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家南狮,师哥师弟》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 ================= 书名:伏家南狮,师哥师弟 作者:晒豆酱 文案 《南狮》本文中,蒋白全盘失忆。这是一个我不记得你是谁,但我的身体还是想保护你的故事。 身为南狮伏家班的第四代传人,伏城第一次出狮就是孝狮,灵堂里送走的人是父亲兼师父。两年前还弄丢了他的狮尾,从小一起习武长大的师哥蒋白。 右耳的耳洞,是蒋白亲手摁的,锁骨下方埋的两个钉子,是蒋白陪他打的,手腕纹的名字缩写,也是蒋白。他没忘,可师哥没了。 冷漠寡言、生人勿进、戒心极高的失忆校霸攻和叛逆粗口、怎么打都打不走、天天求切磋的炮仗忠犬受 文案一: 蒋白:为什么总想把你举高高? 伏城:因为你5岁就开始举我了。 文案二: 伏城:蒋白来切磋啊!老子猛男,这回必赢! 蒋白:输了别哭。 文案三: 伏城:我以前真的认识你,手腕纹了你名字呢。 蒋白:纹的什么? 伏城:JB。 *攻受都是武校生,从小习武练狮子 *蒋白失忆后性格大变 *HE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竞技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蒋白(攻),伏城(受)┃配角:徐骏,邱离,青让,大王┃其它:竹马,天降,情有独钟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的非物质文化保护对象 立意:对象失忆面瘫,男友不离不弃 ================== 第1章 孝狮 蝉鸣高扬,大暑节气刚过,伏家班在办丧事。 院里木桩高低错落,来不及收。白纱把正方形小院裹住像敷了一层野蛮的雾。狮馆布置成灵堂,摆满了菊花。堂外,两只雪白的孝狮,狮头朝外,趴在草席上蛰伏。 烈日灼人。 一过正午,瘸腿男人白衣黑裤得进了灵堂,先燃烛焚香,捧着接满清水的大碗拜了三次。转身拾起柚子叶,与身后捧着白绫的男人再拜三次牌位。一出了灵堂,他把白绫系在孝狮的狮角上。 两头马超狮眼帘闭合,拖直了狮批,一动不动。 爸爸,他们在干什么呢?院外,小丫头趴在大人怀里,扎着羊角辫。 男人嘘了一声,轻轻说:这是给狮子开光呢,狮子不开光就不能用,没人敢破例。 他话音刚落,瘸腿男人在院中高声呼喝:白花桂角,天知地觉! 呼过后,他在两只孝狮额前的宝镜处用蘸了清水的柚叶点洒,然后是狮头面部,耳眼舌,再是背,狮尾,最后是前后脚。 一洒宝镜显孝义,二洒头尾现衷心,三洒前爪护明主,四洒后足登莲台!瘸腿男人做完四洒,回到狮头正面,柚叶最后蘸一把水,朝孝狮左右及中间重重洒净。 水滴落,沉进土中。雄狮起! 可是这不是真狮子啊,都是假的。小丫头又问。 男人叹气一声:这叫南狮,不是真狮,胜似真狮。 南狮什么叫南狮?她使劲往里看,刚才趴在草席睡觉的白色狮子全部睁了眼,只不过左边那只只有一个狮头,狮子尾巴可怜兮兮地拖在地上,像少了一半身体。 右边那只不这样,有两个人在狮背下面。爸爸,什么叫胜似真狮啊? 男人在锣鼓声中娓娓道来:因为狮行是武行,规矩特别多。现在院里的这叫孝狮,很少见到,舞法和平常醒狮完全不一样。不训练更不彩排,不专门学习,只靠口耳相传。 丫头童真地问:为什么不彩排呢? 因为孝狮一出,必定有人过世,不能轻易显狮身。男人说,孝狮又叫马超狮,白眉白须,黑眼半合,狮头要朝外摆在草席上。要开光,要由逝者家属领进灵堂,人不动,它轻易不动。你听,这鼓声也单调,鼓槌不能敲边。只有德高望重的人才配得上狮行出孝狮。孝狮舞过就要烧掉了,不能留。 此刻,院中两头狮子已是跪在灵堂外,等着由人领入,既不生龙活虎又不威猛逼人,而是颤巍巍地跪行,每条腿上,膝盖凿进地里。狮眼半开合,随着锣鼓声缓慢抬头,再憔悴垂下。鼓声凝重,它额前宝镜反着光。 瘸腿男人上香去,狮头凝望着灵位,眼帘半开半掩间仿佛通了人性,真看得见。 爸爸你瞧,狮子头后面有字,是什么字啊?她伸手指了指。 男人赶紧捞回她的小手。那个字念伏。平时狮头的后脑勺必须挂名,写师父,写狮馆名,因为狮行的规矩比你九九乘法表还多呢。 是吗? 是啊,两头不是一家的狮子只要狭路相逢,必须擂鼓会狮对舞,恭恭敬敬对拜三次,不能眨眼踢腿,也不能抬头挑衅,最后还要递名帖,狮头顶狮头,告诉对方自己的来头。要是不恭不敬,那两队狮子可就要打起来了。孝狮不一样,只写出殡者的姓。 这么多规矩啊没意思。她听烦了,鼓声单调一点都不热闹,两头狮子像哭了,大眼睛仿佛含着泪。 只要狮头后面有正经百八的馆名姓氏,即便舞狮的人像你这么大,即便只剩下半头狮子,那对面的武馆也得会狮对拜,以表尊敬。因为狮行最忌不知礼义廉耻,行为不端。男人看向馆内。 孝狮跪行到牌位正面,狮头不敢超过灵位的高度。闺女,你看院里的大旗,紫底金字描的是北京伏家班,旁边两面大拉翅旗一面写武德,一面写狮德。武馆当中的那个大字,念正。正气的正。 她看不懂,只觉得无聊。那旗子好大啊,比两个人都高,一定很重吧? 重,那是班旗,是伏家班的面子,只不过现在这面是假的,真旗输在别家馆里。从前伏家班风光,鼎盛时有二十多头狮子,现在男人哽咽了。 刚好孝狮跪行到灵位左侧。他心里一酸:这是伏家班最后一对儿南狮了,还丢了半只。 闺女眨了眨眼:爸爸,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因为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很喜欢这个,跟着伏家班的班头练过几个月,下课就往这里跑。舞狮最好从小练,师兄弟抱成团,天长日久见功夫才有默契。一上6米高桩,狮头可就把命交给狮尾了,真出了事,全靠狮尾来救。 那你后来还练吗? 后来后来爸爸被你爷爷用大棍打回家了,养了半个月才下床。再也不敢进这个院。 啊?她摇头不信,爷爷为什么要打你? 因为狮行现在练出来也不赚钱。男人擦了下眼角,伏家班,算是彻底倒了。 院内烈火升起,准备燃狮。噼啪的火星像要把烈日比下去。忽然,那只拖着狮批的半头孝狮站了起来,狮头高高扬起,又缓缓摘下。旁边那只紧随其后,三个赤膊的黑裤少年齐齐朝灵堂下跪,都不肯哭出声,肩膀忍得直抖。 其中一个圆寸男孩跪在奠字正下方,十四五岁模样,背脊汗如雨下,泪如雨下。 三年后。 咔嚓。伏城听到相机快门声,睁了眼。 没想到拍摄对象不是真睡,两个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收了手机,不敢抬头。 伏城捂着肚子坐直,从小学习站如松、坐如钟,可耐不住胃疼。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 尴尬了。在狮馆里长大,社会上的人情世故两眼一抹黑。要是男的偷拍还好说,女孩子算了,假装不知道。 公交车晃悠悠继续前行,伏城戴上校服的兜帽继续装睡,胃疼得牙齿打颤。很有冷感的脸露出一半来,下颌缘收得快又陡,人中深凹,侧脸薄得很倔强。 右耳垂穿了一个耳洞,位置没找好,太靠下,这算打偏了。 还有两站地,伏城无意识地咬嘴皮。到站了,他轻轻往下一跃脚尖踏地,无声无息地跳下车,走如一阵风。穿过小区,抵达心理疾病诊疗所。 这两年除了回家,这地方他最熟悉。 毕竟治了三年性取向选择障碍。只不过,普通病人是凄凄哀哀被家长绑过来,他是怀着挑衅炸妈的心情被送过来。 妈个鸡,能治好算我输,老子能得很。 走进诊所大门,伏城熟练地拐弯,先跳上免费测量仪。他摘下帽子,等待身高测量,几秒后硬直的塑料板挨着他的高颅顶一碰,又弹回去。 滴一声,他回头看数字版,第一个反应是对不起老爸。 1米83,这要是让老爸知道,真有可能气得起死回生再锯了自己两条腿。 狮行讲究平衡,习武有得必有失。特别是扛狮头的小辈,身高1米7左右正正好。老爸和爷爷都是为了舞狮牺牲身高,青春发育期拼命控制食量才压到1米75。因为醒狮有危险,身体太高容易重心不稳,体重太重了狮尾举不起来。 一个狮头净重10到15斤,再加上一个人的重量,稍有不慎,两人一起倒栽摔至半身不遂。 所以伏城从小吃素,到了青春期家里只给半饱。原本计划周全,只长到1米75,然后老爸离世了,再没有人限制自己吃饭。胃疼的毛病从小落下,性格太要强,吃完饭就去练翻跟头,现在全报应回来。 伏城去挂号了,真没觉得自己这两年胡吃海塞,最多是一日三餐照常吃饱。怎么就长这么快? 别再长了,再长高,师叔该给自己锯腿了。拿到挂号单,伏城看着两条腿,只希望自己袖珍一点。 二层是心理咨询室,三层是打点滴和临时病房。疗程已经接近尾声,伏城不用再挨针了,只需要按时和心理医生谈谈心。 相比谈心他宁愿打点滴,因为打点滴没人烦他,还意外结识了一位吊水两年的病友,同病相怜,算得上自己的点滴之交。 打点滴熬时间,时不时聊聊怎么打架,再聊聊哪家理发店的圆寸剃得帅。 可想起这个人,伏城又要炸妈。点滴之交比自己大几岁,算是一个哥,平时治疗极度配合,还劝自己早点认清现实回头是岸。结果没多久,这位哥说他痊愈了,转脸拉着男朋友到诊所来溜达了一圈。 狗人!太他妈狗了。迟早报复回去。 伏城把头后仰,圆寸靠在墙壁上等排号,脸色疼得不太健康。靛蓝色的武校校服格外瞩目,缩口袖管包着小臂,露出两截扁宽的腕骨。宽平肩迫不及待抽离了青春期,漂亮的成年人雏形正要定格。 只是左腕口横着两条疤,都是割伤。一条浅,一条深且宽,被黑色的英文纹身盖着,仿佛伤口盖了专属的戳。 浅疤是被送到诊疗所时割的,没想死,只想吓唬人。深疤是真动了想死的念头,手起刀落毫不犹豫。 一刀就见血。 无奈自己受教育程度不高,体质太好又不懂要领。一阵头晕眼花,伏城以为自己凉了,睡一觉醒来伤口已经凝上了。 这疤是不是褪不掉啊?伏城摸着纹身。他身上还有三个洞,右耳垂戴耳钉,锁骨凹下方埋了植入级钛合金钉座,养好伤口再不用取出来,一辈子戴两枚闪亮亮。 但扎耳洞和埋锁骨钉的疼和纹身的疼比起来,还是纹花体字JB更疼。 第2章 咸水冰棍 浅疤没有感觉,深疤横在腕口像一条蚯蚓,丑丑的。伏城用指尖挠了挠,一到潮湿闷热的三伏天这里就痒痒。痒起来很像锁骨钉刚埋进去那一周,有东西在皮肤下躁动。 31号,伏城! 在呢。伏城缓缓站了起来,捂着胃走进心理咨询室。梁医生是旧相识,一见面挺喜庆地恭喜:呦,你怎么又长高了? 腿又不听我的。伏城坐下。 梁医生看他捂肚子:胃又疼了? 嗯。伏城点头。 你还是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吧,我不是肠胃科的专科医生,只能给你开气滞胃痛。梁医生用只有药房才看得懂的象形文字写病历,手腕最近怎么样? 也疼。伏城又点头。腕疼是扛狮头留下的伤,干这一行都伤这个位置,老爸是,邱离也是。 梁医生多开了几幅膏药,谈话内容从聊家常逐渐进入正题:最近,心情怎么样啊? 挺好的。伏城坐笔直,腰线比椅背还硬,打不折。 那就好,有时候人的心情很接受自我调节和暗示。梁医生看他,14岁送进来,快成年了,咱们是老朋友,医患之间建立了信任关系,我也不和你绕圈圈。最近没再做伤害自己的事吧? 伏城摇头。没有,以前冲动,现在就算死也要死在桩上,把我爸的遗愿办成。 不要开口闭口死死死,生命可贵,不能浪费。梁医生观察他的情绪波动,你师叔和我联系过,说你非要转学? 伏城垂下视线,半分钟后。转了,下午去报到。 也好,换新环境可以调整心情,对你有好处。梁医生继续记录,心理压力别太大,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交流,就算不是医患关系,咱们也可以当朋友一样聊天。比如聊聊最近你都想什么呢。 伏城揉着右手腕,好像想到了什么,一笑,左嘴角有个小梨涡。最近挺想找男人的。 咔,梁医生正书写的钢笔尖一顿,弯分叉了。这臭小子,一点都没变,气死的医生护士能绕诊疗所10圈。 谈完心,伏城吹着口哨去赶公交车,车没来,他在垃圾桶旁边抽烟。 烟刚塞进嘴里,两条大黄狗叼着肉骨头路过,可能是嫌他占了地方,用狗眼和他对视。 伏城漠然一笑,不紧不慢地吐着烟,漂浮的烟雾吹进他眼睛里,显得这张脸更冷。看你爹啊? 两条狗把肉骨头一吐,牙床收紧露出利齿,喉咙里呜呜。 吓唬我?伏城冷冷地扫它们,叼着烟,下眼睑内被自己的烟熏得发亮,有本事别他妈乱动,我叫我师哥过来打你。 黄狗狂吠,一前一后冲了过来。伏城把烟一扔掉头撒开大长腿就跑。 终于在下午两点之前到了家。破防盗门外堆着几个纸盒子,伏城不会网上购物,但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2) 前阵子总有人给自己寄,一开始他以为是寄错了,可门牌号就是自家。打开一看,全是附近的风景照,拍得模模糊糊也不好看。再后来还是照片,拍摄对象变成自己住的这栋楼,伏城就懒得再开包裹。 有病。他把包裹踢开,进屋。好不容易找到空调遥控器,伏城想了一下电费,又放下了。 最后拧开一人高的电风扇,拿出冰箱里最后一根咸水冰棍,伏城脱了衣裤,只穿平角红色内裤,面冲墙壁跪下了。 内裤边缘上方有两个明显的腰窝,漩在劲窄的腰后侧。 他先大腿并拢,脚掌垂直于地面,把脚趾勾起压成与脚背90度角。然后大腿慢慢打开,再打开,耻骨朝墙壁靠拢,再靠拢,直到完全贴上。 呼。腰渗出汗珠,前胸和大腿内侧完全贴墙,伏城脸朝天花板,嘴边上是一根冰棍棍。再垂直地抽出来,长长地出一口气。 压脚背。不是天生软筋骨,很硬,大胯大关节从小压开了,可小关节的功夫必须天天练。别人一个月不压也不碍事,他几天不压就能抽回去。 忍着疼也得干。耗了几分钟,伏城扶着墙站起来,踮着脚尖挂在风扇上吹风,慢慢地嘬冰水。 嘬一下喉结动一下,冰棍化了淌到手掌和腕子上,伏城不浪费每一口咸水,嘬嘬指肚又嘬嘬JB,终于凉快了。 电扇风吹啊吹,把他吹困,眼皮像醉狮逐渐合上。 梦里有人咬他的梨涡。 突然电风扇一颤,他醒了,实在懒得动,只好伸直左腿去够旁边的手机,绷着脚踝,用灵活的大脚趾给勾了过来。 3点20分,该走了。仰着下巴流干最后一滴汗,伏城捞起地上靛蓝色的校服。 骄阳如旧,只有蝉和风声。 蒋白回头找了找,仿佛听见有人叫他,无果。 他不记得自己以前抽不抽烟,也不记得右手食指靠近指甲的第一关节上那个疤怎么来的。 割伤?不是,武术刀伤没这么浅。棍伤?也不是,棍法不会留下弯曲的伤。 一元硬币的四分之一弧形大小,浅,却突兀孤立在指节上。浅到再两年就完全长好,新肉代替旧皮,痕迹连同它的来历一同消逝,再也追寻不到。 可现在,它像送了一根针到静脉里,不会马上死人可时时酝酿血光之灾。像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怎么了?又头疼啊?徐骏撞了过来,同样穿朱红色校服。高领,肩章到腕口由黑条贯穿,左胸口是正山武校。 现在刚好是晚饭前,大批武校学生离开校园去食街打牙祭,也有大批学生饱腹归来到演武场训练。 蒋白摇头,动作稍有停顿,手里掐着一支烟。刚出事那年太阳穴总是疼,这半年终于不疼了。今年3月初,从深圳转回北京上学,入校第一天就和徐骏干了一架,原因同样不可追寻。 同桌不能坐人,必须空着。徐骏当时很没眼色,骂了一句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啊,蒋白心说我真不知道自己是谁,默念三遍不要动手然后抄起椅子砸到了徐骏身上。 武校生打架不同凡响,手底下都有点套路,班主任没敢劝。 你别老像死人似的,整点阳间的行为,喘口气,说句话。徐骏反手搭住蒋白。别人牛不牛逼他不知道,正山敢搭蒋白肩膀的人物大概只有自己一个。 别看蒋白一天说不到几句话,动起手来,比别人多出一股没爹没妈的孤儿感。 可徐骏见过蒋白的爸妈,夫妻俩正常且和蔼,怎么生出一个精神层面的孤儿呢? 比如,专门在学校正门抽烟挑战教导处权威。这不,面前四版校方通告栏,这位哥的处分通知,牛逼地占到了四分之三。 从高一打到高三,从单挑到群架,从口头警告到留校察看,处分名单和照片一起贴,很像寻人启事。 证件照中高眉深眼,双眼皮内窄外深,鼻梁骨高但有个弧形,一张酷逼面瘫脸。但他一有表情,通告栏就多一张处分单。证件照还丢过一次,挂出来第一天就被偷了,老天给脸。 但老天也公平,给了他脸和好身手,没收了他的脑子,据说是失忆。 别抽了,教导处看见又扣咱们班的纪律分。就因为你,咱们高二3班的分值已经负一亿了。我说,你是不是心里有油田,一点就爆?徐骏想收他的烟,可这位哥动作是真快。 第一天交手,徐骏就知道蒋白肯定不是半路出家,他和自己不一样,应该是从小练武术。 眼皮总是垂着,眼神是抽打出来的锐气,还有一种愿意为喜欢的女生大动干戈的意气。站姿看似松弛,腿如铁笔深扎入土,腰背核心绝稳,突袭推都推不动。谁知道以前练什么出身。 走吧,去吃饭,赶在晚自习前回来。对了,今年咱们正山和重德的交流大赛,你上不上?徐骏试探他。 班主任透露,蒋白爸妈说儿子有全国青少年武术套路锦标赛的第一名,还是两个单人项目。这要是真的,蒋白就是套路王,没准还是一级武运动员。 全市两所武校,北重德、南正山,偏偏同时建校,水火不容打了几十年难分高下,谁见了谁都想把对面干死。要是重德的学生来正山一趟,这人还没走到操场,就被轮着干趴下。 不上比赛。蒋白摇摇头,轻弹烟灰,碎发扫过眉骨,刘海下一双眼冰凉。 别人都说自己命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能捡回一条命,可蒋白不这么想,他就是死了,死在了14岁的尾巴上。 马上进入15岁的蒋白死在深圳,骨灰没埋,像沙漠上举步维艰的甲虫,风一来,甲虫没了,可连串的爪印还在,风再来,爪印就浅一层。痕迹吹干净之后再没人知道这只虫子临死前向着什么地方奔跑。 但他又寄生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活下去了。有时自己还能感觉到15岁蒋白冤魂不散,想要冲破崭新皮囊,摇摇晃晃飘荡,对这个世界狂喊。 喊还给他。 还什么?蒋白不得而知。世界是无法查找初始地点的平行宇宙,他穿着别人的衣服,拖着别人的行李到这个空间旅行。可这些东西都不是他的,是蒋白的,他偷的,即便自己再往前走,蒋白还是想鬼哭狼嚎把自己拖回去。 谁都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因为他连自己都没法信。 可这半年,身体里的冤魂蒋白像彻底死透,头也不再疼了。真好。 现在夕阳挂西,照得人影瘦长,蒋白也希望影子能脱离自己,变成独立的生命,这样他就可以把15岁蒋白的冤魂一股脑扔过去,再由那个在深圳出事可没能入土为安的少年来告诉自己,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还给他什么。 还有自己以前抽不抽烟,右手食指第一关节的疤是怎么来。 第3章 正山武校 咱们吃什么去?徐骏问,7点半关校门,必须赶在关门前回来。 随便。蒋白视线穿过碎发,看食指上的疤。 又随便,你能不能给个反应啊?徐骏瞥旁边一眼,交流失败。 武校是封闭式半军事化管理,高中分出专业。学生群体分为三大类,第一类,从小身体不好家长希望孩子强身健体,第二类学生占绝大多数,网瘾逃学太叛逆,家长实在管不了干脆扔进武校,好比徐骏自己。 曾经玩早恋、偷银行卡的小浪子已经不见了,在正山上了几年,被各路武术冠军教练轮番收拾,徐骏真没想到自己还能混个班长当一当。爸妈和姥爷知道自己当上了班长,激动得使用中老年人表情包轰炸班主任和教练,并表示孩子扛打,完全不用客气。 反正亲情一线牵、珍惜这段缘吧。 第三类极少,就是旁边这位心里有油田的哥,喜欢武术,并且可以一路练到黑的人才,高一下半学期的插班生,凭借一己之力,把高二3班纪律分拖成断崖式下跌。 震撼我妈。 对这类精神孤儿徐骏一向敬而远之,可班主任偏偏让自己这个班长多关心他、照顾他,还说他失忆了,不要刺激他。 刺激?徐骏比比身高,自己1米86,蒋白和自己差不多,谁没事去炸油田找刺激?除非是炮仗。 步行一刻钟左右是静秀广场,小商圈,再加一条食街和地下美食城。正山有校园食堂,可以买饭卡也可以自由觅食,和逛街购物差不多,时间来得及甚至可以看场电影。 唯独一条,不允许去静秀商场五层,否则演武场扎马步两小时,全校围观公开处刑。 因为静秀商场五层是网吧,教导处不定时抽查,绝对能拎出正山的学生。 就吃这个吧,随便吃两口赶紧回去训练。徐骏带着精神孤儿进了羊肉泡馍店,老板一看他们的校服,上两大碗羊肉汤,肉和馍加双倍量。 练武的孩子都能吃,17、18岁正抽条,瞧给孩子饿的。 你尝尝,这家特别好吃,还管饱。徐骏继续和蒋白套近乎,你以前在深圳,不知道,咱们正山才是本市第一武校,重德排名第二。今年跨校比赛有兴趣吗? 没有。蒋白一脸漠然,筷子慢慢搅动汤面。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校没法排名次,估计每年打得你死我活。 咱们正山是真牛逼,重德总出邪门歪路。反正你就记住,正山才是正宗武学,重德都是弟弟。徐骏反复强调。 蒋白抬起眼皮,眼神像一个死了很久的人,没什么生气。知道了,见着重德的直接打死,是吧? 徐骏汤碗一抖,大家平时习武切磋也就算了,蒋白上来直接打死,简直震撼我妈。也别这么绝对,毕竟重德的人不会那么莽,上咱们正山来找打。 然后蒋白就不再开口了,只用筷子挑汤里的泡馍,没挑羊肉,避开汤面的香菜。 进食习惯好奇怪,可徐骏已经熟悉了,不爱吃香菜和羊肉的人会直接挑出来,蒋白不,他爱不爱吃永远不说,也不挑,吃饭永远不光盘,什么都剩一口。 失忆了连自己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想不起来?不应该吧,口味也能变?徐骏想不通。 两个汤碗见了底,徐骏吃得满足。蒋白脸色青白,仿佛汤里有毒。 你没事吧?徐骏问。 没事。蒋白缓了缓,等老板过来结账。钱交完了,他不等也没想等徐骏,朝马路中心走去。 马路中间有护栏,蒋白抓住金属顶端,右脚尖点地,左腿用力,轻盈地翻过去,落地时甚至没多大动静。 徐骏只好跟着,这位哥以前练什么的啊?平衡能力和腿力过分炫技了。一过马路他便明白了,冷饮店里坐着的,是正山另外一个敢搭蒋白肩膀的人,他女朋友,付雨。 高挑,长得很漂亮,扎一头武校少见的大马尾,性格可爱说话温柔。可谁也想不到这样的萌妹子练关公大刀,刚劲威猛快如闪电,在一众柳叶刀里杀出重围,仿佛能把谁腰斩。 对蒋白还特别好,据蒋白爸妈说,他们是早恋,好了许多年了,出事这两年都是付雨在照顾儿子,每周跑一趟深圳。这回蒋白转学到正山,付雨也跟着一起转过来,在高二1班。 吃什么呢?蒋白坐付雨身边。 和同学喝酸梅汤呢,你喝不喝?付雨把自己的饮料推过来。 蒋白摇了摇头,手放在桌上,没有夹烟,可莫名其妙做了一个弹烟灰的动作。 对了,叔叔阿姨说让你好好练太极,以前你打拳法可厉害了。付雨一笑。 蒋白皱了眉,算是有一丝反应,徐骏倒是跟着笑了。 女生的笑容好治愈啊,再看蒋白板着一张死人脸没反应,徐骏都想拍他一巴掌。这他妈是你女朋友,热情点。 他们还说什么了?蒋白数了数桌上的饮料,算女朋友和她两个同学喝了多少钱,自己好去结账。 还说叔叔阿姨还说让你借徐骏的手机,给他们打电话,估计电话里又要唠叨你了。付雨喝酸梅汤,突然朝店员招了招手,麻烦您,这桌再加两杯青梅汁,不加糖的。 再加两杯,蒋白重新算价格。养伤第一年,所有抽象词汇他都理解不了,练习加减乘除法脑袋能疼炸,现在果然是好了。 15岁的蒋白终于甘拜下风,死透认命,退出了自己的身体。 青梅汁很快送上来,用密封好的塑料杯装着,两颗圆滚滚的青梅封在绿色果汁里,清爽可人。付雨推给蒋白和徐骏:别算啦,我今天请同学吃饭,你可别再抢着结账。请你们喝的。 谢谢谢谢,我就喜欢喝这个。徐骏赶紧接过来,朝蒋白狠狠一踹,愣着干嘛,接啊! 可蒋白没动。 付雨却没怪他。你以前总喝青梅汁,还喜欢吃青梅蘸盐,真的,可好吃了。 听完这句话,蒋白才有反应,身体像逐渐复苏的机器,把青梅汁收了过来。嗯,我上晚自习再喝。你早点回去,我去演武场训练了。路上注意安全,过马路先看左再看右,别买冰棍。 知道啦。付雨在同学的笑声里红了脸,啰嗦。 哎呀,脸红了更好看,徐骏还想多看几眼,回身发现套路王已经走出五米远,果真是精神孤儿。 不过蒋白对谁都一样,冷冷冰冰,对付雨已经是最热情最关心。每天早上都会排长队买现磨花生豆浆,送到女生宿舍楼下,付雨在班里出点什么事蒋白都过去看看。下午演武场里训练,付雨的刀都是蒋白收,绝对不出事故。 不过最让徐骏想不到的是,蒋白刚才的反应明显是不信任爸妈。 不是我说你,付雨真的是少见的好姑娘,你得珍惜。徐骏追上蒋白,照顾你两年多,每周五飞深圳,周日晚上再飞回来,够可以的。换成别的小姑娘早把你踹了。 蒋白捏着青梅汁的包装,拿着吸管,正要戳下去。 练武术的人手上都有伤疤和薄茧,哪一块是练什么弄出来的,内行人分得出来。爸妈说自己没练过棍法,可指根的薄茧不是这么说的,爸妈还说自己不怎么动武术刀,可拇指内侧扳指样的环状疤也不是这么说的。 唯独掌跟那一片磨平的掌纹自己说不清楚,还有那块闹心的凹痕。 像被食指上的疤刺了眼睛,这根吸管还是没戳下去。 再有40分钟校门关闭,大部分学生都回来了。天空半亮,蒋白捏着青梅汁,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最后给了徐骏。他不爱喝,是以前的蒋白喜欢。 徐骏叹了一声,这个班长当得太惨了,蒋白就像个死人,而且还是死得特别早的那种,用现代汉语交流起来很成问题。 唉,懒得说你咱们现在跨过情感时间,谈一谈正事。徐骏喝第二杯青梅汁,我现在和你谈一个很有灵魂深度的问题,以后能不能别干架,我好不容易给班级攒的分数都让你嚯嚯了。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3) 蒋白慢慢地转过来,仔细一想,自己确实有点过了。可有的时候也不是自己想动手,大概是另一个蒋白死透之前的挣扎。行。 真的?徐骏喜出望外,我就知道你和那些人不一样。5班散打专业的李丛是根本不想考大学的人,扔到武校来都没管好他。高三1班的金丞是富二代,高考完直接出国,咱们也不惹他。这可说定了,为了高二3班的集体利益,千万别动手。 蒋白原地站了一会儿,少点什么,胃里有一块地方没填上。烦躁,仿佛15岁的蒋白留下一点提示,你有一样特别喜欢吃的东西还没吃着,但我死了,就不告诉你。 越烦越暴躁,可蒋白最后还是点头。好。 谢谢你,套路王。大功告成,徐骏差点热泪盈眶,就在这时操场西边爆发出一阵骚动。 怎么了这是?演武场的地基比操场高,徐骏扭脖一望,李丛和金丞都在那边,好像围着人要打架。 有人叫我么?蒋白突然站住。最近总听见有人叫自己,可怎么找,都无果。 没人啊。徐骏诚实地说。李丛和金丞两个打就打吧,他无所谓,可蒋白也跟着往那边看,他就很害怕了。如同看到高二3班岌岌可危的纪律分再跌一层。 走吧走吧,别管他们闹腾。他捞住蒋白的肩往演武场方向怼,蒋白也没说什么,跟着他一起转了身。 几秒后,就在他们身后,就在李丛和金丞集体出没的那个方向,炸出了一句喊叫。 蒋白! 声音是中低音,压制着某种爆发前的情绪。 又急又厉,穿透层层人影又在抵达蒋白耳边的一瞬结束,却像一场核爆,把整面正山体校的大操场炸了,直接炸平了一层。蒋白静默无声,原本背向操场已经准备要走,又皱着眉,转了过去。 风就在这时扎进了他眼角,头疼隐约准备卷土重来,明明治好了,可那些绽裂的神经,又想伸入他左太阳穴里。 第4章 小炮仗 完了,徐骏看着蒋白眼角眉梢那一点变化,高二3班最后那点分底可能保不住了。 别管他们,绝逼又打起来了。他试图力挽狂澜,可蒋白还是走了,拉是拉不回来。 不过究竟是谁敢喊他啊?徐骏只好跟上。 迈过跑道与水泥地的分界线,蒋白踩上操场中心。干燥草坪里,朱红色围成里外三层,腿与腿的空隙间露出靛蓝色,仿佛有人用一身毫无保留的蓝排斥着四周的红。 但是是徒劳。人腿空隙钻进的光柱里,一只白色的鞋孤零零地歪着。 是被围殴踩掉了。 蒋白认出那是一只专业武术鞋。鞋面是超纤皮,鞋底是防滑胶,不适宜平地穿着,只适合武术比赛或演武场专业的地垫。 它出现在操场上,就和那身靛蓝出现在满是朱红的正山武校一样,不对劲。 同校给蒋白让开路,也有人掉头散开,李丛、金丞再加上一个蒋白,三人扎堆出现,这热闹可不好凑。 人散开了,中心站着一个狼狈的少年。 一只鞋掉了,白色低帮袜卷进土。直腿直胯得立在地上,踝骨因为干燥起了皮,泛着很不显眼的白。脚窝里两根清晰的蓝色血管往跟腱上延伸,脚很瘦,踝骨也很瘦,贴着稀疏的汗毛。 谁叫我?蒋白看了一圈。 周边鸦雀无声。 谁?他再问。 还是无人说话。 左掌跟压在左眉骨上,蒋白庆幸还没有头疼的征兆。刚才谁叫我? 那只掉了鞋的脚往前一步,往蒋白面前凑,蒋白顺着腿往上扫,对视一刹,太阳穴疼得天翻地覆。 对面的眼神像明珠蒙尘,底下又黑又亮,像和他要东西。 蒋白只好闭眼,刚出事那几个月,头就是这样疼,疼到他无法进食,语言障碍,疼过之后不仅不知道自己是谁,还感觉有很多个蒋白。 人堆里,李丛难得和颜悦色,像抓了一只有趣的蟋蟀。这个叫你呢,真不知道你以前还认识重德的人。 什么?