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渣攻撩了阴狠受》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作者:月下桂花酒 文案: 觅寻:在下区区一介书生,途径贵地,绝不是什么奸细。 夙九兮殷红的唇动了动,面无表情地说:斩! 觅寻愣了愣,这美人好有个性!他喜欢! 好不容易保住一命,却见色起意,成为了马夫还要夜夜削尖了脑袋往将军营帐里钻。 将军,外面天寒地冻,你帐里这样暖和,你就让我在这里歇上一歇吧。 砰地一声,被人一脚踢出营帐。 清俊的男子爬起来,抖了抖衣袍上的灰,再接再厉、锲而不舍被人连续踢了十九次后,终于在第二十次成功地睡在了将军帐里。 睡着睡着,便睡到了将军的床上。 觅寻搂着怀中的美人,笑得春风得意。 吃干抹尽后,玩世不恭的俊美书生悄悄溜之大吉。 夙九兮阴柔的眉间透出阴狠之色,冰冷地开口:封锁全城,将所有书生抓起来,一旦发现人,先打断他的腿! 偏执阴狠美人受 & 优雅腹黑玩世不恭攻 1.攻身份高贵,并非普通书生 2.1v1 he 3.主温馨甜蜜,小虐怡情 作者菌微博:酒酒与飞飞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夙九兮、觅寻 ┃ 配角:林守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当渣攻撩了阴狠受 第1章 成为马奴 某日,风和日丽。 觅寻好不容易逃出娆国,斜晖脉脉下打马在羊肠小道上,远眺山下万里河山,正起兴学古来文人骚客赋诗一首,岂料诗刚开了个头,他便被一群官兵抓进了炀国军帐大营。 原来炀国军营里丢了地形图,大将军夙九兮下令严加把守边境关隘,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即抓起来严加审问。 于是一群严格奉守夙九兮宁可抓错不可放过宗旨的官兵们在盘问了觅寻一个问题后,便将他抓了起来。 其实官兵问得问题并不难,只是例常的问题,比如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什么来炀国诸如此类。 只是那官兵说话像放连珠炮一样,一口气连问了七八个问题,还附加上家里有几口人,几亩田,几头牛,几头羊,一副恨不得把你祖宗十八代都刨出来的架势。 觅寻听完后嘴角抽了抽,顿了一秒,便成了他口中吞吞吐吐,居心否测之人,那官兵做事与他说话一样风风火火,一声令下,觅寻手上便多了又黑又粗的铁链。 觅寻表示很冤。 眼看着自己花十两纹银买下的白马被一群小兵乐滋滋地牵走,觅寻唇角一弯,摇头笑叹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少罗嗦,快走! 就这样,觅寻被当成奸细押入炀国军帐大营。 一起被抓来的还有七八个身穿灰布衣的商贩,跪成一团哭得好像死了亲娘一样,哭声、求饶声、呼冤声混在一起,吵得整个军营不得安生。 夙九兮长眉一皱,殷红的薄唇里冷冷吐字。 杀 地上跪着的人们浑身一抖,哭喊得更厉害了。 大人冤枉啊,我们都是一些老实巴交的小生意人,绝不是什么奸细啊 求大人念在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放了我吧 大人,我那五岁的女儿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啊 大人饶命啊 小商贩们哀嚎成一片,军营里坐在左右的副将们见了也有几分不忍心,可是谁也不敢出头来为他们求情。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九皇子! 不错,夙九兮不仅仅是驻守边关的大将军,还是炀国九皇子,只因他暗中结党营私,企图谋反,不料这件事被人告发,他便被炀帝贬到边关。 那个告发夙九兮的人,在夙九兮临行前一天,被发现浑身赤裸,血肉模糊的吊在九王府内房里,吊着的身体下面,是一锅咕咚咕咚冒着热泡的滚滚油锅,油锅里煮着从那人身上割下来的血肉以及他的子孙根。 一回想起,在场的副将们无不后脊梁骨发寒。 得罪了九皇子,下场可是比死还要可怕。 原本欲开口求情的副将统统缩了回去。 两个士兵正欲上前拿人,下方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声,那笑声如玉石相击般优雅清磁,悦耳动听。 夙九兮狭长的眸眯了起来,循声望去,只见军案下站着一个身姿修长,身穿月白袍的年轻男子,闲懒地摇着描金纸扇,似笑而非地望着自己。 众副将跟着望去,无不眼前一亮。 站在下方的男子身穿一袭皎洁的月白长袍,长得极为清俊,在一众灰头土脸,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商贩中,显得格外出挑。 尤其是他手上戴着镣铐,分明身为阶下囚,周身却似萦绕看不见的贵胄之气,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优雅衿贵。 反似座上客。 正当副将们暗自猜测这是哪一家的贵公子,误闯到了这里时,夙九兮开口了。 你是何人。 觅寻啪地一声收起纸扇,拱手笑道:在下觅寻,乃是一介书生。 听到这里,先前还在猜测纷纷的副将们大失所望,原来只是一个书生。 坐在副将椅上头一把的一个黑衣黑发的年轻人脸上表情不同于其他人的失望,反而轻轻勾唇,墨色的眸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颇有兴趣地瞧着觅寻。 堂中,夙九兮冰冷地盯住他浅灰色的眸子。 你不是炀国人。 在下娆国人氏。 即是娆国人,为何入我炀国边境。 古语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在下不过是想效仿先贤周游列国,以增学识。 觅寻不紧不慢地笑答,他这番话有理有据,实在叫人挑不出毛病来,若是旁人说不定便要放了他这个无辜的书生,偏偏他遇到的人是夙九兮。 你刚刚为何发笑。 夙九兮冷声说道,莫非你是在讥笑本将军残暴不仁,草菅人命。 觅寻笑道:岂敢岂敢,将军杀伐果断,大将风范,在下只有敬佩岂会讥笑。顿了顿,将视线落在夙九兮脸上,那双浅灰眸像是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般变得幽澜。 唇角往上勾了勾,放缓了语调,用低磁悦耳的嗓音饶有兴味道:在下只是想不到炀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原来是这样一位美人。 此言一出,军营里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夙九兮的确生得很美,长眉凤眸,殷唇挺鼻,完全继承了其母贤嫔的佚丽美貌,除此之外,他眉目间另有一分阴柔,更衬得他容颜俊美动人,雌雄莫辩。 但,这是夙九兮的大忌。 夙九兮平生最恨别人议论他的容貌,他初来军营时,私下里有不少人背着他讨论得起劲,说他长得像个娘们,怕是连马都骑不上去,弓都拿不起来,怎么带兵打仗,哈哈哈哈 几个肥头大耳的中年副将窃窃私语,越说越火热,甚至扒起了夙九兮的私事。 一个说九皇子谋逆不成,反被人告发,以至于被贬到这种苦寒之地,真正是笑话。 一个又说,老兄你这就不知道了,告发他的人其实是九皇子的情人。 众人惊喘了口气,忙问他是怎么一回事,那人神神秘秘地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 夜深雾重,几个虎背熊腰穿着厚重盔甲的中年副将围坐在火盆旁窃语着什么,中间不时发出几声淫笑。 一回头,夙九兮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 几个人立刻吓得屁滚尿流,忙跪地求饶。 夙九兮始终面无表情,整个人冰冷得好似寒玉雕成。 第二天,军营外的旗杆上竖了好几颗脑袋,一竖便竖了三天。 至此之后,再没有人敢私下议论夙九兮,无论是他过分佚美的容貌还是他便贬戍至此的缘故。 如今,这个书生竟不知死活,当着夙九兮的面口出狂言。 众将垂头作鹌鹑状,在心里默念。 兄弟,敬你是条汉子,一路走好。 夙九兮一张阴美的容颜气白了几分,凤眸紧眯起来,殷红的唇缓慢而又毫无温度地吐字。 杀、无、赦。 那风流潇洒的月白袍书生闻后不慌不忙,唇边反而挂了抹戏谑的笑意,轻摇纸扇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拖下去,五马分尸! 夙九兮气极。 觅寻挑眉,唇边笑意不减,始终慵懒地摇着纸扇。 左右士兵正准备上前拿人时,一声且慢响在空气里,紧接着一个黑衣黑发,长相清秀的年轻副将起身,越众而出。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觅寻一双浅灰色的眸饶有兴味地盯着眼前黑衣黑发的人。 他正是夙九兮帐下第一副将,林守。 林守,你要替他求情不成。 夙九兮冷眼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好友。 林守垂眸默了片刻,随后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抱拳道:属下不敢。属下不过是觉得此人如此出言不逊就这样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了他,再者说这个人身份可疑,留着他比杀了他更有用处。 夙九兮听完后,紧绷的下颚渐渐缓和下来。 这说明夙九兮认同林守说得话,决定不杀觅寻,不过他夙九兮是何人,就算不杀,又怎会让他好过。 唇角扬起一弧冷笑,阴毒地盯着觅寻那副慵懒打扇、风度翩翩的模样,道:马厩里不是还缺一位马奴,押他下去。 众将听了,心里颤了颤,暗道夙九兮果然心狠手辣,报复心强。 那马厩是什么地方,又脏又臭,终日里恶气熏天,马奴更是连军营里最下等的兵都比不上,马奴是伺候马,伺候畜生的。 寻常人哪里肯做马奴,只有犯了错的士兵才会被贬到马厩当马奴。 众将偷偷看了眼那一身洁白无尘、优雅衿贵的月白袍公子,想到他马上要去做最低贱下等的活,纷纷惋惜不已。 觅寻挑了挑眉,没有过多的反应,在看清夙九兮脸上明显的冷笑后,唇边笑意越深。 这个美人,到是有趣得很。 他被押出营帐时,举起一只手挡在眼前,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去瞧夕阳橘暖色的光。 带着浓浓兴味的俊容隐在阴影后。 第2章 赌骰探话 觅寻跟着一个士兵来到马厩后,那士兵将他往前一推,自己却不上去,恶声恶气道:到了,以后你就在这里好好干吧。 觅寻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约十平米大小,用石砖围出一圈栅栏,顶上铺了厚厚一层茅草,是寻常马厩的模样。 不过比一般的马厩要小上许多,干净许多。 而且,里面只有一匹膘肥体壮,正在低头吃草的俊马。 士兵见他好奇地盯着那匹马,便解释道:那是夙将军的马,将军念在你是个文人,特意指派较轻的差事给你,只要照顾好这匹汗血宝马就可以抵消你的罪责。 觅寻正想着他夙九兮怎么突然变得好心起来,又听得那士兵带着犹豫的腔调说道:不过这匹马性子烈,马蹄下死了不少人你自己小心点 原来如此。 觅寻浅灰色的眸下闪过一抹笑意,拱手朝那粗手粗脚的士兵施了一礼,笑道:多谢相告。 士兵还从未受过这样的礼遇,尤其是向他施礼的还是位长得极好看的公子,一下子便红了脸,口舌结巴起来,不、不客气我叫张奉,你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说完,便跑了出去。 觅寻看着马厩里低头吃草的雪花骢,轻轻笑了笑,从一旁马车上堆积着的料草里抽出一捆来,放入马槽里,白马抬起马头傲慢地看了他一眼,不作理会,继续闷头吃草。 觅寻见状,伸手温柔地抚摸白马毛茸茸的马头,岂料手刚刚接触到马毛,那一直低头乖顺吃草的马忽然发起性子来,反口去咬觅寻的手背,被他躲开后,马鼻子里喷出重重的粗气,龇牙瞪着觅寻。 如此反复无常,喜怒不定的古怪脾气,倒真有几分肖似它的主人。 觅寻勾唇轻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只羊脂色小玉瓶,打开瓶口的软木塞,在装满了饲料的马车上轻轻滴了几滴,那透明的液体一落入草堆,立刻发出轻微的燃烧声,并以迅速凶猛的速度像旁边蔓延,没一会儿,一大马车的饲料全都化作灰烬,随风而散。 觅寻满意地看着目瞪口呆的雪花骢,丢下它走出马厩。 更晚些的时候,炊烟袅袅升起,伙营里的士兵欺负觅寻是个新来的,还是个娆国人,故意克扣他的饭菜,原本两菜一汤一饭的伙食规格却只给了他一碗饭,觅寻轻打纸扇,不甚在意,用这碗饭换了两个刚蒸出笼的白馒头后,潇洒离去。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不早,一群士兵躲在混合了各种男性气味的睡营里玩骰子。 这是军营里常见的娱乐活动,尽管夙九兮明令禁止一切赌博,却也架不住下有对策。 刚开始觅寻提出加入时,士兵们全是一副奚落的态度,嘲讽他哪凉快哪呆着去,其中一个士兵刚刚输了二十文铜钱,正心情郁闷,被他这么一搅和,干脆把气全都撒在他身上。 滚,别在这碍老子的眼,一个穷酸书生还玩什么骰子,去念你的之乎者也吧! 觅寻弯了弯唇,不以为意,从袖口取出一锭银两,轻轻搁在赌桌上。 围着的士兵一看见这锭银两,全都吓了一跳,这可是整整十两纹银,他们三个月的俸禄! 你、你拿来的钱? 刚才还骂骂咧咧的士兵哆嗦地伸手将银子放到嘴边,重重咬了一口,是真的! 士兵们全都用惊疑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个气度不凡,出手阔绰的穷书生。 觅寻啪地一声缓缓打开描金纸扇,不慌不忙,用优雅悦耳的声音,说道:赌桌上的规矩,钱财不问。 意思是来赌的人拿出的钱是偷来也好,抢来也罢,只要上了赌桌,统统不许过问。 经常厮混赌场的人都知道这条规矩,想不到这个书生看上去文质彬彬,人模狗样,却是个好赌之人。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2) 士兵们心下犯了嘀咕,要是这书生当真是赌场高手,他们这点家当哪里够赔的。 又一看觅寻这副摇扇浅笑的佳公子模样,狠狠啐了一口。 老子还能输给这个小白脸不成。 我押大! 那个输了二十文铜钱的士兵掏出自己身上最后一枚铜板,咬了咬牙,押在大的字面上。 小。 觅寻勾唇缓缓一推,优雅地将那锭银子推到小的字面上。 其余人还在观望中。 负责摇骰的士兵阖了骰盅,有模有样地摇晃起来。 买定离手,开罗开罗。 即将开盅前,觅寻指尖凝聚内力,在暗中不动声色地弹出一股疾风。 三个六,豹子,大!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兄弟,是豹子六啊! 我的个乖乖你赚大发了! 唉,早知道老子就不拧巴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赌了再说。 人群中有喝彩声,也有后悔不迭声,这也难怪,掷出豹子的情况已经很难得,更别说是豹子六,须知一旦出现豹子赌注便自动往上翻三倍,豹子六往上翻六倍,再加上那士兵是庄家,在翻六倍的基础上还要往上翻双倍。 也就是说,士兵只用一枚铜钱便赚了觅寻一锭银两! 怎不惹得其他士兵眼馋。 刚刚还输得脸红脖子粗的士兵眼下捧着那锭白花花的银两笑得口不拢嘴,拉着觅寻一个一口兄弟,亲热得不行,其余的士兵也是像饿狼看见肉一般,眼睛里冒出绿光,腆着脸陪着笑纷纷怂恿他再来一把。 觅寻笑着又掏出了一锭银子。 果然同上次一样,觅寻再一次输了个精光,士兵们兜里揣着从觅寻身上赢来的钱,脸上笑开了花。 又输了五十两后,彻底炒热了气氛,士兵们早把之前非我族类的偏见抛之脑后,拉着他称兄道弟,掏心掏肺。 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高兴之下,毫无顾忌地说起了军营里的长短,那唾沫横飞的模样,连最爱说三道四的长舌妇见了也要自愧不如。 最后在觅寻的有心引导下,话题渐渐转到了夙九兮身上。 夙九兮模样生得美,手段也够狠辣,于是私底下士兵们便将他称作蛇蝎美人,,最具代表性的一件事,还要数四年前夙九兮活剐宋渐声。 宋渐声便是当初出卖夙九兮的那个人,他原是前相宋光之子,后来不知怎的与冷宫的九皇子走到了一起。 众所周知,九皇子夙九兮出身卑微,不得炀帝宠爱,其母贤嫔不过是娆国五公主身边的一名侍女。 当年炀帝刚刚从前朝离帝手里夺来江山,在根基不稳,内忧外患的情况下,遣使到娆国求亲,意在与国富民强、兵力雄厚的娆国联姻,借助娆国兵力渡过难关。 没想到娆国当面答应将五公主嫁到炀国,最后却送来五公主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女。 炀帝怒不可遏,却迫于形势,不得不忍气吞声,那将女子纳入后宫。 没过多久,那女子便生下九皇子,炀帝得知后仅是象征性地晋了晋她的位分,没有其余表示,连刚生下来的夙九兮也没去看过一眼。 后来炀国日益强大,炀帝不再受制于娆国,第一件事情便是将贤嫔连同三岁的夙九兮一起迁入冷宫旁边的偏殿,眼不见为净。 宫里的奴才一向是拜高踩低,见君王厌弃他们母子二人到如此地步,渐渐也不把他们当做主子看,克扣短缺衣物食物那是常有的事,有时候连送去的饭菜都是馊了的。 刚开始奴才们念及夙九兮到底是位皇子,还不敢这样放肆,但见炀帝对这样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的胆子便肥了起来,越发的无所顾忌。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夙九兮十六岁,后来宋渐声出现了。 没有人知道夙九兮与前相宋光之子宋渐声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忽然有一天这位混迹柳巷,油嘴滑舌的宋大公子便得到了九皇子的另眼相待,一向孤僻冷漠的夙九兮竟与他出同车,食同案,那双冰冷狭长的凤眸开始柔软地望着宋渐声。 拿下夙九兮为宋公子的战绩又添上一笔光辉,他四处炫耀人前阴郁冰冷的九皇子是如何千依百顺,贱的像一条母狗。 也有人将这些话捅到夙九兮耳朵里,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夙九兮甚至拿剑抵上宋渐声的脖子,宋渐声见夙九兮真动了怒,忙收起以往不耐烦的态度,赔着笑好言好语地哄着,夙九兮也便作罢。 直到后来,宋渐声为了家族利益出卖夙九兮。 再后来的故事众所皆知,炀帝震怒,当即将九皇子打入死牢,最后还是在三皇子夙丹宸的苦苦哀求之下,网开一面,以结党营私,意图不轨的罪名将其贬戍边关。 夙九兮临行前命人送了一封信给宋渐声,说是要请他喝离别酒,宋渐声色迷心窍,竟真去了。 之后夙九兮出王府奔赴边疆,宋渐声被发现浑身□□,血肉模糊地吊在九王府内房里,身上足足被人割了三百六十五刀,每一刀都避免了他的要害,确保他清醒地受了这一场炼狱般的疼痛。 最后一刀落在他的子孙根处,刀口锋利,下身血肉模糊,几乎削去了全根,足以见下刀人的痛恨与狠毒。 从宋渐声身上割下的三百六十四块肉以及一条小肉虫样的子孙根全都煮进一锅咕咚咕咚冒着热泡的油锅里,宋渐声脸色青白,瞪大了眼珠子吊在油锅上面,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当时前去寻找宋渐声的宋府家奴们看见这样骇人的情景,吓得屁滚尿流,哇哇大叫。 虽然这件事被炀帝压了下来,不许任何人提及,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人们私底下一传十十传百,倒成了公开的秘密。 最后竟传到了军营里来,军营里铁骨铮铮的汉子听到这样的事也禁不住后脊发凉,对那个性情古怪,孤僻冷漠的九皇子更是恨不能退避三舍。 平日在他身边伺候都是战战兢兢,生怕他一不高兴就把自己给活煮了。 忽然围着的士兵堆里发出一声惊慌的啊,一个面容稚嫩的年轻士兵急道:糟了,我忘记给九殿下送饭了。 虽然夙九兮从不搞特殊化,士兵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从来不因为自己皇子的身份而要求伙营另开炉灶,但是他素来独来独往,连吃饭都是由人专门送到他的营帐中。 军中军纪严明,再加上夙九兮喜怒无常,他错过了送饭的时候,还不知九皇子会怎样惩处自己,那新来的士兵急得快要哭出来。 就在其余人皆面有难色,拿不定主意时,一道春风佛柳般和煦动听的声音缓缓响起。 兄台若是不介意,觅某愿意代劳。 觅寻不紧不慢地摇着纸扇,笑道。 那士兵自然是求之不得,对着他好一通谢,简直要将觅寻看做自己的再生父母。 觅寻顺势说了几句收买人心的话,直感动得士兵泪眼汪汪,拍着胸脯保证日后愿为他两肋插刀。 觅寻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唇,出睡帐后进伙营里取了夙九兮的晚膳。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只不过听完赌场里那一段八卦后,他对夙九兮这个蛇蝎美人越来越感兴趣,送上门来的接近美人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放过。 这个美人,倒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 呵。 第3章 送膳 觅寻送晚膳过去的时候,夜色渐深,营帐前把守的士兵看了他手中端着的托盘一眼,象征性地盘问了几句后,便放他入内。 把守的士兵当中其中一个便是之前带觅寻去马厩的张奉,他见觅寻来送晚膳,满面担忧地提醒道:殿下正在忧烦地形图被盗的事,觅兄弟你可要小心。 觅寻含笑道了一句谢,掀帘入内。 帐内点着几盏油灯,明媚的灯火将不大不小的营帐映染得通明亮堂,与外面墨蓝色的夜形成鲜明对比。 夙九兮正站在一张摆满了军事地图的书案旁,一头如黑缎般乌黑靓丽的墨发长长披在身后。 再加之此刻身披银龙甲脚蹬黑金靴的装束,越发衬得这位年轻的将军身段修长,俊美无双。 他在灯火下全神贯注地盯着书案上摆着的一张羊皮地图,连觅寻进帐来也未曾察觉,好看的眉紧紧蹙起,果然如张奉所说,陷入忧烦之中。 也难怪夙九兮忧心忡忡,日夜难安,眼下正是炀国与褒国的敏感时期,稍有风吹草动便可能惹来一场干戈。 起因是炀国与褒国边境交界处的一座山,那山名叫黑山,由于史书上对这座山的记录寥寥无几,所以这座山便成了无主的荒山。 但这座山上物产丰富,尤其盛产金矿,铁矿,炀国和褒国都想将这座山据为己有。一开始褒国遣了国中最能说会道的使者前去炀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试图以理服人,说这座黑山明显更靠近褒国边境,应该是属于褒国的。 这套说辞放在前朝那位温文尔雅的离帝上或许有些作用,那炀帝是什么人,嗜血冷酷,谋朝篡位的主,怎么会理他。 炀帝听完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冷笑着坐在龙椅上不紧不慢地擦拭手里银光闪闪的宝剑。 吓得那褒国使者连夜逃出炀国。 既然谈不拢,那便只有看谁拳头大了,两国为此发动了不少战争,奈何褒国实力稍逊,最后不得不屈服于实力强大的炀国,签下黑山归炀国所有的契约书,忍气吞声了许多年。 自从褒国昏聩无用的老君主驾崩后,新国君一继位便发奋图强,广招贤才,颁布了许多改革措施,使得褒国逐步强大起来,近年来,实力已经不输炀国。 于是褒国重新惦记起那座被炀国强占去的山。 若他们知道炀国丢了 夙九兮轻轻叹了口气。 美人为何而叹。 腰身忽然被人扣住,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中,一道温热低醇的声音缓缓拂过耳际。 夙九兮一惊,运掌如风,猛地向后拍去。 身后顿时响起一声闷哼。 是你。 夙九兮微眯起狭长的凤眸,目光如毒蛇般阴冷地盯着觅寻。 觅寻俊朗的五官皱在一起,分明疼得有些受不住,嘴里仍不忘占夙九兮的便宜。 古人云最难消受美人恩,城不欺我 你说什么! 夙九兮自然听出他话中调戏之意,当下恼羞成怒,杀意在指尖聚集。 修长而冰冷的手被觅寻轻轻握住。 觅寻看着他恼怒的容颜,唇边挂了抹戏谑的笑意,戏笑道:美人,这一掌下去,为夫我只怕消受不起。 边说,边抬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拿弧度优美的薄唇去亲吻他冰冷的手背。 啪 猝不及防,觅寻被打得偏过了头,清俊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五个清晰鲜红的手指印。 你不好好去喂马,跑来这里做什么。 夙九兮面无表情地说,拿深紫色的锦帕缓慢而又用力地擦拭手背上刚刚被觅寻亲到的地方,那嫌恶的模样,好像他手上沾到了什么臭虫一般。 觅寻笑了。 那双幽深魅惑的浅灰瞳在明暗的灯火下缓缓眯起,目光危险得好似虎豹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自己的猎物,薄唇微勾,动手优雅而又缓慢地擦去残留在唇边的血迹。 夙九兮被他这样炙热而又古怪地盯着,极不舒服地皱起长眉。 觅寻轻笑一声,挪开视线,随手指了指檀木案上冒着热气的饭碗,道:在下是来为将军送晚膳。 这不是你的职责。 夙九兮冷冷道,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小木病了,故而今日送膳一事由在下代劳。 觅寻脸不红心不跳地编谎。 夙九兮长眉微皱,随即冷声道:既然送到了,你还不走。 听到他这样说,觅寻脸皮再厚也不好再待下去。 来日方长,何必急这一时。 拱手施了一礼,在夙九兮冷漠的表情中,勾唇一笑,忽然伸手揽上他的腰,低头在他脸颊旁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夙九兮一双狭长漂亮的凤眸惊眯起来。 他自从被贬到边关后,便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样,军营里的士兵听说了他的事迹后更是纷纷对他避如蛇蝎,别说是像现在这样对他又亲又抱,便是稍稍离他近一点,士兵们的腿肚子便开始打颤。四年来,哪里有人敢这样亲昵地贴近他。 夙九兮自己也没料到觅寻的胆子这样大,惊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脸色越冷了几分,眸中杀气腾腾,一记狠毒的手刀高高扬起。 觅寻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咬上他精致如玉的耳垂,薄唇低低吐字,灼热的气息带着几分暧昧呵入耳道。 将军丢得当真是地形图? 千钧一发之际,手刀急速落下时转了个弯,削下觅寻耳边几缕墨发。 发丝在两人中间轻盈婉转地飘落。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夙九兮脸色微变,冷冷看着他,狭长的凤眸里尽是戒备之色。 觅寻满意地看着他微湿的耳垂,弯了弯唇,拿富有磁性的嗓音不紧不慢道:区区一张地形图又怎会让将军出动如此大的阵仗,除非这地形图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丢得乃是 住口! 听到这里,夙九兮脸色剧烈一变,那双本就冰冷的凤眸里倏地里腾起杀意。 反观觅寻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薄唇含笑,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描金纸扇,啪地一声打开,气定闲闲地摇了几摇,边摇边懒懒散散道:美人,你若是肯唤一声夫君,我便帮你打听地形图的下落,如何? 滚 夙九兮脸上寒冷地几乎能掉下冰渣子。 觅寻唇角勾得更深,拱手说完一句告退后,退出营帐。 待他消失在账外,夙九兮这才收回阴沉的视线,回到檀木案旁,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觅寻说得不错,他丢得的确不是地形图,对外说地形图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真正丢得,是一张详细记录了炀国军事防略部署的军事图。 这张军事图至关重要,若是落在褒军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尽快找回。 这样想着,忽然便想起了觅寻临走前那句话。 那句话的温度还残留在耳边,薄唇擦过耳畔的感觉萦绕不去,耳道里全是那人留下的炽热而又酥麻的气息。 夙九兮不由得烦躁起来。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3) 觅寻离开后不久,把守在军帐外正走神的士兵忽然接到大将军奇怪而又冰冷的 命令。 打水。 第4章 报复 觅寻出来后天色已经由墨蓝色转为深墨色,夜空深邃纯粹,一轮明月高悬在夜空,为乳白色的军营披上一层银色的纱。 军营前的火盆渐渐熄了,铜盆中的灰烬被夜风吹散,飘浮在空气里,炭木不时发出焦脆的劈啪声。 原先闹哄哄的军营也安静了下去,悄无声息,睡营里一片漆黑,不时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传出。 觅寻这才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今晚睡哪? 之前只顾着打听那位有趣的美人,竟忘了这一等要紧事。 觅寻不由得摇头笑叹道,美色误人。 他在月下吟诵的模样,当真似一位风度翩翩,俊秀绝伦的书生。 正当他心中盘算怎么名正言顺地去夙九兮营帐里借宿时,一个抱着棉被的士兵从夜色中走出,来到他跟前时将手里抱着的被褥枕头一股脑塞给他,同时恶声恶气道:这是九殿下给你的。 觅寻稳稳接过士兵塞来的被褥枕头,见那士兵转身便要走,忙唤住他。 那士兵明显心情不好,转过头来时,两条短悍的眉毛拧在一起,粗犷的脸上全是不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对于他这样粗俗的言语,觅寻倒也不介意,抱着被褥枕头笑问:兄台还没有告诉在下今晚下榻何处。 那士兵斗大的字识不全一筐,平日接触的也都是些没什么文化的糙老爷们,忽然听得这一句文绉绉的话,愣了半响,好半天才弄明白他说得意思,粗短的眉拧巴得更厉害了,嘴里不满地嘀咕,文人就是酸,睡炕就睡炕,非要整什么下榻。 觅寻哭笑不得。 那士兵嘀咕完了后,随手一指夜色中的某个地方,说:喏,就是那里。 他指着的地方,一匹膘肥体壮的白马正睡得香甜,马鼻子里鼾声大作,不时喷洒出热气。 觅寻笑不出来了。 抽着嘴角说,兄台莫要说笑,那里可是马厩。 士兵带着同情的目光看向觅寻,九殿下的意思就是让你睡在马厩。 说完后,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兄弟,这事可不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倒霉,赶巧碰上九殿下心情不好,连我好端端的送水进去,都莫名挨了一顿骂。 士兵回想起夙九兮那副阴沉的模样,后背不寒而栗。 也不知道是谁惹得九殿下不快,害得老子跟着倒霉,要是老子知道是哪个新兵蛋子干得,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那士兵越想越气,摩拳擦掌,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模样。 之所以认定是新兵开玩笑,凡是在这里呆上个把月的兵,哪一个还敢去惹那个活剐人肉的蛇蝎美人。 忽然,士兵狐疑的目光锁定在觅寻脸上。 说起来,九殿下就是在你走之后才动怒的,难道是你 觅寻拿白玉扇柄懒洋洋地移开指着自己的手,唇边含了一抹春风般的笑意,道:兄台说笑了,在下区区一介书生哪里敢得罪将军,再说,在下若是惹得将军不快,岂还有命留到现在。 士兵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 再一想夙九兮本就生性古怪,喜怒无常,也便对觅寻的话毫不怀疑。 这样一想,士兵越发同情起觅寻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觅兄弟,让你这样一个俊书生睡在马厩里实在是委屈你了些,你放心,等过几天九殿下心情好转了,兄弟我去给你求求情。 觅寻心里清楚夙九兮是有意报复他,唇角勾了勾,挑眉笑道:我要见将军。 士兵连连摇头,这不成,九殿下已经歇下了。士兵只当他不肯去睡马厩,想来也是,这书生细皮嫩肉的,怎么睡得下马厩这种地方,于是好言好语劝慰道:觅兄弟,你想马厩也有马厩的好处,天气冷了,抱着那白马的大肥臀睡,保准儿又舒服又暖和,相当于婆娘给你暖被窝了。 觅寻嘴角抽得更厉害了,这等好意在下只怕无福消受。 士兵站在冷风口陪了他半响,见他油盐不进,怎么都听不进去劝,不由得心生恼怒,拉下脸恶声道: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是敬重你们读书人才费点口水陪你多说两句,不然鬼才理你这个低贱的马奴,今天这马厩你是睡也得睡,不睡也得睡! 说话间便要去扯觅寻的袖子,被他灵巧地避开后,更是恼羞成怒,铁了心要抓到他。 两人拉拉扯扯之间,忽传来一道如明月般皓朗清悦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觅寻与士兵同时一惊,回头看去。 夜雾中先是露出一双黑色暗月纹的军靴,接着是一身玄色甲胄,甲胄上的墨色麟片在月光下折射出金属独有的冷芒,黑发如瀑般披在身后,更衬得那人身姿修长挺拔,最后整个人从夜雾里缓缓走出,才看清是个黑衣黑发,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林将军 士兵立刻松开觅寻,恭恭敬敬地冲来人抱拳。 来人正是夙九兮帐下第一副将,林守。 也正是白天出来为觅寻求情的人。 觅寻想了起来,浅灰色的眸饶有兴味地盯着来人。 林守轻轻颔首,看了觅寻一眼,道:怎么晚了,你们怎么不去睡觉,反而在这里拉扯。 这 士兵噎了噎,随即便将夙九兮令觅寻去马厩睡,觅寻不愿意去,反而吵着要见夙九兮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守。 将军赎罪,属下不是有意吵扰您歇息,属下这就押他去马厩。 等等 林守沉吟片刻,在士兵疑惑的目光中,道:这件事本将自有安排,你下去吧。 士兵看了看唇角含笑的觅寻,接着又看了看面色如常的林守,搓手犹豫道:可是九殿下令他睡在 殿下那边本将自会交代,若是追究下来也由本将一人承担。 林守淡淡道。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不放人便是同林将军过不去,士兵心道既然林将军愿意承担一切罪责,自己何不卖他这个面子。 不过,林将军一向不喜多管闲事,却为何在一天之内接连帮了这个书生两次。 士兵带着疑惑,行礼告退。 那士兵走后,林守转看向一直饶有兴味打量着自己的觅寻,如常道:随我来。 林守带觅寻去的地方是他的营帐,被灯火映亮的营帐简练而不失格调,陈设虽不多,只摆了桌椅、床以及寥寥数几的古玩,但胜在干净整洁,所有物品都收拾得干脆利落,有条不紊。 林将军,你这里好是别致。 觅寻随林守进帐后,将帐中的陈设尽收眼底,打扇笑道。 林守便淡笑道:我这里条件简陋,还望阁下不要嫌弃。 觅寻啪地一声收了纸扇,笑道:林将军这是哪里话,将军两次救在下于危难,在下只有感激,怎会嫌弃。 说这话时,林守已经接过他手里的被褥与枕头,动手在地上打起地铺,听到他这番话,清秀的容颜陷在阴影之中,隔了半响后,轻淡的声音方缓缓响起。 我让你成为最下等的马奴,怎么能算是救你。 虽是马奴,却也保住了性命。 觅寻唇边透出一抹笑,拱手道:林将军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林守不再开口,只是起身来到茶桌前,动手倒了两杯茶,茶水叮咚响起时,又听得觅寻道: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将军直言相告。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救你。 林守将茶盏递给他,那双如夜色般幽深的墨眸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将军果然冰雪聪明。 觅寻对上那双黑沉沉的墨眸,心中忽然涌来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在哪里见过。 这张脸却是陌生的。 心里不免奇怪起来,他一向过目不忘,若真在哪里见过此人,怎么会全无印象,可若全无交集,他与林守素昧平生,为何得他几次搭救。 两人对视半响后,林守率先偏过头,视线不知落在何处,淡然如水的声音缓缓响起,你误会了,我并非是想救你,只是觉得留下你比杀了你更有用,仅此而已。 即便如此,在下也是欠了将军你这一遭救命之恩。 觅寻薄唇含笑,浅灰色的眸里光华流转,不知是真信还是假信。 林守转过头来,垂眸静默了片刻,开口道:若是今日我没有出来,难道你要乖乖等死不成。 觅寻笑道:若真如此,在下唯有老老实实地说那地形图是我偷得,夙九兮若想拿回地形图,必定不会杀我。 可是这样做,九殿下一定会对你严刑拷打,逼你说出地形图的下落。 林守蹙眉。 觅寻轻轻笑了一声,在下生来体弱,别说是严刑,就是饿上几顿也可能一命呜呼,夙九兮从死人嘴里是问不出什么的,他想要拿回地形图,非但不会动我,还要好好地招待我。 林守听到这里,抿唇笑道,原来是我多管闲事。 将军此言差矣,若非将军搭救,在下还要为此诸多费神。 觅寻真真假假地向他作了一揖,那双异于常人的浅灰眸含笑盯着他,灯影落入眸底,幽澜得好似银河生辉。 魅瞳天成。 林守的心忽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手脚也变得不自然起来,为了避免他看出自己的异样,便借口时辰不早,不如早点歇息率先躺上床。觅寻经过这一日的变故,身上也有几分乏累,出去洗漱一番后,回来换上林守给他的白色亵衣,在林守铺好的地铺上躺下。 不多时,鼻息间发出匀长的呼吸声。 林守在暗色中缓缓睁开眼睛,像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来到觅寻睡着的地方,脸色极其复杂地盯着地上睡熟的俊颜,伸出修长薄凉的指尖在他脸上细细的划,一路从眼角眉梢划到柔软的薄唇。 那双幽深如墨的眸一点一点变得痴迷起来,仿佛在看着自己痴恋多年的情人般,目光灼热而又柔软。 觅寻脸上覆盖的黑影越来越低,越来越大,眼看林守便要亲吻上觅寻的唇时,忽然听得嗖地一声,某物破帐而来,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寒芒。 耳边擦过疾风。 林守反应很快,扬手一接便漂亮地接下飞来的暗器。 是一粒毫无杀伤力的石子。 看上去打入这粒石子的人并不意在伤害林守,反倒更像是警告和阻止他。 林守冷冷盯着手里泛着银光的石子,唇边勾出一抹冷笑,却是离开觅寻的地铺,回到床铺,闭上眼睛。 第5章 七日为期 第二天一早,觅寻略施小计便让原本便害怕接触夙九兮的士兵高高兴兴地将手里端着的水盆交给他,甚至拍着他的肩膀直夸他义气。 觅兄弟,你真够哥们,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那个给夙九兮送早膳的士兵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生怕他反悔似得连忙将木托盘递给他,一口一个觅大哥叫得亲热,直将他看做恩人。 觅寻接过托盘,端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只道不必客气。 一声通报过后,觅寻端着托盘再一次名正言顺地进入夙九兮的帐篷。 夙九兮听到动静,在堆满了军书的案几旁直起身,看清来人,好看的眉毛蹙起,又是你。 觅寻再次出现,的确是有些出乎夙九兮的意料。 本以为经过昨晚之事,他会像其他人一样对自己躲避不及,却想不到今日一早,一睁开眼睛,床前便站着笑吟吟的觅寻,端着水盆说要伺候他洗漱更衣。 其实夙九兮从来不让外人亲近自己,从前士兵们只需在他床前送上一盆清水即可,剩下的事情他自己会打理。 从军四年,夙九兮身边连一个伺候的小厮也没有,分明是身份尊贵的九皇子,却事事亲力亲为,吃穿用度更是与一般士兵无二,这倒是让一众士兵在畏惧他的同时也多了几分敬佩。 这在外人眼里是九皇子廉政亲民,不搞特殊化,其实真正原因是,夙九兮有很严重的洁癖,他厌恶别人触碰自己,哪怕是一根手指也不行。 俗话说烈女也怕缠夫,碰到牛皮膏药属性的觅寻,还是一黏在身上就撕不下来那种,夙九兮长眉一皱,又给了他一巴掌。 当时夙九兮已经明确警告过觅寻,他再敢到这里来,他就割了他的肉拿去喂狗。 想不到仅仅过了半个时辰,脸上还顶着鲜红巴掌印的觅寻便再次出现在他帐中。 你究竟是不怕死,还是当真以为本将军不敢杀你。 夙九兮凤眸微眯,冰冷的杀意从眸底一闪而过。 觅寻从容地搁下托盘,听到夙九兮的话勾了勾唇,懒洋洋地道:岂敢岂敢,在下不过一介书生,将军杀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何来不敢之说。 话虽如此,觅寻脸上却没没有该有的害怕,始终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 既然知道,你还敢到这里来,分明是不将本将军放在眼里。 夙九兮冷声。 将军此言差矣。 觅寻只觉这个美人板起脸,端起大将军威严的样子分外有趣,存了心逗弄他,便含笑道:蝼蚁尚且偷生,在下岂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之所以一再冒犯将军虎威,全是因为拖长了调子,有意将话停在这里,果然引得夙九兮蹙眉问,因为什么? 觅寻低下头,高大的身影将眼前银甲墨靴,身姿修长的年轻将军笼罩住,在夙九兮没来得及反应时,促狭一笑,忽然张嘴含住他圆润冰莹的耳垂。 耳垂上顿时传来湿润温热的包裹感,夙九兮又惊又怒,刚刚扬起手刀,便感觉到耳垂被人含得更重了些,有人往他耳道里呵了一股热气。 因为我对将军一见钟情,日夜相思。 那嗓音又低又醇,热气被人刻意吹入耳道,酥酥麻麻,好像有一根沾了烈酒的鹅毛在心尖来来回回地扫,带着旖旎和暧昧。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4) 夙九兮的心猛地一颤,这么一犹豫间,手腕便被一只大手牢牢扣住,觅寻顺势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微肿的左脸上,笑说:我这左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再来这一巴掌,为夫我可要破相了。 红肿的肌肤贴在薄凉的掌心下,立刻便舒缓了疼痛,舒服得好像在进行冰敷一般,觅寻犹嫌不够,拿脸去磨蹭夙九兮薄而修长的手。 夙九兮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手掌下,犹如大猫饕食般满足的俊朗青年。 啪。 这一巴掌来得太突然,觅寻上一刻还一脸享受地蹭着夙九兮的手,下一刻便被他打得偏过了头,唇边缓缓流淌下温热的液体,脑子里嗡嗡作响,力道比之前几次都要重,左脸处伤上加伤,顿时又红又肿。 区区马奴,也敢放肆。你可知单凭你这几句话,我就能将你千刀万剐。 夙九兮面无表情地说,凤眸里似嘲似讽,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寒玉冰雕成一般冷漠无情。 寻常人在这种情况下早就吓得瑟瑟发抖,匍匐在那双黑金靴下,连声求饶。 觅寻又岂是寻常人。 眯着危险至极的眸缓缓擦去唇边的血迹,看着夙九兮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突然很想将他压在身下狠狠地欺负,欺负到他只能哭哑着嗓子求饶。 不得不说,男生女相却银甲墨靴,威震三军的夙九兮以及他身上散发出来冰冰冷冷的禁欲气息,无不深深吸引着觅寻。他是典型游戏人间,玩世不恭的人,从前有过那么多美人,或柔媚,或风骚,或温柔却从来没有哪一个,像夙九兮这样激起他如此强烈的占有欲。 他要这个冰美人心甘情愿地雌伏在自己身下。 觅寻极色情地舔了舔唇,血腥味顿时弥漫口腔,那一双浅灰色的眸逐渐变成深灰色,如同深邃无垠的银河般瑰丽神秘,魅惑世人,叫人看一眼心便砰砰乱跳,好像要被吸进去一般。 既然要将我千刀万剐为何你的手在发抖。 觅寻忽然握上夙九兮冰冷发颤的手,促狭地咬上他的耳朵,在夙九兮发作前退开,唇边是一惯慵懒的笑意,似乎并未将之前的掌锢方在心上。 那双深灰色的眸恢复成了浅灰色。 夙九兮蹙紧了漂亮的长眉,不知是因为觅寻的话还是因为刚刚他自己漏跳一拍的心。 多年冷宫的经历让他拥有比常人更敏锐,同时更敏感的心思,他能察觉到这个给他极不舒服的压迫感的男人是深渊,是能够吞噬他的万丈深渊。 万丈深渊,他已经摔下去一次。 摔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 还要学不乖么。 夙九兮墨眸里转过似嘲非嘲的暗光,转瞬即逝,很快便恢复成清清冷冷的模样,似乎懒得再和觅寻纠缠下去,便出声冰冷地说:这一次本将军饶你一命,如有下次,决不轻饶。喂好你的马,不要僭越本分。 觅寻懒洋洋地挑眉。 这时,营帐外忽然传进来一道慌慌张张的声音。 大将军,不好了!您的那匹汗血宝马快要死了! 夙九兮一惊,顾不得详问,立刻出营帐往马厩而去。 觅寻追了出去。 马厩里那匹原本神采飞扬的骏马正病恹恹地趴在地上,身上油光水滑的骢毛也黯然失色不少,马鼻子里有气无力地哼哼。 这是怎么回事。 夙九兮冷着脸问。 几个士兵面对夙九兮明显的怒气,吓得腿脚发软,哆哆嗦嗦道:属下不知,属下今早来看它的时候,它就已经这样了可能是新来的马奴不懂得养马没照顾好它 士兵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眼见夙九兮脸色越来越冷,几乎不敢再说下去。 夙九兮听完,斜着一双凤眸凌厉地扫了觅寻一眼,殷红的唇毫无温度地开口,你说。 觅寻大大方方承认,是我做得。 你! 手掌刚欲扬起,却立刻被一双大手按下,众士兵在旁看得一清二楚,倒吸了一口冷气,夙九兮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觅寻倒也非有意如此,只是短短两天来他已经挨了夙九兮几个巴掌,现在一看见他扬手便脸皮疼,下意识得要去制住。 不自然地收回手,干笑道:抱歉,习惯成自然。 啪 觅寻刚收回手,果然下一刻便挨了夙九兮毫不留情地一巴掌,同样打在左脸上,左边脸颊高高隆起,青青紫紫,惨不忍睹。 士兵们不知道之前觅寻已经挨过夙九兮几巴掌,只道是夙九兮果然生性狠毒,下手狠辣,将好端端一个风流倜傥的书生硬是打成了猪头模样。 这样一想,心里对夙九兮更是惧怕了几分,腿肚子哆嗦地厉害,全都像鹌鹑一样缩着头,生怕一个不小心,遭了夙九兮的毒手。 反倒是觅寻这个几次遭了夙九兮毒手的人仍旧端得一副从容懒散的模样,气定闲闲地迎接他冰冷蜇人的视线,笑道:将军,在下有话要说。 说 那张殷红的唇冷冷吐字,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 雪花骢虽为世间名马,可惜生性暴烈彪悍,极难驯服,这匹马虽为将军所有,却还未认将军为主,难道将军不觉得可惜。 从容不迫地说,尾音愉悦地上扬,颇有几分揶揄意味。 觅寻说这匹雪花骢还没有认夙九兮为主倒不是胡乱猜测,是因为这匹马的马背上光不溜秋,连马鞍,马甲都没有装上,可见是从未被人骑过。 士兵们听后开始窃窃私语,夙九兮也陷入沉思。 觅寻见了啪地一声打开描金纸扇,薄唇含笑,轻轻地摇。 他本就生得一副俊朗至极的模样,加之贵气天成,打扇浅笑的模样活脱脱便是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 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这张俊脸没有被夙九兮打成猪头。 现在他顶着这么一张红肿不堪的脸,做出平日里一惯的风流举动,唇边还挂着自我感觉良好的笑意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夙九兮蹙眉,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道:如此说来,你有办法驯服这匹马? 觅寻唇边透出一抹自信的笑弧,低醇动听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开口,七日为期。 好! 夙九兮凤眸里闪过一丝精光,本将军就给你七天时间,七日后你若驯不出来,本将军决不轻饶。 闻言,一旁的士兵们忍不住替这个作死的书生捏了把汗,这匹汗血宝马比一般烈马还要暴烈几分,刚来时马蹄下不知踢死了多少人,军营里最好的驯马师想尽了办法也没有将它驯服,驯不服的马跑得再快也没有用,原本是要拿去宰了吃,是大将军实在喜爱这匹汗血宝马,不愿它沦为口中餐,这才一直养在马厩里。 如今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书生居然口出狂言,大言不惭地说要驯服这匹烈马,而且是短短七天之内,真是不知死活。 须知即便是最好的驯马师驯服一匹烈马最少也要半个月。 夙九兮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回头冰冷地盯住觅寻,你要记住,这匹汗血宝马名贵非常,即便是十个你也抵不上它一根毫毛,如有任何闪失,本将军便砍了你的手脚。 话中的狠辣令士兵们忍不住心中一咯噔,正当士兵们暗道夙九兮真不愧是蛇蝎美人时,眼前这个银甲墨发,修身挺腰的年轻将军再次开口了,以同样冰冷得没有温度的声音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本将军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过,这件事情也既往不咎。 闻言,士兵们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 九殿下这是在给这个书生台阶下? 也不怪士兵们如此震惊,夙九兮治军严明,说一不二,做事什么时候留有过余地,更别说是给人转圜的机会。 士兵们心里冒了酸,自己在九殿下身边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这么多年,结果还比不过一个刚来没几天的小白脸。 觅寻自然听出夙九兮有意放自己一马,只是嘴里不肯放软,这种强烈反差的别扭性子更是让觅寻觉得可爱得紧。 他是越来越喜欢这个美人了。 将军,在下的确是后悔了那在夙九兮微妙的脸色中,低低笑道:在下还不曾向将军讨要奖赏。 言下之意,是拒绝了夙九兮的一片好意。 夙九兮心软也不过一瞬间的事,见他不领情也便作罢,顺着觅寻的话冷淡道:若事成,无论金银珠宝还是军勋官职,但说无妨。 在下既不求金银也不求军勋,只求将军答应在下一件事。 何事? 觅寻笑眯起浅灰色的眸,不妨等在下赢下此局再说。 夙九兮想了想,料定他也驯服不了那匹无人能驯的烈马,便颔首道:好 话音刚落,随即响起一道愉悦懒散的声音。 将军,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夙九兮面无表情地说。 觅寻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第6章 有亲? 很快军营里便传遍了觅寻要驯服那匹烈马的事,士兵们坐在帐前,一边啃着窝窝头一边嘲讽那个书生简直不知死活,多读了几本书,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林守得知这件事后,也忍不住跑去劝觅寻,话里话外的透露只要他点个头,自己可以立刻在九殿下面前替他求情。 觅寻唇边含了抹笑,只说多谢他的美意。 原本士兵们以为觅寻应下七日之内驯服那匹雪花骢,应当是立刻紧锣密鼓的开始训练,结果他本人似乎并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连三天过去一点动静也没有,别说是驯马了连马厩都没去过几次,反倒是往夙九兮营帐里跑得勤快。 一日三餐自不必说,连端茶送水这样的小事也一应包办,凡是夙九兮吩咐的甚至是还没来得及吩咐的他都提前做到,而且做得非常完美,到最后夙九兮稍微咳嗽一声,下一刻觅寻便端着一碗冰 糖雪梨汤笑眯眯地入帐来,体贴入微得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夙九兮自小在冷宫旁边的偏殿里长大,空有九皇子的尊贵名头,其实从来没有享受过皇子应有的尊荣,不仅如此,反而因为炀帝对他莫名的厌恶,连生存都是件艰难的事,寒冬腊月中冷冰冰的 宫里能有一炉暖和的炭,对他来说已经是奢想。 这也导致了长大后的夙九兮虽然生性孤僻冷漠,但也习惯了简朴的生活,军中条件艰苦,换了别的皇子只怕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也只有他能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整整呆了四年。 军营里的士兵一开始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这位尊贵的皇子,但由于他们都是些粗手粗脚的糙汉子,能照顾好自己就已经是谢天谢地的事情,更别说是去照顾别人,再加上夙九兮平日里作风 简练,从不给别人增添麻烦,士兵们也便渐渐的放松下来。 所以夙九兮这一声轻咳,没有人放在心上,甚至是夙九兮自己也没有放在心上,从军四年让他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除去生死无大事,军中残酷的法则与艰苦的条件养成了他隐忍的性子,他 曾经在发烧得全身滚烫,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一声不吭,第二天照常随军出发。 可况这一次,仅仅是咳嗽了一声。 但是,觅寻放在心上了。 夙九兮看着眼前这碗黄澄澄的冰糖雪梨,闻着黄梨与冰糖混合散发出来的甜香,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觅寻站在案下,拿温柔地能融化人心的目光笑吟吟地望着他。 夙九兮垂下漆黑绒密的睫羽,掩了眸中异色,平淡地开口道:姑且念在你这份心意,本将军便不治你擅闯之罪。 多谢将军 觅寻含笑拱手。 夙九兮端起冰糖雪梨喝了一口,黄梨的清甜在唇齿间弥漫,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此时军营外面已经一片暗色,的确是时辰不早,夙九兮说完后默了默,幽深的墨眸望着碗中沉沉浮浮的雪色梨肉,忽然勾唇冷笑,你这样费尽心机的讨好本将军,莫非是自知驯服雪花骢无望,想要本将军放你一马。 觅寻笑道:将军冰雪聪明,在下的确是有一事相求,还望将军成全。 夙九兮刚刚那一句话其实是在试探,见觅寻果然有所求,心中涌来莫名滋味,不知是失望还是释然。 说吧。 原本清甜沁人的冰糖雪梨忽然觉得腻得慌,夙九兮搁下瓷碗,冷淡地说。 觅寻将他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唇边笑意不减,忽然俯下身,在他耳旁一字一句,低醇而又蛊惑地吐字,将军,外面寒风刺骨,可否让我在你营帐里歇上一歇。 气息近在耳畔,呵气如兰。 夙九兮黑亮的瞳仁猛地一缩,缓缓眯起危险的凤眸。 只听得砰地一声,军营外扬起一阵灰尘,这个清俊的书生便被他一脚踢出营帐外。 觅寻颇是狼狈地爬起来,伸手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唇边透出一缕无奈,只好再去麻烦麻烦林副将。 灯火通明的营帐里,夙九兮垂眸坐在灯火旁,目光似落在军书上,又似落在远方,神色默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隔了半响,那张过分阴柔佚丽的容颜忽然变得烦躁起来,但原本被他舍弃在一旁的冰糖雪梨却是重新端起来,一饮而尽了。 * 从那天起,夙九兮营帐外几乎每晚都要上演一幕半空飞人的好戏,觅寻白天围着夙九兮团团转,到了入夜时分,便被夙九兮准时地踢出营帐外,次数一多,军营里五大三粗的老爷们线条再粗也 嚼过味来。 这小白脸是想泡他们的大将军啊。 虽说夙九兮模样生得美,比花楼里最好看的姑娘还要俊俏几分,连他们这些人见了心里也起几分邪火,但说到底夙九兮也是个男人,而且还是身份高贵的九皇子,他觅寻算什么东西,来路不明 不说,除了一张脸俊外,一穷二白,要啥没啥,还是军营里最下等的马奴,这等条件就算是勾栏寨里的姑娘见了也要嫌弃三分。 就他这么一个穷酸书生居然还想着泡我们大将军,真是那啥想吃那啥肉,想得倒美! 于是大多数士兵便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理来看待每晚觅寻被夙九兮踢出营帐的事。 其实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之前林副将出手帮助觅寻的事以及九殿下在马厩旁有意放过觅寻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军营,觅寻一来便得到军营里头两把交椅的另眼相待,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5) 如何能让他们这些人服气? 尤其是九殿下夙九兮,九殿下生性阴狠,喜怒无常,在军营里是出了名的,否则士兵们也不会私底下将他称作蛇蝎美人,平日里他们这些人稍有不慎,便可能惹来夙九兮一顿责罚,结果觅 寻那个小白脸在九殿下营帐里进进出出,居然到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 士兵们越想心里越不服气,对觅寻这个非我族类就更没好脸色了。 除了少数几个受过觅寻恩惠的士兵,大多数人开始排挤觅寻,吃饭的时候故意少给他饭菜,看见他被夙九兮踢出营帐外还要上去冷嘲热讽一番。 穷书生做起富贵梦,想得倒美! 很显然他们觉得觅寻这个穷酸书生之所以这么费尽心思的讨好九殿下,无非是想攀夙九兮这根高枝。 觅寻抖了抖衣袍上的灰,懒洋洋地斜了他们一眼,潇洒离去。 气得一干士兵在原地跳脚。 说到底他们这些人也只能过过嘴瘾,暗地里搞搞小动作,也不能真正拿觅寻怎么样,且不说觅寻不知怎地得了林副将的意,有林副将护着,更重要的是他这个人看上去总是笑眯眯的,斜着眼睛 看人时还真有几分唬人的气势,那双浅灰色的眸忽然正正经经地瞅着你,直瞅得人遍体生寒,小腿发软。 邪了门,就是九殿下这么个阴狠的主也不曾给人这么大的压迫感。 觅寻离开夙九兮的营帐,轻车熟路地去了林守的营帐,掀帐时朝里面的人笑说,林兄,在下又来叨扰。 连日的相处让觅寻与林守一见如故,两人很快便以兄弟相称。 林守似乎早已料定他会来,连地铺都早早准备妥当,看见他入帐来,便淡笑道:觅兄何必客气。 一番梳洗过后,觅寻再一次躺在了林守帐中舒适温暖的地铺里,正要闭上眼睛入睡时,在黑暗中忽然听得林守清淡的声音。 你可知夙九兮为何会受贬至此。 略有耳闻。 觅寻像大猫一般满足地躺在自己温暖的窝,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九皇子夙九兮谋逆不成反被人告发,以至于被贬戍至此的事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一来便已听说,因此对于林守这一句突然而然的话,觅寻没怎么放在心上,甚至搭话时连眼皮也不曾睁开。 他身边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只消一个眼神便多得是知情知趣的美人主动缠上来,二十七年来,他还从没有对哪个美人这样上心过,结果围着那位美人转了一整天,临了了还要被他一脚提出营帐外,觅寻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魅力下降了。 他需要温暖的被窝来安慰安慰他这颗受伤的心。 正当觅寻不打算在接话茬时,床上的人静默了一瞬,换了个方式,道:你可知九殿下为何要活剐宋渐声。 宋渐声出卖他。 觅寻轻飘飘地说,仍旧没有睁开眼睛。 你错了,以当日九殿下对宋渐声的情意,仅仅是出卖又怎会让他下如此狠手。真正原因是 林守那双黑沉沉的墨眸里闪过一丝幽深难测的光。 宋渐声正是那个说动夙九兮谋逆的人。 觅寻一下子睡意全无。 林守在他皱眉时,冷笑道:换句话说,夙九兮正是为了宋渐声才会谋逆,结果反被他告发。 也就是说,从夙九兮为了宋渐声谋逆到最后反被宋渐声告发以致贬戍边疆,整件事情全是有人在背后精心策划。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是有人利用宋渐声来陷害夙九兮。 觅寻从小便和权谋打交道,深谙其道,惊讶过后心里便推测出不少,忍不住道:是谁? 林守像是听到了一句笑话般,嗤笑道:能出动丞相之子,你以为还有何人有这样大的本事。 只有一个人,炀国当今圣上。 世人只知宋渐声忽然某一天便勾搭上了冷宫的九皇子,却忘了冷宫是什么地方,闲杂人等岂能轻易接近,况且九皇子出身卑微,还是炀帝最厌恶的皇子,与他交好百无利处,说不准反惹一身 骚,宋渐声无缘无故接近九皇子,且顺利进入冷宫。 全是因为这座皇宫主人的授意与默许。 细思极恐。 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一个父亲如此不费余力的加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觅寻脸色微变。 你是想说虎毒不食子吗。林守像是瞧出来觅寻的不解般,淡淡说道:虎毒不食子的前提是,那得是他的子。 语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嘲。 觅寻大惊,你是说夙九兮 夙九兮之母贤嫔本是娆国五公主身边一名侍女的事,相信你已经听说。觅寻点了点头,林守继续说道,世人只以为炀帝是恨娆国毁约,送来一名小小的侍女和亲伤了他帝王的颜面,所以厌恶贤嫔母子,却不知那名侍女送来时便已非完璧之身,而且在短短半月之内,便怀上了九皇子。 这番惊涛骇浪的话被林守不徐不疾,淡然如水的说出,语气平淡得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一般。 而当年,娆国的十四王爷与一名侍女打得火热,那名侍女正是夙九兮的母妃,贤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觅寻隐约觉得,林守在说完后有意无意地看了自己一眼,那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味,觅寻只顾着细究他话中的含义,反放过了他这古怪的眼神。 林守说得事他的确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那个女子就是夙九兮的母妃。 若按林守所说,夙九兮很有可能是十四皇叔的种,若真如此,那夙九兮岂不成了他的堂弟。 觅寻嘴角抽了抽。 平白无故多出这么一个堂弟来,觅寻有些郁闷。 若真成了自家人,这叫他怎么下得去手。 觅寻在心里暗戳戳地给他那个风流成性的小叔叔扎了无数根银针后,才颇有疑惑地问:既然这样,炀帝为何不赶尽杀绝,而是只贬戍他? 没有人比觅寻更清楚堂堂帝王家对血统与颜面的看重。 林守看了他一眼,道:一来是三皇子的苦苦求情,二来这些事情说到底都是捕风捉影,炀帝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九殿下并非他出。 所以便设计让夙九兮一辈子远离京城,眼不见为净,果然是帝王作风。 觅寻若有所思,半响后脸色恢复成一惯慵懒的模样,一双浅灰眸探究地盯着床上的人,用懒洋洋的声音道,比起九殿下身上的秘密,在下更好奇林将军告诉在下这些是何用意。 他可不认为是今晚林守睡不着觉,单纯得想找个人聊聊天。 与林守几日接触下来,知此人内敛而沉稳,并非轻浮轻躁之人。 林守默了默,暗色中看不清他是何神色,只一双幽深如墨的眸渗出几分古怪之色,转瞬既逝,隔了半响,淡淡道:我只是提醒你,九殿下不是一个好惹的人,觅兄年少风流,也该有个分寸 。 这一番话听上去像是他受了军中的风言风语,旁敲侧击地提点他。 觅寻倒觉得里面另有文章。 林守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其实只是为了透露给他一件事,夙九兮很有可能是娆国的人。 为什么要特意将这件事透露给他? 觅寻眼前闪过一丝浮光掠影,快得叫人抓不住。 再去看他,林守已经侧躺过身,披被而眠,只留给他一个沉默的背影。 觅寻笑了笑,道完一句多谢林兄提醒后,跟着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却是怎么也睡不踏实,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全是林守那番话,倘若夙九兮当真是十四皇叔的种,这可不太妙,娆国皇室什么都能容忍,唯独不能容忍兄弟阋墙这样的丑事,这是祖上便 定死了的规矩,凡有后世子孙做出秽乱宫廷之事,无论是谁,一律贬为庶民。 在这件事情上,天子与庶民同罪。 可这快要到嘴的鸭子,他实在不想吐出来。 况且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么合自己口味的美人,实在舍不得放手。 就这么翻腾到了后半夜,觅寻忽然一骨碌爬起身,看了眼床上床上没有动静的林守,确定他陷入深睡后,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帐篷。 此时夜深人静,边疆的夜空格外高阔,云层上只点缀着一轮冒着寒光的圆月,远处被浓浓的夜雾笼罩,一片朦朦胧胧。 觅寻走出军营半里,在一个小树林里停下脚步,他身旁跪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黑衣黑剑,连脸上都蒙了一块黑布,看上去像是专门行走在夜间的刺客一般。 主子 黑衣人抱拳恭敬地说。 觅寻的目光越过黑衣人的肩头,眺望远处隐约叠嶂的山峦。 叫暗夜阁去查一查炀国九皇子夙九兮的身世。 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久居人上的气势。 是 话音刚落,刚刚还跪在觅寻脚边的黑衣人顿时消散无踪,整个树林空空荡荡,只剩下觅寻一个人颇有闲情逸致地赏月。 第7章 好自为之 自从觅寻知道夙九兮很有可能是他的亲堂弟后,再见他时心里便发怵,有点类似于你好端端的追求心上人,忽然有个人蹦出来告诉你,那是你的亲妹妹! 稍不留神,一点乱伦淫秽的帽子便扣了下来。 觅寻处在这么不尴不尬的境地,实在有些为难。 虽说对夙九兮仍是一副体贴入微的模样,恨不能时时刻刻都粘在他身边,可这光叫人看着却不能吃到嘴里,也着实让人心焦。 除此之外,觅寻心里还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之前见夙九兮身穿银龙铠甲,身姿修长挺拔地玉立在军案旁,神情认真地盯着羊皮地图,露出一截优美而又莹润的脖颈,觅寻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往下腹窜,满脑子尽是些不可描述的思想,只想将他压在身下狠狠的欺负,现在反倒有一种长辈看晚辈的心态,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平日言语里也少了几分轻佻,多了几分循循善诱的教导,好像真将他看做自己的堂弟一般。 夙九兮也被他怪异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然,尤其是之前觅寻动不动便出言调戏,现在忽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他反倒有些不习惯。 夙九兮看着一旁拿一种慈爱目光瞧着自己的人,只觉得鸡皮疙瘩都快要被他看出来了,殷红的唇抿了抿,欲开口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之后几天,觅寻再也不曾踏足夙九兮的帐篷。 替夙九兮送一日三餐的也换了别的士兵,到了第三日,夙九兮无意间问起,那士兵搁下盛放着饭菜的托盘,恭敬得回道,觅寻正忙于训练雪花骢。 那士兵似乎平日里没少拿这件事说笑,见夙九兮提起话茬,掩不住满脸的幸灾乐祸。 这也难怪,明日便是觅寻与夙九兮约定好的七日之期,结果觅寻今日才开始训练,就算是临时抱佛脚也没有他这种抱法的,再说驯马的事岂是一朝一夕可成,军营里的士兵本来就不满觅寻一来便得了九殿下和林副将的意,现在就等着明天看他笑话呢。 夙九兮将士兵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看在眼里,嘴上虽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微微不舒服,冷色叫他退下。 由于夙九兮喜怒无常的性格是出了名的,所以士兵见他冷了脸也没有多想,只是战战兢兢地往营帐外退去。 且慢 身后忽然传来夙九兮清冷的声音。 士兵折回身,低头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夙九兮沉吟片刻,道:近来褒军可有动静? 回大将军并没有。 夙九兮点点头,继续监视,一旦发现褒军异动,立刻来报。 是 士兵退下后,夙九兮稍稍松了口气。 自军事图丢失已有十天,到现在仍不见褒军有所动作,看来军事图并没有落在褒国手里。 至少现在还没有。 可若不是褒国的人,究竟是谁偷了军事图,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夙九兮陷入沉思,下意识地去端茶喝,伸手却摸了个空,桌案旁空空落落,什么也没有。 他怔了一怔。 忽然想起为他泡茶的那个人此刻正在马厩里驯马。 夙九兮有些不习惯地收回手,仍看了半会儿军书,竹筒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就像蝇头苍蝇一般看得他心烦意乱,索性便搁下手里的竹筒,出营帐找杯水来润润嗓子。 与此同时,觅寻正手拿湿淋淋的棕色长毛刷,与那匹膘肥体壮、通体雪白的雪花骢僵持,铜铃大的马眼瞪着人眼,马鼻子里发出低低的吼声,不时喷发出愤怒的热气。 其实觅寻只是想给它洗个澡而已,介于马厩里的气味已经到了他捏着鼻子也忍不下去的情形,这才屈尊降贵来给一匹马洗澡。 谁知道那匹雪花骢非但半点也不领情,反而非常有敌意地瞪着他,觅寻觉得自己很无辜。 雪花骢觉得自己更委屈,先是被莫名其妙的饿了三天,接着便出现一个奇奇怪怪的人拿着它当小狗逗,搞清楚没有,它可是有脾气的! 好吧,马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它又不是赤兔那个笨蛋,鲜美甘甜的草更重要。 结果还没安生几天,这个奇奇怪怪的人突然往它身上泼冷水,还在它哆嗦不已的时候拿一样刺刺的东西往它身上刷,刷啊刷,刷啊刷。 毛都快被刷秃噜了! 没有了这身油光发亮的皮毛,它还怎么吸引小花,小红,小白,还怎么打败它的情敌隔壁厩的一匹枣红马,雪花骢越想越羞愤,抬起后蹄猛地一撅,坚决不肯再让觅寻碰它一根毛发。 于是便造成了现在这种僵持的局面。 觅寻与这匹不识好人心的马对视了一会儿,无奈地笑叹,谁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依吾看来,全不及畜生难养也。 恩公? 觅寻身后忽然响起这么一句话,原以为是喊错了人,等听到身后那人冲着他又喊了一遍恩公时,这才讶然地转过身,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瘦,模样憨厚的青年,身穿灰色布衣,后背背着一个小竹篓,看上去像是一个普通的商贩。 觅寻素来过目不忘,凡是见过的人哪怕只有一眼也能留下深刻印象,很快便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同他一起抓进炀国军营的几个商贩之一。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6) 便勾唇笑说,在下可不记得救过阁下什么,怎能得阁下一声恩公。 那汉子跟着憨笑道,那天要不是恩公,小的几个人早就没命了。 原来那天觅寻被士兵押下去后,夙九兮也没再为难他们几个商贩,将他们关了几天确定没有嫌疑后,便放了出来,所有商贩都对着夙九兮感恩戴恩,独独他却觉得他们这些人能活下来,有一大半的功劳属于那位被抓去当马夫的公子,毕竟当时如果不是他冒出头,转移了大将军的怒气,他们这些人早就成了刀下冤魂。 所以他才想在临走前,来马厩谢一谢觅寻。 觅寻听后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那憨厚的小商贩似乎觉得光口头上的谢意没有什么诚意,看见觅寻手里拿着湿漉漉的棕色长毛刷,立时喜道:这种给马洗澡的粗活怎么能让恩公你这么个白白净净的书生来做,我来,我来。 说话间,便要去接觅寻手里的长毛刷。 觅寻自然乐得清闲,便随手递过去。 就这么一递一接间,趁着觅寻毫无防备之时,眼前寒光一闪,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突然刺向他! 这突如其来的刺杀虽说惊险,但以觅寻的武功要想避开并且做到动作潇洒漂亮都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余光瞥见一抹银色的光。 下一瞬,觅寻惊慌地往后退去,避开刀锋的同时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 刺杀的人见他避开,挥起匕首便要再刺 一把长剑横在中间,为觅寻挡下了致命的一刀。 夙九兮突然出现在眼前,面如冷玉,挥剑指向对面面目狰狞的青年,冷声道:你是何人。 取你命的人! 话音刚落,立刻凶狠地扑上来,夙九兮足尖一点,抓起觅寻的肩膀落到另一面,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放下他后,转身迎敌。 两人很快便缠斗到了一起。 夙九兮剑法精湛,更仗凤翅剑宝剑之锋,很快便占据上风。 那刺客的武功本不敌夙九兮,只是招招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招,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倒也给夙九兮制造了许多麻烦。两个人在觅寻面前打得难分难舍,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眼看夙九兮便要占了上风,那刺客忽然变招,全身内力聚集在左手里握着的匕首,似乎打算拼个鱼死网破,夙九兮眉头一皱,连挽剑花,顿时剑招如影,凌厉非常,直迎他这殊死一招。 刺客见夙九兮上当,唇边渗出一丝冷笑。 暗地里悄悄露出一枚发寒的暗器。 小心! 只听得噗嗤一声,长剑没入刺客的胸口,与此同时,夙九兮耳边响起一声闷哼。 伸手一摸,倒在他身上的人后背一片温热,一枚暗器直插入背。 夙九兮脸色一变,连忙收剑,伸手接住摇摇欲坠的觅寻。 你怎么样? 觅寻疼得皱眉,刚想开口,耳边顿时吵吵嚷嚷起来,听到动静的士兵们已经赶了回来,看到地上躺着一个胸前被戳了窟窿的陌生男子,惊讶道: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夙九兮平静道:这个人想刺客本将军,将他抓起来。 将军,他已经死了。 蹲在地上检查的士兵说。 原来他自知不敌夙九兮,索性虚晃一招,吸引了夙九兮的注意后趁他不备,射出暗器,但是这样一来,刺客本人也是躲不过夙九兮的杀招。 这是以命换命的做法。 这个人,竟然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刺杀自己。 夙九兮不禁生疑。 咳咳 听到觅寻的低咳声,夙九兮再顾不得那突然冒出来的刺客,交代了一句将尸体交给仵作后,便将觅寻带去了自己的营帐。 满满一盆水被鲜血染红。 觅寻袒露胸膛,坐在干净整洁的床上,夙九兮在一旁替他包扎伤口,好在这暗器无毒,处理起来并不为难。 夙九兮此刻离他极近,觅寻稍一抬头, 便瞧见夙九兮认真的侧颜,殷红的唇紧抿,视线紧紧落在自己的伤口处,线条优美的脖颈有些紧绷。 觅寻像是被他这样一副紧张的模样逗趣了一般,随手揽上他的腰,低低的笑声从下方传来,美人若是过意不去,且让为夫抱上一抱便是。 觅寻一边调戏,一边准备随时退开,这也是连挨了夙九兮几巴掌后的后遗症,谁知怀里的美人只是身体僵硬得不自然,并没有其余动作,如此一来,觅寻的手渐渐变得不安分起来,肆无忌惮地吃起了夙九兮的豆腐。 夙九兮身上的味道很特别,是一种清清冷冷的冷香,而且味道很淡,只有离他很近时才闻得到,这股冷香更为他这个人添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气质,如同流星擦过天角。 为什么替我挡这一镖 过了半响,夙九兮方开口道,声音飘忽得好似从天边传来。 觅寻正抱得舒服,忽然听得这一句,便漫不经心般懒洋洋地答道:美人受伤,岂不更叫我心疼。 不知是真是假。 夙九兮直直望进那双含笑魅惑的浅灰瞳,幽深如墨的眸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目光幽邃得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觅寻被他这样看着,忽然有些心虚起来,声音也变得不自然起来,怎么这样看着我。 夙九兮收回视线,幽幽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觅寻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 夙九兮收起医药箱,转身将药箱搁在桌上,静默了片刻,道:那个人像你一样能说会道,很会说哄人的话。 觅寻不是没有听过夙九兮的事,此刻听他说起,立即便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谁。 正盘算夙九兮忽然提起宋渐声是何用意,听见他继续道,这样的话我听过一次,已经听腻了。 那嗓音又轻又淡,只用一个腻字轻描淡写得藏起了他的心。 搁在觅寻看不见地方的手冰冷到发颤。 身体僵硬得厉害。 背对着觅寻,隔了许久后,垂眸轻声道:好自为之。 觅寻微怔。 良久之后,唇边透出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 第8章 驯马 觅寻受伤后,夙九兮答应延迟驯马日期,叫觅寻养好伤再说,反倒是觅寻不肯,懒洋洋地笑道军中无戏言,若开了他这个先例,将军日后如何服众。 夙九兮一怔,显然没料到觅寻到了这种时候第一个想着的人竟是自己,心里升上一股莫名的情愫,抿了抿唇,不再开口。 虽然没有延迟驯马日期,不过觅寻以时间紧迫为由,向夙九兮争取到了一晚上驯马的时间。 于是傍晚时分,觅寻便在众人注目下顺理成章得从马厩里牵出雪花骢,大摇大摆地往后山小树林走去。 按觅寻的说法,这是为了避免他晚上驯马时,打扰了众将士的清静,所以选在偏僻的后山小树林,士兵们望着夕阳下一人一马的背影,纷纷嗤之以鼻。 这个小白脸若是能在一晚上驯服雪花骢,我李老三就把脑袋砍下来给他当球踢! 夙九兮站在士兵身后,耳边充斥着起哄般的嘲笑,弧度优美凉薄的唇紧抿起来,一句话也没有说,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群,投向山峦下那身风流优雅的月白袍,漆黑的眸中光影闪烁,下颚紧绷,说不清是何模样。 要想一晚上驯服天下名马雪花骢,这对觅寻来说,的确是不可能的。 不要说一晚,就连之前与夙九兮约定好的七日,他也绝不可能做到。 所谓术业有专攻,连夙九兮帐下最好的驯马师都束手无策,他一个对驯马完全外行的人又如何能在短短七日之内驯服这匹暴烈非常的雪花骢。 不过觅寻有一个谈不上是爱好的兴趣,平生喜欢搜罗各类奇能异士为己所用,恰巧他手底下便有这么一位驯马的能人。 说起这个人驯马的本事,说大也不大,只是令天下间所有的驯马人都不敢在他面前夸耀自己的驯马技巧而已,这个人的脾气就同他驯服过的烈马一样桀骜不驯,这样的人一旦认人为主,同样像被驯服后的马一样忠诚。自从他在三年前被仇敌追杀,机缘巧合之下被觅寻救下后,便一直追随在觅寻左右,任凭差遣。 觅寻牵着后面不断发出低吼声表示自己心情不爽的雪花骢,将缰绳交给早已等候在小树林中的人,笑看着他眼睛发亮得摸着雪花骢的骢毛,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闲散地摇着描金纸扇,用清磁悦耳的嗓音含笑道:今夜一晚,任兄可否驯成。 足以! 说话的人身体结实,虎背熊腰,脸上更蓄满了粗犷的大胡子,同觅寻站在一处,粗俗与优雅的对比十分扎眼,越发衬托出觅寻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眼下那个络腮大胡子的注意全被眼前这匹天下闻名的烈马吸引去,连回答时眼睛都没有离开过被他盯着浑身发毛的雪花骢,声音里满是兴奋和自信。 他摸够了雪花骢后,这才恋恋不舍得移开视线,转看向觅寻,粗着嗓门说:主子,刘长老让我给您带个话,他说今晚在枕月楼里等您。 觅寻点点头,刚跨出去两步又被那络腮大胡子叫住,那人踌躇了一会儿,犹犹豫豫道:主子,您别怪我多嘴,您也知道我任老三一向不是个饶舌的人,可我总觉得这句话我非说不可。 觅寻挑了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任老三顾及江湖道义,不肯在背后说人长短,但那件事他总觉得古怪,为了觅寻着想,也便把所谓的江湖道义丢到一边了。 阁里最近太不对劲了,老阁主死得不明不白不说,还莫名奇妙把位子传给一个影奴,实在是古怪。 