顾得了别的,一转身连忙将房门给关上,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拿起旁边的被子就盖在了她的身上。 “热——”苏凝在梦中呓语。 陈永生绞了帕子替她擦拭着身子,似是惩罚一般手上带了些力道,而后一俯身攫获她的红唇,直至将她的红唇吻肿,这才放过她。 一晌过后,天已经渐渐的黑了,屋里的光线并不明亮。 苏凝微微睁眼意识有些恍惚,她什么时候躺在炕上了,额头上凉凉的帕子又是怎么回事儿,还有她的嘴为何这般痛。 刚要从被褥里伸出手,可她突然一个激灵吓得睁大了双眸,这般清晰的触感,脑海里突然传来影影绰绰的片段,她貌似醉酒把陈永生给—— 掀开被子一角,苏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向被褥里,那环在自己腰间的胳膊可不就是陈永生的。 她真的把陈永生给吃了啊,机械性的转过头,只见旁边陈永生闭着眼睛,呼吸绵密。 察觉到身旁人有苏醒的意识,苏凝立马闭上了眼睛,假装不曾醒来,只不过她那颤抖的双睫却出卖了她。 “醒了?”陈永生半撑起身子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了一个吻,声音嘶哑,“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 苏凝猛的睁开眼,提起被角捂着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摇了摇头。 陈永生坐起身来,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迷人的肩际线看的苏凝下意识的开口:“那个,我,我和你——” “望江楼的酒后劲儿极大,你喝醉后弄脏了衣裳,我便帮你换了。” “那——” “你想问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陈永生系着带子忽的回头看向苏凝。 苏凝下意识的避开他的注视,她其实是想问自己有没有对他做什么? 谁知,她还没回话,那男人便立马压在了被褥上,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只听他道:“我竟不知娘子喝醉后竟然这般折磨人,你放心,我们什么都没做,我可是答应过你,你——” 他后续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苏凝直接给捂住了嘴。 双眸瞪得和铜铃一般威吓着他。 陈永生瞧着她外露的胳膊,伸手将她的胳膊给放回了被褥里,“你肯定饿了,我去做饭,一会儿咱们吃了去趟杨家村。” 第152章 深夜前往杨家村 一听这话,苏凝立刻点了点头,望着旁边的箱笼子:“你帮我把衣裳寻来。” 陈永生从箱笼里翻出了她的衣裳,给搁在了炕上,一转身便出了屋里将门给关的严严实实。 苏凝望着那炕上的衣裳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红肿的唇瓣,面上露出一抹笑容,从炕上起身。 夫妻二人用过晚饭,便动身前往了杨家村。 因着天黑,陈永生点了火把,苏凝则是有些害怕的跟在他身边,被他牢牢的牵着手。 这一路上有不少奇怪的叫声在他们身旁响起,有时候那灌木丛里还能看见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吓得苏凝恨不得能贴在陈永生的身上。 “你难道就不怕吗?”苏凝强挽着他的胳膊,双眸逡视着周围,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从周围蹿出来些什么。 陈永生将火把往四周一挥动,那灌木丛里所谓绿幽幽的眼睛变得忽明忽暗,眼瞅着一个个朝着他们过来,吓得苏凝不敢睁眼。 “别怕,只是些亮亮虫。”陈永生停住了脚步。 亮亮虫?带着些许疑惑和好奇,苏凝微微睁眼,只见羊肠小道上,一只两只三只,越来越多的萤火虫在他们的周围闪着亮光。 “是萤火虫,相公,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萤火虫!”苏凝松开陈永生的胳膊,想要伸手去触碰,然而,她一伸手,那些萤火虫立马就躲开,纷纷躲入了灌木丛里。 陈永生瞧着她小脸上有些失落,忽的在她面前伸手,只见一只萤火虫正落于他的掌心,闪着微弱的亮光。 “你若是喜欢,回来我再给你抓!”陈永生道。 苏凝凑近想要看看萤火虫,却突然见那只萤火虫扇动了翅膀落荒而逃。 “不了,这亮亮虫还是让它自由自在的飞吧。”苏凝握住他的手,同他继续朝前走,“相公,天这么黑,你不害怕吗?” 陈永生举着火把道:“常年在山里打猎,这些都已经习惯了。” 他不会告诉苏凝,他第一次在山里过夜时一夜未睡。 听完这话,苏凝将他的胳膊搂的更紧了些,“以后咱们日子好了,我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留在山里。” 陈永生举着火把的手微微一颤,一低头便要去吻她,却被苏凝躲了过去。 “咱们赶紧去杨家村吧,兴许那大爷都已经到了。”苏凝拍着他的胳膊催促着。 陈永生有些怅然,不过还是带着她赶往杨家村。 此刻杨家村里已然漆黑一片,家家户户都已经闭了门,更有那早睡的,屋里都传来了阵阵鼾声。 当他们到了杨槐家门口时,杨二郎已然举着火把坐在院子门口等着他们。 “我爹说你今日便会来,没曾想到你还真的到了!”杨二郎举着火把朝着他们身后照了过去,蹙着眉头道,“你们买的夜香呢?” 闻言,苏凝立刻朝他解释:“估计还会晚些来,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同那大爷说好了,他一定会拉着一车过来的,我们再稍微等等。” 杨二郎冷哼一声,朝着屋里喊了一声,“爹,娘人来了。” 正房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穿衣裳的声音,二老从炕上爬了起来,趿着鞋子出了屋子。 杨柳将扣子扣好,这才将正房的屋子门给打开:“呀,快进来坐,外头凉。” 苏凝摆手道:“不了,我们一会儿就回去,婶儿,那一车夜香钱我已经付了,一会儿车来了,咱们就趁着天黑弄到地里头吧。” “嗯,这事儿你放心,你叔他心里头明白。”这粪壤的事儿,他们杨家从不让女人沾手。 身后杨槐上前一步道:“只怕那人会晚些来,你去屋里给他们夫妻二人倒碗热水喝。” 一会儿那夜香来了,只怕味道太浓,杨槐怕苏凝有些受不了。 杨柳自然是应了,转身去屋里烧了热水一人倒了一碗。 众人在院子里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那火把都快燃了一半,这才听见车轮子的声音。 远远的便看见一个老者赶着一骡子,车上插着火把朝着他们走近。 “大爷,路上辛苦了!”苏凝上前道。 那老大爷瞥了一眼苏凝,见是白日里给了自己银钱的小娘子,遂拱手道:“这车夜香给你们倒在何处?” 杨槐立马对着那老大爷指了指自家要粪壤的地,吩咐着杨二郎去拿了平日里的粪桶和粪勺去了屋后等着。 老大爷便将骡车给赶到了屋后,苏凝本想跟着去,却被杨柳给拽了回来。 “这事让他们男人做,咱们在院子前等着便是。” 苏凝还来不及回话,就瞧见身边的陈永生也去了屋后。 只听屋后传来一阵老大爷的吆喝声,随即便是哗啦啦的声音。 陈永生同杨家父子二人一块儿将那一车夜香从骡车上卸下,一桶一桶拎入了田里,垒成粪堆。 等弄完了一车粪土,他们这才从屋后回来。 杨柳早就准备好了木盆和草木灰,将方才烧的热水倒入了盆子里,“先将就着洗洗。” 那老大爷却并不洗,仿佛已然做惯了这些,根本没那讲究,直接上了骡车,连声招呼都没打,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杨二郎洗干净了手,便朝着二老道:“娘,那我去睡了,有啥事儿你再叫我。” “你这孩子,咱们不是说好了,你得去送送。”杨柳追在杨二郎的身后,可惜却吃了闭门羹。 苏凝见陈永生已然洗好,笑着道:“叔,婶,既然事情都办妥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也早些歇下。” “那哪儿成啊,当家的,你去送送,这黑灯瞎火的——”杨柳催促着自家当家的快些洗手。 谁曾想,一回头苏凝他们已然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陈永生与她保持着些许距离,自己方才虽说是洗了手,但是这夜香的味道太难闻,他怕自己身上的味道会让她恶心。 “你等等我啊!”苏凝落后他两三步,朝着他跑了过去,从背后挽着他的胳膊。 “我身上味道重,你快松开。”陈永生想从她的怀里抽出来。 苏凝却并不依,“什么味儿,我怎么没有闻见。”说罢,还直接朝着他身前嗅了嗅。 陈永生被她的动作和话语暖到,放慢了脚步。 他身上确实没有什么浓重的味道,要说有也只是男人味儿。 夫妻二人回了院子里,来福早早就等在篱笆门后,见着他们回来,立马朝着苏凝叫唤了两声。 第153章 接孩子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陈永生去了田里看秧苗。 苏凝将家里收拾妥当,喂了野鸡和那一窝兔子,便将来福关在院子里出了门,准备去接自家小包子回来。 这两天没见着孩子,倒是愈发的想他。 今儿个天气暖和,村里的媳妇和年轻的姑娘们都坐在那晒稻谷的场地里绣着针线,嘴里说着东家长西家短,好不热闹。 苏凝挎着篮子从那晒场路过,那声音便小了些,微微瞥了一眼那晒场里的人,里头居然还坐着三房的吴倩茹和陈秀梅,她俩居然还坐在一处。 “哟,四弟媳妇,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吴倩茹拿着手头上的绣帕起身朝着苏凝喊了一声。 苏凝停下脚步,看着满晒场的人都盯着自己个,遂笑着道:“三嫂,我这是去接仲怀下学堂,您怎么在这儿?” 吴倩茹立刻从一众人里头走了出来,双眸紧紧的盯着苏凝胳膊上挎着的篮子:“哎哟,四弟妹这是又拿了啥好东西往娘家送,你这分了家手头上可比咱们宽裕多了,咋就没见你拿回去孝顺咱爹娘?” 闻言,苏凝将那篮子上罩着的布给打开,“三嫂,不过是上次杏花姐给的一篮子鸡蛋,我不是给娘送了好些,咋的三嫂是没吃到吗?” 这吴倩茹也不知道她要弄出什么幺蛾子,还是避着些好。 “哎哟,咱娘多节俭,哪里会拿出来吃,要我说你这鸡蛋不如给我吧,我拿回去送给娘,也全当你一片孝心了。”说着,便要伸手去夺苏凝手里的篮子。 她近日手头上没有银钱,虽说从大周氏处讨要了帕子来绣,可始终太浪费时间,便打了苏凝的主意。 苏凝冷哼一声,将篮子换了一个方向,“三嫂,您可是童生夫人,将来可是要做大官的,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娘的一番苦心你哪里能怪她?” 怪娘?吴倩茹蹙着眉头,她话里哪有怪大周氏的意思。 “四弟妹,我和娘可都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说话的,你若是舍不得这东西直说便是。” “三嫂,我记得上次家中好像还丢了些东西,你有没有看见,还是说——”苏凝忽的提起上次的事情,故意说一半留一半,斜睨着吴倩茹。 吴倩茹望着苏凝的脸,鼻孔气得一歪,“好你个苏凝,你行,你厉害!” “三嫂过誉了!”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晒场。 吴倩茹气得扭着腰身回了众人跟前,坐在陈秀梅的身边道:“你说当初明明死了的人,咋就活过来了,还跟变了个人似得。” 陈秀梅望着苏凝的背影,那握在手里的绣花针突然刺入了手指头里,冒出一丝血迹。 可不是,这苏凝确实是像换了一个人。 “嫂嫂,这苏凝也太不将你这个童生娘子放在眼里了,你可不能让她快活!”陈秀梅含着自己的手指头,吸吮着,前儿个淋的雨,她全都记在苏凝的头上。 吴倩茹冷哼一声,“你放心,咱俩的事情我心里头有数,我听说你的亲事儿……” 一提起自己的亲事儿,陈秀梅立马拿起手中的帕子,面上娇羞,含含糊糊的应付了过去,只大致说了婚配的人家,却不曾告知吴倩茹具体的事宜。 身后的声音渐渐的越来越小,苏凝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方才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瞧见陈秀梅眼里的戏谑。 这吴倩茹不是自诩聪明的吗,为何还被陈秀梅利用了一把。 村里学堂。 苏凝站在门口朝里头张望着,没敢上前去,等听到里头传来了苏清河的声音,孩子们陆陆续续的从私塾里走出来之后,这才朝着那里头进。 “苏婶婶好!”一众孩子们朝着苏凝作揖。 苏凝望着那群小萝卜头们这般有礼,不由笑着与他们打了招呼。 “凝儿,你怎么来了?”苏清河坐在案首看向外头站着的女儿,心里微微有些猜到她的来意,“是来接怀儿的?” “爹,我来接孩子回去。”说着将篮子递了过去,“这些鸡蛋您拿回去。” 苏清河瞥了一眼那篮子里的鸡蛋,连忙推拒,“你拿回去给孩子吃,爹不要。” “爹,你就拿着吧,我们这两日去镇子上卖了些吃食,赚了些银子,这鸡蛋家里还有。”苏凝说完朝着坐在板凳上的陈仲怀走了过去。 这孩子,自己都来了许久,也不见他过来同自己说话。 “怀儿,同娘回去了。”苏凝走到桌子前低头看着陈仲怀。 陈仲怀握着手里的竹制毛笔,正在那宣纸上练字,“娘,我把这一页纸写完了就同你回去!” 陈二牛也正练着字儿,他的字迹看着比陈仲怀那方方正正的好看许多,倒是有些笔锋,到底是比自家儿子早上了段时间。 “成了,带回家练吧,娘做了你最爱吃的饭菜。”苏凝摸了摸陈永生的发髻,两日里不见,孩子倒是沉稳了许多。 陈二牛落下最后一笔,瞥了一眼陈仲怀忽的笑出了声儿:“仲怀,我赢了,下午你得帮我割猪草!” 这是他们两个孩子的赌约,谁若是后写完,谁就帮赢了的人割猪草。 陈仲怀将最后一个字练完后,搁了手中的笔朝着陈二牛拱手:“二牛哥,我愿赌服输,下晌我就去给你割猪草。” 瞧了两个孩子都不理会自己的,苏凝一脸的伤心,刚要掏出帕子佯装抹泪来引起二人的注意…… “婶儿,我娘想请您下晌去家里吃顿饭。”陈二牛收拾着笔墨,不等苏凝回答,起身便同苏清河作揖离开。 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嘱咐陈仲怀和苏凝别忘了。 苏凝愣在了原地,她都没有答应,哪来的忘记一说。 “娘,咱们回家吧!”陈仲怀也收了书,跳下凳子,见他同苏清河说着话,便在门外候着,立马走了过去。 “爹,那我们就先回了。” “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等学堂里没了人,苏清河这才最后一个离开。 第154章 私下见面 回家的路上,苏凝多次想要帮孩子拿着书本,可陈仲怀却是不让。 “仲怀,你是不是在生娘的气,怪我把你一个人留在姥爷那?”除了这个原因,苏凝找不到其他原因了,这孩子怎么突然对自己变得这般冷淡。 陈仲怀拿着书,脚下踢着小石子,犹豫了片刻才伸手牵住了苏凝的手:“娘亲,姥爷说男女有别,所以怀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腻在娘亲身边。” 闻言,苏凝有些不可思议的顿住了脚步,这孩子该不会读书读得太过迂腐了些。 “怀儿,我是你娘,你姥爷说的那话,是让你对旁的女子要知礼,咱们母子若是这般,你不觉得生分吗?” “可是,娘——” 苏凝从中打断了他的话:“别可是了,跟娘回家吃饭,我可是做了你最爱吃的油闷笋!” 一听有油闷笋,陈仲怀的眼睛里全是馋相,“娘,是上次姥爷给的腊肉吗?” “是!” 晒场的人也都各自搬了凳子回了家中,离开之前,陈秀梅还特意凑在吴倩茹的耳边再三嘱咐,并从袖子里掏出了五十文递了过去。 吴倩茹瞥了一眼周围的人,发现没人看见,这才掏出帕子接了过来揣在手里头。 “秀梅啊,这事儿你放心,我保管给你办成。” 陈秀梅回到家中,田翠兰正拾掇着自个,往头上抹了头油,见着自家女儿回来,立马道:“快,快去拾掇拾掇,你哥派人传了话,让咱们赶紧去望江楼。” “急什么!”陈秀梅丝毫不在意,一甩帕子直接回了自己的屋。 田翠兰在她身后急的跺脚,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炕上依旧不动弹的陈大海,冷声道:“你真的不同我们一块儿去?” “不去。” 田翠兰微微皱眉,这还真是奇怪了,今儿个见贾老爷,他居然会不想去。 “成,那你搁家里待着,我陪秀梅去,你可甭在外面瞎说了,听见没!”田翠兰在其旁边嘱咐着。 陈大海翻了一个身子没有搭理她。 等母女二人收拾妥当了,这才往云水镇的望江楼去。 望江楼。 楼上的雅间里,陈辉陪着贾坤坐在一块儿,已然有些着急了,额头上慢慢渗透出一抹冷汗,娘和秀梅到底在做些什么,明明约好了时辰,怎么还没过来。 “贾老爷,您别急,我妹妹马上就来了。”陈辉在一旁替贾坤倒了茶水。 略有些富态的贾坤笑着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脸上丝毫不见生气,反而笑着同陈辉道:“往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再叫我贾老爷,可不是乱了礼数。” 这——这不叫贾老爷,该如何称呼?陈辉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渍,微微抬起双眸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待贾坤看向自己时,又连忙低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 这贾坤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和善。 “贾老爷,我如今还是张府的小厮,上次同您说的事儿,不知您——”陈辉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贾坤将那茶盏重重的搁在了桌子上:“等你妹妹入了府,我自会派人去处理。”说罢拍了拍陈辉的肩膀,“你放心,我断然不会让你在张府做一辈子的。” 只见这贾坤的双眸中带着一丝狠厉,他与张府是水火不容。 张广白那老匹夫居然敢断言自己的儿子活不过十五岁,害的他儿子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恐怕这个月都活不下去了。 因此,他这才想要尽快再纳一房小妾入府里。 说来也怪,他们贾府这些年除了大夫人生的儿子贾政之外,就再也没有旁的子嗣,找了大夫诊治都说没有问题,就连他前些年纳入府中的二房也都生不出一儿半女。 好不容易去庙里找卜卦的算了算,说是让自己娶一房乡下人做三房,保准能生个儿子出来,他这才找上了这陈秀梅。 否则他堂堂云水镇的首富,要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怎么会娶一乡下女子。 不过这女人也太不识相,居然敢让自己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楼下传来小二的迎客声,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小二便领着人上了雅间。 “客官,人来了!” 陈辉立马去开了门,看着门外站着母女二人,先是微微一愣,而后立马拉扯着田翠兰进来:“娘,不是说好了时辰的吗,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田翠兰进了屋里,瞧了一眼那桌子前坐着的贾坤,眉眼闪烁,“儿啊,我们是走过来的,你妹妹她——” 还不等田翠兰解释,站在一旁的陈秀梅清了清嗓子,“哥哥,贾老爷心胸宽广,定然不会怪罪的。” 她一出声,便引来众人的瞩目,陈辉看向站在田翠兰身后的陈秀梅,眉头一蹙,这是什么装扮。 “你脸上蒙着帕子作甚?” 今儿个就是让她来给贾老爷相看的,这蒙着帕子算是怎么回事儿,不过这身衣裳和她头上的首饰倒还算过得去。 陈秀梅从其身后站了出来,朝着贾坤盈盈一拜,“贾老爷,今日虽说是相看,但我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若与外男接触,被旁人瞧见了,对我名声不好,还请贾老爷见谅!” 贾坤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陈秀梅,目光落在她那傲人的身段上,忽的笑道:“若不是陈辉同我说你是他妹妹,我还真不信,这般仪态大方,哪里是乡下女子,简直堪比大户人家的千金。” “贾老爷说笑了。”陈秀梅的双眸闪着亮光。 贾坤立马同身边的小厮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陈姑娘倒茶!” 那小厮还没有动身,陈辉先一步上前,“这等小事儿我来就成。”说罢,还不忘记给母女二人使了一个眼色,让其坐下。 这一桌子好菜,田翠兰可是不曾吃过的,尤其是看见那奶白的鱼汤,不等旁人动手,她倒是自己先动了筷子。 陈辉和陈秀梅坐在她的身边,同时蹙眉。 “娘,规矩!”陈秀梅压低了声音在桌子下面拽着田翠兰的衣裳。 田翠兰吃的正欢快,听着这声儿,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顺手一抹嘴,略不好意思道:“贾老爷,我——” 谁知,贾坤却并不曾怪罪,还坦言道:“以后都是一家人,咱们府里没什么规矩,都吃吧。” 他发了话,众人这才拾了筷子。 第155章 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期间,陈秀梅一直未曾将脸上的帕子给摘下,这也不得不引起了贾坤的好奇心,每每动筷子时都不由自主的想去看陈秀梅一眼。 而这动作被陈辉看在眼里,心里有了数。 不得不说,他这个妹妹确实心眼多。 一顿饭过后,贾坤又让人上了茶点,同身边的人低声嘱咐了一番,那小厮便将早早就备好的东西拿了进来,搁在母女二人的面前。 “大娘,这些薄礼乃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贾坤手里端着茶,态度异常和蔼。 他这个年岁本就和田翠兰一般大,叫她一声大娘,便意味着放下了身段。 “哎哟,贾老爷太客气了,我们怎么好意思。”话说如此,但是田翠兰的手却已然将那妆奁盒子给打开看了。 里面赫然躺着一枝玉钗,上面雕刻着一朵雍容华丽的牡丹。 “秀梅,你瞧瞧贾老爷对你多好,还不快谢谢贾老爷!”这支玉钗的成色充其量只能算是中等,可在田翠兰眼里,那就是上上等的。 陈秀梅瞥了一眼那玉钗,收回了目光,暗自拽着田翠兰的衣角,微微清了清嗓子,“娘,咱们来的时候,你忘记女儿同你说的吗,这贵重东西咱不能要。” 一听这话,田翠兰连忙反应过来,将那妆奁盒子给盖上了,“对,不能要,不能要。” 说着将盒子推了过去。 贾坤可没有想到这女子居然还能不要自己的礼的,要知道他送出去的礼,还没有让人还回来的道理。 “陈姑娘这是看不上我送的?”那话语里略有些不悦,带着一种压迫感。 陈辉怕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伸手将那盒子给拿了过来,递给田翠兰手里:“娘,这礼你就拿着。” “哥哥,不能拿,咱们俩家的亲事儿,爹娘都还没同贾老爷商定,若是拿了这礼,旁人会以为咱们是为了贾老爷的钱财,而不是——”陈秀梅话说到一半,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低着头一脸的娇羞。 这可是激起了对面男人的好奇心,要知道,贾坤可是见识了不少的女人,能如此大胆说不贪恋自己钱财的女人,这陈秀梅可是第一个。 “而不是什么,陈姑娘不妨说下去!” 陈秀梅抬眸,一双美目闪烁着星辉,看的贾坤竟然有些心动,“原以为贾老爷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之人,今日一见,贾老爷身姿伟岸,意气风发,断然不是那些普通商人能比的,秀梅心中欢喜!” 话音一落,雅间里静悄悄的,尤其是陈辉,简直惊呆了下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娘,这门亲事儿您还等什么,还不应下?” 田翠兰自然是心中想应,不过惦记着自家女儿同自己嘱咐过的话,一时间不知所措,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贾老爷,我家秀梅虽说年龄大了些,但那绝对是咱陈家村出落的最水灵的姑娘,您想娶她做三房,那这亲事聘礼方面,您看——”田翠兰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到正点上。 她们母女此番前来,可并不只是为了相看,更重要的是为了这门亲事,如何能让他们两家面子上都过的去。 贾坤又望了一眼陈秀梅,四目相对,她的眼神仿佛能勾魂似得,原本已然理好的聘礼单子,此刻便又变了。 “这事儿等我回府之后,让管事儿和媒婆带着聘礼去你们家,这日子咱们还是定在下月初五,你们觉得呢?”贾坤道。 闻言,田翠兰瞥了一眼陈秀梅,见女儿并无异议,这才应了。 原本只是一顶小花轿抬入府里,如今儿却能让管事儿和媒人亲自上门来下聘礼,这面子上陈家再怎么也过的去了。 “成,那咱们便这般定下了。”田翠兰一把夺过陈辉手中的妆奁匣子,揣在了怀里。 陈秀梅站起身来,端起茶盏朝着贾坤走了过去:“贾老爷,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贾坤也连忙起身,望着面前的可人儿,接过她手里的茶盏:“陈姑娘敬我,我自然是要喝的。” 等他喝完那盏茶,陈秀梅便朝着他盈盈一拜,只是起身时,因着不小心踩着了裙子,险些栽倒,幸亏贾坤眼疾手快将她给扶住了。 女子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贾坤不由将她的胳膊握住:“没事儿吧?” 陈秀梅摇了摇头,“多谢贾老爷,我没事儿!”话音一落,那遮着脸的帕子便落在了地上,一张俏脸映入贾坤的眼中。 她的脸同镇子上那些养在闺阁中的女子不同,面上虽抹着脂粉,但还是难掩她的健康之色,见惯了那些柔弱面庞,乍然见着这张脸,贾坤不由更加对陈秀梅满意。 至少,她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临出望江楼时,贾坤还特意让出了自己的马车,专门送了她们母女二人回村,陈辉自然也上了马车。 待马车晃晃悠悠的离开后,贾坤便将陈秀梅留给自己的帕子丢给了一旁的小厮,快步回了府邸。 马车里。 陈辉坐在母女二人对面,一直盯着陈秀梅。 陈秀梅眼光轻蔑,高挑这下颚看着陈辉:“有什么话直说,用不着这般看我。” “妹子,你这手段是同谁学的,还有你胆子怎么这般大,居然敢让娘同贾老爷提聘礼的事情?”陈辉是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的事情不仅成了,还能这么有面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贾老爷是为了什么才会娶我,你放心,等我在贾府坐稳了位置,自然赎你出来的。”陈秀梅避开了陈辉的目光。 她才不会告诉陈辉,这一切都是让吴倩茹给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而她这手段也是吴倩茹教自己的。 否则的话,今儿个凭着她和娘,怎么可能会收拢那贾坤。 看来吴倩茹说的没错,这男人不管年岁多大,都是贪恋女人的身子。 她不过略施小计就轻而易举的拿下了那贾坤。 陈辉同她们二人回了家中,本打算要同陈大海嘱咐两句,可回到家后,却并没有发现陈大海的身影,只好又随了马车回了云水镇。 陈秀梅一脸笑容目送着那马车远去后,这才恢复了原来模样。 第156章 她心里可“乐意”了 “娘,不过就是一普通的玉钗,至于这般宝贝吗?” 田翠兰爱不释手的摸着那玉钗,刚想拿着它往自己头上戴,可却被陈秀梅一把夺了去。 “哎,你这丫头,娘试试还不成?” “这是贾坤送我的,娘想要让爹送你去。”说罢,提了裙子便回了自己个屋子。 田翠兰笑得合不拢嘴,这亲事总算是定下了。 不过这陈大海又死到哪里去了,等他送自己,只怕这辈子她都别想了。 陈秀梅的婚事这般定下后,那村里便传了个遍,不少妇人们都是明面上羡慕着,暗里却偷偷的笑话,而吴倩茹和陈秀梅就走的更近了。 四月初。 眼瞅着过几日便是清明,村里的乡亲们都在着手准备为先人们供奉吃食,那平日里不舍得吃的,都拿了出来供奉先祖。 老陈家院里这几日的气氛颇为沉重,并不为别的,而是大周氏也要回一趟娘家,祭祀那去世的先人,可是回娘家必然得碰着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 “娘,这是我绣的三条帕子。”杨絮这几日一边绣着帕子一边帮衬着在家里做伙计,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大周氏坐在屋檐下,看了一眼那帕子的眼色,鲜艳的扎人眼球,“你绣这么亮的眼色作死啊!” “娘,那我下次换个色!”杨絮拽着正在替自己捋线的陈鱼,不让她上前辩解。 陈鱼一脸的不服气,倒是旁边坐着的陈玉珠笑着道:“娘,我倒是喜欢二嫂绣的帕子,这条眼色鲜亮,我能不能留下?” “珠儿妹子喜欢就拿着用!”杨絮道。 大周氏瞥了瞥嘴,抽出了那帕子递给了自己女儿的手里,又看了一眼杨絮的肚子,不耐烦道:“珠儿,等清明那日,你陪同我回去。” 闻言,陈玉珠搁了手里的帕子,“娘,往年您都是带着大哥和二哥回去的,怎么今年?” 大周氏抻着绣花线,“今年带你和你三哥回去,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见见人了。” 陈玉珠不明白大周氏的用意,但是杨絮却懂。 之所以要带这两人回云水镇,其一是祭祀先人,其二,便是让镇子上的人都知道,他们老陈家还有个云英未嫁的闺女和一个童生。 这何其有面。 “娘,清明那日,四哥和四嫂得回来吧,娘您——”陈玉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周氏给呵斥住。 “甭给我提那个不孝的东西,咱们老陈家没他。”大周氏气得端了针线篓子进了屋。 陈玉珠儿连忙起身进去哄着大周氏。 陈鱼倒是和杨絮面面相觑,继续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娘,这几日弟弟跟着仲怀学了不少的字。”陈鱼替杨絮穿着针线,压低了声音道。 杨絮摸了摸陈鱼的脑袋,眉眼里露出一抹温情:“那孩子懂事儿,这两日你四婶她们在做什么,你有没有去帮忙?” 陈鱼将针线递给杨絮手中,给她倒了碗热水,“婶儿在伺弄屋后的菜园子,娘给的种子她都种下了,她家还有一窝小兔子,那两只野鸡也下了蛋,四叔平日里就在田里转悠,听仲怀说有时候会去山里砍树!” “砍树?”杨絮绣着帕子有些疑惑,这个时候砍树做什么? 陈鱼站起身来,朝着杨絮的小声嘀咕了两句,杨絮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这可是好事儿,可惜我有了身子,不然肯定去帮忙!” “四婶同村里的杏花婶儿要好,有她在娘就放心吧。”陈鱼也替苏凝高兴,这天气暖和了,正适合盖房子。 原来那日下晌,姚杏花不仅仅是请他们一家三口吃饭,更是帮了苏凝不少的忙。 “杏花姐,多亏了你请的佟牙侩,我这才知晓咱们苍云国的地如何买卖。”苏凝蹲在屋后伺弄着自家的菜园子。 姚杏花也蹲在一旁帮着她弄,一边弄一边道:“妹子,姐同你说实话,帮你也是帮我,你对我们家这般诚心,我自然也是诚心为你着想,只是那和邱山半片山买下来也得二十两银子,你又要翻盖屋子,这手头的钱?” 苏凝刨着地里的土,将里头掺杂的石块给拾掇了出来,将萝卜苗给移栽了过来,不急不慌道:“盖房子不着急,到时候您得来帮我!” “那必须的,你若是放心,我再给你找两个人手,都是个顶个的能干!”姚杏花性子爽快,在村里那也是有诸多的人缘。 苏凝点头应了。 “妹子,过两日便是清明,你们两口子得带着仲怀回老陈家了吧,你再拖下去,怕是会惹了怨怪的。”姚杏花这也是思忖了许久才说出口的。 苏凝将手里的锄头放下,端起边上凳子上搁着的水一口饮完:“我们都商量好了,那日一定回去。” “那就好,虽说分了家,但到底根上是亲人。”姚杏花也喝了一碗水,忽的朝着苏凝眨了眨眼睛。 苏凝知道,她这是要同自己说些村里的八卦了,遂配合她:“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你笑的这般不怀好意!” 姚杏花一巴掌打在苏凝的肩膀上,娇嗔:“你这妹子,姐打听来的消息说与你听,你还不乐意?” 呵呵,乐意,她乐意还不成,每次听个八卦都要挨她一巴掌,她心里可“乐意”了。 “你住在这儿,那村里的事儿我不说与你听,谁来说给你听!”姚杏花瞪了她一眼。 苏凝立马向她赔罪,哄着她:“姐,我错了,快,您快说说村里这几日又发生了啥事儿,也好让我乐呵乐呵。” 一听这话,姚杏花便拉扯着她往边上站了站,左右里瞧了,略有些神秘道:“姚杏花要被贾坤收了做三房,估计就等这两日纳入府里了。” “我不是听说是初五才——” “哎呀,原本说是初五抬去府里,可也不晓得咋地了,这贾老爷居然让管事儿带着媒人上门,昨儿便将聘礼给抬来了村里,着急的嘞!”姚杏花说起这八卦那眼里可是泛着光。 苏凝却蹙着眉头,“这眼瞅着都是祭祖的日子,他们就不怕膈应着?” 谁说不是,但凡有些讲究的门户断然不会这般急匆匆的就出嫁,可谁让人家陈大海一家不是一般人嘞。 第157章 再次去河边 姚杏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了苏凝听,原来这陈大海居然趁着母女二人去了镇子上时,偷了家里的银钱去了赌坊,不仅输了而且又欠了一大笔钱。 “那他们家可不闹翻了?”苏凝惊讶,没想到这陈大海竟然这般好赌。 姚杏花也为他们家感到惋惜,“哎哟,陈大海那人死猪不怕开水烫,好赌成性,卖儿卖女的事都干的出来,这点事儿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那陈秀梅他们母女能忍得了?”她可不信陈秀梅能忍受得了陈大海。 “不忍能行,她一个姑娘家,孝字大于天,敢对陈大海不孝,那排头够她喝一壶。”姚杏花冷哼了一声,“亏得这贾府的人提前把她抬府里,否则那一大笔钱,也不知还到猴年马月去。” “贾府应该不是那般没有规矩的,怎么改了日子?”苏凝顺嘴问了一句。 姚杏花立刻凑上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是贾坤的小儿子贾政怕是挨不过了,府里的大夫人便想着借着这亲事儿冲冲喜。”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不过那贾政得了什么病,年岁这般小就被师父断言活不过十五,苏凝有些好奇,想着下次去同济堂时问问。 二人在屋后菜地里说着话,前头院子里便传来了男人的说话声。 听那声音,姚杏花立马打住了话头,拍了拍手上的土:“肯定是他们从镇子上回来了,咱去瞅瞅!” 苏凝提着那壶和碗去了前头院子里,果然是陈永生和陈启业回来了。 “回来了!”苏凝给二人一人倒了一碗水。 陈永生接了过来一饮而尽,将怀里的银钱递了过去,“一会儿我去将牛车还给里正。” 苏凝接过那一两银子,替他擦了额头的汗:“仲怀估计快下学了,你们先歇会儿,我去做饭,启业大哥和杏花姐留下用饭吧!” 姚杏花一下子坐在那牛车上,笑着道:“不了,这牛车啊还是我们去还吧,免得遭人嫌。” 他们一直都是拿猪草做掩护同里正借的牛车,自然是他们去还。 闻言,只好送了他们离开。 陈永生从兜里掏出一只木钗递了过去,“这支木钗送你!” 苏凝望着那木钗微微有些惊讶,“你买的?” 陈永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几日在山里砍树,我歇着的时候雕的,你喜欢吗?” 苏凝心生感动,望着那上面雕刻的不知名的花,哪里会不喜欢,“你为我戴上!” 陈永生接过那支木钗替她插在发髻间,眼里全都是她。 “好看吗?”苏凝抬眸问道。 陈永生点了点头:“好看。” 苏凝挽着发髻,伸手去摸了摸那木钗,而后道:“我去做午饭,你歇会儿!” 陈永生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 苏凝知道他会跟着自己进来,也没阻拦。 他生火,她做饭,一切就这般顺其自然。 然而,就这点美好的时光被外头的吵闹声给打破了,苏凝炒菜的手微微一顿,忍不住笑着道:“仲怀这孩子自从跟着二牛玩了后,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可不再是之前那般畏畏缩缩的。 陈永生拨弄着灶间的柴火没有应声。 “仲怀,下午我带你去河边摸虾,你把篓子给带上。”陈二牛一手摸着来福的脑袋,蹲在那院子里同陈仲怀看着窝棚里的小兔子。 陈仲怀回头看了一眼厨房,见爹娘都没有出来,便压低了声音道:“你甭这么大声,万一被我娘听见了咋办?” “哎呀,你怕啥,你娘听见了咱直说就是,又不是啥危险的事儿!”在陈二牛的心里,他可是认定了苏凝比自家娘通情达理,就算知道了,也就口头上说两句,断然不会揍他们的。 “可是上回你就在河边出了事儿,万一——” 提及上回的事情,陈二牛拉了脸,揪着陈仲怀的脸颊:“你还想不想和我学凫水了?” “想,可是——”陈仲怀还是有些担心。 “那你下晌就把篓子给带上,有我在你怕啥!”陈二牛拍了拍壮硕的胸脯。 陈仲怀瞥了一眼陈二牛的身子,忽的开口:“明日咱们就不能再这般闹腾了,先生说明日开始咱们得全天在学堂里学了。” 因着农忙已经过了,家里头都不需要人手了,所以孩子们的假期也就没了。 这不提还好,一提陈二牛就更加没了兴致:“我说仲怀,你咋就不能明儿个再告诉我,好端端的提这个干啥!” “我就是提醒你,你的功课又落下了,先生说得让我督促你。”陈仲怀坚定的小眼神看向陈二牛。 陈二牛将手里的兔子草给扔在了窝棚里,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那你答应和我去河里,我就答应你把功课给追起来,怎么样?” 陈仲怀略一思忖便应了。 陈二牛这才拍拍屁股走人。 苏凝在厨房里听到外头两个孩子的声音,面上露出一抹担忧,将最后一个菜盛起来后,这才端进了正房屋里。 “儿子,吃饭了!” “娘亲,我洗了手就来!”陈仲怀从怀里摸出一枚鸟蛋搁在来福的边上,来福瞧见,狼吞虎咽的带着壳给吞了。 饭桌上,苏凝便询问了陈仲怀下午是否要去小河边。 陈仲怀一五一十的都交代了,并且保证一定会和陈二牛注意安全。 可苏凝还是不放心,最后由着陈永生陪同一块儿去,这才应允了。 用过了午饭,陈永生便带着两孩子去了村里的小河边。 苏凝同孩子再三叮嘱,被陈二牛一番嫌弃之后,这才看着他们离开,自己留在院子里看着那《千金要方》。 春暖花开,河边的树木已然抽出了嫩绿的新芽,河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也不像往日那般冰凉。 陈二牛初生牛犊不怕虎,尽管在这儿落过水,但却并不畏惧,直接脱了鞋袜,卷起裤腿儿,屁颠屁颠的拎着篓子去了那棵老树下,扶着那老树下了河。 “二牛哥,你慢点!”陈仲怀背着篓子追着陈二牛的身影。 陈永生则是跟在他们的身后,瞧着陈二牛下了河里,不由叮嘱道:“别往深处去。” 第158章 陈秀梅的狗头“军师” 陈二牛盯着河面,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看着那河里一闪而过的白鱼,立马将篓子沉入河里,朝着身后的陈仲怀喊道:“仲怀,你快下来呀,这里好多鱼。” 陈仲怀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时间不敢上前,回头瞥了一眼陈永生。 陈永生脱了鞋袜,率先走了河里,“你过来,爹来教你。” 闻言,陈仲怀立马脱了鞋袜,将上衣全都给脱了,颤颤巍巍的趟着河里的水去了陈永生的身边。 他刚一下河里,那河水立马淹过他的胸口,吓得陈仲怀一哆嗦,扶着旁边的树不敢朝前。 陈二牛在一旁发出一抹嘲笑:“你别往淤泥里踩,得往前走走。” 陈仲怀瞪了他一眼,这才慢慢悠悠的去了陈永生的身边,有自己亲爹在边上教凫水,他这才松了口气。 “先学会憋气,然后我再教你凫水!”陈永生扶着孩子的的腰,让他踩在自己的脚背上。 陈仲怀点了点头,揪着鼻子往河里一钻,那水立马没入了耳朵里,没一会儿便挣扎着出了水面,大口大口的唤着气儿,如此反复多次,这才能在河里憋足一口气。 陈二牛在一旁咋咋呼呼的摸着鱼虾,完全将要将陈仲怀凫水的事儿抛诸脑后。 这厢,躲在一旁草丛里抓着草蜢子的陈仲勇悄悄的退了出去,待旁人瞧不见自己个了,立马往回奔。 “娘,娘——”陈仲勇咋咋呼呼的,还没进院子,那声音便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 陈鱼挡在陈仲勇的身前,看着他满身的草屑不满道:“你又去抓草蜢子了,不是说让你割些猪草回来的吗,我弟弟呢?” 陈仲勇一把推开面前的陈鱼,嚷嚷道:“你让开,好狗不挡道!” “你骂谁呢!”陈鱼一个趔趄指着陈仲勇的后背。 恰好这一幕被从西厢房出来的吴倩茹给瞅见,挑着眉道:“哟,鱼儿,你就是这么和你哥哥说话的吗,长幼尊卑都不懂!” “三婶,仲勇他不割猪草回来,你看奶咋骂他。”陈鱼一甩手里的剁碎的草料,那鸡咯咯咯的叫个不停。 “你——”吴倩茹没想到这丑丫头居然敢拿大周氏压自己,一把搂着陈仲勇进了屋,“说吧,咋回事儿?” 陈仲勇立马凑上前去,“娘,您不是让我这几日盯着仲怀吗,方才我瞧见他和四叔在河里摸虾了。” “真的?”吴倩茹将他推开,可不让他身上的灰沾在自己的身上。 陈仲勇倒是不介意,反倒是自个倒了一碗水,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自然是真的,娘你答应给我个铜板的。” 一伸手,吴倩茹从兜里掏出了一枚铜钱搁在陈仲勇的手心里,手指戳着他的脑袋:“你个小讨债的,去,别扰了你爹看书。” 陈仲勇回头看了一眼对面东厢房,牙一龇:“娘,那以后东厢房是不是就咱的了?” 吴倩茹一巴掌拍在他身上,撵了他出门,随后拿起针线篓子,从院子里搬了矮凳,朝正房屋里喊了一声:“娘,我去晒场绣帕子了。” 大周氏躺在炕上懒得搭理她。 出了门,吴倩茹便径直去了陈秀梅家中,将此事儿告知了陈秀梅。 二人一番合计,吴倩茹给她出谋划策之后,便离开了她家,嘴角露出一抹佞笑,她就不信这回苏凝还能好过。 “娘,我去河边将衣裳给洗了。”陈秀梅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将发髻上那枚玉钗给取了下来,只戴了一枝普通的簪子,端着屋檐下的木盆便去了河边。 田翠兰坐在屋里守着聘礼,一双眼睛半刻不离陈大海,生怕他又同上回一般偷了去赌。 当听到陈秀梅的说话声儿时,连忙起身:“秀梅啊,你将娘的衣裳也洗下。” 不管陈秀梅是否答应,直接从屋里抱出了一大堆衣裳塞在了陈秀梅的木盆里。 陈秀梅略有些不悦,可还是抱着那木盆往河边去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见到陈永生这样的一面,脸上带着娇羞挪着脚步朝着那河边渐渐的走了过去。 因为要教陈仲怀凫水,陈永生的上衣已然脱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男人赤着的上半身矫健如虎,身姿挺拔,耐心教导孩子的模样俘获了陈秀梅的芳心。 “永、永生哥!”陈秀梅走到河边故作惊讶的看着他。 陈永生眉头一蹙,同样十分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陈秀梅嫁给木盆往那河边一放,完全不顾旁边陈二牛的怒视,挽着衣袖,露出两节藕臂,“永生哥,我来洗衣裳,你这是在教孩子凫水吗?” 陈永生并没有回话,给陈仲怀使了一个眼色,父子二人从河里往岸边走。 陈二牛则是挡在陈秀梅的身前,“陈秀梅,非礼勿视,你一个姑娘家盯着别人看,你好意思吗?” 陈秀梅蹲在一旁抬头看了一眼陈二牛的身板,嘴角一勾,站起了身:“陈二牛,那你盯着我看,又是什么道理?” “你,你这个臭女人,你——”陈二牛拿着篓子瞪着她,心里一阵憋屈。 可陈秀梅的眼睛却落在了陈永生的身上,见他湿哒哒的从自己身边走过,立马上前就要抓住陈永生的胳膊。 “男女有别,请自重!”陈永生往后一退,迅速的拿起搭在树上的衣裳,不管身上的水渍,直接套了,“仲怀,二牛,我们回去了。” 他心中一直记着苏凝的话,离这陈秀梅远一些。 然而,陈秀梅今儿个是打定了主意,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的放任他离开。 就在陈二牛背起篓子准备离开的时候,这陈秀梅居然朝着他一笑,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将他一起拉入了水中。 巨大的浪花在耳边响起,陈永生和陈仲怀被眼前的一幕给惊着了。 “二牛!”陈仲怀立马跑了过去,朝着河里喊了一声。 陈永生十分恼怒,这陈秀梅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儿将孩子推下河里,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陈二牛本就会凫水,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扑吓了片刻,就立马凫出了河面,擦着脸上的水渍,朝着岸边游了过去,“我没事儿。” 也不管那陈秀梅的死活,径直游上了岸。 第159章 被人算计 “救、救命!永生哥,救我!”陈秀梅在河里一边扑腾着嘴里一边呼喊着。 岸边站着的三人面面相觑。 “叔,她是故意想骗你的,咱们别去救,走吧!”陈二牛将篓子背在身上,扯着陈仲怀的手。 然而,父子二人都没有挪动步。 只听陈仲怀道:“爹,她好像快不行了。” 陈秀梅此刻的呼喊声越来越小,而且浮起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眼看着就要被冲到下游了。 见此,陈二牛将篓子给搁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脱了衣裳,就见着旁边的陈永生已然下了河里,朝着陈秀梅游了过去。 “叔,你——”陈二牛一跺脚也跟着下了河。 然而,陈秀梅在见到陈永生来的时候,原本惊慌失措的脸上转而变成了得逞的笑容,不等陈永生伸手搭救她,她直接一把勾住陈永生的脖子,双腿直接缠在了他的腰间。 陈永生只觉得有些恶心,一手捏住她的胳膊,沉声道:“松开,否则你我都得死!” 陈秀梅却并不松开,反倒是逼近了陈永生的脸,就在她要吻上陈永生的时候,陈二牛直接一脚揣在了陈秀梅的屁股上。 “不要脸,叔,我来帮你!”陈二牛虎小子一个,直接用力掐着陈秀梅的胳膊,拽着她的头发往岸上游。 陈秀梅吃痛,松开了陈永生的手,准备朝着陈二牛动手,却被陈永生一个手劈,直接敲晕了过去,二人合力将她给拖上了岸。 陈仲怀连忙跑了过来,看着陈永生:“爹,你没事儿吧?” 陈永生摇了摇头,盯着晕过去的陈秀梅道:“仲怀,你在这儿守着,二牛你去叫田大娘过来把她带回去。” “那爹你呢?” “我先回去,若是旁人问你们发生了何事儿,就说——”陈永生看向两个孩子略一思忖,只怕这般说谎,会对孩子不好。 谁知,陈仲怀却开口道:“爹,你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说的,您赶紧回去,免得旁人看见了误会。” 待陈永生一走,二个孩子立马分头行动。 田翠兰正在家里同陈大海大眼瞪小眼,等听见外头传来陈二牛的声音时,不由眉头一蹙。 “臭小子,你来我家做什么?” 陈二牛隔着院子门对着那田翠兰道:“陈秀梅掉河里已经被我救上来,你去瞅瞅!” 闻言,田翠兰有些不敢相信,立马打开院子门,揪着陈二牛的耳朵:“你胡咧咧啥,我家秀梅咋会掉河里?” 陈二牛一把打开她的手,转身就跑:“你爱信不信,反正她现在晕在河边。” 啥?居然晕在河边,田翠兰脚下一软,连忙追了出去。 等她到了河边的时候,果真瞧着自家女儿湿哒哒的躺在地上,而旁边还站着陈仲怀。 “秀梅啊,秀梅啊,你可别吓唬娘啊!”田翠兰一把上去,将陈秀梅抱在怀里,而后拍着她的脸。 陈仲怀和陈二牛对视一眼,拎了篓子撒丫子就跑。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是不是你们推了我家秀梅?”田翠兰朝着两个孩子吼道。 陈秀梅吐了一口河水,感觉到有人正抱着自己,原以为是陈永生,不待睁眼一把搂着来人,嘴里哭喊着:“永生哥,你得对我负责!” 这事儿怎么能还同陈永生扯上了关系?田翠兰不可置信的将陈秀梅给拉扯开,满脸疑问。 “娘,怎么是你?”陈秀梅察觉不对,松开了手。 田翠兰冷着一张脸,看向陈秀梅:“我还想问你,你怎么回事儿,喊陈永生的名字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过两日,贾府就要来人接你入府,你还想不想活了?” 陈秀梅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睁眼居然没看见陈永生,而是自己的亲娘,心中甚是不悦,刚想松开田翠兰,可心中略一思忖,立马又扑了过去。 “娘,女儿不想死,女儿不想被浸猪笼啊,娘!”陈秀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田翠兰心中大惊,扯着陈秀梅,仔细打量着她,“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不是掉河里被那二个臭小子给救起来的,怎么会——” 事关女人的贞洁,田翠兰原本还有些庆幸是二个孩子将陈秀梅给救起来的,可这会儿听到女儿的哭喊,加之方才她唤的名字,田翠兰感到不好。 陈秀梅红着眼眶,衣裳都湿透了,“娘,救我的不是陈二牛,而是永生哥,他还,他还——” “他还怎么了?”田翠兰紧紧的抓住她的胳膊,心中大惊。 陈秀梅则是不愿意再多说,一把扑向了田翠兰的怀里,委屈道:“娘,我就算是死也不嫁贾老爷了,我这身子还怎么嫁人啊,还不如死了算了!” 话音刚落,便要朝着那河里跑去,重新投河。 田翠兰已然被她的话给吓的脸色苍白如血,望着自家女儿要投河,连忙伸手去拽住她,这一拉,陈秀梅的衣裳便被扯开来,露出那被掐的红肿的胳膊,胸前居然还有一排牙印。 田翠兰可不是未出阁的女子,见到这样的情形,心中气闷不已。 那排牙印哪里是孩子的,断然是陈永生所为。 “这个畜生,老娘去和他拼了!”田翠兰义愤填膺的就要去找陈永生的麻烦。 陈秀梅哭泣的扯着她的衣袖,也不投河了,“娘,您这般去,女儿的名声往哪里搁啊,要是让贾老爷知道了,恐怕——” “秀梅啊,你别怕,娘定然给你讨个说法,你且先回去换身衣裳。”田翠兰替女儿将衣裳给拉拢了,搬起河边的石头就朝着陈家老屋去了。 陈永生回去的时候,苏凝正在屋里看医书,见着他一身湿哒哒的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把衣裳给弄湿了,快,快进去换身干净的。” “凝儿,我方才——”陈永生想同她说方才在河边发生的事情,可却被她推搡着进了屋里。 他前脚刚进门,后脚陈仲怀便跑了回来,一脸着急,“娘,我爹呢?” “你这孩子,怎么也是一身湿哒哒的,快进屋。”苏凝牵着陈仲怀往屋里去,陈仲怀一把推开屋里的门,对着陈永生道,“爹,那陈秀梅的娘要来同你讨个说法。” 方才他并没有跑太远,而是躲在一旁的草丛里偷听,这一听不由吓了一跳。 他爹这明显是被陈秀梅给算计了啊。 第160章 事情闹大 苏凝和陈永生同时一愣,陈仲怀将自己偷听到的事情同爹娘说了。 陈永生也和她交代了在河边发生的事情,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陈秀梅居然会设计害自己。 苏凝的脸色十分沉重,不由看向陈永生。 “凝儿,我只敲晕了她!”陈永生面容坚毅,表情冷凝。 谁知,苏凝一抬手直接握住了他的下颚,冷声命令:“张嘴!” 陈永生有些不知所措,但却依着她张开了嘴。 “娘,你不要怪爹爹,我和二牛都看的清清楚楚的,是那陈秀梅故意想要陷害爹的。”陈仲怀扯着苏凝的衣裳,在一旁替陈永生说话。 苏凝松开了陈永生的下颚,一言不发的去了厨房。 陈永生则是紧随其后。 “我信你。”苏凝顿住脚步,将他堵在厨房门口。 陈永生一愣,在看到她的眼神时,原本还想解释的话语通通都咽了回去,“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苏凝冷哼一声,算他还有些识相,瞅了一眼缸里白面道:“你去揉面,揉的松软些。” 这个时候揉面?陈永生疑惑的看向苏凝。 “你不想揉?”苏凝双手环抱,好整以暇的盯着他。 陈永生立马进了厨房,舀了一碗白面,添了水开始和面。 “仲怀,你在这儿盯着你爹。”苏凝走出了院里,唤了来福过来。 半盏茶后,整个陈家村里的人都晓得这件事儿。 砰的一声脆响,一个石头直接从屋外飞了进来,砸中了老屋的窗柩。 来福立刻朝着篱笆门外的人冲了过去,不停的叫唤。 苏凝回头望了一眼那斜斜挂着的木窗,嘴角微微下沉,“来福,给我咬她!” 一开篱笆门,直接将来福放了出去。 田翠兰没有想到这苏凝居然敢放狗咬自己,吓得往后一退,大声臭骂着:“好你个陈永生,居然敢对我家秀梅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来,你信不信我报官去抓你。” 陈永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沾着面粉,蹙着眉头道:“田大娘,我只是在救人!” 一听这话,田翠兰捡起地上的石头就朝着院里的人砸了过去。 陈永生直接抱着苏凝躲开,怒声道:“田大娘若是再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哎哟,你还不客气,你还有理了,你给我等着!”田翠兰见着那狗有些害怕,指着陈永生的鼻子转身就跑。 苏凝拍了拍陈永生的胳膊,示意他将自己松开,唤了来福回来。 不一会儿,田翠兰竟然带着村里的人都赶了过来,且还带着里正上了门前。 “里正,这等不要脸的人,你还留他在村里做什么,还不将他逐出陈家村?”田翠兰指着陈永生道。 瞧着屋外围满了不少人,苏凝心中冷笑,看来这陈秀梅还真想将事情给闹大。 “里正来的正好,我们家正要包包子,您要不吃一个?”苏凝打开篱笆门,来福冲着来人喊叫着。 陈田这会儿子哪还有心思吃什么包子,四下里看了一眼,询问道:“苏凝啊,你可知道永生在外头做了些什么事儿?” “知道,不就是和两孩子将陈秀梅从河里救上来了。”苏凝满不在乎的开口,“我家永生生性善良,就算是猫啊狗啊落了河,都会下去救,更别说是人了。” 人群里有乡亲们义愤填膺:“苏凝,你怎么能将黄花大闺女比成猫啊狗啊!” “哎哟,这位大哥,瞧您这般激动做什么,难不成那落水的是你家闺女?” “你——”那汉子家中确实有个闺女,不过才七八岁,可哪里容得下苏凝将这等子脏水泼上身,握着手里的锄头朝着里面喊道,“陈永生,你个缩头乌龟,敢做就不敢当吗,出来!” “就是,出来,出来!” 众人开始附和着。 陈永生看着挡在身前的儿子,将他推开,朝着来人走了过去。 “里正,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乡亲们的喊闹声给打断了,“将他逐出村,逐出去!” 面对乡亲们的呐喊,陈永生不仅没有后退,反倒是朝前走了一步,“里正,我没做过的事情,断然不会承认,若是你们非要将我们逐出村,那便去官府衙门,让官府的人给做个评断。” “不行!”田翠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拉扯着陈田的衣袖,“这事儿本就有损我秀梅的声誉,若是传出村去,我家秀梅还做不做人!” “就是,陈永生你做了这么不要脸的事儿,还想留在我们村里祸害别的闺女吗?”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苏凝寻声看了过去,只见吴倩茹居然鬼鬼祟祟一脸看好戏的盯着他们。 “哟,三嫂,你也来了,是娘让你来帮我们的吗?”苏凝朝着人群里喊了一声。 吴倩茹哪里还有机会躲,避开众人的目光道:“我呸,陈永生不要脸,我们老陈家断然没有他这样的人,里正,将他们一家赶出去。” 呵,由此看来,这吴倩茹果然是同陈秀梅是一伙儿的。 “里正,你可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苏凝将陈永生拽了回来。 陈田瞥了一眼田翠兰,看向身后义愤填膺的乡亲们,“苏凝啊,这事儿咱们村里的人都晓得了,你家永生他怎么能对秀梅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呢?” “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里正不妨说来,让大伙听听!”苏凝堵在自家门口的院子里。 陈田一时讶然,那等子事儿岂能说出口的。 田翠兰气得张牙舞爪,直接朝着苏凝扑了过去,“老娘撕了你的烂嘴!” 居然还要让里正说自己女儿被侮辱的情形,试问哪个当娘的愿意。 可惜,有陈永生在,她根本就没有机会。 “哎哟,方才不还说人尽皆知吗,怎么这会儿又不好说出口?”苏凝悻然。 陈田皱眉,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袒护陈永生。 站在一旁的吴倩茹瞧着两方这般僵持不下,事情还未摆平,不由站在边上道:“老四,咱家的人都是敢做敢当的,你别咬了人家还不承认,那人家身上可还留着你的牙印嘞。” “三嫂,我何曾——”陈永生想要同她辩解。 第161章 新仇旧怨一起了结 苏凝却阻止了他:“既然留下了牙印,那就让大伙都瞧瞧,看是不是我家永生留下的。” 闻言,围观的众人十分愕然。 “你说的是人话吗,你这是要逼死我家秀梅啊!”田翠兰忽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里正,你可得给我家秀梅做主啊,今儿若是不讨回个公道,我,我就一头磕死在这儿。” 陈田没有想到苏凝居然如此咄咄逼人,若是因为这事儿处理不当,被官府知道了,那他这个里正也甭想当了。 “永生,一人做事儿一人当,你可别连累了妻儿!”陈田冷着脸,双手背负,说出来的话满是威胁。 陈永生对陈田还是尊敬的,“里正,您若是认定此事是我做下,那咱们便官府指认。”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唤声。 “里正,您这可是冤了他们两口子啊,那陈秀梅胸口上的牙印怎么可能是他咬得!”姚杏花匆匆忙忙的拉扯着自己的儿子赶了过来。 只见陈二牛黑着一张脸十分不情愿。 众人眉头一蹙,看着来人。 “姚杏花,你来凑什么热闹!”吴倩茹挡在她们母子身前。 姚杏花一把推开她,领着自己儿子上前来,朝着里正道:“里正,那陈秀梅身上的牙印是我家二牛不懂事儿咬上去的,您怎么能怪旁人?” 陈二牛梗着脖子,那一脸被逼的模样,旁人怎么会相信。 吴倩茹拨开人群,对着那姚杏花道:“你开什么玩笑,那牙印明显是大人所为,怎么可能是孩子!” “那你有可比对?”苏凝忽的开口。 “比对啥?” “自然是比对牙印,你们都说着牙印乃是我家永生咬得,那可有比对过?”苏凝就是想让事情闹大,无法收场,只要闹得越大,那不用她们动手,日后陈秀梅有的是苦果子吃。 田翠兰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怒斥:“荒唐,你难不成还要让我家秀梅再被咬一次不成?” 这事儿,怎么说都有荒唐至极。 姚杏花却忽然从中反应过来,瞥了一眼苏凝:“哎哟,田大娘,你当你女儿是个香饽饽,谁都想咬啊,人家永生可是有媳妇的,让永生咬一口苏凝,两相比对一下牙印不就成了,真是!” “娘,那你方才还要让我承认是我咬得?”陈二牛在一旁不悦的开口。 姚杏花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笑着道:“娘这不是怕有人冤枉你永生叔,你瞧瞧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上门,咱们陈家村的人可不能被人当傻子似的糊弄呀!”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苏凝却是被姚杏花的话说的面上一热,一抬头见着陈永生正盯着自己个瞧,立马道:“里正,我厨房里有揉好的白面,您若是真想主持公道,不妨让永生咬一口带回村里,由王婶儿进去比对一番,看看那牙印究竟是不是我家永生的。” 陈永生收回了目光,心中了然,原来方才让自己揉面竟是为了此刻。 “我去把面拿出来。”陈永生不等陈田做出决定,径直去厨房里取了白面。 田翠兰面上皴在一处,“比对就比对,到时候看你们还想如何狡辩。” 说着,众人便一块儿去了陈家村田翠兰家中。 期间,吴倩茹想要从中溜走报信,却被苏凝眼尖的给抓住,一直由姚杏花给牢牢的看着。 陈秀梅正坐在家中梳妆打扮,描眉画目,心中雀跃着此番她定然能够嫁给陈永生。 忽的听到外头的吵闹声,搁下手中的木梳便出了门。 “娘,你这是——”望着站满院子的众人,陈秀梅往后退了一步。 田翠兰道:“秀梅,你别怕,娘今儿一定给你讨回公道,定逐陈永生出村!” “娘,我不是和你说了,我——”陈秀梅一着急险些将自己的想法宣之于口,望着大伙儿盯着自己,尤其是苏凝那轻蔑的眼神时,不由心惊,“娘,你带人来家中做什么?” 不等田翠兰开口,姚杏花同王佩芬站了出来,陈永生则是当着众人的面,一口咬在那白面上,深深落下个牙印,递给了姚杏花。 “咱们还等什么,进去吧!”姚杏花捧着那白面进了屋。 陈秀梅见此,心中大惊,望着人群里的吴倩茹,想要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谁曾想,这吴倩茹早就溜的没影了。 “进去吧!”王佩芬一把拉着姚杏花进了屋里。 陈秀梅却嚷嚷着不肯脱衣裳给她们二人瞧,一会儿寻死觅活,一会儿又拿话威胁她们。 王佩芬早就对她不满,冷着脸道:“你自己脱,还是我来?” “你敢,我将来可是贾老爷的人,你别以为——”陈秀梅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然被王佩芬扒了衣裳。 屋里哀嚎一片,院子里人则是面面相觑。 当王佩芬将陈秀梅的衣裳给扒下来以后,姚杏花立马拿了那白面上的牙印前去比对。 这一比对,姚杏花和王佩芬便一目了然。 “陈秀梅,你这是和哪个男人私通,居然还想诬赖到旁人的头上?”姚杏花立马拿着那白面团子出了院子里。 里正连忙上前询问:“比对的如何了?” 姚杏花将白面还给了苏凝,而后对着院里的田翠兰道:“你家陈秀梅可真是有本事儿,居然敢同旁的男人厮混,不晓得这若是让那贾老爷晓得了,还会不会要她?” 一听这话,众人心里头便明了了,纷纷将矛头指向田翠兰,“哎哟,你家还要不要点脸啊,真是的,害的我们冤枉了永生!” “永生啊,真是对不住你啊!”众人转身朝着陈永生致歉。 苏凝岂会让这件事儿善了,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儿,她今天是必须将陈秀梅给处置了。 “哟,这位大哥,方才您不是还要拿着锄头将我们一家给撵出陈家村的吗,这会儿知道我们是被冤枉了,一句对不住就成了?”苏凝挑着眉毛,看向来人。 那汉子是个实诚的,不过是为了村里女娃娃们的声誉,也是怕陈永生真是那样的人,祸害了全村,所以这会尽管苏凝对自己出言讽刺,他也绝没有二话。 “苏凝啊,我诚心向你们赔个不是。” “不成,若是一句对不住就想了了这件事儿,那咱们村里以后杀了人是不是也就这般算了?”苏凝扬声看向陈田。 陈田面上赤红一片,“那你们想如何?” “且先不论旁的,就这陈秀梅与旁人私通一事儿,那也该浸猪笼,没得传出去,说咱们村里的姑娘们都不知检点,将来她们还怎么说亲?”苏凝开口道。 陈田是万万没有想到苏凝居然会要了陈秀梅的性命,回头看了一眼已然吓傻的田翠兰,不由摇了摇头。 这事儿确实是有损他们陈家村的名声。 第162章 逐出陈家村 “田翠兰,你家秀梅已和贾坤有了婚约,可却背着贾老爷做下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来,你让我们陈家村的脸往哪里搁?”陈田义正言辞。 田翠兰的脸色苍白如纸,屋里的陈秀梅拢了衣裳从里头出来,看着满院子的人,气得牙痒痒。 她不曾想到这苏凝居然会想到如此办法来折辱自己,一把拉扯起田翠兰的身子:“娘,你做什么这般怕,我清清白白的,为何要被浸猪笼!” 苏凝冷哼,上前一步打量着陈秀梅,“你清白,你清白身上的印记从何处来,那牙印不是你奸夫所为?” “什么奸夫,根本就没有奸夫,苏凝,我早就知道你看不惯永生哥对我好,你想让我活不成,那也得看贾老爷答不答应?”妄想把自己浸猪笼,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田翠兰可没她这般理直气壮,陈秀梅的身子她可是瞧得清清楚楚,那身子上的红印和牙印若不是旁人所为,怎么可能会—— 思及此,田翠兰立马朝着陈田跪下,搓着手求饶:“里正,我家秀梅落了水,兴许是旁人趁着她昏迷,才——” “放屁,我儿子可是从她被救上岸就守在跟前,能被谁糟蹋,这印记指不定是偷了人,故意栽赃在我家相公身上。”苏凝叉着腰,可不像往日那般贤良淑德,“里正,今儿不把她浸猪笼,那咱们就去官府衙门。” 陈田自然不会将此事儿给闹到官府去,若是连这等事情都处理不好,怎么能将这里正的位置长久的坐下去。 “乡亲们,将陈秀梅给我绑起来。” 一声令下,有几个乡亲立马上前将陈秀梅和田翠兰给拉扯开。 “田大娘,咱们这也是为了陈家村的名声着想,您不也是为了名声想将我们逐出村去,如今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苏凝逼近田翠兰和陈秀梅的身边道。 陈秀梅被人压制着,听了苏凝的话,抬起腿就要朝着苏凝身上踢去:“你不得好死,我没与人私通,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秀梅,我的女儿啊,她爹啊,你快出来啊,她爹——”田翠兰软了身子被人拽住,朝着屋里的陈大海喊道。 陈大海正往兜里塞着那聘礼里头的首饰,卷了全部的银子,早早他就听到院子里的吵闹声,如今这会儿出去,岂不是让田翠兰发现自己个拿了聘礼,他才不会那般傻,待拿了首饰,直接翻了窗户从后院里跑了。 没人相助,母女二人如同断了翅膀的鸟儿,任由她们如何扑棱着也无法子逃脱。 浸猪笼,是注定了。 “里正,你不能将我浸猪笼,我是清白的,我若是死了,看你如何同贾坤交代,后日我可是要过门的。”陈秀梅挣扎着,不甘愿如此被人钳制住。 陈田摸着山羊胡子,看向陈秀梅:“不能因你一人让整个村里的女子都声誉受损,贾老爷那,我自会交代,左不过是失足落了水,权当人没救上来便是。” “你——”陈秀梅讶然。 待看见那长满绿草的猪笼近在眼前时,陈秀梅这才相信他们是真的要将自己给浸猪笼。 “苏凝,你冤枉我,你个贱人——”陈秀梅挣扎着,可还是被人给摁入了猪笼里。 田翠兰挣脱开旁人的桎梏,上前抓着那猪笼,朝着陈田祈求:“里正,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了,求你放了她吧!” “娘,我没与人私通,我只是想让永生哥娶我,才与旁人故意设计陷害他的,我身上的牙印子是让同村的妇人咬的。”笼子一被抬起,陈秀梅便怕了,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田翠兰错愕不已:“你糊涂啊,秀梅,那陈永生有啥好。”转而求着陈田,“里正,你放过我家秀梅吧,她只不过是痴情陈永生,才鬼迷了心窍。” “痴情永生?我呸,她那是下作,勾引有妇之夫,这样的人更该浸猪笼!”姚杏花在旁啐了一口。 陈田居高临下的望着猪笼里的陈秀梅,而后又看向一旁站着的苏凝,“你打算如何?” 这事儿毕竟牵引到她家相公,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是最好不过,如若不然,将这陈秀梅给沉了河,他得费一番口舌去与贾坤解释。 望着边上田翠兰的额头磕的头破血流,苏凝略一思忖缓缓开口:“里正,这样的人不配留在陈家村,更不配出现在陈家村的族谱上。” 陈秀梅此刻也顾不得旁的,抓着那笼子,咒骂出声:“苏凝,今日种种,来日我必加倍奉还。” 苏凝凑上猪笼前,低声道:“我等着便是,只怕你没有这个命。” 里正一声令下,众人这才将陈秀梅从猪笼里给拽了出来,让自家婆娘回去取了族谱,当着众人的面消去了他们一家人的名字,立马将其给轰出了陈家村。 站在村口,陈秀梅母女二人狼狈至极,背着行囊看着乡亲们和苏凝,而后朗声道:“苏凝,你知道是谁给我想的这个主意吗?” 苏凝但笑不语,谁给她出的这个主意,她早已知晓,用不着她来给自己添堵。 “瞎咋呼啥,你们娘俩赶紧滚蛋!”姚杏花拿了扫帚赶着她们离开,心里甭提多高兴,她儿子头上受的伤,今儿个可算是出了口恶气。 被人拿着扫帚逐出村里,娘俩互相对视一眼,最终背了行囊离开了陈家村,往云水镇去投奔陈辉了。 众人同苏凝一家又说了些客套话,这才渐渐的散去。 等人都走了,姚杏花这才丢了手里的扫帚,拉扯着自家的儿子同苏凝一道回了老屋。 一碗水下了肚,姚杏花擦着嘴角的水渍看着苏凝:“妹子,不怕你笑话,来之前我还真怕你家永生做下那档子事儿,怕你将苦都往肚里咽。” 她们身为女人,男人要娶妻纳妾,都由不得她们。 苏凝看了一眼正坐在院子里编着兔子笼子的陈永生,抿唇道:“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信他。” “哎哟,瞧你,有这么夸自家男人的吗,姐都替你臊的慌!”姚杏花将碗搁下,“如今村里除了这个祸害,咱们的日子也顺心了不少,你们啥时候动工修建老屋,定下日子我也好找人来帮你。” 第163章 一顶小轿抬入府中 苏凝收回目光,将早早画好的图纸给拿了出来,递给姚杏花:“姐,你瞧瞧咱们村里有没有会的?” 姚杏花接过那图纸,上面画着的是一四合院的小宅子,也是在老屋的基础上翻修,加了一个跨院,周围的篱笆换成围墙,一座正房,东西两侧各添两厢房,院子中间再加上一个月亮门,隔着前院和后院,院里再铺上石子路。 “妹子,你这画的好,就是恐怕得花不少的银钱,你如今手头上可有?”姚杏花心里头也喜欢这图纸,他们都是四四方方的低矮院子,而且家中哪里有什么跨院,一进门就一览无余。 “也不过才十来两银子,姐,你先帮我打听打听看谁能做这房子。” “成,那姐先帮你问问那些泥瓦匠!”姚杏花将图纸给收在袖笼里。 待送走了姚杏花母子二人,苏凝便先让儿子进了屋里,拉扯着陈永生站在树下,低声道:“你可知是谁教唆的陈秀梅?” 谁教唆的陈秀梅,陈永生微微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他根本就不曾关注这陈秀梅,所以并不知道她私下和谁来往,不过也好奇,她都已经答应做贾坤的小妾了,为何还要闹这一出? “可是贾府的人?”陈永生试探性的问出口。 苏凝微微一愣,猛的捧腹大笑,看着那一本正经的脸,苏凝愈发觉得他可乐:“你虽说长的不算差,可为啥贾府的人要这般费劲心思对付你?” 陈永生将她躬着的身子给扶了起来,“那是谁?” 他找不出这村里还有谁能不待见自己,花这一番功夫! 苏凝微微踮起脚,凑近他的耳边将那人的姓名说与了他听。 “你不信?” “你说的我自然信,只是三嫂她为何要这般做。” 为什么要这般做,那得去问吴倩茹了。 云水镇,贾府。 庭院深深,假山流水,小厮们穿行在九曲回廊中,脚步匆匆,却没有丁点声响。 一个婆子从角门处悄悄的入了府,手中握着一纸条,神色略有些慌张,连忙去了后院。 “鲁妈妈,您回来了!”候在院子里的小丫鬟立刻替来人打了帘子,让其进去。 鲁妈妈进了屋,朝着躺在贵妃榻上的人微微屈膝,便将手里握着的纸条递了过去,“大夫人,这是陈家村新得的消息。” 只见那贵妃榻上躺着的人声音极其慵懒,十指纤纤搭在一旁,豆蔻如血淬染一般。 闻言,鲁妈妈将那消息念了出来:“陈家女因与人有染,已被逐出村!” 念完之后,鲁妈妈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大夫人,这农家女居然如此不知检点,你看咱们要不要同老爷说,取消这门亲事?” 话音刚落,只见那贵妃榻上的女人猛然起身,狭长的双眸里露出一抹狠厉,“取消?若是取消,我儿的性命如何,左不过是纳妾,身子干不干净又如何,只要我儿能好起来,其他的都无所谓!” “是,那老奴这就派人去打点一番,免得消息传到了老爷的耳朵里。”鲁妈妈心惊不已连忙起身退下。 只见那女子面容憔悴,双眸下满是青黑,难掩倦容。 望江楼。 陈秀梅坐在那楼下已经等了半盏茶功夫,这期间无数的男子都在瞧着自个,看的她有些恼怒。 “娘,你可算回来了,哥哥怎么说的?”陈秀梅起身去迎田翠兰。 若不是她们被赶出陈家村,走投无路,怎么会来找陈辉。 田翠兰猛灌了一杯茶水,微微喘了口气:“你哥说先让我们东边荣家巷里找个落脚的地方,等他有时间便来寻我们。” “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啊!”陈秀梅拎着包袱就要拉扯着田翠兰往外走。 只见客栈里头一个鬼头鬼脑的男子也在她们母女二人的身后。 “秀梅啊,咱们身上的银钱可不多了,若是租了房子,只怕往后娘的日子——”田翠兰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都怪陈大海那个老不死的,将秀梅的聘礼偷了一大半,若是他还敢再回来,定然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娘,我再过两日就被贾老爷迎入了府中,到时候肯定会好好孝敬您的!”陈秀梅哄着田翠兰。 不一会儿母女二人就寻人打听到荣家巷,恰好碰见了一往外租房子的。 一间小房子,还不如他们陈家村的院子大,陈秀梅颇有些嫌弃,看哪里都不顺眼。 “秀梅啊,你说咱们被逐出了村儿,往后你爹他——”田翠兰坐在屋里,满脸愁容。 陈秀梅拿了帕子扫了扫椅子上的灰尘,“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他,要我说,他最好是死在外面,行了娘,咱们赶紧收拾收拾了,好歇了吧。” 田翠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屋外躲着的那男子听了母女二人的对话,一个闪身消失在巷子里。 两日后,云水镇迎来了颇为热闹的喜事。 陈永生同陈启业去望江楼送货时正好看见了这一场景。 只见一顶红色小轿子从荣家巷里抬了出来,没有唢呐弹奏,也没有新郎官来迎娶,只有一名年近四十的男人毕恭毕敬的走在前面,四个小厮腰间缠着红腰带,伴随着女人的哭声,这红顶小轿子便入了贾府的侧门。 徐文光也站在酒楼门口看热闹,略讽刺道:“贾坤这门亲事恐怕得损失不少的钱哦!” 陈永生和陈启业都不是爱八卦的人,交了货拿了银钱便要离去。 身后传来徐掌柜的同众人的交谈声,陈永生听了一耳朵。 原来这陈秀梅刚在荣家巷里落脚,就被赌坊的人给盯着了,那赌坊的人立马回去传了话,当天夜里便押着陈大海上门相认。 这一相认,母女二人恨不得将他给杀了,不仅输光了钱财,还欠了十两银子,加上之前欠下的,足足有八十两。 这债她们母女哪还的起,自然是拖人给贾坤带口信,连夜还了赌债,今儿这番迎亲的情形,便可得知贾坤心里的不悦。 红顶小轿进了府内,便有婆子领着田翠兰去了厢房,不让她去前头花厅。 媒婆领着新娘子给大夫人和贾坤敬了茶,说了吉利话,拿了赏银,便匆匆离开了。 本该是热闹的情形,可府里头却半点热闹的氛围都没有。 “娘,这就是三姨娘吗?”坐在下首面色苍白的一男子忽然问道,他的气息听起来其弱无比,仿佛再多说一个字便会断了气。 陈秀梅跪在那蒲团上,没有上首二人的发话,不敢起身,蒙着帕子的脸也瞧不真切,那贾政到底是何面容。 第164章 清明祭祖(一) 蔡云走上前去提自己儿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看着他单薄的身子,眉头一蹙,立马呵斥着:“你们是怎么伺候公子的,为何不给他多添些衣裳,若是我儿得了风寒,定然要问罪你们。” 站在贾政身后两名丫鬟立刻跪了下来:“奴婢知错。” “知错还不去拿来!” 贾政见自己母亲这般呵斥身边的人,立马咳喘道:“娘,我不碍事儿,您不是说爹娶了三姨娘我的身子便会好了吗,娘,我的身子真的会好吗?” 望着自己儿子眼神中的希冀,蔡云如何能告知他真相,捧着他的脸,眼眶微红:“会好的,政儿一定会好的。” 跪在蒲团上的陈秀梅一身红衣,双手紧握成拳藏匿于袖子中,心中冷笑,她可不是来冲喜的。 一把掀开头顶上的红盖头,涂脂抹粉的脸上朝着贾政和蔡云看了过去。 “你怎么可以——”旁边的丫鬟刚要上前呵斥,却被陈秀梅的眼神给骇住了。 只听她朝着蔡云道:“大夫人,既然我做了这府里的三姨娘,公子的病我也一定好生照看着,您就别伤心了。” 蔡云松开自家儿子,望着眼前的女人,嘴角轻佻,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挂着的泪珠,坐在了贾坤的身旁,“老爷,你娶得这位妹妹看来可不简单啊!” 这句话如同一根刺扎在了贾坤的心里,前前后后为陈秀梅花了上百两银子,若是贾政不好,那他这百两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 “送她回屋里去!”贾坤大手一挥,立马便有丫鬟上前送陈秀梅回房。 待她走后,夫妻二人四目相对,贾坤这才离开前厅,去了新房。 如今陈秀梅没了旁的指望,只能依靠着贾坤,自然使出浑身力气来伺候他。 清明时节雨纷纷,祭祖这天,陈永生便带着苏凝和孩子回了老陈家。 一年到头也就这一日最大,所以老陈家院里的人纵然有多不满四房的人,都不能将其往外撵走。 炕上,大周氏背着身子,根本就没给过陈永生一个正脸,陈老爷子倒是极其高兴。 这可是分家之后永生第一次正式回来看他们老两口,可见四房人的心里还是有他们的。 “你们回来便是,拿这些东西做什么,快坐下,仲怀来爷身边,让爷瞅瞅!”陈保贵将旱烟杆子别在身后,黝黑干瘦的面庞难得露出一抹笑。 陈仲怀瞥了一眼自家娘亲这才朝着陈保贵走了过去,腻在他怀里,一个劲儿的喊人。 “爹,也不是啥贵重东西,就是永生去山里挖的些春笋,还在镇子上给您买了一斤枇杷和白糖,您和娘收着。”苏凝坐在陈永生的身边道。 一听这话,屋里站着的吴倩茹立马就酸了:“我说老四媳妇,你有这些钱咋就不拿回来孝敬爹娘,买这些东西是打发谁呢,是不,娘?” 陈永生没答话,苏凝也没理会她,由着她一个唱独角戏。 “爹,今儿祭祖还是和往年一样吗?”陈永生抬头看向陈保贵。 陈保贵瞥了一眼歪在炕上的老婆子,叹了一口气:“今年祭祖,富生和你妹子陪着你娘回云水镇,你们三兄弟和儿孙们跟我去村里祠堂,由着里正主持。” “那爹,我们这就去把祭品给弄了。”大房的陈海燕道。 杨絮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大嫂,我帮你!” 陈海燕连忙扶着她,“行了,你就甭弄了,我和三弟妹来就成。” 三房的吴倩茹不情不愿的撇了撇嘴。 苏凝同陈永生低低说了几句话,便也出了正房的屋里。 厨房里头。 吴倩茹正往灶里添着柴火,陈海燕则是从院子里抓了只公鸡,一刀下去,那鸡便没了动静。 “大嫂,有什么要帮忙的!”苏凝瞧着杨絮坐在门口的屋檐下绣着帕子,而陈鱼则是在院子里劈柴。 几个男孩子在正房屋里听训,这祭祖,都是由男子去祭拜,她们女子是没有资格去的。 陈海燕拎着那只公鸡,一脸笑意,“那四弟妹将这鸡毛给拔了,我去处理那鱼。” “好。”苏凝应了,从厨房里寻了一个木盆,舀了锅里的热水,完全将吴倩茹当成透明人,蹲在屋檐下开始烫公鸡,拔鸡毛。 被她这般忽视,吴倩茹哪里甘心,立马从灶台前站起身便要与她理论。 “大嫂,你瞧瞧,她那是什么态度,我可是她嫂子,她还有没有规矩了?见着我和没见着似的。” 陈海燕搅动着锅里的热水,顺着吴倩茹的视线看向外头,压低了声音道:“行了,今儿什么日子,你还有心思吵架,左不过他们下晌就离开了,忍忍!” 她吴倩茹可没有忍的时候,这苏凝,不给她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自己的尾巴上了天。 “二嫂,您甭总是坐着绣花,适当的起来走走,到时候生的也容易。”苏凝一边拔着公鸡毛一边同杨絮唠家常。 杨絮嘴角始终带着笑意,自从怀了这孩子,她就觉得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都生过两个孩子了,没事儿!”杨絮穿着针线,“四弟妹,前两日我听说那陈秀梅找你们麻烦,你们没事儿吧!” 苏凝冷笑一声:“能有什么事儿,那陈秀梅不过是被旁人给撺掇的,故意想要害我家相公,不过你们放心,她们母女走的时候,已经把那人的名字说给我听了。” “什么,居然还有这事儿,那人是谁?”杨絮搁下手里的帕子,震惊的望着苏凝。 只听厨房里哐当一声,原本坐在矮凳上的吴倩茹忽的跌坐在地上,吓得魂不守舍。 正房屋里传来大周氏的呵斥声,“你们是做活计还是说闲话,耽误了功夫,以后甭出现在院里。” 这话也不知是敲打谁,众人面面相觑。 不过苏凝却没将大周氏的话放在心上,提着处理好的公鸡进了厨房,“哟,三嫂这是咋地啦,莫不是被娘给吓着了,快起来快起来!” 吴倩茹手足无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苏凝的笑脸,吞了吞口水,“苏凝,那陈秀梅真和你说了?” 苏凝抬眸看向吴倩茹,视线中夹着刀光剑影,反手握住吴倩茹的手:“三嫂,您不是都知道!” 那搭在自个手背上的手,让吴倩茹感到可怕,猛的抽了回来,磕磕绊绊的离开了厨房。 “你去哪儿?”陈海燕掌勺问道。 “我、我回屋换身衣裳。”吴倩茹脸色苍白,一进西厢房,便立马关了门。 第165章 清明祭祖(二) 苏凝坐在那矮凳上,朝着灶里加着柴火。 陈老爷子领着家里的男人们出来时,陈民生便从自家媳妇手中接了做好的鸡和鱼,由他和陈有生二人捧着,其余的人则是跟着陈老爷子身后。 一行人离开后,大周氏也提着东西,一脸冷漠的带着陈玉珠和陈富生出了正房。 “倩茹,你赶紧出来,我们该走了!”陈富生朝屋里喊了一声。 吴倩茹换了一身俏丽的衣裳,那模样哪里是去祭祖的,仿佛是回家探亲。 等他们出了门,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娘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三嫂怎么也跟着回去了?”苏凝望着他们的背影询问道。 陈海燕擦了擦手,去厨房收拾残局,陈鱼则是拉着苏凝的手,搬了矮凳子让她歇息:“娘,四婶,你们喝口水,歇歇!” 苏凝捧着那热水同杨絮坐在一处,揉了揉她的脑袋:“二嫂,还是女儿贴心。” 杨絮心里头也熨帖,就着方才的话与苏凝说了起来。 原来这吴倩茹乃是吴昌荣的表妹,打小就养在吴昌荣家中,而小周氏嫁给了吴昌荣,吴倩茹则是嫁给了大周氏的三儿子,虽说辈分乱了些,但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更何况,小周氏之所以同意这门亲事,她那也是知道大周氏的脾气,肯定不会给吴倩茹好果子吃,这样也好断了自己当家的那点念头,两全其美。 苏凝竟然不知这里面还藏着这么回事儿,这吴倩茹看着表面风光,看来也没少受折磨。 陈海燕从厨房里出来,瞧着她们坐在一块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擦着手上的水迹,“二弟妹,四弟妹,我回家里一趟,你们——” 难得大周氏和陈保贵都不在,陈海燕想借着这个机会回娘家去看看。 杨絮和苏凝立马领会,更何况她们也想单独说说话。 “大嫂,你赶在爹和娘之前回来便是。”苏凝道。 陈海燕承情,略整理了衣裳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老陈家。 等院里没了旁人,她们这才敢说些其他的事情。 “四弟妹,我要多谢你!”杨絮突然起身朝着苏凝躬身致谢,弄得苏凝微微一愣,连忙将她扶起来。 “二嫂,你这是做什么,快坐下!” 杨絮眼里满是感激,摸着自家鱼儿的脑袋,朝着苏凝低声道:“老天爷这次肯赏饭,你给我爹的那批西瓜种子活了,前儿个,我小弟过来传话给鱼儿,说那叶子长得喜庆!” 一听这话,苏凝也跟着笑了:“那可真是太好了,过段时日,我再去看看,真是劳叔、婶他们费心了。” “应该的。”杨絮喜极而泣,她没什么大的心愿,只希望爹娘们能过的好,不再像从前日子般忍饥挨饿就成。 陈鱼坐在一旁替她擦拭着眼泪,看向苏凝:“四婶儿,我娘还有一事儿要告诉你,就是怕你听了不高兴。” 瞧着陈鱼一脸的忏悔,苏凝眉头一蹙:“什么事儿?” “仲贤跟着仲怀弟弟习字的事情被爷给知道了。”陈鱼耷拉着耳朵,不敢抬头去看苏凝。 这事情,她们答应过四婶婶,不能让爷奶和院子里的人知道,可是—— 杨絮急急的拉着苏凝的手朝她解释:“四弟妹,是我对不住你,那日,我们在屋里商量着给这未出世的孩子取个名,原本想着让他爷给取的,可仲贤却说他想取,我们便由着他了。” “你二哥不小心便在爹面前给说漏了嘴。” 苏凝闻言,好半晌没回过神来,她就说今日陈老爷子怎么会对自己儿子这般亲热,原来是知道了这事儿。 是认为她家仲怀聪慧,还是想为了旁的,只不过这事儿老爷子既然没有戳破,那便意味着他不会阻拦,可真是满腹的心眼。 “二嫂,没关系的,之前不让他们爷奶知道,也是怕他奶那性子,没得怪罪你们二房的人,既然他爷都没说出来,那便没事儿的!”苏凝反过来安慰着母女二人。 母女二人依旧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明明答应好了的。 “鱼儿,那仲贤给他弟弟取了什么名字,可不可以告诉四婶?”苏凝打破了这沉闷的氛围,问道。 陈鱼立马抬起头,看向杨絮的肚子,嘿嘿一笑:“小名叫“福宝”,爹说若是生了小弟弟,便还是让爷给取名。” 福宝?苏凝闻言笑了起来,整个院子里都是笑声。 村里祠堂。 每家每户的男丁都在祠堂外候着,里正陈田带着两个儿子,手里捧着猪头率先进了祠堂,朝着那祠堂里供奉的祖先牌位叩拜之后,这才由陈弘文将那猪头供奉上去。 待里正做完这些之后便站在了一旁,陈弘武按照村里的族谱上念着各家男人的名字,由家中的长辈领着小辈进入,供奉祭品,叩拜先祖。 轮到陈保贵时,陈保贵冷着一张脸看向身后几个孙儿辈:“一会儿规矩些,若是不听话,晚上可没你们的饭吃,知道吗?” 那几个小辈立马点了头,陈民生在一旁劝着,众人这才进了祠堂叩拜,由陈民生和陈有生献了祭品。 期间,陈仲勇依依不舍的望着那供桌上的祭品,垂涎三尺,待他一抬头看见里正的怒容时,立马老老实实的跟着众人磕了头。 族谱上所有人的名字都念完之后,由里正带着众人一块儿朝着祖先叩拜行礼之后,便退出了祠堂,亲自锁了那祠堂的门。 “各位父老乡亲,一会儿去晒场上领猪肉,我娘带着几位婶婶们已经候着了。”陈弘文朝着乡亲们道。 这是陈家村里的习俗,叩拜完祖先,便由里正家杀猪送给各位乡亲。 陈田跟在众人的身后,瞧着两个儿子能这般帮衬着自己,心里头感到欣慰,陪着众人去了晒场。 老一辈的人则是在一旁候着,同陈田说着地里头的事儿,而小一辈的则被派去领了猪肉。 瞧着那晒场上围满的孩子,那一张张笑靥,老人的脸上也都跟着露出了笑容,他们所求的不过也就是如此罢了。 “永生啊,让你家仲怀也去领啊!”陈田站在一旁道。 陈永生看了一眼那晒场上的乡亲们,笑着道:“里正,仲毅已经领了,就不让孩子去了。” 第166章 姐妹二人 “那不合规矩,如今你们分了家,自然是要再领一份儿的。”陈田话音刚落,就瞧着自家小儿子陈弘武从人堆里挤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条猪肉。 “永生哥,我娘给你割的,特意挑了肥瘦相间的,你快拿着!”陈弘武这几日都被拘在家中,身上的皮都痒痒的,恨不得能立马跟着陈永生进山里头。 同他一块儿来的,还有陈松,这会儿他娘不在眼前,自然也是来找陈永生。 “永生哥,我还想着把我的给你,看来不用了!”陈松手里也提着一斤左右的肉,眉眼里全是笑意。 陈田和陈保贵瞧着这场景,皆是露出笑容:“得了,不用咱操心,永生啊,人缘好!” 陈老爷子在旁陪着笑,看着自家长孙从那人堆里挤出来,可却没有一个人帮忙,那脸上的笑容便有些苦涩。 “永生哥,你快拿着啊。”陈弘武将手里的那一斤肉搁在了陈永生的手里。 陈永生心里一热,看着他们二人道:“多谢你们了。” “谢啥,都是兄弟,永生哥,我们有话想单独同你说!”陈松和陈弘武异口同声道,二人彼此还互看了一眼,皆是嫌弃。 陈永生却道:“不如一会儿你们来我家找我?”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陈永生自然知道他们想找自己干什么。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二人立马高兴道:“成,那我们一会儿忙完了便去你家寻你。” 等众人分完了猪肉,这才各自回了家中,下晌的时候陈永生便领着二人进山里了一趟。 一日过后,乡亲们各自取了家中供奉的祭品回去。 相比村里如此繁琐的祭祀,云水镇上则是随意了许多。 大周氏领着陈玉珠和老三夫妻二人回了娘家时,那娘家的门脸此刻早就换了,出来的是一个妇人,领着一孩子。 “你们来找谁?”屋里的人一脸防备的看着大周氏。 大周氏先是一惊,而后冷着脸道:“你是谁,为何住我家,这是我家的宅子!” 那妇人瞧着眼前的小老太太立马将门给开开,“什么你家的宅子,这宅子早在一年前我就从小周氏的手上买下来了,你谁啊,赶紧离开,免得我去衙门报官抓你。” 闻言,大周氏险些从那台阶上落下,幸亏有陈玉珠和陈富生给扶着。 不等她再次开口,那大门砰的一声就给关了。 “娘,这真是咱们家的宅子吗?”陈富生扶着大周氏往下走,他们原先住在镇子上的时候,也没听娘提起过啊。 大周氏甩开他的手,面上带着狠厉,她岂会不认识自家的宅子,心里一合计,抬脚就朝着干货铺子里去了。 “娘这是咋了,咋生这么大的气?”陈富生回头问着吴倩茹。 吴倩茹哪里知道,扯着陈富生的衣袖连忙追了上去。 今儿的干货铺子里头,那生意可是出奇的好,往来买干货的人,都是拿回去当祭品的,干放着又不容易坏。 “哟,这位大娘,您要买些什么,咱们这儿有鱼,有虾——”吴昌荣看着一行人进了铺子里,连忙热情的为大周氏介绍,一点也没有认出眼前这人是谁。 还是身后的吴倩茹唤了一声表哥,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表妹,你怎么来了?”吴昌荣丢了手里的勺子,忽的朝着吴倩茹走了过去,眉眼里带着笑意。 可惜,还没走到吴倩茹身边,就被一人给挡住。 “你谁啊你——”吴昌荣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忽的觉得好生眼熟,“你是,你是——” “我是她相公,吴掌柜的这么快就忘记我们了?”陈富生冷着一张脸,看的吴昌荣心里头有些发虚。 他怎么可能忘记,就是这陈富生抢走了他的表妹,断了他纳妾的想法。 “哟,原来是您来了,怎么来了也不通知一声,我也好让我那婆娘亲自去迎你们啊,老姐姐!”吴昌荣腆着一张脸,同大周氏喊道。 大周氏直接啐了他一口,“不要脸的玩意儿,谁是你老姐姐,让小周氏给我出来,她还有脸在这儿开铺子,信不信今儿我就把你们这铺子给砸咯!” 敢把她娘家的宅子给卖了,这小周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卖宅子的事儿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吗,她也是周家的女儿,还是长女。 铺子里闹这么一出,那谁还敢上门来买货,吴昌荣望着那些客人都走了,不由拍着大腿:“我的老姐姐,咱们这是开门做生意的,有啥事儿您好好说,没得在我铺子里头闹啊!” 陈玉珠也在一旁劝说:“娘,您消消气,咱们好好说,好好说!” 大周氏直接甩开自家女儿的手,指着吴昌荣的鼻子骂道:“你说,你们把我家宅子卖了,那银子呢,你们敢把银子给吞了,今儿我便去官府衙门告你们!” 这闷亏,她可不吃。 吴昌荣心里一咯噔,被大周氏的气势给骇住,尤其是她的面容还长得真和小周氏有些相像。 微微吞了吞口水,吴昌荣躲进柜台后,赔着小心:“老姐姐,这卖宅子的事情我不知情啊,一切都是我那婆娘拿的主意,要不,等她来了,您问问她!” 这卖宅子的事情,他是真不知情,但是他却知道,自家婆娘手里确实有些银钱。 “你不知情,你糊弄谁呢?”陈富生一把揪住了吴昌荣的领口,他早就看这吴昌荣不顺眼了。 “我真的不知情啊!表妹,你信我——”吴昌荣朝着吴倩茹喊道。 陈富生捏着拳头作势要朝着这吴昌荣的脸上打去,这表妹,表妹叫的他心里更加不痛快。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长姐来了,怎么来之前都不给我个信,上回我还同当家的说要去看您嘞!”只见小周氏同样穿着一身鲜亮的衣裳,头上还戴了一朵红色的绢花,嘴上也抹了层口脂。 她是料定了今儿个大周氏会来镇子上,毕竟这陈富生眼瞅着就要考秀才了,要银子周转,想来她这位长姐,此番回来也是为了老宅的事情。 第167章 祭拜是假,要银子是真 “小周氏,你别给我嬉皮笑脸的,赶紧说,啥时候卖的宅子,你还对的起我爹吗?”大周氏抻了抻自个的衣裳,冷着一张脸。 小周氏才不管她是否生气,依旧一副笑模样,走上前去,热络的摸着陈玉珠的脸,“哎哟,这好些年不见,长姐的女儿长得这般大了,可说了亲事儿没有,若是没有,我给你在镇子上找一个合适的人家,保准你满意。” 陈玉珠被她这一说,羞得脸色通红,连忙躲在大周氏的身后。 “哎哟,还害羞了,长姐,你这孩子脸皮可真薄啊!” “我呸!”大周氏直接朝着小周氏脸上吐了一口口水,“你当以为和你似的,不要脸,要不是看在你身上流着周家一半的血缘,当初做下那等不要脸的事情,爹早就把你娘俩逐出家门了。” 当着晚辈的面儿,提及当年,小周氏的脸上挂不住,但碍于有事儿相求,纵使心里十分厌恶大周氏,此刻也全是刻意的讨好。 “长姐,今儿祭祖,你提当年的事情做什么,不如同我回家中去,祭拜祭拜爹娘?”小周氏掏出帕子擦了脸,给身后柜台里的吴昌荣使了个眼神。 吴昌荣立马从柜台后站了出来,笑着道:“没错,没错,咱们回家里说,我这就关了铺子。” 大周氏冷哼一声,要不是为了银子,她怎么可能顺着小周氏,定然要搅的他们人仰马翻。 小周氏和吴昌荣领着众人拐入了荣家巷子里,只见那槐树下蹲着两胖大小子,正抽着陀螺。 “有财,有富,快回来,家里头来客人了!”小周氏朝着那两胖大小子喊了一声。 众人望着那跑回来的两孩子,不由蹙着眉头,这模样长得可真够磕碜的。 “娘,这老太太谁啊?”有财有富瞅着来人问道。 小周氏立马拍着他身上的灰,正想同他们介绍,可谁曾想大周氏却开了口:“甭套近乎,今儿我来,一个是为了祭拜爹,二个便是你把那卖宅子的银子给拿出来,否则,我今日便和你们家没完!” 十四岁的吴有财见这大周氏居然这般欺负人,立马拿手指着鼻子骂道:“你个老东西谁啊,居然敢来我家门口欺负人,信不信我们揍你!” “臭小子,你们敢上前试试!”陈富生挡在自家老娘的身前。 吴昌荣连忙将自己的两个儿子给拉扯开,对着大周氏和众人道:“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快进去,进去!” 大周氏冷哼一声,拽着自家闺女的手进了那一进的宅院里。 小周氏虽平日里浓妆艳抹看着不着调,但家里头收拾的却十分整洁。 “喝茶,你们喝茶!”吴昌荣给大伙儿看茶。 大周氏绷着一张脸,四处都没看见自家爹的牌位,蹙着眉头问道:“爹的牌位呢?” 小周氏刚端起茶水,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见她如此着急祭拜爹娘,心中冷嗤,这般孝顺是做给谁看的。 “在后头厢房里供着,我领你过去!”小周氏起身,大周氏立马跟着她往后头厢房去。 剩下的人都留在前厅内喝茶。 吴昌荣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吴倩茹,清了清嗓子,双手互插在袖子里,“有财,有富,你们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晌午咱们吃什么!” 两胖小子不住的往嘴里塞着糕点,含糊的应了一声。 吴昌荣一走,吴倩茹便也有些坐不住了,猛灌了一口茶水,“相公,我去趟茅房,一会儿就回来!” 陈富生瞥了一眼吴倩茹手里的茶碗,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 熟门熟路,吴倩茹一出前厅,便拐了方向去了后面的院子里,和早早就等着她的吴昌荣汇合。 “表哥,我——” “表妹,这些钱你快收着,别让我婆娘发现了。”吴昌荣迅速的将早早就准备好的一一两银钱塞给了吴倩茹的手心里。 二人躲在一旁低低的说着话,生怕被人发现。 厢房里。 小周氏站定后,大周氏这才看见一乌黑的角落里,自家爹的牌位搁在那案桌上,而旁边搁着的则是小周氏娘的牌位。 “爹,女儿不孝,今日才回来祭拜你。”大周氏跪在牌位前磕头,诚心磕完头后,便迅速的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小周氏瞧着她如此,自己也跪了下去,诚心诚意的给爹娘磕了头,而后向二老祈求,保佑自家的有财和有富今年能考中童生。 大周氏在一旁听了她的祈求,出言讽刺:“这童生啊,不是每个人都那般容易考过的,要我说,你就让你家那俩小子,子承父业,继续开干货铺子就得了。” 还考童生,就那两胖小子,一傻一愣的模样,出去考童生,可别到时候把人给考不见了。 被她泼冷水,小周氏立马站起身来,“你这话啥意思,哦,合着,我儿子比你儿子差了是吧,你以为你儿子一次考中童生有多了不起,那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你儿子还是个童生,也不怕旁人笑话。” “我有啥好怕的,我儿至少有个童生身份,你们呢,就一身的懒肉!”好吃懒做的玩意儿,能有多大的出息。 哪个孩子不是自家的心头宝,小周氏同样对自家孩子寄予厚望,怎么能容得了她这般说自己的儿子。 “你——”一手指着大周氏的脸,恨不得戳瞎大周氏的眼睛。 大周氏一把打开她的手,冷喝道:“钱拿来!” “什么,什么钱?”此刻没人,小周氏故意装傻充愣,可大周氏可不会吃这一套。 “卖宅子的钱,我也不要多的,咱们俩家一人一半!” 这已经是大周氏最后的退让。 一人一半,小周氏避开她的眼光,踱步出了厢房,她如今手头上哪里还有那些银子,那卖宅子的银钱早就拿去打点人了。 她家两个儿子都要考童生,那这关系自然是要多加打点打点的。 “长姐,爹娘去了,您也看到我们一家在镇子上不容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如今是两大小子,那银子——”小周氏越说声音越小,几乎听不见。 大周氏一听这话,心里一咯噔,直接一步上前,扯住她的衣袖,“你甭给老娘废话,你没钱,那你没钱还穿这身好衣裳,还涂脂抹粉戴头花,你当老娘的眼睛瞎了不成。” 她这一扯袖子,小周氏戴在手腕上的银镯子明晃晃的露了出来,扎人眼球。 好哇,银首饰都戴上了,居然还敢在这儿同自己个哭穷。 第168章 厚着脸皮求人 大周氏一把拽住那银镯子,使劲儿给小周氏从手腕处褪下来。 “长姐,这是我拿自个儿的银子买的,你不能拿——”小周氏拼了命的护住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这可花了自己十两买的。 大周氏却不管这些,使了吃奶的力气,直接从小周氏的手腕上扒拉了下来,“自个儿的银子?我呸,卖老宅的银子至少能买五六个镯子,你当我是傻子,拿来!” 小周氏抚摸着自己红肿的手腕,眼睛通红:“长姐还要我拿什么?” “自然是三十两银子,你今儿不拿出来,我们就官府衙门见。”大周氏将银镯子揣入怀里。 想同自己使计俩,拿区区一个镯子打发自己,她还嫩了些。 小周氏跌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诨,哭嚎着:“长姐,你不顾念着咱们的亲情,也要顾念爹娘的脸面啊,我哪有三十两银子给你。” 这撒泼打诨的架势对大周氏来说一点用都没有,这计俩她都用惯了的。 “成,你不给,那咱们就官府见,我看你俩儿子还怎么考童生!”说罢,抬脚就往外头走,那架势可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 小周氏今儿算是栽了跟头,原本以为这计谋可以拿下大周氏,一个银镯子便能打发了这乡下婆子,可惜失了算。 “长姐,我给,我给还不成吗,长姐!”小周氏一把扑过去,抱住大周氏的胳膊央求着。 前厅的人听到后面的动静立马过去,便瞧见小周氏委曲求全的模样。 “三十两,一分都不能少,我就在前面等着!”大周氏冷着一张脸斜睨了一眼这个妹妹,心里却乐开了花。 一盏茶过后,小周氏便去取了三十两银子,亲手递在大周氏的手上,依依不舍。 “富生,咱们回去吧!”得了该得的银钱,大周氏也不多留,这屋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她多留一刻都觉得浑身难受。 陈富生眉头一蹙,拽着大周氏的胳膊:“娘,得等一会儿,倩茹还没回来。” “这婆娘又去哪儿了?” 一听这话,小周氏立马变了脸,急匆匆的往外走,正好同吴倩茹打了个照面。 吴倩茹不紧不慢的进了前厅,“富生,娘,我回来了。” 大周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回吧!” “是,娘!”众人以大周氏为首,跟在她的身后准备离开。 身后,小周氏急的不行,连忙追了过去,拦住大周氏的去路:“长姐,好不容易你们来一次,不如留下来用过午饭再回吧。” 众人心里头纳闷,这小周氏居然会如此好心留着她们用饭? 吴昌荣从厨房里出来,心里正美着了,方才同表妹说了几句话,他此刻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对,我方才看厨房里还有条新鲜的鱼,各位不如留下来吃顿饭。” “长姐,你就留下来吧,其实,我是有事情求您!”小周氏放下了身段,朝着大周氏道。 大周氏本就是好面子的人,瞅着这小周氏也有求自己的一天,心里头高兴,抬着身段道:“可说好了,大事儿我们可帮不上什么忙,毕竟是乡下人!” “都是小事儿,长姐。”谁让她们有求于人,只能哄着大周氏回了前厅。 晌午饭的事情便由着小周氏去忙和,大周氏也故意支使着吴倩茹去厨房帮忙。 “这好歹也算是你娘家,回娘家哪里能闲着,去搭把手!”大周氏朝着吴倩茹道。 吴倩茹纵然心里百般不情愿,可这屋里她能听谁的,能靠着哪一边,只能默默的跟着小周氏的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吴昌荣一直看着她们二人离开,这才收回目光。 大周氏瞧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头却通透的很。 可陈富生却浑然不在意,吃着点心,喝着茶优哉游哉的。 “大外甥!”吴昌荣朝着陈富生低低的喊了一声,陈富生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你叫谁大外甥?”他可是童生,怎么可能让一个卖干货的人叫自己大外甥。 吴昌荣立刻笑着道:“咱们是亲戚,你娘和我婆娘是姐妹,你可不就是我外甥。” 大周氏坐在一旁啐了一口:“三年不来往,是亲也不亲,甭在这儿套近乎,小周氏嘱咐你啥了?” 大周氏一眼便瞅出这顿饭没那般简单。 吴昌荣立刻给自家孩子使了个眼神,让他们端着糕点和茶水摆在陈富生的面前,讨好着道:“姐,您看这两孩子不是要考童生了吗,咱们其实卖宅子也都是为了这孩子的,想着他们若是考中了童生,你们不也能站沾沾光!” 大周氏眉梢一挑:“你说啥?” 他们老陈家用的着沾他们的光,富生可是要考秀才的,官运亨通,用的着沾他们的光。 吴昌荣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拍着自己的嘴赔礼道歉:“瞧我这张臭嘴,姐您别见外,我就是想让咱富生帮着给孩子通通气儿,看看这次考童生都考些什么,毕竟富生是过来人。” 呵,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她就说小周氏怎么会这般好心。 大周氏瞥了一眼自家儿子,嘴角往上一扬:“哎哟,你早说啊,我家童生可是一次考过,这童生他门清,就看他愿不愿意说你儿子听。” 陈富生立马搁下手里的茶水,拍了拍掉落在衣服上的糕点,端起架子装模作样:“我看你家这两小子,想要考童生只怕有点难。” 就这长相,看着都不像聪明的。 这话,可和镇上教书的先生说的一点都没错,只不过他们都打点了好些银钱,那先生还是模棱两可的,这才将主意打在了陈富生的身上。 “劳烦外——” “嗯?” “劳烦富生指点指点,哪怕让我这两小子,有一个考中的也成啊!”吴昌荣就差求爷爷告奶奶了。 陈富生瞥了一眼自家老娘,清了清嗓子:“成,谁让我娘是长辈,我这个做小辈的自然要听我娘的,拉扯你们一把。” 大周氏听了这话,心里头十分熨帖。 第169章 敲打吴倩茹 吴昌荣脸上挂不住面子,但依旧赔着小心,“还不快过去好好听。” 吴有财和吴有富被自家爹一个推搡,磨磨蹭蹭的去了陈富生的跟前,仔细的聆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儿。 陈有财年龄小一些,脑子活泛些,原本以为陈富生只是应付他们,可越听倒是觉得他说的都对,且还比私塾里的先生都讲的清楚。 “你这些都是先生教的吗?”陈有财胖胖的脸上,豆豆眼一眯完全看不见踪影。 陈富生笑着道:“这可都是我的经历,十年寒窗苦读,可不就为了那一日,你以为?” 陈有财一脸崇拜,陈有富则是听的有些瞌睡。 吴昌荣虽然听不懂,但瞧着他们说的热闹,且自家儿子能这般折服陈富生,可见他是有真材实料的。 厨房里。 小周氏闷头不说话,砧板上的切菜声此起彼伏,咚咚咚的每一下都敲在吴倩茹的心坎上。 她越是这般不开口同自己说话,吴倩茹的心就愈发跳的厉害。 这干起活来可比在家里头勤快多了。 终于盛完了鱼汤,眼瞅着要将饭菜端出去,吴倩茹松了一口气。 可惜,背后突然冷不丁的传来小周氏的声音,“再让我瞧见你俩搁一处,仔细你的腿!” 吴倩茹吓得小腿肚子打着颤,她可没忘记自己留在吴家还未嫁出去时,小周氏是如何对自己的,每天当着吴昌荣的面对自己亲如一家,背地里却拿自己当下人般使唤。 饭菜端上了桌子,小周氏看了一眼自己当家的,见他点了头,小儿子居然还嚷嚷着要同陈富生坐一块儿,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高兴”。 亲自送走了大周氏一行人,小周氏转身便拉了脸,揪着吴昌荣的耳朵往屋里去。 陈富生席面上吃了些酒,有些微醺,走路也打着颠。 “你发什么愣,当家的路都走不稳了,你还在想旁人?”大周氏厉声呵斥着吴倩茹。 吴倩茹的脚步一顿,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辩解着:“娘,我没有想旁人,我——” 陈玉珠立马从中劝和:“娘,这还是外头,咱们有什么话家去说罢,别当着外人的面同三嫂置气啊。” 这不劝还好,一劝大周氏的火气就愈发大了。 “她还晓得要点脸啊,上茅房能上那么久,要不是我富生拿你当块宝,以为我们老陈家愿意要你?”大周氏可不是那般好糊弄的。 啥表兄妹,这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这吴昌荣对吴倩茹有意思。 那饭桌上二人对了多少次眼。 “娘,我——”吴倩茹羞得脸都红了,眼眶湿热。 “还不快扶着我儿,将来我儿做了官,你不好好伺候着,就休了你!”大周氏双手背负,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 陈玉珠有心要安慰吴倩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三嫂,你扶着三哥慢慢走,我去追娘!” 街上人来人往的纷纷对着自己个指指点点,吴倩茹羞得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偏偏这个时候她还不能丢下陈富生。 一跺脚,气得搭着陈富生的胳膊跟在娘俩的身后。 等着,终有一日,她会成为官夫人,将这些欺负过自己的人通通踩在脚下。 晌午前,陈海燕便赶了回来做午饭。 她前脚刚到屋里,陈保贵和众人后脚便回了家门。 “老大媳妇,你这是——”陈保贵眉头微微一蹙,面上有些不悦。 陈海燕回娘家没和他们打声招呼,如今被抓个正着,心里正虚着:“爹,我——” 话还未说出口,苏凝和陈鱼便从厨房里探出了身子,对着院子里的人喊了一声:“大嫂,我让你去我家拿的鸡蛋呢,这韭菜配着鸡蛋炒,才香着嘞,爹,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凝将勺子递给了陈鱼,擦了擦手,拽着陈海燕的胳膊往厨房里头去,“大嫂,你回来的正好,我也不敢随便动娘的吃食,你瞅瞅我菜炒的怎么样!” 陈海燕整个人都是被苏凝给拽进厨房的,身后那几双眼睛盯得她后背发麻,可又庆幸陈保贵没当着兄弟和孩子的面数落自己。 心里头感激着苏凝替自己解了围。 陈保贵拉着一张脸,抽出身后的旱烟杆子,对着陈民生道:“去把肉拿去,让他们烧了,今儿祭祖,给孩子们也吃点好的。” 听听苏凝方才的话,仿佛他们老陈家是故意饿着孩子,不给吃的一般,他婆娘不过就是把着吃食而已,让大伙儿都有的吃就已经不错了。 “是,爹!”陈民生脸上浑然没有笑意,方才陈海燕的表情,大伙儿可都看的一清二楚。 陈海燕替换掉了杨絮掌勺,陈民生拎着肉走了进来,“爹让你把这肉炒了给孩子们吃。” 陈海燕掌勺的手微微一顿,不敢去看陈民生,点头应下了。 陈鱼则是拎着那肉,使劲儿闻了闻:“娘,大伯母,这肉咱们怎么烧?” “你这孩子,快放下,听你大伯母的。”杨絮在旁生着火。 陈海燕回过神来,将锅里的韭菜给盛了起来,看向苏凝:“方才真是谢谢你了,四弟妹!” 苏凝坐在一旁折着柴火:“谢啥,咱们不是说好了,给大嫂您打掩护,哪能看着你挨骂,那岂不是显得我和二嫂没用,是不,二嫂?” 杨絮立马附和着,“对,没错。” “既然大嫂回来了,那我就出去瞧瞧,看看爹他还有没有别的吩咐。”苏凝出了厨房,去正房屋里寻陈永生了。 方才他们一行人回来,陈永生便跟着老爷子进了屋里,连声招呼都没打。 陈仲怀也被各房的孩子围着,纷纷问着他关于学堂的事情。 第170章 对他们满是算计 “永生啊,你能回来看爹娘,爹心里头觉得十分欣慰,这些日子爹想了许多事情。”陈保贵坐在炕上,盘着双腿,抽着旱烟,一脸的惆怅。 三个儿子坐在一处,仔细聆听着。 “爹,家里头可是出了事儿?”陈永生望着烟雾中陈老爷子的脸。 陈保贵吧嗒一口旱烟,咳嗽了两嗓子,“爹老了,想着剩下的日子也没多少了,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家散了,你们兄弟几人,最让我放心不下的便是老三,甭看他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可没你们几个兄弟帮衬着,他也不会有今日。” 这是在念着他们三兄弟的好,苏凝站在门口刚要伸手去挑那帘子,听了这话顿住了。 “爹,这都是我们该做的。”陈民生身为家中的长子,这些年的习性已经让他觉得干什么都是应该的。 陈永生在一旁附和着:“爹,我没三哥聪慧,能在爹娘身边尽孝,是儿子应该做的。” 陈民生绞着手指头不敢搭话。 陈保贵重重的咳嗽了两嗓子,“是爹没本事,但凡爹有本事儿,肯定让你们各个都去读书,永生啊,我听老三说,仲怀在教仲贤读书,读书好,将来也能为咱老陈家争光。” 这话听着味儿可就不一样了啊。 苏凝一挑帘子走了进去,闻着屋里的烟味儿呛了两嗓子,“相公,咱们该回去了。” 陈保贵一见着苏凝进来,那双眼睛看都不看,“永生啊,爹话还没同你说完,留下来用了饭再回去。” 陈永生哪里肯在这儿多待一刻,爹的话他不是不明白,老陈家的几个孩子都大了,爹拐了那么大一个弯儿,不就是想让他同岳父说一声,让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去村里学堂读书。 他不是那般不顾长辈的人,但凡爹要他做的事情,他都会尽全力去做,只是,他只求爹能给他些亲情,别一次次的利用自己。 “爹,家里还有些活儿没干完,我们就先回去了,爹有啥事儿,咱们日后再说吧!”陈永生起身同炕上的陈保贵告辞。 苏凝朝着院子里被围着的陈仲怀喊了一声,一家三口出了老陈家的院子。 临走的时候,陈永生将那块肉留在了老陈家,原本这肉他是打算拎去给苏清河的。 “凝儿,爹他——”陈永生想同苏凝解释,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爹,方才仲勇哥问我,姥爷是不是单独给我吃好的了?”陈仲怀跟在陈永生的身侧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听了这话,陈永生微微一愣,仲勇这孩子也忒没有规矩了些。 “你怎么回话的?”苏凝越过陈永生的身子看向自己的儿子。 陈仲怀道:“我同他说,那是我姥爷,给我吃的是应该的,但是——” “但是什么?”陈永生和苏凝同时追问。 陈仲怀停了脚步,仰着头看向陈永生:“爹,明日仲勇哥还有大哥,二哥,三哥、和仲贤他们是不是都要来学堂读书了,仲勇哥哥说我是白眼狼,自己吃独食,还说我——” 陈仲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瞧着自家娘亲撸了袖子气冲冲的掉头往回走,而他爹则是连忙追了上去。 “凝儿,方才爹想同我说的估计也就这事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答应的,你别——”陈永生拉着苏凝的胳膊。 苏凝一把挥开,气急败坏道:“方才你不是没听见仲怀说什么,什么叫我儿子是白眼狼,吃独食,敢情,我苏家倒贴你们家,才伟大了是吧,我呸,还要不要脸啊!” 陈永生脸上也臊的慌,“凝儿,仲勇那孩子缺心眼,他那话哪里能往心里头去。” “是,他是缺心眼,可这话也不是孩子说出来的,终归是在老陈家耳濡目染,指不定他们在背后怎么编排咱们,我,我——”苏凝气得肺都要炸了,居然敢这般说自家孩子,她如何能忍得了这口气。 陈仲怀连忙上前,“娘,您别气,当时大伯母家的三个哥哥也替我训了仲勇哥,我不会将仲勇哥的话放在心里头,姥爷说了,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不同他们置气,就是想问问爹,明日,他们能来学堂上学吗?” 这——陈永生倒是有些难以答复孩子的话。 苏凝牵着陈仲怀的手往家里走:“他们的事情自然有你爷奶做主,你爹是家中最小的,咱们又分了家,这么大的事情他可做不了主。” 陈永生摸了摸鼻子,一时间无话可说。 苏凝回头瞪了他一眼。 大周氏一行人回来的时候,瞥了一眼村口的老屋,瞧着厨房里冒了炊烟,冷不丁的开口:“算他们还识相。” 陈玉珠走在她的身前不懂:“娘,您说什么呢?” 大周氏拍了拍她的手,回头朝着吴倩茹无情的吼着:“麻溜的赶紧回去,老在后面磨磨唧唧的干啥!” 吴倩茹扛着陈富生,额头上冒了许多汗,后背也打湿了一大片,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二人身后,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头。 倒是陈富生,此刻呼呼大睡大半个身子都歪在吴倩茹的身上。 等回了陈家院子里,老陈家的人正在桌上吃饭,听到外头的动静,连忙让有生出去迎迎。 “娘,您回来了!”陈有生上前问道,看到身后的陈富生,连忙上去搭了把手,扶着他去了西厢房。 大周氏带着陈玉珠挑了帘子进了屋里,一脸得意,“都吃着了。” “娘,我去给您和妹子取副碗筷!”陈海燕立马起身往厨房去。 大周氏瞥了一眼那饭菜,扯了扯身上的衣裳难得露了一个笑脸:“甭忙活了,我和你妹子吃过了,珠儿,同我回里屋,娘有话同你说。” 大周氏这一笑,可让众人毛骨悚然。 陈鱼耸了耸肩膀,低声在杨絮身边道:“娘,你看见没,奶方才笑的可真瘆人!” 陈仲贤立马点了点头。 杨絮生怕老爷子听见孩子的话,瞪了姐弟二人一眼,闷头吃饭。 陈保贵瞧着大周氏这般模样,心里便有了谱:“吃吧,别愣着了,吃完饭,我有话同你们说。” 众人一听陈保贵有话要说,那好好的饭菜便吃的有些食不知味。 第171章 漏了口风 里屋,大周氏嘀嘀咕咕的同自家女儿说着话,将那三十两银子给藏在了箱笼里,至于那银镯子,大周氏递给了自己闺女。 “这镯子,你给娘收好,甭让你爹,也甭让屋里的人都发现了,知道不?”这银子她咬了一口,是纯银的。 一瞧见这般贵重的物事儿让自己收着,陈玉珠连忙推拒:“娘,我不要,万一弄丢了咋办!” 大周氏瞥了一眼外头的动静,将声音又压低了一分:“拿着,这权当是娘给你的嫁妆,没有娘给你谋划着,这家里的钱能有你的份儿?” “可是,娘?” “就当你先替娘保管着,等到时候娘若有急用,你再拿出来!”大周氏催促着陈玉珠,因为她已然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陈保贵趿着鞋子从外头进来,看着娘俩拉拉扯扯的模样,不由蹙着眉头。 “你们嘀嘀咕咕什么呢?” “嘀咕啥,还不是在嘀咕我那不着调的妹妹,这次去她家,甭提了,居然敢给我摆谱!”大周氏装作若无其事的锁着箱笼子。 陈玉珠则是起身去了自己的小屋里,将那银镯子给藏在了贴身衣物里。 “你们都吃好了?我瞧着今儿的菜不错,都有肉了。”她不在屋里,居然吃的这般好。 陈老爷子瞧着她眼皮子浅,连忙道:“往年都分了,你又不是没吃着,今年永生家也分了肉,都留着给你。” 大周氏哼了哼,将钥匙藏在兜里,“我馋他那点肉?” “行了,让你办的事情办妥当了没,咋说的?”陈保贵看着大周氏。 大周氏嘴角一扬,“你猜的不错,他们的确卖了宅子,我磨破了嘴皮子才得了三十两白银。” “啥!”陈保贵不敢置信的望着大周氏,“你可知道你们家那宅子至少得一百两啊!” “我有啥法子,我爹当年被她娘迷了心窍,那宅子最后落在了她手上,今儿个还是看在咱富生的面上,才得了这些,不然,你去同她再要!” 大周氏拿话堵他,丝毫不提那银镯子的事情。 陈保贵抽着旱烟,闷头不出声。 大周氏坐在边上,喃喃道:“你不是想让大房的几个孩子去镇子上寻份差事儿,我都想好了,这事儿就托他们办,也算是给大房的那几个孩子谋了条活路。” 陈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脸上愁云遍布。 大周氏打量着他的神色,心里头猜出了一星半点,压低了声音:“我就说老四是个没良心的,你不信,这点子小事儿他都不愿意,你还指望他啥,当初就不应该将他给捡回来。” “行了,这会儿子又说着这话做啥。”陈保贵猛的吸了一口旱烟,“就按你说的,等有时间让富生带着孩子们去镇上托托关系。” “行了,这事儿我心里头有数,倒是你得想好怎么同老大家的说,那陈海燕可不是个善茬!”大周氏回头整理着炕上的衣裳。 陈保贵的心里和针扎了似得,他原本想着让老四同苏清河通通气儿,让苏清河把家里的孩子们都领去学堂读书,哪怕认识几个字,那出门找差事儿也比不识字要强的多。 忽的又埋怨自个儿当年一心扑在老三的身上,周身满是怨气。 躲在屋里头的陈玉珠听了自家爹娘的话,心里那叫一个翻江倒海,方才娘说四哥是捡回来的,那四哥就不是他们老陈家的孩子。 可这话她既不敢问爹娘,又不敢说出口,只能憋在心里头,生怕此事儿抖落出去,四哥便会同他们家越发的生分了。 农忙一过,村里的人便得了空闲,有把力气的都会去镇上谋一份儿差事。 下晌,陈老爷子将各房的人都聚拢在一处,原本想着让永生也一道过来,可想着中午的情形,就此作罢。 “爹,您有啥事儿要同我们说。”陈民生坐在一旁,手里头正编着篓子。 陈有生也同他一块儿编着,且花样还特别好,看着也精致些。 几个娃儿们也都待在屋里。 “如今地里的庄稼也都种下了,咱们家里头,也就老三一个人要忙着考秀才,没有空闲,所以爹想让你们各房都去镇上谋一份差事儿。”陈保贵打开了话头。 大周氏也跟在边上坐着。 “爹,往年我都和有生在南浔镇码头帮人卸东西,要不,今年还是去那儿。”陈民生开口道。 南浔镇虽说离着陈家村远了些,可到底差事儿多一些,他们这些地里刨食,除了一把子力气,会种地外,其他的都不懂。 陈保贵磕了磕烟杆子里头的烟灰,“成,那你们就这般定了。” 陈民生和陈有生没有二话,可惜他们的媳妇却有些苦不堪言。 但没法子,总不能一家子都闲在屋里。 “咳咳咳!”边上的大周氏重重的咳嗽了两嗓子,提醒着陈保贵:“仲毅也是个大人了,老搁家里头待着也不是法子,让他带着两兄弟去镇子上见识见识。” “娘——”陈海燕不可置信的望着大周氏,她这是要做什么,让自家男人去也就罢了,居然还让自己三个孩子都去。 孩子还那么小,怎么能出去吃的了那苦头。 “娘什么,老娘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半大的人了,不出去见识见识,难不成一辈子搁在屋里,又不是姑娘家的。”大周氏冷哼一声。 陈海燕急的看向陈民生,“当家的,孩子还小,你忍心?” 陈民生望了望自己的三个儿子,虽说个子已然窜到了自己眼前,但那模样,确实稚嫩了些,“爹,要不让仲毅跟着我去,仲举和仲礼就——” “当家的——”陈海燕声音里夹杂着哭腔,仲毅可是大房的第一个孩子,哪里能去南浔镇码头上卸货。 屋里的人都不敢搭腔,吴倩茹则是站在一旁看着好戏。 “爹,您看成不?”陈民生同陈保贵商量着。 陈保贵将旱烟杆子放下,朝着三个孩子挥了挥手,大房的三个孩子走了过去,齐声喊了“爷。” 陈保贵握着陈仲毅的手,“仲毅,你不仅仅是大房的长子,更是咱们家的长孙,爷是心疼你的,断然不会让你干那苦差事儿,让你们出去,就是让你们见识见识,没得跟着爷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头刨食吃。” “爷,我愿意跟着爹出去卸货!”陈仲毅朗声道,稚嫩的双眸里闪过一抹坚定的目光。 第172章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陈保贵瞧着他的模样,重重的拍了拍手,“好,不愧是咱们老陈家的孙子,出门在外,放精着些,咱不惹事也不挑事儿,跟着你爹好好瞧瞧,多看看!” “是,爷。”陈仲毅这一点头,可将陈海燕的心都伤碎了。 陈保贵抬眸看了一眼落泪的陈海燕,冷着脸道:“老陈家断然不会苛待孙子的,你甭把你娘想的那般,仲举和仲礼,咱们会托人去镇子上给他们谋一份好差事儿,让他们学个一技之长,他们俩小子赚得银钱,我和你娘不拿,都让他们自个存着,你若是想他们,我们也不拦着你去镇上看他们。” 说完这话,又看向一旁站着的陈民生,“老大,你觉得呢?” 陈民生思忖了片刻之后便同意了。 陈海燕见陈民生答应这条件,一抹眼泪,直接挑了帘子出了正房屋里,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嘿,还给她长脸了!”大周氏拔高了声音,可到底没追出去骂。 陈保贵给她使了个眼神,大周氏立马明了,从袖子里掏出了六枚铜钱分别递给了陈仲举和陈仲礼。 “拿着,省着些花!” 两兄弟回头望了一眼陈民生,陈民生摇了摇头,两孩子就没接。 陈保贵却道:“让孩子拿着,当学徒哪是那般容易的,若是觉得苦了,就拿着这钱买些糖,那日子也就好过些。” “拿着吧!”陈民生的眼眶里有些湿润。 一旁的陈仲勇听了这话,连忙拉扯着吴倩茹的袖子,“娘,我也要吃糖,我也想吃。” 大周氏挑着眉,“想吃,日后等你什么时候去当学徒,老娘给你。” 话音刚落,就见着吴倩茹揪着陈仲勇回了西厢房。 众人这才散去。 西厢房。 陈民生带着三个孩子进了屋里,陈海燕背对着他们坐在炕上抹着眼泪。 见此,陈仲毅立刻带着双胞胎弟弟上前,拉扯着陈海燕的胳膊:“娘,您别伤心,左不过就四个月时日,娘若是想我们了,就去看我们,我们也会回来看娘的。” 陈海燕用袖子擦干眼泪,将两个小子拥在怀里头,“傻小子,你以为当了学徒是那般自由的,娘若是经常去看你,不仅你爷奶会说咱,就连你们的师父也会不喜欢的。” 陈仲举和陈仲礼抬起头来安慰着陈海燕:“娘,我们不怕吃苦。” “娘知道你们不怕吃苦,娘就是心疼你们,尤其是你——仲毅!”陈海燕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跟前的陈仲毅,母子四人立刻相拥在一块儿。 陈民生如同一个外人似得,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你们先出去,娘有话同你们爹说。”陈海燕拍了几个孩子。 几个孩子连忙出了西厢房,几人站在院子里头说着话。 屋里没了旁人,陈海燕双手一拍炕头,陈民生便走了过去。 “海燕,爹娘也是一番好意。”陈民生坐在自家媳妇面前。 陈海燕吸了吸鼻子,压低了声音:“陈民生,我告诉你,若是仲毅有个啥三长两短的,我和你没完!” 说罢,朝着陈民生的怀里一边打一边哭。 陈民生连忙将其搂在怀里:“你放心,仲毅他也是我儿子,我定然会好好照顾他的,你放心吧。” “爹和娘不就是看不惯我经常回去帮忙,就想拿孙子来要挟我,那是我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们怎么能这般心狠?” “海燕,你甭这么说,爹娘是真的为了孩子们好,如今孩子们都大了,咱家又没有一个识文断字的,这农忙一过,孩子们不去镇子上做工,你难道让他们留在家中?”陈民生倒是十分理解老爷子的做法。 毕竟在他们那会,也是如此过来的。 去镇子上当学徒,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 陈海燕同他说不过,气得一扭身子背对着他躺在炕上,“我身子不舒服,一会儿你去同娘说,下午家里的活计我就不沾手了。” 她这话一听便是在使性子。 “那你好生歇着,我去同爹娘说。”陈民生硬着头皮去了正房屋里。 大周氏在正房屋里指桑骂槐了两句,被陈保贵给制止了,最终决定由吴倩茹来做。 趁着下午没事儿,陈鱼便牵着陈仲贤背了筐篓子出门割猪草。 临走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大房和三房的房门,两屋里都紧闭着门。 尽管陈老爷子发了话,让吴倩茹来收拾家里,但她仍旧有借口来偷懒。 “四叔,四婶,你们在家吗?”陈鱼同陈仲贤背着猪草站在篱笆门外朝着里面喊道。 苏凝正在屋后拔鼠尾草,根本没有听见声音,倒是屋里的来福和陈永生听见了。 “鱼儿,仲贤,你们怎么来了?”陈永生将篱笆门给打开,来福一下子就往陈仲贤的腿上扑。 这些日子,陈仲怀偷偷教陈仲贤习字,都和来福打成一片了。 陈仲贤摸着来福的脑袋,从兜里掏出了一只草蜢子,来福一口就吞了下去。 “四叔,我四婶呢?”陈鱼同弟弟进了院子里,四处张望了一番,并没有看见苏凝的身影。 陈永生指着屋后道:“你四婶在后面挖药材,你们是来找仲怀玩的吗?” 陈鱼和陈仲贤同时摇了摇头,他们今日来可不是找仲怀玩的,更何况,他们也知道,清明一过,村里学堂就全天上课了。 “四叔,我是来给四婶传消息的。”陈鱼将背后的篓子搁在院子里,跑去了屋后。 陈永生则是领着陈仲贤进了屋里。 老屋后头的菜地里。 苏凝蹲在墙角,将那些鼠尾草全都连根拔起,不知不觉竟然弄了一篓子。 “四婶!”陈鱼朝着苏凝喊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苏凝站起身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打算领着陈鱼去前头坐一坐。 陈鱼挣脱开她的手道:“四婶,我来是想告诉你们,家里头出大事儿了!” “什么大事儿?” 他们这才刚走没多久,能出啥大事儿? 陈鱼将老陈家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苏凝,并小心翼翼道:“我奶今儿还特别高兴,还说会托关系,一定给仲举和仲礼找个好活儿,还给钱了。” 哟,这可不像是大周氏的作风,居然还舍得给钱。 “那你大伯母就没有反对吗?”苏凝拍了拍手上的土。 陈海燕可是极其心疼自己儿子的,让三个儿子都出去做工,她能舍得吗? 第173章 间接害了人 陈鱼立马道:“大伯母不愿意,但是拗不过爷奶和大伯,明儿个就同我爹还有仲毅哥出发去南浔镇,奶说明儿让三叔带着仲举和仲礼去找吴掌柜的。” 由此看来,这一切都是已经定好了的。 “你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事儿的?”苏凝瞥了一眼陈鱼。 陈鱼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来说这事儿的,她还要给她小舅舅传个口信。 “我小舅舅说,地里的西瓜苗子已经出了四片叶子了,他想把那花生给点上,问你同意不。”陈鱼将杨二郎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与苏凝听。 苏凝一听高兴极了,拎着地上的篓子就去了前头院子里,将方才的事情连同这个好消息一块儿和陈永生说了。 “这是好事儿,爹和娘也是为了大房的几个孩子们着想。”陈永生坐在一旁。 苏凝拧了他一下,“谁说这事儿了,我是问你,咱们要不要再去杨家村看看,毕竟要点花生种子了。” 因着屋里还有两个孩子在,陈永生忍着胳膊上的痛意不敢表现出来,“既然这事儿交给了杨叔管,那咱们就别插手了,你只把那法子告诉他们便是。” “四婶儿,小舅舅说了,你若是觉得可行,便把法子告诉我,他明儿个还会来咱村里找我的。”陈鱼眯起双眼。 闻言,苏凝打量了一眼陈鱼,摸了摸她的发髻,“成,那婶儿便把法子告诉你,到时候你可得告诉那杨二郎。” “嗯,我知道。” 这种花生可比种西瓜简单多了,只要有种子就成。 “那婶儿,我们先回去了,若是太晚了,奶又要找茬!”陈鱼拉着陈仲贤起身。 苏凝立刻从旁边木箱子上抽出了一沓宣纸和一支笔递了过去,“仲贤,这东西你拿着,等过两日四婶去镇子上,再给你带本书回来。” 陈鱼和陈仲贤一看居然有这么多宣纸,连忙摆手。 “四婶,这给仲怀留着吧,仲贤他怎么能浪费这么好的宣纸。”陈鱼道。 苏凝将那宣纸和笔藏在了仲贤的篓子里,用猪草盖住。 “给仲贤用,哪里是浪费,快回去吧,甭让你娘担心。”苏凝揉了揉陈仲贤的脑袋。 姐弟二人朝着苏凝道谢之后,便离开了老屋,回了老陈家。 翌日。 一大早,苏凝便起身将昨儿个晒干的鼠尾草装在篓子里,同陈永生他们一块儿去了云水镇。 先去了望江楼将那徐掌柜要的春笋和枇杷都缴了,这才买了些吃食,拎过去探望张广白。 “你怎么又来了。”白术一脸的嫌弃。 苏凝拎着手里的油纸包递了过去,朝着张广白作揖:“师父,我来是想同您学习针灸和穴位的,药理知识我都已经记清楚了。” 张广白的精神有些不济,撑着脑袋杵在案桌上假寐,听到她的声音,微微睁开了双眼。 “苏凝,你们来了啊,快坐下说话!”张广白伸手指着旁边的椅子让他们夫妻二人坐下。 苏凝瞧着张广白的面色不大好,连忙询问道:“师父,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白术给他们上了热茶,从中插话:“还不都是因为那贾府的人昨儿来闹,害的我们同济堂今儿一天都没人来看诊。” 贾府的人来闹?苏凝十分疑惑。 “这贾府的人是——” “就是咱们这云水镇上的首富——贾坤,仗着家里头有点钱,居然敢闹到我们张府门口,若不是因为公子回去祭拜祖先了,轮得到他放肆。”白术站在一边给众人倒茶。 苏凝一听这话,连忙撑起身子看向张广白:“师父,难不成是因为那贾府公子的病情?我听说师父给那贾府公子断言,他活不过十五岁,莫非——” 陈永生坐在一边,按下苏凝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因为张广白的脸色更差了。 “师父,我——” 张广白抬眸叹了一口气,“他们贾府的人没错,是老夫的错,是老夫害了那个孩子,唉——” 白术不满:“老爷,是贾政自己不争气,哪里能怪您呢。” “行了,你别再说了。”张广白一拍案桌将众人吓了一跳,“苏凝啊,老夫今儿个身子不适,等改日,改日你再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众人一看这还了得。 “老爷,老爷,你这是怎么了?”白术连忙上前扶起张广白的身子,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你们在这儿看着,我去回春堂找大夫。” 也不等苏凝和陈永生回话,白术连忙起身往外头去。 “永生,先帮我把师父给扶到床板上躺着!”苏凝一手拉起张广白的胳膊。 还没等她将人给拉起,陈永生直接搀扶起张广白。 苏凝立刻转身去药柜里头寻了石菖蒲。 只见她将那石菖蒲搁在张广白的鼻下,轻轻的来回晃动,不一会儿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儿。 “师父,师父!”苏凝在张广白的耳边唤道,又用手掐了他的人中。 张广白悠悠的苏醒过来,双眼迷离,一时间竟然有些认不清眼前的人,恍惚了好一会儿这才清醒过来。 “滴——恭喜宿主获得一积分。”脑海里忽的响起12580系统的声音,将苏凝吓了一跳,故作镇定的将那石菖蒲给放在边上。 “师父,你好些了没有,有没有觉得哪里还不舒服?”苏凝扶着张广白坐了起来。 刚询问完,就听见门外白术催促的声音。 “任大夫,您快些!” 这任大夫乃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被白术急急忙忙的寻来看诊,急的连药箱子都没提。 “你家大夫不是醒过来了?”甫一进门,任大夫便瞧见张广白正好端端的坐在那,且看他的气色倒也不算太差,遂摆了摆手,“既然你家大夫醒了,那我就先告辞了,告辞!” 不等白术反应过来,那任大夫已然离开了同济堂。 这不能怪他,谁让这贾坤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云水镇的人都知道是张广白间接害了贾政。 他身为医者,自然要明哲保身。 第174章 或有痊愈的机会 “老爷,您醒了,您觉得怎么样?”白术一下子挤开苏凝的身子,幸亏陈永生将她给稳稳的扶住。 张广白瞥了一眼旁边的石菖蒲,眼里划过一抹惊艳:“你用这个救的我?可知道这草药的药性?” 这石菖蒲因为味道难闻,平日里都不曾拿出过,就连白术有时候都忘记这草药搁在哪个柜子里头,她居然给拿出来用了。 苏凝略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解释:“师父,我原本想给您针灸,但我怕扎错了穴位,这石菖蒲能够刺激人体嗅觉,使人立即苏醒,所以我才用了。” 石菖蒲辛温而苦,逐痰开窍,确实能够让由痰蒙心窍而导致昏迷的人苏醒。 她能临危不乱,另辟蹊径找到这个法子,可见这些时日她是用了功的。 白术在一旁努了努嘴,这石菖蒲的药性他也晓得,只不过当时太担心老爷,一时没有想起来而已。 “师父,方才听白术说那贾政小公子也是昏迷不醒,是不是也因为——”苏凝想知道贾政的病情,从根上解决这个问题,才能替张广白解决了心病。 张广白一伸手,白术上前扶着他起身坐回了原来的椅子上。 “去,你把贾政的病情册子拿来!”白术指着后头架子上的蓝皮书册,“一会儿,你且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老夫。” 苏凝从白术手里接过了那病情册子,上头的封皮已然磨损了许多,想来是有些时候了。 待她翻开来看,只见里面记载了无数病人的病情,待翻到最后几页时,才看见贾政的病情。 贾政,年十四,患肺痨之症,患病者正气不足,咳痰,咯血,盗汗,乏力,时而潮热。 肺痨,这可是结核病,搁在现代都未必能治好,更别说着医疗落后的古代。 苏凝面上难堪,怪不得师父断言那孩子活不过十五岁,只怕已经是晚期了。 “师父,若是这贾政死了,您会不会怪罪自己?”苏凝合上册子,抬眸看向张广白。 眼前的老人双眸有些涣散,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他如何不怪罪自己,这孩子若是死了,正如贾坤所言,是自己间接害死了他,毕竟那孩子若不是听了自己的话,恐怕还能活上许久。 白术一把将苏凝推开:“你怎么说话的,自古以来患肺痨者,皆不治身亡,怎么能怪到老爷头上。” “可是那贾政,师父说过还有一年的寿命,但却因为忧心而导致昏迷不醒。”苏凝砰的一声跪在张广白的身前,“师父,身为医者,告诉病人病情固然重要,但是也要考虑患者自身,若是患者身心不够强大,您直白告诉他,只会加重他的病情,更有甚者,会让人做出危害他人性命的事情。” “哦,那按照你的意思是隐瞒不报?”白术是愈发的不满苏凝,亏老爷收她为徒,她居然胳膊肘向外拐。 苏凝抬头看向张广白:“师父,不是不报,而是要委婉的告知患者或者其家人。” 这话,张广白已经听过无数次。 在宫里当差的时候,太医院的同僚们都同他说过这话,就连这丢官也是因为自己不够圆滑而导致,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张广白如何能不懂。 “苏凝,师父知道错了,但是——为时已晚啊。”张广白叹了一口气。 苏凝站起身来,朝着张广白拱手:“师父,不晚,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咱们便去救。” “你说的倒是容易,那可是肺痨,肺痨,你知道什么是肺痨吗?”白术在一旁怒吼。 陈永生也拽着苏凝的手:“凝儿,肺痨乃是不治之症,就算你这次将他救醒,那下一次呢?他终归要死的。” “没错,这话没错!”白术在一旁附和,“老爷,您可不能参与这件事儿,一切等公子回来了,由公子做主吧。” 张广白一巴掌挥开了白术的手,看向苏凝:“老夫同你一块儿去贾府,这就去。” “是,师父!” 不等白术和陈永生反应过来,苏凝已然提了旁边的药箱子,跟在张广白的身后去了贾府。 白术和陈永生紧随其后。 朱红的大门口站着两个小厮,门上的匾额提着“贾府”二字。 “我乃是同济堂的张大夫,特意上门来给你家公子看诊。”张广白领着苏凝站在门前朝着那两名小厮喊道。 那两名小厮一听居然是张广白,连话都没回直接往院子里禀告。 不一会儿,贾坤便带着府里的小厮们拿了棍棒出来,打算好好教训教训这张广白。 “你们还敢来,难不成是想看着我儿死?”贾坤手里举着棍棒指向下头来人。 苏凝连忙上前朝着贾坤行了一礼,拱手道:“贾老爷,若是不让张大夫给您儿子治病,只怕是活不过今日。” “你,你们欺人太甚,居然敢咒我儿子,来人,给我打!” 一声令下,府里的小厮直接拿了棍棒上前围着苏凝等人,陈永生和白术则是将二人护在身后。 “贾老爷,您儿子如今气若游丝,眼下乌黑,浑身盗汗,是不是?”苏凝朝着那贾坤喊道。 就在众人的棍棒要落下时,那贾坤忽的抬手:“等一下。” “贾老爷,肺痨乃是不治之症,您应该清楚,但如今我们愿意救您儿子脱离现在的险境,至于日后他能否痊愈,得看他自己的造化。”苏凝双手牢牢握住药箱。 痊愈?贾坤双眸微微一眯,打量着苏凝,从台阶上急切的走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我儿有痊愈的希望?你会医术?” “希望渺茫,但不是没有。”苏凝心里也捏了一把汗,来之前,她其实也是考虑了许久,这肺痨之症能不能借助12580系统提供的药材将其治好,或者用那所谓的“灵泉”。 但这前提必须是贾政必须活到她能开启灵泉的时候。 “苏凝,这话可不许乱说!”张广白拉着苏凝的衣袖。 “师父,您忘了《千金要方》?那可是东莱国的大巫师所誊写的医书,上头可是有记载如何治疗肺痨之症的。”苏凝这话没有骗他,那上头确实是有。 第175章 画面过于恶心 “真的,不信下次我取了医术过来给您看。”苏凝拍着他的手回以一放心的眼神,而后看向贾坤,“贾老爷,可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给您儿子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贾坤自然听到二人的对话,东莱他不是没派人去过,只不过都是同对方做布匹生意,根本就没有想到东莱的医术居然会流传到他们苍云国。 “行,若是我儿因为你们死了,咱们就官府衙门见。”贾坤一挥手,府里的小厮退散开来,领着四人入了府内。 陈永生和白术劝不住他们,只好跟着一块儿入了府中。 穿过一道道月亮门,绕过一座假山,在贾坤的带领下,这才来到了后院。 院子里头光伺候的丫鬟都站了一院子,为首的鲁妈妈正在训话。 苏凝好巧不巧的就看见陈秀梅居然也站在那屋檐下,一脸高傲的盯着那些小丫鬟们。 “老爷,您可回来了,方才夫人又哭晕了过去,我看着都心疼。”陈秀梅眼尖的看着贾坤入了院子,哪里还有方才的高傲,柔情似水的扑在贾坤的怀里。 一听大夫人蔡云又哭晕了过去,贾坤便觉得头疼,“我已经请了大夫过来,你且让开,让我带着他们进屋瞧瞧。” 请了大夫?这哪里能行,陈秀梅可不会让大夫这般轻易进门。 “哪里的大夫,医术能有多高明,老爷还是别让人乱来了,免得——”陈秀梅拦住贾坤的身子,朝着他的身后看去,这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苏凝想过会和陈秀梅碰面,可没想到这画面过于恶心。 “老爷,她哪里是大夫,这女人不过是陈家村的一个农妇而已,您可别被她骗了。”陈秀梅对苏凝可是深恶痛绝,尤其还看到陈永生居然陪着她一块儿来骗人,更加觉得不公平。 “永生哥,你怎么能纵容苏凝出来骗人呢?” 这陈秀梅如今是贾府里头最受宠的小妾,她的话,贾坤自然还是能听进去的。 “你们居然敢骗我?”贾坤一回头,目眦欲裂。 张广白拱手:“老夫收她为徒,传她医术,纵然她是农妇又如何?方才她所言贾公子的病情,难不成贾老爷没听见?” “陈秀梅,你这般不愿让我们进去看贾公子,莫非贾公子突然病情加重与你有关?”苏凝忽的开口道。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陈永生也仔细的盯着陈秀梅的脸,一刹那,他便能断定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因为只要陈秀梅一撒谎,双眸不经意就会看向左方。 贾坤心中生疑,因为贾政昏迷之前,屋里的丫鬟们曾说过,他吃了陈秀梅送来的粥。 “老爷,您甭听她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害您的儿子,我疼他还来不及。”陈秀梅想上前抓住贾坤的衣袖。 可却被贾坤一伸手直接挥了过去,径直朝着屋里去了。 里头伺候的人正手忙脚乱的为贾政擦着身上的冷汗,屋里的窗户还大开着,苏凝见此,连忙将那窗户给关上。 “师父——”苏凝蹙着眉头看向张广白。 张广白点了点头,接过苏凝递来的药箱子,先替贾政把了脉搏,这一把脉,忽的冷声斥责,“我不是同你们交代过,肺痨患者需要忌口,他这明显是被浓痰蒙了心窍,将他吃过的东西端上来。” 一声令下,屋里的人都吓坏了,可没有贾坤的发话,他们都不敢动。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贾坤呵斥着,冷眼看向一旁站着的陈秀梅。 陈秀梅被他的眼神骇住,手里死死的绞着帕子,没有想到这老东西医术这般厉害。 府里的丫鬟将贾坤吃过的东西一一端了上来,且低声道:“公子这几日都没有胃口,就喝了三姨娘熬得白粥,喝了一大碗。” 闻言,苏凝端起桌子上的那碗白粥,取出银针插在里头,并没有异常,这才沾取了少许尝了。 “师父,是糖!” 肺痨患者是最忌讳吃糖和鱼虾,这简直就是在害人的性命。 “贾老爷,我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饮食上好生照看着,这糖、鱼虾易增加他身体上的负担——” 张广白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房间里啪的一声脆响。 陈秀梅整个人都被贾坤重重的扇在地上。 “你个毒妇,居然敢害我儿子!” “老爷,我没有,我哪里知道公子不能吃糖的啊。”陈秀梅被打的嘴角流血,朝着贾坤爬了过去,拽着他的裤脚哭泣,“我是无心的,老爷。” “你无心,你无心却害了我儿的性命!”贾坤又是一巴掌打在陈秀梅的脸上。 苏凝视而不见,取了银针递给了张广白,站在他身后学着如何给贾政扎针。 陈永生和白术更加不会上前帮陈秀梅的忙,就在边上候着苏凝和张广白。 屋里的吵闹声惊醒了偏房里头的蔡云。 “老爷,好端端的,你这是在做什么?”蔡云蹙着眉头,被丫鬟搀扶着,脸色有些惨白。 贾坤见此,连忙上前扶着她的胳膊:“你身子怎么样了,正好大夫来了,让他们给看看。” 蔡云瞥了一眼正在为自己儿子看诊的张广白,情不自禁的流下两行清泪,“老爷,我们的政儿是不是——” “没事儿,有张大夫在,不会的。”贾坤在一旁安慰着。 陈秀梅匆忙朝着蔡云磕头赔礼,“大夫人,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纵容公子贪嘴,更不应该随便给公子东西吃,请夫人原谅妾身。” 只见她一个响头磕的比一个响亮。 蔡云瞥了一眼屋里还有外人,原本蹙着的眉毛,隐忍了许久,这才缓缓蹲下身子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妹妹这是做什么,你才刚入咱们贾府,自然不知晓政儿的病情,原是我的错,快起来吧!” 陈秀梅磕得额头红肿,一双星目泛着涟漪看向贾坤。 “夫人都原谅你了,还不快起来,回屋去,丢人现眼!” “是,老爷。”陈秀梅微微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只是旁人都没看见,她离开后,眼底里的那抹算计。 第176章 是她下的毒手 苏凝望着张广白扎的几处穴位,都与书上画着的人体穴位图一模一样,不由佩服张广白,“师父,要不要拿石菖蒲?” 张广白点了点头,苏凝将石菖蒲递给他。 不一会儿,就见着原本昏迷不醒的贾政已然悠悠转醒,且嘴里还喊着蔡云。 “政儿,你终于醒了!”蔡云上前以泪洗面,不敢触碰他浑身是银针的手。 贾政望着坐在自己榻前的张广白和苏凝,蹙着眉头:“张大夫,您不是说我活不过十五岁了吗,为什么还要救我?” 一听这话,张广白的心里满是愧疚:“是老夫的错,不该妄自下决断,你这病兴许还有救。” “张大夫莫不是在诓骗我,肺痨之症如何救得了?”贾政的双眸一片死灰,黯然无色,完全不像是十四岁少年模样。 病痛将他折磨的不成人形,瘦削的脸颊上,颧骨高高的凸起,两只眼睛深陷在眼眶内,眸子下方一片乌青。 苏凝瞧着他没有一点想活下去的欲望,不由上前:“贾公子,你若不信,大可试试看,反正都要死了,何不相信我们一次?” 苏凝拿话激他。 蔡云面上带着错愕,握着帕子的手瞅着贾坤,“老爷,她是——” “她是张大夫的徒弟,说是有法子能救回政儿,暂且信一信吧。”除了相信,别无他法。 床榻上的贾政原本是不信苏凝的,可被她用话激将,到底是少年心性,点头便应了。 “娘,我愿意试一试。” 张广白替他拔了银针,同苏凝一块儿去旁边开药方子。 这药方子还是同以前一样,不过却多添了一味儿药材进去。 苏凝看了一眼那药方子,对着张广白道:“师父,这药材喝多了只会让身体产生抗体,不如用药膳吧。” “你懂药膳?”张广白诧异的看着她。 “《千金要方》中有提及,我都记着。”这几日,她将书上的内容背的滚瓜烂熟。 “你且写出来让我看看。”张广白将笔墨递给了苏凝,然而苏凝却有些不好意思去拿那笔,因为她的字写不出手,“师父,我念您写吧。” 张广白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准备了新的宣纸,将苏凝所诉说的药膳一一写了下来。 “黄精炖土鸡,人参、北芪、土茯苓淮山炖甲鱼。” 蔡云和贾坤看着那两道药膳方子,不由互相看了一眼。 “老爷,这甲鱼只怕难寻。”蔡云道。 贾坤却不管这些,只要对他儿子有益的,他想尽办法都会弄来,原先他们不也听了道士的话,给政儿吃过新生儿的包衣? 苏凝看向二人道:“贾老爷不如去南浔镇的码头上去寻,或许出海的渔船能够捕捞到。” “这位小娘子,今日真是多谢你和张大夫了。”蔡云上前握着苏凝的手道谢。 “这些都是我们身为医者该做的,但令郎的病情太过严重,夫人还是悉心照看着,注意饮食,屋里若是想通风,也得看着患者的情形,他若是身上盗汗,屋里的门窗切记不能开开,平日里倒是可以多开着,还有这熏香,也不要燃了,尽量保证屋里的空气流通。”苏凝指着旁边的香炉道。 蔡云连忙吩咐人将这些东西都给搬了出去,苏凝说的话她可是奉为圣旨,谁让她给了儿子一丝丝生的希望。 “张大夫,先前的事儿都是我家老爷的错,不应该去您门上闹,还请您别怪罪!”蔡云拉着贾坤的衣袖朝着张广白行了一礼。 贾坤拉不下面子,随意敷衍了下,便派人送了他们出府。 临走时,蔡云则是希望苏凝和张大夫能够时常来府中为贾政看诊。 师徒二人自然应下了。 等出了贾府,一行人便回了同济堂。 他们离开后,贾坤便去找了府里管事儿重金寻甲鱼,而蔡云则是回了贾政的屋里,看着院子里被罚的丫鬟们,冷声道:“若是日后,你们再敢让我儿出事儿,我便让你们一块儿陪葬。” “夫人,饶命啊!”诸位丫鬟们躺在木板凳上哎呼一片。 鲁妈妈一声令下继续打着剩下的板子,扶着蔡云进了屋里。 此刻,贾政喝了药已经睡着了,那屋里头燃着的香也被人搬了出去。 蔡云坐在榻前,替自己的儿子掖了掖被角,一脸的心疼。 鲁妈妈站在她的身后,看着榻上的小公子道:“夫人,要不要老奴派人去给那陈秀梅一个教训。” 居然敢对夫人的公子动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蔡云的手指划过贾政的脸颊,双眸一眯:“此事先不急,这几日你且派人盯着,看看她都与府里府外的何人来往,若真是她有意害我儿,我定饶不了她。” 指尖微微一用力,贾政的脸险些被她划破。 这厢。 陈秀梅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屏退了屋里所有的下人,一个人待在屋里。 不敢掀翻桌子上的茶盏,她怕动静太大引来府里眼线的猜疑,忍着所有的怒气,将手里的帕子撕的粉碎。 苏凝,又是苏凝槐了自己的好事儿,如果不是她,那贾政早就死了,为什么偏偏又是她? 敛下所有的伪装,陈秀梅抚摸着脸上的巴掌印,害她不好过的人,她一定都不会放过的。 “来人啊,将我爹还有我娘给唤来。”陈秀梅重重的一拍桌子,朝着屋外的人喊道。 侯在院子里的下人们立刻着了她的吩咐,出了贾府,去了荣家巷里将田翠兰和陈大海唤来。 陈大海一身的酒臭味,田翠兰则是涂脂抹粉,穿着鲜亮的衣裳,二老皆是沾了陈秀梅的光,才有今儿这番好日子过。 “女儿啊,你找娘来有啥事儿?”田翠兰直接朝着陈秀梅的妆奁盒子处走了过去,从里头摸出一支银钗,比划着戴在自己头上,“女儿,这支钗子给娘戴吧。” “爹,娘,今日女儿找你们来可是有重要的事情,你们还记不记得哥哥交代过给你们的事情?”陈秀梅忽的压低了声音凑在二老的跟前。 一听这话,田翠兰连忙放下了手里的银钗,陈大海的酒意也立马清醒过来。 陈辉交代他们做的事情,他们怎么会不知晓,这可是冒着吃牢饭,掉脑袋的风险啊。 “女儿,可是事情成了?”田翠兰问道。 “哪里成,被苏凝给搅和了,娘,您得想个法子替我给哥传个口信。”陈秀梅压低了声音将今儿的事情告诉了田翠兰。 田翠兰闻言,立马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便领着陈大海出了贾府的角门,临走时,又从陈秀梅处得了不少的银钱。 望着妆奁盒子里少了的一支银钗,陈秀梅砰的一声将妆奁盒子给关上了,希望这一次,爹娘不会再让自己失望。 第177章 自然是心疼的 云水镇一破庙内,田翠兰将银钗给了几个大汉,低声嘱咐了几句,又掏下手上的银镯子一并给了,那几个大汉这才离去。 而这一场景被蔡云派去盯着的小厮看见。 陈大海依旧去了赌坊,一天到晚都在里头赌钱,那些小厮瞧着他并无异样,索性便离开了,等他们一走,隔壁桌上一男子,迅速的拉着陈大海去了赌坊后头的院子里。 陈大海正在兴头上,被他这生拉硬拽出来,整个都犯了诨:“谁啊,谁他妈敢挡了老子发财?” 陈辉蹙着眉头:“爹,可有什么消息?” 这两日他都借着采买的机会盯着贾府,可就是没瞧见贾府门前挂白幡,知道计划肯定失败了,便来这赌坊里头来找陈大海。 果不其然,让他给碰见贾府的小厮们居然盯着陈大海。 陈大海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儿子,挣脱开他的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左右瞧了没人后,这才将陈秀梅同自己说的话全都告诉了陈辉。 “这么说来,贾府的人信了苏凝的话?”陈辉挑眉。 “可不就是信了,你妹妹让我问你,你还有什么好法子没有,若是没有,这几日最好都不要见面,免得被贾府的人看见,引出猜忌就不好了。”陈大海道。 谁曾想,陈辉听了这事儿,一甩衣袖直接出了赌坊,根本就不顾及身后陈大海的呼喊。 好在陈大海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去赌钱了。 同济堂内。 张广白从书案上取了人体穴位的书过来,并送与了苏凝一包银针。 “苏凝啊,这扎针的手法你且按照方才我的样子扎给我看看。” 一听让她现场扎针,苏凝的手微微一抖,“师父,我有些怕。” “怕什么,早晚都要上手的,正好,白术你过来,将袖子给卷起来让苏凝试试。”张广白完全不心疼自家人。 白术却退避三舍,“老爷,您可不能害我呀,万一她把我扎坏了怎么办?” 他才不会平白无故的被苏凝这个女人扎针,万一她心存歹念,对自己起了坏心思,往后谁来照顾老爷。 “你敢不听我的吩咐,还不赶紧过来!”张广白冷喝一声,白术极其不情愿的走了过去。 还不等他将袖子给卷起来,就见着陈永生已然卷起自己的衣袖,露出精壮的胳膊伸在苏凝的面前,“还是我来吧。” 有人替自己受,白术立马将衣袖放下,“老爷,我去库房整理药材。” 那溜的比兔子还要快。 张广白摇了摇头,将穴位书翻开,指着胳膊上的曲池穴,示意苏凝动手。 苏凝微微吞了吞口水,看着陈永生的胳膊,再比对了那穴位图,拿着银针的手,慢慢的插了进去。 陈永生的眉头蹙都没有蹙一下。 银针刚插入曲池穴,便冒出一颗血珠,苏凝吓得看向张广白。 张广白拿了帕子替陈永生擦掉血渍,指着那曲池穴道:“这曲池穴适用于发热,调和气血,清热利湿,祛风解表,《千金要方》上说的也很详细,你再多练练扎针的手法,旁的倒也无大碍。” 听了这话,苏凝将银针给取了出来,心里有些犯嘀咕,他随口说说无大碍,拿来练手的可是自己的相公,怎么能无大碍。 “师父,这针灸除了拿人来练习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啊?” 张广白合上手里的书,递给了苏凝,抬头瞥了一眼正在卷袖子的陈永生,“心疼了?” 苏凝点了点头。 张广白冷哼一声:“要想学好这针灸之术必须好好练。” 遥想当年,他跟着自己的师父学医时,都是拿自己练手的,师父哪里给他寻过旁人。 陈永生坐在一旁看向苏凝,安慰着她:“凝儿,我无大碍,更何况我相信你一定能学会的。” 听着他对自己的鼓励,苏凝将桌子上的书给捡回了篓子里,同张广白告辞离开了同济堂,答应过几日再来,等师父验收成果。 离开了同济堂,苏凝便和陈永生去了书铺,给仲怀和仲贤一人买了一本书,仲怀的是诗经,仲贤的则是《三字经》。 路过成衣铺子的时候,苏凝瞥了一眼陈永生身上的衣裳,拉扯着他进了铺子里。 “小娘子,需要些什么?”小伙计瞧着来人,立马上前招呼。 苏凝瞥了一眼他铺子里挂着的成衣,指着中间那靛蓝色的布衣道:“这套衣裳多少钱,可否拿下来让我相公试一试?” 那小伙计连忙将那成衣给取了下来,递给苏凝,“这一套三百文。” 苏凝将衣裳拿在陈永生身前比划了一番,而后仰起头看着他:“你去里头试一试吧,合适咱们就买了。” 陈永生低声道:“不用给我买,还是你和孩子买吧。” 苏凝比划了一下他的肩膀和腰身,直接掏了三百文给了小伙计,“给我包起来。” “凝儿——” “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这衣裳该买的。”苏凝一边回头同他说着话,手里又拿了件不同色的,“这套也给我包起来。” 前前后后买了六套衣裳,将一家三口的都买了,一共花了一两银子。 那小伙计瞧着她买的多,便附赠了两个碎布头给苏凝做帕子。 回村的路上,陈永生替她拎着篮子,另一只手牵着她,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苏凝牵着他的手,跟着他慢慢往回走,暖风迎面而来,吹在身上,异常的舒服。 走着走着,便翻看他手腕上的伤势,见那伤口处渐渐结痂,开口嘱咐道:“伤口若是痒了,可不能用手去抠,不然好不了。” 他的伤口恢复的很快,可见张广白当初的治疗法子十分见效。 她叮嘱的话,陈永生自然是应下的。 天气一天比一天愈发暖,每日陈永生便会去和邱山上砍伐木头,为修葺新房做准备,回到家中便让苏凝拿自己练针灸。 一开始,苏凝还有些心有余悸,专挑那些对他身子没有伤害的穴位练习,渐渐的倒也熟稔了起来。 第178章 托关系 这天,老陈家院里的气氛颇为沉闷。 陈民生和陈有生领着陈仲毅同爹娘辞别后,便背了换洗衣物前往南浔镇码头了。 身后,陈海燕和杨絮忍不住落了泪。 大周氏瞧不得这哭哭啼啼的场面,骤然呵斥出声:“都哭啥哭,他们又不是不回来,每个月底都会回家一次,有啥好哭的。” 陈鱼在一旁劝着杨絮,不能太过伤心,免得伤了身子。 陈海燕擦干了眼泪,将双胞胎拉在身前,千叮咛万嘱咐,这才看着他们兄弟二人跟着陈富生前往了云水镇。 “仲举,仲礼,记着娘同你们说的话,听见了吗?”陈海燕始终放心不下,追了出去,朝着俩孩子喊道。 陈仲举和陈仲礼止住脚步,同时回头,那一模一样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娘,我们晓得,你快回去吧!” 陈海燕泪眼模糊,目送着孩子们越走越远,这才转身回了院子里。 老陈家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整个院子里都有些空荡荡的,陈保贵手里握着旱烟杆子,不顾大周氏的呼喊,径直往村里去了。 “一个二个都不省心,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手头上的活计都给做了,老二家的,你那几条帕子要绣到啥时候?老大媳妇,你还不赶紧去后院把猪喂了,拱栏了没听见吗?” 大周氏唾沫横飞,叉着腰将院子里的人都数落了一遍。 吴倩茹躲在西厢房,听到外面大周氏指挥众人的声音,那拉着门框的手又缩了回来,正想重新躺会炕上,谁知—— 砰的一声。 自家房门居然被人从外面给踹开,吓得她一机灵,立马从炕上跳了起来:“娘,您、您怎么进来了?” 大周氏不顾身后陈玉珠的拉扯,双眸扫视着屋里的一切,而后朝着吴倩茹走了过去,一把掐住她的胳膊,狠下了力道:“懒驴屎尿多的玩意儿,就只知道偷懒,赶紧去把晌午饭给做了。” 吴倩茹被她掐的叫唤了一声,忍不住求饶:“娘,您先松开,我这就去做。” 这屋里的男人们都不在,大周氏可不使劲儿的对他们呼来呵斥。 陈鱼将陈玉珠和自家娘要绣的花线给捋顺了,拎着那篓子便朝着西厢房里喊道:“奶,老姑,绣花线捋好了,我和仲贤去挖猪草了。” 陈如英坐在杨絮的身边,瞥了一眼自己篓子里的绣花线,冷着脸:“哪里弄好了,我的你都没弄!” 陈鱼懒得搭理她,朝着陈如英做了一个鬼脸,拉起陈仲贤就往外跑。 陈玉珠听了外头的声音,连忙劝道:“娘,咱们出去吧,您再教我一个花样子。” 闻言,大周氏这才松开了吴倩茹的胳膊,挽着自家闺女趾高气昂的回了屋檐下坐着。 吴倩茹出来的时候,忍不住瞪了一眼陈如英,这丫头都不晓得来帮自己,无法子,只好认命的去了厨房。 “娘,这锅里的柴都没烧起来,我怎么做饭呀。”吴倩茹将那锅铲扔的哐当作响。 大周氏瞧了一眼陈如英,冷着脸道:“去给你娘生火去。” 陈如英可精着,捋着那绣花线:“奶,我还是帮着绣花吧,您让仲勇去给娘生火。” 提及陈仲勇,大周氏这才发现,一早起来都没瞧见这皮猴子的影子,刚要指桑骂槐一番,却瞧见那陈仲勇这会儿正提着裤子从屋后出来。 那模样显然是去了茅房。 “仲勇,你过来!”大周氏朝着陈仲勇喊了一声。 陈仲勇站在院子中央,瞥了一眼在屋檐下干活的几个女人,立马抠唆着鼻子,就是不过去。 “奶,你喊我啥事儿?” 大周氏瞧着他不来,心里一琢磨,从兜里掏出了三枚铜钱,“你瞧奶手里是啥?” “钱,奶是给我的吗?”望着那铜钱,陈仲勇胡乱的擦了一把鼻子,连忙跑了过去。 大周氏顺势将铜钱塞回了袖子里,一手揪住他的耳朵,提着他进了厨房,“赶紧帮你娘把火生了,要是做不好这晌午饭,你们娘俩都甭想吃。” 陈仲勇被她揪的耳朵疼,刚想跑来着,可当听见没饭吃时,心不甘情不愿的待在了厨房里。 瞧着满院子的人都被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大周氏心里那叫一个痛快,舒舒服服的坐在屋檐下晒着太阳,偶尔指点下老闺女绣花。 另外一边。 陈富生领着双胞胎到了云水镇,径直去了西市吴昌荣的干货铺子里。 此刻,铺子里还有客人,吴昌荣正在里头招待,忽的抬头看见陈富生带着一对双胞胎来,不由有些错愕。 “客官,您先瞧瞧,我一会儿就过来。”陈富生同那买东西的人招呼了一声。 说罢,便朝着陈富生走了过去,“富生兄弟,你咋来了?” 陈富生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上次你不是想让我给你家俩孩子透露往年的试题吗,正好今儿个想起来了,你可愿意听?” 一听这话,陈富生哪里还有心思招揽生意,连忙请了三人往里进,“我这铺子里头说话不大方便,不如咱们去我家中坐坐?” 陈富生一把拉住吴昌荣的胳膊,摇了摇头:“此番来,不只是为了你家儿子,还为了我这两个侄子。” “这二位是?”吴昌荣瞥了一眼俩孩子。 陈仲举和陈仲礼连忙朝着吴昌荣行礼。 陈富生将来意说与了他听,吴昌荣面上有些为难,好半晌才抬头看着他道:“富生兄弟,你看着样成不,我让镇上的佟牙侩帮帮忙,你们先去望江楼等我,我关了铺子,这就过去。” 陈富生也不怕他不来,毕竟手里头可拽着他想要的试题。 “成,那我先去望江楼等你。”陈富生心里打定了主意,想趁此机会吃一顿好的。 瞧着他领着双胞胎走后,吴昌荣连忙将铺子给关了,动身前往家中。 好在这个时候,小周氏并没有在家中,从里屋取了五两银子揣在怀里,又去隔壁唤了佟牙侩,将事情同他说了,二人这才一道去了望江楼。 第179章 一技之长 望江楼。 陈富生已然在楼上雅间点了一桌席面,不等吴昌荣来,便已然下了筷子。 两双胞胎望着他先吃喝,有些难为情:“三叔,咱们这样不好吧。” 这席面三叔都没给钱,也不等那吴昌荣来,着实不太妥当。 陈富生喝了一口酒,见俩小的不动筷子,摇了摇头:“你们太小,不懂这其中的门路,现在不是我们求他,是他求我们,你们放心的吃喝便是。” 陈仲举和陈仲礼面面相觑,还是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 吴昌荣好不容易领着佟牙侩上了二楼,一推门便瞧见陈富生同那俩双胞胎,连忙赔礼:“抱歉,我来晚了。” “不晚,快坐下!”陈富生并未起身相迎,反倒是双胞胎同时起身朝着来人行礼。 来的路上,佟牙侩便已经听吴昌荣说了,如今瞧见两个小的模样周正,规矩也妥当,心里便有了数,也不同他们拘礼,径直坐了下来。 “既然你们托付我,那我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只见佟牙侩从肩上的布包里取出厚厚一沓册子,从里头翻看着,“打铁铺子里正好要两个学徒,为期三年,不给银钱,你们二人可愿意?” 陈仲举和陈仲礼同时看向陈富生。 陈富生擦了擦嘴上的油渍,清了清嗓子道:“可还有旁的?” 他以后可是为官的,怎么能让自己的侄子做这些,自然是要寻个面子上过的去的。 佟牙侩瞥了一眼陈富生的作态,一眼便能看穿他想谋个什么差事,“望江楼的大厨倒是要招个学徒,不晓得你们二人谁愿意去?” “这个好,望江楼是咱云水镇最有名的酒楼,仲举,仲礼,你俩谁留下?”陈富生看着双胞胎。 陈仲举瞥了一眼陈仲礼,“我去吧。” “哥——”陈仲礼眼眶有些湿润。 佟牙侩继续道:“你们也别伤心,酒楼隔壁的知味斋账房先生也招学徒,不过你可认识字儿,会打算盘?” 陈仲礼摇了摇头,他们这些孩子哪里读过书。 陈富生连忙道:“反正都是要去当学徒的,让那账房先生一并教了便是。” 佟牙侩又打量了一眼两个孩子的样貌,见他们面前的碗中干干净净,且筷子上也没沾油渍,便合了册子。 “既然如此,那咱们便这般定下了,我这就领着他们去同人说。”佟牙侩起身。 “三叔!”双胞胎同时喊出声,没有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定下了。 陈富生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佟牙侩三言两语就敲定了此事,不过想着俩孩子也不是自个儿亲生的,便没在意。 “你们跟着他去吧,安顿好之后,我再来看你们。” 话虽如此,等佟牙侩将俩孩子分别领过去之后,陈富生便再也没有去看他们二人,只和那吴昌荣在雅间里吃着酒。 佟牙侩之所以将这俩孩子介绍这么好一活计,一是看中了俩孩子懂得礼数,二也是看在陈富生童生的面子。 “你们跟着师父好好学,将来学成后,有了一技之长,去哪儿都饿不死。”佟牙侩对着俩孩子道。 陈仲举替陈仲礼抹去眼泪,同佟牙侩道了谢,将大周氏给自己的三枚铜钱递给了他:“叔,我能托您件事儿吗?” 望着孩子手里的三文钱,佟牙侩微怔:“啥事儿?” “您能将我俩的事情同我娘说吗,我怕三叔吃醉了酒,将这事儿给忘了。”陈仲举眼眶红润。 陈仲礼站在一旁也从怀里摸出了三文钱,“叔,我的钱也给你。” 瞧着俩孩子这般懂事儿,佟牙侩就知道自己没看走眼,从陈仲举手里取了一枚钱道:“成,你们放心,手续交接好后,我这就去陈家村告诉你娘。” 佟牙侩分别和望江楼,知味斋的掌柜的说了孩子的情况,这才前往了陈家村,去找吴倩茹。 当吴倩茹从佟牙侩口中得知了自己儿子的情况,心里十分感激,却也忍不住厌恶三房的人。 “陈家大娘子,你这俩孩子不会有事儿的,只不过您家仲举得跟着望江楼的大厨学三年,且学完之后得留在望江楼打下手,做帮厨,但您放心,学完之后,这月钱,徐掌柜断然不会亏待你儿子的。” 吴倩茹的心里如同被针扎了似得,忍住眼泪,翁声问道:“那我家小儿子呢?” “他呀,得跟着学两年,两年后得看他自己的造化,是走是留,他自个决定。”佟牙侩朝着吴倩茹解释。 闻言,吴倩茹心里这才稍稍落了地,从怀里摸出了二十文铜钱,“多谢您给孩子们安排的事儿,这钱您拿着。” 佟牙侩连忙推拒,“这可使不得,我们做牙侩的本就从中得了银钱,况且你那儿子也给了我钱,这就不必了。” 说完,也不等吴倩茹反应过来,直接离开了陈家村,回了镇子。 身后,吴倩茹终究忍不住,蹲在门前哭了起来。 等哭过之后,擦干了眼泪,不顾大周氏嫌弃的眼神,转身进了老陈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如此日复一日,老陈家倒是安稳了不少。 四月中旬,苏清河给孩子们放了一天的假。 村里的妇人们便决定约着一块儿去云水镇卖帕子,顺便带着家里的孩子去镇子上逛逛。 姚杏花一早就同苏凝商量好了,约着胡芽儿和另外几个妇人一道去镇子上。 “苏妹子在家吗?”姚杏花也不见外,推开篱笆门就进了屋。 身后的几个孩子也都闯了进去,纷纷唤着陈仲怀的名字。 陈仲怀和陈仲贤正蹲在兔子窝旁喂着小兔子吃青草,瞧着二牛带着同窗来,几个孩子热闹的凑在一处。 “杏花婶儿”陈玉珠有些难为情的唤了一声姚杏花。 陈鱼也跟着唤了一声婶婶。 “呵呵,玉珠啊,你也在这?”姚杏花尴尬的止住了脚步,瞥了一眼她身后的苏凝,那眼神中的嗔怪,苏凝不是没瞧见。 原本说好了,就她们几个交好的妇人一块儿去镇上,怎么半路还杀出一个陈玉珠来。 第180章 锦绣楼卖帕子 陈玉珠也有些难为情,家里大哥和二哥都不在,三哥在屋里温书,嫂子们操持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所以这卖绣帕的事情她便主动给担在了肩上。 原本她打算只带着陈鱼去,可谁曾想娘居然听了三嫂的建议,让她们跟着四嫂嫂和同村的人一块,还特意让三嫂将她们送到了老屋跟前。 一想到上次在屋里听到爹娘的谈话,陈玉珠越发不敢麻烦苏凝和陈永生。 “我……四,四嫂,要不我和鱼儿自己去吧!”陈玉珠摩挲着手里的篮子,隐隐有些不安。 苏凝立刻上前为其解围,“珠儿妹子,你甭不好意思,就跟着咱们一块儿,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说完,给姚杏花递了个眼神。 瞧着苏凝都不介意了,姚杏花还有啥好介意的,揪着蹲在兔子窝棚边儿子的衣裳便朝着他道:“走了,再不走,娘可不带你去了。” 陈二牛将手中的青草一扔,拍拍屁股立马追上姚杏花。 苏凝早就和陈永生打过招呼,今儿会带着仲怀去镇上逛逛,所以临走前便将篱笆门给关了。 “珠儿妹子,爹娘身子可还好?”一路上,苏凝怕陈玉珠有些不适应,便开口问道。 陈玉珠点了点头。 瞧着她不大爱说话,苏凝索性便没再出声,倒是走在前面的姚杏花同村里几个妇人说的热闹,叽叽喳喳的讲个没完。 “四、四嫂,其实你不用陪我走的。”陈玉珠忽然小声开口道。 她看的出来,苏凝其实是在照顾自己,因为自己的身子弱,脚程慢,而她为了照应自己,特意放慢了脚步。 苏凝挽了一下鬓边的头发,摸了摸鱼儿的脑袋,笑着道:“你是永生的妹子,照顾你应该的。” 陈鱼牵上苏凝的手道:“四婶,你不知道,老姑对我们可好了,平日奶给她做的吃的,她都留给我们吃了。” “哦,是吗?”苏凝这倒是没有发现。 陈玉珠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没,没有的事。” 走在前面的姚杏花在前面看顾着几个孩子,同身边的人笑骂着,偶尔时不时回头看她们一眼。 等众人到了云水镇,妇人们纷纷带着自己的帕子去了锦绣楼。 这锦绣楼里的云掌柜为人公道,可不像旁的绣楼掌柜的胡乱压价。 看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妇人朝着自己锦绣楼来,云想衣连忙将手里的客人转交给了自己女儿招待,自己亲自上前迎接她们。 “云掌柜,生意兴隆!”姚杏花率先开口道。 云想衣笑着道:“承您吉言,快进来吧。” 瞧着她们熟稔的模样,便知道是常来往的熟客。 苏凝因为并不卖绣帕,便领着几个孩子去了书铺子里,在那等着她们。 “云掌柜,这是几个姐妹绣的帕子,您瞧瞧合眼不?”姚杏花先让随行的几个姐妹递了帕子。 云想衣将那帕子拿在手中仔细看了针线活儿和锁边,笑着道:“成,都留下,价格还是老样子。” “得,多谢云掌柜的了。”姚杏花在一旁笑的合不拢嘴。 等几人将帕子都换了钱,每个人手里都将近有百来文,这可是能够管各家好一段日子的了。 “老姑,你赶紧过去把帕子给掌柜的啊!”陈鱼陪着陈玉珠站在一边,眼瞧着大伙儿都弄完了,可偏偏老姑还不过去。 陈玉珠小声道:“咱们要不去别的绣楼吧。”毕竟这云掌柜是看在姚杏花的面子上,她不想欠人情。 可谁曾想,那云想衣却是耳尖,姑侄俩说话声儿被她给听见了。 “哟,这位姑娘可是同杏花一块儿来的,前段日子可不曾见过,长得倒是挺水灵。”云想衣看向陈玉珠。 陈玉珠略朝着她福了福身子:“是一块儿来的。” “那把帕子拿我瞧瞧。”云想衣朝着她伸手。 众人的目光都附着在陈玉珠的身上,陈玉珠有些不大好意思,偏偏这会儿又没个能商量的人在。 “你还愣着干嘛,赶紧拿过去啊!”姚杏花瞧着她磨磨唧唧的,一使劲儿推了她一下,直接将她推到了柜台前。 不等陈玉珠将帕子给拿出来,陈鱼比她先一步,将篮子里的六条帕子悉数都拿了出来。 “云掌柜,您瞧瞧,这都是我娘和我老姑绣的。” 云想衣瞧了一眼那六条帕子,仔细看了看:“这三条绣工好,但配色老气了些;这三条配色好,绣工却比不上这三条!” 被旁人当面指点自己的不足之处,陈玉珠红了脸颊:“掌柜的,这三条配色老气的是我绣的,若您看不上,只收这三条便是。” 闻言,云想衣倒是没有想到这三条帕子居然是她绣的,毕竟姑娘家绣的帕子都是颜色鲜亮的。 陈玉珠可不敢同众人解释这绣帕的配色是老娘教自己的。 “你这三条我给你一百文,这三条给你九十文钱。”云想衣按住陈玉珠绣的帕子道。 陈玉珠微微一愣,有些不解,明明自己的配色不如二嫂配的好,为什么还要给自己一百文的价格。 “云掌柜,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的绣工可比我锦绣楼的绣娘好多了,你若是愿意啊,往后就把帕子都拿我这儿,我给你三十五文的价格,不过配色你得依着这条帕子来。”云想衣拿起杨絮绣的帕子。 闻言,陈玉珠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云掌柜,我回去后同家里人商量之后,再答复您。” “成。”云想衣也很是爽快,将银钱同她结了,送她们走后,这才继续招揽着客人。 她的女儿林玉莲有些不解,趁着绣楼没客人后,便上前追问:“娘,这帕子配色这般老气,您怎么还给这么高价?” “你瞧瞧那绣工,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咋你的就比不上人家的?”云想衣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解解渴。 林玉莲拿起那帕子,仔细看了那绣工,针线平整,且那绣的花鸟栩栩如生,唯一不如的就是颜色黯淡了些。 “哼,我又不指望着这挣钱?”林玉莲嘴上不服气,心里倒是佩服,“娘,这帕子您打算卖给谁?” 云想衣夺过她手上的帕子道:“你娘我自己拿着用!” 第181章 半路杀出“匪贼” 旁人五条帕子才得了一百文,陈玉珠三条帕子就得了。 同行的几个妇人便有些眼热,一边往书铺走一边小声的嘀咕着,弄得陈玉珠有些面红耳赤,倒是陈鱼丝毫不介意。 反正这银子装在老姑兜里,谁都拿不去。 “四、四嫂!”陈玉珠在书铺外面轻声唤了苏凝。 “珠儿妹子,你们这么快就好了。”苏凝放下手中的杂书,让小伙计裁剪了一沓宣纸。 几个孩子也各自选好了书籍,瞧着自家娘亲来了,皆是嚷嚷着要买。 哪怕那书籍再贵,只要对孩子有益处的,那妇人们也是舍得的。 “娘亲,我想买这本书!”陈仲怀将手中《幼学琼林》递给苏凝手上。 苏凝看了他选中的书,接了过来,同那沓宣纸一块儿付给伙计一百文钱,这才领着他出来,站在外头等着其他人。 “事情可还顺利?”苏凝瞧着陈玉珠情绪不怎么好,便出声问道。 陈玉珠犹豫了片刻,便将事情同她说了,“四嫂,你觉得呢?” 这事情苏凝可还真不好开口,但想着陈鱼对她说过陈玉珠对小辈们的好,终究忍不下心来,给了她少许建议。 “那云掌柜给的价格公道,是看中了你的绣活和二嫂的配色,你回去同二嫂学学配色不就好了。”苏凝给她指点迷津。 一条帕子三十五文钱,这可比卖到别的铺子里足足高了十文钱。 陈鱼也在一旁附和:“老姑,我娘肯定会教你的,你别担心。” 陈玉珠心里犯难,她倒时不怕杨絮不教自己,而是担心大周氏会不让自己学。 “四嫂,我怕娘不答应。” “你就同娘说,锦绣楼掌柜的给的钱多,但必须得照着二嫂的配色来,娘咋会不答应。”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铜钱,她就不信大周氏会不要。 众人从书铺里出来,几个孩子人手一本书,热热闹闹的去逛了西市,买了几个零嘴。 期间,陈玉珠也擅自做主买了四颗哨子糖,打算给小辈一人一颗。 当她们一行人驻足在知味斋门口时,苏凝突然发现陈仲礼正在柜台上帮忙,瞧着孩子忙的连空闲的时间都没有,不由心生感慨。 一行人买完了东西,便浩浩荡荡的往回走了。 出城门的时候,苏凝总感觉身后似乎有人跟着她们,可当她回头去看的时候,身后根本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怎么了,四嫂?”陈玉珠同她并肩走在一块儿问道。 陈鱼已然同陈仲怀几个孩子闹成了一团,比赛吹着哨子,看谁吹的最响亮。 “没什么,你自己做主花了钱,不怕娘说你?”苏凝收回了视线,应该是自己多疑了。 陈玉珠道:“今日赚得比娘预想的多,给家里的孩子们买一块儿糖,娘应该不会说的。” 就算娘要说,她只道自己想吃,娘便不会再多嘴。 听她这话,苏凝侧首打量了一眼陈玉珠,瞧着她未施粉黛的脸上带着少女的茸毛感,一张鹅蛋脸因为太过羞怯,导致脸颊通红,倒是像极了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苏凝清了清嗓子别开了眼神,还不等她开口说话,忽然从草丛里蹿出一行人来,将众人吓了一跳。 那孩子们也纷纷给吓着了,含着哨子糖朝着各自的娘奔去。 “娘亲!”陈仲怀显然也是被吓着了,猛的扑在苏凝的身边,不敢抬头去看行人。 陈二牛却不怎么害怕,望着那些蒙着脸面的汉子还厉声呵斥道:“你们想干啥,光、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持刀拦路!” 说完,还回头询问着陈仲怀:“仲怀,我这个成语没有用错吧!” 都啥时候了,这熊孩子还用起成语来,苏凝忍不住抚额。 姚杏花一把捂住自己儿子的嘴,同几个姐妹和苏凝她们站在一处,颤着音:“各位好汉,我们乃是陈家村的妇人,家中汉子都是庄稼人,并不是什么富户,还请各位好汉能给条活路。”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四下里又没人,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她就应该留个心眼,这人必然是跟着她们出云水镇,故意在半路上拦截的。 只是,她们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富贵人家,怎么会截她们? 那为首的草莽汉子在人群里逡视了一眼,如鹰隼般盯住了妇人里头的苏凝,“老大,就是她。” 被唤出来的“老大”肩膀上扛着一把锈迹斑驳的刀,凶眉倒竖的朝着苏凝走了过去,恶狠狠的看着众人,“老子不劫财,只劫她,你们几个娘们若是识相,就赶紧滚,否则,别怪老子的弟兄们都不客气了!” 闻言,同行的妇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搂着自家孩子看向苏凝,低声道:“你别怕,我们这就回村去找人来。” 话音还未落下,突然从她们身后的草丛里蹿出一汉子,凑近她们耳边,放肆大笑:“给你们活路你们不走,偏偏往死路上寻,老大,咱可一个都不能放。” 姚杏花和几个妇人们可都吓坏了,纷纷朝着挤在了一块儿,拼命的呼救。 可这半道上哪有人,他们这群“匪贼”早就埋伏好了,且为了这苏凝都已足足花了好几日功夫。 妇人们哭喊着,那些“匪贼”如同看戏似得,各个围在一旁笑话。 苏凝把陈仲怀和陈鱼护在身后,悄悄的从陈玉珠的篮子里摸出了刚买的针线,将那针藏匿在手里。 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这才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朝着那为首的“匪贼”走了过去。 “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杀我们?”苏凝的手心里蹿出了汗水,可面上却装作丝毫不畏惧。 身后,众人吓得噤若寒蝉。 陈仲怀想要冲出去保护自己娘亲,可却被陈玉珠死死的抱在怀里,不让他过去,心里也为苏凝捏了一把汗。 方才四嫂在自己篮子中拿了一根针,她不是没看见。 那为首的“匪贼”没想到苏凝这般胆大,居然敢不怕死的上前来,一把拽住苏凝的胳膊,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蛋,眼底泛起一抹邪光。 第182章 下手还不够狠 苏凝不是无知少女,对那“匪贼”眼里的邪光看的可谓是一清二楚,余光瞥向其他的“匪贼”,见他们皆是不怀好意的朝着姚杏花们逼近,心中暗道不好。 “小娘子,你放心,我们不杀人,是有人给了银子,让我们好好教训教训你一下。”那为首的“匪贼”说完将肩膀上的刀插在了脚边,另外一只手抚摸上了苏凝的脸颊,慢慢的游走于她的脖颈处。 “老大,也让咱们兄弟几个开开荤吧!”其中一人也有些忍不住摩拳擦掌。 那为首的“匪贼”早就被苏凝滑嫩的肤质弄得心猿意马,瞧着自己手下的人一个个猴急的模样,怒吼道,“急什么,等老子弄完,你们一个个来!” 说罢,便动手去解苏凝的衣裳。 姚杏花同村里的妇人们则是被眼前的情形给吓着了,若是被这群汉子给玷污了,那还不如让她们去死。 “娘——”陈仲怀扯着嗓子朝着苏凝喊道。 脖颈处的衣襟已经被拉扯开,苏凝能感觉到“匪贼”的鼻息游走在自己的脖颈处,让她觉得异常恶心,一抬手,还未来得及将针扎入,就听见身后一阵喧嚣声。 “二牛,快跑,回去喊你爹来!”姚杏花第一个冲上前去,朝着那些“匪贼”扑了过去,替儿子争取逃跑的机会。 其他的几个妇人也都四散与那些“匪贼”抗衡,可惜,她们几个妇人哪里是那些“匪贼”的对手,不一会儿便被制止住了,但瞧着二牛和两个孩子跑了,她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我呸!”姚杏花被人摁住,朝着那匪贼的脸上啐了一口唾沫,“你们来啊,有本事将我们全杀了,看我们当家的能不能放过你们。” 那“匪贼”的眼睛上被吐了一口口水,心火蹭的往上冒,直接举起手里的刀就朝着姚杏花砍了过去。 但见他朝着姚杏花的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臭婆娘,你别以为老子不敢动你!” 姚杏花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胳膊上的伤口疼得厉害,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那匪贼给直接扑倒在地上,那人正骑在自己身上脱着衣裳。 “老五,你别乱来!”为首的“匪贼”没有想到自己的兄弟居然真的动了刀,一时间蹙着眉头,不想事情闹大。 正犹豫着干脆只抓了苏凝离开时,却忽然胸口处微微一痛,自己的上半身都有些动弹不得,且轻轻一呼吸,胸腔就如同被人拿刀剐着一般。 一低头,便见着苏凝的手握着针插在自己的胸口处。 苏凝趁着他大意之时,将针扎入了他的膻中穴和环跳穴,稳准狠,且只要她再稍稍用力,便能刺穿他的肺叶。 “让你的人都给我松开,否则的话别怪我要了你的命!”苏凝拔出他插在地上的刀架在匪贼的脖子上。 她这一呼唤,众人皆是一愣。 只见,为首的匪贼一动不能动的站在原地,双手还保持着捏住苏凝下巴的姿势僵硬在空中,而苏凝则是一脸狠相。 “不行,我们不能放了你。”那“匪贼”忽的开口,胸腔又是一阵刺痛,“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行?看来是自己下手还不够狠。 苏凝捏着环跳穴那极细的针又入了一分,冷声在他耳边道:“这根针如果全部没入你的身体里,你便会死,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浑身没有知觉,胸腔刺痛?” 为首的“匪贼”冷汗连连,整个身体都没了知觉。 “还不快放人!”一声冷喝再次响起。 那匪贼的额头处渗出密密的汗水,惊恐万分,“还不快放了!” 然而,压在姚杏花身上被唤做老五的“匪贼”却不听令,依旧拉扯着姚杏花,用刀架在姚杏花的脖子上威逼:“你敢杀了他,我们就将你们全杀了!” 虽然不晓得老大是怎么被一个臭婆娘制服的,但是他可不愿意让到手的肥羊给跑了。 苏凝将刀逼近那人的脖子里,呵斥道:“看来你的手下不听话啊,你的命今儿便要交代在这儿了。” 刀锋划破了“匪贼”的脖颈处,那为首的“匪贼”早就被苏凝的话给吓着了,朝着众人吼道:“你们还想不想要银子了,不听我的话,你们一分钱都别想有,事情闹大了,都等着被砍头吧!” 他们这群人不过是云水镇上的一群臭流子,哪里是什么“匪贼”,就连手里的这些刀,都是从当铺里借来的,若是不还,那当铺的人肯定会拿着契书去衙门投案,到时候是真的要被砍头的。 闻言,那些臭流子连忙松开了那些妇人,退至一旁。 老五看了一眼姚杏花,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这才不解气的松开,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姚杏花居然将他蒙面的帕子给扯了下来。 “你个臭婆娘,找死!”他的相貌被人看了,岂不是让她去官府报案,想到这儿,那人便要再次举起刀来,朝着姚杏花砍去。 这一次,是要定了她的性命。 “秦老五,你疯了!”为首的“匪贼”突然喊出了他的名号。 旁人也是吓着了,他们这些臭流子答应好只来教训苏凝一个人,得了银子就散伙,没想到这秦老五居然会动手杀人,一时都愣在了原地。 “杏花姐——”苏凝丢下手中的刀朝着姚杏花跑去。 就在她朝着姚杏花奔去时,耳边忽然一支竹箭飞过,苏凝心中划过一丝喜悦,回头看向身后。 陈永生正站在不远处,手中执着弓箭,目眦欲裂,连连朝着旁边的那些“匪贼”射了过去。 哐当一声,刀掉在了地上,秦老五呼爹喊娘的拔出手腕上的竹箭,刚准备要逃走,随之而来的,是脚上又中了一箭。 “相公!”苏凝眼中含泪。 陈永生抽出腰间的柴刀带着陈启业、陈松等人朝着她们一行人跑了过来。 陈二牛也举着农具参与其中。 那群臭流子不曾想到村里的人居然来的这般快,且还有个用箭高手,当下便提了刀溜之大吉,哪里还管的了旁人。 苏凝连忙上前扶起姚杏花,而那些妇人们则是一块儿朝着那落了单的秦老五拳打脚踢。 第183章 皮肉分离 陈启业看了一眼自家婆娘整个身上都染了血水,直接抄起手上的农具,没有丝毫犹豫朝着秦老五的头上砸。 陈永生将另外一个人给绑了,回首看见陈启业要那人性命,一手握住了他的锄具。 “启业哥,咱们得把他交给官府衙门处置,将剩下的人全都给抓了。”光是解决一个人根本就不行,他必须把这一窝都给端了。 居然敢在回村的半道上截自己的娘子和儿子,怕是活得腻烦了。 闻言,陈启业这才住了手退让开。 陈弘文、陈弘武和陈松则是将秦老五从地上拽了起来,直接拔出插在他腿上的竹箭,痛的他直嚷嚷。 “各位饶命啊,饶了我吧!”秦老五怂成一团,鼻青脸肿,根本看不出本来模样, 陈永生单手将柴刀插在他的肩胛骨处,双眸绽放出一抹冷厉,“说,跑的那群人都还有谁,若是不说,我就将你的皮给扒下来。” “我……我不知道啊!”秦老五目光闪烁。 刺啦一下,谁都没有看见陈永生是如何动的手,那人的肩胛骨一直到胸口处,偌大的一道口子,且不等秦老五惊呼出声,只见被划开的地方,皮肉分离,白花花的皮与那鲜红的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弘武等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 秦老五看着自己的皮肉分离,两眼一翻,赫然晕死了过去。 为首的“匪贼”也被这场景吓晕了过去。 陈玉珠忍住心中不适,猛然捂住陈仲怀的眼睛,可陈仲怀还是从她的指头缝隙中看到一丝丝。 苏凝将姚杏花扶了起来,瞧着这场景,立马上前拉着陈永生的胳膊,“相公,咱们先带杏花姐去镇上,尽快将他们交给衙门处置吧。” 话音刚落,陈永生猛的将她抱入怀中。 苏凝环抱住他的腰身,被他箍的有些透不过起来,但却十分心安。 “幸好你没事儿!”陈永生嗓音低沉。 苏凝拍了拍的后背,“永生,孩子!” 陈永生这才想起仲怀来,松开苏凝的身子,可一低头瞧见她脖颈处的衣襟开着,眸子里划过一抹异样,迅速的将她的衣襟给扣上。 陈仲怀一把挣脱陈玉珠,直接朝着二人跑了过去:“爹,娘亲!” 陈永生将孩子抱了起来,陈仲怀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哭诉道:“爹,方才我没保护好娘亲。” 苏凝哄了一会儿孩子,见着大伙儿在安慰着那些妇人和孩子,护送她们回去,又瞧着陈二牛也朝着姚杏花哭嚎着。 鼻子一酸,那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没事儿,娘亲没事儿,仲怀别哭了。” 陈永生将她搂入怀中,一家三口相偎在一处。 陈玉珠脸色煞白不敢上前同眼前的陈永生道别,跟着来的陈松默默的回了家中。 陈弘文和陈永生商量过后,便同自家兄长一块儿拖着晕死过去的秦老五和另外一个头目去了官府衙门。 苏凝一家则是护送着姚杏花去了云水镇的同济堂。 一路进了城门。 云水镇上的百姓都被这一幕给吓坏了,尤其是在看见那被托在地上的秦老五,皮肉外翻的场景时,不由对着苏凝一行人指指点点。 苏凝瞧着围观的百姓,没有一个人上前询问她们到底发生了何事,只对眼前看见的事情指指点点,不由心中凛然。 她凭什么要救人,看看周围这些冷眼旁观,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指点的百姓,苏凝如同置身在寒冷的冬月。 12580系统感应到她心中的想法,忽的开口道:“宿主,这些百姓只是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你不能以一概全。” 以一概全?苏凝心中冷嗤,她们方才可是经历了一场生死,若是她没有出手,姚杏花和村里的妇人没有反抗,曝尸荒野的可是她们。 “你不是高级系统吗,当时怎么不救我,不给我想法子,事后出来安慰我,你凭什么替这群人说话?”苏凝将怒火全都发泄在12580系统身上。 12580系统默默的忍受着宿主的怒火,当时的情形,它就算出现也无能为力,以它现在的能力,根本就无法替苏凝做任何事。 但,经历过这次事件后就不一样了。 “宿主,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能让杏花姐白挨这一刀,能弥补给孩子们带去的伤害?” 12580系统无言以对,叮的一声打开了中品药栏界面,从里面挑选了一棵草药。 还没来得及对苏凝说明那草药的药性,去被苏凝给断然拒绝了。 她一开始也被12580系统突然打开中品药栏给吓了一跳,可想到当时同她在一起的人,她的手就忍不住颤抖。 若是当时,她没有救下,那不是害死了十八条人的性命,那些孩子的笑靥,姚杏花和妇人们说笑的场面在脑海中一一闪现—— 苏凝忍不住抱住脑袋,头疼的厉害。 “凝儿,我在这儿,我在这儿。”陈永生一直将苏凝抱在怀中,嘴里不停喃喃道。 陈仲怀也在一旁拉着苏凝的手,低声唤着娘亲。 苏凝微微睁开眼,看着熟悉的面容落入眼中,眉头微蹙,“我这是怎么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同他们进了城,然后—— “你在城门处晕了过去,是一位大爷拉了牛车送我们一行人到了同济堂。”陈永生扶着她起身。 “娘亲!”陈仲怀上前抱住她的腰身。 “杏花姐呢,那两个匪贼呢?”苏凝忽然拔高了声音。 身后姚杏花正痛的掐着自己当家的胳膊,忍不住朝着苏凝喊道:“妹子,我在这儿呢,哎哟,你轻点!” 陈二牛站在一旁东摸摸西看看,忍不住拿起桌子上的草药闻了闻。 白术替姚杏花缠着绷带,还要兼顾这皮小子,那手便失了力道,“大姐,您还是管管你家儿子吧!” “废什么话,赶紧缠!”夫妻二人同时呵斥,将白术吓的不敢再出声。 姚杏花又是一掐陈启业的胳膊,痛的朝着苏凝挤眉弄眼。 苏凝被这一幕给温暖了,幸好,幸好都安然无恙。 第184章 公堂审问 陈永生替她穿了鞋子,扶着她起身从床板上起来。 陈仲怀立马给她倒了一碗水,“娘,喝水!” 苏凝接过陈仲怀手里的茶盏,望着他红肿的眼眶道:“怀儿不要怕,娘没事儿的。” 陈仲怀立马擦了擦脸上的泪迹,双眸明亮有神:“娘,我不怕。” 话音刚落,就瞧着陈二牛朝着他身后扑了过来,一把搂住他的小身板,“方才是谁哭鼻子,羞羞羞!” “二牛哥,我才没有,我那是被风沙眯了眼睛——”陈仲怀同他辩解着,他才没哭,他以后要和爹爹学功夫,保护娘亲。 “羞羞羞!”陈二牛刮着小包子的脸。 两个孩子在一旁闹着。 苏凝同陈永生走上前去,环顾了一圈儿都没有发现张广白的身影,便询问道:“白术,我师父他人呢?” 白术缠好了绷带,转身去药柜里取了一瓶金疮药递给了站在边上的陈启业,叮嘱了他些事情,这才看向苏凝。 但由于太过畏惧陈永生,垂眸道:“老爷同公子带着那两人去了官府衙门,此刻应该在抓人了吧——” “相公,那我们一块儿去看看,免得官爷不相信——”苏凝急着拉住陈永生的手就要往外走。 白术忽的笑出了声儿,那官府衙门见了老爷和公子都要礼让三分,怎么可能会不信。 他这一嗤笑,引来众人不悦,尤其是陈永生的。 但见他盯着白术,双眸黯然,白术忍不住后退一步,想起老爷让自己给那秦老五止血的场景,忍不住开口道:“我家公子和官爷交好,不会有事儿的,那秦老五和刘冲已经全招了。” “全招了?”苏凝讶然。 陈永生点了点头,“你就别去了,张大夫说你受了惊吓,需要好好歇着,咱们暂且等他们回来便是。” 说完,便回头瞅了一眼白术。 白术十分有眼见识的将那炉子上熬得药给端了过来,“这是老爷给你开的压惊药。” “我不喝,我身体没事儿的。”苏凝闻着那味儿,连忙推拒。 陈永生接过白术的药,端起来吹了吹。 “相公,我真没事儿,你别吹了。”凉了她也不想喝啊。 谁知,陈永生自己喝了一大口,在苏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被他捏住了下巴,以嘴封唇喂给了自己。 苦——苏凝的脸瞬间皱在了一处,一手推开陈永生。 身后的白术和陈启业夫妻二人被眼前的一幕给吓着,微微清了清嗓子,状似不在意的别开了脸。 陈永生又灌了一口,还想逼着苏凝喝下去。 苏凝瞧着两孩子望着自己,连忙抬起手来堵住了他的唇,抢过他手里的药碗,一口气全干了,喝的那叫一个豪爽。 “娘亲,你喝点水!”陈仲怀见惯不惯的端了水过去,娘亲最怕喝药了,也就爹爹能制服的了。 陈二牛则是在一旁啧啧出声,反被姚杏花给揪了耳朵。 苏凝忍不住瞪了一眼陈永生,在这屋里敢瞪陈永生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明镜高悬,府衙内。 “升堂!”晏安没去理会大堂下那帮惊恐不安的臭流子们,快步走到了案桌后,端坐了下来,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派,断喝了一嗓子。 衙差们立刻敲着木杖威仪声从府衙公堂里传了出来,围观的百姓们对着那些臭流子指指点点,更有甚者直接朝着里头扔石头和菜叶子。 “大老爷,这种十恶不赦的人就该斩首示众!”人群中呼喊着。 躺在地上的秦老五被砸中了伤口,痛的呻吟出声。 张逸轩走了过去,瞥了他一眼,冷嗤:“叫什么,已经为你伤口缝合好,再叫就把你嘴给缝上!” 当大爷赶着牛车将他们一行人送到同济堂的时候,他和祖父显然被吓着了,听到事情来龙去脉后,二话不说便带着人去了衙门,让晏安下令抓人。 幸亏他们去的及时,那些二流子正打算逃去南浔镇,坐船出海,被他们给一一截获,押了回来。 “大人,光天化日之下拿刀截杀良家妇女,罪不可赦!”张逸轩站在下首,朝着晏安拱手。 晏安清了清嗓子,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然清楚,惊堂木一拍,呵斥着下首跪着的那群人:“说,你们到底是奉了谁人的指使?” 秦老五立刻嚷嚷道:“大老爷,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那苏凝得罪了人,给我们银子的人说,让我们好好教训她,没让我们杀人,是刘冲,刘冲他要杀人的!” 秦老五将事情的一切责任都推在刘冲的头上,他还不想死啊。 旁人也纷纷朝着晏安磕头:“我们是被逼无奈,是刘冲说会给我们一大笔钱,我们才动了心思,饶命啊!” 刘冲不敢相信他们这群人居然将责任都推在自己头上,辱骂道:“别以为你们将事情推在我头上,就能逃过一劫,你们也是共犯!” “公堂之上,岂容你们喧哗,来人,板子伺候!”晏安一手拍着惊堂木,但见两个衙差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来。 张逸轩冷眼往旁边退去。 那帮臭流子还未来的及开口,一个木杖直接瞧在众人的背上,那木杖应声落下,朝着众人打了下去。 “三十大板,什么时候招了什么时候停下!”晏安冷声道。 围观的百姓忍不住叫好。 躺在一旁的秦老五原本以为自己逃过了这次刑罚,正在心中庆幸,可谁曾想,两个衙差拿着十指刑具走了过来,他想爬起来逃走,可惜胸口的伤被拉扯开,痛的他又躺了回去,十指被夹在一处,钻心的痛。 哀嚎声此起彼伏,三十大板全部打完,他们哪里还敢再嚷嚷。 “说!”晏安看着那群趴在地上的人。 刘冲终究忍不住还是将此事儿给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 晏安一听这话,立刻便让差役去往荣家巷子里抓人,而那些臭流子则是被关入了大牢之内,等着秋后发配去边地,修葺城墙。 人群里藏匿着贾府大夫人手底下的小厮,听到这事儿,立刻悄悄离去,回了府中。 第185章 去贾府拿人 此事儿在云水镇被传得沸沸扬扬。 荣家巷子里。 当晏安亲自带着差役来时,不少人都从家中走了出来,聚在门口。 小周氏瞧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忍不住扯着隔壁邻居低声询问:“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啊?连官老爷都来咱们这了?” “你还没听说啊,这荣家巷子有人买凶杀人啦!” “啥?青天白日的,谁敢做这等恶事?”小周氏吓了一跳,连忙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拉扯住,可不敢让他们上前去。 “听说是贾府小妾的娘!” “就是上次一顶小红轿抬出去的那个?”陈秀梅被抬出去那天,他们荣家巷子的人还每户都得了几文喜钱。 “可不就是她,听说要杀的还是同村的人,你说她们有什么恩怨,用的着买凶杀人?”隔壁邻居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回头哪里还看的到小周氏的人影。 屋外传来砸门的声音,屋内田翠兰正慌慌张张的收拾着细软,打算从后门溜走。 晏安早就派衙差将这前后巷子都给堵住了,围得水泄不通,怎么可能让她区区一个妇人逃走,那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将门给本官砸开!” 一声令下,那衙差一脚踹开院子大门,迅速冲了进去。 田翠兰挎着背囊看见来人,立马提着裙子就往后门冲,可惜后门也冲进来一群衙差。 “本官看你还往哪里逃,带走!” 望着一身官服的晏安,田翠兰吓得脸上毫无血色,双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那包袱里的银子和玉镯都掉落了出来。 衙差将她给拉起来时,才发现田翠兰居然吓得尿了裤子。 不过这等场景,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仍旧面不改色的将人带回了衙门。 “田氏,你买凶杀人意欲何为?”惊堂木一拍,晏安看着下首跪着的妇人。 田翠兰带着脚镣铐,低头左右逡视了一眼那些站在边上的衙差,听闻晏安问话,连忙摆手:“我没杀人,我只是让他们去教训一下苏凝,没想过杀人的啊!” “还敢撒谎,那秦老五和刘冲等人都已经签字画押,你还不认罪?” “青天大老爷明鉴,我真的只是让他们去教训教训苏凝,没想过杀人的!”田翠兰朝着上首的晏安爬了过去,却被那衙差用木杖给打了回来。 “再不如实招来,大刑伺候!”晏安拿话吓唬堂下的田翠兰。 一听这要用刑,田翠兰一把身子骨哪里受过这罪过,当即嚷嚷着:“不,不是我,是我女儿,我女儿她要教训苏凝,所以才让我去找人,我没杀人,没杀人啊!” 此刻的田翠兰已然被吓得有些疯魔了,满口胡言乱语,且还将陈秀梅和苏凝二人之间的恩怨都说了出来。 这让众人听的匪夷所思,纷纷猜想着这陈永生到底是何许人物,居然能让贾老爷的小妾为他买凶杀人。 晏安清了清嗓子,看向一旁站着的张逸轩,对着那衙差道:“将她押下去,派人去贾府拿人过来。” “是,大人!” 晏安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儿,可不曾想到竟然牵连到云水镇首富贾坤,俗话说的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他虽然为一方父母官,但在诸多事情上,也是需要他们这些地方首富来相助的,因此,难免要给贾坤一些面子。 “张公子,不妨今日,您先回去!”晏安从案后起身朝着张逸轩走了过去。 这张逸轩可是有官职在身,虽不上朝堂,但却颇得皇上看重,谁让人家祖上都是太医院的肱骨。 张逸轩从头到尾虽说没有参与,但重压之下,还是让晏安有些畏惧,且他坐在公堂上分明瞧得清楚,那张广白可不就站在人群当中。 “不必!”张逸轩可不打算就此离开,出了这等子事儿,他可不愿意祖父为了苏凝的事情整日提心。 “那下官给您搬把凳子,您和张太医坐坐?” “不必,大人只需将案子审理清楚,还我师妹一个公道便成!”张逸轩双手抱于胸前,目光冷淡。 闻言,晏安心中警醒。 “师,师妹?张太医可是收了苏凝为徒?”晏安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待看见张逸轩的眼神时,哪里还敢多问,老老实实的回到了案后。 心中却也在掂量着这事儿该如何处置。 贾府。 大夫人院子里。 蔡云正亲自监看着院子里的丫鬟给自己儿子熬药膳。 贾政正躺在院子里的凉亭内歇着晌午觉,这几日自从服下张广白新开的药方子,配上苏凝给的两道药膳方子,他的气色总算好了许多。 鲁妈妈慌慌张张的从外院朝着她走了过来,刚要开口同蔡云禀报。 却见蔡云上前,将她拉至边上,用绣扇指了指凉亭内的贾政:“我儿睡了,什么事情把你急成这副模样?” 鲁妈妈瞥了一眼那睡在凉亭内的贾政,而后附在蔡云的耳边低声将外头发生的事情说与了她听。 蔡云手里的扇子吓得掉在了地上,面容异常:“此事当真?” “夫人,千真万确,只怕这会儿子官府要来咱们府中拿人了。”鲁妈妈压低了声音,十分急切。 蔡云接过鲁妈妈捡起来的扇面,略一思忖便让她留下来照看贾政,自己个亲自领着人去了前头院里,并下令让府里的小厮和丫鬟将陈秀梅的院子给看住,不准她离开半步。 还未到前头院里,就已然听见了贾坤和来衙门差役的争吵声儿。 “我们又没犯事儿,凭什么你说抓人,我就要给,你们大人呢,让他来,让他来同我说话!”贾坤一脸财大气粗,坐在前厅上首位置上,丝毫不把这几名衙差放在眼里。 那几名衙差拱手道:“贾老爷,我们是奉命行事儿,我们只是带陈秀梅上公堂去问个话而已,您别为难我们!” “我为难你们?”贾坤将茶盏重重的搁在桌子上,明显是动了怒,“怕是你们在威逼我,修桥修路,让我出银子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的啊?” 为首的衙差面面相觑,这差事儿可真难办。 第186章 对簿公堂 “交,老爷,我们交人,不就是问个话,也没多大的事儿!”蔡云上前朝着贾坤行了一礼。 贾坤见着她来,连忙起身扶着她坐在一旁:“你怎么来了,这事儿你不该管!” 这事儿她若是不管,只怕府里要因为陈秀梅搅的天翻地覆。 “老爷,咱们就听晏大人的令,将人给交出去,她若是无辜的,晏大人难不成还不放人?”蔡云挑着眉看向来的那几位衙差。 “是是是,大夫人说的没错,咱们大人肯定秉公办理,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为首的衙差连忙点头。 贾坤犹豫再三这才挥了挥手,站在其身后的小厮立马去了后院将陈秀梅给带了出来。 陈秀梅这几日身上乏力,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这会儿正躺在屋里榻上歇着了。 丫鬟听了外头小厮的禀报,立马推门进去,将榻上正酣睡的陈秀梅给唤了起来。 “三姨娘,老爷让您去前厅,三姨娘!”丫鬟推搡着陈秀梅,轻声唤了好几下,这才见她醒来。 伺候她穿衣洗漱,自从嫁入这贾府,陈秀梅倒是越来越适应衣来伸手,被人伺候的日子了。 对着铜镜画着秀眉,慵懒的问道:“老爷叫我可说了什么事儿?” 那小丫鬟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眼瞅着快到晌午了,说不定是叫自己同他一起用午饭吧,这些日子她可是将贾坤收拾的服服帖贴的。 脸上带着喜悦去了前厅,殊不知自己要面对的是何事儿。 “老爷,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儿啊?”陈秀梅捏着嗓子娇柔的朝着贾坤喊道,那腰身扭得如同水蛇一般。 只不过她一进到厅内,瞧见几个衙门的差役不由微微一愣,吓得站在了门口。 贾坤原是最吃她撒娇这一套,不过今儿有外人在,他得多加注意些,伸出手示意她来自己身边。 “秀梅,你过来,我有事儿要问你。” 陈秀梅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避开那些衙差凌厉的眼神,朝着贾坤的面前走了过去,“老爷,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忽的看见贾坤身边还坐着蔡云,不由喉咙一哽:“大夫人也在?” “妹妹如今连礼都不同我行了?”蔡云忍不住用帕子捂着鼻子,这陈秀梅身上的胭脂水粉味道太过浓郁了些。 陈秀梅却丝毫不在乎,有了贾坤的宠爱,她何必看蔡云的脸色,更何况将来这府中到底是谁做主,那还都说不定呢。 “大夫人,老爷体恤我这几日伺候的累了,所以不必行礼,是不是,老爷!”陈秀梅推搡着贾坤的肩膀,朝着他撒娇。 “行了,正事要紧,今日找你过来,是让你去同他们去一趟衙门。”贾坤拂掉陈秀梅的手,佯装着正经。 蔡云坐在一旁冷眼旁观,身边的丫鬟替她上了热茶。 果不其然,陈秀梅一听要让自己上衙门公堂,立马就开始耍起花腔:“老爷,为什么要让我去公堂,难不成我犯了什么事儿?” 不等贾坤回话,那侯在厅内的衙差们已然开了口,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与了她听。 再不带她回去,只怕大人就要责怪。 “什么,你们抓了我娘,这事儿会不会弄错了,我不可能给我娘银子,让她买凶杀人的啊。”陈秀梅后退一步,佯装惊恐,“老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一个妇道人家,足不出府,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事儿来,一定是旁人陷害我们母女,老爷!” 噗通一声,陈秀梅朝着贾坤跪了下去,趴在他的膝上痛哭流涕。 贾坤被她哭的心烦意乱。 蔡云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子上:“既然妹妹说有人诬陷你,那你边去衙门与那人对峙便是,更何况你娘还在那公堂之上,你不去,岂不是不孝?” “大夫人,你——”陈秀梅忽的抬起头,没有想到这蔡云居然如此可恶。 一回头抬眸看向贾坤,“老爷,我一个女子从未去过公堂见过官老爷,我有些怕,老爷能不能陪着我一起过去。” “这——”贾坤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边上的蔡云,瞧着她并没有反对,这才应下了,跟着那衙差一块儿去了公堂。 蔡云瞧着陈秀梅同自己炫耀,嘴角轻佻,甩了衣袖回了自己的院子。 对簿公堂,陈秀梅从未想过自己能在公堂之上见到如此清秀的公子,那相貌居然长得比永生哥有过之无不及。 “堂下跪着的可是陈秀梅?”晏安惊堂木一拍沉声问道。 陈秀梅惊醒过来,看向衙门外头的站着的贾坤,这才回了话:“是。” “将人给我带上来!” 不一会儿,衙差便带着田翠兰上了公堂。 “娘,您这是怎么了,娘?”陈秀梅一下子冲了过去,双眼满是泪意,一副孝女模样。 听到有人扑倒自己身前,田翠兰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摇晃着手推搡着来人,“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那模样显然已经是吓得疯癫了。 陈秀梅又上前一步,耐心的哄着田翠兰,“娘,您看看,是我啊,我是你的女儿秀梅啊!” “秀梅?秀梅——”田翠兰复述着她的名字,双眸突然间绽放出一抹亮光,猛的将陈秀梅抓在身前,“女儿,娘没有杀人,是你让娘找人去教训的苏凝,不是我,不是我!” 陈秀梅没有想到自己的娘居然如此靠不住,这么点小事儿居然闹到了衙门里,还连累了自己,她可不想受牢狱之灾。 “娘,您快松开我,抓疼女儿了。”陈秀梅挣扎着。 晏安蹙着眉头看着她们母女二人,一拍惊堂木,那衙差便将母女二人给各自分开。 “陈秀梅,这件事儿可与你有关?” “大人,我刚入贾府不久,连府门都未曾出过,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呢?”陈秀梅抬头道。 田翠兰这会儿已然恢复了神智,看着一旁的陈秀梅,如同看见了一个救星。 “女儿啊,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陈秀梅斜睨了一眼田翠兰,避开了她朝自己扑过来,眼底里满是嫌弃,哪里还有方才的孝顺模样。 第187章 尘埃落定 一旁站着的张逸轩将她的神情全都看在眼中,这样的女子若是搁在兖州,他断然是一眼都不会去看的。 “晏大人,此乃刘冲给的证物,这枚银钗是呈祥楼的银饰,大人只需派人去查问,谁买走了这银饰,便知晓幕后的人到底是谁?” 晏安瞧着张逸轩手里的那支银钗,立马让人拿着银钗去查。 “大人不用查了,这支银钗是我家老爷送我的,但区区一只银钗怎么就能代表我是幕后主使?”陈秀梅朗声开口。 这个罪名她绝对不能担了,否则的话,她这一辈子全都毁了。 “晏大人,这支银钗可是田翠兰给刘冲买凶杀人的钱,您觉得呢?” “区区一个农妇,如何买得起银钗,陈秀梅,你还有何话可说?”晏安质问堂下跪着的人。 陈秀梅一转头,眼神十分冷冽,盯着身边跪着的田翠兰,“娘,上次您来我院子里的时候就喜欢这支银钗,女儿没给您,您就顺手拿走了,您同大人说,这事儿是不是您一个人所为?” 说完,用力掐住了田翠兰的手背。 田翠兰吃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辩解,事情明明就不是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买凶杀人,这一切都是自己女儿安排的啊。 “秀梅,这件事情明明是——” “娘,女儿有多不容易,娘难道不知道?还有哥哥,他如今也水深火热,娘难道就愿意看着女儿替您背了这罪名,一辈子关在暗无天日的牢里吗?”陈秀梅苦口婆心的劝说着田翠兰。 田翠兰的身子微微一颤,一张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凌乱的发髻让她显得更加年迈,双眸里流出两行老泪,看着眼前衣着华丽的女儿,泣不成声。 “娘——您就权当是为了女儿,和官老爷认了吧,女儿一定求相公将您给救出来的。”陈秀梅跪行上前,在田翠兰耳边低声耳语。 田翠兰伸出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想要抚摸陈秀梅的发髻,却被她给避开了,那眼里的目光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青天大老爷,这一切,这一切都不关我女儿的事,这银钗是我偷的,人也是我安排的,一切都是我,都是我!”田翠兰捶胸顿首朝着晏安哭嚎不止。 事情发生的太过转折,晏安没有想到这绕来绕去,居然又给绕了回来。 明明都已经查到了陈秀梅的头上,可事情的结果居然是这田翠兰买凶杀人。 不过为了不冤枉人,晏安还是照例审问了田翠兰。 田翠兰一五一十的将“买凶杀人”的经过全都说了出来,身后围观的百姓皆是唏嘘不已,纷纷对着田翠兰指责。 陈秀梅跪在一旁掩面哭泣,“娘,您怎么能为了丁点小事儿就去伤人啊!” 田翠兰此刻已然没了泪水,双眼哭得红肿,望着陈秀梅道:“女儿,往后娘可就再也看不到你了,你一个人多保重,多照顾自己,将你哥给赎出来。” “娘——”陈秀梅哭得更加伤心了。 事情已然水落石出,晏安正要敲定结案,却见着一旁站着的张逸轩愤然拂袖离去。 田翠兰被收押在牢房里,不久便会同那些臭流子们一块儿发配到边地,此生都不得再回到陈家村。 当听到这个结果之后,陈秀梅直接晕倒在公堂之上,吓得贾坤连忙走了过去,将人抱在怀中。 田翠兰也想上前查看自己女儿的情形,却被差役给押入了大牢里。 “来人,将三姨娘扶上马车回府!”贾坤朝着身后的小厮喊道。 晏安瞧着人群渐渐的都散了,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一抹额头,那官帽之下,满是汗水。 幸亏,幸亏今日公堂上贾坤没有同张逸轩闹起来,否则,他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退堂!”惊堂木一拍,此事儿便算尘埃落地。 张逸轩扶着张广白上了马车,面色冷凝,空气仿佛都凝结了一般。 张广白清了清嗓子,瞥了一眼自己这个孙子,他这脾性也就自己能摸透一两分。 “此次回京祭祖,京城里可有什么重大事情,你好久都没上朝了,该去点个卯了。”张广白闭口不提方才的事情,半阖着眼睑。 张逸轩挑了马车的窗帘,目光看向外头的集市,答非所问:“祖父,天下间的父母都能为自己的儿女奉献出一切吗?” 方才公堂之上,田翠兰为陈秀梅所做的一切,是他所不明白的。 终究还是回到了这个话题。 张广白抬眸,长叹出声:“你父亲生前虽说对你过于严厉,但他也是为了你好,你娘她生你时难产而死,你体会不到这种母子情分,导致你如今性子冷淡多疑,祖父生怕终有一日离世,把你独自留在这世上,我怎能放心?” 张逸轩低头望着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眉头微蹙:“祖父,孙儿往后多陪着你便是。” 谁知,张广白猛的抽回自己的手,山羊胡子一颤:“谁要你陪,你赶紧给我找个孙媳妇回来,给我生个曾孙,那我也死而无憾了。” “祖父!”这话又扯到哪里去了。 “不生曾孙,那你回去,回兖州好好做官,别仗着皇上对咱们家的一点信任,就胡来!你都多少日子没上朝了?”张广白的双眸里满是担忧。 “不过区区一个礼部侍郎,我去了也是干杂事儿,还不如走南闯北去四处看看,学学旁人的医术!”张逸轩丝毫不在意那官职。 这官位也是皇上看在祖父的面子上,才赐给了自己。 当初皇后娘娘难产,差点与太子双双去了,是祖父一双杏手扭转了危局,救下皇后母子,这才有了如此的恩赐。 但所赐并非他所求,他又何必去找那不痛快。 瞧着这孩子一丁点都不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张广白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懒得在与他多说。 可惜,他并未看见张逸轩眼里的一抹黯然。 临近午时,马车终于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同济堂内。 同济堂前,白术同苏凝一家三口、姚杏花一家三口正等着他们回来,瞧着马车一来,连忙簇拥了过去。 “师父,师兄,你们可算回来了。”苏凝伸手扶着张逸轩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眼里满是笑意。 第188章 陈秀梅有孕 张广白嘴角一扬,与众人一块儿进了同济堂。 张逸轩跟在众人的身后,面上有些动容,原来世上真有这般不设心机的笑靥,众人的眼中仿佛盛放着满天的星河。 白术十分识相的给二人端茶倒水,站在张广白的身后替他捶着肩膀。 苏凝和众人站在一处等着他讲公堂上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陈二牛和陈仲怀,他们两人早早就有些等不及了,缠在张广白的身边,一人捶着一边腿,讨好似的喊着爷爷。 “爷爷,您就快说吧,那些人最后有没有被砍头。”陈二牛仰着脖子问道。 张广白将两孩子拉扯起来,笑着与他们说了事情的原委。 一盏茶后,姚杏花怒不可遏的敲着桌子:“我就知道这个陈秀梅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连亲娘都害!” “杏花姐,您别生气,注意手上的伤口!”苏凝在一旁规劝,而后看向张广白,“师父,既然知府大人这般解决,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这次又给你添麻烦了。” 张广白摆摆手,“咱们师徒一场,哪里有啥麻烦不麻烦,逸轩,你替我送送他们。” “是,祖父!”张逸轩起身送他们出了同济堂,让他们上马车。 众人有些为难,尤其是姚杏花,他们哪里好意思坐马车回去,遂对着苏凝道:“要不,我们自己走回去?” “嗯。”苏凝也是这般想的,回头同张逸轩告了辞。 张逸轩瞧着众人都走了,便转身回了药堂。 这厢。 贾府的马车刚到门口,就听见贾坤的呵斥声传入了府中。 “去寻大夫来!” 小厮立刻前往同济堂去请大夫,可谁曾想同济堂今日关了门,只好去请了回春堂的大夫。 待那大夫替陈秀梅把了脉之后,立刻起身同贾坤道喜。 “恭喜贾老爷,夫人这是有喜了。” 一听陈秀梅居然有了身孕,贾坤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 喜笑开颜对着院里的小厮和丫鬟们道:“你们给我听清楚了,日后给我好生照看着三姨娘,若是出了半点差池,我决不轻饶,知道吗?” “是,老爷!”院子里的人异口同声道。 陈秀梅早已醒了,听到自己肚子里有了孩子,忍不住伸手抚摸,嘴角一勾,老天果然是帮着自己的。 回春堂的大夫去给陈秀梅开了安胎的方子,拿了诊金便离开了贾府。 厢房里,陈秀梅佯装苏醒,一睁眼便瞧见贾坤坐在自己的榻前,握着自己的手。 “秀梅,身子可有不舒服的,想吃什么,我这就让人去做!”贾坤十分激动,他如今终于又有了孩子,自然是要万分小心,仔细呵护的。 陈秀梅忍不住一阵恶心,用帕子捂着嘴道:“想吃酸的,老爷,我这是怎么了?” 贾坤将她扶了起来,立马吩咐人去准备,对着她道:“秀梅,咱们有孩子了,你有身孕了。” 闻言,陈秀梅喜极而泣,扑在贾坤的怀里,啜泣道:“老爷,这个孩子是老天赐给我们的,我一定将他好好生下来。” “别哭,我已经嘱咐了院子里的人精心伺候着,日后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同大夫人说,银钱若是不够,就到账房上支,知道吗?”贾坤伸手抹掉陈秀梅脸上的泪水。 陈秀梅点了点头,“老爷,我娘她怎么办?” 贾坤长吁短叹,“怕是救不出来,不过我会去打点那些衙差,让他们在路上对你娘好点。” “嗯,都听老爷的。” 自此日后,陈秀梅在贾府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山珍海味,佳肴补品,只要她想要想吃的东西,贾坤都费尽心力的去满足她。 就连蔡云都开始避着她。 陈家村。 还没走到村口,远远的便看见里正陈田正领着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站在那里迎接她们。 这可让他们有些“受宠若惊。” “苏妹子,他们这是要干啥?”姚杏花蹙着眉头,低声询问道。 苏凝一时间也不太清楚,不过瞧着他们这般,必然是为了那匪贼的事情。 众人上前同他们打了招呼。 “爹,岳父,你们怎么也来了?”陈永生瞧着站在里正身边的陈保贵和苏清河道。 不等陈保贵开口,苏清河率先一步朝着他走了过去,将他们一家三口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才开口道:“你们可是将爹给吓坏了,那匪贼拿着刀,你们也不多带些人去,幸亏没有出事儿,否则的话,我可咋和你死去的娘交代?” 苏凝牵着孩子上前安抚着苏清河。 当时陈二牛和同村的两个孩子一跑回村里,第一个冲到的便是陈永生家里,那时候,陈永生他们几人刚从山里回来,听到这个消息,根本就来不及多想,直接拿着手里的柴刀就冲了去。 所以这事儿,若不是后来妇人们平安回去之后说了,他这个里正和村里的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 “爹,您放心,我们没事儿,那些人都已经被衙门给抓了,事情也已经了结了。”陈永生安慰着陈保贵。 陈田瞧着姚杏花的胳膊,上前询问了伤势,又问了两孩子和苏凝是否无碍,这才对着陈永生和陈启业道:“既然回来了,那赶紧回家去,永生,启业,下晌你们俩来我家中,将事情仔仔细细同我说了。” “是,里正。” 瞧着里正带人回了村里,陈保贵欲言又止。 “爹,岳父你们也回去吧!” “永生啊,这次多亏了你,还有——”陈保贵抬头看了一眼苏凝,那话便哽在喉咙里。 陈永生知道他要说什么:“爹,玉珠也受了惊吓,这两日就甭出门了,等明日,明日我带着苏凝和孩子去看她。” 一听这话,陈保贵眸子一亮,立刻点了点头:“好,好,那我明日在家中等着你来。” 出了这等子事儿,陈保贵显然也有些受惊,毕竟这是发生在回陈家村的路上,难免让他心有余悸,不过好在人都相安无事。 回到家中,苏凝这才真正的放下所有的戒备,还没来得及去厨房,人就被陈永生给抱入了怀中。 苏凝也抱着他,她其实也吓坏了,但当时想到那些匪贼真的会对她们这些女人和孩子动手,她说什么也要保护好孩子。 陈仲怀也扑了上去同时抱住爹娘。 来福见此,端坐在他们的脚边上。 咕噜噜,一阵响声,苏凝忽然开口道:“我饿了!” 于是,又是一轻微的咕噜噜声,陈永生和苏凝同时低头,只见陈仲怀仰起小脸,“爹,娘,我也饿了!” “我去给你们做饭。”陈永生牵着苏凝,一手抱起陈仲怀进了厨房。 第189章 晕厥 老陈家。 陈田同几位老人刚一入村,护送了其他人回去后,便站在了陈保贵的院门前,还没来得及与陈保贵辞别,就听到里面的骂声。 “都怪苏凝那个臭不要脸的,害的我珠儿遭此难,咱们老陈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哦,分了家,都还不让咱们家好过!”正房屋里,大周氏抱着坐在炕头发傻的陈玉珠。 苏清河听到老陈家屋里的咒骂声,脸当下就拉了下来,同陈田拱手:“里正,我就先回去了。” “唉,苏秀才,咱们——”陈田有心想要挽留他,可谁曾想,院里的骂声那是越来越难听。 陈田猛的摇头,指着陈保贵:“保贵啊,你这婆娘怎么黑白不分,你家啊,我看——唉!” 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陈保贵脸上无光,恨不得能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方才在人前还说要感谢苏凝,可人后自家老婆子就骂人苏凝,且还让里正和苏清河听见,这不是哐哐哐打他的脸,让旁人觉得他是表里不一的人。 一想到这儿,陈保贵怒气冲冲的推开了院门,在杨絮和陈鱼的诧异下,猛然挑开正房的帘子。 “骂骂骂,一天到晚就只会背后骂人,玉珠遭此难不是因为你让她去找苏凝的,还有脸在这骂别人,你除了骂人,还能干啥!”陈保贵横眉冷对,一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 他这猛的进了屋,张口就怼人,显然将屋里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大周氏,痴愣了半天居然回不出一句话来。 “陈保贵,你居然敢大声和我嚷嚷,我——”大周氏猛然从炕上起身,四处寻摸着东西用来打他。 “你,你什么你,还嫌不够丢人,我老陈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陈保贵用手拍着自己的脸,对大周氏那是一脸的嫌弃。 瞧着爹娘当着自己的面吵架,兄嫂几个劝都劝不住,陈玉珠忽的站了起来,将那搁在一旁的针线篓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你们都别吵了,别吵了!” 剪刀落地,险些砸中一旁吴倩茹的脚,吓得她大声嚷嚷着:“哎哟,要死啦,差点砸着我!” 换来的却是大周氏一记冷眼,“谁要死,老娘看你才要死了!” 说完,上前护着自己的老闺女:“珠儿,你这是咋地了,咋发这么大的火儿?” 这闺女可从没见她在家中生过如此大的气性,如今见了她这番模样,大周氏生怕她有个好歹,一伸手便要朝她额头摸过去。 陈玉珠避开大周氏的手,一抬头面上全是泪痕,颤抖着身子看向众人:“爹,娘,你们别再吵了,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关四哥四嫂的事情,不关她们的事情!” “玉珠,你别被苏凝给骗了,如果不是她,你能被那些贼匪给截咯,你放心,娘明儿个就给你讨个公道,让老四来给你赔礼道歉!”大周氏想要上前一步安慰自家闺女。 她的老闺女何曾受过这样莫大的委屈和气侮。 “你还有脸找他们,明明就是你——”陈保贵见大周氏不知悔改,刚要与她理论一番,可突然咚的一声,陈玉珠当着他们的面晕了过去。 “玉珠,我的珠儿,你这是咋地了,你可别吓娘啊!”大周氏脸色煞白,一步上前挥开挡在身前的吴倩茹和陈海燕。 “妹子,你这是咋地了,可别吓哥——”陈富生与吴倩茹将陈玉珠从地上扶了起来,搁在炕头上。 大周氏抹了一把眼泪,回头瞪着陈保贵:“现下你满意了,老东西,我珠儿要是出了啥事儿,我和你没完!” 陈保贵的身形微微一晃,险些站不稳,望着炕头上晕过去的陈玉珠,趔趄了一步,“老三,去,去喊大夫。” 陈富生立刻应了,抬脚就往外走。 一挑开帘子,便看见院子里站着的老四一家三口。 方才屋里的情形,陈永生同苏凝都已经听得一清二楚,这大周氏将所有的埋怨都落在苏凝的身上,认为是苏凝害了陈玉珠。 “老四,你们还有脸来?”陈富生站在院子了呵斥着来人。 陈永生将手里的鸡蛋给递了过去,对着他道:“麻烦三哥帮我把这个给娘,家里的野鸡下的蛋,给玉珠补补身子。” 陈富生瞥了一眼那鸡蛋,冷声道:“别以为你拿几个鸡蛋,娘就会原谅你,咱家妹子都是你给害的”。 苏凝瞥了一眼那门后微微晃动的帘子,朝着陈富生开口:“三哥,是要去镇子上请大夫吧,不如让我进去看看,我这些日子同张大夫学了些。” “老三,你咋还没去?”身后,陈保贵一手挑了帘子出来,方才在屋里,他已经将三人的话都听了进去,好在老四家没有怪罪。 “老四,不是说明儿来?”陈保贵挑了帘子,微微佝偻着脊背。 “爹,您怎么能让她进去,娘肯定不愿见她的。”陈富生跟在陈保贵的身后嚷嚷。 陈保贵挑着帘子瞪了他一眼:“你还不去请大夫?” 陈富生一跺脚不情不愿的出了院子。 陈永生看了一眼苏凝,瞧着她点了点头,这才带着陈仲怀跟着陈保贵进屋里与众人打招呼。 “四叔、四婶!”陈鱼与陈仲贤站在杨絮的身边,朝着苏凝与陈永生喊道。 陈永生和苏凝看向屋里的人,一一打了招呼,这才朝着大周氏与那炕上的陈玉珠走了过去。 “娘,我——” 他还没开口,大周氏猛的抬头,那眼神仿佛要剐人似的:“你来干啥,是看你妹子死了没吗?” 这刀子嘴说出来的话真是膈的人心里难受。 “娘,我们来看看玉珠,您不妨让苏凝给看看,她这几日跟着张大夫学过些医术。”陈永生一步上前,低声同大周氏道。 大周氏抬眸瞪着来人:“我呸,用不着你们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珠儿不用你们看,滚,滚滚!” 说完,起身直接推搡着陈永生和苏凝。 陈永生反身护着苏凝,免得伤着她,“娘,我们是一番好意,您若是不愿意,我们走便是——” 第190章 惊涛骇浪 他的话音刚落,陈保贵立刻挡在了门口,正要留下他们。 谁知,炕上的陈玉珠突然开始颤抖着身子。 杨絮是第一个发现她不对劲儿,立刻喊道:“爹,娘,你们快看,珠儿妹子这是咋地了!” 众人皆是朝着炕上看了过去,只见那陈玉珠脸色发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双手还在空中拼命的挥舞着,再一看,居然开始抽了筋,整个手指扭曲的不成样子。 “快,快把她的嘴给扒开,免得她咬着舌头!”苏凝一瞧这状态,哪里还顾得了旁的,推开陈永生,径直走了过去。 杨絮离得近想要帮忙,可谁曾想陈玉珠的力气太大,她根本就制服不了她。 其余的人显然都被吓着了,哪里还听的了苏凝的声儿。 苏凝一步上前将大周氏给拉扯开,对着站在边上的吴倩茹和陈海燕道:“大嫂,三嫂你们还不快过来帮忙?” “二嫂,你和陈鱼去烧热水,永生,你快回家帮我把银针拿来!”苏凝将自己的帕子抽了出来,掰开陈玉珠的嘴朝着里头硬塞。 陈永生怎么敢耽误,立马挑了帘子以最快的速度回去取银针。 陈海燕和吴倩茹则是一人按着一边,死死的将陈玉珠按在炕上。 大周氏望着她们这般对待自己的老闺女,哭嚎着捶打苏凝的后背:“你个丧门星,你这是想害死我女儿啊,老娘和你拼了!” “你再闹,信不信她立刻就得死?”苏凝回头朝着大周氏吼了一嗓子,那气势直接将大周氏给震慑住。 “老头子,我的珠儿啊——”大周氏反身扑在陈保贵的怀里痛哭流涕。 陈保贵此刻神情异常严肃,这好好的闺女怎么突然间就成了这样,“老、老四媳妇啊,玉珠这是怎么、怎么了?” 似是承受不了打击,陈保贵的嗓音也有些颤抖,拥着自己的老婆子,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苏凝。 苏凝一抬手翻看了陈玉珠的眼睛,又替她号了脉,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是癫痫! “爹,娘,不是癫痫发作,应该是玉珠身子弱,受惊过度,回家后神情又过度紧张导致的。”苏凝朝着二老解释。 一听这话,陈保贵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那,那你能不能救救她?” “能,等永生把银针取来了我便施针救醒她!” “四婶,热水来了!”陈鱼一挑帘子将烧好的热水端了进来。 苏凝拿起搭在盆子上的帕子,沾了热水,对着屋里的人道:“爹,要不您先出去,我给珠儿妹子用水擦个身子,好缓解她的抽搐。” “好好好,我这就出去,这就出去!”陈保贵二话不说便出了正房的门,蹲在屋檐下,不安的抽着旱烟。 陈永生将银针取来的时候,还未走近,就被陈保贵给拦在外头。 “四叔,我拿进去吧!”陈鱼上前接过了陈永生手里头的银针包,掀开门帘一角走了进去。 “爹,玉珠咋样了,您怎么不进去?”陈永生站在屋檐下问道。 陈保贵叹了一口气。 屋里头。 因着陈海燕和吴倩茹按着人,大周氏又不敢上前乱动自己的女儿,苏凝只好对着陈如英和陈鱼道:“你们帮老姑的衣裳解开,全都脱了!” “我才不要,羞死人了!”陈如英绞着帕子站在一边不动。 陈玉珠突然又抽搐了一下,苏凝有些不耐烦,“鱼儿,你来。” “是,四婶!”陈鱼脱鞋上了炕,跪趴在陈玉珠的身边,一一解开陈玉珠的衣裳,露出少女的身子。 虽说都是女子,但这般看旁人的身子也都有些不好意思,遂都避开了眼,就连大周氏都不敢去看自己女儿。 苏凝取出银针,分别扎在人中穴、十宣穴和背部的肝腧穴上。 不消一会儿,陈玉珠那抽筋的手便渐渐的恢复了原样,且身上的汗也少了些,苏凝将银针给拔出,扯过旁边的被子替陈玉珠盖上。 忽的听她低声言语:“娘,不能怪四哥,他不是娘亲生的,不能怪他,不能怪!” 闻言,苏凝替她掖着被角的手微微一顿,转而看向身边站着的人,瞧着她们仿佛都没听见一般,苏凝以为是自己耳朵有问题,忍不住又凑上前去细听。 “不能怪四哥,娘!” 苏凝心中惊涛骇浪,这陈永生果然不是老陈家亲生的,当下将银针一卷,迅速的撤离开来。 “大嫂,三嫂,你们可以松开了。”苏凝对着二人道。 陈海燕和吴倩茹这才松开了陈玉珠的胳膊。 大周氏隔的远,瞧着自己老闺女没事儿了,那提着嗓子眼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一手抚摸着陈玉珠散乱的发髻。 “珠儿,娘的珠儿!” 陈玉珠喃喃自语,“娘,不能怪四哥!” “玉珠,你说啥?”大周氏瞧着自家老闺女嘴唇嗫喏,低头要去听。 苏凝见此,立刻上前阻止她:“娘,您给妹子拿套衣裳,我给她换上,她一回儿醒了,我得有些话问她,还请娘和各位嫂子回避一下!” 大周氏有些不满,“有啥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问。” “娘,是女儿家的私事儿,我怕玉珠妹子脸皮薄,当着娘和各位嫂子的话说不出口,到时候耽误病情就不好了,再说了,一会儿大夫来了,难不成娘要让大夫给玉珠诊治?”苏凝挤开大周氏,拿出帕子替陈玉珠擦了脸上的汗,见她没了异样,这才从她口中抽出了自己的帕子。 一听这话,大周氏便有些犹豫了。 陈海燕在旁看着,连忙拉着大周氏的胳膊低声道:“娘,若真让大夫来了,只怕妹子的名声也给毁了,还不如听苏凝的,您瞧她不是把妹子给治好了?” 大周氏瞅了一眼躺在炕上的陈玉珠,拍了拍衣裳:“我去里屋给珠儿把衣裳寻来。” “娘,那我和三弟妹先出去了。”陈海燕拉扯着吴倩茹出了屋里。 陈鱼也和陈如英跟在后面出来。 “怎么样了,玉珠可有大碍?”陈保贵支棱着腿颤颤巍巍的起身。 陈永生连忙扶着他。 “爹,没事儿了,幸亏有老四媳妇,娘正在屋里给玉珠换衣裳,你们就甭进去了。”陈海燕同他们解释。 “没事儿就好,没事就好!”陈保贵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第191章 想给他生孩子 等把陈玉珠的衣裳套好,瞧着她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大周氏便有些着急了。 “我珠儿为啥还没醒来?” “娘先去外头候着。”苏凝端了热水过来,瞥了一眼陈玉珠,“不如娘去给珠儿妹子蒸碗鸡蛋羹,免得珠儿妹子一会儿醒了该饿了!” 大周氏那可是疼闺女的,一听这话,连忙起身,“我这就去蒸!” 瞧着屋里没了旁人,苏凝将热水一勺勺喂给了陈玉珠,而后又按了她的虎穴,这才见着陈玉珠睁开了眼。 “珠儿妹子你醒了!”苏凝凑过去将她给扶起来靠在炕头。 陈玉珠的神情有些恍惚,待看清眼前的人,双眸一红,一把握住苏凝的手:“四嫂,你咋来了,你赶紧回家去,免得爹娘怪你和四哥!” 若是没有听见她的呓语,苏凝心中会为她这句话而感动,可是—— “玉珠,有件事儿我得问你,你必须一五一十同我说出来。”苏凝正襟危坐,双手反握住陈玉珠的手,神情异常严肃。 “四嫂,你,你这是怎么了?”陈玉珠有些害怕现在的苏凝,“我娘呢,我——” 苏凝猛的逼近,四目相对,“我问你,永生是爹娘亲生的吗?” 闻言,陈玉珠本就苍白的脸上更加毫无血色,双眸里满是惊恐,微微张嘴便要朝外头喊叫,却被苏凝一把给捂住了嘴。 “玉珠,我也不想这样对你,但是你必须给我说实话,否则的话,把大伙儿都叫进来,咱们便当面对峙,我有的是法子让爹娘亲口说出实情,现在,我只想听你说。”苏凝掷地有声。 陈玉珠被吓得眼珠里蓄满了泪水,而后点了点头,苏凝这才松开了她。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陈玉珠喘了一口气,满面泪水,握着苏凝的手生怕她出去找爹娘的麻烦:“四嫂,我,我都跟您说,但是您能不能答应我这事儿别告诉四哥,我不想四哥同我们真的疏远了。” 苏凝一把甩开她的手,与她保持距离。 见此,陈玉珠咬唇道:“我听爹娘说,四哥是从和邱山里捡回来的,不是、不是娘亲生的。” 苏凝怒火中烧,这大周氏和陈保贵简直太可恶了。 “那为啥陈氏族谱上会有永生的名字!”苏凝心中不解。 陈玉珠垂首:“三哥和四哥是同一天的生辰,所以——” 老陈家这算盘打的可真是精明,苏凝忍不住由衷“佩服”,亏得大周氏这么多年面不改色如同蚂蟥一般吸陈永生的“血”。 就算他们养了他一场,也不该如此对他。 “四、四嫂!”陈玉珠瞧着苏凝半晌不说话,有些害怕。 苏凝猛的一回头,心绪难平:“你月事可有来过?” 被她突然问及此事,陈玉珠的脸立马涨得通红,就差将身子整个埋进被子里:“没,没有,我身子弱,一直没来过。” 月事儿可是女儿家的私密事儿,这话原不该同旁人说起的,可瞧着四嫂的模样,她是万万不敢瞒着她。 苏凝又替她号了脉,这才发现陈玉珠的身子确实羸弱的很,亏得老陈家能将她养到这般大。 老来得子,这无论是对孩子还是母亲,都是伤身子的。 “一会儿我回去弄些药给你,你让娘给煎了服下,这几日留意下月事儿,若是来了,便来找我,我再给你调理调理。”苏凝起身。 陈玉珠听她的话,立马趴在炕头:“四嫂,那方才的事情——” 苏凝冷哼一声,挑了帘子出去:“仲怀,我们回家!” 陈仲怀立刻从二房的屋里跑了出来。 陈玉珠独自坐在屋里落泪,当大周氏端着鸡蛋羹进来时,她又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满腹心事儿。 苏凝瞧着陈永生正同陈保贵说着话,神情不悦,拉起他的手不由分说就往外头走,迎面碰见陈富生带着大夫回来。 “没长眼睛啊?”陈富生呵斥着,回头看向身后的人,“李大夫,您没事儿吧?” 李言哲拉了拉肩膀上的药箱子,摇了摇头:“我没事儿,咱们快进去吧。” 苏凝瞥了一眼来人,见是个年轻的大夫,冷哼一声,完全没将陈富生的话入耳。 “爹,您瞧瞧,您瞧瞧老四他们是什么态度,万一冲撞了回春堂的李大夫,我看还有谁给玉珠治病!”陈富生忍不住朝着陈保贵告状。 身后,是陈保贵的轻声呵斥以及对李言哲的赔礼道歉。 “爹爹,娘亲这是怎么了?”陈仲怀紧随其后,望着陈永生道。 陈永生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拉住苏凝的手顿住脚步:“凝儿,出什么事儿了,你怎——” “……” 陈永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着苏凝直接踮起脚朝着他的唇上吻了过去,只亲了一下便猛的搂住陈永生的脖颈,望着他的眼睛深情道:“以后,我想给你生孩子,只属于我们的孩子。” 她此刻是心疼极了陈永生,恨不得能好好爱护这个男人。 陈永生听着她如此深情的告白,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嘴角扯出一抹笑,抱着她往家里走。 陈仲怀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方才娘亲说要给爹爹生孩子,那自己是不是就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那他就是哥哥了,他也有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了。 “爹爹,娘亲,你们等等我,等等我!”陈仲怀尾随在二人的身后。 等到了院子里,陈永生径直将苏凝搁在了炕上,而后关上门,看着院子里的陈仲怀道:“怀儿,你在院子里玩,不许打扰爹娘,知道吗?” “恩恩,我明白,我带来福去找二牛哥!”陈仲怀吹了口哨,来福立刻从屋后蹿了出来,在陈仲怀脚边扑腾。 看着儿子离开后,陈永生关上了房门,亦步亦趋的朝着炕边走去。 苏凝从炕上起身,瞧着男人一边褪下衣衫一边朝着自己走来,那炙热的眼神盯着自己,如同要将自己吞入腹中一般,看的她心里有些想打退堂鼓。 她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第192章 要有弟弟妹妹了 苏凝往后躲了躲,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微微抬首,便被陈永生俯身堵上红唇。 悉悉索索脱衣裳的声音在耳边肆掠,神经异常紧张导致她的身子也有些酥麻。 “凝儿,你可真的想好了?”陈永生捧着她巴掌大的小脸,沉重的呼吸声扑在她的脸颊上。 呃,苏凝被他吻得有些头昏脑涨,双眸迷离的望着他的眼睛,瞧着他眼底里那暗藏的火苗,忽的肩头一凉,立刻恢复了意识。 “我——” 然而,不给她任何拒绝的话语,陈永生再次吻了上去,他已经等了她许久,等她喜欢上自己,等她愿意为自己敞开心扉,等她愿意为自己生孩子,如今,他不想再等了—— 苏凝被他纠缠的头昏脑涨,身子不自觉的软在他的怀中,原本抵在他胸前的手转而搂住了他的脖颈处。 他的吻渐渐的从唇上辗转在额头处,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这一刻,她是从心底里爱他的,想与他成为一家人。 “凝儿——”耳边是他沉重的呼吸声。 十指相扣。 陈二牛家。 “二牛哥,二牛哥!”陈仲怀兴奋的跑到陈二牛的院子里喊着话。 陈二牛手里攥着糖饼趿着鞋子看向来人:“这个时候你咋来了?要不要吃个糖饼?” 陈仲怀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着姚杏花已经端了盘子从厨房走了出来:“仲怀,快过来拿饼子吃,你娘呢?” 陈仲怀蹬蹬瞪的跑了过去,对着姚杏花道:“杏花婶婶,我娘和我爹在给我生弟弟妹妹,我来找二牛哥——唔唔唔——” 陈二牛咬着饼子差点没噎住,直接拿了张糖饼塞在了陈仲怀的嘴里,堵住了他的嘴。 天爷唉,幸亏他院里没有别的同窗,这如果被旁人听去了,指不定要怎么笑话仲怀和自己。 陈二牛狐疑的又看了一眼陈仲怀,苏先生说仲怀有慧根,他怎么瞧着他一点慧根都没有,居然把爹娘之间的事情往外说。 “娘,我带仲怀出去玩!”陈二牛一把箍住陈仲怀的脖子拖着他出了院子。 姚杏花脸色憋得通红,瞧着俩孩子走后,终究再也忍不住了,苏妹子家的仲怀简直是太可爱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瞧着自家婆娘在院子里端着盘子笑的前俯后仰,陈启业猛的站在她的身后,沉声道:“仔细些手。” 说罢,夺过她手里的盘子进了厨房。 姚杏花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随后哎哟一声,陈启业立马上前为她查看,还不忘斥责。 “二牛哥,你快松开我!”陈仲怀拿下嘴里的糖饼朝着陈二牛呼喊着。 身后的来福追着他们叫个不停。 陈二牛将陈仲怀拖到一无人处,左右瞧了瞧,一手直戳陈仲怀的脑袋:“你是不是傻,爹娘的事情你都往外说,你也不怕旁人笑话?” 陈仲怀一脸懵懂,他说啥了?他确实是要有个弟弟妹妹了啊。 “二牛哥,你不能因为嫉妒我有弟弟妹妹了,就——” “吃吧,吃吧,多吃点,这糖饼是我爹烙的,你快吃!”陈二牛揪着糖饼就往陈仲怀嘴里塞。 陈仲怀被噎的如同一个包子。 陈二牛忍不住起了坏心思,揪着他的小脸,恶狠狠的威胁:“苏先生教我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日后你再说这些话,我不仅欺负你,还要欺负你弟弟妹妹,知道吗?” 一听陈二牛要欺负自己将来的弟弟妹妹,陈仲怀鼓起包子脸猛的摇了摇头,眨巴着眼睛朝他保证以后坚决不再说了。 陈二牛这才继续吃着自己手里的糖饼,方才揪着陈仲怀的小脸,手感还不错,瞥了一眼正努力吞咽的陈仲怀,陈二牛状若无意的又掐了一次,不过这回力道小了许多。 “二牛哥,你欺负我可以,但是以后能不能别欺负我弟弟妹妹?”陈仲怀手里握着糖饼仰头看着陈二牛。 陈二牛低头瞧了一眼陈仲怀那可怜兮兮的小脸,猛的抽回手:“谁欺负你了,我才没有,是你脸上有糖饼渣,我替你擦掉,狗咬吕洞宾,哼!” 来福在一旁冲着陈二牛叫喊着。 陈二牛瞪了一眼来福,来福叫的更凶了。 按照往常的惯用的计俩,陈二牛揪了一丢丢糖饼朝来福扔了过去,不就是欺负了下陈仲怀,至于朝着自己叫唤的这么凶? 来福瞧着那扔过来的糖饼,置之不理,转而老老实实蹲在陈仲怀的脚边。 陈仲怀蹲下身子将那地上的糖饼捡了起来,搁在手心里喂着来福:“来福,不可以浪费哦!” 只见原本高傲的来福吃下了陈仲怀手心里的糖饼。 呵!陈二牛气得咬了一口糖饼,他发誓以后有好吃的再也不给这狗子吃了。 两孩子一块儿坐在草地里咬着糖饼,直到落日黄昏,陈二牛这才领着陈仲怀回了家里。 “爹、娘,我带仲怀回来了。”陈二牛扯着在门口磨磨唧唧不愿进院门的陈仲怀。 “二牛哥,我想回家,天太晚了。”陈仲怀仰着头望着他。 陈二牛一拍胸脯朝着陈仲怀吼道:“方才不是说好了,咱们还要一块儿练字的,难道不作数?” “可是——” “你再可是,我们以后就不是兄弟了。”陈二牛虎着一张脸。 陈仲怀只好随着他进了院子里,同姚杏花和陈启业夫妻二人打了招呼,便跟着陈二牛进了屋里。 “二牛哥,你居然有自己的屋子?”陈仲怀脱了鞋袜盘腿坐在炕上。 陈二牛一把搬起炕桌搁在上头,脱了鞋袜与他对坐,从箱笼子里翻出笔墨纸砚,一人一张宣纸道:“那是当然。” 陈仲怀瞥了一眼趴在炕下的来福,回头铺平了宣纸,“那二牛哥你晚上一个人睡觉怕不怕?” 陈二牛冷哼,撅着嘴道:“我堂堂男子汉,怎么可能会怕,你赶紧写。” 他才不会告诉陈仲怀,爹娘五岁的时候让自己一个人睡时,吓得尿了炕。 躲在门外偷听的姚杏花捂着嘴巴,满脸笑意的回了厨房,同陈启业说起了俩孩子之间的事儿。 第193章 他是捡来的 房间里有些昏暗,豆大的灯火来回的摇曳着,仿佛在诉说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凝只觉得浑身如同被车碾压过一般,提不上力气。 一回头,没有瞧见身边的罪魁祸首,苏凝忍不住在心里骂娘,靠之,吃了就跑,还是不是个男人。 不过一低头瞧着自己身上已然换了身衣裳,且身上也十分清爽,一下子扯开自己的衣襟,只见脖颈与胸口处遍布红印。 “陈永生——”我要杀了你,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我在,凝儿你起来了?”陈永生推开门,瞧着苏凝扯开衣襟,忍不住嘴角一勾,朝她走了过去。 “你别过来。”苏凝避之如虎,迅速的将衣衫给穿好,整个人埋在被子里。 陈永生根本就不听,“我熬了粥,你尝尝,一会儿我去接仲怀回来,你身子若不舒服,就别起身。” 白粥的香味飘散过来,苏凝冷哼一声,“我自己来” 说罢,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胳膊,待看见胳膊上的红印子时,苏凝的手抖得不行,气得! “你是不是属狗的?”苏凝扔了勺子,“你喂我!” 陈永生瞧着她别扭劲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好。” “你还笑,我这样子怪谁?”苏凝双眸盯着她。 “怪我!”陈永生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喝下。 但也不能怪他啊,谁让苏凝如糖,让他甘之如饴,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中。 苏凝一边喝着白粥,一边暗自思忖要不要将事情告诉他,因心里惦记着事情,她倒是没有心思去再吃了。 陈永生看着碗底里剩下的粥,一口喝光:“我去接仲怀!” “你等等——”苏凝唤住了他,急的下了炕,可脚刚一接地,双腿微微一颤,直接栽倒在陈永生的怀里。 陈永生将她拦腰抱起,任由她掐着自己的脸:“我明儿还怎么见人?” “那就不见。”陈永生吻上她的额头,将她放在炕上。 苏凝拉扯着他的衣袖犹豫着开了口:“你回来后,我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好,等我回来。”陈永生出了家,去了陈二牛家中。 苏凝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烙着饼,一边咬着指甲一边思忖着陈永生知道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 当陈永生去陈启业家中接孩子的时候,两孩子正在在院儿里扎马步。 陈仲怀瞧着自家爹来了,直接扑了过去。 “爹!” 陈永生揉着他的脑袋,朝着陈启业夫妇道谢。 姚杏花刚想对陈永生揶揄一番,却被自己当家的给扯住了胳膊,“永生兄弟,你回去的时候慢点。” “好。”陈永生自然看的出姚杏花的心思,面上有些囧然,抱起儿子就往家里去。 期间,陈仲怀搂着陈永生的脖子道:“爹爹,娘亲会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吗?” 陈永生放慢了脚步,低声询问:“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我两个都想要,爹爹,我还想同你学射箭,这样我就能保护娘亲和弟弟妹妹了。”陈仲怀抻着身子道。 “好,爹教你。” 来福在前头先跑回了院子里,直接倒在了自己的窝棚里休息。 陈永生则是牵着陈仲怀进了屋里,反身将门给关上了。 “你们回来了!”苏凝撑着身子看向门口。 陈仲怀立马笑嘻嘻的站在炕下望着苏凝,那双期待的小眼睛看的苏凝面色通红,“让你爹给你洗了,赶紧上炕歇着。” 陈仲怀自己脱了鞋袜,简单的梳洗一般后,同爹娘一块儿躺在炕上,对着苏凝道:“娘亲,咱们家翻修房子后,我能不能自己一个人睡?” 闻言,苏凝猛的坐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儿子:“为什么?” “因为二牛哥哥同我这般大的时候就是一个人睡的,况且二牛哥哥还说了,如果我同爹娘睡在一块儿,那我就很难有弟弟妹妹了。”陈仲怀眨巴着小眼睛。 “陈二牛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敢教坏我儿子,我——”苏凝撸起袖子就要下炕。 陈永生立马将她按在炕上,拿被子给她盖住:“二牛说的没错,仲怀也大了,等咱们将房子盖起来,该让他自己一个人睡了。” “永生,怎么连你也——” “你不是有话同我说?”陈永生径直打断了她的话,方才离开的时候,瞧着她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同自己说。 苏凝瞥了一眼睡在中间的孩子,低声道:“等怀儿睡着了我再同你说。” 话音刚落,就见着陈永生忽的将孩子搁在了外面,直接抱着苏凝滚到了最里面的角落里,压低了嗓音,沉声道:“孩子已经睡了。” “骗人,方才他还——唔唔唔——”苏凝的红唇被他攫取。 “不骗你,你若是不说,我有事儿同你说。”陈永生松开她的红唇,掌心游走在她的后背处,轻轻一扯,那脖颈上的衣襟渐渐松开。 “嗯?” “儿子说想要弟弟妹妹,所以我得满足他的要求!”陈永生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苏凝立马求饶,缩成一团:“我说,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同你说。”双手抵住他炙热的胸膛。 “……”陈永生微微后仰给她留出一些空间,等着她说事儿。 “永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件事情是关于你的身世的,你——” 苏凝的话还没说完,陈永生径直坐了起来:“什么身世?” 油灯亮起,火光下,陈永生的脸异常严肃。 苏凝上前握着他的手,瞥了一眼仲怀,见儿子确实睡着了,尽量压低了声音:“我给玉珠妹子治病的时候,玉珠妹子亲口同我说,你不是老陈家的儿子,是从和邱山里捡来的。” 苏凝能明显看见陈永生的脸色不大好,且十分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怎么可能,那族谱上分明有我的名字,凝儿,是不是玉珠她——”陈永生声音微颤,双手紧握成拳。 “他们对外说你和陈富生同一天生的,自然没人怀疑,那族谱上的名字只怕也是他们故意加上去的。”至于为什么,苏凝倒是有些弄不明白。 按常理说,多养一个孩子便是多一份负担,陈保贵居然能让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上了族谱,这有些说不过去,除非—— 第194章 小周氏上门 陈永生的心中喜忧参半:“凝儿,这事儿我会自己亲自去问爹,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陈永生将苏凝搂入怀中。 苏凝回抱着他,“你说。” “永远陪着我,无论日后我是谁。”陈永生的双眸里绽放着一抹精光,他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我答应过要给你生孩子的,所以无论你是谁,都是我孩子的爹,是我相公!”苏凝抬起头,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亲了上去。 陈永生心中的伤痛被她的话语平复。 然而,这一夜,他都未曾阖眼,脑海里一直涌现出儿时的种种,嘴角溢出一抹苦涩,将睡在怀里的仲怀和苏凝搂的更紧了。 翌日,老陈家。 今日原本是轮到吴倩茹做饭,可谁曾想,这小周氏居然从云水镇赶来了,只好由陈海燕在厨房里忙活着。 听着正房屋里说话声儿时大时小,陈海燕气得将锅刷扔在了一旁,愤愤的切着菜。 杨絮则在屋檐下绣着帕子。 “可怜的孩子,瞧着是受了惊吓,看看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姨母瞧了都心疼。”小周氏坐在炕上握着陈玉珠的手嘘寒问暖。 屋里的桌子上摆放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其中还有一条咸鱼醒目的挂在外面。 陈玉珠被小周氏的热情弄得有些别扭,直接站起身来朝着爹娘和屋里的人福了福身子:“娘,我去同二嫂绣帕子。” 大周氏点了点头,毕竟她也不想让小周氏继续缠着自家女儿。 “你还坐在这干啥,还不出去?”大周氏瞥了一眼陈如英。 陈如英微微张了张嘴,还未说出口就被吴倩茹给掐了一下,痛的她直接挑了帘子出去。 大周氏在其身后骂了句惫懒的货,小周氏则是一旁附和着,气得吴倩茹母女二人憋了一肚子的火。 “有财、有富啊,你们也别傻站着,同仲勇一块儿出去玩吧!”小周氏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支开。 屋里便没了旁人。 大周氏瞥了一眼吴倩茹,吴倩茹立刻心领神会,刚要起身离开,却被小周氏一个眼神制止住。 “你去哪儿,好歹我也算你娘家人,你表哥特意让我给你带两句话,给你的钱别舍不得花,多孝敬孝敬长辈,知道吗?”小周氏一语戳破,丝毫不顾及吴倩茹的脸面。 家里账面上有多少银钱,只要拿账簿一对,便能知晓,这个吴昌荣居然敢背着自己给吴倩茹一笔钱,真当自己是个傻子不成? 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说穿,她倒是要看看她的脸皮有多厚? “姨母,我没有——”吴倩茹脸色煞白,起身想要辩解。 “没有什么,没拿钱还是没同你表哥私下哭诉?虽说我和你婆母不是一个娘生的,但咱们可亲如一家,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同我讲,没钱,没钱我给你啊,你一个妇道人同我当家的要银钱,不晓得还以为你——”小周氏越说越离谱,话赶话就差说出口。 陈保贵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及时打断了小周氏的话:“我出去转转,既然你妹子上门来看,那便是客人,身为主人,你得好好招待,没得让客人说咱们不会待客!” 陈保贵这话便是在给大周氏提醒,即便再怎么不喜欢吴倩茹,也不能让一个外人来家里头欺负,更别提踩着吴倩茹来贬低他们的门脸。 大周氏半耷拉着眼睛,双手拢于袖中,虽面上依旧淡淡的,但却开了口:“知道。” 陈保贵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周氏,将旱烟杆子握在背后,“有财有富也要考童生了吧,等我家富生考中了秀才,到时候给他们两兄弟讲讲,别到时候出了岔子!” “你——”小周氏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陈保贵手一扬,挑了帘子出了院门。 陈保贵的话让吴倩茹醍醐灌顶,她就算是拿了银钱又如何,那是表哥心甘情愿给的,再说了,她日后还有一个秀才相公,将来是做官夫人的,怎么能被这区区的一个商贾妇人给骇住。 “娘,姨父给的那些钱我都给富生拿去与同僚吃酒了,毕竟将来是要走科举,这同窗好友可得打好基础,将来富生的官路才好走。”吴倩茹同大周氏解释那钱的用处。 大周氏冷哼一声,挪了挪身子,又瞅了一眼那桌子上的东西,抬眸看向小周氏:“说吧,你今儿来到底干啥来的?” 她可不信她有这般好心看望自己。 小周氏脸一抹,直接抬了屁股上了炕坐在大周氏的跟前,“大姐,我听人说,老四媳妇被张大夫收徒了,您真是有福气啊,将来要是有个三灾六病的,直接叫那老四媳妇来给您看看。” “放你娘的狗屁,你才三灾六病,老娘身子骨硬朗的狠。”大周氏一口唾沫星子喷在小周氏的脸上。 吴倩茹心中嗤笑,“姨母怕是不晓得,老四早就与咱们家分家了,那老四媳妇对咱们娘可是丁点都不放在眼里的,哪儿会如此好心?” “啥?分家了,我的亲姐姐哦,你咋这么糊涂,老四那孩子多好,咋就分家了?”小周氏今儿来原本还想同苏凝套套近乎,毕竟妇道人家都有个小毛病啥的,让她看总比那些坐堂的大夫好。 “行了,甭废话,说,到底来干啥的?”大周氏抽出自己的胳膊,半点都不待见她。 小周氏热脸贴了冷屁股一丁点都不介意,照样使出浑身解数,缠着大周氏:“大姐,我来是想同你说个重要的事儿,玉珠也不小了吧,怎么也得说亲事儿了,您可有相中的人家?” 一听她提起老闺女的亲事儿,大周氏总算拿正眼瞧她了。 “我珠儿样貌绣活那都是拔尖的,村里的人家怎么配的上?” 小周氏连忙附和:“可不是,咱们姐俩可算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啊,今儿来就是为了珠儿的亲事儿的,就看您信不信任我,我这当姨母的保管给珠儿寻一门好人家。” “真的?你可别拿三瓜两枣就糊弄我?”大周氏斜睨了一眼。 小周氏立刻在她耳边低声嘟囔了几句话,二人的关系立马缓和了许多。 吴倩茹独自坐在一旁,瞧着二人避着自己,脸上讪讪的。 第195章 愿意宠着她 因着小周氏答应给自己老闺女寻一门好亲事儿,大周氏出于面子便留了他们母子三人吃饭。 可谁曾想饭桌上那两胖小子居然敢嫌弃自家的饭菜不合口味,气得大周氏差点当场掀桌子。 临走的时候,小周氏看着陈富生一脸的感激:“富生啊,以后你可得多多照应着我家这两小子。” 陈富生抽回自己的手,在自家爹娘的示意下随口应了,转身便去了东厢房温书。 出了陈家村,吴有财和吴有富便开始埋怨着。 “娘,咱们为什么要来这儿,不过就是一个童生,谁晓得他考不考的上,娘求他做啥?”陈有财十分不满,根本就忘了当初是谁给他说的关于考童生的试题。 陈有富也道:“娘,您没瞧见,他家陈仲勇,简直就是一傻子,九岁了居然连个字儿都不认识,就晓得到处炫耀。” 小周氏一手牵着一个儿子,轻声叮嘱:“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你们且先忍忍。” 说罢,抬头看了一眼村口东面的老屋,抬脚便领着两儿子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苏凝正在炕上酣睡着,听到外头来福的吵闹声与妇人说话声,不由蹙着眉头。 “哎哟,这都已经晌午了,咋还赖在炕上,永生啊,你可不能这么惯着媳妇啊!”小周氏原本想来见见苏凝,让她给自己号脉,顺便耍耍长辈的威风。 这不,赶巧是个机会,谁家婆娘晌午还在炕上赖着的,可不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打压一番。 苏凝趴在炕头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陈永生将来人堵在院子里,不让她进屋,要不是因为他自个没大留意那院子门,也断然不会让他们母子三人擅自闯入进来。 “来福,小声些,别吵醒了凝儿!”陈永生低声呵斥着。 来福!! 吴有富一听这名字,当场就不干了,拉扯着小周氏的衣袖大声嚷嚷着:“娘,他居然羞辱儿子,居然把我的“富”字儿给狗了,娘——” 陈有财在一旁抚额,是“福”不是“富”,刚想提醒自家兄弟,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来福的动作给吓的躲在小周氏身后。 “汪汪汪!”来福愈发朝着眼前的两个胖小子叫的大声,且还龇牙咧嘴的,若不是有陈永生呵斥,早就扑了过去。 小周氏也怒了,没想到这陈永生居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老四,我可是你娘的妹妹,你咋地也要叫我一声姨母,我今儿来是看看你们,你们就是这么迎接我们的?还不把这畜生给打死咯!” 陈永生抬眸打量着眼前的小周氏,心中冷笑,爹娘都不是亲生的,这亲戚也算亲戚? “姨母?”陈永生面上带着一抹鄙夷,冲着小周氏道,“你若再不走,可别怪我关门放狗。” 他愿意宠着自家娘子,让她赖在炕上,用得着她来说三道四。 “来福!”一声令下,只见来福已然蓄势待发。 小周氏直接傻眼,不是都说老四为人老实,是老陈家最好拿捏的吗,怎么会—— “娘,娘咱们快走吧,万一真被狗咬了,咱们可是会得瘪咬病的。”吴有财和吴有富在其身后扯着她的衣裳。 一听这话,小周氏连忙护着两儿子逃离了院子,她的儿子可不能这时候被狗咬了。 “陈永生,你个不孝的东西,居然敢撵——”小周氏退出了院门正要破口大骂,却被来福一个猛扑,吓得带着两儿子撒丫子就跑。 陈永生这会儿将篱笆门给关上了,一转身,就瞧着苏凝披了件外裳站在屋檐下朝着自己笑。 “起来了,可饿了?”陈永生朝着她走了过去。 苏凝一把搂住他的脖颈,吧唧一口亲在他的侧脸上,被他拦腰抱入了屋内。 日子一天一天随着时间的流逝,悄然溜走,像握在掌中的沙,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自从将身世告知给陈永生后,苏凝这些时日都十分担忧他的情绪,但好在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常的事情,加之地里的庄稼渐渐的抽穗,翻修房子的事情也迫在眉睫,苏凝便没有再提这事儿,只想着等这阵子忙完后,再同他问问。 六月中旬,院子里的蝉鸣声叫的一声比一声高昂,苏凝坐在老屋里数着手里的银子,一抹额头上的汗水,将那五十两银子收入了箱笼里。 这两个月靠着山里的枇杷和春笋足足攒了三十两,后来又将那兔子毛打理好后卖给了锦绣楼,赚了一大笔银子,且还和锦绣楼的云掌柜约定好,日后有了兔毛都拿去她那卖。 翻修老屋的银子他们算是凑齐了。 期间,老陈家的男人们从南浔镇上回来过一次,苏凝和陈永生远远的看过,陈民生和陈有生都晒黑了,身形也瘦削许多,就连陈仲毅也变了模样。 不过,这些她们都没放在心上。 院子里传来了闹哄哄的响动,伴随着狗吠声。 苏凝起身打开了房门,瞧见自家相公正和众人一块儿抬了水木杉进了院儿。 来福吐着舌头在院里大口大口的喝着水,这来福如今可不再是从前的奶狗了,因着被苏凝剃了毛,露出矫健的四肢,唯独头上的毛还留着,像只威风凛凛的小雄狮。 “我晾了水,你们快喝一口!”苏凝提了一壶凉白开朝着众人走过去。 陈松、陈虎和陈弘文两兄弟可没那么多讲究,直接朝着井口去了,可谁曾想,他们刚把水桶提上来,就瞧见里头居然搁着新鲜的黄瓜和一些蔬菜。 瞧着他们几人望着那黄瓜的馋像,苏凝笑着道:“都是给你们备着的,井水就别喝了,免得闹肚子。” 众人一听这话,也不同他们夫妻二人客气,直接抓起那黄瓜一人一根就着井水吃了起来,透心的凉意,让人浑身舒坦。 苏凝无奈的摇了摇头,朝着陈永生走了过去,给他倒了一碗凉白开,瞧着他光着膀子,那短衫别在腰间,且脖颈处都是汗,便拿了帕子要去给他擦。 陈永生接过她手里的凉白开,一口饮下,捉住她伸过来的手道:“别擦了,免得脏了帕子,我一会儿同他们去河里冲下。” 因着这些日子大伙帮着他们从山里砍伐树木,所以村里的乡亲们都知晓陈永生要翻修老屋了。 第196章 一心只为他的银子 六月月底时,姚杏花便已然给苏凝找好了人手,都是经云水镇的佟牙侩介绍,价格公允的泥瓦匠。 “明日动工,我请了杏花姐和虎子媳妇来帮忙做饭,饭食你就甭担心了。”苏凝接过陈永生手里的碗。 这陈虎新婚不过一个月,娶的是同村莫大娘家的女儿——莫采薇,俩人算的上青梅竹马,知根知底,让她来帮忙,也是想着大伙儿之间多接触接触。 “行,都听你的。”陈永生朝着众人喊了一嗓子,合力抬起那些水木杉往旁边垒起来。 这翻修老屋是顶顶重要的一件事儿,所以这伙食必须得弄好了,招待好那些泥瓦匠,才能让自己的新屋子更加完美。 苏凝瞧着众人码放的木料,从屋里取了十两银子,让陈永生去镇上买石料,自己则是朝着村里去了。 她得同姚杏花交代声儿,让她们明儿个就来自己家中帮忙。 一路行去,苏凝望着那抽出嫩绿枝条的柳树和那跳动在枝头的喜鹊,心里头也不禁愉悦许多。 路过老陈家院门口时,看见坐在老树下绣花的陈秀梅和杨絮,苏凝还未开口,就见着陈鱼已然打开了篱笆门,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四婶,四婶,你快进来。”如今天儿越来越热,大周氏便有些惫懒,躲在屋里不肯挪步。 杨絮的肚子也渐渐的显了怀,起身要去迎苏凝。 苏凝上前扶着杨絮的手,让她坐下,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陈玉珠,瞧着她不敢正视自己,便知晓她在想些什么:“玉珠,给你开的药,可吃完了?” “吃、还没有!”陈玉珠如同做了错事站在苏凝的跟前。 这俩月,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四嫂将那事情同四哥说了,可这些时日,怎么也没瞧见四哥来家中同爹娘逼问,心里便有些七上八下的。 “四婶婶儿,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陈鱼神秘兮兮的唤着苏凝。 杨絮在一旁轻声呵斥:“你这孩子没大没小,有什么事儿不能当着大伙儿的面说?” 陈鱼嘿嘿一笑,牵着苏凝往边上走去。 苏凝矮下身子,便听见陈鱼在自己的耳边道:“四婶婶,我小舅舅让你有时间去杨家村瞧瞧,那西瓜已经结了果儿,还有那地里的花生。” 闻言,苏凝双眸微微闪着亮光,“好。” 与杨絮说了会子话,刚准备要离开老陈家,就听见原先自己住的东厢房里传来了动静。 一身素衣,头发散乱的陈富生从里头走了出来,抻着拦腰看向苏凝:“哟,这不是四弟妹,今儿居然有空回来了?是拿了银子来孝敬爹娘的吗,我听说你们要翻修老屋啊,你们哪里来的银子?” “二嫂,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苏凝懒得与他废话,径直出了院门。 身后是陈富生指桑骂槐的声音。 苏凝心中冷嗤,抬脚便去找了姚杏花与莫采薇两人,并约定好明儿一早就一块儿去云水镇采买。 陈富生眼红苏凝他们一家搬出去后居然有银钱翻修老屋,一挑帘子,便去了正房屋里,将大周氏给叫醒了。 母子二人也不知在屋里说了些什么,到了天擦黑的时候,便见着陈富生居然亲自去了老屋,说是爹让陈永生去一趟。 “要不我陪你一块儿去吧!”苏凝替陈永生抚平了身上的褶皱,略有些不大放心。 陈永生低头吻了她的额头,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等我回来。” 说罢,摸了摸陈仲怀的脑袋,跟着陈富生回了老陈家。 漆黑的院子里,唯独正房屋里亮着一盏豆大的火光。 老两口的身影随着那火光摇曳在窗户纸上,看的陈永生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 “当家的,你说老四真的能把钱给我们?”大周氏朝着陈保贵的身边挪了挪,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让陈保贵有些不耐烦。 “一会儿听我的就是,把你那副嘴脸收起来,如今他可不再是从前那个老四了。”陈保贵斜睨了一眼身边的人,从腰间抽出了旱烟杆子。 正要拿火折子点火,却被大周氏一把给夺了去:“都啥天了,你还抽,没听见这些日子玉珠晚上都睡不安稳。” 被夺走了旱烟杆子,陈保贵的心绪难平,可听到里屋传来老闺女压抑的咳喘声时,便搁下了那火折子。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二老连忙正襟危坐,等着来人进屋。 “爹,老四来了!”陈富生一步进了屋里,陈永生跟在他的身后。 陈永生站在屋里,望着二老,一言不发。 瞧着陈永生不说话也不喊人,陈富生立刻出言呵斥:“老四,你哑巴了,连爹娘都不唤一声?” 陈永生挑眉,看向油灯旁坐着的二老,脸色森然:“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陈保贵心中纳闷,这永生难不成真是分了家以后,就被苏凝撺掇的连他们二老都不认了?那这银子岂不是——不成,银子必须得问他要。 “老四啊,爹听说你要翻修老屋了。”陈保贵抬眸看向陈永生,指了指边上的凳子,“你坐下吧。” “不了,您有什么话说就成,我娘子和孩子还等着我回去用饭。”陈永生拒绝着陈保贵的好意。 闻言,一旁的大周氏可憋不住了:“咋地,老四,你有两个钱,就不把爹娘放在眼里了?” 陈永生一转身作势便要离开,根本不想听大周氏说话。 这行为可是将屋里的人吓了一跳,陈保贵立刻开口唤道:“永生,你站住!” 陈永生回眸看向身后的人。 陈保贵从炕上站起来,朝着他走了过去,微仰着头:“老四,你手头上的银子可不可以先借给你三哥,让他打点官场的人,也好——” 自己的银钱给陈富生,他们居然也开的了口。 “这钱是我们修葺老屋的,不行。”陈永生一口拒绝。 “老四,爹给你写字据,就当是我们向你借的,那老屋日后再修葺也是一样的,先让你三哥拿去打点打点,等他考上了秀才,再还给你们便是。”陈保贵一步上前拉扯着陈永生的衣袖。 第197章 窗户纸被戳破 陈永生心中冷嗤,在他们的心目中,一切都是以陈富生为重,旁人的生死一点都不重要。 他一张嘴就要拿去他们一家三口辛辛苦苦攒的银钱,可有想过他们的日子怎么过。 这些银子,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上山挖笋,摘枇杷卖了的钱,更是他娘子精心养着兔子,修剪兔毛卖了换的钱。 “富生考秀才是老陈家的事儿,不关我们的事儿!”陈永生用力甩开陈保贵的手,后退一步。 陈保贵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冷不丁的听到这话,心里一咯噔:“老四,你什么意思,当真分了家,就以为爹拿你没法子了吗,你别忘记,你姓什么?” 大周氏和陈富生连忙下了炕,搀扶着陈保贵。 “老四,你个不孝的狗东西,居然敢对你爹动手,信不信明儿我就去里正那告你!”大周氏叉着腰一手指着陈永生的鼻子骂。 陈富生也是骂骂咧咧的:“老四,你还是不是个人,居然敢对爹动手,爹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甭想跑!” 陈富生倒还真是希望陈保贵被老四推了有个什么闪失,这样一来,便可以让老四乖乖交出银子。 三人的嘴脸在眼前交织变幻,陈永生的额头青筋微微跳动着,一把关上正房的屋门,朝着三人走了过去。 “你、你想做啥?”大周氏被陈永生的举动骇住,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陈保贵则是一步上前,抄起炕上搁着的旱烟杆子,直接朝着陈永生的身上打去。 只是这回,陈永生并没有生生的挨着,而是握住了那根旱烟杆,用力一折,那旱烟杆子碎成了两节,掉落在地上。 陈保贵望着那断裂的旱烟杆子,哆嗦着手:“老四,你是疯了不成,居然敢对我动手,我可是你爹!” 正房屋里传来的呵斥声惊扰了各个屋里的人,但此刻男人们都不在,她们这些女人们哪里敢去正房屋里劝和。 “娘,我去瞧瞧,免得爷和奶欺负四叔!”陈鱼披了衣裳就要下炕。 杨絮一把拽住了她的手:“鱼儿,你别去,免得你爷奶拿你作伐。” “可是,娘——”陈鱼还未说完,就听见正房屋里已经有人在劝和了。 “有你老姑在,你就甭去掺和了。”杨絮摁住了陈鱼。 正房屋里。 陈玉珠从里头走了出来,双手绞着帕子,哭成了一个泪人,方才他们说的话,她一字不落的听入了耳朵里。 四哥之所以会如此对爹娘,只怕是四嫂已经将秘密说给四哥听了。 “爹、娘,你们,你们就不要再逼迫四哥了,他、他——”陈玉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周氏望着自己老闺女哭得如此惨烈,忍不住上前将她拉到身边来,“珠儿别怕,今日你爹就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孝的东西,让他知道,孝敬爹娘那是天经地义的。” “孝敬爹娘?”陈永生斜睨了一眼陈玉珠,而后逼近陈保贵,压低了声音质问:“你们是我爹娘吗?”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陈保贵跌坐在炕上,满脸惊恐,双手紧紧抓着炕上的草席,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秘密。 他们二老明明隐藏了二十五年,他怎么会—— 一回头,忽的看向被大周氏抱在怀里的陈玉珠,眼里闪过一抹怨怪。 陈玉珠被陈保贵看的发怵,挣扎着从大周氏怀里站了出来,低头认错:“爹、娘,是我,是我不小心说与了四嫂听,我,我不是故意的。” 大周氏握着她的手僵在了空中,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向陈保贵。 “老头子——”这可咋办? 陈保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一抬头看向陈永生,想要咬定他就是自己的儿子。 可惜,陈永生却比他先开了口:“您也甭想再拿话糊弄我,我到底是不是陈家人,咱们可以滴血认亲,有的是法子证明,如今我愿意来见你们,是念着你们养育了我的恩情,若日后你们再拿这恩情威胁我,别怪我翻脸无情。” 一番话,将二老吓得面色惨白。 陈富生却不管,他还有一个月就要去考秀才了,才不管陈永生是不是亲生的,这么多年,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他也该还爹娘的养育之恩。 “陈永生,爹娘的养育之恩岂是你说断就断的,就算你不是亲生的又如何,二老养育你多年,你若不善待二老,那我便去官府告你。”陈富生指着鼻子骂着。 陈永生一手捏住他的手指,轻轻一转便将他的手背翻转过来,沉声道:“你若去告便去,正好让府衙的人调查调查,当年我到底是被何人丢弃在和邱山中,二老又是如何将我捡回来的。” 陈保贵恍若失了魂一般,当年他如何将陈永生捡回来的?自然是从死人手里捡回来的,之所以将他记在老陈家的族谱上,也是猜想到他的身份定然不简单,毕竟那襁褓可不是一般人家用的起的。 他想着有朝一日,就算陈永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会顾念他们的养育之恩,扶持他们一把,对富生的前途也能帮扶一下,可哪里想过会有今日这般场景。 陈保贵舔舐了下干涸的嘴唇,抬头看向面前冷漠的陈永生,哽咽道:“老四,你虽不是我亲生,但这些年我对你如何,你心中难道一丁点都不记得?” 记得,他如何不记得? 他们拿着这丁点的好不知强求过自己多少事情,心中的温情早已被他们磨的灰飞烟灭。 “你们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会按照分家文书上写的,一一孝敬你们,但你们若是再得寸进尺,咱们便官府衙门见,我不介意官府的人调查我的身世。”坚毅的面容在火光下变得如同鬼魅,那双眼睛盯得屋里的人有些害怕。 大周氏抱着陈玉珠躲在一旁不敢吱声,陈富生吓得也不敢动弹半分,直到陈永生离开后,大伙儿这才喘了一口气儿。 “娘,都怪玉珠,咱们守了二十五年的秘密,就这般被她说出去,我以后可怎么办?”陈富生瞪了一眼陈玉珠。 大周氏在一旁呵斥:“你干啥怪你妹子,日后你考取了功名,你还怕他?” 他们在边上争执不断,陈保贵则是眼神黯然,望着地上那断成两截的旱烟杆子,微微躬身,一伸手,还没来得及捡起来,人已然晕倒在地上。 第198章 气血上涌 “爹!”陈玉珠一声惊呼,立马跑了过去,推搡着陈保贵,抬眸朝着旁边的二人哭喊着,“娘,三哥你们别吵了,爹晕过去了。” 瞧着老头子晕倒在地上,大周氏一把推开陈富生,直接跑了过去,“老头子,保贵啊,你可别吓唬我啊,保贵!” 陈富生则是驻足不前,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上前蹲在一旁道:“娘,这是个好机会,我去找老四他们赔偿。” 说罢就要起身出去找陈永生算账。 只是他还没起身,就被大周氏一把薅住了袖子,“你给我回来,把你爹给扶到炕上躺着!” “娘——咱们得去找老四。”陈富生蹙着眉头,一拍手,“对了,还得去找里正,让他作证,免得老四他们不承认。” 啪的一声。 大周氏直接一巴掌打在了陈富生的脸上,“是你爹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陈富生捂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大周氏:“娘,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 “为了啥?你爹万一有啥事儿,你今年就甭想参加院试。”大周氏冷冷的盯着面前的三儿。 如今院里就他一个男人,老大和老二他们都不在,几个媳妇们躲在家里不出来,她一个老婆子能指望谁? “娘——” “赶紧扶你爹去炕上躺着。”大周氏的眼神里满是威胁。 陈富生不情不愿的将陈保贵扶到了炕上,站在炕下望着晕过去的陈保贵喃喃道:“爹也真是的,早不晕晚不晕,偏偏等老四走了才晕。” 大周氏坐在一旁掐着陈保贵的人中,恶狠狠道:“你再嘀咕一句,上京的盘缠你自己想法子。” “啥?”陈富生猛的抬头看向大周氏,“娘,气晕爹的又不是我,是老四,凭啥不给我银钱,我要是考不上秀才,咱们家这些年的辛苦岂不是付之东流?” 大周氏如今心里颇不好受,陈保贵是家中的主心骨,他万一倒下了,这个家也就散了。 听听面前三儿的话,从头到尾都没有管过他爹的死活,就一心想着自己个,将来万一老头子走了,她还能指望他? 想到这儿,大周氏看着陈富生的眼神就更加不善了。 “三哥,您就别再惹娘生气了,还是去给爹请个大夫来吧。”陈玉珠从外头端了热水进屋,将湿帕子递给了大周氏。 陈富生被大周氏瞧得有些不自在,往边上站着:“这会儿哪里还有大夫肯来,咱们先等等,说不定爹一会儿就醒了。” 闻言,大周氏直接将帕子扔进了盆子里:“你给老娘滚出去。” “娘——” “滚!” 眼看着母子二人又要发生争执,忽的躺在炕上的陈保贵幽幽的醒了过来,嘴里喊着陈富生的名儿。 陈富生懒得再和大周氏计较,上前一把握住陈保贵的手:“爹,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保贵撑起身子要坐起来,大周氏立马搀扶着他靠在炕头,眼泪婆娑:“老头子,你可吓死我了!” “我没事儿!”陈保贵望着泪眼婆娑的母女二人,心里头一阵感伤,他不过就是一时气血上涌晕了过去,根本就没什么事儿。 “爹,您喝水。”陈玉珠捧了水过去,站在炕下等着陈保贵的骂。 无论爹怎么怪自己,她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陈保贵接过那水一口喝了下去,看向陈玉珠:“你回屋歇着吧,我同他们有话要说。” 爹这是要避开自己,担心自己又会说出去。 陈玉珠起身,眼里蓄着泪水,退回了里屋,没敢在偷听,一个人躲在里屋暗自啜泣。 大周氏抹了眼泪,心疼的看着陈保贵:“你真没事儿?要不明儿个我让富生请了大夫给你瞧瞧?” 陈保贵连忙摆手:“真没事儿,你们过来,我且有话要对你们说!” 母子二人朝着陈保贵面前簇了过去,只见陈保贵的双唇一启一合,声音压得极其低,谁都不曾知道这一夜,陈保贵究竟同母子二人说了些什么。 只是这一夜过后,陈富生居然开始奋发图强,大周氏也没有继续再磋磨儿媳们,且还会不时的担忧下各房的人。 大周氏越是如此反常,众人就越发人心惶惶。 陈永生一路快步回到家中,在篱笆门外站了许久,直到心中翻滚的情绪都平复下来,这才打开篱笆门进了屋里。 来福瞧着进来的人,只是稍稍抬了抬脑袋,便又低头睡了。 正房屋里油灯已然亮着,窗户上倒映着陈仲怀和苏凝的身影,儿子执笔写字,她在一旁绣着帕子,他真希望往后的日子也是如此,不要被旁人打扰。 今夜之所以去老屋,除了与二老对峙,他更是想要试探一番,看看二老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可瞧着陈保贵的神情,他心中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世恐怕不会如想象中的那般。 可不管自己是谁,他这辈子只要苏凝和孩子永远陪着自己。 一手推开房门,屋里的陈仲怀立刻朝着他扑了过去。 “爹爹,爷和奶这么晚了找你什么事儿?”陈仲怀仰着小脸问道。 苏凝朝着他走了过去:“累了吧,我去舀了热水来你洗洗。” 苏凝还未转身离去,就被陈永生一下子捞入怀中,这份温暖他永远都不想失去。 翌日。 苏凝一早醒来,便听见屋外头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瞧着儿子还在酣睡中,披了件衣裳悄悄的走了出去。 “相公,你、你——”望着站在院里正冲着凉的陈永生,苏凝忍不住惊愕,这天虽然热,但哪里能一大早就用井水冲凉的。 陈永生提着木桶的手微微一顿,还不等他回话,就瞧见她朝自己走了过来。 走近时,苏凝才发现陈永生的异样,俏脸一红,转身进了屋里。 陈永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舀了一瓢井水冲在身上,他如今倒是盼望着房子能早些修葺好。 淋完最后一下,陈永生搁下手中的木桶,转身朝屋里去,一回头,便见着苏凝已然拿了换洗衣裳朝自己走了过来。 “我自己来吧!”陈永生欲夺过她手中的帕子。 苏凝却不依,伸手替他擦拭着水珠,“往后你别再用井水了,会伤身的。” “嗯,不用了。”陈永生忽的搂住苏凝,一手揽着她的腰,微微低头便要攫娶她的红唇。 啪——帕子直接盖在自己的脸上,怀里的人一下子溜回了屋里,哪里肯给他亲。 第199章 稍有名声 今日与人约了要去镇子上采买些菜,苏凝老早就在村口等着二人。 见着姚杏花与莫采薇来,立刻迎上前去。 “杏花姐,如今天热,你这胳膊上的结痂可千万别挠,不然会留疤的。”三人并肩往云水镇上去,苏凝开口叮嘱道。 姚杏花却浑然不在意,“你这话都同我说了多少回了,我都记着了。” “记着就好,这是我新配的药膏,你记得涂上。”苏凝从篮子里掏出一圆木盒递了过去。 这药膏是她在山上采的药根据书上的配方做出来的,能够淡化疤痕。 “成,我就不同你客气了。”姚杏花将药膏收在篮子里,望着一直默默走在旁边的莫采薇,挑开了话头,“采薇和虎子成亲有一个月了吧。” “嗯,一个月零五天。”莫采薇开口道。 “哟,记得这么清楚。”姚杏花倒是没想到。 莫采薇到底是新妇,想到成亲的这一个月来,陈虎对自己的无微不至,愈发的脸红。 姚杏花立刻打趣道:“采薇妹子身子可有动静?” 苏凝忍不住抚额,这姚杏花真是啥话都敢往外问,“杏花姐,你还是别问了,这是人家的私密事儿。” “啥私密不私密的,咱们都是女人,那档子事儿苏凝你前段日子不还和你当家的——唔唔唔——” 苏凝直接上前一把捂住了姚杏花的嘴,她算是真怕了这姐姐。 “姐,能给我留点面子不,这可是在外头。”苏凝在她耳边道。 姚杏花点了点头,她这才松开了手。 “呸呸呸,要死啦你,差点没把我给憋死,小心我当家的去你家找你算账!”姚杏花嗔了她一眼。 苏凝挑眉:“算就算,让他先想好多少钱一斤,这猪肉十五文,你嘛,我看就值五文!” “好你个苏凝,居然敢打趣起我来了。”姚杏花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朝着苏凝打过去。 苏凝连忙避开,与她闹在一处。 瞧着二人关系如此要好,莫采薇心中羡慕,还没来得及上前去劝她们不要闹了,就见着苏凝已然朝着自己跑了过来,且还躲在自己的身后,姚杏花叉着腰娇嗔,三人彻底闹成了一团,关系也好了许多。 经由那匪贼一事儿,苏凝被张广白收徒学医的事情已然是瞒不住了,所以在陈家村里,但凡谁有不适,都会去寻苏凝。 一来二去的,竟与同村的妇人们交好了些,那名声也渐渐的响亮起来。 云水镇。 三人一块儿去买了些猪肉,又给孩子们买了宣纸,这才往回走。 “杏花姐,你们且先回去,我去同济堂看望下师父。”苏凝拎着篮子道。 莫采薇略有些担心,“要不,我们等等你,你路上一个人回来恐怕不太安全。” 苏凝莞尔一笑,不待她回话,姚杏花已然替她说明。 “你就甭担心她了,她兴许比咱们还先回村儿。”姚杏花挽着莫采薇离去。 苏凝一转身便朝着西市的知味斋去。 知味斋。 跑堂的小伙计正给客人们端茶倒水,不少客人坐在里头听着评书,吃着点心。 苏凝刚一踏入,便有小伙计上前招待:“小娘子想买些什么?” 苏凝瞧了一眼那评书先生,嘴角一勾,前两次来他说的也是关于苍云国盛老将军以一敌十大战东莱的故事,今日来还是一样,这些人居然都听不腻的吗? “给我来一包龙须酥!”苏凝朝着那小伙计道。 小伙计连忙应了。 后头账房里,陈仲礼被师父吩咐出去帮忙收拾桌椅,忽的一挑帘子,居然看见四婶站在那,不由微微一愣,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四婶!” 被人突然喊了一声,苏凝吓了一跳,待看见是陈仲礼,这才稍稍平复下来,“仲礼,你怎么出来了?” 大房的三个孩子在外做工,陈鱼都和自己说过,所以,陈仲礼在知味斋当学徒她是知道的。 陈仲礼拿着抹布擦拭着桌子,面上有些难堪:“师父让我出来帮忙,四婶,您怎么有空来云水镇,我听娘说您要修葺老屋了。” “这不出来采买些东西,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娘的?” 陈仲礼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苏凝看的出来,这孩子比在老陈家话少了很多,想来是做学徒被师父管教的严,吃了不少的排头。 “小娘子,您的龙须酥拿好,一共是四十五文钱。”小伙计包好了龙须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苏凝从怀里摸出了五十文递给了小伙计,对着他道:“再给我单独拿一块儿。” “好嘞,您是在这儿吃,还是?”小伙计问道。 “在这吃。”苏凝一会话,那小伙计立刻拿小碟子捡了一块儿龙须酥递给了苏凝。 苏凝接过那龙须酥朝着陈仲礼递了过去:“尝尝。” 陈仲礼擦着桌子的手停了下来,望着眼前的苏凝摇头道:“四婶,我不能吃。” “四婶给你买的,快吃吧,吃了再干活。”苏凝不好出言安抚陈仲礼,毕竟当学徒要吃的苦是他必经的历程,往后他学到了东西,才能在这个世上站稳脚跟。 陈仲礼望着那碟子里的龙须酥,立马红了眼眶,他在这做了将近两个月的学徒,吃不饱不说,还常常因为算错账目被师父骂,心里憋了很多的委屈,可又不知道同谁说。 娘也不能总是来看自己,他也不想让娘担心,所以都是报喜不报忧,如今瞧着那碟子龙须酥,他的眼眶里终究有了湿意。 “四婶,我——”陈仲礼慌乱的抹着眼角,鼻子发酸。 苏凝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道:“吃吧,吃完了跟着师父好好学,将来学成回来,你娘会为你骄傲的。” “嗯,谢谢四婶。”陈仲礼狼吞虎咽的将那块龙须酥给吃到了嘴里,入口即化,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味道。 苏凝瞧着孩子吃的狼吞虎咽,心中不落忍,又同小伙计买了一包龙须酥给了陈仲礼,让他私下里同陈仲举分着吃。 陈仲礼先是摇头拒绝,但拗不过苏凝态度强硬,只好接了,目送着苏凝离开后,这才继续干活。 第200章 让他帮着卖个瓜 同济堂。 人还未走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祖孙二人的争执。 “祖父,您不能逼着我回京。” “什么叫我逼着你回京,是皇上下旨让你回京,轩儿,你不能抗旨不从啊!”张广白追在张逸轩的身后。 张逸轩气得回身:“祖父,您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您暗中将那匕首给了翰林院的林大人,我区区一个礼部侍郎,能值得皇上下旨?” 被他挑明,张广白气得胡子一扬,眉飞色舞:“怎么不值得,你祖父我可是皇后和太子的救命恩人,咱们家对皇室可是恩重如山,自然,你自然值得!” 说完这话,连他自个儿都觉得心虚,皇上召见孙子回京,其实就是想问问关于东莱国的一些事宜。 张逸轩冷哼一声:“祖父,您别以为我不知道您打的什么主意,当初答应做这个礼部侍郎也是为了您,您别以为我担了这官职,就能想方设法让我进太医院,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进太医院做御医。” “你——” 眼瞧着祖孙二人就要闹得不可开交,苏凝适才走了进去,脸上带笑:“师父,师兄,你们在吵什么呢,是又有了什么疑难杂症吗?” “哼!若真有了疑难杂症他也不配医治。”张广白三步并作两步坐在案后的椅子上。 苏凝忍着笑意,瞧着二人谁也不让谁,从中化解:“那是当然,我可是您最看重的弟子,有什么疑难杂症也都是我上,哪里轮到师兄出手。” “马屁精!”白术站在一旁低低的说了一句。 苏凝扬起眉梢,她就拍马屁怎么滴? “你今日怎么来了,我听祖父说你不是要修葺老屋,怎么会有这般闲情?”张逸轩坐在一旁,白术立刻给他倒了茶水。 苏凝将龙须糖从篮子里取了出来,笑眯眯的看着祖孙二人:“给师父和师兄买了最爱吃的龙须糖,尝尝!” 一见着这龙须糖,张广白气也消了,当下便要伸手去拿,却被另外一只手给捉住。 “干什么,你?” “祖父,这龙须糖您不能吃。” “凭啥不能吃,这是我徒弟给我买的。”张广白用另外一只手直接拿了一块儿放进嘴里,十分得意。 张逸轩瞪了一眼苏凝,而后将那碟子龙须糖给放在了自己的面前,“您上次吃了多少龙须糖,结果弄得牙疼,难道您忘记了?” “我乐意。”张广白吹胡子瞪眼,他如今就爱吃些甜食,还被孙子给管着,悄声对着苏凝道,“苏凝啊,你下次再买的时候,偷偷的给我……” “我听见了,祖父!”张逸轩沉声道。 苏凝连忙笑道:“师父,咱们还是听师兄的吧,以后我给您带西瓜吃,这西瓜保准比龙须糖还要甜,而且夏天吃了还解暑。” 她的话音一落下,祖孙二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张逸轩,他从未想过她居然真的将这西瓜给种了出来,且还是在他们苍云国的土地上。 “你真的种出来了,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苏凝瞧着他比自己还激动,洋洋得意:“自然是要保密的,万一没成,我岂不是很丢脸。” 她更是怕有心人去田里偷瓜。 “算你还有一份心,能记得我们祖孙二人。”张逸轩坐回了原位,“说吧,什么时候把瓜送到府里来?” 瓜肯定是要送的,但是她还有另外一番打算。 “师父,这瓜得等到七月份才成熟。”苏凝十分热络的上前为张广白捏着肩膀,“师父,舒服吗?” “嗯,舒服,看来你穴位也都掌握的不错。”张广白闭着眼睛享受着。 苏凝愈发谄媚:“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徒弟,师父,到时候我老屋翻修好,您能和师兄来我家吗,算是对我的恭贺。” “这个……”张广白略一沉吟,他倒是没问题,就怕自己这孙子不去。 张逸轩早就见惯了苏凝这副谄媚模样,上上一次她这般哄着祖父,貌似是从祖父那得了一本字帖;上一次是得了一支上好的湖笔,美其名曰是怕普通的笔浪费了那本字帖。 不是他夸大其词,再好的字贴,就她那一手字迹,早晚都得毁了。 如今又这般哄着他们去陈家村,只怕又有所求。 “说罢,让我们去你家,除了恭贺,还有什么?”张逸轩将茶盏端起,轻轻抿了一口。 苏凝笑的见牙不见眼:“师兄不愧聪慧过人,我想请您去地里看看西瓜,然后想让师兄帮我们卖。” 噗—— 张逸轩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白术显然被惊着了,好半晌才拿了帕子过去替他家公子擦拭衣裳。 天,他家公子何时这般失态过! 苏凝翻了个白眼,至于么,不过就是让他帮着卖个瓜,用的着这么激动? 张广白垂眸看着好戏,他才不管这孙子。 张逸轩夺过帕子自己擦拭着身上的残渍,眉头微蹙:“你想让我卖西瓜,你可知我是做药材生意的?” “我知道啊,所以让师兄帮我卖,这西瓜咱们苍云国可没有,我一个妇人哪里知道怎么卖?”她其实是更怕有人会拿这西瓜来找他们麻烦,由张逸轩卖肯定不会有人来找茬。 张逸轩没想到苏凝居然还有这般头脑,将帕子丢给了白术,冷声道:“你去外面候着,不许让人进来。” “公子,那若是有人来看诊呢?” “……”张逸轩冷着一张脸,白术连忙退了出去,守在同济堂外面。 这若是换了从前,张逸轩是定然不会理会苏凝,可这两月相处下来,得知她是个聪慧狡黠的女子,因此不得不防着些。 “你想让我怎么卖?” 苏凝山前一步,朝着张逸轩行了一礼:“师兄觉得呢?” 她不敢擅自将这西瓜大摇大摆的拿到集市上去卖,如今两国的关系可是剑拔弩张,稍稍不注意便会被安上通敌卖国的罪名,她可不想因为卖个瓜就被抓起来,所以思前想后便想将此事交由张逸轩去处理。 毕竟这两个月的相处,她觉得这祖孙二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师父方才不是说师兄在朝为官么,那他帮着卖个瓜,一般人就算眼红也不敢动他不是? 第201章 修葺完善 她能想到的这些,张逸轩自然也能想到,且比她想到的更多。 “西瓜乃是东莱的作物,物以稀为贵,你可以价格往高了卖,专门卖给那些达官贵人,有钱的商贾,你种了多少?” “不多,只有十亩地。”苏凝一时间有些犹豫,“师兄,这西瓜既然种出来了,那日后我肯定会大量的种植,若只卖给达官贵人,恐怕这瓜将来得烂在地里头。” “你想贱卖?”张逸轩微微挑眉,这可不是他预料之中,毕竟能突然赚得一大笔银子,试问谁不心动。 苏凝摇头:“也不是贱卖,师兄能不能帮我定个合适的价格,让百姓们也都吃的起,我其实还种了花生,差不多也快成熟了。” 不能因为眼前的暴利就坏了将来。 张逸轩猛然拍桌而起,来回的在堂内走动,忽的看向张广白,朝着他拱手道:“祖父,明日我便回兖州。” 张广白颔首,吹了吹那漂浮在茶盏中的茶叶:“你不是不愿意回去?” “为了不辜负祖父,自然得回去。” 张广白喝了一口茶,吐出里面的茶叶,呸,还为了他才回去,怕是因为苏凝种的作物,他才想回去疏通吧。 苏凝却在一旁急的不行,他如果回去了,那她地里头的西瓜咋办。 “师兄,那我这——” “我定然会陪着祖父去你家恭贺。”张逸轩朝着苏凝道,而后在苏凝的诧异下直接出了同济堂,上了马车往府里去。 “师父,师兄他这是要走?” 张广白放下手里的茶盏,看向苏凝:“你就放心吧,我这孙子既然答应的事情就绝对不会食言,不过苏凝啊,你方才说的那西瓜和花生,到时候可别忘了先让师父尝。” 苏凝额头滑落一排排黑线,她咋就没发现师父也是一吃货呢? 回到家中,苏凝便看见佟牙侩已然带着泥瓦匠在院子里同陈永生说话。 “相公!”苏凝朝着陈永生喊道。 陈永生立刻上前低声道:“杏花姐和虎子媳妇在厨房,你且去看看。” “好。”苏凝应了挎着篮子进了厨房里,与姚杏花和莫采薇商量着这饭菜该如何做。 外头院子里,陈永生则是继续与泥瓦匠沟通。 苏凝画的图纸他们都已经看过了,具体的细节还得同陈永生沟通,毕竟这盖房子是大事儿,半点马虎不得。 “永生兄弟,那我就先回了。”佟牙侩朝着陈永生拱手,眼里都是敬畏。 陈永生朝他还礼:“多谢您帮忙。” “哪里哪里,日后若还有别的事儿,你尽管来找我。”佟牙侩可不敢小看这陈永生,那日闹匪贼,陈永生生擒匪贼,剥人皮的事情如今可是被那些说书先生说的出神入化。 泥瓦匠们也开始动工,丈量土地的去了屋前屋后,搬运泥土和石砖的则是脱了上衣,挑起一旁的篓子就动身,一点都不墨迹。 陈永生则是同几个兄弟一块儿帮着搬运泥土。 院子里里外外,众人忙的是热火朝天。 厨房里。 姚杏花掌勺,苏凝生火,莫采薇则是帮忙切菜,一切有条不紊,她们要做的可是整整十五个人的饭食。 “苏妹子,你说你们老屋翻修,怎么没看见二老派人过来瞧瞧,还有三房那两口子,也不见他们上门,这几日是不是太过安静了些?”姚杏花搅动着锅里的菜。 往日里,没事儿老陈家都要生出些事儿来,可如今倒是奇怪了,忒安分守己了些。 苏凝折了柴火往灶洞里头添柴:“或许是因为三房要参加院试了吧。” 她可不会说是因为陈永生去与老陈家对峙,他们和老陈家一丁点的血缘关系都没有,毕竟陈永生的打算,她还没有仔细问过。 他是要找亲生的爹娘,还是要报答老陈家养育之恩,这些他都没有开口同自己说。 一盘炒豆角被端出了锅,姚杏花接过莫采薇切好的韭菜,一下锅便被呛了一口,“嗨,要我说,他们安分些对你们也好,只不过三房考秀才一事儿,我瞧着有些悬,不晓得你爹娘能不能出的起那么多盘缠。” 这院试可是要去兖州参加的,不仅路途遥远,而且还得打尖住店,吃食等什么都需要银钱。 灶台里的火噼里啪啦一阵响动,苏凝没有搭话,反正三房考秀才不关他们的事儿,至于考不考的上,得看陈富生自己的造化。 饭菜被端出了屋子,摆在院子里,苏凝拿了碗筷喊了众人用饭。 因着修葺老屋,苏凝根本就没有时间同陈永生说话,入了夜,也是累得倒在炕上便睡了。 期间得空去了一趟杨家村,看了地里的西瓜,苏凝的心里也就踏实多了。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老屋已然修葺完,整个小院建的就和他们图纸上的一模一样,且比预想中还要好。 “苏妹子,明儿个我再带着人来恭贺你入住新屋。”姚杏花揪着自家儿子的耳朵,让他赶紧跟着自己回家里。 陈二牛疼得龇牙咧嘴,朝着陈仲怀喊道:“仲怀,你晚上一个人睡怕不怕,我留下来陪你吧。” 他也想感受感受新屋子,更何况他是仲怀的好兄弟,自然要照拂着仲怀,免得他晚上一个人睡害怕。 谁知,陈仲怀却道:“二牛哥,你放心,我不怕,晚上有来福守着我。” “仲怀,我留下来可以——”陈二牛话还没说完,就被姚杏花拧着耳朵训斥,“就你还陪着仲怀,想当初你一个人睡的时候还尿炕,人家仲怀像你一样胆小吗?回去!” 这孩子,尽在这添乱。 望着被提溜走的陈二牛,一家三口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些泥瓦匠也都领了工钱离开了。 陈虎同莫采薇也上前与陈永生夫妻二人告辞,临走的时候,苏凝将备好的几包药给了莫采薇,低声与她耳语了一番,莫采薇的脸当场就红了。 送走了众人,陈永生揽着苏凝的肩膀,一手牵着儿子,跨过月亮门,进了后头的院子里。 第202章 断了也无妨 后头跨院里。 主屋是夫妻二人住的,左右各有两个厢房,右边两个厢房给陈仲怀做了卧室和书房,左边的则是盥洗室和茅房。 原先院子里的三棵树,如今已然开了花,其中一棵是花椒树,而张逸轩给的另外两棵居然是酸木瓜树。 苏凝将那棵花椒树移到了前头跨院里,毕竟厨房在那,而另外两棵酸木瓜树则是留在后院儿。 说起这屋子,苏凝是愈发的喜欢,各个屋里的家具和窗户,都是陈永生同陈松他们去和邱山砍了树木,回来请木匠打的,雕刻着祥云和鸟雀。 陈永生瞧着苏凝进了屋里就对着那些家具爱不释手,心里也跟着高兴。 “爹,娘,我屋里居然有一张床!”陈仲怀领着来福跑进了屋里。 待他一进屋,发现房间里居然还有一张炕便有些不解:“娘,为何你这里是炕,我屋里是床?” 苏凝刮着他的鼻子,领着他进了旁边的抱厦里,“你瞧!” 抱厦虽小,但东西都十分齐全,不仅有床,还有柜子和桌椅。 “爹娘也有床,真好!”陈仲怀转身抱着苏凝的腿。 苏凝牵着他的手往前厅里去,一边走一边问道:“你确定今晚上要一个人睡吗?” 陈仲怀点了点头:“娘,我如今已经长大了,自然要一个人睡。” “那如果你晚上害怕就来屋里找爹娘知道吗?”苏凝抚摸着他的小脸。 陈仲怀应了,领着来福回了自己的屋子。 四目相对,陈永生上前替她挽起碎发,一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我去给你打水,你洗了歇下。” 这段日子她瘦了些,且跟着自己忙里忙外的,夜里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可见是真累着了。 苏凝也不同他客气,拿了换洗衣物便去了盥洗室内。 这个盥洗室她特意与旁边的茅房修葺在一处,且两屋里通了一条渠,她们沐浴完的水可以通过这条渠流通到茅房里储存起来,利用沐浴的水冲走排泄物。 她还特意让泥瓦匠在茅房对着的院墙外头修葺了一个化粪池,这样一来他们粪壤就有了,到时候直接挑到菜地里。 苏凝坐在木桶里舒舒服服的泡着热水澡,屋里的热气将她的脸颊蒸的通红,将帕子搭在脸颊上,身子往后一靠,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舒坦。 盥洗室的门咯吱一下响了,苏凝猛的被惊醒,还未将帕子拿下,一双手已然袭上了肩头,正替自己揉捏着肩膀。 “相公,你怎么进来了?”那双手她已然熟悉不过,拿掉脸上的帕子,苏凝仰头盯着陈永生的面庞。 陈永生一手伸入水中,“天气虽热,但你也不能贪凉,还是回屋吧。” 不等苏凝开口,已然拿起帕子,将她从水里捞了起来。 苏凝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抱吓得两腿直接缠上了他的腰间,待意识到什么时,双颊红似血,咬牙切齿道:“我自己来。” 陈永生却不给她这个机会,迅速的替她擦干了身上的水迹,一把扯过她搭在旁边的衣裳,遮住她的身子抱着她径直回了屋里。 灯火缥缈虚无,青纱帐下,臭骂声转而变成了求饶声,一室旖旎。 