徐骏扎进人群,谁?重德的?定睛一瞧,还真是!简直震撼我妈,还真有不要命的往正山冲,果真没走到领操台就被轮着干趴下了。 靛蓝色校服左胸口绣着四个小字:重德武校。两所武校的校服除了用颜色.区分,正山是高领,重德是帽衫。 金丞高他们一届,揪住蓝色帽尖往回一拉。找你的,蒋白,叫你叫得挺大声。这人你认不认识,不认识我们就扔垃圾桶了,正山不要废物。 废你妈逼!正山的废物老子一人打十个!靛蓝转身一闪,无奈前有李丛后有金丞,瞬间又被.干趴下了。 挺有斗志啊,跟爷爷有仇是吧?李丛硬抬他下巴,左右轻拍他的脸,非要找揍是吧,叫什么?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少年漆黑眼睛逼人,重德,伏城。 伏城?金丞从他后边来,要是他有头发,可以揪着头发踹,可惜是个圆寸,脾气挺暴,别急,看见校门口垃圾分类的桶了吗?一会儿哥就让你进去爽。腕子上是什么? 重德的人到了正山就是挨打的小玩具,反之也成立。金丞把他腕口拧紧,掰过来,两道深浅分明的疤瘌,切断了青色血管的连续。 纹了身,黑色花体英文字母,JB。 金丞把腕子又一拧,给大家看:我说怎么这么牛逼呢,几把都敢纹手上。怎么还他妈湿的他摸腕口的湿润,细看,竟然落了一圈印子,明显是嘬出来的,摸的是口水,你他妈还嘬几把呢? 周边一片嘲笑。 我嘬不嘬几把关你屁事啊!伏城骂骂咧咧,凶得热气腾腾,再不放手,老子艹你全家。 你挺有意思。金丞笑着放开他,劈头一掌。李丛抬腿踹,前后夹击。周围学生谁也不吭声,惹不起李丛金丞,也不想救重德的学生。 包括徐骏也是,两所学校的血海深仇洗不净,正山两次最有希望夺得单人刀法项目总冠军,结果都在全国青少年武术套路锦标赛被重德抢了。 上上次是几年前,据说是一个初中男生。上次离得近,去年,是一个高二的男生。不知道是两个不一样的人,还是那个初中男生长大了,卷土重来。 这边要见血了,可李丛和金丞都扑了个空,拳和腿原地打空,中间的男生不见了。 在旁边,在蒋白怀里。 人被蒋白掠过去,速度极快。 蒋白仍旧摁着左眉骨,耳根全是汗,顺着鼓动的静脉血管砸在地上,额角血管壁一闯一闯,仿佛要破。 右手里攥着一根靛蓝色的绳子,很旧,颜色洗淡了不少,再使劲就要断。绳子捆在那个伏城的脖子上。 脉络似的青筋从小臂暴起。 叫伏城的同龄人被他搂了过来,又因为力量太大摔倒,现在两手支在土里,像一颗被陡然拽断的草摔在脚下。很倔的脸被勒红一道,半张脸上有光,半张脸被自己的影子挡着。 或者是,被15岁蒋白的影子挡着。 额角不明所以疼起来,疼到左眼无法睁开,稍稍张开眼皮,眼球就要爆了。蒋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出手,这一刻只想找什么东西,急于把自己敲死。 或者把身体里即将死透的那个蒋白,敲死。 用途不明的绳子,蒋白把它缠在掌上,缓慢收紧,拉扯着人欠起身。直至把绳完全收在手里,扯得绷直,像拉着一根遛猫绳。 他再和伏城对视,无孔不入的疼变成不断上升的深水位,把他吞没。 蒋白闭着左眼像烧了半边脸的人,左边脸的皮肤疼得滚烫。他想起医嘱,医生说分散注意力可以缓解。 分散蒋白忽然想起家里那只花狸猫,体型巨大,叫声凶猛,爪子和肉垫都是乌黑的。叫大王。爸妈说大王9岁半,是自己亲手捡回家,自己很喜欢大王。 是么?蒋白摇头,不可能是自己捡回来的。因为大王和自己不亲,不让摸不让抱,每天烦躁地抓猫砂,只会咬人。仿佛和自己有仇,眼神也像和自己要东西。 额前有刘海扫过,头疼还在持续。没死,15岁的蒋白还没死透,没有消失成无寻无踪。他还在,就在14岁到15岁的交界线上,即便被摔成支离破碎,鲜血溅得很远。 可他就留着最后一口气,不走,用能使大脑短路的疼法,浮现一把他的不甘心。 要是站在楼顶上,再多疼一秒,蒋白都想往下跳,带着身体里那副冤魂正式物理死亡。 等他把眼睛睁开,拳头缝里是靛蓝色的绳,伏城捂着喉结大喘气,快被自己勒死了。 落在自己手里的是一串钥匙。 所以他脖子上挂着的是一串钥匙?蒋白不认识他,松手了,看他连续不断地咳,肩背线陡峭。 我艹,可以啊你,真他妈小看你了。李丛点头叫好,你把他勒死,往后正山你就最牛逼。 周围有人起哄有人说别打了,可声音没有一丝半点热度,像走个程序。蒋白的目光落在那串金属钥匙头上。 伏城咳得肺都疼了,莽莽实实转到正山,结果蒋白你个几把人把自己忘得这么干净。突然他下巴被捏起来,就是这个自己找了3年的人干的。 不认识。蒋白掰着这个下巴,把满是土的拇指伸向他的口腔。 咬死你信不信?伏城心里骂着,脸上笑出一个小梨涡。蒋白是吧?你不记得我了?我认识你。 蒋白像听不见,看见了他的舌头,还往里面找,不知道找什么。 真的,以前在青少年组锦标赛上,你和我打起来了,你打过我。伏城要站起来。 找什么?蒋白用手指剥开他的嘴,像摸大王的牙,摸到几颗门牙的边缘。手指再继续滑动,还想往里找。 可没等他找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蒋白整个扳动。 大庆!我求你了大庆!油田不能炸!杀人犯法,勒死他你就完了!正山不能出这种事!徐骏快崩溃,以为蒋白说见到重德的人直接打死是玩笑话,没想到他来真的。 所有人都看着呢,那什么伏城的,离被勒死当场去世就差一点点。 徐骏拽着他往教学楼走,怕什么来什么,蒋白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患,正山这是来了一个炮仗。 伏城看他们走远,捏着拳心,嘴角挂着土转过来。谁还要打?来!以后我他妈叫我师哥过来打你! 走出操场,蒋白挣开了徐骏,一系列奇怪的感觉全然消失。 医生说,这是失忆创伤后遗症,蒋白强忍心底狂躁,加速往教室走,越走越快,好像只要自己走得快,就能把身体里的蒋白甩在后头。 他想甩掉那个蒋白,因为每一次头疼都是蒋白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你拿了我保存完好的东西。 高二3班第六排,最后一个座位是他的,紧挨窗口,同桌座椅空着。窗台上放着一盆茂盛的薄荷草,有半米高。 认识自己的一个人说,这是自己离开北京去深圳之前留下的,说薄荷养大了要送给喜欢的人。还说自己提起喜欢的人,笑得像个傻瓜,可没有说喜欢谁。 玻璃反光,蒋白看自己的脸,无法想象笑成傻瓜什么样。 班里同学回来半数,晚上7点半是晚自习,另外一半在演武场训练。这里是武校,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要在刀枪棍棒里过一生。 可蒋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这类。 徐骏的座位隔了两排,充满担忧地看着这边。歇菜,蒋白的脑袋真撞出问题了,死人似的,说也说不通。 快到8点,班主任罗强推门,压住教室的嘈杂。还有一个男生同时进来,圆寸,脸小,滚一身的土,眉心淤青。 刚才那个炮仗。徐骏有不太好的想法。 介绍一下,这是咱们班新来的插班生,以后你们都是同学,和平相处。罗强嗓音洪亮,特别是男生,不允许发生打架斗殴,来到正山就是正山的学生,听懂没有? 徐骏扫蒋白一眼,精神孤儿趴着睡觉呢。 来,新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罗强说。 没介绍。伏城站在讲台旁,穿重德的校服,拎着重德的书包,和满屋子的正山对比鲜明,慢条斯理一擦鼻血,第五组,最后一个座位能坐吗? 果然是炮仗,连一句认怂的话都不会说。徐骏不太好的想法越来越明显。 那个位置不行。罗强知道蒋白的脾气,徐骏! 到。徐骏虚弱回应,想哭。 伏城先坐你旁边,你是班长,多带带他,熟悉校园环境,尽快让他融入集体,少打架。罗强下令。 徐骏点点头,早知道就不当狗屁班干部。 旁边的位置一直空着,徐骏开始挪桌子,网瘾少年当了班干部仍旧是铁血分奴,扣扣索索算着蒋白和伏城打起来要扣多少分。 这时,伏城拎着书包蹭过他的肩,他回头,炮仗已经穿越两排座位去炸油田了。 背影颀长义无反顾,颅顶高又圆显得脑袋很好搓。可冷逼逼的,逮谁炸谁。 第5章 师哥 蒋白在睡觉,头疼后必须睡一会儿,听到座椅搬动声才醒。睁眼是一张脸,冲自己笑,左嘴角有一个梨涡。 很深的小梨涡,笑才能看见,左嘴角有,右脸没有。 我叫伏城,插班生,以前我真认识你,你长得特像我师哥。伏城拉开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 别坐。蒋白脸抬起来,右脚踩在伏城屁股底下的课椅上,蓄力。 真的,你和我师哥特别像,你看,我纹了一个JB,就是我师哥。伏城翻出左腕,这个JB不是几把的意思。你拽的那根绳,是我师哥初中校服的裤带。我爱丢钥匙,师哥怕我进不去家门,就说把我栓他裤带上,让我天天戴着。 伏城很近,下巴尖快要搁在自己肩膀上,身上有淡盐味。蒋白又想起家里的大王,惹祸之后怂怂地猫着腰,圆脑袋上趴着飞机耳。 几年前,我和你在少年组交过手。伏城往前凑,笑容一窝蜂地给出来,小梨涡一笑就有,一笑就有,不笑就嘴角下压准备炸妈,你基本功好厉害,比我强太多了,揍得我一直喊认输了认输了。你比那时候高,最起码高了10厘米,其实我也比当年高了不少,今年量身高,我1米83。我和我师哥舞狮子的,我这个身高在别家狮馆里妥妥当大狮尾,可我师哥举我,所以我扛狮头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4) 话多。蒋白把腿一蹬,把伏城坐的课椅踹出8米远。 课椅撞在后门上,声响巨大。伏城反应快,在椅子起飞的瞬间站起来,直溜溜地立在蒋白旁边。师哥是真忘了,以前从不和自己动手。 师哥、裤带、舞狮、家钥匙、盐味、很小的梨涡蒋白皱着眉,脑仁像被铁锤砸成浆糊。那身靛蓝色还没滚,站旁边罚站一样,等着自己理他。 他看旁边一眼,伏城从站立变成蹲着,顶着圆寸笑:你真的特别像我师哥,长的,特像。 蒋白想把这人踹走。滚蛋行么? 蒋白。罗强在前面批作业,这是学校,不是你家,出去站桩功,40分钟自己回来。 桩功是武术套路基本功,班主任的意思就是出去扎马步。放在普高是体罚,但在武校这算人人都练的站桩。 蒋白揉着眉骨,盐味又飘来了,他从后门出去,找了一个清净地方,起势,扎马步。 徐骏去捡课椅,顺便探头看一眼。刚入校那年,他也经常被拎出去扎马步,时长从5分钟慢慢递增。别小看这个姿势,很考验人,有功底的不能少于半小时,否则就白练。 马步扎稳了,站架随着体力和耐受力的增强才能变低。架势越低说明重心稳,爆发力也大。 蒋白这个死人的站架,就很低,一站一节课完全没在怕的。 唉,不是我说你,你一个重德的,来我们正山也不老实。徐骏把课椅归位,牟足劲把伏城往回拉,看什么呢? 伏城没理他,站在原地出神。 你和我坐同桌,我带你是因为要保住3班的纪律分,惹急了照样收拾你。徐骏又拉,还是没拉动。 这盆花,谁的?伏城指薄荷草,到了别人家地盘照样不懂收敛锋芒。 蒋白的,千万别碰。徐骏拎起地上的书包。武校要求装备统一,不搞攀比,书包都是学校发。这个带着重德大字的书包他也看不顺眼。 哪有绣了正山的书包好看。 你穿什么号的校服,一会儿我去取。徐骏再问,发现那炮仗根本没听,野猫似的,甚至想揪薄荷叶子,吓得他一把将炮仗薅回座位,我劝你别,蒋白摔过脑袋,犯了病真把你打死,我还要帮忙毁尸灭迹。 伏城的动作表情全消失了,坐在旁边像个木偶,眼皮微乎其微地抬了抬。徐骏不尴不尬地看着他,觉出旁边裹挟着一股敌意。 为什么转学啊?徐骏缓和气氛,转学也不能往对家学校转吧。 伏城没动静,悄声无息地坐着。鼻腔里没凝固的伤又破了,一道血流出来,停在上唇。他也不擦,目光直愣愣,又不在任何东西上停留。 听说你们重德有两个刀法组冠军,一个是几年前了,初中的。一个是去年,高二的,你认不认识?徐骏打听。同桌缓缓倾身,恹恹欲睡的眼神让徐骏怀疑他要抽冷刀子。 伏城用掌跟抹了一把鼻血,脸上多一道红也多了颓势。能他妈不认识吗?一个在楼道练桩功,一个就是老子。 不爱说话?我跟你说,你和我搞好同学关系准没错,少挨几顿打。徐骏往椅背靠了靠。其实这小子挺帅,又有土又有血都没遮住这张脸。特别是这个圆乎乎、毛扎扎的脑袋,看上去很好搓。 来,小漂亮,搓一把就算交朋友。徐骏伸出手。 搓你爹啊。伏城一下站起来,从后门出去了。 徐骏愣了几秒,拎起旁边的空书包从3层窗户扔下去。关自己什么事啊,就不该这么好心。 楼道里,蒋白闭眼调整呼吸,汗水还没有淌下来。 苏醒的第一周,他花了很多时间才记住两张脸,爸妈,可稍过一会儿就忘。再做自我介绍又要重新认识一回,可看他们哭的时候一点都不伤心。 全盘失忆。 可蒋白没想到自己还认字,做了多次脑扫描,主治医生说掌管记忆的区域受伤,语言识别的区域幸存了。还说每个外伤失忆患者都不一样,有人连字一起忘了,有人会记得音律,有人成了天才,有人则变成痴呆。 自己属于没摔成天才,也没摔成痴呆,认字不认人,抽象事物理解有巨大偏差,特别是数学。 严重到百以内加减法算了几个月才搞明白。爸妈和付雨拿来几百张照片给自己看,照片里,一个婴儿从出生长成15岁。 蒋白的成长过程,可那个人是不是自己? 唯一能相信的,是身体。别人做起来痛苦万分的站桩,自己随随便便站稳1小时。脚尖挑起长棍,这双手知道怎么接,知道如何把力气从手腕甩到棍梢上。 突然恼人的盐味又闻见了,蒋白分神,往旁边一看。 左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闭着眼扎马步,姿势很到位。 右耳垂戴着一根银钉,像被熔枪熔化的水银珠滚在人的皮肤上,烫出了一个小坑。 耳洞?蒋白不想看。洞的位置像没选好,不在正中反而靠下,像打偏了。从侧面看,银钉和耳钉托显然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入口高,出口低。 明显是打偏了。耳垂薄又小,耳廓又小,乖乖地长在脸的两侧,蒋白又想起大王,飞机耳的样子特别怂。 不同于一般家猫,大王特别喜欢出门溜达,爸妈系一根遛猫绳,它下楼吃草顺手打遍整个小区的狗。 经常有主人敲门,说你家大王又把我家狗子的鼻子挠出血道子了。 遛猫绳也是蓝色的。 旁边察觉到蒋白的目光,一睁眼,又对视上了。 班主任让我出来罚站,我找不着合适的地方,你旁边反正空着。伏城笑着说,昏暗中一双眼黑亮,你站桩真厉害,怪不得几年前我打不过你,你要是不嫌弃咱们切磋一场? 梨涡在左脸,右脸没有。蒋白不准备理他。 我师哥扎马步也像你这么低。旁边又说,重德的校服外套系在腰上,一把劲腰收得很硬挺,要不然,以后我叫你师哥,你带我切磋? 蒋白收起站架,站直了看着他。白色短袖校服被汗水浸湿,贴在他身上透出一半肉色。 伏城跃跃欲试,这是答应了还是怒了。师哥? 蒋白转了过来,正脸对着这边。伏城也收了站架,往后撤几米:师 蒋白朝他迈了一步。 不是啊?不会是要动手吧?伏城舔舔嘴唇,破罐子破摔地补全:哥。 话音刚落蒋白加速,伏城慌忙转身朝前逃窜,跑步声随之而起。没跑几步后颈皮被人一拎,伏城被人挤在墙上。他一转头,后脑勺往后磕,差点被墙撞碎。 打不过打不过,自己人。伏城想要炸妈,蒋白你个几把人就会拎我,有本事不要动手。再说自己这3年长进不少,真不是小时候被你搓圆捏瘪的师弟了,老子能得很,再拎我打死你啊。 因为出汗和发茬短,头皮微微发亮,伏城从小被狮尾拎惯,一拎就缩脖子。师哥别动手,我就想和你切磋一下,磋吗?我套路不错。 蒋白左手垫着他后脑勺,右手捻着那块潮湿的皮肤,不是揪肉,是直接捏起一丁点皮,反复搓捻。 搓个几把啊,我又不是大王,咬死你信不信?伏城短暂安静几秒,团着肩膀,飞机耳似的,估摸几秒再笑:你和我师哥真的像,你多高啊?我师哥应该和你差不多高了 不认识你,不是你师哥,别他妈惹我。蒋白揪住那块后颈皮往上拎了拎,突然收回了手。 自己干什么呢?蒋白毫不留情地扔下他,回教室拿书包,离开教室时,那个伏城还站在楼道里,低头玩儿脖子上的钥匙串。 有病。蒋白飞速逃离教学楼,身后响起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可今晚的铃声格外刺耳。 9点半下晚自习,10点半准时熄灯,蒋白在女生宿舍楼下抽烟等付雨。月明星稀,一个很白的月亮挂在天上,付雨下来的时候女生在起哄。 给。蒋白把塑料袋递过去,翻墙买回来的陶瓷罐酸奶。 你又跑出去了?付雨接过来。 你胃不好,不能喝有防腐剂的酸奶。蒋白深吸一口气。自己和付雨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头疼。 比吃止疼片管用,可能因为这是15岁蒋白喜欢的女生,把15岁蒋白哄好了,自己才能好过。 那你也不能天天翻墙出去啊,万一被教导处抓了呢?付雨的埋怨带着关心。 蒋白摇了摇头,意思是抓不住自己。 万一摔着呢,翻墙受伤多丢人。付雨笑着坐过来,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宿管阿姨会轰人所以不能聊太久。最后付雨把蒋白手里的烟拿出来扔掉:别老抽烟,叔叔阿姨说让你戒烟。 手指缝里空了,蒋白好像缺了点什么。 抽几根没事。蒋白攥紧了拳,拇指摸到食指上的浅疤,又把走出几米的付雨叫住了,等等。 啊?付雨转过来。 我以前蒋白揉了揉指节,我以前也抽烟么? 哦,这个啊。付雨的眼神和他轻触一瞬又躲开了,抽,你看你现在抽多凶,一直戒不掉。别想太多,恢复健康最要紧。 嗯。蒋白点了点头,你快上去吧,早点休息。 晚安。付雨招手,蒋白再点点头,转身朝男生宿舍楼的方向走。为了防止男女生交往过密,两栋宿舍楼离得不近,走回来要穿操场和教学区,一路阴森没有人。 可蒋白喜欢安静,一安静,他不烦躁。 男生宿舍楼像一锅斗蟋蟀,还没走近先听到打骂声。各班追着各班抽风,跆拳道专业找武术套路专业打架。 又野又莽,说的就是武校学生。蒋白斜跨着双肩背回来,住二层最后一间,239。以前不住这里,是打架太多了,学校认定他脑袋摔出问题,单独拎出来的一间。六人宿舍只有两个人,舍友徐骏,班主任安排他来看管自己。 就两个人挺好,蒋白和徐骏亲热不起来,但也不算烦。可今天他推开宿舍门,屋里多了一床新褥子,扑在自己上铺。 背向自己铺床的人是圆寸,没穿上衣。平板似的肩背,靛蓝色长裤。裤带没系,随便往腰后一塞,运动白袜因为踩得脏,脚趾、前脚掌和脚后跟都是黑的。 像大王,爪子黑,肉垫也黑。 腰上还有两个无比明显的腰窝,对称安在臀肌上方腰椎两侧。 听到自己开门,床上的男生回头张望,黑肉垫似的脏袜子一蜷,利落轻巧地跳下来。 伴随他跳床落地,蒋白沉寂许久的右手过电似的打了个抖,不听话,仿佛想要自己动。 那个男生继续靠近,锁骨凹下方各埋一颗锁骨钉,特别亮,特别狂。 师哥!他一笑,左脸一个快乐的小梨涡。 操,一瞬间蒋白左额角疼得天翻地覆,只能扶着门框剧烈深喘。以前他以为15岁蒋白是用头疼方式提醒自己,现在他觉得蒋白是他妈要整死自己。 第6章 梨涡 师哥这是怎么了?伏城赶紧挤过来看看。 盐味瞬间包围蒋白,又是这个感觉。脚底像有无穷深的水位,漫上来,无孔不入侵占神经。 师哥你怎么了?伏城问。眼里的关心带有温度,把熟悉冰冷的蒋白烫了一下。 不认识你。蒋白一把将人推出几米。 伏城再往前一步,方才那一推刚好推在锁骨钉上,钉口瞬间发红。师哥。 我他妈不认识你!蒋白一拳砸在门上,左半脸被痛感扯开,皮肤仿佛脱离。师哥师哥,谁他妈是你师哥。 伏城还要往前,蒋白扬起手,吓得伏城缩着脖子靠边站了。他一这样蒋白更燥,装什么飞机耳,你是人,又不是猫。 徐骏和宿舍教导员一起回来,抱着新生的校服和统一配给,刚好与站在门口死人似的蒋白打了个照面。 武校的宿舍教导员不是普通宿管,手里没几下功夫,压不住这帮野猴子。但张霖是最好说话的一个教练,硬气功出身,练少林那一套拳法。长得又帅,小班开设影视武打课,经常带学生上节目、当群演。 干什么呢?张霖问。这帮臭小子,18不到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主意大得很。 让他滚。蒋白挂着汗珠,很少有情绪波动的脸微微皱拧,要不我换宿舍。 你换?你打了几个宿舍了,自己说说?当学校是通关副本呢?张霖把校服给了新生,小朋友,重德确实和咱们正山有过节,但你转来了,就是正山的学生,大家好好相处。你看,你们几个形象挺好,以后有机会跟我跑跑剧组。你在重德练什么的? 新生没说话,这外型可以进影视武术小组,但是这不搭理人的脾气,确实该收拾。 棍法,拳法,刀法,会不会?叫什么?张霖又问。 重德,伏城,什么都不会。伏城只看着蒋白,眼神敷在师哥脸上揭都揭不掉。 什么都不会?张霖捏了捏伏城的肩头,少年的身板,成年人的硬度,年龄刚好卡在成人的岁数上,什么都不会,你上武校干什么?就因为喜欢武术? 我喜欢个几把。伏城把脸一瞥,倔得很不识时务。 骂教练的学生多得是,张霖并不意外,这样倔的性格进武校,再难收拾也能管好。行,小子,往后有你吃苦的地方。 教导员就这样走了,徐骏心情更糟。炮仗炸油田,这集我看过。给你,正山是半军事化管理,脸盆毛巾拖鞋的码放你学我,少惹事。再转身看蒋白,怎么样,你没事吧?我陪你去医务室? 蒋白没动,脸色从激怒的红变成白,推门进了浴室。 浴室每个宿舍都有,非常小,刚好够一人站立,上面一个莲蓬头。刷牙洗脸就不能在这里,要去公用洗漱间。他脱了衣服站在水柱下方,任凉水冲刷左脸,用冰凉的水给痛感降温。 住院那几个月疼起来用冰袋,但好久没这么剧烈。仿佛15岁的蒋白在身体里勃然大怒,用柳叶刀往自己额角砍了一下。 水没温度,镜子也不凝雾气,照出一具即将成年的身体。从小习武,没有一丁点赘余的皮肉,肌群贴着筋膜往上排布,贴胯骨长到胸口。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5) 拉伸起伏的背肌隐隐瞄着白边,很难发现。但是用手摸,就能摸出那些白边是洗过的纹身。 15岁的蒋白为了学打拳去深圳交换学习,临走时在一所拳馆纹了一只白泽。但时间来不及了,只勾了边。出事之后要做核磁共振,那个蒋白做的事,由自己承受后果。 因为用了含有磁化物质的药水,核磁过程中,纹身的地方像躺在烙铁上。所以蒋白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纹身,把15岁的那个傻逼蒋白办的蠢事洗掉。 傻逼,15岁纹什么身,牛逼你别摔失忆。 纹身洗干净好像就利落了,再也不用想以前。蒋白冲了很久,冲到腿脚冻麻木才出去,脸上的疼痛终于放过自己一马。 那个伏城睡自己上铺。床栏晾着洗好的运动白袜,黑暗里圆寸的颅顶顶着统一发放的绿色毛巾被。 蒋白又看见了锁骨钉,和即将出现的小梨涡。 伏城睡觉还挂着家钥匙,钥匙头垂在胸口剑突上,左脸一个涡。师 闭嘴。蒋白盯着那个涡,不认识你,不是你师哥。 伏城又趴了回去,看着他不再说话。蒋白躺回床上,等着犯困。 几米外是徐骏的手机光,武校会没收手机,但这个网瘾少年偷偷藏了另外一部。借着这点光,蒋白看清了上铺的床板,压平的木纹像是什么图案,其实什么都没有。 再往旁边看,是那双洗成一半干净的白袜子。其中一只踩过操场的土,印上了脚底板的轮廓,洗成了灰色。 大王每次从楼下回来,都能踩一地的梅花爪印,全是土。 连袜子都洗不干净。蒋白翻身侧躺着,就是睡不着。偏偏上铺那个也不老实,没完没了翻身鼓涌。他伸腿往上一踹,床板震起来,上铺瞬间老实了。 伏城在上铺捂着胃,换了床睡不着。独身一人来到正山,他想同学,想老师,想师弟邱离和青让。原以为失忆症只是忘记过去,性格不会变,可看到校门口的处分单时,他几乎不敢信。 师哥从不打架,品学兼优,最不让老爸操心。可伏城抓着钥匙串,轻轻嘬自己的纹身。可他再变,还是师哥。 武校早起晨练,凌晨5点半吹哨,一刻钟洗漱,一刻钟叠方块被,床单拽成一丝褶没有。6点再打铃,所有人到跑道上站齐,正山武校的口号一喊出来,8公里跑步开始。 可高二3班的队伍有些不一样,第二排的大排头穿对家学校的校服。不服管教的样子,让全校总教练胡一虎想去拎棍子。 武校有戒棍,但很少用了,胡一虎就是正山毕业的学生,散打专业班的教练。他上学时候都是真打,不听话、敢喊累,直接挨揍。 所有学生绕操场跑步,一个穿重德校服的男生背着手深蹲蛙跳,一边跳,一边自己报数,整整齐齐300个。 蒋白右侧空出一个位置来,没人吵他,头也不疼了。 跑完步,他和徐骏出校门买早点,付雨爱喝花生豆浆,他们排长队等现磨出锅。买完送到1班门口,亲手交给她。 可每回付雨都有一个很微妙的皱眉,让蒋白想不明白。好像她并不是高兴。 离上课还有一会儿,蒋白到教学楼的天台坐着,吹风,抽烟,看烟一支一支烧完。戒不了,就是想抽。 再回班,很远他认出一个人影,小圆寸,平宽肩,扁胯骨,穿靛蓝色校服,一张脸倔得很要命。 伏城今天决定改名,不叫伏城叫扶墙,大腿抖得很搞笑。师哥! 蒋白飞速转身,坐回教室第六组。左边是窗和薄荷草,草上多了一只小腻虫,他掐着虫子屁股给摘下来,狠狠扔出去。 武校的课时只有一半,上午文化课,下午全部是练武时间。课间休息时那身靛蓝总想往这边凑,蒋白瞪回去一眼,他就怂巴巴地坐回原位。只有徐骏理他,没人理他时,他就扯出脖上那根裤带,专心玩钥匙。 蒋白不想看他,干脆趴下睡觉。 中午吃完饭是午休,伏城站在队伍里等解散。队伍散开一秒师哥就走了,没等他,他也没追上。 师哥!师哥你等等我啊。他又追几步,帽子突然被人拽住了,动弹不得。 叫这么亲切,跑我们正山来认亲的?李丛撞他两下,找靠山也别找蒋白啊,你是他什么人啊? 伏城攥住帽尖上的手。我是他师弟,关他妈你什么事?再不放手撅折了你。 呦,我们还真不怕你动手。李丛还笑着,一条胳膊猛地抡了过来,抡得他两眼冒金星。等他看清对面,重德那小子丝毫不惧,分外嚣张。 再惹我,我让我师哥过来打你。伏城甩起拳头。 蒋白在伸展阳台抽烟,抽完回到239,徐骏拍着他说:告诉你一件事,大事。 怎么了?蒋白脱上衣。 你抽烟的功夫,炮仗和李丛打起来了,真是一惹就炸。徐骏特别无奈,李丛动手了别人还客气?咱们班的分啊,分啊 蒋白脱了鞋躺好,不去想这些身外事。 我怀疑那小子脑袋也有问题,神叨叨的。徐骏偷偷拿出手机,逮着你就喊师哥,他师哥到底是谁啊,真和你这么像? 不知道。蒋白闭上了眼。 徐骏坐回下铺,靠着墙练压小胯。我大胆预测一下,他再不收敛肯定还要挨收拾,本身就是带着血雨腥风来的。一句好话不会说,这是惹了李丛,还没惹金丞呢。惹了金丞,操场上裤子给他扒了。 蒋白突然睁开了眼。 午休哨吹响,楼道瞬间安静。徐骏收好手机闭目养神,刚有点困意门就响了,然后是一步一沉的脚步声。 小漂亮回来了?你没事吧?徐骏睨了一眼。看样子打得不轻,走路成问题。 妈个鸡,有本事单挑啊。伏城一步一瘸往里走,捂着胯骨,颧骨擦出两道浅浅的血口。重德的校服明显让人扒了,还踩了几脚,背后落满练武鞋的印子。 没事吧?徐骏又问,我这是关心你,有事班长带你去医务室。 伏城没理徐骏,走到了铺前,缓了好半天才伸手抓床梯。 蒋白躺在下铺,他一伸手自己就看到那个JB,黑色的,还是花体字。 可能腕子也叫人掰了,都掰红了。蒋白盯着那个JB,觉得它像一个戳,盖着什么东西。 好像是疤。是疤,用刀割的,一条深一条浅。 小梨涡没出现。 伏城歇了几分钟,提起一口气往床梯上爬,上去一只脚再上一只脚。鞋又被踩掉了,两个黑肉垫似的脚趾轮廓在袜尖上。 可能因为早晨罚了300个深蹲蛙跳,也可能是打完架两眼发黑,他一个不小心脚底打滑,直溜溜地往下掉。 徐骏啊了一声,啊还没啊完已经准备起身。他是不喜欢重德的人,但没坏到能亲眼看他摔死。可两床相距两米,接不住。 然后他看到蒋白这个死人,像回光返照一样弹了起来,在炮仗落地之前接住了他。 蒋白居然去接,简直震撼我妈。徐骏彻底惊讶,刚刚那瞬间,死人蒋白的眼神好像活了,是特别亮。接得动作迅速,位置判断准确无误,仿佛练过几千万遍徒手接炮仗。 自己干什么呢?蒋白再一次头疼要炸,左眼估计要疼瞎。再睁眼,怀里多了一个人,小梨涡终于出来了。 第7章 就管你这一回 伏城大腿根疼,手出汗打滑,往下掉时心脏发凉。高桩他摔过,这两年摔得格外多,师哥不在,别的狮尾经常接不住。 两桩柱回头跳时摔过,向前连续推进飞跃时摔更惨。自己高,比别家狮馆的狮头高了10厘米不止,狮尾没默契,他连摔带砸往下滚。 钳腰钳不住,别家狮尾也不愿意豁出命去救他。 小时候最怕摔,后来有了师哥,上桩爬塔什么都不怕,最近两年最怕高。 可预料中的后脑勺挨地没等来,身后一双手把他的腰钳得死死的,像齿轮卡住。又因为钳得太过用力,直接捋起校服,一捋捋到了肋下。 熟悉的钳制感,伏城转过头笑了,第一反应是师哥真硬。 腕力比3年前硬多了,骨头也硬,手很凉,像冰块塞进裤腰里。第二反应是师哥身上淡淡的汗味还在,像一根巨大的咸水冰棍。 师哥,刚才解散之后我想叫你。伏城再用力一笑,你没听见,走太快,我也没跟上。 蒋白听不清,一个托举的动作唤醒了头疼峰值。烈性偏头疼造成左耳暂时耳鸣,连手都顾不上收。 不能动,动一下疼得想吐。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摔死。徐骏松一口气,你爬不上去说一声,我让张霖给你换下铺我靠,你还有腰窝呢? 可不是,不仔细看看不见,蒋白这一接刚好两侧掐腰,拇指摁腰眼,印进两个凹入皮肉的坑里。 蒋白偏过头看徐骏,把重德的短袖T恤狠狠地往下拉一拉。 