任老三说到这里,将两条粗眉拧成一团,带着抱怨的语气又道:新上来的阁主神神秘秘的,一天到晚神龙见首不见尾,净不露脸,老子去找他十回倒有九回不在!他越想越气,越说越粗俗,身上的江湖味一下子全跑出来了。 妈的,要是老子抓到那小子,看老子怎么 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和谁说话一般,连忙收住声,干笑道:主子,我是个江湖粗人,说话粗,您别往心里去。 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觅寻的脸色,见觅寻含笑如常,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又见他一身洁白无瑕的月白袍,迎月而立的身姿修长而又优雅,一如初见般慵懒地摇着描金纸扇,整个人光是站着不动都散发出一种养尊处优的贵族气质。 这个粗犷的江湖儿女没来由得害了臊,只觉得自己那番粗俗的话,简直辱了这个高贵男人的耳朵。 觅寻遥望天边被云层遮住的月亮,俊朗的轮廓在月色下显得深邃了几分,神情捉摸不透,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仅仅是在赏月一般。 过了一会儿,突然道:听说新上来的阁主名叫遮月。 啊?恩 络腮胡大汉有些愣怔,显然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觅寻开口第一句话却是问新阁主的名字。 觅寻接下来的话令他更加费解了。 只见眼前这个优雅高贵的男人似笑而非地望着天边被云层遮住的月亮,浅灰色的眸被月光映染得格外迷离幽深,薄唇动了动,在任老三的期待中,用一惯玩世不恭的腔调懒洋洋地开口。 果然是个好名字 紧接着便是一阵笑声,觅寻啪地一声 打开描金纸扇,潇洒得踏月离去。 身后是呆住了的大汉以及低头默默吃草的雪花骢。 出了小树林往南三里的街道渐渐繁华起来,虽比不得炀国的浔阳,娆国的临都,但比起夙九兮驻军所在,不知多了多少人烟。 起码这里有十里飘香的酒肆,有送往迎来的客栈,有冒着热气的特色小吃以及少不了的风月场所。 开在这里的风月场所叫枕月楼,楼里的姑娘比起江南女子的婉约温柔,更多几分边疆女子的奔放与豪爽。 楼中人流如织,灯红酒绿,比起其他地方,不知热闹多少。 觅寻刚踏进枕月楼,楼里的姑娘无不眼前一亮,纷纷缠了过来,公子,郎君一个比一个叫得亲热,姑娘们竞相献媚,撒泼撒娇般往他怀里钻去。 觅寻勾了勾唇,顺势调笑了几句,惹得一众女子如少女怀春般脸红心跳,一个个反而变得矜持起来,只拿一双媚眼欲语还休地睨过他。 若能同这般俊朗风流的公子春风一度,即便是倒贴银子,也是肯的。 那月白袍的优雅公子仿佛没有猜出众女子的心声一般,薄唇含笑,只道是来寻人。 众女子闻后无比大感失望,很快又争抢着替他引路。 最后为觅寻带路的权利被一个紫衣女子抢到,那紫衣女子是花楼里最当红的姑娘,模样生得最美,性子也最泼辣,其余女子无不忌惮她三分,谁也不敢和她抢,只能恋恋不舍地目送她引着那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离去。 紫衣女子引着觅寻来到二楼一间房前,低头含羞道:公子,便是这一间。 觅寻抬头看了眼棕色的门,笑道:多谢姑娘。 不、不打紧 此时两人离得很近,紫衣女子闻着那月白袍公子衣料上醇而不浓的名贵熏香,听到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头顶上方缓缓响起,心里顿时如揣了一只小鹿般砰砰直跳,枕月楼里素来眼高于底的泼辣花魁此刻如小女儿般脸红心跳,粉面含春,带着娇羞跑开。 觅寻推门入内,转身阖门的同时房里的中年男子慌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抵在地面,恭恭敬敬道。 陛下。 第9章 暗夜阁 觅寻走过去,边落座倒茶边示意跪在脚边的人起身,伴随着哗啦流水声,徐徐响起一道如环佩相击般优雅清磁的声音。 朕令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 慵懒地支起下巴看他。 躬立在一旁的刘长老忙回道:回陛下,那炀国九皇子的生母的确曾是五公主身边的侍女,当年十四王爷也的确相中过一个宫女 见觅寻脸色越来越沉,圣意难揣的刘长老吓得冷汗涔涔,赶紧接下去道:不过十四王爷相中的宫女并非是那名女子,而是另有其人,而且那名宫女很快便出宫嫁人去了,与十四王爷再无瓜葛。 觅寻听到这里,这才阴云转晴,薄唇缓缓往上勾,浅灰色的眸里光影不定,刘长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犹豫再三后,道:陛下,虽说炀国九皇子的生母与十四王爷并无瓜葛,不过臣在调查过程中发现那女子似乎与已故去的五驸马有些干系。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7) 刘长老口中的五驸马,自然指得是娆国五公主的丈夫。 觅寻挑了挑眉,怎说? 刘长老见他问起,露出一副惭愧的面容道:由于时间太久,臣也只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个中情由尚未查清,陛下若想知道的话,容臣回去细查 觅寻沉吟片刻,道:不必了,这件事情不必再查下去。 那语调仍是懒懒散散的,声音却透出不容拒绝的威势。 刘长老嘴里道是,心里疑惑不已。 之前觅寻突然起兴要查一查炀国九皇子 与十四王爷的关系,已经令他一头雾水,炀国的九皇子和娆国的十四王爷能有什么关系,一个是炀国的皇子,炀帝的亲儿子,一个是先帝的亲弟弟,娆国国君的亲叔叔,简直就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 现在他好不容易查到一点那位九皇子的事情,这位帝王突然又要不查了,这不是折腾人嘛。 转念一想,这位陛下本就是令人捉摸不透的主,行事往往看似任性实则另有玄机,否则娆国这五年来也不会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比当年先帝在位时还要强盛繁荣几分。 不过这一次,陛下未免也太任性了。 一声不吭丢下一国事务出走,现在宫中上下找他都快要找疯了,几个老臣还要拼命封锁消息,对外只说陛下身体抱恙,暂免朝议,免得被那位野心勃勃的二皇子知道了,趁此期间生事。 刘长老想到这里,对眼前这位悠然喝茶的月白袍男子更多了几分不解。 陛下明明知道二皇子一直觊觎皇位,暗中拥兵自重,意图谋反,陛下不仅没有采取措施,反而出走皇宫,给了二皇子这么一个良机,要是二皇子知道陛下此刻不在宫中 光是想想,刘长老已经吓得心扑通扑通直跳。 觅寻却仿佛浑然未察即将到来的危机,反而对他还在这里表示很诧异,如高贵慵懒的波斯猫一般懒洋洋地睨了他一眼,刘卿还有事? 刘长老再也忍不住,拱手直说道:陛下,臣查明二皇子已经和褒国取得联系,一旦褒国借兵马给二皇子,那对陛下您可是大大的不利啊,还望陛下速速回宫决断。 觅寻支起下巴,低磁的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褒国新上来的国君倒不像他父皇,平白无故,朕这位弟弟如何来说得动他借兵。 刘长老见他将自己的话当做耳边风,全未放在心上,心里越发着急,据暗夜阁派出去的探子来报,二皇子献了一张炀国的军事图给褒国,一旦褒国打败炀国,便会借兵给二皇子。 娆国二皇子献的那张军事图自然便是夙九兮丢得那一张。 觅寻饶有兴味道:原来如此。 尾音消散处微微上扬,带着一种从容和神秘的愉悦,独独没有慌乱,仿佛对这一切早已经了然。 事态紧急,还望陛下早日回宫! 觅寻的头疼了起来。 娆国朝廷里多得是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那些老臣也的确忠心耿耿,别无二心,为了匡扶朝纲,辅佐他这个年少帝王可谓是呕心沥血,尽职尽责。 但觅寻一向是玩世不恭的性子,成天对着这一群古板保守的老臣,听着他们苦口婆心的劝诫,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尤其是他平日里言行举止稍有不当,立刻便有一个置生死与度外的忠臣跪在他宫门前,以死劝谏。 一个处理不当,便枉担了昏君的名头。 觅寻自登基这些年来,最让他心累的既不是那一群贪污腐败的官僚,也不是那个不让他省心的弟弟,而是这一群两袖清风,一心为国为民为君王的老臣。 好在觅寻与他们几年周旋下来,倒也摸清了门路,亲自下椅扶起地上的臣子, 言辞殷切得说起自己是如何的信任与重视他,再适时说一番收买人心的话,果然将那位刘长老感动得眼泪汪汪,觅寻趁热打铁,趁机道:刘卿放心,此事朕自有分寸。 可是这 难到刘卿不信朕? 仅仅是加重了一个鼻音,立刻便让人感到窒息般的压迫,恩威并施之下,刘长老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见此情景,觅寻满意得坐了回去,恢复成一副闲散的模样,缓缓打开描金纸扇,却是转了话题。 说起暗夜阁,那新上来的阁主怎么还 不来见过朕。 暗夜阁是江湖上神秘的刺客皆情报组织,之所以说它神秘是因为暗夜阁几乎不在江湖上露面,也不从来接江湖上的任务,但却是江湖上第一大刺客门派。 人人只知道暗夜阁中的人神出鬼没,却不知道暗夜阁其实是娆国王室中人成立的,专门为娆王室服务,而且他们效忠与娆王宫里至高无上的那一个人。 刘长老听到后,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微微躬身道:没有陛下征召,新阁主不敢私自前来。 觅寻点点头,随手拨了拨手中的扇骨,漫不经心地说:叫他过来吧,调凤令朕还没有给他。 这样一副模样,全然忘了之前是谁刻意不宣新阁主前来参见。 调凤令是暗夜阁的主令,唯有拿到调凤令新一任阁主方能真正的掌管暗夜阁,调动暗夜阁里的人马。 每一任老阁主大限将至之前都会将调凤令交还给当朝国君,再由国君交由新一任的暗夜阁阁主,因此新阁主能不能拿到调凤令,意味着他是否得到国君的信任与认可。 暗夜阁月前身死的老阁主早就将调凤令归还给觅寻,而觅寻却迟迟没有召见新阁主,这个中缘由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刘长老听到觅寻要召见遮月,还要将调凤令给他,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忍不住道:陛下 觅寻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人,笑道:刘卿有话,但说无妨。 刘长老犹豫了半天后,道:赎臣斗胆直言,影奴遮月突然成为新阁主一事实在有些蹊跷,还望陛下明察。 暗夜阁中部门众多,且各部门之间分工明确,等级森严,但是影奴既不属于任何部门同时又属于任何部门。 那是因为暗夜阁中总有一些普通刺客和探子完成不了的任务,这个时候便需要影奴来帮助他们完成,他们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是躺在大腹便便的男人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可以说,成为影奴的人,就意味着肮脏和卑下,他们是暗夜阁中最低贱的人,如同影子一般的存在,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影奴出生的遮月一跃成为新阁主时,大家的争议才会那么激烈。 觅寻轻打纸扇,笑道:朕倒忘了,若非杀出遮月这个程咬金,这阁主之位当属于你德高望重的刘长老才是。 刘长老听了心里一颤,猛地双膝跪地,激动地说:陛下,臣怀疑遮月绝不是因为一己之私,臣都是为了陛下着想啊! 觅寻唇边透出无奈的弧度,爱卿,朕不过是同你说笑罢了。 刘长老老脸一窘,这才讪讪地起身。 好了好了,曹老阁主选得人朕信得过,叫遮月来见朕便是。 觅寻勾唇笑说,目光懒懒地打量着自己手中的描金纸扇,扇面上的金粉在灯火映照下越发显得金光闪闪,那金光最后变成那双笑眯眯的浅灰色眸里一抹幽澜不定的光。 刘长老不情不愿地说完一个是后,只好行礼告辞,刚走到门口,又被觅寻叫住,他便又恭恭敬敬地转回身。 陛下还有和吩咐? 觅寻拿着扇骨漫不经心地敲了几下桌面后,这才扬起俊朗至极的容颜,随口道,劳卿再替朕查一个人。 不知陛下要查何人? 觅寻轻敲扇骨,炀国副将,林守。 他唇边仍挂着招牌式的慵懒笑意,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刘长老也只当他是突然心血来潮,心下叫苦不迭,暗道这位陛下实在是太任性了,嘴里却应得恭敬。 刘长老走后,觅寻舍了茶杯拿起酒杯,端起一壶酒小酌几杯后,放下酒杯出房门而去,枕月阁中艳色正浓,红灯高照,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几个姑娘见他出房门来,无不心中欢 喜,扭着腰迎了上去,娇声莺语一句接着一句,黄裙紫钗,环肥燕瘦,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送上门来的美人恩觅寻自当笑纳,搂了其中一个紫衣女子的腰便往房中走去,那女子粉面含春,貌美动人,觅寻含笑去解裙带时,闻到她身上的胭脂香,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道若有若无的冷香。 接着便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冷香的主人。 他皱了皱眉,一下子便对怀中的温香软玉失了兴趣,温声打发走紫衣女子后,犹自坐在床前,眯眸遥望桌上摇曳的红烛。 脑子里竟全是夙九兮银甲墨发的模样。 第10章 赌约 翌日,炀国军营里很早便吵吵嚷嚷起来,士兵们伸着脖子等着看觅寻的笑话,结果他们站在营帐前望了一整天也没有望来觅寻的身影,眼看日头渐渐落下,士兵们后知后觉,这才明白过来, 感情那小白脸是畏罪潜逃了呀。 军营里议论纷纷,到处是放肆的嘲笑声和嗤骂声。 站在士兵身后的夙九兮远眺前方被夕阳染上血色的树林,树林里风止叶悄,寂静无声。 他眸中光影波动,默了半响,最终漠然离去。 刚刚回营,立刻便有一个仵作打扮的人来报,说尸体不见了。 他口中的尸体便是日前死于夙九兮剑下的刺客。 据他所言,那尸体交给他后他便一直放在停尸间,熟料今早起来去验尸时却发现尸体不见了。 夙九兮闻言后蹙眉,沉声道:难道死人还能走路不成。 仵作被他冰冷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激灵,颤声道:殿下,属下句句属实啊!属下也不知道那尸体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见了,说不定是 说下去。 说不定是那刺客的同伙潜入军营,将尸体带走了 夙九兮冷笑道:若真如此,本将军岂非养了一群废物。 仵作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心中后悔不迭,连忙跪在那双高高在上的黑金靴旁,身体抖得像秋天里的落叶,属下失言,殿下赎罪啊! 夙九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响,方道:罢了,事已至此,本将军便是治了你的罪又有何用,起来吧。 多谢殿下 仵作依言慢吞吞地起身,心刚刚落回肚子又听得那道阴柔冰冷的声音在头顶缓缓响起。 这件事情暂时不要传扬出去。 是 夙九兮点点头,没有他话,仵作立刻识趣地行礼告退,他退下后,夙九兮不禁陷入沉思。 突然冒出来的刺客,莫名其妙消失的尸体种种一切实在惹人怀疑,若在平时,夙九兮不难将这一切同觅寻这个来历不明的书生联系到一起,但此刻, 他只要一想到这一切极有可能与觅寻有关,便觉得烦躁不安。 他隐隐察觉到觅寻的来历并不简单,绝不像他所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可是他却不愿意相信。 这时,营帐外忽然变得喧哗起来,夙九兮蹙眉唤来人,外面为何如此吵闹。 士兵面色激动道:回殿下,是觅寻回来了,他骑着那匹雪花骢回来了。 夙九兮一怔,随即往帐外走去,营帐外早已经被士兵围得水泄不通,人们或吃惊或羡慕或佩服地望着夕阳下,骑着骏马缓缓而来的白衣翩翩贵公子。 那匹桀骜不驯,性情暴烈的雪花骢此刻如同大犬一般忠诚乖顺地驮着马背上的人闲打纸扇,薄唇含笑的觅寻。 漫天云霞匍匐在他身后,在边疆波澜壮阔的夕景中缓辔而行,优雅而又慵懒地骑着骏马穿过人群,在众人如潮水般的惊呼声中来到夙九兮面前。 马上伸下来一只修长的手,在夕阳下带着不真实的温暖和晕眩。 觅寻坐在马上,笑吟吟地望着马下银甲墨发的俊美将军。 围在两旁的士兵们像是被惊住了一般,统统没了声音。 觅寻俊朗的轮廓,含笑的唇角在这静寂与夕光之中显出油画一般的魅惑与动人。 夙九兮望住那双幽澜瑰丽的浅灰眸,像受了蛊惑一般,神思恍惚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他带上马,拥入怀中。 觅寻咬住他圆润冰莹的耳垂低笑道:美人,可要坐稳了。 话音刚落,高喝一声驾,扬起马鞭策动骏马,在夕阳下潇洒地奔腾而去。 留下一地面面相觑,大眼瞪着小眼的士兵。 * 风在耳边猎猎而过。 磅礴巍峨的山峰不断往后退,觅寻穿过小树林,拣了一条羊肠小道直往山顶而去,漫天金光披洒在云层,一轮夕阳挂在群山叠嶂之中,越显出边疆特有的壮丽和浩渺。 夕阳无限美。 觅寻在山顶一颗断树前停下马,下马后伸手去扶夙九兮,夙九兮看了他一眼,犹自跳下了马。 将军,此地可入得了你的眼。 觅寻也算是头一等的厚脸皮,受此冷遇丝毫未放在心上,不尴不尬地收回手,接着又翩翩打起描金纸扇,笑说道。 他本就生得一副极好的相貌,此刻在波澜壮阔的山顶苍穹前长身玉立,笑打纸扇,越发衬得他洒脱不羁,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夙九兮看着他这样一副模样,瞳仁一深,那双狭长冰冷的凤眸里有了细微的波动,须臾又消失在夕阳暖红色的光中。 甚好。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见觅寻一直笑吟吟地盯着自己,夙九兮只觉得那种被虎豹盯上的极不舒服的感觉再次回上身,不由得皱眉冷声道: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觅寻像是被他的话逗笑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夙九兮脸色难看了几分,刚要发作,耳边随即徐徐响起一道愉悦低醇的声音。 将军,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夙九兮的心猛地一跳,默了片刻,偏过头却说:我以为那天我已经说得够明白 将军 余下的话被觅寻打断。 觅寻像是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一般,举目望向前方幅员辽阔,大气磅礴的群山彩云,接下去道:此地虽美,却不及江南灵秀,待来日我带你去江南赏花看月,可好?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8) 说这话时,他的神情变得从未有过的认真,那双浅灰眸也褪去了戏谑与危险,瞳仁清澈见底,在夕阳下瞬也不瞬地看着夙九兮,竟有些天真般的真诚与期待。 夙九兮瞧得怔住,一个不字含在嘴里,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兜兜转转,最后哑着嗓子道,好。 那双浅灰色的瞳仁顿时光彩起来,觅寻伸手搂上他的腰,笑吟吟地拿额头抵在夙九兮的额头处,声音里满是得逞后的愉悦,美人,你这可算是答应为夫了。 夙九兮见他笑得如同一只偷了腥的猫,顿时反应过来,不由得变了脸色,冷下脸哼了一声便要推开他,刚有所动作,便感到耳边一阵湿润温热。 将军,可还记得你我之间的赌约。 低醇慵懒的声音缓缓呵入耳中。 夙九兮动作一滞,便被觅寻趁机抱了满怀,那片优美薄凉的唇擦过他的耳廓,一路耳鬓厮磨,亲吻至他的唇边。 在他柔软冰冷的殷唇边暧昧的流连。 将军莫要食言才是。 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勾了勾,深深浅浅地吻了下去。 夙九兮全身僵住。 他原就是阴郁孤僻的性子,而且有很严重的洁癖,当年和宋渐声在一起时两人也是交往许久之后,夙九兮才适应他的亲近,经过宋渐声之事后更是厌恶别人触碰他,此刻他竟能容许这个人抱他,亲他,甚至当他清楚的感受嘴里滑进来一条湿润灵巧的舌头时,也不觉得反感 难道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个赌? 自然不是。 他夙九兮是何人,又怎么会仅仅因为一个赌便任由他人轻薄自己,不喜欢的话他完全可以推开他,甚至杀了他。 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做,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顺从的接受觅寻的吻。 闭上眼睛 温热低哑的气息喷洒在耳畔。 夙九兮呼吸深了深,在闭上眼睛前,脑子里忽然闪现过一些零星的画面。 比如他每天醒来时第一眼便是这个人端着水笑吟吟地站在塌下,比如夜深雾重,这个人端着一碗冰糖雪梨汤轻轻搁在他案边,灯火下目光不能更柔,又比如初遇之时,这个人立在案下,一身月白袍,薄唇含笑的惑人模样。 夙九兮在这时微微睁开凤眸,神色复杂地注视眼前放大了的俊颜,凤眸中里明暗交替,变化不定。 夕阳西下,夜幕初降之时,觅寻吃够了夙九兮的豆腐才舍得放开他,两个人共骑白马慢慢往回而去。 依夙九兮的意思是想快马加鞭赶紧回到军营,觅寻却不愿辜负良辰美景,美人在怀的难得机会,放缓了马蹄,赏着风景搂着夙九兮,好不快活。 若在往常,哪里容得觅寻这般逍遥,但他二人经过这一吻后,夙九兮对他的态度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不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便是一巴掌,有时候甚至对于他手下渐渐不安分的举动也只是蹙了蹙眉,并无多余表示。 如此一来,觅寻笑得越加得意,颇有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夙九兮大概是觉得气氛太过暧昧,便出言道:这匹雪花骢野性难驯,连我帐下最好的驯马师都不能驯服他,你究竟是如何在一夜之间驯服它? 觅寻搂着他的腰,懒洋洋地笑道:为夫自有办法。 夙九兮见他卖关子,淡淡睨了他一眼,觅寻为讨美人欢心,忙赔笑道:美人有问,我岂敢不答。 觅寻虽然没有驯马的真功夫,但他与任老三相识数年,平日里少不得见他是如何驯马,听他那一套驯马经更是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再加上他本就是个能言会道之人,要让夙九兮相信他的确是个驯马本事高超之人实在是半分也不难。 觅寻正要装腔作势地开口,提高提高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忽然空气变得诡谲起来,只听得嗖地一声,一枚暗器在夜色中急速飞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寒线。 小心 觅寻猛地打转马头,骏马受惊之下嘶鸣了一声,高抬马蹄,险些将二人摔下马,觅寻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控制好平衡,马蹄颠簸了几下后终于平稳下来。 没事吧。 夙九兮没有回答,目光紧紧锁定落在地上的暗器,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有埋伏。 话音刚落,树丛里应声窜出来一伙黑衣蒙面人,在夕阳最后一点余晖中握着寒光粼粼的刀。 那领头的黑衣人看到夙九兮时,不知为何竟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高喝道:宋大人有令,杀了夙九兮为宋渐声少爷报仇。来人,给我上! 夙九兮听到宋渐声这个名字,顿时脸色煞白。 第11章 背弃? 温暖的胸膛从后背贴上。 一双大手从后搂住他冰冷僵硬的腰,将人带入自己怀中。 夙九兮苍白的脸色稍稍好转,忍不住回头望了身后的人一眼,觅寻正皱眉望那群冲上来的刺客,察觉到夙九兮的注视后立刻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接着他明显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夙九兮的神情变得说不出的古怪,但此刻大敌当前,觅寻也顾不得细想。 那群刺客来势汹汹,且个个武功高强,训练有素,实在不好对付,加上觅寻苦于不能在夙九兮面前露相,只能一边护着夙九兮,一边打转马头,左闪右避,寻找合适的机会冲出去。 夙九兮也很快收起神思,拔剑迎敌。 觅寻高超的驭马之术再配上夙九兮精妙的剑术,一时半会,两人竟不曾落下风,反倒是路边横七竖八倒了几具黑衣人的尸体,那领头的黑衣人见此情景,心里一急,冲着觅寻冷声道:这位公子,我们要得是夙九兮的命,与你无关,你可不要为了别人枉送性命! 那群刺客杀气凌人,招招狠毒,看似要杀夙九兮,实则招招都是冲着觅寻去的,真正目标分明是觅寻,眼下说要杀夙九兮,劝觅寻不要管,分明是自知不敌他二人联手,设计离间,来个逐个击破。 奈何夙九兮自听得那句宋渐声便一直神思恍惚,压根没有注意到他们招式下的玄机,眼下听得他们这样说,不由得屏住呼吸,见身后人良久没有反应,夙九兮心里一丝期望一点一点熄灭,最后变作唇边一抹无声的冷笑。 其实觅寻是看破却不说破,不欲理会,见怀中人身体一颤,连忙讨好般收紧了手臂,将人搂得更紧了一分。 他此刻白衣翩翩,薄唇冷勾,骑在高头骏马上的模样雍容华贵,与生俱来的贵气与久居人上的威严令人望而生畏。 马下的刺客们全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眼下经他斜着眼睛懒懒一扫,看得众人心惊胆战,忍不住伸手一摸脸上的黑布,还在!顿时又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便听得头顶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这可不成,我的人怎能叫人欺负了去。 说这话时,觅寻有意无意地对着夙九兮的耳廓轻轻吹了口气,然后满意得看着那小片雪白的肌肤变得通红。 生死与共。 夙九兮早已习惯了背叛与抛弃,早就做好了孤军奋战的准备,忽然耳边听得这一句生死与共,竟怔在那里半响回不过神来。 马下的刺客见此情景,心中暗道这位主子当真不愧是风流成性,那为首的黑衣人啐了一声,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那群刺客突然变招,招式比之前凌厉十分,夙九兮与觅寻皆是脸色一变,连忙迎敌,也不知那群刺客使得什么剑法,一时间剑招如飞,如骤雨密布,只觉眼前全是刀光剑影,却看不清实招。 夙九兮迎敌渐渐吃力起来,一个不慎被对方虚晃一枪诱入深处,待他发现不对劲时却已来不及收回剑招御防,只听得噗嗤一声剑刃入肉的声音,被那黑衣人拿剑刺了一刀。 九兮! 夙九兮还来不及感受胸前的剧痛,大脑先是一阵昏眩,打斗声和噪杂声渐渐远去,意识不清中听得有人喊了自己一声,紧接着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觅寻忙接住他滑落的身体,夙九兮胸前流出的血变成黑色,分明是中毒之兆,觅寻瞧得脸色一变,那张一惯慵懒轻佻的俊脸变得严肃起来。 把解药交出来 那群刺客被他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的气势吓得心里直打鼓,嘴里却硬道: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 说罢,两方重又交起手来,觅寻不用再伪装自己,全无顾忌之后身手顿时像变了一个人般,以扇为剑,扇势如疾风骤雨,凌厉非常。他一边护着昏迷过去的夙九兮一边与十几个的刺客交战,全然不落半点下风,甚至有好几次直取黄龙,差一点便破了刺客的剑阵。 那群刺客自知不是觅寻的对手,便故意拖延战局,一波一波的上,想打他个车轮战,觅寻心念夙九兮身上的毒,无心恋战,从怀中摸出几枚钢针打了出去,马下的刺客一惊,连忙挥剑去挡,只听得叮地一声脆响,钢针被打落在地的同时,包围圈中的雪花骢已扬鞭而去,不见人影。 首领,他跑了,怎么办?! 要是被二皇子知道,那可遭了! 为首的黑衣人望着夕阳下远去的身影,咬牙道:他跑不了的,追! * 夙九兮在黑暗的树林里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四周黑漆幽静,寒星静悄悄地挂在天边。 地上唯洒落一地斑驳的星光。 借着这微弱的星光,夙九兮这才勉强看清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靠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下,应该是有人特意将他放在这里,胸前虽说闷疼地厉害,伤口却是被人用心细致的处理过并且包扎上了。 夙九兮顿时回想起来之前的遭遇,他和觅寻在半道上遇见一伙黑衣蒙面人,后来他受了伤昏了过去 那他怎么会在这里醒来? 难道是觅寻带他来得? 这么一想,夙九兮立刻抬眸往四周瞧了瞧,像是在寻找谁一般。 周遭树影影绰,不远处的树林中更是漆黑一片,被树枝划破的苍穹黑云密布,月亮隐在厚厚的云层下,树林里四面八方刮来的风寒冷刺骨,而他身边连一堆取暖的柴火也没有,只有一地冰冷微弱的星芒以及一把在星辰下泛着金属冷硬幽光的剑。 夙九兮一开始只当觅寻有事去了,并没有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仍不见觅寻的踪影,他脸上虽依旧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凤眸底的光却是悄无声息得暗了下去。 林子里危机四伏,说不定什么时候那群刺客便会找到他,他想尽快离开这里,奈何稍稍一动身伤口便疼得厉害,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他此刻身重重伤,身边却只有一把陪了多年的凤翅剑。 只能孤立无援地坐在树下等死。 幽蓝冰冷的星光透过树叶间的罅隙洒落在他身上,映亮他苍白的脸颊,银甲上沾染的斑斑血迹。 满身狼狈。 被背叛与抛弃的滋味如影随形。 一如当年。 夙九兮面无表情地坐在银树下,抱紧相随多年的风翅剑,在冷风中背脊挺直到有些僵硬,显出几分傲骨铮铮的感觉来。 越是遭人背叛与抛弃后的痛苦难堪,他骨子里的孤傲就越不允许自己懦弱。 生死与共。 真是笑话。 他生性孤僻,一向独来独往,战场上数度生死之战,他单枪匹马冲锋陷阵,哪里需要别人来与他同生共死。 连区区乌合之众都惧怕之人,竟大言不惭地说要与他生死与共,大言不惭地说喜欢他 夙九兮勾唇冷笑。 他觅寻哪里来的资格! 那双凤眸底跳跃着冷漠的光,薄唇异常殷红,如同染了鲜血一般,更将那张阴柔的容颜衬得既冰冷又艳丽。 一如夜色下的昙花,带着绝决般的凄美。 树林里响起沙沙的脚步声。 夙九兮脸色一变,握紧手里的剑。 林子里走出来一个被夜色模糊了面容的人。 第12章 表白 九兮 觅寻看见夙九兮,脸色一喜,却见他脸色古古怪怪,整个人明显惊住,像见了 鬼一般,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高兴,倒更像是恨是怒,是讥是讽。 觅寻见他这样一副古怪的模样,忍不住道:你怎么了? 刚上前两步,忽然脖颈一凉,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拿剑的人没有表情地看着他,那双凤眸里冰冷得几乎能结成霜。 你还敢回来。 声音冰冷如雪,剑锋更近了几分。 觅寻听得这一句,心里便明白过来,低低笑道:我喜欢的人在这里,我又怎么会离开。 夙九兮冷笑了一声。 觅寻举起一直拿在手里的树叉,上面叉着一只烤熟的鸟,无奈地笑道:将军,你可不要不识好人心啊。 说着,将食物递给他。 夙九兮这才注意到他洁白无瑕的月白袍上染了些许灰尘,那张俊朗无双的容颜上也沾染了一些灰烟,模样颇是狼狈,显然为了这一点食物,费了不少功夫。 这点食物,对觅寻这个养尊处优的人来说倒真是费了不少功夫,虽说鸟是很快便捉来了,但怎么生火,怎么去鸟毛,怎么烤鸟,真真是难煞他这个九五至尊。 在有了这只卖相较好的成品之前,他烤焦了三只,烤硬了三只,好容易得出要领,烤出一只外焦里嫩,色香味俱全的鸟来。 他自己一口没吃,眼巴巴得给夙九兮送了过来 夙九兮不知内中情由,只是想到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为了他捉鸟生火,倒也为难他了。 难怪他去了这么久。 他这样一想,心上的寒冰渐渐散去,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从心底蔓延出来,对上觅寻三分戏谑三分委屈的目光,收起长剑,脸上依旧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道:抱歉,是我误会你了。 觅寻看着他不自然的脸色以及眸底还没来得及褪去的寂寥,浅灰色的瞳仁一深,忽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欺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潇洒利落地将人抵在树干,圈在自己怀中。 男人强势而又温热的气息包裹着他。 夙九兮不舒服地蹙眉,你 对上那双幽深深沉的浅灰眸,夙九兮一怔,剩下的话噎在喉间。 觅寻看着眼前这张冷淡的面容,半眯起浅灰眸咬牙问,将军,你以为我会丢下你一个人离开? 夙九兮抿紧了唇,隔了半响,夜色中方响起一道淡漠的声音:你走了我也不会怪你。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9) 觅寻本没有生气,却被他这一句话挑起怒意,用更大的力道钳住他的手腕,夙九兮吃痛,长眉蹙起,冷眼看他。 莫非在你心中,我便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觅寻定定瞧着他,收起以往所有的轻佻和戏谑,神情间的认真与严肃连夙九兮都瞧得一怔。 我不是同你说过生死与共,你以为我只是在说笑吗,还是在你眼里,我根本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不值一提,不配与你生死与共? 那从嗓音里挤出话来的咬牙切齿听得夙九兮心头一震。 不! 话出口后才惊觉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将脸上的神情淡去几分,冷然道:我当时的确以为你走了贪生怕死本就是人之本性,怨不得我这样想。 夙九兮嘴里这样说,那双低垂的凤眸里却是说不出的复杂,眸底幽幽暗暗,带了几分茫然孤煞,一片寂寥之色,似乎陷在久远之前走不出来。 觅寻静静看了他半响,忽然道:将军,你可知刺伤你的那把剑有毒。 夙九兮听了,立刻运气调息,却发现自己身上除了伤口疼痛了些外并无别的不适,脱口便道:是你替我解得毒? 觅寻正色道:你可知我是如何替你解得毒。 如何? 有一种蛇叫赤砂灵蛇,它的蛇胆是天下间至毒至阴之物,用它的蛇胆以毒攻毒,可解天下百毒。 夙九兮听得脸色剧变。 赤砂灵蛇他自然听说过,蛇胆珍贵无比,然其毒性非比寻常,连经验丰富的捕蛇人见到赤砂灵蛇都要绕道走,没想到觅寻为了他,竟然去捉赤砂灵蛇 夙九兮心中翻滚如浪,眸底幽光变化激烈,耳边那道低哑的嗓音仍在继续。 我一时不慎被那条赤砂灵蛇咬了一口,若非五步之内生得解毒之草,今日倒真要与将军生死与共,共赴黄泉了。 话尾处轻轻哼了一声,自嘲之意不言而喻。 夙九兮听了心中大震,猛地抬头恰对上那双又深又沉的浅灰眸,瞬也不瞬地瞧着他,如同无边无际的银河般幽澜魅惑得令人沉溺。 夙九兮怔怔望了他半响,开口轻轻道。 你真的愿意和我同生共死? 嗓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那双狭长的凤眸幽深如墨,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定定望着觅寻,殷唇紧抿,阴柔的眉目间透出三分紧张又透出三分薄情,仿佛随时做好翻脸无情,拔剑杀人的准备。 他夙九兮的心,他夙九兮的骄傲,怎么能允许别人踩在脚下。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觅寻自然明白,不由得又惊又喜,一把握住夙九兮冰凉的手,低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喃。 祸福相戚,生死与共。 那一句话刚刚说完,那双幽幽暗暗的凤眸里霎时迸出激烈的光彩。 男人又热又酥的气息喷在颈畔。 夙九兮的耳廓绯红成一片,胸前里震动激荡,整颗心烫得厉害,仿佛有人拿烈酒浇灌他的心一般。 仅仅只是一句祸福相戚,生死与共,他已经心满意足。 觅寻瞧得他耳根薄红,那双狭长冰冷的凤眸开始变得柔软起来,被他握住的手更是回应般轻轻握紧自己。 觅寻仿佛开启了宝藏般,简直不能再惊喜。 他自与夙九兮相识以来,只见过夙九兮不近人情冷漠冰冷的模样,哪里见过他眼下这般似水柔情的模样,顿时被他这副可爱的模样撩拨得心尖发痒,低头便含住那片柔软的殷唇,辗转反侧。 夙九兮本就是外冷内热之性,此刻既与觅寻互通心意,对这种事也便不再计较,只是身体稍稍一僵,很快便调整过来在他怀中放软了身体,乖乖配合口中那条不安分的嫩舌 由于夙九兮有伤在身,觅寻不敢太放肆,重重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便将人放开。觅寻笑眯眯地看着他水润微肿的殷唇,又恢复成以为风流轻佻的模样似真似假般出言调戏了几句,夙九兮倒不像以往那般恼羞成怒,喊打喊杀,只拿那双柔波盈的凤眸睨了他一眼,这一眼妖娆惑人又偏带万般柔情,瞧得觅寻险些把持不住,只觉得自己当真是得到了一块宝。 两个人互通心意之后,彼此如饮糖蜜,百痛全消,只觉得空气都是甜腻的,竟忘了他二人正在被追杀一事,觅寻最先反应过来,哑然笑道:此刻不宜久留,我来时瞧见一处山洞,我们先去那里躲避一晚。 夙九兮点头。 觅寻轻轻吹了一声口哨,过了片刻,夜色中响起细微的马蹄声,紧接着便看见一匹通体雪白的马从旁边的林子里钻了出来。 原来雪花骢一直在夙九兮身后的林子里吃草。 觅寻先将夙九兮抱上马,然后纵身一跃,翻身上马。 觅寻从身后抱住夙九兮,握了马缰绳在手却不快马加鞭,反而放缓了马蹄,以极慢的速度在树林里行走。 夙九兮不解其意,须知他们现在在树林里多待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险,忍不住回头问他是何缘故。 觅寻笑吟吟道:为夫自有为夫的道理。 说罢,意味深长地指了指一旁树林高处。 夙九兮顺势看去,只见星光树影下,高高低低的树枝上栖满了归鸟。 他顿时明白过来,快马加鞭,马蹄声过大势必会惊扰林鸟暴露行踪,夙九兮不由得心中暗道,这个人竟心思缜密至此。 夙九兮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觅寻,瞧见他优雅的轮廓,永远似笑非笑般的薄唇,高挺完美的鼻梁,忽地便想起他二人初见之时,他一身白衣翩翩,打着纸扇笑吟吟地站在案下。 任是谁也无法不对那一幕的风采心动。 包括他。 想起觅寻自嘲跳梁小丑,试问哪一个跳梁小丑能让他夙九兮一见动心。 不过这件事,他是永远不会告诉他的。 夙九兮轻轻抿唇,回过头望前方银光闪闪的大地。 第13章 怀疑 两个人很快便找到山洞。 山洞位于半山腰处,洞口隐蔽且有林叶遮挡,寻常人根本无法发现这里,觅寻也是在抓捕赤砂灵蛇时无意中发现这里。 觅寻将马系好,然后举了根火把和夙九兮一起走进山洞。 凭借火把的照耀,两个人安然无恙地进入山洞,山洞里有一张天然的石床,觅寻主动包揽了打扫的事宜,又寻来一些干燥的茅草铺在上面,做完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夙九兮坐下。 山洞里比外面湿冷许多,觅寻便到外面捡来捆柴生了一堆火,生好火后他竟从怀中摸出两个生番薯来,丢了进去,见夙九兮讶然地望着自己,他挑了挑俊眉,笑道:之前为你找食物时路过番薯地,顺手摸得。 似这般顺手牵羊的小人行径,也只有他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夙九兮莞尔,但见他坐在火堆旁生疏地添柴控火,那双幽深迷离的浅灰眸认真地盯住火堆里的番薯,似乎生怕它烤焦了一般,这等模样比起他平日里慵懒风流的行径,竟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反差感。 夙九兮不由得勾唇,忽然想到之前他为自己捉鸟生火,为自己不顾危险去捉赤砂灵蛇时,又是何等模样。 目光不知不觉柔下。 过了一会儿,番薯的香味弥漫整个山洞。 觅寻将番薯从火堆里捡出来,等到两只熟透的番薯不那么烫手时,才拿起来慢条斯理地剥皮,热气混着芳香顿时扑鼻而来,剥到半边金黄时,觅寻将手中的番薯递到夙九兮面前。 夙九兮望着眼前捧着已经剥好皮的番薯笑吟吟望着自己的人,漆黑的睫羽颤了颤,接过时手腕微微一抖。 觅寻正要去剥另一个番薯,一直默不作声的夙九兮忽然开口道:你知道刺杀我们的刺客是谁派来的吗。 觅寻动作一顿,在心底思忖了一番后,斟词酌句道:难道不是宋府的人? 夙九兮摇头。 前相宋光早在三年前入狱,宋氏一族早已被诛,根本不可能因为宋渐声派人来刺杀我。 说到宋渐声时,无论夙九兮怎么故作镇静,嗓音终究难以抑制地颤了颤。 觅寻听完这一句话,脸色飞快变了变,但见夙九兮一双幽深如水的墨眸望向自己,立刻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道:既然如此,那群刺客为何要借宋光的名头来刺杀你。 夙九兮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之所以假借宋光名头,想来是为了掩人耳目,只是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又是受何人指派。 说到这里,夙九兮不由得想起马厩前突然冲出来刺杀觅寻的刺客,以及突然消失不见的尸体和如今这一伙来路不明的刺客联系起来,实在有太多蛛丝 马迹可寻。 夙九兮也是个心思细密的人,之前没有发现破绽是被那句宋渐声迷惑,神思恍惚,如今恢复常智,立刻便察觉出许多不对之处。 比如那群刺客分明对他喊打喊杀,刀锋锋利之处却是落向觅寻。 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想,那伙刺客真正要杀的人不是他,而是觅寻。 觅寻,究竟是什么人。 夙九兮的心一沉,望向觅寻的目光不知不觉变得幽深探究起来,觅寻被他这样瞧着,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打趣道:就算为夫生得俊俏,你也不用这般看着我吧。 夙九兮的目光闪了闪,喉咙一阵收紧, 越见他这副优雅慵懒的浊世翩翩佳公子模样心底越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区区一个书生,如何来这一身的贵胄之气。 觅寻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看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怀疑,心中一沉,脸上仍是一副容色不变的笑模样,起身来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道:听说褒国素来与你们炀国有过节,莫非是褒国派来的刺客。 褒国与炀国为了边境交界处那一座资源丰富的黑山斗得你死我活,积怨已久,若真是褒国派人行刺倒也说得通,何况 眼下正是两军僵持之际。 觅寻见他神色若有所思,似信了自己那一番话,心下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更有意将夙九兮的怀疑往褒军上引,夙九兮见他这样积极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内心深处冒出一种莫名的不安,他神色古怪地看了觅寻一眼,片刻后突然发难,将人推倒在床。 觅寻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唇边挂了抹戏谑的笑意,美人儿,原来你喜欢这个 调调。 对那双幽深复杂的墨眸时,一时间笑容僵住。 夙九兮殷唇如血,眉目阴柔,如一条艳丽危险的毒蛇般盘踞在他身上,在觅寻那张俊朗的面容上缓慢而又冰冷地吐字。 我生平最恨别人欺骗我,凡是欺骗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想必你也听说过。 活剐宋渐声一事的确是无人不知。 这个问题我只问一遍,无论你说什么 我都相信,也绝对不会怪你,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幽深如水的墨眸对上魅惑无边的浅灰眸。 两个人的气息是如此之近。 你,究竟是何人。 第14章 答复 空气僵住。 觅寻沉默地望了他半响,那双浅灰色的眸陷在阴影里,幽暗渊深,夙九兮也没有再开口,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两个人似乎在僵持一般。 身后响起一串柴火噼啪声。 觅寻眸光变了变,低低笑了一声,瞬间便恢复成一惯慵懒轻佻的模样,薄唇动了动,低磁沙哑的声音在沉默中缓缓响起。 将军以为我是谁? 夙九兮抿紧殷红的唇,没有开口,只一双漆黑幽深的凤眸定定瞧着他。 他希望觅寻能给他一个答复。 一个能让他不再惴惴不安的答复。 半响后,觅寻给出了答复。 我不过是娆国一介书生。 话刚出口,注视他的视线明显变得凌厉几分,几乎并不十分相信,觅寻唇边笑意不减,脸上一丝慌乱也没有,浅灰色的眸清澈潋影,温柔从容。 夙九兮将他这副模样瞧在眼里,神色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个人对峙半响后,夙九兮的目光终于慢慢柔和下来,脸上的表情从半信半疑到看不见半分疑色。 我说过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今后我不会再怀疑你。 夙九兮默了默,再出口时声音冷了几分,倘若日后我发现你欺骗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后,放开觅寻便要起身,忽然被一道力量牵引住,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后倒去,反被觅寻压在身下。 美人,你如此怀疑我,这样就想走? 觅寻似笑而非地瞧着身下如玉容颜。 夙九兮默了半响,忽然展颜一笑,他本就男生女相,生得一副阴柔昳丽的模样,平日里不苟言笑,冷漠不近人情时尚且不知惊艳多少人,此刻展颜而笑,有如冰雪开霁,红日破晓,霎时间满室生辉,惑人惊神。 饶是觅寻见惯了各色美人,也瞧得呆住。 夙九兮伸手主动搂上他的脖子,目光柔软如水,在他唇边落下羽毛似得的吻,然后含笑道:这样,你可满意了。 觅寻勾了勾唇,还差三分。 话音刚落,低头吻上他柔软微凉的薄唇,将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加深,湿滑的舌头如灵蛇般钻入他的口腔,两条粉舌互相交缠缠绕,激烈火热,觅寻犹嫌不够,坏心地滑入夙九兮喉咙深处,直吻得夙九兮险些喘不上气起来,这才满意地放开他,看着他微微红肿起来的唇,笑道:这才满意。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短小了,作者菌今天状态不是很好,刚刚得知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关于毕设).........明天补粗长哦........... 感谢所有支持作者菌的小天使,爱你们,你们是我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笔芯! 求收藏求评论~ 第15章 遮月 第二天一早,石洞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觅寻与夙九兮立刻睁开眼睛,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放轻脚步警惕地走出石洞,透过重重掩映的树叶缝隙,果然发现半山腰下的树林小道上站着昨天那伙黑衣蒙面人,那伙黑衣人在下面进行地毯式搜寻,发现这里是迟早的问题。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 夙九兮脸色沉重道。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10) 从山洞下去必经下面那条树林小道,他二人前有追兵后退无路,可谓是陷入绝境,夙九兮显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一把抽出风翅剑咬牙道:干脆我们杀出去,也好比现在坐以待毙。 不可。 觅寻按捺住他。 你有伤在身我又不会武功,冲出去只会白白送死。 觅寻沉吟片刻,复道:为今之计,唯有一个人前去引开刺客,一个人回军营搬救兵。 夙九兮立刻道:我去引开刺客。 觅寻忙拦住他,不行。你有伤在身我怎么能让你去,我去引开刺客,你回去搬救兵。 你不会武功去了岂非送死,不用说了,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去替我引开刺客。 夙九兮坚决道。 觅寻握住他的手,放柔了声音哄道:他们的目标是你,我去反而没有危险,再说我还有雪花骢,到时我骑了马就跑,难道他们还能快得过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 九兮,相信我,可好? 夙九兮望着那双认真清澈的浅灰眸,神色复杂,这时,下方忽传来一声大喝,首领,上面有个山洞! 那声音过后,原本四处分散搜寻的刺客立刻聚在一起,直奔山洞而来! 时机紧迫,再也容不得夙九兮犹豫片刻,他反握紧握住自己的手,望住觅寻,目光坚定道:祸福相戚,生死与共。 那目光太决绝,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心,仿佛觅寻出了什么意外,他也绝对不会独活。 觅寻被他眸底的坚定与决绝震住。 这种直达胸腔的震撼太强烈,令他半响回不过神来,连夙九兮什么时候离开了也没有察觉,他的神色变得十分复杂,心头百感交集,说不清是何等滋味。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觅寻回头望了一眼,那群刺客已经追了上来,见到觅寻无不脸色一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给我上! 那一群刺客立刻冲过来,觅寻冷笑一声,翻身上马。 有本事便追来吧 说罢,挥动马鞭,在众人眼皮底下扬尘而去。 你跑不了了,给我追! 觅寻在悬崖前紧急勒马,雪花骢扬起马蹄高声嘶鸣,激起一阵沸沸扬扬的灰尘。 身后的追兵如约而至。 一群黑衣人将觅寻包围在其中,领头的人哈哈大笑道:这下看你往哪里跑! 觅寻不慌不忙地端坐在马上,唇边噙起一丝笑意,挑眉懒懒散散地望马下的刺客,悠暇道:你们要杀的人不是夙九兮么,追我做什么。 那领头人冷哼一声,杀了你再去杀夙九兮也不迟。 觅寻用略带惊讶的口吻笑道,先杀我不怕他夙九兮跑了吗?再说在下和阁下无冤无仇,阁下却一路穷追不舍,莫非阁下真正要杀的人乃是在下。 那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马下的领头人却听得脸色一变,顿时目露凶光,胡说八道,来人给我上! 眼见得那伙刺客便要冲上来,觅寻始终不慌不忙,浅灰色的眸笑眯起来,懒懒道:小心身后。 那领头的黑衣人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 话未说话,整个人忽然僵住,双目暴睁,扑通一声往后倒去。 血流了一地。 他的后脑勺插着一枚银月镖。 觅寻似叹息般扶额,用无奈的口吻道:都叫你小心身后。 其余人惊得退后一步,纷纷往后看去,后面不知何时多出十来个黑衣人,与围剿觅寻的黑衣人不同的是,这群黑衣人身着清一色黑色劲装,个个身材挺拔,长相不凡,墨发拿暗纹银头绳系住,束在脑后,瞧上去极有气势。 尤其是领头那一个人,竟穿了一身白袍,在一众黑衣人里显得分外出挑,光从他自身来说,他身形高挑而又偏瘦,腰身格外纤细,包裹在白靴里的小腿修长柔韧,偏偏他又生得一副秀丽的模样,再加上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骨架。 真正是我见犹怜。 但那双手薄而苍白,手指尖夹一枚冷光闪闪的银月镖,为他整个人平添凛冽的杀意,只听得空气中响起嗖地一声,觅寻这边的一个黑衣人应声而倒。 这下那群黑衣人更惊慌了。 暗夜阁里只有一个人使用这种独特的银月镖。 那便是暗夜阁新上任的阁主,遮月。 虽然新任不久,但他乖张狠辣的作风在短短三个月里便闻名江湖,不知令多少人胆寒。 江湖上甚至有一句流言,宁见鬼刹,勿见银月。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撤! 围在觅寻马下的黑衣人脸色一变,当机立断便要撤走,暗夜阁的人哪里肯给他们机会,几步轻功跃过去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原来的黑衣人见跑不掉,咬了咬牙,索性拔出兵器来个鱼死网破,双方便乒乒乓乓交起手来。 那个白衣人却没有加入战斗,反而来到觅寻马下,单膝跪地,墨剑插在地上,低头道:属下救驾来迟,还望陛下赎罪。 嗓音听上去冷淡而又淡漠,不带丝毫情绪。 觅寻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低眉顺目的青年,唇角往上勾了勾,拿马鞭轻佻而又慵懒地挑起他的下巴 只见一张如春花秋月般秀丽柔美的容颜映入眼帘。 虽然比不得夙九兮那般俊美,但也不失为唇红齿白,眉清目秀。 只是那双如夜色般漆黑幽深的眸倒莫名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倒是个美人。 觅寻收回马鞭,啪地一声打开描金纸扇,笑说。 跪在马下的青年听到这句明显带有调戏意味的话后仍是沉默不语,只是那双过于暗沉的墨眸里眸光微闪,瞬也不瞬地望着马上风流潇洒,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 那双墨眸如死水般寂静沉寂,黑暗得仿佛映不出人间一丝一毫的颜色,此刻却将白马上白衣翩翩,笑吟吟打着纸扇的俊朗公子映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双世间罕见的浅灰眸。 遮月仿佛看痴了一般,着迷地望着那双魅惑迷人的浅灰眸。 连觅寻喊他都没有注意到,直到觅寻提高音量再次喊了一遍后,这才反应过来,忙低头道:属下该死。 上方传来一道低磁悦耳的笑声。 玉蟾弃色倚新妆,羞煞人间玄黛裳。 觅寻说得没有错,遮月若穿黑衣只怕所有穿了黑衣的人见了都要自愧不如,他身上自有一种独特的冷艳气质,唯有神秘的黑衣方能衬出,也只有神秘冷酷的黑衣方能凸显出他凛冽冰冷的杀手本色。 再者说他虽然生了一副秀丽的容颜,但那张脸过于苍白,近乎病态般的苍白,那双墨眸又过于暗沉,风流雅致的白衣穿在他身上,反而与他这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显得不伦不类。 遮月一怔,那双墨眸里闪过极其复杂的光,而觅寻已经驱马来到另一边,那里横七竖八倒满了尸体,原先刺杀觅寻的黑衣人此刻片甲不留,被杀了个精光。 觅寻望着满地的尸体皱眉,怎么没留活口。 禀陛下,这些人自知不敌便服毒自尽了。 觅寻像是意料之中般点点头,缓缓收起描金纸扇,懒洋洋道:不愧是我二皇弟□□出来的人。 一旁的人听了,脸色一变,其中一个开口义愤填膺道:陛下,二皇子胆大包天,竟敢派人行刺陛下,陛下万不能再放过他。 觅寻随意地摆了摆手,无凭无据,叫朕如何来拿他。 这满地刺客便是证据。 觅寻懒懒看了眼说话的黑衣人,不紧不慢地哦了一声,朕不过随口一说,何来凭证证明这些刺客便是二皇子所派。 陛下,那不如让我等将这些尸体带回去一一查证。 另一人说道,他这话一出口立刻便引起共鸣。 是啊,这个办法好。 这样一来就能证明二皇子的狼子野心! 陛下,就请让我等将尸体带回去调查。 觅寻挑眉扫了眼骚动的黑衣人,最终将视线落在一旁沉默不言的遮月身上。 你说。 被点到名的遮月默了默,开口用平淡的声音道:陛下,属下以为不如将尸体抛下悬崖。 此言一句,其余黑衣人皆脸色一惊,但碍于遮月的身份,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反驳。 觅寻脸上慢慢浮起一层笑意,饶有兴味地问:这是为何。 二皇子做事谨慎,岂会轻易留下把柄,我们就算将尸体带回去调查想必也查不出什么结果,倒不如弃尸荒野,免得打草惊蛇。 遮月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比起他人,高下立见。 觅寻勾了勾唇,饶有深意道:不愧是老阁主替朕选出来的人。顿了顿,接着又笑道:有遮月掌管暗夜阁,朕可放心矣,尔等可要多向芈阁主学习,做事切不可再如此莽撞。 是。 话虽如此,实际上众人心里恨得要死。 他们本就不满遮月出身低微,半路杀出抢了刘长老的阁主位置,眼下还抢了他们的风头,衬得他们相形见绌,个个心里越发嫉恨。 这一场由觅寻谈笑间挑起来的刀光剑影,遮月看在眼里,表面声色不动,心下波澜起伏。 倘若真的信任他,怎会只字不提调凤令,分明是心存疑虑,才借题发挥,借故激发他与阁中人的矛盾,用他们来牵制他。 再去看他,那白衣俊朗的男人笑如春风,举止慵懒撩人,哪里像是一个多疑冷酷的君王。 遮月唇边透出一抹无奈的弧度。 口蜜腹剑,果然是这个人的拿手好戏。 这时,林子外忽然传进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像是有大批人马冲了过来,觅寻听到后勾了勾唇,眸底闪过意味不明的光,啪地一声将纸扇收在手里,笑道:看来各位要陪朕演一场好戏了。 第16章 真假 觅寻,你跑不了了! 说话的黑衣人嗓音在抖。 他简直无法想象刚刚那声音居然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他竟然对陛下如此不敬, 太荒谬太可怕了。 更荒谬可怕的是,这居然是他们那位圣明的君主亲自提出? 还要他们换上那些死人的衣服,戴上那些死人的面纱,装作去刺杀他? 他一定是在做梦。 觅寻重新被逼到悬崖峭壁旁,瞧上去形势十分危急,只见他骑在高头骏马上,用在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冷声道:想不到褒国的人竟如此卑鄙。 哈? 暗夜阁的人一头雾水,压根弄不明白他们这位高高在上的陛下在说些什么,但仍按照觅寻给的稿子面无表情地念了下去。 你既不是炀国人,我们不会为难你,只要你说出夙九兮现在何处,我们便放你一条生路。 觅寻冷笑,做梦 他神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目光温柔地落在某处,薄唇开阖,一字一句吐字异常清晰: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背叛自己心爱之人。 夙九兮在树影后怔住。 阴柔的眉目怔怔地瞧前方高头大马上身陷囹圄,却一脸决然的人。 那一句绝不背叛仿佛掷地有声一般,震得夙九兮的耳道嗡嗡作响。 夙九兮身后的士兵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这边众人心里惊疑不定,那边已经乒乒乓乓打了起来,觅寻在马上颠簸,艰难迎敌,瞧上去好不狼狈,夙九兮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冲了上去。 暗夜阁的人既不能伤害觅寻,又不能违背他的命令,对于要不要动手的事苦恼不已,好在他们刚刚出手,立刻便冲上来一个银甲墨发的年轻将领,铛地一声挡下刺向觅寻的剑。 那挥剑的黑衣人心中暗喜,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见到夙九兮还要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哈哈大笑道:夙九兮,你终于出来了! 这句话自然也是觅寻教得。 觅寻见到夙九兮,脸上变了三个表情, 好像完全不知道他会突然出现一般,对于他的到来表现得异常惊喜激动。 九兮,你回来了。 夙九兮将他那副模样看在眼里,喉咙一阵发紧,哑着嗓子道:恩我回来了 暗夜阁的人见此情景,恍然大悟,原来陛下如此大费周章全是为了这个叫夙九兮的人啊。 再一想觅寻那番动听的话,暗夜阁的人无不在心底对他竖起大拇指,高招啊高招! 其实不然,觅寻令他们假扮之前那批刺客刺杀他的真正用意,乃是为了打消夙九兮对他的疑虑,让他以为刺客的确是 褒国所派。 观夙九兮此刻神情,眉目动容,果然是前番疑虑全消,他眸中柔软爱意更盛从前,彻底沦陷在觅寻精心营造出来的深情冢中。 这李代桃僵,一石二鸟之计,用得当真是妙。 他二人此刻情意正浓,携手迎敌恩爱异常。 人群中一道阴冷的目光冷冷注视这一幕。 同样换了一身黑衣的遮月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咬死了苍白的唇,浓重的血腥味在喉咙里弥漫开,那双本就暗沉的眸越发阴冷地盯住眼前与众人厮杀的夙九 兮。 暗夜阁的人早就得过觅寻的命令,不敢 真正伤害夙九兮,出手看似狠辣实则处处留情,再加上夙九兮带来的士兵一拥而上,人多势众,再打下去只怕会露出破绽, 所以再过片刻他们便打算佯装不敌,弃剑逃走,结束这一场好戏。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冷喝。 夙九兮,受死吧! 话音刚落,一直在旁对付小兵的遮月忽然将剑对准夙九兮,他剑招几乎在一瞬间变得凌厉诡谲起来,幻化出千重刀光剑影,毫不留情地往夙九兮刺去。 夙九兮正被人纠缠,只觉脖子一凉却根本来不及撤回剑招回挡,千金一发之际,一把描金纸扇重重打在剑上,只听得叮地一声脆响,那柄墨色的剑被扇柄震开,扇与剑产生的巨大冲击力令遮月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拿剑的手腕处剧烈一震,骨头都仿佛被震碎了一般,疼得他险些拿不住剑。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11) 九兮,你没事吧。 夙九兮看着眼前满是关怀的俊脸,目光柔软下来,轻轻摇头,紧接着提剑挡在觅寻身前。 觅寻愣了愣,见夙九兮神色凝重,握紧了手中长剑,摆出一副迎敌的架势,却将自己牢牢护在身后。 不由得哑然失笑。 一旁的遮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看了半响,突然收剑入鞘,扬手冷冷道:撤 这一声令下后,那伙黑衣人立刻迅速敏捷地往后退去。 殿下,是否追上去? 夙九兮想也不想便要下令追拿,一旁的觅寻突然哎呦,哎呦叫起疼来,虚弱无力地倒在夙九兮怀中。 果然惹得夙九兮好一阵紧张,连忙伸手扶好他。 这一会儿功夫,那群黑衣人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再不能望。 夙九兮不由得一阵懊恼,但人已经跑了,他也只好作罢,何况比起追拿那群刺客,眼下他更在意的是觅寻的伤。 穷寇莫追,回营。 他说完后,立刻便有士兵上来想从夙九兮身上接过受伤的觅寻,夙九兮摇摇头,在众人面前亲自扶觅寻上马,随后翻身上马,两个人同乘一骑,如同来时那般在夕阳下绝尘而去。 我是不是看错了 我也看到了九殿下亲自扶觅兄弟上马! 还和他同乘一骑马! 众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还是他们那个不近人情,冷漠阴郁的九皇子?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适才还剑拔弩张的山顶悬崖顿时变得静悄悄。 一阵冷风吹过。 谁也不知道,这座山雾缭绕的悬崖下藏着十几具赤身裸体,被人剥去衣裳的尸体。 第17章 缘故 是夜,月朗星稀。 遮月刚走进小树林便听到树林深处传来一道悠扬的笛音,那笛音吹得幽怨动人,如泣如诉,整个树林静悄悄的,唯有树叶簌簌发抖,仿佛也沉醉在这笛音中。 遮月往前走了两步,那笛音忽然变得飘渺不定,一会儿近在耳旁,一会儿远在天边。 出来 遮月冷声道。 他话音刚落,笛音收住,树林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过了片刻,树林里的树叶忽然抖得更厉害了,仿佛狂风扫过一般沙沙响个不停,就在这时,一道低缓凛冽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来了。 那声音偏冷,远不如觅寻的嗓音那般低磁悦耳,一开口便不知酥了多少人的心,那人的声音听上去却是有如寒剑出鞘,冷硬中透着锋芒。 只听得树枝上方传来细微的声响,遮月抬头,只见头顶上的树枝上出现一个坐姿随意的玄衣男子,那男子见遮月抬头望他,冷峻的唇角扯出一个几乎不可察的弧度,收起手里的树叶,纵身一跃,轻轻巧巧地落在遮月面前。 不是说不喜欢黑衣吗,今日怎么捡起来穿。 那声音听上去低沉而又平缓,声音的主人是一惯冷峻的面容,令人猜不出喜怒,但从他逐渐变深的眸色来看,可见是十分满意遮月现在的打扮。 这也难怪,眼前的遮月饶是石像见了也要心动三分。 换下白袍后的他立刻显得与众不同,他本就身材偏瘦,腰身格外纤细,再加上他骨骼匀称,身姿修长,换上黑衣后浑身上下更是透出一股性感的冷艳,瞧来十分惑人。 觅寻之前那番话果然说得半点不错。 那神秘男子见遮月紧紧抿唇,一言不发,只一双如夜色般漆黑的眸幽凉地盯着自己,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好一句玉蟾弃色倚新妆,羞煞人间玄黛裳。 抬手冷冷捏起遮月的下颚。 当日本王费劲唇舌劝不动的事,倒是他烙寻一句话便说动,到底是我那王兄有本事。 嗓音里满是咬牙切齿的意味,说到最后,那张刀削般俊美的容颜明显变得嘲讽起来。 听到这里,遮月这才抬眸看他,漆黑的墨眸里平静如水,开口缓缓道:我做我心上人喜欢的事,与你何干。 你! 那玄衣男子面容一冷,手里的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遮月的下巴,那双暗色的眸戾气森森地注视眼前秀丽的容颜,后者无畏无惧,回报以同样冰冷的目光。 那人似乎被遮月这样冰冷的目光刺痛了一般,眸中的戾气缓和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痛苦。 月儿,我们认识这么久,为什么你始终忘不了烙寻! 闻言,遮月脸色一变,很快恢复成一副冷漠的模样,牵起唇角,似嘲似讽般道:二殿下,何必作出这副模样,我们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我帮你夺皇位,你帮我得到陛下。 这提议可是二殿下你提出来的。 说到这里,遮月唇边的嘲讽加深了几分。 烙之寒将他这样一副尖锐冷漠的模样看在眼里,冷峻的容颜扭曲了几分,咬牙切齿道:你真的这样喜欢他?! 自从十五年前陛下在娆宫里救下我,我心里便只有他一个人。 他说这话时,目光不再尖锐冰冷,反而因为往事的追忆而变得盈盈动人,他在人前从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在烙之寒面前更是永远嘲弄地勾着唇角,没有半点好脸色,只有回忆起当年觅寻救他的那段往事时,眼角眉梢间才会展露出脉脉柔情。 出人意料的是,一向占有欲极强的烙之寒这次却出奇的平静,那双幽暗深沉的眸定定瞧着遮月,将他那副模样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下颚处线条绷紧,整个人异常沉默,半响后,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力气般僵硬而又无力的地放下手。 遮月只觉下巴处凉飕飕的,回过神来才发现烙之寒不知何时撤回了力道,眼前高大冷峻的男子似乎在一瞬间消沉下来,失去了先前的跋扈与戾气,连先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都荡然无存。 遮月也明显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然而他却连问也懒得多问一句,甚至从他此刻的痛苦中感到一种报复般的愉悦。 他勾唇冷笑,烙之寒,这辈子我都不会喜欢上你,我喜欢的人是陛下,你不要再痴心妄想! 烙之寒神情动了动,拿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遮月,那种极其复杂的目光令遮月唇边的冷笑僵住,不知为何心里竟产生一股莫名的心虚。 此时明月高悬,树林里月光满地。 遮月终于忍不住,皱眉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烙之寒移开目光,目光跃过他的肩头遥望天边冰冷的月亮,那一双暗色的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深,默了一瞬后,张开紧抿的唇,道:你就这样肯定当年救你的人是烙寻? 遮月像是听了一句笑话般,眉目嗤笑,除了陛下,天下间谁还会拥有一双浅灰色的眼睛。 隔了隔,他唇边的嗤笑转为嗤弄,抬眸看了对面高大冷峻的男子一眼,嘲弄般冷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还会认错人?你以为你还能再骗我一次? 烙之寒面色一僵,抬手遮住自己半边脸,手心恰覆盖住他那双暗色的眸,漠然而又自嘲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 我自然是骗不了你,天下间除了他烙寻,谁还有那样一双浅灰色的眼睛。 说这话时,他另一只暴露在外的眼眸里涌来一片漆黑的雾,遮住了映在眼底的月光,眸底一片幽幽暗暗,显得格外寂寥 他眸色怪异,黑色中透出灰色,或者可以说是介乎于黑与灰之间的颜色,乍一眼看上去会被人错认为是灰瞳,当初遮月就是因为这一眼才误将他认做救命恩人,直到有一天看见觅寻,光彩与黯淡的对比是那样强烈,那一双如银河般纯粹幽澜浅灰眸完全是记忆中的模样。 无人可替。 远不是烙之寒那双阴暗的老鼠灰可比。 遮月看了烙之寒一眼,瞧见他灰暗的眸色,想到他曾拿这双眼睛欺骗过自己,心里便生出一股厌恶来。 我是来告诉你,陛下已经召见我,调凤令我会尽快拿到手。 好,等褒国借兵马给本王之后,娆国江山就是本王的了! 烙之寒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遮月冷冷道:届时,还望殿下说话算话。 说罢,看也不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身后响起阴沉的声音。 站住 遮月冷笑着停下脚步,回头望他。 二殿下有何吩咐。 对面一身玄衣的男子面无表情,整个人仿佛被夜色笼罩住了般沉默,隔了半响后,走到遮月面前,就在遮月以为他要发难时,却见他从怀中掏出一瓶乳白色的小药瓶,塞到自己手里。 遮月一惊,将药拿起来凑到鼻尖嗅了嗅。 是一瓶上好的内伤药。 不用这样看着我,本王还要靠你拿到调凤令。 那声音低沉得听不出任何感情。 遮月听完后,唇边勾出一抹嗤笑,不错,你要靠我拿到调凤令,掌控暗夜阁,我要靠你得到陛下,我们既然是互 相利用 低头转了转手里的药瓶,唇边嘲弄越深,这多余的东西,就免了吧。 说罢,毫不留情地扬手将手里的药瓶扔了出去。 夜色中传来瓷片破碎的声音。 烙之寒将他这样一副嘲弄的模样看在眼里,指尖发寒,冷峻的面容越发绷紧了几分,最终一个字也没有再说,冷漠得转身离去,消失在树林里的茫茫夜色之中。 遮月望着那道沉默的背影,握紧了拳。 第18章 柔软 夙九兮带着受伤的觅寻回营后,连夜从玉梁城中召来城里最好的军医,为觅寻诊断。 玉梁城是夙九兮镇守的边城,此次出城扎营在外,免不了风餐露宿,夙九兮念及老军医年事已高,行动多有不便,故此次出营并没有带上他,只带了几个年轻的军医。 可怜那老军医刚睡囫囵,便被一阵咚咚地敲门声惊醒,紧接着被一群奉九殿下军令的士兵手忙脚乱地塞进马车,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怎么回事,人已经到了军帐大营。 那老军医只以为军营里出了要紧事,连被马车颠出来的腰酸背痛也顾不得揉,颤巍巍地跟着士兵,来到军营里最大的那一顶帐篷。 结果,通明亮堂的军营里既没有血流不止的血腥场面,也没有十万火急,急需诊治的病人,只有一位身穿月白长袍,长相清俊的年轻公子坐在桌案灯火旁,见他走来不紧不慢地伸出自己的左手,笑吟吟道:有劳先生。 老军医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一通脉把下来后,老军医提起笔便要写方子,夙九兮皱了皱眉,非要他替觅寻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直到那老军医提着药厢,再三表示这位公子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夙九兮这才作罢。 觅寻在旁看着,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夙九兮听到声音,转过头去看他,恰对上他促狭的目光。 夙九兮莹白的耳根爬上一抹红色,脸上微微不自然,转瞬即逝,很快便恢复如常,淡漠地出声,唤来士兵。 好生送先生回城。 是 殿下,属下告退。 老军医走后,营帐里便只剩下夙九兮与觅寻两个人,觅寻坐在灯火旁笑吟吟地看着他,低哑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揶揄,将军现在可放心了。 不知夙九兮有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戏谑,端着一本正经的脸色,道:你没事我自然便放心了。 觅寻见他这样一副认真的模样,反倒怔了一怔,过了片刻,唇边笑意越深,起身从背后抱住他,喘着热气在他的耳鬓旁低低吐字,九兮,天色不早,我们也该早些休息。 夙九兮抬眸看了眼窗外,明月高悬,的确是天色不早,他便颔首道:既然天色不早,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话音刚落,便觉脖颈上被人咬了一口,火辣辣得疼,他蹙眉正要发作,耳边被人呵入一道炽热酥麻的气息。 如此良辰美景,美人要让我独守空房吗。 下方某物硌得他的大腿根生疼,夙九兮顿时反应过来,素来冷漠冰冷的眉目间竟透出一抹羞窘色,手脚无措,像是害羞了一般。 觅寻笑着搂上他的腰,柔软温热的薄唇游走在耳廓,一只大手解开他的银甲,在衣襟内不安分的揉捏,夙九兮的身体绷得越来越紧,身体僵硬得仿佛拉满了弦的弓一般,随时都能断掉。 觅寻像是被他这样一副紧张的模样逗乐了一般,玩笑道:也不是第一次,乖,放松。 那一句话刚刚说完,原本还一脸享受的觅寻突然被人无情地推开,他诧异地去瞧,只对上一双冷漠幽深的凤眸。 觅寻看着夙九兮难堪的脸色,惊了一惊,显然没想到那一句玩笑话会让夙九兮有那么大的反应,忙握起他冰冷的手,嘴里歉然道:抱歉,刚刚是我胡言乱语。 夙九兮抿紧了薄唇,没有开口。 觅寻以为他是怕自己介意,连忙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胸膛前,信誓旦旦道:我不在意,九兮,我会好好对你的。 听到这里,夙九兮神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你以为 以为什么? 觅寻不解道。 夙九兮垂下漆黑绒长的睫羽,掩了眸中异色,淡淡道:没什么,天色不早,你身上还有伤,早些回去歇息。 眼看着要吃到嘴的鸭子硬生生被自己作没了,觅寻心下懊悔不已,脸上倒没有表现出来,温柔地叮嘱了他几句,转身便要离帐。 走到一半路时,忽然叹了口气,似在自言自语般道:不知林副将外出做事,可有回来。 身后果然传来一声站住。 夙九兮原本淡然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声音冷下去几分,你问这个做什么? 觅寻转过身来,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是去歇息,将军不肯留我,我只好去肯留我的地方。 见夙九兮脸色明显一变,觅寻这才低低笑了声,在他发作前含笑道:不去林副将的营帐,莫非要我去睡马厩不成。 夙九兮这才想起来之前自己曾命他去睡马厩的事,对上他戏谑的目光,脸上一红,微微不自然地别过头去,我已命人收拾出一间空的营帐,你搬进去吧。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12) 被觅寻这么一打岔,原本两人间尴尬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觅寻在这时上前握住夙九兮修长如玉的手,脸上的戏谑褪去,神色变得正经起来。 抱歉,之前是我口不择言,你不要放在心上。 夙九兮显然没料到觅寻会为了一句话玩笑话再三地向他道歉,胸腔里震了震,转过头去看他,恰对上那双如银河般魅澜幽深的浅灰眸,在灯火下瞬也不瞬地注视自己,眸里的认真前所未见,只瞧得人怦然心动。 其实就算觅寻不这样做,夙九兮也不会怎么样,之前宋渐声说得更过分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一句抱歉, 反而怪他敏感孤僻,开不起玩笑,久而久之,夙九兮习惯了隐忍自己的感情,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便能一味的迁就和忍让对方,之前对宋渐声如是,如今对觅寻如是。 夙九兮看着觅寻诚挚的脸色,分明被他握住的是手,心却突然砰砰乱跳起来,仿佛他的心也被那只温热宽厚的大手握住了一般,烫得厉害。 他别过脸去,轻轻点头。 觅寻走后,夙九兮轻轻抿了抿唇,心口一片柔软。 * 晚上林守回营帐的时候,营帐里空空荡荡,漆黑静寂,之前笑吟吟出迎的人已经不在帐中。 他目光一黯,转身出营,唤来士兵脸色淡漠地问,可曾看见觅寻。 那士兵回道,殿下拨了一间空营帐给他,他搬到那里去了。 林守点了点头,士兵见他没有别的吩咐,告过退后一溜烟跑了下去。 夜风瑟瑟,林守在营前沉默地站了半响,转身回营。 第19章 期待 第二天觅寻起来后,出了营帐轻车熟路地往夙九兮营帐里走去。 士兵们见怪不怪,反而不再像以往那般动不动便上来嘲讽两句,甚至不断有人露着憨厚的笑,前来和他打招呼,之前非我族类的偏见荡然无存。 那是因为士兵们听说觅寻不顾危险,独自一人引开敌人的事迹后,打心眼里敬重他。 至于觅寻和夙九兮之间的事边疆本就风化开明,奔放豪爽,男男之风也是常有,并没有人介意这个,之前士兵们奚落觅寻只是当他是为了荣华富贵才接近九殿下,自从在悬崖边听到觅寻那一番话后,士兵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白脸对九殿下是真心的! 士兵们对之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惭愧不已,之前奚落得最厉害的士兵更是脸上挂不住,为此躲了觅寻几天。 这对觅寻来说,耳根到是清净了不少。他一路顺顺利利地来到夙九兮营帐前,正要掀帘进帐时身后传来一声觅兄弟,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看上去黑黑瘦瘦的士兵站在身后,咧着一口白晃晃的大白牙,摸着头憨笑着说自己扭伤了脚,想借他的金疮药用一用。 觅寻便笑着问他如何得知他身上有金疮药。 那士兵说话倒也不含糊,大大咧咧道:我是看你脸上这巴掌伤好得挺快,寻思着你有啥药的。 觅寻嘴角抽了抽,从怀中掏出一只黑色小药瓶递给他,那只小药瓶通体漆黑,只瓶底处勾了几笔繁复的金色纹路,看上去格外精致,士兵接过手,看着这么个奇怪的药瓶,心想读书人就是讲究,连用得金疮药都这么与众不同,他感激地道过谢后,乐滋滋地跑开了。 这一段小插曲后,觅寻回过头便要入帐,这时却听得帐内传来另一个男人着急恳切的声音。 觅寻此人身份可疑,还请殿下务必彻查此人! 觅寻掀帘的手顿住。 紧接着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 周副将,你这是何意。 回话的人似乎迫于夙九兮的威势,说话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殿、殿下雪花骢乃天下闻闻闻名的烈马,性情暴烈异常,连殿下帐下最好的驯驯驯驯马师都束手无策,觅觅寻这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能在短短一晚里驯服它,殿下难道不觉得可可 疑? 觅寻顿时便笑了。 这个周副将一紧张说话便会结巴,话都说不利落,还要学人搬弄口舌。 他嗤笑过后,并不将那人的话放在心上,伸手便要掀帘,又听得帐中人道:还还还有自从觅寻来到这里后,殿下便屡遭袭击,种种行迹实在可可疑,眼下正是我军与褒军对峙的关键时期,容不得丝毫马虎,还望殿下以大大大局着想,将觅寻关押起来仔细审问! 军营里一阵沉默。 营帐外,觅寻唇边懒散的笑意散去,玩味地挑了挑眉,却是在不动声色中竖起耳朵,屏息以待夙九兮的回答。