翌日。 苏凝是在陈永生的臂弯内醒过来的,瞧着男人眉眼弯的如月牙一般,苏凝气的一口咬在了他的胸口处。 只听眼前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在苏凝得意至极时,忽的身上一沉,原本还揽着自己的男人,此刻又压了上来。 “我……”红唇被堵上,苏凝惊恐的发现陈永生的双眸里蹿起的火苗。 她错了,她真的意识到错了。 就在陈永生想要惩罚她的时候,只听屋子外头响起了阵阵敲门声。 苏凝伸出一条胳膊想要逃离,却被陈永生给拽了回来。 开玩笑,距离上次,他可是足足忍了两个月零十天,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 “爹,娘,你们起来了吗?”陈仲怀站在房子外面喊道。 苏凝拍着陈永生的后背,想要让他停下。 陈永生有些不愿松开,咬着苏凝的脖颈处,落了痕迹,终究还是不情不愿的起了身。 瞧着他站在床前扣着衣裳,苏凝一脚向他的腿弯处踹去,可惜被陈永生一下子发现,牢牢握住了她的脚,将她从床上拽入了怀中,一点点的为她从里到外穿着衣裳。 “再闹下去,只怕仲怀得饿着肚子去学堂。”陈永生为她穿戴好,一手摸向她的后勃颈,重重的吻了上去,堵住她要说的话。 苏凝是真的怕了,唔唔唔的表示投降,陈永生这才放过她。 一打开房门,瞧着自家儿子领着来福站在门口,陈永生道:“进去吧!” 陈仲怀这才屁颠屁颠的领着来福进了抱厦,同苏凝说着昨晚上一个人睡觉的感觉。 苏凝对着铜镜梳好了发髻,简单的梳洗过后,便领着小包子去了前头院子里。 厨房里已然冒了炊烟,陈永生正在熬粥。 早饭端上桌子,苏凝望了一眼陈永生,清了清嗓子:“今日家中定然要来许多人,一会儿吃完饭,我有话要问你。” 昨天夜里被他缠着,她根本就来不及问他这陈家二老到底请还是不请。 村里的里正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定然是要请的,苏清河作为长辈也是一定要来的,姚杏花一家和他的几个兄弟自然也少不了,还有她师父师兄—— 苏凝大致算了算,少说也得两桌子客人,还未算上老陈家。 陈永生将碗里的粥一口喝完,眼神变得黯然,嘱咐仲怀去学堂后,开始默默的收拾着碗筷。 苏凝将自己的碗筷递了过去,站在一旁开口:“永生,你到底是如何想的,不妨告诉我。” “不必请他们过来,往后咱们便按着分家文书上写的东西孝敬他们,权当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至于旁人,你若愿意来往,咱们便继续来往,若是不愿意,咱们断了也没关系,我的身世且先不提,等——。” 陈永生的话还没说完,院门外便响起了姚杏花的声音,以及来福的喊叫声。 第203章 充当和事佬 “苏妹子,是我!”院门外,姚杏花敲着门朝里面喊道,身后陈启业提着一篮子鸡蛋和几包糕点。 苏凝同陈永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将院门一打开,来福便冲了出去,围着姚杏花两口子摆着尾巴。 “来福,去去去,一边去!”姚杏花伸手赶着来福。 苏凝侧身请他们两口子进了院子里,“杏花姐,怎么来这般早?” “这不是想着一会儿人多,怕你忙不过来,特意来帮你忙的,怎么样,昨晚上住的可好?”姚杏花站在前头院子里左右瞧了瞧,“要我说,你这屋子可比云水镇上那些宅子好多了。” 苏凝不置可否,领着他们进了后头跨院里,带着她仔仔细细的参观了一番。 陈启业则是同陈永生在前头跨院里谈论着事情。 “永生,荣大的奶奶昨儿晚上去了,听裹尸的说是饿死的。”陈启业拉扯着陈永生站在前头院子里,没有往后面去。 荣大奶奶死了?还是饿死的,陈永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荣大不是让许三炳照顾他奶奶吗,怎么可能会饿死?”虽说这许三炳好吃懒做,但荣大不是说会寄回饷银的吗,一个老人能吃的多少口粮,怎么可能会被饿死。 陈启业压低了声音,神色异常严肃:“听说这次朝廷征兵根本就没有发饷银,那荣大从出去到现在可是一文钱都没有寄回来过,那许老三先前还照顾着荣大奶奶,后来他自个都顾不上了,那荣大奶奶可不就——” 说到这儿,陈启业叹了一口气,这年头老人被饿死总让人唏嘘。 陈永生呆愣了片刻,随即开口道:“这事儿咱们一会儿等里正来了,再详细问问,朝廷不可能会不派发饷银的。” “嗯。” 到了晌午时分,学堂便下了课,陈仲怀、陈二牛拉扯着苏清河往家里去,正巧碰见陈田和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们。 “苏秀才!” “里正,这些日子多亏了您俩儿子帮忙,他们的房子才落的这般快。”苏清河朝着陈田拱手。 陈田连忙道:“都是乡亲,自然是要互帮互助的,走,咱们一块儿去吧!” “好,您请!” 二人一番客套,齐齐朝着老屋走去。 路过老陈家时,突然瞧见陈保贵正坐在院子里,盯着断成两截的旱烟杆子,不由蹙眉,“永生难道没有请他爹娘去?” 这个苏清河可就不太清楚了,按道理说是应该请的,只不过看陈保贵的模样,似乎永生和凝儿他们确实没有请。 “保贵啊,你咋坐在这儿,赶紧同我们一块儿去永生家里恭贺恭贺,老屋翻修,你们做长辈的也要去看看啊。”陈田朝着院子里的人喊道。 大周氏从屋里挑了帘子出来,脸色不太好,“有啥值得我们恭贺的,又不关我们老两口的事儿。” 这话说的颇为膈应人,陈田不过是一番好心,却被她一句话都给堵了。 陈保贵站起身来,望了一眼众人,声音沙哑:“里正,我就不去了,永生他也没请我们去,我们哪有脸面——” “爹,老四不孝,您又何必自责,等儿子考取了秀才,定然会让他来求咱们。”陈富生从东厢房里挑了帘子出来,打断了陈田的话。 自从上次爹晕过去之后,整个人精神不济,家里大哥和二哥都不在,他身为家中的男人,自然不会巴巴上赶着去老四家里恭贺,不过就是翻修了房子,有啥了不起的。 “富生,你咋这般说老四,这些日子,我瞧着老四挺好的啊!”旁边一个长者开口道。 “没错,这些日子他不仅领着乡亲们进山打猎,还领着大伙儿去山上挖春笋,你怎么能这么说老四。” “我呸,几只野鸡野兔子就把你们给收买了,真不知羞耻。”大周氏在一旁冷嗤。 几位老者瞧着大周氏如此,不由涨得脸色通红,“走,咱们走,不与这妇人多说。” 苏清河自然是先领着他们去了女儿家中,至于陈田,则是留了下来,朝着院子里走了进去,坐在陈保贵的对面。 “保贵,你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你面色不好,是哪里不舒坦?”从一开始到现在,陈保贵都一直盯着那旱烟杆子,不说话。 陈保贵咂摸了下嘴巴,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说起,瞧了一眼老婆子和陈富生,起身朝着陈田赔礼道歉。 “里正,方才我老婆子多有得罪,是我们的不是,只是,只是因为——” “因为啥?”陈田扶着陈保贵起身坐下。 陈保贵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了陈田听,只不过这其中三分真七分假,听的陈田心里也不是滋味。 “保贵啊,要我说永生虽不是你亲生,但你养育了他二十五年,也算是亲生,怎么能因为口舌之争就伤了情分,这样,你们同我一起去,我来做和事佬,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的。” “这,这不太好吧!”陈保贵双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表面装作踌躇。 陈田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有啥不好的,他上了咱们陈氏族谱,就是咱们陈家村的人,没有血亲,也有养育之恩,养育之恩大过天,你就放心的跟我去吧。” 陈保贵回头看了一眼陈富生和大周氏,“那老婆子和我儿——” “也去,都一块儿去。”陈田瞥了一眼二人,自然是让他们一块儿跟着去的。 待众人都到了苏凝家门口时,被眼前的老屋给震撼住了,他们原以为老四只不过简单的将老屋给修葺了一番,不曾想过居然修葺成了如此模样。 “进去啊,你们还愣着干嘛!”陈田瞧着二人站在门口,不由在身后催促。 院子里,几位长者正坐在一块儿说着话,姚杏花帮着端茶倒水,将带来的点心搁在桌子上。 几个孩子围在院里指着兔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倒是十分热闹。 陈永生也同陈松和陈弘文两兄弟他们说着话,根本就没注意到大门口又来了人。 第204章 腆着脸上门 瞧着院里的情形,二老一瞬间竟有些眼红,这场景原本应该出现在他们老陈家,这些长辈们应该恭贺他们老陈家才是,怎么能恭贺陈永生? “汪汪汪!”突然的狗吠声惊醒二人,来福朝着门口的人大声叫喊着。 众人一回头,便瞧见陈富生躲在二老的身后,嚷嚷着让狗离开。 “永生啊,你赶紧把你家狗给拴住,免得咬着人了。”陈田朝着院里的陈永生喊道。 陈永生一时间站在原地没有回话,望着门外的陈保贵,好半晌才喃喃开口:“你们怎么来了?” “永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搬入新家自然是要迎二老进来的,快,咱们快进去。”陈田推搡着陈保贵和大周氏。 可惜,来福一直堵在门口,只要他们上前一步,下一秒就叫唤的更加厉害,且龇牙咧嘴的。 “永生!”陈田厉声喊道。 厨房里。 苏凝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待看见来人时候,立刻擦了手上的水迹,“哟,里正来了,快里头坐,杏花姐,帮我给里正倒碗茶。” 姚杏花立刻上前将里正往里迎,根本就没有搭理二老。 陈田被拉扯着坐在一堆人里,指着陈保贵:“苏凝,永生啊,你们快让他们进来,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苏凝上前挽着陈永生的胳膊看向三人:“你们若是来恭贺我们的,我们自然欢迎,若是为了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吧,没得弄得大伙儿脸上都难堪。” 一听这话,躲在二老身后的陈富生就不乐意了:“苏凝,你怎么同爹娘说话的,你家盖得新房子,理应请二老进去。”说完,在身后推搡着二老,“爹娘,咱们就进去,看她们能拿咱们怎么样。” 呵,真是来找事儿的。 “来福!”一声轻唤,来福一跃而上,直接朝着陈富生扑了过去,吓得陈富生跌倒在地上,而来福则是昂首挺胸待在原地,方才那架势不过是吓唬他而已。 陈富生跌坐在地上,脸色涨得通红,爬起来指着陈永生就骂:“老四,你忒不是东西了,居然敢放狗欺负我,信不信,信不信我——” 他左右瞧了一圈都没看见门口有一块儿石头和棍子。 屋里的人瞧着陈富生那副怂样,笑成了一团。 “行了,你就把嘴给我闭上!”陈保贵一声冷喝,抬眸看向陈永生,声音带着惭愧:“老四,爹这些日子也想了许久,以前是爹娘的不对,不该瞒着你,但我们也是有苦衷的,你还那么小,在山里饿的奄奄一息,我就想啊,把你带回去当亲儿子一般养,可咱们家里的条件——” 陈保贵长叹一声:“爹今儿来就想对你说,我已经同里正交代了你的身世,那族谱上的名字,你挑个日子给抹了吧。” 闻言,苏凝和陈永生面面相觑。 大周氏则是拉扯着陈保贵的衣袖,她们来的时候可不是为了这事儿的啊,怎么会让陈永生将族谱上的名字给抹了,这万一真抹掉了,将来谁还来帮助老陈家。 陈保贵心里也提着一口气,他这是在兵行险招,在赌陈永生会不会顾念着这二十五年的养育之恩,会不会真是这般无情。 然而,让陈保贵没有想到的是,陈永生居然请了他们进了院子里。 “凝儿,给他们看茶!” 一听这话,苏凝先是一愣,也不多问,便领着陈保贵一家三口进了院子里,安排他们同里正坐在了一处。 陈富生则是同陈弘文他们坐在一处。 后头陆陆续续来的都是与陈永生、苏凝交好的人。 让陈保贵没有想到的是,苏凝居然将二房的人请了过来。 看着陈鱼和杨絮与自己同坐在一桌,大周氏开始给杨絮下脸子。 “家里的活计你都做完了,居然还有闲工夫来这儿?” 当着这么多村里媳妇的面,杨絮面上赧然,双手紧紧攥着裙摆,抬眸看向大周氏:“娘,我是来给四弟妹恭贺的。” “屁的恭贺,你当老娘不晓得你就是想偷懒!”大周氏可不会顾及杨絮的面子,她憋了一肚子火气,可不正想找个出气筒。 旁边的几个媳妇看不下去了,便出言帮着杨絮说了两句。 可没曾想大周氏呵斥的更凶了。 苏凝在一旁瞧了一眼,进了厨房将陈鱼给唤了过来,让她去帮忙。 陈鱼一看娘被奶这般欺负,立马就不乐意了,拿起搁在一旁桌子上的一对扫帚,啪的一下子搁在大周氏的面前。 “奶,这是我娘给四婶的贺礼,我们确实来恭贺的,奶是干啥来的?” 望着那绑上红布条的一对扫帚,大周氏气得脸红脖子粗:“好你个小蹄子,居然敢顶撞我,看我今儿不——” 一伸手,大周氏便要朝着陈鱼的脸上捏去。 陈鱼连忙避开,“爷,奶,三叔,你们来四婶婶家可带了什么礼?咱们可都不是空手来的。” 她这一喊,陈保贵回头看了一眼大周氏,一记厉眼,看的大周氏缩了缩脖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两银子重重的搁在了桌子上。 “老四,这是我们给你的贺礼,你快拿着。” 陈永生并未上前去拿,反倒是看着大周氏和陈保贵道:“二老的心意我们领了,这银子还是留着给富生考秀才吧。” 陈永生话音一落,大周氏连忙将那一两银子给收了回去,这可不是他们不给,是陈永生自己不要的。 苏凝冷嗤,她是支持陈永生的做法,没必要为了一两银子与他们牵扯不断,若不是看在里正的面上,断然不会让他们进了院。 “杏花姐,外头就劳烦你帮忙照看下。”苏凝低声与姚杏花耳语了一番。 姚杏花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有她在,自然不会让大周氏在今儿这么好的日子乱来。 陈保贵一心想要同陈永生修好关系,可却一直没有机会同他说话,不是陈启业拉着陈永生,就是陈弘文和陈弘武两兄弟陪着他吃酒。 再看看自己这一桌,除了里正还陪着和自己说上两句话,旁人都是半搭不理的。 而陈富生也是一样,不过他却并不生气,只顾着吃着桌子上的点心。 第205章 买西瓜的人来了 临近晌午。 苏凝的菜已然备齐了,出了厨房同陈永生耳语一番,众人便瞧见夫妻二人出了院子门。 这是还要来人。 只不过是谁,众人皆是跟着翘首以盼。 屋外传来牛叫声,来福朝着来人叫唤了一声,被苏凝一声呵斥,立刻呜咽着回了院子里,寻求陈仲怀的安慰。 陈仲怀悄悄的将手里的糕点扔给了来福。 “叔,婶儿,你们可算是来了,快里面坐!”苏凝上前扶着杨柳从牛车上下来。 杨柳将手里头编的筐篓子递了上去:“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快拿着。” 苏凝瞧着那篓子被红布盖着,立刻提在手里,将那红布一揭开,待看到里头的花生时,笑着道:“婶儿,这可是我收到的最好的贺礼了。” “切——”杨二郎跳下牛车,赶到旁边拴好。 杨槐上前一步,将牛车上罩着的筐篓子取下,朝着小儿子呵斥:“还不赶紧帮忙搬下来。” 今儿可是苏凝入住新屋的大好日子,不许这孩子闹事儿。 “叔,让永生帮您搬进去,二郎和婶子快和我进去吧,二嫂和孩子们都在里头坐着了。” 闻言,杨柳面上带着笑,跟着苏凝进了院子里。 当他们一家人进了屋里时,陈田立刻站起身来,朝着杨槐道:“呀,这是带了什么东西过来,这么大两筐子?” 身后传来陈富生的冷哼:“还能是啥,杨家村里除了番薯还能有啥?” 那话语里的讽刺激的杨二郎想要上前给他两拳,却被自家娘的眼神给制止住。 “爹,娘!”杨絮起身行礼。 “姥姥,姥爷!”陈鱼和陈仲贤也朝着二老扑了过去,那亲热劲儿可比对陈保贵和大周氏多多了。 杨槐和杨柳摸着孩子的脑袋,扶着杨絮起身,望着杨絮的身子道:“肚子里的孩子可还老实?有生可回来过?” 提起陈有生,杨絮的眼眶就有些红。 姚杏花立刻招呼着:“哎哟,婶快坐下聊,都站着做啥,当家的,你也快帮着永生照顾着杨大叔。” 这番一阵热闹,倒是将方才陈富生说的话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陈启业给杨槐搬了凳子,让其坐在一旁,又给他奉了茶水。 苏凝站在院子外,蹙着眉头,陈永生招呼好众人走了出来,低声询问道:“他们还能赶来吗?” 苏凝望着那条道路,始终没有见到马车的身影,心里也十分忧虑,“应该会来的,师父和师兄定然是有什么事情给耽误了,咱们再等等,再等等。” “那再等等!”陈永生揽着她的肩膀,院子里全是热闹的说话声。 半个时辰后,姚杏花出来询问什么时候放菜,毕竟这都快到时辰了。 苏清河也十分担心,这是女儿第一次宴请村里的长辈们还有大伙儿,可不能出了岔子,遂一直陪着大伙儿说着话。 “要不,咱们先——”苏凝面上带着一抹怅然。 话还未说完,远远的就瞧见马车正朝着家门口奔来,待看到那驾车的人时,苏凝立刻朝着那马车跑了过去。 “师父,师兄,你们可算来了!”苏凝站在马车前迎接来人。 白术将车子停在一旁,还未掀开车帘,就瞧着马车里头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来。 “这位想来就是广白兄说的苏凝吧。”只见出来的不是张广白,而是一位面容瘦削,穿着黑色长衫的老者,年岁与张广白相近,身上却无形的散发着一股官威。 苏凝微微一愣,陈永生立刻上前来,将苏凝护在身后,看向来人:“请问这位如何称呼,为何坐着张家的马车?” “呵呵,倒是十分护妻。”林守仁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下了马车。 他一下来,坐在马车里面的张广白和张逸轩这才出了马车。 “我都说了要备两辆马车,你非要同我们挤在一处,差点没挤坏了我一把老骨头!”张广白嗔怪着眼前的人。 苏凝连忙上前:“师父,师兄,这位是?” 张逸轩见白术将礼品都拎了过来,这才朝着夫妻二人介绍:“这位是翰林院的林守仁,林大人!” 苏凝和陈永生先是一愣,而后又看向张逸轩:“师兄,你——” “想来你也猜想过我们的身份,我也不瞒你,我如今是礼部侍郎,至于你师父吗?”张逸轩瞥了一眼张广白。 张广白捻着胡须,冷哼一声:“老夫就是同济堂的一名坐堂大夫。” “是,祖父说什么都对。” “林、林大人,您——”苏凝朝着林守仁作揖,伸手请他入院子里,没有想到张逸轩居然请来了这么大一个人物。 “你称呼我一声林老爷就成,我啊就是来买西瓜的,啥大人不大人的。”林守仁看着苏凝道。 苏凝抬眸看向张逸轩,张逸轩朝着她点了点头。 “那师父、师兄、林老爷快里面请。”苏凝立刻迎他们进院子里。 因顾忌着林守仁的身份,夫妻二人一番商量,原本想要重新布一个桌子,可谁曾想那林守仁和张广白居然自个去了陈田和苏清河那一桌坐下。 张逸轩则是坐在了陈启业的身边。 白术将带来的东西搁在一旁,老老实实的站在身后,不敢多言语。 心中却暗叹,苏凝这老屋修葺的可真好。 瞧着他们一行人这番做派,院子里鸦雀无声,纷纷等着苏凝和陈永生介绍。 “各位,这二位便是同济堂的张大夫和张公子,这位、这位是我师父的友人——林老爷。” 众人互相见礼。 乡亲们瞧着他们并没有端任何的架子,那稍稍紧张的心也放松了下来,大伙儿聊着聊着也就熟稔了起来。 苏凝这才同姚杏花、莫采薇将饭菜端出了厨房,开始上菜。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都十分热闹,尤其是那帮孩子,因着家里人都嘱咐过,那吉祥话说的一个比一个溜,逗得大伙儿笑个不停。 陈永生陪着众人吃酒,苏凝则是顾着女眷这边。 林守仁将院里的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头也对苏凝和陈永生颇为称赞。 来之前他还对张广白和张逸轩的夸赞颇有异议,如今看来,这夫妻二人倒是同心同德,赢得村里的人好口碑。 第206章 故意耍酒疯 七月份的天,众人吃了酒便有些燥热,瞧着桌子上的饭菜都吃的差不多了,苏凝便和姚杏花起身收拾着桌子。 “苏凝啊,望你们日后能好好过日子,孝敬长辈,咱们陈家村可容不下那等子不孝子孙。”陈田吃了几杯酒,便有些醉了。 这话说的可就有些意思了,林守仁瞥了一眼夫妻二人。 陈弘文瞧着自家爹吃醉了酒胡言乱语,便起身走了过去,扶着陈田道:“爹,您醉了,我扶您回去吧!” 谁知,陈田一把推开大儿子的手,嚷嚷着:“我没醉,永生——”他猛的打了一个酒嗝,指着陈永生,“你,你过来——” 苏凝蹙着眉头,上前一步拉着陈永生的胳膊,不想让他过去,生怕出了什么事儿。 陈永生低头示意拍了拍她的手,朝着陈田走了过去:“里正,您想说什么?” 众人纷纷看着,陈保贵则是起身挡在二人之间。 “老四啊,里正喝醉了,你就甭杵在这儿,快去招呼旁人吧。”陈保贵生怕陈田将陈永生的事情这个时候给捅出来。 可惜事与愿违。 陈田一手拍着陈保贵的肩膀,很是怜悯:“保贵,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做主,这老四虽不是你亲生,但养育之恩大过天,你们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他们若是不孝顺你,我——” 陈田拍着自己的胸脯,恍惚的指着陈永生,“我陈田第一个饶不了他!” 此言一出,众人唏嘘不已。 “保贵,里正这话可当真?” “我爹吃醉了,当不得真,各位叔伯,我先带我爹回去了。”陈弘文简直头疼,爹向来酒量极好,怎么今儿就醉了?还给永生哥添堵。 “我没醉,没醉,保贵,你说说,永生是不是你亲生的,可是你亲口对我说——嗝”陈田又是一个酒嗝,熏得陈保贵蹙起了眉头。 陈保贵抬眸盯着眼前喝醉的陈田,心里十分怨恨,但谁让他是里正,根本就得罪不了,张了张嘴,好半晌才道:“老四、老四确实不是我们亲生的,是我们捡回来的。” “怎么会这样?”几位村里的长辈听了这话,望着陈永生和陈保贵,瞧着二人长得确实不像,忽的开口,“保贵啊,那你为何将他上了咱们陈氏族谱,这可是对祖先不敬。” “保贵,你糊涂啊!” 陈保贵想投河的心都有了,他今日来是想趁此机会让村里的几个长辈和苏清河帮着联名做保,好让老三能进京考取秀才。 可谁曾想,陈田给自己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他原本以为告诉了陈田这件事情,会取得他的同情,帮着压制陈永生,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副局面。 “我——”陈保贵一手捂着脸颊,声音哽咽。 大周氏瞧着自家老头子被众人逼成这副模样,从另外一桌走了过来,挡着众人的面嚷嚷:“咋地,我们一番好心不想让他饿死,你们倒还反过来指责我们,我们老两口含辛茹苦将他养大成人,让他娶妻生子,我们容易吗?” “爹、娘!”陈富生擦了擦嘴上的油水,一下子跪在二老的面前,“你们二老放心,将来我们三兄弟定然好好孝敬爹娘,这陈永生咱们就当白养了一场。” 张广白瞧着这场闹剧,心中不悦,今儿是自己徒弟入住新屋的好日子,又是带着友人来买西瓜的,怎么能被这一群人给搅和了。 刚要起身替自己徒弟伸张正义,却被张逸轩给拽住了。 “祖父,这是他们的家事儿,还是别管了。”张逸轩没有想到这陈永生居然不是陈家村的人,那他之前查探到的消息岂不是—— 一想到此处,张逸轩便多了个心眼,打算回去之后,派人细细查查当年的事情。 陈弘文朝着一旁看戏的陈弘武喊了一声:“你还坐在那,还不快同我一块儿将爹给扶回去。” 陈弘武丢了手里头的酒碗,笑着上前搀扶着陈田离开了陈永生家中。 临走的时候,忽的跑到陈永生的耳边低声道了一句:“不用谢我爹!”就立马跑了出去。 陈永生嘴角一挑,朝着二老跪了下去,磕首道:“多谢二老的养育之恩,你们放心,分家文书上写的还做数,权当还了二老的恩情,至于那族谱上的名字,明日我便同里正说划去我的名,从此不再出现在陈氏族谱上。” 闻言,陈保贵的身子微微一颤,扶住桌子稳住了心神,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陈永生,脸色煞白,他要的并不是那分家文书上的东西。 他要的是陈永生一直帮扶老陈家。 “爹,您没事儿吧!”陈富生瞧着他的脸色不大好,生怕他在这儿晕过去。 大周氏被陈永生的话伤了心,双手攥成拳头,作势往陈永生身上打去,她这是养了一个白眼狼啊。 “老婆子,住手!”陈保贵提了一口气,看向陈永生:“老四,你确实是能干了。” “都是您二老的养育之恩。”陈永生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双眸里全是疏离。 “行了,既然你把话说的如此明白,那我们二老还有什么脸面要你继续喊我们爹娘,不过这养育之恩,你若忘了,那便如同里正所说,你不配留在陈家村。” “自然不会忘记。” “老婆子,我们走!”陈保贵朝着大周氏喊道。 大周氏愣了片刻,“那富生的联名保证书怎么办?” “回家去,我自有办法!”再在这里待下去,那他的脸面往哪里搁,他陈保贵也不是那等子没脸没皮的人,还赖着不走了。 他这一走,陈家村的几个长辈也不好再待在这儿,毕竟方才大伙儿都听见了,这陈永生并不是陈氏族人,所以,他们也都不好再多留下来。 苏凝目送几位老者离开后,望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陈松等人。 “苏妹子,厨房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你们甭伤心,就算你们不在那族谱上,咱们两家也还是挚交,有啥事儿就同姐说,知道不。”姚杏花拉着苏凝的手,生怕她受了委屈。 苏凝回握住她的手:“招待不周,让你们受惊了。” “行了,咱们不这般生分。” “永生哥,我们也一样是你的好兄弟。”陈松同陈虎站在陈永生的身边。 第207章 地里考察 留下来的都是至交好友,苏凝也不同他们生分,招呼众人坐下,与陈永生取了那西瓜过来。 “原本是想让大家都尝尝,可没曾想闹了这么一出,这西瓜乃是我师兄给的种子,让杨叔一家种着,咱们大伙儿尝尝!” 说罢,取了菜刀出来,当着大伙儿的面将那西瓜给切分开来。 几个孩子站在最前面,望着那西瓜直流口水。 “娘,这瓜我们上次在张爷爷家吃过。”陈仲怀指着那西瓜道。 苏凝将西瓜分给众人,待看到苏清河垂丧着脸,不由安慰道:“爹,永生的事情您就别担心了,咱们也不是陈氏族人,不照样好好的生活在这儿。” 苏清河叹了一口气,话虽是这么说,但苏清河总怕将来会生变故,有了族人也有了一重保障,总好过一个人单枪匹马。 “姥爷,您尝尝西瓜,这瓜可甜了。”陈仲怀双手捧着西瓜递在苏清河的面前。 苏清河望着他的小脸,接了过来。 西瓜的水分和甜分都很足,众人坐在院里吃的酣畅淋漓。 “苏妹子,这褐色的瓜籽能种吗?”姚杏花望着地上的西瓜籽询问道。 姚杏花问的问题也正是张逸轩和林守仁想问的,毕竟这西瓜可是东莱国的作物,若是能让苍云国的百姓都能种植,那是再好不过的。 “可以,但是发芽率低,未必能长出来。”苏凝朝着众人解释。 “发芽率?”林守仁挑眉,略有些不懂。 苏凝看向一旁的杨槐,“杨叔挑选种子的时候想来也清楚,有许多种子在浸种的时候就不能出芽。” “确实是,一穴里必须放三四株西瓜秧苗,否则也结不出来西瓜!”杨槐补充道。 这都是他根据苏凝说的方法种植的,一开始觉得一穴种这么多会不会太过抛费,可到了后来才发现这关乎着能不能结果。 屋里的人都听不大懂杨槐所说的,但是能尝到西瓜,那就证明苍云国的土能种。 “今儿我来就是买这西瓜,你们种了多少亩,可否带我去看看?”林守仁将西瓜皮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 杨槐回头看了一眼苏凝,苏凝朝着他点了点头。 “可以,林老爷一会儿不妨同我们一起去。” “相公,我就不去了,你陪着师父和师兄们一块儿过去吧,具体的事情就按照咱们先前说的办。”苏凝十分利索的收拾好桌子,拿了扫帚扫着庭院里的残渍。 “娘,我能不能跟着一块儿去?”陈仲怀扯着苏凝的衣袖,嘴上还沾了一颗西瓜子。 “娘,我也想去。”陈二牛也扯着姚杏花的衣裳。 姚杏花可没有苏凝那般温柔,一巴掌拍向他的脑门:“去啥去,老老实实搁屋里待着。” “不,我就要去,仲怀去我就去,婶儿!”陈二牛转而向苏凝撒娇。 苏凝拿他们没法子,便同意让他们几个小的去玩了。 陈鱼与陈仲贤姐弟二人也同他们一块儿去了。 众人原本是要乘坐马车的,但林守仁想坐坐那牛车,众人便舍弃了那马车,纷纷坐在牛车上,由杨槐和陈永生在前面赶着,几个孩子和林守仁坐在后面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林老爷,你是从哪里来?”陈仲怀被林守仁护在身前,抬头问道。 林受热低头望着他的小脸笑道:“可听说过兖州?” “听过!”几个孩子齐齐道。 陈二牛大声嚷嚷着:“苏先生同我们说过,兖州乃是帝都,那里的人都吃的好穿的好,京城里都是当大官的人。” “呵呵,那你想不想当大官?”林守仁被孩子逗笑。 陈二牛挺起胸膛:“我不当大官,我要当武状元,将来上阵杀敌。” “好志气。”林守仁忍不住多瞧了一眼陈二牛,转而低头看向陈仲怀,“你呢,你将来长大了想做什么?” 陈仲怀绞着手指头,一时间还未想好。 瞧他答不出,林守仁也不催促,只摸着他的脑袋让他慢慢想,不一会儿牛车便到了杨家村。 放眼望去,整个杨家村只有寥寥几十户,地里全都种的同一种作物,一眼望过去,仿佛看不到尽头。 “杨家村的境况不如陈家村啊!”林守仁望着路过的一座座低矮的茅草屋。 张广白坐在一旁被颠的骨头都要散了架:“可不是,要不是我徒弟同我说,我也不曾知晓这杨家村的乡亲们长年累月都只能吃番薯,说是前些年还闹过饥荒。” “此话当真?”林守仁一时不敢相信。 张逸轩在一旁附和:“当不当真,林老自己问问便知。” 牛车停在杨槐家门口,陈永生领着众人去了地里。 林守仁不认识那瓜藤,看着那一片绿幽幽的叶子,还未来的及问,便见着几个孩子从身边跑了过去,朝着前头那片地里跑了去。 “哇,好多西瓜!”陈仲贤跑到西瓜里,左摸摸右摸摸。 林守仁瞠目结舌,“你们这是种了多少?” “十、十亩地。”杨槐略有些紧张的搓着手,接下来的话他有些说不出口,望了望旁边站着的陈永生。 陈永生自然明白,前几日他和苏凝便已经来看过。 “林老爷,这地里的瓜不能泡雨水,您若是要,咱们得赶在雨水来临前给摘了,不知您意下如何?” 望着这满地的西瓜,其中还掺杂着其它的绿藤,林守仁指着那地里道:“这是什么?” 杨槐立马拔了一穴,那花生掺杂着泥土显露在众人的面前。 “是花生,你们——”张逸轩不可思议的望着那花生。 “都是苏凝同我们说的种植法子,也多亏了张公子的种子。”杨槐将那花生摘了下来,几个孩子蜂拥而至,一人得了两颗。 陈永生接过分给了林守仁和张广白。 “我这就派人来采摘,只是这价钱——”林守仁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张逸轩。 来之前皇上就已经下了令,若是这西瓜真的如东莱的一般,便全部拉回京城,按照十文一斤给买下,可这十亩地看样子足足有上千斤,那岂不是得上百两银子,还有地里头的花生,他也得同皇上一道禀明了。 第208章 聚众闹事 张逸轩上前一步,同陈永生低声解释:“十文一斤的价格,暂时先收入,等日后公文定下来,再重新定价。” 陈永生瞧着众人都望着自己,点了点头:“我们信你,那何时派车来拉?” “一会儿我便让白术回府拉车来,不过这银钱恐怕得过了称后给你们。” 林守仁瞧着他们同意了,松了一口气,同杨槐了解了杨家村里的情形,又望了一眼地里的番薯,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下晌的时候,林守仁便同张逸轩先带了三四个西瓜回了云水镇,他得写一份密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宫中。 白术则是领着五辆马车去了杨家村,在杨槐与陈永生的带领下,府里的小厮们跟着他们的身后在那地里摘西瓜。 五辆马车来回两趟,这才将第一批先成熟的瓜给摘完。 这般声势浩大,自然引来杨家村无数人的观望。 听到村里来了五辆马车在杨槐地里摘西瓜,杨里正鞋子都未曾顾得穿上,连忙跑了过来。 “杨槐!”杨里正拨开人群正好碰见他们摘完瓜从地里出来。 望着那一个个圆圆的绿皮瓜被众人抬上马车,杨里正便有些着急了,“杨槐,你家这种的是啥?” 杨槐同他解释:“里正,这是苏凝给我的西瓜种子,让我帮忙种。” “西瓜?咋我没听说过,那你这西瓜是要运到哪里去?” “里正,这瓜卖给了林老爷,您若是没其他事儿的话,我先去忙了。”杨槐急着要去同府里的小厮核对重量。 杨槐怎么能放他走,拉扯着他的胳膊,非要找他问个清楚,这东西可关乎着他们全村的未来。 陈永生瞧着杨里正如此着急,同白术交代好后,立刻上前解围,“杨里正,咱们借一步说话,可行?” 杨里正抬眸看向来人,一时间竟没认出他是谁。 “我是陈永生,苏凝是我娘子。” “是你啊,那你能不能同我说说这西瓜是怎么种的,我们村里的人能不能种这些,这能卖多少钱啊?”他们杨家村一直种着番薯,若是能种旁的东西,那么村里的人也不至于都离开。 如今陈永生就仿佛那救命的稻草。 被他如此询问,陈永生安抚着他的情绪,看向地里的人,低声对着他道:“杨里正,这西瓜乃是东莱的作物,如今我们误打误撞的种出来,已然上报给了朝廷,这日后西瓜肯定得交由你们村里人种,至于是何价格,如何售卖,一切都得等公文出来,您就先别急。” 一听这事儿居然都让京城里的人知晓了,那这地里的西瓜断然不会是给他们老百姓尝了,肯定是—— 想到这儿,杨里正的面色有些惨白:“如今两国形势不稳,我们村里种这些会不会招来祸事儿,万一——” 杨里正吓得连连后退。 陈永生拽住他的手腕,眉眼深邃:“杨里正,这事儿已然交给了旁人处置,您就约束好村里乡亲们,别闹事儿,一切静等消息便是,就算有祸事儿来临,也不会落在你的头上。” 杨里正也不是糊涂人,经他这么一提醒,立刻便明白过来,“那我就等着消息,只是这件事儿怕兜不住,我怕村里的乡亲们会心生怨言。” 陈永生甩开他的手冷喝:“你身为里正,自然要平息这场风波,否则乡亲们为何奉你为里正。” “我——”杨里正骇然。 “不该打的主意就别妄想,约束好乡民,才不会让祸事上身。”陈永生丢下这句话,便不再理会他。 白术同府里的小厮们正将那些西瓜沉重,这会儿子已然一一登记在册,算盘打得兵乓作响,不一会儿就见着那管事儿擦了额头上的汗水。 “一共一千五百斤。” 一片哗然声响起,陈永生与杨槐倒是没有多惊讶。 地里一个西瓜都有五斤多重,他们这才摘了多少,望着那地里还有那么多西瓜,一时竟犯了愁绪。 “白术,你回去将此事报给你家公子,让他尽快派人来日夜看护。”陈永生道。 围观的乡亲们一时间脸上红白交错,有那脸皮厚的上前来,朝着杨槐道:“杨槐,你地里种的西瓜能不能给我们尝尝,咱们都一个村里的。” “是啊,能不能让我们尝尝啊!” 杨槐哑然,这地里的西瓜他可做不了主。 陈永生瞥了一眼人群里的杨里正,想要让他站出来主持公道,可他偏偏藏匿在人群里,任由乡亲们闹哄。 “诸位,这地里的西瓜已经被人全都买下,你们也看到了,这些西瓜咱们苍云国没有,如今在你们杨家村种出来,那将来便会交由你们去种,你们又何必急于一时。” “你谁啊,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有乡亲出来反对。 “就是,还日后,谁知道杨槐他们一家三口会不会教我们。” 杨槐面上通红一片,原本他同苏凝私下就商量好,将来由他带领着乡亲们种西瓜、花生等作物,可如今却被乡亲们如此误解。 “你们都姓杨,都是杨家村里的人,前些年大伙儿没有口粮吃时,不也是相互帮扶,如今不过是先让杨槐叔走在了前头,为你们劈开了一条生路,你们就这般看待杨槐叔的吗?枉他一片好心,却换来你们如此对待!”陈永生掷地有声,话语里全是指责。 那些原本还想争一时口舌之快的乡亲们,瞧着杨槐的脸,皆是默不作声了。 杨里正适才站了出来,与陈永生相抗衡:“若是他将来不教我们,我身为里正势必要将他赶出村去。” “赶出村子,本官倒是要看看谁敢?”只见林守仁一身官服,身后乃是知府衙门里的差役。 “来人,将杨槐家的地给本官看护好,谁人敢上前作乱,皆给我带回衙门处置。”随行的晏安一声令下,那些差役们便去了地里,每个角落都把守着,且身上佩戴着刀剑。 杨里正与乡亲们瞧着这架势,哪里还敢威逼。 不等杨里正上前,只听林守仁一字一句道:“身为里正,不能正确引领,反倒怂恿乡亲们欺压旁人,怎能服众,即今日起,杨家村的里正便由杨槐来担任,日后由他来带领大家栽种作物。” 第209章 吃水不忘挖井人 没有讨得好处,反倒丢了里正的头衔,杨里正如何能服。 “大人,我身为杨家村的里正,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您不能卸磨杀驴啊。”杨里正磕首。 “卸磨杀驴,你也配?”林守仁将册子摔在杨里正的身前,怒斥,“这是近年来杨家村的收成,每年朝堂征收的口赋一一在册,你从中克扣了多少,难不成要本官一一说给你听?” 那册子被风卷动,白纸黑字摆在杨里正的眼前,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以往都看不出来的问题,怎么偏偏今日却查出来了。 “大人,冤枉啊,大人!”杨里正磕首喊冤。 晏安大手一挥,“既是有冤,那咱们便去衙门走一趟。” 瞧着上前来的两个衙役拿着手镣脚铐,杨里正吓得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林守仁朝着陈永生和杨槐二人走了过去,二人立刻便要朝着他行礼,却被林守仁给扶了起来。 “杨槐,本官看重你,你可不能让本官和百姓们失望,知道吗?” “草民明白,只是草民有一件事儿想求大人。” “何事儿?” 杨槐一转身看着围在自家门口的乡亲们:“老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之所以能种出西瓜,都是靠苏凝教的法子还有张公子不远万里带回来的种子,若是大伙儿想要同我一块儿种,那日后地里的产出必须得给苏凝和张公子一成。” 此言一出,林守仁捻着胡须,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乡亲们则是面面相觑,将地里的收成给旁人一成,他们心里是不乐意的。 杨槐知道众人心里是何想法,继续道:“前些年,咱们村里闹饥荒,家家户户都吃不饱,但我们却并没有离开,为什么?” “……”众人默不作声。 杨槐声音哽咽,眼眶有些湿润:“那是因为咱们乡亲们都互帮互助,你给我一个番薯,来年我还你两个,你家没了口粮,我家的口粮分你一半,没有他们,我家如何能有今天,如何带领大家种西瓜?” “杨槐叔,您甭说了,我愿意跟着您种。” “我也愿意。” 人群中纷纷有人举起手来,赞同杨槐,眼看着还有零星几乎人家没有举手,杨槐也并不强求,不过话也说的十分清楚,不愿意给苏凝和张逸轩一成,那就不能同他们一块儿种这些东西。 杨槐请晏安帮自己拟了一份文书,上头是给苏凝和张逸轩的承诺,每户人家都画押之后,杨槐便将那张文书递给了陈永生。 “永生,这你拿着。” “多谢杨槐叔。”陈永生自是不会客气,这些他们原本都已经商量过了。 将来若是西瓜扩大种植,他们便不用四六分成,只需他们每户人家地里抽出一成给自己就行。 至于张逸轩的,陈永生将另外一份文书收进了怀里。 今年的西瓜是种不成了,得等到来年,凡是按了手印的,林守仁都同他们保证明年定然都会分到种子。 杨槐心生感激,带着全村的百姓朝着他磕首。 林守仁将官银装在匣子里,亲自递给了他:“这是一百两纹银,暂时先给你,等过两日地里的瓜都成熟了,我再派车来。” 望着那匣子里的纹银,杨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双手接过,道了谢,与众人目送他们这些官员离开之后,这才同陈永生一道站了起来。 当着乡亲们的面,杨槐将那四十两纹银递给了陈永生,并朝着陈永生作揖:“替我多谢苏凝。” “杨槐叔,这里有人看着,咱们还是先去我家吧!”陈永生扶着杨槐的胳膊,可不敢受他这个礼。 地里有衙役看守着,杨槐也不怕乡亲们乱来,捧了匣子赶着牛车与陈永生一块儿回了家中。 当二人把这个消息告诉屋里的众人时,大伙儿都替杨槐感到高兴。 尤其是杨絮,此刻泪眼模糊,她总算盼到娘家的日子能过的好起来了。 陈鱼在一旁安慰着她:“娘,您甭哭呀。” 杨絮擦着眼泪,笑着道:“娘没哭,娘这是替你姥姥和姥爷高兴,高兴。” 杨柳也抹着眼泪,望着匣子里的六十两银子,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们这辈子都不曾见过这么多银子。 “苏凝,真是太谢谢你了。”杨柳拉着苏凝的手始终不肯放开。 杨二郎的眸子也有些红,不过却忍着始终没有落泪,这三个月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婶儿,高兴的事儿,咱们就别伤心了,今儿就在我这儿,好好庆祝庆祝。”苏凝反手握住杨柳的手安慰着。 众人这才有说有笑的谈论着。 晚间,苏凝将那花生给剥了,炒了一碟子花生米,给众人下酒,又添了一份拍黄瓜,从屋后菜园子里摘了豆角,茄子,一并炒了端上了桌。 都不是外人,便没有分桌子,大伙儿热热闹闹的坐在一处互相敬酒,吃的比晌午那顿还要开心。 尤其是杨槐,他今儿吃的酒颇多。 临走的时候,苏凝想留下他们歇一晚上再走,可杨柳却不肯,只道让杨二郎赶着牛车,一家三口这才离开。 杨絮领着一儿一女,撑着腰身站在门口,见着爹娘都走了,这才与姚杏花一家一起回了村里。 送走了众人,苏凝与陈永生这才牵着陈仲怀的手进了院子,瞧着张广白还在与自家爹谈天论地,不由一阵抚额。 这两老人居然能说到一处,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 “爹,师父,你们要不都在这儿歇了,我将前院儿的厢房收拾出来。”苏凝望着两个喝的满面通红的老者。 这师兄陪着林守仁回了云水镇,下晌就没再来过,她也不可能这么晚还让师父一个走夜路。 “不成,这哪能行,我、我回去!”苏清河一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身子微微一颤。 吓得苏凝与陈永生立刻上前将其扶住。 白术也连忙上前将张广白给扶住,生怕他有个闪失,不好同公子交代,这么晚了,他也不敢就这么将人给带回去。 “爹,您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苏清河摆了摆手,不让他们扶,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陈永生,眼里满是心疼,“永生啊,明儿,明儿个爹陪你一块儿去找里正,咱们就算不是陈氏族人,你也一样是爹的好女婿。” 陈永生心生感激:“爹,天太晚了,就在这儿歇了吧,凝儿,你去收拾房间。” 苏凝应了,连忙将前院里的两个厢房给收拾了出来,扶着张广白和苏清河各自去屋里歇着。 第210章 买山(一) 白术在屋里照顾着自家老爷,另外一间房里,陈永生在照看着苏清河,直到他睡得安稳了,这才关上了房门,嘱咐白术夜里帮忙看着些。 白术自然是应了。 苏凝从盥洗室里出来,瞧着自家儿子屋里油灯还亮着,便在外头敲了敲门。 陈仲怀开了房门,来福立刻冲了出来,绕着苏凝的脚边蹭着她的腿。 “娘,有事儿吗?”陈仲怀站在门口望着苏凝。 苏凝摸了摸他的脑袋,进了他的屋里,瞧着桌子上还放着书籍,便想替他收了起来:“早些睡,晚上别熬坏了眼睛。” 陈仲怀却抢先一步夺过了她手里的书,“娘,我现在还不困,你先去睡吧,我听爹好像在叫你。” “你爹在叫我,我怎么么听见?”苏凝狐疑的绕过了桌子。 陈仲怀不由分说的推搡着苏凝出去,还不等苏凝反应过来,便已然被拒之门外。 这孩子,居然——苏凝站在门外拢了拢衣裳。 一抬头,便瞧着陈永生正从前头跨院里走了过来,“爹和师父可歇下了?” 陈永生牵着她的手往屋里去,从箱笼里翻了自己的衣裳出来,脱了上衣,“有白术照看着,你别担心。” 说罢,便去了院里冲凉,那盥洗室他觉得太过麻烦,便索性用冷水冲了。 苏凝瞧着他用冷水冲洗,立马拿了帕子递给他,等他冲完凉之后,随同他一块儿进了屋里,将门给掩上。 屋里桌子上放着四枚银锭子,一共四十两,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情,苏凝心中颇有些不太安稳。 “相公,要不明儿个我们亲自去趟杨家村同乡亲们说,这一成咱们不要了。”苏凝坐在案桌前来回的抚摸着银子。 陈永生将文书收好,转身便将苏凝给拦腰抱起朝着床榻走去,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一成只是警醒他们这种子来之不易,这银钱你安心拿着,我都已经签了文书了。” “可是,那种子是我师兄——”苏凝搂着他的脖颈,话还未说完,就已然被他堵住了红唇。 青纱帐被放下,挡住一室旖旎。 翌日。 陈永生精神抖擞的起身去了前院,还未进厨房,便已然听见里头传来叮当作响声。 “白术,你这是——”陈永生快步走了进去,只见白术手里正拿着木勺,舀着锅里的白粥。 白术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愣,而后面上赧然:“我家老爷醒了有些饿,我就——” 毕竟不是张府,擅自动用人家的厨房,白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慌张。 陈永生一听这话连忙上前:“是我们起晚了,多谢你了,这粥还有多的吗,我给岳父端一碗。” “有,我煮了许多。”白术立刻又取了几个碗,一一舀了白粥。 陈永生见他端去了张广白房间里,这才端了一碗去了旁边的屋子,这会儿苏清河已然醒了,正坐在床头撑着脑袋。 “永生,我怎么睡在这儿?”见陈永生进来,苏清河抬头问道,醒来后,他就有些头疼。 陈永生还未答话,身后陈仲怀立刻跑了进来,朝着二人作揖:“姥爷,爹爹早。” “给你张爷爷请过安没?”陈永生盯着孩子问道。 陈仲怀立马点了头:“请了,张爷爷在喝粥,我就过来了,爹,娘亲起来没?” 陈永生面上恍若无事般答道:“你娘昨天累着了,你可不许去扰她休息。” 陈仲怀立马点了点头,去厨房端了白粥与苏清河一块儿喝了,末了,便与苏清河一起去了学堂。 张广白也穿戴整齐,用过了早饭后,听闻苏凝还未起身,便只同陈永生叮嘱了几句,带着白术回了云水镇。 众人都走了以后,陈永生这才转身回了屋里。 掀开青纱帐,只见榻上的人正熟睡着,轻薄的纱衣拢在身上,衣襟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的肌肤。 陈永生不自觉的抚上她的肩膀,手指停留在那印记上,好半晌才唤了苏凝起身。 今日他们得去官府衙门一趟。 “凝儿,该起来了。”陈永生轻声在苏凝耳边唤道。 “相公,什么时辰了?”翻了一个身,苏凝侧着身子面对着来人,枕着他的掌心声音软糯。 陈永生拂开她面颊上的一缕秀发:“巳时三刻,爹和张大夫已经离开了。” “什么!”苏凝闻声忽的睁开双眸,肩上的衣裳彻底滑落,身上那些斑驳的印记看的陈永生双眸微黯。 “我已经约了佟牙侩让他在望江楼等着我们,你先把衣裳穿好。”陈永生拿起架子上的衣裳替她穿衣。 苏凝顺着他的手,由着他帮忙系着衣襟带子,脸上全是疑问,“爹和师父走了,你怎么都不叫我一声,还有你什么时候约的佟牙侩,我们为什么要去望江楼见他?” 陈永生绞湿了帕子正要给她擦脸,苏凝直接一把接了过去,自己囫囵的擦了,她又不是小孩,方才只是身子有些酸疼,才让他帮着自己穿衣。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苏凝擦了脸抬眸瞿着眼前的人,这两个多月,她是愈发的看不透陈永生,原以为是因为忙着翻修老屋,二人少了交谈,可这会儿,她隐隐觉得,他有什么事情是瞒着自己的。 “我哪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之前你不是说想要买和邱山,如今正好有了银子,你不想买?”陈永生坐在她的对面,眉眼里全是笑意,任由她打量。 其实,心里头确实也是藏着事情。 四目相对,苏凝根本就察觉不出来他的一样,不过听他将自己说过的话记在了心上,到底还是十分高兴的。 一下子扑在他的身前,搂着他的脖颈:“若是买了和邱山,只怕需要人看守着,还得同村里的里正说一声,免得乡亲们到时候进山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陈永生搂着她的腰颔首:“那是自然,你且去吃了早饭,咱们立刻动身前往云水镇。” “听你的。”苏凝松开了他的脖颈,大摇大摆的去了前头跨院里吃了早饭。 陈永生则是在其身后收拾着床上的被褥,以及她散落在旁的衣裳。 第211章 买山(二) 云水镇。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昨儿个从京城里来的林守仁。 尤其是知味斋里头那说书先生,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居然将昨儿个发生的事情说的那是分毫不差。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吃茶的要点心的,将知味斋的伙计们忙的够呛。 当苏凝来到望江楼门口时,便发现了那知味斋门口簇拥了一大群人,且不时传来雷鸣般的掌声。 “徐掌柜的,隔壁知味斋里头在说什么呢?”苏凝瞥了一眼,正打算去凑个热闹。 可谁曾想,那脚步刚往那地虚晃了一下,就被身边的陈永生给揽着肩膀带上了楼。 “不过是说书讲故事的,徐掌柜,佟牙侩来了吗?”陈永生耳力惊人,自然听到那些人群里在谈论着什么,只不过他们不想过去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来了来了,永生兄弟,一会儿我想同您商量件事儿,你看成不?”徐文光亲自送了二位去楼上雅间。 陈永生先让苏凝进了屋里,将徐文光挡在门外,压低了声音道:“若是徐掌柜是为了那西瓜一事儿,只怕我做不了主,得请示林大人才行。” 徐文光没想到自己还未开口就已经被他给堵了,一时哑口无言,吃了闭门羹。 看来,这陈永生的确与往日不同了。 徐文光匆匆忙忙的下了楼,去了后院,亲自提笔写了封密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了兖州,这才又恍若无事儿般走了出来。 不过,他方才在后门递信时,恰巧被陈仲举给看着了。 二楼雅间。 佟牙侩瞧着来人,立刻上前拱手:“陈家娘子,永生兄弟来了。” “佟牙侩,我家相公说——”苏凝还未开口,佟牙侩已然从肩上的布包里取了和邱山的地契。 “永生兄弟早早就与我说了此事儿,这契书我已然去衙门问晏大人要了过来,一式三份,你们留一份,官府留一份,里正那再留一份儿。”佟牙侩将红黄白三份契书一一摆在苏凝的面前。 苏凝面上愕然,回头看向陈永生,这事儿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瞒着自己去做的。 居然也不同自己打一声招呼。 “相公,你——” “翻修老屋时来镇子上买石料,便提前与佟牙侩打了招呼,这地契由你来签字。”陈永生将笔墨搁在了苏凝的面前。 苏凝望着那地契,握着毛笔的手始终不敢下笔,“相公,这上头怎么写的是整个和邱山,我们不是只买半座的吗?” 更何况他们之前也大听过,光这半座和邱山都少不得三十两银子。 陈永生瞥了一眼佟牙侩,佟牙侩立刻解释:“一切都是晏大人的吩咐,这和邱山上向来猛兽多,乡亲们都不敢进山,如今有了你家相公带领,乡亲们才敢偶尔上山一趟,这不,听闻你要买山,便半买半送,将整座山都卖给你,只收三十两银子,但前提得有个条件,带着乡亲们共同谋生路。” 啥?苏凝立刻搁下手里头的笔墨,她买山只是想自己致富,哪里曾想过带领乡亲,再说了她一个升斗小民,那些百姓会听她的才怪?不给她添堵就已经万事大吉了。 “相公,要不咱们这山不买了,我区区一个妇人,哪里有这个能力带领大伙儿谋生路。”苏凝扯着陈永生的衣袖。 陈永生出言安慰:“凝儿,其实我已经同晏大人商量好了,这山如何利用全听你的安排,至于村里的人你想用谁,不用谁都是你一人说了算,你不必有压力。” 她亚历山大好吗? “相公,你不觉得太为难我了吗?”苏凝双眸湿漉漉的望着陈永生。 陈永生清了清嗓子,握着她的手:“凝儿,就算晏大人不说这话,咱们一样还是要请人帮忙看山,总不能任由旁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那和没买有何区别?你放心,若真出了事儿,由我给你顶着,你别怕。” 苏凝眼中冒着星星眼,突然发现她家男人真有魄力。 刷刷刷! 苏凝在那三张地契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摁了手印。 陈永生从怀里摸出了三十两银子和三两碎银交给了佟牙侩:“这几日多谢你了。” “哪里,你们在这儿稍等我片刻,我去一趟衙门,盖过章后再与你们回一趟陈家村。”佟牙侩将那三张地契与银子搁在了布包里,出了门。 苏凝与陈永生坐在雅间里等着。 “相公,为什么这些事儿你都不曾对我说过?你还瞒着我做了哪些事儿?”苏凝忽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陈永生。 陈永生一把将她捞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苏凝不安分的扭来扭去,被陈永生一巴掌拍了下,顿时老老实实的坐好。 “你变坏了!”苏凝一口咬上他的脸颊,忽的伸出舌头舔了舔,瞧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心情一下子舒畅了许多。 “凝儿,这是外面,不许胡闹。”陈永生低声斥责,声音里夹着一抹怨气。 苏凝搂着他的脖子,呵气如兰:“我哪里闹了,你让我坐下的,我就坐下的,说,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嗯?” 尾音上扬,陈永生的耳朵染了一片红晕,捏在她腰间的手愈发的收紧了些。 “没了。” “真没了,嗯?”苏凝朝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红唇似有若无的碰触。 小样,她就不信美人计还治不了他,不能让他老老实实的全交代了。 陈永生咬牙切齿,若不是在外面,他早就好好教训教训她了。 “凝儿,我记得你曾说过要再给我生个孩子,回去之后,我会让你如愿的。”陈永生一手勾起她的下颚,直接吻了上去。 苏凝吓得从他怀里迅速起身,方才她似乎在他的眸子里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陈永生嘴角轻佻,端起桌上的凉茶一口饮尽,这才压制住体内的熊熊烈火。 他家娘子不吓唬不行。 不过,要吓唬也只能他来吓唬,旁人是半分不让的。 一勾手,直接拉扯着她坐到自己的身前,给她倒了茶,“吃吧,这是望江楼最有名的点心。” 苏凝缩着身子被他圈在身前,恨恨的咬着点心,还不忘拿眼瞪他。 第212章 买山(三) 陈永生瞧着她吃着点心,嘴角划过一抹笑。 有些事情不需要让她来担忧,他能做到的就一定会去做。 这买和邱山的事情便是在杨家村同晏大人说的,当时晏安还有些不大同意,毕竟这和邱山隔着的是两个村庄,万一弄不好,岂不是乱了。 待陈永生与他分析了利弊,加之现如今杨槐做了里正,那晏安略一思忖便应下了,条件便是要让苏凝带着乡亲们共同谋生路。 陈永生自然允诺。 佟牙侩拿着那地契去了官府衙门,不过是走个流程,将三张地契都交由给了晏安盖了官印,便又回去找了夫妻二人。 临走时,徐文光拉扯住陈永生的胳膊:“永生兄弟,明年咱们的枇杷和春笋,你看?” 这西瓜生意谈不拢,那这枇杷和春笋总要定下来,否则他同苏凝买的那方子岂不是没用了。 “徐掌柜,这事儿咱们过些时日再谈,您别着急。”陈永生拂开了他的手,他其实并不是不想与徐文光合作,只不过这事儿得等京城传来的消息。 苏凝望着二人的举动,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语,这生意明明是她谈拢下来的,怎么这徐掌柜的居然找自己相公,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许多事情。 “相公,你——” “咱们先回去。”陈永生揽着她的肩膀径直出了望江楼,门口早就有牛车等着他们三人。 佟牙侩二话不说与那车夫坐在一处,待夫妻二人上了牛车,告知去陈家村,那牛车便晃晃悠悠的载着三人出了云水镇。 半个时辰后,陈田家门口。 陈永生朝着里头喊了一声,里头应答的不是旁人,正是陈弘武,瞧着陈永生来了,立马热络的领着他进屋里。 “永生哥,你可算来了,我们都等你许久了。”陈弘武开了门,瞧着一旁还有外人,不由蹙眉,“你谁啊?” 佟牙侩眉眼一挑,还未来得及朝他解释,就听苏凝道:“弘武,这是佟牙侩,我们是来找里正的,想让他帮忙。” “我知道,我都知道!”陈弘武笑着拉扯着他们往正房屋里去。 陈田躺在炕上,王佩芬正熬了醒酒汤过来让他服下,还不忘在一旁呵斥,责备他昨日太过忘形,扰了苏凝家的好事儿。 “爹,永生哥来了,您快将族谱拿出来!”陈弘武人还未进屋里,话就已经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 苏凝与陈永生面面相觑,他们说的可是两回事儿。 不过既然来了,那这事儿也一并处理便是。 “永生啊,你来了。”陈田将额头上的帕子给扯留下下来,趿着鞋子下了炕。 陈永生走了过去与他道:“里正,今儿来是有事拜托您的。” “我知道,我知道,已经让弘文去祠堂取了族谱,一会儿就回来。”陈田招呼着夫妻二人坐下,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佟牙侩,“你咋来了,可是村里有人要卖田地?” 这佟牙侩是远近闻名的,做事十分诚信,乡亲们但凡要卖田卖屋子的,都会托他办事儿。 苏凝倒是没想到这佟牙侩这么有名。 “不是,是您村里有人将和邱山给买了下来,特意来让您给签字画押在衙门处留档的。”佟牙侩取出那三份地契搁在桌子上。 屋里的人立刻凑了上前,买山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他们倒是好奇是谁买了和邱山。 待看见上面的名字时,不由微微一愣,皆是看向苏凝。 “永生,苏凝啊,你们要买山?”王佩芬给三人倒了茶水,不可思议的问道。 苏凝点了点头,“晏大人的意思是,半卖半送,让我带着乡亲们一块儿谋生,还请里正帮我在村里说两句话,免得日后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陈田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们都以为陈永生此番来是为了划掉那族谱上的名字,可不曾想到他们居然会拿着和邱山的地契找自己签字画押。 再瞧了一眼那地契上的银钱,陈田的手有些颤抖,十分好奇这三十两银子他们是如何得来的。 “永生啊,我虽身为里正的,但是也不能代表全村人的意见,要不咱们将村里的人都召集到祠堂,你们把想法都与大伙儿说说,咱们约定个章程。”陈田也不糊涂,这知府县衙都已经同意的事情,他一个区区里正哪里敢反对,只不过得征求大伙儿的意见,免得日后如同苏凝所说,闹了不必要的麻烦。 陈永生看了一眼苏凝,苏凝点了点头,忽的扯住陈永生胸前的衣裳,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里正,既然召集了村里的人,那咱们也得将杨家村的人一并请来,毕竟是整座和邱山,关系着两村的人。”陈永生道。 “好,那——”陈田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小儿子,“弘武,你赶着牛车去请杨里正来,咱们将这事儿好好说道说道。” “哎,爹,我这就去。”陈弘武二话不说就赶了院子里的牛车前往杨家村,还未出门,就被陈永生给拽住了衣裳。 “永生哥,怎么了?” 陈永生同他解释:“如今杨家村的里正是杨槐叔,昨儿个林守仁林大人刚提拔的,知府大人也知晓,你别弄错了。” 闻言,陈弘武一愣,点了头这才动身前往杨家村。 陈田竟不知昨儿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那林守仁不是说就一普通的商人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林大人。 “永生啊,昨儿我喝醉了酒,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陈田略有踟躇。 陈永生将昨日在杨家村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同他说了,惊得众人嘴里都合不拢嘴。 “那林、林大人现如今在何处,还有那西瓜,咱陈们村里的乡亲们能不能——”陈田试探性的开口询问,毕竟他们村里也只种了水稻,指望着这点收入根本就不行。 “里正,咱们村里的地不太适合种西瓜,不过我已经同师兄说了,让他下次去东莱再多弄些种子回来,咱们村里可以种花生、棉花和油菜等作物,您就放心吧。” “好,好,苏凝,那,那我们这就去祠堂吧。”陈田激动的站起身来。 第213章 选人巡山 路上与陈弘文碰了头,陈田接过他手里的族谱,让他去通知村里的乡亲们一块儿来祠堂。 陈弘文立刻动身前往村里的每一户人家通知。 祠堂内。 听着旁边学堂传来的琅琅书声,苏凝站在一旁与陈永生商量着等会儿该如何同乡亲们交代。 陈田则是去了学堂,让苏清河给孩子们沐休一天,等每家每户都到齐了,这才开始发言。 老陈家也来了人,不过陈富生却没来,来的是陈保贵,脸上十分不悦,抬眸望着上头站着的陈永生,双手背负,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看来今儿个这老四便要当着村里的面公布了。 “里正,您叫咱们大伙儿来是有什么事儿啊?”只听村里的乡亲开口问道。 陈田望着密密麻麻的一群人,微微抬手,“静一静,咱们且再等等,等杨家村的人来了之后,咱们再一块儿说。” “杨家村?杨家村的人来咱们村里干啥?” “就是,他们那穷旮旯不会是想搬到咱们村里来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由猜测着。 陈田听着下面嘈杂的说话声,脑瓜子嗡嗡的,等听到祠堂外头有了脚步声,立刻亲自前去相迎。 “杨槐,恭喜你当了杨家村的里正,快,快进来。”陈田握着杨槐的手,拉扯着他往里进。 杨槐见祠堂内站满了不少的人,领着村里的几个略有辈分的老人道:“陈里正,我们就不进去了,听弘武说苏凝有要事儿相告,所以——” 苏凝与陈永生从一堆人里头走了出来,“杨槐叔,确实是有要事儿,既然大伙儿都来了,那咱们便好好说道。” 苏凝将官府的红契给拿了出来,朝着在场的人展示:“这是晏大人答应卖给我和邱山的地契,现如今整座和邱山都已然是我苏凝的,所以,今儿让大伙儿来,就是想知道,你们谁愿意帮我看山。” 一时间,整个祠堂内如同炸了锅一般,众人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停,纷纷不信苏凝居然将那和邱山给买了下来。 那山里头能有啥值钱的,还把整座山给买了,居然还想让他们帮着看山。 苏凝掏了掏耳朵,望着乡亲们脸上的表情,也是预料之中的。 “大家先静一静,听苏凝把话说完。”陈田可不会和乡亲们想的一样,他的眼光可比他们长远多了。 “里正,咱们各家手里头都还有事儿要忙,眼瞅着地里的庄稼要收了,谁还有那闲工夫给她看山,再说了,那山里头除了他们这些人,谁敢往里进啊。”只见一个汉子一手指着陈松、陈虎等人。 苗红杏一把将陈松拦在身后,指着那汉子的鼻子骂道:“你再指我儿子一遍试试。” 那汉子收回手不再言语。 苏凝瞧着大伙儿都不看好,也不甚在意,她本就没想获得他们的认可,这事儿强扭的瓜不甜。 “各位,今儿就是来同大伙儿说说,往后这和邱山便是我家的了,谁人若是日后敢再上山,那就甭怪我家不客气,请人看山,我会一个月给他三十文,管三顿饭,但是,必须每天得将挨着咱们陈家村的这半座山给巡视完,至于挨着杨家村的,我也希望你们能举荐出两个人。” 一听这话,那些乡亲们又是一阵起哄,一个月巡山就能有三十文钱拿,还管三顿饱饭,这让他们都有些跃跃欲试。 “真的有三十文,还管饭?”问话的是村里的许三炳,他倒是想去试试。 苏凝也不恼:“对,但若是在山里走丢了,或者被猛兽给咬了,我们是一概不管的。” “啥?那你这不是坑人性命的?”许三炳后退一步,他原本想着每个月得三十文,还管三餐,巡山也没啥了不起的,但听苏凝这么一说,他就有些犹豫了。 万一如陈永生上回似得,被猛兽给咬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您还去吗,若是去就来我这登记,咱们村里只要两个人。”苏凝望着大伙儿。 陈松与陈虎有些跃跃欲试,尤其是陈松,他可是最想跟着永生哥进山的了。 姚杏花岂会瞧不出自个儿子的心思,扯着他的衣袖低声呵斥:“你敢去,老娘打断你的腿。” “娘!”陈松哭丧着脸。 陈虎望了一眼莫采薇和自家爹娘,与他们三人商议了一番,便举起了手,他是有经验的,跟着陈永生进过不少次山。 “永生哥,我想去!”陈虎站了出来同陈永生道。 陈永生点了点头,让他先行站在一旁,陈弘武不顾自家爹娘的反对,也举了手。 王佩芬原本是不愿意让自家小儿子跟着进去的,可瞧着当家的眼神,那出声阻止的话语便哽在了喉咙里。 杨槐与自家婆娘对视了一番,便让自己的小儿子杨二郎与村里的杨宇一块儿帮着巡另外半座山,只不过这山里头他们从不敢进去,倒是有些发怵。 “苏凝,这两孩子没巡过山,能不能先让永生帮忙带着!”杨槐上前一步与苏凝道。 这事儿,苏凝已然想清楚了,她招揽人自然不会让他们去往虎口里送,方才不过是拿话吓唬那些人而已。 若真受了伤,她定然亲自医治的。 “大伙儿放心,前一个月有我家相公领着你们巡山,到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会一一同你们说。”苏凝瞥了一眼四人,这才将手里的地契交予了陈田,“里正我希望日后乡亲们不要随意入山。” “那是自然,自然,只是晏大人让你带领大伙儿共同谋条生路,你——”陈田手里握着笔墨看向苏凝,话里藏着话。 “晏大人的话我岂敢不听从。” 刷刷刷——三张地契上由陈田签字画押,苏凝又让杨槐也一并签字画押后,交给了佟牙侩,剩下的事情便让他去打理了。 陈田与杨槐分别给村里的乡亲们都提了醒,示意他们不要擅自闯入和邱山,否则官府的人怪罪下来,他也无能为力。 陈保贵站在人群当中,望着苏凝与陈永生,心中十分怨怪,这等事儿,他居然不想着他们老陈家的人,枉他白白养育这么多年。 第214章 曾有人死在山里 陈永生这厢与四人交代了具体事宜,让他们稍等片刻,便向着陈田走了过去。 “里正,我的名字可否现在当着大伙儿的面从族谱上划掉?” 闻言,陈田先是一愣,从陈弘文手里接过族谱,翻开老陈家那一栏,当着大伙儿的面,将陈永生的名字给划了去。 “里正,这是——”有不明真相的乡亲们询问道。 陈田一番解释,众人不由唏嘘,略有些同情陈永生。 陈保贵的脸上黯然无光,等乡亲们都离开后,他还迟迟未走,朝着陈田走了过去。 面对陈保贵,陈田心里是有些发虚的,毕竟是他故意装成吃醉了酒,才将这事儿给捅出去的。 “保贵,昨儿是我的不对,吃了些酒胡言乱语,你可别怪我才是。”陈田率先与他赔礼。 陈保贵冷哼一声,有些阴阳怪气:“现如今,我哪儿敢得罪里正,儿孙们在镇上做工,自然是任由旁人欺负。”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瞟向陈永生。 陈永生并不搭理他,同陈田道:“里正我去与杨槐叔说些事儿。” “成,你去吧。”陈田挥了挥手,示意王佩芬也回家去,这才拉着陈保贵站在一边说着话。 “保贵,你若心里有气就同我说,实在不成,我明儿个就当着全村人的面与你赔礼道歉,还不成?”陈田故意用这话搪塞他。 陈保贵也不糊涂,若陈田真想与自己道歉,方才就已然当着众人的面说了。 “不必,您是里正,我不过是一个地里刨食儿的,只是希望里正能和村里几位长辈联名一份保书,让我家富生带去京中。”陈保贵将那小折子朝着陈田递了过去。 望着那折子,陈田立马接了过来,他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是为了陈富生考取秀才一事儿。 “这事儿你放心,我这就去找咱村里的几位叔公,实在不行还有苏秀才,你——”陈田的话还没说完,陈保贵已然离开了祠堂。 临走时,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清河和陈仲怀,那眼神中的冷淡,让祖孙二人心里不是滋味。 “姥爷,爷以后是不是都不认我了?”陈仲怀仰起小脸看着苏清河。 苏清河叹了一口气,“没事儿,仲怀还有姥爷疼。” 陈仲怀拉扯着苏清河的手朝着苏凝与陈永生那处走了过去。 “杨槐叔,那这事儿咱们就这般说定了,我下晌就去云水镇同我师兄商量。”苏凝接过那匣子,没有想到杨槐居然如此大公无私。 居然将那六十两银子都打算拿来买种子,这是真心实意为村里的乡亲们在谋划。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一切拜托你了。”杨槐领着乡亲们回了杨家村。 杨二郎与杨宇则还留在那儿。 “大伙儿也都甭待在这儿了,先去我家吧。”苏凝将匣子交给了陈永生,与他对视了一眼,这才一块儿同陈田告辞。 苏清河则是回了自己的家中。 一回老屋,来福见着有生人,立刻便开始叫唤,尤其是冲着那杨二郎和杨宇,那凶狠劲儿,吓得二人不敢进院子里。 “怀儿,你领着来福去找二牛玩。”苏凝从屋里端了凉水出来。 陈仲怀立马应了,当下便唤着来福去找陈二牛了。 “都坐着吧,别站着了。”苏凝给众人一一倒了水。 陈弘武自然是第一个不客气的,他可是永生哥的好兄弟,怎么会与他见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一擦嘴问道:“永生哥,咱们啥时候开始巡山?” 陈永生示意苏凝将画好的图纸给取了出来,摊开在众人的面前。 “这是和邱山的地形图,这是山顶,这东面的山由陈虎和陈弘武二人巡,西面的则是由你们二人。”陈永生指着那地形图同二人解释。 众人瞧着那纸上画的弯弯绕绕的线条,和被圈出来的地方,不由蹙着眉头。 “那这些呢?” “这条路是日后我领你们巡山走的路,先从入口处开始巡,然后绕着这条小径往山里进,你们便在这儿可以汇合!”陈永生指着上面的线条,有几个特别明显的标志。 陈虎和陈弘武二话不说就应了,这条小路平日里走过,如今不过是绕着远了些,并不碍事儿。 杨二郎与杨宇就有些打退堂鼓,西面的和邱山他们根本就没进去过,自从二十年前村里有人进了山之后就再未出来过,他们都有些发怵。 “永生哥,我爹同我说,这和邱山里有吃人的野兽,当年村里的人进去后就再未出来过,咱们贸然进去,只怕——”杨二郎摩挲着那茶杯,望着那地形图。 不等陈永生开口,陈弘武拍桌而起,“吓唬谁呢,你小子要是害怕就甭去。” 都是年纪相仿的人,被人这般指着鼻子,杨二郎立刻站起身来:“谁说我害怕,我只是不想白白送了性命。” “我们没骗人,当年是有人进了山之后就不曾出来过。”杨宇不忍杨二郎被欺负,开口道。 眼看着三人就要吵闹起来,陈永生一拍桌子沉声道:“咱们下晌先从西边进山,我带着你们先走这条路,日后你们都必须养一条狗,入山的时候就带着。” “成,我一会儿回去就同村子里武大娘要,她家大狗正好下了狗崽子。”陈弘武坐了下来。 杨二郎与杨宇也没二话。 送走了大伙儿,苏凝眉头微蹙,看向陈永生:“下晌你不同我去云水镇了吗?咱们不是说好了,你陪着我去找师兄。” 陈永生将那地形图给收入了怀中,“一会儿吃完饭,我先送你去云水镇,回来再带着他们进山。” 想到今儿的事情颇多,苏凝也只好作罢。 下晌夫妻二人便各自去忙了。 陈仲怀则是同陈二牛坐在苏清河家中习字,没敢耽误学业。 陈弘武与陈松二人各自背了篓子,在陈永生家门口等了片刻,这才与他一块儿入山,按照地形图上的小径,朝着西面的和邱山里头进。 来福跟在他们的身前,不时的抬头盯着陈弘武,只因为他那篓子里装着的不是别的,正是两条小黑狗。 第215章 招摇 林中草木幽深,不时有蝉鸣鸟叫声此起彼伏,若不是身边带着来福,众人的心里都有些发怵。 陈弘武手中拿着木棍看向走在前头威风凛凛的来福,不由开口问道:“永生哥,这来福瞧着不像是一般的狗,体格看着倒像是豺狼。” 闻言,陈永生手里拿着木棍的手微微一顿,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来福整日跟着孩子们四处野,吃的比我们还多,自然体格大了些,长得壮实。” 来福竖起耳朵,似乎有些不满,甩着脑袋上的毛发,回头朝着陈永生龇牙咧嘴。 陈永生瞪了它一眼,来福这才收了獠牙,继续在前头走。 这条小径是陈永生带着来福巡山时规划出来的,至于西面的和邱山他们此番也是第一次巡。 待到了汇合的地方,瞧着西面和邱山里头遍布荒草,一条小径都没有,三人的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陈虎将别在腰间的柴刀取了出来,绑在木棍上,朝着陈永生道:“永生哥,要不我在前面吧。” 陈弘武也同样将柴刀握在手中,丢了手中的木棍,推开陈虎:“这等重大的事情自然是应该我来,永生哥——”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来福纵身一跃,直接朝着那草丛里头一跳,整个身子都不见了踪影,不过它所踩踏的地方倒是留了痕迹。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这才看见来福从草丛里蹿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只野兔子。 陈永生上前从它的嘴里接过那只兔子,摸了摸来福的脑袋以示夸赞,将野兔子扔进了陈虎的筐篓子里,这才跟在它的身后踏入了草丛里,劈砍着周围的荒草,踏出一条小径。 耳边时不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惊得陈弘武与陈虎二人握紧了柴刀,生怕从草丛里蹿出一猛兽来。 眼看着快要到了山脚,众人这才长吁一口气,不过陈永生却停下了脚步,示意身后的二人不动。 “永生哥,怎么了?”陈弘武小声的询问道。 陈永生将旁边的荆棘丛劈砍开来,只见那里头赫然露出一块白色的骨头。 “看来,杨宇他们说的是真的,你们小心着脚下,这丛林里恐怕是有些猛兽。”陈永生看着那露出来的白骨道。 陈弘武与陈虎面面相觑,待他们到了山脚下,这才与杨二郎、杨宇二人汇合。 众人重新规划了巡山的路线,陈弘武将背篓里的小黑狗递给了二人,在陈永生的带领下继续巡山。 与此同时。 苏凝在同济堂并没有等到张逸轩,反倒是替张广白坐诊,看了不少妇人的病症,一时间口耳相传,同济堂有位坐堂女大夫,不由在云水镇传开了。 “师父,师兄什么时候回来?”苏凝好不容易有了空闲的工夫。 白术给二人倒了茶水,低声道:“公子跟着翰林院的林大人在府衙商议公事,恐怕得晚些,你若有什么要事儿,同小的说便是。” 张广白斜睨了他一眼,“用的着你来多嘴,去把药材给捣碎了。” 白术这才退下。 “师父,我今儿来还是为了那西瓜的事情,若是师兄不大方便的话,我改日再来也成的。”苏凝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就耽误了张逸轩的要事儿。 “你再等等,我已经派人去递了话了。”张广白将茶盏放下。 正当师徒二人说着话时,药堂的门口突然停了一顶小轿。 只见四个小厮将那轿子稳稳地落在门口,站在边上的丫鬟挑了帘子,从里头出来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 “我还以为是什么药堂,原不过如此。”陈秀梅手里握着团扇,眼里露出一抹蔑视。 苏凝一见居然是陈秀梅上门来,不由眉头一蹙。 “这位娘子是来看诊还是抓药的?”白术当即从药柜后出来,拦住来人。 这陈秀梅他可是有印象的。 “哪来的奴才,竟然也敢挡住咱们姨娘的去路,让开!”丫鬟翠娟一抬手便要推搡白术。 白术略有些羞恼,但却不敢给药堂惹麻烦,微微侧了侧身子。 陈秀梅领着丫鬟进了内堂,四处一番打量,还不等张广白开口,直接朝着苏凝走了过去,坐在了她的对面。 “听闻你医术高明,本夫人特意来瞧瞧,若真是如传闻所说,本夫人重重有赏。”陈秀梅端着高高在上的模样。 如今她怀有身孕,在贾府可谓是风生水起,但这胎却坐的极其不适。 每日里各种补品都吃了,可却还是有些头晕恶心,身子也日渐消瘦。 从她进门的那一刻,苏凝便已经注意到陈秀梅的不适,不急不慌的轻声道:“先号脉,手伸出来。” 陈秀梅极不情愿的将手搁在了案桌上。 这一号脉,苏凝被她的脉象给惊着了,她的胎象有些虚浮,按理说有了三个月身孕的人不该如此。 见她久久不开口,陈秀梅有些急了,猛的抽回手:“你倒是说话啊。” 苏凝望了她一眼道:“你这胎保不住。” “你胡说,我家夫人的胎怎么可能保不住,都已经三个月了。”站在一旁的翠娟比陈秀梅还要激动。 她可是老爷派来专门伺候三姨娘的,若是这胎儿不保,只怕她在府中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陈秀梅的脸色煞白,望着苏凝猛然起身:“你就是嫉恨我,故意拿这话来吓唬我的,我不信,咱们走。” 翠娟则是扶着她上了轿撵低声询问道:“夫人,咱们要不去回春堂看看,说不定——” “回府!”陈秀梅手中绞着帕子,根本没有将苏凝的话听进去。 等主仆二人走后,张广白便开口道:“瞧着倒像是虚不受补,你就这般放任她离开?” 苏凝拿着书翻看着脸上毫无波澜:“对于听不进医嘱的人,又何必与她多说,再说这世上又不止我一个大夫。”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同济堂外停了一辆马车。 白术瞧着是府里的马车,连忙出去替公子放了脚蹬,可谁曾想公子却吩咐自己让苏凝过来,与他一块儿回府邸中。 第216章 实则是个“伪君子” 等苏凝上了马车,才发现里头赫然还坐着林守仁和晏安二人。 “民妇苏凝见过二位大人。”因坐在马车里,不好行礼,苏凝只朝着他们作揖了一番。 晏安官位甚小,加之又有把柄捏在林守仁手中,自然不敢拿大。 “怎不见你朝着张大人作揖?”林守仁眼里带着笑意看向苏凝。 苏凝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张逸轩,笑着道:“他是我师兄,自然不必如此见外。” 张逸轩冷哼一声,睥睨了一眼她手里捧着的匣子:“这里头装着的是什么?” 苏凝也不避讳,当着三人的面将那匣子给打开:“是杨里正卖西瓜得来的六十两,师兄,我今儿来是有个不情之请的。” “方才不是说不与我见外,怎得这会儿知道不情之请?”张逸轩已然猜到她要拜托自己做什么。 苏凝忍不住在心里头骂娘,她这师兄样样好,就是这嘴太不饶人了。 “公子,到了。”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 张逸轩率先挑了帘子下了马车,苏凝恨恨的磨着后槽牙,还不等她下去,就已然听见外头的人道:“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要我请你?” 得,谁让她有求于人。 苏凝抬了抬屁股,弯腰出了马车,一抬首便瞧见张逸轩的手正搁在眼前。 “师兄,不、不必了!”苏凝望着那只素白的手,心里咯噔一下。 张逸轩眉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你可是我师妹,下来!” 若是放在从前,苏凝一定觉得他是个君子,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能打包票,她的师兄是个记仇的伪君子。 十分不情愿的将手搁在了他的手心里,提着裙摆下了马车,等身后两位大人都下来后,这才一同进了府邸里。 苏凝擦了擦自己手心里的汗,将匣子搁在一旁。 小厮陆续送上茶点,苏凝一抬头便看见陈辉居然还留在张府里伺候,有些不大放心。 “师兄,能不能先让他们下去?”苏凝道。 张逸轩抿了一口茶水,抬眸看向府里的小厮,不用他开口,他们便一一退了出去。 林守仁在一旁打趣:“看来张侍郎的确很宠这个师妹啊。” “林大人,您——”苏凝打断他的话,想说不是。 可谁曾想张逸轩却比她先一步开口:“那是自然,毕竟是我祖父的关门弟子。” “哦,是吗?”林守仁话里藏着话。 苏凝被二人看的毛骨悚然,霍然起身将手里的匣子搁在张逸轩的身前:“师兄,这是六十两,我想让你帮我全买了种子。” 林守仁的眼中带着玩味儿,晏安则是欲言又止。 瞧着张逸轩不开口,苏凝有些心急,“师兄,你倒是说句话,这个忙你帮不帮啊?” 她也不是为了一己私利,都是为了杨家村的百姓们,更何况,若是大伙儿都种植了这些作物,将来也是为苍云国出力啊。 他也可以得一个好名声不是? 这前前后后的好处,她可都想了一遍。 张逸轩抬眸瞧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子,这女子与他所认识的女子不同,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典范,可偏偏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她与众不同。 “我答应你便是,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种出来的东西,我可是要头一份的。”张逸轩摩挲着腰间祖母绿玉佩,敛下的双眸里藏匿着一抹黯然。 “那是自然,你可是我的好师兄。”苏凝一把拍在他的肩头,丝毫没有发现她的举动有何不妥。 倒是林守仁格外看了一眼张逸轩。 “张大人,这么做只怕是有所不妥?”一旁坐着的晏安道。 张逸轩抬眸,眼中一抹寒光划过,“我的事情就不劳烦晏大人费心了,采摘西瓜的事宜,还请晏大人多花些心思,明儿个想来京城便能收到这些西瓜,可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是,是,微臣明白。”晏安立刻拱手,不敢再多加言语。 林守仁笑着道:“如今正是夏日,若是这批西瓜能送去军营里给将士们,那也未尝不是件美事儿,盛将军的军队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发放军饷了,如今军中可是怨声载道。” 晏安不由更加惊愕,这等军中要事儿,岂能当着一介妇人说的? 可瞧瞧林守仁和张逸轩都没有避讳,他反倒不敢再多加言语,反正这事儿不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苏凝自然明白这事情重大,她站在这里不太合适,连忙道:“师兄,既然您已经答应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留下,用过晚饭后我派马车送你回去。”张逸轩冷声道。 “那、那我去厨房帮忙。” “不必,你且留下,有些事情你也得了解清楚,我们也需要你的建议。”张逸轩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茶,示意苏凝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苏凝瞧着两位大人都没有反对,这才重新坐回原位,不过也好奇,他有什么需要自己建议的。 “林大人,方才说的事情可有同皇上禀明?” “自然提及,不过老夫怕这十亩地的亩产不够将士们吃。”林守仁递折子的时候已然禀明了情形,也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军中将士上万人,又加之新收的人,这十亩地岂能满足? “林大人,为何发不出军饷,是因为国库空缺了吗?”苏凝忍不住询问道。 林守仁摇了摇头:“倒不是国库空缺,而是因为今年东莱蠢蠢欲动,皇上怕他们来犯,这国库不敢妄动,就是为了将来真的两国交战而导致——” 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苏凝不懂军事,但也知道若是两国交战,那受苦的还是百姓。 “林大人,那我们种植东莱的作物会不会被安上罪名?” “咱们皇上仁厚,本就不愿打仗,实是东莱所逼,这事儿你就放心去做。”林守仁斩钉截铁道。 有了这等保证,苏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却也有些担忧张逸轩此番前去东莱会不会出事儿。 碍于还有外人在,她倒是不敢再多问。 “时值夏日,将士们至少还能吃饱,若是到了冬日军饷还不发,也会出大乱。”张逸轩蓦然开口。 “没错,如今有盛老将军压制着,还不成大乱,若真到了冬日,只怕——”林守仁叹了一口气。 第217章 张逸轩的心思 到了冬日,军中的情形只怕会更加艰难。 众人皆是长吁短叹,为着这事儿发愁。 苏凝原本不打算参与此事,可如今听闻这消息,忽的想起自己手上还有棉花种子。 犹豫再三开口道:“师兄,我明日就同杨槐叔将棉花种子给种上,等十月中旬就能采摘,到时候可以给将士们缝制棉衣。” 至少可以过好这个冬天。 他们现如今盖的棉被里头的填充物都是芦花和柳絮,根本就不耐寒,这也是为何他们睡得都是土炕。 张逸轩敲打着案桌,忽的开口问道:“这批棉花种子先全部种下,首批棉花先上缴给国库。” 必须得让将士们先穿暖,稳定军心。 林守仁也在一旁附和,“没错,得先上缴国库,让皇上发放给军中的将士们,我这就回屋里写折子。” 还不等林守仁站起身来,苏凝先一步制止了他:“林大人,师兄,这棉花都是给将士们的,不如就让咱们村里的妇人们给缝制棉衣,到时直接上缴棉衣,你们觉得呢?” 兵服都是统一发放的,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们村里的人做。 “这样可妥当?”林守仁隐隐有些担忧。 “妥当,只要咱们说,缝制一件棉衣就给一亩地的棉花种子,村民们自然是愿意的,这棉花可比芦花保暖多了,是不是,师兄?”苏凝朝着张逸轩挤眉弄眼。 张逸轩算是服了她,算来算去,还是将自己给算进去了。 “林大人,此事儿就按照苏凝说的办吧,您写折子给皇上,晏大人照看着两村的情形,我择日便出发去东莱。”张逸轩起身。 晏安立马跟着起身:“二位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好生照看着陈杨两村。” 让人送走了晏安,张逸轩跟着林守仁去了书房,细细商讨着。 苏凝因为答应了要留下来用晚饭,便使了几个铜板让府里的小厮去陈家村传了话,自己则是留在了前厅内。 百无聊赖,索性起身去了后头厨房里帮着厨娘一块做了晚饭。 当白术和张广白回了府邸时,并没有瞧见厅内有一人在,不由有些奇了。 方才还听人说,都在府里,怎么这会儿却瞧不见人影。 “去书房看看,问问苏凝人呢?”张广白坐在一旁喝着凉茶,忍不住拿了蒲扇扇风。 一路走回来,主仆二人的衣衫都汗湿了。 苏凝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也是热的不行,同厨娘一块儿端了饭菜来了前厅,险些同白术撞着。 “不用去了,师父。”苏凝端了饭菜搁在八角圆桌上。 瞧着桌上的几碟子小菜,张广白忍不住上前:“这都是你做的?” “帮着一块儿做的,师父让白术去喊师兄和林大人来用饭吧。”苏凝掏了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身上全是油烟味儿。 但她却并不想在张府里换洗,只能暂时忍着。 “还不快去!”张广白斜睨了一眼,白术立刻去书房唤了二人前来。 众人用过晚饭,张逸轩瞧着苏凝鬓角贴着的头发,闻着她身上的油烟味,那含在嘴里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公子,陈永生来接苏娘子回去。”外头有小厮前来禀报。 苏凝立刻笑着同众人道:“师父、师兄、林大人,既然我家相公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张广白吃的心满意足,忍不住叮嘱了两句。 张逸轩搁下手里的筷子,擦了擦嘴,吃的颇为顺心,让小厮送了苏凝出府,自己则是陪着林守仁和祖父在前厅说着话。 不过二老都看的出来,他的心思不在这儿。 张广白瞧着孙儿腰间挂着的玉佩,忽的开口道:“逸轩,你年岁也不小了,何时成亲?” “是啊,在兖州与你同岁的人,那孩子都已经上学堂了,你可得抓紧了。”林守仁捏着胡须,不顾张逸轩的怒视,转而看向张广白,“咱们好久没有对弈了,不如来一盘?” “好好好,老夫正有此意。”张广白立刻吩咐府里的人摆上棋盘,丝毫不再理会身边的张逸轩。 瞧着二老玩的不亦乐乎,张逸轩愤然起身,回屋整理了行囊。 张府门外。 苏凝瞧着门外站着的来人,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走到他的身前。 “你怎么来了?” 陈永生回头牵着她的手,对着那小厮道:“不麻烦府中的马车了,我们自己回去。” 说罢,直接让苏凝坐上了牛车,而他则是在前面赶着。 远处霞光万里,路上行人寥寥。 “相公,方才我在师父府里用过晚饭了,你和仲怀可吃过了?”苏凝坐在牛车上,忍不住挪了位置朝着他靠近了一分。 陈永生牵着缰绳道:“已经吃过了,仲怀在家中看书,有来福陪着,你不必担心。” 待夫妻二人回到家中,来福第一个冲到前面迎接。 “爹娘,你们回来了!”陈仲怀从屋里探出身子。 苏凝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声嘱咐了他一句,便同陈永生回了自己屋里,商量着要事儿。 油灯下。 陈永生将和邱山的地形图再次拿了出来,白日里,他们已经将整个路线都重新规划了一番,且也发现西面那片山里头,确实存在着些个头较大的野物。 “相公,今日我听师兄和林大人说,军中已经不给将士们发军饷了,你知道这事吗?”苏凝捧着脸颊坐在他的对面,端详着他的面容。 认真的男人果然是最有魅力的。 陈永生将路线绘制好后,将毛笔搁在一旁:“这事儿我知道,你可还记得荣大?” “记得,怎么了?”苏凝不明白他为何这个时候提那人。 陈永生的眼中划过一抹黯然:“荣大的奶奶前儿个死了,饿死的。” “啥?”苏凝吓了一跳,“不是拜托给许老三照看着的吗,怎么会死了?难道是因为——” 陈永生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想法。 确实是因为军中不发军饷,导致荣大没有银钱寄回家中,而那许老三又是个好吃懒做的,故而将荣大的奶给饿死了。 苏凝不由唏嘘。 第218章 半路遇蛇 “师兄明日便启程去东莱国,你明日能陪我去一趟杨槐叔家么?”苏凝趴在桌子上,有些无精打采。 陈永生将东西收进后头的架子上,抬手替她揉着肩膀,“自然陪你去,你们可商量妥当了?” “嗯,都和师兄商量好了,我还让师兄多买些棉花种子回来,这样咱们冬日里就能盖棉被了。”苏凝坐直了身子让他捏,如重获力量一般。 “棉被?咱们不是有棉被?” 苏凝顺着陈永生的视线看向箱笼子上搁着的“棉被”摇了摇头,“咱们的棉被都是用柳絮和芦花填充的,我要做的是用棉花,那棉花可比这保暖多了,而且我还答应师兄和林大人,将来棉花采摘过后,让咱们两个村里的妇人给军中将士们做棉衣,一人一套,这样他们也不会因为没发军饷而引起暴乱。” 想到那洁白柔软的棉花,苏凝心里头就忍不住高兴。 就在她畅想着未来时,头上突然挨了一个暴栗,只见陈永生正勾着自己的下颚,眼里全是揶揄。 “去洗洗吧,口水都流出来了。” 苏凝连忙回过神,拿手擦了擦嘴角,眉头一蹙,她哪有流口水。 不过身上全是汗渍,倒是黏腻的很。 待她离开后,陈永生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眉头深锁。 这信件是今日去张府时,张逸轩派小厮私下给自己的,他根本还未来得及查看。 信件被打开,里头的内容让陈永生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破绽,双手紧紧攥着信件,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其撕毁。 他不信,这信封里的内容怎么可能是真的。 忽的将那信件揉成一团,还未来的及扔掉,就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相公,我洗好了,你去洗吧。”苏凝擦拭着发梢上的水,朝着陈永生走了过来。 陈永生立刻将那团信塞入怀里,脸色如常,迅速的拿了衣裳去了盥洗室。 这一夜,他都未曾阖过眼,待张逸轩从东莱回来,他定要问个清楚。 翌日。 一大早,苏凝已然穿戴整齐,给一家三口做了早饭,将院子里的鸡和兔子都喂了,目送孩子去了村里的学堂,这才拉着陈永生往杨槐家中去。 路上,陈永生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苏凝以为他是在担心陈虎他们巡山,便想出声安慰两句。 可跟在身旁的来福却突然不安的龇牙咧嘴起来。 只见来福躬着身子,头上的毛发整个都竖了起来,且它一个劲儿的朝着草丛里低吼,让人感到莫名的害怕。 “相公——” 陈永生也意识到那草丛里定然不是寻常的野物,否则来福不会这般。 从腰间拔出柴刀,刚要拨开那草丛,只听一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从草丛里蹿出一黑色大物,吓得苏凝躲在陈永生的身后。 那草丛里蹿出来的不是旁的,而是一条巨大的黑色蟒蛇,蛇身通体黝黑,碗口大小,额头一点亮黄,吐着红色的蛇信,眼睛一直盯着他们,且蹿出来的身子在空中摇摆着。 来福不停的试探着上前去撕咬,吓得苏凝不敢出声。 这碗口粗的蛇,只怕能将来福都活吞了。 不过她也好奇,这条路他们都走过好几次,怎么今儿个却遇上了这“祖宗”! “许是昨日我们巡山的时候的打草惊蛇了,这畜生性子狠,你别乱动。”陈永生将苏凝挡在身后,眉头微蹙。 那蛇似乎也察觉到陈永生他们不敢妄自动手,慢慢的缩回了身子,苏凝这才看见蛇盘在草丛里的身子异常巨大,瞧着那周身鼓起的形状,仿佛吞了什么活物。 “相公,那蛇吞了活物,咱们要不跑吧!”苏凝在他身后低声道。 还不等陈永生回答,只见来福一个猛扑,直接朝着那草丛里的蛇扑了过去,利爪直接摁住了蛇头,嘶吼声在小路上飘荡着。 陈永生眼疾手快,手起刀落砍向蛇身,来福爪子下按着的蛇头身首异处。 苏凝冷不丁被这一幕给吓着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只见来福摇晃着尾巴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拿头蹭着自己的腿弯处,肆意讨好。 苏凝一把揪住它的耳朵,低声呵斥:“你胆子也忒大了,万一咬着了怎么办。” 来福甩了甩脑袋,将爪子搭在苏凝的脚背上。 瞧着它的利爪,苏凝不再言语。 “相公这蛇怎么处理?”苏凝望了一眼那条蛇身,忍不住一阵恶心。 陈永生直接用柴刀划开了蛇身,里面被猎食的动物滑落出来,居然是头小野猪,身上全是黏液。 “蛇胆我给你取了,你带去给张大夫。”陈永生将蛇胆取出,用一旁的叶子给包好,递给了苏凝,至于这蛇身,他们决定就地埋了。 待处理好这一切,来福还在那地方撒了一泡尿,雄赳赳气昂昂的继续走在前头。 苏凝忍不住同陈永生小声嘀咕:“你说来福是不是成精了,我怎么瞧着它比小时候越来越精了?” 小时候来福憨憨的样子多可爱。 陈永生附和道:“它可是你养的,都说狗随主人,你这般聪慧,它自然也不是傻的。” 苏凝揣摩着他这话里的意思,越揣摩越觉得他这不是在夸赞自己,反倒是在损自己。 夫妻二人到了杨槐的家中,望着地里头守着的衙役,不由面面相觑。 “杨槐叔,婶儿,我们来了!”苏凝站在篱笆门外朝着院子里喊了一声。 杨槐和杨柳立刻走了出来。 “来了,快进来坐。”杨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将篱笆门给打开,迎他们二人入屋。 苏凝瞧着那厨房里冒着烟,不由问道:“婶儿这是在做什么?” 杨柳搓着手道:“这不刚蒸了些红薯,想着让那些衙役们填肚子。” “我帮你。”苏凝将手上的蛇胆摊开放在一旁,免得给捂坏了。 这一打开,将二老吓了一跳。 “永生,苏凝,你们路上遇见蛇了?”如今是夏日,这蛇是到处都有的,可这蛇胆未免也太大了些,可想而知,那蛇得有多大。 第219章 挖番薯 “来的路上遇到了,许是我们昨日巡山时窜逃在路边,让我们给碰见了。”陈永生将那蛇胆搁在了院里的竹篾上暴晒。 “你们没被咬着吧?”杨柳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苏凝连忙解释:“没有,被来福一下子给降住了,婶儿,您不去厨房看看,一会儿番薯该蒸烂了。” “行了,你在这儿陪着你叔说事儿,我自己来。”杨柳将其摁在椅子上,根本不让她帮忙。 苏凝只好坐了下来,同杨槐说了那种子的事情。 “叔,师兄今日已经出发去东莱买种子,有一件事儿,我得同您商量。”苏凝倒了凉水,一口气喝了。 提到地里的事情,杨槐也有话要同她说。 “你先说。” 苏凝瞥了一眼那地里头正佝偻着腰拔着番薯的乡亲们,“叔,您家地里的番薯得挖了吧,这么多番薯,你们都存放在哪里?” “这你放心,咱们家家户户都挖的有地窖,能存的住。” “那这四十亩地的番薯你们得拔多久?” “少说也得上十日,番薯挖完之后,还得把那花生给拔了,如今屋里就我们二老,怕是得多费些时日。”杨槐也愁的不行。 这地里的西瓜眼看着又要成熟一波,幸亏有官老爷派人来采摘,他们才得了空闲。 “叔,您得尽快将地里的番薯给挖了,咱们得种棉花和油菜。”她原本想要买地的,可想到将来张逸轩买回来的种子都是交给两村的村民们种,而她又从中抽了一成利,这买地就此作罢,只想着日后将山给开垦出来。 “苏凝,这棉花什么时候钟,你为何这般急着要?” “不是我急着要,是军中急着要,咱们得赶到冬日的第一场雪来临时,给军中将士们缝制棉衣送去,往日咱们穿的夹袄都是塞的破布芦花,若是这棉花种了出来——” “成,我这就想办法,将地里的番薯给尽快弄出来。”不等苏凝将话给说完,杨槐已然打断了她的话。 不为别的,只为从军的儿子冬日里能有一套暖衣,哪怕没有军饷,至少不会在寒冷的冬日里冻着。 “叔,棉花种您得种多一些,那油菜您少种些没关系,明年开春咱们还能再种,先试种。”苏凝道。 “我明白。”孰轻孰重他还是知道的。 待苏凝将种子棉花的法子告知杨槐后,夫妻二人便一同同杨槐去了西瓜地里,将蒸好的番薯给了那些衙役们。 望着那些被暴晒的满脸通红的衙役,苏凝忽的想出一法子,拉着杨槐站在一旁,与他低声言语。 “叔,咱们要不让他们帮着挖番薯?” “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咱们摘几个瓜给他们解解渴,反正白日里他们光站着也热,不如让他们帮咱们拔番薯,反正官老爷也知道咱们要种棉花。”苏凝转身敲了敲地里的西瓜,听着那西瓜声清脆响亮,直接扭断了瓜藤。 其中看守的衙役本要出声阻止,不过待看清来人时,便没了动作。 杨槐回家中取了刀,在地里将那瓜切开后,一一给了那些衙役。 “如今正是酷暑,大伙儿都热,尝块西瓜解解暑。”苏凝将瓜递给其中一个衙役。 那衙役不敢妄自接下,这西瓜大人可是吩咐了,不准他们乱动。 “且拿着,你们当差的辛苦了,晏大人不会怪罪的。”苏凝又往前送了送。 西瓜的清香扑鼻而来,听了苏凝的话,那衙役心里一热,接了过来,“咱们当差都是为民办事儿,应当的。” 苏凝一拍手将那衙役吓了一跳,“那你们能不能帮杨槐叔地里的番薯给收了?” 那衙役咬完最后一口西瓜被她的话给呛着,咳嗽了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苏娘子,我们得请示大人才行。” “不用,晏大人一定会答应的,因为这地得尽快腾出来种棉花,冬日里给你们做棉衣穿,免得军中将士和你们冻着。”苏凝言简意赅道。 闻言,那衙役有些激动:“苏娘子是说棉衣?可是东莱国那种厚实保暖的棉衣?” 他们早就听闻有那种棉衣,只是一直没有穿过。 “嗯,就是那种,你们可愿意帮忙?” “成,不过我得同他们商量好,必须得留下几人看守西瓜地,免得有人来偷。”昨儿个夜里就有小贼想要来偷瓜,瞧着那身形,不像是杨家村的人。 “好。” 等他们商定好后,便有六人跟着杨槐收番薯,剩下的四人则是看着西瓜地。 苏凝同杨槐在屋里选种,将那一大包棉花种子都挑选好后,预算能种植三十亩地,只可惜他们不能估计出亩产,就怕到时候做的棉衣不够分到每个将士手中。 “杨槐叔,咱们先种,等我师兄将种子买回来后,让村里的人都种上,今年先以棉花为主。” “嗯,你放心,一会儿我就召集了全村的人,让他们抓紧收了地里的番薯。”杨槐将那些种子给收了起来,往地里去了。 杨柳扯住苏凝的胳膊,隐隐有些担心:“咱们种的棉花真能送到军营中?” 苏凝握住杨柳的手:“婶儿,您放心,咱们一定能的。” “那就好。”杨柳如今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身在军营里的杨大郎。 夫妻二人帮忙在地里拔了一天的番薯,腰酸的都直不起来,幸亏有那些衙役和几个乡亲帮忙,他们这才拔了一小半走。 自打杨槐做了里正,无论他要做哪个决定都会告知乡亲们,并且不会亏着乡亲们,这才得来乡亲们的鼎力相助。 瞧着日头渐渐落下,苏凝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整个后背都已经打湿了,地里的番薯都晒在垄上。 陈永生和杨二郎等人正一筐一筐的将那晒的干爽的番薯往地窖里运。 期间,杨二郎还同陈永生说了此次巡山遇到了不少野物,不过大都让它们跑了,当听见自家爹说陈永生杀了一条蟒蛇时,一时间有些羡慕。 “永生哥,往后你能不能教教我打猎?” “好。”陈永生从不吝啬这点。 第220章 浑小子 离开杨家村时,杨槐让小儿子用牛车送了他们。 望着牛车上搁着满满两大筐的东西,苏凝和陈永生面面相觑。 “二郎,你同叔说,那地里的东西你们吃就是,别被那晏大人的话给唬住了。”苏凝剥开了一个花生喂进嘴里。 杨二郎赶着牛车,望着前头走着的来福,眼里十分艳羡:“我爹说,那些都是要卖了给乡亲们买种子的,我姐在老陈家怎么样了?” 被他岔开话题,苏凝耸了耸酸疼的肩膀,将另外一颗花生塞入了陈永生的嘴里。 “还是老样子。” 闻言,杨二郎神情有些落寞,长姐为了能照拂家里才换的这门亲事儿,说到底,终归是他们害了长姐。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苏凝忍不住朝着陈永生看了一眼,希望他能帮自己解围。 陈永生拍着她拿花生的手道:“过几日,村里就要收水稻了,大房二房的人该回来了。” “真的?”杨二郎回头问道。 陈永生点了点头。 等牛车在院门口停稳后,二人合力将两筐子搬进了院里,瞅着家里头没人,苏凝忍不住狐疑。 这孩子怎么还没回来? “永生哥,那我先回去了。”杨二郎道。 望着他走远了,苏凝取了筐里的西瓜出来,搁在背篓里:“孩子肯定在爹那,我去给爹送个瓜去。” 不等她将背篓背在肩膀上,陈永生直接提了背篓,“我去,你在家里歇着。” 歇着?她可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在杨槐叔家吃了一天的番薯,她可没吃饱。 进村的路上。 不少乡亲们都在自家院子里乘凉,看着陈永生来,不由小声的议论着。 陈永生也不同他们搭话,径直去了苏清河家中。 来福比陈永生先一步,早早的就在苏清河院子里守着陈仲怀,倆孩子正在院子里写功课,苏清河则是坐在一旁给他们扇着风,一脸宠溺。 “爹,别惯着孩子。”陈永生一步上前将篓子搁在地上。 苏清河讪讪的将蒲扇给放下,望着那篓子里的西瓜道:“你们这是刚从杨家村回来?” “嗯,刚回来,我来接孩子回去。”陈永生将西瓜给取了出来,“爹,这瓜您直接吃了,别放着。” “你们往后甭拿了,我哪吃的了这一个?”苏清河面上埋怨着,可心里头却比吃了这瓜还要甜。 陈二牛与陈仲怀一番收拾妥当,瞧着那西瓜都有些馋。 尤其是陈二牛,自从上次吃了一回后,他就惦记了许久。 “先生,能不能给我吃一块儿?”陈二牛厚着脸皮道。 苏清河瞥了一眼,从厨房里取了刀出来,将西瓜一分为二,“这半个你拿回家去,同你爹娘分了,可不许自个吞。” “谢谢先生。”陈二牛双手捧着半个西瓜往家里跑。 苏清河又切了一块儿递给陈仲怀:“拿着路上吃。” “爹,家里还有。”陈永生道。 可陈仲怀却不管,姥爷给的和家里的不一样,直接接了过来咬了一口:“谢谢姥爷。” “永生,地里的水稻眼看着就要收了,你收的时候同我说一声,我来帮你们。”苏清河给陈永生递了一块儿。 陈永生直接婉拒:“等日子定下来,我同您说。” 送走了父子二人,苏清河只留了一块儿西瓜自己吃,剩下的则是分给了左邻右舍。 回家的路上,陈仲勇突然从一旁的树下蹿了出来,挡住了父子二人的去路。 来福冲着陈仲勇吼叫,可陈仲勇却丝毫不怕,一双眼睛放着光,紧紧的的盯着陈仲怀手里的西瓜,垂涎三尺:“四叔,我要吃西瓜!” 只见陈仲勇直接朝着陈仲怀走了过去,打算抢走。 陈仲怀捧着西瓜后退一步,来福挡在二人之间。 陈永生瞧着这小子浑身脏兮兮的,一身臭汗,不由眉头皱起:“赶紧回家去,你奶等着你吃饭。” 陈仲勇拿不到西瓜,急的跺脚,“我才不回去,奶天天熬的粥和水一样,四叔,我要吃西瓜,你为啥不给我们送西瓜?” 方才他都看见四叔背了一个西瓜给苏清河送去了,就连陈二牛都得了半块,凭啥他没有。 陈仲怀躲在来福身后,三两下将那西瓜给吃完了,将西瓜皮掰断了喂给了来福,擦了擦嘴道:“爹,我饿了。” “咱们回去,你娘已经在做饭了。”陈永生牵着他的手。 陈仲勇瞧着二人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且还把西瓜皮喂给了狗,都不给自己留,当场就开始撒泼,直接躺在地上哭喊。 惹得乡亲们出来看了一番,见是老陈家的陈仲勇,又都退回了自家院子里,这小子皮的很,平日里没少偷鸡摸狗的。 来福吃完了西瓜皮,一抬腿,直接尿在了陈仲勇的身上,弹了弹腿。 “来福,快回来!”陈仲怀回头唤道,待看见来福的动作时,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来福每次吃完西瓜皮总会撒尿,这回看陈仲勇怎么回家交代。 “哇,狗都欺负我!”陈仲勇瞧着地上那泡尿哭得愈发凶狠了,可左右瞧着没人搭理自己,一咕噜直接爬了起来,衣裳上沾染了尿液,气得他跑回了老陈家。 老陈家院里的气氛是愈发的紧张,尤其是当大周氏看见脏兮兮的陈仲勇时,直接将这些日子积累的怒火全都一股脑的撒在了他的身上。 “你个臭小子,你爹眼瞅着要离家,你还这么不让人省心,小心拍花子的给你拍走了,让你哭爹喊娘都没用!”大周氏一巴掌拍在陈仲勇的身上。 手上一凉,一股尿骚味熏得她直恶心:“你都多大了,还尿裤子,你娘咋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听着大周氏的打骂,陈仲勇直接嚎出声:“不是我的,是陈仲怀家里的狗,是他们欺负我,奶!” 一听是陈仲怀欺负他,大周氏先是一愣后又揪着他的耳朵:“他欺负你,不晓得还回去,还有脸哭?” “四叔也在,我不敢,奶,我想吃西瓜,奶!”陈仲勇丝毫不介意大周氏打骂自己,一把抱住大周氏的腿嚷嚷着。 第221章 心里如同明镜 在这一群儿孙当中,大周氏爱屋及乌,也算得上是“疼爱”陈仲勇。 家里的活计没有多少落在他的头上,对他偷鸡摸狗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耽误他爹考秀才,大周氏才不会去操心陈仲勇是否长歪咯。 “西瓜?你要吃你去找旁人要去,找我要做什么!”大周氏一巴掌拍了他的脑袋。 原本就分了家,如今又闹出和二老没有血缘的事情来,这搁谁谁心里痛快。 尤其还是眼睁睁看着四房发家,半点油水捞不着,大周氏心里就更不熨帖了。 “奶,我就要吃,我就要吃!”陈仲勇一屁股坐在地上耍无赖。 大周氏乒乒乓乓又是一顿揍打,厨房里的吴倩茹可是半点不敢为自己儿子求情的,毕竟她如今的短处可被大周氏捏的死死的。 “呜哇——”陈仲勇瞧着院里没有一个人帮自己,彻底嚎开了。 躲在东厢房里看书的陈富生直接一把拉开了房门,快步上前,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直接一巴掌打在了陈仲勇的脸颊上,用力之狠,将大周氏都惊呆了。 “吃,没骨气的东西,那东西是给你吃的吗,再敢嚎一句,信不信我把你给卖了。” 陈仲勇从未被自己爹打过,如今被他扇了一巴掌,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吓得将眼泪给憋了回去,地上瞬间湿了一大片,显然是被吓着了。 大周氏微微清了清嗓子,忍住惊骇:“富生,你这是做什么,赶紧回屋温书去。” “温书,温书,院子里吵的鸡飞狗跳我还怎么温书,娘,不如给我盘缠,我今儿就上京去罢了。”陈富生甩着衣袖,额头的青筋暴起。 “相公,不是说好了等收了水稻在进京的吗?”吴倩茹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拉扯住陈富生的袖子,她还指望着跟着陈富生一块儿进京的,怎么能让他先走。 陈富生瞧着吴倩茹一脸油光,身上满是烟火味,心中产生一丝厌恶,原先说好的事情如今也想变卦。 “这个家天天吵闹,我还怎么温书,我还怎么考的上秀才,娘,不如——” 陈富生的话还未说完,老陈家的院门被人一脚给踹开,“你胡咧咧啥,忘了爹咋同你说的了?” 众人朝着来人看去,只见陈保贵精神矍铄,红光满面的进了院子里。 “爹,你这是咋了,咋还吃酒了?”陈海燕上前想要搭把手,免得陈保贵摔着了。 二房的杨絮也连忙招呼孩子上前去扶着陈保贵。 陈保贵一摆手,撩开来人:“就同里正吃了几杯而已,醉不了,老三啊,我已经托人给你大哥、二哥捎了口信,明儿个他们就回来,等过两日咱们就将地里的庄稼给收了,卖了粮食你才有盘缠,否则,你哪都去不了——嗝——” 听了陈保贵的话,院里的人都喜上眉梢,陈富生连忙上前扶住他,一口一个亲爹的叫唤着。 “爹,您不是说那庄稼得等到月底才收吗,为何提前了?”陈富生这几日在家中简直是坐立难安,同期考秀才的童生们已然约定好过几日便准备出发去兖州,他这才着急对孩子动了手。 陈保贵瞥了自家小儿子一眼,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将他心里想的事情摸的一清二楚。 “你小子打娘胎出来就是个不省心的,爹为了你操劳一生,再不多挂点心,只怕临了落得个无人看管。” 陈富生抽了抽嘴角,扶住陈保贵的身子,“哪能啊,爹您可是有三个儿子,那老四虽不是亲生,但您对他有养育之恩,他总不能不管你吧,还有大哥,他可是长子!” 陈保贵面上虽醉,但心里却一片清明,小儿子话里话外都不想养他这个老子,他怎么能轻易的放他走。 一摆手,直接将陈仲勇从地上提了起来,一顿臭骂:“狗东西,爹娘生了你,就这样教你做人的,赶紧滚回屋里收拾干净了。” 陈仲勇立马提了裤子往西厢房跑。 “你这当娘的还不赶紧过去看看孩子,咋说也是老三亲生的,将来可是三房长子,拿出你做秀才娘子的气派,畏首畏尾的,我还怎么让你跟着富生进京赶考?” “当家的,你胡咧咧啥?”大周氏推搡了一把陈保贵。 给小儿子上京的盘缠都是从众人的口粮里抠唆出来的,还要让这没脸没皮的跟着去上京,与其如此,倒不如让自己个跟着去。 那京城兖州她自个都没去过,凭啥让这婆娘去。 陈保贵被她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稳了稳身子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老三媳妇跟着一块儿去,那也是为了照料老三的生活,你就甭跟着添乱。” “我添乱?她去能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让她去?”大周氏冷哼一声,“我看她去才是添乱的。” 陈富生也急了,走上前去:“爹,娘说的没错,倩茹跟着我上京只怕——”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腰间被人一掐,痛的他当场叫唤了出来。 只见吴倩茹用手捋了捋油亮的头发,朝着陈保贵作揖道:“爹,我这些日子在家里跟着大嫂和二嫂学习,这烧火做饭我都会,您放心,我肯定将相公照顾妥当,让他吃饱穿暖,一路跟着他进京。” “成,爹信你。”陈保贵望了一眼吴倩茹,这事儿在母子二人的反对无效下,算是成了。 夜里。 西厢房传来了吵闹与摔打声,大房和二房以及老屋的房门都紧闭着,没有一个人出去管。 陈富生气得直接开门去了东厢房歇下了。 吴倩茹红着眼眶坐在炕上与他赌气,也不管他去哪儿。 陈如英躺在炕上,一脚踢开陈仲勇的身子,冷冷道:“娘,你跟着爹走了,我们怎么办?” 吴倩茹一把擦了眼泪,望着陈如英的脸:“英子乖乖在家里等着爹娘,等爹考中了秀才,咱们便重新搬回镇子上住。” “真的?”陈如英眉眼里闪着亮光。 “娘啥时候骗过你?”吴倩茹摸着陈如英的秀发,瞧着自家女儿瘦削的脸颊,眼眶又红了。 第222章 归家 翌日。 天不亮,老陈家院门外就传来了陈民生和陈仲毅的喊叫声。 各个屋里都没有丁点的动静,倒是二房的杨絮,因着怀了身孕瞌睡轻,听到动静后,立马撑着身子从炕上起来了。 “鱼儿,仲贤,你们去看看,是不是你爹和你大伯他们回来了?”杨絮披了件衣裳坐了起来。 陈鱼比弟弟先一步,趿着鞋子出了门,这一看,果真是他们回来了。 “娘,爹回来了,爹回来了!”她的喊叫声让整个院里的人都醒了。 陈保贵披了件外裳从正房屋里出来,瞅着黑黢黢的三人,眼中强忍着泪意,哽咽道:“辛苦你们了。” “爹,我们不辛苦,家里可都还好?”陈民生道。 陈仲毅瞧着自家房门开着,娘半依在那,立刻奔了过去:“娘,我回来了。” 陈海燕连忙将来人抱住,泣不成声:“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娘,您甭哭,我这不是都回来了吗?”陈仲毅拥着陈海燕。 陈海燕扒拉着自家儿子的头发,将他身上的包袱给取了下来,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眼儿子,那泪就又流了下来。 这次见他比上次更瘦了些。 “哭,就知道装腔。”大周氏与陈玉珠也走了出来,一家人围在院里。 陈富生也从东厢房出来与两位兄长寒暄了两句,刚要回屋里补觉,就被陈保贵一声令下,一块儿进了正房。 早上天气还有些凉意,大伙儿见着面都十分亲,尤其是陈仲贤,几乎是赖在陈有生怀里不离开。 “爹,家里水稻啥时候收,我回来瞧着那地里的稻穗都压弯了腰。”陈民生率先问道。 陈保贵瞅了一眼大儿,心里全是慰藉,说来说去,还是大儿子最孝顺自个,为整个老陈家考虑。 “你们刚回来,歇两日,两日后咱们再收。”陈保贵一抬手想要摸那箱子上的旱烟竿子,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那断成两截的旱烟竿子依旧没有人替他修。 陈民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从怀里摸出了这次赚来的银钱。 “爹,这是这个月的工钱,因为没满一个月,只得了四十五文。” “爹,这是我的,和大哥一样。”陈有生也将兜里的铜钱给递了过去。 陈保贵没有伸手,大周氏直接一把接了过去,一枚一枚的数着,还不忘数落几句。 “行了,你少说两句,孩子们也受了苦,今儿做些好菜给孩子们补补。”陈保贵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大周氏甩了脸子,望着陈仲毅,那眼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爷、奶,我力气没爹和二叔大,只得了二十文。”陈仲毅将那二十文递了过去。 这可是他在码头上扛了整整二十多麻包才换来的,自然是舍不得。 大周氏刚要伸手去接,就被陈保贵给拦住了:“这钱仲毅你留着,甭搭理你奶。” “可是——”陈仲毅抬眸望了一眼大周氏,那大周氏的眼神仿佛要吃了自己个。 陈保贵挡住大周氏的身子呵斥:“还不敢紧去舀了白面,我记得咱仲毅最爱吃白面饼子了,去烙。” “当家的!”大周氏极其不情愿。 陈保贵一记冷眼瞥了过去,大周氏这才起身去屋里舀了白面,吆喝了吴倩茹一块儿去了厨房。 陈仲毅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明明是自己辛苦得来的银钱,可这会儿却觉得如同烫手的山芋。 “爷,这钱让奶给收着吧。” “爷让你拿着就拿着,快让你娘收着,你年岁也快到了了,该让你娘给存点银钱了。”陈保贵瞥了一眼陈海燕。 陈海燕这才上前将那二十文钱给收了。 “快给爷说说,你们都在码头上瞧见什么,听见什么了?让咱们大伙儿也见识见识。”陈保贵挪了挪位置,扯着陈仲毅坐在身边,又拿了蒲扇给他扇风。 这可让陈仲毅有些受宠若惊,不过瞧着屋里的几个弟弟妹妹都热络的瞧着自己个,便将在码头上的所见所闻都说与了屋里的人听。 陈富生懒得听这些事情,打了一个哈欠道:“爹,我回屋温书了,一会儿早饭好了,您喊我一声!” “三弟,你去吧,温书要紧。”陈民生起身送他出去。 “大哥哥,那船真的能载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吗,我听说东莱国与咱们隔着一片海呢?”陈仲贤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他这几个月都跟着陈仲怀身后偷偷学习,所以也听过东莱国,加之这些日子里,姥爷还种了东莱国的西瓜,他就愈发好奇了。 陈有生低声的打断了孩子的话,不让他出声。 却听见陈仲毅接着讲了许多趣事儿。 “爷,我在码头上听人说杨家村种了西瓜,还有京城里的大官亲自去看了,我还听说这西瓜种植的法子是四叔和四婶教的,是不是真的?”陈仲毅忽的开口询问道。 屋里的氛围有些不大对,除了他们刚回来的三人,其他都不敢再说话了。 “仲毅,你别问了,小孩子家家的哪管得了这么多事儿,回屋洗洗去。”陈海燕轻声呵斥道。 陈民生也意识到家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爹,怎么了这是?” 陈保贵叹了一口气,望着两儿子,将陈永生的事情都全部给说了出来,一手摩挲着自己那两截旱烟杆子,眉眼里全是落寞:“往后,咱们老陈家就只有你们三兄弟,老四——陈永生不再是咱们家里的人了。” 闻言,陈民生险些从凳子上摔倒在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爹,莫不是弄错了,咱们虽然分了家,但这话也不能乱说啊,当年娘生了双胞胎,咋地老四就不是咱们陈家人了?” “他确实跟咱没血缘,是爹在山上捡回来的,罢了,这事儿你们知道也好,往后甭上赶着去他家,免得旁人笑话咱们!”陈保贵微微颔首。 陈民生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可看着爹这副模样,终究没有再逼问。 众人耷拉着回了各自的屋里,陈海燕一把扯住要往院子外走的陈民生,将他拽回了屋里。 陈有生则是扶着杨絮回了东厢房。 第223章 只知蝇头小利 西厢房。 陈民生挣脱开自家婆娘的手,一脸怒容。 陈仲毅则是在一旁劝道:“娘,您这是怎么了,爹只是去找四叔问个清楚明白,又不是什么大事。” 陈海燕一屁股跌坐在炕上,瞧着父子二人都不听劝,气得抹着眼泪:“你去吧,反正从我嫁入老陈家来,你就没听过我一句话。” “娘——”陈仲毅上前安抚着陈海燕,“您别哭啊。” 陈民生则是站在屋里手足无措,“海燕,你有什么话说就是,我听还不成?” 陈海燕一把抹掉眼泪,抬眸看向男人:“真听?” “真听。” 陈海燕示意他将房门给关上,这才低声开口:“你身为陈家长子,心里惦记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从没有任何怨言,谁让当初我嫁给你就看上你有担当。” 当着孩子的面,被她提起,陈民生忍不住有些害臊,搓了搓掌心。 谁知,陈海燕话锋一转:“如今爹把这事儿同你们说,就是想要让你们去找老四,可人家都已经表明了态度,是不想同咱们有任何瓜葛,陈永生的名儿早就从陈氏族谱被划去了,你再去,岂不是给他们添堵,如今人家还念着养育之恩,会按照分家文书上写的孝敬二老,你若再上门,只怕这丁点的维系都会被断送。” “怎、怎么会,老四不是那样的人?”陈民生不敢相信。 陈海燕侧了侧身子,“你了解老四吗?” “这——”陈民生一时哑然,他确实不大了解老四。 陈海燕见自己说动了陈民生,起身将他拽至炕前坐下:“如今你们刚回来,家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收粮和老三考秀才,要我说,只要陈永生还认你这个兄弟,不用你去说,他心里也都记着你们的情谊。” 相反,若是人家心里头不记着这情谊,纵然你跪在人家门前,人家也将你拒之门外,何必去讨嫌。 陈民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陈仲毅道:“娘,弟弟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我想他们了。” 提起两个小儿子,陈海燕一阵心痛:“他们在云水镇学手艺,你一会儿吃完早饭,顺便将你爷的旱烟杆子给修好了。” 说着便将那二十文钱给取了出来重新交给了陈仲毅。 “娘,这钱您给我收着。”陈仲毅推拒着。 陈海燕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傻孩子,修旱烟杆子不要钱吗,拿着,若是剩两个钱,便给你弟弟们买些好吃的,知道吗?” “嗯。” 对面东厢房里,陈鱼也同陈仲贤一块儿拉着陈有生,不过他们是为了让他摸一摸杨絮的肚子,并不是为了别的。 “爹,您瞧,我和仲贤将娘亲和弟弟照顾的很好。”陈鱼道。 陈有生憨憨的笑了笑,隔着衣裳抚摸着杨絮的肚子,“你在家里都还好吧,娘她——” 杨絮止住了他的话:“四弟妹和我娘一直偷偷给我拿吃的,我在家除了做绣活,也没干别的,两孩子也懂事。” 听着杨絮半点不提大周氏的一句话,陈有生心里头便明白了。 “爹,咱们什么时候同爷说分家的事儿,三叔都快去考院试了。”陈鱼忽然开口。 陈有生倒不如往日那般谨小慎微了,这几个月在码头,他也算是悟出了道理,自个儿有手有脚,光给人卸货,他也能养活妻儿,分了家自然也行。 “再等等,你三叔考完了就说。”陈有生黝黑的目光里闪着亮光。 两个孩子嬉闹成一团。 杨絮的脸上也带着欣慰。 屋外传来了吴倩茹的敲门声,示意众人去正房屋里吃早饭。 白面饼子和浓稠的稀饭,没有大周氏的唠叨声,众人吃的异常高兴。 “爷,一会儿我去镇上看看仲举和仲礼,您的旱烟杆子给我,我拿去铁匠铺处让他给您修了。”陈仲毅放下了碗筷道。 一听这话,大周氏冷哼一声:“就你机灵。” “爷,奶夸我机灵。”陈仲毅完全不理会大周氏的冷嘲热讽,朝着陈保贵伸手。 陈保贵已经好些时日没有抽旱烟了,心里惦念着狠,可他又不好意思开口问老婆子要钱,家里也没人在乎自己个,这旱烟杆子便一直没人修。 “带两个饼去给他们,让他们尝尝你奶的手艺,先问问铜匠几个钱,太贵了,咱就不修。”陈保贵将旱烟杆子和饼递给了陈仲毅。 陈仲毅拿起旱烟杆就退了出去。 众人吃完后,吴倩茹默默的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陈富生则是咂摸着嘴,给大周氏使了个眼色,“娘,您不是说有事儿要同爹商量的吗?” 大周氏轻声咳了一嗓子,“你们都出去,该干嘛干嘛去,玉珠你带着如英跟你二嫂去绣帕子去。” “知道了,娘!”陈玉珠知道娘这是要避着自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捧着针线篓子去了外头院里。 房里没了旁人,陈富生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能一吐为快了。 “爹,您为啥要让她跟着我去京城,您明知道我——”陈富生压低了声音,全身都是抗拒。 陈保贵坐在草席上,斜睨了一眼陈保贵和大周氏:“甭以为我不晓得你娘俩要干啥,你嫌弃她是糟糠之妻,跟着你进京会被旁人笑话,但我告诉你,她可是咱们老陈家明媒正娶回来的,将来无论你做多高的官,她依旧是你的正妻。” “爹,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让她跟着我去受罪,万一——” “没有万一,你娘身子骨哪里能跟着你,上京途中一没个落脚的地,二没个烧火做饭,为你添衣的人,你能活着进考场?”陈保贵怒喝。 “咱们不是有银子,爹不是说卖了粮食给我盘缠,我可以住客栈啊,怎么会没人——” “我呸,这些年给你花的钱还不够多?我想过了,给你十五两,全都让你媳妇拿着,你们途中雇辆骡车,再带一包粮食,如今盛夏,在哪过夜都成,等你考上了秀才,方方面面都要打点,这卖粮的钱,爹先攒着。” “当家的,这不好吧。”大周氏从中插了一句。 陈保贵横眉冷对,“不好,不好你来当家,妇人之见晓得个屁,就知道蝇头小利!” 撂下这句话,陈保贵直接下了炕,招呼了老大和老二去了田里。 第224章 收粮 田里。 放眼望去青黄交接,陈保贵双手背负来到自己地里头,佝偻着腰,折了一棵稻穗,一番搓揉,那饱满的米粒便落在掌心里。 “今年的米粒饱满,定能卖个好价钱。”陈保贵将手中的米粒给兄弟二人看。 陈民生同陈有生一人抓了一点,捧在手心里,黝黑的面庞上带着笑意。 同村的乡亲们瞧着老陈家的两儿子回来了,都同陈保贵打了招呼,问了好。 “老陈叔,你们啥时候收?”地里头传来一乡亲的询问。 陈保贵笑着道:“让孩子们歇歇,后天收,你们呢?” “嗨,我们还是老样子,等月底了收,老陈叔,您家若是忙不过来,招呼一声,我来帮您!” “好。” 一番交谈,陈保贵心里颇为舒坦,领着两儿子又转悠了一圈儿,这才回了家里。 两日后。 杨家村递来消息,杨槐地里的番薯已经都拔完了,等着苏凝前去一块儿点种子。 陈永生同苏凝一块儿去了杨家村,待到了那地里头,发现地里的垄都修整好了,遂让杨槐将那棉花种子给拿了出来。 当着全村人的面,同杨槐将那些棉花种子点入了地里,并告知乡亲们,日后他们也是如此种植棉花。 乡亲们瞧着这三十亩地的垄,有些跃跃欲试,当场跟着杨槐和苏凝学了这棉花种子的种法。 众人拾柴火焰高,原本点种要花上一日的功夫,如今有了乡亲们的帮忙,倒是快了许多。 三十亩地,半晌就弄完了。 “叔,这次送完西瓜,只怕下一次的产量就会低了,等瓜苗都脱落了,就将瓜藤给砍了吧,花生也都给拔了,咱们种油菜。” “好,我也是这个打算,不过这花生咱们也让衙役们带走吗?”杨槐望了望地里那些正在摘西瓜的衙役们道。 “花生先送一半,剩下一半咱们留种,给每家每户都分了,陈家村的先暂时不分,等我师兄回来后再说。”苏凝道。 “成,就依着你的意思办,等事情办妥了,我通知你。” “嗯,那叔我们先回去了。”苏凝与杨槐辞别,望着那地里的西瓜有些不舍,这个夏天她怕是吃不到了。 不过好在屋后菜地里还种了番茄,今儿起来她瞧见都红了。 “相公,回去之后咱们炒番茄鸡蛋吃。”苏凝拉扯住陈永生的胳膊,眉开眼笑。 陈永生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 苏凝瞧着他的模样,不由问道:“你怎么了,这两日瞧你好像有心事。” “没事儿,天气太热,燥的。”陈永生同她解释。 这可不像是往日里的陈永生,明显是有什么事儿瞒着自己。 不过他不说,她也有的是法子知道。 “那一会儿我们吃完饭,去地里把庄稼给收了,爹说明儿个学堂就沐休了,正好可以让爹来家里住上两日。”苏凝道。 “好。” 夫妻二人走回家中,苏凝便迫不及待的去了屋后的菜地里摘了番茄和黄瓜,又摘了豆角。 将番茄和黄瓜搁在篮子里,吊在井中,取了前院里的青花椒,又从鸡窝里捡了几枚鸡蛋。 苏凝望着手里的五枚鸡蛋,又回头瞧了一眼那雄赳赳的野鸡,不由嗤笑。 想当初,这两只焉了吧唧的野鸡,她本想吃了的,可谁曾想,居然给喂活了,还下了不少的鸡蛋,孵出了不少的小鸡来,加上她又买了几只,如今这鸡窝里那叫一个热闹。 番茄炒蛋,凉拌番茄,番茄蛋汤,凉拌黄瓜是中午的饭食。 估摸着快到孩子下课回来的时候,苏凝便将蒸好的米饭放凉在一旁,让陈永生帮着生了火,直接炒了菜。 菜刚出锅,就听见陈二牛和陈仲怀在门口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好香啊,婶儿!”陈二牛一把推开陈仲怀,直接朝着厨房进,还不忘往瞅着桌子上的菜。 来福站在身后叫喊着。 苏凝拌了最后一道黄瓜,便指挥着两孩子将菜给端出去。 陈二牛立马得令,巴不得留下来吃饭,完全忘记了他娘的嘱咐。 “婶儿,你家啥时候收粮,我来帮你。”陈二牛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问道。 陈仲怀则是有条不紊的吃着饭。 “下晌就开始收,你家呢?”苏凝夹了一块黄瓜,心里叹息这凉拌黄瓜没有醋就没有灵魂。 两孩子倒是极其喜欢吃番茄,将那碟子凉拌番茄都吃完了,还意犹未尽。 摸了摸自己的肚皮,陈二牛擦了擦嘴:“我娘说等我沐休时再收,他们就等着我回去帮忙干活了。” 苏凝收拾着碗筷,瞥了一眼陈永生,“相公,你将井里吊着的番茄给取上来吧。” “哦,好的。” 不等陈永生起身,陈二牛自个就熟稔的去了井口,取了出来,同陈仲怀坐在石凳上吃着。 陈仲怀给陈永生递了一个番茄,瞧着自家爹没有拿,不由问道:“爹,你怎么了?” 陈永生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的番茄,好半晌才道:“爹不吃,你吃吧。” 等孩子们吃完了饭,便又回了学堂,期间姚杏花来了一趟,得知自家小子又在苏凝家中用了饭,气得骂了一通,非要下晌帮着一块儿收粮。 苏凝敌不过她,只好应了。 下晌的时候,便取了柴刀去了东面的七亩地里。 瞧着自家地里那些沉甸甸的稻穗,苏凝的脸上绽放了笑容,这地里的庄稼可都是自个了。 “苏妹子,你们家这稻穗长得饱满,估计这七亩地得有不少啊。”姚杏花与陈启业站在一旁笑着道。 “杏花姐,我没收过水稻,你一会儿可得教我。”苏凝同众人下了地里。 陈永生走在最后面。 旁边的地里也传来了动静,是老陈家的人在收割水稻,不过他们已经收了一小半,上午便开始了。 陈民生有心想同陈永生说上两句话,可瞧着陈永生仿佛都没见着自己一般,那话便又咽了回去,默默的收着水稻。 众人分工有序,搁下的稻株摆放在一旁,晾辅、打捆、码垛,一套下来得花费不少的人力和时间。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庄稼人也就盼着这地里的粮食。 第225章 给他下药 八月初,陈家村地里的水稻都收的差不多了。 苏凝家中的粮食已经全部脱了谷壳,拿麻袋装了摆放在前院的房间里。 这次收粮,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百姓们的来之不易,当晚便吃了自家地里种的粮食。 老陈家。 陈保贵坐在炕上抽着旱烟,心里想着事情。 整个老陈家静悄悄的,就连平日里皮的如猴子似的陈仲勇,这些日子也都老老实实的。 “当家的,富生走了有五日了吧!”大周氏坐在炕上拿蒲扇扇着风。 屋外虫鸣声此起彼伏,夜空里挂着寥寥几颗星星。 陈保贵呼出一口烟,咳嗽半晌才道:“估摸着已经到了兖州,让你给老三媳妇的银子可给了没有?” 陈富生临行前,他们老陈家托了镇上的佟牙侩赁了一辆马车,说是马车,其实是骡子拉的棚车,价格自然是低一些,一路上京,只需三两银子。 可这三两也是旁人给不起的。 除了这些,明面上给了吴倩茹十五两银子,实际上陈保贵让大周氏暗地里又给了五两傍身,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 吴倩茹这次能陪着陈富生上京赶考,自然知道多亏了陈保贵,因此保证绝不会乱花一文钱,定然将相公照顾妥当。 “给了,当家的,那婆娘不会卷了咱家的银子,丢下富生跑吧!”大周氏还是有些不大放心让吴倩茹跟着去。 陈保贵又抽了一口烟,那断裂处的铁圈在夜里闪闪发光:“她能跑去哪儿,一个妇人,不靠着相公孩子,她能去哪儿?” 大周氏被他的旱烟呛了一嗓子,咳嗽半晌,有些不耐烦:“你倒是少抽些,玉珠的身子本就不大好,昨儿小周氏给我递了消息,说咱珠儿的亲事儿有些眉目,你别抽了!” 大周氏见他不听,动手打了他一下。 陈保贵往炕尾挪了挪,月光照射在他干瘦的脸上,让人有些发怵。 “先等等,等富生考上了秀才,不用她找,旁人自然会上门。” “可是我瞧着这回小周氏给咱说的亲事儿不错,是云水镇锦绣楼云想衣的儿子,听说也是个童生,我虽没瞧过人,但这能在镇上开铺子,那家底自然不错,想来我珠儿嫁过去,定然能——” 大周氏这厢正想的美,可陈保贵却不这般想,灭掉了火星,十分不耐发道:“行了,睡吧,急婆娘嫁不到好汉子,咱们珠儿有的是好人家。” “你不急,我急,珠儿再拖下去都成老姑娘了,到时候你养她一辈子?”大周氏拿脚踹了踹已然躺下的陈保贵。 陈保贵不予理会,打起了鼾声。 大周氏也跟着躺了下来,不过嫌热,离他远远的。 里屋的陈玉珠听到外头没了动静,赤着脚悄悄的上了炕,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还好爹没有同意让自己嫁给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 与此同时,苏凝从盥洗室出来,拢着身上的衣裳,快步回了屋里。 陈永生迅速的将那封信给藏在桌上的那本书里,不过这动作还是被苏凝给看见了。 “相公,你在做什么?”苏凝关上房门,朝着陈永生走了过去,直接拿掉了身上拢着的衣裳,露出自制的睡衣。 瞧着自家娘子露在外头的胳膊,陈永生目光看向旁出,岔开话题:“没什么,不过是闲来无事看看书而已。” “什么书,我也看看!”苏凝故意逼近他,皂荚的香味扑鼻而来。 陈永生往边上挪了一下,将那书阖上:“普通的书而已,你不爱看的。” 苏凝瞥了一眼,发现居然是兵书,面上惊愕,“你怎么知道我不爱看?” 在苏凝的手抚上的那一刻,陈永生迅速的捉住了她的手,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直接抱着她往后面抱厦里去。 苏凝勾着他的脖子,眼神却落在他身后那本书里。 这些日子,陈永生心不在焉的,问他也不说,方才明明看见他藏了信在兵书里,还想骗自己。 想着一会儿等他睡着了,便偷偷的去看,她倒是要看看是谁给他写了“情书”不成? 砰的一声,苏凝被扔上床。 还来不及哎哟出声,陈永生已然俯身堵住了她的红唇,将她的想法全都看的一清二楚,自然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得逞。 最好的行动便是让她下不了床。 “你、你等会!”苏凝抵住他的唇,喘息半晌,“你帮我把水端来,我突然渴了。” 陈永生望着她绯红的脸颊,不疑有他,给她倒了一杯水,可没曾想到是烫的。 “等会再喝。” “相公,你替我把水吹凉了。”苏凝侧着身子朝着他撒娇。 陈永生拿她没办法,只好应了,将水吹凉后,还替她尝了尝,这才递给了她。 只是那水送到她眼前时,陈永生只觉得眼前熟悉的身影突然重叠在一起,手上的茶杯被人拿了去。 咚的一声,直接倒在了床上。 苏凝瞧着陈永生双眸紧闭,又用手掐了掐他的脸,见他毫无反应,这才将茶杯里的水给倒在了外面。 她学得一身的医术,这可是第一次给人下迷药,而且还是用在自家相公身上,想想真是刺激。 望着那桌子上放着的兵书,苏凝缓缓走了过去,越接近,她的心就跳的越快。 其实,她不止一次的看见陈永生在看信件,只是因为忙着收稻,一直没有问而已。 她也知道自己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与其如此,倒不如另辟蹊径。 当苏凝将那本兵书翻开时,内里夹着一张被揉的皱巴巴的书信,上面的字迹看着有些熟悉,仿佛是师兄的。 待她拿起信笺,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忽的一个趔趄,跌坐在椅子上。 她的相公居然是盛鸿丢失多年的儿子,这怎么可能呢? 盛鸿——苍云国一夫当关的大将,手握兵权,深受皇上器重,百姓爱戴,家喻户晓响当当的人物。 陈永生居然是他的儿子,苏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微微吞了一口口水,将信件搁回了原处。 第226章 云水镇出现“吐血瘟” 翌日。 陈永生睁开了双眸,瞧着头顶上的青纱帐,忽的想起昨天夜里的事儿,立马翻身下床,抱厦里根本就没有苏凝的身影。 这女人居然敢给自己下迷药。 桌子上的兵书明显被人翻动过,里面夹着的信笺也不翼而飞。 忽的打开房门,怒气冲冲的去了前院。 “爹,你怎么了?”陈仲怀坐在前院里咬着面饼,喝着粥。 陈永生顿住脚步,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询问道:“你娘呢?” 陈仲怀将面饼搁下,“娘一早便去药堂了,说是要找——”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了,爹怎么和娘说的一模一样,连早饭都不吃就走了。 把剩下的粥喂给了来福,陈仲怀将碗筷收拾好后,喂了家中的鸡和兔子,趁着早上天还凉快,便背着篓子同陈二牛去了后山割青草了。 如今家里的兔子变多了,每天的草都不够吃。 云水镇。 苏凝早早便到了张府的门口,府里的小厮迎了她入内,端茶倒水,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你们公子还没有回来吗?”苏凝双手术敲打着桌面,显然是没了耐心。 这都多少时日了,去趟东莱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那小厮立刻回道:“还没,原先公子也去过东莱买草药,按理说早就该回来了,可这段时日府里一直没有公子的消息,老爷也十分担心,每日都派人去南浔镇码头打听,可就是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 “什么?”苏凝一拍案桌愤然起身,“你们在府里候着,有什么消息立刻去同济堂禀报知道吗?” “是,小的明白。” 苏凝起身离开了张府,前往了同济堂。 可偏偏不凑巧,今儿个张广白去了贾府给贾政治病去了,苏凝只好留在同济堂内等候,顺便帮忙看诊。 “大夫,大夫救命啊,大夫!”同济堂外传来一妇人高呼。 苏凝与白术连忙上前去,只见两个大汉用木板一前一后的抬着一个病人。 “快把人抬进来。”这会儿天热,同济堂内没有旁人,便立马招呼他们将人搁置在木床上。 “您是苏大夫吧,求您救救我当家的。”那妇人一见着苏凝,立刻朝着她跪下。 苏凝哪里能受得了她这大礼,连忙将人扶起来,“您别这样,我先给他看诊,白术,你去搬了凳子让几位坐。” 白术连忙将凳子给搬了过来,“这位大嫂,您先坐下,让苏大夫给诊治,您不妨说说您当家的是怎么了。” 那妇人一抹眼泪,瞅着苏凝给自己男人号脉,便道:“我也不晓得怎么了,我刚把早饭端上桌子,一转身我当家的就倒在地上,口鼻流血,浑身发冷!” “难道是中毒了?”白术在一旁开口。 那妇人吓得立刻摆手:“不会,我不会给我当家的下毒的,我不会的。” 旁边的两个汉子也连忙替那妇人作证:“崇嫂子不可能下毒,咱们都是荣家巷子里的街坊,她的为人我们是最清楚不过的。” “没错,你话可不能乱说。” 身边的人吵吵嚷嚷的,苏凝号了脉心里咯噔一下,上前摸了摸男人的淋巴结,果然有一个疙瘩,就连腋下股间都有,加上呕血症状,苏凝的手猛的抽了回来,一脸惊恐。 因着她太过惊骇,导致身后的凳子突然倒在地上,吓得众人皆是看向她。 “苏大夫,你这是怎么了?”妇人也跟着一并起身。 苏凝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好半晌才开口道:“白、白术,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二人行至一旁,避开了旁人。 “怎么了,难道你治不好?”白术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苏凝回头看了一眼,这才低声在白术耳边开口:“你可知道吐血瘟?” “什么?”白术惊骇。 苏凝扯住他的手腕,“你小点声,书中记载,夏秋大疫,人偶生意赘肉隆起,数刻立死,谓之疙瘩瘟,都人患此者十四五。至春间又有呕血者,亦半日死,或一家数人并死。那人的症状明显就是吐血瘟。” 也就是鼠疫,是会死很多人的。 白术显然被苏凝的话给吓着了,脸色煞白,腿脚发软。 苏凝瞧着他这副模样,双手用力捏紧了他的皓腕,冷声呵斥:“如今咱们已经接触到这一例,你身为药堂的里的药童,赶紧给我打起精神,按我说的去做。” “怎、怎么做,这个会传染,会死很多的人,我们——” “白术,你难不成想整个云水镇的人都死了?”苏凝怒喝。 白术抬眸看向苏凝,被她的眼神骇住,“我、我都听你的,怎么做?” “我先去稳住他们,你将药堂给关了,从后头库房里拿了柴刀,挡在门口,任何人都不许进不许出,再拿一块儿白布来,还有酒,快去。”苏凝松开了他的胳膊。 白术愣了一下,连忙跑去了后头库房里。 苏凝则是拎着那壶凉茶朝着药柜走了过去,从药柜中拿了山茄花揉碎了搁在茶壶里。 “你们先喝点茶水,这病症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等张大夫回来,我同他确诊后再想法子根治,现在我先施针让你相公醒来。”苏凝给众人倒了茶水。 三人并没有任何的怀疑,直接接了过来,一口喝下,人就晕了过去。 白术从后头库房里出来,瞧着晕倒在地上的三人,吓了一跳。 “他们该不会——” “我在茶里下了迷药,你快把门给封了。”苏凝直接拽过他手里的白布,点燃了熬药的炉子,将白酒全都倒入,又将白布放在里头煮。 还不等白术将门给封完,只见贾府的马车已然到了门前。 “苏、苏、苏凝——”白术抱着门板,结结巴巴的喊着身后的人。 苏凝正拖着地上的人,让他们与病人隔离开,根本就没注意。 “你这是干什么,白术,好端端的关门做甚?”张广白从马车上下来,走到药堂前询问道。 白术吓得松开了手里的木板,那别在腰间的柴刀也掉在了地上,惊得张广白后退一步。 第227章 从前发生过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在草菅人命?”张广白望着药堂里的情形。 白术将其拦在外面不让进。 苏凝连忙上前:“师父,您别进来,方才送来一得了吐血瘟的病人,会过人的。” 闻言,张广白仅仅只是愣了片刻,随即立刻推搡开白术的手,踏入了药堂。 “师父!”苏凝急的跺脚。 张广白从袖子里掏了帕子绑住了口鼻,随即呵斥着苏凝:“医书都白读了,还不赶紧拿帕子捂着口鼻。” 苏凝连忙掏出自己的帕子裹了半张脸,白术同样也裹了,还不忘将晕过去的人都裹了。 “老爷,这真的是吐血瘟吗?”白术做完这一切,还是不敢相信。 张广白坐在凳子上,瞧着木床上躺着的人,确诊完之后,沉声道:“从何处来的病人?” “荣家巷子里。”苏凝迅速的做出回答。 张广白立刻对着白术道:“去追上贾府的马车,让他送你去府衙,请晏大人封了荣家巷,还有云水镇都封了,不能让人进出。” “是,小的这就去。”白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前去追了贾府的马车去了府衙。 药堂里。 白酒的味道在空气中挥洒着,苏凝将煮好的白布给取了出来,搁在后院暴晒。 “师父,这吐血瘟你可曾遇见过?”书中虽有记载,但并没有将治疗的药方写下。 张广白点头:“二十多年前出过一次,当时京中也曾出现过吐血瘟,死了不少的人,就连皇上都被迫迁离兖州,那时除了爆发瘟疫,还有烧杀抢掠,整个兖州都乱了,是盛将军带兵镇压了作乱的人,安抚了京中百姓,用了从东莱带回的药丸,那吐血瘟一下子就好了。” “这么说来是有药可治了,那医书中为何没有记载药方子,难不成盛将军他……?”苏凝有些激动,丝毫没有注意到药堂门外站着的来人。 陈永生扶着门框瞧着里面的人都戴着帕子,还提及盛将军,心里陡然一惊,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张广白起身,一回头看见陈永生站在药堂外,蹙着眉头,“你怎么来了?” 苏凝一听这话,顺着张广白的视线看了过去,连忙跑去了后头院子里。 陈永生见着苏凝躲开自己,一脚踏入了同济堂,瞧着晕倒在地的妇人和床上的病人时,正要开口询问怎么回事儿。 迎面被苏凝拿着的白布捂住了口鼻,且上面还有淡淡的酒味。 “快捂住口鼻,药堂有吐血瘟的病人,会过人的,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她算了算时辰,那迷药的药效至少能让他晚点醒来,可谁曾想他居然醒来的这么早,偏偏还赶上了这个时候。 如今两人都不能出城,家中仲怀谁照顾,想到这儿,苏凝忍不住落了泪,拿手拍着陈永生的胸前。 一边拍一边落着泪:“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来的!” 陈永生将白布绑在脸上,握住苏凝的手,沉声道:“那信你看过了?” 哭声戛然而止,苏凝抬头看着他,蓦地点了点头。 “什么信?”张广白看向二人。 苏凝抹了抹眼泪,“师父,要不咱们给军营写封信问问吧,万一盛将军知道这个方子呢?” “这——”张广白沉吟片刻,终究点了头。 将信件写好后,前前后后用白酒泡过的白布裹了两层,这才寻了人趁着未封城将信递出去。 官府衙门。 林守仁正同晏安清点着皇上给的银两。 毕竟这所有的西瓜都运回了京中,这银两自然要发下去的。 “大、大人,张大夫的小厮求见,说是有要事。”衙役跌跌撞撞的禀报。 “那你还不快将人给带来。”晏安一回头呵斥着来人,这帮废物太不会办差事了,当初就应该让他们留在杨家村里种地。 白术刚一进来,不等晏安上前,立刻往后退开,朝着晏安和林守仁下跪:“大人,请您带人封锁整个云水镇,还有荣家巷里的百姓。” “这、这是为何?”晏安不明白。 林守仁瞧着白术脸上遮了帕子,忽的蹙起眉头,“可是同济堂诊治出了什么病症?” “回林大人,是吐血瘟,我家老爷同苏凝已经确诊了,如今有一位荣家巷的百姓在我们药堂看诊,我家老爷说——” 不容白术继续答话,晏安已然迅速拿了帕子遮挡了口鼻,朝着府衙里的衙役们下了命令:“你们都听清楚了没,这可是吐血瘟,都给本官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云水镇的城门给关了,任何人,包括鸟都不能给我飞出去一只,知道吗?” “是,大人。”衙门的衙役立刻掏出帕子裹了口鼻,腰间配着锃亮的刀剑,手里握着长矛,迅速的前往城门。 晏安则是带着另外一拨人前往了荣家巷子里。 这吐血瘟以往出现过,所以如何隔离开人群,他们是知道的,只是这药方子得尽快让张大夫给开出来。 否则这云水镇若是成了死城,甭说晏安活不过这次疫情,恐怕就连皇上都不会放过他。 “林大人,我带人去荣家巷,您赶紧给皇上写信,若是能派一队人马和御医过来是最好不过的。”病情一旦爆发,接踵而来的便是恐慌和暴乱。 如今百姓们刚收了,少不了有动了歪心思的人起了贼心。 “好,本官这就写,一会儿咱们在同济堂汇合。”林守仁也不含糊,直接提笔写了信件,让人快马加鞭送往京中。 同济堂。 张广白正在给那人施针,好放出他体内的淤血,苏凝则是翻阅着医术典籍希望能从中找出治疗吐血瘟的方子。 忽的听见整齐的脚步声从药堂经过,只见一批衙役各个捂着口鼻,拿着长矛疏散人群,去了城门。 路上的百姓则是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不待苏凝上前,晏安已然匆匆赶至,且手里还拎着一面铜锣,不停的敲打着,嘴里高声喊着,让百姓回到家中,不要出门。 可突然让回家,百姓们哪里听从。 直到他说了云水镇出了吐血瘟一事儿,百姓们这才吓得四处逃散,纷纷逃回家中。 这副场景显然是苏凝没有预料到的。 第228章 临危不乱 陈永生望着那晕过去的三人悠悠转醒,挡在他们的身前,将苏凝与张广白护在身后。 “相公,你我都在此处,家中可怎么办?万一这病传到了村子里,只怕——”苏凝站在陈永生的身后,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袖。 “杨家村和陈家村各有里正看顾着,云水镇突然封城门,消息定然会迅速传去村子里,里正会安排好各个村民,仲怀有爹照看着,不会有事儿的。”陈永生正安抚着,忽的瞥见那倒在地上的汉子正一拳挥过来。 一伸手,直接挡住了他的拳头,微微一个侧身,便将那汉子压制住。 “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难不成要草菅人命?”只听那汉子脸上的帕子松开,额头青筋暴起,朝着药堂里的人呵斥着。 张广白正翻着医术,调制着解药,眉头深锁,根本无暇顾及。 苏凝望着另外两人,连忙让白术拿了绳索将将三人齐齐绑在一处。 “苏大夫,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将我们绑起来,我相公呢?”崇嫂子醒过来望着自己被绑住,脸上还被蒙了帕子,眼神露出一抹惊恐。 “崇嫂子,你甭叫她大夫,屁的大夫,他们同济堂是要草菅人命,只怕崇大哥他——”先苏醒过来的汉子挣扎着喊道。 苏凝一步走过去蹲在三人的身边,“你给我闭嘴,崇嫂子,你可知吐血瘟?” “吐血瘟?”中间的那个汉子倒是神色清明,不似旁人冲动,“苏大夫,难不成崇兄弟得了吐血瘟?” 瞧着苏凝脸上蒙着的帕子和躺在病床上的崇家兄弟,那汉子忽然惊恐万分:“苏大夫,你快松开我,我要回去,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留在这儿。” “晏安大人已经带人去封了荣家巷,你若是回去,就不能再出来,如今云水镇已然被封,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苏大夫,这吐血瘟的厉害我们都晓得,我情愿与家人死在一处。”那汉子的双眸里露出一抹祈求。 苏凝无法,只好替他松开了绑。 再瞧瞧另外两人,依旧替他们松开了绳索:“崇嫂子家中可还有旁人,若是有——” 崇家嫂子已然被这个消息给骇住了,苏凝说的话根本就没有听进去,眼瞧着另外一个汉子也走了,苏凝叹了一口气,将妇人给扶了起来。 谁知,那妇人一下子朝着床上的人扑了过去,在他身边哭嚎不已。 苏凝分身乏术,只同白术说了几句,便同张广白一块儿翻动着医书。 陈永生则是出了药堂去找晏安了。 荣家巷。 当百姓们听见官老爷拿着响锣在大街上大呼时,整个云水镇的百姓都纷纷想着逃离,各自在家中收拾着细软。 望着空无一人的荣家巷,晏安一声令下,让衙役们包围了整个荣家巷的出入口,并带着衙役挨家挨户的将人都带出了家门,聚集在巷子中。 “如今吐血瘟是从你们巷子里传出来的,所以直到同济堂的张大夫找出解药前,你们都必须给我各自待在家中,若是本官见到你们敢私自出门,离开荣家巷,别怪本官无情!” 被聚集在巷子里的人不敢大声嚷嚷,纷纷拿帕子捂着口鼻。 小周氏紧紧的拽住吴昌荣的衣袖,将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给褪了下来:“当家的,把这给大人,让他放我们出去。” “我、我不敢,要不你去?”吴昌荣推搡着小周氏。 小周氏露出一抹怨恨的目光,咬了咬牙,拨开人群,朝着晏安走了过去。 还未接近晏安,就已然被衙役给拦了下来。 “你若再上前一步,别怪本官不客气了。”晏安蹙着眉头。 小周氏顾不得旁的,将手里的银镯子朝着晏安挥动着:“大人,你放过我们家吧,我的两个儿子如今去考童生,他们若是知道这个消息会担心我们的,大人!” “放肆,你居然敢贿赂本官,让你们待在屋里,不仅是为了你们的安危,也是为了旁人的安危,难不成你们想整个云水镇都跟着你们陪葬吗?”晏安忽的朝着小周氏走近,低声呵斥,“你难不成想将这吐血瘟传给你两个儿子,若真如此,等他们从兖州回来,本官让他们进来,与你们一家团圆便是,如何?” 闻言,小周氏一脸惊恐,连忙收回了银镯子,跪倒在地,双眸含泪:“是民妇愚昧,大人千万不要让我儿子入城,我、我都听大人的。” 人群中的吴昌荣从未见着小周氏如此落泪过,连忙推开众人,上前一步将其扶了起来。 “当家的!”小周氏一转身扑在吴昌荣的怀里嚎啕大哭。 百姓们心惊不已的回了屋里,佟牙侩则是留了下来。 “禀大人,陈家村陈永生求见。”有衙役上前禀明。 “让他过来。” 一听是陈永生来了,小周氏如同看见了主心骨,一把推开吴昌荣,抹了眼泪,朝着来人冲了过去。 “老四,老四,我是你姨母啊,老四——”小周氏还未冲上前去,就被衙役给拦了。 “若再不进屋里,甭怪我们不客气了。”衙役拿出长矛逼迫着小周氏往后退。 陈永生瞥了一眼小周氏和吴昌荣,而后对晏安耳语了一番,只见衙役朝着小周氏等人走了过去。 小周氏连忙高抬起下颚,不等她开口,只见那衙役居然请了佟牙侩过去会见。 “老四,我可是你姨母啊,老四!”小周氏与吴昌荣被撵入了屋里,荣家巷子每户百姓门前都各自站着一名衙役,吓得众人不敢打开家门。 “草民见过晏大人。”佟牙侩刚要朝着晏安行礼,被晏安直接扶了起来。 “这个时候还行什么礼,如今整个云水镇被封,人心惶惶,但百姓们不能断了口粮,一会儿本官会贴告示在城门口,让附近村子里的百姓将家中富余的口粮都带来,你负责荣家巷子,往后若有什么事儿,你第一个通知本官。”晏安对佟牙侩道。 佟牙侩知晓这是陈永生同晏安提及了自己,当即刻不容缓的应了。 安排妥当后,晏安便跟着陈永生回到了同济堂。 第229章 找方子 他们一行人回去的时候,林守仁已然在同济堂内。 此刻,同济堂内聚集了不少的人,都是云水镇中各个药堂的坐堂的大夫,且都一脸凝重,眉头深锁,不时低声耳语一番。 林守仁见着陈永生和晏安过来,朝着二人询问道:“荣家巷子里的百姓可安顿好了?” 晏安点了点头:“林大人放心,有过前车之鉴,百姓们心中都知晓这吐血瘟的厉害。” 一伸手,请林守仁去另外一边低声谈话。 苏凝站在书架旁,双眸低垂,手上捧着一本医书。 “12580系统,我要同你兑换药材。”苏凝忽的开口想要唤醒脑海中的12580系统。 自从上次与之发生激烈的口角之争后,12580系统就一直沉默不语。 脑海里嗡的一声,系统界面打开,苏凝看见有两个药品栏可以兑换药物。 如今她可以兑换中级草药,只是她根本不知道能治疗吐血瘟的草药是什么? 许是感应到她的想法,12580系统忽的开口,与过往的口吻不同,它如今的声音异常冰冷,仿佛真的只是一个程序功能发出的声音般。 “你想要治疗吐血瘟的草药?” “有吗?”苏凝反问,没有在意它的语气。 嘀的一声,界面被关闭,一团灰色的云雾出现在眼前,苏凝有些惊骇这团围绕着自己的雾气。 “没有。”只听这团雾气忽的开口,声音居然是12580系统的声音,且还听它道,“你如今有二十二积分,可以兑换下品和中品药栏里的药,只是想要治疗吐血瘟得开启上品药栏。” 苏凝盯着那团灰色的云雾,犹豫半晌,她还未开口,那团云雾已然回答她心中所想。 “不能提前给你开启,得根据你救人所得的积分。”话音刚落,眼前那团灰色云雾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陈永生的脸。 “凝儿,你没事儿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陈永生站在她眼前已经有了很长时间,且唤了她几声都没有反应。 苏凝恍惚了片刻,阖上手中的书:“我没事儿,就是在想要用什么草药才能根治这吐血瘟。” 望着药堂里的大夫,陈永生扶着苏凝坐了下来,低声道:“这吐血瘟医书上并没有记载解药的配方,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你且顾着自己的身子,我这些日子得跟着那些衙役们一起巡视云水镇。” 说罢,就要离开药堂,苏凝连忙抓住他的手细声叮嘱:“你也要小心。” “我知道。”陈永生拍了拍她的手背,跟着一批衙役去了城门口张贴告示。 苏凝揉了揉眉心,刚要上前同张广白他们讨论疫情,只听耳边响起一声慌乱的叫声,一群大夫纷纷后退,挤的她跌倒在地上,还被踩了好几脚。 “快让开,大伙儿都散开,散开!”人群中爆发一声吼叫。 苏凝正要起身,忽的一只手将自己搀扶了起来,顺着那修长的手指,一抬眸便对上了一双褐色的双眸。 因为众人都用白布遮着口鼻,所以只能根据服饰辨别。 “多谢!”苏凝站起身来。 李言哲双眸微微带着笑意:“不必,苏大夫且往后退,那名妇人恐怕已过了病气儿。” 闻言,苏凝立刻回头看向崇家嫂子,果不其然,真的如同那人所说,崇家嫂子已经被感染,脖颈处的衣襟已然被鲜血感染,且她的气色居然还不如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苏、苏大夫,救救我当——”崇家嫂子朝着四散的大夫们伸出被鲜血染了的手。 然而,大夫们都避之不及,且有的趁着混乱逃出了同济堂。 苏凝听见妇人的喊叫,想要跑过去,可胳膊却被旁人给拽住。 “她已然没救了,你现在过去只怕会被过了病。”李言哲拉住苏凝的胳膊,不让她冲动行事。 苏凝直接甩开他的手,双眸森冷:“我们当大夫的不就是救死扶伤,现在见死不救,贪生怕死,还算什么大夫。” 说罢,径直将趴在地上的崇家嫂子给抱了起来。 崇家嫂子之所以这般快得了吐血瘟,乃是她将蒙着脸的帕子给摘了,瞧着她气若游丝的模样,苏凝忍不住蹙了蹙眉头,一手把着她的脉象。 方才那人说的没错,崇家嫂子确实没救了。 “苏、苏大夫,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当家的,求你了。”崇家嫂子想要伸手握住苏凝的手,还未等苏凝握住,便已然断了最后一口气。 瞧着这吐血瘟如此厉害,不过片刻便要了人的性命,苏凝双眸微怔,好半晌才在白术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子。 晏安瞧着药堂里死了一个吐血瘟的病人,当即便下令将这人抬出去给烧了。 张广白上前出言:“诸位都是云水镇的大夫,如今吐血瘟横行,少不得死很多人,若是咱们都畏首畏尾,那这全镇的百姓又该如何自处,如今我愿将我这药堂作为治疗吐血瘟的临时地点,凡是家中有任何人得了此症,皆可抬到我处医治,老夫必竭尽所能。” 张广白虽上了年纪,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加之有晏安和林守仁两位大人在一旁,剩下的大夫们皆是不敢吱声。 李言哲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朝着张广白作揖:“晚辈着实佩服,愿将回春堂一并开放。” “你是?”张广白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听着这声音不像是回春堂的任大夫啊。 任重连忙上前解释:“张大夫,这是我们回春堂的少东家。” “可是李老爷的公子——李言哲?”晏安在一旁问道。 “难为大人还记得小生。”李言哲拱手。 “那是自然,你可是咱们云水镇上的廪生。”晏安说完,打量了一眼剩下的几个大夫,瞧着只是普通的坐堂大夫,叹了一口气。 “你们且跟着一块儿想办法,若是度过此次病情,官家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是,大人。”剩下的几名大夫唯唯诺诺的应了,躲在一旁心不在焉的看着医书,根本不敢上前查看那躺着的人。 第230章 封锁城门 众人一番商议,在苏凝的建议下,将同济堂划分为重症区域,专门收治病情严重的病人,而回春堂则是收治病情相对轻微的病人,几名大夫也重新划分了一番。 苏凝和张广白自然留在同济堂,因人手不够,李言哲自告奋勇留了下来。 任大夫则是带着其他的大夫去了回春堂。 到了下晌时,有不少的百姓被陆陆续续抬了过来,纷纷有吐血症状,其中一大部分人是荣家巷子里抬出来的,就连守在哪里的衙役也都被抬了好几个出来。 确诊过后,便将病人分散安排好。 望着躺在草席上时不时吐血的百姓,晏安心急如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林大人,这可如何是好,不过区区半日的时间,您瞧瞧,您瞧瞧,这万一全死了,我怎么同皇上交代啊!”晏安急的汗如雨下。 林守仁的后背也全是汗,稳住心神沉声道:“慌有何用,本官已经给皇上递了密函,张大夫也给军营里去了信,咱们只要坚持几日,便能得到消息。” 闻言,晏安更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情形如何能坚持下去,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已然抬出去了三具尸体。 如今天气炎热,若不尽快将这尸体焚烧了,只怕这病情更加凶险。 一跺脚,晏安直接跟着衙役们去巡视了。 林守仁望着药堂里忙碌的师徒二人,蒙在脸上的帕子都有了湿意,连忙对着身边的人道:“去镇上的布坊、绣楼,将能买回来的布都给买了。” “是,大人。” 因着此次病情,那开铺子的百姓们来不及回家,此刻正在关门闭户。 望着衙役们朝着自家铺子走来,慌得躲入柜台后。 “将你们这的白布全都拿出来。” 衙役们将一锭银子搁在柜台上,掌柜的立刻吩咐伙计将所有的白布都取了出来。 锦绣楼。 云想衣吩咐着自家女儿将东西收拾好,正要关了铺子,忽的被一群衙役闯入,吓得母女二人抱在一处。 “官爷,你们这是做什么?”云想衣道。 衙役瞥了一眼母女二人,搁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如今病情严重,现将你们铺子里的白布全都交出来。” “是,我这就给您拿!”云想衣不想得罪官家的人,当即便将秀楼里两匹白布都拿了出来。 “娘,这是我们绣楼的东西,您若是不愿意卖,他们也不能强行买走。” 众人一回头,只见身着长衫的男子正缓缓前来,手里摇曳着扇子,脸上无任何东西遮住,十分自在,仿佛这次病情他不知晓一般。 “玉堂,你怎么来了,快带着你妹妹回家去。”云想衣一把将儿子给拽到身前,抽出自己的帕子就要往他脸上蒙住。 可惜却被林玉堂的折扇给挡住了,只听他道:“娘,不过区区时疫,至于弄得这般?他们这般做,不过就是想让咱们上当,好得了咱家的白布罢了。” “哥,这可是吐血瘟。”林玉莲蒙着帕子也急的不行。 她这个哥哥哪里都好,就是为人太过自傲,仗着自己读了许多书,旁人的话他从不过耳,也从不当一回事儿。 “什么吐血瘟,少来糊弄我。”林玉堂合上折扇推开那银子,十分挑衅的看着衙役:“不好意思,你们请回吧,我们家不缺这银子。” 那衙役深深的望了一眼母子三人,拿了银子便离开了锦绣楼。 云想衣这会儿也懒得训斥自己的儿子,直接关了铺子,带二人径直上了马车赶回家中。 林玉堂坐在马车内,一手挑起帘子看向外头乱成一团的人群,不由嗔怒:“这就是父母官,也不晓得这晏安到底要做什么,皇上怎么让他来管理咱们云水镇?” 林玉莲也凑上前去,想要看一看,却被云想衣直接扯了身子,夺走了林玉堂手里的折扇,将帕子塞入了儿子的手中。 “赶紧将脸给遮住,这吐血瘟可不是闹着玩的,是会要了你的命的。” “娘,怎么连你也——” 云想衣给女儿使了眼色,林玉莲立马将帕子捂住了林玉堂的脸,打断了他的话。 城门口。 不少百姓聚集于此,纷纷想要出城,陈永生同衙役们拦着众人。 忽的一阵哄闹,只见其中一个百姓蒙在脸上的帕子瞬间被鲜血染红,因为剧烈咳嗽导致那吐出的鲜血喷洒在周围的人脸上,吓得众人开始往后退,一时间场面难以控制,有的百姓则是想要趁此离开。 城门早就关闭,加之有衙役守着,那些蹿乱的百姓还未接触到城门,已然被长矛抵住,不能上前半步。 而那吐血的百姓也倒地不起,紧接着一人又一人开始频繁吐血,抽搐。 衙役们也慌了神,这般下去,只怕他们自己也会—— “大家别慌,先保持冷静,按照晏大人所说各自回到家中,关紧门户,如今你们聚集在此,只会更快的过了此病症,不如回到家中——” “不行,万一我们死在家中怎么办?” “对啊,这吐血瘟可是没法子治的,让我们回去不是等死吗?” “诸位,吐血瘟发作的极其快,你们也看到了,可当初也盛将军的药治愈过,大人已经给兖州和京城去了书信;镇上的大夫也都拼命的在找解药,你们应该耐心等待。”陈永生高声道。 其他的衙役也立刻附和:“没错,咱们大人还贴了告示在城门处,附近的村子里也会送来粮食和蔬菜,到时候一一分给各位,还请大伙儿都回到家中。” “如果你们身体不适,可去同济堂找大夫,咱们要万众一心,万万不可慌乱。”陈永生极力安抚着百姓。 众人看着倒在地上的几具尸体和城门口的竖起的长矛,心有余悸的退回了家中。 望着人群散去,衙役们松了一口气,纷纷同陈永生致谢。 陈永生对着众人道:“将这些尸体都抬去烧了吧,告诉晏大人,一有援兵立刻派来看守城门。” “是。” 见尸体被抬走,陈永生眉头微蹙,只怕更艰难的还在后头。 第231章 万众一心 云水镇出现吐血瘟一事儿,下晌便已经传遍开了。 陈家村、杨家村包括南浔镇上的百姓皆是不敢靠近云水镇半步,更别提要让他们送粮食和蔬菜来了。 陈家村。 陈田家中,村里几位长辈坐在一处,低声商讨着这次病情,王佩芬端了茶水上前,便退出了屋里。 陈弘文和陈弘武一左一右的扯着她的衣袖。 “娘,他们怎么商议的,你倒是快说啊?”陈弘武性子急切,今儿一早和陈虎约着去巡山,到了陈永生家中,却发现永生哥和苏凝都不在家,一想到这儿,他就更加担心了。 陈弘文也在一旁道:“娘,咱们隔着云水镇这般近,那吐血瘟可是会过人的,听说当年那一场疫情,可是死了不少,爹他们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王佩芬被两个儿子问的头疼,拂开了他们的手:“你爹他还没发话,不过瞧着那几个长辈,怕是要让你爹封村,不让任何人进出。” “啥?那怎么行?”陈弘武一听就不乐意了,直接冲进了屋里,当着众人的面怒吼道,“爹,您不能这么做,咱们如果封村了,那云水镇的百姓怎么办,还有咱们村里的永生哥和苏凝咋办?” “爹,我也同意弘武,这个时候咱们若是对云水镇不闻不问,将来等他们度过这场病情,只怕咱们陈家村的百姓是再也进不了云水镇了。” 瞧着家里的两小子擅自闯入进来,还当着村里长辈的面如此质疑自己,陈田站起身来呵斥:“你们出去,这事儿我自有决定!” “爹!”陈弘武大喊。 “出去!”陈田一手指着门外。 陈弘武摔门而出,陈弘文则是追了出去。 “诸位叔伯,方才我两小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若是这次病情咱们坐视不理,只怕将来陈家村就会被弃如敝履,你们觉得呢?”陈田站起身来看着各位长辈。 一时,屋里又是一阵吵闹声,皆是劝阻陈田不能让整个村里的百姓都跟着云水镇一块儿送了命。 田佩芬见自家当家的被村里的长辈如此逼迫,遂悄悄的出了门,挨家挨户的将陈田的意思说给了村里的百姓听。 临近傍晚。 陈田口干舌燥,可就拿他们这些长辈们没法子,若是他们不支持自己做这个决定,只怕村里的百姓们也不会同意,想到此处,陈田叹息一口。 “陈田啊,你是咱们陈家村的里正,万事都应你拿主意,可我们这些老东西,不是不让你拿,只是你不能拿咱们整个陈家村百姓的命去赌啊!” “是啊,我们陈氏族人世代都生活在此,你可要想清楚了。” 听着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陈田的面上十分难堪。 “当家的,你身为里正,自然是带领咱们大伙儿往前走,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大伙儿都支持你!”田佩芬领着一群乡亲们进了自家的院子里。 陈田望着院里站满的乡亲,不由咂舌,这—— 苏清河领着陈仲怀上前一步朝着他拱手作揖:“里正,我苏清河在陈家村生活了数十载,虽不是你陈氏族人,但我们的根早就扎在了这儿,还请里正不要弃了我女儿与女婿。” “里正,吐血瘟咱们大伙儿都听说过,那是个厉害的病症,咱们都晓得,但是咱们可不能隔岸观火啊。”姚杏花一家也跟着道。 “里正,咱们大伙儿家里头刚收了粮食,我们愿意拿出一部分给云水镇。”众人异口同声。 站在陈田身后的几位长辈瞧着乡亲们如此,怒不可遏:“你们、你们这是会害了咱们村里的人。” “叔公,咱们这是万众一心。”人群里,陈保贵忽的站了出来,朝着上首的几位长辈道。 而后又对着陈田,“里正,我家富生还在京中考秀才,若是他回来,必然经过云水镇,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云水镇的百姓都死了。” “保贵,你老糊涂了啊!”其中一位长辈拄着拐杖。 陈田一挥手,压制住乡亲们:“诸位的心思我都懂,你们放心,我身为里正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咱们大伙儿将家里的吃的粮食和菜都规整规整,留下必备的口粮,剩下的,咱们明儿个一早就运到云水镇城门口。” “是,里正。”众人齐声应了。 几位长辈则是气得离开了陈田家中。 “陈里正,我们也跟着你们一块儿去。”就在众人要散了时,忽的听见篱笆门外一阵高呼。 陈田顺着那声音往外看去,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杨槐带着自家小儿子。 拨开人群,陈田立马热络的拉着杨槐进了屋里说话。 田佩芬则是一一送了乡亲们离开,待看见自家两小子杵在门口,一巴掌打在了陈弘武的身上,拉扯着二人进了屋里。 没了外人,陈田立刻邀了杨槐上炕盘腿坐着。 王佩芬则是重新端了茶水,坐在另外一处。 “杨里正,这事情太过重大,咱们得仔细商议,我的意思是,咱们明儿将乡亲们拿来的东西一一登记,将来等病情过了也好有个佐证。”陈田也不藏着掖着,将心里的打算给说了出来。 “没错,我也是这般想的,这吐血瘟过人,咱们送过去的粮食得派固定的人,而且,这人不能回村里,我们村里都商量了,派杨宇和我家二郎,咱们村也就番薯多,到时候把番薯都拉去云水镇。”杨槐道。 “成,那我们明儿个商量妥了,就把粮食也一同送去。” “爹,还商量啥,由我和兄长去送就成,咱们送了也不回村,直接到和邱山里住。”陈弘武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陈田道。 当着杨槐的面,陈田不好斥责这小子,给王佩芬使了个眼神,王佩芬立马明白,拉扯住陈弘武。 杨二郎瞥了一眼陈弘武,嘴角露出一抹嘲讽。 陈弘武性子愈发的要强,“爹,明儿我就要去,反正你是拦不住我的。” “你——”陈田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陈弘文连忙从中劝和,最终还是陈田服了软,这事儿也就这般定下了。 第232章 藏在粮车上的“熊孩子” 翌日。 一大早,乡亲们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帕子,扛着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送往了陈田家中。 有的妇人手上还挎着篮子,里头放得都是自家菜地里的菜和攒下不多的鸡蛋。 大周氏难得出了门,领着陈海燕送了两篮子菜,一一在陈田家中登记。 陈田同乡亲们道了谢,望着自家牛车上堆放的满满一车粮食和蔬菜,遂将那那文书交给了大儿子手中。 “弘文,你们这一路去可要多加小心,在和邱山里头也得小心,知道吗?” “知道,爹你放心吧。”陈弘文将文书小心翼翼的收进了怀里,与陈弘武拉着牛车出了村。 瞧着他们走远了,众人这才慢慢散了去。 苏清河气喘吁吁的从家中跑了过来,朝着陈田大喊:“里正,快,快将他们拦下!” “苏秀才,你这是怎么了?”陈田上前扶着苏清河。 苏清河长吁一口气道:“仲怀,仲怀藏在那牛车里,你们快帮我拦下!” “啥?”一听这话,陈田十分惊讶,可牛车已然走远了,他们哪里追的上去。 站在一旁的姚杏花忽的拍了大腿,“苏秀才,肯定是我家二牛那小子给出的主意,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把孩子给叫来!” 苏清河双眸含泪,手里头握着一封信,他如今不是要责怪谁,只是希望仲怀那孩子回来。 陈保贵与大周氏上前来,好半晌才开口道:“苏秀才,你也甭担心,仲怀那孩子是个聪颖的,不会有事儿的。” 王佩芬也安慰道:“苏秀才,有我家两儿子照看着,不会有事儿的,您就甭担心了,等这病情过去了,他们一家三口肯定都能平安回来的。” 苏清河瞥了一眼众人,怅然的回了家中,形影单只。 姚杏花回到家中,果真自家那小子居然也不见了踪影。 牛车晃晃荡荡,让藏在麻袋里的两小子差点没憋坏了。 估摸着离村里远远的,陈二牛一下子从麻袋里蹿了出来,头直接撞在了菜篓子上,疼的他叫出了声。 陈仲怀也连忙钻了出来,“二牛哥,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你小点声,别让——” 他们二人的话还未说完,只见头顶一片阴影笼罩,陈弘文和陈弘武一脸诧异的望着麻袋里的俩孩子。 他们这是怎么藏进来的。 陈二牛嘿嘿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弘武叔,你怎么在这呀?” 明知故问。 陈弘武一把揪着陈二牛的耳朵,拎着他下了牛车,陈弘文也将陈仲怀从麻袋里抱下了车,盯着俩孩子。 “你们怎么藏在这儿,家里人知道吗?”陈弘文道。 陈仲怀立马解释:“弘文叔,我们留了书信给姥爷,一切都是我央着二牛哥帮的忙,不关二牛哥的事。” “嘿,我说你俩是来玩的啊,知道我们去干什么的吗,就藏在这麻袋里,万一这粮食塌下来压着了怎么办?”陈弘武戳着陈二牛的脑门。 陈二牛一把打开他的手,嚷嚷着:“我们藏的好好的,自然不会被压着,再说了,仲怀只是担心他爹娘,想去看一眼,你们就带我们去吧。” “你——” “弘武叔,你就带我们去吧,我们保证不闹,好好的跟着你们。”陈仲怀一把抱住陈弘武的腿,苦苦哀求,眼里闪着泪花。 陈弘武让两孩子老老实实的站着,拉扯着自家兄长在旁商量,最终决定带着他们一块儿去了,还不忘记将二人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路上有了两孩子,两兄弟倒也不那般寂寞了。 等到了云水镇城门口,陈弘武一眼就看见杨家村的牛车早早的停在城门口。 “我还以为你们怕的不敢来了。”杨二郎拽着手里的绳子看向牛车,瞧着上头堆满了粮食和蔬菜不由挑了眉,忽的看见后头还坐着两孩子,乍一看,居然还是陈二牛和陈仲怀,不由惊了。 “这等情形,你咋把孩子给带来了?” “谁说是我带来的,是他们自个儿藏在粮食里头跟着来的。”陈弘武反驳着。 陈二牛与陈仲怀跳下了马车,眯着双眸看着紧闭的城门。 “叔,城墙上有人在看我们。”陈二牛手指指着那城墙上方。 陈弘文立马制止住吵闹的二人,上前朝着那城墙上的人喊道:“大人,我们是陈家村和杨家村的百姓,特意送来粮食和蔬菜,还请大人下来接应。” 那城墙上的人忽的不见了踪影,片刻后,城门被打开。 陈永生刚一出来,陈仲怀立马扑上前去,抱着他喊道:“爹!” 陈永生微微一愣,将孩子给拉扯开,沉声询问:“你怎么来这儿了,姥爷呢?” “姥爷在家里,爹,我能留下来吗,我想你和娘了。”陈仲怀泪眼婆娑。 陈永生推开了他:“你一会儿给我回去,这里岂是你能来的地方。” 说完,领着衙役们去和陈弘文和陈弘武对接。 “我定然将此事告知给晏大人。”陈永生瞧着二人身后的粮食和蔬菜。 陈弘文与杨二郎将书文递给了陈永生,告知这上头记得都是百姓们出的多少粮食后,又同他细问了关于云水镇里的状况。 因着有孩子在,陈永生领着二人去了一旁,低声告知了二人如今还未寻到解药,并嘱托二人一定得将孩子给带回去。 “永生哥,咱们不能回村,只能在和邱山上待着,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好仲怀和二牛的。”陈弘文拍着胸脯保证。 陈永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瞧着站在城门口的孩子,叹了一口气,终究朝他走了过去。 “仲怀,二牛,如今爹娘留在云水镇,不能同你们一道回去,你娘在同济堂帮忙照看病人,我在驻守城门,根本无暇顾及你,一会儿你们跟着弘文和弘武回去,好好听他们的话,知道吗?” “爹,我答应你,那你也要答应我一定和娘平安回来。”陈仲怀红了眼眶,眼泪打湿了脸上遮挡的帕子。 陈永生重重的点了头:“快回去,这地方不能多待。” 望着众人离开后,这才关了城门,押着这些粮食去了衙门。 第233章 甩手掌柜 陈二牛坐在车上,安抚着陈仲怀,杨二郎则是赶着牛车领着众人进了和邱山的一处山洞里躲了起来。 陈弘武将牛车上放着的干粮取了下来,还未来得及将牛栓好,忽的一阵骚动,也不知来福从哪里蹿了出来,径直朝着山洞里的陈仲怀跑了过去。 “来福,你别闹,快坐下!”陈二牛小声呵斥着。 来福根本不在乎,用脑袋蹭着陈仲怀,直到陈仲怀不再啜泣了,这才老老实实的趴在他的身边守着他们。 “行了,有来福在,咱们也不用担心夜里了。”陈弘武栓好牛车进了山洞。 陈弘文与杨宇捡了不少的干柴回来,杨二郎则是将一筐番薯取了过来。 “弘武叔叔,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才能回去?”陈仲怀询问道。 陈二牛因受不了脸上的帕子,直接扯掉了,喘了一大口气,嚷嚷着:“这吐血瘟咋就传到云水镇了,叔,我饿了!” 陈弘武一巴掌拍向二牛的脑袋,也摘了脸上的帕子,取了一个白面饼子递给他:“你小子除了饿,还晓得啥,这几天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洞里,哪都不准去,晓得不?” “哦——”陈二牛双眸滴溜溜的转着,随后敷衍道。 陈弘文取了两张白面饼子递给杨宇和杨二郎:“这些日子,先吃我们家的干粮吧,我娘给我们带的都不容易存放,你们的番薯留着最后吃。” “多谢!”杨宇接了过来,给杨二郎了一张,众人吃了饼子,便在洞里说着话。 云水镇。 陈永生押送着粮食和蔬菜路过同济堂时,原本想同苏凝说关于孩子的事儿,可瞧着她进进出出,又是照看病人又是忙着熬药,忙得根本走不开,遂将这事儿给瞒了下来。 “大人,大人,陈永生带着两大车粮食来了。”一名衙役慌慌张张的前来禀报。 正在后面厢房更衣的晏安立刻扣了扣子出来。 “好啊,有了这些粮食,咱们后面倒也不怕了。”林守仁先一步上前看着那些粮食。 晏安立刻吩咐衙役将这些粮食锁入库房,而那些新鲜的蔬菜则是分给了衙门的厨房,让厨子们将这些做给衙役们吃。 如今维护云水镇的安危可就靠着这些衙役,因此,但凡有点好的,晏安与林守仁便把这些吃食先给了他们。 陈永生从怀里掏出了两份文书递给了晏安:“大人,这些粮食乡亲们分文不收,日后还请大人记着他们曾出过一份儿力。” “自然,本官一定牢牢记住。”晏安郑重的将文书收好,看向陈永生,“如今病情如何了,可有丁点的好转,你看守城门时,可有什么乱子?” “方才路过同济堂,得病的百姓们更加多了,城门处暂时无碍,只怕也支撑不了许久,林大人,皇上何时能派兵前来?”陈永生拱手问道。 林守仁抚着胡须,来回在衙门内踱步:“怕还得些时日,永生,你们先轮流换着岗位,老夫再写封信催促一番。” “是。” 天气愈发的炎热,蝉鸣声聒噪不停,扰的人心烦意乱。 同济堂内如火如荼,苏凝与白术前前后后的照看着病人,每煮一碗药,便先让最先得吐血瘟的“崇大哥”喝了。 说来也怪,这崇大汉是第一个得的吐血瘟,按理说,他发病比旁人要快的多,可却堪堪熬过了三日。 “白术,将这碗药给崇大哥喝了!”苏凝将熬好的药递给了白术。 白术二话不说便将那碗药喂给了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瞧着满屋子里躺着的病患,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苏凝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的病人,给崇大哥看诊。 一碗药下了肚子,躺在床上的人丝毫没有反应,之前的肿块因为有张广白施针,当时虽然消了下去,但如今又肿了起来。 “怎么样,可有效果了?”李言哲从后头库房里挑了帘子出来询问道。 苏凝摇了摇头,二人新研制的药方还是对这病症不起药效。 “没事儿,一会儿我再翻阅书籍,定然能找到方子。”苏凝收回了手,双眸异常坚定。 她就不信自己找不到治疗这吐血瘟的法子。 有病人被抬了出去,又有病人被抬了进来,整个同济堂内已然人满为患。 晏安与陈永生到来的时候,苏凝正垫着脚想要从药柜里取出药材,只可惜她垫了脚蹬还是拿不到。 “要柴胡还是连翘?”背后忽的一热,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里。 苏凝站稳后道:“两个都要。” 陈永生一伸手直接将药匣子给取了下来,搁在柜台上。 “相公,你怎么来了?”这几日他们歇在张广白的府邸里,白天她看诊,他看守城门,到了晚上才碰面,今天也是一早就各自分开了。 陈永生将药材搁在她的面前:“前几日杨家村和我们村的人送来了粮食,我带回衙门了,晏大人今日特意来问下病情如何了?” 顺着陈永生的视线,苏凝瞧着晏安正在挨个挨个的安抚着百姓,并没有摒弃那些病人。 “方才配了一剂药,还是不行,相公,朝廷可有消息了?” 陈永生摇了摇头,见着晏安走了过来,便止了话头。 “苏凝啊,本官怎么没有见着张大夫,可是他身子不适?”晏安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苏凝将他的动作看在眼中,“我师父昨儿个累着了,晚些会过来,晏大人,您先去忙吧,这药堂内您还是甭待着了。” “成,那我去荣家巷里看看,这药方子,你们还得尽快找出来才是。”晏安双手背负离开了药堂。 完全就是一个甩手掌柜。 苏凝气得将手里的杆秤丢在柜台上,蒙着帕子的脸上露出一抹恼怒,一手戳着陈永生的胸膛,骂骂咧咧的,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他的身上。 陈永生任由她出气,等她的气消了,这才陪着她一块儿挑拣着药材,同她说了这些时日会轮流去看守城门的事情。 李言哲在一旁挑选着药材,不动声色的瞧着二人。 第234章 难道你要成精 临近晌午,苏凝同李言哲交代了几句,便同陈永生回了张府,一会儿用完午饭,再过来替他。 李言哲应了,领着白术照看着那些病患,又吩咐小厮们将粥给熬起来。 张府。 张广白昨儿熬了一宿,歇了半晌,这才缓过来,半撑着脑袋坐在厅内,身后陈辉替他摇着蒲扇。 如今病情严重,他倒是希望永远留在府内。 “师父,你可好些了?”苏凝踏入府内,便瞧着张广白坐在那。 闻言,张广白睁开双眸看向来人,立刻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去把饭菜摆上来。” “是,老爷!”陈辉立刻退了下去。 临走时,不忘避开苏凝和陈永生,生怕被染上吐血瘟。 苏凝与陈永生在房里沐浴后,重新换了衣裳,这才与张广白一块儿坐下用饭。 “师父,方才我又配了一剂新的药方子,等吃完了饭,我就过去给他们服下。”苏凝替张广白倒了一杯凉茶。 张广白一饮而尽:“等会儿我跟你一块儿去,如今感染的人是越来越多,苏凝啊,你们可要多加防范注意。” “好。”师徒三人用完饭,便马不停蹄的去了药堂。 苏凝所配置的新药方,也是通过不断给患者喂药从中筛选出来的。 当把新配好的药搁在药盅内时,她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只期望这一剂药能够有效,哪怕不能根治,至少能让患者们好受些。 白术同李言哲在后堂用饭,匆匆吃了两口便又开始照料病患,陈永生也在一旁照料着。 “来了,来了,快把这碗药给喝了!”苏凝将熬好的药递给躺在草席上的患者。 那病患看了一眼那汤药,眉头一蹙,一口血又吐了出来,幸亏苏凝躲避的及时,这才没有喷在身上和药碗里。 “来,把这碗药给喝了。”苏凝将药碗递上前去。 陈永生立刻接了过来,半扶着草席上的病患起身,慢慢喂了他喝下。 那患者喝完后躺在草席上,看着苏凝气息微弱:“苏大夫,我们这些人是不是都要死了?” “不会的,你们不会死的,只要好好听大夫的话,咱们一定能活下去的。”苏凝替他擦了嘴角的血渍,重新取了干净的白布遮住了他的口鼻。 那人喝了药,有些昏昏欲睡,苏凝蹲在一旁,到了下晌才重新替他把了脉象。 这一把脉居然发现,他体内的病情居然被压制住了,且脉象也比之前平稳许多。 待发现这一点,苏凝欣喜的朝着张广白和李言哲喊道:“师父,你们快过来,病情稳住了。” 闻言,张广白与李言哲立刻走了过去,“真的?” “师父,他方才喝了我新配的药,您把把脉。”苏凝后退一步起身,因为蹲的太久,腿有些麻,幸亏被陈永生给及时扶住。 张广白与李言哲先后把了此人的脉象,忽的四目相对,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希冀。 “苏凝啊,你这是立了大功啊,这人的病情确实是稳住了,你快,快把药方子给写下来,我这就让人将药给配了,让药堂里的人都喝了。”张广白的双眸里绽放着一抹流光溢彩。 “是,师父,我这就去写。”苏凝转而去了柜台,将方才配药的药方子给写了下来,递给了张广白。 只见上头写着:连翘三钱,柴胡二钱,葛根二钱,生地五钱,当归半钱,赤芍三钱,桃仁八钱,红花五钱,川朴一钱,甘草二钱。 而这药方子,是她翻阅了不少医术,配了不下数十剂才得来的。 “好,就按照这个药方子,白术,你去同回春堂的大夫说,让他按照这个熬药给百姓们服下。”张广白瞥了一眼那药方,当机立断。 李言哲瞥了一眼苏凝,瞧着眼前的女子,心中竟生出一抹敬畏,能如此尽心尽力为百姓着想的大夫,只怕世上没有几个能比得过她的。 “师父,那我去库房将药材都取出来。”白布下,苏凝紧咬着红唇,努力压制住身体里的不适。 “好,你去吧。”张广白照料着其他的病患,并将这好消息让白术带去给了府衙内的林守仁。 虽然只是暂时压制住了病情,但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为百姓们赢得一线生机。 “恭喜宿主,获得一百二十五积分!”耳边传来12580系统的声音。 苏凝一手扶着门框,也不知是累得眼花,还是出现了幻觉,她居然看见那团灰色的云雾居然有了人形。 等她稳了稳心神,才发现眼前站着的是陈永生。 “凝儿,你没事儿吧?”陈永生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库房,见她扶着门框,立刻上前揽住了她的身子。 “我没事儿,就是有些累,你替我把药材拿出去吧,我坐在这儿歇会儿!”苏凝抚上他的胸口,感受着她心脏的跳动,方才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才会出现幻觉的。 因为脸上蒙着帕子,他根本就看不见苏凝的神情,只好扶着她坐在一旁的角落里,让她歇一会儿再出去,而后听从她的吩咐,将架子上的药材一麻袋一麻袋的往外搬。 外头原本支起来要做晚饭的锅,此刻纷纷熬煮着药材。 待陈永生离开后,苏凝替自己把了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这脉象好像是—— 苏凝猛然收回手,心中算着自己的月事儿,眉头微蹙,一定是累着了。 “12580系统,我要开启灵泉,你说过只要我的积分达到五十,就能开启,那我现在就要开启灵泉!”苏凝忽的开口。 再次睁开眼,只见那灵泉周围的云雾已然消散开,整个灵泉显露在苏凝的眼前。 苏凝将别在腰间的葫芦给取了下来,直接灌满了一葫芦的灵泉水,而后看向身后的那团灰色云雾,打量它许久。 “你不是说你只是系统吗,为何会显现出一团灰色云雾,难不成你要成精?”苏凝狐疑的看着眼前的那团云雾。 12580系统心中凛然,来回在空中飘荡着,义正言辞道:“宿主,我如此模样,只是因为你的积分增长导致系统程序有所改变,所以才能幻化出此形态,不会成精的,也不会幻化成实体的,您放心。” “真的?” “真的,不然我怎么有能力将您再送回二十一世纪呢?”12580系统突然道。 闻言,原本还狐疑的苏凝立刻不说话了,别好了腰间的葫芦,念头一转,便出了库房,去找陈永生了。 12580系统默默的擦着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 第235章 是不是又下药了 当听到有了药方能暂时压制住病情时,晏安立马从荣家巷子跑回了同济堂。 瞧着病患们人手端着一碗药喝下,立刻上前询问:“怎么样,可有感觉好些了?” 苏凝一步上前,声音骤冷:“晏大人,这才刚把药喝下,效果哪里能立马就出来,再说了,我这药方子只能暂时抑制住病情。” 其实,她心里已经能确定这药方可以根治吐血瘟,否则12580系统也不会给自己一百二十五积分。 方才听白术回来禀明,加上回春堂的轻微患者,正好是一百二十五名,所以,这药一定能根治。 晏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苏凝啊,本官也是担心着急,这药只要能将百姓们治好,你放心,回头本官一定向皇上禀明实情。” “不必了大人,这两日还得再观察观察,免得又有新的患者。”苏凝抬手拒绝。 林守仁也随之赶来,同张广白了解情形后,立刻朝着苏凝拱手:“感谢苏大夫!” 苏凝立刻侧身避开:“林大人,您这是做什么,苏凝不敢当。” “老夫为官数十载,这吐血瘟曾要了无数人的性命,如今苏大夫找出了抑制住病情的药方子,那就是救了百姓的性命,自然要受老夫一拜!”林守仁又深深的作揖。 苏凝来不及将他扶起,随之而来的是他身后的患者们,包括张广白、李言哲,还有随行的衙役们,皆是朝着自己作揖道谢。 此举让苏凝更加不安了,连忙扶起林守仁和张广白,“师父,怎么连你也这样,我这身医术是你传授的,再说这药方子也是大伙儿辛辛苦苦一起寻得的,不是我一人的功劳。” 他们轮流瘦了多少个日夜,不断试药,配药,才有了她后来的药方。 “好了,如今病情暂且抑制住,咱们就轮番照料着,我瞧着你方才不大舒服,先让永生陪你回府吧,晚上由我和李大夫看着。”张广白拍着苏凝的手,暗中替她把着脉象。 苏凝立刻抽回了手,用袖子挡住:“那、那我们先回去了。” 不由分说的拽着陈永生往药堂外走。 身后,张广白捻着胡须,双眸里露出一抹笑容。 因着大伙儿都服了药,张广白和李言哲一一替他们把了脉,这才稍稍安心,与林守仁、晏安坐在一旁的桌子上说着话。 “林大人,虽说病情被压制住,但终究还不晓得能否根治,皇上还得派御医前来才是。”张广白道。 徒弟的药方子只暂时抑制住病情,若是中途出了变故,怕难辞其咎。 林守仁瞥了一眼药堂里躺着的百姓们,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想当年那场病情,多亏了盛将军去东莱寻了巫祝,这才救了大家,如今……” “盛将军今儿一早便飞鸽传书与我,说后日便可赶至云水镇,到时候还请晏大人将云水镇的城门打开。”提及当年,张广白也叹了一口气。 晏安侧身坐在一旁,哪里敢托大,自然点头应了。 这一夜,难得安静了许多。 张府。 府中的小厮给陈永生送了热水,被他拎着进了房里,倒在浴桶内,出来便瞧见苏凝正握着手里的葫芦闻个不停。 这葫芦药堂里每名大夫的身上都背着,为的就是防止疫情期间喝水过了病气。 “热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去洗吧!”陈永生忽然开口道。 苏凝吓了一跳,立马将葫芦给盖上,抱着那葫芦往屏风后走去。 可谁曾想,刚与陈永生擦肩而过,怀里的葫芦就被他夺了去。 “相公,这葫芦——” “这葫芦就搁在桌子上吧。”陈永生提起那葫芦,没想到里头还装着水,不过瞧着她如此紧张,便道,“你放心,我不喝。” “那,那我去洗了。”苏凝半信半疑的去了屏风后,三两下脱了衣裳进了浴桶内,因着不放心,遂喊了一声,“相公,你帮我换洗衣物拿一下。” “好。”陈永生刚刚揭开那葫芦,瞧着里头装着的确实是水,这才重新盖上,转而将榻上的衣裳给她拿了去。 苏凝再出来时,桌上的葫芦居然被搁在了床头的小几上。 夜里。 苏凝一直心里系挂着那灵泉的事情,好半晌也睡不着,微微侧转了身子,借着月光,发现陈永生居然也没睡,遂一手搭在他的胸前。 “相公,你说仲怀和爹会不会担心我们?” 陈永生抚上了她的手背,出言安慰:“担心是肯定的,不过村里有里正,还有陈松、陈虎他们,想来也不会有事儿的。” “嗯,你那几个兄弟是靠的住的,只不过——”苏凝忽的坐了起来,低头看着陈永生,“若是我不看那封信,你是不是打算永远瞒着我?” 陈永生没有想到她居然还记得这事儿儿,一把将她扯在怀里,不顾天气的炎热,替她揉着皓腕:“我原本是想亲自问过张逸轩,确认之后再告诉你,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给我下药。” 被他的双眸紧紧盯着,苏凝有些心虚,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怀抱,然而却被陈永生箍的更加紧了。 “我那是,我那是逼不得已!”她这小胳膊小腿怎么扳的过陈永生,想要知道答案,自然要另辟蹊径咯。 “哦,逼不得已就给自己的相公下药,娘子,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才是?”陈永生忽的翻身而起,将苏凝压在身下。 苏凝的双颊绯红一片,眼光无处安放,忽的想起,这事儿明明是他不对,是他瞒着自己才是,怎么反倒成了自己的不对。 想到此处,苏凝猛的回过头,刚要与他对峙一番,可却被陈永生直接堵住了唇舌。 而他将整个身躯全都覆在了自己的身上,压得她完全透不过气来,伸出利爪,抓着他的后背,可这无疑只是火上浇油。 凉风习习,苏凝如同濒死的鱼儿,整个身子都黏糊糊的,动也不想动,反倒是一旁的男人生龙活虎,那双眼中簇起的火苗让她身子一颤。 “我想沐浴,我想——”苏凝挣扎着想要起身。 陈永生笑着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低声在她耳边道:“方才我喝了你葫芦里的水,你是不是又下了药?” 闻言,苏凝的身子猛的一颤,还来不及回话,整个人如同漂浮在大海中,起起落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236章 盛将军来了 一天没见着苏凝的踪影,李言哲有些纳闷,找了机会,同白术打听着苏凝的下落。 “白术,你可知这苏凝为何还不来,她的药方子如今对吐血瘟疗效甚佳,我还想再细问一番。” 白术捣着药材,按照方子上所写的,正一包一包的配着药,哪里有这等闲工夫搭理他,头也不抬道:“你要找她,去问他相公便是。” 问陈永生?李言哲可不敢去招惹那个男人,别瞧他在苏凝面前装作一副老实无害的模样,背地里做的事情,可是让自己都咂舌。 正想着这人,便见陈永生居然领着衙役们从同济堂前路过,瞧着男人意气风发,腰间佩戴的刀剑闪着寒光,如同领兵打仗的将士一般,李言哲迅速的收回了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陈永生余光瞥向站在药柜前的男人,几不可察的收回了目光,领着衙役们去了东门。 今日,他要跟着晏安、林守仁一块儿去迎盛老将军。 东门大开。 陈永生与众衙役站在二位大人的身后,目视着远方。 只听阵阵马蹄与脚踏声愈来愈近,远方一旗帜随风飘荡,坐在马背上的人渐渐的离他们也越来越近。 林守仁立刻领着晏安等人朝着来人叩拜:“微臣等恭迎盛将军!” “恭迎盛将军!”众人异口同声道。 马背上的人一声令下,身后的一队人马立刻停了脚步,卷起一阵尘土。 盛鸿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亲自上前将林守仁给搀扶了起来,帕子虽挡着脸,但声音洪亮如钟:“你我同朝为官,不必如此多礼,都起来吧!” “多谢盛老将军!”晏安领着众人起身,不敢肆意张望。 陈永生站在其身后,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盛鸿,这一眼不似说书人口中那般描述的英勇神武,表面看上去如同一般的老者,眼角遍布风霜,待细细打量时会发现他的眉眼深邃凌厉,一身铠甲血迹斑驳,一手始终不离腰间的佩剑。 盛鸿在信中知道了云水镇的情况后,便领着一队人马快马加鞭赶来云水镇,生怕病情肆意,到时危及整个苍云国。 可到了才发现,云水镇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动荡不安,百姓们脸上虽蒙着帕子,但却看得出来状况不错。 正要细细询问林守仁,突然发现有人在暗中打量自己,不由回头看去。 四目相对,盛鸿一时有些怔愣,清了清嗓子目光看向晏安:“若是以往,城中早就出现暴乱,看来晏大人治理有方。” 晏安自然不敢居功,连忙拱手:“多亏了林大人和张大夫,是他们二人帮了下官的忙。” 林守仁在一旁重重的清了清嗓子。 晏安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回禀将军,同济堂的苏凝找到了治疗吐血瘟的药方子,还有这位帮着镇守云水镇,捉拿了闹事的匪贼,才有现在安稳的局面!” 晏安微微侧身,指着陈永生。 陈永生立刻朝着盛鸿拱手作揖:“草民陈永生,见过盛将军。” “陈永生?”盛鸿挑眉,目光如炬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这模样实在是太像了,“张大夫在信中提及过你、你们夫妻二人。” 陈永生压制着体内翻滚的血液,不知他话里是否藏着别的意思。 盛鸿收回了目光对着众人:“此番我来,也调遣了一队兵马,似乎也有陈家村的人。” “那可真是太巧了,将军,下官已经为您安排好厢房,要不您先歇息片刻?”晏安在一旁低声道。 “盛将军,先去府衙内歇息片刻,微臣再带您去找张大夫。”林守仁也在一旁道。 “好。”盛鸿收回了目光,看向站在自己马匹旁边的范仁勇,朝他招了招手,同众人介绍:“这是军中定远将军范仁勇,跟着我上阵杀敌无数,你且见过二位大人。” 同样一身铠甲的范仁勇连忙朝着林守仁抱拳行礼,“末将见过林大人。” “你带着人跟着这位小兄弟布防兵马,将衙役们都换下来,让他们好生歇着。”盛鸿开口下令。 范仁勇领命,朝着陈永生道:“劳烦这位兄台带路。” 陈永生瞥了一眼林守仁,见他点了头,这才领着范仁勇前往云水镇各个地方,为他详细介绍云水镇里的情形。 林守仁则是领着盛鸿去了府衙。 身后的一队人马有条不紊的紧紧跟随着陈永生与范仁勇的身后。 范仁勇一边走一边询问道:“这云水镇的吐血瘟可否真的抑制住了?” 他们一行人过来时,脸上还蒙着帕子,见云水镇的百姓皆没有取下帕子,便有些疑惑。 陈永生领着他们到了荣家巷子里,停下脚步:“范将军,这里乃是吐血瘟最早发现的地方,你且派何人来看守此地?” 范仁勇没想到区区一个草民居然敢无视自己的问话,心中略有些恼怒,瞥了一眼身后的人马,见子侄拼了命的往后躲,遂道:“穆副尉,你带人好好看守此处。” 荣家巷乃是整个云水镇的百姓都避之如豺狼的地方,因此,范统自然不会上前,哪怕是自己的叔叔将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过去。 “是,将军。”穆琰领着自己的人马与陈永生擦肩而过,目不斜视,将那些看守的衙役全都替换了下来。 他能装作不认识陈永生,可不代表旁人能。 只见一行人中忽然蹿出一个小兵,宽大的号服如同麻袋似得套在他身上。 “永生哥,我求你别把我安排在这儿,我不想得吐血瘟,我不想死啊。”荣大一下子脱离队伍,拉扯着陈永生的衣袖哭嚎。 他这副模样简直丢尽了将士们的脸面,尤其还是当着范仁勇的面。 “来人,将他给我拖下去,目无军纪给我杖责三十。”范仁勇一声令下杀鸡儆猴,身后的两名小卒立刻上前将荣大给拉扯开,当着陈永生的面直接杖责。 陈永生瞥了一眼荣大,脸上毫无波澜:“范将军,云水镇还有几处地方需要更换人马,还请随我前往。” 见陈永生没有被自己的威严骇住,范仁勇冷哼一声,跟着陈永生去了另外几处地方。 第237章 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云水镇如今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城东门,此处通往南浔镇,若云水镇出了乱子,这东门便是绝佳的逃生口。 范统当仁不让的利用自己的身份,求得范仁勇将自己安排在此处,看守城门。 待一切交接完,陈永生便嘱咐了衙役们回去休息,自己也同范仁勇告辞。 临走时,范仁勇突然唤住了他:“你小子愿不愿意跟着本将军?” 陈永生朝着拱手抱拳离开,并未回答。 “叔父,这小子未免太过嚣张了,居然都不把您放在眼里,要不要我带人去教训教训他?”范统站在其身后摩拳擦掌。 范仁勇忽的回头,双眸威慑,将范统直接骇住。 “叔父,我也只是想帮你——”范统小心翼翼的回话。 “寻着机会去打听打听这人的底细,切勿再给我闹出任何乱子来,否则就算我是你叔父,也保不住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范统低头哈腰的目送范仁勇离开,一转身,同自己身边的手下耳语一番,便下令让他们前去打听。 张府。 夜幕降临,苏凝艰难的抬起胳膊,想要起身,只是这一抬手,牵动着整个身上的关节,浑身上下仿佛被人打过似得,钻心的痛。 一回头,看向床头小几上的葫芦,苏凝磨着后槽牙,想要将12580系统给碎尸万段。 不是说这灵泉能让作物的生长周期迅速增长一倍的吗,怎么还能让陈永生这般“身强力壮”? “我需要一个解释!”苏凝紧紧攥着薄被。 脑海里一团云雾飘来飘去,发出叮咚一声脆响,药品兑换界面被打开:“宿主,您已经有一百四十七积分了,药栏已全部开启,请问您需要什么药材?” “甭给我转移话题,说,这灵泉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人喝了会——”那“精力旺盛”四个字苏凝一时不好开口。 云雾忽然消散,苏凝被引到灵泉旁,只听12580系统佯装不解:“宿主,这灵泉是另外的程序,它的破解代码我也不清楚,我的本体——本系统只是给您提供药材。” 刚刚她似乎听到“本体”二字。 “你刚刚说本体?你不是说你只是我脑海中的潜意识,不具有实体的吗,还有,你现在这一团灰色的云雾,又是怎么回事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瞒着我?”苏凝逼问着。 那团灰色云雾立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机械合成声:“宿主,方才只是出了故障,本系统怎么可能有事情瞒着你,这团云雾不过是表象,你若不喜欢,我便将此程序关闭就是。” “真的?” “自然是真的,宿主放心,本系统与宿主荣辱与共,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自然不会坑害宿主,这灵泉宿主若是觉得不妥,日后不用便是。”12580系统从中求和,生怕苏凝对自己生出更多的猜忌。 苏凝半信半疑,忽的听见门外传来说话声,立刻中断了此次谈话,佯装还未苏醒。 “可有人来打扰?”陈永生对着门外看守的小厮询问道。 “按照您的吩咐,除了府里的厨娘进去送了饭菜,并没有其他人来。” 陈永生让他们先行下去,推门而入,瞧着桌子上的饭菜没动,纱帐里半点动静都没有,关上房门,抬脚朝着那床榻走了过去。 纱帐被挽起,陈永生洗了手,取下脸上蒙着的帕子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人,瞧着她的双睫微微抖动,陈永生忽的低笑了一声。 也就是这一低笑,让苏凝彻底崩不住了,直接瞪大了眼睛看向来人,一手直接掐住陈永生的胳膊,咬牙切齿:“你还有脸笑。” 取过一旁的裙子,陈永生十分熟稔的为其穿戴好,扶着她慢慢坐起来,一边系着衣襟一边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子,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太磨人。” “陈永生——”一阵怒吼从厢房里传了出去。 张府的小厮们吓得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陈公子不是说苏大夫累着了吗,怎么听着这声音倒像是要吃人似得。 苏凝确实是要吃人,她要将陈永生给扒皮抽筋,吞之入腹,她居然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还是在别人的府邸里,她还有脸出去见人吗? 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该怎么想自己,一想到这儿,苏凝一口直接咬在了陈永生的脖颈处。 “呸,你好臭,离我远点。”一嘴的汗味,直接推搡开陈永生的身子。 陈永生将葫芦递了过来,“喝口水漱嘴。” 苏凝瞥了一眼那葫芦,吓得摆手拒绝:“不、不用,我不喝。” 开玩笑,这灵泉她可不敢擅自喝了。 见她如此抗拒这葫芦里的水,陈永生的双眸迅速划过一抹亮光,“既然你不喝,那我便将这水给倒了去,重新换上。” “不行,你别倒。”苏凝猛的扑了过去,因为身体的原因,差点扑在床下。 幸亏陈永生只不过是试探她,连忙将她给抱了起来,这才免她受罪。 “嘶——”苏凝倒吸一口凉气,身子有些不适,双眸闪烁着泪花委屈的看着陈永生。 陈永生原本想试探她说出这水中是否下了药,毕竟能让自己如此没有节制,除了这水有问题,他想不出别的原因。 可见她如此委屈的样子,这话自然是问不出来。 “我问任大夫要了活血祛瘀的药膏,要不要给你涂上?”陈永生从怀里摸出药膏来,递上前去。 苏凝望着那药膏,豆大的泪珠啪啪的打在他的手背上。 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凝儿,你别哭啊。”陈永生笨拙的替她抹了眼泪,急切的解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你放心,日后我保证不再如此对你,你说让我离你远点,我便离你远点,你——” 他越是解释,苏凝哭得愈发凶狠了。 无奈,陈永生只好用最实际的法子以嘴封唇,止住了她的哭声。 门外打扫庭院的小厮不由狐疑,看样子不是苏大夫要吃人,是在同自家夫君撒娇啊。 第238章 灵泉水 嗝—— 苏凝觉得这是最糟糕的一次亲吻,她居然打嗝了,但凡陈永生敢笑话自己,她绝对不会原谅他。 见她终于不哭了,陈永生后退一步,稍稍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凝儿,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若是再有——” “我饿了!”苏凝止住了他的话,瞥了一眼案桌上放着的食盒,“你去把饭菜拿过来。” “好,我这就去拿!”陈永生如同领了圣旨一般,将食盒拎到了床边,搁在小几上。 苏凝打量了一眼陈永生,好家伙,她在床上躺了一天,他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今天药堂还好吗,你怎么同我师父说的,他们有没有问起过我?”苏凝一口喝下他喂来的白粥。 陈永生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又挑了小菜喂她吃,“你的药方子很有效,吐血瘟已经被控制住了,不少病患已经回到了家中,只是同济堂内还有一名病患未曾醒过来。” “是崇大哥?” “嗯,张大夫和李言哲已经为他把了脉象,病情稳定,按道理应该醒过来才是,可如今还昏迷不醒。”陈永生又喂了她一勺白粥。 苏凝吞咽着,视线移到了那葫芦上,心里有了一想法:“一会儿我就去同济堂找师父,你也别陪着我了,去忙吧。” 陈永生将碗筷搁下,目光黯然:“我不必再跟着衙役去巡视了,盛将军带了一队兵马前来,已经替换掉了衙役。” 闻言,苏凝的心猛然跳动的极快,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你见过盛将军了吗?” 陈永生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 “其余的事情等病情处理完再说,你放心,我对外宣称你身子不适,他们不会多问的。”陈永生蓦地抬头,伸手覆上苏凝的脑袋,一通乱揉。 苏凝移开视线,原来他都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等苏凝出了门,府里的小厮立刻朝她行礼快步退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了吐血瘟似的。 苏凝摸了摸自己的脸,抬头看向陈永生,“我脸色很差吗?” “有一点,回家后好好替你补补。”陈永生眸中生愧。 夫妻二人这才出了府邸去了同济堂。 身后,陈辉悄悄的进了他们的房间内,一番搜查,发现根本就没有找到药方子,只好作罢,暗中离开了张府。 同济堂。 药堂内只余下一名病患,苏凝刚踏进药堂内,白术立刻迎上前去。 “你可算来了,今天若不是有李大夫帮衬,老爷的身子可吃不消,看你到时候怎么和公子交代。” “师父,您没事儿吧?”苏凝上前询问道。 张广白抬眸瞥了一眼苏凝,从她的面色上便能看出今日陈永生是在撒谎。 “没事儿,你身子可还好?” 被师父一眼看穿,苏凝面上赧然:“歇了一日,好多了。” “那就好,前日我还以为你有了身孕,如今看来倒是老夫看走了眼。”张广白捻着胡须,合上了手中的医书。 苏凝给自己把过脉象,原以为自己也怀有了身孕,如今听了师父的话,心里倒是有些落寞:“师父——” “行了,既然来了,就同为师一块儿看看这人到底为何还不苏醒?”张广白领着苏凝上前。 只见病床上的人气色明显比原先要好上许多,且呼吸平稳,如同睡着了一般。 苏凝上前把了脉象,毫无异常,且他体内的吐血瘟已经根治了,脖子和腋下的肿块也消失不见,怎么可能还不苏醒? “师父,有没有试过针灸之术?” 从后头库房里走出来的李言哲挑开帘子:“针灸之术我与张大夫都试过,依旧没有效果,且他的身体对外界毫无反应,就像是陷入了长期的昏迷状态。” 闻言,苏凝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病患,心中凛然,一低头看向腰间挎着的葫芦,手不自觉的抚了上去。 陈永生站在一旁将她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忽然开口同张广白道:“张大夫,方才盛老将军让我同范将军调换人手时,发生了一件事儿,我想同您说一下。” 事关盛鸿,张广白自然应了,领着他去了一旁。 苏凝见此,抬头对着李言哲道:“麻烦你去后头库房帮我找一下紫草茸,白术你帮着李大夫一块儿去寻。” 白术本在柜台上配药,忽的听见苏凝喊自己办事儿,立刻卷了袖子前来,推搡着李言哲进了后头药材库房里。 等周围没了旁人,苏凝起身走到案桌前,取了一个茶盏,确保无人看见,便将葫芦里的水倒了少许勾兑在水中。 “宿主,你就不怕这灵泉会害人吗?”耳边突然传来异动。 苏凝心中冷喝:“你闭嘴,没瞧见我家相公喝了一点事儿都没有,大不了就当是喝了水,如今他已经这样,倒不如试一试。” 水已经被喂入了病患的口中,它也只能乖乖的闭嘴,不过也十分好奇这灵泉是否真的能够让人苏醒过来。 苏凝握着茶盏,心中十分紧张不安,可半盏茶的功夫都过去了,躺在病床上的人却毫无反应。 “凝儿,李大夫喊了你有好一会儿了,你怎么了?”陈永生从身后揽住她的肩膀。 苏凝从思绪中清醒过来,手里握着茶盏微微有些僵硬,“没、没事儿。” “你要的紫草茸。”李言哲递过药草,神情不悦的看向苏凝。 他都站在她的面前有一会儿了,可偏偏这女人居然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儿。 “哦,好的。” “你不会是想在原先的药方子里加这紫草茸,让他喝下去?”李言哲询问道。 张广白也站在一旁,低头看着病患:“苏凝啊,紫草茸的药效不足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原本躺在床上的病患突然坐了起来,这可是将众人吓得够呛。 尤其是张广白,他可是已经再三确认过,这患者对外界毫无反应,怎么突然就—— 惊骇夹杂着喜悦,张广白不顾旁人,径直握住了病患的手腕,替他把着脉。 “不可思议,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一边说着一边拿了银针扎入患者的穴道中。 第239章 他的性子像你 崇烈痛的回头看向众人,一脸茫然。 “你们——我怎么会在同济堂?”环顾四周,崇烈这才发现自己身在何处。 苏凝扯下脸上的白布,欣喜若狂:“你得了吐血瘟,已经昏迷了许久,是你家娘子送你来的药堂,你都不记得了吗?” 崇烈摇了摇头,“吐血瘟?大夫,那我家娘子,她呢,她人在哪里?” 提及崇家嫂子,苏凝神情变得十分黯然,微微颔首。 “张大夫,我家娘子人呢?”崇烈转而拉着张广白的衣袖,希望他能告诉自己。 张广白一把老骨头被他扯得快要散架,手里握着的银针险些扎入了自己的虎穴上。 见此,苏凝立刻上前将二人分开来。 “死了,你家娘子在第一天就死了,她希望你能好好活下来。” 闻此噩耗,崇烈赫然跌坐在地上,众人还来不及相劝,崇烈便已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苏凝也忍不住侧身落泪,被陈永生揽入怀中。 盛鸿还未踏入药堂内,就见着众人神情落寞,一汉子跌坐在地上嚎啕不已,蹙眉冷喝:“男儿应将血泪咽入腹中,怎可轻易外流,若是我苍云国的将士都如同你这般,还如何上阵杀敌,抵抗外人入侵?” “盛将军,你来了。”张广白一步上前,眉眼里闪烁着星光。 盛鸿微微颔首,与他并肩步入药堂内,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崇烈:“你可愿意跟着我去从军?” 崇烈双眼无神的望着地面,根本没有抬头看来人。 张广白在一旁道:“你还不快起来谢过盛将军?” “盛将军?难道您就是骠骑大将军——盛鸿?”李言哲有些愕然,没有想到传闻中的大将军居然真的会来这小小的云水镇。 “没错,老夫确实就是你口中的盛鸿。” “草民参见盛将军!”李言哲立刻叩拜。 崇烈这才抬头看向盛鸿,重重磕首:“草民愿意从军,跟着您去行军打仗。” 苏凝看的出来,崇烈是已然不惧生死的人了,原本想要劝和一番,可肩膀上忽然一痛,略抬眸,便见着陈永生朝自己摇了摇头。 这是旁人自己的选择,她不该插手。 崇烈擦干了眼泪,与众人告辞,回家收拾一番后,便奉了盛鸿的口令去找穆琰了。 听到穆琰二字,苏凝忍不住询问:“盛将军,民妇斗胆问一句,随您前来的兵马可否有陈家村的人?” “凝儿——”陈永生不想节外生枝,扯住了苏凝的手。 苏凝甩开他的手,进一步上前,却被晏安给拦了下来:“苏凝,你不可造次,怎么同盛将军说话的,还不快跪下?” “想来这位就是你们二人口中所说的苏大夫,也就是你的徒弟。”盛鸿面色如铁,环顾了一眼堂内的人。 林守仁同晏安不敢胡乱搭话,毕竟盛鸿的秉性他们根本就琢磨不透。 倒是张广白丝毫不在意他的口吻,捻着胡须颇有些得意的看着盛鸿:“怎么样,可有老夫的风骨?” 盛鸿冷哼一声:“老夫可看不出你有何风骨,顽固不化才差不多。” “苏凝,还不快给盛将军倒茶,你们二位也别站在了,都坐下说话。”张广白发了话。 看样子,她这个师父与这盛鸿是老相识了。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要摸清这个盛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否则将来如何应对。 “相公,如今病情已经控制住了,要不咱们回村吧。”说着就要挽着陈永生朝外走。 陈永生自然是应允的,他此刻也想尽快离开,与盛鸿待在一处,他愈发觉得不安,总觉得这一切都太过突然与巧合。 而且,他总感觉盛鸿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已经知晓了一切。 “你站住,为师的话你也不听了?”张广白沉声道。 白术立刻挡在苏凝与陈永生的身前,“苏凝,如今我家公子不在,你可不能这个时候给老爷添乱。” 苏凝也没想这样离开,她还有事儿要让闻名的盛将军帮忙了。 “苏大夫,你是否想让老夫下令,让随行的人回一趟陈家村?”盛鸿忽然开口。 闻言,苏凝握着陈永生的手不自觉的加大了力度,没错,她就是想让荣大,还有村里的人都回去看望一番,饷银不发也就算了,最起码让荣大去给过世的老人磕个头也行。 “不知盛将军能否答应民妇的要求?”苏凝转身,直言不讳。 晏安有些坐立难安,这个苏凝就算是仗着自己这次有功劳,也不能如此顶撞盛将军啊。 张广白与盛鸿四目相对,居然开始倒了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自然不行!”盛鸿端起茶喝了一口,打量着苏凝和陈永生。 呵,苏凝被他的一句话给噎住了,可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夫妻二人都骇住。 “不过可以让他们回村替老夫寻找失散多年的儿子。” “我们回去!”不等苏凝开口,陈永生忽然拽着苏凝的手直接出了同济堂。 身后,张广白忍不住揶揄:“看来,你将人给吓着了。” “二十五年了,老夫不想再等了,这件事情算是老夫欠你的,逸轩我已经暗中派人去寻了!”盛鸿举起茶盏敬与他。 张广白叹了一口气,其实,关于陈永生的身份,他是第一个知晓的。 在陈永生被豺狼咬伤送到药堂来时,他便已然察觉这人的眉眼与盛鸿颇为相似,因此暗中给盛鸿写了一封密函,询问了当年的具体事宜。 加上自家孙儿派去的密探夜入老陈家,看到了二老手里拿着的襁褓,便更加肯定了这陈永生就是当年盛鸿遗落在外的儿子。 这次吐血瘟,明面上是请求盛将军前来援助,暗地里却是让父子二人相认。 可没想到这陈永生的反应居然会如此。 他就知道逸轩这孩子还是没有忍住,将这消息提前透露给了陈永生。 “切勿急躁,那孩子的性子像你。”张广白搁下了手中的茶盏,见林守仁和晏安皆是望着自己,不由摆了摆手,“你们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盛鸿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将茶水一饮而尽。 第240章 都怪来福这头蠢狼 “盛将军,当年为何没有留下药方?”林守仁拱手相问。 按惯例,就算没有药方子,太医院的御医们也能从药渣中寻得记载,不可能医书上什么都不记载。 张广白也有些好奇。 盛鸿一手敲打着桌面,双眸闪着寒光:“当年,东莱巫祝给我的不是药方子,而是药丸,之所以死了那么多人,也是因为药丸的数量是固定的。” 闻言,堂内坐着的人皆是哗然。 如今病情虽说被抑制住,但出入云水镇还需得经过看守的人查验,方能出入。 苏凝被陈永生一路抓着往城门口去,守城的将士见着陈永生,不由微微一愣,还未上前询问,就被他的眼神给骇住,直接放他们出城了。 “唉,你怎么不仔细盘问就任由他们出城?”随行的将士上前责怪。 另外一名将士看着陈永生的背影,捏着长矛道:“那人方才好像咱们将军!” “你放屁,咱们将军如今在城东,怎么可能会是他?” 捏着长矛的将士没再多说。 出了城门,陈永生的脚步这才放慢下来,抿着唇角,神色十分凝重。 “相公,方才盛将军说、说他是来——”苏凝一路紧紧相随,略有些气喘。 陈永生止住了脚步,回头看向苏凝,“凝儿,我想去从军。” 脑海中仿佛有一根弦断了! 他要去从军,而不是与盛鸿相认,这让她十分诧异。 “为什么突然想要去从军?” 陈永生见她不再与往日般听到从军二字便与自己耍性子,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今家中一切安稳,仲怀也日渐懂事儿,可若有朝一日,两国交战,我只怕你辛苦努力的一切都付之东流,与其如此,倒不如我去从军,护你们母子二人平安!” 护自己平安,苏凝瞧着眼前的男人,泪眼渐渐模糊,一抬手直接擦落了那要汹涌而出的泪水,忍着泪意。 “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想好了?” “嗯。”哪怕知道她会伤心难过,他也不愿意骗她。 翻修老屋的那段时日,她不是没有看见他暗中翻看兵书,同爹私下询问形势,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是真的要去从军。 还护自己平安?他又不是神仙,难不成能点豆成兵,一人抵挡千军万马?可瞧他如此坚定的眼神,终究还是—— 蓦地,苏凝与他擦肩而过,抬脚朝着陈家村走去,头也不回:“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家里,家里的事情我——” 声音渐渐哽咽,随之而来的是渐渐滴落下来的泪水,一抬手,正要擦去时,手腕忽的被人给拽住,整个人被拉入怀中,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 “也要照顾好自己,若有什么不能做的,就让和二牛爹娘帮衬,我已经同他们打过招呼,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吃,就去做,不用委屈自己,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凝儿,我会回来的。” 用力揽着怀里的人,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中,这样就不用分离。 尤其是当他看见她独自一人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哽咽的诉说时,心里疼得如同被刀扎一般。 可如今两国交战在即,若是连国都破了,他们又有何庇所,他所求的不过是给她一世安稳。 “你保证!”苏凝紧紧的环抱住他的后背。 “我向你保证。” 二人相拥于此,好半晌,待怀里的人没有了抽噎声,陈永生这才捧着她的脸,替她擦干了泪痕。 苏凝双眸泛红,牵着他的手徒步回家。 “你什么时候走,下次招兵也得等到明年,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只听陈永生道:“盛将军此番前来怕不仅仅是为了病情……我想借着这次机会跟着他去。” “这么快。”苏凝顿住脚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嗯。” “不能再等等吗?我们还没有一起好好过个年,我都没有与你——”她们的日子才刚刚好起来,他却要离开自己。 “等我回来,我会陪你一起过很多个年,会陪你去想去的地方,也会同你生许多孩子,就是不能——不能让你当状元夫人,但我会努力让你做将军夫人。” “我才不要同你生许多孩子,我有仲怀就够了——”谁稀罕给他生孩子,谁想当状元夫人,她才不要! 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原先说过的话他都记得这般清楚,害的自己眼泪都不受控制了。 “凝儿,我——” “你若敢不回来,我就带着仲怀改嫁,到时候拿着你的饷银养别的男人,你的孩子也要叫别的男人爹,你听到了吗?”苏凝一手戳着陈永生的胸口,穷凶极恶的威胁着他。 “嗯,我知道。”陈永生想要将这个嘴硬心软的女人拥入怀中。 苏凝却一把拂开他的手,自个儿掏出帕子擦掉了眼泪,气冲冲的往家中去。 “我才不需要你,我有仲怀就够了,我儿子可比你好一百倍!” 陈永生连忙追上前去,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任由她向自己喋喋不休,不管她说什么,都点头称是。 在进家门前,拦住了她。 “怎么,你现在就要走,连家都不回了?”苏凝一路回来,伤心早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埋怨。 陈永生解释道:“凝儿,仲怀不在家中。” “那你还不去我爹那接他回来。” “他也不在爹那——” “那他在哪里?”苏凝狐疑的望着他。 陈永生指着远处的和邱山。 苏凝眉眼微微一抖,“陈永生,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凝儿,你听我解释,是因为——” 陈永生连忙追上前去,奈何女人一旦不生气,生气起来后果十分严重。 和邱山。 当夫妻二人闹着别扭到了山里时,苏凝使劲儿掐着陈永生腰间的肉,恶狠狠道:“我儿子呢?” 偌大的山林,他居然也放心让孩子跟着他们住在这里,还是在如此危险的时期,万一出了事儿,只怕一个人都不晓得。 “他们应该躲在山洞里,这边走!”陈永生替她拨开眼前杂乱的草丛。 苏凝冷哼一声,走在前面。 等快到了洞口时,突然从草丛里蹿出一物,吓得苏凝惊呼一声,一步后退,直接抱上了陈永生的脖子。 陈永生将她拦腰抱起,低声道:“别怕,是来福。” 苏凝侧着首,听着来福的叫喊声,这才睁开眼,待瞧见陈永生眉眼里的笑意时,窘的挣扎着要下来。 都怪来福这头蠢狼! 第241章 回来就好 听到来福的叫喊声,陈二牛与陈仲怀等人从洞里走了出来。 “爹、娘亲,你们终于回来了。”待看清来人时,陈仲怀连走带跑朝着苏凝奔了过去。 瞧着孩子从高处往下跑,苏凝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孩子摔着了,一把推开陈永生,朝着陈仲怀跑去。 “你慢点,小心摔着。”苏凝一把将陈仲怀揽入怀中,瞧着他脏兮兮的小脸和身上灰扑扑的衣裳,略有些心疼。 原本来时在心里早就准备好说教一番的话,此刻早已化为乌有。 “以后可不许再乱来了,知道吗,爹娘该担心了,还有你二牛,你娘肯定在家里都着急了。”苏凝摸着陈仲怀脏兮兮的小脸,瞥着陈二牛。 陈二牛立刻点头如捣蒜。 陈弘文、陈弘武两兄弟和杨二郎等人则是在一旁询问陈永生,关于云水镇吐血瘟的事情,待听到已经有药方抑制住病情时,双双都松了一口气。 “嫂子,你就放心吧,这两孩子在山里头玩的欢快,没多大事儿!”陈弘武听见苏凝对两孩子嘘寒问暖的,不由在旁插嘴。 苏凝瞪了他一眼:“仲怀,二牛,咱们回家!” “是,娘!” 苏凝一手牵着一孩子,来福昂首阔步在前头领路,身后陈弘武讪讪的摸着鼻子,不明所以。 “永生哥,我这是哪里得罪她了吗?”方才苏凝那一记眼神,看的他后脖子微微有些发凉。 陈永生随同母子下山,与兄弟二人解释:“她只是在生我的气,与你无关,你甭放在心上。” “永生哥,这几日在山里住,我们发现,西面那块山里头有不少的野物!”陈弘武与他说着这几日巡山的事情。 一行人这才下了山,各自回了家中。 听闻苏凝与陈永生回来了,全村的人都喜出望外,这也表示云水镇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可见苏凝的医术也更加了得。 “娘,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从山上回来,陈仲怀就发现娘的神情与往日大不相同。 “没有,娘只是担心你,快去自己屋里找一套换洗衣物,娘给你烧水洗洗,身上都臭了!”苏凝说着还使劲儿闻了闻他的小身板,佯装一脸嫌弃。 陈仲怀立马拔腿就往屋里去。 苏凝这才转身去了厨房,将灶里的柴火给点燃了。 一转身,见陈永生提着水桶进来,冷哼道:“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陈永生一言不发的将水倒入锅内,足足烧了一大锅热水,一家人都洗漱了一番。 翌日。 当苏清河听见陈永生和苏凝带着孩子回来后,立刻从家中赶了过去。 “凝儿——”一推开院子的大门,苏清河险些被门槛给绊倒。 陈永生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来人:“爹,您慢着些,都在家里。” “永生啊,你们可还好,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几日你们在云水镇住哪里?啊?”苏清河拽着陈永生的胳膊,连连发问。 陈永生瞧着老人眼下乌黑一片,有些心疼,引领着他跨入了后院:“爹,我们没事儿,凝儿已经找到了根治吐血瘟的药方子,您别担心。” 话音刚落,正巧碰见苏凝和陈仲怀推门出来。 “爹,您怎么来了?” “姥爷!”陈仲怀一下子扑了过去,依偎在苏清河怀中。 苏清河揉着陈仲怀的发髻,双眸蕴含着点点泪水,“我就是担心你们,过来看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微微别开脸,不让孩子们看见自己落泪。 苏凝心里微微酸涩,坐在了苏清河的对面,给他倒了一盏凉茶:“爹,我们真的没事儿,有林大人、晏大人,还有师父照看着我,我就配配药材,其他的都是旁人干的。” “真的?”苏清河抱着陈仲怀不撒手,凝视着自己的闺女。 苏凝一口咬定,半点不提当时的情形如何严重,忽的瞥了一眼陈永生,正要让他同自己配合一番,便听见门外传来了陈二牛的嚷嚷声。 来福躺在前院树下乘凉,听闻外头的声音,只略抬了一下头,便又趴了下去。 陈二牛进来时候,斜睨了一眼来福,偷偷嘀咕了一句:“懒狗!” 来福将头扭向了另外一旁,半点不将他放在眼中。 “苏妹子,你们可算回来了,这几日你爹可担心了!”姚杏花人还没入后院,声音便先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 陈启业跟在母子二人身后一同进了院里。 “呀,都在呐!”姚杏花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 “苏先生!”陈二牛上前朝着苏清河作揖。 苏清河瞥了一眼陈二牛,瞧着孩子在山里几日倒是又壮实了许多,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忍不住训斥了一两句,便松了手,让俩孩子去玩了。 “苏妹子,云水镇的病情真的抑制住了吗?”姚杏花坐在另外一旁的石凳上。 苏凝给二人倒了茶水,微微颔首:“嗯,都抑制住了,如今有林大人,晏大人还有盛将军治理云水镇,不会有事儿的。” “女儿,你说的盛将军难不成是?”苏清河端着茶水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陈启业夫妻二人也同时看向苏凝。 陈永生替她解释:“就是咱们苍云国的骠骑大将军盛鸿。” “天哪,我真没想到大将军居然能来咱们这犄角旮旯的地儿,苏妹子,那你有没有见过盛将军,长得什么样,是不是同说书里头的那样,威风凛凛,八尺大汉?” 忽的,想到盛鸿的脸,再看看陈永生的脸,苏凝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哪有那么夸张,盛将军瞧着和我爹没什么不同,和咱们村里的老人一样,就是身上的气势唬人。” “真的,你不是骗我的吧,盛将军怎么可能和我们村里的老人一样?”姚杏花满腹怀疑。 苏凝依旧点头,她说的确是实话,在她的眼里,盛鸿确实与平常的老人没什么不同。 陈永生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犹豫再三,打算将自己去从军的事情与众人都说了,毕竟往后他走了,能帮衬苏凝的也只有他们了。 第242章 国破家何在 苏凝去屋里拿了存放的花生出来,又从后头菜园里摘了新鲜的瓜果,漂洗干净后,便给了众人。 陈二牛一见着有吃的,立刻凑上前来,拿了一通红的番茄自己咬了一口,这才又拿了一个给陈仲怀。 瞧着他们吃的手上都是汁水,姚杏花与苏凝纷纷掏出帕子替他们擦拭着。 “爹,有件事儿我得同你说。” 苏清河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他:“什么事儿?” 众人皆是盯着他。 “我打算去从军,跟着盛将军一块儿去军中历练一番。”陈永生将事情给道明。 苏凝略低着头,依旧给陈仲怀擦拭着手指,陈仲怀手里的番茄啪嗒掉在了地上。 “爹,你是不是不要我和娘亲了,为什么要去从军?”陈仲怀红着眼眶,大声质问着陈永生。 陈永生连忙起身,想要同陈仲怀解释,可谁曾想,陈仲怀直接一下子挣脱了苏凝的手,径直跑回了屋里,反身将房门给关上了。 “仲怀,你听爹和你解释!”陈永生站在门外敲门道。 陈仲怀躲在屋里,捂着耳朵,就是不应答。 院里的人瞧着这情形,尤其是姚杏花,连忙拍了一下自家的孩子,斥责道:“你还吃,还不快去看看仲怀!” 陈二牛抹了抹嘴巴,将最后一口吞入腹中,朝着陈仲怀的房门走了过去,“叔,还是我和仲怀说吧。” 陈永生见孩子不应承自己,只好无奈的离开了。 姚杏花与陈启业是事先都知晓这件事情的,他们并无多大惊讶。 “永生,你真的要去从军?”苏清河颤颤巍巍的扶着桌子站起身来。 苏凝一步上前,牵着陈永生手,对着苏清河道:“爹,相公去从军说到底也是为了我和孩子,听我师父说,如今东莱国与咱们一触即发,为人妻,我是不愿他去的,可终归抵不过他的意愿,国若破了,家又在哪儿?” “可是,女儿,你们的日子好不容易才过的好一些,他若是走了,你——”苏清河欲言又止,他不是不愿意,只是—— 苏凝知道苏清河是打心眼里疼爱自己的。 “爹,原先咱们家日子不好过的时候,您不也支持永生去从军,如今咱家的日子好过了,我又有爹帮着照看仲怀,爹还有啥不放心的。” “可是——” “爹,永生答应过我会回来的,他还允诺要许我一个将军夫人当了。”苏凝佯装高兴,不想让任何人担心。 姚杏花瞧着苏凝的样子,立刻笑着道:“苏先生,您放心,这不还有我们在,永生的本事,咱们大伙儿都知道,说不定还真能给苏凝博一个将军夫人的头衔回来了。” “是啊,爹,您就放心吧!” 苏清河执拗不过,看向陈永生:“既然你们都已经想好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言罢,苏清河起身离开了此地,回了自己家中。 姚杏花与陈启业也一同领着孩子回去了。 “凝儿,对不起,我——”四目相对,陈永生心中满是愧意。 苏凝将桌上的茶盏一一收了起来,规整好,仰着头看向陈永生:“你不必同我说对不起,还是好好同孩子解释解释吧。” “好。” 陈永生一回头,便瞧见陈仲怀已然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口盯着自己个瞧,那张小脸十分冷峻。 “仲怀,爹有话同你说,能进屋吗?”一步上前,陈永生望着陈仲怀道。 陈仲怀一推门,进了屋里,陈永生连忙跟上前去。 苏凝瞧着父子二人进了屋里谈话,叹了一口气,去做了晌午饭。 屋里。 陈永生坐在长凳上,看着书架上陈列的书籍与案桌上摆放的宣纸,不由自主的抿了抿唇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同孩子解释。 陈仲怀站在案桌后,临摹着字帖,用力之大比以往过之不及。 可他等了好半晌,却依旧没有听见爹的一句解释。 “爹不是有话同我说,为何一言不发?”陈仲怀将笔杆子搁在一旁,凝视着陈永生。 陈永生暗自搓着手,上前一步,从他身后的架子上取了一本书,放在陈仲怀的面前。 “《史记》,爹拿这书做什么?”陈仲怀瞥了一眼桌上的书,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同自己说什么。 陈永生道:“仲怀,你在学堂跟着姥爷学习,可知道咱们苍云国?” “自然知道,咱们苍云国地广物丰,皇上以“仁孝”治天下,爱民如子。”这些都是陈仲怀从书上看来的。 “那你可知东莱国,他们的君主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那里的百姓如何?” 陈仲怀略摇了摇头:“书上说,咱们与东莱隔着罗刹海相望,咱们可以从南浔镇坐船前往东莱,娘种的西瓜、花生、番茄和棉花都是东莱的作物。” “嗯,你说的这些不错,但东莱与我们恰恰相反,他们地少人多,百姓们想要安居乐业,就得不断的找到新的住所,因为这住所,咱们两国便发动了战乱,爹之所以要去从军,就是为了制止这场战争,让咱们苍云国的百姓不颠沛流离。”陈永生说完看向陈仲怀。 陈仲怀瞥了一眼案桌上的书,沉默良久。 “仲怀,往后你就是家中的男子汉,得保护娘亲,你可是答应过爹的。”陈永生拍着儿子的肩膀,寄予厚望。 陈仲怀忽的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亮光:“爹,那你得答应我平安回来。” 被孩子突然抱住,陈永生一手直接将孩子搂入怀中,郑重允诺:“爹答应你。” 晌午时分,消息传遍了整个陈家村,陈田见两儿子平安回来,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让自家婆娘杀了只鸡给孩子补补。 陈弘武将从陈永生处听来的消息与陈田说道了一番,惊得陈田忍不住立刻动身前往苏凝家中。 好在,家里有个婆娘管着,直到吃了晌午饭,这才一道去了陈永生的家里头。 杨家村里,杨二郎与杨宇也各自回了家中,将话带给了杨槐,众人也商量着,吃了饭,便去苏凝家中看望一番。 第243章 夏日的午后 老陈家。 陈保贵坐在屋檐下搓揉着旱烟叶子,半晌都不见他点,明显是心里头有事儿。 “爹!” 忽的篱笆门外传来喊叫声,陈保贵连忙起身看向来人:“民生,怎么样了,云水镇是不是真的放行了?” “爹,已经放行了,镇里的百姓们都好了,那吐血瘟听说是苏凝找到了药方子给根治了。”陈民生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陈保贵。 晌午前,村里传来苏凝和陈永生回来的消息,陈保贵与大周氏皆是不信,使唤着老大去查看了,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儿。 “当家的,这下好了,城门开了,咱们富生考中秀才就能回家了。”大周氏握着勺子从厨房里出来。 陈海燕跟在她的身后唤着:“娘,勺子给我吧,我去烧。” 大周氏直接将勺子递了过去,擦着手上的油渍,看向陈民生:“老大,一会儿你再去打听打听,看看镇上还有什么消息没,富生也不晓得啥时候能回来,唉——” “娘,我已经打听过了,离放榜还有三日,富生一定能赶到八月十五前回来与咱们团聚的。”陈民生早早就在镇上与人打听过消息。 大周氏一听这话,心里头愈发高兴了,这些时日,家里头虽说只有大房和二房在,日子倒也平静,但她心里就惦记着三房能够早些回来。 “成了,放桌子吧,喊孩子们都过来吃饭!”陈保贵将旱烟杆子别在腰后,多日来的愁眉苦脸,今儿总算是放了晴。 一众孩子们帮着放了桌椅板凳,陈仲毅替陈保贵添了饭,陈保贵是愈发喜欢这孩子,不为别的,就为他有心替自己修好了旱烟杆子。 “老大媳妇,仲毅也大了,该说门亲事儿了,等这次三房的人回来,咱们就张罗这件事儿。”陈保贵端着饭碗。 大周氏坐在女桌,瞥了一眼陈海燕:“老大媳妇,你爹和你说话,你没听见?” 陈海燕立刻答道:“娘,仲毅的亲事儿,能不能让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保贵给打断了:“仲毅是咱们家的长孙,这亲事儿自然得我们做主,你放心,绝对不会娶那等子歪瓜裂枣回来埋汰你们。” “爹!”陈海燕还想推辞,却见着陈民生朝着自己使了眼色。 “爹,仲毅的亲事儿就由您和娘来好了,那仲举和仲礼他们还小,到时候能不能让我们来?”陈民生坐在一旁小心的询问着。 陈保贵给陈仲毅碗里夹了一片薄薄的肉片,眼皮子都未曾抬过一下:“成。” 大周氏冷哼一声,咂摸着筷子,也夹了一片肉搁在了自家老闺女碗里,眼里头都是对陈海燕的蔑视。 陈玉珠不敢言语,因为她自己的亲事儿也是由二老做主的。 陈鱼见着大周氏不注意,可着劲儿的朝着娘亲和弟弟的碗里夹着青菜,一刻都不耽误,生怕大周氏看见。 “饿死鬼投胎的?没教养的东西,将来谁敢娶你?”大周氏一抬眼就瞧见菜不见了一大半,扔了筷子怒吼。 陈鱼半点不介意,使劲儿扒拉着碗里的饭菜,给陈仲贤使了个眼神儿,一人抓起一个窝窝头就往外跑。 看的陈如英和陈仲勇都愣住了,这行为按理说应该是仲勇做的才是。 可如今三房两口子不在家中,他们俩老实的不像话,倒是陈鱼姐弟二人愈发的不服管教。 “娘,这菜我没动过!”杨絮将碗里的菜准备放回去。 谁知,大周氏却扯着嗓子骂开了:“没脸没皮的玩意儿,居然敢把沾了口水的菜给老娘吃,你给我滚出去!” “娘——”陈有生立刻起身朝着大周氏赔罪,护着杨絮道,“娘,她身子重了些,孩子们只是想让她——” “老二,连你也开始顶撞娘了是不?” “不是的,娘,我……” 杨絮起身护着肚子,艰难的朝着大周氏屈膝赔礼:“娘,是我的不对,没有管教好孩子,我这就让鱼儿她们回来给娘道歉。” “呸,老娘不稀罕,你们给我滚出去,看着你们就心烦。”大周氏啐了一口,径直坐回了凳子上。 陈保贵瞧着二房的两口子出去后,心里就一直在琢磨着事儿。 陈鱼和陈仲贤拿了窝窝头,去后头菜园子里偷摸摘了几根黄瓜就去了苏凝家中。 杨絮被搀回屋里,陈有生将藏在箱笼子里的吃食给拿了出来,倒了热水递给她:“快吃吧,我去找孩子。” 杨絮扯住陈有生的胳膊,让他坐下:“别去找了,那两孩子指不定去找仲怀了,有生,眼瞧着快八月十五了,我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你可想好了?” 闻言,陈有生先是一愣,而后终于反应过来杨絮说的事时,开口道:“你放心,等三房的人回来,我就和爹说分家的事情。” “那就好。”杨絮坐在板凳上,吃着她爹娘送来的鸡蛋和一些煮熟的番薯,给陈有生也递了一个过去。 蝉鸣声在前院吵得颇为厉害,苏凝与孩子用了午饭便找了树杈,粘了蜘蛛网打算去捉树上的蝉。 来福躺在酸木瓜树下,因着那胡椒树味道浓郁,忍不住抽动了两下鼻子。 见着母子二人前来,立刻摇着尾巴,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 苏凝嘘声道:“来福,好好待着不许动。” 来福的尾巴愈发摇动的厉害,燥热的露出舌头,趴在树下盯着二人。 “娘,在那儿!”陈仲怀指着树上的一处。 苏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在酸木瓜树的树杈上一只蝉趴在那一动不动,许是听到了动静,倒是一点声响都不出。 二人小心翼翼的靠近,粘着蜘蛛网的树杈猛的一挥下,那蝉直接粘在了蜘蛛网上,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 “抓住了,娘!”陈仲怀踮着脚看向那扑腾着翅膀的蝉。 来福也立马起身,坐好准备吃的动作。 苏凝将那蝉取了下来,掐断了翅膀给了陈仲怀,陈仲怀立马朝着来福走了过去,手轻轻一扬,那蝉准确无误的落入了来福的口中。 来福继续趴在树下盯着二人。 陈永生从后院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不由莞尔。 第244章 能不能带上他们 “叔,婶儿,你们在家吗?”门外两孩子从缝隙中看向院子。 一听是陈鱼和仲贤的声音,陈仲怀立马去开了大门,将姐弟二人迎入了院子里。 “仲贤,鱼儿姐姐,你们怎么来了?”陈仲怀颇有些高兴他们过来。 陈鱼将手里的黄瓜递了过去,“我们来看看你,你也太诨了些,怎么能跟着陈二牛那臭小子一块儿藏在粮食车里,万一出了事儿可咋办?” “二牛哥和我都已经商量好的,不会有事儿的。”陈仲怀解释着。 陈鱼瞥了一眼苏凝,从怀里掏出了一条绣帕:“婶儿,我娘让我把这个给你。” 苏凝接过那绣帕,瞧着上头绣着的兰花,针线配色和料子都是极好的,想来是杨絮偷偷瞒着大周氏绣了给自己用的。 “你娘身子可好,有没有哪里不适?”苏凝收下了帕子问道。 “我娘好着了,婶儿不用担心,等八月十五过了,咱们就能分家了。”陈鱼说着这话时,脸上洋溢着笑容。 陈仲贤立刻惊呼:“姐,你小声点。” “怕啥,这是在婶儿家里,不会有旁人听见的。”陈鱼拍着弟弟稚嫩的肩膀。 苏凝嘱咐陈仲怀领着姐弟二人去屋里玩,回头看了一眼陈永生。 “方才鱼儿的话你可听见了?” 陈永生点了点头:“三房的人八月十五回来,只是能不能考中还得另说。” “确实如此。”如今,她倒是希望三房的人能考中秀才,至少,这样给了二房一个机会。 来福躺在树下,忽的双耳竖起,猛的站了起来,朝着门口大叫。 苏凝被这叫唤给吓了一跳,陈永生立刻上前将门打开,远远的便看见里正带着一群人过来,那来的方向可不正是自己家里。 “相公,他们这是?”苏凝看着那群人,不由愕然。 陈永生眉头微微一蹙:“许是来询问关于盛将军的事情吧,你不必担心,正好我与里正说一下关于从军的事情。” “盛将军与你之间的事情,你打算如何?” “今晚我去镇上找他,让他不必派人来寻,我的身世暂时还是不要往外说。” 见他心中已然有了计划,苏凝也不多问,去了后头跨院里搬了凳子出来,准备了茶水,迎接众人。 陈田带着的都是乡亲们,又大多与陈永生交好,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当,还未拐入陈家大门,远远的就瞧见路上杨槐赶着牛车也过来了。 “杨里正,你也来找永生?”陈田与他见礼。 杨槐立刻从牛车上下来,将鞭子交给了儿子,与他步行:“陈里正,你也是来找永生的?” “没错,这不他们昨夜回来,我想问问关于云水镇的具体事宜,也好问问他们如何了?”陈田道。 “那咱们一块儿去。” 待众人到了跟前,陈永生立刻迎了众人入院儿,苏凝一一给他们倒了茶水。 “永生,云水镇的情形你可否能详细同我们说说,让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儿,我们听说盛鸿将军也来了,是不是这战事儿就——”陈田率先开口。 身后的一应人等皆是看着陈永生。 “婶儿,你们喝水!”苏凝给王佩芬、杨柳等人斟了茶水。 二人连忙喝了,在旁小声询问着苏凝关于那病情的事情。 夫妻二人一一同众人解释,让他们知道这盛鸿将军只是来为了镇压那些想要从中作乱的人,并告知了此番带回来的兵马正是陈家村和杨家村的人,让众人更加欢喜。 “永生,那这么说来,他们是否能回村里看看,或者咱们去云水镇看他们也成啊!”杨槐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大儿子的音信了,甚是惦记。 陈田也在旁附和:“没错,永生啊,他们能不能回家一趟?这不发军饷也就算了,如今没有战事儿,又离咱们这般近,看一眼不会有事儿的吧。” “里正,有件事儿恐怕得同您说。”陈永生忽然严肃起来。 “什么事儿?” “这次我在云水镇帮着晏大人看守城门,镇中发生过一起匪徒暴乱,幸亏压制住了,听盛鸿将军说,以往病情爆发时,暴乱接踵而来,所以他们这些人恐怕不能够擅自离守。” “居然还有这等事儿?那咱们村里的人会不会——” “此事盛鸿将军还在与林大人、晏大人商议,我晚些时候过去打听打听,看看他们具体怎么安排。”陈永生出言道。 这一弄,大伙儿有些心惊,陈田忍不住回头同众人嘱咐:“这段时日,大伙儿夜里都警醒着些,将门户都关好。” “里正,您放心,我们知道。” 陈永生瞧着众人脸上十分凝重,略一思忖,继续道:“里正,杨槐叔,有一事儿我想拜托你们。” “永生,有啥事儿你尽管说,咱们都乡里乡亲的,不是外人。” “是啊,永生哥,咱们都不是外人!”陈松、陈弘武与陈虎等人在一旁跟着道。 “经晏大人举荐,我打算去从军,此次会跟随盛将军回军营中,所以家中只留了苏凝母子,烦请诸位多多照拂一二!”陈永生忽然起身,朝着众人拱手作揖。 陈田立刻扶着他的胳膊:“永生啊,你怎么、怎么想起这个时候去从军?” “里正,你们不必多劝,我已经决定了。” 苏凝扯着一抹笑,从中岔开话题,看向杨槐:“叔,我师兄如今还没有消息,恐怕得过些时日才能将种子给你,你地里的棉花可曾长了出来?” “你放心,这几日都发了芽,都长壮实了,张公子他会没事儿的吧!”听闻陈永生要去从军,杨槐心里头隐隐有些担忧,只怕东莱与苍云国真的要打起来了,他们再继续种这种子,怕是有些不妥当。 “叔,你放心,一定会没事儿的,等棉花种出来,咱们就立刻给缝制棉衣,师兄他一定能平安将种子给带回来。”苏凝道。 “那就好。” 众人又坐了片刻,看着天色已晚了许多,便各自归了家中。 临走时,陈弘武与陈松落在众人身后,拉扯着陈永生的衣袖,低声询问:“永生哥,你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第245章 不能对外宣称的关系 三个孩子抻着脖子躲在月亮门后看着大人们都走了,这才从后院里出来。 “叔,您真的要去从军吗?”陈鱼抬头问道。 陈永生点了点头,对着陈松和陈弘武:“你们别在这儿胡闹,赶紧回去吧,我不能带你们去。” “为什么?”二人异口同声,皆是不满。 陈鱼十分有眼力劲儿,拉扯着弟弟陈仲贤同他们告辞,院子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永生哥,咱们为啥不能跟着你去从军?” “就是啊,永生哥?” 苏凝领着陈仲怀回了后院,没有去管他们。 陈永生让二人坐下说话,看向陈松:“你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你若走了,你娘怎么办?” “我——” “打仗不是儿戏,刀枪剑戟那都是不长眼睛的,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你不怕?”陈永生继续道。 陈松双眉拧在一处,他想说自己不怕,可一想到自家娘,那不怕二字咽了回去。 “永生哥,不带陈松,那你总能把我带上吧,我们可是兄弟,我就算走了,我爹娘还有弘文,反正他们在村里不愁吃穿,我也没啥好惦记的。”陈弘武嘴唇不自觉的上扬。 陈永生摩挲着那茶盏,看向陈弘武:“你走后,谁和陈虎巡山?” “陈松啊!”陈弘武早就想好了对策。 “那也不行,陈里正不会答应的。” “怎么不会,咱们不告诉他不就成了,等生米煮成熟饭,我去了军营,他也没啥好说的。”陈弘武沾沾自喜。 陈永生断然拒绝:“行了,你们都回去吧。” “永生哥,你不让陈松去也就罢了,为啥也不让我去。”陈弘武愤然起身,还不等陈永生劝解,拔腿就跑了出去。 陈松垂丧着脑袋离开后,回了自家里。 夜里,陈永生用过晚饭后,与苏凝打过招呼,只身前往云水镇。 云水镇。 来往的将士们整齐的巡视着镇子里的情形,凡是发现有异常的,便会上前询问一番。 “这不是陈永生吗,他这么晚了进城做什么?”穆琰刚好轮换休息,从荣家巷子一出来,便看见了陈永生急匆匆的身影。 站在他身边穿着号服的陈光绪也同样不解:“穆副尉,我瞧着他好像是要去府衙,是不是要去找晏大人,还是林大人?” “不管他找谁,我们先回去休息,你看着他们,别生出事儿来。”穆琰回头对陈光绪嘱咐道。 陈光绪点了点头,领着从陈杨两村的人回去。 杨大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云水镇的城门,心中有些伤感,陈光绪见此,朝他走了过去,低声在他耳边道:“可不许擅自离开,否则军法伺候,你别忘记荣大白日里的下场,如今,范校尉盯咱们盯的厉害。” “嗯,我知道。”杨大郎收回了目光。 他们都是一块儿从军的,因此在军中倒是颇为团结,彼此也相互照应着。 如今能跟着盛将军回云水镇,已然是感恩戴德了。 陈永生快步去了府衙,同衙役们禀明了来意,那些衙役早就将他视作同僚,自然不会难为他,径直去了里头禀报。 盛鸿正在后院练武,听到衙役来报,说是陈永生有要事儿求见,那握在手里的大刀险些掉落在地上,看的衙役微微一愣。 “将军,要不要属下让他回去?”衙役以为盛鸿不愿意见陈永生。 “不用,让他进来吧!”他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晚独自前来,毕竟白日里说了那事儿后,转身离开的可是陈永生。 “是。” 衙役一番通传后,陈永生便被带了进来。 盛夏的夜里,虫鸣声此起彼伏,残月高挂在天际,将二人的身影拉的又细又长。 “草民参见盛将军。”陈永生朝着盛鸿行礼。 早在他进来前,盛鸿便屏退了所有人,这会儿见他还同自己如此生疏,心里头便更加疑惑了。 “你、你可知我白日话里头的意思?我听闻你不是陈保贵亲生,乃是和邱山里捡来的。”盛鸿开口,拿帕子来回擦拭着掌心里的汗。 陈永生并没有抬头看他:“草民知道盛将军想说什么,只是,草民不愿与你相认!” 闻言,盛鸿的身子微微一颤,上前逼问:“为何,既然已知我是你生父,为何不与我相认,你是在怨怪我吗,当初——” “草民不敢,草民不愿与你相认是因为,草民不想借由你的名声在军中,此番来,只是想告知你,我愿意与你一同前往抵抗外敌,但不能对外宣称我们的关系。” “你要从军?”盛鸿接连被他的话骇住,他对他可谓是了如执掌,在来之前便已然调查了一番。 “是。” “家中妻儿可知?” “知道。” “你可舍得?” “无国无家,自然是舍不得,可正是为了她们,我才愿意。”陈永生字字珠玑。 盛鸿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或许真的如同张广白所说,他们确实是太过相似,就连这话也是如此。 当初兖州城瘟疫,他带兵前往东莱求药,先皇问及他时,他也是如此回答,可最后落得妻子被贼人所害,儿子不知所踪。 “你先起来吧,这事儿我答应你。”盛鸿开口道。 陈永生见他答应了,站起身来,这才看向盛鸿:“还有一事儿,我想求将军!” “你说便是。” “那些随行来的将士,我希望将军能让他们回村一趟。” “你知道将士不能擅离职守,你不让本将军寻子,得找个好的由头。”盛鸿抬首与他对视,眼里透露着一抹怨怪。 “我们前日抓了几个暴乱的人,就以这个由头,让他们去村里挨家挨户去搜,他们是村里的人,知根知底,想窝藏匪徒是不可能的。” “呵,你到是将什么都想好了。”果然虎父无犬子。 盛鸿丢下手里的帕子:“要我答应你也成,但你这些时日得带着仲怀来看我,如今我膝下只有一个义女,尚在京中府邸,你是我唯一的——”他一生都在军营中,丧子之痛让他奋勇善战,虽盛名在外,但也寂寥的很。 “你不用多说,我答应你便是,但我们的关系,不许同孩子透露半个字。”陈永生根本不想听他讲家事儿。 第246章 不让他活着入城 陈永生离开后,盛鸿便唤了人进来。 “将军,您有何吩咐?”衙役拱手不敢抬头。 盛鸿重新握起桌子上的刀剑,有些心不在焉:“明日让范将军派人领着随行的队伍去陈杨两村盘查是否藏有暴乱之人。” “是。”衙役领命退下。 与此同时,范统正领着随行的人回来,正巧在府衙前碰见了一同回来的穆琰,瞧着他带领的人,不由冷嗤一声。 “哟,这不是穆副尉,快离我们远着些,别让我们染上了瘟疫。” “你——”陈光绪有些不满,想要上前与之理论,却被穆琰给拦了下来。 范统双眸里满是轻蔑,区区一名小卒也敢同自己叫嚣。 “范校尉这是在质疑苏大夫的能力,还是说您质疑盛将军的能力?”声音略显低沉,穆琰一步上前与他对峙。 “你少拿盛将军来压我,我可不怕!” “范校尉确实不怕,毕竟咱们大伙儿都知道,您的叔父可是定远将军,有他在您有何可怕?”穆琰嘴角扯出一抹嘲讽,最是鄙夷他这种靠了关系在军中当差的。 “穆琰,你——”范统脸色通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 二人正僵持不下时,只见范仁勇从府衙后带着人走了出来。 “为何在此发生争执,你们是想丢盛将军的脸面吗?”虽说是怒斥着众人,但他的眼神却看向穆琰,很明显是想将所有的错处都归咎在穆琰的身上。 “叔——将军,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先挑衅我的。” “你胡说,分明是你!”陈光绪忍无可忍。 穆琰微微蹙眉,未能及时阻拦。 范仁勇踱步下了台阶,与穆琰平视,只听他道:“公然以下犯上,穆校尉,你说该如何处置?” “按军中规矩,领二十鞭。”穆琰微微颔首。 “来人,将他带去领罚!”范仁勇一挥手,站在范统身后的两名小卒立刻上前准备抓住陈光绪。 只见穆琰上前一步将二人拦住,沉声道:“将军,我愿意替他领罚。” “好,很好,你愿意受过,本将军成全你,不过,领完这二十鞭,明日你给我带着他们去陈杨两家盘查暴乱之人,若是再犯错,休怪本将军无情!” “是,将军!”威压之下,穆琰拱手领命。 范仁勇甩了衣袖进了府衙内,范统跟在他的身后,一脸洋洋得意。 “穆副尉,你为何替我受过,他们二人狼狈为奸,咱们为何不去告发他们”陈光绪颇为不快。 他们这一行人都是从陈杨两村跟着穆琰去从军的,因此对穆琰也是十分敬重,更何况在军营里,若不是有穆副尉时常照看,恐怕根本没有机会能够活到现在。 “光绪,眼下不能着急,你们且先回去歇着,明日我带你们回家!”穆琰伸出手重重的拍了拍陈光绪的肩膀。 回家二字牵动了所有人的情绪,他们从军数月,与家人分离,饱受欺凌不说,还没有一分饷银,早就心生不满,如今能够打着盘查的旗号回家探望一番,自然高兴。 “穆副尉,咱们明日真的能够回去吗?”杨大郎有些不大相信。 穆琰点了点头:“既然是盛将军下的令,咱们自然要领命办事儿,你们快回去歇着吧。”说完,转身入了府衙内,领了二十鞭。 陈光绪与杨大郎对视一眼,搀扶着荣大跟随众人回了房间歇着。 另外一厢房里。 油灯时不时在空气中发出响声,惊得范统从瞌睡中醒过来,从椅子上起身,正要朝后头书房里走去,迎面就碰上了范仁勇。 “叔父,这三更半夜的您不睡觉,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啊?” 范仁勇挑了帘子,将窗户打开,一阵凉风袭来,吹走了屋里的沉闷。 一抬头,看着窗外的夜空,范仁勇开口道:“你可知盛鸿此番为何会来这小小的云水镇?” 范统自顾自的斟了一杯凉茶:“不就是为了此次的吐血瘟,叔父,你若没别的事情,我就回去歇着了,困啊——” 谁知,范统还未起身,就被范仁勇一记眼神给骇的又坐了回去,“叔父——” “你啊,亏我费尽心思带你此番前来,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难道你没瞧出来,盛鸿和那张大夫看陈永生和苏凝的眼神有所不同?” 闻言,范统摇了摇脑袋。 范仁勇一掌按在他的肩上低声道:“方才探子密报,陈永生是见过将军后,将军才下令让我派人去盘查暴乱之人。” “是不是弄错了,骠骑将军怎么可能听一个老百姓的指令,那陈永生不过是一个地里刨食的,又不是什么皇亲贵胄——”范统一边说着脸上带着一抹嘲讽,可当他看见范仁勇严肃的脸色时,那话便戛然而止。 似是想到了什么,范统忽的站起身来,声音略拔高了几分:“叔父,那陈永生难不成真是——” 范仁勇斜睨了他一眼,范统立刻乖乖坐下。 “明日,你且跟着穆琰一块儿去,给我好好打听打听这陈永生的底细,还有之前交代给你的事情切记不许透露给任何一个人知晓。” “叔父,你放心,城门口都是我的心腹,只要看见张逸轩,立刻将他拿下,定然不会让他活着入城。” 漆黑的夜色里,二人的脸如同鬼魅一般。 窗外的月光从窗户照入屋内,穆琰方一推开房门,整个通铺的人都坐了起来,纷纷起身上前询问。 “穆副尉,都是我的错。”陈光绪上前搀扶着穆琰坐下。 穆琰摆了摆手,瞧着众人:“不过区区二十鞭,并不碍事儿,这么晚了,为何还不歇着?” 众人围坐在一处,脸上洋溢着喜悦,你一言我一语。 “明日要归家,我们睡不着。” “穆副尉,明日就要见到苏大夫了,您——”陈光绪突然开口,话只说到一半,就被穆琰给制止住。 “去歇着,谁再多说一句,明日便不用去了!”穆琰突然变了脸色,看向陈光绪的眼神也颇为不善。 陈光绪自知说错了话,立刻带头去躺下。 第247章 盘查,都是借口 黑暗里,穆琰独坐在桌边,伸手摸着下颚上冒出的青茬,借着月光,慢慢清理着,脑海里却闪现出苏凝的身影。 没错,自从征收口赋回到军中后,他故意接近陈杨两村的人,旁敲侧听的询问苏凝的一切,这也是为什么他甘愿替陈光绪受罚的原因。 当听到盛将军要带着他们一行人回云水镇时,他就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心意感动了上苍,让他有机会再次见到她。 可未曾想到,再次相见时,她已然是云水镇有名的大夫,且还在这次吐血瘟中立了大功,这也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心思,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与她比肩而立,这样才能从陈永生的手中将其抢夺过来。 褪下上衣,反手摸向后背的伤痕,血腥味在鼻尖散开来,穆琰的嘴角绽放出一抹笑容,明日,明日他便可以与她再次相见。 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整个屋里的人都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府衙外等着盛鸿出来训话。 当众人看见范统也出来后,不由蹙着眉头,小声嘟囔着。 “将军,末将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由范校尉与穆副尉二人一同前往盘查,您请放心。”范仁勇当着众人的面朝着盛鸿道。 盛鸿站在上首,瞥了一眼二人,微微颔首,一行人便出发离开了云水镇。 一路上,穆琰的脸色黑的有些吓人,看着与自己并肩而走的范统,冷声道:“范校尉一向不喜这种事儿,为何今日却要跟着过来?” 范统摸了摸腰间的配刀,咂摸着嘴:“你管的着吗?一会儿你带着人去杨家村盘查,陈家村我带人去询问便是。” 这可是彻底破坏了自己的计划,穆琰当即打断:“不行,范校尉还是去杨家村吧,杨大郎——” 一声令下,杨大郎立刻从随行的队伍中走上前来:“穆副尉,您有何吩咐?” “你带着人领着范校尉去杨家村!” “是。”杨大郎听令行事儿,立刻着人架着范统拐入了旁边的分叉路口。 范统此行本就没有亲信,跟随穆琰的都是两村的人,被他们如此架着离开,脸上颜面尽扫,不由怒喝:“穆琰,你敢公然违抗我的命令,信不信我回去参你。” 穆琰根本就不搭理他,领着剩下的人朝着陈家村去。 待到了村口,望着那焕然一新的宅院,大伙儿都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 “光绪,你同我先去盘查陈永生家,剩下的,你们都给我挨家挨户仔细的盘查,明白了吗?” “是。”众人异口同声,夹杂着兴奋。 当敲开一家又一家的门时,乡亲们看清楚穿号服的士兵时,哪里有所谓的害怕,当即将人给迎进了家中。 陈光绪与穆琰上前,刚想敲开那宅子的门,只听里头传来一阵狗吠声,随后便是一声娇喝。 穆琰有些紧张的拽了拽身上的戎装,微微的清了清嗓子,朝着里头道:“苏大夫,请开门,我们是奉命前来盘查暴乱之人。” 苏凝将来福栓好后,刚要上前去开门,却见陈永生比自己还快了一步。 “苏大夫,我——” 大门被拉开,四目相对,穆琰眼里的神情被陈永生一览无遗,伸手将二人拦在门外,面色不悦。 “怎么是你?”陈永生瞥了一眼穆琰,而后又看向他身后的陈光绪,“你不回家中看望一番,怎么来了这儿?” 陈光绪便是那日,苏凝第一眼见到的那户人家。 闻言,陈光绪立刻上前与他解释:“我们不是回家看望,是奉命盘查暴乱之人,永、永生哥,你且让我们进去!” 虽说是一个村里的人,可他并不常与陈永生来往,如今见着本人,瞧着他的气势,竟有些畏惧。 盘查暴乱之人不过是一个借口,陈永生自然知道,可他以为会是旁人前来,没有想到竟然会让穆琰来。 “相公,既然官兵是来盘查的,咱们还是让他们进来吧!”苏凝栓好了来福,朝着门口走了过来。 当看见来的人是穆琰,脸上露出笑意:“居然是穆副尉,快进来吧!” 闻言,穆琰一扫方才的阴霾,径直拂开陈永生的胳膊,进了院里:“苏大夫居然还记得我?” 苏凝端了茶水,给二人倒了茶,“怎会不记得,大人您当初可是帮了我大忙!” “苏大夫,不必与我如此见外,大人不敢当,不如直呼我的——”穆琰的话还未说完,就觉得背后一阵冷意袭来,陈永生的目光仿佛随时能杀了自己似的。 不过越是如此,穆琰反倒更加不在意。 “娘,我吃好先去学堂了。”正巧,陈仲怀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打断了他的话。 苏凝立刻回身,替陈仲怀擦了擦嘴上的污渍,领着他看向穆琰:“快见过穆大人。” “仲怀见过穆大人!”陈仲怀朝着穆琰作揖。 穆琰立刻上前,刚要伸手去扶陈仲怀起身,谁知,陈仲怀自个儿站直了身子,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动作,弄得穆琰脸上有些讪讪的。 “爹,娘,我先走了!”陈仲怀朝着陈永生道。 陈永生揉着儿子的发髻,眼神里闪着光亮,“下了学堂,早些回来,你娘今晚做你最爱吃的藕饼!” “真的?”陈仲怀回头看向苏凝。 苏凝点了点头,“嗯,快去吧,一会儿该晚了!” 陈仲怀这才离了家。 “穆大人,你们坐。”苏凝示意穆琰与陈光绪坐下说话。 陈永生一步上前,不着痕迹的揽着苏凝的腰间,面向二人:“穆副尉还是先去盘查人口吧,万一真的有暴乱之人藏匿在村里,可就不好了。” 穆琰挑眉,眯着双眼看向陈永生的手,嘴角挑起一抹笑:“你说的没错,光绪,先问问这位,看看他家中可否藏匿可疑之人?” 陈光绪露出一抹难色,还是依照命令行事儿,上前询问陈永生与苏凝,并同穆琰巡视了整个宅院。 当他们二人要进入陈永生与苏凝的房间时,却被陈永生给拦住了,争执间,陈永生竟失手将穆琰推倒在地。 第248章 醋坛子翻了 陈永生蹙着眉头看向跌倒在地上的穆琰,猛的收回手,方才他根本就没有用力推搡,是穆琰他故意—— 果不其然,苏凝与陈光绪立刻上前,将人从地上搀扶起来。 “穆大人,您没事儿吧?”苏凝一脸歉意的询问着。 穆琰顺着苏凝的搀扶,额头上渗出冷汗,将半个身子都倚在苏凝的身上:“我没事儿。” 听他说没事儿,苏凝这才安心下来,生怕陈永生得罪了穆琰,将来去从军后,二人有了嫌隙。 只是她不知,二人之间早就互生敌意。 陈永生一把将苏凝拽回身边,声音骤冷:“不过是轻轻推了一下,你就摔倒在地,竟这般弱不禁风,还是说另有他意?” 穆琰低着头,忍着后背的疼痛,再抬头,脸上带着笑:“陈家兄弟多虑了,我们是奉命行事,还请陈家兄弟让我们进去勘察一番。” 陈光绪站在一旁,忍不住为穆琰辩解:“永生哥,我们穆副尉昨儿替我受了二十鞭,背上全是伤,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陈永生挑眉,自己为难他? “可有找大夫看过?”苏凝从中询问。 穆琰摇了摇头:“临时受命,还未曾诊治,苏大夫,您不必介意,区区小伤不碍事儿,就算陈家兄弟不让我们进去也没事儿,我信你不会窝藏暴乱之人。” 苏凝回头瞪了一眼陈永生,不明白他今日是怎么了。 “你如果不介意,我可以为你诊治一番,正好家里有伤药。”苏凝上前一步。 穆琰自然求之不得:“那就麻烦苏大夫了。” 说着便要当着陈永生的面将上衣褪去。 苏凝也未曾多想,毕竟她身为大夫,心里想的是伤情,根本没有发现穆琰眼中的得意之色。 陈光绪站在一旁,瞧着穆副尉的动作和陈永生的神情,似察觉到什么,有心想要开口提醒一两句,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穆琰的手还未解开身上的戎装,就被陈永生一把按住。 “相公,你这是?” “既是鞭伤,只需拿些伤药给他即可,别耽误穆大人办事儿!”这句话,陈永生是磨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苏凝觑了一眼陈永生,再看向穆琰,忽的意识到什么,连忙点头应了,立刻回屋里取了自己配的伤药出来,递给了一旁的陈光绪。 “给你家大人涂上,若是再不好,就要去看大夫。” 陈光绪接过苏凝递来的药,点头应了。 陈永生收回手,十分不善:“穆副尉,请!” 穆琰拍了拍身上的戎装,朝着苏凝点头示谢,略有些遗憾的带着陈光绪离开了院子。 陈永生一脸怒容的推开了房门,径直步入了房间,着手收拾箱笼里的衣裳。 苏凝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屋里,见他将原本收拾好的衣裳重新归拢进木箱子里,不由有些诧异。 “相公,你这是?”这些衣裳都是他要带去军中的,怎么又给拿出来的,难不成? 陈永生背对着来人,沉声道:“不去从军了。” 闻言,苏凝忽的笑出了声儿:“为何不去,之前不是说好了——” 还未等自己把话说完,就被他一把拥入了怀里。 天气本就有些热,这会儿被他拥入怀中,苏凝只觉得他身上的热气正源源不断的往自己身上蹿,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出来,却被他拥的更紧了。 一伸手,拍着他的后背道:“你不用担心,旁人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苏凝已经回过味来,察觉陈永生竟是在吃穆琰的醋,不过难得让他生出忧虑,苏凝自然不会放过此次机会。 要知道,她也十分担心旁人也会如同穆琰这般,费劲心机将陈永生从自己身边夺去。 “你都看出来了?”陈永生拉开二人的距离,有些哀怨的望着眼前的人。 苏凝点了点头:“那当然,你吃醋吃的这般明显,我怎会看不出?” 还不等自己得意一番,下颚忽的被男人挑起,苏凝对上了陈永生的双眸,一时间有些惊骇。 他这是什么眼神? 一拍手想要直接打开他勾住自己的手,却被他牢牢的握住,只听他厉声道:“你知道穆琰对你心存不轨,你还要为他诊治——” 瞧着他隐忍着怒意,苏凝直接用另外一只手掐住他腰间的肉,使劲儿一拧:“陈永生,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大夫,大夫眼中无男女,他在我面前不过是个伤患,你竟然把我想的如此不堪?” 原本还一脸怒容的陈永生,听了苏凝的话后,也不知怎的,竟突然笑出了声儿。 瞧着他咧开嘴笑着朝自己讨好时,苏凝一巴掌推开了这傻子,一脸嗔怒。 “凝儿,你别生气,是我的错,我陪你去镇上买藕吧。”陈永生朝着苏凝的脖颈间靠去。 苏凝挣扎着要远离他:“谁要你陪着去,来福,我们走!” 说着,径直拎起手里的篮子,朝着树下的来福走了过去。 陈永生立刻追上前去,身后,散乱在外的衣裳,依旧没有归拢好。 从军的男儿郎回了村里,家家户户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然而,荣大家中却传来了哭嚎声。 陈弘武兄弟二人随同自家父亲来慰问,将荣大奶奶死前的事情说了一遍,荣大趴在炕上哭得是更伤心了。 许三炳因为这事儿躲在家中,迟迟不肯露面。 “里正,虽说我没有饷银寄回家中,可咱乡里乡亲的,你们不说帮衬着些,居然将我奶给饿死了,你们就是帮凶!”荣大捶胸顿足哭嚎着。 陈弘武当即抡了拳头上前:“你说谁是帮凶?” “咋地,你还要打我不成,我如今是盛将军随行的将士,有本事你来打我?”荣大梗着脖子看向陈弘武。 陈弘文立刻将自己的弟弟给拦下,并同他解释:“荣大,人死不能复生,你如果这般闹,对咱们都没有好处,我看你还是去找许三炳好好商议,我爹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真的?”荣大立马止住了哭意。 陈弘武眼里满是厌恶,他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 第249章 相公,您真英明 陈田此番前来本就已经想好了对策,许三炳家里头也收了粮食,如今吐血瘟过去,正好让他卖些粮,给荣大一些银钱,好了了此事儿。 “荣大,你身上的伤是挨了板子吧!”陈田侧身坐在炕前瞅着他的伤势。 荣大没有回答,反倒是说起旁的事情:“里正,你同许三炳说,让他给我赔一两银子,这事儿便了了,否则的话,我就让盛将军来为我主持公道。” 一两银子? 陈田猛的站起身来,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荣大,没有想到他居然狮子大张口。 “荣大,许三炳那人你不是不知道,他哪里有一两银子赔给你?” 荣大撑起身看向陈田:“我不管,如果他没有,我就去同将军说此事。” “你——”陈田与他争论不过,甩了衣袖离开了他家,前往许三炳家中去了。 陈弘武想要教训教训荣大,可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陈弘文给拽出了屋外,并出言警告了一番。 当陈田将荣大的要求说与许三炳听时,许三炳当即就朝着陈田跪了下去。 荣大奶奶的死又不是他的错,当初说好了,给了银钱才照顾的,可谁曾想他都白白养活了一个多月,也不见一文钱,到头来,人死了,还要讹自己一两银子。 “里正,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是真冤枉啊!”许三炳抱着陈田的腿不撒开,哭天抹地的一阵闹腾。 陈田被他哭得有些心烦意乱,碰上村里这两个惫懒的货,就像是黏上了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 “行了,你先起来,我的意思是,你把家里的粮食给卖了去,给人家一些银钱了了此事,否则的话,等这事闹大了,你是没有好下场的。”陈田拽着许三炳起身。 一听要让自己卖粮食赔钱了事儿,许三炳眼珠子一转,抹了眼泪,佯装委屈:“那请里正借我牛车一用。” 陈田微微一愣,没有想到许三炳居然应了,欣然道:“成,一会儿我就让弘文将牛车给你赶来,让他跟着你一块儿去镇上卖粮食。” 许三炳身子一颤,连忙摆手想要拒绝,可话还没说出去,就见着他们父子三人已经离开自己家了。 云水镇。 来福威风凛凛的进了城门,周围的百姓避之不及,略有些惊骇这狗的模样,不由多看了一眼牵着这狗的主人。 苏凝拉扯着来福,让它往集市上去,陈永生则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边,顺手将她手里的绳子换在了自己的手中。 苏凝这才松了一口气,挽着他的胳膊,去集市上买了肉和藕,瞧着那莲蓬也新鲜,遂也买了些。 来福左顾右盼的看着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四处嗅着,这鱼龙混杂的味道不同以往它在山里闻到过的。 “相公,我去同济堂看看师父有没有师兄的消息。”苏凝将买好的东西放在篮子里同陈永生道。 陈永生拽着来福与她一同前往。 等到了同济堂,才发现盛鸿居然也在里面,且林守仁也在。 “你来了!”张广白抬眸看向外头门口站着的人,不由捻着胡须。 陈永生将来福拴在门外,跟在苏凝的身后进了药堂,避开盛鸿的视线与苏凝站在一处。 “师父,可有师兄的消息了?”苏凝将买回来的龙须酥递了过去,让众人尝。 望着那龙须酥,张广白叹了一口气:“还没有,不过你也别担心,你师兄不会有事儿的。” 她怎么能不担心? 盛鸿瞧着夫妻二人,忽的开口:“老夫已经派人去寻了,若有消息,会通知你们的。” “是。”苏凝没有想到盛鸿会突然同自己搭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待得知了消息后,陈永生低头与苏凝耳语了一番,便要与众人告辞。 谁曾想,不等他们开口,盛鸿抢先一步道:“老夫正巧要与林大人去杨家村看棉地,听闻苏大夫厨艺极好,晌午可否让老夫也尝尝你的手艺?” 话音刚落,屋里的众人都有些诧异。 去杨家村看棉花地,这件事儿他们并没有谈论过,但林守仁却依旧附和着:“苏大夫,能行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凝还能拒绝吗? “那我们先行一步,在家里等候二位大人。”苏凝微微屈膝离开了同济堂。 出了同济堂,拐至城门处,苏凝顿住脚步,不忘回头张望一番。 瞧着她这模样,陈永生忍不住揶揄:“放心,他们没有跟过来。” 苏凝长吁一口气:“你们昨夜都谈了些什么,我怎么感觉盛将军对咱们另有图谋?” 陈永生牵着苏凝出了城门往家中去,路上松开了来福的绳索,低声朝着苏凝耳语了一番。 苏凝闻言惊呼:“你当真不与他相认?” 若是换做旁人,这可是大好的机会,要知道骠骑将军的独子,光是那份尊容都让人艳羡,更别提旁的。 见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陈永生略清了清嗓音,同苏凝说起了另外一事儿。 “盛将军同我说,他京城府邸里有一义女,这些年是这义女常伴他膝下,你说要是将军的独子回去了,这义女会不会就换了另外一重身份?” 嘣的一声,脑海里似乎有根弦断了! “相公,你真是英明决策,我也觉得不相认的好,咱们快回家吧!”苏凝笑的谄媚,挽着陈永生的胳膊,绝口不再提旁的事情。 陈永生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与此同时,临近东莱国的罗刹海海面上,只见往来的商船正在码头上搬卸货物。 许是察觉两国交战在即,双方都没有过多的交谈,查点好货物和银两,管事儿的便让随行的人将东西搬运上船。 码头的茶寮里,只见一客商忽的上前同管事儿的耳语了一番,那管事儿的瞥了一眼另外一条船上的货物,又掂了掂手上那包银子,微微颔首,便见着那些货物通通被搬运上船。 待商船离开了码头,站在船上的那人这才摘下了头上的斗笠,腰间祖母绿的玉佩随着船身的颠簸来回的晃动着。 第250章 多番刁难 云水镇城门口,范仁勇接到消息,皇上派来的御医与随行的人马已经抵达,委派了一名将士去同济堂通知盛鸿后,便亲自前往迎接。 浩浩荡荡的人群被拦在城门外一一检查。 见此情形,范仁勇立刻上前呵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居然敢将贺院首拦在城门外,还不快放行?” “将军,您不是说要一一检查,万一——”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儿。 “放肆,还不快退下!”范仁勇断喝一声,请了众人入城,随后朝着贺章之解释:“贺院首,他们不懂规矩,多有得罪,你们先随我来吧。” 贺章之乃太医院的院首,此番被皇上任命前来,也是为了云水镇吐血瘟一事儿,他们日夜兼程方赶至,丝毫没有因为那城门将士的检查而生气,反倒心中为此称赞。 “这些将士也是奉命行事,盛将军人在何处,我怎么瞧着云水镇的百姓好像并无大碍?”一进城门,贺章之便发现了这一点。 范仁勇与他并肩而行:“盛将军与林大人在同济堂,不瞒贺院首,我们来时这吐血瘟已经被诊治好了。” 贺章之讶然:“已经被诊治好了?” “是。” 正当二人谈论之际,抬首便到了同济堂的药堂门口。 “微臣见过林大人、盛将军!”贺章之朝着二人拱手作揖。 盛鸿阔步上前,将其扶起:“原本想上奏折禀明皇上,可终究想让你来一趟,便打消了此念头,你且看看他是谁!” 贺章之抬眸,只见盛鸿身后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当初被太后贬谪赶出宫的张广白。 “许久不见,你可还好?”张广白缓步上前,眉眼里都是笑意。 贺章之立刻握住他的手:“好,一切都好,你呢,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这吐血瘟是——” 他的话还未曾说完,张广白便让他进药堂内细说,随行的人马也被范仁勇给安排了下去。 当听到这吐血瘟乃是被一女子找到了治疗的药方时,贺章之便有些坐不住了,想要跟着盛鸿一同前往,不过最后被张广白给劝住。 瞧着时辰不早了,盛鸿便与林守仁直接动身前往杨家村,想赶在晌午前去苏凝家中用饭。 张广白则是邀请了贺章之回了府邸里,二老对酌叙旧。 杨家村。 范统被人胁迫而来,面上颇为不满,在盘查人口时,也是对百姓们多番刁难,可奈何他在军中的地位,将士们只能任由他行事,不敢忤逆。 “范校尉,前面便是我家,不如范校尉晌午留在家中用了饭再走。”杨大郎领着范统走在前面,剩下的人则是悄无声息的散了去,各自回了家中。 范统看着前面的芦苇棚子,面上露出一抹蔑视:“你家里能有什么好饭菜招待本校尉,赶紧盘查完,我们好回去。” 闻言,杨大郎不再言语,领着他靠近了家门口。 杨槐在地里头拔着草,看着那些出苗的棉花喜不自胜,心里更加惦记着身在军营里的大儿子。 “当家的,大郎回来了。”杨柳从屋里跑了出来,拢着手朝田里喊了一声。 杨槐先是一愣,而后跌跌撞撞的从田埂上跑了回来:“真的,大郎真的回来了?” 杨柳紧随着他身边同他解释:“真的,说是盘查暴乱之人,咱们村里有啥暴乱之人,肯定是回来看我们的。” 杨柳将心中的揣摩说了出来,不过却并没有来得及告诉杨槐,同儿子来的还有范统。 “大郎!”推开篱笆门杨槐发现自家院子里居然还有旁人,不由止住了脚步,“这位大人是?” 杨大郎上前为二老解释:“爹、娘,这是我们军中的范校尉,二郎人呢?我们今日回来就是为了盘查可疑之人的。” 闻言,杨槐搓了搓手:“你弟在巡山,得晚间才回来,范校尉要不先留下用了饭再走?” 范统瞥了一眼周遭的环境,十分厌恶,就连杨柳之前给自己倒得水他碰都不曾碰过,怎么会留下来用饭。 “行了,磨磨唧唧的,你去山里把人直接给叫回来,点了人数,我们就走。”范统不悦的捂着口鼻。 大儿子好不容易有机会回来一趟,他们二老都不曾与孩子说上两句就要走,杨槐便有些激动的上前扯住范统的衣袖,开口求他让儿子多留一会儿。 “范校尉,求您让大郎多留一会儿,我去寻孩子回来,您就多留一会儿吧!”杨槐拽着范统的衣袖不撒手。 范统见此,眉头一皱,直接将人给甩开在地,并转身怒斥:“放肆,你一个农户居然敢阻挠本校尉,信不信我军法伺候?” 说完,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指向地上的杨槐。 望着那锃亮的刀尖,老两口被骇住,杨大郎上前挡在二老身前朝着范统求情:“范校尉,我爹是一时情急才冒犯了您,还请您网开一面。” 范统一时有些得意,还未来得及再耀武扬威,后腿弯处突然被人一踹,直接跪倒在地,手上的刀剑则是被人夺了去。 “是谁,谁敢踢——”一回头,原本属于自己的刀剑此刻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而顺着那刀往上看,握刀的人居然是盛鸿。 马车停在篱笆门外,林守仁站在盛鸿身前,不由摇了摇头,上前将杨槐给扶了起来。 “将、将军饶命,小的不知道是将军!”范统不敢乱动,生怕那刀锋伤着自己。 盛鸿冷着脸,方才范统所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再瞧着院里的人,呵斥道:“不知道是本将军,所以才敢胡作非为,军中法纪是用来教训百姓的吗?” “将军,我不过是想要吓唬他们,好尽快完成将军交代的任务,是他们想要拖延时间,窝藏暴乱之人,所以我才——”范统开始狡辩。 若是盛鸿再晚来一步,没有看到他的所作所为时,或许还能听他一二,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怎么可能任由他欺瞒。 “盛将军,我爹只是想留我们用饭,并不是刻意拖延时间,求将军明鉴!”杨大郎立刻跪行向前,同盛鸿解释。 第251章 来家中作客 范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小卒居然敢当着将军的面与自己顶撞,也不再三思索,直接脱口而出:“杨大郎,你敢污蔑我,你别忘了你在何处当差?” 只要回了军中,他发誓一定要将杨大郎打个半死。 杨大郎梗着脖子,毫不退缩,就算是被范统打死,他也绝对不能让爹娘蒙冤。 “将军,我若有一字是假,任凭将军处置。” 盛鸿深深的看了一眼范统,收回了手中的刀剑,眼里闪着寒光:“本将军记得范将军是你的叔父,对吗?” 范统以为盛鸿话里的意思是会看在叔父的面子上袒护自己,连忙点头:“是,将军。” 盛鸿瞧着他那副模样,算是明白他怎么入得军营中,还得了这校尉一职。 “你且先起来。” 范统刚要站起,膝盖处又受了一脚,这下倒是直接跪趴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土,面露难色:“将军,您——” 不是将军让自己起来的吗,为何还要踢自己? 盛鸿俯视着趴在地上的人,上前一步扯起杨大郎的胳膊:“本将军是让他起来,何时让你起身,既然你这般想要回去,那本将军便如你所愿。” “一会儿,你们盘查完,到了晚间回去时,将他绑回府衙见我。”盛鸿对着杨大郎道。 杨大郎不可置信的望着盛鸿,还是在林守仁的提醒下,这才领命,将范统绑在院子里。 杨槐亦是感激不尽,拉着自家婆娘上前叩谢。 “你们不必谢我,要说谢,也是老夫感谢你们,此番跟着林大人前来,就是想看看你们种的棉花。”盛鸿扶起杨槐。 杨槐立刻后退一步,不敢让他搀扶,退到一边躬身道:“盛将军,林大人请随我来。” 当盛鸿和林守仁看见地里的那些棉花苗时,不由感慨万分,但也担忧这几十亩棉花根本不够军中将士们所用。 “林大人,不知张公子可有消息,我们商议过要赶在上旬将棉花都给种下去的。”如今过了这么多时日,也不半分消息,杨槐难免有些担忧。 林守仁与盛鸿四目相对,并未将张逸轩的消息告诉他们,只让他们再等等。 在田间转了一番,听杨槐说了村里的情形与将来的打算,倒是愈发对苏凝好奇,想着快些去陈家村。 等盛鸿和林守仁离开后,一家三口望着被绑在院子里的范统,面面相觑。 临近晌午。 苏凝从后院菜地里摘了新鲜的蔬菜回来,一番清洗过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午饭。 因为盛鸿要来家里吃饭,这饭菜便比平日里丰盛了许多。 小炉子上熬着排骨莲藕汤,香味从厨房飘散出去,来福也不躲在树下乘凉,一直守在厨房门口,不曾挪动过半步。 “娘亲,我回来了!”陈仲怀推门而入,顺着香味到了厨房门口,见着爹爹坐在灶台前生火,自家娘亲在炒菜,不由猛吸了一口,“好香啊!” 苏凝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笑着撵着孩子出去:“厨房里闷热,你且去外头剥莲子吃,一会儿家里要来客人。” 一听家里要来客人,陈仲怀抠唆着那莲蓬里的莲子,剥了一个踮着脚喂入陈永生的口里,又剥了几颗递给苏凝:“娘,谁要来咱家?” “之前的林大人,还有一位将军。”苏凝矮下身子吃了他剥的莲子,将花生放入油锅里炒了,当下酒菜。 陈仲怀今日在学堂里便听自家姥爷说了关于骠骑将军的事情,如今听闻有一位将军要来自己家中,便更加好奇是不是姥爷说的那位骠骑将军。 “娘亲,那位将军是姓盛吗?”陈仲怀赖在厨房里不走,朝着二人打听。 苏凝炒菜的手微微一顿,瞥了一眼陈永生,自家儿子怎么会知道这些,难不成是知晓了些什么? 陈永生折了柴火搁在炉灶里,回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姓盛?” “啊,真的是骠骑将军,爹,今日姥爷在学堂为我们讲了骠骑将军的事情,他真的一个人能抵千军万马吗?”陈仲怀兴奋的在原地手舞足蹈。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看来是他们想多了。 “仲怀,一会儿客人来了,你可不许这般没有礼貌,那传言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将军又不是神仙,怎么能一人抵千军万马?”苏凝将最后一道菜盛了起来,“快同你爹去把桌子摆在院子里,咱们好把菜端出去。” “知道了,娘!”陈仲怀乖乖的同陈永生出了厨房,一块儿摆着桌子,又转身去厨房里帮着把饭菜摆了出来。 苏凝与陈永生忙了一会儿,全身是汗,简单的去盥洗室里洗漱了一番,重新换了一身衣裳后,便在院里等着人来。 马车的声音渐渐靠近宅院,来福听到门外的声响,率先冲了出去。 陈仲怀脸上露出笑容:“爹、娘,肯定是将军来了。” 与孩子的欣喜不同,苏凝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生怕盛鸿此番前来并不仅仅是单纯为了吃饭。 “相公,你说盛将军来会不会同仲怀说些什么,万一——”苏凝缓缓起身,面露忧虑。 陈永生牵着她的手往外走,“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同他约定好,他身为将军,不可能会食言的。”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门外便响起了来福的叫喊声,以及孩子的呼唤声。 “仲怀见过林大人,盛将军!”陈仲怀朝着马车旁的二位长者作揖,因着来福在身边绕来绕去,那躬着的小身板差点被来福给撞倒。 林守仁还来不及让孩子起身,就见着身边的盛鸿已然抢先一步上前,扶住了孩子的小身板。 “你就是陈仲怀?”早就已经私下打听过陈永生的一切,可亲眼见到时,盛鸿根本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看着陈仲怀,仿佛看到了陈永生儿时一般。 陈仲怀抬眸,露出一双星星眼:“您就是战无不胜的盛将军吗?” 闻言,盛鸿微微一愣,而后朗声大笑:“嗯,我就是。” “真的呀,爹娘,盛将军和林大人来了!”陈仲怀立马撒开盛鸿的手,转身朝着家里跑去。 第252章 自己的相公得自己哄 因为太过兴奋,转身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陈永生和苏凝已经在门口,直接撞在了二人的腿边。 “你这孩子,慌什么?”苏凝替他揉着被撞的额头。 陈仲怀扬起小脸,憨憨的笑道:“娘亲,你瞧,真的是大将军!” 一家三口上前迎接盛鸿和林守仁,邀请他们入了院。 “盛将军,林大人请入座!”陈永生站在一旁,伸手示意他们坐在桌子上首。 盛鸿打量着院子里的一切,目光所及,都收拾的十分规整,收回目光,看向桌子上的饭菜,嘴角难得溢出一抹笑来。 苏凝与陈仲怀从厨房端来了碗筷和酒盅,交给了陈永生,转而带着孩子坐在了陈永生的身边。 “林大人,盛将军,都是些家常小菜,你们且尝尝!”苏凝略有些紧张,生怕这一桌子饭菜不合盛鸿的口味。 陈永生起身给二人斟了酒,陈仲怀规规矩矩的坐在夫妻二人的中间,眼睛半刻不离盛鸿。 瞧着孩子盯着自己,盛鸿笑着道:“多谢苏大夫款待,吃吧。” 众人见他动了筷子,这才陆续拿起手里的筷子,饭桌上静悄悄的,没人敢开口说话。 林守仁坐在陈永生与盛鸿的中间,刚想端起酒杯缓和下二人之间的气氛,谁曾想,酒杯刚举起来,就瞧见陈永生正侧身给苏凝母子二人夹菜。 林守仁只好自己喝了酒。 盛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忽的发现陈仲怀总是盯着自己面前放着的藕饼,鬼使神差的居然伸出筷子夹了一个,且还放在了陈仲怀的碗里。 “谢谢盛将军!”陈仲怀朗声道谢,他可是一直望着这藕饼,也不知爹娘今日是怎么了,明明知道他爱吃,为啥不给自己夹。 许是得到了孩子的谢意,盛鸿又夹了一块儿。 苏凝与陈永生瞧见,立刻出声阻止:“将军,这藕饼是用新鲜的藕与肉裹了面糊炸的,您也尝尝看。” “没错,娘亲做的藕饼最好吃了,盛将军快尝尝吧!”陈仲怀在一旁附和,不忘同他撒娇。 苏凝大囧,面上更是尴尬。 盛鸿尝了藕饼,味道酥脆,确实好吃。 陈永生见孩子如此喜欢盛鸿,不惜将自己爱吃的藕饼分给他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举起手中的酒杯:“盛将军,这杯薄酒我敬您!” 盛鸿微微一愣,他还以为这一顿饭,陈永生都不打算理会自己了,遂握着酒杯喝了。 林守仁松了一口气,也举起酒杯:“永生啊,听说你要跟着盛将军去从军,家里可一定要安顿好,盛将军说了,等八月十五过了再走。” 陈永生低垂着头,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多谢林大人告知。” “咱们相识一场,不是外人。” 陈永生默默的喝着酒没有接他的话茬。 许是察觉到饭桌上的气氛不太好,陈仲怀突然从椅子上溜了下去,不顾苏凝的呼喊,径直跑向了盛鸿的身边。 “怎么了?”盛鸿垂首看着揪着自己衣裳的孩子。 陈仲怀脸上带着一抹红晕,小声询问道:“盛将军,我可不可以坐在你身边?” 这孩子!苏凝忍不住抚额,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血脉的原因,这孩子才如此黏着盛鸿。 “仲怀,不许胡闹!”陈永生突然站起身来,脸色不善。 陈仲怀躲在盛鸿的身边不予理会。 “仲怀,快过来娘亲身边!”为避免陈永生当场发作,苏凝连忙上前想要拽着陈仲怀回来。 盛鸿却道:“无妨,让他坐在老夫身边就是。” 说罢,还亲自将一旁的椅子给搬了过来,陈仲怀立刻笑嘻嘻的坐在盛鸿的身边,不断央求着盛鸿给自己夹菜,且吃的津津有味,根本不顾陈永生的脸色多么难看。 一顿饭吃完,盛鸿和陈仲怀居然意外的合拍。 送盛鸿出门时,陈仲怀还主动上前与盛鸿道别:“盛爷爷,八月十五你可别忘记了。” 苏凝与陈永生站在马车旁边,瞧着自己的儿子,二脸黑的如锅底一般。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这孩子就叫上爷爷了,而且还自个做主邀请盛鸿八月十五时来家中做客。 “不会忘的,快进屋里,外头热!”盛鸿上了马车,挑起帘子看着孩子,忽的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 “仲怀,把手伸过来。” 陈仲怀将小手伸了过去,手心里立刻多了一块儿凉凉的东西,还不等他看,马车已经离开了。 “娘亲,是枚玉佩。”陈仲怀张开小手,将一块儿色泽透亮的玉佩递在苏凝眼前。 望着那玉佩上刻着的“盛”字,苏凝不由抚额。 陈永生则是阔步回了家中,不予理会。 “娘,爹不是要跟着盛将军去从军吗,为什么不待见盛将军?”陈仲怀手里握着那玉佩,低垂着小脑袋,有些不解。 苏凝揉着孩子的小脑袋,接过他手里的玉佩,沉声问道:“仲怀,你做这些都是为了爹爹吗?” 陈仲怀重重的点了点头:“盛将军是个英雄,爹爹跟着他一定能多打胜仗。” 而且,他隐隐觉得盛将军喜欢自己。 瞧着孩子如此懂事儿,苏凝忍不住亲了他一下,领着他回家:“仲怀,你爹并不是不待见将军,只是不想借着将军的名声在军中立下威名,他想凭自己的本事,所以啊,你不必勉强自己去哄盛将军开心。” “不,娘亲,我没有勉强,我也喜欢盛将军的。”陈仲怀仰头道。 闻言,苏凝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些旁的,让他回屋里收拾了一番去学堂。 至于陈永生,苏凝叹了一口气,自己的相公还是得自己哄啊。 默默的将桌子上的碗筷都收拾干净妥当,将剩下的饭菜和骨头都喂给了来福,又喂了鸡和兔子,瞅着那兔子毛又长了许多,便打算哄完了陈永生,将兔子毛给剪了。 屋里,陈永生侧躺在炕上,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身体异常燥热,便脱了上衣。 苏凝端着凉茶进了屋里,瞧着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 第253章 乔装打扮入城 “喝口水!”知道他心里这会肯定烦闷,苏凝将凉茶递了过去。 陈永生接过她手里的茶,二话不说直接一口喝掉,转而又要侧躺下去。 苏凝将他从炕上拽起,将盛鸿给的玉佩放在了他的手中,“喏,这应该是他给你的。” 陈永生将玉佩丢在草席上,仿佛那玉佩是烫手的山芋一般,他才不稀罕他送的东西。 “仲怀呢?”陈永生忽的问道。 苏凝捡起那玉佩,叹了一口气:“当然是去学堂了,可怜的孩子,一心为了父亲着想,可惜啊父亲还不领情,算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管了。” 说完,起身离了炕往外头走去。 陈永生听着她模棱两可的话,蹙着眉头,心中不解,趿着鞋子下了炕,拽住苏凝的胳膊,“什么意思?” 苏凝斜睨了他一眼,一手戳着他硬朗的上身,嗔怒:“孩子不仅喜欢盛将军,还想着哄他高兴,将来你去从军,或许对你也会有好处。” “什么?”陈永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凝摇了摇头,懒得再与他多说,从针线篓子里取了剪刀,便去了前院修剪兔毛。 陈永生足足在屋里待了半盏茶,认真思索过后,这才踏出了门,与苏凝一块儿修剪兔毛。 “下晌我去接仲怀,然后请爹八月十五来家里。”陈永生捉着兔子,让苏凝修剪。 苏凝将兔子身上的毛全都剪下后,按颜色分了三个筐篓子。 “不生孩子气了?” “……”陈永生不搭话,拎着筐篓子放在了屋檐下。 翌日。 云水镇东门大开,附近的村民和从南浔镇上回来的客商络绎不绝的涌入了进来。 东门的将士瞧着这么多人,不由愕然,根本无暇顾及每一个进出的百姓。 一商队驾着马车带着货物入城,范统立刻上前盘查。 领队的管事儿摘下了头上的斗笠,一脸谄媚:“这位大人,我乃是云水镇贾老爷府中的,这马车上运的都是贾老爷采买的东西,您看——”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 范统自从昨日被押回去后,是范仁勇替他在盛鸿面前求了情,这才给放了,但前提时,直到离开云水镇,他都得同旁人看守城门。 瞥了一眼周围的情况,范统直接收下了那一两银子,就在那领队的管事儿以为能入城时,谁知范统还是不放。 “大人,您这是?” “例行检查,怎么,难道你们藏了什么?”范统说着一个个的推开随行的脚夫,可惜,里头根本就没有他要找的人。 “大人哪里的话,这些都是咱们老爷给公子采买的东西,您不信瞧瞧!”说着,直接打开了其中一个麻袋,里面赫然躺着一些东莱的小玩意儿。 范统冷哼一声,这才放了他们进去。 另外一边,一辆马车也同时进入。 瞧着那马车,范统皱着眉头问着身边的心腹:“方才的马车是哪家的?” “回大人,里头坐着的是陈家村的秀才。”将士将一个折子递了过去,并附上五两银子。 范统头一次见秀才给五两,心中好奇打开了那帖子,上头署名为陈富生! 陈富生?这名字怎么同——想到这儿,范统合起帖子,沉声问道:“可仔细检查过没有?” 将士微微一愣,犹豫了片刻方开口:“没、没有!” “什么,为什么没有仔细检查?”范统急的跳脚。 “因、因为那秀才说马车里坐着家眷,惧怕咱们,所以就没有——”将士吞吞吐吐的说着。 范统气得鼻孔生烟,因脱不开身,只好下令派人回去禀明给范仁勇。 马车里。 陈富生与吴倩茹携手坐在一块儿,望着对面戴着斗笠的男子,想要一探究竟,看看他到底是谁。 “这位公子,我们已经带你入了城门,您要到哪里下?”陈富生清了清嗓子,若不是看在他出手大方,给了自己二十两,断然不会答应他冒这个险。 张逸轩压低了斗笠,沉声道:“到了陈家村,便将我放下。” “敢问公子是陈家村何许人,我怎么不曾见过?”陈富生的话刚问完,腰间就被抵住的剑柄给吓着。 吴倩茹见此,立刻求饶:“这位好汉,我们不问了,你饶了我家相公吧。” 这陈富生才刚刚考取秀才,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张逸轩收回了剑柄,等马车出了云水镇,到了陈家村村口时,一直等到马车入了村,这才拐入了旁边的宅子里。 急促的敲门声引得苏凝皱起了眉头,将挑选好的兔毛放在一旁,起身去开门。 “你是——” “是我!”张逸轩闪身进了院子,迅速将门给关上,取下了头上戴着的斗笠。 “师兄,你怎么——”苏凝大惊,没有想到来人居然是张逸轩,且瞧着他这副打扮,心里更加疑惑。 张逸轩踏入院子,没瞧见陈永生,立刻握着苏凝的肩膀:“我等会再同你解释,一会儿有人来抓我,你能不能先找个地方让我躲一下。” 陈永生如今在巡山,苏凝略一沉吟,直接关上大门,拽着他的手往和邱山里去。 张逸轩紧随她身后,瞧着拽着自己的手,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精光,快的让人无法察觉,直到进了山洞,才略有些不舍的松开。 “师兄,你先在这儿躲下。”苏凝神情十分紧张,安顿好张逸轩,便顺着小路去山里头寻陈永生。 陈永生正带着杨宇和杨二郎在山里下套子,瞧着苏凝慌慌张张的过来,立刻起身询问:“你怎么来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苏凝喘了一口气,拉扯陈永生到一边,低声与他耳语了一番。 陈永生便吩咐了杨二郎与杨宇先自己巡,拉扯着苏凝的手匆匆赶往家中。 苏凝有些不安,陈永生出言叮嘱:“你且不用担心,先看看来人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这兔毛不是要拿去锦绣楼卖,我替你挑选。” 见陈永生不慌不忙的蹲在篓子旁挑着兔毛,苏凝惴惴不安的心这才稍稍平静下来,给他端了矮凳子,二人坐在家里挑选着兔毛,等着来人上门。 第254章 考上了秀才 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听着这声音夫妻二人就明显感觉不对劲。 “开门,快开门!”有人猛烈的敲打着大门。 苏凝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抬头与陈永生对视。 陈永生收拾好兔毛,领着苏凝上前开门,只见外头赫然站着几名将士,而马背上则是坐着一身穿戎装的将军。 “草民见过定远将军,不知将军有何事?”陈永生朝着马背上的人拱手。 这范仁勇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从印象里就觉得此人有些深不可测。 “你住在这儿?”范仁勇下了马背,很显然是明知故问。 “是。” “进去给我搜!”一声令下,不容陈永生与苏凝反应过来,随行的将士直接闯入了院子里。 陈永生将苏凝护在身后,蹙着眉头看向范仁勇:“定远将军擅闯民宅,所为何事?” 此时此刻,陈永生倒是希望来福快点回来。 村里学堂,来福正优哉游哉的躺在屋檐下小憩,听着里头传来的琅琅书声。 范仁勇手里握着马鞭,敲打着陈永生的胸前:“本将军接到密报,陈家村有人窝藏暴乱之人,特来查看,怎么,你们难不成藏匿?” 当范仁勇接到范统的密报时,第一时间便想到的是这张逸轩肯定藏匿在马车上,原本想要直接追去同济堂,可当得知那马车要去的地方是陈家村时,他便隐隐觉得张逸轩会逃到此处藏匿。 若不将他缉拿,只怕后患无穷。 “定远将军未免太看得起草民,草民怎么敢窝藏暴乱之人,将军进去搜查便是,莫要吓着我家娘子!”陈永生拂开他的马鞭,嘴角露出一抹嗤笑。 范仁勇收回了马鞭,冷冷的看了一眼躲在陈永生身后的苏凝。 一盏茶后,进取搜查的将士,将屋里都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将军,没有!” 听到回禀,范仁勇蹙着眉头,一把揪住来人的衣襟:“都仔细查过了?” “都、都查了,没有!” 闻言,范仁勇松开了来人的衣襟,正要打算上马离开,却被陈永生给拦了下来。 “相公——”苏凝隐隐有些担忧。 “你敢拦本将军的去路?”范仁勇挑眉,额头青筋暴起。 陈永生笑着道:“明日八月十五,草民请了盛将军来家中,定远将军若是不嫌弃,也可一同前来。” “好!”范仁勇推开陈永生,翻身上马,领着人进了村里。 身后,苏凝吓得有些腿软,被陈永生扶着进了家中。 老陈家。 院里空前热闹,马车一停在门口,陈保贵便拍了屁股从屋檐下起身,亲自给来人开门。 “富生回来了!”一句话,陈保贵说的是热泪盈眶。 陈富生立刻朝着陈保贵跪下,吴倩茹也紧随其后。 “爹,儿子不孝,让爹担心了。” 陈保贵红着眼眶,心里咯噔一下,拉扯着二人双双起身:“回来就好,快进屋!”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一阵疾风,陈保贵被来人撞开,只见大周氏一下子扑到陈富生身前,拍着他的胳膊质问:“老三,考的怎么样,是不是给娘考了秀才?” “老婆子,富生才回来,让他们先歇歇脚,等会——”陈保贵瞥了一眼陈富生与吴倩茹的穿着打扮。 瞧着二人光鲜亮丽的模样,方才的慌乱一扫而空,尤其是看到陈富生面上的不耐烦时,他就更加笃定了。 三儿的性子他还是摸得准的。 “是啊,娘,三弟刚回来,您先让他歇会!”陈民生从屋里走了出来,在一旁劝和。 二房的人也都聚集在院子里。 陈海燕还亲自给三房两口子倒了水,陈如英与陈仲勇不用旁人交代,热络的给二人搬了椅子。 陈仲毅则是给陈老爷子和大周氏也搬了凳子。 一大家子便坐在院子里说话。 “娘问你,你咋不说哦!”大周氏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有些着急了。 陈富生端着杯子的手被她一打,那水就洒在了手上,差点就犯了诨,幸亏被吴倩茹给拦了下来。 “娘,多亏您往日求佛保佑,相公他这才考中了秀才。”吴倩茹拿起帕子替陈富生擦着衣袖上的水渍,端的一派温良贤淑。 大周氏一听这话,笑的更是合不拢嘴,拍着陈保贵的胳膊嚷嚷着:“当家的,你听见没,咱们老三考上秀才了!” “听见了,听见了!”陈保贵也露出了笑容。 一大家子都为了这事儿高兴,尤其是二房的人,陈鱼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与陈仲贤手拉手的在原地蹦跶。 瞧着大伙儿都这般高兴,大周氏难得开口:“今日咱们杀只鸡,得给富生好好庆贺一番。” 陈海燕暗地里瞥了一眼三房的两口子,瞧着他们衣裳光鲜亮丽,不由蹙着眉头:“娘,明日就是八月十五,要不咱们明儿个杀,正好邀了里正他们来家中热闹一番。” 陈海燕其实也想让家里的人一同来沾沾光。 大周氏难得慷慨一回做主杀鸡给儿子庆贺,哪里容得了旁人来妨碍自己个,直接嚷嚷着:“老娘说今日杀就今日杀,一只鸡,咱们家不是吃不起,老三考中了秀才,将来有的是!” “咳咳咳,说什么了!”陈保贵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提醒大周氏不要妄言,“民生,你去抓只鸡,老三,你们随同我进屋。” “是,爹!”陈民生正要扯着陈海燕往鸡窝里去,忽然篱笆门外,一将军坐在马背上,隔着院墙冷冷的盯着他们。 “爹、娘——”陈民生声音有些颤。 大周氏搬着凳子回头呵斥:“咋地,鸡你都不会抓了?” 这一回头,吓得她一个趔趄,搬起的凳子丢在地上,险些砸了跟在后边陈富生的脚。 “娘,你这是做什么?”陈富生满脸怒容。 陈保贵一把推开老三,急匆匆的跑去打开了篱笆门,望着门外站着的人马,立刻磕首:“敢问大人是?” 陈富生瞧着那威风凛凛坐在马背上的人时,翻脸比翻书还要快,躬身行礼:“见过定远将军!” 第255章 嫁祸给他们 范仁勇看着没有朝自己下跪的人,嘴角划过一抹嘲讽,看来陈家村的人真的是没有把他这个将军放在眼中。 马鞭子直接朝着陈富生一挥,空气中传来一刺耳的尖叫声。 只见陈富生直接倒在地上,捂着胳膊哀嚎。 陈保贵不知发生了何事儿,但听儿子唤来人为定远将军,思及此,立刻磕首:“定远将军,不知草民的儿子犯了什么错,为何要——” 话还没问完,范仁勇的鞭子再次袭来,只不过这下却打在旁人的身上。 “将军,我弟弟刚考上秀才,于情于理都不该因为不下跪而受罚,还请将军网开一面!”陈民生护着躺在地上的陈富生,替他挡了这一鞭子。 院子里的妇人孩子们早就吓得哆嗦着上前,大周氏被陈玉珠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好半晌,才嗫喏一句:“将军,饶了我儿子吧。” 范仁勇出了气,收回马鞭,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倒在眼前的众人,“不过区区一名秀才,也敢在本将军面前戏耍,知不知道窝藏暴乱之人的后果是什么?” 窝藏暴乱之人?怎么可能。 陈保贵回头看了一眼陈富生,见他脸色苍白,神情有异,不由怒斥:“你们二人当真窝藏暴徒了吗?” 陈富生拉扯着陈民生的袖子不撒开,“爹,我们没有窝藏什么暴徒,就是——” “就是什么?” 不等陈富生开口,吴倩茹当即抬头道:“将军,是那人拿着刀剑威胁我们,让我们带他入云水镇,那什么窝藏,都不是真的,将军明鉴!” 范仁勇看着跪在前头擦着脂粉的妇人,见她眉眼波光流转,忽的翻身下马,走上前去,握着马鞭的手勾起了吴倩茹的下颚,肆意打量着她的面容。 吴倩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可想到若是窝藏暴徒的罪名安在他们的身上,那么她将来的荣华富贵还去哪里求。 “你说,是他拿剑逼你们,那你可看清了那人的面容?”范仁勇威压之下,骇的吴倩茹跌倒在地。 “没、没有,他一直戴着斗笠。” “那他在现在在何处?” “民妇与相公被她逼迫出了云水镇,他让我们在村口停了马车。”说到此处,吴倩茹忽的灵光乍现,抬眸对上范仁勇的双眸,“将军,他肯定逃去苏凝家中了。” “你说的是村口那户人家?” “对,没错,就是他们家!”吴倩茹立刻点了点头,一脸坚定。 “三婶婶,你怎么能——唔唔唔——”陈鱼跪在后面,话还未说完,就被陈有生给捂住了嘴,生怕那将军大人一不高兴,就杀了自己女儿。 “胡说,竟敢骗我们将军,方才我们便是搜查了她家,并未找到人。”随行的将士上前呵斥。 吴倩茹听后立刻慌了,“将军,我们没胡说,确实是在村口放他下来的,他若是不在,那肯定也不再咱们村里,或许,或许跑去了杨家村、或许回了云水镇也说不定啊,将军!” 瞧着她声泪俱下,范仁勇心里一阵厌烦,忽的想到什么,立刻翻身上马,对着随行的人道:“你们且去杨家村,务必给我挨家挨户的搜查,剩下的人随我回云水镇。” “是,将军!” 等那群人离开后,老陈家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跌坐在家门口。 乡里乡亲们瞧着他们如此,不由低声议论着。 陈保贵强打起精神,被陈民生搀扶着进了院子,关门闭户的坐在正房,一阵后怕。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把话说清楚!”陈保贵坐在炕上,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压制住心头的恐惧。 陈富生坐在一旁,捂着被打的胳膊,低声道:“就是倩娘说的那样。” “那人你当真没见到面容?” 陈富生摇了摇头,“爹,反正咱家没事儿,您就别再惦记此事了,倩娘,把银子给娘。” 闻言,吴倩茹从袖子里掏出一钱袋子,将里头的五两银子给递了过去,搁在大周氏的身边:“娘,这是您另外给我的五两银子,我没动,富生这一路上京赶考吃了不少的苦,说起来也是我没用,害的相公途中还生了病。” 大周氏摸着那五两银子,揣在袖子里,一听陈富生居然还落了病,原本还怨怪他的心也软和了几分:“老三,娘一会儿就杀了鸡给你补身子,甭听你爹唠叨。” “还是娘疼我!”陈富生立马挪了位置,亲亲热热的坐在大周氏的身边,“娘,您放心,如今我考中了秀才,家里头就不用交口赋了,将来我们一定好好孝顺您!” “是啊,娘,我和富生都想好了,打算去云水镇租个一进的院子,他能一边教书一边再继续考,将来肯定考个状元回来的。”吴倩茹也上前哄着大周氏。 瞧着老婆子被两人忽悠的摸不着东南西北,陈保贵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并没有被二人的话给糊弄住。 “你们这是都打算好了,要离我们而去,不管我们这一大家子?”陈保贵坐在炕上磕着旱烟。 屋里的人全都盯着两口子。 吴倩茹扯着笑:“爹说的哪里话,哪里能不管大伙儿,若是没有你们,哪有我们三房今天,是不是,相公?” “对,倩娘说的没错,爹,我这么做也是想多赚些银钱贴补家用,您若是让我留在陈家村,那将来我赴考的盘缠如何出的起,更何况,我在云水镇也能时刻打听到一切消息。”回程的路上,夫妻二人早就商量好一切。 这次上京赶考,因着只有十五两盘缠,他们确实是风餐露宿,原本陈富生十分厌恶吴倩茹,可在途中他偶感风寒,是吴倩茹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对自己嘘寒问暖,这才让他改变了态度。 大周氏瞥了一眼陈保贵与坐在屋里的众人,蓦地一拍手,对这事儿闭口不提:“行了,都散了,老大和老三媳妇去做饭,吃完了饭,咱们再商议。” “娘——”陈富生有些不大乐意了。 大周氏扭身进了里屋去藏银子,根本就没有再理会他。 言于此,大伙儿也就都散了去。 第256章 二房提分家 东厢房。 陈鱼搀扶着杨絮进了屋,瞧着爹和弟弟都进来了,转身就把房门给插上了。 “你这孩子,大白天的插门做什么,一会儿又该惹你奶不高兴了。”杨絮挺着大肚子,身子微微有些不便。 陈有生立刻上前扶着她坐下,陈仲贤给她倒了一碗热水。 “爹娘,咱们是不是吃了饭就去同爷奶说分家的事情?”当初可是说好了的,只要三叔考中了秀才,就提出分家。 闻言,陈有生与杨絮面面相觑,方才在正房屋里,他们可是都听得清楚明白,老三要去镇上住,且还要参加下一次的科举,这样一来他们就算提出来了,只怕爹娘也不会答应的。 思及此,杨絮打定了主意:“鱼儿,你三叔才刚刚高中,咱们还是缓缓再说吧!” 缓缓?陈鱼收拾着自己衣裳的手顿住。 “娘,你是不是不想分家了,是不是觉得这些日子奶对你很好,所以你不想分家了?”陈鱼眼眶通红,噙着泪水。 这些时日,因为三房不在家中,杨絮怀了身孕,大多都是和陈玉珠绣帕子,偶尔也会被大周氏训斥两句,但却没有往日那般厉害。 杨絮起身将女儿拉扯到面前,捧着她的小脸:“怎么可能,娘怎么可能不想分家,只是眼下——” 谁知,杨絮的话还未说完,陈鱼果断的挣脱开她的手,厉声道:“娘不说,我去说,反正这家我是分定了,娘受得了,我受不了!” 说完,一把拉开房门,直接跑了出去。 杨絮急得不行,连忙招呼旁边的陈有生赶紧去追孩子。 陈鱼的脚还没迈入正房的门槛,人就被陈有生给拉了回来:“鱼儿,你别胡闹!” “爹——”陈鱼心酸,委屈的落着泪,她如今这般闹还不是为了娘和弟弟能有好日子过。 门外的动静,惊动了里头的人,陈保贵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父女二人,卷着旱烟的手微微一顿,趿着鞋子下了炕。 “你们杵在这儿有啥事儿?” “爷,我要——”分家二字还未说出口,嘴就被陈有生给捂住了。 “爹,我有些事儿想同您说。”陈有生将孩子拉扯在身后。 陈保贵挑着眉,看向陈有生和陈鱼,心里已经有了谱儿:“去屋后吧,顺便看看地里头的的菜。” “是,爹!”陈有生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不忘给陈鱼使眼神,让她回屋里去。 陈鱼见着二人去了屋后,悄悄的尾随上前,还是不放心爹不可能会跟爷说分家的事情,万一爹没说,她就—— 屋后。 陈保贵顿住了脚步,背对着来人,掏出了旱烟杆子,点了起来,一口接一口的抽着。 “说吧,有啥事儿要同爹说。” 陈有生上前一步,低垂着脑袋:“爹,三、三弟他考中了秀才,咱们一家都高兴,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们二房分出去过?” “咳咳咳!”陈保贵被旱烟呛得重重咳嗽了好几声,这些时日,他早就从二房的孩子身上看出了些许端倪,一直以为不过是孩子们闹腾,不曾想这老二还真有胆子和自己提这件事儿。 微微平复了一会儿,陈保贵才认真打量着面前的陈有生,好半晌才开口:“老二,爹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们了,你娘她如果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爹给你赔不是!” “不、不用了,爹,你和娘都是长辈,这些都是我们应该的。”孝字当头,陈有生哪里敢让爹给自己赔不是。 陈保贵勾起唇角,伸手拍着陈有生的肩膀:“老二,爹知道你是最孝顺的,分家的事情,爹就当今日没听过,如今老三刚考中秀才,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放心,往后爹会好好管束你娘,定然不会让你们二房受委屈!” 一听这话,陈有生汗如雨下,紧张的搓着双手:“爹,三弟考中秀才我们替他高兴,真的高兴,我们不用三弟报答什么,爹,您就让我们分出去单过吧!” “行了,这话我当你没说过,回屋去!”陈保贵没有想到二儿子如此轴,不想再与他谈论此事,扔下他独自往前院走。 拐角处,陈鱼冲了出来,拦住陈保贵的去路,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爷,您不让我们分家,那我们就去找里正,反正这家我是分定了。” 陈保贵咬着旱烟杆子,低头看着敢与自己叫板的丫头片子,气得抬手就要朝她脸上抽。 陈鱼闭着眼睛任由他打,但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没有预想到的疼痛,陈鱼睁开眼,只见陈有生挡在自己的身前,爷的那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她爹的脸上。 “爹——鱼儿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您要打就打我吧!”陈有生望着陈保贵。 陈鱼的眼眶泛红,那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见父女二人如此坚定要分家,陈保贵的手有些颤抖,气得直接回了屋。 陈有生回头安慰着陈鱼,领着她也回了东厢房。 屋后菜地里,陈仲勇摘了一片瓜叶子,擦了屁股,提起裤子就往屋里跑,将看到的一切告诉了陈富生和吴倩茹。 用完晌午饭,陈富生便单独留了下来与二老谈话,至于说了些什么,也就只有他们知道,可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夜里。 孩子们都睡了,杨絮与陈有生坐在炕头,看着俩孩子叹了一口气。 “有生,分家的事情要不咱们就算了,等我肚子里的孩子落了地,咱们再——” “没事儿,等爹气消了,明日我再同爹说,你甭担心。”陈有生握着杨絮的手。 杨絮心里一软,便点头应了。 趁着夜深人静,苏凝与陈永生悄悄的拿着火把,带着来福出了家门。 陈仲怀在屋里听到动静,打开房门,见着爹娘鬼鬼祟祟的要出去,心里有些诧异:“娘,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儿?” 苏凝被孩子的叫喊声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爹和娘出去一趟,你在家把门给关好了,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好。”陈仲怀点头应了,见二人去的方向是和邱山里,便听话的将大门给插上了。 第257章 连师兄的醋也要吃 苏凝还是第一次在夜里头入山,面对这幽深的山林,一时间有些害怕。 陈永生举着火把走在前头,来福威风凛凛的穿梭在草丛里,不时回头看一眼苏凝,那幽绿的眸子看的苏凝有些胆寒。 山洞内,张逸轩听到动静,立刻握紧了手中的刀剑。 当看见那双幽绿的眸子与火光时,这才松了一口气,朝着来人走了过去。 “苏凝,那些人没有难为你们吧?”张逸轩开口询问。 苏凝摇了摇头,“师兄,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 一行人迅速的下了山,如同做贼似的进了家门。 屋内,油灯照亮着整个房间,苏凝给二人倒了茶水,自己坐在陈永生的身边,打量着张逸轩,等着他开口。 张逸轩将手中的剑放在一旁,捧起茶水一饮而尽,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夫妻二人。 原来,那日他出发后便察觉到有人暗地里跟踪,尤其是在罗刹海上时,居然还出现了海匪,可那些人不抢银钱,刀刀都是来取自己的性命。 他原本以为这些人是东莱派来杀他的,可等到了东莱后,那些商贾并没有任何的异常,买了所需要的种子,乔装打扮成普通的客商,在码头上等了许久,也不曾发现任何的端倪。 由此可见,想要他性命的人根本就不是东莱人,而是苍云国的人。 “我在码头上等了些许时日,瞧见贾府的商队停在码头,便使了些银子给那管事儿的,同他们一起回来了,种子都放在贾府,等明日我回了府邸便派人去取。”张逸轩道。 两相一结合,陈永生提起茶壶又给张逸轩倒了一盏茶水,“照你如此说来,你觉得此番刺杀你的人是定远将军,或者说是——” 张逸轩并没有回答,反倒是站起身来,朝着二人拱手:“我先回去,等明日我再来。” “等一下,师兄!”苏凝出声阻止。 “怎么了?” “师兄,既然相公说杀你的人有可能是定远将军,你就这般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还是先留在我家。”苏凝收回目光,看向陈永生,询问他的意思。 陈永生站起身来,从屋里翻出了一套衣裳递了过去:“若是不嫌弃就先住一晚,明日团圆佳节,盛鸿和林大人、张大夫都会前来。” 话里头的意思不言而喻。 张逸轩接过了他手里的衣裳,陈永生领着他去了隔壁的厢房里。 苏凝则是去厨房忙和了好一阵,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面端了过去给他。 “师兄,你先吃碗面垫垫肚子。”苏凝敲着张逸轩的房门。 陈永生从里头走了出来,看着只有一碗面,眉头轻蹙,接了过来,直接端了进去,根本没打算迎她进去。 苏凝还想偷偷听他们二人在房间里都谈论些什么,可耳朵还没凑上去,陈永生便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苏凝讪讪的笑着:“相公,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陈永生将空碗递给了她手上,转身回了屋里。 “相公——”苏凝捧着空碗追了上去。 听到外头的动静,张逸轩看着桌子上的文书,嘴角微微下沉,这个陈永生,越发是小看不得。 “相公,你怎么了?” 陈永生眼神极其不善,看着来人:“我饿了!” “饿了,晚上咱们不是吃过饭了,相公,你到底和师兄在屋里都谈了些什么啊?”苏凝凑上前去。 陈永生吊着她的胃口,“想知道?” “嗯。” “那我也要吃面。” “成,我去下!”苏凝算是知道了,他不是想吃面,而是在吃醋,心里有些郁闷,师兄又不是外人,连这点醋也要吃。 等陈永生将面吃完后,一脸餍足,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帕子擦了嘴,径直就往抱厦里去。 “我困了,先去睡了。” 哎?这人怎么这样,吃完就不认账。 苏凝肚子站在屋里,一跺脚,收拾完碗筷打算与她算账。 只是是谁和谁算账,便又是另外一说。 翌日。 陈仲怀起身,揉着惺忪睡眼出了房门,见着“陈永生”从自己隔壁的房间里出来,不由喊道:“爹爹,你昨晚怎么睡在这儿?” 穿着陈永生衣裳的张逸轩回头笑道:“仲怀,我不是你爹。” 陈仲怀小脸露出一抹惊讶,怎么娘的师兄会出现在自己家里,还穿着爹爹的衣裳,难不成爹娘昨晚出去就是接他的。 “仲怀,赶紧去洗漱!”身后传来陈永生的声音。 陈仲怀回头看向正房屋门口,上下打量了一番,摸了摸小脑门,跑去洗漱了。 张逸轩瞧着孩子那样,嘴角轻轻一勾:“谢谢你的衣裳。” “外头铺子里买的,不用谢!”陈永生再次退回屋内,眼神不善。 今日八月十五,难得碰上个好日子,村里的妇人们便三五成群的约着去云水镇买时令货。 门外响起阵阵敲门声,张逸轩瞥了正房屋里没有动静,便去开了大门。 来福一下子便冲了出去,围着来人。 “额,张公子,你咋在这儿?”姚杏花敲门的手一顿。 张逸轩笑着迎她们这些人进了院子:“你们是来找苏大夫的吧,她还在屋里歇着,进来吧。” 众人心里犯着嘀咕,不过瞧着陈永生和苏凝两口子一块儿出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姚杏花立刻朝着二人道:“苏妹子,你咋才起,快收拾收拾,咱们不是说好了去云水镇的知味斋买糕点的,去晚了可要排老长的队了。” 苏凝暗中瞪了一眼陈永生,连忙赔罪:“杏花姐,你们先坐会儿,我去洗漱,马上就好。” 陈仲怀从盥洗室出来,瞧着院里来人,一一喊了声,便同陈永生道:“爹,我去找二牛哥。” 陈永生不忘嘱咐:“别忘了让你姥爷中午过来用饭。” “我知道。”陈仲怀进了屋里,夹起一本书,飞也似的带着来福冲出了家门。 “这孩子可真是变化大!”姚杏花坐在一旁笑着,待看向站在院里的两个大男人,不由止住了话头,来回打量着二人。 第258章 药堂被封 等苏凝洗漱完后,姚杏花起身拉着她就往外走。 身后,陈永生也拿了柴刀和自制的弓箭打算去和邱山打些野味回来,张逸轩自然也是跟着他一块儿去的。 路上。 姚杏花一边拿手扇风,一边扯着苏凝的胳膊同她打听着张逸轩的事情。 苏凝避重就轻道:“我师兄昨儿刚从东莱回来,这不给乡亲们买的种子,提前想告知我们,所以才让他在家里头住了一宿。”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可吓死我了!”姚杏花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怎么,你该不会以为我和师兄他——” “呸呸呸!”姚杏花朝着地上吐着口水,一巴掌打在苏凝的胳膊上,“我是那样的人吗,只是昨儿你不晓得,有一个将军带人进了村,在老陈家门口闹了好一会儿,说是要抓暴徒。” “对,我也听说了。”陈虎的媳妇也在一旁附和着。 苏凝心里头咯噔一下,“那可抓到人没有?” 姚杏花啧啧出声:“哪抓的到人,咱们村里怎么可能窝藏暴徒,那三房的两口子忒不是东西,居然想把脏水引到你们身上,你们没事儿吧?” 闻言,苏凝微微一愣:“三房的人回来了?” “可不,老陈家真是烧了高香,这陈富生居然还真的考中了秀才,你说这——”姚杏花嘴里头骂骂咧咧。 苏凝倒是没听进去,心里想着旁的事情。 众人进了云水镇,守城的将士换了人,瞧着倒像是昨天来家里盘查的将士,心中庆幸昨夜没让师兄入城。 一番盘查后,大伙儿这才入了云水镇。 “你说说,这吐血瘟都被你治好了,他们还杵在这儿干啥,还盘查的这么严,真是吓死个人。”姚杏花回头觑了一眼。 苏凝扯出一抹笑,“杏花姐,你们先帮我去知味斋买些糕点,我去同济堂找下师父,成吗?” “成,这点事情包在我身上,你去吧!” 言罢,众人便分开了。 穆琰正巧在云水镇上巡逻,见着苏凝急匆匆的往同济堂去,连忙追了过去。 “苏大夫,您怎么来了?” 苏凝顿足,险些撞入穆琰怀中,被他握住了双肩,微微后退了一步,抬首道:“穆副尉,我去下同济堂,不耽误您巡视。” 见她如此与自己生疏,穆琰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穆副尉,您没事儿吧?”李光绪在一旁小声的询问,将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没事儿,继续巡查!”穆琰领着人离开了原地。 同济堂。 苏凝一脚还未踏入进去,就被里面的情形给吓了一跳。 只见范仁勇正带着人围在同济堂的门口,不让任何人入内。 “你们让开,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苏凝挣扎着推开拦着自己的将士,朝着里面喊道,“师父,您没事儿吧?” 张广白起身看向范仁勇:“定远将军要查封我这药堂,我依便是,何必这般将事情闹大?” 范仁勇在药堂内转了一番,挑了后头库房的帘子,发现里头并没有藏匿人,回头道:“张大夫这是什么话,我们也是为了镇上的百姓着想,您这药堂当初可是接诊过重症病患,万一再引发吐血瘟可就不好了。” “你胡说,我们药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怎么可能——”白术义愤填膺,分明就是这定远将军故意来找茬的。 “白术退下。”张广白一声呵斥,转身出了药堂。 苏凝立刻上前扶着张广白:“师父,您没事儿吧,他们有没有对你们怎么样?” “无妨,今日八月十五,你怎么来了?” “我来请师父去家中一块儿过节。”苏凝扶着他上了马车,白术将脚蹬搁在马车上,赶着马车回了府邸。 身后,范仁勇立刻派人跟了过去。 “师父,师兄回来了,此刻在我家中,有些事情我得同师父说。”苏凝与张广白坐在马车内。 张广白挑起帘子,看向车外,见有人跟着自己,遂让白术将马车赶快些,好甩开身后跟着的人。 “师父——” 张广白按住苏凝,示意她回了府邸再详细说。 张府。 马车停靠在府门外,白术让府上的小厮将马车牵进去,看着一路尾随上来的人,冷哼一声,直接将府门给关上了。 张广白领着苏凝去了后头的书房,让白术守在外头,不让任何人靠近,这才示意苏凝开口。 “你说逸轩回来了,那他为何不回来,怎么反倒去了你家?”张广白眉头紧蹙。 苏凝同他解释,并将他们的猜忌说与了张广白听。 “如此看来,应该就是他了。”张广白坐在椅子上沉声道。 苏凝一时间有些犹豫,思忖片刻后方问道:“师父,这范仁勇为何要派人去刺杀师兄,难不成这背后是盛鸿指使的?” “不会,盛将军一世英名,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张广白十分笃定,这事儿只怕是因为—— 想到此处,张广白忽的变了脸色,抬眸看向苏凝:“你不是说今儿让我去你家,那可邀了盛将军?” 苏凝一时跟不上他的话,好半晌才道:“说了,师父,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儿?” “昨天范仁勇带人来查师兄的下落,我随口说了句让他也来,您说他会不会?”苏凝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张广白捻着山羊胡笑道:“他若去,咱们也不怕,逸轩又没犯事儿,他不敢乱来,更何况有盛将军、林大人和太医院的院首在。” “那就好。”苏凝松了一口气。 与张广白约定好以后,便去街上与姚杏花她们碰面了。 张广白则是在书房里写了帖子,让小厮送去府衙,又提了箱子,带着白术去了贾府。 私下里,让白术同贾府管事的将那些种子给领了回去。 与此同时,范仁勇派去的人根本就没有打听到张逸轩的半点消息。 听闻张广白要邀人一块儿去苏凝家中,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想到昨日苏凝与陈永生夫妇二人的神情,刹那间才意识到自己被他们二人给耍了。 第259章 过节采买 苏凝找到姚杏花等人,瞧着排在知味斋门口的人这般多,不由感叹知味斋铺子的生意好。 柜台后,陈仲礼本应跟着账房先生核对银钱,可这会儿由于铺子的人手不够,便被安排在前头帮忙打包糕点。 轮到姚杏花时,苏凝发现这孩子忙的居然都没有发现是村里的熟人。 “喏,这是给你们家的。”姚杏花将月酥交由给苏凝,让她提着。 苏凝愣了一下,收回目光,将银钱给了姚杏花,这才随她们去了集市上,采买其他的东西。 难得今儿集市上热闹,卖海货和水产的吆喝不停,时令瓜果蔬菜那也是极其便宜,因着佳节,大伙儿也自然是舍得买平日里不常吃的。 “马大哥,你也在这儿?”众人走到一个摊位上,居然碰见了当初的马祥。 马祥也不曾想到今天会碰上她们,遂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领着身边一半大小子道:“快喊人,这就是卖给爹爹枇杷的婶子们。” 半大孩子被晒得有些黝黑,只穿了一个小褂,裤腿卷也卷的老高,瞧着苏凝与姚杏花等人的菜篮子里装着不少东西,立刻笑道:“婶婶儿好,我叫马峥,我可爱吃你们卖的枇杷果子。” “哟,马大哥,您家孩子嘴可真甜!”姚杏花在一旁打趣。 马祥笑着揉了揉孩子的脑袋,那孩子也是个会来事儿的,立刻将自家的水桶搁在众人面前:“婶婶儿,这几条鱼可新鲜了,你们要的话,我让爹给你们便宜些。” “你这孩子——”马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苏凝和姚杏花。 姚杏花倒是没多想,瞧着水桶里的鱼确实新鲜,当下便买了两条。 跟着来的陈虎媳妇与其他两位妇人也买了些。 马峥立刻用草绳给穿了鱼鳃递给众人。 苏凝则是看向另外一个水桶,瞧着里面有许多大小不一的螃蟹,遂问道:“这些怎么卖的?” 马祥见她们如此照顾自己的生意,立刻提着水桶道:“这都是不值钱的,壳硬肉少,还难剥,你要的话都送你。” 说罢,便要将那堆蟹绑了钳子递给苏凝。 苏凝瞧着那蟹,再看看孩子怨怪的眼神,从怀里摸出钱递了过去:“这蟹我要了,剩下的鱼我也要了。” 瞧着她一出手就是一百文,马祥有些不好意思:“这哪行?” 苏凝摆手:“这剩下的鱼也有五六斤重吧,您这蟹也算半卖半送,我还得了便宜,你要是不卖,我可要去别处买了。” “婶儿,这蟹可好吃了。”马峥到底是孩子,先前还有些不高兴,这会儿立马换了笑脸。 苏凝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东西都装进了篮子里,想了会儿,才缓缓开口:“马大哥,有件事儿,我想托您帮帮忙,您看成不?” 马祥收拾好东西,擦着手上的水渍,看向苏凝:“你说,有啥事儿只要我能帮的,你尽管开口。” “以前您不是说,南浔镇码头上那些人都爱喝糖水和枇杷水吗,我想麻烦您帮我找个合适的铺面,您看成不?”苏凝拉扯他往旁边站了站。 马祥没想到她能托付自己这事儿,立刻拍了胸脯保证:“成,只是这找铺面得要些时日,若有合适的,我去陈家村通知你。” “好,多谢马大哥了,我家就住村口。”苏凝从篮子里取出在知味斋买的糕点递给他,“这糕点您拿回去给孩子们吃,就当我的一点心意。” “那哪里成?” “拿着。” 马祥推拒不过,加上又在大街上,不好与她拉扯,遂接了下来,并再三保证这事儿绝对给苏凝好好办。 众人去了肉摊,买了些肉便打算回去了。 苏凝见她们要走,开口道:“杏花姐,你们先回去吧,我方才落了东西在我师父家,一会儿同他一块儿回村。” “成,那我们先走。”姚杏花为人豪爽,领着大伙儿回了村里。 苏凝抬脚并未去张广白府邸里,倒是又去了一趟知味斋。 买糕点的人依旧排成了长龙,苏凝看的出来,铺子里的人手十分紧张,可这掌柜的居然还有功夫在一旁喝茶。 “喲,这位小娘子往前面走走,您要买什么可得快着些,否则卖完了就没了。”知味斋掌柜的催促着苏凝往前一步。 苏凝将篮子换了个胳膊,排着队与他闲聊了起来:“掌柜的,您铺子生意这么好,就没打算再招个人?” “哎呦,说的哪的话,我这生意好,不过就这节下,平日里那都是闲着,何必多废一份工钱。” “……”苏凝噙着一抹冷笑,终于轮到自己上前了,“仲礼,给我两包月酥。” “唉,好。”陈仲礼立刻包好两包糕点,忽的意识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这才停下手里的活儿,看向来人,“四、苏婶儿,您怎么来了?” 他连忙改口,差点忘记娘同自己说的话。 “我来看看你,顺便问你点事儿。”苏凝将钱递给了他,上前一步想拉他出来。 掌柜的见她居然要将人给拽出去,立刻冲上前:“唉,你干啥,怎么能对我铺子里的人动手动脚的?” 苏凝拽着孩子的胳膊,将他挡在身后,一脸笑意:“掌柜的,您铺子的名号在咱云水镇那可是响当当的,但您也得容我同侄儿说两句话不是,您就先帮衬着,又不是旁人的铺子,不吃亏!” “唉,你这人——” “掌柜的,您铺子的糕点到底还卖不卖,甭耽误我们买啊!”后头排队的人嚷嚷着。 掌柜的将茶杯重重的搁在一旁的桌子上,气得转身去了柜台后忙和。 苏凝将孩子拽到一旁的街道里,瞧着孩子脸上都沾了面粉,遂拿了帕子替他擦了脸,“过节,那掌柜的可放你回去?” 陈仲礼摇了摇头,略有些不放心的朝着柜台上张望了一番。 苏凝瞧着他这样,掏出了十文钱给他:“这钱你拿着,私下里同你仲举买些好吃的,权当过了节,你娘那边,我给你们递信。” 闻言,陈仲礼耸了耸鼻子,“谢谢四婶儿!” “行了,快回去当差,掌柜的训斥听听就算了,甭放在心上,要紧的还是跟着账房先生学,晓得不!”苏凝叮嘱了两句。 “嗯,我知道。”陈仲礼朝着苏凝行了礼便回了铺子里。 瞧着孩子被呵斥了两句,又任劳任怨的在柜台上忙活,不由叹了一口气,往回走。 第260章 你没成家,不懂 苏凝是雇了辆牛车回来的,到了家门口,给了铜钱,朝着屋里喊了好几声,也不见陈永生出来,便自个把东西搬进了院子里。 瞧着那三匹布十分碍眼,赶紧将其抱进了屋里炕上放着,又将另外一份月酥和半袋白面搁在旁边,这些是拿去给老陈家二老的孝敬礼品,免得大周氏又在外头嚼舌根,说陈永生不懂养育之恩。 瞧着院子里剩下的东西,连忙打了水,将螃蟹搁在里头,至于那鱼,她打算全都给剖了。 稍稍坐下歇了会儿,灌了一杯凉白开,这才动身前往厨房,开始备菜,等着晌午客人来了,好直接炒。 从竹篾上取了晒干的花椒,又望了一眼那酸木瓜上挂的小果子,忍不住摘了两个,微微切开来尝了一小口,那滋味别提有多酸爽,还略带些苦涩。 将酸木瓜切片泡着水,活鱼去了鳞鳃和两侧的鱼腥线,剖掉里面的内脏,片成薄片,打算做酸汤鱼。 番茄和黄瓜也提前都备着,后头菜地里的豆角,茄子一一都摘了,全都清洗干净搁在一旁。 苏凝在厨房里忙活着,另外一边,陈永生与张逸轩二人也在山里忙的不可开交。 和邱山里头,杨宇与杨二郎一边巡山一边嘀咕。 “这永生哥怎么还带了人来,是嫌弃我们巡山巡的不好吗?” “我看不像,你没瞧着他们俩是在比着抓猎物?” 二人又回头看了一眼林子里陈永生与张逸轩的背影,更加肯定了想法。 没错,他们两人确实在比着抓猎物,不过陈永生手里头有弓箭,那箭法是一射一个准,张逸轩根本没法可比的。 瞧着陈永生手里提着两只野兔子,张逸轩冷嘲热讽道:“我瞧着你家里头养了兔子,还以为你不杀这些?” 陈永生不以为意,提着兔子耳朵道:“家里养的也是我抓的,不过那是给凝儿剪兔毛卖的,这不一样,是给凝儿补身子的,你没成家,不懂!” 呵?张逸轩握剑的手恨不得提起来朝着面前的男人砍去,什么叫他没成家不懂,不过就是仗着先成了亲,居然还敢在自己面前炫耀,他在京城,可是有多少名门闺秀等着他娶。 “行了,咱们回去吧,估计凝儿这会应该回来的,我得回去帮她烧火!”陈永生将弓箭背在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张逸轩的脸上。 “堂堂一个男人居然还入厨房,说出去也不怕旁人笑话!”张逸轩将剑插入剑鞘里,尾随着他下山。 陈永生不置可否,随他怎么说,反正自个愿意就是。 等二人到了家门口,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陈永生便知道苏凝已经回来了,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剁肉声,将兔子搁在地上,抬脚便往厨房去。 张逸轩则是回了厢房,将剑给放在屋里。 “备了这么多菜,吃的完吗?”陈永生一进厨房,瞧着桌子上摆满了盘子,十分惊愕。 苏凝剁着肉馅,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今天怕是来的人多,听我师父说,他还要请京城里太医院的院首来,我怕招待不周,所以多备些。” “对了,我师兄呢?”苏凝抬头问道。 话音刚落啊,就见着张逸轩神清气爽的站在厨房门外,一脸笑容:“今日可算有口福了,我瞧着你还买了酒。” “师兄,你歇着,估计师父他们一会儿就来。”苏凝瞧着时辰快到了,便嘱咐陈永生等会帮自己把火给升起来。 陈永生同她道:“我在山上猎了两只兔子,一会儿剥了皮就来。” “相公,你过来,我同你说两句话!”苏凝神秘兮兮的拉扯住往外走的陈永生。 因为她身高不够,陈永生便侧着身子,低着头,将耳朵凑了过去。 “给老陈家的东西我都备下了,你一会儿剥一只兔子洗干净了,咱们晚上拿去送去,成不?”苏凝与他商量。 陈永生点了点头,自然应承,不过心里也十分感激她把事情想得如此周到。 张逸轩瞧着厨房里的夫妻二人举动如此亲密,有些艳羡,但也转身避开,朝着那兔子走了过去,打算出点力,替陈永生将那兔子皮给剥了。 只不过他还未曾来得及出手,便被身后的陈永生给制止了。 “张公子,你是客人,坐下歇着吧,这些活儿我来。”陈永生想要夺去他手里的兔子。 谁曾想,张逸轩根本就不放手:“永生,你这么说就见外了,苏凝可是我师妹,咱们都是一家人,这兔子我来剥。” “不用,我来就行。”陈永生沉声道。 二个男人就在外头僵持不下。 苏凝拿着菜刀走出厨房,朝着张逸轩喊了一声:“师兄,您还是让我相公来吧,他是怕你把皮给剥坏了。” 陈永生剥皮的手艺那可是一绝,这兔子皮毛,她还想留着到时候给陈永生做条围脖了,遂也不想让张逸轩动手。 闻言,张逸轩直接松了手,感情这夫妻二人都嫌弃自己个,他倒要看看着陈永生剥皮手法有多精湛。 而事实证明,陈永生剥下的兔子皮除了被剑射中的地方,其它都完好无损的,而且那剥皮的手法,张逸轩莫名的搓着胳膊,生出一股恶寒。 “听说你要去从军!”张逸轩在旁与他交谈。 陈永生从井里提了水清洗着兔子肉,点了点头。 “你舍得离开妻儿,这会儿去从军,肯定会上战场的,估摸着两国交战一触即发!”张逸轩弯腰捡起旁边的竹签递给了他。 陈永生接了过来,将竹签穿过兔子肉,挂在屋檐下,兔子皮毛搓洗干净也挂在一旁,拎着另外一只兔子进了厨房。 与张逸轩擦肩而过时,低声道:“有你们护着她们母子,我不担心。” 张逸轩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祖父说的对,这个男人确实藏的够深,也确实令人有些佩服。 门外传来车马声、热热闹闹的说话声,张逸轩知道,这是祖父带着人来了。 缓步上前,替夫妻二人敞开大门,迎了众人入内,至于身后跟着的范仁勇,视而不见。 第261章 老东西,你可不能护短 苏凝推了陈永生出去,让他帮忙招呼客人,毕竟他是一家之主。 陈永生往灶里添了几根粗壮的柴,这才擦了手,朝着外头走去。 “各位请上座。”张逸轩正替陈永生招呼着大家,见他出来,上前低声道,“坐在我祖父身边的是太医院院首贺章之。” 陈永生提了茶壶,给众人倒茶。 盛鸿是第二次进这院子,因此倒是十分熟稔,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永生,我怎么没看见仲怀那孩子?” 听到他唤自己儿子的名字,陈永生提着茶壶的手微微一抖,“他在岳父家中习字,一会儿便回来。” “这位是?”身边坐着的贺章之小心翼翼的询问着,眼前这位男子看着倒有些像年轻时候的盛鸿。 盛鸿没有搭理贺章之,反倒是一直盯着陈永生。 “这位就是苏大夫的相公——陈永生。”张广白替他解了围。 贺章之立刻笑道:“原来如此,多谢这次款待。” “大人客气了。”陈永生微微拱手,将从知味斋买回来的糕点先拿了出来,又将之前做好的咸花生取了出来,给大伙儿尝尝。 瞧着桌子上放的吃食,听着厨房里传来的炒菜声,众人心里头十分熨帖。 “永生,你坐着陪我们说会话,逸轩这孩子怎么会在你这里?”张广白指了旁边的凳子,示意陈永生坐下,故意出声问道。 张逸轩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范仁勇,清了清嗓子,还没开口,就见范仁勇忽的站起身来。 “盛将军,末将还是先回云水镇,万一出了乱子恐怕不妥!” 盛鸿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张广白知道他这是找借口离开,并未多加阻拦,由着他离开。 范仁勇出了宅院翻身上马,看着院子里的人,脸色十分难看。 “祖父,恐怕您还不知道,这次去东莱,孙儿险些丧了命,若不是乔装打扮,瞒过云水镇那些将士的搜查,只怕连祖父最后一眼都见不到。”张逸轩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放在了盛鸿的身上。 盛鸿眉头微蹙,他这话里有话。 “既是遇到行刺,又怎么会与云水镇盘查的将士有关,他们不过是盘查暴乱之人。”盛鸿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搁在桌子上。 陈永生侧坐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众人,盛鸿动怒,贺章之与林守仁则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张大夫则是事先知晓此事,看上去并无任何异常。 由此看来,张逸轩被行刺之事与他们无关。 “盛将军,盘查一事不过是个噱头,但守城的范统似乎是在寻人,张公子回来那一日,是躲在陈富生的马车上,才未被发现,可他前脚刚到我家,定远将军后脚就跟着来了,您觉得这事儿难道不奇怪?” 盛鸿沉吟片刻,此事儿确实有蹊跷,但范仁勇毕竟跟随自己多年,上阵杀敌,他总是冲锋在前,何至于对张逸轩下手。 “逸轩此次去东莱是为了什么?”盛鸿转而询问。 张广白替自己的孙子答了话:“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你们这些将士冬日里能有棉衣穿,我孙子才会冒死前去东莱采购种子,老东西,你可不能护短,我就这么一个亲孙子了。” 当着众人的面,被张广白喊了诨名,盛鸿面上有些挂不住,“你放心,等我回去之后定然会彻查此事。” “成,我信你!”张广白以茶代酒敬了盛鸿一杯。 众人又说了话,大多是询问陈永生关于两个村里百姓们的民生问题,说到此番去东莱购买种子,又不得不绕回了张逸轩的身上。 瞧着到了晌午,苏凝在厨房里已然忙活的差不多了,唤了陈永生进去帮忙将菜给端出去,正巧陈仲怀带着苏清河回来了。 互相见了礼,苏清河不卑不亢的坐在盛鸿的对面。 饭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清蒸的,凉拌的,足足有二十道菜。 “诸位大人,民妇手艺欠佳,还请诸位大人别见怪!”苏凝举杯朝着众人敬酒。 张广白率先开口:“苏凝啊,你的手艺老夫可是尝过的,快坐下,都不是外人。” 酒过三巡,众人这才敞开了,盛鸿本就是军中之人,为人豪爽,加上心里早就认定了陈永生是自己的亲儿子,那酒喝得就更加豪迈了。 苏凝瞧着那一盘子花生米被几位老者吃完了,又去盛了些搁在桌子上,陈仲怀今日老老实实的坐在苏凝的身边,没有去闹。 苏清河与陈永生则是被拉过去一块儿陪着喝酒,听着盛鸿讲述着军中之事。 一顿饭下来,大伙儿这才真正的熟稔了。 苏凝从未想过他们这几位长辈会喝醉,碎碎念的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冷炙。 张逸轩吩咐车夫将林守仁与贺章之送回了府衙,白术则是扶着自家老爷熟门熟路的进了旁边的厢房,盛鸿被陈永生架起胳膊,躺在陈仲怀的房间里。 “爹,您去屋里炕上歇会儿!”苏凝擦拭着桌子上的油渍,对着还在强撑的苏清河道。 苏清河面色通红,撑着脑袋摆手:“不用,我坐在这儿歇会儿就好,屋里热。” “那我给您煮碗醒酒汤,您往这边坐。”苏凝扶着他坐到阴凉的地方。 醒酒汤每人都送了一碗去,苏凝忙完了一切,陪着苏清河坐在阴凉处休息。 陈仲怀与陈永生出了房门,也走了过去。 “姥爷,您没事儿吧?”陈仲怀搬了小凳子,还特意拿了蒲扇来给他扇风。 苏清河今日确实喝的有些多,但并没有醉,只是胃里有些难受。 “没事儿,仲怀要不去找二牛玩?”苏清河摸着陈仲怀的脑袋。 陈仲怀瞥了一眼自家爹娘,见他们点了头,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院子。 一阵凉风袭来,彻底吹散了身上的酒味。 苏清河看着面前的夫妻二人,好半晌才开口:“女儿,你老实告诉我,这盛将军来家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可不信盛鸿与自己喝酒,只是因为陈永生要去军营。 苏凝不敢将实情告诉苏清河,遂找了个由头搪塞了过去,打发陈永生去屋里照顾盛鸿,自己则是陪着苏清河聊着旁的事儿。 第262章 把“毒菇”带回了家 榻上的人,面容严峻,双眸紧闭,眉峰蹙在一块儿似乎夹着万千愁绪。 陈永生只看了盛鸿一眼,从怀中掏出了那枚玉佩,搁在了他的手心里,端坐在一旁,好一会儿,这才离开。 房门被再次关上,榻上的人悠悠转醒,举起手心里的玉佩,阳光照射在那枚玉佩上,隐隐射出反面二字“长靖”。 盛鸿侧转了身子,二指摩挲着那枚玉佩,他可是军中之人,酒量如海,怎么会区区几杯就醉,不过是为了想与儿子拉近些距离,只可惜,他还是没有做到。 许是仲怀的枕头太过舒适,盛鸿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院子里。 苏凝将自己往后的打算同苏清河说了,话音刚落,就瞧见陈永生从屋里出来。 “相公,将军他可还好?”苏凝朝他询问,并未发声。 陈永生点了点头,接过她手里的蒲扇,坐在一旁给父女二人扇着风,小声道:“晚上咱们什么时候去老陈家?” “等吃完了晚饭,送他们走了咱们再去!”苏凝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苏清河在一旁插话:“陈富生考中了秀才,老陈家如今水涨船高,你们去的话,肯定会被讥讽几句,到时候忍忍,送了东西就赶紧回家。” 苏凝扯着苏清河的衣袖,难得与他撒娇:“爹,您就放心吧,我都当了二十几年的秀才女儿,他才多久,我可不怕他!” “你啊!”苏清河心里如同吃了蜜,一手戳着她的额头。 陈永生在旁听着父女二人说着小时候的事情,为他们扇风也不嫌累。 厢房里,张逸轩同样替张广白扇着风,听着外头低声交谈,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 白术站在其身后,一脸担忧,公子无缘无故发笑,该不会是因为自己伺候的不当吧。 村里的小溪边。 陈二牛一个猛子扎入水里,在里头欢腾的厉害,陈仲怀则是在旁边的石头底下翻看着,想要找鱼虾。 “仲怀,你就别找了,边上的鱼虾少的可怜,快下来凫水,可凉快了。” 陈仲怀几乎将下游的石头都翻遍了,确实没有找到,不过却发现倒在旁边的树木上长了不少的怪东西。 “二牛哥,你瞧着这是什么?”陈仲怀摘了一朵伞状的植物举起给陈二牛看。 陈二牛瞧着他手里的东西,以为是什么好吃的,立刻游上岸,待发现他手里的东西时,立刻拍掉他手上的东西。 “不能吃,这东西有毒,会毒死人的。” 陈仲怀被他打痛,东西掉落在地,“二牛哥,你怎么知道有毒?” “这叫毒菇,我娘告诉我的,她小时候见过有人吃了这个就死了,咱们村里的人见到这些都不会吃的,你没吃吧!”陈二牛有些心惊胆战的看着那木桩和草丛里长了一堆的毒菇,不由咂舌。 陈仲怀瞥了一眼这些“毒菇”,略一思忖,直接将这些毒菇都摘入了筐子里。 “仲怀,你这是干啥,都和你说了不能吃。”陈二牛拉扯着他的胳膊。 陈仲怀拍着小手,将“毒菇”摘得一干二净:“二牛哥,我把它全摘了带回去,免得别的孩子不小心误吃了。” 陈二牛抚额,这村里的小孩哪个不晓得,不过见他如此为旁人着想,只好再三叮嘱:“那你回去后得给扔了,知道不。” “知道,二牛哥,那我先回去了,等明日我再找你一块儿去学堂。”陈仲怀背起竹篓子往家走。 陈二牛挑起树上挂着的衣裳往身上一套,也跑回了家中。 小溪里,来福有些不舍的起身,跟着陈仲怀回去了。 陈仲怀背着筐子,原本想偷偷摸摸的进院子,可谁曾想,来福居然直接撞开了门,昂首阔步的进了里头,大口大口的喝着水。 盛鸿瞥见门外有一只小脚,起身朝着大门处走了过去,微微打开门,便见着陈仲怀正背着小篓子站在原地踌躇不堪。 “仲怀,怎么不进去,篓子里背的什么?”说罢,还顺手替他取下了篓子。 众人寻声看去,苏凝忍不住唤着孩子进来。 陈仲怀低声应了,跟在盛鸿的身后进了院子。 “娘亲,我下晌跟着二牛哥去溪边玩水了。”陈仲怀老老实实的答话。 苏凝先是一愣,而后笑着道:“没有下去吧。” “没有,我就在旁边玩,还摘了不少毒菇回来。”陈仲怀指着盛鸿手里提着的筐子。 盛鸿闻言连忙将筐子搁在地上,大伙儿皆是看了过去。 苏凝也看了一眼,这哪里是毒菇,分明就是香菇,猛的抱起儿子朝着他的小脸上一亲,也不管大伙儿异样的目光,直接拎着那筐子往厨房去。 “娘,二牛哥哥说这不能吃。”陈仲怀扯住苏凝的衣袖。 苏凝揉着他的脑袋,见院里的人都看着自己,连忙解释:“你们放心,这些蘑菇我会仔细挑拣的,毒菇断然不会上桌子。” “娘,这些蘑菇都没毒吗,那为什么二牛哥哥说,以前有人吃了就死了。”陈仲怀满腹怀疑。 苏凝索性拿了筐子,当着大伙儿的面一一选了起来:“喏,这蘑菇是有毒,颜色太过鲜艳,这些是无毒的,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他们应该是吃了这个。” 陈仲怀将那朵“毒菇”捡了起来,仔细看了一下,颜色确实与旁的不一样,这才信了苏凝的话。 “仲怀,拿给我看下。”盛鸿同他要了看。 陈仲怀没多想递给了他,盛鸿仔细看了一番,而后又拿了一朵与之做对比,想着行军打仗时,他们见过不少这东西,却都以为不能吃而浪费了。 “张大夫,你瞅瞅,这蘑菇我们行军的时候可遇见了不少,谁都不知道拿来吃,真是——”盛鸿面上一片惋惜。 张广白捻着胡须笑的颇为得意:“这吃的方面还是我徒弟厉害,不是老夫吹牛,我徒弟的手艺那可是一绝,这玩意儿咋吃?” 苏凝有些汗颜,师父这么夸自己,他也不怕闪了舌头。 “炖汤、炒都可以。” 张广白不忘与盛鸿对视,那眼神里意思更是明显不过。 第263章 小包子志向远大 瞧着两位长辈如此信任自己,苏凝俏脸微红。 苏清河拉着女儿往边上站着,小声询问道:“女儿,这东西真的能吃,要不一会儿你做了,先让爹尝。” “爹,你不信我?”苏凝蹙眉。 苏清河摆手,他哪里是不信女儿,只是怕万一女儿看走了眼,将毒菇参了进去,让旁人吃了,可是要出大事儿的。 “爹,您放心,女儿对吃的还是拿的准的,再说了,我可是张大夫的关门弟子,这一身的本事断然不会有事儿的。”苏凝转身取走蘑菇往厨房去。 陈永生跟在她的身后进去帮忙。 陈仲怀坐在苏清河的身边,与他们说着话。 “仲怀,长大了想要干什么?”盛鸿对于瞧着孩子坐在苏清河身边,眼里闪过一抹艳羡。 陈仲怀抬头望了望苏清河,苏清河点了头,他才小声的说出了自己的理想。 “盛爷爷,张爷爷,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能告诉我爹娘哦!”陈仲怀拢着小手,将小凳子搬往二人中间坐着,还不忘伸手让他们低下头来。 听着他奶声奶气的喊自己爷爷,盛鸿的心都要化了,虽然他更想让仲怀喊一声“祖父。” 二人凑了过去,陈仲怀这才开口:“我将来想考状元,当大官。” “噗——”张逸轩坐在一旁,喝进去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 这孩子才多大,口气倒是不小。 张广白和盛鸿同时瞪向张逸轩,眼神颇为不善。 “仲怀呀,那你为什么想要当大官?”盛鸿还想让他承袭自己的将军府邸了。 陈仲怀也瞪了一眼张逸轩,搬了板凳朝着盛鸿靠近一番,趴在他的腿上道:“盛爷爷,当大官可以造福百姓,可以让我娘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我爹就不用去从军打仗了。” “咳咳咳——”张逸轩再一次被呛着,不等旁人瞪他,直接擦了嘴上的茶水,看向陈仲怀,“当官可不是光靠一张嘴说说,你才五岁,想当大官,最起码也得十几年,那时候,恐怕你爹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瞧着陈仲怀气鼓鼓的站了起来,“不许你说我爹,我将来肯定会当大官,比你还大的大官,你等着!” “嗯,我等着。”要不是瞧在他是陈永生与苏凝的儿子,早就一盆凉水浇的他透心凉,根本就没把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张广白怕孩子受了打击,连忙呵斥了张逸轩几句,盛鸿则是在一旁哄着陈仲怀。 陈仲怀拉扯着盛鸿的衣袖,郑重其事:“盛爷爷,你等着,明年我就同二牛哥哥去参加童生试。” “什么,你要去参加童生试?”张逸轩有些惊骇,要知道他参加童生试的时候也才六岁,仲怀不过五岁,这不是在开玩笑? 苏清河见张逸轩和众人都不信,连忙拱手:“盛将军,张公子,仲怀这孩子聪慧,离明年童生试还早,让他去也是让他熟悉熟悉,能考中固然是好,考不中也能知晓自己的不足。” “姥爷,我可以的。”陈仲怀鼓着小脸有些不满,在姥爷家里,姥爷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苏清河朝着孩子眨了眨眼睛。 苏凝从厨房里出来,听到孩子说可以,随口道了句:“仲怀,可不许耍脾气,知道吗?” 陈仲怀立马规规矩矩的坐回位置,“知道娘,我没有。” 张逸轩瞧着他端正的小模样与方才天壤之别,算是开了眼界,果然是陈永生的种。 日落西山,夜幕渐渐低垂,院里飘散着香味,勾的众人垂涎三尺,纷纷探着头想要看看那小炉子上煨的是什么。 来福躺在陈仲怀的脚下,任由他的脚在自己的肚皮上作乱。 苏凝端来最后一盘清蒸螃蟹,终于打开了那炉子上煨着的瓦罐,一股脑将里头炖着的排骨莲藕汤端上桌。 “螃蟹寒凉,得配着酒,不过不能再同晌午那样多喝。”苏凝提醒众人。 张广白摆了摆手,指着那排骨莲藕汤:“老夫不爱吃这螃蟹,丁点的肉还要废力气,你把那汤给我盛一碗。” 盛鸿坐在他的身边,瞧他居然敢指挥自己的儿媳妇,立刻拍掉他的手,怒喝:“又不是三岁小孩,想吃什么自己弄,你孙子眼力劲也太差了些。” “唉,你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粗人就是粗人!”张广白可没把他将军的身份放在眼里,想当初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可是自己救了他。 苏凝起身舀了一碗汤递给了张广白:“师父,您尝尝味道如何?” 张广白哼了哼,一脸得意的喝起了汤。 张逸轩则是亲自给盛鸿盛了一碗。 汤的味道十分浓郁,且里头这一黑乎乎的东西,吃着颇为爽口,竹笋也鲜嫩。 “好喝,苏凝啊,要是你没成亲,我保准让我家孙子娶你回去!”张广白一口气喝完了汤。 “祖父,你胡说什么!”张逸轩剥着蟹的手微微一顿,暗地里却打量着苏凝的脸色。 盛鸿在一旁重重的放下碗筷沉声打断:“你个贪嘴的老东西,想吃到时候回了兖州,去我府上,我让厨子给你做。” “盛将军,这杯酒我敬你!”陈永生忽的站起身朝盛鸿敬酒。 这可让盛鸿吃了一惊,连忙喝了他敬的酒。 苏凝小口小口吃着陈永生剥好的蟹肉,给自家儿子夹了一个藕饼,根本没把方才张广白说的话放在心上。 张广白继续吃着菜,看着坐在自己身边落寞的孙子,嘴角微微向上弯起。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今夜的月亮却异常圆且亮。 院里的欢声笑语一直不曾端过,直到白术在一旁小声的提了两句,张逸轩这才起身拉着张广白与众人告辞。 “盛将军同我们一块儿走吧。”张广白扯住盛鸿的衣袖。 盛鸿有些意犹未尽,但也终究明白还是会离开,朝着苏凝招了手,示意她上前来。 “将军,您有什么吩咐?”苏凝回头看向正往外送人的陈永生。 蓦地,手心里一凉,盛鸿居然将玉佩给了自己。 第264章 酒壮怂人胆 “盛将军,您这是?” 盛鸿双手背负,盯着苏凝的脸:“本将军瞧得出,那孩子是把你放在心上的,这枚玉佩给你,将来若有困顿,拿着那玉佩去京中找赵府尹,他会帮你的。” “啊——”苏凝一时有些愕然。 盛鸿道:“晌午你同你爹说的那些打算我都听见了。” 望着已经迈出门外的背影,苏凝只好将那枚玉佩给收入了怀中,上前与家人一块儿送他们离开。 马车渐行渐远,苏凝一手牵着孩子,另外一只手被陈永生反握住。 “女儿,爹也回去了,明日盛将军便要带兵回军营,永生他——”苏清河回头看向夫妻二人。 “爹,您放心,答应过凝儿的事情我绝对能办的到。”陈永生朝着苏清河保证,亦是朝着苏凝保证。 见他如此,苏清河也没再多说,转身回了村里。 目送着他进了村里,苏凝便拉着陈仲怀的手往屋里回,只是还没走远,就被陈永生给拽入了怀中。 “仲怀,你先进去,爹有话要同你娘说。” “爹,那咱们还去老陈家送礼吗?”陈仲怀自然明白不可耽误爹爹“办大事”,但他更想快快去了老陈家回来,他可没忘记娘今晚答应了要一块儿睡的。 “你先进去等着。”陈永生的话里有些不耐烦。 陈仲怀麻溜的跑了进去。 苏凝被陈永生搂在怀里,一手拍着他的胸口:“对孩子这么凶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回去说?” 陈永生搂着她的腰,深邃的双眸倒映着她的面庞,“方才他和你说什么了?” 苏凝从腰间掏出那枚玉佩,递给他:“喏,说是让我替你保管。” 瞧着那枚玉佩,陈永生松开了她,抬脚进了屋里。 身后,苏凝长吁一口气,幸亏没被他看穿自己撒谎。 陈仲怀端坐在正房屋里的炕上,翻看着苏凝给二老买的东西,忽的想起什么,立马回了自己的屋里。 “相公,这些东西我拿着吧,你一个人抱着太辛苦了。”苏凝想上前替他分担些。 陈永生却不让她沾手,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仲怀,你好了没有?” 陈仲怀取了架子上的书,直接塞进了衣服里,跟着爹娘往老陈家去了。 老陈家。 因为陈富生考中了秀才,族中的长辈包括里正都十分给面子的来了,一同恭贺陈富生与陈老爷子。 院里热热闹闹的正吃着酒,席面还没有散。 陈富生听着众人的恭维声,喝的那叫一个面红耳赤,却也不忘表达自己绝不会忘记这些年爹和各位族人的相助。 吴倩茹端了菜上桌,想要劝陈富生少喝些,但瞧着陈老爷子高兴,那话便止住了。 陈民生与陈有生在旁陪坐着,根本插不上话。 女眷们则是躲在正房屋里用饭,不敢擅自出去,生怕搅了男人们的兴致。 陈有生瞧着众人正在兴头上,忍了一天,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打算将分家的事情说出来。 “爹,各位叔伯、里正,我、我有话要说!”陈有生手握成拳突然站起将众人吓了一跳。 陈保贵喝的微醺,面有不悦:“有生,赶紧坐下。” “哎哟,保贵啊,有啥话不能让孩子说,说吧!”陈田歪坐在一旁。 陈保贵岂会不知陈有生要说些什么,可这话不该当着族人和里正的面,否则他一家之主的面子往哪里搁。 “老二,你咋回事儿,爹说的话你也不听了,坐下!”陈保贵沉声道。 陈富生也立刻起身,上前拍着陈有生的肩膀:“二哥,今日难得大伙儿都聚在一块儿,你别这么扫兴,我可是考中了秀才的人,别犯诨。” “……” “二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陈民生起身想问,从未见过二弟如此模样。 酒壮怂人胆,陈有生抬手拂开陈富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退后一步对着众人开口:“我要分家,还请里正替我写一下分家文书。” “啥?”陈田打了一个酒嗝,仿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老陈家一向老实木讷的陈有生,居然有胆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分家的事儿,这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族里老一辈的人也都十分诧异,望着陈保贵。 陈保贵恨不得能上前踹他两脚,忍着怒意皮笑肉不笑:“他吃醉了酒,说的都是混账话,当不得真。” “爹!”陈有生一声怒吼。 正房屋里,杨絮起身想要出去看看,陈鱼与陈仲贤也立刻站了起来。 大周氏摔了碗筷,呵斥道:“老大媳妇,给我拦住他们,敢出去,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娘,我就出去看一眼!”杨絮低声道。 陈海燕与大儿子挡在门口,咬着下唇一脸为难:“还是听娘的话吧,你怀着孩子,身子不大方便。” “大嫂!” 陈海燕依旧挡在门口,只不过陈鱼趁着二人说话,直接从她的胳膊肘下蹿了出去,气得大周氏在屋里骂骂咧咧的。 陈玉珠在一旁连忙安抚,陈如英与陈仲勇二人趁机偷吃了几块儿肉。 “爹,我没有喝醉,老三考中了秀才,我没啥念想,只想和孩子她娘安安分分的过日子。”陈有生梗着脖子望着对面坐着的老人。 陈保贵被他的话噎住,什么叫安安分分的过日子,难不成老三考中秀才,他们家的日子就不安分了? “三弟,听大哥的话,甭闹了。”陈民生上前想要劝和一番。 谁知,陈有生根本就不让他靠近,直接一步朝着陈田冲了过去,拽着陈田的衣袖不撒手跪在他的身前:“里正,求您帮我做主,分了吧!” “这,这……”陈田面上十分为难,分家的事情,他哪里能做的了陈保贵的主。 砰的一声,碗盏碎裂在地,陈保贵猛的站了起来:“老三,你是翅膀硬了,嫌弃爹,嫌弃这个家了,是不?” “爹,我没有,我只想安安分分的过日子。”陈有生朝着陈保贵磕首,额头上满是泥巴。 陈保贵气得不行,“这个家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不会分,你想要分家,除非你不是咱们老陈家的人。” 第265章 以死相逼 陈保贵以死相逼想要陈有生妥协,族里的叔公、长辈们也是一力劝阻。 陈有生依旧不断的磕着脑袋,求陈保贵成全。 陈鱼瞧着大伙儿根本不顾自家爹的死活,直接跑进了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朝着大伙儿走了过去。 “爷,你不让我们分家,今晚上我就死在你面前,是你逼死我的。”陈鱼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双手牢牢的握住。 “鱼儿——”陈有生抬头,因为太过着急起身,差点跌倒在地,“你快把刀给放下。” “爹,你们别过来,你们敢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陈鱼眼里泛着红光,那决心一目了然,抵在脖子上的菜刀又逼近脖子一分,生生的划出一道口子。 月光下,众人瞧得清楚,那脖子处已然有了血迹。 陈田回头看向陈保贵,见他根本无动于衷,不由嘴里嘟囔了一句:“造孽!” 族里的叔公们吓得连忙往后退,有人开始劝和陈保贵,让他赶紧松口,哪怕是骗孩子也成。 可惜,陈保贵根本就不买账。 “你个死丫头,居然敢威胁我,我和老婆子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的拉扯你长大,你是猪油蒙了心吗?”陈保贵眼里闪着冷光,对着这陈鱼心里愈发的厌恶。 在老陈家,有一个苏凝敢忤逆自己已经足够了,不过区区一个丫头片子,也敢拿死动摇自己家中的地位? 陈富生在一旁附和:“爹说的没错,陈鱼你个臭丫头居然敢威胁长辈,活得不耐烦了?” 陈鱼冷笑:“你拉扯我长大,我呸,睁着眼睛说瞎话会遭雷劈的。” “你个赔钱货,你咒谁,毛都没长齐呼,也敢学那贱货在我家撒泼,你不撒泡尿照照,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想死,我成全你。”大周氏抓起屋檐下的扫帚,作势要朝着陈鱼走过去。 瞧着大周氏气势汹汹的模样,陈鱼握着菜刀的手微微一抖,心里一横,“是你们逼我的——” “娘,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院里一声娇呵。 众人望过去,只见杨絮挺着肚子已然站在了井口边。 陈鱼握着刀的手微微一颤,差点放下朝着杨絮冲过去,可她心里头却还想着旁的事情。 “爹,如果爷不分家,您记着,是他们逼死我和娘,还有未出生的弟弟的。” 陈鱼用另外一只手指着那些族人们。 陈田心里咯噔一下,这杨絮可不能死,万一死了,他身为陈家村里正该怎么同杨槐交代,更别提,他们还要同杨槐一块儿种棉花了。 “保贵,树大分枝,何必强留他们呢?”陈田上前一步开口相劝。 陈保贵一把甩开他的手:“里正,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你只是陈家村的一个里正,还轮不到你来劝我,这家,我说过不分,要死就让他们死,大不了,我再给老二娶一房回来。” “陈保贵,你——”陈田没想到他如此不听劝,朝着陈氏族人道,“各位叔公,你们可别忘了,杨絮可是杨槐的女儿,她要是出了事儿,杨槐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将我们全都告去衙门,别说陈保贵家里有秀才,就是天皇老子来了,那也不管用。” 只见其中一老者站了出来看向院里的人,拄着拐杖道:“你们家出了二房这样的,留着也不安生,倒不如分了,索性富生已经考中了秀才,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二叔公,您别被陈田的话吓住,那杨槐不过区区一个里正,他怎么可能会——”陈保贵依旧不松口。 被唤作“二叔公”的老者重重的敲着拐杖,“保贵,你是比我还老吗,怎么这般糊涂,人心都是肉长的,杨絮是他女儿,他能善罢甘休,别忘了,他里正的位置可是林大人给提拔来的,富生他算个啥?” 陈富生脸上不悦,之前他们还恭维自己将来肯定能飞黄腾达,这会儿因为二房的人,就将自己踩在脚下,这是人说的话? “二叔公,你什么意思,我秀才怎么了,我这次能考中秀才,下一次定然是状元,爹,您别怕,他们要死就让他们死——”陈富生扶着陈保贵。 大周氏握着扫帚作势就要朝着陈鱼身上打去。 陈鱼眼睛一闭,心一横,看向陈有生,无声喊了句爹。 陈有生面上惨白,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颗小石子直接打中了陈鱼的手,痛的她一松手,那菜刀哐当一声掉在了院子里。 一声闷哼传来。 大周氏举着扫把呆愣在原地。 地上,杨絮抚着肚子痛的哼出声儿来。 原来,在众人吵闹时,杨絮已然被陈玉珠和陈海燕强行从井边拽了过来,只是她看着大周氏要逼死自己女儿时,也不知是哪来的劲道,直接挣脱了二人的手,朝着陈鱼冲了过去。 大周氏那一扫帚便堪堪打在了她的肚子上。 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衣裳。 “娘——”陈鱼吓得扑上前去,陈仲贤也扑了过去。 陈有生强行站了起来,将杨絮抱在怀里朝着大周氏大喊:“娘,您怎么能打她,她可还怀着身孕——” “老娘才没打她,是她自己跑来的,关我什么事儿?”大周氏将扫帚丢在地上,退避三舍。 篱笆门被人踹开,苏凝立刻跑了进去,“二嫂,你怎么样?” 他们这才刚到老陈家就看见陈鱼拿刀威胁着要分家,可老陈家的人却熟视无睹。 若不是陈永生扔的那颗石头,恐怕她们见到的就是陈鱼的尸体了。 “苏凝,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啊——”杨絮痛的拽着苏凝的手。 苏凝瞥了一眼大周氏和院里的其他人:“你们等着,今日这事儿,咱们没完,鱼儿,去把武婆子喊来。” “四婶儿,我娘她不会有事儿吧!”陈鱼吓得哭了。 苏凝瞪了她一眼:“你再不去,你娘和你弟弟都保不住。” 陈鱼听了拔腿就跑。 “陈永生,这可是老陈家,你来做什么?”陈富生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来人。 第266章 孩子没了 院子里,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陈永生的身上。 只见陈永生将手上的布匹一股脑的扔在那桌子上,一手弯腰捡起地上那把菜刀,众人吓得立刻后退一步,生怕他拿着菜刀行凶。 “凝儿,先扶着二嫂进屋,外头的事情有我看着。”说罢,另外一只手直接扯着陈有生从地上站了起来。 来福浑身毛发倒竖,龇牙咧嘴的朝着陈富生低吼,逼得他们站在一处。 陈田望着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杨絮,皱着眉头:“苏凝啊,你是大夫,快给她看看,千万别出事儿。” 苏凝斜睨了她一眼,这会儿知道怕了,当时怎么不上前拦着。 “玉珠,你过来,帮我把她扶回屋里。”苏凝朝着陈玉珠喊了一嗓子…… 陈玉珠想都未曾想,直接朝她走了过去。 “不许去,谁敢过去,咱们老陈家便没她这个人!”大周氏一把拽住陈玉珠的手腕,凭啥让苏凝吩咐自己闺女。 “娘,二嫂她……” “这事儿是她们自己作的,要怪只能怪她福薄。”大周氏啐了一口,眼皮子都未曾抬过一眼,仿佛杨絮是多麽晦气一般。 苏凝强咬着牙,使出浑身力气,不等她将杨絮搀扶起,陈有生已然将杨絮给拦腰抱起,往东厢房去。 “仲贤,你跟着我去烧热水,仲怀你去把杏花婶婶喊来,让二牛的爹去杨家村通知杨里正,知道吗?”苏凝朝着两孩子吩咐。 陈保贵见苏凝完全将这院子当成是自家的,怒火蹭蹭的往上蹿,尤其是看到二儿子居然不嫌晦气,将杨絮抱起时。 “苏凝,你给我站住,这是我老陈家的院子,容不得你胡来,给我滚出去!”陈保贵上前一步,想要拦着她们,不让他们入厨房。 苏凝理都不曾理,身后陈永生与来福挡在了他的身前。 “给我让开!”陈保贵那双如同枯树般的手扯着陈永生面前的衣裳,来福直接一跃,将陈保贵撞到在地,前爪如钩按住陈保贵的腿。 “当家的!”大周氏吓了一跳,拿起扫帚就要朝着来福打去。 来福吼叫出声,獠牙在月光下渗透着寒光,那叫声分明就是狼声,众人吓得惊呆在原地。 “娘,你快回来!”陈富生与陈民生架着大周氏往边上站,这会儿子再看来福,眼神里全是惊恐,“陈永生,你居然敢在村子里养狼,你就不怕——” “来福是有灵性的,知道谁该咬,谁不该咬。”陈永生揉着来福的脑袋,双眸看向陈田,“里正,一会儿杨里正前来,你可想好了如何同他交代?” 陈田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永生啊,你也看到了,是大周氏拿着扫帚想打陈鱼,这杨絮她是为了——” 陈田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发现他的眼神如同狼一般,闪着寒光盯着自己。 “陈保贵,这事儿你必须给杨槐一个交代,那可是一条命。”陈田立马改了口风。 陈保贵被来福压在地上的腿动弹不得,想要起身,又生怕来福会直接一口朝自己咬过来,只能僵硬的瘫倒在地上。 苏凝端着一木盆热水,朝着东厢房去,一推开房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陈仲贤跟在她的身后,望着炕上的草席上全是血迹,小脸吓得惨白一片。 苏凝一步上前,推开陈有生,坐在炕头替杨絮把脉,这一号脉,心口钝的厉害。 这孩子保不住了。 “苏、苏凝啊,絮儿和孩子能不能保住?”陈有生站在一旁搓着手,脸上焦急万分。 苏凝望着眼前的男人,心里升起一抹厌恶:“你觉得保得住吗,二嫂为了分家已然没了孩子,你就打算站在这不动,外头的事情由我们给你解决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陈有生面色一白,嘴唇微微嗫喏着,喉咙哽咽,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望着炕上的杨絮,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陈仲贤见此,直接搬起屋里平时坐的小板凳,撒脚就冲出了房门。 “你还我弟弟!”陈仲贤直接将凳子朝着大周氏扔了过去,可惜他力道小,那凳子堪堪滚在院子中间,将众人吓了一跳。 “你个小畜生,居然敢对我动手,反了天了你!”大周氏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朝陈仲贤打去。 “行了,闹什么闹,没看到你当家的被一个畜生压着,孰轻孰重分不清?”二叔公拄着拐杖上前。 大周氏这才消停了些,甩开了陈民生扯住自己的手,“二叔公,你可要帮帮我们。” 帮肯定是要帮的,只是如何帮是个问题。 武婆子被陈鱼找了过来,见着自己弟弟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立马拽着他回屋,进了屋里才发现,陈有生正蹲在地上抱着脑袋。 陈鱼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的碎了。 “四婶儿,我把武婆婆找来了,我娘她,她怎么样?”陈鱼耸动着鼻子,眼眶发酸,却一直强忍着泪水。 武婆子一进屋被浓重的血腥味吓了一跳,见那盆子血水,立刻卷了衣袖:“再去打些热水来,作孽哦!” 这一声作孽让苏凝扎着银针的手微微一顿,可不是作孽,这都将将五个月的孩子,都快成形了,可却没了,任谁都瞧着不落忍。 “大人我已经保住了,小的就——”苏凝顿了一下,“武婆婆,这事你经验丰富,我回家去取药材,一会儿就过来。” 武婆子应了一声,掀开杨絮的衣衫,摸了一把她的肚子,陈鱼端着盆子进来时候,看着武婆子正扶着杨絮的腿,那血从她的手里不断流出来,直接转身拦着陈仲贤。 “仲贤,你再去厨房烧些热水,多烧些。” 陈仲贤听了话,转身去了厨房。 陈鱼端着热水这才进了屋里,望着原先那盆子里搁着血糊糊的一团,到底还是没忍住,潸然泪下。 武婆子接过陈鱼端来的热水,用帕子替杨絮擦着身子,一边擦一边道:“可惜了,是个男娃娃。” 陈鱼一抹眼泪,从箱笼里翻出了杨絮的衣裳,递给武婆子:“婆婆,麻烦你给娘换上。” 武婆子应了,麻溜的将杨絮身上带血的衣裳给换了下来。 第267章 她说她是女儿家,不值钱 从始至终,陈有生便木然的蹲在那儿一动不动。 陈鱼冷着一张脸,将那盆子血水端了过去,“爹,这是我们的弟弟,你看一眼。” 蹲在地上的男人,身子明显一颤,抬起头看向盆子里的那团血肉,脸色苍白如纸,蓦地,如同孩子似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陈鱼没有再哭,抱着那盆血水出了屋,瞧着满院子人与四叔对峙,端着盆子的手攥的愈发的紧了。 “陈永生,你既不是我们陈氏族人,又不是老陈家的人,这事不该归你管,赶紧让你的、狼让开,若是保贵出了事儿,我们阖族都不会放过你,你还想不想在留在陈家村?”二叔公拄着拐杖,恨不得将那拐杖戳到陈永生的脸上。 陈永生面上毫无波澜,他不开口,来福便一直不动,直到陈鱼走了过来。 “四叔,让来福放了他吧,我有话要同他说。” 陈永生瞥了一眼她手中端着的盆子,眉头微蹙,但还是让来福松开了陈保贵。 陈保贵得了机会,立刻撑地起身,站在陈民生的身后,心有余悸的看着来福。 “滚,你们够给我滚出去!”陈保贵指着陈永生的鼻子臭骂。 陈鱼上前一步,端着木盆走到大周氏与陈保贵的身前,眼里透着凶狠:“你们给我看清楚了,这是我弟弟,你们全部都是害了他的人,我弟弟的冤魂会永远跟着你,你,还有你!” 陈鱼端着木盆朝着老陈家的人挨个走了过去,直到走到大周氏的身前定定的站住,“我弟弟会缠着你,让你生不如死。” 大房一家不落忍,想要宽慰陈鱼,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三房的吴倩茹用帕子捂着鼻子,十分厌恶;陈玉珠扶着大周氏,见着那团血肉,听着陈鱼带着恶意的诅咒,眼中含泪。 “鱼儿,你甭这样说,我娘她——”不是故意的,这几个字,陈玉珠根本就说不出口。 大周氏望着木盆里略成形的血肉,血气上涌,再看向陈鱼,双眸里蹿起一蹙火苗,一伸手,重重的朝着陈鱼的脸上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陈鱼的半张脸立刻红肿一片,嘴角渗出一抹血迹,她没躲,依旧端着木盆,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容让整个老陈家的人都有些瘆得慌。 “你打呀,有本事你打死我,打死我,我就跟着我弟弟一块儿缠着你们。” “你——”大周氏的身子忍不住发颤,高举着手又是一巴掌。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打着。 “我们杨家的人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杨二郎顾不得栓牛车,先一步跑进了院子里,握住了大周氏的手腕,直接将她推搡在地,护着陈鱼在身后。 杨柳、杨槐进了院子,苏凝一手牵着陈仲怀一手提着草药跟在他们的身后。 “相公,你帮我把这药给熬了!”苏凝将手里配好的药材递给陈永生。 既然杨家的人来,他就没必要再插手护着。 陈仲怀去厨房里抱了些柴火,陈永生则是拎起一旁的小炉子往东厢房屋檐去,父子二人就在屋檐下熬药,来福守在守在一旁。 苏凝进了东厢房,武婆子立刻朝她走了过去:“孩子已经出来了,我先回去了。” 苏凝将一包药材递了过去:“这是我配的药,对你的头痛有帮助,您拿回去吧。” 一听这话,武婆子也不同她客气,拿了药,瞥了一眼蹲在屋里的男人,摇了摇头离开了。 苏凝坐在一旁的炕上,瞧着草席上那一滩晕染的血迹,看着杨絮苍白如纸的脸,声音略有些悲寂。 “她的身子非常虚,因为常年吃不饱穿不暖,落了一身的病症,虽保住了这条命,但往后只怕不会再有身孕了。” “鱼儿是个要强的孩子,贤儿也是个好孩子,有他们在,二嫂心里应该能好受些。” 得不到屋里男人的回应,似是自言自语般。 苏凝没有在意,继续道:“鱼儿曾对我说过,她想分家,想让弟弟能吃饱穿暖,想让娘不受奶的欺负,她宁愿伤了自己,也不要伤害爹娘,她说她是女儿家,不值钱。” “可那也是你和二嫂的孩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你这般软弱,分家怕是不可能了,不如放了她们娘三,给她们一条活路,和离了吧!” 角落里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望着坐在炕上的苏凝。 苏凝拔下扎在杨絮头上的银针,根本没有看向陈有生。 “我、不和离!”陈有生的声音十分沙哑。 苏凝将银针收好,起身下了炕,走到陈有生的身前顿住了脚步,话语里满是嘲讽,“不和离,她和孩子只有死路一条,就你这般,能护她们周全?” 陈有生的身子抖的如同筛糠子,炕上的杨絮早已经醒来,只是不愿面对,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打湿了衣襟。 门外。 陈永生见苏凝出来,立刻将小凳子递了过去:“如何了?” “已经醒了,等会把药给端进去,他们谈的怎么样?”苏凝接过凳子,将车仲怀与陈仲贤揽在身前。 陈仲怀握着帕子替陈仲贤擦着眼泪。 陈永生冷哼一声,谈的如何,自然是死不认账。 砰的一声巨响,杨槐将凳子踹翻在地,看向陈田:“我们杨家村是穷,但我们不是任由旁人欺负,这事儿既然你做不了主,那我明日一早便去云水镇状告晏大人。” 陈田没有出声,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陈氏族人却急的不行。 陈富生冷哼道:“上衙门便上衙门,我们还怕你不成,二房的人敢对我娘不孝敬,那可是天大的罪。” 杨柳将陈鱼护在身后,望着木盆里那一团血肉,破口大骂:“大周氏你个老货,我咒你们老陈家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将来死后给我的小孙儿当牛做马!” 大周氏被陈家众人牢牢钳制住,不能动弹,只得与杨柳对骂。 杨二郎当场就要动手打陈富生,却被杨槐给拉扯住 “陈秀才,杀人偿命,你甭拿那所谓的孝道压我们,逼急了,大不了咱们两家鱼死网破!”杨槐瞪着陈富生。 第268章 伤了身心 这话一出,众人的心中凛然。 他们陈氏一族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秀才,怎么能让区区一个杨槐给毁了。 二叔公站在一旁与众人低声嘟囔着,片刻之后,拄着拐杖上前,避开那木盆里的“脏东西”,对着杨槐道:“杨里正,这事儿不过是个意外,孩子既然已经没了,咱们何必再去寻衅滋事,没得闹得两家都不愉快。” “我呸,你个半截子入了黄土的东西,你这话也说的出口。”杨二郎一口吐沫星子啐在来人脸上。 “娘,你进去看大姐,这里有我和爹在,断然给大姐和孩子讨个说法。” 杨柳揽着陈鱼往东厢房去。 苏凝将药倒入了碗里,陈鱼立刻挑了帘子让她进屋,杨柳一进了屋里,径直朝着陈有生走了过去,一巴掌便甩在了他的脸上。 “娘!”陈有生泪流满面的看着杨柳。 杨柳止住哭意,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甭叫我娘,我没你这个女婿,当初我就不应该拿女儿与你们换亲,陈有生,我告诉你,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桌上的茶壶被杨柳气得一下子推落在地,碎在陈有生的脚下。 陈有生没有避开,任由杨柳打骂,好似这般,他的心里也能跟着好受些。 炕上的杨絮听到杨柳的声音,挣扎着想要起身,被苏凝给摁住了肩膀。 “二嫂,把药喝了。” “娘!”杨絮朝着杨柳喊了一声,气息微弱。 杨柳囫囵的擦了眼泪,抬脚朝炕头走了过去,脸上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娘在这儿,女儿,你没事儿就好。” 杨絮的眼泪流的更凶了,苏凝端着药碗起身,给杨柳让位,“婶儿,让二嫂把药给喝了。” 陈鱼扯过弟弟的手站在炕下,望着杨絮便哭了起来。 “鱼儿,贤儿,娘没事儿,你们甭哭。”杨絮伸出胳膊擦拭着孩子脸上的泪水。 杨柳道:“快把药喝了。” 杨絮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支离破碎:“娘,女儿不孝,有件事儿想拜托娘。” “有事儿你就说,和娘还这么见外。”杨柳将药搁在一旁。 杨絮朝着陈有生看了一眼,见男人正低着头,根本不敢与自己对视,心里头如压了秤砣,略有些喘不过起来,可看着两孩子,终究还是狠下了心。 “娘,我要同有生和离,带着孩子回杨家村,您能不能收留孩子一段时日,等我好了——” 杨絮的话还没说完,杨柳立刻止住了哭意,“成,和离好,娘带你们回家,咱不在这儿,我这就去同你爹说。” 陈有生低垂着脑袋在听到和离二字从杨絮口中说出时,如同遭到了雷劈般,终于迈出了沉重的步伐,走到了炕前,一脸愧疚的看着杨絮。 “絮儿,我、我对不起你,我们能不能不和离,我去和爹说,咱们分家,这个家我一定分,咱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的。”陈有生哽咽着。 陈鱼一把推开陈有生,眼里充满恨意:“爹,如果你不这般懦弱,我和娘也会信你,但是你瞧瞧你,你还配做我爹吗,我多麽希望当时是你冲过去,而不是娘,弟弟没了,都是你害的。” 陈仲贤也跟着哭了出来。 被儿女指责,陈有生的心如同被人拿着刀子狠狠捅了一番。 杨絮心里头也是怨恨的,别开了眼。 苏凝将药碗捧了过去,宽慰着她:“先把药喝了,身子好些了,才能带着孩子们离开。” 杨絮闭了闭眼,转头喝下了苏凝喂下的汤药。 院子里,吵闹声、争执声不断。 东厢房的门猛然被人打开,杨二郎一步上前,朝着陈鱼道:“鱼儿,去拿床褥子,咱们回家去。” 瞧着杨家的人气势汹汹模样,苏凝立刻上前看向杨柳:“婶儿,路上注意些,甭太着急赶路,她的身子经受不住颠簸。” 杨柳拉住苏凝的手,双眸满是感激:“苏凝啊,多谢你了,等我们把这糟心的事都处理好了,我再带着孩子登门道谢。” 陈鱼将褥子递给了杨二郎,杨二郎瞧着炕上的杨絮,鼻头发酸,直接将那褥子裹在了杨絮的身上,抱着她就往屋外走。 杨槐则是抱起陈仲贤,唤了一声杨柳,浩浩荡荡的带着孩子们离开。 老陈家的人没有想到杨槐居然敢这般行事儿,刚要上前拦着她们,却见来福一个猛扑,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直到杨槐赶着牛车离开,他们也没敢挪动一步。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是谁都不曾想到的,杨家的人走了,众人便将火力转移看向陈永生。 陈永生抱起陈仲怀,不等她喊苏凝的名字,苏凝已经出了屋里。 “咱们也回家吧!” “嗯。” 苏凝摸了摸来福的脑袋,瞥了一眼被众人护着的大周氏,声音骤冷:“孝敬您的东西给您搁下了,您放下,往后您死了,我们照样孝敬您,只不过不晓得将来老陈家的祖坟里有没有您一席之地。” “你个毒妇,居然——” 身后是大周氏的嚷嚷声,苏凝与陈永生没有理会,来福走在他们的身后,不忘回头朝着院子里的再次吼了一声。 明明是一个佳节,却被这等子事情闹得没了心思,苏凝走在路上,望着那轮明月,莫名觉得心绪烦闷。 陈永生抱着陈仲怀,察觉她的心情,一手牵起她的手,往身前带了带。 苏凝仰着头看了眼陈永生,四目相对,她的心里这才安慰了些,将头依在他的胳膊处。 和离的事情并没有谈拢,杨槐这般带着孩子们回村,心里头憋着气,赶着牛车的手不由捏紧了绳子。 杨柳照顾女儿,望着他的脊背,低声道:“当家的,赶慢着些,女儿难受。” 杨槐立刻松了些绳子,将牛车赶得稍稍慢了些,杨二郎将两孩子护着,望着杨絮惨白的脸,心里头不是滋味。 “爹,明儿一早咱们便去府衙,必须让姐同他们家和离。”杨二郎道。 杨槐重重的点了点头,不光是要和离,还要让大周氏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才对得起他失去的孙儿。 第269章 给他特制的药丸 回到家中。 锅里还烧着热水,灶台里的柴火已经快燃烧殆尽。 一家三口洗漱过后,躺在正房外间的炕上。 陈仲怀躺在中间,一会儿回头看着苏凝,一会儿回头看着陈永生,怎么也不肯睡。 “爹,你明日真的要走吗?”陈仲怀抱着陈永生的胳膊。 陈永生揉着他的发顶,“还记得爹交代过你的事情吗?” “记得”陈仲怀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凝忍不住凑上前去:“你交代孩子什么事儿?” “秘密!”父子二人异口同声的看着苏凝。 苏凝冷哼一声,不满他们二人瞒着自己,刚往边上挪了挪,就被陈永生扯入了怀里。 夏日的风穿堂而过,房间里熏着艾草的味道,苏凝忍不住揪着陈永生的胳膊,示意他赶紧松开,孩子还被卡在中间了。 只是,她一低头,陈仲怀已经睡了过去。 也是,闹了这么一出,孩子跟着前前后后跑了不远的路。 苏凝的手刚想抚上陈仲怀的脸颊,还没搭上,就见着陈永生坐起身来将孩子放在了身后,挨着炕里头。 “你干嘛,孩子万一醒了怎么办?”苏凝蹙着眉。 陈永生躺在她的身侧,一伸手重新将她捞入怀中,抚摸着她垂在炕上的秀发,声音略有些低沉:“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去南浔镇上?” 苏凝原本在他怀中猫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听了他的话,身子一僵,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 问题一问出来,又觉得自己有些傻,她做的事情,他有什么不知道的。 陈永生把玩着她的秀发,硬朗的下颚抵在她的发顶,似要将她揉进骨血中一般:“若是年前不交战,我或许能回来。” “真的?”苏凝人不足抬头,微微后退一步,眉眼里闪着星光。 陈永生一低头,亲了亲她的红唇:“不确定。” 苏凝原本还十分高兴,这会儿直接拉了脸,什么嘛,简直就是在拿自己开涮。 忽的想起什么,悄悄的从炕上爬了起来,从炕头上取出一小匣子,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你把眼睛闭上。” 陈永生也不问,坐起身,乖乖的闭上了眼睛,脖颈处微微一凉,属于她的味道近在咫尺。 “这是什么?”陈永生摸着脖颈处挂着一小葫芦模样的银饰。 葫芦只有拇指头大小。 苏凝与他对坐着,当着他的面,小心翼翼的拧着葫芦栓,瓶身分离,从里头倒出了几粒棕色的小药丸。 “这是我废了好些功夫才研制出的药丸,我是不愿你用的,但是,万一,万一遇到了危急时刻,你就吃下两粒,它能护住你心脉。” 这药丸里头放了回心草,是同12580系统兑换的,研制药丸时,还掺入了灵泉水,但她不敢多放,只滴入了几滴,拿家中饲养的兔子试验了过后,这才敢给他。 苏凝将药丸放了回去,重新给拧上,丝毫没有发现陈永生的情绪波动。 “我会平安回来的。”陈永生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嗯。”苏凝回拥着他,她信他说过的话。 翌日。 天微亮,苏凝猛的翻身坐起,瞧着桌上摆着的早饭和旁边搁着的包袱,松了一口气。 “娘,您醒了!”陈仲怀捧着碗从外头走了进来。 “你爹呢?” “爹在外头劈柴,一会儿就来。”陈仲怀将碗筷摆放好。 苏凝急急的下了炕,随手挽了头发,站在屋檐下,看着前院里忙碌的陈永生,嘴角微微上勾,见他朝着自己走过来,立刻去旁边的盥洗室洗漱,同他吃了早饭。 “等会先送你去张府,我再去府衙找盛将军。”陈永生给她舀了一碗粥。 苏凝神色一顿,央求着:“我不能去送送你吗?” “别送了,昨夜不是都说好了,有什么事儿,你就给我去信。”陈永生喝着碗里的粥,给母子二人夹了一筷子菜。 苏凝哪里还有心思吃饭,起身就朝着炕上的包袱走了过去:“我再去看看,万一带的东西少了怎么办,离的那么远,万一——” 她还未起身,陈永生便拽住了她的手腕,眸光深邃,异常坚定。 苏凝无奈只好坐下,恹恹的吃了早饭。 陈仲怀吃完了最后一口,先下了桌子,给爹娘留了空间,去前院将兔子给喂了。 就算她再怎么拖拖拉拉,陈永生都一直静静的坐在跟前,等着她弄好,这才唤了陈仲怀,准备出发。 云水镇,张府门前。 看着陈永生的背影,苏凝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张逸轩取了帕子刚想递上前去,就见着陈仲怀已然举起自己的帕子朝着苏凝道:“娘,您别哭,我会陪着娘的。” 苏凝接过他的帕子,擦了泪水。 张逸轩讪讪的收回了手中的帕子,请了母子二人进了屋里。 同济堂被封,张广白便只能留在府内,好在贺章之能够多留些时日,二老是同僚,那话题自然便不少。 “师兄,这些都是你从东莱带回来的种子吗?”苏凝望着库房里堆放的麻袋,一时间有些咂舌。 张逸轩笑道:“我若不带回来这么多,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再去一趟?”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凝连忙摆手,这可是张逸轩冒着生命带回来的。 “我同你说笑,你也当真?”张逸轩瞥了一她一眼,“这是藏在贾府的货船上运回来的,今日我陪你一块儿去陈杨两村,尽快将种子给分配了。” “好,只不过有一件事儿我想听听师兄的意见。”苏凝咬着红唇。 “什么事儿,你说来听听。” 苏凝便将昨夜老陈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张逸轩,因为之前答应过棉花种子也要让陈家村种,可昨晚上已经闹得不愉快,她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这事儿他也问过陈永生,可陈永生的回答却是—— “你没问过你家相公?”张逸轩挑眉。 “相公说我若是有拿不定主意时,有什么难的事情便同你商量。”苏凝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张逸轩暗中鄙视了一番,这个陈永生可真是什么都算尽了。 行,他就当一回恶人就是。 第270章 大周氏入狱 “师兄?”苏凝挑眉望着张逸轩。 张逸轩侧身走向那麻袋,打开那麻袋里头的种子道:“这次带回来的作物,只适合杨家村种,当然棉花种子十分适合两村播种,这事儿我去同两位里正说,你就跟着在后面将每村每户领了多少种子记下便是。” “好。”苏凝松了一口气。 张逸轩领着母子二人去见了张广白,苏凝将一匣子送了过去,对着张广白道:“师父,这是我研制出的药丸,你下次若是去贾府,便让贾政服下。” 望着匣子里那枚药丸,张广白忍不住嗅了嗅,只闻见几种常见的草药:“你这药能够治疗贾坤的病症?” “试试吧,万一能行呢!”苏凝没有多过多解释。 张广白见她不说,也不强求,这枚药丸里掺杂的几味药材,他心里头还是有数的。 “成,明日我就拿去给他,你也甭担心,永生跟着盛将军,不会有事儿的。” “我知道,师父!”苏凝点头应了。 张逸轩便吩咐府里的小厮去外头雇了好几辆牛车,带着母子二人去了杨家村,分发种子。 一路赶到杨家村,已然是临近晌午。 陈仲贤与陈鱼正在院子里守着药炉子,听到外头的动静,立刻起身张望,待看见牛车和苏凝的身影时,便朝着里头唤了一声。 “婶儿,我同师兄把种子给运过来了,您让杨叔将村民们都聚来,咱们好分了。”苏凝跳下牛车,抬脚便进了院子里。 陈仲怀跟在她的身后。 瞧着母子二人如出一辙的动作,张逸轩行云流水般缓缓下了马车。 一听要来分种子给大伙儿,杨柳立刻迎了众人进屋,一脸愧然:“苏凝,你叔他领着二郎去府衙了。” “我知道,您去召集大伙儿也成。”苏凝握着杨柳的手。 杨柳一拍大腿,立刻醒悟:“成,我这就去把大伙儿喊来,你们先坐会儿。” 苏凝搬了凳子递给了张逸轩。 张逸轩并没有坐下,反倒是看着陈鱼守着的药罐,闻着那药味,瞥了一眼苏凝,“你配的?” “嗯,山里头药材多,家里头晒了些,没想到能有用到的一天。”苏凝扯出一抹嘲讽。 张逸轩见孩子把药端进了屋里,听到里头虚弱的说话声,跟着摇了摇头。 不多时,杨柳便将乡亲们都唤了来。 苏凝连忙起身,刚要出面,却被张逸轩给拦了下来。 “各位,本来这种子该提前给你们,只是路上遇到了海匪,耽误了些功夫,所以啊,我在此强调些,这些种子来之不易,大伙儿要物尽其用,可明白?”张逸轩负手站在篱笆门前朗声道。 大伙儿异口同声应了,都晓得种子来之不易。 “之前你们签的文书,我和苏娘子都已经拿在了手上,你们将各自的田地报给她,再同她取种子,事有轻重缓急,先种棉花,你们可明白?” “张公子放心,我们明白。”乡亲们应了,便挨个排队上前。 陈鱼喂了杨絮吃完药,十分有眼色的替苏凝搬了桌椅板凳,杨柳则是站在一旁听着,免得有人虚报。 这次分种,不光是分了棉花,其他的种子都一并分了,但是种植的法子,苏凝没有说,只道让里正教他们。 大伙儿分到了种子,面上是掩饰不了的高兴。 各家各户的地里早就拔完了番薯,垄好了地垄,只等着种子一到,便种下。 待分完了最后一户,苏凝这才合上了册子,将早早就准备好的种子交到了杨柳的手中。 与此同时,府衙内。 陈永生找到了盛鸿,拒绝了他的好意,要求归入穆琰手下那支队伍中。 盛鸿拗不过他,只能应承。 前头公堂上,传来一阵阵的哭声,陈永生充耳不闻,跟着将士身后,去寻了穆琰。 “大人,我娘她不是故意的,您怎么能关押她?”陈富生站在公堂内,拱手质问。 杨二郎与杨槐跪在一边,磕首道:“求大人做主,让我们两家和离,草民的女儿已经被她们折磨的不成人形,如今没了孩子,若是再留在陈家,只怕命都没了。” “杨槐,你胡说什么!”陈富生冷喝。 大周氏吓得哆嗦着身子,软倒在地上。 陈保贵则是被陈民生搀扶着,一家子老老少少围在府衙门口。 晏安颇有些不耐烦,若不是方才盛将军递来话,这种案子他根本就不想理会,由着两村的里正私下解决便是。 “本官允了,将这大周氏押入大牢,小惩大诫。”惊堂木一派,晏安离开了公堂。 陈富生没有想到晏安如此果断,想要追上去,却被公堂内的衙役给拦了下来,大周氏也被拖了下去。 “娘——”陈玉珠冲上前去。 大周氏被人拖拽着,回头泪眼婆娑的喊着陈保贵和陈玉珠。 陈保贵脚下一歪,差点没有站住,幸亏得陈民生护住。 “你们好狠毒的心!” 杨槐从袖子里掏出早上在云水镇让人抄写的文书,杨二郎则是掏出了红泥,面有不善的望着众人身后的陈有生。 “陈有生,你若还是个男人,还为了我姐着想,就把这手印摁了。” 陈有生猛的抬起头,望着那文书踌躇不前。 陈保贵拦在他的身前:“这和离的文书凭什么任由你们写,富生,你看看上头都写着什么?” 陈富生一步上前,不等他扯过那文书,陈有生已然先一步,径直摁了手印在上头。 一式两份,摁了手印之后,他才敢稍稍抬头看向杨二郎:“孩子她娘怎么样了?” “不劳你操心,等我姐按了手印,文书我亲自给你送过去。”杨二郎将文书递给了杨槐,父子二人阔步离开了府衙。 等他们走后,众人立刻围上前去,七嘴八舌的惹得陈保贵头疼。 “爹,娘怎么办,您快想想办法啊,爹!”陈玉珠扯着陈保贵的衣袖。 陈民生也在旁道,“爹,娘哪里能待在牢里,这不是要了她的命!” 陈保贵揉着太阳穴,抬眸看向陈富生。 陈富生刚要开口,胳膊被人一掐,只听吴倩茹道:“爹,咱们回去商量。” 第271章 给两村分配种子 杨家村。 杨槐父子二人赶着牛车回来时,发现院子里站着的人,立刻朝他们走了过去。 “张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杨槐指着停在外头牛车上的麻袋。 张逸轩笑着同他解释:“才回来没几日,带回来的种子已经挨家挨户都分下去了,这是账册,你也拿一份,到时候收棉花时心里也有个数。” 杨槐闻言,接过那存档,一时有些羞愧:“张公子,这上头我怕有些看不懂。” 他们庄稼人能有几个是认识字儿的。 苏凝合起另外一份上前:“杨叔,贤儿那孩子认得,这上头也没啥,你要是觉得哪不对,就问仲贤。” 这话可让杨槐一家诧异,老陈家那些人,能舍得让孩子去识字儿? 陈仲贤将药炉子里的火撤掉,蹬蹬瞪的跑到众人面前,仰头看向杨槐:“爷,我跟着仲怀学过,这上头的字我都认识。” 苏凝登记的时候,他可都在一旁瞧的清楚。 杨槐一听这话,摸了摸他的脑袋:“是个有出息的孩子,那你们晌午留下来用饭,老婆子,你去安排。” 杨柳连忙应了。 张逸轩却打断了他们的话:“不了,我们还得去陈家村一趟,这棉花种子还得分给他们种下才是。” “张公子,陈家村的人他们——”杨二郎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杨槐给拦了下来。 张逸轩明白他们要说什么,但是两家的恩怨不能牵扯到全村人的头上,更何况,种植棉花是首要的任务,必须得两村里头合种,这才能为军中将士们提供足够的棉衣。 “张公子,你放心,种子我们是不会浪费的。”杨槐还是能拎得清的。 “好,既然如此,那你们忙,我们先去陈家村了。”张逸轩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收拾的苏凝母子二人。 一步上前,替她们拿了册子和笔墨。 陈仲怀撅着小嘴,满脸不乐意的跟在他的身后。 等到了陈家村,陈田望着苏凝的神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再听张逸轩所言,当下便替大伙儿都应了。 与杨家村的人一样,每家都得了棉花种子,从苏凝处听了种植的法子,便想着下晌就开始种起来。 “苏凝啊,永生可跟着盛将军走了?”陈田搓着手,对上苏凝的视线,一时间有些难为情。 苏凝点了点头,没有与他多说。 陈田见她要走,急的连忙拽住了她的胳膊。 见此,张逸轩上前将二人分开,面色不悦:“里正,怎可对她们母子二人动手?” “不、不是,我是有事儿想同她说,张公子可千万别误会。”陈田连忙摆手解释。 “什么事情?” “是这样,杨槐把老陈家一家告上了衙门,晏大人不仅仅允了二房夫妻和离,还把大周氏给羁押了起来,你看,能不能同大人求个情,这事儿就算了。”陈田支支吾吾的对着苏凝道。 呵,这陈田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大周氏那老妪婆进了牢房最好,让她受些教训,免得成天惹是生非。 “里正,我一个妇人,哪里有那么大的脸面去求晏大人,再说了,她被关押,与我有什么关系?”苏凝一手牵起陈仲怀转身离开。 陈田还想再追上去说两句,可却被张逸轩给拦住了,只听他道,“若是再那这等子污遭事儿来烦她,大周氏也不必回来了。” 说罢,也不管陈田是何表情,转身追上了苏凝母子二人。 牛车已经吩咐他们先回了云水镇,张逸轩侧身走在母子身旁,瞧着晌午都快过了,不由捂着肚皮看向苏凝。 “师妹,师兄替你奔波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肚子也饿的不行,你看能不能去你家中吃口饭,喝口水?” 如今陈永生不在家里,按道理她应该避讳些。 可当她抬头瞧着张逸轩被晒得微微有些泛红的脸,心里到底还是不落忍,“成,只要师兄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张逸轩嘴角向上勾起,狡猾的如同狐狸。 陈仲怀换了另外一只手牵着苏凝,故意走在二人的中间,拉开这只狐狸与自家娘亲的距离。 “仲怀,你昨日寻的蘑菇是在哪里找到了,能不能带娘去看看。”她想要去找菌种,大量培育起来。 陈仲怀眯着眼睛指着前面的小溪:“就在下游,娘我带你过去。” 说罢,扯着苏凝的手飞奔去河边。 张逸轩瞧着母子二人丢下自己个不管,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到了小溪下游,陈仲怀找到昨日看见的那根腐朽的木头,指着那木头道:“就在这挖的,还有好多都在草丛里。” 苏凝挽起袖子,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细枝拨弄着那腐朽的木块,在缝隙中还真找到了菌种。 这根朽木也非常适合培育蘑菇,瞥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张逸轩,嘴角一扬:“师兄,这根木头麻烦你帮我抱回家吧。” 陈仲怀又在草丛里扒了不少的蘑菇,用衣裳下摆兜着,向苏凝炫耀。 张逸轩拿她们无可奈何,十分嫌弃的抱起那朽木,一股子烂泥味扑鼻而来,熏得他差点吐了。 好不容易到了家里,张逸轩说什么也不再抱着这块破木头,直接丢在了地上,吓得苏凝生怕他弄坏了上面的菌种。 “你说要培植这些玩意儿?”张逸轩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端起桌上的凉水灌了一口。 苏凝检查无碍后,抱着那木头搁在屋檐的阴凉处,来福嗅了一会儿,又趴回了老地方乘凉。 这几日天热,它虽被苏凝剃了毛,但依旧热的很,不大愿意动。 “师兄,你可别小看着东西,等我到时候与陈虎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在山里头寻些,说不定还能寻到别的。” “别的?”张逸轩皱着眉头。 “对啊,小溪边有蘑菇,那山里头环境也能生出这些,说不定还有鸡枞菌、木耳了!”苏凝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厨房,“师兄,中午咱们随便吃点,等下晌你回府了再让府里的人做。” 张逸轩没接话茬,瞥了一眼搁在屋檐下的朽木。 第272章 救大周氏的法子 晌午饭,张逸轩吃的颇为舒坦,找了一个阴凉处慢悠悠的喝着凉茶,一阵风袭来,吹的他不想离开。 陈仲怀捧着一本书,双眸瞪得像铜铃,搬了小板凳与他坐在一处,原本这地就是属于他的。 “仲怀,你读的什么书,让我看看!”张逸轩放下茶杯,伸手上前询问。 陈仲怀将小身板一扭,冷哼一句。 哟,这小子脾气还挺臭,张逸轩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苏凝收拾妥当,从厨房出来,瞧见二人坐在阴凉处,笑着道:“师兄,你怎么还没走,难不成想赖在我这儿?” 张逸轩清了清嗓子,这玩笑可不能开。 “我见你也领了七亩地的棉花种子,可是打算种?” “嗯,好歹能出一份力,师兄若是有时间,不如将棉衣的规制和数量先打听打听,等将来收了棉花,我们也好心里有数。”苏凝揉着陈仲怀的脑袋。 张逸轩没想到她如此着急,“你放心,这事儿我会递折子问问,你要不要我派人来帮你种?” 七亩地,如今陈永生不在家里头,她一个妇人,哪里能种的了。 苏凝连忙推拒了他的好意,这事儿她已经同陈启业夫妇二人商议过了,两家一块儿种,反正这些都是为了将士们做的,他们赚个手工钱。 而这些也都是大伙儿商量好的,毕竟种子可是张逸轩从东莱带回来的,今年先紧着军中将士,来年的收成便是大伙儿各自的。 张逸轩见她不愿意麻烦自己,也没强求,搁了手中的茶盏,拍了身上的尘土,便准备回云水镇了。 临走时,瞥了一眼苏凝,让她有困难就来寻自个,毕竟师兄妹一场。 苏凝十分感激。 老陈家。 众人盯着桌子上的那包麻袋若有所思,陈田方才已经来过,将苏凝的意思已经明确的告知了陈家众人。 陈老爷子抽着旱烟,一口接一口,他不说话,旁人却急的不行。 “爹,三弟妹出的法子不行,这事儿还得靠三弟出面,实在不行,咱们一家去府衙给官老爷磕头,让他放了咱娘!”陈民生道。 陈玉珠红着眼眶跪在陈保贵身前,“爹,娘她再有不是,可到底是咱们家里人,您就救救她吧。” 陈海燕瞧着兄妹二人如此哭求,可陈保贵却不为所动,上前一步,搀扶起陈玉珠。 “妹子,你别着急,咱们大伙儿再想想办法,民生,你说的法子万一惹怒了官老爷,到时候娘没救出来,咱们全家都搭进去了。” “那你说怎么办?”陈民生是真的急了,朝着陈海燕大吼。 陈海燕面上迥然,心里头也着实委屈。 吴倩茹拉扯着两孩子缩在角落里,听着众人的话,心中暗忖,这大周氏最好永远关在牢房里别出来。 陈保贵抽完最后一口旱烟,觑了一眼坐在边上不说话的三儿。 “富生,你平日里那些同窗可有没有什么门路,且出去打听打听,探探晏大人的口风。” 陈富生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头,还别说,他还真有这么几个同窗,能走走门路,只不过嘛—— “爹,这同窗叙旧,难免少不得去望江楼喝上几杯,这银子——”陈富生捻着手指头看向陈保贵。 陈保贵磕着旱烟杆子,对着陈玉珠道:“去里屋看看,你娘把银子藏在哪里,取一两银子给你三哥。” “是,爹。”陈玉珠连忙去屋里取。 陈富生却有些不大乐意:“爹,一两银子哪里够,这总要给人些好处,至少得五两吧!” 众人听了这话,皆是看向陈富生。 陈保贵心里头跟明镜似的,一边磕着旱烟杆子一边继续道,“你且先同他们吃饭,等有了门路,能把你娘弄出来,我再给你。” “爹,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陈富生跳下炕,夺过陈玉珠手里的一两银子便出了门。 “老大,你且跟着一块儿去,免得他吃醉了酒,一个人回不来!”陈保贵可不傻,不可能让这六两银子白白花了。 “是,爹。”陈民生立刻追上了陈富生。 等二人走了,陈保贵这才看向剩下的人。 “如今你娘不在屋,做饭的事情就交由玉珠和如英。” “爹,这事情我们来就成。”陈海燕上前道。 吴倩茹也在一旁附和。 陈保贵却道:“剩下的人跟着我去地里垄渠,咱们学着些旁人,将这棉花种了,等到了冬日,你们每个人都在家里做棉衣。” “爹,这恐怕不妥吧!”吴倩茹松开了两孩子。 “有何不妥?”陈保贵看着眼前的妇人,审视着她。 吴倩茹低声道:“之前富生不是说了,他得去镇上教书,这种棉花,做衣裳这事儿,怕——” “我没说不让他去,他教完书再回来,你留在家里头照料着,如今二房没了人,里里外外少不了缺人手。” “可是——”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陈保贵下了炕趿着鞋子瞅了一眼一直闷不吭声的陈有生,抄起旱烟杆子,领着陈仲毅出了家门。 吴倩茹脸上露出一抹愤恨不平,陈玉珠有心想上前劝两句,可到底还是不敢招惹她。 因着村里要种棉花,少不得要忙碌,学堂便接着沐休。 “爹,种棉花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我已经同杏花姐他们家商量好了,先种咱们家的七亩地,再种他们家的。” “那哪里成,我也来帮忙。” 苏凝拧不过他的脾性,索性便由着他了,下晌大伙儿便扛着农具纷纷下了地里。 各家各户的地里头都已经翻整过,如今只需要修垄点种就成。 姚杏花一家三口也扛了锄头过来与他们会合,见苏凝他们三人已经下了地,不由吆喝了一声。 这一声引得地里的人都抬了头。 “苏凝啊,你这地修整的不错,幸亏当初收了粮,咱们大伙儿听了永生的意见,提前准备好了。”姚杏花下了地里道。 苏凝不置可否。 “对了,永生他可出发了没?” 苏凝望着天色,这个时辰他们应该已经出了云水镇了吧。 第273章 从家中偷跑出来 出了云水镇,往西北行了数十里路,整个队伍才在一片林子里停下了脚步。 一个个穿着号服的小兵正在林子里捡着干柴,身手好的将士们则是在打猎,准备晚上在此安营。 盛鸿围坐在火堆旁边,眼神一直盯着在林子里不停穿梭着的背影,肃穆的脸上带着些少有的柔和。 “将军,这不是陈家村的那位,怎么会跟着我们一块儿离开了?”范仁勇朝火堆里扔了一根树杈, 霹雳的火光瞬间炸的四处飞起。 盛鸿收回了目光:“从军的都是好儿郎,你且吩咐下去,今晚都警醒着些,等回了军营,将此次穆琰提拔上来,他们这次立了不少的功劳。” “是。”范仁勇立刻应了。 见他不走,还坐在自己身旁,盛鸿蹙着眉头道:“可还有什么事情要禀报?” “将军,范校尉他也是一时过错,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范仁勇到底还是为了他开口求情。 可这不求情还好,求了情,盛鸿更加觉得不能再纵容他们叔侄二人。 “让他从头做起,校尉一职等他什么时候立了功再复职,编入穆校尉队伍里。”盛鸿冷声道。 “将军,这——” “怎么,你还有意见?”盛鸿不怒而威。 “没有,那属下先退下了。”范仁勇起身拱手离去。 盛鸿瞧着他朝范统走去,心中冷嗤,并么有忘记张广白对自己说过的话。 林子里传来惊呼声,盛鸿寻着那声音走了过去。 陈永生猎了一只獾子。 “永生哥,苏大夫怎么舍得让你去从军,你这打猎的本事又精进了。”同村的陈光绪帮陈永生提起了那只倒在地上的獾子。 杨二郎则是捧了些野果子过来,瞧着那獾子也十分佩服。 陈永生憨笑着揉了揉发髻,“她本不愿的,是我执意要来,这獾子你们先提回去,我再看看。” “永生哥,我陪着你一块儿去。” “我也去。” “我也去!” 众人一同附和着。 陈永生也不恼,由着他们一块儿跟着。 穆琰在旁边的草丛里逡视了半晌都没找到一只兔子,有些嫉妒陈永生,但到底没跟着一块儿去。 “属下参见将军!”穆琰瞧着盛鸿突然走了过来,不免心里一惊。 盛鸿拍着他的肩膀沉声道:“此番回去后,校尉一职便是你的了,你可别辜负我的一番期望,好好带领着手下的人。” 闻言,穆琰心中大喜,可面上却有些迟疑:“大人,校尉一职向来是范统的,那他?” “他犯了错,自然要罚,让他归入你手下,等往后立了战功,再复职。” 这话已经再明了不过,穆琰心中这才稍稍有了底儿,将方才的不快抛诸脑后。 林子里传来一阵沙沙声,动静还不小,见此,众人蹲在草丛里,皆是等着陈永生示意。 陈永生眉头微蹙,按道理说,这林子很小,不该出现很大的猎物,瞧着这草丛里的动静,一时间竟有些拿捏不准。 搭上箭羽,自制的竹弓也被拉的有些变形,对准那草丛。 哗啦哗啦—— 陈弘武只觉身子畅快了许多,随手拽了旁边的草叶子解决好“大事儿”,刚起身想要将裤子提起来,只听嗖的一声,耳边堪堪飞过一只箭羽,吓得他差点跌坐在自己的排泄物上。 “弘武,怎么是你?”都是一个村子的,大伙儿自然认得这臭小子。 陈弘武一头冷汗,险些吓得尿了裤子,慌忙的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永生哥,你这箭若是再偏些,只怕要射我一个窟窿。”陈弘武厚着脸皮,背上背着一个包袱。 陈永生黑着一张脸,若不是他及时改了箭道,别说一个窟窿,怕是要了他的性命也使得。 “你跟来做什么?” “永生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当然是跟着你来一块儿从军的。” “真的,弘武,你真的跟我们一块儿吗?”陈光绪搂着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那是当然。” 瞧着二人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陈永生只觉得脑仁疼。 他本就是托了关系才从了军,如今再加上一个陈弘武,难免会让人引起怀疑。 “弘武,你别闹了,赶紧回去,免得里正担心你。”陈永生将弓箭背在背上。 陈弘武不满,拦着他的去路,望着他身上穿着的号服:“凭啥你能从军我不能,我的事情我自己说了算,你如果不让,大不了我自个儿去求将军。” 说罢,不管不顾的朝着人马跑了过去。 “糟了,得坏事儿!”陈光绪一跺脚。 陈永生立刻追了上去,还别说,这陈弘武脚程还挺快。 将士们瞧着有一人冲着他们将军跑过来,纷纷抽出腰间锃亮的配刀。 “盛将军,抓到一个可疑的人。”将士拎着陈弘武的脖颈,押着他上前。 盛鸿瞥了一眼陈弘武,上前询问:“你是?” “将军,我是陈家村的人,我想跟着将军一块儿上战场上杀敌人。” 呵,口气倒是不小! “将军,此人形迹可疑,不如——”范仁勇在旁提了建议。 盛鸿冷声道:“寻了陈家村的人来问问,若是认识便收了,如今两国交战一触即发,他愿意跟着咱们,也不能辜负他一腔热血。” “可是——”范仁勇还想再说什么,但人已经被带了下去。 穆琰望着陈弘武,又瞥了一眼陈永生,心中不断腹诽,但面上还是十分和善,让他归了队伍中。 陈弘武心满意足的跟着大伙儿坐在篝火前,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陈永生烤着的獾子肉,将熟透的肉分给了大伙儿吃。 穆琰望着自己手上分得的一根大腿,再瞥了一眼陈永生手里拿着的小块碎肉,冷哼一声,大口大口撕咬着那肉。 他们还得行上三五日才能到达军营,体力十分重要,他才不会与这人客气。 盛鸿也吃了属下打的猎物,安排了看守的人,众人便打算席地而睡,等到第二日天亮再接着上路。 陈弘武与陈永生睡在一处,见着他望着夜空不睡,遂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这才睡了过去。 第274章 救出来了 三日后。 陈保贵站在门前眺望,不多时,便见着一辆牛车朝着他们过来。 陈富生搀扶着大周氏下了牛车,陈保贵与家中众人立刻迎了上去。 大周氏此刻如同疯子一般,披头散发,身上的衣裳也是脏兮兮的透露着一股子酸臭腐败味儿。 “哇——”一见着陈保贵,大周氏就嚎啕大哭起来。 陈保贵也不嫌她丢人,揽着她进了屋里,人只要没事儿,旁的都不是大事儿。 陈玉珠从未瞧过娘这般邋遢不堪过,连忙跑去厨房,陈海燕早早就已经烧了热水,提着木桶递给她。 “妹子,你提进去,好好宽慰宽慰娘!”陈海燕道。 陈玉珠重重的点了点头。 大伙儿都围在正房的门口,等大周氏梳洗干净了才进去。 陈保贵进了屋里,瞧着她侧躺在炕上,背对着大家,一声不吭的,不由摆了摆手,让众人都出去。 陈玉珠侧坐在炕沿上,一双手被大周氏牢牢的握住,陈保贵将房门插上,坐在一旁。 低低的抽噎声传来,陈保贵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娘,您受苦了。”陈玉珠落着泪。 大周氏撑着坐了起来,身子靠在墙上,精神上有些萎靡:“我算是瞧清楚了,二房那狼心狗肺的东西,是摆明了要我去死,他不是要分家,分,咱们让他死在外头,永远别进我这家门。” 她把在牢房里受的罪通通都怪在二房的人身上,丝毫没有反省自己的过错。 “行了,你少说两句,老二已经同那人和离了,你再嚷嚷有啥用!”陈保贵见大周氏还能骂两句,算是松了口气。 大周氏的头发散了一缕垂在额前,目光狠辣:“和离?岂能这么便宜那臭婆娘,明儿个等我身子好利索,我定要带着儿子打上门去。” “娘——”陈玉珠在一旁轻声唤着。 大周氏不依不挠的又骂了两句,屋外大伙听了也都各自散了,陈有生挪了步子,朝着屋里寻了和离的文书,揣着进了正房屋里。 他一进屋彻底惹恼了大周氏,手脚并用又是踹又是打,若不是有陈保贵拉扯着,恨不得将人给打死。 “你个畜生,老娘是养了白眼狼啊,掏心窝子对你们,你们倒好,狼心狗肺的,你滚,我再也不要见你。”大周氏唾沫横飞,歪坐在炕上。 陈有生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和离的文书送上前去:“娘,这是和离的文书,孩子她娘啥都没要,只带了孩子们走,您就别再为难她了。”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大周氏直接捡起地上的鞋子朝着他面门便是一砸。 陈有生也不躲,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 陈保贵已然见怪不怪,如今这老二瞧着有些不大对劲儿,许是受了刺激,浑浑噩噩的,但是让他干啥便干啥,毫无生气。 “有生,你先出去,等你娘消消气儿。”陈保贵将和离的文书塞入了他的手里,撵他出门。 身后大周氏依旧骂骂咧咧的。 “家里头人手本就不够,你是打算将老二赶出去,那将来谁给咱种地?”陈保贵磕着旱烟杆子里的烟灰。 大周氏扭了身子,袖子一甩:“我儿考中了秀才,想之不尽的福分等着我。” 富生能将自己个从牢里救出来,在她的心里,那就是有本事的。 陈保贵嗤笑一声,这老婆子只看得到表面上的东西。 “你能出来,那是我们使了六两银子,你以为你那秀才儿子能干啥?” “你胡说!”大周氏不乐意了,回头瞅了一眼陈玉珠,见老闺女垂着脑袋不敢去看自己个。 蹬蹬瞪的跑回了里屋,翻着想笼子,瞧着里头确实没了六两银子,脸一白,颤颤巍巍的出来了。 “你也甭难过了,如今地里头又种上棉花,我已经打算过了,让家里的女眷都做棉衣,赚些银钱,你就好生在家里头待着,往后甭再惹事了。”陈保贵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大周氏心里的谱子也摆的正,压低了声音询问:“老三去镇上教书你不同意?” “同意啥,也就你信他,老三和老三媳妇心思深着,你可当心着些。”陈保贵抽了一口旱烟。 大周氏却有些不以为意,心思深又怎么样,不照样得孝敬公婆。 陈保贵自然捕捉到大周氏的心思,又出言警告了两句:“你别把我的话不放在心上,在牢房里待了三日,你以为旁人还把你放在眼里,老大家是个好的,你——” 不等陈保贵把话说完,大周氏颇为不耐烦,“行了,我都知道了,地里那棉花可种完了,要不要我帮忙?” 陈保贵斜睨了她一眼根本没搭话,起身出去了。 陈玉珠留在屋里同大周氏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又过了三日,乡亲们便按照苏凝教的法子将种子点到了地里,由于气温高,要时常浇水,这浇水也只能一早一晚浇。 日日下来,地里总算是出了苗,大伙儿也能松了一口气。 陈弘武跟着去从军的事情早早就在村里散开了消息,这人也着实不靠谱,只留了封简单的书信,收拾了两套衣裳便走了,好在里正忙着种棉花的事儿,没过几日也就气消了。 巡山的事情便交由了陈松暂替了陈弘武。 这一日。 苏凝起了个大早,割了不少的草喂了兔子,又捡了数枚鸡蛋,煮了好几个水煮蛋搁在篓子里,瞧着孩子已经吃完了早饭,便唤了来福准备进山。 寻菌菇的事情她可没忘记。 那日将东西抱着回来后,她便将原本放杂物的小屋子给收拾了一番,打算大量培养蘑菇。 还别说,自从把葫芦里的灵泉滴在那菌种上,次日那菌种周边便蹿了一串的小蘑菇,喜得陈仲怀与苏凝见牙不见眼。 “娘,来福昨天又叼了一条蛇回来,你快说说它。”陈仲怀背上自己的小篓子跟在苏凝的身后,同她告状。 今儿一早起来,打开门就见着一条死蛇躺在门口,险些没把自己的魂儿给吓走了。 来福还在一旁笑话自己。 苏凝揉了揉来福的脑袋,“来福这是想让你陪它玩,你别整天关在屋里看书。” 陈仲怀努了努嘴,来福晃动着尾巴朝着和邱山走。 第275章 菌种 清晨,山里还笼罩着一层雾气,透着股子凉意袭来,让人神清气爽。 八月总算快过去了。 苏凝捡起扔在草丛里的木棍,那是她往日里摘草药时扔的。 来福走一步不忘回头看着身后的人,生怕她们不见了踪影,但显然也是十分高兴的。 “娘,家里的兔子毛,咱们什么时候卖呀?”陈仲怀也捡了一根木棍,不过他手里这根没有娘手里的光滑,但他一点都不介意。 娘说这木棍就是用来拨草的,尤其是得拨那些腐烂的叶子,那里头藏着菌菇。 苏凝松开孩子的手,让他走在前头,好能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 “那兔子毛咱们不卖了,等到了冬日,给你做衣裳。”兔子毛可比芦花暖和。 陈仲怀闻言,回头瞅了一眼苏凝:“娘,你会做衣裳吗?” 他们家里头的衣裳可都是在外头买的。 被孩子这般说,苏凝一时有些羞恼:“娘不会可以学啊,你别忘了,咱们冬日里可还要做棉衣送去军营的。” “那娘是不是也要给爹爹做一套棉衣,爹爹穿了娘做的棉衣肯定会高兴的。”陈仲怀笑嘻嘻道。 苏凝心里有些怅然,但很快便打起了精神:“没错,到时候仲怀有什么想告诉你爹的,咱们可以写封信去。” “好。” 母子二人踩踏着林间的落叶,雾气渐渐的散了。 陈虎和陈松瞅着来福领着苏凝母子二人在林子里穿梭,立刻赶了过来。 “你们去忙,我和仲怀来找些药材。”苏凝同二人说道。 有来福在,他们也放心,遂没再打扰,去了另外一边巡山。 草丛上还沾染着露水,棍子轻轻一碰,上头的露水哗啦啦的往下落。 来福在林子里蹿来蹿去,苏凝与陈仲怀找了一颗参天大树,在这周围翻动着。 “去去去,一边去。”陈仲怀撵着来回扑动的来福。 自从村里的人都知道陈仲怀家里养的是狼时,那家伙儿,谁都不敢上前招惹,看着都是避开走。 唯独陈二牛这小子并不怕,依旧与它亲亲热热的,可来福却并不买他的账。 来福以为陈仲怀在与自己疯闹,一个俯冲便朝着陈仲怀扑了过去,一人一狗摔倒在草丛里。 陈仲怀被来福舔的咯咯咯笑个不停。 苏凝在旁翻动着草地,只轻声嘱咐了两句,便没再管了。 来福将陈仲怀扑在地上,陈仲怀一个后仰,往边上的草丛里滚了一圈儿,来福立刻冲了过去。 哎呦一声,惊得苏凝立刻转头去看。 “怀儿,你没事儿吧!”苏凝站在小坡地上朝着下头的草丛里喊了一声。 没有听到回应,生怕孩子出了事儿,连忙下了坡地,朝里头钻。 拨开草丛一看,只见陈仲怀正躬着小身子,屁股撅的老高,瞅着地上一丛东西看个不停。 来福刚要伸爪子去挠那东西,被陈仲怀给止住了。 “你这孩子,吓死我了。”瞧着他平安无事,苏凝松了一口气。 陈仲怀起身,指着那一丛白色的东西道:“娘,你看这是什么,味道闻着和咱们吃的蘑菇好像。” 苏凝顺着他手指指着的东西看了一眼:“怀儿,你可真厉害,这是鸡枞菌。” “是娘要的吗?” “当然,这鸡枞菌可比蘑菇好吃多了。” “那我再给娘找,这地方肯定很多。”有了这一丛鸡枞菌做参考,陈仲怀便晓得要找什么样的。 苏凝用木棍将那鸡枞菌小心的翘了出来,搁在篓子里,对着孩子道:“仲怀,如果找到了朽木,就别动,知道吗?” “知道!”陈仲怀应了。 来福也跟着叫唤了两声。 一路沿着走过去,山里头居然还有一处溪涧,这地方陈永生当初可没带自己来过,难免有些担心,一步上前抓住了孩子的手,让来福也靠近了许多,生怕从林子里蹿出什么东西来。 如今日头已经挂了起来,来福已经开始喘着气儿,见着前头有水,二话不说,便跑了过去,整个身子泡在那水里头。 苏凝与陈仲怀见周围没什么动静,来福一副颇为享受的模样,这才放松了警惕。 将背篓里的鸡蛋拿了出来,同孩子坐在一处高高的石头上吃着。 来福馋的不行,只得了半个。 “娘,没有找到朽木怎么办?”陈仲怀鼓着小脸有些失望。 苏凝拿帕子替他擦了嘴道:“咱们再寻一会儿,没找到就算了,你瞧咱们篓子里不是得了许多。” 望着小背篓里的鸡枞菌,陈仲怀这才笑了。 半个鸡蛋不够来福吃,便见它朝着林子里头蹿,回来的时候嘴里头居然还叼了一根枯木头,搁在了陈仲怀的脚下,示意他扔给它玩。 “来福,咱们一会儿回家玩,先帮娘找东西。”陈仲怀揉着来福的毛茸茸的脑袋。 来福不依不挠,拿头拱着陈仲怀。 陈仲怀见它不听话,便有些恼了,开始训斥着。 苏凝在小溪边上又寻了几朵蘑菇,难得找到了一块朽木,上面布满了菌种,想着等回到家里,便试着移到别的木头上。 见孩子正训斥着来福,苏凝将东西搁入了篓子里走了过来。 当听陈仲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时候,苏凝捡起了地上的木头,安慰着来福。 只是当她看见手上的木头时,不由惊呆了,这块大木头的夹缝里有许许多多的冒出来的鸡枞菌,不过个头都很小,所以仲怀没有看见。 “来福,这是在哪里寻到的?”苏凝高兴的询问着来福。 来福打了一个响鼻,闻着那木头的味道,眸子里闪过询问的意思。 陈仲怀也看到了里头的菌种,再看来福时,脸上囧囧的,指着前头的草丛道:“娘,来福刚刚从那里蹿出来的。” “走,咱们过去瞧瞧!” 母子二人朝前走着,来福似乎晓得什么一般,立刻走在了她们的前面,领着他们到了方才自己捡木头的地方。 一棵老树从根部断裂开来,上半部已然腐烂,整个横亘在草丛里,上面布满了黑色的云耳。 第276章 栗子林 苏凝一步上前,手里的棍子朝草丛四周打了一遍,见没有任何异样,这才领着仲怀上前。 望着那黑色的如同云朵般的胶质物,陈仲怀忍不住拿手摸了摸。 “娘,这是什么?” 苏凝将上头的黑云耳割了下来,扔进篓子里,朝着孩子解释:“这是黑云耳,和咱们吃的蘑菇一样,等回去了我做给你尝尝。” 一听又有新鲜的东西吃,陈仲怀高兴的帮着将那些黑云耳给摘了。 苏凝摘完了这些黑云耳,绕到了树木的北面,这才发现那朽木已经裂开,里头藏着不少菌种。 怕将这菌种给毁坏了,直接拿起柴刀将这根朽木给劈开,打算连着木头都给一块儿带回去。 一下又一下的砍伐声在林子里响起,惊起周围的鸟叫声,来福朝着林子里吼了一声,似乎在为苏凝加油助威。 它这一吼,彻底让那些鸣叫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娘,要不我去把陈虎和陈松叔叔他们找来。”陈仲怀蹲在一旁有些着急,他和娘的力气都太小了。 苏凝劈开了一段朽木,将朽木搁在一旁:“仲怀,咱们能自己动手做的就不能麻烦别人,你别急,咱们一会儿就弄好了。” 砍伐声持续了好久,苏凝终于将那些朽木给劈开的差不多了,小心翼翼的取出布满菌种的朽木搁在篓子里。 “好了,咱们回去吧。”剩下的朽木则被苏凝抱在怀里。 “娘,这些木头又不能当柴烧,抱回去干嘛?” “咱们做菌床,养菌种。”如果不是因为她力气太小,动作太迟缓,这一棵树她都想抬回去。 想着到时候再一点点的搬运,总能带回家,若是陈永生在的话,肯定能一下子就运回去了。 “娘,我帮你。”陈仲怀伸出小手朝苏凝道。 苏凝没有递给他,这朽木的味道难闻,且上头又脏,她一个人抱着就成。 “怀儿,你走前面给娘探路,再瞅瞅周围可有什么稀罕物,咱们下次再来。” 陈仲怀立刻应了,捡起她丢在草丛里的木棍,背着篓子同来福走在前面。 下山的时候,还真有所发现,仲怀被掉落在地上的刺囊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小动物,来福也被刺囊扎了嘴。 苏凝笑了好久,用石头将那刺囊给砸开,露出了里面的栗子。 树上挂着的板栗都还未成熟,他们只捡了地上掉落的这些回家。 “娘,咱们山里的宝贝真多。”陈仲怀拎着刺囊扔进自己的篓子里,回头看着山坳里的板栗树。 娘说了,等入秋了,他就可以带着二牛哥一块儿来,二牛哥肯定爱吃这些。 苏凝心中沾沾自喜,颇觉得自己买下这座山十分的英明。 母子二人下了山,苏凝将朽木抱进了杂物间,望着地上摆放的朽木着实不是个事儿,想着下午去云水镇,找木工做几个架子,将木头放在架子上。 晌午饭,苏凝给陈仲怀烤了板栗,又将摘回来的鸡枞菌和其他一些蘑菇洗干净晾晒在竹篾上。 “仲怀,别再吃了,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瞧着吃的嘴角发黑的陈仲怀,苏凝忍不住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 烤板栗刚从灶里扒拉出来,陈仲怀便忍不住,拿在手里滚来滚去,闻着那焦香味儿,口舌生津,自然忍不住多吃几个。 来福也十分幸运的跟着尝了几口,不过它却是猪八戒吃人参果,根本就没尝着味儿,囫囵的吞了下去。 陈仲怀见它这副模样,就不再舍得给了,想着一会儿拿去给陈二牛吃。 午饭只有母子二人吃,苏凝便只清炒了豆角,想着下午去镇上割些肉回来,给孩子炒黑云耳。 “快吃,吃完了,你是打算跟娘去镇上,还是去找你二牛哥玩?”学堂九月份才继续上课,他们这些孩子已经彻底的玩疯了。 陈仲怀扒着碗里的饭,略想了会儿问道:“我跟娘去镇上,回来再找二牛哥。” “成,那赶紧吃。” 其实,苏凝还是不想让孩子跟着去,一来一回的走,路程太远,孩子跟着受累。 但如今家里就两人,做什么事情苏凝总是先同孩子商量,让他自个儿拿主意。 陈仲怀将碗里的饭吃光了,帮着收拾了碗筷,朝着鸡窝里撒了一把草籽,那些鸡立刻扑棱着翅膀咯咯咯的不停。 兔子窝里的小兔子们也是蹦蹦跶跶的吃着草。 苏凝在厨房忙和了一阵,回屋里换了一身衣裳,提起搁在边上的篮子,便领着陈仲怀往云水镇去。 来福跟到半路便被苏凝呵斥了回去,不让它跟着去。 云水镇。 苏凝去了木匠铺子,将自己要的架子同木匠说了一番,木匠立刻明了,这样的架子他们能做。 苏凝给了定金,同他们说了家里的地址,等他们把架子送上门,便再付剩下的。 买了一斤五花肉,付了银子刚要转身离开,一转身便瞧见望江楼的徐掌柜正站在边上与肉铺的老板定货。 “苏大夫,怎么这个时候来镇上买东西?”徐文光也瞧见了苏凝。 苏凝避不过,只好领着陈仲怀上前见礼,“掌柜的,你这是来肉铺订货?” “嗯,苏大夫,您手里可还有什么稀罕的山货,这些日子咱们酒楼的生意不大好,客人们吃来吃去都那些菜,您说,在家都常吃的菜,谁还上酒楼来吃?”说到这儿,徐文光难免有些叹气。 苏凝自然能明白他话里头的意思,坦然一笑:“明年的枇杷我照样给徐掌柜送来,不过新鲜的山货我也有,但得等一段时日。” “多久?”徐文光眼睛一亮。 苏凝暗自思忖,灵泉水浇灌鸡枞菌她试过,只那一滴,便能一日长出。 “三日,三日过后我给掌柜的先送些过来,到时候再详谈!”苏凝道。 “成,那我就等着苏大夫了。”徐文光愈发笑的和善,忽的想起还有一件事儿,不由伸出手,想请苏凝借一步说话。 苏凝与他出了肉铺,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站立,不明白他要同自己说些什么。 第277章 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人 徐文光瞥了一眼她身边的陈仲怀,见孩子炯炯有神的大眼盯着自个瞧个不停,遂掏出一小玩意儿递了过去。 “这骨笛伯伯送给你,你去边上先玩会儿,成吗?”这是要支开孩子同苏凝说话。 陈仲怀冷哼一声并没有接过他手里的骨笛。 苏凝牵着孩子的手朝着徐文光道:“徐掌柜的,街上人来人往的,怕孩子走丢,您有什么事儿直说便成。” 徐文光讪讪的将骨笛给收了回来,压低了声音道:“陈兄弟的事情我听说了,就是你们与老陈家真的不来往了吗,那陈富生可是考中了秀才,如今陈兄弟不在家,难免有人上门找事儿,你们若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苏凝变了脸色,连忙止住了话,“是我的不是,我以为你给仲举、仲礼俩孩子买吃的,还以为……是我多管闲事儿了。” 陈仲举在他们望江楼跟着当学徒,是个勤奋上进的,不是那偷奸耍滑之人,所以徐文光才想着两家若是能往来,他也能从中得些利。 苏凝确实心里不痛快,但想着这徐文光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倒是猜到了几分。 “徐掌柜的,老陈家与咱们是两家,虽都姓陈,但却不是一家人,我只是瞧两孩子当学徒太苦,偶尔看看而已,毕竟我也是有孩子的人。”苏凝说罢摸了摸陈仲怀的脑袋。 徐文光立刻明白了苏凝的意思:“是,苏大夫说的没错,那我就不耽误苏大夫了,三日后,我在望江楼等着苏大夫,告辞!” 苏凝微微颔首,见徐文光走远了,这才牵着陈仲怀的手往回走。 “娘,那徐掌柜的对咱们没安好心,咱们为啥还与他做生意。”陈仲怀拉仰着小脸问道。 苏凝自然也知道那徐文光没安好心,但谁让她手里的银子不多了。 陈永生走的时候,她悄悄的给他的包裹里塞了十两碎银子,穷家富路,她可不想他在军中受罪。 同徐文光做生意,也是为了积攒银子,她得尽快得了银钱盘铺子,带着仲怀去南浔镇。 也不知马大哥给自己寻没寻到合适的铺面。 “娘,你怎么了?”得不到苏凝的回应,陈仲怀扯了扯她的手。 苏凝蹲下身子,掏出帕子替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与他解释:“咱们为人处世,不可能光与好人打交道,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好人,徐掌柜的不过是想拉拢咱们,好借着多赚些银子,这样的人,咱们只要同他立好字据,旁的事情交代清楚就成。” 陈仲怀绷着一张小脸,双眸闪了又闪。 苏凝瞧着他一张酷似陈永生的脸,不由抬手掐了掐他的小脸:“小小年纪不许绷着脸,没得到时候长得同你爹一样,别人看着发怵。” 闻言,陈仲怀立刻扯出一抹笑,若有所思:“娘,若是徐掌柜是穷凶极恶的人,娘还会与她做生意吗?” “娘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世上又不止他一个人做生意,再说了咱们也可以自己做生意啊。”苏凝瞪了一眼陈仲怀。 陈仲怀心里顿悟,这些事情是姥爷不曾教过的,但娘亲说的也不无道理。 “娘,回家我想吃藕饼,你再给我做!”陈仲怀朝着她撒娇。 苏凝无奈的摇了摇头,领着他去集市上买了新鲜的藕,这才带他回去。 两日后,木匠便将苏凝要的架子给送上了门,还帮着一块儿抬进了屋子里。 苏凝将剩下的钱付了,转身便将地上的木头给搁在了架子上,一点一点的仔细将菌种移植到每一块儿朽木上,取了灵泉水,滴在了上头。 望着屋里那三排三层的木架,苏凝掩上了房门,嘴角带着笑。 翌日。 一大早,苏凝便去杂物房里将鸡枞菌、蘑菇和黑云耳一样摘了少许,这几日,她又去山里将剩下的朽木给搬了回来,望着一丛丛的鸡枞菌,那笑容咧到了耳后。 “仲怀,还记得娘嘱咐你的话没?”苏凝挎着篮子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陈仲怀与陈二牛偷偷的嚼着还未成熟的生板栗,险些没被呛着,“娘,我记得。” 苏凝这才拍了拍来福的脑袋,让它在屋里守着,赶往了云水镇。 听到关门声,陈二牛立刻打开了门,从缝隙里偷偷的张望了一番,见着院子里的来福正瞅着自己,不由缩回了脑袋。 “仲怀,你娘走了,咱们快进山吧!”陈二牛拉开了房门。 陈仲怀将桌子上的书给收拾好,这才同他一块儿出门。 板栗没有成熟,吃在嘴里有些生涩,但味道实在太好,便忍不住想再去打些回来当零嘴。 如今村里种着棉花,家家户户便伺弄着田地,光是早晚浇水,除草,施肥,除虫,一家人都忙的如陀螺似的。 苏凝家中的地交给了陈启业夫妻二人,苏凝过意不去,便主动揽了大伙儿的伙食,只要到了饭点,便唤了一家人来家中吃饭。 陈二牛恨不得与陈仲怀同吃同住,可惜他过不了姚杏花那一关。 陈仲怀与陈二牛各自拿了柴刀,游刃有余的将柴刀别在裤腰上,背起篓子就往山里奔。 来福跟在二人的身后。 等到了林子里,陈仲怀领着陈二牛避开了陈松和陈虎巡山的路径,朝着那山坳里去,他们今儿得多弄些栗子,不然等上了学,他们可就不好再往山里跑了。 “仲怀,你们家山里头除了这些还有啥,要不咱们去西面找找?”陈二牛拿棍子打着那板栗树。 刺囊从树上掉落,他迅速的避开,捡起青色的刺囊装进篓子里。 望着那青色的刺囊,陈仲怀也觉得他的提议不错,反正有来福跟着,又有大人在山里巡视,便应了。 两孩子悄无声息的绕到了陈松和陈虎的路径上。 “好像有动静,是不是有人闯进来了?”陈松回头望了一番,却没瞧见人影。 两孩子躲在石头后捂着嘴偷笑。 陈虎巡山的时间久,四下里看了一番,还朝着石头处走了过来。 听着那脚步声,陈二牛将来福踹了出去。 “是来福,肯定是来山里头找野物的。”陈虎望着来福。 来福时常在山里头捕捉野物填肚子。 等二人走了之后,两孩子这才从大石头后溜出来,蹿入了西面的林子。 第278章 套活兔子试毒 和邱山被苏凝买下后,除了他们这些固定的人踏入外,便再无人敢进,所以山里头到底还藏着些什么,没人知道。 树木遮天蔽日,林子里有些阴森骇人,一人高的灌木丛里偶有簌簌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什么动物踩在上面,吓得两孩子不自觉互相牵起了手。 来福走在前头,回头瞅了一眼二人,打了个响鼻,似在嘲笑。 “来福,你慢着点,等等我们!”陈二牛压低了声音唤着来福,有些后悔来西面山上了。 想起从前陈弘武同自己讲过的事情,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那眼神也有意无意的往地上逡视,生怕看见所谓的“人骨”。 “二牛哥,要不咱们回去吧。”陈仲怀扯住陈二牛的手,他们两人离家已经老远了。 陈二牛也想回去,不过见来福依旧往前头走,遂壮着胆子道:“怕啥,有来福在,来福可是山里的大王,咱们跟上去,看有什么宝贝。” 谁曾想,等二人跟上去后才发现,方才听到的簌簌声是蛇在爬行,而来福此刻正一爪子撕扯着蛇皮,蛇肉翻转开来,几口便将那蛇吞下了腹中。 陈二牛与陈仲怀脸色一白,险些将早上吃的饭给吐了出来。 “呕——”一阵干呕,陈二牛扶着树木。 陈仲怀也忍受不了,二人同时瞪着来福。 来福浑然不在意,继续朝前头走,约莫过了半盏茶时,便顿住了脚步。 这地方有一大片竹林,旁边还有一大丛藤蔓,上头遍布黑黑的果子,一条小涧从竹林里缓缓流淌着。 来福一跃而上,找了个地势高的地方,趴在草丛里梳理着皮毛,时不时的盯着周围。 一阵微风吹来,竹林响起悦耳的哗啦声。 “仲怀,你说这野果子能吃不,黑不溜秋,紫红紫红的。”陈二牛摘了一颗,一掐满是汁水。 陈仲怀也蹙着眉头,掐了一颗,但他不敢吃,因为娘曾经说过,有些东西长得太好看就有毒,比如毒蘑菇,这东西肯定也有毒。 可是陈二牛馋啊,尤其是当他闻到那果子的味道时候,忍不住想用舌头舔舔。 陈仲怀立马拍掉他手上的果子,怒声道:“咱们不能吃,万一有毒咋办。” “可我闻着没毒,而且这么一大丛——” “我们套只兔子,先喂了兔子吃,兔子吃过没事儿,咱们再吃。”陈仲怀道。 套兔子?陈二牛来了精神,他可从没套过。 跟着陈仲怀去了竹林里,见着陈仲怀取了柴刀,朝着那细细的竹子劈时,陈二牛也跟着一块儿帮忙。 “我爹教我套过兔子,把这竹子削成细细的竹篾,圈成圈,做活套,一头插在土地里用石块儿压住,放在兔子经常活动的范围内,第二天就有可能抓住。”陈仲怀一边说一边开始劈竹子,削竹篾。 闻言,陈二牛大失所望:“还要等到第二天啊,这么复杂!” “咱们不用,咱们有来福,让来福在草丛里撵,咱们等着就成,来福可厉害了,小时候经常跟着我爹上山里头抓兔子。”陈仲怀将竹篾削好,瞧着那韧劲,圈了一个合适的圈,在草丛里寻了合适的位置,便起身去找来福。 来福瞅了一眼那套子,立马明了,等二人埋伏好,便见着来福如一阵风,在草丛里蹿了一圈儿,不多时,从草丛里蹿出一两只野鸡和兔子,可惜他们只做了一个,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捉了一只活兔。 陈二牛还是第一次见这般抓兔子,兴奋的去取。 二人带着兔子往下面走,将那黑色的果子强制性的喂给了兔子,见兔子乖乖的吃了没事儿,两孩子这才敢尝试。 甜中带着酸,两孩子吃的手上嘴上都是汁水,连忙摘了一篓子,打算背回家去。 望着这满山坡的野果子,两孩子做了记号,准备下次让大人来摘。 云水镇。 苏凝拎着篮子去了望江楼,瞧见徐文光站在酒楼门口张望,朝着自己走来时候,嘴角一勾,看来能得个好价钱。 “苏大夫,路上辛苦了,咱们都是相识的,让我派辆车去接您有何不妥的。”徐文光领着苏凝往客栈走,想让她去楼上雅间。 苏凝摆了摆手道:“正是没和徐掌柜见外,才不让您接,咱们就坐楼下便是。” “成,听您的,来人,给苏大夫上壶茶。”这一大早,酒楼里没客人,听了苏凝的话,徐文光同她一块儿坐在楼下,眼睛却不住的盯着她篮子里的东西。 若是他没看错的话,这好像是毒菇,只不过那白色的是什么,他倒是没有见过。 苏凝将篮子搁在他面前,喝了一口水止渴,便取了篮子里的东西出来:“徐掌柜,这是我家自己种的鸡枞菌,这是香菇,这是黑云耳,味道鲜美,营养价值极高。” 闻言,徐文光接过那些东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查看,好半晌才又搁了回去:“实不相瞒,这香菇我们曾见过,老一辈的人说有毒,咱们都不敢吃的,这些——” 知道他有所顾忌,苏凝便一一替他解释这些蘑菇如何识别有毒与无毒,如何吃,尤其是黑云耳,她特意强调不能吃过夜的,否则有毒。 他们做酒楼生意的,自然没有那放了一夜还拿出去卖的道理。 “那,那苏大夫能不能露两手,给我这厨子看看?”徐文光道。 苏凝笑着道:“可以,借您的厨房用一下。” 徐文光领着她去了后厨,小二连忙拎着那篮子里的东西跟上去。 从洗到切到入锅,厨房里的人都一一看在眼里。 苏凝也没藏私,光是鸡枞菌便做了两道,香菇炒肉,云耳炒肉,凉拌云耳,红烧香菇,浓郁的香味顿时散发在整个厨房里。 因为厨房里的锅比较大,她做了这些手腕便有些酸,那大厨看了会儿便晓得了其中的敲门,揽下了活计。 徐文光立刻带着苏凝出了厨房,等着试菜。 苏凝炒的都是些家常菜,但她相信那大厨的手艺肯定比自己的好。 第279章 我徒弟,自然是最棒的 菜端上来,小二还不忘送了酒。 没有陈永生在,苏凝可不敢擅自喝酒,更何况上次她就已经对望江楼的酒深有体会。 “喝酒容易误事儿,掌柜的先尝尝菜的味道如何!”苏凝拒绝了他倒酒的好意。 徐文光也觉得这个时候喝酒不大好,拿了筷子开始尝菜。 一口热汤下肚,整个胃里都是暖的,且这鸡汤鲜味浓郁却不肥腻,有鸡枞菌更加的鲜香,凉拌木耳十分脆爽,徐文光到底还是没忍住,给自己倒了杯酒。 “苏大夫,这些可真是人间美味,就您这几道菜,我也不同您绕弯子,咱们把文书给签了吧,价格您定!”徐文光又继续吃着菜肴。 苏凝没想到他如此爽快,直接表明了意思:“徐掌柜,这些东西您也尝到了,光是这碗汤,那就是一道药膳,十分滋补,且这些东西不好种植,我得精心伺候着,这价格少不得就有些昂贵。” 一听这还是道药膳,徐文光的眼睛里放着光,价格贵也无妨,就算他们吃不了,那送去京中也是一绝。 “苏大夫,这真的是药膳?”徐文光指着那道加了鸡枞菌的鸡汤。 苏凝点了点头,这鸡枞菌营养价值高,又是用灵泉水灌溉,她都有些不舍得卖了。 “苏大夫,价格您说,我这些都要,您能给我送多少来?”徐文光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嘴。 苏凝伸出三根手指:“鸡枞菌二两一篮子,每隔三天送一次,其他的蘑菇与黑云菇营养价值稍稍低一些,五百文一篮子,倒是能一天送一次。” 瞧着桌子上的东西,徐文光倒不是觉得东西贵了,而是觉得三天送一次,未免太—— “苏大夫,这鸡枞菌三天送一次,只怕不够啊!” “掌柜的,您是做生意的,物以稀为贵,越是尝不到便让人心痒难耐,这何况是药膳,您大可以将其定量卖,这可是您望江楼独一份。”苏凝见他没有压价,心里头松了一口气。 徐文光听了她的话,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没错,他怎么就没想到。 “苏大夫,这东西能一年四季都卖吗,不瞒您说,我想送些去京城。”徐文光小心翼翼的试探出口。 苏凝点了点头:“能,不过这东西不能在路上运送太久,如果太久的话会失去鲜味,香菇与云耳可以晒干,这鸡枞菌不断洒水湿润着,倒是能保持些许日子。” 苏凝突然觉得她的价格要的低了。 “那成,咱们这就把文书给拟定了,今儿这篮子里头的都算我买的。”说罢,从柜台后取了十两递给苏凝。 “这银子就算是定金,明儿我再另外送过来,这剩下的我得拿去给我师父。”苏凝笑着道。 徐文光自然明白她口中的师父是谁,遂唤了陈仲举过来,同苏凝道:“往后让他去领,就不劳苏大夫亲自送一趟。” 苏凝略一思忖,便同意了。 文书一式两份,苏凝也不再耽误他们,抬脚便往张府去了。 自从定远将军带人封了同济堂,张广白每日待在府里乐的自在,毕竟有同僚相陪。 张逸轩这几日倒是进进出出的,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 小厮见着门外的来人,也不通传,直接领了人进去。 院子里的老槐树下,两老人对弈厮杀的厉害,二人身后都站在小厮,为其扇着风。 “你这臭棋篓子,我不下了不下了!”贺章之撂了手里的棋子,颇有些恼怒。 张广白捻着下颚的胡须,“我这叫兵不厌诈,你棋艺不精,可别赖我!” 听闻这话,贺章之气个倒仰,他棋艺不精?分明是他下一步毁三步,哪有人能这样下棋的。 “师父!”苏凝喊了一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张广白先是一愣,而后抬眸看向苏凝:“你怎么来了?” 苏凝将篮子递上前去:“得了些新鲜的鸡枞菌,特意拿来个师父尝尝鲜。” “成啊,那你中午留下来用饭,孩子呢,怎么没瞧见孩子?”如今陈永生跟着行军,苏凝一个人照看着家里,去哪儿总的照看着孩子。 “师父放心,有我爹帮着照看。”苏凝同张广白解释,又与贺章之行了礼,便熟门熟路的去了厨房。 贺章之看着苏凝的背影,让人撤掉了棋盘,抿了一口茶:“你这徒弟收的不错。” 何止不错,简直就是最棒的! “你羡慕也没有用,我徒弟,我教的。”张广白也呷了一口茶。 贺章之将手里的茶杯给放了下来,目光如炬。 “你们且先退下,白术,让他们都离远着些。”张广白与他相识多年,自然明白他的一个眼神。 “定远将军已经走了,晏安私下里问过我,你什么时候把同济堂重新开了?” 张广白冷哼一声,关药堂的时候没见他问过一句,现下想起来要开,真正是个怕事儿的人。 “等过几日再说,这药堂也不是我说了算。” “你个老东西,药堂不是你说了算,那谁说了算?”贺章之笑骂了一声,挪了挪身子朝着张广白凑近了一分,“听说你将贾府那人的病症给治好了,药方子可否拿出来让我瞧瞧?” 张广白直接啐了他一口,他就晓得这人每日赖在这儿,并不是来陪自己,而是有别的心思。 “没有,就是有我也不给你。”这药方子可是她徒弟的,连他都不晓得。 再说了,这事儿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徒弟,贾府的人还要感谢她了。 “你甭这般小气,药方子说出来也是为了造福百姓,万一将来有同样病症的患者,咱们也能对症下药啊!”贺章之开口道。 张广白微微欠了欠身子,望着天色,慢悠悠的道:“你在这儿耽搁的也太久了吧,皇上就没召你回去?你可是太医院的院首。” 贺章之脸一黑:“你嫌我麻烦,我走就是,用不着拿皇上试探我。” “吃了饭再走,我徒弟亲自下的厨。” 贺章之只觉心口堵得厉害,若不是他们二人都曾为皇上效力过,早就被他的性子给气死了。 第280章 贾府邀约 苏凝在厨房里忙了一阵,让厨娘帮着打了下手,做了五菜一汤,有荤有素。 前脚刚把饭菜端出去,张逸轩便卡着饭点进了屋。 “祖父,她怎么在这儿?” 张广白与贺章之坐在上首,瞧着桌子上的饭菜,忍不住要动筷子,催促道:“你师妹拿了菜过来,说是给我尝尝鲜,你爱吃不吃!” 也不管张逸轩,径直招呼贺章之和苏凝坐下动筷子。 都不是外人,苏凝坐在张广白的右手边上,张逸轩擦了手,挨着她边上坐了。 “这是什么,吃着颇为爽脆,就是味道清淡了些。”张广白指着那凉拌云耳问道。 苏凝一一将菜肴介绍了一遍,又说了吃蘑菇与鸡枞菌的好处,喜得张广白又尝了几筷子。 “你这菜是又卖给了望江楼?”张逸轩喝着汤询问道。 苏凝愕然,点了点头,不明白他怎么知道,她都没有开口说。 张逸轩见她表情怔愣,颇为满意的又舀了一碗汤喝,别说喝了一碗汤,出了一身的汗,他倒觉得通体畅快。 “苏凝啊,你上次给我的药丸我拿去给贾政服下了。”张广白慢慢的喝着汤,朝着苏凝道。 苏凝放下碗筷看着他:“师父,那效果怎么样,贾政的身子可好些了,若不好,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你放心,他服下你的药丸,身上的病已经大好了,就是底子虚,但跟他那病症相比已无大碍。”张广白解释。 苏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心中也对灵泉有了一定的了解。 12580系统心中汗颜,自从宿主上次开启灵泉之后,她便再也没有问自己取药材了,虽说这样对他也有好处,但却让他有些不大自在。 张逸轩在一旁瞧得清楚,见贺章之开口要询问苏凝那药方子的事情,立刻从中插了话:“贺院首明日便要离开了吧。” “额,是。”贺章之没想到张逸轩会提到这事儿。 “你明日走,我就不送你了,老了,再也看不得离别的场景。”张广白抿了一口酒。 贺章之微微一笑。 等用过了午饭,张逸轩亲自送了贺章之离开,进了前厅见苏凝正捧着茶与张广白说话,也没多问,去了书房。 “苏凝啊,你是我的徒弟,若是不愿意去,便不去!”张广白道。 贾坤要感谢自己救了贾政,邀她过府入宴,她倒不是意外,只是想到会与陈秀梅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饭,浑身不自在。 “师父,我还是去一趟吧,免得旁人误会,说咱们不知礼数。”苏凝道。 张广白捻着胡须点了点头:“那我让逸轩陪你一块儿,等日子定下了,我派府里的马车去接你们母子二人。” “好。” 苏凝起身告辞,离开了张府。 等她走后,张逸轩这才从书房出来,与张广白谈论着关于军中的事情。 “我还以为她要来问下关于陈永生的近况,却没想到她只字不提。”张逸轩心中暗道奇怪,按道理说两人如胶似漆,陈永生都走了这么久,难不成她一丁点都不关心? 张广白瞥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孙子,重重的将茶杯搁在桌子上:“你折子都递上去了,什么时候回京?” 张逸轩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瞅着院子里那贼眉鼠眼的陈辉,目光冷冽:“回京做甚,我已经同皇上求了事情做,这次为军中收棉衣,我揽下了,免得一来一回麻烦旁人。” “哦,是吗?”这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自然,有谁能比我更了解这棉花,等皇上将数目和棉衣规制都定好,我便去通知两村的人。”张逸轩又瞅了一眼陈辉。 这小厮确实是个不安分的,但若放他出府,必然生事儿,倒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任由他怎么折腾,卖身契可捏在自己的手上。 “祖父方才让我陪着她去贾府赴宴?” “你不是都已经听见了。”张广白觑了一眼这孙子,对他是越来越琢磨不透,“盛将军他们一行人可顺利抵达了翎州城?” 提及此事儿,张逸轩轻声咳嗽,白术立刻明了,出了房门呵斥院子里洒扫的小厮,让他们退下。 “自然是顺利抵达了,听闻这次还将范统降了职,与陈永生等人安在一处。”他可没有忘记范仁勇对自己做过的事情。 这几日进进出出就是为了调查此次在海上遇刺一事儿,亏得他四处买卖药材,消息灵便,打听到范仁勇手底下的人居然敢与东莱皇室中人私下往来。 知晓自己是去东莱买种子给军中将士制棉衣,特意选了人在海上假扮海匪刺杀自己。 只可惜没有拿到证据,否则的话定然要同皇上举证。 如今两国胶着,只需点点星火便能引发战乱,他得拿到有利的证据,一举将他拿下,否则只会后患无穷。 “是吗,那可有好戏看了。”张广白忍不住揶揄了一声。 张逸轩眉梢微微一跳,翎州城与云水镇相隔甚是遥远,祖父能看的到好戏? 自从盛鸿带着兵马到了翎州城之后,陈永生才发现他们驻扎在东莱国与苍云国土壤的交界处。 翎州城荒凉,城内并无百姓,好在有容身之所,给将士们提供了地方,翎州城对面便是一片海域,但大家都瞧得清清楚楚,那海面之上分明就有一座天然石桥。 “永生哥,你瞧见没,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大海!”入了夜,陈弘武与陈永生一块儿在营地里看守,忍不住低声道。 陈永生嘴角一抽,“别乱说话,一会儿让人听见了,又得军法伺候。” 陈弘武撇了撇嘴,刚来第一日,他就体会了军中铁律,若不是有穆校尉替他求情,只怕那二十板子是逃不掉的。 夜幕降临,繁星璀璨,主城内,范仁勇与盛鸿商量完军事,一踏出来便看见了陈永生等人,冷哼一声,甩了衣袖愤然离开。 陈弘武又忍不住嘟囔了两句,瞧着有人来了,立刻绷直了身子,有模有样的驻守着营地。 陈永生则是一直按指令守在一旁。 第281章 没拿她当外人 还没推开大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孩子的说笑声。 这个时辰,仲怀不是应该在爹那用午饭吗,她还特意嘱咐过的。 “怀儿,你——”苏凝一推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着了。 只见两孩子蹲在地上,一手抓着黑色的果子,嘴上吃的满嘴都是紫红的汁液,模样看着十分骇人。 陈仲怀没有想到娘亲居然这么快就从云水镇上回来,立刻站起身,拿袖子擦了擦嘴角上的残渍,捧着果子来到苏凝的身前。 “娘亲,我们在山里寻到了好吃的果子,你尝尝!” 陈二牛也捧了一把果子递上前去:“婶儿,你尝尝,可好吃了。” 苏凝一瞧那果子,原本想要训斥孩子两句,话到了嘴边便变了:“这是你们进山摘的?” 陈二牛与陈仲怀相视一笑,齐齐点了点头。 “娘,我们带着来福去的,有几个叔叔在我们不怕,我们找到了一片竹林,套了兔子,让兔子先吃了,我们才吃的,娘,你快尝尝!”陈仲怀一边说着一边又将那紫红的野果子往前递了递。 苏凝耐不住孩子同自己撒娇,捡了一颗喂进了嘴里,葡萄的清香立刻充盈在嘴里,汁水饱满。 “娘,好吃吗?”陈仲怀抬着小脸期许的问道。 苏凝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好吃,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 “什么?”两孩子也跟着尝了,异口同声问道。 苏凝见他们身后的小篓子里搁了满满的一筐便道:“这是野葡萄,你们在哪寻到这么多?” “在一片竹林边上,来福带我们寻到的。”陈二牛指着来福在空中比划了一番,“那里遍地都是,足足有那么多!” 苏凝提着篮子的手微微一紧,盯着陈二牛道:“二牛,你回去喊你娘来,我有话同她说。” 二牛有些不舍那些野葡萄,不肯挪步。 苏凝提着篮子步入房间,回头道:“你去把你娘找来,一会儿我给你们烙糖饼吃。” “我这就去,婶儿!”陈二牛拔腿就跑,比兔子还快。 陈仲怀则是跟着苏凝进了屋里,见她娘亲往箱笼子里藏着银子,不由开口问道:“娘,咱们的鸡枞菌都卖出去了吗?” 苏凝转身看着儿子,替他擦拭着嘴角的汁水,耐着性子柔和道:“怀儿,往后再进山前得同娘打声招呼,或者姥爷,杏花婶儿打声招呼,得让我们知道你们去哪儿了,知道不!” 陈仲怀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凝舀了白面,拿了白糖去厨房给他们烙饼。 姚杏花领着孩子过来的时候,闻到厨房里传来的饼香味儿,笑着道:“苏妹子,你在云水镇没用饭?” “用过,给两孩子烙的饼,奖励他们的。”苏凝将锅里的两饼捡了起来,搁在盘子里,一人一个。 陈二牛与陈仲怀坐在一旁吃着饼子。 姚杏花瞧着自家小子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表示无奈:“这皮猴,大半天都寻不到人影,我在家里做好了午饭,都等不到他,苏妹子,你寻我来有什么事儿?” 苏凝起身将洗好的野葡萄拿给姚杏花尝尝:“这是孩子们在山里头找的野葡萄,我想拿它酿酒,到时候在南浔镇卖。” 听她提起南浔镇,姚杏花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你真打算在南浔镇租个铺子,卖糖水?” 苏凝点了点头,她不光是买铺子,更是因为南浔镇码头人来人往,消息也多,这样她也能多多少少的了解到苍云国与东莱国的战事,听到陈永生的消息。 姚杏花知道苏凝是个有主见的,但也还是担心她一个妇人如何能独自去南浔镇卖糖水。 “苏妹子,你可想清楚了,南浔镇可隔着咱们陈家村有些远,这来来回回耽误时辰不说,还不安全。” 苏凝知道姚杏花说的话都是为自己好,握着她的手道:“所以我才想拉着你们夫妻二人一起,到时候你们帮着我运东西到南浔镇上就行,我已经托了马祥帮我寻铺子,到时候铺子里不光卖糖水,还卖旁的东西,主要针对的都是码头上的工人,也不是说马上就办这事儿,咱们慢慢琢磨。” 姚杏花低着头,心里也在琢磨着苏凝的话,苏凝要卖糖水,东西肯定是从和邱山上出的,将来她开铺子,少不得有人接手这和邱山,苏凝这是完全信赖自个儿,半点没拿自个当外人。 一抬头,见着苏凝正盯着自个瞧,姚杏花立刻覆上苏凝的手,“成,这事儿咱们两家一起干,旁的不说,这运送东西的事儿你就保管包在我们两口子身上,绝不拉你后腿。” 苏凝的眉眼弯成了月牙。 姚杏花吃着那野葡萄:“你说要拿这酿酒,怎么酿?” “咱们先进山里一趟,看看这葡萄有多少,咱们再去镇上买酒翁和白糖。”苏凝见两孩子吃完了烙饼坐在边上蠢蠢欲动。 “娘,我们也要去!” “本就要带你们去,不然我们怎么寻得到!”苏凝起身背了篓子,又给姚杏花递了一个,众人便去了山里头。 孩子在前头带路,二人跟在身后,时不时传来一阵鸟叫声,姚杏花抿了抿唇,到底还是与苏凝说了老陈家的事情。 “苏妹子,你这几日忙可知道你爹的事儿?” “我爹?我爹怎么了?”因为这些日子大伙儿忙着种棉,学堂已经定了九月初才继续上课,所以苏清河这几日便跟着姚杏花两口子帮着伺弄田地。 果然不知道。 姚杏花继续道:“老陈家出了个秀才,村里的那些长辈便想让陈富生来教导孩子们,你爹不是陈氏族人,加上你们上次伙同杨槐一块儿对付老陈家,那些人哦——” 剩下的事情不用姚杏花说,苏凝也能明白了。 他们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当初陈田一个人带着女儿来陈家村,众人看他是秀才,觉得能教导村里的孩子,便答应他留下来。 如今,陈家村有了自己的秀才,那么外族人自然不会再用。 只是这事儿,爹怎么没有同自己说? 第282章 退位让贤 两孩子走的快,根本没有听到后头的谈话。 “苏妹子,要我说,你们去南浔镇码头做生意也好,远离了这是非地,那些老一辈的人是越来越糊涂了。”姚杏花啧啧出声。 “里正同意这件事了吗?”苏凝想到陈田。 姚杏花摇了摇头:“早晚的事儿,你是没瞧见那些族人天天上门去逼迫里正,还有那陈富生,听说他在镇上谋了一个教书先生的差事儿,也等着九月初去镇上学堂。” 苏凝相信,比起在村里教书,陈富生更喜欢去镇上,只是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看来她得去找爹商量商量这件事儿了。 “杏花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回头我就去村里找我爹。”苏凝十分感激的望着姚杏花。 前头传来孩子们的呼喊声,苏凝与姚杏花站定,便见着半山坡上都是野葡萄,且山坡上头是一片竹林。 “娘,你看,我们没有骗你吧,好大一片的野葡萄。”陈仲怀指着那片野葡萄道。 是啊,好大一片野葡萄,足足能酿好几十翁的葡萄酒。 “杏花姐,你摘一篓子回去吃,明儿个借用下你的牛车,咱们去趟镇上定酒翁,摘野葡萄。” “成,如今天也渐渐凉快了,地里头的草也除的差不多了,我把孩子他爹也叫来。”姚杏花也是说干就干。 众人这才下了山。 苏凝打了一篓子青草回去喂了兔子,便领着仲怀和来福去村里找苏清河了。 小院里。 苏清河正在屋檐下拿着一本书仔细的翻阅着,听到篱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不由抬头看了一眼。 “你们怎么过来了?”苏清河立刻放下手里头的书,迎了母子进院子。 苏凝已经许久没来这小院里,方才见苏清河的身影,这会儿鼻头有些发酸。 “爹,我这是回自个家,难不成你不欢迎我?” “你这孩子,爹什么时候说不欢迎你了,快坐下!”苏清河搬了凳子过来。 陈仲怀也搬了小凳子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瞧着苏清河搁在一旁的书,见是诗经,便拿起来自个看着。 苏凝瞧着眼前的苏清河,好些日子不见,他的脸上似乎又多了些岁月的褶子,想起姚杏花同自己说的事情,苏凝终究还是决定先询问他的意思。 “爹,陈氏族人想让陈富生顶替您到村里教书,您是怎么想的?” 苏清河拿着蒲扇的手微微一顿,晦涩的双眸里夹着一抹愁绪,“你都知道了?” “杏花姐同我说的。” 陈仲怀从书中抬起头看了一眼姥爷,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苏凝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爹,您要是还想继续教的话,我就去问问里正,看这事情能不能有别的法子解决。”苏凝望着苏清河。 苏清河瞥了一眼小院子,忽的嘴角缓缓勾起,回忆起往昔,与苏凝诉说着当年他们父女二人来陈家村,陈氏族人是如何帮助他们,乡亲们的热心肠,邻里之间的热闹,他都感怀在心。 苏凝静静的听着,没有从中插半句。 “女儿,爹老了,只要你们过的好,旁的事情爹都无所谓,若里正真决定让陈富生来教导孩子们,爹自然退位让贤。”苏清河喃喃道。 院子里静悄悄的,苏凝听了他的话,眼角有些湿润:“爹!” “行了,爹知道陈氏族人对咱们家心里有芥蒂,若不是当初一步错,也不会连累你到今日。”苏清河将所有的事情背负在自己的身上。 苏凝忍不住开口:“爹,怎么能怪你,实则是他们不地道,女儿已经想过了,如今永生去从军,家里头也就我们母子二人,您不如去向里正说,这书咱就不教了,等女儿存够了银子买了铺子,咱们就搬去南浔镇上。” “是呀,姥爷,娘说在南浔镇可以多打听到关于爹的消息。”陈仲怀放下了手中的书扯着苏清河的衣袖。 闻言,苏清河微微一怔,好半晌才回味过来苏凝话里的意思。 不过细细思忖片刻也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陈家村若是再继续住下去,只怕麻烦会接踵而来,先是不让自己在陈家村教书,只怕后面跟着就是将他们撵走。 “成,那我明日就去同里正说,这教书一事儿便由陈富生担任吧,免得他也为难。”苏清河起身进了屋里,从里头拿了许多宣纸递给了陈仲怀,“这些拿回去练字,姥爷都给你裁好了。” 陈仲怀立刻起身接了过来:“谢谢姥爷。” 苏凝也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与苏清河道:“爹,如今我铺子还没寻好,得再多等些时日,您先别把这事儿透露出去。” 她怕将来走不了。 苏清河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还不放心爹?” 苏凝讪讪的笑了,领着孩子归了家中,路过老陈家时候,朝着院子里匆匆的瞥了一眼,那安静的氛围颇为诡异。 老陈家。 这些日子,陈老爷子带着家里的大大小小去伺弄棉花地,屋里就留下大周氏与陈玉珠母女二人,可不安静? 烧火做饭样样都得她亲自来,根本不舍得让自家老闺女动手。 陈玉珠有心想帮忙,可大周氏只让她绣帕子。 “珠儿啊,娘让你姑母打听过了,那锦绣楼的林公子一表人才,也是个童生,虽说这次没去赴考,但他下次肯定能考中秀才的,你也不必拿他与你三哥比较。”大周氏在厨房烧火,准备晚饭。 陈玉珠捏着针线的手微微一颤,那针尖便刺破了手指头。 “娘同你说话,你听见没?”得不到老闺女的回应,大周氏有些不耐烦了。 陈玉珠手里紧紧的捏着针线,眉头紧锁:“娘,您不是同我说,姑母那人说的话不可信,您怎么还——” “娘又不傻,自然是让你三哥去镇上打听打听了,他是秀才,林公子是童生,两相坐在一处,那可是聊不完的话,你哥也说了,林公子人不错。”大周氏往锅里放了青菜,翻炒了两下,便舀了水开始煮。 陈玉珠听了这话,恼的进了屋里。 大周氏出来时,见绣帕搁在凳子上,还以为自家闺女害羞躲屋里去了。 第283章 酿酒 翌日。 一大早,姚杏花夫妇二人便赶着牛车来到了苏凝的家门口,与她一块儿吃了早饭,听闻苏清河要退让位置时,难免还是有些惆怅。 “苏先生是个好人,这陈富生来教的话,不晓得会不会把孩子们都教坏了。”姚杏花咕咕的喝着粥。 陈启业坐在一旁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苏凝微微一愣,好半晌才开口道:“杏花姐,陈富生既然能考中秀才,想来也是有些真材实料,你若不放心,等孩子们下了学堂,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请教我爹。” “没错,没错,那就这么说定了。”姚杏花也自知自己说话没有过脑子,讪讪的应了。 众人吃了饭,便一同去了云水镇,买了足足三十个大酒翁,二十个小酒坛,交了一两银子的定金,让掌柜的送到家中后,再付剩下的。 掌柜的亲自送他们出了铺子,立刻便让小二去拉牛车,将那些酒翁搬上车。 苏凝与姚杏花去买了两个大木盆,十斤白糖与一匹细密的白布,这才赶回家中。 晌午前,酒翁便被搬入了院子,仔细检查了一番,见没有破损的,这才付了剩下的三两银子。 小二还多嘴问了句他们是不是要酿酒,苏凝没答话,笑着送他离开,这才转身将院子里的筐篓子都搬上了牛车。 牛车停在和邱山脚下,拴好之后,苏凝一行人便往野葡萄地去。 陈启业已经许久不入山了,今日进了山里,见两孩子疯疯闹闹的,呵斥了一声,生怕从草丛里蹿出野物伤了孩子。 “启业大哥,这山里头有陈松他们日日巡视,来福也经常在里头跑,那些凶猛的野物早就跑的无影无踪,孩子们心里都清楚。”苏凝在一旁解释。 陈启业望了一眼前头的两孩子,收回目光:“昨日听二牛说,仲怀在林间套了只兔子,看来继承了永生打猎的本事儿,我那儿子皮,怕他带着仲怀闯祸。” “你就不能说点孩子的好!”一旁的姚杏花忍不住啐了他一句。 苏凝走在一旁,心生艳羡。 众人到了葡萄地,两孩子已经开始要动手摘了,苏凝瞧着他们摘的手法,立刻唤了他们停下。 “杏花姐,启业大哥,这野葡萄最好不要摘破了皮,要连着这蒂一起摘了,坏的和烂的不能要。”苏凝摘了一颗递给他们看,“若是嫌麻烦,就连着枝杈一块摘了,回去咱们再细摘。” “那多麻烦,咱们就连着蒂摘,臭小子听见没,别只顾着吃!”姚杏花用手戳了戳在旁嚼的满嘴汁水的陈二牛。 陈二牛擦了擦手,摘了一颗:“就这样,对不对?” “嗯,二牛真厉害!”苏凝赞了一声。 众人齐齐动手,将篓子里都摘满了,便背下山去,换了另外的篓子再继续摘,瞧着足足摘了八筐,这才停了手。 望着还有一大半的野葡萄没有摘完,苏凝一挥手,瞧了眼林间的日头,却被枝叶遮挡住,遂道:“咱回去吃午饭吧,这葡萄得今儿给处理了,免得搁坏了。” “成,咱们中午就简单的吃点。”姚杏花背着半篓子葡萄跟在众人身后下了山。 牛车停在家门口,院子里全是垒起来的酒翁,那几篓子葡萄便被放在后面的跨院里。 苏凝去厨房里简单的烧了几个菜,众人吃过后,便跟着她一块儿清洗葡萄。 陈启业则是带着两孩子在厨房煮酒翁杀菌。 趁着晌午的太阳好,苏凝将木盆清洗干净,开始与姚杏花一块儿挑选篓子里的葡萄,坏的,破了皮的都统统扔在另外一个筐里。 “苏凝啊,这野葡萄真的能酿酒?”姚杏花喝过酒,只知道这酒能用粮食酿造,还从未听人说拿野葡萄酿。 “能,你瞧这野葡萄上的白色就是自然酿酒的酵母菌,它们发酵过后就能酿出葡萄酒,味道香醇,比粮食酒好喝。”苏凝拿着野葡萄给姚杏花看。 姚杏花不懂这些,但依旧跟着苏凝一块儿将葡萄洗干净后,放在竹篾上滤干水。 前头院子里,两孩子也忙进忙出的搬着酒翁,大的酒翁两人合力抬着,小的酒翁就一人抱一个。 “仲怀,瞧瞧那酒翁里的水晒干了没?”苏凝微微直起身子,撑了撑酸疼的腰和胳膊。 他们已经前前后后洗了三篓子野葡萄,家里的竹篾都用光了,得装酒翁了。 姚杏花也跟着起身抻了抻腰身。 陈仲怀朝着酒翁里瞅了一眼,太阳大,先晒的酒翁早就没了水渍,唤了陈二牛一块儿抱着酒翁进了后头跨院。 苏凝去屋里准备白糖,姚杏花则是帮着将脏水给到了,清洗着木盆。 “酒翁咱们做个记号,甜一点的葡萄酒咱们画一,这样能区分开口感。”苏凝拿了毛笔递给陈仲怀。 “娘,咱们酿几翁甜酒?” “十翁,反正咱们还有小酒坛,不行在酿那里面。”苏凝道。 陈仲怀得了令便拿了毛笔在酒翁外头写了大大的“一”字,还不忘拿圆圈框柱,竟也别有一番意境。 苏凝按照五比二的比例准备好白糖,甜一点的就按照这个比例来,不太甜的便按照五比一的比例来搭配葡萄和白糖。 洗干净了手,将竹篾上的野葡萄取了下来,当着众人的面的一颗一颗的捏碎,铺满酒翁的一层就撒一层白糖,一层野葡萄一层白糖交替搭配,差不多装到酒翁的百分之七十就可以了。 两孩子蹲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瞧着,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想动手。 姚杏花可不会让这孩子糟蹋东西,上前阻止道:“这可是酿酒,你们别以为是在玩。” 陈二牛冷哼一声,完全不理会自家娘说的话,抬头看向苏凝:“婶儿,为什么不把酒翁装满?咱们不是还有这么多野葡萄。” 苏凝将酒翁给密封住,取了另外一酒翁,朝着他们解释:“葡萄在发酵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酒气,太满酒翁会爆裂,所以得留一部分,让野葡萄飘上来,你们想试的话,拿那小酒坛自个酿。” 一听这话,两孩子撒丫子就跑。 第284章 无形中的较量 姚杏花见苏凝如此惯着孩子,摇了摇头。 苏凝笑道:“杏花姐,让孩子们尝试着做,也能知道酿酒的不易,再说也就一人一小坛子,到时候咱们给做了记号分开就成。” “得,都听你的。”姚杏花卷起衣袖,也洗了手,开始按照苏凝的法子往酒翁里捏碎葡萄和铺白糖。 孩子们觉得新鲜,叽叽喳喳的一边捏一边撒着白糖。 苏凝看着陈二牛抓了一大把白糖洒在坛子里,眉眼微微一跳,有些后悔了。 大伙儿忙活了一下午,发现他们摘回来的野葡萄,去掉烂的破皮的,堪堪剩下七篓半,而这些野葡萄居然酿了十个酒翁,想起山上还剩下一大半的野葡萄,苏凝有些头疼,看来还得买十个酒翁才成。 瞧着天色也不早了,封好的酒翁被苏凝暂时码放在院子避光的角落里,等着七日后打开,再搅拌搅拌。 “成了,我们也早些回去歇着,明日再来,这牛车就搁在你这儿。”姚杏花擦了手道。 苏凝将门也给关上,同他们一块儿出来:“我和你们一块儿回村里,找我爹说些事儿。” “成,那咱们一块儿回村。”姚杏花亲亲热热的与她说着话,两孩子走在前头,嘀嘀咕咕着自己酿的酒。 陈启业望了一眼来福,来福打了一个响鼻,亦步亦趋的跟着。 先送了母子二人去了苏清河家中,姚杏花一家三口这才回了自个家。 “爹,您的事情谈的怎么样了?”苏凝进了屋里,坐在一旁询问道。 苏清河面色不好,将今日的事情说与了她听。 原来,今日不止他一个人去找里正。 陈氏族人,包括陈保贵都坐在陈田家里头,正商量着关于学堂的事情。 说来说去就是因为苏清河到底不是陈氏族人,更不属于陈家村。 当时,苏清河刚进院子,听到里头大声的谈论着此事,气得脸色通红,连里正的面都未曾见,就让里正媳妇给捎了话给陈田。 陈田本就夹在中间两面为难,如今听苏清河主动卸任,心里头郁结的一口气总算舒坦了,想着日后在村里多关照关照苏家父女,毕竟陈永生不在家中。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事,日后他们一家人都搬离了陈家村,不过这是后话了。 “爹,这事儿您就别放在心上,您为我们操劳了大半辈子,以后女儿和永生养着您便是。”苏凝替他倒了茶水。 陈仲怀拿起边上的蒲扇替他扇着凉风:“姥爷,以后等我考上了状元,当了大官,我也养您。” 苏清河听了二人的话,自个闷了一天的心气儿,也总算消散了。 “女儿,你说要去南浔镇买铺子,那铺子可寻好了,要不爹给你去看看,反正我在家里也无事儿。”苏清河询问道。 苏凝摆了摆手:“不用,南浔镇离咱这太远了,我托了相熟的人找,等过几日手里的事情忙完了,我亲自去南浔镇看看。” “成,你心里有主意变成,我啊就等着享福了。”苏清河伸手摸了摸孙儿的小脸蛋,一脸的慈祥。 翌日。 苏凝在家中等着陈仲举来拿了鸡枞菌,这才与姚杏花一家进了山里,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便利索多了,一行人将那剩下的野葡萄全都摘了回来。 只花了大半日的功夫便将剩下的酒翁给装满了。 望着垒在院子里的酒翁,众人相视一笑。 “杏花姐,得麻烦你七日过后再来帮我。” “行,那咱这剩下的野葡萄怎么办,你不定酒翁了?”姚杏花瞥了剩下两篓子的野葡萄。 苏凝笑着道:“剩下的我打算做成葡萄干,给两孩子当零嘴吃。” “娘,葡萄干肯定很好吃。”陈仲怀抱着苏凝的胳膊撒着娇。 陈二牛也在一旁起哄:“婶儿,你对我可真好。” “你这臭小子,我对你不好?”姚杏花在一旁吃醋。 陈二牛立刻抱着她笑道:“娘对我最好。” 众人说说笑笑的,殊不知院子外头来了人,来福立刻蹿了出去,朝着来人叫了起来。 陈辉刚把马车给停的稳当了,见着这么一大只冲出来,吓得差点跌落在地上。 “公子,您在车上躲着,别让这畜生咬着您。”说罢,扬起手里的鞭子便朝着来福身上抽。 院子里的人闻声出来,陈启业首当其冲,只是瞧见来人时,微微一愣。 “陈辉,你怎么回村了?” 陈辉扬起手中的鞭子,看向陈启业:“你快把这畜生撵走,别惊着我们公子!” “来福,快过来!”苏凝唤了一声,得知这马车里坐着的定然是张逸轩,“师兄,你这是?” 见张逸轩不下马车,苏凝略有些疑惑。 张逸轩挑了马车帘子,声音略有些低沉:“贾府今日夜宴,邀你一块儿过去。” 一听这话,姚杏花便轻咳了声,“苏妹子,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管陈二牛愿不愿意,径直扯着他的耳朵回家了。 苏凝这才想起来答应贾府答谢的事情。 “师兄,您稍等一下,我和孩子进去收拾一下,马上就过来。”苏凝忙碌了一上午,身上出了些汗,毕竟是去人家家中做客,总的穿的体面些,免得丢了她师父的面子。 见母子二人重新进了院子,张逸轩便坐在马车上等着。 等母子二人再出来时候,张逸轩挑了马车帘子遥遥看了一眼,璧人如同从画中出来一般,脸上略施了些粉黛,发髻上簪戴了两支海棠花的玉钗,斜插云髻,手里牵着一个如同年画里出来的童子。 “苏凝,我扶你上去。”陈辉没有想到苏凝捯饬一番竟如此貌美,怪不得陈永生会舍弃了自己的妹妹,要他,他也是要苏凝啊。 苏凝眉头微蹙,拂开他的手,微微撩开了衣裙,先让孩子上了马车,等她再上时候,只见一大一小两只手伸了过来。 “娘亲,我扶你。”陈仲怀瞪了一眼张逸轩。 张逸轩却毫不示弱:“师妹,快上马车。” 苏凝踩着脚凳,自然搭着儿子的手上了马车,她得从小培养孩子谦谦君子的风度。 第285章 他就是一陪衬 陈仲怀高昂着小下巴,得意的挪了挪身下的位置,让苏凝坐到自个的身边。 张逸轩也不恼,摇着折扇,望着对面坐着的母子二人细细的打量:“你们母子二人这般拾掇一番倒是像模像样!” 苏凝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师兄今日这身衣裳……嗯……”苏凝也打量着张逸轩。 张逸轩尽情向她展示着,等着她夸赞,这可是他特意让锦绣楼的人做的,可花了大价的。 “如何?”夸自己一番就这般难吗? 苏凝瞅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仲怀,你说,张公子这一身如何?” 陈仲怀张嘴就来:“娘,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张公子穿这身年轻了好多,一点都不显老。” 苏凝忍不住在心里为儿子鼓掌,嘴上却象征性的开口训斥,“小孩子可不许胡说,娘的师兄虽与你爹爹同岁,长得确实……老了点,但这身衣裳一穿,扇子再这么一摇——” 张逸轩瞧着母子二人掩着嘴巴低笑,瞬间沉声呵斥:“行了,你们什么话都不必说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云水镇,一路上不时从里头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让陈辉有些心痒难耐。 心中暗道,这陈永生才走多少时日,苏凝就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也不知给陈永生戴了多少的绿帽子。 贾府。 说是夜宴,但实则是贾坤与夫人想要特意感谢苏凝能治好儿子的病情,但更想让苏凝再出手,把贾政的根给治好了。 瞧着陈辉将马车交予贾府的小厮便跟在了身后,苏凝略有些不狐疑的望了一眼张逸轩,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按理说,他今日应该带白术来的啊。 苏凝一行人前脚刚迈入贾府的门槛,后脚贾坤便带着亲眷亲自前来相迎。 “苏大夫,您总算来了,快请进,快请进。”蔡云亲自上前领着苏凝往府里前厅去。 路过陈秀梅时,苏凝淡淡的扫了一眼她的肚子,对于她那句冷哼和那一记白眼,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如今,她可是贾府的贵客,她不过一个小妾,能奈何得了自个? “夫人,贾公子的气色瞧着比从前好了不少,不如一会儿让我再给他把把脉?”苏凝陪同蔡云入了前厅坐着。 “那就麻烦苏大夫了。”他们这么早请苏凝过来,自然也是存了这个意思,只是不好开口,如今苏凝自个开了这口,那她们哪里有不应的。 待众人坐下,府里的丫鬟陆陆续续为众人添了茶,贾坤坐在一旁同张逸轩说着话,见贾政上前让苏凝把脉,眼神立刻瞟了过去,心思哪还放在张逸轩的身上。 张逸轩这算是瞧出来了,自己算是个陪衬。 因为家中来了客人,妾室迎了客人就可以退下了,可陈秀梅却偏偏仗着自己有孕留了下来。 苏凝给贾政把着脉象,没有理会她,陈仲怀挺着小身板老老实实的坐在苏凝的身边。 贾政见陈仲怀如此正经模样,不由轻声笑了下:“苏大夫,这位小孩是?” 苏凝替他把完脉,收回了手看向陈仲怀绷着的小脸也跟着笑道:“这是我儿子,陈仲怀,今年才五岁。” “可启蒙了?”贾政以前因为身子带着病,不曾去过私塾,都是请了先生来家中教导,所以这会儿见了孩子,便有些想同他说说话,大抵也是在府中孤寂了些。 陈仲怀瞥了一眼自家娘亲,从椅子上下来,朝着贾政作揖:“回贾哥哥的话,我已经启蒙了。” 贾哥哥?苏凝挑眉望着自家儿子,这声“贾哥哥”喊得可真假。 贾政一听他唤自己哥哥,心里如同吃了蜜似得,立刻对蔡云道:“娘,我带仲怀弟弟去书房,等宴席好了,再出来。” 蔡云哪里有不应的,让随身伺候的鲁妈妈一块儿陪着去了,直到贾政和陈仲怀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处,才收回了目光。 “苏大夫,我儿的身子如何了?”蔡云低声问道。 苏凝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贾坤,又回头瞧了一眼蔡云:“夫人不必担心,贾公子除了身子虚了些,其他都没什么大问题,日后养好了身子,和常人就没什么区别了。” 一听这话,贾坤这才彻底放了心。 其实这话张广白和其他的大夫都说过,但他们总觉得这儿子的病是吃了苏凝给的药丸治好的,那她说的话才更有道理。 蔡云身为母亲,依旧忧心忡忡:“苏大夫,那你能不能开药给孩子调理调理,让他能快些好。” “夫人,是药三分毒,令郎从小吃药,如今该清清身体的余毒了!”苏凝半开着玩笑。 “余毒?苏大夫,您不是说……”蔡云忽的站起了身,一颗心悬着。 得,她算是知道了,这蔡云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张逸轩在一旁漫不经心的喝着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夫人,我的意思是,令郎从小吃了那么多药,那常年累积下来的药效伤了他的底子,也是他身子虚的原因,如今啊,您就按照我说的,给他食补,每日荤素搭配,让他好好吃饭就成。” “真的?”蔡云缓缓的坐回椅子上。 苏凝点了点头:“我还能骗您不成,若您真想让他喝药,我给他开也成。” 一听这话,蔡云略一思忖,连忙摆了手。 儿子自从得知自己的病症痊愈之后,之前的汤药是半分都不肯喝的,再想想苏凝方才说过的话,自然不会让苏凝再开药方子了。 “苏大夫,真是多谢你了。”蔡云十分感激的握着她的手。 苏凝覆着她的手以示不用多谢。 陈秀梅望着二人如此亲密,轻哼一声,拽着贾坤的衣袖嚷嚷着:“老爷,既然苏大夫来了,不如让她也替我把把脉,看看我这胎怀的是男是女,苏大夫医术高明,应该能看的出来吧。” 贾坤闻言,心里也十分欢喜,他也想知道陈秀梅这一胎怀的是男是女。 苏凝还没来得及开口回话,原本握着自己手的蔡云突然站起了身。 第286章 互赠 这贾府表面上看着一片和气,但暗地里大伙儿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贾政的身子好了,蔡云这当家主母的位置那便是稳如泰山,就算平日里贾坤如何宠爱陈秀梅,那身份都摆在那。 “老爷,今日宴请本就是为了感谢苏大夫,咱们可不能有所怠慢,没得失了礼数,不相干的人还是回避的好。”蔡云意有所指。 这些时日,她早就派鲁妈妈将陈秀梅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知晓她和苏凝之间的恩怨。 苏大夫可是儿子的恩人,孰轻孰重,蔡云还是拎得清的。 贾坤闻言,身子一震,看向苏凝的脸色,连忙朝身后的人摆手:“扶她回房。” “是,老爷!”丫鬟微微屈膝,立刻退了出去。 苏凝瞧得清楚,陈秀梅身边伺候的这丫鬟好像换了一个人,先前那狐假虎威的丫鬟不知调派去了哪里,索性只要不让她与陈秀梅接触,其他的都好说。 “老爷——”陈秀梅还是不依不挠,但耐不过身边丫鬟的力道,被驾着离开了厅内。 张逸轩耳尖微微耸动,目光所至,原本侯在门外的陈辉,此刻不见了踪影。 不用想也知道他去了哪里。 “苏大夫,张公子,你们请喝茶!”没了旁人,蔡云嘴角挂着笑容。 苏凝与张逸轩对视了一眼,二人纷纷端了茶杯喝了一口。 另外一边,贾政领了陈仲怀进了书房,询问他读了些什么书,陈仲怀一一说了,也询问了贾政都读了哪些书。 贾政指了指身后并排的书架。 陈仲怀望着那些书,十分错愕:“这些,贾哥哥都读过了?” 贾政被他大惊小怪的模样逗乐了,捡了一本话本子递给他:“这本书送与你。” 陈仲怀望了一眼身后站着的鲁妈妈,没有伸手去接:“贾哥哥,这书我不能要,还是你留着看吧。” 见他不接,贾政便有些不高兴了,拉着一张脸:“你不接下,是不是看不起我,和他们一样嫌弃我是个病秧子?” 陈仲怀一愣,连忙接过了那话本:“贾哥哥,我不要是因为娘说过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并不是嫌弃你,既然你送了我话本,那我便将这玉扣送给你。” 说罢便摘了腰间系挂着的玉扣,这玉扣是苏凝给陈仲怀买的,陈仲怀一直舍不得戴,如今才戴了一回,便送了出去,眼里还是有些不舍的。 “贾哥哥,咱们礼尚往来。”陈仲怀将玉扣递在贾政的手中。 贾政从未与旁人互送过东西,摩挲着那枚玉扣,再望着陈仲怀的笑脸,整颗心都暖了几分:“我一个话本子,哪里要你的玉扣,既然你送了我玉扣,那我的这玉佩送给你,你以后就是我的仲怀弟弟。” “公子,这玉佩是夫人给您求的——”鲁妈妈见贾政将玉佩取下,立刻上前劝阻。 一个话本子倒是无所谓,这玉佩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怕是会责怪。 “鲁妈妈,难不成我还不能自己做主了?”贾政斜睨了一眼,吓得鲁妈妈闭了嘴。 “仲怀弟弟,我给你系上!”也不管陈仲怀愿不愿意,贾政将那玉佩系在了陈仲怀的腰间,自个也系挂了陈仲怀送给自己的玉扣。 陈仲怀面上挂着笑,心里头却不大乐意,他才不稀罕这玉佩,娘给买的玉扣才是最好的。 贾府花园子里。 陈秀梅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架着走,顾不得旁的,直接挣扎了起来。 左右已经离开了花厅,那两丫鬟也松开了陈秀梅,只听左边的那丫鬟低声道:“还请您回去吧,免得夫人怪罪。” 陈秀梅揉弄着手腕,眼珠子四下乱转,就等着将她们支开,她好让陈辉上前来说话。 “我走不动了,你们去给我拿些糕点过来,还要茶水,我就要在那凉亭内吃。”陈秀梅朝着池塘边上的一个亭子走去。 其中一丫鬟立刻去给她捧吃食了,另外一个则是依旧跟在她的身后。 陈秀梅咬牙,自从贾政的身子好了以后,这蔡云隔三差五便将自己身边的人换一批,美其名曰是为了自己好,实际上不就是怕自己收拢府里的人做心腹。 如今她在贾府孤立无援,只能靠着肚子里的孩子。 “你去把我房里的扇子拿来!”陈秀梅抬头看了站在边上碍眼的丫鬟。 那丫鬟不放心她一个人,没有挪动脚步。 陈秀梅呵斥道:“难不成你要热坏我肚子里的孩子,小心老爷把你撵出府里去。” 那丫鬟这才动了动,去她院子里取扇子去了。 陈辉瞧着凉亭内只有陈秀梅一人时,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月亮门口出来。 “妹妹,你这派头可真不小,贾老爷可真是心疼你!”陈辉说这话可是真心实意的艳羡,可听在陈秀梅的耳朵里就变了意思,以为他是在嘲讽自己。 “你怎么跟着张公子来了?”陈秀梅站在一旁,眺望着水池里的鱼儿。 陈辉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还不是我使了些手段,妹妹,你什么时候将我赎出张府,这事儿咱们可是说好了的。” 陈秀梅转身,冷凝着一张脸看向陈辉:“当初说好的,你会帮我做了贾府的主母,可现在呢,那病秧子居然好了,你觉得蔡云会让我好过吗?” 陈辉后退一步,避开她的口水:“你不是怀了贾坤的孩子,以你的姿色还怕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娘家可也是云水镇数一数二的富户,你别忘了,我不过是陈家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陈秀梅将府邸里那些小厮丫鬟们背后议论自己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陈辉原以为陈秀梅怀了身孕已经能掌握住贾府的一半权利,谁曾想她这般没用。 可他如今也只能靠着她脱离张府,因此,不得不与陈秀梅虚以为蛇。 “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你在张府立足,还能压着蔡云。” “还卖什么关子,赶紧说。”陈秀梅呵斥道。 陈辉侧身与她耳语,陈秀梅的脸上渐渐露出一抹狰狞。 等两个丫鬟再来的时候,凉亭内陈秀梅一脸的不耐烦,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287章 算不算酒驾 瞧着时辰到了,外头候着的丫鬟进了厅内,询问蔡云是否上菜,蔡云点了点头,立刻便有七八个丫鬟鱼贯而出,手里端着菜肴进来,将那菜一道一道的摆在旁边的八仙檀木桌上。 等菜和人都齐了,贾坤便招呼着大伙儿上桌子。 苏凝瞧着鲁妈妈领着孩子们前来,见陈仲怀腰间系挂着的玉扣变了玉佩,不由询问道:“仲怀,你这玉佩哪里来的?” 陈仲怀还未开口与她解释,一旁的贾政立刻道:“苏大夫,仲怀既叫我一声哥哥,这玉佩便是我与他交换的信物。” “政儿,你怎么也不同娘商量商量就——”蔡云望着他腰间系挂着的玉扣,脸上略有愁云。 贾政颇有些不耐烦:“母亲,儿子已经快十五岁了,难不成连自己做决定都不成?” 说完,还重重的咳嗽几声,明显是怒急攻心。 蔡云一贯娇宠着他,左不过是个玉佩,只要儿子高兴,她还能说什么。 “你别急,日后你自己做主便是,快坐下用饭。”蔡云替他顺着后背。 贾坤瞥了一眼贾政,眸子里带着一抹训斥,贾政立刻乖乖的坐在了一旁。 “既然他们自个做主,咱们就随着他们,张公子,苏大夫,这杯我先干为敬!”贾坤举起手中的酒。 张逸轩与他对饮。 苏凝略有歉意的看着贾坤:“贾老爷,我答应过自家相公,他不在,我绝不沾酒,我就以茶代酒谢过贾老爷的好意了。” 贾坤颇有些不顺意,刚要开口说两句,便被一旁坐着的蔡云拉住了衣袖。 “吃菜,吃菜,苏大夫,你们快尝尝!”蔡云让身后的丫鬟们开始为众人布菜。 虽说是一桌子美味佳肴,但苏凝吃的食不知味,好不容易结束后,这才同贾坤夫妇辞别,带着孩子先上了马车,张逸轩紧随其后。 苏凝靠坐在马车上,双手搂着陈仲怀,马车里有淡淡的酒香从张逸轩的身上散发出来。 “师兄,往后这样的宴席还是甭让我去了,救死扶伤本就是做大夫应该的。”这一顿饭,她算是瞧出来了,贾府一家子都不是真心实意的感谢自己。 尤其是贾政,估计是常年病症缠身,性子十分拧巴,稍有不顺心意的,便会易燥易怒。 张逸轩喝了酒,浑身有些燥热,拿了折扇扇着风,水亮的眸子里倒映着苏凝的俏脸:“怎么,你不喜欢,那可是咱们云水镇的首富,我还以为你今日来会同他做生意!” “和他做生意干什么,我那点东西人家哪里看的上,我自个做生意还差不多!”苏凝搂着陈仲怀,见他将腰间系挂着的玉佩取了下来。 “娘,这玉佩你帮我收着,我不想戴!”陈仲怀鼓着小脸。 瞧着母子二人都看不上贾府一家人,张逸轩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其实也看不上贾坤那满身铜臭,唯利是图的模样,不过是碍于苏凝与自家老爷子的面,陪着她们去罢了。 苏凝替孩子收了那玉佩。 忽的,马车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张逸轩看向苏凝:“你想不想知道陈秀梅怀的是男是女?” 陈秀梅怀的是男是女关她什么事儿,苏凝蹙眉! 不对,这话像不是在问自己,好像是故意说给马车外头的陈辉听的。 “不想知道。”苏凝摇了摇头。 外头的坐着的陈辉捏着马鞭子的手微微一紧,就在他有所失望之时,只听马车里传来的张逸轩的声音。 “陈秀梅的肚子比一般的妇人大,且圆滑饱满,怀的是个男胎。” 陈辉竖起耳朵听到这话,嘴角一咧开,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马车突然加速,苏凝与孩子的身子往后一仰,幸亏张逸轩眼疾手快,稳住了他们的身形。 苏凝朝他瞪了一眼:“你是故意的!” 张逸轩淡笑不语。 等马车停在张府门外时,陈辉站在外头喊了一声,那声音里夹杂的喜悦让苏凝与张逸轩面面相觑。 “你先回府吧,我送她们回去!”张逸轩朝着外头的车辕上一座,也不管陈辉,驾着马车往陈家村去了。 马车突然转弯,苏凝扶着车内,心里泪流满面,师兄这算不算是酒驾。 明月高悬,张逸轩今晚的心情颇好,忍不住又挥了一下手里的鞭子。 苏凝抱着孩子差点没将晚饭给颠的吐出来。 “师兄,能不能慢点?”她后悔了,她觉得张逸轩就是在故意打击报复她们母子二人。 张逸轩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内的母子,瞧着苏凝的脸色有些白,便勒紧了缰绳,让马车行驶的缓慢了一些。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苏凝头上的发髻都被颠的有些散乱,看向张逸轩的眼神也颇有些不善。 “砰的”一声大门紧闭,不容张逸轩开口说话,母子二人已将他拒之门外。 张逸轩听着里头的狗吠声和娇斥声,讪讪的驾着马车离开了。 陈富生咬牙坚持的往回走,望着远处的灯火,嘴里不停的骂骂咧咧的。 要不是因为陈保贵不允许自己在镇上租宅子,他能来回的受这份罪。 “娘的——谁啊?”陈富生吃了一嘴的灰土,朝着马车怒骂了一句。 张逸轩捏着缰绳没有停留,方才他早就看清了路上行走的陈富生,也是故意将马车赶的飞快,让他吃瘪。 陈富生瞧着那马车上的人根本不搭理自个,一脚踹飞了路上的土块,继续赶路。 等他“披星戴月”到了家门,见正房的屋里人影攒动着,眉头一蹙,快步走了进去。 正房屋里听到动静,大周氏挑了珠帘出来,不等陈富生踏入西厢房,便将他唤了过来。 “娘,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儿?”陈富生抬眸问道。 大周氏扯着他的衣袖,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将他拉近了正房屋里。 陈富生瞧着正房屋里坐着的人时,皮笑肉不笑:“爹,这么晚了,您将长辈们唤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保贵与一老人坐在炕上,齐齐盯着陈富生,突然一笑,让陈富生整个身上的汗毛倒竖,着实渗的慌。 第288章 管教三房 陈玉珠上前给自家三哥搬了凳子,让他坐在一众人中间,像极了审问犯人。 待他坐定,陈保贵便给大周氏使了眼色,大周氏带着陈玉珠出了正房屋里,朝着西厢房去了。 “爹——”陈富生浑身不自在。 陈保贵在炕上磕了磕手里的旱烟杆子,那烟灰被抖落在地。 “老三,族里的这些长辈们知道你在镇上教书,来回奔波实在是辛苦,所以便同里正说了,让你来教咱们村里的孩子们。” “啥?”陈富生猛的站起。 让自己在村里教书,这算哪门子,他好不容易才考中的秀才,岂能淹没在陈家村。 “咋地,富生你不愿意?”同陈保贵坐在一起的叔公忽然开口道。 陈保贵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陈富生这才老老实实的又坐下回话:“按理说,我该饮水思源,教导村里的孩子们,但咱们村不是有苏秀才了么,我怎么好与他争。” “他不是咱陈家村的人,里正已经不让他教了,接下里便由你来教,富生啊,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得给咱们陈家村多教几个秀才出来啊!”枯瘦黝黑如树皮般的手搭在陈富生的肩膀上。 陈富生只觉得有千斤重,看向陈保贵:“爹,之前我就已经答应了您,不在镇上租宅子,来回奔波,如今让我突然辞去镇上教书一职,只怕有失颜面。” “什么颜面不颜面,那多少人说不教便不教了,富生,你该不会是嫌弃我们村里的束脩少吧?”炕上坐着的人沉声开口。 屋里并排坐着的陈氏族人脸上皆是不悦,仿佛只要陈富生再敢说一个不字,便要杀了他一般。 “我……” “叔公,老三这孩子脸皮薄,咱们村里的束脩怎么会少,都是乡里乡亲又是同族中人。”陈保贵与炕上的人赔着不是,而后看向陈富生,沉声道:“你还不快应下。” 陈富生不情不愿的答应了,这些人才散去。 等他们走后,大周氏与陈玉珠才领着吴倩茹进正房屋里。 “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让我回村里教书,那苏清河教的不是挺好的。”陈富生不耐烦的起身与陈保贵对峙。 方才有族中长辈压着,陈富生自然不敢造次,如今只有陈保贵一人,那自然便不同了。 陈保贵坐在炕上打量着眼前的儿子,一口一口抽着旱烟,这老三真是翅膀硬了,敢对自己嚷嚷了。 族人们说的没错,孩子羽翼太过丰满也该修剪修剪。 “老三,你怎么和你爹说话的?”大周氏挑了门帘子,进屋就朝着陈富生身上打了一拳。 吴倩茹看在眼里没有多说半个字,目光瞥向炕上的陈保贵,心里头掂量着老东西想要干什么。 “都坐下!”陈保贵发了话,众人在屋里寻了凳子。 陈玉珠陪着大周氏坐在炕边上,吴倩茹则是与陈富生坐在炕下的板凳上。 “爹,村里的学堂我是不会去的。”陈富生率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吴倩茹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大周氏嚷嚷开了:“老三,你是不是蠢,如今咱们村子里的日子渐渐好起来,等冬日里做了棉衣,挨家挨户都有了银子,来年你不就有了束脩?” 陈富生根本就看不上那点子束脩,所以不为所动。 陈保贵瞥了一眼炕下的夫妻二人,将烟火灭了,轻咳了一声:“成啊,你不去学堂,那明日你自个去跟族中的长辈说,反正那族谱不在我手上。” 这话里的意思可就有威胁之意了。 陈富生与吴倩茹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若是被族中的人除名那可就有了污点,他又不像是陈永生,和陈氏族人没有血缘关系。 “爹,这话有些严重了,富生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只是镇上那边该如何交代?”吴倩茹拉扯着陈富生的衣袖让他坐下别冲动。 陈保贵淡淡的瞥了一眼吴倩茹,话却是对着陈富生说的:“老三,你是考中了秀才,但你别忘了,孝字大过天,同镇上的私塾说,爹娘的身子不利索,需要你回家照看,这样你也得了好名声。” 陈富生心里颇不情愿,但终究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气血,应承了。 “爹、娘,那我们先回屋歇着了。”吴倩茹起身朝着二老道。 陈保贵没抬眼,大周氏则是冷喝道:“富生,你先回屋,你留下,我们还有话对你说。” 陈富生抬脚便走了,根本就没管吴倩茹。 吴倩茹暗中绞着帕子,转身朝着大周氏等人陪着笑脸:“娘,您还有什么话?” 这段时日,吴倩茹装乖卖巧的讨着众人欢心,但大伙儿都是在一起过日子的,谁不晓得谁是什么样。 “老三媳妇,如今老三考中了秀才,你身为秀才娘子,总是在外头抛头露面着实不太好,我和你娘商量了,往后你就留在家中,哪都别去了。” 这是要将自个儿禁足,吴倩茹面如土色。 “爹,正因为富生考中了秀才,我才要帮他张罗,这家里家外,人情往来——” 奈何吴倩茹巧舌如簧,但大周氏却是个蛮横不讲理的。 “富生是我儿子,你身为妇人,居然还敢顶撞公婆,让你待在家里就待着,甭给我叽叽歪歪,好好管教管教英子和勇儿,否则将来带出去,丢的还是你们三房的脸面。”大周氏唾沫横飞,指着吴倩茹的鼻子骂。 吴倩茹坐在板凳上生生的受着。 陈保贵知道她心里头不服气,压低了声音道:“你若是做不好这个秀才娘子,自然有旁人来做,我儿前程远大,你若还这般小家子气,哪里能配的上我儿子?” 吴倩茹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抹怨恨,低垂着脑袋好半晌才慢慢抬起:“爹和娘说的对,日后我在家一定好好伺候爹娘,教导孩子,不给富生添乱。” “你知道就好。”大周氏见她应了,便撵她出了屋里。 陈保贵透着窗户瞧着外头的身影,眼里划过一丝狠厉,这个吴倩茹心眼太多。 这几日忙完了地里头,她便时常去镇上,也不知是去做什么。 第289章 有意撮合 西厢房里。 陈富生倒头便睡,吴倩茹见正房屋里还未熄灯,便耐着性子上前为陈富生宽衣脱鞋,一片贤良模样。 陈富生被她照顾的惯了,并不以为意。 旁边的陈如英却压低了声音道:“娘,爷和奶怎么单独留了你,是不是欺负你了?” 吴倩茹身子一僵,面上扯着笑看向炕上的陈如英:“你这孩子,胡说什么,赶紧睡下,明日得好好教你和仲勇了。” 陈富生翻了个身没理会,吴倩茹将油灯熄了。 九月初。 确实如同陈老爷子所言,陈富生的借口让他得了个好名声,同窗好友们还不忘安慰他,就连锦绣楼的林玉堂都亲自上门拜访了陈富生。 他这上门可让大周氏高兴坏了。 “林公子,请喝茶。”吴倩茹奉了茶水上前,这可是他们特意从镇上买的。 林玉堂坐在院子里,望着周围的一切,只觉得十分稀罕,摇着折扇道:“陈兄,虽说你不在镇上教书了,但咱们还得经常往来,一块儿吟诗作对才是。” “自然,自然!”陈富生与他对饮,二人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诗词。 大周氏扯着陈玉珠的手躲在正房屋里偷偷的打量着院子里的人。 陈玉珠面上绯红一片,挣扎了许久也不曾挣脱,红着脸稍稍看了一下院子里正与陈富生说话的人。 只是这一眼便被吴倩茹逮个正着。 大周氏想让陈玉珠相看林玉堂,她这个做嫂子的可不得多加帮衬着。 “娘,能不能让玉珠出来教教我绣这个花样子,我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吴倩茹朝着正房屋里喊了一声。 如今二房没了杨絮,陈老爷子又发了话让吴倩茹在家老实待着,这绣花的事情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大周氏那叫一个高兴,想都不想拉扯着陈玉珠出来。 “娘,有外人在,我就不出去了。”陈玉珠急急的扯着大周氏的手,可那力道如同蚍蜉撼大树。 大周氏嚷嚷着,“怕啥,又不是外人。” 这一句话引起了林玉堂的注意,眼神只是匆匆瞥了一眼陈玉珠,见她面色绯红,便站起身来与陈富生告辞,半刻也不愿在多待。 陈富生送他上了马车,目送他远去,转身便看向大周氏:“娘,您这是做什么,倩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吴倩茹握着绣帕的眼眶微红,故作委屈:“三郎,我只是有些地方不明白,想让珠儿妹子教教我。” “就是,就是,老三,你生什么气,再说了,那林公子一表人才,你妹子也不差,咱们俩家若是结了亲家,将来对你也有好处!”大周氏扯着陈玉珠的手,护在身前。 陈玉珠的脸红的似血,滚烫的泪珠立刻滑落下来,“娘,你再说还让不让女儿活了。” “哎哟,我的珠儿,你哭啥!”大周氏松了手,陈玉珠拔腿就跑回了自个的屋子。 陈富生上前一步,看向吴倩茹:“成了,你也甭哭了,这事儿我没同你们说清楚,那林公子早早就有了心仪的人,你趁早同娘说了,让她甭惦记着,否则还让不让我与玉堂往来了?” 吴倩茹自然是应了。 自从陈富生在村里教书后,村里的孩子们先是有些不适应,可到了后来便渐渐的习惯了,只是陈富生老是会在学堂内故意找陈仲怀的麻烦,说些晦涩难懂的文字辱骂陈仲怀,顺便再骂一骂陈永生。 陈仲怀都忍了下去,没有告诉苏凝,直到有一日,苏凝唤了姚杏花来帮忙醒酒,从姚杏花的嘴里得知后,自从那一日便不再让陈仲怀去村里的学堂了。 而是请了苏清河住进了家中,让他在家中教导孩子。 陈二牛也想一块儿跟着学,但他毕竟是陈氏族人,所以只能被迫留在学堂里。 但每日依旧会去找仲怀,不懂的也会请教苏清河。 日复一日,苏凝一边操持着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一边培养着鸡枞菌,不知不觉,杂物房内又添了好几个木架。 苏清河在院子里检查孙子背诵,见苏凝背着一篓子朽木回来,已经见怪不怪了,心里头倒是有些馋那些堆在院子角落里的酒翁。 鸡枞菌不易培养,原本说好三日一筐的量被苏凝改成了五日一筐,那蘑菇与云耳倒是颇多,可以多送一些过去。 “爹,我去换身衣裳,一会儿给你们做饭。”苏凝从杂物间出来撸下了袖子看着院子里的人道。 苏清河点了点头,瞧着来福躺在院子里打盹,继续听着陈仲怀背诵。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她如今手头上已经有了些本钱,加上之前的银子,想来也能租赁一间铺子了,苏凝略一思忖,打算明日带着仲怀和苏清河去南浔镇一趟。 这么久了,马祥也没个消息,她得亲自去南浔镇看看了。 将银子重新搁进箱笼子里,苏凝刚要拿出自己的一身衣裳,眼神瞥着下面的男装,不自觉的伸出手抚了上去。 也不知陈永生在军中过的如何了,什么时候能给他写一封信送过去呢? 等铺子定下了?还是明日就写了委托人送去?这般想着,竟一时出了神儿。 陈仲怀将文章背完也不见苏凝出来,同苏清河一块儿起身,朝着正房的房门拍了拍。 “娘,您没事儿吧?” “女儿?” 二人的声音将苏凝的思绪拉了回来,迅速的换好了衣裳,这才不好意思的打开了房门。 “爹,我没事儿,刚刚在核算家里的银子。”苏凝与他解释,不想让他担心。 陈仲怀见她的眼眶微红,立刻上前握着她的手:“娘亲,我方才将一整篇文章都背了下来,姥爷刚刚还夸我了。” “是吗,咱们仲怀可真聪明!”苏凝一手抚上他的脸。 陈仲怀与她撒娇:“娘,那咱们今晚能不能吃鸡枞菌蒸蛋。” 苏凝哪里有不应的,孩子喜欢吃,她自然要给他做,卷了衣袖便去了厨房。 苏清河则是在院子里帮着给兔子和鸡喂了,拿剪刀剪了兔子毛。 第290章 前往南浔镇 鸡枞菌蒸蛋,苏凝蒸蛋时特意将火撤了些,这样蒸出来的鸡蛋爽滑鲜嫩,鸡枞菌的味道也不容易流失。 陈仲怀吃这蒸蛋时,都能吃下两大碗白米饭。 瞧着孩子的饭量一天比一天大,身上的衣裳也慢慢的缩短了些,苏凝心里头生出一抹自豪感。 想当初,刚见到孩子的第一眼时,孩子还是瘦瘦小小的惹人怜惜,如今已经成了一个白胖会撒娇的臭小子了。 “爹,明日咱们去一趟南浔镇吧,您跟着我一块儿去找铺子,咱们也顺便逛逛,成不?”苏凝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苏清河一听她要去南浔镇,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嗯,爹陪你一块儿去。” 若是让她自个去,他还有些不大放心,万一遇到什么事儿咋办,永生那孩子又不在身边。 陈仲怀在旁边扒着饭,听到她们的谈话,立刻也跟着嚷嚷:“娘,我也要去。” 苏凝给他盛了一碗汤搁在跟前:“自然要带你一块儿去的。” 翌日。 苏凝换了一身颜色暗些的衣裳,头上只插了一支木钗,便拿了五十两银子揣在怀里。 陈仲怀和苏清河也都洗漱好,在院子里等着她。 来福亦步亦趋的跟在众人的身后,陪着他们一块儿先去了云水镇。 在云水镇,苏凝给找了一辆骡车,买了几个肉包子路上吃。 车夫听闻他们要去南浔镇,又见她给自己也递了一个包子,这车钱便不好意思多要,只要了三人十文便上路了。 云水镇与南浔镇隔着十里地,若是云水镇的百姓去,自然会步行,但苏凝他们是从陈家村出发的,已经行了段路程,怕老人和孩子坚持不住,便找了骡车。 一路上青砖铺成的小路十分平整,苏凝见苏清河眼神里的怨怪,低声解释:“爹,咱们走的动,孩子走不动,再说了这些钱咱还出的起的。” “你说在南浔镇有认识的人,那他知道你要去吗?”苏清河扯开了话题询问。 苏凝将手里的肉包子一口吞了:“咱们先去南浔镇转转,也不一定今日就要将铺面给定下,先摸清门路咱们再慢慢来。” 见她气定神闲,苏清河便不再多说了。 有了骡车代步,速度便快了许多,晌午不到,他们便到了南浔镇城门口。 苏凝将车钱给了车夫,那车夫还问了要不要等她们,想来是不愿空着回云水镇的。 苏凝谢绝了他的好意,领着老人和孩子进了南浔镇。 若不是城楼上三个字不同,光是看着这城楼,她还以为自个还在云水镇了。 “爹,咱们苍云国的城楼都是青砖垒成的吗?”苏凝忍不住开口问道。 苏清河捻着胡须点了点头与她解释。 陈仲怀一手牵着苏凝的手,一手抓着牵引着来福的绳子。 来福颇不情愿的摆了摆脖子,想要将那束缚在脖颈处的绳子给挣脱开。 若是在家中,那也就罢了,可到了镇上人多的地方,苏凝便要求将绳子给来福套上,否则就不允许他跟着来。 “娘,南浔镇可真大,房子也比云水镇多,娘,你看,这南浔镇上也有卖糖人的。”陈仲怀的小脑袋左顾右盼的看个不停。 苏凝也顺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巷子里一个小摊位占据一席之地,小贩正变着花样的捏着糖人,惹得一众孩子拍手称快,一旁站着的妇人给自家孩子买了一个。 苏凝瞧得清楚,那妇人给了五个铜钱。 在云水镇糖人可只要三个铜钱的,可见南浔镇的物价贵了些。 “爹,咱们也去看看吧,瞧瞧这里的东西都是怎么卖的。”苏凝同苏清河道。 苏清河跟在她身边。 等他们一行人走进了才发现,那巷子里不只有卖糖人的,还有卖胭脂水粉首饰玩意儿,各种吃食。 巷子两边吆喝声不绝入耳,苏凝带着陈仲怀左瞧瞧右看看。 因为她们带着一条大狗,小贩们见她们上前心里头有些发怵,不过瞧着那狗的脖颈处拴着绳子,大抵有些放心了。 “小娘子,来瞧瞧我这绢花,这可是京城里最时新的花样。”一旁卖首饰的妇人拿了一只绢花上前。 苏凝瞧了一眼那绢花,样式确实是比云水镇的好看些,但这手艺却差了些,歪歪扭扭的不说,颜色配的也颇有些乱,大概是照葫芦画瓢学着做的。 “这绢花怎么卖的?”苏凝瞅了一眼她面前搁着的一筐绢花,从里头寻了两朵耐看的,想着送给姚杏花和陈虎媳妇。 “三十文一只。”小贩笑脸相迎。 苏凝拿了一紫色和一朵粉色的,从怀里摸出了五十文:“五十文拿你两只你看成不?” 那妇人见苏凝挑挑拣拣了半天就拿了两朵,心里也不恼立刻接了过来,“小娘子是个爽快人,我也不多要,下次再来南浔镇,小娘子可要记得我!” 她的话刚说完,苏凝就有些愣住了,这妇人居然一眼便看出自个不是南浔镇上的人,可见是个会做生意的。 “成,下次带着姐妹们一道来,你可得再给我便宜些。”苏凝也同她道。 “自然。”这不过是场面话。 买了绢花,苏凝便又往前走了走,给陈仲怀买了些吃食,给苏清河买了一支毛笔和一方新砚台,又去边上的酒楼里用了午饭,前前后后居然花了五两银子。 望着桌上搁着的那支湖笔,苏清河愁云遍布。 “爹,湖笔和砚台就算您不用,仲怀也得用,家里那方砚台都破了。”苏凝给他夹了菜。 苏清河叹了一口气,给陈仲怀夹了菜。 这上午一趟,苏凝也算对南浔镇上的物价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等用过了午饭,想着从前卖枇杷时,马祥说的地址,便买了糕点去找他了。 其实,她也可以在南浔镇找牙侩帮忙寻铺子,但她们既然决定要到南浔镇落脚,那毕竟得有熟人,将来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 所以,尽管马祥一直没来消息,她心里也是丁点怨言都没有的。 第291章 看铺子 一路寻人问了,才到了马祥的家门口。 巷子里。 孩子们蹲在一处玩闹,马峥见有人站在自家门前,拍了拍身上的灰,拔腿就往家门口跑,凑近一看,嚷嚷着道:“是你呀,我认识你。” 苏凝被孩子的嚷嚷声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时也道:“我来找你爹,他在家吗?” 马峥推开家门请他们进去,一进的小宅院里,妇人正在浆洗衣裳,瞧着有人来,立刻擦干净了手,脸上十分诧异。 “你们是?” “娘,她就是卖枇杷的婶儿,爹说她叫,叫——”马峥摸着脑袋一时间想不起来名字。 方翠芝倒是知道,连忙笑着上前:“是陈家村的苏凝吧,马祥同我提起过你,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快坐下说话。” 苏凝见她如此热情,将手上的糕点递了过去,“是我们太唐突了,嫂子甭见怪,之前托付马大哥帮忙寻铺面,这不家里的事情忙完了,便想亲自来看看。” 方翠芝端了茶水过去,一一给众人倒了茶水,对着自家儿子道:“还不快去码头把你爹喊回来。” “娘,我这就去。”马峥飞似的蹿出了家门。 方翠芝与她们坐在一处,思忖了片刻才道:“妹子,嫂子有话就同你直说了,你们真想来南浔镇做买卖吗?” 苏凝重重的点了点头:“嫂子,不瞒您说,我相公去从军了,家中就我们这老小三人,南浔镇码头来往的人多,消息也灵通,我想一边开铺子,一边打听打听关于军中的消息。” 方翠芝是听马祥说过这事情,她还帮着打听过附近的铺面,但这租金可不便宜,现在再看他们一家三口,老的老,小的小,她一个妇人开铺子哪里忙的过来。 “妹子,这买卖可不好做,铺子的租金也贵,人手啊,食材啊方方面面都需要银子,你可——” 苏凝知晓她这是担心自个拿不出银钱。 “嫂子,我找马大哥,就是相信他能够帮我找到一个合适的铺面,您一家在南浔镇住了这么久,肯定比我一个外来人清楚,之前我在云水镇同望江楼的掌柜也有生意来往,银钱是有的,人手方面,我想若是嫂子方便的话,或许能够帮衬我一二。”苏凝道出了心中的想法。 方翠芝一听她要找自己帮忙,心里有些激动。 她在家中伺候他们爷俩,照顾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空闲时便接些缝缝补补浆洗的活计,根本就赚不了几个钱,若是能有份固定的工钱,那也能替孩子他爹减轻些负担。 正当方翠芝想开口时,门外传来了父子二人的脚步声。 “陈家娘子,你们怎么来了?”马祥一脚踏入家门喊道。 苏凝起身与他见礼,说了来意。 马祥喝了一口水笑道:“我们帮你们寻了几个铺面,就是这几日在码头上忙着,没抽出时间去告诉你。” “多谢马大哥,那咱们现在能去看看吗?”苏凝询问道。 马祥看了一眼身边的媳妇,方翠芝拧了他的胳膊,嗔怒:“你带着妹子去,我在家准备晚饭,等你们回来。” “多谢嫂子了。” 方翠芝摆了摆手,瞧他们一行人走后,这才虚掩上了大门,将那糕点拎进了屋里,继续把衣裳给浆洗了。 马祥领着儿子带着苏凝来到了一处拐角的巷子,指着一铺面道:“这里原先是卖米面的,隔着码头只差两条街,租金掌柜的说了,若是租的时间长的话,他们便给你们便宜些,一年十两银子。” 苏凝摇了摇头:“马大哥,码头附近有没有铺面吗,咱们直接去那看吧,其实我想将铺面买下来,带着我爹和孩子在这儿落脚。” 这话可着实让马祥没有想到,有心想问问家中可出了什么事情,但他一个男人也不好开口问。 “苏娘子,如今要起战事,码头的铺子倒是有些在往外出售,你们就不怕万一——”马祥沉吟了片刻。 苏凝把同方翠芝说过的话与他说了一遍。 “成,那我便带你们去看看。”马祥领着一家人去了南浔镇的码头。 还未靠近码头,一股湿咸的海风扑面而来,空气中夹着各种味道,街道两旁都是铺面,大都是卖吃食的。 在往前走便是码头了。 一望无际的大海,仿佛看不到边缘,码头附近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船上走动的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客商,也有搬运货物的工人,人群混杂。 “咱们南浔镇也算是靠海吃海,每年不出海时,便会在码头帮着搬运货物,赚些工钱,你别小看了这旁边的铺子,码头上的人包括那船上的富人们,可都要在这落脚吃饭了。”马祥与苏凝解释。 苏凝点了点头,苏清河拉着陈仲怀的手跟在后面,瞧着那蔚蓝的海面,不由出了神。 来福许是第一次见大海,难免激动的吼叫了两声。 她们一行人本就引人注目,如今来福一吼,那更是招来无数人的注视。 “马大哥,那有哪些铺面要往外抛售的,我瞧着他们都还在做买卖啊?”苏凝逡视了一圈,根本就没有发现有贴红文书的。 马祥淡淡一笑,领着他们愈发的往前面的码头去了,等到了码头附近,苏凝都能够听到那海浪拍打的声音。 “福叔,你们在吗?”马祥朝着码头第三家的铺子里喊了一声。 高高架起的蒸笼后面传来一年迈声音,只见一精神矍铄的老人从热气腾腾的蒸笼后露出了脸,“祥子,你来了,今儿要几个包子?” 这会没到吃饭的时候,铺子里便没人,马祥朝着老人摆了摆手,“福叔,我不是来买包子的,是带人来看铺子的,您之前不是说想把这铺子给卖出去吗,这不,她们想过来看看。” 那老人一听这话,立刻朝着边上正在熬粥的老婆子唤了声,苏凝这才看清楚,灶台旁边还搁了一个小炉子熬着粥。 “各位先坐,咱们坐下说,坐下说!”福叔绕了出来,请众人去桌子边坐下谈。 第292章 果断拿下 身后的老妇人也跟着出来了。 “福叔,福婶,这位是苏凝,就是她想买您的铺面。”马祥也不兜圈子。 二老打量了一眼苏凝一家,又瞅了瞅趴在地上的来福,神色凛然。 “这位小娘子,你也看到了,我这铺面虽然不大,但是位置却不错,咱们在这码头做了十几年的包子生意,您别不信,那码头上的人几乎都认识我们老两口。”福叔打量着苏凝。 苏凝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晓得他是想坐地起价,还是为了别的。 “福叔,我能问问生意这般好,为什么还要卖了这铺面?” 这一问,让二老一怔愣,好半晌才压低了声音与苏凝道:“还不是因为听说咱们苍云国要与东莱交战,你说咱们码头就在罗刹海边上,我们老两口能不担心吗,万一那些人从海上打过来,可咋办?” 那老妇人坐在一旁打量了她们许久,开口道:“小娘子,瞧你也不像是能吃苦的人,你买我这铺面是要做啥,这是你爹还是?” 苏清河微微清了清嗓子:“我是她爹,这是我孙儿。” 听了这话,苏凝有些恼怒,什么叫她不是能吃苦的人,敢情在他们二老的眼中,自个儿就是衣来张手的人了? “二老若是诚心卖,只将这价格道出,若可行,咱们今儿便可过了文书,交了定钱。”苏凝道。 一听这话,二老互相递了个眼色。 苏凝瞧见面前的老人伸出了四根手指,嘴角轻轻一挑,询问道:“四十两?” 马祥皱着眉头:“福叔,您可不能狮子大张口啊,四十两银子未免太多了些,能否……” 那老妇人也在旁拽了拽他的衣袖,与他咬着耳朵。 “四十两还是看在马祥的面子上,大不了这屋里的桌椅板凳,碗盏茶壶还有这笼屉我都留给你,免得你再置办。”福叔指着屋里的五张桌子和二十张长板凳。 苏凝可不是拿这铺子卖包子,略一思忖:“屉笼碗盏这些我们都不要,桌椅板凳留下,再给你们腾出两天时间搬东西,三十五两,您二老觉得可以,今日咱们一手交银一手交契书。” 她可没忘记那屉笼里还蒸着包子,锅里头还熬着粥。 二老被苏凝的果断给惊着了,两人又是一阵嘀嘀咕咕的商量,最终将此事给敲定了下来。 当得知苏清河是秀才出身时,二老面色赧然,拿了银子,又将房契交给了苏凝,马祥陪着他们去了官府,交了一两银子的手续费,将房契的名字给改成的苏凝的,这才算了事儿。 “福叔,那两日后我们再来收铺面。”苏凝将铺子的房契给收在怀里,还好她今儿带的银子足够。 离开的时候,苏凝又回头望了一眼那罗刹海,瞧着往来的船只,心里不由猜测,罗刹海对面的东莱国到底是何模样。 不过,她很快便会从众人的口中得知了。 “马大哥,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苏凝掏出二两银子递给他,以表感谢。 马祥推拒着:“你这是干什么?” 大街上,苏凝也不好与他来回推拒,只把银子递给了马峥的手上:“这些日子多亏了马大哥帮忙找铺面,往后大家都在南浔镇,难免要麻烦马大哥和嫂子。” 马祥听了这话,再瞧瞧自个儿子早早就把银子揣进了怀里,不由敲了敲他的脑袋,“既然你这么说,那往后有什么事儿就来找我们,先去我家吃顿饭,我再送你们回家。” “那我们就不同马大哥客气了。”苏凝跟着他们进了家门。 方翠芝早早的便买了肉菜回来,这会儿正在厨房忙着。 苏凝听到厨房里有动静,便走了进去,帮着方翠芝做晚饭。 马祥则是同苏清河在外头说着南浔镇的情况,听闻苏清河想找个私塾教书,马祥便包揽了这事情。 用过了晚饭,苏凝又同方翠芝提起了帮工的事情,让她考虑考虑。 马祥给他们找了骡车,送他们离开后,这才回到了家中。 方翠芝给马祥倒了茶水,马峥将二两银子递给了他娘,让方翠芝微微一愣。 “这银子是苏凝给的。”马祥解释道。 方翠芝坐在他的对面,将白日里那包糕点取了过来,“这糕点也是苏妹子送的,可见她是个实心人。” “陈家兄弟这个时候去从军,苏妹子一个人在南浔镇上开铺子,咱们能帮就帮!”马祥望了一眼那糕点。 马峥则是忍不住将那糕点给打开来吃了一块儿,还想再吃的时候,却被方翠芝打了手,“晚上你就吃了三碗饭,再吃肚子该撑破了。” 马峥嘿嘿一笑收回了手:“娘,您说苏婶儿要卖什么,她做饭的手艺这般好,会不会开酒楼?” 夫妇二人相视一笑,就那小小的铺面怎么开酒楼,更何况,码头上招待的大都是干力气活的苦工,谁会花钱去点菜吃,就算那来往的客商也不会吃码头附近的东西,都是使了人去镇上酒楼点菜。 “臭小子瞎操心什么,赶紧去洗了睡。”方翠芝将银子和糕点收了起来,催促儿子去歇着。 油灯下,方翠芝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马祥。 “如今快到冬日了,出海的渔船恐怕得渐渐停了,你整日在码头上做苦工也不容易,不如我就去苏妹子铺子里帮忙,也能贴补贴补家用。”方翠芝道。 可马祥不这么想,苏凝的铺子还未开起来,生意如何他还未可知,自家媳妇去了白拿工钱可不无疑是学上加霜。 “咱们先看看,等她真的要人手了,买卖忙不过来时,咱再去。”马祥道。 “成,听你的。”方翠芝将床铺好后,夫妻二人上了榻上,便将油灯吹熄了。 苏凝一家人却还在路上。 “女儿,你怎么不让马祥帮着找房子,那铺面后头可没有屋子容咱们落脚。”苏清河开口道。 苏凝搂着陈仲怀:“爹,咱们已经够麻烦人家了,这住处我今儿上午瞧了,水巷就不错,离着码头又近,咱们在那租个小院便成。” 听她这般安排,苏清河便没再多说了。 第293章 找个妥当的人 回到家中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苏凝同车夫交代两日后的早上再来接她们去南浔镇,给了车钱,便转身进了院子里。 众人各自洗漱后,回屋歇着了。 翌日。 姚杏花来苏凝家中询问事情办的如何了,苏凝将铺子定下的事情告诉了她,又同她打听了村里的事儿。 姚杏花不傻,苏凝主动同她打听村里的事情,无非是想知道老陈家的状况,也不同她绕圈子,直接说与了她听。 “大周氏急着给老闺女找婆家,听说相中了锦绣楼掌柜的儿子——林玉堂,上回还见他去了老陈家找陈富生说话,也不晓得这亲事儿说不说的成?” 锦绣楼掌柜的她们都熟悉,这林玉堂听说是个童生,模样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不过与陈富生来往,这品性倒得多打听打听。 “那玉珠怎么说的?”苏凝询问道。 “听说当时——”姚杏花压低了声音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玉珠那孩子在大周氏手里头可别折了,那吴倩茹也不是个好的。” 苏凝摇了摇头,姑娘家最重名声,吴倩茹当着外人的面将陈玉珠唤出来,大周氏又做的如此明显,可不就是摆明了相看。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唤苏凝,姚杏花眉梢一挑,听着那声音像是老陈家大房的陈仲举。 “婶儿,我来拿今日的香菇和云耳。”陈仲举站在门外喊道。 苏凝起身打开了门,让他进来等着,自个去屋里摘了两筐子云耳和香菇。 “婶儿,这是银钱。”陈仲举将银钱递给了苏凝。 苏凝给他抓了一把野葡萄干,让他揣在兜里,陈仲举道了声谢,飞似得离开了。 “苏妹子,你们这是?”姚杏花瞥了一眼苏凝。 苏凝笑着道:“同望江楼掌柜的有生意往来,这孩子在中间跑跑腿而已。”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和老陈家处起来了。”姚杏花松了一口气,接着又道,“你这去了南浔镇,家里可如何安排?” 苏凝早早就想好了这事儿,望着姚杏花:“杏花姐,咱们不是说好了,你可是我的援军!” 姚杏花见她拉扯着自己的胳膊腆着脸:“啥援军,我只答应帮你照看和邱山,往来送送货,你这家里得另外寻个妥当的人才行。” 苏凝将野葡萄干递上前去,她说的没错,是得寻个妥当的人。 “对了,我从南浔镇给你带了绢花,你给陈虎媳妇也送去一朵。”苏凝转身进屋里寻了之前买的绢花。 “哟,这可花了不少钱吧。”瞧着这绢花的式样新颖,姚杏花颇有些爱不释手。 “绢花赠美人,哪里能用钱衡量的。”苏凝将那朵紫色的绢花戴在姚杏花的发髻上,“这颜色适合你,沉稳大气。” 姚杏花摸了摸发髻上的绢花,瞪了一眼苏凝:“你这嘴怕是吃了蜜,这朵嫩色适合陈虎媳妇,一会儿我就给她送去。” 送走了姚杏花,苏凝同苏清河打了招呼,从鸡窝里捡了鸡蛋,加上之前存的,拎了一篮子鸡蛋和一包白糖,带着来福去了杨家村。 姚杏花说要找个妥当的人,她倒是想到了陈鱼和杨絮母女。 尤其是陈鱼那孩子的性子,让她帮着照料家里,肯定是再合适不过了。 日头当空,九月的太阳已经不似七八月那般灼人。 苏凝一路赶到杨家村,只稍稍出了些汗,并未将衣裳汗湿。 进了杨家村,瞧着地里头种的那些棉花已经长出半截,纤细的身姿在田里随风摆动,看的苏凝心中熨帖。 果然杨家村的地更适合种这些作物,陈家村地里的棉花长势可不如这里的好。 “鱼儿,仲贤,你们在家吗?”苏凝隔着篱笆门朝着里头喊了一声。 陈鱼与陈仲贤立刻从屋子里走出来。 “婶,你怎么来了?”陈鱼手里还捧着一碗白米粥,里头水多米少。 苏凝进了院子,将篮子递给陈仲贤:“小心拎着,这是给你娘补身子的。” “谢谢婶儿。”陈仲贤提着篮子,小眼睛里泛着泪花。 陈鱼鼻头一酸,请了苏凝进了杨絮的屋里。 这个屋子是杨二郎的屋子,如今让给了杨絮住,孩子们都和老杨夫妇挤在一处。 见是苏凝来了,杨絮挣扎着要起身。 苏凝见屋里没有旁人,便扶着杨絮坐起来,替她把了脉:“怎么身子还这么虚,是不是没好好吃药?” 陈鱼将碗搁在一旁:“婶儿,你开的药我娘都吃了,姥姥和姥爷还时不时给娘熬米粥喝,可娘她就是吃不下。” 不好好吃饭那怎么行。 “杨叔他们人呢?” “在屋后地里除草,我去喊他们回来。”陈鱼偷偷抹了抹眼泪。 苏凝将她拉住,“鱼儿你别去,让他们忙吧,我有话要对你和你娘说。” “婶儿,您说!” 杨絮的脸色也不大好,望着苏凝道:“弟妹,不,苏凝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她如今也不是老陈家的儿媳妇了,这弟妹她便喊不得了。 “我也不同你们兜圈子,永生去从军了,我在南浔镇开了铺子,后日便一家搬过去,可你们也晓得,我院子里还有鸡和兔子,少不得要人帮着伺弄,所以我想让你们暂时搬进我家去住着,帮我照看打理。” 一听这话,屋里娘三个都愣住了。 这苏凝家的宅院可比陈家村任何一家都好,且又是新盖的,她们住进去怎么合适。 杨絮连忙摆手:“这不行,我们怎么能搬出去,没得让你的屋子染了晦气。” 她们这些日子住在娘家,村里人虽然碍于杨槐里正的身份,但私下里却也说了些难听的话。 至于说的什么,杨絮自然明白,和离的人带着孩子总是住在这里也不是好法子。 “什么晦气不晦气的,我这是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帮忙,更何况我家里头还种着鸡枞菌,那可是能卖银子的,交给旁人我不放心,鱼儿这孩子是个厉害的,我可十分看重她。”苏凝将陈鱼拉扯在怀里。 第294章 互相帮衬着 这些日子,陈鱼每每听之入耳的都是些污言秽语,她们娘三自从搬来了杨家村,那些同龄的孩子都对她避之不及,说自己是扫把星,是霍乱家里的灾星。 所以俩孩子便渐渐的不出门了,一边照顾着杨絮,一边包揽了家中大大小小的琐事。 陈鱼红着眼眶,听到苏凝如此赞赏自己,声音略有些沙哑:“婶儿,你真的觉得我和娘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鱼儿你如今可是家中的顶梁柱,仲贤还小,你娘身子弱,你得学着拿主意。”苏凝一片怜爱之心。 她从不觉得陈鱼比男儿差到哪里去。 陈鱼的心里有些震撼,这些话就连最为亲近的人都不曾同自己说过,只因为她是个女儿家,仲贤又这般小,所以当她听到苏凝的话时,便看向了靠在炕头的杨絮。 杨絮遭了打击,身心都大不如从前了,瞧着女儿眼里闪烁着的亮光,伸出手示意她到身边来。 “娘——”陈鱼站在炕下。 陈仲贤也站了过去。 杨絮握着女儿和儿子的手,眼里闪着泪花:“你们是知道娘在老陈家受了一辈子的磋磨,但是娘不后悔,因为娘有你们。” “娘——”陈仲贤心性不够坚韧,扑了上去哭喊着。 陈鱼则是岿然不动:“娘,咱们已经和老陈家的人没关系了,往后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谁也不能再欺负咱。” “娘的鱼儿是真的长大了,你婶儿说的话娘想了想,往后你就是咱家的顶梁柱,娘都听你的。”杨絮的手抚上陈鱼的脸颊,内里的茧子磨着她的小脸,但陈鱼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娘,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咱们总是住在姥爷和姥姥家也不行,要不咱们就搬去婶儿家暂住,帮着婶儿打理打理家里的事务。”陈鱼回握住杨絮的手低声道。 杨絮瞥了一眼苏凝,见她面上仍然带着和善的笑,点了点头:“娘说了,家里的事情你做主。” 陈鱼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看向苏凝:“婶儿,我们暂时先住下,等到了冬日,棉花出来了,我和娘帮着做棉衣赚了银钱再给您!” 苏凝可没有想到这孩子居然还要给自己房钱,不过见她如此想,倒是不自觉的揉了揉她的发髻,“你这般与我见外,那我岂不是还要付你们工钱,毕竟你们还要帮着我料理家中的事务,这事儿可多着了。” 陈鱼连忙摆手,红了眼眶:“婶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我们欠你的太多了。” 陈鱼虽然才七岁,但经历了这一遭,心性早就同常人不一样,自然想的也就多了。 苏凝本就与她开玩笑,瞧着她红了眼眶,叹了一口气:“我这是同你开玩笑了,一会儿等杨叔杨婶儿回来了,让他们送咱们一程,等回了我家里,我再慢慢同你们,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需要你们一家了。” 杨槐夫妇二人回来的时候,苏凝将事情同他们说了一遍。 苏凝也识趣的让陈鱼领着自个儿去地里头转了一圈儿,给他们夫妇与女儿谈话的空间。 瞧着地里的棉花,苏凝又望了一眼跟在身边的陈鱼,与她说了许多话。 等她们回到了院子里的时候,炕上的包袱皮已经收拾好了,苏凝送过来的一篮子鸡蛋和白糖也搁在一旁,杨槐去牵了牛车。 “苏凝啊,感激的话婶儿就不说了,往后但凡你有什么需要咱们做的,尽管同我们开口!”杨柳握着苏凝的手不放。 苏凝立刻回握住她的手:“婶儿,我还真有事情拜托您!” “你说你说!”杨柳激动道。 苏凝有些不好意思:“婶儿,我在南浔镇开了间铺子,准备卖糖水加上一些吃食,等冬日的时候,想同你大量购买番薯,到时候婶儿可别嫌我烦人。” 闻言,杨柳红了眼眶,苏凝这哪里是在拜托自己,分明是变相的帮着他们,这些地里的番薯,他们本就是贱卖或者自家吃的。 “你这孩子——”杨柳一边偷抹着眼泪一边轻轻打了一下苏凝,“成,往后你要多少,我让你杨叔亲自给你送去,你把那铺子的地址告诉我。” 苏凝与她说了南浔镇码头的地址。 杨柳扶着女儿上了牛车,将东西全都搁在了上头,又同仲贤和陈鱼叮嘱了几句话,便让杨槐送她们离开了。 牛车晃晃悠悠的远去,瞧着牛车后的身影渐渐变小,杨絮忍不住落了泪。 陈鱼与陈仲贤一同握住了她的手。 等到了家里头,苏凝朝着院子里喊了一声,陈仲怀与苏清河便出来了。 “苏先生好!”陈仲贤立刻朝着苏清河作揖。 陈鱼扶着杨絮也准备同苏清河行礼,苏清河连忙侧身请她们进来。 “鱼儿你们住前院这间厢房,仲贤就同仲怀住,等咱们走了,仲贤就住仲怀这儿,看书写字也方便。”苏凝将箱笼打开,里头搁着一床崭新柳絮被子。 “婶儿,我们自己来。”陈鱼将包袱搁在一旁,先让杨絮坐在椅子上,然后自动上前去铺床。 “成,那你们自己来,我去送送杨叔!”苏凝出了房间。 后头跨院的房间里陈仲怀与陈仲贤正说着话,苏清河则是在外头与杨槐说着话,见苏凝出来,上前同她谢了一番,便离去了。 “爹,今儿个先别教书了,两孩子估计也听不进去。”苏凝同苏清河开口。 苏清河听着后头跨院里的声音,点了点头。 晌午,苏凝做好了饭,让陈鱼端去给杨絮吃,嘱咐她一定得养好了身子。 陈鱼吃了饭,揽下了洗碗的事情,等一切都安顿好了,陈鱼便主动询问起了苏凝家中的事情。 “我这院子你也瞧见了,这十二只兔子得经常剪毛喂草,毛发得根据颜色分好,然后曝晒收筐,鸡也得经常喂,下的蛋你们自个吃,拿去镇上卖也成,卖的银子就当婶儿付给你的工钱。” “那哪成,我给婶儿攒下。”陈鱼摆手。 苏凝笑着领着她进了杂物间:“我或许得一个月才回来一次,这屋里的菌种我来教你认,到时候有人会来取。” 第295章 交接 杂物间的光线有些昏暗,气味也略有些刺鼻。 苏凝绕过架子,将旁边遮着布帘的窗子打开,光线这才亮了许多。 陈鱼从未见过这么多菌菇,且各个都长在一块儿一块儿的朽木上,让她颇为好奇。 “婶儿,这就是你说的要卖银子的菌菇吗?” “对,我已经将它们都分开放了,你瞧这两排架子上都长的鸡枞菌,形状与其他的不同,价格是最贵的,二两银子一篮子,五日摘一次给望江楼的人。”苏凝指着那鸡枞菌同陈鱼道。 陈鱼咂舌,这菌菇居然这么贵,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伺弄不好这些,没得让苏凝赔了。 “婶儿,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是香菇和云耳,它们价格便宜,各五百文一筐,每日都得摘了送,他们长得比鸡枞菌快,我教你怎么弄!”苏凝带着陈鱼往里走,角落里放着一口大缸,里头装满了水。 陈鱼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苏凝的动作,见她将水洒在那朽木上,又将窗户给关上,放下了帘子。 “两日洒一次水,通一次风便成,水若是没了,我到时候再回来添,这水里头我加了草药,明儿我再带你摘菌菇,正好也让你与来人见见面。”苏凝领着陈鱼出去,其实她是往水里加了灵泉。 眼看着太阳渐渐落山了,苏凝将竹篾上的草药给取了下来,同陈鱼道:“这些草药没事的时候拿出来晒晒,等干爽了,你就帮我收起来。” “好。”陈鱼帮着苏凝收着草药。 后院角落里的酒翁引起了陈鱼的注意:“婶儿,这坛子里装的是酒吗?” “鱼儿真聪明,这是野葡萄酒。”苏凝领着她们到了正房旁边的小屋子,“这里头装的是咱们今年新收的粮食,到时候你们自个取了吃,后头菜地里也种的菜,都是你娘给我的种子嘞!” 说到这儿,苏凝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陈鱼却有些要哭的意思,苏凝对她们如此好,她们却无以为报。 “婶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看家里的。” “婶儿相信你,鱼儿可是大姑娘了,别再哭鼻子了,等婶儿地里的棉花成熟了,你就跟你娘帮着婶儿摘棉花,做棉衣,赚些钱。”苏凝取了帕子替她擦拭着泪水。 陈鱼重重的点了点头。 翌日。 苏凝还未起身,就已经听到院子里传来了细微的说话声,是陈鱼在询问陈仲怀,自个什么时候起来。 陈仲怀蹬蹬的跑去敲了苏凝的门。 “娘,鱼儿姐姐把早饭做好了,你快起来吃吧!” 苏凝应了一声,准备起身。 陈鱼先把院子里的兔子和鸡都喂了,见来福盯着自己,不由回头询问陈仲怀,来福一般都吃什么。 陈仲怀道:“鱼儿姐姐别管来福,它如果饿了会自个去山里头抓吃的。” 来福如今的毛发又长了起来,过了夏之后,苏凝便再也没替他剪过毛发,但来福依旧怕热,偶尔会自个去河里泡一天也不见踪影。 等苏凝起身了,见院里已经都收拾妥当了,早饭做的也合心意,粥虽然没有自己做的浓稠,但也是下了米的。 “婶儿,我在菜地里摘了两条黄瓜拿盐调了味儿,你尝尝!”陈鱼给众人摆了碗筷,这才坐下。 苏凝尝了一口:“味道正好,你娘屋里送去没?” “送了。”陈鱼点了点头,与众人一块儿喝粥。 吃完早饭,苏凝便带着陈鱼去摘菌菇,取了角落里的三个篮子,先自个捡了一会儿,便让陈鱼来。 陈鱼小心翼翼的摘了那鸡枞菌,手法渐渐的熟稔起来,苏凝便出去任由她自个儿摘了。 “仲贤,仲怀,你们过来!”苏凝朝着两孩子招手。 陈仲怀拉着陈仲贤走了过去。 苏凝站在花椒树下,小心的别开枝杈,取了一旁的凳子踩在上头,准备把花椒给采摘了。 “娘,要摘花椒了吗?”陈仲怀仰着小脸询问道。 苏凝指着边上的竹篓子:“你把篓子给拿过来。” 陈仲怀提了篓子,也同陈仲贤搬了凳子,开始摘花椒。 陈鱼摘了三筐菌菇出来后,也想帮忙,可听到外头的声音时,小身板就僵住了。 “婶儿,我来取菌菇。”陈仲举径直进了院子,望着院子里的人时,也愣住了,“鱼儿,仲贤你们怎么在这里?” 二房的事情他也听娘说了,只是没有想到她们会在这儿。 陈鱼拉着脸将篮子递上前去,“给你。” 陈仲举将银子递给了苏凝,苏凝笑着道:“往后就是鱼儿同你对接,你把银子给她便是。” “鸡枞菌是二两,香菇和云耳共一两,三两银子你拿好!”陈仲举不忘告诉她。 陈鱼瞥了一眼苏凝,这才接了过来。 陈仲举提着篮子便离开了。 两孩子继续摘着花椒,苏凝下了凳子知晓陈鱼为何不高兴,如今在她的心里,老陈家的人都不是好人。 “这银子我今日先收着,等往后他再送来,你可得替我收着了。”苏凝道。 陈鱼点了点头,也搬了凳子去摘花椒。 晌午时分,姚杏花来了一趟,瞧见苏凝找到了妥当的人,也跟着高兴。 入了夜,苏凝一个人在屋里收拾着衣裳被褥,瞧着屋里的一切,眼眶略有些湿润。 陈仲怀也收拾好了衣裳,打开了房门瞧着苏凝的房间里还亮着,便前去敲了门。 “娘亲,我晚上想同你一块儿睡。”陈仲怀道。 苏凝让他进了屋里,陈仲怀见桌子上铺着信纸,走了过去:“娘,你是要给爹爹写信吗?” “嗯,咱们得把家里的事情告诉你爹,不如由怀儿写吧。”苏凝牵着他走了过去。 油灯下。 母子二人依偎在一处,苏凝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语气缓慢,带着浓浓的思念之情,陈仲怀握着毛笔将她说的话一一写下,末了还询问了陈永生在军中如何,期待他尽快归家。 厚厚的一沓信封与包裹搁在一处,油灯熄灭,母子二人上床歇下,已然准备好迎接新的一天。 第296章 铺子到手 车夫按照约定的时辰已经停在了苏凝家门外。 因为得知她要走,姚杏花一家与陈虎一家都来相送,陈虎媳妇戴着苏凝送的绢花,微微挺着肚子,眼里满是谢意。 “妹子,你放心,家里这边有我们帮你照看着,你就好好做买卖。”姚杏花握着苏凝的手。 陈启业已经帮着他们将包袱都搬上了车。 苏凝与众人一一辞别,临走的时候不忘叮嘱陈鱼好好照顾杨絮。 骡车载着一家离开,来福尾随在骡车身后。 众人目送她们远去后,与杨絮打了招呼便各自散了。 陈鱼将杨絮扶着进了房间,同陈仲贤背了篓子去打青草去了。 “娘,咱们先去寻房子,再送信吗?”陈仲怀坐在苏凝的身边抬头问道。 苏清河听到信,心中已然猜到是给陈永生的。 “女儿,等安顿好了,咱们再托人送信,慢慢来别急!” “爹,我知道。”苏凝应了。 骡车进了云水镇,苏凝让车夫拐去了张府,同张广白与张逸轩打了招呼后,这才继续上路。 张广白站在府外,捻着胡须老神在在:“我这个徒弟不简单啊。” 说完这话,也不管张逸轩,自个回了府邸里。 张逸轩一直瞧着骡车消失在人海,这才进了府邸,追上张广白的步伐:“贾坤递了帖子,想让我把陈辉的卖身契给他。” 张广白背负着双手看着院子里头伺候的小厮:“给吧,反正我那徒弟已经不在云水镇了,让他们自个斗去。” “是。”张逸轩便去处理了这事儿。 贾坤之所以这个时候要陈辉的卖身契,实则是因为陈辉把那日张逸轩在马车上所说的话告诉了贾坤,得了个便宜。 加上陈秀梅这几日闹腾的厉害,居然用绝食来威逼贾坤,贾坤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答应了。 第二日,陈辉便卷了包袱皮跟着贾府来的管家离开了张府。 出了张府的大门,陈辉吐出一口浊气,眉眼里闪着精光,昂首挺胸的去了贾府,他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这厢,苏凝在水巷里寻了一小院,两间厢房,她一间,仲怀和苏清河一间。 本来她看中了对面三间房的宅院,但苏清河嫌弃租金太贵了些,便听了他的话租了这儿。 将家里安顿好,一家三口便去找了马祥,让他陪着一块儿去了码头的铺子。 包子铺外头,老夫妇二人已经在开始往外搬东西了。 见着苏凝与马祥来了,老两口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指着包子铺同苏凝道:“小娘子啊,这里里外外我们都给收拾干净了,你且进去看看。” 没了屉笼的遮挡,灶台上空荡荡的,桌椅板凳也擦的干干净净,显得这间铺子看上去大了几分。 “多谢你们了。”苏凝送了二老离开。 马祥见着这屋里什么都没有,不由替苏凝捏了一把汗,“苏妹子,你们房子可有着落了,要不要我帮你们寻?” “马大哥,住处我们已经寻好了,麻烦你帮我们去做个牌匾吧,匾额上题“苏家糖水铺”就成。”苏凝掏了一两银子给他,“我和爹去买碗筷和一些要用的东西。” “好嘞,那我去给你们定匾额!”马祥拿了银子,转身便离开了。 苏凝则是带着家人去镇上买东西,碗筷勺子盘子,白糖,只要和铺子相关的,她见什么就买什么。 因为买的多了,便让小二送上了门,他们这才轻松了许多。 苏清河瞧着她买了这么多东西,开询问道:“女儿,你不买锅吗,那灶台可空着。” 那夫妇二人真的只留给了苏凝桌椅板凳,别说灶台上的锅,就连剩下的柴火都搬空了。 “爹,咱们的灶台得重新堆砌下,等会回去我得问问马大哥,让他帮着找泥瓦匠。”铺子里的两口灶台眼根本就不够她用。 买好一切,苏凝回了铺子里,不多时,买的东西都一一送了过来。 马祥听她要重新垒砌灶台,便卷起了袖子道:“我会垒灶台,家里的那灶台都是我垒的。” 苏凝是见过马祥家的灶台,听闻是他亲手垒砌的,便将自个的想法与他说了。 留一个灶台熬糖水,另外一个灶台与它打通相连,让热气能够流通到灶台里,垒成一个密闭的洞,上头只留一个碗口大小,且灶台里要垒的光滑平整,不能往外透风。 马祥不晓得她为啥要垒成这样的灶台,但依旧按照她说的做了。 苏凝不急着开店做买卖,她得将铺子重新规划一番,将买回来的竹片递给了苏清河: “爹,您帮我写菜单吧!” 闻言,苏清河与马祥都是一愣。 “女儿,你不是说开糖水铺子,怎么还有菜单?”苏清河不解。 一旁垒灶台的马祥也从中插了一句:“苏妹子,咱们码头上的人没几个认识字的,你写了也没用。” “不认识是一回儿事儿,但咱们是做买卖的,得挂出来让大伙儿知道咱们不会乱收银子,爹你就照着我说的写。”苏凝又将竹片递了过去。 苏清河瞪了她一眼:“我的笔墨都在屋里,怎么给你写?” “爹忘了,咱们做买卖也是要记账的。”苏凝转身去一堆东西了寻了毛笔和砚台。 苏清河无奈的摇了摇头,听着她说一句便写一句。 “枇杷糖水三文一碗,白糖水两文一碗,烤番薯两文一个,烤板栗一文十个!”苏凝一边说一边瞅着苏清河写。 望着竹片上的字迹,忍不住笑出了声。 旁边的马祥忍不住开口:“妹子,你这价格可真便宜,不过那板栗是何物,能烤吗?番薯我倒是吃过烤的,不过咱们镇上没卖的,还是当初在云水镇上尝过。” 说着话,那被重新垒砌的灶台已然成形。 苏凝也不解释,等竹片上的字迹干了,便将它们挂在了墙上显眼的位置,枇杷糖水的竹片则是被搁在一旁,现在还不到枇杷成熟的季节。 灶台后还有一个小房间,之前老夫妇二人是用来码放干柴和面粉的。 苏凝想着明日还得回去一趟,将事情都与众人商议好,将来柴火便让人从山里拾,到时候再把番薯和板栗都堆放在里头。 第297章 约定好交货时间 灶台垒砌完成,苏凝将地上的灰尘都洒扫了一遍,单独拿了一张桌子摆放碗筷。 剩下的四张桌子则是重新摆放了一番,多余的板凳归置在角落里。 等忙完了这些,苏凝就将铺子给关了。 马祥说匾额得两天后送来,灶台也得花时间风干,所以苏凝领着众人回了水巷。 马祥知道了他们的住处,拉了苏清河在旁边说了关于书院教书的事情,苏清河心中感谢,等家中的事情稳定下来后便去。 如此忙碌了一天,不知不觉夜幕降临,搬新家的第一日,苏凝没有做饭,从外头酒楼里买了一只烧鹅,添了两道素菜带回了家中。 “爹,这是咱们家在南浔镇的第一天,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让您跟着受累了。”苏凝起身同苏清河道。 苏清河连忙让她坐下,他不过是陪着她,一切都是孩子自个忙里忙外的,他哪里帮了什么忙。 “姥爷,我也敬您!”陈仲怀也站起身子,学着苏凝的模样与苏清河敬酒。 苏清河笑道:“行了,赶紧吃饭,饭菜都快凉了。” 用完了饭,苏凝将碗筷洗了,又给众人烧了热水洗漱。 “凝儿,以后家里这些杂事儿我来就成,你安心顾着铺子里的买卖。”苏清河坐在一旁道。 “爹,糖水铺里我到时候会让方嫂子来帮忙,再说了,这点事儿我还是做的了的。”苏凝给苏清河舀了热水。 苏清河端去了自个屋里,离开时道:“女儿,明日我不跟着你回陈家村了,今儿个马祥替我找了书院,我明日带着仲怀去看看。” “成啊,爹,还是你想的周到!”她这些天全顾着铺子的事情,完全忘记给孩子找学堂了。 陈仲怀跟着苏清河进了屋里。 苏凝打了热水回屋歇下了。 翌日。 方翠芝从马祥嘴里得知,苏凝根本就没找人手帮忙,当即便扯着自家小子来寻苏凝,想着赶在她回去之前与她说自己来帮忙的事情。 “苏妹子!”远远的喊声传来。 苏凝瞧着朝着自己跑来的马峥,再看了一眼后气喘吁吁的方翠芝立刻迎了上去。 “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方翠芝喘了一口气道:“苏妹子,你若不嫌弃,便让我们母子二人在你铺子里搭把手。” “咱们是想到一处去了,方嫂子若是今日家里不忙,就跟我一块儿回村看看,怎么样?” “娘,咱们去瞧瞧,我都还没去过陈家村呢!”马峥在旁扯着方翠芝的衣袖。 方翠芝自然应了,跟着一块儿上了骡车。 苏清河瞧着她们走了后,便领着陈仲怀去了书院。 从南浔镇到陈家村,往来一趟麻烦不说,路上还颇有些费时间,苏凝心下千回百转,想着今日一定得将事情给说清楚了。 “婶儿,这里就是你家啊!”马峥站在院子门外微微张了张嘴。 来福率先进了家门,陈鱼正在屋里剁着草料,见来福回来了,不由一喜,揉弄着它的毛发。 苏凝推开院子,便见着陈鱼与陈仲贤正忙着,杨絮也在院子里绣着帕子。 “婶儿,你怎么回来了?”陈鱼立刻起身相迎。 苏凝与众人介绍了一番,马峥见院子里有个清秀的小姑娘,立刻收敛了性子,老老实实的站在方翠芝的身边。 苏凝将来意与杨絮说了,杨絮便让陈鱼去喊了杨槐来,顺便带几筐番薯过来。 苏凝瞧着一旁的马峥突然安静的不像话,便道:“虽说入了秋,但难免路上有蛇虫,马峥你护着我家鱼儿去一趟吧。” “这……”杨絮看了一眼方翠芝。 方翠芝笑道:“就让他跟着去吧,姑娘家一个去我们也不放心。” 等他们走后,苏凝与杨絮说了关于铺子里的事情和她的打算。 “等你的身子好利索了,我还得麻烦你们一家进山里帮忙捡板栗,让杨二郎他们帮着你一块儿抬回来,到时候可有的你们三人忙的。”苏凝一边说着一边握着杨絮的手,替她把了脉。 方翠芝还是有些眼力见的,心里虽然疑惑杨絮怎么住在苏凝家中,但瞧着苏凝对她们如此好,也没多问。 杨絮点头应了,她现下也迫切的希望自个的身子快些好起来,这样也能帮着孩子分担些,苏凝又委托了她这么重要的事情,可不有些着急。 “婶儿,我们听了你的话,将花椒摘了放在竹篾里晒了,娘还给缝了一个大口袋,到时候全都装口袋里。”陈仲贤在旁给苏凝报道家中的事情。 苏凝一把将陈仲贤扯在怀里,摸着他的脑袋表示夸赞。 不多久,外头传来牛车的声音,杨槐跟着两孩子进了院子。 苏凝起身望着车上装了足足五筐番薯勾了勾唇角:“杨槐叔,你这番薯个头可真大,日后我若卖的小了些,只怕那些食客们会不依的!” 这番薯,苏凝叮嘱过陈鱼,选个头都差不多的送来,所以杨槐便将家里看着个头差不多大的送了来,那些小的歪瓜裂枣的是半个也没有。 “那……那怎么办?”杨槐搓着手有些为难。 苏凝微微一怔愣,没想到杨槐会如此将自己的话当真。 “杨叔,我同你开玩笑的,这番薯正好,你快进来咱们坐下好好商量往后送货的事情。”苏凝让他坐下。 杨槐松了一口气,接过自家鱼儿递来的水一口喝了,望着苏凝:“咱们杨家村挨家挨户的番薯都都,往后你要多少有多少。” “嗯,这次先要这五筐,我想过了就按照你们平日卖的价格收,品相就按照杨槐叔这次的来,小一点也没关系,你们每个月月底的时候便往南浔镇送一趟柴火和番薯,这事儿就交给杨二郎和杨宇,正好我也好给他们结算每月巡山的银钱。”苏凝道。 “成,回去之后,我便与乡亲们说,让他们将家里的番薯都选出来备着。”杨槐在一旁做了决定。 “那往后可就麻烦你们了。”苏凝将早就换好的铜钱给了杨槐。 杨槐收了银钱与她定了下月交货的日子。 第298章 考虑的不够周到 杨絮在旁听着二人的谈话,一直紧握着手里的茶杯,脑子里想的都是方才苏凝与自己说的板栗的事情。 “苏凝,那板栗——” “你放心,一会儿我便带着杨叔和鱼儿进山里,鱼儿聪颖,到时候让她告诉你怎么做。”苏凝笑着看向杨絮。 杨絮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暗道自个太着急了。 临近晌午的时候,苏凝便领着大伙儿进了山里,来福走在众人的前头。 方翠芝没敢跟着众人入山,在苏凝家里同杨絮一块儿做饭。 马峥第一次进山,见什么都是好奇的,问了苏凝许多的问题,见旁边的陈鱼依旧不大爱搭理自个,便与她走近了些。 陈鱼瞪了他一眼,跑到了杨槐的身边。 苏凝领着众人到了山坳,指着那一片林子:“杨槐叔,这就板栗树,地上掉落的这些刺囊里就是板栗。” 苏凝说着将背篓取下,慢慢的滑下了山坡,进了山坳里,当着众人的面小心翼翼的掰开那刺囊。 掉落的刺囊有些裂了口子,板栗从里头散落在外,有些却没有裂开。 “咱们先把这地上的捡了再敲树上的。”苏凝弯腰将地上的刺囊一一捡到篓子里。 众人跟着她一块儿,每个人都装满了篓子,这才往回搬。 期间遇到陈松和陈虎二人巡山听到动静,待众人碰了面,苏凝同他们说了每月要柴火的事情,他们便揽下了这事儿,答应一会儿捡了柴送去苏凝家。 等回了院子里。 杨絮和方翠芝将午饭摆了出来,又催促众人去洗手,望着地上那些刺囊,皆是十分诧异。 众人知道事情还有的忙,匆匆扒了饭,同苏凝一块儿扒着刺囊取里头的板栗。 “杨叔,那板栗现在可以慢慢摘了往回运,刺囊堆在院子里晒干了也可以当柴烧,要是怕刺,用脚踩着,拿剪刀给剪开就成,咱们板栗最终也是要去壳的。”苏凝一边说着一边将剥出来的栗子装进篓子里。 马峥到底是男孩子力气大,那裂开口子的刺囊徒手便被他给剥开了。 众人一边剥着刺囊一边说着话,日头渐渐落下,不知不觉中,他们背回来的板栗才剥完。 四篓子才剥了两筐板栗,让大伙儿有些怅然。 但当杨絮从灶里扒拉出一捧板栗让大伙儿尝了后,便觉得之前的辛苦都值了。 晚间的时候,陈松便与陈虎背了柴火来了苏凝的家中。 苏凝同姚杏花借了牛车,将柴堆放在了车上,又将两筐板栗放了上去,不多时,杨二郎同杨宇便赶了过来,押着东西送苏凝等人回南浔镇。 一行人到了南浔镇的码头,方翠芝让马峥回去喊了马祥来,大伙儿趁着人都在,帮着把东西都码放在铺子里杂物间里。 “杨叔,你们辛苦了,这五两银子是定金,到时候你同村里的乡亲们说收番薯的事情。”苏凝从怀里摸出了银子。 杨槐摆手不接,让杨宇和杨二郎先赶着牛车走:“之前你都已经给过我一两银子,这番薯咱们本就是一文两斤,哪里要的了你那么多银子,等什么时候咱们再送来,再一块儿结算。” 不等苏凝回答,杨槐已经赶着牛车去追杨二郎了。 行吧,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苏凝便收回了银子。 “马大哥,那匾额明儿能送来吗?”苏凝关了铺子同他们一家往回走。 马祥点了点头,等到了自家门口,方翠芝让马祥送苏凝回水巷,苏凝摆手拒绝了,今儿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再说隔得又不远,哪里要他送。 等苏凝回到水巷,敲了敲家门。 陈仲怀听到外头来福的吠声,立刻上前打开门,迎苏凝进来。 苏清河瞧着女儿疲倦的脸,连忙让她坐下:“可用过晚饭了?” 苏凝摇了摇头,忙到这么晚,甭说她没吃,就连杨叔他们也没吃,第一次开铺子,没有陈永生在身边,她到底还是疏忽了许多问题。 “我锅里还给你热着饭菜,拿来你吃了歇着!”苏清河去厨房把给她留着的饭菜端来。 苏凝一天没见着陈仲怀,一把将他扯在怀里,询问他今日发生的事情。 陈仲怀依偎在她的怀里,与她说了书院的事情。 马祥给他们找的是无涯书院,里头根据孩童的资质分了不同的学堂,苏清河因为刚在南浔镇落脚,院长便先安排他任启蒙先生,至于陈仲怀,则是考了他一些学识,将他安排在另外一间学堂里,并没有让他跟着苏清河。 “娘,我听书院的同窗说,我们这批学生是要准备明年参加童试的。”陈仲怀挤在苏凝的怀里撒着娇。 苏清河端了饭菜过来,将碗筷递给苏凝,拉着陈仲怀站在一边,叮嘱他:“明日还得早早跟着我去书院,快去歇着。” “姥爷,我还想跟娘亲说会儿话。”陈仲怀嘟着脸不愿走。 苏清河难得拉下脸,看着陈仲怀一字一句道:“仲怀,白日里,你是如何同姥爷保证的,你自个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陈仲怀耷拉着眉眼,一步三回头的慢吞吞回了屋里,去躺着歇下了。 苏凝瞧着他那委屈的模样,心里暖呼呼的。 苏清河让女儿赶紧吃饭,吃了也好去歇着,临走时对苏凝道:“书院也给了束脩银子,仲怀的束脩你就别操心了,还有那书信,我让仲怀使了些银子送出去了。” 闻言,苏凝夹菜的筷子微微一顿:“爹,我……” 她原本是想让苏清河跟着一块儿来享福的,没想到他会为自己考虑这么多事情。 “快吃,吃完了碗筷搁在那,爹明天洗。”苏清河不再打扰她用饭,转身离开。 苏凝忍住要落下去的泪水,三两口便将碗里的饭给吃完了,轻手轻脚的将碗筷洗了,收拾一番谋划着明天的事情。 屋里的油灯燃到了半夜,苏凝拿出账册,将这几日花出去的银子一一记下,又数了剩下的银两,这才合上了账册,熄了油灯歇下。 第299章 五井八眼 天色微亮,远处的天空泛着鱼肚白,晨光隐在云层中,半显半露。 院门外传来走街窜巷的叫卖声,苏凝揉了揉惺忪睡眼,只觉得自个才刚刚睡下,天就亮了。 吱呀一声响,苏清河唤住了那小贩,从他手中买了六个馒头,给了他几枚铜板,又悄悄的将门给掩上了。 馒头还是热乎的十分宣软,刚准备让陈仲怀起来,就看见苏凝打开了房门。 “爹,你醒这么早?”苏凝已然穿戴整齐。 苏清河端着馒头踌躇道:“我是不是吵着你呢?”昨儿他可瞧见她屋里的油灯燃了许久。 “没有的事儿,和方嫂子他们母子约好了早点到铺子的。” “那我这就去把早饭做了,免得误了事儿!”苏清河端着馒头去厨房。 苏凝拦住他的去路,端走他手里的馒头:“爹,还是我来吧,等我忙起来的时候,家里的饭再交给您!” 苏清河见她如此,拗不过她,只好由她去,自个回屋里唤了陈仲怀起来。 粮食是昨儿从陈家村拉来的,新鲜的青菜和菌菇,一应油盐都备的齐全,看着和在陈家村老屋没什么两样。 朝着锅里添了水,将米放了进去,等粥熬好后,又炒了一盘青菜,煎了三个蛋,这才唤了苏清河和陈仲怀来吃饭。 苏凝喝了一口粥,咬着那宣软的馒头道:“爹,昨儿我在铺子里瞧了旁人的糖水铺子,你猜怎么着?” 苏清河抬眸看向苏凝眼里满是询问。 陈仲怀也咬了一口馒头盯着她,等她的下文。 “南浔镇靠海,吃水是个大问题,咱们现在吃的水都还要隔条街去打,那做买卖的离的远的都是直接向水车买的。”苏凝租这房子的时候,家里水缸里的水都是满的。 她之所以要在水巷租宅子也是看中了这里离南浔镇的“五井八眼”近,她们家里都是老人和孩子,她一个女流之辈,力气就算再大,也不能来来回回的提水,所以便租在了水巷。 别小看这“五井八眼”,它可是南浔镇唯一的水源,供养着南浔镇上所有的人,要吃水,你就得来这“五井八眼”来打。 可有些酒楼、铺子,住户们离这“五井八眼”远啊,光提水就耗时费力,所以便衍生出水车卖水,且还必须拿到官府的文书,上缴一定的赋税才能做这水车的买卖,一车水五文钱,说到底就是赚个车马费,可就这样也是有人干的。 南浔镇只要你有做买卖的生意经,不愁赚不到银子。 “那咱们糖水铺子岂不是也要买?”苏清河放下了筷子看着苏凝,可不想她为了节省钱就费力去提水。 他们住在水向离得近,家里用水自个提也就罢了,做生意可不能这样。 “爹,咱们铺子都开了,也不差这点水钱,老话说的好,马我都买的起,难不成还配不起马鞍!”苏凝咕噜咕噜喝完了碗里的粥。 苏清河斜睨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爹,那仲怀就交给您了,我一会儿就去铺子了。”苏凝将最后一口馒头塞在了嘴里。 苏清河瞧着她只吃了一个且瞧着她风风火火的模样,耐不住喊了一声,“你不吃了?” “不吃了,要来不及了。”回屋里卷起了账册和一百文铜钱就走,“爹,碗筷您帮我收拾下,我中午若是不回来,您就别等我了。” 听到院子门砰的一声,再看看来福的尾巴险些被门给拍上,苏清河的心提的老高。 “仲怀啊,你可别学你娘。”苏清河继续吃着馒头。 陈仲怀坐在边上慢条斯理的咬着鸡蛋:“姥爷,您教的我都记着了,凡事得做到心中有数,才能气定神闲。” 苏清河赞赏了他一眼,将自个的鸡蛋搁在了他的碗里,“吃吧,吃完了咱们也该去书院了。” 陈仲怀将鸡蛋吃了,帮着收拾了碗筷,背起苏凝给自己做的小挎包,跟着苏清河出了家门。 码头。 已经有不少的铺子开张准备吃食了,水车也慢慢的行到了码头,每家铺子都开始定水,按照交钱的顺序,水车一家一家的给,也有那自个运水的。 苏凝瞧着自家铺子门口,马祥一家正站在那儿,遂立刻冲了过去。 “对不起,我来晚了!”苏凝略有些气喘,将铺子打开,让众人进去。 方翠芝笑着道:“没事儿,你瞧瞧这匾额怎么挂,让孩子他爹给你挂起来。” “就挂在咱们门面上头就成。”苏凝指着门框上方。 马峥立刻搬了长板凳出来让马祥站着挂牌匾,苏凝隔了距离看着,不偏不倚正好,这才让他下来。 邻近的铺面早就看到了动静,皆只是出来望了一眼,苏凝想同他们打声招呼,谁曾想,他们根本就没搭理自个。 “妹子,你就甭同他们来往了,这码头上的买卖竞争可大着了,咱们顾好自己就成。”方翠芝拿着抹布擦了擦方才马祥站过的板凳。 苏凝耸了耸肩膀,进了屋里。 “方嫂子,马峥,今天是咱们开店第一日,咱们得一起努力!”苏凝朝着二人伸手。 二人不明所以,苏凝抓着他们的手握在一处,“咱们得给自己打打气儿,才有劲儿做买卖!” “成,听你的,掌柜的!”方翠芝瞧着苏凝的笑脸,心里也有了底气。 苏凝立刻让她改口唤自个的名字,什么掌柜的不掌柜,她不过就开了一个小小的糖水铺子。 “苏凝,那咱们开始备着吧,这都晚了!”方翠芝也是个性子急切的,生怕耽误了苏凝的买卖。 苏凝却按住了她的手同她道:“咱今儿早上就不卖糖水了,中午再开始,水车一会儿来了,马峥你去定一车水让他送来,然后咱们商量商量岗前培训的事情。” “岗前培训?”方翠芝听得清她说的这四个字儿,但是这四个字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她就不懂了。 苏凝等马峥定完水回来后,四人便围坐在桌子上,听着苏凝的岗前培训内容。 第300章 岗前培训 所谓的岗前培训,也就是分工明确,到时候不会出错。 她和方嫂子一人守一个灶台,每五日轮换一次,马峥则是铺子里的“小二”,专门招呼客人,给客人端糖水和吃食,要清楚哪些客人吃了什么东西,免得到时候出了岔子,也就是盯人盯钱。 熬糖水的人要帮着马峥一块儿盯人,而烤板栗和番薯的则不用,但人必须守着钱匣子,毕竟来喝糖水的都是码头上的人,龙蛇混杂的,难保不会有那些偷鸡摸狗的。 五日轮换一次,也是想让方翠芝能够更快上手。 苏凝早就从马祥那打听过,码头上光糖水铺子就有三家,他们的铺面小,人手少,只卖糖水,旁的都不卖,工人们买碗糖水那都是蹲在外头喝的,夏天还好,可到了冬日里,那就不好受了。 苏凝卖糖水和烤番薯,烤板栗就是瞄准了冬日的势头,到时候她不光要卖糖水,还要卖胡辣汤等。 浓浓的胡辣汤配上一个烤红薯或者水煎包,一碗下肚,哪怕码头上的风寒再大,那也是能暖身子的。 “苏凝,你可真聪明啊!”一家三口听完苏凝的话,同时对她充满敬佩。 “方嫂子,咱们的买卖能不能成,还得看马大哥的了!”苏凝将目光瞥向马祥。 马祥拍着胸口:“苏妹子,你说,有啥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马大哥,你在码头上做工,有那相熟的人就让他们来咱铺子里喝糖水,你告诉他们,咱们铺子开业前三日,只要来铺子里喝糖水的,每人都送五个烤板栗。”苏凝道。 苏凝送了一些板栗给方翠芝,昨夜里马祥肯定吃过了,毕竟马峥可也是个馋嘴的。 “成,这事儿包在我身上,那你们忙着,我去码头上工了。”马祥见铺子里也没自己个能帮的上忙的,便拍了拍屁股走人。 苏凝上午不做生意,但垒的灶得烧起来。 方翠芝跟着苏凝去后面小房间里拿了柴与番薯、板栗出来。 “方嫂子,马峥你们来同我一块儿点点数量,每天咱们取了多少番薯和板栗咱们都要数一遍,然后记下来,关铺子的时候,咱们可是要核算账目和银钱的。”苏凝将篓子里的番薯和板栗托了出来。 马峥这孩子因为太调皮不爱读书,只启蒙后便没再去过学堂,这会儿听苏凝说每天要让自个记数目,那头是一个比两个还大。 “娘,你不是说我就来帮忙的吗,怎么还要让我记着这些啊?”马峥小脸纠结在一块儿,有些不爱做这些废脑子的事情。 “你这孩子,让你记着就记着,哪来的那么多话!”方翠芝闹个脸红,生怕苏凝误会了自己,“苏凝,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读书,要不这数目还是——” “方嫂子,这必须得记着,刚开始咱们记不住,日积月累的做习惯了,那都不是难事儿。”苏凝沉声道。 她这可是做买卖,又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账目上出了问题,她如何能知道每日是赚了还是亏了。 “啊……”方翠芝的脑袋也跟着大了。 苏凝叹了一口气,与他们耐心解释:“咱们第一天先慢慢来,都是第一次,出错肯定是难免的,但咱们毕竟是长远的买卖,每日若是连卖出了多少碗糖水,卖出了多少番薯和板栗,迎了多少位客人都不清楚,那怎么知道我这买卖是亏了还是赚了,总不能让咱们起早贪黑白忙活一场,你们说呢?” 话是没错,否则那些酒楼里也不会有账房先生了。 方翠芝咬牙道:“好,就按你说的,儿子,你若是不想干就回去,娘和你苏婶儿大不了自个干!” 马峥揉着脑袋,扒拉了下发髻:“娘,我跟你们一块儿干,本来事情就多,你和苏婶儿哪里忙的过来的。” “那咱们可说好了,今天就开始实施,谁都可不许中途退出,否则我可是不给工钱的。”苏凝指着母子二人道。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一块儿蹲在地上数着番薯和板栗。 番薯只先拿了十个,板栗倒是倒了不少出来,足足有一百颗,平均每人送五颗,那就得来二十个人。 “这些数量数好之后咱们就记着,看着烤炉的人后面再加东西时,得在账册上画一下,像我这样。”苏凝将账册摊在众人面前,拿炭笔记下数目。 方翠芝将灶台点燃了,拿了根柴火搁在里头慢慢烧着,便过来看着那账册,“这画的是板栗,这是番薯,那这字是?” 没错,苏凝的账册是自个昨夜挑灯画的,为的就是怕方翠芝不识字。 “这个字叫“正”字,一共有五画,为了大伙儿方便,咱们每次从后面拿番薯或者板栗时,一次拿五个便用炭笔画一个正字,拿两次便是两个正字,拿三次——”苏凝瞥了一眼母子二人。 马峥到底是启蒙过,对于这些还算清楚:“我知道,拿三次就是十五个番薯,得记下三个正字,板栗也是一样的。” 方翠芝也恍然大悟。 “方嫂子,我先看烤炉,这数目便由我来记,你就记着每日卖出了多少碗糖水,同马峥一块儿看着进铺子的客人便是。”苏凝俨然一副先生模样。 马峥瞧着她手里的笔,见她在账册上记着正字,不由有些好奇她手里的炭是怎么能写出这么娟秀的字体。 苏凝将账册收了起来,起身向灶台里看了一眼,马祥垒的灶台确实不错,她还担心两边烤炉不通热气,受热不均匀,如今一根柴火便能让两个炉灶有了热度,那到时候烤番薯和板栗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儿,你去瞅瞅外头的水车来了没?”方翠芝将锅架在了灶台上,白糖也都取了出来,就等着水来。 马峥连忙去外头等着,苏凝将番薯和板栗搁进了烤炉里,过会儿方翠芝熬糖水的时候,便能顺便将番薯和板栗给烤了。 水车的铃铛声在门外响起,马峥朝着铺子里喊了一声,苏凝与方翠芝立刻提了木桶出来,接了那一车水,给了水车伙计五文钱,让他下晌再过来送一趟。 第301章 铺子开张 熬糖水很简单,只需看着火候便成,方翠芝往灶里添柴,时不时便朝外头张望,希望有人来铺子里喝糖水。 见苏凝一副气定神闲,丝毫不着急的模样,方翠芝耐不住性子与苏凝唠叨了起来。 “苏凝,你说万一咱们这些都卖不出去可咋办?” 苏凝笑着道:“方嫂子,你别着急,咱们铺子里卖的吃食便宜,码头上的人是每日都要喝一碗糖水的,有马大哥帮咱们引客人来,怎么会卖不出去?” 其实,苏凝心里也有些打鼓,不过见对面的铺子里这会儿也没人心里这才稍稍舒坦了些。 灶台里的火势愈来愈旺,锅里的热水已经滚了起来,苏凝提醒方翠芝将白糖放进去。 方翠芝将白糖倒入锅中,拿汤勺搅动着,忽的一响声,将大伙儿吓了一跳。 “娘,你把锅烧破了吗?”马峥凑上前去询问。 一股香味从灶台里冒了出来。 方翠芝举起勺子欲要敲打儿子,什么叫她把锅给烧破了,不过也好奇方才是什么声音。 砰砰砰! 大伙儿竖起耳朵,这才听见这声音是从旁边垒砌的烤炉里传出来的。 苏凝大抵猜到是什么东西爆裂了。 “是板栗受热炸开口了。”苏凝与母子二人解释。 马峥又嗅了嗅空气中飘荡的番薯与板栗香味,一脸的馋像。 马上就要到晌午了,码头的工人们该过来了,方翠芝瞧着马峥这副模样,出声呵斥:“一会儿可得机灵些,别添乱知道吗?” “知道,娘!”马峥吐了吐舌头,将白帕子搭在肩膀处,站在铺子外头翘首以盼。 临近的铺子里已经传来了热闹的招呼声,马峥也想上前去揽人进来,但他的动作太明显,不等他出手,其他铺子里的人早就将客人给拉走了。 “儿子!”一声呼唤,马祥一眼就看到了自个的儿子。 马峥笑着迎了上去,见他爹只带了五六个人来,心里有些失望,但却牢记苏凝的话,一定要对客人露笑脸,不能冲客人发脾气。 “各位叔叔好!”马峥上前与众人打招呼,领着他们往铺子里走,期间拦着想要拉客的人。 “娘,七碗糖水,爹,你们坐下,我给你们端板栗。”马峥从桌子拿了七个碗和盘子。 马祥领来的六人都是在一块儿做工的,听他说码头上新开了糖水铺子,喝碗糖水送五颗板栗,心里头好奇便跟着来了。 不过他们以往都是站在铺子外头喝糖水,哪里坐到里面过,所以有些紧张。 方翠芝见人虽然少,但总算开张了,手上的动作不停,将七碗糖水都一一舀了,帮着马峥端了过去。 苏凝也一一捡了板栗搁在盘子里,端去给他们。 “当家的,再给你捡个红薯吧,晌午你都没带吃食。”方翠芝拍着马祥的肩膀。 苏凝瞥了一眼其他六人怀里装的还有东西,便知道他们这都是各自带了干粮的。 “各位都是和马大哥一块儿做活的,往后天气愈发冷了,你们便带着干粮来我们铺子里吃,免得受冻,这板栗你们也趁热剥了吃吧。”苏凝瞧着他们不好意思将干粮拿出来,便主动开口。 方翠芝取了一个番薯与苏凝眨了眨眼,拿了一个勺子亲自给马祥端了过去,“刚烤的番薯,你也趁热吃。” 苏凝同方翠芝和马峥招手,示意他们离着远些,免得他们不好意思。 马祥将剥着板栗壳,将熟透的板栗放进嘴里与众人道:“大伙儿快吃吧,这一碗糖水才两文钱,板栗也是送的,赶紧趁热都吃了。” 众人瞧着马祥自顾自的吃着,也都将怀里的馒头干粮拿了出来,就着糖水一口干粮一口馒头的吃着。 那板栗苏凝瞧得清楚,他们都是搁在最后吃的。 番薯的香甜弥漫在众人的鼻尖,马祥觉得用勺子吃太过麻烦,也不嫌烫,直接用手拿起来吃了,那五颗板栗也被他吃了,一碗糖水下肚,这才觉得饱了。 “儿子,结账!”马祥见大伙儿都吃好了,大手一挥便唤马峥过来。 马峥心里有数,问马祥要了四文钱,其余六人各收了两文,送了众人出去后,转身便将银钱交给了苏凝,去收拾桌子上的残渣了。 “苏凝,咱们还剩下这么多糖水怎么办?”方翠芝这一瞧才来五人,还送出去了这么多板栗,这不明显亏了。 苏凝掂着手里的铜钱,抻了抻衣裳,用火钳捡了不少的板栗搁在碗里,对方翠芝道:“我出去吆喝两声,你再往炉灶里添置些板栗。” 马峥见苏凝出来,与她埋怨:“这些铺子都是抢着人卖吃食,根本就不给咱机会。” “不给咱机会,咱就亲自去码头把板栗送到他们手里。”苏凝拉扯着马峥往码头上去。 马峥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抓了一把板栗,将壳给剥了,见人就给:“叔,新开的铺子喝糖水送五颗板栗,你尝尝!板栗可香甜了。” 苏凝瞧着马峥不教就会,倒是个会来事儿的,也见人就发板栗。 得了板栗的人会问句铺子在哪,苏凝与马峥便会同他们指着那挂了牌匾的苏家糖水铺,码头的第三家便是。 人来人往的,还没到码头碗里的板栗早就发没了。 海风吹在脸上,刮得有些疼,离码头近了,那海水夹在风里,只要张嘴就能尝到海水味,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每日里要喝碗糖水了。 “马峥,咱回去吧,栗子没了!”苏凝望着停泊在海里的那些货船,见人们不断的从上头搬卸货物,不想在这添乱。 “嗯,说不定咱们铺子里都有人了。”马峥道。 苏凝同马峥回到了铺子里,这会儿铺子里确实是来人了,且还来了好些个,都是奔着送板栗来的。 “各位先坐,板栗马上就给您捡过来。”方翠芝一个人照看着铺子,舀着糖水端上前去,身影匆忙。 马峥连忙上前帮忙,苏凝则是将烤炉里番薯给捡了起来,将熬糖水的柴火移到烤炉下方,这样板栗就能更快烤熟,而拿出来搁在上方的番薯也不会冷却。 第302章 铺子里来了“海匪” 板栗端上了桌子,炸开的口里露出金黄色,香味扑鼻而来。 那些人喝着糖水,剥着板栗壳,瞅了一眼铺子里的女人和趴在门口的那条狼狗,眼睛不停的打量着铺子。 苏凝瞧着这些人不像是码头上做苦工的,私下里拽着方翠芝的衣袖,小声嘟囔了一句,让她盯着些。 “我记得这里原先是福叔卖包子的铺子,怎么改成糖水铺子了?”为首的一人蓄着满脸的胡茬,声音沙哑,那双眼睛倒是颇为凌厉的看着苏凝。 马峥将最后一份板栗送了过去,忽然发现他们腰间挂着鞭子,差点叫出声来,连忙退避三舍。 苏凝怕马峥冲撞了这些人,引起骚乱,立刻上前和他们解释:“福叔的铺子被我买下来了,现在改成苏家糖水铺了,诸位觉得我这板栗味道如何,可否还要些别的?” 为首的虬髯大汉见苏凝与方翠芝都梳着妇人头,原本以为她们会被他们这群人给吓着,但见苏凝神色不改的回答问题,还寻问自个是否要点别的,心里头哂笑,看来是不常在码头上走动的,否则也不会不晓得自个的身份。 “你这竹片上写的都是些什么?”虬髯大汉的手下忽的指着墙上挂着的竹片。 苏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一解释:“这上头是咱们铺子里卖的物价,你们喝的糖水是两文钱一碗,板栗一文钱十颗,烤番薯两文钱一个,等再过些日子,天气冷了,你们可以来我们铺子里喝胡辣汤、白粥和葡萄酒,也可以在咱们店里避避风雪。” 苏凝的声音婉转动听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与畏惧,眉眼里始终带着笑意。 众人听了她的话,心里头存了疑惑:“你铺子里还卖酒,那葡萄酒可是从东莱运来的?” “自个酿的,大哥若是想尝,等下个月可以来尝尝味道。”苏凝上前站了一步,开始收拾着桌子上的板栗壳。 她一靠近,那些汉子们便稍稍避开了些。 为首的虬髯大汉见苏凝根本不怕他们,且她一靠近,便能闻见似有若无的香甜味儿,让他隐在虬须下的面孔隐隐有些发烫。 “方才你说的烤番薯,给我们弟兄几个一人来一个。” 苏凝收拾着板栗壳的手微微一顿,回首朝着马峥道:“还不快给几位大哥上烤番薯,得挑几个热乎的。” “哎,好!”马峥捡着炉灶上的烤番薯,亲自送上前去。 苏凝瞧着他们碗里的糖水都没了,低声询问了句:“可还要糖水?” 虬髯大汉摆了摆手,苏凝便退下不再打扰他们。 灶台后,三人见着那七个大汉吃的风卷残云,不由面面相觑,好在他们吃完了既没找麻烦也没赖账。 “几位大哥慢走,下次再来啊!”苏凝冲着那几个虬髯大汉喊了一声。 为首的虬髯大汉脚步一顿,跟在他身后的人低声道:“大哥,这小娘子怕是不晓得咱们是干什么的,居然还让咱们下次再来。” “回去监工!”为首的虬髯汉冷哼一声,领着人迅速的前往码头。 苏凝数着手里的铜钱,再看一眼烤炉里剩下的两个烤番薯和几颗板栗,对着方翠芝和马峥招了招手。 “怎么了?”母子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苏凝见着晌午都过了,便将剩下的烤番薯和板栗捡到盘子里:“估计也不会有人来了,这剩下的咱们自个吃吧,方嫂子,那糖水也给我们舀一碗!” 手里的活儿一停下,大伙儿也都饥肠辘辘的,尤其是马峥,他早就饿的不行了。 方翠芝舀了糖水,将灶台里的火撤了,便见孩子已经狼吞虎咽的吃着烤番薯,“你这孩子,又没有人同你抢,着什么急!” 苏凝剥着板栗壳,递给方翠芝,那最后一个烤番薯一人分了一半。 糖水甜而不腻配上烤番薯和烤板栗,苏凝忍不住咋舌,心里倒是想着若是有蜂蜜就好了,她其实更爱吃甜食——尤其是板栗沾着蜂蜜吃。 “苏凝,咱们送了这么多板栗出去,买卖会不会亏了?”方翠芝可没忘记苏凝之前说过铺子前三日只要进来就送五颗板栗的事情。 苏凝收回思绪,望着角落盆子里堆着的碗勺和盘子,叹了一口气:“前三日咱们肯定会赚不了几个钱,但咱们至少能让大伙儿晓得码头上有一苏家糖水铺啊,日后他们只要喝糖水,也会考虑咱们的铺子了。” 马峥三两口将烤番薯吃完了,喝光了最后一碗糖水抹了嘴看向二人:“娘,苏婶儿,你们再给我碗板栗,我下晌去码头上给他们发了吃,让他们晚上来咱们糖水铺喝糖水。” “成,让你娘给你烤,别忘了取了多少都记下。”苏凝起身擦拭着桌子。 现在客人不多,堆在木盆里的碗筷没多少,他们的水得省着些用,所以便打算晚上关了铺子后再洗。 下晌,苏凝与方翠芝坐在铺子里没事儿,便将要烤的板栗和番薯都取了出来。 方翠芝坐在苏凝的身边同她道:“晌午那帮人看着可真像海匪,听说前段时间就有海匪在海上杀人越货,我瞧着那几人不像是好人。” 想到那几个虬髯大汉,方翠芝忍不住打着哆嗦。 苏凝却不这么想,那几个人虽看着不和善,但却并没有在铺子里闹事儿,可见并不是海匪。 “方嫂子,咱们就只管做买卖,旁的事情咱们就甭管了。”苏凝道。 “嗯,你说的没错,咱们中午卖了几个钱?” 苏凝数着钱匣子:“四十二文。” 方翠芝哟了一声:“这可比在码头上挣得多。” 苏凝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方嫂子,咱们这可不是纯收入!” 方翠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乍一听到四十二文,她觉得很多,但想着这是她们三人共同得来的,又是卖糖水又是卖番薯送板栗才得来的,这四十二文便不多了。 “等咱们往后生意好了,咱们要不也做些馒头饼子,我瞧着码头上有的人都是自个带的干粮。”苏凝询问道。 第303章 码头上的监工 方翠芝沉吟片刻,也同意苏凝的说法。 往后她们越来越熟练,这糖水、番薯板栗并不需要一直盯着,空出来的时间她们可以烙饼或者做馒头都行。 “冬日里天气冷,他们那些干粮哪里咽的下去,我想着到时候卖胡辣汤,糖水就不熬了,再配上肉夹馍或者水煎包,怎么也比吞干粮强的多,我到时候再让杨叔她们将番薯做成地瓜干送来,再卖些地瓜干,你觉得呢?”苏凝也是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她身边也就只有方翠芝能探讨着这些问题。 方翠芝早就被苏凝说的话惊着了,原本她还觉得苏凝没做过买卖,到时候肯定手忙脚乱的,可今日跟着她才发现,是自个小瞧了人家。 “苏凝,你怎么能想出来那么多点子,又是胡辣汤,又是肉夹馍,水煎包,这些我听都没有听过,哦,你还说下个月咱们卖酒,这卖酒咱们可得当心着些。”方翠芝忽然提醒了一句。 “这些能不能成还得靠方嫂子帮忙,你说卖酒要当心,为什么?” 方翠芝道:“咱们铺子里就两妇人,马峥还是个孩子,到时候那群莽汉喝了酒,借着醉酒闹事儿咋办?” 她话里藏着的意思苏凝不是不懂。 只是酒真的是个好东西,不仅能卖钱还能缓解疲乏。 “那咱们就定个规矩,酒不过三杯,而且咱们的酒不便宜,一般也不会有人喝的吧!”苏凝想着实在不行,还是将葡萄酒卖给望江楼的掌柜的算了。 “不会有人喝,那咱们为什么还卖?”方翠芝不解。 苏凝笑着道:“码头上不是还停着来往客船,他们那些商贾说不定会喝。” “得,还是你有远见。”方翠芝算是明白了,苏凝做任何事情都有她自个的道理。 南浔镇码头。 马峥捧着碗里的板栗悄无声息的蹿到了那些忙碌的人群里了,“叔,吃个板栗,咱们苏家糖水铺送的。” 那人扛着包袱,手里哪有功夫接过,且他还正忙着,连忙呵斥道:“哪里的臭小子,赶紧离开,别耽误我们做工。” 马峥脸皮厚,没被他三言两语给轰走,举起的板栗直接塞在了他的嘴里:“叔,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那人明显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般脸皮厚,再嚼着嘴里的板栗时,甘甜的栗子味瞬间拂去了方才的不悦,心里也记着他说的那什么糖水铺。 马峥躲在码头的角落里,心虚的抚摸着胸口,生怕方才那人追上自个打骂,左右瞥了一眼,发现没人,低头看了碗里的板栗,索性将壳全都给剥了。 啪的一声斥响。 马峥的手一抖,差点没将碗给摔了,接着便听到呵斥声在附近响起。 一咕噜从地上起身,马峥探出身子朝着码头上逡视了一番,这一瞧整个人都惊着了。 那些虬髯大汉不是晌午在铺子里喝糖水的吗,怎么会是码头上的监工。 啪的又是一鞭子,只见其中一个人手里的鞭子如蛇一般朝着苦工身上打去。 “还不快点把货搬上船去,这个月的工钱是不打算要了吗?”监工黑着一张脸,那人太会偷奸耍滑,旁人都搬了两麻袋,就他偷懒。 那人吃了痛,麻袋掉落在地上,监工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抗起来,没用的废物!” “老五,你过来!”虬髯大汉朝着挥着鞭子的人喊了一声。 “老大,有什么事情吩咐?”被唤做老五的人立刻朝来人跑了过去。 萧洛峰瞅了一眼趴在地上喘气如牛的人,当下便朝着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还装什么装,当真这个月的工钱是不想要了?” 那人一听是萧洛峰的声音,哪里还顾得上装,搂起地上的麻袋就踏着木板蹬蹬的往货船上运送。 “程海,你妹子来了,说是你娘病了,赶紧回去瞧瞧!”萧洛峰同老五道。 程海一听这话,望了望自个管辖的这些人,一时间有些犹豫,若是他走了,只怕这些人又会偷懒耍滑头,到时候误了事情,只怕得让萧洛峰受罚。 见他犹豫不决,萧洛峰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行了,这儿我替你看守着,你赶紧回去找大夫,别耽误了。” “大哥,那、那我就先回去看看,若是不严重我立马就过来!”程海立刻离开了码头,找到了自己的妹妹程燕,同她一块儿走了。 马峥藏了好一会儿,双腿有些麻了,可瞧着那为首的虬髯大汉还没走,且他居然还朝着自个这地方走了过来,当即便要拔腿离开。 只可惜他还没跑,后脖颈的衣裳就被人给拽住了,双脚也离开了地面。 马峥梗着脖子红了脸,双腿来回的踢他,大声嚷嚷着:“你放开我,放开我!” 萧洛峰早就察觉到这孩子躲在一旁偷听,见他有些眼熟,再瞥着他手里捧着的栗子,心里就清楚了。 “谁让你来的?”松开了孩子的衣襟,萧洛峰沉声问道。 马峥一屁股跌坐在码头的木板上,护着碗里的板栗道:“这码头又不是你家的,我凭啥不能来,再说了,我是来送板栗的。” 周围的苦工听到动静,不由转头看了过来,见是监工里的萧洛峰,谁都不敢上前去劝,生怕他手里的鞭子挥打在自个的身上。 这孩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在这码头上,谁不晓得监工就是他们这些人的老大,一切事情都是他们这七人帮说了算,而他们这七个人就是以萧洛峰为首的。 “板栗给我,你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一把夺过马峥手里的碗,扬起手中的鞭子作势要朝他身上打。 马峥吓得一咕噜爬了起来,朝他啐了一口:“你以大欺小,不讲理!” 萧洛峰捧着碗听到这话有些怔愣,他不讲理?他若真不讲理,这鞭子早就打在了他的身上,还同这臭小子废话。 捧着碗里剥好的板栗,哪怕心里头是愉悦的,但面上却吹胡子瞪眼满是狠辣。 那些苦工们十分畏惧他手里的鞭子,继续搬运着码头上堆放的货物。 第304章 一点眼色都不会看 苏家糖水铺。 苏凝正与方翠芝一起烤着板栗,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二人相视一笑。 “这么快就回来了,栗子都送完了?”苏凝将烤好的板栗捡了起来,又往里头加了一些。 方翠芝蹲在下面加着柴火,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自个儿子的表情。 “呀,这,这是怎么了?”苏凝连忙搁下手里的活计,将马峥拉进铺子里坐下,“方嫂子,快别忙活了,孩子怕是被欺负了。” “啥?”方翠芝以为自己听错了,立刻起身看向自个儿子。 马峥眼眶微红,裤腿上全是灰,手里的碗也不见了。 “臭小子咋回事儿,是跟谁打架了?”方翠芝一巴掌打了过去。 马峥立刻嚷嚷道:“我没跟别人大家,是晌午来铺子里满脸胡子的人欺负我,抢走了咱们的板栗,我还特意剥好了的,他全都抢走了。” “这算什么事儿,你等着,娘去找他,居然这么没脸没皮,我就说他们那七个人不是好东西,你还不信!”方翠芝卷起衣袖,抄起铺子里的扫帚就要冲去码头。 苏凝瞧着她这模样,立刻上前拦住了她:“方嫂子,先听孩子把事情说清楚,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抢咱们的东西?” 马峥道:“他说我在码头耽误那些工人们劳作,碍事儿了,还要拿鞭子抽我,他们好像是码头的监工,娘!” 后一句话,马峥是对着方翠芝说的。 一听是码头的监工,方翠芝哪里还敢举着扫帚去寻人,她当家的可也在码头上做工了,万一真把这些监工得罪了,将来可是她们吃苦头。 “苏、苏凝,这监工可都不是好惹的,据说是官府手底下的人,咱们——”方翠芝有些发怵。 苏凝替马峥拍掉衣裳上的灰尘,心里一番思忖。 “行了,没多大的事,不过就是一碗板栗,没就没了,往后那码头咱们没事儿还是别去了,那监工说的对,不能耽误他们干活。”苏凝起身朝堆着柴火的屋里进去,又从里头拿了些板栗。 “你拿这么些板栗做什么?晚间怕是没那么多人来喝糖水的。”方翠芝瞧着那些板栗被搁进了烤炉里。 苏凝将数量记下后道:“那监工怕是会来还碗,到时候马峥把这些板栗送给他们,就当是咱们的赔礼。” “这主意好,臭小子你听见没?”方翠芝掐着儿子的胳膊呵斥道。 第一天做买卖就碰上惹上这么大麻烦,方翠芝只觉得过意不去。 天快擦黑的时候,码头上的人渐渐的都停了手里的活,准备各自回去歇着了,也有往铺子去的。 马祥依旧领了人来铺子里,方翠芝想同马祥说下晌发生的事情被苏凝给制止了。 这会儿有客人在,这些事情还是等没人了再说。 “马大哥,这是送你们的板栗。”苏凝将板栗送了过去。 同行的人从马祥的嘴里知道了苏凝家里的事情,见她又这般和善便道:“苏娘子,给我们也来个番薯吧。” “唉,好嘞,我这就给你们去拿。”苏凝乍一听他们喊自个苏娘子,还有些不大适应。 马祥与众人吃着番薯,剥着栗子,一边吃一边说着码头上的事情。 “你们说咱们和东莱是真的要打起来了吗?”其中一人咬了一口番薯喝了一口糖水询问道。 另外一人压低了声音:“你瞧这苏娘子的当家的都去从军了,那仗肯定是要打起来的。” “唉,这万一真打起来,只怕咱们就都得都回老家了。” “咱们南浔镇不过是靠着罗刹海边缘,哪里就打到咱们这,瞧你们怂的!”马祥将糖水碗重重的搁在桌子上。 苏凝洗着碗吓了一跳,方翠芝则是吼了一嗓子:“喝糖水就喝糖水,你别把咱们铺子的碗给磕坏了,本就少了一个。” 马祥脸上讪讪的,旁边的汉子们便岔开了话题开始打趣着他。 大伙儿都是在一处做活的,三言两语哪里还记着什么,吃完了手里的番薯便各自散了去。 马祥一直待着最后一位客人走了,才起身去帮方翠芝。 方翠芝瞪了他一眼:“去帮苏凝把洗碗的脏水给泼出去,没得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自家儿子都知道帮忙收拾桌子,他倒好,还真把自个当大爷了,坐在那一动不动。 马祥讨了个没趣,帮着苏凝将洗碗的脏水泼在了外头的青石砖上。 这一泼出去,险些没泼着人,幸亏来人躲开了。 “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我——”马祥的话还没说完,一抬头瞧着眼前的几个虬髯大汉吓了一跳,“萧老大,你们怎么来了?” 萧老大是码头上大伙儿给他起的诨名。 他身后的几个汉子一把推开他,朝着苏凝看了一眼,便擅自进了铺子里。 “还有没有糖水,赶紧给我们来一碗,吼了一天,嗓子都快哑了!”鲁老二一脚踩着板凳,大手一挥,那鞭子便落在桌子上。 方翠芝和马峥被他这动作给吓了一跳。 苏凝立刻绕过灶台,拿了碗递给方翠芝,让她舀糖水。 马祥跟在他们六人后头进了屋子,见自家婆娘和孩子被吓着,连忙解释:“这是咱们码头上的监工,萧老大和他的几个兄弟,咦,怎么没见到程老五?” 苏凝听了马祥的话,便晓得他跟他们是相熟的。 “马祥,你他娘的怎么那么多废话,老五他老子娘病了,回去照看了,快让你婆娘将糖水端过来,磨磨唧唧的,还让不让人吃了?”鲁老二的脾气如炮仗似得。 他话刚说完,苏凝便端了糖水送过去,且看的清清楚楚,萧老大一脚踹下了鲁老二踩在板凳上的脚。 我的乖乖,对自己人也下的去脚。 “你们的糖水,还有板栗。”苏凝将早早就准备好的板栗送上去。 瞧着板栗比晌午时候多,鲁老二咦了一声,马祥也跟着咦了一声。 “苏凝,咋送这么多?”马祥完全没有看见自家婆娘方翠芝在旁不停的给他使眼色。 马峥恨不得钻进那灶台里,生怕萧老大拿鞭子抽自个,偏偏他爹一点眼色都不会看。 第305章 他是男子汉得护着娘亲 “马大哥,有件事儿还没来得及同你说!”苏凝给方翠芝使了眼色,让她同马祥解释。 马祥不明所以,但在自家婆娘的威慑下,还是到了灶台后。 这会儿铺子里除了他们和这六人外,已经没有其他客人了。 苏凝上前一步,看着坐在板凳上的萧老大,微微抬了抬手:“下晌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道,给你们码头添乱了,这些是我的赔礼,以后断然不会随意去码头走动。” 下晌发生的事情?鲁老二摸了一圈脑袋有些听不懂她在说些啥:“老大,下晌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帮着老五管人吗?” “吃你的栗子!”老三拿起剥好的栗子塞住了鲁老二的嘴。 老大的事情他不说,哪里轮的到他们问的。 再说了,要想知道下晌码头发生了啥,明儿抓个苦工问问不就晓得了,这鲁老二真是个憨子。 萧洛峰抬眸看着苏凝的脸,伸手从怀里掏了二十二文钱,冷声道:“包三个番薯给我,这板栗当我买的,以后不要再让孩子来码头,太危险。” 得,金主爸爸都与她们算的这般清楚,那她还有啥好说的。 苏凝从烤炉里给他们取了三个番薯拿油纸包了,让马峥送了过去。 萧洛峰将番薯拿在手上,一口喝完了剩下的糖水,便催促众人赶紧喝完,拿着栗子走人。 萧老大发了话,他们哪里敢不从的,剩下的人喝完了糖水,一人揣了一把栗子离开了糖水铺。 送走了这些人,方翠芝这才松了一口气。 马祥赶紧招呼马峥将铺子给关上,只留了一块板,容他们离开便行。 “真正是吓死我了!”方翠芝拍着胸口将锅里剩下的一口糖水倒在碗里,自个喝了。 苏凝扒了扒灶台里的柴火,将灶口堵住免得让里头的火星子飞出来,这才将剩下的三个番薯取了出来。 马峥收拾着桌椅,三张桌子边上的板凳已经被架起来了,剩下的一张桌子他们得留着核算账目。 苏凝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招呼方翠芝等人过来坐下。 “咱们今天拿了足足烤了两百颗板栗和二十个番薯,主要是送的板栗多,然后晚上那萧老大买了些。”苏凝指着账册上的“正”字。 马祥看不懂,但瞧着他们的神色不太好,也没敢开口询问。 “今日一共来了三十三个客人,还包括我爹来的两次。”马峥将今日记得人来的次数说了出来。 苏凝将钱匣子捧了出来,清点了里头的钱,自个带来的一百文铜钱没有动,便当着众人的面一枚一枚的数,“一共是96文钱,第一日算不错的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这账目还是等到了月底再结算吧!” 原本她想着一日一结,但后来想想还是不要因为结果影响了大家的心情。 “苏凝,你放心,咱们铺子的生意肯定会愈来愈好的。”方翠芝心里也是有数的。 她们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天,儿子还差点被旁人给打了,才得了这些钱,可见做买卖不易。 “方嫂子,咱们赶紧回去歇了吧,明日咱们早早来,加上早上的,肯定能赚得比今日多。”苏凝催促众人准备回去,还将剩下的两番薯送给了他们,自己拿了一个。 方翠芝却没有接:“行了,这番薯你拿回去给仲怀吃,我回去给他们两人做饭就成。” “成,那我带回去。”苏凝提了篮子将番薯搁在里头。 众人关了铺子往回走。 码头上的铺子也都陆陆续续的关了,远处万家灯火等着行人归家。 苏凝与马祥一家分别后,便往水巷子里去。 还没拐入水巷,远远的就看见陈仲怀带着来福来接自个,不由加快了步伐朝他们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苏凝挎着篮子,摸了摸来福毛茸茸的脑袋。 下晌的时候,她怕来福吓着客人,便呵斥了它回去,没想到这会儿孩子会带它来迎接自个。 “我和来福接娘亲回家,这么晚了,娘亲一个人回来不安全!”陈仲怀挺直了小身板,又望了一眼苏凝的篮子,举起了手,“娘亲,我给你提着。” “咱们仲怀真不愧是男子汉,娘心里好感动!”苏凝将篮子递了过去。 陈仲怀闻到篮子里的番薯味道,嘴角一勾:“爹说过,他不在娘亲身边,我就得保护娘亲。” “是吗,那你爹还有没有说别的?” “有,爹还说娘亲是女儿家,家里的活我得帮着娘一块儿干,不能让娘受累。”陈仲怀牵着苏凝手往家去。 来福尾随在她们母子的身后。 “爹还说……” 水巷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母子二人进了家门。 “回来了。”苏清河坐在屋内,点着油灯看书,见她们母子二人回来,走上前去相迎,“厨房有热水,饭菜也准备好了,咱们吃饭吧!” “爹,我还带了三个番薯回来。”苏凝让陈仲怀将篮子递过去。 苏清河望着那篮子里的番薯扯出一抹笑:“我去拿碗筷。” “娘,你快坐下。”陈仲怀扯着苏凝坐下,也帮着苏清河去拿了碗筷。 苏凝取了篮子里的番薯,剥了一个大的送到来福的嘴边上,哄着它:“来福可不许生我的气,等日后咱们铺子在码头上稳定下来,再带你去铺子里。” 来福哼了哼,吃下了苏凝喂的烤番薯。 苏凝又再接再厉将剩下的半个哄着它吃了。 一家三口用了饭,苏凝将今儿个在铺子里发生的事情同苏清河说了一番。 陈仲怀倒是十分好奇那些码头上的监工长得什么样,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监工呢。 “那些人都是替官府办事儿的,想来那些货物若是不能及时运送完,他们也会吃排头,这才对工人们厉害了些。”苏清河在一旁道。 “爹说的没错,反正咱们是正正经经做买卖的,我也嘱咐了马峥日后不随意去码头走动了。” “嗯,你这做法没错,那码头人来人往,龙蛇混杂的,你们还是别去了,来福过几日再带去铺子吧,守着你们,我也安心。”苏清河瞥了一眼来福。 苏凝应下了。 第306章 惹人喜爱的来福 喝碗糖水送板栗的效果不过,三日后她的糖水铺子算是在码头上被大伙儿都知晓了。 但也有让苏凝苦恼的事情,那便是“七人帮”居然每日都定时定点的来她的铺子里喝糖水,弄得大伙儿心里都惴惴不安的。 好在“七人帮”往往都是最后一波客人,没有和苦工们一块儿来,否则的话,苏凝估计自己的糖水铺子往后只有他们“七人帮”了。 杂物间里的柴火、番薯和板栗渐渐不多了,东西少了,钱袋子自然鼓起来了,大伙儿的脸上也多的是笑容。 马峥聪慧机灵惹人喜欢,两位娘子待人和善,卖的吃食也便宜,更重要的是不会撵人走,他们这些苦工也就只有吃饭的时候能歇歇脚,所以渐渐的便都往苏家糖水铺子来了。 苏凝与方翠芝端坐在灶台后的凳子上,守着灶台,听着苦工们说着码头上的事情。 “听说咱们这次搬得那都是送往军中的粮草!” “是吗?怪不得萧老大看的厉害,这几日他手里那鞭子腾腾的往人身上抽。” 苏凝拨弄着烤炉里的板栗,竖起耳朵听着。 方翠芝时不时搅动着锅里的糖水,将灶里的柴火撤了些搁在烤炉旁边的灶洞里。 马峥这会儿听到萧老大可不再和从前日子那般畏惧,多的是好奇。 “叔,为什么萧老大动不动就拿鞭子抽人?”马峥上前捡走他们身边吃剩下的板栗壳和番薯皮。 那围坐在一起的汉子们顿时哈哈大笑:“你还小不懂,咱们这苦工也分好几种,有的苦工是一月一结算工钱,有的则是和你老子一样,搬多少给多少,萧老大抽的都是那些惫懒的货。” “是啊,粮草可是行军打仗的必备,萧老大如果不看紧些,那前方的将士可不得多挨一天的饿。” “听说,这次押送粮草走水路,快则六七天就能到,苏娘子的相公也是从军的将士,苏娘子别担心,咱们明儿就能把粮草搬完,定不会让你家相公挨饿的。”其中一个大汉朝着苏凝喊了一声。 苏凝起身朝他们点了点头:“你们也辛苦了。” 休息的时间一晃就过,歇的差不多了,他们这群人就打算回码头上去了。 马峥收了铜钱送他们出了铺子,这才回去将碗给收拾了。 等人都走了,苏凝这才唤了来福进来,让它坐在自个跟前,拿了一个烤番薯给它填肚子。 苏凝也是这两日才把来福带过来的,一开始大伙儿还有些害怕不敢进铺子,可瞧着来福老老实实的趴在屋檐下不动,加上它威武雄壮的身姿和那一身油亮的毛发,没了凶狠模样,倒也遭人喜欢。 有不少的人甚至想喂它吃的,好趁机摸摸来福,可来福却偏偏不吃任何人给的东西,这也让他们明白,这狗只亲近主人。 马峥将碗搁在了木盆里,瞧着苏凝掰了番薯给来福吃,立刻凑上前来,蹲在苏凝的面前,想趁着来福吃东西时摸摸它的毛发。 一开始来福是拒绝的,它的毛发只能自家小主人摸的,可女主人发了话,它只得让马峥摸摸,不过也只能是在它吃饭的时候。 马峥从耳朵摸到了来福的脖颈,听到呜咽声从来福的喉咙里发出,立刻将手移到了它的后背上,来回的抚摸着。 “峥儿,别摸了,赶紧来喝碗糖水,一会儿那些监工该来了。”方翠芝瞧着孩子这么喜欢狗,不由摇了摇头。 来福来的第一日,儿子就扯着自己的衣裳说也要养一只,方翠芝是说什么也不答应。 如今她帮着苏凝打理铺子,当家的又在码头上做工,哪里有时间去养小狗。 正说着话,就听见门外传来了鲁老二的声音。 “咦?昨天的狼狗怎么不见了?” 来福将最后一口番薯吃完,忽的站起身绕过了灶台,在鲁老二进铺子的时候,朝他龇牙咧嘴。 鲁老二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差点摔了。 身后的几个兄弟不约而同大笑了起来,来福摆了摆尾巴,昂首阔步出了门,半卧在屋檐下,一双幽绿的瞳仁里仿佛露出了鄙视般。 “苏娘子,你这狼狗卖不卖,我想买!”哪怕是出了丑,鲁老二依旧没有恼怒,反倒是打起了来福的主意。 众人也跟着瞎起哄:“是啊,苏娘子,你这狼狗瞧着有灵性,卖给咱们,到时候让它去码头上叫一嗓子,看那些苦工们还敢偷懒耍滑。” 苏凝笑笑没有搭话,瞅了一眼为首的萧洛峰:“还是老样子吗?” 萧洛峰点了点头。 方翠芝舀了七碗糖水,苏凝捡了七个番薯和七文钱的板栗。 马峥将吃食一一端了过去,还不忘记瞪一眼鲁老二:“来福可是我们的,你想都别想!” “嘿,这臭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哈!”鲁老二拍着桌子看着马峥。 马峥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程海朝着苏凝喊了一声,“苏娘子,你下晌的时候给我留五文钱的板栗包起来。” “好。”苏凝应了。 鲁老二在一旁道:“老五,你娘的病可好些了?” 程海摇了摇头:“一直喝着药也不见好,身上肿的厉害,小妹这几日也下不来床了,脖子粗了一圈,吃不下饭,想着她爱吃栗子,便带些回去给她。” 苏凝坐在灶台后听着程海的话,心里略一思忖,这病症听着应该是甲状腺肿大。 “程大哥,大夫开的药,你明日带来我看看,或许我能治好。”苏凝将板栗给他们送了过去道。 程海一听这话,立刻起身,虬髯胡子随着他嘴角的上扬抖动着:“真的?” “嗯,我在云水镇跟张大夫学过医术……” “我这就回去把药方子拿来给你看。”程海不等她把话说完,连糖水也不喝了,直接跑了。 萧洛峰瞥了一眼苏凝,眼神里有些许怀疑:“你真的能治?” “嗯,得看过药方才能对症下药。”糖水铺子离不开人,她不能跟着去确诊,只能从大夫的药方子里看。 鲁老二与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一时竟都不敢再小瞧这苏凝。 第307章 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不一会儿,程海便将药方子给拿来了,同时他还将药渣给一块儿带了过来。 苏凝看着那药方子,又拿帕子捡起药渣闻了闻,大抵能确诊程海的娘和妹妹得的就是大脖子病。 “怎么样,苏娘子?”程海有些着急的问道。 苏凝转身从账册上撕下一页纸张,拿炭笔在上头重新写了一张药方子递给了程海:“大夫开的药方子治标不治本,我这张药方上写的你去抓了,然后配上牡蛎一块儿煎服,喝上三天就好了。” “草药能和牡蛎一块儿煎服吗?”程海有些奇怪这药方子,头一次听说海里的牡蛎也是药。 苏凝耸了耸肩膀:“你不信就算了。” 说着便要抽回自个的药方子。 “宿主,这可是两积分,你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脑海里突然响起12580系统的声音。 听着这声音,苏凝觉得它比自个还迫切的想要积分。 1280系统能不着急吗? 宿主只顾着赚钱发家,似乎都忘记了要救人的任务,没有积分它如何凝聚周身力量;没有积分,它如何能幻化成形;没有积分,它如何将她送回二十一世纪? 苏凝扬在空中的药方子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程海给夺了过去。 “苏娘子,我信你。” 苏凝撇了撇嘴角:“让你娘和你妹妹多吃些果子,酸酸的那种,算了,明日杨叔他们送货来时,我让来福跟着回去一趟,带些酸木瓜给你。” 酸木瓜?众人疑惑,为什么苏娘子家中会有东莱国的东西。 萧洛峰也十分疑惑,但他向来是有怀疑就要问的:“苏娘子家中似乎种了不少东莱的作物,听说苏娘子是陈家村人,陈家村离东莱甚远,不知——” 苏凝淡淡的扫了一眼萧洛峰,他审视自己的眼神就像审问犯人一眼,让她很不爽。 拜托,她又不是码头上那些苦工,凭啥告诉他。 “程大哥,赶紧坐下喝糖水吧,快凉了!”苏凝重新坐回灶台后的凳子上,垂下眼睑,拿火钳拨弄着灶台里的柴火,心里默念着他们赶紧吃完走人。 “谢谢苏娘子!”程海重新坐回椅子上,将药方子揣进了怀里。 铺子里的氛围有些诡异,方才苏娘子居然没有回他们老大的话,要知道他们老大在码头上那可是说一不二的,就连他们自个都要畏惧三分,偏偏这苏娘子居然毫不畏惧。 萧洛峰收回了眼光,虬髯胡子下的面容十分冷凝,迅速的将碗里的糖水喝了,三两口吃完了番薯,便让众人赶紧跟着自个走。 马峥去收拾桌子,将铜钱递给了苏凝,他们这才歇下。 下晌的时候,除了程海来拿板栗,其他人就没来喝糖水了。 关了铺子门,方翠芝有些惴惴不安:“苏凝,你说咱们是不是得罪了那萧老大,所以他下晌才不来喝糖水了?” 苏凝望着马峥将最后一块儿门板堵上,不由嗤笑:“方嫂子,他们或许是在别处喝了糖水,这码头上又不止咱们一家卖,难不成咱们还绑着人家来咱们铺子里。” “也对,不来也好,他们一来,我浑身都不自在,尤其是瞧着他们一个个虬髯大面,怪吓人的。”方翠芝与苏凝往回走。 来福与马峥走在前头。 等方翠芝进了家门,苏凝便跟来福朝着水巷去了。 青石砖铺成小巷里,偶尔传来两声狗吠,但来福一过来,那狗吠声便没了踪影,转而是低低的呜咽声。 瞧着来福越来越雄伟的身姿,苏凝忍不住想起当初和陈永生一块儿将它抱回来时的日子。 “都快半个月了,也不晓得他收没收到信?”苏凝抬眸看着夜空中皎洁的一轮明月,抬脚跨进了自家院子。 一波又一波的海水拍打着两岸,月光倾洒大地,周遭的一切看上去如此静谧,可隔着这海峡,却是两国人,无声的对峙。 翎州城内。 将士们轮换最后一次岗,陈永生终于退了下来,回了营帐内,见大伙儿皆是倒下便睡,借着营帐外的篝火,掏出了那厚厚一沓信笺。 昨日,他便从盛鸿那接到了来信,望着被拆开的信封,不由蹙起了眉头,他不喜盛鸿假公济私看自己的信笺。 只不过这些不喜在读到来信时,渐渐的被冲淡了去。 信是儿子仲怀亲手写的,字迹有些稚嫩,却透露出对自己的想念和关怀,儿子的口吻里夹着妻子的诉说,他可以想象得到,写这封信时,苏凝揽着儿子,一边说一边让儿子写下的情景。 将最后一页看完,陈永生到底还有些不舍,双手摩挲着脖颈处的葫芦,将信重新装好搁在了自个的包袱里头,和衣而睡。 这一夜,他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全是苏凝和陈仲怀的影子,醒来时是被外头操练的声音惊醒的。 陈光绪正挑了营帐的布帘进来,难得见陈永生晚起。 “永生哥,赶紧起来吧,外头穆校尉正在清点人了,再晚些,你就要跟着范统一块儿围着翎州城跑了。”说完这话,也不管陈永生起没起,拿起自个落下的盔甲往头上一戴便出去了。 陈永生立刻起身,也挑了帘子出去。 只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 穆琰淡淡的扫了一眼陈永生,再看向站在众将士身前的范统,冷喝道:“若是众人都像你们二人这般惫懒,往后敌军偷袭,我们岂不时要全军覆没,你们二人出列,围着翎州城跑三十圈,不跑完不准吃饭。” 范统吓得腿软,求救的眼神看向站在高处的范仁勇。 可这会盛鸿站在自己身边,范仁勇能说什么,只能讪讪的开口:“盛将军,看来把这穆琰提上来没错。” 盛鸿瞥了一眼已经开始跑的陈永生,嘴角轻佻:“嗯,穆校尉确实不错,一会儿你进来,我同你有话要说。” “是,将军!”范仁勇拱手跟在他的身后。 穆琰见陈永生已经去跑了,而范统还不动,手里的握着的长矛直接打在了范统的身上,范统惊叫一声,跟在了陈永生的身后。 高台上,范仁勇回过头瞥了一眼穆琰,双眸里满是杀伐。 第308章 银子慢慢挣总会有 翌日。 苏家糖水铺刚开铺子不久,马峥定了一车水进铺子,身后传来了牛车的声音。 马峥还在纳闷这水车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杨宇,杨二郎,你们来了!”苏凝正将板凳从桌子上放下,见着外头两辆牛车,面上十分高兴。 但见到他们满是露水的衣裳时,便知他们起的很早。 “你们怎么也不披个蓑衣,都快十月了,一早一晚也冷了些。”苏凝连忙让他们进铺子。 方翠芝已经点燃了灶台里的火,开始熬糖水,准备给他们一人来一大碗。 杨宇与杨二郎将牛车上停稳,开始一筐一筐的往铺子里搬,免得一会儿来了客人耽误了。 马峥也跟着他们一块儿卸货。 苏凝拧不过他们,便只好先去把早上的烤番薯和板栗的分量取了出来,如今铺子里的食客渐渐稳定,每日卖多少,各自心中都有数。 六大筐番薯和五筐板栗还有一车柴火全都搁进了小屋里。 瞧着屋里堆放的东西,大伙儿面上高兴。 方翠芝舀了糖水过来让他们喝下。 杨宇瞥了一眼杨二郎,见他接了,这才接了过来。 “坐下一块儿喝吧,这会还不到码头上工人们吃饭的时日,你们快坐,我还有事儿同你们说。”苏凝将早早备下的木匣子递了过去,里头装的是散碎的铜钱和一两银子。 “这……这太多了!”杨二郎望着苏凝给的银钱,之前苏凝就已经给了定金了,哪里还需要这么多。 苏凝笑着道:“这三百文铜钱给你们串好了,这一两银子里头有你们四人巡山的工钱,车马钱,还有鱼儿和嫂子剥栗子的工钱。” 见他们微微错愕,苏凝不由打趣:“你们两可不许多贪了,剥栗子可是个麻烦事儿,这么多栗子,鱼儿和她娘肯定没少受苦吧!” 