伏城双脚终于沾地,擦擦脸,颧骨的细小血珠立刻没了。师哥你 滚。蒋白扶着床边躺下了。伏城试了试,自己大腿哆嗦可能真上不去,站在床梯前不尴不尬。 徐骏正忙着上分,挺大方地拍拍床。来,上班长床上歇会儿。 游戏战况激烈,徐骏说完也没工夫再理会,反正按照炮仗的性格大概不会过来,可没想到人影一晃,炮仗真在旁边坐下了。 这怎么回事?突然想和班干部搞好关系了?徐骏抽空瞄一眼,炮仗不仅坐旁边了还脱了上衣,大概是嫌热。 腹肌练得不错,小肌群像绑在腰身上。徐骏本着班长的善心问:没受伤吧?真不行就去医务室。 伏城没理他,就光看他手机。 徐骏瞬间明白了,差点笑出声。还以为和小漂亮搞好关系多艰巨,敢情这小子好奇心重,一个手游就给骗过来了。 没玩过手游?徐骏问。 伏城点点头,老爸从来不让自己碰这些,唯一玩过的游戏就是扫雷,还是师哥教的。 来,班长教你啊。徐骏刚好退出战局,拇指滑一滑,各路英雄琳琅满目,我是个巨巨,大佬,什么都能玩儿,你想看哪个? 蒋白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 伏城不懂游戏,但不妨碍他选漂亮人物。这个,这个胸大。 徐骏眼底闪出赞赏之光。可以啊你,果然品味和我相同。以后我们酷帅二人组带你一个,蒋白负责酷,我负责帅,你负责二。 刚才还兴奋等待大胸英雄的小漂亮,瞬间变成一手能砍死自己亲爹的炮仗,眼神不善。 我开玩笑。徐骏看向他肩头,诶,你这钉子埋进去疼不疼? 打麻药,不疼。伏城没看见大胸英雄,冷冷淡淡,你是班长,我和你反映一个情况。 说。徐骏豪迈。 我书包不知道被哪个傻逼扔了。伏城说,重德的书包,双肩背,蓝色。 徐骏紧盯游戏界面。现在开始组队,马上开局,我教你打游戏。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又过来了,站在面前把光挡住,闹得手机屏幕都跟着瞬间一暗。徐骏抬头,就看蒋白伸手捏起炮仗的后颈皮,给拎走了。 游戏好玩儿么?蒋白不懂自己怒什么。 不好玩儿,不好玩儿,我睡觉。伏城夹着脖子往床上爬,这地方可能有开关,一掐掐他整条脊椎骨。蒋白你个几把人就会拎我。 力气很大,脖颈上瞬间一块红,掐出手印了,疼得伏城直躲。蒋白扫着他的肩,发现肩膀两边各有一块皮肤在发亮,像长年被摩擦,被磨破,成了两块对称的薄茧。 床梯5条横杆,爬到一半屁股被助力猛托,伏城这回稳稳当当上了床。就是腿太长,差点踹师哥脸上。 蒋白眉头紧锁,偏头一躲。大王经常夜里闹腾,指甲挂在猫爬架上,然后鬼哭狼嚎地叫唤,仿佛成心吵醒自己。 对,就他妈是成心,自己好不容易睡着它就折腾,和伏城爬床梯一样,爬上猫爬架还用后爪踹一脚,把黑肉垫怼自己鼻梁上。 床架重新晃动,猛地一沉,伏城揉着脖子赶紧躺好,生怕师哥一个不爽给自己拎下去。徐骏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知道是小漂亮有毛病,还是蒋白有毛病。 午休后集合,蒋白大步流星离开宿舍,把伏城甩出几米远。自己的症状刚稳定,半年不复发,现在彻底反噬,时时给自己颜色看。 疼还不是最主要,蒋白怕恶化。失忆症能控制住最好,控制不住,还有巨大的记忆力滑坡等着他。 离那个伏城越远越好。蒋白站回大排头,等了很久,那身靛蓝才从宿舍楼挪出来,慢慢站回了第二排。 胡一虎专门来高二3班队列找人,老远看到那身蓝,用戒棍一指:第二排的大排头,出列! 又来?伏城往前几步。 为什么不换校服?胡一虎用棍子点他的肩。 不愿意。伏城声音如铁,要罚就罚,老子他妈怕你啊? 胡一虎将棍一挥,棍身有划痕的地方抵在伏城膝窝里,猛地顶开。腿打开,站桩,站稳了。其余班级跑步前进! 蒋白目视前方,神经末梢像被火花塞打了一下,肌肉被拽住,抻动,右手的手指奇怪地弹动数次。直到被徐骏推了一把,迈开腿跑步。 下午的武校是一口沸腾的油锅,遍地都是喊杀声。 初中不分专业,在操场和跑道上练习基本功。高中分出了训练方向,套路专业班在演武场,散打专业班在正义楼,跆拳道班和硬气班在室内馆,谁也碍不着谁。 演武场有三层楼高,空如厂房,四面多为玻璃。墙根码放各式冷兵器,刀枪棍剑都有。墙上贴着大字,为武为人,弘扬精神,正山的校训。 还贴满口号,比如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惯例先热身,大小胯和肩全部压开,再是腰。蒋白活动极快,高个子,软韧带,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从小在哪个教练手里苦练,把关节都压开了。 然后是枯燥的步态、腿法,一字排开从罗强手里过几十遍,直到两条腿踢到抬不起来,才算训练到位。套路班也分不同,1班2班是普通班,3班偏向专业。 专业班今天练刀法,蒋白随手拎了一把,身形左转带着风,刀把朝前刀尖朝后,整片刀刃藏在左身侧。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6) 继而身体左旋起跳,空中摆莲,弹跳力和稳定性超越同班太多,姿势一下分出了高低。武术刀在风中响,人落地重心前移,再单脚腾空翻,刀花从脸旁绕过去,镜子一样,映出那张没表情的冷脸。 罗强挨个指点,唯独蒋白不用。蒋白已经能上竞技武术C级难度套路,再往上兴许还能上自选难度。可他这样的刀法不能上交流赛,班里没人跟得上,光那几个大翻越就考验体力。更别提有人能和他舞镜面套路。 3个小时训练转眼过去,所有人的余光里多了一条钉子样的靛蓝。走很慢,遛着墙根挪过来,两条腿打颤。 马步扎狠了,可校服还是没换。蒋白不懂他坚持什么,也不想管,只想他离自己远远的,越远越好。 可他偏偏朝自己过来,仿佛认识好久,一个亲热的称呼就把自己当猫薄荷了。 伏城很想装酷,周围最起码几百人,自己穿着母校的校服走成内八。大腿根和小腿串着酸,马步耗得不仅是腿,还有小肚子。 小腹酸得像想尿尿之前被人摁了,扶着墙,勉强站得直。 师哥估计刚练完吧?脱了上衣正休息呢,转身时脖颈牵动肩胛骨,背肌有起伏的弧度。小肌群练出来才有这样的变化,一耸肩、一立背,肌肉带动肌肉,而不是平平板板一面软乎乎的肉。 背上的勾边已经洗掉了,伏城的视线化为纹身枪,把那只白泽仔仔细细描了一遍。现在只留下白色的淡疤,汗滴流过那些疤会顿一顿,再直淌直下。 咳,他又找你来了。徐骏戳蒋白。 几百人看着这边。 伏城终于走到蒋白身边,笑着蹲下。师哥,你练完了? 徐骏悄悄往外挪了一步,这集我看过。锲而不舍地炸油田,不是普通炮仗干得出来的。 蒋白在落汗,刘海贴在太阳穴上。最后警告你一次,别惹我。 伏城继续笑,把小梨涡那半脸朝向他。我真认识你,几年前,我在青少年全国锦标赛上被你打过。师哥你想切磋吗?我套路不错。 切磋?蒋白爆发了,揪着他领口从地上拔起来,一路拎他往存刀处拖,磋,输了你就滚。 疼疼疼疼疼伏城一路倒吸气,大腿受不了,师哥你轻点,我腿疼,腿疼腿疼 我他妈不认识你!蒋白松开他,选什么,自己挑。 兵器很多种,伏城动动右手腕。棍,棍行吗? 不行,重新选。蒋白吼他,吼得他往后一躲。这小子可能真是来挑事的,自己最不能碰哪个,他选这个。 爸妈说自己没练过棍法,可自己明明就是会,但握棍时没有一次不发作。 完了完了,大庆要炸了要炸了。几百人不敢吭声,只有徐骏往存刀处跑,生怕这些刀里多出一把真家伙,让油田把炮仗劈了。 好在都是明晃晃的武术表演刀,软的。 刀法,也行。伏城顺手去撩刀柄,随便舞了几个刀花,还没等面对面,冰凉的刀片已经压在他锁骨上。 目光对视,师哥的脸没怎么变,眉峰高,双眼皮内窄外深,到眼尾像使劲压了一下。伏城想起6岁时第一次拿刀,师哥教自己持刀礼,特意选了一把没开过刃的。 自己怕刀,师哥说不开刃的刀就没事。自己又问,以后对练滑着自己怎么办,师哥说,以后我不拿刀刃冲着你。 邱离和青让也怕,让师哥教他们。师哥说,师兄弟间一碗水要端平,你们找教练去学。 现在刀刃怼在自己脖子上,伏城的冷汗一层层往外冒。表演刀也是刀,蒋白你个几把人。 服了吧?以后滚远点。蒋白把刀偏了偏,光线刚好打在刀尖上,一偏就是一个光斑,在伏城脸上,照着梨涡明明灭灭。 于是蒋白丢下刀,刚好第一次下练铃声打响,他丢下所有人,往洗手间跑。 在水龙头下拼命冲脸,起身时旁边多了一个人。没有小梨涡,是金丞。 别紧张,我来洗个手。金丞也结束练习,耳朵上夹着一根烟,现在我看你没什么意思了,找着更好玩儿的。 蒋白闭上眼,听见自己磨牙声。 李丛说,你们班新来的那个,重德的,挨打时候说他是你师弟。金丞把手一掸,是不是,你给句准话。 别动。蒋白缓缓站直。双手不自觉攥成拳。 别动什么?金丞没听懂。 一滴水流进蒋白左眼。人。 那就看我心情了。要是你师弟呢,我下手就狠点,要不是呢,我打一次两次也就够了。金丞关上水龙头,笑着出去。 还有3小时的训练,蒋白没回演武场,去教学楼顶层抽烟。一个人的时候时间变得很慢,顶层刚好能看到太阳往西落。 落吧。蒋白弓着背。 6点,第二次下练铃声也响了,蒋白光着上身,格格不入在朱红色中逆行,回演武场拿他的校服。 演武场靠西的那条座椅上,只剩一个人,抱着自己的校服。没人理他的时候,就自己玩钥匙,像大王自己玩逗猫棒。 视线撞在一起,他就起来了。 师哥,我帮你看着衣服呢,没丢。伏城一瘸一笑地走过来。 蒋白原地不动,想把他踹出8米远。他每往前走一步,头疼又近一步。 拿回校服,蒋白边走边穿,左袖口撸到肩上。身后脚步声阴魂不散,比15岁的蒋白还有毅力。 师哥,我想问问你,正山在哪里办饭卡啊?伏城饿了,我昨天光顾得打架,没找到,你要是没事能不能 你滚不滚?蒋白猛然回身,手不听使唤,一把捏住伏城的下巴尖。 很小很尖,一只手刚刚好,杵在掌中央,大拇指能摁住他的梨涡。 捏完蒋白迅速变脸,佯装成拳抵在伏城脸上。不滚我动手了。 伏城怕了一下,但迅速挑起了嘴角。没办饭卡,学校里到处有人找我打架,师哥你带我去吧? 我他妈不是你师哥!蒋白暴怒,医生说愤怒不易于恢复,又一次揪住伏城的领口,你吃不吃饭关我屁事? 伏城舔了下嘴。饿了。 你饿死和我有什么关系?蒋白真想打他,和大王一模一样,什么屁本事都没有就会到处挠人打狗。 中午没吃饭。伏城灰溜溜的,偏着脸躲蒋白的拳锋,没饭卡就没吃。 你蒋白的手蜷握,骨节泛白,顶起伏城的下巴想拆了它,我就管你这一回,明白么? 伏城用小到只有两人才听见的声音。明白明白,谢谢师 蒋白皱起眉毛,伏城立刻不说了。等他松开拳头,伏城跟着他,挺高兴地说了一个哥字,把刚才没说完的补上。 脚步声时轻时重,蒋白压着下巴,身边那个梨涡终于又出现了。 第8章 剩一块 办饭卡要用学生证,蒋白先带伏城回教室。武校生本就不安静,操场吵闹,楼里倒是没人了,一窝蜂跑出去吃饭。伏城坐徐骏同桌,第二组最后一个,从桌斗里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 里面是书、几支最便宜的蓝圆珠笔、一把零钱。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书包呢?蒋白靠着门框,记得他昨天背了一个重德的双肩包。 我也不知道。伏城看着师哥脖上的汗迹,一根人形咸水冰棍化了,昨天我站桩回来,书包就没了 蒋白看着他一把零钱。徐骏不是给你拿校服和书包了么? 伏城爱惜地看着左胸口,有重德武校四个字,快成年的脸显出一股小孩子委屈。不喜欢,重德就是牛逼。再说我得找我的包,那书包是我师哥的,用好几年了。 蒋白刚要说话,转身就走。 办卡处在宿舍区,他带伏城过去,一路保持不远不近距离。夕阳还没落幕,影子暂时看不见了,抛在了身后。 到办卡处窗口,蒋白稍稍弯腰:老师您好,办饭卡。 后勤老师抬眼镜:挂失? 不是。蒋白撤退一步,曝光身后非本校的校服,办新的。 新的?老师仔细一看,以为老眼昏花,这不是重德的学生嘛。 新转来的。蒋白说。 真会挑学校。老师笑着摇摇头,给我学生证,押金30块,退卡时返还。要现金。 武校纪律森严,周日返校手机全部上交,由各班班主任保管。周五下午离校前再发回去,校内不允许使用手机支付。 蒋白准备走了,自己管的事管完,剩下是伏城自己的事,有本事让他师哥过来管。可转身两秒,就听后勤老师把他给拒了。 重德的学生证件呐这不行。老师认认真真看了看,高一、高二都盖过戳,这是一个高三的孩子,你得先去学籍中心盖上正山的校戳,再来。 伏城傻在原地,怎么办个饭卡这么麻烦?只好又追上蒋白。师哥,你带我去学籍中心 不认识你。蒋白眼里冷淡,不是你师哥。 伏城没说话,反正就跟着一路走,走几十米蒋白一停他也停了,肚子叫唤几声。没饭卡,我没法吃饭。 办饭卡你也吃不上饭。起风了,蒋白面前暴土扬长,带几十块充什么饭卡? 伏城的脸扭向一侧。钱都办转校了,周末我就有钱了。 办转校花钱,你跑正山挨什么打?蒋白的余光里没有梨涡,只有一枚耳钉,你 风吹到眼前,伏城闭上眼躲沙子,肚子又咕叽一声。蒋白正说话,吃了一嘴黄沙,瞪着眼前仿佛这场小型沙尘暴是伏城扬起来的。 我就管你这一回,还有,我不认识你。蒋白松了拳头,带他走出校门。伏城把塑料袋攥得哗啦响,轻快地追上去。 静秀广场正是每天客流高峰期,塞满了武校的学生。各式各样的衣服在街上走,蒋白瞄身后,那身靛蓝也没特别特殊化了。 正山附近还挺热闹。伏城走在蒋白前一步,像他领着正山学生逛大街,师哥我跟你说,重德今年终于把旧宿舍楼拆了,新楼马上就建完,而且 话没说完,右脚的武术鞋被蒋白踩掉,鞋楦够软,差点把袜子也捋下来。伏城只好蹲下提鞋,一辆速度飞快的电瓶车贴着他圆寸头皮骑过去。 好在自己头发短。伏城站起来,想接着说完:而且那栋新楼 这是正山的地盘,你走我前面挺大方啊。蒋白往前一步,先他半米左右。 不是,我喜欢走前面,让我走前面让我走前面。伏城追了两步,而且那栋 这次话还是没说完,因为他一回头发现身后人没了。 非要走前面,有病,大王也是,栓上遛猫绳就狂三诈四,贴着人的腿往前跑,非要走前面,像猫遛人。蒋白右转进了羊肉泡馍店,坐下要两碗最便宜的。 伏城跟进来,泡馍店的桌子贴墙,一竖排,大家都冲着墙吃,谁也不理谁。他坐师哥左边,又要张嘴说话,师哥把左边的餐具挪到了右边。伏城只好跟着碗过来,在右边坐下。 而且那栋新楼还是三层的,有空调,夏天再也不受罪了。伏城蔫蔫补完刚才的话,把塑料袋书包放桌上,师 蒋白往右一瞥,小梨涡又见面了。伏城知道再说话就惹事,老老实实坐着,一会儿又热了,裤腿挽到半月板上,两条小腿直又长。 踝骨不习惯抹油,脚后窄长的筋腱上皮肤干燥泛白,白里有肉粉色,擦伤。蒋白又看收银台,盼着赶紧把这顿饭吃完。 老板亲自端上两大碗:羊肉泡馍来咯,加肉加馍,趁热吃! 哥。伏城机智地补上刚才漏掉的字,面冲老板就态度冰冷,这碗我没动,不吃,换一碗牛肉行吗? 蒋白在拆筷子。给你买什么就吃什么,没让你选。 他们像要打架,老板想和气生财。行,没动就能换,小兄弟吃什么? 牛肉就行,也不要香菜。伏城说,等碗端走就开始揉肚子,胃疼。 蒋白盯着羊肉汤,研究从哪个方向下筷子。两分钟后新汤端上来,伏城手快眼快往旁边一推,抓着另一个碗,一撤,把师哥刚吃两口的汤换了过来。 我又改主意了,牛肉也不好吃。伏城拿汤勺嚯弄,把汤面搅开了。 你有病吧?我和你熟么?蒋白没见过这么不认生的。 师哥你快趁热吃,吃,汤凉了就膻了。等吃完饭咱们切磋吗?我套路不错。伏城笑着说,勺里都是香菜。 滚,不认识你。蒋白烦透了,自己一定是脑子出问题才管他一顿饭。 筷子插进汤里搅一搅,没有香菜,这碗汤好干净。蒋白捞牛肉,没什么挑食的习惯,都一样可以吃。 只是他不知道,是15岁的蒋白吃完羊肉想吐,还是以前可以吃,现在的自己吃完才会想吐。 用过的餐巾纸攥成一团,好像也没放对地方。 原以为这顿饭可以安安静静吃完,还没吃到一半旁边伸过来一双筷子。师哥,我泡馍吃完了,你剩一块给我行吗? 不行。蒋白拿自己筷子一打。 一块。那双筷子又来。 你有完没完?蒋白随意一扫,伏城汤里剩不少,全是羊肉。 刚才说不吃,后来又说想吃,现在又一口不动。蒋白想拎大王和旁边拜个把子,再给他们一起做个节育。 大王就这德性,爸妈给它买几十种罐头,开个罐头它闻一下走了,收起来它又要,真拿出来它舔两口就跑。连人带猫都犯神经。 给我一块其实我从小吃素,很少吃肉。伏城打师哥碗里的主意,我爸教我舞狮,我扛狮头,按理说不应该长太高,所以我爸一直压着我饭量。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7) 关他妈我什么事?蒋白太阳穴被扎了一下似的。 我爸饿着我,师哥给我带吃的,每天都把我喂挺饱。师哥说,他给的肉可以吃,因为他给的肉不是肉。伏城夹香菜吃,珍惜地嚼,所以,你要是吃不完分我一块啊。 刚才那一扎像是预告,果不其然开始疼。蒋白左手支在桌上,狠狠往旁边碗里扔了两大块泡馍。饿了滚蛋,找你师哥去。 热汤弥漫的白雾里,蒋白又看见那个梨涡了,吃东西的时候会跟着动,忽显忽现。像被筷子头戳出来的,一个小坑。 高二3班教室里,徐骏正在扫地,为班级那点记录分操碎了心。付雨来找过蒋白一次,没在班里,可没有手机谁也找不着谁。 这精神孤儿,谁知道跑哪里晃荡。徐骏把最后一簸箕垃圾倒进垃圾桶,看到精神孤儿和炮仗一起回来了,简直震撼我妈。 武校作业不多,特别是3班,分出大块时间挪给练武,准备一场大型汇演。可蒋白今天没去演武场,而是睡了两节晚自习,缓解他的偏头疼。 临下课一刻钟他提前跑了,翻墙出去买酸奶。再翻回来,去女生宿舍楼找付雨,亲手交给她才放心。 回到宿舍谁也不想理,冲凉水,躺好睡觉。伏城在旁边晃来晃去,爬床梯时10个脚趾紧紧扒着横杆。还把袜子晾在杆上,小脏脚似的踩了一地。等床体最后一震,人躺好了,蒋白闭上眼,把左脸埋在枕巾里。 背后是徐骏的手机灯,他突然想起大王,又野又皮,和谁都不太亲,特别是自己,摸一下就咬出血。唯独吃饭时霸道地坐在自己腿上,用有黑肉垫的猫爪子从自己碗里扒东西。扒出去它也不吃,就是想扒,故意找茬。 因为没吃羊肉,整晚都没有反呕的感觉。 凌晨5点半吹哨起床,6点整集合。高中部站上集合地点的水泥地,不出蒋白所料,那身重德校服又出来了。 罗强和胡一虎同时过来,一个是班主任,一个是总教练,站在第二排的大排头前面审问:你怎么还不换啊? 不换。伏城一个正脸都不给,低着头,颈后的骨头尖尖地突出来,头发短,一眼能看到后背。 你小子是真有骨气,真是个倔头。胡一虎把戒棍掂了掂,20年前,我上学的时候,你这样的打也能打服了。还用得着废话? 罗强拉住胡一虎。伏城,学校不会对你进行过分体罚。但你既然转到正山,就应该遵守校规换校服,不是学校在为难你。你学武术,就该知道以武束人心,外束其形。 我他妈真不知道。伏城笑了一声,要扎马步,你们给我找凉快的地方就行,老子没说不扎。 胡一虎和罗强皱起眉头,同时皱了眉的,还有半米之外的蒋白。最后这个挑事的学生还是被胡一虎摘了出去,让他攥着戒棍去扎马步。 蒋白右边空一块,跟着大部队进行晨跑。8公里毫无难度,跑步完毕是五步拳,一拳一喊。可喊着喊着,蒋白右手指又是一抽。 高一的学生从高二列队前跑过去,他们笑着抬高双臂,像是学谁站桩的姿势。 1!2!3!马步架打!注意呼吸,动作到位!罗强吹哨,4!5! 1、2、3蒋白喊着,中指和无名指又是一抽,有两根线,不知道连在了什么地方,抻着它们弹动。 你没事吧?徐骏觉出左面的速度慢了,动作别松懈,不然拉出去单独练。 没事。蒋白深呼吸几次。 那就好。徐骏跟着喊练拳的口号,强壮武术体魄,淬炼武术精神,然后叮嘱蒋白,你这两天好像不是很舒服,要真的难受就请假。 没事。蒋白再深呼吸。 徐骏一腔好心付东流。当我白说,知道你肯定说没事。要是真不舒服就旷一天的晨练,你基本功好,罗强不会不同意 我艹,人呢?左边位置突然空了,徐骏怔愣的功夫,蒋白已经出列,一个人与全体高一列队逆行。 第9章 谁是师哥 扎马步,身体取中线,腰下沉,脚下练生根。 伏城屏住呼吸,尽量抛掉脑袋里杂七杂八的念想。以武束人心,外束其形,说的就是练武术的人总能把心练沉厚,不拧巴,不好斗,身形反而更松弛。 老爸以前也这么说,可自己一直没懂。老爸还说,中华武术有武魂,附在人身上,练武要先仁义,后忠勇。 师叔也这么说,仁、义,忠、勇,四个字绝不能顺序颠倒。 4岁开始扎马步,疼是伏城的家常便饭,每天哭得喷鼻涕泡,不到规定时间也不能收势。8岁获得武术入段资格,9岁一段,10岁二段,11岁三段,14岁时,伏城和师兄弟一起考了武术段位的中段位,成功升为四段。 段位考试不仅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还要考量武德,拳术、器械打得再好,段位时长积攒不够,有欺凌弱小、违法乱纪的行为,照样不能考。 升上中段位,考试又会多一层笔试,留段时间也拉长不少。等伏城考上了五段,已经过了17岁。再往上考,大概要等24岁,大学毕业以后。 六段是中段位的最高段了。再想升高段位,除了武术能力、年龄,更需要武术精神,能爬上去的人越来越少。而到达真正九段的高手,全国也不到30个,那才是武术大家。 伏城很不懂段位这一套,不懂武术协会为什么要刻意压着留段时间。武术竞技运动员的申请就方便很多,只要成绩优越,参加符合规格的比赛,就能直接拿级。 全国青少年武术套路锦标赛单人项目第一名,17岁不仅拿下了武术五段,伏城也拿下了国家一级武术运动员。 可武魂到底是什么? 记得出殡那天,自己很想看看老爸说的武魂到底附在哪里了。爷爷把伏家班交给爸爸,他还没来得及把伏家班亲手交给自己呢。老爸总说,爷爷年轻时候舞狮,出狮前都要亲手接名帖去请,到了他这一代,舞狮不赚钱,在北方也不受重视,练的人就少了。 再到自己身上,出趟狮,赚几百块钱都要去抢活。 没人再把自己当武术,自己就是一个,卖艺的。 伏城往下调整重心,练习桩功不算难事,他5岁上了高低桩,在桩柱上跳来蹦去,要的是腿下功夫、身后长眼。可今天的马步不正规,手臂与肩同宽、与地平行,平举着戒棍。 戒棍都是实木,很沉,因为使用时间长,两端发亮包了一层浆。重德也有戒棍,可现在武校不打学生了,拿出来做做样子。 一条棍子和站桩功就想让自己脱了重德换正山,真他妈想得美。 时间久了,伏城的小腿肚开始疼,大腿不自觉地抖,脚尖最先抓不住鞋底。可能是昨天练得太久,胯骨还挨了一脚。 一阵脚步声经过,伏城睁开眼,一个人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师哥?师哥怎么回来了?伏城多看几眼。师哥去深圳那年就比自己高,现在还是高,果然是师哥。腿快撑不住了,伏城又闭上眼睛熬时间。 直到手里的戒棍被抽走,自己被人薅起来。咔一声,正山的戒棍断在师哥大腿骨上。 伏城惊在原地,第一反应是师哥真的好硬。 蒋白薅着人往前走,一步顶别人两步。重德校服是帽衫,他揪了帽尖,一不小心抓住了那根绳子。 靛蓝色的系着家钥匙的裤带。 伏城师哥的,伏城戴了好几年,像个逗猫棒。 手里再用了些力气,蒋白薅着重德的帽子进洗手间,把人挤在墙角里。让你换校服就他妈难死你了,是不是? 伏城咂咂嘴,反应不过来。因为师哥以前不骂人。 把校服换上。蒋白把衣服扔给他。刚才从伏城柜子里搜出来的新校服,号码185XXL,朱红色高领,肩上有黑条,左胸口正山武校。 伏城倔,梗着脖子摇头。不换,我从一年级就在重德上学了。 你现在不在重德。蒋白抓住那根裤带,一点点往下顺,没看出来有什么可宝贝的地方,多大了,还挂家钥匙? 17啊,我生日是123,明年1月23号过完生日就18了。伏城还是不想换,师哥你别使劲拽,这绳子好多年了,使劲拽容易断。 容易断你还戴?蒋白不想废话,换衣服。 不换。伏城浑身酸疼,肩头往上顶着活动关节,锁骨陡着凸了出来,除非你和我切磋,赢了我就换。 切磋,又切磋。蒋白从他肩捋到了肘,两只胳膊一起反锁。换不换? 不换。伏城摇头。师哥以前最讲公正道义,心怀仁厚以身作则。昨天自己的刀还没拿稳就被刀刃怼了,现在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就被锁了,这他妈不叫武术切磋。 可慢慢他就没工夫管公不公平,呼吸不畅。 锁关节分内行外行,外行人,上来便用尽全力,两人相互角力,最多持续几分钟耗尽力气。但武术讲究打冷手,最大程度破坏对方战斗力,减少自己消耗,内行锁人循循渐进。 越收越紧,像蟒捕食。 蒋白你个几把人你他妈的几把人。捏爆你蛋!伏城委屈地输了,自己手腕有旧伤,拧谁都拧不动。 肘上的力气散掉,可全往脸上跑,师哥捏着自己的下巴,表情很不乐观。伏城缩缩脖子,咽咽唾沫:骂、骂你不行啊,有本事正经切磋,老子猛男,一次干你两个! 尖,下巴刚好戳在掌心里。蒋白皱着眉毛,无名指又抽弹一下。 小下巴。他立刻松开手:正经切磋早把你打哭了,换校服。 打你大爷,几把人就知道磋我。你才哭,你全家都哭伏城骂骂咧咧,抱着衣服进了隔间。狮批是脸皮,校服是身份证,换下来比挨打还难受。 靛蓝色脱下来,伏城方方正正地叠好,真想给母校的校服鞠躬道歉。不论锦标赛还是升段,自己都穿校服去报名。 脱皮一样痛苦,底线是短袖T恤不换,还是重德的,背后一个狂草的武字。 换好正山校服,伏城怎么看怎么别扭,走出隔间,外面空空荡荡。 师哥走了。 说走就走,几把人,找机会捏爆你蛋。伏城抱着衣服回宿舍,再回集合处,十几个教练围在他刚才扎马步的地方。 你!胡一虎叫他,过来! 伏城揉着手腕过去:过来了,有事啊? 刚才干什么去了?胡一虎指着地面,戒棍谁撅的? 戒棍?伏城腰上一紧,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戒棍都是一个教练传到下一个教练手里,本质是棍,实质是武校的规矩。 现在棍子就这么断了,这要是在普高,就和砸了校长办公室差不多。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看棍子的。伏城抻着领口,我累了,站不动了就回去换校服。棍子放地上,那时候旁边没人。 说完朝大操场的方向跑去,留下一个脚底抹油的背影。 短短一个上午,正山全校都知道本校戒棍被人撅了。消息像一阵风,从初一传到了高三。 蒋白靠着窗听课,半米高的薄荷草离他半米远。蒋白把它拉近,重新拿起笔做笔记。 讲台上是一位女老师,讲高中数学。黑板上写什么,他照抄到横格本上,十几分钟填满了一页空白。 每个汉字都是自己写的,可是又和从前的笔迹不太一样。点折弯钩,一撇一捺,可能都藏了15岁蒋白的喊声。 笔袋旁边是一个计算器。 终于熬到中午,今天周五,下午训练完可以领手机回家了,每个人都比平时兴奋。蒋白正看着薄荷出神,右边又坐人了。 没有小梨涡,是徐骏。 你听说了吗?徐骏过来八卦,咱们正山的戒棍让人撅了,真他妈莽。胡一虎都炸了,说找出来决不轻饶。 蒋白把手伸进花盆,土有些干,准备浇水。 好多人都说是重德转来的那小子撅的。徐骏往第二组那边看,小漂亮还骂骂咧咧的,我就问他一句怎么换校服了,他骂艹我全家,还要捏爆我蛋。 矿泉水瓶猛地一瘪,水从花盆里溢出来,顺花盆外沿流下。 浇水浇多了吧?徐骏用窗帘擦窗台。 徐骏。蒋白放下水,伏城师哥,是不是你? 徐骏转过身,皱起眉。蒋白态度认真,他也认真。我觉得我不是。 你不是还这么关心他?蒋白又问。 这问题徐骏没法接,蒋白脑袋肯定摔出了问题。 下午仍旧在演武场集合,3班大部分学生是武术三、四段,今天练长拳。 蒋白知道自己是四段,在家里翻出过一张中国武术协会的段位证书。他不记得怎么考,只知道升段很难,而且不能越段。不管是什么世家出身,一律平等,老老实实从一段开始爬。 一二三段是初段,四五六段是中段,七八.九段是高段,年轻人望尘莫及。不仅需要武术能力,还需要时间。前段时间积累不够,再强的功夫也得不到承认。 可能这就是武术的门槛,让人花时间积攒武德,而不是一味图强。蒋白喝着水,换气调整,眼前是鸡汤大字报:万里之行始于足下。 旁边蹲下来一个人,蒋白余光去看,没有小梨涡,是李丛。 李丛从散打专业班过来:听说咱们学校的戒棍让你们班那小子给撅了。 我撅的。蒋白说。 你?李丛拍了拍腿,谁他妈信啊。我觉得就是他。 我说了我撅的。蒋白说,目光在李丛脸上画了几圈。和自己不像,不是他师哥。 我真不信,胡一虎说断得齐齐整整,不是跆拳道班就是散打班干的,你一个武术套路的花架子有这能耐?调侃完李丛离开了,蒋白身边又安静下来。眼前一片朱红色很单调。 师哥,你有订书器吗?伏城突然出现,顶着圆寸蹲旁边挽裤腿,这裤子太长了,我一会儿练后手翻不方便。 蒋白继续喝水,把最后一滴水咽下去。不认识你,没订书器。 我刚才往上挽了,老往下掉。伏城晾着膝盖,师哥你下午放学是不是直接回家啊?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8) 蒋白不看他。头型很圆,像大王飞机耳。大王不让撸。 我直接回家。伏城拍拍腿,师哥没轰自己走,十分快乐,你家现在住哪里啊? 这话问的,好像他知道自己以前住哪里似的。蒋白眼神移了移,裤腿确实长。185XXL的校服是按照190身高裁裤子,回家自己改一改。 跟我过来。蒋白站了起来。 哦,师哥你干什么去啊?你等等我,我裤腿长不方便,我想找个订书器。伏城一瘸一拐跟上,师 蒋白猛一回身。 伏城闭住了嘴,几秒后小梨涡偷偷摸摸冒出来,嵌在左嘴角,目光小幅度在师哥脸上晃悠,3年没见,越长越帅,以前是暖的,现在是冷淡。 哥。还是把话补完了。 不是你师哥。蒋白烦得脑仁疼,目光从他圆颅顶上收回,我就管你这一回。 