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在期待夙九兮的回答。 第20章 维护 营帐里静默了半响后,方传来一道凛淡的声音。 周副将多虑了,刺客之事乃褒国所为,与觅寻无关。 可是 中年男人着急的话被夙九兮打断。 周副将,本王相信他。 夙九兮的声音仍是冷冷淡淡,听不出任何感情,但那一句话的力度之重,令人心惊。 光是具有威慑力的本王两个字,足以镇压一切。 要知道夙九兮在军士前一向自称本将军,鲜少端皇子的架子自称本王,他是在用这种绝对的姿态维护觅寻。 周副将见此,只好闭了嘴,讪讪告退。 刚出军营,便在门口撞见笑得如偷了腥的猫般愉悦的觅寻,周副将脸色青了青,不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被他听去了多少,尴尬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后,逃也似的匆匆离去。 觅寻带着春风般的笑意走进营帐,从背后搂上夙九兮,亲昵地咬着他莹润如玉的耳垂。 夙九兮奇怪地睨了眼看上去心情大好的人,你好像很高兴? 枕在他肩窝上的人愉悦地恩了一声。 哦? 觅寻从他脖颈间抬起头,浅灰色的眸温柔似水地看着他,笑道:我刚刚发现了一样宝物,自然心里高兴得很。 夙九兮不解地看着他。 觅寻见那双漂亮清亮的凤眸瞬也不瞬地瞧着自己,心里一漾,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的脸颊,唇边透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笑而不答。 夙九兮只觉得眼下的觅寻比之前多了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但由于觅寻一惯是一副轻佻风流的模样,因此他也没有将觅寻这个吻放在心上,见他不愿说,夙九兮也不再多问,低头去整理军案上散乱的地图。 这是什么? 觅寻随手拿起其中一张羊皮地图。 夙九兮看了一眼,这是黑山的地图。 觅寻应了一声,看着地图上面显示的一处地势险峻的峡谷,状似玩笑般道:此处林木密集,且背临峭壁,无路可通,若是有人被困在此,一旦山林火起,岂非是死路一条。 夙九兮听到后,若有所思。 这时一个士兵在外面喊了一声,说有公务禀报,觅寻便笑着亲了亲夙九兮的脸颊,退出营帐。 营帐外面,几个士兵将一个上了年纪的八字胡小老儿围在中间,个个面有惊 色,不知在说些什么。 许仵作,你说那具尸体真的不见了? 那还能有假,我吃饱了撑得骗你做什么。许仵作见众人皆是一副将信将疑的脸色,不高兴道:不信你去那间帐篷瞅瞅,看尸体还在不在。 原先说话的士兵顿时赔笑道:您老别生气,不是我们不相信您,实在是这事也太吓人了,好端端的尸体怎么会不见了。 怪了,我前几天好像还看见里面有人影晃动来着 难道是闹鬼了不成? 就在众人说的煞有其事,个个背冒冷汗的时候,一道低磁悦耳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在说什么? 众人猛地一惊,回头一看,觅寻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第21章 蛛丝马迹 觅兄弟,你怎么跟个猫似得,走路一点声响都没,吓死我了。 几个士兵边说,边让出一个位置。 觅寻笑道:我适才听你们说尸体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之前刺杀九殿下最后死在九殿下剑下的那个刺客。搭话的士兵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叫嚷道:对了,那个时 候你也在那。 觅寻挑了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你不知道,他的尸体一夜之间消失了! 消失了? 觅寻讶然。 那士兵害怕地点点头,指着一旁的八字胡老人道:是许仵作说得,不信你问他。 轻点声!小兔崽子,你是怕九殿下听不到咋得,九殿下可是明令禁止我把这件事说出来。 许仵作抖着两撇八字胡,气呼呼地拍了那个士兵一巴掌。 那个脸嫩的士兵不好意思地做了个鬼脸,低下头去。 许仵作教训完士兵后,这才转向觅寻,回忆起那天所发生的事,他脸上仍带着恐惧。 觅小兄弟,老朽几天前去验尸的时候,发现尸体竟然不翼而飞了! 觅寻听完后,颇感兴趣道:竟有此事,在下到想去瞧上一瞧。 士兵随手指了指不远处一间帐帘紧闭的白色帐篷,喏,就在那里。 那间白色帐篷本来是专供仵作验尸用得,自从出了那件事后,士兵们纷纷畏惧进入那里,夙九兮只好另外拨了一间停尸房,原来的那一间反而空了下来,整日里帐帘紧闭,加之位置比一般帐篷偏僻,背后荒草凄凄,一眼看去,当真透出几分诡异。 觅兄弟,你还是别去了,那里怪渗人的。昨天晚上我起来小解的时候,往那个营帐瞅了一眼,妈呀,里面冒着绿色的火! 你睡糊涂了吧,火怎么会是绿色的。 不是的我好像也看见了真的是绿色的 这下,众人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半响,其中一个士兵脸色发白,哆哆嗦嗦道:我听老人说,鬼火就是绿色的,不会是真的闹鬼了吧 难道说是那个刺客死不瞑目,变成鬼来寻仇了 你、你别瞎说 我上有老下有小啊,刺客大哥你要是真变成鬼了,也是冤有头债有主,千万别来找我啊 呸,你这个胆小鬼! 觅寻听着他们越说越离谱,只觉得好笑,丢下一众人,转身离去。 在经过那一间被众人视作鬼屋的帐篷时,他那张俊朗的脸上闪过一抹兴味,拔腿往那里走去。 他倒不是真相信了众人疑神疑鬼的话,只是对那具消失的尸体产生了一些兴趣,故而前去一探究竟。 帘帐一掀开便有一股阴风扑面而来,空气中萦绕着一股腐朽气息,帐篷里空荡荡的,只有地上长了一些杂乱无章的野草。 那具刺客的尸体果然如士兵们所说,消失无踪。 不过奇怪的是,营帐两旁生长的杂草微微焦枯,仿佛被大火烧过了一般,最中间一丛长得奇形怪状的草反而生长得绿油油的,显现出茁壮的生命力,也显现出几分诡异。 觅寻惊喜地走过去,在那株长得奇形怪状的草边蹲下身子,似笑似叹般道:绿幽草啊绿幽草,你怎么与我一样,到这里来了。 眼前这一株长得高高细细的草名叫绿幽草,它本是生长在娆国皇宫的一种名贵草类,想不到此刻竟能在这里见到它。 觅寻见到这株绿幽草,顿时便明白了众人所说的鬼火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这一株逢水会发绿光的奇花异草在作怪。 觅寻笑了笑,正要转身离去,忽然空气中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香。 这香味很淡,在空气中隐藏的很好,寻常人根本无法闻出来,但觅寻自幼在娆国长大,对来自娆国的香味了如指掌,仅仅嗅到了一丝,立刻便察觉出这是绿幽草散发出来的香。 准确地说,是绿幽草遇毒之后散发出来的香。 绿幽草之所以能称为奇花异草,除却它本身遇水发光的特异功能外,还另有一项遇毒散香的本事。 现在它既发光又散香,这说明 是毒水! 有人在绿幽草上面倾洒了毒水。 觅寻眼眸一眯,半蹲下来仔细检查四周,绿幽草旁边的草木焦枯一片,有的甚至化作了灰烬落在土地上,他拔了一株焦草,仔细观察一番,片刻后,唇角忽然往上勾起来,脸上尽是了然。 枯骨水。 原来是枯骨水。 枯骨水,又名化骨水,乃是传说中能将人体活活化为尸水的一种烈性毒水,此水原出自神秘的巫山一族,自从二十多年前巫山一族归顺娆国朝廷后,巫山族中的巫师便将枯骨水献给了娆国君,自此之后,只有娆皇宫的王孙贵族才拥有这种毒水。 当初觅寻教训雪花骢,毁去马饲料,用的便是这种水。 很显然,尸体不是不见了,而是被枯骨水化成了尸水,而枯骨水滴落在地上,地上其他的草木才会变作焦屑,唯有那一株遇毒化香的绿幽草幸存了下来,所以觅寻刚刚进入这里时,才会看到那样一番奇怪的景象。 觅寻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里怎么会有只有娆宫中才有的枯骨水。 毁尸灭迹的人,又究竟是谁。 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觅寻带着疑问再次近前查看,他发现绿幽草的草根上似乎贴着一些黑色的细碎的衣料,像是从人的衣袖上脱落下来一般,他皱眉拔起那株绿幽草,横在眼前仔细看了看,这时,营帐外传来细微的窸窣声。 谁! 第22章 奸细 觅寻看清掀开白色帘帐走进来的人,不动声色地将绿幽草藏起来,笑道:林副将,你怎么来了。 林守淡淡道:我听士兵说你到这里来查看尸体失踪的事情,所以前来看看,有什么发现吗。 觅寻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一身黑衣黑发,如皓月般清姿冷艳的模样,浅灰色的眸中掠一抹异色,却没有说话。 林守被他盯着浑身怪异,不自然道:有什么不对吗?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13) 觅寻懒散地勾了勾唇,啪地一声打开描金纸扇,似调戏一般嗓音含笑道:恐怕这世间再没有人比林将军你更适合黑衣。 边说,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守一眼。 林守不觉有异,淡色的唇轻轻抿了抿。 这时营帐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喧闹声,叫嚷着杀了他、杀了他的声音不绝于耳,林守与觅寻对视一眼,拔腿往外走去。 转身刚走没两步,林守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脚,身体猛地向前倾,险些便要摔倒之际,一双大双及时搂过他的腰扶住他的手。 林将军,小心啊。 优雅清磁的笑声近在耳旁。 大手灼热的温度贴在腰间。 男人醇而不浓的龙涎香萦绕在鼻息。 林守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苍白的脸颊透出一抹红色,微微不自然地别过脸去,低低道:多谢,然后像是掩盖什么似得丢下觅寻逃也似的离开营帐。 觅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浅灰眸里闪过一抹暗光,不知在想些什么,难得正色起来,片刻后放缓了脸色,唇边勾出一抹慵懒而又意味深长的笑意。 出营帐后,才发现外面乱哄哄的,士兵们全都像吃了兴奋剂般,个个亢奋不已,觅寻拍了拍其中一个矮个子士兵的肩膀,问他什么了何事。 那矮个子士兵义满脸愤填膺,殿下抓住了奸细! 奸细? 觅寻微讶,忙问他是怎么一回事,在矮个子士兵唾沫横飞的讲述中,觅寻这才得知原来不是奸细,而是之前逃跑的士兵被抓了回来。 那士兵原本是看守军事图的,军事图丢后他怕夙九兮惩罚他,于是连夜逃营。 古往今来,士兵逃营乃是头一等为人不耻的事情,更可况那个逃跑的士兵乃是在褒国边境上被抓,结合之前他看守的军事图无故失踪的事,炀国士兵们越发的怀疑他是偷了军事图拿去献给褒国,卖主求荣。 矮个子士兵越说越气愤。 觅寻笑了笑,问他可知道夙九兮现在何处。 矮个子士兵指了指前方的营帐,道:殿下正在审问奸细! 觅寻作别士兵,往他指的那个方向走去,刚刚来到专门关押和审问罪犯的营帐前,便听到里面传出尖细的哭喊声和求饶声。 九殿下饶命啊! 属下一时糊涂,才会做出逃营这样的糊涂事,可是属下真的不是什么奸细啊!那张军事图真的不是属下偷的! 这通敌卖国的罪名属下是万万背不起呀!九殿下明察啊! 这时,传来另一个士兵粗里粗气的声音。 还说你不是通敌卖国,你逃往褒国又作何解释?! 属下属下是去褒国看望亲戚的 我呸!你个狗娘养的,没爹生没娘养, 哪来什么亲戚!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殿下,对付这样的人,非得大刑伺候不可! 军营里面默了默。 紧接着传来铁器碰撞的声音,似乎是那声音粗噶的士兵取得了夙九兮的同意,正在准备刑具。 里面的哭喊声和求饶声叫得更响烈了,觅寻光是在外面站着,都能想象出里面的人是如何的痛哭流涕。 这种时候,觅寻也不想进去掺合,满心想着等夙九兮忙完之后再去寻他,刚想转身离去时,营帐里的哭爹喊娘声渐渐变成了恶毒的咒骂声。 夙九兮,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你还不是被宋渐声玩烂的贱货! 全浔阳谁不知道你和宋渐声那点事,听说你还主动送上门去给宋渐声操,难怪宋渐声说你贱得像条母狗,天生给男人操的玩意! 被绑在柱子上的士兵双目赤红,满脸报复后的快感与疯狂,他甚至越骂越上瘾,说得话越来越下流。 军营里其他的士兵听到后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弓着身子将头低的不能再低,恨不得将自己埋进泥土里去,也好过感受现在冰冷僵硬的气氛。 谁也不敢抬头瞧一眼身旁银甲墨靴的九殿下是何模样。 谁也不知道这一刻的夙九兮是什么样的脸色,只知道过了半响后,营帐外皱眉的觅寻听到里面缓缓响起一道阴冷而又冷酷的声音。 给我,割了他的舌头。 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在场所有人听到时却忍不住心尖发颤。 在之后便是一些尖锐刺耳的声音,却再也听不到夙九兮的说话声,觅寻眉头蹙得厉害,这时帘帐忽然被人掀开,走出来的人脸色苍白,薄唇紧紧抿住,身体紧绷地厉害,仍挺直腰背,在夕阳下显现出一种孤傲的姿态。 觅寻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他的手。 九兮。 那只修长漂亮的手仿佛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一般,指尖发白,整只手苍白而又寒冷,觅寻刚握上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夙九兮感受到觅寻掌心灼热的温度,苍白的脸色稍稍好转,那双漆黑幽深的凤眸沉默地看了觅寻一眼,优美的下巴紧绷,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那一眼沉默中竟透出些许悲伤脆弱的意味,是夙九兮从未有过的眼神,觅寻瞧得怔住,一时竟没了反应。 夕阳下夙九兮离去的背影,显得分外僵直。 直到夙九兮消失在乳白色的营帐里,觅寻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 第23章 往事 营帐中,流水咚咚声缓缓响起,袅袅热气从茶杯里冒出,觅寻将倒好的茶杯递给一旁沉默不言的夙九兮。 夙九兮漆黑的睫羽颤了颤,望着那只大手递来的杯子,却没有接过,沉默了半响后,忽然开口道:你都听到了。 觅寻忙安慰道:那人胡言乱语,恶意重伤,你不要放在心上。 胡言乱语,恶意重伤。 夙九兮轻轻将话重复了一遍,忽然嗤笑了一声,唇边流露出浓浓的嘲讽意味,嗓音冷冷道:如果我告诉你,他说的全是真的。 觅寻一愣。 夙九兮冷笑了一声,我还要告诉你,当年我的确主动爬上了宋渐声的床。 他唇边的嘲讽意味越浓,脸色却苍白得仿佛没有血色,一双墨眸里是化不开的幽戚之色。 夙九兮与宋渐声之间的事,所有人都只知道个大概,只知道风光无限的相国公子忽然某一天和冷宫的九皇子走得很近,忽然某一天便爆出了九皇子活剐宋渐声那样惊天动地的爆炸性消息。 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夙九兮和宋渐声的开始。 那是一年寒冷的冬天,年少时的夙九兮孤僻而又阴郁,被所有人遗忘在冷宫的偏殿里,宫里的奴才忙着讨好最受炀帝宠爱的皇贵妃和三皇子,谁还会注意到那个不受宠的九皇子,别说是送过冬的炭,就是一日三餐,也是想起来才去送,有时候一日里只送一餐也是有的,更有的时候,几天几夜过去了也不见宫人送膳食过来。 夙九兮可以忍饥挨饿,但是他的母妃不行,看着自己的母妃饿得病倒在床,容颜病黄憔悴,年少孤傲的夙九兮终于放弃了少年一直坚持的某种自尊,走进内务府的宫门,讨要食物,内务府的奴才表面对他毕恭毕敬,实际上是说话明朝暗讽,夹枪带棒,转身捧了一盅燕窝和两个馊了的馒头,夙九兮伸手去接,那个绿袍太监冷笑了一声,将那盅燕窝递给身旁一个小太监,还不快给三殿下送去,燕窝冷了要了你的狗命!。 那绿袍太监嘲讽地看了夙九兮一眼,指着前方宫道上锦袍玉冠,被众人拥簇在中间的三皇子,喏,瞧见没有,那才是真正的金贵,才是配吃燕窝的人。说完,将两个又馊又冷的馒头塞给夙九兮。 年少的夙九兮闻着手中馒头馊了的气味,身体僵直,一只手握拳到发颤。 宋渐声就是在这时挺身而出,那时候的宋大公子是相国公子,炀帝跟前的红人,宫中奴才讨好的对象,那绿袍太监自然也不例外,看到他时瞬间便变了一副脸色,哈着腰讨好地迎上去。 夙九兮不愿多待,拿着两个馒头,抿紧薄唇便要离去,谁料宋渐声竟来到夙九兮面前,拱手毕恭毕敬地说,臣宋渐声见过九殿下。 那声音提不上有多好听,不过比起太监尖锐的嗓音,到是阳刚许多。 夙九兮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前人看上去比他高很多,也成熟很多,穿了一件玉清色的长袍,将原本偏黄的面容衬得清朗许多,五官谈不上多出色,只能说顺眼。 夙九兮不喜欢他身上透出的脂粉味,因此打量一眼后便收回目光,神情淡漠,饶过他便要离开。 谁知道宋渐声却追了上来,露出一个自以为帅气的笑容,温柔地问他需不需要点别的食物。 宫里的奴才全都是人精,那刚刚还对夙九兮冷嘲暗讽的太监见此情景,连忙摆着一脸的谄媚,命手底下的小太监拿出最好的食物,笑道这种小事怎么劳九殿下亲自前来,吩咐一声便是,奴才这就将食物给您送去。 面对太监虚假的奉承,夙九兮心里只有厌恶,同时他也知道正是眼前这个人帮了他,长期被人冷眼的少年面对这种突然而然的善意与温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别捏地道完谢后,便离开了那里。 宋渐声在身后笑说,后会有期。 后来果真便后会有期,夙九兮所在的宫殿在冬天冷得像冰窖,他为了抗寒常常会在外面的庭院里练剑,一剑终,宫墙上传来响亮的鼓掌声,夙九兮惊讶之下抬头去看,便看到坐在墙头笑嘻嘻的宋渐声。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这么熟悉了,宋渐声常常会带来一些食物和炭火,夙九兮舞剑时他便在一旁吹箫,画面瞧来竟也有几分动人。 宋公子虽然好美色,混柳巷,但比起其他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也是有优点的,比如说他出身在腐书网的相国府,身上多少沾染了一些书香气息,再比如说,他能说会道,嘴甜又耍得一手小聪明,很快便哄得年少孤僻的夙九兮对他另眼相待。 两个人确定关系是在那一年的元旦节。 元旦节是三皇子夙丹宸的生辰,逢新岁之际又逢皇子生辰,宫中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精致高贵的红地毯一路从宫道头铺到宫道尾,整个炀宫都几乎淹没在这片红色海洋中,满朝文武头顶漫天烟花,带着精心挑选的贺礼前来祝贺,那一日,当真是热闹至极。 躲在清冷偏殿的夙九兮听着宫墙外吹吹打打的声音,唇边还来不及勾出嘲讽,先听得宫殿内传来金属摔落在地的尖锐声,他一惊,连忙跑进去,却发现自己的母妃摔倒在水渍中,不省人事,一只掉了漆的脸盆歪倒在一旁。 他惊慌地上前抱起自己的母妃,似乎是在这时,他才意识到怀中昏迷不醒,脸颊苍白的女子是那样的瘦弱,连他这个不满十六的少年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抱上床。 他疯狂地往办宴席的地方跑去,生平第一次跑去求他的父亲,求他救救自己的母亲,可是大殿的侍卫却将他拦下,面无表情地说没有陛下命令,闲杂人等不得擅自入内。 夙九兮怔怔地望殿内被众星拱月的蓝袍少年,耳边忽然响起了内务府太监的一句话,那才是真正的金贵。 而他,却是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的闲杂人等。 横在眼前的长枪冰冷而又尖锐,即便是在花花绿绿的烟花下也泛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光芒,殿内的丝竹声,欢笑声不断传出,无论他怎么恳求,侍卫始终无动于衷,不肯放行。孱弱的母亲此刻命悬一线,然而他却连宫殿的门都进不去。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割骨的绝望与黑暗。 昔日即便被宫人奴才作践,被欺负,被嘲讽,他也始终不曾低头,他的骄傲与自尊不允许自己服一句软,可是现在,他差一点便要给那个粗鄙低下的侍卫跪下。 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宋渐声出现了。 可惜仍是迟了一步,他的母妃早已身患重病,再加上多年郁郁寡欢,已到了病重难返的地步,终于在这个喜庆而又热闹的夜晚不治而亡。 夙九兮木然地跪在冰冷阴暗的偏殿里,目光空洞地看着宫人们用一副支架,一匹白布草草运走他母妃的尸身,外面烟花声仍在继续,他的脸被映得花花绿绿,孤冷的腰身分明僵硬,身上已经冷得没有了知觉。 宋渐声就是在这时将他搂进怀抱,温柔地告诉他他会照顾他一辈子,夙九兮同意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夙九兮都分不清楚,自己答应与宋渐声在一起,究竟是因为喜欢他,还是因为,那个寒冷黑暗的夜晚,那个怀抱太暖。 世人都说九皇子孤僻阴郁,性情古怪,却不知道九皇子也不过只是一个敏感脆弱的少年。彼时,少年情窦初开,满心满意都是自己的情人,有段时间,宋渐声忽然对他变得不耐烦起来,两个人接吻时,夙九兮明显感觉到有炙热的异物抵在自己的大腿间,然而宋渐声却不继续下去,骂骂咧咧地推开他,跑去青楼泻火。 夙九兮以为他是尊重自己,才会这样做,可是他愿意啊,他愿意让他高兴,愿意将自己交给他,他知道他是想要他的,抵在他腿间的异物是那么的火热,诉说着主人几乎迫不及待的欲望。 在他冰冷黑暗的世界里,宋渐声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主动接近他的人,在他最脆弱无助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也是宋渐声,尽管这个人喜欢青楼柳巷,两个人常常因此争吵,尽管这个人对他更多的时候是敷衍了事,毫不上心,但是对于年少敏感的夙九兮来说,他是唯一温暖过他的人。 夙九兮爱得决绝,一旦喜欢上某个人,就是飞蛾赴火般的壮烈。 那时,他为了讨宋渐声欢心,讨自己心上人的欢心,主动来到宋府,将自己送上宋渐声的床。他满心期待着宋渐声醒来后的欢喜,结果却看见自己全心全意对待的情人吓得大惊失色,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就将他赶出宋府。 后来他才知道,宋渐声之所以不碰他,不是因为尊重他,而是他根本就不敢。他夙九兮再不堪也是一个皇子,将一个皇子压在身下那是何等的罪名! 他收起所有骄傲,捧着自己的心来到宋府,结果,他的心被狠狠摔在地上,被人来来回回的踩。 宋渐声甚至将这件事当成朋党间的谈资,讽刺他贱得像一条母狗。 说到这里,夙九兮抬手覆盖住半边脸颊,阴影下的薄唇透出悲凉的弧度,自嘲一般嗤笑道:果真是下贱。 那嗓音沙哑飘渺得令人心疼。 第24章 选择 一双温暖宽厚的大手握住他冰冷刺骨的手,夙九兮覆盖住半边脸颊的手在觅寻牵引下慢慢放下来,暴露在空气中的半边脸颊上挂着透明晶莹的泪水,夙九兮那一双微红的眼眸沉默地看着觅寻。 他此时的模样是觅寻从来没有见过的,既脆弱又隐忍,似乎在极力控制着自己过分僵硬的身体,然而他颤抖的手仍旧出卖了他的害怕。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14) 是的,害怕。 害怕觅寻的看法。 他已经将自己深埋在心底,以为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秘密告诉了这个人,可是这个人会怎么看待他,会不会像别人一样看不起他。 这个时候的夙九兮仿佛即将破碎的娃娃般,再也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打击,倘若觅寻露出任何一丝轻视,他发誓自己一定会杀了他,然后再自杀。 然而他并没有听到任何一句嘲讽,反而是他那双冰寒的手被人握得更紧,贴在火热的胸膛前,夙九兮一惊,本能得想要缩回手,却被觅寻牢牢按住,他冷到麻木的手贴在这样温暖的地方,竟也慢慢有了知觉,手掌也不再颤抖。 夙九兮不禁抬眸去看觅寻,眼前人正瞬也不瞬地瞧着自己,神情认真,那双总是笑眯眯的浅灰眸里此刻却是一丝笑意也无,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奚落与轻视,浅灰眸里幽幽暗暗,令人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但是他的目光温柔得能融化了人的心。 温热柔软的唇温柔地吻去了他颊边的泪。 夙九兮听到他在耳边说,九兮,让我来照顾你吧。 那素来轻佻的嗓音此刻听不出任何的玩笑意味,比平时低沉的声线反而显现出几分承诺般的郑重。 夙九兮鼻子一酸,点了点头。 他本是孤傲倔强,坚韧不拔的性情,当年偏居冷宫时,他不仅要独自一人照顾好自己,还要照顾他病重的母亲,哪里需要别人来照顾他,他要得不过是一颗真心,他要得不过是哪怕天下间所有人都背弃他,冷落他,嘲讽他,那个人也能从所有人中站出来,站在他身旁握住他的手,温柔地对他说让我来照顾你。 无论宋渐声怎样背叛和欺骗过他,当年那个热闹而又寒冷的夜晚,站在他身边的人也的的确确只有宋渐声一个人,只为了那一瞬间的感动,夙九兮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是他从来不曾有过半分后悔,他的爱是那么浓烈而又绝决,如飞蛾扑火般,不惜代价。 夙九兮像个精致而又脆弱的娃娃般,任由觅寻解去他的战甲,丝毫不予抵抗。 觅寻将夙九兮压在身下,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紧闭的眼眸,那片如羊脂玉般洁白细腻的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漆黑绒长的睫羽颤抖不止。 夙九兮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睁开眼睛, 轻声问:怎么了? 觅寻摇摇头,俯身亲下了去,在他低头吻上夙九兮脖颈上那片冰冷苍白的肌肤时,他感受到身下人的身体猛地一僵,紧接着自己的腰被一双修长匀称的手抱住。 阿寻,你真的喜欢我吗。 那声音听上去微微发颤,又隐约透出些期待意味,似乎只有彻底确定觅寻的心 意后,他才能拥有继续下去的勇气。 拥有放弃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像女人一样被人压在身下的勇气。 觅寻亲不下去了。 他在这时抬头看了夙九兮一眼,却发现夙九兮正定定地瞧着自己,那双如墨般漆黑幽深的眸沉默而又悲惘地瞧着他,眸底隐约含了一抹水光。 这样的神情 觅寻想起夙九兮在营帐里被人羞辱后,走出来时也是这样一副模样。 沉默而又悲惘。 觅寻一下子什么兴趣也没有了。 他之前费劲心思接近他,讨好他,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现在他心心念念的美人躺在他身下,只要他随便说一句喜欢, 他想要的便唾手可得。 可是他却继续不下去了。 他不忍心在这种时候欺骗他。 他承认他对夙九兮很有好感,可以说在 这么多美人中,夙九兮是最令他心动的一个,他承认他在说让我来照顾你这一句话时是认真的,可是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喜欢上他,从前他演了一场又一场情深的戏,唯独这一次,他不忍 心再演下去。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入戏太深,还是已经假戏真做。 他无法让尚且心意不明的自己,要了夙九兮。 觅寻笑了笑,低头亲了亲夙九兮的唇角,温柔道:我自然是喜欢你的,别想太多。接着他从夙九兮身上起来,见后者一脸不解地瞧着自己,戏谑道:我可不喜欢抱着木头做。 在夙九兮薄唇紧抿起来时,觅寻笑着低头,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九兮,我不想让你为难,等你准备好了再说。在夙九兮脸颊边落下一吻后,觅寻走出营帐。 夙九兮信以为真,唇角轻轻抿了抿,紧绷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觅寻走出营帐时,天色已深,挂在幽墨色天角的月亮被薄雾遮住,散发出毛茸茸的光晕。 他径直走出半里路,靠在小树林里一颗不粗不瘦的树干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刚刚做了什么? 总上门来的美人竟然被他自己主动推辞。 从前流连花间,醉卧美人膝的他可曾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做自己所鄙夷的事。 这是生平第一次,觅寻在床上面对美人时做了柳下惠。 一种奇异的滋味慢慢浮上他的心头。 第25章 作梗 树林,月光满地。 觅寻吹了半天的冷风后,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他正要离开这里回到营帐,这时夜色中突然出现一匹黑马,马上的人吁了一声,在他身旁停住。 参见陛下。 觅寻挑了挑俊秀的长眉,看着脚边毕恭毕敬跪伏的人,微讶道:刘长老,你怎么来了。 刘长老见他一副吃惊的模样,唇角抽搐不已,想起自己因为这位主子一道心血来潮的命令几日风餐露宿,甚至特意跑到偏僻的山村去调查,结果人家倒好,早就给忘记了! 吐槽归吐槽,刘长老在觅寻面前是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恭敬道:属下已经查清林守的底细,特来告知陛下。 觅寻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 禀陛下,林守乃是夙九兮王府里的人,可以说是夙九兮身边的亲信。 据刘副将所说,林守本是一个落后小村庄的人,自幼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五年前他为了生存从贫穷落后的小村庄来到繁荣强盛的浔阳,靠在街头卖艺为生,后来他因为得罪街头无赖而被人当街殴打,是夙九兮经过时救了他,那时夙九兮刚刚搬出皇宫,搬入炀帝分给他的九王府,林守被夙九兮救下后恳求他收留自己,而那时夙九兮的王府人手稀缺,他便答应了下来。 陛下,据臣了解到,林守至此之后一直对夙九兮忠心耿耿,任劳任怨。 觅寻听到后俊眉不经意地一挑,玩味道:忠心耿耿?任劳任怨? 刘长老肯定地点点头,不错,林守这个人对夙九兮的忠心甚至到了愚忠的地步。臣还打听到,他曾经因为有人暗地里说了一句夙九兮的坏话,硬是提刀砍上门,吓得人家三天不敢出门。 觅寻眯了眯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浅灰眸里变化反复。 顿了半响后,他忽然开口问道,刘长老,你以为林守是个怎样的人。 刘长老沉吟片刻,道:鲁莽,愚忠,极度维护和崇拜夙九兮。 听到这里,觅寻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认识的林守,非但自持,冷静,甚至还在背后对夙九兮冷嘲热讽。 有意思。 当日林守故意将夙九兮的身世之谜透露给他时,他便察觉到不对劲,一个小小的副将竟能对娆宫与炀宫两宫秘事了如指掌,实在蹊跷,而且他提起夙九兮时的鄙夷,完全不像是一个追随夙九兮多年的副将该有的状态。 他多了个心令人去查一查这个人,想不到真叫他查出玄机。 见觅寻一脸的玩味,再联系到他令自己去调查的事,刘长老像是开了窍一般,紧张道:陛下,您是怀疑林守这个人有蹊跷? 觅寻拨弄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绿幽草,他那双浅灰色的眸被绿色的光映得幽光粼粼,明暗不定,瞧上去分外诡谲。 他眯眸瞧着手里比起白天,残缺了一片叶子的绿幽草,唇边勾出意味不明的弧度,将残缺的绿幽草凑到鼻尖闻了闻,缓慢而又玩味道:有没有蹊跷,今晚便可揭晓。 * 等觅寻出小树林的时候,月已高升,深墨色的天穹被浓雾笼罩,灰蒙蒙一片。 军营里的士兵已经进入梦乡,四下里静悄悄的,唯有火盆里的焦木不时发出噼啪声。 觅寻半躺在营外的草坪上,一只手随意而又慵懒地撑在草地上,微风拂过脸颊,他甚至享受般轻轻比起眼眸。 不多时,他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觅寻勾了唇,仍旧阖着眼眸,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空草坪。 来人便在他身旁坐下。 你让士兵叫我来,有事吗? 林守淡淡道。 觅寻似乎心情不错,清磁的声音听上去颇有几分愉悦,林兄这话实在伤人,莫非无事在下便寻不得你。 今晚良辰美景,唯在下一人独赏岂非无趣,不知林兄可愿赏脸作陪。 林守抬眸看了眼灰蒙的夜空,黯淡的月光 见觅寻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一时半会儿又猜不出他的用意,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开口淡淡道:你邀我赏月,不怕殿下生气? 觅寻这才睁开眼眸,慵懒地坐起身体,低笑道:我做什么,与旁人又有何干系。 然而某人是确定夙九兮睡下之后才敢出来的。 林守却仿佛被他这一句话取悦了一般,那双如夜色般漆黑幽暗的眸亮了亮。 觅寻转过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壶酒,两只白色酒杯,倒满后将其中一杯递给林守,林守正要喝时却被一把白玉扇止住,他不解地看去,下巴处忽然被薄凉的白玉扇缓缓挑起,扇的另一边觅寻似笑而非地盯着他,半真半假般笑道:林将军,敢不敢与我喝交杯酒。 那嗓音如环佩相击般清磁而又优雅,分明是一句话玩笑话,听得人也忍不住心口砰砰直跳,林守被他调戏得满脸薄红,正要拒绝,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夜色下,不远处的夙九兮正好奇地往这边走来。 林守忽然便改了主意,他缓缓笑了起来,如罂粟在夜色下缓缓盛开,既危险又动人。 有何不敢。 觅寻瞧得他这副模样,浅灰眸一深。 林守见夙九兮越走越近,墨眸里闪过一丝暗光,看着觅寻道:既然要玩,觅兄何不和我玩一局大的。 说罢,他仰头喝下杯中的酒,忽然扑过去吻上觅寻的唇。 觅寻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觉唇上一凉,幽凉的液体被人缓缓渡入,在外人眼里,此刻两个人当众亲吻,场面说不出的暧昧,林守跃过觅寻的肩头,瞧着夙九兮一下子难看起来的脸色,心中无声冷笑了一声,亲得更加卖力了。 然而觅寻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林守果然有异! 因为林守扑上来时,他闻到了一股异香,这异香是从绿幽草上散发出来的,之前觅寻假意绊倒林守时,趁机在他身上放了一片绿幽草。 绿幽草遇毒散香,而且根据毒性的不同散发出来的香味也不同,这种异香和他之前在营帐里闻到的那一种简直一模一样。 这说明林守身上携带有枯骨水。 也就是说,尸体就是林守做得手脚,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夙九兮继续查下去。 换言之,现在的林守很有可能是别国的奸细! 觅寻眼里闪着兴味的光。 林守吻完觅寻后,眸里同样闪着兴味的 光。 两个人各怀鬼胎。 觅寻不知从哪里取出一片绿幽草,优雅地凑到鼻尖嗅了嗅,慵懒而又意味深长地说,林将军,你身上好香啊。 林守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嘲讽般看了眼觅寻身后脸色苍白的人,淡漠地问:你喜欢吗。 觅寻低低笑了一声,将话说得模棱两可,这异香如此醉人,在下自然是喜欢。 他说这句话落在旁人耳里,简直就像是在同林守调情一般。 夜风瑟瑟,低磁悦耳的笑声落在安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林守忽然冷笑了一声,目光落在他的身后,只怕有人不喜欢。 觅寻见他这样一副模样,心里奇怪起来,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却见夙九兮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 九兮 觅寻顿时心慌起来。 夙九兮冷冷看了他一眼,冷漠离去。 觅寻立即丢下林守,追了上去。 林守在身后握紧了拳。 追入夙九兮的营帐里时,夙九兮正在桌案旁擦拭那把跟随他多年的凤翅剑,剑身在灯火下折射出冰冷而又冷硬的光芒。 觅寻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九兮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只觉脖颈一凉,剑 尖抵在他的脖子上。 夙九兮拿着剑冰冷地看着他,薄唇冷冷吐字,滚。 九兮,你听我解释。 觅寻看着眼前脸色冰冷的人,浅灰眸一眯,沉步上前,横在脖颈间的剑尖刺破他的肌肤,一点殷红的血冒了出来。 夙九兮见此情形,脸上仍是一副冷漠的模样,握剑的手却是松了下来,剑锋离开觅寻的脖颈,一双黑沉沉的墨眸沉默地盯着他。 觅寻正要向他解释,却又想到了什么似得,皱紧了眉。 他该如何来向他解释自己是为了试探林守的真假才接近他,一旦向他解释枯骨水和绿幽草的事情,自己的身份也会随之暴露。 觅寻为难起来。 第26章 玫瑰纸花(双更合一) 夙九兮见他迟迟不做声,凤眸里隐约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出口的声音变得更冷,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事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 那又是怎样。 夙九兮立刻反问。 觅寻被他问得语塞。 那双浅灰眸里幽光变化不定,只一个瞬间思量便不知变了几番,帝王顾全大局,避重就轻的本色在这思量的一瞬间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就算被夙九兮误会,他也决不能暴露身份。 见夙九兮一双墨眸冷漠地盯着自己,觅寻温声道:九兮,林守的事三言两语我无法向你解释清楚,日后我一定解释给你听,至于你看到的事说到这里,他换了一副委屈的脸色,道:那是林将军突然扑过来,我躲之不及,你可不要误会啊。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15) 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说着,便要上前。 横在中间的冷剑寸步不退,甚是更逼近了一分,觅寻俊眉一挑,诧异地去看握剑的人,只见夙九兮一脸冷漠,根本没有因为他那一番表白而动容。 夙九兮握着剑,面无表情地说:出去。 觅寻看着横在两人中间冷硬的剑,眯紧了眸,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最后只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等觅寻真正离开之后,夙九兮放下剑,满脸失望。 既失望觅寻背着他与林守亲热。 更失望觅寻含糊其辞,话留三分的态度。 他已经拿一颗真心换过一次假意,再经历一次,他会疯的! 夙九兮深深闭了闭凤眸。 第二日觅寻起来后,正要去哄夙九兮,走在半路时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转过头来却见一群士兵嬉皮笑脸地围在身后。 觅兄弟,你也太有本事了,拿下了九殿下,还想着林副将。 九殿下和林副将那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换我嘻嘻我也都想要 做你的大头梦去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副样子,怎么比得上人家觅兄弟。 几个士兵打打闹闹,其中一个高个的士兵拿手肘神神秘秘地捅了捅一个矮个的士兵,那矮个的士兵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两朵花来。 一朵是用红纸做成,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另一朵是白纸裁成,清幽神秘的月季花。 拿着纸花的士兵摸着头憨笑道:觅兄弟,这是我给你做的,你挑一朵吧。 觅寻看着眼前两朵同样精致的纸花,翩翩打着纸扇笑道:这两朵花都好看得紧,不如一同送与在下。 那士兵忙摆手道:那可不成,你只能挑一朵。 觅寻奇怪起来,这是为何?这区区两朵纸花还是什么宝贝不成。 士兵也不解释,只一个劲地催促他挑花。 正在觅寻随意选了白色的月季花时,一旁的士兵急道:觅兄弟,九殿下喜欢玫瑰花,林将军喜欢月季花,你可不要选错了! 觅寻挑了挑眉,笑道:既然如此,这白月季在下只怕是无福消受了。将取到手的白月季放了回去,转而取了士兵手里的玫瑰花,横在鼻尖嗅了嗅,懒洋洋笑道:折得玫瑰花一朵,凭君簪向凤凰钗。 众人愣了愣,似乎在琢磨他这句话的意思,那矮个的士兵最先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你输了,我就说觅兄弟怎么可能选白月季,快给钱! 另一个一脸懊恼的士兵不甘心道:你耍诈,要不是你提醒他,他就拿了白月季了! 你才耍诈,你是不是想不给钱! 臭小子,你还想跑!给我站住,快给钱 原来这两个人是在拿这件事当赌注。 觅寻笑看过后,便要离开,然而没走几步,便被其中一个士兵拉住衣袖。 觅兄弟,你这是要去找九殿下?哎呦,你现在可去不得啊 觅寻俊眉一挑,这是为何? 那士兵也不嬉笑了,稚嫩的脸庞透出几分担忧,你不知道,今早的时候后方传来消息,说是粮草被劫,现在九殿下正和众副将在军营里紧接商议那。 行军打仗,粮草乃是头一等的要事,听到夙九兮的粮草被劫,觅寻不由得皱眉道,粮草怎么会被劫?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好像是褒军劫走的 那士兵的话刚刚说到一半,这时之前跑走的矮个子士兵跑了回来,红着脸大喘着气道:觅兄弟,你快去军营,九殿下传唤你那。 传唤我? 觅寻惊讶地问。 那个士兵边点头边一脸担忧地说:其实不是九殿下传唤你,是周副将指名要你去觅兄弟,你可要小心啊。 觅寻想起那个一紧张说话便会结巴的周副将,只觉得好笑,向矮个子士兵道了声谢后,往军营走去。 军帐大营里的气氛格外严肃,满军营几乎坐满了人,夙九兮帐下的副将全都到齐,以林守为首分坐在夙九兮左右,除了林守是一惯淡漠的表情外,每个人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坐在军案最中间的夙九兮也是一脸沉色,长眉紧锁。 军案下面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兵。 军营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全都转过头来齐刷刷地望帘帐后缓缓走来,浑身都透着优雅的白衣男子。 觅寻拿着玫瑰纸花在跪着的小兵旁边站定,浅灰眸凝望前方容颜冷漠,银甲墨发的夙九兮,笑道:不知将军唤在下前来,有何吩咐。 夙九兮自他进帐来后眸光便变幻不定,最后化出一片幽深的光,面上仍是一副冷漠的模样。由于夙九兮在人前常常便是这样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所以觅寻也无法判定他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正当觅寻暗自揣测着夙九兮的心思时,上方缓缓响起一道冰冷而又威严的声音。 周副将,人已经到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周副将在面对夙九兮时总是容易紧张,一紧张说话又开始结巴起来。 属下以为这次粮草会被褒军劫劫走,全都是因为我们营中出现了奸奸细! 周副将话刚刚说完,军营里顿时骚动起来。 觅寻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夙九兮眯起凤眸,冷冷道:周副将,你可要给本将军说仔细了。 周副将吞了吞口水,走到地上跪着的小兵面前,极力将一句话完整表达出来,我我且来问你,粮草是在官道上被劫,还是在山道上被劫。 那小兵颤抖着身体道,周副将,那粮草是在山道上被劫走的。 这就对了。那矮矮胖胖的男人回转身,在满营不解的目光中道:殿下,我朝输通军粮的官道开阔又平坦,视野四通八达,非常安全,而山路崎岖难行,且林木茂盛,一旦有人提前埋伏,那对于运粮军队来说,便是防不胜防! 周副将,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这怎么就扯到奸细头上去了? 坐着的一个副将道,他问出口的话其实也是在场大部分人心里疑惑的。 冯兄,你你别急,听听听我往下说。 周副将被这么一打岔,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结巴的毛病又犯了,众人是知道他一紧张说话便会结巴,只好耐着性子听他继续结结巴巴地说下去。 殿、殿下属下以以为 觅寻等了半天也等不到他说完一句完整的话,无奈地笑了笑,视线转换时刚好对上一双漆黑漂亮的凤眸,正冷冷地看着自己,觅寻讨好般笑着向他举了举手里的玫瑰纸花,夙九兮凤眸一眯,冷冷瞪了他一眼,移开视线。 周副将很快自己调整了过来,接下来的话明显流畅了许多。 殿下我朝运粮的山道路线十分隐秘偏僻,外人根本不足为知,属下怀疑是军营里出了奸细,将这条山道路线泄露出去了。 周副将刚刚说完,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副将坐不住了,大着嗓门道:周将军,你这这话不对啊,运输军粮的山道路线只有殿下和我们这些副将知道,殿下肯定不会是奸细的,难道你是说我们之中有人是奸细? 其他人也跟着不满起来,是啊是啊,老周你这叫什么话,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你怎么能这样怀疑自家兄弟。 夙九兮身在其中,薄唇紧抿,一个字也没有说,神情颇是凝重。 至于夙九兮案下,头把交椅上坐着的林守,同样沉默不欲,如墨色般幽深的眸里暗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众人纷纷不满起来,周副将连忙赔笑道:我怎么会怀疑你们那,你们可别忘了,这帐中有一个人可不是咱们自己人。 闻言,众人愣了愣,随后目光不约而同地来到前方,前方站着的男人白衣异瞳,清俊无双,唇边始终挂着优雅从容的浅笑,懒洋洋道:看来周副将口中的奸细,指的乃是区区在下。 周副将冷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觅兄弟是奸细?这不太可能吧 谁说不可能,老子老早就看出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一个个都中了邪似得相信他 呸!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在这里红口白牙一张就胡说八道,你还不是嫉妒觅兄弟得到了殿下的宠幸咳咳咳 就是,就算觅兄弟不是咱们炀国人,可人家也是娆国人,跟褒国有什么关系。 满营顿时吵嚷起来,一众副将大致分为了两派,一派是平时与觅寻关系交好,此刻极力维护他的护觅派,一派是早就不满他初来乍到便大出风头的踩觅派,他们平日里对他嫉恨得要死,只是苦于他得了九殿下的青睐,再加上几乎大半个军营都和他交好,不好下手。 眼下大好时机,他们又怎么会错过,自然是往死里踩,须知奸细可是军营里最大的忌讳,无论是谁一旦和这两个字沾上点关系,那这辈子可就完了,哈哈哈哈哈觅寻,这回你死定了! 林守听着满营的吵闹,坐在一旁蹙紧了秀眉,他担忧地目光不知不觉来到前方,而前方军案下站定的白衣男子一脸的从容,唇边甚至勾出几分事不关己的慵懒且淡薄的笑意,只垂眸在旁懒洋洋 地拨弄手里的玫瑰纸花,在满军营披着厚重铠甲的糙老爷们的衬托下,他一身皎洁轻盈的月白长袍,优雅而又从容地站在原地,竟显出几分谪仙的味道。 林守正在盘算这种时候,他会在想些什么,耳边先传来一道明显冷下来的声音。 周副将,劫走我军粮草的乃是褒军,不是娆军。 林守听到这坚定有力的声音,抬眸去看夙九兮,只见他面如沉水,下巴紧绷,脸色虽冷,却是没有丝毫怀疑的成分。 觅寻看着夙九兮这副模样,缓缓勾了勾唇。 林守在一旁将这两人的模样都看在眼里,墨眸倏地冷了下来。 不,再这样发展下去,他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殿下,属下有证据证明觅寻和褒国私通。 周副将胸有成竹道。 此言一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军营又变得喧闹起来。 觅寻听到后反倒讶了一讶,他倒要看看这人究竟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周副将从怀中神神秘秘地拿出来一样红布包裹着的东西,所有人都屏息去看,军营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等他拆开红布后,才发现里面只是一只黑色的小瓶子。 准确地说,是一只通体漆黑,只瓶底处勾了几笔繁复的金色纹路的小瓶子。 外表虽然奇怪些,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其他副将不由得哄然大笑起来,周兄,你说得证据不会就是这么个小破瓶子吧。 周副将,你也太疑神疑鬼了吧,这不是前几天我手底下的小六向觅兄弟讨要的金疮药,你还拿来当证据,你真是的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把这个证据当成笑话,觅寻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甚至变得正色起来,眯起浅灰眸遥望周副将胖手上拿着的黑色金纹小瓷瓶,脑中忽然想起某件事来。 糟糕! 果然下一瞬周副将便将觅寻心中的担忧变成了现实,周副将不理会旁人的哄笑,只望着一脸沉色的夙九兮,恭敬道:殿下,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金疮药,这是出自褒国皇宫的治伤灵药,想他觅 寻区区一介娆国书生,又怎么会有褒国皇宫里的东西,分明是早与褒国私通,混入我军,意图不轨! 周副将这一席难得流畅的话说话后,整个军营鸦雀无声,夙九兮脸色沉得不能再沉。 这时,一个人小声说道:不对啊,你怎么知道这玩意出自褒国皇宫。 有人附和,是啊,总不能你周大胖说它出自哪里它就是哪里的吧。 周大胖是军营里的副将们开玩笑时给周副将起得别称,周副将自己却听不得这个别称,从前谁叫就和谁急,现在听别人当众叫他周大胖,不由气得脸红脖子粗,说话也再次变得结巴起来,我我舅是开药药铺的,他说世上最好的金疮药在褒国皇宫里,里面加了一味金王虫草,那是褒国皇宫独有的这里面就有金王虫草,不信你找军医来来看 听完他的话后,众人又纷纷议论开来,夙九兮紧紧抿了抿唇后,沉声道:既然为此,为保险起见,本将军便传唤军医前来验证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被一道从容悦耳的声音打断。 不用了 军案下说话的白衣男人笑着抬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描金纸扇,啪地一声将纸扇打在手里,不紧不慢道:这一瓶金疮药的确出自褒国皇宫。 话音刚落,军营顿时喧闹的更厉害了,之前为觅寻说话的副将们被他本人亲自打脸,眼下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这到让踩寻派更加嚣张起来。 听到满营杀了他的声音,夙九兮不由得脸色一变,长眉紧蹙,见案下站着的人风轻云淡,仿佛满营的喊打喊杀与他无关一般,不由得心揪起来,努力维持自身的冷静,看着觅寻平静道:你有什么话说。 觅寻收了纸扇,不慌不忙,笑答道:在下的确有话说,这瓶金疮药出自褒国皇宫不假,但也并非只有褒国皇亲国戚所有。 周副将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再怎么着,这皇宫里的宝贝也到不了你一个寒酸的书生手里。 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断。 夙九兮脸上维持着一惯的冷漠,眉目间却不自觉透出一分担忧。 林守在旁低头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觅寻看了眼眼前前矮矮胖胖,一脸得意洋洋的中年男人,无奈地笑了笑,嗓音懒洋洋道:褒国王孙子弟为收买人心常赠奇珍异宝与府中门客,其中便包含这种金疮药,门客又常转手赠与外人,再由外人赠与外人,如此手手相传,这褒国皇宫的金疮药自然便流入到了娆国,在下虽是一介寒微,幸喜交友广泛,昔日故友相赠之物,今日到成了在下私通敌军,意图不轨的证据,真正是冤枉。 说完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16) 他这一番话条理清晰,有根有据,说得人简直都要羞愧起来。 之前默不作声的护寻党又活跃了起来,到是踩觅党不吭声了。 周副将见此情形,急得话都说不完整了,殿下就算是这样觅寻此人来历不明,身份可疑殿下万万不能就这样放过他啊!眼下正是敏感时期宁、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啊! 周副将的话一说完,军营里如炸开了锅般彻底沸腾起来,护寻党和踩寻党吵得不可开交,满营都是杀了他和放了他的声音。 林守也在这时掺和了进来,起身来到觅寻身边,淡薄而又郑重地说:殿下,觅寻为人如何属下再清楚不过,属下愿以性命担保觅寻绝对不是奸细。 此言一出,军营里又是一番如潮的议论,不少人暧昧的目光在觅寻与林守之间巡回。 夙九兮脸色更冷了几分。 站在军案下方的觅寻到是从容自若,身处焦点的中心却不慌不忙,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懒散的笑,甚至饶有闲心地拨弄着手里的玫瑰纸花,对于满营的争论充耳不闻,也不理会林守为他的求情, 那双幽澜的浅灰眸里只笑吟吟地看着一个人。 那个人银甲墨发,长眉修目。 那浅灰眸变得温柔起来,薄唇含笑,道:你怎么说。 嗓音低磁悦耳如故。 又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殿下,觅寻来历不明,身份可疑,还望殿下以大局为重,杀了觅寻! 殿下,就算觅寻没有和褒国私通,但他是娆国人,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殿下,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满营喧哗。 都给我住口! 满军营顿时安静下来,一时间,军营里静可闻针。 觅寻懒洋洋地拨弄着手里的玫瑰纸花,笑看着军案上冷漠俊美的将军。 副将们屏息以待。 夙九兮薄唇紧抿,凤眸里眸中幽光变化反复,沉默许久之后,开口冷漠道:来人,将觅寻暂且关押起来,待查清他身份后,再做发落。 副将们都对这个结果比较满意,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异议。 空气中响起一道低低的笑。 众人抬眸看去,只见军案下白衣优雅的男人懒洋洋地拨弄着手里的玫瑰花,这朵被他捧了一路的玫瑰花忽然觉了无趣,随手丢在地上,恢复成一惯轻佻慵懒的模样,笑说: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第27章 身份暴露? 觅寻被关押起来后,夙九兮一方面忙着善后军粮被劫后的事情,另一方面还要抽空去调查觅寻的身份,由于周副将军对这件事自告奋勇,夙九兮便将调查觅寻身份的事交给了周副将。 军粮被褒军劫走后,炀、褒两军的局势更紧张了些,夙九兮担心褒军会有异动,派人从早到晚不停歇地严密监视边界。他自己则几次上书朝廷,请求朝廷再派一次军粮。 然而几天过去了,炀国朝廷一点动静也没有,夙九兮和几个副将日夜商议对策,忙得焦头烂额。 军营里的存粮越来越少,士兵们碗里的饭越来越稀,连给觅寻送去的一日三餐也从标准的一碗白米饭,两个菜,两个大馒头逐步变成了一碗粥,两个小馒头,最后粥也没有了,只剩下两个白馒头。 被看押起来的觅寻懒懒地撕着馒头,漫不经心地问,营中没有军粮了吗? 士兵以为他是嫌弃伙食不好,摸着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觅兄弟,你别嫌弃,这几天我也吃得这玩意,就连九殿下也没比你吃得好多少。 觅寻讶了讶,没想到军营里缺粮的情况已经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 那士兵说着说着,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摸着肚子憨憨地笑。 觅寻笑了笑,将碗递了出去,士兵见碗里还剩着一个完整的馒头,疑惑道:觅兄弟,这里还有一个馒头,你不吃了吗? 觅寻便懒洋洋地恩了一声。 士兵信以为真,满脸惊喜道:你们书生胃口就是小,你不吃我吃,可别浪费了!说完后,迫不及待地拿起馒头狼吞虎咽了地吃了起来。 咳咳咳咳水 士兵吃得太急以至于馒头噎在喉咙里,憋得满脸通红,咳嗽个不停。 觅寻笑叹一口气,将水递了过去。 士兵拿到水后连忙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一连喝完一整杯水,噎在喉咙里的馒头这才冲了下去,他舒服地长长呼了口气。 将水杯还给觅寻,满脸通红,不知是憋得还是羞得,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羞鼐地说:觅兄弟,你别笑话我,你是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 觅寻便顺势笑着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果然惹得那士兵满脸感激,觅兄弟你人真好,周副将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等九殿下查清你的身份后自然会还你一个清白,到时候你就可以出来了。 觅寻听到这里,俊眉一皱,不动声色地问道:殿下在查我的身份? 是啊,不过九殿下这几日都在忙着处理军粮的事,也无暇顾及这件事了,恐怕还要觅兄弟你在此多委屈几日。 那士兵还不知道夙九兮已经将这件事交给周副将来办,一脸替觅寻不平的表情。 觅寻那双浅灰眸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脸上却端得自若,啪地一声打开纸扇,笑道:无妨,清者自清。 士兵也跟着笑了起来,可劲地夸他心态好,说着说着那士兵忽然叹了口气,语气也变得埋怨起来,说起来都怪林将军,要不是他不肯去接应粮草,粮草也不会被褒军劫走了,害得我们现在饿肚子。 觅寻听到这里,奇怪起来,问:林将军为什么不肯去接应粮草? 谁知道那,自从一年前林将军从虎头关守关回来后,整个人都变得奇奇怪怪的,就拿上次军事图的事来说,明明军事图藏得好好的,他非要拿出来再瞧一遍,这下好了,一瞧二瞧,军事图给瞧没了。 觅寻沉吟片刻,道,你是说军事图是在林守瞧完之后才不见的? 士兵此刻提起来也忍不住埋怨,可不是嘛,要不是林将军看完后很快就还了回去,我都得怀疑他 士兵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一下子住了口,对说出来的话后悔不已。 林将军那可是上将军,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兵来说三道四,要是被人听见 士兵连忙左顾右盼,确定这里只有他和觅寻两个人后这才松了口气,干干笑道:觅兄弟,刚刚我胡说八道来着那,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哈。 说完后,收了碗碟,心有余悸地往外走去。 觅寻得了士兵如此巨大的信息量,怎么可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听见。 他早就听刘长老说过炀国军事图已经由他的二皇弟烙之寒交给了褒国,也就是说,炀国的军事图是先落在了烙之寒的手里。 而他也看出现在的林守很有可能是别国的奸细。 联系起之前士兵说得那一番话,不难得出身份可疑的林守瞧过的军事图最后落到了烙之寒手里这个事实。 这样说来的话,林守很有可能就是烙之寒安插在这里的奸细。 呵。 看来,他倒真是小瞧他这个弟弟了。 觅寻勾了勾唇,唇边尽是玩味的笑意。 * 夙九兮与众副将紧锣密鼓地商议了几天之后,终于想出了解决方案,那就是派人去离玉梁城最近的城关虎头关调粮。 忙完了一天之后,夙九兮刚刚回到营帐,便听得士兵来报,说是周副将求见。 夙九兮看了眼窗外的夜色,沉吟片刻后,道:叫他进来。 周副将进来之后也不说话,脸上的神情像是着急,又像是害怕,别别扭扭地站在下方。 见他不说话,夙九兮便淡淡开口道:这么晚了,周将军来找本将军有事吗? 属下的确有事禀告。 夙九兮一双墨眸无声地瞧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周副将一脸犹豫,他虽然紧张时说话会结巴,却不是个说话会吞吞吐吐的人,此刻他说话犹犹豫豫,不免让人奇怪起来,他犹豫了半响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说出来,紧张地开口道:殿下属下查查查查到了觅寻的身身身身份 夙九兮顿时集中了精神,薄唇冷冷淡淡地吐字,说。 他的声音听上去平静而又淡漠,似乎在问一件寻常的小事一般,然而他的手心已经控制不住地沁出了细密的汗。 经过营帐的林守恰好听到这一句,脸色一变,悄无声息地靠近夙九兮的营帐。 过了半响,里面传出一道结结巴巴的声音。 殿殿殿下觅寻他是娆国国国国君 林守惊得脸色大变。 第28章 军令状(一) 夙九兮听后猛地惊住,咬牙问:你说什么? 周副将还没有反应过来,自顾自结巴道:没、没错觅觅觅觅寻就是娆国国君座下镇镇镇镇国老将军觅剑的儿子觅觅觅觅衍 帐外的林守听到这里,这才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里面响起夙九兮沉吟后的声音,消息可属实? 属下仔仔细察询过了,整个娆国姓觅的只只只只有一家,那就是娆国镇国镇国大将军觅老将军 说话的人似乎在极力控制他结巴的毛病,接下来的话果然顺畅了许多,而觅老将军膝下的的的的确有一位公子,年纪和觅寻相仿,属下还打听到,那位公子的性情也和觅寻十分相似属下认为觅寻十有八九就是觅老将军的儿子,觅衍! 林守耐着性子听完周副将一席话后,无声地冷笑了一声,离开营帐。 营帐内,周副将的话仍在继续。 殿下,觅寻若是觅老将军的儿子,那他混入我军,很有可能是为了窃取我军机密啊,还望殿下为大局着想,早做决断! 夙九兮脸色极沉,灯影下一双凤眸幽幽暗暗,变化不定,好一会儿后才冷声道:你可十足的把握确定他便是觅老将军的公子。 这 十有八九,那岂非还有一二的可能不是。 周副将没想到夙九兮会这么较真,一时没反应过来,嗫喏半响才紧张地回道:殿殿殿殿下,属下认为这种可能性很低 话未说话,先被夙九兮挥手打断。 夙九兮面无表情道:可能性很低不代表不存在可能,倘若其中存在误会,你我岂非冤枉好人。 听到夙九兮这么明显的袒护,周副将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了一句,嘴上应得恭敬,殿下教训的是又想到了什么似得,周副将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殿下,属下自请入娆国打探,彻底查清觅寻的身份! 哼,等我掌握了觅寻就是觅老将军的儿子的证据,看你夙九兮还有什么话说! 周副将一边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一边等待夙九兮的回话,岂料等了半响也不闻人声,周副将忍不住悄悄抬了抬头, 只见头顶上方银甲墨发的人掩眸沉默,不知再想些什么,漆黑绒长的睫毛垂下来,在洁白细腻的眼睑上投下一片半弧的鸦色,殷唇紧抿成一线,神色颇是沉重。 就在周副将以为他不会同意时,上方传来一道冷淡而又果决的声音,准! 周副将面露喜色,连忙磕头道:多谢殿下! 说完这一件事后,周副将起身便要告辞,就在他即将掀帐而出时,身后传来一道阴柔冰冷的声音。 且慢 周副将心里一颤,连忙折了回来,拱手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夙九兮沉吟片刻,冷淡道: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暂且不要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他口中的这个消息,自然指的是觅寻极有可能是将军公子的事。 此话自然也是为了觅寻着想。 周副将看着前方军案旁银甲墨发,俊美非凡的人,极不甘心地应了一声:是 待周副将出去后,夙九兮一动不动地在军案旁站了许久,维持着僵硬的姿势,目光被灯火映得迷离且茫然。 觅寻,我究竟该不该相信你。 * 第二天,夙九兮照常在军帐大营里与众副将商议公事,等一切都处理完之后,夙九兮不经意提了一句,来人,去把觅寻放出来。 顿时便有一个副将出来反对。 殿下,不可啊!眼下觅寻身份未明,若贸然将他放出,只怕会给我军带来危害 一众人出声附和。 夙九兮淡淡道:尔等不必忧心,周副将已去了娆国打探,届时,必会给尔等一个交代。 既是如此,那也应该等周副将回来之后,再做考量。 对啊对啊,殿下,属下以为现在还不是放觅寻的时机。 殿下,属下也这么认为。 比起昨日护觅党与踩觅党互相争执不下的场面,今日护觅党的声音很明显小下去很多,可以说几乎听不到请求放了觅寻的声音,平日与觅寻交好的副将们此刻个个缩下了头,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他们明显心中多了许多考量,说话行事也变得谨慎起来。 这倒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军队的利益至高无上,万一觅寻身份有假,那他们这些为觅寻说话的人可是难辞其咎啊! 夙九兮看着吵吵嚷嚷的副将们,听着满营不能放的声音,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眯眸咬牙道:周副将此去少则半月,多则一月,难道我们要关他一月半载不成! 其他人明显犹豫了起来,只有一个人坚持道:殿下,为了我军利益,周副将一日不回,觅寻一日不能放。 夙九兮面如寒水,声音更冷了几分:倘若觅寻身份无辜,本将军岂非错酿冤案,此举岂是仁义之师所为! 那副将着急道:殿下,特殊时期也当特殊对待,褒军劫走我军粮草,使得我军陷入困境,此刻若再生变端,与我军而言便是覆灭之灾啊!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17) 那副将越说越激动,甚至膝盖一弯,直直地跪了下去,十分殷切道:还望殿下为大局着想,不要放了觅寻! 他的话极有煽动性,果然营帐里的其他副将都被他那番高亢激昂的话唬住,个个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地出位,跪在那位副将身后,连之前使劲维护觅寻的副将们也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跟着跪在那位副将身后。 不一会儿,满营的人都跪在了地上。 夙九兮看着眼前一幕,脸色铁青,冷冷出声:尔等这是做甚。 跪在地上的一众人齐声道:还望殿下以大局为重,不可轻放觅寻! 众副将气势浩大,反而显得夙九兮势单力薄。 夙九兮的怒火被挑了起来。 看着底下逼将的众人,极力压制住胸口翻滚的怒意,殷唇冷冷开口:既然如此,来人,取军令状来! 第29章 军令状(二) 底下跪着的副将们面面相觑,全都愣住了,谁也不敢有所动作,他们显然没有料到夙九兮为会觅寻做到这种程度,须知军令状下无儿戏,一旦立军令状的人违反了军令状上的条约,那将是杀身大祸! 跪在最前头的那个副将满脸诚恳地劝道:殿下,军令状非同小可,还望殿下三思啊!为了区区一个觅寻殿下您这样做不值得啊! 那副将说完后,他身后跪着的副将们这才反应过来,一齐出声劝说。 是啊,军令状岂是儿戏,还望殿下三思! 殿下,军法如山,军令状决不可轻立啊!殿下三思啊! 徐副将说得对,殿下三思啊! 面对底下一众人人的反对,夙九兮狭长的凤眸半眯起来,长眉上挑,显出几分凌厉而又果决的意味,啪地一声拍响军案,沉声道:不必多言,本将军心意已决。 说完后冷冷扫了一旁伺立的军士一眼,还不快去取来那军士吓得腿脚发软,一边哆哆嗦嗦地说是,一边快速跑过去拿军令状。 没一会儿,军令状便呈了上来。 夙九兮看着桌案上铺展开的羊皮纸张,殷唇动了动,面无表情道:陈仁,你来执笔,本将军说什么,你如实写下来。 陈仁便是之前出头的那位副将,若非他煽动满营副将逼将,也不会逼得夙九兮出此下策。 然而这个结果却不是陈仁自己想要的,他仅仅是为了军队着想,想要夙九兮一直关押觅寻,却没有想到,夙九兮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听到夙九兮要他执笔,陈仁只觉膝盖上好像绑着一块大石,怎么也抬不起来,这时有人在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袖,一个副将在他身后小声而又着急的说,陈兄弟,这可怎么办啊?陈仁便回头安慰道:别急,殿下这样做总有他的道理。 说完后,他便起身来到军案前,他安慰那位副将时话到说得轻巧,真正动起笔来只觉笔重千金,千难万难。 陈副将刚拿起笔,阴柔冰冷的声音便从一旁传了过来。 皇天在上,众将为证,今吾夙九兮愿以性命作保,担保觅寻秉性良端,身份无疑,倘若他日证实觅寻身份有歹,或他做出丝毫不利于我军之事,全为今日吾识人不清所致,吾甘受 说到这里,夙九兮深深闭了闭眼眸,殷唇开阖,一字一句,缓慢而又坚决地说:吾甘受千刀万剐之刑。 殿下! 陈仁惊得丢了笔。 底下一众人也被夙九兮的话惊住,好不容易才消耗完夙九兮这一番惊心动魄的话,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连忙劝个不停。 殿下,这样的军令状可立不得啊 要是觅寻真不是个好东西那殿下岂不是要说话的副将光是想想都觉得渗人,啊了一声,一个劲地摇头。 你个乌鸦嘴,嘴里就没一句好话,说不定觅兄弟就是一个书生,是我们想多了那! 总之,殿下您一定要三思啊! 陈副将听着低下一众人的吵嚷,眉头紧缩,见夙九兮保觅寻的心意不容更改,事情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索性豁出去道:殿下,属下以为觅寻平日为人热情仗义,不像是心怀歹意之人,既然周副将已经前往娆国调查,那不如先将觅寻放出来,殿下也不用再立军令状。 他的话一说完,立刻得到了一众人的赞同,原本坚决反对放出觅寻的副将们,在听到夙九兮这份极有诚意的军令状后,此刻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不必 就在众人全都附和赞同的时候,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清冷而又果决的反对声音,这反对的声音在一众赞和声中显得格外突兀,众人诧异的抬头去瞧,却瞧见一双墨色绣金边的靴。 反对的人银甲墨靴,拥有一张过分佚丽阴柔容颜,赫然是九殿下自己! 夙九兮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开口,冷淡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既是本将军执意要放出觅寻,他日若由此生出祸端,也由本将军一人承担。 那声音听上去依旧波澜不兴,冷冷淡淡,众人却纷纷听得羞愧起来,同时也在心里对夙九兮更敬重了几分。 殿下,可是 陈副将,不必多说,你照本将军说得写下便是。 陈仁见夙九兮心意已决,只好重新拿起笔,在羊皮纸上艰难地写了下去,写到千刀万剐之刑时,他手腕一颤,剐字弯了一笔。 殿下写好了。 夙九兮点点头,看向众人,朗声道:尔等还有何异议 陈仁这时已经跪了回去,与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大家一起磕下头,齐声道:我等无异议 * 夙九兮去牢营看觅寻时,他正懒洋洋地坐在牢房一角随手拨弄纸扇,身上的白衣始终纤尘不染,皎洁无暇,唇边永远挂着一抹慵懒且随意的微笑,仿佛他现在身处的地方不是牢狱,而是某位大人物的贵厢。 夙九兮忍不住想,这个人是不是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这样从容不迫。 觅寻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果然看见一脸冷漠的夙九兮。 啪地一声收了手里的描金纸扇,笑吟吟地将手伸了出去。 夙九兮看着他停在半空中的手,却没有去握,只面无表情道:你可以走了。 夙九兮对他这样冷淡的态度大半原因是因为之前两个人因为林守而闹得不愉快还没有解决,依他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先拉下脸来,其实这种时候觅寻只要软言哄一哄也便过去了。 然而觅寻仿佛没有瞧出夙九兮在别捏一般,亦或者瞧出来了却没有像先前一样第一时间去哄,等了半天见夙九兮没有反应,便懒洋洋地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唇角往上勾了勾,薄唇勾起来的弧度在阴影中显得分外凉薄,又依稀透出几分嗤弄意味。 起身便要往外走。 走到一半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回过头问:你就这样放了我? 夙九兮看着他,淡淡道:我只是暂时放了你,等查清之后,是放是抓,自有定论。 他这一番话说得轻巧,却不知他为了这个暂时放了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然而他却对副将们激烈反对,自己如何顶住重重压力立下军令状的事实只字不提,只轻轻淡淡地道一句暂时放了你。 他原就不是喜欢表现自己的人,许多事情,他做了便做了,何必非要人知。 觅寻听完后点了点头,见夙九兮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低低一笑,道:看来在下还要多谢将军大发慈悲,肯暂时放过在下。 闻言,夙九兮不舒服地皱起长眉。 他正要解释什么,然而营门已空,哪里还有觅寻的踪影。 夙九兮紧紧抿了抿殷唇。 觅寻出了牢营后径直去了小树林,林叶被寒风吹得簌簌作响,一阵异常响动过后,一道黑影从树上跳跃下来,在他身旁落下,恭恭敬敬地跪在他脚边。 主子有何吩咐 觅寻眯了眯眸,浅灰眸远眺前方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山峦,暖金光在眸底碎开,使得那双本就幽澜的眸越发魅惑迷人。 尽管他清俊的面容被夕阳映照得越发深邃惑人,脸上却俊眉不展,满心想得都是夙九兮已经在调查他的身份,他必须尽快处理好这件事。 沉吟片刻后,道:通知刘长老,明日酉时来枕月楼。 是 一声干脆利落的答话后,那黑衣人瞬间消失无踪。 待黑衣人走后,觅寻这才有了心思赏景,他一向是美景与美酒不可辜负,至于美人 觅寻勾唇笑了笑,目光远眺天边绚丽殷紫的晚霞,似叹息一般道:美人啊美人,我为你如此煞费苦心,你可不要叫我空手而归才好。 他脸上分明是笑模样,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 第30章 跟踪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觅寻正要出门,路上一个士兵看到他笑嘻嘻地打呼,觅兄弟,你这是要去哪? 觅寻懒洋洋地拿纸扇往前一指,不紧不慢地笑答:此去一里,自有去处。 士兵顺着那把描金纸扇指着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丛林掩映,曲径通幽,哪里像是有去处的地方? 正疑惑,身旁的白衣人已经翩然离去。 士兵骚了骚头,嘴里小声咕噜道:这个觅兄弟,怎么老是神神秘秘的说着,便要提水桶回营。 这时,一道阴柔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他说了什么。 士兵吓得扑通一声丢了水桶,回头一看,只见银甲墨靴的夙九兮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 参见殿下! 士兵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夙九兮吓得冷汗涔涔,连忙行礼。 夙九兮没有理会,目光越过士兵的肩头望向前方那片已经没有人影的树林,夕阳下那片茂密盎然的树林显得格外幽静,暖橘色的光被挡在曲径路口,林地上只有少许辩驳的树影,而他在意的那个人刚刚从林子里走过。 夙九兮望着树林,冷淡地又问了一遍,他说了什么。 士兵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觅觅兄弟说啊不觅寻说此去一里自有去处 夙九兮凤眸一眯。 此去一里,自有出处? 唇边勾出冷笑。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去处。 打定主意后,夙九兮朝那片树林走去。 见夙九兮离开,士兵这才放松下来,重新提起水桶,手刚刚握上水桶上的木把,心里便奇怪起来,怎么短短几天的功夫,九殿下好像消瘦了许多。 * 枕月楼,二楼厢房。 陛下,您是说炀国的人已经开始怀疑您? 刘长老听到觅寻的话立刻紧张起来,陛下,要是被炀国的人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可就遭了,不如趁他们还没有发现,您赶紧离开炀军。 刘长老说了这么多,见桌子旁坐着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唇边挂着招牌式的笑意,慵懒地拨弄着手里的漆金扇骨。 他脸色一黑,顿时体会到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由得急道:陛下! 觅寻这才挑了挑眉,无奈道:爱卿,朕是让你替朕处理这件事,可没说要离开。 刘长老一愣,陛下还没有打算离开? 他可是以为陛下急召他在枕月楼见,是为了离开炀军的事。 觅寻勾了勾唇,笑道:爱卿放心,走自是要走,不过还不是现在。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灯火下那双浅灰眸变得深幽起来,唇边的笑意也渐渐从慵懒变作了君王势在必得的霸气。 刘长老见他这副模样,规劝的话又给咽了回去,犹豫了半响,嗫喏道:可是陛下不回宫,宫里那边不好交代啊,再说二皇子 话未说话,便听得桌案旁那个尊贵优雅的白衣男人低笑道:朕那二皇弟谨慎小心,若无褒国兵马相助,他是绝不会惹事,刘卿放心便是,至于宫中 说到这里,觅寻唇边的笑意变得嗤弄起来,一豆灯火在那双浅灰眸里跳跃,似嘲非嘲道:有朕这个精明能干的母后坐镇,宫中还能出什么差错不成。 刘长老知道陛下与皇太后不睦已久,眼下听他这么说,又犯起了忠臣的通病,出言劝道:陛下,太后娘娘也都是为了陛下您着想,当年陛下您年少时,摄政王把持朝纲,全都是太后娘娘 好了好了,母后一片良苦用心朕岂能不知。一提起当年的事,觅寻的头又要疼了。 这些年来他在娆皇宫里时时刻刻被人提醒当年他的母后是如何从奸臣手里夺权,为年少无知的他看管娆国江山,那些人说来说去全是一套说辞,偏偏还说不腻,觅寻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见刘长老仍在滔滔不绝的讲,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脸色端正几分,道:刘卿照朕的吩咐去做便是,其余的事情朕自有分寸。 刘长老见觅寻沉了脸,也不敢再说下去,只小心翼翼地道:是 这一件事后,刘长老便向觅寻行礼告辞,得了觅寻的允许后,起身往外走去。 心里想得仍是觅寻与皇太后之间的事。 就算皇太后后来是过分干政了些,可这些年来陛下已经完全将权力收在手里,也完全架空了老太后,怎么仍对太后有这么大的嫌隙。 刘长老想着,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这一对母子啊 刘长老走后,觅寻也起身离开房间,来到外面充斥着欢笑声,莺莺燕燕声的走廊,刚刚挑了一个僻静还算雅致的地方落座,肩膀突然被人一拍。 一道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觅兄,别来无恙。 觅寻认出来人,勾唇笑道:今兄 夙九兮绕出漆黑的树林后,眼前是一条阔然开朗的大道,街上人来人往,张灯结彩,酒肆十里飘香,看上去像是个热闹的集市。 