杨二郎微微点了点头,陈鱼那孩子要强,不光跟着他们去山里头背栗子回来,剥栗子丝毫不让他们插手,自个那十根手指头起了泡,扎破了手都不喊疼的。 “你回去同她们说,让他们甭省着,银子慢慢挣总能有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苏凝听到烤炉里爆裂声,起身去翻动了一下,又坐了过来。 “杨叔、杨婶儿他们可还好,地里的棉花该掐叶子了吧!” 杨二郎喝了一口糖水,身子渐渐暖和了起来:“爹按你说的已经开始带着乡亲们掐叶了,只是陈家村的人不信你的话,他们有的大多数都没掐,说咱们是霍霍庄稼。” 苏凝没与杨二郎争论,反正方法她该说的都说了,至于做不做那就是他们自个的事情了。 “杨叔是种地的好手,将来杨家村肯定比陈家村过的好,你回去帮我给杨叔带个话。”苏凝道。 方翠芝起身去捡了烤好的番薯过来递给众人面前,没有干预他们谈话,和儿子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吃饭。 杨宇与杨二郎见大家都有,便没推拒。 “冬日快到了,这番薯也不能总挑个头,剩下的那些小的你让杨叔都洗干净去了皮,对半切开放在锅里蒸熟,然后再放到竹篾里晒个四五天送来,天气若是不好的话,咱们屋里不是有炕,放炕上烘干也成,那样花的时间更短。”苏凝同他道。 这番薯他们都是烤或者蒸熟了直接吃,对于这种法子还是第一次听说,但苏凝这般说了,他便应下了,答应将这法子回去告诉爹。 能将剩下的那些小番薯卖了,大伙儿也能得些银钱买些米面吃了。 “但有一点我得同你们说好了,晒好的番薯干得干净,不能让人吃了闹肚子,毕竟我这是要卖的,万一有人在我铺子里吃坏了肚子,那往后我可不再你们村里买番薯了。”苏凝板着一张脸颇为严肃。 “嗯,我们明白。” “晒干后的番薯干一文钱一斤,你们挨家挨户的收,到时候有多少都送来便是。”苏凝道。 杨宇和杨二郎面上一喜。 苏凝招呼着他们吃番薯,等众人吃饱喝足了,临走时又与他们交代了下次送货的时从自家带一翁酒过来,还让他们带着来福回陈家村一趟,让来福从自个院子里背些酸木瓜来。 “要不我们给你送来就是,来福它万一路上给弄丢了咋办!”杨二郎有些不放心,苏凝院子里的酸木瓜树他听陈鱼提起过。 “来福聪明的狠,它可不会弄丢的!”马峥将小布包系在来福的背上,这小布包是他娘晚上给来福缝的,系在脖子上,怎么会弄丢。 来福甩了甩背上的布袋子,有些不耐烦。 苏凝揉了它的脑袋轻声细语哄了它好一会儿,来福才跳上了杨二郎的牛车。 等牛车走远了,众人转身回了铺子里,准备迎接早上的客人。 来福趴在牛车上,晃晃悠悠的牛车颠的它有些难受,直接从牛车上一跃而下,甩了甩尾巴,快速的蹿过人群,先他们一步出了南浔镇。 杨宇和杨二郎也扬起鞭子加快了速度,饶是如此,还是让来福跑的没了踪影。 来福吐着舌头抄了小路,出了云水镇,并没有回陈家村,反而是朝着和邱山里头跑了。 林子里乍然惊起鸟叫声和狍子的哼哼声,陈松和陈虎听到动静,以为有人闯入了和邱山,待他们走近时才发现,原来是来福在猎食。 有一次,他们也碰到了来福,不过那是在晚上,瞧着来福幽绿的瞳孔嘴里叼着一只野山鸡时,他们当时都吓得有些腿软。 来福瞥了一眼陈松二人,扑到了另外的林子里,吃饱了之后,才下山去完成任务。 杨宇赶着牛车先回了村里,将苏凝交代的事情同杨槐说了。 杨二郎则是去看自己的姐姐了,把苏凝的话与她说了之后,杨絮的眼眶就有些湿润,倒是陈鱼做主将这些银钱都收了。 “给婶婶的鸡蛋还有胡椒都送去了吗,还有蔬菜,她都要了吗?”陈鱼从树上摘了两个酸木瓜。 杨二郎瞧着陈鱼如此护着苏凝,帮她摘了两个搁在石桌上:“你放心都送了,只是这来福还没来,酸木瓜看来还得我再送一趟了。” 话音刚落,来福已然撞开了大门。 陈鱼笑嘻嘻的捧着酸木瓜装进了来福背上的小布包里。 第309章 护食的陈仲怀 来福回来已是晌午,铺子里正好坐满了人,瞧着来福大摇大摆的进来,皆是好奇的盯着它背上的小布包里装着的东西。 “苏娘子,你家狗居然还能送东西,可真厉害啊!”有人竖起大拇指赞叹。 苏凝笑着给来福取下脖颈处的拴着的绳子,瞧着它嘴边毛发残留的血渍,忍不住拍了拍它的脑袋,低声道:“又去山里头加餐了。” 来福朝着苏凝的小腿处蹭了蹭,想求她表扬,苏凝让它出去,并答应晚上给它加餐。 来福这才出了铺子趴在门口的屋檐下。 马峥收拾完客人们的碗筷便跑了出去,方翠芝唤都唤不回来。 昨儿没来的七人帮,今日还是来了,苏凝就知道萧洛峰不是那般小心眼的人。 不过也正因为有七人帮时常光顾自家铺子,旁边那些眼红的铺子才没敢寻苏凝的麻烦,苏凝其实心里想谢他们的。 “苏娘子,我按照你的药方子给我娘和妹妹熬了药,她们喝下后,昨晚上居然喝了一碗粥。”程海快步上前与苏凝道谢。 萧洛峰领着人进屋里坐下,老样子不用他开口,苏凝和方翠芝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今天刚摘的酸木瓜,你回去洗干净,切薄薄的一片泡水喝就成,这酸木瓜的汁水也能点在菜里头。”苏凝递了一个给他,剩下的三个她得留着今晚加餐了,毕竟他们得好好庆祝上个月赚了银钱,说好了晚上去她家里用饭。 萧洛峰目光深邃,看着灶台后的布包里还露出三个,虬髯下的嘴角微微一勾,端起桌上的糖水喝了起来。 “谢谢苏娘子,这果子多少钱?”程海捧着酸木瓜道。 “你们经常来我这喝糖水,我怎么还能要你银钱,不过一个果子而已。”苏凝这酸木瓜没打算卖。 “苏娘子是个爽快人,我鲁老二喜欢!” 旁边的几人也跟着瞎起哄,苏凝讪讪的扯出一抹笑,才不与这些混不吝打诨,否则将来早晚得出事儿。 晚上早早关了铺子,马祥也从家里出来,跟着他们一块儿去苏凝家中做客。 刚拐入水巷,便瞧着陈仲怀居然也领了两个人往家里走,不由微微一愣。 陈仲怀绞着手指头道:“娘亲,他们是我的同窗好友——岑远敬和温媪。” “见过苏伯母!”岑远敬和温媪齐齐朝着苏凝作揖。 苏凝瞧着两孩子长得眉清目秀,尤其是这温媪,怎么看都像是个小姑娘呀。 “可同家里人都打过招呼了?”苏凝柔声问着两孩子。 两孩子听了这话心中大喜,来之前还生怕苏凝会赶他们走,“已经说过了,吃了饭家里有人来接我们回去。” “成,那咱们进去吧,难得仲怀又多了两个朋友!”苏凝还一直担心儿子换了书院会不习惯,被旁人欺负。 殊不知,陈仲怀在无涯书院那可是人见人爱,凭借着兜里时不时揣着的吃食,那可是赢得不少人心。 “见过苏先生!”两孩子进了院子,朝着苏清河作揖。 苏清河连忙扶他们起来,“不是在书院,别行礼了,让仲怀带着你们去玩,一会儿饭好了叫你们。” 身后马祥挑着两筐菜询问苏清河放在哪儿,苏清河领着他进了厨房。 苏凝招呼方翠芝坐下歇息,马峥则是跟着陈仲怀一块儿去玩了。 方翠芝瞧着自个儿子跟着仲怀他们在旁说话,也闲不住,非要进厨房帮着苏凝搭把手。 苏凝奈何不过她,将苏清河和马祥撵了出去,两个妇人便在厨房里头说笑着做饭。 岑远敬和温媪从未听陈仲怀提起过家里养了只狼,乍一看见来福,吓得躲在了马峥的身后,谁让他在众人眼里最为高大。 来福甩着尾巴不明所以的望着家里的陌生人,朝着陈仲怀一步两步了走了过去。 院里发出了孩子的尖叫声。 苏清河和马祥在旁笑的倒仰。 “来福,别闹!”陈仲怀被撞倒在地,来福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脸颊。 两孩子面面相觑,他们还以为这狼要吃掉陈仲怀了。 “仲怀,你快起来,别让它咬着你了。”温媪上前拉起陈仲怀。 来福朝着温媪嗅了嗅,打了个响鼻,不太喜欢温媪身上的味道。 “温媪你别怕,来福是我们从小养到大的,它不会随便咬人的。”说着还摸了摸来福的脑袋。 “是啊,来福可懂事儿了,还会从陈家村送果子过来,还帮着咱们看铺子。”马峥也为来福打抱不平。 温媪不太喜欢这么高大的动物,她家里可是养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还是齐王送给自己的,猫咪可比来福好看多了。 “仲怀,你别摸它了,你瞧瞧它的嘴上还有血!”温媪小脸有些惨白,看着岑远敬居然也伸手去摸了来福。 来福哼了哼,旁人摸它可是不愿的,这还是看在小主人的面子,才给他们一群人摸的。 苏凝听到外头的响动,对着陈仲怀道:“仲怀,别把来福摸秃了,去把娘给你做的番薯干和板栗拿出来给大伙儿尝尝。” 陈仲怀收回了手,极其不愿的应了声,他其实不愿意将娘给自己做的吃食拿出来。 上回在书院里,他不小心吃了些野葡萄干,被同窗看见了,都朝自个要,他也就分了众人一回,可他们却厚着脸皮日日朝自己要,有的比自己大的那些人居然也好意思朝自己伸手。 陈仲怀见着日渐变少的野葡萄干便不乐意了,有一日,那些人又来朝自己要,他便只分了一人一颗。 从那以后,人见人爱的陈仲怀成了众人眼里的“守财奴”! 不过,陈仲怀并不介意,他对岑远敬和温媪还是大方的,也就大方那一丢丢,嗯,当时给了他们两颗葡萄干。 一听有好吃的,岑远敬和温媪的双眸里闪着星星眼,等着仲怀捧着东西出来。 岑远敬和温媪在各自的府邸里,那些糕点零嘴可都被家里人管的很严,根本就不让他们多吃的。 马峥头一回觉得这些读书人居然会为一口吃食露出这种眼光,他还记得启蒙先生曾说过一句话:“不为五斗米折腰。” 第310章 小包子的同窗好友 陈仲怀捧了些番薯干和板栗出来,也抓了一小把野葡萄干。 马峥同他们坐在一处,也不客气,拿起那番薯干咬了一口,有嚼劲儿而且还有一丝丝甜味。 板栗虽然是冷的,但也好吃。 再瞅瞅岑远敬和温媪,瞧着他们不动手,马峥亲自剥开了一个递给他们,“这是板栗,很好吃的,你们应该没吃过。” 岑远敬与温媪对视一眼,直接吃了,且尝了一个后,不用马峥继续剥,他们自个就动手了。 苏清河也给马祥拿了些,又给几个孩子倒了热茶。 然后,陈仲怀就有些恼了:“你们别吃这么多,一会儿,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 温媪抬眸咬着番薯干不情愿的撅着嘴:“仲怀,我才吃了五颗板栗,你再拿些出来,都快没了。” “番薯干也再拿点出来。”岑远敬跟着道。 陈仲怀啪的一声撑着桌子起身,他后悔请他们来家中做客了。 苏凝在厨房里炒菜,起身想去拿酸木瓜,瞥了一眼桌上的吃食眉头一蹙,看向陈仲怀:“怀儿,你怎么没把娘给你买的蜂蜜拿出来,让他们蘸着蜂蜜吃。” “娘——”陈仲怀哭丧着小脸。 “把这些吃完了,就不许再吃了。”苏凝轻飘飘撂下一句话,拿了酸木瓜回了厨房。 她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仲怀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护食护的有些厉害。 陈仲怀要是知道苏凝的想法,肯定会跳起来与她争辩:“他才不是护食,他只是不想不相干的人吃娘做的食物。” “好哇,陈仲怀,你居然藏私!”温媪吃了蘸蜂蜜的板栗,心里虽然高兴,但嘴上却不饶人。 要是陈仲怀早些把蜂蜜拿出来,那她就能吃更多好吃的甜板栗了。 岑远敬和马峥不爱蘸蜂蜜,他们嫌太甜腻。 陈仲怀板着一张小脸,双手抱胸不搭理他。 岑远敬吃完最后一块儿番薯干,便停了手,掏出帕子擦了擦嘴道:“仲怀,明日我把王勉之的字帖送你,再送你一支湖笔,感谢你今日请我吃饭。” 陈仲怀板着的小脸稍稍有了裂缝。 温媪鼓着腮帮子道:“明日我也送你字帖,再送你一孤本。” “我才不要你那话本子,上考场的时候又不考。”陈仲怀不大乐意要他的书,他就不明白了,温媪怎么喜欢看这些杂书。 “你——”温媪气得脸红。 苏清河与马祥坐在一旁瞧着几个孩子,偷偷的笑着。 “峥儿,过来帮忙端菜,咱们放桌子吃饭了。”厨房里,方翠芝朝着外头喊了一声。 马峥立刻起身去厨房帮忙。 陈仲怀将桌子收拾干净,也进了厨房帮忙拿碗筷。 岑远敬和温媪坐在桌子边上,面面相觑,这些他们府邸里都是下人才做的,但瞧着大家忙进忙出,他们坐着倒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脸上讪讪的。 当一道道饭菜摆上了桌子时,两孩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但也晓得规矩,主人家不动筷子,那是万万不会动的。 最后一道酸汤鱼送上来时,苏凝这才落了座。 “咱们都不是外人,也就不讲究分桌而食,忙活了大半个月,大家都辛苦了,这杯酒我敬你们。”苏凝朝着马祥夫妻二人敬酒。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喝了下来,又与苏清河敬了一杯。 苏清河动了筷子,小辈们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都是家常菜虽然没有外头酒楼里摆盘精致,但味道却是一绝,尤其是酸汤鱼,苏凝往里头加了鸡枞菌和酸木瓜,鱼肉鲜嫩,汤更是一绝。 正当众人吃的十分起劲时,外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啃着鸡架子的来福立刻起身叫唤了起来。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来敲自家的门? 苏凝起身瞥了一眼两孩子,见他们只顾吃饭,笑着道:“你们吃,我去开门瞧瞧!” 言罢,起身去开了院子的门。 只是,这一打开看到来人时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 门外,站的可不就是萧洛峰。 萧洛峰手一撑直接推开了门,阔步朝着院子里走去,手里端了个木盆搁在众人面前:“我是替老五特地来感谢苏娘子的,老五的娘和妹妹吃了苏娘子的药已经好多了。” 苏凝愤愤的将院子门给拍上,这人怎么自个走进院子了?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苏凝走上前去。 苏清河立刻站起身来,看着他:“这位是?” “爹,他是码头上的监工,大伙儿都叫他萧老大。”苏凝站在一侧与苏清河解释,又怕他一脸虬髯模样将孩子们给吓着,“时辰不早了,我送你!” 萧洛峰也不恼,指着木盆里的活鱿鱼:“苏娘子明日将盆子拿去铺子里还我就成!” 说罢,不等苏凝去开门,自个便走了。 他确实只是来替老五感谢苏凝的药方子。 苏凝拍上了院子门,转身就看见几个孩子蹲在盆子边上瞅着那鱿鱼,来福也朝着那鱿鱼吼叫。 “先吃饭,吃完了我烤鱿鱼给你们尝尝!”苏凝拿起自家的木盆倒扣着,以免那活鱿鱼爬了出来。 一听又有好吃的,大伙儿纷纷落座,接着用饭。 苏凝与方翠芝、马祥又吃了一盏酒,大伙儿笑着谈论着这几日铺子里的事情,瞧着孩子们吃的满嘴油腻,也跟着笑了起来。 等吃完了饭,苏清河与马祥在院子里歇着,厨房里,方翠芝包揽了善后的工作,苏凝则是被孩子们拉扯着让她烤鱿鱼。 瞧着在木盆里伸展着触角的鱿鱼,苏凝忍住心里的不适,刚要拿手去抓,就听见外头的敲门声。 “请问是陈公子家吗,我们是岑府和温府的人,来接公子们回去!” 苏凝听到门外的喊叫声,长吁一口气应了声,便去开了院子门。 岑远敬与温媪见府里的人来了,小脸一垮,还有些不想离开。 “仲怀,明日我们再来你家吃鱿鱼,可以吗?”岑远敬与自家府里小厮站在一块儿询问道。 温媪上前一步看着苏凝:“苏伯母,明日我们再来吃鱿鱼好吗?” “好,不过你们可得同家里人说好了才行。”苏凝应下。 “您放心,我们肯定说好了再来。”二人连忙应了。 临走的时候,陈仲怀给二人一人一包板栗,拉着脸道:“蜂蜜你们自个买。” 温媪和岑远敬坐在各自的马车上捧着板栗笑眯眯的离开水巷。 第311章 其实是个女娇娥 方翠芝从屋里出来,瞧见苏凝脸上露出一抹难色,上前一步询问道:“这鱿鱼你打算怎么处理,放一夜怕是会死了吧。” “一会儿我把它杀了,拿盐腌渍起来,明日得去匠铺打个烧烤炉回来。”苏凝瞧着想要往木盆外逃跑的鱿鱼,嘴角下意识的抽了抽。 马祥揪着儿子的耳朵让他不要再玩那鱿鱼,与方翠芝对视一眼后便要同苏凝告辞。 苏凝从屋里取了早早就备下的两个红包递给了方翠芝和马峥。 “这是做什么?”方翠芝推拒着,马峥却笑着接到了手中。 “咱们这半个月也挣得些银钱,这工钱自然要结算的。”苏凝朝着方翠芝手里递去。 方翠芝瞥了一眼自己男人,见他点了点头这才接住了。 “那我们就先回去,明儿咱们铺子里见。”方翠芝道。 苏凝与苏清河送了他们一家三口离开,转身抱着那鱿鱼去厨房里杀了,拿盐腌制在那海碗里。 陈仲怀吃的有些撑,陪着苏清河坐在正屋里。 油灯下。 苏凝的脸颊有些泛红,许是喝了两杯酒,头也些晕。 “娘,你这烤炉我怎么都没见过,和铺子里的不一样。”陈仲怀捧着小脸见那宣纸上画着的烧烤架子和烤炉。 苏凝拍了拍脸颊搁下毛笔,“自然不一样,等明儿娘把这烧烤架子带回来了,你领着他们来家里吃烧烤,娘不仅给你烤鱿鱼,还给你烤肉和蔬菜吃。” “真的吗?” “娘什么时候骗过你。”苏凝将草图收了起来,撵他回屋同苏清河去歇着。 陈仲怀不乐意的回了自个的屋里。 温府。 马车停在府门外,门口的石狮子器宇轩昂,朱红的大门打开,小厮立马搬了脚蹬迎温媪下车。 温媪捧着手里的板栗,喜得见牙不见眼:“明儿个你去给我买些蜂蜜回来。” “是,小姐。”小厮立刻点头应了。 温媪听着他的称呼,眉头一蹙:“娘可是说过,在外不许叫我小姐,你再犯,明儿让我娘罚你的银子。” “公子,小的不敢了。”小厮立刻改口。 温媪踏入了府内,大大的花厅里明亮如白昼,花厅内摆放着高大的多宝格,上头摆放着一盆郁郁葱葱的盆景,瓷器花瓶十分精美,正中还有一鼎白玉雕琢的香炉,正飘散着香烟。 甫一进来,温媪便瞧见了坐在红木雕花椅子上的妇人正满脸的忧虑,再看看上首坐着的中年男子。 温媪立刻将板栗藏在了身后,朝着夫妇二人行礼:“爹,娘,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歇着?” 温榀一拍桌案,骤然冷喝:“你还知道时辰不早了,这么晚才归家,不是让你娘担心你?” “老爷,媪儿同我说过是去了同窗家中用饭,不怪她。”薛如兰起身相劝,“好了,既然回来了赶紧回去歇着,明日还得早早去书院。” “是,娘我先回房了。”温媪朝着夫妇二人行了一礼便要遁走。 身后传来一厉声呵斥:“你站住,手里藏着什么?” “爹,没、没藏——” 不容她辩驳,身后的东西已然被温榀给夺了去。 瞧着油纸包里的东西,温榀眉头一蹙,捏着那板栗闻了闻:“又买这些吃食回来,不准吃。” “爹,这是仲怀送我的,你不能拿走!”温媪上前夺走,躲在了薛如兰的身后。 瞧她这副模样,温榀恨铁不成钢,薛如兰则是让孩子先回房间去。 等她走后,温榀叹了一口气:“她都快六岁了,再这么惯着只怕会更加顽劣,无涯书院日后还是不要再去了。” 薛如兰捧了茶杯递上前去:“老爷,咱们之前可是答应让她学到十三岁,这会儿不让她去,只怕她会同咱们闹。” “闹?她敢闹,就关禁闭,还怕她闹不成。”温榀拍着桌案,茶水险些洒在他的手背上。 薛如兰笑着打趣:“老爷,你可是南浔镇的父母官,怎么一到自家女儿身上,就这般沉不住气,若是齐妃娘娘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怪罪。” 自家夫君乃是齐妃的亲弟弟,女儿又得齐妃宠爱,每年生辰都是要召到宫中去相见的。 女儿从小仗着齐妃的疼爱,可没少做出骇人的事情来,这去无涯书院读书便是前年生辰时央求了齐妃才得来首肯。 否则依照温榀的性子,定然是让温媪待字闺中跟着自己学习琴棋书画的。 薛如兰劝和了好一阵,看着温榀气消了,便让他先回房歇着,自个便去了女儿的闺房里。 温媪早就脱了衣裳,一番洗漱后坐在案桌前一颗一颗的剥着板栗,身后的小丫鬟手里则捧着那油纸包。 屋里的灯笼微微一闪,薛如兰推门而进,就看见自家女儿往嘴里塞着东西。 “这么晚了,还吃,明儿是想闹肚子吗,还不收起来!” “娘,你怎么来了?”温媪又塞了一颗,拍了拍手上的果壳碎屑。 瞧她丁点没有女儿家的姿态,薛如兰有些担忧她的将来。 “娘想同你说会儿话。”薛如兰坐在她的旁边,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望着盘子里搁着的板栗,“真这么好吃?” 话音一落便被温媪塞了一颗:“娘,这板栗要是蘸了蜂蜜会更好吃的。” 薛如兰嚼着嘴里的栗子,甘甜绵软确实好吃:“这是你同窗送你的?” “嗯,是仲怀他娘亲自烤的,还有番薯干,可惜仲怀太小气,只送了我一包板栗。”温媪吃了最后一颗便不再吃了。 薛如兰笑了笑,女儿贪嘴的毛病其实是温榀太严厉造成的,府里的甜食糕点向来看的紧。 小小的板栗和番薯干都让女儿吃的如此高兴,薛如兰有些心酸。 “娘,苏伯母的厨艺也好,今日在她家用饭,我吃了两碗,还喝了酸木瓜水,明日我还要去吃烤鱿鱼。”温媪拉着薛如兰撒娇。 “明日还去?” “嗯,岑远敬都去,我自然也要去的,咱们都约好了的。”温媪腆着张笑脸,怕她娘不答应。 “成,但不能和今日这般晚回来,你毕竟是女儿家。” “知道了,娘。”温媪将薛如兰推出房外,让伺候的小丫鬟熄了灯笼,上榻去睡了。 岑府,岑远敬也同自家爹娘说了明日晚上要去陈仲怀家中做客的事情,听得温媪也去,自然是应了。 第312章 重情重义的“七人帮” 翌日。 苏凝早早的起了,刚一推开门,一股子凉风扑面而来,她转身回了屋里重新换了一件厚裳,这才去厨房里烧热水,做早饭。 另外一间厢房里,苏清河与陈仲怀也起身了,同样也穿了厚裳。 这南浔镇靠海,刚到十月份,竟然这般冷。 “爹,我烧了热水,咱们往后就用热水洗吧,这天也太凉了些。”苏凝舀了热水出来,看着二人换了厚裳,这才安心。 苏清河与陈仲怀没有反对,他们如今有条件烧热水自然不会挨冻,现在若是就冻着了,那到了冬日里可就有得受了。 众人简单的洗漱后,用过早饭便各自离开了家门。 苏凝手里拿着木盆,领着来福去了街上的铁匠铺,将宣纸上要做的东西同他说了,给了五百文定金,晚间过来取。 因着中途去了一趟铁匠铺,她到铺子的时候,方翠芝与马峥已然将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那水车正给铺子送完水。 昨儿个回去,方翠芝得了三十文工钱,马峥则是得了二十文,她们母子二人半个月的工钱都赶得上其他铺子伙计一个月的工钱了。 苏凝一进铺子,便将木盆搁在灶台后,等着萧洛峰他们过来取。 “方嫂子,今日这天可真冷,咱们过几日卖胡辣汤和水煎包吧,我明日回一趟陈家村,去搬些东西过来。”苏凝捡了板栗和番薯搁入灶洞里。 “明日你回陈家村,那咱们这铺子?” “铺子就辛苦你们看着了。” “那怎么行,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方翠芝有些不大放心自个和儿子看铺子。 苏凝安慰道:“咱们半个月下来,铺子里的事情都清楚,再说了马峥可是个聪慧的孩子,有他在,我放心。” 苏凝朝着马峥眨了眨眼,马峥立刻擦拭完桌椅走了过来:“婶儿,你放心去,我和娘肯定帮你看好铺子。” 早上来喝糖水的人比往日里多了,且都喜欢在屋里坐着歇歇。 苏凝让马峥将剩下的四条板凳也拿了过来,一时间铺子里人挤着人坐在一处。 众人喝完了糖水,身上也暖和了许多,休息的时间一过便不约而同的去了码头。 晌午时分,七人帮便来了铺子里。 按照往常上了吃食后,苏凝便将木盆拿了交给程老五:“程大哥,谢谢你送来的鱿鱼。” 程海接过她递来的木盆搁在脚边,揉着乱糟糟的虬髯:“谢啥,要说谢谢也是我谢你,要不是你,我娘和妹妹都不会好的这般快,以后你有啥事儿尽管来找我们。” 程海此时已然将苏凝当成自家妹子看待了。 苏凝笑了笑没有继续接话,不过瞧他们几人身上换了服饰不由问道:“你们这是官府发的衣裳吗?” 苏凝也是后来才知晓这“七人帮”是直属官府。 程海扯了扯身上的衣裳道:“对,和府衙那些当差的不同,毕竟咱们只是码头上的监工,不过这衣裳比咱们自个的衣裳强,能抵风寒。” 萧洛峰轻咳了一声,剥着手里的板栗看着苏凝:“苏娘子什么时候卖胡辣汤和酒,这天气可是冷起来了。” 他可一直惦记着葡萄酒。 苏凝立刻回话:“明日我就回去把酒搬来,不过咱们铺子有规矩,酒不过三盏。” 闻言,众人皆是挑眉。 鲁老二这种率直之人都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更别提旁人了。 “大妹子,有我们在,你放心,旁人若是敢到你铺子里闹事儿,你报上我鲁老二的名字,看谁敢欺负你。” “鲁老二说的没错,你就是咱们的妹子,有我们在,码头上的那些人不敢来你铺子里闹。”剩下的人附和着。 苏凝面上有些动容,给他们又添了碗糖水,“多谢各位大哥的好意,只是我这酒酿的少,所以才有这规矩,不过也确实是怕他们吃醉了酒闹事儿不说,还耽误你们的进程。” “这……” “老二,行了,既然是苏娘子铺子里的规矩咱们记着便成,往后有来闹事儿的,记得找我们。”萧洛峰往桌子上搁了钱,抬脚便走。 剩下的人连忙喝完了糖水跟上前去。 苏凝闻言一愣,而后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方翠芝扯着苏凝的衣袖:“苏凝,这可真是太好了,有他们罩着咱们铺子,就不怕旁人来闹事儿了。” 往后天气渐冷,其他的糖水铺子生意肯定会比不过他们,到时候若真的碰上闹事的,还真的靠“七人帮”来镇压。 苏凝将铜钱搁在匣子内,“晚上他们再来,就多送些板栗吧。” “嗯。” 入了夜,海上的风夹着水吹的众人脸上有些疼,苏凝拢了拢衣裳,让马峥赶紧关了铺子回去。 她则是领着来福去街上取了烧烤炉和架子。 刚回到家中,便听到里头传来的说笑声。 苏凝敲了敲门,朝着里面喊了一声,不一会儿陈仲怀便上前打开了院子门。 “娘,今天可真冷,你快进来。” 苏凝瞧着院子里的两孩子围坐在小炉子跟前吃着板栗,笑着道:“这么冷的天咱们就吃口热乎的,娘去备菜,一会儿咱们就吃烤鱿鱼。” “娘,我帮你!”陈仲怀跟在苏凝的身后进了厨房,还不忘给岑远敬和温媪使眼色。 温媪挪了挪身子不愿动,烤着小炉子,吃着热乎的板栗,心里正美着,但瞧岑远敬与陈仲怀都进了厨房,只好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要做什么?”温媪站在边上道。 苏凝瞧着孩子跟着进来,立刻道:“你们出去玩,仲怀带他们出去,等我烤的时候再喊你们。” “可是——” “你是主人得好好招呼客人,快陪着姥爷去下棋。”苏凝将昨夜存下来的炭搁在了烧烤炉里,点了炭火。 陈仲怀扯着二人去陪苏清河下棋去了。 见他们走后,这才开始准备蔬菜和五花肉,又将胡椒研磨成粉,调了调料,将炉子给端出了院里,放在正房屋檐避风处。 烟雾缭绕,熏得苏凝呛了几声,好在炭火燃起来烟雾便少了,屋内下棋的人也都被呛了好几口。 第313章 隐瞒 油“滋啦”一声顺着铁网滴进了炭火里,蹿出一簇火苗。 香味渐渐弥散在空气中,屋里的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苏清河捡了棋盘上的棋子,看着三孩子道:“你们去看看,我自己下就成。” 闻言,陈仲怀立刻领着人去屋外廊檐下寻苏凝了。 “娘,好香啊!”陈仲怀一步踏出房门蹲在苏凝的身边望着她手里的肉道。 苏凝刚刷完油,菜和肉都才刚放上去,哪里就香了,这孩子竟会讨自己高兴。 “你们想自个烤了吃吗?”苏凝将切好的香菇和五花肉放在上头,刷了油,夹上了铁板,香味愈发的浓郁。 三个孩子望着那铁架子有些跃跃欲试,纷纷点头。 “你们用竹签把这些菜和肉都串起来,然后搁在这边烤。”苏凝做了示范给他们瞧。 众人一看便会,各自串了好几串爱吃的握在手里,霸占了半边烧烤炉子,学着苏凝的模样一边刷油一边拿手放调料,还不忘翻转几下。 温媪偷偷的咽了咽口水,询问了好几声什么时候能好。 苏凝将铁架子内先烤好的搁在早早准备好的盘子里,端给他们:“先吃这些,若是觉得味道不够,我再加些辣。” 陈仲怀捧着盘子拿去了屋里与苏清河一块儿尝,温媪与岑远敬紧随其后。 苏凝翻动着他们留下来的肉串和蔬菜,无奈的摇了摇头,等烤的差不多了这才又端去屋里一块儿吃。 “娘,好好吃。”陈仲怀举起一串五花肉递给苏凝。 苏凝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要是有孜然粉就更好了。 苏清河也吃了不少。 苏凝又将剩下的鱿鱼和肉串都烤了,怕孩子们吃不饱,又烤了番薯。 几个孩子靠在椅子上摸着浑圆的小肚腩,油亮的小嘴上向上勾起,眼里全是满足。 温媪咂摸了下嘴巴,望着盘子里剩下的鱿鱼道:“这东西瞧着恶心,吃起来竟然这么好吃,等回去后我要让府里的人做给我吃。” “嗯,我也要。”岑远敬倒是十分有坐相,捧着热水喝了一口。 陈仲怀伸手朝着他们二人讨要东西:“之前你们说给我的湖笔还有字帖呢,怎么也不拿来!” “一会儿府里的人来接我就给你。”岑远敬眯着眼睛笑道。 陈仲怀冷哼一声,帮着苏凝捡了碗筷去厨房。 半盏茶后,岑府和温府的人便过来接人,确实如岑远敬所言,东西也都带来了。 “仲怀,明日我们还——” 话还没说完,回应他们的是“哐当”关门声。 陈仲怀拍了拍小手扯着苏凝回了屋内。 翌日。 苏凝便搭了骡车带着来福回陈家村取东西了。 半月都不曾回去一趟,也不知道陈鱼和杨絮母子三人如何了,家里的东西可都安好。 骡车停在门前,门口堆放了不少干瘪的刺囊,苏凝透过虚掩着的门朝着里头张望一番,便见着杨絮正坐在院子里绣帕子,陈鱼和陈仲贤则是在剥着板栗。 来福一下子蹿了过去,将众人吓了一跳。 “鱼儿!”苏凝轻声唤道。 陈鱼被来福吓得跌坐在地上,听到苏凝的声音,脸上露出笑容:“婶儿,你回来了。” “嗯,回来搬些东西,顺便给缸里蓄些水。”苏凝曾对陈鱼说过,她每个月都会回来给缸里蓄水,让她时不时的浇菌种。 “您要搬什么,我帮你。”陈鱼起身拍了拍裤脚上的灰尘。 杨絮也放下了帕子同苏凝打招呼,脸色虽然还是不大好,但必往日要强多了。 “院里的酒翁我得搬五翁大的,十坛小的,还得拿些菌种走,酸木瓜也得带些去。”苏凝让陈鱼去摘酸木瓜和香菇云耳,自个儿同车夫搬了酒翁,没有让她们动手。 杨絮从屋里的钱匣子里取出二十五两银子递给苏凝:“这是半月来卖鸡枞菌和香菇的银钱,家里还存了不少的鸡蛋和兔毛,你都带去,南浔镇靠海,现在可比家里冷。” 苏凝将银钱收进了怀里,瞥了一眼陈仲贤提过来的那半篮子鸡蛋,和角落里收拾的几筐兔毛,嘴角一弯:“都说这鸡蛋让你们吃,你们怎么还留着,照顾这院子也花了不少的心血。” “你上次给我们的银钱我们都攒着,不能再多拿了。” “这是你们应得的,要不是有你们,我这鸡啊兔子啊,指不定全都没了,更别提鸡蛋了。”苏凝没有接那半篮子鸡蛋。 见车夫将东西都搬上了骡车,苏凝同陈鱼合力抬了那两篓子兔毛放在车上,去杂物间兑了灵泉水,顺便带走了些香菇和云耳菌种,便与他们告辞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苏凝询问了她们可有人来找茬。 陈鱼想同苏凝说,确实有人来,但却被杨絮给拦住了。 “你放心,他们就算来了,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杨絮说着这话的时候,苏凝明显大吃一惊。 不过瞧着她如此硬气,便没再多问。 老陈家上门只是早晚的事情,只要杨絮能一直保持这个态度,那无论老陈家的人如何闹,都不会有事儿。 瞧着马车渐渐的走远了,陈鱼忍不住挣脱开杨絮的手腕,“娘,您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老陈家的人来闹的事情?” 陈鱼到底还小,有些事她想不到。 杨絮看着自家女儿的怒容,扯着她和仲贤进了院子:“咱们既然答应住在这里帮忙,就得做好,不能让你婶儿担心这屋里的事情,老陈家的人若是再敢上门来闹,娘同你一块儿将人打出去就成了。” 闻言,陈鱼重重的点了点头,上次大周氏带着吴倩茹来找麻烦,站在门口骂她们,就是她拿了扫帚去撵走的人,娘却躲在屋里没出来,这回听了娘的话,陈鱼自然应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要是爹再来,娘也不许给他开门。” 就是因为杨絮给爹开了门,被陈仲勇瞧见了,大周氏才会上门来闹的。 被女儿这般说,杨絮的脸蓦地红了:“娘知道了。” 陈鱼插上院门,重新领着陈仲贤去剥板栗,杨絮则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绣着帕子。 第314章 取酒 云水镇。 苏凝难得回来一趟,自然要去张府探望一番,小厮们见着苏凝来,喜得将她迎进府内。 这些日子,老爷的脾气可不大好。 “师父,我带了东西来看你,师兄也在啊!”苏凝一进府内,就已然有小厮去通报了。 二人皆是从书房出来的,面上明显是起了争执的。 “苏凝,你这些日子也不说来看看老夫,是不是将老夫都给忘记了。”张广白吹胡子瞪眼,十分不高兴。 白术给苏凝递了热茶。 苏凝端起热茶喝了一口也不与他们见外:“师父,我这不是刚搬去南浔镇,铺子才落脚,日后我定每个月都来看望您一番。” “这可是你说,若是敢糊弄老夫,老夫可不再认你这个徒弟了。”张广白瞥了一眼身边坐着的张逸轩。 “带了什么东西过来?”张逸轩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苏凝让小厮去将外头的十坛酒捧了进来:“这是我酿的野葡萄酒,月底就能开坛喝。” “野葡萄酒,你酿的?”张逸轩狐疑的望着那坛子,瞧着上头还画的记号便道,“这是?” 苏凝与他解释,“这五坛和这五坛甜度不一样,师父和师兄到时候尝尝,觉得哪种好喝,等来年再酿了,给你们多送些。” “苏凝啊,老夫还是觉得你回来跟着我一块儿行医吧,你一个女子开铺子太过辛苦了。”张广白有些心疼这孩子。 “你若是回来,也可在同济堂当坐堂大夫。”张逸轩突然开口。 “没错,没错,这银钱肯定不比你在外头开铺子强。”难得祖孙二人意见统一。 被他们这般照顾,苏凝心里觉得暖和,但还是开口拒绝了:“师父,师兄,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你们放心,铺子里有方嫂子照应着,我还结识了不少人,不辛苦的。” 再说,她在南浔镇开铺子也是为了能得知消息,码头上的消息可比云水镇的多多了。 见她态度如此坚定,张广白也没办法劝服她,又与她说了些旁的事情,感慨良多。 苏凝与他们辞别后赶回了南浔镇。 骡车停在水巷,来福从车上一跃而下,苏凝托车夫将酒翁和东西都搬入了院子里,给了他八文钱,这才进屋收拾。 野葡萄酒这会儿还喝不了,便先搁在院子的角落里,两篓子兔毛背进屋里,她得慢慢将冬衣做起来了。 香菇与云耳的菌种则是放在边上的架子上,这架子原本是放书的,可她自从做生意后,哪里还有时间看书,索性便放这菌种了。 等弄好之后,苏凝又取了灵泉水,往菌种上滴了两滴,晚上回来便可以摘了。 二十五两银子搁在木匣子里锁上,取出一两银子拿去定制煎锅,剩下的买辅料,那包干胡椒也一并背上,这才锁了院门,朝自家糖水铺去了。 晌午刚过,铺子里的客人都已经走完了。 方翠芝母子二人坐在椅子上喘着气息,连晌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木盆里堆落着不少的碗筷。 “方嫂子,马峥,我回来了!”苏凝从铁匠铺子过来,将背上的胡椒袋子搁在了后头的小房子里,转身便去洗木盆里的碗筷,“你们辛苦了。” 来福老老实实的趴在铺子门口。 “唉,你放着,咱们一会儿吃了再洗,你怕是还没吃饭吧,烤炉里还有番薯,我去拿。”方嫂子歇了歇便上前拉着苏凝起身不让她动。 马峥也将桌子上的碗筷给收拾了,“今天来了不少的客人,听说过几日要来几艘大船,萧老大他们着急让苦工清理码头上堆放的货物,没少发脾气。” “可不是,鲁老二一进咱们铺子就骂骂咧咧的!”方翠芝将烤番薯取了过来,又趁着剩下的一点糖水,舀了些水进去兑了,一人盛了一碗,那糖水味自然淡了些。 苏凝一边吃也一边听着,既然萧老大要清理码头,那来的肯定是“贵客”,她得尽快将东西准备出来了。 “今天晚上咱们去铁匠铺拿了煎锅,我教你们做水煎包和胡辣汤,野葡萄酒我也带来了,不过放在家里,过些时日才能喝。”苏凝一口咬着番薯含糊不清道。 方翠芝听的明白,也咬着番薯喝了口糖水:“对,咱们必须得趁着这大客商来,做些他们都没吃过的东西,眼瞧着这码头上的风一日比一日大,我就不信他们在船上不想吃口热乎的。” 马峥人小鬼大,操着一口粗噶音,故意装深沉:“娘,人家有银子会来咱们铺子里吃?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卖给是码头上的人吧。” 话音刚落,方翠芝一个巴掌就招呼了过去:“你这臭小子说的什么丧气话,我就觉得咱们铺子比别人家强多了,是不,苏凝?” 苏凝重重的点了点头,十分赞同方翠芝的说法。 众人三两口解决了晌午饭,将铺子收拾妥当,苏凝带着马峥去买做胡辣汤和水煎包的材料。 又加了些工钱催促铁匠铺子晚上前一定将煎锅给做好,那铺子的打铁匠笑呵呵的应了,这几日他都把苏凝当成老主顾了。 马峥背着东西进了铺子里,众人开始着手下晌的事情。 这一天下来忙的不可开交,时辰眨眼就过。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铺子门已经半关了,来福躺在铺子内,低声呜咽着,催促苏凝回去。 马峥兴冲冲的取了煎锅回来,苏凝和方翠芝已然发好了面团子,方翠芝切剂子擀面皮,苏凝调馅料。 统一的白菜猪肉馅料,配上少许的香菇,苏凝炒好馅,便搁在一旁冷却,让马峥将煎锅先搁在一旁的桌子上。 “婶儿,我还头一次见这么平的锅底,咱们这水煎包要怎么做啊?”马峥好奇,却又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看着她们俩忙活。 苏凝将煎锅底部刷了层油,看的方翠芝一阵心疼。 “咱们这包子要怎么卖?” “三文钱一个,太贵了,他们也不舍得吃。”苏凝将馅料端了过来,跟着方翠芝学着包包子。 “怎么就不舍得了,那寒风里做活的,吃了咱的肉包子才有力气,咱们这馅多足。”只见方翠芝的手微微一翻转,包子上的褶子在她手里和花似的,苏凝也像模像样,但放在一处比较,还是方翠芝的好看许多。 第315章 做生意不能光想赚钱 苏凝听着方翠芝的话心里头也高兴,她也希望这煎包能够受人欢迎,遂让马峥去把灶台里的火烧的旺些,她得先尝试着做几个打样。 十个包子扑在锅底,苏凝端了煎锅放在灶台上,滋啦啦的声音从锅底传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股焦香味扑鼻而来。 瞧着包子底部的皮儿变成金黄时,苏凝将事先调好的水淀粉倒按照比例倒入锅里,然后盖上特制的锅盖,撤了小火焖,等到锅子里的水全部烧干时就行了。 苏凝让马峥盯着火,自个又来跟着方翠芝包包子,等所有的包子都捏出来时,水煎包也出锅了。 “婶婶儿,这包子可真香,我头一回知道包子还能这样做。”马峥站在一旁看着捡出来的包子有些垂涎三尺。 苏凝瞧着马峥那模样,再瞅瞅一直守在灶台前半步不离的来福,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给,新出炉的,你俩先吃。”苏凝将包子给马峥递了一个,又给来福扔了一个在它的碗里。 方翠芝又撒了一些面粉,防止包子黏破皮,这才和苏凝一块吃了起来。 她们的水煎包做的大,她们妇人吃一个就饱了,若是男人吃一个再加碗糖水也是足够的。 “三文钱卖的便宜了,咱们这包子哪里是外头比得了的。”方翠芝吃着包子直摇头。 苏凝将剩下的搁在边上,让马峥自个拿着吃。 马峥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自然也不同她们客气,又拿了一个,偷偷的给来福又丢了一个。 不等他丢到碗里,来福一口便接住了。 马峥啧嘴称奇,以往他递给来福的吃食它都不吃的,可见这包子确实好吃。 天气冷,包子放在铺子里用白布盖着没多大事儿,明儿早早来了便能下锅,还能有时间再多包一些。 苏凝正打算教方翠芝做胡辣汤时,忽然听到外头传来说话声。 马祥竟然同陈仲怀、苏清河一块儿过来了。 原来他们都担心这么晚了还不见人回去,怕出了事儿,就过来瞧瞧。 方翠芝与苏凝同他们解释,让他们先坐下,正好替他们尝尝味道。 剩下的水煎包便进了众人的肚子里。 胡辣汤的汤底苏凝在铺子关门时便已经拿猪棒骨和整只鸡一块儿炖上了,胡椒和干辣椒也研磨成了粉状,香苏叶还是当初摘草药时无意发现的,正好做调料。 这胡辣汤的调料也是苏凝自个研制的,因为有许多调料她只能找味道相似对人体有益的草药替代,这也方便了日后。 方翠芝将苏凝做胡辣汤的步骤一一看在眼里,加多少水放多少高汤,锅里的水烧开后,又放入了肉糜,面皮,切得细碎的香菇和黑云耳,再加上特制的调料、盐少许,文火慢熬,倒入适量的面筋水,烧至汤汁变稠时,起锅盛汤。 大伙儿瞧着这浓稠的一碗似汤不太汤,似粥不粥的东西,觉得有些奇怪。 在苏凝和方翠芝的期待下喝了少许。 陈仲怀是第一个开吃的,娘亲做的东西就算看上去不好看,但味道一定是自己没有吃过的。 “好吃!”陈仲怀仰起小脸看着苏凝,碗底已然吃了个精光。 “味道确实不错,我方才吃了一个包子,再喝一碗胡辣汤都有些撑着了。”马祥也跟着道。 苏凝与方翠芝相视一笑,也各自盛了一碗,味道确实不错。 “那咱们这胡辣汤怎么卖?”方翠芝喝了一碗后问道。 两孩子又自个盛了一碗。 苏凝思忖了片刻道:“还是两文钱吧,咱们不能赚旁人的辛苦钱,大伙儿也都不容易。” “是都不容易,可咱们开铺子做买卖也不容易,总不能自个吃亏了啊。”方翠芝有些着急了,这胡辣汤可比熬糖水费时费力,两文钱一碗终究便宜了。 苏凝却不这么想,她的高汤可以一直熬,所以汤底是有的,不过是加了些肉糜和做水煎包剩下的面皮,其实也要不了多少材料,若是将价格提高了,那些人未必会喝,那她不就白做了。 “咱们薄利多销,这胡辣汤就定两文钱一碗,大伙儿都不容易,更何况方嫂子你忍心瞧着像马大哥这样的人挨饿吗?”苏凝拉扯着方翠芝的衣袖,略有些撒娇的意思。 马祥也在一旁哄着方翠芝,细说着码头上的苦工们都不容易。 方翠芝有些哭笑不得,他们都这么说了,她还能如何。 众人关了铺子,约定好明日早些过来,便各自回了家中。 路上,苏清河与苏凝谈起了这件事儿,他是颇为赞同苏凝的做法,做买卖不能光想着挣钱,虽说少挣了些,但大伙儿心里肯定记得苏家糖水铺子的好,将来也是个善缘儿,若想打听个什么事儿,也就更容易些。 苏凝点头如捣蒜,她也是这般想的。 也是因为苏凝这一善举,导致日后众人相助她,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回到家中,苏凝浑身酸疼的厉害,陈仲怀端着一盆热水亲自搁在苏凝的面前。 “娘,姥爷说你今日辛苦了,得泡了脚睡觉才舒服,爹不在,我来给您泡脚。”只见陈仲怀撅着小屁股,一手替苏凝褪去了鞋袜,将苏凝的脚放在盆子里。 苏凝坐在椅子上,眼眶一热,心里头十分熨帖,哪还有什么累不累的,就算再累都值得了。 “怀儿可真是娘的好宝贝,娘有你可真好!”苏凝弯腰摸着孩子的脑袋。 陈仲怀捧着热水打湿着苏凝的脚背,一边揉一边小声的开口道:“娘也是我的宝贝,将来等我长大了,定然不会让娘像现在这么辛苦了。” “嗯,那娘可等着享福了。”孩子的话让苏凝感到温暖。 水渐渐的凉了,陈仲怀给苏凝擦完了脚,便将那盆水泼在了院子外头,临走时不忘替苏凝关上了房门。 “娘亲,晚安!” “晚安,快去睡吧!”苏凝起身,瞅着孩子进了屋里,这才转身去歇着了。 头顶的纱帐渐渐模糊,这一夜,苏凝做了一个好梦,梦里陈仲怀和陈永生都陪在自己的身边。 第316章 胡辣汤和水煎包 天还未亮,苏凝已经起来了,将家里都收拾妥当,早饭温在锅里,提着摘好的香菇和黑云耳便往铺子里去。 水巷里还没有行人走动,冷风迎面吹来,冻得苏凝的缩了缩脖颈,带着来福加快了脚步。 码头上的铺子已经有三三两两开门了。 苏家糖水铺的门面半开着,里头传来母子二人的说话声。 苏凝让来福趴在屋里的角落,将手里的香菇和黑云耳递给了马峥,卷起衣袖开始同方翠芝一块儿包包子。 “昨晚上的包子面皮又大了些,幸亏没黏上。”方翠芝将包子一个一个的码放在煎锅里。 苏凝将原先福叔熬粥的炉子从杂物间里搬了出来,同灶台摆放在一处,将原本熬糖水的大锅放在上头熬胡辣汤。 马峥在旁打下手,帮忙看着烤炉里的番薯和板栗。 “苏凝,咱们真的不卖糖水了吗?”方翠芝心里有些不大放心。 苏凝搅动着锅里的胡辣汤:“糖水肯定要卖,但不在冬日卖。” 外头传来了水车的声音,码头两边的铺子渐渐的都开了门,马峥将剩下的半扇门也打开了。 众人手里忙活着,外面路上渐渐有人朝着铺子里过来。 “苏娘子,老远就闻到香味,你们这是打算卖包子了吗?”相熟的食客搓了搓手,看着方翠芝煎锅里的包子。 苏凝笑着迎他们入内:“快里头坐着,咱们铺子现下不仅卖包子,还有胡辣汤,要不来一碗?” “糖水不卖了吗?” “暂时不卖了,糖水喝了不顶饿,现在天儿是越来越冷了,你们在码头上做工肯定更辛苦!”苏凝与来人解释。 那食客起身看了一眼锅里浓稠的胡辣汤,瞧着里头食材丰富,有肉糜有面皮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飘在里头,那味儿一直勾着自己的肠胃。 “苏娘子这胡辣汤肯定很贵吧,还是给我来个番薯吧。” 苏凝也不恼,给他捡了个热乎的番薯递上前去,同马峥使了个眼色。 马峥立刻会意,站在自家铺子门口喊叫:“新出炉的水煎包三文钱一个,暖胃暖身的胡辣汤两文钱一碗,快来尝尝,里头都搁着肉哩。” 本就朝着别家铺子里去的食客,听到马峥的叫喊声,纷纷上前询问胡辣汤和水煎包,就连方才刚进来的也忍不住要了一碗。 不一会儿,铺子里就坐满了人。 胡辣汤有肉糜有面皮,两文钱一碗可比糖水划算多了,配上一个水煎包,就是饭量稍稍大的男人都可以吃饱,顶一上午。 而且铺子里又暖和,可比蹲在外头喝碗糖水强多了。 苏凝瞧着一条板凳上挤了三四个大汉,满屋子都是黑压压的人,不由蹙着眉头,现在都人满为患,只怕到了冬日更甚。 马峥也忙的脚不离地,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苏凝舀了一碗又一碗的胡辣汤,胳膊都酸了,再看看方翠芝,她额头上居然有了汗水,这水煎包也是不够卖的。 第一日的生意就如此火爆,让她万万没想到。 “苏娘子,你的心肠真好,这胡辣汤可比糖水好吃多了,你卖两文钱有些亏了。”食客们捧着碗里的胡辣汤道。 苏凝又舀了高汤进去,准备再煮半锅,同众人笑着道:“咱们都不容易,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苏娘子往后有什么事情说一声。” “对,往后苏娘子有事儿就找咱们。” 大伙儿呼声高昂,苏凝愈发笑的灿烂。 马峥瞧着他们自个将碗筷捡了放在木盆里,那桌子上的残渍也各自收拾的干干净净,不由呆愣住了。 以往可都是他自个忙前忙后的收拾,没曾想今日这些食客居然主动搁在了木盆里。 “娘,婶婶儿,他们这是——”马峥脸上十分惊愕。 方翠芝甩着胳膊捶着肩膀笑道:“看来咱们卖胡辣汤卖对了。” 苏凝点了点头,瞧着烤炉里的番薯和板栗便有些犯难,“水煎包一出,板栗和烤番薯吃的人便少了。” 但瞧着木匣子里的铜钱已然装了大半,心里舒坦了不少。 “往后咱们就少卖些番薯和板栗吧,反正搁到明年春日也不会坏,等到时候将番薯干收回来,咱们就卖番薯干,人也能轻松些。” 方翠芝一听这话连忙摆手:“咱们不怕累,这点累不算什么的。” “东西多了,账上容易出错,而且咱们铺子里的食客多了,难免也会出些旁的事情。”今日她就看见有食客在付钱离开时,顺走了烤炉上的几颗板栗。 “成,都听你的。”方翠芝歇了会儿,将剩下的几个包子铲动了起来,准备她们自己吃。 可谁曾想,铺子外头来了煞风景的“七人帮”,这包子自然得留给他们了。 “大妹子,码头上那群人都说你铺子里又出了新吃食,快端来让我们大伙儿尝尝!”鲁老二将手里的鞭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往板凳上一坐。 萧老大携着兄弟几个也都坐了下来。 以往的老样子是上不了了,苏凝与他们介绍了胡辣汤,并一人舀了一碗。 方翠芝将剩下的十个包子端了过去,声音有些冷:“这就是咱们铺子里剩下的十个包子了。” “啥,就十个,还不够我们弟兄几个塞牙缝的。”鲁老二给萧老大递了一个,自己咬了一口,“老大,味道不错,有肉哩。” 萧洛峰咬着包子就着胡辣汤没搭理他,反倒是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苏凝,“烤番薯还是老样子,板栗要五文钱的带走。” “好。”苏凝应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幸亏他们没让自个重新去煎包子。 东西端上了桌,苏凝与方翠芝坐在灶台后的板凳上歇息,马峥则是趴在另外一张桌子上歇着。 “老大,那客商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要咱们码头的其他商船远离,还让温大人亲自相迎的。”鲁老二一边咬着包子一边开口道。 萧洛峰一口吃掉剩下的包子,虬髯胡须随着他嘴唇的蠕动上下抖动着,声音略显低沉:“不管是谁,咱们身为监工做好分内的事情就成了,少瞎打听。” 第317章 远道而来的“客商” 这次来的肯定不是普通的客商,否则温大人不会这般重视。 “老大,那咱们这胡子真的要按照温大人说的给剃了?”程老五摸着脸上的虬须有些舍不得。 苏凝原本竖起耳朵想听些有用的消息,可谁曾想这程海居然舍不得他那一脸的络腮胡子。 “老大,我也不想剃这胡子,海上的风刮得脸疼。”剩下的人皆是摸着脸上的胡子异口同声道。 他们是男人,对自己的样貌根本就不在意,留着这一脸的胡茬完全是为了少吹点海风。 萧老大难得蹙起了眉头,“大人的命令你们谁敢不听,明日你们必须把胡子给剃了。” “那老大你呢?”有人不怕死的询问。 苏凝在心里为那人默哀。 只听“哎哟”一声,那人被群殴了。 “废你娘的话,老大肯定身先士卒给咱们做表率!”鲁老二难得嘴里飙出一个成语。 “吃完了没,吃完了就赶紧走。”萧洛峰沉声道,明显是不悦。 众人三两口解决完吃食,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要离开,也都有些不高兴。 苏凝将包好的板栗递上前去:“萧大哥,你的板栗。” “嗯。”萧洛峰接过揣在了怀里直奔码头,身后的几人朝着苏凝龇牙笑了声,急急的跟上去。 等他们走后,苏凝与方翠芝母子才有时间收拾。 不过大伙儿都有些好奇,这七人帮剃了胡子之后会是何模样。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苏凝早出晚归,回来后便在家里着手绣着围脖,还同方翠芝讨教了如何做棉衣。 这一日。 萧洛峰单独来了铺子同苏凝买吃食,苏凝一抬头瞧着来人,一时间还有些不大适应。 “萧、萧大哥,怎么今日就你一个人来?” 萧洛峰接过包子和板栗将银钱递了过去:“客商的船队来了,温大人一会儿也要过来,你们当心着些。” 苏凝点头应了,收了他的银钱见他走后才收回了目光。 方翠芝和马峥立刻凑了过去,“这温大人要来码头,那咱们这下晌的生意还做不做?” “做,为什么不做。”苏凝将银钱收好,不过也好奇码头上来的那批客商到底是何许人。 “等晚间咱们问问码头上的人,看看他们知道点什么。”方翠芝道。 苏凝也同意她的话。 一个时辰后,众人便瞧见温大人带着衙门的差役来到了码头。 众人虽然好奇,但也不敢亲自凑上前去,毕竟那府衙来的人可都佩戴了刀剑,重兵把守着码头。 “参见温大人。”萧洛峰领着兄弟六人朝着温榀拱手。 温榀打量了一眼码头上剩下来的人,再看向他们这七人的穿着打扮,顿时松了一口气:“一会儿船队靠了码头,你们七人小心看着,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大人。”萧洛峰拱手应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海上终于出现了一行船只,且那船瞧着并不似普通的商船,甲板上都站着数十个守卫。 船一靠近码头,便见一管事模样的人从甲板上下来,朝着温榀走了过来,那笑容满面的模样明显是认识温榀的。 “老奴参见温大人。”荀公公朝着温榀行礼。 温榀低声应了:“齐王殿下可在里头?” “在的,温大人随老奴来。”荀公公在前头领路,带着他进了船舱内。 甫一进入船内,暖气夹着浓浓的药香扑面而来。 “微臣参见齐王殿下,定安公主。”温榀朝着船舱内的二人行礼。 苍凌寒轻声咳嗽,手里捧着暖炉,身上也裹着雪白的狐狸皮毛,脸色有些不大好,但嘴角却挂着笑容:“舅舅快坐下,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 哥哥身子不便,妹妹苍凌云自然是替他亲自上前扶起了温榀,喊了一声舅舅。 船舱内没有外人,温榀的脸上隐隐透露着忧虑,抬眸看向齐王的脸:“殿下,去微臣府上住吧,您的身子经不起这般折腾,明日我便让人去请张大夫过来。” 苍云国皇帝有七子一女,四子已然成年,封了亲王,赏赐了府邸,剩下的三子年幼,有的尚在襁褓中。 兄弟之间和睦,太子之位也早早就定了,因此并没有出现兄弟阋墙之事。 齐王与定安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乃齐贵妃温娉婷所生,只可惜这齐王自打出生,身子便孱弱,年幼时一场风寒更是伤了元气。 这次出行便是听了太医院院首贺章之的建议,来此寻张广白再次出手救治。 温榀乃是温娉婷的亲弟弟,自然将此事看的颇为重要,更将齐王与定安公主的安危看的更重。 荀公公递了热茶过来,温榀坐下哪有心思喝茶,只想快些让他们随自己回府中,免得生了祸端。 “齐王与公主既然叫微臣一声舅舅,那便跟着我回家中去住吧,有你舅母看顾着总比在这船上好。”温榀朝着上首坐着的人道。 齐王淡淡一笑眉眼如画,那张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舅舅,来之前已经和母妃说过,此行就住在船上,等张大夫来看诊后,无论结果如何,本王都会回兖州了。” 闻言,温榀身子一颤,显然是不相信齐王说的话。 苍凌云眼眶有些湿润朝着温榀道:“舅舅,你快些将张大夫寻来便是,皇兄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贺院首说张大夫医术了得,若不是因为得罪了皇祖母,也不会——。” 若是张大夫还留在宫中,皇兄的身子肯定会好起来的。 “公主和齐王放心,我已经递了帖子过去。”温榀回话。 忽的外头传来了敲门声,一娇俏的女声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 “齐王殿下,汤药我已经给您熬好了。” 温榀眉头一蹙,看向门外。 苍凌云的眼中也迅速划过一抹不耐烦,但还是在皇兄的示意下打开了船舱的门。 “药给我,你回去歇着吧!” 外头候着的女子一身白衣胜雪,身弱蒲柳,眉目如远山黛,一颦一簇都如画中的美人,只是美人再美,也无法牵动苍凌云的心。 她实在不喜这个缠着自家皇兄的女人。 第318章 盛将军的义女 “那劳烦定安公主让齐王殿下趁热喝了,药若是凉了对齐王殿下的身子不好。”门外的女子盈盈一拜,面上有些委屈但并没有做出任何失礼的事情来。 苍凌云见她一副被欺负的模样,心里有些厌烦,接过了那汤药便要拍上门。 身后传来一阵轻声咳嗽:“凌云,让她进来吧,正好见见温大人。” 苍凌云端着汤药的手微微一紧,侧身让女子进了船舱内。 女子贴心的将门给关上,挡住了外头的海风,朝着上首拥着狐裘的苍凌寒行礼:“水遥见过齐王殿下。” 齐王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来人为她介绍:“这是南浔镇的温大人,也是本王与定安的舅舅。” 陆水遥朝着温榀又是盈盈一拜,端的是温婉大方:“陆水遥见过温大人。” 温榀眉头一蹙,心中思忖,陆水遥?这名字怎么如此熟悉。 “不知陆姑娘是何许人,怎么会跟着齐王殿下来了南浔镇?”温榀向来对出现在兄妹二人身边伺候的人不放心。 陆水遥缓缓开口解释:“小女乃是盛将军的义女,早些年有幸在盛将军府与齐王殿下相识。” 早些年,齐贵妃原以为齐王的身子孱弱是宫里的人想谋害自己的儿子,便求了皇上让苍凌寒去盛将军府邸里小住,这一住便是三年。 而这三年里,与齐王接触最多的便是这陆水遥。 只不过据他所知道的,盛将军的义女并不叫陆水遥而是—— “本官记得盛将军的义女名叫陆云遥,不是陆水遥。”温榀的双眸里迸射出一抹寒光。 陆水遥心惊不已,吓得跪在众人面前,诚惶诚恐:“回大人的话,因为与定安公主的名讳相冲,所以便让齐王殿下帮忙改了字儿。” 温榀抬眸看向站定的苍凌云。 苍凌云点了点头,捧着汤药上前喂苍凌寒喝下。 “那你为何不待在将军府,偏偏跟着齐王殿下来此?”温榀依旧沉声质问。 陆水遥双眸里含着泪花看向狐裘里的苍凌寒,希望他能够替自己解围,可惜苍凌寒刚要开口,就被自己的亲妹妹喂了一口汤药,堵住了他的嘴。 这个女人只会装柔弱骗自家兄长,正好趁此机会让舅舅好好审问审问她的居心。 温榀自然看的出来此女子与齐王殿下的关系不一般,但眼下齐王治病才是重中之重。 没有苍凌寒出言解围,陆水遥藏在长袖里的双手紧紧握成拳,远山黛蹙在一块儿说不出忧虑之情。 “我想跟着齐王殿下多打听打听义父的事情,我一个人留在将军府日夜难眠,甚是担忧义父,所以便求了齐王殿下,让他将我带上。”陆水遥噙着的泪水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美人梨花带雨煞是惹人怜惜。 温榀顾虑她的身份,又听她是求了齐王的应允,便没再多问了。 苍凌寒推开了亲妹妹的手,咳嗽出声:“陆小姐身子也弱先回船舱内歇着吧,码头人多消息灵便,有了盛将军的消息本王会派人去通知你。” “是,那我先退下了。”陆水遥起身,看向齐王的眼神柔的出水。 等她走后,苍凌寒的目光才收回来。 苍凌云气得将药碗重重的搁置在一旁:“舅舅,你可瞧见了,这女人的手段可非同一般,简直要将皇兄的魂儿给勾去了。” 温榀嗫喏了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倒是齐王听了自家亲妹妹的话,有些羞恼:“凌云,不许胡说,免得坏了陆姑娘的名声。” “名声?”苍凌云冷哼一声,这女人若是顾及名声会跟着他们兄妹前来? “你少说两句!”苍凌寒明显是动了怒。 苍凌云闭上了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舅舅还是快快将张大夫给寻来吧,皇兄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们就住在码头,免得不相干的人去你府里添乱。” 船舱的甲板上,陆水遥吹着海风,那未干涸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听到里头的说话声时,不由心中暗恨。 “陆姑娘,船上风大,还是进去吧!”侍卫不忍瞧着她落泪,便答应她在甲板上站上一刻。 陆水遥朝着那侍卫盈盈一拜,露出一抹女儿家娇柔的笑:“多谢你了。” “不客气。”侍卫略红了脸。 温榀自知劝不过齐王,便留下了府衙里得力的人手守着码头,并答应了这两日一定将人给请来。 苍凌云送了他出去,一身华丽衣裳站在船上惹人注目。 码头上的苦工们和七人帮一时间有些讶然,原来这船上住着仙女一般的人物,只不过瞧着温大人如此恭敬的模样,大伙儿心中不由猜测这“仙女”肯定是京中哪位大人府中的闺秀。 苍凌云瞧着码头上那些人眉头一蹙,唤了荀公公过来,低声耳语了一番,荀公公便下了船。 温榀留下府衙内十个武功高强的人看守着码头,嘱咐他们只需负责安危,其他的一概不管。 众人瞧着一管事模样的人从甲板上下来,皆是毕恭毕敬的侯在一旁。 荀公公瞥了一眼码头上的人不由掏出帕子擦了擦口鼻,声音细而尖:“你们这里管事的是哪位?” 萧洛峰听到有人找管事儿的,又见温榀留下来的十名官差并未上前搭话,握在手里的鞭子插入了腰间,抬脚便走了过来,“我就是,请问你有什么事儿?” 荀公公打量了他的模样,又见码头上其他六人穿的服饰与他相同,心中明了:“我们小姐说不耽误你们做工,但到了夜里需得安静些,可明白?” 闻言,萧洛峰拱手应了,原以为方才那女子是要让他们都离开,这会儿倒是踏实了。 荀公公又朝着萧洛峰打听了些码头上的事情,这才转身上了船。 他一走,萧洛峰自然就要让工人们继续干活了,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有温榀留下的官差看着,这些人哪里还敢偷懒耍滑的,不用他们七人帮呵斥,那干起活来简直麻溜的很。 鲁老二习惯性的摸着下颚,没摸到胡须,骂了一声娘的,接着便嬉皮笑脸的与萧洛峰说着话。 第319章 贵客上门了 荀公公上了船,瞧见定安公主正从里头走出来。 “齐王殿下睡了吗?”荀公公小声的上前询问,他是宫里的老人,又是打小伺候两位主子的,所以情分自然与旁人不同。 苍凌云点了点头,嘘声道:“咱们去我船上说话,别扰了皇兄。” 荀公公应了,让随行的侍卫都看好,不准让任何人打扰。 他们此行过来虽说是掩藏了身份,但这五艘船和这阵仗摆在这,旁边那些船自然不敢随意靠近。 苍凌云与苍凌寒的船紧邻着,陆水遥的船则是毗邻苍凌云,也是苍凌云刻意为之,为的就是让这女人离自己皇兄远着些。 甫一下船,苍凌云便与萧洛峰打了照面,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这边正自说自话的鲁老二简直惊掉了下巴,那天仙一样的美人居然在同自家老大打招呼。 “老大,这女的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胡说什么,赶紧去看着你的人,让他们小心行事。”萧洛峰冷着一张脸,双眉倒竖。 程老五立刻轰走鲁老二去看着码头上的人。 “奴婢有罪,请主子责罚!”锦屏和画春朝着苍凌云磕首请罪。 苍凌云淡淡的看向边上的船,只见陆水遥正站在甲板上朝着自己盈盈一笑,端的是看戏模样。 “你们随我进来。”苍凌云冷喝道。 二人立刻起身跟随在她的身后。 甫一关上船舱的门,二人又重重的磕首请罪,她们没有完成主子交代的事情,未能看守好齐王殿下的药炉,让陆水遥钻了空子,实则该死。 苍凌云有些心烦意乱,手指轻轻扣着桌面:“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这陆水遥对皇兄存了心思,就凭她的身份也敢对我皇兄图谋,若她敢伸手,本公主断然废了她!” 荀公公见她如此动怒,立刻上前劝阻:“公主,贵妃娘娘可是叮嘱过,您会武功一事儿断然不能让外人知晓了。” “公主,此事是奴婢们的错,一切由奴婢二人承担。”锦屏和画春昂首。 若真的要对陆水遥动手,也是她们,断然不能脏了主子的手。 苍凌云盯着二人,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画春一会儿收拾了包袱,去她船上住着,她的一举一动务必给我紧紧盯着,无事儿别让她去扰了皇兄。” “是,奴婢这就去。”画春磕首躬身退下。 锦屏则是起身守在了苍凌云的身边。 荀公公在一旁见定安公主将事情都安排妥善之后,方与她开口说着从萧洛峰处打听来的事情。 “南浔镇码头龙蛇混杂,但已经加强了守卫,不准任何人靠近咱们的船,至于码头上的苦工,他们都是当地的百姓和附近的村民,码头附近有些商户卖些吃食,听闻苏家糖水铺的吃食不错,人人道好。”荀公公一字一句说与她听。 他们此行船上带的炭火都紧着苍凌寒用,且还不知这张大夫到底何时来为齐王诊治,遂才让荀公公去打听附近卖吃食的。 “既然人人道好,那你一会儿便去那铺子瞧瞧。”她可不愿意麻烦舅舅和舅母送吃食过来。 “是。”荀公公应了,出了船舱,便瞧见边上另外一艘船上,画春正与陆水遥起争执。 可惜,陆水遥没得旁的选择,画春自然留下来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荀公公领着侍卫离开了码头,按照萧洛峰所说,没走多远便瞧见了苏家糖水铺。 瞧着眼前逼仄的铺子,荀公公微微蹙眉,站在外头停留了片刻正犹豫要不要离开时,却被一娇俏的声音唤住。 “这位客官想吃些什么,我们铺子有胡辣汤、水煎包、烤板栗和烤番薯,番薯干也有。”苏凝朝着来人略行了一礼,璀璨的眸子闪烁着星光。 这人一看便是今日码头来的“贵人”,她怎么会错过这次推销的机会呢? 荀公公瞥了一眼苏凝,见她长得白净落落大方,且梳着妇人头,再往铺子里瞧了一眼,里头收拾的倒也干净,那挪走的脚步便又踏了进去。 只不过他一踏进去,就被趴在角落里的那畜生吓了一跳。 “大胆,你怎敢养狼?”说罢,迅速躲在一旁,让随行的侍卫上前。 马峥护着来福,不让它起身。 苏凝笑着与来人解释:“这位客人到底是见多识广,旁人都以为我家养的是条狗,偏就您认出来了。” 荀公公冷哼一声,对于她的恭维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你就不怕它咬着人?” “来福很乖巧,断然不会贸然伤人,除非来者不善。” “你什么意思?”荀公公挑眉。 方翠芝立刻上前打圆场:“客官,码头上都是男人,我们妇人做生意难免会有人来闹事儿,所以养着来福看着,您看需要些什么,我给您包起来。” 方翠芝捧了一把热乎乎的板栗递上前去,也不管来人的身份,径直搁在了他的手里。 荀公公从宫里出来,哪里见过这等不懂规矩的人,被那妇人碰了手,当即便要缩回去,可瞧着这一颗颗热乎乎的食物,那手就顿住了。 “这就是板栗?” 方翠芝点了点头,苏凝在旁瞧着忍着笑剥了一颗喂进嘴里:“若是蘸着蜂蜜吃,味道会更好。” 蜂蜜!定安公主喜欢吃甜食。 荀公公捏了捏嗓子轻咳:“这板栗和蜂蜜怎么卖的?” “板栗一文钱十颗,蜂蜜一百文一罐。” 荀公公没有想到这东西这般便宜,且看着铺子墙上挂着的竹片,嘴角一勾,从怀里摸出了十两银子:“你铺子里的板栗和蜂蜜我都要了。” “这……”方翠芝有些为难了,他们铺子里所有的板栗都烤了估计都没有十两银子。 苏凝瞧着他故意为难自己,笑着道:“如今天儿是越来越凉了,码头上风大浪大,板栗要趁热吃才好吃,客官不如先把银子拿回去,每日我送些烤好的板栗和蜂蜜过去,等你们什么时候不需要了,再同我结算银钱如何?” 听了她的话,荀公公挑眉打量着眼前的妇人。 第320章 去船上送吃食 若说她是无知妇孺,荀公公可不信。 苏凝任由他打量,也不气恼。 方翠芝舀了两碗胡辣汤,又捡了两个水煎包搁在他们身前的桌子上,小心翼翼道:“两位不如先尝尝,若是味道不好,咱们不收钱。” 苏凝蹙眉,这可不像是方翠芝的作风,可转念一想,她是怕得罪了来人,毕竟这是让温大人亲自去相迎的。 他们从京城出发那日起,吃的便是糕点和干粮,这会儿瞧着那热气腾腾的包子,荀公公吞咽了一下。 “你端着碗去另外一张桌子吃。”荀公公出声对着身后的侍卫道。 那侍卫收回了手里握着的刀,上前一步端走了那碗和盘里的水煎包。 荀公公坐下后,苏凝便将筷子递给了他。 荀公公拿帕子擦了擦那筷子,眼里有些嫌弃,可若让他直接用手拿起那油渍包子,他又不愿意,只好忍着不适夹起了那水煎包。 一口咬下,里头居然还有少许的汤汁溢出,且馅料的味道也十分浓郁,虽说比不上宫里的厨子,但却又另有一番滋味。 再喝了一口那胡辣汤,荀公公哪里还记得旁的,三两口就喝完了。 苏凝与方翠芝对视一眼,心里皆是松了一口气。 “可还再来一碗?”苏凝站在一旁询问。 荀公公擦了擦嘴,挑着眉梢在苏凝与方翠芝二人之间来回逡视,下了决定,“以后就你去码头给咱们送吃食,一会儿带着胡辣汤和包子跟我来。” “那这板栗和蜂蜜?”苏凝指着桌上的板栗。 荀公公瞪了她一眼,方才还觉得她聪颖,这会儿怎么又愚笨了。 “自然是按照你说的,每日烤的热乎乎的送过来,银钱定然不会少了你的。” “是。”苏凝眯眼应下。 方翠芝去后头拿了一个大食盒出来,这食盒是他们早早就备下的,就是等着今日用,没想到还真的如苏凝所预料的一样。 这贵人还真的就来他们铺子了。 食盒总共有三层,苏凝舀了一瓦罐胡辣汤搁在篮子里,又从烤炉里掏出了不少的板栗也搁在篮子里,拿白布一块儿裹着热气。 方翠芝则是捡了好些个水煎包搁在食盒内,最上层放着一碟子番薯干,三个烤番薯和一小罐蜂蜜。 荀公公瞧着她们的动作,在旁也不催促,剥了一颗板栗放在嘴里,又瞧了一眼卧趴在角落里的狼,等他们都准备齐全了,才带着苏凝去往码头。 侍卫吃了铺子里的东西,又瞧着苏凝挎着篮子,提着食盒,鬼使神差的替她提了篮子。 “谢谢!”苏凝小声的与他道谢。 那侍卫没有答话,紧紧的跟在荀公公的身后。 苏凝在码头上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还是头一回来码头,更别提上船了。 与萧洛峰擦肩而过时,苏凝与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与他道谢。 “你且提着东西随我上船,不许四下张望,知道吗?”荀公公冷声呵斥一番。 苏凝小声应了,心里腹诽事情真多,她只想赚一笔银子而已,对于他们是什么人根本就不好奇。 荀公公朝着船舱内喊道:“小姐,我买了些吃食,您要尝尝吗?” 苍凌云听闻外头是荀公公的声音,搁下了手里的书籍,让锦屏去开了舱门。 锦屏瞧着荀公公身后跟着的妇人,眉头一蹙,但还是领着他们进来了。 冉冉檀香味萦绕在鼻尖,苏凝微微颔首,没有去看里头坐着的人,也不敢擅自开口。 “怎么带人回来了?”苍凌云声音有些冷淡,但听得出她的不悦。 荀公公上前道:“这妇人便是人人道好苏家糖水铺的掌柜的,她卖的板栗能蘸着蜂蜜吃,奴才便让她先给小姐尝尝,若是还合小姐的胃口,便让她每日送来。” 闻言,苍凌云又看了一眼苏凝,瞧着她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便道:“你如何称呼?” “小姐唤我一身苏娘子即可。”苏凝回头看了一眼那侍卫,示意他将篮子与食盒递过去。 锦屏接过那篮子,手里一沉,没想到如此重,但见那妇人擅自将食盒打开,刚要训斥,却瞧着自家主子摇了摇头。 “小姐请放心,我们苏家糖水铺是正经做生意的,这胡辣汤与水煎包还请趁热吃了,板栗将壳去掉,蜂蜜倒入小碟子内蘸着吃即可,这番薯干是我亲自做的,码头上的人都爱当零嘴吃,也顶饿。”苏凝将东西从食盒里一一取了出来,摆在桌上。 那瓦罐里的胡辣汤,苏凝并没有配碗勺,因为她觉得这些人肯定会嫌弃自个的。 果不其然,边上衣着华丽的丫鬟立刻取了一套雕花瓷碗过来,倒了瓦罐里的胡辣汤。 瞧着自家的胡辣汤配上这顶级的瓷碗,苏凝忍不住艳羡,果然摆盘很重要,器具很重要。 锦屏原本想拿银针试试,却被苍凌云一个眼神制止了,接过那碗胡辣汤,又夹了那水煎包,一言不发的吃了起来。 荀公公与苏凝侯在一旁,没敢说话。 “锦屏,拿五个水煎包去给画春和陆水遥,胡辣汤给兄长送去。”上首坐着的女子开口道。 锦屏立刻应了,将东西重新搁进了食盒里拎着出去了一趟。 苏凝想追上去,那是她的食盒呀。 她侯在这儿可不就是为了取自家的食盒和器具的,这可都是要花钱置办的啊。 她的神色皆是表现在脸上,苍凌云瞧着有趣,嘴角一勾,朝着她走了过来。 “苏娘子瞧着年岁不大,手艺却十分好。”苍凌云款款而来。 苏凝瞧见她的面容,心中腹诽,这人简直是雌雄难辨,若不是这身女装,怕是她换上男装也让人瞧不出。 “年岁自然比小姐大上许多,毕竟是做买卖的,难免要有一技傍身。”苏凝敛下神色道。 瞧着她这么快就收回了目光,苍凌云心里颇为赞赏:“这板栗如何吃?” 额,这话题未免拐的太快了些。 苏凝剥了板栗壳,将板栗放在盘子里,又取了他们桌子上放着的茶盏,倒了少许的蜂蜜进去,拿着板栗蘸了蜂蜜,喂进了自己的嘴里。 嗯,没错,确实是喂进了自己的嘴里。 荀公公和苍凌云都惊着了,这人也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第321章 猜测他们的身份 旁边的船舱里传来了一娇喝声。 “你们主子就是这般羞辱我的吗,畜生吃的东西拿来给我吃?”陆水瑶一把挥开桌子上搁着的水煎包,眼中含泪。 画春将水煎包从地上捡了起来,照例搁在桌子上,冷声道:“陆姑娘若是吃不了苦,我们主子说了会派人送您回盛将军府。” 船与船之间相隔不远,自然能听见旁边的对话。 苏凝吞着板栗差点没被噎着,瞧着眼前递来的一杯茶水,当下便接了过去,一口喝了。 “多谢!”苏凝将茶杯重新还给眼前的女子。 苍凌云也听见了旁边船舱里的动静,扯出一抹笑来:“苏娘子的手艺很好,每日都送些过来吧,旁人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锦屏提着食盒回来,衣摆处沾染了污渍,将食盒还给了苏凝。 苏凝应了,跟着荀公公退了出去。 “苏娘子,你是聪明人,船上的事情不用我交代,你也该明白吧?”荀公公捧着双手,满面笑容。 海上的风席卷而来,苏凝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您到时候别赖我账就成。” 也不等荀公公回话,径直离开了码头。 等她走后,荀公公这才回了船舱。 锦屏侯在一旁给苍凌云剥着板栗,苍凌云一口咬下,“走了?” “走了,公主您放心,那妇人是个聪慧的,不会乱说话。”荀公公将剩下的胡辣汤和水煎包端去了齐王的船上。 锦屏将方才在陆水瑶船上发生的事情向她一五一十的禀报。 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苏凝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提着食盒,不顾旁人的喊叫,头也不回的往自家铺子里去,心中如擂鼓。 程老五摸了摸脑袋不明白这苏凝是怎么了。 回到铺子里,苏凝将东西全都搁在桌子上,不管不顾的舀了水缸里的凉水一口气全喝完了,心里头才静了下来。 “苏凝,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船上那些人为难你了?”方翠芝撸了袖子作势要为她去讨公道。 马峥也恨恨的站在一旁。 苏凝摇了摇头:“我没事儿,以后都说好了,让我每日过去送吃食,你们别管这事儿。” “真的没事儿?”方翠芝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苏凝重重的点点头,将食盒搁在了一旁开始帮忙。 下晌的时候,码头上的工人们全部一涌而来,纷纷抢着位置坐在苏凝的铺子里吆喝着要喝胡辣汤。 苏凝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萧洛峰站到自己跟前,铺子里鸦雀无声时,她才反应过来。 “萧大哥,你们怎么来了,码头……”苏凝舀着胡辣汤的手一顿。 身后马祥立刻推开了众人,寻了张桌子让萧洛峰等人坐下,然后问苏凝要了八碗胡辣汤。 大伙儿从未同七人帮一块儿吃过饭,遂安静的不敢言语。 有好几个人迅速的喝完了胡辣汤就灰溜溜的走了。 苏凝与马峥将胡辣汤送了过去,瞧着他们八个人挤在一张桌子上,问道:“你们一般不是很晚才会过来吗,今儿怎么这么早?” 鲁老二立刻道:“还不是因为那些船上的人,说夜里咱们做活会扰了他们歇着,所以就让我们早些离开。” “唉,这些人也不知啥时候走?” “你们瞧见没,船上的几个姑娘长得倒是挺漂亮,穿的衣裳也比咱们镇上的好,肯定是从京城来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苏凝额头划过三条黑线,原来男人也八卦。 萧老大抬头看着苏凝沉声道:“晌午见你去送了吃食,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有,那艘船上的女子倒是很好说话。”苏凝将吃食给他们递了过去,“萧大哥,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什么时候离开?” 萧洛峰咬了一口水煎包,见众人都望着自个,便轻咳了一声:“苏妹子,你好好送饭,其他的不要管,那些人咱们惹不起。” 苏凝淡淡的哦了一声,便退了回去,她原本还以为萧老大会同自己说了。 有七人帮在,其他人哪里还敢多逗留,吃完了就麻溜的赶紧走了。 萧洛峰同众人吃好后,结了银钱也离开了铺子。 苏凝叹了一口气,只怕这几日铺子都要提早关门了。 有一件事情,苏凝存着疑惑,隔壁那艘船上的姑娘似乎和盛将军颇有渊源,难不成就是陈永生说的义女? 关了铺子,苏凝便领着来福与方翠芝一家人分道扬镳回了水巷。 院子里传来琅琅书声,苏清河正在检查陈仲怀的背诵。 苏凝进了家门,与他们打了招呼,便回了自个屋里,将今日的银钱核算好后,去准备晚饭。 “爹,今日码头上来了些人,应该是从京城里来的,温大人还留了十个护卫。”吃饭的时候,苏凝同苏清河说了此事。 苏清河给孩子夹肉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见过了?” 苏凝重重的点了点头没有任何隐瞒:“日后得去送吃食,好像盛将军的义女陆姑娘也在那艘船上,今日不小心听到了两句。” 那陆姑娘说的话可真难听。 苏清河将筷子放了下来,脸色沉重:“咱们还是离这些人远着些好。” 苏凝应了,如今陈永生还未曾与盛鸿相认,她也不想这么快就又有了一个情敌,首要任务还是得赚银子。 “仲怀,一会儿吃完饭,同娘一块儿写封信给你爹,成吗?”苏凝夹了一块肉搁在陈仲怀的碗里。 陈仲怀吃着肉当然应了下来,来福趴在他的脚边望眼欲穿,好半晌才得了一块儿肉片。 用完了饭,苏清河收拾着碗筷,苏凝则是拉扯着儿子坐在屋里提笔写信。 上次那封信还是在陈家村里写的,苏凝安慰自己陈永生肯定是不知道回信的地址才会这么久没有消息,所以这次不光写了最近的琐事还将地址也写的清清楚楚,不忘提醒他一定回信。 “娘,咱们什么时候送信?”陈仲怀搁下手里的湖笔问道。 苏凝瞥了一眼针线篓子里的兔毛:“过两日,娘的围脖马上就做好了。” “我也要给爹送些东西。”陈仲怀蹬蹬瞪的跑回了自己屋里,再来时手里捧了不少的大字,“这是我近日临的字,也要寄给爹看看。” 苏凝摸了摸他的脑袋,趁着时辰还早便将搓揉好的兔毛拿在手里,织着毛领围脖。 第322章 命中注定相克 两日后,一个重重的小包袱从水巷里寄了出去。 苏凝的心也想跟着那包袱去往军中,可惜,她还得顾着家里。 “走,来福,咱们去铺子里。”苏凝关上了院子门,手里捧着一小坛子葡萄酒,领着来福去了铺子。 一连送了两日的吃食,苏凝也算是对船上的人认识的差不多了,不过对于另外主船上的人她却是一面也不曾见过。 凌小姐说,那船上住着的是她的兄长,体弱不能见风,所以就不曾露面。 苏凝倒是无所谓,她只想挣银子不想掺和他们的事情。 这不,当她拎着吃食上船时,每日都要上演的戏码又开始了。 苏凝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的将吃食摆在了桌子上,扒开了葡萄酒的酒坛。 “凌云,你就让我见见公子吧。”美人噙着泪,一颦一簇都牵动着旁人的恻隐之心。 上首,主仆二人冷着脸不为所动。 “苏娘子今日带了酒?”苍凌云朝着苏凝走了过来,无视陆水瑶。 苏凝看见她身后的陆水瑶变了脸,忍不住额头滑落三条黑线,拜托不要把怒火牵连到她的身上好吗,她就是个送吃食的。 “自家酿的酒,想拿来让凌小姐尝尝味道。”苏凝敛下眸子。 苍凌云坐在桌子边上,锦屏立刻给她倒了一杯酒,当猩红的液体入了酒杯时,锦屏的手微微一顿,不可思议的望着苍凌云。 “小姐,这是葡萄酒。” 苏凝:果然认识。 苍凌云端起手中的酒杯,轻轻摇晃了下放在鼻尖闻了闻,确实是葡萄酒,且味道也比宫里存的好多了。 正当苍凌云要喝时,忽然冲出一白色的身影,直接将她手里的酒杯拍落在地。 “不许喝。”原本还柔柔弱弱的陆水瑶此刻一脸的厉色,“凌云,你兄长不在,我就得护着你的安危,这粗鄙妇人怎么可能会酿葡萄酒,她定然是东莱国派来的细作,想在酒中下毒害你。” 苏凝瞧见凌云身后站着的锦屏和画春神色十分凛然,这陆水瑶真的是和自己命中注定——相克的啊。 苍凌云看着地上那滩葡萄酒,等着苏凝的解释。 苏凝真想一口盐汽水喷死这个陆水瑶。 倒酒,举杯,当着众人的面将葡萄酒一饮而尽,“嗯,味道还不错,若是凌小姐怕我下毒,那我拿回去了,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把银子结一下,明日我就不过来了。” 小娘皮居然敢质疑自己是东莱国的细作,她家相公可是在前线,她能是细作? 她酿的葡萄酒,她送的吃食,这陆水瑶不配吃喝。 这些日子跟着码头上的人相处,苏凝有时会忍不住学着他们骂上一两句,不过也只是在心中腹诽。 苍凌云忽然大笑了起来,拉着苏凝的手不松开,“画春送陆姑娘回自己船上,没事儿就不要出来,海上风浪大,万一掉到海里,可没人会救她。” “凌云,你什么意思?”陆水瑶的小脸白了白,她可是一番好意,没想到苍凌云不领情。 画春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扯着她的衣袖拽着她出了船舱。 “苏娘子,这酒不如留下来,咱们一块儿喝,我也好同你赔罪。”苏凝家中的情况,苍凌云已经派人去打探过,自然知道她不可能是东莱国的细作,但是她也想知道,苏凝来船上到底有没有别的图谋。 “凌小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我不过一区区的小百姓怎么敢让您赔罪,还是让荀管事儿给我结算银子吧。” 锦屏原本想出言训斥一声,可却被苍凌云给拦住了。 这苏凝的性子她喜欢啊,在兖州见惯了那些阿谀奉承,费尽心力讨好自己的人,如今碰上这么一个对自己胃口的,苍凌云可不想将人吓走,否则这些日子留在船上她可要无聊死。 “你松开!”苏凝从未想过一个女子的手劲儿这般大。 苍凌云瞧着她涨红了脸,连忙松开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苏凝是真的有些恼了,匆匆的收拾着食盒准备离开。 外头的甲板上突然一阵哄闹声。 “荀老头,你让开,我来见表姐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温媪一手扯着陈仲怀,另一只手指着面前的荀公公。 荀公公瞧着面前的“小公子”,急的一头冷汗,“温公子,还是让老奴通报一声吧,里头有客人。” “什么客人,不就是仲怀的娘亲,我认识,你快让开。”温媪脸上显然有些发怒了。 陈仲怀见此扯了扯温媪的衣袖:“要不,咱们先回铺子里等着。” “对对对,这位小公子说的没错,老奴让人送你们回去。”荀公公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难得这小公子识趣。 苏凝听到外头是儿子的声音,迅速打开了船舱的门,“仲怀,你怎么过来了?” 这个时辰,不应该是在无涯书院的吗,怎么会突然来了码头,还跟着温媪一块儿。 温媪!温大人,难不成这温媪是—— “娘,书院沐休半日,我去铺子里寻你,方伯母说你在码头,所以——”陈仲怀以为自个坏了娘的事情,有些自责。 温媪挺身而出:“苏伯母,是我带仲怀来的,这船上的人我都认识。” 说完,一把推开了荀公公,扯着陈仲怀来到了苏凝的面前。 苍凌云也看到了这温媪,见她一副书生打扮,嘴角一勾,朝她伸了伸手。 温媪立刻跑了过去抱住了她的腿:“表姐,你来了为什么不去府上住?” “你表哥身子不好,来回走动麻烦,你怎么过来了?”苍凌云摸着她头上的发髻。 温媪嘴一瘪朝她告状:“荀老头不让我进来见表姐,我是带着仲怀过来找苏伯母的。” “你们认识?” “自然,我和仲怀在无涯书院是同窗,还去他家吃过饭,表姐,你得好好惩罚这个荀老头,给我出气。”温媪道。 荀公公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这小祖宗唉,他也是怕捅了篓子,毕竟有外人在啊。 “你去和兄长说一声,温媪过来了。” 荀公公得了令,立刻脚底抹油开溜了。 第323章 我看着她恶心 苏凝牵着儿子的手,瞧着他的小脸被海风吹得通红,便让他躲在自己的怀里。 苍凌云自然是看见了,扯开温媪,请她们母子二人进船舱里,“你们俩小家伙肯定没吃饭吧,正好苏娘子送了吃食,一块儿吃?” “好呀。”温媪一把扯过陈仲怀带着他上了桌子。 陈仲怀看了一眼自家娘亲,小眼神里露出一抹求救。 苏凝眉头微蹙,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该留下,但温媪这孩子,已经推搡着自个坐下了。 “表姐,苏伯母做的东西可好吃了。”温媪夸赞着苏凝的厨艺。 苍凌云倒是承认她这话,“你娘在府里可好?” 温媪摇了摇头:“爹昨日带着官差去云水镇请张大夫,到今日还未回来,娘她很担心。” 苏凝的心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温媪果然是温大人家的儿子。 “温媪,你爹是南浔镇的温大人?”苏凝忍不住开口询问。 温媪拿起糖栗子点了点头:“是呀,仲怀没同您说吗?” 苏凝欲哭无泪,陈仲怀确实没同自己说这事儿,他只告诉自己岑远敬和温媪是他的同窗。 陈仲怀拿起番薯干嘎嘣一声咬了下去,“娘,是您告诉我,与人来往,不能看他的身份,得看人品。” 苏凝头一回觉得这孩子还带有“坑娘”属性。 她承认她是说过。 苍凌云倒是觉得这母子二人愈发的有意思了。 “你回去宽慰宽慰你娘,张大夫是个医者,断然不会为难你爹的,明日兴许就回来了。”苍凌云哄着温媪。 苏凝在旁听了她的话,忍不住询问:“凌小姐,你要找的张大夫,是不是云水镇的张广白?” “嗯,苏娘子可认识?” 何止是认识,她还是他徒弟。 “那个,或许我可以请他过来。” “真的?”苍凌云简直不敢相信,前日舅舅递来消息,那张大夫不肯来给兄长治病,她其实能明白,毕竟当初皇祖母褫夺了他的官位,还要取他的性命,如今他不肯给皇家人治病也是理所应当的。 “嗯。” “苏娘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能将张大夫请来,我一定重谢。”苍凌云双眸里满是感激。 苏凝瞥了一眼温媪,再瞧了瞧自家儿子,叹了口气:“不用,两孩子是同窗好友,这点忙还是能帮帮的,不过,你们什么时候能把银子结一下?” “苏娘子,我断然没有嫌弃你吃食,咱们就不能做个朋友吗?” 苏凝嘴唇一勾:“说实话,每次来你船上都要看陆姑娘演戏,我有点恶心,朋友这事儿还是随缘吧。” 身后的锦屏没有忍住笑出了声,这苏娘子的性子可真爽快。 苍凌云略想了想也没强求,不过却在心里结下了苏凝这个好友。 荀公公过来请温媪去主船上见齐王,苏凝拉着陈仲怀起身与他们告辞。 临走时,苍凌云拉住了苏凝的手,请她尽快将张大夫请过来。 苏凝点头应了,领着孩子离开了码头,怀里那沉甸甸的二十两银子让她嘴角咧的极大。 这生意果然赚了。 “娘,咱们下晌就去云水镇吗?”陈仲怀牵着苏凝的手往回走。 苏凝嗯了一声低头瞅着他露在外头的脖领子,眉头微蹙:“怎么没戴娘给你织的围脖?” 陈仲怀小脸一红:“围脖雪白雪白的,我舍不得戴。” “傻孩子,那围脖就是给你戴的,你不戴岂不是白白浪费娘的一番心思,一会儿回家就戴上。” “我等天再冷些了戴,娘,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陈仲怀是在说温媪身份的事情。 苏凝摆了摆手,拉扯着他进了铺子,与方翠芝母子说了下晌要去云水镇的事情,便回了水巷。 来福见陈仲怀与苏凝离开铺子,立马也跟着走了。 回到家中,苏凝见苏清河居然在与一个人对弈,不由上前一步行礼,“爹,这位是?” “这是无涯书院的江院长。” “江院长有礼,爹,我有话要同你说。”苏凝朝着苏清河低声道。 苏清河与江彬抱了声歉,便与苏凝移步到一旁说话。 苏凝言简意赅告诉他自个要带着陈仲怀回一趟云水镇,请张广白过来一趟,苏清河应了,并询问晚上是否回来用饭。 苏凝看了一眼江院长道:“若是江院长留下用饭,那我便请师父一块儿来家中,我回来做饭。” “成,那你快去快回。” 苏凝回屋里换了身衣裳,将怀里的二十两银子给藏好后,带着来福和仲怀叫了一辆骡车去云水镇了。 瞧着母子二人如此匆忙离开,苏清河不由摇了摇头继续与江彬对弈。 云水镇。 张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门口站了不少的官差,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张府出了什么事情。 张逸轩最近时常去杨家村看棉花地,所以对府里的事情还不知晓。 白术想要偷偷溜出府去给自家公子报信,可门外的官差却不放他离开。 “温大人,你什么意思?”张广白捻着花白的胡须看着下首坐着的人。 温榀已经来云水镇两日了,可这两日,无论自个废了多少唇舌,张广白就是无动于衷,不得已今日才会出此下策,想将张广白给绑回去。 “张大夫,您曾经也是一名御医,为何就不愿意同我去南浔镇,齐王殿下的身子,您是清楚的啊!”温榀心中有些难受。 张广白冷哼一声,离开京城之时,他就发过誓再也不为皇室中人诊治,齐王的身子他自然知道,不过也猜到是谁让齐王来的。 这个贺章之,他就知道临走的时候他没安好心。 “张大夫,您今日若是不同我回去,我就是绑也要将您绑走!”温榀猛的站起身来,看着张广白。 白术立刻挡在自家老爷身前,“你敢,我家公子可是户部侍郎,你敢动我家老爷?” 温榀的神色只松动了片刻,大手一挥,原本守在外头的那些官差便全都走了进来。 “张大夫,您别怪我!”温榀道。 张广白气得将手里的茶盏甩向了温榀的身上。 第324章 曾经发过的誓言 砰的一声脆响,众人皆是吓了一跳。 瞧着温榀没有躲开自己扔过去的茶盏,张广白的脸色有些不大好。 “大人,您没事儿吧?”随行的官差上前询问。 温榀不顾身上的茶水,朝着张广白作揖:“张大夫,求您跟我走一趟吧。” 白术涨红了脖子,护着张广白,急的跳脚:“我家老爷断然不会跟你们去,你们别以为仗着人多,我们就怕你。” 正说着话,忽然外头传来一声狼叫,吓得那些官差纷纷拔刀守着温榀。 白术也吓得一哆嗦,不过瞧着院子里飞奔而来的身影时,嘴角一勾:“苏娘子,快让来福咬他们,他们欺负我家老爷。” 来福纵身一跃,进入前厅,狼躯一震,朝着那些官差们又是一吼。 那些官差们可不敢擅自上前,微微吞了吞口水,拿着刀剑与之对视。 幽绿的竖瞳里倒映着温榀的身影,来福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些拿刀剑的官差,紧紧的盯着温榀的身躯,只要苏凝一声令下,它立马就能扑上去咬断温榀的脖子。 苏凝拽着陈仲怀跑了进来,瞧着厅内的众人,一声呵斥,来福呜咽着躲在了陈仲怀的身后。 “师父,你没事儿吧?”苏凝上前询问张广白,毕竟他年岁大了,可经不起旁人吓唬。 “我没事儿,你怎么来了?”张广白心下稍稍安定了些。 苏凝冷着一张脸看向温榀:“温大人,就算你要请我师父去南浔镇给人看诊,这方法未免太过了些?” “你是?”温榀警惕的看着来人,这妇人怎么会知晓自己的来意。 旁边的官差在一旁提醒着:“大人,这人是苏家糖水铺的,这几日就是她在给船上送吃食。” 闻言,温榀推开了身前护着自己的官差,让他们将手里的刀放下,朝着苏凝道:“本官也想好好请张大夫,可张大夫他身为医者却不愿诊治病人,你难道忍心看着一条鲜活的命就这么没了?” 苏凝瞪着他:“就算如此,你也不能逼迫我师父,这世上难道就只有我师父才能救他吗,我师父若是不愿意,你就算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去的。” “没错,老夫当初发过誓,绝对不会给皇室中人看诊,温大人请回吧。” 额,苏凝的身子微微一颤,她没有想到船上的人居然会是皇室的人。 温榀朝着张广白拱手作揖:“若是张大夫不去,那我便一直留在这儿,直到张大夫愿意为止。” “你——”张广白气得甩了衣袖坐在椅子上。 两相对峙,空气都凝结在了一处。 陈仲怀拉了拉苏凝的手,小声道:“娘,怎么办?” 苏凝拍了拍陈仲怀的手安慰他没关系的,随后对着白术道:“你家公子人呢?” “公子在杨家村看棉花。”白术立刻回话。 “仲怀你跟着白术去一趟杨家村,让张逸轩回府一趟。” “娘——”陈仲怀有些不愿意,他不放心娘一个人在这儿,对面可是站了这么多人了。 “乖,快去,有来福守着娘。”苏凝拍了拍他的手。 白术都有些着急了,见陈仲怀磨磨蹭蹭的不肯走,径直上前抱着他就往门外奔。 马车离开,苏凝上前一步同张广白道:“师父,我回来其实也是为了请你去南浔镇给人看病的。” “谁病了,可是你爹他——”张广白拧着眉看向苏凝。 他们一家人在南浔镇上,其实张广白十分担心,毕竟苏凝可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不是。”苏凝欲言又止,拉着张广白起身往后头的书房里去。 温榀原本想跟上去,可瞧着那头狼居然堵在面前,顿时又退了回去,索性这前前后后都有人守着,不怕他们逃出去。 书房里。 张广白有些恼怒外头的那些人,朝着苏凝倒着这些年的苦水。 “你是我徒弟,老夫也不愿瞒你,当初老夫在宫里做御医时,为皇太后诊治出妇人病,皇太后觉得颜面扫地,便要下旨杀了我,若不是皇上为老夫求情,怎么可能还活在这世上,所以,老夫就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为皇室中人看诊。” “师父,那温大人是让你给谁诊治?难不成是皇子?” 张广白叹了一口气:“咱们皇上是个明君,以仁孝治天下,几位皇子也是好的,只可惜那齐王殿下从生下来就体弱,听说在去年冬日得了一场风寒,这身子便更不行了,他来南浔镇,只怕也是贺章之那老匹夫撺掇的。” “贺院首?”苏凝心中更加疑惑了。 张广白清了清嗓子,毕竟有件事情他同陈永生一块儿瞒着苏凝:“吐血瘟一事儿,你家相公怕你名声大噪,惹来麻烦,遂求我顶了你的功劳,这事儿便被贺章之拿去禀明了皇上,想借此让我重回太医院,你可别怪师父。” “怎么会,师父和相公都是为我着想,其实,我也有一件事儿瞒着师父您,我说了,您可别生气。”苏凝小心翼翼的捧了茶水递给张广白。 张广白斜睨了她一眼,“你且说来听听。” “师父,貌似我想请您出诊的人就是齐王殿下!”苏凝低垂着脑袋,一脸的忏悔。 “什么?”张广白显然也是被吓着了,“你不是在南浔镇开铺子,怎么好端端的与齐王殿下扯到了一处?” “仲怀与温大人家的儿子交好,我听见温媪唤凌云为表姐,又时常卖他们吃食,所以就——,但我发誓,我一开始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我以为他们就是京城里的那些官宦,没想到他们是——”苏凝搅着手指有些不安。 “你答应她们了?” 苏凝点了点头又摇头:“我只说帮她们请您过去,没保证让您出手诊治。” “得,我这是躲不过了。”张广白将手里的茶盏放下。 苏凝一听这话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师父,您的意思是?” 师父难不成要为了自己打破誓言。 张广白瞿了她一眼,凉凉道:“我没说要去为他看诊。” “那师父你……” 不等苏凝再问,张广白已然踏出了书房。 第325章 我徒弟不却银子 温榀见张广白出来,走上前去拱手作揖:“张大夫,求您跟我去南浔镇吧。” 张广白摸了摸来福的脑袋,双手背负紧盯着温榀,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咂摸着嘴:“我可是看在徒弟的面子上,才答应与你一块儿去南浔镇,至于……” “张大夫,您这是答应了。”温榀眉梢都是喜色. 苏凝站在张广白的身后,瞧着自家师父的脸色,便晓得这事儿不会这般轻易答应温榀。 “温大人还请听我师父把话说完。”苏凝朝着温榀道。 闻言,温榀有些不可思议:“你方才唤张大夫什么,师父?” “你耳聋吗,我方才说过我可是看在徒弟的面子上,才答应你去南浔镇,至于看诊,我不会出手的。”张广白没给他一分的好脸色看。 “师父,您别生气。”苏凝扶着他坐回椅子里,又替他倒了盏茶水。 温榀被他呵斥也不恼,谁让他有求于人,只要张广白能同自个去南浔镇,其他的都好说。 “张大夫,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急什么,等我孙子回来后再走。”张广白喝了口茶水,心里的火气才消了些。 苏凝陪坐在一旁,忍不住侧了侧身子想要避开温榀的打量。 温榀可从未听过张广白收徒弟了,还是个女徒弟,所以看向苏凝的目光难免深邃。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外头便传来马车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张逸轩高昂的声音传进来。 陈仲怀被张逸轩抱在怀里,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下巴也抬得高高的。 “温大人好大的阵仗,居然敢带人来本官的府邸里闹事儿?” 苏凝瞧着自家儿子那狐假虎威的模样,忍着笑意,伸手从张逸轩手里接过他,让他下来。 “祖父,师妹,你们没事儿吧?”张逸轩有些风尘仆仆,下巴上略冒出青茬,可见这几日都在为杨家村的棉花地忙碌着。 否则按照他的性子,怎么能如此不修边幅。 “师兄,我们没事儿,师父答应同我们去南浔镇一趟。”苏凝小声道。 张逸轩回头看向张广白,见他不出声儿,心里也有数:“去南浔镇可以,不过温大人得同我祖父赔礼,他年岁大了,可经不起你这般威吓。” “自然是要赔礼的。”温榀说罢便朝着张广白赔礼致歉。 张广白冷哼一声,抬脚往外走,与张逸轩擦肩而过时,顿住了脚步,“你小子也不拦一下?” “我拦得住您?”张逸轩挑眉。 张广白甩了衣袖出了府邸上了温榀的备好的马车。 “师兄放心,我会照顾好师父的。”苏凝牵着仲怀唤了来福跟上。 张逸轩摇了摇头看着还杵在府里的白术冷喝:“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着去,祖父若是有什么闪失,我拿你是问。” “是,公子。” 等马车离开后,张逸轩回院子里换了一身衣裳,处罚了几个府邸里小厮,便回房中歇着了。 马车十分宽敞,苏凝抱着陈仲怀坐在张广白的身边,见他闭目养神不说话,一时只能与温榀面面相觑。 “苏娘子的儿子也在无涯书院读书?”温榀低声询问。 苏凝颔首。 陈仲怀却道:“怪不得温媪不喜你,我也不喜。” “仲怀,别乱说话。”这孩子怎么什么话也敢往外说。 原本阖着眼的张广白也附和道:“孩子说的没错,他确实不让人喜欢,否则也不会被安排在南浔镇当官。” 齐贵妃在后宫也是颇受宠的,温榀作为他的亲弟弟那本应该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可却偏偏被安排在南浔镇当差,可不就让人不喜。 温榀紧抿薄唇,他算是知道张大夫为何也不讨人喜欢了。 苏凝讪讪的没有掺和,朝中的那些事情她不懂,也不想掺和。 “师父,一会儿到了南浔镇,先让白术去找间客栈您歇歇脚,晚上在来我家用饭,无涯书院的江院长也在。”苏凝道。 “你家中住不下?”张广白挑眉。 苏凝摇了摇头,她水巷的院子只有两间房,根本就住不下。 边上的温榀立刻道:“我府上已经备好了厢房,张大夫去我府上住吧。” “不用,老夫的徒弟有的是银子,不缺钱,用不着去你府上住。”张广白哼了哼。 温榀瞥了一眼苏凝,苏凝尴尬的笑了笑。 等到了南浔镇,苏凝找了一家离水巷近又舒适的客栈,让白术和张广白住下,银钱自然是她来付的。 “师父,您先歇歇脚,我去买些菜,等晚饭做好了再过来接您。” “嗯,多买些肉,老夫好久没尝到你做的红烧肉了。”张广白捻着胡须看向门外站着的的温榀,“你还杵在这做什么,赶紧走,看着你便心烦。” 温榀好不容易将人请来了南浔镇,哪里能这般轻言放弃,“张大夫,那您明日能不能随我去码头见见……” “不见,我是来看徒儿的,不是来看诊的。” 啪的一声,白术将门关上了。 温榀见张广白开口闭口都是苏凝,转念一想便去寻她。 苏凝正在楼下与掌柜的说话,嘱咐他一定得好好照看着楼上的张广白,若有什么事情便派人去水巷里通知自己。 那掌柜的接了银钱自然允诺。 苏凝便带着孩子准备去集市上买肉。 人还没迈出客栈的门,身后就传来了温榀的声音。 “苏娘子请留步,本官有事情想问问你。” 闻言,苏凝止步在客栈外,“温大人可有何事相问?” “苏娘子既然是张大夫的徒弟,又劝他来了南浔镇,可否帮本官再劝劝,让他帮忙看诊?若是这事儿成了,本官定然重谢!”温榀的眸子里闪着一丝希冀。 苏凝摆手:“这事儿我帮不了大人,还是与我师父去说吧。” “苏娘子——” 苏凝领着陈仲怀匆匆的离开了客栈,师父与皇室的恩怨她不能插手,没有师父的吩咐,她也不会出手医治齐王殿下。 这事儿她得听师父的,而且她看的出来,师父宅心仁厚,断然不会真的眼睁睁看着齐王病逝。 第326章 用不着他来拍马屁 水巷的院子里传来一阵轻快的说话声,伴随着几声笑骂。 张广白许久未曾吃的这般酒足饭饱,且还相谈甚欢,看来此番来南浔镇倒是也不错。 白术瞧着天色不早了,站在自家老爷身后忍不住开口想劝他回客栈休息。 张广白瞪了他一眼,见无涯书院的江院长要起身告辞,才愿离开。 临走时,张广白望了一眼苏凝,压低了声音道:“定安公主和齐王殿下的船往后还是别轻易上了。” 苏凝自然是应允的,且还告诉张广白此番跟着齐王他们前来的还有盛将军的义女。 张广白瞿了一眼苏凝身后站着的一老一小,双眸渐渐眯起一条缝隙:“行了,天色不早了,明儿个我去你铺子瞧瞧。” “是,师父慢走!”苏凝目送张广白离开后,这才关上了门。 苏清河听到女儿与张广白的谈话,难免有些担心,生怕苏凝不小心惹祸上身。 “女儿,张大夫说的没错,往后千万别再去码头了。” “爹,我知道。”苏凝径直回了自个的屋内,掩上房门歇着。 陈仲怀拉扯着苏清河的手也回了屋里。 屋内,苏凝挑灯缝制着厚厚的冬衣,从腰身到袖长都能看的出是给陈永生做的,这做衣裳的法子还是苏凝同方翠芝讨教的。 衣裳大体已然裁制出来,往上头铺了一层宣软的兔毛,又铺了一层,感觉厚实了,才开始慢慢锁边。 灯火忽明忽暗,可她想尽快将上衣给缝制好,这一熬便是一整夜,直到外头的天光乍亮,苏凝才停了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一番洗漱后,苏凝便领着来福去了铺子。 苏家糖水铺内,方翠芝已经动手捏了十几个包子,马峥也在一旁打下手。 “往后咱们不给船上送吃食了,这包子咱们铺子里够卖就成。”苏凝从后头的杂物间内取了五个烤番出来。 看着那剩下半篓子的板栗和番薯,想着过几日村里就要送番薯干过来了。 这日子过得真的太快了,掐指算算,陈永生都离开将近两个月了。 方翠芝也不好多问,毕竟她当家的可说了,那船上住着的或许是从京城来的贵人,他们可得罪不起。 苏凝帮着一块儿包了整整两煎锅,就动手去熬胡辣汤,煎包子的事情就由着方翠芝来处理。 天大亮,冷风吹进铺子内,那包子的香味便萦绕在众人的鼻尖,陆陆续续的便有食客上门来。 张广白是一路打听过来的,瞧着铺子上头挂着的匾额,不由会心一笑,领着白术踏进了门。 “哎哟,老夫来的可真巧,给老夫也来两个包子,这喝的是啥?”张广白一进来就见着苏凝他们正在吃早饭,顿时有些饥肠辘辘。 “师父,你怎么来这么早?”苏凝起身让他坐下,又亲自给他盛了一碗胡辣汤,见白术站在一旁,连忙道,“你自个去盛吧,别杵着,码头上的风大,喝碗胡辣汤暖暖身子。” 白术见自家老爷同意了,这才自个动手去盛,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三两口就喝光了,苏凝又给他捡了两个包子。 张广白一口包子一口胡辣汤,身上顿时暖和起来,“我这不是想过来瞧瞧,若是你铺子里人手不够,还能让白术来帮忙。” 苏凝瞥了一眼吃的正欢的白术,见他白了自己一眼,不由摇了摇头。 众人正吃着,忽的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身官府的温榀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端庄的妇人。 “这位想必就是苏娘子吧。”薛如兰一步上前,环佩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咚的响声。 不等苏凝反应过来,眼前的妇人便已然握住了自己的手,让她颇感不适。 “见过温大人、温夫人!”苏凝朝着来人行礼,屋内方翠芝领着马峥也跟在她的身后行礼。 倒是张广白无动于衷。 薛如兰扶起众人,抿唇笑道:“你们不必如此拘束,今日我们是特意来感谢你们的。” 说罢,她身后的一名丫鬟碰了一匣子过来。 “这些日子,定安公主和齐王殿下多亏了你照拂,这是我的一些心意,还请苏娘子收下。”薛如兰打开了匣子,内里装着的全是她的首饰。 方翠芝与马峥低着头不敢搭话,心中也大惊那船上的居然是公主与皇子。 “夫人不必如此,民妇是做买卖的,若是照拂,也是定安公主照拂我们这铺子,且银钱已经给过,这些夫人还是收回去吧!”苏凝后退一步,避开丫鬟递来的的匣子。 薛如兰见她不收,回头看向温榀。 温榀摆了摆手示意她收回去,朝着张广白道:“张大夫,请您去一趟船上,齐王殿下昨日染了风寒,我实在找不到如张大夫这般医术高明的人了。” 张广白冷哼一声,他自诩医术高明,用不着他来拍马屁。 “既是得了风寒,那让我徒弟去看就成了。”张广白捻着胡须瞥了一眼退居人后的苏凝。 “她?”温榀狐疑了一声。 “师父,我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你是我的关门弟子,又在吐血瘟中立了大功,不是你还能有谁?”张广白冷了脸,这温榀的神情他岂会看不出来,居然敢质疑自己的徒弟。 温榀心中有些惊骇,这吐血瘟他是知道的,皇上也是因为张广白立了功劳,才会委任张逸轩做钦差大臣,监督此次军中棉衣的事情,可不曾想这里头居然还有这妇人的事情。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怀疑,怕张广白是以她为借口,不愿给齐王殿下看诊,但转念一想,张广白既已发话让苏凝看诊,她的医术若是不济,必定会寻求张广白相助,这般想来—— “苏娘子,可否愿意跟本官去船上为齐王殿下看诊?”温榀朝着苏凝道。 “是,大人,我回去一趟取药箱。”苏凝躬身,哪里敢不应的。 温榀却告诉苏凝船上一切东西都备着,她过去一趟变成,需要什么药材他也可以让人去取了过来。 苏凝还能说什么,只能跟着他们夫妇去了船上。 第327章 郎有情妾有意 薛如兰有心同苏凝交好,一路过去都是拿着自家温媪与陈仲怀的事情同苏凝攀谈。 谈及孩子,妇人之间自然而然的就亲近些。 码头上。 萧洛峰等人瞧着温大人去而复返,立刻迎了上去:“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温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便领着苏凝上了主船。 荀公公见来人不是张广白,压低了声音询问了一番,继而又重新打量了一眼苏凝。 苏凝站在甲板上一头黑线,纵然他们压低了声音,可船上也就这么大点地方,海风一吹,她就是不想听,也能听到荀公公质疑自己的声儿。 “跟我们进去吧。”温榀转身同苏凝道。 苏凝微微颔首,跟着一行人进了主船舱内,码头上的众人皆是看在眼里。 暖气夹着药香扑面而来,船舱内有人在小声的啜泣着。 铺着狐裘的榻上躺着一身形瘦削却无比娇柔的男子,那张脸简直和凌云一模一样。 苍凌云瞧着来人不是张广白而是苏凝,神色有些不大好:“张大夫还是不肯来吗?” 昨儿个夜里皇兄突然染了风寒,她让随行的御医已经看诊过,药也喝了,可是皇兄还是高热不退,幸亏今日一大早舅舅、舅母便带来了好消息,说是张广白已然到了南浔镇。 “回定安公主的话,这位是张大夫的徒弟,由她来给齐王看诊。”温榀同苍凌云介绍。 “你会医术?” 苏凝屈膝道:“是。” “不可能,她就是个卖吃食的粗鄙妇人,怎么可能会医术,凌云,你不能让她为齐王看诊。”忽的一刺耳的娇喝声传来。 苏凝不自觉的闪过一丝丝厌烦,这陆水瑶她是真心喜欢不了。 “画春,请陆姑娘回自己的船上。”若不是看在盛将军的面上,她一区区副将孤女怎么可能让她一路跟着来南浔镇。 画春上前想要捉住陆水瑶的手将她拖出去,可惜陆水瑶却避开了她,径直扑在了齐王的榻前,小声的啜泣着。 “你还愣着做什么,上前拉开她!”苍凌云是彻底的恼了。 就在画春上前时,齐王苍凌寒缓缓睁开了双眼,瞧着榻前守着自己哭泣的泪人,双眸里溢出了柔情:“别哭,本王没事儿。” “你醒了,我这就去找御医过来。”陆水瑶双眸噙着泪作势起身往外走。 苍凌寒微微嗫嚅了唇,虚弱道:“你别去,留下来陪本王说说话。” “是。”陆水瑶正想侧坐在一旁,身子却被旁人给推搡开。 “皇兄,你感觉怎么样!”苍凌云一步上前,皇兄的榻前岂能让她坐。 若不是有苍凌云在,苏凝真的要感叹一番这郎有情妾有意的情景。 苍凌寒虽口中说着无事儿,但眼里却依旧是看着陆水瑶。 “皇兄,舅舅给你请来了苏大夫,且让她为你把脉,你的高热一直不退,恐会伤了身子的。”苍凌云说罢示意苏凝上前来。 苏凝朝着榻上的人福了福身子,一旁的锦屏取来了早早就备着的药箱,端了矮凳。 苍凌寒瞧着来人是一妇人,但听闻是舅舅给找来的,不忍心让舅舅难看,便伸出了皓腕让她把脉。 “得罪了。”苏凝低声坐在一旁,为其诊脉。 她的手略有些凉意,两指覆上,透着帕子还是让身体虚弱的苍凌寒感到不适,可见她眉眼低垂,鹅蛋脸上满是凝重,便又觉得舅舅并不曾在骗自己,她或许是真的懂医术。 半盏茶过后,众人都有些焦急了。 “苏娘子,我皇兄的病?”苍凌云忍不住开口询问。 陆水瑶也在一旁出言讽刺:“定安公主,你可不能因为她时常来送吃食就真的信她会医术,这世上哪有女子行医的?” “送吃食?”苍凌寒收回了手略有不解。 陆水瑶继续道:“殿下,这妇人日日来送吃食花言巧语欺骗凌云,她不可能会医术的。” 苏凝理了理药箱子,从里头取出了银针:“齐王殿下体弱是先天不足,我先施针除了殿下体内的寒气将高热退下,而后再为齐王殿下调理身子,假以时日齐王殿下也能如常人一般。” “当真?”苍凌云猛的握住了苏凝的手腕。 苏凝眉头微蹙,这公主的手劲儿怎的这般大,她该不该怀疑她是个男儿,榻上躺着的才是女儿身? “自是真的,民妇怎么敢欺骗公主和齐王?”苏凝想挣脱开她的桎梏。 “你骗人,宫中御医都拿齐王殿下的身子无法子,你怎么可能……”陆水瑶上前质问。 温榀见苍凌云要动怒,立刻迎上前去,“这位陆姑娘还请出去,别扰了苏大夫治病。” “温大人,怎么连你也?”陆水瑶不可置信的望着温榀。 “苏大夫乃是张广白的徒弟,又是本官亲自请来的,难不成本官会欺瞒齐王和公主,陆姑娘还是请回到自己的船上吧。”温榀瞥了一眼自家夫人。 薛如兰盈盈上前握住陆水瑶的手,温和相劝:“陆姑娘,不如去你船上坐坐?” “不,我要留在这陪着齐王殿下。” “用不着你陪,你又不是大夫,出去!”苍凌云断喝一声。 果不其然,陆水瑶的双眸里顿时蓄上了泪水,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似得啪啪往下落:“公主,水瑶自知身份低微,若不得盛将军照拂,您根本就看不上我,可我与齐王殿下是相知相识,他病了,我理应在旁照顾。” 苏凝捻着银针抖了三抖,这白莲花简直和当初的陈秀梅不是一个等级的,幸亏陈永生没有与盛鸿相认,否则—— “陆云瑶,你别再我兄长面前装可怜,什么相知相识,你就这般不顾自己的脸面名声?”苍凌云怒了,直接叫了她从前的名儿。 “公主这般羞辱我,我……”陆水瑶脸色煞白,贝齿咬着红唇有,一副任人欺负的模样。 “好了,咳咳,凌云你别再说了,让她留下来吧。”榻上的人开口,声音略有些沙哑,眸子里满是对陆水瑶的心疼。 苏凝在旁瞧着,忍不住心中叹了一声,白莲花的手段可真厉害。 第328章 是不是调换了身体 苏凝将银针收回,起身朝着温榀与苍凌云盈盈一拜,“既是奉了温大人的命令,民妇自然要将齐王殿下医治好,烦请不相干的人先出去。” 陆水瑶的两行清泪瞬间止住,不可思议的望着苏凝,她有什么资格赶自己出去。 苍凌云都拿自己没办法,她区区一个粗鄙妇人也敢撵自己离开。 见她不为所动,苏凝径直走了过去,“为了这位姑娘的名声着想,还是请姑娘与温大人夫妇离开吧,这里留着定安公主和锦屏就好。” “出去!”苍凌云冷喝。 “齐王殿下让我留下。”陆水瑶不动。 榻上的苍凌寒撑着身子想要起来,苏凝回头道:“民妇一会儿要为您施针,自是要褪了衣裳,若是齐王殿下坚持要让陆姑娘留下,民妇自然不敢阻拦。” 一听要褪了衣裳施针,苍凌寒的面色微微泛着红晕,好半晌才开口:“舅舅、舅母带陆姑娘一块儿出去吧。” 陆水瑶只好认命的跟着温榀夫妇离开了船舱内,不过走之前又看了一眼苏凝,眸子里闪过一丝怨恨。 画春与荀公公守在船舱外,不让任何人靠近。 待人都离开后,苏凝重新坐了回去。 苍凌云难得露出一抹笑容,吩咐锦屏过来帮着将自家皇兄的衣裳褪去。 “你退下,本王自己来。”苍凌寒强撑着身子,不愿让锦屏靠近,而后一边褪了上衣一边紧紧的盯着苏凝,瞧着她面上毫无波澜,心中松了一口气。 嗯,苏凝可是妇人,对于面前似排骨精般的男人根本没有任何的兴趣。 “锦屏将炭火烧热些,麻烦齐王殿下趴着。”苏凝捻着银针。 船舱内的温度渐渐高了起来,苍凌云拿狐裘将皇兄的身子半掩着,退到一旁,让苏凝施针。 苏凝一手覆上苍凌寒的后背,二指点住了穴位,银针插入,指下的身子微微一颤,苍凌寒的耳尖忽的染上一层红晕。 苏凝目光所至,穴位所在之处皆是插上银针,不消片刻,苍凌寒的额头渐渐的渗出一层汗,背上也有些湿润。 “齐王殿下先忍一盏茶的功夫,等体内的湿气散了就好。”苏凝起身朝着桌子边走去,摸了一盏茶,自顾的喝了。 苍凌寒趴在狐裘上,瞧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本王的身体真的能好?” “嗯。” “皇兄,苏凝可是张大夫的的徒弟,你应该相信她的。”苍凌云忍不住为苏凝分辨两句。 苍凌寒没有再开口,倒是苍凌云安慰着苏凝,别同自家皇兄置气。 “公主殿下——” “咱们是朋友,不该这般生分,你叫我凌云便是。”苍凌云握住苏凝的手。 苏凝知道她是真心的,可当着苍凌寒的面可不敢造次:“若想让齐王殿下尽快调理好身子,还是得搬去温大人的府邸里,每日需得泡药浴。” “药浴?”苍凌云不解。 苏凝同她解释:“齐王殿下是先天不足,虽说用上等的补药滋养着,但从根上没有任何的效果,继续吃药反倒会害了齐王,等我回去做了药包,送到张府,每日让齐王殿下泡上一个时辰,再吃药膳,效果肯定比吃药强上许多。” “那好,一会儿我就同舅舅和舅母说。”苍凌云信她的话。 苏凝上前替苍凌寒拔了银针,一手帮着他将狐裘盖在身上,“先等高热退了再从船上离开,他的身子经不起折腾。” “都听你的。”苍凌云对苏凝的话那是坚信不疑的,当初不去舅舅府上,就是因为连日的行船让皇兄的身子吃不消,谁知还是让皇兄病了。 苍凌寒发了汗,身上有些黏腻,眉头轻蹙,想要让她们离开,好让荀公公进来替自己换衣裳。 苏凝瞥了一眼榻上的人,开口道:“齐王殿下先忍一忍,等高热退了再换衣裳,否则容易再次感染风寒。” 说罢,拿手轻轻拂开了苍凌寒额前的一缕碎发,覆上了他的额头。 苍凌寒眉眼里迅速划过一抹不悦,在他要发怒时,苏凝迅速撤离了自己的手。 她自是看的出来,苍凌寒不愿让人碰触。 “高热退了,先拿帕子擦身,不要沐浴。”从始至终,苏凝的脸上都没有任何的异样。 苍凌寒让外头候着的荀公公进来伺候,苍凌云则是领着锦屏和苏凝回到了自己的船舱内。 “多谢你了。” “不必谢,这两日别让旁人去扰了他休息,等你们搬去温府,再派人来通知我。”苏凝朝着她缓缓开口。 “好。”她自然知道苏凝口中的旁人是谁,给锦屏递了个眼神,锦屏立刻退了出去。 船舱内没了旁人,苍凌云便朝着苏凝走了过去,拉扯着她同自己坐下:“你真的有把握将我皇兄治好吗?” “十有八九吧。”苏凝抬眸再瞧见苍凌云脸上的落寞时,连忙补充,“人吃五谷杂粮,都难免会生病,我只能将齐王殿下的身子调理如常人,可不敢保证他日后不生病。” 这大起大落让苍凌云忍不住抱紧了苏凝的身子。 苏凝被她抱得喘不过起来,若不是她身前的丰满,她真的要怀疑了她是个男人啊。 “凌云,你的力气怎么这般大?”苏凝忍不住在她耳边询问。 苍凌云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松开了她:“抱歉,我一时太高兴,就——” “没事儿,你与你皇兄简直就是调换了身体。” 苏凝不经意的话却触动了苍凌云的心弦。 “我与皇兄是双生子,宫里的人都说是我夺了皇兄的命理,这些年皇兄都是靠着汤药吊着,过的不易。” 苏凝覆上她的手,瞧着她掌心内的茧子,微微一愣,而后拍着她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这些年你过的也不容易吧。” 蓦地,苍凌云的眼眶微红,这些话从未有人同她说过。 她为了能照顾好皇兄,私下里跟着宫中的禁卫军习武射箭,掌心磨出了厚重的茧子,双臂酸疼时,她也曾同母妃哭过,可母妃只道让自己好好练习,才能保护好皇兄。 保护皇兄,仿佛从她出生那一刻就命中注定,她夺了皇兄的“命理”,理应如此,可为什么她的心里会酸涩,会因为苏凝的一句话就落泪? 第329章 白莲花的段位忒高 苏凝瞧着她落泪,将她揽在怀里,一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如同哄孩子似得,又掏出帕子替她擦了眼泪。 苍凌云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年她都不曾落泪过,如今却在她面前出了丑。 “你别告诉旁人。” “自然,往后你若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可以同我说,我是你朋友。”苏凝拍了拍她的手。 “那可说好了,你别反悔。” “不会,等我晚上关了铺子再给你送些栗子来。”苏凝知道她爱吃甜食,又补充了一句,“蜂蜜也一块儿拿过来。” “葡萄酒也送些来,上回的喝完了。”苍凌云忍不住开口同她要东西。 她想反悔了,这葡萄酒她还打算要卖的,攒了银子搬去兖州城的。 苍凌云一眼就瞧出她的神色,伸手拍着她的手背,“我又不白白拿你的,你那酒有多少,我都买了便是。” “家里还有三十酒翁,十坛小的,你若要,我便宜些卖与你。”苏凝嘿嘿一笑,正愁这葡萄酒不知该卖与谁。 这葡萄酒苍凌云品尝过,味道比宫里好,且里头杂质非常的少,不像东莱前些年进贡的。 “那我全要了。”苍凌云起身从箱笼子里翻出了一首饰匣子,从里头拿出了一颗明亮的夜明珠。 “喏,这颗夜明珠是我同太子殿下要的,就送给你抵酒钱吧。” 我的乖乖,这夜明珠得值不少钱吧,苏凝的眼睛里闪着亮光。 苍凌云脸上升起一抹促狭,觉得她的表情十分有意思,清了清嗓子:“这颗夜明珠价值千两。” 价值千两,还是太子送的?苏凝伸手摸了摸,有些爱不释手,但转念一想,还是没拿。 “凌云,我那酒不值这么多,要不你还是给我银钱吧,我一翁酒卖你十两,小坛子五两,你给我三百五十两银子就成了。” 噗—— 苍凌云觉得面前这人确实比兖州城内的闺阁千金有趣多了,明明就是喜欢银钱的,却又不贪得无厌。 “你这酒纵然卖上百两,搁在兖州也是有人买的,既然你诚心卖,那晚间的时候我让荀公公把银子送去给你。” “不了,我过来取吧,说好要给你送东西的,况且那酒还得从陈家村运来。”苏凝道。 “不急,索性我和皇兄要在舅舅府中住上几日。”苍凌云道。 苏凝愈发觉得卖给她没错,原本想着借此机会与苍凌云达成长此以往的生意,可到底没张口。 苍凌云也看出她的意思,不过她既然没开口,也就没有再多说。 “凌云,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你且问。” 苏凝摩挲着茶盏,眼神看向隔壁的船只,努了努嘴:“那陆水瑶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方才听你喊她陆云瑶。” 提及此人,苍凌云满脸的不屑。 “不过是军中副将的一个孤女,那副将为盛将军挡箭身死,临死托孤,没曾想我皇兄去盛将军府养病,被她钻了空子,一脸狐媚相,不就是想嫁与我皇兄,这不,死皮赖脸的跟着来南浔镇,说的好听是来打听将军的消息,这么久,她可是对将军的消息不闻不问的。” 苏凝听了大抵算是明白了,这陆水瑶是想借着齐王殿下上位,想一朝麻雀变凤凰啊。 “那她的名字又是怎么回事儿?” “能怎么回事儿,为了讨好我皇兄,惺惺作态,说是与我的名相冲,水瑶是我皇兄为她取得。”苍凌云更是不满,“当初盛将军收她做义女,怜她孤苦,想让她落入盛家族谱,改了姓,可人家说,不愿让将军为难,她是陆家的女儿,死也是陆家的人,为此,兖州城内可都夸赞她了。” 苏凝啧啧两声,这白莲花的段位忒高。 “其实啊,我心里可清楚的很,宫中不乏她这样的女子,我都见惯了的,偏我皇兄——” “这话怎么说?” “我也不瞒你,皇兄喜欢她,她对我皇兄也存了心思的,但你可晓得她为何不改姓?” “你方才不说她是陆家的人?” 苍凌云白了苏凝一眼,觉得她到底还是太单纯,自个说什么她都信。 “她一边想攀我皇兄的高枝儿,一边又想等盛将军的独子,偌大的盛将军府,将来可都是她一人主持大局,你说她能入将军族谱,和将军的独子成兄妹?” 苏凝心中大骇,不假思索道:“她怎么知道将军独子还活着,万一是黄粱一梦,那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苍凌云拧着眉头看向苏凝,“这事儿兖州城内无人不知,当年爆发吐血瘟,盛将军抛下待产的夫人义无反顾的去东莱求药,谁曾想,城内暴乱,那些贼子闯入将军府邸,掳了将军的妻儿,逃亡时,又怕拖累,就将将军的妻儿抛在山中,可惜,将军带人赶到时,夫人已经断了气,刚出生的孩子也不见踪影,山里也没有任何的尸骸,所以将军独子肯定还活在世上。” 苏凝闻言也明白了盛鸿这些年的不易。 当年肯定是陈老爷子上山时碰到了被撇下的娘俩,将陈永生抱回了家中冒充自己的孩子。 盛鸿又不曾见过孩子一面,哪里会认出,自然也就时隔多年都不曾找回。 苍凌云说完,见苏凝久久不回话了,便问她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觉得陆姑娘打的一手好算盘,她也不怕将军独子已然娶妻生子了吗?”苏凝淡淡道。 “她若介意这些,就不会跟着我皇兄来了。”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锦屏的声音,温榀夫妇从陆水瑶的船上过来了。 苍凌云开了门让他们进来,瞧着旁边的甲板上,画春正拦着陆水瑶,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请了温榀夫妇二人进内。 “苏大夫,齐王殿下的高热可退了?”温榀坐在一旁询问。 苏凝将实情告知他,又说了日后调理身子的方案,温榀夫妇自然是同意的,他们早就让这兄妹二人搬去府中住了。 “那什么时候可以搬?” “过两日,这几日天有些阴沉,海上的风也大,对齐王殿下出行不利。”苏凝道。 只要是对齐王有利,温榀夫妇自然愿意听她的。 第330章 海匪袭击 苏凝起身与众人告辞,下了船,就瞧见萧洛峰等人围了过来。 “温大人可有为难你?” 苏凝摇了摇头:“船上的贵人得了风寒,让我去看诊,没事儿的。” 闻言,七人帮这才松了口气,他们还以为苏凝是得罪了船上的人,温大人是押着她去赔罪的。 “萧大哥谢谢你们。”苏凝朝他们致谢。 几个汉子略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什么都没做,这声谢谢反倒让他们难为情。 “我先回铺子了,晚间你们过来喝胡辣汤,我开酒予你们喝。”苏凝朝着众人道。 一听有酒喝,这些汉子们更加高兴了,连声应了送苏凝离开了码头,转而继续呵斥码头上的苦工,哪有方才的客气模样。 苏凝回到铺子里,将齐王的身体状况同张广白说了。 张广白神色如常,也不指点她一二,双手背负便领着白术回了客栈,说是晚上再去她家中用饭。 苏凝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了一番,送了二人离开后才开始忙着铺子里的事情。 苏凝走后,陆水瑶又跑去苍凌云的船上闹了一番,直到苍凌云说要搬去温府留她一人在船上时,她才老实了些。 下晌。 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突然海浪翻滚,一层接一层的海浪拍打着码头,停泊在码头上的船也有些动荡。 苍凌云嘱咐了众人将碗盏和利器都收进箱笼里,免得掉落在地,伤了人。 远处一团黑云压境,狂风卷着海浪,湿咸的海水打在脸上,半盏茶后一道惊雷由远即近的传来。 码头上,七人帮正呵斥着苦工们赶紧将东西往回搬,又拿了油布罩在剩下的货物上。 “主子,怕是有暴雨,咱们是否该下船避避?”荀公公从主船出来询问苍凌云。 苍凌云瞥了一眼远处的黑云,“皇兄如何了?” “高热已经退了。” “先不动,你和锦屏去守着皇兄,将船舱内的窗户都关上,别让皇兄吹了海风。”苍凌云细心嘱咐,丝毫不慌乱。 “是,老奴这就去。”荀公公领命带着锦屏去了主船上。 因为风浪太大,船体不断的颠簸,好几个侍卫都险些摔倒在甲板上,见此,苍凌云一声令下,让众人去穿了蓑衣,好生守在甲板上。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 画春拦不住陆水瑶,也担心自家主子的安危,遂一同来到了苍凌云的船上。 “凌云,咱们下船吧,这么大的风浪,若是待在船上会有危险的。”陆水瑶站在她的身边道。 苍凌云眼神凌厉,“你若害怕,自行下船便可。” “凌云,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在生我的气,我这也是为了齐王殿下好,他的身子怎么能受如此颠簸?” “你又不是大夫,闪开!”苍凌云一把推开来人。 陆水瑶一阵娇呼跌倒在甲板上,“凌云,你生我的气,我不怪你,可咱们要为齐王殿下的身子着想啊,再待在船上,怕是会——” 她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势如破竹般直接朝着他们的船舷射来。 嗖嗖嗖—— 三箭齐发,容不得苍凌云再同陆水瑶多说一句话,那箭差点要了她的性命。 “画春,带着她进船舱内避避,所有人保护好主船,有刺客!”苍凌云朝着众人喊道。 码头上的人一听有刺客,先是一愣,而后瞧着远处的海面上漂浮着几条船,且上头扬起的是黑色的旗帜,不由大喊。 “是海匪,海匪来了!” “快去通知温大人,让他派兵来,码头上的铺子也让他们都关了。”萧洛峰朝着几个弟兄道。 七人帮顿时分开行事儿,且丝毫不乱,显然是经历过此事儿。 温榀留下来的人也迅速的跑回了府衙去通知。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惊雷。 甲板上,陆水瑶早早躲进了船舱内,吓得缩成了一团,拉扯着画春不让她出去。 画春与锦屏都是会功夫的,她若出去了,自己的安危怎么办? 画春甩不掉这陆水瑶,只能用武力解决,一个手刀下去,陆水瑶便晕了过去。 “主子,怎么办?”画春从里头出来。 怎么办?区区的海匪而已,她们可是有不少的侍卫,再说了,已经有人去通知舅舅了,不消片刻,舅舅便会带人来。 她们只需要守好皇兄的船便可。 “同我去主船,这里派人守着陆水瑶。”苍凌云从屋里取了长剑握在手中,带着画春下了船。 余下的侍卫则是护着里头晕过去的陆水瑶。 萧洛枫握着手里的长鞭,瞧着从船上下来的华服女子,手中提着剑,眉宇轩昂,不由一愣,但片刻后又恢复了冷厉。 眼看着那几艘船越来越近,不断飞来的箭射在码头上,甲板上已然插了不少的箭羽。 他们这群侍卫并没有带弓箭,又不能弃船离开,只能找东西抵挡着,饶是这样,还是有人受伤。 天色忽然黑了,海上雷电交加,那箭羽不再飞来,海匪的船只也停在远处不曾靠近。 画春瞧着远处的船只,低声道:“主子,您还是进去避避吧,外头交给奴婢。” 苍凌云却不肯,海匪突然停下,且不再发动袭击,着实有些奇怪。 “画春,你带领一队侍卫上船悄悄离开码头,从远处绕到后方。”这个时候,只要是停泊在码头附近的船都在逃离,而且她看的出来,这群海匪是冲着他们来的。 明显是她们的船太过招摇。 “是。”画春立刻领命,带着一队侍卫上了另外的船,趁着海上混乱,往远处行。 只是他们才刚离开,忽的远处一道火光袭来。 画春暗道不好,想要调转船头回去,可苍凌云却下了命令,让她带人去杀了那群海匪。 侍卫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训练有加,唯一不足的便是此行忘了带弓箭,这些海匪居然远攻,还采用火攻,可见是不擅近战。 否则也不会停在这么远的地方。 只要画春带人杀上船,他们便有救了,更何况——苍凌云回头看向身后的码头。 监工与侍卫都守着他们的船只,并没有离开。 第331章 形势逼人 程海与鲁老二带着兄弟迅速的去通知码头上的铺子,让他们关紧门户。 苏凝正捡了板栗和一坛葡萄酒,打算去码头,忽闻这消息,立刻返回去让方翠芝与马峥将铺子给关起来。 马祥也从码头上赶了过来,护着母子躲在铺子里。 “你快些进来,那海匪可不是闹着玩的。”方翠芝扯着还站在门口张望的苏凝。 苏凝瞧着码头上风雨欲来且还伴随着火光,眉头一蹙,将挎在胳膊上的篮子直接交给了方翠芝,拔腿就往码头上跑,来福立刻尾随在她身后。 “苏凝——”身后传来一声大喊,可惜人早就跑去了码头。 方翠芝跺了跺脚,让自家相公赶紧跟过去护着,万一出了事儿可咋办? 马祥嘱咐母子二人躲在铺子里,取了铺子里的柴刀直奔码头。 越靠近码头,苏凝越发的心惊胆寒,尤其是看到那一支支带了火的箭羽飞来时,她的腿脚软的不成样子。 “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添什么乱?”萧洛峰一把将人扯到身后躲着,夺过马祥手里的柴刀。 苏凝瞧着码头上的苦工都躲在这儿,眉头一蹙:“萧大哥,这么躲着不是办法,码头上的货物都会被烧了的。” 萧洛峰何尝不知,只是他们现在手无寸铁,且海匪都在海上,根本就不靠过来,纵使他们想冲出去拼上一拼,那也只是去送死。 “温大人马上就会带人来,你赶紧回铺子里去。” 嗖的一声,萧洛峰不等苏凝回话,一手直接压住了她的发顶,让她蹲下,只见一箭羽直接射了过来,险些射中苏凝的胳膊。 苏凝长吁一口气,瞧着船上的那些侍卫在奋力抵抗着,而主船上的苍凌云此刻也握着剑挥舞着,有些惊讶她居然会武功。 “萧大哥,你护着我去那艘船上,他们现在需要一个大夫。”苏凝瞧着船上有好几个侍卫都受了伤。 “不行,你一个妇人不能过去。”马祥十分严肃的扯着她的胳膊。 苏凝挣脱开他的桎梏,直接冲了出去。 萧洛峰咬牙,扛起一个麻包也跟着冲了过去,几步挡在她的身前,让她迅速的上了船。 苏凝躲在船舷后,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马祥则与众人躲在一处,急的不行,见他们安全上了船,这才松了一口气。 早在他们过来的时候,苍凌云便看见了他们,一边抵挡着飞来的箭羽,一边拉扯着苏凝进了船舱内,将手中的剑扔给了萧洛峰。 萧洛峰先是一愣,而后便与诸侍卫一块儿守着主船。 荀公公与锦屏瞧着来人,立刻迎了上去,“主子,外头这么乱,咱们还是弃船离开吧。” “凌云,本王的身子可以走,咱们离开,不能让外头的人为本王送了性命。”榻上的苍凌寒已经坐了起来,面色有些潮红。 苏凝一步上前,提了旁边的药箱子道:“齐王殿下不能出去,眼看着暴雨将至,你若淋了雨,这身子就彻底好不了了。” “皇兄,我已经派画春去攻打那些匪贼,你且安心在船上候着,苏凝说的没错,暴雨将至,他们的箭羽是不会对我们造成损伤的。”苍凌云安慰道。 荀公公也在一旁劝慰,苍凌寒这才打消了念头,忽的开口询问:“陆姑娘呢,她如何了?” “她在我船上,有侍卫护着,皇兄不必担心。”苍凌云有些不耐烦,这个时候,皇兄居然还想着她的安危。 苏凝将药箱子背上,拉扯着苍凌云站在一旁:“你护着我出去,让受伤的侍卫到后面的甲板上,我替他们去疗伤。” 药箱里有止血的金疮药,她不能眼睁睁瞧着他们血流不止。 “你紧紧的跟在我身后。”苍凌云从未想过苏凝居然有这番胆识,这若是换做旁的女子,早就吓得晕了过去。 甫一开舱门,狂风席卷而来,那带火的箭羽趁势而来,齐刷刷的射在主船上。 苏凝躲在苍凌云的身后,去到了后头的甲板上,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侍卫被搀了过来。 就算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看到伤情时,苏凝的脸还是白了白。 “你先忍住,我把箭拔出来。”苏凝望了一眼被射中大腿的侍卫,那箭头已经没入了他的肉中,且周边的皮肉还有些焦糊。 那侍卫闷哼一声,箭羽被取出,鲜血不住的往外流,差点让他晕厥了过去。 苏凝迅速的拿了纱布为他擦拭周边的血迹,好在没有伤及筋脉,否则这条腿就废了,上了金疮药,那侍卫已然站不起来,苏凝让他靠在一旁休息,探出了脑袋朝着前面张望。 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闪电,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的倾泻而下。 海上的箭居然也停了下来,且看着那船似乎在朝他们靠近。 但出奇的是,原本有四艘船只,忽然间只剩下三艘朝着他们过来,且他们的船靠近了那一艘船上。 苍凌云定睛一看,便知晓画春已然带人杀上了船。 “苏凝,你们先躲到我船上去。”这些海匪居然朝主船攻过来了,她不能让苏凝有任何的闪失。 萧洛峰立刻退下,同苏凝一块儿搀扶着那受伤的侍卫下了船,朝苍凌云的船上去。 他们刚下船,码头上,温榀已经带了不少的衙差赶来,各个手中都握着长矛与刀剑。 “给我好生护着主船。”温榀一声令下,直接带人上了主船,苍凌云退进了船舱内,警惕着外头的动静。 萧洛峰一脚踹开船舱门,发现里头居然躺着一个女子,眉头一蹙,上前查看,发现她只是晕了过去。 苏凝让侍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茶水朝着地上躺着的女子泼了过去。 凉意袭来,陆水瑶立刻惊醒。 “啊——”刺耳的尖叫声在船舱内响起,外头的侍卫立刻闯了进来。 “没事儿,你们在外头小心些。”苏凝冷着一张脸看向来人。 那侍卫立刻退了出去。 “你们怎么会进来,出去!”陆水瑶反应过来后,站起身朝着苏凝与萧洛峰冷喝,完全不似往日那般娇柔。 受伤的侍卫想起身出言与陆水瑶解释,可还没起身,那腿上的血又渗了出来。 陆水瑶瞧着他的伤口,吓得连连后退。 第332章 双双落海 “陆姑娘,你别怕,外头有我们护着,定然不会让你出事儿的。”那侍卫上前拱手。 陆水瑶哪里还顾得了旁人死活,一把推开侍卫朝着门口跑过去。 那侍卫被她一推,若不是有苏凝扶着,险些栽倒在地。 萧洛峰挡在船舱门口,脸色异常严峻:“你出去便是找死!” 外头传来侍卫的警戒声儿,海匪的船已然逼近他们了,渐渐传来打斗声。 陆水瑶的脸色一白,连连后退。 苏凝扶着侍卫坐下,看向陆水瑶:“你最好老实的待在这儿,或许能逃过此劫,若是妄动,你死了也就罢了,别牵连无辜的人。” “一个粗鄙妇人居然也敢教训我,你可知我是谁?”陆水瑶坐在上首,拿帕子擦拭着身上的茶水,满脸愤恨。 苏凝才不管她是谁,如今她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可不想为她平白丢了性命。 见她不回话,陆水瑶以为苏凝是惧怕了,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瓢泼大雨不断的拍打着,伴随着外头的厮打声,刀光剑影映在窗户上,颇为骇人,尤其是那一道道泼洒的血水,更让人发怵。 苏凝垂下眼睑不敢再抬头去看,唇色惨白,来福与萧洛峰守在门口,毛发倒竖,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呜声。 陆水瑶被来福的呜呜声弄得心烦意乱,忍不住拿起桌子上的茶盏朝着来福砸了过去。 茶盏应声而碎,来福猛的跳开,朝着陆水瑶就扑了过去。 陆水瑶吓得尖叫出声,引来外头的匪贼破窗而进。 坐在椅子上的侍卫立刻握起刀剑,想要与来人搏斗,只是他受了伤,堪堪被海匪一刀刺入了腹部,手里的刀掉落在地。 “苏大夫,陆姑娘,快逃!”那侍卫握着腹部的刀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将海匪扑入了窗外。 苏凝被眼前的一幕骇住了,来福骤然挡在苏凝的身前,咬着她的衣裳往外拽。 萧骆峰捡起地上掉落的刀剑,一手拽着苏凝就往外走。 陆水瑶吓得流了泪,顾不得旁的,连忙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来福走在前头,只要看着身穿黑衣拿着刀剑的人朝他们砍来的人就毫无顾忌的朝着他们扑上去。 萧洛峰则是一手拽着苏凝,一手提刀砍杀来福扑倒的人。 船上早已混乱成一片,苏凝咬唇定了心神,不敢肆意看倒在甲板上的那些横尸。 陆水瑶恨不得黏在苏凝的身后,让她替自己挡开所有的刀剑。 主船上的人更多,几乎所有的海匪都涌向了主船。 “先下船。”萧洛峰松开了苏凝的手,为她杀开一条血路。 苏凝拽着陆水瑶准备下船,可这陆水瑶居然是个软蛋,看着那横躺在甲板上的尸体,动也不动。 “你想死别拉着我。”苏凝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陆水瑶吃痛,双眸夹着一抹狠厉。 “赶紧下船!”苏凝冷喝道。 就在她们横穿尸体时,原本倒在地上的人骤然起身,直接朝着她们二人扑了过来。 陆水瑶吓得扑向苏凝,苏凝望着那刀剑的光影眉头一蹙,径直抱着陆水瑶跳了船,掉入了海中。 巨大的响声根本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来福一见苏凝落了水,顾不得撕咬,纵身一跃也跳入了海里。 海水冷的刺骨,耳鼻口腔中刹那间入了海水,让她睁不开双眸。 陆水瑶还死死的抱着自己的身子,不断的下沉。 苏凝唔唔唔了两声,示意她松开自己,否则两人都得死。 然而,陆水瑶就是死死的不松开。 忽的一道灰色身影入了海底,来福一张口,那獠牙便要咬上陆水瑶的胳膊,陆水瑶立刻松开了苏凝。 苏凝憋着气儿,半抱着来福的身子浮出海面透了一口气,猛的一个下潜,又去找陆水瑶了。 若不是她死死抱着自己,她早就带她浮上海面,哪里还需换气。 瞧着她渐渐下沉的身影,苏凝加快了下潜的速度,拽着她的手往海面上潜。 船上的那个海匪原本也想跳入海里,可当他看见海里居然有只狼在,哪里敢往下跳,他只怕一跳下去,那狼一口就能咬死自己。 苏凝让来福往码头上游去,带着陆水瑶立刻上了岸。 那些苦工们瞧着来福在码头上,又见苏凝带着一人上来,纷纷冲了出去,帮着她将陆水瑶抬到了安全的地方。 “苏娘子,快披上衣裳。”马祥将自己的衣裳脱了下来递给苏凝。 来福守在苏凝的身边,低声呜咽着,舔着苏凝手上的海水。 苏凝也顾不得旁的,连忙穿上。 外头有人看着,那群海匪只在船上与人厮杀,根本就没有下来,所以他们躲的地方倒也安全。 “苏娘子,她不会死了吧。”马祥问道。 苏凝套了衣裳,抬起陆水瑶的头,扒开了她的嘴,将污秽全都掏了出来,又摁了她的腹部,一口一口的海水从她嘴里吐了出来。 不一会儿,陆水瑶便悠悠转醒。 “醒了,醒了,苏娘子果真厉害!”几个汉子围着陆水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喊道。 陆水瑶一睁眼便见几个黑面粗糙的汉子,顿时尖叫一声,待看向苏凝的脸时候,一伸手便要朝着她打过去。 苏凝眼尖的捉住她的手,这女人居然敢恩将仇报,还想打自己,她就不该救她。 “苏凝,你居然害我落水,我和你没完!”陆水瑶甩开她的手,红着眼眶。 身边的一群苦工们见此,顿时都不乐意了。 “你这姑娘好不讲理,我们苏娘子好心救你,你居然还敢打人。” “就是,就是,若不是我们把你抬过来,你能活着?” 原本有人觉得她是个姑娘家,落了水脸皮薄,要脱下衣裳为她挡挡,可瞧着她一醒来居然这番模样,哪里还有人出手递给她衣裳。 “苏娘子,码头上不安全,我们护送你回去。”众人围着苏凝,不再管陆水瑶了。 苏凝摇了摇头,朝着外头瞿了一眼,船上已经快结束了,温大人带来的衙差与那些侍卫明显已经占了上风,且画春也带人过来了,那些海匪逃的逃,死的死,半分好处也没捞着。 第333章 你不配见他 马祥拽着苏凝,不让她出去,自个带人先去探查一番。 萧洛峰也受了些伤,不过却不打紧,瞧着马祥带着人过来,立刻下了船:“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们替苏娘子过来看看,那些海匪……”马祥眼神飘向了船上。 只见那些侍卫正齐齐将那些海匪的尸首扔下船去。 “都死了,你们别过去。”萧老大冷声道。 马祥立刻跟着他返回。 “萧大哥,船上的人怎么样?”苏凝起身询问,见他身上几处刀伤,不由蹙起了眉头,“有没有伤着要害?” “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船上还在收拾残局,你等会再过去。”萧洛峰咬着一口银牙,从没想过海匪居然敢这个时候来码头肆掠。 苏凝自是不会此刻前去添乱,毕竟那船上还横亘着不少的尸首,万一再来个诈尸的,她可不敢保证自己命大逃过一劫。 然而,她能这般想,陆水瑶却不这般想。 不等他们说完话,径直冲出了人群,朝着主船上飞奔而去。 苏凝暗叹一声,同马祥交代了些事情,迅速的追了过去。 萧洛峰带着人收拾着码头上的残局,拔出那些箭羽,马祥则是回了铺子里报平安,并让方翠芝煮些姜水。 海上的风雨冲刷着甲板上的血迹,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海里那些漂浮着的尸体也渐渐的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周遭的血水。 画春瞧着自家主子的衣裳上沾染了血水,立刻便要脱了自己的衣裳替她遮掩几分。 苍凌云不让她脱,并嘱咐众人快些收拾残局,转身就瞧着苏凝与陆水瑶朝着主船上走了过来。 见她们如此狼狈,苍凌云吩咐画春带她们回船上换衣裳。 苏凝自然愿意的,顶着这么大的风雨还浑身湿透,她早就冷的直打牙禁,偏偏陆水瑶死活要见苍凌寒一面。 苍凌云居高临下,发髻黏在脸颊上,双眸里夹着一抹杀意,直接拔出了尸首上的刀剑指着陆水瑶,“你不要脸面,我皇兄还要,如此模样,也敢去污了我皇兄的眼?” 陆水瑶喜欢穿白衣,衣裳打湿后那身子可不就玲珑尽现。 “定安公主这是要让我死在你刀下,你可知盛将军知道结果会如何?”陆水瑶从未如此被人羞辱过,紧咬着唇瓣,双眸死死的盯着那刀剑尖。 苏凝不想再耗下去,朝着船上的画春喊道:“能先带我去换身衣裳吗?” 画春下了船领着苏凝去了自家主子的船舱内,至于陆水瑶,直接一个手刀劈了过去,居然敢让自己主子为了她淋雨,她也配? “带她回自己船上,画春你看着她。”苍凌云收回了手中的剑,转身进了船舱内。 苏凝搓着身子,瞧着前头的画春如同抗麻袋一般扛着陆水瑶去了她的船,一个箭步直接跳上苍凌云的船,替自己打开了舱门。 船舱的窗户已经被重新安好,挡住了外头的风雨,画春从一旁的箱笼里翻了一套衣裳,忽的又换了一套。 苏凝在旁打了个喷嚏看在眼里,“你家主子比我高,锦屏的身量与我差不多,可否借她的穿穿。” 她实在冷啊。 画春立刻去取了锦屏的衣裳过来,同时拿了干爽的帕子递给苏凝。 苏凝躲在边上的屏风处换了衣裳,拿帕子攒着头发。 她出来的时候,画春也换好了干衣裳,且见她穿着蓑衣要出去,苏凝连忙唤住她。 “苏娘子还有事儿?”她得过去看住陆水瑶。 苏凝指了指她身上的蓑衣,“可否给我一件,我去看看你家主子有没有受伤。” 闻言,画春转身又去拿了一件递给了苏凝,且还低声道了谢谢。 苏凝穿上蓑衣,打开舱门,瞧着外头的侍卫已然没有之前的人多了,这一战肯定也死了不少侍卫。 “你们有没有受伤,赶紧轮流去换衣裳吧,一会儿去我铺子里喝碗热姜汤。” 那些侍卫们本就是奉命前来保护定安公主与齐王殿下,他们的生死哪里会有人在意的,乍然听到苏凝的话,冰冷的身躯里整颗心都热了。 “多谢苏娘子关心,我们都是小伤不打紧。” “小伤也要多加注意,先去把衣裳换了,我去同定安公主禀明,她不会怪你们的。”苏凝下了船朝着主船上去了。 身后那些侍卫依旧守在船上岿然不动。 雨水打在蓑衣上,不一会儿下摆就湿透了。 苏凝朝着守在主船上的侍卫询问能否上船,那侍卫转身去通禀,片刻之后便请苏凝上船进了舱内。 苏凝取下蓑衣搁在一旁,下摆滴着雨水,朝着众人行了一礼便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苍凌云身上披着的是齐王的衣裳,下摆处滴着的水比苏凝有过之而不及。 “公主先回去换身衣裳,马车一会儿就到。”温榀朝苍凌云开口。 苍凌云捧着锦屏递来的热茶,看向榻上的的皇兄,眼里满是担忧:“外头风雨未停,还是等等吧。” “不能再等了,万一那剩下的海匪带人再来,恐怕咱们未必能抵挡。”温榀一拍桌子,愤然起身。 若是二人出了事儿,他如和向齐贵妃交代。 “舅舅。” “温大人,不如等雨停了再走?万一齐王再次染了风寒可不大好。”苏凝在旁开口。 “舅舅,为了皇兄,还是等雨停了吧,我让侍卫看守着不会有事儿的。”苍凌云道。 苍凌寒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望着众人:“本王的身子没事儿,这点风雨根本无碍,凌云你先同舅舅回府,那些海匪不敢再来。” “皇兄——”苍凌云哀怨的唤了一声,她怎么可能会留下皇兄单独在船上,要留也是一块儿留下。 瞧着他们兄妹二人如此,温榀只好妥协,等风雨停了再离开。 为此,他们全都守在齐王的身边。 “我让方嫂子在铺子里煮了姜汤,公主让侍卫们轮流值守,换了干爽的衣裳去喝碗姜汤,驱驱寒吧,他们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到时候倒下,更无人值守。” 苍凌云让身边的锦屏出去传了话。 第334章 雨过天晴 然而,海上的狂风暴雨根本就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温榀有些坐立难安,船舱内已经燃了油灯。 南浔镇上的百姓们也都关门闭户,根本不敢迈出家门一步。 油纸伞下,祖孙二人相携急急的朝着码头赶了过来。 瞧着苏家糖水铺里传来的灯火,心下稍安,快步走了过去。 里头坐着三三两两的侍卫,捧着一碗姜汤咕噜噜喝了,又一人喝了碗胡辣汤吃了个番薯便披上蓑衣前往码头,换下一批侍卫来。 “苏先生,您怎么带着仲怀过来了?”方翠芝与马祥在铺子里收拾着碗筷,瞧着来人,一时间有些诧异。 苏清河与陈仲怀在铺子里没瞧见苏凝的身影,顿时慌了。 “我女儿人呢?” 马祥立刻上前安慰:“苏先生,苏娘子她在码头船上,有温大人在不会有事儿的。” 不等他话音落下,苏清河已经牵着陈仲怀赶至了码头。 经萧洛峰引见,侍卫的通传后,祖孙二人方上了码头的主船上。 陈仲怀一进船内,来福立刻起身朝着陈仲怀摇着尾巴,陈仲怀顾不得它,朝着苏凝扑了过去。 “娘——” “爹,你们怎么过来了?”苏凝起身拥着孩子看向苏清河。 苏清河瞧着自家女儿毫发无损,只是脸色有些不大好,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我们在家中听说码头上闹海匪,怕你出事儿便过来了,跟我回去吧。”苏清河压低了声音对着苏凝道。 苏清河一进来,便已然发现屋里坐着的人,只是他太过担心女儿,所以便忘了规矩礼法。 “见过温大人,还请温大人让我先带女儿回去。” 温榀抬了抬手,看向苏凝:“你先回去,等齐王殿下到了本官府上,本官再派人去接你。” 苏凝见船上也没自己的事情,索性便点了点头跟着苏清河离开了。 路过自家糖水铺时,瞧着里头坐着几名侍卫,苏凝朝着马祥夫妇叮嘱了一番,又得了那些侍卫的谢意,便回去了。 水巷里。 大雨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苏清河撑着油纸伞,瞧着自己女儿抱着孩子走在前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视线瞥向了身边跟着的来福。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所有的事情都一个人扛着。 “娘亲,回去我也给你熬姜水喝。”陈仲怀双手紧紧的搂着苏凝的脖子,一头扎在她的脖颈处,眼角湿润。 苏凝一手执着油纸伞,一手抱着他,声音柔柔的应了。 甫一到家门,便瞧着院子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白术执着油纸伞一脸着急。 “你可算回来了,让我家老爷担心死了。”白术瞧着苏凝一家三口回来,心里长吁了一口气,总算人没事儿。 马车上的人听到声音立刻掀开了帘子便要下来,白术伸手去扶住了他。 “师父,白术,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苏凝上前道。 张广白上下的打量了她一眼,立刻开口:“回来就好,赶紧进屋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想着她经历了这一遭定然也需好好歇着,张广白便没有跟着她进屋,领着白术回了客栈。 苏凝瞧着那消失在巷子里的马车,心里温暖如春,在这个世上有这么多关心自己的人真好。 进了家门,陈仲怀带着来福去厨房里烧热水,直接将晌午留下来的大鸡腿毫不吝啬的给了来福,摸着它的毛发喃喃低语。 来福凑在灶台前,身上的毛发渐渐干爽,咬着那大鸡腿,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似是在回应些什么。 苏清河与苏凝对坐着,想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开口问她关于在船上发生的一切。 “爹,您放心,我没事儿的。”苏凝出言道。 “凝儿,这南浔镇不止你一个大夫,实在不行就——”苏清河不想女儿与皇室中人掺和在一起。 他怕女儿终究落得个同张广白一眼的下场,张大夫幸有皇上作保,可她女儿日后能有谁为其求情,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他是万万不能—— “爹,您比女儿更晓得这苍云国,皇上以仁孝治天下,太子早早设立,成年的皇子都各自封了王爷,齐王殿下他只是个病人,我是大夫,若旁人能治好他的病,女儿自是不插手,但既找到了我——” 苏凝的话还未说完,苏清河猛然起身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 “爹,我——”苏凝起身欲要追他。 苏清河一脚迈出门槛,忍不住低声道:“你自小就主意正,从前为爹嫁入老陈家,现如今也是,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爹自是支持你的。” “爹——”苏凝红了眼眶。 厨房里。 陈仲怀已经将热水给烧好了,姜汤也熬了,还贴心的放了些白糖在里头,护着热热的姜汤就往苏凝房中奔去。 “娘亲,姜汤好了,你快喝。”陈仲怀将姜汤放在桌子上,一抬头便看见自家娘亲的眼角红红的。 “娘亲,你是哭了吗?” “没哭,就方才雨水进了眼睛里。”苏凝将孩子捞入怀里,让他坐在自个的腿上,一手拿起碗里的勺子喝了一口。 “你也来一口。”苏凝将勺子放在陈仲怀的嘴边。 陈仲怀摇了摇头:“我都已经喝过了,娘亲快尝尝,我放了糖的,不辣嘴。” 姜汤很甜,很暖,丝丝沁人心。 海上的风雨一夜都未曾停过,温榀在船上亦是守了一夜不肯离去,直到翌日天明,太阳从雾霭中露出光亮,船上的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薛如兰早早就备好了马车,里面垫好了褥子,整个车厢都密不透风,生怕寒气进了车里,为此还放了一个手炉,让自己女儿牢牢焐着。 码头所有的人都退至一旁跪着,温榀带着侍卫在前面领路,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狐裘大氅的男子,那男子与身边的女子长相一致,身子骨却比不了那女子。 “陆姑娘人呢?”临上马车前,苍凌寒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妹妹。 苍凌云顿时冷了脸:“她在后面的马车上,画春在照顾她。” 闻言,苍凌寒这才入了车内。 第335章 亲人 一进马车,温媪便将手里捧着的手炉递了过去,朝着苍凌云的怀里挤了又挤,望着对面的苍凌寒。 虽说都是同一张脸,但温媪还是觉得苍凌云更有英气,是她心里的女中豪杰,她曾对齐贵妃说过,自个将来长大了要变成像表姐这样的人。 “媪儿今日没去无涯书院?”瞧着小丫头难得穿了粉色衣裳,苍凌寒眉眼里带着暖意,纤弱的手指摩挲着暖炉。 温媪撇嘴:“昨儿个一场暴雨,先生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就让我们沐休了。” “那媪儿今日可有什么打算?”他知道这小丫头是闲不住的。 只见如葡萄似的黑玉珠子滴溜溜的在眼眶里转个不停,那双髻因着她摇头晃闹来回的摆动着。 “本打算找仲怀、远敬他们一块儿去香山的,但要陪着娘接你……”温媪耸了耸肩,一脸的幽怨。 苍凌云与苍凌寒被她的小模样逗弄的笑了。 苍凌云摸了摸她的小脸:“那仲怀今日或许会来府上,你说若是他见了你这模样,会是什么表情?” 啪—— 温媪毫不客气的打上了苍凌云再次伸过来的罪恶之手,她要收回对齐贵妃说过的话了,自个长大了绝对不能像表姐这样。 瞧着她鼓着一张包子脸,气呼呼的站起身,苍凌云自知触到了她的小逆鳞,连忙出言讨好,这才使了她气消。 因着有温媪的陪伴,时不时从马车里头传来欢声笑语,温榀听得手下回禀,倒也松了口气。 之前他还怕齐王与定安二人坐在马车里会闷,如今有女儿在里头陪着,不由伸手握住了薛如兰的手。 薛如兰覆上他的手朝他露出温婉的笑。 南浔镇离兖州远,媪儿自小便没拘着她,自是与兖州那些孩子不同,更何况他们还是亲人,自然与旁人不同。 然,有人欢喜有人幽怨。 队伍后头的一辆马车里,画春绷着一张脸完全漠视坐在对面咳喘不停的陆水瑶。 陆水瑶眼中都快喷出火来,她为什么会得了这般严重的风寒,还不是因为画春,她将自个抗回了船里后,根本就没给自个换衣裳。 半夜里醒来后,不仅脖颈后一阵疼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衣裳全是湿的。 为此,御医们半夜为其看了诊,难免有些埋怨陆水瑶不让人好生歇着。 陆水瑶有苦说不出,只能生生的咽了这口气,但对于画春那是打心眼里恨得牙痒痒。 但,好在她能跟着齐王去温府,只要她见了齐王殿下,就一定会让这画春好看。 “咳咳咳——”陆水瑶捂着帕子又是一阵低咳。 画春朝着马车外头坐了坐,避她避的如瘟疫。 陆水瑶的脸上更是青白交加。 南浔镇上的百姓退至一旁,瞧着马车进入了温大人的府邸,不由议论纷纷,猜测着里头坐着的是何许人。 苏凝按部就班,早早到了铺子里,瞧着那路过的队伍时,也松了一口气。 方翠芝翻转着手里的包子皮,几个褶子捏在一处,“总算是走了。” 听着她的口气,苏凝忍不住揶揄:“方嫂子,你这是盼着他们离开。” 铺子里也都没有外人,方翠芝嘀咕道:“他若是在再这码头上住着,咱们的生意还要不要做啊,你没瞧见这几日咱们铺子里的人都少了许多,那码头上的工人可都是提心吊胆的干活,生怕扰了那贵人。” 苏凝点了点头,她这话是没错的。 昨儿虽说经了海匪,但有温大人带人赶走了那些海匪,码头上的铺子便照旧开了起来,街上渐渐的人多了起来。 萧洛峰领着兄弟几个查看昨夜的损失,一一记录在案,等会报给对应的船商。 一锅煎包在说话间已然包好,方翠芝擦了手去生炉灶里的火,苏凝继续包着剩下的,待完成后,也去熬了胡辣汤。 她们如今一早上能卖两锅的水煎包,二十个番薯和一大锅的胡辣汤,板栗是渐渐的没人再买了。 苏凝也想好了,这剩下的板栗可以存起来,到时候挑个日子去南浔镇的集市上卖。 码头上的人大多是靠吃食饱腹的。 不一会儿,铺子里就进了不少人,昨日他们护着自己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苏凝将炉灶里烤好的板栗全都一股脑送与他们吃。 “昨天多谢大家了。”苏凝朝着众人道谢。 那些壮汉们皆是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要了早饭便挨在一处吃了起来。 至于那板栗,每个人都只拿了少许揣在兜里,剩下的都不再拿了。 忙活了一早上,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苏凝便与大伙儿坐下来用早饭,并说了往后铺子里就准备卖酒了,规矩是之前就定好的,每个人不能超过三盏,这酒便由马峥为客人倒。 定价为五十文钱一盏,苏凝只放了一翁在铺子里。 眼瞅着快月底了,方翠芝有些担心。 “之前说的烤番薯干,我瞧着码头上的人买的也少,月底杨家村的人送来,咱们要怎么卖?” 苏凝早早就已经想好了:“马大哥他什么时候出海,等他出海回来了,能不能请他帮我们卖炒货?” 闻言,马峥抢先一步道:“我爹下月中旬才出海,月底回来。” “那感情好,码头上若是不忙了,我们去租一个小贩车,让马大哥推着车去卖炒货。”苏凝道。 方翠芝却摆了摆手:“哪里就要车了,家里有篓子,拿个扁担挑着,走街串巷的叫卖,用不着咱们跟着。” “对,娘说的没错。”马峥十分同意,这事情他们以往卖鱼的时候做过。 拿扁担挑着比推车方便多了,有些户人的巷子根本就容不下贩车过。 苏凝瞧着母子二人一点都不心疼马祥的样子,不由笑了笑,这事儿也就跟着定下了,等番薯干送来,什么时候马祥不去码头了,便让他去卖炒货。 方翠芝与儿子收拾着碗筷,笑得合不拢嘴,这些时日,他们母子二人跟着苏凝做买卖,虽说起早贪黑,但活计轻松又不受人欺负,还赚得口袋满满的,自然是心满意足的。 第336章 入住温府 温府。 整个府邸里的小厮丫鬟们全都毕恭毕敬的,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更不敢轻易抬起头去窥视来者是何模样。 府里的管事儿与后院里的常妈妈早早等在门口。 瞧着府邸里的马车到了跟前,身后两个机灵的小厮立刻搬了脚凳过去,常妈妈本想扶着薛如兰下马车,可当她看见温榀也在车里时,便没有伸手了。 温榀亲自扶着薛如兰下车后,引领着苍凌寒先行进了府邸里,荀公公则是招呼着身后的御医们赶紧跟上。 剩下的人则是交给了薛如兰安排。 苍凌云下了马车想要伸手去抱温媪,温媪纵身一跃跳下马车,险些吓坏了薛如兰。 常妈妈紧随着薛如兰上前,朝着苍凌云福了福身子。 苍凌云示意她不必多礼,视线停留在身后的马车旁边,陆水瑶正巧从马车上下来。 “咳咳咳——”一阵急喘的咳嗽声渐渐走近。 锦屏立刻挡在来人跟前,拦着陆水瑶不让她上前:“陆姑娘病了还是不要再上前,免得过了病气。” 陆水瑶隐忍着心中的怒火,降下姿态后退一步:“水瑶明白,只是想过来感谢夫人能够留水瑶在温府,否则水瑶孤苦无依,恐怕在船上病逝都无人知。” 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画春,言外之意十分明显。 画春低头不语,恍若未闻。 薛如兰打量了一眼陆水瑶,柔声道:“陆姑娘您怎能这般轻贱自己,盛将军收你为义女,怎生孤苦无依,你这般说岂不是寒了盛将军的心?” 陆水瑶心中微惊,想要出言辩解一番,自己并非方才她所说的意思,可薛如兰根本就不给她任何的机会。 “厢房都已经准备好了,陆姑娘且随我们入府,一会儿请大夫来给陆姑娘诊治,万万不会让陆姑娘受委屈的。” 常妈妈上前替画春与陆水瑶接了行囊。 苍凌云看着舅母三言两语便说的陆水瑶哑口无言,心中不由佩服万分。 陆水要恼恨的跟在众人的身后,方才在温府门外,她本就瞧着附近驻足着三三两两的百姓,想诉说一二,好让外头的人知晓自己的委屈,万万没想到这温夫人看起来柔弱,却是个厉害的角。 二进的宅院,不大不小,东西又各有两跨院,为着齐王着想,薛如兰与温榀商议过后,早早就将东跨院收拾出来,单独做为齐王养病的院子。 西跨院里。 前后两进的宅院,前头便是苍凌云的厢房,绕过曲折连廊,穿过一扇月亮门,后面的一小院便是陆水瑶的住处了。 常妈妈将包袱重新还给了画春,朝着二人福了福身子:“两位姑娘好生歇着,一会儿会给姑娘们指派两个丫鬟和四个小厮过来伺候着。” 陆水瑶望着这小院子急了:“常妈妈,能不能给我安排到别的住处,这里,这里不适合我养病。” 前面便是苍凌云的住处,有她在前头镇守,她如何能出了这西跨院,更别提日后去见上齐王殿下了。 闻言,常妈妈原本和蔼的脸上露出一抹冷厉:“陆姑娘这是嫌弃我们温府了,我们老爷勤俭爱民,虽说这院子不大,但这西跨院可是咱们府里主子住的地方,如今让与了你,你倒还嫌弃?”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常妈妈,我就是觉得这么好的院子,我一个外人哪里能住的了,还是让我搬出去吧。”陆水瑶上前扯住常妈妈的衣袖,咬着唇瓣佯装委屈。 常妈妈的脸色恢复如初,拍着陆水瑶的手:“瞧着姑娘人美心善,就放心的住下吧,缺什么少什么,派人来传个话给老婆子就成。” 陆水瑶是有苦说不出,只能点了点头,末了还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玉镯递给了常妈妈,常妈妈推辞了一番便收下了。 画春整理着自己的行囊,将一切看在眼里,嘴角难得勾出一抹笑。 “常妈妈,放两个丫鬟在院里伺候就成,小厮就不必了。” “画春姑娘还是如往年般能干,成,听你的。”常妈妈一拍大腿,不给陆水瑶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那身影快的让人咂舌。 院子里没了旁人,陆水瑶说翻脸便翻脸,捂着胸口上前呵斥:“画春,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我自个打扫这院子?” 她在将军府都不曾受过这么多的委屈。 画春将自己的行囊整理好,在旁边的抱厦里铺了自己的床榻,一把刀剑横亘在桌子上。 啪的一声将陆水瑶吓了一跳。 “你、咳咳、你想干嘛?”陆水瑶有些发怵的往后退了一步。 画春挽起衣袖:“陆姑娘放心,夫人安排您在住这儿,也是为了您的病情着想,粗活我来做,两个丫鬟伺候您就成。” 往年,她们也曾陪着主子来这温府住过,粗活都是她在做,伺候主子的事情便由锦屏做,所以,这府里的人她们都一清二楚。 若真的让那四个小厮来,只怕依着陆水瑶往日的手段,恐那四个小厮会被陆水瑶的皮相所骗。 至于丫鬟么,丫鬟不能出西跨院,伺候人无妨的,况且她不想伺候陆水瑶。 陆水瑶咳的半张俏脸都红了,生生被那把剑吓得说不出话来。 前头院子里。 常妈妈将手里的玉镯递上前去,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夫人,那陆姑娘心眼不实,咱们要好生提防着些。” 苍凌云坐在薛如兰的身侧,看着那质地上乘的玉镯,冷哼:“她倒是舍得这玉镯。” “怎么,你认识?”薛如兰打量了一眼。 “当年兖州城陆公子送与她的及笄礼,怎么不认识?” “夫人,那咱们——” “好生让人伺候着就成,要什么就给什么,只要她不闹事儿。”薛如兰将镯子扣了下来。 “是。”常妈妈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温媪在旁坐着好生无趣,便想回自个房里,可偏偏被薛如兰拘在这里陪着苍凌云说话。 等听着她们聊到苏凝的事情后,又顿时来了兴致,在旁老老实实的待着。 第337章 入府施针 东跨院。 荀公公让府邸里的小厮们赶紧将床铺好,又将那火盆里的炭火拨旺,这才转身替苍凌寒解开了身上的披风。 温榀再三叮嘱了这些伺候的人,方与苍凌寒道:“齐王殿下若是缺什么,就让荀公公来告诉微臣,一会儿微臣就派人去寻苏凝过来给您诊脉。” 苍凌寒点了点头,嘱咐荀公公亲自送他离开后,这才去了榻上歇着。 荀公公送了人回来,不忍打扰,便唤了人离开。 “荀公公,陆姑娘可安顿好了?”榻上的人缓缓开口。 荀公公关门的手一顿:“回殿下,就在西跨院。” 屋里没了旁的动静,荀公公这才关了房门,守在外头。 随行的御医则是住在隔壁的厢房里,侍卫也将整个东跨院围得水泄不通。 临近晌午。 苏凝与方翠芝母子二人打了招呼便回了水巷。 今日孩子沐休,苏清河却还在无涯书院教书,所以家里便只留了孩子和来福在家里头。 来福趴在院子里晒着暖阳,忽的听到外头的脚步声,立刻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陈仲怀也放下了书,前去开门。 “娘。” “我回来了。”苏凝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跟着他进屋。 “娘,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看。”陈仲怀小跑着回了自个的屋里。 苏凝卷起了衣袖朝着厨房里去,准备做晌午饭。 “娘,你看,是爹给咱们的信。”陈仲怀将背在身后的信封朝前一递。 苏凝切菜的手一顿,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 “这真是你爹写给咱们的信吗?” 陈仲怀重重的点了点头:“早上的时候,有人送过来的,我还给了他两文钱,让他以后若是再有信就快快送来。” “先收起来,一会儿咱们吃了饭再看。”苏凝继续切着菜。 陈仲怀依言将信搁在了苏凝的屋子里,陪着她在厨房里说着话。 等苏清河回来时,苏凝已经将饭菜做好了,陈仲怀将信的事情说给了苏清河听,苏清河心里也踏实了些。 只要有信来,那就说明陈永生一切都好。 一家三口正用着饭,外头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来福顿时冲了出去,朝着外头叫唤了两声。 “苏娘子,我是温大人府上的管事儿,特意来寻苏娘子过府一趟。” 一听外头的声音,苏凝便起身去开了院门,见着外头的马车确实是温榀府上的,便知道他的来意。 “请先进来等等,我去拿些东西。”苏凝开门迎他入内。 那管事儿的瞧着这院子里有只凶神恶煞的狼,哪里敢踏入,讪讪的侯在门外。 苏凝去提了早早就准备好的药箱,望了一眼陈仲怀:“你要跟我去吗?” 陈仲怀正帮着收拾碗筷,瞥了一眼苏清河,瞧着他点头了,立刻牵着苏凝的手同她一块儿上了马车。 母子二人刚上马车,管事儿的便要坐在外头,谁曾想来福纵身一跃,直接坐在了他的位置上,为此险些吓得那车夫摔在地上。 “苏娘子,这,这狼能不能……”原谅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把狼当成狗来养。 苏凝挑开了帘子,推了推来福的身子,来福不情不愿的跳下了马车,跟在边上。 好不容易一路到了府邸门口,车夫和管事儿的摸了摸脑门上的汗水,请了苏凝母子二人进了府里,来福继续尾随在身后,吓得府里的人退避三舍。 “苏娘子,请随我来。”管事儿的领着苏凝去了东跨院。 苏凝牵着陈仲怀,回头瞪了一眼来福,让它收敛些。 来福依旧昂首挺胸的走在母子二人身后,那双幽绿的竖瞳环顾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只要谁敢扑过来,它就朝谁扑过去。 等到了东跨院,侍卫见着来人,皆是齐声唤了“苏娘子”,将苏凝吓了一跳。 “苏娘子,我就不进去了,这小公子让老奴领着他去西跨院吧,我们夫人与贵客在西跨院说话。”管事儿的同苏凝道。 陈仲怀也十分懂事儿道:“娘,我带着来福去西跨院找温媪,您去给人看病吧。” “那你乖乖的,我一会儿过来找你。” “嗯,娘放心。”陈仲怀揪着来福毛茸茸的耳朵,不让它跟着苏凝进去。 管事儿的瞧着孩子揪着狼的耳朵,那狼立刻亮出了獠牙,心一惊,险些吓了半副魂走。 苏凝上前敲了敲房门,里头探出熟悉的面孔。 “荀公公!”苏凝朝着荀公公行了一礼。 荀公公立刻开门扯着她进来,生怕外头的冷风蹿入了屋里。 温榀坐在一处的椅子上,瞧着苏凝背着药箱来,也不让她行那些虚礼,尽快的为苍凌寒诊治。 苍凌寒半靠在床榻上,一手正握着书,见她走近,便将书放下:“苏大夫来了。” “见过齐王殿下。”苏凝端了矮凳坐在榻前,将药箱搁在一旁,从里头拿出了帕子。 苍凌寒伸出手腕搁在她的面前,见她将帕子覆上,半垂首,便好生打量了起眼前的妇人。 巴掌大的脸颊因为一冷一热略有些潮红,发髻上只插了一支木钗,粗制布裳配着半成新的夹袄,明明这般朴实无华,却生生让人移不开眼。 苏凝收回了手,温榀立刻上前询问病情。 “齐王殿下的风寒已经大好了,我再为殿下施一次针,下晌将药膳方子写出来,劳烦大人让府里的厨子按照方子做给殿下吃。” “好。”温榀自然是应了的。 苏凝瞥了一眼荀公公,荀公公不解的看着苏凝。 “咳咳咳,劳烦荀公公为齐王殿下宽衣。”苏凝重重的咳了一声,她方才都说了要施针,怎的还不明白,非要自个说出口。 她倒是无所谓啊,可这榻上的人面子薄,她怕齐王殿下会多想啊。 荀公公立马为苍凌寒宽了上衣。 苍凌寒趴在榻上,背上那股子似有若无的凉意如上次般游走在背部,让他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苏凝施完了针便嘱咐屋里的炭火要一直燃着,偶尔也得通通屋里的风,末了,才将药膳方子写下,交给了温榀手中。 第338章 你是温媪的妹妹吗 半个时辰后,苏凝拔了银针,荀公公这会儿倒是十分有眼力劲儿,早早的备好了帕子递了过去。 苏凝自是退了出去,与温榀说了去西跨院。 “殿下可觉得如何?”苏凝走后,温榀上前询问。 苍凌寒的鬓角有些汗湿,面上虽看着虚弱,但实际他自个却知晓的最为清楚不过,每次苏凝施完针,他就觉得浑身舒坦,仿佛多年郁结的心突然打开了一般。 “甚好,让宫里的御医回去向母妃复命吧。”苍凌寒阖上眼。 温榀便与荀公公退了出去。 西跨院。 陈仲怀被管事的领到门口,常妈妈便出来迎接了,见着孩子领着一头狼,若不是有自家小姐提醒,她也只怕被吓了一跳。 “你是温媪的妹妹吗?”陈仲怀眉头一蹙,瞅着面前穿粉裳的小姑娘。 这模样未免太像了些,难道他们家里的人都是双生子,齐王殿下与定安公主是,她和温媪也这般相似。 常妈妈本想提醒这就是他口中的温媪,可却被温媪给生生打断了。 “常妈妈,你快前面带路,别怠慢了我兄长的挚友。”温媪脆生生的开口,推搡着常妈妈往前走。 陈仲怀瞧着那抹小身影,眉头蹙的更紧了,这性子怎么也一样? 不过,他不曾听过温媪提起过自己有个妹妹呀。 “小姐,您得让小公子跟上咱们。”常妈妈隐忍着笑,指着站在院门口的陈仲怀。 温媪一转身,朝着陈仲怀走了过去,欲要扯着他的手往里进,却见陈仲怀避开了自己的手,且还后退了一步。 “男女有别,我跟在你身后就是。” 温媪小脸一皴,暗骂了一声呆子,正要收回手,却被来福猛的舔了一口。 “来福,温妹妹,你别怕,来福它——” “咯咯咯——”温媪笑的花枝招展,果然是个呆子,来福都认出了自己,他还没认出来。 “温妹妹,你不怕?” 温媪挑眉,高昂着下巴:“有什么好怕的,来福又不随便咬人。” “你怎么知道?” “哥哥同我说的啊,哥哥还同我说了好多关于你和岑远敬的事情了。”温媪小手叉腰,大有一副我都知道的表情。 陈仲怀有些迥然。 常妈妈适时开口:“小姐,外头风大,还是迎了小公子进屋里说话吧,里头都备着糕点茶水。” “快走,快走!”一听有糕点,温媪立刻拽着陈仲怀的手飞似的奔去了厢房里。 陈仲怀被她猛地一拉,险些绊倒,惊得常妈妈在后头追着喊着慢点。 来福也跟在旁边追闹个不停。 进了屋里,温媪这才撒了手,扯着陈仲怀坐在椅子上,将自个的茶水推给他。 “仲怀,你快喝口茶暖暖身子,锦屏再给我倒一盏。” 她自顾自的说着话,却没发现陈仲怀却冷着一张小脸。 “温妹妹,纵然你是温媪的妹妹也不该这般。”说着便起身朝着座位上略有些吃惊的薛如兰拱手赔礼,“夫人,我是温媪的同窗陈仲怀,今日随娘入府来的,打扰了。” 瞧着孩子小小年岁便如此懂礼数,且沉得住气,薛如兰心里默默赞赏了一番,回头瞪了一眼自家闺女。 “温媪,不许再胡闹,快快坐好。”而后又让常妈妈为陈仲怀换了热茶,让他坐下说话。 温媪撅了撅嘴,表示无趣,娘这么快就戳穿了自己的身份,一点都不好玩。 “你,你是温媪?”陈仲怀的小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一抹错愕。 温媪塞了一口糕点对陈仲怀的表情极其满意,支支吾吾道:“唔唔,我还以为你和岑远敬不同,没想到你俩表情一模一样,哈哈哈,咳咳咳!” 正笑着却被嘴中的糕点呛了一口,薛如兰在旁看着吓得连忙递了茶水给她,又替她顺了背。 “都和你说了多少次,女儿家要注重礼节,你瞧瞧你,一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薛如兰替孩子擦了擦嘴。 旁边坐着看戏的苍凌云忍不住揶揄,“舅母,她若是有点女儿家的样子,只怕太阳要打西边出来。” 闻言,温媪不服的站了起来:“我怎么就没有女儿家的样子,方才陈仲怀还叫我温妹妹,温妹妹!” 陈仲怀的小耳朵蹭的一红。 “你这孩子,别闹了,老实坐下。”薛如兰扯着孩子坐下,又让陈仲怀坐下说话。 陈仲怀绷着小身板,瞅了一眼来福,来福立刻趴在了他的脚下。 “早就听媪儿说你养了一头狼,如今瞧着甚是乖顺,可有名儿?”薛如兰温声细语的问着话。 陈仲怀答了。 薛如兰又问了他的年岁,在书院读书的情况,心里对陈仲怀倒是愈发喜欢。 一问一答,陈仲怀原本稍稍不安的心渐渐的落了下来,加上有温媪在一旁凑趣,没过一会儿,就听见里头传来了热闹的说话声。 苏凝过来的时候,瞧着陈仲怀的小脸红彤彤的,再瞧瞧边上坐着的温媪出奇的老实,有些好奇这是怎么了。 “温夫人,定安公主,仲怀没有给你们添乱吧?” “娘!”陈仲怀立刻跳下了椅子,朝着苏凝走了过去,这时候才出现孩子般的羞涩与撒娇的味道。 薛如兰连忙起身笑着:“哪里的话,仲怀可比我家温媪乖多了。” 温媪?苏凝睁大了眼睛打量着面前穿着粉裳的小姑娘。 陈仲怀瞧着娘亲和自己一样的表情,又想到方才温媪嘲笑自个的话,连忙扯着苏凝的袖子与她解释,“娘,她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我们被骗了。” “胡说,我没骗人,是你们没问我。”温媪立刻站起身来,红着脸。 “媪儿,怎么说话的,娘教给你的规矩呢?” “苏伯母好!”温媪红着小脸朝着苏凝福了福身子。 苏凝缓过神来,将挎着的药箱子放在一旁,上前扶起小姑娘的手腕:“快起来,快起来。” “谢谢苏伯母。”温媪退回了薛如兰的身边规规矩矩的坐下。 苍凌云捧着一盏茶,一直隐忍着笑意,这两孩子着实是太有趣了。 第339章 你算什么盛家人 常妈妈让府邸里的丫鬟重新沏了一壶好茶,又从厨房里捧了一碟子糕点过来。 温媪小手还没碰到那糕点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轻咳。 “媪儿,这糕点你不许吃了。”方才那一碟子糕点已然进了她的肚子,若是再吃下去,得肚子得难受了。 温媪小脸一垮,收回了手。 “苏凝,我皇兄的病情如何了?”苍凌云放下手中的茶盏询问道。 苏凝将苍凌寒的身体状况说了,并道明日就能将药浴用的草药配好。 “苏大夫,这诊金?”一旁坐着的薛如兰开口,齐王殿下的身子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但到了这位妇人的手上,却能治好,因此,这诊金她和温榀实在不知如何给。 苏凝略一思忖,看向苍凌云:“定安公主既把民妇当成朋友,若再要这诊金便是我不识抬举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出院外,苍凌云就知道她合自己的脾性。 众人在屋里交谈甚欢,忽听得外头传来吵闹声,再细细听去原是陆水瑶正在跟院里的丫鬟们吵闹,要出西跨院却被拦了下来。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出去,我是温府的客人,不是犯人!”陆水瑶泛着潮红的脸看向两个不知好歹的丫鬟。 她好不容易趁着画春不在跟前,偷偷从后院溜走的,可谁曾想就连区区两个小丫鬟都敢阻挠自己。 “陆姑娘,奴婢们也是奉命行事,请回吧!”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挡在她的身前。 “让开!”陆水瑶娇呵一声,伸手便朝着那丫鬟的脸上打去。 啪的一声脆响,丫鬟脸上受了一巴掌,却依旧没动,小脸红红的。 “瞧着陆姑娘以往柔弱温和的模样,倒不想原是装的。”身后传来一轻蔑的女声。 陆水瑶不用回头看,也能从这声音里听出来人是谁。 除了她定安敢这般轻蔑自己,兖州城中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陆姑娘,不知我府上的人哪里伺候的不周到,竟让陆姑娘生这么大的气?”薛如兰领着常妈妈一步上前,看着那被打的小丫鬟,冷声质问。 她们温府向来宽厚待人,不曾责打过下人,可这陆水瑶居然敢在这西跨院里闹事儿,明摆着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陆水瑶一转身,原本想要继续装下去,可瞧着苏凝那个贱妇居然也在,眉头一蹙,高抬着下颚朝着苍凌云屈膝:“定安公主,薛夫人,我乃是盛将军的义女,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出去,难不成你想将我囚禁于此?” “你一个贱妇,见了我不行礼,未免太不把盛将军放在眼里?” 苏凝牵着自家儿子站在苍凌云的身后,方才那话是在说自己?苏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陆水瑶气急,指着苏凝骂道:“果真没有教养,也不知你是同谁生的小野种,日后定然也是没出息的。” 陈仲怀捏着小拳头,双眸瞥了一眼来福。 来福当下领会,一个纵身直接朝着陆水瑶扑了过去。 来福体长,整个若是站起堪比成人,这般扑过去自然是将陆水瑶给扑在地上。 凄厉的惨叫声让整个温府的人都听见了,苏凝挠了挠耳朵。 苍凌云瞧着被狼压在脚下一动都不敢动的陆水瑶,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水瑶原本潮红的脸,在看到来福那近在咫尺的獠牙时,吓得毫无血色。 “你们这般欺我,回了兖州,我定然要同盛将军——” “来福,回来!”苏凝唤了一声,来福收回了爪子转身回到了苏凝的身边。 陈仲怀拍了拍它的脑袋表示干的好。 身边的丫鬟将陆水瑶给扶了起来,陆水瑶一脸愤然。 苍凌云拦下上前的苏凝,双手抱负看向着陆水瑶一字一句道:“苏凝乃是本公主的好友,你若再敢出言不逊,休怪本公主让锦屏掌你的嘴。” “我是将军义女,你敢?”陆水瑶甩开丫鬟扶着自己的手,对上苍凌云的目光。 苍凌云挑眉一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你不过是盛将军帐下一个副将的女儿,盛将军仁义收你做义女,但也不表示你的身份就比旁人高贵,别忘了你姓陆,盛将军可是有儿子的,你算什么盛家人!”苍凌云字字珠玑,丝毫没有给她留任何的脸面。 这陆水瑶就是皇兄给惯的。 一路行来,自己已经对她十分客气,而她居然敢给脸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自己的朋友,岂能让她好看? 一番话,说的陆水瑶羞愤交加,衣袖下的那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掌心被掐出了丝丝血迹,红唇紧抿,双眸含着泪水。 “陆姑娘,苏凝乃是我府上请来给齐王殿下看诊的大夫,你若这般出言不逊,我们只好请您出府了。”薛如兰朝着陆水瑶道。 温媪也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叉腰怒视:“你这个坏女人,仲怀才不是野种,他爹跟着盛将军去打仗了,是咱们苍云国的将士,哼——” “娘,不许再让这个坏你人住在咱们府上,赶她出去!” 坏女人? 陆水瑶见这么多人欺负自己,身子颤了颤,蓄在眼里的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 苍凌云可不是齐王殿下,自然不会心软,“锦屏,送陆姑娘回后院。” 话音刚落,就见着从东跨院出来的荀公公朝着这来,苍凌云难得舒展的双眉拧在了一处。 “定安公主,齐王殿下让我来问问,可是出了什么事儿?”荀公公拱手作揖。 主子这才刚歇下,就听见一凄厉的惨叫声,齐王殿下心里系挂着陆水瑶,便使了自己来问问。 “定安公主,温夫人,既然你们不喜我住在府上,那我搬出去便是。”说罢,略福了福身子便哭着跑回了后院。 “这?”荀公公望着陆水瑶的背影十分疑惑。 苍凌云看着荀公公有些生气,故意说着反话:“你不是都看见了,我们合起来欺负她!” 若荀公公是常人也就信了这话,可定安公主和齐王殿下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了解他们的性子。 第340章 偏偏着了她的道 薛如兰上前与荀公公说了事情的首尾,温媪也在一旁佐证,是陆水瑶先出手打了她们府里的人,还对仲怀的娘出言不逊,所以表姐才会教训她。 荀公公在旁听着,又望了望那两个小丫鬟的脸,确实红彤彤的,心中也越来越不满这陆水瑶。 饶是如此,他还是得奉命行事。 “公主,主子让老奴带她过。” “皇兄真是白瞎了一双眼睛!”苍凌云甩了衣袖愤然离开。 薛如兰与苏凝齐齐带着儿女追了过去,好生相劝着。 荀公公摇了摇头,这定安公主的性子,吃亏便吃在此处。 东跨院。 苍凌寒半靠在软枕上,身上盖着厚重的褥子,听着坐在一旁垂泪的陆水瑶诉说着方才的委屈,饶是有些头疼。 原本苏凝为自己行针后,他便有些昏昏欲睡,可半梦半醒中却听到她的惨叫声,终归不放心,便让荀公公去询问了一番。 这会儿听见她说苏凝不知使了什么妖术,哄得凌云和舅母要将她赶出府外去,这怎么可能呢? 脑海里闪现出那张素净的脸,苍凌寒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打断了陆水瑶的哭意。 “许是有什么误会,你且安心住着,有本王在断然不会撵你出府。” “真的?”陆水瑶噙着泪,一双湿润发红的眼眸如同小受惊的小鹿般。 苍凌寒看着她这模样,心里化成了一滩水,“嗯,本王答应过你要替你打听盛将军的消息的,自然不会食言。” “水瑶谢过齐王殿下!”陆水瑶忽的伸手覆上他的手,可惜被他躲闪开,只触碰到他的指尖,饶是如此,二人亦同时红了脸。 “齐王殿下,水瑶能求您一件事儿吗?” “你说。” “水瑶在南浔镇举目无亲,如今又寄居在温府,除了齐王殿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水瑶能不能偶尔见见您,与您吟诗作对,就如同当年在将军府一般?” 提及当年往事,齐王殿下自然感同身受,她如今的情形可不就如同他当年一般。 “好。” 陆水瑶心中大喜,望着榻上的男子,虽说身子骨弱了些,但他的身份摆在这儿,只要他的一句话,日后任谁都不能拦她。 “那水瑶先退下,不打扰殿下歇着了。”陆水瑶盈盈一拜。 苍凌寒让荀公公寻了人送她回了西跨院。 苍凌寒见荀公公回来,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有什么话要同本王说?” 荀公公拱手道:“殿下,老奴斗胆说一句话,那陆姑娘无论是身份还是心肠都配不上殿下您!” 苍凌寒神色凛然,指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褥,“念在你是本王身边的老人,这次饶了你,退下!” 骤然一声冷喝,让荀公公生生的渗出一层冷汗,拱手退出了厢房。 苍凌寒躺在榻上闭目歇下,脑海里满是当年将军府内,冒着风雪给自己送汤药的小姑娘。 “凌云,你何必与她置气,不值得!”苏凝亲手捧了茶递给一脸怒容的苍凌云。 苍凌云一口喝下,气急败坏的与她们说起了陆水瑶与齐王殿下的之间的事情。 十四岁那年,她与皇兄的生辰宴上,一个试菜的小太监当场毒发,皇上下令严查,从御膳房到经手膳食的每一个宫女嬷嬷都盘问了,却是查不出任何人指使。 母妃担忧皇兄的安危,翌日便以皇兄身子弱,盛将军府中福泽深厚为由,让皇兄搬入了将军府。 也是那日起,皇兄与她身边都安插了暗卫。 “大抵是受了那日的刺激,皇兄这些年除了我、荀公公和母妃,是不愿旁人触碰的,可是那陆水瑶——”说到此处,苍凌云一下子捶着桌子,那声音吓了众人一跳。 苏凝揽着陈仲怀继续听她说着。 因着盛鸿当年失去妻儿,所以他这些年便加派了人手看守着将军府。 偌大的将军府如同铁桶一般,针扎不进,哪有什么福泽深厚,不过是为了借将军保齐王的命罢了。 “皇兄性子冷,我本想同去,可母妃让我习武,便只带了荀公公和几个暗卫,他们那些人哪里体会到皇兄心里的苦楚,一年下来,可不就让那陆水瑶钻了空子,寻着机会便亲手熬了汤药,日日送去,风雪无阻。”苍凌云面上颇为自责。 若是当年她同去了,定然也不会有今日。 苏凝叹了一口气,大抵是明白了,陆水瑶这步棋下的是极好,饶是块冰山,长久下来也被她给焐化了。 温媪捧着小脸听的聚精会神,这些事情她只在那话本子里听过,如今发生在表哥的身上,倒是忍不住好奇。 “表姐,那表哥将来会娶陆水瑶吗,往后我是不是要叫她表嫂?” “媪儿,不许胡说!”薛如兰蹙着眉头轻声呵斥。 苍凌云又是拍了桌子大喝:“有我在,定然不会让她如愿,等皇兄的身子大好了,我便同母妃说,让她替皇兄择一好亲事儿。” 苏凝见她这般模样,不由轻声笑了。 “你笑什么?” “凌云是齐王殿下的妹妹,可我总觉得你如长姐般,不仅担忧齐王殿下的身子,还忧虑他的婚事。”苏凝忍不住揶揄。 她这一打趣,房里的氛围顿时缓和了不少。 薛如兰也轻声笑了起来:“舅母多说一句,你与齐王殿下同生,如今也二十了,如你一般大的女子都是孩子的娘了,偏偏你还待字闺中,也得同你母妃说,给你寻一门亲事了。” “舅母,好好说着皇兄的事情,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苍凌云轻蹙着眉头。 薛如兰握着她的手,俨然一副慈母:“你既唤我一声舅母,我自然得为你考虑,兖州城内的公子,你竟一个都看不上吗?” “那些男人喜欢的只有陆水瑶,本公主可是欺负陆水瑶的恶人,怎么会看的上他们这些凡夫俗子?” 这又是再说反话了,薛如兰叹了一声。 苏凝瞧着她这模样,心里也猜到了几分,跟着安慰了几句,后被薛如兰留在了府邸里用晚饭。 第341章 携巨款 苏凝推辞不过,便应下了。 薛如兰吩咐常妈妈去找管事儿的,让他去水巷接苏清河来府里,并邀了张广白主仆二人一块来。 大人们自顾的说着话,两个孩子凑在另外一处吃着糕点。 陈仲怀还是有些不大相信眼前的小姑娘是温媪,拿手戳了戳她吃的鼓鼓的脸颊。 触手软和却引来温媪的不满。 “仲怀,你不许同书院那些人说我是女的。”温媪出声威胁。 陈仲怀可不怕,移开了那碟子糕点:“他们不问我便不说。” 温媪巴巴望着那碟子糕点,惹得陈仲怀笑出了声:“你再吃的话,晚饭可就吃不下了。” “那、那好吧,我不吃了,但你不许同我娘说这些都是我吃的。” “嗯。”陈仲怀重重的点了点头。 温媪擦干净了小嘴,喜上眉梢。 “苏凝,咱们之前说好的,那葡萄酒你可得全都卖给我,不许食言!”苍凌云让锦屏去取了匣子过来。 众人凑上去看了一眼,只见里头赫然放着六百两银票。 “咱们之前说的可不是这个数目,你给多了!”苏凝瞧着那六百两银票有些咂舌。 苍凌云推了过去,六百两买她的葡萄酒已然算便宜的,她还是听了舅舅的话,怕她们母子二人怀揣着巨款被旁人惦记,遂只给了六百两。 “让你拿就拿着,我不是说过,那葡萄酒搁京中卖,一百两都是有人买的。” “那我就收下了。”苏凝接过了匣子,没再推拒,略想了一番,而后才开口看着苍凌云,“凌云,有件事情我想同你商议,不知你愿不愿意听我说?” 苍凌云见她收下了银票,抿了一口茶:“你说便是。” “如果,我是说如果日后我们一家搬去了兖州,你愿不愿意同我一块儿做这葡萄酒的买卖?” “你要搬来兖州?” “额,有这个打算,毕竟仲怀他要走科举,我也想在兖州城做些买卖。”苏凝其实是想着日后陈永生肯定会与盛鸿相认,所以才同苍凌云提了这事儿。 苍凌云将视线移在陈仲怀的身上,摩挲着杯子,略想了想:“等你到时候来了兖州,我替仲怀找个先生,至于那葡萄酒的生意,你若愿意同我做,我自然是应的,但具体怎么做还得你来,我不懂。” 这是真心拿自个做朋友,才说的出这番话来。 “好。”生意如何做,现在谈论还尚早,等她到了兖州再说。 薛如兰瞥了一眼苏凝母子二人,心中暗暗打量着她们。 府中要宴请贵客,厨房里烧火的婆子们自是拿出看家的本事,万万不敢给温府丢人。 常妈妈从府外回来,对着薛如兰和苍凌云等人回禀,张广白与苏清河已经入府了,晚饭也差不多快好了,就等着夫人这边发话。 “老爷人呢?”薛如兰闻言询问道。 常妈妈答:“老爷在花厅陪着张大夫和苏老爷说话。” “那先让厨房将饭菜摆上桌子,再派个稳妥的人去通知荀公公,且问问齐王殿下是否一同用膳?” “是。”常妈妈又匆匆退了出去。 过了会儿常妈妈过来回话,齐王殿下身子不适,不出来用饭了,薛如兰便让府里的人按照苏凝写的药膳方子做了饭菜,送到了东跨院。 她们一行人出来时,正巧碰见了画春和陆水瑶。 “陆姑娘,可一同去花厅用饭?”薛如兰十分客气的问着话。 陆水瑶瞥了一眼苍凌云,见她根本不拿正眼瞧自己,遂道:“多谢夫人好意,但齐王殿下让我陪同他一块儿用晚膳,所以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你——”苍凌云当即动了怒。 苏凝连忙拉扯着她的衣袖,不让她与陆水瑶生出口角。 薛如兰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那真是为难陆姑娘了,苏娘子,定安公主,咱们去前头花厅用饭吧。” “不为难,我自然是愿意陪着齐王殿下的。”陆水瑶朝着那渐渐走远的众人道。 苏凝一个趔趄差点没拽住苍凌云。 “舅母,你听听她这话,若是让人误会皇兄了可怎么办?” 薛如兰摇了摇头:“府里的人不会乱传话。” “就是,你可是咱们苍云国的公主,何必与她置气,她既然要陪着齐王殿下用膳,那就让她去好了,药膳岂会是那般好吃的。”苏凝朝着苍凌云挤眉弄眼,那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苍凌云的心情这才好受了许多。 花厅内。 温榀与苏清河、张广白二人说着昨日发生在码头上的事情,对于那些海匪着实拿他们没有办法。 若派人前去围剿,可这偌大的罗刹海他们去何处寻,可这般放任不管,那海匪若突袭,只怕码头上的百姓要遭殃。 一时间整个花厅里笼罩着愁云。 薛如兰带人进了花厅,众人互相见了礼,各自就了座。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摆上了桌子,身后站着的丫鬟上前为众人倒酒。 望着杯中猩红的液体,苏凝“咦”了一声。 苏清河连忙解释,这酒是他带来的,毕竟是上门做客,他就擅自做主舀了一坛子过来。 苍凌云并没有端着公主的身份,朝着苏清河道:“苏先生怕是有所不知,方才我们还在说这葡萄酒的事情,没想到今晚就有口福了。” “定安公主谬赞了。”苏清河侧着身子拱手道。 温榀举起手中的杯盏与众人相敬,而后便招呼大家用饭。 苏凝一家坐在一处,张广白则是坐在温榀的左手边,主位上坐着苍凌云,而她的右手边则是温媪和薛如兰。 一顿饭众人吃的甚是热闹。 常妈妈让人奉了热茶上来解腻,众人围坐在一块儿谈了会儿话,苏凝与张广白说了齐王殿下的身体情况。 张广白捻着胡须老神在在的,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眼瞧着时辰不早了,苏清河带着家人与温大人告辞,原本温榀要让府里的马车送他们,被苏凝婉拒了。 这马车便只送了张广白主仆二人回了客栈。 苏凝挎着药箱,里头搁着六百两的巨款,面上止不住的笑意。 第342章 读信 一阵冷风吹来,苏凝握着陈仲怀的手紧了紧,来福立刻凑上前来,毛茸茸的身子蹭着陈仲怀的小身板,为他抵挡着寒风。 “爹,如今天气是越来越冷了,那围脖您和仲怀都记得戴上,别舍不得。”苏凝低声嘱咐道。 苏清河喝了些酒,冷风一吹,颧骨上便有些发红,被女儿这般说嘴,更是觉得不自在。 “我知道,一会儿回去你赶紧看看永生在信里都提了些什么,也得给他再寄些厚衣裳才是。” “嗯,回去我就看信。”陈永生寄回来的信他们还一直没看。 这般想着,脚程就快了许多。 回到家中,苏凝烧了热水给众人洗漱,苏清河因为有些醉意,索性便先去睡了。 陈仲怀今日却抱着自个的枕头,央着要同苏凝睡在一处。 苏凝拿了一床柳絮被递给床榻上的小包子,陈仲怀立马铺在苏凝的被褥边上,脱了外裳钻了进去,催促着她快些。 “来了来了,别急。”苏凝将桌上的油灯移到床榻旁边的小桌子上。 陈仲怀手里握着信,黝黑的双眸里闪烁着亮光。 苏凝上了榻,盖着自己的被子,将未缝好的中裤拿在手里,一边铺着软和的兔毛一边道:“开始念吧。” 陈仲怀便开始读着那信。 “凝儿、仲怀亲鉴,为夫(父)已收到你们的来信与包裹,会日日戴着你做的围脖,听闻你们搬到南浔镇,在码头上开了铺子,为夫(父)着实有些担忧你们的安危,不过想着年底或许能同盛将军从翎州城回来,行水路十日便可抵达南浔镇,竟希望你们能住在南浔镇等我回来。” 读到此处时,陈仲怀高兴的拉扯着苏凝的衣袖嚷嚷:“娘亲,爹爹说年底或许能回来与我们团聚,行水路十日就能到家。” 苏凝差点被针线扎了指尖,不过也十分高兴陈永生能够回来:“你爹信上还说了什么?” 陈仲怀看了一眼,脸红彤彤的将信递给了苏凝:“娘,你自个看。” 苏凝狐疑的接过了心,瞧着上头写着“想你”二字,双颊也隐隐泛着红晕,一目十行看完,迅速的将信叠了起来。 “你爹戍守翎州城暂时没有战事,叮嘱咱们好好在家里等他回来,还说想你和姥爷了,要你好好读书。”苏凝言简意赅道。 陈仲怀扯着被子遮住半张小脸,那眸子里全是笑意。 他方才看的可仔细了,那信上爹爹说的最多的便是想念娘亲,不过能听到娘亲说爹爹也想自己了,他心里头也是极其高兴的。 “娘,这中衣中裤做好了也给爹送去吗?”陈仲怀瞧着自家娘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衣裳,轻声问道。 苏凝将针脚缝的密,兔毛也扑了许多,就怕陈永生在翎州城受冻。 咬断了最后一根线将裤子重新翻了个面,掸了掸被子上掉落的兔毛,将中衣中裤叠放在一处。 “是啊,你爹一个人在外不容易,这衣裳咱们先给你爹做,再给你和姥爷做。”苏凝将旁边的油灯吹灭了,“睡吧,明日你还得早起去书院。” 黑暗中,陈仲怀应了一声,裹着自己的被子朝着苏凝身前拱了拱。 来福躺在屋子的角落里,静静的守着她们母子。 翌日。 苏凝早早的起身,瞧着身旁的孩子还在酣睡着,便去了一旁更换衣裳,打算同系统兑换药材。 她配置的药浴还差一味,这桑寄生她在南浔镇的药铺里打听过了,根本就没有这种药材。 “12580系统,我要同你兑换草药。”苏凝屏气凝神,脑海里的药品栏界面已经被打开。 一团灰色的云雾骤然出现在眼前,飘来飘去,“宿主,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找我兑换草药了。” “怎么可能?”苏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12580系统心情明显很好,宿主问它要草药,那就说明又要救人了。 “宿主,请问你要兑换什么草药?” “桑寄生。”苏凝淡淡的扫了一眼那药品界栏。 12580系统立刻从低品界栏里拿出了足足五百克的桑寄生给苏凝,“宿主,你确定只兑换这些?” 苏凝拿到了桑寄生眉开眼笑,朝着灵泉走了过去,舀了一葫芦的水摆了摆手:“行了,你退下吧。” 叮的一声,脑海里的界面消失不见。 苏凝心满意足的将葫芦里的灵泉和桑寄生搁在一旁。 取出原先在药铺里买的桑叶和桑枝,加上松枝,桂枝,徐长卿等几味药材,全部研磨成粉状。 暂时研磨了五份,拿油纸包好,准备提到温府里去给苍凌云。 陈仲怀从床榻上爬起来的时候,早饭已经温在了锅里,因为苏凝有事儿提早出了门,便给祖孙二人留了字条,让他们不必等自己回来。 苏清河吃了早饭,问起了陈永生的来信,陈仲怀将信里的内容同他说了,苏清河的心也期盼着陈永生年底能回来。 大街上还有些冷清,苏凝捧着手哈了一口气,使劲儿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头。 “来福,你冷不冷?”苏凝瞅了一眼浑身都是毛发的来福。 来福甩了甩身上油亮的毛发,朝着苏凝低声呜叫了几声,拿头蹭了蹭苏凝的腿弯处,继续跟在她的身边。 朱红的大门才刚刚打开,府内管事儿的便看见对面街道一人一狼走了过来,哪里还敢有半分耽误的,立刻上前迎接。 “苏娘子,您怎么来的这般早,夫人和老爷都还未醒了。” 苏凝提着药包往前一递:“这是齐王殿下的药浴,麻烦你拿进去吧,我先回码头铺子了。” 这一来一回肯定得晚了。 管事儿的一听苏凝是来送药浴的,连忙请她入府,不肯接她手里的药包,这药浴如何用,有何疗效,万一老爷问起来,他可答不上。 “苏娘子,您还是亲自递给齐王殿下或者老爷,否则小人无法交差啊!”管事儿的央求着她。 苏凝略一思忖便应了,跟着他入了府内,只是让她没想到,这一进去,便耽误了许久。 第343章 一个男人矫情什么 西跨院。 苏凝人还未走近,就瞧见树下穿着青衣的苍凌云正舞着剑,剑身在她的手里快如闪电,手腕轻轻旋转,剑光闪闪。 锦屏看着来人小声的提醒了一句,只见苍凌云玉手一抬,手中的长剑已然进入了搁在石桌上的剑鞘中了。 浅青色的身影如同雏燕般轻盈的走过来:“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她一般早起都会练剑,这些时日在船上不方便,所以今日便早早起来想着舒展一番的。 苏凝将药包递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来给你皇兄送药浴的,可惜温大人他们都还没起,我只好来你这了。” 锦屏上前来接过苏凝手里的药包,将手里早早准备好的汗巾帕子递了过去。 苍凌云擦了额上的汗水瞥了一眼苏凝:“陪我一起用饭吧,用完饭我直接带你去见我皇兄,好好说说这药浴的事情。” “那还烦请定安公主使唤个人去铺子里说一声,免得方嫂子他们担心我。”苏凝也不好推辞。 苍凌云没开口,但她身后的锦屏却退了出去,找了府里的小丫鬟嘱咐了一声,那小丫鬟便出了府门去码头铺子里了。 又过了会儿,锦屏便捧着早饭过来。 小米粥配上五道精致的小菜,这对于两人来说是有些多了,但苍凌云明显已经习以为常,还问了苏凝够不够。 苏凝忙点了点头说够了,这才一块儿吃了起来。 “等明日送货的人来我铺子里,我便让他把酒送到府上来。”苏凝吃完了早饭,用帕子擦了擦嘴道。 苍凌云却摆了摆手:“不必如此着急,等我们回京那日,派人再送来就成。” “那好吧。”苏凝是觉得自个已经收了银钱,必然要将货给她的,可瞧着她如此信任自己,索性便让那酒再多放几日在家中。 半盏茶后,荀公公过来请苏凝与苍凌云过去,同去的还有陆水瑶。 苍凌寒已经发了话,她随时都可以去东跨院,所以对于苍凌云的警告丝毫不放在眼里。 东跨院。 苏凝让来福趴在门口,不让它进内,里头的温度有些高,来福若是进去定然会觉得热。 果不其然,荀公公刚一推开门,里头的热气扑面而来,还伴随着幽幽的檀香味儿。 “荀公公,这房间里通过风吗?”苏凝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大适应这檀香味。 荀公公点了点头:“一切都是按照苏娘子说的做的,炭火不曾断过,屋里也通了风的。” 苏凝暗自瞥了瞥嘴,上前朝着榻上的苍凌寒行礼:“齐王殿下,药浴我已经给您配好了,每日临睡前将此药粉倒入浴桶内,泡上半个时辰,再喝下一碗热牛奶入睡即可。” “热牛奶?怎么还要让齐王殿下喝那个?”荀公公有些着急了。 苍凌寒也有些面红耳赤,那牛奶乃是初生婴儿没有乳娘或者奶水吃时,才吃那个,他一个成年男子,如何能吃得? 一个男人矫情个什么劲儿,不过就喝个牛奶而已! “齐王殿下,您的身子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比不过,您不喝那个难道还想继续拿汤药吊着?”苏凝其实更想让他喝人奶,不过考虑到他可是齐王,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她可担待不起。 也幸亏她没有说,这牛奶都让他们这般了,若说出人奶二字,后果不敢想象。 苍凌寒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在心里较量着。 苏凝也不催促他做决定,反正身子是他自己的,情况他自己也都清楚。 “皇兄,苏凝绝对是为了你好,不过是牛奶而已,难不成比汤药还难喝吗?”苍凌云有些着急了。 可惜,苍凌寒并没有回答她。 陆水瑶站在一旁打量着苏凝这粗鄙的妇人,真正是上不了台面,竟敢那这等粗鄙的东西来给齐王殿下喝。 “齐王殿下,这药包里的药粉谁知道是掺了什么,她竟然还敢拿牛奶来糊弄您,牛奶怎么可能比汤药有效果?”陆水瑶盈盈上前朝着苍凌寒轻声道。 闻言,苍凌云便要为苏凝打抱不平。 苏凝怎么可能让她与陆水瑶起争执,更何况还是在她皇兄面前。 “苏凝,你别怕,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苍凌云以为她是忌惮陆水瑶的身份。 苏凝上前一步,取了一包药搁在众人的面前道:“这是我今日一早起来亲手磨的药粉,里头有桑叶、桑枝、桑寄生、松枝、桂枝、徐长卿。” “谁知道你说的这些是有什么疗效?” “陆姑娘您不知道,身为大夫的我知道,这桑叶可开上焦之肺气;桑枝可舒筋活血;桑寄生更是难得,能强筋壮骨;松枝能强精补肾;桂枝温通气血;徐长卿行气活血,可祛湿止痛。”苏凝一字一句道。 苍凌寒在听到那桑寄生能强筋壮骨时表情明显就有了变化。 “泡完这些药浴,本王的身子骨就能如同常人了吗?” “齐王殿下,您怎么能信她的?”陆水瑶有些不满。 苍凌云上前将她拉开,冷声道:“我皇兄不听苏大夫的,难不成要听你的?指不定这些年在将军府,我皇兄的身子骨一直不曾好,都是因为喝了你熬的药所致。” 陆水瑶的身子微微一颤,脸色刹那间毫无血色:“齐王殿下,定安公主这话着实是冤枉水瑶,我怎么可能对您——” “你别一说不过我就装可怜掉眼泪,收起你那可怜相,除了我皇兄怜悯你以外,旁人只觉得你恶心至极。”苍凌云恶语相向。 陆水瑶的脸色白了又白。 “好了,凌云,你别再说了。”苍凌寒冷着一张脸,有些不悦。 “皇兄,我都是为了你好。” “齐王殿下,你是知道水瑶对您的心思,我是不可能害您的。”陆水瑶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苍凌寒颔首表示自己相信她的为人。 苏凝站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那齐王殿下是听陆姑娘的还是听我的?若是听陆姑娘的,那民妇就先告辞了。” 陆水瑶紧抿着红唇看向苍凌寒,似也在听他的决断。 第344章 老屋出事儿了 苏凝的行针之术比宫里的御医还要好,且自己身体的状况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苏凝又是张广白的徒弟,思及此,苍凌寒缓缓开口:“荀公公,请陆姑娘先出去吧。” 一句话让陆水瑶的心颤了又颤,她居然比不过一个村妇。 “王爷,您……” “陆姑娘,请随老奴出去吧。”荀公公伸手示意陆水瑶同他离开。 陆水瑶隐忍着心中的怒火,临走时不忘朝着苍凌寒作揖,跟着荀公公退了出去。 苍凌云早就觉得皇兄不应该信任这陆水瑶,见他今日留下了苏凝,撵走陆水瑶心里颇为痛快。 “皇兄,你既然愿意听苏凝的,那这牛奶我便让人去寻来。” 苍凌寒轻咳一声,看向站在边上的苏凝:“若是按照你说的去做,本王真的能恢复如常人?” 苏凝的眸子里全是笃定,将早就备好的五滴灵泉水递上前去:“齐王殿下大可放心,这是药引子,每日泡药浴时滴一滴,五日后我再为齐王殿下诊脉。” 苍凌云接过那精致小巧的葫芦,瞧着里头装的好像是水,本想问询一番,可当看见苏凝的表情时,那疑惑便止住了。 他们既然愿意相信她,便不能再怀疑她。 苏凝为苍凌寒把了脉又扎了一针,这才随着苍凌云离开。 西跨院里。 小丫鬟早就等得有些着急了,瞧着苏凝前来,立刻上前道:“苏娘子,您铺子里的方嫂子让奴婢告诉您,让您赶紧回去,说是出事儿了。” “什么?”苏凝闻言大惊,唤了来福就要出温府,根本来不及与温榀夫妇打招呼。 一听苏家糖水铺出了事儿,苍凌云怕她应付不过来,便带了锦屏叫了马车跟着她一块儿前往。 “苏凝,你别太着急,铺子在码头不会出什么大事儿的。”虽说是这般安慰她,但苍凌云自个说着这话都没有底气,瞥了一眼趴在跟前的来福。 来福呜咽了一声,苏凝这才扬起了小脸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马车抵达苏家糖水铺。 苏凝纵身跳下马车,瞧着铺子外头停着的牛车,眉头一蹙,这还不到月底,杨宇与杨二郎怎么提前过来了。 “苏凝,你可算回来了!”方翠芝从铺子里走了出来,顾不得旁人,扯着苏凝进了铺子里。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苏凝瞧着铺子里坐着的两人问道。 杨宇与杨二郎本想说的,可瞧着她身后衣着华丽,样貌不凡的女子时,立刻扯着苏凝走到了一旁的角落里,避开了来人。 “老陈家的人太不是个东西,昨日居然趁着鱼儿进了山,去你屋里撒野,那陈仲勇将你院子里的一翁酒给打碎了,我姐拦不住,他们便将那些酒翁全都给搬走了,鱼儿上门去要,被他们给打出来的,我爹娘听闻此事立刻就去找了陈里正,今日都堵在老陈家门口。” 苏凝一听杨二郎说了此事儿,额头青筋暴起,这老陈家的人太要脸了,居然敢搬走她院里的东西。 “鱼儿的伤重不重,可有请了大夫?” 话刚问出口,就瞧着眼前的男子微微红了眼眶,苏凝心惊,必然是伤的极重的。 “凌云,我家中有急事儿,能不能借你的马车用用?”苏凝回头同她道。 苍凌云与锦屏都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比常人好,他们方才的交谈早就听人了耳中。 “我同你一块儿去,这些刁民居然敢夺了我的东西?”那些酒她是要带回宫中给父皇做寿礼的,居然被这些刁民给夺了去。 当真是山高皇帝远,以为这事儿无人管吗? 苏凝点了点头,同方嫂子交代了,让她给仲怀和苏清河递个话,免得他们担忧,遂领着来福上了马车。 杨宇与杨二郎也各自赶着牛车追上去。 糖水铺子里,方翠芝与自家儿子马峥看着送来的那些东西,对他们口中提到的老陈家啐了一口,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等不要脸面的人。 马车穿过南浔镇一路赶至陈家村中,路上行人瞧着这狂奔的马车纷纷避让开来,苏凝扶着车身,挑着帘子看向外头。 锦屏同样蹙着眉头,这般颠簸的土路他们从未行过,看着自家主子也跟着受罪,锦屏更加厌恶那所谓的陈家人。 “那些人和你们是什么关系?”苍凌云缓和了好一阵,才适应这颠簸的路程。 苏凝抚着来福的毛发眼神不善:“仇人。” “什么仇?”苍凌云挑眉。 “我相公是陈老爷子从和邱山里捡回去的,却一直瞒着他,让他给老陈家当年做马二十五年,末了在山里被野兽咬伤,却被弃如敝履,如今我们日子过得好了,他们便眼红,竟敢来我家里造次,当真是欺我家中无人了。”苏凝一咬银牙,寒光乍现。 这才不过多少时日,他们老陈家就在村里作威作福无人敢管了? “你且放心,有我在,定然不会让那群刁民欺负你。”苍凌云抚上她的手。 马车停在了陈家村村口的那座宅子处。 宅院里有妇人的哭泣声,伴随着孩子的呜咽声。 苏凝听到那声哭喊,心里头十分难受,快步走进了院子里。 “都是娘不好,娘若是立起来,你也不会受这苦,都是娘的错!”前院的厢房大开,杨絮匍匐在榻前抹着眼泪,一双眼睛肿的如核桃似得。 屋内站了不少人,苏凝一进屋那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师兄,鱼儿怎么样了?”望着坐在榻前的男子,苏凝快步上前问道,只是当她看见榻上浑身是血,一脸惨白的陈鱼时,喉咙里仿佛卡了根陈刺似的。 老陈家的人怎么能对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苍凌云与锦屏跟着进了屋里,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孩子心惊不已:“锦屏,去把老陈家那帮刁民给我带过来。” “是,主子。”锦屏立刻拱手离去。 苏凝快步唤住了她:“劳烦锦屏姑娘去云水镇请晏大人来,老陈家有一秀才,你的身份不宜暴露,还是让晏大人来吧。” 她是苍云国的公主,不能让她暴露身份陷入危境。 苍凌云取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递给了锦屏,锦屏接过立刻动身前往云水镇。 第345章 不死,或者继续受欺负么? 屋里的人瞧着苏凝回来了,如同看见了主心骨,纷纷凑上前去,你一言我一语的,苏凝是半句也没听清楚。 “杨絮,你别哭了,哭有什么用?”苏凝一声冷喝朝着旁边垂泪的杨絮道。 陈仲贤擦了擦脸上未干涸的泪水,仰起头来看着苏凝:“婶婶儿,你不要骂我娘,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陈仲勇进院子的,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他一时心软放了陈仲勇进院里喝水,陈仲勇也不会乱翻院子里的东西,还打破了那翁酒,如果那翁酒没破,三房的人也不会欺上门来,将那些酒全都搬走了。 苏凝一把扯过陈仲贤替他抹干净了眼泪:“婶婶儿不是骂你娘,是要告诉她,她是一家之主,为母则刚,而不是在这儿掉眼泪。” 眼泪若是有用的话,陈鱼也不会躺在榻上。 杨絮双眸里满是自责,她这个娘当的不好,没有护住肚子里的那个,也没能护住鱼儿。 现下不是责怪谁的时候,最要紧的还是陈鱼的伤势。 “师兄,如何了?” 张逸轩起身收回了扎在陈鱼头上的银针,神色有些不大好:“虽然还有一口气在,但伤势太重,恐怕——” 咚的一声。 身后杨絮终究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陈仲贤吓得立刻扑了上去。 如今闹成这样,苏凝悔不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们住进来,更不应该将陈鱼当成大人看待,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师兄,我来吧,你先去歇歇。”苏凝瞧着他眼下青黑一片,便知道他这是守了陈鱼一夜未睡。 张逸轩颔首,他确实很累,这些日子他几乎都跟着杨槐下地里摘棉叶,揪棉桃,好好的一大夫,硬生生熬成了农家汉子,尤其是那不修边幅的面庞,他何时如此邋遢过。 “张大夫,那小姑娘真的没救了吗?”苍凌云低声询问。 张逸轩瞧着面前的青衣女子,对上那双琉璃瞳,雌雄难辨的面庞时,眉头一蹙,而后大惊:“公——你怎么来了此地?” “你认识我?”苍凌云自是听到他要唤自己什么,有些惊讶这农家汉子怎么认识自己? 张逸轩有些尴尬,朝着苍凌云简单的作揖行礼:“在下礼部侍郎张逸轩,奉皇上的命令,监督此次棉衣一事儿,遂留在陈杨两村看棉地。” 礼部侍郎她不熟悉,但是张逸轩她知道,张广白的孙子,也是一名大夫,只是他常年喜欢在外行医,虽有官职在身,但却并不进宫面圣,更别提出现在兖州城内。 苍凌云淡淡的应了一声,“那姑娘——” 张逸轩摇了摇头,陈鱼伤的太重,昨天被背着回来时,只剩下一口气,他用上好的丹参一直吊着,又施针续命,就是为了等苏凝回来,看看她能有什么办法。 “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容在下先告退。”张逸轩拱手。 苍凌云也看出他的疲惫,侧身让他离开,只是等他经过时,差点被冲进来的陈二牛给撞倒,幸亏苍凌云及时扶住了他。 “没事儿吧,张大夫?”苍凌云扶住了他的胳膊问道。 张逸轩大窘,他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一个姑娘家给扶住了身子,他的脸还往哪里搁,瞪着眼前的陈二牛,快步离开了此地。 陈二牛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着急陈鱼的伤势而已。 “苏婶儿,你回来了。”陈二牛快步上前,瞧着榻上的陈鱼闭着眼睛,毫无生机的模样,眼中闪现出恼恨,“婶儿,你得给陈鱼做主,老陈家的那些人太歹毒了,居然将她偷偷裹了草席扔进和邱山,幸亏被我发现,给背了回来。” 当时,他正在和邱山旁边玩,瞅着老陈家三房的人鬼鬼祟祟的,便跟在了他们的身后,等他们走了之后,发现那草席里裹着的居然是受了重伤的陈鱼。 他还记得当自个把陈鱼背在身上,那瘦弱的身子骨轻飘飘的毫无重量,若不是呼在脖颈处的气息,他险些都以为陈鱼没了。 姚杏花在旁掐着杨絮的人中,见她幽幽转醒便松了一口气。 “二牛这孩子平日里就咋咋呼呼的,他昨儿同我说了此事我还不信,直到看见那草席上的血迹,我倒是真信了,三房那两口子是黑了心肝的。”姚杏花道。 苏凝蹙着眉头替榻上的陈鱼把着脉,脉象实在是似有若无,若不是她嘴里喊着的丹参,恐怕根本支撑不到自己回来。 苏凝也顾不得其他,快步起身去了厨房,等她再进来时,手里多了半碗水。 “二牛,你过来将陈鱼的嘴给掰开。”苏凝冷声道。 陈二牛立刻上前听了她的吩咐,捏着陈鱼的脸颊,让她张开了嘴,苏凝拿勺子舀了半勺灵泉水,捏着陈鱼的鼻子,生生的灌了进去,但还是溢出了不少。 头上的纱布因为他们的动作,渐渐染了血色。 苏凝掀开那纱布,瞧着那枯黄的头发里满是血迹,心里一疼,又捏着她的鼻子灌了一勺灵泉水。 “苏婶婶,陈鱼她不会死吧!”不知为何,看着以前挺凶的小姑娘如今躺在床榻上,陈二牛的心里有些疼。 苏凝又把了陈鱼的脉象,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好在脉象比之前有力许多,命也算是保住了,只是这伤恐怕得耗些时日养着。 “苏凝,我女儿她不能死。”杨絮已然没了方才的哭哭啼啼。 苏凝抬眸:“不死,活着继续受欺负么?” 杨絮哑然,是啊,鱼儿不死要让她继续活着受欺负么,她还不如让鱼儿—— 苏凝紧紧攥着拳头,忍着怒火才没有朝着杨絮的脸上扇去。 “娘,以后我保护姐姐,保护娘。”陈仲贤噗通一声朝着苏凝跪了下去,磕首道,“婶婶,求你救救我姐姐,我一定会保护姐姐不让她再受欺负。” “仲贤……”杨絮红着眼眶将孩子捞入怀中抱着。 苏凝终究没忍住,朝着杨絮的脸上打了一巴掌,用力之大,整个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第346章 简直比大周氏还可恶 “娘——”陈仲贤的眼睛里十分惊恐,不明白为何苏婶婶会动手打自己的娘。 姚杏花也站在一旁劝和,生怕苏凝与杨絮之间产生嫌隙。 苏凝让姚杏花站在一旁不要插手,上前一步盯着尚在错愕之中的杨絮。 “苏凝,你——”杨絮捂着自己的脸,青白交加。 苏凝当着众人的面打自己,着实让她有些难堪。 这一巴掌,苏凝从来不后悔,若真的关系破裂,她只替陈鱼不值。 “你还配孩子叫一声娘吗,躺在榻上的可是你的女儿,是掏心掏肺为你着想的女儿,你居然要让她死。”方才杨絮眼中闪现出的黯然,她不是没有看见。 杨絮微微嗫着,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她不仅不想让陈鱼活着,更想带着陈仲贤一块儿同陈鱼去了,免得让孩子们跟着自己受欺负。 苍凌云找了一个凳子坐在一旁。 姚杏花也扯着陈二牛往边上站了站,这杨絮的性子确实撑不起门户。 “我能有什么法子,我只是个女人,老陈家里面都串通好了,我——” 苏凝甩手又是一巴掌:“女人怎么了,女人就是你不能自立门户,剥夺孩子性命的借口了吗?你没有娘家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吗,出了事儿就只知道躲起来哭,鱼儿才七岁,她为何如此要强,你难道不知道?” 杨絮被她的巴掌彻底扇蒙了,她的话如同刀子似的,扎在心口上。 陈仲贤见自己娘被打了,立刻从她怀里蹿了出来,朝着苏凝打了过去,却被苏凝一把给拽到了身前。 “陈仲贤,你给我看好了,躺在榻上的是你亲姐姐,这个是你亲娘,你要记住,你娘不仅护不住你们,还要带着你们一块儿寻死。”苏凝知道这话对一个孩子来说何其残忍,可是若不说,孩子如何活下去? 陈仲贤的小脸惨白,原本还挣扎的身子抖得如同筛子般:“娘,你真的要带着我和姐姐一块死吗?” “贤、贤儿,娘——”杨絮脸颊红肿,口齿有些不清,面上的泪痕未曾干涸过。 “瞧见没,你娘根本就没有想为你姐讨回公道,你姥姥、姥爷都围在老陈家,可你娘呢?”苏凝指着杨絮,让陈仲贤瞧清他的娘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杨絮性子虽然软弱,但也是有底线的,见苏凝如此挑拨自己和儿子之间的关系,羞愤愈加:“苏、苏凝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 苏凝冷哼一声,这会儿知道反抗了! “凭什么?就凭你住在我家里,我不希望陈鱼死在我这儿,你当真以为我让你们住过来是为了照顾家里的这些东西吗,我是可怜陈鱼这孩子,她满心期待的与老陈家划清了界限,眼瞧着好日子就要来了,可你为人母,遇事儿就往后躲,美其名曰让鱼儿当家,自个落个清闲,你简直比大周氏还可恶。” 大周氏至少满心是为儿女打算的。 姚杏花也在旁附和了几句:“杨絮啊,苏凝说的话没错,鱼儿才多大,就在村里落得个悍名,起早贪黑的操持着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儿,还要为了那些酒被打成这样,我瞧着都心疼。” “我……” “我们都晓得你也不容易,没了孩子也和离了,可谁家大人如你似的,真要个七岁的孩子掌家?”姚杏花又道。 杨絮的身子颤了颤,险些要栽倒在地上。 陈仲贤攥着手,好半晌抬眸看向眼前的杨絮:“娘,您日后打算怎么过,若您想寻短见,我、我和姐姐不想,不想跟着你去。” “贤儿,你怎么能?”怎么能这般同娘说话,杨絮伸出手想要拉他过来。 陈仲贤避开了她的手,朝着榻上的陈鱼走了过去:“姐姐病了,我会带她去找姥姥、姥爷,娘若是想离我们而去,就走吧。” 倔强的小脸上没有泪水,可苏凝瞧得清楚,他的眸子里满是泪。 “我、我该怎么办,我……”杨絮捧着脸呜呜的哭了,哭声里满是绝望。 杨宇与杨二郎赶着牛车到了宅子前时,便听到了这伤心欲绝的哭声。 杨二郎以为陈鱼没了,连牛车也不栓,径直冲了进去。 满屋子的人一脸冷漠,唯独他的姐姐如同孩子似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姐,鱼儿她,她——”杨二郎的脸色煞白,转而怒火中烧,“我去杀了三房的人,让她们给我鱼儿赔命。” 哭声戛然而止,杨二郎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河中,在杨絮的心里泛起层层的涟漪。 对,让三房的人一命换一命。 杨絮不哭了,抄起针线篓子里的剪刀,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杨二郎,夺门而出。 “凌云!”苏凝喊了一声坐在门口处的苍凌云。 苍凌云起身,一伸手直接劈晕了杨絮。 哐当一声,剪刀掉落在地,再瞧着晕倒在地的杨絮,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杏花姐,你帮我照顾她们,这事儿既是出在我家,我就一定会替鱼儿讨个公道。”苏凝瞥了一眼昏迷的陈鱼。 陈仲贤立刻站起身来,朝着苏凝走了过来:“婶婶,我要同你一块儿去。” 苏凝没有拒绝。 老陈家院门口,此刻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无论外头的人如何叫喊,院里的人依旧不答话,紧闭着房门。 正房屋里,大周氏拥着自家老闺女的身子,抽抽嗒嗒不敢哭出声来,生怕外头的人听见。 陈老爷子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旱烟,周身都是烟雾缭绕的。 陈海燕走到窗户前,悄悄的打开了一角,吓得大周氏低声呵斥:“你做什么,赶紧给我回来坐下。” 都这个时候,躲能有什么办法,陈海燕心里不满,可到底不敢与大周氏对抗。 “爹,娘,外头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咱们若是再不出去,只怕他们就要闯进来了。”陈海燕压低了声音道。 陈保贵握着旱烟杆子的手一顿,瞧了瞧屋里的人,有些心虚。 大儿子带着长孙去云水镇找三房的人了,老二又瘸腿躺在炕上,若真的让外头那些人进了院子,只怕他一个糟老头子,根本就挡不住啊。 第347章 谁都不许出 大周氏也慌得厉害,搂着陈玉珠出言咒骂:“三房那些个畜生,居然敢丢下咱们自个跑了,老头子,你倒是说句话,咱们到底该咋办?” 咋办,杨槐那架势明显是要为陈鱼讨公道的。 “家里还有多少银两?”陈保贵忽的问起。 当着陈海燕的面,大周氏不想开口说。 陈保贵呵斥了一声,她才说了数目。 “还有二十两,之前给老三考秀才,花了不少的银钱,这个白眼狼,居然敢独吞那些酒钱,也不晓得——”大周氏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保贵一记冷眼骇住。 “去取十两出来,我拿去给杨槐。” “凭啥要给十两,那赔钱货又不是我们出手打的,等老大找到了三房的人,让他们自个赔。”不仅要让他们赔,还要让他们将卖的酒钱给吐出来。 她倒是没有想到陈富生这小儿子居然给他们老陈家整了这么一出,明明说好了酒钱她拿大头,谁曾想三房的两口子卖了酒连夜就遁了。 想到此处,大周氏就恨得牙痒痒,定然是吴倩茹那个破皮烂货给小儿子出的主意。 陈保贵可不这般想,三房既然连夜遁了,说明她们很有可能得了一大笔银子,否则依着富生秀才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做下这等事儿? 正当大周氏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拿银子时,外头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陈海燕又瞿了一眼外头的形势,当她看到外头的来人时,立刻关了窗户。 “怎么了?”陈保贵瞧着她跟见了鬼似的。 “爹,苏凝来了。” “啥?她还有脸来?”大周氏跳下炕。 陈海燕忍不住抚额,苏凝来了,那就不是十两银子能解决的问题了。 思及此,陈海燕说了这些年来一直都不曾说出口的话:“爹、娘,儿媳要与大郎和离,带着孩子们离开老陈家,还请爹娘同意。” “你说啥?”陈保贵拿着旱烟杆子的手微微一抖,声音也大了几分。 大周氏脱了脚下的鞋子不管不顾的朝着陈海燕身上砸去:“你个白眼狼,这个时候想落井下石,想和离,我呸!” 陈海燕也不跪了,愤然起身看向二老:“爹,娘,我这些年在老陈家任劳任怨,若是这样还算白眼狼,那三房的人又是什么,撇下爹娘不管,还丢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让我们收拾,岂不是禽兽不如?” “你——”大周氏要冲上前去打陈海燕,却被陈玉珠给拦了下来。 “爹,我就实话说了,苏凝来了,那必然是要酒钱的,老三得了多少酒钱,不用我说,爹心里应该也有数。” “有什么数?那酒又不是我和你爹卖的!”大周氏吼了一嗓子。 陈海燕嗤笑:“娘,您不点头,那酒坛子能进了咱们的院子,你想和三房的人分赃,可惜三房却并没有带上您老,那酒钱若没多少,三房一家能连夜遁走?” “你说这些不就是想离开老陈家,你给我听着,没有我们同意,你休想!” “娘,我可不是二房那软和的杨絮,我爹娘兄嫂都在陈家村,你们不仁,别怪我们不义,撕破脸,你们老陈家还能留在这儿?那些债,我是不会让我儿替三房的人背着。”陈海燕朝着二老啐了一口,摔门而出。 陈玉珠红了眼眶,喊了声:“大嫂!” 可惜陈海燕头也不回的出了正房屋里,去西厢房收拾了几件衣裳,径直打开了院门。 “杨里正,陈里正,爹娘我已经劝过了,他们不听,如今我打算同陈民生和离,还请各位让让。”陈海燕背着行囊与众人道。 众人一见着里头有人出来,听了这话,再看看陈海燕不是说假话,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然而,就在陈海燕以为自己能走出这院子时,苏凝挡在了她的身前。 “和离书可写了,手印可摁了?” 陈海燕挑眉,暗自抓了抓包袱:“没有,不过等陈民生回来,我这就让我爹娘来——” 苏凝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指着老陈家的院子大喝:“既是没有和离书,那今日谁都不许出这院子半步,不给陈鱼一个交代,不把我的酒原封不动的送回来,我看你们谁敢出这院子,来福!” 来福立刻从她身后冲上前去,朝着陈海燕露出了獠牙,凶狠的目光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前去。 “苏凝,你——”陈海燕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能这么做,仲举和仲礼不是说她时常会照顾他们的吗,可见苏凝也是念着情分的,怎么今日却—— “陈海燕,和离书拿来我便放你出去,如若不然,你便是陈家的人,陈家的人拿了我的东西,就得给我吐出来,打了陈鱼,就得赔偿,我奉劝你不要藏别的心思,否则——”苏凝冷冷的盯着陈海燕,才不管她是真和离还是假和离。 苍凌云跟在苏凝的身后,忍不住心中赞了一声“霸气”! 杨二郎首当其冲怒视着陈海燕:“你别想同我们打马虎眼,让三房那畜生出来,我要杀了他,给我家鱼儿偿命!” 陈海燕的身子颤了颤,陈鱼竟死了? 这三房的两口子下收竟然这般狠辣,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杨槐夫妇二人听着小儿子的吼叫声,身子发虚:“二郎,鱼儿她——” “鱼儿如今就剩下一口气吊着,她若死了,娘,我定然亲手剐了陈富生那头畜生。”杨二郎目露凶光。 陈田暗道不好,这事儿只怕真的要闹大了,偏偏这陈保贵还躲在里头不出来。 东厢房里的那扇门忽的打开,只见地上趴着一个人正爬出屋外。 陈海燕见此皱了眉头上前将其扶起,“你怎么出来了?” 陈有生推开陈海燕,拖着半条残废的腿爬到了众人跟前,扯着杨二郎的裤脚询问:“鱼儿,鱼儿她——” 杨二郎一脚踹开地上的陈有生,眸子里升起团团的火焰:“鱼儿就算是死了,也跟你没有半分关系。” 陈有生吐出一口鲜血,双眸空洞无神的躺在地上。 第348章 算他还识相 苏凝看着被踹翻在地上的陈有生,他那条腿应该是近日才断的,恐怕也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陈富生,你个畜生给我出来!”杨二郎不管不顾的冲进了院子,抬脚便朝着西厢房的门踹了过去。 众人也跟着进了院子,陈海燕扶起陈有生,让他靠在院子里的柳树下。 西厢房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只剩下一床破旧的棉絮,箱笼子都没了。 苏凝暗道不好。 “人呢?”杨二郎回头看向正房屋里,想要冲过去。 陈海燕在他的逼问下道:“昨日,三房的人抬了酒回来,当天就去云水镇找了买家,夜里得了银钱便逃了,他们不在家中。” “富生可是个秀才,这种事情怎么做的出来?”陈田被陈海燕的话惊着了,他还以为陈富生一房人全都躲在正房屋里。 也是此时,陈田算是明白为何陈保贵不出来,他这是怕了。 苏凝冷着一张脸看向陈田:“陈里正,他连杀人都敢做,携款私逃怎么不敢?” “保贵啊,你赶紧出来,咱们怎么也得把事情当面说清楚啊。”陈田拍着正房的门朝着里头喊道。 大周氏抱着陈玉珠望着那被拍的摇摇欲坠的房门有些发怵,屋外人头攒动着,如鬼魅似得。 陈玉珠低声道:“爹,娘,咱们出去吧,总是这般躲着也不是办法。” 人都已经上门了,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去? “当家的!”大周氏推搡着入定的陈保贵。 陈保贵灭了手里的旱烟杆子,趿着鞋子下了炕。 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了。 院门外也传来一阵马蹄声,锦屏带着晏安赶到了老陈家的院门口。 陈保贵瞧着官府衙门的人来了,匆匆推开众人,不等晏安下马,朝着他跪了下去:“大人,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啊,大人!” 晏安顾不得陈保贵有何冤屈,只在院子里瞥了一眼,就瞧见那青衣女子,快步上前跪在她的面前,将那玉佩双手奉还。 “下官来迟了,还请您饶了下官。”锦屏已经叮嘱过晏安不许暴露公主的身份。 众人纷纷看向旁边的青衣女子,猜测她到底是何身份,居然让晏大人亲自跪拜。 苍凌云接过那玉佩,明显不悦:“你既然来了,便好好审了这案子,余下的衙差给我去云水镇、南浔镇上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句话说的陈家院子里的人心惊胆寒。 陈保贵立刻上前磕首:“晏大人,富生断然不会做出这等子糊涂事儿,定然是吴倩茹撺掇的我儿,我儿是秀才,怎么可能会放弃大好的前程?” 晏安一开始还并不清楚定安公主要自己搜何人,如今听了这陈宝贵的哭诉,立马下令让衙差回去挨家挨户的搜人。 锦屏在旁斜睨了一眼,还算这晏安上道。 “大人,还请您为我们老陈家做主啊!”陈保贵不管不顾的磕着头。 屋里的大周氏听到院里那咚咚咚的磕头声,生怕陈保贵有个闪失,也顾不得旁的,将自家老闺女推进里屋里,一个惊呼便冲了出来,抱住了陈保贵的身子。 “当家的,你若是有个好歹,让我怎么活啊!” 陈保贵被她一抱,血糊糊的额头上沾着院里的泥巴,一双眼睛凹陷下去,满脸的老态。 陈田看着于心不忍,朝着晏安拱手:“大人,做恶的是三房的人,陈保贵只是管教无方,还请大人不要牵连他们老两口。” “大人啊,一切都是吴倩茹那婆娘唆使的,不关我们的事啊,大人要抓就抓她,是她卖的酒,也是她打的陈鱼,不关我们的事情啊!”大周氏喊得那叫一个此起彼伏。 晏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瞅了一眼站在跟前的苍凌云,义正言辞:“还不快快将事情起因经过都一一说来。” 望着围着自个的杨家众人,大周氏扯着陈保贵的衣袖,二老对视一眼,便将昨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这些时日,陈富生都在村里教书,可他们乡里乡亲又都是同族人,有好些人家的孩子都打着亲戚的关系,根本就不交束脩,更别提什么吃食了。 日日下来,陈富生便是满肚子怨气,恨不得能离了老陈家。 而吴倩茹原本以为自己是秀才娘子,也能跟着陈富生水涨船高,可谁曾想,大周氏可着一个劲儿的在家里使唤她,还让自己的一双儿女包揽了家中的活计。 陈仲勇便是被大周氏安排去后山割猪草,故意偷懒进了苏凝的家中,原本只是想讨口水,可当他进了苏凝的院子时,发现那院子里的竹篾上晒了不少的番薯干,一个不留神,被陈仲贤发现,慌乱中便打破了一个酒翁。 猩红的液体泼洒了他一身,他有幸尝了一口,溜得极快,回去便将此事说与陈富生与吴倩茹听了。 吴倩茹心眼活泛,好歹和陈富生去过兖州,自然知道那是什么酒,一听那院里有上十翁,一思量,便将此事说给了大周氏听。 大周氏原本是不愿意做这事儿的,可当听到自个儿子埋怨村里的人不给束脩,她又想着给老闺女攒些嫁妆,索性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三房的人去干了此事。 “大人,那些酒真不是我抬的,也不是我们卖的,一切都是吴倩茹的主意啊。”大周氏搓着两手朝着晏安求饶。 晏安扯了扯唇角,怔愣了片刻厉声呵斥:“若不是你点了头,他们能把酒抬到院子来?” “大人,老婆子糊涂,但此事真的和我们没关系,酒钱我们一分没拿,那陈鱼我们也是碰都没碰,您总不能让我们承认没干过的事情吧。”陈保贵抬眸看向晏安。 “岂有此理,这么说本官还不能治你们的罪了?” “大人,我们何罪之有啊,大人!”陈保贵又是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 大周氏也反应过来,跟着陈保贵磕着头,心里却是将吴倩茹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这一番说辞,杨家与苏凝自然是不买账的,杨二郎顿时要冲过去打人,却被杨槐给拉住了。 第349章 下令搜查 苏凝冷笑,陈保贵居然想把自个从这件事情当中摘干净。 “陈保贵,这么说来,从头到尾这件事就和你们没关系,对吗?”苏凝睥睨着面前的老人。 不等陈保贵回话,大周氏嘴快道:“那是当然。” “既然如此,那烦请大人抓住三房的人后,秉公办理,打杀孩童,擅闯私宅,又盗取我的东西贩卖携款私逃,大人,不知他们该受何处罚?”苏凝一字一句问道,“哦,对了,陈富生秀才的身份应该是保不住了吧。” “那是自然。”别说他秀才的身份保不住,光苏凝说的第一条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闻言,陈保贵忽的挺直了腰杆看向苏凝:“这事儿不是富生的错,都是吴倩茹怂恿的,大人明鉴。” “苏凝,你的心怎么能如此歹毒,他好歹是你的三哥!” “不好意思,永生是独子,没有三哥,若他是永生的三哥,那我这也是大义灭亲。”更何况还不是亲的,她何必心慈手软。 “你——”陈保贵气结。 一旁的杨槐也站了出来,朝着晏安磕首:“大人明察,草民的孙女陈鱼就是被三房的两口子打成重伤裹了草席扔在和邱山里,若不是有陈二牛看见,将我孙女背回家中,只怕我那孙女被山里的野兽吃了,我们都不晓得,他们老陈家这是要毁尸灭迹啊。” “你放屁,陈鱼都没死,什么毁尸灭迹,杨槐,你别红口白牙给我们泼脏水。”大周氏吆喝了两嗓子,接着便是席地而坐,脱了鞋子一边拍着地一边哭嚎,“大伙儿都来瞧瞧,家里没个人儿,外人都合起伙来欺负我们二老啊,这是要逼着我们往绝路上走啊,老天不长眼啊,咋没一道雷劈死这些人啊——” 苍凌云瞧着眼前的老妇人哭天抹地,作死作活的算是开了眼界了。 这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蛮不讲理的村妇。 锦屏蹙着眉头,低声询问:“主子,要不要我割了她的舌头。”免得扰的主子头疼。 苍凌云摆了摆手,她更想看看这件事情最后如何收场。 晏安额上冒了冷汗,定安公主在场看着,大周氏出言诅咒是想害他丢了乌纱帽吗? “来人,将陈家所有的人都带回府衙,大刑伺候,看他们说不说实话。”一声令下,衙差上前绑了陈家所有的人。 苏凝逡视了一圈发现没有陈玉珠的身影,冷声道:“里屋还藏着一人,大人可别放过漏网之鱼。” 闻言,晏安立刻让人进正房里屋去搜,不一会儿陈玉珠便被带了出来。 “娘——”陈玉珠小脸苍白,毫无血色。 大周氏急红了眼,没有想到苏凝连自己老闺女都不放过,嗷的一声便挣脱了衙差的手,一头朝着苏凝撞了过去。 只可惜她还没到跟前,来福比她叫唤的声音更大,张开了血盆大口便要朝着大周氏的脑袋上咬下去。 大周氏软了脚,堪堪跌坐在地上,吓得险些尿了裤子。 “带走!”晏安一声令下。 院子里不相干的人都留了下来,剩下的人则是一同跟着去了府衙。 杨家一行人赶着牛车跟在马车的后面,杨柳红着眼眶听着陈仲贤说着陈鱼的情形,那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当听到杨絮要带着孙儿孙女一块儿寻死的时候,杨柳的哭声戛然而止,扯着杨槐的衣袖,让他给拿个主意。 杨槐早就不满这个女儿,往日里同她说了多少回,让她自立门户,硬气些,别让孩子跟着辛苦受罪,可她却不听,满足现状,如今出了这等事情,少不得也有她的过错。 “她若想寻死便让她死好了,咱们把孩子们接回家中住,鱼儿你亲自照看着,地里你就别去了,只要咱有一口吃的,就饿不着孩子们。”他就当这个女儿已经死在了老陈家。 “当家的,你这是什么话,絮儿她只是一时糊涂!”毕竟是当娘的,杨柳还是心疼女儿。 “一时糊涂?我看她是在老陈家被磋磨了棱角,她哪里像是我杨家的女儿,七岁的孩子都比她强。”杨槐心里窝着火,说话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杨二郎赶着牛车,捏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爹,你别这么说大姐,她也不容易啊。” “她不容易,旁人就容易了,鱼儿那孩子上山和你们背板栗,砍柴,挑水,操持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她就容易了?”他不是没瞧见过杨絮在家中的样子。 整日里拿着绣花针还一脸的病样,张口闭口就是那死去的孩子,完全就没顾着陈鱼和仲贤。 陈仲贤窝在杨柳的怀里,他的心也渐渐的对杨絮生出不满,孩子本就敏感,经了这事儿后,他也觉得娘不像想象中那般疼爱自己和姐姐。 前头的马车里。 苏凝与苍凌云对坐着,吐出一口浊气。 “这事儿你打算如何处理?”苍凌云听着外头牛车上的说话声,看向苏凝。 “自然让晏大人秉公处理,给孩子一个交代。”苏凝眸子里闪着亮光。 “那这酒?” “酒定然还在云水镇上,能一夜卖出去的就不会离的太远,他们也未必逃出了云水镇,或许就藏在——”苏凝忽的想到什么,看向锦屏。 锦屏被苏凝的眼神看的有些汗毛倒竖,“苏娘子,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麻烦你领着几个衙差先行去荣家巷里的小周氏家中搜人,或者先让衙差去搜,投石问路!”陈富生与吴倩茹怀揣着巨款连夜遁走,能落脚的地方无非就是镇上的客栈或者小周氏家中。 小周氏向来与大周氏面和心不和,吴昌荣又是吴倩茹的表哥,那他们极有可能就藏匿在小周氏家中。 “那属下这就带人去。”锦屏跳了马车,直接领着衙差前去苏凝说的荣家巷里寻人。 这厢,云水镇上所有的客栈都被衙差们搜了一大半,且城门也接到了通知,只要见着陈富生就抓起来。 这也得感谢当初陈富生考中了秀才就在云水镇里招摇过市,让他们这些衙差们不记住都不行,哪里还需要什么画像。 第350章 藏身的地方 荣家巷子里。 小周氏牵着小儿子从外头回来,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虽说今年的童生试只有有财考中了童生,有富落了榜,但只要家中出了一个童生,那也是前途无量的。 这不,此番带着儿子出去相看,那姑娘可是一眼就看中了有财,小周氏如何能不高兴。 “娘,进了家门您先别同有富说,不然他又要不高兴了。”有财叮嘱着小周氏。 小周氏自然答应,满心欢喜的进了家门。 只是,这一进去,那脸上的笑便僵住了。 “你们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拉拉扯扯,还在自个的家里头,小周氏甩了膀子朝着二人走了过去。 吴昌荣立刻松开了吴倩茹的手,还没来得及解释,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吴昌荣,你个丧了良心的,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你居然还对这个狐狸精念念不忘,啊?”小周氏叉着腰,口吐芬芳。 吴倩茹今时不同往日,她方才只不过是使了些美色想让吴昌荣带着自个离开云水镇而已。 “表嫂,你听我和你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捉贼那脏,捉奸成双,你个臭不要脸的还想说什么,看老娘不抽死你!”小周氏伸手便朝着吴倩茹的脸上招呼,“你还敢躲,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小周氏抄起门口放着的棍子撵着吴倩茹追打。 后头柴房里。 陈富生与孩子们听到了动静,立刻走了出来,神色异常的关了门,朝着小周氏低吼:“姨母,你这是干什么?” 小周氏瞧着他们一家子人都躲在自个家里头,气喘吁吁道:“陈富生你还管不管自个的婆娘,亏你还是个秀才,竟让这娼妇给你戴了顶绿帽子,今儿我就替你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贱人!” 小周氏举起手中的棍棒,作势又要朝着吴倩茹打去。 陈如英与陈仲勇立刻躲在陈富生的身后,吴倩茹也逃到了他的身边,十分委屈:“富生,我没有,方才是我在求表哥为我们找辆马车,咱们好出云水镇,是她误会了。” “放屁,你们要出云水镇自个去找马车就成了,何必要求他?”小周氏啐了一口。 瞧着她与自个娘亲如出一辙的动作,陈富生眼里满是嫌恶。 “姨母,这件事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你放心,我们不会久留,等天一黑就离开!”陈富生道。 站在边上的吴有财脑子活泛,见到他们一家四口藏匿在自家一夜都不曾离开,还要委托他爹帮忙找马车,这听着怎么像是要逃一般。 “娘,你过来我有话要同你说。”吴有财拉着小周氏往边上去。 吴昌荣捂着被打的脸颊,原想着上前安慰一番吴倩茹,却被小周氏一记眼神吓得不敢上前,生生的定在原地。 “儿,你要同娘说啥?”小周氏叉着腰。 吴有财瞥了一眼他们一家子人,凑在小周氏耳边:“娘,他们是不是在陈家村犯了什么事,我总觉得他们形迹可疑。” “他们能犯什么事儿,肯定是陈富生考中了秀才想要逃出老陈家,摆脱大周氏和陈老爷子的管束。”老陈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她可是清楚的很。 “既然要逃,干嘛要跑到咱们家来,直接走不就好了?” 经他这般一提醒,小周氏立刻想到了从前的事情。 “拿来!” 望着眼前那只丰腴的手,陈富生有些疑惑,不明白小周氏要自己拿什么。 “装什么装,你们肯定又是来找他要银钱的吧,我说你还要不要脸,自个当家的不给你银子花,你就跑来找我当家的哭要?”小周氏啐了一口。 陈富生到底是个秀才,被她这般羞辱,脸上青白交加,他怎么可能会让吴倩茹去问吴昌荣要银子。 “相公,我没有,咱们又不是没钱,我怎么可能会问表哥要,真的是让他给咱们找马车的。”吴倩茹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糊弄鬼了,你们有银钱会住在我家柴房里,赶紧的别废话,把银子拿出来,否则我就把你们撵出去。”小周氏伸了伸手。 陈富生眉头一蹙,给吴倩茹使了个眼神,吴倩茹咬唇,从身后背着的包袱皮里,摸出了十两银子,犹豫着要不要递出去。 小周氏一看见那十两银子,目光里夹着恨意:“好你个吴昌荣,居然攒了这么多体己钱?还给了这娼妇。” “我没有,夫人明鉴,我哪里有这么多银钱啊。”吴昌荣拱手求饶。 小周氏转念一想,现如今铺子里的账目都是儿子再管着,他确实拿不出那么多来,可见着那十两雪花银,小周氏的目光渐渐变得贪婪了起来。 “还不还给我?” “姨母,你可瞧清楚了,这不是你的银子,是我们的,这银钱可以给你,但你得答应给我们寻辆马车来,让我们夜里出了云水镇。”陈富生将十两雪花银上下抛着。 小周氏一把抢了过来,拿牙咬了咬立刻揣进怀里,“屋里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你们住,柴房你们先凑合着,我这就去给你们找马车。” “多谢姨母了。”陈富生拱手道谢,拽着吴倩茹和孩子们回了柴房里。 吴有财则是打量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尤其是在看到吴倩茹将后背背着的包袱皮转移到胸前护着了,他就更加怀疑了。 这陈富生是发了横财吗,怎么一出手就是十两雪花银? “让你别出去别出去,为何偏偏不听?”陈富生将人推入了柴房里,反手关上门,低声呵斥着。 两个孩子躲在一旁不说话,吴倩茹抱着包袱皮一脸的委屈。 “我还不是为了咱们着想,想尽快出了云水镇,免得夜长梦多。”她可不敢让陈富生知道自己去求表哥,是为了撇下他带着孩子们先走。 陈富生揉了揉鬓角,在柴房里来回的走动着,“行了,别再出去了,先忍忍,等入了夜咱们就带着银钱远走高飞。” “相公,我和孩子都听你的。”吴倩茹朝着陈富生身边靠拢了过去。 第351章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小周氏前脚带着儿子刚跨出门槛,锦屏已然带着衙差们围住了她家,根本不让她们离开。 望着那些官差,小周氏心如擂鼓。 吴有财则是笑容可掬的朝着众衙役拱手:“不知官差大哥围在我家门前作甚?” 锦屏素手一挥,那些衙差已然带刀冲进了宅院里。 “你们干什么,怎么擅闯民宅?”吴昌荣欲要拦住他们,可惜衙差们来势汹汹,岂是他能拦住的。 锦屏站在院子里,冷眼瞧着吴昌荣,明显是做贼心虚。 不一会儿,衙差们便在柴房里搜出了三房一家人。 “表哥,救我!”吴倩茹被押着出来,红着眼眶朝着吴昌荣求救。 吴昌荣急了上前就拦住锦屏:“这位姑娘,不知我表妹他们是犯了什么事儿,为何官府要抓他们啊。” 小周氏在旁恨得牙痒痒,她就知道,这狐狸精来家里定然没好事儿。 一把揪住吴昌荣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你再敢多管闲事,这个家门你就甭想进。” “夫人,她是我表——别,夫人我知道错了。”吴昌荣耳朵疼得嚷嚷着,哪里还顾得上吴倩茹等人。 锦屏带着人回去复命。 府衙内。 苏凝沾了苍凌云的光,坐在大堂上听审。 堂下跪着老陈家上上下下好几口人,陈保贵护着大周氏和老闺女,陈海燕独自跪在身后。 一开堂,外头便围满了诸多百姓,陈民生与陈仲毅在镇上寻人,听到这消息立刻冲了进来,与陈海燕跪在一处。 晏安惊堂木一拍,堂下跪着的人抖了三抖。 “来人,将陈富生一家带上堂来。” 半盏茶后,陈富生一家四口齐齐被带上了公堂。 “爹、娘!”陈富生此刻已然被扒了外裳,哪里还有什么脸面,看见陈保贵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般。 大周氏从陈保贵怀里挣脱开来,一个转身便朝着吴倩茹的脸上重重的扇了一巴掌:“你个贱妇,居然敢怂恿我儿干下这等事情来,你是要坏了我儿的前程,让我们老陈家跟着陪葬吗?” 吴倩茹在公堂上被打,顿时哭出来,朝着晏安磕首:“大人明鉴,我一个妇人如何怂恿的了夫君,娘这是要将屎盆子全都扣在我头上,娘,你怎么这般狠心啊?” “你敢指天发誓那卖酒不是你的主意,如果不是你,我儿堂堂一个秀才如何能干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来?” 吴倩茹脸白了又白,“娘,家里一向都是您做主,没您的首肯,我们怎敢将酒搬回家中。” “你——”论口舌,大周氏直来直去的性子怎么可能说得过吴倩茹。 晏安坐在公堂之上,还没开口审问,她们这就互相推诿了起来,握着惊堂木又是重重一拍。 锦屏将劫获的六百五十两银子搁在案前,让晏安过目。 “说,你们将酒卖与了何人,若不说实话,别怪本官动刑。” 陈保贵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陈富生一眼,他实在是心寒,自个呕心泣血培养他走仕途,可他倒好,为了一己私利,听了妇人的枕头风,抛下他们老两口,连夜遁走。 “回、回大人的话,卖给了云水镇的贾坤。”陈富生咬着银牙,一时也后悔了。 “老三,你糊涂啊!”陈民生皱着眉头道。 晏安立刻让衙役去贾府传人过来。 贾府后院里,回春堂的任大夫正在为陈秀梅把脉,贾坤与蔡氏坐在一旁。 这些时日,陈秀梅在府中养胎颇为老实,尤其是贾坤随了她的意,让陈辉离了张府来她院里伺候,她便愈发的懂事儿。 “怎么样,任大夫?”贾坤出言问道,毕竟从陈辉处得知,陈秀梅这一胎可是个儿子。 他本就子嗣不多,所以这胎更为重视。 “小夫人郁结于心,忧思过重,食欲不振,难免会伤及腹中的胎儿。”任大夫收着药箱子,起身叮嘱,“让小夫人多宽宽心,安胎药照常喝下便可。” “多谢任大夫了。”蔡氏起身让鲁妈妈送任大夫出府,转身便瞧着贾坤近身坐在陈秀梅榻前,嘘寒问暖,那情形十分扎眼。 忽闻外头小厮来报,官府来人请贾坤过去问话。 蔡氏心惊让常妈妈使了些银子从衙役的口里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爷,依我看还是将酒还回去吧,毕竟苏大夫对咱家有恩。”蔡氏念着苏凝救了自己的儿子。 贾坤依言起身:“那我便带着酒随他们走一趟。” 陈秀梅立刻拉着贾坤的衣袖,让身边的丫鬟扶着自己起身:“老爷,妾身也想同你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贾坤上前一步抚上她硕大的肚子,眉眼里全是笑意,“乖乖在府中等我回来便是。” “老爷,方才任大夫说我郁结于心,其实我是想娘了,老陈家与我是同族人,我不忍看外人欺负他们,万一落得和我娘一样的下场,我……”陈秀梅掏出帕子掩面而泣。 “老爷,方才衙差的话你都听清楚,是——”蔡云颇见不管陈秀梅这副模样。 一瞧见她都哭了,贾坤还有什么不依的,立刻吩咐府里的管家去套了马车,带着陈秀梅一块儿去了府衙。 只不过,贾坤怕衙差冲撞了陈秀梅的肚子,便只让她待在马车里,陈秀梅也不恼,挑了帘子吩咐自家兄长陈辉前去打听。 贾坤一到,便将昨儿个陈富生与吴倩茹找自己卖葡萄酒的事情说了,但听闻只有六百五十两时,贾坤眉头一蹙。 “大人,酒我可以不要,但是这银子数目不对,应该是七百两。” 闻言,晏安震怒:“陈富生,你身为秀才,居然擅闯私宅,还盗取他人之物贩卖,说,剩下的五十两银子在哪里?” 陈富生磕首:“大人,银钱都是她保管的,我并不知晓啊,这主意也是她出的,不关我的事情啊。” 自打贾坤上了公堂,他便知道自己难逃此劫,但为了保住自己,他只能舍了吴倩茹。 “三郎,你怎么能如此无情,我一妇人哪里认识什么葡萄酒,你怎么能为了脱罪,就将罪名安在我的头上啊!”吴倩茹侧身保住一双儿女哭着,既然他无情就别怪她无义了。 “你跟着我去兖州赴考,怎会没见过?”陈富生怒目而视,转头朝着一旁跪着的陈家父子道,“陈鱼也是她打,是她说鱼儿那孩子没气了,我们才将她扔到了和邱山里。” “陈富生,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吴倩茹也不哭了,目眦欲裂扑上去就朝着男人的脸上抓。 陈富生躲避不及,面上被抓了五条血印,也是发了狠了,一巴掌打在吴倩茹的脸上,夫妻二人扭打成一团,旁边的两个孩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第352章 罪有应得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晏安一声令下,衙差将二人拉开。 “这是公堂,岂能由着你们胡来,来人,给本官各杖责三十大板,我看他们说不说实话!”晏安沉声下令。 陈富生与吴倩茹哪里还敢再闹,纷纷开口求饶,然而那板子还是无情的落下,打的他们哀嚎不已。 “大人,主意真的不是我拿的,我就托人寻了买家,出了些力,一切都是她的主意啊,大人。”陈富生苦苦哀嚎,“爹,娘,大哥,你们倒是为我说句话啊!” 大周氏心里虽恼陈富生撇下他们遁走,但毕竟是自己的小儿子,拉扯着陈保贵的衣袖低声哀求他说句话。 陈保贵浑浊的双眼看向公堂上的晏安和苏凝,好半晌嗫喏一句:“求大人开恩,饶了我儿一命,那五十两银子我们还,苏凝,你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过富生吧!” 苏凝冷眼相看:“放过他,难道还要让他继续作恶?” “四弟妹,我发誓以后一定洗心革面,断然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陈富生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晏安也看向苏凝,似乎只要她开口,这事情如何决断都依着她的意思,毕竟她是真正的苦主。 苏凝站起身踱步走向趴在地上的吴倩茹,白色的中衣已经渗透出血来,面上同样带着哀求,可那双眼睛里却毫无悔改之意。 “还请大人依法处置。” “好,既如此,那便按照苍云国律法,褫夺陈富生秀才身份,杖责五十大板,羁押一年;吴倩茹心肠歹毒,谋害人命,杖责五十发配岭南,陈仲勇与陈如英缺乏管教仗责三十;陈家二老治家无方,赔付苏凝的损失和贾坤五十两白银,还有陈鱼的诊金。”惊堂木重重的落下,公堂上哀嚎一片。 杨槐父子二人朝着晏安磕首:“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苏凝也朝着晏安磕了头,与苍凌云等人回了陈家村。 身后,传来女人的咒骂声,哀嚎声,苏凝充耳不闻,这是她们应得的下场。 啪啪啪—— 板子落下,公堂上哀嚎的声音渐渐的小了许多,到后来便只听到杖责声。 五十大板打完,夫妇二人被拖了下去,两个孩子哭喊着陈保贵和大周氏,声嘶力竭,大周氏看都不曾看过一眼,只顾拉扯着陈富生的衣袖,而后也硬生生的被衙役给分开。 陈保贵一脸阴沉,在瞧着儿子被拖下去之后,两眼一黑,晕倒在公堂之上。 “爹!”陈玉珠跪在一旁。 陈民生也立刻上前护着他,一手掐着他的人中。 大周氏双腿一软,摇晃着陈保贵的身子,“当家的!” 外头的陈辉将公堂上的事情同陈秀梅说了,陈秀梅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护着自己的肚子朝着公堂上走了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贾坤上前面有不悦,生怕这老妇人冲撞了她的肚子。 陈秀梅瞧着晕倒在地上的陈保贵,在看看公堂上两孩子身下的红黄之物,眉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老爷,看在妾身的面子上,您就帮帮他们吧,也算是为咱们肚子里的孩子积福报,那五十两银子不如就拿这两孩子抵了?”陈秀梅扯着贾坤的衣袖指着地上的姐弟二人。 陈如英已经大了,知晓陈秀梅这是要从大周氏手里买了她们入奴籍,当下便慌了。 “奶,我们不去贾府,你不要卖了我们啊,奶!”陈如英不顾屁股上的痛意,爬向大周氏。 大周氏瞧着她那张与吴倩茹如出一辙的脸,一咬牙甩开她的手:“要怪就怪你娘,那五十两银子定然是她贪了去,不卖你卖谁。” “奶——”陈如英如同坠入冰窖般。 陈仲勇早就吓傻了。 陈民生在旁劝道:“娘,一切还是等爹醒了再做决定吧,毕竟都是三弟的孩子啊。” “别给我提那个畜生,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给老三留个后,这赔钱货是死是活,以后都不归我们管,你要便带走!”后头的话,大周氏是咬牙看着陈秀梅说的。 “大娘,你这赔钱货哪里值得五十两,这小子也一并卖了吧。”陈辉一脸和善的看着大周氏。 大周氏此时此刻虽落魄,可也是拎的清的:“秀梅,咱们同村一场,你若愿意帮我们这一次,我们老陈家定然会记得你。” 陈秀梅抚着肚子,眼中全是算计,不顾贾坤的阻拦,上前一把搀扶着大周氏起身:“大娘,瞧您说的,如今我爹娘不在身边,你我可都是陈氏族人,我从小就把你当娘看重的,自然愿意帮的。” 大周氏听着她话里的意思,是想将他们老陈家当做依靠,毕竟她已经被逐出陈家村,而她的爹娘确实靠不住,这般想,大周氏紧紧的攥着了她的手。 二人不谋而合的达成了共识。 最终,陈秀梅只带走了陈如英,让她入了奴籍,在自己身边当差,还额外给了大周氏十两银子,让她拿去给陈保贵和陈仲勇看诊。 大周氏知晓日后她定然会有事情拜托自己,也不与她客气,收了银子便指挥着大儿子和长孙背起陈保贵与陈仲勇出了府衙,直接去了回春堂。 葡萄酒在苍凌云的授意下,原封不动的送去了南浔镇温榀府上。 晏安有心想要问问苍凌云接下来有何打算,却被锦屏给撵了出去。 “主子说了,剩下的事情就不劳烦大人挂心了,请回吧!”锦屏关上了大门,将晏安拒之门外。 晏安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心生不满,跟着衙差离开了陈家村。 院子里。 大伙儿一脸悲戚的坐在一处,杨柳抱着陈仲贤声音十分沙哑:“苏凝啊,鱼儿那孩子真的没有救了吗?” “若是醒了,还能有好转的余地,若是不醒,只怕——” 就在苏凝还未说完,忽的眼前出现一道身影,杨絮快步冲了过来,跪在苏凝的面前不断的磕着头:“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活我鱼儿,求你了!” 姚杏花从厢房里追了出来,脸上满是惊恐,生怕杨絮是冲出去杀人的。 第353章 一巴掌打醒她 苏凝起身避开她给自己磕头,可惜她动,杨絮也跟着她动。 “你不是要拉着一双儿女去寻死吗,怎么又要让我救人?”苏凝微恼,当着杨槐夫妇二人面斥责她。 杨絮抬起头,额上已然磕出了血,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疼。 她被人打晕醒来后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想着儿子同自己说的话,心如刀割,任由姚杏花在旁如何劝,她也不愿起来。 或许,她死了,她的一双儿女就能活下去了。 可是,当她听到外头苏凝与爹娘的谈话时,她立刻便冲了出来,鱼儿还需要人照料,她,她不能死。 “苏、苏凝,我知道你医术高明,求你救救我鱼儿吧,我愿意一命换一命,求求你了。”杨絮跪行上前,抓着苏凝的裤脚。 苏凝不悦:“你先起来。” 杨柳心疼女儿一把将她扶了起来坐下,抱着她的身子止不住的流泪。 杨絮的眼泪已经哭得干涸了,她如今只求苏凝能治好女儿。 “明日她若是醒不来,你们就准备后事吧。”苏凝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把话给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雳,苏凝都没有办法了,那就是真的—— “娘——”杨絮忽的扑向了杨柳的怀里。 陈仲贤被杨二郎抱在怀中也哭个不停。 杨槐望着她们母女二人,上前一把拉开了自己的婆娘,伸手便朝着杨絮重重的甩了一巴掌。 “爹!” “你别叫我爹,我没你这么个女儿,咱们家当年是穷,拿你用粮食换亲,可人再穷,骨气是不能丢的,杨絮啊杨絮,鱼儿是被你害死的,以后你再也不是我们杨家的人,二郎,带着仲怀走。”杨槐扯着杨柳就要离开苏凝家中。 杨柳不肯跟他离开,她如何能舍得下她们娘俩。 “当家的,你怎么能撇下她们母女二人不管,我们走了,她们怎么活?” “她是死是活已经跟咱们没关系了,鱼儿那孩子走了也好,省的遭罪,但愿她下辈子投个好人家。”杨槐眼眶红润,不断的拉扯着杨柳,朝着还站在一旁的杨二郎呵斥,“还愣着干什么,去解了牛车,回去。” “爹,大姐和鱼儿——”杨二郎出言。 “她若想活下去,有手有脚饿不死她,她若不想活,咱们就算日日守着她也没用。”杨槐留下这句话便是真的走了。 苏凝不知杨絮明不明白杨槐的深意,但却十分赞同杨槐的做法。 杨絮若想活下去,就必须立起来。 “杏花姐,这两日的饭能拜托你做一下吗,我得和师兄轮流守着鱼儿。”苏凝也不再管杨絮是何模样了。 姚杏花收回目光,握着苏凝的手:“看你才去南浔镇多久,就同我生分了,想吃什么,我去做。” “凌云,你们是回南浔镇还是留在这里?”今日也多亏了凌云相助,否则晏大人不会这么快派人来。 “我陪着你。”苍凌云起身握着苏凝的手。 “那杏花姐咱们就简单做些吃食吧,都不是外人。”苏凝回头看向姚杏花。 姚杏花便快步去厨房个他们做饭去了。 正巧这一幕被刚醒来的张逸轩瞧见,若不是苍凌云那身女装,他差点误以为齐王殿下对苏凝心生好感。 甩去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张逸轩上前询问:“事情可都解决了?” 苏凝重重的点了点头:“师兄今日能留下与我一块儿照看鱼儿吗?” “好。”张逸轩爽快应了,见着苍凌云盯着自个瞧,眉头一蹙,“可有何不妥吗?” 苍凌云迅速的收回目光,压下了方才心里升起的那抹不自然。 杨絮起身也不与众人说话,自顾去了陈鱼的屋里,陈二牛喊了一声,“杨婶儿。” 杨絮坐在榻前,伸手抚摸着孩子苍白的脸,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可惜陈二牛没听清楚。 “杨婶儿,你去哪儿,你不陪着鱼儿吗?”陈二牛见她要走,追了过去。 杨絮身子一顿,出了苏凝家里朝着陈家村去了。 “主子,那人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情来?”锦屏瞧着那妇人低声问道。 苏凝这会儿顾不上杨絮,同张逸轩进去看陈鱼的伤势。 “你且暗中跟着去看看。” “是。” 小院里便只剩下了苍凌云和来福,望着这周正的小院,苍凌云叹了一声,也进了厢房。 “师兄,鱼儿脑袋上的伤得小心着些处理,我家里都是些普通的止血草药,恐怕得麻烦你回去一趟取些当归和党参等药物。” “这你放心,我一会儿便回去给你取来,你独身来此,我祖父他们可知晓?”张逸轩垂首问道。 不待苏凝回话,苍凌云便走了过来:“来之前已经通知了他们,你不必担心,我舅舅会好生照顾张大夫他们的。” 张逸轩拱手作揖:“多谢!” 见他与自己这般客气,苍凌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静静的陪坐在一旁。 陈二牛站在苏凝跟前,犹犹豫豫的开口道:“苏婶婶儿,鱼儿她当真没救了吗?” 苏凝握着陈二牛的手,不愿意与他撒谎,将陈鱼的实情告诉了他。 陈二牛吸了吸鼻子:“鱼儿平时确实凶巴巴的,但她是个好姑娘,我娘说,好姑娘不该受苦的,等她醒了,我以后一定护着她。” 苏凝眼里有些湿润,“二牛是个好孩子,你娘说的没错,好姑娘不该受苦,她若大难不死,以后定然是有福的。” “苏婶婶,你一定要救活她。”陈二牛璀璨的眸子里漾起一层层水雾。 苏凝握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姚杏花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通,炒了几个菜,便喊了苏凝等人过去用饭。 陈二牛不过去,说是等他们吃好了,他再去,否则留下陈鱼一个人,他不放心。 姚杏花瞧着自家臭小子这般懂事儿,笑骂了一句,单独盛了饭菜给他。 苍凌云瞧着这几样小菜也没多说什么,在张逸轩的诧异下,直接端起碗筷吃了。 苏凝见他发愣,给他夹了菜,又给苍凌云夹了,见锦屏不在,便问了苍凌云。 第354章 从一开始就错了 经此一事儿,老陈家算是在云水镇上出彻底“出名”了。 一家老小从回春堂出来,看着街上的百姓们指指点点,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出了云水镇。 陈家院子里。 陈海燕父母望着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陈保贵,将一纸和离书拍在了桌上,逼着陈民生按手印。 大周氏神色淡淡,将老闺女支出去烧热水,一手握着陈保贵的手,半个身子隐在暗处。 “民生,你若是真心为了海燕好,就把这和离书给摁了。”陈明不喜欢虚头巴脑,直接说了来意。 望着那一纸和离书,陈民生两眼发黑,他怎么可能会与陈海燕和离。 “岳父,我知道家里头出了事让海燕受了委屈,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件事儿了。”陈民生搓着手心里头十分紧张,望着坐在岳父岳母旁的陈海燕,嗫喏了半晌也不敢喊她。 陈榕握着女儿的手,瞥了一眼炕上的大周氏和陈保贵:“亲家,你们治家无方,害的我们也丢了脸面,这事儿你得给咱一个说法,要么和离,要么得把这事儿给掰扯清楚。” “娘,这个时候你要同爹和离,是要离我们而去吗?”本应该在东厢房照顾陈有生的陈仲毅,突然挑了布帘子闯了进来,朝着陈海燕质问。 陈榕立刻扯着陈仲毅到身边来:“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这事儿是老陈家牵累了咱们,和离自然是要带着你们兄弟三人一块儿离开的,否则你们的名声也跟着臭了,将来怎么说亲?” “仲毅,娘这也是为了你好。”陈海燕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的。 陈仲毅撒开了陈榕的手,浓眉蹙在一块儿:“娘,我不会和你走的,爷爷倒下了,我是大房的长子,你要和爹和离,那我便留下和爹一块儿照顾老陈家,照顾爷奶。” “仲毅,你、你怎么这么糊涂,留下来是会害了你的。”陈榕有些生气了。 陈仲毅转身出了屋,再进来时手里端了一盆热水,打湿了帕子坐在炕上给陈保贵擦着手和额头。 一旁坐着没说话的大周氏望着眼前的长孙,眸子深沉:“仲毅,你爷没白疼你。” “奶,我是陈家的长孙,不会离开老陈家的。”陈仲毅擦着陈保贵的手。 忽的那黑黢黢的手动了一下,陈仲毅一喜朝着炕上的人喊了一声:“爷,你醒了么?” 大周氏也连忙朝着陈保贵看了过去:“当家的,你看看我,还认不认得我?” 回春堂的大夫说了,这陈保贵是受了刺激,若是醒来的话肯定会有中风的迹象。 陈保贵望着灰褐色的房梁,涣散的双眸渐渐聚拢,瞧着自家婆娘和长孙的脸,好半晌才开口道:“我们怎么回来的?” 陈仲毅将他的身子扶了起来,大周氏拿了破袄子垫在他的身后让他靠着。 “你在衙门晕过去,我们带你去回春堂看了大夫,后坐了牛车回来的。”大周氏与他解释。 陈保贵抬手指着屋里坐着的陈明两口子,只是他这一伸手才发现自个的手不能灵活的动弹,手指拧在一处,胳膊也太好使唤。 “我、我这是怎么了?”一向精神矍铄的自个突然这般,陈保贵顿时慌了。 大周氏心酸,拿了帕子替他擦手:“大夫说你是受了刺激中风了,日后咱们好生养着,还会和从前一样的。” “中风?”陈保贵望着自个的左手有些不相信。 咳咳咳—— 陈明重重的咳嗽打断了他们的话,望着炕上的陈保贵道:“既然亲家醒了,那咱们便接着说,这事儿到底如何解决?” 总不能让他们的女儿跟着一块儿还银子。 大周氏低声在陈保贵的耳边耳语了几句,陈保贵眉头皱的更深了,脸色也不好看,望了一眼趴在炕尾脸色潮红的陈仲勇,叹了一口气。 “亲家,这事情是我们的不对,若真要和离,我们也答应,本就是我们对不起孩子。” “爹——”陈民生哀嚎,他不想和海燕和离啊。 陈海燕的眼泪啪嗒啪嗒就落了下来,她也不是真的要和离,只是现在这情形,对他们不好,她怕儿子留在老陈家会被戳脊梁骨。 可儿子却宁愿留在老陈家也不愿跟着她走,那她还和离干什么。 陈榕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哄着自家女儿,推搡着陈明说话。 “亲家,按理说你们有难,我们该不离不弃,但这事儿不同,那银子你们怎么还?”老陈家如今病的病,伤的伤,能仰仗的除了大房,还能有谁。 陈保贵握着大周氏的手,强打起精神:“三房犯的错自然不会落到民生有生的头上,如英那丫头聪慧,被贾府看中进去伺候人了,五十两银子算是由她填上了,至于打破的那翁酒钱和陈鱼的伤药钱,由我们老两口出,等地里的棉花长收成了,老婆子再带着玉珠做棉衣挣些钱,总能补上这个窟窿的。” 往后的日子不用想也知道,十分清苦,可这能怪谁,只能怪他们自个。 陈明回头望了一眼陈海燕,终究叹了一口气,将那和离书当着大伙儿的面给撕掉了。 “亲家,你这是?”陈保贵脸色黯然。 陈明道:“当初咱们结为亲家,就是看中民生老实稳重有担当,我说句不该说的,这些年亲家一碗水若是端平了,也不会有今日,从一开始你们二老就错了。” 这话说的陈保贵无地自容。 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陈榕从怀里掏出了三两碎银上前搁在大周氏的手里:“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海燕这些年在你们家不容易,亲家母待几个孩子好些。” 大周氏握着那三两碎银,抬眸对上陈榕的眼睛,心里头难受极了。 陈玉珠躲在厨房里偷偷的抹着眼泪,忽的听见院子里脚步声,猛然起身出去看。 “二嫂,你怎么来了?” 陈玉珠的呼喊声惊动了正房屋里的人。 杨絮没有回话,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陈玉珠,挑了帘子,气势汹汹的进了屋里,将藏在袖子里的剪刀亮在了众人眼前。 第355章 向死而生 屋里的人瞧着杨絮那模样,皆是吓了一跳。 大周氏沉声呵斥来人:“杨絮,你来做什么?” 她来做什么,这不是明知故问,杨絮瞥了一眼陈保贵,手里的剪刀微颤,但还是紧紧的握住。 “三、三十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拿来!”冰冷的剪刀在众人面前晃来晃去。 一听她是来要银子的,大周氏的脸色就更加不好,这个窝囊废居然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当真是觉得自个不中用了吗? “杨絮,你算哪根葱,也敢威胁我,我告诉你就算官老爷让咱们赔银子,也没说什么时候赔你,再说了,我们这地里的棉花都没收上来,哪里有闲钱?”大周氏将方才那三两银子暗中揣入了袖子里。 杨絮手腕一抖,那剪刀险些掉落在地,大周氏这样分明就想赖账,想到还躺在榻上的陈鱼,还有爹娘与苏凝说过的话,杨絮发了狠了。 “你不给,不给我就划花她的脸,我鱼儿命保不住,我就让她抵命。”杨絮一把拽住站在身后的陈玉珠,剪刀抵在她的脖颈处。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谁都不曾想到杨絮会这般做。 “二、二嫂,你放了我吧,我娘她不会不给银子的。”陈玉珠小脸惨白,不敢乱动,生怕那抵在脖颈间的剪刀戳破了喉咙。 “鱼儿她娘、你、你放了她!”身后传来近乎哀求的声音。 杨絮不用回头去看,也能知晓身后那人是谁,夫妻数十载,他居然要她放人。 陈有生扶着门框来到了杨絮的身边,双眸凹陷,脸上遍布沧桑。 “杨絮,你别冲动,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三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让二老如何拿的出来?”陈明也在一旁相劝。 陈保贵起身下了炕,朝着杨絮步步逼近,丝毫没有因为她手里的剪刀退让。 大周氏吓得两腿打颤,在后头喊道:“当家的,你别过去,万一她伤着珠儿就不好了。” “杨絮,我们老陈家是对不起你,但你不能伤害玉珠,她对你们如何,难道你不知道,珠儿这孩子是个好的,她没做错任何事,你有什么怨恨你冲着我来。”陈保贵戳着自己的心窝。 杨絮被陈保贵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发现陈明的动作,只一个箭步,她那手里的剪刀已然被人夺了去。 陈保贵一巴掌打在杨絮的脸色,扯着老闺女到大周氏的身旁。 大周氏抱着陈玉珠一边哭一边咒骂着杨絮。 杨絮被这一巴掌扇倒在地上,抬眸恶狠狠的瞪着一屋子的人,而后忽然发了疯似的笑了起来。 “当家的,她不会是疯了吧。”陈榕扯着陈明的袖子。 陈有生蹲在地上,想要扶着杨絮起来,却被她一下子推在地上。 “今天你们不给银子,要么打死我,要么我就一把火把你们老陈家都给点了。” “你疯了,你疯了!”大周氏抱着老闺女也不哭了。 陈保贵望着地上的人,瞧着她赤红的双眸,身子一颤,跌坐在后边的炕上。 陈仲毅扶着他的身子低声道:“爷,给了吧,总归要给的,若是银子不够,我和爹再去码头上做工。” 陈保贵瞥了一眼屋里的人,终究还是答应了,三十两银子全都给了杨絮。 杨絮揣着那三十两银子,不顾陈有生的呼唤,拔腿就往苏凝家走。 身后,大周氏垂着泪哭喊着:“天爷啊,咱们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娘——”陈玉珠抱着大周氏的身子也跟着一块儿哭,她知道,娘这是将家中所有的银钱都给了。 陈明与陈榕在边上安抚了好一会儿才离去。 大周氏病了,在炕上足足躺了五日才好,精气神远远比不上往日了。 躲在暗处的锦屏提前回到了苏凝家中,将杨絮去老陈家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屋里的人。 最觉得不可思议的当属苍凌云,她觉得杨絮这种软弱的妇人不可能会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情来。 可苏凝与张逸轩却没有说话,因为二人知道,人只有被逼入绝境的时候,才会懂得反抗。 向死而生。 当一堆散碎的银钱搁在苏凝的面前时,苏凝没问银子从何处来,只对杨絮说了一句话。 “鱼儿需要你照顾。”便将锅里为她留着的饭菜端在她的面前。 杨絮望着那饭菜忍不住红了眼眶,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流泪,捧着那碗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姚杏花在旁看着忍不住泪流满面。 入了夜,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没睡,陈鱼发烧了,还烧的厉害。 姚杏花抱着一坛家里舍不得喝的烧刀子来了。 “还有啥要我做的不?”姚杏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苏凝摇了摇头:“杏花姐,你带二牛回去睡吧,这里有我们守着就成。” “好,那我们就回去了,明儿一早过来。”姚杏花扯着陈二牛往外走。 苏凝让张逸轩陪着苍凌云去正房屋里坐着,只留了杨絮一人在屋里。 “把鱼儿的衣裳都给脱了,小心些别碰着伤口。”苏凝一边倒着酒一边将帕子给打湿了。 杨絮按照她的话,将陈鱼身上的衣裳给褪了下来,瞧着孩子瘦弱的身子,忍不住偷偷抹了把眼泪。 苏凝端着盆子上前要为她擦身子,把体温给降下来。 “我来。”杨絮接过苏凝手上的帕子,替孩子擦拭。 一遍又一遍,直到孩子的体温降了下来,她才停下,重新给孩子套上干净的衣裳。 苏凝给陈鱼把了脉搏,长吁一口气,好在高热退了下去。 “苏凝,鱼儿她明日能不能醒过来,我怕……”杨絮坐在床榻前,握着孩子的手。 “怕什么?”苏凝坐在一旁挑着油灯,芯火在寂静的夜里发出霹雳啪啦声儿,“你如今连杀人放火都敢为了鱼儿去做,还怕什么?” “怕鱼儿她醒不过来。”杨絮眼角夹着一滴泪珠,声音哽咽,她豁出去也就是条命,她如今什么都不怕了,就怕—— “会醒过来的,鱼儿是个要强的孩子。”苏凝端着温热的水,朝里头又滴了一滴灵泉水,递给了杨絮,让她喂给陈鱼。 第356章 陈鱼苏醒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入了屋子,从窗柩慢慢爬上床幔,映射在小姑娘苍白的脸颊上。 杨絮眼下一片青黑,双眸却一直盯着榻上人儿的脸。 双睫轻轻颤抖着,杨絮握着陈鱼的手加重了些,又怕捏疼了她,抚上她散乱枯黄的发丝,轻柔的唤了声。 “娘……”陈鱼微微睁开眼睛,视线还有些模糊,但面前的身影却异常熟悉。 “鱼儿,你醒了,娘在这,娘在这儿!”杨絮捧着陈鱼的手喜极而泣。 外头姚杏花帮着给鸡撒了一把草谷子,嘴角也勾了起来。 苏凝将灶间熬着的香菇瘦弱粥端进了屋里,搁在一旁给陈鱼把脉:“你可算是醒了,昨天可把我们都给吓坏了。” 陈鱼望着苏凝,眼神有些迷茫,忽的想起什么,惊慌失措的就要起身,脑袋上的伤口却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鱼儿,快躺下。”杨絮摁住孩子,不让她起身。 陈鱼的眼泪哗啦啦就往外流了出来:“婶儿,我辜负了你的期望,老陈家的人他们,他们——” 苏凝取出银针扎在她的虎口处:“这事儿咱们都解决了,三房的人得到了教训,你娘也要回了咱们损失的银子,你受了伤得静养,日后有什么事情,你娘会解决的。” 陈鱼不可置信的望着杨絮,娘从老陈家要回了银子,她怎么一点都不相信。 杨絮瞅着女儿这般盯着自己瞧,当即表态:“鱼儿,是真的,娘要了三十两银子回来,往后娘一定好好照顾你,绝对不让你受任何的委屈。” “娘,弟弟呢,仲贤呢?”陈鱼瞥了一眼,没有瞧见陈仲贤的身影。 “仲贤让你姥爷给带回杨家村了,你好生养着,等你病好了,咱们亲自去接他回来。”杨絮替她盖着薄被,将粥端给她喝下。 苏凝在旁道:“鱼儿,屋里的这些东西可没有你重要,你出了事情,你让你娘还有仲贤怎么办,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知道吗?” 陈鱼望着杨絮的脸,重重的点了点头。 喝完了粥,陈鱼又睡了过去,苏凝将配好的药交给了杨絮,让她每日给陈鱼煎服,又给了她十两银子。 “这十两是鱼儿应该得的。”苏凝不容她推拒,将十两银子给了她。 杨絮握着那十两银子,眼眶通红,昨儿想了一夜的事情终究还是开了口。 “苏凝,我想带着鱼儿搬出去。” “可想好搬到哪里?” 杨絮瞥了一眼屋里睡着的陈鱼,回过神来道:“搬到杨家村自立门户,这些时日多谢你照拂我们,给了我们个庇所,可我太过满足现状,忘了自己身为母亲的职责。” “好,正好我师兄这些时日在杨家村看棉地,鱼儿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找他。”苏凝并没有因为她突然要搬走而生气,反倒是替她高兴。 杨絮重重的点了点头返身进了屋里去照顾陈鱼了。 姚杏花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道:“她们母女搬走了,你这家里的东西怎么办?地里的棉花我倒是能替你照看着,只是这屋子——” 苏凝环顾了一眼自己住了还没有半年的宅院,恍惚间想起昨日的种种,嘴角露出一抹笑。 “我打算卖了,在南浔镇买一处宅子,将东西都搬过去,那七亩地杏花姐若是不嫌弃,可以给你们种,往后和邱山就拜托你们帮忙打理,来年咱们还得做葡萄酒,卖枇杷糖水。” 姚杏花先是一愣,而后看着苏凝眼神里的信任,立刻握住她的手:“你不把姐当外人,姐也不推脱,你放心,虽说我们一家三口都是陈氏族人,但谁是谁非还拎的清的,断然不会让那些人霸占你的东西。” “嗯,等我一切安定下来,我再接你们一家来南浔镇上玩。”苏凝道。 “那感情好。”姚杏花如往日般拍了苏凝一巴掌。 事情定下后,姚杏花将自家的牛车给赶了过来,上头铺着厚厚的褥子,让自家当家的把陈鱼抱上了牛车,杨絮背着包袱坐在一旁,与众人辞别。 望着那远去的牛车,苏凝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行了,我带二牛先回去了,苏凝啊,地里的棉花炸了口,我瞧着都露出棉絮了,十一月月底就能采摘,只是那里头藏着棉籽,咱是不是都得挑出来?”地里头的那些棉花她们都是按照苏凝说的法子种的,因为好奇,所以提前摘了炸口的棉花挑了棉絮看了的。 姚杏花这一说,倒是给苏凝提了个醒,立刻将张逸轩给唤了出来。 众人围坐在一块儿商讨这棉籽的事情。 “师兄,棉花里头的棉籽得去除,否则棉衣穿不了多久就会从里头腐烂,而且棉籽咱们可以留做种。”苏凝看着张逸轩道。 苍凌云也坐在一旁,她虽然不懂苏凝说的那些话,但是却知道这事儿是军中的头等大事儿。 “东莱那边如何去除棉籽我不是很清楚,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若是动手去剔除只怕这个冬日她们都做不出多少棉衣来。 苏凝略一思忖,将弹棉花的事情同他说了:“隐隐约约在本书上见过,有一种工具可以将棉籽弹出来,只是我得回去好好想想,到时候将图纸画出来,再找匠人做了,看能不能行。” “好,那我这边让人先收棉,杨家村那批早棉可以收了。”张逸轩的眼神颇亮,“实在不行,就先让人用手挑,能挑多少是多少。” “嗯,那棉衣的规制和价格你打算如何同乡亲们说。”苏凝努了努嘴。 因着有姚杏花在边上坐着,张逸轩大抵还是有些忌讳,不过瞧着苏凝的眼神,遂叹了口气,“一套棉衣三十文的工钱,布都是统一发放,皇上说了,明年再种的棉花都是乡亲们自个的,今年情况特殊得先紧着军中的将士们。” 姚杏花却笑道:“足够了,往年咱们村里到了冬日哪里还种的了作物,地里都荒着,若不是张公子冒死带回棉花种子,苏凝又教咱们,咱们哪里还有这银钱,但凡是手脚利索的人,这一个冬日挣得钱都比男人们多。” 姚杏花爽朗的笑声让大伙儿都跟着笑了。 第357章 卖宅子 因着要收拾屋里的东西,少不得要再留一日。 苏凝央了锦屏去云水镇租两辆带棚子的大骡车,顺便请荣家巷里的佟牙侩过来。 屋里的东西之前都已经带走了一部分,如今剩下的都是些家具和衣裳褥子,收拾起来也快。 院子里的鸡和兔子也都抓进了笼子里,打算统统带去南浔镇,那三棵树,让张逸轩帮忙挖了。 她可舍不得将这树留在这里。 张逸轩一边挖着树一边道:“既然这般放不下,何不留了这院子?” 苏凝将收拾好的箱笼与苍凌云一块儿搬了出来:“陈家村是住不得了,这屋子若长年空着,只怕会埋汰了,还是托佟牙侩给卖了。” “你就不怕卖不掉?”张逸轩撬开了胡椒树。 苏凝额头划过三道黑线,师兄要不要这般嘴贱! 苍凌云一脚朝着张逸轩踹了过去,险些没将他踹趴下,只听她居高临下指着张逸轩道:“闭上你的乌鸦嘴,苏凝的房子这般好,怎会卖不出,就算卖不出去,还有本公主我在。” 张逸轩的脸憋得通红,饶是心里有火也不敢对苍凌云发,他何曾这般被女子对待过。 亏她还是苍云国的公主,怎生这般粗鲁,一点都没有兖州女子的矜持。 “凌云,你别欺负我师兄了,他哪里晓得我这院子的好处。”苏凝挽着苍凌云的胳膊,睥睨着张逸轩,“还不快挖了,下晌你还要不要同杨里正、陈里正说棉花的事情了。” 张逸轩原本要刺两句,听了这话,埋头挖树,心里默念: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晌午时分,锦屏便带着两辆骡车来了,苏凝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外头的动静,本要出来,却被苍凌云给推进了厨房。 “这等小事就交给我,你还是去做饭吧。”她本想进厨房帮忙,可实在是插不上手,却也不愿闲着。 锦屏同车夫们按照苍凌云的指挥将东西一一班上了骡车。 “你们小心着些那菌种,别弄坏了,仔细点。”瞧着车夫粗手粗脚的模样,苍凌云皱着眉头,这鸡枞菌她可是尝过了,味道鲜美,她日后可得央着苏凝送些去兖州。 张逸轩擦了手上的泥,站在苍凌云身边冷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定安公主要搬家呢?” “张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微臣哪里有什么意思?”张逸轩抬脚朝着厨房里去,却留给苍凌云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苍凌云一跺脚立刻追上前,扯着他的衣袖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凝在厨房里炒着菜,听到二人互相争执的模样,嘴角微微一扯:“摆桌子,咱们吃饭吧。” 锦屏嘱咐好车夫,给了银钱,派了赶车的小厮跟着他们一块儿回水巷,将东西交给苏清河。 “锦屏,你也快坐下,就等你了。”苏凝将碗筷递给她。 锦屏立刻拱手:“苏娘子,还是另给我一份饭菜吧,不合规矩。” 苏凝瞥了一眼苍凌云和张逸轩,难得他们二人在这点上居然没有争议,重新拾了一份饭菜给了锦屏。 苍凌云喝着汤瞿了一眼苏凝:“你买宅子的事情包在我身上,这事儿回去就给你办了,你也好早些搬进去住。” 闻言,苏凝立刻搁下手里的碗筷:“那怎么行。” 苍凌云快人快语:“又不是不要你的银子,慌什么,我怕你自个找被人骗了去,再说了,等你找到宅子都什么时候了,我皇兄的病情可耽误不得。” “师妹,定安公主这话不错,你想要什么样的宅子都同她说,她定然给你寻到。”张逸轩喝了一口汤。 苏凝犹豫了片刻这才说了自个想要的宅子,“也不需多大,容我们一家住着就行,太大了收拾起来也麻烦,若是府里有井就再好不过了。” 在南浔镇吃水是个麻烦的事情。 “成,这事儿锦屏你可听到了,回去就给苏娘子找个好院子,银钱也必须的合理。”苍凌云朝着锦屏道。 锦屏立刻应了。 吃过饭,两村的里正便来了,佟牙侩、姚杏花一家也紧随其后。 陈田一听苏凝要将这宅院给卖掉,心里一咯噔,连忙上前说着好话,让苏凝不要搬走,否则他们村子日后还如何能富起来。 苏凝给众人倒了茶,将自个的心思说给大伙儿听。 “我虽搬去了南浔镇,可往后还是要回来的,毕竟这和邱山是我买下的,七亩地和这院子当初本就划分给我们,如今托佟牙侩卖了小院子,这七亩地便交给杏花姐种,也算是拜托她帮我打理和邱山。” 姚杏花一家坐在旁点头,有张逸轩在,陈田也不敢多说旁的,只是一脸的惋惜。 “那咱们这棉花地怎么办?”陈田看向苏凝。 苏凝没说话,这事儿得张逸轩出面才好使。 “皇上已经委任本官来经手此事儿,你们也知道,咱们两村是苍云国第一个种棉花的,这棉衣也是要紧着军中的将士,棉衣的规制你们按照这上面的尺寸,每件棉衣的重量也都得拿捏好,不许缺斤少两,以次充好,否则来年种棉也就没你们什么事情,可明白?”张逸轩将文书放在二人的跟前,上头写着棉衣规制,用多少两棉花都十分清楚。 “明白,明白。”陈田瞥一眼那文书上,见上头写着缝制一套棉衣给三十文工钱。 杨槐自然也看到了,不过他更关心的是棉花里的棉籽如何剔除。 “布咱们都是统一发放,到了收棉衣的时候,银钱也是统一给,这质量得由里正把关,若有次品,本官就唯你们是问。”张逸轩难得摆了官威。 “是。” “张大人,那棉花里的棉籽怎么办?”杨槐道。 张逸轩瞥了一眼苏凝,说谎都不带眨眼的:“本官曾在东莱见过一种棉花机,你们且先摘了棉,用手挑,等棉花机做出来,我再教你们弹棉花,去棉籽。” “是,那我们这就回村里告知乡亲们。”杨槐与陈田起身告辞。 姚杏花瞥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握着苏凝的手:“自个在南浔镇多保重身子。” “杏花姐,放心吧。”苏凝送她们离开。 佟牙侩询问了苏凝院子要出手的价钱,又帮着她抬高了些,打算以八十两的价格卖掉院子和里头的家具。 第358章 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院子落了锁,苏凝领着来福上了马车与张逸轩告别。 临走时,张逸轩朝着马车里的苍凌云拱手道:“定安公主,既然齐王殿下只需师妹看诊,还请让我祖父回来。” 谁知,苍凌云放下了帘子冷冷道:“张大人这话好没理,难不成是本公主绑着张大夫吗,锦屏,还不走?” 外头的锦屏从未见自家主子与男子生过气的,捏着马车绳子,一声吆喝便驱着马车离开了陈家村。 张逸轩摇了摇头,朝着杨家村去了,他如今得跟着一块儿收那十亩地的棉花。 路过云水镇的时候,马车停在了望江楼前,苏凝与徐掌柜说了,日后由她派人从南浔镇上送香菇,就不必麻烦陈仲举来拿了。 回到南浔镇已然是入夜,临近冬日里,那天黑的便更早了。 听到水巷里传来的马车声。 陈仲怀立刻跑了出来,拉开院门,就朝着那马车喊叫。 来福听到陈仲怀的声音,一个纵身直接跳下了马车,朝着他扑了过去,尾巴来回的晃动个不停。 马车停在院子门口,苏凝下了马车,与苍凌云道别,望着马车离开后,才跟着陈仲怀与苏清河回了院子。 “娘,我和外祖父都担心死了。”陈仲怀其实更喜欢叫苏清河姥爷,但是这些时日在南浔镇上住的时间长了,渐渐的便也跟着书院里的同窗们一块儿改了称呼。 “爹,家里可还好?”苏凝搂着孩子问着苏清河。 苏清河点头:“都好,你让人送回的东西都到了,我都搁在院里,拿雨布盖着,陈鱼怎么样了,那孩子可无碍?” 苏凝瞿了一眼院里那庞然大物,好吧,她承认,将找宅子的事情交给苍凌云去办是明智的。 “鱼儿被三房的人打伤了脑袋,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不过我也没饶了他们,已经让晏大人公事公办了。”油灯下,苏凝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爹,你说永生知道这些,会不会怪我太无情,毕竟老陈家养了他二十五年。” 陈仲怀捧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过来,里头给卧了两个鸡蛋,“娘,你快吃,这是我和外祖父学的。” 苏凝连忙接了过来,“你们可吃了?” 陈仲怀蹲在一旁捋着狼吞虎咽的来福,笑眯眯道:“我们都吃过了。” 苏清河也催着苏凝吃,瞧她脸色不好便知道这两日是累着了,“女儿,还是将这事儿同永生说了,那孩子若是知道事情原委,不会怪你的,你若是瞒着他,倒生了嫌隙。” “嗯,那等咱们新家安顿好了,我一块儿与他说了,爹,卖老屋的事情我没有提前与你们打过招呼,我——”苏凝握着筷子有些紧张。 苏清河眉眼里闪过一丝和蔼:“你这孩子,咱们本就不是陈家村人,若是当年爹争气些,参加了殿试,你如今也不会在这儿受苦。” “爹的意思是——”苏凝的眼睛里闪着光亮。 苏清河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爹老了,能在无涯书院教书,守着你和仲怀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你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咱们的家。” 他如今这个岁数,哪里还会去参加殿试。 陈仲怀眯着眼睛看向苏清河:“外祖父才不老。” “对,爹才不老。”苏凝吃完了面条,将碗筷洗漱了。 马车停在温府门前。 薛如兰携着温媪在府门前等候,瞧着马车来了,立刻让常妈妈带人捧了脚蹬过去。 锦屏扶了苍凌云下来,一行人往西跨院去。 “表姐,仲怀的家里是什么样子,你去那里住的还习惯吗,吃的好不好,什么时候带我去?”温媪牵着苍凌云的手止不住的好奇。 薛如兰在旁小声斥责:“媪儿,你表姐才刚进院,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温媪瞥着小嘴,乖乖的捧了茶递给苍凌云,一脸的谄媚:“表姐,你快同我说说嘛,我和爹娘还有表哥都担心死你了。” 这话不错,得知苍凌云跟着苏凝去了陈家村,温榀恨不得立马派人前往,生怕她出了事情。 也亏了薛如兰和齐王殿下将他给拦住了。 苍凌云喝了茶水,将在陈家村的事情说与了众人听,锦屏在后头准备换洗衣裳,又去了厨房让人摆了晚饭。 温媪听的小脸气鼓鼓的,小拳头重重的捶着桌子,“他们就是一群欺负人的坏人,要是我爹去的话,肯定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他们。”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常妈妈快领着她回去。” 站在身后的常妈妈立刻领着这小祖宗回自个院子里歇着。 “这么说来,苏娘子是打算定居在咱们南浔镇?”薛如兰又给苍凌云倒了热茶。 苍凌云道:“舅母,这找宅院的事情还得拜托您,我对南浔镇不太熟悉,您也不必给她找太好的,能有口井,吃水方便,够她们一家子住就成,我瞧着苏凝爱摆弄那些药材,鸡,兔子,您看咱们南浔镇有没有合适的宅子?” 听了她的话,薛如兰不由摇了摇头,这定安公主是对苏凝真上了心的。 “带井的宅子在咱们南浔镇上可不便宜,而且也就那几处,只怕——” 薛如兰的话还没说完,就瞧着苍凌云起身拿了自己的首饰盒子过来,“银钱我替她出大头,您就配合我,到时候骗她说要一两百两左右,她那老屋我今日听了一耳朵,连带家具一块儿才卖八十两。” 想到此处,苍凌云又道:“最好那宅院里家具都要有,这样他们也能尽快搬进去,免得挤在那水巷里受罪。” 薛如兰不可置信的望着苍凌云,好半晌才道:“公主对她这般好,是因为齐王殿下,还是?” “当然是因为我把她当朋友,舅母,难得碰上一个知心好友,这事儿你可得帮我。”苍凌云将首饰盒子推在她的面前。 薛如兰合上那首饰盒子,清了清嗓子:“既然是公主您的好友,那自然也是咱们温府的座上宾,明儿个我就去看看那宅子。” “那这银钱?” “南浔镇隔着兖州甚远,那宅子她买的起,你之前不是给了她六百两银子,卖了葡萄酒,她付的起的。” “那就拜托舅母了。”苍凌云溢出笑容。 薛如兰不再打扰她,让她好生歇着,回去同温榀说了原话。 第359章 相看宅子 温榀自然觉得这事情他们应该帮着办,毕竟苏凝给齐王殿下看诊可是分文不取的。 “老爷,与咱们府隔着一条街的李宅,我瞧着不错,而且适合他们一家人住下,里头也有井,就是银钱估计得要不少,我的意思是要不咱们暗中贴补些。”薛如兰替温榀揉着肩膀小声道。 温榀拍了拍她的手:“一切按照夫人的意思办,隔着咱们近,往来给齐王殿下看诊也方便,张大夫肯定也得住过去,到时候——”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薛如兰重重的拍了下肩膀。 “怎么了,这是?” “老爷,这话可不许让定安公主听见了,苏凝可不光是给齐王殿下调理身子,更是定安公主的挚交好友。” “嗯?”温榀略有些不大相信。 这定安公主向来眼界身高,兖州城皇宫内外多少官宦千金,才子佳人都入不了她的眼,这苏凝一个妇人怎么能与她成为好友? “老爷,不管怎么说,这苏凝一家的品性是好的,我瞧着她们就很不错。”薛如兰侧着身子坐在一旁。 温榀又没说他们不好,只是觉得有些诧异罢了。 西跨院。 苍凌云用过晚饭,洗漱完毕后便捧了一本书倚在榻前看着,锦屏将油灯移了近处,拨亮了灯芯,生怕她看坏了眼睛。 半盏茶后,外头传来了敲门声,锦屏出去开门,画春一步上前,朝着苍凌云跪了下去。 “说吧,这两日皇兄的病情如何,那人可还缠着皇兄?” 画春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她府里的事情。 陆水瑶这两日依旧去东跨院请安,陪着齐王殿下下棋或者说会儿话,但却并不留下用膳,每每到了用膳时便会退下。 齐王殿下这两日虽泡了药浴,但却看不出任何好转的迹象。 苍凌云将手里的书放下,瞥了一眼画春,“多盯着她些,盛将军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画春将一密信递了过去。 锦屏接过交给了苍凌云,苍凌云瞧着上头的信,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事情可告诉她了?”毕竟她是盛将军的义女,此番跟着来南浔镇也是为了得知盛将军的消息。 “除了主子,谁都不曾知晓。” “嗯,你下去吧。”苍凌云将信压在了软枕下,想着明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苏凝,她可记得她的夫君是跟在盛将军身边的将士。 翌日。 苏凝起了一个大早,先去了苏家糖水铺,自个动手包了一锅的水煎包,又熬了胡辣汤,朝着烤炉里塞了番薯。 等一切做的差不多时,方翠芝母子二人被她吓了一跳。 “怎么来的这么早,家里的事情都解决了吗?”方翠芝撸起袖子开始煎水煎包。 苏凝捏好最后一个包子点了点头:“这两日辛苦你们了。” “什么辛苦不辛苦,你再这样咱们可生分了。”方翠芝将锅盖盖上,“你不在,那码头上的萧老大还问了你,这两日的账目都是我家这臭小子给记得,也不知对不对,一会儿你看看。” “好。”苏凝瞥了一眼放在铺子里的酒翁,“可有人来喝酒?” “除了萧老大他们,没人来喝。”这酒太贵了。 闻言,苏凝也不恼,索性一会儿装一坛子酒送与萧老大,剩下的只要今日进铺子里的,都请他们喝上一杯,毕竟那日,如果没有他们相助,她也不会这般躲过去。 方翠芝只笑骂了一句她心大,别的也就没再多说。 早上客人们络绎不绝的过来,瞧着苏凝来了,皆是关心的问了一句她家中的事情,苏凝一一答了,并说了请他们晌午喝杯酒的事情,大伙儿瞧了那大半翁酒,心里都有数,笑着应了。 马祥捧着酒坛子去了码头,将酒坛子送给了萧老大,告知了苏凝的谢意,惹得剩下的六人眼馋。 “老大,这个妹子咱们没白认,往后谁敢欺负他,咱们第一个不答应。”鲁老二吆喝一声,手里的鞭子在空中甩了一圈儿。 萧老大捧着酒坛子没说话,可大伙儿都瞧得见他眼里的笑意。 晌午前,温府递了话来,邀请苏凝一块儿去看宅子。 苏凝同方翠芝交代了一声那酒的事情,就带着来福跟着管事儿的去了。 青石铺成的长街,来往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再往温府的长街上去,那声音便渐渐没了,就连路上的行人也少了。 “苏娘子,您请进去!”管事儿的让苏凝进去。 苏凝望了一眼匾额上提的李府二字,眉头一皱,踏入了院门。 两进的宅院,东西各有两个小跨院,格局与温府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一大半,且这院子里一前一后有两口井,后面的跨院里一方莲池,虽只剩下残荷,但可以瞧得见里头游动的几尾锦鲤。 “舅母,这宅子不错,苏凝肯定会喜欢的。”西跨院里传来说话声。 苏凝带着来福走了过去,正巧瞧着苍凌云与薛如兰等人站在那片竹林跟前,旁边还站着一个管事儿的,与她们说着话。 “凌云,薛夫人。”苏凝快步走了过去,朝着二人行礼。 来人瞧着一娇俏的妇人领着一头狼,心中大骇:“这,这位是?” “这就是我们夫人同你说要买你们宅子的人。”常妈妈在一旁解释,生怕他误会。 苏凝拍了拍来福的脑袋让它去一边玩,朝着那管事儿抱了一声歉意,扯着苍凌云站到了一边:“你怎么给我找了这么大一个宅子,这么多房间我和我爹他们怎么住的过来?” 苍凌云白了她一眼:“这哪里多了,我都同你分配好了,这些房间足足够,况且这么大的院子也适合你散养家禽。” 苍凌云一一拉着她告诉她哪些房间用来做什么,当她提到买卖下人回来伺候的时候,苏凝没有一口答应,只说了这事儿得回去同苏清河商量过后再详说。 且这番看一遍后,苏凝心中确实中意这宅子,且每个房间还真的都有各自的用处。 苍凌云替她想的颇为周到。 第360章 有失才有得 薛如兰在院子里同李府管事的说着话,瞧着二人看了一圈过来,遂笑着上前。 “怎么样,若是这宅子不满意,咱们再看看另外的。” 苏凝轻声咳了咳,伸手示意薛如兰一旁说话。 苍凌云朝着自家舅母眨眼,示意她配合着过去。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满意的?”薛如兰低声询问。 苏凝连忙摆手,“夫人,这李府隔着您家只有一条街,虽说离码头稍远了些,但是离无涯书院很近,这价钱方面会不会很贵?” 而且她还看了一眼,这宅子里的家具都十分齐全,无论是雕花和用料都特别的讲究。 她如今身上也就将近七百两的银子,这宅子定然很贵的吧。 薛如兰也轻咳了一声,佯装十分为难的模样:“不瞒苏娘子,这李府的主人原与我家老爷有些旧交情,他们一家如今搬去了兖州,这宅子便急着脱手,你若诚心想要,他们也不会往高了说。” “那、那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你是定安公主的好友,我又是她的舅母,两家住的这般近,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更何况仲怀和我家媪儿又是同窗。”薛如兰拍着苏凝的手一团和气。 苏凝思来想去又环顾了一眼这宅子,心里也是愈发的喜欢:“那麻烦夫人帮我问问价钱,我再同父亲商量商量。” “这价钱我早早就帮你问了。”薛如兰伸出两根手指。 “二百两。”苏凝低声惊呼,这价格怎么比她想的要少。 她还以为至少都得要五百两,毕竟这可是坐落在温大人附近的宅院,院里还有两口井。 “夫人,您不会同我开玩笑吧,这价格怎么——” “苏娘子是嫌贵了吗,若是贵了,我在同管事的讲讲。” “不、不是,我是觉怎么也得五百两银子,毕竟是偌大的宅子,还住在您前面一条街上。”苏凝道。 薛如兰松了一口气,便猜到她是要将这宅子个置办下来了。 “李府这是急着脱手,才卖的低,再说了咱们这南浔镇隔兖州这般远,这价钱自然低了,不信,你问凌云。” 她都这般说了,苏凝自然是信的。 “那我明日给夫人答复。” 薛如兰点头应了。 苍凌云拉着苏凝的手站在一旁劝说:“这宅子不错,你得趁早拿下,我也好让舅母给你找几个妥善的丫鬟小厮入府。” “凌云,这事儿容我回去与爹商量了再说。”苏凝知道她是一番好意。 苍凌云继续道:“我也不是强迫你,只是你瞧着这院子这般大,又隔得码头远,你少不得买辆马车和请车夫,再说了,你去铺子里,谁来照顾家里的鸡,兔子,还有菌种,你不是说每日还得送香菇和黑云耳去云水镇的望江楼,与其如此,倒不如让我舅母给你一并寻了踏实的人。” 她说了这些,苏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瞧着她呆愣的模样,苍凌云拿手指弹了弹她的脑门:“行了,你且先回去同你爹商量,好好琢磨我说的话,你可别忘了,将来你是要去兖州找本公主的。” 这么小的宅院都管不好的话,将来去兖州如何能成? 苍凌云的话给苏凝提了醒,是啊,她往后还要将生意做到兖州城,想到陈永生的身份,苏凝的脑袋一个比两个还大,若是将来与盛鸿相认,那偌大的将军府岂不是—— 苏凝摸着被敲的脑门,握着苍凌云的手感叹:“凌云,还是你想的周到,这事情我同爹说了,明日一并给你们答复。” “去吧,我让锦屏送你去码头,这里可离着远了。”苍凌云道。 苏凝心里头感激,临走的时候又望了一眼李府的宅子。 身后,苍凌云对着薛如兰道:“舅母,依我看这事儿也就板上钉钉了,给她找些稳妥的人,签了死契。” “好,难得定安公主同我开口,我自然要将这事儿办妥当。”薛如兰轻笑道,与李府的管事按照先前的说好的银子,付了一半给他,另外的则是让苏凝自个付。 有马车相送,苏凝很快就回来了。 方翠芝正打听着她看的房子如何了,苏凝一一同她说了,并笑着道,若是定下了这房子,便邀他们一块儿入家里用饭。 “苏娘子可算回来了,你不在,我们吃饭都吃的不香。”有人率先踏入了铺子里要了一碗胡辣汤和两个水煎包。 马峥招呼着他们先坐下,而后接过苏凝舀的胡辣汤递了过去。 “怎么,胡三哥这是嫌弃我的手艺比不上掌柜的,是吧?”方翠芝在旁笑骂,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捡了两个热乎的水煎包递了过去。 “瞧你这说的,我哪敢嫌弃你,咱们过两日便要同马祥哥一块儿出海了,得罪了你,马祥哥可饶不了我们。” “快吃你的。”方翠芝堵了他的嘴。 眼瞅着到了晌午,人越来越多,苏凝便按照说好的,给大伙儿都倒了酒,虽说一人只能喝上一口,但那味道却让人回味无穷,心满意足。 “苏娘子多谢你,没想到咱们这些人有生之年还能喝到东莱的葡萄酒,真是托您的福。” “是啊,多谢苏娘子。” “大伙儿都太客气了,若不是有你们照拂,我们哪里能在南浔镇有立足之地。”苏凝舀了一盏酒给方翠芝,“你和马峥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尝尝!” “那哪行,下晌还得干活了。”方翠芝连忙推拒。 马峥却是个嘴馋的,一口就喝了那葡萄酒,惹得铺子里的男人们大喝好样的。 方翠芝也在苏凝的劝说下喝了,心里美滋滋的。 后来大伙儿都各自散了去,等萧洛峰来时,苏凝照例给他们上了平日里的吃食,将剩下最后的酒全都给他们喝了。 到了晚间结算账目时,苏凝才发现钱匣子里多了许多铜钱,想着那些苦工们额外给的一两个铜板,苏凝笑了。 她也并不是在一味地付出,还是有回报的。 给方翠芝和马峥结算了这个月的工钱,关了铺子,各自回了家中。 第361章 事事为考虑 苏清河与陈仲怀早早的从无涯书院回来,这会儿一个在厨房里忙着做饭,一个在院子里忙着喂笼子里的鸡和小兔子。 来福撞开了院子们,撒欢似得朝着陈仲怀的身边飞奔,吓得那吃食的鸡扑腾着翅膀,引来陈仲怀的呵斥。 “来福,坐下!”陈仲怀一手拍着来福的屁股,让它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然后又回头与苏凝打了招呼。 来福顺从的坐在他边上,这一坐下,将陈仲怀的小身板挡得严严实实,望着笼子里肥硕的鸡,竖瞳里冒着绿光。 “爹,我回来了。”苏凝将身上的银子搁进了屋里,转身来厨房帮忙。 