第10章 JB恋人 走就走,不过要去哪里啊?伏城跟上,不太习惯走蒋白后面。 他是狮头,一直在前面,视线从月牙形的狮口探出去,有时连脚下的桩面都看不到。 更别说配合双手搓狮头的动作,再配合鼓点,才能把一头南狮舞活。一个狮头有1300左右个节点,用竹和线来凹造型,给狮头开光时点狮眼,眼观六路,可狮眼看不见。再点狮嘴,大吃四方,可钻进去才懂视线多狭窄。 上了桩,几跃几跳几转几飞全靠熟练度,再有,就是靠狮尾来保他。 所以他并不熟悉师哥的背影。 但体型比自己练得好,整面背肌连成串一样。就是不知道师哥现在的腰功怎么样,毕竟狮尾是个靠腰和腿的技术活。 让我走前面让我走前面。伏城还是不习惯,钻到蒋白前方,师哥,今天周五了,明天你 一回头,人没了。 伏城只好再去追,照例是快半步。明天你是在家休息还是 再一回头,人又没了。 围着演武场的外圈,伏城就这么跟着蒋白瞎转,裤腿踩得拖了地。到底出来干什么啊?伏城不明白,但回头次数多了,人没的次数也多了,终于知道走师哥后面,大不了慢他一步,老老实实跟着。 余光里,蒋白刚好能看到伏城的鼻尖,停止绕圈往洗手间走。你刚才找订书器干什么? 订裤腿啊。伏城拽着裤腰,我认识一个哥,他教我的。他大我两岁左右吧,我见过他拆沙包,然后用订书器把布订上。 你和他都喜欢沙包?蒋白状似无意地问。 伏城一愣,旋即笑出梨涡。那个哥喜欢,老看他带着沙包来,自己拆拆订订的。我不喜欢,沙包有什么意思,我喜欢舞狮。我真的会,一会儿拿椅子当狮头给你舞一段? 不信。蒋白听他颠三倒四地说,他是你师哥? 不是啊。 那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认识啊,就伏城正偷看师哥的赤.裸背肌,移不开眼,总不能说那是自己的点滴之交吧,就一起健身认识的。 健身蒋白的目光射过来。你认识的人还挺多。他和徐骏长得像你师哥么? 徐骏?伏城正馋师哥身子,不像啊,一点都不像。 不像你要捏爆他蛋? 唉。伏城随意摆手,我和谁都这么说。除了师哥,我还有两个师弟,一个叫邱离一个叫青让,我和他们闹习惯了,每次都伸手掏 这动作是真掏习惯了,说着话,伏城右手直接伸过去,根本没过脑子。邱离青让习惯自己来这一招,每每都能完美躲避,可现在真掏着了。 在男生洗手间门口,伏城和师哥相距半米,右手抓在那个部位上。 两人俱是僵住。 师哥。伏城不敢喘气,空气逼仄,对着身边沉沉的目光狂咽唾液,我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缓解尴尬,你怎么不躲啊?我说对不起行吗? 蒋白看了眼还没拿开的手。说。 哦,师哥你伏城开足脑力,真大,挺沉。 蒋白咬着后槽牙把人拎到洗手间挤在墙角里。 打不过打不过,自己人。伏城乱扑腾,突然间自己的小核桃被捏住了,然后,爆了。 我艹你几把人。伏城捂着小核桃蹲在地下不起来,两腿酸成内八,疼,不活了。 你怎么不躲啊?蒋白站在旁边解校服裤带,脱裤子。 脱裤子?伏城起不来,小核桃估计都肿成红荔枝了,关系发展太、太快了吧,我还没心理准备。 蒋白又把人拎起来推进隔间。赶紧脱,给你找裤子。 哦,早说。伏城莫名其妙,只好解裤带,师哥,你是准备拿着我的裤子找人缝吗?这不行,我他妈还训练呢。万一罗强找过来我躲在厕所里,连裤子都没有。师 外头没人说话,倒是门被砸了一拳。 塑料门体震动不止,伏城的汗滴掉在地上,一条腿再一条腿把裤子褪下来。袜子踩在武术鞋上。 两条长腿结实又伤痕累累,是吃过大苦的武校生。 伏城开始思考怎么解围,更不知道师哥找谁去改裤子,校裤往门上一扔,扔出去了。 隔间里,伏城像被人扔在这里,拉开红底裤往里看看,拨弄拨弄,又肿又疼。 哥。用打嗝一样的气音,伏城把话补完。几秒后脑顶上有风,他往上一看,一条校裤掉在他脸上。 门外没人说话,只有穿衣服的声音。 两个人换裤子?伏城扒门缝往外看,刚好是自己很馋的背肌。他穿上试试,裤长刚好:师哥你把你裤子给我穿了?你 打开门,外面又空了。 蒋白把裤腿挽上三遍,回演武场的墙边压大胯,不一会儿伏城回来了,往旁边一扎,也跟着躺下压腿。 大腿劈开,紧贴墙面下横叉。蒋白闭上眼,摁着太阳穴揉。无意中他瞥见伏城换姿势,大概是腿压麻了,双脚合十歇了那么几秒。 短短几秒,伏城慌慌张张拉开大腿,恢复方才的横叉。师哥你压腿疼不疼啊?一会儿切磋吗?我套路不错。 不磋,不认识你。蒋白把脸转过来,装作没看见他小胯没压开。刚才他膝盖外侧分明不着地。 其他地方都压开了,大腿根的小胯还关着。大胯靠疼靠压,小胯靠天生,他是天生胯骨紧。帮他开胯的人肯定没舍得让他受罪,干脆放过了。 训练完毕,学生们互相搀扶回教室,全部练成半残。回班先训话,罗强拿进一个口袋来,把贴着名字的手机往下发。 手机关机5天,早没电了,每人都带着充电宝,第一时间恢复手机功能。蒋白收拾好书包,准备去找付雨。 蒋白,你等等!徐骏叫住他,张霖刚才找我,说下个月开始有影视武术班的活动,你参不参加? 蒋白目光偏移,伏城手里是一个很旧的智能机,充不上电,他把屏幕拍得啪啪响。再说。 那大汇演呢?徐骏问。 再说。蒋白赶紧离开教室,太阳穴要疼穿了。 1班还在开班会,等了会儿付雨才出来。蒋白顺手拎她的书包,一起上一号车。司机等名单上的学生到齐,开动一刹蒋白的视线范围有人闯进来,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到处找老师问校车路线。 一号车启动,付雨拿手机给旁边看。你看这个猫爬架好看吗?上次你说大王把架子拆了,我给它买一个。 不用买,它不缺。蒋白回答。一个小圆寸蹲在校车集合处的马路牙上,正山的外套脱了,露出里面重德的短袖,热得汗流浃背。短袖往上卷,卡在肋下,领口伏城自己叼着,露了一面平坦的腰和大片后背。 两个腰窝藏在裤腰上,守着背沟。蒋白不知不觉站起来,又被司机勒令坐稳系安全带。 他再回头,人看不见了。 40分钟后校车到了蒋白的站,他叮嘱付雨少吃冰棍就下了车。从没有手机的武校放出来,一时还没接受信息多元化的新鲜世界。 这感觉和他失忆后第一次走出医院差不多。 到现在他对数字的理解都很模糊,不知道家里到底多少钱,但是慢慢知道整片小区的开发商是自己家的。 在楼下超市买弹珠汽水和烟,收银员坚持不收费,蒋白还是给了钱。武校有不好的地方,比如辛苦、受伤,但也有好的一面,所有人统一着装,连脸盆拖鞋都是学校发,谁也摸不清谁家的状况。 朴实,一视同仁。可出了武校,蒋白能明显感觉到不一样了。 好在爸妈一向低调,让他断层过的记忆多出了真实感。 爸,妈。蒋白用指纹开门,我回来了。 儿子回来啦!刚才还和你爸说,这个时间儿子该进屋了。肖咏沐端着热腾腾的菜从厨房出来,热不热? 蒋白点头。热,热得有人叼着衣服露后背。 先换衣服吧,冲个澡,我和你爸等着你,全家一起吃。肖咏沐转身又进厨房,厨房里是蒋文辉在切菜。 一对热爱下厨的潮汕夫妇。 可切菜声在蒋白脑袋里挥之不去,每切一下,他都想说一句别切了。憎恶那个声音。 真热。蒋白回自己房间,校服扔在床上,短袖黏住皮肤。忽地,从宠物间蹿出个活物来,体型比普通花狸猫大一圈。 大王。15斤了,爸妈一直担心它过重,上月送去体检,医生说体脂正常,就是骨量大的大公猫。 蒋白没当回事,尽管自己房里有不少招财猫的摆设,可这只猫看他,就和看陌生人一样。特别是自己今年回家的第一面,它愣了几秒,炸毛了。叫声还特别大,一叫叫一夜,像和自己要东西。 不让撸,挠人,咬人。 蒋白准备去冲凉,结果差点被大王绊一跤。 从不理他的大公猫今天一反常态,扒住他的腿拼命往上够。两只前爪伸直,站起来够到大腿,爪子张开,黑色的肉垫在腿上踩。 还很给面子地叫了两声。 终于认识自己了?蒋白把手伸向它的圆脑袋,大王转身就是一口。 虎口瞬间飙血。蒋白甩了甩手,真是养不熟,好在自己打了狂犬疫苗。等冲完澡,爸妈已经坐在桌边,就等自己了。 蒋白拉开椅子坐下,等大王扑上来占地盘。 没有猫,猫不见了。蒋白巡视一遍客厅,没找到。 多吃点,爸爸亲自给你做的琵琶大虾。蒋文辉夹菜,这周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蒋白把虾吃掉,没有小脏爪子从自己盘里扒虾皮了。 头疼了吗?蒋文辉最关心这个。 蒋白等了几秒。没疼,好久都没疼了。 肖咏沐听着高兴。不疼就好,要我说,学校没收手机这个规矩可不好,爸妈平时联系不上你,担心。要不,我们和学校反应,说你情况特殊,搞一下特殊化? 不用。蒋白筷子伸出去,不知道该夹什么。 还是和学校反应一下吧,你妈妈脸皮薄,我去说。蒋文辉给儿子夹青菜,学校会理解。 不用了。蒋白湿着的刘海垂着,右手手指一起弹动,差点没夹住菜。 听出儿子不高兴,肖咏沐退而求其次。行了行了,爸妈不反应了,但你可以和徐骏一样啊,多买几部手机。 我说不用了,我回去睡一会儿。蒋白放下筷子,麻痹感自耳后升起,什么也吃不下,回了睡房。 蒋文辉和肖咏沐已经习惯儿子情绪不稳定,只是看了看,用潮汕话交谈起来。 关上门,蒋白静静等耳鸣消退。书架上全是相框,大多都是按照医嘱摆上的合影。其中最大那一张是合影,几十个人,四位老人在中间,自己坐在其中一位老人的腿上。 爸妈说那天是自己过百天。抱着自己的人是爷爷,爸爸说爷爷是讨海生意,后来才懂是船业。 爸妈都是潮汕人,他们说家乡话蒋白一句也听不懂。只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出生在深圳,家里在深圳有楼,自己5岁那年全家来北京定居。 除了家人合影,还有付雨。她确实是和自己一起长大。 不应该,不应该只有这些照片,难道自己以前没有同学没有朋友么? 床上有东西再动,蒋白没注意,躺上去才发现自己把大王给压了。 大王身上有条纹,四只爪子像戴黑手套,尾巴特别粗,也是一圈一圈纹路,现在那条大尾巴一抬一抬,好像有什么高兴事。 蒋白惊讶了,这只猫有它的房间,从来不进自己屋,更不会上自己的床。 现在趴在自己脱下来的校裤上,蜷了个挺舒服的猫团,在睡觉。一边睡一边打滚,在裤子上蹭,竟然对自己翻了肚皮。 蒋白靠近点,第一次听到了传说中的猫的呼噜声。肚子一起一伏,蜷起来像正圆形。 人也神经,猫也神经。蒋白拉好窗帘,打算醒来再联系医生,问问自己最近不正常的反应到底怎么了。 一睡睡到天黑,睁眼已经10点。大王居然还在自己床上,安安静静压根没动窝,压得他小腿发麻。 他一醒猫才醒。大王伸个懒腰,原地踩了几下又换更舒服的姿势卧倒了。耳朵尖时不时动一动。 奇怪,居然没趁自己睡觉把自己挠成大动脉出血。蒋白坐直,看着大王黑呼呼的爪垫,不想掐。看它圆脑壳,也不想撸。看它还没做节育的蛋蛋,也不想捏 你现在和我睡觉挽留我也没用,我在外面有猫了。枕边手机在震动,是班级群加了新成员。 罗强和徐骏正疯狂艾特新成员,让他改群昵称。 头像是黑底红字,给老子爬。 蒋白点进给老子爬的朋友圈,个人简介是舞狮活动300一次不讲价,微信名是,JB恋人。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9) JB恋人?蒋白想起他腕上的纹身,他说那是他师哥。 这时有好友申请请求通过,是给老子爬。蒋白想起JB恋人这几个字,把手机扔出8米远。 第11章 250块一次 一声闷响,手机打在墙上,大王立起了耳朵。猫科动物生性敏锐,耳朵立不到半秒又向脑后背去,脑门中间的竖纹因为机警像皱了眉头。瞳孔放到最大,眼睛炯炯有神。 飞机耳了。毛茸茸的脑壳显得更圆,蒋白很眼熟。房门被谁敲响,蒋白喊了一声门没锁。爸妈很尊重自己隐私,从不随意开门。 门被肖咏沐推开:什么声音?刚才妈听见有东西砸了? 蒋白想了一下,指着床上特别眼熟的飞机耳。它弄的。 什么啊屋里只开了台灯,肖咏沐眯眼上前半步,大王?怪不得开罐头没找着你呢,和你哥睡觉来了? 猫在家里养了许多年,无论蒋白愿不愿意,爸妈都把大王当成小儿子,和自己平辈。他们很疼这只猫,罐头、玩具、营养品塞满屋,冬天有暖床夏天有冰床。可大王暴躁认生,心情好让爸妈抱一抱,心情差躲起来一天找不着。 谁都敢挠,又狂又倔,想下楼打狗了就挠遛猫绳,等着人类给它戴上。可今天为什么跑自己床上来睡?蒋白不接受它虚假的挽留。 脏衣服妈拿走去洗,你要是饿,就出去吃一口,不饿就接着睡,王医生说多休息有好处。肖咏沐弯腰拿校服,周末和小雨聊聊天,你俩一起长大,聊得到一块儿去。 地上手机在震,蒋白挤出一个不算笑的笑。嗯,谢谢妈。 虎口上伤口还在,大王正打哈欠,蒋白伸手准备弹它耳朵。没弹着呢,猫怪叫了一声,噗通跳下床,追着肖咏沐跑了出去。 薄又尖的耳朵,没摸着。蒋白下床捡手机,JB恋人的添加申请还在,班主任和徐骏坚持不懈地艾特给老子爬,还收到了一条新微信。 [F:你在做什么啊?吃晚饭没有?] 付雨。蒋白舒展眉头,紧张的身体放下些许防备,把电话打了过去。那边很快接通,他弓背撑墙,背阔肌护着颈椎骨凸起一层来,张口却沙哑:别吃太多冰棍。 那边半天才说话:知道啦。 嗯。蒋白额头抵在墙上,你胃不好。 我知道啦。那边笑了一声。可蒋白隐约觉出笑得很难过。 刚挂上电话,妈妈攥着手指从房门经过,蒋白出去看,果然又是被大王抓了。 抓得不浅,蒋白拿碘酒过来,随口一说:养不熟,疼它也没用。 小声点,大王可聪明了,说它坏话它都懂。肖咏沐反而没有怪猫,也不知道它今天闹什么,就是不让我洗衣服,只好扔去洗衣机,它跳起来就着急了。 洗衣机?蒋白去洗衣间,它还在,蹲在滚筒洗衣机前方,看玻璃门里校服滚动。 见有人来了,大王站起来狂挠圆形玻璃门,像想把里面的衣服捞出来。 是不是又发.情了?蒋白回了房间,可能是,爸妈不舍得它做手术吃苦,一直没有节育。 不知道别的猫有没有发.情期蒋白随意拿起一个相框,照片里男生14岁,刘海比现在短,双手捧起武术四段的证书,笑如阳光明媚。 不认识,不熟。蒋白拿起钢笔,在14岁蒋白旁边写了两个字,傻逼。 考下四段证书就这么高兴?有什么事值得你笑成这样?你有猫么? 躺回大床,蒋白重新打开微信,头像是大王睡觉时的样子。他确定自己根本不喜欢猫,可最后还是拍了这一张。 头又疼,蒋白干脆关机。 刺啦一声,茄子下锅。伏城抄起铁勺随便翻了几下,盖上盖,等炒茄子自己变熟。客厅里堆了20多个快递盒,其中4个是邱离和青让寄的,1个是师叔的,其余不认识,懒得拆。 屋里很简朴,家具全是木制,最显眼的餐桌还是爷爷亲手打的。厨房灯发暗,他拧开抽油烟机灯,水龙头后面是一块半脱半落的墙皮。 灰白墙皮外翻,里头藏了些霉斑。 又该刷墙了。伏城熟练地颠炒锅,不一会儿,端着一大盘炒茄子回到客厅。突然又想起什么,用竹片编制的饭罩盖住菜,从厨房拿回手机。 电风扇在旁边吹,伏城舀米饭吃茄子,死活不在群里说话,不改备注。 气死你们丫的。伏城继续等好友通过,吃着自己粗制滥造的炒茄子。老爸带自己吃素,蔬菜中最爱茄子土豆,因为尝起来比较像肉。 可是等茄子吃完,好友申请还是没反应。是不是手机坏了?伏城拍拍屏幕,可是无论怎么拍,都没把好友申请拍出来。 可能是手机坏了。邱离上次给自己好多看片儿网站,说是好不容易帮自己找的,两个人看了个痛快,结果手机越来越卡。妈个鸡,肯定是故意的,邱离知道有病毒才不用他自己手机看。 以前手机可快了,看片儿刷刷的,打点滴的时候还能显摆,和点滴之交吹一吹牛逼,说自己和师哥亲过了。可点滴之交说他都睡过一个人了。 这种事可不能认输,自己贡献了几十部珍藏小视频,向他激情安利,不仅说自己和师哥也睡过了,而且还推荐姿势,哪种又爽又省力。 牛逼吹多了,好像自己真亲身经历过,和师哥干了个爽。 结果再去打点滴,医生给自己一间单间,估计是监控到自己给点滴之交看片儿。可单间太过安静,伏城想去找那个哥继续吹,一边举着点滴瓶一边在楼道里挨个敲门找人。 现在手机中毒,没片儿看了。伏城把剩米饭一盖,来新消息,他点开,是别家狮队。 [后天凌晨5点走,上桩,喷火] 不是申请通过。伏城落寞回复。[300不讲价] [250带你一个] [行] 伏城揉着胃,嘴里骂三字经,用一指禅敲拼音键盘。 好友通过迟迟没回应,伏城等到上床睡觉,冲澡回来还是没通过,只好沮丧地爬上床。床也是爷爷亲手打的,躺上去吱扭一声。墙上是伏家班,从黑白照片到彩色数码照片,人数越来越少。 太爷爷,爷爷,老爸,班子里走了许多狮子最后一张,只有老爸和自己。 明天就能加上微信了吧?看片儿中毒的手机也可以加微信吧?伏城闭上眼。 老式楼房自带超小阳台,十几盆绣球一盆挨着一盆,一球一球簇拥像十几个小狮子头。蓝色绿色淡粉色,还有几盆鲜血一样红,红得像伏家班几代人用心养成,随便摘一支都喷出满腔血来。 睡醒一觉是周六,伏城拿过手机,激动得坐了起来。通过了。 通过时间是周六凌晨3点。 这就可以和师哥聊天了吧?伏城高兴一整天,没事就打开微信,看看师哥头像。头像是大王,脑门上的竖条纹特别凶,像皱眉头。 长得真大啊。伏城保存头像,摸一摸。小时候零花钱少,攒起来去买最便宜的小鱼干碎碎,好不容易才救活。 可是师哥怎么不和自己聊天呢?难道是手机有看片儿病毒? 周日,伏城凌晨4点醒,漱口洗脸,开肩下腰,出门时没地铁,跑了半小时才到目的地,刚好赶上。从小习武倒是不怕跑,每天8公里像呼吸一样自如,只是要披着别家狮馆的名,这感觉和换校服一样难受。 明明自己有班子,自己还是班头,偏偏撑不起来。 上车。经常花钱买他出狮的老板催促,塞一袋东西给他,吃饭,到了叫你。 谢谢哥。伏城爬上小巴,车里都是生面孔,上个月还一起出狮的同行已经撤了。北方不比南方,不重视舞狮,干这行撑不住,没钱赚,就要转行。 时间还早,伏城打开袋子,是早点,老板知道自己吃素,特意多买了几个素包子。他把素馅和豆浆吃光,肉饼没动,戴上重德校服的帽子开始补觉。 车不知道开到什么地方,他也没醒。 等老板开始挨个叫人伏城才睁眼。下车发现到了郊区,不像是庆祝商场剪彩,倒是像大广场有体育活动。伏城有点懵,这算迎宾还是开张,乔迁还是祝寿? 传统狮行有固定的行规,套路,鼓点,舞法,可现在老规矩完全套用不到。 才8点多,伏城拍了一张照片发朋友圈,标地点,当工作记录。他特别不爱发朋友圈,师叔非逼着自己,说将来带狮队也好,再立伏家班也好,这都是经验证明。 哪怕只当一份工作,找你出狮的人也要看你以前接过什么活动。经验越多,价格也能上去些。 也对,伏城现在知道师叔用心良苦。就是因为自己经验多、肯卖力,还会舞狮杂技,才能有250块,别人比自己还便宜。 起了大早赶了晚集,快到中午才开工。伏城见怪不怪,只等半天还算少。 换衣服啊,要颜色艳丽。老板开始交代,这广场是刚弄好的,每周日举行一次彩跑活动。知道什么叫彩跑吧?反正开跑前要舞狮子热闹热闹,所以你们把周日都给我空出来。 伏城在一堆南狮服里挑挑拣拣。 小城,别挑了,快点儿!老板有点急,随便吧,现在狮行不讲究。 伏城看了一眼车后狮子头,红黄相间,那裤子也要选黄色。南狮裤有讲究,松紧带裤腰,纯羊毛须子4、5大层,裤脚紧缩不能邋遢。腰要用束带牢牢捆起来,往细了扎。 好不容易挑出来一条,本应缝制得密密麻麻的亮片掉了一大半,毛也不好。他套上试试,腰太松了,勉强兜在胯骨上。 正山校裤是长,这裤子是短,脚踝的筋腱一点没遮住。再去找南狮鞋,鞋尖上毛球还不够自己拳头大,歪歪扭扭。 就这?就这? 伏城穿上鞋,鞋带三圈绕脚踝。伏家班的衣服光是料子就比这好几倍,细梳能把裤须从头通到底。鞋尖毛球像小西瓜那么大,每颗都逆着毛打成又松又蓬。 眼前的衣服还有股馊味,不知道洗没洗过。算了,伏城穿好裤子和鞋,找不着束腰的黑带子,实在不想碰上衣,光膀子跳下车。每周赚250块,饭费这不就出来了。 哥,一会儿怎么舞啊?他还得问问,是采青还是 不用那么专业。老板摇摇头,上桩子,随便跳几个,吐个火,完事儿。你那大采青的套路下来,半小时没了,人家还跑不跑步了? 伏城也没说什么,右腕打上一圈绷带,去拎狮子头。 狮子头也不好看。他嫌弃,碰都不想碰。旁边过来一个猛汉,那肌肉像练举重的。 怪不得,老板让我和你一头狮。猛汉说,你这身高也太他妈高了吧? 能举就举,不举滚蛋。伏城心情不好,就上桩举一把,我不在柱子上绕,你举不起来,我还怕你摔了我呢。 其余人都穿上衣,就伏城光着,比旁边狮头高出一大截。人家1米7,他像顶天了。老板让他们上狮批,又给了伏城一个瓶子。伏城拧开瓶口含一口,是煤油。 狮鼓队一敲响,他顶上狮子头,仁义忠勇,武行出来的狮头。 几头南狮在广场集合,有高跳欢腾的,还有走麒麟步的。伏城的身体不跟脑子,一听鼓声就想找鼓点。 可这鼓点乱套了吧?他目视前方,双腿自然开立,平直肩线扛起狮头底框,有两块皮肤长年累月经受磨压,一层都磨亮了,配两颗锁骨钉正当好。左手管左横杆,掌心向内。右手管右横杆,掌心向下。 右手指上下扳动,狮嘴大张大合,气吞万里。往前跃进时松开右横杆,巧妙牵拉狮头内的扳机,狮眼灵动,狮耳警备。 别舞了,快他妈上桩。猛汉掐着他的腰说。 要不是嘴里有煤油,伏城已经把艹你全家骂了八百回。有你这么当狮尾的吗?弓背,还抬头,狮尾最忌讳的就是驼峰背,你腰功不行就别揽这个活。 鼓点乱七八糟地敲,外行是看了热闹,可敲得伏城想朝狮鼓队扔狮头。慢慢到了桩下,狮尾也没踩上点,猛地举了他一把,裤子差点拽掉。 伏城想把煤油吐他脸上。就这?以前师哥举自己,1米7的桩子原地起跳,上桩瞬间四爪踩四桩,腰功顶现在身后的两个。 别人在桩上瞎跳,伏城尽量把狮头舞得铿锵有力,有顿有缓,但又不敢太用力,怕这廉价狮子头在自己手里散开。等老板在底下挥手,他跳到导.火索前,掌握好喷火力度和方向,一口煤油喷出去。 狮子吐火球,掌声大作。 伏城尽量把煤油吐干净,避免残余引起火柱回流,被自己吸进肺里。 火球更大了,掌声更热烈。 尾巴没默契,伏城不敢做跳跃,老老实实踩着5米高桩。身后那猛汉可能是怕高,抓得他腰死紧,等翻身下桩舞出广场,伏城摘下狮头,侧腰两个大红手印,十根指头清清楚楚。 真不知道该骂什么。伏城一身汗,找了一块绿化带,用浇水的水管子呲水,冲嘴里的煤油味。 广场中央响起音乐声,五彩缤纷的彩粉扔向人群,升起一团团彩色烟雾。主持人用上挑的音调宣布彩跑开始,伏城坐草地上,肚子里咕叽一声。小时候师哥说,只要你上桩我肯定看着你。你个几把人,人呢? 再嫌弃,伏城还是摸了一把廉价狮头的额前镜,明珠蒙尘。 9月份,傍晚7点天还是半亮。付雨坐在校车里看漫画,到了蒋白那一站,她把漫画收了。 车门打开,蒋白坐到旁边。 给,我妈买的水蜜桃,空运过来的。付雨从包里拿桃子,我妈特意让我给你带,说特别甜,都没舍得让我多吃。 蒋白接过来。替我谢谢阿姨。你吃了没有? 我吃了,都给你吧。付雨说,你今天干什么去了?上午阿姨给我打电话,说你又无缘无故失踪,吓得她快哭了。 蒋白想了半分钟。捡了只猫,不放心。你和我妈怎么说? 当然是帮你,说你正在来我家的路上。你可别再玩失踪了,上次一声不吭消失好几天,叔叔阿姨都要报警了,回来看你脸色也不好又担心好几天。付雨忽然看到蒋白的手,这是怎么了? 蒋白把桃全收进书包,一个都没剩,使劲擦了擦甲缘边五彩缤纷的粉末,没擦掉。没什么,不小心蹭的。 第12章 看片儿吗 正山武校周日晚上最热闹,武术生一窝蜂回来掀翻操场。 所有学生必须先回班,蒋白把付雨送回1班,跑回教室看他的薄荷草。已经不能叫薄荷草了,像半米高薄荷小树,枝叶繁茂。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0) 蒋白将指尖熟练插入湿润土壤,往下两厘米,半湿,暂时不用浇水。 晚自习前,同班陆陆续续补齐了座位。蒋白打开英文课本,背单词,等罗强点名。 纯记忆类的科目要重点攻克,是主要得分项目。这几年武术竞技运动员逐渐得到认可,不少好大学有意招录套路分数顶尖的考生,分数会适当降低。 characteristic,特征。characteristic,特征。蒋白闭上眼,characteristic,特征,char 伏城。罗强念到花名册最后一个,学号41。 到。一个疲惫的中低音。 charchar蒋白不得不睁眼,字母在课本上跳动却怎么都不认识。 晚自习的最后项目是收手机,罗强拿着包,挨个到学生面前去收。蒋白是第六组最后一个,收到他时,包里已经快装满。 他把手机放进去,智能手机堆成一座高科技小山。小山底下有一部老款机型,怎么拍都拍不出画面。 完成这一步,全班下课回宿舍,蒋白拎着一书包桃子回到239,刚好撞见徐骏偷偷给第二部 手机充电。 嘘,别出声。徐骏离不开手机,这是我精神鸦片。你周末干什么去了,微信也不回。 在家。蒋白把包放到桌上。 在家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网吧,我萝莉音带你飞。书包泄露一条缝,徐骏贼不走空,这是什么?你丫敢吃独食! 宿舍门咣当一声被踹开,徐骏都不用看,肯定是炮仗回来了。这也是个有毛病的,顶着给老子爬的微信头像在班级群里装死,微信名更奇葩。可能重德学生都这样,有正常人不能理解的傻。 我开水泡了面,你们吃不吃?伏城一扫阴霾,先凑到徐骏旁边看手游,又回头冲师哥一笑,师哥,我明天去办学生证,顺便把饭卡充上。你带我去啊? 蒋白板着脸。不带,找别人,不认识你。 徐骏瞄准了公用桌上的书包。桃子?正饿着呢,给兄弟吃一个。 蒋白脱掉外套,白T恤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别碰。 尝尝呗,好兄弟分我一口。徐骏伸出手。 一只手扼住他腕口,差点把他手腕撅过去。别碰。 嘶,几个桃,你至于嘛。徐骏对精神孤儿的世界理解不能,我对你这么照顾,你丫连个桃都不给,抠门。 没错。蒋白把手松开,因为没钱。 徐骏才不信,躺回床上开玩笑似的一踹,武校生腿力强,公用六人桌直接平移半米。桌腿摩擦瓷砖声音刺耳,蒋白下意识回身顶住,边棱撞在胯骨下方。 右手伸向桌面,可桌面已经清空,留下几滴面汤。 方便面汤包的味道扑鼻而来,徐骏立马坐直,意识到自己刚才莽过头了。 伏城坐在下铺边缘,安静极了,直到端着方便面桶发出一声喝汤的声音,吸溜吸溜开始吃面。 蒋白皱了皱眉,敲了一下桌子。 伏城看他一眼,低头继续喝汤吃面,还挺烫。没吃几口方便面桶被拿走,旁边坐下人来。 谁告诉你,挪桌子时能动开水的?不会躲么?蒋白提起膝盖,把木桌顶回原位。 伏城擦一擦嘴边油。没人啊,我动作够快就烫不着我。师哥你吃吗?你没钱我给你买。 蒋白又有头疼先兆,忍了忍,拿起脸盆进了浴室,什么话都没说。 吓死我了,兄弟不是成心害你。徐骏摸摸胸口,明天带你玩儿大胸英雄赔罪。对了,你能不能改一下群备注? 伏城重新吃面,面还是烫。不改。 你配合工作,我混个班长不容易,姥爷老爸老泪纵横,我攒的纪律分全被你和蒋白嚯嚯了。徐骏蹿过去拽伏城的T恤,你腰上怎么这么脏,干什么去了? 你才脏呢,我洗澡了,浑身上下洗得白白的。伏城抬起小腿直取当中,见师哥洗澡可认真,小核桃都反复洗过。 徐骏撤步退后捂住关键部位。你真踢啊,断子绝孙脚?我没说你脏,你腰上染东西了,五颜六色的。 腰?伏城撩起衣服,搓了搓皮。下午收队时经过运动广场,那主持人一激动,往舞狮队身上扔粉粉了。 就那个粉粉,沾在皮肤上自己变成了花瓜。 这样吧,咱们来一场权色交易。徐骏拿手机,你下周五改群备注,我打手游让你旁观,还给你讲,行不行? 伏城瞄了一眼。不稀罕。 不稀罕?徐骏不信,这小子摆明好奇心重,于是加重了砝码,行,不打游戏咱们看片儿,总行了吧? 伏城喉结猛滑动。什么、什么片儿?好看吗? 有颜色的片儿,我存手机里了。徐骏神神秘秘,你答应我改备注,熄了灯钻我被窝来看片儿,包你满意。 我又不是没看过,我手机里全是网站,下次给你介绍几个。伏城面上不动,我阅片无数。 真的啊?我不信。徐骏随便打开一部小视频,这个姿势见没见过? 伏城咕咚一声,听见自己咽口水了。片儿是男女,可他看的是男人。怎么没见过?我和我师哥还用过呢,又爽又带劲,还进得深。 徐骏差点摔了手机,备受惊吓。你他妈说说什么?你和你师哥?你是同志啊? 你这么惊讶干什么?没见过啊。伏城继续吃面了。送进诊疗所的时候,自己15岁,根本不懂同性恋,只知道自己喜欢和师哥在一起。在诊所里他才彻底摸清缘由,原来自己是喜欢师哥。 惊讶已经不能形容徐骏的心情,挺惊恐的。一直听说,第一次见着活体。不过你和你师哥这算不伦了吧?你俩才多大? 你才不伦,我和我师哥这叫师兄弟情,师兄弟之间都这样。伏城继续吹,别拿这些诱惑我,没用,我师哥特别厉害,又大又猛,深得我直蹬脚。我师哥还持久,1小时起步。 徐骏拿着手机默默坐回去,独自消化这惊人的事实。 蒋白这时从浴室出来,披一身水。伏城刚要开口叫师哥,被冷冷瞪了一眼。 离熄灯时间还早,徐骏一边消化一边打游戏,闹了半天小漂亮和他师哥不是普通关系,可真做过吗?不一定,小漂亮看着就像口嗨王者。 游戏正激烈,咣叽一个大桃迎面砸来,正中眉心。 你大爷的。徐骏在屏幕里凉了。 买多了,吃不吃?蒋白问。 你早不给晚不给,我打辅助要被骂死。徐骏说。骂归骂,有桃子吃当然好。水蜜桃够大,洗得干干净净,咬一口真甜。 伏城见自己没人搭理,爬上床去换衣服。脱掉T恤,腰上印子还在。 妈个鸡,下次再找不专业的狮尾就喷火。 徐骏一桃在手、天下我有,正和打野配合默契,咣叽,第二个大桃砸上来,不偏不倚还是刚才那个位置。 蒋白。这回徐骏把游戏退出,想打架是不是? 买多了。蒋白擦着头发,湿淋淋后背上有洗过纹身的痕迹。 我不吃了,你别烦我。徐骏把桃收进抽屉,警告你,再打扰分奴上分,我跟你抡棍子。 抡棍子?你丫抡棍子能抡过师哥,算我输。伏城面冲墙壁,大腿分开耻骨抵墙,腰自然成弓,腰窝更深。 咣叽,自己被砸了。