夙九兮是知道他军营驻扎的附近有集市的,只是没想到出了那片树林,直达的便是这里。 他顺着街铺看了看,不少小吃店,酒店并排而立,只是不知觅寻口中的自有去处指的是哪一家。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18) 他边走边瞧,却不知街上的人也在瞧他。 男子们是笑他来逛街还穿着如此一丝不苟的军装,在一众长裳短打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滑稽。 而女子们则不一样,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俊美军将几乎令满街的女子眼前一亮,为了和他擦肩而过,许多女子一条路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几遍,然后满脸娇羞地看着他在身旁走过,光是在旁瞧着他都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加快,也有胆大的姑娘想上前问个路,丢个手绢,又被自己的想法臊得面红耳赤。 一向豪爽奔放的边疆姑娘们竟不约而同地做起了小女儿的忸怩娇羞,这也不能怪她们胆怯,实在是夙九兮这一身修身且威严的银甲令人望而生畏,再加他本身便是冷冷淡淡的禁欲气质,容颜虽俊美却又面无表情,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生人勿近。 女子们只好叹息着看着他在夜幕下越走越远。 夙九兮找了一路也没有发现觅寻的踪影,不由得蹙眉,难道是他找错地方了? 思虑之际,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女子们的欢笑声。 夙九兮抬头,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座楼阁灯火通明,几个女子在门口满脸笑容地送往迎来,对比起头顶深沉高阔的夜幕,显得分外热闹。 那里是 夙九兮凤眸眯了起来。 是青楼 他生性孤僻,不爱风流,鲜少入这类风月场所,从前几次踏足青楼楚馆也都是为了寻宋渐声。那时他好不容易把醉得得像烂泥的宋渐声带回府邸,第二天两个人又会因为去不去青楼争吵。 可以说,夙九兮从心里厌恶这一类地方。 他转身离开那里,又猛地停住脚步。 这一条街他已经走到尽头,仍没有找到觅寻,倘若觅寻在这里,那唯一的可能便是 夙九兮身体一僵,回过头来,望着前方车水马龙的地方,凤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仍是走了上去。 楼里比他想象的还要热闹几分,虽然比不得浔阳的寻欢楼,对于边疆苦寒之地来说,也是个寻欢作乐的好地方。 他刚刚入内,立刻便围上来一群莺莺燕燕,看着他长眉殷唇的模样,脸也红了,心跳也加速了,心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刚刚来一个清朗无双的公子,又来一个俊美无俦的将军。 不过这将军可不得刚刚那位公子含情含趣,从进门到现在始终冷着一张容颜,动不动还要赶人。 枕月楼里的姑娘以为他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免害了羞,扭着腰贴上去卖弄风骚,结果不言而喻,被那将军无情地推开,姑娘脚下一个踉跄便摔了狗吃屎。 这才,姑娘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摔倒的姑娘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一面啐不叫姑娘你来什么青楼一面皱着娇颜揉着摔疼的屁股,领着一众姑娘离开。 夙九兮见她们终于走了,松了口气。 他在楼里张望了一圈,只见枕月楼里坐满了各色各样的人,却独独没有他想找的那个人。 夙九兮放下心来,心道或许是他多虑了,那个人去了别处,没有到这里来。 正要转身离开,偏僻的角落里响起一道笑声。 觅兄 第31章 跟踪(二) 夙九兮浑身一僵,循声望去,只见一处偏僻幽雅的地方坐了一黄一白两位年轻公子,那身穿白色衣裳的公子背对着他,看不清模样,光看背影煞是风流俊宜,正举着酒杯与对面的公子谈笑风生。 夙九兮冷着脸走过去,忽然听见那黄衣公子笑道,觅兄,听说你最近得了一个美人。白衣公子听后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李兄消息到是灵通。 那白衣人转了转酒杯,玩笑般叹了口气,美人虽美,可惜美人的性子实在令人头疼。 对面的黄衣公子便笑道:此话怎讲。 夙九兮看着前方毫无察觉,谈笑依旧的人,紧紧抿了抿唇,突然改了主意,走过去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桌子旁落坐,如此一来,既能令他听到他们在讲些什么,又不会引人注意。 夙九兮悄悄竖起了耳朵。 枕月楼内人来人往,龙蛇混杂,楼里的声音更是丰富多彩,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流浪剑客豪气的举杯声,壮汉粗声粗气的交谈声尽管耳边混杂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夙九兮仍是一下子便分辨出那道与众不同,格外悦耳的声音。 那人低笑着叹了口气,道:李兄有所不知啊,那美人脾性古怪,平日里冷若冰霜,实在不好接近。举杯喝了口酒,苦叹道:实不相瞒,小弟我到如今也还未一亲美人芳泽。 夙九兮听完后,脸色变了变,想到之前觅寻几次欲与自己最后都不了了之,今日又听他这一番话,不禁蹙眉沉思。 他自己对这种事并不是很热衷,甚至可以说有点冷淡,他只道两个人在一起便好了,何必要有 本来以为觅寻也是与他一样的想法,原来他心里却是这样想的。 想起这些天来觅寻突然改变的态度,夙九兮不由得想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夙九兮虽然不好欢爱,但也并非是完全保守不通人情的木头人,觅寻真想要的话他也是肯的,何必到这种地方来寻人诉苦。 想着想着,那双凤眸渐渐柔软下来,寻人诉苦总比寻欢作乐来得好,见觅寻虽然进了这种地方,但也并没有像楼里的其他人一样左拥右抱,娇娘在怀,原本满腔怒意也便渐渐散去。 至于他想要的,便是应了他又有何妨。 这样想着,轻轻抿了抿唇,起身往他那边走去,又想起觅寻说自己冷若冰霜,不自觉地将脸色缓下几分。 看觅兄这样为难,看来这次你是真的上心了呀哈哈哈哈哈 那白衣人听到后轻嗤了一声,不过是没有到手罢了,我一向是美人如衣服,李兄还不知么。 夙九兮猛地脚步僵住。 那厢边嗤弄的话仍在继续,话说回来,那美人心狠手辣,不是个好惹的主,还望到时她与我好聚好散,莫要纠缠才是。 哈哈哈哈哈觅兄果真不负青楼薄幸之名 那两人继续推杯换盏,谈笑甚欢。 夙九兮脸色煞白,自脚底钻出一股寒气直冒后背,整个人如遭雷击。 不过是没有到手罢了 我一向是美人如衣服 还望到时他与我好聚好散,莫要纠缠 字字句句,在耳边萦绕不去。 这个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是因为因为还没到手吗 可笑他 可笑他刚刚竟真的想给他 夙九兮只觉喉咙一腥,胸膛气血翻滚剧烈。 楼中欢声笑语仍在继续,夙九兮听着满楼的欢闹,看着前方与人交谈甚欢的白衣人,只觉得出现在这里的自己实在可笑。 灯影下,那双漆黑幽深的凤眸里落满了浓浓的自嘲意味。 李言泽正与他对面的白衣公子喝酒谈乐,抬头时无意中瞧见一个身穿银甲,长得极为好看的年轻将军站在觅兄身后,那将军脸色苍白而又冰冷,唇却格外的鲜红,仿佛沾染了鲜血一般,眉目间的神色更是复杂,像是愤怒、自嘲、脆弱交织在一起最后呈现出来的情愫,整张容颜瞧上去却又是面无表情地,手捂着胸口,漆黑幽深的凤眸死死盯住他面前的白衣人,好像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得。 李言泽一下子便奇怪起来,忍不住出声道:这位将军,你有什么事吗? 他对面的白衣人听到他的话,惊讶地哦了一声,缓缓回头看去。 夙九兮见他将要回头,一下子慌张起来,他出现在这里已经是笑话,若再被他看到 夙九兮全身紧张起来,他无法忍受他的在乎,他的感情,他的自尊再一次被人踩在脚底,成为别人推杯换盏时的笑柄。 所以他在那个白衣公子回过头前,带着一身狼狈,落荒而逃。 白衣公子回过头,眼前只有满桌的欢客以及酥手佐酒的娇娘,哪里有什么将军? 李兄,你说得将军在哪里啊? 奇怪,刚刚还在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李言泽奇怪地挠挠头,目光寻找一圈,确定楼内不再有那位银甲将军的踪影后,索性抛开这件事,转换话题道:觅兄固然是年少风流,可你家中那位未婚妻又怎么会答应啊。 夙九兮从柱梁后出来正要离去便听得这一句话,他原本就苍白的容颜顿时更惨白了几分。 原来他家中已有妻室! 夙九兮咬牙回过头,隔着满楼欢客,最后望了一眼白衣人后,决然离去。 楼中,那两人的交谈还在继续。 白衣人听到话后,长叹了口气,苦着脸道:所以我才会逃到这里来。 对面人哈哈一笑,你这未婚妻可是堂堂娆国六公主,你娶了她便是驸马之尊,皇亲国戚,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怎么到了觅兄你这里,反成了一件头疼事。 那白衣人轻哼了一声,似她这般刁蛮任性,无才无德的女子,便是金枝玉叶我也不稀罕。 他对面的黄裳公子闻言又是一笑,笑够之后似想起来什么似得,皱眉担忧道:我听说六公主乃是陛下最疼爱的妹妹,觅衍兄你就这样一走了之,只怕不妥吧。 白衣人玩笑道:她是陛下最疼爱的妹妹,我还是陛下最亲近的御前侍卫那好了好了,李兄,我找你来可不是为了讨论这件事,我们喝酒来,干杯 李言泽正想说御前侍卫怎么比得上亲妹妹,见他心思全不在这里,无奈地摇摇头,举杯相迎。 两个人很快谈酣。 与此同时,二楼同一位置处,亦有两位公子谈笑风生。 其中一位年轻公子亦是一身白衣,懒洋洋地靠在栏杆旁,举起手里的酒杯微微向他对面的男子示意,整个人如高贵的波斯猫般慵懒且随意,举手投足间带着天生的优雅与衿贵。 他对面的男子却不是黄裳,而是一身勾金黑衣,出奇的是,那男子脸上覆着一张银制的麒麟面具,看不清是何等模样,面具下只露出弧度优美的薄唇以及一双迥异常人的金瞳。 那双金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眸中戾气之重似暗伏森森刀光剑影,令人望着生寒,寻常人看一眼只怕要吓得腿脚发软,话都说不清楚。 那白衣公子扬了扬唇角,悠暇地迎视他冷蛰的视线,浅晃杯中的酒,清磁优雅的声音缓缓响起,今兄与在下也是老交情了,何不如摘下面具,也好让在下一睹尊容。 对面的黑衣男子冷哼了一声,低沉地开口:既是老交情,觅兄又何必遮掩身份,你若拿出诚意来,本座再考虑你说的话。 觅寻听了,直在心里发笑,以今非戾的城府,就算他真的在他面前自爆身份,他也绝不会摘下脸上的面具。 在下说笑罢了。 轻笑了一声,便转了话题,两个人喝过几杯后,觅寻舍了酒杯,拿起桌案上的扇子,啪地一声打在手里,薄唇含笑道:答应在下的事,还望今兄勿要食言。 对面的黑衣人沉声开口:本座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食言,不过我今非戾做事一向讲求回报。 觅寻懒洋洋地答:他日城主若有吩咐,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黑衣人听到他的话,金眸微微眯了起来,开口的声音仍旧无情且冷漠,不过是一个空有皮囊的蠢货,你也能做到这种程度。 觅寻不悦地眯起浅灰眸,脸上仍是一副笑模样,城主这样说在下的人,在下只怕要不高兴了。 声音听上去懒懒散散,却不难听出里面的警告意味。 黑衣人不再说话,目光瞥过楼下那道离去的银甲身影,金瞳幽暗变化,最后变作唇边无声的冷笑。 第32章 危机 自那天后,夙九兮只字不再提起觅寻,也不许别人在他面前提起,整日里冷着一张脸,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军营里的人无不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了话惹来一顿责难。 也不怪人人自危,实在是现在的夙九兮也太古怪了,先是昨晚不知从哪里回来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营帐里,连徐副将的要事禀告也不听,只冰冷地传出一局谁也不准打扰。 今早好不容易出来了,脸色却是格外苍白难看,眼睑下透出一片青色,好像一夜未眠似得。士兵们将他这副憔悴的模样瞧在眼里,心里担忧不已,想问却又不敢上前询问,心想着等觅兄弟回来就好了。 说实在的,自从觅兄弟来这里后,殿下看上去好像和从前一样冷淡,但他们都看得出来,殿下变了许多,不再像从前一样孤僻阴郁。 他们这样想着,谁知道身后突然传来异常冷漠阴沉的声音,回头一看,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优美薄凉的唇动了动,冰冷地开口,见到觅寻,杀无赦! 士兵们无不大惊,其中一个人忍不住道:殿下,觅兄弟这是怎么 话没说完,便被一旁得了夙九兮命令的士兵拖了下去,杖责五十。 在一下子紧张起来的气氛中,夙九兮冷冷开口:再敢有人提起这个名字,杖责一百! 说完后,冷漠地转身离去。 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一头雾水,谁也摸不着头脑。却是再没有人敢在夙九兮面前提起觅寻这两个字。 当面不敢提,私底下众人围聚在一起时,也少不得提上一提。 一个说奇了怪了,九殿下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了对觅兄弟的态度,他之前不是很在意觅兄弟的,还为他立下那样一份军令状。 另一个接话附和,说起来九殿下好像是从前天夜里外出回来后就开始不对劲。 前天夜里? 一个高高瘦瘦的士兵搔了搔头,似想起了什么似得,好像觅兄弟也是前天傍晚时分出去的。 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都这么久了,觅兄弟怎么还没有回来? 士兵们似乎是在这时才发现觅寻已经有三天不曾回营,大家脸上都是一副疑惑的表情,难道觅寻知道九殿下要杀他所以不敢回来了? 士兵们讨论到最后也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一晃几日,依旧不见觅寻的踪影,士兵们该过日子还是继续过日子,他们除了每天小心翼翼地伺候脸色越来越冷,脾性越来越古怪的夙九兮外,还另外有一件烦心事。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19) 那便是虎头关的粮草至今没有送过来,军营里的粮食已经少得可怜,伙营里的士兵数着米粒下锅,生怕浪费了一粒米,最后做出来的饭说得好听点叫粥,说得难听点就是往滚水里掺几粒米,可就算是这样,也是僧多粥少,士兵们饿得有气无力,开始到处挖野菜吃,可这荒郊野岭的,哪有什么野菜。 饿极了的士兵只好啃起了树皮。 不光士兵们吃得不好,夙九兮的膳食也没好到那里去,一日三餐只有一碗薄粥外加几个馒头,就是这样他还将馒头给免了,分出去给士兵。 如此过了三天后,夙九兮送出去的紧急密令终于有了回应,虎头关的人回信说他们的军粮还没有运达,储粮也勉强只够他们的人吃,实在没办法挪出粮食来给夙九兮,夙九兮看完信后,脸色铁青。 众副将得知后更是骂骂咧咧,在军帐大营里破口大骂虎头关的镇关将军李羌。 陈仁叹了口气,道:那李羌原是晁太师的人,他又怎么会帮我们,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找他帮忙。 陈兄弟,你现在说这个那不是马后炮嘛!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就是啊,陈兄弟你一向最有主意,你到是拿个主意啊! 见众人纷纷看向了自己,陈仁涨红了脸,口舌打结,小声道: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能有什么主意 没主意?没主意你屁话那么多!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哎呦,本事没有,脾气倒不小嘛! 就在众人急中生怨,口舌之争越来越激烈时,只听得啪地一声剧响,众人猛地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一身银甲墨靴的夙九兮脸色威严,冷漠地看着他们,薄唇冷冷开口,眼下正是我军困难之际,尔等非但不齐心协力,助本将军渡过难关,还在这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我等知罪,还望殿下赎罪! 众人见夙九兮沉了脸,也不敢再吵了,连忙跪下请罪。 夙九兮瞧着案下跪了一地的人,只觉得心中烦乱,将手一挥,冷声道:起来吧 众人谢过恩后,窸窸窣窣地起身,陈仁最先起来,一脸担忧道:殿下,眼下我军存粮已不够维持三天,这可如何是好。 夙九兮听后长眉紧锁,陷入沉思,众人也都愁眉不展,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好。 营帐里一下子便诡异得安静下来,夙九兮在这诡异的安静中突然想到了什么,脑中灵光一闪,张开抿紧的唇,目光看向一位矮胖的副将,道:徐福将,离这里不远的小树林中有一片地瓜田,明日你带些人手去挖些回来。 听到夙九兮的话,众副将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有地瓜?太好了,老子我喜欢地瓜了! 还是殿下有办法! 不用等到明日,今日属下就去挖回来!那位徐副将高兴得忘乎所以,口无遮拦地问:殿下,你是如何得知小树林里有地瓜田? 夙九兮被问得脸色一僵,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像是苏醒过来了一般,不受控制地跳脱出来,清晰地浮现出那个人在火堆旁笑吟吟地将剥好的地瓜递给他时,温柔而又惑人的模样。 背脊剧烈一痛。 夙九兮倏地握紧了拳。 脸上努力维持冷淡的表情,不带丝毫感情地开口,不必多问。 徐副将见他脸色比之前难看了几分,心中忐忑,也不敢再多嘴,得了命令后便离开大营挖地瓜去了。 徐副将离开后,陈仁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担忧道:殿下,就算徐副将找来了地瓜,可是军营里士兵众多,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啊。 夙九兮听后紧紧抿了抿唇,沉吟片刻后,道:传令下去,即日起军营里的伙食由三餐改为两餐,副将们的伙食改为一日一餐。 众副将听后大眼瞪小眼,每个人都是一副为难的模样,三餐改为两餐也就罢了,一日一餐谁受得了啊。 九殿下这是要饿死我们啊。 殿下一日一餐这不妥吧 夙九兮凤眸凌厉地睥睨过去,众人吓得脖子一缩,顿时没人敢说话了,他这才冷冷淡淡地开口,本将军同诸位一样,一日一餐,诸位还有什么话说。 众副将面面相觑,道:既然九殿下以身作则,我等听从殿下吩咐。 话虽如此,仍有不少副将应得心不甘情不愿。 这时,那道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诸位不必太过担心,本将军已催促朝廷派粮,相信朝廷很快便会运送粮草前来。 众副将听到这里,稍稍放了些心。 见众人终于达成一致,夙九兮疲惫地揉了揉额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众副将们商议完这件事后也没有其他事情,行完礼后便成群结队地退了出去,刚刚退出军帐大营,一个副将便忍不住向陈仁抱怨起来,你说殿下是怎么想的啊,别的军营里都是将军吃了先,没了才轮到士兵,他倒好,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士兵们吃饱了先,真是莫名其妙! 陈仁笑了一声,道:殿下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外冷内热,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谁也没有他体恤兵士。 另一个人哼哼了一声,他要体恤他自个体恤去,干嘛还要连累我们一起饿肚子。 说话间,声音越来越远。 如此又过了几日,觅寻仍旧不见踪影,士兵们啃着地瓜提起他时满是怀念,但见夙九兮仍旧脸色不善,尤其是别人提到觅寻这两个字的时候,脸色沉得可怕,也便不敢再说。 眼看地瓜即将吃完,军营里的粮食所剩无几,朝廷的军粮又还没有运来,夙九兮又不免忧心忡忡,在营帐里着急地踱步。 此刻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便是时无战乱。 夙九兮深深叹了口气。 他正要回军案写信催促,营帐外响起士兵着急慌乱的声音 殿下,不好了!褒军攻过来了! 第33章 阴谋 夙九兮全身一惊,疾步走出营帐,看着营帐前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士兵,厉声道:本将军不是早就命你们监视褒军的一举一动,褒军攻过来为什么现在才来禀告?! 那士兵吓得浑身一激灵,稚嫩的眉眼耷拉下来,带着一脸委屈道:殿下冤枉啊,敌军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避过了我军的监测,等我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褒军现在已经过了边线,很快就要打到这里来了! 闻言,夙九兮脸色铁青,咬牙道:军事图!没想到军事图还是落到了他们手里! 士兵听到他的话一下子脸色煞白,殿下你是说我军的军事图落到了褒军手中 住口! 夙九兮的声音顿时严厉起来,目光锐利地盯着眼前吓得脸色发白的士兵,厉声道:这件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倘若宣扬出去扰乱我军军心,本将军拿你是问! 是!属下绝对一个字也不提! 士兵吓得面如土色。 心有余悸之际,不忘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问:殿下前线的兄弟们抵抗不了多久,我们该如何是好? 危难当头,也容不得夙九兮细想,当机立断道:来人,命林守领一千兵士先去前方支援。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从另一头跑了过来,殿下,林副将现在不在帐中! 什么? 夙九兮惊眯起凤眸。 前来回话的士兵颤颤抖抖道:殿下林副将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见夙九兮脸色越来越沉,眉目间的怒色几乎遮掩不住,士兵几乎不敢再说下去,只能一个劲地在心里埋怨林守,什么时候出去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出去! 殿下,林副将不在,这可怎么办啊。 林副将打战最厉害,他不在,这可如何是好啊。 见士兵们听到林守不在后急成一团,夙九兮心中一躁,沉声喝道:慌什么!林守不在本将军还有十位副将,就算这十位副将全都无用,本将军单枪匹马也能上阵杀敌! 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士兵们被他一番话震住,谁也不敢再说话。 夙九兮动怒过后很快冷静下来,紧紧抿了抿薄唇,以最快速度继续下命令,让陈副将代替林守,领一千兵士先去前方支援。 是! 一个士兵飞快跑了下去。 叫其余副将都到这里来,本将军要召开紧急会议! 另外一个士兵得了夙九兮的命令后,也飞奔着去通知其他副将。 士兵们走后,夙九兮独自一人在营帐前站定,脸色异常沉重。 褒军大举入侵后,夙九兮几次带兵迎敌,却都铩羽而归。 一方面是因为炀营的军事防略图落到了褒军手里,这导致夙九兮先前苦心布置的攻防陷阱毁于一旦,褒军轻轻松松便能避开所有陷阱埋伏,一路南下,势不可挡。 而另一方面,褒军军营里粮草充沛,士气蓬勃,而且此次出征的全都是精兵,为首的主帅更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显然是有备而来,反观夙九兮帐中,连日的战败导致士兵们整日里唉声叹气,再加上军营里的粮食已经少得可怜,不但人吃不饱,饿得两眼昏花,连战马都饿得跑不动路,夙九兮无奈之下,只好下令宰杀战马,先解决士兵们的吃饭问题。 有士兵把头脑动到了那匹雪花骢身上,想着它又不能骑又不能跑,被觅兄弟驯服后就只让觅兄弟一个人骑,现在觅兄弟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留着它也是浪费粮食。 正要挥刀霍霍,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你做什么 士兵拿刀的手顿住,忐忑地回头,夙九兮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依旧是一身一丝不苟的银甲,长筒的墨靴紧贴着玉腿,勾勒出一双匀称修长,一丝赘肉也无的小腿。 殿下您看这马养着也没用,不如宰杀了给您补补身体。 士兵讨好地笑道。 一旁的雪花骢愤怒地嘶鸣了一声,呲牙瞪着马厩前的士兵。 夙九兮沉默地看着马厩里不断低吼的马,凤眸里光影变化不休,不知想起了什么,那张由于连日吃不好睡不好而略显憔悴的容颜间闪过一瞬间的失神,夜色下的火光映在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底,竟奇异地幻化出了一抹绚丽殷紫的晚霞。 瞳仁深处,白衣人骑着骏马笑吟吟地在晚霞下翩翩而来。 士兵见他不说话,正琢磨着是杀还是不杀,只听得空气中响起一道异常冷漠的声音。 雪花骢岂同于其他凡马,怎能宰杀做口腹之食。 士兵小声地辩解,殿下,话虽如此,可是雪花骢野性难驯,除了觅刚刚说了一个,见夙九兮明显脸色一变,连忙将这两个字跳了过去,雪花骢无人能骑,留着怕也只是浪费粮草 夙九兮紧紧抿了抿唇后,冷冷道:总而言之,其他的马可以杀,这一匹不行。 说完这一句话后,深深看了马厩里的雪花骢一眼,脸上仍旧什么表情也没有,凤眸里栖息的光却复杂得令人猜不透。 少顷,转身离去。 夙九兮走后,士兵只好怏怏地放下刀,转身望马厩里通体雪白的雪花骢,一脸羡慕地开口,雪花骢啊雪花骢,还是你命好,整天什么事都不做还有饭吃。 说着,丢了一把草料扔进马槽里。 回应他的是雪花骢喘着粗气的低吼声。 士兵撇撇嘴,怕它真的咬自己一口,便拿着宰牛刀离开那里,另外寻找目标。 宰杀战马虽说能解军中一时之困,但也非长久之计,夙九兮一边忙着思虑粮草的问题一边还要应对步步紧逼的褒军,几天下来,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副将们病急乱投医,有人提议说既然褒军断了我军粮草,何不以牙还牙,悄悄潜入褒军同样毁了他们的粮草,粮草一毁,看他们还拿什么来打! 眼下敌我力量悬殊,敌军更是秣马厉兵,蓄势待发,断其粮草目前看来也是唯一的出路。 夙九兮点头,同意了。 下令由军中最稳重的副将莫立带五十精兵,趁夜悄悄潜入褒军军营,伺机烧毁褒军粮草。 怎料,入夜时分,莫立刚刚潜入敌军便遭到了埋伏,霎时火光四起,褒军将领朱铁茂举着火把哈哈大笑道,恭贺右将军大驾。 莫立惊慌之下夺路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一番困兽挣扎后,莫立以及前来的五十名精兵悉数被虏。 抓到莫立后,褒军里一片欢呼之声。 恭喜朱将军抓到了敌军右将军! 是啊是啊,陛下要是知道了,必定会好好嘉奖一番朱将军。 朱将军真不愧是我褒国的常胜将军! 朱铁茂在众人嘉奖声中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朱将军,您是如何得知今夜炀军会来袭营? 其中一个人疑惑地问。 朱铁茂抖着两颊肥肉哼哼了一声,显然不愿多说,装模作样道:这个你就不多问了,本将军自有办法知道。说着说着,脸色的表情变得遗憾起来,可惜今晚来的人不是夙九兮,听说夙九兮男生女相,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绿豆眼色眯了起来,搓着手ying笑道:本将军对他可是仰慕已久 一个人奉承地笑道:听说夙九兮本就是炀国不得宠的皇子,朱将军您看上他那可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大将军您想要他还不简单,等打败炀军之后,他夙九兮还不乖乖的任您搓圆搓扁说话的人见朱铁茂抖着肥肉笑得一颤一颤的,趁热打铁,满脸讨好地笑道,到时候谁也不准和我抢,本将军要亲自绑了夙九兮送到朱将军床上 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欢快的气氛中,突然插进来一道突兀的,不合时宜的冷嘲热讽声。 呦,朱叔叔,您都这把年纪了,见了美人还硬的起来? 朱铁茂脸色一青,回过头时硬生生将铁青的脸换成了一副灿烂的笑脸,看着身后高高瘦瘦的青年,满脸堆笑道:五殿下,您起来了。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20) 那青年揉着脖子,冷笑,你这里这么吵,叫本王怎么睡得下去。 殿下,刚刚是朱将军在抓偷营的人 话未说完,便被那俊秀的青年不耐烦地打断,既然抓到了,就给本王安静点,吵了本王的安生,本王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 那青年刚刚离去,朱铁茂瞬间换了一副轻蔑的模样,狠狠啐了一口,呸,什么人啊!一个出身下贱的杂种,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另一个将军小声道,可是五殿下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弟弟 朱铁茂狠狠瞪了说话的人一眼。 心道这还用得着你说?要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老子还用得着对他卑躬屈膝,低声下气! 立刻有人出来打圆场,道:将军息怒,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攻破炀军大营。 朱铁茂听到后也严肃起来,绿豆大的眼滴溜溜转了一圈,突然计上心头,冷笑道:他夙九兮不是派人来劫营,我们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用我们的人假扮成他们的人,回去复命,然后杀他个措手不及! 第34章 觅寻回来 朱铁茂在自己营帐前的空地上放了一把火,然后命帐下士兵换上炀国士兵的衣服,挑了一个和莫立身形外貌差不多的人,由他带领这五十个伪装成炀军士兵的褒军士兵,悄悄潜回炀营复命。 夜深雾重之下,那伪装而来的人在营栅栏前叫开门竟也没有被发现,炀军的守门士兵见不远处火光大作,直冲夜空,以为莫将军真的偷营成功,大喜之下也没有仔细辨认,便将那一伙人放了进来。 谁知,那一伙人刚刚被放进来便亮出刀刃! 守门的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人头落地,一旁的士兵在惊慌中放声大喊,喉咙里刚喊出一个字,腹部猛地刺痛,被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敌军进营后第一时间控制住了守门的炀兵,然后大开营栏,将大批在黑暗中潜伏的褒国士兵放了进来。 守夜的士兵发现不对劲,惊慌失措地敲响手里的铜锣。 不好了!有人劫营! 来人啊!褒军的人来劫营了!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等炀营里的人反应过来时,军营里已到处都是敌军,士兵们在睡梦中惊醒,有的甚至还没来得及穿上铠甲便惊慌失措地抄起兵刃迎敌。 军营里到处是厮杀声,激烈的短兵相接声,兵刃没入肉体的噗嗤声。 血留了一地。 尸体堆积如山。 最终,这场毫无准备的,仓促的战役以炀军的惨烈失败而告终,大将军夙九兮被迫带着剩余将士弃营而逃,在黑山附近暂时扎营。 此地距离夙九兮镇守的边城玉梁城已不足一里,可以说是最后一道防线,倘若战败,玉梁城也将不复存焉。 而此时,比起刚刚战败后的阴影,以及满营的伤残士兵,夙九兮还面临着食物急缺的严峻问题,军营里已经连一粒米都没有了,而连日宰杀战马导致战马数量急剧下降,倘若再靠宰杀战马度日,只会让形势更加严峻。 夙九兮思前想后,停止继续宰杀战马的行为。 这下,本就没什么好吃的军营就更没东西吃了。 已经饿了几天的士兵全都苦着一张脸,现在看见路边的草都能一把拔起来塞进嘴里,不光士兵们饿肚子,夙九兮的日子也不好过,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偏偏他又有严重的洁癖,不肯吃士兵们提供给他的一类诸如老鼠肉、树皮根、观音土等奇奇怪怪的东西。 连日的奔波劳累再加滴米未进,导致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容颜越来越消瘦。 而食物的供给不足,也导致了军营中严重的士气萎靡,士兵们饿着两眼昏花,全身发软,整日里恹恹地瘫坐在树下,一动不动。 夙九兮刚刚走出营帐便见到一排瘫坐在树下的士兵,长眉蹙了起来,走过去沉声道:你们不去巡逻,反在这里偷懒,该当何罪! 士兵听到那道冰冷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激灵,像是突然有了力气般一下子弹跳了起来,跪在地上,苦着脸道:殿下,不是属下偷懒,实在是属下几日没吃东西,饿得全身乏力,走不动路啊。 殿下赎罪,属下真的不是有意偷懒的 夙九兮听到士兵的话,神色黯了黯,就在士兵以为会遭受一顿责罚时,他却在紧抿了许久苍白的唇后,开口冷冷淡淡道:罢了,这一次暂且不治尔等之罪,倘若还有下次,决不轻饶。 多谢殿下! 士兵们谢过恩,慌忙爬起身回到岗位。 夙九兮看着眼前已空的树影斑驳的土地,神色也好像被这倾洒下来的树影笼罩住了一般,异常沉重。 沉重且沉默。 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抬头,透过枯叶的罅隙望头顶高阔而深沉的暮夜,今晚的夜空格外深邃,深蓝色的天光以及斑驳的树影将那双黑亮的瞳仁映染得迷离且恍惚。 那一张过分昳丽阴柔的容颜在这一刻显现出一位将军不该有的迷茫和失望。 那是对朝廷的失望。 也包括对他自身的失望。 如果不是他愚蠢的决定,也不会导致军队如此轻易地中了敌军的圈套,导致现在整个军队跟着他仓惶南逃,危在旦夕。 甚至到现在,连一顿饱饭也无法提供给士卒。 夙九兮深深闭了闭眼眸。 从军四年,他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挫败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感危机,他带着满营伤兵残将,孤立无援,任何一个决定都再也经受不起失误,否则,失误的代价便是全军覆没。 无形且巨大的压力像这片茂密的大树倾洒下来的阴影般,笼罩了他的全身。 夙九兮只觉得身心疲惫,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而朝廷迟迟不派送下来粮草,更让他在如履薄冰的同时油生一股被抛弃的绝望。 而他内心深处,还另藏着一种折磨他的情愫。 滋生这种被抛弃的绝望感的另外一个来源,正是来自于那个他这辈子再也不愿提起的人。 无论他怎样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那个人不过是尚未到手,无论他怎样惩处任何敢在他面前提起那个人的士兵,无论他怎样刻意而又用力地驱散那个人留给自己的记忆。 他还是无法忘记他。 时间证明,他为忘记那个人而尝试得一切努力都不过是自欺欺人,尽管他万分不愿承认,这可的确是事实。 他在思念他。 尽管他发誓倘若这个人胆敢再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一剑杀了他,但是他无法阻止他的思念,这种思念已经失去了控制,像藤蔓一样在他脑海中疯长。 思念他的声音,他的容颜,他的怀抱 夙九兮低下头,唇边透出一缕苦笑,轻声喃喃:觅寻,你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褒军很快追了上来,双方在黑山脚下打响最后一场战役。 这一役对炀军来说是事关存亡的生死之战,倘若战败便是全军覆灭,夙九兮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奔赴战场。 这一日,上苍仿佛也感受到了下面肃杀凛冽的杀气般,收起明媚的夕光,用阴沉的天光为战场提供了一个沉闷且悲壮的背景。 褒军将领朱铁茂骑着战马出现在乌泱泱的褒国军队前面,看着对面同样骑在马上,一身银甲,容颜昳丽的夙九兮,眼里放出精光,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炀国这是国中无人了吗,居然让你这么个美人出来打仗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褒国的士兵跟着夸张地笑了起来。 夙九兮脸色一沉,握紧了手里的风翅剑。 早就听说炀国的九殿下是个难得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朱铁茂笑得更ying荡了,美人啊,带兵打仗你不行,不如乖乖地从了本将军,本将军会好好疼你的哈哈哈哈哈 炀军的人听到后气红了脸,有性子彪悍一点的士兵直接回骂了过去。 把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你算个什么玩意,又老又丑的老东西,给我们殿下提鞋都不配! 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对,你个老东西给我们殿下提鞋都不配! 炀军的士兵哄然大笑。 朱铁茂遭此辱骂气得脑门爆出青筋,过了一会儿,眯着绿豆眼冷笑着啐了一口,呸,还不就是个被那个宋啥啥哦,对了宋渐声玩过的破鞋,本将军肯要那是看得起他! 听到宋渐声三个字,夙九兮一下子苍白了脸。 炀营的士兵小心地看了眼夙九兮的脸色,愤怒地回骂过去,你你个老王八胡说八道底气明显没有刚才足。 朱铁茂冷笑地看着为夙九兮出头的士兵。 你那么紧张干嘛,难道你也和你们那个殿下有一腿? 呸!你个满嘴喷粪的老不死! 那士兵涨红了脸。 褒国这边的士兵已经哄笑开来。 我可是听说,夙九兮和宋渐声在一起时还主动爬过他的床啧啧啧真是个骚货不过我喜欢哈哈哈哈哈哈 不仅骚,还毒那,那宋渐声死得那么惨,这样的蛇蝎美人你也敢惦记 要是能尝一尝他的滋味,就算被他活剐我也愿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铁茂哈哈大笑,这有何难,等老子玩腻他了,把他赏给兄第们,也让手下的兄弟们尝尝这高贵的皇子是什么样的滋味哈哈哈哈哈 炀国的士兵听着对面不断传来的ying词秽语,个个愤怒地红了脸,握紧了拳,却又无可奈何。 之前还帮夙九兮回骂过去的士兵眼下也不敢出声,怕换来更过分的言辞侮辱。 整个炀国的士兵们都低着头,在对面清晰且刺耳的侮辱中,显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羞愤却又无奈的沉默。 三军将前的夙九兮脸色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马上的身体僵硬到失去知觉。 就在整个军营的异常沉默之中,一支冷箭破空而出,带着凌厉的气势,嗖地射向对面马上的人。 那支箭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了朱铁茂肥头大耳的脑门上,那张肥硕的脸上还带着诡异夸张的大笑,双目却瞪得很圆,仿佛难以置信般,扑通一声直直摔下了马。 褒军顿时骚乱成一团。 炀军的人全都欣喜又疑惑地往身后看去。 夙九兮也回过头。 只见高阔深邃的天穹下,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骏马威风凛凛地驮着马背上拿着弓箭的白衣人,那人微眯起来的浅灰眸透出一种冷酷的味道,仍搭着弓箭的姿势显得分外优雅且英武,也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炀国的士兵看清来人,顿时躁动起来。 是觅兄弟!是觅兄弟和雪花骢! 空气仿佛静音了一般,夙九兮耳边分明喧闹得厉害,耳里却什么也听不见,嗓子里又沙又哑,失神地瞧着身后的林木旁,骑着雪花骢的白衣人。 觅寻像是感受到了夙九兮的注视一般,收起冷酷的容色,唇角温柔地往上勾了几分,薄唇轻轻动了动,朝他无声地说道,我回来了。 第35章 智退敌兵(上) 夙九兮望着白马上浅笑吟吟的人失神之际,耳边噪声大作,褒军的人愤怒地喊了一声他们杀了朱将军,为朱将军报仇!紧接着,一大群大喊着杀啊的褒国士兵冲了过来。 夙九兮连忙回过神,高喝一声,率众迎敌。 两军交战,一时间天昏地暗,血肉横飞,场面混乱不堪。 无数的士兵倒下,又有无数的士兵踩着尸体迎上前,两军人马像暴风雨下黑暗且无际的汪洋大海一般激烈地涌动。 一片混乱之际,正与敌兵厮杀中的夙九兮忽然听见身后响起啊地一声惨叫,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褒国的小兵举着刀想要偷袭他,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偷袭,胸口先被一支冷箭贯穿,瞪大了眼睛如死鱼般直挺挺地仰面摔倒。 夙九兮抬头一看,果然在不远处看见拉着弓箭,冷酷地眯起浅灰眸的觅寻。 白马上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般,朝他微微一笑,在夙九兮骤然失控的心跳中,策马跃入战场,通体雪白的天下名马雪花骢高高扬起马蹄,奔跑在一众瘦骨嶙峋的灰马中显得格外神采飞扬。 雪花骢背上的白衣人在周遭呲牙咧嘴,血肉模糊的士兵对比下,更衬得他丰神俊朗,优雅高贵。 夙九兮看见他鲜衣怒马,从千军万马中朝自己奔腾而来。 黑亮的瞳仁猛地一缩。 将军,小心啊。 耳边响起一道轻笑声。 紧接着身后一暖,冰冷僵硬的身体被一双修长宽厚的大手从后抱住。 觅寻已不知何时骑上了他的马。 夙九兮听到声音顿时恢复了过来,握紧了拳,冷冷道:放开我! 刚挣扎两下却被身后的人束缚得更紧,夙九兮欲挥剑却仿佛被他看出意图般被他死死按住手,这时一个敌兵挥刀砍来,夙九兮一惊,连忙要从他怀中挣脱,却被人用更大的力气按住,一只大手伸出护住他身体的同时,一支冷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没入敌兵的身体。 夙九兮看着敌兵在眼前倒下,蹙眉正要挣扎开觅寻的怀抱,耳垂忽然被人含住,低哑危险的热气被人呵入耳道。 将军,你若是不想同我一起死在这里,最好不要乱动。 夙九兮看了眼觅寻流血不止的手背,想起刚刚他想也不想便伸手替自己挡下一剑的情景,阴柔的眉目间掠过一抹复杂之色,果真没有再挣扎。 沉默着从怀中取出深紫色的绢帕递给他。 觅寻低低笑了一声,多谢将军。接过手帕缠在受伤的手掌上。 此时炀军已伤亡惨重,炀营的士兵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在经历节节败退以及被裹军偷袭的阴影后晚上更是连觉都睡不踏实,个个又饿又累又困,哪里比得上如狼似虎,精力充沛的褒军。 觅寻见倒下的炀兵越来越多,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这样下去,我军必败无疑。 夙九兮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打这最后一战,听到觅寻的话,墨眸变得越发漆黑幽深,开口的声音却依旧冰冷无情,我誓与军队共存亡,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快走吧。 闻言,觅寻气得笑起,无奈地笑叹了一声,将军,你啊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21) 低头俯在他耳边,我不是与你说过祸福相戚,生死与共。 夙九兮凤眸一喑,不由得想起当日枕月楼中那一番话,想到他这一番话全然是因为还未到手,迷失在那温柔中的心瞬间被一盆冷水泼醒。 既然只是还未到手,又何必惺惺作态到如此地步。 这样一想,心中既苦涩又空落,百般滋味。 觅寻不知他心中所想,但见怀中的人异常沉默,只以为他在担心战争的事,笑着将人搂紧了几分,俯身亲了亲他的散发幽香的发丝,在他耳边温柔地耳语,放心,一切有我。 嗓音柔软而又低磁,不复以往的轻佻,听来竟格外得令人心安。 夙九兮一怔,忽然腰间一空,被人抽走了黄军旗。 军旗岂是儿戏,快还给我! 夙九兮紧张地要去抢回来。 觅寻勾唇一笑,按住他的手,高高举起黄军旗,在空气中挥舞了几下。 鲜艳的颜色在灰蒙蒙的苍穹下显得格外惹眼。 看到军旗的副将们奋力杀出重围,不顾一切地来到夙九兮身边,来的副将脸上,身上全都是鲜血,双目赤红,显然是杀红了眼。 殿下,您挥动军旗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夙九兮脸色难看,瞪着觅寻不说话。 副将们这才发现挥动军旗的人是觅寻,顿时不满了起来。 觅寻笑道,各位稍安勿躁,在下有一计可解眼下之危。 觅兄弟,你真的有办法,那你快说! 是啊,觅兄弟你快说,兄弟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觅寻沉吟片刻,问:军营里还有多少士兵? 一个副将答道:除了五、六百个受伤严重的士兵,其余人都在这里了。 觅寻点点头,陈副将,你回去军营,把这五、六百个士兵全都带过来。 觅兄弟,把他们叫来了也没用啊!都是一些伤兵残将,来了也是被人砍的份, 再说只有五、六百个人,能顶什么事。 徐副将急得嗷嗷叫。 夙九兮也皱起了长眉。 觅寻不理会他,继续对陈仁道:你让这五、六百个人全都骑上马,每个人另外牵着马,过来时不能露出真容,但一定要声势浩大。 不能露出真容,但一定要声势浩大觅兄弟,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啊? 不光徐副将一头雾水,夙九兮也是一脸得莫名。 陈仁一开始也是不明白,仔细想了想后脑子突然开窍,眼中放出精光,大喜道:觅兄弟,你是想 觅寻颔首。 陈仁高兴了没一会,突然想到什么似得,笑容猛地僵在唇边,黯淡道:觅兄弟,你这主意固然是好,可是军营里已经一匹马都没有了,就连战场上现在的这些马,都是九殿下好不容易保下来的。 陈仁说得没错,要不是夙九兮严命禁止继续宰杀战马,现在就不仅仅是军营里没有剩余的马了。 夙九兮神色一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觅寻,瞧见他线条优雅的下颚紧绷起来,比起平时玩世不恭的模样,更多了一种认真深思的迷人神情,抿了半响的薄唇后,开口道:无妨,你回去之前自会有人送马到军营,你只要让士兵们骑着马,另牵着匹马过来即可。 陈仁满脸惊喜道:觅兄弟,你说得都是真的?真的有人会送马过来? 觅寻点点头,只道时间紧迫,还望陈副将早去早回。 陈仁立刻便要动身。 觅寻在他走之前神色认真地叮嘱了一句,记住,半柱香后一定要将人和马带回来,不能提前,也不能迟到。 陈仁郑重得点点头,在士卒的掩护下调转马头,策马奔腾。 徐副将见陈仁离开,把手里的三板斧往胸前一横,憨憨笑道:觅兄弟,你也给俺老徐安排个差事呗。 觅寻笑道:的确有劳烦徐副将的地方。 伸手往前一指,道:看见那个人了吗。 夙九兮和徐副将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敌方中央的位置,一个膀大腰圆,矮矮胖胖的中年将军正骑在马上骂骂咧咧地指挥褒军作战。 觅兄弟,看见了他怎么了? 那是褒国的左将军孙无信,朱铁茂死后现在由他来指挥褒军,我要你杀了他。说到杀字时,浅灰眸微眯,透出一股凌厉的味道。 徐副将这才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擒贼先擒王,觅兄弟你说得没错,是该先杀了他。说完后激动地搓着三板斧,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觅寻适合将急欲冲过去的徐副将拦下。 在徐副将不解地回头看着他时,笑道:现在还不行,等过了这半柱香的时间,你再去取他首级。 徐副将虽然不知道觅寻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杀人还得挑着时间杀,但也没有什么大的意见。 说来也奇怪得很,他一个堂堂的先锋将居然会心甘情愿地听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穷酸书生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觅兄弟在,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觅兄弟就是能给人一种安心感。 徐副将哼哼了一声,那就让那个老小子多活半柱香的时间! 不用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觅寻和徐副将一愣,不约而同地去瞧沉默许久之后,突然开口的夙九兮。 夙九兮面无表情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做。 第36章 智退敌兵(下) 觅寻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徐副将先在耳边咋呼了起来。 殿下,这件事太危险了,还是交给俺老徐来做吧! 夙九兮冷声道:正因为这件事危险十分,本将军更应该义不容辞。 徐副将见劝不动他,满脸着急地看向觅寻,觅兄弟,你劝劝殿下,这样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他来做! 觅寻正欲开口,但见夙九兮阴柔冰冷的眉目间透出坚决之色,脸上没有一分儿戏或者逞强的容色,神情严肃,透出一个将军的担当和坚毅。 觅寻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口一动,忽然改了主意,温柔地握起他的手,柔声道:我相信你。 冰冷的手猝不及防被一双大手握住。 夙九兮猛地背脊一颤。 不知是因为那一句充满信任而又格外温柔的我相信你,还是因为掌心传来的温度实在太过于温暖。 墨眸在那一瞬间明明暗暗,幽光变幻不定,最后又悄无声息地熄灭,墨眸里漆黑一片,抿紧了苍白的唇,试着抽回自己的手,觅寻已经先一步松开他,轻轻一跃,跳回了雪花骢上。 徐副将在一旁着急地叹气。 此时距离半柱香的时间已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空气变得紧张起来,觅寻沉声喝道:徐副将,率领士兵掩护将军。 徐副将满脸凝重又激动地应了一声,驱动胯下的马走了。 炀营幸存的士兵很快被徐副将组织到了一起,无数人大喊着冲啊,奋不顾身地冲向褒军的军队。 褒军的军队被炀国士兵突然爆发出的气势和杀气吓住,一下子慌了神,任凭孙无信怎样气急败坏地怒骂,仍是被逼得后退不少,军阵也在炀国士兵强有力的冲击下露出一些破绽和缝隙。 此时正是刺杀孙无信的好时机! 觅寻担忧地看着身旁的人,小心。 夙九兮殷唇紧抿,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在深深回望了他一眼后,策动战马,朝对面飞奔而去。 觅寻的目光被他牵引而去,他看见一大片正在激烈厮杀的军甲后,年轻俊美的将军单枪匹马闯入战场,胯下的黑色高额骏马神采飞扬,手里的长剑寒光凛凛,银甲战袍猎猎生风,与他那张昳丽阴柔的容颜组合在一起的画面显得格外有冲击力。 觅寻的心突然跳得很厉害。 黑色骏马在如雷鸣般的厮杀声中高声嘶鸣,马蹄高扬,马上年轻俊美的将军策马杀入重围,施展漂亮的轻功踩过千军万马的脑袋,举剑一路击挡砍杀过来的兵器,在兵器激烈相交的声音中,跃身不断向上,最后足下一点,纵身跃上指挥台,在孙无信的惊慌之色中,干脆利落地手起剑落,温热的鲜血喷洒在三军将前,硕大而又肮脏的脑袋带着还没来及消失的惊愕表情,一路滚了下来。 一时间,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 褒国的士兵惊恐地看着敌国的俊美将军突然出现在自家的指挥台上,手里提着自家将军仍在滴血的脑袋。 指挥台下乌泱泱的炀国士兵们,崇敬而又激动地看着指挥台上居高临下的人,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狂欢声。 年轻俊美的银甲将军手提敌国将领的首级,面无表情地站在高处,居高临下,身后是阴沉壮阔的天光,下方是一众或激动或狂喜或惊惧或慌张的士卒。 画面极具震撼。 觅寻看着广袤高阔的天穹下,三军将前居高临下,俊美无双的银甲将军,浅灰眸逐渐变得深邃起来。 就在敌军群龙无首,陷入惊慌之时,后方传来剧烈的声响,土地上的泥粒震得人心慌,像是有无数匹马朝这边奔腾而来。 铺天盖地的杀啊从炀军后方传来。 虽然还没有看见踪影,但可以想象那是怎样浩大的人马。 褒军中不知是谁惊慌地喊了一句不好了,敌军的援兵到了! 整个褒国军队一下子骚乱起来,在骤失两位将军后又遭遇敌军援兵到来的噩耗,接二连三的打击导致军队很快溃不成军,众人惊慌地抱头逃窜,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援军的面目便在一个小将军的指挥下紧急撤退。 等陈副将率着五百个伤兵残将骑着马另牵着五百匹没有人骑的马到达时,褒军已经逃窜无踪,只在留下一地凌乱的痕迹。 陈副将满脸喜色地骑马来到觅寻面前,觅兄弟,你这招疑兵之计可真管用,敌军果然都被吓跑了。 此时夙九兮已经下了敌军的指挥台,面无表情地策马来到这边。 觅寻温柔地看着夙九兮,笑吟吟道:在下也是多亏了殿下,方能顺利实施此计。 陈副将奇怪地哦了一声。 徐副将在一旁激动道:陈兄弟你不知道,刚刚殿下在三军将前直取敌将首级,一下子就吓得褒军屁滚尿流,别提多威风了! 陈副将听了亦满脸激动。 两个人到一旁详说细节去了。 夙九兮看了眼觅寻,冷冷淡淡道:褒军得以退走的确是你的功劳,这个人情我不会不还,你想要什么,尽管直说。 觅寻勾了勾唇,唇边透出的笑意令人捉摸不透,含笑道:将军,此地不宜久留,不如我们先回军营。 夙九兮点头,下令撤军回营。 回到黑山脚下暂时驻扎起来的军营后,劫后余生的士兵们欣喜激动得将觅寻围在营帐前。 觅兄弟,陈副将都告诉我们了,这次多亏了你的计谋我们才能平安无事。 是啊觅兄弟,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们可就都死定了。 对了觅兄弟,这些天你都到那里去了?还有那些马是谁送来的? 就在众人围着觅寻七嘴八舌时,一道冷漠的身影从旁经过,看也不看簇拥中心的人一眼,径直往军营走去。 觅寻看着夙九兮沉默地走进自己的营帐,朝众人微笑示意,从簇拥中抽身而出,来到营帐前,掀开帘帐,走进去。 夙九兮正在军案前面无表情地擦拭风翅剑,觅寻见他神情如此认真,忍不住勾唇一笑,走过去从身后抱上他纤瘦的腰,亲昵地蹭着他的耳鬓,道:见了我怎么不高兴,还在生我的气吗。 猝不及防一把冷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觅寻惊讶之下,对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眸。 第37章 如愿以偿 你这是做什么? 觅寻刚想移开抵在脖子上的剑,岂料刚有所动作,剑尖毫不留情地更近了几分,寒气直逼上脖颈。 觅寻看着眼前脸色冰冷的人,无奈地勾唇笑道,还在生我的气吗?那件事只是个误会,我向你赔罪好不好,不要生气了。 夙九兮一双墨眸沉默地盯着他,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手里的剑握紧了几分,冷冷开口,何必再装模作样,我全都听到了。 觅寻讶然地挑了挑眉,你听到了什么? 想起当日枕月楼中一番话,夙九兮凤眸一黯,身体僵了半响之后,收回长剑,从他怀中挣脱来,站起身,将黯淡的容颜陷在觅寻看不见的阴影处。 就在觅寻疑惑之际,冰冷的声音从身前传来,念在今日你帮我战退敌军,我不杀你,你走吧,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觅寻见他冷漠地背对着自己,又听他那一番莫名的话,只觉一头雾水,轻笑着跟着站起身,从身后圈住夙九兮的腰,感受到怀中人浑身僵硬之时惩罚似得咬了咬他圆润晶莹的耳垂,在他耳边低笑道:将军,你就算要判我死罪,也要给我一个罪名才是啊。 夙九兮没想到他竟还有脸来问自己,一下子握紧了拳,咬牙切齿道:你自己说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觅寻讶然地恩了一声。 夙九兮见他装蒜,冷冷哼了一声,满脸嘲讽,何必再惺惺作态,你在枕月楼中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觅寻一惊,你跟踪我? 夙九兮冷笑,我若不跟踪你,只怕今日还要被你瞒在鼓里。 觅寻听到后,浅灰眸里幽光变化不定,只以为他与刘长老之间的对话被他听到,脸色沉下几分,抱着他的手松了几分,夙九兮感受到他的变化,唇边的冷嘲热讽变得自嘲起来。 九兮,并非我有意欺满你,只是我身为娆国 话刚说到一半,便被夙九兮带着苦涩的话打断。 觅寻,我真没想到,你竟是个有妇之夫 哈? 觅寻一愣,你说什么? 你还要装蒜!夙九兮见他不肯承认,阴柔的眉目扭曲了几分,枕月楼中我亲耳听见,你分明家中已有未婚之妻,你分明对我不过是不过是尚未到手!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22) 说到最后一句话,嗓音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觅寻被他一番劈头盖脸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惊愕地问:你说得就是这个? 夙九兮冷冷看着他,难道还有别的? 觅寻不禁哑然一笑,心里松了口气,重新搂上夙九兮的腰,在他耳边低低笑道:将军,你这是从何说起,枕月楼我的确去过,不过很快就出来了,实在不知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一番话。 听到他的话,夙九兮挣扎的手不动了,沉默了半响后,殷唇冷冷开口,你在枕月楼里有没有和谁在一起。 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人,那是我的一位故交,我也是多亏了他才能解今日之危。 低头咬了咬夙九兮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呵入耳道,压低了嗓音笑道,将军,难道这也错不成? 夙九兮见他的确是去青楼会友,心底残存的一丝怀疑荡然无存,猛地推开他,转身面无表情地说,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你这算什么,既然当日敢说今日又何必不敢承认。 觅寻无奈道:将军,你这是要让我承认什么? 夙九兮死死瞪着他,不说话。 好吧,我且来问你,你怎知那一番话便是出自我之口,莫非是你亲眼所见我说了这样一番话? 这倒没有,你那时背对着我,没有亲眼见到你。 夙九兮冷冷道。 觅寻笑道:既然是背对与你,没有看清长相,你又如何确定那个人便是我? 夙九兮紧紧抿了抿唇,那个人穿着一身白衣,与他同行的人唤他觅兄。 觅寻听后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夙九兮脸色阴沉下来,伸手捏了捏夙九兮发寒的脸颊,笑叹道:将军,你实在是冤枉我了,这天下姓觅的人何其多,穿白衣的人又何其多,难道你要将天下间所有姓觅又穿白衣的人说得话都扣到我头上来不成。 夙九兮闻言一怔,那双漆黑幽深的眸重新燃起光彩,失声道:那么说,那个人真的不是你? 觅寻笑着握起他苍白冰冷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注视他的浅灰眸温柔似水,深情得能将人的心融化,一字一句异常认真道,如若是我,天诛地灭。 夙九兮瞧得他这样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脸颊发热,心口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经觅寻这样一哄,夙九兮慢慢冷静起来,心里也越发觉得不对劲。 仔细想想,那天他的确是过于武断了,没有看见那个人的样子,怎么就能把他当做是觅寻,再说那个人的身形举止虽然和觅寻很像,但仔细想来,还是有所不同的,比如那个人的声音比起觅寻 来少了几分磁性,背影比觅寻单薄,举手投足间也没有令他魂牵梦萦的感觉。 这样一想,夙九兮越发觉得自己认错人的可能性更大,心里发热,升腾起巨大的喜悦,脸上仍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只是脸颊间透出一抹可疑的红色,微微偏过头,低声道:抱歉,或许真的是我认错人了。 觅寻将人搂得更紧,笑吟吟地吻了吻他光洁的额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两人的面容间,嗓音愉悦而又低哑地开口,下不为例。 低头看着怀中人漆黑微颤的睫羽,心中一动,从他的额头一路向下吻去,最后惩罚似得咬了一口他的耳垂,夙九兮吃痛,正要有所动作,忽然耳道一热,被人呵入含笑又炽热的气息。 再来一次,为夫我只怕消受不起。 夙九兮脸上一臊,轻轻点了点头。 又想到什么似得,从他怀中抬头,黑亮幽深的墨眸疑惑地盯着他,问:这些日子你都到哪里去 了? 其实觅寻是因为暗夜阁临时有事,不得不前往处理,所以才这么久没有出现,不过在夙九兮面前自然不能说实话,低头吻了怀中人莹润细腻的脸颊一口,轻笑道:我可都是为了将军你啊 我? 话音刚落,便听得营外传来士兵们惊喜的声音。 粮食!这些粮食真的是给我们的吗?! 太好了,我们有粮食了!我们有吃得了! 殿下,有人送来了好几十车的粮食! 夙九兮一惊,猛地回过头瞧住眼前始终挂着悠闲慵懒笑容的人,是你? 这个礼物,不知将军满意否。 觅寻笑道。 夙九兮那张素来冰冷的容颜在此刻露出明显的喜悦之色,大喜之下声音也变得沙哑了几分,多谢你 说着,便要快步出营去瞧一瞧。 没走几步,被人捞了回来。 见夙九兮不解地看着自己,觅寻低低一笑,搂上他的腰,脸色变得暧昧几分,将军,你不该好好犒赏犒赏我? 在夙九兮一下子微红起来的脸色中,伸手不安分地探入他的衣袍,咬着他耳垂低低道:九兮,这么多日不见,我想你了,你可想我。 夙九兮耳根已经红透,任凭他将自己压在身下,顺从那双大手在自己身上火热而又贪婪地游走,过于炙热的掌心令他□□露在外的肌肤激起一层细微的颤栗,很快又被那双大手温柔地安抚下, 唇被人用力而又霸道地吻住,一条湿乎又柔软的粉舌强势地撬开他的牙关钻了进来,叼着他的舌头在他嘴里搅动。 唇齿相缠的声音令人脸红心跳。 那双大手顺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往下探去,直探到一处从未被人染指过的幽闭的地方。 夙九兮猛地身体一僵。 奇怪的是,他心里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反而由着隐隐的期待。 比起上一次,这一次他心里不再有被人压在身下的难堪,反而满意满意的期 待成为他的人。 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即便是当日面对宋渐声,他说到底心里对这种事仍有几分芥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期望被他拥抱。 觅寻问他这些日子想不想他,怎么会不想那,在这些被他误会的日子里,他既痛恨这个人,又思念他思念得心都痛了 觅寻分开他的腿时,他清晰地感觉到某样火热的东西以令人惊骇的尺度闯了进来。 身体就像是被利刃分出两断一般,夙九兮疼得额上冒出冷汗,神智沉沉浮浮,犹如溺水一般,眼前浮现出一些零星而又虚空的画面。 初遇之时,他立在案下,一身月白长袍,浅笑惑人。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他骑着雪白骏马,笑吟吟得归来。 战场之上,他突然出现在千军万马之旁,手持弓箭,神情冷酷。 在觅寻再一次闯入时,夙九兮曲腿缠上他的腰,让他进入得更深,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头枕在他火热结实的胸膛上,很轻很轻道,我也想你。 第38章 只有你 云雨过后,觅寻搂着怀中的美人笑得像偷了腥的猫,怀里的美人轻轻枕在他的胸膛上,闷了一会后,他胸膛上的朱点突然被人重重咬了一口,觅寻吃痛,不解地看去,怎么了。 对上一双漆黑幽深的墨眸。 夙九兮紧紧抿了半响唇后,嗓音微颤地开口,我的身体只有你一个人碰过,倘若你敢在我身上玩喜新厌旧的一套,我就 你就如何? 觅寻戏谑地看着他,笑道:难道你要活剐了在下不成? 夙九兮耳根微红,阴柔的眉目间竟透出一抹可疑的窘迫之色,看着眼前笑得漫不经心的人,凤眸一喑,声音冷下几分,倘若你敢辜负我,我绝对不过放过你! 觅寻见他冷下脸色,漂亮黑亮的凤眸却是三分期待三分紧张地瞧着自己,只觉得实在有趣,伸手一揽,夙九兮没有防备,一下子跌入他的怀中,披洒下来的墨发凌乱地散在布满红点的身体上,说不出的风情媚态,而夙九兮身上本就自持一股冷淡的禁欲气息,与这股风情结合在一起,竟将他那张昳丽阴柔的容颜衬得分外性感而又妖媚。 觅寻瞧着这样的夙九兮,只觉心尖发痒,恨不得将人压在身下狠狠得再吃一遍,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脸颊,伸手搂上他微僵的腰,在他紧张不安又期待地注视下,低低笑道:九兮,我对你的心意你还要怀疑吗,倘若他日我辜负你,便叫我受那刀剐之刑 话未说完,唇便被扑上来的柔软封住。 夙九兮心里又甜又酥,轻轻咬了他的唇一口,容颜从冰冷变得盈盈动人,低头轻声道:何必说这样重的话,我相信你。 觅寻唇边笑得越深了。 送上门来的美人恩他自然不会错过,低头吻上近在咫尺的殷唇,将人狠狠欺负了一遍后,这才放开满脸通红的人,笑得像饕餮的猫一般。 夙九兮见他戏谑地瞧着自己,耳根红透,伸手圈上他的脖颈,头轻轻枕在他的肩窝处,心里是满心满意的安心和幸福。 过了一会儿,觅寻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道:你刚刚说什么?你说只有我一个人碰过你,那宋渐声 听到宋渐声这三个字,夙九兮脸色一僵,片刻后冷笑了一声,没错,我和宋渐声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因为他根本就不敢碰我。 觅寻闻言又惊又喜,他本不是介意这些的人,但亲耳听到夙九兮只有他一个人,打心眼里升出一股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的狂喜。 低头更用力地亲了亲夙九兮的脸颊,亲昵地蹭着他的耳鬓,低沈愉悦的嗓音在他耳边低低响起,灼热而又酥麻气息喷洒在耳廓,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他。 夙九兮现在想起宋渐声便只剩下厌恶,亲口说出这个名字,更是只觉浑身恶寒,但见觅寻得知这件事后明显惊喜愉悦起来的容颜,唇角也跟着柔和起来,满目柔情地回望他,柔顺地回应他火热而又霸道的吻。 两个人情浓之际,营外突然响起士兵惊慌的声音。 殿下,不好了,褒军打过来了! 夙九兮一惊,咬牙道: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打过来了。 觅寻的疑兵之计只能暂退敌兵,褒军的人回到军营后只要稍加打探,并会发现他们中计了,出乎夙九兮意料的是,原以为褒军连失两员大将,少不得也要两三天的时间调整,没想到这么快就攻打过来 觅寻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在一旁闲散地拨了拨床帐上的铁环,懒懒道:正所谓,兵贵神速。 见夙九兮草草梳洗一番后,手忙脚乱地穿上散落在床下的衣物银甲,拿上剑匆匆便要跑出去,笑着将人捞了回来,你做什么? 夙九兮只觉觅寻这话问得莫名其妙,有些着急道:褒军打过来了,我自然是去上战场。说话间,便要挣开觅寻的怀抱,想了想后,又回头看着他补充道,战场太危险了,你留在这里等我。 觅寻笑叹着按下怀中不安分的人,在他着急又不解的脸色中,笑道:此次褒国派了三万精兵,而你只有一万人马,还不算老弱病残,试问将军要如何退敌? 这 夙九兮脸色犹豫,片刻后,精致的眉眼间透出鱼死网破的绝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他们攻占玉梁城。 觅寻摇头笑叹了一声,再次将人捞了回来,身体从后贴上他的银甲,将人圈在自己怀中。 将军,我倒是有一计,可让你以区区一万人马打败敌军三万精兵铁骑。 闻言,夙九兮的眼睛一下子放出异彩,回过头惊喜地望着他,当真? 觅寻亲了一口他的脸颊,笑道:将军,你可还记得那张黑山地形图。 黑山便是炀、褒两国争斗的源头,黑山上不仅矿产丰富,而且林木茂盛,山林最深处的地方背林峭壁,无路可通,若是不幸被困在这里,一旦山林火起,便是死路一条! 想起觅寻当日一番话,夙九兮顿时反应过来,漂亮的凤眸更明亮了几分,你是说将敌军引到那里去,利用山林地形将他们困住,然后放火将他们一网打尽! 觅寻懒洋洋地笑道,在下正是此意。 可是 夙九兮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复杂起来,这样做的话,引诱他们前去那里的我军士兵也一样无路可逃。 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将军可不要为了区区废远啊。 觅寻玩味地说。 夙九兮神情越加复杂,凤眸里的暗光激烈变化,紧抿了许久的唇后,抬头坚决道:不行,我不能让我的士兵白白送死。 第39章 为将之道 夙九兮咬了半响的唇后,抬头用一种隐秘的期待的目光看着觅寻,你可有两全之策? 觅寻玩味地挑了挑俊眉,将军,你难道不知这世间之事,最难的便是两全。 闻言,夙九兮神色一黯,转念一想,自己既不肯自己的士兵送死,又要打败强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叹了口气,道:抱歉,是我令你为难了。 说完,便要拿剑冲出去。 刚有所动作,便被一道力道牵扯住,整个人重重跌入温暖的怀抱中。 夙九兮不解地望着眼前笑得慵懒而又优雅的人。 将军,莫非是在下的计策不好? 夙九兮失声否认,不!你的办法很好,可以说我再也想不出比它更好的办法。 觅寻勾了勾唇,既然如此,将军为何一意孤行,不肯听取在下的意见。 夙九兮眉目一黯,低声喃喃道:虽说生死有命,可我也不愿轻易决断了别人的生死。 将军,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若不这样做,死的人只会更多。 觅寻危险地眯起浅灰眸,看着夙九兮犹豫为难起来的脸色,声音变得低沉起来,竟带了几分令人心惊的气势。 敌军有三万精兵,兵强马壮,你不过一万人马,除去两千老弱残兵,余下人马不足八千,倘若硬拼,只会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危险而又低缓的嗓音响在耳边,直叫人心乱如麻。 营帐外传来声声号角,催魂惊心。 局势刻不容缓,再没有时间让夙九兮慢慢思考,当机立断,只在一念! 觅寻看着眼前陷入深度犹豫和痛苦之中的人,浅灰眸幽澜变化不定,唇边却透出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帝王的心思在这一瞬间变了几番,唇角往上勾起来的弧度最终变得玩味而又探究起来,缓缓贴近夙九兮异常沉默的容颜,刻意压低了嗓音,呵出的热气蛊惑而又危险,此役将军倘若取胜,势必名声大噪,名垂青史,将军又何必为了区区而废远。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23) 夙九兮不舒服地蹙眉,难道仅仅因为如此,我就可以让他们白白送死吗。 觅寻嗤地一笑,直笑得夙九兮脸色冷下,而他那双浅灰眸里却无半分笑意也无,甚至透出几分嗤弄和冷酷。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才是为将之道。 那嗓音听上去仍旧懒洋洋的,声音中的无情和霸气却令人心惊,夙九兮忍不住朝他看去,见他唇边始终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恰有光影在他脸上分出明暗,更衬得那张俊颜说不出的凉薄和冷情。 夙九兮心中没来由得一沉,沉声道:我不相信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只相信富贵有命,生死在天,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决断别人的生死。 就算不为了名利,将军难道也不顾自身安危吗。 觅寻紧眯起浅灰眸。 将军此去生死难料,倒不如留在军队后方埋伏,也好免性命之虞。 性命之虞?夙九兮冷笑了一声,我夙九兮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踩在无辜人尸体上得来的胜利和安全,我不稀罕。 原本还犹豫不决的心绪在听完觅寻那一番后瞬间变得坚定起来,夙九兮阴柔的眉目间透出绝决之色,战场杀敌,本就是各凭本事,将军也好,士兵也罢,有本事便活下来加官进爵,没有本事便马革裹尸,断然没有牺牲别人的性命成全自己的道理! 说完后,墨眸极复杂地看了觅寻一眼,紧紧抿了抿唇,道:你留在这里等我,我会回来的。 刚欲起身却被人用更大的力气钳制住,同时耳边响起一道既无奈又愉悦的笑叹声。 将军,你啊 夙九兮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被人压倒在床,身上的人笑得仿佛得了宝物一般,在他脸颊上落下亲热而又密麻的吻。 夙九兮正要推开他,却发现手脚被人制住,耳垂被温热柔软的口腔包裹,那个人在耳边低哑而又愉悦地笑叹道:将军,我当真是败给你了 什么? 正奇怪,觅寻已经笑着起身,浅灰眸里也盛满了笑意,仿佛夙九兮的某一句话,某一个举动格外取悦了他。 夙九兮只觉他这场高兴来得实在没来由,却也顾不得细想,时间紧迫,他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太久,匆匆道完一句,便要往营帐外跑去。 再次被人捞了回来。 战局紧急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阻住,夙九兮不禁有些生气,但面对觅寻那张俊朗非凡的容颜时,心里便不自觉柔下,不满也自动烟消云散,柔声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觅寻笑着亲了亲他发凉的脸颊,唇边透出的笑意自信而又从容,懒洋洋道:将军,倘若我确有两全之策。 第40章 是走是留 当真? 夙九兮瞬间便不挣扎了,霍得抬头,难以置信瞧住觅寻慵懒而又从容的俊容。 阴柔的眉目间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觅寻笑着亲了亲他瞬间光彩起来的眼睛,将军,我何曾骗过你。 夙九兮惊喜了一瞬间,很快冷静下来,看着他脸色犹豫道:你不是说,世间之事,最难的便是两全。 世间之事,两全最难,那是与世人而言,与在下而言说到这里,刻意舔了舔夙九兮圆润晶莹的耳垂,压低了嗓音,在他耳畔呵着热气,为博美人一笑,再难为夫也在所不辞。 酥麻又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 夙九兮的耳根一下子便红透了,心里又酥又麻,局势迫在眉睫,号角连营,敌军的冲杀声声声入耳,他的心却忽然安定了下来。 甚至是因为战败,弹尽粮绝,孤立无援而产生的不安,绝望也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主动握上觅寻修长有力的手,目光信任而又柔软地注视他,你有什么办法? 觅寻回握住他的手,拉着他起身来到军案前,军案上方铺着一张羊皮色的地图,正是黑山的地形图。 觅寻指着黑山脚下的某处,道:此地乃是斧门关,位处褒、炀两国的边线交际处,同时也是离这里最近的褒国城关。 夙九兮点头,不解地问:你说得没错,可是这和我能不能打败褒军有什么关系? 觅寻笑道:将军,倘若能将驻扎在斧门关的褒军士兵引到这里来,那我们不就有了引敌军上钩的饵。 夙九兮听完后,蹙眉若有所思,在觅寻不知从哪里取出纸扇不徐不疾地摇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眼里放出光彩:你是说利用他们来引诱褒军进入深林? 觅寻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啪地一声将纸扇收在手里,在下正是此意。 夙九兮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刚刚松开的眉头复又蹙起。 可是斧门关距此有百里之遥,而眼下敌军近在咫尺,就算我能将守在斧门关的褒军引到这里来,时间也来不及了。 夙九兮的担忧不无道理,就算他真能顺利将斧门关的褒军引诱到这里来,再设计让他们自相残杀,但是从时间上来说,根本就不可能,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空谈。 然而觅寻听后只低低笑一声,脸上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而产生的慌乱,微微往上勾的唇角永远是慵懒而又从容。 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亲昵地捏了捏夙九兮的脸颊后,低低笑道:将军只管放心,届时,自会有人替你将斧门关上的褒军引诱到这里来。 到时,你只需 余下的话被悄声呵入夙九兮耳畔,不知觅寻究竟说了些什么,但见夙九兮一双漂亮的凤眸变了又变,眼里暗光变化不定,最终迸发出一阵奇光异彩,更衬得他那张过于阴柔的容颜越发得妖娆惑人。 觅寻瞧得心中难耐,他本不就是会压抑自己的人,当下抱着夙九兮狠狠亲了一遍,然后笑得像偷了腥的猫般,道:将军,小心。 夙九兮被吻得湿润红肿的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看上去水光潋滟,分外勾人,那一双柔软似水的墨眸盈盈地望着那双幽澜迷人的浅灰眸,心里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耳根透出薄红,轻轻点头。 留下觅寻,拿起常伴左右的风翅剑,冲了出去。 这一次觅寻没有再阻拦他。 觅寻望着已空的营帐,唇边勾笑,浅灰眸里闪过一抹暗光,拿上搁在军案上的描金纸扇,同样离开。 天色完全降下,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一直与褒军周旋打游击,不正面冲突的炀国士兵突然消失不见,等褒军追赶而至时,只见眼前立着一座高大巍峨的山,山径口出黑雾漫漫,山林黑影重重,整个林子散发出一中诡异的幽静与阴森。 一个褒国小头目来到千军万马前,一马当先的将军铁骑下,报说炀军士兵消失不见了,很有可能是进入了这座山中。 褒军两大将军死后,临时上任的大将军是个莽撞的武夫,见山林里一片漆黑幽寂,哈哈大笑道黑山中无路可通,炀军的人若进了黑山岂非是自取灭亡,他们又怎会如此愚蠢。 正要下令去别处搜寻,黑山里面突然传出一阵强有力的骚动。 是炀军!他们真的进到山里面躲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以为躲进山里就没事了吗,看本将军不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就是,炀军的人实在可恨,整个下午都在跟咱们玩声东击西,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新上任的大将军正要率兵举兵进林时,从一旁传来一道清亮的反对声。 那反对声来自一位身穿玄色铠甲,看上去高高瘦瘦的青年。 那眉目俊秀的青年沉吟片刻,在一众人的不解与等待中,道:万一敌军埋伏在黑山中,我军进去岂非是自投罗网。 闻言,那个墩胖的大将军布满络腮胡的脸上露出轻蔑之色,不以为然道:殿下,我军有三万精兵铁骑,而敌军不过一万人马,怕他们作甚。再说,我们劫了他们的粮草,饿了他们四、五天,只怕炀营里的人已经饿得两眼昏花,路都走不动,兵器都拿不起来,更别说是埋伏了哈哈哈哈 一旁的士兵们听到后哄然大笑起来。 那高高瘦瘦的青年听到后,脸色冷了下来,沉声道:不可轻敌,你忘了朱将军和孙将军是怎么死的了吗! 那个新上任的络腮胡大将军脸色讪讪,在心里不满地嘀咕了一句,那还不是他们没本事,但面对那俊秀的青年时,仍是一副赔笑讨好的面容,殿下,就算他们埋伏在里面,可我军有三万人马,人数整整是他们的三倍,何必怕他们。再说黑山里面无路可通,这一次他们是自绝后路,殿下切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是啊,殿下,何必怕那群东躲西藏的鼠辈! 