苏清河抄起锅里的鸡枞菌道:“幸亏你把那木头上的香菇全摘了给徐掌柜,否则的话,放在家里肯定会坏了。” 苏凝接过他炒的的菜,搁在桌子上,等他炒了最后一个鸡蛋起锅后便喊了陈仲怀进来用饭。 “爹,今日晌午前温夫人和定安公主给咱们介绍了一个宅子,我瞧着不错,就是有一件事儿犯难。”苏凝给陈仲怀夹了一筷子鸡蛋。 苏清河弯腰将来福的饭盆子搁在地上,这才坐回椅子上吃自个的。 “什么宅子,贵不贵,爹如今在无涯书院教书,一个月也有一两月银,你若银钱不够,爹手里还有三四两。”苏清河平日还揽了抄书的活计,手里头是有些闲钱的,至少比在陈家村里挣得多了。 苏凝可不敢同苏清河说那李府的宅院要二百两,只道那宅院是托了温大人的福,便宜卖给了自己。 “银钱是够得,就是将来恐怕得置些人在咱们家里头。”苏凝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苏清河,生怕他不高兴。 苏清河闻言,握着筷子的手一僵。 苏凝以为他不愿意买人,连忙改口:“爹,若是您不习惯家里置人,那咱们就……” 苏清河眼眶微红,起身回了自己的屋里,等他再过来的时候,一个钱袋子搁在了苏凝的面前。 “爹原想着多攒些银钱,将来你铺子里再招个人手帮你,若是换了大点的宅子,只怕光是铺子里招人远远不够的,你还得送香菇去给望江楼的掌柜,还要回陈家村,事事若都你来,只怕会累着,等明儿个我去寻牙侩让他帮咱们找些合适的人。” 苏凝望着那半鼓囊的钱袋子,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她还以为爹是不愿置人的。 “爹,这银钱您帮我存着,将来急用,我手里头有钱,买宅院和置人都是够得,而且温夫人说会给咱们选人,有他们帮忙咱们也踏实。”苏凝将钱袋子推了回去。 苏清河眉头微蹙:“那咱们岂不是欠了人情,将来怎么还?” “爹,您忘了,女儿可还帮着给齐王殿下调养身子,没收他们一文诊金。”苏凝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搁在他的碗里,“这些大事儿本应该让相公拿主意的,可他不在,我就只能同爹您商量,如今爹同意了,那女儿自然就能放开了去做,咱们的日子总要越过越好才是。” “好,明儿个爹同书院请半天假,陪你一块儿去看看,那宅院在哪?”苏清河端起碗筷吃了饭。 “就是温大人府上前面那条街的李宅,爹明儿同我去看,您保准也会喜欢的。”苏凝眉眼里闪着星光。 陈仲怀吃完了最后一口饭,拿着帕子擦了擦嘴道:“娘,明儿我也要去看看。” “好,你也去。” 翌日。 苏凝先去铺子里帮着方翠芝包了包子,又熬了胡辣汤,剩下的事情交给她们母子二人,便去温榀府上去了。 苏清河领着陈仲怀去无涯书院,同江院长请了半日的假,与苏凝约定好,在温府门前见面。 一同出的家门,他们却比苏凝到的早些。 “爹,仲怀,你们冻坏了吧?”苏凝书从篮子里取出了热气腾腾的烤番薯和两个水煎包。 十一月的天儿,早上呵出去的气都是白的。 陈仲怀接过那热腾腾的烤番薯,掰开一半,咬了一口,小脸通红:“娘,咱们快去李府吧,我想看看咱们的新家。” 苏凝道:“爹,你们先等我一会儿,我去同温大人府上的人打声招呼。” “好。”苏清河领着陈仲怀站在避风处,拿自个身子替陈仲怀挡住冷风,又掰了半个包子喂给了来福。 来福嗷呜一口吃掉,再抬首紧紧的盯着陈仲怀手里的半块烤番薯,等着他投喂。 苏凝朝着管事儿的递了热腾腾的几个水煎包和烤番薯,将来意与他说明,让他帮忙转达给薛如兰和苍凌云。 管事儿的接过那沉甸甸的篮子,笑着道:“您放心,这事儿小的一定给您转达。” 苏凝便退了出去,领着苏清河与陈仲怀往李府去了。 后院。 薛如兰正坐在屋里,由着常妈妈帮自己上妆,外头的小丫鬟挑了帘子进来,寒气顿时袭入。 “手里头拿的是什么?”薛如兰转身瞧着那篮子。 “回夫人的话,是苏娘子给的包子和烤番薯,让管事的带个话,说先在李府等夫人,那宅子他们定下了,也求夫人帮着寻些妥当的人。”小丫鬟如实相告。 薛如兰嘴角带着笑意,带着那篮子去了西跨院,与苍凌云一道吃了。 “舅母,我先去李府瞧瞧,您一会儿让牙侩带人去李府吧。”苍凌云咬了一口水煎包,喝着白粥。 薛如兰原本是与她说从自个府里挑一些人送去给苏凝,却被苍凌云给制止了。 苏凝他们毕竟不是官宦人家,府里的丫鬟和小厮规矩太多,若是犯了错,苏凝碍于薛如兰的面子根本不敢责罚,只怕到时候会变成恶奴欺主,倒不如让牙侩带些妥当的人过去,给她自个挑选,她在帮着参谋一番。 “你呀,什么时候对旁人这般费劲心思,可见苏凝是真正对你的胃口。”薛如兰小口吃着包子道。 苍凌云擦了嘴,喝了一口茗茶漱嘴:“她是个好的,不像兖州那些人表里不一,舅母,我先过去了。” 也不管薛如兰再说什么,带着锦屏去了李府。 第362章 置换大宅子 屋里没了旁人,常妈妈见薛如兰用好了饭,便递了一杯香茗给她漱嘴。 “夫人,老奴也觉得那苏娘子为人通透,不谄媚。” “哦?你如何看出的?”薛如兰捧着香茗看了她一眼。 “一般人若是见了定安公主和齐王殿下,那都是毕恭毕敬,可苏娘子仿佛……” “仿佛什么?” “苏娘子眼中看定安公主和夫人并无不同。”常妈妈虽说是府里的老人,但也不敢造次说苏凝并没有将他们的身份看在眼中。 徐如兰自然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你去让管事的找牙侩,带些老实本分的人去李府候着,我去瞧瞧齐王殿下。” 常妈妈立刻拦住她:“夫人还是不要去了,这会儿齐王殿下有人相陪,去了怕是——” 有人陪?这人是谁,不用常妈妈说也知道。 这几日苍凌云没在温府,那陆水瑶恨不得能住在东跨院里。 “去李府。”薛如兰像是听到什么恶心至极的事情一般,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李府的管事儿没想到苏凝会这么早过来,不过昨儿个拿了银子,这会儿也不好不让他们进府内。 “娘亲,这宅子可比咱们家大多了。”陈仲怀领着来福在里头转了一圈儿,指着院里的井道,“有井咱们就不用去提水了。” 苏凝笑了笑,陪着苏清河走在后头,将苍凌云同自己说的话一一说给他听。 管事儿的也在一旁陪着:“苏老爷好福气,有苏娘子这般孝顺的女儿。” 苏清河眉眼里也是笑意,掏了几十枚铜钱递给他,“这么冷的天,劳烦你在这看守,吃些酒暖暖身子。” 那管事儿的也是个人精,自然理解她的意思:“那我先去吃口热乎的,你们先转转。” 苏凝点了点头,管事儿的便退了下去。 “女儿,这宅子得不少钱吧!”苏清河虽心里头一欢喜,但还是怕这宅子太贵。 “爹,女儿之前的酿的酒卖了不少钱,卖宅和置人都还能剩下不少,您就放心吧。”苏凝又带他去看莲池和假山,在小亭子里眺望了一番,便去前头花厅里等着了。 那管事儿的早早就备下了热茶给他们暖身子。 陈仲怀带着来福在院子里跑了一圈儿,小脸红彤彤的坐在苏凝的身前。 “喜欢吗?” “娘亲,我喜欢。”陈仲怀将小手窝进来福的毛发里,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没过多久,苍凌云与薛如兰等人一前一后就到了。 二百两银子交予了李府管事儿的,房契直接交给了薛如兰身边的常妈妈,让她拿去府衙给温榀置换,宅院归在苏凝的名下。 “给苏娘子道喜,小人就不再多留了,得赶回兖州交差。”李府的管事儿与苏凝道。 苏凝掏出了一两银子给他,算是答谢。 “一会儿牙侩领人过来,你瞧着哪些人合适就留着用,最好今日就能搬进这宅院里,你那水巷的院子太小了。”苍凌云毫不客气的与她说道。 苏凝自然承恩,“是,都听公主您的!” 说完,还学着常妈妈的以往的模样给她行礼。 苍凌云嗔了她一眼:“赶紧过去瞧瞧,我舅母都已经让人在院里候着了。” “爹,咱们过去看看。”苏凝与苏清河道。 院里,牙侩拱手朝着来人行礼,“见过苏先生,苏娘子!” “怎么称呼?”苏凝打量了一眼身穿直坠布衣,外头套着比甲的男人。 “大伙儿都唤一声袁牙侩,苏娘子不嫌弃也便这般唤就是。”袁牙侩可不敢小瞧苏凝,她在码头上的铺子可是十分有名,更别提她有一个秀才爹,就是光凭温大人夫人如此相助,那也不能小瞧了的。 “袁牙侩,麻烦您将这些人同我介绍介绍!”苏凝态度温和。 袁牙侩立刻福了福身子,同苏凝一一介绍。 “这三个小丫头是附近村里出来的,都是老实人,年岁虽小了些,但干活利落。”袁牙侩指着三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道。 那小丫头瞧着苏凝看过来,都怯怯的,尤其是瞧着陈仲怀身边的那头狼时,吓得腿肚子都在发抖。 不容袁牙侩再继续介绍她们的身世,苏凝就已经决定不选她们。 “这三人的年岁小了些,我瞧着她们二人的年岁倒是尚可,你们多大了?”苏凝瞧着另外两个穿着半新衣裳,约莫十二三岁的。 “回苏娘子的话,奴婢今年十三,名叫绿拂,曾在云水镇贾老爷家做过二等丫鬟,奴婢——” “因什么被卖出府?”苏凝打断了她的话,心里有些不喜。 绿拂先是一愣,而后嗫喏了半天也没说出口。 苍凌云见此,立刻呵斥:“这等人也被领过来,赶出去!” 这绿拂长得还算有些姿色,瞧着她眉眼里尽显女儿家的媚态,苍凌云就觉得恶心,自然能猜出她被赶出来的原因。 贵人发怒,袁牙侩断不会再让绿拂继续待在此处,立刻哄了她在府外候着。 其他的人皆是被吓着了,恨不得扎入地缝里,他们来之前可是听说了,这苏娘子是个和善的,规矩也不大,可这会儿瞧着,心里倒是有些发怵。 苏凝轻轻咳了一声,示意苍凌云别生气,否则她还怎么选人。 “你呢,你叫什么名?多大了?”苏凝瞥了一眼站在跟前的小姑娘。 “回苏娘子的话,奴婢名叫叶枝,今年十三岁。”小姑娘身量小,长得也娇俏,耳朵上戴着一对银丁香,双丫髻梳的一丝不苟,不曾佩戴任何的发饰。 见她屈膝作揖,行礼周到,苏凝忍不住蹙眉,该不会又是同方才那个丫头一样,从贾府出来的吧。 许是察觉到她的怀疑,袁牙侩立刻上前与她解释:“苏娘子,叶枝原是乔府里的丫鬟,因为乔老爷今年行商出了岔子,便发卖了府里所有的婆子丫鬟和小厮,您若是介意,我这就让她也出去。” 闻言,苏凝瞥了一眼身后站着的苍凌云,瞧着她这回没有生气,嘴角带着笑,心里也有了思量。 第363章 买人入府 “既是从乔府出来的,可曾还有别的人?”苏凝可瞧着其中一个婆子看着叶枝儿一脸的紧张。 “不瞒苏娘子,叶枝的老子娘,还有两个兄弟在我手上已经有好些时日了,这南浔镇上虽说富户很多,但也不会买这么一家人。”说罢,让她们站了出去给苏凝瞧。 “老奴姓吴随夫姓,人道叶婆子,今年四十五岁。”身穿暗色比甲的老婆子上前与苏凝见礼。 “老奴叶全,今年四十六。”叶婆子身边的一个男人开口道。 苏凝点了点头又望了跟在他们夫妻二人身后的两个少年。 “奴才叶树,今年十五岁。” “奴才叶丛,今年八岁。” 别的事情苏凝不问,他们也不敢擅自回话。 苍凌云在身后冷哼了一声,这家子还是有些眼色的。 苏凝瞥了一眼夫妇二人,见他们面上虽然有些慌张,但这会儿已经沉稳了许多,便道:“叶大娘说说你们在乔府都做什么活计吧,我也好看看你们适不适合留在我家里。” 闻言,叶婆子心里一喜,嘴上却道:“当不得苏娘子这般唤,老奴在乔府伺候的是小公子,管着他的起居伙食,叶枝在夫人院里做洒扫,两个半大小子在前院伺候,叶树年岁大些,跟着大管事的跑跑腿,叶丛年岁小,便在前院传个话,老奴的夫婿是乔府的二管事。” 叶婆子说话中气十足,面上也不曾带有半点谎意,苏凝同袁牙侩询问了她们的身价。 居然要八十两银子。 “苏娘子若是将他们一家人都收了,小的给您个折价,七十九两就成,她们这都是死契。”袁牙侩道。 苏凝拦着欲要上前呵斥的苍凌云,笑着同袁牙侩道:“你且再给我介绍介绍剩下的人,我再看看。” “好。”袁牙侩又给苏凝说了剩下的几人。 苏凝瞧得清清楚楚,那一家人脸上挂着的落寞。 “这小姑娘瞧着壮实,多大?”苏凝瞧着一胖乎乎的小丫头,那脸上的肉真敦实,在这人堆里看着颇为扎眼。 “大娘子,我叫二丫,今年十岁。”二丫也学着众人给她行礼,不过那模样有些可掬。 苏凝忍住不去捏她脸上的肉,笑着道:“你是哪里人,怎么会被卖了?” 二丫眼眶一红:“我是抚顺人,海水淹了我家,我是跟着大伙儿一块儿逃来的,因为我力气大,吃的多,去了好多府里都不要我,大娘子,你留着我,我可以给你干好多活的,不要银钱,管我饱饭就成。” 袁牙侩生怕这二丫惹了众人不喜,立刻敲打着她的脑袋,朝苏凝赔罪:“这孩子没心眼,说话也直来直去,苏娘子若是看不上,我带她走,可千万别怪罪。” “瞧你说的哪里的话,我们家本也是地里刨食的,相公跟着盛将军从军打仗,家里就剩下我们几人,我爹虽说是秀才,但那月银也不多,就靠着码头上的铺子过活,如今多亏了大伙儿的照拂,生意好了些,才有钱置办宅院,同你买人。”苏凝将儿子扯在自己身前与众人道,“这是我儿仲怀,如今跟着我爹在无涯书院读书。” 苏凝的这番与其说是给袁牙侩听的,但更多的是说给众人听,让他们大致了解家里的情况。 众人喜忧参半。 叶婆子领着儿女朝着苏凝跪了下去,磕首道:“苏娘子,您若是留下老奴一家,老奴也不要银钱,只愿您给我这一双儿女个庇处,让他们不跟着老奴受苦。” 叶树与叶丛是个男儿,无论去哪里做活儿,她都不担心,她唯一担心的便是自个的女儿,明年三月她就要及笄了,万一被发卖到旁人的府邸里,受了欺侮,让她怎么活? 一想到这儿,叶婆子就更加祈求苏凝能留下他们一家人,至少苏凝家里人口简单,且苏娘子是个和善的。 苏凝上前扶起叶婆子:“既是买了你们入府,那该给的还得给,虽说是死契,但日后你们若是想成家立业,只需拿了双倍的赎银给我,我便将这卖身契还与你们。” 这话一出,院里的人皆是愣住了。 在苍云国,签了死契的下人那是和别的下人不一样的,这等恩惠他们是万万不敢想的,可如今听了苏凝的话,心里热乎乎的。 “还不快点拜见主子。”叶婆子红着眼眶朝着身后的儿女呼喊。 叶枝与叶树等人立刻朝着苏凝磕首。 袁牙侩笑着将几人的卖身契递上前去,“苏娘子是个心善的,你们几个也手脚利落些,可别辜负了苏娘子的一番心意,砸了我的招牌。” “多谢袁牙侩。”叶婆子领着儿女朝着牙侩行礼,而后站在了苏凝的身后。 苏凝瞥了一眼二丫,笑着道:“你可愿意跟着我?” 二丫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几个人问道:“能让我吃饱吗?” 噗—— 一众院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饶是苍凌云与锦屏也忍不住扯了嘴角。 常妈妈在一旁笑骂:“夫人,这小丫头真正是白长了一身的肉。”不长脑子。 “多嘴。”薛如兰低声轻呵了一番。 苏凝止住笑意:“我们家里可是有一屋子的粮食,你觉得管够吗?” 一听这话,二丫立刻跪了下去:“娘子留下我,我给你干活。” “苏娘子若是愿意收了这蠢丫头,就直接给我八十两罢了。”袁牙侩将他们的卖身契一并递了过去给苏凝瞧。 苏凝头一回见卖身契,还是死契,有些不太懂,给苍凌云看,见她点了头,便掏出了八十两银子给袁牙侩。 常妈妈又给了袁牙侩一包散碎的铜钱,让他领着剩下的人走了。 薛如兰瞥了一眼边上的苍凌云,出声提醒:“不如咱们先回府,等苏娘子拾掇好了,咱们再来?” 苍凌云有些不大愿意走,她还想替苏凝好好训斥训斥下人,免得他们欺主。 苏凝挽着苍凌云的胳膊往外走,“凌云,你兄长的病情还得你仔细盯着,我这边既是有了人,就不再麻烦你和温夫人,等拾掇好,请你们一起过府用饭,做你最爱吃的松鼠桂鱼可好?” 苍凌云冷哼一声,算你识相,便同薛如兰离开了。 第364章 重新取名 送走了众人,苏凝转身瞧着院子里大眼瞪小眼的祖孙二人,不由嗤笑一声,领着大伙儿去花厅内。 苏清河与苏凝同坐在上首,来福趴在苏凝的脚前,陈仲怀赖在苏凝的怀里,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前跪着的几个人。 “你们都起来说话吧,我方才也说了,咱们家里没那么大的规矩,不用跪着。” 叶婆子与叶全在一众人里头年岁最大,自然规矩也重,主子既是发了话,他们也不敢忤逆,站起来后躬身道:“您是家里的主子,老奴等人自然是听您的,但若不跪拜,只怕不合礼数。” “在家中,咱们不需要这些虚礼,你们若真心实意想留下,干好各自的差事,凡事儿多为这个家着想,我也不会薄待你们,。”苏凝将卖身契搁在桌子上拿手压着,“这上头叶大娘一家是八十两,等来日你给我一百五十两,我也会放你们自由身,二丫也只需拿二两银子来,我也可还你自由身。” 二丫到底是个憨姑娘,苏凝这话一出,立刻赶着话道:“我不赎身,我家里人都被海水淹死了,我赎身也没个去处,大娘子管我口饭我就心满意足了。” 苏凝将她的卖身契收在怀里,让她上前。 二丫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瞧着地上的来福朝着自己嗅了嗅,她的的腿肚子有些发颤,但好在来福并没有咬她,她也就没那么害怕。 再抬头瞧着陈仲怀盯着自己瞧,小丫头脸一红,整个脖子更粗了一圈。 “听袁牙侩说你在各个府里都干的粗活,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陪我去码头铺子里干活,每个月给你做一身新衣裳,再给你十文钱,可愿意?” “愿意。”二丫声音嘹亮的应了。 “那你愿不愿意让苏先生重新给你取个名?” “女儿,好端端的怎么重新取名,二丫的爹娘恐怕——”苏清河说这话的时候瞥了一眼叶婆子一家,眼神里的意思苏凝怎么会不明白? “爹,二丫如今孤苦无依的,既是跟了咱们,咱们就把她当自家人,姓咱不改,就改个名,你觉得呢,不行的话咱就还叫你二丫!”苏凝到底还是没忍住,摸了摸二丫软乎乎的小胖脸,而后又看向叶婆子,“叶大娘一家不必改名,你们是有亲人在身边的。” 叶婆子虽说是松了一口气,但更多的是觉得苏娘子的眼睛太毒,一眼就看穿了自个的心思,她确实不愿自个的孩子改名换姓。 二丫反握住苏凝的手,眼睛红的和小兔子似得:“大娘子,我原本姓罗,家里没给取名,就叫我二丫,我愿意改名的。” 她在很多府里都当过差,从没有人问过自己姓什么,她们都嫌弃自个是个乡下丫头,还吃的多。 苏凝拿帕子替她擦了眼泪,将手里的帕子送给了她:“爹,给取个吧。” 苏清河瞧着二丫,好半晌才开口道:“燕语,罗燕语。” 二丫不懂这两字怎么写,但这名字比二丫好听多了,遂嘻嘻的笑了。 陈仲怀在旁将诗词背给苏凝与众人听:“娘,外祖父是从“相留相送,时见双燕语风樯”里取的“燕语”二字。” 苏凝疑惑的看向自家爹,见他点了头,遂扯着陈仲怀在跟前:“我儿可真聪明。” 当着外人的面被夸赞,陈仲怀绷着的一张小脸也红了。 “那燕语以后就跟着我,叶大娘就照顾家里,厨房的事情和后院的事情就拜托你们娘俩了,叶树和全叔替我管着前院,迎来送往的,别失了礼数,没事儿就帮着叶大娘干干粗活,至于叶丛?” 苏凝略一沉吟,忽的开口:“仲怀如今在无涯书院读书,你就跟着他一块儿做个小书童可好?” 一听这话,叶婆子立刻扯着自己的小儿子跪了下去:“多谢苏娘子厚爱,日后我们定当好好伺候各位主子。” 小书童那便是能识字的,这世上能识字便能多条出路,叶全与叶婆子如何能不喜? “别动不动就跪,站着说话便好,一会儿事情还多着,万一跪坏了身子如何是好?”苏凝让他们赶紧起来。 叶全与叶婆子侧身站在边上,小心翼翼的询问:“大娘子,这屋子恐怕得打扫一番才能入住,不如先让我们收拾收拾,您带着叶全和几个小子回去搬东西?” “嗯,叶大娘说的是,那咱们先回水巷。”事不宜迟,众人动身前往水巷。 贵重的物品都锁在箱笼里,剩下的东西都被叶全等人一一抬上了骡车。 苏凝也不怕他们都瞧了去,毕竟日后要在一块儿生活的,家里有什么东西他们也得记在心里,否则万一丢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叶全与叶树合力抬起那两筐带有菌种的腐木,因为没有浇灵泉水,香菇和鸡枞菌便长得比较慢,如今上头满是菌丝,瞧着有些恶心。 “爹,这是什么?”叶丛到底年龄小,指着那筐腐木低声问道。 叶全立刻呵斥:“忘了规矩了?不该问的不问,否则将你赶出府去。” 苏凝背着包袱皮,手里头挎着半篮子鸡蛋道:“这些物事儿一会儿回了府里,我再同你们说,将来都要你们着手的。” 身后突然传来苏凝的话,叶全吓了一跳,生怕小儿子惹了苏凝不快,“大娘子,这……” “没事儿,先把东西搬上去。” 叶树推搡了叶全一把,将两筐搬上去后,又去搬了那些粮食。 大大小小的箱笼子,包袱皮和筐篓子,足足垒了三辆骡车才搬空了家里的物事儿。 “女儿,这小院子,咱们怎么办,那租金怕是退不了。”他们在这儿租了一年,如今才住三个多月,恐怕—— “爹,往后从和邱山里运回来的东西就搁在这里,当做库房用。”苏凝抱着陈仲怀上了骡车,唤了来福跟上。 苏清河啊了一声,但想想也只能如此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满怀着对新宅院的期待,搬进了李府。 第365章 来自亲娘的告诫 苏凝给了叶全三十两银子,让他们跟着车夫去马市上买马车。 叶全捧着那三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不敢相信大娘子居然如此信任自个,一时间待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大娘子,这怎么行?”叶全将银子退给她。 苏凝摆了摆手道:“这马车以后可是咱们府里的财物,你们父子二人可要细细挑了回来,我可不要老马。” 她想枣红骏马! “爹,咱们快些去买了,回来帮着一块儿收拾。”叶树扯着叶全的衣裳道。 叶全只好将银子揣在怀里,去马市上买马车。 来福忽的在院里叫唤了一两声,引起了苏凝的注意。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别看燕语长得胖,这力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大,那一筐兔毛她勉强能背起来走几步,可这小丫头愣是背着往后院里去,脸不红气不喘的。 “燕语,燕语,你等等,先听大娘子吩咐,咱们再摆弄!”叶婆子拦住小胖丫头。 她们娘俩早早就见识过燕语的力气了,打扫屋子的时候,燕语一人同时能提两桶水,来回三趟都不带喘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太细心,干活有些毛躁。 “大娘子,这东西咱们怎么规置?”燕语背着筐子蹬蹬瞪跑到苏凝的面前问道。 苏凝清了清嗓子,抬眸看向叶婆子:“家里都收拾好了吗?” “主屋都打扫干净了,可以先住人,其它两个跨院正在收拾中。”叶婆子如实说道,并没有任何的隐瞒。 苏凝对于这点十分满意,“先把咱们要住的地方收拾出来,其他地方等日后有时间你们慢慢收拾,索性家里还没有来客人,也不急。” “是。” “爹,你和仲怀住东跨院还是西跨院?”毕竟他是长辈,得尊重他的意思。 苏清河开口道:“西跨院收拾两间房出来就成,东跨院将来等来客人了住吧,什么时候将张大夫请过来小住?” “等收拾妥当了,就去请师父。”苏凝应了一声,便让大伙儿将东西往主院里搬,叶婆子与叶丛则是抱着苏清河与陈仲怀的东西去了西跨院。 叶枝替苏凝铺好被褥,便退了出去。 苏凝很满意她这一点,心想这一户人家也算是同自个有缘。 整理好屋里的东西,苏凝便去安排剩下的琐事儿。 鸡和兔子便养在厨房的院子里,苏凝教了叶枝和叶婆子如何喂,又教了他们怎么修剪兔毛和分类。 “这兔毛原本是要卖钱的,但眼瞅着要过冬了,叶大娘将这些兔毛好好收拾一番,到时候咱们一人做一身棉衣。”苏凝道。 “是,老奴一定好好照看好这些。”兔毛做的棉衣可比柳絮暖和多了。 “叶枝,等你哥买了马车回来,我再将这香菇和黑云耳的事情同你们说,燕语,你来帮我抬下这木架。”苏凝朝着言语招手。 燕语立刻放下手里那筐菌种,蹬蹬瞪的跑了过来。 叶婆子哪里能让她动手,这架子可比她人还高,纵然她力气大,万一受不住力气,自个摔了倒无所谓,压坏了苏凝可不得了。 “还是老奴同枝儿来,大娘子你别动。”说罢,便同自己的女儿一人搭了一把手,抬着那木架子往杂物间进。 苏凝帮了一把手,众人将木架子摆放好,将那些菌种一一放在架子上,指着上面的菌丝给众人看:“这是鸡枞菌,二两银子一筐,这是香菇和黑云耳的菌丝,一筐各五百钱,咱们每日得送香菇和黑云耳去云水镇的望江楼,每五日送一筐鸡枞菌,到时候叶枝就在家里摘了这些给你大哥,让他赶了马车拿去给徐掌柜的。” 叶婆子在旁听了道:“大娘子是个心善的,送这些哪里需要马车,让他走去便是。” 苏凝笑了笑没接话。 “行了,咱们这家也算是安顿下来了,一会儿吃了晌午饭,让叶大娘带你们去买些被褥,前院那些屋子你们一家自己分住着,燕语先暂时跟着我住在后院。”苏凝发了话,甩了甩酸疼的臂膀。 叶枝原本想要上前与苏凝说自个也陪着她住在后院儿,毕竟她能更好的服侍苏凝,可却被自家娘给扯住了衣袖。 “那老奴先和叶枝去做晌午饭,一会儿是在前头花厅用饭吗?”叶婆子询问道。 “嗯,简单做些就成,不用太铺张浪费。”苏凝也没说做多少个菜,只让她自己发挥,也算是考验叶婆子的能耐。 叶婆子领着叶枝退去了厨房。 苏凝则是带着燕语去了前头院里,准备挖坑将胡椒树和酸木瓜树给种下。 厨房里。 叶婆子将周围擦拭干净,又将筐子里的菜给收拾了出来,整齐的摆放在一处。 叶枝则是在灶台下生火,不一会儿眼睛就被那火熏得红红的。 叶婆子卷了衣袖手脚麻利的洗锅做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又瞅了瞅外头没人,方开口告诫:“既是留在了这儿,就得好生伺候着,别自作主张,这里可不是乔府,收起你那性子,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 “娘,我没有,我就是觉得我哪里比不上二、燕语,为什么苏娘子不愿意让我同她住后院。”叶枝抹了眼角的泪,有些委屈。 叶婆子听了这话,将菜刀重重的搁置在砧板上,怒目而视:“你算个什么东西,别忘了咱们是签了死契的,谁能比谁高,燕语孤苦无依的,大娘子体恤她,让她一块儿在后院作伴,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是去伺候的,我告诉你,收起你那龌蹉心思,别想着不该想的,苏家人口简单,大娘子不注重规矩,但你也不能无视这些规矩,否则将来被发卖去那腌臜地,你别哭着求大娘子。” 这话是极重的了,叶枝的脸上青白交加。 “娘,我没有想别的,我只是怕燕语伺候不好,并没有想……”叶枝鼻头一酸,有些委屈。 叶婆子打量了她一眼,这才态度和缓了些:“咱们一家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娘便已经心满意足了,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凡事多想着苏娘子,若是燕语哪里做的不好,你给她找补回来,娘知道你也是个心善的。” “娘,我知道了。”叶枝掏出素白的帕子抹了眼泪。 叶婆子叹了一口气继续做着晌午饭。 第366章 买马车 西跨院,叶丛替陈仲怀铺着被褥,转身便瞧着陈仲怀正收拾着笔墨纸砚,立刻上前与他一块儿收拾。 “公子,这些小的做就成,你坐下歇着。” 陈仲怀摆了摆手:“这些我自己来,找起来方便,你不用叫我公子,叫我名字就成。” “那哪里成,小的既然被大娘子安排到您身边,自然要好好伺候的。”叶丛绷着一张小脸。 陈仲怀叹了一口气,将自个的东西归置好后,带着他去寻了苏凝。 苏清河早早的就收拾好了房间,这会儿正在亭子里看着莲池里的一尾红色锦鲤,瞧着仲怀带着叶丛出来,指了指前院,示意苏凝在前头院子里。 李府的宅子比水巷的院子里大了不少,来福原本蹲在苏凝旁边帮着一起刨坑,见着陈仲怀来,立刻朝他飞奔了过去。 “来福,你的爪子脏,不许往我身上扑!”陈仲怀在它要纵身扑起时冷声呵斥。 身后的叶丛瞧着这狼朝他们跑来时,小脸早就吓白了。 这会儿却瞧着那狼居然趴在地上委屈的直呜咽,顿时觉得陈仲怀十分厉害。 “娘,你们在栽树吗?”陈仲怀上前问道。 苏凝与燕语正在挖坑,那树得等到叶全父子二人回来,让他们栽种,毕竟他们的力气比自个大些。 虽说是冬日里,但她将树干用不穿的破旧衣裳都包了,树根也带了泥土,不怕它们活不了。 “嗯,等叶管事和叶树回来,让他们栽,你们去瞧瞧饭菜好了没有……”话还没说完,外头便传来马车的声音。 来福朝着进来的人大叫了两声,在苏凝的呵斥下才安静下来。 叶全和叶树的脸上带着笑,苏凝便晓得他们将事情给办成了。 “大娘子,马车与马一共花了二十两银子,您可要瞧瞧。”叶全将剩下的十两银子递了过去,指着外头的马车道。 苏凝朝着身后的孩子道:“走,咱们去看看自家的马车。” 陈仲怀首当其冲,燕语和叶丛也跟在他的身后跑了出去。 “娘,这枣红马真俊!”陈仲怀站在门口望着那神采奕奕被套在马车上的马有些跃跃欲试。 苏凝唤了叶树过来:“你且带着几个孩子去镇上溜达一小会儿,然后回来用饭。” “是,大娘子!”苏凝拍了拍陈仲怀的小脑袋,“可不许逛太久,否则娘和外祖父不给你们留饭了。” “知道了,娘!” “知道了,大娘子!” 几个小萝卜头踩着脚蹬爬上了马车,哪里还记得什么规矩,叽叽喳喳的坐在马车里说个不停,叶树驾着马车带他们在镇上转了一圈儿。 苏凝转身与叶全说了种树的事情,让他们吃过饭后再弄。 厨房里,叶婆子已经做好了饭菜,五菜一汤,端去了花厅,让叶枝去唤苏凝与苏清河用饭。 “爹,亭子里风大,等来年荷花开了,你再去看。”苏凝同苏清河道。 苏清河嘴角始终带着笑:“我是在瞧着那莲池里的藕,想着仲怀那孩子爱吃你做的藕饼,哪里是赏残荷。” “爹,仲怀想吃也不用挖这些藕,下晌让叶大娘去买就成。”苏凝道。 苏清河没与她争辩,随她去了花厅坐着。 瞧着桌上摆着的饭菜,三荤两素一汤,都是拿家里的食材做的,苏凝嘴角一勾:“叶大娘,你们也去吃吧。” “大娘子,你们吃完了我们再去吃。”叶婆子拱手站在一旁,就算苏凝不注重规矩,她们也不能太僭越,哪有主子都还没吃,她们下人就先吃的。 不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几个孩子热络的说话声,陈仲怀第一个走了进来,身后是燕语和叶丛,三个孩子的脸都红扑扑的。 “可玩好了?”苏凝给他擦手让他坐下用饭。 叶婆子则是给他摆了碗筷。 陈仲怀道:“娘,以后有了马车,你就不用早早起来往铺子里去了,冬日这般冷,你也不会冻着。” “知道你疼娘,赶快喝口汤,暖暖身子,叶大娘带着他们先去吃吧,留叶枝在一旁伺候就成。”苏凝明白有些事情是刻在骨子里的,她根本无法改变她们。 燕语望着那桌子上的饭菜早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可她晓得自个的身份,只能生生的忍住,如今大娘子发了话,让他们下去用饭,所以双眸盯着叶大娘,希望她能带他们下去。 “那老奴先带他们去用饭,大娘子如果需要什么,便让叶枝来唤老奴。”叶大娘朝着苏凝福了福身,又给自个的闺女使了眼色,让她小心伺候着,便带着众人去厨房用饭了。 前院里,叶全还在与叶树挖先前的坑,听到叶婆子来唤他们用饭,皆是摆了摆手,让他们先吃,他们把树种下后再去吃。 叶婆子也没多劝,只先带了燕语和叶丛去用饭。 他们的伙食自是比不上苏凝他们的饭菜,简单一盆烩菜,一点荤腥都没有,但饶是如此,燕语也吃了五碗白米饭。 幸亏叶婆子晓得燕语的饭量,在做饭前还同苏凝打过招呼,说燕语的饭量大,这米少不得得多拿些。 苏凝当时便指着那几十麻袋的米道:“我说过要管燕语吃饱的,拿多少米你自个瞧着办。” 燕语擦了擦嘴摸了摸自个的肚皮,笑嘻嘻的望着叶婆子:“好久没吃这么饱了,苏娘子对我可真好。” 叶婆子收拾了碗筷,让自个儿子去前头伺候陈仲怀,转身对着燕语道:“那你可得好好伺候苏娘子。” “那是当然,叶大娘,我去唤叶大叔和叶大哥过来用饭!”燕语起身往外院跑去,唤了父子二人前来用饭,又顶下了叶枝,让她也去厨房用饭。 苏凝他们也早早的吃好了,正喝着叶枝泡的热茶,瞧着燕语收拾着碗筷遂笑道:“可吃饱了?” 燕语端着碗筷胖乎乎的小脸红的像个苹果,重重的点了点头。 下晌,苏清河带着陈仲怀与叶丛去了无涯书院,叶丛还有些担心自己去会不会给陈仲怀添麻烦,可等他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书院里有好多公子都带了书童的,他们这些书童还能侯在边上旁听。 第367章 恩威并施 因为刚搬家,宅子里还有不少的事情,苏凝索性也不带着燕语去铺子了,留在家中将事情都给安排妥善。 叶全与叶树将最后一棵酸木瓜树种下后,指着树上包裹着的破衣裳道:“大娘子,这些要拆了吗?” 苏凝摇了摇头,望着已经寥寥无几的几片树叶摆了摆手,让他们去收拾自个的房间,趁着没人时,滴了几滴灵泉水在那树坑里。 来福蹲在边上一个劲儿想要去蹭她手里的灵泉水,被苏凝敲了脑袋。 燕语奉了叶婆子的吩咐,拎着几桶水来到了东跨院,同叶枝一块儿擦拭着房间里各个角落里的灰尘。 “叶大娘,你同叶大叔去镇上买些褥子回来,不然晚上你们都没地方睡。”苏凝将那十两银子递给她。 叶婆子瞧着那十两银子立刻摆手:“大娘子,要不了这些,您给我一两银子就成。” “行了,你既然是管着后院里的事情,这手里头自然要留些银子的,家里日后缺什么少什么,你要自个看着买,若是日后银钱不够,再同我要,只需把账目报与我就成。” 闻言,叶婆子没有再拒绝,将那十两银子接下了。 “那老奴先和叶全去外头置办,大娘子若是有旁的吩咐,就使唤叶树。”叶婆子朝她福了福身子。 苏凝点头应了,带着叶树去认识香菇和鸡枞菌等物。 家里头还有剩下的鸡枞菌和香菇,苏凝指着屋子里的那几排架子,同叶树道:“日后叶枝摘了,你便拿了去送与云水镇望江楼的徐掌柜,我先前都与他交代过。” 叶树沉声应了。 苏凝自个在院子里辟了一块小院子,同12580系统兑换了些珍贵的草药——人参,在心疼那些积分的同时,将灵泉水浇在了人参上,期待着他们能快些长大。 东跨院里,两个小丫头手脚也利落,收拾了一下午,总算将东跨院的几个房间打扫完了,燕语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叶枝在一旁急的不行,催促着让她赶紧起身。 叶婆子与叶全回来后,就将几床被褥分给了众人,又去同苏凝报备,瞧着苏凝居然会记账,心里更加觉得苏娘子比普通宅院里的夫人更厉害。 燕语收拾好自己的房间,便跑到了苏凝的跟前,在叶婆子的怒视下,规规矩矩的给苏凝行了一个礼。 “大娘子,您外头种着的是什么?” 苏凝将账本合上,抬头笑道:“人参,你们可不许给我当草摘了!” 一听是人参,叶婆子与燕语惊讶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忘了同你们说,我先前跟着张大夫学医,往后是要开药堂的,家里少不得会种些药材,叶大娘得同大伙儿都说一声,我这后院若是没事儿就别过来了。”苏凝抬眸笑道。 叶婆子自然明白,“大娘子放心,这话我定然交代下去。” “你们跟着我,我也不亏待你们,虽说是签了死契的,但每个月的月钱也会照例给你们,叶大娘一家就给三百钱,怎么分配你们自个决定,但有一点家里都得替我照看好了,我眼里容不得沙子。”苏凝敲打道。 叶婆子福了福身子,心中警惕,知道她虽心善,但却不是好糊弄的。 “行了,去做晚饭吧,我爹和仲怀他们该从书院回来了。”苏凝让叶婆子下去,留了燕语在屋里说话。 燕语穿着半旧的比甲,萝卜手冻得通红,是同叶枝收拾东跨院冻得。 苏凝起身将自个以前配的冻伤膏拿了两盒出来递给她手上:“这个抹在手上防止冻伤,另外一盒给叶枝拿去。” “多谢大娘子。”燕语捧着两盒冻伤膏,心里暖呼呼的。 “明儿你得早早起来同我去码头铺子里,如今里头就方嫂子和马峥,你去了后也别怕,凡事有不懂得就问,知道吗?”苏凝揉了揉她胖乎乎的小脸。 燕语被她揉的小脸通红,知道苏娘子喜欢自个,遂笑嘻嘻道:“我一定不会给大娘子丢人的。” 苏凝闻言放了她出去,自个在屋里给陈永生写信,告知他家中的近况,末了加了一句让她都觉得脸红的话。 晚间用饭时,苏凝还是只留了叶枝在旁伺候,让叶婆子领着他们下去。 用过饭,询问了陈仲怀在书院的事情,被陈仲怀央求着做一个挎包送与叶丛,免得他日后带了东西多了,叶丛根本就替他拿不下。 苏凝自然应了。 “爹,有件事情我得同你说。”苏凝难得不假辞色。 苏清河见此,将热茶给放下,带她去了西跨院的书房里。 “我也有话要同你说。” “爹,您先说。”苏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苏清河将在书院里听来的消息告诉了苏凝。 前几日,靠近翎州城的海面上出现了东莱的船只,他们在船上放火箭,想要烧城,得亏盛将军作战经验丰富,带领将士们退守在翎州城十里地外,他们烧的是空城。 一招空城计俘虏了不少的东莱将士,还截获了他们的船只与粮草。 苏凝听的心惊胆战,想起码头上也出现海匪放火箭烧船,后背冒了冷汗。 “那永生他们没事儿吧,有没有伤亡?” “女儿,战事哪里会没有伤亡的,盛将军英明神武,咱们苍云国伤亡不重。”苏清河道。 苏凝听了心里头有些难受,所谓的和平不过是用将士们的血肉换回来的。 “你也别担心,咱们皇上爱民如子,战死的将士们都有抚恤金,这也是为何当初不发饷银的原因,就怕真的开战后,将士们粮草不足,更无法弥补死去的将士们。” 这些,也是他去了无涯书院后,江院长同他说的。 他们没有拿到抚恤金,就代表陈永生没事儿。 “女儿,你要同我说些什么?”苏清河说完这些后,抬头看向苏凝。 苏凝整理好思绪,打算将陈永生与盛鸿之间的关系说与他听,这些时日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可以想到日后他们去了兖州,肯定会面临更多,她不想再瞒着苏清河。 第368章 日子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爹,咱们如今搬了新家,这宅子的匾额得换了。”苏凝将贴身藏着的一枚玉佩取了出来,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有些不安。 提及家里事情,苏清河也道:“是该换下,明日我就去木匠铺里寻人做。” “爹,这宅子我想提咱们的姓!”苏凝忽的开口,将苏清河吓了一跳。 “女儿,纵然永生去从军了,但你总归是嫁与了他,这提咱们的姓不合礼法。”苏清河眉头一蹙,“爹知道你在老陈家受了苦,永生也不是他们的亲儿,但这些年,也不见有人来寻永生,可见他生身父母未必活在世上,女儿你得多体谅体谅永生那孩子。” 苏凝瞥了一眼苏清河,将手里的玉佩搁在桌子上推倒了他的面前。 望着那枚玉佩,苏清河有些不大明白,可拿在手里细细瞧过后,“盛长靖”三字让他的眉头蹙的愈发的深了。 “女儿,这、这是何意?” 苏凝忽的起身朝着苏清河跪下,“爹,女儿与永生有一件事情瞒着您,其实,其实盛将军上回来云水镇不光是为了吐血瘟,还是为了来寻自己的亲生骨肉,永生、他,他其实是盛将军的独子。” 苏凝的一番话让苏清河险些从凳子上摔落在地,永生居然是盛将军的独子,这怎么可能呢? “凝儿,这话可不能乱说,永生他,他怎么会是盛将军的独子?你们会不会弄错了?”苏清河望着手里的那枚玉佩,如同握着一烫手山芋般。 “爹,我师父他已经让二人滴血验过,确实是真的,只是永生他不想与盛将军相认,一来,他不想靠盛将军的威名,二来如今两国交战,他怕有些人会拿咱们去威胁盛将军,所以女儿才会与他一同瞒着您和孩子。” 苏清河将苏凝从地上扶了起来,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将玉佩还给了她:“若是真的,那女儿,你可打算怎么办,将来终有一日他们会相认,到时候你和仲怀会不会……” 他如今有些后悔当初没有继续去参加院试,秀才的身份怎么能与盛将军成为亲家。 苏凝拽着苏清河的衣袖,“爹,永生不是那等攀附权贵的负心汉。” 若是他是陈世美,根本就不需要隐瞒身份去从军,只需同盛鸿相认即可。 “爹知道,爹都知道,永生那孩子是个好的,爹只是担心你和仲怀,爹如今只是个秀才,怕日后你们去了兖州城,会被旁人小瞧了去。”苏清河眼里泛着些湿意。 苏凝将自个的帕子递了过去:“爹,女儿一直都觉得能成为您的女儿,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您疼爱我和仲怀,又事事支持女儿,旁人就算瞧不起咱们,咱们也无需在意,日子又不是活给外人看的,咱们自个幸福就好。” 身份如何,她从来都不在意,只要在乎的人平安喜乐,她就心满意足。 苏清河将玉佩还给了她,握住苏凝的手十分郑重:“这牌匾的事情咱们先不换,等年底永生回来后,你再与他细细商量,免得日后被旁人拿了把柄。” “爹,这宅子本就是咱们自个出钱买的,怎么就——” 苏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清河给打断了:“女儿,人若在了高处,那低处心怀不轨的人便会想法子将你拽下来,咱们还是小心行事。” “那咱还挂着这李府的匾额?”苏凝低声询问。 苏清河重重的点头,“这事情由我去同仲怀说,他也明事理了,早些知晓于他也有利。” “爹,仲怀还小,这事儿要不往后再说。” “仲怀年底便六岁了,明年我还要让他去参加童生试,怎么就小了,你别管,这事情爹自有主张!”苏清河难得严肃起来。 对于教导陈仲怀,苏凝自然放心交给苏清河,只是有些心疼孩子。 好在事后,陈仲怀知晓这件事情后,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翌日。 苏凝还在睡梦中,忽的听见门外传来极低的说话声,是叶枝在问燕语,自个起来没有。 苏凝穿好了衣裳,瞧着外头时辰不早了,连忙起身打开了房门,将二人吓了一跳。 “大娘子,叶大娘已经做好早饭了,等您过去用饭。”燕语脆生生的喊道,还不忘福了福身子。 叶枝也在边上开口补充:“苏老爷和小公子已经用过饭去书院了,还嘱咐叶树一定用马车送您去码头。” 苏凝拢了拢发髻,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臭小子是真的长大了。 “你们可用过饭了?”苏凝一边朝着前头花厅里去一边问两个小丫头。 燕语追在苏凝的身后,朗声回了话:“苏老爷和小公子体恤我们,让我们先吃了,大娘子你快去吃,吃了我们去码头铺子里。” 叶枝在旁扯着她的袖子,责怪她不能这么无礼,哪里有下人催促主子用饭的。 苏凝也没出言责怪,进了花厅后,叶婆子就给她递来了碗筷,苏凝瞧着桌上烙的鸡蛋饼和窝窝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她终于过上了饭来张口的生活了啊。 “叶大娘烙的饼不错,等什么时候闲了,我再教叶大娘炸些油条和豆浆。”苏凝咬了一口鸡蛋饼,瞧着燕语在旁吞了口水,便递给她一张,又拿了一张给叶枝。 两小丫头瞅了一眼叶婆子,见叶婆子点了点头,这才欢喜的拿着侧身一旁吃了。 “是大娘子养的鸡好,下的鸡蛋比外头卖的还大,大娘子说的那油条豆浆,老奴没听过,可是要备下什么?”叶婆子询问道。 苏凝愈发觉得收下叶婆子一家是最明智的决策,她不过顺嘴一提,叶婆子就晓得要做什么。 “买些黄豆回来,到时候我再教你做。” “是,大娘子!” 叶婆子站在一旁,等她吃好后,便收拾了碗筷。 苏凝将昨儿个写好的信递给她:“一会儿把这信交给信差。” 叶婆子接了过来,收进了怀里,这事儿自然是要让自己当家的去做的。 苏凝领着燕语坐上了自家的马车,朝着码头上的铺子去了。 第369章 她的请求 马车内铺了软和的褥子,并不似昨日看到的那般什么都没有。 “叶树,这褥子是你弄的吗?”苏凝摸着身下的褥子朝着外头赶车的叶树问道。 叶树朗声答:“是小公子昨儿让奴才铺的,说是怕大娘子您坐不惯。” “这臭小子!”苏凝摸着那褥子,脸上带着笑,一手揉着趴在自己脚边的来福。 燕语初生牛犊不怕虎,早早就想摸摸来福,在苏凝的示意下,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它的皮毛,小眼睛里全是激动神色。 来福自从跟着到了南浔镇后,身上的野性退化不少,若不是它的样貌瞧着吓人,真正就是只狗。 缠人又馋嘴。 苏凝也晓得自个太拘着他,毕竟南浔镇不似陈家村,有和邱山让它去野,一来怕南浔镇上的人害怕,二来也怕有人伤害来福。 所以每每去哪儿都会带上它。 “等过些时日,我再带着你去趟陈家村,让你去山里看看,你可进过山?”苏凝盯着燕语红扑扑的小脸。 燕语索性与来福一块儿坐在地上,手抚上了来福的脑袋,笑眯眯道:“没有,我家附近没有山,大娘子,来福是不是就从山里出来的。” “对。” “那我要跟着大娘子好好进山里看看。” 来福极其不愿她摸自己的脑袋,摆了摆身子,起身朝着车外跳了下去。 外头叶树端了脚蹬朝里头喊了一声:“大娘子,到铺子门口了。” 他们这会儿到的时候,码头左右两边的铺子才开门,方翠芝与马峥也才将糖水铺的门面打开不久。 一瞧见马车停在自个铺子门口,又见着从里头钻出来的小姑娘,先是一愣,而后看见苏凝时,遂笑着走了过去。 叶树送完人后便赶着马车回了府邸。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怎么样,家里可收拾妥当了?”方翠芝扯着苏凝进铺子。 马峥瞧着那胖胖的小姑娘,忍不住蹙了眉头:“你是谁?” 苏凝笑着与方翠芝解释:“昨儿一天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也没来得及跟你说,这是燕语,来给咱们帮忙的。” 燕语立刻上前朝着方翠芝行礼,“见过方大娘子,马峥哥哥!” 这话都是她问了叶枝后,叶枝教给她的,而且叶大娘也说这才符合规矩。 方翠芝与马峥吓了一跳,连忙将孩子给扶了起来:“哎哟,你这小丫头可真懂事,我也是在这做工的,不用这般客气。” 燕语瞥了一眼苏凝。 苏凝道:“以后不用行家里那些规矩,在这儿你就跟着马峥一块儿帮忙做事儿就成。” “好。”燕语心里头也高兴。 马峥在旁生了火,指使了燕语同他一块儿去同水车提水回来。 燕语小胖手一挥,拦住马峥,自己提了两桶水大摇大摆的进来,将方翠芝吓了一跳。 “呵,燕语这丫头力气可真大,往后咱们铺子里的力气活可不担心没人做了。”方翠芝包着包子打趣。 燕语脸上一红,看了一眼边上搁着自己包的那坨包子,转身便跟在马峥的后面擦桌子。 码头上的客人来铺子里时,苏凝与众人介绍了燕语,大伙儿笑着说是个有福的女娃娃,能跟着苏凝身边做事情。 马祥同方翠芝说了出海捕鱼的事情,他们得趁着没有下雪前回来。 方翠芝一番叮嘱,早早的就将备下的热乎乎的水煎包和一些干粮给他带到船上吃。 晌午前,温府派人来了,邀请苏凝去府里给齐王殿下看诊。 温府。 花厅里,张广白居坐在温榀右手边的椅子上,薛如兰与定安公主、陆水瑶坐在他们的对面,见苏凝来了,全都朝她看去。 苏凝心中微讶,难不成是齐王殿下的病情有异,怎么全都坐在这儿? “见过温大人,定安公主!”苏凝朝着二人行礼。 苍凌云上前扶她起身,让她坐下说话。 “师父,出了什么事儿了?”苏凝坐在张广白的身边,低声询问道。 张广白捋着胡须,眉眼里闪过一丝丝笑意,“齐王殿下的身子有所好转,温大人让你来是想感谢你一番。” “是、是吗?”苏凝松了一口气,差点闪着舌头,她还以为—— 苍凌云道:“皇兄这几日按照你说的,吃药膳,泡药浴,身子比往日里好不少,我们特想感谢你,苏凝你想要什么,我们一定想办法给你。” 她知道,自己若是不要些什么,他们心里一定也会过意不去,毕竟那可是齐王殿下。 略一思忖,忽的起身朝着苍凌云福了福身子:“定安公主,民妇知道您在帮着陆姑娘打听前线的消息,民妇的相公也在前线,能不能将这消息也……” 这事儿,苍凌云早就想要告诉她的,当下便要开口应允。 谁曾想,一直坐在边上不说话的陆水瑶却猛然起身断喝道:“不行,这等重要的消息岂能告诉她,万一她走漏了风声,让东莱国的细作知晓,我们岂不是害了盛将军他们。” 张广白见这陆水瑶如此同自己的徒弟说话,忍不住沉声质问:“既如此,那陆姑娘您难道就不会走漏风声吗?” “我自然不会,我可是盛将军的义女,懂得分寸!”陆水瑶话里话外都在谴责苏凝师徒二人的身份低微。 她这话一出,温榀的脸色颇为不好看,张大夫曾是朝中圣手,苏凝又对齐王殿下有恩,岂能让这陆水瑶给得罪了。 “陆姑娘,你这话的意思是,本官治理南浔镇无方,让东莱国的细作混入了这里,若真如此,那本官可要向皇上递折子,让皇上派人来好好审问,看是你陆姑娘污蔑本官,还是真的有东莱细作混入。” “温大人,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水瑶对于温榀还是有些不敢小觑的,他可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 “画春,送她回去。”苍凌云十分不耐烦这个女人。 画春一步上前,朝着陆水瑶伸手:“姑娘,请吧,别让奴婢亲自请您离开。” 陆水瑶瞧了一眼花厅里的众人,心中怒火交加,可她面上却依旧装作弱小无依模样,福了福身子,退出了花厅。 第370章 过河拆桥 锦屏重新给苍凌云倒了一盏热茶,薛如兰也让常妈妈给众人奉上,打着圆场。 张广白等人的脸色这才好些。 “锦屏,你去把前线送回来的密信拿来给苏大夫等人看看。”苍凌云端起手中的茶盏道。 锦屏福了福身子去了西跨院取信,却发现画春与荀公公守在东跨院的门口,不用问,那陆水瑶肯定是同齐王殿下告状去了。 锦屏拿着信快步回了花厅,还未来得及将方才看见的事情禀明苍凌云,就见着荀公公来了。 “温大人,齐王殿下请您过去一趟,说有要事儿同您说。”荀公公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大冷的天,鼻头冻得有些红。 温榀让自家夫人先招待客人,随着荀公公去了。 苏凝接过锦屏递来的信,将密信打开看了之后才发现上头写的居然是昨夜里爹告知她的事情,可见江院长也在打听前线的事。 “凌云,这密信上的事情,江院长曾和我爹提起过,江院长他……”前线的事情岂能是一个书院的院长能打听来的。 薛如兰与她解释:“苏娘子你放心,这江院长曾是太子爷的太傅,别看咱们南浔镇离这兖州远,其实发生什么事情,皇上都知道。” 苏凝这才稍稍放心,看完了信便递给了张广白。 东跨院。 荀公公带着温榀抵达的时候,陆水瑶正好从房间里退出来,见着来人并不吃惊,嘴角还露出一抹笑容。 “主子,温大人到了!”荀公公朝着里面通传。 “进来!”屋里的声音虽小,但尚且能听见。 温榀进了屋内,暖气熏人,朝着靠坐在榻上的苍凌寒行了一礼:“微臣参见齐王殿下。” 苍凌寒轻咳了一声,示意他起来。 “舅舅,听水瑶说你们已经探得了前线的消息,对吗?” 温榀心中不悦,但面上毫无破绽:“是,刚得到消息,定安公主与张大夫、苏大夫等人在前头花厅看着。” 苍凌寒闻言,眸子沉了沉,手指轻轻敲打着床榻:“本王倒是不知,这前线密信居然还能给外人看,舅舅未免太相信他们了。” 一听这话,温榀当即跪了下去,朝着榻上的齐王磕首:“殿下何处此言,张大夫与苏大夫的为人,殿下难不成信不过?” 就因为听了陆水瑶的三言两语居然能这般质疑二人,若是这话传到二人的耳朵里,那谁还来为他调理身子。 然,温榀不知道的是,方才陆水瑶不仅仅是在同苍凌寒诉说委屈,更是同他建议让苏凝将药材全部都拿来,由她按照药方子来给齐王配药浴,这样温大人夫妇与定安公主也不用如此虚与委蛇,拿前线密报来换苏凝的药浴。 “张大夫另当别论,苏凝不过是一个妇人,纵然她的夫君在前线,那也不能看如此密信,本王决定,让她将配置药浴需要的草药全都悉数拿来,让陆姑娘给本王配药浴,舅舅和凌云也不必与她周旋。”苍凌寒冷声道。 温榀大惊:“殿下三思,陆姑娘她纵然是将军义女,但她不懂医术,万一——” “行了,这事情就这般定下了,舅舅不用多说,去问苏凝要剩下的草药,本王的身子本王自己清楚。”苍凌寒甩了衣袖,让他退下 温榀心中纵然有百般话想说,可瞧着苍凌寒如此被陆水瑶蛊惑,立刻退了出去。 花厅内,薛如兰让常妈妈去准备午膳,打算留了苏凝用饭,正巧温媪从书院回来。 苏凝起身同她告辞:“夫人不必客气,咱们家如今隔得不远,走两步就到,我得请师父去我府上小住些时日,好好安排一番后,再邀请夫人与公主来府上一叙。” “那可说好了。”苍凌云起身相送。 苏凝点了点头正要和张广白一起离开,却被迎面而来的温榀给拦了下来。 “张大夫,苏娘子,还请留步,本官还有些话要同你们说。”温榀面上带着余怒。 薛如兰与他夫妻数载,自然看出他的不同,上前一步低声询问:“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齐王殿下他的身子不适?” 苏凝也道:“温大人,若是齐王身子不适,那我这就去给他看看。” 说着就要朝着东跨院去。 温榀拦住她的去路:“苏娘子,齐王他,他说日后不麻烦你再来温府,只需将药浴的草药送来便好,剩下配药的事情就由陆水瑶来做。” “岂有此理,温榀,你这是欺人太甚!”站在苏凝身边的张广白气的胡子一抖,看来他发的誓言没错,就不该让徒弟给皇室中人看病,“走,跟我回云水镇,何必在这受这等子气,要打听永生的消息,老夫替你打听。” “舅舅,皇兄他是这般说的?”苍凌云显然也是被气着了。 温榀店点了点头。 “我这就去找她算账,这个女人,当初就不该让她跟着来,她算个什么东西!”苍凌云大踏步便要朝着西跨院去。 苏凝知道他们这都是为了自己抱不平,说的都是气话,她都已经在这儿买了宅子,老屋也托付给牙侩典卖,哪里还能回去的。 “师父,凌云,且稍安勿躁,容徒儿同温大人说几句话。”苏凝拉扯住苍凌云的胳膊,示意她别这般冲动。 “苏凝,你别怕,有本公主在,就没人敢欺负你,我这就将那人赶出温府,让侍卫送她回兖州。”苍凌云握着苏凝的手一字一句道。 苏凝摇了摇头,“凌云,你若是将她赶走了,那你和你皇兄之间可就产生了嫌隙,你们兄妹二人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弄得不合吗?” “她不配。” “可是你皇兄喜欢她。” 苏凝的话让苍凌云陷入了沉默。 薛如兰走到二人跟前,握着苏凝的手恳求道:“苏娘子,我们都信任您的医术和为人,若是齐王他这般下令,我们也着实没办法,能不能求您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将那药材给——” 她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可他们这一切都是为了齐王殿下能够赶快好起来,至于苏凝,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弥补的。 第371章 成分错了,她可不管 薛如兰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苏凝给打断了。 “夫人,我和公主的情谊自然不用多说这些,能结识公主是我的福分,药材我会按时送过来,只是你们能确定那陆姑娘会配药材,万一配错了成分,齐王身体情况恐怕——”苏凝后面的话不曾说出,但众人都明白。 这事儿得慎重! 花厅里的气氛颇为沉重,躲在门外的温媪将里头的情形听的是一清二楚,心里愈发的不喜欢这个陆水瑶。 “爹,娘,咱们为什么不让仲怀的娘亲去面见表哥,将这些事情都说清楚,还有,既然是表哥决定的,出了事情也只能怪那个女人,不许怪仲怀娘亲。”温媪刚换下一身衣裳,红色的夹袄衬的小姑娘如同年画里的福娃娃。 “媪儿,不许在这胡闹!”薛如兰见自家相公要动怒,连忙呵斥,生怕温媪冲撞了他。 温媪去抓着苏凝的手看着她:“苏伯母,一会儿我想去你家吃午饭,好不好,今天先生留的功课我不会,得去问仲怀。” 苏凝瞧着她头上两个小揪揪,摇头晃脑的同自己撒娇,自然是应了。 “温大人,媪儿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药材可以给你们送来,但这配药若是出了差错,我可不管的,若是齐王殿下答应,我回去后便让人送了余下的药材过来。” 温榀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随后朝着薛如兰身边的常妈妈冷声吩咐:“还不将这话递去东跨院?” 常妈妈身子一哆嗦,腿脚利索的出了院子,等她回来时候,带来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媪儿她能跟着我去吗,晚些送她和仲怀一块儿去书院。”苏凝朝着花厅的人福了福身子。 薛如兰瞧了一眼自家夫君和孩子,哪里有不应的,就怕夫君训斥孩子,立刻差遣常妈妈将男装给温媪打包好,使了个贴身丫头陪着她去苏凝家,千叮咛万嘱咐她不许胡闹。 苍凌云则是同苏凝说了晚些去她那,她现在得去和皇兄谈话。 送走了苏凝,温榀便同苍凌云一块儿去了东跨院。 常妈妈在旁低声询问:“夫人,那这晌午饭,咱们——” “让厨房先温着吧,一时半会他们恐怕是不会来吃饭的。”薛如兰叹了一口气,再抬眸时看向身边的常妈妈,“方才老爷不是在同你置气,你可别往心里头去。” “夫人说的哪里话,老奴跟在您和老爷身边多少年了,这些事情还是因着那陆姑娘出的,依着老奴的意思,夫人不如给宫中的齐贵妃写封信,齐王殿下年岁到了,身子若是好了,那这婚事也该办起来了,免得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扑在齐王身边。” 常妈妈的话让薛如兰眼前一亮,“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咱们回屋,我这就给齐贵妃写信。” 李府。 叶全瞧着苏凝身后跟着的来人,立刻朝着他们行礼“大娘子,苏老爷和小公子正在花厅用饭,您和客人们可曾用过?” “让叶大娘再添几副碗筷,顺便收拾两间厢房出来,给我师父和白术住下。”苏凝道。 “是。” “让你打的两口铜锅子可去铜匠那问过了吗,能打出来吗?”苏凝领着众人往花厅里一边走一边问道。 叶全点了点头,苏凝临走前给了他图纸,让他拿去铜匠铺打火锅,他不懂这些,但那铜匠一看那图纸便明白了。 “铜匠说明儿个就能过去取,大娘子放心。” 白术去客栈取了自家老爷的包袱皮,一路打听来到了李府,瞧着宅院比他们张府还气派,心中咂舌,但很快便收敛了神色,跟着叶全进了府邸里。 苏凝他们已经上桌吃饭了,苏清河与陈仲怀听了苏凝与张大夫的话,忍不住看向温媪。 陈仲怀难得夹了一块肉搁在了她的碗里。 温媪吃着碗里的肉,说实话,要不是这肉是陈仲怀给夹的,她还真不爱吃,这府里婆子做的饭菜同自个府里的味道一样。 “仲怀,咱们什么时候再吃烤肉和烤茄子啊,大后日沐休,我们在一块儿烧烤,我让府里的人送羊肉过来。”温媪嚼着肉,腮帮子鼓鼓的看着陈仲怀。 陈仲怀绷着一张小脸十分严肃:“先生今日留下的功课你若做出来了,我便答应你。” “真的?” “自然是真的。” 温媪暗搓搓的嚼着肉,她决定好好跟着先生读书了,否则日后想吃肉,怕是仲怀都得拿功课来为难她。 用过了晌午饭,苏凝让叶枝带着白术和张广白去了西跨院的厢房,将剩下的草药都给了叶树,让他同温媪随行的丫鬟回了温府。 陈仲怀与温媪跟着苏清河去了无涯书院。 温媪终究没有解出那题,烧烤自然是吃不成了,但她撒娇卖萌骗得了苏凝一顿火锅。 陈仲怀的小脸当时可吓人的很,幸亏苏凝解释了一番是之前答应过的,陈仲怀这才收了脾气。 叶树回来递了话,便跟叶全在外院劈柴,收拾院子。 叶婆子端了炭盆到西跨院,对着苏凝与张广白行礼:“大娘子,瞧着再过些时日就要下雪了,老奴想去集市上扯些布给大娘子和小公子做几身棉衣可行?” 府里的事情如今并不多,她们都能应付过来。 “成,多扯些回来,你和叶枝的针线活好,慢慢做。”苏凝捧着热茶,瞧着那盆炭火,心里暖和。 叶婆子得了令便躬身退下,规矩好的让张广白唏嘘。 “师父,您这是做什么?” “瞧着你如今在南浔镇过的如此好,为师倒是明白你为何不跟我回云水镇了,啧啧!”张广白捧着热水,抿了一口,眼神里全是揶揄。 苏凝的俏脸微红,伸出冻得通红的五指:“师父,您瞧瞧我这双手冻得,在码头上开铺子哪里那么容易的,碗盏都要自个洗的,哪有您说的那般自在。” 瞧着她冻得通红的五个指头,张广白放下茶盏眉头一蹙:“铺子生意这般好,倒是将从为师这学去的医术给忘了,连冻伤膏都不会配制吗?” “哪敢忘,早早就备下了,就是忙,忘记用了。”苏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刚那婆子不是有闲工夫,让她去铺子帮忙,再不行,师父给你出钱请个帮工。”张广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苏凝在一旁笑说着话哄他,白术站在一旁心里头觉得老爷与苏娘子这般,倒更像是祖孙。 第372章 被爱蒙蔽了双眼 张广白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觉得她太过操劳,还有陈永生那孩子也是,真正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听说你们将来打算去兖州?”张广白瞥了一眼苏凝。 苏凝微微一愣,而后想起这话同苍凌云说过,定然是她提起的,遂点了点头。 “既然决定去兖州,那认祖归宗一事也该提上日程,早晚都得让人知道的。” “这事儿由永生回来后决定,师父,您就好好在我府上住着,让我好好替师兄孝敬孝敬您。”苏凝岔开这个话题。 果不其然,一提起这张逸轩,张广白就变了脸色。 “我那孙子自从揽下了差事儿,可是一封信都没给我写过,他的心里哪还有我这个祖父哦!”张广白敛下眼睑,低头吹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梗子。 白术急急的为自家公子辩解,“老爷,您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公子昨儿个刚给您写的信,您忘记了?” “狗奴才,敢这般对我说话?”张广白吹胡子瞪眼,那封信能叫信吗,就几句话。 “小的只是替公子委屈,公子在大冷天里还要跟着乡亲们一块儿摘棉花,也不晓得那手有没有冻伤,公子何曾受过这等苦?”白术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委屈,眼眶都红了。 苏凝闻言,在一旁劝慰:“师父,师兄他也是有皇命在身,等棉衣一事完成后我亲自送你回去与师兄团聚。” “谁要和他团聚,我就住在你这儿,怎么你想撵为师走?”张广白斜睨了她一眼。 苏凝摆了摆手连说不敢。 这厢。 叶树带着那些药材去了温府,管事的将他带入府邸里,朝着里头通传了一声,便见着荀公公与陆水瑶等人皆是到了花厅。 薛如兰还唤了平日里来府中看诊的大夫,让大夫来,并不是怕苏凝给的药材不对,而是怕事后,这陆水瑶配错了药材成分,反倒给苏凝泼脏水。 “大夫,这些药材可是这药方子上所写的?”温榀起身问道。 那大夫一一检验后方开口,“回温大人的话,确实是一样的。” “常妈妈,先送他们离开。”薛如兰吩咐道。 常妈妈送了叶树与大夫出府。 花厅里,温榀不假辞色的看着陆水瑶,忍住怒火:“陆姑娘,若是齐王殿下的身子出了什么差错,你我难辞其咎。” 陆水瑶可并不怕他的恐吓,将那些药材让画春背回了西跨院,转身朝着众人盈盈一拜:“各位放心,原在将军府时,齐王殿下的药都是我熬的,断然不会出错。” 见她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众人的脸色是更加不好看了。 苍凌云与苍凌寒谈话不欢而散,在西跨院打包好衣物,便领着锦屏准备离开,恰巧碰到回西跨院的陆水瑶。 画春背着一筐药材,见苍凌云打包好行礼要离开,当下便跪了过去:“主子,您这是?” “你好好跟着陆姑娘伺候齐王殿下,本公主去苏大夫家中小住几日。” “主子,这恐怕不妥。” 可惜,苍凌云到底还是走了。 陆水瑶瞧着他们主仆离开的背影,嘴角轻佻,碍眼的人总算是走了。 “画春,你把草药背回去,按照药方子上写的全都磨成粉。”陆水瑶颐指气使道。 画春将草药筐子递给了旁边的两个小丫鬟,冷声命令:“你们去磨了。” “那怎么行,这可是给殿下的药浴,怎么能让他们做,万一弄错了怎么办?”陆水瑶惊呼。 画春将筐子往陆水瑶身边重重一搁,双手抱胸:“陆姑娘既然如此说,那我们这些人更碰不得了,万一出了差错,到时候陆姑娘全推到我们身上,我们可负担不起。” 那两名小丫鬟听到画春这话,生生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那个药筐子。 “画春,你——” “陆姑娘还是自个背回去,自个磨吧。” 东跨院的侍卫将他们的情形看在眼中,远远看过去以为画春在仗势欺人,可他们的耳朵都是灵敏的,自然听到他们的对话。 这陆姑娘将苏娘子赶走,揽下了这差事,自然得亲力亲为,否则便是辜负了殿下的信任。 没法子,她使唤不动画春,府里的小丫鬟也只听温夫人的话,她只能靠自己来了。 苍凌云一气之下去了苏凝家中,将苏凝吓了一跳,听到她的来意后,索性便让她同自己住在后院,给她们主仆二人收拾了厢房。 “原本过两日还要请你们来家中吃火锅,如今你倒是提前了。”苏凝接过叶婆子拿来的炭盆给她放在边上。 锦屏在后头给她铺着褥子。 苍凌云猛的灌了一口热茶,气呼呼道:“你是不知道,我皇兄被那个陆水瑶简直迷了心窍,还居然为了她让我回兖州去,本公主是与她同住不下去了,等皇兄的病情好些了,我这就带皇兄回宫,看她还怎么跟进宫中。” 苏凝笑了笑没有说话,苍凌寒是典型的被爱蒙蔽了双眼。 “那你便在我这儿住下,只要你不嫌弃便是。”苏凝又给她倒了盏茶。 “嫌弃什么,本公主又不是那等子娇生惯养的闺秀。”苍凌云冷哼一声。 到了晚间,苏凝让叶树驾着府里的马车送她去了铺子,接了燕语回来,又同方翠芝与马峥说了,两日后,让她们来府里用饭。 方翠芝与马峥笑着应了,关了铺子门,就各自回了家中。 燕语坐在马车里,小脸红扑扑的望着苏凝:“大娘子,方嫂子做的水煎包可真好吃,我晌午吃了十个,方嫂子都没骂我。” 一听她吃了十个,苏凝忍不住朝着她的小肚子望了一眼,“燕语,我答应过要让你吃饱的,但你可不能这般吃,万一撑坏了可怎么办?” “大娘子,不会的,我一点都不撑。”燕语揉了揉肚子,略有些不好意思,“大娘子,月银我不要了,免得你铺子被我吃亏了。” 苏凝望着她胖乎乎的小脸十分郑重模样,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索性日后让方嫂子多做几个包子留着给她。 第373章 打棉机 家里人一多便热闹了起来,晚饭由苏凝掌厨。 叶婆子抓了只家里的鸡,手脚麻利的拔了毛剔除干净,递给了苏凝。 燕语蹲在灶台下帮着生火,叶枝则是给花厅里的众人捧了热茶和糕点,先垫垫肚子。 “燕语,抽些柴到小炉子里,小火慢慢炖着。”苏凝往母鸡的身子里塞了不少的好东西,准备炖鸡汤喝。 燕语听令将小炉子的火生了起来,接过苏凝手里的瓦罐,眼里亮晶晶的。 叶婆子在旁备着菜打下手。 油滋啦一声响,苏凝将干辣椒与胡椒香柳叶全都放了进去,火苗从锅里蹿了出来,引起燕语一声惊呼。 苏凝将两条鱼搁入了里头,红烧海鱼,一大一小。 “大娘子可真厉害。”燕语忍不住惊呼出声,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苏凝手脚麻利的炒了最后几个菜盛进了碟子里。 “先上菜,等最后再上窝窝头。”苏凝对叶婆子道。 叶婆子将菜肴搁在食盒里,提去花厅里头。 苏凝将叶婆子他们要吃的菜也给炒了,看着燕语:“一会儿多吃些菜,少吃些窝窝头,晚上吃太多,会睡不着,知道吗?” “嗯,我晓得了,大娘子!”燕语起身擦了擦手,帮着摆碗筷。 叶婆子回来的时候,便瞧着厨房的桌子上摆好了饭菜,有鱼有肉还有三碟小菜。 “大娘子人呢?”叶婆子问道。 燕语将屉笼里的窝窝头捡了出来,白面窝窝头宣软十足,让人垂涎欲滴。 “大娘子回屋里收拾去了,她让我们先吃,不用去前头伺候。”燕语将窝窝头递给叶婆子。 叶婆子并未接,而是装了些窝窝头,转身提去花厅,便瞧着苏凝已然入了席面。 “大娘子,窝窝头好了。”叶婆子将食盒打开。 苏凝笑着道:“成,搁在这,你们下去吃吧,锦屏你也同她们一块儿去厨房吃。” 锦屏闻言,望了一眼自家主子,见苍凌云点了头,她这才敢同众人退下。 没了旁人,苏凝对大伙儿道:“快趁热吃,天气冷,菜凉的也快。” 苏凝亲自给苍凌云盛了碗鸡汤,又给苏清河等人各自盛了一碗,这才盛自个的。 鸡汤浓郁有菌菇的鲜香味儿还有浓浓的草药味儿。 “这是药膳吗?”苍凌云喝了一大口,只觉得胃中暖和。 张广白喝了一碗又要了一碗:“定安公主,这里头加的是补气血的草药,冬日喝对身子有好处。” 苍凌云也跟着又舀了一碗。 那道辣鱼,除了苏凝母子碰,谁都不敢吃,因为太辣太麻了。 苍凌云吃了一口便不吃了:“你怎么不做松鼠桂鱼,这鱼放了什么,也太麻了,舌头都没木了。” 苏凝母子二人吃的津津有味儿,一点也不怕辣。 “加了胡椒和辣椒,所以又麻又辣,等过两日吃火锅时,我做鸳鸯锅给你们。”苏凝赔笑道。 “一直听你说火锅,那到底是什么,鸳鸯锅又是什么啊?”苍凌云放下了碗筷,两碗汤加上两个窝窝头,又吃了这么些菜,她的饭量比平日里都多了不少。 苏凝也吃好了,坐在桌子边上有些餍足,替陈仲怀擦了擦嘴道:“别急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厨房里。 叶婆子与大伙儿坐在一块儿用饭,瞧着白术与锦屏二人,忍不住在桌子下扯了扯燕语的衣角,不断的朝着她眨眼睛,示意她注意吃相。 “叶大娘,你扯我衣裳做什么啊?”燕语嘴里塞着一个窝窝头。 叶婆子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你慢点吃,菜都掉在身上了。” “是吗?”燕语低头瞅了一眼自个的衣裳,见上头并没有油渍,刚要张嘴说话,就被叶枝又塞了一个窝窝头。 白术与锦屏对于燕语的饭量忍不住咂舌。 众人吃饱喝足,便围坐在一旁说了会话,各自回了屋里。 翌日,张逸轩亲自送了一筐新采摘的棉花过来,并告知苏凝,杨槐家中十亩地的棉花都已经采摘完了,但棉籽却摘得慢,希望她能尽快将弹棉花的机子给弄出来。 苏凝应了,绞尽脑汁想了整整一夜,浪费了不少纸张,才定下棉花机图纸,让叶全拿去给木匠做。 两日后,天气是愈发的冷了,大街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码头上做工的人只要休息纷纷都往铺子里钻。 还没到十一月中旬,她的番薯与地瓜干都卖了一大半。 “也不晓得你爹他们在海上怎么样了?”方翠芝伸手靠近灶台处取暖。 这会儿子铺子没人,苏凝望着那暮霭的天空,也忍不住担忧起前线的陈永生,她得去问问师兄,地里的棉花都收完了没有。 “大娘子,您赶紧回府看看,木匠送来了您要的棉花机。”叶树赶着马车到了铺子门口,从马车上径直跳了下来。 苏凝一听棉花机给送过来了,当下一喜,放下手中的包子皮道:“好了,下晌咱们不开店了,去我家里,我做火锅给你们吃。” 今儿本就是约定好的日子,方翠芝唤了马峥与燕语将桌面收拾妥当,便关了铺子门,随苏凝上了马车,去了她府上。 一进府门,就瞧着木匠正在和叶全攀谈着,“这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用啊?” 叶全也不晓得这是什么,只一个劲的劝他在等等。 “大娘子,你可算回来了。”叶全立刻迎了上去。 苏凝瞥了一眼那木匠,又看了一眼前院搁置的器具,眉眼里都是笑意。 果然做出来了,可见着木匠是个有手艺的。 “燕语,你和叶大娘去把那筐棉花给提过来。”苏凝摸着院子里的木床,看着那几根长二尺,粗如指,两端渐细的擀面杖。 叶婆子与燕语当下便抬了棉花过来,木匠瞧着那棉花,眼神里全是惊讶。 陈杨两村种棉花的事情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棉花可是千金难求,都是朝廷先紧着将士们做棉衣的,可这苏娘子居然有一大筐。 怎么能不让人艳羡。 后院,锦屏与苍凌云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大伙儿都围在前院,想一探究竟。 第374章 不愿意藏私 苏凝指挥着叶婆子将棉花全都倒在那木床上,用擀面杖旋转把棉花里的棉籽都赶出来。 这种赶搓法虽然效率低,但是比手工一颗一颗的剥棉籽的效率快许多,这棉籽的问题不尽快解决,只能耽误棉衣的进度。 大伙儿瞧着那棉籽从一朵朵棉花里脱落,皆是吃惊不已。 燕语拿了木盆过来,将那些棉籽全都装了进去。 方翠芝瞧着旁边还有几根擀面杖,有些跃跃欲试:“苏凝让我也试试吧。” “我也试试。”身后的苍凌云过来凑热闹。 一筐棉花很快就擀搓出棉籽来,瞧着那松软洁白的棉花,众人相视一笑。 “锦屏,去把我舅舅和舅母请过来,让他们亲眼看看,这棉花咱们苍云国早晚都能全种上。”苍凌云手里握着棉花道。 “是,奴婢这就去。”锦屏一屈膝便出了府邸。 那木匠听了苍凌云的话,心里也颇为激动,搓着手:“大娘子,那这些是用来做什么,还有您让我找的牛筋,我也带来了,就是不晓得要怎么用?” 苏凝望着那木槌和圆盘压磨,还有一把像弓箭的木工,但又和普通的弓箭不一样。 木匠将手里的牛筋递了过去。 苏凝将牛筋绑在木工的两头,用手试探了下牛筋线的紧绷程度。 然后,在众人匪夷所思下开始弹棉花,刚开始她也不是很熟练,那棉花弹得漫天都是,且还零零散散的,随着动作愈来愈熟练和一声声的弦响声,一片片雪白的棉花如同雪花飞舞样飘落。 “苏大夫,你这是在做什么?”温榀一进院子就瞧见院子里漫天的棉花絮。 苏凝将牛筋弓放下,将松软的棉花一层一层的铺平,“温大人,这是从杨家村送来的棉花,我正在将它弹的松软些,这样做出来的棉衣不会结块。” “那,那这个呢?”温榀又指着旁边的棍子。 “这个是擀棉籽用的,手工挑拣太慢,所以便想了这个法子。”苏凝与他解释。 苍凌云上前一步:“舅舅,此番让你过来,便是想让你下令,让木匠们多做一些器具,帮助他们早些做完棉衣,将来咱们苍云国肯定不止陈杨两村种植棉花,得多加推广才是。” 没错,苏凝也是这般想的,她本可以靠这批棉花发家致富,但如今两国交战,陈永生又去了前线,她宁愿早些推广这棉花,让大伙儿都不挨冻,也不愿藏私。 “温大人,其实要想快些做棉衣,还可以下令让南浔镇的百姓去挑棉籽,挑出来一斤给十文钱,这可比码头上赚得多多了。”苏凝提了小小的建议。 皇上本就极其重视此事,温榀听了二人的话,心中有所触动。 “这东西都是谁做的?”温榀环顾了一眼院子里的人。 那木匠咚的一声跪下:“回大人的话,是草民做的。” “好,现在本官要求你再做十副,若是做不完便分派给别的匠人做,三天之内,务必交给本官,知道吗?”温榀从袖子里掏出了十两银子搁在那木匠的手里。 那木匠捧着十两银子抬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若是他们问起这些东西该如何使用,小人能说吗?” “自然是要说的。”这可是头等大事。 叶全送了那木匠离开,温榀则是回了府衙,让府衙的官差在南浔镇大街小巷贴了告示,并将在苏凝家中看到的写在了奏折上,一式两份,一份递给了宫中,一份则是快马加鞭送给了张逸轩。 杨家村。 官差快马加鞭赶到时,张逸轩正与杨槐带领着乡亲们在田间摘棉花。 听到马蹄声,张逸轩与身边的人低声交代了几句,便从田间朝着大路上走了过去。 官差瞧着来人,立刻拱手奉上折子:“张大人,这是我们大人给您的信,请您过目。” 张逸轩接过他的信,打开看过之后,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他就知道这个师妹是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马暂且借我一用,你留下来告诉杨里正,就说本官去找苏凝了。”张逸轩翻身上马,双腿夹着马腹,一捏缰绳便狂奔而去。 那官差讶然,但还是将他的话告知了杨槐。 苏凝让叶树将棉花机先暂时搁置在前院里,等明日再送去杨家村给张逸轩,随后便领着苍凌云和方翠芝母子去了后院。 叶婆子提着那筐棉花激动不已,因为苏凝说让她用这些做棉衣。 “大娘子,苏老爷和小公子快回来了,您说今晚要亲自做火锅,咱们是不是该去请温夫人过来了。”叶婆子提醒道。 苏凝一拍额头差点将这事儿给忘了:“赶紧去请来吧,若是温大人得空,也一同请过来。” “是。” “凌云,麻烦你帮我招呼下方嫂子,我去厨房准备晚饭。”苏凝道。 方翠芝暗中扯着苏凝的衣袖,她哪里能让温大人的亲戚照看。 “我去厨房帮你,让我这小子也帮着你,咱们都不是外人,哪里就,就要——”方翠芝不知该如何称呼面前这位贵人。 “那成,你们一会儿可得多吃些。”苏凝挽着她的胳膊,与她热络的去了厨房。 苍凌云则是与锦屏回了自个的屋里,坐等薛如兰上门,她得好生问问皇兄的身体如何了? 厨房里没有外人,就只有他们四人,如同在码头铺子里一样。 马峥好奇的伸手摸了摸那鸳鸯锅:“苏婶,这两口锅怎么和另外两口锅不一样,这两边是隔开的,好奇怪。” 苏凝与方翠芝在旁摘青菜笑着与他解释:“这叫鸳鸯锅,左边可以弄辣锅,右边可以弄清汤锅,照顾每个人的口味。” “那,那火锅呢?” “你右手边那两口锅子就是火锅,中间可以加炭火进去,冬天吃的时候就不用冷掉了。”苏凝将摘干净的菜递给燕语。 燕语立刻洗刷干净,按照苏凝的指挥,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菜要端上桌以后再往锅里放了。 因此,心里也更加好奇,这火锅到底该怎么吃? 第375章 炒火锅底料 叶枝与叶婆子本也要一块儿进来帮忙,但被苏凝撵出去做棉衣,所以这会儿在前院缝制。 听到外头的马车声,叶全立刻打开了门,瞧着来人不是温大人的夫人,有些疑惑道,“请问公子找谁?” “苏凝可是住在这儿?” “是,你找我家大娘子有何事儿?”他不报家门,叶全并不让他进。 叶婆子坐在屋里听到外头的声响,起身前去看,瞧着来人,疑惑出声:“敢问您可是张大夫的孙子,张公子?” “正是,我祖父可住在此处?”张逸轩是从客栈里打听到的消息,祖父与白术居然都不与他说,就这般进了苏凝的府邸里住着。 “张公子,快请进,张大夫在西跨院住着,我这就领着您过去。”叶婆子推搡了一下自己男人。 叶全哪里知道这些,他们父子都在外院,何曾知道后院的事情,而且张广白自从住进来后,就一直在西跨院与苏清河交谈,不曾与他们说过话。 张逸轩进了院子,只匆匆瞥了一眼,瞧着前院里移栽的三棵树,便更加肯定这是苏凝的家,只是那牌匾为何没换? “我师妹是在码头铺子,还是在府里?”张逸轩紧随着叶婆子身后开口问道。 叶婆子目不斜视,“大娘子今日要请众人在府里用饭,这会在厨房与方大娘子备菜。” “那你去给她通传一声,就说我来了。”张逸轩抬脚往西跨院去,他已经瞧见了自家祖父与白术。 叶婆子也看见白术朝着这边来,遂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公子,小的眼睛没花吧,您怎么过来了?”白术快步上前,有些不敢相信自家公子居然站在自个的眼前。 张逸轩重重的敲了敲他的脑袋呵斥:“让你好生跟着祖父,怎的换了地方也不告知我?” “是老夫不让他说的,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张广白慢悠悠的踱步而来,手上还折了一根细长的竹子,仿佛随时都会朝着张逸轩身上打去一般。 “祖父,我这是担心你。” 张广白冷哼一声:“不必,我徒儿将老夫照顾的好好的,老夫在这儿住的颇为舒坦,决定不回去了。” “老爷!”白术惊呼一声。 张广白挑着眉,十分不悦:“怎么,你不答应?” 张逸轩忙着棉衣的事情,确实无暇顾及张广白,瞧着他面色红润,且身上也穿着厚重的夹袄,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白术,好生顾着,一有什么事情便及时告知我,知道吗?” “是,公子,小的明白,小的一定会好好照顾老爷的,公子也要顾好自己才是。”白术鼻尖一酸,知晓自己是要和老爷留在这了。 再瞧瞧公子身上还穿的如此单薄,急急道:“公子,您送来的棉花苏娘子正让叶婆子做着,等做好您要不要先——” “不必,那筐棉花就留给她们——” 张广白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一娇俏的女声。 “师兄一来便送我这么大的礼,可得留下来用了饭再回去,我也好与你细说那棉花机一事儿。”苏凝信步而来。 张逸轩回头瞧着朝自己走来的女子,淡绿色的比甲裹在衣裙下,恰到好处的凸显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俏脸上满是笑意,就连那眸子里也带着笑。 “好。”他本就是为了棉花机一事儿而来。 “师父,您和师兄去前面花厅坐着吧,我让叶婆子沏了茶,那里头搁了火盆也暖和。”苏凝实际上是怕张广白将西跨院的竹子都给折了。 白术跟在众人身后去了前头花厅。 苏清河与陈仲怀恰好从无涯书院回来,带着温媪一同进了花厅说话。 温媪瞧着张逸轩,而后朝苏凝问道:“苏娘子,我同娘亲说好了,一会儿给你送羊肉过来。” “好,你要去找你表姐吗,她在后院。” 温媪摇了摇头,她才不去找表姐,她得坐在这喝茶吃点心,“我跟着仲怀在一处。” 苏凝嘱咐叶枝在这伺候,便重新回了厨房。 方翠芝已经和两孩子将菜品都备的差不多了,猪肉被切成了薄片,小海鱼也是裹了面粉炸的金黄酥脆。 “苏婶儿,火还大,你要炒汤底了吗?”马峥蹲在一旁开口道。 苏凝点了点头,将早早就晒干的辣椒、胡椒、香叶、草果,茴香籽,丁香,葱姜蒜等取了过来。 “一会儿会有点呛鼻,你们受不了就先出去。”苏凝将葱切成小段,蒜和姜丝切粒,舀了一勺油放入了锅中煸炒。 马峥原本在灶台下生火,闻到这味道立刻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苏凝见他没走,便将剩下的香料倒入了锅中慢慢的翻炒着,香味呛鼻,熏得方翠芝流了眼泪,实在忍不住出了厨房。 马峥与燕语也没忍到最后,纷纷跑了出去。 苏凝一个人在厨房里炒火锅底料,那味道都快飘到前院了。 叶婆子带着常妈妈来厨房的时候,生生顿住了脚步,站在外头喊道:“大娘子,温夫人让常妈妈带了羊肉来,我们要怎么处理了?” 苏凝捂着口鼻道:“片成羊肉片,搁在盘子里。” 闻言,马峥快步跑进厨房,取了菜刀和好几个碟子出来,递给自家娘亲。 燕语瞧着马峥被熏红的眼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苏凝这次只炒了半锅的火锅底料,想着下次再吃的时候,只需往锅里兑清汤就行。 瞧着一坛子火锅底料,苏凝的口水就忍不住吞咽起来,她好久没吃过火锅了。 厨房里呛人的味道渐渐散去,苏凝唤了叶婆子进来,将准备好的火锅端上桌,并让他们小心烫着。 叶婆子抓住火锅旁边的两个小环,小心翼翼的将鸳鸯锅端去了花厅。 马峥和燕语紧随其后,将蔬菜和肉一一端了过去。 众人见着叶婆子端着一个奇怪的东西过来时,便停下了交谈,再看见马峥与燕语端的都是生菜和生肉,就更加奇怪了。 “仲怀,你娘亲怎么将生菜都端上桌子了?”温媪嘴巴里嚼着烤板栗询问道。 陈仲怀瞪了她一眼,不说话。 第376章 涮火锅 苏凝将另外一口鸳鸯锅也端了过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今日人多,他们便男女分开,且需要叶婆子他们在旁伺候着,帮忙下菜。 叶婆子与叶枝早就觉得她们该是如此,往日苏娘子都让她们去厨房吃,她们心里都过意不去。 “燕语,你去后院请她们过来。”苏凝将鸳鸯锅摆放好后,看了一眼花厅里的人,“你们先等等,等人齐了,再告诉你们怎么涮火锅。” 燕语一路小跑去了后院,苍凌云从薛如兰处得知皇兄这几日有些不大好,吃的少,睡得也不安稳,便有些生气。 “你也不必担心,索性苏凝就在咱们府跟前,若有什么不对,纵是拉了这张脸,也得求她过去。”薛如兰握着苍凌云的手道。 苍凌云怒气更盛:“舅母,母妃可有给你回信,若不是因为那陆水瑶,咱们何至于如此?” “且先等等,这事情急不得。”毕竟是关乎苍凌寒的终身大事,齐贵妃肯定会好好与他参谋,断然不会让陆水瑶坐上王妃的位置。 “主子,前院来话,说是晚饭已经好了,邀咱们过去!”锦屏朝着里头一边喊,一边看着燕语,这小丫头根骨不错,力量又大,是个练武功的好苗子。 燕语眨着眼睛,抬起头看着锦屏:“你望着我做什么呀,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她这一揉,那红彤彤的脸蛋上便真的染了脏东西。 锦屏拿帕子替她擦着脸颊。 燕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帕子被自己个弄脏,一伸手夺了过去:“姐姐,这帕子我洗了再还给你。” 被她大力抽走,锦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着房门从里头打开,薛如兰和苍凌云走了出去。 大伙儿欢聚一堂,纷纷注视着苏凝手上的动作。 长长的公筷夹了薄薄的羊肉,往沸腾的红油锅里一汤,那羊肉瞬间就熟透了。 “一会儿大伙儿想吃什么,就往里头加,红油汤比较辣,清汤浓郁,肉得多烫一会儿才能熟,青菜可以少烫一会儿。”苏凝说着话,便将公筷递给了身边站着的白术,让他试着给众人涮锅子。 叶树与叶全也站在他们的身后,拿起了公筷。 陈仲怀吃了苏凝给烫的羊肉,直道好吃,央着叶丛给自己再烫些。 苏凝瞧着叶全父子三人还有些不大熟悉,可过了一会儿便好多了,就坐上了女桌,不再管了。 苍凌云早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夹了一块儿酥炸小鱼沾了蜂蜜尝了,又让锦屏给自己在清汤中烫了青菜,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一点公主的形象都没有。 方翠芝原本还有些顾虑,可瞧着温夫人与贵人都没有半分架子,这才敢动筷子,吃了叶枝给自己涮的羊肉。 马峥与陈仲怀坐在一处,他本想自个涮着吃,但这毕竟是旁人家,且还有这么多人在,只能任由叶丛给自己涮。 好在陈仲怀十分会照顾人,每每让叶丛涮的吃食,都是他爱吃的。 “要是有一坛子葡萄酒就更好了。”苍凌云拿帕子擦了擦嘴,忍不住喟叹出声。 苏凝白了她一眼:“酒都被你运走了,要喝也得明年了。” “明年多做些。”苍凌云示意锦屏继续给自己涮鸡枞菌。 苏凝嘴角一阵抽搐。 男人一桌是有酒的,但因着张逸轩晚上要赶回去,所以并没有喝酒,只留下苏清河与张广白二人小酌。 陈仲怀随了苏凝的口味,喜欢辣的,马峥被火锅底料呛了后,就以为这红油汤会很辣,但吃了之后,才发现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辣,便和仲怀一块儿涮着吃。 他们吃了一身的汗,身边帮着涮菜的人也出了一身汗,饶是如此,那桌子上的菜根本就不够吃。 叶婆子又去端了备好的过来。 众人吃饱喝足后,苏凝让叶枝上了热茶,给他们解腻。 苏凝对着还在收拾的叶婆子道:“弄好之后,你们便去吃吧,往锅里再加些炭火便成,厨房里应该还有菜和肉,燕语若是吃不饱,昨儿的窝窝头再热热。” “是,大娘子,那我们先退下了。”叶婆子领着众人退下。 “叶枝,你也去吧,这儿不用你候着。”苏凝抬眸看向叶枝。 锦屏与白术等人也都退了下去。 张广白捧着茶,身子往后一靠,瞥了一眼方翠芝与马峥。 方翠芝早就有眼色,起身朝着苏凝道:“时辰不早了,我和孩子先回去了。” “我让叶树送你们,这里离你家远,明儿个咱们不开铺子,休息一日,你们也歇歇。”苏凝起身相送,唤了叶树来。 “那怎么行,你若是家里头有事儿,明儿我们去就成。”方翠芝站在马车前道。 “我想了想,咱们还得再开个铺子,明儿你们去水巷帮我把屋里存放的板栗都给烤了,我寻到铺子后,咱们就开起来。”苏凝道。 “那行。”方翠芝接过她手里的钥匙,同孩子上了马车。 “快去快回,我让你娘给你留饭。”苏凝同叶树嘱咐道。 叶树点了点头,驾着马车送方翠芝母子回去。 张逸轩将手中的茶搁在一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问她关于棉花机的事情。 不等苏凝开口,苍凌云已然抢先一步。 “张公子不必如此心急,温大人已经下令让南浔镇的木匠先赶制出十副,且如何用,想来那木匠也不敢藏私。” “实不相瞒,杨家村与陈家村的乡亲们已经开始收棉花了,眼看那雪就要落下,万一不在这之前将棉花给收了,只怕——”张逸轩的话不用再多说,大伙儿心里也都有数。 苏凝抿了一口茶水,缓解了口中的辣意,开口道:“师兄,这棉花机也得三日才能做出来,你可以在陈家村挑选固定的人去弹棉花,擀搓棉籽,形成一条合理化的流水线,总归这些棉衣都是要送去军中,乡亲们这次赚得也是手工钱而已。” “流水线”是个新鲜词汇,众人闻所未闻,等着苏凝娓娓道来。 第377章 提建议 “师兄,与其让每户家人慢慢挑拣棉花籽,倒不如将棉花全都收上来,让固定的人去挑棉籽,召集一批人用手工挑棉籽,一斤给十文,一批人用器具去搓擀棉籽,这样棉花会出来的更快,然后再多做几副棉花机,培养固定弹棉花的人,日夜做工,几日轮换着来,做棉衣也要选一批合适的,虽说是给军中将士们做,但针脚得密,做出来经穿,这样既避免了每家每户藏棉,又可以节约时日,快速的做出来。”苏凝大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花厅里,除了嘎嘣嘎嘣的咀嚼声,便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众人皆是望着苏凝。 苏凝有些不好意思道:“师兄,小作坊都有固定的人做固定的事情,咱们可以选址建厂房,就和绣楼一样,棉花肯定是年年都种的,乡亲们种的棉收起来,咱们不仅可以加工棉花,还能做各式各样的棉衣,以解决百姓的需求,既解决了燃眉之急,也不会让他们心里生怨,而且村里的乡亲们不一定每家每户都能缝制好的棉衣。” 苍凌云忽的起身,朝着张逸轩走了过去,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回去吧。” 张逸轩还在反复琢磨她说的事情,若是真的如她所说,那首先得有一个巨大的场地供他们使用。 “我先回云水镇,让晏安给我两处空出来的宅子使用,麻烦定安公主让温大人尽快将做好的棉花机送来云水镇府衙。”张逸轩朝着苍凌云拱手道。 “行了,本公主知道,你且赶紧走,再黑点,你连路都看不见了。” 张逸轩瞧了外面的天色,现在早就已经看不见了,有何区别。 “师兄,我说的事情你先好好思虑,定然有些不足的地方。”苏凝上前劝道。 张逸轩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望着坐在上首一动不动的张广白,朝着苏凝拱手:“祖父就先托你帮忙照顾了。” “师兄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师父的。” 张逸轩与众人告辞,翻身上马,连夜回了云水镇,找了晏安谈论此事。 张广白神色不悦,这臭小子来了都不与自己好好攀谈,不过瞧着他这些日子瘦了不少,那埋怨的话终究没说出来。 “师父,我瞧着师兄穿的还单薄,等叶大娘做好了棉衣,让白术给他送去吧。”苏凝道。 张广白瞥了她一眼:“那筐棉花瞧着不是很多,你做出来送给他,不怕你家相公与孩子冻着?” 现在花厅里还有薛如兰和苍凌云在,苏凝被他这番打趣的俏脸一红。 “师父,永生在军中,自然有棉衣穿,更何况我用兔毛给他做了一套中衣,那棉花自然得留着做了给师父、师兄还有爹你们穿。” “我也要。”身后苍凌云开口。 苏凝望着苍凌云,瞥了一眼她身上华丽的锦衣,“凌云,咱们做的棉衣你能穿得惯吗?” 苍凌云瞥了一眼苏凝身上的夹袄,“怎么穿不惯?” “那让锦屏将你的尺寸给叶大娘,让她给你做个我这样的夹袄?”苏凝试探性的问道。 “准了!” 瞧瞧她得意的小眼神,苏凝心里已经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这批棉花无论是皇上还是兖州城内的官眷都没有,皇上下令,这批棉衣是以军中将士为先,也是因为这一指令,振奋了军心。 有定安公主为她们打头阵,苏凝也可放心让叶婆子做了给张广白和苏清河。 温媪有些急了,迅速的跑到苏凝的身边,拽着她的手道:“苏伯母,您能不能也给我缝一个仲怀那样的围脖,我想要。” 陈仲怀的围脖自从戴到了书院,已然掀起一股围脖热潮,只不过兔毛难寻,现在卖猎物的人又少,书院里很少有人围着兔毛做的围脖,大多都是用柳絮做的棉布围脖。 薛如兰也是头疼,这孩子已经同自己嚷嚷了好些天,她也让常妈妈去集市上留意了,只可惜并没有卖皮毛的。 “媪儿,不许胡闹。”薛如兰起身拉着温媪到自己身边来。 温媪小脸有些委屈,瞥了陈仲怀一眼。 陈仲怀忽的从椅子上下来,朝着苏清河和众人拱手:“仲怀先回屋温习功课了。” “去吧。”苏清河让叶丛跟着他一块儿去。 温媪原本以为陈仲怀会将自己的围脖送与她,可没曾想,他居然是回屋里温习功课,她明明都还在这,他也不说陪着自己再坐会儿。 苏凝看温媪都快哭出来了,遂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说话。 “苏伯母!”温媪红着眼圈看向苏凝。 苏凝握着她的小手道:“你很喜欢那兔毛围脖吗?” 温媪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过两日你让府里的人来取,我给你做一个,再给你做一双手套,好不好?”苏凝摸了摸她的小手。 “好。”温媪虽然不知道手套是什么,但是苏娘子说了给自己做围脖,她就很高兴了。 见温媪脸上有了喜色,薛如兰与苍凌云忍不住在一旁笑骂。 苏清河与张广白回了西跨院去对弈了。 苏凝同苍凌云送了薛如兰母女离开后,便被苍凌云扯去了屋里说话。 锦屏往屋里的炭盆里又添置了些,便退在边上给苍凌云剥栗子。 叶婆子与家人们也吃好了饭,使唤了燕语去后院伺候苏凝,叶全与叶树将家里的牲口都检查了一遍,便与儿子女儿围坐在一旁说着话。 叶枝与叶婆子手不离针线,但嘴角挂着的笑至始至终都没消失过。 燕语站在外头拍了拍门,小声询问:“大娘子,叶大娘让我过来伺候,您要回屋洗漱吗?” “燕语,你快进来,咱们在凌云这坐坐再回去。”苏凝朝着外头的人喊了一声。 锦屏起身给燕语去开门。 一开房门,众人便瞧见燕语的小嘴比平日里肿了一圈儿,明显是吃火锅给辣的。 “燕语,你这嘴?”连一向话不多的锦屏都开口问了。 “锦屏姐姐,你们走了后,我又忍不住多吃了些,所以——”燕语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 苍凌云示意锦屏给她倒盏茶喝。 燕语连忙摆手:“不喝了,已经喝了很多水,肚子胀的难受。” 苏凝忍不住笑出声:“燕语,这还是我头一回听你说肚子胀的难受了。” 被苏凝打趣,燕语的脸更红了。 第378章 给她一个教训 燕语老老实实的与锦屏坐在一处剥栗子,小声的同她说着话。 锦屏暗中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见她并无怪罪之意,遂也小声的应着。 “苏凝,你是不知道,我皇、我哥他完全就被那个女人给迷住了,你给的那些药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配的,完全对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的效果。”因着有燕语这个小丫头在,苍凌云改了口。 苏凝如何不知会有这么一天,药材确实没错,只不过少了她的灵泉水,纵然是磨成了粉状,可没有添加灵泉水,怎么可能会快速起到效果。 若真的按照她的药浴来调理身子,少说也得一年半载才会出现疗效。 但这话,苏凝不能同苍凌云说,她本就要给陆水瑶一个教训,所以当苍凌云提及此事时,完全装作不知。 “是吗,那陆姑娘可是按照我的药方子配置的,别弄错了什么?”苏凝有些惊讶,“凌云,要不你回府看看,你哥哥的身子是最要紧的,万一真的有什么问题,你也好来找我。” 苍凌云今夜拉她到自己的房间,也是要同她说这些:“回去肯定是要回的,但首先得给陆水瑶一个教训,你这里有没有那种药?” “哪种药?”苏凝有些不大明白的看着苍凌云。 苍凌云压低了声音道:“就是给我皇兄吃了之后,会突然吐血,但不会伤及身体的药啊。” “你该不会是想——” 苏凝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苍凌云眼中坚定的神色,“皇兄太过信任她,早晚会出事儿,与其如此,倒不如借此机会除掉这个祸水,哪怕是在我皇兄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也不能让她日后借势。” 苏凝有些错愕的盯着苍凌云,她原本还有些对苍凌寒惭愧,毕竟她是医者,没有想法设法的替患者治疗,反倒故意拿走了一味药,拖慢他的疗程。 如今听了苍凌云的话,她倒是觉得自个与她比起来,还是太过心慈手软。 “有倒是有,但你皇兄的身子本就不好,吃下难免会有些副作用。”苏凝凑了过去,“你若真想治她,我给你另外一种药,但你可得拿捏好分寸。” 一旦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我知道。” 苏凝回了屋里将架子上的一瓶药递给了她,倒出一颗灰褐色的药碗:“这是复方丸,补药,虚不受补便会鼻腔出血,你给他吃下两颗立马见效。” 苍凌云不疑有他,握着那瓶药,眸子里绽放了一抹光亮。 “我明日就回府里。” “那我让叶树用马车送你回去。” “不用,我就回去看望一番,并不住那,否则的话,他的心中怎么能对我生出愧疚。”苍凌云是真的将苏凝当成了挚友,这些话根本就不避讳。 苏凝点了点头,领着燕语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娘子,那个凌云姑娘是从京城来的吗?”燕语给苏凝提了热水倒在浴桶内。 苏凝翻着想笼子看向燕语:“对啊,怎么了?” 燕语将手里的水桶搁在一旁,绞着手指头道:“凌云姑娘身边的锦屏姐姐说要教我功夫,还问我愿不愿意跟着她一起去兖州。” 她坐在那里跟着锦屏剥板栗时,锦屏亲口问她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苏凝整理着自己的衣裳,看向燕语。 “大娘子,我不想跟着她去兖州,可是如果我不跟她们去的话,她们会不会找你的麻烦?”燕语有些怕苍凌云,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与苏凝不同。 苏凝招了招手让她来身边,握着她的小手柔声道:“你是我的人,若是不想去就不去,她不会怪罪的。” “真的?” 苏凝点了点头。 燕语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给苏凝提了一桶热水过来,让她洗漱。 隔壁的厢房里。 锦屏也给苍凌云提了热水,并同她说了关于燕语的事情,想让苍凌云同意。 如今公主的身边只有她和画春,万一她们二人出了事儿,只怕公主再无可信之人。 这燕语是签了死契的丫头,力气又颇大是个练武的奇才,招揽到公主身边,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主子,奴婢是怕将来您会有危险,光是一个陆水瑶就让您和齐王殿下兄妹之间产生了间隙,若是将来——”锦屏一边替她搓洗着后背一边低声道。 苍凌云顿时从浴桶里走了出来,拿帕子擦干了身上的水迹,卷起边上的衣裳便往身上一套,快步朝着苏凝的房间去了。 身后,锦屏的脸惨白一片。 她惹怒了公主,还为此要让公主去同苏娘子致歉,她—— “主子!”锦屏立刻拿起狐裘出去给她拥上,“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去给苏娘子认错。” 刚走到门口,听着苏凝房中传来的水声,苍凌云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算了,这事儿明日从温府回来再说。” “是,主子。” 氤氲的热气源源不断的朝着身上袭来,苏凝坐在浴桶内,小脸被蒸的有些红,快速的洗漱好之后,便去了榻上,搓着兔毛,打算给温媪织一条围脖和一双小手套,还得给仲怀也织一双,至于爹?苏凝摇了摇头,苏清河肯定不会戴的。 云水镇的衙门处,此时已夜深人静,衙差们瞧着一人骑马过来,当下便过去拦住来人。 “张大人,您怎么过来了?”衙役瞧着来人居然是张逸轩,遂朝他拱手道。 张逸轩朝着府衙里头走,“去通知你们大人,就说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张大人,这么晚了,不如……” 衙差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张逸轩的眼神骇住,那眼神简直比冬日里的寒冰还要冷上三分。 “小人这就去通传。”那衙差领着张逸轩去了后院。 晏安正要与自家夫人就寝,听闻外头有人要见自己,十分不耐烦的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让他明日再来。” 那衙差轻咳了一声,根本不敢看身后站着那人的脸色:“回禀大人,是张大人要见您,是要事儿。” 砰的一声,屋内传来巨响,晏安迅速打开了房门,一脸讨好之意。 第379章 厂房选址 张逸轩将苏凝与自己说的话又同晏安说了一遍,并让晏安明日就张贴告示,告知云水镇的百姓和陈杨两村。 “棉花是年年都种,本官的意思是在陈杨两村选址建厂房,形成固定的流水线,将来直接收从百姓手中收棉花加工成成衣,晏大人意下如何?” 晏安早就被他说的话给惊呆了,答非所问:“张大人,这真的是苏凝想出来的吗,您该不是骗下官的吧!” 这样的想法纵然是他们这些做官之人都想不出,她一个女子怎么能想到这样好的法子。 张逸轩十分不悦:“晏大人,此事必须尽快解决,否则皇上动怒,你我可担待不起。” “是,是,下官明白,这就去拟写告示。”晏安起身让人去拿了笔墨纸砚过来。 张逸轩则是回了自己的府邸,打算明日一早便同晏安一块儿去陈杨两村选址。 翌日。 天刚蒙蒙亮,云水镇的百姓皆是被一阵锣鼓敲打声给惊醒了,纷纷从家中出来,听着衙差说的事情。 “挑一斤棉籽真的能给十文钱吗?” “对,这等活计每年都有,只要固定的人,机会不可错过,你们想要去做的,赶紧去府衙报名参与!”衙差敲锣打鼓的走街窜巷的喊道。 百姓们奔走相告,不多时,衙门前便挤满了人。 晏安一一登记好,挑了三十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和三十名绣娘往张逸轩的府邸里去了。 张逸轩与晏安带着这些人,召集了两村的百姓说这件事儿。 “此事乃是固定的,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工钱发放,不可因为家中的事情给耽搁,所以,你们可要想清楚在报名。”晏安朗声对众人道。 原本还跃跃欲试纷纷想要报名的百姓们都默不作声了,他们各自的家中都有田地,种田才是他们的本行。 “杨里正,陈里正,这事儿本官是公平对待,不偏袒任何人,你们村里有绣活好的妇人也都可进厂里来做工,将来也是发放工钱的。”晏安继续道。 男人们要种地不能进厂,但女人们可以去里头帮着做棉衣棉被等物。 “大伙儿可都听清楚了,若是有谁想报名的,就说出来,免得日后追悔莫及。”里正都发了话,大伙儿也都明白。 陈家村给了五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和七个妇人,但其中两个妇人的绣品着实太差,便被去除了。 大周氏心里颇为心疼自己的老闺女,但如今家里头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只能忍痛让老闺女去报名。 陈海燕本也想报名,但她这些年跟着男人们下地,那刺绣功夫自然是不行的。 杨槐村中并没有人报名,他们本就地多人少,光是今年摘棉花,大伙儿都是互相帮衬着才采摘完,若再去了厂里做工,只怕那些棉花都会烂在地里头,得不偿失。 “大人,我想报名,这是我的绣品,请您过目。”杨絮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如今在杨家村自立门户。 张逸轩瞧着杨絮眉头微蹙,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家中留下照顾陈鱼,怎么会出现在此。 “陈鱼的伤势可好些了?” “多谢大人关怀,鱼儿那孩子好多了。”杨絮脸颊瘦削,但那双眼睛却闪烁着亮光,“大人,您觉得我能行吗?” 张逸轩瞥了一眼那绣品,朝着晏安点了点头,杨絮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事情敲定后,便是选址。 经过两村里正的商量,这厂房的住址居然就选在了苏凝家,她家附近全是空地,扩建一番,倒也方便两村百姓的来往。 其实,大伙儿心里也都明白,若是将厂房建在村里,那是要动根基的,对于两村里正这个提议并没有任何的意见。 “既然如此,那还得拜托张大人去同苏娘子说一声,将这老屋卖给咱们。”晏安同张逸轩道。 张逸轩让昨儿来禀报的人拿了自己的折子去通知温大人,让温大人带着苏凝一块来。 那官差翻身上马自然不敢多加耽误。 “如今厂房还未建成,你们这些人先各自去村民家中挑棉籽,晚间的时候来这同我们结算工钱。”张逸轩看着那些人。 从云水镇来的那些人便跟着村民们各自回了家中。 晏安则是跟着杨槐和陈田又详细说了关于厂房的事情。 南浔镇。 温榀接到官差送来的折子,打开看过之后,立刻将此折子托人快马加鞭送去宫中给皇上,这等建造厂房利国利民的大事儿,必须得让皇上知道。 “夫人呢,让夫人过来。”温榀朝着身后的人询问道。 不一会儿,薛如兰便带着常妈妈走了过来:“老爷,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不是与苏大夫交好吗,这样,你去请她过府一趟,本官有要事找她。” “老爷,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薛如兰有些担心,怕温榀是因为齐王殿下的身体情况迁怒苏凝。 “于她来说是好事儿,你且派人去请。”温榀眉眼里都是喜色。 薛如兰打发了常妈妈去请苏凝,待到了苏凝府上,恰好了碰上他们出府。 “常妈妈,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定安公主和齐王殿下他……”这苍凌云才离开府邸不久,难不成是一回去就给齐王殿下下药了? 常妈妈躬身道:“是老爷和夫人让老奴请您过去,并不是因为齐王殿下。” “可说了是什么要事儿?”她今日可得去南浔镇上找主铺面。 常妈妈摇头:“还请苏大夫同老奴过府一趟吧。” “那好吧。”苏凝带着燕语同她一块儿去了温府。 叶树正好驾着马车带着鸡枞菌和香菇去往云水镇送货,同苏凝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 东跨院里。 锦屏低声与苍凌云耳语了一番,苍凌云眉眼里闪着亮光。 上首坐着的苍凌寒瞧她如此,轻咳了一声询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对这个妹妹心里头是有愧意的。 “没什么,只是刚刚听说苏大夫来府里了,想着让她再来给皇兄号号脉,免得皇兄被有些人给害了。”苍凌云话里藏着话,意有所指。 第380章 埋下一颗疑惑的种子 坐在一旁的陆水瑶小脸一白,她就知道这苍凌云回来准没有好事儿,定然是要处处针对自己。 “齐王殿下,我去厨房看看您的药膳,若是好了,给您端过来。”陆水瑶起身,面上有些委屈。 齐王有心想要安慰她一番,可当着自己妹妹的面,他不好出言,只得任由她离去。 画春紧随其后。 苍凌云看着她出门后,端起桌上的热茶,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苍凌寒询问了她近些日子在苏凝府中过的如何,苍凌云一一道来,且绘声绘色,将在苏凝府邸里吃的火锅一事儿也告知了他,让齐王心生艳羡。 不多时,陆水瑶便端了药膳走进来,画春朝着苍凌云点头示意,主子交代她做的事情,她已经悄悄完成了。 “殿下,您当心烫着,我来喂您!”陆水瑶盛了一碗药膳上前,坐在那榻前,熟稔的给他喂药膳。 显然这是她常做的事情,苍凌寒并没有推拒。 苍凌云红唇紧抿,斜睨了一眼站在边上的荀公公,眼神里怪罪之意不言而喻。 不多时,就在苍凌寒将药膳吃到一半,忽然偶感不适,只觉一阵头晕,一滴血滴落在手背上,而后便是陆水瑶的惊呼声在耳边响起。 “殿下,您流血了!”陆水瑶端着药膳往后一退。 齐王拿手摸了摸鼻子,触手一片血红,荀公公立刻上前拿帕子给齐王擦拭。 苍凌云快步上前,在陆水瑶还未反应过来时,夺走她手里的药碗,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怒斥,“陆水瑶,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害我皇兄,来人,给我拖下去,押回兖州,让父皇与母妃发落。” 闻言,陆水瑶大惊失色,她怎么可能会害齐王呢。 “殿下,我没有。” “画春,将人拖出去!”苍凌云声音里有些急促。 画春当下便拽着陆水瑶往外走,荀公公正拿帕子给苍凌寒擦鼻血,可齐王却推开了他的手。 “给本王放了她,谁说是她害的本王,本王自己的身子难道不清楚么?” “皇兄,你还要信她信多久,非要将自己的身体葬送在她手里,让母妃伤心欲绝,你才满意吗,这段时日,若不是她非要揽下这差事,你在苏凝的调理下,能变成这样,不怪她还能怪谁?”苍凌云看向陆水瑶的眼神里如同藏了一把利剑,似要将她千刀万剐。 陆水瑶从苍凌云的话中抓到了把柄,泪眼婆娑的看着榻上的苍凌寒:“殿下,我都是按照药方子上配置的药浴,这药膳虽说是我经手的,但也都是按照方子来的,您若是不信,可以派人来检验,若真的有问题,那也应该是苏凝的不是才对。” 还真正是如自己所料,这个女人居然还敢往苏凝身上泼脏水。 “皇兄,你可听清楚了,当初这个女人信誓旦旦揽下此事,出了事情,就推脱给旁人,可见她的人品是如何的下贱,这等子人怎么能留在皇兄身边伺候,莫说母妃不同意,就是我,那也第一个不答应。” “不,我没有。”陆水瑶惊呼,“殿下,水瑶自知身份卑微,比不上公主尊贵,但——” 她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锦屏直接一巴掌打在她另外一边脸上。 “你是何等身份,也配和公主相提并论?” 陆水瑶双眸蓄着泪,看向榻上的苍凌寒,希望他能帮自己说一句话。 “皇兄,您若是不信,那咱们便找大夫来,索性苏凝也在府上同舅舅、舅母谈话,也免得这贱人说咱们冤了她。”苍凌云眼神扫向荀公公,“还愣着做什么,去请人,你是越老越不中用了吗,竟日日让她近身伺候皇兄?” “是,公主!”荀公公哪里还敢耽搁。 画春摁住陆水瑶让她跪在榻下。 苍凌寒有心要为她说两句话,但他如今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火烧似得,正难受的厉害,平日里虽也难受,但却不像今日这般。 难道真的是陆水瑶要害自己吗,苍凌寒眼神里藏着些许疑惑。 前头花厅里,温榀正与苏凝说陈杨两村要选她的老屋办厂房一事儿,还说将这事儿上奏给皇帝,皇帝定然会嘉奖她。 苏凝正惊叹自家师兄的动作怎么如此快时,就瞧着荀公公慌慌张张的走了过来。 “苏大夫,您真的在这儿,快随奴才去看看齐王殿下吧,他吃了药膳吐血了。” “什么!”温榀夫妇吓得从椅子上起身。 苏凝也佯装大惊,不敢耽误,快步去了东跨院。 与此同时,另外一名大夫已然进了东跨院,正在查验陆水瑶研磨的药浴和药膳。 “怎么样,如何了?”温榀猛然闯了进来,朝着那名大夫质问。 “回温大人的话,陆姑娘配的药浴成分拿捏的不准,有几味药材搁放的多了,公子吃了药膳,虚不受补,才会导致流了鼻血,只要行针放出体内郁结之气,公子便会好许多,日后还得有专人来看顾才是。”大夫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 温榀立刻让人送了大夫出去,朝着榻上的苍凌寒道:“殿下,还是苏大夫来给您诊治吧,这陆姑娘未免太不把您的身子当一回事儿了。” “温大人,我,我没有!”陆水瑶惊呼。 薛如兰瞥了一眼常妈妈,常妈妈自然是明白该如何做,掏出自个的手帕塞在了陆水瑶的嘴里。 “画春,送陆姑娘回西跨院,日后没有本公主的吩咐,不许她再靠近皇兄半步。”苍凌云指着陆水瑶,总算是出了这口恶气,为皇兄除了这个祸水。 “是。”画春押着陆水瑶就往外走。 苏凝站在一旁冷眼瞧着陆水瑶被拖走,发髻散乱,两颊肿胀,嘴里还被塞了帕子,这就是她一心想攀权富贵的下场。 陆水瑶嘴中含糊不清,双眸紧紧的盯着苏凝,是她,一定是她加害自己的。 可惜,画春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个手刀下去,直接劈晕了她,将她带回了西跨院。 燕语瞧着画春的动作,吓得躲在苏凝的身后不敢说话,生怕自个也被这样打晕拖出去。 第381章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榻上,苍凌寒根本无法动弹,纵然他想让常妈妈将陆水瑶给放了,也无能为力。 谁让他的身子不如苍凌云,根本挣脱不了她的束缚。 “皇兄,你还要维护那个女人到什么时候?”苍凌云拧着一双秀眉。 “凌云,陆姑娘不可能会害我的,她只是不懂药理,你既是找了苏大夫前来,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苍凌寒话语里带着些许指责。 听了他的话,苍凌云忽的收回手,心中一寒,她这般做还不是为了皇兄,可他竟如此说自己。 旁人说她不近人情,性子孤傲,她都不甚在意,可至亲的人居然说自己咄咄逼人,她着实有些受伤。 苍凌寒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凌云,我不是,你……”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有解释什么。 苍凌云此刻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朝着苏凝看了一眼。 苏凝自然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接过一旁薛如兰递来的药箱,上前朝着苍凌寒行了一礼,从药箱内取出了一套银针。 “荀公公,麻烦您帮我褪了齐王殿下的衣裳,我给他施针。” 荀公公瞥了一眼房内还站着的温榀夫妇,齐王也正要开口让不相干的人出去。 就连苍凌云也打算离开。 可惜,苏凝的话让她们生生顿住了脚步。 “齐王殿下让一个外人都能近身伺候,却不让这些至亲之人留在跟前,对胞妹的话也是置若罔闻,看来古语说的没错,最是无情帝王家,齐王殿下也不过如此。”苏凝将银针收回药箱内,“恕民妇日后不能再给齐王殿下看诊了。” 齐王大怒,房内的人也皆是一惊,苏凝这话可是要被问斩的,怎么能如此同齐王说这等子无礼的话呢? “放、放肆,你居然敢如此同本王说话,来人,将她给本王拉出去,掌嘴二——” 齐王靠在榻上,气息不稳,一手指着苏凝怒喝。 苍凌云斜睨了一眼进来的侍卫,“本公主看你们谁敢动她,她是本公主的人。” 苏凝提着药箱看向将自己护在身后的苍凌云,心里微暖,她本就是别人敬她一尺,她敬别人一丈。 苍凌云帮了自己这么多,且还把自己当成挚交,她也绝对不会看着她受欺负,哪怕这个欺负她的人是她的亲哥哥,那也不行。 齐王如此分不清好坏,那便让他自个吃了大亏,他才会晓得其中的利害,否则无论旁观者如何规劝,当局者终归深陷其中。 “凌云,我无碍的。”不就是二十个巴掌吗,打完她就有借口不来给他诊治了,真正是惯的他。 苍凌云看向榻上的苍凌寒,眼神中透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失望:“皇兄,苏凝说的没错,你信一个外人也不信我,既如此,我和苏凝离开便是。” “凌云,你知道我不是……”苍凌寒只觉一口气血上涌,额头上渗透出一片冷汗,他的话还未说完,一口鲜血喷洒在锦被上,他也跟着昏迷了过去。 一时间,整个室内的人都慌了。 苏凝哪里还管旁的,提了药箱快步上前给他号脉检查。 “苏大夫,殿下他,他怎么会这样,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荀公公眼圈泛红,主子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这种情形了,这若是让齐贵妃知道了,只怕—— 苏凝取出银针,让荀公公将苍凌寒的衣裳给扒开。 “劳烦夫人和常妈妈去准备热汤,再将之前的药材拿来,我重新配置。”苏凝一边与苍凌寒行针一边道。 薛如兰本就觉得自己在留在此处不合适,苏凝的话一说出来,便立刻领了常妈妈去让人准备。 温榀与苍凌云看着被扎满了银针的苍凌寒,心中不落忍。 “苏大夫,齐王的身子还能调理好吗?” 苏凝将最后一根银针扎上后,长吁了一口气,轻轻拨动了一下,随即起身看着二人:“这个得看日后齐王他日后能不能遵循医嘱调理。” “苏凝,你只管开药方子,剩下的事情你不用管。”苍凌云握住了她的手,心中已然下了决定。 苏凝提笔开了一张药方子,让苍凌云按照上面的药方抓药煎服,并让她一定要照顾好齐王的情绪,毕竟情绪若是波动太大,也会不利于养身。 热水被提进来,苏凝将草药直接丢在了热水里,又从腰间随身携带的葫芦里倒了些灵泉水进去。 “荀公公,温大人,按照我开的药方子服药,再坚持泡药浴,齐王必定会再来年春天就能好。”苏凝说着解下了腰间的小葫芦,将剩下小半葫芦的灵泉水交给了荀公公。 荀公公接过那小葫芦:“苏大夫这是何意,往后是真的不来给齐王看诊了吗?” “不了,齐王殿下并不信任我,不信任大夫的患者,我是不会再医治的,这是我提取的药汁,泡药浴前滴上一滴,若是没了,我也就没了。”苏凝朝着荀公公福了福身子。 荀公公脸色煞白,握着那葫芦如视珍宝一般,“苏大夫放心,老奴定将这葫芦随身携带。” “温大人,咱们尽快去陈家村吧。”苏凝朝着苍凌云点了点头,与她告辞。 苍凌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丝毫没有任何怪罪。 温榀这才想起,他们还有要事需处理。 马车飞奔在青石板路上,苏凝透过帘子瞧着外头飞逝的人群,握着身边燕语的手安抚道:“别怕,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要带你回陈家村看看的,你不是还说要进和邱山看看的吗?” “来福今日没有跟过来。”燕语低着头,心里有些不安。 苏凝揽着她胖乎乎的身子:“来福说不定已经在山里等我们了,它有时候会悄悄的出宅院,你忘记咱们府里还有个狗洞呢?” 一听苏凝这般说,燕语的神态这才稍稍有些许放松,心中期待着来福在和邱山里头。 燕语其实并不是怕去陈家村,她只是有些害怕自己一个人跟着大娘子,不能好好的保护大娘子。 尤其是在温府里听到那样一番对话后,就更加觉得自个空有一把力气,却不能好生护着大娘子。 第382章 瞻前顾后 陈家村。 当佟牙侩听说晏大人要买苏凝的老屋时,吓了一跳,打开了老屋的门,让他们进去。 二人正一块儿规划那厂房的布局图,可是他们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如何建造这厂房。 佟牙侩也不敢多问,只站在一旁祈祷着苏凝快些前来。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家门口。 “师兄,我听温大人说你要买我的老屋建造厂房?”苏凝下了马车领着燕语往屋里进,人还没到,声音已然传了进去。 屋内,张逸轩让苏凝过来,指着图纸对苏凝道:“这事情得尽快完成,但如何构建厂房还得你来说一说。” 晏安也在一旁附和:“苏大夫,这法子既然是您想出的,还请您再帮忙想想这厂房该怎么建造,费用由我们来出。” 苏凝望着图纸,拾起旁边搁着的毛笔,重新取了一张纸,在上面画了大致的厂房图形。 “厂房不同于自家居住的房屋,要够大够宽,且还要通风向阳,这三面墙可以多安几扇窗户,屋顶加盖,屋内划分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的工人都待在各自的流水线上做工。”苏凝一边比划着一边说与众人听。 “这样的厂房很简单,我这就去找泥瓦匠来,只是这老屋你打算怎么卖?”毕竟这事情已经上奏给朝廷了,只怕皇上会一道圣旨,将她的老宅充公。 苏凝略一思忖,将心中的想法告知:“师兄,这应该是咱们苍云国第一个厂房,既然如此,那便让我做第一个参与进来的百姓,这老屋就当是我的投资,到时候每年赚的银子,让皇上给我分两成,你觉得能行吗?” “投资?”张逸轩虽是户部侍郎,但也只但得一个头衔,对于她说的投资二字不大明白。 晏安和温榀则是被她的想法给惊呆了。 “苏娘子想做皇商?”二人异口同声道。 苏凝重重的点头:“也可以这般说,往后若是还有像我这样的百姓想投资建造厂房,只要经过皇上的许可,大可以让他们建造,但要征税,这样不仅能解决国库资金短缺的问题,还能让百姓们都有谋生的去路,让咱们苍云国的经济快速发展起来。” “两成的红利只怕有些多,皇上未必会答应。”他们这些为官之人自然明白这件事情日后能起到如何的作用。 这厂房若是能扩建,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不在话下。 “这事情由本官进京与皇上面谈,晏大人派人立刻建造厂房,张大人先督促百姓尽快赶制棉衣,咱们分工合作。”温榀率先开口。 张逸轩没有任何问题,温榀与他想到了同处:“这事情就拜托温大人了,毕竟是我师妹提的法子,若干年后,这厂房的利润肯定不会像今日这般,所以——” 温榀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与他回礼:“张大人放心,本官知道如何去做。” “两位大人,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大人。”晏安从中插言,“皇上毕竟没有同意咱们建造厂房,万一咱们做了,皇上却不同意,咱们会不会受罚?” 他的话刚说完,就引来了二人的不满。 “晏大人如此怕皇上责罚,难道就不管前线将士们的死活吗?”棉衣厂能及时建出来,那棉衣制作的速度就更快。 “我……我不是……”晏安脸上难堪,他怎么也是一方的父母官,当着佟牙侩和苏凝的面被数落,面子里子都不好看。 苏宁上前一步拱手作揖:“晏大人尽管放心去做,若是皇上不答应,这事情就当是我扩建自家的房屋,不会牵连晏大人身上。” 晏安闻言,双眸绽放了一抹光亮,是啊,他怎么就没有想到。 一拍手,顿时应下:“这事儿就按照温大人所说的办,我这就回云水镇多找些泥瓦匠来修建,佟牙侩你去找陈田把这东面的荒地地契拿到府衙来。” “是,大人。”佟牙侩进了陈家村寻陈田。 温榀上了自家的马车,看向屋里的苏凝:“苏娘子不与我们一块儿回去吗?” “不了,我再留下与师兄说几句话,大人不用管民妇。”苏凝朝着温榀屈膝行礼。 见此,温榀自个让车夫驾着马车快快赶回南浔镇,打算连夜赶路,进京面圣,将此事细细说与皇上听。 燕语站在苏凝的身后,见没了旁人,才小声道:“大娘子,咱们今天要在这里过夜吗?” “不会,我就同师兄说几句话,再带你去和邱山上见几个人,咱们便回去。”苏凝安慰着燕语。 张逸轩道:“你且先随我进村里看看棉花,温大人说后日便可将所有的棉花机给送来。” 苏凝随同他进了村里,一块儿进村里看了看乡亲们采摘的棉花。 陈光绪家中是村里的第一户,众人进了院子,便瞧见那院子里堆满了不少的炸开了口子的棉花桃子,下面则是铺着晒干的稻草席,可见家里人十分爱惜这棉花。 见着张逸轩来,众人便起身给他行礼。 “见过张大人。” 张逸轩扶着他们起身示意他们继续做活,不用理会他们。 乡亲们早就对张逸轩熟悉至极,也没多问,径直坐下继续摘棉花。 苏凝望着他们身后筐子里装着摘下的棉花,再瞧了一眼后头几个妇人挑拣的棉籽,叹了一口气,这样摘下去确实是太慢了。 “师兄,绣娘呢?” “绣娘暂时先安置在村里的祠堂制棉衣,索性要重新找个教书先生,便让孩子们在家中帮忙挑棉籽,摘棉花。” 苏凝知道张逸轩所指何事,老陈家的人干出这等子事情来,那陈富生被摘了秀才的身份,自然要重新找个新先生,只是新先生哪里是这般好找的。 陈田便与张逸轩商议了一番,待此事渐渐淡去了,忙活完制作棉衣一事儿,他们杨家村也算是为前线的将士们出了一份力,这声誉便也会好些,将来那先生也指定好找。 “师兄,咱们去看看绣娘做的棉衣。” “好。”张逸轩领着苏凝往村里的祠堂去。 一路上,碰到相熟的人,大伙儿都热络的同苏凝打上一声招呼,毕竟她们如今冬日里还能做活计,能赚到工钱,可都是苏凝在诸位大人面前说了不少的好话。 第383章 如今能指望的只有大房 路过老陈家的时候,苏凝淡淡的扫了一眼院子里的情形。 寂寥,毫无生气。 但东厢房里却传来的些许响动声。 陈民生提着一篓子棉壳出来,正巧与苏凝打了一个照面,有心想要开口同她打声招呼,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有什么脸面和苏凝说话? 将棉壳倒进了柴房里,转身快步回了东厢房,继续与众人择棉花。 陈仲毅与陈仲勇老老实实的蹲在一旁摘棉籽,尤其是陈仲勇,如今老实的不行,大周氏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根本不敢言语一二,生怕如同自家亲姐被发卖到了贾府。 “老大,倒个棉壳也去这么久?是不是想偷懒?”大周氏手里择着棉花,抬眸有些不悦,他们种了这么多棉花,堆满了好几间屋子,如今家里人手又不够,就是上茅房都得忍着。 加上她的老闺女又去做了绣娘,她就愈发的不高兴了。 可如今的老陈家哪里像往日,大周氏的话如今还能管的也就陈仲勇了。 “娘,民生已经熬了一天一宿,他倒个棉壳哪里偷懒,娘要是觉得他偷懒,您自个去倒就是。”陈海燕扯着棉壳上的棉絮,不放过一丝一缕。 大周氏将手里的棉花扔进了篓子里,瞪着陈海燕:“咋地,如今我说不得他了,天爷啊,临老临老,还要让儿媳指着鼻子骂我,老大啊,你是不是也想撇下爹娘,不管我们死活了?” 陈民生眼下青黑一片,望了一眼屋里的众人,“娘,您就别嚎了,我若是不孝被关入了牢房里,这个家也就只有二弟和海燕能照顾你和爹了。” “老大,你说的这是人话?”大周氏猛的站起身子,指着陈民生,这些日子,她过的憋屈,旁人也是一样。 出了家门,就被乡亲们指指点点,他也有怨气。 陈保贵哆嗦着手,重重的咳嗽一声:“吵什么吵,赶紧坐下择棉花,有啥好吵的,老大媳妇,劳烦你去烧火做饭,你妹子她不在家,这屋里屋外你多操持些,你娘和我年岁大了,将来这老陈家还得指望你们。” 陈海燕冷着一张脸,不去看大周氏的脸色,对于陈保贵这番讨好的话,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指望他们大房,当初怎么不指望,陈海燕心里冷嗤,但为了丈夫和孩子,还是忍住了。 苏凝与张逸轩在听到大周氏嚎的时候,就已经走了,大周氏这人还是老样子,这个家都已经这样了,还不懂得收敛。 “陈玉珠与杨絮也在这批绣娘当中。”张逸轩与苏凝提前打招呼。 苏凝点头应了:“鱼儿怎么样了?” “鱼儿恢复的不错,两孩子如今与杨絮都不怎么亲近,跟着杨柳在家里择棉花。” 苏凝没说话,这事情已然是预料之中的。 进了祠堂,绣娘们纷纷坐在学堂里,孩子们的桌椅这会儿倒是被他们很好的利用了。 因棉花还未送来,她们只有先裁衣,等棉花送来后,可以直接铺在上头,这批布匹都是统一发放的。 一匹布按照军中规制能做三套棉衣棉裤。 “张大人!”诸位绣娘齐齐起身朝着张逸轩行礼。 张逸轩让大伙儿坐下继续做活计,苏凝则是朝着众人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她们手中的衣裳。 “师兄,这批绣娘的手艺不错,将来厂房建造好以后,可以给他们提一提工钱。” “做的好自然应多得些。”张逸轩知道苏凝的用意。 众位绣娘听了他们的谈话,心中大喜,手上的活计也更加用心些。 “等明年再有棉花,咱们就不只是给军中做棉衣,还能给百姓们做,各式的花样,刺绣,面料,都有所改变,你们也不用担心自己手艺生疏,只要好好做,将来肯定赚得工钱比现在还多。”苏凝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发展方向。 “多谢苏娘子。” 张逸轩领着她从学堂出来,又问了些关于厂房的事情,苏凝一一回了,便带着燕语趁着天色还不晚,进了和邱山,找了陈松他们,将剩下两个月的工钱提前发了。 燕语瞧着这么大的山林子,呼啸的风声不绝于耳,时刻警惕着周围,生怕从那荒草丛中蹿出些什么来。 苏凝瞧着远处庞大的一身躯,朝着那处唤了声。 来福先是停下动作,而后异常欣喜的从山头往下狂奔,毛发在风中肆意张扬。 “大娘子,来福真的在这里。”燕语惊呼一声。 苏凝揉弄着来福的脑袋,瞧着它嘴边都是血迹,便晓得它在这林子里捕食猎物。 “吃好了记得回家,晓得吗?”苏凝出声道,又摸了摸它的耳朵。 来福是不喜别人摸它的脑袋,但是对于苏凝与陈仲怀却不一样,还主动拿脑袋去蹭苏凝,朝她卖乖。 低低的呜咽了声,来福又消失在林子里。 “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回家。”苏凝揽过燕语朝山下走,这孩子在林子里害怕也不忘记保护自己的安全,真正是让她好生感动。 对于苏凝突如其来的拥抱,燕语小脸涨得通红,爹娘都不曾这般对她如此亲昵过。 “大娘子!” “燕语,你想学功夫吗?”回南浔镇的路上,苏凝询问着。 燕语自然是想的,“大娘子,锦屏姐姐说的没错,我只有好好习武了,才能保护你。” 苏凝听了这话,心中满是感动,将她搂的更紧了:“我家燕语对我可真好,那等回去了,我同凌云说,让锦屏教你,索性她们要在咱们府上住一段时日。” “好。”燕语窝在苏凝的怀里点头应了,忽的又低低的说了一句,“大娘子对我也好。” 原本要找铺子的事情,就给耽搁了。 “大娘子,你可算回来。”叶婆子上前递了热乎的汤婆子给苏凝。 苏凝捂着那汤婆子暖手,移步去往花厅:“怎么了?” “锦屏姑娘又带了一个姑娘进了咱们府里,好像是要在咱们这长期住着,下晌又拿了好些东西过来。”叶婆子不敢随意去打扰苍凌云,只将这些看到的告诉了苏凝。 苏凝喝了一口热茶,抬脚便带着燕语去后院,让叶婆子去准备晚饭。 第384章 兄妹二人置气 后头厢房里,传来锦屏的说话声,许是听到外头的脚步声,上前去打开了房门。 “苏大夫,您回来了。”锦屏开门侧身让苏凝进屋来。 燕语也小心翼翼的跟了进来,低垂着脑袋,不敢如往日般大大咧咧的,毕竟她可是无意中得知了苍凌云的真实身份。 生怕自个惹了公主不快,让大娘子跟着遭殃。 “怎么不留在温府,反倒是回我这儿来了,你这是打算长住?”苏凝瞥了一眼正在收拾箱笼子的画春,“画春也来了,我让叶大娘再给你准备个房间住。” 画春朝着苏凝作揖:“不用麻烦苏大夫了,奴婢和锦屏住一个房间就成。” 苏凝也不强求,索性看向苍凌云,“画春过来,陆水瑶谁在看着?” “舅母派府里的丫鬟照料着,我本打算让舅舅此番回兖州带她一块儿,但舅舅怕她在兖州败坏我的名声,说是让她同咱们一块儿回去。” 锦屏给二人奉茶,躬着身子站在一旁与苏凝解释,“苏大夫,您重新配的药浴对齐王殿下很管用,他下晌就醒了过来,由荀公公专门伺候着,只是心情有些不大好。” “还不是因着我打了他心上人,那陆水瑶究竟有什么好的!”提起这事儿,苍凌云就觉得吞了只苍蝇般恶心。 锦屏出声劝慰:“齐王殿下哪里是因着她,奴婢看的出来,是因为您毅然决然的搬离温府,撂下狠话说绝不回去,殿下那是担心您。” 苍凌云冷哼一声,对于锦屏的劝慰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苏凝倪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道:“我让叶大娘做了火锅,咱们晚上再涮火锅吃,既然离了温府,你就好生住在我这儿,那等子烦心事儿就别管了,我保准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这话可是你说的,将来可不许撵我走。”苍凌云回握住她的手。 “那是自然,我还想让你身边的两大高手教教燕语这丫头学功夫了。”苏凝眨巴眨巴着眼睛逗她。 画春收拾着衣裳的手微微一顿,回头看了一眼锦屏。 苏大夫说的两大高手应该不是她们吧。 待看到锦屏点了点头,画春心里咯噔一下,瞅了一眼那个娇羞的胖姑娘。 苍凌云自然也答应了让锦屏和画春教燕语习武。 “你若是有时间,我也可以教你几招,防身。”苍凌云心里积攒的怨气与苏凝说话间已经消散了许多。 苏凝连忙摆手:“家里的事情有叶大娘,但铺子离不开人,我还想再盘间铺子,卖炒货什么的呢,哪里有时间同你学功夫。” “你说了这么多,依我看,你就是不想学。” 苏凝握着她的手十分讨好的笑着:“我有你这个高手护着,哪里还用的着习武。” “呸,我堂堂一国的公主,护你?”苍凌云啐了她一口,眼里也全是笑意。 “那是,我可是定安公主的挚交好友,自然得护着。” 外院,叶枝从厨房里走了过来,敲了敲门框,提醒她们该用饭了。 席间,因着人不多,便没有分开坐。 苏凝嫌别人给自己下菜太麻烦,索性便自个涮,吃火锅本就要自己涮着才更有味道。 陈仲怀与苏清河也不愿让人伺候,索性便让他们都下去用饭了。 锦屏一人站在众人身后,时不时添置些茶水,叶婆子偶尔过来瞧一眼桌上的菜和盘子,哪个没了,哪个少了,都退下去再重新上一盘。 众人吃的大汗淋漓。 “要我说,你盘一间炒货铺,倒不如开火锅铺子,寻几个合适的伙计,再找一个掌柜的给你看顾着,东西搭着卖,肯定比开炒货铺子更赚钱。”苍凌云一边涮着鸭肠一边吞咽道。 “没错,老夫也是这个意思。”张广白喝了一口清汤,喟叹出声。 陈仲怀也吃的是满头大汗:“娘亲,凌云姐姐说的没错,就该开火锅铺子,南浔镇上人多,生意肯定很好。” 这一声凌云姐姐叫的苍凌云心中更加欢喜,忍不住亲自涮了一片肉搁在了陈仲怀的碗里。 “谢谢凌云姐姐。”陈仲怀咬着肉,蘸着碗里的调料。 苏凝瞥了一眼二人,思索了片刻:“爹,您觉得呢?” “冬日里吃这个暖和,而且大家坐在一块儿吃热闹,我也同意开火锅铺子。”苏清河拿帕子擦了擦嘴上的油渍,锦屏十分有眼色的给他倒了一盏茶水。 既然大家都觉得开火锅铺子好,那她便决定了,开火锅店。 “爹,你什么时候沐休,能帮我寻铺面吗?”苏凝开口。 苏清河有些犯难。 苍凌云却道:“这事情包在我身上,索性我在府里没事儿做,这寻铺子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做,还有其他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苏凝也不与她客气,“那这找铺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你还与我客气什么,日后再有什么好吃的多做些出来,先让我尝尝便是。”苍凌云放下了筷子,虽然意犹未尽,但也知道晚上不能再多吃了。 “是。” 翌日。 苏凝照旧与往日一样起床,只不过院子里却比平日里多了一番景象。 此刻,燕语小脸涨得通红,不是冷风冻得,而是羞的。 画春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竹子正敲打着燕语。 “胳膊要伸直,腿要弯下去,下盘要稳,马步要扎牢,再下去点。”那竹子所到之处都让燕语的脸红红的。 苏凝朝她们走了过去,画春立刻与她见礼:“苏大夫,您起来了。” “嗯,你们用过早饭吗,起来这么早?”她都瞧着燕语额头上有汗珠子滚落了。 画春恭敬回话,却不让燕语动弹:“奴婢等还未曾用,叶大娘已经备好了早饭,等着大娘子和众人一块儿起身了,再端上桌。” “成了,你们也别练了,吃了饭,我就带燕语去铺子了。”苏凝一把扶起燕语。 燕语慌张的瞥了一眼画春,在瞅见她没有不悦时,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老老实实的跟着苏凝去了前头花厅里。 众人陆陆续续的起身过去,叶婆子也同叶枝摆了早饭,留了叶枝在旁伺候,便领着众人去了后头厨房用饭。 第385章 带回来的消息 叶树驾车送了苏凝去了码头上的铺子,便径直赶往云水镇送鸡枞菌等物。 临近年关,望江楼的徐掌柜想多定些鸡枞菌送去兖州,所以让叶树给苏凝带了话,让她准备一筐鸡枞菌与香菇黑云耳等物。 “银子不是问题,香菇与黑云耳干得也成,就是得多备些。”徐掌柜的同叶树说这话时候,悄悄的给他塞了一两银子。 叶树自然不会去接,只道:“掌柜的,您放心,小的回去后会原话告诉大娘子的,成与不成都给您个准信。” “成,那我可多谢你了。”徐掌柜的见他不接银子也不恼。 叶树回去的时候还带了另外一个消息回去了,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于苏凝来说可并不想听。 叶全瞧着两个高大的侍卫护着苍凌云主仆三人离开,心里还是有些不大放心,想跟过去,却被自家婆娘给揪住了耳朵。 “你就别再给大娘子裹乱了,赶紧将前院扫扫,瞧瞧那地上的叶子。”叶婆子出声呵斥着叶全。 叶枝站在身后偷笑,娘说的那片叶子分明是才从树上落下的。 等叶树回来后,叶全便关了大门,各自忙去了。 叶树将徐掌柜要东西的事告诉了自己的妹妹,让她准备着。 叶枝自然应了,香菇与黑云耳家里都有干的,就是鸡枞菌太少了,她得同大娘子说。 “娘,我还在云水镇听了一消息,您说我该不该告诉大娘子?”叶树在院子里劈柴道。 叶婆子正在给棉袄打花样子,听了他的话道:“你且说与我们听听。” “云水镇有一个贾老爷,在四处求医,好像是为了他府上的小妾生产一事儿。”叶树毕竟是未娶妻的青年,说这事的时候,耳根子隐隐有些发红。 叶婆子眉头一蹙:“生产找接生婆就是,怎么还要找大夫?那大夫怎么能给妇人接生。” 在她们的传统理念里,女子生产,男人那是近身不得的,不然会染了晦气,更别提会有哪个大夫给女子接生的。 叶枝心细,拿剪刀剪掉针线后,抖了抖做好的棉衣,“哥,你是不是想让咱们大娘子去给那妇人接生?” 叶树将斧头给放下,点了点头:“我听说那妇人肚子太大怕是将来要生时,会难产,所以再四处求医。” 妇人生子那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别说是难产,丢了性命都是有可能的。 叶婆子嘴里叨叨了两句,“咱们大娘子是个心善的,一会儿让你妹子去说,你就别去了,往后这等子事情,也不该由你个男人来说嘴,晓得不!” 叶树脸上有些滚烫,重重的点了点头,继续劈柴。 却不知,这话正巧被路过的张广白主仆二人给听了去。 “老爷,他们说的该不会是陈秀梅吧。”白术对这个女人还是有些印象的。 张广白冷哼一声:“就你多嘴多舌,还不赶紧去给我泡壶茶过来。” 白术被训斥,摸不清自家老爷的脾气,但还是去给他泡茶去了。 晚间的时候,叶树便去接了苏凝,路上与她说了徐掌柜要鸡枞菌的事情。 苏凝自然是答应的,她已经可以培育出菌丝了,只要再多弄些木头和架子回来变成。 “明日你去陈家村,找陈松,让他带你上山寻朽木,若是有带菌种的一并带回来,我检查之后再放进屋里。”苏凝对着外头赶车的叶树道。 “是,大娘子。” “还有,让你爹再去木匠处打几副架子回来。”家里那间房子里还有大半面积没用,足以放更多的菌种。 “是。” 马车停在李府门口,叶树端了脚蹬,让苏凝下马车。 苏凝拍了拍在打瞌睡的燕语,这孩子肯定是早上练功起的太早,这会儿睡着可不像她。 “大娘子,咱们到家了吗?”燕语猛的惊醒过来。 “到了,下车吧,回去之后赶紧吃饭,洗了歇着。”苏凝要扶她下马车。 燕语哪里能会让她扶着,叶大娘与大伙儿都说自个规矩不行,她应该扶着大娘子下马车才是。 “大娘子,我不累,我扶您下马车。”燕语挑开了外头的帘子,因为太着急起身,直接撞了脑袋。 “慢着点。”苏凝忍不住轻笑了声。 等众人回到府邸后,叶婆子才上了晚饭。 席间,苍凌云将今日在云水镇看的几间酒楼说与苏凝听了。 “我瞧着几间酒楼都合适,无论是地段还是价格,你都付的起,而且关键里头的桌椅板凳都是现成的,我最属意的便是悦来楼,楼上可看见罗刹海海面。” 苏凝搁下碗筷询问道:“那掌柜要价多少?” “一百五十两,你也别嫌贵,那地段确实不错,你去看了之后便晓得了。”苍凌云答道。 “成,那我明日早些回来去看看。” 用过饭,叶枝给众人上了热茶,苏凝又听苍凌云说了旁的几个铺子,几番对比之后,终究敲定了悦来楼。 “燕语,你去房里将我做的围脖和那三双手套拿过来。”苏凝对着侯在身后的燕语道。 燕语快步去了后院,再来时,便将东西递给了苏凝。 “仲怀,这是娘之前答应给温媪做的,你明日去书院带给她,这另外两双手套,你和岑远敬一人一双。” “知道了,娘!”陈仲怀接过那毛茸茸的手套,瞥了一眼苏凝眼下青黑,略有些不大高兴。 “娘,我和外祖父先回去温书了。”陈仲怀躬身退下。 叶枝瞧着花厅内还坐着张广白和苍凌云,遂上前一步低声道:“大娘子,奴婢有件事情想同您说。” “什么事儿?”苏凝挑眉看着叶枝。 “今日叶树去云水镇听闻那镇上一妇人有肚大难产的先兆,正在四处求医,我们想着大娘子是个心善的,定然不落忍那妇人一尸两命,所以想问问大娘子有法子救那妇人吗?” “这个得去看了才能知道,那妇人是哪家的?”苏凝开口询问。 叶枝道:“听说是贾府的一个妾室。” 哐当一声脆响,苏凝手上的茶盏碎裂在地上。 第386章 红红火火 花厅内,除了张广白主仆二人不觉得诧异外,旁人皆是盯着苏凝。 “大娘子,您没烫着吧。”叶枝吓得拿帕子给她擦去手上的茶水,生怕烫着她一二。 苏凝摆了摆手表示无碍,她只是被叶枝的话给吓到了而已。 “你方才说是贾府的一个小妾肚大难产?” 叶枝收拾地上的茶盏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凝抬眸看向张广白:“师父,这件事情您觉得呢?” 张广白捻着花白的胡须:“索性没有求到咱们名下,这事情若是找上门来,咱们本着医者仁心,给她瞧瞧便是,至于要不要救就看你自己了。” 苏凝点头应了。 一旁的苍凌云却有些心不在焉。 “张大夫,我曾听宫人说,您能剖腹取子,当年齐贵妃的双生子就是经由您的手,才保住了她们母子三人的性命,难道您不能再出手救下这母子二人的命吗?” 剖腹取子? 这话让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 “师父,是真的吗?”苏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这剖腹取子会给妇人身上留下一道疤痕,如非必要,万万不能动刀。”张广白寥寥数语,不想细说其中的艰难。 苏凝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能明白其中的奥秘,只是没曾想到这种先例会出自自己的师父。 “苏凝,若是那妇人求到你和张大夫的名下,还请你们出手救她们母子一次,我不想看见妇人因为生产而死,女子活在这世上本就不易。”苍凌云面上有些凄然,她是想到了自己的母妃当年所受的苦难。 虽说这陈秀梅与自己有些恩怨,但这恩怨与她肚子里的孩子无关。 “你放心,若是他们真的求到咱们这儿,咱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是不是,师父?”苏凝瞥了一眼张广白。 张广白冷哼了一声,领着白术抬脚就走了。 “苏凝,若是能再多些你这样的女大夫,那咱们这些女子也就能活得更容易些。”妇人的病症都是羞于说出口的。 苏凝握着她的手安抚着:“凌云,你既真心想帮助女子,为何不向皇上谏言,让女子习医术?” “女子习医能行吗?” “当初我拜张大夫为师,也是为了能够让女子不讳疾忌医,你能习武,我能习医,为何不行,谁说女子不如男?”苏凝挺起胸膛道。 苍凌云被她的话感染,也骄傲的挺起胸膛:“好,等回了兖州,我便同父皇说。” 三日后,苏凝将悦来楼给盘了下来改成了合家欢火锅店,经牙侩介绍,选了五个跑堂的伙计,两个厨子,一个掌柜的。 金掌柜人有些发福,说话办事十分稳当。 两个厨子,一个姓王,一个姓孙,苏凝与他们签了十年的契约和保密协议,一开始二人还有些犹豫,但听到苏凝说每年还会给他们另外发一笔奖金时,便答应了。 苏凝这才将火锅底料的配方说与二人听,王厨子做清汤,孙厨子则是做红汤,炒火锅料则是二人自己分配着来。 火锅铺子开业前天,苏凝还特意让跑堂的伙计们去散发传单,传单上是自己让陈仲怀写的宣传语,再配上画的火锅盛宴图,让人一目了然。 苍凌云早早就在楼上包了一间包间,正看着楼下的情景。 “开业大酬宾,客官进店便送一盘烤番薯干和烤板栗。”小伙计们扯开了嗓门喊道。 掌柜的也在一旁迎来送往,铺子里热火朝天,四五人围坐一桌,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 苏凝坐在楼上涮着羊肉,望着远处蔚蓝的罗刹海,这铺子盘下来值了。 “凌云,你别看了,快过来尝尝,羊肉再不吃都要老了。”苏凝朝着苍凌云喊道。 苍凌云返身回了包间内,望着一旁搁着的小折子,笑道:“亏你能想出这么多点子,你这合家欢火锅店只怕要在南浔镇独占鳌首。” “哈哈,承您吉言。”苏凝也不与她客气。 陈家村。 打棉机已经送到了苏凝的老屋里,招揽过来的工人们也在尽快熟悉这打棉机,弹出来的棉花都一一送去了村里的祠堂,让绣娘们加快赶制出棉衣。 望着那一件件棉衣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处,张逸轩的嘴角愈发的合不拢,只等着工厂快快建造出来,这样就能更加省时省力,不用在送棉花的路上费时费力。 “张大人,晏大人方才派人来传话,又让木匠们做了一批打棉机,不日就能送过来。”衙差过来朝着张逸轩禀报。 “好,让晏大人盯着那些泥瓦匠,这工厂得尽快完工。” “是,大人。” 十一月月底的时候,工厂顺利完工,里头搁了二十张棉花机,人手一根擀棉杖。 乡亲们纷纷将家中的棉花托运到工厂里,交给了熟稔的工人们,因着绣娘的人手不够,又临时从村里和镇上招揽了一百名妇人。 这些妇人负责裁剪衣裳,而之前的绣娘则是缝制,如此分工合作,白日里竟然赶制出了两百套棉衣,若是再加上夜里做工,那他们将在年底就能将棉衣送到每个将士的手中。 张逸轩和晏安纷纷将这等好消息写了折子往兖州递送。 话说,这厢温榀到了兖州面见皇上,凭借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都不能说服皇上答应过官民合作之事,更别提给苏凝的两成红利了。 毕竟是纸上谈兵,谁都不能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张逸轩的折子一送到皇上跟前,如同及时雨般,皇上不仅允诺了先前答应的事情,还要册封苏凝为郡主,让苏凝进京面圣。 好在齐贵妃与温榀都是护着苏凝的,给了苏凝郡主封号并在兖州城赐了她府邸,至于面圣就不必了,等什么时候苏凝来到兖州,再召见也不迟。 皇上担心前线的将士们,如今解决了头等大事儿,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兄长,明日你离开兖州时,替本宫捎一封信给寒儿。”大殿内没了旁人,齐贵妃缓缓开口。 温榀自然是应了。 第387章 热闹的码头 十二月初,码头上传来了好消息。 出海捕鱼的渔船全都平安回来,且收获颇丰。 这一日,苏家糖水铺与合家欢火锅店都没有营业,苏凝带着人全都赶去了码头,与南浔镇的百姓们一块儿去抢那新鲜的海鱼。 临近年底,家家户户都在开始置办年货,码头上人头攒动着,若不是有七人帮镇守着,只怕有好些都被挤掉在海里。 马峥一眼便在渔船上认出自己的父亲,挣脱了方翠芝的手,朝着那渔船跑了过去。 马祥又瘦了些,但精神却十分好,看着自己的儿子过来,立刻搁下手里的活计领着他站到边上:“你怎么过来了?” “爹,今日铺子没开业,娘和苏婶带着我们一块儿过来买些新鲜的海货,接你去吃火锅哩。”马峥缠着他道。 马祥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啥是火锅?” “哎呀,爹,你先弄些海货给苏婶儿,别的就别再多问了。”马峥看着被人海淹没的苏凝等人有些着急。 马祥拍了了一下孩子的脑袋笑道:“你这臭小子,几日不见,脾气见长,去告诉你婶子,让她在边上等着,我一会儿过来。” “知道了,爹。” 马祥与管事儿的说了关于苏凝要海货的事情,管事的顺着马祥手指的方向,便同他一块儿朝着苏凝等人走了过去。 “当家的,你可算回来了。”方翠芝拍着马祥的身子,眼里含着泪珠,她这些时日可担心死了。 马祥憨厚的摸了摸脑袋,“又不是头一次出海,哪里就哭成这样,让人看了笑话。” “笑话就笑话,我还怕她们笑话不成?”方翠芝拿帕子擦了眼泪。 众人都笑着看向二人。 “马大哥,这位是?”苏凝看向马祥身边站着的一个魁梧的男人。 马祥立刻与苏凝介绍:“这是我们高管事儿,你不是要买新鲜的海货吗,同他说就成。” 苏凝看向高管事儿见他频繁回头看着码头上的渔船,也就长话短说。 “高管事,我们合家欢火锅店想长期与您定海货,具体的事宜能否请您晌午赏个脸去我店里吃顿便饭,我们再细细商议?” 这高管事原以为苏凝一个女人未必能买下多少,可听她这般说,倒是应下了她的邀请,答应了晌午会和马祥一块过去。 苏凝让金掌柜与王厨子回去准备晌的那顿火锅,至于跟着过来的苍凌云主仆三人,苏凝表示有些为难。 苍凌云从未看过这等子景象,此刻正朝着那人堆里钻,因着有锦屏和画春护着,她的周围生生隔开了一个保护圈。 “凌云,咱们该回去了。”苏凝朝着人群里喊了一声。 周围人声鼎沸,她根本没听见,但锦屏和画春却听见了,不一会儿,苍凌云便与苏凝等人坐上了马车,去了火锅店里。 方翠芝是第二次来这火锅店,如今瞧着铺子里空无一人,倒是还有些不习惯。 跑堂的伙计只留了一人,见他端着碗碟进了包间内,马峥与方翠芝下意识的就要上前去帮他。 苏凝笑着让她们母子二人坐下,“方嫂子,你在铺子里忙活了这些时日,如今也该歇歇,这事儿让他们做便是。” “成,听你的。”方翠芝揽着儿子坐下。 王厨子将鸳鸯火锅上了上来,就与金掌柜的退了出去。 苍凌云让锦屏将窗户关上,外面虽然热闹,但是这风却异常的冷。 “方嫂子,咱们码头铺子再做三日便关了,你们也好备些年货过年。”苏凝手里捧着热茶道。 “好,码头上那些铺子比不得镇上,那些工人们这几日都渐渐的回去了,人是越来越少了。”方翠芝穿着厚重的衣裳,脸上有些红红的,是在码头上吹了冷风。 苏凝将两个银袋子递了过去,“都说谈钱伤感情,但是这段日子若没有你们帮衬,我也不会有今天,这钱不多,你们拿着。” 苏凝已经给了她们母子不少的工钱,这个月只做三天工,哪里用的着这些钱。 “你快收回去,咱们又不是外人,哪里需要如此见外。”方翠芝推拒着她的手,并不接下那银袋子。 “方嫂子,你就拿着吧,不然明年我怕旁人将你们母子二人从我铺子里挖走了!”苏凝与她们打趣,将两个钱袋子塞进了马峥的手里。 方翠芝正要开口骂孩子不懂事儿,忽的听到外头传来了马祥与那高管事儿的声音,立刻便止住了话头,只拉着苏凝的手道:“你放心,只要你需要我们,我们就来。” 苏凝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楼下的金掌柜领着人上来。 “马大哥,高管事的,你们快坐下。”苏凝起身迎二人上座。 高管事的瞥了一眼桌上就他与马祥两个大男人,略有些不大好意思,可瞧着苏凝她们都梳着妇人发,便也没说什么。 “苏掌柜叫我老高就成。” 话音刚落,就见着站在苍凌云身后的锦屏上前给众人倒了热茶。 “老高,你也不用叫我掌柜的,叫我苏娘子,或者苏凝都行。”苏凝以茶代酒朝他敬了一杯。 老高喝了一口茶水,望着桌上放着的锅子,里面红白两汤都已经滚沸了,桌上摆着也都是生菜和生肉,不由有些好奇。 “苏娘子,你们这火锅店需要多少海货?” 锦屏、画春和燕语等人将桌子上的肉菜涮进了锅中,首先给苍凌云夹了,这才给众人夹菜。 “你先尝尝,这涮火锅大伙儿一块儿吃才热闹,又驱寒又暖胃,你们在海上将近半月,先吃些清淡的暖暖胃。”苏凝让老高先吃。 老高也不与她客气,夹了碗里的肉囫囵吞了,又吃了菜,菜有些清淡,瞧着众人都蘸着另一个碗碟里的调料,遂也朝自己面前的调料碗中蘸了蘸。 “苏娘子这店铺的生意肯定不错,咱们这海货若是放到您铺子里卖,肯定也受欢迎。”老高自个夹了肉涮进了红汤里。 苏凝笑了笑,“所以这才想找您细细商量,您看咱们这生意该怎么做?” 第388章 挂名的郡主 老高吃了一口肉,也不含糊:“苏娘子一看就是个爽快人,咱们也同镇上其它酒楼做生意,都是先拿货再给银钱,苏娘子先给个定金,咱们签个字据,您要多少货,往后就让人给您送过来。” “得,那咱们就这样定了。”苏凝也痛痛快快的应下了,本以为会多费些唇舌,可没想到老高也是个爽快人。 怪不得有这么多人愿意跟着他去出海。 老高向来公允公正,给旁人酒楼什么价格,给苏凝的也是一样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二人签订好字据,苏凝要了不少的海货,其中以海带这种易存放的居多。 “苏娘子,那我就先告辞了。”老高拿了三十两定金准备离开。 苏凝收好了字据,亲自送他出了火锅店门,回来继续与众人吃着。 席间,有马祥说着海上发生的事情,大伙儿涮着火锅吃的津津有味。 一顿火锅吃的众人是十分痛快。 “要不是这次两国要交战,咱们还能走的更远,捕捞更多回来。”马祥帮着小伙计一块儿收拾残局。 锦屏给众人倒了热茶。 苍凌云手里捧着热茶没有说话,马祥说的确实如此,若不是东莱突然来犯,百姓们何至于此。 “你去把金掌柜的和王厨子叫来,就说我有话要同他们说。”苏凝朝着那小伙计道。 那小伙计端着碗碟应了,下了楼之后便唤了金掌柜的和王厨子去包间。 “大娘子,您叫我们有什么事情?”金掌柜毕恭毕敬的站在苏凝的对面。 王厨子则是将桌子上的锅子端走,让小伙计拿下去。 苏凝见二人都是十分有眼色的,也不与他们兜圈子,索性便敞开了说:“明日高管事会送些海货过来,你们且仔细的收下,海货不似寻常吃食,得挑新鲜的才能上桌,那等子臭鱼臭虾万万不可上桌,免得坏了咱们的招牌知道吗?” “苏大娘子放心,我们明白。”金掌柜与王厨子异口同声道。 “腊八过后,咱们便关门,到时候金掌柜将店铺里外给安顿好,食材尽量都卖出去,别囤积,若是卖不掉的就让伙计们拿回去吃,虽说咱们开业没多久,但你们做事儿我都放心,所以来年咱们都得继续努力。” “是。” 与他们交代妥当了,苏凝这才同众人一块儿离开火锅店。 原本是打算让叶树送马祥他们一家先走,却被他们夫妇二人给婉拒了。 苏凝只好带着苍凌云等人回了府邸里。 叶全听见外头的马车声,立刻搬了脚蹬出来,迎接众人入府。 “大娘子,温大人来,此刻正在同张大夫在花厅说话。”叶全朝着苏凝回禀。 舅舅回来了?怎么都没个人提前来与她说,苍凌云快步前往花厅。 苏凝紧随其后。 温榀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连衣裳都不曾换过,这会儿瞧着苏凝与苍凌云过来,便将藏在袖子里的圣旨给取了出来。 “舅舅,您回来怎么也不——”苍凌云的话还未说完,就瞧着一道圣旨出现在眼前。 父皇怎么会下圣旨,难道是召自己回去? 苍凌云正在心里百转千回,却听不见温榀说的话,还是苏凝拽着她的衣裳,她才反应过来。 “苏凝,你造福百姓有功,皇上应允了你的要求,那棉花厂每年给你两成红利,还封你为郡主,在兖州赐了一座郡主府邸给你。”温榀将圣旨递给苏凝的手上。 这里没外人,他也就不需要再念着这圣旨,直接交给了苏凝。 苏凝捧着那道明黄色的圣旨,呆愣的说不出话来,皇上封她为郡主了,还在兖州赏了她一套宅子。 “温大人,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这棉花厂是我师兄还有诸位大人的功劳,我一个小女子,哪里就……”苏凝只觉得这圣旨如同烫手的山芋,哪里敢去接。 郡主什么的就更不敢要,万一自己稍微做错了些什么,那些朝廷命官会不会揪着自己不放。 苍凌云夺过苏凝手上的圣旨,细细的又看了一遍,见上头并没有写明郡主书管辖的县城,稍稍松了一口气,大致明白了父皇的意思。 “苏凝,你也别害怕,这郡主就是个头衔,旁的你不用管,皇上也是拿你做榜样给其他人看,你接了圣旨便是。” 温榀有些疲倦,与张广白拱手告辞。 苏凝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着温榀已经急匆匆的离开了。 苍凌云拍着苏凝的肩膀道:“行了,你就接了吧,将来到了兖州城,你就不用再四处买宅子了,一会儿我回温府去给你细细问问,那宅子在何处。” “凌云,你父皇——不,皇上他以后该不会还想让我进京面圣吧?”苏凝一张小脸有些泛白。 苍凌云不忍心吓唬她,“你道皇宫是旁人想进就进的,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郡主,连个县城都没有,哪里就能进京面圣的。” 有了苍凌云的的保证,苏凝长吁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张广白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下晌,原本陪着苍凌云回了温府的锦屏过来传话,说是晚上不用等她们回来用饭了,她们在温府吃了回来。 苏凝在后院挖了一棵人参,那红木匣子装了递给锦屏,让她带去给温榀。 “温大人这一趟去兖州辛苦了,这人参是我们自己种的,你且带去给他。”苏凝道。 锦屏接了过来,抱着红木匣子去了温府。 身后,张广白忍不住啧啧出声:“你可真是舍得,你这院子里的人参少说也得有五十年了。” “师父,你若是想吃,我再给您挖一棵,晚饭就让叶婆子拿人参炖了家里的鸡。” 张广白捻着胡须,瞧着后院地上长势可喜的各种药材,“你这地是块福地,师父的意思是你得当心着点,免得有心人给惦记上了。” “我知道,锦屏她不会乱说的。”苏凝搀着张广白去了前头院里,与他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又朝他询问了关于郡主等事宜。 从张广白的口中也更加坚定,自个这郡主就是挂名的,并没有任何实权。 第389章 自导自演 温府。 薛如兰让人送了热水进来,伺候温榀洗漱后,亲自给他穿了衣裳。 “齐王近日的身体可还好?”温榀喝着参茶抬眸看向薛如兰。 薛如兰点了点头:“老爷放心,这些时日,都是荀公公伺候着,并没有旁人去惊扰,这信是?” 望着桌子上的那封信,薛如兰略皱了皱眉,这上头并没有署名。 “是齐贵妃给齐王的。”温榀将信拿在手里,起身准备朝东跨院去,“西跨院那里好生伺候着,别让旁人说些是非。” “老爷放心。”薛如兰又替他整理了下衣襟。 外头常妈妈敲了敲门,朝里面唤了声,薛如兰立刻开了房门出来,询问何事儿。 “夫人,这是锦屏姑娘刚刚拿来的,说是苏娘子送来的。”常妈妈将手上的红木匣子往前递了递。 薛如兰依言打开了匣子,赫然发现里面居然是根新鲜的人参。 “收下吧,以后记得回礼便是。”薛如兰将匣子给阖上,面上带着笑意,她可是听说了皇上下旨封苏凝为郡主的事情。 东跨院。 温榀将齐贵妃送来的信递给了苍凌寒,至于那信上写的是什么,他不说便没人清楚。 苍凌寒望着坐在外间椅子上的二人,一伸手将安封信给扔了出去。 “凌云,如今你是满意了,母妃为本王安排了一门亲事,乃兖州赵府尹的千金,我以为你是懂本王的,可没有想到连你也是这般对本王!”苍凌寒略有些痛心疾首,重重的咳喘道。 荀公公吓得将落在地上的信给拾了起来,上前想为齐王拍顺气,可却被齐王喝退了下去。 苍凌云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听闻这话,立刻起身扯走了荀公公手里的信,上头确实是母妃亲笔书信。 虽未曾在信中言明陆水瑶,但话里话外皆是透露着陆水瑶的身份配不上齐王。 “皇兄,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齐王猛的抬眸看向苍凌云的眼神里透露出一抹哀怨,“陆姑娘她的身份确实不如你们,但我这副残躯旁人也未曾嫌隙过一分,到底是谁配不上谁?” “皇兄,你的身子是可以恢复的,陆水瑶她满腹心机算计,根本就不是真心爱慕皇兄,你——” “你懂什么,出去!”齐王冷喝一声,是从未有过的震怒。 苍凌云被他的言语给吓住了,皇兄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呵斥她。 “公主,您还是先出去吧,等齐王殿下气消了,您再来看他。”荀公公上前让苍凌云玉温榀出去。 苍凌云红着眼眶,攥着拳头的手紧了又紧,“既然皇兄不明白我和母妃的一片心意,日后凌云定然不再插手皇兄的任何事情,那陆水瑶她不配做齐王妃,更不配做我的皇嫂。” 苍凌云留下这句话,摔门而出。 锦屏和画春快步追了出去。 温榀看着躺在榻上的气息不稳的苍凌寒,“殿下,您这又是何苦!” 说罢,也出了东跨院。 西跨院内。 陆水瑶坐在内室里绣着帕子,湖蓝色锦帕上头绣着翠青色的竹叶,一看便知道是绣了给谁用的。 外头廊下,两个小丫鬟正低声说着话。 陆水瑶侧耳倾听,似乎听到她们在说关于齐王的事情,遂悄声的朝着门口走了过去,想要偷听一番。 “小桃,你说的是真的假的,齐王殿下真的为了这里头的人和公主吵了一架?” “那能有假的,我哥哥在东跨院当差,你不是不知道,听的真真的,好像是因为宫里的主子要给齐王指婚,这里头的人是什么身份,怎么能配的上齐王?” “谁说不是,偏偏人家上赶着去接近齐王殿下。” 二人正低声谈论着,丝毫没有发现屋内的人已经将她们的谈话全都听了去。 湖蓝色锦屏被撕裂成两半,陆水瑶默默的坐会椅子上,略思忖了片刻,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 指婚?就算是指婚,也是给自己和齐王指婚,而不是旁人,否则她这些年端茶递水如下人般伺候齐王,不是全都白费了? “小桃,你进来下。”陆水瑶轻声呼喊着外头小丫鬟的名字。 “行了,我不和你说了,这里头的人又开始作了。”小桃推门而入,朝着陆水瑶行了一礼,“陆姑娘,您有什么吩咐奴婢的?” 陆水瑶瞧着她站的远远的,手里握着针线的手微微一顿,就势打了一个喷嚏:“小桃,你将门关上,过来帮我穿下针线,我有些看不清楚。” 小桃一听这话,便将门给关上,朝着陆水瑶走了过去,就在她专心给陆水瑶穿针线的时候,突然一个硬物直接朝着小桃的头上砸落。 屋内传来碗盏碎裂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侯在外头的另一个小丫鬟听到里面传来异样,接连喊了两声都听不到应答,便迅速的推开房门,一眼就瞧见小桃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小——”她的呼喊声还没发出,躲在一旁的陆水瑶绕道她的身后,举起手中的托盘朝着来人砸下。 陆水瑶看着屋内昏迷不醒的二人,将桌子上的茶盏一一摔在地上,又扯开了自己的上衣,朝着外头大声呼喊。 “来人,救命啊,救命啊!” 这一喊叫声,直接惊动了东跨院的苍凌寒,“你们快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殿下!”守在外头的侍卫立刻冲去了西跨院。 另外一边,薛如兰与常妈妈也听到了声响,匆匆赶至,可谁曾想,却看见陆水瑶躲在床榻前,哭的梨花带雨,而地上的两个小丫鬟则是昏迷不醒。 “夫人,这……”常妈妈咬牙,这陆水瑶难道是被人轻薄了不成?可他们温府向来看守森严,谁敢这么大的胆子敢擅闯府中轻薄女眷。 “去扶陆姑娘起来,你们去告诉齐王,并无大碍。” 薛如兰紧盯着陆水瑶,一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将里头剩余的凉茶泼在了地上两个小丫鬟的脸上。 两个侍卫瞧着陆水瑶与被泼醒的两丫鬟,哪里肯走,这陆姑娘怎么说也是盛将军的义女,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们王爷也难和盛将军交代啊。 第390章 一出好戏 “夫人,还请您将事情问清楚了,属下等人才好同主子交代。”两个侍卫拱手不肯离开。 常妈妈已然将陆水瑶给扶着上了床榻,拿被子替她遮盖着,同薛如兰摇了摇头表示陆水瑶并没有任何闪失。 薛如兰冷着一张脸看向跪在地上的瑟瑟发抖的两个小丫鬟:“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你们会晕倒在地,难不成咱们府里进贼了不可?” 小桃的后脑勺有些肿,但她晕过去之前真真切切的知道是谁打了自己。 “夫人,是陆姑娘她拿东西打了奴婢的后脑勺,奴婢才晕过去的。”小桃跪在薛如兰脚下道。 另外一个小丫鬟也开口:“夫人,奴婢在外头守着,听到屋里动静后,便闯了进来,然后就被人从身后砸晕了。” “你、你们胡说,分明就是有贼人进了温府,想要,想要……”陆水瑶拿被子掩着脸颊,哭声从被褥里传了出来,让人十分心疼。 两个侍卫闻言,同薛如兰拱手:“夫人,还请让属下等四处查看一番。” 薛如兰点了点头,贼人进了府邸想要轻薄女眷,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然而,两个侍卫将西跨院都巡视完以后,并没有发现异常。 “陆姑娘,你可曾看见那贼人的模样?”侍卫低声询问。 陆水瑶摇了摇头,忽的抬起水眸看向二人:“我能不能见见殿下,我想回兖州,我不想留在这了。” 她这般受了惊吓如同小鹿般的模样,让两个侍卫于心不忍,心里的那点子怀疑也烟消云散了去。 “既然陆姑娘这般说,那属下等人这就带您过去见主子。” 薛如兰与常妈妈四目相对,立刻起身要拦着她,不让她走,可惜这两个侍卫却并不是那般好说话。 无法子,薛如兰只好让常妈妈去唤了温榀,自个领着两个小丫鬟与他们一行人同去了东跨院。 温榀才出东跨院,这会儿在书房里正在看张逸轩给自己写的近日来的折子,听到常妈妈禀报的事情后,眉头拧成了川字。 他的府邸里怎么可能会出现贼人,这明显就是陆水瑶故意在设计,想要面见苍凌寒。 东跨院里。 荀公公给陆水瑶奉上了一杯热茶,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小丫鬟,质问出声:“你们方才说的句句可都属实?” “奴婢们发誓,若是有半点虚言,定然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小桃与另外一个丫鬟磕头发誓。 薛如兰自然是信得过自家府邸里的丫鬟,让侍卫扶着她们下去,而后看向坐在对面的陆水瑶。 “陆姑娘,你说的话可都句句属实?” 陆水瑶捧着热茶,双眸晕染:“夫人是觉得水瑶在拿自己的清白来捏造事实吗,若是如此,那水瑶以死力证清白。”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直接朝着旁边的柱子上撞了过去。 “快,拉住她!”榻上的苍凌寒掀开了锦被,连靴子都顾不上穿,直接朝着陆水瑶冲了过来。 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陆水瑶一头撞在柱子上,头破血流,晕倒在苍凌寒的怀里。 “殿下,水瑶没有说谎,您若是不信,就送我回兖州吧。” “本王信,本王信你,来人,去请大夫过来。”苍凌寒握着陆水瑶的手道。 荀公公慌慌张张的出了屋子,险些与温榀相撞。 得知陆水瑶撞了柱子,温榀立刻让身后的小厮去请苏凝过来,这事儿绝对不能传出府外去。 薛如兰也是被吓着了,脸色微白,求救似得看向温榀,不知该如何应对。 “殿下,先让丫鬟扶陆姑娘回西跨院,等大夫来了……”温榀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苍凌寒直接抱起了陆水瑶,朝着旁边的暖阁里走了去。 “殿下!” “陆姑娘就留在本王这。”苍凌寒态度十分坚决。 “殿下,不可,这样会有损您和陆姑娘的声誉的。”温榀紧紧攥着拳头,看着榻上躺着的女子。 苍凌寒拿出帕子给陆水瑶擦拭着额头上的血迹,沉声道:“本王会迎她入府,谁敢说她的不是?” “这——” 薛如兰在旁拽了拽温榀的衣袖,不让他继续开口,否则这事情就真的成定局了。 这厢。 苏凝在屋里看着账本,码头铺子上个月赚了十三两银子,合家欢火锅店才营业没多久,根本还没有收入,加上这段时日卖给徐掌柜的菌菇,陈杨两村收的红利,她如今手头上还足足有二百多两银子。 看着手边那道明黄的圣旨,苏凝嘴角一弯,她也是在兖州有宅子的人了。 “大娘子,温夫人身边的常妈妈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您!”叶枝敲了敲苏凝的房门。 苏凝拉开房门立刻走了出来,旁边厢房里,苍凌云也走了出来。 苏凝挑眉看着她道:“瞧我说什么来着,你皇兄怎么可能与你置气,这不就让常妈妈过来迎你回去了。” 苍凌云冷着一张脸话里带着些怒意:“你没听见,常妈妈是有急事来找你的,还不快过去!” 众人去了前头花厅。 苏凝还没来得及询问,常妈妈居然朝着苏凝直接跪了下去:“苏大娘子,还请您快去府里看看吧!” “怎么了,难不成是我皇兄他……”苍凌云脸色一白,险些栽倒在地。 常妈妈被苏凝扶了起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了二人听:“陆姑娘分明就是在演戏给齐王殿下看,咱们府里看守森严,怎么可能会出现贼人,小丫鬟也都道是被她打晕的,可她偏偏说进了贼不承认,还在齐王面前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皇兄他怎么说?”苍凌云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皇兄出事儿。 常妈妈嗫喏了嘴唇,不敢言语,她根本就不敢将王爷说要迎陆水瑶入府的事情告知定安公主。 苏凝瞧着常妈妈的神态,便让正在外头院子里同画春习武的燕语提了自个的药箱子。 “常妈妈,我们这就随你过去。”苏凝打断了二人的话。 常妈妈便在前头带路,领着众人一块儿回了温府。 第391章 齐王的打算 苍凌寒没有想到来的大夫居然会是苏凝,拥着狐裘看向来人,面色不虞。 温榀夫妇则是十分感激苏凝能够不计前嫌给陆水瑶治伤,毕竟这事儿让外头的人知晓了,指不定怎么以讹传讹。 苏凝望了一眼跪在边上的两个小丫鬟,只瞧了一眼,便从自个的药箱里取了伤药递了过去,“这药每日外敷,你后脑勺上的伤口便会尽快好起来。” 小桃低垂着脑袋望着那双素白的手,低声道:“苏大夫,奴婢无碍,您先给陆姑娘诊治吧。” 苏凝将药瓶直接搁在了小桃的手上,这才上前坐在榻边给陆水瑶把脉。 脉象平缓,额头磕破了个小口子,其它并无大碍。 苏凝冷眼瞧着榻上假寐的陆水瑶,同众人道:“陆姑娘额头上的伤恐怕是要留疤的,一会儿我给她施针包扎,她便会醒过来的。” “留疤?你不是医术高明,难道就没有去疤的良药吗?”苍凌寒皱着眉头,容颜有损对女子何其残忍。 苏凝取银针的手微微一抖看向苍凌寒:“回齐王的话,没有。” “那你赶紧让她醒过来。”苍凌寒急了。 苏凝心中白了他一眼,将银针扎入陆水瑶的虎口上。 陆水瑶悠悠转醒,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苏凝,忽的收回了手十分害怕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凝不以为意:“自然是给陆姑娘治伤了,既然陆姑娘醒了,还请将头伸过来,我好替陆姑娘包扎。” 苍凌寒在一旁开口:“水瑶,你放心,有本王在,谁都不敢动你,等回了兖州,本王便同母妃说,迎你入府,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苍凌云不可置信道:“皇兄,母妃与父皇已经将赵府尹的千金指婚于你,你怎么能让她先入府?” “本王的事情用不着你管!”苍凌寒上前一步,双眸看向榻上的陆水瑶,“你可愿意做本王的侧妃?” 陆水瑶脸上煞白一片,双手藏于锦被下,紧握成拳,侧妃,他居然是要自己当他的侧妃。 “王爷,水瑶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但盛将军乃是水瑶的义父,婚姻大事,还得由义父做主。”陆水瑶微微颔首,不敢去看苍凌寒。 苍凌寒以为她是出于羞意,便道:“你放心,本王绝对不会委屈你,等盛将军凯旋归来,本王定亲自上门。” 苏凝一边给陆水瑶包扎着脑袋上的伤,一边将陆水瑶的整个神情都看在眼中。 忽的四目相对,二人皆是一愣,陆水瑶快速的掩去眼中算计。 “苏大夫,我头上的伤可有大碍?” 苏凝替她缠好了绷带,拎着药箱子起身:“陆姑娘大可放心,您连死都不怕,这点伤无碍的,只不过要留下些疤痕罢了。” 这话说的让陆水瑶和苍凌寒都不喜。 “殿下,苏大夫她怎么能如此说我,我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陆水瑶抬眸看向苍凌寒,十分委屈。 苍凌寒拥着狐裘坐在榻前,望着还杵在这里的苏凝和苍凌云等人,冷声道:“你们出去。” 苏凝在心中暗骂了一句,真正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苍凌云望着榻上那矫揉造作,心机险恶的女人,“皇兄,你恐怕还不知道,父皇已经封了苏凝为郡主,日后见面,还请皇兄客气些,她也是本公主的朋友。” “凌云,你——”苍凌寒蹙着眉头,不敢相信。 陆水瑶也同样不敢相信苏凝这一粗鄙妇人居然会摇身一变成了皇上亲封的郡主。 苏凝将药箱子递给燕语,看向榻上的陆水瑶:“陆姑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何必以死证明,让温大人查明真相不就成了。” “我……”陆水瑶紧咬着红唇,说不出话来,心里将苏凝恨透了,“我一个弱女子,温大人怎么可能会相信我说的话?” “温大人乃是南浔镇的父母官,别说是弱女子,就是那黄口小儿胡言乱语,只要有冤情,都会还他一个公道。” 话已至此,苏凝与苍凌云同温榀夫妇告辞。 薛如兰对苏凝所说的话感激不尽,亲自送了二人出府。 温榀看向苍凌寒与陆水瑶:“殿下既已下了决心,做臣子的也不再相劝,小桃,你们送陆姑娘回西跨院。” “殿下,我不想回去,万一——”陆水瑶抓着苍凌寒的手不放。 温榀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有些鄙夷:“陆姑娘放心,本官会加派人手看着西跨院。” 小桃和另外一个小丫鬟上前搀扶起陆水瑶:“陆姑娘,随奴婢等人回去吧。” 苍凌寒怒视着两个小丫鬟:“放肆,荀公公,去把隔壁的厢房收出来,让陆姑娘住下。” 荀公公不敢忤逆,生怕激怒了苍凌寒,立刻带人去收拾了隔壁的房间。 苍凌寒还亲自在府邸里重新挑选了四个小丫和两个随行的侍卫守着陆水瑶,陆水瑶这才肯离开暖阁。 回到家中,苏凝已然是饥肠辘辘,唤了叶婆子过来,让她们将晚饭给上了,又让叶树去西跨院叫苏清河等人过来用晚饭。 “行了,你也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旁人可就更加得意了,一会儿吃了饭,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苏凝拉着苍凌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燕语将药箱子拎去后院,回来时手上捧了一碟子板栗,是叶枝给的。 “画春姐姐,叶枝给的板栗,咱们剥了给你家主子吃吧。”燕语小声道。 虽说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苍凌云听见了。 “你们主仆二人都会拿话哄我,真的有好消息?” “真的有好消息,不骗你。”苏凝接过身后燕语递来的几颗板栗,喂进了苍凌云的嘴里。 苍凌云嚼着板栗瞪了她一眼。 苏清河与张广白领着陈仲怀从西跨院过来后,众人便上了桌子用起晚饭。 席间,苏凝将皇上封自己为郡主的事情告知了众人。 苏清河自然是为女儿感到高兴,至于旁人就更不用提了。 第392章 香山寺祈福 用过了晚饭,叶枝给众人奉了热茶,大伙儿坐在一块儿说话。 苍凌云耐不住性子,让苏凝快快将那个好消息说与她听。 苏凝将手中的茶盏搁置一旁,看向她道:“下晌去看诊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发现齐王爷的身子骨硬朗了不少?” 她这一说,苍凌云还真觉得确实如此,据说,那陆水瑶晕死过去的时候,还是皇兄给抱着去了暖阁。 以往皇兄下榻走几步都有些气喘,如今居然能够抱着人走路,可见是真的大好了。 “苏凝,真的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皇兄他也不会……”苍凌云抹着眼角的泪水。 张广白坐在上首轻轻的咳嗽一声,示意他还在此。 两日后,天空突然飘落了几片雪花。 早上,苏凝还躲在被窝里,胳膊刚探出被褥,就觉得一股子凉意,比昨日更凉了许多。 她不喜欢在屋里放炭盆,每每入睡前就将炭盆搁在了外头。 听着外头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与叶婆子的低声训斥,苏凝忍不住又将脑袋缩回了被褥里,不想动弹。 “娘,娘,你醒来没有?”陈仲怀领着来福刚从外头散步回来,人还没进后院,声音便先传了出来。 叶丛跟在他的身后,身上背着一个同仲怀一样的挎包。 瞧着两孩子头顶上都落了一层白白的雪花,叶婆子立刻掏出帕子给陈仲怀擦掉头上的雪,又给叶丛随意弹了弹,低声道:“小公子,大娘子还在屋里睡着,你们怎么不去学堂回来了,苏老爷呢?” 陈仲怀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见画春让燕语继续扎马步,便知道叶婆子是没有骗自己。 “外祖父和江院长去香山寺为爹爹和盛将军祈福了,今日全院沐休一天,所以我们便回来了。”陈仲怀将挎包取了下来,不用叶婆子动手,叶丛已然上前接了过来,替陈仲怀拿着。 闻言,叶婆子一拍手:“那老奴去给你熬碗热豆浆喝,暖暖身子。” “多熬一碗,给叶丛,他也冻着了。” 叶丛在后面展颜一笑,朝他福了福身子:“多谢小公子。” 叶婆子离开后,陈仲怀让叶丛去将书包放回西跨院,自个便去了苏凝的屋里。 来福在身后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也跟着陈仲怀进了屋里。 苏凝将自个卷成了蚕宝宝,听到开门声,动都不动。 陈仲怀轻手轻脚的慢慢靠近床榻,待看见自家娘亲居然没睡着,先是一愣,而后搬了凳子坐在边上:“娘,你怎么还不起来,大家都起来了。” “外头下雪了吗?”苏凝又裹紧了被褥。 “下了小雪。” 小雪啊,也不知道将士的棉衣制作的怎么样了,这么冷的天,肯定会冻着的。 “外祖父与江院长去香山寺给盛将军祈福了,百姓们都在说今年这场雪肯定会下很大的。”陈仲怀端坐在小凳上,将在外头听到的消息说与苏凝听。 来福也趴在地上看着苏凝。 苏凝裹着被褥听到这话,也不再赖床了,将叶婆子他们给做好的棉衣棉裤穿上身后,又套了厚重的袄裙,兔毛围脖围在脖领处,带了毛乎乎的手套就牵着陈仲怀往外走。 “娘,咱们要去哪里?”陈仲怀起身,来福也跟着起身。 苏凝拽着孩子出来,险些与端着热豆浆的叶婆子给撞上,吓了苏凝一跳。 “大娘子,您没事儿吧?”叶婆子往后退了一步,瞧着豆浆只洒在自己衣裳下摆处,心里松了一口气。 苏凝歉然的看着叶婆子,“我没事儿。” 苏凝逡视了一圈儿,发现院子了除了他们之外,张广白和苍凌云都不在府邸里。 “我师父和凌云去哪了,怎么都不在府里。” “回大娘子,他们都去香山寺祈福了。” 苏凝一听这话,端起叶婆子面前的两碗豆浆,给了陈仲怀一碗,自己喝了一碗:“叶丛的你再给他煮,我先带着仲怀去趟香山寺。” 煮豆浆都是小事儿,关键是大娘子这般急着去香山寺,好歹也要带着人啊。 “叶树,燕语,你们快跟上大娘子他们。”今日下了小雪,去香山寺祈福的人又多,万一遇见惹事的可不好。 燕语早就先他们几个人追了出去。 香山寺位于南浔镇西北方向,穿过几条热闹的街市,越往西走,热闹声便渐渐远去,周围也只剩下两三香客。 路边已然变成了白茫茫一片,行人头上、肩膀上,或多或少都落了些许雪花。 苏凝牵着陈仲怀拾阶而上,看着那百十台阶上矗立的寺庙,轻蹙眉峰。 燕语等人跟在他们母子二人身后。 青石板台阶上有卖香的老婆婆,苏凝让燕语从老婆婆处买了些带上。 众人进了香山寺,才发现这小寺庙里内含乾坤,地上由黑白石子铺成的,偌大的香鼎供奉庙宇前,大殿内一尊石佛俯瞰芸芸众生。 寺庙香客众多,大多是来祈求来年顺风顺水,家宅平安等。 苏凝牵着孩子,朝着大殿内的石佛磕首跪拜后,便将香火插在了庙宇的香鼎前。 左右环顾了一圈儿都没有瞧见苍凌云等一行人。 “敢问施主可是有何事困扰?”一个小和尚早早便注意到她们了。 苏凝朝着小和尚行了一礼,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那小和尚一听有江院长,遂开口道:“他们都在禅房里,小僧带各位施主过去。” 小和尚话音刚落,正要领着苏凝他们往后面禅房去时,忽听到一娇俏的孩子声传了过来。 “仲怀,你也在这里!”温媪戴着苏凝给自己做的手套,朝着陈仲怀招手。 “媪儿,不可大声喧哗!”站在温媪身边的薛如兰出言呵斥。 温媪挣脱开她的手,立刻朝着陈仲怀走了过去,向苏凝行了一礼,便拉着陈仲怀站在一边小声说话。 “你来香山寺为什么不同我说,还骗我说是回家温书。”温媪赌气的看着陈仲怀。 陈仲怀绷着一张小脸,神情不悦,将自己的手从温媪的手里拔出,“我们是来找外祖父和江院长的,又不是同你一样来玩的。” “仲怀,你——”温媪气鼓鼓的叉腰。 第393章 前线遇偷袭 薛如兰与苏凝互相见了礼,得知苍凌云也在香山寺祈福,不由有些奇怪。 “怎么都在香山寺祈福,凌云向来是不信这些的。”薛如兰压低了声音与苏凝道,生怕旁边的小和尚给听了去。 苏凝经她这么一说,也觉得奇怪,唤了陈仲怀与温媪过来,大伙儿一块儿跟随着小和尚去了后头的禅房里。 苏清河、江彬,张广白、苍凌云围坐在一块儿,神色异常凝重。 苏清河的面色还有些苍白,握着茶盏的手也轻微的在发抖。 “苏先生也别太担心,逸轩这孩子已经让乡亲们日夜赶工做出棉衣,不日就会送去前线,将士们不会再受冻的。”张广白给苏清河重新续上热茶,出言宽慰他。 他们这里下了小雪,可翎州城从上月月底便已然飘了大雪,如今整个翎州城都被大雪覆盖住,可偏偏昨儿夜里,那东莱居然夜袭翎州城。 受冻的将士们根本就招架不住,死伤不少。 江彬看了一眼苍凌云,朝她拱手:“定安公主,如今咱们这里如今还算太平,可一旦东莱从翎州城攻入,只怕先攻打的便是陈杨两村。” “为何?” “定安公主,杀敌前破了敌人的粮草和装备也是重中之重,杨家村与陈家村如今是咱们苍云国种棉花,开厂房的先例,攻下他们两村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又可断了前线将士们的棉衣。”江彬搁下手里的茶盏。 苍凌云闻言,拍桌而起:“他们若敢来犯,本公主定然第一个不饶他。” “就怕他们从南浔镇海上偷袭,先前那些海匪,我就怀疑是东莱假扮故意想试探南浔镇的兵力,没曾想却碰见了公主你们。” 江彬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心惊胆寒,当时的海匪众人都没有往深处想,毕竟码头上也经常有海匪出没。 可如今细细想来,那海匪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训练有素的射箭高手。 苍凌云紧握着拳头,若真的是东莱假扮的海匪,那他们势必会趁着国交战之时,从南浔镇码头来偷袭百姓们。 到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来支援他们。 “我这就回去让舅舅上奏给父皇,让父皇派兵前来镇守南浔镇码头。”苍凌云忽的站起身来朝着众人道。 哐当一声,禅房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锦屏险些拔出腰间的刀抵着来人,见到是苏凝这才收势。 “爹,师父,永生是不是出事儿了?”不然为什么大家要瞒着她聚在此处商议。 分明就是避开了她,不想让她知道。 苏清河起身朝着苏凝与陈仲怀走了过去,“没有,永生没出事儿,只是前线的战况不太好,我们怕你和孩子担心,所以——” “爹,你把实情告诉我。”苏凝眼眶泛红。 锦屏与画春等人守在禅房外头,苏凝抱着陈仲怀,薛如兰抱着温媪一块儿坐在禅房的炕上,听着江彬说关于前线的战事。 上个月月底,翎州城突然下了大雪,这一下便是好几日接连不断。 众将士们哪里有什么棉衣可穿,大伙儿都穿着号服,里头套着一件又一件单薄的常服,就连盛将军都穿的单薄无比。 篝火从早到晚都燃烧着,白日里还好,可一到晚上,人就有些受不住了。 一连守了多日,将士们都冻得有些受不住了,罗刹海上也没有半点动静,众人便想着那东莱人不会前来夜袭。 可谁曾想,就在昨夜,穆琰带人值守时,那罗刹海海面突然出现了一队船队,从石桥上杀出了不少的兵马。 幸亏陈永生他们警醒,提前告知了众人,才没有造成大伤亡。 只是两军对垒,已经受冻几日的将士们根本就不是东莱的对手,死伤了些人,才将敌人给赶走。 明明是冬日,可听到这些事情,苏凝的后背却生生的出了一层冷汗,脸色煞白。 陈仲怀紧咬着薄唇,止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绝不让它流出来。 温媪却红着眼眶,拿帕子擦了擦眼泪。 江彬说完后,禅房一片寂静。 “明日,明日我就去陈家村看看,那棉衣到底做完了没有,必须得给将士们都送去。”苏凝的声音有些许哽咽。 苍凌云站起身来看向薛如兰:“舅母,你且回去后告诉舅舅,让他写折子上奏,让父皇派兵来镇守厂房和南浔镇,最好派大军前来。” “凌云,只怕没有多余的兵力了,如今皇城内也只有三万大军在驻守,皇上才派了二十万大军前去翎州城支援盛将军,我们——”今日一早,便有密报送到温榀的跟前,薛如兰这才知晓此事儿。 众人大骇,若是东莱真的从南浔镇码头偷袭,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或许,那真的只是海匪,并不是——”苏清河颤声道。 苍凌云却道:“不管是不是海匪,咱们都要做好准备,码头上必须日夜都要有人看守,等回去后,我让随行的侍卫全都去码头守着。” “那我把铺子继续开着,让他们能有个落脚地。”苏凝也道。 “嗯,你把吃食都放在里头,由他们自己弄,眼看着要过年了,这事先不能张扬,免得敌军还没来,我们便自乱阵脚。”苍凌云果断的做了决定。 “好,我无涯书院还有几个会武的学生,让他们也过去。”江彬道。 张广白忽的起身打断了众人的谈话,捻着胡须:“如今兵力全都集中在翎州城,棉衣做好之后,由谁护送?” “我带锦屏和画春护送便是。”苍凌云是会武功的,若是半途中遇上刺客,也能对付一二。 “这不行,公主你怎么能去前线,万一出了事情我们如何同皇上交代?”江彬第一个不同意。 “有何不行,本公主的功夫虽说比不上盛将军,但一般的侍卫也不是我的对手。” “那也不行,此事还得再议。”江彬直接打断了苍凌云的话。 要不是看在江彬曾是他们这些皇子公主太傅的份儿上,苍凌云岂会与他多费唇舌,可如今他不同意,她也没法子直接带着那些棉衣去往前线。 第394章 反其道而行 苏凝也想去前线,但是她必须得想个好法子才行。 翎州城隔着南浔镇甚远,她们若是跟着一同前往,少不得要骑马,可她又不会。 怎么办才能不动声色的将棉衣安全的护送去翎州城。 “娘,咱们可以假扮成商人。”陈仲怀扬起小脸看向苏凝。 “不行,临近年底,哪还有行商之人。”江彬第一个出言否决。 陈仲怀小脸一白,温媪则是拿眼瞪着江彬,用不着对孩子如此凶。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咱们输了吗,不就是送个棉衣,有什么大不了的,让我爹爹派些官差护送着不就成了。”温媪不知其中利害,直言不讳。 薛如兰一把捂住女儿的嘴:“不可胡言乱语。” 温媪不满的扒开自家娘的手嚷嚷:“我没胡说。” 苏凝突然灵光乍现,开口道:“媪儿说的没错,我有一法子,或许可行。” “什么法子?”众人皆问。 “咱们反其道而行,这棉衣是注定要送到前线,无论咱们如何装扮,托运这些东西难免招摇,倒不如就打着齐王的旗号招摇过市。” 她话刚说完,苏清河、张广白与江彬的眼中皆是一亮,知晓她要如何招摇过市。 “苏凝,我皇兄的身子根本就不能奔波,他虽说比往日好许多,可护送棉衣恐怕不行!”不是她袒护自己的皇兄,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苏凝摇了摇头:“你和齐王是孪生兄妹,你扮上男装押送棉衣,再让官差和府里会些功夫的小厮们扮成精锐的队伍,咱们对外称齐王在南浔镇养好了身子,为感谢南浔镇百姓,特意带精锐兵队押送棉衣,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敢应答。 苍凌云一拍手:“这个法子好,我就说让我押送,江院长非说不行,苏凝这法子好,我扮成皇兄,没人认得出来。” “这事儿还得细细商量才是。”江彬沉思片刻道。 “没错,还得细细再商量一番。”苏清河与张广白也附和着。 苏凝牵着孩子站了起来:“爹,我想好了,要跟着凌云一块儿去护送棉衣,我得去前线看看,否则我不放心。” “那怎么行,前线多危险,更何况你不会骑马,怎么能跟上,不行,绝对不行!”苏清河坚决不同意。 陈仲怀也拥着苏凝:“娘,你要去的话我也要跟你一块儿去。” “仲怀乖乖在家里等着,我就跟着“齐王殿下”去看一眼就回来。”苏凝安抚着孩子。 陈仲怀将脸埋在苏凝的面前,无声啜泣着。 “女儿,这事情都还没定下,你们——” “爹,如今迫在眉睫,若不将棉衣送去,只怕咱们会节节败退,到时候东莱真的攻打过来,咱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苏凝沉着一张脸。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咱们反其道而行,由齐王殿下带精锐的兵马押送棉衣去前线。”江彬拍桌而起。 “江院长,怎么连你也——?”张广白抖动着胡须,那胡来二字,再对上江彬的眼神时咽了回去。 他居然也真的同意了。 “明日你们去陈家村,看棉衣赶制了多少,先押送一批去前线,你若真要跟去,便只能扮成护送的将士,你可愿意?”江彬看向苏凝。 苏凝点头如捣蒜,她自然是愿意的,怎么可能不愿意。 苏清河拗不过她,只扯了陈仲怀在跟前,千叮咛万嘱咐她们到时候一定要小心。 众人细细商量一番后,江彬与张广白准备前去找温榀,与他细说此事。 苏凝携家人回了府邸,苍凌云因着要假扮成齐王,也要回温府。 一行人从香山寺出来后,便各自分开行动。 晌午饭,一家人都没怎么吃。 “大娘子,饭菜是不是不合口味,老奴瞧着你们都没吃多少,要不老奴再给你们下些面食吃?”叶婆子站在一旁低声询问。 苏凝抬眸看向叶婆子,“你去把大伙儿都叫来花厅,我有事情要和大家说。” “是,老奴这就去唤他们过来。”叶婆子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叶全等人全都聚在花厅内。 “大娘子!”众人齐声唤道。 苏凝看着大伙儿一字一句道:“你们都不是外人,所以有些事情我就不瞒着大家,过些日子,我要同齐王殿下押送棉衣去前线,也是为了看看相公是否平安,昨儿夜里东莱偷袭咱们,不少将士受冻难以抵御外敌,战死在翎州城,所以我们得尽快护送棉衣过去,家里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一听这话,大伙儿皆有些慌乱,尤其是叶婆子,颇为担忧苏凝:“大娘子,不如让叶树跟着齐王殿下去打探主子的消息吧,您一个弱女子,哪里能行?” 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差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天寒地冻的在路上走十几日,饶是男子都见此不住,她如何能行? 叶树也站了出来,“是啊,大娘子,我娘说的没错,要去也是我去。” “叶大娘,叶树,你们就帮我照顾师父还有我爹和孩子,你们放心,我肯定会在年前回来的,不会有事儿的。”苏凝上前握住叶婆子的手,十分郑重。 见苏凝如此坚定,叶婆子抹了一把眼泪,“大娘子,你放心,老奴一定给您守住家门,等你们平安回来过年。” “嗯,如今不太平,你们夜里警醒着些,若是码头上一有什么动静,就带着家里人往温府去,知道吗?”苏凝同他们叮嘱着。 叶婆子与叶树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凝又回头看了一眼苏清河,“爹,女儿不孝,每次都自作主张。”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娘,我会在家里老老实实等你和爹爹回来。” “嗯,娘知道仲怀最乖了。”苏凝将孩子抱在身前。 张广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看向苏凝:“下晌我同你们一块儿去陈家村的厂房,看看做了多少棉衣,若是棉衣数量不多,便再晚两日送过去,让全镇全村的百姓都先做棉衣。” 第395章 急红了眼 号召全镇全村的百姓无偿做棉衣,恐怕会很难。 苏凝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她只后悔没有早些将棉花给种出来,没有早些将厂房给建造起来,若是能早些弄好这些,也就不会—— 一想到这儿,苏凝的心就隐隐作痛。 叶全在外面套好了马车,叶婆子给苏凝和张广白一人暖了一个手炉,让他们坐车的时候捂着。 马车赶到南浔镇城门口处时,温榀的公文已经发了出来,百姓们都簇拥在一块儿议论纷纷,皆是赞叹齐王殿下英明,为国为民。 苏凝坐在马车里有些不是滋味,真正为国为民的其实是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码头上。 当温榀带着随行的侍卫和府衙衙差赶到时,发现码头上居然站了数是十名工人。 “大人,我们听说您要派人看守日夜看守码头,我们这些人在家里闲着也闲着,对码头比寻常人熟悉,所以想——”萧洛峰朝着温榀拱手道。 温榀拍着他的肩膀,看着他身后的百姓朗声道:“本官也不瞒你们,码头这边的铺子都关了,只留了苏家糖水铺供你们吃喝,别的本官不多说,你们也该明白,国有难,匹夫有责!” “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小心谨慎看守着码头,绝不放过任何形迹可疑的人。”萧洛峰领着其余几个兄弟与温榀保证。 马车一路疾驰,苏凝挑开马车帘子看向外边,此刻回陈家村的路上已经被白雪覆盖一片,一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 还未进村,便看见村口有一座偌大的宅子,宅子里此刻是热火朝天,忙碌不停。 “叶树,你就将马车停在此处便好。”苏凝看着与厂房合二为一的老屋,不顾张广白的呼喊,先一步跳下了马车,朝着厂房里走了进去。 张逸轩与晏安正在里头监督工人缝制棉衣,他们在月底前又招揽一批人,做了十张棉花机,将陈杨两村的棉花都给弹完了。 可惜做棉衣的人手不够,苏凝望着已经被安置在旁的棉花机和厂房里忙碌的绣娘们,眉头一皱。 “师兄,我和师父有事情要同你们说,你们能不能先出来下!”苏凝朝着张逸轩走了过去。 二人见苏凝居然来了,十分疑惑:“你咋来了?” “先出去再说,这里人多口杂!”苏凝拉扯着张逸轩的衣袖让他往外走。 张逸轩被她扯的一个趔趄,险些被那篓子棉花个绊倒,幸亏身后晏安给及时扶住了。 “你慢着些,什么事情这般着急?”张逸轩被她扯出了厂房,而后便看见站在厂房外头的张广白。 “祖父!” “行了,别叫了,赶紧说正事儿,这棉衣你们做了多少件?”张广白拍着身上的雪花看向张逸轩。 张逸轩伸出手指朝着众人比划了一下,惹来张广白不悦。 “才做五千套棉衣棉裤,不是说厂房流水线体系很快吗,为什么一个月才做五千套?”张广白冷哼了一声,瞅了一眼厂方里的绣娘们。 “祖父,咱们这已经算快的了,一切都在摸索中进行,建厂房,安排工人,工人适应弹棉机,适应晚上做工,这都需要时间的,这五千套对于我们来说已经很多了。”张逸轩是很满足的。 试问有哪位绣娘能在这么段时间内绣出这么多的棉衣出来。 若是放到平日里,张广白也会引以为傲,但如今局势不明朗,这点子棉衣哪里够的。 “昨夜里,东莱趁雪夜偷袭我军,前线死了不少将士,皇上又派了不少大军前去支援,你这棉衣能不能做出三十万出来?” “三十万?”晏安站在一旁咂舌。 张逸轩眉头深锁,心中估算着,杨家村棉花亩产二百斤,能做二百套棉衣棉裤,但陈家村亩产却不行,最好的也才一百五十斤棉,总共加起来最多也只能做二十万套。 “祖父,棉花纵然足够,但是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只怕根本就来不及。”张逸轩开口道。 “如何来不及,让晏大人下公文,云水镇凡是会针线的都来此做工,必须尽快将棉衣做出来,温大人已经发了公文,两日后,齐王殿下便会带着精锐的士兵押送棉衣去前线。”张广白是真的急了。 “祖父,齐王殿下的身子怎么能押送棉衣?”这能糊弄的了寻常人,怎么可能糊弄的了张逸轩这个大夫。 齐王的身子不可能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恢复如常人。 “师兄,真正押送棉衣的是定安公主,她扮成齐王殿下,打着他的旗号前去,这样路上就不会有人来打棉衣的主意。”苏凝低声与他解释。 “什么,这,这怎么能行?”他们每说一句,站在边上的晏安惊讶一分。 张逸轩蹙着眉头,想起定安公主那性子,“那也不成,先不说过些时日能不能上缴三十万棉衣,光是让定,齐王殿下押送,我就不太放心。” “师兄,如今前线已然迫在眉睫,那边的雪下的可比咱们这大多了,跟着盛将军的那些将士,从咱们村里出去的那些人,都只带着常服,哪有带冬天衣裳的,难道你真的要看着他们全冻死战死吗?”苏凝急红了眼。 “先让齐王殿下押送五千件棉衣过去,眼看就到年底了,东莱怎么可能在年底交战?不是说皇上派了大军增援,大军一到,他们必定只能等来年交战了。”大军从兖州出发,身上穿的都是冬日的衣裳,不可能会需要几十万,五千件先分发给将士们,足以振奋军心。 苏凝还是不放心,她怕陈永生他们分不到棉衣。 这事儿本就是匆匆定下的,如今听了张逸轩这一分析,张广白只觉先前说的话都没有过脑子:“苏凝啊,逸轩这孩子说的没错,与其让晏安再集结人手做棉衣,闹得人心惶惶,倒不如先送五千件棉衣去前线振奋人心,剩下的再派人送去便是,兖州那些将士们穿的定然比翎州城内的人多,这点你不必担心。” 连师傅都这般应下了,她又如何能说一个不字,但跟着众人押送棉衣她是下了决心的。 第396章 大张旗鼓去前线 两日后。 温榀带着南浔镇所有的百姓前来相送“齐王”。 苍凌云一身戎装坐在马背上,头上簪着的玉钗在漫天飞雪中烨烨生辉,夺人心魄。 张逸轩上前一步朝着马背上的苍凌云拱手:“微臣等恭送齐王,望齐王平安归来。” 苍凌云素手一抬,示意随行的将士押送着棉衣跟在自个的身后,朝着翎州城出发。 苏清河牵着陈仲怀的手领着家眷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队伍,忍不住落了泪。 “外祖父,怎么没有看见来福?”陈仲怀在人群中逡视了一番,并未看到来福的身影。 站在祖孙二人身后的叶婆子道:“老奴早上起来时还看见来福在院子里,或许又回陈家村的和邱山里捉野物去了。” 可陈仲怀却不这般觉得,他觉得来福肯定是跟着娘亲他们一块儿去翎州城的。 事实上,还真的被陈仲怀给猜中了,来福确实是抄了小路跟在队伍后头。 “齐王”带着精锐押送棉衣送去翎州城一事儿算是彻底的传开了。 温府。 陆水瑶拿了一件狐裘披风上前替苍凌寒披上,见他望着温府大门外,思绪惆怅万分,便将手里的暖炉递了过去,出声宽慰:“殿下,定安公主武功高强,又带走了不少的侍卫和衙差,定然不会有事儿的,您就放心吧。” “本王如何能放心,纵然她打着本王的名号,可终究是女子,这若是传回兖州,谁人敢娶她为妻?”苍凌寒捏着暖炉的手指泛白。 陆水要心中冷嗤,苍凌云嫁不出去也是她咎由自取,活该的。 “殿下,外头风雪大,您的身子才刚刚好一点,还是赶紧进屋内,若是受了风寒,水瑶会心疼的。”陆水瑶替他系着身前的披风带子。 苍凌寒瞧着她莹白的俏脸上透露着一抹羞红,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领着她进了屋内。 东跨院外,薛如兰与常妈妈瞧了这一幕,转身回了后院。 衙差的衣裳套在身上十分宽大,苏凝让叶婆子连夜改了,套在棉衣外头显得苏凝在一群人当中格外的娇小。 两人押送一辆棉衣车,车上的棉衣拿干稻草遮盖的严严实实,以免积雪落下打湿了下头的棉衣,二十五两马车同行才将五千件棉衣装下。 “苏大夫,你若是累了,便上马车上坐一会儿。”锦屏与苏凝押送同一辆马车,她这会儿手里正扬着马鞭子。 苏凝摇了摇头,望着前面的队伍:“不了,我能走得动。” 锦屏瞧着她呵出的一团白气,又望了望她冻得通红的脸蛋,将自个腰间挂着的酒囊递了过去,“您喝一口烈酒暖暖身子。” 苏凝接过只抿了一小口,烈酒的后劲儿极大,她才小小的抿了一口,就冲鼻的厉害,再走了片刻之后,身上隐隐有些发热了。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南浔镇,城门此刻已然化成了小黑点。 正当苏凝要收回目光时,突然发现远处有一小黑点正朝着自己靠近,等她细细一看时,没有想到那奔着自己来的小黑点居然是来福。 这小笨蛋,居然跟来了! 望着走在自己跟前的来福,苏凝稍稍松了一口气,有来福跟着,其实她更加安心,偷偷的从腰包里拿了风干的肉干喂给了来福,这才继续扶着车子前行。 画春伴在苍凌云的身边,警惕着周围的一草一木,就怕在这风雪中半路遇到贼人。 众人脚步不停,一直快到天黑了,才找到一处密林。 “大伙儿今夜只能在此处歇歇脚,等明儿一早再继续赶路。”苍凌云跨下马背,朝着苏凝等人走了过来。 随行的将士去拾了木柴,费力点燃了篝火,将营帐搭在篝火的旁边。 五个营帐,众人轮流歇息。 苏凝将带出来的锅子悬挂在篝火上,取了草丛上的白雪在锅里煮沸,又从包袱皮里取了米和晒干的蘑菇云耳肉干等物搁在里头。 众人闻到香味,全都聚集在一处。 锦屏给众人分了烤热乎的饼囊,一人舀了一勺热乎乎的粥,叮嘱了看守马车的侍卫们,这才坐在篝火旁边守着苍凌云和苏凝。 “方才听画春说,来福跟着过来了,怎么没瞧见?”这会儿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密林里处处都隐藏着危险。 苏凝将饼囊撕开咬了一口看着远处的密林:“估计去林子里逮野物吃了。” “那就好。”苍凌云将手里的粥给喝了,来福的警觉性比他们人高,有来福在,万一夜里有什么动静,他们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不多时,身后的密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画春当即起身,握住了剑柄。 一对绿眸在夜里闪着寒光,等它靠近时,才发现来的正是来福,它的嘴里叼着一只雪兔。 画春见是来福,这才松开了剑柄,重新坐回原处,却不想来福将嘴里的兔子丢在了她的身边。 “苏大夫,它这是做什么?”画春不解,抬眸看向苏凝。 苏凝望着那只死兔子,再看看来福趴在篝火旁边取暖,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笑着道:“来福给我们打的猎物,让你剥皮烤了吃。” “给我们的?”画春心中惊喜万分,“主子,那属下——” “去剥了过来烤。”苍凌云自然同意。 来福舔着爪子,十分舒适的靠在苏凝身边,慢悠悠的吃着女主人给的肉干。 “凌云,咱们得走多久才能到翎州城?”苏凝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苍凌云看着那一车车棉衣,眉头微蹙,“至少还得十日,若是风雪变大,只怕还得拖上一两日。” 他们越往翎州城去,这路上的风雪便渐渐的比南浔镇上的风雪大上几分,幸亏他们这一行人都穿了棉衣,否则定然要冻死在这漆黑的寒夜里不可。 兔子肉在篝火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来福的竖瞳牢牢的盯着那兔子肉。 画春拿刀将兔子腿划了分别递给苏凝和苍凌云。 苍凌云摆了摆手,他们吃了饼囊和粥已经饱了,这兔子肉便分給了随行的人,一人尝了少许。 苏凝将自己手上的兔子肉给了来福。 第397章 想要亲迎她 虽说是搭了营帐,但苏凝这一夜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张逸轩同自己说的两国交战时的情景。 半睡半醒间,苏凝做了一个噩梦,陈永生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跟前,她想伸手去碰他,想给他号脉,可却怎么也碰不到他的身子。 “苏凝,苏凝,你醒醒!”苍凌云起身摇晃着苏凝,好让她能尽快清醒过来。 来福也在一旁不断舔着苏凝的手背。 苏凝猛然从梦中惊醒,气息有些重,好半晌才抚着胸口看向苍凌云:“凌云,我做了个噩梦,梦见相公他、他全身都是血,你说——” “梦都是相反的,他们不会有事儿的,你快快起来,咱们得赶路了。”苍凌云轻抚着苏凝的后背出言安慰。 苏凝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色,又看了一眼众人正在收拾营帐,立刻起身整理衣裳,继续赶路。 陈杨两村依旧日夜赶制棉衣,温榀写了密信快马加鞭先送去了翎州城给盛鸿。 五日后,苏凝等人已经行了一半的路程,此刻停留在一破败的庙宇里,躲避风雪。 与此相距甚远的翎州城内。 城墙下的风雪已然有半尺来高,鹅毛大雪遮挡了城内将士的视线,根本看不清海面上是否有船只来往。 陈永生驻守在城墙之上,一连几日,他的左眼都跳动个不停,心里也慌乱的厉害,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陈弘武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鼻子冻得通红,望了一眼陈永生脖子上围着的白色围脖,心中生羡。 “永生哥,你说我爹娘咋就没给我送些冬衣来,不是说咱们村里做了不少的棉衣吗,啥时候才能送来啊!”陈弘武有些抱怨。 前几日东莱偷袭他们,死伤了不少的将士,那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认识的人死在自己身边。 说不害怕,那都是骗人的。 “制作棉衣颇费些时日,想来不会那么快,怎么也得多等上些时日。”陈永生目视着远方。 正当陈弘武还想继续同他说些旁的事情,却听见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陈永生,盛将军要见你!”穆琰一身戎装上了城楼看着陈永生道。 陈永生拱手应了,快步朝着翎州城内的主城中去。 穆琰望着陈永生笔直的背影,双手撑在城墙上,目光深邃,这些时日以来,大伙儿都看的出来,盛将军颇为重视这个陈永生。 可谁让上次东莱偷袭,陈永生立了功劳,第一个发现异常的。 “穆校尉,那范统会不会是装病故意躲在帐内,这都几日了,还不出来看守城门?”陈弘武略有些不满。 穆琰收回了视线,与陈弘武站在一处,“军中大夫已经诊治过了,确实是得了风寒,你也知道他是范将军的亲故,说话还是小心着些,否则被旁人听了去,我可保不住你。” 闻言,陈弘武撇了撇嘴不再言语。 主城内。 盛鸿接到密信,得知定安公主假扮齐王给他们送棉衣一事儿,正焦急万分。 他们如今确实需要棉衣,但这护送棉衣一事儿,温榀他们也太胡来了,万一途中遇到匪贼可该如何是好。 这一日日的风雪都不曾停过,定安公主他们一行人能受得了这苦寒? 范仁勇正在盘查军中粮草,忽有一将士匆匆来报,说是盛鸿要单独召见陈永生,不由放下了手中的册子。 “你且去细细的听着,若是听到什么话,到时候再通传与本将军。”范仁勇从怀中摸出一两雪花银扔给了那将士。 那名将士一把牢牢接住,退了出去。 “参见将军,不知将军召见属下来所谓何事儿?”陈永生朝着上首坐着的盛鸿行了一个大礼。 盛鸿望着守在身边的几个将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出去,不用守着。 其中一个将士将炭盆往盛鸿身边放了放,暗中瞥了一眼盛鸿手中捏着的书信,退了出去。 “你且起来,近处与我说话!”盛鸿让陈永生往自己跟前来。 陈永生只站在了原地,微微颔首:“将军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去办。” 见他这么久还与自己如此生分,盛鸿有些不悦,扬起手中的书信:“这是南浔镇温榀给我的信,上头提及齐王殿下会护送五千件棉衣来翎州城,苏凝也在其中。” “什、什么?”陈永生大惊,不敢相信的往前一动,将盛鸿手里捏着的书信夺了过来,背对着他看了起来。 信中确实提及了此事,他没有骗自己。 “将军,如今风雪极大,他们一行人只怕很难安全抵达,请将军让——”陈永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着盛鸿起身朝着自己个渐渐走了过来。 一把夺走那封信,扔在了炭盆中。 “上次东莱夜袭,你立下大功,本将军想封你为阵前先锋,你却不愿意,如今却要让本将军下令,让你带兵亲迎他们,你说你以什么身份前去?”盛鸿一字一句道。 陈永生紧紧攥着双手,阵前先锋只在他和范仁勇二人之下,他在军中的日子很少,盛鸿每每召见自己,已经惹来非议,若他再接下这一任命,那他与范统有何区别。 他不想靠着盛鸿上位,他要凭借自己的实力,让众人折服。 “将军误会了,属下是想让穆校尉带人前去亲迎齐王,否则他们若在风雪中迷了路,晚来一日,那军中的将士们便要多受冻一日。”陈永生拱手道。 盛鸿双手背负,冷眼盯着身边站着的人,这性子真正是同自个年轻时一模一样。 也罢,既然他不想担负这阵前先锋一职,那便由着他去,让旁人去迎齐王和苏凝,他也是不不放心的。 “且去唤了穆校尉过来。” “是,属下这就去。”陈永生拱手退了出去。 当穆琰得知此事后,心中大喜,下晌便带着一队人马趁着风雪大,悄悄的出了翎州城,去亲迎齐王。 另一边,范仁勇得知此事后,暗中让探子将此消息泄露给了东莱的人。 第398章 巫祝与皇子 距离翎州城五十里地的一雪山坳里,数百顶营帐扎在此处,群山环绕,给这些营帐行成了天然的屏障。 主营帐内,羊毛毡隔离了外头的风雪,账内温暖如春日。 将士正围坐在一块儿,陪同上首的人吃着羊肉,喝着酒。 “去请巫祝大人过来。”北冥辰听了探子来报,一双利眼直勾勾的盯着那探子,宝石匕首搁下了一块儿羊肉,直接扔给了那人。 探子身手了得,大手一挥便接住了北冥辰扔来的羊肉,躬身退了出去。 羊毛毡再次被掀开,营帐上的雪花簌簌落下,只见一身穿黑色玄衣,披着同色斗篷,戴着鬼魅面具,手执人头权杖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的身形瘦削,与营帐内的一众将士根本比不了,但他一进来,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朝他恭敬的行礼。 “参见巫祝大人!”众人单膝跪下,一手抚在胸前,带着浓浓的敬意与畏惧。 男人进了大殿,他的肩膀上便落下一只黑色的鸟儿,站在北冥辰的对面,声音中夹着些许不悦。 “不知二皇子殿下找我有何要事儿?” 北冥辰看着这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古玄鹤是他们东莱国至高无上的巫祝,就连见了父皇也是不用跪下的,可他这副倨傲模样,让他想亲手杀了,让他臣服在自己脚下称臣。 但为了他们的东莱,他暂时不能动他。 古氏一族出巫祝,通鬼神,窥天机,曾算出苍云国会出现一神女给他们东莱国带来丰富的物产,引领他们走向更远的未来。 他们之所以要攻打苍云国,正是因为眼前这个古玄鹤近些时日窥探天机,神女现世。 为了得到神女,他向父皇谏言攻打苍云国,直接掳了神女,可他的皇兄北冥逸却要让他们与苍云国和平共处,邀请神女来东莱。 于是,他便暗中派人假扮了苍云国的刺客,刺杀父皇与母后,让他们与苍云国发起战乱,一举拿下苍云国与神女。 “二皇子?”鬼魅面具下的男人再次唤了一声面前的人。 北冥辰从思绪中清醒过来,一伸手,指着旁边的座椅道:“巫祝大人请坐,还请听我慢慢说来。” 古玄鹤望了一眼桌上的珍馐美食和美酒,目光深沉的坐在一旁,他肩膀上的乌鸦则是落在了那人头权杖上。 “苍云国的人真是卑劣,从咱们这窃取了不少的作物回去种,这次听说他们押送了五千件棉衣要抵达翎州城内送给将士穿,所以特让巫祝算算,此行咱们若是去劫车,是凶是吉?”北冥辰拿着匕首割下肉,大口大口的咀嚼着。 古玄鹤皱眉,捏着权杖的手紧了又紧,这个北冥辰就是个粗人,居然将自己当成了街市上那些算命的。 他虽为巫祝,但也只能从睡梦中窥探天机,得知未来世界中的种种,对于八卦周易卜算根本就不懂,至于通鬼神,不过是百姓们人云亦云罢了。 此前来营帐时,他正在梦中看见一些情景,这会儿结合北冥辰所说的话,想来那梦中所见到的车队必然就是苍云国送棉衣的队伍。 只是为何他视线总是会随着一个带着狼的将士来回看。 “巫祝,可有听进我说的话?”北冥辰久久得不到回答,气得将手中的酒盏重重的置于案桌上。 他们躲在这山坳里都多少时日了,简直太憋屈了。 对于北冥辰,古玄鹤不甚在意:“两军对垒,自是要取了他们的粮草和装备,若是二皇子不放心,我大可跟着一同前往。” 北冥辰闻言,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有巫祝大人跟着一同前去,那自然是能凯旋归来,郑业你且带着军中将士前去剿了他们的棉衣,好生保护巫祝大人,可明白?” 最后一句话里夹着些道不明的意味。 下首坐着的将士立刻起身拱手:“二皇子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出发启程时派人来通传一声。”古玄鹤径直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也不与北冥辰打声招呼便出了营帐。 身后,是酒盏砸在营帐上的声音,古玄鹤摸了摸人头权杖上受惊的乌鸦,不置可否。 这北冥辰好战,性子勇猛冲动,做事不顾后果,不及大皇子北冥逸,并不是做皇帝的料,也幸亏他不是太子,否则—— 想到此处,古玄鹤的脑海中又闪现了那抹身影,他总觉得此番跟着前去能够碰上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在梦里见过太多怪事儿,可却从未在现实世界中见过,如今他居然梦见了苍云国送棉衣的队伍,而且还能与之相见,总觉得十分怪异,但心中却隐隐有些期许。 他们古氏一族世代都传有神女会出现,可直到父亲死了,他继承巫祝一职,神女都不曾出现在世人眼中,若不是他们能从梦中窥探那异世中的神奇事物,教百姓种植作物,习得医术,冶铁制兵刃,只怕他们古氏一族早就覆灭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梦见神女,那模样是如此的清晰,俏丽的脸颊上带着愤怒,手里攥着一个红色的盒子,被经常梦见的那巨大爬行“怪物”撞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而后便是一团黑雾笼罩着神女,有个怪异的声音在与她做“交易”,可再多的事情他便看不清了。 也正是这场交易,让他得知神女在苍云国现世。 棉衣?或许就是神女做出来的,毕竟这么多年,棉花这种作物只有在东莱出现过,可如今连苍云国都有了,不是神女所为,还能有谁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做了五千件出来。 他有预感,此行跟着北冥辰出来,定然能遇见神女,与她谈一谈那“异世”,带领百姓走向更辉煌的未来,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可惜,古玄鹤所想与北冥辰所想的并不一样。 乌鸦从人头权杖上飞起,盘旋在空中,偶尔鸣叫两声,引来军中将士注目,古玄鹤望着朝自己跪拜的将士们,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内。 第399章 来的是敌军铁骑 “阿嚏!”破败的庙宇里传来女人的喷嚏声。 苏凝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吞了一颗治疗风寒的药丸,又给苍凌云递了一颗。 苍凌云摆了摆手,拨弄着眼前的火堆,“我无碍,这药你留着自己吃。” 他们这一群人或多或少都是有武功的,底子自然比苏凝要强许多。 原本她就担心苏凝跟着他们来,会在路上得风寒,如今真的是有了先兆,且他们还离着翎州城甚远。 若是再继续赶路,只怕苏凝会受不住。 “这药是预防风寒的药,凌云你别担心我,我是大夫,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咱们等风雪小一些了,继续赶路。”苏凝揉了揉鼻子道。 锦屏将烧开的雪水递了过去,让苏凝喝,又给众人都倒了些许。 “主子,瞧着这风雪是不会停的,咱们若是继续赶路,怕是会被困在雪地里,倒不如今日先在这庙里歇上一夜?” 苍凌云看了一眼随行的人,又望了一眼苏凝,终究是点了点头。 “夜里大家都警醒着些,虽然没有抵达翎州城,但难免附近会有埋伏。” “是。”众人异口同声答道。 苏凝面上闪现出一抹愧疚,终究是她扯了大伙儿的后腿,否则的话他们早就出发了。 入了夜,苏凝喝了一碗稀粥便早早入睡了,画春伸手摸了摸苏凝的脑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主子,有些烫,怕是风寒入体。”画春将仅有的一床棉被盖在苏凝的身上。 来福似乎也感应到苏凝身体不适,一直拿身子给苏凝取暖,寸步不离。 苍凌云眉头紧锁,听着外面呼啸的冷风,压低了声音:“明日上路,你和锦屏多多照顾着她,让她在马车上坐着,不许下来,知道吗?” 苏凝的性子倔强,说什么也不肯坐在马车上前行,这几日毅然决然的跟他们一块儿推着马车。 庙宇破败,虽说有片瓦遮顶,但四周都坍塌了,风雪还是吹了进来,冻得众人围坐在一处。 就在众人说着话时,来福突然起立,浑身毛发倒竖,开始龇牙咧嘴了起来。 锦屏和画春立刻察觉不对,让众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听着外面铁骑踏踏声,蹙着眉头。 苏凝睡得有些沉,被人推醒来后,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了?” 苍凌云被众将士护在身后,冷着一张脸,神情异常严肃:“外面人马众多,不知道是敌是友,若是敌人,只怕——” 外头的声音确实很大,如同滔滔雷声,苏凝拉扯着苍凌云的衣袖道:“温大人不是说皇上派了二十万大军吗,或许咱们是碰上了。” 锦屏却在一旁低声反驳:“不可能,大军从兖州出发,不可能这么快赶来,只怕来的是——” 来的不是二十万大军,而是东莱国的郑川和古玄鹤。 “殿下,您先走!”众将士拔剑相对,望着破庙外头的人,那些人一看就不是盗贼,尤其是坐在马背上拿着人头权杖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 那身装扮分明就是东莱国的巫祝。 人群中,古玄鹤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有狼的娇小将士,有些激动难以自持。 苏凝也看到了古玄鹤,四目相对,有一刹那,苏凝觉得她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只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待看清那人的容颜时,古玄鹤险些没有从马背上摔下来。 “巫祝大人,您没事儿吧?”身旁的马背上,郑川拉着缰绳低声询问道。 “神女在他们这些人当中,务必全都抓活的,不许滥杀无辜!”古玄鹤没有言明这群人当中谁是神女。 因为他知道,北冥辰给郑川下达的命令是一个活口都不许留下。 郑川望着破庙内的正要逃跑的那群人,眉头微蹙:“巫祝大人会不会弄错了,这些都是将士,哪里会有神女?” “郑川,你敢质疑我?”人头权杖猛的横亘在郑川的脖颈处,只要他轻轻按下开关,郑川的人头立刻落地。 “巫祝大人息怒,末将不敢。”郑川浑身发抖,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利刃正抵在脖颈间。 古玄鹤收回权杖,看向破庙内的那群人:“我是来找人的,若是你能自己随我走,我或许能饶了他们一命,若不然,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苏凝被锦屏拉上棉衣车上,听到那冷冽的喊话声,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戴着鬼魅面具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是来找自己的。 古玄鹤,她终于见到他了,却不想是在这种情形下见面。 “苏大夫,您抱紧我。”锦屏大喊一声,抽动了缰绳,让马儿快速的载着棉衣往翎州城奔去。 剩下二十四辆马车紧随其后。 望着破庙里剩下的二十五个人,苏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锦屏,他们该怎么办,东莱那么多人,他们哪里是东莱的对手。” 锦屏没有说话,一直驾着马车,紧紧跟随在苍凌云和画春的身后。 二人骑着马,一路在风雪夜中飞奔,来福奔在最前面给众人带路。 苏凝望着渐渐远去的破庙,听到那些兵器交接与嘶吼声,忍不住落了泪,抱着锦屏的手就更加紧了。 可惜,他们驾着棉衣车根本就跑不过东莱的铁骑,身后的棉衣车马被逼停,苏凝望着被铁骑包围的将士和棉衣,朝着苍凌云喊道:“齐王,马车被劫了!” 闻言,苍凌云捏紧了缰绳,调转马头看了一眼那手执火把的队伍,东莱那群人太可恶,分明是在等着她们回去,自投罗网。 “画春,把你的马给苏凝。” 画春翻身下马,一把拽住苏凝,让苏凝骑上马背。 “苏大夫,你沿着这条路一直朝前跑,先去翎州城搬救兵来。”画春扶着苏凝上马背,指了指夜里那条路。 “凌云,你同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去搬救兵。”苏凝红了眼眶,她慌了,从未如此的慌乱害怕过。 “苏凝,我们全都靠你了。”不等苏凝回话,苍凌云一拍马屁股,马儿受惊朝着前方奔去。 苏凝吓得捏紧了缰绳,低低的惊呼一声,匍匐在马背上。 来福紧随其后,发出一阵低吼,那马儿跑得更快了,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黑夜里。 第400章 为何要杀他 被围困的衙差已然没有了反抗之力,众人被绑了押在一旁。 郑川不明白巫祝大人究竟想要做什么,想到二皇子对自己的吩咐,望着古玄鹤的背影心中愈发的不安。 苍凌云与锦屏画春躲在暗处看着那群人。 古玄鹤见无人朝他们走来,遂朗声在黑夜中喊道:“你们若是再不出来,我便让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直到你们出来为止。” 苍凌云拔刀起身,却被锦屏和画春牢牢的按住。 “主子,要去也是我们去,您留在这里。” 苍凌云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棉衣落入东莱人的手里,否则前线的将士又该如何? “主子——” 画春和锦屏紧随其后,保护着苍凌云。 东莱的铁骑饶有兴致的看着来人,尤其是坐在马背上的郑川,当他看见苍凌云主仆三人时,忽的朗声大笑。 “巫祝大人,您瞧这三人长得娘里娘气得哪里是我们的对手,我听说齐王打从娘胎出来就是个病秧子,哎,我说,你们三谁是齐王?”郑川捏着手里的马鞭子十分嚣张的看着三人。 画春直接朝着那人扔了一只飞镖,快的让人无法察觉。 郑川没想到这人居然敢暗算自己,那只飞镖堪堪划过脸颊,若不是他躲闪及时,只怕他的耳朵就要没了。 “妈的,居然敢暗算老子,来人,给老子拿下他!”郑川捻着手指上的血迹,双眸泛着血红。 身后的铁骑立刻朝着画春逼近,苍凌云拔剑与之对峙,丝毫不畏缩。 “给我杀了他们!”郑川一声令下,众铁骑拔出尖利的长矛。 锦屏和画春将苍凌云护在身后。 就在那长矛要落下时,夜空里突然传来几声乌鸦叫,只见那乌鸦落在古玄鹤的身上叫了好几声后,古玄鹤神色大变。 “慢着,有人跑了,先去抓那个人。”古玄鹤厉声阻止。 “巫祝大人,跑得那人难道是齐王吗?”郑川低声询问,若不是齐王,跑了也无所谓,反正这风雪夜里赶路也会让人迷失。 古玄鹤转过头冷眼盯着郑川,“他知道神女的下落,赶紧去追。” 一听“神女”二字,郑川先是一愣,而后立刻扬手让身后的人去追前面逃跑的苏凝,还不忘嘱咐:“一定要抓活得回来。” “我看你们谁敢?”苍凌云拔剑一个横扫直接割伤了马腿,马儿受惊,那些铁骑从马背上跌落在雪地里。 局势一下子便乱了起来。 锦屏和画春身手了得,招招致命,根本不给那些铁骑起身的时间,一把长剑干净利落的割了他们的脖子。 被羁押的衙差将士们见此,也纷纷拔出藏在棉衣车里的长剑,朝着身边那些人砍去,一时间众人乱成一团。 “保护巫祝大人!”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古玄鹤策马避开那些刀光剑影,正欲往郑川身边去,却不想郑川见到自己过来,忽然变了脸色,只见他手上的刀剑剑柄一转,原本刺向苍云国将士身上的剑,此刻却插在了自己的胸口之处。 鲜血喷涌而出,古玄鹤手上的权杖掉落在地:“为什么?” 为什么郑川要杀自己? 郑川冷着脸,面色阴沉:“要怪就怪你挡了二皇子的路!”而后避开古玄鹤的马匹,朝着铁骑喊道:“巫祝大人被杀,给我杀了这群人,一个活口都不留!” 乌鸦惊叫出声,盘旋在古玄鹤的头顶。 古玄鹤心中大骇,原来北冥辰居然想杀了自己,他想夺去大皇子的帝位。 鲜血不停的从胸口处流出,意识渐渐的涣散,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又仿佛是那异世界里“铁甲虫”的鸣笛声,最终陷入了一片黑暗,从马背跌落在雪地里。 铁骑人数众多,苍凌云与锦屏画春等人很快便没了力气抵挡,他们的人也只剩下寥寥数人。 郑川轻笑出声:“不是说齐王带了一队精锐的将士,怎么,你们苍云国的精锐就是这般?” 画春抛掷出最后一枚暗器,可惜郑川早有防备,直接接过她的暗器,转手就朝着画春扔了过去。 画春躲避不及,被自己的利器伤了肱骨,好在并没有伤及要害。 “主子,你快逃!”锦屏扶着画春暗中低声道。 众人被包围,郑川捏着缰绳看了一眼倒在雪地里的古玄鹤,而后将长矛指向苍凌云,一字一句道:“今日,你们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正当他举起长矛时,身后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以张逸轩,邹珉为首的二十万大军。 当看见东莱国将士的长矛直指苍凌云等人时,张逸轩的心陡然一跳。 “邹将军,你们怎么这么快就从兖州赶来了?”苍凌云并没有看见张逸轩,反倒是看到了邹珉。 邹珉一眼便认出被围攻的不是齐王,而是定安公主,眉头蹙在一块儿,轻启薄唇道:“给本将军将他们全都拿下!” 邹珉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丝毫不顾还被围困的苍凌云。 张逸轩微微张了张嘴提醒他:“邹将军,齐王还在里面。” 可惜,邹珉却并不在乎:“若里面真是齐王,本将或许会考虑一二。” 此言一出,就见着原本被围困的人,此刻却杀出了重围,直接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张逸轩还来不及反应,就见着苍凌云已然翻身跨上了他的马背,一手搂着他的腰间。 “你松开,这是做什么?”张逸轩被她猛然搂住面色通红,浑身僵硬。 搂在他腰间的手却愈发的紧了,且他能感受苍凌云的说话声就在耳边回荡着。 “邹将军,抓活的,带去翎州城交给盛鸿将军处置,我先去前面寻人。”说完,不顾张逸轩的反对,直接一剑打在马背上。 “苍凌云,你到底要做什么?”张逸轩咬牙切齿的捏紧了缰绳。 苍凌云道:“我让苏凝一个人去了翎州城,少废话,都是男人,扭捏什么?” 男人?她对外打着齐王的旗号,这话是她一个姑娘家该说的。 第401章 她要救人 苏凝顶着风雪疾驰在黑夜里,根本看不清前路的方向,身后来福的嚎叫声,让她稍稍心安。 但尽管如此,她也知道自己的风寒有些加重,脑袋昏昏沉沉的。 一个不稳,径直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摔在一旁的枯草丛里,那枯草瞬间划伤了她露在外面的皮肤,痛的她意识瞬间清醒过来。 来福龇牙骇住了马匹,停在路中间,转身朝着枯草丛里钻去。 苏凝瞧着那一对幽绿的竖瞳,听着那焦急的呜咽声,挣扎着起身朝着来福走了过去。 来福咬着苏凝的衣裳来到了马匹的身边,示意苏凝再次爬上去。 可惜,苏凝根本就不会骑马,她之前是被别人给扶着上去的,现在,她不仅双腿内侧隐隐作痛,而且还不能跨上去。 就在苏凝试了好几次都上不去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吓得苏凝唤着来福躲到了方才跌落的枯草丛里。 “马在这里,人呢?”借着地上白雪反射出来的微光,张逸轩沉声询问。 不等苍凌云回话,只见一人一狼突然从旁边的枯草丛里蹿了出来,苏凝直接朝着苍凌云扑了过去,抱着她的脖子,低声啜泣着。 “凌云,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她好怕苍凌云出了事情,好怕自己没有将大军带来救走他们。 苍凌云知晓她这是吓着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道:“没事儿,我们都没事儿,邹将军带着二十万大军赶到救了我们,你别哭,嗓子都哑了。” 苏凝止住了哭泣,拿袖子擦了眼泪,握着苍凌云的手还有些后怕:“我没骑过马,路上被颠簸了下来,凌云,我真的怕万一因为我的缘故害了你们,那我……” “好了,咱们都没事儿,这些咱们不提了,先回去与大军汇合。”苍凌云扶着她往马匹处走去。 苏凝捏着苍凌云的手:“凌云,我上不去,腿疼。” 虽然说得极其小声,但还是被站在一旁无视了许久的张逸轩给听到了:“师妹,我扶你上马。” “师兄,你、你怎么也在这儿?”苏凝这才回神看向张逸轩。 张逸轩将马匹牵了过来,伸手要去扶她。 苍凌云直接打开他的手:“男女授受不亲,苏凝和我骑,你自个跟在后面。” 说罢,也不管张逸轩是否愿意,直接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朝苏凝伸手。 苏凝自然要与她同骑,一伸手,就被苍凌云给搂在了身前,且还是侧坐着。 “凌、凌云,这不——” “你放心,我又不是男人,怕什么?”苍凌云揽着苏凝捏住缰绳往回走。 苏凝吓得转身搂着苍凌云的腰,她不是害羞,而是怕不安全啊! 张逸轩看了一眼前面的人和狼,脸一黑,翻身上了马。 天色渐亮,苏凝还是头一次见到二十万大军集结在此,黑压压的一片,整齐有秩序。 “报将军,这人还没死,怎么办?”打扫战场的将士抬着古玄鹤来到了邹珉的身边。 苏凝一眼便看见了身上插着长剑的古玄鹤,见邹珉要伸手拔剑,立刻冲了过去,拦住了邹珉。 “将军,这剑不能拔出来,拔出来他就真的死了!”苏凝一出声,便引来众位将士的疑惑。 这人怎么像是女的? “你要救敌人?” “我有些话想要问他,还请将军能够成全,让我试着救他一命。”苏凝恳求道。 苍凌云朝着邹珉走了过来,看向奄奄一息的古玄鹤,让锦屏摘下了他脸上的面具,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东莱国的巫祝竟然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根本不是传言中说的那般可怖。 “苏大夫,这人怕是难以活下来。”锦屏查看了一眼那剑伤,已经贯穿了整个身体。 苏凝却不以为意,“凌云,你帮我求求将军,我是真的有话要问他,更何况你们不也抓了东莱的俘虏,让他们活着吗?” “放肆,谁让你这般同定安公主说话?”邹珉厉声呵斥。 张逸轩和苍凌云几乎同时开口。 “将军,她是我朋友。” “将军,她是我师妹。” 闻言,邹珉脸上闪现出一抹惊讶,而后又细细端详了苏凝一眼,转身对着身后二十万大军:“你们留下来保护齐王,剩下的人跟着我继续朝翎州城出发。” “齐王,还请尽快赶来。”邹珉路过苍凌云身边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可话语里却处处透露着威慑。 苍凌云身子一颤,让锦屏领着邹珉留给自己的将士们,带着受伤的画春和古玄鹤退回了庙宇内。 苏凝朝着张逸轩走了过来,“师兄,你有没有带药箱过来?” “有,但是只能救画春,这个人恐怕——” “能不能活下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师兄一会儿麻烦你帮我下。”苏凝跟着众人往破庙去。 将士们守在破庙外,随行来的人也多多少少受了伤,但都不重,抹了张逸轩的药后便帮着去捡了柴火过来。 风雪渐渐小了些,等天大亮时,竟然停了,隐隐还有阳光出来。 苏凝望着气息渐渐微弱的古玄鹤,以银针封穴,接过苍凌云递来的匕首,在火上烤炙了一番,又让锦屏和画春按住古玄鹤的四肢,同张逸轩对视了一眼。 噗嗤—— 鲜血因为长剑突然拔出而喷溅了出来,染红了张逸轩的下摆。 苏凝已经给古玄鹤喂了自制的回心丸,又给他喝了灵泉水,这会儿子正接过张逸轩递来的针线。 也顾不得问他为何会带着针线,开始给古玄鹤缝合胸前的伤口。 苍凌云在旁边看的心惊胆战,从没有见过这种医术,虽然害怕,但更多的却是好奇。 “苏凝,这缝合好之后,他就能活过来吗?” 苏凝没回话,将最后一针缝合好后,才替他迅速拢了衣裳,让张逸轩将棉衣给盖在古玄鹤的身上。 张逸轩十分厌恶的随手一扔。 苏凝摇了摇头,看着古玄鹤苍白如纸的脸,想到他之前说过的话,叹了一口气。 “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他会不会醒了。”苏凝将棉衣给他盖好,又让来福趴在他的身边。 第402章 发现敌军藏匿之地 两日后,古玄鹤还是没有醒来。 锦屏和画春在同苍凌云说些什么,苏凝瞧得出来苍凌云的面上有些为难,也大致猜出是什么事情。 古玄鹤是敌人,将士们为了他而耽误行程,这两日已经颇有微词。 苏凝替古玄鹤号了脉,望着一旁熬汤药的张逸轩:“师兄,师父当年给齐贵妃剖腹的时候也用的这种针线吗?” 这羊肠线可真的是超乎了苏凝的想象。 张逸轩手里熬着汤药,瞥了一眼外头守着的将士冷着脸:“祖父一生醉心于医术,救死扶伤,当年不顾朝中大臣的威压,毅然决然剖腹取子,这才救下齐贵妃母子三人的性命,但当时用的线并不是羊肠线,而是普通的丝线,导致齐贵妃——” 张逸轩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苏凝也知道。 羊肠线可以不用摘除,普通的针线伤口好后还需拆线,会留下一道疤痕,永不消逝。 “羊肠线乃是祖父后来才想到的。”张逸轩将熬好的药倒在了汤碗里。 苏凝将古玄鹤给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一手使劲儿捏住他的下颚,让他的嘴得以张开。 张逸轩便将汤药灌入了他的嘴里。 “这人命可真大!”苍凌云朝着二人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古玄鹤。 苏凝拿袖子给古玄鹤擦了嘴,抬眸看向来人:“凌云,将士们是不是想要尽快出发去翎州城?” 苍凌云重重的点了点头。 邹珉给自己留下的那些将士如今都想要尽快离开。 “苏凝,你别怪他们,他们也是为了前线的将士和我们的安危着想,这东莱的人马被擒获,想必他们还有后援,肯定会找来的,我的意思是,咱们也尽快上路离开吧!”苍凌云蹲在一旁。 苏凝将古玄鹤的身子放平,“再等等,若是他明天还不醒来,咱们就离开。” “好,那我这就去和将士们去说。” 众将士听了苍凌云的话,回头看了一眼庙宇里的苏凝等人,一挥手,继续守在外面纹丝不动。 入了夜,雪山的营地里。 北冥辰一连多日没有收到郑川的消息,微微蹙着眉头有些不安,来回在营帐内走动着。 难不成是事情败露了? “二皇子,您稍安勿躁,派出去的人已经去打听消息了,说不定是郑将军被什么事情给牵绊住了。”旁边一个大臣小心翼翼的说道。 北冥辰心绪难平,听了他的话,以为那大臣意有所指,直接抄起桌上的酒杯朝着他砸了过去。 “滚出去!” 那大臣被砸,吓得躬身退出了营帐,殊不知,他们派去的人已然被截杀。 穆琰带着陈永生等人一出翎州城,便打算抄小路,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会在翎州城百里地外发现了东莱驻扎的大军。 众人望着那些营帐,心中大骇,要不是有穆琰和陈永生压制着,只怕手底下的那些将士早就慌的四处逃了。 这东莱少说也有二十万兵马,可他们却隐藏在此地,故意让海上的那些人来扰乱他们的视听。 若是这次他们没有派兵来接齐王他们,只怕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二十万敌军藏匿在这里。 “穆校尉,如今咱们该怎么办?”陈光绪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穆琰一挥手,让众人撤离此处,让杨大郎等人善后,将他们留在雪地里的踪迹给扫除。 “光绪,你和大郎带着范统回去将这里的事情禀报给盛将军,剩下的人咱们按计划去迎接齐王。” “是,穆校尉!”陈光绪与杨大郎拎起范统的衣裳,就往回奔。 两日后,穆校尉与陈永生在半路遇到了邹珉和棉衣马车。 “属下穆琰,参见邹将军!”穆琰见到大军心中大喜,再看了一眼他们身后押着的东莱人,不由有些诧异,“将军,这些人是?” “偷袭齐王的东莱人,你们是来迎齐王的?”邹珉言简意赅,打量着穆琰和陈永生,心中暗道盛老将军怎么能将此重任交给了这微不足道的二人。 穆琰自然没听出他话语里嘲讽的意味,朗声道:“是,属下受盛将军的命令来迎齐王,不曾想半路却找到了东莱人的营地,他们有二十万兵马驻扎在雪山山坳中。”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笑,只听郑川道:“我们二皇子定然能将你们一举歼灭,我若不回营地,他定然发兵,你们就算是连夜赶路都不营救不了翎州城内的人。” “恐怕不能如你所愿!”穆琰冷嗤一声,看向邹珉,“将军,请问齐王人呢?” “齐王一行人在破庙内救人,你们且去迎他们,本将军带着人马先赶往翎州城!”邹珉至始至终都没有把穆琰一行人放在眼中。 穆琰也不恼,微微一拱手,便带着陈永生等人往破庙去。 入了夜,风雪又大了些。 苏凝有些慌了,她给这古玄鹤已经喂了好几次灵泉水了,可他就是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难不成真的没有救了。 “什么人?”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呵斥,将士将来人团团围住,拔刀相向。 穆琰拿出自己腰间的令牌表明自己的身份。 苏凝在破庙内抬起头朝外看了一眼,因为外头人太多,她根本就不清来的是谁。 苍凌云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眼穆琰,“你是盛将军的人?” “回齐王的话,属下是奉了盛将军的命令来接您去翎州城的。”穆琰拱手回了,并带着身后的人齐齐朝着苍凌云下跪。 苍凌云握着那枚令牌,端详了片刻便重新丢给了他。 “先起来吧,你们这些人当中有没有一个叫陈永生的?”苍凌云突然开口询问,实则是好奇苏凝的相公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穆琰微微一愣,不明白为何齐王会知道陈永生,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苏凝救治好了齐王的病情,所以—— “参见齐王殿下,属下就是陈永生,不知苏大夫可在破庙内?”陈永生上前行礼,没有丝毫的畏惧。 苍凌云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总算是明白陈仲怀那孩子为何总是绷着一张脸了。 第403章 猜测 “苏大夫确实是在里头,不过这会儿正在——”苍凌云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着原本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此刻早已蹿出了人群,快步去了破庙。 “陈永生,你快给我回来,怎么能——”穆琰在其身后大喊,这人怎么能不顾齐王就这般冲了过去,万一得罪了齐王,只怕他们也会跟着受到牵连。 可惜,他的话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苍凌云也是没有想到这陈永生居然会是如此冲动的人,先是一愣,而后便对着穆琰开口,“你们且先和将士们一块儿守夜,明日我们就出发回翎州城。” “是,齐王!”穆琰拱手,不敢有任何异议,带着手底下的人离开。 破庙内。 苏凝正朝着人群中张望,忽的眼睛一亮,立刻将手里的银针包扔给了张逸轩,起身跑了出去。 “师妹,不是说给他施针么,怎么……”张逸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刺痛了。 陈永生一把将来人抱住,也不管周围人的眼神,牢牢的将苏凝锁在了怀里。 “相公!”苏凝扑在陈永生的怀中低声喊道。 “凝儿,你怎么能这般冲动不顾后果,万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仅一瞬间,陈永生便将苏凝从自己的怀里给扯了出来,出声训斥。 苏凝红着眼眶,低着头。 陈永生瞧着她这幅模样,叹了一口气,又将来人给扯进了怀里,轻柔的询问道:“路上是不是冻坏了,有没有吓着?” 苏凝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还未得及同他说,就听见一旁酸溜溜的声音响起。 “苏凝啊,抱一会儿就行了,这还这么多人了,你也不怕旁人笑话?”苍凌云领着锦屏和画春走了过来。 “她是我娘子,旁人就算笑话也无妨的。”陈永生牢牢的牵着苏凝的手,四下里看了一眼,低声道,“来福没有跟着你来吗?” “来了,它在外面的林子里捕猎,一会儿就回来。”苏凝话音刚落下,就瞧见来福穿过人群,叼着一只猎物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许是太久没有见到陈永生,来福连嘴里的猎物都不要了,围着陈永生转来转去,寻求安慰。 陈永生拍了拍来福的身子,意思让它适可而止。 张逸轩独自一人在边上给古玄鹤施针,看着这情景,手上的力度竟比往日里大了几分,丝毫没有发现古玄鹤已然有醒来的意识。 苍凌云让苏凝带着陈永生围坐在火堆旁,听着陈永生说着翎州城内的情形和东莱国带来的二十万大军。 苏凝听了这些话,后背生生的吓出一身冷汗。 这东莱国明明有二十万大军驻扎在雪山山坳里,却偏偏以障眼法让人从海上偷袭,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是想调虎离山,故意让皇上将兖州城内的将士全部调遣于此,声东击西? “凌云,你说着会不会就是一个陷阱,他们其实并不是想攻打翎州城,而是要直接攻打兖州,若真如此,只怕他们会从南浔镇攻打,那——”苏凝越发觉得事情就是如此。 苍凌云握住苏凝的手,一字一句道:“你别多想,明日咱们一早便出发去翎州城,到时候一切便都知道了。” 正当苍凌云还继续抓着苏凝的手时,突然手腕一痛,生生被陈永生给掰开了。 “齐王,还请您注意自己的身份。”陈永生冷着一张脸,隔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锦屏和画春当即护着苍凌云:“大胆,你居然敢如此放肆,信不信——” “唉,算了,不知者无罪。”苍凌云揉了揉手腕,看着那一圈淤青,心道这陈永生还真是护着苏凝。 张逸轩收拾好银针,提着药箱子也坐了过来,一把夺过苍凌云的手,拿出了金疮药。 “现在还觉得齐王的身份好吗?” 陈永生不明白张逸轩话里的意思。 却听见苍凌云开口:“我皇兄自然是好的,至少比你好。” 张逸轩给苍凌云抹着金疮药的手又加重了一分,痛的她惊呼:“哎哟,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让苏凝来。” “我不行?你行吗?”张逸轩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苍凌云看出他眼神里的意思,气得俏脸微红。 苏凝躲在陈燕生的怀里轻声笑着,忽的凑上前去,小声的在陈永生耳边说出了苍凌云的真实身份。 陈永生再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二人,不由摇了摇头。 天色渐晚,苏凝与张逸轩再一次检查了一番古玄鹤的伤口,伤口处已然发青,是冻着了的缘故。 “师兄,今晚你陪着他一块儿睡吧,万一明天他再醒不过来,咱们也只能将他留在这里了。”苏凝道。 张逸轩又生了一堆火,认命的将自己的棉衣给脱了下来,盖在了他与古玄鹤的身上。 苏凝瞧了一眼抱着柴火进来的陈永生,立刻起身坐回了原位,等着他加好柴火后,便依偎在他的身边。 来福趴在二人的身后,尾巴将他们圈在身前。 陈永生盘腿而坐,将原本依偎在自己身边的苏凝轻轻一带,便捞入了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而后便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衣襟内。 “相公,你——”苏凝想要缩回手。 陈永生却死死的按住她的手,她能感觉到陈永生说话时,他胸腔里的颤动。 “别乱动,夜里冷,你且先这般睡着,等回了翎州城,我再陪你一块儿睡。”说完,还特意将苏凝的身子调整了一番。 苏凝察觉到他的异常,想抬头看看他的脸,却被陈永生一手按回了怀里。 破庙外又渐渐飘了雪花,张逸轩翻转了身躯,给古玄鹤挡住了外面的风雪,将身上的棉衣搭在了他的身上,自个又朝着火堆旁凑近了一分。 就在众人都熟睡之后,原本一直昏迷不醒的古玄鹤,突然间睁开了双眼,微微侧首看了一眼睡在自个身边的男人,眉头深锁。 他不是应该死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他身边睡着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第404章 巫祝醒了 古玄鹤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难道他现在是在做梦吗,为何插在自己胸口处的剑不见了?而且他居然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撑着身子慢慢起来,而后拉开了自己的衣裳,待看到胸口处那条如同蜈蚣一样长的线时,他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若是再用力按,到时别指望我娘子给你缝合!”陈永生从古玄鹤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便醒了,他本就是假寐。 听到有人说话,古玄鹤立刻拢了自己的衣裳,怒视着那人。 “落在你们苍云国人的手里,难不成我还能活着离开,用不着假惺惺!”古玄鹤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的面具掉了,心情颇不好,而后就听见他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 这一口哨让破庙内的人都偶醒了。 苏凝揉着眼睛,难得今夜睡得如此香甜,还有些不大情愿睁开眼,“怎么了?” “东莱巫祝醒了。”陈永生让苏凝坐起身。 苏凝一听这话,瞌睡立马就没了,直接起身朝着古玄鹤走了过去。 张逸轩也醒了,瞧着身后那人吓了一跳,而后一下子拿银针封住了古玄鹤的穴道,让他不能动弹。 “你、你们想干什么?”古玄鹤瞧着面前正给自己把脉的张逸轩,脸色微白。 张逸轩有些不耐烦:“嚎什么,给你号脉,要杀你还会救你?” “张大夫这句话说的还是人话,咱门可不是你们东莱人,连自己人都不放过。”苍凌云也走了过来,出言讥讽。 忽的破庙里飞来一只通体黑色的鸟雀,在古玄鹤的头顶盘旋了良久,嘎嘎嘎的叫个不停,且还朝着张逸轩冲了过来。 只可惜,它还没啄到张逸轩,堪堪被来福一口咬在了嘴里。 “噗——”古玄鹤一口血喷涌而出,也不知是被苍凌云的话给气着了,还是心疼自个的乌鸦。 苏凝拍了拍来福的脑袋,示意它把嘴巴张开。 来福极其不愿的将那黑色的鸟吐在了苏凝的手上,苏凝将受惊的鸟捧在古玄鹤的眼前道:“你放心,你的乌鸦没事儿,我们也不会杀你,就是想问你一些问题。” 看着突然凑近的那张在梦里熟悉的脸,古玄鹤的瞳孔突然放大。 苏凝察觉到他的不对,将那根封着他穴道的银针给拔了出来,“你、你没事儿吧!” “我终于找到你了。”古玄鹤猛然坐起,紧紧的抓住苏凝的肩膀。 被他这突如其来一抓,苏凝吓得跌坐在草堆上,手里捧着的乌鸦也飞了。 “快松开我师妹!”张逸轩惊呼,用力分开二人。 古玄鹤被推倒在地,胸口的伤撕裂开来,可惜他浑然不在意,眼中绽放着异样的欢喜。 “我、我没事儿,你们别伤他。”苏凝瞧着架在古玄鹤脖子处的两把剑,伸手拽着陈永生的衣袖,又朝着苍凌云摇了摇头。 苍凌云让锦屏和画春拿圣旨绑住古玄鹤的手,这才收回了剑。 “说,你们东莱到底有什么企图,二十万大军为何驻扎在雪山的山坳里?”苍凌云沉声质问。 破庙里的动静惊动了外头驻守的将士,穆琰也带人走了进来,再看到苏凝扮成侍卫模样与陈永生站在一处时,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她果然来了。 “齐王殿下,没事儿吧?”将士沉声问道,待看见古玄鹤时,也拔出了腰间的刀剑。 苍凌云起身呵斥:“你们且先退下。” “是。”将士又领着穆琰退出了破庙内。 苏凝见古玄鹤一直盯着自己看,遂问出了自己心里一直要问的问题:“你知道中国吗?” 众人脸上皆是露出疑惑,不懂苏凝问的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可唯独只有古玄鹤脸上是喜悦的,“你来自中国。” 原来那个异世界叫中国。 苏凝也是十分激动,压制住心中内心的喜悦,她敢肯定这古玄鹤肯定也和她一样是穿越了,否则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来自中国。 “苏凝,什么是中国?”苍凌云站在一旁。 陈永生也不明白苏凝是在问什么,但他能感觉出这个问题对苏凝来说很重要。 “凌云,能不能让我单独同他说会儿话。”苏凝恳切的目光看着苍凌云。 “不行!”身边两个男人同时出声。 张逸轩与陈永生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便见着张逸轩避开了陈永生的目光。 “师妹,他可是东莱的巫祝,是会巫术,蛊惑人心的,你可别被他给蛊惑了。”张逸轩开口解释。 古玄鹤冷哼一声,世人真是愚昧,竟然相信这等谣言,看来苍云国的人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凝儿,我要守着你。”陈永生握着苏凝的手。 古玄鹤看着苏凝的手被一个男人牵着,而且这个男人还穿着号服的衣裳,明显就只是一个小卒,这样的人怎么配的上他们东莱国的神女。 “我只回答她一个人的问题。”古玄鹤突然伸手指着苏凝。 苏凝先是一愣,而后扯着苍凌云走到另外一边:“凌云,你想问的问题同我说,我去问他,你们先在外面等我,好吗?” “你就这么相信他说的话?不怕他使巫术吗?”苍凌云压低了声音。 苏凝取出手里藏着的银针:“反正我有你们保护,不怕,更何况他受了重伤,也不是我的对手。” “张逸轩!”苍凌云朝着庙里的人喊了一声,“跟本王出来,本王有话要问你。” 张逸轩明显是呆愣住了,这个时候,苍凌云又要做什么,可他还是自觉得跟着苍凌云出了破庙。 古玄鹤看着面前的陈永生和那头蠢狼,冷声道:“他们为什么不离开?” 苏凝坐在他的对面抚摸着来福的毛发:“他是我相公。” “你确定我们的谈话要让他知道,而他知道后不会将你当成怪物吗?”古玄鹤的双眸里露出一抹讥讽。 苏凝握着陈永生的手:“我相信他,所以决定不再瞒着他。” 陈永生的右眼跳动的愈发厉害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苏凝随时有可能会离开自己。 第405章 是实情还是蛊惑人心 无论发生何事,他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将苏凝从自己身边带走。 “你想问什么?”古玄鹤往后退了一步,避开男人审视的目光。 苏凝握着陈永生的手,声音有些颤抖:“你也是来自中国吗?” 这个也字让陈永生捏紧了苏凝的手。 古玄鹤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凝,然后摇了摇头。 苏凝的心一下子如同坠入了深渊,他并不是穿越人士。 可若他不是穿越人士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是来自中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难不成他真的懂巫术?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我来自中国?,你真的会巫术,不是穿越人士?”苏凝改口,怕陈永生会被自己的话给吓着。 苏凝说的这些话,陈永生每一个字都能够听懂,但是将这些全都组织在一起,他就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 “凝儿!” 苏凝回头朝着陈永生抿唇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古玄鹤不是穿越人士,她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 “古氏一族能在梦中窥探异世,以此成为东莱国的巫祝,造福黎明百姓,而我们终其一生都在等待神女降世,带着我们走向更加繁荣昌盛的未来,而你便是我们要等的人。”古玄鹤一字一句的看着苏凝。 闻言,苏凝有些不可置信,他的意思是,自己是神女? 这怎么可能? “凝儿,你别信他的话,他这是妖言惑众!”陈永生将苏凝从地上拉扯起来,要带她出去。 苏凝止住脚步,挣脱开陈永生的手,望着古玄鹤的脸:“我不是神女,更不是你们要等的人,我只是——” “一缕魂魄魂穿异世,神女身边还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比如那个系统和灵泉。”古玄鹤突然指着自己的胸口,“神女应该是给我喝了灵泉水,否则我早就命丧黄泉了。” “你——”苏凝后退一步,甚是惊慌,他连这些都知道,这些她从未同旁人说起过,可他都知道。 “神女,还请你跟我回东莱,解救苍生。”古玄鹤强撑着站起身来,朝着苏凝逼近。 苏凝被他这模样给吓住了,她不是神女,她只是想完成系统给的任务,然后回家。 陈永生见着古玄鹤朝着苏凝步步紧逼,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古玄鹤说的那些他根本就不知晓,他与她本是夫妻,可现在古玄鹤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不是他的“苏凝”,是一抹魂魄,他一心以为这都是古玄鹤在蛊惑人心,可苏凝的表情却告诉他,古玄鹤说的都是真的。 “我……我不要,我不是神女,我只是苏凝,我想回家!”苏凝颤抖着手避开古玄鹤的手。 “神女,拯救苍生不也是你的任务吗,那个系统不是说了,只有达到一定等级,才能满足您一个愿望,还是说您已经忘记了?”古玄鹤如同地狱中的勾魂使者,一身黑衣步步紧逼。 苏凝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惊恐万分。 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冰凉的双手已然搭上了苏凝的皓腕,苏凝只觉得自己如同坠入了冰冷的河水里,让她喘不过气来。 然而,仅一瞬间,她便被陈永生圈在了怀中。 “她是我娘子,不是神女,更不是什么魂魄,你说的这些无非就是想蛊惑人心,让我们放你走!”陈永生一把将古玄鹤给推开。 古玄鹤跌坐在地上,嘴角渗出一抹血迹,抬头看向苏凝:“看来他什么都不知道,神女,你在害怕什么,你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将来也会离开的,何必在意他?” “她哪里都不会去。”陈永生将苏凝牢牢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苏凝拽着他的衣袖,闷声道:“陈永生,其实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我不是苏凝,我是——” 她的话还未曾说完,就被陈永生俯身堵了回去。 外头守着的人在听到苏凝发出尖叫时,就闯了进来。 众目睽睽之下,这陈永生居然抱着一个男人亲了起来,简直惊世骇俗。 “咳咳,苏大夫,你、你们没事儿吧?”苍凌云阔步走了进来,打断了二人,毕竟身后可还有将士们都看着啊。 再怎么说,她和苏凝的身份除了亲信外,无人知晓啊。 陈永生一把将苏凝按在怀里,不让她抬起头来,沉着脸看向众人:“齐王,明日动身回翎州城,这古玄鹤善于以巫术蛊惑人心,你们最好将他的嘴给封起来。” 实则不想他胡言乱语。 古玄鹤挣扎着想要再次站起来,可惜,张逸轩先一步上前,扯了衣裳布条直接塞在了他的嘴里。 他就知道单独留他们在庙里肯定会没好事儿。 “行了,你们也听到了,明日一早便出发赶去翎州城,都退下去!”苍凌云素手一挥,让众人散去。 但将士们的眼光还停留在陈永生和苏凝的身上,这简直就是惊世骇俗。 “穆校尉,军中居然还有人好男风?”与穆琰一同看守的将士忽然凑近问道。 穆琰心中烦闷不已,那人分明就是苏凝,陈永生哪里是好男风,不过他却不想给陈永生解释。 苏凝是被陈永生拦腰抱出了破庙,来福亦是跟在他们的身后。 苍凌云有心想要追出去,却被张逸轩给扯了回来。 “你做什么拉我,这三更半夜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苍凌云甩开张逸轩的手。 张逸轩抬手弹了一下苍凌云的脑门,“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方才那情形你没瞧见,别人不知道苏凝和陈永生的关系,你还不知道,人家是夫妻,夫妻,懂吗?” 苍凌云抚摸着张逸轩敲过的地方,见他这般凑近,面上有些赧然,“谁说我不懂,你别同本王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呵,你不是说我们都是男人,怕什么?”张逸轩冷哼一声,蹲下身子检查被绑住的古玄鹤的伤势。 苍凌云气得一脚将张逸轩踹到在地,“锦屏同本王出去一趟。” “是,主子!” 张逸轩摔了个狗吃屎,还不忘询问:“你去哪儿?” “小解,难不成张大夫要陪着本王一块儿去?”苍凌云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 张逸轩在心中暗骂,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第406章 与他坦白 天色还未大亮,苏凝双手搂着陈永生的脖颈处,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心中惴惴不安。 身后破庙内传来的光芒已经渐渐变暗,她不知道陈永生要带着自己去往何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陈永生才将苏凝给放下来。 密林里。 陈永生双手牢牢钳制住苏凝,将她圈禁在自己的怀里,来福亦是蹲守在一旁,警惕周围的一草一木。 “你,你可以听我解释吗?”苏凝回抱住陈永生的后背,她明白今夜古玄鹤说的一切对他来说简直匪夷所思。 她其实也很害怕,害怕陈永生会因为自己不是“苏凝”,而就此厌恶自己。 可是这件事情若不能说清楚,只怕将来会成为横亘在他们彼此间的阻碍。 陈永生的下颚抵在苏凝的脖颈处,粗粗的喘息声在她耳边响起。 “凝儿,你是我的娘子,是仲怀的娘,不是古玄鹤说的什么神女,也不是——”一缕残魂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神? “我确实不是神女,我就是一普通的公司职员,因为出了车祸,所以魂魄便附在苏凝的身上,我也叫苏凝,但却并不是真正的苏凝,真正的苏凝已经上吊死了,就是你从山上回来的那天。”苏凝死死揪着陈永生的衣裳,眸子里隐隐带着泪光。 陈永生的身子轻颤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而后看向苏凝:“所以你并不是苏凝。” “不、不是!”苏凝低下了头,泪水落在了雪地上,心痛如刀绞似的。 陈永生爱的不是自己,而是原主,所以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爱上自己的,苏凝在心中如是想着。 心中不断告诉自己,没关系,反正自己与12580系统达成了协议,只要积分达到了,她就能回家了。 “陈永生,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苏凝还给你,或许等我离开后,真正的苏凝也会回来,所以,你如果不——” “我不要她,我只要你。”陈永生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中。 “可我不是她。”苏凝在他的怀里抽噎着。 陈永生的眼眶也渐渐染上了湿意,“我知道在老陈家让她受了很多的委屈,是我对不住她,但是自从你来了,我才真真切切明白什么是家人,什么是爱人,我爱你,苏凝。” “我也爱你。”苏凝捧着陈永生的脸颊,直接吻了上去。 陈永生也同样吻着她,直到她站不稳,扑在自己怀里时,这才松开她。 “凝儿,你能为了我和仲怀留下来吗,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会对你好,只要你别离开我们。”陈永生抚上苏凝通红的脸颊,手指摩挲着她红肿的唇瓣。 苏凝推开他,然后蹲了下来。 陈永生立刻蹲在她的面前,双眸紧紧的锁住她的一举一动。 “其实,我与一个系统达成了协议,只要我救一个人就能得到一积分,积分可以兑换草药,当救下的人越多,积分越多,它便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苏凝伸手解开陈永生脖颈上的围脖,将之前送给他的小葫芦取了下来。 “这里面的药丸便是我用灵泉水和草药制出来的,它可以在危机时刻救你一命,古玄鹤就是喝了灵泉水才得以救了回来。”苏凝抬眸望着陈永生。 陈永生瞧着她的脸颊渐渐变白,立刻将那围脖围在她的脖颈处,握住她的手:“我不怕死,这药丸还给它,你别走。” 苏凝摇了摇头:“我暂时不会离开,现在我的积分还很少,它根本不会满足我的愿望,所以——” “所以你的愿望是回到你的世界里吗?”陈永生的手劲儿不由加大了些。 苏凝点了点头:“我在那个世界里,也有亲人和朋友,他们会担心我,我也会担心他们,我想回去,我妈妈,我娘她就我一个亲人,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苏凝一想到自己的妈妈在医院照顾昏迷不醒的自己,就觉得她愧对妈妈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渣男,她怎么可能会出车祸,怎么可能会来到这个世界,又怎么可能在这个世界里有了让她留恋的人。 陈永生不愿看见苏凝这般为难,可他真的不想失去她。 “凝儿,能不能让你娘她也过来,我会好好孝敬她,仲怀也会好好孝敬她,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把妈妈接过来?苏凝先是一愣,而后突然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她从来就没有想过。 “那,那我先问下12580系统,看它有没有办法。”苏凝站起身来,因为长时间蹲着,导致她的腿有些麻。 陈永生立刻扶住了她。 “永生,你,你一会儿别害怕,系统它不会害人的。”苏凝抓住陈永生的衣袖与他解释。 “嗯,你放心,我不会害怕。”陈永生已然没有先前的恐惧,他如今只想让苏凝留下来,想要知道那个系统能不能把苏凝的娘给接来。 苏凝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再睁眼,便见着一团云雾飘在眼前。 “12580系统,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苏凝看着那团云雾道。 陈永生却捏着苏凝的手轻声问道:“凝儿,你在同谁说话,那个系统来了吗?” 为什么他看不见? 苏凝也十分疑惑,12580系统最开始只存在她的脑海里,可如今它幻化成云雾,为何陈永生会看不见。 正当苏凝疑惑不已时,12580系统突然开口道:“宿主,你怎么能把我们的事情告诉旁人,万一他们把你当成怪物,杀了你怎么办?” “不会,他们不会把我当怪物的,永生说他爱我,不想让我离开。”苏凝急急解释。 12580系统来回的飘荡着,游离在陈永生的周围,机械合成声音里略带着讽刺的意味:“宿主,你也是新人类,怎么还会相信男人的嘴,他都是骗你的。” “不会,他不会骗我!”苏凝与它对峙。 陈永生见苏凝不知在与何人争辩,遂拔出腰间的佩剑,怒声道:“你别躲躲藏藏,有什么话直接问我,不必为难她。” 说罢,将苏凝护在身后,警惕周围,来福感受到主人的不安,也开始叫唤了起来。 第407章 不同的维度空间 12580系统停留在陈永生的对面,看着他身后的苏凝。 这个男人就是宿主的男人,宿主既然相信他,那它也没必要再纠结什么,反正都是一根绳子的蚂蚱,它现在的实力不允许它脱离宿主。 “为什么他看不见你?”苏凝朝着12580系统问道。 陈永生顺着苏凝的目光能辨别那个“东西”在什么方位,举起手上的剑便朝着正前方挥去。 12580系统朝着苏凝身边飘了过去:“因为本系统没有与他的脑电波产生共鸣,屏蔽了他,所以他看不见我,宿主是想让他看见吗?” 苏凝重重的点了头。 陈永生听到“嘀”的一声,余光瞥向旁边,一团云雾带着些许电流正飘在空中,将他吓了一跳。 “永生,这就是12580系统,我就是因为它才魂穿到这个世界的。”苏凝安抚着陈永生。 陈永生轻蹙着眉头,看向那团云雾,收回了手中的剑,朝着那团云雾拱手:“还请你再帮我娘子一回,让她与母亲重聚。” 12580系统不明白陈永生的意思,遂飘向了苏凝,“宿主,他这是什么意思?” 苏凝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12580系统,她不回去了,能不能将她的妈妈接到这边来生活。 12580系统沉默良久。 “是不是要我救下很多人,你放心,我肯定会完成任务,不会让你为难的。”苏凝怕它不答应,连忙与它解释。 只听“嘀嘀”两声,原本还是云雾的系统,此刻却幻化成了一个残损的人形,形态似乎维持不了多久,总会一闪一闪的。 但,苏凝和陈永生还是能辨别出这个人形是个金发碧眼,有着尖尖的耳朵,而且他的皮肤异常白皙,导致它的红唇似血一般。 吸血鬼——苏凝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12580系统幻化成了吸血鬼想要吓唬她。 “12580系统,你如果不帮我,那我也不会再完成任务了,大不了,咱们就,就都留在这里。”苏凝拿话威胁它。 12580系统难得有了困惑的表情。 金发碧眼男子朝着苏凝走了过来,“宿主,你可知道其实这个世界只是一个维度空间,而你的世界是另外一个维度空间,我之所以能将你传送到这个世界来,并不是传送你的魂魄,而是你的脑电波,你现在让我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传送到这个维度空间内,我根本就做不到。” “那你呢,你之前不是说你没有实体,为什么现在就能幻化成人形?”苏凝可没有忘记过12580系统以前同自己说过的话。 “宿主,其实我来自缪斯星球,当你的积分不用时,我便可以从中获取力量,幻化成本来的形体,宿主达到一定的积分,完成了你的愿望后,我便能够回到缪斯星球,完成自己的任务。”12580系统道。 “什么缪斯星球,维度空间,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明白,我的愿望便是能让我爱的人和我的家人在一起,永不分开。”苏凝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朝着眼前这个幻影打过去。 可惜,这个幻影只维系了片刻便消失不见,就连方才的云雾都没了。 若不是他们还能听见12580系统的说话声,都以为它落荒而逃了。 “宿主,这个世界纵然是过上百年,在你的世界也不过才几个月,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旁的,好好完成任务便是。” “真的?” “自然是真的,宿主与本系统可是一条船上的,坑害宿主,本系统也难以重返缪斯星球!” “……” 它骗她的还少吗? “她要救下多少人,才能许愿?”陈永生突然开口询问。 然而,12580系统却并没有再开口回答。 苏凝也问了好几遍,都没有得到回应。 “凝儿,它这是什么意思,到底能不能将你母亲送过来?”陈永生有些恼怒这个所谓的系统。 “不能,它只能传送脑电波,不能把传人,但你也别担心,我不会这么快就离开的。”这个世界的时间与她的时间不同。 她在这里已然快一年,说不定在她那个世界才几天或者才几个小时。 “那你能不能留下来?”陈永生继续追问。 苏凝重重的点了点头,她肯定会留下来,至少看着仲怀长大,能陪着他年华老去。 12580系统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不肯说出具体的数目,她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缪斯星球”到底是真是假。 但是,她知道,只有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将来离别的时候才不会后悔。 “等这次战争结束后,咱们就一起回家,好不好?”苏凝搂着陈永生的脖子,眼神里带着些许期盼。 “好。”陈永生伸手拂去飘落在她身上的积雪,带她回了破庙内。 天已大亮,众将士整装待发,就等着齐王一声令下,好赶紧上路,他们都已经为这个东莱巫祝耽误了两日的时间了,也不知翎州城是何情况。 穆琰看着陈永生和苏凝携手而来,眉头蹙的厉害,不知为何,他觉得二人的关系比从前更加亲密了许多。 不等他上前与陈永生打招呼,就瞧着齐王带人走了过去。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若再不回来,我可要让锦屏去寻你们了。”苍凌云瞧着苏凝红肿的嘴唇,嘴角勾出一抹坏笑。 苏凝瞪了她一眼,看向坐在马背上被绑着的古玄鹤,“师兄,他的伤口恐怕不能急着赶路,否则伤口的缝合处会裂开的。” 张逸轩翻身上了自己的马背,牵着古玄鹤的马匹缰绳道:“你放心,已经用银针封住了他的几处穴道,就算裂开,他也感觉不到疼痛,前面就快到翎州城了,坚持下就到了。” 苏凝瞥了一眼面色苍白如纸的古玄鹤,拽着陈永生到一旁,与他商量一番后,从他的葫芦里取了一枚药丸,让古玄鹤吃了。 这个人对他们还有用,可不能让他死在路上了。 苏凝拉着陈永生退至一旁,被旁人看在眼里,就更加让将士们肯定了这陈永生好男风。 虽然他们现在还并不晓得这“陈永生”到底是谁,但这容貌却已然记在了脑海里。 第408章 旁人有何好看的 将士在前面带路,苍凌云坐在马背上朝着苏凝伸手,示意她同自己一块儿骑乘。 可谁曾想,陈永生直接将苏凝拦腰抱上了马背,随后翻身坐在她的身后,跟在了穆琰的队伍中。 “切——”苍凌云收回了手,对着身后的锦屏和画春道,“你们两人且好生看着他们,本王去前面看看。” 说罢,也不等张逸轩等人回答,已经骑马奔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风雪还在下着,迎面吹来的雪花像极了利刃,刮得苏凝的脸有些疼。 陈永生一手拽着缰绳,一手将她调转了方向,让她面朝着自己跨坐着。 苏凝见他如同护孩子似的将自己护在胸前,不由伸手环抱住了他的腰间,将脸贴在他炙热的胸膛上,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众人赶了一天一夜,期间除了吃饭的时候能休息片刻,别的时辰都在赶路。 苏凝微微抬首看了一眼已然趴在马背上,随时都能从马背上栽倒在雪地里的古玄鹤,不由为他心惊。 陈永生瞧着她这般担心东莱巫祝,一伸手直接将她给按了回去,不让她再看。 “永生,你——” “我是你相公,你若想看便多看看我,旁人有什么好看的。”陈永生目不斜视,说出来的话却醋味十足。 苏凝伸手摸了摸他下颚上冒出来的青茬,低低的笑出了声。 翌日,众人远远的看见了驻扎在翎州城外的二十万大军,邹珉看到自己的属下将苍凌云等人平安送了过来,嘴角轻轻上扬。 “齐王殿下不打算回兖州吗,居然来了这苦寒之地?”邹珉打量着苍凌云被冻的通红的鼻头,话里全是挖苦之意。 按理说,他们送完了棉衣是该离开这里,但苍凌云随行的侍卫都被东莱国的人杀了大半,若是归途中再遇到东莱国的人,只怕根本不是其对手。 “本王也想离开,邹将军亲自护送本王回兖州城可好?”苍凌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对于邹珉的挖苦,丝毫不介意,反正她已经都习惯了。 正当邹珉要严词拒绝时,身后的城门突然开了,盛鸿带着范仁勇走了出来,见着苍凌云,立刻上前叩拜。 “末将参见齐王殿下!”盛鸿一个阔步上前,还未朝着苍凌云跪下,就被苍凌云给扶了起来。 “本王哪里受得了将军的大礼,快起来吧。” 盛鸿退至一旁,瞧着她身后的队伍:“还请齐王殿下随我进城吧,已经给众人安排好了住处。” “那就多谢盛老将军了。”苍凌云跟随在他的身后进了翎州城。 城内的将士见着苍凌云,皆是行礼叩拜,苏凝跟在她的身后,望着两边下跪的将士们,颇有些不大自在。 “盛老将军,这古玄鹤乃是东莱国的巫祝,且将他与张大人安排在一处,也好方便照料他的伤势,免得死了对我们不利!”苍凌云话音刚落,锦屏和画春一左一右架着古玄鹤上前。 瞧着他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盛鸿十分诧异:“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他们自己人想要杀了他,幸亏被张逸轩和苏大夫救下,我们也是因为这耽误了两日,怎么邹将军没和您提起过?”苍凌云与盛鸿解释。 邹珉部署好一切便走了进来,听到苍凌云说起这事儿,原本上扬的嘴角立刻下沉。 “盛将军恕罪,来翎州城的路上,原是抓了些人,可不想途中他们尿遁逃走了,但我们已然知道他们的营地,等……” 东莱的那些人居然从邹珉的手里逃走了,还是用的尿遁,苍凌云不可置信的望着邹珉。 父皇总是称赞他年少有为,二十五岁就被封了将军,赐了府邸,功名显赫,在朝中也颇受重视,可居然犯了这等错误,这可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风啊。 “邹将军,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居然让那些人从你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啧啧啧……”这会儿也该让她好好嘲笑他一回了。 邹珉紧抿着薄唇不说话,他不想与苍凌云多做解释,视线扫到了古玄鹤的身上:“张大人,这人可还能活?” 古玄鹤的衣襟已经被张逸轩给扯开了,胸前的伤口鲜血淋漓,是在马背上颠簸导致。 “这伤口得重新缝合了。”张逸轩替古玄鹤掩好衣裳,“麻烦盛将军尽快安排我们的住处,我和师妹先去救人,旁的事情稍后再细说。” “好,范将军带你们去厢房。”盛鸿也不再耽误他们救人。 范仁勇匆匆瞥了一眼苏凝,眉头微蹙,这个女人怎么也跟着来了?难道是为了陈永生,所以才冒险来此,真是存心来找死的。 他心中虽这般想着,但面上却带着和善的笑意:“各位请随末将来。” 苍凌云等人跟着范仁勇去了后面的住处。 陈永生则是被盛鸿留了下来问话。 “阵前先锋一事你确定不再考虑一番?可以有自己的营帐,且——”盛鸿不顾旁边还站着的人,当朝着陈永生开口。 “盛将军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同穆校尉退下了。”陈永生拱手,并没有因为苏凝的到来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穆琰领着陈永生退下后,邹珉忽的走上前,朝着盛鸿道:“盛将军为何这般重视那人,莫非那人骁勇善战?” 盛鸿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缓缓开口:“邹将军是故意放走那些东莱人,好让他们回去通风报信,对吗?” “是。”在盛鸿的面前,邹珉没有任何的隐瞒,“东莱大军藏匿在翎州城数里地的雪山山坳里,放他们回去,便是敲山震虎,咱们二十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 “更何况咱们手中还有他们东莱的巫祝。”盛鸿斜睨了一眼邹珉。 他们皆是久经沙场的人,邹珉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傲意,他不是没有察觉,年少一战成名,到底还是缺乏稳重,只怕往后受的磨难够他喝一壶的了。 “没错,只要巫祝在我们的手上,他们就不敢发兵。”邹珉沉声道。 盛鸿没有应答,看向外头操练的将士们。 第409章 逃回营地 郑川等人冒着风雪连夜奔波了数日才狼狈的逃回到军营。 “二皇子,郑将军他、他回来了。”将士进来禀报。 北冥辰一听这消息,立刻起身朝着营帐外走去,只见郑川一行人丢盔弃甲,连匹马都没有,仓皇而逃的模样显然是出兵不利。 北冥辰快步朝着郑川走去,一把抓住他脖领处的衣襟:“你们战败还有脸回来?” 郑川在雪地里早就冻得四肢僵硬,嘴唇发青,“二皇子,请您听末将解释,事出有因,我们本已要擒拿齐王,可谁曾想被他们的赶来的大军给埋伏了,所以才导致——” “你说苍云国派了援军?”北冥辰将郑川推搡在地。 “是。” “多少人?” “回二皇子的话,人数和我们一样,足足有二十万,若是再加上翎州城的人,只怕比咱们——” 啪的一声! 北冥辰重重的给了郑川一巴掌,长他人威风的话竟也能说得出口? “二皇子饶命!”郑川跪在雪地里朝着北冥辰磕首,“虽然末将未能擒获齐王,但二皇子交代给末将的事情,末将已经完成了。” 说完,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北冥辰。 一听这话,北冥辰冷哼一声,转身进了营帐:“还不快滚进来,细细说与我听?” “是。”郑川进了营帐,将一连几日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北冥辰。 没有亲眼看见古玄鹤的尸首,北冥辰是不会相信郑川的话。 “废物,要你们还有何用!”北冥辰一脚踹开跪在自己面前的郑川,面色深沉。 如今,他们不仅没有截获那批棉衣,就连营地都暴露了,只怕不日这盛鸿便会带着大军前来攻打,他得提前做好准备。 郑川被一脚踹倒在地,不敢有任何的怨言,继续匍匐在北冥辰的脚下,“二皇子,请再给末将一个机会,末将愿意亲自带兵打头阵。” 北冥辰冷哼一声,如若不是现在的情形不利于自己,他怎么可能还会留下他这条性命。 “还不快下去准备,让将士们加强巡视。” “是。”郑川拱手退出了营帐,背上的汗水湿透了衣襟。 一声嘹亮的声音在雪山山坳里响起,北冥辰掀开营帐的帘子,伸出一只臂膀,不一会儿,一只雪鹰落在了他的胳膊上,鹰隼十分锐利。 将写好的书信绑在了那雪鹰的腿脚处,摸了摸雪鹰的丰满的羽翼,便见那雪鹰振翅一挥,飞上了浩渺的天空之中。 身后,北冥辰的亲信胡明新缓步上前,低声道:“主子,若是巫祝没死,只怕您这封信会对咱们不利。” 北冥辰斜睨了一眼胡明新,阔步走进了营帐内。 父皇听信皇兄与巫祝的谏言,虽让自己带兵来此,却迟迟不让下令攻打翎州城。 只因为皇兄的妇人之仁,说什么天下百姓是无辜的屁话。 如今将巫祝的死安在苍云国将士的身上,他就不信皇兄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要想一统天下,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就不能有妇人之仁,必须得心狠手辣。 另外一边。 苏凝与张逸轩正给古玄鹤诊治,用羊肠线缝合的伤口这会儿又裂开来,他胸前的黑色衣襟已然被血迹染成了暗黑色。 “师兄,你帮我把他的衣裳褪下来。”苏凝卷起衣袖,取了些灵泉水,在炉子上慢火熬着止血汤药。 张逸轩将银针拔下,二话不说褪去了古玄鹤的外裳。 屋里有炭火,并不是很冷,但古玄鹤的脸色铁青,若不是胸口那微弱的起伏,就如同一个死人。 “锦屏你去外面弄些雪进来,再问盛将军要一套棉衣。”苏凝撕扯着一片布,打算给古玄鹤包扎。 张逸轩则是在旁边捣着草药。 锦屏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捧着棉衣和一桶白雪。 “苏大夫,这是主子让我拿给你和张大人的棉衣,这套是给他的。”锦屏将棉衣搁置在一旁。 苏凝将汤药喂给古玄鹤服下,望着桌子上那棉衣道:“我不用,我身上穿的有,还是留给外头的将士们穿吧。” 他们只带来五千套棉衣,哪里还能分给他们穿。 “苏大夫放心,外头的将士们都已经在分发棉衣了,主子说,加上我们带的棉衣和张大人护送来的棉衣,足够军中将士每人一套。” “真的?”苏凝有些不敢相信。 “是。”锦屏不敢骗她。 张逸轩在旁捣完了草药,望着那桶雪水,看向苏凝:“师妹,这雪都快化了,你要拿来做什么?” “给他擦下身子,他定然是冻着了。”苏凝抓了一把雪往古玄鹤身上擦拭。 张逸轩瞧着她的手被雪冻得通红,开口道:“行了,剩下的我来吧,你且将棉衣换上,赶了这么久的路,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师兄,我没事儿的。”苏凝强撑着回答。 屋外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风雪飘了些进屋里。 张逸轩正要出言呵斥来人,没曾想来的居然是“齐王”和陈永生。 “你们怎么来了?”张逸轩有些不大乐意看见这两人,而且他们分明已经说过,诊治时候不能有人擅自闯入进来。 陈永生才懒得搭理张逸轩,顺手取了桌上的棉衣,拽着苏凝的手就往外面走。 “唉,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张逸轩手里头握着雪站起身来朝着陈永生夫妇二人喊道。 身前,苍凌云堵住了他的去路,“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赶紧把人给本王救醒,本王和盛将军还有话要审问他。” 张逸轩瞪着眼前这个穿着男装的女人,咬牙切齿道:“是,王爷!” 苍凌云环抱着双手坐在桌子前,盯着张逸轩给古玄鹤擦拭完身子,重新上了上药,拿布裹了那伤口处。 “齐王不回避下吗,我要给他换棉衣了。”张逸轩将桌子上的棉衣取了过来,给古玄鹤套上。 苍凌云喝着热茶,目不斜视:“你换你的,本王不看便是。” “你——男女有别,齐王还是回避些好。”张逸轩咬着银牙。 苍凌云定定的盯了张逸轩好半晌,才起身挪了脚步往外走走去,身后是张逸轩恨恨的拍门声,震的屋顶上的雪刷刷往下落。 第410章 好男风 锦屏站在苍凌云的身后,小声道:“主子,张大人说的没错,您还是避讳着些,毕竟——” 她的话还未曾说完,就迎来苍凌云的一记冷眼,吓得她噤了声,不敢再言语。 “画春的腿受了伤,你且去看看,本王去找盛将军,你不必跟着过来了。”苍凌云拂袖而去。 锦屏紧咬着薄唇,面色惨白,匆匆去了画春的住处。 苏凝被陈永生一路牵着往营帐内走去。 众将士们早就穿上了棉衣,面上虽然依旧冻得通红,但心里却是高兴极的。 “唉,你们快看,陈永生居然还拉着齐王殿下的大夫,你们说,他们这是要去干什么?”其中一个将士眼尖,拿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人,想与他八卦一番。 可惜,他身边驻守的将士不是旁人,正是杨大郎。 杨大郎顺着那将士的视线瞥了一眼,神情不悦:“关你什么事情,狗拿耗子!” “唉,我说杨大郎,你们又不是一个村子的人,干啥这般护着陈永生?”这将士早就看不惯了。 杨大郎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他们今日能有棉衣穿,杨家村的百姓能够生活的更好,一切都是因为苏凝和陈永生两口子的帮助,他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再说了,陈永生在军中也颇为照顾他们,苏凝女扮男装来此的事情,他们是只字都不提的。 “永生,他们都在看着我们,你快把手松开,我自己走。”苏凝挣扎着想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 可陈永生非但不让,还拽的越发的紧了。 等到了营帐内,陈永生便将手里的棉衣给放在了桌子上,又往火盆里加了几根木柴。 “你且在里面换了衣裳,我在外头给你守着。” 不等苏凝反应过来,已然挑了帘子走了出去,在外头看守着。 苏凝望着营帐内的大通铺,眼睛一扫便瞧见了陈永生的包袱皮,看着他睡过的地方,嘴角轻轻上扬,解下了外头的衣裳,迅速的换下了棉衣。 陈永生听到营帐内没了动静后,便挑了帘子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看见苏凝正坐在自己睡觉的地方,手里拿着她写给自己的书信。 “换好了?”陈永生朝着苏凝走过去,抽走她手里的书信。 苏凝仰头看向他,眉眼里闪着星光:“这信你看了多少遍,上头的字迹有些都被你磨没了。” 陈永生并没有回答,将信折叠好重新搁在包袱皮里头。 苏凝有些不满。 这个男人在破庙的时候还怕自己会离开,对自己呵护有加,可一到翎州城后,就一直拉着张脸,仿佛和自己是陌生人似得。 “我衣服换好了,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了。”苏凝心中有些郁闷。 陈永生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扯回怀中,埋首在她的脖颈间,压抑着体内翻滚的情绪,沉声道:“凝儿,这是在军中,我不能乱了方寸,等回家后,再给我生个孩子吧。” 末了,吻上苏凝的额头,加以补充:“我们的孩子。” 苏凝脸颊充血,这个男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什么乱了方寸,生孩子? 自己是来送棉衣的,才不是要与他…… “你胡说什么,赶紧松开,免得旁人看见,又要误会你了。”苏凝推着他松开自己。 陈永生却搂抱的更紧了些:“旁人看见便看见,反、反正我搂的是自家娘子。” “我现在是男人,你不怕他们胡乱猜测你好男风?” 脸颊突然一痛,紧接着便是一个凉凉的薄唇贴上了自己的红唇,仅仅片刻就离开。 苏凝眨巴着眼睛不解的看向陈永生。 陈永生的喉结上下滚动,捏着苏凝的脸:“娘子,为夫的取向你难道不知道,嗯?” 说罢,拉着苏凝的手探入自己衣裳内给她暖手。 苏凝耳根赤红,根本不敢抬眸对上陈永生的视线。 “好不好?” “嗯。”苏凝低声应了。 营帐的帘子突然被人从外头掀开,陈光绪带着众人进来,正巧撞上陈永生揽着苏凝。 “永生哥,你、你们继续,我们什么也没看见。”陈光绪与陈弘武相视一笑,众人打打闹闹的退出了营帐,给他们二人独处。 苏凝羞得挣脱陈永生,急的要离开。 陈永生也没有想到陈光绪他们能这么快就回来,先是一愣,而后连忙追上苏凝,“我送你回去。” 苏凝嗔怪他,等他拿上了自己换下的棉衣,便回了自个的住处。 “此地你们不能多待,我一会儿去问问盛将军,看何时送你们回南浔镇,这几日不要随意出来,知道吗?”陈永生揉了揉她的发髻。 苏凝夺回他手里的棉衣,催促他:“我知道,你快些回去!” 陈永生咧嘴笑了,步伐沉稳的离开。 盛鸿正与范仁勇,邹珉等人商量该如何一举拿下雪山山坳里的东莱大军,这会儿瞧见苍凌云进来,便止住了谈话。 “你怎么过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邹珉上前拦住苍凌云。 苍凌云望着桌子上摊放着的地形图,又看了一眼那沙盘,便晓得他们此刻正在密谋如何攻打东莱国的那二十万将士。 “本王为何不能来,邹将军未免太小看本王了。”苍凌云一手推开邹珉,朝着盛鸿和范仁勇身边走去。 苍凌云的身份范仁勇还不知道,以为真的是齐王,遂朝着来人拱手行礼。 “范将军不必见外,这里都不是外人。”苍凌云刻意压低了声音,双手背负,看着沙盘的摆放。 范仁勇因他这句话,愈发热络,不顾盛鸿与邹珉的脸色,亲自给苍凌云讲解了他们此次的行动。 “齐王,您看,他们所处在雪山山坳里,若是咱们上了这雪山顶,从上头推落雪球,定然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他们一举拿下。”范仁勇道。 苍凌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又看了地新图,点了点头,这个办法确实不错。 可惜,苍凌云还未来得及说两句,就被身后的邹珉给推桑开,这等领兵打仗的事情,岂容她一个女人来指手画脚的。 第411章 士气不足 邹珉将沙盘里的旗帜拔出,插在了雪山山坳不远处。 众人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盛鸿却捻着胡须,嘴角露出赞赏,这邹珉虽然年轻气盛,但领兵打仗确实是一把手。 “定远将军所说的计谋,难不成东莱国的人会想不到吗?若是贸然上了雪山,只怕会中了他们的埋伏。”邹珉目光所至,看的范仁勇面上赧然。 “邹将军说的没错,是末将考虑不周。” 苍凌云虽不懂这些事情,但听得出来邹珉语气不善,眉头紧蹙:“邹将军可别忘了,是谁让那些人逃了,若不是他们回去通风报信,范将军这法子定然极好。” 邹珉捏着旗帜的手微微一紧,苍凌云能看见他的手背青筋凸起,显然是在隐忍着怒火。 “怎么,难道本王说错了吗?”苍凌云也来了脾气。 邹珉将沙盘里的旗帜搁下,朝着盛鸿拱手:“盛将军,翎州城交战在即,还是先派一队人马暗中护送齐王等人回兖州。” “邹珉你什么意思?”苍凌云大喝,这人怎么能如此小肚鸡肠。 “我是为了齐王的安危着想,难不成齐王想将随行而来的人全都葬送在此吗?”邹珉完全不畏惧苍凌云,与她对视。 苍凌云败下阵来,声音有些发颤:“本王就不能同你们一块儿凯旋而归吗?” “不能!”邹珉斩钉截铁的拒绝。 盛鸿瞧着两人对峙,从中插了一句:“送齐王回兖州一事儿还得细细商量,如今先部署好战略才是最要紧的。” “对对对,盛老将军说的没错,齐王殿下,邹将军,咱们还是先听盛将军的吧!”范仁勇在旁附和道。 邹珉怒视着苍凌云,希望她能识趣的离开,可惜苍凌云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找了张椅子坐了下去,继续在旁听着他们商量对策。 期间,有将士送来些干粮让他们吃了,陈永生本要去求见盛鸿,听送吃食的将士们说,盛将军正与齐王等人商议战事,便只好先去找了穆琰,与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苏凝吃了干粮,又取了灵泉水出来,自己喝了一点点补充体力,这几日赶路,她的身体一直是强撑着。 大腿内侧也因为之前骑马被擦伤,这会儿还隐隐有些作痛。 “苏大夫,张大人唤您过去一趟。”外头将士过来敲门禀报。 苏凝在里头应了一声,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这才拉开了房门,去找张逸轩。 “师兄,你找我?”苏凝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张逸轩正大口咬着馕饼,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咽下嘴里的吃食,指着床上的古玄鹤道:“我找你是想来告诉你,他迷迷糊糊中喊了你的名字,还称呼你为神女,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着苏凝的身子轻颤,双眸里满是恐惧。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张逸轩扶着苏凝坐下,准备给她诊脉。 苏凝收回手看向张逸轩:“师兄,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张逸轩摇了摇头,起身将房门给插上,转身看向苏凝:“师妹,我曾在东莱待过一些时日,对于神女一言也有过耳闻,你真的是他们要找的人吗?” 苏凝低着头不敢答话,这件事情,她不敢贸然同旁人说。 可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却让张逸轩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师妹,你不必害怕,有我们在,没人敢伤害你,更何况你还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明日我就同盛将军回禀,让他尽快调遣一支队伍送我们回去。”张逸轩伸手想要握住苏凝的手。 苏凝缩了回去,沉默良久后,终于发声:“师兄,你能带我去面见盛将军吗,我有话要对他说。” “你要见盛将军?” “嗯。” 张逸轩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动了片刻,望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喊了外头的将士进来盯着古玄鹤,便陪同苏凝去面见盛鸿。 当盛鸿得知,苏凝与张逸轩要面见他时,原本还在谈论军中要事,此刻却突然朝着外头走了去。 苏凝也没有想到盛鸿会亲自前来迎他们。 “参见盛将军!”张逸轩领着苏凝给盛鸿行礼。 盛鸿握着张逸轩的手让他起身,视线却落在他身后苏凝的身上,“你就别同我行这虚礼了,你祖父可还好,家中一切可都好?” “祖父在南浔镇同师妹的家人住在一块儿,都很好,将军不必担心。”张逸轩瞥了一眼屋里坐着的人。 范仁勇一直暗中打量着苏凝,本想着找个机会教训她一番,以报当初她骗自己窝藏张逸轩的仇,可惜却被张逸轩发现,匆匆将视线转向别处。 “范将军,你且去外头看看将士们操练的如何了,就按照邹将军的所言去部署。”盛鸿吩咐道。 “是。”范仁勇拱手退下,临走时还不忘再看一眼。 可惜,张逸轩侧身将苏凝完全挡住了。 “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盛鸿伸手示意二人坐下说话。 二人朝着坐在对面的苍凌云和邹珉行了一礼,看了一眼外头守着的将士,没敢开口。 盛鸿打发了外头守着的人离开,下令不准任何人靠近,将房门给掩上。 “说罢,到底怎么回事儿?” 张逸轩先开口,同众人说了古玄鹤的伤势:“东莱巫祝有威望,颇受百姓和皇室爱戴,如今被自己人杀了,只怕他们会把这罪名嫁祸给咱们,引发战乱。” “你说的这些既已成事实,此战是避免不了的。”邹珉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 对于他的嗤之以鼻,张逸轩不甚在意,“战乱一出,民不聊生,受苦的还是百姓们,而如今又到了年底,将士们思家之情更浓,如此情形之下发动战乱,邹将军有几分把握,能带将士们凯旋而归?” 来之前,给自己送馕饼的将士还小声询问了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两军对垒,他们人数旗鼓相当,但军中将士的归家之心怎么能与东莱将士们报仇之心相比。 此战,还未出兵,他们的士气便已不足。 第412章 商量对策 若不看在他是张广白孙子的份上,光是他方才说的一席话,早就被押下去军法伺候了。 扰乱军心,势必不可留。 “张大人此言是在质疑本将军的能力?”邹珉掌风凌厉,将桌子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苍凌云在一旁看不过去,冷哼道:“邹将军这是做什么,仗势欺人?还不允许旁人发表下自己的意见?我倒是觉得张大人说的没错!” “多谢齐王赞誉。”张逸轩顺着竿子往上爬,“我并非质疑邹将军的能力,而是怕二位将军中计,导致我军将士全都折了进去。” “你什么意思!”邹珉全身散发着低气压,愈发看不惯这张逸轩。 还有,定安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和他搅和到一块儿了,她不是说世间男子都入不了她的眼么? 二人剑拔弩张。 苏凝恐他们打起来,连忙起身劝和:“还请邹将军听我师兄把话说完,我和师兄有一个好法子,可以不用出战,也能让东莱的将士们全都退回去。” “你一女人,能有什么好法子?”邹珉略有些嘲讽。 “女人怎么了,邹将军是瞧不起我们女子?”苍凌云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将苏凝护在身后。 “行了,你们都少说一句,逸轩你先接着说。”盛鸿揉着鬓角,着实有些头疼。 众人这才坐回原位。 张逸轩道:“让古玄鹤给东莱的皇帝写信,让他们停止发兵,两国重新签订盟约,否则他们的巫祝就必须永远留在咱们苍云国,还有,盛将军是否忘记了我之前在罗刹海经历的事,范仁勇形迹可疑,若真的按照方才邹将军部署的去做,只怕东莱国早就布置好陷阱等着我们去跳。” “你怀疑范仁勇与东莱国的人有往来?这怎么可能?”邹珉不信。 盛鸿紧蹙着眉头,他也确实怀疑过范仁勇,但这些时日来,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范仁勇的一举一动,并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 范仁勇可是军中大将,又是皇上亲封的定远将军,怎么可能会与东莱人密谋? “盛将军,翎州城内部署严谨,为何上次会突然被夜袭,还是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情形下,难道不是咱们当中有内鬼,与敌人里应外合?”张逸轩起身拱手。 提及上次夜袭一事儿,盛鸿没有作答,邹珉却若有所思。 范仁勇此人他并不熟稔,但只要有丁点的嫌疑,那他们必然要留后手,否则的话—— “盛将军此行的将士中,可还有其他信任的人,范仁勇那人,我们不得不防,需得再重新议一议这战略部署。”邹珉看向上首坐着的盛鸿,神情异常严肃。 盛鸿瞥了一眼屋内坐着的人,长叹一声道:“连邹将军都对范仁勇心存怀疑,老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值得信任的恐怕没有几个能堪重任的。” 他有心护着陈永生,不想让他们这一行人上冲锋陷阵。 “本将军瞧着穆校尉那队人马倒是颇有些胆识,不如让他们做先锋。”邹珉轻敲着桌子,想到了这两日听到的一些言论。 “这——” 邹珉状若沉思,穆琰手下的将士们,虽然谈不上训练有素,但是却比旁人更齐心,若是利用这一点,应该能够很好的对抗东莱国的人。 “为避免引起旁人怀疑,烦请这位苏大夫去请人过来一趟。”邹珉擅自做了决定。 苏凝有些晕圈,这邹珉让自己去请人,是请谁?穆琰吗? “还是我去吧!”张逸轩起身朝着众人拱手。 盛鸿在他迈出门外的一刻,开口道:“让陈永生也跟着过来,就说为了让他们回禀棉衣分发一事儿。” 张逸轩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穆琰和陈永生就被人给带进了房间内。 穆琰本与陈永生在驻守城门,这会儿突然被召见有些诧异。 “张大人,盛将军召见我们可是有何要事儿?”穆琰上前一步询问道。 张逸轩瞧着旁边驻守的范统贼眉鼠眼的模样,心中轻笑:“你们的人都是从陈杨两村出来的,这次给将士们又送了棉衣,盛将军是特意召见你们过去,想问问你们棉衣分发的情形,不为旁的。” 穆琰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了盛鸿将军不高兴。 听了张逸轩这番话后,又叮嘱了驻守城门的范统等人,这才领着陈永生跟着一块儿去了。 范统眼中闪出一抹嫉恨,这本应该是属于他的荣誉,却被这穆琰给抢走了,低低嘟囔了几句,想着要将此事儿告诉自己的叔父才行。 当众人进了屋内。 穆琰与陈永生朝着众人行了一礼,期间,陈永生暗中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苏凝。 “你们且先起来,我让你们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予你们去做。”盛鸿抬手示意二人起身回话。 不是询问棉衣分发么?怎么会——穆琰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将军直言!” 邹珉起身带着二人走向沙盘和地形图,指着上头的位置道:“方才,本将军与盛将军让范仁勇先下去整顿军中将士,今晚我会故意下令让一批将士登上雪山山顶,制造雪崩,若他真是内鬼,必然会将——。” 穆琰望着那沙盘里的旗帜,眉眼里闪着亮光,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陈永生站在其身后,沉声道:“盛将军,先前邹将军羁押的那些东莱将必然逃了回去,此刻他们定然也早就有所部署,咱么若是按照这个法子,只怕会折在途中。” 东莱大军肯定也会有所防备。 邹珉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这个穿号服的男人倒有些见地。 “没错,所以本将军才让你们二人前来。”邹珉将旗帜移到雪山山坳三十里外一背风处的雪山。 “敌军有二十万,咱们人数稍多,但军中有“内鬼”,势必会与他们通风报信,来一招请君入瓮,咱们若是贸然攻进去,他们便会将咱们围困在山坳里,到时候不费一兵一卒的便是他们。”邹珉一边说着一边将三十里外的旗帜插在雪山顶,从后面包抄埋伏的敌军。 见此,众人大惊。 第413章 拿巫祝做筹码 穆琰面色铁青,浑然不知这一点,尤其是当他听见军中居然还藏匿东莱的细作时,更让他有些胆寒。 余光瞥向身后站着的陈永生,见他面不改色,目光深沉,忽觉得自己竟然比不上他一二。 “邹将军是担心范仁勇会让将士们身先士卒,让咱们中计?”陈永生一开口,穆琰更是惊了。 “陈永生,你别胡说,怎么能凭白诬陷定远将军,他怎么可能——”是内鬼?这三字在看到邹珉和盛鸿二人的表情时,穆琰就咽了回去。 定远将军真的有嫌疑? “盛将军,这事情是不是哪里弄错了?”穆琰有些不相信,若说范统是细作,是内鬼,他倒是有些信的。 但这范仁勇?平日里虽针对他们,但行军打仗却真正是一位好将军,怎么可能会是他? 张逸轩看向穆琰,朝着他与陈永生道:“如今军中将领,不太惹眼的,盛将军只信的过你们二人,此番叫你们前来,就是为了让你们去探探敌人的虚实。” “如何探?”穆琰脑袋里浑浑噩噩的。 邹珉摇了摇头,有些认同为何盛鸿说他们不堪重任了,这穆琰头脑甚是简单。 陈永生指着先前邹珉说的雪山背风处:“邹将军是想让穆校尉带领我们去这里探虚实,若是二十万大军真的驻扎在此,那咱们便直接从后包抄,带人围剿他们事先埋伏好的地方。” “没错!”邹珉眼神一亮,愈发对陈永生有些许好感。 穆琰望着陈永生手指指着的地方,心里一咯噔,他怎么就没有想到。 正欲上前请战,当他对上盛鸿的双眸时,却吓得说不出口来。 盛将军对自己失望了! “穆琰,你身为穆校尉考略不够周全,此次就由陈永生带领你们去打探虚实,务必给本将军记清楚,你们不是与他们对战,只是摸清楚他们的位置,可明白?”盛鸿沉声质问,话语里藏着些许怒气。 陈永生与穆琰同时拱手:“明白。” “你们且先退下,入了夜,再出发,不许让任何人察觉,尤其是范仁勇和范统叔侄二人!” “是,将军。” 陈永生与穆琰退出了屋内。 苏凝一直目视着陈永生离开,这才收回了目光。 邹珉看着苏凝迫切的眼神,嘴角轻佻:“苏大夫方才说能不费一兵一卒是何意?” 突然被人问话,苏凝恍惚了片刻,看向屋内的几人:“师兄和我救下了东莱巫祝,他的地位在东莱至高无上,若是我们拿他来做筹码,那咱们就不用打仗了。” 邹珉听了她这一番话,嗤笑出声:“你觉得东莱国的将士们会在乎他的性命?若是在乎,还会派人来杀他?” 张逸轩起身断然道:“自然有人在乎,据我所知,东莱国的太子可是大皇子,这次领兵的应该不是他。” 大皇子北冥逸与东莱巫祝可是十分交好,过从甚密。 见邹珉不信,张逸轩冷了脸:“邹将军可敢与我打赌?” “赌什么?”邹珉早就看他不顺眼,区区一个文官,除了会纸上谈兵,有什么实战经验,竟敢在他面前如此笃定。 “就赌范仁勇是忠是奸!东莱是否真的愿意舍弃他们的巫祝!”张逸轩双眸冷冽。 “好!” “若是我赢了,邹将军得当着众位将士的面向我们致歉。” “你输了呢?” “我不会输!”张逸轩甩开衣袖,回头看了一眼苏凝与苍凌云,“可否同我前去看看古玄鹤?” 苍凌云从未见过张逸轩如此有气魄,原以为他就是一个平平无奇会点子医术的人,可这会却对他另眼相看。 在苍云国,邹珉年少一战成名,满兖州城内的公子都不敢与他打赌的,张逸轩是第一人。 苏凝见邹珉的脸色不大好,连忙扯着张逸轩和苍凌云的衣袖出去。 身后,是茶盏落地声。 城内已然点了篝火,众将士来回巡视,苏凝侧身走在苍凌云的里面,不敢让旁人察觉自己是个女人。 待到了古玄鹤的房间,支开了守在门外的将士。 锦屏与画春也赶了过来,奉命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靠近。 “师兄,你怎么还和邹将军打赌呢?”苏凝走向床榻,一伸手朝着古玄鹤的脉象摸去。 脉象平稳,呼吸却有些微弱。 正当苏凝要翻看古玄鹤胸前的刀伤时,忽的手腕被人牢牢捏住,原本紧闭着双眸的男子,此刻却清醒了过来。 “你要做什么?”古玄鹤握住苏凝的手沉声质问,待看清来人是谁时,稍稍松了些力气,“神女,你要做什么?” 神女?苍凌云不解的看着苏凝。 苏凝迅速将他的手给掰开,起身退至一旁,“既然你醒了,那这伤慢慢静养着就是,不能再乱动,否则伤口要是再裂开,我们也束手无策了。” 他胸口处的刀伤已经缝合了多遍,羊肠线已经用完了。 “多谢神女救命之恩。”古玄鹤躺着看向苏凝,胸口处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 听着他一口一个神女的称呼自己,苏凝有些不悦,她都说了她不是神女。 “救命之恩,你拿什么来报答我师妹?”张逸轩倒了一盏茶走上前去,“是自己喝,还是要我来?” 古玄鹤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茶盏,自个半伏在床榻上喝了,而后咳出一口血来,伸手擦拭血迹,却发现自己的外裳已然被换了去。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古玄鹤虽然受了伤,但却知晓自己的处境,也能猜出一二。 他是东莱的巫祝,居然被自己人暗算,还落到了敌人的手上,何其讽刺? “此次领兵的人是谁?”张逸轩沉声问道,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显得如此漫不经心。 古玄鹤抬眸看向站在屋内的苏凝与苍凌云二人,嘴角轻佻:“你们应该能猜得到。” “二皇子——北冥辰。”张逸轩停下敲打,“要杀你的除了他,恐怕没别人了。” 古玄鹤没有回答,但苏凝从他的神色能看出,张逸轩是说对了。 他是被北冥辰的人暗算的。 “你给北冥逸写信,告诉他,若不让北冥辰退兵与我国定下盟约,你便不用回东莱了。”张逸轩将自个写药方子的信笺取了过来,重重的拍在古玄鹤眼前。 第414章 汽车没有马,飞机没有鸡 瞧着搁在眼前的纸笔,古玄鹤忍不住低笑出声。 “你们当真以为东莱皇室中人会在乎我的生死?” 他不过是皇室的人拉拢人心的工具,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而断送了整个东莱? 就算他与北冥逸情同手足,可依着皇上的秉性,根本就不会为了他,让二皇子撤兵,更别提签订所谓的盟约。 苍凌云在旁审视着古玄鹤,听了他的回答,当即拔出自己的佩剑,横亘在他的脖颈间威胁:“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割了你的人头送回东莱。” 古玄鹤非但不怕,还特意将脖子往前送了送,眉眼里全是挑衅。 “我古氏一族向来不畏惧生死,你若要杀这条命给你就是。” “你——”苍凌云手里的剑逼近了一分。 苏凝瞧着他的脖颈处渗出了鲜血,立马上前拦住苍凌云。 “师兄,你先和凌云出去一下,让我单独和他谈谈,或许我能让他改变心意。”苏凝反手握住苍凌云的剑柄,让她收回去。 张逸轩对上苏凝祈求的眼神,只好扯着苍凌云的衣裳往外走。 “别对本王拉拉扯扯的,本王会走!”苍凌云甩开张逸轩的手,望着苏凝,“若有什么事情,就大声喊我们,知道吗?” 苏凝点了点头。 再次看向榻上的人时,古玄鹤正欲撑着身子起来。 苏凝见此,立刻上前帮他,拿了枕头垫在他的身后,让他能靠着舒服些,这样谈话也方便。 “神女想同我说什么?”古玄鹤盯着苏凝的脸,眼睛里全是探究。 苏凝蹙着眉头:“古玄鹤,你方才说自己对东莱皇室不重要,那些信奉你的百姓呢,他们也是这般想的吗?” “他们怎么想的重要吗?” “当然重要,若是信奉你的百姓们都觉得你一人的安危不足挂齿,那我又何必要为他们这些人冒险,引领他们走向更加繁荣昌盛的世界?”苏凝端坐在一旁看向榻上的人。 古玄鹤原本黯淡的双眸突然亮了起来,仿佛汇聚了满天繁星。 “神女是想说,若我写了这封信,让东莱国与苍云国签订盟约,互不侵犯,神女便答应带领我国百姓走向那个世界吗?”因为太激动,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古玄鹤疼得脸色骤白。 苏凝连忙按住他的身子,“是,只有两国达成盟约,和平共处,我才敢去东莱,否则,万一被你们的人当成妖怪,杀了怎么办?” “不会,你是神女,他们不敢动你!”古玄鹤斩钉截铁道。 苏凝冷哼一声:“方才你还说皇室中人都不在乎你的性命,那我这个被你凭空捏造的神女,他们难道会在乎?” “我……”古玄鹤哑口无言,她说的没错,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只是,大皇子能否劝得动皇上,他当真没有多少把握。 可他们古氏一族苦苦寻找的神女就在眼前,他不甘心就这般死了。 “信,我可以写,但是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古玄鹤紧紧盯着苏凝的脸。 苏凝略一思忖,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称呼那个世界为中国?”古玄鹤暗中紧攥着身下的被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每每梦见异世,都觉得无比新颖,天上跑得,地上飞的,夜晚如同白昼又恍若霓虹,路上行人穿着打扮也十分怪异。 每次梦中惊醒,他将梦中的东西画出来想要问问族人,可族人对此却一概不知。 为什么?苏凝想都没有想直接开口:“就像苍云国和东莱国,中国就是中国。” 古玄鹤提笔在信笺上寥寥草草的画了几笔。 苏凝探身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丫的,这人还真的能窥探异世,不是在说谎。 “这些是什么?”古玄鹤指着画好的东西询问苏凝。 苏凝扯了扯嘴角:“这是汽车,如同你们的马车一样,人能坐在里面,开着走。” “里面有马吗?”古玄鹤秉持不懂就问的原则看着苏凝。 苏凝深吸一口气:“没有,里面有它自己的动力系统,人坐在里面开就行。” “什么是动力系统?” 苏凝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表示不知道,这一时半会哪里解释的清楚。 见古玄鹤敛眉深思怀疑自己,苏凝指着另外一幅草图,“这是飞机,能载着人在天上飞。” “什、什么?”古玄鹤被苏凝的话惊呆了。 这东西居然能够载着人上天。 “飞鸡?那我们养的鸡也能变成这样吗?”古玄鹤激动不已。 苏凝抚额,这算不算是鸡同鸭讲。 “是飞机,不是我们吃的鸡,它是由钢铁和多种材质锻造成的飞行物体,里面也有自己的动力系统,要靠人去开。” 古玄鹤也意识到自己闹了个乌龙,轻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方才的无知。 “神女的世界似乎没有夜晚,这是为什么?”古玄鹤摩挲着纸张上画着的汽车和飞机。 如果没有见到苏凝,恐怕他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也断然不会相信人居然能飞上天空。 “有灯啊。” “油灯?油灯不可能会那么亮,还五彩斑斓的。”古玄鹤摇了摇头。 苏凝无语望苍天:“不是油灯,是电灯,因为是靠电才那么亮,那些五彩斑斓的叫霓虹灯。” “电?” “对。”苏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古玄鹤自然也察觉出来,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询问:“那这些东西神女能不能造出来,让我们东莱的百姓也能享用?” 苏凝说了半天,口渴的捧着茶水欲要喝下,听他这一问,吓得嘴里的茶水喷涌而出。 她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凭空给他造出汽车、飞机? 他这是和自己开什么国际玩笑。 古玄鹤愁容满面:“神女,不能吗?” 不能,当然不能,苏凝已经在心里咒骂起古玄鹤了,但面上却还维持着应有的风度。 “我虽然来自那个世界,但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哪里会懂得造这些,这些都是经历了几百年,才被人们慢慢摸索出来的,我不能!” 古玄鹤抓着信笺,揉成了一团。 第415章 差点失手杀人 他不再开口相问,苏凝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站起身来,重新取了一张信笺放在他的面前,砚台也亲自捧在手上,示意他开始写信。 古玄鹤望着那略有些发黄的信笺,嘴角微微下沉。 提起笔,在苏凝的期待下沾了浓墨,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页。 “还要我再为你拿一张纸吗?”苏凝见他突然停笔。 古玄鹤点了点头,将揉成一团的信笺重新展开,接过苏凝递来的纸张,临摹着方才画的图,旁边批注着苏凝与他说过的话。 油灯在屋内发出爆破声,古玄鹤抬眸瞥了一眼那油灯,若有所思。 半盏茶后,古玄鹤才停下笔,将写好的书信叠放在一起,看着苏凝。 “写好了吗?”苏凝朝他伸手。 古玄鹤却并并不打算给她,“神女所说的话可作数?不会食言?” 苏凝面露疑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看清古玄鹤眼中的意思时,立刻开口:“当然,只要两国能和平共处,我当然不会食言。” “这封信不能给你们。”古玄鹤收回手。 苏凝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她都保证不会食言,他怎么还不信自己。 “你不信我!” 古玄鹤将信笺卷起,忽的从他嘴里发出一嘹亮的口哨声。 原本守在外面的众人听到这声音,立刻闯了进来,生怕古玄鹤又在耍什么花招,伤害了苏凝。 来福跟在陈永生的身边,再次听到这哨声时,猛的抬头朝着夜空中看去,幽绿的竖瞳一闪,急急朝着那声源处跑去。 “陈永生,它怎么不跟在你身边了,这是要去哪儿?”穆琰与陈永生并排走向城门口,换下先前替岗的将士。 范统早就被来福的身影吓得腿软,此刻见它离开,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陈永生,这里是军营,岂能让你带个畜生胡来,还不快把它给杀了?”范统握着长矛,眉上染了风雪,鼻头冻得通红。 陈永生冷着脸,眸子幽深如潭,步步逼上。 范统心中生骇,后腿一步,还未来的及出声呵斥,就被陈永生扼住了喉咙。 “你说杀谁?”陈永生虎口用力掐着范统的脖颈处,将他摁在城墙上。 范统被他突然扼住了咽喉,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想都未曾想直接拿长矛刺向陈永生。 可惜,陈永生早早就有防备,一手夺过他的长矛,插在雪地里,两手同时掐住范统,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范统双脚离地,瞬间喘不过起来,望着陈永生身后的穆琰呼救:“救,救救我,叔、叔父!” 穆琰原本无动于衷,直到听见范统呼喊“叔父”时,才出言喝止陈永生住手。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 身后,范仁勇身穿铠甲阔步而来,掌风凌厉直接朝着陈永生的双手劈去。 陈永生身形一闪,堪堪松开钳制着范统的双手,站在了穆琰的身后。 “放肆,你们在做什么,还没开战自己人先内讧?”范仁勇一把搀扶起跌坐在地上的范统,大声斥责着面前的二人。 他得到消息,盛鸿居然召见了此二人,虽只是询问棉衣分发的事情,但范仁勇却觉得事情并非如此。 所以就想来城门处盘问二人一番,却不曾想看到陈永生居然敢谋害自己的亲侄子,这还了得。 “叔父,你可要为我做主,这二人居然联合起来谋害于我,他们肯定是东莱派来的细作。”范统揉着自己的脖颈处,痛的他声音都变得沙哑许多。 这陈永生他妈的下手可真够狠的,他必须得死了。 范仁勇狠狠的瞪了一眼范统,这个侄子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穆校尉,你可有何要解释的?” “回禀范将军,属下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是属下管教不严,定然会严惩他们二人。”穆琰拱手回禀。 他说的是严惩二人,意思是范统也有错。 不识抬举! 范仁勇拦下欲要冲上前的范统,“穆校尉这是要惩罚本将军的侄子,包庇陈永生?” 穆琰不卑不亢道:“范将军怕是误会了,属下只是区区一个校尉,哪有那么大能耐,事出有因,范统妄想杀了与齐王一同前来的那只狼,陈永生这才出手阻止他犯错,免得得罪了齐王殿下,不是范将军——” 范仁勇根本不愿意听他解释,早就看他们一行人不顺眼了,这会儿抓住了把柄,自然要严惩不贷。 “你也知道自己是不过是个校尉,竟也敢顶撞本将军,你不是喜欢包庇他们吗,正好,盛将军让我派人去雪山山坳埋伏敌军,你们就作为先锋,晚上就出发吧。” “范将军,我们如何能作为先锋?”穆琰心中大惊,他们今夜要去的不是雪山山坳,而是别处啊。 这可如何是好?穆琰面色有些难看。 范仁勇嘴角轻佻:“让你们去就你们去,怎么,你们敢违抗军令?” “属下不敢。”被他压迫,穆琰只好拱手应了。 范统在其身后沾沾自喜。 “范将军,这范统是否也应该跟我们一块儿去,毕竟他在我的编制里。”穆琰抬眸看向范统。 “叔父,我——”范统一时间慌了,他才不要去送死。 范仁勇大手一挥,“他刚刚受了陈永生的袭击,本将军得带他去看大夫,就不必跟着你们前去。” “是。”穆琰不再多说,领着陈永生回了营帐,召集了编制中的将士们。 望着二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夜里,范仁勇甩了衣袖,一脸愤然。 “叔父,幸亏你来的及时,否则侄儿真的要死在陈永生的手里了。”范统到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不自觉的抚摸着自己的喉咙。 范仁勇怒目而视,骂了一句废物,而后领着他往前面走去,低声询问了他近日来可否发现陈永生鱼与穆琰二人有何异常。 范统平日里都是浑浑噩噩的,哪里盯的住他们,只说了些不相关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打听到任何有用的。 范仁勇听他抱怨着在穆琰手下有多么辛苦云云,便有些不耐烦,领着他去见了军医,抹了些伤药,便让他去了自己营帐内休息。 第416章 故意而为之 穆琰回到营帐内,大伙儿也都接到命令陆陆续续的进来。 只是没想到,他们才刚进来,就看见穆琰出手朝着陈永生打去。 陈永生没有躲,穆琰的拳头直接打在了右脸上,嘴角流了一丝血迹出来。 陈弘武看不过,上前挡在陈永生的身前,怒目而视:“穆校尉,永生哥犯了什么错,你作何要打他?” “是啊,穆校尉,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您不该动手的。”杨大郎倒了一碗凉水给陈永生漱嘴。 穆琰看着陈永生在自己的编制里如此受欢迎,心中有些嫉恨,攥紧了拳头:“陈永生,你知不知道,范仁勇就等着抓我们的把柄,将我们给发落了,你倒好,直接给了他这个机会,咱们生死是小,坏了盛将军的大事儿,你担负的起吗?” 盛将军明明嘱咐过让他们去雪山背风处查探虚实,如今却被范仁勇给安排去了雪山山坳,这可该如何是好? 众人心惊,不知穆琰这话里是何意。 “永生哥,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你快给我们说说。”陈弘武扯着陈永生的号服。 陈光绪给穆琰倒了一碗水,递了过去:“穆校尉,您同我们说罢,咱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什么事情,咱们共同承担。” “没错,我们共同承担!”大伙儿齐声道。 人群中,荣大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他才不与他们一块儿去死。 穆琰眼尖的看了一眼荣大的动作,将手中的海碗搁在一旁,冷着脸道:“荣大,你且去外头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啊——”荣大惊呼,“穆校尉,外头这般冷,谁会来咱们这营帐啊。”荣大缩在角落里,不想出去受冻,也明白他们这是故意支开自己。 砰的一声。 原本搁在一旁的海碗瞬间砸落在荣大的眼前,吓得他一抖擞,互插在袖口的手瞬间抽了出来,挑开帘子出了营帐,在外头来回跺脚的看守着。 “光绪,你且去看一眼。”穆琰有些不大放心荣大这人。 陈光绪挑起帘子一角,左右窥探一番,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荣大这会正在前面的篝火处取暖,离的有些距离。 没了外人,穆琰这才开口将事情如实的告知了众人。 众人神色异样,皆是不约而同的看向陈永生,希望他能给大伙儿一个解释。 “穆校尉,你可还记得盛将军叮嘱过,咱们夜行不许让任何人察觉,你觉得咱们这一个编制的人出翎州城,范仁勇的眼线不会察觉吗?”陈永生盯着坐在一旁的穆琰缓缓开口。 穆琰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陈永生继续道:“范仁勇让咱们当阵前先锋,想让我们去送死,正好咱们可以借此机会光明正大的出翎州城,至于要去往什么地方,那不是由他决定的。” 穆琰眼神划过一抹亮光,没错,陈永生确实说的有道理。 “咳咳咳,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贸然行动,万一这范仁勇并不是让我们出城怎么办?”穆琰轻咳一声,假装不甚在意。 陈永生并没有多做解释,转身去了自己的铺位上收拾东西,“穆校尉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子时出发,现在大伙儿都先歇着,此事不许外漏,明白吗?”穆琰叮嘱着众人。 大伙儿一致点头,纷纷各自躺在铺位上闭目养神。 陈永生从包袱里取了一样东西揣在怀里,不等穆琰问他要去哪儿,直接挑了帘子出了营帐。 荣大见陈永生出来,搓了搓烤的热乎乎的手,奔进了营帐内。 营帐内是众人骂骂咧咧声。 夜空里,一只通体黑色的乌鸦避开巡逻监将士飞到了古玄鹤的屋内,在屋里盘旋了好一会儿,才落在他的肩头上。 苏凝看着冲进来的人以及将自己撞到在地的来福,抚着来福的毛发让它安静下来,不许再朝着那只乌鸦狂吠。 否则,一会儿得引来更多的人了。 锦屏和画春握着剑护着她,生怕这东莱巫祝会耍什么花招,心里芥蒂的很。 “我没事儿。”苏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师兄,他已经写好了信,一会儿还得麻烦你送出去。” “写好了?那给我吧!”张逸轩朝着古玄鹤走了过去。 乌鸦站在古玄鹤的肩头上,伸展着翅膀,如同护幼崽一般,护着古玄鹤。 对于这种小鸟雀,张逸轩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刚要伸手去夺,却被那乌鸦给啄了手背。 痛的他缩了回来。 古玄鹤将信笺卷起,绑在了乌鸦腿上,摸了摸它的羽翼,就见那乌鸦展翅飞出了房间内。 “这……”张逸轩没有想到他居然让一只乌鸦去送信。 “你放心,它送信比你们送信更妥当。”古玄鹤略有些疲倦,同苏凝谈论了那么久,他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你们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别再来打扰我休息了。” 张逸轩想要出声提醒他这是在翎州城内,可瞧着他的脸色不大好,只好忍了。 “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歇着,这里由我守着便成。”张逸轩将油灯拨的亮了些。 榻上的古玄鹤翻转了身子,背对着众人。 苏凝见此点了点头,同苍凌云等人回了各自的房间内歇着。 来福亦步亦趋的跟在苏凝的身后,生怕有人过来伤害它的女主人。 “齐王,您早点歇着。”苏凝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朝着苍凌云道。 苍凌云点了点头:“有什么事情就唤我,我就在你隔壁。” “好。”苏凝领着来福进了屋内,转身掩上了房门。 还未来得及将屋内的油灯点亮,忽的身后被人一揽,她刚要惊叫出声,却被人给捂住了嘴。 “是我。”陈永生低声道,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了屋里的油灯。 苏凝听到熟悉的声音,紧绷的身体这才松弛了下来,但眼里满是嗔怪。 来福蹲坐在门口,尾巴不停的在地上扫动着,一副求陈永生表扬的姿态。 陈永生悄悄的给它扔了个肉干,拉扯着苏凝往床榻方向走去。 第417章 坦白从宽 油灯下。 苏凝俏脸通红的坐在床榻边沿,身前的男人二话不说正脱着号服。 “你不回自己的营帐,万一被穆校尉发现了,肯定得动军法。”苏凝瞪着眼前的男人。 陈永生只脱了外裳,将炭盆往门口放了,转身上了她的床榻上,眼神闪着矍铄的光芒:“子时我们就要离开翎州城,你夜里怕冷,又闻不惯这炭火味儿,我帮你暖好被褥,你再上来歇着。” 这几日带着苏凝一路赶回翎州城,陈永生心细的发现了她这点。 苏凝冷哼一声,在陈永生没反应过来时,吹灭了油灯,迅速脱了外裳和棉衣,钻进了被褥里。 “我哪有那么娇气。”话虽如此,但身子却十分老实的往陈永生的怀里钻。 陈永生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替她攒紧了后背,低声道,“我不在,若是遇上有人故意为难你,就去找盛将军。” 苏凝动了动身子,不满的哼了哼:“看样子,你和盛将军的关系处的极好。” 亏她当初还担心他在军中会极力避嫌,导致他们父子二人关系僵硬,看来她是白担心一场了。 苏凝与陈永生已然是交了心的,这会子见她耍小性子,陈永生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我是怕你被人欺负,此去打探东莱敌情,不知凶险,万一我——”陈永生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软香似玉的唇瓣给堵住。 苏凝勾着他的脖颈,堵住他要说的不吉利话,“你肯定能平安回来,我就在翎州城等着你,你放心,这一战肯定不会打起来的,东莱巫祝已经写信回去了。” 陈永生将她搂着自己脖颈处的胳膊给放进被窝里,双腿牢牢钳制住她的腿,“你拿什么和东莱巫祝交换的?” 漆黑的夜色里,苏凝的心陡然一跳,师兄和苍凌云都没有猜到自己与古玄鹤做了交易,这个男人怎么猜到的。 真是见了鬼了。 “交换什么?他现在是咱们的阶下囚,齐王将剑往他脖子上一放,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多了!”苏凝打着马虎眼,想要就此瞒过去。 可惜,尽管在黑夜里,但陈永生还是能从她的话语以及肢体动作上,察觉到她的心虚。 苏凝挣扎着想要从他的腿弯处抽回自己的腿脚,却被男人死死的钳制住。 “咳咳,脚麻了,你先松开我!”苏凝得不到陈永生的回话,便开始动手推搡他。 谁知,陈永生却一把钳制住她的腰肢,将她带到身前,另外一只手抓住她的脚,缓缓替她揉弄着脚踝。 “脚麻了,嗯?” 男人的气息喷在脖颈间,让苏凝有些难受,却又不好挣脱他,只能点了点头。 “是这只脚麻了吗?”陈永生摩挲着她的右脚,顺势往上抚去。 苏凝的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在他的手快要往上探去时,吓得软了声音求饶:“不麻了,好了。” “真的?” “嗯,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苏凝期期艾艾一副弱小可怜样。 她可不希望明天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而且两人的身子贴的这般近,她自然也能明显感觉到他正压抑着体内的汹涌澎湃。 陈永生抚上她的腰间,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后勃颈,喑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说,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没——嘶——”苏凝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惊叫出声,这男人居然咬了她的脖子,还,还将她的衣裳给——。 后背似乎有毛毛虫在爬似得,苏凝的脸红的欲要滴出血来。 “我说,我说。” “说吧,我听着。”男人的手没有停下动作。 苏凝的身子轻轻一颤,原本紧绷的身子在男人的揉捏下渐渐的软化下来,依偎在他的身前低声道:“古玄鹤写信给东莱的皇帝,让两国达成盟约。” “嗯,然后呢?”陈永生亲吻着她的面颊,借着外头的篝火,能看到他坚毅硬朗的面容,那双眸子里仿佛有一深潭,蛊惑人心。 苏凝忍不住探出胳膊,抚上他的眸子。 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男人给拽回了被褥里,按在他的劲腰上。 “然后,我答应他会去东莱国,帮他一些小忙。”苏凝说的极小声,小的自己都听不见。 陈永生却听见了,停下手上的动作,摸了摸苏凝的脚背,已经暖和了,翻身而起,坐在床榻边沿开始穿衣裳。 苏凝想要坐起来,却被陈永生给摁了回去,且给她裹成了蚕宝宝。 “你要走了吗?”苏凝眨巴眨巴着眼睛,伸出手拽着他的衣裳下摆。 陈永生穿戴整齐,俯身吻上她的红唇:“乖乖等我回来,记住我说的话,有事情就找盛将军,嗯?” 苏凝点头应了。 陈永生朝着门口走去,见来福起身,拍了它的脑袋,示意它不用跟着来,好生看着苏凝。 趁着无人看向这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苏凝蹑手蹑脚的裹着被褥下了榻,从门框缝隙里看见陈永生的背影消失在诸多人群中。 插上门捎,重新回了榻上,只不过她的脚已然没有先前那般暖和。 这般想着,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来福却至始至终听着外头的动静。 子时还未到。 穆琰已经让众人起身去做准备,其实大家都没有睡着,皆是有些担心这一趟去了会回不来。 陈光绪穿戴整齐后,正站在一旁擦拭着自己的刀剑,见到穆琰朝自己走过来,立刻收回刀鞘里,朝着穆琰拱手。 “穆校尉,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看看陈永生去了哪里,子时快到了,我们该出发了。”穆琰看着众人整装待发,又踹了一脚榻上睡得和死猪一样的荣大。 然而,荣大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可见那药效是很好的。 陈光绪领命打算出去寻陈永生,还未踏出营帐,就见着帘子被人从外头挑起,陈永生站在营帐外,肩上落了一层薄雪,可见在外头站了片刻。 “永生哥,你可算是回来了。”陈弘武上前将他的刀剑递了过去。 陈永生接过刀剑,归了队伍中,穆琰领着众人朝城门去。 第418章 范统这个蠢货 范仁勇听到探子来报,穆琰已经带人出了翎州城,正往雪山山坳的方向前进。 淡淡扫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范统,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范统一时怔愣,不明白叔父怎么突然间这般对自己。 “叔父,您这是怎么了?”范统从地上爬了起来。 范仁勇冷哼一声,身后的将士取了范统的配刀,“你去尾随在穆琰他们队伍后面,看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去打探敌情。” 闻言,范统大惊:“叔父,您不是说我不用去的吗?” 再说了,穆琰他们难不成还敢违抗军令?何必多此一举。 范仁勇一掌拍在桌上,怒不可遏:“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再多说一个字,看我日后还保不保你。” “叔父,我可是您的亲侄儿,我听您的,去还不成!”范统将配刀挂在腰间,挑了帘子匆匆赶出去追上穆琰等人。 邹珉与盛鸿正在房间中对弈,听得将士来报,盛鸿心绪不平,有些担忧。 邹珉倒是没有被干扰,杀了盛鸿三子,扭转局势,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盛将军似乎很关心陈永生这人!”邹珉收着棋盘上的黑子,漫不经心道。 盛鸿捡着白子的手微微一顿:“他有将人之才,若日后加以引导,必然是咱苍云国的一员大将。” “哦,是吗?”邹珉不以为意。 盛鸿收了棋盘上的棋子,又与他重新摆了一盘。 风雪夜,冷冽彻骨的寒风使得众人的脚程变慢了许多,眼看着就要到分岔路口,领头的穆琰伸出手,示意众人先停下。 不远处的范统一个人冻得寒风瑟瑟,见到前面的队伍终于停下后,立刻躲在了一雪坡后面。 只可惜,他的动作太过着急,身子一个不稳,直接跌到在那坡地里,雪块砸落在他的身上,落进脖颈里,冷的他一个哆嗦,惊叫出声。 这一惊叫,大伙儿都听见了。 陈永生带着陈弘武朝着那方向走了过去,一把拽起雪地里的范统。 “你跟在我们身后做什么?”陈弘武大声质问。 范统解下腰间的配刀想要朝陈永生挥过去,却被陈永生一把夺走了配刀,扔在雪地里。 “说,若是不说,就将你一人绑在这,冻死!” 范统知道陈永生不是在吓唬自个,当下便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自己的来意。 “是我叔父让我跟着你们的!” “范将军?” 范统重重的点了点头。 陈弘武一巴掌打在范统的脸上,“你是范将军吗,点什么头,居然敢跟踪我们,活得腻歪了,永生哥,干脆将他了结了,免得碍事。” 陈弘武抽出自己的刀就要动手。 范统吓得两腿打颤:“你们别杀我,真的不关我的事情,都是我叔父吩咐的,我就是个听令办事儿的人啊。” 穆琰见他们迟迟不解决这范统,皱着眉头走了过来:“再不走,天亮了对我们不利,赶紧了结了他。” “别杀我,别杀我,穆校尉!”范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陈永生揪着他脖颈的衣裳,一脚踹在他肥硕的肚子上,冷声质问:“说,范将军还吩咐你做过什么事情?” “陈永生,这种时候,还问他这些做什么,你别耽误重要的事情。”穆琰揪着陈永生的衣裳,拉着他离开,转而对着陈弘武道,“了结了他,用雪埋了,掩人耳目。” “是,穆校尉!”陈弘武早就想这么干了。 范统当初在东莱国夜袭军营时,居然拿他们挡刀剑,还害死了他们同村的一个兄弟,这会儿就该让他偿命。 眼看着陈弘武的刀就要落到自个的身上时,范统吓得嚷嚷道:“我知道叔父与东莱国的二皇子有往来,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陈弘武举刀的手被陈永生拦下。 穆琰愣在了原地。 “说清楚!”陈永生半蹲下,揪住范统的衣领,逼迫他看着自己。 范统不敢正视他,盯着雪地一字一句道:“东莱国夜袭一事儿,是我叔父派人里应外合,让东莱国的人假扮成我们的将士,混入了城中。” “混账!”穆琰伸手一巴掌打在范统的脸上。 范统嘴角溢出血迹:“穆琰你打我也没用,这些都是我叔父做的,他还,他还……” “说——” “他还派人假扮海匪刺杀过张大人,目的就是不想让将士们有棉衣穿,好让东莱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赢得此次战役。” 穆琰听了之后,吓得后退一步,他从未想到范仁勇居然会如此歹毒。 “为什么?他是皇上亲封的定远将军,为什么要与东莱国联手?”穆琰推开陈永生,亲自抓住范统的衣裳,他不信。 范统瞥了一眼穆琰,压低了声音在寒风中道:“你懂什么,人往高处走,北冥辰答应给叔父更高的位置,他怎么可能甘居人下,更何况盛鸿根本就不重视我叔父,一心只想找到自己的儿子,让他那个儿子承袭将军府,你说,我叔父怎么甘心?” 砰—— 陈永生一拳打在范统的脸上,直接将范统打晕在雪地里。 “永生哥,你——”陈弘武有些不敢相信,陈永生在军营里可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望着雪地里肿的和猪头似的范统,穆琰朝着队伍里的陈光绪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穆校尉?” “你和陈弘武找个避风的地方看守着范统,不能让他死了,等我们回来后,再押着他回翎州城。”穆琰道。 陈光绪一听这话,有些不大情愿,他们宁愿跟着穆校尉战死,也不想留下来看着范统。 “这是命令!他现在对我们很重要。” “是。”二人异口同声,一人拖着一只脚,拽着范统躲在了背风处。 穆琰与陈永生四目相对,二人什么都没有说,十分有默契的归了队伍,领着众人拐入了邹珉与盛鸿之前交代过的地方。 至于雪山山坳,郑川在数十里外埋伏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整个人浑身都冻僵了也不敢擅自离开,生怕会误了大事儿。 第419章 连夜出兵 夜深人静,风雪交加,一过子时,便是众将士们犯困的时候。 穆琰与陈永生等人悄悄的绕过了几处小雪峰,匍匐在雪地里,背上已然覆盖了厚厚的白雪。 “穆校尉,盛将军他们果然没有猜错,这东莱大军真的躲在这里。”边上的将士稍稍抬起头来看着前面驻扎在雪山背风处的营帐,心中生骇,不敢擅自挪动,生怕被前方大军给发现。 身后其他同行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大好,风雪中夹杂着低低私语。 穆琰回头看了一眼陈永生:“你有什么好办法?” 范仁勇指定还在翎州城内等待他们的消息。 陈永生思忖片刻,在雪地上画着:“我带杨大郎他们去雪山山坳,你佯装受袭,押着范统回城,将实情告知盛将军,拿下范仁勇等人。” “你们去雪山山坳,那岂不是送死,不行,你们不能去!”穆琰抓着陈永生的手,这等危险的事情,要去也是他去。 他才是这一行人中的领袖。 “穆校尉在我们当中官阶最大,我们这些人自然身先士卒,你快快回去,带着二十万大军来瓮中捉鳖。”陈永生拂开他的手,声音低沉。 “瓮中捉鳖,你到底想做什么?”穆琰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永生。 陈永生目光注视着远方的敌军,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我们先去扰敌,让他们误以为我们中计,你只需告知盛将军做黄雀便好。” 说罢,快速的朝后退去。 穆琰最是不喜陈永生这擅自做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偏偏他又没有什么可行之法,只得听从他的计策,一人独自撤退,去寻了陈弘武等人。 剩下的兄弟们皆是等着陈永生的指示。 陈永生大手一挥,带着他们退回了先前路过的林间,这里恰逢在雪山山坳和东莱敌军中间,且相距甚远。 “永生,你说,我们照办便是。”杨大郎首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陈永生看着兄弟们坚定的眼神,折了一根树枝,在雪地上画出他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方才,我同穆校尉说让盛将军做黄雀,而我们便是这诱饵,从后方绕进山坳里,闹出些动静来,让他们误以为我们中了埋伏,等东莱二十万大军抵达,我们再撤离到山峰上,给我军发信号。”陈永生简单的画了地形。 众人神色凛然,这一片的地形他们不太熟悉,若是从后方绕到雪山山坳,只怕会有些困难。 “就凭我们这些人,能行吗?”他们不是怕死,只是怕完成不了这等任务,没得还坏了事儿。 “我们都是跟随着盛将军和穆校尉的人,我相信我们能行。”陈永生十分笃定。 杨大郎在旁附和:“我也觉得我们能行,跟着永生总没错。” “好。”众人匆匆起身,将足迹掩埋好,尾随在陈永生的身后,跟着他从后方绕进雪山山坳里。 穆琰独自与陈弘武等人汇合好后,按照计划佯装成受袭,在范统的身上划了好几刀,众人身上都染着他的血,丢盔弃甲,颇为狼狈不堪。 “报将军,穆,穆校尉他们回来了!”范仁勇手下的将士慌慌张张的冲进营帐内禀报。 范仁勇正在小憩,连忙从床铺翻身而起:“这么快就回来了,人呢?” “禀报将军,穆校尉他们正与盛将军,邹将军禀报敌情,他们一行人只回来了四人,受到了——”将士的话还未说完,范仁勇连盔甲都未曾穿戴好,急匆匆的挑了营帐的帘子,冲了出去。 只是很可惜,他刚闯入,穆琰等人已经将事情都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了。 “盛将军,末将听闻穆琰等人受到埋伏,可——”范仁勇视线看向跪在厅内的三人,眼神凌厉的扫了过去。 那边上躺着的居然是他的大侄子。 “来人,给我堵了他的嘴,羁押下去。”盛鸿怒目而视,一声令下,原本守在一旁的将士,立刻拿了刀剑逼向范仁勇。 “将军,这是为何?”范仁勇被逼无奈,他出来的匆忙,根本没有带配剑,身边的心腹也不在。 邹珉早就将他身边的心腹全都扣押了起来。 “范将军不如等你的大侄子醒了,好好问一问,本将军没有想到,堂堂的定远将军居然敢与东莱人沆瀣一气。”邹珉将棋子扔在盘上,冷哼一声。 “我——”范仁勇心中大惊,口中想喊“冤枉”二字,然而,他才刚张嘴,便被人塞了一个帕子,牢牢堵了回去。 将士们拿绳索将他五花大绑带入了后面的牢房里,范统也被绑了一并关押在一处。 他们离开后,穆琰等人才地上起身,“将军,什么时候出发,陈永生他们这个时辰应该进了雪山山坳里,若不再快些,只怕会——” 盛鸿心中也颇为担忧,他是自己的独子,只身犯险,岂不是让他心中难安。 “传令下去,立刻动身。” “是,将军!”穆琰和陈弘武等人退下去。 邹珉喝了一口浓茶,看向盛鸿:“将军是否太过关心陈永生?” 盛鸿没有搭理他,身穿戎装,拿了长剑出去召集人马,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有任何的闪失。 邹珉留了五千精锐在城内护着苍凌云等人的安全,并低声嘱咐着将士们一定要看好范仁勇与范统等人。 众将士领命,整装待发,二十多万大军跟随在盛鸿与邹珉的身后,朝着雪山山坳去。 乍然听到外头震耳欲聋的点将声,苏凝在睡梦中惊醒过来,轻声唤了一句来福。 来福立刻跑了过去,苏凝这才稍稍心安,卷起被褥,点了蜡烛,快速的穿了衣裳。 门口传来急切的呼唤声。 “凌云,这是怎么了?”苏凝打开房门,一眼便看见大军正出了翎州城。 苍凌云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裳,手脚冻得冰冷,可也管不了这许多,扯着苏凝便朝着旁边的厢房去找张逸轩。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没有想到这邹珉和盛鸿二人居然会连夜带兵去攻打那些埋伏在雪山山坳的东莱大军。 这一切可跟他们预想中的不一样。 第420章 交战 外头的动静,张逸轩早早就听见了,这会儿他刚打开房门,就见苍凌云拉扯着苏凝闯了进来。 “外面发生了什么?”张逸轩瞧了一眼二人,见苍凌云只披了件外裳,连忙将炭盆往她的边上挪了去,又给她们捧了热茶。 苍凌云摆手拒绝,急着说与他听:“盛将军和邹珉带大军去攻打雪山山坳里的东莱大军了。” “什么?”张逸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明明就已经向盛鸿与邹珉禀报过,东莱巫祝会让大军撤退,怎么会突然开战。 榻上假寐的古玄鹤一把掀开棉被起身看着来人:“你们的人恐怕会全军覆没,领兵的二皇子北冥辰怕是早就让郑川埋伏好,来个瓮中捉鳖。” 他话音一落下就引来了苍凌云的白眼:“你以为我们苍云国的将士会想不到,苏凝,如今两军交战,这地方我们不宜久留,须得尽快赶回南浔镇。” “为什么,这个时候离开岂不是更危险?”苏凝心中一顿,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张逸轩也在旁附和道:“再等等,我们应该相信盛将军他们。” 苍凌云咬唇,见二人目光坚定,便知晓自己肯定劝不动,遂将视线转向了床榻上的古玄鹤。 “那封信什么时候能送到?” 古玄鹤抚着胸口上的伤,低声道出三日后。 众人心中估算着,这信三日后才能送到东莱皇室中人的手里,皇室中人下达旨意,这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七八日。 “本王去叮嘱翎州城内剩下的将士昼夜巡视,这几日我们在一处歇息,暂时不要分开。”苍凌云快人快语,不给众人任何反驳的机会,直接拉开房门朝外面走。 只不过她还没跨出房屋半步,胳膊就被人给拽住。 苍凌云顺着那只手看向身后的人。 张逸轩将自己的棉衣罩在了她的身上,沉声叮嘱:“如今翎州城内一切都听齐王殿下指挥,齐王殿下要保重身子。” 苍凌云没有矫情,直接套了他的棉衣出去,锦屏和画春紧紧跟随着她,寸步不离。 屋里气氛陡然变得沉闷无比。 “师妹,你不必担心,盛将军不会让他有事儿的。”张逸轩坐在苏凝的对面安慰。 苏凝捧着热茶抿了一口,看向榻上的古玄鹤,这个时候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这般静静等着前方传来的消息。 天大亮,苍凌云听到锦屏的禀报,稍稍松了一口气,我方将士成功让东莱二十万大军上当,此刻盛鸿与邹珉正将他们围困在雪山山坳里。 苍凌云迫不及待的将这个消息带去给苏凝等人听。 与此同时。 山顶上方,陈永生等人早已筋疲力尽,他们损失了十个兄弟,剩下的人也是不堪一击,可饶是如此,他们还是成功了。 “永生哥,咱们怎么和盛将军联系?”杨大郎的腿被人砍伤,伤口部分已然停止流血,乌青一片。 陈永生望了一眼下方的东莱大军,眉头紧蹙。 他们一行人从后方绕进雪山山坳,体力已然耗费不少,加上偷袭时被发现,两相交战,他们与郑川厮杀,火烧营帐,好不容易引得埋伏在不远处的东莱大军注意。 等敌军一到雪山山坳,他们便朝着雪山山顶逃窜,只是很可惜,能紧紧跟上的兄弟没有多少。 怎么办?陈永生看着伤残的兄弟们,再望了一眼下方蓄势待发的将士们。 “滚雪球,你们生火,让烟上升到空中。”陈永生沉声下令。 杨大郎心里生骇,若是滚雪球,倒也还好,生火的话,那烟雾势必会暴露他们的位置。 可瞧着陈永生一脸决绝的模样,杨大郎按下心中的惧怕,和众人开始捡着柴火,垒了不少的巨大雪球。 一声令下,雪球从山顶滚落,愈来愈大,且愈来愈密集。 营帐内。 郑川匍匐在地,脸上布满血迹,诚惶诚恐。 “郑川,本皇子让你在此埋伏,你倒好,居然让我们身陷囹圄,说,你是不是太子他派来的细作,故意为之。”北冥辰手持刀剑,只差没有亲手血刃他。 郑川欲要为自己辩解,忽的营帐帘子被人挑开,外头的将士顾不得行礼,慌乱禀报:“二皇子,不好了,外面——” “可是苍云国大军发起了进攻?”身后站着一儒雅的胡明新上前询问。 那将士摇头:“不是,是雪山上滚落了雪球,若不再退出雪山山坳,只怕——” 将士的话还未说完,外头便响起了震耳欲聋和惊慌失措的声音。 北冥辰提起刀剑出了营帐,身后众将士护着他的安危,不敢远离半步。 偌大的雪球伴随着崩塌的雪从山巅滚滚而来,不远处的营帐内已然跑出无数的将士,纷纷后退至此。 “二皇子,此地不可久留,还是下令杀出重围吧。”身后幕僚开口提议。 郑川跪在北冥辰的身前,磕首:“请二皇子再给罪臣一个机会。” 北冥辰望着山顶上浓浓的烟火,目光冷冽手指指着雪山山顶,“提他们的人头来见我。” “是。”郑川带人杀上了雪上。 北冥辰性子桀骜,万万没有打退堂鼓之说,领着众将士直接冲出了雪山山坳。 盛鸿看到雪山山顶上的烽烟时,手上的锦旗一挥,便有一队人马从侧峰离开,穆琰奉命带着将士们前去营救陈永生。 邹珉捏着缰绳看着山坳里冲出来的东莱大军,嘴角扯出一抹嗜血的笑容,双腿夹着马腹,率先领人冲了出去。 盛鸿同样不甘示弱,策马跟上。 厮杀声,怒吼声,伴随着雪球滚落声,响彻了一夜,莹白的雪地上,洒落的满是热血,渐渐染红了众人的双眸。 “给本皇子取了盛鸿的人头,重重有赏!”马背上,北冥辰一声大吼,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他手中的刀剑朝着马下的将士们砍去,手起刀落,毫不犹豫。 号令一出,众将士纷纷朝着盛鸿厮杀而去。 邹珉浴血奋战,丝毫没有受伤,眼瞧着敌军朝着盛鸿奔去,捏紧了缰绳,朝着盛鸿的方向而去,与他一同作战。 第421章 夹击 山下战况激烈,陈永生让兄弟们迅速撤离,此地不宜久留。 “永生,我们为什么不按照原路返回?”杨大郎扶着受了伤的弟兄,追随在陈永生的身后,低声询问。 他们来的时候并不是走的这条路。 陈永生手里握着刀剑,警惕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见他不答话,杨大郎识趣的闭了嘴。 嗖—— 忽的一支箭羽穿过密林,直接朝着众人射来。 陈永生挥开那箭羽,侧身躲在一棵树的后面,怒声道:“散开,躲在树后。”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这支箭羽太快,他们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朝着树后躲着,不敢随意探出身体。 杨大郎面色惨白,身后靠着的大树根本就这挡不住两个人的身子。 噗嗤—— 羽箭贯穿了肉体,杨大郎紧抿着薄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胳膊收拢的愈发的紧了。 “没事儿吧?”陈永生侧身瞥了一眼杨大郎。 杨大郎一手拔出插在胳膊上的箭羽,同陈永生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无碍。 陈永生指了指身后那棵树,便见着杨大郎将兄弟安置好后,趁势滚到了那棵树后。 三支羽箭又是齐齐发出,众人看的心惊胆战,若是杨大郎再慢一点点,那羽箭便会要了他的性命。 陈永生看到那三支羽箭射出来的方向,同众人比划了一番,不一会儿,就见着好几个人从树后蹿到了另外一棵树木后方。 蹲在雪地里的郑川瞧着自己带来的弓箭手不知该射中谁时,直接一把夺过他的弓箭,朝着最近的人射了过去。 可惜他技艺不精,根本没有射中,反而还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陈永生眼睛毒辣,从雪地里拔出射过来的羽箭,直接朝着射箭的方向扔了过去。 郑川从没有想过这些人当中居然还会有高手,看着插在自己面前的那支箭羽,一声令下,直接让人杀了过去。 陈永生无法只能带着兄弟迎战。 只可惜,他们这群人根本就不是郑川等人的对手,已然落在下风。 双拳难敌四手,郑川人多势众,眼看着好几个人在身边陆续倒下,陈永生已然杀红了眼,手起刀落,只身朝着郑川发起了攻势。 “找死!”郑川看着这群穿着号服的蝼蚁,牢牢握住手中的剑朝着杨大郎砍去。 杨大郎的胳膊受了伤,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眼瞧着那刀就要砍了过来,只听铮的一声,是刀剑碰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杨大郎跌倒在雪地里,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永生,你——” “赶紧起来!”陈永生咬牙切齿。 杨大郎立刻捡起掉落在雪地里的刀剑,朝着周围的人厮杀,陈永生与郑川不相上下。 “呵,本将军倒是没有想到,苍云国居然还有你这样的人物,你叫什么名字?”郑川被陈永生的剑势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陈永生怒目而视,冲上前去又是一记,只可惜,郑川身边的将士牢牢阻挡了他的进攻。 天色渐渐明亮,厮杀声依旧在耳边响起。 众人的体力越来越不行了,郑川带领的人已然将陈永生等人团团围住,等着他们束手就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围蹿出数名将士,齐齐搭着弓箭围住了郑川。 “穆校尉!”杨大郎惊呼,这穆校尉居然能在此找到他们。 穆琰手持着刀剑,鼻尖微微发红,若不是听到这里有厮杀声,他恐怕会因此错过,犯下弥天大错。 “还不束手就擒?”穆琰朝着郑川大喝。 郑川手里提剑,只觉得有些讽刺,明明这话应该是他对苍云国的人说才是。 身边的将士们有些畏缩,很明显是被眼前的敌军动摇了,贪生怕死实在不是他郑川的性子,要死他也要拉个人陪他一起死。 视线移至陈永生的身上,郑川猛然大喝:“给我杀了他们!” “是,将军!”郑川身边的将士纷纷举起手中的刀剑朝着陈永生等人冲了过去。 “放箭!”几乎是同时,穆琰下达命令。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在众人的脚下,郑川低头望着贯穿自己的箭羽,嘴角吐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死不瞑目。 穆琰领着众人冲了过去,在没死的敌军身上又补了一刀,这才带着陈永生等人离开此地。 一行人下了山,就有敌军缠了上来,穆琰带人搏杀,没有任何犹豫。 “二皇子,咱们退回山坳,此战咱们恐怕会——”身后的将士看见穆琰等人从雪山上下来,便明白郑川肯定被伏击。 而现如今的战况对他们也不利,需得退回山坳,才能防守。 北冥辰已然是杀红了眼,看了一眼周围倒在地上的将士,再看了一眼从雪山密林里射出的羽箭,眉头一蹙,赫然带领着剩下的将士退守雪山山坳。 “不许追!”邹珉沉声下令,不让众将士去追。 盛鸿骑在马背上,盔甲上也染了不少的鲜血,手里握着的刀剑还在不断滴血,在人群中逡视了一圈儿,看见陈永生的身影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清点伤亡,让受伤的将士们回翎州城,剩下的将士在十里地外安营,密切注视这里的一举一动。”盛鸿发号施令。 众将士领命,开始清点伤亡。 穆琰带着陈永生去面见盛鸿与邹珉等人。 杨大郎等弟兄被陈光绪带回翎州城内养伤。 听闻将士们归来,苏凝哪里还顾得了旁人,古玄鹤的伤药还未换好,就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张逸轩让一旁的将士给古玄鹤换伤药,自个也追了出去。 “大夫马上就来,你们先喝一碗热粥暖暖身子!”苍凌云站在翎州城门,看着被搀扶回来的都是受伤的将士,脸上铁青。 看着一个一个将士从自己身前路过,苏凝的心都揪在了一处,生怕陈永生也如同他们般受了重伤。 “你怎么过来了?”苍凌云蹙着眉头看向来人。 “我来帮忙处理伤患,凌云,有没有看到我相公?”苏凝瞥了一眼人群。 苍凌云摇了摇头,到目前为止,并未看见陈永生的人。 第422章 阵前先锋 眼瞧着伤患越来越多,军中的大夫根本就忙不得不可开交,就连张逸轩也都分身乏术时,苏凝只好拜托苍凌云帮忙留意下陈永生,提了自个的药箱去救治伤患了。 营帐内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将士们虽受了重伤,但却依旧咬牙坚持着,大夫们满头大汗。 苏凝就近查看了身边一位将士的伤口,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号服,里头的棉衣被划破,露出带血的棉絮。 “大夫,我会不会死?”将士希冀的眼光看向苏凝。 苏凝扯开他的棉衣,看到他腹部上的刀伤时,眉头一蹙,从药箱里翻出止血的金疮药、纱布等。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儿的。”苏凝替他清理着伤口附近的血迹,倒上金疮药的那一刻,将士忍不住叫出了声,又隐忍了回去。 苏凝替他缠上绷带,叮嘱他这段时日安心养伤,不要乱动,又去照看另外的伤患。 回来的伤患基本都是伤的严重的,更有甚者,是还未来得及诊治就已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苏凝心中大骇,她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受伤严重的人。 “师妹,你没事吧?”张逸轩察觉到苏凝有些不对劲儿,连忙起身询问。 苏凝摆手:“师兄,我出去一下,马上就过来。” 张逸轩有心想劝她回去歇着,这些事情他们来做就好,可话还未说出来,苏凝已然不见了踪影。 来福紧紧跟随在苏凝的身后,穿梭在人群里。 “苏大夫,您怎么过来了?”熬粥的将士正在为众人分发热乎乎的白粥。 苏凝取下腰间的葫芦,没有任何犹豫,径直打开葫芦,将里面的灵泉水悉数倒入了白粥内。 “苏大夫,你这是?”将士有些不解。 苏凝夺过他手里的大勺搅拌着道:“这是我配的药,对将士们有益。” 那将士心中有些疑惑,方才他看的清清楚楚,那葫芦里导出来的分明就是清澈的水,但既然苏大夫说有好处,那必然是的。 “给我一碗白粥!” 身后突然传来一熟悉的声音。 苏凝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陈光绪正朝着此处跑来。 “你怎么在这里?”陈光绪蹙着眉头看向苏凝。 苏凝激动的拽着他的衣袖道:“陈永生他怎么样,他有没有受伤?” 陈光绪怕军中将士看出她女子的身份,将苏凝拉扯在营帐后面,低声与她说明了陈永生的情况。 得知陈永生并无大碍,苏凝松了一口气。 “两村里的兄弟们怎么样,要不要我去看看他们?”苏凝内心中稍稍安稳了些。 陈光绪摆了摆手:“军中的大夫都已经为他们诊治过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要过去了。” “那——” “不与你再多说了,我得赶紧拿些粥给他们送去。”陈光绪瞥了一眼那大锅里剩下无几的白粥。 苏凝没有拦他,索性带着来福去下一个营帐内救伤患。 只可惜,她还未动身,胳膊就被一人突然拽住。 来福立刻发出一阵吼叫,引得身边将士的注意。 苏凝看着拽着自己胳膊的人,颇为不耐烦:“荣大,松开你的手!” “苏凝,真的是你?”荣大眼中划过一抹异样的光亮,他早就听闻军中将士所说的话,陈永生哪里是好男风,分明是苏凝女扮男装。 狼嚎声引起分粥将士的注意,陈光绪放下手中的白粥,急急的走了过来,一拳打开荣大,低声呵斥:“荣大,你给我小心着些,敢动她,信不信永生哥废了你。” 荣大脸上挨了一拳,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眼里泛着邪光:“你以为我会怕他,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 啪—— 苏凝直接朝着荣大的脸上打了一巴掌,目光冷冽:“闭上你的臭嘴,否则我让来福咬死你。” “你他娘的敢打我?”荣大目露凶光,举起厚重的手掌朝着苏凝打去。 周边的将士见此,立刻将荣大拿下,齐王殿下的大夫也是这荣大敢欺辱的? “苏凝,你个贱人,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荣大被将士拉下去,还想辱骂苏凝几句,顺势想要揭发她的身份,可惜嘴里被强制性塞了一破布,堵住了他的脏嘴。 陈光绪瞥了一眼苏凝:“没事儿吧?” 苏凝甩了甩手腕,表示自己没事儿,领着来福进了营帐。 与此同时,陈永生跟着众人安顿在十里堤外的营帐内,将士们挑了帘子进来向盛鸿禀报雪山山坳里的情形。 “将军,敌军退守山坳,占领了雪山。” 闻言,邹珉捧着热水的手一顿,开口让那将士先行退下,“盛将军,敌军的位置易守难攻,恐怕这一仗要颇费些时日。” 外头的风雪又大了些,他们若是长期驻扎在此地,只怕将士们会受不住,这场仗必须速战速决。 “如今我们还剩下多少兵马?” “十八万,只怕敌军也和我们差不多。”邹珉道。 东莱国的将士也不容小觑。 盛鸿起身在营帐内来回走动,一时间竟想不出好法子。 忽的外头响起陈永生的禀报,要求见盛鸿。 盛鸿让他进来,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怎么样,那些战死的将士可都归置妥当了?” 穆琰上前一步点了点头:“回禀盛将军,都已经安置妥当,将士们的腰牌已然都取了回来。” “那就好。”盛鸿眉宇中浸染着愁绪。 战死的将士都不能运回各自的家乡,他们只能将各自的腰牌带回去,朝堂分发抚恤银,因此安慰将士的家眷。 终有一日,他的腰牌也会由旁人带回去。 想到此处,盛鸿忽的绷直了背,看向陈永生:“此次进攻东莱,陈永生立下头等功劳,理应嘉奖,现本将军任命你为阵前先锋,领三万将士,穆琰为你的左先锋,听从你的调遣。” 这次任命,陈永生没有推辞,范仁勇被羁押,他们少了一名大将,要稳定军心,必须让将士们看见,只要立下显著战功,必然能加官进爵。 穆琰身为校尉却在陈永生的手下当差,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 第423章 由他护送回兖州 三日后,雪依旧没有停。 邹珉得知苍凌云让东莱巫祝写了书信递给东莱皇室中人后,便没有轻举妄动。 如今正值年底,若是真的能如她们所说,东莱国愿意再次与苍云国签订盟约,那是最好不过的。 战乱只会让百姓民不聊生。 “盛将军,陈永生带着人回来了。”将士从外头进来禀报。 “让他进来。”盛鸿看着地形图,头也不抬。 陈永生穿了戎装,肩头遍布风雪,甫一进入营帐内,那积雪便化了去。 盛鸿上前想要亲自扶他起身,却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 众人退出营帐内,独留他们二人说话。 “翎州城内情形如何?”盛鸿后退一步,倒了一盏热水递给陈永生。 陈永生双手接过,一口饮下:“回来的人禀报,一切安好,还未曾收到东莱的消息。” 闻言,盛鸿脸色有些不太好,再次看向陈永生:“范仁勇与范统二人与东莱密谋,此事事关重大,我想让你押他们回兖州,交予刑部处置,东莱巫祝与齐王殿下也得护送回去,这里对他们并不安全。” 此事,陈永生也曾想到,只是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 “邹将军恐怕不会同意让东莱巫祝去兖州城。” 盛鸿绕过方桌,抬眸看向陈永生,眼神里闪着异样的光芒,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此事由本将军决定,你身为阵前先锋只需听从命令行事儿即可。” 搭在肩膀上的手有些沉重,陈永生面色凝重,微微张了张嘴想要同他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是,属下听令。” “明日就走,走水路到了南浔镇,带着仲怀一块儿去兖州城,本将军听说皇上赏了苏凝一座宅子,你们若是不愿意住在将军府,可以暂时先住在那里,等我回京再——”盛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永生给生生的打断。 只见他双手抱拳:“一切等回了兖州城再说。” 闻言,盛鸿面上一喜,他原以为陈永生还是如此抵触自己,没想到他居然松了口。 “好,好,等我们回去再说。” 陈永生躬身退出了营帐,带着一行队伍离开了驻扎地。 邹珉看见陈永生等人的背影离开此地,眉头微微蹙起,挑了帘子,朝着里头走了进去。 盛鸿脸上的喜悦之情还未来得及掩饰掉,就被邹珉给悉数看了去。 “盛将军,什么事情如此高兴,难不成是东莱的书信来了?”邹珉沉声问道。 盛鸿收敛了情绪,摩挲着下颚上的胡须,有些不自在:“方才下令让陈永生带兵押范仁勇回兖州。” 邹珉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齐王殿下也一同回去?” 盛鸿点了点头。 邹珉转身出了营帐,去清点将士。 郑川被杀,北冥辰带着将士悉数被困在雪山山坳,若不是有雪鹰在,只怕他们求救的书信都送不出去。 翎州城。 陈永生再次回来已经临近晌午时分,苏凝与军中的大夫正在给伤患重新换伤药。 瞧着苏凝忙碌的身影穿梭在人群里,陈永生的心里一顿。 原以为,他去从军便能给她安稳的生活,但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 “苏大夫,我真的能活下来吗?”将士看着自己腿上缝合上的伤口。 苏凝将草药捣碎重新敷在上面道:“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东莱巫祝的胸口被剑贯穿如今都被救活了,你这伤在腿上,肯定可以的。” 有了苏凝的保证,那将士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苍凌云跟在张逸轩的身后,也在安抚着受伤的将士,当她看见陈永生带着一队人马回来,一时间十分诧异。 这陈永生怎么回城了。 一伸手拍了张逸轩的肩膀,指了指陈永生:“我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儿。” 张逸轩替伤患缠着绷带点了点头。 锦屏和画春被留下来帮忙。 待她走近,陈永生翻身从马背上下来,收回了视线,朝着苍凌云行礼:“见过齐王殿下。” 苍凌云轻咳了一声,伸手示意他起来回话:“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回齐王殿下,是盛将军让属下押送范仁勇和范统叔侄二人回兖州。” “原是这事儿,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齐王殿下与东莱巫祝等人也要一道回去。”陈永生继续开口。 闻言,苍凌云有些不解,这东莱的信都还未送来,怎么能够离开呢? “本王不回去,要回也是同大军一同回去。” 陈永生目光所至,看向翎州城内的将士:“齐王殿下,战死的将士还需要您向朝堂上奏,让他们的亲眷得知消息,领了抚恤银,若是您不回兖州,那这抚恤银何时能到他们的手里?” 苍凌云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张逸轩回头瞥了一眼二人,见苍凌云在陈永生面前居然有些自责,遂让锦屏替那将士包扎,自个走了过去。 “怎么了?”师兄妹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陈永生看向苏凝,将她扯到身前,“明日我带人送你们走水路回兖州。” “东莱答应签订盟约了?”苏凝讶然。 苍凌云在旁补充:“他们提前送我们离开,在这儿我们也帮不上多大的忙。” 提前离开? 陈永生看着苏凝面带疑惑,低声与她解释了之后,苏凝这才明白。 “那万一东莱的书信到了,该如何是好,总要留个稳妥的人给盛将军传递消息。”苏凝有些不大放心。 陈永生早就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指了指身后的穆琰:“他留下,你们先去用午饭,整理好行装,明日我们一早就出发。” “好。”苏凝低声应了。 来福不知从哪来蹿了出来,看见陈永生便寸步不离的围在他腿边。 陈永生摸了摸来福的脑袋,对着身后的将士道:“你们且去用饭,陈光绪,陈弘武,你们二人随我去狩猎。” 一听是去打猎,陈弘武哪里还绷得住,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跟在陈永生与来福身后,出了翎州城。 与穆琰擦肩而过时,穆琰明显是要对他说些什么,可偏偏却被他无视了。 第424章 说漏了嘴 冬日里的雪地中很少有猎物出现,以往在军中,他们也根本没时间出来狩猎。 今日能有机会跟着陈永生出来,陈弘武只觉得精神矍铄,仿佛又回到了陈家村一般。 说到底,他还是有些想家了。 来福一个纵身飞扑在前方的雪地里,引来陈弘武一阵惊呼。 “永生哥,是雪兔。”这来福的眼睛真尖,这兔子他们都没看见,来福一口就咬住了。 瞧着来福摇晃着庞大的身躯往他们走来,陈光绪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毕竟这是一头狼,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尤其是看到它嘴里叼着一只鲜血淋淋的兔子时。 来福蹲坐在陈永生的面前,将嘴里叼着的兔子送在他的面前,抬起头来吐着舌头求他夸赞。 陈永生摸了摸来福的脑袋,将兔子扔给退后的陈光绪,目光有些不善。 陈弘武自然也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劲儿,想要找机会缓和缓和一番,可这一路打猎,除了靠来福意外,他们还真的没有用武之地。 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里,他们根本看不清雪兔和雪的区别。 多亏有来福在,他们一共得了三只雪兔和一只野鸡,饶是这些,也让他们心满意足了,至少比在军中吃风干的肉强上百倍。 “永生哥,您真的要将穆校尉留在翎州城吗?”陈弘武手里拎着兔子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询问。 陈光绪也竖起了耳朵。 陈永生拍了拍来福,示意它走在前面,缓缓开口:“穆校尉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若是想要留在这里也行,不必随我回兖州。” 陈弘武不假思索道:“我肯定是跟着永生哥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说罢,还看了一眼陈光绪,似乎在等着他表态。 好在已经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将士及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陈将军,齐王殿下说您若是回来,让您过去一趟。” “好。”陈永生点了点头,“弘武,你把这兔子肉处理了,熬成肉汤给伤患们吃了。” “啊——哦。”陈弘武原以为这兔子肉打来是他们自己吃的,可伤患们确实是该补补,他不该贪这一口的。 二人拎着兔子往边上的营帐里去。 陈永生则是去往苍凌云的住处。 身后,穆琰看着陈永生的背影若有所思。 如今军中传了陈永生不少的闲言碎语,虽然他们都知道这苏凝是女人,但还有那不知情的人毕竟不知晓。 至于另外一个传言,倒有些荒谬至极,竟然说这陈永生是盛将军遗落在外的独子。 这,这怎么可能? 陈光绪见穆琰独自一人站在雪地里,上前一步,拱手道:“穆校尉,您在想什么?” 穆琰的思绪被他拉回,见是陈光绪,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往了自己的营帐中。 陈弘武则是一边剥着兔子皮,一边与将士们夸赞来福有多麽的厉害。 厢房门外。 陈永生刚要伸手敲门,里头的锦屏将门从里面打开,请了他进去。 苏凝,张逸轩等人全都坐在里面。 陈永生一进去,与苍凌云见了礼,坐在苏凝的身边,锦屏守在了门外,不让任何人靠近。 “明日一早动身,路线可曾规划好?”坐在上首一身男装的苍凌云沉声问道。 陈永生点了点头:“乘船走水路。” 如今天气寒冷,行船虽然慢些,但是却能在船上抵御风寒,更何况还带着受了重伤的古玄鹤。 万一他有个什么闪失,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苍凌云一手轻敲着桌面,走水路抵达南浔镇至少上十天,且不说遇上大风雪,行船更加艰难。 “粮草兵马可都备好了,那范仁勇与范统叔侄二人可派人看守着?” “一切准备就绪,不必担心。”陈永生掷地有声,他早已布置好一切,这次护送他们回去,万万不能有任何的闪失,更何况,他们还得押着范仁勇上京。 张逸轩瞥了一眼穿着戎装的陈永生,许是在军中历练,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与往日更加不同,倒是更与盛鸿将军相像了。 “此番回兖州,你可要与盛将军相认?”张逸轩忽的开口询问。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陈永生紧握成拳,要不是看在张逸轩是苏凝的师兄,早就拎着他扔出门外了。 他的身份怎可当着苍凌云的面说。 果不其然,苍凌云起身追问:“相认什么?难不成你是——” 苍凌云盯着陈永生的面容上下打量,心中忽的想到了什么,目光转向苏凝,似是在向她求证自己心中猜想。 苏凝站起身来想要与苍凌云解释,手却被陈永生给拽住,身子也被他给按回了椅子上。 他的事情不该让她为难。 “是,我就是盛将军遗落在外的独子,但此次回京尚不能与将军相认,时局不稳,只怕会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陈永生坚定的目光看向苍凌云。 苍凌云心中大惊,视线来回在屋内三人身上逡视,如此看来,他们是都知道这事儿。 “凌云,对不起,之所以瞒着你,也是怕——”苏凝与苍凌云解释,生怕她会误会自己别有用心。 苍凌云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言辞恳切:“本公主又不是那种小家子气,这是好事儿,你被父皇封为郡主,他又是将军独子,将来相认,没人敢说你不是,我就怕那陆水瑶将来会坏事儿,这事儿他说的对,时局不稳,少一人知晓便越稳妥。” “凌云,谢谢你。”苏凝心生感动。 苍凌云却虎着一张脸:“我们可是朋友。” 张逸轩与陈永生四目相对,再看到陈永生那双阴鸷的眼睛时,下意识的避开了去,他其实也不是有意的,再说了,苍凌云又不是外人。 “咳咳咳,公主不如与我去看看古玄鹤,让他们夫妻二人单独说会儿话。”张逸轩只觉如芒在背,想要溜之大吉,再待下去,只怕会被陈永生的眼神给杀死。 二人离开之后,苏凝便领着陈永生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425章 陆水瑶的来意 翌日。 一大早,苏凝收拾好包裹,领着来福跟在苍凌云的身边,与众人一块儿上了船。 翎州城门口。 寒风吹打着旗帜发出猎猎声响,陈永生与穆琰郑重叮嘱后续的事情后,转身离开。 只听他一声令下,五艘船只载着精锐驶向了远方,渐渐的离开众人的视线。 穆琰转身对着身边的陈光绪低声询问:“消息可告知了盛将军?” “您放心,已经派人去通知了。”陈光绪抱拳。 穆琰领着剩下的将士重返翎州城。 雪花飘落在船舷上,苏凝站在外面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心中激动万分,她终于能和陈永生一块儿回去了。 细细算来,她们此番抵达南浔镇应该能赶上年节,也不知爹和仲怀在家中怎么样了。 出来这么久,他们肯定都很担心。 苏凝正想的出神,忽的肩膀上搭上一披风,侧首看去,嘴角轻轻上扬:“都安排好了吗?” 陈永生搂住她的肩膀,“我都已经吩咐下去了,甲板上风雪大,进船舱内吧。” 苏凝随他进了舱内。 腊八前日,温榀收到了苍凌云的来信,得知众人要走水路到南浔镇码头,立刻派人去码头通知萧洛峰等人。 薛如兰也领着自己的孩子,亲自上门将这个消息告知了苏清河、张广白和陈仲怀等人。 众人都高兴坏了,日日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落了地。 温媪瞧着陈仲怀的小脸,忽的伸手掐了一下,撅着小嘴道:“仲怀,你这些日子都瘦了,若是苏伯母看见,肯定要心疼的。” 陈仲怀这会儿心里高兴,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任由她掐着自个的小脸,“我这是在长个子,你不懂。” 温媪略不满的松开手,站在他跟前比划,这一比划,心里就更不乐意了,这陈仲怀居然又比自己高了许多。 温媪穿着暖和,身上带着特有的香味,一阵阵的蹿进他的鼻子里。 陈仲怀瞧着比自己矮了一个脑袋的小姑娘,面上微微发红,后退了一步,眼睛看向了别处。 薛如兰瞧着陈仲怀的样子,再看看自家女儿,心中带着笑意,扯着温媪站在身后,与苏清河、张广白等人又说了几句话,这才离开。 海上行了数十日,在古玄鹤喝下最后一副汤药时,船终于行到了南浔镇码头。 眼瞧着南浔镇码头越来越近,那熟悉的一张张面孔出现在眼前时,苏凝只觉得眼角有些湿润。 陈永生身为阵前先锋,自然是要先下船与温榀禀明的。 将士们一一下了船,严防死守不让任何无关人靠近,等齐王殿下和苏凝等人下了船,温榀这才带着众人上前。 “恭迎齐王殿下平安归来。” 苍凌云伸手扶着他起身,望着码头上的百姓笑着道:“大家都放心,战况渐稳,棉衣也送到了将士们的手中。” 百姓们听到此言高兴极了,这也表明他们可以安稳的过个年了。 “温大人,此番回来,押了两个细作,还请温大人能够派重兵把守,等过些时日押解上京,交给刑部处置。”陈永生一伸手,身后将士便押着范仁勇叔侄二人上前。 这事苍凌云也在信中提及,温榀自然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陈将军先随本官前来,一切依然安排妥当。”陈永生在军中搏下功名,温榀自然要对他改了称呼。 陈永生瞥了一眼苏凝,见她与家人已然等着自己,朝着她点了点头,带着精锐先随了温榀去。 苍凌云见薛如兰居然带着陆水瑶过来了,心中有些不大舒服,“舅母,府中一切可好?” “都好,咱们回去再说。”码头人多口杂,万一被人发现苍凌云的真实身份,只怕会生了乱子。 苍凌云也不再多问,与苏凝等人辞别后,就各自归了府邸里,等安顿好再联系。 至于古玄鹤,他一再要求要跟着苏凝,苍凌云也应允了,索性有陈永生在,也不怕他会逃了。 上马车时,陆水瑶遥遥望了一眼走在温榀身边的陈永生,心中有些欢喜。 苍凌云写给温榀的来信中,提及了盛鸿将军独子的事情,也多亏了苍凌寒,她才得知了这事儿,今日跟着薛如兰过来,便是要看看这陈永生长得是何模样。 如今见了,倒有些心生他想。 马车内。 温媪早早就有些等不及了,见苍凌云进来,又是递手炉又是递糕点的,惹得众人生笑。 “舅母,兄长的身子可好些了?”苍凌云接过温媪递来的手炉,一把将人捞在怀里。 温媪老老实实的坐在她的怀里,抢先一步答道:“表哥身子好的很,都可以出来赏雪了。” 赏雪?这么冷的天怎么能出来赏雪,肯定又是那陆水瑶撺掇的。 见苍凌云面色不大好,薛如兰连忙拿起一块儿糕点塞住自家女儿的嘴,“你放心,荀公公好生照看着,不会有事儿的。” “那陆水瑶为何会跟过来?”这么冷的天,她可不会相信她是好心来迎接自己的。 薛如兰支支吾吾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温媪鼓着腮帮子,将口中的糕点吃下去,替她娘亲答道:“表姐,你的信表哥和陆水瑶一块儿看了,她虽对表哥说是来接你的,但咱们都清楚的很,她定然是来看盛将军独子。” 虽然她也好奇盛将军独子长什么样。 “什么?”苍凌云一脸盛怒,她不曾想到自己写的信,皇兄居然拿给一个外人看。 就连盛将军独子的事情都告知了陆水瑶,那岂不是? “你别急,她或许真的只是替齐王殿下来迎你回府的。”薛如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陆水瑶在府中有齐王殿下照应,现如今已然不将她的话入耳。 苍凌云可不信这陆水瑶,纵然她能瞒得过皇兄,却也不能骗过自己。 “舅母,这苏凝与陈永生届时会与我一同回兖州,你们什么时候入京?”父皇派他们来镇守此地,只是一时而已。 这事儿温榀不曾与薛如兰提及,所以一切还得听从温榀的指示,她不敢妄言。 第426章 不欢而散 马车到了温府。 望着一身男装与齐王无二的脸,荀公公眼眶微红,立刻端了脚蹬上前,亲自扶了苍凌云下马车。 “公主殿下此番辛苦了,齐王殿下他颇为担心您!”荀公公低声耳语,声音有些沙哑。 苍凌云冷着一张脸睥睨着荀公公,二话不说入了府内,朝着东跨院去看望皇兄。 锦屏和画春携着包裹与众人入了府邸。 身后,陆水瑶绞着帕子,一跺脚也跟了进去。 一进府内,薛如兰便吩咐常妈妈去厨房准备热气腾腾的饭菜和热水,又嘱咐了温媪回屋不许打扰苍凌云与齐王谈事情。 温媪瞥了一眼还坐在边上的陆水瑶道:“母亲,我都要避开,那她凭什么要留在这儿?” “媪儿,不许对陆姑娘无礼!”薛如兰冷声呵斥。 温媪有些委屈,撅着小嘴不满。 苍凌云回西跨院换了身衣裳过来,一踏入房间便瞧着这一幕,再看看榻上坐在狐裘披风里的皇兄,嘴角慢慢下沉。 “皇兄,军中要事儿,不必让她们知晓,免得心生骇意。”苍凌云微微颔首,示意锦屏清理无关人员。 “陆姑娘,请!” 陆水瑶起身佯装善解人意,双眸看向苍凌寒:“齐王殿下,若是不方便,那水瑶便先退下了。” 却不曾想苍凌寒居然答应了。 门外,温媪看着变了脸速速离开的陆水瑶,牵着自家娘亲的手也走了。 “凌云,翎州城战事如今怎么样了?”屋里没了旁人,苍凌寒起身朝着她走了过去。 瞧着自家皇兄走路稳健,气息平稳,苍凌云的心这才稍稍放下,可见他的身子确实好了不少。 “如信中提及,若是东莱国愿意与我国签订盟约,那这密信应该送到了盛将军的手中,更何况咱们将古玄鹤带了回来,他们不答应也不成。”苍凌云喝了一口热茶,胸有成竹。 苍凌寒轻轻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好半晌才缓缓开口:“东莱巫祝在百姓心中威望甚高,你们这一法子甚妙,何时动身回兖州城?” 思及此,苍凌云将自己心中想法说了出来:“还有两日便要过年,等过完年再出发回兖州,将士们一路回来也都辛苦了。” 与其匆匆赶路,倒不如过完这个年再回兖州。 “那本王让荀公公先回宫给父皇,母妃带个话,也好让他们不必担忧。” “皇兄想的周到,只是有一事儿我得提前和皇兄说明。”苍凌云紧紧盯着他的脸。 苍凌寒手里捧着热茶,吹开上面漂浮的茶叶:“你且说来听听。” “陈永生乃是盛鸿独子的事情,皇兄不该告知陆水瑶。” 砰——茶盏被重重的搁在了桌子上,苍凌寒面色不悦。 “凌云,本王知道你不喜她,但此番带她来南浔镇就是为了帮她打听盛将军的消息,这事儿为何不能说与她听?” 历经一番战事,苍凌云早已看开了许多,站起身来淡淡道:“皇兄,您觉得她会在您和盛将军独子中选择哪一个?” “凌云,你——”苍凌寒怒不可遏,一手重重的拍桌。 苍凌云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东跨院。 相比温府中的不欢而散,苏凝府中可是热闹多了。 府里的叶婆子和叶全领着一家子和燕语早早就在门口候着他们了,见到马车到了,叶树搬了脚蹬过去。 燕语第一个凑上前去,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恋恋不舍的拥抱着苏凝。 苏凝刚一下来,就被一个小姑娘猛的抱住了腰身,且力气大的让她差点摔倒在地。 “燕语,你别让大娘子摔着了。”叶婆子也红了眼眶,忍不住低声斥责燕语。 燕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抬起头来嚎啕大哭:“大娘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担心你。” “好了,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家里可都还好?”苏凝望着面前站着的人。 叶丛将马车牵入了府邸里,叶婆子领着人进了屋内,又是捧茶水糕点,又嘱咐叶枝将炭盆给生热乎些。 “大娘子不必担心,家里一切都好。”叶婆子别开了脸偷偷抹了抹泪。 苏凝坐在上首捧着热茶,揽着陈仲怀的身子看向府内外,确实如同叶婆子所说,家里一切都好。 “爹,师父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苏清河摆了摆手,这些日子多亏有张广白陪着自己,宽慰自己,否则还真的是度日如年,如今孩子平安归来,永生也回来了,他心里头只有高兴。 “你们能平安回来就好,这永生他?”在码头的时候,苏清河就有些想开口询问。 屋里还坐着古玄鹤,苏凝示意叶婆子去将东跨院给收拾出来,让张逸轩和古玄鹤去住,随行的将士也都安排在东跨院。 叶婆子应了,小心翼翼的领着众人去东跨院,不敢有丝毫怠慢。 “爹,永生他此次立了功,盛将军只是封他做了阵前先锋,此番回来,也是有公务在身的。”苏凝三言两语与他解释。 苏清河隐隐有些担忧,尤其是在看到陈永生押解着范仁勇叔侄二人时。 “那他能在家中待上多久,还有两日便要过年,他能不能留在家中与我们——” “娘亲,爹爹会留下来和我们一块儿过年吗?”陈仲怀双眸希冀,他已经好久和爹娘在一块儿吃饭了。 苏凝爱抚着陈仲怀的小脸:“你爹得押着坏人回京复命,能不能留下,还得听齐王殿下的意思,等你爹回来了,你再亲自问他。” “那好吧。”陈仲怀小脸上有些失望。 张广白在旁道:“行了,依老夫看,齐王殿下定然会让咱们过完年再走,苏凝啊,为师好久没尝到你做的饭菜了,这年夜饭为师可和逸轩腆着脸留在你家了。” 苏凝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她身为徒弟应该的。 叶婆子安顿好古玄鹤和张逸轩,便提了热水往苏凝的房间去,示意她去换身干爽的衣裳。 众人瞧了苏凝身上还穿着偌大的号服,做男人装扮,立刻让她赶紧去换下。 第427章 过完年再走 苏凝难得留了叶婆子在屋里伺候。 热气腾腾的水氤氲在屋内,叶婆子小心翼翼的为苏凝打散了发髻,拿了香胰子替她擦拭着后背。 苏凝舒服的喟叹出声:“铺子里的生意可关了?” “按照大娘子的吩咐关了,掌柜的还将账本给拿了过来,说若是有不对的地方,您只管召见他来府上。”叶婆子替她梳着头发道。 苏凝将身子又往下挪了挪:“这些日子你们将府里打理的很好,年货可都置办全了?” “大致都置办了些,若您还有什么要采买的,明儿个老奴让叶丛赶了马车再去一趟。”叶婆子收回手,退至一旁。 苏凝浮出水面看着叶婆子:“一会儿相公回来,你交代下去,不该说的就别往外说,东跨院无关人员不可靠近,你可明白?” “大娘子放心,老奴明白。”方才她早就听叶枝说了,这大娘子的相公如今是盛将军的阵前先锋,是上战场杀过敌人的,她们哪里敢私下妄言。 “行了,你且去备午膳吧,多备些。” “是。”叶婆子踟蹰不安的退了出去,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 热水太舒服,屋里又生了炭火,她已经好久没洗过热水澡了,这会儿自然想多泡些时候。 这般想着,便拿了帕子蒙在脸上,想着眯上一刻钟。 府衙内。 陈永生将范仁勇与范统的罪状递给了温榀,并将盛鸿的意思告知了他。 温榀立刻着人将这叔侄二人关入大牢,重兵把守,不敢有丝毫懈怠,且荀公公也过来传了齐王殿下的旨意。 等过完这个年再一同回兖州,这让陈永生与温榀都松了一口气。 “本官就不耽误你回家与亲人相聚了。”温榀朝着陈永生拱手,自然看的出来陈永生不愿意与他回府。 陈永生也不推辞:“温大人若是有什么事儿,便来府中寻我。” “好。”温榀目送他离开后,让将士们安置在府衙内。 陈永生则是携带陈弘武等兄弟回了自家。 甫一到了家门口,陈永生看着那牌匾,一时间有些错愕,苏凝曾与他说过,家中牌匾尚未摘下,所以很好找来。 可却从没说过,这宅子竟然这般大。 “永生哥,嫂子这是赚了多少银子,买了这么大的宅子?”陈弘武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抬脚就要朝着门口进。 可惜,他还没跨上台阶,就被陈永生给拦了下来:“这两日,你们就各自回去吧,三日后再到府衙汇合。” “永生哥,你都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啊!”陈弘武略有些不满。 身后的杨大郎拄着拐杖,伸手打了一下陈弘武的脑袋:“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还不快谢谢永生哥,你不想回去看你爹娘,我们还想了。” “就是,赶紧的,跟我们回村里去,磨磨唧唧像个娘们似的。”身后的兄弟们叫嚣着。 陈弘武受不了激将法,一跺脚搀着杨大郎与陈永生辞别,答应三日过后去府衙汇合,心里也高兴能有机会回家一趟。 叶全听到门口的动静,刚一打开门,就见着身穿戎装的陈永生,虽心生胆怯,但还是壮着胆子上前询问。 “小人斗胆,敢问您可是阵前先锋陈将军?”叶婆子可交代过,这大娘子的相公便是阵前先锋——陈永生。 他话音刚落,来福和陈仲怀立刻从里头冲了出来,围着陈永生转。 “爹,你总算回来了。”陈仲怀扑向陈永生的怀里。 叶全见此,哪里还敢让他逗留在外:“将军快快进家门,外头风大。” 陈永生摸着陈仲怀的脑袋,跟着叶全进府内:“你叫叶全。” “是。”叶全战战兢兢的领着陈永生父子往后院去,到了后院便让叶枝领着他去花厅见苏清河和张广白。 这一路走来,陈永生心中对于李府的构造大致有了了解,途径东跨院时,里头的将士见着陈永生本想上前汇报,却被他一伸手给阻止了。 “将军,夫人正在屋里洗漱,吩咐奴婢带您先去花厅见见二位长辈,报个平安。”叶枝低着头不敢乱看。 陈永生阔步跟着她到了花厅,这才见着上首坐着的二位。 “爹,张大夫。”陈永生将手中的剑搁在一旁桌子上,朝着二位行了一个大礼,陈仲怀也跟在他的身后行了一个大礼。 望着风尘仆仆一身戎装的陈永生,苏清河老泪纵横,这孩子在前线受苦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苏清河迅速起身扶着陈永生起来说话。 张广白捻着胡须,眉眼里全是笑意,这孩子果然不负所望,颇有当年盛鸿的风范。 叶枝奉了茶水,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陈永生落了座位,看向二老道:“这些日子,多亏了爹和张大夫相助凝儿。” “行了行了,定安公主与齐王可说过什么时候回兖州?”张广白摆了摆手,不愿意与他如此见外。 陈永生将事情告知了二老,二老高兴极了,吩咐叶枝让叶婆子多准备两个下酒菜,示要与陈永生喝几杯。 叶枝屈膝退了出去。 得知陈永生已然归家,坐在铜镜前的苏凝让燕语去找了一套平日里舍不得穿的水红衣裳套上,顾不得绞干头发,匆匆跑去了花厅想要见他。 燕语这一看那还了得,头发不干跑出去会头痛的,捡起旁边的布巾追在她的身后。 花厅内,张广白瞧着苏凝如此模样,不由揶揄:“徒弟啊,你这着急忙慌的是干什么啊?” “女儿,快快回房绞干了头发再出来,免得冻着。”苏清河一脸担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凝摸了摸自己半干的发髻,面上赧然,忽的对上陈永生的视线,更是有些羞意,她只是着急要见他。 燕语从屋里跟着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方布巾,“大娘子,我还没弄完呢。” 燕语这一声喊,惹得大伙儿都笑出了声儿。 陈仲怀也在旁边偷偷的捂着嘴笑,视线来回的在爹娘身上逡视着。 苏凝瞪了一眼燕语,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隙钻进去。 第428章 打算和他同去 燕语瞧着花厅内威风凛凛的男子,且长得和陈仲怀一模一样,心里一咯噔,朝着陈永生跪了下去。 “奴婢燕语见过大将军!”燕语这个大礼行的众人一愣。 要知道在这李府可就属她最没规矩的,但偏偏在陈永生面前却如此拘谨,可见是被陈永生的气势给吓着了。 “起来吧,帕子给我,再去备些热水!”陈永生瞧着匍匐在地上有些微胖的小姑娘,便知道她是苏凝口中提及的饭量大,力气大的燕语。 “是,奴婢这就去!”燕语躬身将手里的布巾往陈永生手里一塞,狂奔出门外。 身后又是一阵哄笑声。 “爹爹,燕语她怕你,哈哈!”陈仲怀笑出了声,可没笑多久,就被陈永生一记眼神给止住了。 好吧,他也有点怕爹爹。 苏凝脸上一片红云,朝着苏清河道:“爹,我先回房了。” “好,午饭好了,我让叶枝去通知你们。”苏清河的眼睛里也全是笑意。 苏凝瞥了一眼陈永生,见他正盯着自个,遂低声道:“你随我回屋换身衣裳。” 陈永生拿着布巾尾随在她的身后,只不过一出花厅,没了旁人后,苏凝还来不及反应,双脚已然离开了地面,视线也被头上的布巾给彻底挡住了。 陈永生拦腰将她抱起,见她扯下头上的布巾,沉声问道:“往哪边走?” 苏凝搂着他的脖颈,为其指路。 等到了房间门口,陈永生这才放她下来,燕语正在往里面提热水,苏凝的脸依旧有些红,这浴桶她方才才用过。 “燕语,你告诉叶大娘,那些将士的午饭也都要准备好。”苏凝道。 留在他们府里的将士有五个,都是盛鸿与邹珉精心挑选的人,目的就是为了让古玄鹤插翅难飞。 “是,大娘子!”燕语将热水倒好后,提着木桶迅速开溜。 苏凝将布巾放到一旁,朝着箱笼走了过去,一边给陈永生翻着换洗衣裳一边道:“相公,你先去洗漱,一会儿我们再过去用午饭。” 身后是陈永生的脚步声,以及那戎装搁在屏风架子上发出的铮铮作响声。 苏凝翻着衣裳的手微微一顿,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屋里有炭火,温度有些高,苏凝找好了衣裳便去了屏风后头,原本想着将衣裳放下便离开,可谁知,当她瞧见陈永生背上的一道疤时,顿住了脚步。 手也不自觉的抚了过去。 “怎么伤的?”苏凝抚着那条红色的疤痕,可见伤的有些时候了。 陈永生坐在浴桶内,忽的转过身握住了她的手:“一点小伤,不碍事儿。” 苏凝见他不说,抽回了自己的手,拿起边上的瓢舀了水淋在他的肩头,“那你快快洗了,别冻着了。” 陈永生望着她的俏脸,忽的拽住她的手往前一拉堵住了她的红唇,贪恋了许久,如今终于可以尝到了。 “齐王说过完这个年再去兖州,凝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陈永生一手抚上她的脸颊道。 苏凝撑在浴桶边缘大口大口喘着气息:“只要你平安回来,再辛苦也值得。” 闻言,陈永生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子暖意,若不是顾及着一会儿要去用午饭,恨不得此刻就将她揽入怀中。 “咳咳咳,你先洗,我在外头等你,衣裳给你放在这儿。”苏凝将视线从浴桶移到别处,她怎么会不明白陈永生现在在想些什么。 苏凝坐在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听着身后传来的水声,脑海里闪现出方才陈永生的神情。 一盏茶过去,陈永生穿戴整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苏凝取了布巾扯着他的手,将他按在铜镜前的板凳上坐下,替他擦拭着头发。 “过完年,我和你们一块儿去兖州,凌云说让我去看看皇上赏赐的宅子,还有谢恩一事儿。”苏凝一边擦拭着他发梢上的水渍一边道。 陈永生望着铜镜内的身影,忽的抚上她的手背:“去了兖州,只怕我与盛将军不得不相认。” 他的身份已昭然若揭,纵使苍凌云不说,只怕苍凌寒也会说与皇上听。 “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再说了,皇上可封了我为郡主,难不成你还会嫌弃我?”苏凝将布巾放置一旁,取了檀木梳要为他束发。 陈永生猛的转过身子,将她揽坐在腿上:“凝儿,无论我是谁,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说我善妒,不给你讨小妾。”苏凝握着梳子颐指气使。 “嗯。”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改变。 四目相对,苏凝突然想到一事儿,揽着他的脖颈,一手把玩着他的散落在前的头发:“盛将军的义女陆水瑶今儿也在码头,你可看见了?” 陈永生夺过她手里的木梳自个束发,将她抱着朝桌子旁走去:“码头人多没看见,你提她做什么?” 苏凝替他抚平了身上衣裳的褶子,后退一步道:“相公你穿这一套很好看,我们出去吃饭吧。” 见她不回答,陈永生也不追问,索性夜里自然会知道。 叶婆子做了一桌子饭菜摆在了花厅里,苏凝与陈永生过来时,苏清河与张广白正在收拾棋盘,张逸轩则是领了古玄鹤从东跨院过来,几个将士跟在他们的身后。 “叶大娘,众位将士的饭菜可备好了?”苏凝出声询问。 叶婆子拱手回话:“大娘子,都备好了,只是他们不肯去吃。” 陈永生朝着那五位将士道:“你们且下去用饭吧。” “是。”五位将士这才下去用饭。 苏清河与张广白落座于上首,陈永生和苏凝等晚辈坐在下首,望着桌上摆放的铜锅,陈永生有些不解。 “这是火锅,也是来自我那个地方。”苏凝凑到陈永生耳边低声与他解释。 陈永生点了点头,她是说过在南浔镇开了一个合家欢火锅店,但一直想不到那火锅到底是什么。 如今吃了这顿饭,算是明白了,但也更加明白苏凝所谓的那个世界是真正的存在。 第429章 东莱太子亲临 张逸轩与古玄鹤落了座位,身后站着的叶树便欲要上前给他们涮吃食。 古玄鹤第一次吃这种食物,难免有些好奇,因此在桌子上不停的追问苏凝问题。 导致陈永生下了命令,若他再在饭桌上追问苏凝,日后便拘他在屋里用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古玄鹤只得默默的将心中的问题给憋了回去。 众人吃着火锅,身上顿时暖和了不少,席间说着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陈仲怀摸了摸浑圆的小肚皮,坐在陈永生的腿上不肯下去。 苏凝让叶婆子去泡了酸木瓜水过来解腻,又瞥了一眼古玄鹤:“你不回屋里歇着,伤口不疼了吗?” 古玄鹤厚着脸皮纹丝不动:“苏娘子,我若是没记错,此番跟你们回兖州,我应该是客人吧。” “那也得看你们东莱国是否愿意与我国签订盟约!”张逸轩喝了一口酸木瓜水,差点没酸到牙,提着古玄鹤脖颈的衣裳就往东跨院去。 “你们聊,我带他回屋。”张逸轩极其潇洒的提溜走古玄鹤。 苏凝捧着酸木瓜水看着屋里的张广白和苏清河道:“爹,师父,过年你们想吃什么,我来操办。” 苏清河看向陈仲怀,一脸的慈爱:“仲怀爱吃什么便做什么。” 陈仲怀窝在陈永生的面前道:“娘亲做什么儿子都爱吃。” 苏凝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陈仲怀蹬蹬瞪的跑到她的面前,被她一下搂入怀里:“才几日不见,怀儿的嘴怎么就跟抹了蜜似得,娘瞧瞧你是不是吃了蜜。” “娘亲!”陈仲怀难得与她撒娇。 来福也凑了过来。 陈永生坐在边上与他们说着家常,听着这段时间他不在,家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琐事儿,当然,也会在陈仲怀的央求下,与他讲讲军中的事情,不过都是挑那些趣事儿讲。 下晌的时候。 苍凌云携着温媪过来找苏凝谈话,并传了齐王殿下的口谕让陈永生去一趟温府。 苏凝隐隐有些担忧,想要与他同去。 “你别担心,左不过是我皇兄问他关于军中的事情,不会为难他的。”苍凌云在旁解释。 陈永生安抚着苏凝,答应她在晚饭前回来。 临出府邸时碰上张逸轩,遂同他一块儿去了温府,苏凝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家中来了女客,张广白和苏清河便回了西跨院。 陈仲怀本也要回自己的房间,可温媪却拉着他不让走,非要让他带着自己在院子里玩儿。 陈仲怀奈何不了她,索性便叫上了燕语,叶丛和叶枝儿一块儿陪着她在院子里打雪仗。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让苍凌云的脸色渐渐变得柔和了许多。 苏凝给她倒了一盏热茶开口询问:“你怎么过来了?” 苍凌云捧着热茶吐出一口浊气:“还是你这安逸些。” 听她答非所问,苏凝将桌上的糕点递到她面前,“你皇兄的身子应该好多了吧,等过完年,我陪你一块儿回兖州,到时候她也只能回将军府去的,你再多忍让几日,实在忍不住,来我府上便是。” 苍凌云点了点头,皇兄宠着陆水瑶,她也无能为力。 孩子在院子里打雪仗,来福追着孩子们到处跑,整个院子里都是欢声笑语。 东跨院,古玄鹤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的天空,却始终没有见到自己的鸟雀,也不知北冥逸到底有没有收到自己的信笺。 翎州城。 盛鸿已经将北冥辰围困了数十日,若不是他们准备了充足的粮草,还真等不到现在这个局面。 穆琰来报,翎州城附近的海面上出现了无数东莱船只。 邹珉看着雪山山坳,又看了一眼盛鸿,声音骤冷:“盛将军,这场仗注定要开战了。” 可惜,盛鸿却并不这般想,一伸手示意大伙儿不要慌乱,“本将军领一万人马回去,你且继续盯在这里,若是情况不对,你们再过来围攻。” 邹珉捏着腰间的配刀,他更想现在就动手,取了雪山山坳里东莱人的性命。 可惜,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盛鸿看在眼里,容不得他做主。 此次作战,皇上下令一切都必须听从盛鸿的吩咐。 “盛将军万万小心。”邹珉朝着已然翻身上马的盛鸿道。 盛鸿一捏缰绳,带领一万兵马随穆琰回了翎州城。 他们一行人刚走,雪山山坳里的探子立刻朝北冥辰回禀此事。 “二皇子,此事颇有些蹊跷,苍云国的人只将咱们团团围住数十天,却并不攻打,这是为何?”身后的将士沉声问道。 北冥辰将手中的酒盏朝着他砸了过去,怒不可遏:“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苍云国那些人。” 北冥辰这些时日情绪有些不大好,郑川被杀,苍云国只围不攻,让他心生不好的预感,如今盛鸿又带着一万兵马离开,难不成是翎州城内出了什么事儿? 关键是,他根本没有收到父皇的回信。 “二皇子息怒,属下猜测,许是皇上派人从海上攻了过来,所以这才让盛鸿带人回了翎州城。”北冥辰身边的谋士胡明新上前一步道。 北冥辰有些不信,但细细想来,或许他说的是真的。 “若真是父皇派人来救我,那咱们便再等等看。”北冥辰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离翎州城不远处的海面上停了五艘船只,领头的人身穿白色狐裘,岿然不动的站在甲板上,等着船只靠岸。 翎州城内的将士早已举起手中的长矛整装待发,欲要将来人拿下。 盛鸿赶到时,船已然靠了岸边,一袭白衣胜雪的北冥逸缓缓从甲板上走了下来,仿佛与这天地间形成了浑然一体。 盛鸿看向来人,嘴角轻佻,没有想到这东莱国的太子居然亲自前来了。 “早就听闻东莱巫祝与太子关系匪浅,看来确实如此。”盛鸿从马背上下来,示意将士们将长矛给收了回去。 穆琰跟在盛鸿的身后,一手握着腰间的佩剑,以保护盛鸿的安危。 北冥逸身后的将士同样如此。 第430章 退兵 两军对峙,还是北冥逸先让人放下了手中的长剑。 他此次来不是为了引发战乱,而是为了两国的安定,更何况,他们的巫祝还在盛鸿的手上。 “盛将军,我乃是东莱太子北冥逸,前些日子接到我国巫祝来信,为表我东莱诚意,特亲自前来与苍云国重新签订盟约。”北冥逸轻轻一挥手,身后的将士则捧了一折子上前。 穆琰怕他有诈,对盛鸿不利,遂上前替盛鸿接了过来,仔细检查后才转交给盛鸿。 寒风凛冽,但北冥逸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不满。 “若是苍云国能答应我们的条件,那我们定然也会按照上面所写,日后绝不侵犯东莱,且送往年两倍的贡品。”北冥逸态度谦和,朝着盛鸿拱手。 盛鸿捏着那折子,心中隐隐不安,这上头写着不仅要接回古玄鹤,还要请救治好东莱巫祝的神医去他们东莱作客,且还要求将东莱国种植粮食的法子传到他们东莱。 虽说贡品是往日的两倍,但这个条件恐怕—— 盛鸿合上折子:“恐怕不能如你所愿。” 闻言,北冥逸身后的将士再一次拔出了刀剑。 北冥逸拦住了他们,缓缓开口:“盛将军,这是为何?” 古玄鹤信中提及过神女便是救治他的大夫,若不是因为这一点,父皇也不可能同意此次立下盟约之事儿,做出这么大的退让。 盛鸿也不愿意隐瞒:“古玄鹤如今不在翎州城,现下应该在回兖州的路上,若是你信我,大可退兵随我一块儿回兖州城。” 北冥逸一时间有些错愕,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古玄鹤居然被他们带回了兖州,这若是他们下的一个圈套,只怕—— 身后的将士低声道:“太子殿下,皇上吩咐过,要保护您和二皇子的安危,您万万不能随同他去兖州,万一这是他们的圈套,恐怕会中计啊。” 两方都站的如此近,就算那将士压低了声音,在场的人都还是能听见的。 穆琰第一个不服,他们苍云国的将士怎么会如此卑劣。 “你们别血口喷人,我们可不像你们东莱国的人只会自相残杀,背后捅刀子!”穆琰大声呵斥,不容他们诋毁盛鸿的声誉。 “大胆,你居然敢这般和我们太子殿下说话,不想活了!”那将士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穆琰。 北冥逸伸手摁住了将士手上的刀剑,“敢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背后捅刀子?” 穆琰看了一眼盛鸿,见他并没有指责自己,遂向前一步将古玄鹤被郑川刺杀一事儿说与了他们听。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穆琰有些不大适应。 “你们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去和你们巫祝对峙。”末了,穆琰又补充了一句退在盛鸿的身后。 北冥逸此次带来的将士都是自己的心腹,当他们听闻巫祝是被郑川刺杀时,不是不信,而是在揣测这会不会是二皇子指使的。 毕竟在东莱,谁都知道太子殿下与巫祝大人走的极近,且二皇子想要谋得皇位的心思昭然若揭。 “太子殿下,这事儿还是先禀报皇上再做决断吧!” 北冥逸看了一眼盛鸿身后的大军,拱手道:“将军威名四海,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若是咱们都能达成共识,也算是为两国百姓造福,只是如今就要过年了,能否容我年后派使臣亲上兖州接回巫祝?” 盛鸿将手里的折子递给了穆琰,让他还给北冥逸,又示意身后的将士让开一条道路。 “好,本将军信你能信守承诺。” 北冥逸带着人去了雪山山坳,身后是盛鸿带着大军陪他前行。 邹珉听到远方传来的铁骑声,立刻着人警戒,待看到是自己军中旗帜时,稍稍松了一口气。 “盛将军,一切可谈妥了?”邹珉快步上前亲迎,当看到盛鸿身边马背上的人时,止住了脚步,“他怎么来了?” “此次便是东莱太子来谈判,放他们回东莱,我们退回翎州城,一切等年后再做定论。”盛鸿对着军中将士下令。 “盛将军,这未免太过儿戏,皇上可是派了二十万大军来此增援,怎么能说退就退,万一他们使诈,我们岂不时放虎归山?”邹珉沉声质问,心中不服气。 盛鸿知晓他想立功,但如今这时节打仗只会让周遭的百姓动荡不安,民不聊生。 “邹将军,咱们打仗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百姓一个安稳的天下,签订盟约,不仅仅是为了两国,更是为了百姓。”盛鸿言辞恳切。 站在他身边的北冥逸双眸闪着亮光,他不曾想过,在东莱,会有与他有着同样想法的人。 “盛将军所言不错,若不是此次有人从中挑拨,这场战乱也不会引发,咱们两国百姓也如往日般互相往来。”北冥逸缓缓开口,目光里闪过一丝希冀。 邹珉还是不相信东莱国会如此轻易退兵。 北冥逸自然能看的出来,遂从腰间取下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交给了盛鸿,“这是我身份的象征,我若不能派使臣如约而来,大可告知天下人,东莱国的太子殿下品性不佳,不是储君人选。”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身后将士极力劝阻。 这对于北冥逸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盛鸿接下他的玉佩:“本将军在兖州等你来取,退兵!” 一声令下,众将士立刻拔营而起,携带着粮草兵器往翎州城退。 邹珉气急踹翻一旁的篝火,翻身上马速速离开了此地。 “我们退守翎州城,还请你带着剩下的兵马消失在此,若是再在此地看到你们东莱的将士,别怪本将军不信守诺言。”盛鸿面色十分凝重。 北冥逸抱拳,领着将士进了雪山山坳。 当看到北冥辰的一瞬间,一巴掌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在他的错愕之中,掏出了父皇写的诏书,逼迫他带兵退回东莱。 北冥辰心有不甘,妄想在此杀了北冥逸。 可惜,北冥逸早早就算计好了,在北冥辰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便是他昏迷的时候。 东莱大军至此消失在苍云国的土地上。 第431章 回陈家村送礼 翎州城。 二十万大军集结于此,等着盛鸿发号施令。 盛鸿在人群中没有看到邹珉的身影,知晓他年轻气盛定然是在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而置气。 “穆琰,你去告知邹将军,本将军要带十万兵马回兖州。”盛鸿翻身下马,拿了花名册开始勾选此次回兖州的将士们。 穆琰按照吩咐将话带给了邹珉,邹珉无动于衷,只道要留在翎州城戍守。 盛鸿也不强求,翎州城有他在倒也安心。 “穆校尉,你也留在此地,若是有什么消息,必须马上传信于我,可明白?”盛鸿委以重任。 穆琰自然明白。 翌日,大军从翎州城出发回兖州。 人来人往的大街小巷内,孩童们如同花蝴蝶般在街头巷尾打闹成一片,人人手里都拿着吃食,言笑晏晏。 陈仲怀领着叶树去了温媪和岑远敬的府上,邀他们一块儿去集市上玩耍。 苏清河与张广白在西跨院对弈,难得今日是个好天儿。 苏凝与叶婆子忙的不可开交,这可是他们一家人第一个年节,更何况陈永生也在身旁。 “叶大娘,一会儿先将板栗糕给蒸上,我再去让叶树多买只鸡回来。”苏凝一边备菜一边同叶婆子道。 叶婆子这会儿也在备菜,燕语正蹲在灶台下生火,见此,起身道:“大娘子,我去和叶树大哥说。” 也不等苏凝回话,一溜烟就要往外跑。 叶枝提着一筐鸡枞菌和香菇进来,扯住燕语的胳膊:“大娘子,您忘了,叶树与主子去陈家村送礼去了,估计得晌午前才能回来。” 闻言,苏凝一拍脑门,她怎么将这事儿给忘了,陈永生今儿去陈家村了。 “算了,将咱们家里的鸡杀一只,燕语,会吗?”苏凝回眸看向燕语。 燕语撸起袖子,露出两只藕笑的见牙不见眼:“大娘子,我会!” 叶枝帮着她捉了家里的鸡,给她倒了热水,瞧着她娴熟的动作,转身去做自己的活计了。 东跨院。 张逸轩接到了盛鸿的来信,得知他们正赶回兖州,心中一喜,刚想将此事告知苏凝,可瞧着旁边正晒着暖阳的古玄鹤,叹了一口气,只好继续陪着他坐在此地。 陈家村。 马车刚驶向村口,陈永生便瞧见自家的宅子已然被改建成了厂房,想着身上的棉衣是从这里产出来的,还是自家娘子想的这个法子,心里就更加佩服苏凝的见识,也愈发想要挣得一个功名。 “叶树,你把马车停在这里等我。”陈永生提着东西站在篱笆门外。 叶树将马车停在一旁。 看着萧条寂静的老陈家,陈永生推着篱笆门的手一顿,原本想要将东西放在院子里就离开,可没曾想居然被出来的陈玉珠给看见了。 “四、永生哥,你回来了。”陈玉珠脸上泛着喜色,身上穿着半旧不新的桃红比甲。 若是在以前,每逢这年节,她定然是老陈家最光鲜亮丽的,可如今—— “嗯,这是给二老的东西,你拿进去。”陈永生将两匹缎子和一包口粮搁在院子里,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十两银子,“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永生哥,你不进来看看爹娘吗,他们——”陈玉珠双眸里泛着泪花,她还有好多话想要和四哥说。 陈永生身子一僵,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对于陈家的二老,他能做的只是还给他们二十五年的养育之恩,旁的他无能为力。 身后,正房的屋里传来摔打声,低声的咒骂。 陈玉珠红着眼眶,将东西拎进了屋内,四哥是真正与他们家疏远了。 马车行驶到陈田的家门口,陈永生将东西给了陈田,陈弘武立刻从里头蹿了出来,望着陈永生傻笑:“永生哥,晌午留在我家里用饭。” 陈田在旁斥责,如今陈永生可不再是村里的猎户了,他可是阵前先锋,怎么可能会留在村里用饭,更何况今儿什么日子,他当然是要回去的。 “不了,得晌午前赶回去,陈里正,这是给杨里正的,托您送去给他。”陈永生又从车里拿出同样的东西给陈田。 陈田笑着应了,目送他们去了姚杏花家里,嘴里啧啧不停。 陈弘武有心想要跟着前去,可惜被陈田一把给拽住了。 今儿个太阳好,路上的积雪都已经开始化了,路上有些泥泞不堪。 姚杏花同样在厨房里备菜,听到外头传来说话声,遂在厨房里喊道:“二牛,是谁来了?” 陈二牛咬着糕点进了厨房,笑眯眯道:“娘,是仲怀的爹给咱们送东西来了,正和爹在院子里说话哩。” 一听是陈永生来了,姚杏花立刻擦了擦手,放下手中的活计。 “呀,永生你真回来了,太好了,苏凝呢,苏凝咋没和你一块儿来?”姚杏花瞥了一眼外头停着的马车。 陈启业瞧着自家娘子那咋咋呼呼的样子,瞪了她一眼:“苏妹子不也和你一样,操持着家里的年饭,你还不赶紧给永生倒茶来。” 姚杏花也不恼,一拍大腿笑道:“成,我这就去给你倒茶,你俩坐着说话,别杵在院子里。” 陈永生搬了凳子坐在陈启业的对面,姚杏花捧了热茶和一包袱皮过来,“这是我们自己晒的一些干货,你拿回去,知道你是不会留下用饭的,可不许同我们客气。” 陈永生接了过来,没有推拒。 他们两家本就交好,陈二牛问了陈仲怀的事情后便自个坐在边上吃糕点。 陈启业则是同陈永生说起了和邱山与老陈家的事情。 老陈家自从出了事情后,老两口的精神就大不如从前了,二老如今是连门都不出,家里的一切都是大房两口子操持着,若不是有那地里的棉花,只怕日子过得凄苦。 可这一切能怪谁,终究是他们自个自食其果。 陈永生听了这些唏嘘不已,但也不会因为这些而糊涂到接他们去南浔镇,只托了陈启业帮忙照看着些,便起身告辞。 临走的时候,邀请了他们一家三口初一去南浔镇玩。 陈启业夫妇二人原本是不愿意过去叨扰的,可当听到他们初二就要离开南浔镇去兖州,只怕近日会见不到面,索性就应了。 第432章 陈秀梅生产 陈永生回来的消息不多时已经在两村和云水镇传开了。 晏安早早就在城门口等着陈永生,待看到他的马车,立刻着人上前去拦住。 “晏大人,您怎么在这儿?”陈永生跳下马车看向略有些拘谨的晏安,不明白他拦住自己是为了什么。 晏安拉扯住陈永生到一旁,蹙着眉头,吞吞吐吐的与他打听着家里的事情,旁敲侧击的问着苏凝的近况。 “晏大人,您有事儿直说便是。”陈永生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些距离。 晏安见他如此避开自己,有些慌了:“实不相瞒,是贾府里的陈秀梅,她难产,接生婆子说孩子太大,若是再不生出来,只怕母子俱损,如今回春堂的大夫也都束手无策,张大夫和苏凝又都在南浔镇,贾坤求到我名下来,我……我也实在没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死吧。” 听晏安这番说辞,陈永生就已经知道他为何要拦住自个了,只是这事儿需得凝儿她自己做决定。 “晏大人,这事儿还得让我家娘子自个做决定!”陈永生拱手致歉,准备上马车离开。 晏安却追在马车一侧:“还请苏大夫一定要来,这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马车内,陈永生一拳打在车柩上。 贾府。 府内的几个妾室用帕子捂着口鼻站在门外,看着丫鬟端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来,齐齐往后退了一步避开。 “这早不生晚不生,偏偏选在今日,可真是晦气!” “可不是么,这大年节的,还要让咱们跟着不安生。” 几个妾室你一言我一语的低声嘟囔着,满是怨气。 屋里的房门被打开,鲁妈妈扶着蔡氏出来,看了一眼站在廊下的几人,沉声道:“都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回自个院子里去?” “鲁妈妈,咱们都是伺候老爷的人,自然是担心秀梅妹妹了。”其中一个妾室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大着胆子道。 蔡云轻咳了一声,看着从屋檐滴落的雪水:“老爷去为她求医,你们杵在这儿里嚼舌根,是想被轰出府去?” “夫人这可冤枉我们了,我们哪里就——” 蔡云斜睨了一眼,几个妾室脸色煞白,哪里还敢言语,纷纷退出了院子。 不等她将话说完,只见躲在她们身后的陈如英站了出来,朝着蔡云屈膝。 鲁妈妈从袖子里掏出十两银子和卖身契递给了陈如英,“以后不许出现在云水镇,更不许和任何人提及此事,可明白?” 陈如英沉着脸,接过银子和卖身契,二话不说便携带着包裹离开了贾府。 身后,蔡云喃喃低语:“这事儿不会有人察觉出来与我有关吧。” 鲁妈妈在旁劝慰:“是她自个难产,关夫人何事儿,咱们就等着,是福是祸看她自个的造化。” 话音刚落,便听到前院的通传,陈辉与贾坤请了大夫过来了。 蔡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待看清来的人果真是苏凝和张广白时,面容一僵,捏着鲁妈妈的手也加重了些力气。 “夫人,不必担心。” 贾坤与陈辉快步领着苏凝与张广白进了陈秀梅的院子,连招呼都未同蔡云打,可见是真的在乎这个孩子。 张广白与白术在外室,苏凝则是进了内室,接生婆子见着苏凝来,立刻擦去手上的血迹与她说了陈秀梅的情况。 屋内生了炭火,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久久不曾散去。 陈辉与贾坤在门外焦急的等候着,蔡云给鲁妈妈使了个眼色,鲁妈妈侧身进了屋内盯着。 “老爷不必担心,既然将张大夫和苏凝请来了,那肯定能让她们母子平安的。”蔡云出声安慰。 贾坤搓着手来回的走动着,他关心的只有孩子,至于陈秀梅他根本不在乎。 惨叫声从屋内传了出来,听的众人心惊。 苏凝让接生婆子去打盆热水,卷起衣袖将陈秀梅的肚子掀开,双手按在上面,找寻着孩子的位置。 她的手刚抚上肚皮,陈秀梅又是一阵尖叫,面色苍白如纸,尖锐的指甲掐着苏凝的胳膊,眼中含恨:“救我,求你救救我,孩子,孩子我不要了。” 接生婆子说的话她早就已经听到了,什么母子俱损,她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孩子就死掉。 苏凝拿银针扎向她的虎口,痛的她松开了手。 “师父,孩子果然不出所料,横在肚子内,现在她有大出血的迹象,若不动手,只怕母子二人都会死。”苏凝将自己检查的结果告知张广白。 张广白捻着胡须,吩咐白术将器具都拿了出来,接生婆子正巧端了热水过来,瞧着那桌子上摆着的工具,有些心惊。 “苏大夫,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苏凝沉着脸,将打造的手术刀和镊子全都在火上消了毒,看了一眼白术。 白术便将接生婆子和常妈妈都请出了屋内,在门外与众人解释,苏凝与张广白接下来会做什么。 “什么?剖腹取子,你们这是要谋害人命吗?”当贾坤听到白术的解释后,心中大怒。 白术拦着众人,沉声道:“贾老爷请我们过来前,接生婆子和回春堂的大夫都束手无策,难不成您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是看着她们母子俱损,还是让我们大夫尽力一试,你自己选!” 白术说完,退至一旁,也不再阻拦了。 鲁妈妈瞥了一眼蔡云,当即冲上前去,想要阻止里面的人。 可惜,她还未走过去,就被陈辉给拦住了:“贾老爷,让他们试一试吧,这可是您和秀梅的骨血啊。” 贾坤有所动摇,思及此,终究还是同意他们去做。 屋内,躺在榻上的陈秀梅看着苏凝与张广白拿着那锋利的小刀,心生骇意,想要起身避开,可她一动,肚子就痛的厉害,身上也是大汗淋漓。 “苏凝,你个贱人,我就知道你要害我——”什么剖腹取子?在肚子上开刀,人还能活吗。 陈秀梅想要朝外面呼救,可惜,方才扎在她虎口的银针上早就被苏凝淬了麻沸散,这会儿药效起了作用,彻底晕了过去。 第433章 剖腹取子 白术展开早就做好的白大褂给苏凝和张广白穿上,这些东西都是苏凝在翎州城时,写信告知张广白的。 苏凝与张广白穿戴整齐后,反复洗了手,将手术刀具都淬火消毒,这才朝着榻上昏迷的陈秀梅走了过去。 为防止中途陈秀梅苏醒,苏凝让白术拿布条给陈秀梅的四肢都绑上,这才挑开陈秀梅的衣裳。 白术瞧着妇人的肚皮暴露在外,立马转过头去,面颊微红。 张广白站在床榻下,苏凝则是上了榻,跪坐在另外一边,瞅着白术如此,戴着口罩冷声道:“好好看着,将热帕子都准备好。” 白术对上苏凝那暴露在外的双眸,忽的神色一凛,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不对,站在一旁给二人打下手。 苏凝双腿跪在陈秀梅身侧,伸出食指朝着陈秀梅肚脐的下方比划了一番,示意张广白动手。 张广白是有过一次“剖腹取子”的经验,加上这次有徒弟在身边,手法比当年那一次就稳妥了些。 手术刀锋利无比,且划开肚皮的一瞬间,苏凝就早早准备好,一手撑开肚皮,一手拿勾柄勾出里面的胎儿。 画面过于惊骇,血水与羊水一股脑的全都涌了出来,榻上的人却无动于衷,白术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副画面,胃里的酸水涌了上来,险些没忍住。 “热帕子拿来!”苏凝镇定的伸手。 白术慌张的递了帕子过去,苏凝接过帕子擦拭周边的血水,孩子连带着胎盘被勾了出来,羊水撒在榻上,弄得污遭不堪。 伴随着一阵婴儿啼哭声,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外面也传来拍打的声音和贾坤欣喜的询问声。 苏凝迅速的将孩子给擦拭干净,剪掉脐带,包进襁褓里,让白术抱住去给众人看。 剩下缝合的事情,她和张广白二人就可以了。 “师父,这次剖腹产能顺利取子,将来妇人们生孩子可就不是鬼门关上走一遭了。”苏凝虽然带着口罩,但也能从她的话语里听出高兴。 张广白拿着弯针穿了羊肠线开始动手缝合,眼神格外凌厉,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让陈秀梅落下个妇人病症。 屋子外头门一打开,众人就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 贾坤瞧着白术手里头抱着个孩子,忍不住冲在最前面:“是儿子吗,是儿子吗?” 他接连问了两声,白术将孩子递了过去,与众人道喜:“恭喜贾老爷,是个姑娘,母女平安,张大夫和苏大夫正在善后。” 说罢,退至了一旁。 贾坤一听是个姑娘,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一大半,蔡云的心原本提到了嗓子眼,如今听到是个姑娘,又朝着屋里瞥了一眼,虽看不清具体情形,可瞧着张广白手里握着的弯针,嘴角一挑,日后这陈秀梅也不会再得贾坤的喜爱了。 鲁妈妈在一旁同贾坤蔡云道喜:“恭喜老爷夫人,咱们府上添了一位姑娘。” “老爷,妹妹她——”蔡云也带着笑,想要同贾坤说说陈秀梅生孩子不容易,弄些东西滋补下。 谁知,贾坤变了脸,望着襁褓里的女婴,不顾孩子的啼哭,厌恶的扔给了一旁的蔡云:“你既然喜欢,这孩子便给你养着。” “老爷,这——”蔡云不解。 陈辉瞧着自家妹子生下来的居然是个女儿,不是当初张逸轩说的男孩,心中大骇,但也不忍让自己妹妹生的孩子落在旁人的手上,否则陈秀梅与他在这府里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老爷,秀梅她历经生死才保住了这个孩子,就算是个姑娘,那也是秀梅她拼了性命生下来的,老爷您怎么能将她交个大夫人抚养?”陈辉跪在地上磕首,字字泣血,一副为人兄长的表率。 可惜,他不说还好,一说直接踩住了贾坤的痛点。 贾坤被就气他骗了自己,当初就是因为听了他的话,一直以为陈秀梅给自己怀的是个儿子,可谁知生下来确是个丫头片子。 平日里,这陈秀梅仗着肚子里的孩子,贾坤已经忍了许久,想到此处,一脚直接揣在了陈辉的胸口上。 “来人,将这个人给我发卖了,卖的越远越好,我再也不要见到他!”贾坤大怒,气血上涌,脸颊涨得通红。 陈辉被踹到在地上,听到他的话,脸色煞白,扑上去就抱着贾坤的腿求饶。 贾府的小厮直接拉开了他,不管不顾的扯着他离开府邸里。 孩子的哭闹声,陈辉的求饶声在屋里响起,惹得苏凝和张广白面色不虞,可最终还是将陈秀梅肚子上的伤口缝合好。 张广白先出来,褪了白大褂和口罩,冷着张脸,示意众人去隔壁的厢房说话。 贾坤如今是彻底厌恶了这母女,所以剩下的事情皆是交由蔡云负责。 蔡云将孩子抱去了旁边的厢房里,鲁妈妈则是让丫鬟和府里的婆子按照苏凝的吩咐收拾产房,照顾陈秀梅。 初生的婴儿嗷嗷待哺,小脸上的皮肤还是皱巴巴的,可这些对于蔡云来说都无关紧要,如今除了心头大患,府里头养个丫头片子也是养的起的。 屋里虽然有炭火,对于大人来说不太冷,但对于婴儿来说却是异常冷的。 苏凝见蔡云只搂着孩子逗弄,完全没有对孩子上心,有心想提点两句,却被自家师父给拦住了。 “今儿过年,这孩子出生是有福气的,夫人府里忙,我们就不多逗留了,这后续该如何照料产妇和孩子都是夫人的事情,只一点,这母子原本都活不下去了,如今经我们师徒二人的手给救了回来,若后续照顾不当,失了性命,只怕我们与夫人都脱不了干系,更无法与晏大人交代。”张广白捻着胡须,盯着蔡云,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蔡云怎会听不明白,将孩子交个了旁边的小丫鬟,亲自送了师徒二人离开府里,至于陈秀梅和女婴,她早早就有了打算。 贾坤对陈秀梅已经厌恶,等陈秀梅的伤口养好了自然可以放到庄子上养着,至于孩子,她慈悲留在身边养着,也算是捏住陈秀梅的命脉。 第434章 故意装醉 马车上。 苏凝望着张广白的侧脸,有些欲言又止,明明给陈秀梅“剖腹取子”是好事儿,怎么师父还一脸严肃,难不成是因为贾坤的缘故。 “师父,这件事情肯定会轰动整个云水镇,陈秀梅母女二人定会被妥善照顾的。”苏凝想到了张广白临走时候对蔡云说过的那番话。 张广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向苏凝,眼底里满是担忧:“我倒不是怕贾府不善待她们母女,而是怕这“剖腹取子”的法子传了出去,不懂的人会乱用,万一将来有人照着咱们的法子去做了,伤及了性命,可如何是好?” 闻言,苏凝的心里猛地一咯噔,这事儿她倒是没有张广白考虑的长远。 白术坐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开口:“老爷,这都是你情我愿的,况且这法子也不是人人敢做的。” 苏凝也点头称是,剖腹取子过于惊世骇俗,一般人还真的不敢做。 “希望如此吧。”张广白挑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外头的大街上。 叶全守在家门口,见到叶树驾着马车回来,立刻让小儿子去府里通报,陈永生等人立刻走了出来相迎。 来福也追在众人的身后。 “事情怎么样?”陈永生扶着苏凝下了马车,又看了一眼张广白。 苏凝点了点头表示陈秀梅母女平安,又让叶婆子去放桌子,准备吃晌午饭。 古玄鹤与张逸轩早早就在花厅里等着了,瞧着苏凝与张广白被众人拥着进来,起身相迎。 叶婆子与叶枝给众人摆了碗筷,将搁在蒸笼上的饭菜一一端了过来,这才热闹的吃着年饭。 “今儿是过年,你们也别杵在这儿了,都去吃吧!”苏凝瞧着叶婆子等人杵在一旁笑着道。 叶婆子与叶全对视一眼,不忍扫了她们的兴致,便退了下去,但依旧还是留了叶枝在旁伺候,白术瞥了一眼穿着新衣裳的叶枝,嘴角咧开一抹笑,从袖子里拿出一绢花,偷偷的塞给了叶枝。 突如起来的绢花让叶枝吓了一跳,微微抬首,看到那绢花的主人时,不着痕迹的收进了袖子里,还悄悄的给了白术一方自己绣的帕子。 众人吃的热闹,谁都不曾注意二人的举动,惟有古玄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娘亲,今夜守岁,我要和爹娘在一个屋里。”陈仲怀夹着红烧肉搁在苏凝的碗里,一脸讨好。 苏凝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陈永生,果然他的脸色不大好,遂与陈仲怀挤眉弄眼。 陈仲怀会意,又夹了一块儿红烧肉递给陈永生:“爹爹在前线辛苦,儿子特别想爹爹,所以想陪着爹爹一块儿守岁。” 噗嗤—— 桌子上不知是谁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仲怀瞪着眼睛看向坐在对面的二人,这个古玄鹤和张逸轩未免也太讨厌了,他正和爹爹表态了,他们在旁裹乱。 古玄鹤虽明面是被送去兖州做客,但实际上大伙儿都知道要拿他与东莱国谈判,所以这些时日,除了看守他的将士与张逸轩,无人敢与他搭话。 这会儿他在桌子上见到陈永生一家是这种情景,也是忍不住才笑了出来。 “神女,你这儿子性子倒是有些像你。”古玄鹤伸出筷子也夹了一块儿红烧肉,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亲生儿子的性子可不就是像她,这话让旁人听到觉得奇怪。 但苏凝与陈永生却知晓古玄鹤暗喻的意思。 苏清河与张广白皆是被这“神女”二字给吓了一跳。 “女儿,他怎么称呼你为——”苏清河放下了筷子,没了食欲。 苏凝瞪了一眼古玄鹤,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出来与大家一块儿用饭了:“爹,这事儿说来话长,等——” “不如今晚一块儿守夜,正好我还有些问题要问神女,也能给大家解惑,你觉得呢,神女?”古玄鹤抢先开口,完全不管众人是如何看他的。 这一口一个神女,喊得苏凝脑瓜疼,可瞧着大伙儿皆是一脸疑惑,她也只能如此。 “爹,晚上守岁的时候再告诉您,您别担心,不是坏事儿。”苏凝让叶枝给众人倒酒,好堵住古玄鹤的嘴,免得他又说出些骇人听闻的事情。 张逸轩在旁打岔,与大伙儿说起了在翎州城内发生的趣事儿,逗着大伙儿开心。 陈永生也时不时会插上一两句,但他的视线却时不时的停留在古玄鹤的身上,犹如一把把刀子似得。 古玄鹤不以为意,继续喝着酒吃着菜。 用过午饭,大伙儿各自去了房里歇着,难得过年清闲,没有任何人来打扰,陈仲怀也吃了两盏果酒,晕乎乎的被苏凝抱回了房间,由叶丛在旁守着。 剩下的人也都各自回了房间小憩,苏凝嘱咐晚上的时候让叶婆子包饺子,这会儿放她们也去歇着。 叶婆子闲不住,与叶枝燕语在厨房和面,准备晚上要吃的饺子馅。 见她们如此,苏凝也没再多说,打算回屋也小憩一下。 甫一推开门,屋里就有一阵热气袭来。 屋里床榻上,陈永生满面潮红,连衣裳都未曾退下直接倒在了床上酣睡着。 苏凝走上前,将炭盆给端出了外间,返身关上房门,端了一盆热水过去给他擦拭着,散散酒气。 谁曾想,她的手还未伸过去,就被人给捉住了。 原本倒在榻上酣睡的陈永生,此刻睁开了双眸,眼中精光乍现,哪里有半分醉意。 “你装醉!”苏凝拿帕子打在陈永生的脸上有些生气。 陈永生拿下帕子囫囵了擦了把脸,丢在旁边的铜盆里,半坐起身将苏凝揽入怀中:“不装醉,只怕咱们还在酒桌上,被你师兄和那古玄鹤紧盯着不放。” 听了这话,苏凝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盯着他黝黑的双眸:“你这是吃醋了?” 陈永生嘴角轻佻,握住她腰间的手更紧了些,直接将她抱上了榻,翻身将其压住:“为夫记得娘子说过还要再给我生个孩子的,娘子不如咱们——” 苏凝脸色酡红,原本勾住陈永生脖子的手渐渐滑下,抚在陈永生的胸口,倾身贴近他的耳边吐气如兰:“相公,你怕是记错了,我——” 苏凝的话还未说完,身上的衣裳已然去了大半,半个臂膀露在外头有些凉意,来不及惊呼,唇舌已然被陈永生给堵上。 一室旖旎。 第435章 过年吃饺子 晚间,陈永生去厨房亲自提了热水过来给苏凝洗漱。 苏凝躲在床榻上,不肯出来,只怕她今晚上是要被大家伙给笑话了。 然而,陈永生却并不在意这些,用手试了试水的温度刚刚好,便朝着床榻走去。 “洗一洗就不难受了,叶婆子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下饺子?”陈永生坐在榻前,将苏凝蒙在脸上的被子给掀开,看着她脖颈处青红交加的印子,嘴边止不住的笑意。 苏凝一巴掌打开他欲要伸过来的爪子,努了努嘴:“你抱我过去。” “好。”陈永生当即将她从被褥里抱了出来,放进了浴桶里。 苏凝瞪了他一眼:“你出去给我找身换洗的衣裳。” 陈永生哪里肯走,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与她过年,自然是要缠着她的,于是乎,当着苏凝的面褪了衣裳,在她的低声惊呼中,钻入了浴桶内。 因着他突然进来,原本容纳一人的浴桶,此刻更加逼仄,那水也因着他的动作溢了出去。 陈仲怀早早就醒了,因着陈永生吩咐过叶婆子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们,所以这会儿他只能跟着来福蹲守在厨房,想着苏凝肯定会来包饺子的。 “娘,大娘子什么时候能醒,咱们这饺子什么时候下锅?”叶丛瞧着这些饺子道。 厨房里已经掌灯了,整个台面上密密麻麻摆了无数给元宝饺子。 陈仲怀与燕语也弄得满脸都是面粉,玩的不亦乐乎。 叶婆子瞧着饺子,轻咳了一声,擦了擦手对着几个孩子道:“小公子,老奴前去看看,您帮老奴守着这饺子。” “我也要和你一起去。”陈仲怀放下手里的饺子道。 叶婆子可不敢让他跟着去,从蒸笼里拿出了早前洗干净的铜钱递了过去道:“你们将这些铜钱塞进饺子里,咱们晚上看看谁能吃得到。” 陈仲怀见燕语已经开始包了,生怕自个晚上吃不到,也动手包了起来,叶婆子见了这才去后院叫苏凝。 铜镜前。 一身红裳的苏凝正满脸的哀怨,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正为自己梳头发的陈永生,拿起螺子黛描画着柳叶眉,嘴里哼了哼。 “大娘子,您起了吗?”屋外传来叶婆子的敲门声。 苏凝将螺子黛放下,刚一开口声音略有些嘶哑还带着些旁的味道,“饺子先下锅,我马上就来。” 话音刚落,苏凝捂着嘴,不敢相信这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可想到这是拜谁所赐,苏凝一手掐在陈永生的腰间。 屋外早就没了叶婆子的身影。 陈永生任她出气,端了早早就泡好的蜜水给她润喉咙,等她喝完后,一亲芳泽,心情颇为舒畅的同她一块儿出了房间。 府内外已然被叶全父子挂了红灯笼,一派喜气。 叶婆子下锅煮饺子,孩子们围着一旁,看着那锅里飘起的饺子,纷纷猜测哪个里头会有铜钱。 陈永生陪着众人在花厅里坐着说话,苏凝则是去厨房帮忙,甫一进去,就被陈仲怀给抱住了身子,着实吓了一跳。 “大娘子等一会儿,饺子马上就好。”叶婆子搅动着锅里的饺子同来人道。 苏凝面上难掩羞红,轻咳了声:“今晚上,大伙儿一块儿吃饺子,叶枝,你去将那几个将士都请来吧。” “回大娘子的话,将军他已经提前吩咐过了,今晚大伙儿一起吃饺子。”叶枝福了福身子。 陈永生提前交代过了?苏凝猛的想到什么,这厮,定然是提热水时候交代的。 苏凝脸皮薄,便先领着陈仲怀去了花厅。 张广白与苏清河正在对弈,双方杀的正起劲儿,张逸轩也陪坐在一旁观看,说是二老对弈,实际上却是张逸轩与古玄鹤争执的最厉害。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张逸轩与这古玄鹤倒是有些志同道合,虽然也难免有旁的争议。 “祖父,都说了让你下这,你非不听,现在是一步错,步步错。”张逸轩大失所望,整盘棋输赢已经成了定数。 张广白盘坐在炕上,一伸腿直接将张逸轩给踹了下去,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师父,爹,一会儿该吃饺子了。”苏凝进来,恰巧也碰见了这一幕。 张逸轩面上挂不住,本想为自己辨别几句,谁知,自家祖父一摊手,穿了鞋子下炕:“不下了,不下了,饿的头晕眼花,你也真是的,怎么起来这么晚?” 苏凝闹个脸红,陈永生上前解围:“张大夫,您这局可是输给我爹三子,到时候可别不认账,那本医术得给凝儿。” “哎呀,知道了,就你护她!”张广白忍不住揶揄。 古玄鹤也穿了鞋子下炕,与众人上了桌子,多看了苏凝好几眼,这才收回视线。 外头传来锣鼓声,除夕夜,家家户户的欢愉声在这热络的街巷里响了起来。 一盘接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被端上了桌子,大伙儿欢聚一堂,不分你我,这等情形,是在东莱来不曾见过的。 古玄鹤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瞧着众人幸福的脸庞,嘴角也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嘎嘣一声脆响,惹得边上坐着的陈仲怀侧首。 古玄鹤从嘴里取出一枚铜钱,神色有些不大好:“这铜钱是——” 旁边桌上坐着的叶婆子立刻起身恭贺:“给公子道喜,这铜钱您第一个吃到,来年定然事事顺利,吉祥如意。” 陈仲怀撅着小嘴略有不满:“哼,没想到你居然是第一个,娘亲,你尝这个,这个肯定有。”陈仲怀本想让他娘亲第一个尝到的。 苏凝接过陈仲怀递来的饺子,咬了一口,还果真藏着一枚铜钱,大伙儿有朝着她道喜。 古玄鹤这才明白这饺子里藏铜钱的寓意。 吃到最后,大伙儿几乎人人都得了一枚铜钱,就算有那没吃到的,也在叶婆子和陈仲怀的帮助下,吃到了一个藏有铜钱的饺子,心中多了一份对来年美好的期盼。 叶婆子将碗筷收拾好,不让苏凝沾手,吩咐自家女儿去泡了茶给大伙儿。 众人聚坐在花厅内一同守岁。 陈仲怀吃饱了就赖在苏凝的身边,片刻都不想离,一手摸着来福,一手嚼着自家爹爹烤的板栗,如同泡在蜜罐里似得。 “女儿,晌午那事儿是怎么回事儿,我听张大夫说了几句,你怎么会是东莱国的神女,这中间会不会是出了岔子?”苏清河一脸担忧。 苏凝望着坐在厅内的众人,这里头也有陈有生带回来的五名将士,大伙儿全都竖起耳朵倾听着,生怕错过只字片语。 第436章 另外一个“她”苏醒了 苏清河既提了此事,就少不了让古玄鹤参与其中,这事情他是最有发言权的。 苏凝抢先一步,生怕古玄鹤说的话吓着苏清河,她还不想让旁人将自己当成怪物。 “爹,我其实有时候会做奇怪的梦,梦里会出现很多新奇的事物,直到在翎州城救了东莱巫祝,才晓得自己梦到的是什么。”苏凝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古玄鹤,施以警告。 古玄鹤可不管她如何骗旁人,只要他能从她那里得知新鲜事物,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可以。 “神女,你说的那飞机真的能带人上天吗?”昨夜里他又梦到了一些异世的东西,奇怪的是,他还梦见了苏凝,只不过是躺在白色床榻上的苏凝。 苏凝眉头一皱,瞧着大伙儿都盯着自己,耐着性子再次与古玄鹤解释。 大伙儿听着苏凝所说的那物事儿纷纷感到好奇,都不敢相信人还能上天,这简直就是跟听天书一般。 旁人心里多是好奇居多,但苏清河却是有些担忧自家女儿的安危,神女这一身份,只怕会给自家女儿带去危险。 “女儿,爹不管你是否能梦见那什么异世,你要记得,咱们一家人是要在一起的,谁都不能将咱们分开。”苏清河紧紧拽着苏凝的手腕。 陈仲怀也猛的抱住苏凝的腰身。 苏凝重重的点了点头,想到12580系统同自己说过的话,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陪着他们。 “神女,昨夜我梦见一事儿,发现在那异世你睡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一位与你长相颇为相似的妇人守在边上,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妇人情绪激动的跑了出去,嘴里还喊着医生二字。”古玄鹤没有隐瞒,将昨日梦到的事情说与苏凝听。 乍然听见此事,苏凝猛的站起身来,神色有些慌张。 她知道古玄鹤并没有说谎,定然是自己的身子出了什么变故,所以妈妈才会慌张的跑出去喊医生。 可是她现在在这里,并不能知道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所有的慌张与不安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通通朝着自己涌来,苏凝浑身都打着颤,生怕再也不能回去了,这般想着,突然眼前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 “凝儿——”陈永生上前抱着苏凝。 厅内一片混乱。 苏清河也担忧自己的女儿,看着古玄鹤一字一句道:“若是我女儿出了什么事儿,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古玄鹤面色难看,他只不过是说了事情的实情而已,并没有对神女做什么坏事儿,好端端的怎么怪罪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张逸轩让将士们带着古玄鹤回东跨院,又叮嘱叶婆子去打些热水来。 “陈永生,你且先将她放在炕上,让祖父给她把脉!” 陈永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若是苏凝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古玄鹤。 张广白坐在一旁替苏凝把脉,众人皆是惴惴不安。 “并无大碍,只是气血上涌晕厥了过去,过会就会醒了。”张广白收回手,捻着胡须,若有所思的看着陈永生,“神女一事儿给她的压力有些大,以后还是别再提了。” 陈永生没有答话,他不可能告诉众人,日后苏凝还要跟着古玄鹤去东莱一事儿。 陈仲怀趴在炕沿边伸手握住苏凝的手,嘴里喃喃低语。 一片混沌之中,苏凝只觉得脚下踩着软绵绵的云彩似得,再看向四周,漆黑一片,偶有滴答声传来,像极了时钟的走动声。 “12580,你在吗?”苏凝朝前走,可越往前,身边可能看见的范围就变的越发的黯然。 忽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宿主,再往前走,你就回不去了。” 闻言,苏凝迈出去的脚猛的收了回来,仿佛前方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古玄鹤说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我到底怎么了?”苏凝抚着胸口,双眉微蹙。 只见12580系统突然化身成人形,周身散发着一团白色光芒,金发赤眼,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的手上此刻握着一颗水晶球。 苏凝望着他手上的水晶球,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蓦地,那水晶球如同投影仪一般放出一个屏幕,原本昏暗的地方,变得异常光亮。 苏凝一时间有些不适应,透过指缝中却看见那屏幕上放的居然是古玄鹤梦到的场景。 单人病房内,自己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冰冷的呼吸机在闪烁着光芒,仪器上的线条走动不稳,忽高忽低。 “我这是怎么了,是要死了吗?”苏凝揪着一颗心看向12580系统。 12580系统也不是很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了,按理说宿主此刻应该昏迷不醒,现在这种情况,明显是宿主的身体正处于要苏醒的状态。 可,宿主明明就在自己眼前,那即将苏醒的那人—— 想到此处,12580系统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同苏凝解释,万一真的是被那人占据了身躯,只怕往后宿主想要回去更不可能了。 病房门外忽的闯进三四个医生,自己的妈妈则是泪流满面的跟在后面。 “医生,你快看看我的孩子,她这是怎么了?” 苏凝望着屏幕上满脸憔悴的妈妈,忍不住哽咽出声,低低唤了一声。 医生上前检查苏凝的生命体征,又看了看呼吸机,就在他拿出听诊器想要听一听苏凝的心脏时,原本昏睡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苏凝心中大骇,脸色苍白如纸,她明明在这儿,为什么她的身体却苏醒了。 “宿主,你别着急,听我慢慢和你解释,或许——”12580系统还未说完,就见着屏幕里的病房内突然一片混乱。 躺在病床上的苏凝,像是发了疯一般扯掉了呼吸机,双眸里全是惊恐,吓得从病床上摔了下来,躲在了角落里,双手抱膝。 “你们是谁,你们别过来。” 苏母看着自己女儿受惊的模样,心如刀割,缓缓朝着她走了过去,轻声道:“凝儿,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妈妈啊。” 第437章 对调 “苏凝”的眼神有些呆滞,看着眼前穿着奇怪的妇人,再看了一眼拿着利器过来的那群白衣人,吓得将苏母推倒在地,拔腿就往门外跑。 可惜她还没跑出去,就已然被医生给制服住,镇定剂也注射进体内。 画面突然一黑,只听到苏母微弱的询问声,继而鸦雀无声。 苏凝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转身质问:“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我会突然醒过来,那个人到底是谁?” 12580系统的身形也快维持不住,声音如同卡带一般:“宿主,她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苏凝。” 很明显,方才苏母唤她名字的时候,她是有反应的。 “你是说,这具身体的灵魂到了我那个世界,我们对调了?” “是。” 开什么国际玩笑,苏凝来回在原地打转。 12580系统却渐渐维持不住身形,幻化成了一团了云雾。 “你别给我装死,现在该怎么办,我和她还能不能换回来,你不是说,只要积分达到了,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就能送我回去吗,还差多少?”苏凝现如今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这个世界的苏凝去了她的世界,那她会不会被旁人当成精神错乱,会不会给妈妈带来负担,她会不会进精神病院,想到这儿,苏凝一阵头疼。 12580系统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告诉苏凝,许愿要达到五百积分,而实现她的愿望则是要一万积分,它才有能力将二人给对调回来。 “一万积分?你——”苏凝攥紧了拳头,它这是在拿自己开涮吗?怎么可能救得了一万个人。 12580系统意识到宿主正在发怒,连云形都不维持了,“宿主,您不是答应要去东莱拯救百姓,肯定能获得一万积分。” 叮咚一声,整个空间里便只剩下了苏凝。 “你大爷,我该怎么离开这里?”苏凝游荡在此,朝着12580系统怒吼。 忽的人中一痛,苏凝猛的惊醒,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苏凝眼神微微闪烁,才意识到这是陈仲怀的小脸。 “爹,娘醒了。”陈仲怀扑倒陈永生的怀里,陈永生正在磨着药粉,听到苏凝醒了,连忙上前查看。 张广白询问了苏凝的情况,而后退至一旁,让他们夫妻二人说话。 “怎么样,身子还有没有不舒服?”陈永生扶着她起身让她靠在怀里。 苏凝看着屋里的众人,心中酸楚,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儿,就是累着了,我想回房休息。” “永生,你们回去歇着,这守岁由我们来守着就成!”苏清河听到女儿说累了,连忙让陈永生扶着她进屋。 陈永生哪里还顾得了旁人在场,直接将苏凝拦腰抱起,离开了花厅。 屋内,油灯忽明忽暗。 “娘亲,你真的没事儿了吗?”陈仲怀搬了两把椅子搁在床榻边上,父子二人一人坐一把守在床边上。 方才苏凝突然昏厥,将他们着实吓到了,而且她昏迷后还乱说了些话,虽然旁人听不太懂,但陈永生却意识到她是在和那个12580系统对话。 只是那句妈妈,让陈永生陷入了沉思。 苏凝喊妈妈的时候落了泪,可见她是真的想那个家了。 “我真没事儿了,仲怀去给我烤个番薯来吧,我饿了。”苏凝想支开儿子,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孩子知晓好。 陈仲怀自然明白她是要支开自己,好与父亲单独说话,遂起身乖巧的去了花厅给她烤番薯。 屋里只剩下二人,一片寂静,只听到油灯的灯芯发出噼里啪啦作响声。 “凝儿,方才你是不是见到了你的母亲。”陈永生抬眸看向苏凝。 苏凝伸手,陈永生起身坐在她的身边,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苏凝直接扑在他的怀里,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才觉得真实:“刚刚晕厥后,12580系统给我看了古玄鹤说的那个梦,梦里面我醒了,我妈妈她很高兴。” 陈永生不可置信的拉开她,盯着苏凝的脸:“你是说那个世界的你醒了?” 苏凝重重的点了点头,将12580系统与自己说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告知了陈永生,也就是说现在在那个世界的是这具身体的苏凝,她们二人是真正对调了。 “凝儿,一万积分不是易事,只怕——” 苏凝脸上有些落寞,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完成,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完成,或许她根本就回不去了。 在看见另外一个“苏凝”魂穿到自己的身上,她冥冥之中有预感,她永远也回不去了。 这12580系统就是坑人的。 苏凝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佯装着坚强:“没关系,总会有那一天的,如果、如果那一天真的不会来,我就,就赖在这里不走了,你养我。” 陈永生心里如刀割似得,将她扯入怀中:“凝儿,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仲怀和爹,还有你的师父、师兄他们都是爱你的,你不会在这里感到寂寞,将来我们再生几个孩子,儿孙饶于膝下……” 苏凝听了这话,破涕为笑,手握成粉拳打在他的胸口处:“你当我是猪吗,哪里能生的了那么多孩子。” “生不了咱们就让仲怀努力,总能让你儿孙满堂。”陈永生想到陈秀梅难产一事儿,手放在苏凝的肚子上方,又有些不忍让她遭此一事儿。 其实,他也想要一个属于自己和她的孩子,但这孩子与苏凝比起来,自然是苏凝更重要。 苏凝抚上他的手背,自然知晓他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是大夫,孩子一事儿,咱们随缘分,若是有了,咱们就生下来,你说好不好?” “好。”陈永生拥着苏凝,陪她说着话。 期间陈仲怀拿了烤番薯进来,一家三口边吃边谈论着近些日子书院里,码头上发生的事情。 大多数都是苏凝与陈仲怀再诉说,陈永生则是握住苏凝的手旁听,偶尔会插上一两句赞叹孩子的话,可眉眼里却全是苏凝的身影。 陈仲怀白日里玩的太累,熬到半夜就趴在苏凝的腿上睡着了。 陈永生将孩子抱在榻上歇着,回头见苏凝正揉着眼睛,低声道:“若是困了,你也去睡,我来守着就成。” 苏凝笑了笑,将头歪在他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第438章 走动 苏凝拉扯他坐在身边,头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拨弄着炭盆里的火小声道:“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年,我想和你一起守岁,等明日我还要早早去给爹拜年,再给孩子们准备压岁钱,明天仲怀就七岁了。” “你啊——”陈永生满脸宠溺接过她手里的火棍,不让她再拨弄,免得灰烬蹿到眼里。 翌日。 朦胧的光线从窗户里射了进来,晨光熹微中,盆里的炭火已然燃尽。 陈永生打了热水过来给苏凝洗漱,见她又换了一套新衣裳,还给自己拿了一套出来,笑着与她一道去换了。 陈仲怀在榻上听到动静,揉了揉惺忪睡眼,看着自己个在爹娘的榻上睡着了,连忙唤了二人。 苏凝笑着将早早准备好的红包递上前去:“这是给仲怀的压岁钱,从今儿开始,仲怀便是七岁的孩子了。” “多谢娘亲,娘亲与爹爹定能长命百岁!”陈仲怀下了床榻,连鞋子都没穿,给二人行了一个大礼。 苏凝笑着扶他起来,将他的新衣裳新鞋袜寻了过来,予他穿戴后,一家三口齐齐去给苏清河还有张广白见礼。 作为晚辈,一家三口给苏清河行完礼,三人各得了一个红包。 “谢谢外祖父!”陈仲怀笑的见牙不见眼。 苏凝与陈永生也齐声道:“谢谢爹。” 苏清河高兴,又拿出另外几个递给苏凝:“这是给叶婆子他们的,你代爹给他们。” “是。”苏凝接了过来,转身去给张广白行礼,自然也是得了压岁钱。 长辈们对自己如此疼爱,苏凝心里十分熨帖,挑眉看着陈永生手里的两个红包,不等她伸手,陈永生便将这红包递给了她,并从怀里还掏出了另外一个大的。 “这是?” “这是我在军中的饷银。”陈永生又掏出一木匣子递了过去,“打开看看。” 苏凝接过来一看,只见那木匣子里放着的是一支海棠缠枝的玉钗,上面的海棠花雕刻的栩栩如生。 “皇上不是不发饷银的吗?”苏凝把玩着那支钗,爱不释手。 陈永生接过替她簪戴在头上:“后来都补上了,否则将士们哪里能在年底开战时与敌方拼杀!” 苏凝摸着头上的那支钗,心里颇有些难受。 陈永生吻着她的额头笑道:“这都是我们应得的,你是我娘子,我的都是你的。” “好看吗?”苏凝抬起头来问道。 “好看。”陈永生如实回答。 站在一旁被无视的陈仲怀将红包收进怀里后,抚摸着来福的毛发,牙齿有些发酸。 半盏茶后,大伙儿齐聚一堂。 叶婆子将早饭摆在了桌子上,等大伙儿都落了座位,便领着府里的人齐齐朝着苏凝与陈永生等行礼。 苏凝将苏清河准备好的红包分发给众人,听了不少的吉祥话。 又将自个准备的红包给了大伙儿,这才让他们退下去用饭。 正月里,人人脸上带着笑,嘴里说着吉祥话,孩子们热热闹闹的在街头巷尾走动,街坊四邻也都端着各自家中做的吃食互相走动着。 苏凝让叶树提了自个做的栗子糕,去陈家村接陈启业夫妇一家三口来家中做客。 自个则是与陈永生一块儿去见方翠芝,毕竟明日他们就要离开此地,前往兖州,所以得与她们说一声,免得她们挂心。 南浔镇,陈永生并不熟悉,但握着身边人的手,却无比的安心。 苏凝围着毛茸茸的围脖,挽着陈永生的臂膀,带着他穿梭在小巷里,偶尔碰见孩子从面前穿过,嬉闹着远去,二人会心一笑。 “方嫂子与马大哥帮了我不少,没有他们,我码头上的铺子还有那合家欢火锅店根本就开不起来,码头上的七人帮也帮了我不少,海匪来袭击的时候,他们都护着我。”苏凝与陈永生解释。 陈永生另外一只手上提了不少的吃食和礼品,其中还有两棵上好的人参,都是她自个拿灵泉水浇灌的。 绕过水巷,停在门外,苏凝见大门没关,索性就与陈永生直接走了进去。 方翠芝正在厨房里拾掇着,马祥则是陪着自家儿子玩闹,见着院子里突然来了人,先是一惊而后大喜。 “孩子她娘,家里来客了,快出来看看是谁!”马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上前与苏凝夫妻二人见礼。 陈永生与他还礼,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这些是我们的小小心意,多谢你们这段时日对我家娘子的照顾。” 马峥盯着陈永生上下打量,那日在码头上,他可亲眼看见陈永生身穿戎装,佩戴着刀剑的样子。 “你真是苏婶儿的相公?”马峥手把着下颚,一脸的端详,忽的一拍手,“还别说,仲怀与你长得真是一模一样。” “你这孩子,浑说些什么,赶紧把东西拿进去,端两杯热茶水过来。”马祥一巴掌朝着自家儿子后脑勺打去。 正巧,方翠芝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瞧见来人是苏凝,立马笑着上前招呼夫妻二坐下说话,并要留他们在家里用午饭。 苏凝摆了摆手与他们二人解释自己的来意,“明日要随同相公去京都兖州,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码头上的铺子就暂时由你们负责,等我从兖州回来,再过来。” “你要去兖州?那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方翠芝握着苏凝的手不放,苏凝不在,她们母子二人怎么能将这码头上的铺子给看管好,万一出了岔子可怎么办。 方翠芝心里忧心忡忡的,想出言劝苏凝留下来。 苏凝瞥了一眼陈永生欲言又止,这事情还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来。 “方嫂子若是有什么拿不准的事情,你就去家中找叶婆子,让她给我们送信。”陈永生上前一步道。 “这……”方翠芝有些不安。 马祥在旁见了,抚着自家媳妇的肩膀笑着与苏凝解释:“你就放心把铺子交给我们就是。” “多谢马大哥了。”苏凝拱手致谢,他们能应下这事儿,是为她解决了一大难题。 夫妻二人离开方翠芝家后,朝着温府去。 第439章 卑劣的伎俩 温府。 苏凝与陈永生刚上前拜访,就瞧着常妈妈慌慌张张的府邸里出来,险些撞着夫妻二人。 “常妈妈,您这是要去哪儿?”苏凝侧身站在府门外。 常妈妈一听是苏凝,再抬头看着身边的陈永生,立刻与他们见礼:“苏娘子,劳烦您去看看我家夫人,她有些不舒服。” “快带我过去,永生你先在前头花厅等我。”苏凝撇下陈永生,同常妈妈一块儿去后院。 陈永生则是被管家领到了前头花厅,并让府里的丫鬟奉了热茶,前去东跨院里通传温榀与齐王殿下。 “常妈妈,夫人她可有什么不妥当,好端端的怎么病了?”苏凝一边走一边询问。 常妈妈是府邸里的老人,多少有些忌讳,总觉得是这府里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缠着夫人。 二人进了厢房,苍凌云与温媪皆坐在薛如兰的榻前照看着。 屋内有一股子难闻的气味,虽然用艾草熏了盖住,但还是能闻见。 苏凝刚一进来,温媪就朝着她飞扑过去,抱着她的腰身恳求着:“苏伯母,你快帮我看看娘她到底是怎么了?” 苍凌云也是一脸的担忧。 苏凝走上前,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瞧着榻上薛如兰的面色发青,眼下乌黑一片,立刻给她号脉。 薛如兰微微睁开了双眸,看着来人是苏凝,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榻上虚弱道:“大过年的还劳烦你过来一趟,真是对不住了。” 苏凝替她掖了掖被角安抚着她:“本就是过来拜访你们的,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讳疾忌医可不行,更何况你这只是吃坏了肚子,并无大碍。” “吃坏了肚子?”苍凌云满面狐疑,倒不是说怀疑苏凝的医术,而是这府邸里的食材都是经过挑选的,怎么可能吃坏肚子。 常妈妈也意识到不对劲儿,朝着苍凌云等人福了福身子退出屋内,打算去彻查昨儿吃的东西。 温媪一听自家娘只是吃坏了肚子,稍稍放下心来趴在床榻边上握着薛如兰的手:“娘亲昨儿是不是偷吃了我的蜜枣,所以才闹了肚子?” 薛如兰有些窘迫,她昨儿也不知怎么了突然想吃些甜食,便将温媪的蜜枣拿出来吃了两颗。 “娘就吃了两颗,没给你吃完。” 闻言,苏凝与苍凌云对视一眼,苏凝沉声问道:“夫人,那蜜枣放在何处,可否让我看看。” 薛如兰这般上吐下泻,只怕并不单单是吃了两颗蜜枣这般简单。 屋内候着的丫鬟捧了匣子过来,将蜜枣搁在苏凝的面前。 温媪见了蜜枣,刚要伸手去拿了吃,却被苍凌云给抓住了手,不让她去动。 苏凝拿边上的竹签插住颗蜜枣,放在鼻尖闻了闻,甜腻的香味盖住了泻药的味道,轻咬了一口,苏凝立刻吐了出来,果然,上头被人下了泻药。 “苏伯母,这蜜枣不好吃吗?”温媪见苏凝吐了蜜枣有些不解。 苏凝看向苍凌云,朝她点了点头。 苍凌云冷眼瞧着那盘蜜枣,吩咐丫鬟带着温媪先出去玩,而后看向苏凝:“上面是什么?” “泻药,而且成分很多。”否则薛如兰也不会上吐下泻,手脚发软躺在榻上连起身都不行。 苍凌云一拳砸在桌上,怒斥:“肯定是她,明儿个我们就要回兖州,她定然是为了报复舅母,所以——” 薛如兰听到二人的对话虚弱的唤着苍凌云:“定安公主不必生气,好在这蜜枣不是媪儿吃了,我真的没事儿。” 说着便要撑起来坐着。 苍凌云上前将她扶起,半靠在枕头上,苏凝则是悄悄兑了滴灵泉水在热水里,端过去给薛如兰喝了。 “一会儿我让府里的人拿些止泻药过来,凌云你去让人熬碗糯糯的白粥吧。”这病了一晚上,只怕苍凌云胃里头都空了。 这事儿苍凌云不敢让旁人着手,吩咐身边的锦屏去做。 另一边。 陈永生在前厅内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也不见温榀或者其他人来,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他刚要起身前去问问在庭院里洒扫的小厮,忽然看见那曲折的连廊下一位女子正徐徐朝这边走来。 等她走近了些,才看清这女子的穿着打扮都不像是府邸里的丫鬟,陈永生心中略一思忖,已然猜到了来者的身份。 温榀之所以来得晚,是因为陆水瑶先前去拜见齐王殿下时,将薛如兰的情形谎报给温榀,温榀此时去了薛如兰的房间,所以她才有机会能单独见上陈永生一面。 原本在码头的时候,陆水瑶就只匆匆瞥了他一眼,今日细细看去,这陈永生虽说是养在农户里,但身上的气质倒是能与兖州城内的那些公子们比上一比。 “这位想必就是盛将军的独子——长靖哥哥了吧。”陆水瑶提起裙摆迈入了厅内,朝着陈永生盈盈一拜,面上带着笑意。 陈永生紧盯着来人,刚听她开口唤自己的名字心中更是不悦,后退一步与她避嫌:“姑娘怕是认错了,在下陈永生。” “长靖哥哥,我知道你还没与盛鸿将军相认,但这是早晚的事情,等明日咱们启程去兖州,希望长靖哥哥能在途中多多照料水瑶,水瑶乃是盛将军的义女。”陆水瑶完全不顾陈永生的反应,只当他是不好意思与自己说话。 毕竟自己在兖州城内可是颇受欢迎的,她才不信陈永生不会对自己动心。 “姑娘是跟着齐王殿下来的,自然是由齐王殿下照料,我只奉将军的命令办事,无暇顾及你。”陈永生朝着门外走去,不愿与她共处一室。 陆水瑶先是一愣,而后追上前去拦住陈永生的去路:“长靖哥哥,我爹是为了救盛将军才没了性命的,你难道忍心弃我于不顾?” 陈永生脚下一顿,看着面前噙着泪水的陆水瑶,眼里闪过一抹厉色:“你想如何?” 见他终于松动,陆水瑶往前一步与他低声道:“我知道你成亲有了孩子,但那乡野村妇如何能配得上你,休了她,娶我为妻,这些年我在将军府早就熟悉兖州的一切,我能帮你在兖州立足,带你结识——” 陆水瑶一边引诱着陈永生,一边伸手想要抚上他炙热的胸口。 第440章 此生只你一人 可惜,陈永生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 钳制住她的皓腕用力一推,微微颔首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陆水瑶面色冷凝:“做我的妻,你不配,此生我只苏凝一人足矣,滚!” 陆水瑶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居然让自己滚,还对自己动手,他是傻子不成,苏凝能带给他什么,居然如此一根筋。 “陈永生,你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陆水瑶哪里还有方才柔弱模样,从地上爬了起来拿帕子擦拭着方才陈永生抓过地方,一脸厌恶。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讥诮的女声。 “本公主倒是不曾想你竟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坨烂泥巴,也敢在这卖弄,还不赶紧滚回去。”苍凌云一脚跨入前厅冷声呵斥,身后是温榀以及苏凝。 他们甫一过来,就听见陆水瑶方才的话,就她也配质疑盛将军的独子。 “画春,好好看着她,明日不启程,不许让她出房门一步。” “是。”画春奉命上前请陆水瑶离开。 陆水瑶拿眼睛瞪着厅内的人,一跺脚转身离开了此地,心中却恼怒无比,等着瞧,回了兖州后,看他们还如何嚣张。 温榀邀陈永生入座,告知明日暂不与他们一块儿启程回兖州,因着薛如兰要调养两日,所以得晚些时日再回去。 苍凌云也在一旁附和:“虽说舅舅不与咱们一块儿去兖州,但盛将军已经携十万将士归京,或许能在途中遇到也不定,你只好生押送着范仁勇叔侄二人,这古玄鹤由我的人看守着,不会出事儿。” 陈永生拱手应了。 离开温府的时候,苏凝挽着陈永生的胳膊,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方才陈永生在厅内与陆水瑶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陈永生瞧着她偷偷乐,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挺翘的鼻梁:“就这般高兴?” “当然,以后旁人若是敢说我善妒,我就说是你自个开了口的,此生只我一人。”苏凝挽着他的胳膊往家中去。 但凡家中有些银钱的几乎都有些妾室或者通房的丫鬟。 他们去了兖州,难免会有人给陈永生塞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她若是推拒,肯定在兖州落得个善妒的名声,既是陈永生自个说了,那就不能怪她了。 陈永生自是考虑到这一点早早就想好了对策,此去兖州,身份定然是藏不住,与其如此,倒不如先发制人,将自己惧内的名声放出去,再加上军中的那些传闻,只怕兖州城内无人敢轻易接近自己,这样也能更好的护住她们母子二人。 回到家中的时候,府里传来孩童的说话打闹声。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苏凝立马放开陈永生的胳膊提起裙摆跑了进去。 陈二牛正与陈仲怀拿了网兜兜着莲池里的鲤鱼,身边的叶婆子担心不已,生怕两孩子掉了下去,在这寒冬腊月里掉入莲池可不是闹着玩的。 姚杏花则是在旁呵斥着陈二牛不懂规矩,可惜陈二牛充耳不闻。 陈启业则是在给苏清河赔罪。 苏凝瞧着这番景象,朝着姚杏花唤了声:“杏花姐。” 姚杏花止住呵斥,一脸笑意的朝着苏凝走过去,还是如同往常一般一巴掌打在苏凝的肩膀处笑骂:“苏妹子,你去哪儿了,迎了我们来连个人影都不曾见到。” 苏凝笑呵呵的揽着她进花厅内说说话,与她解释赔罪,吩咐燕语去取了八宝攒盒,将吃食端给孩子们吃,喜得陈二牛见牙不见眼,这才放下手里的网兜。 叶婆子虚惊一场,连忙让叶全将网兜给收起来,领着叶枝去备午膳。 陈启业则是与陈永生、苏清河等人坐在另外一边说着话。 “你吃些糕点,一会儿咱们晌午吃火锅,晚间再去逛逛灯会,听人说今夜街上有龙灯会。”苏凝端了糕点递给姚杏花。 姚杏花也不同她客气,笑着吃了口糕点:“早就听说你在镇上开了火锅店生意好,我今天又有口福了。” 苏凝瞥了一眼边上坐着的男人,领着姚杏花往抱厦里去。 姚杏花知晓她这是有话要问自个,便叮嘱了陈二牛不许在这府里胡闹,陈二牛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被陈仲怀扯到了外间玩耍。 抱厦里,苏凝拿出了早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姚杏花。 姚杏花摆手拒绝:“你这是做什么?” 苏凝硬塞入她的腰间不让她推拒:“杏花姐,和邱山与那七亩地都是你们一家帮着照看,你就别推辞了。” “哪里就得这些,再说了,你不还请人巡山?”姚杏花将红包递还给她。 苏凝没有接,给姚杏花倒了热茶笑着道:“这里头还有给二牛的压岁钱。” “得,那这仲怀的压岁钱你可也得收下!”姚杏花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包。 二人对视一笑,皆是收了。 姚杏花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男人们说话的声音,身子往苏凝边上凑了过去:“你可知老陈家现如今是什么光景?” 苏凝摇了摇头,表示愿闻其详。 姚杏花便捡了些重要的事情说了,“老陈家如今是大房掌家,二老平日里都杵在老屋不肯挪窝,这家里家外都是陈海燕把持着,我瞧着倒是比大周氏强多了。” 苏凝点了点头,陈海燕是个好的,不像吴倩茹花花肠子一大堆。 “咱不说远了的,就说今日一早上就有人来给老陈家道喜。”姚杏花抿了一口茶,拿着桌上的瓜子磕着。 苏凝也在她的带动下边磕着瓜子边听她说。 原来在年前,大周氏就托了小周氏在镇上给陈玉珠说亲事儿。 这若是放到从前老陈家辉煌的日子,陈玉珠可谓是炙手可热,可现如今,老陈家门风不好,谁敢上门提亲事儿。 “要说这锦绣楼云掌柜的儿子也算是一表人才,可惜就爱那青楼女子,非要迎她入门,把云掌柜气得!”姚杏花啧啧两句。 苏凝停下动作:“难不成云掌柜的要和大周氏做亲家,先前那林玉堂去过老陈家,并未看上陈玉珠啊?” “这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看不上不要紧,云掌柜的看的上就成,但人家也是有条件的,玉珠要和那青楼女子一块儿入门,且不分妻妾,说,说是什么平妻。” “什么!”苏凝惊呼拿帕子擦拭着手心,“大周氏这也答应?” “老陈家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再留着玉珠,只怕要留成老姑娘了,日子都定好了,二月二就迎亲。”姚杏花也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 第441章 老陈家的兴衰 “怎么这般着急?” “听说那青楼女子怀了身孕,要我说玉珠好好一闺女居然与青楼女子共侍一夫,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是福是祸哦。”姚杏花摇了摇头。 苏凝则是沉默不语,想着在老陈家时,那个躲在大周氏身后性子软弱的姑娘,心中一阵惋惜。 姚杏花又与苏凝说了杨家村的事情,杨絮现如今也自立了门户,陈鱼与陈仲贤两孩子孝顺,母子三人倒是将日子过得比在老陈家好多了。 因着老陈家二老不当家,二房的陈有生偶尔会去杨家村看看孩子们。 一开始杨絮会撵他走,可后来渐渐的也让他在家中坐上片刻,与孩子们说会儿话。 三房的两口子,一个被发配到了苦寒之地,一个则是要受一年的牢狱之灾,惹得两个孩子成了没爹没娘的主。 外间,叶婆子进来询问是否要放桌子,苏凝应了起身让姚杏花出去用午饭。 姚杏花扯着苏凝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妹子,姐问你,那陈秀梅难产真的是你同张大夫给接生的?” “是,怎么了?” 姚杏花一拍手面上似有难言之隐:“你且不知道,那陈秀梅今儿一早就被送到了庄子上,她身边的丫鬟都被发卖了,可偏偏找不到陈如英,你不觉得这里头有事儿?” “你是说,陈秀梅难产里头藏着猫腻?”苏凝当时给陈秀梅看诊时,确实觉得意外,先不说孩子是横在肚子里难出来,单说陈秀梅的肚子就格外的大。 要说她是孕期贪嘴,吃的补品多,但偏偏陈秀梅并没有长胖,唯独肚子大的吓人,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想让她肚大难产。 而这贾府里头,除了蔡云恐怕没有人敢对这肚子里的孩子动手。 “早些年,贾府里的小妾们也都怀过身孕,可偏偏都保不住,如今贾政的身子好了,若是陈秀梅生下一子,那她肯定地位不保,现如今,云水镇上大伙儿都在猜呢。”姚杏花嘀嘀咕咕。 外间陈启业喊了一声,示意她们赶紧出来,饭菜都摆上了桌子。 这事儿没有证据,谁都不敢妄言,只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何况这蔡云还亲自抚养着陈秀梅的女儿,没人敢当面说她的不是。 “这些事儿咱们之间说说便是,你也别往心里去。”姚杏花见她不语,生怕自个多嘴多舌惹了她不快。 苏凝哪里会嫌她,反倒是感谢她将云水镇和陈家村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与自己听。 外间男人们已经坐上了桌子,热气腾腾的两个火锅摆在桌面上,惹得陈二牛与姚杏花惊讶不止。 “这就是你说的火锅呀,红白两汤看着就有食欲,我今儿可得好好尝尝!”姚杏花扯着自家儿子落座,不让他再捣乱。 苏凝也邀大伙儿都坐下亲自涮了羊肉递给姚杏花和陈二牛。 “好吃,好吃,你也吃,别竟顾着我们。”姚杏花咬了一口烫好的肉。 陈二牛则是学着陈仲怀的模样,夹了一块儿肥羊肉在火锅里涮了吃。 众人吃的大汗淋漓,直言爽快。 吃过晌午饭,在家中歇了片刻,张逸轩便与陈永生去安排明日出发的事情。 陈启业则是陪着姚杏花母子还有苏凝母子准备去南浔镇集市上闲逛,也算是消消食。 府里的孩子都跟着一块儿出来了,除了叶枝规规矩矩的跟在苏凝与姚杏花身边,燕语和叶丛早就跟着陈二牛、陈仲怀疯闹成了一团。 要不是前头有陈启业看着,只怕在这热闹的街市里都寻不到他们的的人影。 孩子们都有压岁钱,看着那摊子上卖的吃食难免要买上少许。 捏糖人的摊位上,挤满了好些个孩子,纷纷嚷着要买糖人,那小贩笑的合不拢嘴,手上功夫不停,不多时,孩童的手上人手一个。 陈仲怀掏出自家娘亲给绣的荷包,从里头数了六十个铜板,让小贩给捏了六个小兔子。 “仲怀,咱们就只有五个人,你捏六个做什么?”陈二牛道。 燕语还在身后数了数人头,加上叶枝确实只有五个孩子。 陈仲怀嘴角一撇收好荷包,摸了摸蹲在身边的来福:“来福和我们一样。” 陈二牛失笑揉弄着来福的毛发:“没错,没错,等会去前面我请客,也给来福买一份。” 小贩将糖人捏好递给孩子们,陈仲怀直接弄掉棍子,扔给了来福的嘴里,剩下的一个便让燕语递给了叶枝。 过了年,叶枝已经及笄了,哪里还同他们一样吃这糖人,当真是小孩子了,愣是不接燕语手里的兔子糖。 苏凝在旁道:“今儿是年节,叶枝你就拿着,算是讨个好彩头。” “是,大娘子!”叶枝福了福身子接过燕语手里的兔子糖。 有陈启业盯着孩子们,苏凝与姚杏花倒是能在摊位上多逛逛,难得来一次南浔镇,姚杏花想着买些东西带回去。 看见时新的花样子,绢花胭脂等,两个女人便凑在摊位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要我说还是咱们的棉衣保暖,这件衣裳样式好看是好看,就是穿着不御寒。”成衣铺子里,姚杏花有些脸红的试穿着新衣裳。 苏凝与叶枝也在旁附和。 铺子里的掌柜也是个精明人,听到姚杏花提及棉衣,便猜到她们是从云水镇附近的村里来,当下十分热情的招待几位。 “两位大娘子说的没错,咱们这衣裳哪里能和陈杨两村的棉花相比,但您别着急啊,今年的新棉再种下,咱们的棉衣就既有款式又能保暖了,您瞧瞧这衣裳衬的您多好看,像这种天气穿咱们这个正好。”掌柜的上前道。 姚杏花又摸了摸那衣裳的花纹与绣样,与苏凝对视一眼后,以一两三钱的价格给买了。 掌柜的还附赠了两帕子给二人。 出了成衣铺子,姚杏花与苏凝忍不住偷笑,这衣裳若是放在往年,没有二三两银子根本就拿不下来,如今一两三钱就得了,可不就赚了。 再说那棉花,去年的棉都给军中将士们做了棉衣,他们哪里还有,要想穿今年的棉衣,只怕还要等好些时日,所以这柳絮做的棉衣还是得备着。 两个妇人说说笑笑的朝着前头走去,不知不觉天渐渐的黑了。 第442章 龙灯会遇小贼 繁荣的街道上,小贩们开始在摊位上挂起了灯笼,放眼望去,整条街都是灯火辉煌。 龙灯会在南浔镇的镇中心,人群渐渐朝着那边涌着过去,眼瞧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此,苏凝与姚杏花唤住了前面的孩子,生怕他们被挤开了。 “娘,你来这边,这边可以清楚的看到龙灯的龙头!”陈仲怀朝着苏凝招呼。 因着他身边带着来福,所以有些百姓根本不敢靠近,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来福给咬着,所以孩子们的面前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苏凝与姚杏花走上前去,将孩子们拉在身前站着,来福则是贴靠在苏凝的腿边,双眸紧紧的盯着被围在人群中间的那条巨大的龙灯。 三十个汉子举着龙灯,正商量着一会儿该如何表演的事情。 “老大,温大人交代了,咱们这龙得跟着你走。”只见举着龙头的汉子忽然开口。 苏凝眯着眼睛看了过去,这一看居然发现他们七人帮也在这里面,而举着龙珠灯的人可不就是萧洛峰。 “萧大哥,鲁大哥,怎么是你们在舞龙灯?”苏凝朝着人群里喊了一声。 鲁老二有心想过去,但他举着龙灯不方便,瞧见自家老大过去,遂哈哈大笑:“苏妹子,你就瞧好了,今晚的龙灯会,保证好看。” “你相公怎么没过来?”萧洛峰瞥了一眼苏凝的身边,见全是妇孺,完全忽视了边上站着的陈启业。 苏凝指着姚杏花身边站着的陈启业道:“我相公还在忙,我便先带着启业大哥一家过来看,他一会儿就到。” 其实,苏凝也不知道陈永生会不会过来与她一块儿看。 萧洛峰瞥了一眼陈启业,微微颔首,算是与他打了招呼,听到身后人有在喊自己,便低声嘱咐着苏凝别只顾着看龙灯,小心扒手。 苏凝点头应了。 伴随着南浔镇城门口的鼓声响起,一声接一声震耳欲聋。 人群里,温榀不知从哪里走出来,身着朝服,头戴炽翎官帽,脚上穿着朝靴,手里捧着三柱香,步伐沉稳的朝着那“五眼八井”前方的供桌上走去。 鼓声震人心魄,围着的百姓们皆是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等温榀将三炷香供奉好,这才下令开始舞龙灯。 苏凝与姚杏花皆是第一次看这舞龙灯,原以为只是为了给这年节增添些许氛围,可瞧着温大人都来主持,还敲了城门鼓,可见是意义重大的。 “苏妹子,温大人这是在为我们百姓祈福吗?”姚杏花小声的询问。 可饶是她小声,边上站着的百姓还是听见了。 “你们是刚搬到咱们的南浔镇的吧,这龙灯会每年都会由温大人主持,祈祷咱们南浔镇风调雨顺,祈祷这井水来年继续供养咱们镇上的人,你若是打算长久在这住下,也赶紧拜拜!”百姓双手合十道。 闻言,姚杏花与苏凝对视一眼,皆是双手合十的朝拜。 孩子们也跟着祈祷着来年风调雨顺。 那百姓瞧着他们一群人真的在朝拜,给站在苏凝身后的一男子使了眼色。 只见那男子的袖子里突然出现一细长的钩子,想要不动声色的用钩子取走苏凝以及旁人身上佩戴的绣包。 眼瞧着他就要动手取得苏凝腰间藕色绣包,忽的手腕一痛,一抬眸对上陈永生的视线,吓得将袖子里的铁钩给掉落在地上。 来福在人多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察觉到这扒手的小动作,但却闻见了熟悉的味道。所以当看着陈永生制服这人时,连忙竖起毛发,挡在苏凝与陈仲怀的身前,龇牙怒视着那人。 为了不引起百姓们的注视,耽误了龙灯会,陈永生押着那人退出了人群。 苏凝察觉到异常,同姚杏花说了两句话,便带着孩子也追了过来。 姚杏花有心想过去,但被陈启业给拉住了,这等子事情陈永生还是能对付的。 “相公,出了什么事情?”苏凝带着孩子走了过来。 陈永生将男子抵在墙上,反手押住,将钩子扔在地上。 “娘,他是贼!”陈仲怀盯着那地上的钩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连忙摸了摸身上的荷包,苏凝与旁人也都摸了荷包,好在都是虚惊一场。 “可丢了什么?”陈永生沉声问道。 苏凝看了一眼几个孩子,摇头表示并没有丢东西。 不过看他这装备,应该是惯犯,遂开口道:“把他交给温大人吧,免得放了他,旁人再丢了东西。” “好,你们先去看灯会,我一会儿就来。”陈永生押着那小贼朝着温榀走去,身后是燕语与叶丛的赞叹声。 陈仲怀也是一脸的自豪。 龙灯继续,苏凝回到人群的时候,发现之前与她们说话的那个百姓不见了踪影,可见与那小贼是一伙儿的。 姚杏花看着他们过来了,小声询问道:“没事儿吧?” 苏凝摆手表示无碍,陈永生来的及时,没有导致他们被偷。 十米长的龙灯在众人的挥舞下活灵活现,为首的萧洛峰举着龙珠走在最前面,按照之前都计划好的进行,百姓们激动的鼓掌,根本没有察觉方才的意外。 龙灯会进行到尾声,苏凝侧首看着身边站着的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笑,她原以为他今夜不会来了。 龙灯对面。 苍凌云一身男装打扮,一手牵着温媪,另外一只手里则是拿着温媪吃了一半的糖葫芦,眼瞅着这龙灯会快完了,便拽着温媪离开。 没曾想她一转身,直接撞进了一人的怀中。 “抱歉!”苍凌云故意压着声音,今儿晚上出来她并没有带锦屏和画春,又是穿的男装,原本不过是想出来散散心的,谁曾想居然碰见了张逸轩。 “你怎么会在这儿?”张逸轩眉头一蹙,当即便认出苍凌云,看着她手里糖葫芦的糖渍弄脏了衣裳,心情有些不大好。 苍凌云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连忙掏出帕子想替他擦干净。 张逸轩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帕子,退出人群自个擦拭,否则让旁人瞧见两个男子在这儿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第443章 一块儿喝酒 “媪儿,你先同舅舅回府。”苍凌云朝着守在边上的衙差招了招手,示意他送温媪去温榀的身边。 温媪努了努嘴,十分不情愿:“那你呢?” “我得赔他一件衣裳,你跟着不方便,先回府吧。”苍凌云好生安抚着她。 温媪只得跟着那衙差去找了温榀。 “走吧。”苍凌云高抬着下巴,示意张逸轩同她去成衣铺子里。 张逸轩瞧着胸口前的一片污渍,拿帕子擦拭后已然只剩下些印子,便不想同她一块儿去成衣铺子里。 “不必了,我先告辞!”张逸轩朝着苍凌云拱手。 苍凌云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十分哀怨的望着他。 “定安公主你这是做什么?”张逸轩心中不悦,这女人弄脏自己衣裳没让她赔,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怎的还赖上了自己。 苍凌云心中也是郁结,她是在温府里被皇兄给气出来的。 皇兄一个劲儿的袒护这陆水瑶,不管他们说什么,皇兄就是不信,她在府中没处发泄心里的愤怒,可不就带着温媪来了街上。 恰巧碰见张逸轩,心中竟然有一丝丝雀跃,想要对他一吐为快。 “和我一块儿去喝酒。”苍凌云使了力气,拽着张逸轩往前头的客栈去。 喝酒?大晚上的,定安公主居然拉着他一块儿喝酒,这是发的哪门子疯? 张逸轩想打掉拽着自己手腕上的玉手,可惜当他真的要打去时,又顿住了,只厉声呵斥着苍凌云,让她赶紧松开。 可惜,苍凌云充耳不闻。 客栈这会儿没什么人。 苍凌云拽着张逸轩上了二楼临街的雅间,正好能将楼下的景致一览无遗。 “两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小二跟在二人身后上了楼,小心翼翼的询问,生怕惹了边上坐着的男子不快。 “上两坛子酒,备些下酒菜,谁都不许来打扰,我们要一醉方休。”苍凌云十分豪迈的掏出十两银子往桌上重重一搁。 那小二拿过银子嘴角噙着笑:“客官稍等,酒菜马上就来。” 张逸轩不愿陪着她疯闹,但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此喝酒,遂开口道:“锦屏和画春怎么没跟着你,明日就要回兖州,你喝的酩酊大醉,不怕误了事情。” 谁知,苍凌云一脸惆怅,声音也变得低沉些:“我倒是情愿误了事情,不愿与你们一块儿回兖州,可惜啊——” “可惜什么?”张逸轩出言问道。 小二恰巧捧了酒菜上来。 苍凌云素手一抬,给张逸轩倒了一碗酒,又个自己倒了一碗,一口喝光,看着楼下交相辉映的人群与灯火,脸上全是落寞。 回了兖州,她又是孤身一人。 整个兖州城,只怕再无像苏凝这般的人出现。 “来,这杯酒,我敬你,认识你们,本公主十分高兴!”苍凌云也不管张逸轩到底喝不喝,反正今夜她是打定了主意要一醉方休。 张逸轩被她方才的神情触动了心弦,将端在手里的酒喝了下去。 “定安公主既然要与我喝酒,不妨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儿?”张逸轩给她满上。 苍凌云坐回原位,端详着对面的张逸轩,好半晌才开口:“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陆水瑶那种女人,随便撒个娇,装个柔弱就能骗得你们的好感?” 否则,兖州城内那起子王公大臣们的公子为何都袒护陆水瑶? 张逸轩喝了一口酒失笑:“各花入各眼,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她。” 闻言,苍凌云原本有些迷蒙的双眼忽的一亮:“这么说你不喜欢她,那你喜欢谁?” “咳咳咳!”她的话太过直白险些让张逸轩呛着,稳了稳心中波动的情绪,张逸轩看向外头的景致,“定安公主可有喜欢的人?” 苍凌云不放过张逸轩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一口喝光碗底的酒:“有,可惜他喜欢的人好像不是我。” “是兖州城内的公子吗?” 苍凌云挑眉:“你猜!” 她本就长得俊美,如今身着男装却言语轻佻的看着自己,张逸轩脸上如同火烧,慌忙避开:“定安公主喜欢的人自然是极好的,喝酒,喝酒!” 二人酒盏相撞,直到喝光了两坛子酒,让小二又送了些过来,喝醉了还不愿意离开。 街上行人渐渐散去,客栈掌柜的让小二上去瞧瞧楼上的两位客人。 可谁曾想,小二进去一看,二人纷纷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无法子,掌柜的只好给两人开了一间房留他们一晚上,也幸亏他们二人是男子,索性便让小二抬着他们上了一张榻上歇着。 逛完了热闹的集市,姚杏花拉着苏凝的手与她辞别,忍不住红了眼睛。 陈永生早早就让叶树赶着马车在城门口等着了。 “在府上住一夜便是,作何这般着急着回家去。”苏凝拉着姚杏花的手也不放。 姚杏花也不忍这么快就离开,但她们明日就要出发去兖州城,若是一家住下,难免给他们裹乱。 “你们从兖州城回来记得给我们去个信,码头铺子开张的日子我回去后同杨宇和陈虎交代,让他们按时送货过去,你就不要担心了。” “好。”苏凝也不在多说,亲眼目送马车离开南浔镇后,一家子这才往回走。 叶婆子早早就准备好了热水供大伙儿梳洗,瞧着孩子们玩得鬓角都汗湿了,忍不住小声骂了自家女儿与儿子,说他们不懂得照顾主子。 叶枝与叶丛面面相觑,今夜确实是比往日里不懂规矩了些,纷纷俯首认错。 苏凝让大伙儿都各自回去歇着,不必再守着伺候了。并叮嘱了叶婆子告知叶全,等叶树回来后便将府门给关上,街市上出现贼人一事儿,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叶婆子站在一旁回着话:“大娘子,张公子他也出府了,现在还没有回来,要不要老奴派人去寻一寻,免得出了什么事儿?” 陈永生揽着苏凝回房侧首告知叶婆子不用去寻,这张逸轩又不是三岁小儿,哪里用的着管。 第444章 启程去兖州 翌日,客栈内。 屋内的炭火已经燃尽,榻上的二人还在酣睡着,许是察觉到些许凉意,只见睡在里侧的人忽的翻了个身,直接朝着身后的的“暖炉”里钻。 苍凌云迷蒙中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身下的床板硌得她后背生疼,触手可及的温热告诉她,身边还睡着一人。 忽的睁开眼,那糖渍印子如此眼熟,刚准备抬首去确认身旁睡着的那人,忽的揽在腰间的手微微一动,张逸轩吓得也睁开了双眸。 “苍、定、定安公主?”他怎么会和定安公主睡在同一张榻上?明明昨儿个一块儿喝的酒来着,怎么一夜过后,就到了床榻上。 张逸轩想要将手抽回来,刚抬起,就见着怀里的人动了动,吓得他直接从榻上跌到了地上。 “定安公主,你、你醒了?”张逸轩牙关打颤,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只怕他一人人头落地事小,牵连祖父才是—— 苍凌云神色清明,看到张逸轩吓得跌落在地神色慌张,心里头仿佛有一个口子被撕裂开来。 “嗯,昨夜喝多了,许是掌柜的派人将我们送进屋内的,时辰不早了,我先走。”苍凌云掀开锦被,佯装不甚在意,拢了拢身上褶皱的衣裳抬脚下了榻。 张逸轩一时间有些呆愣住,直到苍凌云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他才反应过来,公主居然没有找自己算账,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定安公主,昨夜是微臣僭越了,还请公主恕罪!”不管怎么说他都得感谢苍凌云的不杀之恩。 苍凌云拉着房门的手微微一顿:“张大人不必担心,此事本公主不会告知他人,也断然不会说出要你负责的话。” “……” 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张逸轩神色怅然,竟有些哑口无言。 温府。 昨儿个苍凌云一夜未归,锦屏和画春都急疯了,偏偏还不能对外说公主一夜未归的事情,旁人问起也只道公主去了苏凝的府上。 “画春,快把衣裳取来,主子回来了。”锦屏从外头院子里急急踏入,身边可不就是一身男装的苍凌云。 画春见公主平安无事,立刻将衣裳放在一旁,又去厨房提了热水,“主子,辰时便要到南浔镇码头与陈永生等人汇合,您这一夜到底去了哪里?” 锦屏合上房门,转身替苍凌云解了衣裳,闻到她身上的酒味时,眉头一蹙,主子出去喝酒了。 苍凌云有些不耐烦的泡在浴桶内:“不过是出去喝了酒,你们怕什么,本公主难不成还会被旁人欺负不成。” “主子,奴婢是——”画春还想说话,却被锦屏给摁住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提。 等二人退出去,苍凌云心中委实有些憋闷,这个张逸轩简直就是避自己如洪水猛兽。 李府。 叶婆子正在后院厨房里给苏凝一家准备路上吃的干粮,还不忘嘱咐叶枝这一路上好生照顾苏凝,去了兖州可要处处小心,不能乱了方寸。 苏凝要去兖州谢恩,虽说郡主只是空有虚名,但皇恩浩荡,她一届平民得了这个头衔还得了一处宅子,怎么也得上京去谢恩的。 陈永生一早去府衙里提了范仁勇叔侄二人,叩拜了苍凌寒之后,这才转身回府带兵马去码头与众人汇合。 苏凝在屋内收拾着衣裳,陈仲怀捧着小脸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娘,咱们什么时候回来,外祖父一个人在家里头,我不放心。” 苏凝收拾包袱的手微微一顿:“咱们去去就回,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更何况,家里还有叶婆子他们在,不会有事儿的。” 苏清河是说什么也不愿同他们一块儿去兖州,苏凝拿他没法子,只得应了。 等东西收拾好,燕语便将包袱拎到了外头的马车上放着,叶枝早早就侯在马车旁边等着苏凝母子二人。 张逸轩回府中换了官服骑在马背上,神色恍惚,还在细想今日早上发生的一切。 陈永生看了一眼古玄鹤和张广白主仆,放下了帘子,骑马走在最前面,等苏凝母子二人上了马车,便带着兵马前往码头。 苏凝坐在马车内挑了帘子看向后面的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苏清河走下台阶,瞧着马车渐行渐远这才领着叶婆子等人回了府邸。 码头上聚拢了无数相送的百姓。 温榀怕薛如兰的身子吃不消,遂晚几日再带着家眷去兖州复命,这会儿护送齐王殿下与定安公主到了码头,难免有些不舍。 “舅舅,媪儿,我们在兖州等你们。”苍凌云站在码头朝着温榀拱手致谢。 此番来南浔镇为了给皇兄治病,在他们府上叨扰了许久,还让薛如兰被陆水瑶下了药,苍凌云心里过意不去。 温榀官服在身,哪里能受的了她这大礼,侧身避开与她还礼:“这些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码头风大,又是冬日里,站的时间若是长了,便是刺骨的冷。 “殿下,要不您先去船上候着,陈永生与张大人他们只怕还得过一会儿才能上船。”荀公公怕苍凌寒的身子受不住,遂在一旁低声劝慰。 因着苍凌云打着他的旗号押送棉衣给军中的将士,如今齐王在南浔镇百姓的心目中可是大英雄。 自个如此受百姓爱戴,苍凌寒怎么可能会去船上候着。 “不必,本王的身子已经大好了,这点冷风若是受不住,岂不是让百姓们笑话。”苍凌寒嘴角一直挂着笑。 陆水瑶从马车里取了一件狐裘披风过来,朝着苍凌寒屈膝行礼,微微踮起脚尖给他披上,惹得码头上的百姓纷纷猜测这女子是谁,怎么和齐王殿下如此亲近。 陆水瑶听到周边的议论声,心里更加得意,这样的消息若是传到兖州,她就不信旁人还敢阻挠自己,况且眼前这个男人明显是爱慕自己的。 对上苍凌寒的眼神,陆水瑶面上娇羞:“殿下别冻着了。” 苍凌寒微微颔首,依着她披了披风。 面对陆水瑶的挑衅,苍凌云一口银牙险些咬碎,这个女人太会装模作样。 第445章 闹事 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陈永生一身戎装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与张逸轩一同与温榀等人行礼。 张逸轩站在人后暗中看了一眼苍凌云,空气中四目相对,二人匆匆移开了视线,面上一片慌乱。 幸亏,温榀他们只顾着说话并未发现。 与众人辞别后,齐王上了原先的主船上,苍凌云与陆水瑶则是上了同一艘船,目的便是要看住她,不让她在路上出些幺蛾子。 古玄鹤与张逸轩祖孙在同一条船上,且跟在陈永生一家三口船的后面。 浩浩荡荡的船只渐渐驶离码头,温榀长吁一口气,带着衙差回了府邸去照顾薛如兰。 海风拂面,苏凝拢着陈仲怀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远方,来福蹲守在一旁,毛发被海风吹的缭乱不堪。 陈永生布防好一切才朝着母子二人走了过来。 苏凝将身子靠在他的怀里眺望着远方:“范仁勇叔侄二人都派人守着了吗?” 此番押送他们回兖州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陈永生伸手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又将陈仲怀单手抱在身前低声道:“一切有我在,你们不必担心,我们行水路恐怕会比盛将军他们先到。” 提及盛鸿,母子二人皆是看向陈永生。 陈永生也并不打算瞒着她们,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与二人听:“盛将军来信,等我们都到了兖州城便会亲自向皇上提我的身世,认祖归宗只怕是避免不了了。” 苏凝心里头有所准备,将盛鸿之前给的那枚玉佩拿了出来搁在陈永生的手上,郑重道:“无论你是谁,都是我的相公,是仲怀的父亲。” 陈永生摩挲着那玉佩上刻着的字迹,眸子里闪着亮光。 陈仲怀搂着陈永生的脖子更紧了些。 海面上风平浪静,将士们守着各自的船只一路向东航行,远处的暖阳渐渐的落下,身后是叶枝轻唤众人用饭的声音。 船与船之间隔得近且都搭了绳索,为的也是方便众人在行船中来往。 苍凌云一上船就心不在焉,锦屏和画春端了饭菜进来摆上了桌子,都不见她有任何的反应,还是边上的陆水瑶开口,才拉回她的思绪。 “公主这是怎么了,是不想回兖州城吗?”陆水瑶心情极好,端起碗筷尝着那饭菜。 苍凌云瞥了一眼陆水瑶,接过锦屏递来的碗筷失笑:“陆姑娘真正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本公主都不曾动筷子,你竟敢先动,锦屏,将她动过的饭菜端到她自己的船舱内,谁允许她在本公主这里用饭的?” 陆水瑶还来不及辩驳,手里的碗筷就被锦屏给夺了去,且她动过的一盘菜也被端到另外一间船舱内。 “陆姑娘,请!”锦屏与画春一左一右的挟持她进去。 陆水瑶愤恨的起身甩了衣袖:“本姑娘不吃了,我要见齐王殿下。” “要见我皇兄,成啊,你若能上得了我皇兄的船,本公主定然不拦着你。”苍凌云的心情忽的极其愉悦。 锦屏和画春也并没有阻拦她前去甲板。 夜里的冷风一吹,整个船身跟着晃动了几分,甲板上的将士都是陈永生的人,这会儿瞧着陆水瑶出来,视若无睹。 陆水瑶瞧着前面行驶离的船上还亮着灯,心中大喜,可见齐王殿下还未曾歇下,她还是能过去拜见的。 然当她看见船与船之间绑着的绳梯,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发软,两眼更是不敢去看那拍打着船身的海水。 怪不得苍凌云不阻拦自己,原来是觉得自己不敢过去。 陆水瑶一咬牙,扶着甲板上的围栏,刚伸出一脚还未接触到绳梯时,就被泛起的海水打湿了鞋面,吓得她缩了回来。 旁边的将士心中忍不住鄙夷了一番,就这模样还敢去齐王殿下。 苍凌云双手抱在胸前依靠在船舱门口,众将士见着她,纷纷抱拳行礼。 “本公主奉劝你还是离那远着些,万一一不小心掉了下去,被船撞个粉身碎骨,本公主可不负责!” 陆水瑶面上羞红一片,颐指气使的对着身边站着的那名将士道:“你过来扶我过去。”她就不信自己过不去。 可惜,那将士不为所动,陈永生下过令,他们只负责船上人员的安危即可,旁的事情无须多管,所以面对陆水瑶的颐指气使,他们全都听不见。 “你、你们——”陆水瑶气得跺脚,声音也尖利了些。 驶在前头的船上,荀公公推开船舱的门朝着船尾走来,看到苍凌云与陆水瑶站在甲板上,忍不住拱手作揖:“定安公主,齐王殿下说夜深了就不要站在甲板上吹风,免得得了风寒。” “劳皇兄费心,我这就回去歇着。”苍凌云转身进了船舱内,独留陆水瑶一人在甲板上站着。 见荀公公要离开,陆水瑶连忙唤住他:“荀公公,能不能让我见见齐王殿下,我甚是担心他的身子吃不消。” 荀公公瞥了一眼陆水瑶,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今夜晚了些,齐王殿下已经歇下了,等明儿一早,陆姑娘再过来拜见不迟。” 不容陆水瑶答话,荀公公已然离开。 船身晃动的厉害,苏凝与陈仲怀夜里都睡得不太安稳,后半夜的时候,苏凝有些晕船,拿银针在虎口上扎了一针,看见身边只睡着陈仲怀,不见陈永生的踪影,立刻翻身坐了起来,披了件衣裳去了外头。 来福趴在一旁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起身跟在她的身后。 月光倾洒在海面上,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海水,夜里将士们正在轮换岗位,陈永生正细细问着各个船上的情形,听到身后的动静,回眸看了一眼,见是苏凝,便叮嘱了将士几句,转身朝她走了过去。 “夜里寒凉,怎么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乘船出远门,陈永生担心她晕船不适。 苏凝将手递过去给他看:“有些晕船,在虎口上扎了一针好多了,其他人怎么样,师父他可还好?”毕竟是老人,苏凝怕他吃不消。 第446章 旁敲侧击 陈永生揽着她进了船舱内,将油灯的灯芯挑亮了许多,见着榻上的陈仲怀还在睡,压低了声音道:“张大夫有些晕船,不过还好有你师兄在,并无大碍,其他船上的人都已经歇下了。” 陈永生动手将身上的戎装退下,原本结了一层薄冰的铠甲因着屋里的热气化成了水。 苏凝拿帕子想给他擦拭,却被陈永生捉住了手,拦腰抱回了榻上歇着。 陈仲怀听到身边的动静,翻了个身,呓语了声躲在苏凝的怀里又睡了过去,苏凝揽着他的小身板轻轻拍打着,身后陈永生将母子二人皆是搂在怀里。 来福趴在一旁守着。 天亮的时候,苏凝是被外间的说话声给惊醒的,身边的父子二人已经没了踪影,船舱内就她一人。 陈仲怀与叶丛在外间看书,叶枝则是在与外头的将士们说话,打听这船行到了什么地方。 苏凝起身穿戴整齐后推开了舱门,陈仲怀将手里的书放下,喊了她一声,外面的叶枝立刻走了进来。 “大娘子,你醒了,奴婢这就把热水给你打过来洗漱。” 苏凝看着叶丛与陈仲怀手里的书籍,笑着走了过去:“你爹呢?” “爹去巡视了,说过会儿就回来与我们一块儿用早饭。”陈仲怀如实回答,将桌上的酸梅推给苏凝,“娘,这是爹从定安公主船上取过来给你吃的,说是对晕船很有效果。” 苏凝捡了一颗酸梅搁在嘴里,口舌生津,压住了胃里的不适。 叶枝打了热水过来给苏凝洗漱,苏凝让她将带来的包子给热了,又熬了浓浓的一锅白粥,等陈永生回来后,众人分了吃。 因着船上的地方太小,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苏凝索性将带着的医书翻出来看看,陈永生巡视完后,就坐在一旁给母子二人烤着板栗和番薯。 白日行船,船的速度比在夜里快了些,陆水瑶依旧不敢踏足那绳梯,只得歇了去齐王船上的心思。 一转身,却瞧着苍凌云无比的开心。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渔网,在锦屏和画春的帮助下,居然将那渔网抛在了海里。 “定安公主真是闲情逸致,竟一点也不担忧齐王殿下吗?”陆水瑶朝着三人走去盈盈一拜,话语里全是指责。 苍凌云却懒得搭理她,命令锦屏与画春将渔网给收回来,转去了船尾。 陆水瑶如同跳梁小丑般站在一旁干瞪眼。 船尾甲板上肆意的欢笑声惹得后面那条船上的人出来相看。 张逸轩祖孙二人与古玄鹤上了甲板,眺望着对面的情形,只见苍凌云正用力收着渔网,锦屏和画春不敢太用力,生怕海水溅在她的身上。 可饶是如此,等渔网收上来的时候,还是溅了众人一身。 “锦屏,画春,快将里头的海鱼捡起来,给每条船上都送去。”原本不过是拿来打发打发在船上的时间,没曾想还真的捞到了,可见她的运气不错。 “不必麻烦公主身边的人送,直接扔过来便是。”张广白站在船头朝着苍凌云喊道。 闻言,苍凌云忽的抬眸看去,见三人皆是站在那里,先是一愣,而后弯腰挑了一条最大的朝着甲板上扔了过去。 鱼儿被抛了过来,张逸轩去捡,差点因为手滑没再摔出去。 他这番笨拙的样子,惹得苍凌云生笑,等意识到大伙儿都看着自己时,连忙催促着锦屏和画春将剩下的鱼捡了送到别的船上,自个则是拉着渔网去了另外一侧。 古玄鹤的视线来回在二人身上逡视了一番。 一连行了六日后,船在下晌的时候抵达了兖州城附近的一处码头。 陈永生寻了个客栈让众人稍作休息,明日一早便进京。 这都到了兖州城附近,眼看着今日便能抵达,可这陈永生却偏偏要多留一日,陆水瑶觉得他是故意的,气得在房间内摔了碗盏。 苍凌云从她门前路过时不以为然,让画春守在她的房门口不准她去打扰任何人。 天字号客房内。 陈永生站在下首正朝着苍凌寒回禀,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张逸轩前去开了房门,见是苍凌云,立刻侧身让与她进来。 “皇兄,你的身子可还好?” 这几日在船上,苍凌寒没与陆水瑶接触,耳边倒是清净了不少,身子自然也好了很多。 “你来的正好,方才他告知本王,盛将军明日便可到此与我们汇合,今夜就暂时在此住下,明儿咱们一块儿回京给父皇报喜。”苍凌寒的声音中气十足,可见是大好了。 苍凌云点头称是,又与他们说了会话,便退出了房内去寻苏凝等人。 屋内只剩下三人。 苍凌寒打量着陈永生,见他至始至终不卑不亢的模样,方徐徐开口:“此番回去,你必然是要认祖归宗的,可想好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吗?” 陈永生心中凛然,不明白他口中所说这一切是包含了什么。 “回齐王殿下,属下在陈家村生活了二十多年,与盛将军相处不过数月,虽有血脉渊源,但也知晓什么是属于自己的,什么不是。”争权夺利的事情他不会去做,更不会违背自己的本心。 苍凌寒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回答自己,这般铮铮铁骨的模样,可别到了京城后让他失望。 “你们且先退下。”苍凌寒摆了摆手。 二人拱手退下。 荀公公捧了热茶进来,看着苍凌寒正在闭目养神,递上前去:“主子,老奴已经托人给宫里递了消息,明儿个咱们就能进宫去面见娘娘与皇上了。” 苍凌寒缓缓睁开双眸,接过他奉的茶水,眸子里划过一道精光:“这几日本王知晓你们从中阻拦她来见我,明儿到了兖州城,只怕连母妃也会多加阻拦。” 闻言,荀公公吓得跪在地上磕首:“主子,这一切都是老奴的意思,您若是要责罚便责罚老奴,不关旁人的事情。” 苍凌寒将手上的茶盏搁置在桌上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荀公公,声音骤冷:“你要记得谁才是你的主子,若记不住,本王身边也留不得你,可明白?” “是。”荀公公背后吓出一身的冷汗。 第447章 身不由己 宫里接到消息,明日盛鸿会与齐王等人一同入京回宫,让正在与朝臣商量着苛捐杂税的帝王龙颜大悦。 前线战事终止对于黎民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儿。 可当看到这密信上写的另外一件事儿时,原本高兴的帝王却突然变了脸色,将那密信重重的拍在案桌上,惹得几位大臣心惊胆战。 “皇上,可是生了什么变故?”说话的是户部尚书颜真卿,为人公允,办事向来老道。 苍敖桀看着下首坐着的几位心腹大臣,怒不可遏:“朕待范家不薄,可这范仁勇叔侄二人居然勾结东莱二皇子,险些让军中将士损失惨重,若不是有人拿住他,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范仁勇乃是皇上亲封的定远将军,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会不会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拿住他的人是谁?”下首突然站起一人质问。 这件事情太过突然,旁人都不敢相信。 苍敖桀一拍桌子沉声道:“此事乃盛将军独子立下功劳,又有随行的校尉亲耳听见范统说出实情,岂会有什么岔子,等二人到了兖州,连大人必须给朕细细审问。” 刑部尚书连柏涵立刻起身称是。 今儿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这盛将军居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独子,且还在此次战事中立下大功。 下首坐着的朝臣互相对视一眼,皆是不言而喻。 晚间的时候,陈永生带着苏凝等人下了楼,同掌柜的点好了饭菜,便让叶枝去请张广白等人下来用饭。 荀公公也下来拿晚饭送到房间内给齐王。 苍凌云领着锦屏和画春下了楼,气鼓鼓的坐在苏凝的对面。 “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苏凝给她倒了热茶消消气。 苍凌云娓娓道来,原本以为这几日皇兄见不着这陆水瑶心思便淡了,谁曾想,她前脚刚走,后面齐王就派荀公公领了陆水瑶去他房间用晚饭。 “你是没瞧见她那张嘴脸——” 苏凝不用去瞧也能联想到,好言相劝着:“总归明日就到了兖州,她必定会回将军府,你且再忍忍。” 说到这儿,苍凌云顿住了动作,看向他们一家三口:“你们也要多注意些,实在不行,就搬到郡主府去住,万万不要让她钻了你的空子。” 这陈仲怀还在身边,苍凌云口无遮拦惹得陈永生不悦,“定安公主放心便是,我不是你皇兄,对她不感兴趣。” “你对她没意思,保不齐人家对你没意思啊?”苍凌云挑眉。 正好张逸轩扶着张广白下了楼听到这话。 “谁对永生有意思,定安公主不妨也说给老夫听听?”张广白甩开张逸轩搀扶着自己的手,吹胡子瞪眼,“老夫还没七老八十走不动道,你就别在我面前晃了,该干啥干啥去。” 这一路来,张逸轩是寸步不离张广白身边,惹得他生厌。 “祖父,我这不是怕你没有从船上缓过来,所以才——”张逸轩低声与他解释。 “去去去,坐到另外一边,别挨着老夫。”张广白才不愿与他同坐,拉了古玄鹤坐在自己身边。 偌大的桌子,张逸轩瞧了瞧,脸色生变,他能坐下的地方唯独只有苍凌云的身边了。 “我、我回房去吃。”张逸轩有些紧张,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苏凝不解,这都下来了为何要再回房去吃,更何况,他们又不是没再一块儿用过饭的。 “师兄,你快坐下,凌云不会怪罪的,咱们都不是外人。” “可——” 陈永生起身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张逸轩一屁股坐在苍凌云的身边,浑身都僵住了。 苍凌云也没好到哪里去,面上虽假装不甚在意,但手上夹菜的动作却出卖了她的一切。 张逸轩微微侧首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不忍,执起长筷替她夹了菜放在碗里。 众人皆是一愣,等他自个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 锦屏和画春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皆是不敢相信,她们的主子居然没有嫌弃这张大人夹的菜。 用过饭菜,苏凝本着蠢蠢欲动的八卦心态去了苍凌云的屋内,向她打探消息,这二人在饭桌上很明显不太对劲,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苍凌云耐不过她软磨硬泡,将那日在客栈内喝醉酒与张逸轩同榻而眠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苏凝。 屋内一阵惊呼。 苍凌云猛的捂住苏凝的嘴,嘘声道:“你别误会,我们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苏凝瞪大了双眸扒开苍凌云的手:“凌云,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我师兄?” 她这般直白的问自己,饶是苍凌云性子再豪爽也不敢直接回答她。 苏凝却从她的神色上看出端倪,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你是定安公主,按规矩我不该对嘴多舌,但你是我朋友,我想说的是,你若是喜欢我师兄便大胆同他说,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而不是这般假装无事儿的样子。” 传达给对方?苍凌云的眸子忽的一亮,而后又黯然失色。 “历朝历代公主的婚事向来由不得我们自个做主,还是罢了,此事你就当从未听过,日后也不要再提了。”苍凌云面上难掩失落,松开苏凝的手。 这话听的苏凝心中难受极了。 夜里,苏凝铺着床上的褥子,忽听见客栈下方传来一阵马蹄声,便知晓是盛鸿的人马到了。 陈仲怀倚在窗户边上,探出了脑袋看着下方:“娘亲,是盛将军来了,正和爹爹在下头说话。” 苏凝手里的动作没停下,将枕头放平后,朝着陈仲怀走了过来,拉着他上榻休息。 陈仲怀躺下后拉着苏凝的手不让她离开:“娘亲,盛将军真的会认爹爹吗,咱们真的要搬进将军府和那个陆水瑶住在一块儿吗?” 苏凝转过身坐在他的榻前,安抚着孩子不安的心情,这些事情确实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了。 “仲怀不用担心,不管盛将军认不认你爹,咱们一家都在一起。”苏凝抚着孩子的小脸,拨开他鬓角散乱的发髻,“你若是不想住在将军府,那咱们就去郡主府,别忘了,皇上还赏赐娘亲一座郡主府宅了。” “嗯,娘亲和爹爹在哪里,仲怀就在哪里。”陈仲怀握着苏凝的手蹭了蹭。 苏凝替孩子掩好了被褥,见他睡得安稳了些,这才起身离开,留下来福在屋里照应着。 第448章 客栈汇合 客栈内。 盛鸿早早就安顿好十万兵马,只带了随行的一队兵马过来打算明日押送范仁勇叔侄二人,与陈永生攀谈过后,得知陆水瑶居然跟着齐王殿下在一起,心中颇为恼怒。 这陆水瑶是自己的义女,按理说他这个义父该给她谋个好人家,为她的亲事打理一二,可也没有她这般上赶着去巴结齐王殿下。 若是让宫里的齐贵妃知晓此事,只怕—— 想到此处,盛鸿重重的将手里的茶盏搁在了桌子上:“明日我就派人先将她送回将军府去,长靖你先同我去面见皇上。” 认祖归宗一事儿,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这一声“长靖”让陈永生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三分,好在他并未察觉出来陈永生的不妥当,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安排,包括如何安排苏凝母子二人。 “长靖,你怎么了,是不是对为父的安排不甚满意,若是不满意,为父——”盛鸿见陈永生不回话,心中惴惴不安,面上也是小心翼翼,生怕他反悔了。 陈永生瞧着面前的盛鸿,明明在战场上那般威风凛凛,如今却对着自己是百般呵护有加,心中难免生出一股难言之情。 “其他的都听你的,唯独住在将军府一事儿,我得回去同凝儿母子商量。”陈永生站起身来朝着盛鸿拱手。 盛鸿哪里有不应的:“好,好,你们商量,明儿一早咱们就进京。” “是,将军!”陈永生并未改口唤他。 盛鸿一直盯着陈永生进了客栈的厢房,这才收回视线,吩咐手下的将士下去看守着客栈,绝不允许有任何的意外在此处发生。 陈永生知道盛鸿在一直盯着自己,进入房间后才倚靠在门框上松了一口气。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盛将军说了什么?”苏凝一转身瞧见他这副模样,连忙拉着他坐下说话。 陈永生褪了身上的戎装,将随身佩戴的刀剑搁在一旁,反手抓住苏凝的手:“凝儿,明日进京后,我便要改名换姓,就连仲怀他恐怕都会——” “盛将军寻了你二十多年,如今你们能父子相认是一件好事儿,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你始终还是你,是我的相公,是仲怀的爹,只要咱们一家在一起,这些都不是事儿。”苏凝抱住他的身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陈永生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处:“那你想不想住进将军府?” “听孩子的吧,孩子若是不愿意,咱们就不住。” “好。”陈永生没有任何反驳。 翌日。 天刚蒙蒙亮,苏凝便醒了,一睁眼瞧着睡在旁边的陈永生正盯着自个,哑着嗓子朝着他怀里钻了去:“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起了?” 陈永生伸出手替她掖紧身后的被子,不让冷风灌入:“你再睡会儿,现在还早,等时辰到了我再喊你。” “好。”苏凝呓语了一声,又昏睡了过去。 陈永生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榻,朝着客栈外头去。 楼下。 盛鸿早早就坐在桌子边用饭,旁边站着的是齐王殿下身边的荀公公,正朝着他打听关于陆水瑶这一路上的事情。 荀公公自然将陆水瑶此番跟着过来,给齐王殿下和定安公主添麻烦的事巨无不细的一一告知。 这陆水瑶坏了公主和殿下的兄妹之情,也唯独只有让盛将军去约束她了。 盛鸿听了这话,不曾想过以往那个怯弱的小姑娘居然会是荀公公口中说的那般不堪,可荀公公是齐王殿下身边的老人,自然不会拿话诓骗自己。 这陆水瑶太不知检点,是该好好管教管教才是。 “不瞒将军,其实我们娘娘已经为齐王殿下定了一门亲事,这陆姑娘还是与齐王殿下保持些距离才是。”荀公公略躬着身子低声道。 盛鸿脸上一阵青白交加,这陆水瑶是他的义女,若做出什么伤风败德的事情来,损失的也是他们将军府的颜面,更何况他今日还得与永生相认,想到此处,盛鸿搁下手里的碗筷。 “荀公公放心,断然不会再让她擅自离开府中半步。” “那老奴就先告退了。”荀公公躬身退下。 陈永生下来的时候正好与之相见,告知荀公公说了启程的时辰,便朝着盛鸿走了过去。 “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盛鸿面上有些难堪,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这陆水瑶的事情,更怕他会误会自己。 陈永生让掌柜的给自己上了一碗白粥,坐在他的身边用着早饭:“嗯,陆姑娘你如何安排我都不会介意,但只有一点,我这辈子只要苏凝一人,纳妾的事情永远不会考虑。” 盛鸿身子一颤,他这是在告诫自己不要插手他的事情,更不要想着将陆水瑶塞给他做妾。 “你、你放心,我不会的。”盛鸿心虚,捧起没吃完的早饭跟着他一块儿坐下。 等苏凝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外头的声音给惊醒的,一番简单洗漱过后,便去旁边的房间里寻了仲怀和来福,带着他们下楼去寻陈永生。 外头的车马已然准备好,将士们整装待发,就等众人上马车,出发进京。 苏凝一眼便在众将士里寻到陈永生的身影,还来不及开口唤他,便瞧着一身影先她一步,朝着陈永生走了过去。 陆水瑶双眼红肿不堪,大庭广众之下拉扯着陈永生的衣袖不撒开,苦苦哀求着。 “长靖哥哥,水瑶是个孤苦无依的人,幸得将军收留,才做了义女,我不敢同你争什么,只求你让盛将军不要将我关押在府内,禁足于我。” 今日一早,盛鸿便下令让将士将她单独送回将军府内,且不让她再出府半步,这岂能不让她害怕。 若是不能出府,她该如何与齐王殿下见面,更不要说日后嫁入齐王府中,她不能让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化为乌有,更不甘心就这般被他们拿住,一辈子谨小慎微。 “长靖哥哥,求求你了!”陆水瑶见陈永生无动于衷,直接朝着他跪了下去。 陈永生蹙着眉头,见往来的将士皆是看着自己,想要一脚踹开跪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但为了不节外生枝,只好隐忍不发,沉声道:“你的事情我做不了主,更何况我如今还未曾与盛将军相认,这事儿你不该来求我。” 第449章 带她入宫 陆水瑶怎么会轻易放弃,见陈永生要翻身上马,连忙起身拽住他的衣袖:“长靖哥哥,你身上流着的是盛将军的血脉,我爹为了救盛将军丢了性命,难打你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吗,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 “哟,这一大早上的,陆姑娘抓住我家相公哭天抹地的是在干什么,难不成是我家相公欺负你了?”苏凝牵着儿子的手阔步朝着二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来福威风凛凛的跟在二人的身后。 陆水瑶听见身后的声音,拉着陈永生的衣袖更紧了。 陈永生想走,可奈何衣袖被旁人紧紧拽住,只得朝着苏凝解释:“凝儿,你别误会,她是为了禁足的事儿过来求我的。” 禁足?苏凝挑眉,而后轻咳了一声,藏匿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挥了挥。 只见,原本跟在身后的来福忽的蹿了出来,径直扑向了陆水瑶的身上,将她吓倒在地上。 陆水瑶面上毫无血色,跌坐在地上不敢动弹,生怕那头狼的獠牙就此咬在了自己的脖颈处,“长靖哥哥救我——” 陆水瑶想伸手再次拽住陈永生的衣袖,只是她一伸手,来福故意朝着她伸出的手咬了过去,吓得她急忙缩了回来。 陈永生拍了拍来福的脑袋将它给领到苏凝的身边,看着地上的陆水瑶道:“陆姑娘,你求的事情还是同盛将军说罢,我帮不了你。” “你、你们全都欺负我!”陆水瑶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面前的一家人委屈极了。 苏凝被陈永生护在身后,一声令下直接让将士请陆水瑶上马车。 陆水瑶依旧不依不挠的。 身后,盛鸿与齐王殿下一同从客栈出来,见着如此场景,心中暗道不好,急急上前呵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将士松开陆水瑶,还未来得及回话,就见着陆水瑶已然朝着齐王殿下身边跑了过去。 只可惜,她还未近身就被锦屏和画春一力拦下,不准她靠近苍凌寒半分。 苍凌云与张逸轩一同走了过来,冷眼盯着陆水瑶:“陆姑娘也是盛将军的义女,怎么半分规矩都不懂,难不成是在南浔镇待久了,浑然忘了?” 陆水瑶对于她的讥讽置之不理,只盯着齐王苍凌寒:“殿下,今日回京后,你我怕是再难相见,水瑶不能再待在您的身边照顾您了。” 苍凌寒有些不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但看着上前欲要抓住她的将士,微微不悦:“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还不给本王退下。” 两名将士看了一眼盛鸿这才退了下去。 陆水瑶盈盈一拜,红着眼眶:“殿下,水瑶这段时日能与您在一块儿是水瑶的福分,日后殿下多多保重。” “水瑶,可是有人欺负了你,若是有什么委屈,你且说出来,本王定会给你做主!”苍凌寒不顾眼前还站着旁人,上前抓住陆水瑶的手腕。 陆水瑶抬眸对上他关怀备至的双眸,又有些怯意的瞥了一眼盛鸿,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苍凌寒轻信了她的话,将她拽至自己身后:“盛将军,本王的身子多亏了陆姑娘的照拂才能有所好转,为了答谢陆姑娘,本王要带她进宫。” “皇兄,你带她入宫,可想过后果?”苍凌云冷着一张脸。 苍凌寒却不甚在意,一心只想护着陆水瑶:“自然是想过,本王会亲自去同母妃说。” “皇兄,你——” 苍凌寒拽着陆水瑶径直前往自己的马车上,让荀公公驾着马车准备出发。 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 盛鸿见众人都准备好,也不愿意再耽误下去,心中也能猜到这事情的结果,齐贵妃是不可能成全这二人,最多也只是斥责一番。 马车浩浩荡荡的载着众人朝着兖州城去,苏凝挑了帘子,看向身后跟着的马车至始至终都有些不大放心。 陈仲怀依偎在苏凝的怀里不敢言语一二。 兖州城。 盛鸿与陈永生并列走在最前面,一路行至兖州城门口,远远的便看见了在城门口迎接的几位大臣。 众人翻身下马,互相见礼。 户部尚书颜真卿看着盛鸿身边站着的一年轻的将士,且眉眼间与盛鸿极其相似,心中便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盛将军,皇上让我们来迎诸位入宫,这范仁勇便交给刑部连大人处置吧。”颜真卿朝着众人拱手。 盛鸿点了点头,一挥手便让将士们押着牢车交予连柏涵,并将范统交代的口供一并递给了他 马车缓缓驶入兖州城内,城中百姓见了盛鸿将军无不避让开来。 苏凝与陈仲怀坐在马车内,挑了帘子一角看向外头,街道上全是整齐的青瓦舍,街市整齐有序又不乏热闹,再往前走,人渐渐的便少了许多,宅院府邸前的石狮子,朱红的大门,严阵以待的守卫,无不显示着主人家的官威。 “娘,那陆水瑶是不是就住在这里?”路过将军府宅时,陈仲怀明显感觉到马车行驶的慢了些。 苏凝瞥了一眼那将军府的深深庭院,将帘子放下,握着儿子的手道:“你若是不喜欢,咱们就住郡主府,你爹说都按你的意思来。” “真的?”陈仲怀双眸里闪过一丝亮光。 “自然是真的。” 陈仲怀看了一眼叶枝和身边的叶丛,眉眼弯弯:“那咱们在将军府住几日,然后再住娘的郡主府,我不想和陆水瑶住在一起。” 难得孩子同自己撒娇,苏凝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外头传来了说话声,听声音是盛鸿等人正与看守宫门的禁军攀谈着。 苏凝的心跳动的有些厉害,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活着的帝王。 禁军放行,马车须得停在宫门外,陈永生翻身下马朝着马车走过去,一挑开帘子将里头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陈永生伸手示意苏凝和孩子下马车。 来福和叶枝叶丛姐弟二人也要跟着下来,却被陈永生给制止了,“你们且待在车上,等我们出来。” 姐弟二人面上绯红一片,乖乖的应了。 身后,张逸轩与张广白祖孙二人带着古玄鹤走上前来与众人汇合。 第450章 明威将军 朱红的宫门大开,苏凝牵着孩子的手走在陈永生的身边,不敢肆意张望,只敢看着脚下的石阶。 齐王与定安公主早早便与他们分开而行,先去拜见了齐贵妃。 至于陆水瑶,自然是跟随在齐王殿下的身边。 户部尚书颜真卿领着众人到了大殿内,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不远处的香炉内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檀香木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宫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与那凤凰遥遥相对。 殿内站了数名小太监,不多时从后殿走出一身穿明黄服饰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名太监。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颜真卿首当其冲朝着来人叩首,身后众人无不一一跪下。 苏凝牵着孩子跪在最后面,等听到上首发出一洪亮如钟的“起身”二字,这才敢牵着孩子侧身站在一旁,心中惴惴不安,想着苍凌云同自己说过的话。 苍敖桀,当今苍云国的皇上,以“仁孝”治天下,爱民如子,从不滥杀无辜。 “都坐下说话吧。”苍敖桀打量着下首站着的人,尤其是陈永生一家三口和古玄鹤。 众人哪里敢拒绝,纷纷侧身坐在一旁。 盛鸿身为此次战役的将军,自当将战场上发生的一切告知苍敖桀,且还将东莱太子提出的条件一并说了,只等苍敖桀下决断。 苍敖桀一手轻扣着玉台,看着古玄鹤:“朕早就听闻东莱巫祝一直在找神女,难不成这苏凝便是你们要寻的神女。” 否则,这东莱太子作何要让苏凝去,苍云国的大夫比比皆是。 一句话,让大殿上的人都震惊不已。 古玄鹤起身拱手,也不打算隐瞒此事:“皇上英明,她确实就是我要找的人,您放心,我只是带着她回一趟东莱,并不扣留她,且我国太子已经言明只要她去,两国自然签订盟约。” 古玄鹤一席话让在座的人纷纷动摇,苏凝的一切皆被苍敖桀掌握的清清楚楚,若说她是神女,苍敖桀是不信服的,但是东莱的巫祝却如此肯定,又让他不得不信,否则东莱国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民妇而这般大费周章。 “皇上三思,这苏凝乃是老臣的儿媳,老臣好不容易与儿子相认,怎可将儿媳送去东莱?”盛鸿起身朝着上首坐着的苍敖桀拱手相求。 陈永生一家也同时站了起来。 身后,张广白扯着孙子的衣袖,示意他开口同皇上求情,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徒弟去敌国,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皇上,这东莱国提出的条件不可以答应,我苍云国怎可受此等胁迫,万万没有用一个女子来换取和平的。”张逸轩抬首一字一句的说道。 坐在一旁的颜真卿却不置可否:“皇上,她既是东莱国找的神女,必然会被以礼相待,更何况东莱国巫祝也言明,只是请她去一趟,言传身教,将咱们苍云国的粮食种植法子交给东莱的百姓,这也是一大好事儿,皇上您爱民如子,两国的百姓都会感激您,感激苏大夫的。” 苏凝站在其身后心里头直骂这颜真卿。 古玄鹤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再接再厉:“咱们东莱国的作物也可让神女传回苍云国,皇上为何不多为百姓们考虑一二?” 盛鸿父子二人正要与之辩驳一二,忽的外头进来一小太监朝着苍敖桀道:“皇上,定安公主让奴才过来传话,若是皇上执意让苏大夫去东莱,她也一并要去的。” “胡闹!”苍敖桀甩了衣袖朝着桌子上重重一拍,“这等大事儿,岂是她能从中掺和?”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继续开口:“定安公主说苏大夫乃是她的挚交好友,陪她去是应当的,更何况这种利国利民的大事,她身为公主也应当一同前往。” “皇上,公主有为国为民之心,微臣着实佩服,不如就让盛将军父子护送东莱巫祝与苏大夫带着咱们的种子与种植法子一同前去,也算是咱们苍云国的诚意,更何况您还册封了苏大夫为郡主。”颜真卿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苍云国与东莱国签订盟约的,否则百姓们终日里都惶惶不安。 苍敖桀看了一眼下首站着的众人,又特意看了一眼颜真卿,思虑再三沉声道:“此事就按颜爱卿说的,盛将军独子亲自带兵马护送,盛老将军且不必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皇上圣明,只是这日子定在何时?” 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此事敲定。 苍敖桀瞧着盛鸿父子等人的面色不大好,犹豫了片刻,才告知众人等过了元宵佳节,东莱的使臣来了之后再走。 大殿内的气氛这才和缓了许多。 颜真卿自然知道自个得罪了大殿上坐着的人,但是他并不后悔,只是有些愧对盛鸿。 他的一生也都奉献给了苍云国。 “皇上,盛将军寻到独子,又有了家人,实则是件好事儿。” 苏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今儿算是开了眼界,这文官说话就是不一样,为别人讨份赏赐都要绕好几个弯。 “陈永生在军营中的事情朕也有所耳闻,不邀功不自傲,秉性淳厚,是个纯臣,朕封你为明威将军。”苍敖桀看着陈永生道。 明威将军乃是从四品的官职,比范仁勇的官职还要高一品,可见皇上对陈永生还是颇为器重。 “多谢皇上。”陈永生依旧不卑不亢。 换做是一般人受了如此封赏定然是极为高兴,可这陈永生居然不露声色的应下了,倒是让苍敖桀颇有些意外。 “对了,朕还不知你入了盛家族谱里叫什么名字?”苍熬桀身子微微向后靠了过去。 不容陈永生答话,盛鸿亲自上前回答:“回禀皇上,乃是长靖二字,孙儿仲怀也只改个姓氏皆可。” “盛长靖,盛仲怀——”苍敖桀嘴里喃喃着二人的名字,忽的抬眸看向众人,“行了,禄德全你领着东莱巫祝去重华殿歇下,张大人祖孙二人留下,朕有话问你们。” “是。” 盛鸿一家与颜真卿退出了大殿,朝着宫门去。 第451章 年岁小,却很通透 宫门口,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叶枝和叶丛瞧着苏凝等人平安出来,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稍稍落地,领着来福迎了上去。 身旁的白术没有看见自家老爷与公子出来,心中惴惴不安,生怕二人在宫里是出了什么事情。 “盛将军,我家老爷和公子他们——”白术朝着盛鸿行了大礼询问。 盛鸿与颜真卿走在最后面,二人正说着话,见着白术过来,遂与颜真卿辞别,安抚了白术,让他再等上片刻即是。 苏凝让孩子们先上了马车,而后将自己的打算说与了陈永生听,陈永生替她揽着身上的披风,自然事事都听她的。 盛鸿一转身见着夫妻二人如此恩爱,眉眼里闪现出一抹流光溢彩,抬脚就朝着二人走了过去。 “如今你虽被赐封为明威将军,但皇上还未给你赐封府邸,不如先去我府上住,明日认祖归宗一事儿,咱们得——”盛鸿小心翼翼的与陈永生说着话,生怕他会拒绝了自己的好意。 陈永生瞥了一眼苏凝,见她点头应了,这才答应盛鸿的要求。 父子二人翻身上了马背,马车跟在后头,一行人朝着将军府去。 马车内。 陈仲怀窝在苏凝的身边,双手被苏凝捧在手心里,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娘亲,我今日见了皇上,才明白先生常说的那句伴君如伴虎是何意。”陈仲怀的小腿忍不住碰了一下来福。 来福匍匐在他的脚边,庞大的身躯替他暖着小腿,像个天然的大暖炉。 叶枝与叶丛坐在一旁不敢插话,只竖起耳朵听着。 苏凝心下微惊,替他拢着衣裳:“你还小,有些事情由爹娘去做,你只管跟着外祖父好好读书。” 陈仲怀绷着一张小脸坐直了身子,“娘,我已经六岁了,今年是要去参加童生试的,这朝堂上的事情,儿子早晚都会接触到的,娘不必如此为我忧虑。” 苏凝没有想到这话会从自己的儿子嘴里说出来,瞧着他一副小大人模样,忍不住勾了勾他的下颚打趣:“那咱们仲怀对今儿的事情有何看法,不妨说给娘听听?” 陈仲怀正襟危坐:“儿子觉得皇上与那个颜大人只是在一唱一和做戏给咱们看,其实皇上心里早就做了决定,只是碍于祖父的面子,才不好直接下令。” 苏凝脸上的笑容渐渐隐没。 陈仲怀并没有察觉继续开口:“皇上其实根本就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夸爹爹的那几句话也不过是随口敷衍,这会儿指不定在张爷爷那打听咱们的事情。” 陈仲怀这话确实没错,苍敖桀确实是在细细询问张广白关于苏凝一家的事情,但也不光是为了问这些,更多的是关心齐王的身体状况。 苏凝不曾想过自己的孩子居然会懂得这些,一直以来她都是想孩子过得无忧无虑的,却不曾想—— “好孩子,娘知道你聪明,但这些话咱们可不能说给外人听,不然会给你爹还有你祖父惹祸的,知道吗?”苏凝将陈仲怀抱在身前,眼睛看向叶枝和叶丛姐弟二人。 姐弟二人吓得低声道:“大娘子放心,奴婢定然不会乱说。” 陈仲怀挣扎着脱离她的怀抱,有些不满:“娘,您常常教导儿子要做个正直的人,儿子都谨记在心,不会惹事的。” 他才不会像颜真卿那般,被皇上像个木偶似得提在手里,一切都听从皇上的指挥,他要做个正直的大官。 想到此处,陈仲怀心里微微一动,看向苏凝的眼神也变了。 苏凝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忧。 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外,门口的将士见着将军归来,纷纷迎了上去,管事的搬了脚蹬过来,以为那马车里坐着的陆水瑶。 “陆姑娘,将军府到了,请下来吧!”邓管事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 陈仲怀不满的撅着小嘴,他们才不是陆水瑶那个女人。 来福首当其冲,直接从马车里蹿出来,将众人吓了一跳。 邓管事跌坐在地上,一手指着来福:“来人啊,快来人,有狼,保护将军安全。” 他一声惊呼,身边的将士齐齐拔了刀剑,围攻来福。 苏凝与孩子下了马车,邓管事是更加吃惊了,这马车里怎么坐了女人和孩子。 女人和孩子?邓管事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盛鸿磕首:“将军饶命,小人一时疏忽,不曾想惊到了小公子和夫人,还请将军恕罪。” 这邓管事是将军府里的老人,今儿却犯了这等错,盛鸿摆了摆手示意将士们将刀剑收起来。 “本将军不是派客栈的小厮回来传话,会带着家眷回来,怎么还如此糊涂,当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邓管事跪在地上磕首,“将军,小厮未曾上府,老奴有罪,还请将军责罚。” 小厮并未上府,这倒是奇怪,苏凝在旁暗忖。 陈永生朝着母子二人走来,将她们护在身后看着盛鸿一字一句道:“若是将军府不便,我们就不叨扰了。” 实际上,他根本不想住进去。 盛鸿有些急了:“那怎么行,明日上族谱,要去祠堂拜见列祖列宗,府里的一切都安排好了,长靖,爹一定好好教训这些人,你就——” 邓管事一听将军直呼男人的名字,心中就更加笃定了,连忙朝着陈永生磕首:“公子,老爷盼您盼了多年,一切都是老奴的错,还请公子责罚。” 陈永生蹙眉,带着妻儿避开他个自己磕头,冷着脸:“你且起来回话。” 邓管事暗中看了一眼盛鸿,这才起身。 第一日入府便闹出这等事情,只怕这当中藏着些猫腻,苏凝拍了拍陈永生的手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在府里住上两日再去郡主府。 陈永生没有搭话,盛鸿手心都出了些汗水,是从未有过的紧张不安。 旁边候着的邓管事连忙接过叶枝与叶丛手里的包袱,从中缓和:“将军和公子夫人一路都辛苦了,还是先回府里休息片刻,让小公子也歇歇脚。” 邓管事想要讨好陈仲怀,可惜陈仲怀根本就不买账,跟着大伙儿进了将军府里。 第452章 多年的心愿 枫林苑。 陈永生坐在椅子上,略有些不满的看着苏凝整理衣裳,见她忙碌个不停,一伸手,直接将她捞入怀中坐下。 “怎么了?”苏凝抚着他的肩膀,眨着一双无害的眼睛。 陈永生掐了她的腰肢,一口亲在她的唇上:“为何答应入府里住下?” 苏凝拍着他的肩膀:“还不是为了你,认祖归宗乃是大事儿,将军这么多年都盼望与你相认,咱们总得顾及他的感受。” 陈永生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苏凝瞧得出来,他的心里还是希望能与盛鸿相认的,否则那枚玉佩也不会随身戴在身上。 只不过是碍于身份和旁人的口舌,他才故意不与盛鸿亲近。 “凝儿,委屈你和孩子要同我一块儿听旁人的口舌了。”陈永生将其牢牢抱在怀里,如同珍宝一般呵护。 苏凝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她才不在乎什么闲言碎语,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块儿开开心心的生活就是最好的。 咚咚咚—— 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 苏凝拍了拍陈永生的肩膀示意他松开,好起来去开门。 陈永生却依旧抱住她不放。 “公子,夫人,晌午饭已经摆在花厅了,将军请二位过去用午饭。”门外一小丫头听到里面没有动静,柔声朝着里面喊了句。 苏凝瞪了一眼陈永生,在里头应了,小丫鬟这才离去。 “快松开!”苏凝努力掰着陈永生的手指头。 陈永生怎么可能会如她所愿,在她耳边呵气:“要我松开也可以,除非……” 他的唇有些冰冷,触碰在耳尖上,身子微微轻颤,然当听见他说的那番话时,苏凝嗔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陈永生便如同孩子似的在她脸颊两边各轻啄了一番,这才带着她去前头花厅用饭。 陈仲怀与叶丛已经早早的就被府里的下人们领了过去,安安分分的坐在桌子旁,听着盛鸿絮絮叨叨个没完。 左不过是求他和陈永生说说在府里多住些时日。 这话反反复复说了多遍,来福都听得有些厌烦了,更别提孩子了。 “爹,娘!”陈仲怀终于瞧见了救兵。 “盛将军!”苏凝朝着盛鸿行礼。 盛鸿连忙让二人坐下,且还让侯在一旁的下人都退出了门外,不让他们伺候着。 “快坐下,这是自己府上,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们也别跟老夫见外。”说罢,还想要亲自给夫妻二人倒热茶。 苏凝止住了他的动作,哪里有长辈给晚辈倒茶的道理,接过茶壶,给大伙儿都倒了一盏茶,这才坐在孩子和陈永生的中间。 “吃、吃菜!”盛鸿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且眼底还略泛着朦胧的泪意。 他盼望已久的事情,如今终于都实现了。 苏凝见父子二人皆是绷着一张脸,心中憋笑,想缓和下饭桌上的氛围。 “将军,这偌大的将军府就您和陆姑娘住吗?我瞧着枫林苑虽长久无人居住,但却一直有人在照料。”苏凝给孩子夹了菜,又转手给陈永生夹了一筷子。 盛鸿灌了一大口热茶,抬眸注视着陈永生,声音略有些沙哑:“枫林苑曾是你娘居住的地方,这些年我只让人进去收拾,不准旁人居住,就连陆水瑶和齐王殿下都居住在别处,长靖,我——” “吃肉!”陈永生夹了一片肉搁在盛鸿的碗里,想要堵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盛鸿有些受宠若惊,哪里还顾得与他说关于枫林苑的事情,眉眼里全是笑意,一口吞了陈永生给自己夹的肉。 许是找到了堵住盛鸿开口的办法,这顿饭,陈永生居然给他夹了不少次的菜。 午饭用完,盛鸿留了一家坐下说会话。 小丫鬟上前奉茶,见着来福趴在陈仲怀的跟前,不敢靠近,吓得手抖,险些将那滚烫的热茶泼洒在陈仲怀的身上。 “退下,怎么伺候的?”盛鸿一拍桌子怒喝,他将军府里的人胆量竟如此小,若是将这热茶泼在孩子身上,他必然杖责她。 小丫鬟红着眼眶跑出了花厅,出去前还险些与邓管事撞在了一处。 瞧着那丫鬟的身影,邓管事直摇头,这丫鬟原本是陆水瑶院子里的,做事儿不太稳当,怎么会去花厅伺候了。 “仲怀,祖父这杯茶给你喝!”盛鸿端起自己的茶递给陈仲怀。 俗话说长辈赐不可辞,陈仲怀本就喜欢盛鸿,只是碍于自家爹爹的颜面,所以才同仇敌忾,如今若再不接,只怕会伤了长辈的心。 “谢谢祖父!”陈仲怀蹬蹬瞪的跑了过去,接过盛鸿手里的茶,还不忘与他作揖。 这一声祖父,叫的盛鸿十分高兴,摸着陈仲怀毛茸茸的脑袋,不忍松开。 “将军有什么话要同我们说?”陈永生适时打断二人的互动。 陈仲怀极不情愿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老老实实坐着。 苏凝将桌上的一盘糕点递给他,让他和叶丛吃。 “明儿个行了礼,入了宗祠,你便是我将军府里的主子,若是这府里谁人敢对你们不敬重,尽管斥责,无须向老夫禀明。”盛鸿这话是说给外头候着的一应下人说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他们陈永生等人的身份。 夫妻二人岂会不知他的用意,只不过他们并给打算长久住在此处,所以,对于这话,也就是左耳朵进右边耳朵出罢了。 “老夫先前收了陆水瑶为义女,这事儿你们也知道,她如今不知廉耻跟在齐王殿下身边,是福是祸都是她自个的造化,与将军府无关,更与你们无关。” 苏凝放下手里的茶盏,盛鸿这话里的意思是要和陆水瑶撇清关系? “盛将军,陆姑娘是你的义女,于情于理恐怕都不会与将军府完全脱离关系。”苏凝道。 盛鸿自然也知道,当初要不是她的父亲临死前托付自己,他也不会认她做义女。 这些年,她在将军做过的事情,邓管事早就一一说了,盛鸿就愈发看不上陆水瑶了。 “一切有我来做主,你们就放心的住在将军府便是。”盛鸿起一挥手让小丫鬟们送母子二人回枫林苑,独留陈永生一人去书房谈话。 第453章 以病求恩典 华荣殿。 殿内气氛颇为沉闷,袅娜的檀香味让人压抑万分,宫娥们捧了茶水糕点伺候在旁,不敢有半分逾越。 兄妹二人对坐着,谁都不看谁,也不先开口说话,仿佛如同陌生人一般。 锦屏和画春站在苍凌云的身后护着,寸步不离。 不多时,一雍容华丽的贵人从后殿出来,三五个宫娥前呼后拥,身上穿着繁冗的服饰,头上簪着几枝金簪步摇。 见此,苍凌云与苍凌寒立刻起身朝着来人拱手行礼。 “凌寒(凌云)见过母妃。” “都起来吧!”温娉婷坐在主座位上,素手微微一抬,狭长的凤眸看向苍凌寒,嘴角带着一抹笑,“齐王殿下的身子可好些了?” 苍凌寒重新落座,“回母妃的话,已经大好了,大夫医术过人,儿臣觉得已然如常人般!” 虽是这般说,但他还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见他突然咳嗽,温娉婷面上有些慌乱担忧:“怎么突然咳了起来,莫不是路上感染了风寒,快让御医过来给齐王殿下瞧瞧。” 荀公公从怀里掏出一匣子,里头搁着几枚药丸,取出一枚递给了苍凌寒,又端了水让他服下。 苍凌寒吃了药,方才好了许多,“母妃不必担心,儿臣身上带着清心丸,只要不过分忧虑就能大好。” 说罢,还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上首坐着的温娉婷。 从始至终,温娉婷都未曾关心过苍凌云,视线一直落在这个儿子身上,忽的听闻他这话,想到南浔镇来的书信,心中已然明白一二。 苍凌云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情景,只要皇兄有事情要请求母妃,就会借由自己的病情来祈求得到母妃的同意。 如今他的身子已然大好,却为了让母妃同意他和陆水瑶的亲事,居然还来这一招。 “母妃,您还不知道吧,这次给皇兄治病的苏凝乃是张广白的徒弟,可见咱们和张大人他们祖孙二人有缘。”苍凌云从中插言。 似乎是想到了当年的事情,温娉婷脸上有些怅然。 “母妃,儿臣听闻东莱人人会医术,这次同他们一块儿前往,想携带几名宫娥一同前往,习得东莱医术,让咱们苍云国的女子都不讳疾忌医,您觉得可好?” “甚好,凌云胸怀天下百姓,你父皇若是知道了,肯定也欢喜。”温娉婷难得对她展露些许笑容。 苍凌云抬手端起一盏茶,入口丝丝甘甜。 苍凌寒轻咳了一声,有些按捺不住,原本以为这凌云说完便会离开,可惜她迟迟不走,这让他有些难以启齿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寒儿可还有什么事情要说的?”温娉婷心中冷嗤,这个陆水瑶可真真是小看了她。 寒儿何时对外人如此上心过。 “母妃,此次去南浔镇,若不是有陆姑娘照顾儿臣,只怕儿臣的病也好不了这么快,儿臣想——” 苍凌寒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大殿内传来一茶盏碎地声。 宫娥吓得蹲在大殿上将那茶盏给收拾干净。 温娉婷半侧着身子,先他一步开口:“本宫也听你们的舅舅说了,这陆姑娘是如何照顾的你,你又是如何护着她,本宫都知道,只是有一点,本宫且问你。” “母妃请讲!”苍凌寒站起身来垂首相问。 温娉婷忽的起身,一步一步从大殿上走下来,站在自己儿子的面前,态度明显比往日里要威严许多。 “你要纳她入府,本宫可以答应你,只不过——”微微顿了顿,继续开口:“洛阳城内赵府尹的千金本宫十分喜欢,你得迎她做正妃,才能纳陆水瑶。” “母妃,这——”原本苍凌寒听到前面还十分欢喜,可同时让他迎二人入府,只怕会寒了陆水瑶的心。 温娉婷却不甚在意的打量着他,“怎么,你若是不愿意,那这亲事且再等等,等你什么时候身子彻底好了,咱们再议。” 她一转身,身后的苍凌寒便应了。 “如此甚好,明日本宫就去同你父皇说让他为你和赵府尹家的千金赐婚。”温娉婷颇满意这个结果。 苍凌寒心中凛然,“母妃,那陆姑娘她和儿臣的亲事是否也同父皇一并说了,毕竟——” 啪的一声—— 原本重新奉上的茶盏被挥在地上,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胡闹,你是本宫的儿子,乃是苍云国的齐王殿下,她一区区副将孤女,还是妾室所生有何德何能让皇上下旨,难道她是为了攀附你,才答应你做妾室,若真如此,可见其心不善。”温娉婷怒不可遏。 “母妃息怒,水瑶她自然不是为了攀附权贵,一切听凭母妃做主。”苍凌寒与众人一块儿跪在大殿上,再不敢提这事儿。 温娉婷虽说是二人都是生母,但抚养二人之事儿很少插手,都是宫里的嬷嬷们将其二人抚养长大,加上苍凌寒又被送到将军府里养了一阵。 她们母子间的情分早就不剩下什么了。 “本宫累了,你们且先退下,等赐婚的日子定下,母妃在宫里安排一场诗会,届时邀请那些官眷们进宫,你且与赵府尹家的千金相看一番。” “是。”苍凌寒起身,施礼准备退出大殿。 可他的脚还未迈出大殿的门槛,身后传来了温娉婷的声音:“为了陆水瑶的名声,你还是将她送回将军府,留在身边成何体统,又不是府里的通房丫鬟。” “是。”苍凌寒身子僵硬在原地,声音也略沉闷了些。 母妃这般羞辱陆水瑶,分明就是和旁人一样看不起水瑶的身份。 见他急急出了大殿,连头也不回,温娉婷难受的揉了揉鬓角,这两个孩子着实让她操碎了心。 兄妹二人出了华荣殿,苍凌寒拦住了苍凌云的去路,面色不虞,“这下你可满意了?” 苍凌云心中冷嗤:“皇兄,这话你应该对陆水瑶说才是。” 说罢,也不管苍凌寒的面色如何,直接带着锦屏和画春朝着皇宫大门而去。 荀公公站在边上急的不行,如今这齐王殿下和定安公主怕是真正生了嫌隙。 第454章 自然与旁人不同 宫中一偏殿里,陆水瑶有些坐不住了,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这齐王殿下还未来,不是说好了让她在此等着的吗? 难不成是将自个忘记了。 正这般想着,忽的听闻外头的脚步声以及回话声,陆水瑶心中大喜,急急的打开了宫殿的门。 “齐王殿下,你可算来了,水瑶好怕!”陆水瑶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抱住了苍凌寒。 荀公公眉头一蹙,冷着一张脸将宫门给关上,并严令斥责外头的宫娥不可到处乱说话。 苍凌寒微微一怔随即安抚着她坐下,又对外头候着的荀公公道:“你们且去端了午膳来此,本王要在此处用膳。” “是,殿下!”荀公公吩咐人下去弄午膳。 陆水瑶俏脸微红,松开了他的手,眉眼里都是羞意:“殿下这般看着水瑶做什么?” 齐王伸出手握住陆水瑶的手道:“本王对不起你,你我二人的亲事只怕——” “贵妃娘娘没有答应吗?”陆水瑶小脸微白,双眸蓄着盈盈水波,“我自知自己配不上殿下,但我的心里一直都有殿下,殿下您是知道的。” “本王知道,你且别哭,母妃她不是不答应,只是要委屈你做本王的侧妃,且必须先迎了赵府尹的千金,你才能入府。”原本苍凌寒对她便有歉意,如今见她哭了,心中更是对她无比愧疚。 忽的听闻这消息,陆水瑶有些不可置信。 她明明是正妃,怎么会变成侧妃,自己在洛阳城内哪位公子不爱慕,为何偏偏输给赵明霜那丫头。 陆水瑶心中暗恨,面上却依旧装作十分委屈的模样,不着痕迹抽回自己的手,掏出绣帕抹了抹眼泪。 “水瑶,你放心,进了本王的府邸,你就是本王最爱的人,旁人是不敢欺负你半分的。”苍凌寒与她做保证。 陆水瑶微微侧坐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小的如同虫鸣:“那齐王殿下打算如何安排水瑶,水瑶一介孤女,人小甚微,自然一切都听凭齐王殿下和娘娘的安排。” “你是盛将军的义女,本王的意思是不如先回将军府,等日子定下后,本王再去迎娶你,这样你也不会被旁人看轻了去。”齐王身子向前倾去。 纵然她的脸皮再厚,她还如何回将军府去,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不行,苏凝将我视作眼中钉,我回将军府肯定会被他们夫妇二人欺负的,不能回去。”陆水瑶眼中含泪,双手拽着苍凌寒的衣袖。 “可是你一孤、姑娘家,若不回将军府,还能去哪里?” “我手里还有些银子,大不了在外头租一间宅子自住便是,只要殿下不嫌弃水瑶的身份,水瑶不怕吃苦的。” 见她又红了眼眶,苍凌寒倒有些心烦意乱。 忽的外头荀公公传膳的声音这才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你也饿了,先用午膳,等用完午膳本王带你出宫,定然不会让你吃苦的。”苍凌寒正襟危坐,一手摩挲着腰间系挂着的玉佩,心里头有些不大舒服。 陆水瑶自然应了。 一顿饭,二人吃的心思各异。 另外一边,张广白祖孙二人与古玄鹤同样吃的也不心安。 苍敖桀不断询问了关于苏凝的事情,事无巨细,也不知他到底是有何打算。 终于熬到了出宫的时辰,张广白与张逸轩辞别了前来相送的公公,望着被约束在宫内的古玄鹤,长吁一口气,事情总算落定了。 “祖父,如今师妹也在洛阳城,那您就安心的待在府里,等什么时候再想回云水镇,我再安排。”张逸轩紧紧跟随在张广白的身后道。 不容张广白回话,忽的从宫门一侧蹿出一道身影,险些没吓着二人。 “公主,你、你怎么在这里?”张逸轩有些结巴,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心虚,不敢直视苍凌云。 早早就侯在旁的白术上前来扶着老爷上了马车,见公子和定安公主还有话要说,遂奉了张广白的命令先一步回了府邸。 “白术——”张逸轩出言呼唤,他都还没上马车,怎么都走了? 苍凌云挡在他的身前,仰着头看向他:“本公主是长得有多丑,你就这般不愿意看?” “不、不是!”张逸轩抬眸反驳她的话,忽的意识到什么,又匆匆低了下去。 苍凌云瞧着他如此,轻笑一声,让他跟着自己上了马车。 “公主,微臣还是骑马吧。” 苍凌云忽的凑上前在他身前低声耳语:“咱们都在一张榻上睡过,你还怕——唔唔唔!” 她的话还未说完,张逸轩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强制性将她推上了马车里坐着。 画春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锦屏给拦了下来,驾着马车驶离了宫门。 马车内。 张逸轩松开了苍凌云,略有些恼怒,这定安公主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口无遮拦。 “喂,你该不会是在生气吧,一个大男人这般小气?”苍凌云与他各自坐在一旁,拿脚踹了他的小腿肚。 张逸轩望着自己裤腿上的脚印,脸一黑,径直抓住苍凌云的手,身子也朝她逼近了一分,双眸冷冽:“定安公主就这般不顾男女之别,还是说与男子睡在同一张榻上是常有之事儿?” 他突然靠近导致苍凌云半分准备也没有,但瞧着他脸上的怒意,心中竟有些高兴。 “你这是怕我将你与别的男子一样看待?”苍凌云压低了声音询问。 张逸轩眉头微蹙,松开了她的手,心里有些困惑自己这是怎么了。 见他不回话且避开自己,苍凌云大着胆子与他坐在一处,“放心,敢与本公主同榻而眠的整个兖州城都找不出第二人,你且别再生气了,本公主午膳都没用,巴巴的在宫门外等着你,这等殊荣也是没有第二人的。” 苍凌云有些孤傲是不假,整个京城内的男子能入得了她眼的没几个,如今心中对张逸轩心生爱慕,自然将他看的与常人不同。 只是这份感情,她不敢宣之于口,生怕将张逸轩给吓跑了。 第455章 赵府尹千金 马车周边已然有了喧闹声。 张逸轩听了苍凌云说的话,心中生出一丝丝喜意,但面上依旧冷冰冰的,且朝着马车门边上挪了挪位置,刻意与她保持些距离。 “公主这话说出来也不怕旁人误会?” “本公主用得着拿话哄你。”苍凌云斜靠在一旁,嘴边挂着一抹自嘲。 张逸轩还想再说些什么,马车便停了下来,锦屏将帘子给挑了起来。 “公主,盛将军府到了。” 苍凌云先一步下了马车,张逸轩紧随其后。 门口的将士瞧着来人,立刻拱手行礼,并进去通报盛鸿。 “不是说去用午膳,怎么来了将军府邸,这都什么时辰了?”张逸轩与苍凌云并肩走了进去。 邓管事的前来相迎,正要引二人去见盛鸿与陈永生。 苍凌云却摆手:“本公主是来找苏凝的,你且带他去吧,想来他们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商议。” “公主,明明是你……”张逸轩咬牙切齿。 苍凌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张大人,咱们元宵过后便动身前往东莱,你肯定要和盛将军他们商议的,快去吧,别舍不得与本公主分开。” 侯在一旁的邓管事不由咂舌,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张大人居然对公主有意。 “你——你——”张逸轩气得甩袖离开。 苍凌云等人则是跟在丫鬟的后面去了枫林苑寻苏凝。 将军府书房内,盛鸿与陈永生原本在商议明日认祖归宗的事情,这会儿得知张逸轩前来,便打住了。 三人一起在书房里商量着关于元宵过后去东莱一事儿。 枫林苑。 小丫鬟领着主仆三人到了苏凝的住处,微微躬身便退了出去。 苍凌云打量着这院子,阔步迈了进去。 来福第一个发现苍凌云等人进来,摇着尾巴凑了过去,在三人跟前转了一圈,从锦屏处得了许多肉干,这才美滋滋的卧在廊下吃。 苏凝母子二人皆是坐在屋内看书,叶枝和叶丛则是守在一旁,不让外头的人擅自闯进来。 “呵,你们母子二人是都要参加科举不成,这般用心。”苍凌云人还未走进去,声音先传了进去。 苏凝不知道她要来,一时间有些诧异,搁下手里的书,亲自走出去迎她。 “你怎么出宫了,我还以为你——” “本公主可是父皇最疼爱的子女,能任意出入宫门的,你快快去给我做些吃食吧,我饿的慌!”苍凌云扯着苏凝的手与她撒娇,还特意揉了揉肚子。 亏她方才还说自个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都这个时辰了,连午膳都没吃。 “我去给你们下碗面,晚上可留在府里用饭?” “留,必须留,我还有些事情要同你说。”苍凌云踱步走到桌子跟前,瞥了一眼陈仲怀看的书,指着边上的抱厦道,“仲怀你且去里面看书,免得一会儿扰了你。” 陈仲怀倒是不介意,只不过她都这般说了想来是有话不愿意让自个听见,因此,拿了书进了旁边的抱厦里。 叶丛捧了些茶水糕点跟在他的身后。 叶枝则是跟在苏凝的身后去了厨房,帮着下面,等主仆二人再进来的时候,苍凌云已经捧着她的医书看的津津有味。 “你们一人一碗。”苏凝将手里的面递给苍凌云,叶枝则是端了两碗分别递给了锦屏和画春。 屋内没有旁人,大伙儿如同在南浔镇般自在。 一碗热乎乎的面条下肚,苍凌云端起碗将最后一口汤都喝了有些意犹未尽。 “你这模样也不怕旁人瞧了去,半点没有公主的样子。”苏凝将帕子递给她,让她擦擦嘴上的汤水。 苍凌云毫不客气的拽了她的帕子,“装模作样有什么好,像咱们这般自在才是最好的。” 苏凝不与她辩驳,让叶枝将碗筷收拾下去,知晓她来找自己肯定是有要事要说。 “你要同我说什么?” 苍凌云努了努嘴,视线定格在那本医书上,“我已经同母妃打了招呼,等咱们去东莱的时候,挑选几个医女一并带上,教她们习医。” 这事儿她们曾经谈论过,只是苏凝从不曾想到会这般快履行,先不说这世俗礼法的约束,单单是这勇气,旁人根本不及她一分。 “凌云,你当真想好了。” “自然,到时候你可要多多帮她们才是。”苍凌云握着苏凝的手。 “好。”这是件好事儿,将来女子们有了病痛,也不会讳疾忌医了。 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一般。 “还有一事儿,我且同你说了,你别告诉旁人。”苍凌云侧身道。 她叮嘱的事情苏凝自然不会外露。 苍凌云附在她耳边,将在华荣殿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了苏凝,且还将锦屏打听来的消息也一并告知了。 苏凝大惊,这陆水瑶简直就是厚颜无耻,她自个让齐王殿下买宅子住在外头也就算了,为何给他们夫妇二人泼脏水。 什么叫他们会欺负人,不让她回将军府。 当初分明是她自个情愿跟着齐王殿下进宫的。 “你也不必恼怒,等她进了齐王府,有她好果子吃。”苍凌云呷了一口茶水,双眸里闪着亮光。 苏凝不解。 苍凌云便将这赵府尹千金赵明霜的事情说与了她听。 赵明霜乃是赵府尹的嫡长女,十岁没了生母,家中妾室便开始想方设法的教训她,好在她生母娘家是武将,得知孙女居然在府内受妾室欺侮,直接拿了鞭子上门讨伐赵府尹。 “这事儿当时在洛阳城内闹得动静可大,旁人都说这赵府尹是个软柿子好拿捏,居然答应了续弦,迎了赵明霜生母娘家旁支的一长女过府,万幸的是,这续弦是个好的,教的赵明霜能文能武,不允许旁人伤她分毫。”苍凌云说的意犹未尽。 苏凝倒是有些好奇这赵明霜:“那你和赵明霜岂不是谈的来?” 苍凌云却摆了摆手:“不行,她规矩太重,嫡庶尊卑分得很明确,我与她只能是君臣,做不了朋友的。” 苏凝愕然。 第456章 认祖归宗 如今局势稍稳,只待两国签订盟约,他们一行人去东莱再回来,一切便可尘埃落定。 想到此处,苏凝忽的看向苍凌云:“那古玄鹤被安排在宫里,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他毕竟是东莱巫祝,万一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只怕不好和东莱的人交代。 “你放心,他好的很,被我父皇安排在太子处住着,日夜都有专人看守着,不会有事儿的。”苍凌云拿起桌上一块儿糕点,小口小口的尝着。 太子位居东宫,是苍云国下任国君之选,将古玄鹤安排在他那,确实不错。 苍凌云与张逸轩在将军府内用了晚膳后这才离开。 翌日。 将军府热闹非凡,红绸布挂满整个府邸,进进出出的的文官武将皆是登门造访,恭贺盛鸿终于找回了儿子。 邓管事安排好各个官员上桌,又瞥了一眼还未出现的陈永生一家三口,有些着急了。 盛鸿吃了几盏酒面色红润,那弯起的嘴角一直不曾下去过,可见今日是真的高兴。 枫林苑。 陈仲怀早早便进了夫妻二人的房间,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小脸,看着娘亲给爹爹束发。 一身玄衣玉带衬的陈永生玉树临风,硬朗刚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色,饶是苏凝在他耳边念叨了许久,也不见他称烦。 屋外,叶枝上前来朝着二人行礼:“大娘子,外头的邓管事着人来问,咱们什么时候出去,盛将军和众人都在前院候着了。” 苏凝将手上的木梳放下,替陈永生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眉眼弯弯:“从今日起,你就是盛长靖了,仲怀也是盛家的子孙了,真好。” 陈永生捧着苏凝的手,目光坚定:“无论我是谁,你都是我的。” 这还有孩子在了,他就将这话宣出口了,脸皮果真是越来越厚了,也不怕孩子听了笑话。 “咳咳,咱们去前院吧。”苏凝朝着孩子伸手。 陈仲怀立刻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中,一家三口去了前院。 原本以为这认祖归宗是件简单的事情,来的不过是亲朋好友,可当看着前院满满当当的人时,苏凝颇有些震惊。 这恐怕是文武百官都到齐了吧,可见盛鸿在朝中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 武将们性子豪爽与文官不同,加上又与陈永生在军中相识,所以当瞧见一家三口出来后,当即上前打趣一番,没有想到这小子居然是盛鸿的独子,藏的够深,纷纷嚷着要罚他酒。 陈永生接过那酒自个喝了三杯,这才领着苏凝与孩子去见盛鸿。 盛鸿眉眼中闪着亮光,原本以为此生再也寻不到孩子,可没想到他今日不仅寻到了,还有了仲怀这个亲孙子,怎么能不高兴。 “父亲!”陈永生朝着盛鸿行礼。 盛鸿放下手里的酒杯,伸手扶着他起身,又看了一眼苏凝和陈仲怀,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才领着她们去宗祠。 邓管事则是招呼着前头的宾客。 宗祠肃穆庄严,烟火不断,盛家的列祖列宗牌位皆是供奉在此处,就连陈永生的生母牌位也是供奉在此的。 旁边候着的小厮取了三炷香过来递给陈永生。 陈永生双手接过,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牌位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报了自己的名号,这才将香插在了香炉中。 只是当他抬起头看到那空白的牌位与吾妻二字时,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压抑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盛鸿却十分高兴,待陈永生磕了头,奉了香,朝着陈仲怀伸手,领着孩子跪在蒲团上。 陈仲怀软糯的声音在宗祠内响起,朝着祖宗们行完大礼,又朝着盛鸿磕了头,被盛鸿一把从地上拽起,抱在了怀中。 “祖父!”陈仲怀搂着盛鸿的脖子甜甜的喊了一声。 “乖,仲怀真乖!”这一声祖父喊得盛鸿比吃了蜜还要甜。 陈永生也携着苏凝给盛鸿行了大礼,二人异口同声唤了句:“父亲。”也被盛鸿给扶了起来。 前院的宾客们瞧着他们一家回来,皆是带着笑意凑上前去恭贺。 盛鸿与陈永生被拉在了席间,邀着他们吃酒。 陈仲怀和苏凝则是回了后院。 盛鸿有意让陈永生结识这些为官之人,日后也好在朝堂和兖州城内立足,每当一个文官武将上前来,盛鸿都特意给他介绍此人姓甚名谁,在朝中担任什么职位。 众人也并未有任何对陈永生的不满,毕竟他礼数周到,又是盛鸿的独子,将来在朝中自然也是中流砥柱。 陈永生接过众人奉来的酒,挨个记下了不少人的名字,又同他们说了几句话,便被武将们拉至去了旁处,剩下的便由盛鸿去应对了。 陈永生与这些武将们在一处,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也看得出来,来的这些文官不过是看在盛鸿的面子上才高看他一眼,否则怎么可能与自己吃酒。 “长靖啊,你这孩子可算是回来了,往后上阵杀敌,叔父一定护住你。”只见一名老将军端着海碗朝着陈永生道。 陈永生并未在军中见过此人,因此问了旁边相熟的副将:“杜将军,这位是——” 杜麒麟比陈永生年长,又是盛鸿座下的一员猛将,自然担负起为他介绍军中的情形:“这位是廖将军,镇守北疆,听闻盛将军寻到了儿子,特意同皇上请旨从北疆赶回来的,按道理,你应该唤他一声叔父,是盛将军出生入死的兄弟。” “长靖见过叔父。”陈永生朝着廖渊行礼。 廖渊摆手,将自己手中的酒递了过去:“咱们行伍之人,用不着这般见外,你既叫我一声叔父,就把这酒喝了。” 陈永生也不多说,双手接过他的海碗,一饮而尽。 “好,不愧是盛鸿的儿子。”廖渊又倒了一碗。 剩下的将士们也都凑上前来,与他一块儿喝了起来。 末了,酒席散去。 陈永生是被府里的小厮给扶回了枫林苑。 盛鸿送走了那些文官们,再看着院子里喝的酩酊大醉的武将,不由摇了摇头,吩咐厨房去熬了醒酒汤,等他们清醒了些,这才让他们离开。 第457章 想要败坏他们的名声 到了第二日,整个兖州城内都知道这盛鸿独子被寻回来的消息。 陆水瑶被齐王安置在外这一消息也同时传到了华荣殿齐贵妃的耳朵里,温娉婷并没有放在心上,吩咐了宫娥将自己的首饰匣子取了过来。 从里面寻了一根镶嵌明珠的钗环,派得力的宫人拿去赏赐给了赵明霜,并邀请她元宵过后入宫赏花。 此事也不知怎么传的整个兖州城人尽皆知,都道齐贵妃对赵明霜疼爱有加,齐王殿下与赵明霜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齐王外宅。 陆水瑶接二连三的听到这些消息,气得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推倒在地上,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才是,等她入了府,就没有这个赵明霜的事情了。 这般想着,陆水瑶的心里倒平静了许多,吩咐外头候着的丫鬟进来收拾残局,并让府里的小厮准备了轿撵。 她要回将军府好好恭贺一番才是。 枫林苑。 陈永生悠悠醒来,一时间头痛欲裂,慢慢撑着床榻准备起身。 房门突然从外头被打开,苏凝估摸着他已经醒了,将厨房备下的阳春面取了过来。 “你起来了,头是不是很痛?” 陈永生穿好衣裳,直接取了边上的帕子,就着铜盆里的凉水胡乱擦了把脸,看向苏凝:“什么时辰了?” “才辰时,父亲他进宫了,你过来把饭吃了。”苏凝将筷子搁在他的手里。 陈永生听她唤父亲,这才想起昨日的事情,坐在椅子上三两口将面全都吃光了,“仲怀呢?” “在屋里读书,这孩子是打定主意要参加童试。” “若是参加童试,只怕不能跟着咱们去东莱,你且问过他没?”陈永生将筷子搁下,捡起她手边的帕子擦了擦嘴。 苏凝有些不解。 “是留在兖州,还是回南浔镇参加童试。”陈永生瞧着她怔愣模样,忍不住一亲芳泽。 苏凝伸手推开他,嗔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方才没有让叶枝进来。 不过对于他说的话也听了进去:“这事儿我倒没有想到,还是让孩子自己拿主意吧,他若是想留在兖州,到时候我便同爹说一声,若是想回南浔镇——” “我去同他说。”陈永生伸手握住她的手。 陆水瑶站在将军府门外,看着这阔别已久的府邸,嘴角挂出一抹笑容,指挥着身后的丫鬟将东西拿好,随她进去。 然而,她还未踏上将军府的台阶,就已然被守在门外的将士给拦住。 “才不过几日,怎么两位大哥这般对我?”陆水瑶嗔怪着挡在身前的两名将士。 “将军府岂是你们能随意进入的,可拿了拜帖?” 拜帖?她出入将军府何时需要过拜帖,指不定是苏凝和陈永生指使的,故意给自己难堪。 他们一家也真够可以的,平日里装的高风亮节,实际上还不是攀了高枝就变了嘴脸,居然敢拦着她。 “我乃是盛将军的义女,满兖州城的人都知道我陆水瑶,两位大哥怕是新来的,不知道吧!”陆水瑶后退一步,给身边的丫鬟使了眼色。 那丫鬟立刻拿了一包银袋子想要塞进那将士的手里。 可惜那将士根本就不受贿,后退一步:“盛将军未曾有过什么义女,姑娘还是请回吧,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陆水瑶气得在原地跺脚,而后看着周边驻足的百姓,心思一转,故作委屈的哭了起来。 “姑娘,你怎么了?”旁边的老人随口问道。 陆水瑶红着眼眶道:“大爷,您有所不知,我乃是将军府义女,如今将军独子回来了,我便不能,不能——” 见她哭得如此委屈,那大爷蹙着眉头为她抱不平,边上零零散散的百姓也开始众说纷纭,有知道一二的,更加添油加醋顺着陆水瑶开始造谣生事。 看守的将士见将军府门外聚集的人,有些想撵走他们,可听到这些话,又不敢擅自动手,只得关了府门,进去回禀邓管事,让他给拿个主意。 “他们这是心虚了,姑娘你别怕,有我们在,今儿个你定然能进府邸去。” “多谢大家!”陆水瑶朝着众人行礼。 大伙儿瞧着她如此端庄,纷纷避让开:“使不得,使不得。” 邓管事得知此事后,啐了一句,便去了后院,给叶枝带了话,让陈永生来前头看看。 将军不在,这偌大的将军府里,也只有他能拿主意了。 苏凝让叶枝将碗快收下去,拽住陈永生的手,跟着他一块儿出去。 这陆水瑶三番两次来寻他们的麻烦,如今送上门来,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否则真当他们好拿捏的。 “你别去,此事我去解决就成。”陈永生阻拦着苏凝。 苏凝却道:“她是个姑娘家,你又刚到兖州城,万一被她坏了名声,只怕日后难以在此立足,反倒中了她的奸计。” “那我在边上护着你,万一门外那群人伤着你就不好了。”陈永生示意邓管事将门给打开。 瞬间,外头的百姓们义愤填膺的叫嚣着。 陆水瑶可不如往日般装作软弱可欺模样,博取他们的同情。 苏凝与陈永生站在将军府门前,守门的将士则是站在台阶上,阻挡这群人上前。 陆水瑶正欲开口说话,却被苏凝抢先一步,先发制人。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不孝女,怎么你当了齐王殿下的外室,就这般狐假虎威,居然敢携人擅闯将军府,是想造反吗?” 一句话吓得身后的百姓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我们不是来造反的,是替这姑娘打抱不平,将军怎么能寻到了独子就抛弃义女,这些年,陆姑娘在将军府替他尽孝,你怎么能如此欺负人!” “就是,就是!” 陆水瑶潸然泪下:“苏娘子,你我出生都不如旁人,为何要如此咄咄相逼,我只是想进去恭贺长靖哥哥重回将军府,想见见义父,你怎么能说我不孝,还诋毁我和齐王殿下。” 凭她一副红口白牙,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颠倒黑白。 陈永生暗中使力,将手中藏着的石子直接砸在了陆水瑶的膝盖上。 第458章 将军府前撒泼 人群中发出惊叫,紧接着便是陆水瑶跪在了地上。 虽说冬日里穿的厚重,但是被石子打在膝盖上,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受得了。 “陆姑娘,你怎么能给他们跪下,快快起来!”人群中有个长相猥琐的男子上前,想要扶着陆水瑶起身。 也是他一直在身后怂恿着众人,要知道这陆水瑶可是兖州城内出了明的“柔弱”,谁不想趁机怜香惜玉一番,日后与旁人也能说上一二。 可惜,他还未上前,陆水瑶身边的丫鬟就将他给拦了下来,“陆姑娘,您没事儿吧!” 再怎么不喜这陆水瑶,她们这些人也是齐王殿下派来服侍的,怎么能让别的男子近身。 陆水瑶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再抬眸时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你们欺人太甚!” “陆姑娘说话可要过过脑子,别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旁人当成傻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苏凝往前走了一步。 陈永生紧随其后。 “其一,我们本就不同,我乃是秀才的女儿,也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你——”苏凝冷嗤,不言而喻,“其二,定安公主曾同我说过,盛将军当初认你做义女,有意让你归入盛家宗祠,可你却说生是陆家人,死是陆家魂,怎么今儿个巴巴的上赶着说自己是盛府的人,这盛家族谱里可没有你陆水瑶的名字。” “我们夫人这话不假,昨儿个公子刚入了族谱,这上头确实没她的名字!”邓管事在一旁朗声道,态度不卑不亢。 早年些,将军嘱咐他在府中对这陆水瑶多加照顾,他也怜她一个姑娘家孤苦无依的,可谁曾到头来却养了一头白眼狼在府里。 “虽不曾有我的名字,但将军确实是说我是他的义女啊,难不成将军说话不作数。”陆水瑶向前一步怒视着苏凝。 苏凝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压低了声音,仅让身边的人听见:“陆水瑶,你若是识相,趁早离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不给你留最后的脸面。” “苏凝,我日后是齐王殿下的侧妃,纵然你是皇上亲封的郡主,那又如何?”见到自己,不照样要行礼问安。 苏凝冷哼,既然她不听劝,她也没必要给她留情面。 “盛将军自然是吐口唾沫都成钉子的,回兖州城在客栈那一日,你同齐王殿下入宫,便说过与你不再有任何的关系,你既已选了这条路,乖乖走下去便可,何必过来搬弄是非,难不成要告知大伙儿,你早就在南浔镇与齐王殿下同住一屋了吗?” 此言一出,原先聚拢的百姓们又往后退了一步,这等送上门倒贴的女人,实则不该信。 “郡主夫人,盛公子,我们也是听了她的片面之词,才误以为你们——我们这就速速离开。” 大家哪里还敢再多说一句,生怕与陆水瑶攀扯上丁点的关系,到时候吃不了兜子走。 “你们——”望着做鸟兽散的人群,陆水瑶颐指气使,却又无可奈何。 “陆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身边的丫鬟极力劝道,她丢人也就罢了,这再扯上齐王殿下可就不妥了。 可惜,陆水瑶却并不买账,一甩衣袖,“我乃是齐王殿下的侧妃,今儿个非要进这将军府,你们都给我让开!” 瞧着她这副嘴脸,那挡在前头的侍卫立刻拔刀极相见。 苏凝则是低声对叶枝耳语了一番,叶枝悄悄退了进去。 陈永生耳力过人,自然听见苏凝嘱咐叶枝去做什么,等叶枝从厨房端了一盆子污水出来。 陈永生一声令下,挡在门前的侍卫立刻避让开来,叶枝直接将那盆污水泼在了陆水瑶主仆的身上。 “哪里来的下作东西,再不走,就不是这盆子冷水泼你了,给我打!”苏凝咬牙,双手叉腰,故作凶悍模样。 那侍卫得令,作势要朝着被泼成落汤鸡的陆水瑶打去。 小丫鬟吓得魂不附体,连东西都扔了,直接拽着陆水瑶朝马车奔去。 陆水瑶浑身湿透,散发着一股子腥臭味儿,不敢相信这苏凝居然敢泼自己,还骂自己是下作的东西,她怎么能这般被人欺侮。 当即便要直接转身再次与她争锋相对,却不想被身边的丫鬟死死拽住。 “松开,你个贱人,连你也敢拦我!”陆水瑶怒火中烧,一巴掌打在那丫鬟的脸上。 那丫鬟也不是吃素的,冷着一张脸直言不讳:“陆姑娘还未与我们殿下成婚,便闹出今日这般事情,您觉得若是被齐王和齐贵妃知道,您这婚事还能成吗,别说是侧妃,只怕是连进咱们王府的大门,恐怕都——” “你个下作的东西居然敢诅咒我,凭你也配?”陆水瑶的脸一阵青白交加。 “奴婢是下作的东西,那陆姑娘你呢,往来的百姓可都看着了。” 陆水瑶用力推开那小丫鬟,上了马车,挑了帘子眼神像刀子似得飘向苏凝,等着,总有一天,她会将今日所受的欺侮一一还回来。 “回府!”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马车驶离了将军府门前。 瞧着马车离开后,苏凝终究绷不住了,抚着叶枝的手捧腹大笑:“叶枝,你做的不错,等会进去,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都是奴婢应该的。”叶枝手心生了一层冷汗,其实是有些害怕的,但她记得娘同自己说过的话,要好生护着大娘子。 所以,只要是大娘子吩咐的,无论什么她都会去做。 “夫人,公子,咱们进去吧。”邓管事的伸手请他们入府,随即让侍卫将门前清理一番。 晚间的时候,陆水瑶大闹将军府的事情,便在兖州城传开了。 不少说书先生将此事说的绘声绘色,一时间竟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些名门公子原本对着陆水瑶还怜惜三分,可当得知这陆水瑶宁愿做齐王殿下的侧室,都不愿做他们的正房,也更加看不起她。 陆水瑶一回到府内,就让丫鬟去给齐王报信。 不用她嘱咐,早早便有人将此事告知了王府和宫中的华荣殿。 第459章 一战成名 夜里,齐王从华荣殿听了训斥才前去外宅看陆水瑶。 到了府门口,不允许任何人通报,直接领着荀公公朝着后院去。 厢房里。 陆水瑶一想到今日在苏凝面前被泼了污水,心中一阵作呕,仿佛那腥臭味挥之不去般,她都前前后后洗了不下数十遍。 “你个贱人,让你去请齐王殿下过来,为何齐王现在都没来,是不是你瞒着我没去?”陆水瑶将心中的怒火通通发泄在那小丫鬟的身上,使劲儿掐着她的胳膊。 小丫鬟吃痛,带着哭腔:“奴婢已经奉命去请了,姑娘你别生气。” 见她在自己跟前装哭,陆水瑶心中气急,这臭丫头居然敢学自己,打自己的脸? “贱人,居然敢作践我,我不是齐王,更不是男人,别以为你哭两声,我便会心疼,这一招我早就用惯了的,给我闭嘴!”说完,又下了狠手。 小丫鬟跪倒在地上哀嚎:“奴婢没有!” 屋里是一通打骂斥责声,荀公公侧身站在齐王殿下的跟前,低声询问:“殿下,咱们还要不要进去看看陆姑娘,里面可哭的厉害!” 他话音刚落,就惹来齐王一记冷眼:“荀公公,回去领三十大板。” “殿下,老奴年纪大了,这板子若是挨下去,只怕——” “是谁在外头说话!”里头传来一声娇呵。 苍凌寒目光冷冽,拂了衣袖转身离开,荀公公一看自己坏了事,立刻跟了过去。 陆水瑶打开房门,只看到月亮门处的两道背影,当即脸上毫无血色。 齐王殿下见都不曾见她便离开了,只怕是将方才屋里的话悉数都听了进去。 一想到此处,陆水瑶骇然的跌坐在地上,身子倚靠在门边。 出了外宅,苍凌寒气得连马车都不曾上去,直接走在无人的夜路上。 “殿下,都是老奴的错,老奴这就回府受罚,殿下还是上马车吧,免得受了风寒?”齐王殿下的千金之躯怎么能因为他们这些低贱之人而受罪。 这个陆水瑶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如今被殿下看到真面目是再好不过的。 苍凌寒置若罔闻,继续前行。 荀公公立刻让马车跟上,又捧了暖炉过来,搁在苍凌寒的手上:“殿下,您想走走也没关系,只是万万不可郁结于心,否则娘娘和公主殿下该担心了。” 提及二人,苍凌寒顿住了脚步,深深的看了一眼荀公公。 荀公公不敢妄动,任由他打量,后背却吓得生出冷汗,不明白齐王殿下这是怎么了。 “回府。”一声令下,齐王上了马车。 荀公公长吁一口气,紧跟在马车边上,速速让车夫赶路。 苍凌寒挑了帘子睥睨着荀公公,冷哼一声:“明日请凌云来府里一趟。” “是。” 经此一事,苏凝也算一战成名,落了个凶悍的名声,都道这盛将军的儿媳是个厉害的角色不好惹。 陈永生给苏凝捏着肩膀,嘴边隐忍着笑意。 苏凝拍了他的手笑骂:“你还笑,还不都是因为你。” “是,为夫知道错了,给娘子赔不是。”陈永生与她拱手。 苏凝嗔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和盛将军去军中巡视?” “一会儿就过去,你和仲怀在府里,若有事情就派人来知会。”陈永生又继续给她按着。 苏凝自然明白,此番盛鸿带他去军中,也是为了让他熟悉,树立威望,将来军中的将士才能听命于他。 只是此次前去,少不得要被那些副将、将军们刁难。 “可不许再喝酒了。”苏凝扬起头来看着他。 陈永生俯首吻在她的额头上同她再三保证不喝。 半个时辰后,盛鸿就派人将他寻了过去,父子二人一块儿去了军中巡视。 他一走,苏凝百无聊赖,在这兖州人生地不熟的,她除了师父师兄和定安公主相熟外,还真找不到旁的人了。 “夫人,要不咱们去看看小公子?”叶枝见她无聊,在一旁提醒。 苏凝摆了摆手,她才不去打扰宝贝儿子看书,再说有来福守着他,不怕会有危险。 “那要不咱们去街上转转。” 这个想法好,可以看看这兖州城内的物价贵不贵,再看看有什么时新的布料衣裳,买些回去送人也好。 得知苏凝要出府,邓管事立马寻了五个侍卫陪同。 好说歹说,只带了两个侍卫,这才出了将军府。 熙熙攘攘的街市上,苏凝与叶枝周围硬生生腾出一片空地来,瞧着路上的行人都尽量避开自己,苏凝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噎。 “这不是盛将军的儿媳吗,怎么上街了?” “嘘,你小声着些,得罪她可没你好果子吃。” “这话怎么说……” “她呀——” 饶是这群人再小声,苏凝也能猜到他们在背后说些什么,看着那摊位上的吃食,直接让叶枝买了两份,匆匆离开,转去了酒楼。 春熙楼。 苏凝坐在包厢内望着门外看守的两个侍卫,脸比锅底还黑。 “夫人,这春熙楼听说是兖州最好的酒楼,奴婢瞧着倒还没咱们的火锅铺子人多,不知道这味道如何!”叶枝站在一旁给苏凝斟茶。 苏凝抿了一口茶水看向叶枝:“你怎么知道这春熙楼是兖州城内最好的?” 叶枝俏脸微红,低声道:“是卢大哥同奴婢说的。” “卢大哥?哪个卢大哥?”这一路上也就两个侍卫与她们同行,定然是其中的一个,不过瞧着叶枝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态,遂起了玩笑的心思。 谁曾想,外头的侍卫耳尖,当即开口替叶枝解围:“回夫人的话,是属下方才同叶枝姑娘说的。” 苏凝望着叶枝的脸,眼里全是打趣的意味。 叶枝连忙给苏凝重新倒了一盏茶,生怕她会多想。 春熙楼小二的将饭菜端了上来,苏凝瞧着这满桌子菜肴,每道菜的摆盘都颇为精致,可见厨子刀工非同一般,这味道也着实不错,怪不得说是这兖州城第一。 只是等苏凝用完了饭菜结账后,心里泪流满面,才区区几道菜,居然花了她三十两银子,这物价简直比在南浔镇翻了几倍。 第460章 兄妹和好 公主府邸。 苍凌云坐在梨花木的座椅上,一手捧着书籍一手端着茶细细品尝着,丝毫没有要去理会苍凌寒的意思。 当她得知皇兄要来自己府上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可细细想来,便知晓他今日说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这陆水瑶如今在兖州城内可谓是名声扫地,又在将军府前闹了这么一出,皇兄肯定是知晓了她的真实面目,来同自己道歉的。 “咳咳咳——”见苍凌云不理会自己,苍凌寒轻声咳嗽,示意屋里的人都出去。 荀公公瞥了一眼锦屏和画春,示意二人给两位主子一个单独说话的空间。 画春性子有些刚烈,心中为公主抱不平,当初公主是如何劝殿下的,殿下却总是不听,如今那陆水瑶自个原形毕露才想起公主的好来,哪里有这样的皇兄。 “主子,奴婢们就在外守着,您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唤我们。”锦屏大力扯着画春的衣袖,拉她出去。 两位主子是亲兄妹,哪能真的生了嫌隙。 书房内没了旁人伺候,苍凌云反倒是有些局促不安,手里握着书根本就没心思看进去一眼,心烦意乱的翻动着书页,弄得哗哗作响。 苍凌寒自然是瞧出她的不安,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苍凌云不满的将书籍拍在桌子上。 苍凌寒起身朝着她走了过去,微微俯身看向她手里的那本书籍:“凌云自小便不爱看着些诗文,怎么今儿却捧了起来,莫不是故意借此来避着皇兄我的?” “是又如何?”苍凌云双手抱于胸前,身子微微后倾,高傲着抬头凝视着他。 苍凌寒将那本书籍从桌子上拿了起来搁在架子上,从上头取了一本山野杂书:“你自小性子好动,又爱说些俚语,天真烂漫的说要带着我游遍整个山川河水,我心里都记着。” “真正是难为皇兄了。”苍凌云撅着红唇,心里微微发酸。 对啊,明明他们才是至亲至爱的兄妹,为何当陆水瑶和她起了争执,他每每都要护着外人,反倒是一次又一次伤害她的心? “凌云,今日我来是向你赔罪的,还请你原谅我在南浔镇所犯下的糊涂。”苍凌寒忽的退后一步,朝着苍凌云作揖。 苍凌云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子僵硬:“皇兄你这是做什么,岂不是乱了常理。” 哪有兄长和妹妹行大礼的。 苍凌寒依旧拱手:“只要妹妹肯原谅我这个皇兄,皇兄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他言辞恳切让苍凌云心里更加酸涩,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照顾皇兄,听到更多的也是母妃要让她为皇兄去做什么,如今皇兄却亲口说什么都愿意为自己做,她岂能不有所感触。 鼻子微微发酸,眼中也蓄着泪:“当真?” “自然当真。” 苍凌云一手扶着桌案,略一思忖看向苍凌寒:“舅舅一家今日要到兖州了,你陪我去接。” “好。”苍凌寒眉眼里全是笑意。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一同出了公主府。 瞧着两位主子和好如初,身后荀公公的嘴角是止不住的上扬,他总算没有辜负齐贵妃娘娘的嘱托。 马车行驶在大街上,苍凌云挑了帘子看着道路两旁,忽的放下帘子让外头的车夫停下。 “主子,你这是要去哪儿?”锦屏追在她的身后。 苍凌寒也挑了帘子让荀公公赶紧追上去瞧瞧,略有些不大放心。 人头攒动的街市上,苍凌云一眼便看见了苏凝主仆,在人群中喊了好几声,才见苏凝抬头四处张望。 “我在这儿!”苍凌云朝着她挥手示意。 苏凝朝着她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避开来往的人群:“你怎么会在这儿?” 苍凌云不顾周围传来异样的目光,拉着苏凝的手往马车旁边去:“我是同皇兄去接舅舅一家的,他们今日来兖州。”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仲怀昨儿个还问我媪儿那孩子什么时候到了。”苏凝脸上绽放出一抹喜色,桃红色夹袄衬的她肤白貌美。 恰巧这时,苍凌寒将马车帘子挑了起来。 苏凝一见是他,先是微愣,而后带着人朝他行礼,心里也是颇为尴尬,毕竟她可是动了他最“心爱”的女人。 果不其然,齐王殿下的声音不夹任何感情:“起来吧,凌云咱们该出发去接舅舅他们,否则要误了时辰的。” 苍凌云握着苏凝的手:“你下晌带仲怀来我府上,我领着你们去见媪儿。” 苏凝面上犹豫,推拒了她的好意:“下晌要搬去郡主府,恐怕不能去,等后日,后日我们再过去。” “也行,反正没两日便是元宵佳节,到时候在宫里见也是一样的。”苍凌云上了马车与苏凝辞别。 苏凝见马车走远了这才带着叶枝等人回府。 下晌,陈永生与盛鸿从军中巡查回来,见着叶枝从后头院子里进进出出的捧着一个个包袱皮,侧首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盛鸿。 他的面色有些不太好。 他们一家三口要搬出将军府的事情已然事先同他禀明了,虽如此,但他的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失而复得的孩子在府邸里才住了两日便要离开,总觉得这府邸里空荡荡的。 “我们会过来看你,你、你也可以去郡主府去看仲怀!”陈永生朝着盛鸿拱手,面上有些尴尬。 盛鸿听了这话,心中却是一喜:“好,让邓管事的帮着一起搬,别让她们母子二人累着。” “是。”陈永生抬脚去了后院寻人。 陈仲怀收拾好自己的箱笼子,府里的两个侍卫立刻上前帮着他抬出了院子放在马车上,叶全挎着小背包恭敬的站在陈仲怀的身后。 “娘亲,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过去?”陈仲怀领着来福跑到苏凝的身边。 苏凝正指挥着院里的小丫鬟将箱笼子搬出去,见到儿子来了,拉扯着他站到一边,免得被磕碰着。 “等你爹回来,咱们就走,你可选好要带去的人没?”盛鸿让他们在府邸里挑选些侍卫和丫鬟好看家护院,毕竟那郡主府是皇上赏赐下来的,一般的人若是进去,只怕不妥,旁人给的她又不敢用,只得从将军府里挑了些人带过去。 第461章 非要她来做恶人 “都选好了,元宝和平安两个人跟我就行了。”陈仲怀掰着两根粗胖的小指头同苏凝道。 元宝和平安是将军府的家生子,二人的爹都是跟着邓管事出门办事的得力人手,这两人也机灵会武,处处都照应着陈仲怀,也不会为难叶丛,是个好相处的。 陈仲怀望着在院子里搬东西的小丫鬟,抬头看向苏凝:“娘,你要带着她们一块儿去郡主府吗?” 那些搬着东西的小丫鬟皆是竖起了耳朵且都隐隐带着些许期盼,那可是郡主府,皇上赏赐的,若是跟过去,依着这两日她们观察,肯定能在苏凝手下过的无比舒适,说不得还能做个妾室,给盛老将军再添个孙子什么的。 只可惜,苏凝的回答让她们大失所望。 这些小丫鬟的心思,其实苏凝也是知道一二的。 这两日来,只要她不在陈永生的身边,府邸里的那些小丫鬟总会往陈永生的身边去凑上一二,陈永生自然没有将她们这些人放在眼里,每日只要有小丫鬟靠近,便冷着一张脸唤了来福过来,将她们吓得逃窜离去。 “你爹说咱们家里人口简单,只带些得力的人手过去。”苏凝故意说的模棱两可。 那些小丫鬟们闻言纷纷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要在苏凝面前讨个好印象。 叶枝捧着包袱出来,站在苏凝的身后,看着那些小丫鬟低声道:“平日里,咱们要她们帮着做些什么,一个个都会偷懒耍滑,今儿倒是献殷勤的厉害。” “行了,咱们都要离开了,少说些。”苏凝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陈永生刚一踏入后院便见着廊下站着的苏凝正说笑着。 “回来了,军中巡查的如何,累不累,要不要给你倒杯热水喝?”苏凝眉眼弯弯看向来人。 陈仲怀也朝着陈永生拱手作揖行礼,自从来了兖州,这孩子便愈发的规矩了许多。 “不累也不渴,东西若是都搬好了,咱们就出发吧,我已经同父亲打过招呼了。”陈永生牵着她的手,粗粝的手指在她的掌心轻画着圈圈。 苏凝觉得有些痒痒,挣脱开他的手,这厮愈发没个正形了。 那些小丫鬟们见着陈永生回来了,纷纷站在院里等着他决定谁该跟着他一块儿去郡主府。 “你们这是做什么?”陈永生有些不解。 为首的一个年级稍稍大些的丫鬟面上娇羞,朝着陈永生盈盈一拜:“少将军,老将军让您挑选些人同去郡主府,奴婢等都是将军府邸里的家生子,这两日又一直伺候您,您打算挑选何人同去?” 这件事情,昨儿夜里他已经同苏凝都说好了的,郡主府除了叶枝一个丫鬟外,其他一概不留,带过去的皆是小厮和侍卫,就连厨房里烧火的厨子也都是男的。 怎么现在反倒是要让他来做决定,挑选丫鬟了呢? 陈永生瞥了一眼苏凝,见她眼底藏着笑意,便知她这是在故意捉弄自己。 “少将军?”为首的丫鬟见陈永生不说话,遂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奴婢今年十七,原本是在别的院子里伺候着的,府内的大事儿小事儿都帮着管过一二,若是奴婢跟着您——”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永生的脸色更加令人发怵。 “这么说来,偌大的将军府内是你在管?你是我父亲的通房?妾室?”陈永生的声音里夹着一抹不言而喻的威压。 那丫鬟一听这话吓得脸上毫无血色,盛老将军已经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她怎么可能会是老将军的人。 “少将军,奴婢不是,奴婢是想——”她想伺候的只有少将军,怎么能说是老将军的妾室和通房。 见她哭哭啼啼的样子,陈永生心中颇不耐烦,打量着院子里候着的人,一字一句道:“郡主府乃是皇上赏赐给我娘子的,府里的一切都是她做主,这人选自然是她来定,我不敢多言一二,是不是,娘子?” 陈永生伸手将苏凝揽在身前,抚上她细软的腰肢,不着痕迹的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苏凝。 众丫鬟心中大骇,没有想到这少将军居然如此惧怕苏凝。 “夫人,奴婢想——”方才的丫鬟依旧不死心,想着自个若是求了苏凝,铁定能进郡主府的。 可惜,她怎么也没料想到苏凝竟然一个都不带去。 “你们想去郡主府,那我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呢,善妒,不喜夫君面前围绕着一些莺莺燕燕,你们心里存的的那些心思我都知道一二,无非是想学那陆水瑶一样,捡了高枝往上爬,但是别忘记,陆水瑶昨儿的下场未必不是你们来日的下场,说不得我一狠心,直接拿了你们的身契转手卖给他人,你们可想清楚了?”苏凝推开陈永生,面色不虞。 这厮非要她来做恶人。 话音刚落,原本还要同去郡主府的那些个小丫鬟皆是吓了一跳,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 叶枝适时从苏凝身后站了出来,开始大声叱骂这些丫鬟。 “这两日,夫人院子里的事情你们可精心做过,敷衍了事不说,还在背后妄自议论,我们夫人乃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岂能是你们这些人在背后嚼舌根,如若不是夫人大度,早就禀明了老将军,将你们一个一个全都发卖了出去。” 两日来,她们本就觉得这苏凝不过就是个乡下人,行为举止哪里有半分官眷模样,就连将军府内院一个粗使女婢行礼都比她要好,因此心生怠慢。 今儿被这叶枝叱骂,众人心中不安,生怕这苏凝真的会拿了她们的卖身契转手去卖,毕竟盛鸿可是十分宠爱少将军和小公子,难免不会为了他们而答应苏凝的要求。 “夫人饶命,奴婢们再也不敢了。”院里求饶声此起彼伏,纷纷跪在地上朝着苏凝求情。 苏凝一手打开陈永生腰间的手,瞪了他一眼,睥睨着下方跪着的小丫鬟们:“那你们可还愿意跟着我去郡主府?” “奴婢们不敢。” “无论你们是真不敢还是口头上应付,我今儿把话挑明了,郡主府一概不要丫鬟伺候。” 众人心中大骇,这苏凝不光是悍妇还是个妒妇。 第462章 入住郡主府 满京城莫说达官贵人府里有个三妻四妾通房什么的,就连那富裕的商贾之人都有三四房妾室的,可她居然连府里安插个丫鬟都不让。 陈仲怀身后的叶丛一脸惶恐不安的拽着衣角,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泪眼模糊:“大娘子,我姐姐她也不能去吗?” 苏凝一时愣在原地,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们也在暗自猜测这苏凝会如何安排叶枝,想看她的笑话。 叶枝见自己的弟弟如此不懂得规矩,本想上前斥责他一番,却并没有想到陈仲怀会直接将给牵了起来。 “叶枝姐姐和你都是我们的家人,自然同这府里的下人不一样。” 叶枝躬身给陈仲怀行礼,不忘给自家弟弟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收了眼泪:“多谢小公子如此厚爱我们。” 叶丛也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当下拱手朝着陈仲怀赔罪,陈仲怀牵着他往外面走:“爹,娘,咱们去辞别祖父吧,别让他久等了。” 苏凝心中一暖,瞥了一眼陈永生,哼了哼,还是儿子暖心。 陈永生阔步追上前去,不顾院子里的一众丫鬟们。 前厅。 盛鸿正在给院子里的一众侍卫小厮们训话,对于陈永生不要丫鬟去郡主府伺候这事儿也颇为赞同,毕竟小厮和侍卫们可以看家护院,保护他亲孙子的安全。 “祖父,祖父!”陈仲怀牵着叶丛的手一路小跑,小脸上的肉随着他的跑动一颤一颤的。 见着白胖的小孙子朝着自个跑来,盛鸿哪里还敢板着一张脸,眯起双眸一伸手直接将软萌的小包子抱在了怀里,逗弄着他:“你怎么先过来了,东西可都准备全乎了,还差些什么,都和祖父说,祖父给你置办。” 陈仲怀抱着盛鸿的脖颈软着声音道:“爹娘都给我弄好了,祖父给的元宝和平安也帮孙儿都搬上马车了,祖父,等孙儿考上了童生,一定会再来兖州的,到时候整日里都陪着祖父。” 这话让盛鸿十分熨帖,心里更深疼爱他:“好,祖父等着你考上童生,到时候让你外祖父一块儿前来。” 陈仲怀点了点头,从他的身上下来。 不一会儿,苏凝与陈永生也朝着盛鸿过来,与他辞别。 盛鸿看着陈永生欲言又止,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话好生照顾自己,便送了一家三口离开将军府。 来的时候不过才一辆马车,离开时却是三五辆,且里面全搁着锦衣绸缎和文玩器皿书画等,这些都是盛鸿往年打了胜仗,皇上给的赏赐。 若不是苏凝一再推拒,只要了些许,怕是盛鸿要将整个将军府的库房都搬到郡主府邸去。 陈仲怀坐在马车里挑了帘子朝着站在外面的盛鸿挥手,渐渐的马车远去,身后盛鸿的身影也越来越小。 陈永生暗中回眸看了一眼盛鸿,一手执着马鞭在前面带路。 来福昂首阔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郡主府,叶枝姐弟二人从后面的马车下来,一前一后接了苏凝母子二人,看着那偌大的郡主府,微微有些咂舌。 这么大的宅子就住着他们这些人,着实大了些。 “娘,这郡主府可真气派!” “大娘子,这府邸真的好大,咱们真的要住进去吗?”叶枝将包袱皮从马车上拎着下来,身后的小厮们也开始搬卸箱笼。 陈永生翻身下马,朝着苏凝走去,一声令下,让元宝和平安先去把门打开。 “进去吧,外头风大!”陈永生替苏凝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怕她被冻着。 陈仲怀早早就领着叶全跟在侍卫们身后,进了府邸里,来福亦步亦趋的跟在二人身后。 夫妻二人携手踏入了府内。 甫一进去,如同到了大观园般,衔山抱水,曲径通幽,鹅卵石铺成的羊肠小径一路通往后院,但见四周多设亭台楼阁,来福追着庭院里的孤鸟,掠起一汪澄碧,沿岸栽种着柳树已然冒出嫩芽,不远处的假山怪石嶙峋,九曲连廊衔接着整个府内。 “娘,这郡主府真的好大,光是那花园就有咱们在南浔镇的家那么大,后面还有好几个院子。”陈仲怀一边比划一边朗声说与苏凝听,小脸通红。 叶丛也十分激动,这是他有史以来见过最大的宅子了。 苏凝见来福一转眼就跑的没了踪影,遂掏出帕子给孩子擦了汗,一时间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陈永生让侍卫们将东西搬进后院库房,又指挥着众人将箱笼分别放进蘅芜苑和倦勤斋。 元宝和平安二人十分有眼色的将陈仲怀的箱笼子搬进倦勤斋,陈仲怀嚷嚷着跟在后面,与平日里老成持重的模样完全不同。 苏凝有些震惊的看着陈永生,明明他也是第一次才来这郡主府,怎么比她还要清楚这府邸,且这些侍卫和小厮们怎么一个个都知晓。 见她困惑,陈永生一手抚上她的脑袋,轻揉道:“父亲已经提前给我看过郡主府的布局图,府里的小厮和侍卫们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所以也都知晓。” “那图呢,我也要看。”苏凝朝他伸手。 