他以为徐骏拿桃砍自己,回头刚要炸妈,师哥两手搭在床栏上,抬了下眉毛。 买多了,吃不吃?蒋白问,眼神随便一扫,眉头拧得拆不开。 给我的?伏城跪着转过来。 不是给你,买多了,徐骏吃不完才分你。蒋白被锁骨钉晃了一下,抄起书包抡到自己上铺,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我去舞狮子啊,我真的会。我还发朋友圈了,有地点,内容是上桩和喷火。伏城正饿,趴在床栏上要啃桃子,脸突然被捏住,一个柱状体塞进上下齿列之间。 师哥你干什么?伏城含糊不清地说。 蒋白把小手电抽出来,掰着小下巴往里看,光很亮,把口腔内部黏膜和牙齿全照出来。 师哥伏城想合嘴,我要流口水了你让我吸一口口水。 嘴张大点。蒋白继续往里找,指尖在软腭上游离,抽出手指,看到柔嫩的悬雍垂,又摸了摸有小凸棱的硬腭。 内壁没有伤,牙龈也没出血。 手电这才关上,蒋白看着他吃桃。上桩是谁掐腰举你?那人是你师哥? 伏城舔着师哥摸过的地方,特别痒痒,一边嚼一边说:不是啊,我师哥师哥厉害死了,像这上下铺,师哥扶着栏杆原地起跳,一下能跳上来。这桃真甜,师哥你吃了没有?我赚钱了,你没钱我办饭卡养你。 闭嘴。蒋白坐回下铺消失不见。伏城咔嚓咔嚓啃桃,吃满手都是汁,来不及舔干净又抓起下一个。数了数,包里还有7个水蜜桃。 对床下铺,徐骏被队友们痛骂,因为死了一次又一次。 第二天周一,仍旧是凌晨跑步,解散开饭。 蒋白和徐骏晃出校门,排队买豆浆。徐骏昨晚连夜上分,眼下挂黑眼圈:花生豆浆有那么好喝吗?每天都买。 好喝。蒋白一早上没吭声,这是今天第一句。徐骏竖起耳朵听,这个语调明显不像死人了。 果然,提起喜欢的人就是暖男。 我记得是喜欢喝。蒋白又补充一句,往前一步,队里插进一个人。 带着一个小梨涡。 师哥,中午你陪我去证件中心吧?伏城被花生味勾出馋虫,我带钱了,冲完饭卡咱们切磋。 找你师哥去。蒋白把他拎出队伍。 你来我后边排队,别站他前面。徐骏一个劲打哈欠,他可是给付雨买豆浆,不舍得饿着自己女朋友。 伏城什么都没说,只往身后一站。徐骏突然惊醒,背后有杀气。 付雨是谁啊?伏城声音低落。 隔着一个人,蒋白突然烦了。 他女朋友。徐骏介绍,和他一起转学过来的,在1班,特漂亮一姑娘。 哦。伏城只应了一个字就没声了。徐骏继续半梦半醒,跟着蒋白往前挪步。 一只手越过他,狠狠砸了蒋白一拳。 不会吧?炮仗炸油田,这集我真看过。徐骏站两人中间一动不动,自己这个班长很有可能英勇就义。 蒋白一厘米一厘米地转过来。干什么? 看见没有?伏城捋袖口,亮出疤上纹身,这他妈是我男朋友。炫耀完扭头回学校,早饭不吃了。 一边走一边委屈地骂脏话,蒋白你个几把人,真多余在身上纹了个JB。 整整一上午,5节课加课间操和升旗仪式,伏城都没偏头看一眼师哥,相当有骨气。同桌徐骏睡满3节课才醒,刚装模作样拿起笔,下课铃响了。 这么快就吃午饭了?徐骏不可思议,晚上笔记借我抄抄,虽然听不懂,但做做样子也要抄上。 没有,你他妈自己编吧。伏城把圆珠笔塞回塑料袋,跑了。 嘿,你个炮仗。徐骏朝第六组走,推了推正睡觉的油田,中午一起吃饭吗?2班的说去吃凉面。 蒋白睁开眼,把薄荷草拉近了些。不去,你去吧。 几把人,伏城气哼哼跑出教室,去上厕所,气得差点尿鞋上。 昨天为了返校见师哥还专门洗了两颗小核桃,下次脏着来学校。 等他回到3班教室,班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学习不行,吃饭这帮人都是第一名。 第六组最后一个还趴着睡觉。伏城故意不叫他,睡死你,没有你老子照样办学生证,照样办饭卡。老子能得很。 结果弯腰一掏塑料袋,钱没了 不是吧?伏城攥了一把,只有笔和书本,两张100块和一张50块没了。 没了,自己周日吐火的辛苦钱没了。被人偷走了。 伏城一下瘫回座位,细想这事是谁干的。可怎么想得出来?就带了这些钱,今天才周一,这周难道要吃土了? 蒋白睡着,周边格外安静,像什么人都没有。吸气就能闻到薄荷叶的味道。 右边多出一条长长的拖拽声,有人拉开了课椅。随即自己的肩被人晃了晃,右肘又被推了推。 他不耐烦地睁了眼,人在,梨涡没出现。找踹啊? 师哥,我钱丢了,全都丢了。伏城猫着腰,像飞机耳,下巴鬼鬼祟祟搁在课桌上,我带钱了,准备充饭卡,刚才尿尿回来,钱就被人拿走了。不知道哪个傻逼干的。教室里的监控能查吗? 蒋白看了看摄像头。查不了,假的。还有,不是你师哥,不认识你。 伏城在旁边趴了一会儿,脸贴桌面扣扣索索地说:那你这周能带我一起吃饭吗?下周还你钱。 小废物,钱都能丢。蒋白站起来,掸掸裤子,我就管你这一回,以后让你又大又猛,深得你直蹬脚,起步1小时的师哥管你。 第13章 蹭饭票 太好了,又能和师哥一起吃饭了,伏城跃着台阶往下蹦,心情一好,眼前这一学校的正山校服跟着顺眼不少。 不过是哪个狗人把自己的钱偷了啊?破学校安装假监控,正山就是不如重德,垃圾。 师哥我们吃什么去?伏城问,我真的带钱了,尿尿之前还在桌斗里呢,回来一看就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1) 回头一看,身后没人。人呢? 师哥?师哥你人呢?伏城只好上楼,把跳过的台阶重新爬一遍。 蒋白在3层等着,等小圆寸从楼梯下出现,站自己旁边。 师哥你怎么不走啊?伏城和他平行。 谁告诉你,下台阶可以往下飞的?蒋白迈出一步。伏城云里雾里地跟着,继续唠叨:回来一看,桌斗里就只剩塑料袋,肯定有人偷走了。我书包还没找着 又比师哥多迈两节台阶,人又停下了。伏城逆向往回迈,跟师哥身后一路走:不想背正山的书包。重德比正山厉害多了,光是建校时间就比正山早两个多月,教学楼4层,不过演武场倒是差不多大。 这时正是吃午饭的时间,蒋白像随身带着一只小蚊子,无时无刻存在又吵得无敌大声。他看向食堂,人多,李丛金丞可能会在,掉头出了学校。 师哥我们不吃饭啊?伏城拉链敞开,钥匙晃得丁铃当啷响,我饿了。 饿了找你师哥去啊。蒋白看着他的钥匙串。 我师哥我的钱不知道被哪个傻逼偷了,不然我有钱吃饭。就算找师哥,他也肯定管我。伏城不计前嫌跟着,狮头总习惯走狮尾前头,走几米就超一次。 超过之后,蒋白就停下来,再继续走又超过,他再停。来来回回十几次伏城只好跟在后面,差半步距离。 蒋白一回头,瞧见他老实巴交跟着,很像周五那天跳上床睡觉的大王。难得安静。 还是那家泡馍店,老板认识这两张脸:小帅哥又来了?这回吃点什么? 蒋白挑上次的座位,意外得有答案。牛肉,不要香菜。这感觉相当奇怪,对并不熟悉的身体第一次有了掌控感。 伏城坐师哥左边,结果师哥又把湿纸巾挪右边去了,他再换座位,笑出小梨涡等开饭。吃饭了吃饭了。 还要别的吗?老板问旁边。 不要,馍多加就行,我们没什么钱。伏城不挑食,反正和师哥在一起吃什么都行。 蒋白眉头一皱,辛辛苦苦吐火球只赚250块,确实没什么钱。 正山附近的餐厅倒是比重德多,重德东门有炸鸡店和串店,羊肉串我一次吃20串。伏城好奇张望四周。 餐厅墙壁安装了镜子,显得店面干净又大,蒋白看着镜里的人。你不是不吃羊肉么? 羊肉串可以吃,师哥以前偷偷翻墙出去给我买回来。师哥说了,他给的肉不是肉,能吃。我还有两个师弟,一个叫邱离,一个叫青让,师哥说一碗水要端平,给我带20串,给他们一人带1串。伏城敲着磁盘等饭,这3年他们都长高了,邱离1米75正合适,青让比我还高呢。师哥还给我买松松 再贫没饭吃。蒋白转过脸。 吃饭,吃饭重要。伏城不贫了,师哥摔了脑袋摔出毛病,喜怒无常,自己就不惹他。可是自己再敲他一下,会不会敲好啊? 来咯,两大碗牛肉浓汤,不加香菜。老板端上碗,特别又加了一碟,这全是馍,半大小子能吃,长身体。小帅哥今年多大? 伏城抓了个馍,笑着说:明年再过生日就18了,生日1月份,是 你吃不吃?蒋白掰开筷子。 吃,吃饭重要。伏城端正坐姿,馍掰开,放进汤里,师哥,我碗里好多牛肉你吃不吃?我从小吃素,偶尔尝一回荤腥,而且吃多了容易恶心。 蒋白的筷子突然停在碗里。 真的,14岁过生日,师哥带我去吃烤肉,我闻着肉香没刹住,结果吐了一个晚上。后来我就不敢吃那么多了。伏城把大块牛肉挑出来,你吃,我筷子没动过,干净的。吃完下午我们切磋。 你也不能吃烤肉?蒋白问。 啊,是啊。伏城端碗喝汤。 蒋白碗里无缘无故多了半碗牛肉,犹豫着动了筷子,夹了第一口。 伏城吃饭很慢,13岁要长身体了老爸只给半饱,所以每一口都很珍惜,嚼够了才咽。可伏城从没怪过家里,因为知道老爸、爷爷也是这样长大的。要当班头,要舞狮头,可以为伏家班牺牲几厘米的身高,不可惜。 那时候老爸总是唠叨,说明明给半饱怎么压不住自己蹿个头,伏城不敢说,师哥家里条件一般,可攒下零花钱全给自己买了吃的。 现在他还是习惯慢慢嚼,吃到八分饱放筷子。一瞧旁边,师哥碗里还飘着一块牛肉。 蒋白盯着这块肉,筷子粘在手里怎么都张不开。冥冥中有股力量拉住他,让他吃什么都剩一口。 刚准备撂筷子,右边一双竹筷小偷小摸伸过来,往他的汤碗里扎。顺着那条胳膊往上看,伏城正咬着下嘴唇,捞自己碗里最后一块肉。 大王用前爪扒拉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可大王扒拉出去从来不吃,只会继续蹲在自己腿上,抬起黑爪舔来舔去。 所以蒋白认定这只花狸猫是故意的,它可能和自己有仇。 捡的这一只,乖一点。 师哥,这块肉给我吃吧,我还差一口,差一口就饱了。伏城往外捞。蒋白一个恍神的功夫,肉从自己碗里到了伏城嘴里,嚼得还挺香。 你今天想吃肉?蒋白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碗吃空,光盘行动。 偶尔也吃,主要是我馋,但就馋一口。伏城正正板板地放下碗,擦过嘴的纸巾叠成方形,压在碗下。 伏家班教出来的规矩,可以说脏话,但出来要懂礼数。这样才算吃完一顿饭。 老板过来结账,两个碗吃得光亮,筷子纸巾还码得齐齐整整。小伙子真不错嘿,下次来给你打折! 伏城扭脸笑:谢谢老板,真好吃。 镜子里的小梨涡冲别人了,蒋白把他的脸扳过来。 下次多给你加馍加肉!今天吃饱了没?老板收着碗问。 饱了饱了,谢谢您。伏城刚要扭脸,脖子猛缩,又像被拎起来了。 你老和别人笑什么?蒋白一手交钱一手拎人,颈上骨头很硬但这块皮格外好搓,越捻越软。 刚喝完发汗的牛肉汤,皮肤微湿,蒋白掐着揉着,脑袋里钻进一个奇怪的念头,好像自己把大王给拎起来了。 伏城被揪就不敢动,以前自己和谁都笑,师哥从来不管,真是摔坏脑子了。被揪着后脖子出了泡馍店,伏城才嘀咕:我和别人笑又怎么了,大街又不是你开的 你这周还想不想吃饭了?蒋白手指一紧,放开后颈皮,把他脖子上的裤带打一个蝴蝶结。 吃,饭得吃。不让笑就不笑。伏城再一次觉出师哥变了,以前是什么都随着自己的三好学生,现在是几把人。 学武术的人禁止在外嬉皮笑脸,这是正山校训。蒋白说,把藏着梨涡的嘴角看了又看。 这时候回去还早,伏城学乖跟在后面走,悄悄拿了一支烟出来。谁知刚点上,蒋白拧着眉问:你抽烟? 抽啊。伏城把烟弹了弹,不过我没什么瘾,偶尔尝一口。他以为师哥还要问什么,没想是朝他伸了一只手。 给我一根。蒋白说。 伏城有点懵。你也抽? 没烟了是么?蒋白问。 有倒是有,就是伏城把烟磕出来,点上递过去,你怎么会抽烟呢? 我看着像不会抽的么?蒋白接过烟,径直往前走了。伏城缓了缓,追上去,第一次见师哥抽烟,心理震撼和师哥第一次见着自己抽烟差不多。 自己摸烟比较早,14岁,叛逆期突然来临,认定抽过烟就是大人。但那时候不懂,抽一口太难受就扔掉了,倒是给师哥吓一跳,认真严肃地讲了半小时尼古丁的危害。 师哥在四人里最稳重,性格好又肯吃苦,经常是老爸带着他练功,自己带着两个师弟在院里瞎胡闹。 抽烟第二天,老爸从狮馆扫出半根香烟,四个徒弟一字排开问这烟是谁的。邱离和青让自然不知道,伏城当时怕挨打,没敢认,师哥背着手往前一步,说他抽的。 戒条50下,全抽在师哥背上,一条条红。吓得伏城后来再没敢动烟,直到今年才想起来。 烟在路上抽完,蒋白抬脚进了超市。宿舍不让存零食,定期检查,但总有能藏东西的地方,有时在床褥底下。 他拿了一盒烟,看伏城站在货架前走不动了。看什么呢? 想吃零食。伏城指着饼干,松松饼干,师哥以前就给我买这个,我想吃。 不买,没钱。蒋白回身要走,身后没人跟上。他转身一看,那人还在原地。 10分钟后伏城抱着两大口袋零食满载而归,走到冷藏柜前又走不动了。 老板,您店里有咸水冰棍吗?伏城吞口水。 蒋白在收银台前付账,听到冰棍两个字。 咸水冰棍?超市老板摇摇头,没听过那个。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您是不是店不够大,不敢上货啊?伏城一句话直戳老板心窝,特别普通的一种冰棍,便宜着呢。 超市老板直扎心,当然知道他找的是什么,就是因为利润太低才不进货。买咸水冰棍的人很少,哪有雪糕卖得快。没有没有,不买少跟我嚷嚷。 找什么?蒋白问,纯是好奇。 没找没找,我随口问问,不吃了不吃了。伏城往超市外面跑,以前就是吃冰棍太多被师哥拎起来练站桩,现在还没忘。 溜达到快上课他们才回去,一进教室便被徐骏拉住了。 网瘾少年困得快要升天,激动得直颤抖:兄弟们想赚钱吗?影视武术班找人呢,说有小剧组招便宜武替,去不去? 赚钱?没冰棍吃的沮丧一扫而空,伏城笑着点头:去,算老子一个,300不砍价,250块也行。 脚脖子被踢了一下,对上师哥冷冷的眼睛,伏城立刻抿嘴,为了这周的饭,为了怀里这堆零食,不笑就不笑。 你们买这么多,给我尝尝。同桌怀里有好吃的,徐骏伸手拿了一包巧克力,刚要拆开,眉心被小纸团打了,让他想起昨晚的大桃子。 第六组最后一个正在攥第二个纸团,半米高的薄荷草当背景,冷漠逼人。徐骏把巧克力默默放回去。 对了,咱们班监控怎么查?伏城试图解脖子上的蝴蝶结,师哥好像给自己打了个死结,小项圈似的,我钱丢了,不知道被班里哪个傻逼偷的。师哥说监控是假的,你帮我问问能不能查楼道监控。 第二个纸团攥好了,被冷漠逼人放在课桌上。徐骏福至心灵,眉心挨打的地方开了一只天眼。 查不了。他大义灭校,正山的监控器都是假的。 第14章 养猫不难 徐骏今天心情不错,武替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可无论游戏还是学校,分都是他的命根,铁血分奴永不认输。今天油田和炮仗安安生生不惹事,明天3班纪律分还会跌吗? 势必不会。 我先和张霖报上名,不一定什么时候呢。徐骏说,性格豪迈,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和蒋白打了一架照样可以当哥们儿,现在觉得小漂亮也挺憨,来,班长搓一把,搓了就是好朋友。以后有零食想着我啊。 伏城正低头拆钥匙绳,蒋白这个几把人真系了一个死疙瘩。一只手朝自己过来了。 徐骏对圆圆脑袋觊觎已久,马上就要摸到,结果偷袭目标太过警惕,头一偏,自己的手扑了个空。 搓你爹。伏城终于把死结拆开,戒备十足。 接下来两天的下午都是训练,周三被数学老师借了两堂课用来测试。全班叫苦连天,但又不得不收收心,把已经收好的笔袋拿出来。 伏城往左看看,师哥刚睡醒似的,脸上没有一点温度,冷冷冰冰。这两天虽然每顿饭都带着自己,可性格像大变活人。 唉,以前师哥可不这样,现在怎么不会笑了呢?伏城接过卷子,再往左看看,一个可怕的想法占据全身。 妈个鸡,师哥不会是摔成面瘫了吧?这花钱能治好吗? 别发呆了,赶紧写,写完了咱们对对答案。徐骏踹同桌的桌子腿。 伏城从塑料袋里拿出笔,嘀咕一声:也不知道哪个傻逼把我书包扔了,找着非揍死不可 徐骏面部僵持,装没事人一样在卷面写上名字。 正山基本都是学文科,大家一门心思往武术上走,极少有人选择理科。所以数学就成了真正拉分的科目,有人能得6分,还有人能得126分。当然高分者也是极少数,大部分都在中游。 徐骏平时混个70分,可就这分数也是班里的佼佼者了,能超过他的人没有几个。不是70分厉害,是武校生的重点确实不在学习上。 不知道现在这个同桌的数学水平怎么样。好不容易有机会偷看卷子,好家伙,字迹龙飞凤舞,张牙舞爪,属于专门给判卷老师心里添堵的那类。 你答案靠谱吗?徐骏悄悄问。 伏城把卷子垂下去,脸上写满你丫爱抄不抄。 有一道大题的知识点还没讲,徐骏不会,只好原样照搬往自己卷子上写。真纳闷,伏城上课也不是很专心听讲,怎么还会提前预习了呢? 但看他信心十足的,抄就抄了,估计没错。徐骏加快了书写速度。 考完试再去演武场,另外两个班练得如火如荼,一圈人正围着什么看。蒋白被徐骏推过去凑热闹,耳边少了些什么,过于安静。 中心是付雨,状似关公刀的朴刀舞得虎虎生风。刀身全长一人多高,重量也很压手,镜面斜劈,腾空跳跃,横扫千军。T恤宽松的下摆用皮筋扎紧,裹住了腰身,付雨一手持刀撤步腾空再接扫堂腿,刀尖直劈地面。 好!徐骏特捧场,美女好身手! 蒋白只安静注视,比起谈恋爱,更喜欢看她耍武术套路,总感觉这时候的付雨比较真,笑容也更开心。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2) 师哥,师哥,我来了。伏城上完厕所跑回来,边跑边系裤带,你们看什么呢?我也看看。 没什么。蒋白转身往3班的地垫上走,越走越快。 这时散打专业班下课了,大级别和小级别都来演武场这边用洗手间,路过也顺便看看武术套路班,但眼神里带着嘲讽。 3班开始练腿功,热身后还是那几种基本功。先是直摆性腿法,正踢、侧踢、里合、外摆,身子像一根针吊着,男生光着上身,一个接一个从垫上过。 罗强一会儿喊声好,一会儿喊声不行。20个男生在令人昏昏欲睡的高温下热得挂水。 继续练,我没让你们停就继续练!眼神!眼神得出来啊!罗强扶着男生的腰,稳定学生重心,别嫌基本功没意思,基本功的一招一式都是基石,再厉害的武术高段也是从踢腿翻腰开始学的。没有基本功哪来的套路?继续练。 女生跟女教练训练,同样也是吃苦力。男生这边累得踩不住地垫,直摆腿法之后还不能休息,等着他们的是屈伸性腿法,弹腿、蹬腿和踹腿,考验他们的大韧带。 热,实在是热,累也是真累,连弯腰的力气都没有。所有人的裤腿全部挽上去,露出一条又一条笔直的小腿。 呦,没有基本功,哪来的套路?散打班在旁边喝水,有人站在人堆里掐着鼻子学罗强。 伏城把裤腿挽得老高,几乎到大腿根,热得直伸舌头。他当然知道散打班笑话什么,重德也这样,跆拳道和散打很看不起武术套路,也看不起硬气班。 硬气班不是练硬气功,是学少林武术,他们还高看一等。唯独传统武术套路备受嘲笑,就和他钟爱的南狮一样,逐渐落没,走到一个人人只看热闹的地步。 伏家班落没是因为不怎么赚钱,传统武术套路的落没,在于大批外国格斗术的引进,显得中国功夫不是很能打。特别是中华武术的精髓,讲究点到为止,可西方拳术要的是一击必杀。 学5年散打和学5年套路的运动员放在一起,肯定是散打赢啊。这道理伏城明白,散打班的也明白,所以格外看不起他们,笑话他们是表演性质的花架子。 喂,你干什么去啊?徐骏刚顺墙坐下,炮仗就起来了,小漂亮? 漂你大爷,老子是爹!伏城径直朝垫上去,对角线出场,亮相就是高起跳旋风脚720度,马步落地,双手抱拳汇于胸前。徐骏看懂他要做什么,抄起地上一把武术刀,刀把冲里轻抛过去。 接刀!徐骏喊。 伏城右手接刀柄,换左手抱刀。整条刀斜在流汗的前胸,刀背紧贴小臂。刀刃是向上的,右手做斜侧立掌。两肘略低于手,一个标准的持刀礼。 蒋白回过身,刚好瞄到闪着光的刀刃,太阳穴又被扎了一下。 武行讲武德,切磋不行礼就是无德,伏城按规矩办事,放下肘便是一个旋风腿,刀片闪银光。 武术刀柔软,哗啦哗啦,像刮着蒋白的心脏。 旋风腿落地还没完,伏城紧跟单腿跳向后空翻,单膝着地,刀片晃成了柳叶。腾空又飞脚,摆莲,长腿化成弧,最后竖叉落地。 高难度竞技武术的套路,挑战地心引力,人刀合一,武者在空中化成一片柳叶,落地都是轻的。连罗强也不得不跟着叫了一声好。 跆拳道和散打班一下散了,热闹看不下去,他们也不等着挨损。武术套路的学生一般不炫技,头一回有人还击,大家都觉得挺新鲜。 伏城扔下刀,屁颠颠地跑回来往蒋白旁边一蹲。师哥,我刚才套路怎么样?我这几年练刀可用功了,套路不错。 刚才没看你。蒋白抬起了水杯。 伏城也想喝水了,往旁边一瞄,师哥的脸刚好不见光,全是阴的,好像有点怒。 持刀礼的刀刃能离胸口那么近么?蒋白阴着脸问。 啊?伏城眨眨眼,汗水流到脖子根,不都是那么练吗?不行,太热了,我去冲冲脖子,师哥你们等我啊! 说完一溜烟跑了,像只穿了一条朱红色的小短裤。徐骏这时靠过来:嘿,你看他还真有腰窝,挺好玩儿的。 蒋白想把徐骏推出8米远。滚,太热了。 呼,舒服!凉快!伏城捧着凉水往身上拍,啪啪啪拍得前胸通红。出一身汗就是要冲凉水才痛快。自己头发又短,抹擦两把就干了。 洗完脸好像换了一个人,神清气爽。伏城往回跑,跑着跑着脚步停下,上次在操场打过自己的那个高三男生拦在半路。 小漂亮,你们班班长给你起的外号?金丞又来逮人了,确实挺漂亮。 你滚不滚?伏城掰着手指,不滚我艹你全家。 还挺厉害,金丞笑了笑:戴首饰,锁骨钉不用换?打赢我我送你一对儿新的,输了,我把你这一对儿摘了。 轮单挑伏城根本不怵,问题是正山这帮缺德人不讲切磋道理。但这次就金丞一个,伏城往前走几步:好狗不挡路,给你爹闪开。想怎么打? 你挺有意思的。金丞抽着烟,听说你是蒋白的师弟?蒋白以前在重德上学? 你他妈管得着吗?伏城瞄他一眼,确实是一个人,要打架放马过来,老子教你谁是爹! 金丞把烟一掐,从拐角冒出好几个高三学生来。伏城冷冷一笑,抱拳:告辞打不过。说完撒开长腿掉头就跑。 挨了两顿打他又不是不长记性,再围殴就打死了。就算打不死,自己重振伏家班的梦想还没实现,不能受伤不能受伤。 好汉不吃眼前亏,伏城绕路跑回演武场,奔着蒋白一路过去,蹲在师哥右边就不打算起来。 别离我这么近。蒋白说。洗脸用10分钟才回来。 别推,别推,外面有人打我。伏城抱着膝盖往旁边挨。 蒋白顺着他跑回来的方向看过去,是演武场的侧门。门外晃着几个人影,抽烟,不怀好意往里看,像是在找人。 视线和金丞撞在一起,电光火石。 金丞吐着烟圈,朝蒋白笑了笑,骂了一句口型:揍定了。 蒋白垂了垂眼皮,右手轻轻把旁边捞过来,右手抓住伏城右肩头,再缓缓抬眼,把金丞的视线给顶回去。 别碰。蒋白也用口型,碎发扫过了下眼睑。 伏城歪着脑袋,没看见金丞骂什么。果然还是躲师哥旁边安全。那帮人终于走了,他也抽空吃口零食,在塑料袋书包里哗啦哗啦翻找,选自己喜欢的。 拿出一袋桃子味的果冻,伏城拧开瓶嘴,一口一口嘬了起来。嘴边鼓鼓的,果冻袋瘪了下去。 蒋白漫不经心地收回胳膊,手指在伏城后脑勺的发茬上滑过去,很短,比想象中软一些,再往下滑是脖子。 一袋果冻完全嘬干净了,伏城又找下一袋,拧开又塞进嘴里。 蒋白目光放远。喂猫了,养猫不难。 徐骏咬着矿泉水瓶的瓶口,扣扣索索地计算3班还有多少纪律分。金丞到底抽什么风,非要盯着3班,你们不要再打了。 第15章 耳洞 分啊,纪律分啊,徐骏一整天提心吊胆,生怕班里的油田伙同炮仗把最后那点分底霍霍干净。 好在金丞没有马上找事,平平安安过了一天。次日,数学老师发下试卷,徐骏接过卷子一看,75分。 相当满意了,150分的卷子拿到一半分数,武校生里的学霸也不过如此。再看昨天抄伏城的那道大题,全错。 就解字得了2分。 这心情就相当复杂了。徐骏看着同桌60分的数学卷子,不知道他对成绩的盲目自信源自何处,并发誓以后抄蒋白都不抄炮仗。 又过一天,徐骏隐隐察觉出不对劲,怎么这个炮仗真成了酷帅二人组的固定成员了呢? 你老跟着我们吃饭干什么?徐骏不解,自己不会去食堂吗? 伏城闻着香味乖乖排队。谁跟着你了,我跟着我师哥。 你师哥?徐骏拍蒋白:你俩现在算彻底相认了对吗? 蒋白掏着钱包,没什么反应。没有,不认识他。 不认识?不认识你这么护着?徐骏倒不想深究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要不给班级惹麻烦怎么都好。早餐摊队伍徐徐前进,终于排到了他们。 师哥,我想喝花生豆浆,好久都没喝过了。伏城挤在最前面。小时候师哥经常给自己买的,自己坐在狮馆里举小狮子头,肚子饿得咕咕叫,师哥在院门外勾勾手指,自己放下狮头跑出去,每次都有好吃的。 那味道好喝吗?我也跟着尝尝。徐骏起了好奇心,不巧豆浆快卖光了。 早餐摊的小姑娘赶紧解释:花生味的卖没了,可原味的还有,你们要吗? 原味豆浆还有十几杯,花生的只剩最后一个。蒋白不假思索把唯一一杯收过来:你们喝别的,别和女生抢了。 喝别的也行,反正自己无所谓。徐骏坐在摊上咬鸡蛋灌饼,旁边一个气呼呼的炮仗,也不知道气什么。 饭快吃完了,蒋白准备起身,豆浆却被伏城抢先一步抄走。徐骏把最后一口原味豆浆咽下去,宠辱不惊,这集怎么还没演完?什么时候大结局? 干什么?蒋白看着他,还我。 伏城赌气不抬头,盯着鞋尖也不开口。几秒后撒腿就跑,边跑边看身后追上来没有。 一看不得了,师哥追得飞快。妈个鸡,蒋白你为了一杯花生豆浆至于吗?伏城拼老命冲刺,掀起一片暴土扬长。再回头,师哥就差一步追上。 几把人。伏城叼住吸管包装往杯口一戳,一边跑一边喝。 两个人都跑了,早餐摊只剩下徐骏一个瑟瑟发抖,拿出钱包付账。 你给我回来!蒋白终于追上了,一捞捞住腰抱了个满怀。谁料豆浆杯口破了,弄得他满手都是。 伏城蹿得飞快,根本不给蒋白挽救豆浆的机会,能喝一口是一口,多喝一口是一口。还没来得及喝完,师哥拎着他后脖子到马路边上,他狼吞虎咽继续嘬,愣是在最后一秒把整杯喝光。 喝完还打了个嗝,花生味的。 打完嗝还特别不服地看着蒋白,挑衅,有本事你丫就打我。 徐骏呼哧呼哧追上他们,发生什么了?定睛一看,炮仗手里只剩一个捏瘪的塑料杯。 完了,他满怀悲恸地看着伏城,你说你,喝什么不好,偏偏抢人家女孩子的早饭。 我喝完了。伏城低着头可不认错,你要打就打,反正花生豆浆只能我喝。你买一次我抢一次。 说完又打一个饱嗝。 蒋白什么都没说,但明显不高兴。 师哥转身离去,伏城紧步直追,徐骏在队尾,三人无话,赶路似的来到高二1班门口。最后蒋白敲了敲教室后门:找付雨。 付雨,有人找!1班女生传话,你家内谁! 内谁?有毛病啊,我师哥有名字。伏城靠在墙上,时不时瞄一眼师哥,肚子里各种委屈。不一会儿后门出来一个女生,挺高的,头发很长,伏城仔细回忆,没印象,不认识,你谁啊。 怎么了?付雨猜蒋白肯定又是来送豆浆。可这次班门口不仅有徐骏,还有一个不认识的。 今天蒋白立在付雨半米之外,随意瞥了一眼身侧,豆浆买完了,半路被野猫叼了。明天再买。 就这事啊?付雨不仅没生气,嘴角挑了一下好像还有高兴,没事没事,以后我自己买也行,这是你们班的新同学? 她这个高兴的意味,蒋白看不懂。嗯。 伏城一言不语,站两人旁边像挑事打架的,不情不愿才开口:我叫伏城,你是谁啊? 徐骏在后头踢他鞋跟。咳,和女生态度好点。 伏城?我叫付雨。你和徐骏帮我照顾照顾蒋白吧,他有时候比较付雨降低了音量,固执,就是爱打架,你们看着他。 伏城是带着敌意来的,这一下闹得自己没意思。哦行。你也看着他啊,我是他的内谁,他是我师 走了,话多。蒋白拎起伏城后颈皮推着人往前,又回头,我上课去了,你回去吧。 快去快去。付雨轰他们赶紧走,等人离开呼出一口长气,太好了,今天终于不用喝花生豆浆了。哪只小野猫啊,干得漂亮。 被一路拎回教室,伏城内心张牙舞爪。妈个鸡,蒋白你个几把人,失忆把我忘了倒是没耽误你找女朋友,那你从小咬我梨涡干什么?还说只有师哥能咬,邱离青让是师弟没这个资格。 蒋白把人往座位一推也没再说话,回座位准备上课。徐骏看了半天,没明白两个人到底怎么了。不过不说话就不说话吧,只要别干架,保住纪律分就好。 就这样,酷帅二人组变成了徐骏独角戏,另外两名成员说什么都不张嘴。下午演武场训练拳法,七星拳套路虎虎生风。蒋白在自己右侧,伏城在右下角,还是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理谁。为了一杯豆浆闹成这样?不至于吧。 天气热得够呛,像闷一场大雨。果不其然,晚自习之前狂风袭来,胡一虎通知各班留在教室自习,停一天晚练。 这倒是让武校生坐不住,谁也不爱上自习课。徐骏写完作业偷偷拿出手机,碰了碰旁边。诶,小漂亮,我选大胸英雄你看不看? 大胸?伏城心里正难受,放下了笔。看。 这不就哄好了嘛,徐骏表示一点都不难。可组队刚刚成功四周瞬间全黑,手机光在漆黑环境中无比显眼,吓得他立马关掉。 停电了?徐骏环视周边,还真是,窗外是几年不遇的雷暴雨,正山也赶上几年不遇的大停电。 半个班的学生挤到窗口往外望,全校园都是黑的。罗强吹响哨子:回座位!都回座位!没见过停电啊,一个个这么兴奋?练功时候你们怎么蔫了?再兴奋我讲鬼故事了啊! 窗外一个惨白的大闪。伏城喉结一滚,不自觉地摸起钥匙绳。 班级广播传出校长的声音:同学们请不要惊慌,学校正在启动备用电源,请各班班主任留在教室,全体人员原地等通知,不要走动。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3) 打雷了。蒋白轻轻关上窗,把越长越高的薄荷草搬下窗台,放到椅边,再摸黑溜出教室。楼道里更是黑,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呼啸,真像闹鬼。他摸黑跑到1班门口,敲敲后门,让人帮忙把付雨叫出来。 付雨蹲着出来:你怎么来了? 蒋白盯着她,眉头慢慢拧紧。没什么,你干什么呢? 听班主任讲鬼故事呢,半个班吓得又叫又笑。