殿下,让我们杀进去吧! 褒军的士兵骚动起来。 面对如此情形,那年轻俊秀的青年脸色犹豫起来,沉吟再三后,道:钱将军,你率人马进山,本王留下一队人马在这里等候,倘若敌军当真埋伏在山林里,本王也好率兵前来接应。 说完,从怀中取下某物,利落地抛给一旁的大汉。 就以烟花为号。 那个姓钱的络腮胡大将军笑得口不拢嘴,拍胸脯保证一定将敌军杀个片甲不留,生擒夙九兮以奠朱将军在天之灵。 大队人马开进黑山后,骑在白马上的戎装青年脸色沉重,心中隐隐冒出一丝不安。 褒国大将军带着大批人马进入黑山后,在一片黑暗之中摸索着前进,本来褒国的士兵们是举着火把进山的,但因为那个钱将军一番自作聪明的命令而不得不熄灭了。 那个钱将军认为军队举着火把,势必会暴露自己,而敌在暗他们在明,这样对他们来说是大大的不利,干脆大家一起躲在暗处,谁也看不见谁。 褒军的小兵们觉得将军的话很有道理,便乐滋滋地熄灭了手里的火把。 一众人在黑影重重之中匍匐前进。 四周阒无人声,唯见山间一大片黑暗而又幽深的密林。 大家提心吊胆地踩着猫步前进。 咔嚓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细微的声音在静可闻针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脆。 前方林叶间突然骚动起来。 两方人马都屏住呼吸,空气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时,格外幽静的林子里突然响起一声惨叫! 黑暗中利剑没入肉体的噗嗤声令人心慌。 林子更深处的人马顿时一阵骚乱,仔细一看,才发现一个自己这边的小兵被一支突如其来的冷箭射中心脏。 虎符丢失的心焦,连日被人戏弄的愤怒,终于在这一支冷箭中爆发,斧门关的将军大喝一声,率兵冲了上去。 喊杀声铺天盖地。 另一头的钱将军听到声音,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来得正好! 同样率兵迎了上去。 两方人在黑暗中打得不可开交。 激战之中,谁也没有发现树枝高处一位银甲墨发,俊美异常的将军躲在黑暗之中,手持一把银色冰冷的弓箭,漂亮的凤眸黑而漆,神情冷酷地看着下方打得你死我活的人马。 不久之后,黑山上突然火光大作,团团火雾直冲云霄,映亮了半边漆黑的夜空。 也映亮了觅寻似笑而非的容颜。 他慵懒地倚靠在小树林里一颗粗壮的大树旁,双手环抱,以一种看戏的姿态似嘲非嘲地望着远处映红的天色。 浅灰眸被火光映得越发幽魅,眸底栖息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暗讽与冰冷。 黑山火起,林鸟惊飞之中,一匹快马从旁经过,片刻不歇地踏过林地枯叶,将火光远远落在身后,朝小树林飞奔而来。 骏马惊嘶了一声后,剧烈颠簸几下,被人强行勒停。 马上的人翻身而下,跪在觅寻脚边。 陛下。 觅寻看着眼前不召自来的人,低笑道:刘长老,你怎么来了。 臣是来请陛下回宫!褒军已经出兵攻打炀国,按照约定,褒国将借五万人马给二殿下,二殿下若是有了这些兵马,那对陛下您将是极大的不利啊! 刘长老扬起着急而又担忧的面容。 借兵? 觅寻嗤地一笑,抬头望前方被火光映红的夜空,浅灰眸里火光闪烁,眸底的暗讽在火光衬托下越加明显。 褒军以三万人马出征,如今血本无归,你说那褒国国君可还会借兵给朕那个好弟弟。 嗓音低沉而又玩味。 刘长老低头思索,半响后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一般,整张老脸都激动了起来,陛下,臣明白了!原来陛下您留在炀营,全都是为了利用炀国对付褒国! 觅寻既未说是,也未说不是,火光将那张清朗的容颜映染得格外高深莫测。 不过就算不为了这个,陛下迟迟不回宫,宫里流短蜚长四起,蔺相国独断乾坤,长此以往,只怕 刘长老故意将话茬停留在这里。 觅寻看了他一眼,道:相父乃三朝元老,忠心耿耿,刘卿多虑了。 嗓音低沉中透出几分警告。 刘长老的脸色一讪,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他仍是没有办法取代蔺贞那个老东西,不管是在朝廷的地位,还是在陛下心中的份量。 就在刘长老暗自伤神时,耳边又传来那道低沉下来的嗓音。 刘卿所言,不无道理,朕的确不该继续逗留下去 说到这里,觅寻突然说不下去了。 他利用夙九兮来破坏褒国与烙之寒之间的盟约的目的已经达到,的确不该继续留在这里,可一想到要走,心里便莫名沉闷,怎么也下不了决定。 手里的纸扇拨弄到烦躁,火光将那张俊颜映得分外复杂。 这个一向看似任性荒唐,实则掌控全局的帝王终于这在一片由他亲自策划的火海前深深浅浅地叹了口气。 再给朕半月时间。 第41章 征服欲 黑山一战后,褒军伤亡惨重,大部分人马葬身火海,极少数侥幸活下来的士兵也被夙九兮派去的人马擒获,绑了手脚,连同兵器、粮草、马匹等战利品一起押回。 炀营的士兵们大胜之后,满面春风地在营帐前烹羊宰牛,大肆庆祝了一番。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24) 军营前的空地上烤着上百只羊和牛,兹兹的声音听得人直流口水,不一会儿烧烤的肉香弥漫了整个炀国大营,又因为天黑的缘故,士兵们在上空搭了十几根绳索,每根绳索上面都挂着数十盏亮堂堂的灯笼,明媚而又温馨的橘黄色灯光将下方映照得热闹而又明亮。 上百桌流水席从军营头一路摆着军营尾,有更多的士兵围着篢火载歌载舞,每个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已经被夙九兮提升为军师的觅寻从庆宴旁经过,士兵们见了他,纷纷嬉笑着来敬他酒。 与褒国的生死之战后,多亏了觅寻才能死里逃生,反败为胜的士兵们眼下对他只有满心满意得感激与敬佩,再没有之前的偏见与怀疑。 觅寻在士兵们心目中的地位一下子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之前嘲讽觅寻那啥想吃那啥肉的士兵们羞愧难当,端着酒满脸通红又满脸佩服地道:觅兄弟,之前都是俺不好,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把俺的话放在心上,您和我们殿下那绝对是天造地设地一对! 其余的士兵在一旁起哄,李老三,你之前不是说觅兄弟是要是能追上我们殿下,你就把脑袋拧下来给他当板凳坐的嘛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岂止啊,我还记得你说,觅兄弟要是能驯服雪花骢,你就把脑袋拧下来给他当球踢哈哈哈哈哈 李老三,你就一颗脑袋,又要给人当板凳坐,又要给人当球踢,这怎么够啊 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端着酒的士兵臊得无地自容。 觅寻早已记不得这些事,但听众人提起,对这个李老三隐约有了些印象,勾唇似笑非笑地拨弄着手里的描金纸扇,颇有兴致地哦了一声,竟有此事?那在下倒要好好想想,究竟是拿来当板凳好,还是拿来当球踢好。 低沈的嗓音愉悦而又慵懒,听来分外惑人。 一旁的士兵们听到后,哄然大笑。 那个被众人换做李老三的士兵苦着脸道:觅兄弟你说笑的吧 觅寻没有开口,只是勾唇笑着接过他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后将酒杯还给他,然而大笑离去。 留下一群摸不着头脑的士兵。 觅兄弟他是什么意思? 众人都摇摇头,对觅寻的举措感到不解,他这是原谅了还是没有原谅? 这时,一个脸嫩的士兵拍着头惊呼道:觅兄弟肯定是原谅你了,你没看他喝了你的赔罪酒。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心里越发喜欢这位潇洒大方的觅兄弟。 觅寻穿过热闹的流水席,始终没有见到夙九兮的身影,便在人来人往中叫住一个手捧一碗清粥的士兵,问:可曾看见殿下。 士兵回道:九殿下在自己的营帐里。说完后笑着举了举自己手里冒着热气的粥,嬉笑道:这碗粥就是给九殿下送去的,觅兄弟你要不要去送? 看着士兵一脸我懂的表情,觅寻只觉心中好笑,仍是笑着接过了士兵手里的清粥。 那个看上去虎头虎脑,眼睛亮亮的士兵对着觅寻做出一个加油的手势后,便笑嘻嘻地跑开了。 觅寻笑叹了一声,端着粥往夙九兮营帐走去。 白色营帐灯火通明,微黄的帐布上映照出一道修长而又滟丽的身影。 觅寻掀帘走进去,果然见夙九兮在军案前研究地图,案上明媚的灯火将那张认真的容颜映染得分外昳丽阴美。 银甲墨靴的装束更衬得他身姿修长,令人遐迩,像是察觉有人进来了一般,漆黑绒长的睫羽微颤,抬起脸来。 然后,觅寻看见那双素来冰冷的凤眸顿时柔软下来,冷淡的面容也变得盈动起来。 你来了。 觅寻看着他瞬间柔软生动起来的容颜,浅灰眸一深,像是被取悦到了一般,心里发热发麻。 应了一声后,走过去,将手里的碗轻轻搁在一旁,从身后环抱住他的腰,咬着他圆润晶莹的耳垂,低笑道:士兵们都在外面庆祝,你怎么一个人留在这里。 夙九兮顺势靠在他怀中。 我不喜欢热闹,干脆留在这里重新布置我军的防御方案。 军事防略图落在褒军手里后,造成了炀军整个防御系统的瘫痪,所以夙九兮必须尽快定制出新的防略方针。 见觅寻久久无言,夙九兮忍不住回头去看,却看见身后的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一双浅灰眸里更是三分戏谑三分愉悦。 怎么? 夙九兮疑惑地看着他。 觅寻低低笑了一声,没什么,只是想到从前将军对我冷若冰霜,想不到如今竟有如此荣幸,拥得美人在怀,真真是在下艳福不浅。 说完后,低头凑近夙九兮的耳畔,薄唇含笑,呵着热气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夙九兮脸上发烫,凤眸薄嗔地睨了他一眼,这一眼勾得觅寻越发心痒,抱着他的手逐渐不安分起来。 而怀里的美人始终柔顺地接受那双温热的大手在他身上游走、揉捏,情到深处,甚至主动搂着觅寻的脖子,痴痴地吻上他柔软的唇。 从前冷若冰霜的蛇蝎美人如今在怀中柔情似水,这种强烈的反差和对比更是让觅寻情欲大动,一位帝王的征服欲在此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觅寻忍不住将人抱上军案,任凭地图文件散落一地,低头将那片仿佛含了蜜一般甜的殷唇吻得啧啧作响,腰被一双修长漂亮的大腿紧紧缠住,两个人吻得难分难舍,正是情热之际,帐外突然传来一声通报,说是陈将军求见。 觅寻浅灰眸一沉,动作却是停了下来。 夙九兮看着他顿时难看起来的脸色,心里一阵好笑,不知是为了说服还是为了安抚,说话的声音格外柔软,陈将军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在这时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我晚一点再陪你好不好 觅寻被他这样一哄,脸色也渐渐好转过来,咬着他的耳垂在他耳边低笑道:今晚良辰美景,将军切莫辜负才是。 灼热又酥麻的气息喷入耳道,夙九兮只觉抵在自己大腿上的某物更大更炙热了几分,不由得耳根红透,轻轻点了点头。 觅寻看着他这样一副害羞的模样,笑得越发愉悦,将人狠狠吻了一遍后,这才放开他。 夙九兮起身整了整军装,收拾好散落一地的地图和文件,这才恢复成一副冷淡的模样,朝营帐外道:叫他进来。 陈副将一进来便察觉空气中流淌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一抬头便见九殿下旁边的白衣人薄唇含笑,慵懒而又优雅地摇晃着描金纸扇,整个人说不出的风流俊秀。 而军案前的九殿下虽说一身银甲依旧一丝不苟,但素来冰冷的面容上却透出一抹可疑的潮红,黑亮的墨眸微微湿润,阴柔的眉目间更有媚态横生,瞧来,竟是一种从未有过而又令人心惊的美。 陈副将也不是不经人事的人,但见夙九兮这副模样,再一想他刚进来时空气中流淌的暧昧气息,便也什么都明白了,顿时脸色一窘,结结巴巴道:殿殿下 觅寻适时提出告退,夙九兮同意后,笑着走下军案。 来到陈副将面前,看着他发窘的面容,打趣一般笑道:陈将军来得好巧。 陈仁脸色更加窘迫了,低着头不敢去看身旁风流倜傥,光彩夺目的人。 觅寻哈哈大笑了一声,离开营帐。 他走后,夙九兮看着军案下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得陈仁,淡淡道:陈副将,你来到本将军有何要事。 陈仁这才神情严肃起来,正色道:殿下,属下是为了莫立副将被掳一事 陈将军离开后不久,觅寻回到夙九兮的营帐,但见夙九兮长眉紧蹙,像有什么心事一般,神情异常严肃。 觅寻见他这样一副模样,含笑道:不知陈副将说了什么?竟惹得将军如此。 夙九兮叹了口气,他是为了莫立将军的事。 莫立便是当日带领兵马去偷袭褒国的粮草结果反遭褒军俘虏的将军,夙九兮大败褒军后,立刻便差人去褒国的军帐大营寻找莫立,然而派去的士兵们将褒军大营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莫立的身影,根据被俘的敌兵交代,莫立已经被当时的大将军朱铁茂当做战功送去褒国皇宫。 夙九兮在黑山将褒国三万人马烧得片甲不留,炀国与褒国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被送入褒国的莫立只怕凶多吉少。 夙九兮正是思及此,才愁眉不展。 已经来到夙九兮身旁的觅寻听完后,陷入沉思,这时,营帐外又传来了一道通报声。 殿下,被抓来的小将军不肯吃饭,还打伤了好几个我们的兄弟,怎么办? 夙九兮正心情不好,听到这个消息,阴柔的眉目间划过一抹冷色,冷冷道:那便杀了他。 且慢 夙九兮回头不解地看着出言阻止的人。 觅寻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尖,道:既然我们抓到了褒军的将军,何不拿他来交换莫副将? 夙九兮叹了口气,你说得我也想过,只是我已经查过那个人的身份,只是一个随军头目,无关痛痒,褒国的人又怎么会答应拿莫副将来交换他。 觅寻沉吟片刻,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你是猪。 见觅寻愣怔,连忙补充道:我问他的名字的时候,他便是这样说的。 夙九兮回想起来,脸色仍有些阴郁。 觅寻在心里将这三个字默念了一遍,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你是猪,人家分明是叫倪释逐。 在夙九兮蹙起来的眉头中,低低笑道:将军,这个人非但能帮你换取莫副将,甚至能帮你换取斧门关。 夙九兮一惊,显然是难以置信,却见身旁的白衣人笑得慵懒且自信,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样。 第42章 帝王之心 区区一个小将,当真有如此重要? 若说能换取莫立将军也便罢了,可若说那个被抓来的小将能换取斧门关,便不得不让人惊诧。 自古来,边关城池都极为重要,可以说是寸土必争,更别说是一座占地三百里的大城关。 而且,斧门关交通便利,可攻可守,兼城内资源丰富,土地肥沃,城中将士自给自足,实在是一座对任何国家来说都多多益善的城关。 为了区区一个小将,褒国当真能割舍斧门关? 夙九兮一脸惊讶。 觅寻见他这副模样,低低笑道:他可不是普通的将军,他是低下头,咬着夙九兮的耳垂,在他耳边悄声耳语,夙九兮听到后墨眸里闪过一阵光彩,不禁失声道:想不到他竟是褒国王室的人 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蹙眉道:可我听说褒国的王姓是楚?他既姓倪,又怎么会是褒国王室的人? 觅寻那双浅灰眸里闪过一抹高深莫测的暗光,却优容而又慵懒地打着折扇,笑道:这褒国王室的内闻,在下便不得而知了。 夙九兮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少顷,城池的巨大诱惑让他放弃了胡思乱想,狭长漂亮的凤眸眯成一线,嗓音难以抑制地透出激动和欣喜,既然如此,我这就写信给褒国送去消息。 觅寻在旁打着描金纸扇,笑吟吟地看他转忧为喜。 这时,营外又传来通报声。 殿下,那个小将军闹腾地更厉害,我们的人快制不住他。 夙九兮脸色一冷,他身旁的白衣人见了,轻笑道:不如让在下去会一会他。 夙九兮想了想,脸色柔缓下来,点头道:也好。 觅寻离开前,勾唇在夙九兮脸颊边落下一个似蜻蜓点水般的吻。 夙九兮看着他走出营帐,消失在帐前后,这才收回目光,握笔时忍不住轻轻抿了抿唇,只觉心里鼓噪地厉害,分外得安心与柔软。 觅寻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一顶颜色发旧的营帐前,正是之前觅寻被人怀疑是奸细,暂时关押起来时的地方。 一掀帘,便看见一个身穿玄色铠甲的年轻将军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或许是为了防止他逃跑,也或许是因为他闹得太厉害,士兵拿粗壮的铁链在他身上绑了一圈又一圈,只绑得他动弹不得。 那张有些狼狈却不失俊秀的容颜看清来人从帐外走来时变得扭曲起来,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哼,落在你们这群卑鄙小人手里,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进来的白衣人听到后低低笑了一声。 倪释逐听到他这声笑,脸色越发难看,咬牙道:士可杀不可辱,给个痛快吧! 美人,我怎舍得杀你。 觅寻勾唇笑道。 倪释逐听到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目光如刀,恨不能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却因为手脚被绑得动弹不得,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这个胆敢对他出言调戏的人懒洋洋地在自己对面落座。 倘若我有恢复自由的那一天,我一定要了你的狗命! 觅寻空出一只手优雅闲懒地支起下巴,听到他的话唇边依旧笑意不减,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响起来的嗓音清磁悦耳,而又透出一抹促狭。 这有何难,在下这就为你松绑。 说罢,果真招了招手。 倪释逐一愣,难以置信地问:你真的会给我松绑? 一旁的士兵也劝道:觅兄弟,可不能给他松绑啊,这个人凶着哩,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制服住的。 倪释逐冷笑了一声。 无妨。 觅寻随手拨了拨手里的扇骨,一贯懒洋洋的嗓音竟透出一分不容抗拒的威势。 我自有分寸,你给他松绑便是。 听到他这样说,士兵只好去给倪释逐松绑。 这个凶巴巴的敌国将领的绳索是他们花了数个时辰绑上的,绳子和铁链相互交缠在一起,乱成一团,这一时半会儿怎么解得了,但觅兄弟要解,士兵只好硬着头皮也要上。 期间,倪释逐一直在冷脸观察眼前懒洋洋地拨弄着手里的扇骨,唇边似笑而非的人,费了不少周章,好不容易才把绑上的绳索铁链给完全去掉,士兵拿着空荡荡的绳子和铁链来到觅寻身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25) 这时传来觅寻让他先走一步的声音,士兵知道觅兄弟是个有主意的人,便点点头,说完一句小心后,留下绳子和铁链,离开营帐。 倪释逐揉了揉自己被绑得酸痛的手臂,转眼见对面的白衣人在不徐不疾地倒茶,晶莹的瞳仁一缩,冷声道:你给我松绑,不怕我逃走? 对面白衣清俊的人但笑不语。 倪释逐将他这副模样当做是对自己的不屑,墨眸冷得更厉害了,又见他斯斯文文,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下心中起念,拔腿便往营帐外跑去。 岂料刚跑没两步,还没来得及出营帐,膝盖突然被一道凌厉的疾风打中,剧烈疼痛之下膝盖不受控制地一弯,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 身后响起一道低磁悦耳而又慵懒的声音。 五殿下,喝完了这杯茶,再走也不迟。 倪释逐疼得两眼冒出泪花,听到他的话后猛地一惊,你知道我的身份? 觅寻只是勾唇一笑,朝他优雅地举了举茶杯。 倪释逐这才发现,自己膝盖旁搁着另一杯茶,想必刚刚打中自己的暗器便是这杯茶,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杯茶好端端的立在一旁,茶盏里的茶水一滴也没有倾洒出来,而他的腿直到现在仍疼得仿佛骨头断裂了一般,那道强势而又凌厉的劲风令人心有余悸。 倪释逐不由得心中一沉,想不到这个看上去斯文俊朗的人竟有如此厉害的内功。 难怪他敢替自己松绑。 你究竟是谁! 倪释逐冷冷瞪着眼前潇洒从容的白衣人。 觅寻懒懒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人,在下觅寻,不过是娆国一介书生。 倪释逐冷笑了一声。 区区一个书生,又怎么会得知他的身份。 褒国皇姓是楚,而他姓倪,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把他和褒国王室联系到一起。 见对面坐着的人一双浅灰眸格外引人注目,不禁想起在皇宫中时,那个人曾告诉他,娆王室始自一支神秘的古族,有极少数天赋异禀的皇子继承了古族的血脉,天生异瞳。 倪释逐惊声道:你是娆宫 剩下的话还未出口,便先被一枚打来的石子封住了哑穴。 觅寻看着眼前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的人,唇边的笑意带了一分冷意,在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可是听说炀营的大将军夙九兮要将你还给褒国国君,好换取一座边关城池。 觅寻满意地看着地上的人露出慌乱的神色。 在下到是可以帮你离开褒宫。 说话间,弹指一挥,一道疾风打在倪释逐身上的某个穴道处。 倪释逐分明已经可以说话,却咬紧苍白的唇一言不发,半响后,用极度怀疑的目光冷冷看着觅寻。 你会有这么好心? 觅寻轻轻笑了一声,在下自是有所求。 听到这里,倪释逐这才松了口气,倘若他毫无所求,他反倒觉得可疑。 说吧。 觅寻啪地一声将纸扇打在手里,浅灰眸里闪过一抹精光,五殿下果然爽快,在下所求倒也不难,不过是五殿下身上一件天下仅有,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金蚕丝软猬甲。 倪释逐听后脸色沉默起来。 他身边的确有这样一件东西,是他十六岁生辰那日,那个人送给他的宝贝,说是由世上最后一只金蚕吐出来的丝织成的金蚕丝软猬甲,因为材料是世上最后一只金蚕吐出来的丝,所以这件软猬甲也便成了天下独一无二的宝物。 他那时收到时的确很高兴,不在于这样东西是多么的贵重,仅仅在于这是他最敬爱的哥哥亲手送给他的礼物,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最敬爱的哥哥居然对他存在着如此不堪的心思! 倪释逐咬紧牙关,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朝一旁始终一副慵懒模样的人道:好!我给你金蚕丝软猬甲,你现在就助我逃走! 觅寻低笑道:现在还不成,等夙九兮将你送回褒国后,半月之内,自会有人助你逃出褒宫。 倪释逐冷冷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觅寻像是料定了他会这样说一般,动手倒了杯茶,不徐不疾道:以你的武功根本无法逃出这里,三日之后只能乖乖地被送回褒国,除了相信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抿了一口茶后放下茶杯,又道:再说,在下做事一向是银货两讫,现在就助你逃走,试问五殿下可给得出软猬甲。 倪释逐脸上一窘。 他的确是给不出来,自从与那个人闹翻了后,那个人送得所有东西都被他仍在了王府,能不能找到都是两说 倪释自然不会将实情吐出,咬牙道:好,就依照你所言,半月之后你助我逃出皇宫,等我顺利逃出后,我一定给你金蚕丝软猬甲! 觅寻眸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暗光,唇边笑意越深,一言为定。 出囚营后,觅寻径直来到一颗树叶泛黄的大树下。 他眸底的冷光与嘲弄到现在仍散之不去。 金蚕丝软猬甲不过是一句托词,他真正目的是将褒国国君唯一的死穴捏在手里,到时,那褒国国君也只能乖乖地听从他摆布。 娆国,也是时候扩大领土了。 锋芒与杀机在那双落满了树影的浅灰眸里一闪而过。 一位帝王的野心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他布置好了棋盘,只差一枚棋子。 他原是打算利用夙九兮来当这枚棋子 一想到这里,觅寻的心猛然一跳, 那双浅灰眸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这时,不远处传来士兵呼喊他的声音,说是九殿下在找他。 觅寻应了一声,唇边难得流露出一抹苦笑。 第43章 引凰飞 夙九兮的信送去不久,褒国很快就有了回应,褒国国君立刻答应夙九兮的所有条件,不仅如此,传回去的信上还道,只要他夙九兮肯放回他的皇弟,褒国不仅答应放回炀国将军莫立,拱手送边关城池斧门关,而且五年内绝不再举兵犯界。 如此丰厚的交换条件,实在令人心惊。 令夙九兮更没想到是,褒国国君竟亲自出现在约定好的交换人质的地方。 是时,夕阳西下,褒军陈兵三千,黑压压的甲胄列满了黑山林道前,三军将前一辆奢华而又神秘的马车格外引人注目,马车被象征着天子颜色的明黄色车帘遮住,看不清马车里面的人是何模样,马车别御林军围得密不透风,鲜明的黑红色御旗在半空猎猎而动。 来人是谁,已不言而喻。 对面骑在马上的夙九兮见到褒皇御驾亲临,想起他之前答应自己条件时的爽快和焦急,忍不住道:想不到皇宫中也有这样难得的兄弟之情。 觅寻在一旁但笑不语。 到是马下被反绑了手的倪释逐听到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冷冷笑了一声。 这时,对面传来褒国使者洪亮的声音。 炀国的将军,你想要的都在这里了,还请放回我们的五殿下。 说话间,一个穿着炀营铠甲,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将军从褒国军队中推了出来。 那个发丝有些凌乱,整体看上去有些狼狈的炀营将军一见到对面黑马上银甲墨发的俊美将军,眼睛里顿时有了光彩,惊喜道:殿下 阵前的褒国使者又从怀中摸出一份用黄皮纸包裹起来的文件,脸上闪过极为痛心的神色,顿了半响之后,才继续道:你们的人和斧门关的文书都在这里了,请你们依照诺言放回我们的五殿下。 夙九兮见对面确有交换之心,也便放下戒备,扬起修长如玉的手挥了挥。 顿时便有一个小兵上前去给倪释逐松绑,岂料倪释逐刚刚恢复自由,便一掌将那个小兵打得摔倒在地,炀营的人顿时紧张起来,刷地抽出数十把寒光粼粼的刀,对准了他,倪释逐在众人包围中反而没有下一步动作了,只是脸色冰冷地看着雪花骢上,波澜不惊甚至饶有闲心打着折扇的白衣人,冷冷道: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夙九兮疑惑地蹙眉,却听得一旁传来觅寻懒洋洋的声音。 在下时刻铭记在心。 倪释逐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对面显眼而又威仪的马车,目光中竟露出一分恐惧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抽了一旁小兵的短匕后,这才视死如归地走了过去。 对面同样恢复自由的莫立也带着斧门关的文书走来。 一回到炀军这边,立刻便要数十个满脸喜色的士兵围着莫立叽叽喳喳,莫立在众人包围中看向一旁的夙九兮,眼眶发酸发热,控制不住地嗓音哽咽道:殿下,想不到属下还有活着见到您的一天。 夙九兮听到后,素来冷淡的眉目亦有几分动容,莫副将,你辛苦了,先回营帐再说。 莫立点点头,骑上士兵送上来的马,跟着大部队返回营帐。 夙九兮在掉头返回前,抬头看了眼对面,对面的褒军也开始骚动起来,大队人马撤出黑山,原路返回。 而倪释逐刚刚过去便被强拉进入马车,不知是不是夙九兮的错觉,他怎么觉得随大队人马返回的奢华马车动得太剧烈了些,整个车身都摇摇晃晃,车轱辘格外颠簸,可黑山林道虽谈不上多么平坦,但也不至于崎岖到令整个马车都发出剧烈的摇晃。 不解之际,耳边传来一道清磁悦耳的声音。 在看什么? 突然响起来的声音令夙九兮惊了惊,回过头便见一张俊朗至极,薄唇含笑的俊容出现在眼前,原来是觅寻见他迟迟动作,故而有此一问。 夙九兮目光一柔,收回胡思乱想的思绪,柔声道:没什么。觅寻在他说话间起身轻轻一跃,在他的那匹黑马上稳稳落座,伸手从后搂住他。 夙九兮靠着身后温暖结实的胸膛,唇边勾出浅浅的弧度,过了一会,想起之前的事情,忍不住问道:倪释逐和你说得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觅寻轻笑了一声,只说是那位褒国皇帝有头疼的病,倪释逐听说娆国多奇能异士,想拜托他日后回娆国时在这方面多留心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治疗头疼的奇丹妙药。 其实觅寻这番随口胡说的话编得一点也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破绽百出,比如说就算褒国国君当真有头疼的病,又岂会等他来寻药,随便出张皇榜,天下间的奇能异士还不蜂拥而来。 然而夙九兮丝毫没有怀疑,仿佛完全没有听出破绽一般,脸上甚至带上了一种原来如此的表情,若有所思道:那倪释逐这样做,倒也不辜负了褒国国君对他的一番疼爱。 身后的人听到后,哈哈大笑起来。 夙九兮不解地回头看去,觅寻笑着勒紧了手里的马缰,在他耳边暧昧不清地呵气,那褒国国君对他倒的确是疼爱得紧。 说到疼爱这两个字时,故意缠住夙九兮的腿,往前顶了顶,惹得夙九兮顿时脸色绯红,凤眸含嗔地睨了他一眼,觅寻爽朗地笑出声,挥动马鞭,策马奔腾而去。 夕阳下,两个搂抱在一起的人共骑一马策马奔腾,雪花骢紧追其后,橘红色的夕光洒落林地,场面瞧上去格外温馨甜蜜。 然而就在他们身后,有一道目光阴沉而又冰冷。 遮月出现在小树林里的时候,月已高升,银色的月光透过幽漆茂密的树叶在林地上洒下斑驳的光。 而一颗参天大树下,月光透过树叶罅隙洒下来的光并没有直接洒在地上,而是洒在了依靠在树下的玄衣人脸上。 斑驳而又清冷的月光将那张如刀削成般完美的侧脸勾勒得格外深邃与冷峻。 那个人似乎察觉到了树林里细微的动静一般,抬头一看,果然看见出现在眼前,一身黑衣冷艳,面无表情的遮月。 烙之寒见他这副模样,眸里的惊喜顿时僵住,冷哼了一声,道:本王倒真是小瞧了我那王兄,整整三万大军,被他烧得片甲不留,也烧毁了本王与褒国的盟约。 话到最后,颇是咬牙切齿。 陛下岂是等闲之辈,你早就应该想到,你与褒国私通,陛下又岂会坐以待毙。 这不过是他给你的小小教训。 林守的声音依旧冰冷到没有一丝感情。 烙之寒听到后脸色更难看了一分,你还在这边说风凉话,没有了褒国的支持,本王的胜算便更少了一分。 遮月这才抬眸看他,如清月般皎丽的容颜除了冰冷之外,还透出几分嘲弄。 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你! 烙之寒努力压制住胸膛的怒意,沉色道:既然如此,你找本王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我要你帮我找一种蛊。 遮月直截了当的开口。 烙之寒皱眉,什么蛊? 一种能影响人心志,让人移情别恋的情蛊。 遮月那双如夜色般漆黑的眸中闪过一抹暗光,薄唇冷而无情地开口,缓缓吐出那个情蛊的名字。 引凰飞 第44章 娇气的帝王 边疆安定来下后,夙九兮便打算班师回城,他将这个打算和几个副将一说,立刻便得到了所有副将的同意,这也难怪,现在边关战火已止,他们又出城在外风餐露宿了这么久,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城好好睡一觉。 再说,年关将近,他们也希望早点回城收拾收拾,过个好年。 这件事确定下来后,副将们便去吩咐手底下的士兵开始着手准备起来,觅寻一路经过时,见士兵们在拔营收帐,清点整理,好不惊讶,回去和夙九兮一说,才知道他打算后日启程回营。 觅寻听后,脸色变化不定。 夙九兮见他沉默不语,脸色又说不出的古怪,不免奇怪道:怎么了? 觅寻笑了笑,浅灰眸底激烈的暗光平复下来,恢复成以往慵懒优雅的模样,似玩笑一般道:听说玉梁城内美人如云,到是在下有眼福了。 夙九兮凤眸一眯,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声音直冷了几个度,你要是敢,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被他揪住衣领的人听后忍俊不禁,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夙九兮脸色更冷了几分。 觅寻朝眼前阴沉的容颜暧昧地吐了口气,刻意压低了嗓音,缓缓呵气:玉梁城里最美的美人便在我身边,我又怎会舍兰草而求俗粉。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26) 那嗓音听上去低磁而又沙哑,直教人脸红心跳。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对上他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浅灰眸,夙九兮只觉脸上发烫,脸色从阴沉变得微微不自然起来,耳根透出薄红,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觅寻像是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一般,低笑出声,夙九兮不解地看去,发现他一脸戏谑地回望自己。 夙九兮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又在戏弄自己,不由得脸色微恼,想出手教训奈何还没下手便觉得心疼,只好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口。 唇却被人更用力的含住。 那以惩罚为目地的轻咬最终变作两个人难分难舍的热吻。 原订好两日后的返城时间往后拖延了不少,营帐的收纳整理,兵器粮草的清点整装以及马匹的整合等等一切准备,在真正动手来时才发现远比想象中来得复杂。 光是清算整理好粮草便费了士兵们好大一番功夫,自从得到好几十车神秘人馈增的粮草后,军营里的一日三餐顿时变得豪华起来,不仅顿顿有香喷喷的白米饭,而且时不时还能给士兵们加个鸡腿。 伙营里的士兵盘算过,即便整个军营里的士兵顿顿都吃白米饭,也能吃到小年后,甚至还有不少剩余。 更别说军队大败褒军后,从褒军营帐里得到了不少兵械、马匹和粮草,屯在帐篷里的粮草装了一百辆马车仍没有完全装下,夙九兮只好派人回城运了五十辆空马车过来装。 这一来一回,便费了不少时日。 等真正启程的那日,已经是五日后,那一天刚过寅时,快入冬的季节让凌晨的天色看上去仍像是在深夜,枝杈横斜上的天穹墨蓝深邃,一轮半钩寒月仍挂在天际。 而炀营帐停留着数百辆装备好的马车,士兵们举着火把在一旁整装待发。 夙九兮在自己的营帐里洗漱穿戴好后,端来一盆热水放在床前,轻声叫醒床上仍在梦乡中的人。 觅寻感受到有人在摇晃自己,睡梦中俊眉皱在了一起,翻了个身不作理会。 夙九兮大概是没想到觅寻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时候,不觉哑然失笑,往床里坐进了几分,温柔地哄他起床。 觅寻其实是极其讨厌早起的,尤其是在这种天还不亮的时候起床,因为这个,他甚至把早朝的时候改晚了好几个时辰。 而讨厌早起的人往往还伴有很大的起床气,觅寻的起床气更严重,以往在娆宫的时候,都是他自己一觉睡到自然醒,压根没有宫人敢上去叫醒他。 现在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他俊秀的眉皱得更紧,睡眼还没有睁开便斥责道:好大的胆子,朕 刚说了半句,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睡意全消。 夙九兮看着他自己坐了起来,神色竟还有些古怪,奇怪道:真?真什么? 觅寻心中一震,脸上仍是声色不动,笑道:我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其实夙九兮也没有听得很清楚,他那半句话是从鼻音里发出来的,让人难以听清,夙九兮也只是隐约好像听到了一个真字。 见他否认,夙九兮便只道是一句平常梦呓,没有放在心上,从一旁的铜漆脸盆里捞起温热柔软的毛巾,拧干后递给他。 快点起来吧,士兵们都在等着。 觅寻接过毛巾,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色,道:这么早便出发? 夙九兮点了点头,玉梁城里还有一些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早点去我也好安心。 觅寻无奈地抬手刮了刮他的挺鼻,将军,何必差这一时半会儿。 嗓音里仍掩不住浓浓的困意。 夙九兮拿过他手里的热毛巾,自己动手替他梳洗,一边细致轻柔地擦拭那张俊颜,一边哄道:等上了马车,你再睡也不迟,好不好 一声透着孩子气而又带着浓浓鼻音的恩从温热柔软的毛巾后传出。 夙九兮抿了抿唇,手上的动作越发温柔起来。 等觅寻梳洗穿戴好,上了马车后,夙九兮一声令下,马车和士兵都动了起来,大军在黑山林道前缓缓前行。 一百多辆运送粮草的马车跟在长长的队伍后面。 觅寻一上了马车便枕在夙九兮腿上,继续补回笼觉,夙九兮为了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在他身下塞了一个软枕。 夙九兮一手搂住他,同出伸出一只修长好看的手细细划过他俊朗的眉眼,看着他枕在自己膝上熟睡的模样,心里竟分外甜蜜。 然而没过一会,他膝上枕着的人便开始不安分起来。 翻过来又翻过去,怎么也睡不安稳,睡贯了丝绸软枕,香帐龙床的帝王在这颠簸的马车中如何睡得安稳,皱着俊眉从夙九兮怀里起身。 夙九兮还是第一次见他因为睡觉的事情沉了脸,噗嗤一声笑出声,伸手替他揉颠得酸痛的肩,忍不住打趣道:你到是比我这个皇子还要娇惯几分。 觅寻难得脸色一窘。 夙九兮为了让他不那么犯困,有意引他说话,对了,我一直忘记问你,那些马匹和粮食到底是谁送来的? 觅寻枕在夙九兮肩上,犯困的嗓音听上去除了一惯的慵懒之外另有一分沙哑。 你可知道天下城。 天下城? 夙九兮对天下城知之甚少,只知八分天下由炀、褒、娆三国瓜分,另一分由十二族占领,而剩下的一分则是由天下城 独占。 传说天下城富饶广阔,兵力雄厚,而天下城城主今非戾神秘莫测,至今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他冷酷无情,手段狠辣。 夙九兮想到这里,不禁疑惑道:这和天下城有什么关系? 觅寻在他洁白如玉的脖颈旁懒洋洋地道:将军有所不知,这些马匹和粮草正是天下城所赠。想了想,补充道:就连那日帮将军引来斧门关的人,也是天下城里的人。 夙九兮一惊,好看的长眉蹙起,满脸不解道:我听说天下城城主今非戾不仅冷酷无情而且唯利是图,我与他素无交情,平白无故他怎么会如此帮我? 觅寻低笑了一声,道:你与他素无交情,为夫我与他恰有几分交情,这次他也是卖了在下几分薄面。 另有一句话,觅寻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那今非戾的确是个唯利是图而且难以对付的人,今番虽说帮了他,来日还不知要他如何偿还。 觅寻这样一想,头便疼了起来,但见夙九兮听到后,墨眸瞬间明亮起来,整张脸都光彩了起来,低头轻轻道:谢谢你。 觅寻见他这副模样,顿时觉得无论日后今非戾要他做什么事都值得了。 只求博美人一笑。 说这话时,他薄唇含笑,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描金纸扇轻轻打在手里,模样说不出的风流俊朗。 夙九兮听到他那句像极登徒子调戏佳人的话,耳根一红,又看到他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抿了抿唇,透出一抹轻柔的笑意。 夙九兮的笑颜每次都能让人惊艳,觅寻瞧得心念大动,睡意瞬间全消,大手不安分地探入他的衣襟,正要采取下一步动作时,马车突然停住了。 马车外传来士兵高兴的禀告声。 殿下,玉梁城到了。 第45章 九皇子的野心 军队浩浩荡荡进入玉梁城,玉梁城里的吏官接到夙九兮班师回城的消息后,一大早便站在城门口等候迎接,军队进城后,一辆宽敞低调的马车缓缓驶来,赶马的车夫吁了一声在军队前面停住,玉梁城里的吏官激动地迎了上去。 就在整个玉梁城城吏的欣喜期待而又安静等候中,马车内传出一道如春风抚面般和煦悦耳的笑声。 早闻玉梁城内风景如画,在下倒要瞧一瞧,是否名副其实。 那嗓音听上去既温润又低磁,极是动听,但玉梁城里的吏官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九殿下的声音。 正当他们疑惑时,只见一只修长好看的手缓缓挑起车帘。 紧接着出来一个从未见过,一身白衣,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衿贵优雅的俊朗公子,那白衣公子下了马车,便举目眺望巍峨典雅的玉梁城,轻打折扇,愉悦地笑道: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夙九兮已经下了马车来到他身边。 吏官们看见银甲墨发,如往昔一般冷若冰霜的夙九兮,再也顾不得惊诧,连忙迎了上去。 恭喜殿下大败敌军,班师回城。 夙九兮不冷不热地恩了一声,象征性得说了几句场面话。 其中一个资历稍老的吏官看了眼夙九兮身边似笑而非的白衣公子,终于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敢问殿下,这位是? 夙九兮那双狭长漂亮的凤眸里闪过一抹柔波,脸上仍端得淡然,淡淡道:他是我军的新军师,此次得以打败敌军,军师功不可没。 吏官们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纷纷向觅寻道贺。 一番虚与后,众人簇拥着夙九兮和那位陌生的公子回城,陈仁等几个副将在城门口指挥着士卒搬卸粮草,整理兵械等事宜。 夙九兮一边在众人的簇拥中往玉梁城内走去,一边沉吟道:本将军在外许久,城中一切可好? 旁边陪驾的一个老吏官回话道:回将军的话,城中一切都好。 夙九兮点点头。 另一个年纪稍轻的吏官道:不过 不过什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朝廷派粮的使臣来了,还带来了圣上的口谕,我们本打算差人通知殿下您,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夙九兮猛地站住脚,狭长漂亮的凤眸微眯起来,他们是何时到来。 回殿下,是昨日酉时。 夙九兮听到后,冷笑了一声。 几个吏官事先并不知夙九兮之前弹尽粮绝,险些全军覆没的困境,此刻听得他这一声冷笑,全都摸不着头脑。 到是觅寻在旁,一副似笑而非的模样。 来得正好,本将军还有一笔账要同他们算一算。 夙九兮说完后,冷着脸拔腿便要往招待客人的厅堂走去,走了不到两步,又回头犹豫地看了眼觅寻,觅寻笑着朝他点点头,夙九兮眉目柔软下来,朝他柔声道:你先回城,过会儿我再来找你。 觅寻笑吟吟地应了一声。 在旁目睹夙九兮脸色变化的吏官们惊吓得不轻。 他们刚刚没有看错吧? 这还是他们那个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九殿下? 一群最擅察言观色的吏官在亲眼目睹夙九兮对觅寻与众不同的态度后,对他的态度也越发谄媚和热络起来。 于是乎,觅寻这个异族人就在众人的众星拱月中,被热情地迎进玉梁城。 另一方面,夙九兮来到厅堂,见厅堂内坐着一个瘦得像竹竿的中年男人正在喝茶,凤眸冷眯起来,走进去。 来得使节一见到夙九兮立刻放下茶盏,起身恭敬得行礼道:臣参见九殿下。 夙九兮看着堂下的人,冷冷出声:本将军早在半个月前送去一封紧急文书请求朝廷派粮,为何你时至今日才来! 那使节被夙九兮一顿发难,连忙为自己辩解道:殿下明鉴,不是臣不肯及早送达,实在是玉梁城的军粮是在六日前吏部才批准下来的,臣是一接到运粮文书便日夜不停得赶路,给殿下您送来 了。 夙九兮冷声喝道:边关战事紧急,吏部怎么会如此不知轻重! 这 那使节脸色犹豫起来。 夙九兮见他吞吞吐吐,凤眸冷眯起来,分明是你玩忽职守,延误时机,还要狡辩,本将军定要军法处置了你。 说话间,一把带着凌厉气势的宝剑抵上堂下中年男人的脖颈。 那使节只觉脖子一凉,一把寒光粼粼的剑架在自己脖子上,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饶命啊!这件事实在不是臣的过错啊,殿下您久在边关,不知朝廷 夙九兮心念一动,声音却越冷了几分,朝廷如何。 使节叹了口气,将身肩吏部尚书一职的太师晁颂以及太师子侄的吏部侍郎李延是如何获罪入狱,导致吏部群龙无首内部秩序陷入混乱一事一五一十得说出。 而让朝廷出现这样重大失误的重要原因,还不在于太师晁颂,而在于不久前班师回朝的大将军殷庭。 为炀帝打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殷庭在新婚之日获罪与帝,被打入重狱,一时间朝廷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就连大学士司马礼也称病罢朝。 夙九兮听后,唇边缓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连殷庭都可以下手,真不愧是他冷心冷血的父皇。 不过朝廷发生这么大的格局变化,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从前有太师晁颂与大学士司马礼分庭抗礼,如今岂不要成了司马一族一家独大。 夙九兮心中一沉。 却是收了宝剑,沉吟片刻后,道:听玉梁城的吏官说你还带来了父皇的口谕? 还在心惊胆战摸着自己脖子的使节听到后,在心里暗骂自己的多嘴,却也不得不回道:回殿下的话,确有其事,不过那口谕不是给您的见夙九兮目光一冷,顿时口舌结巴起来:那那口谕是给虎头关的将军的圣上想从边关调两名副将到朝廷,想让虎头关的将军举荐两个将才随臣回皇城。 众所周知,玉梁关的副将们久经沙场,文韬武略远胜虎头关的人,炀帝要提拔将才到身边,却反要虎头关的人,这其中防的是谁,不言而喻。 夙九兮唇边的嘲讽愈盛。 不过他也在使节短短一席话中,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政治变化,凤眸幽光变化不定,最后道:依本将军看,马大人也不必辛苦这一趟了,本将军这里多得是能文会武的将才。 可是圣上要的是虎头关那边的人 被夙九兮冷冷扫过一眼后,使节的声音越来越低。 夙九兮殷唇冷冷吐字,你只要回禀父皇人是从虎头关选出来的。 使节听得额头上直冒冷汗,九殿下,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刘大人夙九兮冷哼了一声,你最好按照本将军的吩咐去做,否则,这粮草迟运之事,本将军绝不与你罢休。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27) 使节听到夙九兮这句强有力的威胁,顿时想起当年油锅上宋大公子的惨状,想起这位主子的手段之狠,不禁狠狠打了个哆嗦,心道若是不依了他,只怕自己是走不出玉梁城门了。 无奈之下,只好应下。 夙九兮这才脸色开霁,凤眸里闪过一抹暗光,更衬得那张阴柔的容颜越发的艳丽以及危险,马大人稍候片刻。 使节忙道不急,不急。 行礼告退后,刚走出两步又被身后的人叫住。 马大人,这欺君之罪是你我一同犯下,他日父皇若追究下来,你也难逃其究。 夙九兮面无表情道,他眉目间的阴狠瞧得人心惊胆战。 使节忙指天发誓,绝对守口如瓶,而且绝不会让炀帝发现端倪,表了好一番忠心后,夙九兮这才放人离开。 使节走后,夙九兮又命士兵传召莫立和赵禅两位将军前来。 两位副将来到后,恭敬地向夙九兮行了一个军礼。 夙九兮抿了抿薄凉的唇后,道:此次传召二位将军,只因有一件事情想请两位将军相助。 莫立和赵禅对视一眼后,纷纷道:属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夙九兮满意地勾了勾唇,将炀帝想提拔两位将人到朝廷的事大致和他们说了一遍,莫立听完后,道:殿下,您是想让我和赵禅将军回朝廷? 夙九兮神情郑重地点了点头,两位都是跟随本将军多年的人,本将军的心事也不瞒你们,殷庭将军失势入狱后,大将军虎符便成了无主之物,本将军想让你们连同已经在朝中的单于将军,早 日将大将军虎符收入囊中。 单于、莫立、赵禅,他们三个无论谁拿到大将军虎符,对于夙九兮来说,都是如虎添翼。 夙九兮凤眸里闪过一丝冷光。 定下人选后,莫立和赵禅也回房收拾了起来,玉梁城里的其他副将以及士兵听到消息后为他们举行了一个盛大而又热闹的欢送会,嬉笑着打趣两人,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还守在 边关的苦兄弟。 三日后,便是莫立和赵禅跟随使节回浔阳的时间,由于这三日里,他们两个该收拾的都已经收拾妥当,该告别的也已经好好的告了别,所以两人也没有什么遗憾,一大清早便出现在了城门口。 到是快出发的时候,莫立突然想起了什么,硬是不顾众人的劝阻,跑回了玉梁城,跑到了夙九兮练剑的地方,由于觅寻还在会周公,所以他去的时候只有夙九兮一个人在梅花树下练剑。 夙九兮见他去而复返,讶了一讶,还没有问出口,莫立已经喘着粗气先出声道:殿下属下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告诉您的话,属下怎么也放心不下 夙九兮长眉一挑,示意他说下去。 莫立喘了喘气,组织了一番语言,道:属下想起当日去偷袭褒军大营的时候,褒军的那个将军一早就等候哪里,好像知道属下要去偷营似乎得 夙九兮脸色发沉,你想说什么 莫立为难道:属下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 夙九兮蹙眉,这件事只有本将军,陈仁,还有你知道怎么会 莫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忙道:还有林守将军也知道。 林守? 夙九兮惊得眯起凤眸,他不是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莫立想了想那天的事情,道:林将军回过一次军营,恰巧被属下撞见,他问属下去哪里,属下便如实告诉他了,后来属下被褒营抓走,却没来得及告诉殿下您林将军回来过。 夙九兮听后,再无他话,只一张昳丽阴美的容颜沉得发寒。 莫立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后,长长吁了口气,朝眼前沉默不言的人行了个后,回到城门,和众人一起上路了。 夙九兮不知在想些什么,凤眸里的光变化激烈,殷唇开阖,缓慢而又危险地念出林守这个名字。 这时,院外传来一声禀报。 殿下,林守将军回来了。 第46章 觅寻的娘子 夙九兮凤眸冷眯起来,殷唇冷冷开口,叫他来见本将军。 过了一会儿,林守没有来,反倒来了一个小兵,那小兵看着眼前面沉如水的夙九兮,心口突突一跳,小声禀告道:殿殿下,林守将军说他在外多日,未来得及好好梳洗,就这样来拜见殿下于礼不合,等他更衣之后再来拜见殿下。 夙九兮闻言,脸色更冷了几分,叫他即刻来见本将军,否则,本将军以军法处置! 是是 小兵被夙九兮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一句话也不敢再说,慌忙跑下唤林守去了。 小兵走后,夙九兮一个人站在青石矮阶上,对着满院梅树蹙眉沉思。 他印象中的林守一向不拘小节,什么时候在意起这样的细枝末节了。 夙九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却也不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没一会儿,院外走进来一个黑衣黑发,眉清目秀的青年,径直往夙九兮所在的地方走来,在距离夙九兮所站定的青石矮阶还有三步远的时候站定,一道淡漠且清朗的声音在梅树前响起。 属下见过九殿下。 夙九兮紧眯起凤眸,阴冷而又探究般紧盯着眼前跟随他五六年,一直忠心耿耿的副将,目光如炬,仿佛要将林守看穿一般。 林守被他这样盯着,始终端得一副淡漠自若的神情,甚至在旁人都惧怕的人面前,没有丝毫慌张反而有些过于冷漠地开口,殿下若无他事,请赎属下先行告退。 说完后,也不等夙九兮首肯,自顾自地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一声冷喝。 站住! 林守在夙九兮看不见的阴影中无声地勾唇冷笑了一声。 夙九兮见他虽停下脚步,却背对着自己,嗓音冰冷地问:殿下还有何吩咐。如此倨傲不恭的态度果然引得夙九兮心头火起,脸色登时沉下,说出口的声音比林守还要冰冷几分,且带了几分皇族与生俱来的气势。 林守,你可知罪! 青石矮阶下一身玄色甲胄,背影削瘦的人这才回过身,毫无畏惧地迎视夙九兮阴沉冰冷到足以令人胆寒的目光,看着他那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唇边透出一抹讥诮,在人察觉前恢复成淡漠的模样,声音不冷不热道:属下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夙九兮冷冷道:连日来你行踪全无,无故离营多日,该当何罪! 林守嗤笑了一声,在夙九兮更冷的脸色中,嗤弄道:军中规定副将及以上职位者,全年可批准十日的事假,属下不过是这几日恰巧有俗事缠身,不得不提前动用这十日的事假,殿下怎说我是无故离营。 你还要狡辩,就算有这条军律,依律你也需得到本将军的手章方能离营,而你却在我军危难之际弃之不顾,如此目无法纪,本将军若不好好惩处你,他日如何服众! 夙九兮脸色冷得几欲成冰。 林守听到他的话,原本淡漠的容颜也难看了几分。 家母病危在床,属下归心似箭,殿下若认为属下这一片拳拳孝心错了,属下无话可说。 一派胡言!你自幼父母亡故,何来病危在床的老母亲! 夙九兮冰冷地盯着他。 林守嘲弄地勾了勾唇,似嘲非嘲道:难道殿下还不允许属下有义母么。 你! 夙九兮被他堵得脸色铁青。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际,一道清磁悦耳的笑声从一旁传了过来。 两人皆一愣,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一身月白衣袍,束发修冠的人从梅树枝后走了过来,夙九兮见到他,难看的脸色勉强好转了一些,而青石矮阶的人林守见到来人,脸色也有些古怪,唇边不再有嘲弄和冷漠。 觅寻来到夙九兮身边,看了眼下方的林守,又转向夙九兮,笑道:这件事在下在旁听了个大概,在下到是有一言要说。 你说 夙九兮微微蹙眉道。 觅寻笑道:所谓百善孝为先,法理之外当有人情,既然林副将离营是为了他那卧病在床的母亲,将军何不从轻发落,小惩大诫,也好得一个仁善的名声。 夙九兮见觅寻站出来替林守说话,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又见阶下的林守唇角轻抿,神色虽说依旧淡薄,但眉目间的一抹柔软却是藏也藏不住,哪里还有之前顶撞自己时的不恭和冷漠。 他这样一副模样,让夙九兮想起了自己。 同时想起之前林守当着他的面,主动吻觅寻的场景。 这样一想,不由得妒愤交加,狭长的凤眸眯起来,冷哼一声,军师言之有理。 在林守已经难以掩饰的得意之中,冷笑一声,突然扑上去狠狠吻住觅寻的唇,像宣誓所有权一般将人楼抱住,觅寻明显一愣,感到到唇上剧烈一痛时这才回过神来,看清夙九兮眉目间的阴狠和警告之色,浅灰眸里掠过一抹无奈的笑意,却是宠溺地伸手将人搂得更紧,配合他这个作秀般的吻。 下方的林守看着两人在眼前热吻,脸色惨白,手脚顿时冰冷下来。 夙九兮满意地看着林守瞬间苍白下来的容颜,放开觅寻,冷淡道:林副将,看在军师替你求情的份上,本将军便小惩大诫,你自去领五十惩戒棍。 是 林守在离去前,目光怨毒地看了夙九兮一眼。 他走后,觅寻无奈地笑道:你这又是何必。 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冷哼一声后,一把揪住觅寻的衣领,你和林守之间的事,我还没有同你算完! 觅寻苦笑道:将军,我与林副将军之间哪有什么事,那件事我不是早已同你解释过了。 夙九兮眯起凤眸,既然如此,刚刚你为何替他说话。 觅寻一脸冤枉的表情,美人,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若是不喜欢便当我是胡言乱语。 见夙九兮仍是一副不善的表情,低笑着将人搂入怀中,在他光洁额头上亲了一口,笑道:我若是与他有什么,方才又怎么会配合你作秀给他看? 闻言,夙九兮这才脸色好转了几分,又想起林守的异样,蹙眉喃喃自语道:林守以前不是这样的,不知为何近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觅寻自知缘故,只是以他的身份不好多说什么,只在一旁笑而不语。 夙九兮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作罢,看着觅寻,神情带着不容反驳的霸道,道:总之日后你给我能有多远便有多远地远着他,不许与他来往。 觅寻低低笑了一声后,亲昵地刮了刮夙九兮鼻尖,无奈地笑道:你啊,便为了这样一件事,差点咬破我的嘴巴。 夙九兮见他唇上果然泛出一点血丝,顿时在心里自责不已,极度温柔地含住他的唇,伸出粉嫩的丁香小舌舔去上面的血丝,满眼心疼地望着觅寻,柔声道:还疼不疼? 觅寻被他这样一番不自知地动作挑弄地下腹直往上窜一股邪火,将人打横抱起,在他耳边亲狎地说了些什么,直惹得夙九兮脸颊蹭地红透,觅寻哈哈大笑了一声,抱着人往房间里走去 两个人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地过了几日后,一天傍晚时分,夙九兮在梅树下舞剑,觅寻在旁吹箫,由于他二人都是万里难以出一的长相,故而场面瞧上去竟是说不出的温馨与动人。 这时,一个小兵未经通报便慌里慌张地闯了进来。 夙九兮停下剑,看着跪在地上的士兵,冷声斥责道:为何无故闯进来。 那士兵只道是城外来了一个来头不小的人,士兵怕有所耽误,情急之下便闯了进来。 夙九兮蹙眉,是谁? 士兵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一旁白衣潇洒的觅寻,说话的声音竟有些底气不足,是是 究竟是谁! 夙九兮见士兵说话吞吞吐吐,眼睛还一个劲地往觅寻身上瞟,不知怎的,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那士兵两眼一闭,豁出去般道:是军师的娘子。 夙九兮帐下还能有几个军师,觅寻听到后,脸色明显一愣,你是说是我的娘子? 士兵在夙九兮顿时铁青下来的容颜中苦哈哈地点头,那个女人是这样说得,她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夙九兮咬牙切齿道。 那女子还说自己已经怀了军师的孩子,军师要是不想一尸两命的话, 就尽快出去迎接她。 夙九兮只觉晴天霹雳,震得他呆若木鸡,好不容易在众人呼唤下回过神来后脸色扭曲地一把揪住觅寻的衣领,目光寒得几乎能杀人,你你不仅有妻有室!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觅寻也被夙九兮这副扭曲至极的模样吓了一跳,忙解释道:我并未成家立业,何来的娘子与孩子,我看其中定有误会,将军不妨让女子进城,与我当面对峙。 夙九兮这才放开他,让士兵去带那个女子入城。 在等待的时间里,夙九兮寒着脸没有温度地吐字:你最好没有骗我,否则。 话虽如此,手却冰冷以及颤抖地厉害,为了防止别人看出他深深的不安,收手成拳,指尖狠狠掐入自己的手心。 觅寻忍不住握住他冰冷到没有温度的手,信誓旦旦道:九兮,相信我。 夙九兮极其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这时,外面传来士兵的声音,殿下,人带进来了。 夙九兮立刻甩了觅寻的手,前去一看究竟。 觅寻悄悄在心里数遍自己所有的风流事迹,确定自己没有欠下这笔风流债后,这才稍稍放心地跟了上去。 到了玉梁城的会客厅,只见厅内站着三个人,一个是脸色极其铁青的夙九兮,一个是看着夙九兮的脸色,战战兢兢的小兵,还有一个长相俏丽,身穿鹅黄衣裙的妙龄女子,摸着自己肚子,骄傲的娇声从会客厅内传到会客厅外。 我当然是觅寻的娘子,我连他的孩子都有了,你算什么东西。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28) 这声音 分明是银铃般娇俏的声音,觅寻却在听到后,一下子变了脸色,转身想往回走去,却被那眼尖的女子看见,拖长了调子喊夫君,一边喊,一边满脸欣喜地跑了过来。 由于跑得太急,那鹅黄衣裙的娇俏女子险些摔倒在地,觅寻只好头疼地接住她,那女子顺势扑入觅寻怀中,一边拿粉拳捶觅寻的胸口,一边娇骂道:死鬼,家里都没米下锅了,你还要丢下我 和孩子,出来鬼混。 夙九兮的脸寒得可怕。 觅寻一边伸手搂住她,免得她掉下去,一边极其头疼道:介绍一下,这是家妹,烙一瞬间想起了什么,瞬间改口道:觅惜筝。 也是他人口中娇蛮任性,却是最受娆国国君疼爱的妹妹。 娆国六公主,烙惜筝。 第47章 娇蛮的公主 夙九兮猛地一愣,这是你的妹妹?那这一切? 太突然的消息让他的嗓音微微发颤。 觅寻无奈道:家妹顽劣,还望将军见谅。 他怀中的娇俏女子听到后,不满地拿粉拳捶了捶他的胸膛,娇嗔道:哪有做哥哥的这样说自己妹妹的。 夙九兮听到那女子并非觅寻的娘子,而是他的亲妹妹后,整个人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墨眸重新焕发光彩,原本冰冷僵硬的身体也有了一些缓和,但见他兄妹二人动作如此亲密,甚至当着他的面搂搂抱抱夙九兮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起来。 好在觅寻很快便放开了那个鹅黄衣裙的女子,皱眉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沉色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烙惜筝满不在意地从腹下的衣裳里取出一个小枕包,我怕他们不让我进城,所以就想到了这一招。 守城的人一听说我有了你的孩子,立刻就让我进来了。 那娇俏的女子满脸得意,杏眼扑闪扑闪,一副怎么样,我很聪明吧的表情。 觅寻只觉太阳穴上突突地疼,想训诫却又碍于旁人在场,不方便开口,便拔腿走到夙九兮身边,握住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温度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温声道:我有些话想私下同我这不听话的妹妹说,将军可否行个方便。 尽管夙九兮心里并不愿意让觅寻和其他女子单独在一起,哪怕是他的妹妹也让他觉得心有芥蒂,但觅寻已经开了这个口,他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看了眼下方扑闪着一双水杏大眼睛,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他和觅寻之间巡视的鹅黄衣裙女子,轻轻点头。 夙九兮带着士兵离开会客厅。 夙九兮前脚刚刚离开,后脚会客厅内便响起烙惜筝打趣的声音。 难怪皇兄迟迟不肯回宫,原来是有这样一个美人陪在身边。 空气中响起茶水叮当的声音。 皇兄若真喜欢他的话,只管迎他进宫就是了,何必屈尊降贵做他军中的劳什子军师。 觅寻回头看着已经大大方方坐在了会客厅的椅子上,端着茶盏喝茶的人,沉声道:休得胡言。 烙惜筝不以为然道:就算他是炀国的皇子,可我们娆国国富民强,繁荣旺盛,皇兄你还是一国之君,难道还会委屈了他不成,再说,炀国从前还是靠得我们娆国才有今日这番地位,皇兄你想要一个炀国的皇子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何必丢下一国事务在这里讨他欢心。烙惜筝仿佛没有注意到觅寻越来越沉的脸色般,在那里自顾自娇嗔道:皇兄,你迟迟不回宫,可知母后都快急死了。 觅寻忍住不对他唯一的胞妹动气,沉声道:朕留在这里自有朕的缘故,到是你怎么好端端跑出宫来。 烙惜筝一听,娇容露出委屈的表情来,还不是因为皇兄你替我选得好驸马。 觅衍?他又怎么了? 觅寻皱眉道。 烙惜筝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红了眼眶,嗓音也不自觉带了几分委屈的哭腔,他逃婚了!我一个堂堂的娆国公主哪里配不上他,他居然呜呜呜呜居然在成亲的前几日逃婚了 虽说这个娇蛮任性的六公主没少给觅寻惹麻烦,更是常常惹得他头疼不已,但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眼下见她在自己面前哭得停不下来,眼泪像珍珠似得大颗大颗往下掉,到底是不忍,作为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上前将人搂入自己怀中,温声哄道:好了,别哭了,等朕抓到觅衍,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 怀里的人轻轻捶捶他的小腹,带着哭腔的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我不要你教训他,我只要他和我成亲,做我的驸马。 觅寻唇边透出一丝无奈。 若非烙惜筝吵着闹着,甚至以死相逼非要嫁给觅衍,他又何至于在明确知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情况下,仍旧下圣旨赐婚,现在觅衍逃婚,虽说胆大包天到也不算太出乎意料。 无声地叹了口气。 仍是轻轻拍了拍怀中女子的背,温声道:这件事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你明日便给朕回宫。 我不回去,除非皇兄抓到觅衍,不然我就不回去。 怀中的女子猛地抬头。 觅寻刚想开口斥责,但见她一双红通通的眼睛,语气便不由自主地软下几分,听话,你一个女孩家留在这里多有不便,再说觅衍逃婚后不见踪影,要抓到他也非易事。 烙惜筝拿绢帕狠狠擦了擦自己哭肿的眼睛,我知道他现在在哪! 觅寻讶然地恩了一声。 烙惜筝娇俏的眉目间透出几分恨意,他现在在落狐寨和那里的女寨主厮混在一起。抬头拿一张布满泪痕的脸望住觅寻,皇兄,你帮我出兵攻打落狐寨好不好,离这里很近的。 觅寻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觅衍现在落狐寨中? 烙惜筝脸上闪过一丝恨意与难堪,偏过头低低道:反正我就是知道,王兄你就不要问了。说完后,回过头一双大眼睛期待般地望住觅寻,你只要帮我出兵攻打那个狐狸精寨,我保证乖乖回宫,好不好。 觅寻被她缠得一阵头疼,兵家大事岂能儿戏,再说朕如今身在炀国,如何来替你出兵攻打落狐寨。 烙惜筝失望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得,杏眸里又明亮了起来,你不能,你的那位美人可以啊,他不是这玉梁城的将军嘛,一定可以出兵帮我攻打落狐寨。 筝儿,休得胡闹。 觅寻忍不住训斥道。 烙惜筝娇恼地挣脱开觅寻的怀抱,生气地哼了一声,皇兄不帮我就算了,还不准我去找别人帮忙,我不和你说了,我去找你的美人去。 话音未落,果真一股脑儿跳下椅子,瞬间跑了个没影。 觅寻在身后不知该气该叹。 第48章 起疑 夙九兮自然没有答应,那以刁蛮任性闻名的公主岂肯罢休,娇愤地说要是不肯答应她,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夙九兮听到后脸色铁青。 觅寻忙在中间打圆场,从身后搂住夙九兮纤瘦的腰,温声哄道小孩子不懂事,让他不要放在心上。夙九兮这才脸色好转了些,放开眼中的沉色,满目柔软地亲了亲心上人。 烙惜筝所说的不会让他好过便是想着法子缠住觅寻,不让夙九兮接近她的皇兄,比如对觅寻感激涕零,崇拜敬重的士兵们得知他的亲妹妹到来后,当晚杀鸡宰羊,买酒置菜,热情地款待她。 谁知入宴的时候,这位娇蛮任性的公主在觅寻和夙九兮并肩入座时一个箭步窜上前,挤在两人中间入座,觅寻训斥她不要胡闹,想将她拉倒自己的另一边,那公主便撒娇撒泼起来,说什么也不 愿意,觅寻也只好由得她去。 开席后,众人便打趣般说起了她假扮觅兄弟娘子的事,直道他们兄妹二人感情真是好,她便骄傲地挺了挺胸,挑衅一般道,那是自然,我和哥哥的感情那是谁也比不了的。 夙九兮在旁面无表情地折断一根筷子。 觅寻则无奈地轻斥道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那公主便用甜得发腻的娇音向觅寻撒娇,要他帮她拈菜吃。 整个宴席下来,淋漓尽致地向众人展示了兄妹情深这四个字。 夙九兮半路脸色不善地离席,觅寻正要去追,又被她缠住,只好留下来陪她吃饭。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有了时间和夙九兮单独相处,夙九兮冷着脸不理他,觅寻笑吟吟地从身后抱住他,正要好好地哄一哄人,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烙惜筝捏着嗓子故意装出的柔弱害怕的声音 从外面传进来,说她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害怕地睡不着,想要觅寻陪她聊聊天。 觅寻满脸黑线,夙九兮脸色更冷。 这样的事情若是只发生在一晚也便罢了,偏偏那任性的公主是卯足了劲地缠着觅寻,白天缠着他不许任何人接近他,一看觅寻和夙九兮在一起便立刻横插进去,最后弄得夙九兮冷脸离去,她则笑眯眯地继续缠着一脸无奈的觅寻,到了晚上,一见觅寻进入了夙九兮的房间,便想方设法地把人叫出来,今天是害怕得睡不着,明天便是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后天又是头疼肚子疼,总之要是没有觅寻来哄她,她便要疼得一晚上都睡不着,吵得觅寻和夙九兮都不得安睡。 如此过了四、五天后,夙九兮终于忍无可忍,看着再次横插进来,整个人都挂在觅寻身上的女人,冷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面对脸色铁青的夙九兮,烙惜筝不由得心虚了几分,转念一想自己可是堂堂的娆国公主,怕他作甚,便挺起无二两肉的胸脯,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只要你帮我出兵攻打落狐寨,我就把我哥哥还给你。 夙九兮听完后转身便走。 你去哪里? 烙惜筝奇怪道。 夙九兮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出兵,攻打落狐寨! 他走后,觅寻看着自己无理取闹,娇蛮任性的妹妹,笑叹了口气,现在你该满意了吧。 烙惜筝满脸的兴奋,一双杏眸高兴地扑闪个不停。 还不下来。 烙惜筝是见到夙九兮和觅寻后,便亲热地喊着哥哥然后夸张做作地朝觅寻扑了过来,觅寻为防止她摔倒只好头疼地接住她,所以烙惜筝现在是整个人都挂在觅寻身上的姿势。听到这句低斥,烙惜筝脸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讪讪地从他身上跳下来。 你啊。 觅寻颇为头疼道。 一听这两个字,烙惜筝连忙捏着觅寻的衣袖晃啊晃,嘟起唇撒娇,皇兄,妹妹既已如愿,自然不会再胡闹了,你就不要再骂我了嘛。 觅寻无奈扶额,你再胡闹,朕现在就送你回宫。 烙惜筝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胡闹了这么多天,她也有些疲累,心里的石头落下后,脑子里绷紧的弦便松懈下来,只觉一阵困意席卷全身,伸了伸懒腰,他要是早一点答应我,不就没那么多事了。接着便轻轻打了个哈 欠,皇兄,我先回房了。 觅寻应了一声后,烙惜筝看见花园前走过一个黑衣黑发的年轻男人,想也不想地命令道:那个谁,替本公本姑娘煮一碗杏仁露。烙惜筝睡前,是有吃杏仁露的习惯。 回过头来的人眉清目秀,却面无表情。 烙惜筝看清他的面容后,顿时睡意全消,杏眸一下子瞪圆了起来,咬牙道:好啊,真是冤家路窄,居然让本姑娘在这里碰见你! 筝儿,你和林副将认识? 觅寻讶然地看了一眼林守,后者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薄唇抿地更紧了些。 我不认识他,可是他却大大地得罪了我。一想到之前的事,烙惜筝便气得跺脚。 别胡闹。 觅寻只当是他这个娇蛮任性的妹妹又在做妖。 哥哥,你不知道诶诶你别走烙惜筝一把上前 揪住林守的衣裳,林守冷冷看了她一眼,秀眉蹙起,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你这是什么眼神,阴阳怪气的,还穿得一身黑,就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令人讨厌! 烙惜筝得意地骂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顿时变得冰冷至极,那双如墨色般漆黑幽深的眸里闪过一抹冷酷的杀意。 烙惜筝被他这样阴鸷的目光瞧得浑身极不舒服,那种被阴冷的蛇盯上的脖颈冒寒的感觉挥之不去,松开他的衣服退回觅寻身边后才松了口气,继续得意地骂道:你这个混 刚说了几个字,便被一道嗓音明显低沉下来的训斥声打断。 筝儿,你太放肆了! 被觅寻这么一训斥,自觉自己没有做错的烙惜筝顿时红了眼圈,委屈道:哥哥你居然帮着外人来欺负我,你都不知道他之前多么过分算了,我不和你说了! 狠狠跺了跺脚,掩面跑回房间。 觅寻头疼地看着她哭着跑开,来到一脸冷漠的林守身边,歉然道:全是在下管教无方,还望林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家妹这一次。 林守听到他这一番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原本阴沉的面容突然变得嘲讽起来,冷冷道:令妹如此顽劣,觅兄是该好好教训才是,今日冲撞了我倒好说,他日若冲撞了殿下岂不叫觅兄心疼。 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纵使觅寻情商再高,也被他突然冷嘲热讽的口气弄得不明所以,见林守已经走远,便略头疼地往烙惜筝的房间走去。 安排给烙惜筝的房间在她的要求下紧挨着觅寻的房间,觅寻走到门口便听见房间里传出呜咽的哭声,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的人听到熟悉的低唤后,哭着道:你走,你欺负我,我要去告诉母后。 觅寻哦了一声,拿起白瓷勺在他一路捧来的杏仁露中优雅地搅了搅,既然如此,那这碗杏仁露皇兄便拿回去了。 烙惜筝听到瓷勺与瓷碗之间轻微的碰撞声,探出头来便闻到一股甜腻的香味,觅寻端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杏仁露在手,看着被子中探出头来的人哭得脸都花了,笑叹了口气,作势要走。 皇兄 烙惜筝拉住觅寻的衣服,低低唤了一声。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29) 好了,不要闹了。 觅寻坐了回去,将手里的杏仁露递给烙惜筝,又在她顿时忘记了生气,高高兴兴地接过来吃时,抽出她鹅黄色的绢帕替她擦了擦满脸的泪痕,见她哭得双眼肿成核桃,觅寻心疼之余忍不住训 斥,筝儿,你也说得太过分了。 烙惜筝一听,唇便嘟囔了起来,我又不会平白无故地去骂人家,还不是那个人之前太过分了。 觅寻挑眉哦了一声。 皇兄,你不知道,我从宫里逃出来后 据她所说,她私自从宫里跑出来后,便在一座山里迷路了,走了一天一夜也没有走出林子,可以说是又乏又累又渴,正当她绝望的时候,一个黑衣人骑着马从旁经过,她喜极而涕,拦着马想要 马上的人能带她出林子,谁知道马上的人看都不看她一眼,不停下马不说马蹄还溅了她一身的泥。 要不是我福大命大,最后误打误撞走出林子,现在我早就死在那里了,皇兄你说那个人可恨不可恨,该骂不该骂。 烙惜筝一下想起来,便恨得牙痒痒。 觅寻皱眉道:你确定那个人便是林守? 他那副见死不救的嘴脸我就是死也忘不了! 相比起烙惜筝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觅寻像是在思考些什么,林守怎么会在那里出现 这我怎么会知道。烙惜筝将他的自言自语当成是询问,不过我在林子里发现一座坟,那坟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过坟前的纸都是新烧的,上面还摆了一些新鲜的祭菜和祭酒,而我在拦下那个人马的时,看到马身上挂着一些纸钱和白烛,我猜祭奠那座坟的人,就是那个令人讨厌的人吧。 觅寻的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像抓到了某条重要信息般,浅灰眸眯了起来,声音也沉下几分,你可还记得坟上的名字。 让我想想好像是叫墨云。烙惜筝那双扑闪的大眼睛顿时光彩起来,对!就是叫殷墨云! 觅寻那双浅灰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心里打定了主意,低低安慰了一番妹妹,同时也告诫她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后,退出了房间。 一出房间,便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偏僻地方发出传唤信息。 接到觅寻传唤的刘长老立刻从百里之外马不停蹄地赶来,终于在深夜的时候赶到玉梁城旁边的树林。 觅寻早已在那里等候。 一口气也未歇过的刘长老到地方后气喘吁吁地从马上翻下来,跪在觅寻脚边,连忙问他有何吩咐。 再得知觅寻急着传召他来,是想让他再去调查一个人后,刘长老心里叫苦不迭,暗道是怕又少不得一番奔波劳碌,脸上仍端得恭敬,只道请陛下示下。 殷墨云。 觅寻沉声道。 刘长老一愣,陛下,殷墨云是我们暗夜阁中的人呀。 觅寻听到后也明显一怔,刘长老继续道:陛下有所不知,殷墨云原是暗夜阁中的影奴之一,只是他早在七年前一次任务失败中死去了。 殷墨云既是暗夜阁中的人,那个假林守去祭奠他,难道他也是暗夜阁中的人。 会是谁。 树枝横斜斑驳的夜空上点缀的寒月发出淡而润的光芒,将那张陷入沉思的容颜勾勒地分外清朗深邃,那双浅灰眸也在月光映照下明暗变化不定。 过了一会儿,觅寻眯眸道:两日内将与殷墨云同届的影奴资料全都调出来。 刘长老犹豫了片刻后,道:那遮月的是否也 暗夜阁的现任阁主遮月,当时也是与殷墨云同一届的影奴。 所有人,包括遮月。 一句沉而有力的话伴随着离去的脚步声响起。 刘长老听到他要调查遮月,心中窃喜,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第49章 姑嫂对话 自从夙九兮答应烙惜筝出兵攻打落狐寨后,那位任性的公主果然消停了下来,没有再闹腾,觅寻去找夙九兮时见他在案边认真地研究落狐寨的地图,不禁笑道,小妹胡言乱语,将军何必当真,等她消停过这几日,他便送她回家。 夙九兮不冷不热地恩了一声,感受到身后贴上温暖的身体后,便顺势靠在他的胸膛上,道:我知道,我也不仅仅是为了你妹妹的话,落狐寨近年来势力不断扩大,颇有占山为王的趋势,我迟早也是要铲除他们的。 嗓音比起之前的柔情似水,多了几分刻意的冷淡。 觅寻知道他还在为前些日子的事情生气,正要哄人时,喉咙里只觉一阵难受,忍不住轻咳出声。 夙九兮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低咳,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只是面上还有些过不去,想关心奈何心里还在生他的气,最后便冷着脸道:怎么了? 觅寻自知是昨晚深夜外出,回来后染上的一点小风寒,面对夙九兮冷然的脸色却不自觉透出关怀的目光时,勾了勾唇,握起他的手戏笑道:连日来将军都不肯理我,早知我病上一病便能换得美人一顾,实该早些病得好。 夙九兮原本还因为之前的事情有些摆脸色,听到他这句话后也不好再给他脸色看,又轻又柔地呸了他一声,哪有人希望自己生病的,我不理你难道你还不知道原因。 觅寻自然知道缘故,却故意拖长了调子哦了一声,道:在下实在不知缘故,还请将军示下 你! 见夙九兮脸色冷下,觅寻这才低低笑了一声,将人搂得更紧了几分,亲昵地蹭着他的耳鬓道:还在生气吗,我那妹妹的确是太任性了些,我在这里代她向你赔罪可好,你若不喜欢,不日我便送她回家。 夙九兮被他哄得一阵心柔,嘴里却不肯放软,你这样说好像我容不下她似得,她既是你的亲妹妹,我自然也不会与她一般计较。 觅寻吻了吻夙九兮光洁的额头,笑道:那我便替筝儿多谢将军了 听到烙惜筝的名字,夙九兮刚刚柔软下来的面容有板起来几分,蹙眉道:不过你这妹妹也的确太娇蛮任性了些,也该好好教训一番。 觅寻低笑出声,那便有劳你这个嫂嫂多多费心了。 夙九兮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耳根红透,羞嗔地睨了觅寻一眼,他这副含羞含嗔又含情的模样瞧得觅寻呼吸一深,将人抱上军案压在他的身上,吻上身下人那片柔软甜蜜的唇,气氛正热时,偏偏他的风寒不合时宜的发作起来,忍不住低咳了好几声。 夙九兮一边轻柔地拍着他的背,一边笑道:我还是替你煎几副药吧。 觅寻将人压了回去,俊脸上带着一分难见的窘,这样的小事何必劳将军亲自动手。 