陈永生握住她的手,将她往身前一带,边上候着的叶枝和卢侍卫立刻退至一旁,不敢抬头。 “有我带你熟悉这宅子,还要那劳什子图做什么,卢飞,你且带着叶枝下去熟悉熟悉。”陈永生头也不回的领着苏凝朝着一旁的假山处走去。 卢飞躬身应了。 叶枝则是一愣,转而想要跟着苏凝前去,却被卢飞给拦住了去路,“叶姑娘,我带你去熟悉下,免得日后多有不便。” 他这般靠近与自己说话,叶枝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俏脸微红,侧了侧身子不敢与他对视。 见她不说话,卢飞便在前头领着她,且为她介绍郡主府内的庭院,每每视线落在了一块儿,叶枝总是迅速的避开。 陈永生带着苏凝直接朝着假山去,鹅卵石上有些水迹,苏凝每每踩在上面倒有些打滑,陈永生察觉后,直接将其拦腰抱起,躬身进了假山内里。 第463章 密道 蓦地眼前一黑,苏凝吓了一跳,双手勾着他的脖颈十分紧张:“带、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陈永生从腰间摸出了火折子递在她的手里,见她小脸通红,眼神闪烁模样,忍不住低头轻触了一下她的红唇。 “陈永生,大白天的你干什么呢?”苏凝狠狠的嗔了他一眼。 可惜,男人却对她起了玩弄的心思,将她直接放在地上,双手环住她的身躯将她圈在臂弯处。 背后的假山有些膈应,在这漆黑的山洞里,苏凝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有一只小鹿要随时跳出来,尤其是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时,她的一颗心噗通噗通,更加的乱了。 猛的吞了一口口水,将火折子往前推了推,隔开二人间的距离,但又怕烫着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忽的,假山内响起一沉闷的低笑声。 原本圈住自己的男人收回了手,而后便感觉额头上被重重的敲了一下。 “在胡乱想些什么,带你过来是想告诉你这郡主府的密道。”陈永生的眼底里全是笑意。 苏凝捂着被他敲打过的地方,恼羞成怒:“看密道便看密道,动手动脚做什么,我还以为你要——” “娘子以为为夫要对你做什么呢?”陈永生猛然靠近在她耳边呵气。 苏凝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还看不看,不看我就走了!” 一把将这人推开,直接朝着外头去。 陈永生见她是真的生气了,遂牵着她的手赔礼道歉,又再三保证不会戏弄她,这才又往里去。 假山内部曲折环绕,还不乏多条岔路口,若不是有陈永生带着她前行,她独自一人是万万不会来这儿的。 “这条密道通向何处?”苏凝紧紧跟在陈永生的身边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 陈永生牵着她的手一直不曾放下,“蘅芜苑,这条密道曾经救过当今圣上,所以才带你来走一遍,万一哪天府内进了贼人,你也好带着仲怀避一避。” 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照在陈永生的脸上,晦暗不明。 苏凝则是拽住他的手不再前行,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万一哪天进了贼人,好避避。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进贼人,就算府邸里进了贼,也有你保护我们,怎么就——”苏凝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陈永生接过她手里的火折子轻声安抚着她:“如今两国不太平,虽说东莱太子有意与我国签订盟约,但是他们的二皇子却对东莱皇位蠢蠢欲动,此番勾结范仁勇叔侄二人里应外合,只怕朝中还有余党,说不得是——” “是什么?”苏凝见他欲言又止,连忙追问。 朝堂上的事情不该让她来忧心,因此陈永生并没有说出实情,只道是朝中还藏匿着些乱党,想要勾结东莱。 “此番去东莱,我会寸步不离的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危险,这个密道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咱们现如今可是兖州城内炙手可热的人物,保不齐会引起旁人眼热。”陈永生与她打趣。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同自己开这种玩笑。 “等元宵过后,咱们便送仲怀回去,我瞧着元宝和平安是会武功的,让他们留在南浔镇护着孩子,我也放心。”苏凝挽着他的胳膊,跟着他继续前行。 陈永生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才让盛鸿给寻了府邸里最稳妥的人看顾着仲怀,叶丛那孩子到底还是太小了些。 假山内部昏暗,七拐八绕的,别说旁人找不到,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晕了。 就在她觉得这条密道没有尽头时,忽的看见一丝丝微弱的光亮渗透进来,再往前走便是一阶阶石阶,二人步行向上,一堵石墙堵在眼前,那微弱的光则是从细缝里传入进来的。 陈永生拿着火折子在右手边照了一圈儿,这才发现石珠,转身对着苏凝道:“你且将这石珠往右手边转一圈试试。” 苏凝听了他的话,朝前走了一步,抬手触碰到石珠,又冷又滑,轻轻转动着手腕,那道挡在眼前的石墙赫然被打开,刺眼的亮光照射了进来,不过这里面依旧是道密室,却比假山内的密道要亮堂许多。 “这……”苏凝有些不可置信的踏足进去。 陈永生将暗门关上,石墙隐匿让人看不出密道的痕迹来:“这是故意混淆众人视听的,届时你便将这块石砖按下,门便可打开。” 苏凝见他如此熟稔,便试着摁了下去,果然,密道的大门开了:“这也是父亲告诉你的?” 陈永生点了点头,领着她出密室,到了蘅芜苑内。 瞧屋内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器皿用具,苏凝抬眸看向陈永生。 “这是杂物间,不易让人察觉。”陈永生牵着她的手从一堆干柴后出来,转动了木架上方一个其貌不扬的陶瓷釉。 苏凝都一一看在眼里,随同他出来,这才发现天色渐渐暗下。 可见着条密道花费了她们不少时间。 “也不知道孩子们都去哪了,宅子这般大,到底还是有些不方便。”苏凝闷声道。 陈永生携着她往倦勤斋去,穿过月亮门,路过一紫藤藤蔓缠绕的凉亭,半盏茶就到了。 倦勤斋院子里,来福正追着陈仲怀和叶丛撒欢跑着,欢声笑语充满整个院子,边上的小厮则是如常打扫着院落,元宝和平安将陈仲怀的屋内收拾好了,便退了出来,守在边上岿然不动。 陈仲怀捡起地上的木棍,朝着远处一丢,来福直接腾跃而起,接住了那木棍,转而朝着他飞扑过来。 孩子们看也不看,撒腿便跑,直接撞在了陈永生的身上。 陈仲怀哀呼一声,抚着自己的额头,抬眸看着握着自己双肩的人,小嘴一瘪:“爹,你不是带着娘在别处转么,怎么来这儿了?” 陈永生板着一张脸,这孩子今儿是真正没规矩,竟还敢质问起他来了。 苏凝心疼的蹲下身子与他平视,拿帕子给他揉了揉额头的红印子:“爹娘过来看看,你的屋子可都收拾好了没有?” 陈仲怀眉眼弯弯,指着朝他们过来的元宝和平安:“他们都帮着儿子收拾妥当了,娘亲不用担心,就是我有些饿了,想吃饭。” “疯跑了这么久,还不饿,那你的身子便是铁打的。”陈永生看着过来的元宝,“去通知厨房管事的,让他将晚饭准备上来,就在蘅芜苑吃,你们也下去收拾吧。” “是。”元宝和平安拱手,退出倦勤斋朝厨房去了。 母子二人皆是不满的盯着他,而后手拉手的进了房间不再理会他。 陈永生一咬牙,心中暗想着等从东莱回来后,定然要让苏凝再生个孩子与自己统一战线才成。 第464章 温家进京 这厢,卢飞听府里的小厮说少将军已经让厨房准备晚膳了,便护送着叶枝前去倦勤斋里,让她去伺候苏凝。 叶枝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还是去厨房吧,我去帮忙。” 这个时候,她还是不去打扰大娘子一家三口说话了,更何况厨房里的那些男人们,她到底还是有些不大放心,万一做的不合大娘子口味—— 卢飞自然看出她心中所想,也没有戳穿,直接带着她去了厨房内。 只是刚到厨房门口,里头传来整齐的切菜声以及那扑鼻而来的香味时,叶枝便顿住了脚步,没再进去。 “将军同皇上要了宫里的御厨,这些小厮也都是做惯了这些活计的,且少将军还将夫人小公子的口味都一一说了,你就别担心了。”卢飞站在一旁与叶枝解释。 叶枝听了这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方才还以为这厨子做饭肯定不如自个,如今只觉脸上臊的慌。 “我,我去给夫人泡壶热茶,就、就不耽误卢大哥了。”言毕,也不管卢飞听没听见,慌里慌张的逃走了。 拐角处的一抹鹅黄身影消失不见,卢飞这才收回视线,嘴边隐隐露出一丝丝笑意。 元宝正巧从厨房出来,见着卢飞脸上带着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忍不住询问:“你在瞧什么呢?” “没什么,你们的屋子可都收拾好了?” “平安和其他人在收拾,等会儿还得请少将军安排下府内管事的,少不得管教下小厮,难免日后生事。”虽说这群小厮都是盛将军亲自挑选的,但难免日后这些人起了旁的歹意,因此得选个管事儿的压制着他们。 卢飞对这些不感兴趣,他的职责是保护府内主子的安危。 “你且看着吧,少将军心里早就已经有属意之人了。”卢飞撂下这句话,抬脚往前头院里去,他也得好好与侍卫们叮嘱一番,顺便将夜里轮职的事情安排好,免得第一日入府,便被旁人钻了空子,传出去惹人笑话。 厨房内。 刘御厨颠着锅勺,将最后一道菜肴盛放在碗碟里,抬手拿起搭在一旁的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略有些富态的身子朝外头走去,感受着廊下吹来的冷风。 “你们且将饭菜都端上前去,帮我问问夫人饭菜可还合口味,若是夫人说了什么,你且回来说与我听。”刘御厨对着那端着饭菜的小厮道。 小厮连忙应承,不敢有任何的忤逆。 蘅芜苑前厅,苏凝望着鱼贯而出的小厮和桌上摆满的珍馐佳肴竟有些错愕,这席面看上去比她在春熙楼吃的还要好。 “难不成是把春熙楼的厨子给请到家里来了,怎么做的这般好?”苏凝瞧着那雕刻栩栩如生的鸟雀,又闻了闻小盅内的排骨汤,忍不住动起筷子来。 陈永生将她平日里爱吃的菜都搁在了她的面前,瞥了一眼陈仲怀让他自个动筷子。 陈仲怀努了努嘴,自力更生,将盅内的排骨吃了扔给来福,又喝了一口汤,喟叹出声:“娘亲,这排骨汤真的好好喝,胃里暖呼呼的。” 来福蹲守在他的身边,期待着他下一个骨头扔下。 苏凝也忍不住尝了一口,排骨汤浓郁鲜香,肉质软嫩,且里头还有菌菇的味道,可见着厨子的手艺是顶顶好的。 “你从哪里寻来的这厨子,我记得将军府的几位厨子可做不出这些的。”苏凝又夹了一块儿红烧肉。 陈永生没有同她说那刘御厨的身份,怕她心里过意不去,便道:“你若是觉得还不错,我便将他留在府内,日后若是想吃什么便着人去告诉他。” 苏凝又捡了一块儿红烧肉搁在孩子的碗里,不忘给陈永生夹一块儿压低了声音凑在陈永生的耳边:“他做的菜都还不错,咱们给他涨一涨月例,免得他离开咱们府去外头开酒楼了。” 闻言,陈永生突然放声大笑,指着身边的小厮:“你下去回话吧,就说夫人很爱吃这些菜,还要给他涨一倍的月例银子,往后少做一两道菜。” 侯在一旁的小厮下去回了话。 刘御厨得知这个消息后,喜得见牙不见眼,日后自然要将这份差事做的更好些才不枉费盛老将军对他的嘱托。 另外一边。 苍凌寒兄妹二人在城门口翘首以盼,直到天快黑了才听见马车的声音传来。 两辆马车轻装进了兖州城内,在苍凌云的护送下回了温家祖宅。 灯火通明的宅院里,一众老奴恭候多时,见着马车来了,纷纷上前去迎。 “老爷,夫人,你们可算回来了!” 温榀携带着家眷看着这些老人们,眼眶略有些湿润,“都起来吧,夜里风大,进去再说。” 一众奴仆起身领着来人进了府邸。 温媪自小便在南浔镇长大,虽说逢年过节会回兖州城,但也多留在宫中陪伴着齐贵妃,因此对老宅里的这些奴仆并不是很清楚,所以看哪都是好奇。 “公主和齐王殿下还请上座。”温榀侧身将上首的椅子让给二人,毕竟他们是君臣。 苍凌云与苍凌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各自落座在下首,“咱们都到了自己府上,舅舅未免也太小心了些,咱们都不是外人。” 温媪抢先一步坐在薛如兰的身边,看着桌子上的菜肴,如黑宝石般的双眸微微闪动着亮光:“表姐,有你爱吃的松鼠桂鱼,一会儿你多吃点。” “多日不见,媪儿愈发的懂事了。”苍凌云趁机摸了摸她软嫩的小脸,一脸宠溺。 温媪欲言又止,却被薛如兰一个眼神给制止了,让她赶紧将饭给吃了。 苍凌云瞧着她脸色失落的神色,自然想到她要同自己问什么。 “等用过晚饭,表姐留下来陪媪儿说会话,怎么样?” “好。”温媪甜甜的应了,这才有心思把饭给吃了。 边上候着的下人们皆是相视一笑。 薛如兰小心翼翼的陪坐在边上直摇头,拿这孩子没办法。 第465章 不满 用过晚膳,温榀与苍凌寒去了书房谈话,苍凌云则是被温媪拉着去了母亲的的房中说话。 老宅里的仆人们则是送了茶点便躬身退了出去,不再打扰。 薛如兰身边的常妈妈将房门关上,替温媪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这才蹲在边上拨弄着炭盆里的炭火,好让屋内都暖和些。 “舅母,南浔镇一切可都如常?”苍凌云呷了一口热茶询问。 薛如兰如实点头,“一切都好,你舅舅拨了些衙差在码头上看守着,来之前苏先生还托我给郡主送封信,不如你替我转交予她?” 薛如兰吩咐常妈妈去将信取过来。 苍凌云摆手:“明儿个我带她过来,往后咱们都要在兖州城住着,也需互相往来才是。” “这样会不会让旁人误会你舅舅,说咱们巴结权贵?”薛如兰想的很多,毕竟这苏凝夫妇二人现如今是兖州城内炙手可热的人物。 陈永生是盛鸿将军的独子,苏凝又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这外人多少想要上赶着去巴结的。 这话苍凌云有些不爱听,脸色有些难看。 温媪在旁也有些不满,撅着小嘴朗声道:“娘,咱们又不是那起子阿谀奉承的人,我和仲怀是同窗,当初苏伯母还请咱们去家中吃火锅,怎么才数日,就变成咱们巴结了,不过就是从南浔镇来了兖州城而已,要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回南浔镇去了。” 京城有什么好,规矩多礼仪重,居然还不让她去看陈仲怀,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不来。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这里可是兖州,咱们万一说错句话,动辄就会连累你爹爹的。”薛如兰拿帕子替温媪擦着嘴嗔怪着她口无遮拦。 苍凌云看了一眼常妈妈:“你且去把信取过来。” “是,老奴这就去取。”常妈妈躬身退下去将信取来交给了苍凌云。 苍凌云将信交由给锦屏,让她收着而后看向薛如兰,一字一句道:“舅母,这些话我本不该说,但实则是看不过去,你若这般畏首畏尾,那日后舅舅被调回兖州城,难不成你不与京中官眷结交了?” 南浔镇太过舒适安逸,薛如兰的格局也变得狭隘了些。 “公主殿下别生气,我们夫人她——”常妈妈想从中缓和。 可惜,苍凌云已经不在此坐着了,起身披了披风,看向温媪:“媪儿若是明日得空,来我府上坐坐,我带你去见仲怀可好?” “说话算数?” “自然是算数的。”苍凌云深深的看了一眼薛如兰,带着锦屏和画春先行离开了温府。 书房内。 荀公公从府内的小厮口中得知公主先行离开,将此消息告知了温榀二人。 苍凌寒手中握着热茶,眉眼里蕴含着一抹诧异:“舅舅,凌云突然离开,只怕是舅母同她说了些什么事情,一会儿舅舅不妨去问问,免得咱们之间出了嫌隙。” “这是自然。”不用他嘱咐,温榀也会亲自去问薛如兰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知道。 “微臣来京时听闻盛将军将范仁勇叔侄二人押回京中审问,这叔侄二人难不成真的是乱臣贼子?”范统虽说是碌碌无为,靠关系当上了校尉一职,但这范仁勇可是立下过汗马功劳,是皇上亲封的定远将军,怎么也会做出这种事情。 此事事关重大,苍凌寒瞥了一眼荀公公示意他去外头守着,不让旁人靠近半分。 “刑部尚书边大人已经将二人审问,范仁勇已经认罪,但却不肯说出幕后指使的人,如今朝中局势看似明朗,实则盘根错节,当年舅舅不就是因为我们的关系,被旁人陷害,说您想拥本王为太子。” 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温榀一家才被安置在南浔镇,否则依着温榀的才学,怎么可能会在那里任职。 当年,他的身子何其虚弱,父皇怎么可能会将太子之位传给自己,不过是他的那几位皇兄想要彻底斩断他的关系,让他再无机会罢了。 想到当年的事情,温榀心中凛然:“难不成这次事情也和那几人有关联?” 油灯的灯芯突然在空气中爆裂一声。 苍凌寒目光冷冽,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面色深沉如寒潭。 父皇名下有四子一女,皆已成年,且早早立了大皇兄为太子,按理说不该再有争斗,但他隐隐觉得这其中必然是有关联的。 他的这三位皇兄,表面看似和睦,兄友弟恭,实则骨子里的血比谁都冷。 “舅舅,此次你回京复命,将棉花一事儿处理完后便速速离开兖州城,等盛长靖从东莱回来我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让父皇调你回来。”苍凌寒道。 温榀则是摆了摆手,他身为朝臣只要能为皇上,为天下百姓做事,在哪里任职都是一样的。 “微臣听闻元宵佳节那日,东莱的使臣会带着盟书来我朝,可是真的?” 苍凌寒点头:“不仅是与咱们签订盟约,还要带东莱巫祝和神女一同回去。” “神女?”温榀惊呼,他早就听闻东莱一直在寻什么神女,总觉得是天方夜谭,可却在他们苍云国找到了,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苍凌寒轻笑,其实他也不信那个女人居然是东莱国的神女。 她不过就是比寻常女人会些医术,哪里就是什么神女。 “殿下,这神女可不能让她去东莱,万一真的助了东莱,恐怕将来回给咱们引来祸事儿的啊!”温榀忽的起身,朝着苍凌寒拱手。 如若是换了旁人去东莱,他自然也会担忧,但是苏凝—— “舅舅无须过于忧虑,这所谓的神女不过就是个噱头,且那人咱们也认识,就是苏凝,您说她有什么能力去相助东莱,无非就是东莱的太子打着巫祝神女的幌子,稳固太子之位,安抚民心罢了。” “当真!”温榀有些不敢相信。 “舅舅,本王可不是凌云那丫头。”苍凌寒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温榀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送了齐王离开,温榀转身便回了后院去寻薛如兰。 第466章 只觉得她恶心 入了夜,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冷风吹进马车里,苍凌寒猛吸了一口冷气,不再向往年般畏寒,心里郁结之气也顺畅了不少。 这也多亏了苏凝的医术。 马车停在府门外,荀公公看着站在府门外的那一抹白色身影,在苍凌寒要下马车时,提前知会:“殿下,陆姑娘在咱们府门口候着,您看要不要——” 闻言,马车里的人忽的冷哼一声,挑了帘子:“本王回自己的王府,难不成还要避开旁人不可?” “不,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荀公公连忙搀扶着他从马车下来。 不远处,陆水瑶听到马车的声音,立刻朝着来人小跑了过去。 “殿下,水瑶总算等着您回来了,这么冷的天,您这是去哪儿了,万一冻着了可怎么办?”陆水瑶说罢将自个手里捧着的暖炉递了过去,还不忘替他拢着披风。 苍凌寒不为所动,也不搭话,就静静的盯着她。 想来应该是在府门外等了有一段时辰,原本红润的俏脸,此刻有些苍白,就连唇上都没有丁点的血色,翘鼻倒是冻得通红。 她递来的暖炉也只剩下丁点的余温。 那日若是没有听到她在外府斥责下人,或许他会心生怜惜,可现如今,只觉得她对自己是惺惺作态,一切都抱有目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苍凌寒冷着一张脸睥睨着她,将手里的暖炉重新放回她的手里。 陆水瑶暗道不好,那日的话果然被他悉数听了进去,心下百转千回,面上装作委屈,直接跪在了苍凌寒的面前。 虽说这长街上无人,但她这般跪在齐王面前,少不得被旁人看去,误会了他们殿下。 荀公公连忙上前想要搀扶她:“陆姑娘,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便是,何必弄得大家都难堪呢?” 她难堪?她这副模样是拜谁所赐,还不是因为齐王殿下不理会自己。 万一,他突然反悔不与自己成婚,那自己岂不是成了这兖州城内天大的笑话。 “殿下,水瑶知错了,求殿下原谅水瑶。”陆水瑶磕首,额头上瞬间青红一片。 听到她的祈求声,苍凌寒有些心烦意乱:“带她回府。” “殿下,这——”荀公公还未来得及相劝,原本跪在地上的陆水瑶立刻提了裙子跟随在他的身后进了齐王府。 一路跟随齐王进了府内,丫鬟小厮们毕恭毕敬的侯在一旁,陆水瑶抬首打量着华丽的齐王府,无论是哪个角落都想一一去窥探一番。 日后,她便要成为这齐王府的主子了。 蓦地收回视线,装模作样的继续跟着齐王朝偏院去了。 冷风拂过,原本就已枯黄的的叶子刹那间从树梢上飘落下来,整个偏院十分萧肃。 望着背对着自己的苍凌寒,陆水瑶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将自己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荀公公,你们都下去。” 荀公公不敢忤逆,带着人退了出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陆水瑶缓缓上前仰望着面前的男子,轻声询问:“殿下,您带水瑶来这里做什么?” 她的手慢慢的抚上他的胸膛,媚眼含春。 苍凌寒一把握住她的手使了些力道:“本王今夜带你来,就是为了让你看看日后所要居住的地方,你是本王一心想要迎娶的人,可本王没有想到你的心思居然如此肮脏不堪,不是要当本王的侧妃,本王满足你。” 一使劲儿,直接将她推搡开。 陆水瑶跌坐在地上,瞳孔蓦地放大,他怎么能如此对自己,这个地方哪里是人住的,他这分明就是要软禁自己。 “殿下,您为何要如此对水瑶,难道您忘了当初在将军府,是水瑶为您每日试毒,是水瑶日日夜夜陪伴着您,这些您难道都忘了吗?”陆水瑶声嘶力竭的朝他呐喊,心中不甘。 她耗费了那么多年的心血,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 苍凌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忽的微微弯下腰,倾身朝她逼近,白皙的手指使劲儿捏住了陆水瑶的下颚:“当初的瑶儿让本王倾心,现在的你只让本王觉得恶心。” 他居然说她恶心。 水袖下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了一处,陆水瑶的双眸与苍凌寒对视上,“殿下既然不顾这么多年的情分,那还请殿下带水瑶进去看看这屋里的一切。” 苍凌寒端详了她片刻,松开她的下颚,抬脚朝着偏院的屋里走去。 身后,陆水瑶缓缓起身,将藏匿在腰间的紫砂药瓶握在了手心里,这一切都是你逼得。 屋里极其简陋,连件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就连桌子上的茶盏也仅有两三个,四周散发着一股子朽木的味道。 这种味道陆水瑶十分熟悉,早年间她在自个姨娘的屋里闻到过这个。 心中略有些嘲讽,她费尽心力谋划了这么久,到头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那么她原先受过的那些白眼又算什么。 纤细的手指轻轻掠过桌面,倒是打扫的干净仿佛就是为了等她入住般。 “殿下对水瑶可真是仁至义尽,知道水瑶的心思龌蹉,居然还能将我迎入府中,真不愧“心善”二字。” 苍凌寒自从进了这个屋子便背对着她,听到她的嘲讽也不责罚。 见他不理会自己,陆水瑶轻声嗤笑,转身将手里藏着的紫砂瓶打开,悄悄的摸出一个茶杯,将药粉倒入了里面,往里面倒了盏茶水。 “想来迎娶那日,殿下是不会同我对饮了,今夜,这一杯就算是殿下全了我最后的一个心愿,日后水瑶定乖乖的待在王府内修身养性。”陆水瑶端着那盏茶,目光里满是柔情。 苍凌寒不疑有它,直接端了她递来的茶一饮而尽。 陆水瑶见他喝下杯中的茶水,嘴角溢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笑什么?” 陆水瑶上前一步取出银针直接封住了他的穴道,让他不能发声而后轻轻抚上他的脸颊,踮起脚凑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我给你下了合欢散,这一夜无论如何我都会怀上你的孩子,你就算再厌恶我,总不能将我和孩子都处死吧!” 第467章 中了她的伎俩 苍凌寒想要甩开她的手,可体内的药效让他已然乱了章法,他想开口唤荀公公进来,但怎么也发不了声音。 眼前的女人如同水蛇一般缠了上来,苍凌寒的身子哪里受的了这猛烈的药效,恍惚间仿佛触碰到光滑的羊脂玉,身子根本就不听使唤,直接抱了陆水瑶往后面的厢房去。 女人动听的喊叫声忽的从房内传了出来,众人纷纷看向荀公公。 荀公公心中大惊,这齐王殿下怎么会如此冲动,竟然沾染了这种女人。 “都愣在这里干什么,退下。”荀公公冷喝一声,“这事若是你们敢传出去半个字,定斩不饶。” “是。”众人战战兢兢的退出偏院。 此起彼伏的声音不断从内里传来,荀公公听的面红耳赤却不敢离开半步,生怕旁人过来惊扰,又怕走漏了风声。 直到天明,荀公公才被里面嘶哑的呼唤声惊醒。 房门被打开,里面弥漫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地上散乱着衣物,苍凌寒穿着单衣坐在桌子边,一脸震怒。 “殿下,快把衣裳披上,莫得了风寒!”荀公公将披风从地上捡起为他披上。 苍凌寒的双眸如同利剑一般,指着榻上的女人:“去,去把她给本王送去外府,不到大婚之日不许她出府一步,派侍卫日夜监守,谁都不许探视,还有,找个大夫来,给她一碗藏红花!” 当听到“藏红花”三个字时,原本躺在榻上的陆水瑶忽的翻身而起,拢着被褥怒视着苍凌寒:“你就这般狠心,连孩子都不要了。” 苍凌寒的身子有些发虚,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直接摔在地上:“敢给本王下药,没杀了你已经是本王最大的容忍,来日你进了府内,本王会废了你的这双腿,就不要想着再出这个房间一步。” 说罢直接出冲出了院子。 荀公公心中大惊,连忙唤了府内的侍卫进来,将陆水瑶嘴里塞了帕子,五花大绑直接丢在了马车里,秘密送回了外府严加看管。 齐王被陆水瑶下药一事儿非同小可,荀公公怕这药伤了他的身子,想要去宫中请御医过府,却被苍凌寒给制止了。 这件事情若是让宫里的人知道,只怕他那几位皇兄要拿着件事情找麻烦。 “殿下,都是老奴失职,若是老奴能够早点察觉,就不会让殿下受此屈辱!”荀公公跪在他的面前重重的磕首。 苍凌寒双手紧握成拳,这件事情他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太过于相信陆水瑶这个贱人,她居然还会银针封穴,那当初在南浔镇给自己配药一事儿,可见她是故意的,拿自己的身体来栽赃苏凝,还离间她和凌云的兄妹之情。 想到这里,苍凌寒愈发的痛恨这个女人。 “你拿着本王的帖子去请苏大夫过来。” “是,老奴这就去。”给齐王殿下诊治也只能让苏凝来了。 郡主府。 苏凝窝在榻上迟迟不肯起身,瞧着陈永生穿戴整齐,忍不住哼了哼,他这几日总缠着自己,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自己怀孕般。 陈永生听到她哼哼,低转身朝着床榻走去,想要安抚她。 苏凝才不理会他,这家伙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初说好了等从东莱回来再决定孩子的事情,可这才过多久就反悔了。 “娘子昨夜受累了,一会儿为夫让叶枝把饭菜端进屋来。”陈永生坐在榻上一手轻抚着苏凝的肩膀。 苏凝背转过去,不想看他。 陈永生俯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我该带人去军中巡查了,估计得很晚才会回来,你真不打算再看我一眼?” 苏凝紧闭着双眸,睫毛抖动着。 陈永生轻笑了一下替她掩好被褥,起身准备离开。 苏凝听到房门掩上的声音后,这才准备起来,哪里能真的让叶枝将饭菜端进屋里来,岂不是让外面的小厮和侍卫们人尽皆知,那她的脸还往哪里搁。 陈永生一出蘅芜苑,侍卫卢飞便走了过来,朝着他禀报,齐王府内的荀公公有要事求见郡主。 有要事求见也不能这般着急,他家娘子连早饭都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了,怎么能随他去。 荀公公侯在前厅,心中焦急万分。 “公公这么早就来郡主府,可是为了何事儿?”陈永生一脚踏入前厅指着边上的座椅让他入坐。 毕竟是有求于人,荀公公哪里敢仗势托大,直接朝着陈永生跪了下去:“少将军,还请您让苏大夫、不,是郡主她跟着老奴去一趟王府吧,齐王殿下的身子只怕受了损伤,须得郡主过去诊治一二。” 瞧着他支支吾吾不肯说实情的样子,陈永生怎么敢放心让苏凝单独前去。 “齐王殿下身份贵重,还是请宫中御医前去吧,我家娘子昨儿身子也不爽快,万一过了病气只怕更不利,或者荀公公可以去请张大人。”陈永生从椅子上起身,不再给他求情的机会。 他可是听说了在南浔镇,自家娘子备受齐王和陆水瑶二人的欺负,凭什么要做他召之即来的大夫。 太医院多的是大夫,再不济还有张逸轩。 “少将军,您不能——” “来人,送客!”一声令下,两个小厮架着荀公公出了郡主府宅。 荀公公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望着那关上的大门,一跺脚转身去了张府。 一番求爷爷告奶奶,又是磕首又是赔罪的,张逸轩总算是答应去齐王府上看诊,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荀公公居然还问他要了一副藏红花。 心中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等到了王府给齐王诊治完后,还真的和他预料中的一样,这齐王明显是被人下了药效强力的春药,因为他身体底子不如常人,这才有稍稍不适。 “微臣斗胆问一句殿下,给您下药的可是陆水瑶。”张逸轩提了药箱子准备告辞。 苍凌寒一把推开荀公公奉上来的热茶,怒喝:“本王绝对不会放过她。” “殿下还是稍安勿躁,这婚事满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若是贸然处死了她,只怕会引人怀疑,说不得还给殿下安个旁的罪名!” 第468章 幕后之人 “什么罪名!”忽的外头传来一声娇呵,房门被来人一脚踹开。 两个侍卫根本就拦不住苍凌云。 “凌云,你怎么来了!”苍凌寒面上微恼,看向跪在一旁的荀公公。 苍凌云却道:“皇兄不必怪荀公公,他是看着咱们兄妹二人长大的,若不是他来通报本公主,皇兄是打算将那碗藏红花让府里的人亲自送去吗?” 见她来势汹汹,张逸轩连忙拱手告退。 这藏红花若是让她知道是自己给的,只怕又要同自己说道一番,此刻还是速速离开为好。 可惜,他还未踏出一步,袖子便被来人给死死拽住。 “你跑什么,本公主难不成会吃了你,方才你说要给我皇兄安罪名,什么罪名?” “凌云,不可对张大人无礼。”苍凌寒微微咳喘。 苍凌云拽着张逸轩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凝视着他,誓有一种他若不说便不放他走:“皇兄放心,那藏红花一事儿我已然派了锦屏和画春去做,也绝对不会让陆水瑶再多说一个字。” 这种密事,他们兄妹二人也不避开自己,张逸轩吓得一阵轻咳。 苍凌云倒了盏茶搁在他的面前:“你快说,到底是什么罪名。” 张逸轩瞥了一眼齐王缓缓开口:“刑部昨夜上了一封折子,据说范仁勇要招出幕后主使之人。” “是谁?”兄妹二人齐齐看向张逸轩,异口同声道。 张逸轩压低了声音道:“是四位皇子中的其中一人,你说万一这个时候齐王殿下手上有了人命,朝堂上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此言一出,更加惹怒了苍凌云。 父皇有四子一女,太子早早定下,又是皇后所出,朝中大局已经定下,怎么可能会是他们其中一人。 太子苍凌澈躬行节俭,爱民如子事事亲力亲为,就连父皇都夸赞日后定然是位“好皇帝”。 二皇兄瑾王苍凌风喜欢四处游历,体察民情,根本不会过问朝堂之事; 三皇兄瑞王苍凌歌,那就更不可能了,他除了诗词歌赋外,其他的都不感兴趣; 至于她的胞兄齐王自小身子就不大好,更不可能了。 “这明显就是在让皇兄们彼此间生了间隙,反目成仇,这样的话实则不该听才是,刑部尚书边大人是老糊涂了不成。”苍凌云拍案而起。 张逸轩不置可否,但这话乃是边大人让刑部的人动用了极刑才让范仁勇开了口,只怕做假的情况不多。 “齐王殿下,多事之秋还请明哲保身,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咱们且慢慢看吧。”张逸轩起身告辞。 苍凌寒微微颔首,让荀公公亲自送他离开。 “等我,本公主要同你一块儿出府。”苍凌云紧紧跟了上去。 张逸轩拉了拉肩上的药箱,眉头蹙在了一块儿与她保持距离:“公主这是要去外府?” “本公主才不去那肮脏之地,你的马车送我去郡主府,你不是也要过去?”苍凌云昂首走在他的前面,不顾他的反驳直接上了他的马车。 张逸轩看了一眼边上公主府里的马车,语气有些生硬:“公主殿下,咱们还是分开坐吧,免得旁人误会。” 谁知,苍凌云一把挑起马车帘子:“上不上随你,你再不上来,我就让马车先走了。” 张逸轩咬牙,抬脚上了马车坐了进去,吩咐外头的车夫前往郡主府邸。 苍凌云见他避开自己,冷哼一声:“藏红花是你给的。”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事实。 张逸轩微微颔首,垂眸盯着自己的褐色靴子,不敢与她对视。 气氛再次陡然变得沉闷,张逸轩僵着身子,任由马车怎么颠簸,都纹丝不动,生怕又如同那日在客栈般,与她的身体有所接触。 一次失误已经够了。 “大人,公主殿下,到了!”外头车夫朝着里面的人喊道。 张逸轩如获大赦,迅速挑了帘子下了马车,生怕再晚一步就会被苍凌云给绊住似得。 见他如此慌乱模样,苍凌云不由低低嗤笑一声,也下了马车,随他一同入了府邸。 府门外候着的侍卫见定安公主与张大人居然一块儿过来,先是一愣,而后朝着来人见礼。 “你家少将军和郡主可都在里头?”苍凌云一边说一边往里进,忽的咦了一声。 张逸轩走在她的身侧,听到她惊讶出声,询问道:“怎么了?” 苍凌云指着府里各处的小厮和侍卫:“这郡主府内居然都是男人,是你们少将军的安排还是苏凝的安排?” 苏凝悍妒的名声已然在兖州城内闻名。 一开始,苍凌云还不大相信,可今儿进了她的府邸里,这不得不让她相信啊。 “少将军去军中巡查了,这些人是盛老将军的安排,为了保护郡主府宅。”那侍卫一路领着苍凌云往后院走。 苍凌云啧啧出声,不愧是训练有素的人,连口风都这般紧。 张逸轩则是满头黑线,没想到苍凌云竟然对这些感兴趣,但心里却想着回去一定要寻几个稳重的婆子进府,否则这苍凌云岂不是也要八卦一番他府里为何全是小厮。 蘅芜苑的花厅里传来孩子的笑声,还有妇人的谈话声,听这声音,很明显是薛如兰母女二人。 昨儿她还说怕与苏凝来往,会给舅舅惹上事情,怎么今日这般早就过来拜访了。 正心存疑惑,便见着那侍卫已经让小厮进去通传了。 “凌云,师兄,你们来了怎么杵在外面,快进来坐。”苏凝拉着苍凌云坐到身边,又让叶枝给大家倒了盏热茶。 苍凌云端起茶盏打量了一眼薛如兰:“舅母怎么今儿带了媪儿过来,不是说我带书信过来的吗?” 苍凌云话语里颇有些怨气,薛如兰低下了头不敢辩驳。 苏凝瞧着她们二人间的气氛有些不大好,当着孩子的面也不好追问,只道:“是我爹写的书信吗?” “嗯。”苍凌云从怀里取出了那封书信递给苏凝。 边上正在说话的陈仲怀一听是外祖父来的书信,也不问温媪无涯书院内的事情,蹬蹬瞪的朝着苏凝跑了过来,让她将书信打开。 苏凝将书信递给了他,让他自个看。 第469章 自食恶果 陈仲怀将书信打开,外祖父在上面写了对于他们的担忧,更多的是询问自个的功课如何,元宵佳节回不回南浔镇,家里的铺子和火锅店都已经照常开了起来,生意都好的不得了。 “娘,我想给外祖父写封信,告知他我元宵佳节过后回南浔镇。”陈仲怀鼻子有些酸酸的,他也想外祖父了。 “好,那你去倦勤斋书房写,告诉祖父咱们一切都好,等晌午饭好了,我再差人去唤你们。”苏凝抚摸着孩子的小脸,正好支开孩子,他们大人谈事。 陈仲怀点头应了,拿了书信就往自个院子走。 温媪追在他的身后,不忘嘱咐叶丛将糕点拿上。 “媪儿这孩子性子太野了些,都是平日里我给惯坏了,苏凝你可别生气。”见孩子追着陈仲怀去别处,一点规矩都不懂,薛如兰连忙起身赔礼。 “哪有的事,媪儿是个好孩子,我就喜欢她这性子,再说了咱们都相熟,不必如此客气!”苏凝请她坐下说话。 边上的苍凌云又是一记冷哼。 “对了,师兄你们来我府上是不是为了齐王殿下的病情,可是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要不要我去看看?”用早饭的时候,已经听叶枝说了,陈永生一口回绝了荀公公的要求,不让自个去齐王府看诊。 虽说是为了自个好,但苏凝也有些担心是齐王的身体有了异常。 事情说到这儿,张逸轩有些不大好开口,给苍凌云使了个眼色。 苏凝也知道事情轻重,使了叶枝去外头候着,让小厮们都离的远远的。 “苏凝,你可知道陆水瑶那个贱人,她为了能保住这桩婚事,居然给我皇兄下药,二人有了夫妻之实,还想借孩子在齐王府立足,这是把咱们都当成傻子供她耍乐吗?”苍凌云愤然拍桌,怒不可遏。 乍然听闻此事,苏凝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因为太过失态,连忙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茶水,略有些歉然的看着大伙儿。 显然,薛如兰也被惊到了。 这陆水瑶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怎么敢做出给齐王殿下下药这种下作之事来。 “定安公主,齐王殿下的身子现下怎么样了。”薛如兰颇有些担忧。 “不必劳烦薛夫人费心了,已经让张大人给调理好了。” 薛如兰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只得坐在一旁。 “你这是怎么了,心里有怨气也不能朝着自家舅母发火,那陆水瑶本就是个祸害,如今你皇兄虽说经历了这一遭,但也识清了此人的真面目,是好事儿。”苏凝拿手拍了一下苍凌云。 张逸轩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同薛如兰解释:“薛夫人不必过于忧虑,我已经给齐王开了药调理了下身子,并无大碍。” “多谢张大人了。”薛如兰扯出一抹笑,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凌云,那陆水瑶你皇兄打算如何处置,毕竟皇上已经赐了婚,万一再生出旁的事情来,只怕对你和齐王都不太好。”苏凝略有些担心。 苍凌云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厉:“自然是打断了腿,毒哑了抬入府内。” 谁让当初皇兄如此信任她,活该他自己尝恶果。 苏凝有些咂舌。 外府。 锦屏和画春让府内的丫鬟去熬了藏红花过来。 陆水瑶衣衫不整的被扔在地上,双眸惊恐的看着端着汤药朝自己过来的画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等下,还有一味药没有放进去。”锦屏拦住画春的手,从怀里取出了药瓶,当着陆水瑶的面将那药倒在了碗中。 等一切准备就绪,锦屏直接摁住陆水瑶,拔出了她口中塞着的布条。 “救命,来人啊,救命啊,公主要杀——” 她的话还未喊完,锦屏直接一巴掌朝着她的脸上扇了过去,而后紧紧捏住她的鼻子强行掰开她的嘴,示意画春将药灌下去。 苍凌云身边的两个侍女都是会武的,陆水瑶怎么敌得过她们。 汤药被猛的灌入口中,她恨不得能咬舌自尽,可却偏偏不敢真的就这样死了。 一碗掺了哑药的藏红花悉数灌入了陆水瑶的口中,锦屏和画春纷纷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仿佛是碰了脏东西般。 陆水瑶想将喝下去的汤药呕吐出来,可却发现她的喉咙肿痛的厉害,想要发声,却根本出不了丁点的声音来。 锦屏睥睨着她:“我们主子说了,你敢动齐王殿下,她便十倍奉还,敢拿银针封住齐王殿下的声穴,那我们只好废了你的喉咙。” 陆水瑶双眸蓦地涣散,如同看到地狱里的鬼魅似得,拼了命的想要往后躲,离这二人远远的。 可惜,她根本无处可逃。 “来人,将外头的棍子取进来。”画春朝着外头守着的丫鬟喊了一声。 那日被陆水瑶折磨的丫鬟立刻去取了木棍进来,亲自交在了画春的手上,不用她吩咐,另外几个小丫鬟立刻上前来将陆水瑶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的陆水瑶如同砧板上的肉只能任由旁人宰割。 宽厚粗长的木棍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双腿上,屋内只听到骨头咔嚓断裂的声音,根本听见不见任何凄厉的惨叫声,有的只是陆水瑶那一双噙着泪,带着恨意的双眸。 血水染红了她的下摆,骨头断裂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陆水瑶双眸往上一翻,终究忍受不了疼痛,直接晕死了过去。 画春丢了手里的木棍看着躺在地上的陆水瑶,直接对着那小丫鬟道:“府里会派个大夫过来,你们给我看好了,不能让她寻死,等大婚之日抬入了府邸,你们也一并回去。” 锦屏在一旁补充:“若是谁敢将此事走漏半点风声,她的下场便是你们的下场,可明白?” 小丫鬟们齐齐点头,她们本就是齐王府中的,如今得知能重新回去,自然高兴。 收拾完这烂摊子,锦屏和画春便准备回去禀报此事。 苏凝留了大伙儿用午饭,当从锦屏和画春口中得知事情已经办妥了的时候,立刻打住了这话题,免得影响大家的食欲。 第470章 从刑部散出的消息 前厅的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叶枝过来传话。 左右等不到陈永生回来,苏凝索性先领着大伙儿去前厅用饭。 只不过他们才刚刚上桌,外头的小厮便进来通传,盛将军和少将军一块儿回来了。 苏凝连忙让厨房再添置两副碗筷过来,等着他们一道用饭。 孩子们瞧着穿着戎装微风凛凛的二人,忍不住凑上前去,想要摸摸。 “祖父,你怎么同爹爹一块儿回来用饭了,我们还以为你们都不会回来的。”陈仲怀搂着盛鸿的脖颈与他撒娇。 本来他们确实是在军营里用午饭,可当听到刑部传来的消息时,便有些坐不住了,毕竟事关皇上的几位皇子和苍云国的安危,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重中之重。 所以,父子二人便打算在家中用过午饭,下晌进宫去觐见皇上。 苏凝起身让孩子从盛鸿的身上下来,请他坐在上首:“父亲,相公,你们先坐下来用饭。” 盛鸿见今日府里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先是与定安公主行了礼,这才入座。 张逸轩和薛如兰则是一一与他行礼。 今日人多,厨房的刘御厨便多做了几道菜,尤其是那酱肘子,两个孩子吃的是满嘴油光。 “你这府上的厨子手艺倒像是宫里出来的,这酱肘子做的一绝。”苍凌云夹了一块儿搁在了温媪的碗里。 苏凝手里捏着筷子微微一愣,而后看向陈永生,想要同他求证苍凌云方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陈永生没有回话,只顾着给她夹菜。 倒是边上坐着的盛鸿开了口,替儿子解围:“原本就是老夫从宫里请来的,毕竟这郡主府乃是皇上亲赐,总不能随便找个厨子进来。” “盛老将军这是心疼苏凝一家人,还把话说的这般冠冕堂皇,也不知父皇怎么答应了您。”苍凌云端起酒杯敬他。 被苍凌云戳破,盛鸿反倒并没有不好意思大笑出声:“自然是厚着脸皮求皇上应允的。” 他好不容易寻到了独子,这些年孩子在外头受了不少的苦,自然要想方设法的让他们在吃食上补回来。 陈仲怀将骨头扔给来福,而后跪坐在椅子上,朝着盛鸿行了个大礼,“仲怀替爹娘多谢祖父疼爱。” “咱们仲怀吃的高兴祖父也就高兴,赶紧起来。”盛鸿扶着他坐下。 陈仲怀猛的坐直了身子朝着盛鸿的脸上亲了一下,而后憨憨的笑了起来。 盛鸿先是一愣,没有想到孩子会同自己这般亲近,虽说脸上沾了油渍,但比谁都高兴,伸出筷子又给他夹了爱吃的菜肴。 “你这孩子,吃的满嘴都是油怎么能亲你祖父?”苏凝忍不住训了他一句,拿帕子给他擦手,又吩咐小厮去打了水来给盛鸿净面。 盛鸿哪里舍得擦掉脸上的油渍,直接摆手:“老夫本就是个粗人,这点油渍算什么,这可是孙儿喜欢老夫的证据,我高兴都来不及,不擦不擦!” 盛老将军的话将大伙儿都彻底的逗笑了,就连陈永生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午饭过后,薛如兰领着温媪同苏凝告辞,约定了两日后一同前往宫中赴宴,转身看了一眼苍凌云欲言又止,见她还再生自己的气,只好行了礼带着女儿离开。 临走的时候,温媪对陈仲怀有些依依不舍,挣脱开薛如兰的手反身便朝着他跑了过去。 “做什么?”陈仲怀板着一张小脸,睥睨着眼前的小姑娘。 温媪抬起头仰望着陈仲怀的包子脸,撅着小嘴道:“今儿我给你写的诗你不许扔了,等宫宴的时候你得背给我听。” 陈仲怀眉头一蹙,那诗文他早就会背了,做什么还要留着,再说了她那字未免也太丑了些。 刚要拒绝她,可瞧着小姑娘都快哭了,心里极其别扭,勉强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温媪立即变了笑脸离开。 盛鸿与陈永生四目相对,而后清了清嗓子唤了张逸轩过来:“刑部传来的消息你可曾听过?” 张逸轩闻言便知道盛老将军所指的是什么事情。 “我们父子二人准备进宫面见皇上,你且去吗?”盛鸿盯着张逸轩。 按理说,他不过是礼部侍郎,这等事情他不该去的,可不知为何,他看见苍凌云担忧的神情,却隐隐想着至少要帮齐王殿下洗清嫌疑。 “去。” 朝堂上的事情,她们女子不该过问,但苍凌云却想要跟着他们一块儿入宫。 只可惜被盛鸿给劝住了,这件事情她最好还是不要掺和,无论她偏袒哪一方,都会对四位皇子不利。 苏凝也在一旁劝说:“凌云,你留在府内陪我做五彩汤圆吧,到时候给你府上也送些过去。” “师妹,我也要,祖父这几日日日都惦记着你的吃食。”张逸轩在边上忍不住开口。 苍凌云听了这才答应留下帮忙。 三人走后,陈仲怀将自己写的书信给苏凝看过后,便让元宝和平安带他去驿站投信。 厨房内。 苏凝还是第一次见到刘御厨本人,是个面色红润身体有些发福的白胖厨子,他一笑就有些憨态可掬。 “多谢刘御厨来我这府上做事儿。”苏凝与他见礼,毕竟让人家大厨屈居在此。 刘御厨见定安公主在旁,哪里敢受苏凝的礼,侧身避开恭敬的开口:“奴才不敢,日后郡主想吃些什么,只管吩咐奴才。” “今儿我想和公主做些五彩汤圆,咱们厨房里可有采买糯米粉?” “有的,奴才早就让人都备下了,只是这五彩汤圆需要将各色蔬菜瓜果捣碎出汁儿,这些个力气活儿,不如让奴才去寻两个力气大的帮厨过来给二位打下手。” 难得他考虑的如此周到,苏凝自然是愿意的。 等人到了之后,刘御厨便领了其他人退出,给苏凝和苍凌云二人自己发挥。 糯米粉掺水揉成面团,边上的两个帮厨显然也是颇会的,不用苏凝指挥,直接将青菜捣碎出汁液,搁在碗里让二人用,又将其他各色蔬菜瓜果全都捣碎成汁液,一一摆放好。 做完这些后,便躬身退出厨房。 第471章 殿前相逼 苏凝将菠菜汁混合在面团里,揉捏了好几下,原本白净的面团变成了绿色,揪出一团一团的,揉成小圆撒了面粉不沾手后,这才放置在一旁。 她都做完了这些,回头一看苍凌云,她居然还在和面。 “凌云,你也不必如此担心,那范仁勇说的话,你父皇未必会当真,再说了,四位皇子兄友弟恭,太子又早早的立下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为了争夺皇位,兄弟阋墙的事情来,我觉得吧还是那范仁勇在说假话,故意想让他们兄弟反目成仇,造成内乱。”苏凝将红色的汁液倒在苍凌云的碗里。 苍凌云心不在焉,手里揉着面突然停了下来:“你是不知道刑部的酷刑,没几个人受过后不吐实话的,范仁勇既然开了口,那想必自然是有几分真的,我只是想不明白会是谁勾结东莱国的二皇子,要陷咱们苍云国于水火中。” 他那四位皇兄在外的名声都是不错的,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会是其中的谁,敢这般胆大妄为。 苍凌云越想越不明白。 御书房。 自从刑部将折子递上来后,消息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出去,这会儿御书房宫门外跪了无数的文官大臣,纷纷嚷嚷着要求见皇上,更有甚者是要求将皇子们都召见到陛下面前,好好逼问一番。 苍敖桀一夜未睡,这会儿被宫门外的那些大臣们逼得更是头疼欲裂,身边的卓公公见此,实在没法子了,只得派人去东宫请太子过来。 东宫。 所有人都在为此事担忧,但苍凌澈却一丁点都不在乎,竟然还在与东莱国的巫祝古玄鹤下着棋,一副悠闲自在模样。 宫里的宫娥们看到此情此情,不由有些猜测,范仁勇所说的那位皇子会不会就是太子殿下,否则,他怎么还有心思同古玄鹤对弈。 古玄鹤被安置在东宫养伤,这几日也从宫娥的嘴里听到些关于太子这个人的传闻。 他是皇后的嫡长子,品貌才行与其他几个皇子想必稍稍差了一丁点,但依旧还是名正言顺的被立了太子,入主东宫。 这样一个躬行节俭、为皇帝分忧的好太子,怎么可能会是指派范仁勇通敌的幕后指使? 苍凌澈一手执着白棋,瞅准了空缺落定,嘴角溢出一抹笑来。 古玄鹤回过神,放下手里捻着的黑子,朝着他拱手:“是在下输了,太子殿下棋艺精湛。” “哪里哪里,是巫祝你在担忧本太子,所以大意了。”苍凌澈一手捡着棋盘上的白棋,一边笑道。 古玄鹤也开始捡着自己的黑棋:“难道太子殿下并不担忧吗,万一这盆脏水泼在了身上,你这太子之位可就要被其他三个兄弟当中的一个抢夺走了。” 反正他是东莱的人,并不介意他们自己出了乱子。 可惜,当他看见眼前人的那抹笑容时,手中的黑棋突然掉落在棋盘上。 “巫祝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苍凌澈颇有些担忧。 古玄鹤只觉得眼前有些眩晕,仿佛之前是自己眼花般,轻揉着太阳穴有些不适:“太子殿下今日就下到这儿,我身子有些不大舒服,往后有时间再对弈。” 他本就是父皇安排在自己宫里修养的,万一出了丁点差池,只怕难以同东莱来的使臣交代,连忙唤了人过来搀扶着古玄鹤下去歇着。 “来人,去请章院首过来给巫祝好好瞧瞧,万万不可有任何的闪失。”苍凌澈叮嘱那宫人。 古玄鹤离去时听得这话,眉头微蹙回了自己的偏殿。 御书房里的小太监过来传话,让苍凌澈赶紧去替皇上解了燃眉之急。 苍凌澈紧抿着薄唇,给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那个宫人便将捧着的茶水洗漱泼在了他的身上。 “太子殿下饶命,奴才不是有意的。”宫人匍匐在地求饶。 苍凌澈眉眼里丝毫没有动怒,反倒让他起身还宽慰着他:“不过是件衣裳罢了,湿了再换就是,你且起来。” 他宽厚待人被传话的小太监看在眼里,心中略有些着急,可又不敢出言。 “你且先回去禀告父皇,就说本太子一会儿换了衣裳就过去,不会耽搁太久。” “是。”小太监奉命回了御书房。 卓公公见只有他一个人进来,身后并没有太子殿下的身影,忍不住低声询问:“不是让你去请太子的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那小太监压低了声音道:“太子殿下说换身衣裳便过来,公公您不必担心。” 他如何能不担心,外面那帮老臣都跪了多久了,这是不见着皇上誓不罢休啊,偏偏这个时候太子殿下还避着。 苍敖桀气得将桌子上的茶盏扔在地上,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这帮大臣,平日里就是太过放纵他们,使得他们居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竟然然来御书房殿前相逼,难不成非要让他下旨将皇子们都叫到跟前,一个一个当成犯人审问不成? 若真的如此做了,这岂不是中了奸计,离间了他们父子间的情分。 “皇上,末将盛鸿携盛长靖,礼部侍郎张大人想要面见皇上!”忽的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高呼声。 这会子,苍敖桀听到“皇上”二字就觉得头疼欲裂。 “朕不见,让他们给朕滚出去!”桌子上的奏折已然被退散在地,可见他的怒火有多大。 卓公公见此,连忙上前一步劝和:“皇上,外头来的是盛老将军,他戎马一生皆是为了皇上,是朝中最替皇上您着想的老臣了,要不还是见上一面吧,兴许他是来给皇上分忧的了。” 苍敖桀靠在身后的皇椅上,抚着额头:“他一介武夫能有什么办法。” “皇上,同来的还有盛长靖和张逸轩,这张大人对东莱颇有些了解,咱们倒不如听听,兴许真的能解了眼下的困局呢?”卓公公继续劝说。 总是这般避开大臣们不见也不是办法啊。 “传他们进殿。”苍敖桀总算开了口。 第472章 各个秉性纯良 御书房大殿的门一开,卓公公看着跪行上前的诸多大臣,连忙让身后的小太监们将宫门给关上,生怕他们这些大臣们擅自闯了进去,触怒了皇上被重罚。 “盛老将军,皇上只见你们,你们且随着奴才进去吧!”卓公公躬身朝着盛鸿拱手行礼。 其他的大臣听了这话,纷纷拉扯着卓公公的衣袖:“公公,也求皇上见见我们这些人吧,我们来此可都是为了苍云国百姓的安危,皇上万万不可因为父子之情,而放过一个幕后主使之人啊。” 卓公公乃是奉命行事,哪里管的了其他人,纵然他们拉着自己,也只得得罪了他们,迅速带着盛鸿三人进了御书房,重新将大殿的门给关上。 瞧着散乱在地的奏折,还有那打翻在地的茶水,大伙儿心里便都知晓上首坐着的九五之尊心里有多大的怨气。 “末将等人参见皇上。”盛鸿朝着上首的人行礼。 苍敖桀看着来人,长吁一口气,从龙椅上起身朝着盛鸿走了过来,亲自搀扶起他:“盛老应该不是同外头那些大臣们来规劝朕的,想来是给朕解决难题的,对吗?” 盛鸿微微抬眸,便看见苍敖桀的双眸里绽放着一抹异样的流光。 将原本要询问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转而拱手答道:“是,皇上,兹事体大,也难怪那些文武百官会跪在御书门外逼着皇上做决定。” “他们哪里是在逼迫朕,分明就是想遂了范仁勇的心思,故意想让朕和四位皇子生了嫌隙,咱们内乱,他们东莱好趁虚而入。”想打这儿,苍敖桀咬牙切齿。 忽的一转身来回在大殿内走动了几步,看着卓公公:“你且去传朕的旨意,将范仁勇叔侄二人处死,立刻、马上去!” 卓公公吓得跪在了地上,这叔侄二人之前已经下令秋后再问斩,且刑部尚书昨夜也接到了旨意,如今突然要杀他们,岂不是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皇上三思!”站在盛鸿身后的张逸轩忽的站了出来,出言阻止,“微臣来之前想到一个法子,还请皇上能听微臣一言。” 跪在地上的卓公公松了一口气,好在张大人出来阻止了。 一听他有法子,苍敖桀立刻让他说出来。 张逸轩左右环顾着大殿内候着的人压低了声音道:“此法子最好不要让旁人知晓,这些人能否都退在殿外守着?” 苍敖桀眉头微蹙,不知道这张逸轩出的什么鬼主意,但如今只要能解了他燃眉之急,让这些人都退出大殿也无妨。 卓公公识相的领着小太监们侯在大殿外,不让任何人靠近。 御书房内没了旁人,张逸轩这才缓缓开口:“皇上,其实今日微臣与盛将军父子二人来原本是同外头那些大臣一样,都想知道皇上要如何处置此事。” “放肆!好你个张逸轩,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诓骗朕,是打量着朕现在受掣于人吗?”滔天的怒吼让大殿外的人都听见了。 文武百官们窃窃私语,纷纷猜想着这张逸轩到底是说了些什么,惹得皇上如此震怒。 继而,殿内又没了声音。 纵然被皇上呵斥,张逸轩依旧不卑不亢,“皇上,微臣等人并不是有心欺君,而是形势所迫,外头大臣们逼着您做决定,您不想与皇子们生了嫌隙,又不想让外头那些大臣们对您失望,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引蛇出洞。 “什么引蛇出洞,都是些混账话,朕的皇子怎么可能是幕后主使,他们、他们都是朕亲眼看着长大的,各个秉性纯良!”苍敖桀身子往后一退,朝着案首走了过去。 显然这话他自己也不信,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若几位皇子真的是秉性纯良,为何只在逢年过节才入宫里来拜见皇上,若是真的不是他们其中一人所为,为何大臣们都知道此消息来了御书房,偏偏他们谁都不来,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受众臣逼迫。 盛鸿为人父,自然明白皇上此时此刻的感受,虽然这张逸轩的话有些不大好听,但忠言逆耳利于行,一切也都是为了皇上。 “皇上,老臣当年为了抵御东莱敌军保家卫国,不顾妻儿,如今能得到长靖的原谅,让长靖认祖归宗,喊老臣一声父亲,可见父子之情无论发生了何事,都不会湮灭,何不先听一听张大人所说的法子。” 苍敖桀回过头来看向一旁的陈永生,再看看父子二人相似的脸,忍不住长叹出声。 他只是担心最后一丝丝亲情会因为此事磨灭,最终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你且说来与朕听听。” 张逸轩将自个的法子一一道出:“两日后元宵佳节,宫中设宴,皇子公主都必须前来,届时,皇上只需指点下刑部尚书大人,届时让牢里看守的侍卫们放松警惕,再让刑部边大人在酒宴上装醉道出范仁勇叔侄受不了刑罚,不日便将真正的幕后之人交代出来,那么宴会上定然会有人坐不住,派人悄悄前往刑部大牢。” 这法子一说出,苍敖桀明显一愣。 张逸轩继续道:“此法简单又是最有成效的,皇上只是一时怒火攻心,所以才没有想到此处,再加上外头大臣们施压——”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苍敖桀摆手打断。 “就按照你说的去办,由你去暗中告知刑部尚书大人,秘密进行,不能打草惊蛇。”否则一切都会被外人看出。 张逸轩却拒绝了:“皇上,今日微臣等人入殿,只怕出去就会被人给盯上,倒不如将此事交给盛长靖的夫人,苏郡主去办。” 陈永生忽的想到什么,这个张逸轩居然让他的娘子犯险。 “她一个妇人能办成这事儿?”苍敖桀有些困惑。 原本陈永生还在为此事发愁,当听到皇上质疑小看自家娘子时,如同护鸡崽似得挺身而出:“我家娘子虽然是妇人,但也为苍云国的将士们出了力,调理好了齐王殿下的身子……” “咳咳咳——”身边的盛鸿轻咳示意他别再继续说下去。 然,苍敖桀双手背负朝着龙椅走了过去,施施然坐下,蹙着的眉头重新舒展开来:“那这事儿就交给苏郡主去办吧。” 张逸轩嘴角微微向上一勾。 第473章 君臣联合给他下套 陈永生蓦地怔愣在原地,再抬首看向苍敖桀时,顿时明了,这是他们二人故意再给自己下套子,他居然中计了。 盛鸿在旁暗中叹息,这孩子还是太嫩了些,他早已经看出这张逸轩和皇上是合起伙儿来演得这出。 也罢,经此一事儿,也能让他吃一堑长一智,日后知道如何与这个帝王相处。 御书房外,突然乱哄哄的又成一片,只不过这回喊得不是要见皇上,而是纷纷拦着太子殿下,要他给个说法。 苍凌澈换好了衣裳前来,见诸多大臣围着自己,不断的拉扯扯自己的衣裳,面上虽然带着和煦的笑,但心里却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冲动。 “诸位大人,本太子先去面见父皇,容后再来给诸位一个说法。”苍凌澈从一位大臣的手中夺回了自己的衣袖,使了些力气避开众人,朝着书房门前去。 只不过他还未曾靠近大殿的门,就被外头候着的卓公公给拦了下来。 “卓公公这是做什么,不是父皇要见本太子的吗,怎么——”苍凌澈面色不虞,他都不畏众人悠悠之口,来了御书房,竟然将他堵在外头,那他这个太子与这些大臣有何区别。 卓公公看着眼前的人,朝着他赔罪:“太子殿下,一切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擅自做主让人去寻了您过来,实则皇上并未召见您!” 他的话刚说完,苍凌澈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那你让开,本太子着实担忧父皇,让我进去。”说罢,还朝着御书房内大喊了几声,“父皇,儿臣来给父皇请安,请父皇见见儿臣。” 见他如此嚷嚷,卓公公害怕会惊扰了里面的谈话,连忙拦住他:“太子殿下,您就再等等吧,这会儿皇上正和盛将军、张大人等谈话,您这般嚷嚷,实在是让奴才为难啊。” “你这老奴才,假传父皇旨意也就罢了,今儿还敢拿话诓骗本太子,让开!”苍凌澈一把推开卓公公,就要往里面冲进去。 忽的,御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 跪在大殿外的文武百官以及苍凌澈都不曾想到皇上会出来,先是一愣,而后异口同声的问安行礼。 苍敖桀在大殿内听到喊叫声,眉头微蹙,瞥了一眼苍凌澈,见他衣裳散乱不成体统,顿时大怒:“不是说换了衣裳再来见朕,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斥责,他面子上挂不住,但又不敢反驳,只岔开了话题:“父皇,儿臣是关心则乱,父皇您没事儿吧!” 苍敖桀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嫡长子,冷哼一声:“朕无碍,太子殿下先回东宫吧,你们这些大臣也不必跪着求朕了。” “皇上——”众人惊呼。 苍敖桀神情异常肃穆,就连声音也冷了三分:“你们今日的所做所为就不怕朕迁怒到你们的家眷身上,诸爱卿也都有家室儿女,怎么就不能明白朕的心,是当真想看着朕变成孤家寡人才可?” “皇上,微臣等也是为了苍云国的百姓和江山社稷着想啊!”众人纷纷磕首。 苍敖桀冷哼一声,没想到这些大臣们如此冥顽不灵。 “行了,三日后,朕自然会给你们一个决断,且退下吧,若谁敢再谏言,朕就发派他去岭南。”苍敖桀满脸的倦容。 诸位大臣互相看了一眼,这才退下。 卓公公见此,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还是盛老将军有办法。 “皇上,那老臣也先告退了。”盛鸿朝着苍敖桀拱手。 苍敖桀点了点头,嘱咐身边的卓公公亲自送他们三人离开,这等殊荣是旁人没有的。 苍凌澈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蹙着眉头,心中暗自思量,他们三人到底是同父皇说了什么,居然解了父皇的危机。 殊不知,他的表情被身边的帝王悉数看了去,一想到张逸轩给自己出的主意,郁结于心。 “太子,这些日子东莱巫祝在你宫中可还好?” 苍凌澈回过神来拱手答道:“东莱巫祝的伤势已然好转,这些时日儿臣从他口中也得知了不少关于东莱的事情,咱们苍云国若是与他们签订盟约,那——” 他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根本不想知道这般清楚。 “行了,今儿朕有些乏了,你也退下吧。” “儿臣遵旨。” 御书房内,苍敖桀看着满地散乱的奏折一时间有些失神,就连自己身边的太监回来都不曾发觉。 卓公公亲自将奏折一本一本捡起来堆放在原位,“皇上,盛将军他们已经出宫了,您也歇歇吧。” 出了宫门,三人便各自分开了。 临走的时候,张逸轩还不怕死的朝着陈永生道:“你别忘了师妹答应过送我汤圆的,届时还请派人送到我府上。” 陈永生咬牙看着张逸轩那张脸,他给自己下套子,还有脸问自己要吃的,美的他。 随着盛鸿翻身上了马背,直接往家里去。 然则,盛鸿并没有去郡主府,反倒停在了将军府门外,与他分开。 “父亲,为何?”陈永生见他不同自己回去,有些不解。 盛鸿让邓管事将马儿牵入府内,而后看向陈永生,凑近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这两日警醒着些,咱们三人只怕都会被人盯着,且多留个心眼不是坏处。” “我明白了。” 盛鸿拍着马儿的身子:“为父也想吃那五彩汤圆,可以派人送些来府上吗?” “自然,一会儿回去我就派人送过来。”陈永生紧紧捏着缰绳,调转了马头往郡主府去。 郡主府。 苏凝猛的打了一个喷嚏,看着砧板上摆放的各色汤圆,双眸弯成了月牙状,让边上还在揉面的苍凌云停下,准备先下一碗,她们自个尝尝。 叶枝一一将这些汤圆拿了盒子装了起来,交给府里的小厮正要往张府送去。 那小厮还没拎在手里,就被陈永生给夺了去。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苏凝和苍凌云同时开口询问。 明明去的时候是他们三个人,怎么回来的却只有他一人。 第474章 大费周章 陈永生望着那些汤圆,着人去唤了刘御厨等人进来,让他再多做些出来,并嘱咐了这些都是要送去给兖州城内文武百官府上的。 对于这个决定,苏凝与苍凌云面面相觑,好端端的怎么要给满京城的人都送汤圆。 “相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苏凝有些着急了,接过叶枝递来的帕子净了手。 苍凌云也接过锦屏递来的帕子擦了手看向陈永生:“可是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永生让二人从厨房出来,领着她们去了书房,屏退了旁人后,这才将宫里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她们二人听。 原本以为苍凌云听了这件事情后会冲动的离开府内回宫问皇上,为何要怀疑自己的亲儿子。 可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镇定。 “张大人这法子确实不错,为避免引起他们四人的怀疑,也给他们府上都送上一份儿,就说这汤圆我也帮着做了。”苍凌云抿了一口茶水。 苏凝则是有些震惊:“凌云,齐王殿下他,你也——” “范仁勇不是说是四个当中的一个吗,我皇兄身为皇子,又是父皇亲封的齐王,自然也有嫌疑。”苍凌云站起身来,看着外头的夜色,“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府了,两日后我们在宫里宴席上见。” “好,我送你!”苏凝要起身相送,却被她给拦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刘御厨派人过来禀报,五彩汤圆已经都备齐全了,且因为厨房里的糯米粉不太够,他还专门又派人去采买了不少,这才做出许多。 陈永生将府里的小厮和侍卫全都召集了起来,下了命令必须将这些汤圆都送到各个大人的府上去,至于刑部尚书边大人的府邸则是拍了卢飞去护送。 每个食盒里都放了一碟子五彩汤圆,唯独刑部尚书那份里头多了一封密信。 等众人手里都拎着食盒后,陈永生一声令下,纷纷出了府邸。 陈仲怀跟着元宝从外头回来,见府上的小厮和侍卫们都拎着东西出去,不由有些诧异的朝着苏凝跑来,来福也尾随在他的身后。 “娘,咱们这是在做什么?” “元宵节快到了,你爹便想着做些汤圆送到各个大人的府上去,祖父的这份儿由你去送,好吗?”苏凝将准备好的食盒递给陈仲怀。 陈仲怀立刻欣喜的接在手里,“那我和元宝叶丛一块儿去,来福留在府里。” “好,回来娘给你煮汤圆吃。”苏凝摸了摸他的小脸。 等他离开后,苏凝有些不安的看着陈永生,不知道这个法子会不会有用。 今夜,整个兖州城内为官的府上都收到了一份五彩汤圆,有些官员们拒收,但陈永生早就嘱咐过小厮侍卫们,在送出去之前,表明这些汤圆都只是自己初来乍到的一点小小心意,并且其他大人也都是一样的。 有些官员们则是看在盛鸿的面子上收了,更有的则还给了些回礼,但都被小厮们给拒绝了。 就这样整个兖州城内的官员们看着那份五彩汤圆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猜测不出陈永生到底是何用意。 陈永生送五彩汤圆的事情也立马传到了诸位王爷的耳朵里。 最先得知的是苍凌寒,因为他距离苏凝的郡主府稍稍近一些,所以,他是四位当中第一个收到的,至于其他的也都陆陆续续收到了。 当然宫里的太子则是由苍凌云亲自送了去。 苍凌澈早早的便已经派人去暗中盯了三个人的府上,也早早就得知了这陈永生送汤圆的事情,没想到自己也有。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派去暗中盯梢的探子居然在盛将军府外发现了其他的探子,只可惜并不知道是谁的府上派来的。 得知神女托人从宫外送了五彩汤圆过来,古玄鹤难得亲自去见苍凌澈。 “方才听伺候的人说,苏郡主送了汤圆来,不知太子殿下可否煮了让我尝尝!”古玄鹤面不改色,丝毫不因为自己问他要吃食而感到难为情。 苍凌澈也并不在乎这些五彩汤圆,吩咐小厨房拿下去煮了,分成两碗,同他一块儿吃了。 “东莱那边可有元宵佳节吃汤圆的习俗?”苍凌澈方才瞧见,他似乎对这些五彩汤圆十分好奇。 古玄鹤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自然是有的,我只不过是想尝尝这汤圆是否与我们东莱不同罢了。” 苍凌澈也没再继续追问。 边大人府邸。 当小厮将汤圆送到府上的时候,边柏涵有些奇怪,本想拒绝了这东西,可他的夫人却说这是苏凝的一番好意,明显是要与她结交的意思。 “老爷,好歹你也与盛将军同朝为官,日后说不得还得与他一块儿为皇上办事,何必将人拒之门外,再说又不是送了些见不得的东西,一碗汤圆而已。”边夫人这般说着,将那食盒给打开,忽的惊讶出声,“老爷,这里面——” 听到她的惊讶声,边大人立刻站起身来朝着那桌子上摆放的食盒看去,里头赫然放着一封密信。 “不过是五彩汤圆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拿下去让人做了端来尝尝。”边大人不动声色的给自家夫人使了眼色。 她们夫妻数十载,如何不懂得,自然领着下人们退了出去。 边大人这才趁着无人的时候,将里头的信给看了,只不过当他看完信之后,脸色极其难看,也幸亏今日在御书房见到了他们三人,否则光凭这一纸书信,他根本不会相信陈永生。 不过也难为他居然为了不引起旁人猜中,竟然将整个兖州城内为官的府上都送了一份。 只怕,那人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了。 边大人看完了书信后直接毁掉,不留下丁点的蛛丝马迹。 当自家夫人捧着煮好的五彩汤圆过来时,竟吃的比旁人都要香甜。 赵府尹家的赵明霜也得了一份五彩汤圆,且给苏凝回了一攒珠钗。 苏凝和陈永生见府里的小厮们都将东西送出去后,松了一口气,这事儿也算是完成了。 一家三口也吃了五彩汤圆。 第475章 宫中夜宴 两日后,宫中夜宴。 诸位大臣携带着家眷进宫,且有不少人都想一窥苏凝的真面目。 据说这东莱使臣昨日也到了苍云国,现下被安排在驿站,连他们巫祝的面都没见上,就巴巴的去了郡主府拜访苏凝。 也不知道这苏凝是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让这东莱使臣对她另眼相看。 “长靖,你夫人和孩子怎么没跟着一块儿来?”军中同僚携带着家眷看向陈永生和盛鸿,并没有发现苏凝的身影,他的夫人还想好好感谢苏凝的五彩汤圆了。 陈永生拱手回礼道:“夫人和孩子已经先跟着定安公主还有薛夫人进去了。” “原来如此,那咱们也进去吧。” 众人交了腰间的令牌给宫门口的御林军看过后,这才一起朝着御花园的水榭去。 梅花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宫人们提着宫灯,在前面带路,水榭里已然载歌载舞,欢声一片。 主座的右手边,官眷们坐在各自夫君席位的后一排,先到的已然开始低低说了会儿话。 席间。 苏凝正与苍凌云等一众闺秀们说着话,那些闺秀们凑在一处,各个掩面巧笑嫣然,或惊讶,或兴奋,都被苏凝讲的事情给迷住了。 陈永生一眼便在人群中逡视到自家娘子,虽说出府邸前已然见过她施粉黛穿华裳的模样,可如今看来,那身月白色与淡粉红交杂的逶地长裙,裙摆与袖口的银丝滚边,裙面上那大朵大朵的紫鸢花,衬的她煞是好看。 旁边坐着粉雕玉琢的两个孩子更像是金童玉女般。 苏凝也一眼便从进来的人里头看见了陈永生。 他今日和孩子都穿了一袭月白色华服,腰间束着银色玉带,象征着自己身份的玉佩系挂着腰间,举手投足间倒是比往日里多了一份雅致。 二人对视一眼,忽的笑了。 皇上已然下令这元宵夜宴乃是家宴不必拘束,但大臣们都到齐了,少不得要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赵明霜有些不舍的握着苏凝的手道:“明日我去你府上看看你家来福好不好,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狼。” 别说她,这兖州城内的闺秀们谁都没有见过。 “郡主,我也想去。”旁边又有一个闺秀轻声道。 “不过是一头畜生有什么好看的。”说话的乃是刑部尚书边大人的千金,对苏凝颇有微词。 但旁人觉得苏凝并不像传闻说的那般是个粗鄙不堪的乡野村妇,反倒是觉得她为人豁达,让人看着心里头敞亮,与她在一处并不拘束。 苏凝听了那话只当没听见,朝苍凌云看了一眼。 苍凌云朝她走了过来,一把将赵明霜的手给握住,压低了声音道:“我的好嫂嫂,你若是想看狼,等开春父皇举行围猎时,让我皇兄给你猎一头回来便是,巴巴的去人家府上做什么!” “定安公主,你胡说些什么!”赵明霜脸上绯红一片。 虽然她和齐王殿下的婚事已经是众所周知,但被定安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嫂嫂,她始终有些羞涩。 甫一抬头,又正好对上了齐王朝着他们看过来的眼神,一低头,迅速提着裙摆朝着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剩下的人也都让苍凌云给一一打发了去。 苏凝朝着苍凌云道了声谢,便领着孩子回了陈永生的身后坐下。 薛如兰与温媪则是与他们隔了一个座位,纵然如此,温媪也不忘使唤了自己身边的小丫鬟将自个碟子里的糕点给陈仲怀送去。 “都是一样的,我不要。”小包子沉着一张脸看着那糕点。 小丫鬟有些手足无措低声道:“小公子,我们姑娘说你背了她写的诗文,所以这是奖励你的。” 闻言,陈仲怀的小耳朵上染了一层红晕,侧首看着右手边正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小姑娘,咬牙让叶丛接下了。 苏凝将两孩子的一举一动都瞧在眼里,不由轻轻的拍了拍陈仲怀的脊背,示意他站起身来。 大殿上歌舞退下,一刺耳的声音传进大殿。 众人纷纷朝着上首的苍敖桀和慕容岚行礼问安。 “都起来吧,今儿虽说是元宵,但咱们就只当是家宴,君臣同乐!”一身大红宫装的慕容岚轻声开口,端的是雍容华贵。 “多谢皇上,皇后娘娘!”众人异口同声,纷纷落了座。 苏凝坐下后悄悄的打量着上首坐着的皇上与皇后二人,托盛将军的福,他们的座位离皇上不远,能够清楚的端详着皇后娘娘的仪容。 眼前看着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居然是太子殿下和瑾王殿下的母后。 而后宫里的其他妃嫔和皇子们皆是坐在主座的左侧,各个是仪态万千,一等一的容貌。 以太子为首的剩下几位皇子,皆是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苏凝。 见她偷偷打量着上首坐着的皇上和皇后,不由摇了摇头,果然是没有规矩的,居然敢如此直视帝后。 歌舞声再次响起。 苏凝照顾着孩子,开始用起桌上的美食,偶尔与身边的官眷们交谈一二,不过大多是些客套话,多的是问孩子的情况。 再看前面坐着的男人们,彼此间推杯换盏,竟喝的无比畅快。 元宝悄悄的从前头桌往后递了一盘鹿肉给苏凝的桌上。 苏凝微微一愣,就听见元宝低声道:“是少将军给夫人的,夫人快尝尝!” 苏凝夹了一块儿鹿肉而后便见着陈永生同众人喝酒的间隙见朝着自己看了过来,且还笑了一下。 惊的一哆嗦差点将鹿肉掉在桌子上。 “娘,这夜宴什么时候能结束啊!”陈仲怀盘坐在一旁,身子轻轻靠在苏凝的身上,有些不耐烦这些歌舞。 苏凝放下筷子,故意举起酒杯掩面,实则是在安抚孩子:“仲怀不是说以后要做大官吗,做大官都要经历这些的,你瞧瞧这些大臣们,他们其实也未必喜欢这夜宴,但他们却依旧保持最基本的礼仪,所以——” 闻言,陈仲怀立刻又坐了回去,拿起桌上的糕点慢慢的品尝着。 苏凝一饮而尽,视线忽然与人群中的古玄鹤对上,她差点就忘记了,今晚上东莱使臣也要入宴席。 第476章 证实她的身份 想到那东莱使臣,苏凝就一阵头疼。 那人哪里是来接他们巫祝的,分明就是来验明她的身份,看她是不是古玄鹤口中所说的神女。 还莫名其妙的携带了英文字母表让她读,还画了一大堆的现代物品让她道出分别是什么,搞得苏凝一个头堪比两个大。 末了,还给她行了个大礼,四肢匍匐在地,仿佛她已去世般。 歌舞声听了,随后便有一小太监通传,东莱使臣到了。 苍敖桀喝了几盏酒,略有些醉意,嘴角也一直噙着笑,“快让使臣上殿前来!” 不一会儿,东莱的使臣携带着好几口大箱子上殿前与苍敖桀行礼,“东莱使臣阿苒拜奉命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快快免礼,赐座,将使臣安排在他们巫祝的身边坐下!”苍敖桀坐在上首道。 阿苒谢礼之后落座,又同古玄鹤见礼,这才让人将那五口箱子给打开:“这是我们东莱的一些心意,这份盟约书还请皇上过目!” 五口箱子里装着的全是华丽的珠宝器皿,更有些大家都没有见过的饰品。 苏凝望着箱子里那些台灯罩,汽车模型,额头滑落三条黑线,只怕这些东西都是东莱巫祝按照梦境里窥探后做出来的。 怪不得这使臣一到苍云国不急着见巫祝,反倒是来验明她的身份了。 大家看着那些东西,议论纷纷,强烈的想要让皇上为大伙儿展示一番。 苍敖桀看着盟约书上的内容,东莱国答应每年给苍云国供应各式铁器,兵刃以及各色珠宝,并答应降低每年卖给苍云国商人的丝绸布匹棉花等。 而他们的要求是,苍云国要让神女和巫祝跟着他们去东莱,教会他们东莱的百姓种植粮食作物,提高产量,并教会他们医术,且苍云国每年要给他们东莱国一定的粮食来换取铁器兵刃等。 并且保证,两国在未来二十年都不许开战。 “贵国既然诚意到了,那朕也不会食言,今日元宵佳节过后,你便可以带着巫祝和苏郡主等人去东莱,但朕有个条件。”苍敖桀将盟约书交给卓公公收着。 阿苒躬身行礼:“皇上请讲!” “苏凝乃是朕亲封的郡主,又是我朝战无不胜的骠骑将军的儿媳,朕要派威远将军盛长靖带一队精锐亲自护送她前去,且你们东莱要保证她平安回来,我们的人若有一分一毫受到伤害,那就别怪朕不顾这盟约了。” 苏凝被这帝王的气势给骇住。 他的一番言语说的好像她有多重要般。 陈永生起身领命,他自己的娘子自然要自己护着。 阿苒瞥了一眼陈永生,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凝:“这箱子里的东西,想必神女都认识,不如就让神女来为众人解释一番吧。” 艹,这使臣绝对是与自己犯冲。 此言一出,周边哗然声愈发的大了,苏凝忍不住在心中祈祷,苍敖桀可千万不要点名让自己去啊。 “既然你是他们东莱的神女,便替他给朕还有在座的各位都展示一番吧,也无需全部说,挑几个便行。”苍熬桀端起一杯酒慢慢喝了起来。 苏凝佯装笑脸,起身行礼后走上了大殿,瞧这大伙儿的眼睛都盯着自己,难免有些慌乱。 边上也不知是谁轻说了句:“她这神女该不会是假的吧。” 几位皇子也饶有兴致的盯着苏凝,想看她到底是真是假。 苏凝充耳不闻,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绪,看着箱子里的各色玩意儿,一一拿起又重新放下。 “你看看,她是不是不认识啊,真给咱们苍云国丢脸。”刑部尚书边大人之女边娉婷忍不住出声,有些看不惯苏凝。 “就是,就是。”边上有人附和着。 议论更加多了起来。 就在苏凝拿起那镶嵌了宝石的匕首时,突然坐在太子殿下身边的瑾王苍凌风站了起来,给苏凝解围。 “你手上拿着的乃是镶嵌了红宝石的匕首,十分锋利,郡主还请小心拿着。”温文尔雅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闺秀们低低私语声再次响了起来。 “是瑾王殿下,瑾王殿下居然给她解围了,瑾王殿下真的好和善。” 苏凝朝着站起身来为自己解围的男子行了一礼,确实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不过他眉眼里的得意她有些不大喜欢。 “多谢瑾王殿下。” “你也不必谢本王,本王只是爱游山玩水,曾有幸去东莱游历过,对这些东西也能认识一二,若是你不认识,倒不如让本王来帮你,也免得——”苍凌风说着便起身朝苏凝走了过去,欲取而代之。 谁曾想,苏凝去婉拒了他的好意:“不必了,瑾王殿下的好意我心领,方才我只是有些为难该选哪个来展示给众人,毕竟皇上让我选些有特色的,这匕首虽华丽,但并不是最有特色的。” 说罢,一伸手直接拿起了边上那口箱子里搁着的走马灯。 “这个倒是做的不错。”苏凝举起那做工精细能够旋转的走马灯,还别说,这东莱人的手艺真的不错,走马灯上雕绘了不少星云图,且每一面都用不同颜色描了一层。 “你确定不需要本王帮你!”瑾王咬牙看着苏凝,面上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了。 苏凝摇了摇头,朝着上首的帝王行礼:“皇上,这是走马灯,要想观看此灯,须得将大殿内的灯火灭掉几盏。” 苍敖桀让卓公公下去准备。 等周边的灯火灭了一小半时,大殿内的光线瞬间变的黯染,且众人也都半隐在黑暗中。 陈仲怀悄悄起身坐在了陈永生的身边,小声询问:“爹,娘真的认识那些东西吗,她都没去过东莱。” 陈永生相信苏凝,所以斩钉截铁的对着自己儿子道:“你娘在梦里见过这些,所以咱们得相信她。” 苏凝挑了一盏最亮的油灯过来,点亮了走马灯内的灯芯,火光一亮,众人屏息以待。 偌大的殿宇内,墙壁周围皆是一幅幅透亮的星云,且随着苏凝转动着那手柄,星云变换无穷,色彩斑斓如同真的置身在这片广阔的星空下一般。 第477章 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好,这个走马灯着实不错。”苍敖桀拍手,卓公公立刻命人将油灯重新点燃,殿内恢复明亮,那走马灯的灯影也随之不见。 众人看的还有些意犹未尽。 “且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苍敖桀又饮了一盏酒。 苏凝将走马灯放在了箱子里,而后看见那汽车模型旁边搁着的一副双节棍,尤克里里,琉璃酒杯,棉花做的玩偶等等,忍不住抚额看向古玄鹤,他都搞了些什么东西出来。 见苏凝朝着自己看过来,古玄鹤正襟危坐,端起手里的酒盏细细的品着,仿佛那里面的东西皆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般。 “启禀皇上,东莱带来的这些东西,每一个都有特色,就比如这乐器,虽然和宫里的那些不一样,但也能弹奏出动听的声音。”苏凝轻扫了一下尤克里里的琴弦。 后又拿起琉璃酒杯,“这琉璃酒杯喝葡萄酒口感最好。” 一听她提起葡萄酒,那东莱使臣起身朝着苍敖桀道:“这次来,我们太子也让阿苒带了两坛上等的葡萄酒过来,请皇上和各位品尝。” 他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小太监捧了酒坛子上来。 苍凌云却起身道:“今日使臣难得来咱们苍云国,还是尝尝咱们苍云国自己酿的葡萄酒吧。” 说罢,示意锦屏去取从苏凝那运回来的葡萄酒。 这葡萄酒可是他们东莱特有的,这苍云国怎么可能会酿造出,怕是拿的他们从前送来的充脸面罢了。 众人翘首以待。 锦屏带着两个侍卫搬了酒翁上殿,诸位大臣瞧着那么大一翁酒不由咂舌。 “公主殿下,敢问这酒从何处得来,葡萄酒可是我东莱才有的。”阿苒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都是那酒坛子装的,可从没用酒翁做过,毕竟若是拿捏的不好,这葡萄酒只会变得又酸又涩。 他们也是经过巫祝的提点,多番尝试了许多法子,才做出了这葡萄酒。 “这酒自然是我们苍云国的郡主,你们的神女酿造出来的啊!”苍凌云挑眉,指着那翁酒下令,“开翁,给大家都满上。” “是。”锦屏和画春将酒翁打开。 整个大殿内都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味儿,想起当初酿造葡萄酒时的场景,苏凝嘴角一勾,悄悄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伙儿哪里还有心思去看东莱送来的东西,望眼欲穿的盯着那正打酒的小太监,恨不得马上就喝上一口。 琉璃酒杯只有皇上与皇后有,旁人都是用着宫里的酒盏。 等小太监给大伙儿一一斟了酒,众人便有些迫不及待。 酒香夹着果香,入口香醇,苍凌云开的这翁酒甜度稍少一些,所以并不似果酒,更不像东莱送来的葡萄酒,喝到嘴里有涩味儿。 阿苒尝了一口看向自家巫祝大人,眉眼里全是疑惑,怎么巫祝大人教给他们做出来的葡萄酒和神女做出来的差这么多。 古玄鹤面不改色,将自己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就在众人喝的十分尽兴时,突然刑部尚书连大人拿着酒杯摇摇晃晃的上了大殿。 “皇,皇上——”他还刻意打了一个酒嗝,让人误以为自己喝多了,“皇上,微臣有一件大喜事儿要禀报皇上。” 旁边候着的宫人立刻上前要将他搀扶回座位,生怕他殿前失仪:“大人,您喝多了,奴才扶着您下去歇着。” 连柏涵喝没喝多比谁都清楚,再说了这些都是在计划之内的,因此,直接甩开了安那宫人的手,又朝着前头走了一步,跪在殿前:“皇上,微臣没喝多,真有一件事儿要告诉皇上。” 苍熬桀将手中的琉璃盏搁在案上,一手撑着桌案站起身来:“连爱卿,你且说来给朕听听,什么大喜事儿。” “回皇上的话,那范仁勇这几日受了刑罚,已然是熬不下去了,他说等元宵节一过,就告诉微臣到底是谁指使的他。”连柏涵一脚划出一个大圆圈一个趔趄,直接扑在了太子殿下的酒案上。 苍凌澈被吓了一跳,猛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醉倒在自己在酒案前的大臣:“快,快把他给本太子扶下去,这是吃了多少酒。” “我没醉,皇上,我说的都是真的。”连柏涵逡视着几位皇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微臣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你们其中的哪一个。” “带他下去醒醒酒!”苍凌澈沉声下令。 宫人们商洽搀扶着他去偏殿歇着,其家眷也被安置过去帮他醒醒酒。 然而,此事儿并没有就此打住。 连柏涵被带下去醒酒后,户部尚书颜真卿也上了大殿:“皇上之前在御书房答应微臣的事情,今儿可否能给大家一个交代。” 苍敖桀身子一个趔趄,幸亏有卓公公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身子。 “皇上,您没事儿吧!”身边的皇后也跟着起身询问。 苍敖桀抚着额头低声道:“皇后,朕想来也是喝多了,先下去换身衣裳,你且帮着朕照看着,朕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颜真卿以及大殿上的其他大臣们完全没有想到皇上居然会逃了。 但这夜宴还在继续,只好等皇上回来后再继续追问。 “颜大人,你先起来,今儿是元宵佳节,许是皇上多喝了几杯身子不大舒服,旁的事情不妨等明儿再说也不迟。”慕容岚安抚着他。 边上的妃嫔们也都纷纷劝说,瞧瞧这帮大臣都将皇上逼成什么样了。 几位皇子们也是面面相觑,实则他们也被这些流言蜚语困扰着,原本以为今日夜宴不会提及此事,却不想这刑部尚书吃了几盏酒,竟然说这范仁勇要交代出是谁。 “二皇兄,此事你怎么看?”瑞王苍凌歌看着自己身边的瑾王殿下。 瑾王脸色有些难看,听他问话,立刻道:“这事情父皇自有决断,实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 “也是,父皇所下的任何一道圣旨都不曾问过我们的意愿,咱们又何必替父皇忧虑这些,等明日刑部尚书连大人审完了范仁勇,咱们就自然知道到底是谁暗中勾结东莱二皇子,意图扰乱朝纲!”齐王苍凌寒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几位皇兄敬酒。 第478章 引蛇出洞 太子苍凌澈听到这几个兄弟说的话,忍不住低声呵斥:“齐王你是吃醉了酒,怎么也可胡乱在背后编排起父皇来了。” “到底是我吃醉了酒,还是几位皇兄在借着酒装糊涂?”苍凌寒又灌了两盏酒,侧身不再看他们。 太子甩了衣袖也不再与他们说话。 瑾王手中握着酒,可心思全然不在这大殿上,方才刑部尚书连柏涵虽然吃醉了酒,但却说的都是实话,这个范仁勇真是没用,蠢笨如猪,当初自己怎么就让他去与东莱二皇子里应外合。 看着对面坐着大臣们推杯换盏,苍凌风将握在手里的酒盏忽的掉在身上,引起了边上瑞王的注意。 “二皇兄竟也吃醉了,还不扶着你家主子下去换身衣裳过来。”瑞王见瑾王身后的小厮如此不尽职守,忍不住呵斥了一声。 瑾王撑着桌子摇摇晃晃起身,欲要向上首坐着的皇后娘娘请示,谁曾想,他才刚刚站起,慕容岚已然察觉,直接挥了衣袖让他下去,半点也不曾过问一句。 还真真如同小时候一眼对自己半点关怀都没有,瑾王被小厮搀扶了下去。 “母后,儿臣去偏殿看看父皇。”太子殿下朝着上首的慕容岚请示。 慕容岚面上一片慈爱,且还唤了他上前来说话:“这是解酒的药丸,是母后亲自问贺院首要的,你且拿下去给你父皇,让他服下。” 苍凌澈接过那枚药瓶欲准备离开。 身后慕容岚又道:“凌风那孩子也吃醉了,你且一同去看看。” 闻言,苍凌澈顿住脚步,忍不住回头:“母后为何不亲自去看他。” 慕容岚正襟危坐恢复神态,举起酒杯看着殿前的歌舞不再应答。 苍凌澈只好退了下去。 却不知,慕容岚的眼里已然蓄了些泪水,她何曾不想去看,但她是一国之母,皇上不在此,她就必须为皇上镇守此次夜宴。 嫡长子被册封了太子,她殚精竭虑恨不得将毕生所学倾注在他的身上,以免辜负了皇上的期待,可谁曾想大臣们却对此颇有微词。 在朝堂上弹劾她慈母多败儿,以至于生了二皇子后,都不敢与他亲近,生怕又被朝中大臣们弹劾,对皇上,孩子们不利。 太多的礼法约束着她,她不光是这两个孩子的母亲,更是天下的国母,不能将慈爱只放在她的两个孩子身上。 苏凝见叶丛和陈仲怀都有些昏昏欲睡,便让元宝领着他们二人借换衣服先下去歇着,今夜只怕会很长。 薛如兰也让常妈妈领了温媪去歇息。 等孩子一走,苏凝趁着没人注意,端起没吃完的鹿肉款款朝着陈永生的酒案过去,而后给他倒了一盏酒,坐在他的身边。 也有其他官眷坐在自家夫君身边的。 “相公,太子殿下和瑾王都不在大殿上,你说这两人之间会是谁?”苏凝忍不住想问问他,其实心里有已经有了猜忌的人选。 “你觉得是谁?”陈永生夹了一块儿蜜汁枣儿喂进她的嘴里。 苏凝嚼着那甜丝丝的枣子,凑在他的耳边与他咬着耳朵:“我觉得是瑾王。” 太子殿下已然位高权重,是帝位的不二人选,怎么可能还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反倒是这二皇子,从方才皇后娘娘对他的态度可以看出。 这二皇子并不受皇上与皇后的重视,这样一个人与太子殿下是亲兄弟,父皇母后如此厚此薄彼,要是她,她肯定也不会乐意,凭什么都是皇后所出,所有的荣耀与疼爱都给了太子殿下一人。 “相公,我说的对不对!”苏凝眨着眼睛,求证似得盯着陈永生。 她今儿个施了粉黛,又喝了几杯酒,眼底里就恍若有满天的星光似得,让陈永生移不开眼睛。 陈永生暗中握住她的手,将她往跟前拽了下,低声道:“都是朝堂上的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这鹿肉你可是一块儿都没动过,快尝尝!” 苏凝撇嘴,这人除了会拿吃食堵住自己的嘴外,就不能同她透露些什么嘛。 半个时辰后,先前被扶着下去的刑部尚书连大人这会儿又回来了,众人瞧着他神色清明,显然是酒醒了大半。 颜真卿见连柏涵来了,直接起身朝着他走了过去。 “连大人,你感觉怎么样了,可还有不适?” 连柏涵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而后朝着大殿上的众人赔礼:“方才是我吃酒吃多了,胡言乱语,若是得罪了哪位,还请各位大人多多包涵。” 吃醉了胡言乱语,这——颜真卿怎么可能会相信他的话。 “连大人,那您方才说刑部关押的范仁勇他受不了刑罚,要吐露实情指出幕后主谋的事情,难不成也是胡言乱语?”颜真卿拽着他的衣袖。 连柏涵见他神色有些激动,且使劲儿抓着自己不放,并不恼怒,只安抚着他:“颜大人,本官方才是真的吃醉了,那范仁勇脾气臭的和石头似的,莫说是拿范统和他自个的性命要挟他,他都不肯吐露是谁。” “什么!”颜真卿受到了打击,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他。 这本就是一场计谋,为了引蛇出洞罢了。 盛鸿朗声道:“户部尚书大人如此为皇上着想,皇上肯定欣慰,这事儿啊还是让连大人去处理,毕竟是刑部自己的事情,您觉得呢?” 有盛鸿出面,颜真卿哪里还敢再多说些旁的,只得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多时,太子殿下和皇上也一同步入了大殿内,倒是先前离开的二皇子却迟迟没有回来。 苍敖桀坐回了龙椅上,看着下首缺席的那个位置,双眸黯然,端起桌上的酒猛的灌了三杯,沉声下令然歌舞停下。 “众位爱卿不是一直嚷嚷着要让朕给你们一个交代吗,如今朕已然知晓是谁与东莱,东莱的二皇子联合起来乱我朝纲的人。”苍敖桀将酒盏砸落在苍凌风的座位上,怒不可遏。 大殿上的大臣与女眷们皆是一惊,被皇上的动作给吓着。 第479章 如何处置 难不成这幕后指使之人是瑾王殿下。 慕容岚看着那空出来的席位,面色有些不大好,“皇上,瑾王他吃醉了酒,下去换衣裳去了,怎么好端端的竟把这等罪名栽赃在他的头上,皇上可万万不要听信了范仁勇的话,咱们的这些皇子们,各个都是纯良的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 “母后——”太子苍凌澈愤然起身,不忍心再看着母后为他落泪。 方才,他去偏殿看望父皇,根本就没有看见凌风,就连他身边的小厮都不见了,也是见了父皇和刑部尚书大人在一处,才得知,今日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棋局,目的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太子,瑾王他不会是这种人,旁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啊,他可是你的至亲兄弟。”慕容岚潸然泪下看着自己的孩子,心中如同被刀割了一般。 “皇后吃醉了,扶着她下去,凌云,你带女眷们都先退下。”剩下的事情都是朝堂之事,不宜有女眷在场,苍敖桀声音冰冷。 苍凌云领命,带着所有的女眷离开水榭。 她们刚走,御林军便匆匆的行至此处,朝着大殿上的苍敖桀禀报,已然抓住了瑾王主仆二人。 苍敖桀身子一颤,坐在了椅子上,“将这逆贼给朕带来。” “是。” 所有的文武百官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逆贼确实是出自四位皇子中的当中一人,只是他们并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喜欢游山玩水的二皇子。 他们就连齐王殿下都算了,却没有想到会是瑾王。 刑部大牢里。 瑾王还未踏足进去,就已然被外头候着的御林军给团团围住,他身边的小厮立刻将其护在身后,抵挡着那些御林军。 其实,他本可以不用来,只需派人过来查探一番,堵住范仁勇的嘴便可,但或许真的是吃醉了酒,他就这般不顾身边人的阻拦,直接闯到了刑部。 有一个声音在心底里呐喊,他要去,就算这是个圈套他也要去。 他想看看朝臣们的那些嘴脸,是不是看到那幕后之人是自己而失望的嘴脸,他想看看父皇和母后看到是自己,会不会对他多一点点,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关怀。 当看到这些御林军的时候,苍凌风忽然笑出了声。 父皇和那帮老臣们还真是——谁也离不开谁。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小厮忽的看向身边的苍凌风,不明白他为何发笑。 苍凌风擦掉眼角仅存的一滴泪,看向那些御林军冷声道:“真是难为你们在此守候了这么久,行了,回宫吧,本王和你们回去。” “殿下,您不能回去,回去后会被——”小厮抓住他的胳膊紧紧不放。 苍凌风打开他的手道:“你且去把挟制范仁勇的家眷都放了,本王所做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日后你们自己自谋生路吧。” 言毕,直接跟着御林军重新回了宫里。 身后小厮红着眼眶追了上去。 水榭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看着跪在大殿内的那人,等着他将事情一一道出。 上首,苍敖桀忍着心痛看向下面跪着的人,沉声道:“你是自个说出来,还是要朕下令行刑?” “父皇这是要逼我承认什么?”苍凌风目光所至,丝毫不畏惧。 苍敖桀原本还想保他,若他从实招来,也只重罚他给众位大臣们一个交代,可没曾想到他居然如此嘴硬。 砰的一声脆响。 苍敖桀直接端起桌上的琉璃盏朝着跪着的苍凌风砸了过去,碎裂的琉璃溅起,直接划伤了苍凌风的侧脸。 边上坐着的东莱使臣阿苒微微起身,看着那碎裂的琉璃杯有些心疼,那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琉璃酒杯,就这般被砸碎了。 古玄鹤按住了他的身子,不让他轻举妄动,这乃是二皇子与苍云国之间的事情,不该他们来插手,更合况,他自己还有一笔账没有和北冥辰算。 想到这儿,古玄鹤紧紧攥住了拳头。 大殿上鸦雀无声,谁都不敢上前给苍凌风求情。 苍凌澈看着瑾王脸上有了血色,于心不忍,侧首看向一边,端起桌上的酒狠狠的灌了下去,正欲起身给他求情,却被一旁坐着的颜真卿抢先一步。 “敢问皇上,瑾王殿下可是在刑部大牢前抓获?” 苍敖桀让御林军上来回话。 那御林军不敢有任何的隐瞒,将在刑部大牢前抓获苍凌风主仆二人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给了众人听。 颜真卿乃是朝中最耿直的谏臣,绝对不会因为瑾王是皇上的皇子就此罢休,反倒直言不讳:“既如此,那也不用逼问瑾王殿下,这事儿已然摆明就是他所为,否则为何唯独他去了刑部大牢,旁人都没去。” “瑾王,你来回答是与不是。”苍敖桀沉声质问。 苍凌风面上露出一抹嘲讽之色,脸上那么血迹衬的他的笑容有些鬼魅:“是或不是,皇上与这些大臣们不都有了决断,还需要我来回答什么。” “这一切都是小人所为,不关我们殿下的事情。”苍凌风身边的小厮突然开口喊道,声音里夹杂着颤音,“皇上,颜大人,是小人拘禁了范仁勇的家眷,威逼他去与东莱二皇子联合,是小人逼得他不许说出幕后之人是谁,一切都是小人做的。” “荒唐——”颜真卿怒喝,区区一个小厮哪里能做的了这些,“皇上,事已至此,还请皇上下令发落,该如何处置这瑾王殿下。” 如何处置? 四个字像把刀横在了苍敖桀的头顶上方,看着下首跪着的那孩子,那孩子小时候是多麽懂事儿,怎么就,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颜真卿再次开口:“皇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万万不能因为瑾王殿下是您和皇后的儿子就偏私,这会沦为天下人的诟病的,皇上!” 他一开口,其他的大臣们也都纷纷统一口径,逼着他下令惩罚瑾王殿下。 苍熬桀迟迟不肯开口,忽的见着盛鸿父子二人并不与旁人一样逼迫自己做决断,心里忽的松了一口气,想要将最后的一丁点希望寄托在他们父子二人的身上。 第480章 入了穷巷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盛鸿一开口也与其他大臣们一样。 “皇上,通敌叛国乃是死罪,若是皇上赦免了瑾王殿下,那如何对的起在战场上死去的将士们,如何对的起天下百姓?” 盛鸿父子二人不是不与朝臣们一块儿开口,而是担忧皇上如同现在这样做不了决断。 苍敖桀脸色煞白,看着下首跪着的朝臣和苍凌风。 那可是他自己的皇子,要他亲自斩杀自己的孩子,他——。 就在苍敖桀要下决断之时,慕容岚突然从外头闯了进来,站在众人的身前,替苍凌风求情。 “皇上,求皇上网开一面,饶了风儿一条性命,哪怕是将他,将他贬为庶人,发配边疆岭南都行啊。”慕容岚猛的朝着上首的男人跪下。 旁边站着的太子殿下见到母后出现,生怕父皇会迁怒于她,也上前道:“父皇,母后是关心则乱,还请您不要怪罪母后。” 苍敖桀怎么可能会怪罪慕容岚,他们夫妻二人本就是同样的心思。 “皇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众大臣们再次开口。 忽的,大殿之上传来一轻轻的嗤笑声,异常扎耳。 慕容岚听到身后的嗤笑,忽的转过身去,拿出自己的帕子想为苍凌风擦掉脸上的血迹。 可惜,在她的手伸过来之前,苍凌风便侧了过去。 “别再这里惺惺作态了,你们这样演戏是给谁看,我吗?”苍凌风冷哼一声,带着鄙夷。 慕容岚的手停顿在空中,眼眶红成一片,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安抚着他:“风儿,你听母后和你说——” “母后,呵呵!”苍凌风看向慕容岚,“皇后娘娘哪里有我这样的儿子,太子殿下才是你唯一的儿子,我算什么,这苍云国又有谁将我这个皇子放在眼中,我就是通敌叛国,我就是要让你们知道,我苍凌风是不许任何人小觑的。” 啪—— 就在苍凌风说的义愤填膺之时,苍凌澈一个巴掌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双眸染上了怒火。 苍凌风吐了一口血看向苍凌澈:“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从小到大,父皇和母后只重视你,你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生病时父皇母后为了你日夜陪伴,我呢,我一个人被丢在冰冷的大殿里,饿了只有老嬷嬷送吃食,渴了自己找水喝,就连他们,都过的比我好,我也是皇后所出啊!” 他的声嘶力竭一字一句如同一把匕首刀刀扎进慕容岚的心中。 慕容岚转过身,擦拭去眼中最后的泪水,看向上首的苍敖桀,已然下了决心,“皇、皇上,赐他一死吧。” “哈哈——”大殿中响起苍凉的大笑声。 苍凌风最后的一丝期待化为乌有,他果然从始至终都不受父皇和母后的疼爱。 “带下去,秋后问斩,连同他府里的人一并,一并处死。”苍敖桀身子轻颤,藏匿在袖口下的双手已然将掌心掐出了血。 卓公公吩咐御林军去瑾王府缉拿剩下的人。 苍凌风被押下去时顿住脚步,背对着大殿上的众人,声音凄冷:“既如此,当初为何生下我,还不如不来这世上。” 太子闻言欲要为父皇和母后鸣不平,可手腕却被跌坐在地上的慕容岚给拽住了。 等苍凌风被带下之后,慕容岚强撑着身子借由太子的力气站在大殿上,看向跪倒在自己脚下的一众大臣们:“我虽为一国之母,可到底也是太子和瑾王的生母,你们今日逼着本宫处死了自己的孩子,可想过有朝一日,若是你们的孩子犯错,是否也能如同我大义灭亲?身为皇室中人,难道连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都没有吗?” 大臣们匍匐在地,噤若寒蝉。 苍敖桀的喉咙微微蠕动了一分,从大殿上被卓公公搀扶着走到慕容岚的身边,“朕与皇后被你们强逼着做了不少为国为民的决断,可到头来,你们却逼着朕,逼着朕——” 户部尚书颜真卿微微抬起头来:“皇上,皇后娘娘乃是苍云国的国君国母,不该为了一己私心,就放过通敌叛国之人,这岂不是鼓励天下百姓都去做乱臣贼子,若是皇上与皇后无法做决断,那咱们这些臣子必须为皇上,天下百姓着想才是。” “好一个为朕,为天下百姓着想,如今事情也已经了结了,你们且都退下吧。”苍敖桀沉声下令。 众臣一一离开了水榭,从偏殿里领了家眷离开宫中。 夜凉如水,偌大的大殿内只剩下三人。 苍凌澈不明白,为何父皇与母后不告知瑾王真相。 “太子,明日由你代朕去送东莱使臣和巫祝,还有盛长靖夫妻二人离开。”苍敖桀轻拍着苍凌澈的肩膀。 看着父皇与母后毫无血色的面容,苍凌澈的心上仿佛压了一块儿石头。 马车里。 望着躺在陈永生臂弯里昏昏入睡的孩子,苏凝忍不住拿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心里软成了一片。 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哪里真的不会爱护,她看的出来皇后娘娘心里是有瑾王殿下的。 大臣们要处死瑾王,这是在皇上与皇后的心上捅刀子。 苏凝将身子往陈永生的身边紧靠了一分,“永生,其实位高权重也不见得有多好,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对不对。” 陈永生伸手紧紧抓住她的手安抚道:“这是瑾王他自己选的路,他本可以继续做一个无忧无虑,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成为皇上和皇后希望的那样,不被朝臣们约束,不被礼法约束,是他自己思虑过多,入了穷巷。” 苏凝十分赞同他这话,但并不赞同帝后的做法,她们本应该将实情说与瑾王听,可偏偏却瞒着他。 可见,父母子女之间的沟通也十分重要。 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口,陈永生挑了帘子看向外面。 盛鸿坐在马背上,欲言又止,今日在大殿上发生的一切,他怕陈永生心中有芥蒂。 陈永生又何尝不知他的心思,瞥了一眼苏凝:“不如今晚上歇在将军府,明日一早让元宝和平安带着叶枝和叶丛过来。” 第481章 敞开心扉 听他要在府中过夜,马背上的盛鸿高兴的险些摔了下来,幸亏边上有将士们在旁。 “长靖,为父一直将院子给你们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盛鸿压低了声音道。 陈永生抱着孩子下了马车,领着苏凝跟他一块儿进了府邸。 元宝则是带着剩下的人回了郡主府。 因着明日他们便要离开,盛鸿其实想同陈永生再叮嘱些,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凝见此,轻拍了下陈仲怀的后背让他醒过来和自己先回屋里歇着。 陈仲怀睡眼惺忪迷蒙的看了一眼,“娘,我们到家了啊。” “嗯,到家了,你快下来跟我回房,你爹还有话要同祖父说。”苏凝伸手要抱他。 陈仲怀下意识的伸出双手等着苏凝抱着自己,谁曾想,忽的被陈永生搁在了地上。 “爹?” “自己多重不清楚吗,累着你娘怎么办,走回去睡!”陈永生冷着脸。 屋里的人隐忍着笑意,没想到少将军如此袒护夫人。 陈仲怀小嘴一瘪,本想着借机会和娘亲好好腻歪下,谁曾想生生被他给搅了好事儿。 “走吧,咱们先回屋。”苏凝伸手牵着孩子的手。 小厮领着苏凝母子二人回了枫林苑。 她们一走,盛鸿便有些局促不安。 反倒是陈永生先开了口:“父亲,咱们去书房吧。” “好,去书房。”盛鸿跟在他的身后往书房去。 邓管事的见此命人去厨房熬了些鸡汤送去。 书房内。 父子二人对坐着,一时间气氛颇有些尴尬。 “明日我们要去东莱,你不必担心。”陈永生先开口。 盛鸿见他镇定自若,并没有提及宫中发生的事情,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可见他并没有将瑾王的事情放在心上,那自然也不会误会自己是冷血的人。 “东莱你们人生地不熟的,虽说皇上会下令派一支精锐前往,但你也要带些心腹过去,我瞧着军中陈弘武和崇烈与你关系匪浅,不如此次去东莱将他们也一并带上。”盛鸿起身从箱子里翻出了两个袖箭。 “仲怀要回兖州考童生试,有元宝和平安护着我倒放心,但苏凝她,她毕竟不会武功,你也未必能日夜守在她的身边,这袖箭且让她随身携带着。” 陈永生双手接过袖箭。 盛鸿长吁了一口气,室内再次陷入沉寂。 “父亲!”陈永生忽的唤了他一声。 盛鸿正襟危坐看向他:“什么,你说。” “能认祖归宗成为骠骑大将军的儿子,是我的荣幸,不会因为外界的言论而断了我们父子的关系,我会用自己的实力向众人证明自己身上流着的是您的血。”陈永生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拱手道。 闻言,盛鸿双眸里热泪盈眶:“快起来,你快起来,为父相信你的本事,但此行你们万万不可搅和在东莱皇室之争中,那二皇子阴险狡诈,你们就将皇上交代的任务完成了便速速回来。” “是,儿子明白。” 外头邓管事轻轻的叩着书房的门:“将军,小人命厨房熬了些鸡汤,您和少将军要不要喝一碗暖暖胃。” “端进来。”盛鸿一声令下,邓管事便端了鸡汤入内。 父子二人喝完了鸡汤,陈永生这才起身告辞准备回去歇下。 枫林苑。 陈仲怀赖在苏凝的怀里不肯离开,又担心自家父亲回来看见自己躺在榻上会撵走他,遂努力的装睡。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苏凝略撑起身子朝着外头看了一眼,见是陈永生回来,嘘声道:“和父亲都聊完了吗?” 她还以为他今晚上都不会回来了。 陈永生阔步朝着榻上走去,当看见睡在里面的陈仲怀时,一张俊脸瞬间拉的长长的,“陈仲怀,别装了,赶紧起来,我是怎么同你说的,你已经长大了,不许再和我们睡在一块儿了。” 陈仲怀努力闭着眼睛,羽翼般的睫毛颤了又颤,就是不为所动。 “行了,明儿就要送他回南浔镇了,你就让他睡一晚。”苏凝给孩子盖好被褥,准备起身替他宽衣。 陈永生将她摁了回去:“我身上酒味大,先去洗了再过来,你且躺下。” 苏凝奈不过他,只得先将他的枕头搁在了外面。 陈仲怀心里美滋滋的,这才沉沉睡去。 屏风后的水流声渐渐传入耳朵,苏凝闭着眼睛开始假寐,心绪难平,忽的身后有冷风灌入,紧接着便是一具微凉的胸膛贴了过来,让她微惊。 “怎么没将衣服穿上?”这枫林苑本就有置办了她们一家的衣裳,这厮居然只着了亵裤。 陈永生大手一挥,直接揽住她的腰,使了使劲儿让她彻底的贴近自己,而后压低了声音凑在她的耳边:“日后你若再敢把孩子带上榻,我不止不穿亵衣,还会——” 苏凝翻身伸手捂住他的嘴,忍不住低喝:“你瞎,瞎说什么,孩子听见了怎么办?” 陈永生将陈仲怀的被褥往上提了提,就差将人整个蒙住:“他早就睡着了。” 边上的陈仲怀似乎是为了配合他一般,居然打起了小呼噜。 苏凝脸颊微红,可又不敢推开他,生怕惊醒了睡在里面的孩子。 “我答应你以后不带孩子上榻了便是。”苏凝真真是怕了他。 一番耳鬓厮磨,二人这才双双睡去。 大牢里,冷风扑面而来,寒意透过冰冷的地面袭击着四肢百骸。 纵然如此,苍凌风依旧无动于衷的坐在地面上,对于那棉衣披风不为所动。 “瑾王殿下,您这又是何苦,还是赶紧将太子殿下送来的衣裳穿上吧。”看守的牢卫对苍凌风还是毕恭毕敬的。 苍凌风微微抬起眸子看了一眼眼前的牢卫:“将死之人,还穿这个做什么,拿出去,让他也不必送过来了。” 两个牢卫面面相觑转身离开。 不用他们二人前去回禀,站在过道上隐匿在暗处的苍凌澈已然全都听见,瞧着他如此,一挥衣袖直接离开了大牢。 真正是枉费了母后对他的一番心血。 第482章 出发前往 翌日。 整个兖州城内的百姓都来了大半,在城门口相送定安公主和东莱使臣等人离开。 三辆马车早已恭候多时,古玄鹤与使臣阿莱坐在其中一辆马车上,挑着帘子看着坐在马背上,正与众人辞别的陈永生夫妇二人,嘴角轻勾,将帘子放了下来。 阿莱则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替古玄鹤掩盖好腿上的薄毯:“巫祝大人,再这样下去,只怕咱们天黑都到不了码头了。” 更别提到了东莱都是猴年马月了。 “如今正值开春,苍云国的百姓都要开始春耕了,咱们这个时候离开,真是获取种子的好时节,你着急什么。” 反正他们无论怎么拖延,都得离开。 苍凌澈看向苍凌云身后的那支精锐队伍,朝着陈永生道:“父皇已经委派了些得力的将士将咱们苍云国的作物连夜送上了船,且还为郡主寻了几个种庄稼作物的好把式,到了东莱,咱们只管传道受业,旁的一概不管,希望大家谨记于心,免得坏了咱们定下的盟约。” 众人自然拱手称是。 盛鸿亲自将陈仲怀抱上了马车,并悄悄的与他拉钩,等自己忙完了军中繁杂的事务便去南浔镇看他。 “祖父,你在家要好好吃饭睡觉不许生病。”陈仲怀与他摁了大拇指做保证。 盛鸿面上一片慈爱,又叮嘱了元宝和平安二人,让他们好生看护陈仲怀和家里的一切,这才朝着陈永生夫妇二人身边去。 “定安公主,时辰不早了该是时候上路了。”盛鸿冲着陈永生点了点头。 陈永生让苏凝与叶枝上了马车,这才翻身上马背,见定安公主和锦屏画春等人都上了马车后,便领着队伍朝着郊外的码头去。 一行人直至消失在官道上不见了身影,苍凌澈这才让众人都回去。 忽的看见人群中,齐王也在,眉头微微一蹙追了过去。 “四弟。”苍凌澈唤了一声。 苍凌寒顿住脚步不知他唤自己何事:“太子殿下!” “四弟,你能否进宫中去探望下父皇与母后,她们昨儿感了风寒,身子有些不适,你——”苍凌澈并没有与他说实话。 其实二人并没有感染风寒,若真的感染风寒,齐王殿下的母妃会派人来通知他入宫,可见他们是因为苍凌风的事情才故意称病。 就连今儿个来送东莱使臣都只是委派了太子和几位朝中大臣。 户部尚书从后面走来,听到太子殿下说皇上病了,蹙着眉头作揖:“太子殿下,可让贺院首去给皇上皇后二人看过?” 见是颜真卿,苍凌澈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要不是他们这帮老臣子,父皇与母后又怎么会如此伤心。 “已经召了贺院首,尚书大人不必忧虑,还是尽快辅佐刑部尚书将范仁勇的家眷一并都处置好,没得又生什么差错。”苍凌澈敲打着他一二。 颜真卿是朝中的老臣,自然知道这件事情里的弯弯绕绕,知道太子心中气不顺,要拿自己出出气,也不恼怒,任由他发泄好了,这才拱手告退。 苍凌澈瞧着他离开的背影,甩了长袖:“齐王,你也是父皇的儿子,竟然连去宫里看一眼父皇都不肯吗?” “太子殿下严重了,若是父皇想见我,定然会派卓公公前来召见,若是他想见的并不是我,就算我这会儿去了,也无济于事。”苍凌寒看着苍凌澈一字一句道。 这话,傻子都能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皇上与皇后想要见的应该是被关在大牢里的苍凌风才是。 陈弘武与崇烈二人紧紧跟随在陈永生的身边,他们二人此行能跟着队伍同去东莱,心中异常欣喜,当然也知道此次能跟着去是因为陈永生的原因。 崇烈骁勇,陈弘武忠心不二,有他们二人跟着去,确实能省不少的事情来。 马车离开兖州城门口就不曾停过,终于在天擦黑之际到了码头。 苍凌云下了马车看着码头前方的客栈,让锦屏和画春去客栈里买了些热乎的吃食送去给陈仲怀,这才将随身携带的令牌给看管船队的将士查看。 那将士同苍凌云与陈永生交代这五艘船上的东西。 其中两艘船上摆放的是东莱国的粮食作物种子和苍云国的一些器皿,算是有来有往,陈永生趁着将士交代之时,安排了随行而来的将士们和那些庄稼把式先上那两艘船,正好在行程上熟悉熟悉都带了些什么种子。 至于剩下的三艘船上,则是住了东莱巫祝,苏凝一家和苍凌云主仆,每条船上都安排了将士看守。 锦屏和画春买了热热的吃食和牛肉递给苏凝。 苏凝接了分出一大半还回去:“哪里要的了这么多,你们也都尝尝吧。” 众人欲要登船,忽的听闻码头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待看清来人是谁,苍凌云险些将手里的吃食摔在地上。 不是说好了,他不许跟着去东莱的吗,跑来凑什么热闹。 “快,快开船,咱们赶紧离开!”苍凌云催促着众人上船让将士们赶紧走。 苏凝借着船上的灯火也瞧清楚了来人,居然是她的师兄。 “师兄,你怎么来了,当时不是说好不来的么,师父一个人留在兖州没关系吗?”苏凝一步做两步上前询问,有张逸轩一同前往,那她教东莱百姓医术的事情也有了商量对策的人,不至于太过惶恐。 张逸轩捏紧了缰绳,翻身从马背上下来,非但没有回答苏凝,反倒直接朝着码头停靠的船急急走去。 “公主殿下这般着急让船开走,是不想让微臣跟着同去吗?” 苍凌云身子微僵,不敢与之对视:“谁说的,我只是没有看清楚来的人是张大人罢了,再说了,张大人不是自个说不去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去的,你——”张逸轩咬牙切齿的逼近她。 苍凌云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发怵压低了声音只用二人听的到的声音开口,“喝酒的时候,我说你别跟着去东莱,然后你答应了。” 第483章 使用袖箭 “我——”张逸轩无言以对,他喝醉了酒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答应了什么,可她居然还当真了。 瞧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苏凝连忙上前想要劝说一二,却被陈永生拽住。 “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你先和孩子上船,咱们准备出发。”陈永生已然安排好人手。 古玄鹤饶有意思的多看了一眼还在码头上争论的二人,先他们一步上了船,并将早早准备好的一张信条绑在了乌鸦腿上,让它回去通报太子,他们已然从水路回东莱。 来福站在另外一艘船的甲板上,看见从东莱巫祝船上飞走的一只通体黑色的鸟儿,忽的叫了起来。 夜里本就黑,他们怎么能看见来福见到东西,只当是它在催促还在争吵的定安公主和张逸轩。 “公主和张大人若是再不上船,我们可就先行一步了。”陈永生站在甲板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二人。 锦屏和画春也在一旁提醒了多遍,可偏偏她们主子与张公子没听见似得。 这会儿见众人都在甲板上盯着,画春也不管不顾的拉着苍凌云赶紧上船。 身后,张逸轩也要跟着上去,毕竟其余的船只都已经驶离了码头,他又不会武功,只得与她同船。 可惜,他才刚踏上去一步,定安公主身边的锦屏便拿了刀剑将他拦住:“张大人,公主殿下的船岂能是你上的,还是去别的船上吧。” 张逸轩瞧着那已经慢慢远去的船只,直接推开锦屏,厚着脸皮上去,哪里还管的了其他的。 灯火倒映在水面上,船过水无痕,想起他们在兖州城的住了才不过半月,如今离开倒有些不舍。 “娘,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南浔镇,外祖父肯定日日都在码头上迎我了。”陈仲怀在甲板上跑来跑去,来福依然追在他的身后,望着他手里举着牛肉垂涎欲滴。 这些时日,来福在郡主府上生生被养胖了不少。 苏凝招手让孩子过来,并让叶丛和叶枝也到身边来。 “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叶枝年纪大知道大娘子这是要叮嘱他们些事情。 苏凝看着叶枝和叶丛:“你们姐弟二人跟着来兖州也着实辛苦,此次跟着仲怀回了南浔镇,便在府里好生待着等我们回来。” “大娘子我知道,我们姐弟二人会好好看护好小公子。”叶枝同苏凝保证。 叶丛也道:“大娘子,我也一定好生督促小公子读书习字,争取一举考中童生。” 陈仲怀伸手轻敲了叶丛的脑袋,有些不满:“每日我习功课时,你都在旁边睡得和猪一样,还在我娘面前大言不惭,羞不羞!” “公子,我——”叶丛摸着小脑袋有些委屈。 苏凝拍着陈仲怀的手:“你这孩子,怎么能打他,叶丛虽说是你书童,但日后也是陪着你一块儿长大的玩伴,你忘了娘说过,咱们是一家人的。” “大娘子,您别责怪小公子,叶丛这孩子没规矩是该好好管教才是。”叶枝瞪了一眼自己的弟弟,没有想到他竟然在小公子面前如此当差的。 陈仲怀朝着苏凝撒娇保证以后不会在对叶丛出手了。 叶丛也嘻嘻笑道:“大娘子,其实一点都不疼,我知道小公子这是和我在闹呢。” 他们在屋里说笑,外头陈永生巡查回来将佩剑搁在了桌子上。 叶枝见他进来有些发怵,敬畏的朝着他行了一礼,退到了苏凝的身后。 “船上都安顿好了吗?”苏凝起身替他接下外面的披风,又将他身上的盔甲卸下。 陈永生活动了下手腕,见着屋里的人,便让叶枝和叶丛先带陈仲怀下去歇着,只留了来福在舱内守着。 陈仲怀极其不愿的行了礼,这才退出了舱内。 苏凝见他面上有些愁容便将早早温了的酒取了过来:“怎么了,瞧着你心里头有事儿。” 陈永生自个倒了酒大口喝下,身子顿时暖和了许多,看着苏凝的脸,犹豫了片刻,忽的起身从箱笼里拿出了盛鸿给自己的两个袖箭。 看着桌子上摆放的利器,苏凝微微一愣,而后忍不住想要上手去摸这做工精良的东西。 可惜,她的手还没触碰到,就被陈永生给抓住了。 “这是什么?”苏凝眼中带着好奇,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陈永生拿起其中一个袖箭,而后当着苏凝的面按下上面的机关,只听嗖的一声,那袖箭的箭筒内居然飞出一只短小的利剑,且直接插在了船舱内部。 外头的将士听到了动静,立刻从甲板上跑到了船舱门口,朝着里头询问:“明威将军,里面可无大碍?” 陈永生起身去将插在船舱门板上的利剑拔出,对着外头道了一句无碍,那些身影这才离开。 苏凝望着那门板上被插了一个洞,不由感叹这东西的威力。 也知道刚刚为何陈永生不让自己摸了。 “这是父亲给你的吗?”苏凝给他倒了一盏酒,有些跃跃欲试,她也想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射出去。 陈永生将袖箭朝着她递了过去。 苏凝先是一愣,然后站起身正要接住,但又害怕的将手缩回,她怕自己一不小心按住了机关,误伤了他可不好。 “我、我还是不试了吧,万一伤到你就不好了。” 陈永生拽住她的手往身前一带,而后在她耳边低声道:“这袖箭本来就是父亲做了要我给你防身用的。” “给我防身?”苏凝双手被他握住,有些不安。 陈永生教她握住袖箭而后指导她看向前方方才射入的那个洞口,“双手握住,眼睛直视着前方那个洞口,将它视作目标,然后按下机关。” “相公,我,我——”她还没准备好。 只听嗖的一下,那支袖箭再次射中了原先的地方。 “我射中了,我居然射中了。”苏凝有些不敢相信,猛的转身抱着陈永生大喊。 陈弘武与崇烈在外面听到动静,想都不想直接踹开了船舱的门,拔出了腰间的刀剑,目露凶光:“刺客在哪儿,永生,哥,我们来了。” 第484章 倘若当真又如何 苏凝搂着陈永生的脖颈,高兴的在他身前蹦跳,忽的看见来人闯了进来,羞得迅速脱离陈永生的怀抱,往他身后躲着,微微清了清嗓子。 陈弘武与崇烈看着木板上那支袖箭,再见着陈永生脸色不善,微微吞了吞口水,他们打扰了永生哥,会不会死的很难看。 “还不出去!”陈永生冷声骤喝。 陈弘武和崇烈立刻夹着尾巴退了出去,还不忘替他将船舱的门给带上。 陈永生朝着门口走去,将门板上的袖箭拔出,然后猛地拉开门,只见陈弘武居然还凑在跟前听。 “咳咳咳,弘武,咱们该走了。”崇烈在旁提醒他。 谁知,陈弘武根本就没注意到陈永生已然打开门,猛地一个趔趄,直接一头撞在陈永生的胸前,场面一度陷入沉寂。 “永生哥,我错了,我真错了,下次——”陈弘武同他求饶。 陈永生一脚将其踹倒在地,怒喝:“去甲板上给我蹲跳一百下,崇烈你在边上给他报数,少一个你俩一起做。” “永生哥,一百个会不会太多了。”陈弘武死皮赖脸的模样居然和来福一个样。 “二百!” “别,一百就一百,永生哥,咱们又不是外人,咋还这么较真呢,是不嫂子!”陈弘武麻溜的爬了起来朝着船后的甲板上去。 崇烈跟在他的身后,没过多久,船上便传来了崇烈的喊数声。 与陈永生并行的那艘船上,锦屏一脸不耐烦的将热水提给张逸轩,而后正要出去,忽的被张逸轩给唤住:“张大人,您又有什么事情?” “外头谁在报数”张逸轩擦了把脸询问。 “大人若是好奇,自个去看一眼便知,我乃是公主身边的人,不是张大人的小厮。”锦屏说完直接扭头就走。 张逸轩拧着帕子呆愣住,真正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主仆二人竟是一个德行。 苍凌云在舱内看书,实则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抬头看向外面,心道这锦屏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 忽的听到脚步声,苍凌云连忙将头埋在书里,故意挡着脸。 画春在旁提醒:“主子,只有锦屏一个人回来,张大人并未来。” “谁说我在等他。”苍凌云将手里的书放下,清了清嗓子,“外头谁在报数?” 见自家主子居然和张逸轩询问同样的问题,锦屏心中不快,还不等她回禀,身后进来一人抢先替她说了。 “乃是陈永生船上的人在受罚,据说蹲跳一百下。”张逸轩进了船舱,朝着苍凌云拱手。 苍凌云微微惊讶,看着来人:“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与公主喝酒!”张逸轩将酒搁置在苍凌云的桌子上,而后看向桌上那本护,略勾了勾唇,“没想到公主居然也对东莱的这本医书感兴趣。” 苍凌云大窘,她哪里是对这医书感兴趣,不过是随手拿来打发时间罢了。 “今儿太晚了,改日再喝吧,锦屏送张大人回去。”苍凌云捡起桌上的医术侧过身去。 锦屏上前一步对着张逸轩道:“张大人夜深了,还是回自己的船舱吧。” 张逸轩又瞥了一眼苍凌云,缓缓开口:“微臣记得那日公主殿下与微臣喝酒,微臣虽然喝醉了,但还是有印象,公主似乎对微臣做了一件事儿,可否要微臣细细说与公主听?” 苍凌云忽的站起身来,面色绯红,这厮当时不是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吗,怎么还会记得。 “张大人,公主让你回你便回去,做什么非要与公主喝酒?”画春脾气上来,欲要撵走他。 “公主,微臣能否与您对饮?”张逸轩微微颔首相问。 苍凌云一咬牙看着锦屏和画春:“你们且先去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主子,这——”锦屏和画春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出去!”苍凌云低声呵斥了二人一番。 二人这才退出了舱内。 没了旁人,张逸轩也不等她赐座,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将酒坛子打开,各自斟了一杯酒。 苍凌云瞧着他一饮而尽心里有些不大痛快:“你若是想喝醉,自己回去喝便是,做什么要找本公主。” 张逸轩没有回话,只不过又连饮了三杯。 瞧着他喝的如此猛,苍凌云猛的扣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继续喝下去。 张逸轩换了另外一只手握住酒杯,瞧着杯中的酒喃喃自语:“祖父会和温大人一家坐马车回南浔镇。” “嗯,我知道,这事儿舅舅已经同我说过。”苍凌云见他没再痛饮,松开了他的手腕。 谁曾想,张逸轩猛的扣住她的手,任由她如何挣扎,也不松开。 苍凌云一时慌乱,“张大人,你喝醉了,快放开。” 张逸轩将杯中的酒悉数喝下,而后倾身靠近她,见她面上绯红,眼底全是自己的倒影,忽的咧唇轻笑,坐了回去。 苍凌云的一颗心险些跳了出来,自己猛的灌了一口酒,这才稍稍平静些。 “那日的事情实则是我不小心才,你勿要当真。”苍凌云说话声极轻,哪里有往日那般爽朗,且她的眼神也一直为曾真正看着他。 张逸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那倘若我当真了,又该如何?” 苍凌云握在手里的酒杯忽的打翻在一旁,酒水顺着桌边断断续续的滴落在地上。 他方才的话恍若还萦绕在耳边,苍凌云慌乱的要拿帕子去擦拭桌上的酒水。 “张大人是真的喝醉了,什么当不当真的,还是尽快回去歇着吧,免得明日酒醒了头疼。”苍凌云欲要撵他走。 实则不是她心狠,而是此行来之前,她的母妃已然召她去宫中说过。 父皇之所以同意她去东莱,为的也是让她自己亲自去看看日后要居住的地方,东莱与苍云两国若是要长久的和平相处,那便注定要联姻的。 而她身为公主,便要接受这联姻一事儿。 因此,她才会那日与他喝完了酒,做出逾越之事儿来,本以为他不会知道,可没曾想到他居然—— 第485章 码头匆匆相见 张逸轩起身看着她,“公主殿下,微臣只需问您一句话,您对微臣是否有倾慕之心?” 被他如此逼问,苍凌云猛的跌坐在椅子上,半扬起头来看着他。 她纵然有又能如何。 “没有。”苍凌云暗自抓着身下的衣裳,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露出丁点的蛛丝马迹让他看去,“那日只是个意外,我喝醉了,你也醉了,所以这件事情就当它从未发生过。” 张逸轩听着她说的那些话,嘴角轻佻闪过一抹嘲讽,“也是,微臣在朝中官职甚小,公主怎么会对微臣有倾慕之心。” 张逸轩往后退了一步,朝着苍凌云拱手告退。 看着他漠然离开的身影,苍凌云的心恍如坠入了深渊里一般,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锦屏和画春进来瞧着自家主子如此一杯接一杯的饮,有心想要规劝,可想着已然离开了兖州城,纵然主子喝醉了也不会受旁人的置喙,因此二人退出了船舱内。 海上航行数日,除了苏凝船上偶尔传来笑声外,另外几艘船上的气氛颇为诡异。 苏凝在陈永生的教导下,终于会使用袖箭了,且还能精准的射中目标。 “爹,娘,咱们今日是不是就能到南浔镇码头了。”这话陈仲怀已经问过不下数遍。 二人也皆是不厌其烦的回答他。 南浔镇码头上。 苏清河今日特意向无涯书院的江院长告了假,让叶树驾着马车带他去码头迎接孩子们回来。 糖水铺子里,方翠芝也让马峥跟着一块儿去,索性这铺子里的生意她一个人也忙的过来,这些时日客人并算很多。 临近傍晚,五艘船终于到了码头。 火把将整个码头都照亮了,有好几个人在码头上来回的走动着,苏凝借着火光能瞧见那抹异常熟悉的身影。 眼眶一红,朝着那码头上的身影摆了摆手。 方翠芝一家也冲苏凝摆手,并对着身边的苏清河道:“苏先生,他们回来了,回来了!” 苏清河顺着她手指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便在船上看到了孩子们的身影。 等船在码头上停稳,来福与陈仲怀第一个冲了下去,苏凝与陈永生紧随其后。 另外几艘船上的人皆没有下去。 “外祖父!”陈仲怀一下子朝着苏清河扑了过去,牢牢抱住他的腰身,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来福则是蹲守在祖孙二人的跟前。 苏清河眼里泛着泪花,摸着孩子的头发,声音有些哽咽:“路上辛苦了,回来就好,可饿了没,咱们回家吃饭。” 苏凝与陈永生上前朝着苏清河见礼,又与方翠芝打了招呼。 叶树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弟妹,见他们二人也红着眼眶,嘴角一咧,朝他们笑了下。 叶丛没出息的流了眼泪。 元宝和平安齐齐上前朝着苏清河行礼。 苏清河看着二人略有些不解,苏凝连忙与他解释,并交代了他们今夜不能留下,要赶往东莱的事情。 本以为这次孩子们回来会留在南浔镇,可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下令让他们去东莱,如今两国刚交战完,这个时候去东莱,这岂不是羊入虎口。 “女儿,永生,既然是皇上下旨,那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孩子留在我身边,你们放心便是。”苏清河揽着陈仲怀的身子。 苏凝侧过脸偷偷抹了抹眼泪重重点头:“爹放心,有相公保护我,我们一定平安回来。” 方翠芝搓了搓手看向苏凝,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与她相握。 苏凝与苏清河交代好事情后,转身直接拉住了方翠芝的手,再看向身边的马峥:“好些日子不见,马峥又长高了不少,嫂子也和我见外了些。” 瞧着她眼底里的笑意和手上传来的暖意,方翠芝回握住她的手笑骂:“你不也一样变了不少,瞧着胖了些,莫不是身上又有了?” 她可是瞧得出陈永生一眼不错的盯着苏凝,那宝贝的眼神看的她都有些受不了了。 “方嫂子!”苏凝一跺脚,“家里可都还好?” “都好,都好,铺子的生意虽说淡了些,但也是有收益的,你放心,我一切都按照你的嘱咐办事儿的,杨家村送来的东西我都让孩子一一记在账上,等你回来了审查。” 这些苏凝倒是不担心,毕竟方翠芝一家的为人她信的过,更何况她爹是秀才,若铺子真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方翠芝也会请教他。 “女儿,你们这就连夜离开吗?”苏清河有些舍不得孩子们走。 苏凝也舍不得:“爹,我们得尽快去东莱,恐会在东莱留很长一段时日,家里和仲怀就劳您费心了,等我们在东莱落了脚,就给您送信回来。” “好,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苏清河目送他们二人重新回到了船上。 陈永生让将士们将船驶离了码头,众人依依惜别。 陈仲怀也努力的朝着那海面上的船只摆手,狼叫声渐渐的消失在海面上,连最后的一点火光也不见了。 “老爷,公子,你们别伤心,这次少将军他们去东莱,也是为了两国的百姓,定然不会有事儿的。”身边的元宝拿帕子给陈仲怀擦了擦小脸。 叶丛本想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遂只好擦了自己的眼泪。 叶枝也在旁劝和,祖孙二人的情绪这才好了些,与方翠芝一家辞别后,就让叶树驾了马车带着余下的人和箱笼回了府邸。 府邸里,叶婆子得知主家们今夜回来,早就准备好了丰富的晚膳,心里也有些激动,毕竟她也能见到叶枝两姐弟了。 马车停在府门外,叶全与叶婆子搬了脚蹬匆匆的赶至马车跟前。 一抬首,便瞧着元宝和平安,吓了一跳:“这二位、二位是——” “爹,娘,这是盛将军给小公子的侍从,从今儿起也住在咱们府上。”叶树将马车停稳同她们解释。 这些也是叶枝同他说的,否则他也不知道二人居然还会武功。 众人互相见了礼。 第486章 两路人马 马车帘子相继挑开,陈仲怀与苏清河下了马车,叶枝与叶丛则是拿着包袱皮,叶婆子又朝着车里看了好几眼,都没有发现苏凝夫妇的身影,正欲开口相问,却被叶枝给拽住了衣角。 “娘,天色晚了,还是让小公子用了饭,洗漱歇下吧。” 经女儿这般提醒,叶婆子立马就领悟了:“小公子咱们进去吧,晚饭都已经摆好了。” 苏清河牵着孩子的手一步踏入了府邸里。 另外一边,苏凝等人上了船后,继续朝着东莱出发,又过了数日,终于到了东莱的码头。 众人一下船,就有一队东莱的兵马将他们团团围困住。 码头周围的客商与百姓们吓得跪在一旁,不敢妄动。 陈永生身边的人也齐齐将众人护住,但没有陈永生与定安公主下令,皆不敢妄自拔刀。 崇烈和陈弘武则是将苏凝护在了身后,因为他们知道这可是明威将军最重视的人。 古玄鹤与使臣阿苒最后下了船,瞧着来的东莱兵马,眉头一蹙手里握着的人头权杖重重敲击着地面,冷声呵斥:“你们就是这般来迎接本巫祝与神女的吗?” 那些兵马看着一袭黑衣,戴着鬼魅面具且与他们巫祝穿着并无二般的人,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二皇子不是说着巫祝大人已经被苍云国的人给杀了吗,怎么可能会? “末将等人来此迎巫祝大人和神女入宫觐见,还请巫祝与神女同我们走一趟。”领头的将士突然上前一步,想要强行带着古玄鹤离开码头。 阿苒一脚将其踹到在地:“放肆,巫祝大人岂是你等能触碰的?” 苏凝与苍凌云对视,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但只要没有威胁到他们的安全,东莱的事情他们也不会随意插手。 张逸轩与陈永生并列站在一处,皆是着了官服和戎装,且张逸轩还同陈永生要了一把佩剑,随身携带在腰间。 那将士没有防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阿苒踹到在地,面上过不去,直接拔了刀剑怒斥:“你敢违令,信不信我——” “放肆,本太子看谁敢乱动巫祝与神女分毫!”忽的人群中响起一声威严肃穆的呵斥声。 一大队兵马将码头团团围住,原本来的那群人看到为首的居然是太子北冥逸时,吓得双腿发软,不敢再次抬头去看。 “太子殿下,您、您怎么来这儿了?”为首的将士收了刀剑,匍匐在地,哪里还有方才的气势。 北冥逸与身后的大臣上前来,看了一眼古玄鹤和阿苒,而后朝着苏凝走了过去。 陈永生当即拦在他们身前,不让他们再靠近一步。 北冥逸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朝着陈永生等人行礼:“诸位不远千里来此,想必都累了,我乃是东莱国太子北冥逸,特奉了父皇的命令,来亲迎你们入宫面圣,还请诸位随我来。” 这刚到东莱就来了这么一出,有两路人马要迎他们入宫面圣,不得不让人怀疑。 “烦请太子将随身携带的令牌拿出。”陈永生说罢将自己的腰牌递过去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东莱的大臣们没有想到这区区一个将领敢质疑他们太子殿下的身份,刚要上前呵斥他们不懂礼数,却见他们太子殿下真的接过了那腰牌,且将自己的递了过去。 陈永生接过腰牌,仔细端详后,拱手递给了身后的苍凌云。 北冥逸虽然知道这古玄鹤找到了神女,但瞧着这二位女子颇不分上下,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谁是神女。 “请问这位是?” 他的话音刚落下,锦屏就将苍凌云的腰牌递了过去,且不卑不亢道,“我们主子乃是苍云国的定安公主,此次为了两国的百姓特意前来的,身后这船上的东西是给你们东莱的作物种子,这几位是种庄稼的老把式,日后会教你们。” “原来是定安公主,是我失礼了。”北冥逸朝着苍凌云微微一笑。 苍凌云将他的腰牌还了回去,微微抬手打量了他一眼,此人端的是玉树临风,态度谦和有礼,且那双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和她父皇一样,坚定却又宽宥。 可见,他心里装的也是天下百姓。 “太子既然是奉了皇上的命令,那烦请带我们过去,只不过船上的那些东西还烦请收好了,免得届时要用时全都没没了踪影,说我们苍云国故意诓骗你们。”苍凌云朝前走了一步与他对视。 北冥逸先是一愣,而后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略打量了一眼苍凌云,还真是没有想到苍云国的公主竟如此直言不讳。 “定安公主说的极是,这船上的东西就由本太子的人亲自去卸,劳烦定安公主派个人在旁看守,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如此再好不过。”苍凌云指派了画春在此盯着。 北冥逸则是派了手下的将士前去将这些来之不易的作物种子通通运回宫中。 一伸手,侧身请苍凌云前往准备好的马车里去。 古玄鹤与阿苒再没看那跪在地上的将士一眼,径直上了北冥逸的马车里。 就在众人准备离去,那将士正要松一口气时,忽的古玄鹤挑开了马车的帘子,看着先来的那一队兵马道,“太子殿下将这些人一并带回宫中,看看是谁指派来的,竟敢假传圣上旨意,公然对我不敬。” 北冥逸骑在马背上嘴角一勾:“巫祝还请放心,本太子定然会给你个交代,没得让苍云国来的贵客误以为咱们失了礼数,伤了我们两国之间的和气。” 马车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码头。 苏凝有些紧张不安的坐在马车内,虽说身边有来福陪着,可她到底有些害怕,在这陌生的国家里,她们才不过刚下船,就有人假借皇上的口谕来领她们入宫。 若是方才她们跟着前去了,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怕—— 想到此处,苏凝的后背生生的出了冷汗。 还有方才那人对古玄鹤的态度,可见他们根本就不把这个东莱巫祝放在眼中,更别提她这个所谓的神女了。 第487章 死无对证 正当她思绪难平时,马车帘子突然被挑了起来,苏凝吓了一跳,脸色略有些惨白。 陈永生没有想到自己会将她吓着,连忙朝着她伸手,“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来福纵身一跃先下了马车在旁候着她。 苏凝摇了摇头,将手搭在陈永生的手心里,被他紧紧握住,这才稍稍安定了些。 只不过等她抬头看到那威严的宫门时,心蓦地一跳,手也不自觉的抓紧了陈永生的手。 陈永生揽着她的腰身,将她往身前带了一步,低声道:“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儿的。” 随后,众人跟在北冥逸和古玄鹤的身后齐齐进了宫中。 一路行到大殿内,朝中文武百官皆是看着他们这一行人议论纷纷,尤其是当看见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匹狼时,纷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倒是为首站着的北冥辰冷嗤一声,不过一头畜生而已,至于吓成这副模样。 不过,他倒是好奇,这古玄鹤竟然没有死。 “父皇,儿臣已将苍云国的贵客带到,使臣阿苒也不负众望,将咱们巫祝和神女接回了东莱。”北冥逸朝着上首坐着的人拱手行礼。 只听得上方一洪亮的声音传来:“你们都辛苦了,朕早就给你们备好了驿站,等在宫中用了晚膳,由太子亲自带你们过去。” “多谢皇上。”苍凌云朝着上首的人看了一眼,而后又匆匆扫了一眼身后的张逸轩。 张逸轩便将随身携带的奏折呈递上前:“这乃是我们苍云国给皇上的粮食作物种子的种类,还请皇上过目。” 北冥朔身边的太监下去将那奏折接了过来呈上。 当他看见那奏折上作物的种类多达数百种,其中以他们最想要的粮食为首,看的北冥朔心中大喜。 有了这些粮食作物,他们东莱国的百姓就不会常年生病了。 “启禀父皇,儿臣已然让人将这些种子搬回了宫中去,且苍云国的君主着实为我们考虑,不仅让神女过来,还派了种田的老把式们,儿臣相信,不日咱们东莱国也能将这些作物一一种出!”北冥逸一边说着话一边拱手,声音颇有些慷慨激昂。 朝臣们听了他的禀报,脸上也都露出了笑容。 “皇上,这可是咱们东莱国的大喜事儿,真正是天佑东莱,让巫祝大人找到了神女。”大臣里,有人朝着古玄鹤磕首。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几位大臣们也都朝着古玄鹤跪下。 古玄鹤不为所动,只静静的立在朝堂之上,忽的抬眸看向上首的帝王,缓缓开口:“皇上,不知二皇子可否与皇上解释,为何我会落入苍云国将士的手中?” 他们此行是奉命行事,且还是跟着二皇子一同前往的,古玄鹤乃是东莱的巫祝,是百姓心中的神明,二皇子理应将他保护好,可却让他落入了敌军的手中,还以他为借口发动了战乱。 不等北冥朔开口,边上站着的北冥辰直接站在了古玄鹤的身边,盯着他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嘴角扯出一抹笑,忽的覆上古玄鹤的手。 “巫祝,本皇子听郑川禀报,你是被苍云国的将士给杀了,是本皇子的错,没有保护好你,这才——”北冥辰居然握着古玄鹤的手眼眶发红,就差丁点痛哭流涕了。 瞧着他夸张做作的神态,古玄鹤抽回了手,面具下的脸露出一抹厌恶。 “回禀皇上,我并不是被苍云国的将士所杀,而是被郑川所害,如若不是神女与张大人相救,只怕是不能活着回来,更不能告知皇上,这郑川是奉了二皇子的命令要刺杀我!” “什么!”上首坐着的北冥朔大惊,一拍桌案愤然起身,“辰儿,巫祝说的可真如此,是你派郑川去刺杀巫祝,再佳假借名声对苍云国出战的?” 北冥辰早就思虑好对策,郑川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只需要把戏做足了,将脏水全都泼在郑川的身上便成了。 一磕首,直接朗声道:“父皇明察,儿臣怎么敢让郑川杀了巫祝,只怕是巫祝大人得罪了军中的将士而不自知,这才遭了暗算。” “父皇,郑川已经死了,此事再查下去也是徒劳,如今巫祝能平安回来,乃是神女和苍云国贵客的功劳,咱们该厚待他们才是,而不是二皇兄派兵马去码头围困他们。”北冥逸站在一侧看向北冥辰。 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触,顿时火光四溅。 “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为父皇分忧,这才派人去迎接贵客,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变成我派人去围困?”北冥辰起身怒视。 两兄弟公然在朝堂上就要起了争执,而且还是当着苍云国来人的面前,于情于理都不符合规矩。 “行了,朕已然让御膳房摆了晚膳,太子且先带着他们赴宴,二皇子,你随朕来御书房,其他人等都散了。”北冥朔面色颇为不悦,背负双手从龙椅上起身,朝着御膳房去。 北冥辰紧随其后,不忘回头去看古玄鹤他们一行人。 御书房。 北冥朔屏退了大殿内所有的人,当他们都出去后,大殿上仅仅剩下父子二人。 北冥辰知道父皇将他单独叫到这里来,肯定是为了古玄鹤的事情,刚要开口将自己摘干净。 迎面而来的是一道重重的巴掌,响彻整个大殿内。 嘴里渐渐的有了些血腥味儿,他的嘴角被掌箍流了血:“父皇——” “你身为朕的儿子,理应为朕分担国事,为百姓着想,朕也知道你骁勇善战,想要吞并苍云国的心,但你要给朕记住,东莱巫祝是百姓心中的神明,你动他便是动朕的国本,朕这次原谅你,若再有下次,朕就没有你这个儿子。”北冥朔一字一句的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他这个小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身上的杀伐之气太重了些,若他能收敛些,不为旁人左右,或许这太子之位便能是他的,可惜啊—— 北冥朔背转过身不去看他。 北冥辰受了这一巴掌,心中愈发的不平,尤其是在听见父皇居然为了一个满口都是谎话的骗子而是要废了自己时,瞬间升起了腾腾的怒火。 他也是皇子,凭什么当初立太子时不立他。 第488章 避嫌 尽管心中有诸多的怨恨,北冥辰都一一归咎在太子等人的身上,若不是他们,他便是东莱的一国之君了。 “父皇,儿臣知错了,请父皇给儿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儿臣带领百姓去种植东莱的作物吧。”北冥辰一步上前,躬身道。 北冥朔转过身来,打量着他片刻,缓缓开口:“此事朕已经交给太子去做,更何况你与巫祝的关系不好,那神女更不会对你另眼相看,这段时日,你就在府中闭门思过吧!” “父皇!”北冥辰不可置信,父皇这是要将自己禁足在府内。 “行了,你且回去吧,日后有什么事情,朕自然会传召于你。”言罢,唤了身边的太监进来去了宫宴。 大殿内,北冥辰的眼中快速的划过一抹狠辣。 与此同时。 北冥逸带着众人穿过一道道宫门后便到了春熙殿。 此处的宫门大开着,看守宫门的太监见他们过来,立刻朝着里面通传。 众人这才跟着北冥逸迈入了进去。 春熙殿正殿里已经摆了晚膳,上首坐着一华服女子,雍容华贵又不失端庄,见着他们一行人进来,立刻起身相迎。 “巫祝带着神女回来,实则是我东莱之幸,这位想必就是咱们的神女了吧!”妫姒一袭红裳从主座上缓缓而来,华丽的衣裳逶迤曳地,握着苍凌云的手一脸的笑容。 锦屏和画春立刻上前欲要将其分开,却被苍凌云轻声告知退下。 “这位想必就是东莱国的皇后吧,我乃是苍云国的定安公主——苍凌云,站在明威将军身边的这位才是你们的神女。”苍凌云回首向她介绍苏凝。 得知自己认错了人,妫姒那脸上的笑容一僵,嘴角的纹路也有些挂不住,但好在她的儿子,北冥逸给她解了围。 “母后,这定安公主的年岁与栗儿相当,不如唤了栗儿来,姑娘家也有话可说。” 妫姒借此松开了苍凌云的手笑着道:“还是太子考虑的周到,快去唤栗儿公主过来。” “是。”身边的宫娥退了出去。 “诸位都请入座,母后请上座,父皇片刻就会过来。”北冥逸示意大伙儿入座。 苏凝有些如坐针毡,只觉得这场宫宴比在苍云国还要让人头皮发麻。 不一会儿,一个妙龄少女携着东莱的皇上款款而来,声音也同黄鹂鸟般婉转动听,见着宴席上的人,也不害怕,只一一与众人见礼。 苏凝等人起身还礼,继而落了座位。 宫娥们站在身后为众人布菜倒酒,苏凝瞥了一眼那葡萄酒没有喝,至于那菜肴,更是食不知味。 不是怕他们在菜里下毒,而是上首坐着的人看她的眼神,让她有些吃不下。 “你就是巫祝口中说的神女,那你会些什么?”北冥栗性子活泼,加上从未见过苍云国的人,难免有些好奇,更别提这苏凝还是神女。 突然被点名,苏凝将手中的筷子给放下,看着那个小姑娘道:“回公主的话,我只会些医术和些种植作物的法子,旁的与常人并无不同。” 果不其然,她的话刚一说完,上首坐着的几人脸色皆是一变。 苏凝的手心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陈永生暗中拽住了苏凝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坐在对面的古玄鹤忽然开口道:“皇上,皇后,我让工匠们打造出来的东西,神女都知道,且还比我了解的更多,只要给神女一些时间,假以时日,咱们东莱国定然会比现在更加繁荣昌盛。” 北冥朔端起桌上的琉璃盏,将里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朕知道,巫祝定然不会拿假的神女诓骗朕,日后就让太子殿下带人跟着你们去种植了解这些作物和医术。” “是。”古玄鹤端起桌上的琉璃盏与他对饮。 苏凝愕然,没想到这古玄鹤在皇室人的心中如此受重视。 期间,北冥逸要敬酒给苏凝,却被陈永生一一给拦下:“太子这杯酒还是我来喝吧。” “好,那这杯酒我敬明威将军!”北冥逸也并没有为难苏凝,他也是从古玄鹤信中得知的,这神女早就嫁了人,与陈永生的关系。 这顿宫宴众人表面上吃的一片融洽,实则都各有各的心思。 倒是北冥栗一直盯着苍凌云,时不时的看会她又看了自家太子哥哥,每每要开口说些什么,都被北冥逸夹了菜给堵了回去。 索性将视线放在了苏凝身边趴着的来福身上,偷偷朝着来福丢了好几块肉过去,可惜来福并未理睬她分毫。 用完了晚膳,北冥朔下旨让太子带着将士护送他们回驿站歇下。 一行人拱手告辞,出了皇宫,上了马车后,苏凝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正拍着胸脯顺气时,马车帘子忽的被挑起,望着进来的苍凌云,苏凝呆了。 “你怎么过来了?”苏凝给她让了位置,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苍凌云拿脚踢了踢来福,示意它往边上去些,这才有落脚的位置,一头歪在苏凝的肩膀上,声音虚弱无力:“是你家相公拜托本公主过来的,怕你心中不安,让我这一路上多多宽慰你,唉——什么时候我也有个这样体恤我的人就好了。” 苏凝闻言,俏脸微红,挑了马车窗帘,匆匆瞥了一眼前行的陈永生。 苍凌云顺着她的目光忽的对上张逸轩的视线,吓得立刻打向苏凝的手背,让她将马车帘子放下。 “你这是怎么了?”苏凝捂着自己的手背。 苍凌云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冷罢了。” 噗嗤一声轻笑,苏凝拿手指戳着苍凌云的单衣,“这东莱与苍云国的气候不同,早在来时,咱们就已然换下了棉服,着了单衣,你居然说冷,我瞧着你是怕见着我师兄。” 这一路行来,她们船上的动静,苏凝经过随行的将士们已经禀报过了,二人是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下了船,二人也跟不认识似得。 第489章 想的明白又如何 “你们二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了,可不许瞒着我。”苏凝挽着她的胳膊,与她撒娇。 苍凌云侧过头,目光有些涣散:“父皇有意让我同东莱和亲,我、我就算得知他对我有一份心思,可也不敢吐露自己心意半分,往后我们便形同陌路,对彼此都好。” 闻言,苏凝愣住了,她一直只知道凌云对师兄存着情谊,却不知道师兄也对她有情谊。 “凌云,这是你自己的幸福,得自己牢牢把握住,更何况,”苏凝微微停顿了片刻,鼓起勇气握着苍凌云的手,“两国的和平并不是用一个女子一生换来的,就算你与东莱国的太子成了亲,日后他们若是想违反盟约,也不会顾着你的。” 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可两国若是有了婚约,就是多了一重保障。 苍凌云心里一颤,轻轻抚上了苏凝的手背。 所谓的驿站,实则是将原本重臣的老宅子辟了出来,偌大的宅院足够他们一行人住下,且陈永生带来的精锐已经先进去查探了一番。 北冥逸留了些将士替他们看守着外头的门户,便与众人告辞了,约定了明日过来再商议粮食作物的种植法子。 古玄鹤与阿苒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且二人还跟着他们进了府宅内。 “明日你且穿着这一身衣裳随我去祭祀,告知百姓们你乃是咱们东莱的神女。”古玄鹤让阿苒将木箱里的衣裳递给苏凝。 苏凝瞥了一眼那身黑色的衣裙,目光中有些不大愿意。 古玄鹤自然看出,拿着人头权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凝:“你若是不去祭祀,百姓如何信服那些粮食能够在东莱种出来,更别说你所教的医术。” 不容苏凝反驳,古玄鹤已然离开了驿站。 阿苒却依旧站在众人的面前。 “你为何还不离开?”陈永生怒视着阿苒。 阿苒不卑不亢的站在一旁道:“小的奉命守护神女。” 苏凝猛的将那木箱子给扣住,愤然起身:“我不用你守护,你下去。” “是。”阿苒倒是出人意外的走了出去,并没有强行留下的意思。 须臾,陈弘武与崇烈过来禀报,已经将院子都收拾好了,且他们的人都安排在内,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陈永生示意大伙儿前去那边说话,免得被东莱的人听去。 偌大的庭院里种了许多兰花,前后两个月亮门处,皆是他们的人看守着。 见着苍凌云和陈永生等人,立刻拱手行礼,再看见跟在他们后面的阿苒时,立刻握着刀剑拦住了他,不让他进去。 苏凝回头瞥了一眼阿苒,阿苒并没有多做纠缠,反倒安安静静的与将士们守在月亮门口。 算了,既然他愿意守,就让他守着吧。 一脚踏入厅内,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锦屏和画春拿银针试了试茶壶里的水,无异样后这才敢给众人倒茶。 “凌云,你带来的那些医女可有安置妥当,万一她们——”苏凝见锦屏和画春如此小心行事,不免有些担心旁人。 东莱国内也处处暗藏着杀机,尤其是那二皇子,摆明了就是想要同太子争夺皇位。 “你放心,她们在太医院都学了些,虽说只是皮毛,但自保还是有能力的。”否则她也不会带着她们来东莱练手,学习医术。 苍凌云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张逸轩,继而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此行恐怕会待很久,咱们都得小心行事儿,尤其是避着北冥辰。” “公主此言不错,这北冥辰虽说是皇子,但却狼子野心,咱们在明,他在暗,日后无论去哪里都须得带上人手,万万不可独行。”张逸轩蓦的开口。 苍凌云却并没有搭话,弄得张逸轩一时间有些难堪。 苏凝自然是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从中缓和道:“明日祭祀大典,百姓们肯定都会前来,届时还请师兄多多替我照看着凌云。” “我不用他照看。”苍凌云立刻回绝苏凝的好意。 张逸轩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身准备告辞:“我先下去歇着,明日祭祀大典结束后,我们再商讨其他的事情。” 陈永生起身送他回房,自然是另外有话同他说。 苏凝有些很铁不成钢的看着苍凌云,但顾忌着锦屏和画春还在,只好任由她回了房间。 陈永生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居然还会与张逸轩推心置腹的讲这些男女之事。 “你和定安公主在船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弄得关系如此僵硬?”陈永生将房门关上,转而看向他。 张逸轩脸上露出一丝丝苦笑,居然连陈永生都看出来了。 “没什么,你来是要同我商量明日该如何安排人手吗?”张逸轩想要岔开话题。 既然他不愿意说,陈永生自然也不会勉强,“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我来是想告诉你,若是真的爱一个人,就不会瞻前顾后,而是要想方设法的与她在一处,咱们只活这一世,别到时候自己后悔都来不及。” 经历苏凝这一事,陈永生比旁人都想的更多,也更加珍惜与苏凝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屋里空荡荡的,只剩下陈永生方才的话还一直萦绕在耳边,张逸轩眉头深锁,在桌子边上一坐下便是一整夜。 翌日。 天空橙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 苏凝看着院里的一棵白色梨花树,微风轻轻吹拂,梨花纷纷落下,恍若飘雪般。 这东莱三面环海,环境优美,四季如春,除却会遇到阿苒所说的海啸淹没农作物等,真正就是一个富饶的鱼米之乡。 苏凝心中暗叹,可惜他们却因为不懂得栽种技术,能种植作物的土地稀少,生生的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环境。 白色的梨花纷纷落在苏凝的肩头,那黑白之色显然多夺人眼球,刚想伸手拂去肩头落下的花瓣,却有一只手比她快了一步。 “凌云和师兄他们二人都起来了吗?”苏凝转身,眉眼里带着笑意。 陈永生替她拂去身上的梨花,瞧着她一身黑色裙裳,发髻如同古玄鹤般只用一根玉钗簪了披散在背后,心中略有些恼怒。 第490章 掩耳盗铃 在苍云国,除了未曾婚配的姑娘将发髻披散下来,其余的女子皆是要梳成发髻盘上去的。 苏凝如今这番装扮,倒是愈发衬的她像是未出嫁的小姑娘,尤其是她眉眼里的笑意。 陈永生缓缓的抚着她的头发,而后握住她的手带她出去见古玄鹤等人。 前头正厅里。 东莱国太子北冥逸与古玄鹤已然坐等了半个时辰,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怨言。 不多时,大伙儿全都聚在正厅里。 古玄鹤瞧着陈永生牵着苏凝出来,面具下的那双眸子里快速闪过一抹惊艳,而后起身朝着苏凝走了过去。 望着同样黑色衣裳的古玄鹤,苏凝下意识的往陈永生身后退了一步,实在是对他脸上的鬼魅面具和人头权杖无法入眼。 若不是看过古玄鹤的真容,她都要怀疑这面具下是一个变态。 “既然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咱们便先去祭台祭祀,昭告百姓吧。”北冥逸看了一眼苍凌云,而后朝她缓缓靠近,“定安公主昨夜睡得可安稳,毕竟东莱国与苍云国的气候不一样,若是得了风寒,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旁的张逸轩给抢了去:“太子不必挂怀,定安公主有我,有我看护她,自然无碍。” 张逸轩的这番话引得众人侧目,就连苍凌云都惊呆了。 “你胡说些什么,本公主身边有锦屏和画春,自然不用你来看顾,太子殿下,我们去祭台吧。”苍凌云着急与众人解释,殊不知,她这模样,简直就是在掩耳盗铃。 北冥逸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逡视了一番,顿时明了:“听闻礼部侍郎张大人的祖父是御医圣手,更是神女的师父,想来张大人医术也高明,日后确实得多多麻烦张大人看顾一二。” 他的话十分得体,不会让人心生不悦。 这厢,阿苒过来催促,再不动身去祭台,只怕要错过了吉时,众人这才动身前往。 苏凝与古玄鹤同坐在马车内,陈永生则是骑着马与马车并行,时刻注意着车内的动静,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通往祭台的道路两边,百姓们跪在地上,不敢肆意将头抬起窥探神女和巫祝的神颜,一路行去,路上没有半点嘈杂的议论声。 当苏凝看见那九十九级台阶上的高台时,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句,这未免也太过隆重了些。 “一会儿我该怎么做?”苏凝看着上首站着几个黑衣人和香案,忍不住低声询问古玄鹤,万一将这祭祀给搞砸了,那她岂不是从神女变成了千古罪人。 古玄鹤手里拿着权杖,目不斜视的领着苏凝一步一步上了祭台:“一会儿,你只需要给天上的神明供奉香火便好,剩下的会有其他人去做。” 苏凝心里惴惴不安的跟着他上了祭台后,转身看向下首站起来的百姓,她能看见那些百姓眼中对自己的崇敬。 在他们的眼里,她和古玄鹤就是引领他们走向繁荣昌盛的明灯,而皇室一族则是需要这盏明灯指路。 只见祭台边上的一个黑衣长者上前来,手里捧着一道明黄的圣旨,将北冥朔的旨意昭告了天下百姓,神女已经被巫祝找到,并且神女会教导大家种植作物和医术。 百姓们再次跪下,齐呼万岁,将苏凝与古玄鹤的身影牢牢的记在心中。 古玄鹤燃了三炷香交给苏凝的手上,苏凝祭拜过后插在了香案里,祭祀这才算完成。 直到苏凝随同众人回到了驿站,还有些恍惚,她原以为祭祀会多麽复杂,根本就没有想到她就往祭台上一站,上了香就完事儿了。 这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正厅内。 锦屏和画春给众人奉了茶水,侯在苍凌云的身后,外头是他们随行的将士在守卫。 古玄鹤将面具取下,人头权杖也搁在了一旁,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神女不必过于忧虑,说到底我们古氏一族不过是辅佐皇室治理天下,今日祭祀也是皇室为了安抚百姓而已。” 苏凝闻言额头滑落三条黑线。 说白了,他们就是工具人呗。 太子与古玄鹤交好,对于他如此直言不讳也并不怪罪,反倒十分欣赏:“巫祝说的没错,咱们不如细细商量这作物该如何种植?人手又该如何安排?” 父皇将此事交给他去做,就是信任自己,将天下百姓的生计交到了自己的手上,他可万万不能办砸了。 苍凌云瞥了一眼陈永生,陈永生立刻让崇烈将五名庄稼把式给带到了前厅。 那五名庄稼把式都是种田的好手,面对达官贵人时难免有些胆怯,只得看着陈永生道:“将军大人,您找我们有何吩咐。” 陈永生待他们亲和,且他们也听说过这位少将军曾也是农户出身,所以自然与他亲近些。 “皇上给咱们的种子,你们且瞧瞧在东莱能否种下,若是能种,便带着东莱的百姓一块儿去田里种植。”陈永生将种子的名录念给他们听。 直到陈永生念完,五位庄稼把式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难不成这么多种子都没有能种的?”一旁坐着的北冥逸有些着急了。 “不、不是,是咱们得去田里看看土质才能决定怎么种,只是小人听说、听说——”其中一个庄稼把式吞吞吐吐不敢说实话。 陈永生上前一步将他们五人从地上拉了起来看着方才那人道:“楚老爹你们都是朝廷大臣在各地选上来的种田好手,咱们这些人都是门外汉,你有啥就直说,有咱们苍云国的公主在,你们也都别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楚老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上首坐着的苍凌云,又急急低下头躬身道:“回将军的话,小人听说东莱国的土大多是沙土,加上东莱国四季如春,三面环海,若是要种咱们苍云国的水稻只怕很难。” “有多难?”苍凌云与北冥逸同时追问。 “颗粒无收。”五位老庄家把式齐声回答。 北冥逸的神色有些不大好,好半晌才缓缓开口:“他们说的没错,原先我们也曾种过,确实是浪费了不少的种子。” 厅内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第491章 都是为了百姓 五位庄稼把式就更不敢擅自说话。 古玄鹤摩挲着权杖看向旁边端坐的苏凝,忽的开口:“神女就没有什么好办法吗?” 苏凝愕然,她能有什么好办法,老庄稼把式都说不行了,她一个门外汉难不成能仗着几分小聪明,随便想出来个点子都是金点子。 可这话她不敢随意宣出口。 “不如先去田里看看,若种不成咱们的水稻,总能种些其他的,说不定有旁的作物能代替水稻,大幅度增产。”苏凝开口道。 “好,就先去田里看看。”北冥逸下令,便有将士准备了马车带众人去京郊外的田里去看,这里的田地有三六九等,且占东莱国大部分的田地,而其他的多是零零散散,有些靠海的,虽然也能种出作物,但说不得哪日来了海啸,地里的作物便都没了。 东莱地少人多,粮食确实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得知这里的地是东莱最大的一块土壤,且有官差看护者,苏凝等人明显十分惊讶。 不一会儿,便有官差领了十几个东莱的庄稼把式过来,陈永生领着楚老爹他们与这些人去了解情况。 苏凝则是与古玄鹤站在一旁看着这空荡荡的田野,心中五味杂陈。 几个庄稼汉虽说是来自不同的国家,但是说到种田这一块儿,那都是相通的。 陈永生见他们讨论的激烈,便让楚老爹他们决定好了再来回禀自己。 “怎么样,可讨论出些什么没有?”见陈永生过来,众人上前询问。 苏凝瞧着那便还在激烈的讨论着便明白这事儿肯定不是一时半会能出结果的。 陈永生抓了地上的一把土捧在众人眼前:“东莱的沙土土质太松,根本不适合种水稻,倒是可以将番薯、黄豆这些耐旱的作物种下。” 番薯和黄豆,东莱已经种过。 “番薯倒还行,能让百姓填饱肚子,只是这黄豆种出来都只能喂牲口。”北冥逸开口道。 苏凝与陈永生则是相视一笑,纷纷想到了家中叶婆子做的豆浆。 “太子殿下,这黄豆有多种吃法,你一会儿从农家收些黄豆上来,再让这些庄稼把式跟着我们去驿站,明儿我教他们怎么吃黄豆。”苏凝笑道,而后对着身后的崇烈耳语了一番,崇烈便退出了人群向京城中去了。 得知黄豆还有多种吃法,北冥逸也让身边的人拿了银子去庄户人家里取黄豆送去驿站。 须臾,楚老爹和众人商量好了要种植的那些作物,五个人也决定都住在这些农户家方便彼此之间商量着来。 北冥逸和陈永生各自留下了十名将士,一来是保护他们的安全,二来也是随时随地汇报种植的情形。 选种子的事情便交给了这些庄稼把式们,不过他们带来的好些蔬菜种子因为不耐旱,只得作罢。 “其实,咱们不一定要将菜种到地里,水培也可以的。”苏凝忽的开口。 众人皆是看着她,不明白水培是何意思。 苏凝便将这水培蔬菜的法子告知了众人。 “虽说不用土,但水培种植也有许多弊端,它长出来的蔬菜到底没有地栽的好,且还需要有专人看护,修剪根系,时常换水等。”苏凝也是突然间想到水培的法子,所以具体到底怎么做,还得进一步研究。 “咱们的地都种不出水灵灵的蔬菜,能用水培种出来已经是上天的恩赐,花费些人力算什么。”北冥逸倒不在乎这些。 “那我回去先试试,若是成功了,我再将具体的法子告知几位庄稼把式,由他们去教百姓们水培。” 北冥逸没有想到苏凝有如此宽广的心胸,这样的法子也能随意教给他们,不藏私。 “神女真正是我们东莱国的福星,日后百姓们定然将神女铭记于心。”北冥逸朝着苏凝行了大礼。 苏凝连忙避让开来,扯着陈永生的衣袖,让他扶着北冥逸起身。 “太子殿下,我家娘子也是为了天下的百姓去一试,至于成功与否尚未决断,还请太子殿下勿要难为我家娘子。”陈永生扶着北冥逸的臂膀让他起身。 苏凝躲在陈永生的身后,北冥逸这样她表示压力山大。 “神女放心,无论成功与否,你对东莱都是有恩的。”北冥逸自然明白陈永生的意思。 旁边的张逸轩蹲在地头搓着土壤忽然开口:“其实,东莱未必要种粮食,咱们两国签订了盟约,往后海上通航,官府收购粮食运送到苍云国,低价卖与你们便是。” “这法子虽好,但如今海面上不平静,时常有海匪出来截船,说不得会从中生出许多事端来。”北冥逸想的更加长远,单单靠苍云国是不够的。 “将海匪悉数剿灭便是,两国来往也是为百姓着想,咱们苍云国也缺不少的东西,互惠互商何尝不是一种解决的办法。”陈永生也十分同意张逸轩的法子。 他可不想自家娘子劳心劳力的为东莱的百姓着想,到最后却落得一个不好的结果。 国家大事还是得他们男人来解决,不该将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在一个女子的身上。 此事也不是一两句就能解决的,若想两国长久太平,最最关键的还是要看掌权帝王所做的的决定。 “启禀太子殿下,您要的黄豆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名将士领着一位农户过来朝着众人行礼。 苏凝瞧着这农户背上背的麻袋,上前一步询问道:“可以让我看看吗?” 那农户见是神女小心翼翼的抓了一把黄豆递在她的手里,“这黄豆原先都是喂了家里的牲口吃的,且这东西耐旱,就算咱们不种,那田梗上也全都是这些。” 因着东莱的气候好,这黄豆颗颗饱满,没有一个是坏的。 苏凝笑道:“明儿个让这位将士领你去驿站,你们村里可有石磨?” “有的,有的,神女是想将这豆子给磨了吗?” 苏凝点了点头。 那农户连忙摆手:“神女可使不得,这黄豆磨了之后一股子豆腥味,牲口都不吃的,咱们人哪里能吃得了。” 闻言,苏凝没有再继续解释,只让他先回家将家中的黄豆浸泡一天。 第492章 他们的将军惧内 眼瞧着时辰也不早了,苏凝让大家都回去,且她也要将这黄豆给分出来,过水浸泡,明儿好备用。 众人约定好明日晌午前在驿站碰面,北冥逸与古玄鹤便与他们分开了。 另外一边。 北冥辰虽然被禁足在自己的府邸里,但是他的心腹胡明新却探听到些消息,将北冥逸与神女在京郊田间的事情一一说给了他听。 原本他就没有心思练字凝神,如今听了这事儿后,心中更加不安。 直接将手中的毛笔丢在了案上,那漆黑的墨迹晕染开来,污了一篇字帖。 “这么说来,那苏凝是想到了如何种植的法子了,什么水培,我怎么听都没听说过?”北冥辰忽的抬起头怒不可遏。 此时,胡明新可不敢顶撞他,只得陪着小心道:“属下也没听过,明儿听说那苏凝要召集农户们去驿站看,要不属下届时使了银子买通那些农户们问问。” 北冥辰扯着嘴角狞笑:“让他们给我看清楚,回来一五一十的说与我听,半字都不许出错。” 他倒要看看这苏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属下这就下去办!”胡明新低头退了出去。 崇烈听了苏凝的吩咐去附近买了石磨和石灰粉回来,虽不知道这些要用来做什么,但只要是苏凝吩咐的,他就尽力去办。 马车停在驿站门口。 陈永生扶了苏凝下马车,苍凌云与张逸轩二人紧随其后进了府邸。 厨房里已经有厨子在做饭了,苏凝看着那一麻袋黄豆,让陈永生拎着去了厨房,同厨子要了一个竹篾,两个大的木盆,将水倒入没过黄豆。 守在一旁的将士瞧着他们的威远将军居然如此听苏凝的话,一桶接一桶的朝着木盆里倒水,忍不住汗颜。 早就在兖州城内便对着这苏凝有所耳闻,如今看来传言果真不假。 他们的将军惧内啊。 等陈永生将水倒完,苏凝便将麻袋里的黄豆分了两批,一批倒在竹篾里,让竹篾浸水,搁在阴凉的地方拿白纱布盖上,让它发芽,长成黄豆芽。 剩下一半的黄豆悉数倒在了木盆里浸泡一天,明儿个教那些农户们做豆浆和豆腐,说不得还能让他们将油给提炼出来。 入了夜。 驿站内灯火通明,来往的将士穿梭在前前后后的庭院内,生怕有贼人闯入进来。 来福蹲守在苏凝的身边,时不时的用鼻子去闻一闻那盆子里浸泡的东西。 趁着无人时,苏凝取了些灵泉水滴了一滴在里头,而后拿纱布继续罩在黄豆上,这才悄无声息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永生调派了些人手去往码头打探消息,又同张逸轩说了会儿话这才返身回屋。 苏凝身上的衣裳已经重新换过,穿了白衫儿翠裙儿,头上挽鬏戴了家常的银丝髻,两鬓梳的光溜,小巧如元宝的耳朵上,缀着两只青石坠子,亮晃晃的越发显得发色鸦青,银盆样儿一张小脸,别样精神。 陈永生一进屋,苏凝便起身接过他腰间的佩剑,替他宽了戎装,换了家常石青缎袍,腰带未束,松松垮垮的在身上,却更显得他阔肩长身,意气风发。 “这么晚了还在看医书?”陈永生瞥了一眼她搁在桌边的那本书册子。 苏凝莞尔:“凌云带来的那些医女和东莱的大夫们都要我教他们医术,可你也知道我自己都是三脚猫的功夫,万一在出了差错,只怕会给苍云国丢了脸面。” 自从踏入东莱,她就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有些重。 神女可真不是好当的。 忽的,肩膀被人摁住,苏凝蓦地抬起头发现陈永生正紧紧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 “你若是觉得累,我便带你回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去做就是,苍云国的脸面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苏凝抚上他的手,脸颊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我知道,你方才是去和师兄商量剿匪一事儿,但来之前咱们不都说好了,教会他们种植法子和医术,咱们就算完成了两国的约定,也算是造福百姓。” “可是你——” 苏凝踮起脚尖凑在他的耳边低声道:“这件事情说不得以后还能让12580系统给我积分了。” 经她这般提醒,陈永生心惊不已,猛的将她拽入身前。 他也并未忘记苏凝所说的那件事儿,思及此,更加坚定了要去剿匪的决心。 翌日。 驿站内的庭院内,崇烈正在转着石磨,而苏凝则是舀了黄豆不时的往洞口里放,石磨转动碾出不少的浆水,顿时一股子豆腥味在院内弥漫开来。 陈永生与张逸轩迎了北冥逸进了庭院后,让人奉了茶水给他,便接替下崇烈的活计,同苏凝一块儿弄。 这些活计于他们这些贵人陌生,可对于陈永生来说却是做惯了的。 “哟,你们夫妻二人一大早上就在这里秀恩爱,是要让咱们这些人都眼热啊。”苍凌云刚在别院耍了一套剑法过来,忍不住打趣一番。 锦屏和画春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苏凝将最后一勺豆子倒入后,拿勺子指着苍凌云:“你若是眼热,早早嫁了人就是。” 这院子里还有旁人,她竟然这么打趣自己,苍凌云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张逸轩和北冥逸,见二人皆是盯着自己,忽的面上微热,瞪了一眼苏凝,直奔自己的房间去了。 北冥逸握着手里的茶盏,微微抬眸看向苏凝:“神女与定安公主的情谊真让人羡慕。” 苏凝将自己的帕子递给陈永生让他擦了擦汗,又吩咐崇烈去将那些农户找过来,这才转身朝着北冥逸屈膝:“太子殿下与古玄鹤的情谊不也是如此,这东莱能为他放弃攻打苍云国的,恐怕也就太子殿下一人了吧。” “神女言重了,这本就是我的职责,况且也是为了百姓们着想。”北冥逸眼底里划过一抹暖色。 张逸轩在旁轻咳了声,视线瞥向陈永生,而后缓缓开口:“昨夜我与明威将军商量了关于剿匪一事儿,一会儿太子殿下可否与我们去书房一叙?” 北冥逸放下手里的茶盏,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崇烈便带着几位农户到了驿站。 第493章 教他们做豆腐 几位农户规规矩矩的站在边上给众人行了礼,吓得不敢四处乱看。 崇烈让将士在庭院里搭了灶台,将厨房里的锅单手架在了那灶台上,又拿了几个木桶和昨儿苏凝让做的四方木架,一一摆放在庭院里。 张逸轩和北冥逸同时起身朝着那些东西走了过去。 “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 苏凝看了一眼那些农户们,而后对陈永生耳语了几句,便见着庭院内聚集的将士退出去了几名。 “这是用来做豆腐和熬豆浆用的。”苏凝将其中一个竹篾上的白布给掀开,里头已经蹿起了一些矮胖矮胖的豆芽,豆瓣还在上头。 “这、这又是什么?”北冥逸从未看过这些,但也能从那芽菜上的豆瓣得知,是黄豆长出来的。 伴随着北冥逸的惊呼声,那些农户们也有些心动,想抬头去看看。 “咳咳,太子殿下,他们——”苏凝示意北冥逸照看下那些农户们,不然她今儿的心思不全都白费了。 北冥逸闻言,止住了好奇,脸上带着和煦的笑:“你们也都过来瞧瞧,这往后都是要你们去种的,也别拘束,有什么不懂得,尽管问神女。” 那些农户听了这话,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见院里的人都不曾怪罪,这才敢凑上前去瞧着那竹篾里的东西。 苏凝取了一捧豆芽菜搁在其中一人的手里:“你们且瞧瞧,这都是黄豆发出来的豆芽菜,十分水嫩。” 那农户听了分给其他几人一一看了,且用手一掐,确实是水嫩无比。 “神女,这些都是黄豆发出来的吗?”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问道。 苏凝点了点头,将豆芽菜的法子一一说给他们听,并将一会儿要做豆腐的方法也告知了众人。 锅里的豆浆已经煮的沸腾了起来,苏凝用勺子撇掉了上面的浮沫装入一旁的木桶里,接过崇烈递来的碗,一一舀了进去,而后端与众人尝。 苍凌云换了衣裳过来,瞧着苏凝正给大伙儿分豆浆,连忙嘱咐锦屏和画春去将包子拿来。 农户们手里端着那碗豆浆有些受宠若惊,又得了苍凌云的包子,更是感恩戴德。 崇烈领着他们去一旁喝豆浆,当那丝丝甜蜜浓香的豆浆滑入喉咙里,众人忍不住惊讶,这豆浆居然没有豆腥味儿。 北冥逸也喝了一大碗,不忘叮嘱农户们好好跟着苏凝学。 众人吃了早饭,继续看着。 苏凝将石灰按照比例勾兑成了水放在大木盆里,抬起桶里的豆浆当着大伙儿的面倒入木盆里,不一会儿,那原本浓香的豆浆居然在盆里结了一小块一小块。 “神女,这石灰人能吃吗?” 苏凝拿瓢不断的混合豆浆与石灰水,而后起身对着众人道:“这石灰是做豆腐必须要的,按照特定的比例勾兑成石灰水与豆浆结合,少量食用是不会有事儿的。” “你们拿着这瓢将这些豆乳舀入那个木框里,放在布上。”苏凝将自己手里的瓢递给其中一个人。 那人战战兢兢的接了过来,暗中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陈永生,见他没有任何不满,这才跟着众人将那豆乳全部舀在木框布里。 木框是为了固定豆腐的形状,等布里已经装满了豆乳,篾子下全是汁水,苏凝便让他们将布裹上,取了四方竹板压在豆乳上,又拿了木桶镇压在上面。 “等过一两个时辰,这豆腐就好了。”苏凝让大伙儿歇息。 那些农户们瞧着那被压在下头的木框,又瞅了一眼竹篾里的豆芽菜,心道这些东西做起来其实都容易,只不过不知道吃起来如何。 “神女,这豆腐与豆芽菜,咱们要怎么吃?” 这个问题问的极好,苏凝眉眼一弯,将豆芽菜全都取了下来,让崇烈交给厨子晌午做了。 “今儿个你们在此看了,回去后也要将这法子教给旁人,这菜或炒或凉拌或炖都可以,且这豆腐与鱼一起炖了更是美味,中午你们便留下来用饭吧。”苏凝开了口,他们自然没法拒绝。 一个时辰后,众人移走了木桶和四方木框,瞧着里头已经成形的水嫩豆腐,皆是不敢相信。 苏凝取了一寸宽的木板,拿刀整齐的划成一小块一小块,递给众人手中。 农户们捧着水嫩的豆腐,吓得不敢使劲儿,生怕一用力就将那豆腐捏的粉碎。 “多谢神女!”众人朝着苏凝行了大礼叩拜。 苏凝后退一步,让他们赶紧起身,这不过是她以往吃过的东西,而东莱的百姓只是晚一步知晓而已,当不得这么的礼。 陈永生示意崇烈将他们扶起来,又将那四方木板等东西交给了领头的农户。 “这些,你们拿去木匠处比对着做了,回家后自己慢慢做豆腐,若是第一次不行,便多试几次,总会成功。” “是,多谢将军,多谢神女。”众人连忙接下就走。 苏凝出声阻止:“不是说好留着用午饭,怎么——” 领头的农户连忙摆手:“神女的好意,我们大伙儿都知道,只不过咱们做豆腐心切,既神女已经说了吃法,咱们这些人哪里还不会的。” 说完,略有些憨厚的挠了挠脑袋。 苏凝见此也不好再多做挽留,留了两块豆腐,其他的都送与了他们,并格外叮嘱了那石灰水不能兑的太多,得按照两桶豆浆,一勺石灰的比例来。 众人一一都记在了心里,崇烈便领着他们离开。 苍凌云让侯在一旁的将士将那搭起来的炉灶给拆了,而后摇了摇头看着苏凝:“你也真是的,巴巴的费了这些功夫,只为做这些出来,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神女也是为了东莱的百姓着想,以往这些黄豆都是喂了牲畜的,毕竟东莱不比苍云国的粮食多。”北冥逸起身,眉眼里全是愁绪。 苏凝朝着北冥逸道:“昨儿个听厨子说,东莱国种的油菜提炼出油来了,这个法子可不可以教一教我们的庄稼把式。” “这有何不可,一会儿我便让人带着你们的农户去油坊看,你们若是感兴趣也可以一道过去瞧瞧。”北冥逸脸上露出一抹自豪来。 第494章 和亲只是下策 要知道,这油菜籽提炼出菜油的法子也多亏了巫祝,否则,他们的百姓都还只能吃水煮的菜,那猪板油可不是人人都能买的起的。 “那多谢太子殿下了。”苏凝扯着苍凌云同他道谢。 苍凌云倒是没有想到这东莱太子居然也如此干脆,心里对他稍稍改观了些。 张逸轩站在一旁冷不丁的开口道:“既然还未到用午饭的时辰,不妨咱们去书房议一议海匪的事情。” “好。”北冥逸在陈永生与张逸轩的带领下进了书房。 苏凝则是拉着苍凌云去了油坊。 书房内。 陈永生从架子上翻出了东莱的地形图以及罗刹海的海域图,示意二人上前一同观看。 张逸轩冷着一张脸,站在陈永生的左侧与北冥逸对立而站。 “太子殿下,东莱三面环海,这几处的码头你们常年派官兵镇守,所以这海上的海匪不敢肆意靠近,但他们常年漂泊在海面上,难保不会有一天,趁着你们看守松懈时,攻打过来。”陈永生指着其中一处码头。 北冥逸顺着他手指指着的地方若有所思,这些年,其实有重兵看守,海匪根本不敢靠近,但将士们也每每都会发觉附近有可疑的船只靠近。 可如今他们这次刚刚太平,若真的要派将士去剿灭海匪,只怕父皇要下令将北冥辰给放出来了。 军中的将士可有不少都听他的调遣。 “太子殿下可是觉得有何不妥,不妨说出来,毕竟灭了这些海匪,对咱们两国都有益处。”张逸轩忽的开口,目光凛冽。 他就知道这北冥逸是故意在苍凌云面前装的一片大度,真诚模样,说到底还不是只为了他们东莱人自己的利益。 北冥逸抬眸对上张逸轩的双眸,见他眼底泛起的冷光,开口道:“张大人似乎一直对我有什么不满,可是我们哪里招待的不够周到,您不妨直言。” 张逸轩此刻恨不得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陈永生站在二人中间,拧着眉,尤其是多看了一眼张逸轩,“张大人是忧心这些海匪,到时候会成大乱,毕竟当初你们的二皇子勾结我们苍云国的人,里应外合,才有了翎州城一战,万一日后他若是再勾结这些海匪,意图——” 接下来的话陈永生没有说完,面不改色的看着北冥逸。 以他的聪明才智自然能知道这陈永生说的是何意。 “海匪作乱,通常来无影去无踪,更何况偌大的海面上你要如何去找他们,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北冥逸低头看着那海域图。 见他松了口,张逸轩和陈永生四目相对,彼此心中有了定数。 “太子殿下可以派将士去这处海弯巡查,这里背风,往来的的船商也都要从这片海域经过,若我是海匪,必然会蹲守在此地。”陈永生指着海域图上的一处。 “太子殿下是不想发兵,还是发不了兵,本官听说,东莱的将士似乎都听令二皇子,这传言莫不是真的?”张逸轩出言激将。 砰的一声。 北冥逸手握成拳直接砸在了桌子表面,这传言居然进来他们的耳朵里,可见派来的这些将士们也是口风不严谨的,亦或者是里头有二皇子北冥辰的人。 “怎么,是被我说中了不成?”张逸轩继续开口。 “你——”北冥逸抬眸怒视着他,而后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错,军中将士有一半都听从二皇子的调派,若真想派将士去攻打海匪,恐怕我父皇会放他出来。” “太子殿下手里能调动的兵马有多少?”陈永生忽的开口询问。 这事乃是只有心腹之人才能得知的,北冥逸没想到这陈永生居然如此直言不讳的询问出来。 见他不答,陈永生也不恼怒,只将自己的想法书与他听:“既已签订盟约,我们苍云国的将士就不会置之不理,剿灭海匪对我们两国百姓都有益处,若是太子殿下能调动一批将士和我们联手,那这份情谊我们自然也是铭记于心。” “你要亲自带兵剿灭海匪吗?”北冥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是。” “为什么?” “为了百姓,更是为了我家娘子,两国安定不该由一个女子来维持平衡。”陈永生一字一句没有丝毫隐瞒,将内心嘴真是的想法说与他听。 听多了那些阿谀奉承,偶然听到如此直言不讳的真话,北冥逸呆住了。 张逸轩也在旁附和:“他日你若做了东莱的皇帝,难不成要一直用联姻的法子来换取两国的太平?互惠互助才是维持安定最有效的法子,和亲只能是下下策。” 他一说完,心中略有些紧张的看着北冥逸。 联姻不仅仅是指以后,更是指他和定安公主。 “哈哈哈——”北冥逸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看着张逸轩道,“原来张大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本太子知道该怎么做了,既然明威将军愿意带兵剿匪,那本太子若不出兵,岂不显得不厚道。” “太子这是答应了?”陈永生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明威将军以诚相待,本太子自然也是十二分的诚意,只不过如今我在城中能调动的兵马只有一万,若要出兵,也能给你五千将士,不知明威将军是否还愿意?” 五千将士让陈永生去剿匪,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张逸轩忍不住暴跳如雷,哪里还管对面坐着的是太子还是旁人,一番破口大骂,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怨气通通发泄后这才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北冥逸的脸色着实有些难看,他手中只有一万能掉动的兵马,给他五千,剩下的得在城中保护众人的安危,若真的如张逸轩方才说的,悉数全给了陈永生,那后方又有谁来坐镇。 “张大人是觉得本太子欺人太甚,那张大人大可以自己从苍云国调兵来就是,你们如今手里的精锐也才一千人,难不成明威将军要悉数全都带去?”北冥逸猛然站起,话里带着三分威严,不如往日般和善。 陈永生本就没有打算让苍云国派兵来,他们出发前,盛鸿便已经嘱咐过不可轻易掺和到东莱的国事当中,如今为了剿匪,他也只能借兵,所以——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张大人乃是礼部侍郎,对军中诸多事宜都不甚了解,您若是能给我五千将士,那我定然不辜负太子的期望,将海匪悉数抓捕回来。”陈永生朝着他拱手,以表决心。 张逸轩径直甩了衣袖出了书房。 第495章 传统的提油法 哐当一声,他的踪影消失在二人的眼前。 北冥逸重新端起桌上的茶盏看着陈永生:“你且想好了?” “自然。” “什么时候出发?” “三月底,先与军中将士磨合一段时日,也好让我家娘子安心。”陈永生端起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 北冥逸闻言笑了笑:“城外大营可供你去操练,这令牌你且拿着,明日我会派人去知会一声,届时去剿匪,你且小心。” “多谢太子!”陈永生接过他递来的令牌。 北冥逸端起桌上的茶盏同他对饮:“本太子在此祝你平安顺利归来。” “多谢!”陈永生一饮而尽,二人相视一笑。 与此同时,城中一隅。 陈弘武带着两人与随行的锦屏春暖二人,一块儿跟着苏凝、苍凌云来到了古道口巷子中。 还未入巷,远远的便闻到了浓烈的香味。 还有一两个百姓怀中抱了一翁油脸上带着笑从他们身前走过。 “这东莱巫祝可真是厉害,居然想到用油菜籽提炼油,这在咱们苍云过可是闻所未闻的,今儿我倒是要好好看看这油到底是什么样。”苍凌云抬首在空气中嗅了嗅。 苏凝忍住笑意,拉着她拐进了巷子里,闻着风中的油香味到了油坊前。 偌大的院子毗邻着两棵槐花树,此时,枝头的槐花已然挂了一串又一串,微风一吹,槐花的香味竟也被这油香味给盖住了去。 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一声儿,耳边传来整齐的要喝声。 中庭内,十几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正一起推着树干,那树干约莫二人合抱粗,被悬吊在中梁上,经过大汉们一起推,直接撞在了架在上的那些草饼内。 而那草饼的下方则是一滴一滴的滴着油水,经过油布的过滤,再滴落到大缸内,可不就是最传统的提油法。 锦屏和画春瞧着那光膀子的汉子们,立刻拉着苍凌云避开,毕竟她可是要与东莱太子要定亲的,这般盯着男人的膀子看,着实不妥。 “主子,既然已经看完了,那咱们便走吧!”锦屏上前一步低声在苍凌云的耳边道。 苍凌云却丝毫不在意,还扯着苏凝朝着里面进。 锦屏和画春急的不行,一跺脚直接跟上前去。 油坊掌柜的早就已经得知神女与苍云国的定安公主要来,是以早早就准备好了茶点在偏院隔着,如今见她们到了,连忙上前亲迎。 “神女,公主请移步去偏院,这中庭内太过杂乱。” 苍凌云却摆了摆手:“无妨,我们本就是来看看这油是如何出来的。” “公主殿下和神女若是想知道,草民请个人给您解释,实在——”掌柜的是担心会惹出什么闲话来。 “陈弘武,你且去外头瞧瞧,我们的农户可都到了,若是到了,便让他们在这油坊跟着掌柜的好好学。”对于那掌柜的话,苍凌云置若罔闻。 陈弘武接令让身边的将士前去瞧瞧人来了没有。 “神女,公主殿下,这——”油坊掌柜的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苏凝安抚着那油坊掌柜的,将自己的来意说与了他听,又给了他一些银子,他好好教他们的人,日后定然有重谢。 掌柜的哪里还敢多数些什么,银子也不敢擅自接,只躬身拱手道:“公主殿下和神女放心,草民一定将这法子都倾囊相授。” “多谢。” 农户们被带了过来,掌柜的安排他们跟着里面的汉子们一块儿干,苍凌云则是在旁叮嘱了几句,这才同苏凝离开。 陈弘武一步三回头瞧着油坊里的那群人,他不敢随意与定安公主搭话,但是对于苏凝,那自然不同。 “嫂子,那油坊掌柜的真的能将炼油的法子教给我们吗,万一——”陈弘武跟在苏凝的身后询问出声。 这一声“嫂子”叫的苍凌云颇为不满,苏凝这个年龄怎么可能当他的嫂子,再说了他和陈永生又不是亲兄弟。 “本公主亲临东莱,他们岂敢诓骗,若真的诓骗我们,我这就一封书信递给父皇,让父皇——”苍凌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凝给捂住了嘴巴。 四下里瞧了一番,见到巷子里没有任何可疑的人,这才松开了苍凌云。 “你捂着我的嘴做什么?” 苏凝嘘声道:“你别什么就乱说,既然太子下令了,那油坊掌柜的必然会依令行事儿,你若胡言乱语被旁人听了去,只怕会给两国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好不容易不打仗了,可不能再生了什么嫌隙。 苍凌云冷哼一声,伸手戳着苏凝的额头,微微用力:“本公主是那种无脑的人吗,方才我是说让我父皇派人再送些粮食过来,好表表我们的诚意,让他们教我们,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闻言,苏凝与陈弘武皆是一愣。 “算了,好好的心情都被你给搅的乱七八糟的,我看我还是回去吧,免得在这里惹人厌烦。”说罢,还不忘记给苏凝留下一个伤心欲绝的眼神。 苏凝连忙追上前去,哪里肯轻易放她离开,一番赔礼道歉后,这才将苍凌云给哄好。 只不过她们前脚刚走,巷尾的一道黑影迅速的消失不见,快的让人无法察觉。 在驿站简单用过晌午饭后,北冥逸便起身与众人告辞了。 苍凌云有些心不在焉的,就连北冥逸最后离开时与她说话,她都未曾真正入耳。 如若不是有苏凝在旁边提醒,只怕会失了礼数。 这可不像是平日里的她。 “我要出去一趟,你且留在驿站内。”陈永生牵着苏凝到一旁低声道。 苏凝一听他要走反手握住他的手,惴惴不安:“你要去哪里,难不成明日就要去剿匪吗?” 见她如此担忧,陈永生替她捋了额前的碎发安抚着她道:“不是,太子让我替他操练下兵马,我带着崇烈前去看看,你不用担心。” “真的?”苏凝不信。 “自然是真的,我何曾骗过你。” 四目相对,苏凝这才相信他所说的话,松开他的手,放他离开。 第496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来福被要追上陈永生,却被陈永生给强行留了下来,只不过他一走,来福便又蹿了出去,任由苏凝如何唤它,就是不回来。 身后,陈弘武忍不住开口:“这两日,来福老是往外面跑,也不知去了哪里,这里又没有和邱山,难不成它还跑到海里去猎食?会不会惹祸?” “你瞎说什么,来福自小就懂事儿,肯定不会在东莱惹祸的。”苏凝回身瞪了一眼陈弘武,真正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陈弘武吐了吐舌头,跟在她左右。 “苏凝,你说张大人他去了哪里,晌午饭都不曾回来吃?”等没人的时候,苍凌云这才低声开口,“他会不会也跟着你家相公去了军营?” 苏凝拉着她的手往屋里去,并让陈弘武不要老是跟着她,这是在驿站又不是在外面,哪里会有那么多人想害她。 陈弘武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跟着锦屏和画春一同守在门外。 “怎么,这个时候你担心我师兄了,先前怎么还嘴硬不承认?”苏凝给她倒了一盏茶,又端了一叠糕点递在她跟前,方才吃饭时,她都没怎么吃两口,可见是真的担心张逸轩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哪里能——”苍凌云眼眶一红,有些委屈。 若是能够选择自己的路,她何曾不想与张逸轩表明自己的心迹。 苏凝可从未见过她红过眼眶,可见是真的伤了心。 “凌云,师兄他是礼部侍郎,是不会去军营的,或许是去了农户家中查看了,你且不用这般担心。”苏凝伸手握住她的手道。 苍凌云掏了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朝着苏凝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 “那日在船上,他对我表明了心意,这些时日因着东莱太子,我与他生分的很,就是怕北冥逸察觉我与他有什么,拿着这事情去威胁我父皇,甚至会危害他的性命。” “怎么会,你想多了。”这几日相处,东莱太子的为人她虽然不甚了解,但也能从百姓的口中得知他确实是位好太子。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险恶的事情来。 “两国利益,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我只愿他平安无事便好,旁的我不再祈求,这或许就是我们二人的命吧。”当初一开始是她先招惹的张逸轩,如今也是她先放弃。 “好了,你别说这些,事在人为,皇上毕竟没有真的下旨让你嫁给东莱太子,你若,你若是真的不想嫁给他,我倒是有一法子,只看你敢不敢为自己活一次。”苏凝牢牢的握住她的手。 “什么法子?” 苏凝忽的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吓得苍凌云猛的收回了手,面色通红。 “这,这怎么可以。” “虽说计俩卑劣了些,但你和我师兄如今是情投意合,只不过是让你坚定信心为自己活一次,你若瞻前顾后,到时候真的与东莱太子成婚,可别后悔。”苏凝端坐在一旁慢慢品着茶。 这件事情还得她自个去想明白。 “我若是这般做了,会不会打破盟约,引起战事?”苍凌云的心里有些许动摇。 “你自己觉得东莱太子会为了你挑起战事吗?”苏凝挑眉。 这东莱太子对苍凌云的态度友好,但也是出于她是苍云国的公主,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任何的私情。 苍凌云摇头。 苏凝两手一摊:“若是你想好了,今晚你来找我,我给你药。” “他会不会察觉出来,万一,万一他发觉了,我岂不是很丢脸。”苍凌云面上绯红一片,手里不断的绞着帕子。 苏凝站起身来拍着她的肩膀颇为豪气:“成大事者不拘泥于小节,等回了东莱,我师兄定然会向皇上请旨迎你入门。” “就怕我父皇不答应,还有我母妃她——”苍凌云开口声音也就越小。 “不答应也得答应,你都是我师兄的人了,难不成还让你一女二嫁?”苏凝一拍桌子,将苍凌云吓了一跳。 苍凌云猛的站起身来,捂住苏凝的嘴不让她再胡言乱语。 入了夜。 陈永生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苏凝正在制药。 不等他开口,忽的外头响起敲门声,只见苍凌云正踟躇门外,“苏凝,我——” “你来的正是时候,已经好了,你拿去吧。”苏凝将药粉包好,而后悄悄的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苍凌云重重的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苏凝一直目送她离开,这才将房门给掩上,一转身,便见陈永生正双手环抱于胸前,审视着自己。 “呵,你累了吧,先沐浴,我让厨房给你留了晚饭,给你端过来。”苏凝想要往外逃。 只可惜她的手还未接触到门把手,身子已经被陈永生给捞了回去,牢牢扣在他的身前,坐在他的腿上。 “怎、怎么了?”苏凝心虚,说话间不敢抬眸看着他。 陈永生一手敲打着桌面,视线停留在她方才捣药的器具上,手指捻着上面还残留的粉末,搁在嘴边。 苏凝瞧着他要去尝那粉末,吓得握住了他的手,拿帕子擦掉。 “这是什么?”陈永生握住她的手问道。 苏凝动了动身子,想要起来,却不想被他禁锢的更加紧了些。 “就是,就是药啊。” “什么药,为什么要给定安公主。”陈永生逼问。 苏凝知道自己若不与他说实话,只怕今晚就别想好好睡着,遂趴在他的肩膀处将实情小声的说与了他听。 腰间的手一紧,苏凝身子微僵一抬头见陈永生的脸上如同冬日般,便知晓自己这事儿肯定于他来说做错了。 “我也是不想师兄和她错过彼此,更何况皇上又没明着下旨让凌云和亲,凭什么要拿她的幸福去——”苏凝心里其实是有些埋怨的。 殊不知她的这番话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只怕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 “唔唔唔!”苏凝伸手想要扒开陈永生捂着自己的手,眸子里蹭的蹿起了火焰。 陈永生起身将她拦腰抱起,在她的一声惊呼中,直接熄灭了屋里的油灯,青纱帐落下。 隔壁院里。 锦屏和画春被苍凌云谴回了屋里,自己拿了酒在张逸轩的房中坐等着,一颗心提着久久不曾落地。 手中攥着的药包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见此,苍凌云终于下定了决心,打开了酒翁,将药粉搁在了里面,正襟危坐。 第497章 生米煮成熟饭 这厢,张逸轩从农户家离开,与那农户约定好腾出一亩地来种草药,并去城中药堂与几位大夫也约定好,届时一起与神女学习更为精湛的医术。 那些大夫们亲自松了张逸轩离开,这才关了药堂的门。 不多时,月亮门处传来将士的问安声,苍凌云听到那声异常熟悉的声音时,刚要起身前去开门,忽的想到什么,又坐了回去,手里紧紧攥着裙摆。 张逸轩手里拿着医书穿过回廊到了自己的房门口,还未推开门,就发现屋内的油灯亮着,且一道倩影倒映在窗户上,吓得他往后退了一步。 再细细瞧着那道身影时,心中忽的想到什么,上前将房门打开。 “公主这么晚了,怎么会出现在微臣的房间内?”张逸轩抬脚步入进去,将手里的医术搁在桌子上,继而看见桌子上的那翁酒,嘴角划过一抹嘲讽,原来自己只配与她喝酒。 “我,我来找你喝酒的。”苍凌云因为太过紧张,没有察觉到张逸轩的异样。 张逸轩将房门给关上,转而取了两个酒盏搁在彼此身前,一伸手便要将那酒坛子举起,却被苍凌云给死死的按住。 “公主不是要与微臣对饮,怎么?”张逸轩挑眉,心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得。 苍凌云按住他的手背,抬眸定定的盯着他:“喝之前,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公主竟还有话要单独对微臣说,可真是让微臣受宠若惊。”张逸轩猛的收回了手,略有些嘲讽。 见他如此,苍凌云的眼中微微噙着泪,低声道:“之前是我的错,不该招惹你后又拒了你,我今晚,今晚想清楚了,要为自己活一次。” 说罢,便为自己倒了一盏酒,在张逸轩的诧异下,一饮而尽。 张逸轩挑眉看着她,总觉得她隐瞒了些什么事情。 “公主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张逸轩有些担心。 苍凌云摇头,双颊挂着些许酡红要给张逸轩倒酒。 张逸轩端起手中的酒盏,望着苍凌云透亮的眸子,忽的将酒盏扔在了桌子上,这酒里被人下了药。 “定安公主,我这就去唤锦屏和画春,为你施针逼出体内的药。”张逸轩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起身要离开。 可惜,他还未走就被苍凌云给拽住了衣袍。 “药是我自己下的,我……我……” 闻言,张逸轩的身子一僵,“为、为什么。” 苍凌云摇摇晃晃的起身,只觉得身体有些发热,口干舌燥,头也有些眩晕,心中暗骂苏凝给自己配的药太过猛烈了些。 “因为我、我喜欢你,我不想与东莱太子和亲,我——”她的言辞有些激动,忽的双腿一软,眼看着就要跌坐在地上。 腰间被人搂住,苍凌云趴在了张逸轩的身前,沁水的眸子与他对视,双手紧紧拽着张逸轩的衣襟,略带些狠意:“反正今日你是不答应也得答应。” 张逸轩瞧着她趴在自己怀里连站都站不稳,还敢拿话威胁自己,多日来的郁结的心情在此刻突然好转了许多,猛的将她拦腰抱起,咬着牙恨恨道:“回了苍云国,我会去向皇上请旨求娶你为妻。” “好。”苍凌云搂着他的脖子笑了。 翌日。 锦屏和画春没有等到定安公主回屋,吓得二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贸然前去张大人院子里寻,那岂不是让驿站所有人都知道了。 “一会儿你先去找苏大夫,让她帮忙去探寻一番,若是,若是定安公主真的在,咱们必须——”锦屏拽着画春的手,后面那话不敢说出。 “咱么就杀了那张逸轩,居然敢玷污咱们主子,我看他是不想活了。”画春性子烈,恨不得此刻就拿着剑去杀了张逸轩。 锦屏捏着她手腕的动作更紧了些,“不,你得带着主子装作若无其事的出来,这事儿要是被皇上或者东莱的人知道,只怕,只怕两国关系终将决裂。” 闻言,画春的脸也跟着白了,双眸里绽放了一抹亮光:“我知道了。” 望着画春消失在门口,锦屏六神无主的跌坐在地上。 苏凝昨夜里被陈永生欺负的狠了些,今儿早上还赖在榻上不想起来,裹着锦被缩在里头不肯露面,生怕陈永生还在怪罪自己。 陈永生穿了戎装,将腰间的佩剑戴上后,站在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缩成一团如同蝉蛹的苏凝,忍不住伸手将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相公!”苏凝软软的喊了一声,希望他能消消气儿。 陈永生将怀里的药膏递给了她,叹了一口气:“一会儿我找张逸轩出去,你也起身去看看定安公主吧,这事儿最好不要让东莱的人知道,等回了苍云国,务必让你师兄向皇上请旨赐婚。” “是,一切都听相公的。”苏凝挽着他的胳膊靠了过去。 陈永生戳了戳她的脑门,低声骂了一句“胡闹”,起身出了房门。 他前脚刚走,后面画春火急火燎的敲了苏凝的房门,得知她是来让自己帮忙找苍凌云的,苏凝骇的不敢说出实情,支支吾吾的应了,穿戴整齐后,去了张逸轩的院子里。 为了不让外人看出端倪,苏凝还特地拿了药箱子去张逸轩的房中。 “张大人刚和将军出去了。”月亮门处的将士见着苏凝,与她禀报。 苏凝抓着药箱子笑了笑:“我知道,我去师兄屋里拿些药膏。” “是。” 苏凝抬脚刚踏入又忽的转身,看着那名将士道:“对了,你和画春去帮我问问采买的人,有没有我要的草药,若是没有的话,还劳烦你们二人一块儿去买回来。” “是。”那将士并没有怀疑什么,反倒是画春迟迟不肯走。 苏凝轻咳了一声提醒她,画春这才离去。 等他们一走,苏凝抚了抚胸口,挎着药箱子推开了张逸轩的屋门。 纱帐下隐隐约约可见一道身影躺在榻上,苏凝反身关上了房门,朝着榻前走了过去,挽起纱帐,看着还在熟睡中的苍凌云。 第498章 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 虽说换了身亵衣,可这终究不是她自个的贴身衣物,宽宽大大的套在身上,隐约可见身上青红痕迹,可见昨夜事情是真的成了。 “凌云,凌云,你快醒醒!”苏凝推搡着榻上的人,低声唤了好几句。 苍凌云悠悠转醒,看着身边坐着的苏凝,吓得睁大了双眸:“你、你怎么在这儿,他呢,他去哪儿了?” 刚挣扎着坐起来,忽的觉得身上像是被什么碾压过似得,痛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苏凝坐在一旁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而后从药箱里拿了一瓶药膏出来,递在她的手里,转身去拿架子上的衣裳:“师兄和我相公出去了,你且快穿了衣裳同我离开,免得旁人起了疑心。” 苍凌云闻言这才稍稍安心,接过苏凝递来的衣裳穿了,待看见手臂上那些痕迹时,俏脸一红,越发不敢与苏凝对视。 二人匆匆离开了院子,锦屏见着苍凌云后,直接跪倒在她的脚下,请求她赐罪。 苍凌云有些恼她,明明她和画春是自己最亲近的心腹,可偏偏却和父皇母后一样,认为自己是定安公主,就必须与东莱太子和亲。 她是人,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 “公主殿下,奴婢知道您对张大人有意,但您是苍云国的公主,他不过是礼部侍郎,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皇上和齐贵妃——”锦屏是死也要说出口的,不然只会让公主泥足深陷。 “滚,你给我滚出去!”苍凌云拿起桌子上的茶盏直接朝着锦屏砸了过去。 锦屏没躲,任由那茶盏的碎片割伤了手背也丝毫不动。 苏凝见此,连忙搀扶起锦屏先劝她离开。 “你也别生气,锦屏和画春都是你的心腹,她们其实也是为你着想,天子一怒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起的,你可别忘了你二皇兄的事情。”苏凝一边收拾着地上的茶盏一边同苍凌云道。 苍凌云如今正在气头上,哪里还顾得了旁的,经历昨夜一事儿,她更加坚定了要与张逸轩在一起的决心,任由谁来劝说,她都不会改变心意。 “不过就是一死,有什么好怕的。” 苏凝坐在她的对面,将药膏打开,拿了竹片挑了少许抹在她脖颈处的痕迹上,“你不怕,那万一连累了师兄和我师父,你该怎么办?” “我……”瞬间,苍凌云的气焰就下去了不少。 “我既是你的怂恿者,就必然与你是一伙儿的,但咱们如今并不在苍云国,而是在东莱,为了不给旁人拿住话柄,还是小心行事儿些好,等回了苍云国,我师兄向皇上请旨赐婚,你们自然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苏凝给她抹着药膏道。 苍凌云心中有些担忧,握住苏凝的手:“你说万一我父皇不答应怎么办,就如锦屏所说,他不过是礼部侍郎,我怕——” “怕什么,你还有我,我好歹也是东莱的神女,到时候说你和东莱太子八字不合,就算你想嫁,他们东莱未必也肯娶。”苏凝早早就为她想好了,这也是为什么敢一直撺掇着她和张逸轩在一起的决心。 若二人中只是单方面的情谊,她是万万不会怂恿的,可如今,是二人心中都有彼此,她怎么可能让最好的朋友和师兄就这般错过,抱憾终身。 “苏凝,谢谢你!”苍凌云忍不住流了泪,一把抱住了来人,心中仿佛注入了暖流般。 从小到大,没有人向苏凝这般对自己这样好。 苏凝轻轻拍着她的背,哄了她许久,这才唤了锦屏和画春进来,将事情一一说与了二人听。 锦屏和画春听过之后,心中大骇,可瞧着自己的主子已经拿定了主意,二人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得尽心尽力照顾着苍凌云,帮着将此事一起捂住。 另外一边,东莱二皇子的府邸。 胡明新端了一碗豆腐和一碟子豆芽菜朝着书房去了,并将农户在驿站内的所见所闻一一禀明了北冥辰。 北冥辰看着那块豆腐,一伸手直接将其捏的粉碎。 真正是看不出这苏凝居然还有两下子,畜生吃的东西居然都能想法子让人吃,可真正是与那古玄鹤是同样的人。 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豆腐渣,北冥辰斜睨了一眼胡明新,“探子可还探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胡明新上前一步,凑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北冥辰眼中精光乍现,将帕子丢在地上,用脚使劲的碾压:“传我的命令,让余将军好生操练兵马,配合苍云国的明威将军,尽一尽咱们东莱的地主之谊。” “是,属下明白。”胡明新将东西重新端出了书房。 田间。 庄稼把式们正在教东莱农户们种植作物,陈永生则是和张逸轩一起朝着临海的滩涂地走去。 一路上遇见东莱的百姓,都对他们二人避之不及,可见东莱对他们苍云国还是心存芥蒂,不是一朝一夕能化解的。 “凝儿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你们二人,你不要怪她。”陈永生执着腰间的佩剑看着来往的百姓。 张逸轩走在他的身侧,忽的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哂笑:“我就知道那药是她给的,只是没有想到她们二人会如此胆大,你放心,回兖州后,我会立即向皇上请旨。” “嗯,这样最好。” 二人跟在将士朝着滩涂地前去,一路上,张逸轩有些欲言又止,看着陈永生的背影,终究还是唤住了他。 “你真的要亲自带兵去剿匪?” 陈永生顿住脚步,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滩涂地和不远处的海水,脱了靴子,朝着滩涂地里去,时不时的弯腰捡起里面的海蜇和螃蟹。 “她们都是女子,是应该由我们去保护的,我若不去剿匪,这罗刹海只怕永远都不会太平,更何况,咱们终究是要回苍云国的。”与其在途中遇到,还不如先灭了他们。 如今,张逸轩倒是有些佩服陈永生,心中也有些羡慕他。 “此次东莱太子给你五千兵马,加上咱们的一千精锐,人数上或许比海匪多,但海上的作战经验只怕敌不上,我更担心东莱的将士会再背后给你捅刀子。”张逸轩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第499章 发现红海米 “东莱太子的为人我还是信的过的,他手底下的将士昨儿我去军营时也见过,都还好。”陈永生直起身看着远处那一丛芦苇,目光略带疑惑。 张逸轩一听他这话,忍不住讥讽:“这才几日,你就了解他的为人了。” 陈永生将篓子递在他的手里,指着前面的“芦苇丛”,“百姓对他称赞,可见他将来会是一个好君主,咱们先去那里瞧瞧,我怎么看着那些不是芦苇。” 张逸轩被他扔来的篓子甩了一身的泥,忍不住蹙着眉头,卷起衣袍打了个结,跟在他的后面去了那丛芦苇处。 等二人走近了些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芦苇,分明就是水稻。 “这水稻怎么如此怪异,米粒居然是红色的。”张逸轩将竹楼扔在滩涂地里,折了一根使劲揉搓下谷穗,确实是水稻,只是颜色怪异的厉害。 就在张逸轩还在细细研究时,陈永生直接将那稻米喂进了嘴里嚼了又嚼。 “陈永生,你疯了,万一这有毒怎么办,快吐出来。”张逸轩说着就要执起他的手腕给他号脉,万一他出了事儿,自己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师妹交代啊。 陈永生将嘴里的稻米咽了下去,收回自己的手:“没毒,比咱们苍云国的水稻有嚼劲,且还有点咸味在里面。” “什、什么?”张逸轩呆若木鸡。 陈永生折了一把搁在竹篓里,打算带回去给众人瞧瞧。 张逸轩没有想到陈永生居然如此胆大,这东西他都不知道有没有毒素,他竟然就直接吃进了嘴里,还打算带回去。 “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将这东西带回去的后果!”张逸轩猛的拉住陈永生的衣袖,眸子略有些深沉。 这红色的稻穗若是能解决东莱粮食问题,只怕日后会—— “咱们此行本就是解决百姓的温饱,如今有了这东西代替,也不枉此行。”陈永生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还是下定了决心提着竹篓往回走。 张逸轩拦不住他,捡起滩涂地边上的靴子,连脚上的污泥都来不及擦掉,二人就这般赤着脚回了驿站。 甫一进院子,便瞧见十位医女和苍凌云正围在苏凝的身边,石桌上铺满了各种草药,地上的竹篾里也全都是。 苏凝正在让这些医女们识别草药。 “苏大夫,这草药我们在《千金要方》上都看过,药理知识也都背了下来,公主殿下嘱咐过我们,一定要全心全力跟着您学习。”其中一个医女模样长得不错,嘴也甜,就是有些不爱动手去做。 苏凝挑拣着草药不予理会,接着让大家继续将草药按照药效分开。 不少医女都在认认真真的做,可唯独只有方才那位十分不满,小声的嘟囔着。 “你们在做什么?”陈永生与张逸轩同时开口询问。 院里的人皆是吓了一跳,待看见是陈永生和张逸轩时,纷纷朝着他们行礼。 苍凌云看着张逸轩泥泞的裤脚忍不住笑出了声:“锦屏,快去厨房拿些水过来给他们洗洗,你这是去哪里了?” 张逸轩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医女,苍凌云转身冷着脸:“你们且都先下去吧。” “是。” 等旁人都走开,张逸轩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朝着苍凌云道:“还不都是这位大将军说要去滩涂地看看,结果就弄成这副模样回来了。” 一听他们去了滩涂地,苏凝便朝着陈永生手上的竹篓子里看了过去,待见到里面红色的稻穗时,忍不住“咦”了一声。 陈永生在旁洗脚,拿帕子擦拭干净后换上了靴子,起身看着苏凝:“你可认识这?” 苏凝将稻穗拿在手心里,用力揉搓了下,稻穗的悉数落在掌心里,红色饱满晶莹的米粒儿让苏凝的眼睛都跟着亮了许多。 “真的是红海米,你们从哪里找到的这些。”苏凝尝了一丢丢,更加确定无疑。 “滩涂地附近那边有很大一片,我原以为是芦苇丛,没想到是红海米,凝儿,你说着能代替粮食吗?”陈永生捻着她手心里的米粒问道。 苏凝又尝了少许,这红海米是长在盐碱地里的,味道虽然比普通的米粒儿咸了些,但却是能食用的。 “可以是可以,就是不知道产量多少。”苏凝又望了一眼那稻穗,米粒颗颗饱满,就是穗子小了些,“下晌让巫祝和太子殿下都来一趟吧,将这事儿也一并告诉他们,毕竟是关乎百姓的生计。” “嗯,我一会儿着人去请。”陈永生将竹篓里剩下的东西也都倒了出来,让人拿到厨房里去了。 得知陈永生找到了能代替粮食的作物,北冥逸连午膳都没吃,急急的就来了驿站。 古玄鹤也是如此。 当苏凝将红海米放在二人的眼前时,二人皆是一愣。 “神女会不会弄错了,这东西怎么能代替粮食,况且咱们东莱有这种作物吗?”这稻穗他们见都不曾见过,他们又是从哪里寻来的。 “西南五十里的滩涂地里附近,我们早上在那边寻到的,想来是比较偏远,远处瞧着像是芦苇,所以不曾被人发现,但确实能食用。”陈永生捻着米粒搁在北冥逸的手里,“只是不知这产量如何?” “你想让我下令去种这稻米?”北冥逸望着手心里的几粒红色米。 陈永生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古玄鹤瞥了一眼那红海米,又见苏凝没有任何的歧义,便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太子若是不方便出面,我可以为太子去做这件事情。”古玄鹤忽的开口。 因着他这一句话,北冥逸下定了决心:“不,还是由我去做,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万一这海米产量不高,或出了旁的差池,百姓们只怕会在心里怨你。” 鬼魅面具下突然传来一声嗤笑,百姓们虽敬畏他,但也怨他。 因为古玄鹤想出来的东西都是惊世骇俗的,比如那油坊,是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才有了今时今日;再比如那些葡萄酒,走马灯和《千金要方》,这些东西都不是一日之功,是百姓们仅凭着古玄鹤的诉说,慢慢琢磨出来的。 所以,大家对他是又敬畏又有怨怼之心。 第500章 倒是护的紧 “坏人还是由我来做吧,太子殿下只管掌握好这江山便是。”古玄鹤握着权杖起身,瞥了一眼苏凝,“神女可打算与我一同前往,告知百姓此事?” 苏凝刚要站起身来,却被陈永生一把给拽住,老老实实的坐在石凳上。 “此事由你一人出面即可,她无须卷入。” “倒是护的紧。”古玄鹤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驿站。 马车上,古玄鹤吩咐阿苒去陈永生所说的地方去寻了那红海米,并让将士将那地给围了起来,告知了家族里的人,隔日便将红海米的事情公布出去。 两日后。 整个东莱都因为红海米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就连宫里也得知了这一重大的消息。 据说东莱皇帝苍敖桀唤了太子入宫,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居然到了第二日才放了太子离开,后来皇上就下令让全东莱的百姓都在那片盐碱地试着种植红海米。 得知这一消息后,苏凝和大伙儿皆是松了一口气。 半月后,苏凝与张逸轩带着医女与东莱的那些大夫们在民间收集草药,并将一些现代的医学常识告知了众人。 虽说一时半会儿他们难以接受,但好歹每每此时,古玄鹤都看会出来帮着自己圆场,这才免了自己的许多烦扰。 阳春三月,地里的庄稼都已然发了苗。 楚老爹也按照苏凝教给自己的水培法试着培育出了些青菜和瓜苗,不过有一半在后续也都烂了根,倒是地里的其他作物因着东莱的气候,长得颇好。 “将军,我们这些人也跟着他们的人学了不少,他们对咱们也都不藏私,且咱们都看过了,东莱的这些作物基本上都可以在咱们苍云国种出来。”楚老爹这几日精神矍铄,实在是跟着乌家的学到了不少,心里头高兴。 陈永生听着他一一回禀记在了心里:“你们且好生相处着,等过了收成之日,我处理完事务,便带着你们回家。” “将军,是要等到九月份再回苍云国?”楚老爹开口询问,猛然察觉自己多嘴了,连忙就要跪下吿罪。 陈永生一手扶起他的胳膊,“我已经给皇上递了折子,将咱们在这里的情形都说了,皇上也已经允了,且东莱气候与我们苍云国不同,或许不用等到九月份,你们且先好好做着就是。” “是,是,小人知道了。”楚老爹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便离开了驿站。 等他离开后,崇烈过来禀报。 苏凝与张逸轩带着几名医女和宫里的御医、坐堂大夫们去义庄了。 得知这一消息,陈永生吓得失手打翻了手里的茶盏。 昨儿夜里她说要带着医者们出去一趟,可没说要去义庄啊,再说了义庄停放的都是些死人。 “死人——”陈永生喃喃一句,忽的一拍桌案起身,拿了佩剑就往外走。 身后崇烈喊道:“将军,今日不去巡查了吗?” 可惜,陈永生早就翻身上马不见了踪影。 崇烈追出来的时候,问了看守在门外的将士:“方才将军问你什么了?” 那将士拱手:“将军问我义庄在何处。” 得了,他们的将军又去寻夫人去了。 义庄。 看守庄子的人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这么一群身穿白大褂,用帕子捂着口鼻,提着药箱的人来。 若不是马车里坐着的是巫祝大人,他都要怀疑这群人是来义庄偷尸体的。 “诸位,敢问来义庄是有何事儿?”看守义庄的是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名叫马大胆,是个遗腹子。 苏凝也不与他绕弯子,让锦屏递给他一包银子,直接了当道:“义庄最近无人认领的尸体可有?” 马大胆闻言身子一个趔趄,那包银子愣是不敢接,“有倒是有,只是你们要做什么,难不成是巫祝大人要的?” “不是,是我用来教他们解剖尸体的。”苏凝指着身后的一群人,其中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 马大胆一眼便看见了这个男子,拽着他从人群里出来:“你不去街上卖画,怎么会在这里?” 此男子乃是马大胆的名义上的弟弟——马景,因小时候他娘奶过马大胆,所以便认做了兄弟。 “神女让我来给她作画,大哥,你放心,他们不是来做坏事的。”来之前苏凝已经将来意说与了马景听,并要求马景将所见到的一切都记录在册,而后画下来,以便日后给旁人学习。 “胡说,你没听她说是来解剖尸体的,这不是做坏事是什么,难不成还把死人给救活了?”马大胆虽看守义庄,但也不许任何人对死者不敬。 坐在马车里的古玄鹤挑了帘子见到此情景,直接让身边的阿苒带着人将马大胆给拿下。 苏凝见此,连忙阻止:“马大胆,我们真是来学习的,解剖尸体是为了以后妇人难产,可以剖腹取子,保全母子性命;亦或者将士受了伤,伤及肺腑,也可治疗,不至于试都没试过,就白白让人没了性命,你放心,我们剖完这些尸体,会完整的缝合好。” “大哥,神农尚且尝百草才能救人,您就信神女和巫祝吧,他们这些医者没有经验,日后怎么能救下更多的百姓。”马景在旁相劝。 马大胆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再回头瞥了一眼巫祝大人,见他双眸里绽放的一抹冷厉立刻低下头,领着苏凝等人进了旁边的小屋子里。 昏暗的房间里传来一股子浓烈的尸臭味,虽有香火掩盖住,但味道还是很重。 马大胆将屋内的窗户打开,光线透了进来,身后众人这才瞧清楚屋内停放着三具尸首。 “这三人是渔民们从海上打捞回来的,一直无人认领,我本来打算停放五日后便埋了,你们既然,既然要解剖,那就给你们吧,只是事后一定要恢复原样,给死者一个全尸。”马大胆掀开了三人的白布。 因为在海里泡过,这些死者都有些发福,加上气温渐渐回暖,且有腐败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室内。 也幸亏他们来之前都戴了口罩帽子和衣服,掩去了少许。 “好,我答应你。”苏凝与张逸轩对视一眼,便将药箱子给放在了边上。 马大胆又看了一眼,尤其是那五名医女,摇了摇头退出了停尸房。 第501章 来福的伴侣 那五名医女是这些日子以来,经过苏凝的层层考验才入选的,带他们来也是为了长长见识,练练胆子。 更何况,他们都已经拿兔子做过实验,如今虽见着这些尸体有些发怵,但内心还是能接受的。 只不过这个想法,在苏凝与张逸轩将尸体剖开的一瞬间,便被彻底的击垮了。 一众御医,坐堂大夫和医女全都跑出了停尸房,站在门外开始作呕。 阿苒见着他们如此,立刻将早早就准备好的水囊递给了众人。 “多谢巫祝大人!”其中一个御医抬首朝着古玄鹤致谢,可当他看见面具下那双充满蔑视的双眸时,顿时觉得颜面无光。 再看看周围除了他们这些人跑出来,苏凝和张逸轩皆没有出来,且那个画画的居然也没出来。 “咱们东莱的医者就这点胆量吗?”古玄鹤冷不丁的开口,将其他人骇住。 那医者戴好口罩又冲了进去。 苏凝与张逸轩其实也想作呕,只不过她们生生的忍住了,且颇为赏识站在原地不动依旧拿着画笔的马景。 “你可真厉害!”苏凝忍不住赞了一句。 马景握着画笔的手微微一颤:“小时候曾和大哥一起守着义庄,死人见多了也就不怕了。” 苏凝点头,这话倒是不假。 凡事有了第一次以后,往后就不难了。 见大伙儿都进来之后,苏凝与张逸轩便继续开始解剖尸体,且一边解剖一边给众人讲解人体内的构造。 因着“剖腹取子”他们二人有经验,所以在剖开肚子时,苏凝就详细给众人说了这一点。 御医们在宫中伺候,哪里见过这些,一时没忍住还是在角落里吐了,倒是坐堂大夫和苏凝选拔的医女们依旧岿然不动的站在边上看着。 等众人都识得了人体构造后,二人便配合着将尸体给缝合起来。 缝制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了吵闹声。 “明威将军,神女正在里面教习,还请勿进去打扰。”古玄鹤挑了帘子终于下了马车。 若是他不下来,只怕陈永生会直接冲了进去。 “让我进去。”陈永生握着腰间的佩剑,这古玄鹤简直是越来越放肆了,居然让他家娘子做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 待苏凝听到外面传来陈永生的声音,忽的停止了动作,看向众人:“你们谁愿意来试一下?” 众人踌躇不敢上前,倒是其中一名医女走了过去,接过了苏凝手中的弯钩针线,在张逸轩的指导下接着缝合。 苏凝这才能出去。 义庄的门被打开,苏凝取下蒙在脸上的口罩,吐出一口浊气,看着被拦在外面的陈永生:“你怎么来了?” “跟我回去!”陈永生蹙着眉头,瞧着她身上的白大褂上染了血。 苏凝摇头:“你不用担心,里面都是死人,更何况我和师兄只是在教习,并无任何危险。” “那我也要进去。”陈永生蹙着眉头。 苏凝瞧着他一脸正色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朝着古玄鹤招手,“麻烦你带我家相公回去,晚些时候,我再让阿苒将图带回去给你。” 古玄鹤哼了哼,十分不情愿的直接挡在陈永生的身前,“明威将军若是再不走,只怕后面来的那头狼要冲进去,若是这狼在里面咬了尸体,你说——” 陈永生回过头,果不其然,来福正撒丫子朝着他们这边奔来,且它的身后还跟着骑马而来的画春。 “我先进去了。”苏凝也瞧见了来福,立马将义庄大门关上,生怕来福真的会冲进来。 锦屏守在外面看见马背上的画春忍不住出声询问:“你怎么过来了?” 画春翻身下马:“是、是公主让我带着来福过来的,它,它又领了一头狼回了驿站,大伙儿都怕极了,所以公主让我来找将军和苏大夫。” 什么? 众人闻言盯着来福,这来福居然又带了头狼回来。 来福才不管这些,用力咬着陈永生的裤脚,拖着他往回走,且十分急迫,嘴里不断发出呜咽声。 “明威将军还是先回去吧,等会儿我亲自送他们回驿站。”古玄鹤好整以暇的看着陈永生。 无法子,陈永生只好先回了驿站处理来福的事情,且让画春给苏凝留了口信。 来福是他们家中一员,若是苏凝知道此事定然会速速回来。 驿站前院。 将士们手里握着刀剑将院子里的那头灰棕色狼给围在中间,因着他们神女养了一头狼,且这头灰棕色的狼还是神女的狼带回来的,他们不敢妄动。 但也不能让这头狼伤了旁人的性命。 “定安公主,您还是回屋里避避吧!”陈弘武与崇烈将苍凌云护在身后,生怕那头狼一跃而起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这来福也真是的,就算要找同类,也不能将狼往驿站带啊。 苍凌云倒是不怕这狼,反倒是觉得这狼有些奇怪,虽说龇牙咧嘴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却并没有发动任何的攻击,且还一直避着拿了长矛的将士。 “你们且小心着些,别伤了它。”苍凌云开口。 众位将士往后又退了一步,给这狼腾出空间来。 驿站外终于传来了马蹄声,且来福头一个冲了进来,直接朝着人群里走了进去,与那头狼交头接耳,伸出舌头舔弄着它的毛发。 陈永生快步走了进来,见到此情此景,握着马鞭子的手一僵,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来福嗷呜一声发出低鸣,领着身边的母狼朝着陈永生走了过去。 众将士想要拦住,可被陈永生示意退下。 母狼也有些发怵,不敢靠近陈永生,只是在来福不断的呜咽声中,这才小心翼翼的嗅了嗅陈永生的裤脚。 “将军!”众人吓得说不出话来。 等那母狼走近了些,陈永生才发现,原来这是来福的伴侣,且母狼的肚子像是怀了狼崽子,怪不得这来福会将它领回来。 “在我房门廊下搭个窝棚。”陈永生对着陈弘武道。 陈弘武避开那头母狼,绕到陈永生的身后:“大哥,你养一头狼也就算了,咋还要再养一头,万一这头野性难训,伤了人咱们可是不好交代啊。” “无妨,这母狼近日是出不了驿站的。”陈永生拍了拍来福的脑袋,还是没忍住呵斥了它几句。 来福可不管这些,只要陈永生能将自己的伴侣留下,它可比谁都高兴。 第502章 怀有身孕的母狼 等窝棚搭好之后,那母狼颇有些嫌弃的用爪子扒拉了好几下,这才趴在那假寐。 来福则是吐着舌头围着陈永生转来转去,时不时拿尾巴勾着陈永生的腿。 陈永生抚额,“去厨房取些骨头过来。” “大哥,你这也太宠着来福了吧。”陈弘武惊愕的张了张嘴。 来福不满的朝着陈弘武叫了两声,廊下的母狼听见,也抬起了头朝着陈弘武龇牙,露出长长的獠牙。 陈弘武麻溜的跑去了厨房,取了骨头过来。 来福直接叼在嘴里,亲自送到母狼的身边,寸步不离的守着它。 陈永生出去的时候,苍凌云正在同画春询问义庄的情况,见着陈永生拉着一张脸,忍不住与画春嘀咕了两句,悄悄的去了他们的院子,在月亮门处观察着来福和那头母狼,忍不住啧啧称奇。 义庄。 苏凝与张逸轩将大伙儿分成了两队,五名医女和坐堂大夫一起解剖一具尸体,由苏凝在旁引导,而剩下的人则是解剖另外一具尸体,由张逸轩指引。 一开始的恶心感已经渐渐消失,瞧着大伙儿已经能将手术刀握的紧紧的,且一步一步的按照他们方才的步骤来,苏凝与张逸轩十分满意。 等一切都完成过后,大伙皆是松了一口气,且边上的马景也大致画好了图,不过后续还得完善。 苏凝原本答应了古玄鹤今天会送图过去,可这会儿马景没完成,她倒是有些犯难。 “神女,不妨让他跟我回去,等他画完了也可直接给巫祝大人看。”阿苒在旁提议。 苏凝询问了马景愿不愿意跟着阿苒回去,马景点了点头。 暮霭沉沉,微风吹动着义庄的窗户,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身后突然出来的马大胆将众人吓了一跳。 “马大胆,日后若是还有这样无人认领的尸首,便去府衙通知我们。”御医上前一步,今儿个他们受益匪浅,但还是有些不如意的地方,需要再继续磨练磨练。 马大胆一听这话,直接将义庄的门给关上了,将他们拒在门外,哪里还会应承。 苏凝与张逸轩面面相觑,与众人辞别,烧了今日身上穿着的衣物,这才各自离开。 五名医女与苏凝同坐在马车上,看着她欲言又止。 苏凝实在无法避开她们的眼神,只好缓缓睁开双眸:“说罢,你们有什么疑问。” 五名医女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愣是没让苏凝听清楚一句话。 “停!”苏凝打住了她们的话头,“你们一个个慢慢说。” “苏大夫,您之前教我们在做手术时一定要将这些手术工具消毒,那为什么这次却让我们将所有的东西都给烧了?” 苏凝嘴角噙着一抹笑,“消毒是为了防止伤口感染上病菌,让伤口发炎溃烂,日后造成不必要的伤害,至于烧了今日所有的东西——” 苏凝微微停顿,众人屏息以待。 “因为咱们今日解剖的是死人,先不说他生前是否患有疾病,光是他死后,从内到外的腐败,你们今儿也都看见了,所以咱们这些东西都要给烧了,不可再用,免得将病菌传染到活人的身上。”苏凝缓缓开口。 若是能高温消毒,她其实也不想扔掉那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手术工具。 五名医女闻言,十分佩服的看着苏凝:“苏大夫,那咱们以后还能来义庄吗?” “等马青将图绘制出来后,你们就按照图纸继续拿兔子或者其它猎物练手吧。”苏凝敛下神色。 众人一听这话有些失落,但也明白就算是可以,那看守义庄的马大胆也不会让她们去。 马车停在驿站外头,五名医女与苏凝、张逸轩屈膝行礼,回了自己的院子。 锦屏跟在苏凝的身后道:“方才奴婢忘记同您说,明威将军让我给您留个口信,来福带着一头狼回了驿站。” “什么?”苏凝忍不住惊呼。 “你且去看看怎么回事儿,我让厨房里用柚子叶煮些热水,一会儿让人给你拎去。”张逸轩在昂开口道。 苏凝提了裙摆就朝着院里去了。 果不其然,她还未靠近,就瞧见廊下卧着两头狼,正如胶似漆了。 来福听到苏凝的脚步声朝着她奔了过来,还止不住一个劲儿的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耸了耸鼻子。 苏凝知道自己身上有尸臭味儿,因为有陌生的狼在门口,她不敢踏入,只得去了苍凌云的院子,在她的房间里洗漱之后,换了一套衣裳,等着陈永生回来。 “你们真的解剖了尸体啊!”苍凌云嘴里塞了一个柚子,吃的正起劲儿,丝毫没有觉得有多恶心。 锦屏和画春则是拿了苏凝的衣裳去外头烧了个干净。 “嗯,我们还绘制了解剖图,等马青弄好之后,也给你看看。”苏凝捧着柚子茶喝了一口,探着头朝外面看了又看,嘴里忍不住嘟囔,“怎么还没回来。” 苍凌云端了剥好的柚子起身:“我就不陪着你坐等,先去找张大人说话了。” “你,见色忘友!”苏凝哼了哼,到底没拦着她。 锦屏和画春亦步亦趋的跟在苍凌云的身后,生怕她又夜不归宿,留在张逸轩的屋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听到门口的通传。 苏凝急急的跑了出去待看见陈永生的嘴角有些淤青时,忍不住询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陈永生将她的手放下,拉着她往房间里去,“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巡查的时候与余将军较量了一番,误伤而已。” 廊下两头狼忽的齐齐站了起来,吓得苏凝扯住陈永生的衣袖,不让他靠近。 “这来福怎么领了头野狼回来,是你让人把窝棚搭在廊下的吗?”苏凝指着母狼小声问道。 陈永生点了点头安抚着苏凝:“这是来福的伴侣,应该是有了狼崽子,来福才将它给带了回来,这些时日只怕要留在这儿了。” “什么,来福居然在外面搞大了别人的肚子!”苏凝惊呼。 陈永生听了这话,忍不住伸手朝着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这话她也能随便说得出口。 第503章 他要去剿海匪 苏凝捂着被陈永生敲过的地方,略有些不满,她又没说错。 不过瞧着这来福对母狼百般呵护的模样,倒真像是有了狼崽子。 “咱们怎么进去,这母狼不会伤害我们吧。”也不知怎么的,这母狼对自己竟然有些排斥,难不成是她的身上还残留着尸臭味儿? 苏凝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明明拿柚子叶水洗过了啊。 陈永生牵着苏凝跨上了台阶,才不管这母狼。 苏凝路过的时候,很明显看见母狼浑身的毛发倒竖,且喉咙里发出呜咽声,龇着牙齿看着她。 若不是有来福挡在它的身前,苏凝相信它很有可能朝自己扑过来。 陈永生掩上房门,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苏凝。 见到信件,苏凝忍不住先拆了看,等看到信上的内容时,高兴的直接抱住了陈永生。 陈永生被她的笑靥感染,抱着她询问道:“爹在信上说了什么,你这般高兴?” “爹说仲怀通过了县试,四月份再参加府试。”苏凝晃了晃手中的信,拉着陈永生坐下,细细的读给他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自从陈仲怀留在南浔镇后,苏清河便将他送去了无涯书院,准备参加今年二月份由晏安主持的县试。 这孩子一直勤勉刻苦,且心中沉稳,虽说是第一次下考场,却一点也不慌乱,反倒还安慰苏清河不要过于担忧。 一连考了五场,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精神也有些不济,好在回家有叶婆子照料着,休息了一日便缓了过来。 因着他是此次县试里年龄最小的,晏安对他也颇有照顾,三日后便悄悄的给苏清河透漏了消息,说这孩子已经通过了,这也才能早早的写了信将这好消息告诉苏凝夫妻二人。 看着信上的内容,苏凝喜极而泣。 陈永生将她揽入怀里轻拍着她的背耐心的哄着她:“瞧瞧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仲怀通过了县试是好事儿,说不定四月份就能回去了,你也能赶上他入考场。” “你别哄我了,我们四月份哪里能回的去。”苏凝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信封收了起来。 “我也不是哄你,如今咱们带来的庄稼把式和医女们都在尽心尽力的教东莱的百姓,你又亲力亲为带着大夫们教习,等我将海匪剿杀后,就——”话说到一半,陈永生便不再开口,转而去了屏风后,开始脱衣裳。 苏凝却听得清清楚楚,方才他说要去剿灭海匪。 “我说这些日子你怎么要帮着北冥逸操练军中将士,原来是打定了主意要去剿匪,你又瞒着我!”苏凝跟着他到了屏风后,仰起头来怒视着他。 陈永生褪去了身上的戎装,松了松腰间的带子抬脚走到外面,“我就是跟着将士们一块儿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苏凝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怎么不是大事儿,那罗刹海你们又不熟悉,海匪却了如执掌,更何况你带的又不是亲信,万一出了事儿,你要我怎么办?” 她越说越觉得有些委屈,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也不与她商量,还想瞒着她,难不成要等着他出征以后,她从别人那听到吗? 陈永生没想到她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此次剿匪我已经和东莱太子商量好了,他会借我五千兵马,我再带上咱们五百精锐,真的不会有事儿的,你信我!”陈永生握住苏凝的手十分坚定,“等剿灭了海匪,咱们两国的商船就可以平安往来,到时候你也不必再担负起神女的重任,我只想你一生平安顺遂,旁的事情实则不该由你来承担。” 在东莱的这些日子里,他看的出来她有多累。 苏凝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伸手摸上了他下颚上冒出来的青茬,瞧着他眼下的乌青,心里一疼,扑在了他的怀里。 陈永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将她抱在身前。 “这个月底我便带着将士们出发,若无意外,四月中旬便可回来。” 苏凝将他抱得更紧了:“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陈永生吻上她的发顶,“我答应你。” 日子一天天过去,东莱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地里却藏着一片波云诡谲。 北冥朔听着各地官僚上奏的折子,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天比一天更甚,红海米成功在盐碱地里生长了出来,苏凝教给农户们的水培方法也培育了不少的蔬菜作物,宫里的御医们也在医术上有了更多的领悟。 眼看着百姓们就要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身为东莱的皇帝他如何能不高兴。 “父皇,儿臣此次借了五千兵马给苍云国的明威将军,让他去剿灭海匪,这样咱们两国的商船也可继续往来。”朝堂之上,北冥逸拱手道。 “你做的很好,如今我们签订了盟约,就应该扫除一切障碍。”北冥朔颇为赞赏他这一做法。 忽的朝堂之上另外一个大臣开口:“皇上,太子殿下英明决断实乃我东莱之幸,只是二皇子也是您的孩子,又是太子亲手足,您看能不能解了他的禁足,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被苍云国的人笑话的。” 话音刚落,大殿之上一片寂静。 谁都知道二皇子与太子虽是亲兄弟,但却为了皇位,想要谋害太子,这会放他出来,岂不是—— “皇上,我觉得此事不妥,还是等苍云国的人都离开后,再放二皇子出来吧。”古玄鹤站了出来直言不讳,丝毫没有顾忌旁人。 “巫祝大人,您怎么能——” 眼瞧着二人在大殿上就要起了争执,北冥朔只觉得头疼,看向下首站着的北冥逸,“太子,你觉得该不该放他出来?” 身为东莱的太子,又是北冥辰的亲兄弟,同为手足,他岂能说个不字。 “儿臣听说二皇子在府中日日习字,修身养性,想来禁足一个多月已然知道错了,还请父皇放他出来吧。” “好,就依着太子所言,退朝。”北冥朔起身离开了大殿。 古玄鹤瞥了一眼北冥逸,在他还未开口,已然速速离开。 第504章 来者不善 宫里的小太监奉了皇上的命令前去解了北冥辰的禁足,胡明新将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北冥辰,而后送了传口谕的小太监离开。 北冥辰看着这些日子以来练习的书画,直接搁下手里的毛笔,活动了手腕,一抬眸,眼里满是不屑。 “二皇子,余将军已经跟着苍云国的明威将军出海剿匪了,如今太子能调动的兵马少之又少,城外巡防营的将士还有宫中的禁军都已经准备好,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们便可——”胡明新手起刀落,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 北冥辰挑着眉,抬脚出了院子,看着那四方天空,“先让余猛解决了苍云国的人,再同我们里应外合,这一次我要一举拿下,不能容许任何的差错。” “是。” “对了,神女和苍云国的公主是在驿站吧!”北冥辰忽然转身,“你且去派辆马车,本皇子要去见见,说不得将来还得靠这苍云国的公主给咱们增加些粮草。”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当马车到了驿站门口,看守的将士见马车里坐着的乃是二皇子,先是一惊,而后迅速派人前去院里通传,这才上前迎接。 “参见二皇子。” 北冥辰理都不理会,径直朝着里面去。 得知东莱二皇子前来,苍凌云与苏凝二人连忙去了前厅,这会儿驿站内只剩下她们二人,少不得这厮是来寻衅的。 “有我在,你别怕。”苍凌云将苏凝护在身后,给锦屏、画春二人使了眼色,画春便悄悄的从后门离开,前去寻张逸轩回来。 前厅内。 只见一风度翩翩的身着鸦青长袍的男子正长身而立,端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副字画,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眉眼里满是算计。 “二皇子,她们来了。”胡明新小声提醒。 二人还未跨入厅内,北冥辰已然转过了身,满面笑靥:“早就想要来见见苍云国的公主殿下,今日一见,本皇子才明白为何太子会日日前来。” 苍凌云蹙着眉头,对于北冥辰的话置若罔闻,“本公主听闻二皇子不是被禁足了么,怎么会有功夫来驿站,莫不是逃出来的?” “你——” “锦屏,奉茶!”苍凌云冷着一张脸,“二皇子今日来所谓何事,该不会就是为了看我一眼?” 北冥辰盯着她的脸,不曾想这苍云国的公主说话竟如此夹枪带棒,“本皇子自然是一片好心来看望,毕竟明威将军出海剿匪,你们两个女子万一在驿站内出了事情,只怕不好和苍云国交代啊。” 自从这北冥辰进来,苏凝就一直在端详着他,此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尤其是他身后站着人。 “不用二皇子费心,驿站内有太子的人看守着,若无其他事情,我们就不多留二皇子了。”苍凌云将茶盏放下,“来人,送客!” 外头候着的陈弘武立刻走了进来,着手请北冥辰离开。 北冥辰却依旧岿然不动,端起手边的茶盏细细的品尝了一口:“定安公主这般不欢迎我,可曾想过日后?” 苍凌云在他的眸子里看到了异样,身子忍不住微微前倾,双手紧紧捏着椅子把柄,强撑着不露出怯意。 “东莱日后会发生什么与我们有何相干,二皇子这是在威胁我们吗?”张逸轩从门外急急的踏入进来,朝着上首坐着的苍凌云拱手,“微臣方才去看了田间的作物,长势可喜,可见太子殿下将来一定是位明君。” 见到张逸轩回来,苍凌云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染了笑意:“我也觉得这太子殿下处理政务不错,不像某些人,只会在家中习字,被禁足。” “定安公主真是好口才,只希望日后你们也如此。”北冥辰失手将茶盏摔碎在地上,临走的时候,瞥了一眼坐在边上的苏凝。 那眼神看的苏凝不寒而栗,总觉得这北冥辰是有别的目的。 “幸亏你回来了,我真是没想到东莱居然还有这样不要脸的人。”苍凌云气鼓鼓的看着消失在驿站外的马车。 张逸轩蹙着眉头道:“这段时间你们就别出去了,皇上解了他的禁足,说不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如今陈永生不在,他还真没有把握能同时保护两个女人。 苍凌云倒是并不畏惧这北冥辰,看了一眼苏凝,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伸手推了推她:“你这是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难不成真的被他吓到了?” 苏凝摇头,心中不安:“倒不是被他吓着,而是被他身边的那个人吓到了,他的眼神很阴鸷,仿佛在算计着什么。” 苍凌云握住她的手:“那人充其量不过是他的幕僚,就算他们算计咱们,咱们也不怕,有我保护你。” 苏凝点了点头。 罗刹海。 数百艘战船打着两国的旗号正在海面上四处搜寻海匪的踪迹。 陈永生与余猛商量好,先派五艘战船去附近的海湾查看,若是有海匪的踪迹,便立刻发信号,他们好围攻上去。 只可惜,一连几日,他们都没有寻到海匪任何踪迹。 “将军,属下觉得有些奇怪,这些海匪像是提前知道咱们要来似得,竟然一丝踪迹都没有。”崇烈站在陈永生的身侧低声道。 陈永生看着罗刹海的海域图若有所思。 船舱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崇烈前去开门迎了将士进来。 “回禀将军,余将军又带着三艘战船去了海湾。” “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陈永生卷起罗刹海海域图,嘴角一勾,“这余将军真是位好将军。” “将军,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崇烈也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儿,但又不敢多说。 陈永生附在他的耳边低声交代了他一些事情,继而崇烈便带着陈永生的令牌携带了自己的人也去搜寻海湾。 余猛的战船回来时,陈永生站在甲板上正眺望着远方那渐渐沉入海底的夕阳。 “明威将军找我?”身后传来余猛的说话声。 陈永生没有回头:“如今咱们正处在两国交界,在往前行一日,便是咱们苍云国的地界,我想了想,明日由我带领将士们去搜寻,余将军留下。” “这恐怕不太妥。” “嗯?余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第505章 海匪来袭 余猛连忙改口,“末将的意思是您是此次剿匪的大将,若是您离开了,只怕会动摇军心,还是由我去,更何况我觉得这群海匪未必会躲在苍云国,或许,或许明日就出现在前面的海湾。” 陈永生转过身来,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余猛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这陈永生察觉到什么可疑的事情,到时候坏了二皇子的计划可就完了。 “余将军今儿不是刚巡了前面的海湾。” “那海湾暗礁多,海底多藏着暗涌,我们今日只巡了一半,明日我再去巡,将军放心,我们一切都听从您的指挥,绝对不敢懈怠。”余猛说着就要朝陈永生跪下。 陈永生一把将其扶住,“有余将军在,我很放心。” 等陈永生进了船舱内,余猛看了一眼守在甲板上的将士,将一直藏匿在怀中的锦囊递给了他,那将士趁着夜色离开,独自乘了小船往回去了。 殊不知,陈永生已然在暗处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漆黑的夜色里,只听到海浪拍打着船身,在一处幽僻的海湾,有十艘船停在此处。 海匪看见有艘小船驶过来,连忙带着兄弟们前去拿下了那独自前来的将士。 那将士战战兢兢的从怀里掏出了锦囊递给了隐匿在暗处的一人,虽瞧不见来人的真面目,但船上的这些人各个面目可憎,带着嗜血的笑容。 收到了锦囊,那黑暗中的人一挥手,将士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身后便有人直接朝他捅了刀子,将他的尸体扔在了海里。 “老大,咱们真的要和他们一起联手吗,万一将来那人说话不算数,咱们岂不是做了赔本的生意。” “老大三思!” 船上的海匪们一个个都劝慰着黑暗中的男人。 月光透过残云倾洒在船上,打在男人的身上,男人穿着一身破烂的衣裳,手里握着一柄长矛枪坐在滚桶上,而他另外一只腿只剩下残缺的大腿,小腿被木棍取代。 “躲藏不是我们做海匪的本性,杀戮才是,明日兄弟们跟着我一块去杀了那些人,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男人侧首,一道刀疤从眉骨横亘到嘴角,他脸上的表情颇为狰狞,“谁若不想去的,现在就可以站出来。” 这些海匪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自然知晓他的性子,根本无人敢站出。 “老大,兄弟们跟着你一起,您给我们指条明路,具体要杀谁?” 男人将锦囊里的画像取了出来,海匪们拿了火把聚集在一起,将那画像一一传了看过之后便烧毁了,连夜行船到了与余猛约定好的地方。 是夜,苏凝做了一个噩梦,吓得从梦中惊醒,燃了灯,听到外头来福扒门的声音,放了它进来,再不敢入睡。 翌日。 余猛按照惯例带船前去海湾,只不过今日他只带了三艘战船前往,临走时,还不忘叮嘱陈永生,等他回来再做决断前往苍云国。 陈永生佯装应了,他带来的五百将士所在的船只皆被东莱将士的船只隔开,且他还发现,只要他出了船舱,旁边的将士便会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陈永生挑眉,看来这余猛是耐不住性子了。 午时刚过,海面上突然出现数艘船,且打着的旗号分明与他们不同。 “明威将军,海匪攻过来了。”身边的将士朝着陈永生拱手。 陈永生拔出刀剑,看着那将士道:“你可害怕?” “末将乃是苍云国的人,无论生死都听令于将军。”他这一跪,船上的将士皆是跪在陈永生的面前。 陈永生抬眸看着那渐渐逼近的船只道:“今日背水一战,只怕咱们会腹背受敌,你们不仅要当心海匪还要当心船上的那些人,尤其是余猛手下的将士,可明白!” 众人心惊不已,皆拱手领命。 北冥逸给的五千兵马,其中又一部分乃是余猛的人,只见海匪的船只一靠近,和陈永生相邻的两艘战船上的将士便纷纷拔刀朝着他的船上过来。 刀刀逼向陈永生要取了他的性命。 “将军小心!”随行的精锐护着陈永生,拼搏厮杀声在船上响起,混乱成一片。 后面的船只上也传来了一阵厮杀声,有些将士死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自己人所杀。 余猛跟随在海匪船只后面,与他们形成两队船只,前后夹击陈永生的船只。 眼看着朝着船上扑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身边的精锐也在渐渐减少,陈永生望着那桅杆,忽的砍断桅杆的绳子,拽着那绳子一头接着风力,荡到了别的船只上。 “不好,别让他逃了。”余猛看见陈永生的身影,忍不住惊呼。 海匪头目也注意到了陈永生,一声令下,船上的海匪们前仆后继的追了过去。 陈永生所到之处,就冷不丁有个将士蹿出来要刺杀他,无论他如何防备,胳膊上,大腿上都被砍伤了无数,鲜血染红了他的戎装。 鲜血染红了甲板,无数的尸体漂浮在海面上,他的境况也越来越糟糕。 “将军,咱们着了余猛的道,只怕今日会难逃一死,但将军必须离开,不能让公主身陷囹圄。”不知何时,身边突然多了几名精锐,将陈永生护在身后,抵挡着周边的敌人。 陈永生嘴角狞笑,只怕这余猛不仅仅是要取了他的性命,更要借此机会让东莱的二皇子上位。 思及此,陈永生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玉佩,故意引开了虎视眈眈的那群海匪,并道:“你们且带着我的信物速速离开。” 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那名将士根本来不及接住,哐当一声掉落在甲板上,滚落在血水中。 海匪们朝着陈永生一拥而上,将他逼在船首,汹涌澎湃的涛声在耳边响起,海匪首领执着长枪,带着嗜血的笑容看向陈永生:“明威将军,我呸,都是朝堂的走狗,如今就让你的血来祭我的枪。” 二人在船首打斗,海匪们在一旁为其叫嚣。 第506章 身受重伤 余猛看着那群海匪,忍不住蹙着眉头,趁着众人不注意,直接提起自己的刀剑朝着陈永生猛的刺入,刀剑贯穿了他的身体。 陈永生举起自己手中的剑,挥开余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脚步虚浮。 “别让他落海,二皇子要他的尸首。”余猛手腕被陈永生划伤忍不住咆哮。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陈永生已然跌入了海里,不见踪迹。 海匪头目见此,上前道:“余猛你早说啊,早说我让兄弟们将他直接给拿下了,怎么还让你从中掺和,难不成是看不起我?” 他将长枪抵在余猛的脖颈间,本来他就要用陈永生的血来祭自己的枪,可偏偏这余猛从中搅和,莫不是觉得自己废了一条腿,打不过陈永生。 可他这条腿是如何废的?还不是因为他们这些人。 “老大,您尽管杀了他,反正现在咱们的弟兄伤亡不大,隐匿在海湾处的弓箭手们也都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们就血洗了他们。”其中一个海匪眼里绽放着精光。 “你们,你们竟然敢毁约,难道就不怕二皇子——”余猛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着那长枪要刺入自己的心脏,吓得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耳边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紧接着原本按住自己的海匪突然倒在地上,就连海匪头目也都被箭贯穿了臂膀,长枪掉落在地。 “你居然留后手,还有援兵!”海匪头目看着自己倒在地上的兄弟,躲在了船舷下,怒视着余猛。 余猛反应过来,朝着船上的木桶后躲了过去,捡起地上的刀剑,稍稍探出头来看着远处行来的船只,只见那桅杆上分明挂着的是海匪的旗帜。 “怎,怎么可能,我明明都还没有给信号,他们怎么可能——”海匪头目也探出了脑袋看去,当他瞧见那船上站着的将士时,忽的大笑起来。 他今日终于明白何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切只怕是那陈永生早就布局好的。 翎州城离这片海域最近,陈永生派崇烈拿了自己的令牌去寻邹珉借兵。 邹珉只带了五千精锐便将躲藏在海湾中的海匪给截杀了,占据了他们的船只,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让陈永生受了重伤。 崇烈将落海的陈永生救上来时,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暗道不好,连忙让侯在船舱内的太医给其诊治。 也幸亏陈永生一直记得苏凝叮嘱过自己的话,将挂在脖颈里处葫芦里的药丸吞了不少,否则这会儿真的一脚踏入阎罗殿了。 外头厮杀声渐渐平静下来,邹珉的人一上船,就擒获住了剩下的海匪与东莱的将士。 其中海匪头目与余猛皆被拿下。 按照陈永生的计谋,邹珉派人取了汤药过来,直接灌入了余猛的嘴里,冷着脸道:“这乃是我苍云国的毒药,若是没有解药,七日后你必然会穿肠烂肚而亡。” 余猛看着邹珉,吐了一口血水:“你以为我会怕死受你们胁迫,我呸,别做梦了。” 邹珉一脚揣在他的胸前,碾压着他的头颅:“你不怕死,那你的家人们了,余猛,你以为北冥辰能护住你的家人,早在你们出发之前,陈永生与张逸轩便已经商议好一切,现如今你的家人此时此刻应该都在驿站吧。” “你胡说,不可能!”余猛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想要挣扎起来。 可惜邹珉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朝着身边的将士示意,刹那间,那海匪首领的首级滚落在他的眼前。 邹珉嘴角噙着一抹笑,提起那首级搁在余猛的眼前:“回了东莱,捧着这首级去面见二皇子,就说陈永生已经被斩杀,事情已经办妥了。” “二皇子不会受骗,他一定会察觉出来,我也不会——”余猛的话还未说完,押着他的将士们直接绑了他,将她悬挂在船尾。 邹珉下令让将士们换上东莱将士的衣物,尸首全部抛在了海底,驶着船朝着东莱而去。 海水混杂着血腥味打在余猛的身上,任由他如何挣扎,都无法逃离,只得开口咒骂邹珉等人。 邹珉无动于衷,让随行而来的精锐拿了陈永生的玉佩先回去报信,告知苏凝等人陈永生战死的消息,只有他最亲近的人信了,北冥辰才会相信。 夕阳渐渐落入海面,将士们在轮流守夜,崇烈半步不离陈永生,整整守了他一夜。 邹珉进来的时候,陈永生还在昏迷中。 “军中大夫怎么说的?”邹珉看着榻上的人,这陈永生有勇有谋是个难得将才,若是真的死了,有些可惜了。 若是他能早来一步,或许他就不会受如此重伤,只需配合好演场假死的戏就够了。 崇烈起身回话,高大的汉子眼眶微红:“大夫说将军伤的极重,恐怕难以回天——。” “你且好生照顾着,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便好。”邹珉沉着一张脸退了出去。 船行了六日便停了,不再前进。 邹珉派人将悬在船尾的的余猛给带上来。 余猛被海水拍了六日,喊叫的力气早就没了,嘴唇干裂,双眸凹陷下去,这六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自己的家人,也无时无刻不在心中诅咒邹珉等人。 “余猛,你可想清楚了,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你一个人死不要紧,可别连累了家人。”邹珉手中端着一碗解药,“若是想清楚了,便将这碗药喝了,过几日到了东莱,捧着海匪的首级去面见北冥辰,与他里应外合,发起战乱,一举拿下太子,夺得东莱皇位。” “你,你们都知道!”余猛声音沙哑,不可置信的望着邹珉。 邹珉双手背负,噙着一抹冷笑:“北冥辰当初攻打我们翎州城时,我们便知道他心有不甘,觊觎皇位,这次就算是咱们苍云国替你们东莱的皇帝解围,灭了这个乱臣贼子,毕竟你们东莱也欠我们苍云国一条皇子的性命。” 余猛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是冷的,双眸惊恐万分,看着那碗药,不再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喝了下去。 第507章 他战死了 “我做,但求你放过我的家人。” “你放心,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便答应你。”邹珉用力拍了拍他的脸颊,示意将士带他下去。 四月初,春暖花开。 苏凝这些日子眼皮总是跳不停,做事情毫无章法,更别提陪着苍凌云给这余将军的夫人看诊了。 忽的外头传来一阵马蹄声,一行色匆匆的将士直接奔至后院,看见苏凝与苍凌云后,直接跪在二人身前,将手中的玉佩奉上。 “启禀公主,明威将军他在罗刹海剿匪时被匪贼戕害,战死了。” “什么!”苍凌云不可置信,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这消息可准确?” “是真的,余将军命小人先回来报信,此次一战,虽大获全胜,但明威将军他——” 将士的话还未说完,忽的听到咚的一声。 站在苍凌云身后的苏凝直接晕倒在地上,吓得苍凌云连忙让画春去请张逸轩与古玄鹤过来。 陈永生战死一事儿很快便从驿站内传了出去,不多时,整个东莱都知道了。 北冥逸与北冥辰得知此消息,纷纷赶至驿站,想要一探究竟。 前厅内,北冥逸与北冥辰正在询问回来的小将士,那小将士事无巨细一一回禀,毫无破绽,且还同二人说了,余猛不日便会带着海匪头领的首级回来复命。 一听这话,北冥辰嘴角缓缓上扬,这余猛果然不负所望。 “你且先下去。”北冥逸脸上愁云满布,这苍云国的明威将军在他们东莱战亡,他该如何同苍云国交代,且此战他可调派的将士骤然减少,只怕—— 北冥逸侧首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北冥辰。 四目相对,北冥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太子殿下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本太子先回宫向父皇禀明此事儿,你且留在此处安抚神女,让她不要过于伤心。”也不等北冥辰答应,直接起身迅速离开了驿站。 等他离开后,站在北冥辰身后的胡明新低声耳语了一番,北冥辰立刻起身前往了苏凝的院子里。 厢房内。 锦屏和画春守在外头,瞧着北冥辰带着人过来,眉头一蹙,不由自主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张大夫正在里头为神女诊脉,二皇子还是不要进去打扰的好。”锦屏朝着北冥辰屈膝行了一个礼。 身边的胡明新上前一掌便将锦屏推开,还未来得及伸手碰触到门时,忽的从里面蹿出两匹狼,一左一右直接朝着北冥辰主仆二人龇牙攻击。 门开了,出来的是张逸轩。 “你这是要做什么,本皇子好心来看望神女,你们就是这般对本皇子的?”北冥辰大声斥责。 来福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獠牙闪着寒光,它对面的母狼也是一样龇牙咧嘴。 北冥辰有些惧怕这两头畜生,但面上却装作丝毫不怕,上前一步:“余猛将军在海面上打捞明威将军的尸体,不日便会回来,神女若是这般伤心,那明威将军的丧事又便由本皇子来操持,毕竟他是为我们东莱战死的。” 张逸轩没有想到这北冥辰居然能在此时此刻说出这样的风凉话来,冷着脸厉声道:“我们苍云国的将士岂会那般容易战亡的,锦屏送二皇子离开。” “是。”锦屏上前伸手请他们出去。 北冥辰不为所动。 忽的身后的房门被打开,只见苏凝脸色煞白的从里头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出来的还有古玄鹤。 瞧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近自己,北冥辰倨傲的盯着她:“神女节哀,明威将军就算是战死了,你也一样是我们东莱的神女,若是苍云国不要你,我们东莱——” 他的话还未说完,啪的一声,脸上直接被苏凝甩了一巴掌。 “你个贱人,居然敢打本皇子?”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也没有想到苏凝居然会对北冥辰动手,他身边的胡明新见此,直接伸手想要甩回去。 可惜,他的手刚刚扬起,腿便被来福一口咬住,院子里一片哀嚎声。 来福是发了狠的,鲜血从它的獠牙里流了出来,滴落在地上,另外一头母狼见来福动了嘴,也直接朝着北冥辰身上扑了过去,直接将北冥辰按倒在地上。 腥咸的口水滴落在北冥辰慌乱的脸上,吓得他面色惨白。 眼看着母狼一口就要咬断北冥辰的脖颈处时,苏凝开口唤了一声:“红红”,那母狼往后一退,同来福一块儿站在苏凝的身前。 北冥辰的幕僚已然疼的昏死了过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让狼希袭击本皇子,是想让两国再次交战吗?”北冥辰十分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怒视着站在对面的人,“古玄鹤,连你也帮着他们这些外人?” “二皇子,神女乃是我们东莱苦苦寻找的,怎么能说是外人?”古玄鹤手执着权杖,鬼魅面具下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也能从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看出他对北冥辰的鄙夷。 苏凝只觉得自己脚踩在棉花上,身子不得力,但一想到方才那小将士说的事情,强忍着眼中的泪意,看着北冥辰一字一句道:“就算我家相公战死,也不必劳烦二皇子来操持后事,我会带着他回苍云国,请二皇子离开。” “不识好歹!”北冥辰冷哼一声,不顾地上流血过多晕死过去的幕僚,转身离开了驿站。 苏凝长吁了一口气,蹲在地上,再也没忍住哭出了声儿。 来福低声呜咽着,用脑袋蹭着苏凝的身子。 张逸轩与古玄鹤见此,不好安慰,只得让苍凌云留下安慰苏凝,好让她不出事儿。 “苏凝,咱们回屋里吧。”苍凌云揽着苏凝的身子,让锦屏去打了热水过来,又让画春去看住余猛的夫人,免得出了什么差池,坏了大计。 忽的一回头,瞧着庭院月亮门处有个将士探头探脑的朝着她们这边看过来。 苍凌云迅速扶着苏凝进了房间,转身将房门给关上。 “凌云,我家相公不会这么轻易死的,你说是不是?”苏凝坐在榻前,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手背上,让人看着心疼。 第508章 怀有身孕 见她手里摩挲着盛长靖贴身的玉佩,且外头还有探子,苍凌云忍下心中的冲动,坐在她的身边将她揽在怀中,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苏凝,明威将军此次出事儿,我会向父皇禀报的,届时,咱们带着他的尸首一块儿回苍云国。” “凌云,连你也相信他真的死了吗?”苏凝攥着苍凌云的衣裳,扑在她的怀中哀嚎。 “余猛将军在前线亲眼所见那海匪拿剑刺中了他的胸前,他临死的时候将这枚玉佩交给了余猛,若是有生还的可能,也不会——”苍凌云一字一句说给苏凝听。 “我不信,我不信,我要自己去找她!”苏凝猛的挣脱开苍凌云,拔腿就往外跑,出门的一刹那直接撞翻了锦屏手里端着的盆子,热水泼了她一身。 “苏大夫,您——”锦屏有些慌张的想要替她擦拭,可惜苏凝浑然不在意,发了疯似的往外跑。 “锦屏,快拦住她。” 苏凝不顾身后的呼喊,一路跑出了驿站,望着门口拴着的马儿,直接抢了过来,不等她翻身爬上马背,忽的后脖颈一痛,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身后,古玄鹤将苏凝拦腰抱起,不顾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议论,径直抱着她重新回了驿站。 阿苒则是在外同大家解释,神女是因为明威将军战亡的消息伤心过度,这才被巫祝大人抱回驿站内修养。 苏凝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点了灯,外头一片漆黑,苍凌云与两头狼皆是守在她的房间内。 仰面盯着头顶的轻纱帐,双眸里的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来福听到榻上的动静,站起来叫唤了两声,引起了苍凌云的注意。 “苏凝,你可算是醒了,我让锦屏去给你打水过来洗漱,厨房里热着饭菜,端来给你吃。”苍凌云急急的去让外头的锦屏去准备。 苏凝一把拽住她的手,“凌云,我不饿,不想吃。” 苍凌云坐在她的榻前握着她的手:“苏凝,就算是你不饿,你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如今你有了身孕,可万万不能再伤心胡来了。” 苏凝伸手覆上自己的肚子:“原本我是想等他回来,亲口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这个孩子是我们一直想要的,可是他,他……” 一侧首,泪水更是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苍凌云拿帕子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哄着她:“事已至此,你得打起精神,过两日余猛回来,咱们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后,便回苍云国,你要记住,你还有仲怀和这个孩子,可不许胡来。” “嗯,我知道,凌云,余将军真的能找到他吗?”苏凝猛的攥紧了苍凌云的手,她不希望连陈永生的尸首都带不回去。 可心里又希冀找不到他的尸体,这样或许他还活着。 苍凌云没有答话,接过锦屏熬好的鸡丝粥喂给她吃,苏凝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只吃了半碗便不再吃了。 夜里,画春守在她的房外,听到里头的哭声,心里也十分悲伤。 月明星稀,薄云遮住了月光,昏暗的房间内,张逸轩正将书信转交给苍凌云看,并压低了声音将邹珉的计划告知了苍凌云。 苍凌云看完信上所写的内容,放在油灯上点燃,而后双眸定定的看向张逸轩:“盛长靖真的没有死吧!” 灯火摇曳,张逸轩的眸子有些晦暗不明,“没有,只不过受了些伤,需要将养几日,等余猛和邹珉到了东莱,咱们一切都得依着计划行事,你将苏凝看好,免得她出了什么事情,等这件事完成后,咱们便回苍云。” “你没骗我,他真的只是受了些伤?”苍凌云坐在他的对面,有些不相信张逸轩所说的话。 张逸轩握着她的手:“我若是骗你,天打——” 苍凌云伸手覆上了他的唇,不让他下如此毒誓,“我们这般瞒着苏凝,日后她如果知道真相,只怕会怨怪我们,而且我瞧着她哭得如此伤心,心里始终不忍,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将事情的真相全盘托出了。” 张逸轩将她的手握住,一字一句道:“北冥辰今日来便是为了得知这个消息是真是假,若是苏凝哭得不如此伤心,他也不会放下戒心,更何况如今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怕他根本就按捺不住狼子野心。” “这毕竟是东莱的地界,万一失败——” “邹珉将军的能力,你还不信?更何况他此番带了十万兵马相助,咱们又有东莱巫祝在里头接应,怎么可能会失败,你只管安心待在驿站,将余猛的家眷与苏凝安抚住,剩下的事情有我们。”张逸轩沉声道。 苍凌云定定的看着张逸轩,这些日子盛长靖不在,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操持着,他似乎每日都忙的不见人影,瞧着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茬,不修边幅的模样,忽的想起第一次在陈家村见他时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对于她突然发笑,张逸轩十分不解。 苍凌云伸手抚上他的青茬,手感有些扎人,“侍郎这一官职实在是屈才,等回了苍云国,我便让父皇下旨提你做——” 张逸轩止住她作乱的手:“我从前根本不在乎什么官职,可如今为了你,我愿意跟着邹珉相助东莱,我们的婚事,我自有办法让皇上下旨成全,你不必担心。” “谁同你说这个!”苍凌云面上一片娇羞。 张逸轩微微吞了吞口水,忍住体内的燥热,松开了她的手:“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歇着了。” “嗯,你也早些歇下。”苍凌云出了他的院子便回了苏凝的院子,在她旁边的房间里睡了。 两日后。 余猛带着剩下的将士回来了,北冥朔下旨召见他入宫觐见,然而,余猛并没有领旨,反倒是捧着海匪的首级去见了北冥辰。 北冥辰早早的便调派了将士守住了宫门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就连各个将军的府邸都被兵马团团包围住,一时间,主城内乱成一团。 第509章 逼宫 就连驿站内的那些将士们都开始拔刀相向,将苏凝与苍凌云等人围困在内,不准任何人踏出一步。 张逸轩与古玄鹤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没有想到北冥辰居然动作这般快,没等余猛人到就已然派兵安排好了一切。 看来没有幕僚胡明新在旁辅佐,他显然有勇无谋。 偌大的府邸内站满了身穿铠甲的将士,余猛双手捧着匣子,四下一看双腿有些发软,如果没有邹珉在身边,只怕当场就要下的尿裤子。 “余将军,二皇子已经等候多时,你真的将苍云国的明威将军给杀了?”从院子里出来一将士朝着余猛拱手相问。 余猛将手中的匣子递了过去,“我已经按照二皇子的吩咐,办成了这事儿,剩下的将士都在船上等候听令,只要二皇子一声令下,我们便从码头杀过来。” 那人将匣子打开,一股子血腥味从里头传了出来,待看清匣子里放着的东西时,这才领着余猛去面见北冥辰。 “二皇子,人已带到。”将士拱手,领着余猛跪在一旁。 北冥辰把玩着手里的玉器,看向余猛与他身后的将士,忽的站起身来,双手拍着余猛的肩膀,扶着他起身:“快起来,此次你立了大功,等本皇子攻入了皇城,便重重嘉奖于你。” “多谢主子!”余猛拱手,暗中瞥了一眼身后的邹珉,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询问,“主子,咱们什么时候攻打,属下还剩两千兵马,怕是难以对付宫中的禁军。” 北冥辰挑眉,嘴角缓缓向上一勾:“你忘了上次本皇子攻打翎州城带去了二十万,虽说只能调派八万,但对付宫中禁军已然足够,现下只要本皇子杀入皇城,将父皇与皇兄拉下马,这整个东莱便是我的了。” “那、那咱们什么时候攻入皇宫。”余猛开口询问。 北冥辰让属下将拟写好的传位诏书送上来,只看了一眼,便吩咐院子里的人跟着他前去宫中,并让余猛去码头将剩下的将士带回宫中与他汇合。 余猛自然应下,与邹珉离开二皇子府中,亲眼看着北冥辰骑马带着将士去了宫中,这才前往码头。 “邹将军,我已经按照你的指示做完了这些事情,能不能放了我和我的妻儿。”上了船,余猛跪在邹珉的身前祈求他能现在放了自己。 可惜,邹珉根本不为所动,早早的就让崇烈带了九万兵马从滩涂地直接去包抄北冥辰驻扎在城外的八万兵马,领着剩下的一万将士充当余猛手下的人,抓着余猛便朝着宫里去。 皇宫大内。 禁军护在金銮大殿外,看着带着兵马入宫的北冥辰,朗声呵斥不让他继续靠近。 可惜北冥辰根本不为所动,五千精锐府兵直接上前与禁军厮杀,而他则是趁着机会带着剩下的人入了金銮大殿内。 宫门猛的被推开,厮杀声从宫外传了进来。 大殿上,北冥朔勃然大怒,从始至终都不敢相信这个小儿子居然会为了皇位而来杀自己。 “放肆,北冥辰你居然敢逼宫,信不信朕派人斩了你。”北冥朔将玉台上的奏折悉数朝着来人身上扔了过去。 北冥辰避开,手里提着沾了血的刀剑拾阶而上,眸中带着残忍的笑容,一步一步朝着北冥朔逼近,眼看着那刀就要架在帝王的脖子上,忽的从金銮大殿的柱子后蹿出一人,直接朝着北冥辰砍了过去。 可惜,北冥辰早就有所防备,那突如其来的一剑并没有伤着他。 “胸怀天下苍生的太子居然也有拿剑的一天,我真是没想到啊!”北冥辰手指划过自己的剑柄,染上了几滴鲜血。 北冥逸不会武功,但并不代表他会逃走。 他身为东莱的太子,怎么可能会弃父皇与不顾,只是他的剑还未朝着北冥辰砍过去,就被北冥辰一击落地,淬了血的刀剑直接横亘在脖颈间。 “你个畜生,快放了他,他是你亲皇兄!”北冥朔颤抖着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北冥辰一脚踩在北冥逸的胸口上发了狠:“你若在过来一步,我便杀了他。”说着从腰间掏出拟写好的诏书朝着北冥朔扔了过去,“盖上玉玺,让我成为东莱的下一任君王,我便考虑放你们一条活路,否则——” 他又将手中的剑逼近了北冥逸的脖颈间,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汉白玉的大殿上,像冬日里的梅花。 “父皇,你别听他的,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北冥逸被死死的踩在脚下,朝着北冥朔喊道。 北冥朔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道圣旨,双手捧着玉玺,正要扣上时,忽的从宫门外闯入无数的将士,皆是手持着弓弩。 “余猛,你来的正好,有这些弓弩在就不怕他们再敢乱来。”北冥辰望着踏入大殿内的余猛。 因着太子与皇上皆是被北冥辰要挟,大殿中的禁军早就不敢反抗,如今瞧着又冲入进来的弓箭手,心如同坠入了深渊。 就在北冥辰以为自己今日就能荣登大宝时,忽的从余猛身后站出一人,一声令下,数百发弓弩直接朝着殿内的人射了过去。 “余猛,你在做什么,要造反不成?”北冥辰没有想到这余猛居然敢如此对自己,为了保命直接躲在大殿的梁柱后方,生怕被弓弩所伤。 北冥逸也携着北冥朔躲在龙椅后,那些弓箭齐齐的朝着柱子后射过去,根本不伤害东莱太子与皇上分毫。 见此,北冥逸颇有些诧异,忍不住从龙椅的缝隙中看了一眼。 这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了发号施令的邹珉。 这人瞧着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正当他思索之时,宫中作乱的将士已然被他带来的弓箭手一一击毙,且他正提着刀步步踏了上来。 “小心!”北冥逸开口,藏匿在柱子后面的北冥辰直接朝着邹珉砍杀而来,杀气逼人。 邹珉拔剑抵挡,与北冥辰纠缠打斗,不多时,北冥辰便落了下风,被人擒获。 第510章 平定战乱 “太子和皇上可放心出来,我乃是苍云国的邹珉,特带兵马前来相助。”邹珉朝着躲在龙椅后的二人拱手道。 一听他自报名号,北冥逸这才想起他是驻守在翎州城的邹珉,上次去翎州城时曾见过一面。 “父皇,是邹将军。”北冥逸扶着被吓坏了的北冥朔起身,从龙椅后出来。 瞧着满宫大殿内全是死人,北冥朔怒不可遏,大步朝着北冥辰的身前走去,一个巴掌直接扇在了他的脸上,咬牙切齿:“你个畜生,居然敢逼宫,朕是对你不好吗,你居然妄想杀了朕?” 对他好?北冥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划过一抹嘲讽。 从小到大,他这个帝王何时对他好过,就因为自己不是长子,所以不能被封为太子;就因为自己从小不爱读书,所以他便只让自己协理太子,替他出生入死戍守疆土。 凭什么好事儿全都让北冥逸占了,他却只能站在人后。 “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北冥辰吐出嘴里的一口血,双眸全是对北冥逸的怒视。 北冥逸如今也算将他看透了,此人若是还继续活着,只怕会威胁更多人的性命。 “父皇,北冥辰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实则应该被重重处罚,才能给死去的这些将士们一个交代。”北冥逸在旁拱手道。 北冥朔瞥了一眼北冥辰,心中有些不忍,这毕竟是他的孩子。 只可惜他还未开口,就被邹珉给打断了,“皇上,我们苍云国的明威将军的死其实也与你们东莱二皇子有关,带上来!” 一声令下,随行的将士将余猛给押了上来。 “这?” “你把实情给我一五一十的说与他们听。”邹珉一脚将余猛踹倒在地上。 余猛抬眸看了一眼被压制住的北冥辰,毫不犹豫的将北冥辰如何与东莱二皇子勾结,又是如何让郑川刺杀巫祝与明威将军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了在场的人听。 “余猛,我待你不薄,你就这样背叛我,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北冥辰叫嚣着,心有不甘。 余猛一直低着头不敢回应,他也是无可奈何,家眷都在邹珉手上捏着,他若是不交代出来,只怕他的家眷都不能活。 “拉下去,立即处死。”北冥朔努力保持着镇定,直接下令让人将北冥辰给拉出宫殿外。 北冥辰不敢相信,他的父皇居然要立即处死自己,连三部会审都不审,就这么直接将自己拉出宫殿外。 “父皇,我可是你亲生的,亲生的啊!”北冥辰被邹珉手下的人拉出了宫门外。 “斩!”伴随着北冥朔的一声令下,那将士手起刀落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斩杀了北冥辰。 邹珉冷哼一声朝着北冥逸拱手,告知了皇城外北冥辰的八万大军已经被他们给降服了,若是他们不处死北冥辰,那么这八万大军也会踏入皇城,由着他们东莱乱成一片。 听了这话,北冥朔气得额头青筋凸起,这苍云国就是趁火打劫,欺人太甚。 北冥逸知道邹珉并不是玩笑,朝着他拱手致谢:“今日若是没有邹将军亲自相助,只怕我们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多谢。” “也不光全是为了你们,还有百姓,明日我会接公主和其他人回苍云国。”邹珉留下了一队人马帮着打扫战场,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皇宫。 驿站内。 锦屏和画春回来的时候,将众人吓了一跳。 “怎么样,外头如何了?”苍凌云开口询问道。 锦屏与画春将外头的情形说给了众人听,邹珉将军带着十万兵马已经制止了这场战争,北冥辰也被皇帝当场处决,太子殿下和皇上相安无事,城外的八万兵马也已经降服。 听到这个消息,苍凌云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苏凝与张逸轩:“咱们可以安心的回去了。” “回去,咱们要回苍云国吗,可是我相公的尸首还未找到,我——”苏凝连忙下了榻,拉住苍凌云的手祈求道,“要不再等等,等他们在海上寻到了他的尸首,或者我留下来,行不行?” 苍凌云瞥了一眼身后的张逸轩,想将实情告知苏凝,却被张逸轩给制止了。 “师妹,东莱生乱,要平复这场动荡,少不得会生出许多祸事儿,他们哪里还顾得上你,万一你再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怎么和仲怀还有你爹交代?”张逸轩出言,“还是和我们回去吧,明威将军会有专人去寻的。” “谁,谁去寻?”苏凝的一双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不堪,紧紧拽住了张逸轩的衣袖。 “陈弘武,有他去寻一定能将明威将军的尸首带回苍云。”张逸轩郑重的同她保证。 苍凌云留下了锦屏让她照顾苏凝并帮着整理行装,自己则是和张逸轩去寻邹珉,与他一道商量关于启程回苍云的事。 入了夜,城中不太平,派出去的庄稼把式和医女们都已经回到了驿站,带了不少的种子和药草准备跟着回苍云。 海面上风平浪静,码头上停泊了数百艘船只,正等着苍凌云等人的到来。 “此战你们就不怕毁了我们两国的盟约,再次触发战乱?”苍凌云上了主船,呷了一口热茶,借着微弱的灯火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个男人。 张逸轩与邹珉相视一笑,这些他们也曾问过陈永生。 “公主殿下,东莱太子不是傻子,他若是想坐稳皇位,就应该明白只要有北冥辰在,他想让东莱富饶百姓安居乐业的宏图就不可能实现,不过是借我们苍云的手除掉一个眼中钉而已。”邹珉手里正擦拭着那把锃亮的宝剑,嘴角微微向上扬起,竟有些佩服陈永生。 船舱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只听到外头将士走动与搬运的声音。 “那他人呢,说好了只是装死骗过众人,为何他现在还不出现?”苍凌云忽的想到什么,猛的拍桌而起,“难不成他真的死了?” 见她如此激动,张逸轩赶紧起身将她按住,安抚着她以免被旁人听见:“他没死,如今已经被先送回去了。” 第511章 过于忧思 “为什么?”苍凌云眉头紧锁。 邹珉将宝剑插回刀鞘给自己倒了茶水一饮而尽:“他受了重伤,一息尚存,只能先将他送回去让张大夫诊治。” “你们二人该不会是骗我的,苏凝就是最好的大夫,为什么不让她去诊治?” 二人失笑出声,他们是真正的想到了一块儿去。 “在实施这个计划之前,陈永生就说过他不想让苏凝一直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与其如此倒不如等他养好了伤再去寻她。”张逸轩握住苍凌云的手,“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就不要跟着参与了,让画春去通知他们上船吧,咱们连夜启程出发。” 苍凌云抽回了自己的手瞥了一眼身后的画春。 画春下了船去驿站应了众人过来。 苏凝与苍凌云被安排在同一条船上,因着苏凝如今现在有了身孕,所以锦屏便一直伺候在她身边,为的就是怕她过于忧思。 许是察觉到苏凝的情绪不高且怀了身孕,来福身边的母狼红红,整日都守在她的船舱外头寸步不离,但凡有人靠近,就会露凶相。 也多亏来福在旁管着,这才没有生出祸事儿来。 苍云国的船只一离开码头,便有探子回去朝北冥逸禀报,得知他们离开,北冥逸松了一口气,也更加坚定了要早日继承皇位的决心。 “巫祝大人,咱们回去吧,还要帮着太子殿下处理剩下的事情。”码头一角落里,阿苒低声劝着身边的人。 黑色玄衣隐匿在夜色中,让人瞧不出他的模样,古玄鹤瞧着海面上的那些船只离开后,这才转身与阿苒进了宫中。 他与她终会在相见,只不过不是在东莱。 船只刚动没多久,苏凝就感到不适,趴在榻上呕吐不停。 锦屏慌了神,生怕她有个好歹,直接去禀报了苍凌云。 “怎么样,要不要我去找张逸轩过来给你瞧瞧?”苍凌云捧了热茶递给苏凝,见她面色惨白,整个人的身子都是虚弱无力的,毫不犹豫的让锦屏去唤人过来。 苏凝拉着她摇头:“不用,是肚子里的孩子闹的,你让锦屏给我熬点白粥来吧。” 不等苍凌云吩咐,锦屏就退了出去。 她一走,苏凝就忍不住又作呕了起来,整个人匍匐在榻前。 “苏凝,你这样不行,必须得让他来给你把把脉。”苍凌云一边抚着她的后背一边开口劝说。 忽的船舱外响起一阵敲门声,伴随着来福的吼叫。 苍凌云有些不耐烦的起身去开门:“本公主不是说过,谁都不许来打扰苏凝休息的吗?” 只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门外站着的居然是此次带出来的医女。 “你来做什么?”这个医女她听苏凝夸赞过,是五名医女中资质最好的,就是不太爱说话,与旁人不怎么相处。 “回禀公主,奴婢带了些酸梅想给师父尝尝。”珍儿手里捧着一木匣子,透过苍凌云看向躺在榻上的苏凝,十分担忧她的身体。 见此,苍凌云侧身让她进了船舱内。 珍儿放下木匣子便走了过去,轻轻拍着苏凝的后背,又给她倒了盏茶水漱口,这才捧了木匣子递给苏凝:“师父,这是我在东莱买的酸梅,你尝尝!” 苏凝靠在一旁,捡了木匣子里的一颗酸梅尝了,心中微酸,强忍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她还记得他们敢来东莱时,她有些晕船,陈永生也是捧了酸梅给她吃。 苏凝又捡了一颗放进嘴里。 苍凌云知道她这又是想到了陈永生,吩咐珍儿先出去。 珍儿朝着苏凝行了一礼:“师父,您肚子里的孩子还不足月,若是长此以往的伤心,恐怕胎儿难以保住,师父还是暂时忘了伤痛,养好身子才是,否则到时追悔莫及。” “放肆,你胡说什么,出去!”苍凌云大怒,没有想到这个珍儿居然敢同苏凝说这些。 “公主殿下,奴婢说的是实情,师父她也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体。”珍儿说完这些退出了船舱内。 苍凌云回头看着苏凝,见她低着头一手抚在腹部,略有些担忧的问道:“珍儿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的身子?” “忧思过度而已,这几日在船上调养就行了,孩子我会保住,这是我和他的孩子。”苏凝抬起头朝着苍凌云露出一抹微笑,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苍凌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有心想将事情的真相告诉苏凝,可又怕她整日担心陈永生的伤,更加日夜难安,倒不如就让她这样,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 锦屏端了熬好的粥过来,苍凌云看着她喝光了这才离开,让她好生休息。 出了船舱,苍凌云长吁了一口气,心里藏着事情可真是不好受。 日子一天天过去,因着回程的速度慢,他们一行人在海上行驶了将近半月才抵达南浔镇码头。 这些时日,苏凝一直强忍着心中的痛楚,努力保养着身子,喝着张逸轩开的安胎药,时不时的逗弄下来福和红红,表面上看着已经忘却了陈永生,实际上大伙儿比谁都清楚。 四月底,随行的船只的停靠在码头,邹珉护送苍凌云等人到了码头后,将折子递给了温榀,便带着船队重新返回了翎州城。 苍凌云见他要走,追了上去:“邹将军不同我们回兖州城吗?” 邹珉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张逸轩:“不了,戍守翎州城才是本将军的事情,公主殿下还是尽快让皇上赐婚吧,免得东莱为了稳定民心,求娶您。” “你、你都知道了。”苍凌云没想到他会如此一针见血的说出来。 邹珉淡笑不语,一路行船,他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张逸轩对苍凌云的爱慕。 “别忘了当初跟着盛将军一块儿习武,你与我的赌约,你可是输了我。”邹珉站在船头朝着苍凌云大喊了一声。 苍凌云挥手与他告别,嘴角溢出一抹笑容,她确实是输了。 “什么赌约?”张逸轩上前来询问。 苍凌云低声与他耳语,将小时候在军中与邹珉一块习武时打的赌说给了他听。 第512章 还活着 “怪不得你看不上兖州城的那些公子们,原来是他们的武功不如你,但我也不会武,你——”张逸轩心中有些不安。 “所以我输了呀。”苍凌云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道,“能和你在一起,本公主愿赌服输。” 张逸轩眼神闪烁着光亮,刚要牵起她的手,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轻咳。 “公主殿下,码头风大,咱们该回府中安顿了。”温榀适才提醒二人,这里可是码头,人多眼杂的,万一被旁人看见了传到宫中可就不大好。 苍凌云转身见着苏凝已经上了自家的马车,且苏清河正过来与他们辞别,几个月不见,苏清河似乎比往日更加年迈了些,精神也有些不大好。 “我明日再去你府上看望。”苍凌云挑开车帘对着里头坐着的苏凝道。 苏凝点了点头,看着马车消失在街市上,苍凌云这才同温榀一块儿回去了温府。 张逸轩则是命白术驱车赶往云水镇,他得去看看陈永生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李府。 叶婆子领着全家老小同方翠芝一家三口在府门外候着,见着叶树赶着马车回来了,众人立刻迎接了上去。 来福与红红纵身跃下马车将众人吓了一跳,尤其是马峥,他没想到来福居然又带了一头母狼回来。 “娘——”马峥拽着方翠芝的衣裳。 方翠芝哪里顾得上她,见着苏清河下了马车,连忙扶着苏凝下来,当看到苏凝瘦削的面容时,眼眶一红,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你可算回来了,咱们大伙儿可都想你们了。” “苏伯母!”马峥脆生生的喊道。 “大娘子!”叶婆子领着全家老小也跟着齐声唤道。 苏凝看了一眼站着的人群,没有发现陈仲怀的身影,张望了许久,也不曾看见。 苏清河让燕语与叶枝将包裹提入府中,同苏凝解释:“仲怀现在还在考场中,我、我怕孩子太过激动,就没敢告诉他你们回来的事情。” 说完这话,苏清河背对过众人,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 得知陈永生战亡的消息时,他正在无涯书院授课,是院长亲口同自己说的这消息,他当时吓得差点晕厥过去,可一想到远在东莱的女儿和正在备考的孙子。 他只得打起精神来,将这消息给瞒住,不让任何人知晓。 “苏凝,你们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明威将军怎么没同你一块儿回来?”方翠芝将手里的账册递给了苏凝,“这是咱们今年开业的这几个月的账目,你且看看。” 苏凝这会儿心里难受,哪里还有心思看着这账册,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方嫂子,我身子有些不大舒服,等过几日咱们再谈吧。” 一听这话,方翠芝连忙起身:“成,你好生歇着,咱们以后再说这事儿。” 一家人离开了李府。 苏凝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人,看着侧首坐着的苏清河,泛着泪光道:“爹,永生他——” “爹知道,爹知道!”苏清河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她,“爹替你瞒着所有人,谁都没说过,仲怀那孩子还小,如今又是他下场考试的重要时刻,所以爹没同他说。” 苏凝抹了抹眼泪:“爹,我现在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以后我会将她抚养长大,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好。” “爹,仲怀府试什么时候结束?” “还得过两日,叶丛在外头守着他,我也不好过去给他增加压力,由着他自己去考,练练胆!”提到陈仲怀,苏清河的脸上多了些笑容。 这孩子向来能吃苦,又爱钻研书中的内容,对于府试,他相信孩子一定能考过。 “爹去让叶婆子给你熬些鸡汤,你既有了身子就该好好调养,否则永生在天之灵也不会得到安息。”苏清河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身后是低低的抽噎声。 云水镇,张府。 张逸轩赶回府邸的时候,家里的小厮们十分诧异,但更多是高兴,朝着里头通传。 白术正在院子里捣药,见着自家公子回来,连忙扑了过去跪在张逸轩的面前,抱着他的双腿不松开:“公子,你总算平安回来了,公子!” 不怪白术如此激动,当他看见陈永生被人抬回府邸,奄奄一息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是想到自家公子会不会也死了,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忙碌着,求各路神仙菩萨保佑自家公子平安无事回来。 “起开,我且问你,祖父和明威、陈永生可在府里?” 白术急急起身,“回公子的话,老爷在后头厢房给他换药,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张逸轩就直接朝着后院去了。 白术紧随其后,府里的小厮见着张广白火急火燎的模样,纷纷避让开。 “公子,老爷吩咐了,给明威将军治伤的时候不准任何人去打扰,您还是——”白术生怕自家公子这个时候闯进去会触怒老爷。 然而,张广白可不管这些,他现在最想做的便是确定陈永生还活着,否则,他内心难安。 砰的一声。 房门猛的被人推开,张广白吓了一跳,手里的药膏直接掉落在地上。 “我不是说过谁都不许闯进来,你们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张广白回过头来怒斥着来人,当看着是自家孙子回来时,先是一愣,而后拉长了一张脸,“你怎么回来了?” 白术将房门给关上,遣散了院子里的小厮,并再三叮嘱不准泄露任何消息出去。 张逸轩瞧着坐在榻上正拢着衣裳的陈永生,三两步跨了过去,彻底无视了自家祖父的问话,直接动手扯开了陈永生的衣裳。 当他看见陈永生胸口那道被缝的密密麻麻的刀疤时,生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伤口已经彻底贯穿了他的胸口。 他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祖父,他的伤?”张逸轩不信,将陈永生转了个身,看着他背后的同样的那道疤痕,彻底的傻了。 他的伤口同东莱巫祝的不同,东莱巫祝没有伤及肺腑,可他的伤明明贯穿了胸前,且这样精准的位置,早就伤及心脏了,怎么可能还活得下来。 第513章 只当他死了 张广白捻着胡须冷哼,根本不答他的话,将药膏重新涂抹在陈永生的胸口处,拿绷带重新给他缠上。 “祖父,到底怎么回事儿,您快同我说,他受了如此重伤,怎么可能会没死?”张逸轩扯着张广白的衣袖。 陈永生系上胸前的衣襟带子,刚要开口,房门突然被打开,陈弘武端着一碗浓浓的汤药走了过来。 还没递到陈永生的手上,就被张逸轩一把给夺了过去。 “张、张大人,你们回来了!”陈弘武又惊又喜,但又有些生气,“张大人,那是大哥的药,你怎么能乱喝,快还给大哥。” 说着要动手去夺。 张逸轩只喝了少许,尝出汤药里的药材,里面都是少许补气血的,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啊。 “祖父,到底怎么回事儿?”