一个闪横过天空,照亮付雨的脸,你快回去吧,怪黑的,一会儿罗强找不着你才麻烦。 嗯。蒋白点头,但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了?付雨心里一凉,又头疼了? 没有,早不疼了。蒋白耳后麻痹,麻意蔓延至下颚便中止,你你家那个空运来的水蜜桃,还有么? 付雨歪了歪脑袋,没听懂他的意思。 要是有蒋白顿了顿,下周再帮我带几个。 这下付雨听懂了,不就是要桃子嘛。行,没问题。 嗯,谢了。搞定了猫粮蒋白这才离开,喂猫不能断顿了。楼道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和一个影子。 闹鬼么?他不怕,更何况他从没觉得自己是一个人,15岁的蒋白还在呢。楼梯拐角处一扇大窗没关,潲进不少雨水,他踩上窗台把锁拧紧。 打雷了,所有窗户都关上才行。蒋白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手,回到了3班。 班里一片哀嚎,罗强真在讲故事,绘声绘色还自带音效。 无聊。蒋白猫着腰往座位跑,一不留神差点摔个跟头,被什么绊了一跤。好在反应快,蒋白旋身坐稳,旁边是薄荷草。薄荷草的旁边蹲着一个人,闪电来袭,一个小圆寸,耳钉亮得出奇。 伏城蹲在薄荷草旁边,紧抓课桌腿不放。 你干什么?蒋白坐着问。 伏城双手紧了紧,又一个闪电划破天空,立刻松开桌腿捂耳朵。 耳钉和梨涡都没了。蒋白等了他一会儿,他不说自己也不问,直到闪电又劈了好几回才等到他开口。 老子怕打雷。伏城逞强,躲一会儿就走。 头又疼了。蒋白左手支着太阳穴,指尖死死往下揉,等他继续说。 我不是胆小啊,我是怕打雷。伏城干脆坐在地上,怕打雷又不是什么毛病,我胆子大得很。 哦,胆子大。蒋白用膝盖顶他,那你滚啊。 不,我不滚,师哥我蹲会儿。伏城立刻送上笑脸,你都一天没跟我说话了,让我蹲会儿又怎么了?再说我蹲着又不碍你事,你该干嘛就干嘛。 不认识你。蒋白继续顶他走,你不是也一天没说话么?怪我干什么。 认识认识,我认识你,你以前比赛揍过我。伏城怕得要命,高领微敞,他叼着裤带绳说话,声音有点瘪,我爸是开狮馆的,我家是狮行。狮行你知道吗?舞狮子,我真的会,扛狮子头的。 蒋白没吭声,眼前仿佛出现一个火球。 伏城吐了裤带,悄悄嚼着刚才揪下来的薄荷叶子。我家有狮馆,有院子,小时候我和我师哥师弟就在院里练。我那时候太小了,只能扛小马扎。我爸老拿打雷吓我,说不肯吃苦学武,雷公雷母用闪电劈我屁股。后来有一天,我家院子被雷劈了,5米的木头高桩引了雷,烧了好大一场火。 蒋白闭着眼听,鼻子突然动了动。你吃什么呢? 吃一片,我害怕。伏城往右靠,快要靠上师哥小腿,师哥你大人大量,别生气,我以后不抢花生豆浆就是。 不是你师哥。蒋白故意用腿推他。 伏城一下抱住他小腿。坐会儿,坐会儿就走。你消消气。师哥你薄荷草养得真好,养这么大不容易,你可千万别给别人。你要是懒得养了我帮你,要不就给我吧? 头越来越疼,蒋白趴在桌上脸朝右。讲台上罗强讲得正起劲,一道闪电滑过,旁边有个亮点在闪。 闪电没了,亮点也没了。他伸手,把刚才有亮的地方摁了一下,硬硬凉凉的一个小耳钉,收回手的时候,蹭到了耳廓周边的绒毛。 咳。蒋白立刻坐直,耳洞怎么只有一边? 这个啊?伏城指右耳垂,师哥亲手摁进去的。那年我叛逆,非要去扎耳洞,我爸不让,我只好求他给我穿。结果一疼我一躲,就摁偏了。左边就没敢再穿,一直空着呢。 他亲手给你摁耳洞?蒋白淡淡地问。 是啊,挺简单的,一摁就摁进去。以前没有耳洞枪,耳洞都是这么摁的,做好消毒,手底下动作快就行。伏城又揪了一片薄荷,师哥你还生抢豆浆的气吗? 亲手摁的。蒋白左脸被潲进窗的残雨打成半湿,盯着没有耳洞的左耳垂磨牙根。生啊,气没消呢。 第16章 踩我上去 班主任的鬼故事讲得不错,徐骏边听边笑,只是不知道同桌小漂亮跑哪儿去了。半小时后备用电源仍旧未启动,大家热闹够了,渐渐安静下来。 这么黑,自己也没办法打排位,徐骏蹲着溜到第五组末尾想聊天。结果差点被绊个跟头。 什么啊?徐骏往下摸。 你爹。伏城伸手一挡,才不让你摸我圆寸呢。 你差点吓死我,有意思吗?徐骏诧异了。闹半天,小漂亮跑油田旁边蹲着。再瞧油田,丝毫没有搭理别人的意思。 蒋白他居然在趴着睡觉,够狠。徐骏没地方坐也只能蹲着:吓唬谁呢? 没吓唬谁。伏城自己玩儿家钥匙,怕打雷不行啊,老子找个安静地方蹲一蹲。 怕徐骏把打雷两个字咽回去,太过震撼一时不知怎么接话,最后点了点头,原来你是嬛嬛。 什么?你说谁?伏城听不懂,我是重德伏城,少他妈拿我和别人比。 嗯,班长我就喜欢你没见过世面的小样儿。徐骏还是想撸他头顶,又怕炮仗咬人,周五中午有高三学长组局,我带你去静秀五层吃鸡啊? 吃个几把。又打一个大雷,伏城汗毛都吓立了,不去,我吃素,不吃鸡。 我说的吃鸡不是那个吃鸡,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啊?徐骏也想揪薄荷,又怕蒋白杀人。 怎么长大的?伏城想起狮馆坏旧的斜面天窗,想起师兄弟一人捧着一把槐树花在砖头墙上打闹,想起老爸一针一线给南狮裤缝亮片,想起天上有飞机掠过师哥带自己爬平房屋顶听轰鸣。 我是我师哥带大的。最后他说,声音像被谁告了别,我爸离婚之后很忙,也不会带我,师哥把我从4岁带到14岁。他什么都知道,吃饭时压一压我小肚子就知道我几分饱,圆寸都是他剃的。 徐骏半信半疑:他不会还给你把尿吧? 会啊。伏城晃着钥匙串,练站桩练太久,憋尿时间长就尿不出来,都是我师哥把我,帮我按肚脐眼。师兄弟都这样。 我靠。徐骏彻底佩服,但练桩功憋到肚子疼这个苦他也吃过,那你师哥没缺点吗? 没有。伏城痛快极了,师哥从不犯错,骂人打架抽烟喝酒都不沾,不发脾气,也不和我们抢。他说他什么都不缺,所以什么都不要。 狗屁,越是说自己什么都不要的人越可怕,指不定心里想要个什么大的。徐骏又瞥了一眼蒋白,这位哥最近也是奇怪,今天早上伏城把付雨的豆浆抢了,自己还以为油田要炸。 结果没炸。蒋白还喊了一句你给我回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追的是人不是豆浆呢。 听你说这么多我都好奇,有没有他照片?徐骏问伏城。 我现在已经没有师哥照片了。伏城摇摇头,出奇的安静出现在他身上很怪异,怪到雷声都变大了。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徐骏发觉小漂亮好像什么都明白,他只是把心里的事压缩成了一颗石头,随意往路边一扔。别人金装玉鞋快马加鞭往前赶,他蹲路边守着石头守着什么狮子,油盐不进蛮横荒芜等着人。 这一刻,徐骏觉得自己是个文豪。唉,没有就没有。周五中午班长带你见世面。 伏城一下下捋着钥匙绳。师哥一直睡着,是真生气了还是被自己给惹烦了?好不容易找到师哥,不记得自己,不记得就不记得吧,还为了一杯豆浆生这么大气。 几把人,你他妈生哪门子的气,我还没气呢。伏城坐立难安:周五再说吧。 话音刚落教室通明,备用电源终于启动了。罗强让学生各自归位,伏城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蒋白慢慢睁开眼睛,15岁的蒋白疯狂拉扯他左脑疼痛神经,左眼虹膜周围满是红丝。 回到宿舍,炮仗和油田两人还是保持沉默,不知道谁惹了谁。徐骏想劝和,趁伏城出去打水叫住蒋白:你不至于吧,一杯豆浆再买就成了,闹什么别扭呢? 蒋白没说话,走到一张空置的上下铺面前,双手抓栏原地起跳,鞋尖蜻蜓点水一样踩了一秒上铺的床板,又无声无息地落下来。 疯了,脑袋出问题了,给自己显摆什么腰肌核心呢?徐骏没再说话。 次日周五,上午最后一堂课是英语考试。这回,徐骏说什么都不敢抄同桌答案,宁愿遵循宇宙第一定律犹豫不决就选C也坚持自己答卷。 这难能可贵的自立品质,都是逼出来的。 油田再次进入死人状态,说不到5句话,靠近半米能把人冻伤。也不知道真为豆浆火大还是为别的,搞得小漂亮变成了充气欢迎光临人被拔了气门芯,半天蔫头耷脑,没事就玩儿钥匙。 好像那串钥匙是他寄托,也不炸妈了。 到底怎么了?徐骏想不明白也懒得想,反正别打架,别伤害到高二3班无辜的分。 走吧。他捞了伏城一把,伏城一个回首掏差点捏爆他蛋,偷袭我,断子绝孙手! 滚。伏城往第六组看。师哥真生气了,要不,自己再去认个错? 徐骏捏了一个纸团,准确扔到蒋白肩上。我们去静秀吃饭,你去不去? 蒋白看看他俩,转身擦薄荷叶。不去。 用不用给你带回来?徐骏又问。操着班长的心,守着全校最低的纪律分。 不用。蒋白头也不回,我找付雨,你们去吧。 又去找付雨,一提女朋友就变暖男。徐骏掰着伏城肩膀往外推,走走走,班长带你吃鸡,单身狗不管他们。 伏城不停回头看,魂不守舍。 静秀商场比他想象中热闹,一层二层卖服装,三层开始有快餐,四层全是餐厅,五层一整层居然是一个大网吧。 伏城没来过网吧,邱离倒是也打游戏,但是没多大瘾,青让陪他玩几局假装输给他就放下了。可面前这帮正山的学生,看到游戏眼睛直发光。 徐骏就是。 网瘾少年带伏城刷脸开机,老板认识他,直接给这帮学生一个包间。门一推开,好大的烟味。 包间里的人伏城一个都不认识,全是高三生。 高三了你们还不抓紧时间考级升段,没点本事上个几把重点大学啊。伏城坐最里面的位置,心里烦得翻江倒海,后悔抢豆浆喝了。 介绍一下,小漂亮,我们班插班生。徐骏提前说好,他不会玩儿,我带他出来散散心。咱们吃咱们的。 那几个高三生也不多话,瞄了伏城几眼开始戴耳机。徐骏要了两杯饮料和两份鸡腿盖饭,推给旁边:你先吃,我顾不上。 伏城没动,把饭盒放进塑料袋里,系上蝴蝶结。 怎么了?徐骏开始跳伞。 带回去。伏城往电脑屏幕上看,万一师哥中午没吃饱,让他填肚子。 付雨又不饿着他。徐骏半戴着耳机,不是,我问你,他真是你师哥还是假的? 伏城模棱两可嗯了几声,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以前师哥不管去哪儿都想着自己,给自己带饭。 徐骏管不了他了,积极投入到战况当中,找车舔包避免落地成盒。不一会儿,自己觊觎已久的圆颅顶慢慢靠近,指着屏幕里一个人问:这人谁啊? 这个?徐骏抬了抬下巴,对面那个高三的哥。 他怎么穿女人衣服?伏城又问,没见过这种游戏。 这叫时装,虚拟人物想穿什么穿什么,你小声点,高三惹不起,急了我也护不住你。徐骏压着声音,现在我一直掉血呢,这是毒圈,没有大胸英雄但是分秒必争。刺激吧? 伏城摇摇头。没有连续50个后手翻刺激。 你看几分钟就觉得刺激了。徐骏不信邪,俨然一副带游戏小白见识大神操作的架势,整个人都很快乐。 可慢慢的,他旁边的人不是很快乐了。像一只中暑的猫,打蔫儿趴在键盘上,高领遮到了鼻尖。 你徐骏一边打一边问,饿瘫了? 伏城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不是,我晕。 晕什么? 我晕3D。 徐骏手一哆嗦差点痛击我的队友,赶紧给打药。这不是3D啊,这叫第一人称视角,你也晕? 伏城用眨眼代替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容易晕。小时候上桩往下看也晕,师哥带着自己看3D电影也晕,现在又知道一个,什么第一人称视角,自己也晕成小傻逼。 我去洗手间洗把脸。不行了,必须要出去缓缓。伏城贴着他们的椅背往外挤,终于挤出来,面色菜青脚下虚浮无力,朝洗手间飘过去。 蒋白没想到今天付雨和同学聚餐,地点就在静秀商场四层吃烤肉。他给付雨烤了一片地瓜:熟了。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4)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弄。付雨没想到他会来,你怎么了?一中午不吃东西心不在焉。 没事。蒋白在绿色蔬菜里寻找烧烤目标。座位紧挨落地窗,外侧是滚梯,几个人斜着上楼了,侧影眼熟。 蒋白随意一晃,胡一虎和教导处的人。 五层。静秀网吧。 你们吃,我有事先走了。蒋白扔下筷子起身飞奔,从另外一个反方向的滚梯往上爬。来不及,学校的人已经到五层,自己只快一步。 终于走了,付雨看着蒋白背影消失,飞快放下筷子。 不好吃吗?她同学问,想吃什么咱们再点几盘吧。 想吃肉,我要吃五花肉。付雨把地瓜片推开。 徐骏正杀得如火如荼,包间门砰地踢开,蒋白带着老板冲进来,那架势,徐骏差点以为他是来捉奸的。 人呢?蒋白看到一个空座位。其他人都抬起脸,没有小梨涡。 说去洗手间洗脸,你怎么也来了?坐。徐骏还不知道发生什么。蒋白没解释,一阵风似的跑了。老板刚要给他们开包间后门,总教练胡一虎现身。 正山学子纷纷懵逼,静悄悄地站起来罚站。徐骏很不快乐,蒋白你个几把人,教导处来人了你说一句再跑啊。 行,又是你们几个!胡一虎很有经验,包间里还空着一台电脑说明还有一个,去外面和洗手间找,找出来。 蒋白对网吧地形不熟,好不容易看到男洗手间的门,教导处主任就在20米开外。 伏城刚缓过来,一把把水往脸上泼,门开了,冲进来一个男生,特别像师哥。他擦干净眼皮的水,笑了。师哥。 我不认识你。蒋白把洗手间门锁上,环顾一圈锁定换气扇旁边的窗户,跟我过来! 啊?伏城正为师哥和自己说话了高兴,师哥我给你留鸡腿盖饭了,你中午吃没吃? 蒋白没回答他,揪着他往墙边走。伏城以为自己又要被擒拿了,不料人被推到墙面,T恤掀了起来。 右手放上去,蒋白试着往下摁摁,还没鼓起来,胃部好像瘪瘪的大概没吃饭。这有什么难的? 下一秒他赶紧蹲下。 会爬高吧?蒋白拍了拍右肩,你踩我上去。 踩、踩你?伏城的晕劲又上头了,不行,踩你校服该脏了。 让你踩就踩,你别跟我废话。蒋白左肩一抬。伏城不明就里,可师哥好不容易原谅自己了,让爬就爬吧。 踩上肩,伏城爬到高处打开了窗户,还差一点整个人就上去了。脚下很稳,很硬,像直接踩在地上,熟悉的托举感。 有人在敲洗手间的门。伏城这才猜出可能是抓人:妈个鸡,抓就抓,老子怕你啊。师哥你让我下去。 蒋白屏住呼吸,腰背撑起往高一抬,托住伏城的屁股愣是给人举了上去。伏城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外面是类似员工通道的地方。 敲门声停了,换成钥匙拧门把。这个姿势伏城只能往外钻,轻巧灵活钻出大窗,再往下跳也不难。 师哥,师哥。跳下去之前伏城拍窗,我跟你道歉,以后不抢豆浆还不行嘛。你气消了没有?你别不理我啊。 蒋白退后几步起跳,弹跳力优越把窗户直接关上了,关上之前不经意瞥到那个耳钉。你给我回学校藏着! 第17章 站桩功 窗户在面前砰一声关上,伏城和师哥一墙之隔。能听到里面有老师说话,还有挨个踹开隔间门的声音。 半分钟后声音没了,伏城不敢出声,猫着藏着,十几分钟后才从员工通道遛出去。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网吧之行竟然以厕所逃跑结束,可不能让邱离青让知道。这几年师哥不在,自己带着师弟们刻苦训练以身作则,从没出过差错。 毕竟自己还是伏家班的小班头,该端架子时也要端起架子,师弟们有个头疼脑热都是自己照顾。好在青让小时候淘气,如今越大越沉稳,邱离是一点没变,天天瞎闹腾。 真想他们,十一长假回去看看,毕竟自己是师哥,照顾师弟天经地义。伏城跑到静秀商场楼下,突然又后悔了,爬回五层找网吧老板。 网吧老板吓一跳:咦,小帅哥咱们是不是见过?伏城刚要开口,老板摇头否认,不对,你是不是双胞胎? 我双个几把啊。伏城假装自己很有网吧经验:刚才我同学来吃鸡,打第一人称视角,他在包间里要了两份鸡腿盖饭,我忘了拿。 网吧老板疑惑,这小帅哥不是应该被教导处逮走吗?难道真是双胞胎。刚好包间还没收拾,真拎出两份盖饭来。 饭要回来了伏城撒腿就跑,一路狂奔,回到学校想找人问问,才发觉自己除了认识师哥和徐骏简直两眼一抹黑。 只好等消息了。两份盖饭伏城没舍得吃,全留着。快到下午训练时间,学校广播果不其然响了起来,点名批评。 全是从网吧逮回来的,一共10人,最后一个名字是蒋白。 蒋白,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当年老爸本来不想收这个徒弟,因为自己、邱离、青让都是从小学习武术,有基础。可这个干干净净的名字叫老爸看上了,这才正经八百喝了拜师茶。 从此蒋白伏城、邱离青让,伏家班最后一对儿南狮。之后10年,再没人登门学艺。 学校给了口头警告处分,可伏城猜这事还没完,毕竟教练还没发话呢。终于到了下午操练,他一猛子扎进演武场,胡一虎正准备训话。 身后有10个男生,一字排开面冲前方。最后两个是徐骏和师哥,伏城捏一把汗。 说了多少次,不听是吧?学武术还不能管住你们?胡一虎怒不可遏,手里换了一根新戒棍,骂人少了些底气,现在每人说一小段自我检讨! 他气如洪钟又有扩音喇叭,高中全体站在底下听训话,威慑力十足。 喇叭递给第一个男生,伏城认出来了,就是游戏里女装的那个哥。他喂了几声,学生群有笑声,胡一虎让大家安静,没人再敢吭声。 简短的自我检讨开始了,喇叭一个接一个往下递,一直到徐骏手里。徐骏内心就是后悔,很后悔,自己憋了那么久的瘾都没破戒,偏偏中午带着炮仗见世面就被逮了。 这下学校通知家长,回家估计是爷姥父母混合四人打。偏偏那个炮仗还没事人似的站在底下,要不是怕蒋白杀人,徐骏也想把他揪上来。 我是高二3班徐骏,今天中午徐骏语速中等,像背草稿,毕竟这样的检讨自己说过太多,很快结束战斗,以后绝不再犯,请学校和教练监督。说完把喇叭给了旁边。 蒋白没接。 演武场陷入一片尴尬。 咳,你说几句。徐骏提醒他。 蒋白这才把眼皮抬了抬。没得说。 原本声音不大,可刚好喇叭被徐骏怼到嘴边,这下全场噤若寒蝉。 徐骏赶紧给胡一虎赔笑,人是自己班里的,不能让总教练下不来台。再给一次机会,他性格不好,有障碍,其实已经认识到错误了。说完冲蒋白打眼色,你要莽也要看时机,赶紧认错。 这回蒋白倒是接过了喇叭。 徐骏松了一口气。 伏城拎着两份盖饭,紧张到想把胡一虎打了。上面那个人是师哥没错,可又熟悉又陌生。 以前师哥从不惹事,更别说当众让老师下不来台。以前总是看着自己笑,现在没表情,冷得捂不化。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都是师哥,伏城踮了踮脚,往前凑。 蒋白举着喇叭不吭气,所有人都等着,这下还不如不接,更不给教练台阶下。最后连伏城都着急了,往前挤往前挤,塑料袋被挤得哗啦哗啦响。 说啊,认个错就行了。伏城踮脚尖,突然师哥往这边一偏头,好像看见自己了。 视线猝不及防相撞,伏城脖子一缩,全是小时候偷吃冰棍被逮的窘迫感。 演武场安静到落针可闻,扩音喇叭先是传出气流声,气流仿佛变成微电流,电了伏城的后颈皮。伏城赶紧揉揉脖子,没事,没事,师哥不一定看见自己。 蒋白抿了下嘴唇:我气没消呢。 众人哗然,谁也没听懂。只有伏城打了个激灵,肩膀抖了一下。 徐骏把喇叭拿回来,内心平静无波。自己真傻,真的,就不该把喇叭给蒋白,相信一个油田会认错。 胡一虎脸色不是一般难看,光是压怒气就压了几分钟才开口。行,行,你们行,我也没什么可说。按规矩来,一人两块砖,扎马步。 演武场有砖头,方便学生练习固定动作稳定性。台上10人每人抓两块来,垫在脚下,齐刷刷地脱了校服上衣。 脱完往下一扔,再脱短袖。赤膊站桩以作警示。 这时各班班主任到场,又象征性训了几句,带走各自的学生去操练。伏城不想去但没办法,只能跟着走了。 烈日刚有西落趋势,照着10个男生的脸。 大约20分钟左右,最先有人立不住了。脚下垫了砖头更需要核心力量,否则身体一歪直接崴了脚腕。徐骏还能坚持,只是被晒得难受,左边蒋白倒是没动,但也能看出站得不轻松。 汗流着,眼闭着,背肌上不知道弄了什么东西,一道白一道白。 西边那块地垫是3班的场地,正在练踏板前翻过人。踏板底下有弹簧,但最多也是助力,一人当靶子,其余的人在空中转两圈翻过去。 有一个起跳特别高,搜一下翻过去了,徐骏借张望的功夫动了动腿,认出那是小漂亮。 这一站就是两小时。 站桩算是武校生的基本训练,胡一虎在旁边监视,其实也是看护,毕竟目标是让学生记住教训,不是把学生累坏,实在撑不住必须提前结束。学生也趁胡一虎不注意调整重心,或者直立休息半秒。但最后一刻钟大腿已经疼炸,10面后背被汗水浇成10面镜子,好像能反光。 裤腿全湿能拧出水来。每人脚下两块砖头,汗水掉在地下淋出一条折角线。 这次就到这里,希望各位同学长长记性。再想偷偷摸摸去网吧,先掂量一下站桩的辛苦。胡一虎看着计时器,停吧,20分钟后各自归队,下周统一交字面检讨。队伍解散。 话音一落,10个人齐刷刷跪在地上,连噗通那声都是整齐的。 脸都要疼变形了,徐骏抱着大腿蜷成大虾米,从脚腕到大腿根的筋仿佛被人给抽掉了。肌肉从松弛到紧张是一个疼法,下桩后从紧张到松弛又是另外一个疼法。 更疼。刚学武术时候贴着墙练站姿,结束时整个人不会打弯,往前一倒,都是教练给搬下来。 伏城早早在旁边抱着校服等候,冲过来又不敢乱动,生怕给师哥弄疼。自己最知道这个疼法,小时候疼得整夜睡不着,老爸给揉腿。估计师哥这个周末都不会好过。 师哥你没事吧?伏城跪着看蒋白的脸,我跟你承认错误,你消消气。我以后真不抢豆浆了。 先别碰我。蒋白缓缓抬上身,手触地,试了下挪腿,没站起来。 手再拿开,地上两个湿掌印。 我扶你起来。伏城伸手。 蒋白一眼瞄到耳钉,又垂下脸:不用,我自己起来。 徐骏在旁边疼得滚来滚去。他不用,我用,你扶我一把行不行? 哦。伏城倒没拒绝。徐骏很感动,刚打算夸他一句,自己被直接架了起来,木偶一样立在地上。 我艹。徐骏倒吸一口凉气,你他妈是想疼死我?温柔点不好吗? 你爹不会温柔。伏城收手就撤。徐骏晃了几下差点栽倒,一把捞住小漂亮:爹,先给我送回去行不行? 这时蒋白慢慢站了起来,往3班走去,伏城只好搀着徐骏跟在后面,短短200米距离走了10分钟。 师哥,给你衣服。伏城把徐骏放椅子上,你饿不饿?我有鸡腿盖饭。 等等,我校服呢?徐骏左右找。 伏城看着他。你的?我没拿啊,我就拿我师哥的了。 徐骏抿着嘴点点头,要不是这时候动不了,真应该和炮仗展开一场300回合的冷兵器对战。 饿,饭呢?蒋白的声音冷冷地插过来。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徐骏突然觉得蒋白这货心情变好了。 师哥终于理自己了,伏城颠颠去拿。给,师哥你吃吧,吃不饱还有一份。 嗯。蒋白也不客气,掰开筷子又问,你中午吃了么? 伏城摇头。 蒋白的脸转向旁边没上衣穿的赤膊男生。你敢带他去网吧,能让他吃饱么? 第一,我没饿着他,鸡腿盖饭我买的。徐骏在脑内用冷兵器和蒋白大战300回合,这人真疯了,昨晚站在上下铺前来回起跳,现在还说胡话,第二,他给你的这两份,其中有一份就是我的,我中午也没吃饭呢。 哦。蒋白把手里刚吃一口的盖饭递给伏城,我一份就够,这份你吃。 师哥你真够啊?你要真够我可就吃了。伏城接了过来。 够,还有,我不是你师哥。蒋白打开第二个餐盒,米饭往第一个餐盒里匀了一半。 够了够了,我够了。伏城怕师哥饿又送回去几勺,师哥你现在气消了吗? 没有。蒋白掰了半个鸡腿给徐骏,等我想好怎么消再说。 谢谢你,几把人。徐骏咬着得来不易的鸡腿,突然很心疼付雨。就这种极品男朋友怎么相处啊?说句话累死人。 正想着,付雨拎着两大袋麦当劳偷跑过来。你们怎么偷偷去网吧了?抽风啊! 我可以叫你女神吗?徐骏先挑一杯冰可乐,你不来我就饿死了。 下午就回家了非要中午去?付雨挨个发可乐,递给伏城,还是你最乖,千万别和他们学。这两个人有毛病。 伏城动了动嘴,确实渴,接过来嘬一口吸管,可乐冰冰凉凉。但不再说话了,闷头吃米饭和蔬菜,嘴巴里塞得满满当当。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5) 半分钟后蒋白放下饭盒:我去洗手间,有人一起去么? 洗手间?伏城嚼完一口饭追上去:我也去,师哥你等等我。 洗手间这时没人,蒋白先洗手,顺便把上身用凉水冲冲,腹肌像被钳子撕裂,弯下腰都不行。 师哥你腿疼吗?要是疼我下周拿药油,我师叔自己配的。伏城是真想上厕所,抽出裤带解起来,师哥,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啊,你们 突然小核桃一凉,手还是湿的。 伏城往下一瞧,耳后是热热的呼气声。 你师哥就这样么?蒋白皱眉问,用不用吹哨? 第18章 大王 伏城往下看了看,抬起头,这不可能是真的。再低头看了看,妈个鸡,真是真的。 用不用?蒋白语气无比认真,仿佛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在学习技能。 小核桃冷得直缩,伏城也打了个哆嗦,师哥真把脑袋磕坏了,以前绝对不这样。从小师哥就是学生标杆,凡事考虑周全行为得当,能让所有人说他好。 蒋白手动了动,又抬了抬。那我吹了,你动作快点。 不是不是不是!伏城整个人恨不得缩成小核桃,手拍打师哥腕口,这他妈的怎么行啊 别动。蒋白往下看了看,再乱动捏爆你。 伏城老实了,可这算怎么回事?万一进来一个男生,诬陷自己小便不能自理,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动作快点。蒋白头偏了偏,嘴边刚好在左耳垂后,手拿上来,自己放胸前。 伏城宁死不屈。 然后师哥开始盘核桃。 伏城立刻屈从,手拿上来自己放胸前,缩成两个拳头。师哥我觉得憋死我,也不行。 哦。蒋白继续盘核桃,那我吹哨了。 别,师哥别吹哨,我憋不住下一秒口哨声耳边起,肚脐眼被人一摁,伏城两腿发酸立刻行了。1分钟后又响起自动冲水声,伏城仍旧攥拳,只恨师哥从小给自己吹哨,听见就放水闸。 蒋白再去洗手,想起自己在家给大王换过猫砂。养猫不难,捡的这一只更乖。 5点训练结束,学生各自回班,9月中旬即便到了下午仍旧酷热难当。罗强开班会训话,通知年底的大汇演开始报名,再把手机发下来,全班解散。 徐骏给手机充上电,母后大人发来贺电:回家再说。 伏城使劲拍手机,明明充上电了可屏幕总是不亮。答应今晚陪师叔吃饭,可别耽误了。 你今天记得改备注,格式参考咱们班其他同学,高二3班,下划线,伏城,明白吗?徐骏说。 伏城没回应,全神贯注拍手机。徐骏好奇看了看,是机型很老的一款智能机,刚要帮忙,身后低气压来袭,冷空气往脖子里钻。 你坐几号校车?蒋白问徐骏。视线越过徐骏肩膀,伏城刚把手机拍亮。 我?徐骏一笑,你终于开始关心班长了,我坐五号车,有事啊? 蒋白摇头,手越过徐骏拍了下伏城。问完他顺便问问你,几号校车? 伏城终于打开微信。我?我六号车,师哥你周末有事吗?没事的话我约你,我给你表演醒狮 他?徐骏哼一声,他可难约,我约他多少次了从来不出来。不过你真会舞狮? 老子会得很。伏城挺傲气一抬头,对上师哥视线,被盘红的小核桃立刻酸了起来。 会的话,学校正在筹备大汇演,你露两手。徐骏张罗节目,这个汇演可厉害,正山每隔5年举办一次。除了重德,南北西东凡是打出名堂的武校全数参加,你来不来? 伏城摇头。来不了,我没狮尾。师哥你周日空出来吧,我约你。 可能空不出来。蒋白目光一扫而过,人就这么走了。 留下一个琢磨不透的徐骏,和一个试图重启手机的伏城。 他到底怎么回事?徐骏摸不透要领,你喝一杯花生豆浆,把人气到现在? 伏城更不知道,只会摇头。 算了,我也不问你,看你这可怜样儿肯定也不知道。徐骏拍拍他后背,以后别惹蒋白,他脑子摔过,差点把命摔没了。我对你这么照顾,改个备注吧,我当班长不容易。 你当不当班长关我什么事伏城还在想师哥,得想个办法把师哥约出来。 小漂亮还挺倔强,徐骏加大筹码。和你权色交易行吗?你改备注,我以后带你看片儿。 看片儿?伏城点点头,馋片儿也馋师哥身子。那你找男主角帅的,丑的不看。 放心。徐骏眯眯眼笑了。谁说搞不定小漂亮,一个手游一个看片儿,成功拐骗。 伏城收好书包,时间来得及。他奔向学校失物招领处,每天都来问问。可重德书包就像石沉大海,凭空消失也没人捡到。 必须找回来,师哥说书包一定不能丢。伏城坐上六号车,7点半到站。正想着要不要回家取点钱,突然发现塑料袋里多了几张人民币。 250块? 妈个鸡,哪个傻逼偷完又给还回来了?这倒是方便,不用回家,直接溜达去师叔家。 师叔家离自己住的地方不远,步行20分钟便到。伏城从不空手,老爸说上门不能只带着嘴,要懂礼,于是在水果摊上买了两盒青梅。 9月份正是吃这个的季节,又给师叔买了一瓶牛栏山,伏城走进一栋矮楼,飞快爬上5层敲响师叔的门。 师叔,我!我放学啦!伏城拍拍门。 夏天热,知道孩子要来,廖程明把房门大敞,只锁了防盗。来啦,怎么这么晚呐? 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偏偏不用拐杖,扶着胯慢慢挪。 堵车。伏城也不催。防盗门开,廖程明把伏城迎进去,动作很慢。 伏城把青梅和酒放桌上,径直去开电扇,翻冰箱。师叔,还有冰棍吗? 有,给你批发了一箱,省着吃。廖程明去做饭,学校怎么样? 挺好。伏城把整根咸水冰棍吞进嘴里,冰到了喉咙眼,再整根抽出来,几个来回嗓子里也凉快了。 一边嘬冰棍,一边浏览墙上的老照片。 师叔家照片比自己家里还多,他是老爸的狮尾,10岁入行直到老爸去世。腿也不行了,从前1米7的桩直接跳,现在走路都成问题。 