夙九兮只是拿手关切地抚着他的面容,目光里的柔软和爱慕满得都快要盛出来。 尽管觅寻说这样的小事何必他亲自动手,然而夙九兮还是亲自动手了,拿药,洗药,包括煎药的过程,全都一手包办,丝毫没有让外人插手。 等他洗好药材放进专门用来熬中药的壶时,天色已经不早,再等大火煮开,文火慢熬两个时辰,一副治风寒的药完全煎好时已经夜半三更,玉梁城里静悄悄的,从药壶里倒好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时,碰上来半夜睡不着,来厨房觅食的烙惜筝。 烙惜筝看到他在厨房里时,格外的惊讶,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夙九兮拿瓷勺捋了捋药汁上的浮沫,头也不回地冷淡道:煎药。 煎药? 烙惜筝这才想起白天她哥哥咳了几声,又看他煎得正好是一副风寒药,惊讶道:这么晚了你还在替我哥哥煎药? 夙九兮不冷不热地恩了一声,算是回应。 烙惜筝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顿时心里疑惑起来,她哥哥身为一国之君,别人讨好他对他好也便罢了,可据她所知,她的王兄在这里是故意隐瞒了身份,还捏造了一个家境贫寒,落魄潦倒的书生形象,那这个人对王兄这么好,又是图的什么? 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我哥哥他只是一个一穷二白,家里都快揭不开锅的书生,你对他这么好,值得吗? 夙九兮没有说话,只在微弱的烛火映亮的厨房内继续拿瓷勺捋药汁上的浮沫,就在烙惜筝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一道冷淡的声音缓缓响起。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无论为他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烙惜筝听到他的话,怔了一怔,嘴里喃喃地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无论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吗? 这世上真的会有人不因为身份和权利,平白无故地对另一个这样好吗。 烙惜筝一向是很讨厌觅寻身边的莺莺燕燕,因为她知道那些所谓的美人,无一例外都是冲着觅寻的身份去的,她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们或她们,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们好脸色,不过她也不需要给他们好脸色,她是他皇兄最疼爱的妹妹,是娆国最尊贵的公主,他们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她皇兄一时兴起,玩玩罢了,再说那些人接近她皇兄还不是为了权和利益。 从前她皇兄身边这些所谓的美人,她是见一个赶一个,见两个撕一双。 在宫中听到皇兄迟迟不回宫是因为别国的一个皇子后,她还以为又是哪个狐狸精缠住了她的皇兄,直到从刘长老口中得知那个皇子并不知道皇兄的真实身份后,她才稍稍放了心。 来玉梁城后见到夙九兮,见他并不像皇兄身边别的美人一样一脸的谄媚和狐媚,她才没有像之前那样使劲得拆散两人。 眼下又见他为皇兄,不,是为一个家境贫寒,无权无势的人熬药到深夜。 烙惜筝不由得疑惑地想。 难道,他是真的喜欢上她的皇兄了吗? 那她的皇兄是不是也喜欢上了他? 烙惜筝这样一想,立刻摇摇头,像皇兄这样风流又薄情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动心 可要是她的皇兄没有动心,那这个炀国的皇子不是白付了一片心。 唉,要是皇兄真的动心就好了。 好不容易有个人对皇兄是真心的,而且对她也不错,还帮她出兵打落狐寨,要是真的和皇兄成了一对,其实也不错。 这样的念头一起,烙惜筝便被自己的想法吓住。 她怎么能希望自己的皇兄真的动心,她的皇兄又不是普通人,他可是堂堂的娆国国君,收个男宠倒不算什么,要是真的对一个男人动了心,那还了得。 再说皇兄膝下还没有子嗣,以后肯定是要开枝散叶的,不然母后头一个不答应。 所以,不能动心!不能动心! 夙九兮奇怪地看着眼前闭着眼睛,握紧粉拳喃喃自语的人,看她五官皱在一起,像是在和自己做激烈斗争一般。 你在做什么 烙惜筝听到这道冷淡的声音,顿时从自己的臆想中惊醒过来,见他已经将倒好的药汁装在木盘里,端在手里正要出去,便道:你要走了吗。 夙九兮点点头,用稍微温和一点的口吻打了个招呼后,便往外走去。 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烙惜筝挣扎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出来的声音。 你对我哥哥这么好,要是以后他辜负了你,那该怎么办? 夙九兮回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珠盯住眼前娇俏的女子,面无表情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烙惜筝被他顿时阴冷下来的目光盯得后脖发寒,心虚地干干笑了两声,我这不是说万一嘛,我哥哥我最了解了,他现在喜欢你,以后就不一定喜欢你了算了,你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吧。 烙惜筝被自己的话蠢到,她干嘛要去提醒他,他又不是她的哥哥,反正只要她皇兄高兴就好了。 低下头,总觉得心里闷闷的。 一道阴影笼罩住她的脸庞,烙惜筝疑惑起来,猛一抬头刚好撞上夙九兮身上冰冷的银甲,那张过于昳丽阴柔的容颜在微黄的灯火映照下显得分外惑人。 那双漆黑幽深的眸瞬也不瞬地瞧住她。 殷唇冰冷而又缓慢地开口。 若当真有此一日,我便把他抓起来,打断他的腿,让他哪里也去不了,今生今世只能留在我身边。 说完后,端着药,头也不回地出门。 身后抬手揉额头的女子,瞪大了杏眸,一脸呆滞。 第50章 兄妹争执 刘长老在隔日的晚上便将之前所说的有关于与殷墨云同届影奴的资料带给了觅寻,觅寻在小树林中翻了几遍也没有查出有什么不妥,据资料上说,殷墨云生性开朗,与人为善,与暗夜阁中的大部分都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到是在另一本古蓝色封皮,封面上用瘦金字体写着任务记录薄中发现一处异样,一项原本该由遮月执行的任务却交给了其他人来做,甚至于殷墨云生前执行的最后一项任务,原本也该由遮月来执行。 觅寻眯起了浅灰眸。 往后面翻开,果然发现类似于不少这样的事,任何危险的任务都会莫名其妙地转接到别人身上。 这七年来,影奴中的其他人都免不了触碰到一些高危险的任务,甚至一些不得不靠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取情报的桃色任务,只有遮月完全避开了这些,日常接到的都是一些轻简单的任务。 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在背后保护着遮月。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种现象是在七年以前,不,准确来说是十年以前产生的,一直持续到遮月当上暗月阁阁主后,而遮月进入暗月阁已经有二十年,在他最初进入暗月阁的十年里,基本上是受到与暗月阁中其他的影奴成员一样的训练和任务。 也就是说,这股暗中保护遮月的力量,是在遮月进入暗月阁中的后十年出现的。 那个在暗中保护遮越的人,究竟是谁。 觅寻皱眉再往后翻去,直到翻遍整本书后,发现一个疑点,遮月接到的任务存在调换的地方,都不约而同得出现了另一个名字,郭富全。 他是暗夜阁中的老人,主要负责新进来的影奴们的训练,上面分配下来新一代影奴的任务后,会有一本记录册,而影奴实际能分配到什么任务,则是由郭富全说了算,可以说,这些原本该由遮月执行的高难度任务之所以能移嫁到别的影奴身上,全都是他在暗箱操作。 但是,这个人在一年前被查出与烙之寒有勾结,已经被觅寻用冠冕堂皇的方法赶出了暗月阁。 说到烙之寒,觅寻想起他正是十年前逐渐有了势力,而据觅寻所知,郭富全正是在那个时候与烙之寒来往密切。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30) 而遮月正是从十年前开始受到庇护 指使郭富全庇护遮月的人,难道会是烙之寒? 觅寻半眯起眸,某种隐秘的不可告人的联系几乎呼之欲出,指节优雅地扣了扣泛黄的书叶,薄唇勾出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为了保险起见,觅寻还是令刘长老尽快找到郭富全,查清楚当年指使他庇护遮月的人,究竟是不是烙之寒。 刘长老听到后,心里又是一番叫苦,想着他的老胳膊老腿又要劳碌了。 见觅寻要离开,刘长老忙叫住他,在他转身挑眉示意自己说下去后,吞吞吐吐道:陛下六公主她是不是在您这里 觅寻顿时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却装得好像听不明白他的话般,笑眯眯道:皇妹好端端的在宫里,怎么会在朕身边。 听到他这么说,刘长老脸色更焦急了几分,陛下您有所不知啊六公主她、她 觅寻挑眉,不慌不忙道:她怎么了? 公主她不见了!想起太后难看的脸色,说三日内找不回公主就要了他的脑袋,刘长老简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觅寻这才端起脸,皇妹怎么会不见了。 都是臣该死,公主她向臣打听陛下的行踪,臣一时没注意就告诉她了,谁知道公主真的跑出宫找您来了 刘长老哭丧着一张老脸,太后说要是三日内臣没有找回公主,她就要了臣的脑袋啊! 觅寻仍是端得一副严肃的面容,脸色甚至比刚刚更沉了几分,用低沉的嗓音斥责道:好大的胆子,三日内你要是找不回皇妹,不仅太后要责难你,朕也要治你的罪。 说完后,留下焦急、惶恐与后悔交加的刘长老,薄唇勾出愉悦的弧度,一身轻松地离开树林。 其实以刘长老的本事,很快便会查出烙惜筝正在玉梁城中,与觅寻在一起,之所以否认,不过是觅寻给他的一个小小的惩戒。 要不是因为刘长老,烙惜筝也不会跑来玉梁城里折腾,折腾得觅寻头疼不已。 过了两天,觅寻打算送烙惜筝回宫,烙惜筝嘟着唇直摇头,觅寻以为她是因为觅衍的事不肯回去,笑道:你放心,等朕抓到觅衍后,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烙惜筝默了一瞬,突然问道:皇兄你什么时候回宫。 觅寻只道他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到,还须耽搁几日。 烙惜筝嘟唇,皇兄不回宫,我也不去,省得回去了受人欺负。 觅寻哑然失笑,谁还能欺负得了你。不欺负别人就算不错了。 还不是那个烙之寒!这几日皇兄你不在,他的风头可劲了,看了就让人生气。一想起来,烙惜筝便觉得心里堵得慌,他们还说皇兄你是惧怕了烙之寒的威风,才躲在外面不敢回宫 觅寻无奈道: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宫里的人都这么说,那些奴才在背后乱嚼舌根,实在让人生气。烙惜筝光是说一说,便气得娇腮鼓了起来。 觅寻心中宫中的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如此胡言乱语,这件事只怕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有意制造舆论。 无奈地看了眼仍旧气鼓鼓的烙惜筝,摇头笑叹道:宫里不过几句蜚短流长,也能惹得你如此。 我气不过嘛!烙惜筝的娇腮更鼓了几分,那烙之寒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低贱宫婢侥幸得了父皇一夕恩宠后生下的贱种,哪里及得上皇兄你这位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他们居然把烙之寒拿来和皇兄你比,简直就是拿乌鸦比凤凰! 听到这里,觅寻再宠她也终于忍不住动了怒,沉色训斥:谁教你说这样的话,烙之寒也是你的二皇兄,你如此目无尊长,成何体统。 烙惜筝娇哼了一声,他算我哪门子的二皇兄,我的皇兄只有你一个,再说,我说得有错吗,他本来就是一个出身低贱的贱种。 啪 空气中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烙惜筝愣住,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才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望住一脸沉色的觅寻,杏眸里满是泪水,你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觅寻显然是真动了怒,沉声道:都是母后和朕把你给宠坏了,才让你如此目无尊长,刁蛮任性。 从小你就偏袒他,到头来他还不是跟你抢皇位!现在你还为了他打我我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哼!我恨死你了! 烙惜筝狠狠一跺脚,哭着跑开了。 觅寻那张一惯只有懒洋洋笑意的俊容,也难得被气出了铁青,那番话若换个人说出,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觅寻砍得。 转身去了夙九兮所在的地方。 空无一人的花园后面,林守脸色阴沉地走出来。 毫无疑问,那番兄妹争执的话,一字不露的进了他的耳朵里。 令人奇怪的是,烙惜筝说得人并非是他,他眉目间却格外的阴鸷,一闪而过的杀意分外明显与冰冷。 怒意与杀意甚至比之前烙惜筝当面侮辱他时还要强烈几分。 到了晚上的时候,约定好时间与烙之寒见面的遮月来到小树林,烙之寒像往常见面时那样,倚在一颗粗壮的大树旁,一身玄色,完美的五官在清寒的月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俊美,听到动静 后,从怀中掏出某样瓶状的东西抛了过去。 你要的东西。 自然是之前遮月要他找的引凰飞。 遮月接过后,便要离开,走了两步,握紧了拳转身回来,面无表情地问:你身上还有没有绝命散。 光听名字就知道绝命散不是什么好东西。 烙之寒疑惑道:你要这种毒做什么? 我自然有我的用处。 响起来的声音依旧毫无温度。 烙之寒便又从怀中掏出另一个褐色的小瓶抛了过去。 遮月拿了后,看着树下依靠,沉默不语的人,难得道了一声谢,然后离开。 烙之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灰与黑交织的瞳仁中闪过一抹幽光。 第51章 杏仁露 觅寻去找夙九兮的时候,夙九兮照例在书房中研究地图,制定战术,听到门口响起脚步声,从羊皮地图上抬头,见是觅寻,目光柔软下来。 但见他一路走来,神情有些不对劲,不由得奇怪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觅寻在人前一向是一副慵懒从容的模样,喜怒从不轻易示人,总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令人难以捉摸,这还是夙九兮第一次看见他的脸沉得那么厉害。 觅寻被问得一怔,他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吗? 高处不胜寒,对一个帝王来说,被他人一眼看透是一件非常危险而且可怕的事情,尤其是对于觅寻这样多疑的人来说。 多年的帝王生涯已经可以令他非常出色得管理自己的情绪,无论胸中怎样波澜起伏,怎样惊涛骇浪,也能做到声色不动,唇边永远挂着一抹似笑而非的笑意。 即便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永远无法猜测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现在,他却毫无顾忌地向夙九兮展示了他的情绪觅寻心里涌来一股异样的情愫,将脸色放缓了几分,轻轻巧巧地将话题带过去,恢复以往懒洋洋的腔调,笑道:将军是真打算出兵攻打落狐寨? 夙九兮看了他一眼,见他转眼间便从面沉如水变换到成一副慵懒含笑的模样,心里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点头答道:我已经准备妥当,打算不日出兵攻打落狐寨。 察觉到身后贴上温暖的胸膛后,夙九兮转身搂上觅寻的脖颈,目光盈盈地看着他,柔声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觅寻在心里想的是他正好趁这个机会查一查遮月和烙之寒之间的事,便笑道:在下便在玉梁城中静待将军凯旋而归。 夙九兮墨眸里的光黯了黯,仍是点点头,只道这样也好。 放开觅寻,又被他捞了回去,低头吻上那片薄凉柔软的唇,霸道得掠夺他嘴里的甘甜,耳边响起暧昧的亲吻声,凌乱的喘息声,分开时夙九兮耳根薄红,薄唇湿润而又格外红艳,透出一股诱人的情色,压在他身上的觅寻薄唇微微勾起,真正得愉悦了起来。 被觅寻打了一巴掌的烙惜筝到了隔日中午还在生气,一双杏眸哭得又红又肿,眼睑上仿佛挂了两只大核桃般,毕竟是觅寻唯一的亲妹妹,觅寻看见她这副模样也有几分不忍心,温声软玉得去哄她,只道昨日是他这个做哥哥的话说重了些。 觅寻亲自来赔礼,烙惜筝还是不买帐,重重哼了一声后,把人从房间赶了出去,觅寻无奈地笑了笑,只好去厨房亲自做一碗杏仁露来赔礼,烙惜筝虽说娇蛮任性,口无遮拦,但也并非一件事记挂到死的小肚鸡肠的人,生气也是来得快去的去,中间要是添上一碗杏仁露,那便去得更快了。 儿时被觅寻捉弄到哭,也是一碗杏仁露便破涕为笑,次数一多,觅寻这个堂堂帝王做得杏仁露反倒比宫里的御厨还要可口几分。 将碾碎的杏仁粉,羊奶,蜂蜜按比例放入一只精致的瓷罐当中,刚放在火上温热,一个士兵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说是烙惜筝在大堂里和林守吵了起来,觅寻闻言皱了皱眉,丢下火上的杏仁露,随同士兵去了大堂。 觅寻赶到的时候,只有烙惜筝一个人气呼呼地坐在大堂,并不见林守的身影,士兵说是她和林守吵了起来,其实是她单方面找林守的麻烦,林守只在一旁冷着脸不说话,听到士兵要去找觅寻,她也不敢再闹了,便松手放林守离开,独自坐在大堂的椅子上抹眼泪。 觅寻见她这样一副模样,哭笑不得,边走过去边拿腔作调,道:是哪个人如此大胆,欺负了朕的皇妹,说出来朕好好替你出口气。 烙惜筝偏过身子,不理他,只不停地拿手里的鹅黄绢帕抹眼泪。 觅寻见此,故意将动听的嗓音沉下几分,莫非是林将军,朕这就去好好地教训教训他。 烙惜筝冷哼了一声,他到没有欺负我,他是活该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谁欺负了我,皇兄你心里清楚! 觅寻讶然地哦了一声,描金折扇打在手里,故作疑惑道:筝儿不说叫朕如何清楚。 烙惜筝见他装模作样,杏眸里又冒出来新的泪花,一边生气地说皇兄你又欺负我!一边手里使劲拧着绢帕。 觅寻这才低低笑了一声,好了,昨日的事是兄长不好,不管怎么说,朕也不该打你。 烙惜筝听到自己想听的话,这才脸色稍稍好转,杏眸里终于不继续流眼泪了。 见她终于止了眼泪,觅寻便吩咐士兵将厨房里的热着的杏仁露拿过来,一听见杏仁露,烙惜筝两眼放出光,顿时忘了自己还在和觅寻生气,欣喜道:皇兄你做了杏仁露? 觅寻挑眉,不生皇兄的气了? 烙惜筝别捏地哼了一声,她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樱唇却轻轻嘟了起来,看上去又哭又笑的,竟有几分滑稽。 觅寻见她这样一副模样,摇头笑叹道:你啊。在烙惜筝拉着自己的袖子撒娇时,又道:以后可不许说那样的话,不然皇兄真的要教训你了。 烙惜筝见他板起面孔,声音也沉下几分,有点被他这副模样吓住,又怕又恼地哼了一声:不说便不说。 外面的士兵听到觅寻的吩咐后,正要去厨房拿杏仁露,半路被林守叫住,恭敬向林将军禀报去意后,林守淡漠道:我正要去找觅寻,就由我来将杏仁露带给他。 士兵心想着林将军愿意接过这个活也省得自己再跑一趟,恭敬地应了一声后,便退了下去。 林守来到后厨,一入内便闻到一股奶香和甜蜜的蜂蜜香,后厨的灶上果然用文火温着一盅杏仁露,他灭了火,取了瓷盅,分别在两只空碗上倒满乳白色的杏仁露后,从怀中取出一白一褐两只不同的瓷瓶。 那双如夜色般漆黑幽深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两种不同颜色的粉末分别倒入两碗冒着热气的杏仁露中,粉末被体融化,很快消失不见,看上去就像两碗普普通通的杏仁露。 林守取了白色瓷勺放在杏仁露上,再用木托盘装好后,端着托盘出了厨房,经过后花园时,在一颗梅花树上摘了几朵梅花,随手洒在其中一碗杏仁露上,淡雅洁白的梅花飘浮在奶白的杏仁露上,瞧上去格外诱人。 接着便往大堂走去。 烙惜筝看见走来的人是林守,细长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怎么是你! 林守不理她,面无表情地走进去,将托盘放在中间的茶桌上。 烙惜筝还要继续找林守麻烦,被觅寻喝止,便嘟囔了两句,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奶香四溢,可口诱人的杏仁露上。 觅寻便在一旁笑道:怎好劳烦林将军亲自送来。 林守淡淡道:我正好经过,也是顺便。 这时,烙惜筝埋怨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真讨厌,这一碗上面怎么会有梅花,难道你不知道本姑娘对梅花过敏吗! 觅寻训斥道:筝儿,你不要无理取闹,林将军又怎会知道你这个毛病。 近来正是梅花绽放的季节,后花园里落了一地的梅花,食物上面不小心沾上梅花也是常有的事,因此杏仁露上沾了点梅花并没有引起觅寻的怀疑。 烙惜筝嘟囔了两句,端起没有梅花的那一碗,闻着甜腻的香气,顿时心情大好,一脸满足得小口小口啜饮。 林守看着烙惜筝喝下去掺有绝命散的杏仁露,心里冷笑了一声。 不过另一碗 转而看向觅寻,觅寻也在玩味地看着他,刘长老已经从郭富全嘴里确认了当年指使他包庇遮月的人就是烙之寒,而眼前这个假林守即是烙之寒的人,又和暗月阁有关系 有意思。 觅寻心中隐约有种感觉,这个假林守就是遮月。 但这仅是他的一种猜测,在没有得到验证之前,觅寻自然不会露出任何声色,笑吟吟地将案边的另一碗杏仁露往林守面前推了几分。 不知林将军可否赏脸,尝一尝在下的手艺。 第52章 中蛊 林守的手心沁出细密的冷汗,面上到看不出什么端倪,正要开口,烙惜筝先一步不满地哼道:哥哥亲自做得东西,干嘛要便宜了别人。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31) 觅寻训斥她不得无礼,烙惜筝娇哼了一声,皇兄亲手做得东西,才不要给讨厌的人吃。 看了眼一旁脸色淡漠的林守,像是怕他将这碗杏仁露抢走了一般,先一步端起碗殷勤地送到觅寻的桌案边。 烙惜筝这样近乎无礼的行为,令觅寻颇是头疼,正打算开口打个圆场,让一旁站着的林守不那么尴尬,耳边先传来了林守清淡疏冷的声音,我不喜杏仁露。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 见林守离开,烙惜筝一脸得意得欢呼,碍眼的人终于走了。 筝儿,你怎可如此无礼。 觅寻忍不住又训斥起来。 好了,我知道错了,哥哥就不要再教训妹妹了,这杏仁露真的很好吃,你也尝尝嘛。 林守走到外面的梅花树前时,微微偏过头,看见大堂内觅寻在烙惜筝再三得殷勤与期待下,无奈地端起另一碗杏仁露,优雅地抿了抿。 心头松了口气。 枝头梅花如云,半张容颜陷在阴影里,在没有人察觉的地方,轻轻抿了抿唇。 堂内,觅寻已经搁下了杏仁露,看着对面吃得正香的娇俏女子,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换了一个比较 慈和的口吻,道:筝儿,你在这里胡闹了这么久,也时候回宫了。 烙惜筝不满地放下最爱的杏仁露,嘟唇道:皇兄,你怎么又说这个。 你一个女孩家,留在这里总是不便,朕意后日便送你回宫。 烙惜筝生气道:说来说去,皇兄你就是要赶我走! 觅寻轻笑道:这是从何说起,皇兄自然是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多留几日,只是你多日不回宫,母后在宫中也甚是牵挂于你 借口,都是借口!为什么皇兄你可以留在这里,我就不可以。 樱唇因为生气而嘟得更圆了几分,上面简直能挂个小瓶子。 觅寻无奈道:听话,朕留在这里,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办妥。 什么事? 烙惜筝立刻反问。 觅寻笑道:既然是重要的事,又岂可轻易宣之于口。 其实觅寻所指得重要的事,便是与褒国皇子倪释逐达成协议的那件事,原本他已经布下了一盘天衣无缝的棋局,只需静观其变便即可,可是现在,他却动摇了自己的计划,越来越不忍心对夙九兮下手 眼看半月之期越来越近,他却迟迟没有找到代替夙九兮的棋子,再这样下去,他精心制定的计划将会被全盘打乱。 觅寻在心中叹了口气。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急着送走烙惜筝,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必须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实在没有精力再陪他这个娇纵任性的妹妹胡闹下去。 烙惜筝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听得他一个劲得要赶自己走,顿时便生起气来,什么重要的事,皇兄你还不是为了你那个美人,凭什么皇兄你可以为了你的美人丢下一国事务留在这里,我就不可以留在这里,皇兄你太过分了! 一口气吼完后,再次红了眼圈,哭着跑了出去。 觅寻在身后头疼不已。 夙九兮出兵攻打落狐寨的前一晚上,在书房里做最后的备战计划,明媚的灯火从暖白色的灯纱中透出,照亮了整个地方,军案上点着一盏油灯,油灯旁认真研究地图的年轻将军有一张极好看的容颜,修身的银甲更衬得他身姿匀称而又修长,墨发如瀑般长长披在身后,又因为低头的姿势,一束漆黑光滑的发丝顺着脸颊在肩膀上散落下来,更衬得他肌肤胜雪,过于阴柔的眉目在油灯下显出一种虚幻的,仿佛画中而来的美。 觅寻一进入书房,便见到这样的夙九兮,唇角一弯,浅灰眸由于眼前过于迷人的美色而变得深暗起来,那仅仅是一瞬间,片刻后内心深处传来一股仿佛吃了隔夜饭一般的恶心感,将原先的欣赏和荡漾击得支离破碎,只留下一股莫名而来的反感和恶心,甚至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觅寻微微皱眉。 怎么了? 军案后的夙九兮见觅寻皱着俊眉古怪地看着自己,不由得疑惑道。 没什么,大概是我的寒症又犯了。觅寻松开眉头,朝夙九兮笑道,只将这古怪的感觉当做是风寒未愈。 夙九兮立刻紧张道:那我再替你煎几副药? 此时觅寻已经走到夙九兮的身边,听到他的话,忍不住低笑道:将军明日便要出征,今日还要为在下操劳,实在令在下不胜感激。 说话间,身体往前一压,将人圈在自己的身体和军案中间。 夙九兮见他还有精力打趣自己,便也放下心来,顺势搂上他的脖颈,目光柔软地看着眼前清俊朗逸的容颜,柔声道:明日我便要离开了,你好好得留在城里等我回来。顿了一顿,添上一句不许与林守来往。 觅寻讶然道:林副将不随你一同出征吗? 提起这件事,夙九兮脸色便沉了几分,前几日他点将的时候,林守突然出来说自己身上伤势未愈,不适合随军出征。至于他所指的伤,自然是之前因为擅离军营,而受惩的二十惩戒棍。 在觅寻笑着点头后,又想起了什么似得,长眉蹙了起来,又道:不许去枕月楼。 觅寻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亲昵地捏了捏他的鼻尖,低沈的嗓音带着明显的愉悦的音色,美人,你这也不许,那也不许,那今晚你又该如何补偿我。 说话间,身体更欺上了几分。 夙九兮听到他这一句暧昧的话,感受到有炽热的异物抵在大腿处,脸蹭地一下红透。 尽管两人之间已经有许多次的肌肤之亲,但夙九兮在情事上的反应仍旧内敛和生涩,常常被觅寻逗得脸红不已,这样可爱的反应顿时让觅寻心情大好,忍不住低头吻上他柔软的薄唇。 刚刚触碰上那片微凉优美的唇,大脑顿时好像被重物击中般钝痛,一种强烈的反感和恶心再次从心底涌上。 身下的美人分明眉目如画,凤眸含情,他却瞬间觉得索然无趣。 觅寻停下了动作。 被他压在身下的夙九兮拿目光疑惑地看着他,见他没有动作,脸色再次露出之前那样的古怪之色,不由得道:你的寒症又发作了吗? 觅寻放开夙九兮后,那股莫名的不适也随之消失,头又不再钝痛。 他心中起疑,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道自己身体不适,夙九兮果然善解人意地让他先去休息。 明日我再来找你。 强忍住心内强烈的不适,如往昔般慵懒地在夙九兮脸颊上落下一吻后,往外走去。 转身的一刹那,一抹没来由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厌恶从浅灰眸底迅速消失。 第53章 试探 夙九兮一大早便出兵攻打落狐寨去了,是时天光未启,四周阴凉凉一片,冷风刮在三千士兵的脸上像刀割一般的疼,先锋官从队头处一路数至队尾,又从乌泱泱的队尾跑回,在队伍最前方一匹黑色高头骏马旁停下。 殿下,我军人数已清点完毕,可以出发。 身披红色披风,头戴厚重铁盔的先锋官低下头,声音落在冷风中微微颤抖,不知是被冻得,还是被眼前银甲长剑的年轻将军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吓住,那骑在高额马上的人分明有着一张极好看的雌雄莫辩的容颜,偏偏身上一丝女气也无,再加之他此刻军靴银甲,一身修身的军装打扮,腰间别一口精致锋利的长剑,无不让他看上去俊美有余之中透出几分干净利落的英姿。 先锋官见夙九兮迟迟没有动作,偷偷抬眼瞧了瞧,但见他手中握紧缰绳,雪玉一般洁白细腻的面容在光线暗淡的天穹下透出一抹隐秘的期待神色,薄唇紧抿,垂眸不言。即不开口,也没有指令,只是握紧马绳在原地滞留,看上去像是在等待什么似得。 一旁的先锋官见他这样一副模样,忍不住在心底琢磨起来,三军整装待发,殿下却迟迟没有动作,这又是何意? 不过殿下身边好像是少了些什么,抬头瞅了瞅夙九兮身边的人,陈副将、李副将、周副将猛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可不是少了觅兄弟。 不过这次出兵觅兄弟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随军名单上,看来殿下是在等觅兄弟来给他送行。 一炷香后,一直等不到动静的士兵们开始有了些细微的骚动,夙九兮抬头看了眼已经露出鱼肚白的天,心中无奈得想那个人只怕还在睡梦中。这一面倒也不是非见不可,只是他这一去短则三五日,长则十天半月,一想到要分开那么久,心里总有些舍不得,再加上昨晚那个人走时脸色很不好,他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想再见他一面。 眼见天色越来越亮,夙九兮轻轻叹了口气,想起那个人从不早起的习惯,唇边透出一抹无奈而又溺爱的笑意。 先锋官正犹豫着要不要出言劝一劝,耳边便响起来自马上的冷然淡漠的声音。 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进,行过玉梁城门,直奔落狐寨。 城墙上长身玉立,身姿慵懒优雅的白衣人将此一幕尽收眼底,眼见夙九兮带兵越走越远,那双浅灰眸微眯起来,眸中由于照进了暖色的晨光而变得金光粼粼,与他眸底与生俱来的银色冷光发出碰撞,最后竟化作一片斑斓瑰魅的光芒,美得惊心而又危险。 说危险是因为他那双雍容华贵的浅灰眸笑眯起来,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唇角懒洋洋地牵扯着,看上去像极一只正在算计别人嘴里肉的狐狸。 城楼下的军队越走越远,直至最后一个士兵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觅寻这才收回视线,挑了挑俊眉,突然朗声笑道:古人云登高而望远,林将军若想赏景,又何必离得那么远。 躲在暗处的林守一惊,看着城楼前如往常般笑意慵懒的男人,抿了抿唇,道:你知道我在这里。 林将军陪在下在此白白站了一个时辰,在下又岂会不知。 觅寻笑说道。 转过头看着眼前相貌清秀的人,用一惯清磁悦耳的嗓音笑道:不知林将军跟踪在下来此,所为何故。 纵是被觅寻拆穿,林守脸上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慌张,只一双如墨般深漆的眸瞬也不瞬地瞧住他,反问:那么你那,你又为什么站在这里。 觅寻挑了挑俊眉,对他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表示讶然。 林守继续道:今日是夙九兮出兵攻打落狐寨之日,而你却情愿站在城墙上吹冷风也不愿意下去送他。说到这里,唇边勾出莫名的嘲弄弧度,那一双漆黑的眸里却精光大盛,光彩摄人。 觅寻依旧挑着眉,懒洋洋地听他说下去。 你分明已经不再喜欢他。 林守这一句说出口,觅寻猛地变了脸色,那一双笑吟吟的浅灰眸募地冷下来,目光锐利地盯住他,后者无所畏惧地迎视那道锐利探究的视线。 风在耳边潇潇。 砰砰。 觅寻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眼前这一双平平无奇的眼眸他已不知看过多少遍,唯独这一次,一对上那双漆黑深幽的眸,他心底处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心口大跳,不能自抑,甚至那张只能称得上是清秀的容颜此刻也变得 分外动人,一种不受控制或者可以说是强行灌入的喜欢霸占了他的脑海。 觅寻的目光渐渐变缓,眸中疑惑与探究最终被迷离代替,伸手摩挲他冰冷柔软的唇,身体缓缓靠了过去,林守惊了惊,但见他对自己露出迷恋的神色,很快反应过来是引凰飞见效了,乞盼了十 五年的梦终于成真,过度的惊喜让他湿了眼睛,丝毫没有反抗便被觅寻抵在城墙与身体之间,唇微微颤抖,哑着嗓子轻声道:阿寻 觅寻眸光变了变,看着身下人这样一副期待而又紧张,浅灰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低头伏在他肩头,在他耳边轻轻呵气:林将军对在下的私事到是感兴趣得很。 嗓音含笑,听上去一如既往的慵懒低磁。 林守听到他这样说,微阖的眼睛顿时睁开,眼前人已经放开了他,笑意如故,神智清醒,哪里还有刚刚受蛊惑的模样。 你你没事? 林守忍不住惊讶道。 觅寻微讶道:莫非在下该有什么事? 林守心虚起来,偏过头躲过他的目光,努力自若道:刚刚你突然扑过来,吓了我一跳。 觅寻便笑吟吟得拱手赔礼,适才是在下失礼,还望林将军见谅。 林守见他此刻轻描淡写地向自己赔礼,脸上不由得难堪起来。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赎在下不能奉陪下去。 觅寻在下城楼前,最后看了尚在沉默的林守一眼,带笑的容颜在转身的一瞬间变得古怪起来,沉色离去。 觅寻走后,林守秀眉紧锁,脸上的难堪变成不解之色。 他怎么会突然停下来。 难道引凰飞的蛊还不足以令他移情? 不,不可能,还没有人能在引凰飞的蛊下心志如一。 林守深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望着觅寻离去的方向,像念咒语一般喃喃自语道:陛下,你终究会喜欢上我。 * 刘长老一连接到觅寻三道急令,吓得魂飞魄散,当下舍了醉仙楼里刚摆上来的佳肴,骑上快马飞 奔而来,经过一日一夜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后,终于在次日傍晚从三百里外的云州赶到觅寻所在的玉梁城,在小树林中看见完好无损,毫发未伤的觅寻后,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参参见陛下 刘长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下马便猛地栽倒在觅寻跟前。 觅寻笑吟吟地扶起他,优雅的口吻透出几分歉然之意,若非事出突然,朕也不忍心叫爱卿如此奔波。 刘长老连忙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能为陛下效劳乃是臣的福分。等气通顺一点后,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眼前行事任性又古怪的帝王,不知陛下急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朕要你替朕找一个人,并将他带到这里来 一听,刘长老简直要死的心都有了,原以为陛下下三道急令,定是有什么大事要他去做,结果就是让他去找一个人,亏得他白白在醉仙楼中给了五两银子,早知道就把那些东西吃完了再来。 在心里吐槽完后,这才舒畅多了的刘长老恭身问道:请陛下明示。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32) 觅寻脸色变得沉重起来,嗓音也少了几分玩笑,多了几分严肃。 神医荀笑。 刘长老沉思道:神医荀笑行踪不定,常年云游四方,陛下怎么会突然想起找他? 觅寻找他其实是因为他这几日身体产生的异常让他不由得生疑,再加上昨日城楼上他发现他一面对林守,便不受控制地想要亲近他,索性佯装试探,不料林守对他突然失态一点惊讶之色也没有,反而像是意料之中。 种种疑点,令他不由得想到蛊术。 极善巫蛊之术的巫山一族依附与娆国,巫山族族长岁岁进贡一些稀奇古怪的蛊,且娆宫中为争权夺位也曾有人暗中行巫蛊之术,觅寻的两个皇叔便是死在了这上面,因此觅寻对这类东西格外敏感和谨慎。 不过这些东西全都是觅寻自己的猜测,他也不好说他怀疑有人给他下了蛊,为了小命着想,找神医来给他瞧一瞧,便胡乱编排了个由头。 刘长老倒也没有多问,只是脸色有些为难道:陛下,神医荀笑行踪不定,臣一时只怕是找不到他啊。 觅寻沉声道: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日之内,朕一定要见到荀笑。 他一板起面孔,帝王的威仪与气势立刻显露无遗,刘长老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有异样,连声道是是 觅寻顿了一会儿,突然道:接应倪释逐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刘长老道:回陛下,一切准备妥当,我们的人已经顺利进入褒国宫,只待十日之后行事。 好。 一个好字被他拖长了腔调缓缓吐出,愉悦的心情让他唇角往上勾了起来,看上去有如一只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别人的笑面狐,浅灰眸的眸底洒落一片鎏金色的夕光,像有一把金色的刀藏在眸底,眸光流转之处,竟是刀锋冰冷的锋芒。 第54章 有客拜城 神医造访的速度,远超过觅寻的预料。 那一天阴云密布,天空阴沉无光,四下里冷风骤起,竟有些像夙九兮出兵前,骑在高头骏马上等待觅寻时的天色。 觅寻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时候他正站在城楼上,复杂而又玩味的目光透过阴沉的天色,远眺城楼下三军不发,迟迟不肯下令的白袍俊美的将军,直到一匹深棕色的马上前,银甲长靴的冷面将军这才勒紧了手里的马绳,复又松开,无声地喟叹了一口气,扬起修长漂亮的手,下令出兵。 从那一幕到今天,已经有十个日头,令人奇怪的是,仅仅十个日头,觅寻却好像过了十年一般,将脑海中该思念的人的音容拉得格外模糊,这倒也不能怪他,每次只要他一想起夙九兮来,头便会莫名疼得厉害,甚至会产生一种生理性的厌恶,令他不得不放弃想念夙九兮,久而久之,夙九兮的音容笑貌恍惚间已成昨日黄花。 若说夙九兮是昨日,那么林守便是今日。自夙九兮离开之后,觅寻与林守的关系突飞猛进,两人形影不离,出则同车,食则同桌,就差寝同塌了,对于他两人之间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玉梁城里的士兵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不由得替九殿下抱不平。本来在他们眼中,九殿下和觅寻就是一对,现在九殿下外出打仗,觅寻转眼就和林副将举止亲密,这叫什么事嘛! 不过他们也只能暗地里抱怨两句,当面仍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毕竟这两人一个是副将,一个是军师,哪一个都得罪不起,再说觅兄弟虽是外人,但对他们整个炀国军营的人都有恩,他们也实在不好给人家脸色看。 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夙九兮赶紧打完仗回来。 在城门口望眼欲穿的士兵没能等来凯旋而归的夙九兮,到先等来了一位慈眉善目,看上去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那老者笑眯眯地说他云游到此,想讨一碗水喝。 守在城门的士兵交换了下眼神,确认无碍后,对那白发老者道:老人家,请稍等片刻。说完,便跑城里端水去了。 刚从厨房里端出一碗水,便在半道上撞上脸色沉重的觅寻以及他身旁一位灰色长衫的郎中,那郎中连连拱手,满脸愧色道:在下无能,令妹之病实在是古怪,还请公子另请高明。 几日前,觅寻本想送烙惜筝回娆国,谁知一连派人去叫了几次都没有人应声,一开始觅寻以为他这个素来娇纵的妹妹又在同他生气,等他亲自过去请人时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烙惜筝的房门紧闭,房间里面静悄悄的,他推开门,才发现里面死气沉沉,烙惜筝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觅寻慌忙唤来城里的军医,可也不知烙惜筝是生了什么病,连一向经验丰富的老军医也束手无策,连连摇头。觅寻便在城墙外贴告示,将方圆百里内的郎中统统请了过来,可来得郎中翻来覆去都是一句话,小姐气息平稳,并无不妥,可不知为何就是昏迷不醒。 送走了郎中的觅寻见士兵端着一碗水往外走,便沉色问,士兵举着缺了一角口的瓷碗恭敬地答道,是给城外一位前来讨水的老人家。 老人家? 觅寻若有所思,沉吟片刻,道:那老人家可有说他姓甚名谁,来此有何贵干? 没有,不过那老人家身上背着药箱,头上戴着一顶毡帽,看上去倒像是一位云游四海的游医。 觅寻听后忖了一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眼前一亮,喜道:快请先生入城! 随后,城门口的白发老者便被跑出去的士兵请了进来,在士兵不解地注视下,被觅寻恭迎进烙惜筝的房间。 * 房内 白发老者坐在床前一个圆木板凳上,一边脸色沉重地摸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一边伸出手替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号脉,站在一旁抿紧了薄唇等待的觅寻见他如此模样,忍不住道:先生,我家小妹到底身患何病? 那老者看了身旁长身玉立的觅寻一眼,收回手,顿了一会儿,沉色道:只怕她不是得了一般的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下毒? 觅寻脸色一变。 白发老者点点头,以老夫愚见,令妹是中了一种江湖罕见的毒,此毒是一种慢性毒,无色无味,最关键的是,中毒者十天半月之内行动如常,旁人根本看不出中毒的迹象,而中毒者会在三个月之内身体器官渐渐衰竭,继而陷入昏睡,直到最后昏迷不醒,在睡梦中死去。 因为此毒难以让人发现,而等人察觉不对劲之时,已经是回天乏术,中毒者几乎无一幸免,故而此毒得名为绝命散。说到这里,那白发老者看了眼床上陷入昏睡中的容颜娇俏的女子,又看了眼一旁面沉如水的觅寻,叹道:却不知令妹是得罪了何方神圣,竟被人下了如此恶毒之毒啊。 听完白发老者一席话,觅寻脸色已是沉如寒水,咬牙问:依先生的意思,我家小妹可是三个月之前被人下得毒? 好啊,他真是养了一群废物,连公主被人下毒都没人察觉! 那双浅灰眸里闪过一丝令人胆寒的杀气。 白发老者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摇头道:这倒是怪了,按说绝命散的毒需历时三月方能发作,可这位姑娘气色红润,脉象平稳,且身体脏腑也并未被严重腐蚀,像是中毒不久。那老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道:她应是因为某种缘故让绝命散提前发作了。 觅寻望着床上仿佛死人一般安静躺着的烙惜筝,脸色严肃,低沉的嗓音沉吟片刻,谨慎道:先生可能推测出小妹是在多久之前被人下的毒? 约有十天左右。 十天左右 觅寻脑中飞速运转,却不知具体在想些什么,只知道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光芒变换不休,隔了片刻,又问道:先生可知到底是何缘故? 白发老者惭愧道:恕老夫无能。 觅寻拱手道:先生能诊出小妹身患之毒,已是不负神医之名。 神医?那白发老者哈哈大笑起来,公子抬举了,老夫不过一介行走四方的游医,岂敢担神医的名头。 觅寻一怔,莫非先生不是神医荀笑? 他听到士兵来报说城外来了一个身背药厢,头戴毡帽的老者,便以为刘长老已经找到了神医荀笑,并请他赶到这里来,眼下见来人否认,心里也不由得奇怪。 那白发老者摸着胡须笑眯眯道:老夫只为讨一碗水喝,公子却大开城门相迎,原来是将老夫当做了那鼎鼎有名的神医,可惜是鱼目混珠,倒叫公子失望了。 觅寻笑道:先生这是哪里话,先生医术高明,堪比华佗扁鹊,纵然不是世人眼里的神医,在在下心中,先生便是一位神医。 那白发老者这才打量了觅寻一番,但见他言谈得体,面相清俊,举手投足间虽是谦和有礼,却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不由得欣赏般笑眯眯点了点头,公子如此会说话,老夫若是救不醒令妹,岂非辜负了公子一番盛誉。 觅寻眼前一亮,喜道:先生有救治之法? 那白发老者笑眯眯地摸着胡须,不徐不疾道:好在令妹中毒时间尚浅,老夫可勉力一试。说完,来到桌旁写下一纸药方,将药方交给觅寻,让他去药铺里抓药,自己则打开搁在桌子上的药厢,取出银针,准备金针渡穴。 觅寻出了房间,关好门,拿着药方匆忙往外走去,而他离去的背影则透过斑驳交错的树影,落入一双漆黑的眸中。 林守望着他步履匆匆地往外走去,忍不住道:他这是去哪。 跟在林守身边的士兵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说话,立刻回道:属下不知,不过今天军师请了一位神医来救治觅姑娘,属下猜可能和这个有关系。 林守听完后,脸色微微一变,如夜色般漆黑的眸变得幽深起来。 * 接下来几天,觅寻都在烙惜筝房里忙前忙后,到也不像之前那样整日里和林守待在一起,有时候林守想要见他,反而常常找不到人影,终于有一次,老大夫要单独给烙惜筝施针,而觅寻也煎完了药,一时没有事做,便闲靠在一株梅花树下双手环抱,闭目养神。 此时夕阳西下,彤云被金灿灿的夕光染得分外艳丽,玫瑰色的光影投射下来,透过梅花树的罅隙点点散落,带着斑驳的树影花影映照在梅花树下慵懒倚靠的白衣公子身上,觅寻身上纤尘不染的月白袍被染了一树瑰丽的梅影,一朵梅花的影子恰好错映在那张清俊无双的面容上,又恰好点缀在他漆黑浓密的睫毛下的眼睑上,仿佛一朵梅花在亲吻他微微闭阖的眼睛,竟衬得他整个人除却慵懒之外另有一分妖孽般的魅惑,仿佛梅花幻化成妖。 林守站在青石阶上,看到这一幕呼吸加深,心口顿时鼓噪地厉害,平日里端得冷情自持,却在这一刻局促地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 你这这里做什么? 正犹豫之时,梅花树下先一步传来了男人低醇沙哑的嗓音,觅寻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双手环抱,好暇地看着他。 仅仅是被那双幽澜含笑的浅灰眸看着,林守顿时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几乎要呼吸不过来,费了好大的精力才维持住表面的冷然,没有在他面前出糗。 林守走上前,来到觅寻身边,面无表情道:我找了你好几天。 觅寻看着他这样一副认真的模样,噗嗤一笑,突然伸手一揽,将人揽入自己怀中,衣袍上渲染的名贵香薰顿时扑入鼻息,不浓却醇,就像呵入自己耳道中的那道低醇含笑的嗓音,都是在下不好,在下在此赔礼了。 耳廓擦过那道炽热暧昧的气息,林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砰砰直跳,被觅寻搂在怀里令他全身都燥热了,然而觅寻很快便放开了他,林守眼底不由得掠过一阵失望。 十天以来,他如愿以偿得和陛下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他也终于能在陛下怀中享受从前夙九兮享受到的一切,可是每次陛下亲他吻他抱他之后,很快便会放开他,迟迟没有要他的打算。 难道陛下对夙九兮旧情难忘? 林守心中一紧,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问:这几日你都在忙些什么? 觅寻漫不经心地笑道:抓药、洗药、煎药神医的事想必你已经听说过了。 区区小事,何劳你亲自动手。 觅寻脸色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瞬,盯住眼前墨衣墨发的林守,开口正色道:你可知筝儿为何会昏迷不醒。 不是说是得了严重的风寒 林守的声音弱了下去,精致的喉结微不可查的一抖。 觅寻摇摇头,风寒一说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目光紧紧盯着林守微微发僵的面容,薄唇轻启,缓缓道:她是被人下了毒。 什么? 被那双如银河般幽深斑斓的银灰色眼眸认真地盯着,林守仿佛整个人都被他看透了一般,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道:你可知道是谁? 我暂时还没有查清楚,不过若是叫我查到是谁胆敢对筝儿下毒,我绝不会放过他。 觅寻骤然转冷的声音听得林守心中一颤,手心里不受控制地沁出冷汗,头顶的黑影逼得越来越近,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心生一计,心中的慌乱随之化作冷笑。 林守抬起头,对着头顶近在咫尺,审视般看着他的觅寻道:觅惜筝天真可爱,试问谁又会对一个小姑娘下毒见觅寻低头沉思,林守顺势道:不过我到是曾听九殿下说过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妹妹。 你是说九兮? 觅寻惊讶地抬头。 林守颔首,之前觅惜筝几次为了出兵落狐寨的事情寻殿下的麻烦,惹得殿下不胜其烦见觅寻脸色越来越沉,林守聪明得跟上一句,不过殿下一向心直口快,想必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好了,不要再说了,九兮不会是这种人,这种没有证据的揣测到此为止。见觅寻如此维护夙九兮,林守一口气闷在胸膛下不去,脸色也顿时不好看了,而往日里怜香惜玉的觅寻却像是没有看见他此时难堪的脸色一般,只交代了一句务必将此事保密,便借口有事,留下林守,自己离开梅园。 林守在身后阴冷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第55章 得知真相 那位游医替烙惜筝医治过几天后,果然要不了多久烙惜筝便悠悠转醒,只不过她的身体仍非常虚弱,尚且不能下床,觅寻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立刻丢下手头的事便跑去见她,烙惜筝靠在床头,神情倦怠中透出几分恍惚,看见觅寻走来,虚弱地问道:哥哥,我这是怎么了?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33) 觅寻上前在她床边坐下,伸手替她重新掖好被角,用异样温柔的嗓音道:没什么,你只是生了病,歇息几日便没事了。 生病?烙惜筝伸出消瘦的玉手按住自己额头,杏眸里透出几分迷茫,可是我怎么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乖,你是因为生病才会这样。见烙惜筝还要在问,觅寻不动声色得用温柔的话语哄了过去,毕竟他这个妹妹生性娇蛮莽撞,若是被她得知自己是因为被人下毒才会昏迷了好几天,指不定还要闹得怎样天翻地覆,一旦打草惊蛇叫下毒之人有所防范,可便不妙了。 想到这里,觅寻眼底划过一丝阴意。 且不说烙惜筝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帝王天生的护短之心更是令他难以容忍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一旦被他得知是谁在背后作祟,他一定要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烙惜筝不知他心里所想,但见他脸色变化无常,更有一瞬间的阴沉闪过,更是吓得动弹不得,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上她的皇帝哥哥的袖子,轻声道:皇兄,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吓到筝儿了 觅寻轻笑一声,顿时换了一副温柔的面容,温声道:没事,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吃的,皇兄叫人做给你吃。 烙惜筝想了想,道:别的倒没有什么,我口舌发苦得紧,突然想吃皇兄你做得杏仁露。 觅寻便笑着捏了捏烙惜筝的秀巧的鼻尖,打趣道:你这刚刚醒来,头一件事便是使唤为兄。烙惜筝这才被他逗得来了些精神,两腮有了些气色,娇俏地哼了一声。 觅寻又说了几句话,便哄着她躺下,替她盖好棉被后转身往厨房走去了。 杏仁露的做法觅寻早就烂熟于心,将雪白的杏仁粉,羊奶,蜂蜜按比例放入一只雅致的瓷罐当中,不一会儿便炖出一盅甜香四溢,美味可口的杏仁露,觅寻刚将瓷罐里的杏仁露倒入碗里,刚 准备端去烙惜筝房间时,便在门口撞见了来清理药材的老游医。 那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闻着满厨房的奶香,笑眯眯道:好香啊。 觅寻忙放下手中的杏仁露,重又盛了一碗,递过去时谦恭道:先生若不嫌弃,还请尝一尝晚辈的手艺。 白发老者接过碗尝了一口,只尝了一口脸上便露出明显被惊艳到的神色,忍不住啧啧赞道:都说君子远庖厨,想不到公子你一表人才,厨艺却是如此俱佳。 觅寻笑道:先生过誉了,晚辈哪里谈得上是厨艺俱佳,不过是家妹喜欢,晚辈随手一做罢了。 那白发老者听了,脸色一变:如此说来,公子这碗杏仁露是为令妹做的? 正是。 哎呀,使不得啊! 觅寻正要告辞,却听得白发老者这样一句话,奇怪道:先生这是何意? 白发老者着急道:公子有所不知,杏仁与令妹所中之毒相冲,若吃下这杏仁露,势必会加重令妹体内的毒素。 觅寻一惊,忙放下手中的碗,拱道:晚辈一时不慎,险些酿成大祸,多谢先生相告。 公子不必客气,这也怪老夫没有同公子说清楚。 觅寻神情感激地与眼前明显松了一口气,笑意盈盈的白发老者虚与了几句,然而他心思却不在这番攀谈上,脑海中浮光掠影,因老游医一番话回想起了一件事情。 背过身,望着炉灶上青瓷晚中奶香四溢的杏仁露,眸底暗光交错更迭,俊朗的容颜隐在阴影之中,叫人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修长的手曲指轻叩厨台,半响后回转身来,望着白发老者问 道:先生,你既说这杏仁与我家小妹所中之毒相冲,那敢问杏仁露若不慎与那绝命散一同被人服下,该当如何? 白发老者摸了摸下巴处的长胡,沉思片刻,道:会激发绝命散之毒性,使毒性提前发挥出来,中毒之人轻者十天半月之内昏迷不醒,重者一命呜呼说到这里,白发老者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猛地抬头望住觅寻严肃的俊容,莫非公子是怀疑,令妹体内的绝命散会提前发作,是因为杏仁露? 觅寻面沉如水,道:这件事情在下自会查清,还望先生替在下保守这个秘密。 老游医本只管救人之事,对这些恩恩怨怨毫无兴趣,便连道了好几个应当,正提出告辞,又被觅寻唤住。 先生请留步。 白发老者奇怪地回过头,公子还有事吗? 觅寻心中因为某样猜测而波涛汹涌,脸上仍是一副彬彬有礼,慵懒含笑的模样,笑道:晚辈这几日神思恍惚,精神不济,先生可否为晚辈把把脉,也好叫晚辈心中放心。 白发老者笑道:这有何难,只管伸手过来。 觅寻便伸了手过去,白发老者按住他的手腕,伸出两指按在他的脉门上,谁知,那白发老者刚刚把上觅寻的脉,瞬间便变了脸色,口中不停念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觅寻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一沉,某种猜测仿佛得到了验证一般,不由得沉色道:先生,晚辈是否如家妹一般,也被人下了绝命散之毒? 不不不,这倒没有。 那老游医脸色复杂地看了觅寻一眼,接着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后,转身关上了厨房的门。 觅寻见他如此,只以为自己中了比绝命散更狠毒的毒,心中咯噔一声,脸上仍端得冷静,道: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老游医这才摸着自己的胡须叹了口气,公子的确遭人暗算,不过那人下得不是毒,而是一种蛊。 蛊? 觅寻缓缓眯起浅灰色的眼眸,他之前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很不对劲,像是被人下了巫术一般,眼下真正听到蛊时,反倒镇静自若,这一点倒叫老游医更欣赏了一分,寻常人听到自己中了巫蛊,哪 有不呼天抢地,惊慌失措的。 先生脸色如此难堪,莫非在下所中之蛊实在厉害,连先生也束手无策?想了想,觅寻脸色沉重地补充了一句,拱手道:在下还有几日活命,还望先生直言相告。 老游医笑道:公子误会了,公子所中之蛊并非害人性命的蛊,而是一种情蛊。 情蛊? 觅寻皱眉,不解地问。 老游医摸了摸自己的长胡,叹道:公子有所不知啊,此蛊名唤引凰飞,相传乃是当年有一个年轻男子不小心闯入巫山族,巫山族里有一位少女看中了那男子,想留他下来招为夫婿,可那男子早已有未婚之妻,且他对她未婚妻情有独钟,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那巫女为了留住自己的心上人便养了这种能让人移情别恋的蛊,因蛊有令相爱的凤凰最后劳燕分飞之效,故而取名引凰飞 说到这里,老游医像是在追忆些什么,脸上的神情多了几分叹惘。 后来那巫女死后,此蛊也随之流传,老夫怎么也想不到,这种蛊竟然会重现世 间咳咳说到这里,老游医回了回神,看着觅寻道:公子不必 担忧,此蛊不会害人性命,只会迷惑人的神枢,令人移情。 觅寻听后,沉吟片刻,道:敢问先生,此蛊可有破解之法? 老游医摇头。 觅寻紧接着道:若无破解之法,那晚辈岂非要与心上之人劳燕分飞?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一想起夙九兮便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厌恶,为什么会对林守突然生出好感,情不自禁地想去接近林守,就像是被强制性地要求去喜欢他。 林守。 觅寻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从前弥漫在眸底的带着些迷茫的柔波顿散,眸底显出一片清明的冷光。 老游医哈哈大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蛊真能让人移情别恋,凡是能移情的都是那些用情不深,心志不坚的人罢了,引凰飞只能一时迷惑人的心智,并不能长久,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会自动失去功效。说到这里,老游医再次想起了当年那个传说,脸上的神情转为叹惋,叹道:那个巫女既便是养出了引凰飞,也始终不能让她的心上人移情于她,终究郁郁而终啊 老游医边叹,边出了厨门。 觅寻看着他远去,神情渐渐变得冷酷起来。 想到他这些日子以来被林守玩弄与鼓掌之中,心中便有一股无名火起,他微阖上眼眸,深深吸了口气。 觅寻到底不愧是觅寻,只一个刹那,便想到了应对之策。 他正好借坡下驴,将林守和他背后之人一网打尽! 那双浅灰眸缓缓睁开,眸中嗤弄之意不言而喻,薄唇往上勾了勾,唇边却是一丝笑意也无,尽是一个帝王恼羞成怒后的冰冷杀意。 第56章 念奴娇 在游医的精心医治下,要不了几天,烙惜筝体内的毒很快便排得差不多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觅寻去看望她时顺势提出玉梁城内条件简陋,不如送她回娆国好好调理,如此一来也好让他安心,烙惜筝虽然心里放心不下落狐寨中的觅衍,但她自这一场大病之中,心中愈加思念母后,便乖乖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觅寻亲自将她送上了回娆国的马车,且在暗夜阁中调来一队人马护送她回国。觅寻本来想请那位游医一道陪烙惜筝回娆国,如此一来,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按觅寻的说法,是请游医护送他妹妹回娆国,并在娆国小住几日,日后待他回国,必定好好答谢一番。 实则护送是假,笼络人才方是真,自古君王多爱才,那游医医术如此高明,觅寻暗中动了心思,想将其收为麾下。那游医听后摸着白须胡子哈哈大笑,道:山林野鹤,登不得大雅之堂,怕是要辜负公子一番盛情美意。说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觅寻一眼。 当晚,那老游医便留下告辞书函一封,不辞而别。次日觅寻敲门时,房间里哪里还有白发老者的踪影,连老游医素日不离身的医药木箱和一顶白色毡帽都消失无踪。 觅寻拿起桌上的书信,看完后微微失望地叹了口气。他放下信笺正要出去,窗前一阵冷风吹来,吹得单薄的纸张簌簌地抖,轻轻翻了个身,觅寻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信纸的背面写着用苍 劲磅礴的笔力书写了一句话。 何愁引凰飞,怜取眼前人 觅寻缓缓念了一遍,俊眉微挑,不甚放在心上。放下纸张,便出房门去了,徒留下白纸黑字被又一阵冷风吹得七零八落,恰好吹落到了一旁的砚台上,砚台上的墨滴落在洁白无瑕的纸张上,一点一滴扩散,整张纸都被墨染得污秽不堪,那一句洁白纸上的何愁引凰飞,怜取眼前人更是变的模糊不清,墨迹斑斑。 觅寻走出门外后,叫住身旁一个经过的士兵,问他可曾见过林守。 那士兵回道:林将军一大早便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觅寻轻轻恩了一声,吩咐道:林将军回来后,叫他来见我。 士兵告诺。 林守从外面回到玉梁城中,便被告知觅寻正在找他,让他前去见他。 他在什么地方? 在梅园里。 林守点点头,抬脚往梅园走去,一条蜿蜒曲折的长廊刚走到头,便听得前方传来不知名的曲音,那音声说优美又稍嫌生涩,断断续续而又随意潇洒,不像是任何一样乐器能弹奏出来的,反像是谁随手摘了一片叶子恣意地含在唇边。 林守却听得一怔。 这乐声 当年他在娆宫中与陛下初遇之时,听到得便是这样一首曲子。 林守像是被穿越时空的某物劈头盖脸地砸中一般浑身僵硬,墨色的眼珠发愣,心却控制不住地砰砰跳了起来,激烈如雷,素来冷漠没有表情的面容因为过于的激动而显出一抹异色。 他终于颤抖着迈开了脚步。 隔过几株开得娇艳的梅树,黄昏下一袭皎皎白袍显得格外风流,那人的肩头落了些淡雅玫红的梅花,如瀑般的墨发在背后依着的粗糙壮实的树皮的映衬下,更显得乌黑柔顺,低头敛目,手里举着一片油绿的树叶,神情认真地吹凑一曲不成调的曲。 一曲终,觅寻抬头便见林守神色异常的站在眼前,那双如墨色般幽暗漆黑的眼眸此刻晶亮得可怕,清秀的容颜更是莫名的激动。 怎么? 觅寻被他这副样子弄得一头雾水。 林守望住那双与印象中别无二致的浅灰色眼睛,努力控制住心里的激动,话出口时嗓音仍旧颤抖不已,陛阿寻,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见林守这般模样,觅寻忍不住奇道:我应该想起什么吗? 这曲子是你 话说到一半,林守猛地住了口,他幡然想起自己现在不是当初与陛下相遇的遮月,而是林守。 觅寻看着眼前人欲言又止,眼里的光悄无声息地黯了下去,不复之前那般激动欣喜的模样,浅灰眸一眯,道:这首曲子怎么了? 这曲子是当初烙之寒教给他的,他一时兴起才会吹起,眼下见林守对这首曲子反应这么大,觅寻忍不住心中生疑。 没、没什么只是这首曲子的曲调很特殊,一时令人神往。 林守垂眸道。 觅寻便笑道:这曲名叫念奴娇,乃是一位江南女子所作,普天之下会的不过三人,听过的人更是寥寥。觅寻口中的江南女子,便是烙之寒的生母扇嫔,她在入宫之前本是江南教坊的一名歌伎。那女子谱完曲后便要烧了曲稿,还是我那皇弟弟悄悄将曲稿偷了出来,才有了今日的成曲。 觅寻说完后,一时没有人应,抬眸去看才发现眼前的林守神思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觅寻想起他之前反常的模样和话语,想此事并不那么简单,有意试探,便笑道:看林副将如此心不在焉,莫名是嫌弃在下吹得不够动听,还是说曾有他人珠玉在前,叫林副将念念不忘,是以 如此欣然,可惜在下东施效颦,叫林副将空欢喜了一场。 觅寻那番话本是想试探一下林守是否真的在别处听过这首曲子,林守却以为他在试探自己是不是当年那个人,心里一阵激动,险些便要脱口而出自己不是林守,是十年前与他在娆宫中相遇的遮月!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34) 然而理智还是战胜了他的情感,他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至少现在还不能。 林守为自己留了一个余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道:无论我有没有在别处听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要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 觅寻讶然地挑了挑眉。 林守话中那句觅寻说过的话本是指当年觅寻对他许下的承诺,说要一辈子都照顾他,一辈子都会和他在一起,那句话他自然不能说出口,便转而道:你究竟何时与夙九兮有个了断? 夙九兮虽在攻打几百里外攻打落狐寨,但他少则三日,多则五日便会差人送来一封书信,觅寻自然也会回信,两个之间的飞鸽传情早就令林守心中不悦,更别说他曾无意中瞧见觅寻送去的书信 中写着见字如晤,念之不忘。 一想起来,林守只觉妒火中烧,脸色也不由得难看了下来。 原来你说得是这个。 觅寻边拖长了调子说,边缓缓往梅树后倚靠,荫凉且影绰的树影覆盖在那张清俊绝伦的面容上。 想起来老游医对他所说的引凰飞之蛊,毫无疑问这蛊便是眼前之人所下。 觅寻那双浅灰眸微眯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黑衣黑发,容颜清秀的人,脑中飞快运作,不知在算计着什么,眸底倒映着一片数不清的交横的杈影,密密麻麻,结成一片幽暗冰冷的网,如同冰冷无情的蜘蛛捕猎一般,紧紧得网罗着倒映在他眸影中黑衣黑发的青年人。 最后,那片网冰冷的网化作一抹幽暗的光,在眸底转瞬即逝。 觅寻放松了姿态,双手环抱,惬意地靠在身后的树干上,以漫不经心地口吻,笑说:这倒令人头疼,以夙九兮这般阴狠毒辣的性子,我若对他始乱终弃,他岂不是要活活地刮了我。 林守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冷下声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反悔? 觅寻摇头笑道:岂敢岂敢,我到是有个两全之策,不知你肯不肯帮我。 你说 我要你唇边的弧度变得不可捉摸起来,扬手优雅地做了一个咔嚓的姿势,薄唇缓缓吐字,道:杀了他 那声音低醇而富有磁性,甚至带着些漫不经心得随意,仿佛他只是在说笑一般。 林守听得脸色惊变。 你说什么? 觅寻抬眸慵懒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伸手扶额,用懒洋洋的嗓音,不以为然道:他到底是个皇子,他日若存心报复,倒也不好对付,只有杀了他,方能免除后患。 你真舍得杀他? 林守狐疑地看着他。 觅寻呵地笑了一声,懒洋洋道:不过是个美人罢了。接着起身走到林守面前,在他耳鬓俯下身,高大的阴影将林守半个身躯笼罩在其中,他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在他耳边呵着热气,缓缓吐字,你也不想他日我遭受到夙九兮的报复,不是么。 林守沉默了许久,转过身来看他,问:杀了夙九兮,你真的便会一心一意和我在一起? 觅寻笑着牵起他的手,搁到自己的胸膛前,浅灰色的眼眸深情款款地看着他,柔声道:我对你的心,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那双如银河般魅惑斑斓的浅灰色眼眸情深似海,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一般。 林守怔怔地望着那双浅灰色的眼眸,整个人溺在那温柔而又瑰魅的银河之中,不能自拔。 怦怦。 谁的心跳得激烈而又清晰。 他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觅寻唇边的笑意越深,如此,便多谢林将军了。说完,奖励似得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林守被他亲的身体微微局促,耳根微红。 其实他答应去杀夙九兮不尽然是因为觅寻的一番话,更重的是,他知道觅寻如今会这样待他,全然是因为引凰飞的作用,可引凰飞总有失效的一天,万一他日引凰飞失去效用,陛下又回到夙九兮身边怎么办。 他看得出来,陛下对夙九兮总是不同于他人的,他当时也想过如何除去夙九兮这个后患,只是还没有想到杀了他,如今这话出自觅寻之口 林守那双如夜色般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冷光。 夙九兮,这可怪不得我了。 第57章 绑架(一) 觅寻与倪释逐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他早已在暗中不动声色地部署好了一切,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至于这股东风 觅寻斜靠在梅树下,被晨曦的光映染成白暖色的树影落进那双半眯起来的浅灰眸里,显得又深又沉,眸子里仿佛镇了一池荫凉且渊深的光,叫人猜不分明。 须臾,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叹息了一声,那双浅灰眸变得柔软迟疑起来,几乎就在他心软的同时,一股难以名状的厌恶再次涌上胸腔,头疼欲裂,觅寻皱眉,知道是引凰飞又在作祟,不得不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屏息运气,直到他静下心来不再去想夙九兮,那种头疼恶心的不适感这才消散,与此同时,那双浅灰眸幽光变化反复,再睁开时,眸底的柔软不复,多了一分逐鹿天下的霸气和冷酷。 除去倪释逐这一件事外,觅寻心中还有另一件事放不下。 那便是林守的真实身份。 尽管他已经调查出来林守既有可能是暗夜阁的人,也怀疑林守便是遮月,说到底都是他的揣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要想知道林守究竟是不是遮月,有一个人是其中关键,那便是他的二皇弟烙之寒。 这也是觅寻有意设计让林守去刺杀夙九兮的原因。 觅寻从袖中掏出一张白色的信纸,看着上面早已写好的墨字,眸色发沉,唇边勾出一抹似嘲非嘲,令人捉摸不透的笑。 这时梅树外的长廊响起脚步声,觅寻不动声色地收起信纸,沉声道:何事。 军师,城外有人送来一封信。 觅寻讶然地挑了挑眉,沉吟片刻,道:是何人送来的? 长廊外的士兵一边朝梅树下长身玉立,锦袍俊颜的人走来,一边恭敬地回道:属下不知,送信的人不像是玉梁城中的人,他将信交给属下还说什么一定要属下将这封信交给军师,否则军师会后悔终身。属下不敢耽误,便将信给送来了。 觅寻听完后,心中生疑,扬了扬修长的手,士兵见状恭敬地将信递了上去。 觅寻接过信来,拆开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忙道:那送信人现在何处? 见觅寻脸色发沉,叫士兵越发好奇这心中的内容,嘴上不敢怠慢,连忙回道:送信的人把信交给属下后,便离开了。 觅寻眸底发冷,将信纸缓缓揉碎在掌中,嘴里没有温度地吐字,备马。 * 接近傍晚的时候,百鸟归巢,而离玉梁城百里外的一片竹林上空围旋了一片乌压压的鸟,在半空中阿阿的叫,却迟迟不肯投林,下面的竹地上停留了一辆华丽而又宽敞的马车,马车下面倒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流了一地,几个活口被另外一群领口绣着诡异花纹的黑衣人拿剑制住,动弹不得,只能愤怒地瞪着他们。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之间,竹林里响起快马飞奔的声音,一匹通体雪白,神采飞扬的骏马威风凛凛地穿过竹林,在夕阳下奔驰而来。马上的白衣人被夕阳模糊了面容,只窥得他体态丰神俊朗,优雅高贵。 被黑衣人拿刀架住的人看见白马上的人,无不眼前一亮。 其中一个黑衣人走到马车一旁停留的黑色轿子前,用粗糙的嗓音恭敬地像轿中的人说道:主子,他来了。 轿子里发出一声恩,那声音偏冷,有如寒剑出鞘,冷硬中透着锋芒。 竹林中的其他黑衣人紧紧握住剑,看着那匹天下闻名的烈马雪花骢驯从地驮着马上风采摄人的白衣人来到眼前,无不绷紧了身体。 觅寻在距离黑衣人十步远的地方喝停雪花骢,纵身一跃,优雅地翻身下马,刚刚下马,立刻便有数十个黑衣人团团包围了上去。 觅寻看了眼眼前数十把对准自己的长剑,地上倒着的尸体,以及被剑架着脖子的暗夜阁中的隐卫,脸上风云不惊,甚至饶有闲心懒懒一笑,挑眉看向不远处的黑色轿辇,用一种长辈教育晚辈的口气摇头叹道:你的手段可是越来越令人失望。 说罢,真真假假地叹了口气。 那口气仿佛早已看穿轿中人是谁一般。 闻言,一旁拿刀的黑衣人无不手腕一抖,看着眼前锦袍皂靴,容颜清俊之人,分明是单刀赴会,手无寸铁,脸上却无丝毫惧意反而从容慵懒,周身更是流露出与生俱来的优雅与贵族气质,仿佛轻轻一扬手便可翻云覆雨,光彩摄人,光是站着不动便足以给人心惊胆战的压迫感, 原本自持占据上风,信心满满的黑衣人们竟同时心虚了起来,面面相觑,无人敢出言,还是一个人大着胆子喝道:少废话,把调凤令交出来! 觅寻睨了他一眼,后者顿时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很快反应过来,恼怒地瞪着他。 我若不给,又如何。 那黑衣人狠狠地啐了一口,拿剑直逼另一个黑衣人的脖子,恶狠狠道:不交的话,你就等着替你的属下收尸吧! 觅寻嗤笑了一声,身为护卫却不能护主,反而沦为鱼肉,实在死不足惜。 闻言,那几个暗夜阁中的隐卫无不羞愧的低下了头。 说话的那个黑衣人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冷酷,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还是轿中那个神秘人冷冷哼了一声,才让他反应过来,挥着长剑指向马车,狞声道:就算你不在乎他们这些人,难道你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在乎么!见觅寻脸色微微一变,那黑衣人更是得意起来,快把调凤令交出来! 第58章 绑架(二) 觅寻缓缓眯起眼眸,眸底有凌厉的光一闪而过,黑衣人见了顿时紧张起来,握紧了手里的刀紧紧围住他,觅寻见此,嗤地一笑,恢复成一派慵懒的模样,不紧不慢道:调凤令恕在下不能奉送,不过那眸底不动声色地闪过一抹精光,我到是能拿另一样东西来换。 对面的黑衣人面面相觑,那个领头的人握紧手里的刀,问道:什么东西? 只见他从容不迫地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 众人一边警惕一边好奇地紧盯着他。 待到他袖中的东西彻底暴露在外后,众人无不傻眼了。 居然是一张纸? 你居然敢耍我们! 对面的黑衣人顿时有了一种被戏耍后的恼怒,呲牙裂目,挥刀对准马车,你以为我到真不敢动手么! 觅寻懒懒地看了他一眼,被那双不怒自威,如银河般幽深神秘的浅灰眸扫过,直教人遍体生寒,连黑衣人拿刀的手也不自觉抖了一抖。 岂敢,在下又怎会拿家妹的性命开玩笑,这一点恐怕没人比轿中这位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兄台更清楚了。 那慵懒的语气中含了淡淡的嘲弄,直听得轿中的人心头一震,又倏地捏紧了拳。 觅寻直视不远处那顶沉默的黑轿,勾唇道:不如我们来做一个交易,你放了筝儿,我告诉一个关于林守生死的消息。 林守?什么林守? 黑衣人听得满头雾水,简直要怀疑眼前这个天命之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居然用一个陌生人的生死来要挟他们。 别说主子为了这次能顺利拿到调凤令,不知在暗中筹谋了多久,这一次主子更是不惜冒险亲自出手,可想而知对此次计划有多重视,别说是什么林守了,就算是至亲至友在前,也要神挡杀神,佛挡诛佛! 就在黑衣人好不容易抓住了觅寻的一个错处,打算趁机好好奚落他的时候,轿中隔过轿帘,传来一道冷漠如铁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声音被人刻意压低,听上去更显得冷酷而又无情。 觅寻只淡淡一笑,我的意思全在这里,便看你的意思,是想让林守活,还是想让他死。 你将他怎么了! 轿中终于坐不住了,那声音听上去带着明显的咬牙切齿的意味。 觅寻仿佛是已经透过轿辇看穿他紧张的面容一般,眸底流转着似嘲非嘲的光,看来你是同意在下的提议了。 主子! 轿子旁的黑衣人着急地要劝,却被轿中人毫不迟疑地冷声打断,换!听到这不容置疑的声音,黑衣人也只好极不甘心地上前,去拿觅寻手中那张该死的白纸! 觅寻在将信纸交给他前,挑眉示意了一下四周,那黑衣人心里恨得要死,却不得不扬手下令放了他们! 其余的黑衣人面面相觑,全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可是这 我说放了他们,难道你们想违抗命令吗! 其余的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手里的刀,撤回黑色轿辇旁。 觅寻这才满意地将手里的纸交给眼前满脸不甘心的黑衣人,再由他转交给轿中的人。 这个间隙,暗夜阁中的人无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主子,我等保护不力,实在罪该万死! 觅寻脸色冷了下来,一言不发,只由着他们跪着,拔腿穿过跪着的人,来到马车旁,上了马车掀起车帘,只见烙惜筝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靠在车厢里,觅寻把过她的脉确认她只是吸入过量的迷药而导致昏迷不醒之外,并未别的大碍,便放下心来走出马车。 此时竹林另一旁的黑色轿辇连带那一伙黑衣人已经往另一个方向赶去,速度快得甚至有些匆忙和慌乱,没一会儿,便已经消失在竹林尽头。 觅寻长身玉立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夕阳下浅灰眸半眯起来,薄唇微勾,整个人显得格外高深莫测。 地上跪着的暗夜阁中的护卫见了,忍不住愤愤道:陛下,那个人分明就是二殿下!他竟敢劫持公主犯上作乱,陛下您万万不可再放过他! 觅寻听了,挑了挑俊眉,慵懒低磁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开口,大胆,无凭无据你竟敢胡乱揣测,你说他是朕的二皇弟,有何凭证。 说话的黑衣人一时哑口无言,的确,尽管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个人就是二皇子烙之寒,可是那个人始终没有露过脸,到时候问罪起来,烙之寒完全可以抵赖。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35) 想到这里,黑衣人不由得心中一恨。 好个狡猾的烙之寒! 陛下,难道我们就这么白白的放过他吗? 暗夜阁中的护卫着急且不甘地说,只听得上方传来一道悦耳清磁的笑声,笑了一声后,似惋惜般叹道:朕这个弟弟,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他目光远眺那顶黑色轿辇离去的方向,层山叠嶂,那张被血红的夕阳染深了轮廓的俊脸上竟真表现出一种失望的神情。 