张逸轩将药碗重新递给陈永生手上。 陈永生接过药碗,拧开了银葫芦,从里头到处一粒药,就着汤药服下。 张广白见他服了药,又立马给他号脉,他的气息又比往沉稳了许多。 “你且看看他手中的药,再探探他的心脉。”张广白瞪了他一眼,这才去东莱多少日子,就这般沉不住气,将来还怎么做大事。 闻言,张逸轩伸手替陈永生号了脉搏,只是这一号脉,他更加诧异了,陈永生的心脉居然和常人不同,这—— “这是凝儿给我的药,说是在危难时刻服下一粒,可以护住心脉,当时在罗刹海与海匪厮杀时,我服了一颗被迫跳入海中,这才捡回一条性命。”陈永生从银制小葫芦里倒出了一粒药搁在了张逸轩的手心里。 张逸轩将药丸拿水研磨开,仔细闻了闻里头的添加的药材,这里头居然是用了将近五百年的上等人参和回心菇等。 她师妹从哪弄来这么多百年药材,就算是他也没法弄到手的。 “你的心脉就是靠着这药丸护住的?”张逸轩将药放在了桌子上,看向陈永生。 陈永生不置可否,“凝儿,她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同她说关于我的事情。” 张逸轩努了努嘴冷哼:“你如今的伤都稳定了,为何不自己去看看,再说了你打算瞒着大家什么时候,难不成要连皇上都瞒着?” 陈永生低头不语。 “你不会想借此机会真的让明威将军消失在这个世上,和苏凝一块儿去过什么乡野生活吧!”张逸轩挑眉。 “是有这个打算。”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邹珉已经将折子转交给了温榀,不日便会到皇上的手中,你且歇了那心思,早日和苏凝坦白,否则日后出了乱子,我们可不管。”张逸轩一口喝掉桌上的茶,用袖子擦了嘴,“师妹她有身孕了。” 闻言,陈永生猛的从榻上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只走了几步,又顿住返身回来。 他这个样子还不能回去。 “劳烦你帮我照看下她的身子,等我伤好些了,我再回去。”陈永生重新躺回了榻上,闭上了眼睛。 张逸轩咬着牙恨铁不成钢,不等他继续激将,就被张广白给拎了出来。 “祖父,你拉我出来做什么,这小子是越来越没章法了,他现在好好的为什么不回去,难不成真的要让大家一块儿为他伤心不可?”张逸轩怒斥着,声音透过房门传到了陈永生的耳朵里。 张广白一巴掌打在张逸轩的胳膊上,拽着他去了书房。 “你小子这些日子在东莱是学了什么东西回来,连最基本的号脉都不会了,他的心脉如今异于常人,时有时无,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你让他现在回去,万一再次死在我徒弟身边怎么办?”第二次的打击,任何人都扛不住。 “祖父,什么、什么意思?”张逸轩愣住了。 张广白将这些日子记载陈永生的病情书给取了出来,“给我好好看,看完之后给我滚回南浔镇去,别在我这里碍眼。” 张逸轩翻开了病理册,时间慢慢的在二人之间流逝,越往后翻看,张逸轩就更加觉得匪夷所思。 陈永生的心肺受损,当时送到张广白身边时,仅有一息尚存,也是张广白使出了毕生所学,这才护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虽说用羊肠线缝合了伤口,但要让心肺复原,光靠药材还不行,还得仔细将养着,稍有不慎,就会身亡。 “祖父,那得多长时日才能养好?”张逸轩合上病理册,心上仿佛压着一重物,让他喘不过气来。 张广白双手背负看向窗外飘扬着的柳絮,“少说得一年。” “什么!”张逸轩猛的站起身来,他坐下的椅子倒在了地上,“可是皇上和盛将军那边该如何交代,咱们总不能欺君!” “什么欺君,这是为了陈永生的病情着想,皇上忍心看着苍云失去这么一员猛将?你且上京去面见他们二人,将老夫的话告诉他们,若是想让陈永生恢复如初,便只当他死了。”张广白冷哼一声出了书房。 张逸轩想出言唤他,可略一思忖也只能如此。 一年的时间,师妹有了身孕应该能等得起。 这般想着,张逸轩嘴角挂着笑去寻了张广白,并将自己与苍凌云的事情同他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得知自家孙子要求娶定安公主,张广白直接一口茶水喷在了张逸轩的脸上。 白术也吓得忘记替他擦去脸上的茶水。 “你个浑小子,居然敢对公主坐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你可想过后果,万一皇上不同意,你当如何?”张广白重重的拍着桌案。 张逸轩早就想好了对策,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医书:“这是我和师妹在东莱研习的新医术,有了这本人体绘图,届时各种疑难杂症都可迎刃而解,且孙儿早就想好,辞去礼部侍郎一职,在太医院任职,届时带领太医院所有的御医们一块儿学习新医术,皇上为了天下百姓,不可能不重用孙儿,所以——” “你、你真的想好了?”张广白怒不可遏,却又拿他没办法,从小到大,他下定了主意,又有谁能改变的了。 “是。”张逸轩磕首。 第514章 代代相传 张广白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白术,去把房中将架子最上面的那方紫檀木匣子取过来。” 白术立刻前往,不多时捧着张广白要的木匣子过来了。 张广白将木匣子打开,从里头取出了一对白玉镯子:“原本这对玉镯是咱们张家世代相传的,由你祖母传给你母亲,你母亲传给你的妻子,今日,总算是能交给你,了却我这多年的心愿了。” 张逸轩接过那方紫檀木匣,而后朝着张广白重重的磕了头:“这些年孙儿让祖父操心了。” 张广白扶着他起身:“往后就轮不到祖父约束你,你且快快去兖州城,将事情全都办妥了,免得老头子我日日担惊受怕。” “祖父放心,孙儿一定将事情给办好。”张逸轩让白术去备了马,连饭都没吃又重新回了南浔镇。 目送他离开后,白术这才将府邸的大门给关上。 温府。 张逸轩从温榀处取走了奏折,并再三保证一定将定安公主平安护送回兖州城,温榀这才放他去见苍凌云。 西跨院里,温媪一直缠着苍凌云让她给讲讲关于在东莱发生的事情。 “媪儿,你这些日子有没有听说关于明威将军的事情?”苍凌云将糕点放在温媪的面前,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温媪捧着糕点咬了一口道:“没听到什么消息,最近仲怀与岑远敬忙着下场考试,娘就将我关在府里不让出去,我到现在都不曾见过他们二人了。”也不知道仲怀考的怎么样了。 “对了表姐,过两日仲怀他们考完试,你能不能陪我一块儿去接他?”温媪忽的放下手里的糕点扯着苍凌云的衣袖与她撒娇。 正当苍凌云要答应她的请求时,忽的外头传来了锦屏的通传。 “公主殿下,张大人过来了,说有要事要同您说。” “让他进来。”苍凌云脸上抑制着不住的笑容,忽的看向身边的温媪,“你且先回去。” “不要,我就要坐在这里,张大人我又不是没见过,难不成表姐与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成?”温媪撅着小嘴大有一副她不答应就不走的架势。 苍凌云拿她没办法,只好诓骗她过两日与她一块儿去接陈仲怀出考场。 温媪这才离开。 “张大人请!”锦屏推开门让张逸轩进了屋内。 画春给二人奉了茶,退出了屋外守着。 “怎么样,陈永生可还活着?”苍凌云看着坐在对面的张逸轩询问道。 张逸轩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紫檀木匣子搁在了苍凌云的身前。 “这是什么?” “你且打开看看。” 苍凌云将木匣子打开,瞧着里面放着一对白玉镯有些不解:“这是你送我的吗?”说着将那对玉镯戴上了自己的手腕上。 “这是我们张家代代相传的,祖父让我拿来送给我的妻子。”张逸轩将木匣子合上,看着她手腕上的玉镯子露出淡淡的笑容。 苍凌云听了他这话,心里头高兴,戴在手上的玉镯更是不会褪下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同我父皇请旨。” “明日一早就出发,我还得先面见盛将军,将陈永生的事情同他说了,才能——”张逸轩握着苍凌云的手生怕她会误会自己不将此事放在第一位。 苍凌云挑眉,明日一早就出发有些着急了,但两件事情都比较棘手,确实得赶着回兖州城。 “下晌我让锦屏带封信给苏凝,明儿一早就同你出发。”她不敢去见苏凝,生怕自己露出什么马脚,让苏凝知道陈永生现如今的状况就不好了。 “好。” 翌日。 天还未亮,城门口就聚集了不少的人马,因为急着回兖州城,苍凌云也并没有让人安排马车,反倒是与众人一块儿骑马,能减少路上耽误的行程。 辞别了温榀,就当众人要出城时,忽的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苍凌云止住了脚步。 叶树急急驾着马车赶来,将身边的包裹递上前去:“公主殿下,这是我们大娘子托小人转交给您的,说是希望您能将这些东西交给盛鸿将军,以宽慰他老人家的丧子之痛,大娘子如今有了身孕不能随您一块儿去兖州城,等孩子落了地再带着孩子一块儿去探望盛老将军。” 包袱里全是陈永生的旧物,苏凝也是想给老人留个念想。 苍凌云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接过叶树手上的包裹,毕竟陈永生不是真正的死了,而是在云水镇养身子。 好在一旁的张逸轩及时接了过来:“你且回去告诉我师妹,东西一定转交到将军手上,你们在府中也好生照料着,别让她太过操劳。” “是,小人明白。”叶树看着他们离开了南浔镇后这才驾着马车回去。 又过了一日,苏凝早起让府里的叶婆子蒸了些包子,带了盅鸡汤同苏清河一块儿去了府衙迎接孩子出考场。 府衙外围了不少的百姓,都是来接各自的亲人。 府门外鼓声一响,朱红的大门被打开,里头的考生们纷纷从出来与亲人相见,各自回去。 苏凝坐在马车上挑了帘子看向衙门口,半晌也不见仲怀,难免有些着急想要下来。 “大娘子,您还是在马车上坐着吧,这街上人多又挤,对您的身子不好。”叶枝在旁守着苏凝。 苏凝只好又坐了回去。 苏清河与叶树在人群里焦急的等待着,终于在出来的人里头看到了自家孩子。 陈仲怀与岑远敬辞别,约好了三日后一起来看榜单便各自寻了家人。 “外祖父,你怎么还让家里的马车来了。”陈仲怀将行囊递给了一旁的叶树和叶丛,牵着苏清河往马车去。 苏清河拽着孩子的手道:“你娘前日回来了,因着你在考试所以——”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着原本牵着自己的手挣脱开来,直接上了马车。 “娘——”陈仲怀朝着马车里喊了一声,急急的想要上去。 叶枝扶着他的胳膊在旁小声道:“小公子慢着些,大娘子如今有了身孕您得当心。” 第515章 母子相见 “娘有了身孕吗?”陈仲怀上了马车,定定的看着苏凝。 苏凝先是一愣而后有些紧张的看着孩子:“仲怀,娘肚子里确实有了宝宝,你不会生娘的气吧。” “不会,等娘肚子里宝宝出生了,有我保护他,娘,我好想你。”陈仲怀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不敢去碰苏凝,生怕会误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苏凝听他说想自己,直接将他揽入怀中,“娘也想仲怀。” 马车渐渐的往府里去,苏清河与叶树坐在外头,听着车厢里传来的说笑声,也跟着高兴。 苏凝自从回来后,可一直都不曾笑过。 “娘,三日后放榜,我约了岑远敬一块儿去看榜。”陈仲怀捧着碗里的鸡汤咕噜咕噜的喝了,在里头考试的这几日,他们可都没怎么吃好睡好。 苏凝替孩子擦拭着嘴角残留的汤,又拿了包子递在他手里:“那要不要娘和外祖父陪着你去看榜?” 陈仲怀摇头:“不用,我们自己去看,等将来儿子考上了状元,再让娘去看榜。” 不过是一个童生,还不能让娘这般劳累,更何况娘还有了小宝宝。 “好,都依着你,到时候带上叶树。”苏凝知道孩子懂事儿。 回到府上,来福便急急冲了过来,尾巴将陈仲怀圈在身边,拿头不停的蹭着他的身子,低低的呜咽着。 陈仲怀被它蹭的痒痒发笑,还来不及推开它,便瞧着府上居然还有一头狼,且那头狼的肚子明显有些大,一看就是有了狼崽子的。 “娘,这头母狼是来福领回来的吗,叫什么名字?”陈仲怀小眼一眯,颇有些激动的看着苏凝。 苏凝唤了一声“红红”,便见着那头母狼极其情愿的从廊下走了过来,且不愿意靠近陈仲怀,生怕他像揉来福的毛发一眼肆意揉搓自己。 “娘,红红似乎不喜欢我!”陈仲怀揪着来福的耳朵,有些伤心。 苏凝牵着他的手朝内院进,苏清河等人跟在他们的身后。 “红红怕生,等时间长了她就喜欢你了。”苏凝让叶婆子将午饭都准备好摆上桌来。 叶枝扶着苏凝坐下,也在一旁劝陈仲怀别太伤心。 苏清河坐在上首,轻声咳道:“仲怀,你忘了我是如何教过你的,万事不可过分强求。” “是,仲怀明白了。”陈仲怀坐在一旁应了。 不一会儿,叶婆子便将饭菜端上了桌子,瞧着满桌子都是自己爱吃的菜,陈仲怀方才的不高兴一扫而空,嘴里咬着一口红烧肉,吃的满嘴都是油,一脸餍足的摸着自己凸起来的小肚子:“娘,爹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被温大人请去了?” 闻言,苏凝握在手里的筷子一个不稳当,直接掉落在地上。 苏凝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下腰去捡,就被叶枝给止住了:“大娘子,奴婢来就是了。” 一抬眸对上苏凝通红的眼眶,叶枝愣了一下。 “东莱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你爹他和邹将军留在东莱处理,等过段时日再回来。”苏凝压制住胸口起伏的情绪,接过叶枝重新给自己拿来的筷子道。 因着她掩饰的极好,陈仲怀根本没有任何的怀疑。 “那爹爹不在,以后就由我来照顾娘亲和肚子里的宝宝。”陈仲怀的小眼睛弯成了月牙。 “好。” 一家三口用过午饭,叶枝将熬好的安胎药递给了苏凝,伺候着她喝下去之后,便扶着她回房间休息。 陈仲怀也回了自己房间里沐浴更衣,让元宝与平安抱着自己的枕头和被褥屁颠屁颠的敲响了苏凝的房间。 开门的是叶枝,见着陈仲怀身后的二人,压低了声音道:“小公子,大娘子已经歇下了,要不您晚上再过来。” 陈仲怀低下身子从叶枝胳膊下钻了进去,朝着元宝和平安挥手,示意他们将被褥放在外间的炕上嘘声道:“我这些日子就睡在这里,守着我娘,你们先出去。” 闻言,三人皆是一愣。 叶枝怕吵醒了苏凝便让元宝和平安在外面候着,她亲自给陈仲怀铺了床褥,让他在炕上躺下。 陈仲怀侧躺着瞧着叶枝,忽的开口问道:“叶枝,我娘她有没有同你说过关于我爹的事情,我怎么觉得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叶枝替他掖着被褥道:“小公子别多想,大娘子如今有了身孕,自然是比往日不同,您就放心吧。” “真的?”陈仲怀不信。 “奴婢何时骗过您?” 陈仲怀爬起来朝着里头看了一眼,这才安心的入睡。 叶枝与元宝平安二人守在房间外头。 这一觉,母子二人睡得时间都有些久,等起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渐渐的黑了。 苏凝朝着外头唤了一声,坐在外间看书的陈仲怀放下手中的书与叶枝一同走了进去。 “娘,你醒了。”陈仲怀半趴在苏凝的床榻前看着她。 苏凝先是一愣,而后摸了摸他的脑袋:“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直都在,我将被褥搬到了外间炕上,以后都陪着娘。”陈仲怀笑嘻嘻的回话。 叶枝取了衣裳过来,苏凝先让孩子去了外头等着,穿戴整齐后这才领着他去了花厅里。 金掌柜的瞧着苏凝真的回来了,立刻起身朝着她行礼。 “金掌柜的这么晚过来,可是火锅店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苏凝坐在一旁。 金掌柜略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不敢抬头去看苏凝,毕竟今时今日,苏凝的地位已经不比往日。 “启禀郡主,小人是来送账册的,另外还有、还有一件事情想请问郡主。” 苏凝见他改了自己的称呼,暗中打量着他,又着叶枝上前取了他身边送来的账册,刚要翻开查阅,就被一旁的陈仲怀给夺了去。 “娘,我帮您看。” 苏凝莞尔,这孩子是越发会懂得疼自己了。 金掌柜的又多看了一眼陈仲怀,忽的看见苏凝正审视自己,心中凛然吓得不敢再肆意张望。 “金掌柜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苏凝将手中的参茶搁在一旁,颇有些威严。 第516章 行业竞争对手 金掌柜吓得满头大汗,连忙如实相告:“回禀郡主,火锅店如今的生意有些不大好。” “如何不好?” “自从咱们年前关了火锅店后,这一开春,南浔镇上竟然也模仿咱们开了一两家,且价格比咱们火锅店要低上许多,客人们都——”金掌柜不敢往下说。 他们这段时日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差,有几日铺子里居然只有一桌客人。 苏凝闻言,若有所思,花厅内只听得到陈仲怀翻动账册的声音。 金掌柜的心如擂鼓,这件事情他其实已经和苏清河提起过,但苏清河毕竟是秀才,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无法替他想一个好法子。 加上陈仲怀又要准备县试,所以苏清河自然分身无术,这事儿也就拖到了现在还未解决。 “我刚从东莱回来,如今对你说的这些都还不太了解,这样吧金掌柜,你先回去,等明日我就带着人亲自去铺子里看,然后咱们再商议该如何解决。”苏凝轻轻扣着桌子。 金掌柜的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尽管开口。”苏凝瞧出来他还有旁的事情瞒着自己。 “那些铺子不仅仅是比咱们铺子的价格低,还要用重金挖走咱们铺子里的人,好在两位厨子与您签了契约不会离开,但那些小伙计们各个都有些蠢蠢欲动。”金掌柜的不敢抬头去看苏凝,没有管好铺子,是他这个掌柜的失职。 一听这话,苏凝的脸色有些不大好,这些火锅店明显是冲着她们来的。 “你且回去告诉铺子里的人,他们如果要走咱们也会放他们走,但是从此以后便不会再录用他们,留下来的伙计——”苏凝略一沉吟,“每人每月给他们涨些钱。” “郡主,这会不会不太好。”金掌柜的有些不安,他们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其实走几个小二没关系,只是留下来的人再涨钱,只怕会亏本。 苏凝却并不这么想,“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同他们说,是走是留,让他们自己决定,明日我去了铺子,你领我去旁人的火锅店瞧瞧。” “是,郡主。” 叶枝送了金掌柜的离开。 苏凝一转头就瞧着趴在桌子上看账册的陈仲怀,伸手戳了戳他拧成川字的眉头,“怎么,这账册有问题?” 陈仲怀啪的一声合上了册子,撅着嘴不满道:“娘,这火锅店的生意是越来越不行了,这个月居然亏了十两,您为什么还要给铺子里的伙计涨工钱,让他们走就是了。” 苏凝摸了摸他的脑袋,到底年岁还是太小了些,不懂得这其中的生意经。 “明日可有空跟娘一块去铺子里看看?” “去,我倒是要瞧瞧金掌柜是如何管咱们家的铺子的。”陈仲怀叉着腰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像只小青蛙。 苏清河从书院回来,得知苏凝明日要带着陈仲怀去看火锅店,心里一咯噔,同苏凝致歉,这事儿不怪金掌柜,其实是他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解决。 苏凝自然不会怪他们,做生意本就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再说她的火锅店虽说与厨子们都签了协议,但难保不会有人模仿,所以这些无可厚非,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关键是这几个火锅店压价,同她铺子里挖人,这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爹,明日方嫂子她们若是过来,您且帮我照看一二。”苏凝同苏清河道。 “你放心,明日书院里没有别的事情,我定早早回来。”苏清河净了手,大家一块儿用了晚饭。 翌日,晌午。 天朗气清,春日的暖阳照在身上,让人生了不少的倦意,自从有了这个孩子,苏凝就有些嗜睡。 “娘,为什么不让叶树驾马车送我们去火锅店。”陈仲怀牵着苏凝的手,与众人一块将她护着,不让街上的行人冲撞了她。 苏凝捏了捏他的小手,又见着身边的元宝和平安二人绷着一张脸,不让街上的行人靠近,忍不住低笑出声:“咱们若是想知道铺子里的生意为何变差了,还得了解这街上的情况,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解了行情,才能知道咱们的不足之处。” 闻言,陈仲怀重重的点了点头,娘说的没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一路行来,街上的百姓无不对他们一行人议论纷纷,虽说是小声的议论着,但还是被苏凝等人听了进去。 无非就是说苏凝仗着自己是郡主的身份,故意将火锅店的价格抬高了些,别的火锅店都比苏凝的低,偏偏她家要高。 叶枝在旁听了替自家抱不平:“他们这些人怎么这样,明明是咱们先开的铺子,价格一直都不曾变动过,怎么就说咱们——”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以前只有他们一家,如今可是能货比三家的,自然是要传出许多不满来。 “夫人,前面有一家火锅店。”元宝指着前头的一家排着队的铺面同众人道。 苏凝母子顺着他手指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店面虽小,但客人却异常的多,且里面冒着热气腾腾的云雾,不少客人吃的是酣畅淋漓。 一白白胖胖的掌柜正眯着眼睛,双手插于袖子里,站在店门口恭迎众人进去用饭。 小二也是格外的热情,她还看到跑堂有一名小二居然是她们自家铺子里的,可见昨儿个金掌柜回去说了之后,这小二便早早离开了。 也罢,有了异心的人再继续留在自家铺子里,只会惹麻烦。 “娘,他们的铜锅和我们的一模一样。”离的近了,陈仲怀发现店铺里那些铜锅居然和他们打制的一样,可见是在她们那里看了之后,模仿的。 苏凝也拿这没办法,毕竟在这里她也不能申请专利。 “哟,这不是咱们的郡主娘娘,怎么今儿也来咱们这小店吃火锅?”掌柜的一眼便在人群里看到了苏凝等人,丝毫没有畏惧,反倒是有些趾高气昂,像是比苏凝还要高人一等似得。 苏凝瞥了一眼那匾额,忍不住心中冷呵一声,“阖家欢”火锅店,居然同她们的铺子只相差一个字,不光模仿他们的锅,居然模仿她们的店铺名字。 这明摆着就是来针对她的,只是是谁这般大费周章? 第517章 知己知彼 “掌柜的生意好,想来火锅的味道也不错,我们特来尝尝,可还有座位?”苏凝面上不恼,护着陈仲怀往边上靠了靠。 那掌柜的挑着眉毛,指了指边上正排着队伍的人群:“要吃就自己排队,我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让您先进去啊。” “放肆,你竟然——”元宝刚要厉声呵斥,就被苏凝给拦了下来。 “元宝,你若是不愿意同我排队,就去别的地方吃。”这么多百姓看着,掌柜的明显就是要激怒她们,让事情闹大,说她们仗势欺人。 元宝怎么可能会去别的地方,拱手与苏凝赔罪,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边上的掌柜的却嘲笑道:“如今南浔镇有四家火锅店,三家都是我们东家开的,还有一家就是郡主的合家欢,郡主若是不想排队,还是回自家店里去吃吧,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您家不用排队了。” 若不是顾及到自己的身份,苏凝真想一口盐汽水喷死他。 在门口排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轮到她们去吃。 因着苏凝怀孕,叶婆子要让她忌口,所以苏凝只得吃清汤锅里,只是当那鸳鸯锅的锅底上上来时,苏凝忍不住有些作呕,锅底一看就是旁人吃剩下过滤之后的汤底。 现在天气不是很热,虽然没有异味,但里头漂浮着的菜叶子她还是能看见的。 “请问你们要点些什么菜?”小二捧了菜谱过来询问,一抬头瞧着是原来的东家,吓得差点将菜谱掉在地上。 苏凝又看了一眼那锅底,忍不住蹙了蹙眉头,点了一些青菜和鱼肉,并没有为难小二。 小二松了一口气,将菜单拿去给掌柜的看,又从后厨端了菜出来。 掌柜的瞥了一眼苏凝等人,嘴角轻佻,怪不得东家看不上这苏凝,她这乡下人哪里有兖州城大家的风范,偏偏还得了个郡主的名头。 “娘,这汤看着好恶心。”陈仲怀拿筷子拨弄着火锅里的汤,又见旁边桌子上的客人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蹙眉。 苏凝轻打了陈仲怀的手背,让他将筷子放下。 就在这时,那小二已经将她们点的菜都端了上来。 “等等,你们就是拿这些来涮火锅?”苏凝喊住了那小二。 小二点了点头。 “夫人,这些还是别吃了吧,万一吃坏了肚子恐怕——”平安在其身后低声道。 苏凝看了一眼隔壁的几张桌子,见其他客人根本就没有注意这些,忍不住唤了掌柜的过来。 “怎么,郡主是嫌弃咱们铺子里的东西?”掌柜的看着那沸腾的火锅里什么都没有,也心生不满,这苏凝一看就是要来找茬的。 “掌柜的,做生意要以诚信为本,您的火锅便宜,但也要干净,入口的东西若是不干净,人吃了是会闹肚子的。”苏凝站起身,让平安与元宝结了账钱,牵着孩子往外走。 当着这么多食客的面被戳破了鼓面,掌柜的面上羞恼,指着苏凝的后背骂道:“你不过就是仗着是郡主的身份,见我们抢了你的生意,却反过来诬陷咱们铺子里的食材有问题,若是有问题,咱们就去衙门好好分说分说。” 苏凝回头深深的看了凝视了他一眼,看的那掌柜的有些毛骨悚然,但气势却依旧不服输。 他可不能露怯,万一被铺子里的食客看了去可怎么办。 “掌柜的,那这些桌子上的食材怎么办?”小二过来收拾桌子询问道。 掌柜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小二识相的将东西全都又收回了厨房。 身后食客们众说纷纭,却依旧吃的热火朝天。 “娘,咱们还要不要去别的铺子看看。”陈仲怀也明白为何娘要带他去铺子里看,只有亲眼见过之后,才能发觉其中的问题。 “阖家欢”火锅店里的食材都不是新鲜的,且汤料都是反复利用,长此以往肯定会让食客吃坏肚子,更别提到了夏天天热的时候了。 苏凝瞥了一眼元宝,授意他去别的铺子里看看,就领着陈仲怀与平安回了自己的店铺。 偌大的铺子没有一个人,金掌柜与众多小二站在门口,朝着人来人往的百姓发着当初制定的传单,有些路过的百姓顺手接过,下一秒就直接扔在了地上。 金掌柜顺势弯腰低头去捡起来,忽的看见几双靴子,猛然一抬头,如同看见了救星似得。 “东家,您可算来了。”金掌柜眼中闪动着泪花。 苏凝点了点头,看着他身后跟随的四个小二,微微一笑,示意他们进去说话。 桌子收拾的很干净,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虽说没有一个客人,但小二和金掌柜的一点也不肯懈怠。 “账册昨日我已经看过,虽说入不敷出,但咱们还是秉持诚信为本,过了夜的食材和汤底万万不可拿出来再用,知道吗?”苏凝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众人道。 金掌柜点头称是:“东家放心,咱们食材每日进的少,卖不出去的新鲜蔬菜和肉类都给了孤寡老人,两位厨子也都检查过那些食材,万万不会出现不新鲜的问题。” “嗯,这点你们做的很好。”苏凝环顾了一眼那些小二,若有所思,“如今天气渐渐热了,冰块虽然有些贵,但也不是不可以卖冷饮,先让厨子做些酸梅汤放在门口给路人们解渴,一天只送一百碗,等七月份我买些冰回来,你们卖冰镇的冷饮。”别人针对她的铺子,那她就只能想些别的方法来提高他们铺子的名声。 “是,东家。” 陈仲怀从厨房后面挑了帘子出来,同苏凝道:“娘,还是咱们的食材新鲜,还有大厨熬得清汤好喝。” 苏凝瞧着他嘴上还有些油渍便知道他去后面尝了味道,掏出帕子给他擦拭着嘴角。 “你们且放心,咱们如今虽说没什么生意,但时日长了,百姓们心里头就会明白谁家更好。”苏凝安抚着金掌柜,“明日,你们贴出告示,就说咱们火锅店会请大夫过来坐诊一月,若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小毛病都可免费拿药,尤其是妇人。” “东家,咱们是火锅店,坐诊会不会——”不太好,金掌柜的有些紧张。 第518章 针对 小二们也是心有余悸,难不成他们的火锅店要改成药堂了? 可他们只会跑堂,哪里会抓药什么的。 “你们且放心,咱们只是义诊,大病还是要去药堂看的,只是针对那些吃坏肚子的病人。”苏凝挑眉。 一听说是吃坏肚子的病人,众人皆是恍然大悟。 “东家,一会儿我就带人去街上张贴告示。”金掌柜也是说干就干,连忙去柜台后面写布告,还趁着苏凝在此,将布告给她看。 苏凝见他们去张贴告示,便多在铺子里留了一段时间,让平安抬了一套桌椅出来摆在铺面门口。 “娘,您该不会要亲自来坐诊吧?”陈仲怀瞧着自家娘亲端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忍不住询问。 苏凝笑了笑没说话。 等过了一会儿,金掌柜的居然与元宝同时回来了,且元宝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告知了苏凝。 另外两家铺面确实也是同一个东家开的,且铺子的名字也是一模一样,他还打听到这铺子东家乃是兖州城的人,且还在南浔镇买了一座宅子,听说刚搬过来不久,与她们同住在一条巷子里。 苏凝咂舌,这是明摆着冲她来的。 看来她是在兖州城里得罪了什么人,只是是谁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来针对她呢? “夫人,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元宝拱手站在一旁提醒。 两日后。 岑府的马车停在李府的门口,陈仲怀还未上去,就瞧着马车帘子被人挑了起来,温媪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朝着陈仲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你怎么也跟着过来了?”陈仲怀站在脚蹬上看着来人,今儿个是他和岑远敬约定好了去看榜的,却不曾料到这温媪居然也跟着过来了。 温媪根本不管不顾,一把将他拉入马车里,朝着身后的苏凝点了点头,吩咐车夫快快带他们前去府衙门前看榜。 苏凝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她不用去看就能想到自家孩子拉长的一张脸。 看来这温媪是仲怀的小冤家了。 “夫人,咱们真的要去火锅店门前坐诊吗,您的身子恐怕吃不消的啊!”叶枝提了食盒,身边是元宝挎着药箱子。 叶婆子从府里出来也极其不放心,母女二人劝了半天也不能撼动苏凝的决定。 往日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今儿个倒是少了一大半,多数都聚集在府衙前替自家孩子或者亲眷看榜单,苏凝早早就同孩子们交代了,无论中没中,都到火锅店来庆祝一番,算是对他们这次进考场的犒劳。 金掌柜与小二早早就备好了酸梅汤在门口候着,自从前日贴了告示,来他们店门口喝酸梅汤的倒是人不少,可进来吃火锅的人却没有一个。 反倒是对面那家火锅店居然效仿他们,也开始制了酸梅汤在门口送,气得金掌柜两晚上都没睡好觉。 “东家,您瞧瞧对面的人,咱们卖什么,他们都跟着卖,且还压低了价格,他们东家都不赚钱的吗?”金掌柜攥紧了拳头,有些愤懑不平。 苏凝让元宝将药箱子搁在桌子上,看着边上大厨熬煮的酸梅汤,时不时会有一两人过来要碗喝下,但再看了一眼自己后,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苏凝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怀了孕之后她变得丑了? “叶枝,一会儿有妇人过来,你就同元宝往边上站站,毕竟有些病你们听不得。”苏凝将笔墨纸砚摆放整齐,坐等客人上门。 叶枝和元宝相互看了一眼,貌似她们夫人往这边一坐,一个人都不敢过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夫人受不得累。 苏凝也没想过今日会接诊,毕竟有人针对她,肯定会在南浔镇散播谣言,但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对面的火锅店就会出问题。 “东家,咱们中午预备的两桌火锅是为了给小公子他们吗?”金掌柜的是知道陈仲怀进了考场的,也十分期待小公子能高中,这样他们火锅店也能有个噱头。 苏凝知道他是在打什么主意,只瞥了他一眼,就让金掌柜的打消了念头。 临近晌午,南浔镇上格外的热闹,不少下场的学子们面带微笑携带了家眷去往各个酒楼用饭,也有不少落榜的耷拉着脸。 “是岑府的马车!”叶枝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 苏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确实是岑府的马车,且他们马车后面还跟了好几辆马车,似乎都是朝着他们这边过来的。 “元宝,金掌柜的,你们快过去迎下。”苏凝起身,只怕是仲怀在无涯书院的那些同窗们一块儿过来了。 马车行到了酒楼门口,平安搬了脚蹬让陈仲怀等人下来,几个孩子脸上都带着笑容,一看就是考中了。 不等陈仲怀与岑远敬向苏凝报喜,边上的温媪直接嚷嚷开了:“苏伯母,仲怀和远敬都中了童生。”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平安去接我爹过来,咱们晌午就在这用饭了。”苏凝眉眼里也都是笑容。 后面马车里也下来好几个学子,朝着苏凝走了过来作揖行礼。 陈仲怀同苏凝一一介绍,都是他们无涯书院的同窗,且也都考中了童生。 “各位赏脸过来,今儿个可要吃的尽兴些,咱们这火锅店别的没有,吃的种类可多了。”苏凝邀请众人往里进。 一下子涌了这么多人进来,且还都是童生,金掌柜与小二们喜得见牙不见眼,原本预定的两个火锅,如今还不够,只得让后面的大厨再加。 温媪与陈仲怀等人坐在一处,听得他们谈论考场上的事情,略有些不满,撅着嘴巴嚷嚷着要吃的。 金掌柜可不敢得罪她,先上了些糕点和酸梅汤,又将早早就准备好的菜端上了桌子。 因着自家店里涌入了不少的童生,有同考场的人见了,纷纷朝着苏凝的铺子进,也跟着他们在一块儿说话。 对面的铺子瞧着苏凝家的火锅店突然涌入这么多人,一跺脚,直接嚷嚷开了:“凡是参加童生试的人来本店用餐,皆只需付半价。” 闻言,原本要去苏凝酒楼里的人直接抬脚进了他的铺子 第519章 中了 “东家,对面的——”金掌柜还未说出口,苏凝便止住了他的话头,示意铺子里还坐着有客人。 “不用管旁人的,好生招呼客人。” “是。”金掌柜让小二去上火锅与菜肴。 不多时,苏清河与无涯书院的院长一道来了,同来的还有码头上的方翠芝一家三口,就连“七人帮”的萧洛峰也托方翠芝送了新鲜的海货过来,给陈仲怀苏凝贺喜。 这一下,酒楼里是格外的热闹。 “咱们家孩子能考中多亏了院长你教导,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苏凝起身朝着院长致谢。 院长微微侧身接了大口饮下,捻着胡须看向坐在大堂内用饭的众人:“虽说只是童生,但也是证明你们自己的能力,切记勿骄勿躁,这不过是你们仕途的第一步。” “是,学生们明白。”众人们异口同声。 大伙儿吃的热闹,方翠芝知道苏凝有了身孕,不等她嘱咐叶枝,就见叶枝从食盒里端了一盅鸡汤搁在苏凝的面前。 大伙儿瞧了也没说什么。 隔壁“阖家欢”火锅店,因为掌柜的推出了半价,不少人都聚集了过来,里头的小二根本就看顾不过来,闹出了不少事情。 “小二,怎么回事儿,咱们点的是牛肉,你怎么上了鱼片。” “小二,不是说了要麻辣锅,怎么给咱们上的鸳鸯锅?” 人声鼎沸,整个店铺里充满了怨声载道。 掌柜的见此厉声呵斥了几名伙计,又端了一盘菜作为赠品这才打消了怨言。 忽的,厨房后面的大厨挑了帘子出来同掌柜的耳语了几句,那掌柜的进了厨房一看,场面异常凌乱,菜叶肉汤撒了一地一名小二直接摔到在地上,身上还挂着几片肉。 “你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亏我用双倍的价格挖你过来。”那掌柜的上前一步低声呵斥着。 “对不起,小的知道错了。”那小二立马站起身来赔罪。 大厨又往锅里加了一瓢清水:“掌柜的,这汤咱们可以再续,只是这菜和肉?” 地上的菜和肉都已经脏了,若是这个时候出去采买,光是切洗都来不及。 掌柜的从小二身上挑了一片肉扔在了边上的盘子里:“洗一洗再端出去。” “这、这恐怕不好吧!”大厨瞧着地上的菜叶和被踩了的肉片,一时踌躇。 “你们把嘴给我闭紧了,否则扣你们的月钱,赶紧捡起来端出去。”掌柜的撂下狠话,直接挑了帘子出去,剩下大厨和小二在后头拾掇。 当小二颤着手将那些菜叶与肉片端出来时,看着那些食客们涮着肉片,小二的胃里有些不适,撂下了布巾帕子慌乱的逃出了铺子。 相反,掌柜的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只是觉得南浔镇上都是些粗人。 两个铺子相对营业,里面坐着的客人孰多孰少,一眼便能明了。 宾客尽散,苏凝一家送走了陈仲怀的同窗好友后,便打算让金掌柜的收拾收拾,下晌不必再营业,他们这一顿可是将今儿采买的食材都吃完了。 忽的有一婆子走了过来,朝着酒楼里探头探脑的张望,幸亏叶枝及时看见,将她领了进来。 “大娘,您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苏凝倒了一盏酸梅汤递给那婆子手中。 婆子不敢去接,朝着苏凝就跪了下去:“郡主娘娘,求您替我家媳妇看看身子,她嫁入我们王家两年,都不能生养,老婆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不能替王家传宗接代,那还不如——” “你快起来,咱们大娘子虽说是免费给妇人们看诊,但也只是看些小毛病,你这能不能生养怎么给你看?” 叶枝想要搀扶着她起身,不让她堵在门口,让苏凝难堪。 谁知那妇人竟是个不识好歹的,上前就要抓住苏凝的衣角哭诉,好在被元宝和平安给拦了下来。 因着是妇人的事情,苏清河拉扯着女儿往后面退,面色难堪:“女儿,这老妇人家里的事情你还是别掺和,让镇上的大夫去看吧。” “是呀,娘,这个老婆子一看就不是个好的。”陈仲怀撅着嘴有些不满的嘟囔着。 苏凝轻拍着陈仲怀的后脑勺,同苏清河道:“爹,您先和仲怀回去,我带着叶枝和元宝过去看看,妇人在这世上本就艰难,我去看一眼。” “可是——”苏清河是怕那婆子对她不利,更何况她自己还怀着身孕,若是这个时候有陈永生在身边陪着她,他也不会拦着。 “老爷放心,小人会些功夫,定然不会让这婆子缠上来。”元宝拱手。 苏凝十分满意,这几日元宝着实上道了些。 苏清河拦不住她,索性叮嘱再三,这才看着她们一块儿随着老妇人拐入了巷子里。 王老婆子十分热切的领着众人到了家里,一进的小院子里圈养着不少母鸡,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妇人正朝着鸡圈里撒着饲料,瞧着婆婆领着外人进了家门,立刻放下手中的簸箕,朝着来人走了过去。 “娘,您不是说出去买布吗,怎么带着——”年轻的妇人瞥了一眼苏凝,瞧着她穿着打扮竟比南浔镇上的富家千金还要气派,有些手足无措的擦了擦手上的污渍。 王老婆子啐了一口:“甭给我说废话,今儿带着郡主娘娘过来给你瞧瞧,到底是不是你生不出来,若真的生不出,趁早卷了铺盖滚蛋,甭耽误了我儿子。” “娘,我——”当着外人的面,且还有个外男在,年轻妇人羞红了脸,眼睛通红通红的,颇有些委屈。 忽的正房的屋门被人打开,只见里头一男人拄着拐棍走了出来,“娘,您就别骂绯红了,儿子一年在家也不过几日,若不是有她替儿子孝敬您,只怕——” “我的儿,你说的是什么话,她是你的媳妇,是老娘的儿媳妇,就合该伺候我们,没给你生下一儿半女的,就是她的错,咱们老王家留了她两年,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旁人的婆婆哪里有我这好脾气的?”王老婆子唾沫横飞,指着院里的人叫骂。 第520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那名叫绯红的年轻妇人一脸悲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凝与叶枝对视一眼,叶枝上前扶着绯红往屋里走去,却不想被王老婆子一把给拽住了胳膊:“你们去哪儿?” 元宝一步上前打掉了王老婆子的手,痛的她惊呼。 “你竟然敢打我!”王老婆子急的跳脚,竟忘了是她将人请过来看诊的。 苏凝忍不住抚额,这老婆子太无理取闹了。 “王大娘,你家媳妇好歹也是个妇人,你这般当着外人的面羞辱她,合该也是你们脸上无光,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你这般大肆宣扬,是想让左邻右舍都知道你们家生不出来的事情吗?”苏凝冷着一张脸看向王老婆子。 王老婆子还想叫嚣却被一旁的王喜给拦住了。 “娘,郡主说的没错,还是请郡主给绯红看看身子吧。”王喜拉着自家老娘侧身让开,好让叶枝与绯红进屋里。 元宝则是护着苏凝也进了屋内。 原本就是一进的小院儿,进去之后居然还有个隔断,分成了左右两个房间,左边向阳的就是小夫妻二人的屋子。 苏凝留了叶枝和绯红在屋内,其余的人都在外头候着。 王老婆子原本也想留在屋里,却被苏凝给赶了出来。 见着绯红不安的绞着衣裳,苏凝将药箱子给拎了过来,从里面掏出一个小枕包搁在了小桌上,示意绯红将手腕放在上头。 谁知,绯红一下子就朝着苏凝跪了下去。 叶枝见此当即将她扯起来,这一家子动不动就下跪威胁人,可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郡主娘娘,我娘她是因为我的缘故不得已才求到您的面前,求您,求您网开一面,饶了她,我可以不看病的。”绯红跪在地上替老婆子说话。 苏凝瞥了一眼外头来回走动听墙角的老婆子,整理了衣襟道:“她这么对你,你就不恨她,其实我可以提你出出气的。” 绯红立马磕首:“郡主娘娘开恩,我娘她是求孙心切,是我不争气,没有给王家生下一儿半女,若是换了旁人家,那是早早就休弃了的。” 闻言,苏凝略有些无语,让叶枝扶了她起身。 “我且先给你把脉,知道你的身体状况,才能知道你为何不能怀孕。”说着再次示意她将胳膊伸出来。 绯红一脸惶恐,战战兢兢的将胳膊伸了过去,瞧着苏凝给自己号脉,悬着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苏凝挑眉,这绯红的身子很健康,就是有些心事儿郁结,不过想想也知道是什么。 “你的身子没有大碍,最近可和你家相公有过肌肤之亲?”苏凝收拾好开口询问。 被人问如此隐秘之事儿,绯红更加羞怯的说不出话来,瞥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叶枝,极小声的开口称有过一两次。 “你月事儿一向可准时?”苏凝反倒是不甚在意,继续追问。 “都准的。” “平日里多出去走走,别困在家中,孩子的事情强求不得,心情顺畅了才有利于怀孕。”苏凝将关着的窗户打开,看了一眼桌上的药罐,“你家相公的腿是怎么伤的?” 绯红先是一愣,而后对着苏凝解释:“出海的时候在船上被倒下的桅杆砸了,已经养了半年,还不见好。” 说到这儿,绯红忍不住落了泪。 苏凝将药罐子里的药渣倒在桌上,仔细查看一番后,唤了那王喜进来,让他脱了鞋袜。 王喜有些难为情,可见苏凝脸上毫无波澜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龌蹉,在绯红的帮助下褪了鞋袜,身子倚靠在床榻前。 苏凝蹲下身子检查了一番王喜的脚腕儿,绯红连忙打了水过来给她净手,生怕怠慢了她。 “你这药不能再吃了,要想有个孩子,得断了这药,等她有了身孕后,再来我府上拿药方,重新服药。”苏凝言简意赅。 王老婆子没听明白,但却知道这娶回来的媳妇还能怀上身孕,喜得见牙不见眼,其实休妻也只是她嘴上说说而已。 王喜与绯红却明白苏凝的意思,绯红看着王喜的脚,下意识就要拒绝,想先让王喜将脚给治好了再有孩子,可不等她开口,就被王喜给握住了手腕。 “郡主娘娘的大恩大德,我王喜无以为报,等来日绯红有了身孕,定然让娘亲自上门拜谢。”王喜拉着绯红就要给苏凝磕头。 苏凝让他们起来,等来日真的有了身孕再来拜谢也不迟。 出了王家的家门,苏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夫妻二人,在王喜的身上竟看到了陈永生的身影。 王喜选择了先维护绯红,避免她娘再折腾绯红,如今细细想来倒也是替绯红感到庆幸。 “大娘子,小公子考中了童生,咱们要不要给少将军写封信,还有盛老将军,也好让他们都高兴高兴。”路过驿站的时候,叶枝儿忍不住提醒苏凝。 苏凝强忍住内心的酸涩,面上努力挤出一丝丝笑容:“回去让仲怀亲自写吧。” “也对,公子肯定十分思念少将军和老将军。”叶枝没有察觉出来,倒是身后紧随着的元宝察觉出苏凝的异样。 路过临街的火锅店,瞧着对面的铺子里食客还未散去,苏凝摇了摇头,看来她的对手不容小觑啊。 家里是有多少银两够她开三个铺子来针对自己的。 叶婆子在门口翘首以盼,见着苏凝回来连忙让苏凝去厅内歇着,又让燕语捧了早早就备好的参汤过来给她喝下。 “叶大娘,这参汤有些腻,能不能换换。”苏凝喝了一口就喝不下了。 叶婆子却逼着她全部喝完才开口:“今儿看集市上有新鲜的笋子,老奴买了些回来,晚上给您炖老鸭汤,少将军不在,老奴可得好好看顾您。” 得,她这是被当成了重点看护的对象。 “仲怀和我爹呢?”苏凝迅速转移了话题。 “在书房,说是要看什么图,老奴也不懂,刚送了茶点过去。”叶婆子拍了拍燕语的手,示意她给苏凝捏捏肩膀。 燕语摩拳擦掌正要好好展示一番,却不想苏凝已经起身朝着书房去了。 第521章 食物中毒 叶婆子嘱咐二人赶紧跟上前去。 书房里传来祖孙二人的说话声,陈仲怀的口气颇为沉稳,道出来的话让苏凝大吃一惊,这孩子居然想将南浔镇的码头扩大,好作为两国通商的大码头。 “爹。”苏凝敲了敲房门。 里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陈仲怀便将房门给打开了,且笑嘻嘻的抬头问道:“娘,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苏凝揉了揉他的脑袋进了屋里,果不其然,那桌子上的地形图给收了起来,换上了一本书,苏清河正装模作样的翻动着。 “女儿,你回来了,饿了没,要不爹给你下碗臊子面?”苏清河起身询问,丝毫不提方才的事情。 苏凝往前走了一步瞧出下面压住的地形图,视线逡视着二人的脸:“我不饿,就是想同仲怀说一声,毕竟考上了童生,得给盛老将军写封信过去。” “也是,那仲怀你赶紧些,也给你爹写一封信,让他安心。”苏清河让陈仲怀取笔墨纸砚。 苏凝面上黯然,“爹,我有些累了,就先回房歇着了。” “好,好,好,你去歇着,别累着了。”苏清河知道她心里头难过,可又不忍心让仲怀跟着一块儿难过,遂只能自己瞒着。 等她离开书房,祖孙二人松了一口气,面面相觑。 陈仲怀执笔写着书信,忍不住狐疑:“外祖父,您有没有觉得娘这次回来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怎么每每提及父亲的时候,娘的神色就有些不大妥当。 “你娘怀了身孕,情绪自然忽高忽低,咱们得好好看顾着,切莫出了差池。”苏清河将地形图夹在书中,看着陈仲怀写书信。 陈仲怀哦了一声,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入了夜,街上闹哄哄的,成群结队的人马堵在阖家欢火锅店的门口,有些甚至直接找到了背后东家的住址,闹得整个街上都乱成了一团。 “外面发生了什么?”苏凝与众人一块儿喝着老鸭汤,忽闻外头的吵闹声,似乎隔得不远。 叶婆子让自家男人与大儿子出去看了一眼。 叶树回来后,便将外头的吵闹声讲给了众人听。 “大娘子,是白日里在阖家欢火锅店用饭的食客们的家眷,他们堵在那户人家府门前讨要说法,好像是吃坏了肚子和中毒。”叶树站在一旁拱手。 “可看见那户主人出来过?”苏凝不动声色继续喝着老鸭汤,这事儿她也料到过,但不曾想发生的这么快。 叶树摇了摇头:“就只有府里的护卫出来了。” 这中毒事件可是极大的,一个弄不好就会出了人命,更何况今儿他们招待的多是将来要走仕途的学子们,恐怕早早就有人将他们告上了衙门。 “你再去瞧瞧。”陈仲怀放下碗筷,忽的想到什么,低声同苏凝耳语了一番。 苏凝十分错愕,但很快也意识到什么,连忙让元宝驾了马车去陈家村接了姚杏花一家过来。 元宝不敢耽误同燕语一道去了,只不过在去的路上碰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本该隐匿在少将军身边的暗卫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云水镇,若不是急着去陈家村接人,元宝定然要拉住那暗卫细细询问一番。 外头吵闹声依旧,可惜任由他们如何闹,里头的人根本就不出来。 不多时,温榀带着府衙的官差赶了过来,将闹事的人给隔开,上前去叩了府门。 当瞧着正厅内坐着的人居然是刑部尚书边大人家的千金时,温榀愣住了,这边慎儿怎么会出现在南浔镇上,难不成最近从兖州来的所谓的富户其实就是她。 “温大人,你怎么治理的南浔镇,这些刁民居然敢围着我的府宅,信不信我让我爹一本折子参你。”边慎儿颐指气使的看着来人,丝毫没有半分悔改之意。 温榀在朝为官,深知刑部尚书边大人的为人,只是却没有想到他的女儿竟然半分教养都没有。 “来人,给本官将她带回公堂审问。” “你敢,我爹可是刑部尚书!”边慎儿拍桌而起,拧着双眉看向欲要上前的官差,心里直打鼓。 要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好姐妹出口气,她也不至于千里迢迢的从兖州城赶到这偏僻的南浔镇。 都怪苏凝害死了陆水瑶,她就要给水瑶姐姐出口恶气,治一治苏凝。 “拿下!”温榀可不会顾及她爹的身份,官差一步上前拦住府里的侍卫,直接将边慎儿押了出去。 外头的火把将边慎儿的脸照的分明,众人瞧着主谋出来了,纷纷涌了过去,誓要为自己受害的家人讨回一个公道。 众人叫嚣着不肯退让,温榀携带的官差是寸步不能离开。 躲在边上的叶树见此赶紧回去给苏凝报信。 叶婆子已经在收拾碗筷了,听了这消息忍不住唏嘘。 “咱们去给温大人解解围。”苏凝起身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叶枝与陈仲怀当下拦住她,不让她出去。 苏清河也在旁边劝说:“外头乱哄哄的,你可别去,有什么事情让平安和叶树过去传个话就是,你若想知道那女子的身份,也让他们去打听打听,可不许胡来。” “爹——”见他们如此紧张,苏凝哭笑不得。 无法子,只好让平安和叶树去给温榀递了话,说是愿意为大家在府衙内诊治,毕竟这大晚上的恐怕其他的药铺里的坐堂大夫都已经家去了。 苏凝这话可是替温榀解了围。 “大家稍安勿躁,如今你们的家眷都有性命之危,还是先将人都送到府衙来,本官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温榀朝着围着的众人喊道。 “温大人,您是我们南浔镇的父母官,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不得偏袒这个女人。” “就是就是,一定不能袒护她。” “你们放心,本官绝不偏袒任何人。”温榀再三保证之后,众人这才退让开,让官差押着边慎儿去了府衙。 叶树刚想与平安回府邸里,却被那群人给围住了。 平安怒视着来人,大喝:“你们想干什么?” 其中一个身穿常服十分儒雅的男子上前拱手:“我们能不能见见郡主,想当面同她致谢。” 第522章 推诿 叶树从平安身后跳了出来,看着他们这群人道:“这也是你们自作自受,若不是贪便宜怎么会吃了如此大亏,我们大娘子心善,怀有身孕还要连夜帮你们看诊,若是你们想恩将仇报害我们大娘子怎么办,不见!” 这番话说的众人是更加羞愧,也有不少恼羞成怒可又不敢言语的人,毕竟他们的家人还等着苏凝去搭救了。 “这位小哥,其实我们——”那位男子还要再说上两句,却不想苏凝已经带着人,提着药箱子从自家府中离开了。 当看见苏凝的身影,众人欲要追上前去,叶树和平安根本拦不住,眼看着他们就要路过府门口,突然被蹿出来的来福给生生的吓住,人群猛的往后一退,有不少跌坐在地上。 叶婆子唤了一声来福,然后看着府门口的人略福了福身子朗声传令:“这么晚了,大家还是赶紧先回去将病人带去府衙排队候诊,咱们郡主身怀有孕,没有多余的精力与你们寒暄。” 这话可谓是半点情面都不留了。 苏清河也同样拉长了一张脸,瞧着人群里居然还有无涯书院的人时,冷哼了一声。 那些人面上更是过意不去,哪里还顾得了去追苏凝,各自回了家中携家中病患前往府衙排队候诊。 苏凝去了府衙时,温榀早早就让人摆好了桌椅,且边上还有一名大夫,是温榀特意从自家府邸里带过来的,毕竟苏凝如今的身子可累不得,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可不好和盛鸿还还有陈永生交代。 苏凝与温榀打了招呼坐在一旁,丝毫不去看跪在堂下的女子,哪怕她的双眸里欲要喷出火来,也不瞧她一眼。 陈仲怀却虎视眈眈的瞪着那名女子,如果不是因为她,娘亲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边慎儿气不过,挣扎要起身,却被一旁的官差给押了下去,瞧着他们手里握着的长棍,咬牙切齿的看着上首坐着的温榀。 “温榀,我已经飞鸽传书给我爹,你等着,他若是知道这件事儿,定然不会放过你。” 被一个小女子直呼其名,温榀手里握着惊堂木重重一拍:“本官审你是为了给百姓一个公道,你若是行的端自然会放了你,来人,将阖家欢火锅店的一干人等悉数带上来。” 话音一落,官差便押着三个铺子里的人上了公堂。 一时间公堂内全是这一干人等的求饶声,边慎儿有些微恼,这些废物是怎么办事儿的,平日里在自己面前能说会道的,上了公堂就这般怂了? “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拔了你们的舌头。”边慎儿回过头来呵斥着众人。 其中一人根本不知边慎儿的身份,只当她是兖州城内来的富家千金,遂朝着上首坐着的温榀拱手道:“温大人,小人等都是奉命行事儿,这差事儿都是东家给咱们安排的,我们也不知道会出了中毒一事儿啊。” “是啊,我们也不知道会出这样大的事情。”剩下的人皆是附和着。 边慎儿撑着身子欲要站起来,却被一旁的官差给摁住,“好啊你们这些狗东西,拿了本小姐的银子就是这般办事儿的,本小姐没让你们赔付亏损的银钱已经仁至义尽,你们居然还敢推诿?” “哟,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做生意本就有亏损,郡主家的火锅店亏了这么长时间,人家怎么没怪罪到掌柜的头上,您反倒是怪起我们。” “就是,您想打压郡主的火锅店,让咱们压价做生意,本就是损人不利己,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可不关我们,都是东家的责任!” “没错,就是东家的责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给边慎儿反驳的机会。 苏凝抬眸瞧了瞧,这姑娘长得就是缺心眼的模样,哪里还寻得到话来反驳这些老油条。 砰的一声,温榀又是重重拍了惊堂木,堂下顿时安静了许多,边上坐着的大夫摇了摇头,这姑娘今儿个是定要被这群人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下了。 “一会儿等中了毒的食客们过来,由着郡主和我府中的大夫细细诊治了,本官在追究到底是你们谁的责任。”温榀揉了揉眉心。 边慎儿冷哼一声,以为这温榀在帮自己说话:“苏凝,你别以为皇上封你为郡主,你就比旁人尊贵,我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的险恶嘴脸。” 苏凝挑眉双手撑在下颚,身子略微前倾:“我的险恶嘴脸?貌似我和你一次面都没见过吧。” “你这个卑鄙小人,害了我水瑶姐姐,让她含恨而终,你居然还有脸说没见过我,我们明明在宫宴上见过。”边慎儿涨红了脸。 宫宴?苏凝若有所思,她指的该不会是元宵那次的宫宴吧,只是那次,她确实没有注意到她。 不过替陆水瑶打抱不平,居然还蠢得闹到南浔镇上来,苏凝抚额,这姑娘怕是被陆水瑶给哄得团团转吧,但也没想到陆水瑶居然这么快就死了。 见她不答话,边慎儿更觉得她是做贼心虚,如果不是苏凝,水瑶姐姐怎么可能连安放牌位的地方都没有。 “你就是——”边慎儿的话还未说完,忽的府衙外头涌入了乌泱泱一大群人。 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是谁居然直接朝着跪在躺下的众人扔了一片菜叶子,紧接着便是一颗又一颗的臭鸡蛋,且各个精准无误的砸在他们的身上,旁人身上是半点也没有。 陈仲怀与平安连忙护着苏凝退避一旁,免得遭殃。 温榀则是重重的敲打着惊堂木,示意府衙内的官差将这群人给拦在外头,且朗声示意大伙儿不要再闹了。 大家将手里的东西都扔干净了,其中一个百姓站出来同温榀磕首:“大人,您放心,等审完了这些人,咱们大伙儿会给您收拾干净的。” “没错!”众人朗声附和。 蓦地,公堂之上突然传来一惨叫,原本跪在地上的边慎儿突然发了疯似的朝着人群里扑过去,她长这么大,何时受过此等屈辱。 “将她摁住!”温榀下令。 府衙内的官差上前将边慎儿拦下。 第523章 她是凶手 苏凝与大夫重新落座,外头有序的排着队伍诊治,不多时便从一众人中找到了中毒的原因,真的是因为吃了有毒的黑云耳。 只不过这些黑云耳是从哪里买来的着实是个问题。 大夫和苏凝讨论过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都是吃了过夜的黑云耳,这才中毒,至于腹泻不止的病患,则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温榀一听是吃了过夜的黑云耳,当下便开始审问堂下三名掌柜的。 “你们这些食材都是从何处得来的?” “大人,我们都是从集市上买来的,这些都是干干净净的,怎么可能会吃坏了肚子,再说那黑云耳是从郡主人手里买的。”其中一个掌柜的抬眸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苏凝。 温榀蹙着眉头,这黑云耳确实是苏凝才有办法种出来的,只是据他所知,这些都是卖给了云水镇的酒楼,根本不可能卖给这些人。 “你们还不从实招来,这些黑云耳在哪里买的?” “大人,咱们确实是从郡主人手中买的,是从她村里的百姓手里买回来的。” 苏凝没有想到还真的被自己给料到了,他们这些人居然敢把这顶帽子扣在自己的身上。 忽的站起身来朝着公堂正中央走了过去,平安连忙护在她的身边,不让任何人靠近她,尤其是跪在一旁的边慎儿。 “你说是从我的人手里买的,可有姓名?若是敢欺瞒温大人,诬陷本郡主,你们可知道自己的下场?”苏凝出言威吓。 三名掌柜的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口咬定就是从苏凝的手中买的,且还说出了姚杏花两口子的姓名。 苏凝扫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又看了一眼跪在三名掌柜身后的伙计,朝着他们走了过去:“你们掌柜的说的可都是真的?” “小的们不知!” 那些小二早就吓得浑身发抖,根本不敢给他们作证,再说了,他们确实不知道这食材是从哪里买回来的,都是掌柜的每日自己从外面拉回来的。 边慎儿却不管这些,瞪着眼睛看向温榀:“怎么,如今事情出在她身上,温大人就是这般包庇她的吗?”忽的冷哼一声,斜睨着苏凝,“怪不得你要免费给这些人诊治,原来是早就知道了他们会中毒。” 话音刚落,堵在衙门外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苏凝没有同她辩解,只是朝着上首坐着的温榀拱手:“大人,还请再等上一会儿,我已经派人去陈家村请姚杏花夫妇前来,到时候两相对峙,自然明白。” “好,就等上一等。”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叶树与元宝便驾着马车回来了,姚杏花夫妇瞧着这夜里府衙门口围了这么多人,当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拉扯着自己当家的赶紧进去。 元宝扶了陈田下马车,跟在夫妻二人的身后。 苏凝没有想到陈家村的里正也来了,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堂下分成两拨人跪着,温榀瞧着人来了仔细询问姚杏花夫妇是否与这三位掌柜的有生意往来。 姚杏花与陈启业同时朝着那三名掌柜的看了过去,那三名掌柜的畏畏缩缩的侧过身形,不敢与他们对视。 “回大人的话,咱们夫妇二人与郡主都是有过约定的,每月只送些干柴和蔬菜去码头的铺子,根本不与旁人有生意往来,且咱们送的东西,在码头铺子都有记录,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陈启业抬手说道。 “你们是瞒着郡主和我们做的生意,自然不会记在账上。”其中一个掌柜的忽的开口。 姚杏花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我们陈家村如今种上了棉花,又有郡主从东莱带回来的种子,家中又替郡主看着和邱山,日子已然红火,怎么会去贪你那点钱财,恐怕是你自己派人在草地河边摘了有毒的黑云耳,想诬赖在我们头上吧。” “你胡说!”掌柜的被她戳中,有些心虚。 陈田却上前一步拱手:“温大人,咱们村里开了棉花厂房,来往村中的人口便杂乱了些,前儿不久,老陈家的周婆子去河边浆洗衣物,就看见不少外人在草地上掘黑云耳,当时村里好几个妇人都看到了。” “你们都是一个村的,自然要为她说话!”边慎儿伸手指着陈田,十分不满。 陈田却不予理会他将袖子里藏着的状纸递上前去:“这是我们村里几个婆子一起摁的手印,句句属实。” 这也是他们为何来的这么晚的原因。 当元宝驾着马车前往陈家村的时候,得知苏凝在南浔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姚杏花与陈启业便去寻了里正,那时刚好陈海燕在里正家中,便回去与家里的人说了这事儿。 这才有大周氏给陈田画押的事情,不过她做到这些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与苏凝划清界限,毕竟当初自家女儿出嫁时,苏凝送的一份贺礼,才让她的老闺女没那么寒酸,没有被外人看清了去。 白纸黑字,加上几个婆子的红手印,确实比姚杏花夫妇二人说的话有力度多了。 惊堂木重重一拍,温榀直接下令让府衙的官差将这三个满口胡言乱语的人杖责五十大板,至于跑堂的小二,则是每人杖责三十。 众人还来不及惊呼,就被官差给押了下去。 瞧着他们被杖责,跪在堂上的边慎儿脸色难看,吓得跌坐在地上。 苏凝朝着她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听闻刑部尚书大人断案最为公允,想来对于这件事情定然不会包庇,温大人不如将她送回兖州城,由刑部尚书边大人亲自断案吧。” 温榀略一思忖也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让边柏涵自己料理为妥,遂应允了苏凝的要求。 “来人,将她押入大牢,明儿个一早送回兖州刑部。”温榀示意官差将人拉下去,又对着围观的百姓道,“明儿本官会带人查封他们的火锅店,都散了吧。” “苏凝,你这个杀人凶手,就是你害死了水瑶姐姐,你等着,只要你敢来兖州城,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边慎儿被带下去时朝着苏凝怒喊着。 众人听到这话十分惊讶。 第524章 到底是谁在撒谎 元宝和平安却想上前去喝止,却被苏凝给拦住了。 “元宝,你送里正他们回去吧!”苏凝朝着姚杏花夫妇与陈田走了过去,朝她们致谢,“这么晚了还劳烦你们跑一趟。” “不麻烦,听说你怀了身孕,一会儿回到家中,我让叶树给你带头山羊过来。”姚杏花凑到她的跟前,“这次大周氏算是还有点良心,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嗯,我明白。”苏凝握着她的手,送他们上了马车,直至他们走远了,这才同元宝平安回到了家中。 听闻事情都解决了,在家里等候的苏清河与陈仲怀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凝让元宝和平安先同孩子回去歇着,这才转过来同苏清河详细说了事情的始末。 西跨院。 陈仲怀刚一踏进屋内,不用他开口问话,平安也将在衙门里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他。 “明日你去云水镇的锦绣楼买匹布回来。”陈仲怀一脸沉重。 跟在这小主子身边久了,平安自然知道他派自己去的真实目的,刚要开口答应,却被元宝先一步抢了去。 “主子,还是我去吧,正好我同叶树去陈家村里取些东西。”元宝眼神中有些急切,生怕陈仲怀不答应。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陈仲怀居然一口就答应了,根本就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反倒是平安看了出来。 伺候陈仲怀梳洗歇下后,元宝和平安二人便回了旁边的厢房,让叶丛在外面值夜。 豆大的灯火在空气中来回摇摆着,平安起身将窗户给关上,转身看着坐在桌子边上的元宝,低声询问:“你今夜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元宝抬眸,目光深沉:“今夜路过云水镇,我看到了潜伏在少将军身边的暗卫了。” “什么?”平安惊呼,“这不可能,夫人说少将军还在东莱处理事务,不可能会出现在云水镇,是不是你看错了。” 元宝摇了摇头,因为当时夜色有些黯,虽说只匆匆瞥了一眼,但他绝不可能会看错。 平安摩挲着手中的茶盏若有所思,这件事情若是真的,那么夫人为什么会瞒着大家说少将军在东莱处理事务,还是说是少将军瞒着夫人回来了?到底二人是谁在撒谎。 “你怎么了?”元宝见他不答话,心中更加不安了。 借着火光,平安的脸色有些难看,伸出手握住元宝的皓腕,“这件事情先不许透露出半分,或许其中隐藏着什么,总之先见到少将军再说。” “我明白。” 翌日。 天刚蒙蒙亮,叶树就套了马车等候在门口,与元宝二人合力搬了两筐子酒楼里要的菌菇后,便与众人告辞离开了府邸。 “叶树,一会儿到了云水镇,你去送货,我给公子买匹布,咱们到城门口汇合再去陈家村取枇杷。”元宝坐在叶树一侧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叶树哟呵一声,紧握着缰绳应了。 等到了云水镇,元宝率先去了锦绣楼,在里头转了一圈儿,这才引起云想衣的注意。 “这位小哥想买些什么,咱们锦绣楼里有新出的成衣,还有从南浔镇新进回来的上等料子,你瞧瞧!”云想衣招呼完另外一批客人,这才朝着元宝走了过来。 元宝瞧着那成衣上的绣花,想着陈仲怀交代的事情,便指着上头的针线道:“这绣活倒是不错,不知道是出自哪位绣娘的手,咱们主家夫人有了身孕,想给腹中的孩子做些小衣裳。” 云想衣一听他这是看上了自家儿媳妇的手艺,当下笑道:“是我家儿媳妇的手艺,她如今也怀着身孕,若是你要,我这就同她说,让她做了到时候派人亲自送去你府上。” “那我先回去问过夫人,今儿先买匹绸缎。”元宝指着边上搁放着的一匹白色锦缎道。 那匹布少说也得五两银子,云想衣连忙包了给他,正给他换银子时,突然外头传来一娇俏的女声,人还未走近,一股浓浓的胭脂香味便传了进来。 元宝避开来来人,眉眼里有些厌恶。 “娘,给我拿十两银子,我要去买些脂粉钗环。”绿芜抚摸着发髻上精致的钗环,拿帕子擦了擦鬓角,又环顾了一眼铺子里的成衣,“那件桃花水袖的衣裳也给我包了,正好去看看我的姐妹们时穿上。” 一听她这话,云想衣的脸色颇有些难看,这绿芜乃是儿子从妓院里赎回来娶进家门的,长得妖妖艳艳打扮的也不似良家妇人,她早就看不惯了。 可无奈儿子喜欢,只得任由她在家中肆意妄为。 “十两银子给你,那衣裳是要留了给珠儿的,你拿了银子快快离开,别耽误我铺子里的生意。”云想衣将一包早早就备好的散碎银子递给了眼前的女子。 绿芜一听那衣裳居然是留给家里那个女人时,冷哼一声抬脚就朝着那衣裳走了过去,却不想被小姑子给拦住。 “拿了银子就赶紧走,再不走,往后银子就别想要了。”林玉莲可不怕她。 绿芜冷哼一声,扭着水蛇腰离开了铺子。 云想衣将换好的银子递给元宝笑着致歉:“抱歉,让你久等了。” “不妨事儿!”元宝抱了锦缎出了铺子,在与绿芜擦身而过时,听到了她嘴里的怨怼之意,眸子里迅速划过一道暗芒。 叶树送完了菌菇,得了银钱,早早就在城门口候着元宝,却迟迟不见他过来,便有些着急了。 这厢,元宝抱着锦缎询问了街上的路人,这才找到了张广白的住处。 白日里,张府的大门紧闭着,且不见外头守着人,元宝忍不住上前去叩门。 府里的小厮一开门,得知是老爷徒弟府中的小厮来了,吓得将门立刻给关上朝着里头去回话。 站在府门外的元宝则是更加笃定他昨夜没有看错,思来想去,少将军能长久住的地方也只有张府,这才一路寻了过来。 后头庭院里。 张广白正喝着茶与陈永生在树下下着棋,忽听小厮来报,外头有人来访,且还是苏凝派来的,吓得他将茶盏掉落在地上。 陈永生也吓得将手中捏着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上。 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不可置信。 第525章 过节 “老夫没将消息走漏出去,怎么她就找上门了?”张广白接过白术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被打湿的衣裳。 陈永生眉头紧锁,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忽的抬眸看向身边的暗卫,那暗卫立刻跪了下去。 “主子,昨夜里属下只给老将军去了信物,并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陈永生轻咳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吓得张广白急急起身:“你也不必着急,先回房间,我且去看看,说不定是我那徒弟送了什么过来,并不是因为你。” 陈永生不敢轻视,只得先回房避避。 等收拾好残局,张广白这才让小厮去开了府门迎接元宝进来。 一路去往厅内元宝无不环顾着周围的一切,只是在这众多的小厮人群当中根本就没有发现暗卫的身影。 “你先在这等会儿,老爷马上就过来。”小厮俯身对着元宝道。 元宝抱着绸缎站在厅内候着,不多时便见着张广白带着白术从廊下穿了过来,且一脸的笑意。 “哟,这是我徒弟让你送来给老夫的吗?”张广白捻着花白的胡须看着元宝手里的绸缎,“还是我徒弟有心,眼看着要入夏了,还特意让你送匹缎子过来。” 张广白坐在上首,心下落定,自以为是苏凝让元宝送匹绸缎,遂示意白术去接了过来。 白术刚要上前去取,却被元宝侧身避开,朝着上首坐着的张广白屈膝,道明了自个真正的来意:“今儿小的来是有一事儿想斗胆问问张大夫。” 闻言,张广白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面上却不尽显露出分毫,“什么事儿,你说便是。” “我们少将军可在您的府上?”元宝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张广白的一举一动,不肯错过他脸上分毫的神情。 张广白将身子往后一靠,手上的茶盏搁在一旁笑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家少将军不是在东莱么,怎么可能会在我这里,再说咱们两镇隔得这么近,他待在我这儿算什么,还不如回家去,那小子黏我徒弟黏的紧。” 白术在旁低着头忍不住唏嘘,他家老爷也越来越会撒谎了。 没瞧出任何端倪,元宝只好拱手告辞。 等他一走,张广白从椅子上速速起身,让人将府门给关上,匆匆忙忙的去了后院将此事而告知了陈永生。 殊不知元宝去而复返,转身拐入巷子里正要偷偷潜入府邸里,不想被寻来的叶树看见,拉扯着他赶往陈家村。 经此一事儿,陈永生便速速搬离了张府,在隔壁的巷子里租赁了一家小院子养伤,等夜里元宝再次潜入张府时,根本没有发现所谓的暗卫以及陈永生。 今年的枇杷多,一部分送去了码头铺子里,另外一部分则是送到了苏凝的府上。 叶树赶着马车带着三筐子枇杷往回赶,其中一筐送去了张府,另外一筐则是送到了温府,还得了薛如兰的回礼,是东莱特有的蜜瓜。 “大娘子,这蜜瓜真甜,咱们码头如今比以往更加热闹了,不少的客商都停在咱们这儿,还有东莱的百姓。”燕语咬了一口蜜瓜吃的满嘴都是汁水不管不顾的拿袖子擦了擦嘴。 码头糖水铺子继续营业,燕语便在铺子里帮忙,晚间的时候才会回府邸来,每次回来都必得给府里的人说些码头上的事情。 苏凝也嫌蜜瓜水多,叶婆子细心的切成一小块,削了竹签递给她,这样吃起来不会弄脏衣袖,再低头瞧着一旁的燕语,忍不住嫌弃。 “你这丫头怎么一点姑娘家的做派都没有,瞧瞧你这身衣裳,明儿个可不好洗。”叶婆子指着燕语身上沾的水渍。 燕语哈哈一笑浑然不在意,腆着脸道:“反正大娘子每季都给咱们发新衣,这身衣裳洗不起来,我就专门穿去铺子里做活。” “丢人!”叶婆子拿她没法子,一手戳了戳她的脑门。 苏凝也被她逗笑,用竹签插了一块儿递给她。 燕语没接,直接跑去后院给苏凝挤羊奶去了。 “大娘子,眼瞧着端阳节就快到了,将军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叶婆子试探性的询问。 苏凝吃着蜜瓜微微停顿了片刻,眼珠一转抬眸看着叶婆子:“估计还得一段时日吧,端阳咱们自己过便是,府里多包些粽子给码头铺子还有火锅店都送些,通知他们放一日的假。” “是,那老奴这就让叶树提前通知他们。”叶婆子心里也在估摸着要备些端阳节要用的食材。 庭院里的树已经染了绿意,日子一天天过去,苏凝坐在厅内抚着肚子,看着外头廊下趴睡着的两头狼,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涩。 五月初五,街上颇为热闹,尤其是码头更为热闹非凡。 因着海匪被剿灭,温榀便下令在端阳这一日在码头划出了一片海域特地举办龙舟比赛,赢了的队伍不仅每人得五百钱,还能领十个粽子和一个蜜瓜。 因此有不少人报名参加,都希望得个好彩头。 原本这一日,苏凝是让方翠芝一家不要再开业了,可方翠芝实在不愿关铺子,毕竟今儿的人可比平日里多的多,若是关了铺子,不定要损失多少钱。 这一日,苏凝府上也是颇为忙碌。 虽说昨儿个叶婆子就与叶枝包了不少种粽子,可将它全部送出去后,府里剩下的也没多少,遂一早便又开始包了起来。 软糯的米配上猪肉粒裹上粽叶,缠上五彩丝线,不一会儿,各色形制的粽子从母女二人手中诞生。 “枝儿,你去前头看看大娘子他们起来没,若是起来了将五毒包给娘子他们一人一个戴上。”叶婆子将包好的角粽、菱粽,九子粽放在屉笼里蒸熟。 叶枝擦了擦手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搁在箱笼上的簸箕给取了下来,里头搁着一摞五毒荷包。 这五毒荷包是从药铺里抓了驱虫的草药,研磨成粉装在荷包里驱虫。 只不过叶枝刚去前厅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了一跳。 第526章 过节(二) 元宝和平安在下面扶着木梯,上头陈仲怀正接过苏清河递来的艾草往牌匾后面塞,因为他个子还不够,遂微微踮了踮脚,整个人仿佛随时都要栽倒下来。 “哥,您怎么能让小公子挂艾草!”叶枝吓得小脸一白,但也不敢大声嚷嚷,生怕吓着了陈仲怀。 叶树摸了摸后脑勺低声与她解释:“我和爹在府门前挂艾草,一进院子便瞧见了,也不好上前阻拦。”更何况下头有元宝和平安护着,他倒是不觉得陈仲怀会摔下来。 就算摔下来,二人肯定也会接住他。 经过陈仲怀的一番努力,终于将艾草塞在了牌匾后,众人长吁一口气,连忙扶着他下来。 叶枝上前朝着陈仲怀与苏清河行礼,将手中的五毒荷包递了过去,又给在场的人都发了,见他们挂在腰间,这才将剩下的拿进了厅内递给苏凝。 苏凝的荷包上绣的石榴,寓意多子多福,且里头的草药叶枝还细细问过药铺的人,对怀有身孕的妇人无害。 苏凝将荷包垂挂在腰间,藕色荷包配上她一袭白裳更显画龙点睛。 “大娘子,家里各处角落我们都撒上了石灰粉,雄黄酒也备了五坛,就是粽子有些不大够,怕是不能送去张府和温府了。”叶枝同苏凝回禀。 苏凝拿团上扇着风,有些怕热:“咱们早上吃了饭,就带一些香糖果子,白团,紫苏和蒲酒去师父那。” 她早就从系统中兑换了一颗上等的灵芝,日日拿灵泉水浇灌着,就等着今日送去给张广白了。 “是。”叶枝不知她心中所想,但她交代的东西府里是都有的,便下去准备了。 苏清河用过早饭后,便去了无涯书院,今儿在书院内有一场斗诗会,他们这些先生都要去的,遂晌午也不在家中用饭。 马车在府门外等候多时,瞧着苏凝出来了,叶树连忙搬了脚蹬过来,叶枝则是扶着苏凝上了马车,将软席垫在车内,让苏凝坐的舒服些。 “哥,你慢着些。”叶枝挑了帘子对外头的叶树嘱咐道。 叶树自然明白。 陈仲怀坐在苏凝的身边,捧着一匣子青桔给苏凝剥着皮,闻着那味道忍不住偷偷尝了一瓣,却不想下一秒差点没酸的流口水。 “娘,这桔子这么酸,你怎么吃下去的?”陈仲怀将剥好的桔子搁在苏凝的手中。 苏凝一口接一口连眼睛都不带眨下的直接咽了下去:“娘尝着不酸,怀儿这桔子可难买,你别浪费了。” 苏凝瞧着他吐在一旁的桔子有些心疼。 陈仲怀瞥了瞥嘴,这桔子确实难买,都是从东莱千里迢迢运过来的,途中经过数日,坏了不少,虽然又青又涩,可镇上怀了孕的妇人大多爱吃这口。 “娘若是爱吃,到时候让爹从东莱回来时,带棵桔子树回来种在咱们家里头,娘想吃的时候儿子就给您摘。”陈仲怀坐直了身子。 苏凝嚼着桔子没有答话,透过晃动的帘子视线看向了窗外:“你祖父不是要你去兖州城玩两日,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陈仲怀低下头没有答话。 苏凝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知道这孩子是为了自己才一直没给盛鸿传信。 “五月五,是端阳。插艾叶,戴香囊,吃粽子撒白糖,龙船下水喜洋洋。”外头路上突然传来孩童们的歌声。 马车也渐渐的停稳了些。 元宝和平安先一步跳下马车前去张府叩门,难的是今儿张府居然没有闭紧门户,且小厮看到他们居然还热络的上前来相迎。 弄得元宝和平安面面相觑。 “老爷早早就在府中候着您过来,特意让小的们领您进去。”小厮上前同苏凝作揖。 苏凝让叶树、元宝和平安三人将车上的东西搬入府中。 叶枝捧着一木匣子后跟在母子二人的身后。 院里的小厮们正在忙碌着晒药草,昨儿个张广白将府里的草药送了一些给巷子里的隔壁邻舍,这些新鲜的草药是早上刚刚送来的。 “徒弟,你可算来了。”张广白从厅内站起身来相迎。 苏凝刚要给他行礼就被张广白给扶了起来:“咱们师徒不必这些虚礼,你身子可好,这些日子可有自己好生调养着?” “我娘这些日子吃不下饭,每日就爱吃些酸的,有一次还趁着我们不注意偷偷去外头吃凉的,幸亏被我发现了。”陈仲怀先苏凝一步开口,朝张广白告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孩子揭短,苏凝面上有些窘迫,“师父,您别听孩子瞎说,我没有。” “我才没瞎说,这桔子娘在车上都快吃完了。”陈仲怀将手里的青桔递上前去。 张广白忍不住接过来也尝了尝酸的他皴了一张老脸,顺手搁在了桌子边上:“去泡一壶我亲手做的茶来。” 白术立刻躬身下去泡茶,等给苏凝和陈仲怀倒了一盏后,便老老实实的站在边上。 “师父,今年端阳府中没预备上足够的粽子,徒弟知道您不去药堂坐诊,平日在府里爱摆弄些药材,遂特意寻了一颗灵芝给您。”苏凝让叶枝将匣子递过去。 白术接了过来在张广白面前打开。 张广白端着茶盏的手轻轻一歪,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这、这灵芝你哪里寻来的?”张广白顾不得拿帕子擦拭,双眸绽放一抹亮光,这样好年份的灵芝可是百年难遇啊,且这灵芝是上等的赤灵,对于气血两虚之人最好。 张广白恨不得现在就将这灵芝入药给陈永生送去。 苏凝瞧着张广白喜欢,便笑了笑没说,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忽然觉得这茶与平日的不同:“师父,好茶!” “这茶里头有枸杞红枣和荞麦,对你现在的身子有益。”张广白将手里的灵芝重新搁在箱子里头,余光里还是止不住的喜色。 “师父,今日端阳和我去南浔镇吧,如今师兄还在兖州城与定安公主筹备亲事儿,一时半会恐怕回不来,您一个人呢在这儿我们也不放心。”苏凝将今日的来意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第527章 男儿就要喝酒吃肉 张广白轻咳一声:“不用,老夫在这里自在的很,不用跟你去南浔镇。” “师父。” “行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晌午就留下来用饭,我府里来了个新的厨子,保证你爱吃他做的饭菜。”张广白让白术下去通知厨房备饭菜。 苏凝拗不过他,索性便不再提此事,陪着他在前头院子里走动,看着小厮们摆弄的那些草药,难免有些疑惑:“师父,怎么全是凝血补气的草药,府里难不成有人受了伤?” 闻言,张广白吓得身子一哆嗦,幸亏他机智的给及时圆了过去:“哪有的事,今儿不是端阳嘛,前几日有好些人家买不到驱虫的草药,我便让白术将府里的草药配了送与他们,这些是今儿刚送到府上的,没人受伤,没人受伤。” “原来如此。”苏凝与他一同朝着后头的园子里去,那里被张广白辟了一方空地,专门有人栽种着各色的草药。 只不过府里的这些小厮们不太会伺弄,死了不少。 张广白有些心不在焉的陪着苏凝,但到了后来渐渐的就放松了神情,因着苏凝同他讲了过些时日会去码头寻些商队去东莱买些种子的作物回来。 “你想好了,要在兖州城附近的庄子上买地?”张广白忍不住询问。 苏凝点头:“这孩子争气,若是走仕途势必要回兖州,我本来是打算在兖州城开个药堂,可前些日子经了边慎儿一事儿,仔细想了想还是不开了。” “这事儿我也听逸轩说了,边柏涵已经重重的处罚了他女儿,据说杖责了五十大板,在家中禁足一年,且还送了些银子给温榀,赔给了百姓。” “嗯,边大人还特意给我来了书信致歉,只是兖州城到底复杂,我还是老老实实置办些田产,等孩子大了成家立业,我就搬去庄子上去住!”苏凝略有些怅然。 张广白瞧着她露出一抹悲痛,差点就将陈永生并未死的消息告知她。 “娘,难不成您要和爹一起归居田园?”陈仲怀适才打断。 苏凝眼里闪动着泪光,嘴角却挂着一抹弧度,揉弄着孩子的发髻,轻轻弹了他的脑门:“小孩子家家只管好好长大,爹和娘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陈仲怀不满的按住被弹过的脑门。 白术过来传话说饭菜已经准备好让三人移步去前厅内用饭。 端阳必备的时令粽子,还有苏凝送来的蒲酒,虽然不能对饮,但难得是府里的饭菜居然十分合她的口味。 “娘,我也想尝尝蒲酒!”陈仲怀咬了一口螃蟹,瞧着张广白吃蟹喝酒别有一番滋味,忍不住生了馋意。 不等苏凝开口,张广白已经给他倒了一盏:“喝吧喝吧,男儿就要喝酒吃肉。” 陈仲怀抬眸看了一眼苏凝,见她点头同意便高高兴兴的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入口辛辣,过后又有甘甜回味。 “还要!”陈仲怀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又递了过去。 “你这小子酒量真正是遗传了老盛家的。”张广白又给他倒了一盏。 一连吃了三盏酒,陈仲怀就有些晕头转向,还不等张广白继续夸他,砰的一声一头栽倒在桌面上,小脸上尽是酡红的醉态。 “这孩子——”苏凝忍不住摇了摇头。 等用过午饭,苏凝喂了陈仲怀喝了醒酒汤,让平安将他先抱着,与张广白告辞离开。 张广白送她们母子二人到了府门口,欲言又止:“苏凝啊,凡事都不要想太多,上天这般安排肯定有他的意思,你只管好好养着身子,旁的事情就不要太过忧心。” 苏凝的身子微微一颤,打量着张广白的神色,忽的就明白了,师兄肯定将实情告知了师父。 “我明白的,师父。”苏凝上了马车。 等一家人离开后,张广白久久不曾踏入府中,直到隔壁巷子里派了人过来,这才让白术迎着来人进了府邸,将府门给关上。 “这才搬出去几日,怎么你的身子这样了,老夫送去的药你有没有按时服下?”张广白替陈永生把完脉搏气得胡子一抖。 陈永生身边的暗卫忍不住替主子辩解:“张大夫,我们主子都喝了,就是前些日子听到郡主她被人欺负,忧心了不少时日。” 张广白可不会因为这事儿就原谅他:“你若是真的担心她,就赶紧将伤养好,否则就算是过了一两年,我徒弟寻得良人改嫁,到时候你可别后悔来找我。” “咳咳咳——我知道了。”蓦然听到这句话,陈永生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咳嗽起来。 “去把灵芝取过来。”张广白对着身边的白术道。 白术将灵芝取了过来递给陈永生。 “这是?” “方才她拿来送老夫的,你且拿回去,一会儿药方子我给你配好,你让身边的人去抓药,我现在手上的药不多了。”张广白捻着胡须。 陈永生一听是苏凝送过来的灵芝,忍不住抚了上去:“她身子如何了?” “瘦了不少,估计是入夏怕热,听你儿子说她爱吃些酸的,你让盛鸿从兖州城多送些酸甜的吃食过来。”张广白端着茶盏慢慢品着。 “她还说什么了?”陈永生将匣子盖上让暗卫捧着,忽的看见桌子上放着的那个未吃完的青桔,忍不住拿在了手中,掰开尝了一瓣,酸的他微微蹙了蹙眉头,竟然没有想到苏凝如今喜欢吃这般酸的。 “我瞧着她是要为了以后仲怀的仕途打算搬去兖州城,又顾虑在兖州城会被旁人欺负,遂想在京郊城外的庄户上置办田产。” “张逸轩说皇上赏赐了一座府宅和千两黄金给我,让师兄替凝儿置办吧。”陈永生拿帕子将那青桔包了起来。 张广白忍不住哼了哼:“我们祖孙二人真正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事儿我过几日书信给逸轩,让他去置办。” “多谢。”陈永生起身告辞,背影颇有些落寞。 回到租住的府宅,暗卫去药铺凭借着药方子抓了药剂回来,根据药方所写的添加了灵芝进去,熬好后端去给陈永生服下。 这一次,陈永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口饮完了。 第528章 龙舟比赛 午后的太阳颇有些热辣,好在码头上有海风,这会儿聚在此处看赛龙舟,倒是一点也不觉得热。 苏凝与温府两家同包了一条船停靠在龙舟海域旁边看比赛。 人群在码头攒动着,七人帮在码头与官差们维护着秩序,比赛终于在人们的翘首以待中开始了。 青年桡手们意气风发,头上腰腹上各缠着一束红布,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鼓声一响,海面上的龙舟便如同一支支离弦的箭,在平静吴波的海面上来去如飞。 码头上观看龙舟的人都大声为各自的队伍呐喊者,有的还把家中的锣鼓都带到了码头,重重敲打着助威,一时间,呐喊声,锣鼓声交织在一起,在码头上回荡着,震耳欲聋。 苏凝站在船头眺望着海面,青年桡手们正奋勇挥桨,动作整齐划一,坚实的肌肉随着动作一起一伏,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兀自反射着太阳的光辉。 击鼓的人更是兴奋异常,纵身一跃,双槌齐下,恨不得将全身的气力都使上去。 比赛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眼看着前面三条龙舟就快到了温榀预先设好的终点时,其中的一条龙舟奋力一划,第一个冲到了终点。 案上的呼声一阵盖过一阵,船上的三名孩子也凑到了一处为其呐喊着。 苏凝回到了舱内与薛如兰品茶,说着话,面上一片喜色。 龙舟结束,第一名讨到了今年的好彩头,似乎还不尽兴,欲要再和他们比试一番,青年桡手们又继续赛了起来。 码头上的百姓们抵挡不住炎热的天气,索性便寻了铺子去喝糖水。 苏家糖水铺。 方翠芝与燕语忙的不可开交,马峥也不停的收拾着桌子,端着枇杷水给进来的食客们。 “燕语,一会儿水车来了,还要再让他送一车水,到时候你就去船上玩,别在这里帮忙了。”方翠芝从后面的库房里抱了柴火出来,见她满头大汗,立刻将她扯起来,让她歇一歇。 燕语起身擦了额头上的汗咧嘴一笑:“方大娘,我不累,再说了码头上的龙舟也不是很好看,我就在铺子里帮忙,还能替你们多挣些钱。” “你这孩子——”方翠芝舀了一碗枇杷递给她,让她喝了解解渴。 马峥招呼完食客,也走了过来嚷嚷着要喝水,喊了一天,他的嗓子都快喊哑了。 船上。 薛如兰让身边的常妈妈捧了一个包袱皮过来,搁在了苏凝的面前:“这是我亲手做的几件小衣裳,给你肚子里孩子穿,你可不要嫌弃。” 苏凝挑起其中一件红色小肚兜,上面绣着莲花,还有一些老虎帽和老虎鞋子,做工都十分的精致,可以看出薛如兰是用了心思的。 “这么好的针线,我可是绣不出来。”苏凝将包袱皮交给了身后的叶枝,看向外头的海面,“定安公主的亲事儿可定下日子了没有,皇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举办?” 提及此事而,薛如兰的面色有些不大好。 自从皇上得知二人的事情后,龙颜大怒,原本就已经打算让定安公主与东莱和亲,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着实让皇家蒙羞。 “好在有齐贵妃与齐王殿下向皇上求情,加上张大人与你家夫君又为东莱平定了内乱,此事皇上才不予以追究,这日子让钦天监选了个黄道吉日。” “怎么这般急切,按理说公主嫁娶,礼仪应该繁多才是,难道是皇上为了惩罚凌云,故而?”苏凝心中有些不安。 薛如兰安抚着她,让常妈妈去外面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压低了声音朝着苏凝道:“听闻公主也有了身孕,因着怕旁人看出端倪,所以这才——” “原来如此。”苏凝眉眼里带着笑意。 这下婚事便是板上钉钉,谁也不能否决的了。 外头又是一阵吵闹,原来那些青年桡手们又赛了一场,分出了胜负。 温媪与陈仲怀趴在栏杆上看着那些桡手们,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拍手称好。 “仲怀,你如今考中了童生,将来是不是要去兖州?”温媪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拧着一双秀眉有些不大高兴的望着陈仲怀。 陈仲怀反身调整了坐姿,略哼了哼:“自然,我可是要做大官,将来为百姓造福的。” 他这话惹得船上的人生笑,元宝和平安也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来,却被陈仲怀给瞪了一眼。 叶丛则是十分维护陈仲怀:“你们笑什么,我家公子将来肯定能做大官的。” 温媪撅着小嘴:“那你什么时候去兖州?” 他若是去兖州城,恐怕日后只能一年去看他一次了,若真是这样,那他会不会将自己给忘记了。 “我娘说等在兖州城郊置办好田地产业就过去,想来也就一个月左右。”陈仲怀略一思忖便将苏凝同自己说过的事情告知了温媪。 温媪一听还有一个月左右就要与他分开,当下便哇哇大哭起来。 “你、你怎么还哭了!”陈仲怀吓得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哄她。 船舱内的薛如兰与苏凝听到外头传来的哭声,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连忙起身去外头查看。 这一看,当下吓了一跳。 “媪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松开!”薛如兰有些气急,吩咐身边的常妈妈上前将其拉开,这孩子怎么如此不知羞耻,居然、居然—— 苏凝也没想到自家小包子也有被人非礼的时候,她原先还想着自家这小猪将来会拱了谁家的白菜。 现在看来,不用她操心,这水灵灵的小白菜自动送上了门。 “你、我、娘!”陈仲怀的小嘴上还残留着温媪的口脂,吓得朝着苏凝身前跑了过去,抱着她的身子略有些惊慌。 “苏凝,我替媪儿向仲怀赔个不是,这丫头被我们惯坏了,回去我就罚她抄写《女训》,跪祠堂!”薛如兰狠狠的斥责着温媪,面色颇有些难看。 “呜呜,娘,我不要,我就要同仲怀在一块儿,他要去兖州,我也要同他去。”温媪哭得梨花带雨,完全不管不顾。 “常妈妈,将她带回去关在房间里。”薛如兰甩开她拽着自己的手。 第529章 嫁给小包子的理由 两孩子也不过才六岁,虽说男女大妨,可他们两家相识,苏凝是知道这温媪的性子的。 “薛夫人,不过是孩子们的玩闹,不用放在心上,等将来孩子大了,这事儿也就自然会忘了。”苏凝拿帕子给陈仲怀擦了擦嘴上的口脂。 谁曾想,温媪却跳出来喊道:“我才不会忘,将来我要给仲怀做娘子,娘亲,您去同苏伯母提亲。” “胡闹,你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明儿我就让齐贵妃娘娘请了宫里的嬷嬷亲自教导你!”薛如兰是真的动怒了,往日就是太过骄纵她。 一个姑娘家还这么小居然就想着要嫁人,亏得他们两家是相识,否则让旁人知晓岂不是要笑话他们温家没规矩。 “哈哈哈!”苏凝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安抚着薛如兰:“其他船上的人都朝着咱们这看,不如进里头说话,正好我要问问媪儿为何喜欢咱们仲怀,若是两孩子真的情投意合,咱们两家未尝不能结个亲家。” “苏凝,这、这怎么能行。”薛如兰一时紧张。 苏凝拍着她的手引她入内,孩子的感情要从小引导,一味的斥责只会让她钻入死胡同。 “常妈妈,您先和叶枝在外面守着,我们说会儿话。”苏凝支开旁人。 四人落了座,互相对坐着,陈仲怀鼓着一张小脸,明显也是生气了,对于温媪的示好完全无动于衷。 薛如兰叹了一口气,真不知该拿这孩子如何是好。 “媪儿,苏伯母问你,你喜欢仲怀什么?”苏凝将糕点推了过去让孩子吃。 温媪想都不想直接开口道:“仲怀聪明,能保护我,书院的人知道我是女子后都喜欢欺负我,只有他保护我,还给我吃的。” “媪儿,这事儿你怎么从没和娘说过?”薛如兰没想到女儿在无涯书院会被旁人欺负,一时间心酸不已。 温媪瞥了瞥嘴:“每次回家,爹爹都要让我回屋学女红,娘又天天围着爹爹转,我根本就没机会说。” “你这孩子——”薛如兰侧首,忍不住落泪。 苏凝则继续问道:“那你可知嫁人是什么?” “知道,嫁了人就能天天在一起,就和爹娘一样,要是我嫁给仲怀,就能天天吃到好吃的了,苏伯母你肯定不会约束我吃点心,也不会让我学女红。”温媪抬起小脸道。 坐在对面的陈仲怀捧着茶盏直接吐出一口茶水来。 敢情她要嫁给自己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和逃离自家府邸。 苏凝侧首看着自家儿子的小表情,心里偷着乐,面上却佯装严肃:“媪儿,嫁人可不是这样,嫁了人你得伺候公婆夫君,操持府中大小事务,相夫教子,这些可比你在家中做姑娘要难多了。” “是吗?我怎么瞧着苏伯母你就不是这样的啊!”温媪疑惑的望着苏凝。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你苏伯母可是受了不少的苦才有今日的。”薛如兰伸手敲了敲她的脑门。 苏凝却摇了摇头表示无碍,将自己在陈家村的事情说与温媪听,温媪听的是一会惊一会儿笑,早早就将方才亲过陈仲怀的事情抛诸脑后。 “苏伯母,现在陈家村的那一家人如何了?”温媪止不住的好奇。 苏凝摇头表示不知,毕竟也没有与他们过多来往了。 温媪握紧了拳头看着薛如兰道:“娘,将来我可不要嫁给这样的人家,到时候我得自己选相公。” 薛如兰只觉得脑仁疼。 “那媪儿不选我家仲怀了吗?”苏凝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温媪双手捧着小脸端详着陈仲怀,片刻之后摇了摇头:“还是不了,仲怀太啰嗦又会说教,和我爹一个模样,我才不要。” 苏凝差点将嘴里的茶喷出来,瞅了一眼自家小包子的脸,果然都快拉到地上了。 “行了行了,你要成亲也得快快长大,才多大就想着成亲。”薛如兰打断了她的话,并朝着外头喊了常妈进来,吩咐她让船家将船停在码头,准备回府。 两家互相辞别,温媪居然头也不回的钻入了自家的马车,仿佛方才在船上的不是她一般。 陈仲怀气得领着元宝和平安走在最前面,今日这事儿他算是记住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夫人,小公子这是怎么了?”叶枝扶着苏凝看着走在前面的陈仲怀,有些不解。 苏凝摆摆手,望着趋近海面的晚霞,郁结多日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端阳节一过,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燥热,蝉鸣声在府内此起彼伏,扰的苏凝睡得不踏实。 听着这一声接一声的蝉鸣,叶枝连忙取了网兜过来,去驱赶那些蝉。 廊下,来福守在红红的身边寸步不离,这些时日,它也不跟着府内的任何一人玩耍,只日日陪伴在红红的身侧,夜里虽然也会钻洞出府,可那也是为了给红红抓野物补身子。 忽的一阵急促的挠门声传来,苏凝是彻底睡不着了,起身直接打开了房门,见着来福一脸的急切且还咬着她的裤脚拉着她朝红红的窝里去。 苏凝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叶枝,你快过来,红红要生了,去将咱们编好的蒲草席窝拿过来。”苏凝朝着院子里喊了一声。 叶枝哪里还顾得抓什么蝉,丢了手中的网兜便去自个屋里寻了蒲草席到了廊下。 红红卧在窝里,见着苏凝咧嘴呜咽不止,生怕苏凝会伤害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苏凝一靠近它,它就充满防备的看着苏凝。 或许是肚子太疼,又或许是来福的叫喊声,它这才放弃了抵抗。 苏凝将备好的灵泉水掺在了羊奶中,小心翼翼的搁在红红的面前,示意叶枝将蒲草席窝拿过来,放在一旁。 红红起身换了个窝,这个蒲草席窝舒服多了。 主仆二人就这么看着,不多时就瞧见一个个粉色的小肉团们出来了,来福冲上前去想要舔一舔自己的孩子,却被红红给驱赶开。 一声接一声微弱的叫喊声传来,七只小狼崽凭借着本能寻到了母乳,开始喝了起来。 来福则是趴在一旁守着,双眸里闪着亮光。 第530章 更适合它们的地方 苏凝拍了拍来福的脑袋,然后对着叶枝道:“让你娘杀只鸡清炖给红红补补身子,这段时间你们都别靠近这里,免得红红误伤了你们。” “是,我这就去。”叶枝心里也高兴,一路飞奔去厨房,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叶婆子。 叶婆子一听红红下了七只狼崽,擦拭着帕子的手一顿,相比叶枝的高兴,她更多的是担忧。 “你先去把院子那些蝉给赶走,一会儿我炖了鸡亲自给大娘子送去。” “娘,到时候你和爹还有大哥他们都嘱咐一声,别靠近红红,免得误伤了。” “我知道。” 瞧着自家女儿走了,叶婆子便从篓子里抓了一只鸡迅速的处理干净后,拿清水炖熟,端去给了苏凝。 苏凝则是将那鸡搁在了红红的身边,来福亲自叼了起来搁在红红的嘴边,看着它吃。 “大娘子,老奴有些话想同你说。”叶婆子站在后头离得老远朝着苏凝喊道。 苏凝起身从廊下穿过,示意她去屋里说话。 “如今天气渐渐热了,厨房更热,你年岁也大了,若是平日里没事儿,就不要老是待在厨房里。”苏凝呷了一口水。 叶婆子点头应了有些欲言又止。 “你要同我说什么?”苏凝抬眸看着她。 叶婆子搓着手,目光有些急切:“大娘子,老奴知道来福是你们从小养到大,看的同家人一般,可它到底是狼,还有红红,红红它恐怕不比来福通人性,往后若是这些狼崽长大了,老奴怕会给您惹出事儿。” 将来夫人他们都是要居住在兖州城的,那兖州城可不是南浔镇这边自在。 这事儿,叶婆子不提,苏凝也是有所考虑的。 “我不是让叶叔去寻往东莱的商船吗,虽然我同你们说是去东莱买些作物种子和果树什么的,其实也是为了来福考虑。” 叶婆子眉眼微亮:“您的意思是要送来福他们去东莱生活吗?” 苏凝重重的点了点头:“东莱三面靠海,不像我们这边山多,因此不会进山打猎,对来福它们没有任何威胁,更何况红红也是来自东莱,它应该知道什么地方更适合它们一家生存。” 纵然有万般不舍,可为了来福一家将来着想,也只能行此办法。 兖州城多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她不可能再像现在纵来福去外头捕猎,更不可能将它们圈养在宅子中老死,宽阔的天地才是它们生活的地方。 “叶大娘,这事儿日后我会暗中派元宝去做,你且替我瞒着仲怀,那孩子对来福感情深。”如果让仲怀知道自己将来福一家送走,只怕会同自己哭闹。 “是,老奴明白了。”叶婆子退了出去。 苏凝隔着窗户看着廊下的来福和红红,嘴角溢出一丝丝温暖的笑容。 许是察觉到苏凝的目光,来福忽然起身朝着苏凝的房间里走了过来,难得今日缠绕在她的腿边,使劲儿拿脑袋蹭着与苏凝撒娇。 苏凝挠着它毛茸茸的脑袋,也不管来福是不是听的懂,将要送它去东莱的事情慢慢的说与它听。 来福被她挠的舒服呜呜出声,四脚朝天露出圆滚的肚皮,苏凝被它逗笑。 殊不知,这些话被躲在窗下的陈仲怀给听了去。 小家伙红着眼眶就跑开了。 来福一下子蹿了起来,朝着门口张望一番。 “怎么了,来福?”苏凝喊了一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福朝着空气中嗅了嗅,而后迈开步伐又回到了红红的身边。 苏凝摇了摇头忍不住低骂一声“没心肝的。”重新回到了房间内,拿起绣花绷子开始给孩子做小衣裳。 陈仲怀今日是因为中了暑气,这才提前从书院回来的,他原本是想让娘亲给自己把把脉,开些治暑热的药,却没有想到娘居然要送来福它们一家去东莱。 来福可是他们的家人,娘怎么能送走它们,还要送那么远的地方。 他听了这话,直接就往前头院子里跑了去。 元宝和平安追在他的身后,见小主子趴在凉亭内偷偷抹着眼泪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慰。 叶丛则是气喘吁吁的将书包放好后,这才赶到了陈仲怀的身边。 元宝和平安见叶丛过来了,两人不约而同推了他去陈仲怀的身边,让他去安慰陈仲怀。 “公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不舒服,我方才让我娘给你熬了酸梅汤,还让我哥哥去买些冰回来,你喝了就会好些。”叶丛以为陈仲怀是中了暑气难受。 元宝和平安忍不住抚额。 陈仲怀擦了擦眼角挂着的泪,盯着叶丛端详了良久,问道:“当初如果我娘没有同意你们全家进我们的府邸,你们会怎么样?” 叶丛被他这么突然一问,有些愣住,而后认真答道:“那牙侩自然会将咱们一家人分开。” “那你娘可舍得让牙侩将你们卖到别的府里,与你们分开?”陈仲怀眼睛里闪着泪花。 叶丛摇头:“我娘自然不舍得,但是她更舍不得看着咱们一家被活活饿死,若是牙侩将我们卖不出去,我们是没有饭吃的。” 呜哇—— 凉亭内传来了一阵哭声。 叶丛见陈仲怀突然哭了,吓得小脸一白,颤着声儿:“公子,你别哭,大娘子对我们很好,你也对我好,我们饿不死的。” 陈仲怀一把将叶丛给抱住,在他稚嫩的小肩膀上不停的抽搐着。 一阵风吹来,夹着莲池里荷叶的清香,叶丛伸出手轻轻拍着陈仲怀的后背,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他才好转了些。 元宝去厨房捧了冰镇的酸梅汤给他服下。 苏凝也听叶婆子说了,从后院寻了过来,瞧着孩子肿的跟核桃似的双眸,心疼不已。 “怀儿过来让娘看看,是哪里不舒服?”苏凝急急步入凉亭,完全不顾身边叶枝的搀扶。 陈仲怀囫囵的喝完了酸梅汤,吸了吸鼻子:“我就是中了暑气,心里难受,这会好多了,娘!” 陈仲怀将小身板伏在苏凝的腿上,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没有将方才听见的事情告知她,他不想让娘担心。 第531章 送它们离开 苏凝将他扶了起来,替他号脉,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对着元宝和平安道:“往后若是太热,你们就提醒他多喝些水,别只顾着看书就忘了旁的。” “是。”元宝和平安异口同声道。 “晚上我让叶大娘给你做凉面,再给你煮个鸡蛋吃。”苏凝如今有了身孕便不再往厨房去,她着实闻不了油烟味儿,肚子里这个孩子太过娇气了些。 “娘,爹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想他了。”陈仲怀抬眸盯着苏凝询问。 苏凝摸着他的小脸浅浅一笑:“再过些时日,你爹便会回来了。”随即岔开了话题,“仲怀怕是还不知道吧,红红生了七只小狼崽,要不要娘亲领你过去看看?” “不了,儿子想回屋里歇息。”陈仲怀小脸有些失望,朝着苏凝福了福身子,一步一步的往院子里去了。 元宝和平安等人追了过去。 苏凝独自一人坐在凉亭内,看着那被风吹动的荷叶,突然红了眼眶。 怕被叶枝发现,只好佯装起身回了屋内。 夜里,苏清河回来的时候,告知苏凝已经将商船都寻好了。 六月中旬,不是一个适合离开的季节,不是烈日就是暴雨让人不得不走走停停,频频回望。 苏凝因为孕吐的厉害,便将商船去往东莱的事情全权交由了元宝去处理,并同他全盘托出了关于陈永生不在东莱,而是战死的消息。 但元宝显然不信,他要自己去东莱求证。 “都仔细检查好,此次去东莱不仅要采购,还须得完成郡主交代的任务,可明白?”元宝冲着码头上搬运箱笼的人喊了一声。 码头上的船工们则是齐声应了,不敢违背。 苏清河抱着一只狼崽子,领着来福和红红往船舱内进,后面叶枝三兄妹每人都抱着两只狼崽子,战战兢兢的进了船舱,搁在早早就准备好的窝内。 红红立刻走了过去,那些狼崽子急吼吼的寻找着口粮。 苏清河眼中闪过一抹不舍,摸了摸来福的脑袋,尽管已经做好了分别,可真正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不舍得的。 “来福,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家人。”苏清河叹了一口气,转身领着叶枝等人下了船。 来福立刻追了出去,却被身后的呼唤给停住了脚步。 “元宝,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苏清河不敢再回头去看一眼,生怕会后悔。 元宝拱手称是,直接上了船,让船上的人扬帆起航,来福站在甲板上,高昂着头颅发出一声长啸,商船渐渐消失在码头。 “老爷,咱们真的不用告诉公子吗,公子若是知道恐怕会怨怪您和大娘子的。”叶枝紧紧跟在苏清河的身后,忍不住询问。 他们一行人还未离开码头,就瞧见原本跟在陈仲怀身边的平安此刻居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你怎么会来这里?”苏清河拧着眉头,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儿。 平安望着海面上已然消失成黑点的商船十分急切的开口:“公子在那船上。” “什么!”苏清河一阵惊呼,差点晕倒在地,幸亏有叶树及时在后面将他扶住,“仲怀怎么可能在船上,不是让你好好看住他的吗?” 平安百口莫辩,公子是借着与同窗做辩论这才逃离了他的视线,等他反应过来时,人早就不见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悄悄混入了船舱内。 “不会的,若是他在船上,元宝肯定会发现。”苏清河显然不相信。 平安也不信,但元宝自从接了这次任务就像是变了个人似得,他总觉得此次去东莱肯定不止采购作物种子与送来福这般简单。 “老爷,咱们还是先回府中将这件事情告诉夫人吧。”平安在旁提议,现在他们杵在这儿也无济于事。 “快,咱们快回去!”苏清河催促着众人快快上马车回府,好与苏凝商议这事情该如何办。 只是,当他们将此事告知苏凝后,苏凝因为孕吐的关系,乍然听见陈仲怀也去了东莱,直接晕了过去,这下阖府全都乱了章法。 等苏凝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是叶枝正在与大夫说话的背影。 “叶枝,你去让叶树再寻一艘商船将仲怀给拦截回来,不能让他去。”苏凝撑着身子从榻上起身。 一听到她的呼唤,叶枝顾不得送大夫出去直接朝她走了过去。 “大娘子,您感觉怎么样,大夫说您因为情绪过激,身子有些虚,这才晕了过去,好在肚子里的孩子没大碍。”叶枝拾了枕头让她靠在榻上。 苏凝伸手摸了摸肚子,拽着叶枝的衣袖:“你快去按照我说的去做,将仲怀领回来。” “可是,老爷说既然公子已经走了,再追也是追不回来的,不如让他去。”叶枝捧了药包准备出去给她煎服安胎药,“夫人,您还是好好养身子吧,大夫说您这是动了胎气,万一再伤了身子,只怕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利。” 苏凝揪着衣裳,眼中含着泪光,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孩子居然会偷偷的溜上船。 看来陈永生战死的消息是瞒不住了。 “你扶我去偏厅,让我爹还有大伙儿都进来,我有事情要同你们说。”苏凝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下了榻将鞋子船上往外走。 叶枝连忙搀扶着她去了厅内,便按照她的吩咐寻了府内所有人过来。 “女儿,你是不是要说——”苏清河怕她担忧想宽慰宽慰她。 苏凝点了点头看着堂内的众人:“从东莱回来,我就一直有件事情瞒着你们,其实,我相公他根本不是留在东莱处理事务,而是因为协助东莱剿灭海匪时战死了,他回不来了!” “什么,大娘子,这怎么可能,若是少将军战死了,那为何盛老将军和皇上没有公布他的死讯,这不可能的啊!”叶婆子等人明显不信。 苏凝脸色有些不大好,强忍着内心的酸楚看着众人一字一句道:“是我写信托盛老将军暂时先瞒着,我怕仲怀那孩子接受不了,想着日时间长了再说出来,或许、或许——” 堂内众人闻言皆是以泪洗面。 苏清河见女儿如此伤心,心中犹如刀割。 “仲怀那孩子——”苏清河重重的一拍大腿跌坐在椅子上。 第532章 我爹不可能死 厅内站着的众人皆是不敢随意出声相问,也同样为苏凝感到心痛。 “大娘子,纵然少将军不在,您也要好好保重身子,为了孩子也为了这个家。”叶婆子上前一步领着自家儿女跪下磕首。 “是啊,大娘子,少将军也不希望看到您如此伤心,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叶全在旁附和。 苏凝掏出帕子擦去眼泪,伸手示意众人快快起身,转而看向苏清河:“爹,等仲怀他们回来,我想将这里的宅子给卖了,咱们搬去兖州城,仲怀这孩子想走仕途,拜托您好好教导他,我再到京郊置办些田产,等日后孩子生下来,我再开铺子。” “爹明白,你好好安心养胎最要紧,咱们不急于一时。”苏清河安抚着她道。 七月初,在海面上行了数十日,陈仲怀最终还是被元宝发现了,因着无法将他独自送回去,只得带着他到了东莱。 一靠岸,陈仲怀就尤其兴奋,领着来福在码头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商船搬运货物,这东莱的码头比他们南浔镇码头要大了许多,且停泊了不少的船只。 “元宝,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我爹?”陈仲怀领着来福坐在茶寮一角。 元宝正吩咐船上的工人们将红红与七只狼崽子运下来,放到马车里。 “先将来福他们送往山中,再采购完大娘子交代的东西。”元宝背对着陈仲怀,没有让他看出异样。 陈仲怀鼓了鼓腮帮子,将茶水喝完,有些不情愿的上了马车,与来福同坐在内里,抚摸着它的毛发低低絮语。 来福呜呜咽咽的趴在他的身边。 他们一行人刚停靠在码头,便有人去通报了皇宫大内,毕竟来福这头狼可是被他们所熟悉的。 北冥逸接到消息后,并没有着急的派人前往,反倒是先着人暗中跟着。 经过东莱当地人驾车,他们在下晌的时候便到了远离京郊的一座大山附近。 来福与红红望着那座大山忽然嚎叫了起来,七只小狼崽也跟着一块儿叫了起来,吓得车夫摔倒在地上。 元宝给了他银子让车夫自己想办法离开,遂驾着马车继续往深山里去,到了山脚下,元宝挑开帘子让陈仲怀下来。 “咱们只能送到这里了。” 陈仲怀抱着来福不肯撒手,眼眶通红通红的。 红红则是焦急的叼着狼崽子下了马车,朝着来福吼叫。 小狼崽已经满月,在船上待了数日,如今到了平地,对周遭的一切都十分好奇,有的已经凭借着本能,开始往密林里进了。 来福任由陈仲怀抱着自己,幽绿的竖瞳里满是不舍,无论红红如何呼唤,它依旧纹丝不动。 几只狼崽已经上了小坡,红红已然不顾来福,转而护着自己的孩子。 陈仲怀擦掉眼泪,取下来福脖颈处挂着的铃铛,握在手中朝它道:“去吧,你的家人都在等着你呢,我以后会来看你的。” 一拍来福的身子,驱赶它离开。 来福伸出舌头舔了舔仲怀的小脸,而后跃下了马车,深深的凝望了一眼陈仲怀,直接朝着站在小坡上的红红跑了去。 “来福!”陈仲怀跪坐在马车上挑了帘子大声唤了一声。 来福驻足眺望,下一秒便和红红一同消失在这大山中。 陈仲怀终于忍不住大声嚎哭了起来,元宝在旁牵着马车,嗓子微微有些干涩,别过头去,拿袖子使劲儿擦了眼角,而后上了马车带着陈仲怀离开了此地。 北冥逸得知他们只是来东莱采购些果树和作物的种子,稍稍放了心,并差人送了一箱珠宝过去。 “这是我们皇上对盛将军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能收下!”使臣朝着元宝拱手。 元宝拦住他,不想让船上的陈仲怀知晓,压低了声音威胁道:“我家小主子还不知道我们少将军战亡,此次跟过来纯属意外,还请您不要透漏半个字,这些珠宝我一个奴仆不敢擅自做主收下,还请你带回去吧!” 使臣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望了一眼后面的船只,连忙吩咐他们将珠宝给抬了回去,“那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元宝见他们离开后,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一转身就瞧着陈仲怀正趴在围栏上看着自己。 “公子,方才——” “方才那是宫里的人吧,是我爹派他们来的吗?”陈仲怀大声嚷嚷着询问。 茶寮里的人听到这话,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头,居然将陈永生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要是没有明威将军,咱们哪里有今日这般安稳的生活。” “可惜明威将军战死了,否则咱们皇上肯定会更加厚待他!” 茶寮里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提起当时发生的事情,海匪是如何的凶猛,明威将军是如何战退了海匪,解救了他们黎民百姓。 面对这样突发的情况,元宝是万万没有想到,当即上前沉声呵斥:“你们通通给我闭嘴,不许再说。” “你谁啊!”有百姓起身不满的推搡着元宝。 元宝却一拳直接将其打到在地上,他本就有武功,对于后来相继扑上来挑衅的人,拳拳都下了狠手,完全是将这些日子来积累的怨气发泄在他们的身上。 “来人,报官,快报官!”人群中有人大喊,也有人上前阻止。 元宝是打红了眼,被人从身后攀住胳膊,一转身便要朝着来人打去,只是他抬起的手在看见来人是谁时,停止了动作。 “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陈仲怀脸上挂着泪沉声质问。 元宝直接跪在了他的身边,不敢抬起头来。 官差来了之后欲要带走元宝,陈仲怀拦不住他们,哭喊着让他们放开元宝,谁曾想却被一同带去了府衙审问。 幸亏古玄鹤过来给他们解了围,这才让他们平安返回到船上。 陈仲怀望着坐在对面身着黑衣的男子,哑着嗓子询问道:“我爹真的死了吗?” 古玄鹤摩挲茶盏,捡了一粒豆子喂给了肩膀上的乌鸦:“确实死了,你再哭也没有用。” “你胡说,我爹不可能死的。”陈仲怀的眼泪哗哗流了出来,小身板伏在桌案上。 古玄鹤起身朝着元宝道:“采购完就赶紧离开吧,免得再生事端,下一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是”元宝拱手送了古玄鹤下船,等他再上船的时候,陈仲怀已然将船舱给关上了。 第533章 闹 侯在甲板上的工人们各个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冲撞了他们,惹了不快被扣了工钱。 “东西搬运好,咱们就出发回去。”元宝一声令下,工人们将要采购的树和作物种子通通搬上了船,趁着夜色,驶离了码头。 船行数日后,陈仲怀都不曾将舱门打开与元宝说过一句话,好在元宝送进去的吃食和水他都用了。 “大人,小公子他真的没事儿吧?”船上的工人们都是南浔镇码头上寻来的,对于陈仲怀这孩子还是有些担忧的。 “这些日子你们都盯着些。”元宝也不希望他会出事儿。 天气一日比一日燥热,船上的工人们已然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看守着船上的货物,再有一日他们便可抵达南浔镇码头。 元宝怕陈仲怀会在里头中了暑气,每日都会前来敲门,让他出来,虽然会被他呵斥离开,但能从他的呵斥声中听出他的状态,也算稍稍安心。 这一日,商船抵达了码头,叶树和苏清河在码头足足等候了两日,见到商船回来,连忙上去迎接。 “仲怀,你、你没事儿吧!”苏清河瞧着从船上下来的孩子,有些难以置信,他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酸臭味儿。 陈仲怀只抬眸看了一眼,没有说任何话,径直坐上了马车内。 苏清河愣在了原地,他在孩子眼中看到了怨怪,难不成,苏清河心乱如麻。 “元宝,他是不是都知道了?”苏清河拽着元宝的衣袖沉声质问。 元宝点了点头,让人将货物和果树都装上马车,跟着他们回了府邸。 李府门口。 烈日当空,可苏凝却一直坚持在府门外等着孩子回来,她的右眼从昨日起就一直跳个不停,心绪难安。 “大娘子,咱们还是进里面等等吧,太阳毒辣,对您的身子不好!”叶婆子撑着伞在旁劝说,生怕苏凝有任何的闪失。 苏凝遥遥望着,根本没将叶婆子的话听进去,好在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马车终于回来了。 叶树搬下脚蹬,挑了帘子让陈仲怀与苏清河下来。 苏凝上前一步有些急切的唤着陈仲怀的名字,可惜里面没有人回应。 “怀儿,你这是怎么了?”望着孩子如此模样,苏凝的心陡然一跳,连忙想上前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却不想,她的手才刚伸过去,就被陈仲怀给打开了。 从码头回来,一直到进了府邸,陈仲怀都没有说一个字。 苏凝着急的追进了府内,可她哪里能追的过陈仲怀,眼看着他跑进了西苑,直接将房门给反锁了,不准任何人进去。 “孩子,娘知道你伤心,是娘不对,不该瞒着你的。”苏凝一边拍着房门一边朝着里面喊道。 可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仲怀颓然的坐在地上,将脑袋埋在膝间,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地上,宣示着主人的难过。 苏清河也追赶了过来,拉开苏凝让她先去问问元宝详细的情况,并嘱咐平安和叶丛在门外好生守着,别让里头出了事情。 堂下,元宝跪在众人面前,将在东莱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了众人,并交代了陈仲怀从离开东莱到回来,都不曾出过船舱一步。 苏凝听了这话,哪里还坐的住,直接去了陈仲怀的房门口。 “仲怀,娘很担心你,你出来好不好?”苏凝轻轻扣着房门朝里面喊道。 屋里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元宝,平安,将房门给我打开!”苏凝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心中不安。 二人上前直接破门而入,甫一进去,便看见陈仲怀倒在床榻前,昏迷不醒。 “仲怀!”苏凝急急的上前,吩咐叶枝去取了自己的药箱子过来。 元宝则是将陈仲怀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床榻上,平安则是去提了热水过来,准备给他梳洗。 苏清河显然也吓着了,身子倚靠在门口,根本迈不动脚步。 “老爷,您没事儿吧?”叶树搀扶着苏清河进去,让他坐在椅子上。 苏清河慢慢匀出一口气摆了摆手道没事儿,这才起身朝着床榻前去看望陈仲怀。 “怎么样,孩子有没有事?”苏清河瞧着榻上睡着的孩子问道。 苏凝替他号了脉象沉声道:“中了暑气,加上郁结于心,这才晕了过去,没什么大碍。” 苏凝起身去外头抓药,让平安和元宝给孩子擦身子,换套干净的衣裳。 叶婆子拿了药去厨房煎,又准备几碗酸梅汤端进了屋内给众人喝下,降降暑热。 等一切都安顿好,苏凝屏退了屋内所有的人,只留了叶枝在旁伺候,同苏清河一块儿等着孩子醒来。 约莫过了半盏茶,陈仲怀终于苏醒了过来,只是眼神有些空洞无神。 “仲怀,你醒了,将药给喝了。”苏凝接过叶枝递来的药想要去喂孩子。 可陈仲怀却别过了脑袋,侧着身子背对着他们。 “还是我来吧。”苏清河接过药碗,起身坐在榻前,轻声细语,“仲怀是最听外祖父的话了,咱们起来将药给喝了,病才能快快好起来。” “我不喝!”陈仲怀猛的翻身,将苏清河手中的汤药打翻在地,“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一踏入府内,他就知道,阖府上下都知道爹死的消息,唯独只瞒着他一人。 “仲怀,外祖父时常夸赞你坚韧,是个聪慧的孩子,娘瞒着你就是不想看见你这样——”苏凝脸色有些难看,双手抚着肚子,“你爹没了,你若是再这样,你让娘怎么活下去?” “……”陈仲怀沉默不语,继续侧躺在榻上。 苏清河怕苏凝真的因为此事而伤了身子,连忙扶着她先出去。 “先让孩子休息休息,等明日我再劝劝,说不定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大娘子,老爷说的没错,您得注意自己的身子!”叶枝也扶着她离开,这个时候可万万不能再出事了。 苏凝只得回房中休息。 晚间的时候,叶丛端了饭菜进屋,可是陈仲怀却一丁点也没动过。 第534章 绝食 翌日。 苏清河去看孩子,发现那没动的饭菜,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出声劝慰。 “仲怀,你不吃饭怎么能行?” 陈仲怀没吱声,双眼紧闭着。 苏凝听叶丛说陈仲怀从昨儿夜里到现在都不吃饭,直接闯入了他的房间,呵斥道:“你若是绝食,娘也跟着你一块儿绝食。” 这话让陈仲怀稍稍动容,但并没有出声要吃的,反而起身将所有人都轰出了门外。 “大娘子,温夫人带着温媪来了,说是要来看看小公子。”叶婆子打断了母子二人的谈话。 苏凝一听薛如兰和温媪来了,擦了脸上的泪痕转而对着叶婆子道:“你先领着她们到厅内候着,我一会儿就来。” “是。”叶婆子躬身退下。 叶枝则是去厨房取了粥过来,苏凝将粥搁在陈中华的床榻前的矮几上,“我不是同你开玩笑。” 不管床榻上的陈仲怀是何表情径直出了他的房间。 她们一走,叶丛便急匆匆的从外头跑了进去,跪在陈仲怀的床榻前祈求着他起来喝口粥,哪怕是喝些水也好,若是真的绝食出了事情,他们都会担心的。 薛如兰见苏凝从廊下过来,起身朝她走了过去,见她面色憔悴,小腹隆起,不免有些担忧:“这才几日不见,怎么你的脸色如此难看,可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闹腾?” 苏凝也不瞒着她,将陈永生战死与陈仲怀因此绝食的事情告知了她们母子二人。 不等薛如兰惊呼,温媪直接跳下了椅子朝着西苑去寻了陈仲怀,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仲怀心里难受,不吃不喝也是正常的。 “夫人,老奴跟着小姐一块儿过去!”常妈妈要过去追。 薛如兰却拦住了她,转而安抚着苏凝:“媪儿与仲怀同岁,想来能替你劝几句,这孩子心思重,忽然听闻这等消息,别说是他一个孩子,就连咱们大人都承受不住。” 苏凝紧咬着红唇低下了头,她何尝不明白。 “你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想一个人瞒着,你这是在拿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开玩笑。”薛如兰忍不住低低呵斥了几句。 几滴热泪打在手背上,灼的手背有些疼,可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疼。 见她哭了,薛如兰上前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原本小声的啜泣换成了嚎哭,压抑在心中的上伤痛此时此刻才终于迸发出来。 薛如兰重重的叹息一声,让她宣泄一会儿后,便出声安抚着她。 “明威将军的后事你一个人是如何操办的,那遗体——”薛如兰给她倒了川贝雪梨汤让她润润喉,小心翼翼的询问。 苏凝一口气喝光了汤:“东莱剿杀海匪的时候,他掉入了海里,没有找到遗体,我瞒着大家,所以并没有办。” “那兖州那边——”徐如兰紧紧攥着手帕,没有想到苏凝居然瞒的如此紧密,就连定安公主和张逸轩都帮着她共同瞒下此事。 苏凝摇头,兖州那边她更不可能去说,盛鸿好不容易寻到的独子,若是知道他阵亡,只怕老人家根本扛不住。 厅内接连传出薛如兰的叹息声。 西苑厢房。 温媪提着裙摆匆匆赶至时,屋内的叶丛是哭得一塌糊涂,吓得温媪小脸白了又白,慢慢踱步进去。 待看到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陈仲怀时,直接朝着他扑了过去,使劲儿将他从榻上拽了起来。 “仲怀,岑远敬欺负我没吃过醉乡居的鸭子,你带我去吃。”温媪扯着他的身子不管不顾,就要让他陪着自己去。 可惜,陈仲怀根本就不打理她,掰开了她握住自己胳膊的手,重新躺回了榻上。 温媪急的不行,索性也脱了鞋袜躺在他的一侧。 蓦然背后躺下一人,陈仲怀的小身子一震,朝着里面睡去。 可惜,他越往里靠,温媪就越是要挨着他,直至将他逼到最里面。 “出去!”陈仲怀愤然起身,怒斥着睡在自己榻上的小姑娘。 温媪却并不生气,双腿盘坐在榻上,握着陈仲怀的手同他撒娇:“仲怀你就带我去吃一次,就一次,吃了以后我就不再打扰你了。” 见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狡黠,陈仲怀冷哼一声,下了榻。 温媪一时间愣在榻上,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答应了。 叶丛也高兴的不行,急急取了衣裳过来给他穿戴好。 “你还不走?”陈仲怀冷眼盯着温媪。 温媪套了鞋袜追上前去,叶丛给他们开了门。 正当温媪高兴的迈出门槛时,只听砰的一声,身后大门被猛然关上,哪里还有陈仲怀的影子。 “你个骗子,仲怀你居然敢骗我。”温媪没有想到陈仲怀居然是为了骗自己出去,伸手拍着门示意他将房门给打开。 可惜里头根本就没有人应答。 “你们干什么吃的,就光守在这里吗,快把门给我打开!”温媪气急朝着守在门外的元宝和平安道。 元宝和平安可不敢贸然闯进去,只怕那时会彻底刺激到小主子。 见他们不理会,温媪只好回去同苏凝还有自家娘亲告状。 只是当她回去看见苏凝与自家娘亲哭泣时,那告状的话却是怎么也不能说出口。 “媪儿,怎么样,仲怀他有没有将桌子上的粥给喝了,他和你说了什么没有?”见小姑娘过来,苏凝连忙拉着她到身前询问。 温媪甜甜一笑道:“伯母您别担心,仲怀肯定会吃的,一会儿我去醉乡居买只烤鸭回来给他尝尝,他肯定爱吃。” 薛如兰瞧着女儿的脸色,遂在旁附和:“都说醉乡居的鸭子一绝,等会让人买了回来,他定然会吃的。” “希望如此吧!”苏凝抚着肚子若有所思。 才不过一日,南浔镇上便传出了明威将军战死的消息和苏凝母子二人绝食的消息。 一传十、十传百,消息便都传开了,且说法也是各有不同。 当陈永生得知这娘俩因为自己绝食时,根本来不及深思熟虑,直接让暗卫去寻马过来,他要赶回去。 如今他的伤势已经养的有一两分了,若是这个时候骑马只怕伤口会撕扯开,那这几个月岂不是毁之一旦。 “将军,属下套了马车送您回去,若是骑马只怕对您的伤不利。”暗卫朝着陈永生拱手。 “快去!” 等那暗卫一走,陈永生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热血,直接吐在了边上的盥洗盆里,鲜血刹那间染红了整个水面。 第535章 假死,骗外人的 本想着趁着没有人发现,将吐血一事给隐瞒下去,刚要将盆中血水倒入外头那片竹林里,可谁曾想,这个时候张广白居然到了。 张广白只瞧了他一眼,立刻着白术将他扶进屋内躺下,不准他擅自离开。 “我要去见她们。”陈永生挥开白术上前搀扶的手,铜盆打翻在地上,水迹染湿了他的衣裳下摆。 张广白神情异常冷峻,伸手探着他的皓腕,眉头皱的愈发深了:“你若是现在就为了与她们相聚片刻,老夫也不阻拦你,就当这几个月的药都喂了狗。” “张大夫,我必须去见她们——”陈永生的胸口有些疼痛难忍。 与此同时,暗卫也套好了马车停在门口,见陈永生的脸上毫无血色,就知道主子这又是犯病了。 “主子,咱们还是别去了,老将军嘱咐过属下,不能让您出事儿啊!” 陈永生此时此刻哪里听得进去,径直越过众人,上了马车:“你若不愿意带我去,我便自己驾车前往。” “属下——”暗卫瞥了一眼站在庭院里的张广白,可惜张广白根本就不为所动。 听到门口马车离开的声音,张广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双手背负转身离开了院子,这往后都看他们个人的造化了。 白术有心想问,可看到自家老爷如此受累,心中难免有些埋怨陈永生。 暗卫驱车从云水镇赶往南浔镇,手里紧握着缰绳,尽力将马车赶的平稳不让里头的人受累,可尽管如此,陈永生现在的身子根本受不了颠簸,伤口又被撕裂开来。 好在今日穿的衣裳颜色暗,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出来异常。 晌午时分便到了李府门口。 暗卫上前叩开李府大门,叶全从里头探出身子瞧了一眼外头的马车,有些不耐烦道:“我们李府谢绝拜见,你们还是请回吧!” 这两日,来府上拜访夫人的实在是太多了,这才在白日里将府门给关上。 马车里的陈永生听到叶全的声音,挑了帘子从马车上下来,只是他这才刚下马车,还未踏上台阶,叶全已经将府门给打开,不敢相信的跑到了他的身前。 若不是有暗卫护着陈永生,只怕这叶全莽撞的将陈永生给撞倒在地。 “将军,是您,您没死,您还活着!”叶全红着眼眶,神情异常激动,还不忘自个打了自己一巴掌。 痛,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陈永生瞧着他如此,还来不及细问府中的事情,叶全已经转身跑进了府内,期间还摔了一跤。 “夫人、夫人——”叶全急匆匆的跑去后院想要将陈永生活着回来的消息传给众人。 此时此刻,众人都聚集在西苑里,听得叶全如此急迫的声音,叶婆子扯住他的衣袖在旁呵斥:“当家的,你这般大声呼喊做什么,夫人正在规劝小公子,万一被你搅了——” 叶全哪里顾得上同她说,朝着坐在西苑里的苏凝磕首道:“夫人,将军,将军他回来了!” “谁?”苏凝撑着椅子的扶手,微微侧身,以为自己听错了,“谁回来了?” “是将军,明威将军他现在就在府门外,夫人,老爷,你们快出去看看吧!”叶全的脸上全是喜色,根本不是在说谎话。 叶枝和叶婆子连忙搀扶着苏凝往外走,还不等她们迈出西苑,身后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一身亵衣的陈仲怀越过众人,直接朝着外头跑,平安和元宝追在他的身后。 前院。 众人看着站在树旁的陈永生皆是止步不前,元宝则是紧紧盯着那名暗卫,那日他果然没有看错。 只一眼,陈仲怀不假思索的就要朝着陈永生扑过去,可惜,他还未靠近,就被暗卫一把抱住了身子。 “你放开我,放开我!”陈仲怀对其拳打脚踢,想要挣脱暗卫的桎梏,可任由他如何闹,暗卫根本就不松手。 “爹——”陈仲怀放弃了挣扎,朝着陈永生哭喊。 陈永生上前一步,看着暗卫道:“给我吧!” 暗卫后退一步:“主子,您有重伤在身,不能——” “孩子,你受伤了,伤哪了,快、叶树快去找大夫。”身后,苏清河哪里还顾得了旁的,连忙催促叶树去寻大夫来。 陈仲怀一听父亲受了重伤,也不闹了:“放我下来。” 暗卫将他放下,陈仲怀朝着陈永生走了过去,一双手小心翼翼的朝着他的手靠近,待放入他的手心,感受到陈永生的温暖时,眼泪又哗哗哗的流了下来。 “爹,您真的没死。” “乖,有些事情爹以后再同你说。”陈永生抚摸着孩子的发髻,一步一步朝着苏凝走了过去。 从始至终,苏凝在看到陈永生的第一眼,就不敢挪动半步,生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等父子二人站到自己跟前时,苏凝伸手抚上陈永生略微瘦削的面颊,眼里满是他的身影。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陈永生握着她的手,侧首吻上她的掌心:“时局所迫才不得已假死,都是为了骗外人的。” 假死、骗外人。 所以他就一直瞒着自己,让自己伤心难过了这么久?苏凝身子一僵,抽回了被他握在掌心的手。 陈永生知道她会生气,拉住她的衣袖道:“凝儿,当时我去剿杀海匪,与那海匪首领殊死一搏,受了重伤,伤及心脉,若不是你的药救了我一命,只怕——” 苏凝侧首不肯去看他。 “我爹的伤到底怎么样?”陈仲怀反身质问一旁的暗卫。 暗卫跪在一旁道:“将军的伤势很重,来这之前还吐了血,张大夫说恐怕难以救治。” “胡说——”苏清河颇有些震怒,出言打断了暗卫的话,“凝儿,要不你且替他看看,你的医术——” 苏清河的话还未说完,苏凝直接打开了陈永生牵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朝着后院的厢房去。 陈永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知道她这是在埋怨自己不肯早些告诉她实情。 第536章 不许他死 叶枝和燕语怕苏凝生气伤及了身子,连忙跟上前去,并叮嘱了叶丛将厨房里熬着的鸡丝粥给取出来,让小公子吃了。 正堂内。 八仙桌上,陈仲怀对陈永生是寸步不离,就连吃饭都必须要握着他的手。 “仲怀,爹知道这次让你们伤了心,但你不该因为这事儿就绝食,还让你娘也为你绝食。”陈永生强忍着身体不适,拿起旁边的帕子给孩子擦拭着嘴角上的残羹。 陈仲怀哭丧着一张小脸,眼睛红肿的如核桃般,“仲怀知道错了,只要爹不离开我和娘,我保证以后乖乖听话的。” “可是将来爹早晚要离开你们,你不是答应过爹,要好好保护娘亲的吗,这就是你身为男子汉应该做的事情吗?”陈永生拉长了脸开始训斥他。 陈仲怀只觉得委屈,可心中也知道这事儿是自己做的不对。 “爹,我们一起去给娘去送鸡丝粥,我亲自向娘赔罪,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 陈永生点了点头,父子二人提了食盒去后院的厢房看苏凝。 正巧碰见了叶树请的大夫前来,陈永生摆手拒绝了大夫的看诊,他的身子他自己清楚,今日能再见上她们母子最后一面,他也死而无憾了。 苏清河颇有些担忧,还是让大夫先行留在府中。 父子二人到了后院,房门紧闭着,叶枝和燕语都守在门外。 “将军!”两个小丫鬟朝着来人行礼。 陈永生摆手示意她们先退下去,带着孩子上前敲门:“凝儿,你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对身子不好,我和仲怀端了鸡丝粥过来,你尝尝!” 屋内,苏凝手里紧紧攥着陈永生的玉佩,心里头将他骂了无数遍,这个骗子,居然同师兄还有定安公主他们串通好了骗自己。 怪不得皇上与盛老将军居然没有昭告天下,原来大家都知道他没死,唯独只瞒着她们。 亏她还想方设法为旁人考虑,如今看来真正是自己多此一举了。 “不吃。”苏凝气的抓起桌子上的茶盏朝着门上砸去。 此举将门外的父子二人吓了一跳。 陈仲怀仰着头看向陈永生,并朝着里面喊道:“娘,仲怀知道错了,您若是生气,就打仲怀吧。” “……” 屋内没有半点声音,陈永生怕她出事儿,提起一口气,直接踹开了房门,带着孩子闯入进去。 苏凝起身护着肚子看向来人,“你、你们出去。” 陈永生上前一步将鸡丝粥给端了放在桌子上:“凝儿,今日恐怕是我最后见你们母子一面。” “你什么意思!”苏凝往前一步,扯住他的衣袖,“你还要离我们而去?” “爹!”陈仲怀抱着他的身子。 陈永生忽的侧首吐出一口血,苏凝连忙掏出帕子为他擦拭,并朝着外头大喊。 不一会儿,苏清河就带着大夫过来了。 元宝和平安将陈永生安顿在榻上,大夫替他诊脉,只是手刚碰到他的脉搏,脸色就颇为难看,起身摇头道:“郡主,明威将军深受重伤,伤及心脉,恐怕已经无力回天了。” “怎么可能?”苏凝不信。 大夫提起桌子上的药箱叹了一口气想要离开,却被苏清河给拦住。 “大夫,你再看看,需要什么药尽管说,一定要救救他啊。” “不是我不救,而是老夫真的救不了。”那大夫不顾他们的拉扯离开了宅院。 苏凝坐在一旁,强忍着泪水亲自给陈永生号脉,又当着众人的面解开了他的外裳,入眼是一条如同蜈蚣一般伤疤,不知崩开了多少次,那伤口附近已经有些溃烂,鲜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流。 众人看的心惊不已。 “叶枝,去打了水来。”苏凝起身朝着屋里的药架子上走去,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找自己研发的金疮药。 陈仲怀趴在陈永生的榻前哭,“爹,你不要离开我们。” 陈永生伸手摸着孩子的头:“你方才同爹保证的,以后可不许反悔,否则爹永远也不原谅你,可明白。” “爹,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们,好不好?”陈仲怀握住他的手,声音沙哑。 众人在旁垂泪。 叶枝打了水过来,苏凝找到金疮药,又取了灵泉水倒在茶盏里,转身朝着榻前走去。 见众人在边上垂泪,心里有些不大舒服:“哭什么,他还没死,你们都给我出去,出去!” “女儿,大夫都说了——”苏清河上前劝慰。 苏凝抬眸看向苏清河:“爹,我也是大夫,我能治好他的,你们都出去,都出去!” 苏清河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陈永生,想牵着孙儿一块儿离开,可陈仲怀也不肯跟着他出去。 等人都走了,苏凝将房门给关上。 一回头便见着孩子在拧着帕子。 “给我。”苏凝伸手朝他要。 陈仲怀双眸含泪将帕子递给苏凝:“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您要打要罚,我都愿意承担。” 苏凝坐在榻前拿帕子擦拭着陈永生伤口附近的血迹,眸子清冷:“原本就是我的错,不该瞒着你爹的死讯,顾忌着你是孩子怕你承受不住,受了打击,可没想到你知道结果后,却完全不顾娘和外祖父,居然以绝食来和娘置气。” 扑通一声,陈仲怀跪在了苏凝的身前,朝着她磕首:“娘,仲怀不是和娘置气,仲怀只是一时糊涂,爹是这世上最疼爱我的人,爹没了,儿子想随他去了——” 炙热的泪水滴落在胸口,陈永生心里如同被刀割了一般,这一切终归是他的错。 “凝儿,这事全都怪我,孩子还小,一时受不了才会——”陈永生挣扎着想起来。 苏凝死死拽住帕子,眼泪决堤:“他还小受不了,我就受的了,你知不知道我肚子里还怀了孩子,是我们的孩子。” “对不起。”陈永生伸手替她擦泪,可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索性将她一把抱在怀中。 “你不许死,我会救活你的。”苏凝回抱着他。 陈永生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537章 好消息 一家人哭过后,陈永生劝苏凝将鸡丝粥给吃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伸手摸了摸她腹中的孩子,眼底都是笑意,却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苏凝将他的手覆在肚子上一字一句道:“你不用担心,这些日子我本就有些孕吐,加上天气热,胃口也不大好,不会有事儿的。” “我知道你爱吃酸的,特意让人从东莱运了些桔子,过几日就该到了。”陈永生轻轻抚着她的肚皮。 陈仲怀的小手也覆在上面。 苏凝挑眉看向陈永生:“那日端阳,你去过张府?” “嗯,去过,还吃了你留下来的桔子。”那个滋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苏凝哼了哼,打开父子二人的手起身道:“好了,你乖乖躺好,我去取银针过来,先给你施针,然后再重新给你配药。” “凝儿,你有了身孕,施针还是让大夫来吧,太费心神了。”陈永生挣扎要起来。 苏凝瞥了一眼旁边的陈仲怀,陈仲怀立刻明白,脱了鞋子上榻将陈永生给摁在榻上,不准他乱动。 现在他得一切都听娘的指挥。 “我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是你对我没有信心,若是你早些让我救治,咱们也不会饱受这些苦楚,什么没救了,旁人不知道我,你还不明白?”苏凝瞪了他一眼。 陈永生自然明白,乖乖的躺在榻上,任由她给自己施针。 “师父给你吃了我送的灵芝,那东西虽好,但也比不上灵泉水的药效快,服下。”苏凝将茶盏搁在他的嘴边。 陈永生顺着她的手服下了茶盏里灵泉水。 陈仲怀有些好奇那灵泉水是什么,但是爹娘不说,他可不敢问。 “半个时辰后,我再给你去针,你现在好好休息,仲怀同我出去磨药。”现在的她如同变了个人似得,哪里还如先前哭哭啼啼的模样。 陈永生知道,她这是为自己的身体担忧。 苏凝却想的是,等将他医治好,一定要让他好好赔偿自己这些日子所受的苦楚。 苏清河等人在院里等候多时,瞧着母子二人出来,连忙上前询问:“女儿,你怎么样,永生那孩子如何?” “爹,你放心,他还有救,这两日让爹跟着操劳了。”苏凝朝着苏清河行礼。 这几日,苏清河也伤心,但他知道若是连他也倒下,这府中怕是没人替女儿撑着了。 “女儿,永生他——”苏清河欲言又止。 “爹,我会医治好他的。” “需要什么你就同爹说,爹替你去做。”苏清河红着眼眶,心里悬着的一块儿石头终于落了地。 苏凝点了点头,示意元宝进去看着陈永生,领着陈仲怀平安二人去了边上收着药材的厢房。 “夫人,除了这些药材,还需要什么,若是南浔镇没有,奴才这就赶回兖州城去取。”平安将苏凝吩咐要取的药材从竹篾里拿出,交给了她。 苏凝摆手:“有这些就足够了,等仲怀去外头取了灵芝进来,一会儿你在这儿把药给熬了。” “是。” 话音刚落,平安就瞧见自家小公子捧了一株乌黑的灵芝进来,且那灵芝比碗口还大,色泽品相皆是上乘。 苏凝将药配好交在了平安的手上,细细叮嘱:“三碗水煎成一碗,灵芝切成小段加进去。” “是,奴才明白。”平安将她说的话牢牢谨记在心中。 入了夜,陈永生服下药已经入睡了,外间苏凝和陈仲怀躺在铺了草席的炕上。 陈仲怀搂着苏凝的脖子不肯松开,睡梦中还在喊着爹娘。 苏凝心疼他,侧身拍了拍他的身子,哄着他入睡。 这一夜,是她近来睡得最安稳的。 翌日。 明威将军活着回府的消息又传入了南浔镇百姓的耳朵里,温榀携着妻女上门拜访。 苏清河迎了他们入府,至于外头其他求见的人,一概不见。 “本官听闻明威将军回来了,消息可是真的?”温榀朝着苏清河拱手相问。 苏清河眉眼里都是笑意,让叶枝给众人上茶。 薛如兰一见着清形,扯了扯自家相公的衣袖道:“肯定是真的。” 温媪坐不住,跳下椅子道:“娘,我想去看看仲怀。” 苏清河朝着一旁候着的叶枝道:“你领温夫人她们去后院。” “是。”叶枝福了福身子。 后院。 苏凝与陈仲怀正坐在廊下剥着莲子,燕语在边上替她们扇着凉风。 “夫人,温夫人和温媪来了。”叶枝领着二人上前与苏凝见礼。 苏凝连忙起身邀她们坐下,并将剥好的莲子搁在母女二人的身前,“猜着你们会来,前几日让你们跟着担心了。” “现下好了,明威将军回来了,你们一家三口——”薛如兰微微停顿了一秒,瞥着苏凝的肚子,“一家四口能团聚了。” “现下他身子不好,不能出来见客,还请温大人替我将这封信送去兖州城给盛老将军,让他也好放心。”苏凝将昨儿个写好的信笺递给薛如兰。 “好,你放心,这信一定给你送到。”薛如兰将信收好,又问了她的身子状况。 苏凝让叶枝将剥好的莲子递给暗卫,由他送进去给陈永生吃。 瞧着两孩子正闹着,薛如兰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不怕你笑话,媪儿那日从你府中离开,为仲怀哭了好久,也嚷嚷着要绝食,结果被她爹罚跪了祠堂一日。” “媪儿是个好孩子,可不许学仲怀。”苏凝继续剥着莲子,搁在温媪的面前。 温媪推开瞅了一眼边上的陈仲怀,哼了哼:“都怪你,谁让你绝食的。” 陈仲怀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将自己剥好的莲子搁在她的手心里,为那日的事情同她赔礼道歉。 温媪的脾气虽大,但去的也快,见陈仲怀都向自己赔礼了,且又恢复往日模样,便大人大量的原谅了他。 两孩子坐在一处,一个剥着莲子,一个欢快的吃着。 临走的时候,薛如兰向苏凝提起了定安公主与张逸轩的婚事,二人大婚的日子已经定下,正好在八月十五那日。 苏凝估算了日子,她肯定是去不了兖州城的,只得托付薛如兰替自己送些贺礼过去。 第538章 公主大婚(一) 又过了些许日子,张广白派人送了书信到府上。 当得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如同他所说的那般严重时,陈永生觉得张广白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下定决心去见苏凝母子。 不过也好,这样他也能安心的留在府中养病,日日看着她们。 “师父是长辈,去兖州城参加师兄的婚事是应该的,咱们的贺礼我也托温大人送去了,你不必忧虑。”苏凝坐在边一手拿着医书翻看,一手捡起剥好的桔子吃着。 陈永生靠在床榻上有些无聊,想要下榻活动活动筋骨。 只是他还未起身,就被苏凝一个眼神给制止住,又重新躺了回去。 “凝儿,我这些时日喝了你配的药感觉好多了,就不必日日躺在榻上吧。”陈永生小声与她打着商量。 苏凝拍了拍手,将医书合上:“你确定?” 见她起身朝着自己走来,陈永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苏凝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道:“反正仲怀现如今已经想开了,你若是再出事儿,我就带着仲怀改嫁,至于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没出生,索性也不记得你,我——” 苏凝的话还未说完,陈永生直接抓住了她的手,将昨儿个让暗卫去买的玉镯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玉镯质地温润,带在手腕上有丝丝凉气,虽然心中喜欢,但面上却并不显露一二。 “天儿热,你别贪凉,这玉镯能解暑气。”陈永生见她极力压制着上扬的嘴角,忍不住轻笑。 苏凝冷哼一声,背转身,抬起手腕细细摩挲着那玉镯,确实很凉快。 八月初。 温榀携家眷去了兖州城,苏清河携陈仲怀去码头相送,并将苏凝准备给定安公主的贺礼搬上了船。 “仲怀,我决定长大后还是要嫁给你。”临行前,温媪偷偷在陈仲怀耳边低声道。 陈仲怀脸颊通红,这一次,他并没有出言反对,望着那船渐渐消失在码头,这才转身同苏清河回去。 船行数十日,温榀一家终于在定安公主大婚的前一日抵达了兖州城内。 在老宅换了身衣裳,薛如兰与温媪母女二人就跟着宫里的嬷嬷们去了宫里觐见齐贵妃。 按照苍云国的习俗,公主出嫁的前一日必须住在宫中,聆听皇上与皇后的教诲,宫中的嬷嬷还要教习她为人妇的规矩等。 锦屏和画春身为苍凌云的陪嫁,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听训。 薛如兰母女二人陪着齐贵妃一起清点着嫁妆和聘礼,十里红妆霞帔,齐贵妃忍不住红了眼眶。 深知,自己对苍凌云有愧。 温媪上前安抚着齐贵妃,说着俏皮话逗她高兴,这才去了她的烦恼。 “明日凌云出嫁,虽说都住在兖州城,但日后也只能逢年过节才能进宫中拜见,本宫是真的有些不舍。”齐贵妃抱着温媪朝薛如兰道。 “娘娘对公主是一片慈爱,这门亲事也多亏了娘娘才能成,儿女自有儿女的福分,张大人会好生照顾公主的。”薛如兰在旁道。 “希望如此吧,凌云那孩子受了不少苦,本宫希望她往后的日子能好好的。”齐贵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苍凌云便从皇后宫中回来了,见到薛如兰与温媪来了,先是上前行了礼,这才坐在边上与她们说话。 “苏凝可来了?”苍凌云吃了茶。 不等薛如兰回答,温媪抢先一步:“苏伯母不能来,她怀了身孕受不了颠簸,而且明威将军也不能来,他受了伤需要调养,表姐可别怪她们。” 苍凌云哪里敢怪苏凝,她是想着借此机会同苏凝道歉,那妮子心眼看着大,实际可记仇了。 这次他们伙同陈永生骗她,还不知道日后该怎么向她赔礼道歉了。 “表姐,苏伯母托我娘带了不少的贺礼,还酿了葡萄酒送你们。”温媪着实替他们说话。 “是吗?”苍凌云摸着温媪的小脸,瞧着她一脸急切的样子只觉得有趣。 “真的,真的,表姐你明日看过就知道了。” 薛如兰朝着温媪招手示意她过来,并朝着苍凌云和齐贵妃行礼:“今夜公主好好休息,明儿出嫁定要养足了精神。” 这话听的苍凌云俏脸微红。 翌日,天还未亮。 苍凌云便被宫中的嬷嬷从榻上抓了起来,不让她继续睡,锦屏和画春二人急的不行,将凤冠霞帔给她穿戴好。 见自家主子还浑浑噩噩的不肯睁眼,锦屏拿了帕子沾了冰水替她净脸。 冰凉的帕子捂在脸上,苍凌云瞬间就清醒了。 “公主殿下,轿撵都已经备好了,齐王夫妇与贵妃娘娘都在正殿门外等着您出去了,驸马爷的轿撵也在宫门外等候多时,您就赶紧上妆吧!”嬷嬷怕耽误了急时,忍不住在旁催促。 苍凌云一抬手,身上环佩叮当作响,头上的点翠压得她脑袋疼,偏偏嬷嬷还要让锦屏和画春继续往上簪金钗。 待妆容画好,苍凌云对着铜镜照了照,眉头微蹙,这脑袋上的朱钗未免也太多了些,妆容看着也太浓烈了些,都瞧不出自己本来的样貌了。 “嬷嬷,这会不会太——”丑了吧。 宫里的嬷嬷哪里管这些,听到外头的宫娥来报时辰,急急的将盖头盖上,让锦屏和画春领着她出宫。 锣鼓一响,丝竹的声音将周边的人声都遮盖了去。 苍凌云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却听不见众人再说什么,盖头下只能看见几双靴子依次走动,耳边传来众人的祝福,虽听不清,但也知道他们都是为了自己。 齐贵妃将自己当年皇上赏赐的一对八宝如意送给了她,愿她往后的岁月里,事事如意。 齐王夫妇也上前叮嘱了几句,便亲自送她上了轿撵。 众人看着轿撵仪仗被抬出宫门,渐渐远去。 “起轿,公主出宫啦!” 伴随着一阵高呼,坐在轿子里的苍凌云眼角划过一抹泪,而后又掏出喜帕擦拭去,嘴角溢出一抹笑容。 从今日起,她就不再是定安公主了,她是张逸轩的妻子。 第539章 公主大婚(二) 宫门外。 一身红色喜服的张逸轩坐在马背上早已等候多时,听见锣鼓声响起和那顶轿撵时,早就抑制不住,捏了捏缰绳,翻身下马,亲自上前迎了苍凌云出来,换了自家的轿撵。 张府,宾客满朋,与张逸轩交好的宫中大臣,朋友亲眷都纷纷朝着二人贺喜。 高堂之上,张广白亦是满面红光,咧开的嘴角一直不曾合拢过。 拜过高堂,喝了喜酒,外头的宾客想要过来闹洞房,苍凌云早就交代过锦屏和画春,将那些人给拦在外头。 夏日本就炎热,若是让他们瞧见自己的妆容都花了,只怕她这辈子估计在张逸轩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他们这些文官哪里能冲破锦屏和画春的阻挠,只得拉扯着张逸轩去前头喝酒。 纵然房间里摆设了冰盆,可厚重的喜服套在身上,还是逼出一身的汗。 苍凌云觉得不舒服,索性自个揭了喜帕,朝外头唤着锦屏和画春进来。 “公主殿下,您的脸——”这才不过多长时间,公主的脸上的妆容怎么花成了这副模样。 见锦屏惊吓的样子,苍凌云不用去照镜子也能猜到自己的妆花了。 “去打水来,我要沐浴更衣,出了一身的汗,还有这冠,这冠也给我取下,压得我脑袋疼。”苍凌云一边说一边动手去揭开喜帕。 画春反手就将房门给关上,伺候着自己公主殿下去泡了热水澡,又给她重新找了一件家居的衣裳穿上。 苍凌云觉得现在这样就清爽多了。 外头宾客吵的闹哄哄的,也不知要吃到什么时候,苍凌云在房间内等了许久都不见张逸轩来,索性先自己歇下了。 九曲连廊里,同朝为官的大臣们追着已然喝的醉醺醺的张逸轩,扯着他的喜服还要继续。 张逸轩哪里肯,给身边的白术使了个眼色,作势往栏杆上一趴,彻底的晕了过去。 “哎呀,各位大人海量,都把咱们公子给灌成了这样,先让小的扶着公子下去换身衣裳吧。”白术朝着众人赔礼。 众人瞧着张逸轩的确是醉的不省人事,这才放了他下去更衣。 等白术搀扶着张逸轩到了后院,原本醉醺醺,昏迷不醒的人此刻哪里有半分醉态,整理了衣裳就让白术下去,自个往房间去了。 锦屏和画春守在喜房外,见张逸轩独自前来,替他开了门,便退出了门外。 内里。 苍凌云已然睡熟了,昨夜里听训听的晚,早上又早早的起来梳妆打扮,从不知成亲竟然是如此累人的事情。 屋里虽然放了冰,但大抵还是炎热,她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张逸轩拿帕子给她擦拭了一番。 “你回来了!”苍凌云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瞧着一身红裳,满身酒气的张逸轩,“外头那些客都走了吗?” “没有,有我祖父替我招呼着,你可饿了,要不要吃些饭菜?”张逸轩扶着她起身。 苍凌云点头。 张逸轩让外头守着的锦屏和画春去厨房端了吃食过来。 “你不吃吗?”苍凌云见他盯着自己,俏脸一红,她尽力保持着冷静,不想让二人只见变得太尴尬,所以竭力克制着自己。 张逸轩拿帕子替她擦掉嘴角的残渍,浅浅一笑:“等你吃好了,我再吃。” “我们既已成了亲,就是夫妻,你不要总想着我公主的身份。”苍凌云放下筷子,已经饱了。 君臣之礼她最是不喜。 谁曾想,她才刚放下筷子,就见着张逸轩突然起身将自己拦腰抱起,且那方向分明是朝着床榻而去。 “你若是吃饱了,剩下的便由我来。” 大红帐子落下,一室旖旎。 翌日。 苍凌云与张逸轩一块儿去敬茶,张广白笑呵呵的递了她一个大匣子,里头装着的乃是张家老宅的地契还有田产庄子里每年上缴的收入。 一下子收到这些,苍凌云瞥了一眼张逸轩。 “祖父给你的,你就拿着,往后张家的家务事就要靠你了,娘子。”张逸轩扶着她起身。 这一声娘子叫的苍凌云红了脸,将匣子交由了锦屏,让她收入房间里去。 “三日后,你们进宫给皇上请安我就不去了,一把老骨头受不得累了。”张广白昨儿也喝多了些,到今日都还有些没缓过来。 “是,祖父您好生歇着。”张逸轩与苍凌云双双退下。 锦屏将匣子放在桌子上,而后朝着苍凌云与张逸轩行礼退出屋外,留他们二人说话。 “祖父将这些交托给我,我一定不负所望,打点好一一切。” “你也别有压力,这些田产庄子都是府上的老人在照看着,也都是忠心的,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大可来问我。”张逸轩怕她太过操劳。 新婚夫妇如蜜里调油。 “还有一事儿,我得同你说。”张逸轩突然朝着一旁的书架上走了过去,从架子上取了一四方匣子递给苍凌云。 “这又是什么?” “昨儿个咱们喜宴上的葡萄酒是苏凝托温大人送来的吧。”张逸轩开口询问。 苍凌云点头:“说是给咱们的贺礼,你说苏凝不会记恨咱们吧,明威将军的事情,咱们瞒着她,她会不会——” “这本就是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咱们也是被明威将军给逼的,为夫替明威将军在兖州城外买了一处庄子和几百亩田地,等她们搬到兖州来,看在这份儿上又怎么会怪罪我们。”张逸轩让她把四方匣子打开,里头搁着地契。 “这银子是——” “他托付我办事,自然用的他的银子。”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会自掏腰包。 “回宫那日,我让舅母带回去给他们夫妇,再送些她爱吃的桔子和糕点,想来苏凝也能消消气。”苍凌云将两样东西都收进了箱笼里。 三日回门。 夫妇二人去宫中拜见了皇上与皇后,这才去了齐贵妃宫里用饭,一家人说了些体己话,苍凌云便将东西交给了薛如兰,让她回南浔镇的时候带回去。 薛如兰自然是应下了。 第540章 大局已定 众人用过午膳,正吃着茶,忽的听见外头的宫娥进来传话,齐王殿下与齐王妃来了。 齐贵妃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夫妇二人进了大殿朝上首的坐着的人行礼问安。 “这个时辰入宫,可是专程来看凌云的?”齐贵妃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示意他们夫妇二人坐下回话,不必如此拘礼。 自从赵明霜嫁给齐王后,将齐王府料理的十分妥当,唯独就是肚子一直不见消息,让她有些着急。 宫里的御医们也都替她看过,并无什么大问题,齐贵妃有些担忧是齐王的身体状况影响了子嗣。 “回禀母妃,儿臣确实是来看望妹妹、妹夫,但还有一事儿想要同母妃禀明。”齐王嘴角溢出一抹笑意,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 再看她身边坐着的赵明霜也是一脸的羞涩。 齐贵妃攥紧了椅子上的把手,抚着胸口:“莫不是霜儿身上有了,你有子嗣了?” “是,今儿早上让府里的大夫把过脉,虽还未足月,但确实是喜脉。”齐王轻轻握着赵明霜的手,让她不要害怕。 赵明霜抽回了自己的手,在这大殿上太不合规矩,但心里却比吃了蜜还要甜。 “真的?”齐贵妃显然也高兴坏了,连忙朝着赵明霜挥手,示意她上前来,让她好好看看。 赵明霜坐在她的下首,一直低着头。 齐贵妃询问了她身体的状况,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苍凌云遂扯了扯自家相公的袖子,示意他前去给赵明霜把脉,好让母妃彻底放心。 齐贵妃从张逸轩口中得知后,这才心安,送了不少珍品去齐王的府上,并再三叮嘱不得动了胎气。 从宫里出来后,苍凌云长吁了一口气,挽着张逸轩的胳膊上了自家马车。 “今日真是难为你了。”本来是她回宫的日子,却要让他帮忙把脉,明明他不是宫中的御医。 “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我做这些是为了你,不是为了旁人。”张逸轩与她十指交握。 宫里。 苍凌云等人一走,齐王便先让赵明霜回府,自己留下同齐贵妃有话要说。 “母妃,父皇打算何时然太子殿下继承皇位?”如今四海升平,朝政也并不忙,这段日子都是太子一人在打理,父皇则是去了国寺小住。 听随行的太监们说,父皇还打算继续住在那里一段日子。 齐贵妃抚着手上的玉戒,捡起边上的团扇轻轻扇了扇,瞥了一眼宫里伺候的人,只这一眼,那群宫娥们都立刻退出了大殿。 “你今日打着来看凌云的旗号入宫,想来也不光是为了赵明霜一事儿吧。”虽然长久住在宫里,但对于这个儿子,齐贵妃多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以前他身子弱不能上朝,如今身子日益好了,又有了子嗣,这心里多少会存在着一些别的想法。 “母妃言之有理,不过儿臣对那个位置并没有多大兴趣,只是不想被人胡乱猜忌,施压。”苍凌寒拱手。 这些日子,自从太子殿下接管了朝政,就会时不时打压他和瑞王。 想来是因为瑾王爷一事儿,让他多少有些忌惮。 “太子乃是中宫所出,继承大统乃是名正言顺,他若是在朝中打压你,只怕是听了那些老臣的话,你且亲自去趟太子宫中,直接与他禀明的心思即可。”齐贵妃摇着团扇。 直接禀明心思! 只怕他就算亲口说了,太子也不会相信。 “母妃,太子疑心重,儿臣只怕说了也无济于事。” 齐贵妃从上首慢慢踱步朝着他走了过去,瞧着苍凌寒的脸,忽的将腰上一直携带的配饰取了下来,交给他手中。 “母妃,这是?” “这是本宫当年生下你后,为你在国寺里祈的平安符,如今你的身子能痊愈,母妃也可放心的去国寺里与皇上一同为天下的百姓祈福了。”齐贵妃眼眸深邃,看向苍凌寒的目光里满是温柔。 “母妃,您是打算移到国寺里长久居住吗?”苍凌寒没想到母妃居然会为了他如此。 齐贵妃拍着他的手,展颜一笑:“太子殿下无非是怕你动摇了他的江山,母妃离开宫中,就断了与前朝的联系,他也无须在疑心你,若是还如此,你也趁早从朝中退出,朝政一事哪里有你的身子重要。” 闻言,苍凌寒若有所思,手中紧紧攥着那已然有些破旧的香囊。 “儿臣明白,母妃何日起程,儿臣与凌云送您!”齐王朝着她拱手。 “不必,本宫的事情你就甭操心了,好生照顾明霜,她是个好孩子。”齐贵妃嘴角溢出一抹笑。 苍凌寒点头应了。 他一走,齐贵妃就去了皇后的宫中,与皇后说了离宫的想法,皇后原是不肯,可当她说出自己的本意时,皇后终究还是答应了。 没了一个儿子的皇后自然明白齐贵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苍凌寒。 太子中宫。 玉案手,苍凌澈正埋首在一堆奏折当中。 当听到宫里的太监来报,齐王要与他单独面谈时,心中一凛,揉了揉眉心,放下手中的奏折,示意让他进入大殿。 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看着精神矍铄的男子朝自己走来,苍凌澈耳边又回荡着那些老臣们所言之事。 因此,对苍凌寒的态度便颇有些冷硬。 “齐王今日来找本太子所谓何事?”苍凌澈双手背负站在上首,没有让来人起身。 苍凌寒也不恼,态度十分恭敬,“回太子殿下的话,臣今日来是想同您说句心里话。” “心里话?”苍凌澈挑眉,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冉冉檀香萦绕在整个大殿内,宫外蝉鸣声渐渐响起,从始至终,苍凌寒都没有半分逾越,待表明自己的心迹后,便退出了宫外。 苍凌澈独自一人坐在那大殿之上,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就明白了何谓“孤家寡人”。 不过也好,他要离开京城,对他,对所有人来说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541章 灵魂互换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日子就如同白马过隙,眨眼间又到了年底。 腊八那一日,皇上在国寺里拟写了诏书,将皇位传给了太子苍凌澈。 苍凌澈励精图治,躬行节俭,新皇即位,不愿铺张浪费,遂只让三省六部昭告了天下。 这个新年,宫内颇有些冷清。 冬日的雪纷纷扬扬下着,道路两旁的青砖瓦舍已然高挂起一盏盏大红灯笼,无不彰显着新年的喜气。 马蹄声渐渐从长街传来,叶全守在府门外,见着马背上的来人,立刻恭敬的接了来人递来的书信去了府内。 前厅搁着几盆炭火,上首坐着两个老人,正有说有笑的磕着手中的瓜子仁,边上一个男娃娃正摇头晃脑的背着书。 “大娘子,将军,宫里来信了。”叶全掸去身上的积雪,生怕冲撞了屋里的众人,等雪没了,这才捧着书信进去。 一听是宫中来信,众人面面相觑,还是陈永生最先反应过来,接了那信,拿在手中细细阅读。 苏凝抚着偌大的肚子,探了过去,待瞧着上头写的内容时,颇有些不满。 这个皇帝真是,当初允诺了盛老将军来南浔镇,如今却要急急的召他回宫,怎的这般不让人安生。 “父亲,皇上让您回宫,说是有要事儿相商。”陈永生站起身,将信递上前去。 如今他的身子在苏凝的调理下已经好多了。 盛鸿起身接过信,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好不容易能与儿孙欢聚一堂,却要被新皇委以重任,去翎州城接应东莱的贡品。 “祖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为何要在年关将至召您回宫,您不同我们一块儿过年了吗?”陈仲怀仰起小脸看着他。 盛鸿将他搂至身前,语重心长道:“仲怀放心,祖父一定赶回来同你们好好过年,不过是办件小差事儿,不妨的。” “父亲,我让人给您将马匹准备好,等您回来,咱们好好过年!”陈永生道。 “好,好。”盛鸿心里熨帖。 两日后,盛鸿便带着人马匆匆离开了南浔镇。 苏凝的身子近日越发沉重,就更不想动弹,采买年货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了叶婆子一家子,对于火锅铺子里的账册,也是能不看就不看,当起了甩手掌柜。 陈永生见她双腿肿胀的厉害,给她按了好一会儿,俯首贴在她的肚子上一脸宠溺:“再过两个月,咱们的孩子便出生了,凝儿,谢谢你。” 苏凝伸手指了指边上的酸梅,“都说酸儿辣女,这一胎估计是个男孩子,若是师兄在身边的话,应该能看的出来是男是女。” “无论是男是女,我都喜欢。”陈永生坐直了身子,替她拢好狐裘。 苏凝嗔了她一眼。 忽的意识里响起12580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成功获得一万积分。” 手中的酸梅掉落在地,苏凝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这段时日什么都没敢,怎么突然就给她积攒了一万积分。 “怎么了,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陈永生察觉她的异样,出声询问。 苏凝摇头,将1258系统方才提示的事情同他说了。 陈永生也是微微一愣,而后突然想起前些日子温大人同自己说的事情,继续给苏凝揉了揉腿。 “永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苏凝沉声询问。 原来,东莱的百姓们靠着苏凝他们发现的红海米以及无水栽培的方法,成功渡过了一次严重的蝗灾。 而且,新皇登基不肆铺张,也是为了将节省下来的银钱换成粮食送去东莱,解了东莱的燃眉之急。 不过有了这一万积分,接下来12580系统便问了她一个极其沉重问题。 她愿不愿意回去! 苏凝心中大骇,但面上却并不显露半分,握着陈永生的手撒娇,说晚上想吃火锅。 陈永生拿她没办法,让她好生躺下休息,然后便去同叶婆子说了此事,让她晚上弄火锅。 他一走,苏凝脸色大变,看着系统界栏里确实有一万多分,且12580系统已经成功的幻化成人形站在她的榻前。 不像先前那般不稳定,反而是十分清晰,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宿主,您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不适用,本系统将不会再与您捆绑。”12580系统朝着她缓缓走去。 苏凝伸手止住他朝自己走来,护着偌大的肚子:“你也看见了,我如今怀有身孕,还有两个月这孩子就要出生了,你现下要同我说离开这里,你确定不是再同我开玩笑?” “宿主,本系统从不与您玩笑,且本系统经过缜密的计算,您分娩那日便是传送的最佳时日,若是错过,您将永远留在这里。”12580系统步步紧逼,要她给个答案。 苏凝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不想走,不光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她放不下这里所有的人,心中已然有了牵挂。 可是在她原本的世界里,妈妈又该怎么办? 正当她陷入两难的境地,忽然灵光一闪,她记得当初在混沌的空间里看到了医院的画面。 “我能不能再看看我妈妈,哪怕就一眼。”苏凝抬眸,目光坚定。 12580系统面上明显有些不同,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细长的手指一挥,房间里显现出一副巨大的映像。 薄荷绿的墙壁,白色的窗帘,床头柜上放着她们母女的合照,这是她的房间,一切是那么的熟悉。 画面一转,来到了厨房。 两道背影齐齐站在灶台前,有打趣声传入耳朵里,苏凝忍不住捂住了嘴,热泪盈眶。 “女儿,医生说你昏迷太久,有些事情记不清也没关系,妈妈在重新教你。”苏母将灶台上的火关小了些,目光慈爱。 站在她身边的“苏凝”则是一脸的窘迫,“妈,我会好好和您学的。” “好好好,你乖乖去坐着,妈来做。” “苏凝”眉眼里都是暖色站在一旁替她捏着肩膀,母女二人相处十分融洽。 苏凝看到这里,不想再继续看了,她可以很确定的是,那个苏凝就是这具身体的苏凝,她们二人互换了。 第542章 阖家团圆 室内的画面消失后,苏凝小声的啜泣着,不想让旁人听见。 12580系统瞧着宿主如此伤心,本想出言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它必须将事情同宿主都说明白。 “宿主,您若是不许愿,不愿意回去,等时日一到,本系统便会同您解绑,日后您就只能靠自己了。”尽管事情很残忍,可他不得不说出来。 苏凝十分错愕的抬起头来。 “你能让我考虑一段时日吗?”苏凝现下心中慌乱不堪,一边是放不下的妈妈,一边是她在这个世上的亲近之人,她两边都难以割舍下。 “宿主,您万万记住,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日,便是你回归之时,若那时你还不能下定决心,便只得永生永世留在这里。” “那她呢,她是不是会——” 苏凝话还未说完,便见着12580系统点了点头,时空都是相对的,两个不同时空的人灵魂互换,若一方不肯回归,另外一方要么成为时空里残缺的意识,要么就只能寄宿在对方体内。 “我明白了。”苏凝拭去眼角的泪水,朝着12580系统坦然一笑,“你放心,生产那日,我定然能够做出决定,不会让你为难,谢谢你。” “这些都是本系统应该做的。” 门外,站立许久的陈永生听到屋内的谈话,那欲要推门的手迟迟未曾落下,他本该进去阻止苏凝,让她留下。 这个世界里有他们二人的孩子,有疼她的爹爹,有她挚交好友,还有,还有—— 陈永生心口一阵收缩,似乎有东西压在胸口处,让他无法喘息。 苏凝并不知道他在外面站着,为防止他一会儿进来看出端倪,遂从榻上撑着站起身来,想打湿了帕子擦擦脸。 哐当一声,房内传来一声响动。 陈永生想都不想直接冲了进去,待看见苏凝正要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盆子时,吓得脸色微白,生怕她有任何的闪失。 “凝儿,你别动,我来,你快躺在榻上。”陈永生眼疾手快的将铜盆搁在一旁的架子上,又怕那水迹被她踩着滑到,用帕子擦了又擦。 苏凝躺在榻上,看着擦拭着地上水迹的陈永生,忍不住红了眼眶。 陈仲怀捧着补药进来的时候,就瞧着娘亲靠在榻上,爹爹则是在地上擦拭着水迹。 “爹,可是娘亲摔了?”陈仲怀吓得将药碗搁在一旁,快步走到榻前,上下打量着苏凝的身子。 苏凝拉着陈仲怀的小手,亲吻着他的额头笑道:“没有摔着,有你爹爹在,娘怎么可能会摔着。” “那——”陈仲怀瞥了一眼地上的水渍,若是没摔,那地上怎么会有水。 陈永生站起身来,收拾妥当后,将补药端在榻前,让苏凝趁热服下。 苏凝看着那碗浓黑的汤药,胃里泛起一阵恶心,“能不能不喝了,我这胎都已经十分稳当了,我不想再喝这补药了。” 这补药味道太苦,她难以下咽。 陈永生吹了吹勺子里的汤药搁在她的唇边,不允许她拒绝,这补药可是张广白根据她的体质所开的药方,必然是良药。 陈仲怀也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方帕子,里面包着几颗甜蜜饯:“娘乖乖把药喝了,仲怀便喂娘吃这蜜饯,可甜了。” 说着话往嘴里喂了一颗,故意引诱着她。 苏凝怀孕本就有贪吃的毛病,如今见孩子拿蜜饯哄她吃药,忍不住轻笑一声,捧着陈永生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 “苦,苦,仲怀,快给娘吃蜜饯!”苏凝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陈仲怀立刻捡起一颗蜜饯喂给她:“娘,吃了蜜饯就不苦了。” 一家人坐在床榻前吃着蜜饯。 晚间的时候,苏凝如愿吃到了火锅,母鸡汤做汤底,半点辣都不曾放下去,汤鲜浓郁,涮的苏凝额上生了一片热汗,众人吃的大汗淋淋,直呼畅快。 时间转瞬即逝,眼看着就到明日便是年节,可还是未曾收到盛鸿归来的消息,这让一家人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的。 陈永生冒着大雪去了温府一趟,回来后,大氅都被雪水给湿了大半。 苏凝将汤婆子递给他手中让他暖暖,出声询问:“可有父亲的消息。” 苏清河也在书院中问过院长,可一点关于盛鸿的消息都没有。 陈永生摇头:“许是雪天海上难行,他们耽误了些时日,等明日我让元宝带些人马去海上寻。” 苏凝心中隐隐不安,生怕盛鸿有任何的闪失。 翌日,天刚蒙蒙亮,陈永生便送了元宝出海,让他务必带回些消息。 因着盛鸿未归,府中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饶是如此,叶婆子还是在厨房忙碌不停,依着苏凝的吩咐将该准备的吃食都备齐全。 说不得盛鸿将军今日就回来了。 海上风雪交加,根本看不清前路,盛鸿的脸上被风雪染白,看着海上堆积的雪堆沉声下令,加快行船的速度,必须在夜幕降临时赶回南浔镇。 他可是答应了儿孙们要赶回来陪他们一起过年的,决不能食言。 晌午时分,元宝便在海域同盛鸿的船队相遇,还差点撞到了一处,寻到了盛鸿将军,元宝激动万分,在傍晚时分赶回了南浔镇。 因着船上装着东莱的贡品,行船的速度很慢,盛鸿便让元宝先行回去传消息,他必然赶回来与众人团圆。 夜幕低垂,李府门外,众人翘首以盼,听到马蹄声时,一众小萝卜头们彻底的叫唤了起来,拎着大红灯笼给来人照亮回家的路。 “祖父,祖父,您可回来了!”陈仲怀披着小氅,朝着盛鸿奔去。 盛鸿翻身下了马背,由元宝将马匹牵入府中,抱着陈仲怀与众人一块儿进府。 叶婆子将一碗碗冒着热气的菜肴端上了桌子,吉利话一个接一个。 陈永生让叶枝取了身干净的衣衫,亲自送去盛鸿的屋内,让他换过之后再同众人一块儿过年。 桌子上已经依次坐了人,盛鸿与苏清河居于上首,相视一笑,院内传来众人的欢声笑语。 第543章 谋划将来 用过晚饭,盛鸿便将自己出海遇上暴风雪,路上的耽搁的事情同众人一一言明,且也派了将士将自己的奏折递去了温府,托他送去宫中。 东莱的送的贡品都停在船上,且南浔镇码头有七人帮和将士轮番看守,不怕有人来劫。 陈仲怀赖在盛鸿的怀里不肯离开,吃着盛鸿亲自给剥的栗子,眉眼里都是小星星。 “仲怀,可不许再吃了,瞧瞧你这小肚子!”苏凝坐在边上忍不住朝他伸手。 陈仲怀别过身去笑着道:“娘,今儿守岁,儿子吃多些也不妨事儿的。” “你这孩子,眼看着过完年又大了一岁,怎么还撒娇!”苏凝嗔了他一眼。 陈仲怀立马屁颠屁颠的朝她走去,轻轻靠在她的肩上:“儿子再大,也是娘的儿子,再说了,我同家里人撒娇,除了爹娘笑话,也没人敢嘲笑儿子!” “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苏凝伸手戳了戳陈永生,她如今是说不过这孩子了。 陈永生暗中瞥了一眼陈仲怀,陈仲怀立马收敛了些。 “娘,我什么时候能见到肚子里的弟弟妹妹?”陈仲怀伸手摸着苏凝偌大的肚皮,忽然肚子里的胎儿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应他这个哥哥。 喜得陈仲怀蹲下了身子,侧首趴在苏凝的肚皮上:“你乖乖的在娘的肚子里长大,等你出来了,哥哥教你四书五经,教你习武,帮你打坏人。” 苏凝哎呦一声,吓得陈仲怀连忙站直了身子。 “没事没事,是肚子里的孩子在回应你这个哥哥。”苏凝朝着叶婆子伸了伸手,她不能久坐,得时不时的站起来走动一番。 苏清河和盛鸿瞧着她挺着这偌大的肚子,心里骇的不行:“永生啊,你扶着她回屋歇着,这守岁由我们来守着便是。” “是啊,扶她回去歇着,快去!”苏清河心疼女儿,忍不住催促。 “是,爹!”陈永生二话不说,小心翼翼的扶着苏凝回了房间,替她揉着肿胀的双腿。 苏凝从枕头下摸出一小匣子如同献宝似的递在陈永生的眼前。 “这是什么?”陈永生手上的动作不停,狐疑道。 苏凝拽了拽他的衣袖,让他自己打开看。 陈永生打开那方匣子,见里头搁着一沓银票,还有他让张逸轩在京郊买田的地契和房契,心中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苏凝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边,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顺着他的取出了匣子里的地契。 “我和爹私下已经商量过了,仲怀那孩子将来要走仕途,咱们过完年就搬去京城,南浔镇的铺面由爹照看着。”苏凝指了指里头的银票,“这是这一年多来火锅店赚得,虽然不多,但也足够我们开销。” 陈永生一直称病不上朝,也不辞官,苏凝知道他有所考虑。 他们得为孩子们的将来谋划,为人父母的多出一份力,孩子也能少走一些弯路,更何况,如今他们还有一个孩子未出世。 “爹一个人留在南浔镇,我不放心,要去京城,咱们一家人都得去。”陈永生合上匣子,牢牢握住苏凝的手。 苏凝与他十指交握,听着外头落雪的声音,唇角微微向上扬起:“哪里就是爹一人,还有叶婆子一家,再说爹他想继续留在书院教书,他也割舍不下这里的学生。” “那——” 苏凝把玩着他胸前的衣襟,抬眸吻上他的下颚:“我私下还悄悄问过叶婆子,叶枝是否有心仪之人,叶婆子说我师父身边的白术与叶枝私下有往来,等去了京城,咱们也好成全他们二人,叶枝我也用惯了。” 陈永生被她的小动作弄得心里酥酥麻麻的,伸手覆上她的肚子:“叶婆子舍得让叶枝去京城?” “怎么舍不得,叶枝跟着咱们去,那可就是我的一把手,不说月银上涨,光是那婚事就了却了叶婆子一番心事,咱们都是知根不知底的人,还怕我亏待她不成。” 见她上了脾气,陈永生连忙附和。 不过也心疼她怀了孩子还思虑这么多事情。 “等到了兖州城,咱们先安顿好,不急于一时,给仲怀找学堂的事情你也不必担心,一切有我在,我定然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嗯,若是错不开手,还有我师兄和凌云,他们二人可还欠着我一个解释,此番进去了兖州城,定然好好说说他们,当初竟敢伙同你一块儿欺瞒我。”苏凝伸出手揪着陈永生的耳朵。 陈永生连忙朝着苏凝拱手赔罪,一个劲儿的在她耳边赔礼道歉。 耳后炙热的气息让她的身子渐渐有些发热,四目相对,待看向陈永生那双满是隐忍的双眸时。 苏凝伸出双臂揽住了他的脖颈,勾着他吻了过去。 “凝儿,不可胡来,大夫叮嘱过的。”陈永生声音沙哑。 苏凝眉眼弯弯,吻上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左右脸颊,直到感受他气息紊乱,才肯松开。 “那咱们睡觉!”苏凝拉开被子盖在身上,徒留陈永生一人侧躺在内里,呼吸沉重。 最后还是苏凝帮他纾解了一番,二人这才相拥而眠。 兖州城,张府。 不同以往的冷冰冰的府邸,今年的张府也同样张灯结彩,府内丫鬟穿梭在廊下,手里捧着各色糕点,瓜果朝着前头花厅去。 热茶奉了一壶又一壶。 苍凌云央着张逸轩将他前几年在外走南闯北采购药材发生过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还特意询问张广白是否确有此事。 张广白有时忍不住戏谑几句,免得这臭小子插科打诨,想将糗事给欺瞒过去。 三人守岁至天明,厅内的说话声就不曾断过。 除旧迎新,翌日,张逸轩便陪同苍凌云先去国寺里拜见了父皇母妃,从齐妃的口中得知了,齐王殿下一切安好,让他们不用挂念。 后又陪她去宫里参见了皇上,见着宫中冷冷清清,难免心中怅然,太子纵然得到了皇位,可失去的也很多。 第544章 送别 过完年后,来苏凝府中走动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陈家村的的陈二牛和爹娘二人带着礼和一些自家种的棉花过来,原本姚杏花想着亲自给她做一套,可细细想来这苏凝怀有身孕,倒不如送些棉花给她带去兖州城,想做什么花样让兖州城里的绣娘给做更好些。 苏凝也回了他们些礼,并询问了村里的情形。 姚杏花说了如今村里是愈发的好了,陈杨两村的村长还在想着要不要听了官府的话,两村并做一大村,整修全村的屋舍和道路,毕竟如今各家各户的条件也都好了。 “这都是托了你的福。”姚杏花坐在一旁从始至终脸上都带着笑,“同你说了半天,这最重要的一件事差点忘记了。” 姚杏花让自己当家的将东西给拿出来。 陈启业起身,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银票:“这是你们的红利,两村的村长说了,等来年这红利还能再涨些。” 看着那张银票,苏凝这才想起来,当初将东莱种子分给他们时所约定的契约,每家每户都收取一成的事情来。 这两百两实在是让她心中一暖。 见她手下,姚杏花松了一口气,好在完成了村长交代的任务,后又拉拉杂杂的说了些琐事,左不过提了谁家与谁家结了亲事儿,谁家生了儿女等等。 “还有一事儿,我同你说了你看别觉得我多事儿!”姚杏花压低了声音道。 “你且说便是。” “老陈家的陈富生眼看着就要出狱了,而且我瞧着大周氏和陈老爷子似乎指望着他回来。”毕竟老三已经彻底的外向了,几乎都已经住在杨家村里不回来了。 苏凝抚着大腹便便的肚皮,微微眯了眯眼,已然是许久记不起还有陈富生这么个人物了。 “他的一双儿女现如今如何了?” “儿子倒还好,大周氏吃一堑长一智,将他看的和眼珠子似得,至于陈如英那真是……”姚杏花啧啧两声。 “怎么了?”瞧着姚杏花一脸深恶痛绝模样,苏凝倒是忍不住有些好奇起来。 “说了怕污了你的耳朵,那孩子算是彻底的完了,跟着走街窜巷的卖货郎回到村里的,身上没一块儿好地方,唉,不提他们,糟心!”姚杏花呸呸两声。 苏凝双眉蹙起,吐出一口浊气。 好在不多时外头的马峥一家过来了,将这糟心事儿给劝揭了过去。 方翠芝将七人帮给的海货交给了叶婆子,然后又将自家的礼亲自送给了苏凝,还外加自己个给孩子们绣的鞋子。 当看见那几双鞋子时,姚杏花顿时有些羞意,她都没想到要给陈仲怀做新鞋。 不过好在她们与苏凝亲厚,苏凝也并不在意这些。 “我们一家热去了兖州城也会回来的,你们不必如此记挂,日后我爹就托你们多多照应一二了。”苏凝让叶枝奉上热茶。 姚杏花与方翠芝端起来喝了一口,复而放下:“你放心,我们会的,你也要保重身体,等孩子落了地,给我们来个消息,我们定然托人送些东西过去。” “好。” 接连几日,府里人来人往的,除了几个亲厚的人见了面,其他的就都让陈永生和苏清河他们应酬。 过了初十,风雪渐渐停了,太阳也出来了,一家人便将准备好的东西物件搬上了马车去了南浔镇码头同众人告别。 因着苏凝的身子不能舟车劳顿,盛鸿与陈永生一致决定走水路,哪怕是慢一些,只要不颠簸都无所谓。 正好盛鸿带着东莱的贡品回宫复命。 好在温大人及时将折子送回了宫中,皇上顾念他是朝中的老臣,陈永生又为两国立下了功劳,最终发了话,让他们延后带着贡品回京。 众人在南浔镇码头依依告别,陈仲怀同几个同窗挚友约定了日后一定在兖州城见面。 就连温媪也一同做了约定。 叶枝与家人辞别后,先扶着苏凝上了船上,收拾着包裹时,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叶枝,你过来,我有话要同你手。”苏凝瞧着她落了泪,忍不住唤她。 “夫人,您有什么吩咐,是不是渴了,奴婢去给您烧热水。”叶枝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当下放了手里的包裹朝她走了过去。 苏凝拽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身边,“你别难过,咱们还会回来的,况且我也答应了你娘,等咱们在兖州城稳定下来,就让你和白术成亲,你的卖身契我都已经给你娘了,日后你若是不想留在将军府,可与白术住在一处,我听说,师兄也还了他自由身。” 这一番话惹得叶枝泪意涟涟,立刻跪在苏凝的身边:“奴婢哪里都不去,就陪着大娘子身边,若是大娘子嫌弃奴婢做的不好,奴婢改。” “你快起来,快起来!”苏凝扶着肚子不好弯腰,只得让她赶紧起身。 “你若是还愿意留在我们府上做事儿也可,但你要记住你已经是自由身了,不用在一口一个奴婢的,将来你也是要成婚生子的。”苏凝握着她的手言辞恳切。 叶枝啜泣道:“大娘子放心,奴婢知道,奴婢知道您这是为了奴婢着想,可奴婢愿意跟着大娘子,愿意伺候您。” 苏凝捏着帕子替她擦拭掉眼泪,又询问了她一些关于与白术间的事情,想着二人的亲事怎么也得等她出月子后再办,免得冲撞了不好。 叶枝自然是听她的。 船已经在走动,陈永生领着陈仲怀进来,将外头的衣裳褪了,在火盆旁烤热乎了这才朝着苏凝走近。 叶枝见父子二人来了,便躬身退了出去。 此番大娘子带着她和叶丛,她是明白大娘子的心思,南浔镇虽然安逸,但为了小公子的仕途,他们必须去兖州城。 冷风呼啸而过,叶枝领着叶丛回到船舱,给他一个汤婆子让他捂着,又警醒了他几句,让他以后好生伺候小公子,不可有丝毫的马虎。 叶丛傻呵呵的点头应了,这话他在爹娘还有大哥的口中听了不下数百遍。 第545章 要生了 船行数日,苏凝被照顾的无微不至,终于到了一月初,众人终于抵达了兖州城门外。 城门口早有礼部尚书带着兵马在外恭候盛鸿,与盛家父子寒暄过后,便接替了他们,押送着贡品回到宫中。 苏凝坐在马车里,刚要挑起帘子,就被坐在一旁的陈仲怀给制止了,且听他人小鬼大道:“娘,外头风大,你若是受了凉,亏得不是你一个人的身子。” 苏凝戳着他的眉心忍不住笑骂:“如今咱们又回到兖州城了,你祖父说已然给你找了读书的好去处,我和你爹也能过些清净日子了。” “娘这是嫌儿子烦了么?”陈仲怀小嘴一瞥,颇有些委屈。 苏凝哪会嫌他烦人,不过是打趣罢了,刚要哄哄他,却发现这臭小子居然也是装模作样,故意诓她。 苏凝气得捏了捏他的小脸,闹成一团。 坐在边上的叶枝连忙将二人拉扯开,免得冲撞了她的肚子。 “娘,肚子里的孩子什么时候出来,我都等不及了。”陈仲怀伸出小手抚摸了上去。 肚子里的小娃娃似乎感受到哥哥的期待,用力蹬了一下,疼得苏凝叫了一声。 听到马车里的动静,陈永生立刻骑马过来,挑了帘子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见他如此焦急模样,苏凝摆手:“没事儿,就是孩子踢了我一下。” “这个皮小子,竟然敢踢你,等他出来定然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陈永生话语里虽然都是训斥,可眉眼中却都是笑。 明威将军府。 府内的小厮还是原先的那些人,早早便得知了盛将军要带着明威将军一家人回来,已经将厢房都准备好了,就连炭炉都是经人专门看守着,决不能让屋里冷了。 苏凝的身子重,到了将军府,就回屋歇着,叶枝按照叶婆子交代的,在厨房里亲自熬煮了热热的补药端去给苏凝服下,又替她宽了衣裳,让她先歇着,等晚上用饭前会亲自喊醒她的。 苏凝这才沉沉睡去。 盛鸿领着伸陈永生父子二人则是去了张府,让张广白替他们寻几个安稳的接生婆。 张广白早就替自己的爱徒备好了,不光给苏凝备下了,就连怀孕两个月的定安公主也一一备下了接生婆。 这些接生婆大都是从宫里请出来的,手艺稳妥,经验丰富。 除了接生婆还有两个奶嬷嬷,不过却被陈永生给拒绝了,因为苏凝之前与他说过,这孩子她要自己喂养。 张广白知道她徒弟的性子,也不强求。 因着苍凌云这胎还不算稳妥,遂没有让她去将军府看望苏凝,更何况,他们才刚到兖州城,定然还有料理府中些杂事儿。 好在以后都留在兖州城,想见面有的是时间。 陈永生趁着大伙儿都在,看了一眼张逸轩身后的白术,将苏凝交代的事情过问了张广白和张逸轩。 祖孙二人齐齐看向白术。 白术立马跪在众人身前磕首,再三保证一定会好好对待叶枝,请媒人亲自上将军府求娶。 陈永生这才满意的离开。 盛鸿父子二人回兖州城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京城,不少官眷都想着上门亲自拜访,可都被盛鸿做住给回绝了。 理由是,儿子有伤在身不好见客,儿媳又怀有身孕,眼看就要临盆了,更加见不得外人,万一冲撞了不好。 众人便都明白了盛鸿的意思,便歇了上门拜访的心思。 一家三口在府内安顿下来后,起初还有些不大习惯,可日子长了心也就定了下来。 这一日,盛鸿过来带着陈仲怀去书院,据说朝中文武百官的孩子们都在那读书,且有兖州城最有名的先生亲自教导,那先生满腹经纶,桃李满天下,若是仲怀也去了那里读书,想来日后定然不会太差。 苏凝让叶丛跟着他们一道去好做自己的耳报神,免得陈仲怀这孩子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平安和元宝将马车套好之后,一行人便上了马车,陈永生在府门外亲自看了他们一行人离开后,这才转身进了府邸里。 盛鸿带陈永生来的书院,根本不是普通的书院,而是太学院。 陈仲怀捏了捏盛鸿的手心,抬首看着他:“祖父,我会好好在这里读书,不会给你和父亲丢人的。” “祖父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祖孙二人不言而喻。 太学院,叶丛一干人等自然不能进去,也自然不知祖孙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回到府中的时候,苏凝让叶枝来问话,叶丛倒好,一问三不知。 二月初的时候,苏凝心里有些不安了,眼瞧着就快到产子的时日,她一颗心一直悬挂着,连带着晚上睡觉都有些不踏实。 陈永生与她睡在一处,也是整宿整宿的睡不好,同样心中藏着事情。 这一日,阳光明媚,苏凝与叶枝坐在屋内给孩子做着小衣裳,突然觉得身下一阵湿意传来。 苏凝心中大骇,可面上却依旧佯装镇定,先是放下手中的针线,让后让叶枝去唤接生婆子过来。 叶枝还未反应过来,待看到苏凝身下被打湿,方才意识到她的羊水破了。 立刻上前将其往榻上扶着躺下,转身就朝着外头喊两个接生婆过来。 这几日,府里都椅一直将东西都准备着。 听到苏凝提前要生产,陈永生也不在书房与盛鸿议事了,慌慌张张的跑到了产房外头,就要冲进去陪着苏凝。 他心里可是一直都记着12580系统说过的话,生产那日便是苏凝下决心的时候。 他害怕,害怕苏凝会离开他们,害怕再次醒来的苏凝不是他的凝儿。 “让开,我要进去!”产房门外,苏凝早就吩咐了府里的小厮们将陈永生等人拦住,不让任何人冲进来。 盛鸿也只当他太过担忧,在身后相劝,妇人产子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免得冲撞了孩子与大人就不好了,更何况有宫里出来的接生婆,还有叶枝陪着,苏凝定然能平安产下孩子的。 陈永生听着产房里的动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546章 是个女儿 一波又一波的痛感渐渐袭遍全身,苏凝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痛喊出声。 叶枝绞湿了帕子替苏凝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握着她的手给她加油鼓劲,她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妇人产子,心里有些慌乱。 可这个时候,夫人更需要自己,所以叶枝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乱了阵脚。 “夫人,您使点劲儿,否则这孩子出不来,会被憋坏的。”接生婆子也是满头大汗,这夫人的胎位有些不正啊。 两个接生婆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有些惶恐,万一榻上的妇人有了任何闪失,只怕她们的项上人头都保不住了。 苏凝此刻已经铆足了劲儿,可是身下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叶姑娘,麻烦您端些汤水让夫人服下。”其中一个接生婆站了起来,跪在苏凝的面前,“夫人,您的胎位有些不正,不如请张大夫给您施针,也无需剖腹取子,让张大夫施针扭转胎位就成。” 叶枝站在一旁一听苏凝的胎位不正,吓得哪里还敢离开。 苏凝强撑着朝叶枝道:“你去把我的银针取过来,我自己来。”这个时候去找师父,怎么来得及。 一听她要自己来,接生婆也被骇住了,不过这苏凝的声名在外,医术又是张广白亲传,两个接生婆也不再多劝。 叶枝连忙去取了银针,苏凝接过银针,先是在自己人中上扎了一针,好让自己保持清醒,而后便施针在腹部上扎了几针。 许是胎儿受到了刺激,一阵剧烈的挣扎,苏凝疼的大叫出声。 “出来了,出来了,孩子的头出来了,夫人再加把今儿,加把劲儿啊!”接生婆一喜,心里松了一口气。 苏凝已然疼得有些意识不清了,但依然知道要使力将孩子给生出来,那是她和陈永生的孩子,她不能让孩子有事儿。 伴随着哇哇哇婴儿的啼哭声,门外的陈永生再也等不及了,直接冲进了房间内。 “将军,您不能进来,快出去,快出去!”接生婆将陈永生往外撵,可惜来人岿然不动。 他上的女子已然昏迷了过去,面色惨白,发丝被汗水打湿了一片,床下的铜盆里满是鲜血。 他的凝儿,他的凝儿难道——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苏凝绝对不可能抛弃他和孩子的。 “恭喜将军,是位千金。”另外一位接生婆替苏凝整理好,将孩子拢在襁褓中给陈永生看。 陈永生根本没有看那孩子一眼,径直朝着床榻走了过去。 “叶枝,她这是怎么了?”陈永生坐在榻前,握着苏凝的手,眼眶通红。 叶枝跪在他的身前磕首:“夫人产子时,气力用劲儿,晕了过去。” “去,去请张大夫,去把张广白,张逸轩,还有太医院的大夫都请来,你们都给我去!”陈永生朝着屋里的人大吼。 两个接生婆被吓了一跳,叶枝接过孩子,将孩子放在苏凝的身边,然后拉着两位接生婆出去,将这事儿告诉了在外头候着的盛鸿。 盛鸿乍然一听,吓得连忙让外头的将士去张府请张广白来府中一趟,又让叶枝去厨房准备些参汤喂给苏凝服下。 “来人!”盛鸿朝着外头的人喊了一声,便有人进来。 “将军,您有何吩咐。” “去太学院接回仲怀,还有,上次让你去南浔镇接苏清河,可接来没有?”盛鸿沉着脸质问着来人。 那将士微微躬身不敢看他:“苏先生还在路上,两日后才会到。” 闻言,盛鸿来回在廊下踱步。 不多时,门外的马车一辆接一辆的停在府门外。 陈仲怀慌慌张张的下了马车直奔院内,当看到廊下踱步的盛鸿时,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外祖父,我娘她怎么样呢?”陈仲怀说着就要往屋内冲。 盛鸿一把将他拦住,“你娘刚给你生了个妹妹,如今气力用尽,晕了过去,你爹他在里面陪着她们,你就别进去了。” “娘,我要进去看我娘!”一听娘晕了过去,陈仲怀眼泪唰唰唰的往下掉。 许是外头的声音太过吵闹,屋内又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 陈仲怀被这啼哭声给惊得止住了哭意。 是妹妹,妹妹哭了。 “祖父,妹妹哭了,您让我进去看一眼,就看一眼。”陈仲怀抱着盛鸿的腿哭嚎不已。 身后,张广白一身的骨头都快被马车颠簸的散了架,吩咐白术提着药箱子赶紧进了后院。 正巧,叶枝在后厨熬了参汤与他打了个罩面。 “这参汤我拿进去,你们都在门外候着,谁都不许进来。”张广白沉着一张脸,接过参汤,挎着药箱推门进了产房。 陈永生看着来人,如同看到了救星,当下朝着张广白跪了下去:“你快将凝儿给救醒,她不能晕过去,不能晕过去。” 因着他太过用力拉扯自己,张广白手里端着的参汤撒在了外边。 “快撒手,再扯着老夫的衣袖,你还要不要老夫看诊了?”张广白横眉冷对。 陈永生立刻松开了手,退居一旁。 榻上的婴儿孩子不断啼哭着,细软的胳膊腿从襁褓中露出来,看的张广白心里软成了一片,伸手摸了摸,触手冰凉。 这个陈永生,眼里竟然只有她徒弟,可见对这个女儿一点都不上心,要是徒弟醒过来,见着自己拼了性命生下的孩子却被陈永生如此忽视,定然饶不了他。 “抱着你的孩子,让盛鸿去找奶娘过来喂她,还有,孩子哭得这么凶,身上也凉成一片,你这个爹是怎么回事儿?”张广白将襁褓中的婴儿搁再陈永生的臂弯里。 乍然碰到这粉嫩的一团,陈永生看着孩子哭红的小脸,心酸不已,他只想让凝儿快些醒来。 房门再次被打开,陈永生将孩子交给了盛鸿,让他去寻奶娘,然后不顾陈仲怀的哭嚎,将房门再次关上,重新到了床榻前。 张广白已经将参汤给苏凝喂了下去,这会儿正坐在凳子上给她把脉。 第547章 她的决定 陈永生只觉得迈向床榻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而现下他只能将所有的希冀寄托在张广白的身上。 “怎么样,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陈永生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绝对不能因为张广白的话而晕了过去。 张广白眉头深锁,捻着花白的胡须道:“没大碍,不过是生产的时候用尽了力气,让她好好休息,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 “真的吗,您说的是真的吗?”陈永生握着张广白的胳膊不敢相信。 张广白吹胡子瞪眼:“老夫什么时候拿话诓骗过你,你若不信,大不了老夫在你府上住着,等苏凝醒来之后,老夫再回去。” “来人,来人,给张大夫收拾一间厢房!”陈永生推搡着张广白出去。 “你——”张广白被推在门外,气得话都没有说完,房门砰的一声被人给关上。 盛鸿替自己的儿子吿罪,生怕惹了张广白生气。 张广白看了将军府里的人,“你们让厨房多做些补气血的吃食,等会我徒弟醒了,就让她吃下,还有我那小徒孙女,可给她找了奶娘?” “那是自然,锦荣可是老夫的亲孙女,老夫岂会亏了她。”盛鸿冷哼了一声。 盛锦荣是一家人商量过后,给苏凝肚子里的孩子取的名字,当初原以为她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想着依着盛仲怀的名字,叫盛仲烨;可谁都没想到还真如了陈永生的意愿,是个女娃娃。 “张爷爷,我娘怎么样,她有没有事儿啊!”陈仲怀揪着张广白的衣袖不停的追问他。 张广白掐着他的小脸咬牙切齿:“你娘没事儿,好好休养,就能好起来,真是和你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么在乎你娘。” 陈仲怀松了一口气,娘没事儿就好,没事就好。 “祖父,我去厢房看看妹妹。” “去吧。”盛鸿眼里全是喜色,亲自领着张广白也去了收拾出来的厢房里暂时住下。 屋内。 陈永生握着苏凝的手,拿帕子给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俯首亲在她的额头上,“真是辛苦你了,凝儿!” 榻上的苏凝此时此刻正处于一片漆黑的浑浊空间中,脚下是漫漫云雾,周边一个人都没有。 苏凝知道,这是12580系统要让自己做决定的时候,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引领着她前进。 脚下的云雾翻涌不前,刺眼的亮光突然显示在眼前,刺的她有些睁不开双眸。 待看清过后,居然看到了站在镜子前,穿着一袭睡衣的“苏凝”。 惊恐,不信与慌乱,镜子前的“苏凝”显然是被她给吓着了。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知道你是谁,你也知道我是谁,对吗?”苏凝朝着镜子前的人道。 “苏凝”捡起床上的枕头朝着镜子里的她砸了过去,哐当一声,镜片碎落在地上,引起了隔壁卧室里苏母的注意。 苏凝没想到她会如此惊恐不安,漂浮在空中看着她:“我真的不是要害你,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回去,如今陈永生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陈永生了,仲怀也考上了童生,你爹他在南浔镇教书,你愿不愿意同我换回来!” 苏凝看的很清楚,当提及陈仲怀和陈永生的时候,躲在角落里的苏凝身子明显有所变化。 正当她还要继续问时,突然苏母闯了进来,直接穿过苏凝漂浮的身体,将躲在角落里的“苏凝”抱在了怀中安慰。 “女儿,怎么了啊,是不是做噩梦了?”苏母将“苏凝”抱在怀里安慰,扶着她坐在床上。 见女儿一直盯着房间的一个角落,苏母转身就朝着屋里大骂着,不准它们来伤害自己的女儿。 苏凝看着自己的妈妈,眼泪哗哗哗的止不住下流,伸出手想要抱抱她,可刚伸过去,胳膊就穿过了苏母的身子。 “妈,我好怕,刚刚有人说要带我走,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你!”“苏凝”猛的抬起头看向漂浮着的苏凝,然后躲在苏母的怀中大声哭泣。 苏母一听这话,心里一酸,红着眼眶搂着她:“别怕,别怕,谁都不能将你从妈身边带走,有妈妈在,谁都不行。” 蓦地,一阵极其强烈的吸引力卷走了苏凝。 混沌的空间里,12580系统看着满脸是泪的宿主,声音极其低沉的询问道:“宿主,你可想好了吗,的愿望是什么?” 苏凝低着头,再抬首时,眉眼里都是笑意,她想好了,她希望自己爱的人能够永远幸福下去,她不换回去了。 翌日。 苏凝是在一个梦里突然醒了过来,发现身侧的床榻上趴着一个人,整颗心都变得异常温暖。 自从她许下那个愿望后,12580系统和身体的灵泉就彻底不见了,她能感受到身体里的痛感袭遍全身,原来生孩子是这般痛。 原来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是这般幸福。 妈妈,妈妈和“苏凝”也会如同她一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苏凝伸出手回握住陈永生的手,感受着他灼热的温度。 陈永生察觉到手里的动静,猛然惊醒过来,当看见苏凝睁开双眸的一刹那时,似有些不敢相信,“凝儿,你没离开我,没离开我!” 因着他这一句话,苏凝瞬间流下热泪,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怪不得每次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他总能知道,还宽慰自己不要担心,可最为担心的应该是他吧。 明明知道自己或许会离开,或许回来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原本的“苏凝”,可这个男人却一点压力都不曾施加给自己。 “傻瓜,我能去哪里,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和孩子们。”苏凝朝他伸出双臂。 陈永生立马将其搂在怀里。 “凝儿,咱们已经儿女双全,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生了。”陈永生紧紧的拥着她,无法想象当她躺在榻上,苍白着一张脸毫无生气的模样。 “生的是女儿吗?”苏凝伏在他的肩上。 “嗯,咱们的女儿——锦荣!”陈永生的眉眼里也都是笑意。 第548章 满月宴 苏凝醒来后,肚子一空便饿的厉害,吃了一碗鸡汤面,又喝了一碗参汤,这才恢复了些许力气。 “孩子呢,快把孩子抱来我看看。”苏凝擦了擦嘴边的油渍看向陈永生。 不多时,奶娘便抱着小小的一团进了屋里,朝着苏凝和陈永生行礼。 苏凝看着那奶娘,是三十左右的一妇人,顿时皱起了眉头。 陈永生知道她不喜欢旁人奶孩子,可她昏迷了一天一夜,孩子哭闹的厉害,这才寻了奶娘。 “你日后就留在府内帮我照顾锦荣,帮孩子们做些衣裳便可,旁的事情我自己来。”苏凝抱着自己的女儿,心里软成了一片。 奶娘也是有眼见识的,当下退出了屋内。 陈仲怀嚷嚷着要进来,盛鸿拦不住他,索性也让他进了屋,自个去驿站接苏清河。 “娘,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陈仲怀上下打量着苏凝的脸色。 苏凝摇头:“不疼了,你今日没去书院吗,怎么回来了?” “儿子同书院告了假,等娘好了我再去。”陈仲怀搬了小凳子坐在边上,伸出手摸着妹妹的小手手,“祖父去驿站接外祖父了,外祖父来了书信,说等锦荣办了满月酒再回南浔镇。” “那可真是太好了,咱们一家人又团圆了。”苏凝轻轻点着盛锦荣的小鼻子。 盛锦荣微微睁开双眸,小嘴嗫喏了一下,然后便使劲儿捏了捏陈仲怀的手指头。 “娘,妹妹在捏我,妹妹的力气可真大!”陈仲怀站起身,俯身靠近小团子。 陈永生拍了拍陈仲怀的后背,轰他出去读书。 陈仲怀不依不挠,后来还是前头人过来传话,说是温大人一家也来了兖州城,陈仲怀这才肯离开。 温榀是被皇上从南浔镇调回的京城,毕竟齐王殿下都已经离开了兖州,如今大局已定,他也不必猜忌还会有人心怀不轨,遂将温榀调离了南浔镇。 此番上任正好同苏清河一道来兖州城,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不过,他们一行人在驿站就分别了,当陈仲怀去前头院子里的时候,只看到了苏清河,并没有温大人一家的身影,更别提温媪的身影了。 “外祖父!”陈仲怀朝着上首坐着的人拱手作揖。 苏清河连忙扶他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长高了,也瘦了些,你娘和妹妹可还好,外祖父听说你娘昏迷了一天一夜,早上才醒过来。” “张大夫说让娘将养着,不碍事儿!”陈仲怀亲手捧了热茶上前。 苏清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还好女儿没事儿,否则怎么和她娘交代。 阳春三月,积雪融化,兖州城内一片春意盎然。 这一日,明威将军府有一件大喜事儿,明威将军的女儿的满月宴。 自从明威将军和盛鸿将军到了兖州城,根本不与任何人来往,如今却宴请宾客上门,为自己的女儿办满月酒,可见是打算在兖州城长久住下去了。 苏凝在月子里被叶枝照顾的很好,不仅面色红润,就连身材都很快的恢复了原样。 瞧着坐在一旁捧着糕点吃个不停的苍凌云,忍不住嘲笑道:“你这身子才三个多月,也敢跑我这来凑热闹,就不怕我师兄知道了回家骂你?” 锦屏和画春也在一旁劝着她慢点吃。 苍凌云咕咚咕咚灌了一口水,将嘴里的糕点吞了下去,朝着苏凝埋怨:“你女儿的满月酒我能不来吗,相比你师兄骂我,我更怕你还记恨着我。” 苏凝挑眉,知道她所说的是什么事情。 “哼,别以为你怀着身孕来说几句好话,就能哄住我。”苏凝让奶娘将孩子抱出去给前厅的人。 苍凌云见没了外人在,索性扯着她的衣裳:“苏凝,苏凝,你就别生气了,你说,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你说的?” 苍凌云只觉得后脖颈有些发凉,可她如今是个孕妇,苏凝怎么可能会难为自己呢,遂点了点头。 苏凝便伸手让叶枝过来:“我这丫头和你府上的白术两情相悦,你不得让白术派个媒人过来提亲,还有,这聘礼——” 叶枝红着脸,不敢抬头去看苍凌云。 苍凌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这事儿她早就听张逸轩提及了,而且还特意选了个黄道吉日,等下月初就让白术来上门提亲。 屋里的人正说着话呢,忽然听见外头的人来禀报,说是薛夫人带着温媪过来了。 苏凝连忙起身去迎。 “几个月不见,媪儿越发出落的漂亮了。”苏凝端了一碟子她爱吃的栗子糕搁在她的面前。 小姑娘红了脸,端坐在薛如兰的身边。 “也文静了不少。”苍凌云促狭的笑着,惹来温媪的一记白眼。 薛如兰将自己的贺礼亲自搁在中热面前,“特意寻了最有名的匠人给还在打的,你瞧瞧,锦荣那孩子可喜欢?” 苏凝替孩子收下:“可在前厅看过锦荣?” “看过了,锦荣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长得像你,我瞧着盛老将军和明威将军都抱着不肯撒手,生怕外头那帮人给抢了去,这般宝贝着,将来可怎么好?”薛如兰也忍不住揶揄几分。 苏凝让叶枝将礼品都一一收好,“时日还长着呢,而且我瞧着锦荣那孩子是个调皮的,在肚子里的时候没少闹腾我,等她长大了,定然也要向媪儿这般才好。” 温媪被夸,颇为高傲的挺直了脊背。 薛如兰却掏出帕子笑了:“我给她请了个嬷嬷,整日拘着她不让她出府,现下咱们都在兖州城,可不好如南浔镇那般,没得让人寻了错处。” “嗯,不过,咱们几家可不许生分了,多多往来才是。”苏凝朝着苍凌云和薛如兰道。 二人皆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毕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各自的夫君又是同朝为官,说不得这将来孩子们也在一处。 温媪捻了一块儿栗子糕,正往嘴里送,忽的听见外头出来一声通报,嘴里的栗子糕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便见着陈仲怀已然闯了进来。 第549章 盛家那朵霸王花 “仲怀,你怎么过来了?”苏凝看着自家儿子莽撞模样,心里头怎么会不明白。 这一个月,陈仲怀虽然在书院里,可没回下了学到家,都会私底下询问自己,满月宴那日,温大人一家是否也来。 如今两个孩子见了面,屋里的众人便将视线全都移在他们身上。 “仲怀见过张夫人,温夫人!”陈仲怀收敛了些,朝着屋里的人作揖行礼。 温媪也站起身朝着陈仲怀福了福身子,“仲怀哥哥好!” 她一动,身上的环佩叮当作响,发出悦耳的声音,再次起身时候,却发觉陈仲怀比年前又长高了些。 “媪儿妹妹好。”陈仲怀眉眼里闪着小星星,然后看向苏凝:“娘,我可以带媪儿去前头看戏吗,我们书院里的学生都在那边看戏。” 苏凝瞥了一眼身边坐着的薛如兰,忍不住笑骂:“你这孩子,要问也是问媪儿的娘,问我做什么。” 这傻孩子。 陈仲怀看向薛如兰,薛如兰轻咳了一声,身后的常妈妈便明白了,陪着自家小姐去了前院。 孩子们一走,苍凌云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怎么瞧着,你家仲怀对媪儿有那么点心思?” “凌云别胡说,别坏了媪儿的名声!”苏凝连忙呵止,生怕薛如兰生气了。 薛如兰倒是想的明白,摩挲着手中的茶盏:“他们二人也算的上青梅竹马,若是苏郡主不嫌弃咱们家媪儿,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这事还得等他们长大些再看看。” 闻言,苏凝心中大喜,这还看什么看,明摆着她家仲怀就想拱温媪这棵小白菜啊。 不过这话可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只附和着:“对,对,等孩子们再长大了些看。” 前头宾客太过吵闹,盛鸿见自己的小孙女有了哭意,哪里还肯给这些军中将士看,一挥手,直接唤了奶娘过来,让她抱回去个苏凝。 再回首时,自家儿子则是被朝堂上这些老油条们逮着灌酒,遂阔步走了过去,父子二人同宾客们尽欢。 苏清河和张广白等人坐在一桌上,虽然也喝了些酒,但断然没有他们边上几桌闹的凶。 满月宴开了两日才停,就连宫中的皇上与皇后都给盛锦荣送了礼,不过却也藏着另外一番心思,要让陈永生上朝,不许再称病。 陈永生自然也一一应了。 八年后。 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东莱与苍云国自从通了航运,来往更加频繁。 自从东莱的公主与苍云国的瑞王联姻后,更是去了皇上的心头大患,朝中人才济济,更有新起之秀。 盛家满门忠臣良将,盛鸿解甲归田,盛长靖替皇上在京郊大营操练兵马,盛仲怀则是今年的文状元,且并不贪慕权势,直言要外放南浔镇,造福一方百姓,这怎么不让皇帝高兴。 唯一有些头疼的便是盛家的那个小女儿,今儿不是打了户部尚书的外孙,明儿就是打了张大人、李大人家的小儿子。 那一个个都宠的如同金疙瘩般,让他这个皇帝如何去罚。 更何况,盛家那朵霸王花如今才五岁。 左右不过是和稀泥,让他们自己去私下解决。 这一日。 盛家府邸,鸡犬不宁,女人的呵斥声以及孩子的惊呼声,让府内的一众小厮们哎呼不已。 “快,快去京郊大营把将军给找回来!”眼看着形势不大对,小厮们颇有些眼色的让人骑了快马往大营奔。 身后,是一记擀面从府邸扔出,遗落在台阶上。 苏凝就觉得奇了怪了,这孩子怎么越大就越发调皮了,明明她生的是个女儿,怎么比儿子还要调皮。 “盛锦荣,你给我站住,敢迈出府门一步,今儿晚上就罚你不许吃饭。”苏凝叉腰气喘吁吁的看背对着自己个,一脚正要迈出去的女娃娃。 女娃娃长得粉粉嫩嫩的,头上扎了兖州城时下最流行的小团团,团团上绑着红色丝带,走动间,那丝带下悬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盛锦荣一听身后娘亲的怒吼,吓得收回了脚,小屁股直接坐在门槛上,双手捧着圆润润的脸蛋看向苏凝。 “娘亲,你不大打我,我就不跑出去!” “盛锦荣,我今儿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我就不是你娘!”苏凝气急,脱下脚上的靴子就朝着门口的娃娃扔了过去。 可惜,没中。 “娘亲,爹爹说,动手前不能让敌人看到你的动作!”盛锦荣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转身就跑,再不跑,娘可真要动手打她了。 不就是打了当朝太子,谁让那太子不自己个禀明身份,非要抱着她去找哥哥,哥哥如今在南浔镇,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兖州城,她就误以为太子是个人贩子,朝着他脖子咬了一口,然后,将太子绊倒在地,对着太子的脸轻轻的打了五下。 她发誓,绝对是很轻很轻的打了五下,谁知那太子竟然那般不经打! 苏凝被这小丫头片子气得要吐血三升。 三岁的时候,女儿的力气就大的吓人,偏偏盛鸿和陈永生父子二人觉得女儿的力气大好,力气大不会担心被人欺负啊。 于是,就偷偷的让女儿习武,虽然都是些三角猫的功夫,可配上这怪力,莫说普通的小孩子,只怕仲怀那个亲哥哥都干不过她。 兖州城的世家子弟凡是惹了她的,都基本上被她胖揍过。 提及盛家霸王花,那都是紧闭门户,避着走的。 可偏偏,偏偏这孩子居然敢在太子头上动土,这不是让文武百官找到了觐见的机会,让皇上来教训教训她女儿。 砰的一声。 盛锦荣一转身,直接撞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小拳头刚要挥过去,却见着来人居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拳头换成了亲亲,搂着陈仲怀的脖颈与他告状。 “哥哥,娘她又要打我。” 苏凝单脚站在庭院里,看着那抹颀长的身影,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的乖儿子啊,半年不见,又瘦了许多。 “娘,我回来了。”陈仲怀抱着妹妹,弯腰捡起那只绣鞋,进了府邸。 苏凝穿上鞋子,看着赖在陈仲怀身上的盛锦荣,忍不住伸手朝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把门给我关严实了,不许放你们将军进门!”苏凝转身同府里的小厮道。 哐当一声,大门紧闭。 第550章 大结局 京郊大营。 陈永生得知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因为暴打了太子,而气到了苏凝,府里闹得鸡犬不宁时,哪里还顾得上点兵。 直接翻身上马,快速回了家中。 他一走,崇烈等人也跟在他的身后,生怕这盛家府里的霸王花真被皇上给训斥了。 明威将军府门紧闭,任由陈永生如何上去叩门,府里的小厮都不敢去开门,就怕惹了当家主母怪罪。 “将军,怎么办?咱们要不要翻墙?”崇烈等人看着那高高的院墙。 陈永生看着围观的百姓,忍不住抚额,这凝儿怕是又要提当年的事情了,还有锦荣那孩子,打人之前怎么都不问清楚是谁。 “夫人,夫人,你快把门打开,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可别打孩子啊。”陈永生拍着大门,朝着里面喊道。 前厅内。 苏凝端了一碗牛肉面递给陈仲怀与盛锦荣,对于门口呼唤声充耳不闻。 盛锦荣吸溜了一口面条,吃了面上的牛肉,转手就将筷子往陈仲怀的碗里伸过去。 苏凝一巴掌打在她的手上:“你个小没良心的,没看见你哥哥都瘦了?” “娘,我回来前吃过了,不饿。”陈仲怀将碗里的肉夹了给盛锦荣。 盛锦荣一口咬住,嘻嘻一笑。 哥哥回来了,娘亲就不会再打她了。 “你这次回来是有皇上让你回来的,还是因为你妹妹——”苏凝小心翼翼的询问。 陈仲怀吃完最后一口面,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儿子已经去宫中看过太子,伤的不重,而且太子已经同皇上说了,不罚锦荣,不过要让她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 闻言,苏凝松了一口气,指着盛锦荣的眉心:“得亏你哥哥同太子殿下交好,否则皇上怎么能饶了你!” “嘿嘿,哥哥对我最好了!”盛锦荣立刻朝着陈仲怀靠拢了过去。 陈仲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示意她端坐好。 “娘,儿子回来还有一事儿,想让娘帮帮儿子。”陈仲怀忽的神色极其严肃。 “什么事儿,你说!” “请媒人去温府提亲。” 此言一出,苏凝差点被口中的茶水给呛着,当初这孩子可是一点留恋都没有,就离开了兖州城,去了南浔镇。 现下却为了向温府提亲而跑回来。 “咳咳,你今年才十五岁,这成亲会不会太早了些,要不再等几年!”苏凝小声的提议。 “娘,先将亲事定下来,儿子也想过了,三年后,南浔镇码头再扩建一番,儿子便与温媪将亲事给办了,您总不能看着媪儿成了别人家的儿媳妇吧。”陈仲怀举起茶盏,完全不去看苏凝的脸色。 “你想清楚了?” “嗯。” 见他神色笃定,苏凝索性也不再问,将手上的茶盏搁在桌子上,看了一眼守在门后的小厮。 “成,这事情让你爹给你办。”苏凝拍桌而起,站在门口,轻咳了一声,“明威大将军这个时候不在京郊大营点兵,跑回来做什么?” 府门外,喊得嗓子都快哑了的陈永生,脸色一喜,“凝儿,你把门先开开,咱们有事儿好好说。” “说什么?明威将军威震八方,我一个妇人有什么好同你说的!” 身后,盛锦荣十分狗腿的搬了椅子搁在苏凝的身后。 苏凝稳稳落了座位,将其抱在腿上,陈仲怀则是站在一旁。 小厮们在心里为门外的将军捏了把汗,这府上,哪里有将军做主的地方。 “凝儿,是我没管教好锦荣,不该教她功夫,可为夫不也怕旁人欺负了咱们家锦荣不是。”陈永生从门缝里看见里头的情形,心里哇凉哇凉的。 感情里头母子三人正一致对外。 身后崇烈让众将士背过身去,将军的一世英名可不能这般给毁了,否则哪里还有威严。 苏苏凝将盛锦荣放下,继续朗声问道:“你回回都说自己错了,可私下还不是背对着我,宠的锦荣无法无天,你可知兖州城叫我家锦荣什么?” 陈永生怎么会不知道,兖州城的霸王花。 “孩子大了慢慢就会懂事儿的,你别担心,父亲也说会找个嬷嬷来府邸里教导锦荣的。” “真的?” “真的,真的,我不骗你,你快把门开开吧。” 苏凝扬了扬首,府门大开,不过小厮们还是将其拦在外头。 兄妹二人盯着陈永生捂着嘴偷笑。 “好啊,为父真是白疼你们一场,居然和你们娘——” “嗯?”苏凝双臂环在胸前,陈永生哪里还敢再说些什么,只一个劲儿的讨好着苏凝,还不忘嘱咐小厮们将府门给关上。 “你儿子要娶温家姑娘,你去提亲,这事儿若是办妥了,我就原谅你,若是办不妥——” “夫人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办成,不过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等明日再——”陈永生话还未说完,就见着苏凝和陈仲怀已经怒目相视。 他哪里还敢耽误,只得让小厮从库房里挑了礼品,又让崇烈去寻了官媒,带着陈仲怀直奔温府。 身后,盛锦荣拽着苏凝的裙子:“娘,以后温媪姐姐是不是就是我嫂子呢?” “得看你哥和你爹的表现,走,咱们去库房挑聘礼。”苏凝牵着孩子的手去了库房。 再说这父子二人连夜带着官媒和礼单上门时,将温榀和薛如兰吓了一跳,待得知是为了求娶自家女儿时,虽然嘴上说着舍不得,可大伙儿心里都明白着。 在官媒的一番夸赞下,两家便成了亲家。 三年后。 苏凝与陈永生坐在上首,喝下了儿媳敬的茶,递了红包给两人,笑的合不拢嘴。 再看看身边的男人,同样也是一脸笑容。 时间过的飞快,一眨眼,她都已经和陈永生相携走过了这么长的岁月,居然连儿子都有了媳妇。 再看看扎在人堆里同几个公子哥们喝酒的盛锦荣,原本带着笑的苏凝,此刻又变了脸色。 这女儿到底是随了谁,怎得这些年过去,还是这般模样,将来谁敢上门提亲。 正为孩子们发愁时,突然被人握住了手,二人相携离开了大堂,索性由着孩子们自己去折腾。 第551章 田庄的账务(二) 京郊外的那百亩良田和小郭庄用的是皇上赏赐的金银购下来的,那个时候她以为他战死在罗刹海,本想着为孩子的前程考虑,自己出钱买,可没想到—— 看着这厚厚一沓账册,苏凝觉得脑袋疼的厉害。 叶枝给她备下了雪梨汤,希望可以缓解她的头痛。 账册上有许多都是往年的明细,苏凝翻了翻,实在是被这些数字弄得眼花缭乱,索性让叶重新取了一本新的账册,用自己的方法誊写了一本。 叶枝站在一旁,看着苏凝在宣纸上潦草的画着什么符号,有些不解。 她是看过账房先生记账的,都必须拿着算盘拨打,可夫人这不用算盘就能将账册上的数目核算出来,简直太厉害了。 苏凝不以为意,这些只要会九九乘法表就会的。 一番换算下来才发现这百亩良田被庄头佃给了五户人家,可这五户人家每年上缴的数额却不相同,导致每年的产量和收入差别都很大。 尤其是这吕大家和郭守仁家,三年间上缴的数额和另外两家相比起来是越来越少,呈递减的状态。 “朱嫂子,前几年兖州城可有闹过什么天灾,粮食溢价如何?”苏凝合上账册,揉了揉眉心。 朱氏抱着盛锦荣,手里拿着布老虎微微站起屈膝道:“回夫人的话,不说前几年,就是前十年都没闹过天灾,粮食的价格都不曾变动过,就是今年,新皇登基后,有所改变。” “嗯?怎么变法?” 朱氏道:“咱们苍云国和东莱互通了海上航线,不少的粮食作物都运到了咱们这儿,现如今,京城里时新一种红海米,听说价格是普通粮食的一倍。” 苏凝若有所思,朱氏从出生起便在兖州城做事儿,所以她所言明的不可能会欺骗她,由此看来,定然是这吕大和郭守仁两家藏了私。 可这小郭庄她不了解,若是贸然打过去,只怕会打草惊蛇。 苏凝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已经快临近晌午了,仲怀在书院用饭,至于相公的话—— “叶枝,你去让人备下马车,咱们接将军下朝去张府蹭饭吃。”苏凝将两本账册合在一处交给叶枝,然后朝着小女儿伸手。 朱氏见她要带着盛锦荣出门,连忙去自己的住处取了一小被褥过来。 “夫人,这是奴婢亲手绣的百字福团被,里头装的是棉花,极其保暖。”现下虽然三月了,可孩子才刚满月不久,身子还是弱的。 苏凝点了点头,让朱氏用团被包裹好女儿,这才亲自抱着她往外走。 小家伙似乎是重了些,抱在手上颇有些分量了。 叶枝跟着苏凝一块儿出了府邸,朱氏则留在了家里。 马车里。 苏凝将孩子横着抱在怀中,用手托护着孩子的后脖颈,免得马车颠簸伤着了孩子。 盛锦荣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个不停,满眼都是新奇模样。 叶枝拿着布老虎坐在旁边逗着她。 “一会儿去了张府,你也不用在我身边伺候着,同白术去说会儿话,你们也有好几日没见了吧。” “夫人,你胡说什么呢,小姐满月宴时才见过的。”叶枝颇有些害羞,收回了布老虎。 满月宴的时候,大家都忙里忙外的,他们能说的上话才怪。 只怕是遥遥相望了一眼。 “你们再过一个多月就是要结为夫妻的人了,私下见面旁人就算看见了,也说不得你们什么,尽管去。”苏凝道。 叶枝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确实是怕自己言行有失给夫人和将军招来祸事儿。 到了宫门口,正巧碰见文武百官们从宫门出来,盛鸿父子二人正被一群人前呼后拥着出来。 且二人的脸色也颇为严肃,似乎被什么事情给难住了。 侍卫见到自家将军下了朝,连忙走了过去,告知盛鸿父子二人,苏凝正在马车上候着他们。 一听这话,盛鸿父子拉扯着张逸轩与众人辞别,朝堂上的事情容后再说。 待得知苏凝是为了小郭庄账务的事情而来,张逸轩直接邀请了他们去府中用午饭,顺便同盛鸿父子二人商议商议今日朝堂上的事情。 或许,苏凝也能参与进来给他们提些建议。 张府。 因着张逸轩迟迟不曾下朝回来,苍凌云在府中已经等得有些焦急了,若不是顾着自己怀有身孕,早就让人备了马车去宫里找皇上要人了。 “夫人,大人回来了,还带着盛将军一家一道来的,说是要在咱们府里用饭。”管家从容不迫的进了大堂内禀报。 “那去多备两双筷子,快去!”苍凌云让人去厨房拿碗筷。 张逸轩领着人已经进了庭院,听到自家娘子的声音,连忙喊道:“两双可不够,你瞧瞧谁来了?” 苏凝站在陈永生的身边,朝着苍凌云挥手。 苍凌云连忙甩开锦屏和画春,直接朝着她迅速走了过来。 “你慢着点。”苏凝将孩子交给陈永生抱着,朝着苍凌云走了过去,扶着她,生怕她摔了。 自从怀了孩子,张逸轩就对府里的人下了命令不准苍凌云舞剑,更不准她擅自出府,可把她给憋坏了。 如今见着自己的好姐妹过来,岂能不高兴。 “你怎么来了,还把锦荣也带来了,仲怀呢,怎么没见他也过来?”苍凌云四下看了一眼。 苏凝扶着她往回走,众人跟在二人的身后。 张广白从后院过来的时候,见着府内来了这么多人,颇为高兴,非要拉着盛鸿喝两杯。 盛鸿奈何不了他,只得陪着他坐在上首,二人自顾自的喝着酒。 苍凌云则是让自己贴身的嬷嬷将盛锦荣抱回了自己的屋里照看,好让苏凝夫妻二人能够安心用午饭。 至于小郭庄的事情,也是等吃了饭之后再讨论,否则会影响食欲。 苏凝一听她这口气,心里头大致猜到了这小郭庄的事情肯定不简单,否则这些年为何没人追查,以至于到了他们手里上报时,竟还这般明目张胆。 这两家人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替他们撑腰。 第552章 借人 用过了午饭,盛鸿就被张广白拉去下棋,实在是憋坏了。 毕竟在这偌大的兖州城内,能和自己说上话,又对自己脾性的人不多,数了数手指头,同龄的也就一个他,还有一个太医院院首了。 盛鸿原还想着和儿子,还有张逸轩商讨一下关于朝堂上的事情,这会儿被张广白拉着,万般无奈,只得说好了陪他下三局。 府里的小厮立刻去取了棋盘,摆在侧厅内。 苏凝接过叶枝递来的茶,轻咳了一声道:“你去后院瞧瞧锦荣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带她看看凌云种的桃花,走的时候摘些回去。” 叶枝脸上隐隐有些发烫,知道夫人这是在故意支开自己。 白术也被张逸轩给打发走了,画春和画春则是去了厨房,给苍凌云熬制安胎药。 没了旁人,苍凌云捧着攒盒笑个不停:“咱们张府后院可不曾种过什么桃花树,你这糊弄人的话说的也太假了。” 苏凝也笑道:“假不假的有什么要紧的,关键是他们两人是真的,再说了,这亲事都定下了,难不成你们府上的白术还敢悔婚?” “白术那小子一颗心都在叶枝身上,平日里去街市上买东西都要给叶枝带些什么。”苍凌云捻着一颗酸杏脯喂进了嘴里。 苏凝将手中的就茶水放下,忍不住揶揄:“你这是醋了?看来我师兄得努努力,得哄着凌云高兴才是。” “他少让我喝些安胎药,我便阿弥陀佛了!”苍凌云忍不住抱怨。 一旁坐着的张逸轩开口道:“我也是为了你和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眼瞧着夫妻二人就要起了争执,苏凝瞥了一眼陈永生。 陈永生适才开口从中打断:“还是说说小郭庄的事情吧。” 当初托付他替苏凝在京郊买一处庄子,可没想到后头还生了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张逸轩欲言又止,这事儿他确实没办法。 苍凌云倒是比他干脆,直接道出了这小郭庄原本是瑾王名下的,瑾王死后,其名下的许多庄子,府邸都被朝廷收了回去,唯独这小郭庄曾因收回的事情闹出过人命,这才辗转到了苏凝夫妻二人的手中。 至于是如何辗转的,苍凌云指了指上头。 都说穷乡僻壤出刁民,这天子脚下,不过是兖州城外的一处庄子也能出这么一茬,可见刁民是哪哪都有。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烂摊子皇上管不了,所以就扔给她们呢? 怪不得前几日锦荣满月宴上,皇上和皇后都送了礼过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那这庄子上的账务以前也是瑾王的人查看的?”苏凝将账册递给苍凌云夫妻二人查看比对。 苍凌云自从管家后,对这账务是最为头痛,不过今日看了苏凝做的账本,竟然轻而易举的就比对出来,不由佩服。 “你这账册做的简单清晰明了,让人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这小郭庄的人太不是个东西了,居然敢昧下这么多的银钱。” 这前前后后才三年,都足足快五百两雪花银了,也太贪得无厌了些,不过这些账就算现在放出来,那些人恐怕也不会承认,毕竟瑾王已死,他府邸里的人大都罚没了官奴,有的甚至发配到了边疆苦寒之地。 “依我的意思,还是将这些害虫给尽快除去,免得后患无穷。”张逸轩轻咳了一声,这事说起来他们也有责任。 苏凝白了自家师兄一眼,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难的很。 皇上下令都不能将小郭庄收回,且还闹出了人命,他们不过是个臣子,能怎么办,到时候再弄出一条人命来,只怕满兖州城的人都恨不得落井下石。 这事儿得商量出个万全之策才能有所行动,若是贸然去收拾,只怕—— “师妹,你若是想到什么好办法,直接说,师兄我定然全力相助。” “嗯嗯嗯,对,苏凝,你甭同他客气,咱们都是自家人,你这小郭庄定然能给你料理妥当,实在不成我去宫里去求皇兄,让他带人直接抓了那小郭庄的人。”苍凌云一边吃着酸杏一边道。 苏凝轻轻敲打着桌子若有所思,办法暂时还没有,得亲自去小郭庄看了情形之后才能对症下药。 “能将画春借给我当几天女使么,我想带她去小郭庄。”他们将军府都是些侍卫,叶枝和朱氏又不会武功,若是有画春在就好了。 “没问题,画春一会儿就跟你回去。”苍凌云十分果断。 侯在外头的画春和锦屏四目相对,不明白苏凝为何要带自己的去小郭庄。 这厢,张逸轩却有些担忧:“这几日,皇上在烦心码头扩张一事儿,只怕你家相公不能跟着你去,有画春跟着,再带些府里的侍卫,我们也能放心,若是碰上难以解决的,可千万不能逞能。” “师兄放心,我家相公定然能给安排好人手,再说那些人难不成还敢殴打朝臣家眷?”苏凝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一抬头便看见陈永生眼中有些怨怪。 他什么时候给她安排好人手了,明明这事儿还是说好了等他下朝回来再商议,现下她自个就全决定了。 “咳咳,明威将军选的人我们自然放心。”张逸轩也看出夫妻二人彼此间的小动作。 另外一边,盛鸿和张广白连下了三局棋都输了,有些心不在焉。 张广白觉得没意思也懒得再同他下,放了他去和张逸轩、陈永生三人到书房商量朝堂上的事情去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三人这才出来。 而前厅内,苏凝和苍凌云正逗着盛锦荣,叶枝和白术则是规规矩矩的侯在外头。 瞧着时辰也不早了,他们回去后还要细细商议何时出发去小郭庄,便起身告辞。 苍凌云和张逸轩也不多留,索性都在一处,要见面时也方便,二人还约好了,等苏凝料理完这事儿,一块儿去寺庙里上上香。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张逸轩这才扶着自家夫人回到家中安歇。 第553章 还是落在他身上 画春与叶枝并坐在马车外头的车辕上。 因着叶枝与白术的事情已经过了明路,所以张府阖府上下几乎都已经知道了二人的喜事儿。 “叶枝姑娘,提前恭喜你了。”画春朝着叶枝小声道。 闻言,叶枝的脸更加红了些。 盛鸿骑马走在最前面,等到了盛府门前时,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车马车里的孙女,这才放他们家去。 苏凝将头歪歪靠在陈永生的肩膀上,看着他手里抱着的孩子,忍不住询问:“近日朝堂发生了何事儿?” “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重新整修码头,为了方便两国百姓来往的事情,一时让皇上头疼罢了。”陈永生不以为意。 毕竟修缮码头是件大工程,不是一日之功,纵然皇上与东莱皇帝在急,也不可能瞬间就完工的。 况且这才开春,百姓们正是栽种的时候,哪里还有人会去东莱。 苏凝掏出帕子给女儿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笑道:“那你和父亲、师兄他们可有商量出一个好的对策来?” 哪里有什么好的对策,他巴不得不管这些事情。 皇帝倒是有意想让军中的将士去修缮码头,只是让他去当监工,他可不愿意去,他就想每日下了朝,能早早回来陪着她们母女。 “没有,况且百姓出行东莱要靠船只,码头上的大多是商船,且往来的都是商人,若是让百姓出行,只怕有些难。” “那为何不弄固定的船只与航线,然后在固定的时间来往通航,百姓们若是想要去东莱,或者来苍云国,只需要给些船钱就可以了。” 此言一出,让陈永生有些愕然,随即捉住苏凝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什么福不福的,这事儿可没那么简单,这码头的选址,固定的航线、船只,船员、船票、每日行驶的时间都需要固定好,否则会乱套的。” “恩恩,这些容我明日上朝后让你师兄递了折子给皇上,到时候总能办好此事,也算是解了皇上的心事!”陈永生眉眼里都是笑意。 苏凝忍不住嗔了他一眼,万般风情。 回到府里的时候,孩子已经睡着了,陈永生去了书房,将她所言的事情一一写在了折子上,等着明日上早朝,在宫门口就交给张逸轩去处理。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躲来躲去,这重建码头的事情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苏凝让画春住在叶枝的隔壁,彼此之间互相有个照应,也同陈永生说了,趁着后日陈仲怀书院里放假,便带着孩子们一块儿去小郭庄,会一会那群刁民,也让孩子们见识见识人间的豺狼。 “那明日我上了朝也同皇上告假,陪你们一块儿去,否则我不放心。”陈永生亲自给女儿铺好了褥子,看着孩子躺在里面酣睡。 苏凝刚给孩子喂了奶水,现下胳膊有些酸疼,遂坐在榻前轻轻的晃动着肩膀。 陈永生上前替她捏着臂膀,与她咬着耳朵低语了几句,惹来苏凝一记白眼。 这厮怎么总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娘子,自从你怀孕之后,我们就只——”陈永生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苏凝给捂住了嘴。 “昨儿才……你今日又来,万一再把女儿吵醒了该如何,你再闹我,我就带着女儿去书房睡。”苏凝推搡着他,往边上挪了挪。 陈永生厚着脸皮继续给她捏着胳膊极力讨好,他怎么可能让她带着女儿去睡书房。 苏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想了想怀孕这些日子以来,确实对他少了些关怀,压低了声音道:“等孩子再大一些,我们——” 后面的话她被陈永生看的有些说不出口。 “睡吧,明日你还要上朝,早些歇着。”苏凝急急起身欲要去熄灭灯火,却被陈永生给摁在了榻上。 只见他将外头的油灯全都熄了,只留了一盏微弱的在抱厦里,这样方便女儿醒来后能够及时看清她。 二人这才双双入睡。 翌日,清晨。 苏凝醒来的时候,身边榻上已经没了人,孩子正一个人躺在摇篮里玩着布老虎,不吵不闹。 外头的叶枝已经端着热水候着了,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便知道苏凝是起来了。 “夫人,奴婢可进来了吗?” “进。”苏凝正好给女儿喂完了奶水,重新换了件衣裳。 叶枝将铜盆放在一旁,绞湿了帕子递给苏凝。 画春因为是第一次进苏凝的房间,有些手足无措,将厨房里熬好的小米粥和吃食搁在外间的桌子上,侯在一旁,听着苏凝的吩咐。 公主与郡主可是莫逆之交,她自然得好好听苏凝的吩咐做事,不敢出任何差池,否则就辜负了二位的一片信任。 苏凝洗漱完之后,让叶枝帮着简单梳理了个发髻,坐在桌边吃着饭,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画春,见她颇有些紧张,遂放下了筷子安抚着她:“画春,我同凌云要你来,也就是为了处理小郭庄的事情,我身边的女使不多,且叶枝和朱嫂子不会武功,到时候去了小郭庄定然管不了那些刁民,届时,还得你来管一管。” 闻言,画春当即福了福身子:“奴婢不敢当,若有什么事情,郡主您尽管吩咐奴婢去做,奴婢一定能做好。” “嗯,我相信你。”苏凝朝她展颜一笑,继续吃着早饭。 金銮大殿,早朝。 陈永生在文武百官里逡视了一圈儿都没有看见张逸轩的人影,遂压低了声音询问着身边的大臣。 谁曾想,这张逸轩居然告了半个月的假期,原因是竟然是要陪着苍凌云去国寺里拜见太上皇,为腹中的孩子祈福。 这让他昨儿晚上计划好的事情就打了水漂了。 “明威将军,明威将军何在?”大殿内传来一威严的怒喊声,将陈永生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陈永生从人群中出列,朝着上首的人拱手。 苍凌澈看着下首站着的人,颇为头疼:“关于重新修建码头的事情就交给明威将军你了,等张逸轩从寺里回来,朕会让他在旁辅佐你。” “皇上,这——”陈永生拱手,他都还未将折子递上去,怎么这事儿还是落到了他的头上呢? 第554章 不能陪着她同去 见陈永生想要推脱,苍凌澈连忙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离开大殿,身边的太监见了,连忙高呼一声“退朝”! 文武百官当场就愣在了原地,这皇上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也不听一听明威将军的想法就这般退朝了? “起来吧,既然皇上将此事交给你来做,便是信任你,别辜负了皇上。”盛鸿扶起跪在大殿上的儿子。 温榀也朝着陈永生走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昨日不知是谁,深夜递了折子进了宫中,说是你们父子二人与苏凝一道去了张府,想来应该有了对策,皇上这才——” 后面的话,温榀没有说完,大家便已然心知肚明,朝中有人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可是,是谁呢? 陈永生环顾了大殿里的文武百官,却没发现一个可疑的人。 “父亲,儿子答应了凝儿明日要陪着他们去小郭庄,可现下因着这事儿,儿子岂不是要食言?” 盛鸿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且先让崇烈带一小队人马跟着他们去,况且儿媳妇不是还问定安公主要了画春,那些人无非是想要些银钱,成不了大事儿的,眼下先替皇上料理了码头航运一事儿才至关重要,否则会被朝中某些官员盯上。” “盛老将军说的没错,哪怕你先去码头勘察几日也行。”温榀在旁附和。 如今这件事儿可是皇上的心病,万一陈永生将此事办砸了,只怕兖州城的官员们少不得落井下石。 陈永生回首看了一眼那金銮殿上的龙椅,叹了一口气,与众人踱步出了宫门。 将军府内。 张府派白术递来了消息,告知了苏凝苍凌云与张逸轩去国寺小住半月的事情后,苏凝便让画春取了府里的一些酸梅送去,免得她在寺庙里吃不到。 陈永生回到府中后,脸色就有些不大好,显然是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让他不愉快的事情。 苏凝让叶枝去打了水来让他净手,这才将女儿递在他的怀里。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陈永生一手托着女儿一手拾起桌子上的茶盏灌了一口茶水:“码头的事情,皇上今日早朝交给我了。” 说完,一脸歉然的看着苏凝,他不能按照约定陪着她和孩子们一块儿去小郭庄了。 然而,苏凝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失落,反倒是颇为高兴:“没关系,你尽管去忙你的,这事儿我自己料理就成,而且有画春等人陪着不会出什么大事儿的。” “嗯,届时我让崇烈带一小队人马扮做家丁跟随你们一块儿去。”陈永生心里隐隐有些失落感。 苏凝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巧笑嫣然:“左不过是查下小郭庄的账务,除去几个害虫而已,你不必过于担心,若我有什么处理不了的,我让崇烈去通知你,你再过来,可好?” 陈永生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往身前一带压低了声音道:“回来后,咱们也外出散散心。” “那也要等你将码头的事情料理好。”苏凝轻轻推搡了他一下,略带一抹嗔怒,这大白天的,手往哪里放呢。 陈永生在叶枝领着陈仲怀进来时,收回了手。 “回来了!”苏凝伸手示意孩子上前来。 陈仲怀站在二人身前,看着爹怀里抱着的妹妹,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了一物:“从书院回来的时候,碰到了温媪,她亲手绣的,说是给妹妹玩。” 苏凝替盛锦荣接过陈仲怀手里的东西,是用蜀锦绣的一只胖胖的小金鱼儿,胖乎乎的,甚是讨喜。 而且这刺绣的针法也很好,可见温媪这孩子到了兖州城后,确实被薛如兰教的很好。 “那你可给她回了什么礼没?”苏凝将胖乎乎的小金鱼搁在女儿的手心里。 盛锦荣胖乎乎的小手顿时握住了那小金鱼就要朝嘴里喂,却被陈永生给及时阻止了。 陈仲怀脸上有些赧然,他们是在长街上相遇的,当时他接过那小金鱼,只得请温媪去了茶寮里吃了点心。 不过温媪身边有个十分严厉的嬷嬷跟着,不许她去,所以二人只在长街上说了几句话,便互相道别了。 瞧着儿子脸上露出的一丢丢小失望,苏凝失笑,这孩子从前在南浔镇上的时候,嫌弃媪儿那孩子黏着他烦人,现下却这般惦记着人家,真是—— “等咱们从小郭庄回来,你爹处理完码头上的事情,咱们就约着温夫人出去踏青,你可愿意跟着同去?”苏凝抬手端着桌子上的茶盏。 陈仲怀点头,他自然是要跟着同去的,不过爹怎么接手了码头的事情,那爹接手了这事儿,岂不是不能跟着他们一块儿去小郭庄了。 “爹,修建码头你可有好对策,儿子在书院时,夫子也同我们提起过此事。”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居然落到了他们家。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办法确实是有了,不过还得慢慢实施,这件事情急不得。 一家人用过晚饭后,苏凝让元宝和平安替陈仲怀收拾两件衣裳明日带着,与陈仲怀说了会儿话,问了些他的功课,这才回了屋里。 苏凝从箱笼里挑选了几件衣裳准备明日带着,瞧着坐在案首后正看着罗刹海海域图的陈永生,忍不住心中嗤笑。 这得亏女儿睡着了,不然他怎么能够在屋里规划航行的路线。 油灯渐渐的有些黯然,可伏在案首的男人毫无察觉,罗刹海海面宽阔,要制定出一条固定的且耗时最短又毫无风险的航海路线不是那般容易。 且码头的修建选址也马虎不得。 苏凝走近了些,取下灯罩,将油灯的灯芯挑亮了些,免得他伤了眼睛。 “不要熬太晚,我先去歇下了。”苏凝伸手抚上陈永生的肩膀,替他揉了揉。 陈永生侧首吻了吻她的手背,示意她先去睡,他恐怕还得一会儿才能歇着,至少今夜得选出几个能建造码头的地址,明日早早过去勘察。 室内寂静无声,油灯下,陈永生独自一人坐到天明。 第555章 勘察码头,无功而返 翌日,天刚蒙蒙亮,陈永生还未来得及收拾桌面,恍惚间就听见摇篮里的女儿发出极其细小的哼哼声。 等走近后,伸手摸了摸她屁股下的褥子,已然湿透了。 不等她瘪嘴嚎啕大哭,陈永生已然将其抱在了怀中,从一旁的箱笼里翻出了她的尿片和新衣裳。 只见他极其熟稔的将孩子的尿片给换下后,抱着孩子坐在案首,耐心的哄着她玩耍。 苏凝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女儿陈永生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收拾着桌子上的宣纸和海域图。 “怎么不叫醒我,你这是一夜睡!”瞧着他眼下青黑一片,苏凝连忙接过孩子在手里,然后撩起了衣裳一角,侧坐在板凳上。 盛锦荣小眼一闭,翘着双脚喝着奶。 陈永生将桌面收拾好,重新换了一身衣裳,又将苏凝和孩子的外裳取了过来道:“昨夜选了几个码头地址,想着今日怎么也得去实地勘测一番。” “那也不必急在一时,熬夜伤身。”苏凝嗔了他一眼。 不多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叶枝在外头唤了一声,苏凝让她进来,简单洗漱过后,便让朱嫂子哄着盛锦荣,与父子二人一同吃了早饭。 崇烈已经奉命带了一小队人马扮成了府里的侍卫正在门外候着,平安和元宝则是将几个包裹先搁在马车里。 用过早饭,陈永生便护送了妻儿上了马车,并再三叮嘱了苏凝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得让崇烈回来通知自己,他定然第一时间赶过去。 苏凝觉得他是太过忧心了,不过就在京郊外,况且那小郭庄的都是些百姓,怎么能与他军中的将士相比。 不过为了让他安心,还是点头应了。 “爹,您放心,儿子一定好好照顾娘和妹妹的。”陈仲怀朝着陈永生拱手。 陈永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上马车。 一行人上去后,陈永生挑起那车窗帘子,看着里头的人道:“仲怀,等你回来,你外祖父说亲自教你骑马。” “爹,替我先谢谢外祖父。”陈仲怀趴在车窗上拢着小手朝着身后的人喊道。 马车渐渐走远了些,陈永生这才翻身上马,带着昨夜的图纸去找温榀和盛鸿等人。 皇上让他管理这事儿,自然朝中的大臣任由他挑选相助,可兖州城内无人不知,这盛家的人无疑是同温家,张家最为交好。 因此,当盛鸿父子二人与温榀上门的时候,正在府里用早膳的颜真卿吓了一跳。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同叫去勘测码头的事。 “盛老将军,明威将军,温大人,请用茶!”颜真卿示意府内伺候的小厮先下去,不必在此候着。 众人喝了茶,同他禀明了来意,且态度极其诚恳。 颜真卿一时间有些犹豫,毕竟这码头一事儿可是块烫手的山芋,若是办的好,那便是件美差,若是办的不好,那就关乎着阖府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之虞。 “明威将军,可否先同老夫说说,您打算如何将两国的航线联通,又如何让百姓能够方便往来,辖制一方的码头?” 温榀挑眉,面上有些不悦,这个颜真卿,自诩在朝中当官多年,以往办事十分公允,如今倒也学起兖州城内那些子官员,看人下菜碟了。 真正是个老狐狸。 “颜大人,你乃是户部尚书,按理说,这兴修码头一事儿,本该落在你的头上,可皇上却将这事儿交给明威将军处理,您觉得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温榀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着与盛鸿同坐在上首的颜真卿站起了身子。 “咳咳咳,温大人想说什么,是想说老夫暗中使了手脚?”颜真卿面色不悦,“老夫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和脸面。” 温榀冷哼一声,有没有还不一定,昨夜是谁给皇上递了折子,又是谁密切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只要没有将此人揪出来,那么在朝中的每一位臣子都有嫌疑。 今日来找颜真卿,他其实是极力反对的。 不仅如此,他还猜测就是颜真卿给皇上连夜递的折子。 “盛老将军,还请见谅,老夫恐怕对此事无能为力,抱歉!”颜真卿朝着盛鸿拱手。 盛鸿起身亲自扶起他,“颜大人,此事我们父子二人是真心实意的想请您相助,不为别的,您就当是为了两国的百姓也不该推诿啊!” “老夫实力有限,恐帮不上明威将军。”颜真卿冷哼一声,微微侧了侧身子,避免与温榀对视。 温榀同样也侧身看向外面,且还催促着陈永生尽快离开。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一人劝说一个,好在最后颜真卿被盛鸿说动,参与了进来。 兴修码头,之所以要找户部,是因为户部尚书掌管苍云国的土地、赋税,户籍,俸禄,粮饷,财政收支等。 有他在旁相助,事半功倍。 众人一路前往兖州城外最近的一处码头勘测,这里虽然格局笑了些,但却邻近兖州城,京城里所有的百姓都可在此乘船出海到达任意的港口,但陈永生并未将这座码头划分为起始点,反倒是将它排除在外。 颜真卿不明白,兖州城内多有钱财的商户贵人,为何不将其设为重要的起始点? 陈永生拱手道:“此处离兖州城最近,若真在此开设了航线,万一将来某一天,两国生了变数,岂不是会直接给了敌人最近便的航线?” 闻言,颜真卿当即自愧不如,他确实是小看了陈永生,而后收敛了些情绪,认真的对待此次勘测,且还不辞辛苦的跟着众人骑马去了陈永生规划的另外几个稍远些的码头。 不过这些码头,他们都勘察之后,都不太满意,多时渔民用来打鱼的小码头,根本扩建不了,思来想去,也只有南浔镇的那一处能够扩建,只不过现下要过去,一时间让陈永生有些为难。 因此,这一日,众人无功而返,但却约好了,明日在渡口相聚,继续勘察其它的码头。 第556章 小郭庄(一) 小郭庄,距离兖州城不过数十里地,若是骑马一个时辰便可抵达。 因着苏凝带着孩子和家眷坐的马车,所以当众人抵达时已经临近晌午。 说是小庄子,可到了才发现,这庄子并不小。 且是谁告诉他们今日她会来的,瞧瞧这黑压压的一群人跪在庄子外头很明显是有备而来啊。 “夫人,咱们是不是得下车让他们起来,这样跪着会被人议论咱们的。”朱氏到底是有阅历的,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不能妥善处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们盛府。 苏凝挑了帘子一角看着那群人,对着同坐在马车里的画春道:“你陪着朱嫂子一块儿下去,让他们起来,有什么话进了庄子里再向我禀报。” 画春没有多想,听令行事儿,倒是出马车的时候被朱氏给拉住了。 “夫人,老奴多嘴问一句,万一他们不起怎么办?”朱氏怕这群刁民想借此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苏凝略一思忖,将庄子上的账册交给了画春,“若是他们不起,朱嫂子就告诉他们,咱们就在这田间,地里头,亲自核算核算这往年的每一笔账务往来。” “是,老奴明白了。” 平安和元宝将马车停稳,苏凝拉着儿子不让他跟着去,这还在庄子外头就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若这个时候下去,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愿,当真以为他们好欺瞒的。 “娘,你看那为首的人一副奸诈模样,眼里满是算计,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怎么就买了这小郭庄了!”陈仲怀愤懑不平,小拳头砸在边上的褥子上。 苏凝还是头一次见这孩子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作势揪了揪他的鼻子轻笑:“哟,娘的儿子居然也能从面相上看出一个人的奸诈了,不错不错。” “娘,您到底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陈仲怀哼了哼。 苏凝怀中的盛锦荣看着自家小哥哥攥紧了拳头,忍不住伸出手拉扯着苏凝的衣袖。 她这一使力,直接将苏凝刮着儿子鼻子的手给拽了回来。 苏凝吓了一大跳,她女儿的力气怎么这般大? 似是不敢相信,苏凝将小胖金鱼搁在她的手心里,然后欲要夺走。 盛锦荣以为苏凝在同她玩耍,遂将小胖金鱼牢牢的拽在手心里不撒开,且还想用嘴去咬住那胖胖的鱼头。 苏凝不敢用力去夺,生怕伤了孩子的手,连忙唤了陈仲怀过来帮忙,陈仲怀拿出自己腰间的玉佩在妹妹眼前晃动着。 果不其然,盛锦荣立马被那玉佩给吸引了,松开了手中的小胖金鱼。 “娘,妹妹的力气怎么这般大?”其实从妹妹生下来的时候,他就有所发现,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苏凝看着怀里咿咿呀呀举着双手够着玉佩穗子的孩子,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想到了12580系统说的什么三年之后绑定自己孩子的事情。 “仲怀,叶枝,这件事儿不许同外头张扬,知道吗?” 二人齐齐点头。 朱氏和画春下了马车,平安与两名侍卫跟在她们二人的身后,齐齐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人。 朱氏拿着范儿看向众人:“这大冷的天,都跪在这里做什么,快快起来,咱们夫人今年特意来庄子里慰问大家,顺便定下今年咱们小郭庄都种些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着为首的一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朝着朱氏磕首:“夫人心善,能赏脸来咱们小郭庄,是咱们小郭庄的福分,只是咱们这庄子上冬日里多有老鼠窜动,恐怕夫人会住不惯。” 画春捏着腰间的长剑,这刁民真是大胆,话里话外居然想赶走他们。 主朱氏也是颇有眼力,一看便知这为首的定然是管着这小郭庄的郭守仁,否则换做是旁人,给他是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同将军夫人说话。 “这位想必就是替咱们将军夫人看守庄子的郭庄吏了吧。”朱氏朗声询问。 为首的男人道了一句不敢当,但眉眼里却是得意。 想当初二皇子将这庄子赐给自己看管的时候,哪里有她们,现如今虽然这庄子易了主子了,可到底前头是太上皇赏赐给二皇子的田庄,他们这些老庄户们怎么说也是有些资历的,岂会被她区区一个粗鄙妇人三言两语就吓住。 朱氏打量着郭守仁的神情,然后朝着身后的画春伸出手。 画春先是一愣,然后瞬间反应过来,将账册递在了她的手中。 “咱们夫人知道这么多年小郭庄都是由郭庄吏带领着大伙儿照应着,这些年的账务也多亏了郭庄吏。”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郭守仁盯着那账册心有不安,不过面上却并没有显示出来。 “既是郭庄吏说了这话,那咱们夫人可得好好同您核对下往年的账务,您看是在这田间分说,还是?”朱氏绷着一张脸,似笑非笑。 一听这话,那郭庄吏身边跪着的一人使劲儿扯了扯他的衣裳,此事儿怎么能在外面分说,更何况身后那两家子人还死死的盯着他们了。 “这位嬷嬷说笑了,大冷的天怎么能让夫人受冻,若是夫人不嫌弃,还请夫人移步到庄子里去歇歇脚吧。”郭守仁站起身来,示意身后的一众人也都起身,为马车让开一条宽敞的道路来。 画春冷哼一声,和朱氏回到了马车上。 崇烈护在马车左右,怒视着想要靠上前来的郭守仁,撵了他去后头跟着,以防他对马车做手脚。 很快,马车就到了郭家庄庄子门口。 叶枝给苏凝的头上罩了长帷帽,孩子也被拢在里面,然后与众人先行下了马车,这才扶着苏凝慢慢下来。 苏凝抱着孩子,站在庄子外头,隔着长帷帽看了一眼躬身站立左右的众人,嘴角轻轻上扬,一言不发的带着孩子、家眷和侍卫们进了庄子里头。 不用苏凝发话,崇烈已经驱赶走了在屋内伺候的人,直接让自己手底下的将士把守在外头,没有苏凝的召唤,不准任何人进内。 第557章 小郭庄(二) 朱氏看了一眼庭院里站着的众人,朝着他们莞尔一笑,然后十分冷漠的关上了正屋的大门。 叶枝则是将炭火移到了后头厢房里,将从府邸里带出来的厚厚的羊绒毯子铺在榻上,又重新灌了汤婆子捂在被窝里,直到被窝里彻底暖和了,这才让苏凝将还盛锦荣搁在榻上。 “仲怀,下晌的时候你就在这屋里和叶枝一起守着妹妹,没有娘喊你,不许出来,知道吗?”苏凝替孩子拢了拢衣裳,然后将攒盒里的吃食拿了出来。 “这里的东西恐怕不干净,吃的喝的都别动,左不过就这两日,处理完咱们就回去。”苏凝对着叶枝道。 叶枝点头称是,并保证一定会看顾好小主子们。 朱氏与画春从外头进了屋内,将外头的情形说与苏凝听。 院子里站着的人大都是郭守仁和吕大的家室和庄子里打杂的小厮仆从,且都是关系密切的。 至于如何密切,不用朱氏多说,苏凝也明白,左不过是一起敛财的。 “另外两户佃户可有看到?”苏凝将账册又细细看了一便,这两位佃户按理说也应该知道她们今日要来才是,怎么却不见人影。 “这个老奴不知,要不要让外头的将士们去打听一二。”朱氏道。 苏凝点了点头,“顺便让崇烈再安排两个人去田间丈量下土地,让平安跟着去,他心细,然后再统计下地劳作的人数,回来报给我。” “是,老奴明白。”朱氏躬身退了出去,而后便站在门外向崇烈耳语了一番。 站在院子里候着的郭守仁见朱氏出来了,当即上前一步大声喊道:“敢问夫人何时与我们核对账务,这庄子里的事情还多着了,要不,我们先行离开,夫人若有事了再唤我们来?” 吕大瞥了一眼朝外头走的是侍从们,立马急了,这万一被查出个一二,他们都吃不了兜子走啊。 朱氏快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直接朝着郭守仁的脸打了一巴掌:“低声些,夫人和小主子们,车马劳顿累了正在里头歇着,你们在此等候便是,急什么!” 郭守仁被她这一巴掌直接给打懵了,这么多年无人管束,今儿还是头一次当着这么多人面被打。 且这老妪婆下手也真是够狠的,一抹嘴角里流出来的血迹,郭守仁拱手道:“实在是庄子里的事情加上地里的事情堆在了一处,还请您告知夫人一声,赶紧核对了账务,免得耽误了回京的时辰,晚了,路就不好走了。” “郭庄吏这是打量着我们不懂农务?这地里的选种都还未定下,你们能忙什么,庄子上的事情就算是歇一日不做了,又能乱到哪里去?”朱氏横眉冷对,半点好处都不让他讨得。 郭守仁咬牙切齿,刚想放出狠话来,却见着朱氏身后的一女子已然握着长剑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夫人让您进去。”画春瞪了一眼为首的二人。 吕大被她们的气势吓得不清,尤其是那些守在庄子里的侍从,各个凶神恶煞,腰间挎着刀剑,一看就不好招惹的。 “老郭,行了,咱们就在这候着。”吕大拽着郭守仁的衣袖,怕的不行。 郭守仁回首啐了他一口,这吕大,分钱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他这般怂过,这个时候害怕了,有种将以往吞进去的钱给吐出来啊。 他倒好,遇到事情了就往后躲,什么都得自己来,当初怎么就跟他合作在一块儿了呢,真正是瞎了眼了。 外头冷风吹得众人直打哆嗦,偏偏他们也不敢妄动,看着那凶神恶煞的侍从们,郭守仁的小腿肚忍不住打颤。 将士们领了苏凝的命令去了庄户里找到了另外两个佃户,可惜这两位佃户都卧病在床,根本不能去给苏凝请安,不过其中一名姓赵的佃户拿了一本账册递给了将士,并让自己的小儿子跟着将士去庄子里回话。 日落时分,将士们挨个回来了,郭守仁与吕大看着赵佃户家的小儿子跟在将士身后,忍不住叱骂。 “你个小杂种怎么来了,这里岂是你能来的地方,滚回去。” 可惜,赵丰收只虚虚瞟了他一眼就跟着将士进了正屋大堂内,他们这些人害的钱伯和爹生了病,往年还经常叱骂他们愚钝,如今总算上头来了人,他得将这些年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你想干什么?”崇烈见郭守仁想往屋里冲,当即拔刀拦住了他,敢冲撞将军夫人,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条命。 郭守仁看着那亮晃晃的刀,又看了一眼跪在正屋里的狗杂种,急了。 “夫人,小人们这些年真的是好苦啊,夫人,您来了,可得要给小人们做主啊!”郭守仁眼一闭心一横,直接跪在崇烈的脚下,双手握住了他的刀柄,作势就往自己脖颈划去。 崇烈怒喝一声,夺过了自己的刀,后退一步,这群刁民,到底想干什么? 郭守仁这一嚎,身后的家眷们不约而同的都哭了起来,尤其是他身后的妻女,黎婆子直接掐了一下女儿桂香,便见着那娇滴滴的姑娘眼一闭,晕倒在地上。 “女儿啊,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娘啊。”黎婆子搂着桂香哭天抹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嚎丧了。 外头哭声一声比一声高昂,苏凝都还未来得及细细问眼前的少年郎,就听见底下的人又嚎了一句。 “朱嫂子,让他们闭嘴带进来,至于晕过去的那位,去给她请个郎中来。”苏凝抚了抚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朱氏一听这话,微微躬了躬身就要退出去,却听见跪在下首赵丰收道:“夫人,那桂香是装的,往年宫里来人的时候,他们都这样嚎,人走了之后,他们就一点事情都没有。” 闻言,苏凝扬了扬手:“只带郭守仁一家进来,至于吕大,照旧让他站在外面。” “是。” 赵丰收见此,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苏凝,生怕她被这一家子人给骗了。 第558章 惩治(一) 屋里掌了灯,后头厢房里隐隐约约能听见奶娃娃咿咿呀呀的声音。 苏凝坐在上首,翻动着赵丰收上交的账册,这一看不要紧,看完之后,苏凝就笑了。 这郭守仁还真敢拿假账本来糊弄自己,关键是他每年还真的就只缴纳了账本上的那些银钱。 好一个“以假乱真”! 赵家能将这些年的产量数额私下记下来,可见是用了心的。 合上账册,苏凝喝了一口水紧盯着郭守仁没有发话。 郭守仁跪在最前面,抬眸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苏凝,忍不住磕首道:“还请夫人给小人的女儿请个大夫,她有心悸,吓不得,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只怕将来外头的人会说将军夫人您——” “说我什么,我何时说不给你女儿请大夫了?”苏凝搁下手里的茶盏。 闻言,郭守仁眼里划过一抹喜色,“葛大夫一直为我女儿诊治,还请夫人……” 苏凝瞥了一眼外头的崇烈的,崇烈立马着人去将葛大夫找了过来。 不多时,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提了药箱子进了庄子里,一进来,眼睛就四下里扫了一眼,不过却并未害怕。 只是,当这位男子瞧着上首坐着的不是往年管事儿的,而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时,眼神里迅速闪过一抹轻蔑,照旧取了银针出来,扎在桂香的虎口。 黎婆子怀里的桂香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 苏凝冷哼一声,这大夫一看便是与郭守仁一家串通好的。 “女儿啊,你可算是醒了。”黎婆子抱着桂香刚要嚎哭,苏凝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朝着母女二人砸了过去。 “闭嘴,来人,将此庸医给我堵了唇舌,拉下去杖责五十。” 事发突然,葛大夫直接被人堵住了唇舌,按在庭院里,当着吕大一家的面生生打了五十大板,皮开肉绽。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那葛大夫怎么就是庸医?”郭守仁红着眼眶。 苏凝起身睥睨着黎婆子怀里的女子,但看她气色红润,嘴唇嫣红,就知道她没有心悸。 “医者,望闻问切;这庸医来了就直接扎了你女儿的虎口,且刚扎入,你女儿就醒了,你说他是庸医,还是你们早已串通好的?”苏凝双眸微眯,紧盯着那女子。 郭桂香被她看的心虚,侧首掩面在黎婆子的怀里。 黎婆子本就是个粗人瞧着苏凝年轻,自以为她是面嫩的妇人,当即反驳:“夫人您怕是不知道,我这女儿的病都是葛大夫诊治的,根本用不着什么望闻问切,葛大夫都医治惯了的,哪里需要——” “住口!”苏凝断喝一声,“她有没有心悸,难不成我还看不出,这小郭庄恐怕也不只他一个大夫,要不要我去再找个人来与你对峙?” “夫人明鉴,他们一家子往年都是用这个法子来对付上头的人。”赵丰收在旁磕首。 “你个小兔崽子,看老娘不撕了你的嘴!”黎婆子立马冲上前去殴打赵丰收。 画春一步上前压制住她,将其按在地上。 “带出去,同样杖责五十,她的女儿一并押下去。”苏凝道。 还不等母女二人惊呼出声,朱氏已然拿抹布塞在她们的嘴里头。 葛大夫刚挨完了五十大板已经奄奄一息了,这会儿瞧着母女二人也被带了出来摁在地上,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闷哼呜咽声以及那棍子的杖责声让吕大软了腿脚,跌坐在地上,抬眸看了一眼还在屋内被审问的郭守仁,只得在内心祈祷他不要将自己供出来。 苏凝将账册扔在地上,声音清冷:“是你自己从实招来,还是让他人替你说?” “夫人这是要屈打成招,我郭守仁在这庄子上做了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夫人今日杖责我的家眷,传出去可有辱您盛家的声誉,什么将军,不过是仗势欺人。”郭守仁啐了一口,大有鱼死网破的劲头。 画春当即上前掌箍了他一巴掌:“放肆,竟敢污蔑夫人。” “呸——夫人,她懂什么?” “我是不懂,明明都是上等的良田,为何赵钱两家与你们两家上缴的数额大不相同,他们两家为何比你们多处三倍不止,你来说说,这是为何?” 面对苏凝的沉声质问,郭守仁梗着脖子道:“每个庄稼把式都有各自伺弄田地的法子,往年亏损,实则不是我们的错,而是——” “不是你的错,难不成还是我的错咯,来之前我已经细细问过,这些年的粮食价格都不曾溢价,也不曾闹过什么灾,你说庄稼把式伺弄田地的方法不同,可见你每年亏损,实则担不起这个重任,小郭庄交由你来管,往后大伙儿岂不都要饿死?” “你什么意思?”郭守仁心中大骇。 苏凝双手背负看着跪在下首的人:“你往年贪了多少银子,我不与你计较,从今日起,你们一家给我远离兖州城,否则,这两本账册我直接上缴到户部,人证物证聚在,你想抵赖,我们就对簿公堂,若想耍横的,玩弄人命,告诉背后指使你的那人,我们盛家满门没一个怕的,就怕到时候那人能否搭救于你,还是你们一家背负这罪名。” “你敢!”郭守仁背后确实有人,否则也不敢这般肆无忌惮的敛财,只是现下被苏凝戳破,他大抵是没有预料到。 “夫人,五十大板已经打完了。”崇烈进来回话。 闻言,苏凝看了一眼已经晕死在院里的母女二人,“将她们二人关入柴房,什么时候郭庄吏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回我的话,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郭守仁深深的看了一眼被拖拽下去的妻女,十分敷衍的朝着苏凝行礼,匆匆退出了正堂。 见此,画春与朱氏有些不解。 一直侯在门外的平安却悄无声息的跟在了郭守仁的身后,一路尾随着他出了小郭庄。 赵丰收被苏凝留在庄子里,且还让将士们带着大夫分别去了赵家和钱家的家里,为其诊治。 得出来的结论,皆是误食了少量的老鼠药,而先前为他们诊治的葛大夫则只是说他们吃坏了肚子。 第559章 惩治(二) 夜里。 苏凝哄着女儿睡着了,看着还拿着书装模作样不肯去歇着的陈仲怀,挥了挥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叶枝端了温热的水过来,苏凝绞湿了帕子替他简单洗漱了一番。 陈仲怀有些赧然,他已经好久没同娘亲这般亲近了。 “娘,你是不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将那庄吏背后之人给找出来?” 苏凝将帕子丢在一旁,替他整理着衣裳,抚着他稚嫩的肩膀道:“仲怀,如果你是娘的话,会怎么做?” 陈仲怀略一思忖,沉吟半晌道:“我会将他们交给官府去办,虽说前些年这刁民闹出过人命,但只要我们将他们全都拿住,就不怕他们再敢作乱。” “那他背后的人呢?” “这个——严刑拷问,就不信他们不说。”陈仲怀道。 苏凝轻笑一声,这个法子也不是行不通,只不过对他们盛府的名声不好,会被人说他们在兖州城,仗着皇上的宠信仗势欺人。 她要做就要做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且还要让人都知道,盛家满门忠良绝不姑息养奸。 “仲怀,你这个法子也行,但是咱们盛家的名声可就要被人泼了脏水,岂不是正好如了歹人的愿,娘让你跟着来,就是要让你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能将事情办得圆满,让人挑不出错,赢得人心才是真本事。” 陈仲怀捂着汤婆子乖乖的坐在一旁聆听者苏凝的教诲:“娘,那咱们怎么做才能让人挑不出错?” “等平安回来,你就知道了。”苏凝点了点陈仲怀的鼻子。 戌时三刻。 苏凝没有等到平安回来,反倒是在屋里发现了一只硕大黝黑的老鼠,吓得叶枝惊叫一声,摔了攒盒里的吃食。 苏凝看着那老鼠居然往榻上蹿动,连忙将被吓醒哭喊的女儿抱在怀中。 崇烈在外头听到女人的惊叫声,顾不得规矩,直接闯进了厢房,便见着朱氏护着苏凝母女站在椅子上,而叶枝和画春则是在屋里追赶着老鼠。 “画春,快将老鼠给撵出去。”苏凝指着屋内蹿动的老鼠,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几只,且还在他们的凳子下乱窜着。 苏凝抱着孩子不敢乱动,崇烈唤了几个将士进屋,当下将所有的老鼠都抓住了,且还发现屋内角落里有一个老鼠洞,透过那洞往外看去,居然有一双人的眼睛。 “外头有人,抓住他!”崇烈暴喝一声,拎着老鼠的尸体跑了出去。 紧接着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重物倒地的声响,然后有人在喊饶命。 陈仲怀直接搬了屋里的凳子横在那洞口处,又同叶枝、画春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屋内的每一个角落,确定没有老鼠后,这才让苏凝下来。 朱氏心有余悸,折身返回床榻边,想重新整理下榻上的褥子,谁曾想这一翻动,居然发现这榻下的褥子里居然藏了许多谷子和糕点的残渣。 苏凝抱着孩子看着榻上的那些食物,磨着后槽牙,他们这是想放老鼠进来咬自己的女儿。 若是叶枝与朱氏没有及时发现,若是她再晚上一会儿将孩子抱起,只怕—— 苏凝不敢想,到底是谁,是谁这般与他们过不去,居然连她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娘,这人太狠毒了,居然想害妹妹。”陈仲怀攥紧了拳头,双眸里全是怒火。 盛锦荣被搅醒,哭闹了片刻便被苏凝再次哄睡了。 不过这一次,苏凝没有将其放在榻上,而是让朱氏抱在怀里,这小郭庄里的人一个都不能留了。 须臾,崇烈已然抓住了人,正在外头审问。 苏凝披了件外裳携带着画春走了出去。 屋外燃了灯火,跪在院子里被审问的不是旁人,正是白日里与郭守仁一起的吕大。 吕大的一边脸颊高高耸起,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双手互搓着求饶:“夫人,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啪的一声巨响。 苏凝甩手便是一巴掌,而后抽出画春腰间的剑横亘在吕大的脖颈间:“说,是谁让你来放的老鼠,是谁想要我孩子的性命?” “我……我……”吕大支支吾吾不敢言明,因为若是他说了,那么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说,我就杀了你。”苏凝紧握着长剑逼近他脖颈一分,已然划伤了吕大的脖颈,流出娟娟细血。 吕大吃痛,看着滴落在地上的血迹,吓得哭爹喊娘:“是郭守仁,是他逼我来的,他说只要我用老鼠将你们吓走,就又能和从前一样了,是他指使我这么做的。” “郭守仁?没有其他人了吗?你们敛下的银钱都去了何处,交予了何人,郭守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苏凝沉声相问。 事到如今,吕大已然吓破了胆子,将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给招了。 不过他确实也不知道郭守仁将银钱给了谁,他和郭守仁穿一条裤子,也是因为无意之中发现他藏私,威胁了郭守仁,这才被他拉下水,至于郭守仁背后的人,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拉下去关着。”苏凝放下了手中的长剑,身子一个趔趄。 画春连忙将其扶住,“夫人,要不要通知将军,让他过来。” 这件事情已然不是简单的贪些银子了,而是有人要谋害盛家。 苏凝稳了稳心神摇头:“不用,郭守仁的妻女在我们手上,他明日若是不来,我们便将人全部押回兖州城斩首示众。” 敢对她孩子下手,还敢给其他佃户服用老鼠药,简直就是戕害他人的性命。 话音刚落,便见着平安从外头回来了。 “夫人,事情有眉目了。” “怎么样,快说!” 这郭守仁出了庄子便去了吕大的家中,至于说了些什么,平安无法听清楚,所以并不知晓,但是后来,郭守仁便驾着家中的马车连夜赶往了兖州城。 只怕是要去面见那个人。 “那你怎么不跟着一同前往?”画春忍不住高声了些。 平安略有些赧然,不是他不跟着同去,而是他根本就追不上那辆马车。 第560章 引出幕后之人 眼下她们也只能等着郭守仁从兖州城回来。 再说这郭守仁进了兖州城后,驾着马车直奔李府,根本没有任何迟疑的敲开了李府的侧门,将腰间的玉佩递了过去。 那侧门的老婆子瞧着玉佩的形制,似是不信,揉了揉眼睛,抬眸打量了一眼郭守仁,忍不住将其拉到了门内,“这么晚了你来此地做什么?”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求李公子施以援手,那苏凝根本就不是他口中所言的粗鄙妇人,现下拿了我妻儿,要挟我离开小郭庄或道出幕后之人。” 此言一出,那老婆子立马收敛了神色,“今夜这么晚了,你来寻公子,公子未必肯见你,不如——” “明日一早我若回去,苏凝势必会逼问于我,我来之前已经同看守城门的将士说过,是来李府送货,若公子不能搭救,或者我不能平安返回,想来总有人到李府查明!”郭守仁也不是蠢的,让吕大去庄子里放老鼠,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如何不知苏凝派了人跟踪他。 只是眼下这个情形,若是李公子不能出手相助,那么他为了保全家人,就不得不—— 夜色里,郭守仁的脸一半隐在阴霾中。 “你且在这里候着,我去禀报。”那老婆子自是知道郭守仁话里的意思,因此,拿了那玉佩去院里寻李弼安。 李弼安乃是兖州城内一五品官员的儿子,此人便是当初最爱慕陆水瑶的公子,还亲自将家传的玉镯送给了陆水瑶,自以为郎有情妾有意,谁曾想,自己心爱的姑娘却被盛家寻回来的儿子儿媳联合齐王给害死了。 凭什么他们一家能够阖家欢乐,而他却要饱受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 屋里的油灯依旧亮着,里头传来一阵低吟声,像是有一男一女在说着悄悄话,可若是细细听,会发现那女人的声音似乎像是男子假扮的。 看门的婆子敲了敲屋门,朝着里面喊了一声。 屋内的对话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一沉稳的男声:“何事?” “启禀公子,郭守仁来了,要见您!” 闻言,房门突然被打开,从里头出来一披头散发,身着亵衣的男子,且该男子手里还捏着那枚玉镯。 正是当初陆水瑶临死之际,托边娉婷送还给他的。 “可是事情办成了?”李弼安赤着双脚,完全不顾外头的寒凉,就这般跑了出去。 那婆子瞧见这还了得,连忙进了屋内取了大氅和鞋子追了过去。 郭守仁在廊下站立了良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猛然回首,却被来人吓了一跳。 一袭白衣披头散发的李弼安如同鬼魅似得飞奔至此,抓着来人的肩膀兴奋极了:“事情办得如何,是不是杀了她,是不是?” “公子,公子,天凉,您快将靴子穿上。”后头的婆子气喘吁吁的上前将大氅拢在他的肩上,还不忘弯腰给他套上靴子。 郭守仁愣了片刻才清醒过来,意识到此人确实是李弼安,不过他怎么看着和前些时候有些不同? 不过眼下不是关心他的时候,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李公子,那苏凝猜到了我身后有人指使,想利用妻女威胁我说出您的身份,您若是不帮我,恐怕——” 话还未说完,迎面就被李弼安给打了一巴掌。 “你个废物,蠢货,居然还没有杀死她。”李弼安冲上前去,拽着郭守仁的衣襟,眼底满是恨意,“我不是让你将老鼠药下到他们的吃食中吗,为何不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们根本不吃我们庄子里的东西,如何下,我来的时候让吕大放了老鼠去咬他们,若是成了,明日我回去便是收尸,若是败了,李公子还是想想后续的事情——” “……” 见他不言语,郭守仁以为他被骇住,松开了他拽住自己衣襟的手,略微整理了一番:“给我些银钱,我立刻消失在兖州,否则的话……” 蓦地,脖颈处突然被人死死捏住。 李弼安将其抵在墙上,双眸里透出一股子狠辣:“你敢威胁我,没有杀了苏凝,你居然还有胆子跑来威胁我?” “李、李公子,我死不足惜,但你别忘了,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当年那条人命也是你欠下的。”郭守仁被他扼住了脖颈,双脚悬空,命悬一线。 “我杀了你!” “公子不能杀,此人进城时和守城的将士通过消息,若他不能回小郭庄,必然引起苏凝的怀疑,她若是追查,咱们李府恐怕会万劫不复啊!”老婆子上前制止。 李弼安闻言松开了手,在郭守仁倒地时,接连踹了他好几脚。 “去将我的衣裳取来。” 身后的婆子立马去房里将他的衣裳全都取了过来,服侍他穿戴整齐:“公子,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儿?” 去哪儿,他还能去哪儿,自然是亲自去取苏凝的性命,给水瑶报仇。 “给我起来,你不是要本公子施以援手吗,本公子这就帮你!”李弼安已然是疯了,直接拽起地上的人,朝着府门外的马车去,任由婆子如何劝阻都不听。 马车在夜里疾驰,离开城门的时候,那看守城门的将士拦都拦不住。 子时刚过。 苏凝被外头的脚步声惊醒,看着睡在八仙桌上的两个孩子安然无恙,长吁了一口气,替孩子拢了拢被褥。 叶枝悄声从外头进来,往炭盆里又倒了些许炭,搓着手道:“方才奴婢在廊下经过时,仿佛听见崇将士吩咐人回兖州城了,您说会不会是他让人回去通知将军?” 苏凝嘘声道:“你听清楚了?” 叶枝摇了摇头:“并不是很清楚,只依稀听到了兖州城,速回什么的。” 这一夜,苏凝没有再合眼,而是反复思索着该如何拿下这郭守仁,抓住幕后指使,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人早已和郭守仁回到了小郭庄内,正密谋着该如何杀了她。 郭守仁原本不想再继续帮他做此事,可无奈这李弼安抛出的橄榄枝十分诱人。 第561章 你可还记得陆水瑶 逼仄狭小的房间里,豆大的灯火摇曳着,冷风刮得窗户簌簌作响,倒映着一人的身影。 “水瑶,明日我就能帮你报仇雪恨了。”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将隔壁的郭守仁骇了一跳。 可这并不是最让人发怵的,下一刻,就听见一极其尖细的声音道:“弼安哥哥,有你真好。” 郭守仁翻身从榻上坐起,耳朵紧贴着墙壁,想确定那一墙之隔的另外一边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好半晌,才确定那李弼安是魔怔了。 翌日。 天刚蒙蒙亮,郭守仁还在炕上歇息,就被人给拽出了被窝,冻得一哆嗦。 “起来!”李弼安一脚踹在郭守仁身上,让他赶紧起身。 郭守仁吃痛,背地里暗骂了一句,面上却并带着一丝丝讨好:“李公子,您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早什么,赶紧准备去见苏凝,还有给我找一套小郭庄里下人的衣裳来。”李弼安沉声吩咐。 郭守仁抬眸上下打量着他,却被李弼安狠狠瞪了一眼。 “李公子,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 半盏茶后,李弼安换好了衣裳将匕首贴身藏匿在袖中,随后便跟着郭守仁一前一后的去了小郭庄内。 守在庄子外头的将士见着郭守仁带着一下人想要入内,当即将其拦住。 “他不过是跟着我接回妻女,你们夫人昨日可是言明了,要我离开小郭庄的。”郭守仁挡在李弼安的身前。 那将士冷哼一声,四目相对直接要将二人拿下:“昨日是昨日,今日是我们将军说了算!” “将军,什么将军!”郭守仁被压制住,乍然听见这话,有些不可置信,然而不等他挣扎逃脱,李弼安已然比他先一步想要逃离。 然而,不等他出逃,蹲守在外的崇烈已然上前拦住了他。 见着四周都埋伏着的人,李弼安掏出了藏匿在袖子里的匕首欲要和他们殊死一搏,可他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没两下就被崇烈按在了地上。 黑色长靴出现在眼前,被按在地上的李弼安抬眸,一眼便看清了来人是谁。 “盛长靖,你不是应该在兖州城内吗,为何会在此?” 陈永生双眉蹙成了一个川字,看着被崇烈按着的人,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他是朝堂之中的哪一个大臣。 平安倒是对他极其眼熟,凑在陈永生的耳边道:“将军,此人乃是朝中五品官员李大人的儿子,李弼安。” “李弼安?”陈永生挑眉,所以要刺杀他妻儿,在背后唆使这庄吏的的是他们? “是你爹指使你做的吗?”陈永生质问出声,他与朝中的官员并不相熟。 闻言,李弼安大笑出声,双眸里满是嘲讽。 “盛长靖,杀人偿命,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李弼安被人按在地上叫嚣着,使出来的力气颇大,崇烈等人差点没将其按住。 “将这二人给绑了带进去好好审问。”陈永生大手一挥,领着众人进了院子里。 正屋里。 苏凝听到外头的动静,连忙让画春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当得知陈永生在庄子外头抓住了两人时,吓了一跳。 这么早,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除非是—— 想到这儿,苏凝让朱氏照看着孩子,略略整理了衣襟便冲了出去。 还不等她迈出门槛,就被来人给拥在了怀里,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一抬眸便看见陈永生的面容。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就……”苏凝拽着他的衣襟,有些讶然。 陈永生揽着她进了屋内,看着后头厢房里沉睡的孩子忍不住噤声道:“昨夜听到消息便连夜赶了过来。” “爹!”陈仲怀被陈永生略有些凉意的手抚摸,苏醒了过来。 陈永生将其抱了起来,“昨日有没有被吓着?” 陈仲怀摇头,他倒是没被吓着,“爹,你得好好惩治那些刁民。” 朱氏递了帕子上前给苏凝,让她和孩子们擦洗。 陈永生坐在一旁道:“人已经抓到了,是李大人的儿子李弼安在背后指使。” “李弼安,怎么没听说过此人?”苏凝放下帕子。 “人就在外头,一会儿审问完我直接带着他们回兖州城交由刑部,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庄子上的那些奴仆也全都让人给换了,我已经托父亲亲自挑选了一个可靠的人过来。” “我同你一块儿审问他们。”苏凝拽着陈永生的衣袖,她要知道,为何李弼安要如此针对他们。 陈永生自然没有反对。 天已经大亮了,庭院内。 将士搬了太师椅搁在廊下,苏凝与陈永生齐齐坐在上首,看着下面被五花大绑压的两人。 李弼安看向苏凝,眼神毒辣,发出凄厉的尖叫声:“苏凝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陈永生挑眉,崇烈立刻上前一巴掌打了过去,这李弼安才清醒了些。 “郭守仁,事到如今,你不说我们也都知道了,如今本将军只问你一句,他因何缘由如此痛恨盛家?” 郭守仁环顾了一圈儿没有看见自己的妻女,忍不住磕首道:“将军饶命,小人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这才见利忘义,实则是此人引诱小人犯下这泼天大祸,也是他指使小人放老鼠残害夫人和孩子们。” “少说些废话,我可没有那么多耐心听。”陈永生颇不耐烦的站了起来,一手撑在腰间的剑柄上,来回的走动着。 郭守仁连连称是,但不等他开口,就被身边的李弼安出言打断。 他与盛家的恩怨轮不到旁人来说。 “苏凝,你可还记得陆水瑶?”李弼安抬眸,十分阴鸷的盯着她。 陆水瑶? 苏凝没想到他竟然会提及此人,细细思忖了片刻看向李弼安:“你做这些都是为了陆水瑶?” “没错,你们盛家害死了她,就必须得为她偿命。”李弼安神色癫狂,显然有些神志不清了。 苏凝与陈永生对视一眼,显然已经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陆水瑶是如何死的,只能怪她自己作的,让齐王殿下恨极了,这才隐忍不发,却没有想到,她死了还给她们招来祸患。 第562章 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李弼安若说他是痴情人,实则却是个蠢的。 完全被陆水瑶利用了都不自知。 “将所有人都押下去带回兖州城,交给刑部处置,一个都不许死了。”陈永生厉声下令。 崇烈拿了早早就准备好的布帛塞在二人的嘴里,以防止他们咬舌自尽或者胡言乱语。 至于庄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如此。 院子里嚷嚷声此起彼伏,赵丰收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待看见庄子里来了一位英勇不凡的男人时,当即吓得跪在地上。 陈仲怀上前将他扶起与他解释:“这是我爹,你可愿意同我们回京城作证,揭发他们?” 赵丰收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陈永生,然后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要先回家中同父亲通知一声,免得家里人担忧。 陈永生派了个将士送他家去。 一个时辰后,小郭庄内又来了一批人马,为首的人身着官服,见着陈永生当即翻身下马,直接朝着他们夫妻二人跪了下去。 “将军,是下官管教无方,这才让犬子闯了祸,下官求您网开一面,饶了他这一次吧。”李立铭你跪在下首祈求陈永生能够饶了他儿子一名。 但很显然李弼安并没有悔过之心,更何况郭守仁也说过,前些年闹出来的人命,也是因为李弼安,所以—— “李大人请起,此事事关重大,需得交给刑部审问之后再定夺。”陈永生示意崇烈将人给扶起来。 李弼安看着不知悔改的儿子,一巴掌打了过去怒斥:“你个不孝子,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你想害死我们全家?” “唔唔唔……”李弼安嘴里被塞布帛哪里开口说的了话。 就在苏凝以为这李大人要再次为儿子求情时,却见着此人忽然变了脸:“竖子所犯之事,下官一概不知,也是听了府内婆子的禀报,这才急急的赶至,还请将军勿要怪罪。” 不等陈永生开口,他又继续言明:“若是将军不信,今日下官便可同您一道去刑部。” “李大人,此事人证物证俱在,且这李弼安也亲口招了一些事情,至于您是否参与其中,一切还是让刑部定夺。”对于他的突然转变,陈永生不以为意,兖州城内为官的人大多都是三妻四妾,恐怕这李弼安也不过是他其中一个儿子罢了。 “是,将军说的没错。”李大人附和着。 等新来的管事儿到了庄子里,陈永生便将其引荐给苏凝。 此人乃是盛鸿府中管家的大儿子,年近三十,一家老小的卖身契都在盛府名下,所以将这小郭庄交给他们来打理,夫妻二人自然放心。 “赵、钱两位佃户在此次事情当中也是受害者,还请吴管事儿的替我们照料好他们。”苏凝临走时特意叮嘱。 这本就是他们责无旁贷的事情,自然不敢推诿。 此行发生的一事儿,让苏凝心有余悸,但好在解决了,剩下的则是让刑部的去过问。 本想着她自己料理了此事,可还是—— 苏凝侧首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忍不住蹙眉:“你赶回去还来得及吗?” 陈永生眼下有些青黑,但精神矍铄抱着女儿道:“来得及,我已经让父亲和温大人替我遮掩了,等到了渡口我下马车直接过去便是。” “辛苦你了。”苏凝替他揉着臂膀。 陈永生侧首吻了吻她的额头。 到了渡口,陈永生先行下了马车,让崇烈带着后面的一干人等去刑部,陈仲怀不想回家,想跟着父亲一块儿勘察码头。 苏凝拗不过父子二人,索性由着他去了,带着女儿回到了府邸。 赵丰收作为人证,苏凝让崇烈将其照看好,等到了刑部审完后亲自送赵丰收回家,不得有误。 崇烈一一应了。 一回到家中,苏凝便让朱氏去打热水和弄些吃食,又让画春和叶枝也下去歇着,这一路跟着她着实受了罪。 有叶枝忙里忙外,画春插不上手,但想着此事已经平定了,遂想着回张府去向主子禀明了此事儿,毕竟牵扯到了齐王殿下。 苏凝略一思忖,这事儿确实应该让苍凌云知道。 画春走的时候又携带了不少的补品,都是苏凝给苍凌云的,且都是对孕妇有益处的。 朱氏给苏凝下了一碗臊子面先垫垫肚子,等晚上的时候再做好吃的,只催促她快些沐浴后去歇着。 这厢。 画春带着一堆的补品赶去了寺里,经由小僧带领到了禅房的门外。 锦屏侯在廊下见着画春背着包袱过来,不由一愣,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不是已经将事情处置好了? “公主在里面吗?”不等锦屏开口相问,画春抢先一步问道。 锦屏点了点头。 里面的人已然听见了二人的谈话声,“画春你快进来。” 闻言,二人双双推门入内,便看见苍凌云正虚虚扶着炕沿坐了起来。 “奴婢给公主请安。”画春背着偌大的包袱朝着苍凌云福了福身子。 苍凌云抬手示意她起来:“事情可都办妥了,苏凝又让你带什么过来给我了?” 画春将身上的包袱皮接下,上前一步在苍凌云的面前打开:“是一些补品,说是对您的身子有好处,让张大人炖给您吃。” 还炖补品,自从来到这寺庙里,她一天三顿都在吃张逸轩给炖的补品,再让她吃,她都快吐了。 “行了,先收起来吧带回府吧,千万别让他看见了,否则——” “不让我看见什么?你是不是又要将补药给倒了?”苍凌云的话还未说完,门口处便立了个人。 来的可不正是张逸轩,且他的手里又捧了一盅东西。 苍凌云闻着那味儿就头疼。 “瞧你说的什么话,我哪里敢倒掉,这可是夫君您亲自给我炖的!”苍凌云将炕上的东西往被褥里藏着,不让张逸轩看见。 可惜她的动作哪里有张逸轩的腿脚快,张逸轩一眼便看见了那些子补品。 “都是师妹让你送来的?”张逸轩拾起锦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闻了又闻,确实不错。 画春颔首,然后便看见自家主子垮了一张脸。 第563章 自有人降住她 张逸轩将她藏在被褥里的补品悉数拿了出来,且一一分类放好,什么时候要吃哪一个也都按照顺序排列好。 对于主子吃补品这事儿,锦屏和画春谁都不敢多言,因为就连太上皇和太妃都不敢管。 谁让张大人是医家出身? 这事儿得听他的。 “画春,小郭庄的事情料理的如何,可有横生枝节?”张逸轩将东西分类好后亲自搁在了一旁的箱笼里。 画春猛的被询问,悄悄瞥了一眼自家主子,见自家主子并无任何需要遮掩的,遂将小郭庄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了夫妻二人听。 苍凌云喝着补药听了这话差点没被烫着。 “此话当真,那李弼安为了一个陆水瑶居然敢伤害苏凝和孩子们?”这人到底有没有脑子,那陆水瑶是什么货色,他怎么就瞧不清楚? 画春点头称是:“奴婢觉得那人的神智有些不清了,只怕刑部到时候问不出什么要紧的。” “不是说有认证物证,刑部尚书会秉公执法,且那李弼安只不过是李府的一个庶子,李大人可不会为了一个庶子去做傻事儿。”张逸轩坐在榻前,接过苍凌云手里的碗,替她吹凉了些喂给她喝。 苍凌云拿帕子擦了擦嘴,一口接一口:“相公,你说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我皇兄,毕竟苏凝是被他当初所为牵累,况且那陆水瑶是死有余辜。” 张逸轩举起勺子道:“你忘了当初陆水瑶是如何陷害的你皇兄,此等秘事说出去会有损你皇兄的颜面,更何况他们人都不在兖州城,你就算是递了消息去,恐怕这事情也早就淡了,何必给他们徒增烦恼。” “可是苏凝她们未免太冤了……” 张逸轩失笑,将空碗搁在边上:“旁人都是偏袒自家人,你啊,是胳膊肘往外拐!” “什么外人,苏凝可是你师妹,又是我的闺中密友,怎么算外人,你说这话亏不亏心。”苍凌云双手叉腰,横眉倒竖有些生气。 张逸轩不与她吵架只道:“这事儿刑部会给盛家一个公道,况且皇上会护着盛家的。” 如今盛长靖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怎么可能会受委屈。 苍凌云速速脱了鞋子准备躺在炕上歇着,却被张逸轩给阻止了。 “陪我出去走走。” “不去。”苍凌云拉过被褥盖在身上,侧身背对着张逸轩。 锦屏和画春见此,十分有眼色的退出了禅房内。 自从主子怀孕之后,整个人的脾气都有些捉摸不定,但唯独只有张大人能制服得了主子。 所以这个时候,她们还是不要在这儿碍眼的好。 苍凌云紧闭着双眸,耳朵却竖着,听到关门声后,心中一喜,人总算都离开了,她可以自己安安静静的吃会儿酸梅了。 刚从被褥里掏出攒盒,下一刻却被身后的人夺了去,紧接着背后有人贴了过来。 能如此亲密的拥着自己的,出了张逸轩还能有谁。 苍凌云叹了一口气,幽幽怨怨道:“就不能让我吃自己想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本以为来了寺庙里,有父皇和母妃在,这人会收敛些,谁知道,是知道—— 苍凌云转过身来,双手紧握成拳捶着张逸轩的胸口,忍不住低声叱骂:“你干嘛要跟着我来这寺庙。” “云儿,为夫都是为了你和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张逸轩捉住了她的手,放在唇间轻轻吻了一下,“乖,起来同我出去走一走,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不要。”苍凌云别过脸去。 “成,既然你不想出去走走,那为夫就陪着你睡觉,不过半个月后你就见不到为夫了。”张逸轩叹了一口气。 苍凌云立马来了精神,双眸里闪过一抹喜色:“咳咳咳,我还想住一段时日,你要走自己走,我可不回去。” “皇上下旨让我帮着他们一起修建码头,我和盛家也都说好了,若是此次事情完成后,便约着一块儿去踏青,既然你还想在寺庙里住一段时日,那为夫过些日子就回绝了吧。”张逸轩坐起身,准备离开。 身子都还未离开炕上,胳膊已然被人死死的拽住。 只见躺在炕上的苍凌云立马掀开了被褥,急急的弯腰想要去穿鞋子,“我去,我陪你去走走,踏青的事情咱们得去,怎么能回绝了呢?” 张逸轩拦着她,哪里能让她弯腰,亲自给她穿上了鞋子,然后朝着她伸手。 苍凌云将手递在他的手心里,其实在他弯腰给自己穿鞋子的那一刹那,方才的不快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也知道自己自从怀孕后脾气就变得不太好,可他依旧每天不厌其烦的哄着自己,还无微不至的照顾饮食起居,这让她心里瞬间涨得满满的。 “相公,咱们什么时候去踏青?”苍凌云挽着张逸轩的胳膊随着他步出了禅房,朝着后头的寺院里去。 那里有一片桃花林,虽然桃花在慢慢凋谢,可还是一处美景。 锦屏和画春则是不远不近的跟着,手里捧着一些吃食和水。 张逸轩避而不答,说是要看她这些日子在庙里的表现,若是好好的养胎,就答应盛家一块儿出去踏青,若是不乖的话—— 苍凌云再三保证这段日子一定好好听他的话。 刑部的公文出来后直接将小郭庄的事情上奏给了皇上,果然如同张逸轩所料,皇上不仅没有让盛家受委屈,还特地借此事夸赞了一番盛家,让兖州城内想要借此事发挥的官员们闭了嘴。 之所以这般做,也是为了让陈永生能够好好的办好码头一事儿,毕竟他连夜递交的折子,上面写的航运法让苍凌澈颇为满意啊。 果然,此事交给他去办准没错。 “小六子,将此信送去东莱,转交给瑞王,让他将此法告知东莱的皇帝。”苍凌澈将写好的密信递给身边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立马接了过来亲自交予了暗阁里的人。 苍凌澈看着那海域图,愁了多日的脸终于露出了丝丝笑容。 爱┆阅┋读: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