有一个儿子,比自己大几岁,师叔本来想让儿子也入这行,可儿子不愿意,强扭的瓜不甜。 伏城视线落在最高处,是伏家班给自己过生日。老爸那年26岁,意气风发,自己才1岁。周岁礼,老爸和师叔亲自上阵,扛起的是伏家班当时最重的狮子头,足足25斤。 妈妈也在。现在再看她,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可她遗传给自己一个小梨涡,连位置都一样。 这场周岁礼大概就是老爸最高兴的时候吧,没过两年,妈妈受不了他不务正业又赚不到大钱,主动提出离婚。 而这张照片的背景,就是伏家班真正的班旗。 双面贡缎头牌旗,主旗大旗高两米,紫底描金字,中间横绣北京,竖绣伏家班。左右两侧是翻江倒海胜蛟龙、气吞山河猛如虎。再两侧是三角形的副旗,一面仁义,一面忠勇。 这,才叫醒狮旗。 冰棍嘬完了,伏城又去拿,一口气吃了3根。正想再开冰箱,师叔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大高个儿,国字脸,像是不高兴。 伏城能猜出原因,主动脱上衣,拿蒲团,板板正正跪在客厅里。面前供着香炉和醒狮旗模型,还停着一口旧鼓。鼓面脱了皮,鼓边嵌着围棋大小的黑色石子。 我不问你,你就当我不知道,是不是?廖程明拿起案上的戒条。 伏城不言语。 学校上周给我打电话,通知家长,说你刚入校就打架。廖程明站到伏城身后,也不能算是抽,但确实打了一下。 伏城皱了下眉毛。是他们打我。 他们打你?廖程明反问,条条戒印落在少年肩胛上,你爸爸教没教过你,习武的第一条是什么? 伏城忍着。仁。 是,你这叫仁吗?廖程明苦口婆心,学武术,等于比旁人多了伤人的武器,第一个字就是仁!不欺凌弱小,不助纣为虐,放在学校就是不能打架。比你弱的,你动手把人家打坏,比你强的,他们把你打坏,我对得起你爸爸吗? 我知道错了。伏城是疼怕了,以后不打。 仁后才是义,是公正!你学这么多年武术,道理都学哪儿去了?廖程明按班规来,不多不少往下打,再后才是忠勇,忠于信念,勇则是勇敢。你倒好,仁义忘了个痛快,就记住勇了。 50下,伏城咬着牙。 只知道勇又会打架,迟早要出大事,那叫武夫! 记住了。伏城大喘气,疼得炸妈。 最后廖程明慢慢放下戒条,绕到太师椅。墙上挂着的正字是伏家班拿回来的,没舍得放在院子里落灰。 你老实说,转校是不是找蒋白去了?廖程明突然问。 伏城身子一晃。师叔你知道啊? 你能瞒到什么时候?廖程明坐下,听我一句话,他都不记得你了,别去招惹,你和他缘分浅。往后师叔给你打点,帮你找更好的狮尾搭档。 用不着。伏城倔起来不饶人。 你要他,他记得你吗?廖程明一拍案面,人家一家子都不想记得你!你看看周围,能拿出什么来,让你师哥相信他认识你? 伏城擦了擦脸,刚吃过的冰棍全变成汗珠,锁骨底下的钉帽亮得像冰。他停了一下,不是哽咽,倒像下了决心,再开口声音是执迷不悟。 他能记起来我,我就告诉他我也没忘。伏城看着香炉,他要是记不起来,等他和别的女生大婚办红事,我亲自扛狮头,出喜狮,开路过盆舔喜床,爬9米塔点鞭炮。盼他蒋白一辈子婚姻美满,儿孙满堂。 廖程明还想再说,又没法说了,孩子什么都懂,只是满身浑然天成的倔劲儿。他缓一缓拉伏城起来:吃饭,吃饭去。 一站直,伏城才疼狠,委委屈屈跟着师叔吃晚饭,一声不吭闹脾气,嫌师叔把自己给打了。 青梅蘸盐,你这是给自己买还是给我买?廖程明也没哄他,喝一小盅白酒。 满桌都是素菜。 吃完饭廖程明拦下他:别洗碗了,小屋给你收拾出来,省得你折腾一趟,这周末跟师叔住。 伏城心里难受,还怪他。那你给我做素什锦吗?做荠菜馅儿大包子吗?做香椿芽炒鸡蛋吗? 廖程明眼尾皱纹一紧。做,去小屋歇着去,学校累,今晚早点睡。不许再吃冰棍了。 哦。伏城抱着两盒青梅进了小屋,床上铺好凉席,支好蚊帐。窗外是一颗大槐树,以前师兄弟就在这棵树底下捡槐树花嘬蜜吃。 师哥捡得最多,一整把都给自己。掉地上的给邱离青让。 伏城趴上凉席,一颗一颗青梅蘸盐巴,嘴里酸,眼睛里也酸。 手机一震,好像有电话一直在响。伏城含着半颗去看,青梅差点吓得吐出来。 蒋白邀请你视频通话? 蒋白邀请你视频通话! 屏幕右上角的头像是一只花狸猫,脑门有竖纹,黑耳朵。伏城一瞬恍惚,要不是知道师哥的微信号是新的,他真以为这是以前那个。拍摄角度几乎一样。 蒋白拿瓶汽水的功夫,从厨房到卧室短短几分钟,再回来时床上的手机好像不太对劲。 屏幕中最显眼的是两颗锁骨钉和耳垂上的银钉,因为顶着光源,成了三个亮闪闪的发光点。 锁骨钉往上是锁骨凹,喉结,小下巴。 再然后,是一个快乐的小梨涡。 师哥?伏城激动到声音颤抖。 蒋白差点把手机摔出8米远。不是你师哥,你怎么目光从锁骨钉挪到屏幕右上角,还有一个小对话屏幕,里面是自己。 怎么回事?蒋白问,3个发光点闪烁着,看不过来了。 怎么回事?伏城躲在蚊帐里,不是你邀请我视频通话吗?我赶紧点开,怕你跑了。 视频通话?蒋白想了几秒:我没邀请。 伏城一愣。 真的没有邀请过,蒋白陷入苦思。突然膝盖边有个活物在蹭自己,是大王。屏幕里的人不说话了,缩在那里,锁骨和耳垂也不亮。 是它。蒋白把大王拎起来,家猫没有野猫香,是它干的,它踩我手机。 伏城正低落,屏幕中一张猫脸,耳朵尖尖鼻头湿漉漉,几乎快要怼在摄像头上。 我爸妈养的,叫大王。蒋白用猫挡摄像头。自己真的没邀请过,大王今天又犯神经,跳到自己床上抓校服外套。 一边抓,一边暴躁地喵呜喵呜,像校服底下埋了它的东西。 大王?伏城一跃而起,拧开蚊帐里的床头灯。大王确实很聪明,可微信视频怎么会被猫踩出来啊,师哥又不会点自己的对话界面。 算了,这不重要。伏城对着镜头傻笑:大王这名字真牛,我可喜欢猫了。 喜欢猫。蒋白把大王扔一边,镜头前只剩下自己。屏幕里的人完全清晰,脸颊肉鼓鼓囊囊像含了东西。 你在吃什么?蒋白看着他没有亮光的耳垂。 嘴里的?青梅,青梅蘸盐可好吃,师哥你吃晚饭了吗?伏城又嚼了嚼。 青梅?蒋白还没回答,屏幕被挡住了,小梨涡和锁骨钉全部消失。大王一反常态,不仅没有挠死自己,反而围着自己的胳膊蹭来蹭去,现在还踩着自己大腿,用脑袋蹭手机。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6) 没用了。蒋白把大王推开,我现在有猫了。 第19章 捡了只猫 有东西挡镜头,伏城这边什么都看不到了:师哥?师哥在吗? 视频通话这就结束了?他把手机放耳边听,是呼噜呼噜声。 我在。蒋白阴着脸把猫再推开。 啊,师哥还在,伏城一下笑了。下一秒师哥又没了,屏幕重新归于漆黑,又是呼噜呼噜声。 小梨涡没了。蒋白干脆把大王推到床下,靠着床头,手机和自己平视。 平视几秒,又稍稍举高一些。这下可以了。 刚要开口,15斤的大公猫直接跳上来,踩着自己腹部,伸长脖子不停蹭手机屏幕。蒋白从没和猫这么近过,伸手摸了一把猫耳朵。 大王回身一爪,手背飙血。 蒋白皱了皱眉,把猫又拎下去。这只不乖,自己那只听话。 伏城静静地看,内心想给大王点赞。8年了,这个仇大王记了8年,果真不好惹。 猫是自己捡回来的。被一个同龄男孩割破肚子扔在垃圾桶里等死,深度化脓,宠物医院说扛不住手术和麻醉,给了药粉和酒精让自己带回家。 然后自己伙同师兄弟把那个男孩揍了,把人扔进了垃圾桶。猫藏在狮馆里,自己每天偷偷上药,把猫粮泡软喂它。小猫疼得浑身乱颤,可求生欲强烈竟然活下来,用完医院送的药粉新皮肤也长出来。就这样,大王被偷偷养在练功台底下,吃师兄弟四家饭,直到养到1岁被老爸发现。 老爸有规矩,舞狮不养猫。大王又大又凶,送不出去,最后被师哥带回家。 师哥怕自己不放心,带自己去看它,两人顺便给大王洗澡。但可能是换了新环境,洗澡时大王把自己抓了,手臂鲜血淋漓。师哥本身也不是很喜欢猫,用毛巾把大王打了一顿。 只是伏城没想到,8年多,猫还是记这个仇。 你刚才说你吃什么?终于把猫轰走,蒋白重新躺回来。 青梅。伏城拿起一颗,手机像素不够可师哥还是巨帅无比。 哦,青梅。蒋白看了眼屏幕,好吃么? 伏城嗯了一声。好吃。 嗯。蒋白也嗯一声,那你吃饱了么? 吃饱了,师叔做饭特棒。伏城咽下湿淋淋的果肉,师哥,刚才那是你养的猫啊?真可爱。 和他聊上了,不难,自己很会找话题。蒋白对着屏幕调整坐姿,手背冲前:他不可爱,我流血了,刚才它抓的。 伏城瞧着师哥就会傻笑,越看越喜欢。没事,猫都喜欢挠人,以前我我也养过一只。猫就是看着凶,养熟了可听话。师哥你吃过饭没有? 他光着,没穿上衣。蒋白头微微一点:吃过了,我不是你师哥。你在家? 不是我家。伏城找了一个方便架手机的位置,两手腾出来专心欣赏师哥,在师叔家里,他是我爸的狮尾,从小看我长大。我睡他儿子的房间。 师叔?蒋白腿上一沉,大王又跳上来了,他儿子和你一起睡? 不是啊。伏城说。屏幕中多了一只猫,大王探头探脑往上挤。 你转一圈,把屋里给我看。蒋白说,怎么都推不开大王,仿佛自己手机里有猫薄荷。 最后各占据屏幕一半。 看看屋里?伏城拿起手机原地转圈。就是这间屋子,师叔经常叫我来住。大王它长得真好,它可真大啊。 它养不熟。蒋白看出对面在蚊帐里。原以为大王蹭手机已经最古怪,谁料还有更古怪的。它居然跑到手机背面去看了看,看完又转回来,继续抢摄像头。不仅抢,还倒在床上翻肚皮。 从没朝自己露出来的柔软肚皮,蒋白从没摸过。 养得熟,猫都养得熟。伏城真想伸手摸一把,大王肚皮上有两块对称的疤,当年被人捅成对穿,师哥,周末你有时间吗?和我约会吧,我请你看醒狮表演。 可能没时间。蒋白看了看屏幕里,又看了看大王的圆脑壳,想象撸猫肚子的手感。侧腰紧致,腹肌轮廓明显,胃部摁下去瘪的就是没吃饭,再往下是肚脐,吹哨可以看猫尿尿。 行吧。伏城嘴角瞬间耷拉,眉梢喜悦不在,这周没时间啊,没时间也行,那下周呢? 下周胸腔好像被谁猛按,蒋白喘口气,再说吧。你刚才说,你师叔是你爸的狮尾,那你爸呢? 屏幕里的小梨涡瞬间没了,两边俱是安静,只听大王在打呼噜。 我爸他,不在了。伏城把青梅嚼烂,生了一场病。我家三代狮馆,到我是第四代,叫伏家班。太爷爷活了80岁,爷爷60岁,我爸40岁走的,每个都少20年。如今伏家班在我手里,我再过生日18岁 够了。蒋白头剧痛,15岁的蒋白拿了一把锯子在自己头骨上反复磨拉,你别说话。 哦伏城乖乖点头,师哥这是怎么了? 头骨被15岁蒋白锯开,一桶冰水由头灌入冲到了蒋白腹腔里,周身血液循环一起冻住了。 每个都少20年?不行。 眼球又像被针扎,蒋白赶紧结束通话,恨自己有痛觉。屋里所有相框刹那复活,从百天到14岁的蒋白全部活了,一个一个围着自己转。他们长得不一样,可脖子上都戴着一个小金佛项链,每张相片里都有。 最后他们重叠为一个人,变成15岁的那个,站在自己对立面。 大王不再打滚,疯狂挠自己手机。蒋白翻下床去找书包,摸出一把圆规,对准自己左眼却不知道该威胁哪一个蒋白。 15岁的和现在的,可能只能活一个。 眼球还是一闯一闯得疼,根本没法睁眼,蒋白和自己僵持,最后还是放下了圆规,重新爬上床,一头扎进枕头。 睡着之前,他看见大王没走,睡在自己校服外套上。有的猫是黏人的,容易惹事,不放心。 睡醒后头疼缓解,蒋白口干舌燥,按下弹珠汽水的玻璃球,砰噔一声吓醒了大王。视线穿透悬于瓶身中那颗弹珠,朱红色校服上全是猫毛。 起床去喝水,爸妈正在客厅里商量什么事。 儿子,来,爸爸和你妈妈打计划呢。蒋文辉正列清单,全是下厨原料,周日请付雨一家来家里吃饭。 当然要请,付雨照顾你那么久,你小时候,咱们两家邻居经常一起吃饭。肖咏沐把清单补全,周日你没事吧? 蒋白耳鸣,慢慢才听清。没事我是不是有一个小金佛的项链?每张照片里都有,怎么现在不见了? 那个啊,唉那个是爸妈给你求的护身佛,你3岁就戴。肖咏沐回忆,一直没摘过,很灵验。肯定是你在深圳出事时弄丢了不提了不提了,妈妈去切水果。 妈。蒋白突然叫住她,家里有青梅么? 青梅?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吃它了,你想吃妈妈明天去买。 蒋白不自觉地皱了眉心。没事,我记得我不爱吃。 最后一颗青梅吃完,伏城晾着肚皮满意躺平。今天自己的手机没有问题,看片儿病毒暂时休眠,接到师哥视频邀请还看到了大王。 师哥的肩可真够宽,伏城咽咽口水,以前看片儿专门挑肩宽的男人看,背肌也要够猛。现在不用找片儿了,直接看师哥。 手伸进红底裤里,拨弄拨弄。拨弄完再去冲澡,意犹未尽地睡下了。 等小屋没有声音,廖程明一瘸一瘸走进来,动作不能再轻。他先把窗户关了一半,给孩子拉上窗帘,再把电风扇的风速调成1档,不让风直吹了床。 小心翼翼进了蚊帐,孩子趴着睡,后背估计疼了。他拿出药膏一点点给伏城抹上,抹完用蒲扇徐徐地扇,直到膏体完全变干,吸收。 再给孩子盖好毛巾被,廖程明出了屋,带上了门。 周六伏城在师叔家蹭饭,读过一次高二所以作业不算太难。吃完晚饭才回家,师叔还塞了500块钱。 伏城以前不要师叔的钱,可办转学花了不少,这回先拿了。家门口又堆了十几个小纸箱,伏城一个接一个踢进门,洗完校服对它们起了好奇。 到底是谁啊?伏城分出邱离和青让的,打开一个未知纸盒。掉出几张照片,拍得不算清晰,但能认出是自己家的楼洞。 因为1层上个月有人结婚,贴了一个玻璃纸面的红双喜,很少见。 这人谁啊?拍完小区又拍楼,现在进了楼洞,没事拍人家红双喜干什么?伏城不当回事,邱离青让的包裹里全是零食。 还是师弟好,伏城拆开一包山葵干慢慢嚼,不对,师弟也不好,邱离给自己看片儿网站,手机都卡了。 看片儿病毒导致师哥不给自己发微信,伏城爬上床,开微信,看着师哥头像发呆。 自己主动发?伏城开足脑力,选择语音。师哥?师哥你睡了吗?师哥你要是没睡就给我看看猫啊,我明天约你出去好不好? 5分钟过去,没回复。伏城懊丧了,翻来覆去在床上翻滚。 不行,习武之人不轻言放弃,这回伏城吸取经验,打开相机找角度自拍。 因为要睡觉了,他光膀子,被子刚好卡在胸肌上。想比剪刀手,又怕师哥觉得俗气,最后什么动作都没有,光是笑了。 很好,照片发送成功,伏城继续语音:师哥,我今天回家睡觉了,我想看猫片。 蒋白正在找角度拍大王,手机震动新消息。点开,三个发光点。 蒋白抿嘴唇,点开大图,查看原图,再皱了皱眉。 长按,保存图片,编辑相册,创建新相册。 猫片。 伏城继续在床上翻滚,又想拨弄拨弄。3分钟后收到了心心念念的照片,大王在拆猫爬架。 师哥你拍摄角度选得真好,早点睡啊我睡了,明天我起得早。晚安!伏城心满意足,不敢多聊。 又梦见师哥咬他小梨涡。梨涡很小,就在左嘴角下方1厘米的地方,每次挨咬都和师哥碰嘴唇。 次日,周日,照常要出狮。伏城关掉手机闹钟,才凌晨4点,他随手打开微信,给师哥发了一个小黑猫打哈欠的表情。 师哥在吗?我要出狮了。伏城自言自语发语音。 手机秒震。 [蒋白:在] 伏城哈欠打到一半愣住。 手机又秒震。 [蒋白:不是你师哥,不要吵我睡觉] 伏城眨眨眼,不敢回复了。时间紧张,他跑步去集合,上车吃饭补觉,下车傻眼。 不是上周的体育广场,好像是水上乐园。 准备准备,中午这里开张,好好热闹一下。老板也下了车,不用太花哨,咱们赶紧干完赶紧收摊。不吐火球。 伏城喝着豆浆松一口气。 跳水桩。老板指前方,看见了吗?桩子都立好了,你们跳几个来回,不用托举,翻来覆去蹦几下,让外行看看热闹就行。 伏城刚松完的一口气又吊了回去。 快到中午,蒋文辉切好果盘,肖咏沐在满屋找猫。见笑了,我家小儿子很怕人,原本想找出来给小雨摸一摸,不知道钻哪里去了。 付雨穿着连衣裙,端庄地坐在沙发里。阿姨您别找了,大王它从小就怕我。说完背着爸妈打个哈欠,困,只想睡懒觉。 它不是怕你,它是胆子小。肖咏沐又找一圈,未果。 老婆别找啦,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蒋文辉有待客之道,把付雨一家请上餐桌,儿子和付雨坐一侧,小雨啊,跟着我们家蒋白转校辛苦你了。 不辛苦,上小学的时候他还帮我写作业呢。付雨尽量端庄地笑。 儿子,你也不和小雨多说几句。肖咏沐在桌下轻轻踢他,付先生付太太,见笑了,我家孩子不太会说好听话,什么都记在心里。小雨的事他记得可清楚了,是不是? 脚又被踹了一下,蒋白抬起头,一眼看到付雨带的那箱水蜜桃。嗯。 付雨爸爸也是生意人,提起女儿一脸疼爱。是啊,他俩一起长大,以前咱们是邻居嘛,了解。 付雨正发呆,脚也被妈踢了一下。嗯,是,了解。 四个家长继续聊,从天南海北聊到生意官场,气氛融洽,几乎快把两个孩子给忘了,越聊越聊得来。直到蒋白突然放下手机,推开椅子站起来:我有事,我得出去一趟。 蒋文辉和肖咏沐同时变脸色。 付叔叔一家都在,不许没礼貌。蒋文辉提醒他,能有什么事比现在的事重要?这是爸妈请的客人。 脚又被踹了一下,是要自己坐下。蒋白把手机揣进兜里:在学校捡了只猫,不放心。 说完去玄关穿鞋,拎上准备好的书包关门走人,一桌成年人被蒋白的离场闹得下不来台。 这时付雨动了动腰,坐直,端庄假笑。是真的,我见过,大概1个多月大的小野猫。叔叔阿姨你们别生气,咱们吃咱们的。 第20章 同桌 伏城等到中午11点, 10点给师哥发过微信,好半天不见回复。再等不行了,他要开工。 今天不喷火, 跳水上桩。可相较之下伏城更喜欢喷火球, 不喜欢水上跳。 狮子喷火是狮行的一门技术, 只要熟练掌握,凭借个人丰富经验完全能够胜任。比起南狮吐火,变脸戏或杂技表演中的喷火更危险,因为狮行的导.火索在固定位置, 戏曲杂技的导.火线可能紧挨嘴巴,危险距离更近。 狮吐火, 难点在掌控风向, 只要风不突然转向,煤油吐尽,火不会反扑到人脸上, 不会被吸进肺里。可导.火索在嘴边,除了风向更容易烫伤,甚至炸火。 水上桩不是个人技能,需要配合。这两年伏城不接跳水桩。 狮头和南狮服还是上周那一批,伏城吸取教训先抢了一条黑束带, 绕着裤腰牢牢实实捆上, 谁也别想拽掉自己的裤子。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7) 再去找搭档,上回的猛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瘦高个。 正常,估计猛汉嫌赚钱少,跑了。问题是伏城担心这个瘦高个举不起来自己。 先说好,我知道自己比别人沉, 所以你不用把我举上头。伏城指着水上桩,桩子都分好了,两个两个跳一下,中间大跨度的那个,我跃一下,你比我高点儿,能跳过去吧? 瘦高个特自信。能,只要不举你就行。 那行,按照最基础的那几个套路来,慢一点也行。伏城怕摔但是不说,你钳腰的时候轻点,别用手劲儿,用腰带我。 你就放心吧,走走走,准备去。瘦高个拍拍他,第一次见这么高的狮子头,你怎么不舞狮尾啊? 伏城给右腕打绷带,直勾勾地看着湖面。因为老子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虾。 瘦高个顿时无语。 正午12点,湖岸坐满前来戏水的游客,狮鼓队先敲了一阵热场子,4头南狮齐齐入场,其中一头比旁边高大威猛许多。 敬水源。狮头高举,短短几分钟伏城已经出了大汗。室外温度35度,狮头内部更热,还憋气。所以自己从小剃圆寸,又凉快又好洗。 水上桩分两路,4头狮分开上桩,伏城走左路,心情比上周好一些。瘦高个虽然没有那么壮实,可经验丰富,也不驼峰背,明显是练过几年的内行。 小兄弟,桩上你悠着点,我觉得你太虎了。瘦高个踩上桩,我觉出你能耐了,但悠着点。 知道。伏城一直是收敛的,手上力道憋了太久,都快忘了全力以赴是什么感觉。狮尾配合还算踩点,两人在桩上连续飞跃也不成问题,渐渐地,伏城就把步子迈大了。 面前是需要推进才能跳过去的距离,狮头经常需要狮尾给一把助力。伏城踩着锵锵锵的点子往前飞,正肆意快活,忘了身后的人不是师哥。 头尾是一体,前面太快后面必然跟不上。水上桩忌讳的不是快,而是犹豫。一犹豫,狮头飞过去了,狮尾还没动,可双手还钳在前面腰上,一把给伏城薅了回来。 这样一薅,伏城本来计算好的跨度只飞一半,直挺挺掉进湖里。 水声挺大,伏城掉进去第一反应是好凉快。水面没过眼睛,人沉下去,鼓声瞬间降低一半音量,世界安静了。再浮上来喘气,世界还是那么喧闹,没有因为一个狮子头的落水起丁点变化。 桩子安装在湖心位置,中心水深1米8,越往岸边越浅。掉下来上不去,伏城只好划水靠岸,水位从没过眼睛变成淹过肩膀,最后到了腰。 他半身狼狈站在水里,看到了一张心心念念的脸,穿白T恤,刘海碎发扫眉,双眼皮内窄外深,同样站在及腰深的水中。 师哥!伏城开心笑了,拨开阻力急速靠岸,早知道你来我就好好表演了,我平常不往下掉,老子能得很 蒋白忍住头疼一把将人抱住,又松了手。 伏城满脸是水,裤子发沉。师哥?你你怎么也在水里呢? 太热了。蒋白心率差些不齐,咬了咬牙,水里凉快。 掉桩,这算工作中的最大失误。自己没完成的活儿只能交给别人,工钱估计也要减半。伏城陪师哥从水里出来,在岸边抖裤子。 水上乐园小孩子居多,几个穿好泳裤的男孩在旁边蹦跶,手里拿着大号水枪打水仗。摔咯!摔咯!摔个大屁墩儿! 你们瞧他刚才哈哈哈。 噗通一声!噗通一声!笑死我了。 伏城继续抖裤子,像没听见。他不怕水,但是特别不喜欢浑身弄湿。南狮裤有须子,缠上水草绿莹莹一片。 那个。蒋白却说话了,是你师哥? 啊?伏城顺他看的方向找过去,那个瘦高个?怎么可能!是我临时的搭子。要是我师哥在师哥在,这几个桩子算个屁,才不掉水里。就算掉了师哥也救我,宁愿不捞狮头也要捞我。 蒋白脱了T恤拧出一把水,交给伏城。帮我拿。 伏城却看他脚面:师哥你球鞋都湿了,要不我们师哥你去哪儿啊?他追了几步,见师哥去找那几个男孩,一把一抢收了他们的大水枪。 抡着扔进湖水里。 溅起水花来,水枪沉下去又浮上来,飘得越来越远。 妈个鸡,师哥臂力可以啊,扔这么远。伏城又开始馋师哥身子了,这样的手臂力量一定不会摔了自己,抱起来刚刚好。 蒋白任凭小孩哭闹,不管不顾往回走,捡起双肩包斜背,一句话没说。烈日下两个湿漉漉的影子,两排湿漉漉的脚印。他捡的猫就这么跟着他,没问他要去哪儿,也没问什么时候停下。 师哥,咱们在太阳底下晾晾衣服吧,我袜子湿了,难受。伏城挑一个地方,一边脱鞋一边坐,一会儿我去找老板结账。 蒋白不想在这停留,可自己的T恤已经被伏城抻平,只好一起坐在草坪上。你结账多少钱? 250块,今天掉下来肯定要扣钱。伏城拧袜子,师哥你脱不脱?我给你袜子一起拧了。 两只湿脚在面前晃悠,脚背弓弓的,脚窝底两根血管往小腿爬,袜子一如既往洗不干净,灰不溜秋。蒋白才不看:不用,我不是你师哥。 师哥你中午吃饭没有?附近没人,伏城把南狮裤也脱了,四脚八叉躺在太阳底下晾肚皮,没吃的话,我请你吃吧。 余光里是锁骨钉、小梨涡和一条红色平角底裤,蒋白差点跑出8米远。你脱这么干净干什么! 湿着难受,特别是南狮裤,亮片和羊毛全糊在腿上,我怕我起疹子。伏城巨高兴,虽然师哥一来就看见自己出洋相,但还是高兴。 蒋白看着他翻肚皮,肚脐像盛了一浅滩水。起疹子你还穿红内裤? 红色辟邪啊。伏城认真得不能再认真,而且喜庆。干我们狮行都比较信这个。就是有时候容易掉色,屁股染上一点。 光线正好,这里又有树挡着,旁边有师哥。伏城开始飘了,裤子、束腰带、袜子、鞋全部码好,大字型趴下,烤屁股。 草地不软不硬,伏城侧头偷看。我以为师哥你不来呢 我可没想来,路过。蒋白捡起自己衣服,半湿那面扔在伏城屁股上,遮住两个深凹的腰窝。 伏城满鼻青草香,好像有人跨在自己身上,两只白球鞋一左一右停在腰两侧,人影刚好遮住自己身体。 师哥你干什么伏城往上看,声音越说越小,意识到自己太飘所以露了馅。 蒋白两手扶两膝,弯着腰细细数着。后背全是鞭痕,错落交织打满了肩胛骨,泡过水微微发红。50道,不多不少。 谁打你了?蒋白伸手。 没谁。伏城想起来,后颈皮被捏住又起不来了,我说我说我说,是我师叔。 为什么打你?蒋白手往下滑,停在伤痕旁边。 伏城打了个激灵,都酥了。因为我在正山动手打架。这是伏家班的班规,师叔是为我好。他总说会武术不能太好斗,否则容易伤着自己。不疼,完全不疼,我了解我师叔,他肯定偷偷帮我上过药。就是看着吓人。 蒋白停了一下,还是碰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的,比鞭子粗。伤痕通直,说明那东西是硬的,但是又不像棍子。 主要集中在后背上半部,避开了腰。 突然一阵头疼,好像50道全抽在自己大脑皮层里。蒋白捂住左眼。 师哥你怎么了?伏城趴着问。师哥没回答,翻身躺下和自己相距1米,闭着眼像是在休息。于是伏城也闭上眼,一个赤膊,一个几乎全脱光,并排躺在草坪上晒太阳。 快要睡着了,伏城听旁边有翻书包声,睁眼是两个洗好的水蜜桃。谢谢师哥,我刚好渴了呢。他抓起就咬,甜,和我小时候吃过的桃子一样甜。师哥你在哪里买的? 蒋白看了看包底,还静静躺着一盒青梅。我家楼下,随便一个水果摊就有。你吃东西安静点。 我吃东西挺安静的伏城一口一口啃桃子,时不时扔给围过来要食的鸽子一口。 可能是心情太过放松,光线又足够温暖,伏城吃完桃开始犯困,迷迷糊糊睡着了。睡醒之后师哥还在,在看手机,表情比刚才轻松许多。 师哥你看什么呢?我也看伏城爬起来,红内裤晒干了。 蒋白退出猫片相册:没看什么,随便拍几张风景照。你要去结工资了? 嗯。伏城蹬腿穿袜子,运动袜扯到小腿高,结完工资我就有钱充饭卡了。 那你去结吧。蒋白也把衣服穿好,我回家了,你记得早点等班车,返校别迟到。 把人送回狮队蒋白往回赶,一路没想好怎么解释。只好在楼下抽烟,等校车还有半小时到站才冲上楼。付雨一家已经离开,爸妈只是责怪几句,说下次不许这么没礼貌。 嗯嗯答应着,蒋白换校服、拿课本和作业,又从付雨带来的一箱桃里挑大的,狂奔下楼。 校车上,付雨是一副想要掐死自己的表情。 还是固定时间到校,蒋白惯例先送人再回班,等待罗强点名。教室座位一个接一个坐上人,连徐骏都来了,可是还差一个41号。 手指插进土壤,蒋白摸了好久都没判断出是否要浇水。 到底要不要浇水?蒋白看看表。 今天不浇水明天会不会干死了?蒋白又看看表。 半小时后,班级前门终于被人一脚踹开,伏城瘸着走进来,单手拎塑料袋。 怎么回事?罗强问。 睡过了,没赶上校车。伏城进屋就找师哥,和班主任解释完,当着全班的面朝第六组走过去。 蒋白拿着英语书,研究书里的中文。他还是摔了,从那么高的桩子摔到水里,脚踝可能扭了一下。 伏城还往前走,右脚踝肿了一个包,扶着别人的课桌朝第六组最后一个走。 蒋白握紧了书。 徐骏默默转过脸,炮仗炸油田,今天可能是大结局。全班都开始捏汗,包括班主任罗强。徐骏就是因为坐同桌挨揍,这位置一直空到现在。 走到第六组最后,伏城慢慢抽出第五组最后一张课椅,轻轻坐下了。这个位置本来就是自己的,坐回来,理所应当。 师哥,我想和你坐同桌。伏城趴在桌上,眼睛澄亮。 蒋白还在看书,试图把英文课本里的中文背下来。 你不轰我走,我就坐这里了啊。伏城小声说。旁边还是没动静,他打开塑料袋的蝴蝶结,把一包邱离给的零食塞过去。 贿赂你,以后老子就坐你旁边,这位子不许别人坐。我这种性格最适合当同桌。伏城还是趴着,桌底下膝盖撞桌腿,行不行?我不走了啊。 蒋白翻开一篇新课文,研究数字怎么写。坐就坐,话别太多。 伏城放心了,踏踏实实趴好,看着师哥侧脸吃零食。 全班惊了。 第21章 核桃露 震撼我妈。徐骏又开始扣扣索索计算班里的分。高二3班稳坐高中部倒数第一, 由冷漠逼人一手造成。 现在炮仗坐他同桌,两人要是打起来,3班可能以负分数光荣出圈。 战战兢兢一个晚自习, 炮仗炸油田没发生, 徐骏松一口气, 时不时往左看看,油田在看英语,炮仗在吃零食。妈的,吃了两节晚自习零食。 打铃了, 徐骏收拾书包,听擦肩而过的同班窃窃讨论蒋白和新来的是什么关系。别说别人了, 他都想参加讨论, 光是重德的学生转到正山就很不一般。 小漂亮呢?徐骏去找蒋白,同桌空着。 先回宿舍了。蒋白说,一打铃就跑了, 谁知道干什么去,我又不问。 晚自习结束后是蒋白的固定翻墙时间,今天徐骏也加入了。两人身手不错,先把书包扔出去再退后几步,疾跑加速蹬墙面上到顶端, 再小心落下缓冲着地。 自制酸奶卖得快, 经常中午就被抢购一空,只有晚上超市进货能赶上。蒋白按月订,每天跑进超市直接拿,扔进书包里掉头就走。今天徐骏去买饮料,他也准备掉头就走。 等等我啊!马上!徐骏又跑去拿烟。 蒋白抬步走出超市,走了两米又退回来, 盯着柜式冷藏箱。 老板过来:想买哪个了,我给你拿。 蒋白还盯着,把包装纸带冰棍两个字的看过一遍,不知道要拿哪一个。 还没选好啊,红豆沙冰棍还是可爱多?老板指了指挂表,马上关门了,小兄弟快点吧。 徐骏急急忙忙往外冲,一看人还在:算你今天有良心!老板我先走了,烟钱明天中午给你。走吧。他推了一把,没把蒋白推动。 走吧?徐骏又推推,看他盯着冰箱,你别给付雨买这些,人家胃不好,再说女生不能吃太凉。 上次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他是不是说要买什么冰棍?蒋白突然问老板。 老板回忆着:哪个?这真记不清,每天这么多人结账呢。 他要买,你说没有,那是什么冰棍?蒋白再问。 冰棍真记不住了,我们进货种类太多。老板急着关门,要不你给形容一把,那人男的女的,长什么样。 徐骏拧紧眉头,谁和蒋白一起来的? 蒋白想了几秒。他左嘴角有个梨涡。 下一秒徐骏拉着蒋白跑了出来,一是怕耽误时间,被教导处抓住又要站桩,自己腿疼两天才站起来。二是怕老板报警。 谁他妈形容外貌这么抽象?徐骏往回一路猛跑,不过到底是谁啊?有梨涡,自己怎么没见过?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8) 伏城提前回了宿舍,原因是拉肚子。 