跪在地上的人听到他这句话,只觉得莫名其妙,听陛下这口气,那烙之寒就这样走了,他好像很失望? 想到这里,护卫们无不奇怪起来,那烙之寒一向对调凤令虎视眈眈,这次更是大有势在必得的架势,怎么会突然就走了那? 有胆子大的护卫小心翼翼地将众人心里的疑问问出来,得来觅寻淡淡一个眼光,那护卫被他瞧得心头一震,连忙磕下头道:属下多嘴! 觅寻收回视线,捏了捏自己的手,开口道:好生护送公主回国,若再有差池,提头来见。 是! 地上的护卫们无不羞愧难当,同时对于觅寻这次的宽恕感激涕零。 隔了隔,只听得那道低磁悦耳又富有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通知徐长老来见朕。 说这话时,觅寻微微抬头,头顶竹叶交错茂密,枝影落在漆黑幽深的眸底,仿佛一张天罗地网在深渊中悄然织成。 那张俊脸上是胸有沟壑的怡然和自得。 那双浅灰眸中闪过一抹嗤弄的暗光。 第59章 真假林守 很快便传来消息,夙九兮凯旋而归,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竟招安了一向不肯与朝廷为伍的落狐寨。军师浩浩归来,一辆囚车跟在军队的尾巴处,囚车上侧坐着一个黑衣人,束在脑后的墨发狼狈的披洒下来,恰遮去了大半的容颜,叫人看不清神色,手脚均缚了镣铐,脸色失血般的苍白,仔细看才发现他胸前凝结了一片干涸的血迹。 经过断魂坡时,发现那里倒了许多黑衣人的尸体,各种长剑短匕凌乱地扔了一地,鲜血染红了荒坡,夙九兮皱眉,扬手下令军队停下,身后的副将以及士兵们无不警惕起来,等确定四下没有情况后,这才松了口气,重新上路。 这一条陡坡乃是从落狐寨下来的必经道路,同时也是通向落狐寨的唯一一条道路,这里草寇云集,时常有人一言不合便动刀动枪,所以见这里躺了数十具尸体,众人也只当做是草莽生事,并没有放在心上。 夙九兮看着前方一地的尸体,长眉微蹙,点了几个士兵命他们去将尸体搬去路旁,几个士兵上前搬着沉重的尸体,闻着扑入鼻中的浓重的血腥味,忍不住小声嘀咕,九殿下也真是的,直接踩过去不就好了,反正他们也是死人,干嘛还要多此一举把他们搬到路旁。 另一个士兵嘘了一声,别说了,快干活吧,殿下等着那。 等数十具尸体全都被搬到路旁后,夙九兮这才沉着脸,下令重新出发。 浩浩荡荡的军队渐行渐远,徒留下身后堆满了路旁的尸体,其中一具尸体脸色灰白,像是极不甘心般瞪大了眼珠子,却不知他死前遭遇了什么,那种难以置信以及惊慌失措的神情,至死仍残留在脸上,这个人分明便是日前拿刀指着觅寻的那一个。 这一地尸体,分明便是之前竹林里烙之寒身边的那一伙人。 听到夙九兮班师的消息,觅寻欣然往城外赶去,却被人告知夙九兮已经回城,此刻正在厅堂中,等觅寻赶去厅堂时,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冷喝。 你究竟是谁,是谁指使你到这里来,还不从实招来! 里面响起另一道冷笑声,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夙九兮看着堂下一身狼狈,却黑衣冷艳如故,始终挺直了腰不折半分冷傲的昔日部下,眯起凤眸,面沉如水,缓缓开口道:你在我身边蛰伏一年,我竟没有看出你来,说!究竟是谁指使你来刺杀本将军。 厅堂外的觅寻眉目一动,动了脚步。 这是怎么了? 只听得一道如春风拂面般悦耳优雅的声音传入厅内,夙九兮听了眸光明显变了变,待见门口那身挺拔修长的月白袍缓缓入内,笑着向自己走来,轻轻抿了抿唇,脸色不自觉放松下来。 经过跪着的黑衣人时,觅寻故作惊讶道:林将军,你怎么跪在这里。林守身形一僵,咬了咬苍白的唇,却是无言。 夙九兮扬起手,冷下声来道:带下去。 很快便有两个士兵上前,林守在被带下去前,极复杂地看了一旁若无其事的觅寻一眼,那双如夜色般漆黑幽深的眼眸里仿佛隔了一层雾般,叫人看不清他眸底的颜色,只见得他转身而去时,眸底闪过一丝自嘲与悲戚。 林守被带下去后,觅寻这才笑吟吟地来到夙九兮身旁,故作不解般问道:不知林将军犯了什么何罪,何以至此? 夙九兮认真地看着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觅寻眸底闪过一丝光,不动声色地反问道:林守便是林守,还能是谁? 夙九兮摇摇头,脸色沉重了几分,朝门外道:进来。 觅寻好奇地朝外看去。 只见门外走进来的人穿着一身戎装,容颜竟与林守一般无二! 第60章 布局 夙九兮一惊,什么? 觅寻勾了勾唇,笑道:你且听我说低下头俯身在他耳边耳语,温热撩人的气息喷洒在耳廓,说不出的暧昧,也不知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见夙九兮听完后眸底划过一抹亮光,像是极赞同他的话。 好,就按你说的做! 夙九兮那双狭长的凤眸光芒暗光闪烁不定,接着便被一只大手拦腰抱住,将人往怀抱里带人几分,夙九兮没有防备之下,被带得撞上他宽厚而又温暖的胸膛,男人衣上熏着的醇厚而不浓烈的名贵香料的味道顿时扑鼻而来,令人脸色微微发烫,夙九兮抬头,恰对上那双笑吟吟地瞧住自己的浅灰眸,那眸底光芒流转,有如月夜下熠熠生辉的银河,幽澜而又魅惑。 夙九兮瞧得心跳一阵失控,张了张嘴,道:你? 觅寻一阵轻笑,搂住他的腰更将人搂紧几分,低头在他耳边戏谑道:将军,你我多日不见,难道你便不想我吗。 那含笑低醇的嗓音悦耳而又带一分调戏的意味,薄唇勾起来的笑意慵懒而又轻佻,分明是夙九兮平日里最厌恶的纨绔子弟模样,却偏偏是这个人,折了他那颗冷漠而又柔软的心。 那双凤眸清澈见底,能清楚地看见里面柔软成水的爱意,或许是那眸眼里毫不掩饰的情意太浓,竟瞧得觅寻一怔。 夙九兮没有瞧出他的失神,主动顺从地枕在他的肩上,眼波如水,轻轻道:见字如唔,念之不忘。 那是之前觅寻写给他的回信。 那一句话不过是觅寻随笔写下,却不料被他记在了心上 觅寻心下划过一阵复杂的感情,在一瞬间脸色变化万千,像是心虚,像是愧疚那双浅灰眸影里映出银甲墨发,已然对他千依百顺的夙九兮,他内心深处无端冒出一股反感,头也隐隐作痛起来,眸底掠过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得嫌弃,就像是一节被人咀嚼完整,吐出嘴的甘蔗渣,直觉索然无味。 觅寻不愧是风月高手,尽管心中嫌恶已生,面上始终笑意盈盈,甚至在夙九兮抬眸瞧他时,用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的眼眸反瞧住他,瞧得夙九兮心下一阵柔软,耳根微微发烫。 觅寻哈哈大笑,抱起他往内室走去 * 傍晚时分,竹林被残阳镀上一层暖色,交错的竹影上空飞过一排南迁的大雁,在晴空碧日之上留在一行雁影。 刘长老恭敬地垂手站在一旁,看向上方负手而立,气质斐然的月袍人,激动道:陛下神机妙算,二殿下那一伙人果真去了断魂坡,我们提前在那里埋伏好的人杀得他们措手不及,片甲不留! 觅寻不知在想些什么,俊容望向远方翠林浮云,心不在焉地听着刘长老的话。 刘长老激动的语气不减,陛下,二皇子 损了手下数十员得力干将,可谓是损失惨重,拒属下探听得知,他们内部现在正是一片混乱,根本不堪一击,我们何不如借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觅寻这才转过身来,用富有磁性的嗓音懒洋洋道:现在还不是时机,朕要你来是命你将一样东西交给朕那个不听话的弟弟。 但凭陛下吩咐。 觅寻从腰间取下垂挂的某物,递给刘长老,刘长老接过来一看,顿时吓住,捧着手里沉甸甸的一块,结结巴巴道:陛陛下这可是能调我娆国五千精兵的虎符啊! 觅寻从容地笑道:朕要给他的,正是虎符。 刘长老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在觅寻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二皇子野心勃勃,给他虎符无异于将兵刃拱手送给豺狼,眼下正是我们除去他的良机,陛下三思啊! 良机?觅寻摇头笑叹了一声,朕且来问你,他烙之寒身犯何罪,足以除他。 这刘长老被问得噎住,想了想,道:陛下,至少我们可以趁这次机会,剪除二皇子的党羽,清除他的势力! 觅寻嗤笑了一声,党羽没有了可以再培养,势力削弱了可以再修复,只要参天大树的根基仍在,枝繁叶茂不过是迟早之事,若不能一击即中,打中七寸,贸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届时,再想对付他,可便是难上加难。 可可不管怎么说,我们也不能将虎符拱手送给他人 刘长老仍是老泪纵横,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 觅寻无奈地抚了抚额,亲自伸手搀起他,道:莫非爱卿信不过朕?那嗓音有如春风般温煦,落在刘长老身上的眸光却带了久居人上的气势,压迫得人喘不过起来。 刘长老心里一跳,只好道:老臣不敢 觅寻这才勾唇,从袖中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圣旨,递给刘长老:这是朕下给他的圣旨,你随同虎符一道拿去给他,他一看便会明白。 是。 刘长老接过圣旨,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看着觅寻一副心情愉悦,春风满面的模样,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他倒不是迫于觅寻帝王的威严,不敢再劝,只是他在觅寻手下做事那么久,深知觅寻看似玩世不恭,对一切都漫不经心,实则心思缜密,城府极深。 这一件事后,刘长老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道:陛下,关于我们和褒国五皇子之间的协议,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 觅寻挑眉恩了一声。 刘长老踌躇道:几日前褒国五皇子突然被褒帝召进皇宫,之后便再也不见出来,甚至音讯全无,据我们的探子来报,怀疑是褒帝将五皇子说到这里,刘长老那张老脸竟然窘迫起来,仿佛接下来的话实在难以启齿一般。 觅寻长眸一眯,说 刘长老只好道:怀疑是褒帝将五皇子囚禁在寝宫中 觅寻听完后微微一讶,他到并非讶然与褒帝与其亲弟弟之间暧昧不清的事,事实上这一件事觅寻早已知道,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打算拿倪释逐来做要挟褒皇的筹码,只是他当年年少时曾与还是皇子的褒帝见过一面,印象中那是一个温文尔雅,举止有礼的谦谦君子,想不到今朝竟会做出在寝宫囚禁自己亲弟弟如此恩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觅寻眸底划过一阵笑意。 笑完后,沉吟片刻,道:将暗夜阁中的隐奴调去褒国,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在五天之后将倪释逐给朕带出来。 说道隐奴,刘长老自然而然便想起来隐奴出身的暗夜阁现阁主遮月,忍不住向觅寻抱怨道:陛下,阁主遮月已经有数月不曾回阁,阁中大小事务也一概不曾理会,他身为一阁之主,却如此擅离职守,不知轻重,臣以为遮月实在不配继续当暗夜阁的阁主。 遮月觅寻眸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轻笑道:他如今自顾不暇,如何有闲心来管理暗夜阁。 刘长老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觅寻笑道:这件事你不必明白,从今后暗夜阁中大小事务皆由卿家暂为管理。 多谢陛下! 刘长老面色大喜,声音也比平时亢奋激动了不少。 第61章 探监(一) 真林守回来后,炀国的士兵这才得知事情的真相,想到自己这两年来竟与一个奸细日夜相处,不觉后背发凉,这几日玉梁城中的士兵叽叽喳喳的,或是围着那个失去记忆的林守问东问西,或是三五成堆,围在长廊下一起讨论之前那个假林守。 你还别说,那个奸细装得还真像,两年了俺愣是没认出来! 呸!除了那一张脸,哪里和我们义薄云天的林将军像了。 最开始说话的人讪讪地笑了笑,又疑惑道:奇了怪了,他怎么会和林将军长得一模一样? 另一个块头较大的壮汉粗着嗓门道:俺听说江湖上有一种秘术叫易容术,能把人的样子变成另一个,那个奸细会不会就是用得这种秘术骗过了我们 就在众人沉默思考的时候,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士兵看见长廊的尽头走来一道欣长而又优雅的月白影,眼前一亮,欣喜道:觅寻哥哥 那个眼睛亮晶晶,看上去脸嫩的士兵高兴地向觅寻挥了挥手。 觅寻含笑走来,在众人身旁停下,不等他开口,那个小士兵便高兴地跑到他身1边,觅寻哥哥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商量怎么对付那个奸细那! 那个奸细真是可恶,居然冒充林大哥骗了我们这么久,这一次居然还敢行刺殿下,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他。 就是就是 觅寻听后笑而不语,手中的描金折扇往掌心一打,道:他现在在何处? 已经被打入死牢了。 觅寻点点头,道:带我去见他。 小士兵惊讶道:那个奸细有什么好见的,反正后天殿下就要处死他了。 城里的老军医举起拐杖轻轻敲了一下小士兵毛茸茸的头,教训道:军师要见他自然有军师的原因,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还不快去。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36) 小士兵揉了揉后脑勺,委屈地吐了吐舌头,起身面对觅寻时,便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道:觅寻哥哥,你随我来。 小士兵带着觅寻往廊外走去,穿过落英缤纷的梅园,来到一座牢房,士兵在牢房外触动一个机关,很快便响起机关启动的声音,地上一块木板往两边分开,下面是一条通向黑暗的长梯。 玉梁城里的牢房分为两个地方,一个是地上牢房,就是肉眼能看见的牢房,用来关押普通囚犯,一座是地下牢房,关押重要罪犯,防止被人劫狱。 顺着长梯一直往下走,日光随着两人逐渐深入而消失,最深处的地方暗无天日,昏暗的火光在潮湿,长满苔藓的墙壁上摇曳,整个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相比起一般牢房的鬼哭狼嚎,这里显得格外安静。 安静到钥匙打开铁锁的声音格外清晰而又刺耳。 觅寻哥哥,就是这里了。 觅寻看了一眼牢房内被绑在血迹斑斑的十字木桩上,垂头一动不动的黑衣人,道:你先下去吧 小士兵应了一声,瞅了一眼里面仿佛死去了一般安静的假林守,点了点头,往外走去。 待他走后,整个牢房又陷入一片死寂之中,隔了隔,方响起沙沙的脚步声。 那一双低敛的如夜色漆黑幽深的眸眼里映出一双绣着繁复纹章,纤尘不染的白靴,遮月神情一紧,半响后唇边划过一抹苦笑,轻轻闭了闭眼眸。 觅寻见他垂头不言,散落下来的墨发遮去了他大半的容颜,露出来的苍白的脖颈上红痕累累,带有鞭笞过的痕迹。 林将军,想不到再次见面,你竟会如此狼狈。 那嗓音一如春风拂柳,悦耳如故,遮月却仿佛被一支利箭射中一般,心脏猛地一缩,抿紧了苍白失血的唇。 那道低磁含笑的声音仍在耳边继续。 我却忘了,如今你已不再是林守,我自当改口才是。他唇边的笑意渐渐泛起冷意,薄唇开阖,嗓音低缓而又含了一分嗤弄,朕的好臣子,阁主遮月。 遮月猛地一惊。 第62章 探监(二) 你你怎么会知道 遮月霍得抬头,震惊地看着眼前一身优雅的月白长袍,如清风皓朗般身姿修长,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里的描金纸扇,徐徐而笑之人。 觅寻勾了勾唇,嗓音懒洋洋道:否则,你以为朕为何会让你去刺杀夙九兮。 遮月猛地僵住,脸色发白,霍然想起什么似得,睁大了眼珠难以置信地问:给夙九兮通风报信的士兵,也是你提前安排的人? 那晚,遮月刚刚潜入夙九兮的营帐,趁其不备正准备下手,谁料账外突然响起抓刺客的声音惊动了夙九兮,这才导致了他的刺杀失败,他原以为是自己行动时哪里露了破绽以至于打草惊蛇,谁料这一切竟都是觅寻的圈套! 遮月仿佛掉入了一个冰窟窿一般全身发寒,失血的唇瓣颤抖不已,怎么可能你明明中了引意识到自己失言,他连忙住了口。 觅寻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从容而笑的模样,毫不在意地接话道:你想说朕明明中了引凰飞,怎会没有喜欢上你。 遮月震惊地看着他,你 你你都知道了 觅寻轻笑道:朕不仅知道你对朕下了引凰飞,还知道你对筝儿下了绝命散。 遮月心里重重一咯噔,不过他到底不愧是暗夜阁中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影奴,聪明谨慎,心思缜密,瞬间便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一番,大致便猜出了大概,咬牙切齿道:是那个游医,我竟是小瞧了他! 这也怪不得遮月百密一疏,引凰飞和绝命散是都江湖难得一闻的奇宝,寻常大夫根本不可能得知,尤其是引凰飞,它本不属于毒类,而是属于巫蛊,且鲜少闻迹与江湖,近十年更是销声匿迹,多少名气响当当的名医别说是治,就连听都没有听过。 再者说,那几日觅寻一直表现出很喜欢他的样子,叫遮月放松了警惕,只当是区区一个不知来历的江湖游医,又能有多少本事。 想到这里,遮月只觉心口被钝器击中般剧痛,望着眼前清俊高贵的人,咬牙了咬牙,犹不甘心地问:你究竟是何时破了引凰飞。 他哪里知道,引凰飞根本没有破解之法,只是觅寻自从知道自己对遮月的好感是来源于引凰飞之后,心里的那股厌恶便大于那股好感,久而久之,也便不攻自破。 觅寻笑了笑,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由于剧烈的情绪而撕裂了伤口,血迹浸染黑衣的人,看着他不甘地望住自己,那双漆黑的眸中闪烁着最后一抹可笑的期待,可笑可叹道:事到如今,你问这个又有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朕告诉你,朕对你,从头到尾不过是逢场作戏。 遮月脸色迅速惨白,耳边嗡地一声炸响,眼前人笑叹了一口气,那双始终含笑的浅灰眸看上去仍如记忆中那般温柔,仿佛春风拂过银河,那话语却是那般残忍,如冰冷无情的刀般一刀一刀割裂他的心,遮月猛地向前一挣,连带着响起的铁链玎珰的声音令觅寻挑了挑眉,不解地看着他突然而然的激动。 既然陛下知道我是遮月,难道十年前的事情,陛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陛下,我就是十年前你在娆宫中救下的月儿啊! 遮月仿佛临死的人回光返照一般,那双如夜色般幽暗的眸底突然迸发出剧烈的光芒,眸底的期待令人心疼,瞬也不瞬地瞧住觅寻。 觅寻看着他这副模样,微微叹了口气,道:朕从来不曾救过你,到是有一个人,从十年前便开始保护你,难道你从来不曾察觉? 遮月一愣。 暗夜阁中能人辈出,青年才俊数不胜数,光是论与你同期进入暗夜阁中成为影奴的人,便有不少佼佼者,你可知,为何偏偏是你最后成为暗夜阁的阁主。 遮月咬了咬唇,偏过头不说话。 觅寻道:想来你也知道,那是朕的二皇弟在背后帮了你。 他帮我根本不过是为了利用我夺 他虽然及时住了口,却是重重地咬了咬牙,眸底闪过一抹恨意。 觅寻毫却不介意地笑道:利用你夺朕的皇位?倘若区区一个暗夜阁的阁主之位便能威胁朕的皇位,朕这个皇帝未免也太无用。他虽说得漫不经心且语调慵懒,嗓音里暗含的霸气和气势却是叫人心重重一跳。 遮月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影奴的训练残酷非常,你以为这十年间为何只有你能一次又一次的避开那些危险的任务?觅寻脸上的笑意褪去。 不错,这十年来,他身边同期的影奴一个又一个得在一次比一次危险的任务之中遭难,最后活下来并顺利通过考核的人少之又少,但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只有他是例外。 每次派给他的任务都是一些简单而又轻松的活,这十年来,他既不用像别的影奴一样过着刀光剑影的生活,又没有过几乎所有影奴都经历过的绯色任务,那便是牺牲尊严,出卖自己的身体。 遮月心底开始发慌,一道沉默冷峻的黑影穿过漆黑的雾,在脑中缓缓出现,他手脚发凉,像是意识到了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心像灌入冷风一般慌得厉害,冷得厉害。 耳边那道似怜似叹的声音仍在继续。 十年前,一向不理朝政,无欲无求的烙之寒突然有了动作,进军朝野,培养心腹,结党营私。觅寻无动于衷地说,浅灰眸底却有微光闪烁,朕本以为是他终于暴露出来自己的野心,现在看来,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取足够的力量保护你,包括助你当上暗夜阁的阁主。 这一番话说话,遮月的脸色已经是彻底没有血色,一片惨白,觅寻最后一句残忍而又无情的话,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倘若朕所料不错,你口中当年那个救你之人,便是朕的二皇弟,烙之寒。 不!不可能明明明明救我的人有一双浅灰色的眼睛,他的眼睛明明是明明是 遮月眼里已经有泪,嗓音变得沙哑,低头死死咬住唇。 觅寻看着眼前低头拼尽力气忍住颤抖,强行自欺欺人的人,收起折扇,叹道:我娆国先祖原是泰镜族人,族中天赋异禀者天生异瞳,传与三百年后,鲜有异瞳而生,传至朕这一脉,仅有朕与二皇弟乃异瞳之人。不过,异瞳者须保持血脉纯净,真气纯炼,方可修先祖所传,泰镜上乘武学,可惜觅寻叹息地摇了摇头,泰镜武学奥秘非凡,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烙之寒为了速成,放弃泰镜武学,转投其他,才会至真气混淆不纯,失去异瞳。 听到这里,遮月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觅寻看了他惨白的面容一眼,继续道:他体内有天生的泰镜真气,这股真气至阳至纯,若与其他真气混合,会产生反噬,每月月圆之日疼痛有如万箭穿心,令人痛不欲生。 遮月这才想起来,那个人从不在月圆之日的时候见他,原来是因为是因为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一向漠然的脸此刻被痛苦笼罩,仿佛被人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无力地垂头,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觅寻像是听了一句笑话一般,嗤笑道:如若不然,凭他的身家,如何在短短一年间便在宫中立足,十年间便手握大权。 换言之,烙之寒这样做全是为了有能力保护遮月,为了当年那一句护他一生周全 原来,当年那个人,总来不曾食言。 遮月仿佛承受不住痛苦一般,阖上满是泪水的眼睛,任由泪水划过苍白的脸颊,喉咙里全是苦涩与沙哑,心里又疼又恨,恨得是自己为何如此愚蠢,心心念念一双浅灰色的眼睛,看不到实实在在的情。 觅寻在旁无衷地看着他痛苦的样子,那张泰山崩与前而始终面不改色,笑意吟吟的容颜此刻难得肃色,浅灰眸底暗光流动,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一会儿后,动了脚步,转身离去。 就在他将要出牢门前,身后传来遮月沙哑的声音。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觅寻背对着他,默了一瞬,很快便恢复成一派慵懒闲散的模样,懒洋洋的嗓音在湿冷的空气中响起,:自然是为了叫你死得明白一些,不过你放心,朕的二皇弟很快便会来陪你,也好叫你们黄泉路上继续做一对苦命鸳鸯。 遮月脸色一僵。 你说什么?你将烙之寒怎么了!烙寻你胆敢碰他一根寒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给我站住,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不会放过你! 充满恨意的咬牙切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觅寻眼底掠过淅淅沥沥的嘲,任凭遮月激动地将铁链扯得玎珰作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63章 三军将前斩林守 三日后,夙九兮在玉梁城内的广场上当众斩杀奸细。 炀国的士兵在广场上架起了一个邢台,两旁的士兵将刑场围了个密不透风,对跪在包围圈中一身黑衣,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的人指指点点。 日头正晃。 坐在邢台上的夙九兮唤来一个士兵问:可曾看见军师。 那士兵回道:殿下,军师今天一大早便出去了。 出去了? 夙九兮皱眉,他可有说去了哪里? 士兵摇了摇头。 夙九兮看了眼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士兵们将邢台围得水泄不通,那个冒充林守的奸细被双手绑在后背,跪在邢台正中,从开始到现在始终一动不动,黑衣衬得他僵硬的背脊更为挺拔,颇有几分不屈服的冷傲的意味,一头墨发披散在身后,从夙九兮那个角度看去,能看见他微微垂头,散落下来的乌发遮住了他的容颜,日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地面上,与他自身融为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夙九兮抿了抿唇,淡漠地对身旁的士兵道:时辰还没有到,你去拿杯水给他,告诉他倘若他愿意招供,本将军还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士兵看着夙九兮目光所在之处,不满地努了努唇,却又不敢违背夙九兮的命令,只得垂头恭敬道:是 士兵下去后,夙九兮招来另一个士兵,让他尽快找到觅寻,带他到这里来。 是 士兵连忙往台下寻找觅寻去了。 之前的士兵捧了一杯水走到正中央的假 林守身边,熟料士兵递上水的时候却被他一头撞翻,水洒了一地,接着两个人有争执的意思,不尽如此,那个假林守始终一脸冷漠,薄唇微动,好像开口说了些什么,紧接着那个士兵便气急败坏地要上去打他,还是被周围的人拦住才没有让场面太难堪,士兵狠狠朝他啐了一口,然后气呼呼地望邢台上走来。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夙九兮微微蹙眉,士兵一上来便迫不及待地向夙九兮告状,殿下,那个奸细太过分了!他居然说是是 说下去 夙九兮冷声道。 他居然说是军师指使他来刺杀您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夙九兮缓缓眯眸,往台下看去,恰对上那双如夜色般漆黑幽深的眼眸,正冰冷而又怨毒地看着自己。 我看他是自知活不了了,索性拉上一个垫背的,殿下您可千万不要听他的话啊,觅兄弟对殿下您的情 被夙九兮冷冷看了一眼,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失言,连忙跪下惊慌道:属下该死!属下一时情急才会失言,还望殿下赎罪! 下去吧。 直到上方传来疏离淡漠的声音,瑟瑟发抖的士兵这才重重松了口气,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后战战兢兢地起身退下。 此时午时已到,天空突然飘来一朵阴云,遮住了原本还算和煦的太阳,使得下方一下子变得阴沉沉起来,觅寻始终不见回来,夙九兮注意了一眼安静如常的四周,扬起修长如玉的手,薄唇缓缓吐字,行刑。 负责行刑的侩子手缓缓举起雪白发亮的刀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冷箭破空而来,嗖地一声带着凌厉得气势直接穿破侩子手的手腕,那个有着滚圆肚子的壮汉惨叫一声,扔了刀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哇哇惨叫。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37) 只见数十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城墙上,领头的那个人面上覆了一层银色面具,叫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但见他立在墙头,灰黑色的眼眸冰冷而又沉默,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摄人气势。 遮月怔怔地望着他。 夙九兮冷冷道,果然来了! 待那伙黑衣人一跃而下,落在那个假林守身旁的时候,夙九兮冷冷得扬了扬手,顿时便有无数提前埋伏好并装备好了的士兵如潮水般涌现,将他们团团围住,尖锐的弓箭对准那一伙黑衣人。 你真的来了 遮月望着那双黑与灰交叠,异常的沉默幽深的眼睛,那双曾被他称为是阴沟里的老鼠才会有的眼睛,心里苦涩地厉害,忍不住颤抖地伸手去抚摸他的眼睛,却扑了个空,被烙之寒诧异地躲开,看着眼前怔怔地瞧着自己,眸中水光隐现的人,微微皱眉,沉声道:你放心,我会救你离开,我们之间还有未完的协议。 说完,身体往他身前一挡,将人死死地护在自己身后。 前方传来一道冷漠如雪的命令,将他们围住的士兵顿时有了动作,万箭齐发,箭如急雨而下,饶是烙之寒身手不凡,闪挡敏捷,身上也难免有了一些擦伤,他身后的遮月却是毫发无损,始终被人死死地护住。 遮月看着他守护在自己面前的身躯,突然觉得可笑,当初他是怎样愚蠢,才会认为烙之寒与他之间仅仅是利用,才会相信烙之寒口中的协议。 箭如急雨,黑衣人倒下的数量越来越多,到最后只剩下七八个负伤的黑衣人忠心耿耿地守护在烙之寒身边,光看烙之寒自己,胳膊,大腿也受了不少伤,只有被他护在身后的遮月始终毫发无损。 夙九兮看着包围圈中那伙神秘的黑衣人,半眯凤眸,扬手道:停止放箭,本将军要活捉他们。 围住他们的炀国士兵果然便撤了箭阵,拔出佩在腰间的剑,对准他们一点点进攻。 双方再次混战在一起,炀国的士兵们早就在箭上涂了迷药,迷药发作后烙之寒那一伙人明显有些昏沉,还是遮月及时替他挡下一支射来的箭,眼看烙之寒节节败退,将要被俘之际,刑场上突然出现城墙上跳下来的数百名黑衣人,分散集中烙之寒的火力,和炀国士兵激烈地缠斗在一起。 夙九兮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新一伙黑衣人,蹙紧了眉头。 这一伙黑衣人训练有素,身手敏捷,明显比之前那一伙水平高出不少,而且他们目的明确,行动力极强,毫不恋战,用最快的方法达成目的。 一个黑衣人从腰间掏出一枚球形的东西,磕了一下后朝士兵们扔了过去。 玉梁城里的士兵顿时陷入惊慌之中。 快趴下!是火焰弹! 士兵们急急忙忙地卧倒之后才发现想象中的爆炸并没有到来,反而是眼前一片烟雾弥漫,呛得人直咳,等烟雾散去之后,哪里还有黑衣人以及那个假冒成林守的奸细的身影。 夙九兮皱眉挥了挥手手驱散眼前的烟雾,下面一群士兵面面相觑,刑场台上却是空空荡荡,只留下一地绳索,夙九兮脸色沉了下来,抿紧了薄唇。 一个士兵小心翼翼地上前,殿下他们逃走了,是否追上前。 不必了。 薄烟弥漫,散之不去。 方才那一枚不是火焰弹,而是烟雾弹,而烟雾弹这种东西,是军事实力强大的娆国发明出来的东西。夙九兮凤眸一沉,道:叫军师来见本将军。 说完,起身离开邢台。 第64章 万事俱备 玉梁城三面环山,其中一座青松翠绿,梧桐柏影的矮山正好背靠玉梁城,从矮山的山脉上往下看去,能将玉梁城广场上发生的事情一览无余。 刘长老眼眼睁睁看着烙之寒和遮月被人救走,脸色复杂地瞅了眼山地一旁闲散地拨弄自己手中的纸扇,看上去心情大好的人,忍不住道:陛下您为何要救他们,为何不趁这个机会借那个炀国皇子的手除去二皇子。 觅寻要借刘长老调查遮月的时候便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刘长老,刘长老这才知道原来遮月一直都是烙之寒身边的人,他知道后只觉后怕,暗夜阁落在遮月手里简直不堪设想,幸好陛下及时发现,庆幸完后他义愤填膺起来,只觉不杀这两人不能解恨,如今大好时机,眼看这两人便要被除,想不到那一伙黑衣人旁人不认得,刘长老还能不认得么,分明便是暗夜阁中的暗卫队,普天之下能调动暗卫队的人,除了暗夜阁的阁主,便是拥有调凤令的觅寻。 刘长老一脸的不解加失望。 觅寻居高临下的目光从下方收回,悠然道:朕的皇弟岂能落在外人手中,再者,若真叫夙九兮活捉了烙之寒,于我娆国百害无利。 刘长老犹不甘心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们了吗。 觅寻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日光从头顶遮蔽的梧桐叶的罅隙中洒落,在那张俊脸上形成斑驳的光,那双浅灰眸更是在日光下明暗不定,幽深变化。 他望着下方狼藉的广场半响,停止拨弄手中的纸扇,眸底的光淡去几分,开口道:传朕口谕,镇定王烙之寒违抗圣命,延误战机,罪在不赦,朕顾念兄弟之情,不忍苛责,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撤其护国大将军一职,贬为庶人,以观后效,钦此。 刘长老一愣,霍然想起之前陛下给了烙之寒虎符的事情,圣旨上还顺带封了他为护国大将军,让他带领五千将士出兵征讨炎疆,他记得,圣旨上写着的出征时间,正是今日!想起两个时辰之前,觅寻才命他将夙九兮于今日午时在玉梁城内处死假冒林守的遮月的消息大肆传出去,就是令烙之寒措手不及,来不及做其他准备,同时也算准了他不会扔下遮月不管。 从头到尾,觅寻便是利用遮月的性命设了一个圈套,接机除去烙之寒,而烙之寒是明知这是个圈套,仍是钻了进来。 刘长老想通后不由得后背发冷,心悦诚服道:陛下高明。 觅寻看着下方风景如画的玉梁城,眸眼淡淡地开口,褒国那边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回陛下,一切准备就绪! 觅寻点头应了一个好,脸上却没有高兴的模样,反而神色淡淡,浅灰眸里涌来一片薄雾,叫人看不透他此刻真正的想法。 只见他望了半响玉梁城后,转身往山下走去,刘长老正奇怪,一道威严且低沉的声音自前传来,调集十万兵马发往边境,听候号令。 第65章 失踪 一连三天,觅寻皆不见踪影,没有留下任何书信,也没有任何的说明和告别,最后一个见过他的士兵说看见他往马厩走去,那时他还很奇怪地问怎么往那里去,觅寻笑着说有些私事要处理,很快便回来。 夙九兮听后脸色一沉,立刻赶去马厩,果然马厩里的雪花骢也不见踪影。 身后的士兵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摸着头脑想不明白,好端端的,觅兄弟怎么就不见了那,还带走了雪花骢,但见夙九兮脸色寒如冰霜,士兵们一下子战兢起来,气也不敢喘。 夙九兮看着空无一物的马厩,怒极反笑,那无声的冷笑看得士兵们浑身发冷,后颈直冒寒气,半响后那道阴冷的声音方缓缓响起,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找出来! 是! 得了命令的士兵立刻便逃也似的下去了,谁也不敢在夙九兮身边多待一刻,九殿下那副模样实在是太吓人了,还从未见九殿下有过这样可怕的脸色。 接下来几天,玉梁城里的士兵开始了地毯式搜索,恨不能钻到将每一寸土地都翻过来,可还是不见觅寻的踪影,随着时间的推移,夙九兮投入寻找的兵力便越多,到最后所有士兵都被派出去寻找,而且还是日夜不停地找,城里的副将们看不过去了,向夙九兮提议说不如撤回兵力,军师又不是小孩子,想必真的是因为要事在身,才会不得不不告而别,像之前那一次,觅寻不也回来了, 要是觅寻回来看见殿下如此劳心劳力地寻找他,只怕是要笑话 剩下的话被夙九兮一个冷漠如冰的眼神硬生生堵在喉咙,周副将冷汗涔涔,连忙道:属下失言,属下这就去继续寻找。 说完,逃也似得离开议事房。 于是乎,士兵们不得不为了养足精神而采取轮班制的措施,到了晚上,几个士兵换完班,带着一天的疲累回到士兵房,,刚进入房间便忍不住向同伴抱怨道:觅兄弟不就出去几天嘛,殿下也太小题大做了。 唉,别说了,觅兄弟在殿下心里的位置你还不清楚吗,我看现在最急的人就是殿下的了。 你说这觅兄弟也不够意思,要去哪里支会一声不就好了,殿下又不会不让他去,他这不告而别也太不仗义了。 另一个有着娃娃脸,眼睛亮晶晶的年轻士兵听了,不满道:你别胡说了,觅寻哥哥一定是有事耽误了,才没有及时回来的,说不定过几天他就回来了。 埋怨的那个士兵听了后噗嗤一笑,捏了捏那个年轻士兵的脸,吊儿郎当道:嘿,左一句觅寻哥哥,右一句觅寻哥哥,你这么帮着他说话,难不成你也看上你的觅寻哥哥了。 那个小士兵的脸一下子红透,口舌结巴 起来,啐道:你你胡说八道!你再胡说,我就不帮你留晚饭了! 哎呦哎呦,好弟弟,是哥哥我错了还不成 又过了几天,派出去的士兵始终一无所获,觅寻也不见回来,这个人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没有留下任何的踪迹。 眼看着夙九兮的脸色一日沉过一日,一天寒过一天,厅堂的副将士兵们无不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生怕夙九兮这股怒火平白烧到了自己身上。 待最后一拨出去寻找的士兵回来,跪在厅中央小心翼翼地报告仍是一无所获后,夙九兮终于无声地冷笑了一声,阴柔的眉间透出阴狠之色,冰冷地开口。 封锁全城,将所有书生抓起来,一旦发现人,先打断他的腿! 第66章 夜探 夙九兮的命令颁下后,玉梁城内很快便封城锁路,城中的书生全被抓了起来,挨个挨个得接受检查,更有士兵涌入民家拿着画像挨家挨户得盘问,城墙上贴满了画有一位年轻俊朗公子的画像,画像上写着凡有发现此人踪迹者,赏金百两。 无独有偶,远在千里之外的褒国此刻也是鸡犬不宁,人仰马翻,有小道消息流露,据说是褒国五皇子安和王倪释逐不见了,褒帝此刻是焦头烂额,急得连早朝都罢免了。 又过了几天,玉梁城这边仍是每天都有官兵在街上巡逻寻人,甚至盘查一日严过一日,而褒国那边突然没了动静,准确地说,昨日傍晚时分一个头戴斗笠,一身白衣的人进宫面见褒帝,谁也不知道这个来路不明,藏头露尾的人同褒帝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出来后,褒帝独自一个人在宫殿外站了很久,面色冷峻,眸沉如水,紧接着便下令召集数位将军,在议书房中一直谈到天黑。 觅寻出褒国后,骑着雪花骢来到城外三十里处的野林,刘长老焦急地等候在那里,听到震动的马蹄声响起,欣喜地回头后,果然看见一片茂密的竹林后,一匹浑身雪白,膘肥体壮瞧上去神采飞扬的骏马冲了出来,马上一身月白袍的人吁了一声,在刘长老面前停下,纵身一跃,便潇洒而又优雅地落在地上。 陛下。 刘长老忙恭敬地朝他行了一个礼,觅寻看着他焦急的面色,沉稳地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陛下,臣昨日监探到朝中二皇子一党最近要有所动作,他们恐怕已经知道了陛下您不在宫中,未免朝廷霍乱,还望陛下早日回宫啊。 觅寻听后,垂眸默了一瞬,半响后方开口淡淡道:知道了,朕会尽早回宫,不过在此之前,朕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听觅寻这样说,刘长老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想问又不敢问,脸憋得通红,冷不住在心里腹诽,什么重要的事还能比得过国家大事,但见觅寻一副心不在焉,神思不知游离何处的模样,更是心中好奇起来,说起来陛下这几日一直神色淡淡,不复往日一惯的优容慵懒,难道是为了炀国那位皇子,可若是因为如此,陛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谓是狠心而又无情,简直是不给人活路 想起之前觅寻在炀国军营与那位炀国的九皇子情意绵绵,恩爱非常,便不由得后背发寒,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锕。 想到这里,刘长老要劝的话也不敢劝了,连忙道:是 * 月色如练。 白天出去寻人,劳累了一天仍是无果的士兵回房后倒头便呼呼大睡睡,夜班的士兵仍在外兢兢业业地寻人,此刻深更半夜,玉梁城中除了能隐约听到士兵们的鼾声,便是呜咽的夜风声。 夙九兮房外的庭院里寂静而又冷清,月光为庭外几株开得娇艳的腊梅披上了一层银霜,梅影倒映在空旷的地上,以及一身在月光下发出冷硬光芒的银甲上,那一身银甲的将军便坐在梅树下冰凉的石凳上,任由黑暗的树影将自己的半个身体吞没,月光在那张过于阴柔的脸上分出明暗,衬得那张原本便憔悴消瘦的容颜越发的苍白,面无表情的脸上嵌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眸,眼珠漆黑幽深,眸底却布满血丝,仿佛多日不曾入睡,看上去说不出的渗人。 一把长剑被他握住手里,骨节修长匀称的玉手拿着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剑身,直至擦拭地剑身不染纤尘,光可鉴人, 他仍是机械得重复这个单一的动作。 那擦剑的身影,说不出的冷清寂寥。 隔过一旁遮目的树杈,这一幕尽数落在一双复杂的浅灰眸中。 前方突然响起一阵异响,原本还坐在石桌旁的矮凳上沉默地擦拭佩剑的人,突然起身,激烈地挥剑而刺。 夙九兮剑术高明,平日里也曾在庭中练剑,偶尔觅寻路过时,不免被他翩若惊鸿,英气彭生的剑姿吸引,停下来欣赏。 此刻月下舞剑的人却是毫无章法可言,脚步凌乱,拿剑的手腕转动地飞快而又杂乱,脸上始终面无表情,仿佛在发泄着什么一般,一旁的梅树被强盛的剑气打得哗哗作响,枝头梅花纷纷而下,漫天飞舞。 夙九兮手里的剑刺得越来越快,剑法越来越乱,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伤到自己,隐在树影后的浅灰眸缓缓眯起,脸色发沉,正欲设法阻止时,月下梅影中的人在一个剧烈地挥剑冲刺后,一个身形不稳,脚步踉跄地跌坐在石凳上,他额发间全是剧烈运动后而留下来的汗,奇怪的是,脸色仍是苍白,只脖颈间喘气的幅度比之前要明显几分。 他本是多日未眠,此刻一阵剧烈舞剑之后,身体疲惫不堪,靠着一只手握住长剑撑在地上,才勉强没有倒下,垂头无话,清冷的月光落在沉默冰冷的银甲上,竟有几分寥落。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38) 梅花落满一地。 半响后方抬起头,却被一只手遮去了大半容颜,只能从他没有遮住的眼睛里看见只有在这空无一人的寂静中才敢透露出来的恍惚与脆弱,恍惚地盯着头顶格外深的夜,格外明亮的月。 铛地一声,剑掉落在地,人倒在桌前。 好半响后,夙九兮始终倒在冰冷的石桌上,在夜风中一动不动,又过了半响,隐在夜色中的树影后走出一道人影。 踩过地上零落一地的梅花,来到倒在石桌上的夙九兮身旁。 来人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的人,解下自己身上的月白云章披风,半弯下腰,动作轻柔地披在他身上,却在起身之时,发现他始终保持着一只手挡住半边容颜的姿势,来人好奇地伸手,轻柔而又缓慢将他的手往下放,才掰开他的手,便怔住了。 那半边脸颊上,残留着明显的泪迹。 觅寻的目光更复杂了几分,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说不清是何滋味。 他忍不住低头吻去他颊边的泪水,此念一次,头立刻像被人拿捶捶打一般剧痛不已,心下更是控制不住地涌出一股浓烈的恶心和厌恶。 终于在离眼前染有泪痕的玉肌一指之遥的时候停住,睁开眼睛慢慢直起身,眸底的暗光变了又变,那抹怜惜与心软最终在变换激烈的光影之中淡去。 他在原地默然看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人半响后,转身离去。 * 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的时候,城中打更的更夫打着哈欠往家走去,走到一条暗巷的时候被迎面而来,头戴斗笠、步履匆匆的男人撞了一下,手里的锣和竹棒砰地一声落下,在一片静寂之中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啊! 本就因城中莫名其妙的警戒搞得心情不悦的老更夫没好气道。 抱歉,是在下冲撞了。 低沈悦耳的声音响起的同时,眼前带着斗笠的男人弯身拾起锣和竹棒,交到更夫手中,老更夫还要不依不饶,却在一阵夜风吹过,不小心挑起男人斗笠上的黑纱时愣住,语气顿时变得客气起来,没事,是老朽手没拿稳,公子不必介意。 那陌生的公子似乎有事在身,显然不愿多待,见更夫无事后说完一句告辞,便匆匆地前走去,看他去的正是城外的方向,更夫忍不住在身后提醒道:公子,城门已经封锁了,你出不去的。 谁料,那公子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往前走去,没一会儿便消失在黑暗中。 老更夫奇怪地搔了搔头。 刚刚那个人的脸露出来的时候,他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不可能啊,他一个打更为生的人,怎么会眼熟那般俊俏的公子。 恰走出巷子,路过一座告示牌的时候, 更夫诧异地折了回来,拿破旧的衣袖仔细擦了擦眼睛,瞪大了眼珠子盯着告示牌上面的画像,接着目光来到告示牌下那一行如有发现踪迹者,赏银百两的字迹,更夫两眼放光,脸色大喜,激动地往城楼赶去。 又过了一个时候,天空将明未明,深厚的云层透出冷蟹般的光,将下方的竹林笼罩得更为冷清。 一辆马车从竹林中飞奔而过,惊飞两旁归鸟,在竹林中间的土地上留下两行深刻的车轮印,突然骏马嘶鸣,在竹林间顺畅奔波的白马被人急令喝停,马蹄在泥地上剧烈颠簸了两下方才停下,连带着马车中的人身形不稳,不小心磕碰到了额头。 觅寻忍住怒火,不悦地掀开车帘,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停 马车外面围了一群官兵,手里握着闪着寒光的兵刃,目光复杂地对准他们,一匹枣红色的马威风赫赫地立在官兵中央,马上银甲墨发的人沉默得背对着他们。 那背影冷漠如霜。 第67章 诛心 马车在颠簸之中,不过已经调头往玉梁城的方向赶,之前赶马的马夫早已经吓得屁股尿流地逃走了。 车上的气氛说不出的诡异以及冰冷。 一身银甲的夙九兮冷漠地坐在另一旁,却是自上车后便一直一言不发,抿紧了薄唇一动不动,他便是这样沉默地坐着,浑身都散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冰冷,犹如一座冰山一般。 另一旁的觅寻到是不甚为意,脸上既没有惊慌之色也没有紧张之情,甚至连心虚也不见半分,一如既往地笑意吟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仿佛不告而别,消失了十多日的人不是他一般,浅灰眸看过眼前面如寒水的人,低笑了一声,饶有闲心地打开折扇,不紧不慢道:将军,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那嗓音听来依旧如春风抚柳,悦耳动听,开口便不知酥了多少人的心。 夙九兮这才动了动眼眸,黑沉沉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瞧住他,见他依旧风采依旧,始终一副闲散从容的模样,紧紧抿了抿唇,终于开口道:你有什么话说。 在下愚昧,不知将军想要在下说什么。 觅寻懒洋洋地拨弄手里的描金纸扇。 夙九兮瞳孔猛地一缩,声音更冷了几分,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觅寻轻笑了一声,在夙九兮骤然难看起来的脸色中,懒洋洋道:在下闲云野鹤,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何来缘故。 你说什么! 猝不及防衣领被一只爆出青筋的手用力揪住,夙九兮满目阴沉地看着眼前不慌不忙的人。 将军何必动怒。 觅寻本就急于回宫,眼下被夙九兮横加阻拦,面上不透声色,心中却是不悦,偏偏引凰飞在此时发作,令那一分不悦在心底不断放大,仿佛星火燎原一般,将觅寻心中最后一丝柔情烧去,只剩下厌恶。 眼前的人横眉冷对,脸色冰冷地揪着他的衣领,这副纠缠不休的模样与宫中深闺怨妇又有何分别。 实在叫人好生失望。 他原以为他能有所不同 觅寻眸底闪过一抹嘲弄。 在下数日不告而别,自是在下之过,不过这其中缘故,莫非将军当真不知。玩味地看了眼眼前面寒如水的人,伸手懒洋洋地搂上他柔韧纤瘦的腰,后者身体明显一僵,却是一动不动任由他将自己搂入怀中,一双凤眸冷冷地注视他,觅寻见了低低笑了一声,惹得夙九兮脸色更寒,皱紧了长眉,冷冷看着他,你笑什么! 在下自是笑 低头在他圆润晶莹的耳垂旁缓缓吐字,呵入耳道的气息是如此灼热而又撩人,刻意压低的嗓音听来更是富有磁性,悦耳至极,夙九兮听见那道优雅撩人的声音,在耳边格外清晰地说:在下不过一时兴起,将军如此认真,却让在下好生为难。 用更玩味而又残忍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我不过是玩玩你罢了。 轰隆一声,耳旁炸响一道惊雷。 夙九兮脸上血色尽失。 如遭雷击般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浑浑噩噩,僵在那里半响。 眼前一花,有人跳出马车也不知。 接着响起一阵马鸣声与喧哗声。 觅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觅兄弟,危险 殿下,不好了,觅寻夺马逃走了! 半响后,夙九兮方从马车里面出来,士兵们一见他出来,连忙急哄哄地禀告:殿下,军师突然跳出马车,还夺了小六的马 说到一半,但见夙九兮脸色格外苍白,面容格外反常,已经不能用冰冷形容,更像是一种木然和僵硬。 只见他突然伸手劈头夺过一旁士兵手里的弓箭,在一片惊呼声中,无情而又用力地拉满弓弦,将尖锐的箭头对准前方枣红马上的白影。 只听得嗖地一声 紧接着便响起一声闷哼,枣红马上被射穿了脚踝的白衣人狼狈地摔下马来。 夙九兮看着前方摔下马,鲜血湿透大地的人,面无表情道:带回去。 第68章 断腿 房间里很暗。 射中觅寻的那支箭上是喂了迷药的,等他醒来后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接着脚踝处便传来一阵钻心地疼痛,这让素来养尊处优,从不知疼为何滋味的帝王皱了皱俊秀的眉,待适应房间里昏暗的光线后,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擦拭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剑。 背对他的银甲看上去冰冷而又沉默。 觅寻便笑了,伸手要去拿自己的折扇,动了动手指却是动弹不得,才发现如今他正被人五花大绑在一张雕花椅上。 他脚踝被羽箭穿骨而过,手又被反绑在结实的紫檀椅上,可以说像是只待宰的羔羊一般,而前方的人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蛇蝎心肠。 觅寻笑了一笑,即便是在如此狼狈的模样下,也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优容自若的模样。仿佛让他此刻不是沦为阶下囚,而是座上客一般。 甚至连嗓音都比以往来得慵懒且漫不经心。 将军,莫非是在下的话说得不够明白。 那背影僵了一僵。 半响后方响起窸窣的声响,光线太暗,瞧不见他的面容,只隐约瞧见他冰冷的银甲,修长的身姿,以及手中那一把寒光凛凛,煞气逼人的剑。 颈上一凉,尖锐的剑尖便抵在了他的脖颈旁,只需稍一动作,便能要了他的命。 觅寻挑了挑眉,看向一旁面无表情,脸色失血般苍白的人,不慌不忙地开口:怎么,你要杀了我? 阴影里沉默了半响,方响起夙九兮毫无温度,冰冰冷冷的声音,我说过,我最恨别人欺骗我。 欺骗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你也应该明白。 千刀万剐宋渐声的事的确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觅寻轻笑,莫非将军要活剐了在下。 夙九兮脸色一白,拿剑的手猛地一抖,便刺破了剑下的肌肤,鲜血顿时冒了出来,染红了雪白冰冷的剑身。 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空气的气压骤然低下。 觅寻从容淡定得仿佛眼下半边脖子全是血的人不是他一般,连夙九兮的脸色都比他狼狈得多,手里的剑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觅寻哈哈大笑起来,将军,要杀要剐,何不给个痛快。 夙九兮刷的变了脸色,却是移开他脖颈旁的剑,转而移到他的胸前,手腕一转,便轻易挑开他的衣裳,露出一大片结实好看的胸膛,在觅寻玩味地目光中,尖锐的剑尖缓慢地往下移,冷冷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你说过这一辈子都会喜欢我。 觅寻挑眉,这一次俊脸上闪过一些微讶,像是不解事到如今,他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尖锐的剑仍在他身上游走,沿着胸膛一路而下,似这般任人刀割的模样还是觅寻生平头一遭。 尽管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终止。 他却偏偏没有。 他生下来便是身份高贵的皇长子,继而顺理成章成为娆国皇帝,天下无不是对他毕恭毕敬,俯首称臣的人,半辈子都在为刀俎,还从未当过鱼肉。 这种从未尝过的滋味竟让觅寻起了玩心,眼前这个不再对他千依百顺,而是冷冰冰地拿着剑,全身散发出危险而又冷漠气息的人,到是比以往要有趣得多。 他从前有过那么多的美人,又有哪一个美人敢在抛弃后拿剑指着他。 觅寻一脸兴味地望着他。 剑在他膝盖处停住,不再继续向下。 你说过会一直和我在一起。 觅寻饶有兴趣地听他说。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得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 望着他的那双凤眸漆黑而又幽深,眸底深漆的光及其复杂,脸色苍白,淡白色的唇在说过那一句话后便紧抿起来,不再开口,膝盖上方的剑颤抖地厉害。 觅寻突然觉得无趣。 心中那一分好不容易燃起的兴趣在听完夙九兮的话后便只觉索然无趣,威逼,实在算不得聪明的选择。 他心知自己那一番话后,夙九兮绝不会善罢甘休,却不料传闻中那个心狠手,辣的蛇蝎美人,会拿着剑逼他说喜欢。 他欣赏好聚好散,不哭不闹的美人,欣赏知进退,懂分寸,长袖善舞,温柔体贴的美人,欣赏心思玲珑,知情知趣的美人,也欣赏爱时浓情,去时绝决,姿态高傲的美人。 他原以为夙九兮是最后一种,怎料他却如此得输不起。 他平生最不喜欢同一种人来往,模样再美也不行,那便是纠缠不休的人。 尤其是这样愚蠢的威胁。 觅寻低低笑了一声,不知何时已解了绳索,在夙九兮惊色之中,伸手搂上他僵硬的腰身,一把将人抱入怀中。 将军啊,我同你说得那些 夙九兮仿佛被针扎一般,背脊猛地一颤。 咬死了唇,听那把悦耳的嗓音在耳边玩味般刻意压低,一如往昔般酥麻的热气喷洒在耳边,听令人忍不住浑身发颤,手脚冰冷。 都是骗你的,从头到尾,我不过是在,骗你罢了。 那一双曾令他迷恋不已的浅灰眸里再无往昔一丝一毫的情意,姿态优雅得映着足以令人全身发寒的嘲弄。 猝不及防,只听得一声清晰得钝响。 剑刺入膝盖骨的声音。 饶是从容淡定一如觅寻,也忍不住在瞬间白了脸色,闷哼出声,五官皱在一起,疼得昏倒过去之间,愕然地看了怀中素来对他千依百顺的人一眼。 握剑的人面无表情,脸上被溅起鲜血沾染,更衬得那张过分阴柔的容颜好似鬼魅。 第69章 步步算计 觅寻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二十五年里,也会出现如此狼狈的一天。 膝盖骨间传来刺骨钻心的疼痛,令他不得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事实上,即便他的腿没有受伤,他也无法离开这张床。 他的手被人拿铁链绑在床头。 铁链玎珰的声音响在耳旁时,令他愣了一愣。 眼前更是一片黑暗,双眸被一块黑布遮去了光明,他眼下的处境,竟是沦为了他人的禁脔。 觅寻又是一愣。 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忍不住从胸腔里竟憋出一阵酣畅的笑声。 怒极反笑般,一字一句咬牙道:夙九兮,你当真令我刮目相看。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39) 不愧是他当初看中的心狠手辣的蛇蝎美人。 是啊,试问天下间敢断觅寻一条腿,将他当禁脔一般囚禁起来的美人,还有几人。 似乎是笑得过火,牵扯到了膝盖及脚踝处伤,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令他眼前阵阵发黑,额头冒出一大片细密的冷汗,这素来养尊处优的帝王也笑不出来了,瞬间沉了脸色,头脑却清醒地运转起来。 这一次是他大意了,不过来日方长,这一笔账,他自然要讨回来。 不等他向夙九兮讨回,夙九兮先从他身上讨回他欠的情债,原以为,以夙九兮这般阴狠的性子,必定趁他此番好不容易栽在他手里,好好得折磨他。毕竟当初对待宋渐声,夙九兮可不曾有过半分心慈手软。 然而一连三天,他仍是好端端地躺在这张柔软干净的床上,每日都会有人定时过来替他换药,喂他吃饭,甚至毫不嫌弃得帮他出恭。尽管觅寻眼睛看不见,心里却明白这个人便是夙九兮,也只有他能做到如此细致小心,生怕弄疼了他,在他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后,立刻将本就轻柔的上药手法放得更柔。 觅寻不由得嗤笑。 这算什么,伤了他之后再来怀柔? 夙九兮若真将他丢入牢狱,严刑拷打,他反要欣赏几分,赞一句果断利落,似如今这般拖泥带水,纠缠不休,反倒令他看不起。 晚上一张薄唇照旧吻了过来,在他唇边细细碎碎的吻,身体紧紧被人搂抱住,却小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口之处。 月色冷清。 透过黑布的光,能影影绰绰得察觉到一道黑影在眼前晃动,沉默不语,却在自己唇边迷恋般得流连,一条丁香软舌深入口腔,鼻息间全是淡淡冷香,像是要将他拆吃入腹般紧紧勾住他柔软的唇舌,抵死缠绵,男人的身体果然是最诚实的,身上的美人如此卖力,觅寻很快有了反应,开始享受的时候又突然唇舌一空,身上的人已经放开了他。 这种无聊的把戏已经玩了三天。 每次都引得觅寻浑身燥热的时候停下,不再继续动作,在黑暗中一言不发。 即便隔着一层黑布,觅寻也能清楚得察觉到夙九兮在看着自己,薄唇紧抿,被月光染得更苍白的容颜苍白而又寂寥。 目光恍惚而又悲戚。 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觅寻自诩是通透人心的高手,此刻竟也有些猜不透他的心,若说是恨,如今他已经是阶下囚,却迟迟不见他动手,若说是心念旧情,偏偏差点废了他一条腿的人也是他,若说是想要他回心转意,又偏偏沉默无言,一句好话也无。 觅寻仍在肚中盘算,突然身上一重,被人紧紧抱住。 从前夙九兮便很喜欢搂着觅寻入睡,而觅寻从前睡得那张龙床谁敢与之同榻,久而久之他便养成了独睡一床的习惯,刚开始和夙九兮同床的时候,觅寻只能看着怀中安静睡熟的美人叹息,但那时他对夙九兮尚且兴趣斐然,也便忍了。 后来这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滋味倒也不错,夙九兮的身体抱起来比一般男子要少一分硬朗,比一般女子又要多一分结实,手感很好,加上他身上禁欲般的冷香极是好闻,觅寻也便习惯了抱着他入睡,甚至后来和他分开后,独自睡在一张床时反而有些不习惯。 如今,觅寻被他身上的银甲硌得生疼。 尽管依旧如往常一般紧紧搂着他,却穿得一丝不苟,威严冰冷的铠甲整整齐齐得穿在身上,两个人抱得再紧密,中间也隔着一层冷冰冰的银甲。 觅寻成宿抱着一具冰冷如霜的盔甲,终于在第五天晚上寒气入体,忍不住低低咳了一声,接着越咳越剧烈,整张脸都憋红了,他身上的人动了动,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下床往房外走去。 过了许久之后房间里方响起动静,回来的人一言不发得躺回床前,却不再抱着觅寻,只是安安静静地睡到了另一边。 接下来几天,觅寻的风寒不褪反严重不少,每次觅寻咳得厉害的时候,夙九兮便下床往外走去,却不知去做什么,好半响方回到房间,沉默得躺回床上,侧着身躺在最外边。 觅寻心中嗤笑,只道他是怕自己的咳嗽声打扰了他,所以每次都在自己咳得最厉害的时候出去,等消停了再回来。 没有了之前被人有意撩拨却不得发泄的痛苦,觅寻自然是觉得轻松不少,再说每晚不用被迫抱着冰冷沉重的铠甲,不知道有多轻松。 只是偶尔想起从前温软的身体,想起从前体贴的软语,心口竟也有些空落落的。 觅寻腿上受的伤虽重,但他体内的泰镜真气有自愈之效,每晚见夙九兮在听到自己低咳的时候会出房外出,索性心生一计,有意让自己的风寒之症更重,等夙九兮在自己咳得最严重的时候出去时,挣了铁链,盘坐在床运转真气疗伤。 如此四五天后,觅寻腿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甚至可以下床走动,他在夙九兮再一次出去时,隔了片刻,稍用内劲挣脱铁链,下床走出房门。 外面天寒地冻,万籁俱寂,一轮寒月高悬在夜空,从云层间散发出清寒的月光。 十多日不曾下床,如今双腿重新踩在地上的感觉只觉分外美妙,一步一步往玉梁城中偏僻的假山走去。 接到消息的刘长老着急地等候在假山旁,一见觅寻走来,连忙拱手道:陛下。 觅寻颔首,道:宫中的事可解决了。 陛下高明,二皇子一党如今已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 他被夙九兮困在玉梁城中十多日,刘长老意识到情况不对,在第三天便想方设法传进来消息,只是他那时腿伤未愈,不便离开,便叫人传出消息稍安勿躁,顺便将解决烙之寒留下的余党的计策传了出去。 吩咐刘长老今夜在这里等候,也是觅寻那时候传出去的消息。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马车已在外等候,陛下不如先离开这里再说。 觅寻让刘长老来,本来便是要他来此接应,算算日子,褒国的大军很快便要到了,他不能继续留下去。 刚要应声,前方不远处的墙角转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银寒的月光将那身冰冷的铠甲投在地上,形成浓重而又沉默的黑影,如影随形,形单影只。 觅寻眼皮一跳,不知怎的,说出口的话竟成了不必了,朕现在走了势必打草惊蛇。在刘长老惊讶的脸色之中,低咳一声,道:地道挖的怎么样了。 他口中的地道便是一条从玉梁城通往外的地下通道,暗夜阁中不乏此类人才,这么做是为了以防万一,留下后路。 被夙九兮意外识破行踪并禁锢起来后,他便下了这个命令。 回陛下,已经挖好了。 觅寻点点头,补充道:让暗夜阁的人打通玉居阁地下的地道。 玉居阁便是夙九兮所居住的地方,也是觅寻现在被禁锢的地方,打通那里的地道,他日后逃走也能方便一些。 是 刘长老虽然不明白觅寻为何要如此麻烦,现在走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但觅寻的心思一向难猜,行事更是好出其不意,刘长老也便心下鼓囊了两句,不再多言。 交代了几句后,未免旁人发现,觅寻便催促刘长老离开,刘长老犹豫道:陛下当真不随臣一道离开? 觅寻半响不言,目光投向前方月色下一座单间的瓦房,瓦房的薄窗纸前火光通明,依稀透出一道修长削瘦的身影,眸光闪了闪,道:朕还有要事要办。 令觅寻留下的不是什么要事,不过一团疑云罢了。 帝王多疑之心令他放心不下夙九兮每晚神神秘秘的外出。 就好像他自己夜路走多了,总要疑心别人也背着他鬼祟。 眼下大事在即,实在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池。 接近那间瓦房的时候,觅寻霍然想起这里不就是伙房。 觅寻只觉一阵莫名,这深更半夜,夜寒风重的,他怎么会出现在伙房。 借由夜色以及一颗粗壮大叔的遮挡,觅寻看见那银甲墨发的将军在冷清的伙房里忙碌,阵阵药味袭来,苦涩中透着一丝清香。 不知怎的,闻到这股药香,觅寻只觉昏沉的头顿时清醒许多,耳鼻都通畅不少。 只是,这大半夜的,他怎么会在伙房煎药。 房内的人很快便煎好了药,怔怔地站在昏暗的灶台,留给觅寻一道沉默且冷清的背影。 既不曾将熬好的药倒入碗中,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僵硬地站在一旁,失神地看着药罐上袅袅的青烟。 等煎好的药从烫手到温热再到彻底的冰冷后,他方从阴影里抬头,暴露在月光中的半边如玉容颜,依稀是苦笑模样。 砰 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外走的同时,毫不留情地拿起药罐往身后扔去。 待夙九兮走后,一直心存疑惑的觅寻这才来到伙房,伙房里残留着药汁的苦香,借助清淡的月光,发现柴火旁碎了一地的陶瓷残渣以及药渣,黑色药汁浸透柴火,药汁上还冒着残余的白烟。 觅寻走上前,在残片药渣前蹲下身,摸了一把药渣放到鼻尖嗅了嗅。 猛然间心咯噔一声。 是治风寒的药。 掩在柴火之下,不多不少,恰有十副药渣。 他,到如今,不多不少,恰咳有十天。 第70章 兵临城下 觅寻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走出那间伙房。 等他赶在夙九兮之前回到玉居阁,将一切恢复成原样后,在黑暗中静静等了半响,终于响起开门的吱呀声,来人踩着轻微的脚步,来到他的床前。 床的另一旁响起细微的窸窣声,很快又归于一片静寂。 从黑布里看去,能隐约看见一道背对他的,沉默单薄的身影。 觅寻等了半响都不见他有所动静,终于按耐不住,开口道:你去哪里了。 由于连日风寒而变得有些低哑的嗓音在黑暗中听来竟有几分性感的味道。 回答他的仍是那道沉默单薄的背影,一动不动地躺在最外侧,身上的银甲在窗前映照进来的月光里闪着金属独有的冰冷的光芒。 九兮,告诉我,你去哪里了。 突然一道黑影覆上夙九兮阴柔的眉目,突然其然地动作令铁链在黑暗中哗哗响个不停,觅寻望着身下的夙九兮,尽管眼前的黑布遮去了他的视线,但他能感觉到,那道极其的复杂的目光落在自己面容上。 觅寻要去摘自己眼睛上蒙着的黑布,却被一双骨节修长的手阻止,那双手冰冷的仿佛棺材里的死人一般,没有丝毫温度,刚刚触及觅寻的手腕便叫人身上起了一层寒颤,觅寻顿了顿,反握住那只要退下去的手,那只如玉的手上残留的药香未褪,分明是苦涩难闻,觅寻的心却控制不住地一跳,握住那只手,在唇边细细碎碎地吻。 九兮,告诉我,你去做了什么。 觅寻压着身下抿紧了薄唇,沉默不言的人,在他耳边蛊惑般吐着热气,另一只手在银甲上缓缓游走,解了衣前的束扣,钻入银甲里面,大手贴着薄薄的内衣,不安好意地揉捏。 身下的人身体猛地一僵,却仍没有反抗,只是僵着身子由着他胡来。 太舒服的触感令觅寻不禁情动,多日来被撩拨的不能以及那一罐风寒药而被重新激起的怜爱令他分外想念夙九兮的滋味,想念从前夙九兮在他身下璀然含笑的模样。 如此一来,觅寻越想看见此刻夙九兮的模样。 他这样想,便顺手摘了眼前碍事的黑布,没有了阻碍的浅灰眸清清楚楚地望住身下人被他撩拨得有些情动的容颜,他还来不及欣喜,下一瞬夙九兮便脸色苍白,恐惧一般地望住他的眼睛,仿佛他眼睛里藏有洪水猛兽一般。 你怎么了? 觅寻皱眉问,想要抱住他安抚,却被他挥手无情地打开。 你这是做什么。 觅寻不由得沉了脸,那双浅灰眸里已经情欲尽褪,月光下那双浅灰里分明是银光盈盈,仿佛天上银河,魅惑动人。 夙九兮却仿佛见了世间最可怕的事物一般,脸上竟连血色都没有了,裸露在外的白皙脖颈微微发颤,却又似不愿在人前流露出他的脆弱,强自镇定,只将身体绷得更紧更僵。 觅寻上一次见他这副模样,还是因为之前那个逃跑又被抓回的逃兵拿宋渐声羞辱他的时候。 一想到夙九兮极有可能是想起了宋渐声,觅寻不知哪里来的怒火,一把钳住他尖削的下巴,逼迫他对视自己,冷冷道:怎么,莫非在下令将军想起来旧情人。 啪 猝不及防被打得偏过了头,用力之大令他耳膜里嗡嗡作响。 觅寻不徐不疾地擦去唇角温热的鲜血,只以为是被自己说中才令他恼羞成怒,勾了唇讥诮地看他。 好不容易激起的怜爱此刻荡然无存,帝王的尊严令他无法忍受身下的人在他床上仍想念着别人。 那一双浅灰眸里的嘲讽在月光下不能再明显。 夙九兮被他瞧得脸色更白。 就是这种目光。 他以为蒙上他的眼睛便能看不见他眼里的嘲讽,看不见自己身为男子,却心甘情愿躺在他身下的下贱,看不见到了这种地步,却仍旧喜欢这个人,喜欢的心都要痛了的卑微。 明明已经折断他了的腿,痛不能抑的人却是自己,明明沦为阶下囚的人是他,害怕惊惶的人却是自己。 他以为只要看不见那嘲讽的目光,便能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原来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在这个人说得如此明白之后,自己还要纠缠不放,果真是下贱啊。眼睛蒙上了又能怎么样,心中对他已经满是鄙夷了吧。 想起这十多日来的同床共枕,想起这十几晚的相拥而眠,想起自己每晚冒着寒风去煎数个时辰的药 夙九兮突然觉得可笑。 就算他用黑布蒙住他的眼睛就能怎么样,又如何蒙的住那双眼睛里的鄙薄和嘲弄,每晚鄙薄而又嘲弄地看着他的自作多情。 好像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冒出,令人浑身发寒。 自己这副苦苦纠缠的模样,的确很可笑吧。 觅寻着看身旁的人突然沉默地起身下床,喉结动了动,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不愿承认他方才脸上一闪而过的空白和失神,竟有几分令他心疼。 之后几天,都不见夙九兮的踪影,连替觅寻换药都换了一个人来,觅寻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想着晚上夙九兮仍是会乖乖得回到自己床上。 谁知道一连几天,都不见夙九兮的踪影,夙九兮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凤居阁。 晚上觅寻再一次从咳嗽中醒来,看着洒满窗台的月光以及空空荡荡的房间,只觉得有哪里说不出的怪异。 又会有哪里怪异,他在那张无人敢睡的龙床独自一人睡了二十多年,早已习惯在黑暗中独自入眠,早已习惯夜半醒来,面对空荡冷清的寝宫。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40) 这种空荡冷清甚至能令他放下白日里无时无刻不得不活跃的算计与提防,能让他在黑暗与静谧之中有片刻松懈,放下伪装,放下一国的国事,好好得睡一个觉。 如今他却睡不着了,一间小小的玉居阁却让觉得分外空旷,甚至连心都有几分空荡起来,睡梦中下意识地往身旁摸去,却只摸到空空荡荡的床,竟变得不习惯起来。 月色溶溶。 觅寻在静谧的月光之中坐了起来,他喉咙又干又痛,头却昏沉的厉害,似乎是风寒之症加重了不少,想要下床倒一杯水喝,脚却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想喝水 这个念头在心里想了很久,回应他的只有窗前清冷的月光。 觅寻忽然想起,他从前根本不需要将一个念头在心里盘算这样久,经常是他刚有了动静,身旁的人便会立刻醒来,像是看穿他心思一般下床去倒一杯水递给他。 他贵为帝胄,身旁讨好他的人不计其数,像这样的好根本不足以叫他放在心上,所以他也根本不记得是谁会在他想要喝水的时候,及时体贴的递上一杯水。 这样想着,他好像听到光滑的地面上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好像看见有人捧着一杯水走了过来,月光下,他看见那个人穿着一身威严禁欲的银甲,眉目却极是精致,温柔地将水递上来,那一双幽漆黑的凤眸笑吟吟地看着他,眸中柔软似水。 他伸手,却抓了个空。 什么都没有,只有床前冷凄的月光是真。 觅寻不由得伸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暗道自己果真是病糊涂了,不然怎么会如此得想念起夙九兮 天下美人千千万,只要他勾勾手,多得是知情知趣,温柔体贴的美人主动缠过来,夙九兮模样是美,但比他更美的人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怎么这一刻,突然对他念念不忘起来。 躺回那张冰冷的床时,觅寻想,或许他不是对夙九兮念念不忘,只是习惯了拥温香软玉入怀而眠罢了。 觅寻腿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便在盘算着何时离开玉梁城,玉居阁下面的地道已经挖好,再不走,等褒国的军队攻过来,再想走可便要难了。 更何况以夙九兮这般阴狠毒辣的性格,又怎么会允许他逃之夭夭,到时候只怕是死也要拉上他一起。 觅寻想着何时逃出去的时候,发现玉梁城中对他的看守突然松懈了很多,玉梁城中好像出了紧要的事情,急缺兵马,连原本看守觅寻的人都被调走了,门外空落落的,只偶尔经过几个脚步匆匆的人,偶尔响起一两句惊慌而又害怕的声音。 怎么办,九殿下抵抗不了多久了,朝廷的援兵怎么还没有来。 玉梁城不会保不住吧 褒国的人太过分了!明明已经和我们签订了盟约,他们却不受信用,还突袭我们 接着便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觅寻早已料得会有此一战,只是没想到褒帝行动如此迅速,来得这样快如此看来,他也不该继续留下来。 其实几日前他便该走了,夙九兮自那晚之后便再也不曾来过这里,他多得是机会下地道逃离这里,几番逗留,连他都有些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正当觅寻打算挣脱开铁链的时候,门突然被人从外打开,来人的银甲沾满了鲜血,阴柔的面容也沾上了血迹和硝烟,模样说不出的狼狈。 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夙九兮。 觅寻看着他风尘仆仆地走来,想起之前门外那一番话,知道夙九兮是特意从战场赶回来的。 特意从战场赶来取他性命么。 觅寻嗤笑得看着他沉默地解开自己手上的镣铐,转了转疼痛的手腕,轻笑道:多谢将军。 夙九兮脸色一白,偏过头去躲避他的目光,将身后的轮椅推到他面前。 觅寻腿伤早已痊愈,也不再受制于他,完全可以拿下夙九兮,趁机逃脱,他却偏偏要探个究竟,坐上夙九兮为他准备的轮椅。 一路上副将们的嘶吼声不断,玉梁城内一批又一批的士兵加快脚步,拿着弓箭紧急地往前跑。听着仿佛近在耳边的炮火声,觅寻这才察觉到玉梁城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几分,难怪夙九兮坐不住,急着赶来处理自己。 最终,轮椅在一处偏僻的没有人的地方停下。 觅寻看着前方四面长满青苔的墙,笑得懒散而又凉薄。 身后果然想起兵刃缓缓出鞘的声音,出鞘的剑却没有对准觅寻,而是直飞那面长满青苔的墙而去,亮晃晃的剑直直插入墙,只听得轰隆一声,剑插中的地方顷刻间坍塌一地,留下一个巨大的洞,墙外竟是玉梁城外的竹地。 你这是什么意思。 觅寻缓缓眯起眸。 夙九兮取回凤翅剑,将头偏向一旁,面无表情道:从这里走,便可以离开玉梁城。 你要放了我? 觅寻愕然。 饶是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夙九兮会放了他,他做好了一切的打算,留好了所有的后路,却万万没有想到,最终会是夙九兮亲自送他出城。 眼前的人似乎已不愿再和他多说一句,将剑收回剑鞘后便要离开,却被人拦住,觅寻看着他冰冷的侧颜,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 你不是玉梁城的人,没必要留在这里等死。 用这样的理由来回答,分明便是要和他划清界限。 即便夙九兮不送他走,觅寻原也是要离开这里的,可眼下被他撇清和自己的所有干系,被对待外人一般隔开,觅寻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眼前的人半背过身,从他方向看去能看见他优美冷漠的侧脸,银甲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清瘦的背以孤傲的姿态僵直着,看上去竟有几分铁骨铮铮。 觅寻突然想起,他原也是这样一个孤傲的人。 当日被烙之寒的人马追杀,躲进小树林时,以为觅寻丢下自己逃走的夙九兮便是这样抱着凤翅剑,孤傲而又冷漠地坐在树下。 觅寻的心猛地一跳,忍不住拉住他冰冷的手,看着他绝决的背影,不禁脱口道:将军,你不是说过要与我祸福相戚,生死与共。 祸福相戚,生死与共 前方的人怔了怔,终于失笑般喃喃,接着转过身来,精致如玉的眉目间残留着自嘲与嗤弄,那双一直躲避视线,不敢对视觅寻目光的凤眸,此刻直直地看着他,漆黑而又幽深。 他开口,在漫声的炮火声,一字一句道:与我祸福相戚,生死与共。凭你也配。 第71章 他的心 硝烟四起。 一片战火纷飞。 玉梁城的士兵寡不敌众,兵败如山。城内血流成河,尸堆如山。 觅寻站在高山上,神色默然地望下方激烈的交战。褒军来势汹汹,铁骑已经踏破玉梁城门,很快便能占领这座城池, 守城的将军若是聪明些便该弃城而去。 偏偏,那身银甲已沾满鲜血的将军只握紧了手里同满是血的长剑,前方是成千上万匹敌方的战马,以及数千拿着剑对准他的敌国士兵。 他身边只剩下数百残兵伤员,这场战役,胜负已分。 敌军似乎有意活捉他们,出来一个将领放出话来,只要夙九兮肯放下剑投降,他们便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那过于阴柔俊美的将军在听到后冷冷一笑,夺过一旁手抖得不行的士兵手里的箭,拉满了弓弦朝对面一辆华丽宽大的马车射去。 尽管这支箭根本无法射中被层层保护起来的马车,但也令一干将领士兵乱了手脚,等拦下箭后,那出来说话的将领似乎被惹怒了一般,恶狠狠道:给我杀了他们! 觅寻从来都不欣赏以卵击石的行为,大丈夫能屈能伸,忍得了一时之败方能成事,倘若两个月前的觅寻看见如今玉梁城内负隅顽抗,宁死不降的情形,只会嗤笑他们愚昧迂腐,活着才有希望。 然而,刚刚夙九兮潇洒利落地夺箭,漂亮的凤眸不屑地眯起,与过于阴柔精致的眉目相反的,是他不屈的傲气。 觅寻无法否认,刚刚他的心剧烈一跳。 因为夙九兮。 记忆中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偏偏这个时候头又疼了起来,觅寻知道那是引凰飞又发作了,每次一想到和夙九兮有关的事情,引凰飞便会发作,叫他的头疼得厉害。 从前他想到头疼了便不会再去想,他从来都不是会为难自己的人,不过是一个美人罢了。 可况,他也不觉得夙九兮有哪里值得他念念不忘的地方。 也许一开始是有的,只是在引凰飞的作用下模糊了,再加上,之后的夙九兮对他可谓是千依百顺,予取予求。 他身边多得是对他千依百顺的美人,久了之后,也便觉得无趣。 可是现在,他是怎么了? 明明是一个已经叫他厌烦的人,却被下方他的决然英勇的身姿吸引得移不开目光,心里那股不适感激涌,竟也不觉得反感。 想得越多,他的头便越来越疼,连脸色都有些发白,但是这一次,觅寻执意要想起来,想起他究竟在心里埋葬了什么。 下方激烈的交战仍在继续,跟在夙九兮身边,一个有着娃娃脸眼睛亮晶晶的年轻士兵脸上满是慌乱和害怕,拿剑的手颤抖不已,被敌军逼得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无数刀剑一起挥下 被一把寒光粼粼的长剑尽数挡下。 滴答滴答。 满脸慌张的年轻士兵伸手颤抖地去摸自己头皮上方,摸到了一片黏湿的血迹,连忙害怕地抬头去看,却发现一把敌军的剑在离自己头顶一寸的地方停住,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挡下。 殿下 娃娃脸的士兵看着上方脸色苍白的夙九兮,眼眶又红了一圈。 刘长老看着下方的情形,也忍不住赞道:想不到这夙九兮身为皇子,竟能为区区一个士卒挡剑。 是啊,明明是身份尊贵的九皇子,却将手下士兵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 觅寻一向认为一将功成万骨枯,即便是踩在累累白骨上的成功,也在所不惜。他从来都是掌握他人命运的上位者,又怎么会理解和在乎一个士卒的哀呼和悲哀。 但是他知道,夙九兮在乎,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会在乎士兵死活的将军,尤其是那个人出自无情的王室。 陛下,看来那位炀国皇子要抵抗不住了。 下方银甲长剑的人浴血迎敌,即便手伤不便,行动便不比之前敏捷,也不曾软下身躯,始终将背挺得孤傲而又不屈,紧紧握住那把寒光粼粼,沾满鲜血的凤翅剑,挡在所有人的最前方,死死守护着脚下最后一寸土地。 觅寻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来为何会为了一个夙九兮,一再恋恋不去。 当初打动他的,不正是他的重情与重义,他的果决与英武。 他大概是看久了夙九兮温柔似水的模样,却忘了他也是一个傲骨铮铮的将军,也曾高高站在敌国的指挥台上,手里提着敌将不断滴血的首级,接受士兵们的欢呼。 扑通扑通 觅寻的心急速跳了起来,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日的情形。 广袤阴沉的天空,欢呼雀跃的士兵,高高的指挥台上俊美冷漠的将军。 他终于想起,他是怎样得为他心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炸响,太过剧烈的震荡感让他连头疼也顾忌不及,心中似乎有大团大团的迷雾迅速消散,等到一切平静之后,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鸽子震翅的声音响在耳旁。 刘长老抓住飞鸽,取下鸽子脚旁绑着的书信,喜道:陛下,我方军队已经攻入褒国边界,一切如陛下所料,褒国兵力空虚,我军势如破竹,想必不日便可攻入褒国皇城,梁都。 觅寻重重一怔。 用倪释逐威胁褒帝,声称他拿玉梁城交换便放回倪释逐,实则是利用夙九兮所在的玉梁城牵引褒国兵力,趁机吞灭相邻的褒国,扩大娆国的地图。 陛下,等我们吞并褒国后,再集结娆、褒的实力,便可以侵吞炀国,一统天下! 一统天下 激动的喜悦声音从一旁传来。 陛下,您终于可以完成先皇的遗命了! 父皇 觅寻神思恍然。 娆国自开国而来,经三世而强,又三世,开疆扩土,意图天下。 可惜没有一位娆国国君能完成这个梦想,即便是他那个骁勇善战的父皇,临死前,也不忘抓着他的手,连同皇位一起,将未能完成的梦想统统传给了他。 如今他终于有机会完成先烈们的遗愿,让娆国成为天下唯一的国。 难道不令人高兴吗。 为什么他的心会这样疼 刘长老看着一旁脸色苍白如雪的人,脸色的喜悦也不见了,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陛下,褒国上弓箭了,那炀国皇子必死无疑,我们走吧。 下方与玉梁城缠斗的敌军已经退下,取而代之的是数百支蓄势待发的箭。 万箭齐发。 第72章 娆帝 陛下! 刘长老震惊而又惊慌地对着山崖下喊。 万箭齐发的时候,夙九兮半跪在地上,身体由于过度的消耗而疲惫不堪,银甲上沾满血迹,仅凭插在地上的凤翅剑苦苦支撑,才不至于在敌军面前倒下。 终于要结束了吧。 漆黑的瞳孔里映出无数支冷箭正面射来。 他已经没有丝毫的力气再去抵抗,很快他便会死在这乱箭之中了吧。 那个人知道他死了会不会难过 真是可笑,在临死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不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不是玉梁城失守之后的安危,而是那个一直以来都欺骗他,玩弄他的人。 现在他已经安全出城了吧。 呵。 他原不知自己竟有如此的大量,能亲手放了那个胆敢欺骗他的人。 可他也绝不愿意让他留下来陪他一起死,无关爱恨,这是他在他面前保留的最后一丝自尊。他夙九兮再不堪,也绝不稀罕一个满怀虚情假意的人和他死在一处。 偏偏那个人在临走前,居然还说要与他祸福相戚,生死与共。多可笑,在说了那样一番话后,竟还说要与自己祸福相戚,生死与共。 他已经上了一次当,怎么还会上第二次当。 那个人果真便走了。 是啊,贪生怕死,本就是人之本性,他很早就已经明白。 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单枪匹马,从来都不期待有人能和他生死与共,是这个人在小树林里用那般烫那般硬的胸膛抵住他,用那样坚定的声音告诉他,他会与他生死与共。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41) 他不得不承认,即便他根本就不希望他下来,甚至也认为他不配留下来,但真看见那个人抛下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去,心仍旧隐隐作疼。 既然做不到,当初为何要说那样一番话来欺骗他,为何要用那样一番让人心生期待的话来骗走他的心。 数百只冷箭已近在咫尺。 夙九兮苍白的容颜上泛起一丝凄惨的笑,闭上了眼睛。 猎猎风声中混合着无数哀嚎声、痛哭声,在耳旁响起。 士兵们在前方惊叫着逃窜,他身旁只剩下一把凤翅剑支撑着他最后的尊严与骄傲。 果然,无论在哪里,能永远陪伴他的,与他生死与共的,只会是这一把随身多年的凤翅剑。 噗嗤 箭没入身体的声音。 奇怪的是,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反而身旁发出一片惊呼声,夙九兮忍不住睁开眼睛。 挡在他面前的人,有一张俊朗绝伦的容颜,一双奇异魅斓的浅灰眸,正出奇温柔地看着他。 夙九兮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手脚发凉,惊慌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牢牢将自己护在怀中,用背替他挡去了那一轮箭雨的人。 他背后插着密密麻麻的箭。 你你 即便面临敌方千军万马也不曾惧怕的将军,此刻喉咙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连敌军面对这个从天而降的的神秘公子吓住。 九兮 在一片诡异的静谧之中,觅寻看着眼前脸色煞白的人,浅灰眸里是从未有过的专注和温柔,俯身在他冰冷的脸颊边落下羽毛般轻柔的吻,用修长温热的手握住他已经冷得没有知觉的手,看夙九兮呆了面容,低低一笑,轻声道:九兮,我不是说过,要和你福祸相戚,生死与共。 夙九兮呆呆愣了半响,终于反应过来后,这位素来冷漠自持,孤僻阴狠的将军在三军面前突然情绪失控,通红着眼睛大吼,混蛋!我不是放你走了吗,为什么要回来! 你以为你回来替我去死,我就会原谅你了吗! 你要是敢死,我就是到地狱也不会放过你的唔 突然被人吻住唇,夙九兮看着眼睛放大了的容颜,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继而在他急切而又热烈的索吻中,闭上眼睛,沉沦下去。 周遭发出一片更响的惊呼声。 夙九兮知道他应该推开他,一个将军在敌国的士兵面前亲吻一个男人,这是何等荒唐而又令人耻笑的行为。 可是这个人为了他身中了数十支箭这个人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夙九兮的心猛地剧痛。 更深得吻住了那片柔唇。 都不重要,和这个人相比,他的尊严,他的名誉又有什么重要的他只想好好得拥抱他 周遭的人仿佛看呆了一般,谁都没有动作,敌国的士兵呆滞地拿着弓箭,玉梁城里的士兵惊诧地看着眼前相吻的人。 直到一声清脆而又玩味的掌声在对面马上缓缓响起。 觅寻听到声音,浅灰眸微眯,然后放开夙九兮,温柔而又满意地看着他,道:九兮,抱歉,你刚刚太可爱了,我忍不住想这样做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夙九兮仿佛听不懂他的话一般,只红着眼睛看着他背后插着的数十支箭。 这时,对面传来一道仿佛春雪消融一般温润的声音。 想不到金蚕丝软猬甲竟会落入你的手里。 夙九兮瞪大了眼睛。 觅寻勾唇,手伸入背后将插着的数十支箭统统拔了出来,他背后的衣裳被扯破,露出一件金灿灿的软件。 觅寻霍得站起身,直面对面高额骏马上尽管穿着威风凛凛的铠甲,也挡不住眉宇之间温雅之气的人,笑道:这还要多谢令弟,否则在下又如何能拿到这样一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至宝。 对面的人神色一凛,看了眼慵懒优雅的觅寻以及他身旁一脸不解的夙九兮,忽然笑了一声,用在场的人都能听清的声音,低缓道:若非你拿王弟来威胁孤,孤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前来征讨玉梁城,只是如今,你这又是演得哪一出。看着对面众人骤变的脸色,似欣赏一般看过脸色雪白的夙九兮,继而将目光落回脸色难堪的觅寻身上,挑眉意味深长道,孤亲爱的邻居,娆帝陛下。 第73章 烙寻 四周一片哗然。 夙九兮呆呆地看着眼前清朗皓月的月白袍人,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仿佛灌入了无穷尽的海水一般,堵得他的耳朵嗡嗡地响,好像什么也听不清,又好像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九兮,你听我说 看着起身僵硬地走到自己面前,脸色惨白的人,觅寻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着急地想要解释。 啪 试图搂抱夙九兮的手被他无情的挥开。 夙九兮冰冷地看着他,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究竟是不是娆国的国君。 我 觅寻低下头。 事情已经朝着一个不可逆且让人无法预料的方向迅速堕滑,觅寻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计划。 纵使他有再大的本事,纵使他有再完美的计划,纵使他再料事如神,算清局势,此刻也显得束手无策。 机关算尽,却万万没有算到,自己会在最后关头心软。 在看到数千支箭射向夙九兮的时候,他的心会如此之疼,仿佛有人在拿刀子挖他的心一般,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跳了下来。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明白,这个人对他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觅寻知道夙九兮在等着他回答他,身旁的玉梁城的将士们在等着他给他们一个交代,偏偏一向巧舌如簧的人此刻低着头沉默,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要如何告诉他,他之前是利用他,拿他当棋子看待,可是他后悔了 他真的喜欢上了他。 见觅寻沉默不语,夙九兮眼里最后一丝光被簌簌落下的雪覆灭,猛地拿青筋崩裂的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嗓音却颤抖得厉害,你你真的是真的是 觅寻沉默不语。 玉梁城里回过神的士兵个个带伤的面容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脸色青青白白,一片哗然。 这这怎么可能那觅兄弟怎么可能会是会是皇帝啊 就是啊我还和他一起吃过饭,一起喝过酒他怎么可能会是什么皇帝还让褒国的人来攻打我们 是啊肯定是敌国的人胡说八道,觅兄弟救过我们,对我们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是他让褒国的人来攻打我们 一群玉梁城里的士兵着急地围了过来。 觅兄弟,你说话啊!就算你是什么皇帝只要你不嫌弃俺们,俺们照样是好兄弟!可是让褒国的人来攻打我们玉梁城的人,肯定不是你对不对! 夙九兮几乎拳头捏碎,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觅兄弟,你说话啊! 觅寻哥哥,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说话啊! 围着觅寻的人有年轻的,有年长的,有长着一张娃娃脸,原本亮晶晶的眼睛此刻红通通的小士兵,有长满了络腮胡,面目扭曲的壮汉。 他们每一个人都曾和觅寻一起出入沙场,共同进退,都曾和觅寻一起喝过庆功酒,干过女儿红,都曾和觅寻一起围坐在火堆旁吹玉梁城里美人最多的青楼,酒最烈的巷尾。 转眼间,一起战斗,一起吃喝的兄弟却成了高高在上的娆国国君,甚至翻脸无情。 每一个士兵都红了眼睛。 夙九兮握紧了拳头,看着他神色难堪,哑口无言,咬碎了银牙,他们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令褒国派兵攻打我玉梁城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我 觅寻看着眼前眼睛通红,阴柔的眉目间尽是扭曲的人,心痛如绞。 他大概是怎么也算不到,有朝一日,他会作茧自缚,自作自受。 对面马上看戏的褒君愉悦地看着眼前一幕,似乎犹嫌不够,添油加醋道:夙将军,莫非你以为孤会骗你?孤与你早已签订休战盟约,若非他烙寻拿孤王的王弟威胁孤,孤又何必千里迢迢来和你过不去。 烙寻?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夙九兮猛地一怔,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丝稻草一般,凤眸里突然迸发的光彩瞧得觅寻心中更疼。 前方传来一道悦耳的低笑声。 怎么,你不知道吗,娆国国君的真实名字,便是烙寻。 仿佛有一道雷电劈中了他的天灵盖。 夙九兮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原来这个人连名字都是假的 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就连感情也是假的 这个人究竟哪里是真的 九兮,你听我说 夙将军,你还是听孤说吧。 感受到一道阴沉锐利的目光射向自己,楚烬只觉得一扫连日来的阴霾,心情大好。他不知道这个一向城府极深的娆国国君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从天而降,挡在那个夙九兮面前,不过烙寻看上去似乎很在乎那个炀国皇子,他到是可以好好得利用 楚烬看着眼前快要用目光杀死自己的人,轻松地勾唇,笑道:夙将军,若非你身边这位娆国帝君,孤又如何能取得你们玉梁城的军事图,这样快便攻入你们的城内。 说完,他手里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卷羊皮,在夙九兮面前晃了晃。 这是 夙九兮漆黑的瞳孔猛地放大,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脑子里胀痛得厉害。 他手里拿着的,的确是他们重新部署后新的一份军事图。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九兮,你听我说,我绝没有拿军事图给他! 饶是镇定一路觅寻,此刻也被楚烬手里突然出现的军事图扰了思绪。 他根本就不曾拿过军事图给他! 那他手里,怎么会有我们玉梁城里的军事图。夙九兮神色僵硬,脸上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当初偷走我军军队里的军事图的人,是不是你。 觅寻闻言一愣,惊讶得看着他。 夙九兮却当他默认了一般,凄然一笑,原来周副将说得不错,从头到尾,你就是一个奸细! 觅寻脸色一僵。 夙九兮双目赤红地看着他。 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不待觅寻开口,玉梁城内忽然闯入一骑快马,来到褒君面前。 陛下不好了!我国边境杀入数万娆国的精英部队,连攻我国数座城池,直逼梁都而去! 褒国的人顿时慌了阵脚,马上的楚烬听后咬牙切齿道:好啊,好大的胃口!原来你想要的根本不是玉梁城,而是我褒国! 也就是说,玉梁城不过是他觅寻夺取褒国的一枚棋子而已 巨大的轰隆声在耳旁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轰然坍塌。 夙九兮面如死灰。 第74章 解危 楚烬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夙九兮以及他身边急切地想要向他解释什么的烙寻,目光一狠,扬手冷冷下令,给孤踏平这玉梁城! 玉梁城内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本就不足以抵御褒国的铁骑,再加上士兵们经过那一轮打击,整个人都蔫蔫的,哪里还有力气抵抗,到是夙九兮在听到那一句话后仿佛突然从迷雾中惊醒一般,咬紧牙关,握紧手里的凤翅剑,利落而又干脆地跃上一旁的枣红色骏马,飞速地冲了过去! 九兮! 觅寻失声。 敌国的士兵们显然也没有料到对方会这么单枪匹马冲了过来,慌慌张张地拿起剑相迎,只那么一个拿剑的功夫,便有十多个士兵被他斩杀于马下。 被褒国士兵层层保护起来的楚烬看着此刻双目赤红,仿佛只知道杀的人皱了眉头,扬了扬手,便有很多的士兵扑了上去。 玉梁城内的士兵看着前方冲锋陷阵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拿起剑要上去帮忙。 这时,包围圈中的人突然长剑一横,在骏马嘶鸣声中喝道:全都不许过来! 玉梁城里的士兵急刹住了脚步,不解地看着挡在他们面前的人。 觅寻面沉如水地看着骑在前方高头骏马上墨发齐腰,将弧线优美的背挺得孤傲而又英烈的银甲将军。 他前方是敌军的千军万马。 那道冷漠而又绝决的声音自马上传来。 今日祸端由本将军一人所起,本将军一人做事一人当! 殿下 玉梁城里的士兵们红了眼眶。 觅寻要上前帮他,却被他一招凌厉的剑气挡了回来,夙九兮在此刻回头,凤眼冷漠地看着马下的觅寻,长剑一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冷漠地看了他半响,开口道:你最好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在觅寻黯淡的脸色中,一字一句冰冷道:这玉梁城里,最没有资格和我一起战斗的人,就是你。 觅寻那双浅灰眸猛地一缩。 忽听得一声骏马嘶鸣,夙九兮说完,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冲入了敌军之中。 楚烬看着重重包围圈中那个以容色之美而闻名的将军此刻单枪匹马冲锋陷阵,阴美精致的眉目间杀气腾腾,男生女相却丝毫不显女气,反而身手敏捷,银甲裹身更显英武之姿。 楚烬忍不住想看来他是小瞧夙九兮了,光是这份承担起所有罪孽的担当,便使多少男儿自愧不如。 难怪一向薄情寡意的烙寻回钟情于他。 可惜。 楚烬眉目一凛,看着对面一脸担忧的觅寻,眸中闪过一丝暗光,扬了扬手唤来一个指挥官,冷声道:活捉夙九兮。 既然他烙寻胆敢拿阿逐威胁孤,就别怪孤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褒国的士兵们得了命令后行动起来越发束手束脚,夙九兮之前分明已经累得站也站不起来,只能仰仗一把凤翅剑勉强支撑,然而此刻他却仿佛带了重重煞气一般,满身是血,身手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剑影变换不休。 倒在他剑下的褒国士兵越来越多。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42) 褒国将领急急忙忙跑到楚烬面前,陛下,不行啊,那个将军不知道打了什么鸡血,怎么都打不倒,连我们采用车轮战术都无法拿下去,反倒是我们的士兵不少死在了他的剑下。 楚烬皱眉。 看着包围圈中那个仿佛不知疲惫,杀红了眼的银甲将军,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算他夙九兮被觅寻刺激到了,也没有理由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强,再说是人的力气总有用完的时候,他怎么仿佛不知疲惫 抬头一看对面的觅寻,俊眉深锁,似乎也在沉思这个问题。 再看马上的夙九兮身手虽快,但气息凌乱,额头上一片细碎的冷汗。 楚烬脑海中银光一闪。 难道他 夙九兮一个漂亮的回旋剑杀死身后的士兵,这胸口翻滚剧烈,神情仿佛在隐忍着什么,脸色苍白中透着青紫,这越发验证了楚烬的想法。 夙九兮是用真气强行打通自己的任督二脉,这种方法虽然能让习武之人在短时间获得数倍的功力,但强开任督,乃悖逆之行,稍有不慎真气倒流,便会走火入魔,爆筋而死。 看来夙九兮是真不打算活着回去。 倒还不失为一位有担当的将军。 楚烬看着对面脸色越发凝重的烙寻,知道他也和自己一样明白过来。勾了勾唇,对一旁的将领道:派出一队人马牵制住他,另一队从背后袭击他背后的督脉。 一旦刺穿督脉,他便会真气泄体,不攻自破。 这一此,褒国士兵们学聪明了,不近身正面对攻,而是常常虚晃一枪,吸引夙九兮的注意力,一部分人趁不备,绕道他的身后,高举起手里的剑对准他背后的督脉 殿下! 夙九兮察觉到背后袭来凛冽的剑气,还不及反应只听得耳边响起兵器剧烈相撞的声音,一阵火花在眼前擦过,他身后埋伏着的褒国士兵个个表情痛苦地捂着血流不止的手,摔落马下。血迹之中,躺着一枚泛着寒光的梅花镖。 夙九兮看了眼身后,果然发现觅寻手里还捏着一枚梅花镖,在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忽然欣喜。 夙九兮冷漠地回过头,身手越发凌厉敏捷,手里的剑招越发变换不休,一片刀光剑影。 然而越是动用真气,他身体里的气血便翻滚地越发厉害,胸口疼痛不已,一股血腥味冲上喉咙,令他不由得吐了口血出来。 已经撑不住了吗 褒国的士兵趁此机会,合剑为网,夙九兮一惊,躲闪不及狼狈地摔下马去,被褒国士兵生擒。 快放了我们殿下! 他可是我们炀国的九殿下,你敢伤害他一根寒毛,炀国决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对面的玉梁城士兵群情激奋。 楚烬丝毫没有见他们放在眼里,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对面缓缓走过来的,面沉如水的觅寻。 够了。 觅寻看了眼一旁被褒国士兵拿刀架住脖子的夙九兮,抿紧了薄唇,在一片拿明晃晃的刀剑对准他的褒国士兵面前,面向马上容颜温雅的褒国帝王。 开口,清晰而又有力地说。 楚烬,只要你肯退兵,放了九兮,朕便从你们褒国退兵,而且尽数归还夺来城池。 你那个弟弟,朕也会还给你。 夙九兮这是第一次听到觅寻在他面前自称朕,不由得晃了晃神,看着眼前即便一身白衣,也难掩高贵之气,气势丝毫不输给马上重装华甲的人,冷笑道:我不需要你来救我!我誓与玉梁城共存亡!冷眼看向马上的褒君,有本事你便杀了我! 觅寻神色微微一苦,转瞬即逝,沉声道:九兮,不要再任性了,就算你不怕死,你愿意和玉梁城共存亡,你身后的士兵们那,他们该怎么办。还有城中的百姓,破城之后他们又该怎么办。夙九兮愣神,面有犹豫之色,很快又用一种怀疑地目光看向觅寻,你会有这样好心!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还是说,你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觅寻被他脸上明显得怀疑看得心中一钝,这个从来不显山露水的帝王难得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微苦的神色,连素来优雅低醇的嗓音此刻听来也有些悲伤沙哑的意味。 在你心里,我已经是这样一个处处算计的人了吗 区区一座玉梁城,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能让我甘愿放弃的人剩下的觅寻没有说出口,那一双定定瞧住夙九兮的浅灰眸里是从未有过的模样。 复杂,悲伤,而又深情。 答案,不言而喻。 夙九兮被他瞧得心头剧烈一震,咬死了唇,狼狈地偏过头,不说话。 一旁看戏的楚烬这才低笑道:烙寻,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不过那温润的面容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你害得孤损兵折将,劳师动众,你我岂能两消。 觅寻回过头来,将脸色一沉,朕自会派人将五千万两黄金送入梁都。 马上的褒国帝王似乎犹嫌不够,掰着指头道:孤瞧着你边境的燕子关就挺不错的。 觅寻冷冷道:楚烬,就算今日朕有求于你,你也别忘了,倪释逐还在朕的手上。 褒国帝王这才冷了脸色,孤凭什么相信你。 你我同是一国之君,难道不明白君无戏言。 觅寻嗤道。 楚烬眯起眸来看马下清俊的人。 他知道烙寻一定会说到做到,除了君无戏言的理由之外,这个人虽然城府极深,但也不回做当众毁约这样的宵小之事。 好!孤便暂且相信你,十日后,恭候娆帝陛下的五千万两黄金! 手一扬,褒国的士兵便放了夙九兮。 撤! 随着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褒国军队退出了玉梁城。 九兮 觅寻立刻上前,去扶已经精疲力尽的夙九兮,然而手还未碰及,便被他一把打开。 那双漆黑幽深的凤眸正冰冷地看着他。 觅寻只觉得心中抽痛。 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奸细! 早就围了上来的士兵们听到夙九兮的命令,个个面面相觑,竟谁也犹豫着没有动作。 夙九兮见此情形,冷冷道:你们不动手,本将军亲自动手! 说完,便要上来抓住觅寻,然而他刚刚起身,只觉胸口一阵气血往上冲,眼前一黑,重重栽了下去。 九兮! 第75章 剐邢(一) 觅寻醒来的时候,床边站了一个脸色复杂,拿着刀一身戒备姿态的娃娃脸小士兵,见他醒来,咬牙道:你你醒了就好,快点滚出我们玉梁城! 觅寻只觉头疼得厉害,听到那娃娃脸士兵的话,皱眉。 你们要放我走? 殿下说了,念在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不会杀你,你快离开玉梁城! 玉梁城一战,夙九兮催动真气,强行打通任督二脉,以致真气混乱,险有生命之危,是觅寻用自己的真气帮他疏通经络,护住心脉,才稳住他体内暴虐的真气。 但是,这样做的代价 觅寻伸手按住自己隐隐作疼的胸口,只觉得体内有另一小股真气在游窜,这股真气便是刚刚他为夙九兮调息的时候,过渡到他体内的本属于夙九兮的真气。 觅寻所学乃是上古古族的傣镜真气,傣镜真气极其讲究血脉纯正,不容许有丝毫混杂,一旦混入其他真气,很容易会动摇根基,影响血统,最后落得和烙之寒一样的下场。 但是刚刚情况危急,觅寻也实在顾不得许多。 而刚才他为夙九兮输入真气的时候,傣镜真气与夙九兮所属的阴寒之气混淆,才会一时气血攻心,昏了过去。 回想起所有的觅寻仿佛这才后怕了一般,怔了半响,傣镜真气若与其他真气混淆,稍有不慎,轻则失去正统之资,武功尽废,重则性命不保。 原来他已经将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娃娃脸的小士兵见他发怔,神色变化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得生气道:你还不快走!我告诉你,你不要因为你是什么娆国皇帝我小六就怕了你!要不是你要不是你说着说着,士兵眼里涌出水雾,要不是你以前也救过我们玉梁城,救过我们不然我一定杀了你替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觅寻默然不语,脸上竟难得有了一丝愧疚,沉默半响,道:抱歉,这件事我很后悔。 那个年轻士兵红着眼睛啐了一声。 觅寻抬头,小六,九兮现在在哪里。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还嫌害得我们殿下不够吗小六偏过头,红着眼睛咬牙道:反正我们殿下是不会再见你的! 觅寻见他神色不对,皱眉追问,九兮他怎么了? 难得他体内的真气还没有稳住? 你别乱猜了,反正都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快点离开玉梁城,回你的娆国当什么皇帝去吧! 觅寻正欲再问,外边忽响起一阵响亮的打鼓声。 这是怎么回事。 觅寻诧异道。 那娃娃脸的年轻士兵眼圈更红,那是杀威鼓,每次军队要动用重刑的时候,都会敲响杀威鼓。 觅寻不知为何突然心里慌了起来,沉声喝问:是谁!受刑的人是谁! 小六被他一下子迸发出来的威势吓住,呆呆地看着他严肃起来的俊容。 外面,杀威鼓止。 一道冷漠而又冰冷的声音传了进来。 今日玉梁城之祸,实为我夙九兮有眼无珠,引狼入室之故。今有军令状在上,夙九兮绝无食言,甘受千刀万剐之刑,以赎己罪! 字字铿锵。 殿下,万万不可啊 还望殿下三思啊 觅寻脸色难堪地看着下方邢台中央,被乌泱泱的士兵包围起来的银甲将军,一下子握紧了拳,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骨头捏碎,咬牙道:他这是做什么! 一旁的年轻士兵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掉,愤怒地控诉:还不都是因为你! 当初周副将怀疑你是奸细,是殿下不顾全将反对,立了军令状才保你出来的,没想到没想到你根本就是个奸细! 觅寻仿佛被雷击中般,全身僵住。 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 他嗤弄他的多疑。 暗讽他的庸常。 可笑他的真心。 却原来这个人始终待他一片赤诚。 真正多疑可笑的人,原是他自己 第76章 剐刑(二) 殿下,这件事并不是您的错,要怪就怪那觅寻,是他欺骗了我们所有人! 殿下,我们都没有怪您的意思啊! 是啊!就算您立了军令状,可是法理之外也有人情,这不是您的错啊! 邢台中间的那墨发及腰,俊美冷漠的银甲将军已经做好了动刑的准备,对耳旁士兵们着急地求情声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扬起手中寒光凛凛的凤翅箭,就在他要往自己的胸膛刺下去的时候,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枚梅花镖以不容抗拒的力量打落他手里的剑,两者碰撞出叮地一声脆响,在一片嘈杂中显得格外惊心。 铛地一声,剑掉落在地。 夙九兮只觉手腕震得发麻,目光一沉,抬头看向楼台。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一同往上看去。 只见身后三楼的阑干上,娃娃脸的士兵长大了嘴巴,惊讶地看着身旁的人,而他身旁的人白衣如画,苍白的神色难掩清俊至极的轮廓,仍保持着发镖的姿势,迥异他人的浅灰眸微眯,天生一派高贵而又优雅的气度。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寻常书生。 夙九兮握紧了那只发麻的手,只觉得连心也开始又麻又痛。 忽然耳边响起更大的惊呼声,只见高楼上的人纵身一跃,飞了下来,夙九兮漆黑的瞳孔猛地一缩,而那白衣人已经踏着优美而又华丽的轻功,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上。 这是觅寻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示轻功。 众人都在意识到他连不会武功这一点都是欺骗他们的,不仅会武功,而且武功高强,众人越发愤怒地盯着他,又因忌惮他的武功,不敢轻举妄动,只围住邢台,握紧刀满脸愤怒地对准他。 人群中不不知是谁啐骂了一声,接着场面开始变得火爆起来,众人无不抑止不住心中的愤怒,开始骂骂咧咧。 觅寻,你还有脸到这里来! 你这个骗子!快点滚出我们玉梁城,要不然的话,我们绝不放放过你的! 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们一定要你好看!不要以为我们玉梁城的人都好欺负! 耳边骂声一片,那白袍的人却充耳不闻,始终坚定地往邢台走来。 邢台中心的夙九兮抿紧了薄唇,神色冷漠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 士兵们愤怒的视线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洞来,挥舞着刀剑,大声警告。 觅寻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好像眼里根本就看不见齐刷刷对准他的刀刃一般,好像耳里根本就听不见难听辱骂他的话一般,自顾自往前而去。 士兵们以为他是冲九殿下而来,越发将夙九兮保护起来,结果觅寻却饶过了夙九兮,继续往前而去。 士兵们有些奇怪起来,他究竟要到那里去。 夙九兮也将薄唇抿得更紧。 那白衣如画的人,最终在邢台前方摆放的一张军案旁停下。 上面放着夙九兮的军令状。 那双苍白修长的手在拿起的时候不由得手腕一抖,神色难堪到近乎狼狈地看着上面的字。 皇天在上,众将为证,今吾夙九兮愿以性命作保,担保觅寻秉性良端,身份无疑。倘若他日觅寻身份有歹,或他做出丝毫不利于我军之事,全为今日吾识人不清所致,吾甘受他胸口仿佛扎了千万根针一般,疼痛得厉害。 嗓音更是沙哑不已。 在夙九兮的沉默,众人的痛恨之中,继嗓音颤抖地往下念。 甘受千刀万剐之刑。 够了!觅寻,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九殿下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来羞辱他,你简直不是人!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43) 你快点滚出我们玉梁城! 耳边骂声滔天,觅寻丝毫不做理睬,只一步一步来到夙九兮面前,扬起手里的军令状,脸色难堪地看着他,嗓音沙哑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没有告诉我 夙九兮一言不发,凤眸冷漠地看着他,目光里再无往昔一丝一毫的爱意,甚至连嗤弄的意味都没有,仅仅只是冷漠,就像回到了两个人当初相见时的模样,比起那时,更多了一分森森的戒备。 觅寻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猛烈一痛,他早该明白,这个人是如此的爱恨分明,他曾获得他全部的爱,却又被他亲手毁去。 忽然觉得心慌得厉害,他生平第一次这样害怕过,生怕第一次这样害怕失去一个人。 他想上前去握夙九兮的手,却被那把冰冷无情的凤翅剑挡了回来。 夙九兮这才开口,嗓音回到了从前他们相遇时的冷漠,甚至还要冰冷几分。 念在你曾救过玉梁城,救过我的份上,我不会杀你。你最好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离开玉梁城! 见觅寻始终握紧手里的军令状,夙九兮抿紧了唇,突然出手,以利落矫健的剑法将觅寻手中的军令状挑到了自己手中。夙九兮拿着这一份曾记载着他是如何愚蠢的军令状,看向脸色复杂的觅寻,丝毫没有温度地开口:无论当初我为觅寻做过什么,都与你无关。如今我自作自受,甘受军法处置。看着觅寻更难看的脸色,声音更冷了几分,一切,都与你烙寻无关! 说完,扬起手里的凤翅剑,还没来得及刺下去,便觉手腕一痛,被人夺剑而去。 你! 夙九兮恼怒地看着一旁猝不及防出手夺走他剑的人,士兵们也无不因为觅寻夺走了兵器,而更加紧张,握紧了手里的刀刃对准他。 冷漠的将军,紧张而又警惕的士兵。 曾经最亲密的情人,如今冷漠相对,曾经一起战斗过的伙伴,如今个个愤怒而又害怕地看着他。 这一盘棋,他到底是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觅寻忽然便笑了。 手里的凤翅剑却握地更紧。 环顾众人一圈后,沉声道:玉梁城之祸由我而起,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无须牵扯旁人。 说罢,高扬起凤翅剑,对准自己的心脏,在众人还没来记得反应的震惊之中,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一片惊呼。 血流了一地。 第77章 一朝蛇咬 觅寻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再睁开眼睛的一天,心脏像被刀剐走了一块般剧痛,一动身体便疼得冒出一身冷汗,幸好有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按住他的肩膀,帮他缓缓坐了起来。未了,还在他背后塞了一个枕头。 觅寻愣了愣,看清眼前为他忙碌的熟悉的身影后,忍不住低低唤道。 九兮 你肯原谅我了,是不是? 伸手握住帮他整理棉被的手。 那只沁凉的手被他握住,僵了一僵,继而缓缓抽出,在觅寻的不解之中,薄唇没有温度地开口,你与玉梁城之间的帐一笔勾销,玉梁城不会再记恨与你觅寻还来不及欣喜,又听得他道:所以等你伤好之后,请你离开玉梁城。 觅寻看着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表情,苦笑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夙九兮只是用一种很冷淡的表情看住他,你与我之间也一笔勾销,我不会再纠缠于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觅寻脸色一变。 便是你想要的那个意思。夙九兮偏过头,阴美的容颜陷在阴影里,神色依稀变得嘲弄起来,你不是早就想离开玉梁城,现在玉梁城的人不会再找你麻烦,你应该高兴才对。 说完后,夙九兮似乎觉得再留下去已经没有意思,便要离开,忽然一股力量拉住,他回头,看见身后一双寒星般幽深的浅灰眸。 觅寻脸色沉了下来,你以为我放弃侵并褒国的大好机会,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赎罪,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区区一座玉梁城不再找我的麻烦? 夙九兮抿紧薄唇。 觅寻的神色缓了下来,拉住他背后银甲的手往下移动,握住安静垂在腰侧微微弓曲的手,那只冰冷的手被他掌心的温度刺激地往回缩,被他用更大的力量握住。 九兮 那素来轻佻悦耳的嗓音此刻再无丝毫戏弄之意,嗓音里的深情令人心都颤了。 夙九兮沉默。 能让我甘愿放弃一切的人,只有你啊 撒谎! 从前都是我不好,今后我会好好对你的 不要相信他,他都是在骗你的! 我爱你 够了! 那些情深款款的话仿佛在当面打夙九兮的耳光一般,让他再一次记起当初他是如何愚蠢的轻信他的甜言蜜语,如何愚蠢的险些葬送玉梁城,如何愚蠢的赔了身,赔了心。 那张阴柔精致的容颜徒然变得扭曲,毫不留情地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情绪激动。 觅寻,难道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了吗!你亲口对我说你不过是玩弄我罢了,你不过是骗我罢了。莫非你以为我还会上第二次当,任凭你再来玩弄我第二次! 觅寻悲伤地看着他,你以为我做得这些,仅仅是在玩弄你吗? 难道不是。 夙九兮嘲讽得反问。 九兮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 夙九兮扬起眉毛冷笑:你的真心便是连身份,名姓都是作假吗。你骗了我这么久,玩弄了我这么久,现在才来说真心,不觉得可笑吗 夙九兮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悲哀起来。 我甚至不知道你究竟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嗓音里说不出的无力和苦涩。 觅寻沉默地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的人,究竟是怎样的痛苦才能让一个素来冷漠自持的人控制不住情绪,才会让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在别人面前微红了眼眶。 觅寻忍住心口的疼痛起身,抱住了他僵硬的身体。 夙九兮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听到他疼得低低抽气了一声,只好作罢。 那个人得寸进尺般将他抱得更紧,在他耳边用低沉的嗓音认真道。 九兮,你听我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玩弄和欺骗你,只是因为后来我中了引凰飞,才会控制不住自己说出那些话,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 引凰飞? 夙九兮一愣。 觅寻点头。 接着他将自己是如何中的引凰飞以及引凰飞会改变人的心志,令人移情别恋,无一遗漏的告诉了夙九兮。 夙九兮听完后沉默了半响,忽地冷笑了一声,觅寻,你以为你编造出所谓的引凰飞,我便会相信你吗! 什么情蛊,什么引凰飞,统统都是这个人用来欺骗你的手段。 都是假的。 这个人只会满口胡言。 夙九兮,难道你还要再上一次当吗! 觅寻,你要编造借口,何不再编得像样一些。 九兮,我说得都是真的。 那双浅灰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那眸中的认真,前所未见。 甚至,夙九兮觉得那浅灰眸里除了认真之外,隐约藏了一分悲伤。 夙九兮唇边的冷笑僵住,狼狈地别过头。 那道低哑的嗓音仍在耳边继续。 九兮,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又何必放弃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我做得这些,全都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上了你。 夙九兮心中一震,仍是咬牙嘴硬,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他躲过他的视线,不敢去看身后人是怎样的表情,只觉得胸膛很闷,他想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他喘不上来气的地方。 刚跨走一步,便被觅寻拉了回来压在桌子上,夙九兮的挣扎被一个温暖的怀抱轻松化解。 身上的人在他耳边悲伤得喃呢。 九兮,不要离开我,我会死的。 夙九兮一下子停止了挣扎,凤眸冷冷地看着他,觅寻,你不会死的,我知道你体内有一股特别的真气在保护你,娆国古族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冷冷哼了一声,觅寻,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瓜。 觅寻看着他一脸嘲讽的模样,忽地慌了心神,难道你以为你以为我是在用苦肉计? 夙九兮别过头,你怎么想得你自己明白。 压在他身上的人一下子没了气力。 夙九兮直起身,看了眼一旁捂着胸口,沉默不语的觅寻,咬了咬牙,往房门走去。 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原谅我吗。 夙九兮脚步一滞,在门口沉默地停留半响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觅寻露出一抹苦笑,这才松开捂在胸前的手,手心一片血迹。 第78章 最后一晚 之后夙九兮便当真不曾出现在觅寻的房间,每次觅寻问起,给他送药的娃娃脸士兵便凶巴巴地说:殿下不会再见你了,你伤好以后快点离开我们玉梁城。 玉梁城里的士兵比觅寻本人还要关注着他的伤,每天送各种各样的滋补药品和金疮药,就盼望着他赶紧伤好了离开这里。 觅寻倚在床头轻轻勾唇,没有说话。 一晃十日,除了夙九兮仍旧不肯见他之外,每日来看望觅寻的士兵反倒越来越多了,因为觅寻的伤逐渐好得差不多了,这就意味着他即将要离开玉梁城,来看他的士兵个个神色沉默,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那些个口口声声说着要杀了觅寻好为死去的兄弟报仇的士兵们在见到他胸前上的伤后顿时没有言语,半响才红着眼睛憋出一句话来,我告诉你,你别想继续赖在我们玉梁城,今天是你的最后期限,明天你就给我离开这里! 那些个来看望觅寻,并且对他放狠话的士兵脸上却没有真正的仇恨之意,反而脸上依稀有不舍之情,像是找了个借口来送别他一般。 觅寻在听完士兵的话后,倚在床头,清俊深邃的容颜渐渐变得捉摸不定起来,待所有士兵走后,方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轻启薄唇,用低沈沙哑的嗓音缓缓道:最后一晚么 晚上月光洒入房间,将觅寻床前一道神秘冷艳的黑影拉得格外修长。 床上熟睡的人仿佛感受到了那一股强大的杀意一般,被黑影覆盖的漆黑的睫羽轻轻颤了颤。 夜半三更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吵闹的抓刺客的声音,火把照亮窗纸,走廊上的士兵们慌慌张张地往一个地方跑去。 觅寻开门,怎么了? 有刺客行刺殿下! 停下里的士兵神色紧张,刚刚说话那一句话,眼前优雅俊朗的男人已经消失在眼前,身手快得让那个士兵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等觅寻来到夙九兮所在的院落,那里已经被匆忙赶来的士兵们包围起来,包围圈中是一身银甲的夙九兮,他被人拿一把泛着寒光的剑指着,同时也拿凤翅剑指着对面的黑衣蒙面人,那黑衣人尽管从头到脚都唔得严实,只露出一双如夜色般漆黑的眼眸,却被那修身的黑衣更衬得他削肩窄腰,身姿修长,另有一股与众不同的神秘冷艳的气质,仿佛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适合穿黑衣的人。 你是谁。 夙九兮冷冷看着眼前这个黑衣蒙面人。 那黑衣人冷笑了一声,嘲讽地看着对面人淌血的手臂,夙九兮,你输了。 夙九兮缓缓眯起凤眸,握紧手里的凤翅剑,冷冷道:你便是当日的假林守。 周遭一片惊呼声。 黑衣人冷笑,看来你还不算太蠢。 来得正好!夙九兮眼里冷光一闪,当日被你侥幸逃脱,今日我定要抓住你。 拿下! 一声喝令,围着的士兵纷纷冲了上去与那个黑衣人激烈的打斗在了一起。 夙九兮之前不慎被他暗算,手臂被他刺了一剑,鲜血不断滴落在地,只觉浑身的力气都在流失,眼前阵阵发黑,险些栽倒之际,被一双强劲温柔的手接住。夙九兮回过头一看,看见一张清风朗月般俊朗的容颜,正脸色发沉地盯着他发黑的伤口。 伤口有毒。 多日不曾相见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令夙九兮的心激烈一跳,但他仍是面无表情地推开身后人,不用你多事。在感受到身后人身体一僵后,咬了咬牙不作理会,便要冲去前方混战之中。 与士兵们打斗的黑衣人仿佛似有似无地看了眼觅寻,接着目光转向要冲过来的夙九兮,冷笑道:夙九兮,我们还会再见的。一个强劲的剑气令所有纠缠住他的士兵统统摔倒在地,足尖一点,消失在屋瓦上。 夙九兮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容颜更冷了几分。 殿下,属下去请军医。 士兵看着他受伤的手臂,慌忙道。 夙九兮正要点头,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插了进来,不必了。 觅寻走过来,我可以帮你疗伤。 夙九兮偏过头,避开那双又深又沉的浅灰眸,不必麻烦你,我可以 九兮,你不明白。一只大手豁然抓住他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那双浅灰眸认真地看着他,你中的毒不是寻常大夫能解的。见夙九兮面色犹豫,觅寻神色变得苦涩起来,我只想为你做些什么,你既然知道傣镜真气,就该知道它有回春疗伤的能力。 那嗓音里的苦涩令夙九兮不禁抬头,正对上那一双幽澜的浅灰眸,悲伤而又深沉地看着他。夙九兮被那双眸眼瞧得胸腔剧烈一震,那目光中隐隐的请求意味更是像一把刀般,刺痛了他的心。 他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士兵们退下后,夙九兮转身往房间里面走,觅寻跟在他身后。夙九兮想往椅子上走,被觅寻拉住,在他诧异之中,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身上人弯下腰来的压迫感令夙九兮微微不适,调整好打坐的姿势,道:开始吧。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44) 身旁的人迟迟没有动静,令夙九兮不由得疑惑得往他方向看去,只见觅寻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容颜由于逆光而陷入阴影之中,恰有月光透过窗纸跃入室内,将他半边容颜映照成一种冷清的色调,更衬得他面容轮廓深邃迷人,他便在这半明半暗之中,拿一种复杂的眼神恍惚地看着夙九兮,那一双在暗色之中仍旧幽澜生辉的浅灰眸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与贪恋。 夙九兮一怔,怎么? 觅寻沉默了半响,忽然道:九兮,倘若我死了,你肯不肯原谅我。 夙九兮皱眉,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上方传来一道低低的笑声,紧接着响起一些窸窣声,夙九兮只觉身上一重,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夙九兮正要推开他,却被那一双手臂锢得更紧,耳边一热,那人在耳边低低哑哑道:九兮,我好想你。 夙九兮身体一僵。 有一股格外炙热的气流缓缓注入他的身体,夙九兮不由得放松了身体,调整气息,运功接纳那一股强大而又炽热的真气。 他受伤的手臂上冒出缕缕黑烟,蒸发在空气中,伤口重新变得鲜红色。更令人诧异的是,他手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最后竟在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内,恢复如初,一丝受伤的痕迹也无。 夙九兮吃了一惊,暗道傣镜真气竟如此厉害。 疗完伤后,身后的人迟迟没有放开他的打算,夙九兮推了推他,岂料他忽然倒了下来,扑通一声将夙九兮扑在身下。 夙九兮脸色复杂地看着上方脸色有些苍白的人,轻声道:谢谢你。 觅寻低笑了一声,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黑暗中他嗓音听上去有些不正常的沙哑,夙九兮不禁有些担忧起来,你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替我疗伤? 觅寻默了默,垂下眸道:不要多想,我只是前日不慎染了些许风寒。 听他这样说,夙九兮也便不再多想,便要去推开他,推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握住,放到唇边深深浅浅的吻。 夙九兮皱眉。 压在他身上的人以未有过的认真神色定定地瞧住他。 九兮,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是认真的,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那目光温柔得仿佛能将人融化一般。 夙九兮艰难地别过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将声音变得淡漠起来,觅寻,你我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 上方一阵沉默,接着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那笑声里的悲伤令夙九兮不由得回头去看他,那个人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之中也有一张优雅雍容的容颜,可是夙九兮却觉得好像有那里不对。 他眯起凤眸,借着惨淡的月光仔细端详了他半响。 俊朗的长眉,优美的薄唇,高挺的鼻梁 唯独那一双眼睛。 眼里温柔依旧,柔光似水,可是 夙九兮猛地一惊。 那一双稀释少有,魅惑众生的浅灰眸已经便作了普普通通的黑瞳,甚至连正常的黑色都不算。而是一种介于灰与黑之间,怪异的颜色。 你的眼睛 夙九兮还未说完,便被一双手遮去了视线,有人在耳旁轻声道:九兮,再为我熬一副风寒药,可好。 夙九兮垂眸沉默。 身上的人极有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半响不见他说话后,低低笑了一声,笑声似悲似叹,听来只觉心疼。 须臾,低头吻上了那片柔唇。 夙九兮身体一僵,下意识便要去推开他,手被他先一步扣住,吻得越加深入,整个口腔都是觅寻的味道,夙九兮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身上的人仍没有停下来,那条极霸道的舌头火热而又痴迷地扫过他嘴里的每一寸,从牙床到深喉,那么的用力,那么的深入,透明的液体顺着两个人的下巴往下流淌,夙九兮甚至产生了一种要被他拆吃下去的错觉。 九兮,我喜欢你 信我这一次好不好,我真的喜欢你 低喘声中,恍惚遥远得仿佛从天边传来一般的情话在耳边真真切切,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低哑温柔的嗓音深情得令人心都疼了。 那一句句喜欢,凌迟着夙九兮的意志,瓦解着他的尊严。 他几乎便要再一次丢盔弃甲。 他几乎便要信了他。 或许这个人是真的 喜欢自己的 夙九兮神色变得迷离起来,不自觉伸手要去抱他。 一只大手伸入他的衣领。 那冰凉的手令夙九兮身体一阵发颤,脑子里飞快地晃过什么。 将军,我不过是玩玩你罢了。 从头到尾,我都是在骗你的。 夙九兮猛地睁开眼睛,豁然清醒,手即将抱上觅寻精瘦的腰,又被他无情地收了回来。 一把推开身上的人,夙九兮冷冷看着他,你可以走了。 觅寻见他这副模样,苦笑道:九兮,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夙九兮只冷漠地看着他。 觅寻想去摸夙九兮的脸,被他避开后,收回僵了一瞬的手,轻轻叹了口气,九兮,我不会怪你,落得如今下场,全是我咎由自取。 他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停住,在月光下回过头来,那张清俊的容颜不知是不是因为月光的作用而显得苍白没有血色,他本就贵气天成,此刻容颜苍白,在清冷的月光下竟显出一种病态的俊美与高贵。 那双变成黑色的眼睛悲伤而又温柔地瞧着床上的人。 九兮,无论你相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 夙九兮被那道温柔似水的目光瞧得竟心虚起来,低下头,等他再次抬头时,房门已空。 第二天中午,士兵来报觅寻的房间没有任何动静,觅寻既不曾出房间也没有离开玉梁城。 夙九兮听后心里一沉,忽然便想起了他昨晚离开前的神色,那样的苍白顿时心慌起来,连忙跟着前来禀告的士兵一起去了觅寻所在的房间。 士兵推开门,房间里面安安静静的,只床上有个人影,士兵便骂骂咧咧地走了过去,觅寻,快起来!别想赖在我们玉梁城,今天你就给我离开! 夙九兮走了进去。 房内突然响起一声惊叫声,那士兵仿佛见鬼了一般瞪大了眼睛,跌倒在地。 出了什么事? 那士兵手指颤抖地指着床上的人,殿下,觅寻他他他死了! 第79章 大结局(上) 仿佛有一道惊雷当面劈下,劈得夙九兮大脑只觉昏聩,久久缓不过神来。 你。夙九兮咬牙,你说什么! 殿下,他死了觅寻他死了!士兵的嗓音颤抖得不行,回过头来见夙九兮脸色已经是惨白,没有丝毫血色,更是吓得不轻。 殿下属下去叫人 士兵不敢去看一旁浑身僵硬,脸色极其难看的夙九兮,告退后,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夙九兮仿佛呆住了一般,对士兵的话充耳不闻,只怔怔地瞧床上静静躺着的人。 胡言乱语! 觅寻怎么可能会死! 明明昨晚还替他疗伤的人,今天怎么会死那。 他一定又是在骗他。 夙九兮动了僵硬的腿,一步一步,缓缓走过去。 觅寻,你又在耍什么花招,你不要以为你装死就可以骗过我。 回答他的是一室格外压抑的沉默。 床上的人静静躺着,胸口一丝起伏也无。 夙九兮凤眸猛地一缩,连伪装出来的冷静都无法维持下去,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试探他鼻息的手发颤不止。 他鼻息间冰凉一片,全无生息。 仿佛有一桶冰水从头淋下。 夙九兮浑身冰冷刺骨。 你又在骗我对不对,你这样做是为了继续留在玉梁城吧。好!我答应你,你可以起来了。 沉默。 夙九兮猛地揪住他的衣领,脸色青白地看着眼前从未这般安静的人,阴柔的眉目已然扭曲,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觅寻,你怎么可能会死,你明明有傣镜真气护体!你又想骗我! 门口想起轻微的脚步声。 若在平时,以夙九兮的武功不会不察,然而此刻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床上那个任凭他如何捶打,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的人身上。 直到进来的人冷漠地开口。 你不必白费力气,他的确死了。 夙九兮一惊,身旁突然出现的人一身黑衣,却是一张陌生的秀丽容颜。 你是谁。 遮月冷淡道:夙九兮,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 你是假林守。 夙九兮缓缓眯起凤眸,浑身戒备起来,冷冷看着他,你居然还敢到这里来。 我自然要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遮月冷笑一声,弯身去翻觅寻的衣裳,夙九兮见状一掌打了过去,被他轻轻巧巧地避开,虚晃一招骗的夙九兮的注意,用诡异的手法,点了他身上的穴道。 夙九兮全身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翻觅寻的衣物,只觉一股怒火攻心,你到底是谁,究竟有什么目的。 此时遮月已经从觅寻身上找出一块暗色纹的令牌,墨眸里闪过一丝精光,看向一旁动弹不得的夙九兮,冷笑道:既然我已经拿到了我要找的东西,告诉你也无妨。 伸手指向床上安安静静的人,这个人的真实身份相信你已经知道了。 夙九兮抿紧了薄唇。 我是娆国二皇子身边的人,二殿下派我来夺烙寻的调凤令,如此一来,二殿下便能够推翻烙寻,登基称帝。 夙九兮自己便是宫廷中人,像这种兄弟争权的事早已司空见惯,但是 当初你扮作林守混入我军又是何企图。 遮月勾唇,冷笑了一声,也罢,我便叫你死得明白。 二皇子与褒国之间有盟约,只要二皇子能提供给褒国你们玉梁城的军事防略图,他便借给二皇子十万兵马。说到这里,看了眼脸色难看的夙九兮,嘲弄道:我这样说,够清楚了吧。 夙九兮恨得咬牙切齿,原来偷军事图的奸细,是你! 听到他话中汹汹的恨意,遮月丝毫不为所动,垂眸欣赏着手里那一块纯金锻造,凤翎图腾的调凤令。 夙九兮像是突然想明白什么,双目赤红地看着遮月,昨晚你也是为了我们玉梁城的机密而来的,好继续卖给褒国! 遮月这才将目光从调凤令上移开,看向一旁容颜扭曲的人,淡淡道:不,自从上一次褒国五万铁骑被烙寻一场大火烧得片甲不留后,褒国与二皇子之间便已经反目成仇,二皇子命我无论如何都要拿到调凤令。 见夙九兮没有反应过来,仍是一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模样,唇角透出嗤弄的弧度,继续道:我为了得到调凤令,不惜冒险将引凰飞下在烙寻身上,好叫他喜欢上我,对我言听计从。 说这些话的时候,遮月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床上安静躺着的人。 可惜烙寻不愧是烙寻,他即便中了引凰飞,也没有喜欢上我。反而将计就计,引我曝露身份。 遮月冷笑。 夙九兮原是一副恨得牙痒的表情,在听到引凰飞三个字后,猛地一震。 你说什么引凰飞是什么 引凰飞难道不是那个人编造的吗 夙九兮心里忽然涌来一股巨大的慌乱,嗓音也颤抖起来。 遮月对于他这样的反应到是微微一讶,怎么,烙寻没有和你说过引凰飞的事情吗。见夙九兮神情恍惚,冷笑道:不然你以为烙寻为何会突然之间对你失去兴趣,全都是因为引凰飞的缘故。 轰隆一声。 夙九兮脸色异常苍白,胸口绞痛得厉害。 原来这个人说得都是真的 他真的是因为引凰飞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可是他,他做了什么。 始终不肯相信他的解释,甚至之前用箭射穿他的脚踝,拿凤翅剑刺穿他的膝盖,将他用铁链囚禁起来。 夙九兮只觉喉咙一腥,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遮月冷漠地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用着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夙九兮看着他的目光格外阴狠。 遮月冷哼了一声,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我又如何能这般顺利便拿到调凤令。 你什么意思。 夙九兮此时的声音冰冷中仿佛都透着一股血腥味。 遮月冷笑着从他身上移开视线,来到床上安静躺着的觅寻,在床头缓缓坐下。 看着床上那张依旧优雅清俊的容颜,伸手正要去触摸,一旁传来夙九兮格外阴沉狠戾的声音。 你若敢动他一根寒毛,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那只修长苍白的手果真便停了下来,不知他是不是当真将夙九兮的警告听见耳,竟真的收回了手。 目光从床上安静躺着的人脸上收回。 似嘲非嘲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你这样对他,他要是没死一定会很高兴。可惜,你的话死人是听不了的。 夙九兮被他讥讽得脸色一白,追问:你刚刚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遮月起身,看向夙九兮,如夜色般漆黑幽深的眸里竟有了一丝怜悯的意味。 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为你而死的吗。 夙九兮浑身一震,极震惊地看着他。 那道无情而又残忍的声音继续响起。 昨晚我的目标根本不是你,也不是你们玉梁城,而是他烙寻。只是凭我的武功,根本近不了烙寻的身,所以我便拿你做文章,刺伤的你剑上被我涂了剧毒,只要烙寻来救你,他便必死无疑! 夙九兮听完他那一番话,脸色已经比死去的觅寻还要苍白几分。 怎么可能他明明有傣镜真气护体 话未说完,便被遮月嘲讽地打断。 难道你不知道,傣镜真气不能与其他真气混合。不然,轻则武功尽毁,重则有性命之险。烙寻耗费了太多的真气替你解毒疗伤,又从你身上过渡了太多你的真气,才会导致他真气混乱,逆脉而亡。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45) 夙九兮之前还有愤怒,恨意的表情,眼下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浑身不能再僵硬,只目光呆呆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头脑一片黑暗。 黑雾腾腾。 他困顿与茫茫迷雾之中。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个人从黑雾中缓缓走出,面容被雾气遮隐,只一双浅灰眸悲伤而又温柔地看着他。 九兮,倘若我死了,你肯不肯原谅我。 那双凤眸里全是泪水。 泪流满面。 耳边似乎响起一阵喧闹声,接着房间里的人皱了皱眉,足尖一点,飘然离去,在离去前,一颗石子打在夙九兮的穴道上。 夙九兮已经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连遮月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他只是痴呆呆地走到觅寻床前,恍惚的目光变了又变,最后变得格外温柔。 格外温柔地注视床上静静躺着的人。 握起他冰冷的手,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放到唇边细细碎碎地吻。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吗。 你欠我的,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要还给我。 一把雪亮的匕首高高扬起。 殿下 一道喜悦的声音冲了进来。 神医来了! 第80章 大结局(下) 觅寻慵懒地倚在床头,背后被人贴心地塞了一个软枕,靠着格外舒服。 夙九兮坐在床头手里拿着药,另一只手一匙匙温柔地喂药过去,见觅寻一副藏不住笑意的模样,忍不住道:你很高兴吗。 觅寻笑如春风:你肯原谅我,我自然高兴。若知道我死上一回便能叫你原谅我,我真该早些去死一死。 夙九兮听到那个死字只觉格外刺耳,忍不住轻轻捶了他一下,别胡说八道。 觅寻便顺势哎呦哎呦地叫起疼来,夙九兮信以为真,以为自己当真弄伤了他,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作势要去检查,被一双手环住腰。 夙九兮不解地抬头,却看见觅寻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顿时反应过来,耳根一红,你又骗我。 他正要挣脱,却被那双手抱得更紧,环在他瘦腰上的手一使劲,便将他抱上了床。 一抬头,正对上那双幽斓迷人的浅灰眸。 觅寻看着他,缓缓低头,黑影逐渐覆盖夙九兮阴美的容颜。 在他耳边停下,九兮,我对你的心意从没有半分虚假。 嗓音低磁悦耳,热气呵入耳道,酥酥麻麻,格外撩人。 夙九兮之前听到这样的话,只觉他又在花言巧语欺骗他,如今听来,只觉心中又甜又蜜,深深地回抱住他的腰,神情认真地看着他,我明白。说完,主动贴上他柔软的唇。 觅寻简直又惊又喜,将人抱得更紧,在火热的吻中掌控了主动权。 两个人正吻得难分难舍,觅寻突然俊眉一皱,先放开了夙九兮。 怎么了? 夙九兮不解地看着他。 只短短一瞬,觅寻便已经恢复如常,唇边含了一抹春风般的微笑,道:药太苦了。 夙九兮毫不怀疑,立刻道:那我去厨房拿些蜜饯。 觅寻便笑着低头亲了一口他水润微肿的唇,这才满意地看着他脸颊微烫地离开。 夙九兮走后,觅寻目光一沉,沉声道:出来。 门口响起窸窣的脚步声,一道修长的黑影投入进来。 觅寻看清来人,懒洋洋地笑道:原来是你啊。 进来的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从身上摸出一块纯金锻造,凤翎图腾的令牌,扔了过去,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了,你究竟什么时候让我见二殿下。 觅寻接过调凤令,在手里玩转半响,这才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不徐不疾悠闲地开口,不急,朕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你! 遮月将拳握了又握,松了又松,看着床上如往昔般慵懒优雅的人,冷冷道:说 某样东西在空中划出半弧,遮月接住一看,才发现竟是刚刚他还回去的调凤令。 他的墨眸不由得变得深戚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觅寻笑道:这便是朕要你去做的事情,替朕管理好暗夜阁。 遮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道:你明明知道我是二皇子的人,你不怕我狐疑地看了眼床上的人,却发现他容色不变,始终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那道雍雅而又低醇的嗓音缓缓响起。 烙之寒最想要的东西朕已经给他了,朕的江山,便不牢他费心。 你既然是老阁主钦定的暗月阁阁主,这一块调凤令理应由你来保管,不过,倘若你做出什么事来危害暗夜阁,朕便只能认为你是受了烙之寒的指使。这一笔账,朕可要算在烙之寒的头上。 那双浅灰眸缓缓眯起,话中危险的意思听得人不由得心中一颤。 遮月握紧了手中咯人的调凤令,豁然抬头,好!我答应你,我会尽好我的职责。你什么时候遵守你的承诺,让我见到二殿下。 有了调凤令,你还怕见不到烙之寒么。 觅寻轻笑。 遮月一怔,继而眼前一亮,看着床上那个短短三年间便让娆国达到从未有过的富强繁华的帝王,不得不在心中佩服他的手段。 他和烙之寒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多谢陛下。 遮月再一次消无声息地消失,觅寻靠在床头闭眸小憩。 期间,将觅寻救活的那位游医来向他辞别,临行前叮嘱按时吃药的话,觅寻笑吟吟应下,说到最后,白胡子老游医叹了口气,道:年轻人好端端地别瞎吃什么闭气药,这次算你运气好,老夫及时赶到了。 说完,便走了。 觅寻倚在床头,但笑不语。 这世间哪里有如此巧合的事,说什么及时赶到,却不知是觅寻早已派人去寻找这位医术高明的游医,告诉他自己危在旦夕。 正是算好了游医赶来的日程,觅寻在前一晚,拿烙之寒威胁遮月,命他去刺杀夙九兮,然后自己服下闭气丸。 甚至与遮月说与夙九兮的那一番话,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 这样做并非完全万无一失,倘若他体内的傣镜真气无法压制住夙九兮的真气,倘若游医路上出了状况,无法及时赶来,那他便是死路一条。 不过,就算是拿性命做了赌注。 觅寻看见门口端着一碗蜜饯走来,柔情似水地看着自己的夙九兮。 唇边笑意越深。 也是值得,不是么。 (完) 第81章 番外陈情 同夙九兮和好之后,两人日日如胶似漆,更甚往昔。刘长老几次催促觅寻回国处理国家大事,觅寻不能再拖之后,终于在一个春暖花开,冰雪消融的早上,和夙九兮依依不舍的告别,骑上雪花骢回了娆国。 若非觅寻说此去少则十天,多则半月,至多一月必定归来,夙九兮哪里肯放人。 或许是感受到夙九兮柔软中隐隐含忧的目光,觅寻临走前,握住他修长的手,眉目格外温柔得注视他,柔声地道:相信我。 清磁嗓音里的坚定叫人分外安心。 目光更是温柔得令人脸红心跳不已,夙九兮脸颊发烫,轻轻点头。 阿寻 光是念一念那个人的名字,心里便暖得一塌糊涂。 直到羊肠道上那道清俊的背影再不能望,夙九兮这才离开。 回到玉梁城,几个士兵围在树下窃窃私语。 你说觅兄弟还会回来吗? 废话,凭觅兄弟对我们殿下的情谊,当然会回来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是娆国的皇帝哪个皇帝不是后宫佳丽三千的,时间一长,他还能记得殿下吗。 一群士兵余光看见身后走来的银甲墨靴,冷面俊美的将军,立刻噤声,匆匆行礼后,作鸟兽散。 夙九兮抿紧了薄唇。 从前被他刻意回避的问题,一下子冒出头来,心忽地慌乱起来。 他不怕觅寻一走了之,倘若他敢再一次负他,他便杀上娆国,将他绑在身边,让他这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自己。 可是他怕他枕边的女人 夙九兮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光是这样一想,便已经是嫉妒得厉害,恨不得杀光所有曾经拥有过他的女人。 在妒火中残存的理智克制了他的想法,手脚冰凉地走到自己房间,身体僵硬得坐下。 这些天他们过得□□爱,觅寻对他太好,好到了他几乎忘记了他的身份,忘记了他是一个坐拥天下的帝王。 如果觅寻只是一个书生,他可以将他藏在自己身边,一辈子对他好。如今他是娆国之君,而他是炀国的皇子 光是身份的阻隔便已足够成为他们之间跨越不去的鸿沟,何况那个人还有后宫数不完的佳丽。 想到这里,夙九兮看着桌前跳跃的灯芯,自嘲一笑。 他还不至于下贱到和那些女子争风吃醋。 满腹心事,那张阴柔俊美的容颜逐渐变得苦涩起来。 阿寻,我该如何来相信你。 日子过得飞快,一月之期不知不觉到了尾巴,玉梁城里的士兵见觅寻迟迟没有回来,窃窃私语地越发厉害。 夙九兮置若罔闻,面沉如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半个月,玉梁宸外突然躺了一个昏迷的女子,将那女子救回城,问她为何会突然昏倒在玉梁城外。 那女子说不了半句,便先啼哭起来,呜呜咽咽之中,才将事情说了明白。 原来她是褒国的人,在三月前遇上一个来自炀国的书生,那书生颇有才华,三言两句便令她心生爱慕,后与之结定爱盟。一个月书生说要回家处理一些家务事,很快便会回来迎娶她,谁料自此一去无踪,她离家出走,千里迢迢从褒国找到炀国,好不容易找到那个书生,却发现他原是有妻室的。 她质问他为什么骗她,那书生却说若是她肯做妾,便同意让她留下。那女子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哪里愿意,一气之下便从书生家里逃出,回到褒国。 没想到半路盘缠用尽,又饥又渴,才会昏倒在城关。 夙九兮听完默了半响,只是道叫人送一些盘缠给她,而后便一言不发得出去了。 晚上夜深雾重的时候,夙九兮在睡梦中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挤压着自己,脸颊上一片湿润,唇上更是被人挑逗般的流连和轻咬。 猛地惊醒,恰对上一双春意含笑的浅灰眸。 夙九兮顿时眸眼焕发光彩,衬得整张昳丽的容颜瞬间生动起来,满室生辉。 觅寻像是很满意他的反应,又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才开口笑道:莫非是为夫延时未归,才让将军睡梦中也愁眉不展。 那嗓音依旧是慵慵懒懒的调子,悦耳惑人。 眼前人神色渐渐黯了下来。 觅寻见他沉默,以为他是在怪自己多日未回,顿时收起了戏谑的模样,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抱歉,国中有事耽搁了,我一处理完便日夜不停赶了过来。 他身上月白披风未解,俊脸上带着一丝疲态,一身的风尘仆仆,果然是如他所说,日夜不停,快马加鞭。 被他拥在怀中,枕着那片炽热坚硬的胸膛,夙九兮哑了嗓子,你什么时候走。 觅寻闻言笑道,将军,你未免太没良心,为夫刚刚回来,你却盼着我走。 让我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铁打的。 调笑着伸手去剥他的睡袍,一用力将人压在身下,惩罚似得tian咬他胸前朱点。 身下的人一言不发,格外沉默。 觅寻终于察觉到不对,一抬头只见他目光格外复杂,不免心中生疑。 将军似乎有心事 夙九兮坐起身,偏过头默了默,嗓音低哑,你是娆国国君,又怎能久留在玉梁城。 觅寻听完,心里明白过来,笑着将人拥入怀,我自然是要走的。 感受到怀中人身体僵了一瞬,笑吟吟地去吻他冰莹润白的耳垂,在他耳边呵着暧昧的热气,不过我会带你一起走。 夙九兮一怔,继而凉凉道:我身为玉梁城的将军,又怎么能和你走。 觅寻哈哈笑道:炀国如今局势混乱,将军又如何能在玉梁城独善其身。 夙九兮陷入了沉默。 觅寻说得不错,太子死后,父皇不曾再立太子,如今父皇驾崩,朝廷群龙无首,局势混乱。 但他并没有想过同觅寻一起回娆国,而是班师回朝 觅寻见他沉默不语,目光越发温柔下来,轻声道:九兮,你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来接你和我一起回娆国的。 一听到他说回娆国,夙九兮深埋的刺又发作起来,扎得他心口剧痛。 脸色也不由自主得冷了下来,冷笑道:和你一起回娆国,然后像你后宫的妃嫔那样日日等待着你的宠幸吗。 白日里的女子尚有骨气千里奔走,不屈他人之妾,他夙九兮堂堂男儿,若非爱甚,又怎会心甘情愿躺在他觅寻的身下。难道还要他和其他女子一起,侍奉他,如同深宫怨妇一般日日乞求他的恩宠。 何等的羞辱! 夙九兮猛地抓住觅寻的衣领,眉目扭曲,咬牙切齿道:觅寻,我告诉你,我夙九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要是想将我收进后宫,沦为你的玩物,做梦! 觅寻被他突然起来的怒火弄得一脸莫名,听他说完后,这才明白过来,憋不出胸前的笑意,畅快得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夙九兮脸色更冷。 将军,你啊 觅寻低笑着叹了口气,当初将军在营帐里问我可曾有家室,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夙九兮松了手,我记得,我问你是否有家室,你说尚未成亲猛地一怔,对上觅寻无奈而又宠溺的俊脸,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你身为娆国国君,就算没有后宫三千佳丽,也少不了几个妃嫔。 恋耽美 当渣攻撩了阴狠受——月下桂花酒(46) 觅寻笑道:九兮,你实在是冤枉我了,我至今未纳一妃,未立一后,实实在在是为将军你守身如玉了。 说守身如玉自然是夸张了,不过觅寻说得的确是事实,他的后宫的确没有一妃,倒非他不想立,而是这些年来觅寻一直同自己的母后,也就是娆国太后斗智斗勇,根本顾不上立妃的事情,之前有几个女子被太后硬塞给他,实际上是用来牵制于他,也被他暗中悄悄除掉了,后来好不容易斗倒了太后,将大权收在手中,可以随心所欲立妃封后的时候,他已经惯于在民间花丛流连,却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怎么会 夙九兮仍是难以置信。 觅寻亲昵地吻了吻他的脸颊。 这件事说来话长,日后我自会解释给你听,你只要相信,我的后宫从前无人,今后只你一人。 夙九兮眸中放出异彩,激动地嗓音颤抖不已,你要是敢骗我 觅寻笑吟吟地接过话,戏谑道:从前骗你一次,我断了一双腿,若再骗你,我哪里还有命活。 夙九兮脸色一红,想起自己刚刚的行为,心里反而愧疚起来,墨眸里越发柔软,转眼间便从方才的冷若冰霜转换成现在的似水柔情,眸中水光潋滟,更衬得那张阴柔的容颜越发妖色,瞧得觅寻心动不已。 九兮,我为你忍得这般辛苦,你是不是该好好的犒赏为夫。 暧昧的热气喷洒在脸颊。 夙九兮被他推倒在床,感受到一只手在他难以启齿的幽秘处流连,脸颊又烫又红,却是放软了身体,修长如玉的双腿缠抱着他劲瘦的腰,以羞耻的姿势,任他夺予。 觅寻想不到他会这样配合,简直又惊又喜,俯身上前,痴痴得吻上阴影中湿润柔软望着自己的墨眸。 心里顿时仿佛吃了蜜一般的甜蜜。 在娆国与大臣们对峙的阴影烟消云散,为了这个人,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又有什么关系。 九兮 第82章 番外云开月明 烙之寒在暗月阁中待了一个月。 与其说是待, 更不如说是囚。 营救遮月失败后,他被一群黑衣人救下并且带到了这里,等他醒来的时候,床前站着手拿圣旨的朝臣,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冰冷地宣读他因延误军机, 违抗圣旨而被革去皇族身份,贬为庶人。 呵。 他的皇兄啊, 果真是好手段。 这一仗, 是他输了。 然而,不知为何, 他在听到圣旨的时候,却莫名松了口气。 原来长时间的伪装, 长时间的尔虞我诈,也是这样一件令人心力交瘁的事。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权利,从来都不是那一把不属于自己的龙椅。 他知道他的皇兄,那个看上去玩世不恭的男人其实心思深不可测,有足够的能力坐上那把龙椅。甚至娆国的龙椅只有他来坐,才是天命所归。 那么, 自己为什么又要去争, 又要费尽心机去抢不属于他的东西, 甚至不惜与一直善待他的皇兄为敌。 也许是因为,倘若他不争不抢,他便永远只是一个受人歧视,出身低贱的庶子。 从前他可以不在乎这些,尽管宫中世情凉薄,尽管他的皇兄的光芒将他淹没, 但他想要的,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能出得宫去,浪迹天涯逍遥一生。 这一切,都在遇见遮月的时候改变了。 在知道遮月的真实身份乃是暗月阁的影奴时,他便开始利用手中的权利在那个黑暗的地方护他周全。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遮月却将目光投给了烙寻,只因那一双异眸,便认定了烙寻。 甚至当他满心满意带着当年约定好的承诺去见他时,他却在看见烙寻之后,将他当成了欺骗。 已经当上了暗夜阁阁主的遮月,再也不需要他的保护,他再一次成了一个无用的庶子。 他只能投身于激烈的纷争之中,利用皇位来做借口,用遮月助他夺皇位,他助他得到烙寻这样可笑的借口,来将他留在身边。 现在,他再一次被打回原型,甚至这一次连他唯一尊贵的身份也被褫夺,成为一个庶人,对他来说,他已经是...........一枚弃子了吧。 烙之寒在庭院中,看着被一云层遮挡的月亮,唇边透出一抹苦笑。 烙之寒........... 身后传来低哑的声音。 烙之寒身体一僵。 随即冷笑,你还来做什么,我已经被贬为庶人,对于你来说,我已经是个无用之人......... 身后响起细微的脚步声。 烙之寒背脊紧绷,声音更冷了几分,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互相利用,还是说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烙之寒猛地身体一僵。 身后的人将脸埋在他的衣服里,牢牢抱紧他僵硬的身体,酸哑的嗓音低低喃喃:傻瓜............ 烙之寒,你真是个傻瓜.......... 嗓音已经哑了,带了明显的哭腔。 烙之寒手颤抖地厉害。 天上被层层云雾遮去清华的月,不知道何时拨云散雾,重现光华。 守得云开见月明。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算是对寒月cp感情的一个交代啦,本文到这里正式结束啦,感谢所有小天使(鞠躬) 本章的最后一句话守得云开见月明献给作者菌最爱的彼得潘~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