和师哥成功坐了同桌,心情好,把一整袋蔬菜干吃个精光。嘴得到了充实满足,胃提出了抗议。现在两脚虚浮,胃还闹腾个不停。 宿舍只有自己一个,伏城简单冲澡,顺便把刷牙和洗脸搞定。再出浴室,师哥已经回来了。 师哥你快去洗吧,水让我放热了,特热。伏城笑着说,肩上挂着白毛巾。腹肌上水珠往肚脐滚。 刚进屋的徐骏惊呆了。我艹你后背怎么了? 伏城没理他,去床边拿枕头。徐骏吃了一个闭门羹,这小漂亮其实挺有脾气,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倔强,转到3班除了蒋白,也就和自己说说话,其余人一概无视。 只有打游戏和看片儿能暂时拐跑他。徐骏走近看,更惊呆了:真是鞭子抽的啊?你是大周末找人玩艾斯爱慕了吗? 鞭你大爷。伏城拿完枕头拿被子,妈个鸡,你家鞭子能抽出这种伤?看伤判断器械都看不出来,白学这么多年武术。还艾斯爱慕艾斯爱慕是什么?好玩儿吗? 蒋白放下了书包。你拿枕头被子干什么? 今晚凑合睡下铺,我懒得往上爬了。伏城往旁边走,明天周一,我中午去办饭卡,师哥你陪我去吧。 239是六人间,三张上下铺。徐骏占左上角下铺,蒋白占右上角下铺,伏城打算睡左下角下铺一晚上。没有人睡,床就是空的,只有木板一张。但他不怕,小时候狮馆也是睡硬床,铺一床毛巾被,师兄弟四个抱成团就睡。 睡得呼呼的,下暴雨都不知道醒。 刚把枕头放好,伏城打算铺被子,枕头没了。 床空着不能睡人,只能换床睡,这是正山校训。蒋白把枕头被子一股脑扔回去,徐骏和你关系不好,我和你换。 徐骏刚要点烟,手指微微颤抖。 真的?伏城笑着当跟屁虫,师哥你是说我睡你的床吗?我都可以,你睡我的床会不会不习惯? 谁让你又崴脚又挨打,小废物。蒋白把桃全塞伏城柜子里,就换一个晚上,明天再换回来。 行,一个晚上就够,我自愈能力特强。伏城赶紧坐下,生怕下一秒床就飞了。自己以前也和师哥睡过一张床,但那时候太小,早不记得什么感觉。 师哥去深圳的前一个晚上住在狮馆,师兄弟彼此舍不得,又躺回小时候睡得大板床,挤了一宿,睡了一宿。 师哥我把袜子挂床头了,你让我挂吧?伏城把刚洗干净的袜子底裤都晾上。 不让。蒋白背冲他脱衣服,小臭袜子。 伏城笑容凝固一秒,嘀咕着解释:不臭,我袜子是脏,我洗得白白的我不臭。说完两秒躺平,盖上了师哥的毛巾被。 徐骏内心惊涛拍岸。原来小漂亮的嘴角有梨涡,不容易发现,因为那个梨涡太小了,又因为他不冲别人笑。 这叫什么事啊?徐骏静静把烟藏好,一个晚上自己成长了许多。 背上有伤,虽然不疼了但是硌着不舒服,伏城还是趴着睡。师哥枕巾真香,有洗发水味儿。 等熄灯蒋白才上床,连床梯都没用,扶着床栏原地起跳,用腰劲蹿上去。床猛摇了一下,伏城心里咕咚一声,师哥好猛。 徐骏看着蒋白非同一般的上床方式,简直震撼我妈。不一会儿宿舍里有很奇怪的声音,像咽口水,又像有人打啵儿。 他坐直找了找,伏城正趴着嘬腕口。你这是饿了? 啊?伏城已经有了困意,睡眼迷蒙,没有,你睡你的,我又碍不着你什么事正山规定熄灯后不能说话,没规定不能嘬自己吧?说完用牙尖轻轻咬腕上的疤,解解痒,把纹身当奶嘴嘬。 对了,你刚才说的艾斯爱慕是什么?伏城嘬着问,腕口一圈湿润润。 没事,改天让你师哥给你科普,我不怎么看片儿,不懂。徐骏用被子蒙住脑袋,翻身睡觉。蒋白你自己忍着吧,你的同桌你看着办。 蒋白在上铺揉着眉骨,小心地翻过身。 或许是睡师哥的床太过兴奋,又或许是睡前想了些不该想的东西,伏城梦见自己看片儿了然后身体一抖,听见了起床的哨声。 傻逼哨声,早不吹晚不吹,刚要亲到师哥。伏城还趴着,撑起前半身准备起床,下边有了不好的预感。 蒋白轻身下床,看伏城脸色不对。怎么了?腿疼? 没事,不疼。伏城赶紧摆摆手,师哥我还困,躺一会儿躺一会儿,你们先去洗漱,我躺几分钟就起来。 真没事吧?蒋白支在床上看他,出了不少汗,没打耳洞的耳垂通红。 离近之后,蒋白闻到了什么。 伏城没脸抬头,重新趴了回去。 徐骏抄起脸盆往外冲,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别磨蹭了!我去占水龙头,真不舒服找张霖请假。 伏城耳根滚烫地趴着,等徐骏走了才放松些,紧张得脚心痉挛。师哥走了没啊,走了吧?还是没走?应该没发现吧? 他微微抬头,完蛋,师哥没走,保持着两手支床的姿势看着自己。 我伏城还抱有最后一丝侥幸,脚腕疼,师哥你先走吧,我缓缓就去。 就脚腕疼?蒋白问。 伏城尽量面不改色,这时候谁要把自己翻过面来看自己就去死。嗯。 蒋白还在看。 伏城趴着对峙,突然师哥伸出了手像要摸自己,然而半路转向去摸晾在床头的底裤。我艹,这叫什么?这难道就是艾斯爱慕吗? 蒋白用手捻了一下布料。这条还没干,你还有第三条么? 妈个鸡!伏城把脸扎进枕头,只恨自己的小核桃不争气,见到师哥就开始储存核桃露,现在核桃露榨干,核桃皮瘪了,估计床单不能幸免。 第三条有,师哥你别这么看我,这是人之常情。伏城把声音闷在枕巾里。师哥不动,他也不动,紧紧贴着床单打死不起来。 肋下多了一只手,从腰右侧插进皮肤和床单的缝隙。手掌持续左移,皮肤接触面扩大,猛地一抬,伏城被一条手臂抬了起来。 他立刻往下压,宁愿变成纸片人贴在这张床上,双手抓紧床头栏杆借力,双腿绷直脚尖勾起下压,完美平衡着力点。 牛逼吧。伏城沾沾自喜,老子会武术,牛逼你就把我翻过来。 蒋白左膝支床,右膝盖把伏城的右膝窝一顶。 着力点破了一个,手臂再一发力,把人抬起了十几厘米,翻了过来。 伏城闭眼装死,主要是不装死也没有第二条出路。睡了师哥的床就这么激动,习武之人的脸都丢尽了。 你、你别招我,老子脾气不好,惹急了照样打你。伏城重新趴好,你滚不滚?不滚我我要起床了。 起吧,我没不让你起。蒋白这才挪开地方,拿了毛巾和脸盆准备洗漱。 终于走了。伏城长吁一口气,在宿舍门关上的瞬间翻了过来。 哦,对了。蒋白杀了一个回马枪。 伏城捂住身体,大意了,自己还是翻早了,再翻回去也来不及。 床单。蒋白指了一下自己的床,帮我洗干净,挺多的。 第22章 咬 晨跑8公里, 伏城裤子里嗖嗖走风。哪有第三条,就两条,每天换每天洗, 晚上穿刚好晾干。 现在穿一条半湿的, 像屁股底下养了一盆薄荷草。 专心跑步。蒋白看着前方, 右边的人总是提裤子,正山校规,不要总想着看片儿,弄一床。 你他妈才弄一床我这是正常现象。你没有说明你不是人, 你不正常。伏城把一肚子脏话咽回去。 别聊了,专心跑步。徐骏在蒋白后面, 听不懂他们说什么。自己是班长, 也是239的宿舍长,伏城今早打报告说不小心把水打翻了,全洒在蒋白的床单上。自己只好和宿舍指导张霖通报, 让伏城暂时撤了蒋白的床单,去领一条新的换上。 然后239宿舍今早扣10分。 脚腕已经不疼了,伏城恼得不想说话,自己第一次出现这种正常的身体现象在14岁半,刚好那天师哥在狮馆住, 偷着去洗直接被师哥拎个现场。 当时也是被笑话了几句, 但那时候师哥不像现在这么几把人。怕自己不懂,师哥还给自己科普,说这不丢人,是长大了。还问自己梦见什么,自己没好意思说,胡编乱造了一通。 现在师哥简直太狗了。 晨跑结束是练拳, 早训完毕,伏城才脱离裤子里走风的困扰。 早餐还是出去吃,排队时徐骏抓紧时间打游戏,时不时给小漂亮讲讲:蒋白,帮我带一个煎饼套餐,钱吃完给你。我这里正激烈呢我俩先去找座位了。 蒋白回头一瞧,伏城直盯着手机屏幕。游戏有这么好看?他到了摊位前面:三份煎饼套餐,再加一杯花生 小姑娘认识他:再加一杯花生豆浆对吧?您都买半年了。 蒋白点头,扫到那排塑封好的杯子。要三杯吧。 三杯?小姑娘看了看他,套餐含有一杯豆浆,您确定吗? 嗯。蒋白掏钱付账,多少钱? 餐桌上,徐骏这一把打野,打得不错。看懂了吗?其实游戏不难,主要是技巧,就和咱们打套路差不多。 伏城揉着眼睛,再多看会儿又要晕了。不懂,还是扫雷好。画面不动,我眼睛不累。 扫雷那都过时了。徐骏说,面前咣当放下一份套餐,外加一杯花生豆浆,我艹,抠门王今天这么大方?你发财了? 蒋白轻轻落座。套餐15块,花生豆浆是店主送的,爱喝不喝? 花生豆浆?伏城放下揉眼的手。我喝我喝,有我的吗? 不是特意给你买的,店主说今天卖不出去,每人送一杯。蒋白拆开包装纸,不再多话。 套餐含豆浆,再加上三杯,小小一张早餐桌被杯子占满。伏城快乐嘬起,什么都没有这个好喝,管它是送的还是怎么来的,有的喝就行。 吃完饭三人回学校,蒋白按照惯例去送豆浆,伏城转身去上厕所,才不跟着。 洗手间里烟雾缭绕,这个时候肯定有学生偷偷抽烟。伏城刚把裤带解开,旁边站上人了,叼着烟。 要不是已经尿上了,伏城真能塞回去走人。 小漂亮,这么巧啊?金丞一只手搭在旁边肩上,你说咱们算不算有缘分? 缘分你大爷。伏城心情本来就不爽,你到底有完没完?要切磋就约时间,按武行规矩来,我输了跪下叫你爸爸。 金丞往旁边吐烟:切磋?你知道哥哥练什么就敢和我切磋?打得你满地爬叫爷爷。 伏城赶紧解决问题,抖了抖。滚蛋,甩你身上信不信? 红嘟嘟的甩什么甩啊?你有我没有?金丞把手收了回来。 你才红嘟嘟!伏城往旁边一看,你他妈比我红嘟嘟多了!不切磋就滚,我没工夫搭理你。 金丞不紧不慢的。你走啊,本来我还挺好心的。 伏城打上泡沫赶紧洗手,多一秒都不想浪费。 可是我那天在楼下抽烟,捡到了一个书包。金丞也过来洗手,重德的,不知道是谁丢了,想问问你,你还让我滚蛋。 伏城脚步停了。重德书包?那他妈是我的! 我怎么知道是你的?金丞一笑,卧蚕亮晶晶,书包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我捡了就是我的。 狗屁!伏城着急了,你还我,那是我师哥给我的! 不还呢?金丞喜欢逗他,确实是小漂亮,这样吧,周五下午放学你别走,咱们找地方聊聊。聊开心了,我把书包还你。聊不开心了,你把书包送我。 伏城仔细想了想,金丞这人不比李丛,李丛是上来就打,金丞肯定使诈。但那个书包是师哥临去深圳前给自己的,反复叮嘱一定要保管好,说那个书包就是护身符,能替他护着自己平安。 一个书包哪能当护身符用,可伏城还是仔仔细细保管。谁知道被哪个傻逼扔楼下去了。 周五放学,这是你说的。伏城想要书包,别到时候你临阵脱逃。 我逃?哥哥练了13年跆拳道,打你还他妈不容易?金丞洗干净的手甩了甩,上高三1班教室找我来,别忘了。 送完豆浆蒋白回到教室,同桌位置是空的。桌斗里只有一个塑料袋书包。 还是习惯性地摸土壤,判断用不用浇水,再把薄荷草摆到光下。都完成后蒋白才坐下来,拿出英文课本背单词。 genius,天才,创造力。蒋白闭上眼记字母,睁开眼,旁边空的。 inspiration,灵感,鼓舞人心的人或事物。再闭上眼,背一遍,再睁,右边还是空的。 perspiration,汗水,出汗。蒋白背了又背,眼睛睁开,同桌位置只有一个塑料袋书包。 伏城踩着预备铃进教室,一路小跑回座位。第一节 课是语文,他拿出语文课本准备上课。 又坐同桌了,伏城兴奋地屁股坐不住,时不时往左看看。 你看我干什么?蒋白把书一合。 伏城刚要笑,一下把笑容憋回去,虽然师哥现在变成面瘫,不会再冲自己笑了,可快要生气的表情没变过。 左眉梢挑起来的时候,肯定是不高兴。 我看看你又怎么了,凶什么凶伏城不看了,妈个鸡,你给女朋友送豆浆我还没生气呢,你气个屁。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9) 正式上课铃打响,罗强拿着教材进来,讲台下一片哗啦啦的翻书声。伏城一边生闷气一边做笔记,但也没气多久,就想给师哥传纸条。 毕竟左边不是别人,是师哥。以前生气了师哥哄自己,现在哄哄他也不是不可以。伏城把课本支起来:师哥,师哥,师哥 蒋白动了下僵硬的肩,捂着嘴嗯了一声。 理自己了,伏城差点笑出声:中午我去办学生证,再去办饭卡,你陪我去啊? 不陪。蒋白左肩倚着窗下的暖气片,保持距离。 你陪我去吧,陪吧。伏城往左挪椅子,你刚才是不是不高兴?这样吧,我给你变魔术,你要是高兴了就陪我去。 蒋白这才抬起眼皮,勉强看旁边一眼。 伏城从作业本撕下一张纸,悄悄推到师哥课桌上。你帮我撕,撕得越碎越好。 撕?蒋白不情不愿似的收了纸,全部撕成指甲盖大小的纸片。这能是什么魔术?还能把它们拼回去? 纸撕好了,伏城从笔袋拿重要工具,一把尺子。师哥你看好了,我变魔术。说完把透明塑料尺在头顶摩擦。 摩擦摩擦,摩擦摩擦,几十下之后悬浮在碎片上方。 课桌上的小纸片咻咻咻飞起来,被塑料尺牢牢吸附。 精彩吗?伏城躲在课本后面笑。 蒋白愣了,只看到一个快乐的小梨涡,深深地嵌在嘴角下方1厘米。 伏城有点失望,以前变这个魔术师哥肯定高兴,还摸自己脑袋,现在真是不一样了。突然讲台上有人拍案,罗强洪厚声音响起:蒋白!大家都安安静静看书呢,你干什么呢?起立! 蒋白放平课本,站如松。我看变魔术呢。 变魔术?你是不是没睡醒?罗强指指后门,出去站一刻钟,清醒了回来上课。 伏城趴着不敢抬头,同时又庆幸。还好还好,只是叫师哥出去罚站。以前两个人一起闯祸师哥都替自己背锅,让自己逃过一劫。 下一秒,蒋白拎起同桌。他逗我,我带着他出去。 啊?伏城莫名其妙被拎了出去,这不对吧?师哥你以前不是自己背锅吗?现在要拉自己一起跳火坑? 楼道里寂静无声,蒋白拎着人出来,找安静角落。他站好马步,旁边的人自然不愿意,但嘟哝几句也就跟着一起罚站了,两人相距半米。 安静几分钟,蒋白把他放在余光里看了又看,真乖。你早自习之前干什么去了? 伏城搓一搓鼻子,没敢说自己找高三1班教室去了。吃撑了,操场溜达一圈。 又安静几分钟,蒋白闭着眼,重心沉了又沉。周五放学之后有时间么?大王拆了一个猫爬架,必须买新的,我不会挑。 啊?这周五?伏城松了站架,犹豫着吞吞吐吐,这周五这周五啊 算了。蒋白立刻说,当我没说。 伏城回过神:不是,师哥我不是唔!师哥的手伸过来直接堵住了他的嘴,把后半句拦在了嘴里。 蒋白目视前方,掌心贴着伏城干燥的嘴唇,不想听他解释。 堵住就好。耳边清净了,蒋白调整腿部力量重新站架,掌心下的嘴唇不经意滑到了指尖,猝不及防咬上他右手食指。 妈个鸡,又捂我。伏城将头一低,熟练地咬上去,把第一个指节完全含在嘴里连咬带嘬。 齿印落在一块弧形的疤痕上。 第23章 乖一点 蒋白闭合的眼睛猛地睁开, 匪夷所思看向右侧。 伏城说咬就咬,正咬得起劲,都嘬出声儿了可仍旧不松口, 一边咬一边含着。下齿列那一排整齐的牙刚好卡在第一关节附近。 不是这里, 伏城熟练地变换角度, 牙尖主动寻找咬出来的凹槽。不对,位置还没找到,舌尖把指尖往外顶一顶,嘴里有口水了咽一咽, 半分钟后再把指肚往深了吸几毫米。 疤找到了,这下位置对了。伏城狠狠一合牙关, 使劲咬了一口。 蒋白咻地收回了手, 手指抽出湿润温暖的口腔,指尖沾了唾液微微发亮。 一元硬币四分之一弧形的疤痕被咬红,被牙齿严丝合缝嵌了一口。 伏城还扎着马步, 这下有点心虚了,意犹未尽抿紧了嘴。爸妈离婚太早,老爸不会带孩子,又要照顾一个班子,自己哭了他就塞一个小奶嘴, 叼住能好久不哭。结果直到4岁都没戒掉这个习惯, 睡觉总喜欢嘬东西。 后来师哥来了,哭了由他哄,那根手指就成了自己的专属奶嘴,睡觉时师哥会把手伸过来。可长大之后师哥不让叼了,自己也不知道生哪门子的气,含着含着直接啃了一口。 你、你瞪我干什么?伏城心里虚得慌, 谁让你捂我嘴的。 蒋白摸着疤,指尖还湿润。别人捂你嘴,你也咬? 别人谁敢捂我?伏城膝盖酸了,就算天王老子捂我,我照样一口啃上去,老子能得很。 养猫不仅需要猫粮,还需要磨牙棒。蒋白没再说话,一刻钟后收了站架:你比我站得晚,多站1分钟再回班。 凭什么?伏城站了起来,又被摁成半蹲。 时间不到就半途而废,刚才是多站1分钟,现在5分钟。蒋白把人摁好,乖一点,站5分钟回班,不然今晚回宿舍站1个小时。 说完潇潇洒洒地走了,留下伏城骂骂咧咧。小时候自己站桩师哥帮忙作弊减时长,现在给自己往上加时间,蒋白你真是个几把人。 好在5分钟很快过去,伏城喊了报告回到座位,一上午没再搭理师哥。不就是咬你一口嘛,嘬几下怎么了,小气。 好不容易熬过上午的数学课,伴随着一声下课铃,3班学生一半冲出去上厕所一半冲去食堂。伏城这一回长了记性,不紧不慢翻起塑料袋书包,可现金全带在身上,绝对丢不了。 师哥还在旁边睡觉,真是小气,我不理你你就不会理我一下啊?没有你老子照样办饭卡。 结果翻了几分钟塑料袋,学生证没了。 伏城又一次瘫在座位上,回忆自己是没带还是落在宿舍里。带了啊,今早特意检查过,绝对没错。 蒋白闭着眼,听旁边哗啦哗啦翻,慢慢支起胳膊。你又怎么了? 伏城捏着手里皱巴巴的200块钱,声音小得听不见:没怎么了。 哦。蒋白缓缓眨眼,脸冲左又趴在桌上。没几秒钟,有人轻轻拽他领子。 师哥。伏城肚子咕叽咕叽叫,师哥你别不理我啊。 蒋白没出声,不理他。 伏城继续拽,师哥脖子上空落落,以前戴一个小金佛项链,现在没了。我今天带着钱来,但是没法办饭卡,学生证好像丢了我能不能把钱充在你的饭卡里,然后用你的卡买饭啊? 蒋白还是没出声。 奇怪,哪个傻逼偷我学生证,偷我学生证也没用啊,真他妈有毛病。伏城拽完校服领子又拽腰,拽完腰再晃晃师哥硬邦邦的大腿,师哥我不咬你了,你带我吃饭去吧,我肚子饿了。 麻烦,学生证都能丢。蒋白慢悠悠坐起来,散漫地靠住椅背,缓了一会儿眼里还有困倦,我就管你这一回。 行,我把钱给你。伏城立刻转忧为喜,跟着师哥走出教室。塞爷爷丢马焉知非福,自己丢了学生证,但是可以用师哥的饭卡,丢得好。 师哥拿着钱去充值,让他先去食堂等着。这是伏城第一次进正山食堂,人很多,他选了安静的长排桌坐等,顺便观察周围学生在吃什么。 饭菜都差不多,汤倒是免费的。伏城怕饿久了胃疼,先排队盛好两碗紫菜汤,乖乖坐回来占了两个位置。 等师哥回来再一起打饭吧,自己吃西红柿炒鸡蛋,给师哥打一份胡萝卜炖牛腩,师哥爱吃牛肉。伏城想得挺美,不知不觉面前坐了4个,不是金丞也不是李丛,全都不认识。 听说,你是重德转过来的?对面男生问。 伏城不正面回应,眼睛把这排冷扫了一遍,脱下正山校服外套。重德武校四个字绣在短袖T恤的左胸口,后背一个武字。 你他妈狂什么啊,高二的没收拾你,我们高三的动手。最左边的那个动了动手指,指上还有创口贴,听说重德武校出了两个刀法组冠军?你学的怎么样? 伏城很不屑地皱了下眉头。你们高三?万一我留级呢?要切磋去演武场,别他妈打扰我和我师哥吃饭。 这时第5个男生来了,托盘里端着5碗紫菜汤,依次分完才坐下。怎么,这就想动手了?敢在食堂打架的真没几个,你他妈算老几! 你算个几把啊。伏城刚要开口,一张饭卡扔在桌上。卡上贴着白色标签纸,高二3班,蒋白。师哥回来了?那不吵架了,吃饭了吃饭了。他扭头一笑,师哥果然笔直地站在身后。 后面的女生是付雨。 伏城一下又笑不出来了。 我艹,我他妈以为是谁呢。对面其中一个说,这不是蒋白嘛,提醒你,装逼也要有限度。 你装你妈啊。伏城攥着拳站起来,喊声把食堂炸平一层。然后左肩压上一只手,很用力,抠着他的锁骨凹生生把他摁坐下。 徐骏正打饭,听见这边有异动。果然是自己班里的炮仗,他又把谁给炸了? 师哥你摁我干什么啊。伏城瞎扑腾。那只手往下移了移,到锁骨钉位置上,伏城立刻被拿捏住,瞬间老实了。 这个别摁,别摁。伏城缩脖子,使劲摁我容易疼。师哥你松手,这帮人老子一个打十个!我他妈又不怕他们。 对面几个人看着,整个食堂的人也看着。有人去找3班班主任罗强,也有人去找胡一虎。 你不怕,你师叔怕。隔着一层布料,蒋白摸到一颗小小突起物,指肚绕着它打转几圈,拨弄一下再换位置。 师叔?伏城后背忽然紧张起来,仿佛又被戒条抽打。眼前一黑,被人捂上了,手掌过大所以还能同时捂住他的鼻子,有类似盐水冰棍的咸味。 头小脸小,被一只手罩了一半面积。尾指在上唇反复摁压,挑起了唇峰,让伏城含了一下。 乖一点。蒋白尾指动着。 伏城把舌头缩回去,小气几把人,啃一口又怎么了。 你师叔问起来,你就说什么都没看见。蒋白站在伏城左侧,右手压住他上半脸,左手猛地一翻将整条长桌掀了起来。 师哥。伏城没喊出来,感官全部被咸味堵住。下一秒听见对面有人尖叫,还有罗强和胡一虎同时制止的喊声。 那只手却迟迟不肯拿下来,挡着光,把他藏在后面,什么都没看见。 因为班主任和总教练及时赶到,这一场架没打起来。等伏城恢复视觉,面前是一张掀翻的长桌,和5个脖子被热汤烫了的高三男生。 整个周一下午学校都在处理这件事,伏城在演武场心不在焉,兜里装着自己捡起来的饭卡,时不时盯着标签纸发呆。徐骏也心不在焉,抹着一把辛酸泪,心疼又要扣掉的分数。真要刷新纪录了,正山第一个把纪律分扣成负数的班级马上诞生,他被前女友花钱请代练狙排位赛都没现在这么痛苦。 直到下午训练结束,伏城才看见熟悉的人走回来,左手拎着正山武校的校服外套,短袖撸到了肩头,能把自己轻松举高高的手臂懒懒垂着,右手夹着烟。 师哥!伏城赤着膀子跑过去,绕着人一路转圈,学校怎么说?这次不会给你处分吧?其实是他们挑衅,要是需要我作证我可以去。 蒋白的烟还剩一口,掐灭扔进垃圾桶。转过来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睛,和一张刚刚用手擦汗稍微脏了点的脸。 小梨涡还在,左耳垂有点太空了。 没处分,我们没打起来。蒋白带着他往前走,你衣服呢? 座椅上呢。伏城一眨不眨地研究师哥表情,真真没事啊? 学校那边没事。蒋白指了一下椅子让他过去拿衣服,他们和我约好时间比刀法,都是套路班的,按规矩办事。 伏城这才放心,边穿校服边往回跑。那就好,要是切磋我替你上,老子根本没在怕的!师哥咱们现在就找他们丫算账去吧,择日不如撞日。 蒋白淡淡地瞥他一眼。你不饿啊? 伏城舔舔嘴,一点头,汗珠全下来了。饿。 饭卡你带了吧?说完蒋白沉默几秒,从校服裤兜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钱先还你。 还我?伏城跟着往食堂走,不是充你饭卡里了吗? 蒋白面不改色带人进食堂。机器坏了,这周充不了饭卡,先用着吧,反正里面有钱。 真的?那我下周一起把钱给你,我吃了多少钱师哥你记好啊。伏城放心了,拿着标签纸写了蒋白名字的卡挨个窗口转悠,满足点菜,托盘快要放满。 蒋白随便点了炒饭,动筷子之前把习惯留出来的那一口提前拨到盘子一边。一份胡萝卜炖牛腩小心翼翼被推过来。 师哥你尝尝。伏城叼着塑料勺笑了,然后动筷。吃饭慢不代表饭量小,这盘吧唧吧唧嚼嚼,那盘夹几口尝尝,不一会儿打了个嗝。 刚要去夹炒蒜苗,屁股底下椅子平移,一只手伸进T恤从胸口往下找胃的位置。 快饱了,再吃几口。蒋白摸着他鼓起来的小肚子,面无表情。 第24章 棍 切磋日期当晚定下, 在11月中,因为高三套路班有比赛要打。可伏城喜忧参半。 喜的是武行定下日子那便是板上钉钉,绝不会提前或拖延, 切磋之前更不会再找师哥麻烦, 除非有一方提出取消, 认错道歉。毕竟这不是打架,是兵器套路,真功夫见真章。 忧的是师哥能不能赢啊?伏城真不敢想,自己学刀, 师哥没失忆前刀法精于自己,可师哥最擅长的其实是棍子。 竞技武术有句老话, 月棍年刀一辈子枪, 宝剑随身藏。学习棍法要用一个月,学习刀法要用一年,枪法要学一辈子, 剑法要随时磨练。武术棍入门简单一直不受重视,可棍术却是杀伤力极大的一门技艺,原因是武器易得。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20) 街上不会捡到刀枪剑,可棍易携带,随便捡个粗树枝都能当兵器。师叔常说宁惹拳不惹棍, 就是这个道理。一旦精通棍法满眼都是武器, 横抽竖挑伤人无数。 师哥初中可是少年组冠军,可现在再不动棍了,伏城又担忧又可惜。 数学老师在台上讲知识点,第六组最后一个在睡觉,通过几天观察,伏城发现数学这门已经被师哥放弃了。 150分他考不到30分, 选择填空是主要得分题型,从简答题开始,师哥一路错到最后一道。 基本每道题只得解字分数。 可师哥没出事之前学习很好。尽管武校生的学习好不能和重点高中比,但他最擅长理科,偶尔数学能拿满分。 深圳那一摔,彻底把师哥摔成支离破碎,再也拼不回来了。伏城含胸往近了看,刘海比初中时候长,这张自己绝对记不错忘不掉的脸完全长开,即将变成一个成年人。 成年?小时候师兄弟一起啃西瓜,邱离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到10岁啊,青让说那太远了,到10岁还要好久好久。 现在师哥马上要18岁了,然后是自己,再然后是邱离和青让。他俩生日就差了1天,都是腐书网教授家的孩子,和自己不一样,他俩连名字都有书卷气。 好在师哥找回来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伏城又偷看一会儿,这几年想得厉害,现在见面了还开始馋师哥身子。 不行,习武之人清心养性,不能总想师哥的核桃。伏城把书一合也趴下睡了。睡之前再看一眼,师哥真是帅。 几分钟后,蒋白睁开眼,猫在自己旁边睡得正香,乖了。 接下来几天伏城继续刷师哥饭卡,回宿舍快乐啃桃,同时仔细回忆自己是不是忘记带学生证了。到了周五下午,训练完毕,所有学生回班领手机准备回家。 蒋白拿回手机充电,同桌还在啪啪啪拍屏幕,怎么都拍不出来。 你手机蒋白收敛了视线,怎么了? 伏城终于把手机拍活。手机中毒了,看片儿病毒太多。师哥你这周末有空吗?我约你出去吧。 蒋白把刚拿出来一根烟折断。你和谁看的? 啊?伏城愣了愣。 蒋白一脸坦然。和你师哥一起看片儿?他带你看?看完之后还让你学? 和师哥一起看?还学?伏城幻想了一秒也不是不可以,但真没敢干过这种事。师哥和自己不一样,说习武之人不能沉迷游乐声色。 不是,没和我师哥一起看。伏城打开手机,师叔又让自己去吃饭。 不是师哥。蒋白摸着薄荷草,大概要浇水了。 是和我师弟一起看。伏城惦记和金丞有约,飞速收拾书包。 蒋白左眉梢高高挑了起来。 收拾好书包也到了坐校车的时间,伏城鼓足勇气。师哥,今天晚上我还能看你家猫吗? 不能。小梨涡,蒋白眉梢回落。 不能啊?伏城挠着耳朵,看一眼也不行吗?我特别喜欢猫我以前也养过猫,然后,然后家里不让养,给人了。我挺喜欢大王的。 小梨涡没了,蒋白勉勉强强地说:它不招人喜欢,养不熟,最近还总想和我搞好关系。 是吧,我觉得大王挺可爱的,它就是显得凶,主要因为它太大了。伏城一听有戏,那咱们说好,晚上9点给我看看猫,我还是去师叔家住。 师叔家?蒋白慢条斯理收课本,去住你师叔儿子的房间? 伏城着急地看时间:嗯,但师叔现在自己住,小东哥不回来,师哥你记得晚上找我啊,我有事先走一步,去赶校车! 跑得倒是挺快,蒋白继续收拾书包,徐骏过来了。 你下个月真要和高三切磋?徐骏在想折中的法子,要我说,没必要弄成这样,道个歉,别招惹高三生。 周末天气预报说有雷雨,蒋白把薄荷草藏在课桌底下,紧紧锁住了窗。 和你说话呢,你别装听不见。徐骏苦口婆心,你知道那帮高三是什么人吗?他们是套路专业班,光是代表学校参加演出就好多次,刀具都是学校专门给做的。和他们硬碰硬没必要。 你说完了?蒋白转过来。 徐骏知道自己是白费口舌。再不济,你也要考虑付雨的心情吧。我交过两个女朋友,第一个分手因为打游戏没回微信,第二个分手因为打排位赛心情不好没哄她,她花了好多钱找高级代练组队狙我,狙我一整年,高段位我就没赢过 那你怎么不改名?蒋白突然问。 你重点偏了,我不改名因为我倔强,你不会理解铁血分奴要吃鸡也不带妹的心情。徐骏继续说,我是想告诉你,付雨真的算脾气好,不和你计较。你摔得这么严重,阎王爷手里抢回一条小命,能不能剧烈运动都不一定。平时训练无所谓,切磋出了问题付雨怎么办? 蒋白靠在窗边等他说完。 徐骏沉默了,无奈了,短促地笑了笑:就算不考虑付雨,班里那个天天围着你屁股转的师弟,总得想想吧?你真出了事谁能罩他?我肯定罩不了,李丛和金丞又都想揍他 蒋白点烟突然顿了下。 徐骏像看明白了什么,第一次成功缴获蒋白手里的烟。不是自己动作快,是他走神了。 班里不允许吸烟,蒋白没得抽也没说什么,拎包去找付雨。1班今天下课早,他接过付雨的书包,一起上一号车。 上车司机催了一把:快点啊,还剩最后两个咱们就发车了! 终于能回家了。付雨靠窗伸懒腰,我可得回家好好补觉,太累了,我为什么小时候想不开非要学武术呢? 付雨。蒋白看着窗外,问了一个特别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学武术? 付雨轻轻撞了下蒋白的肩,不假思索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就因为小时候太喜欢你了,你学武术把我迷得不行,哭着喊着让爸妈带自己报名。以前把武术当兴趣,学了十几年也有感情了。 蒋白从她笑容弧度看到眼尾。你记不记得我以前戴过一个小金佛? 当然记得了。付雨说,从我们认识那天你就戴,没见你摘过,连碰都不让碰。那个小佛很精致,就大拇指指甲盖这么大,可佛体是镂空的,里面竟然还雕了一个更小的,是佛里有佛。 是镂空的?蒋白毫无印象。那我为什么会学武术? 付雨刚拿出耳机,犹豫了几秒。大概为了强身健体吧。 强身健体。蒋白闭上眼,等着一号车发车。 伏城先去了一趟洗手间,洗了手出来直奔高三1班教室。高三这一层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留下的人不是在大扫除就是训练拖堂。 到了1班后门,伏城往里瞅瞅,班里只剩一个了,金丞。 金丞刚从室内馆回来,还没来得及换校服,跆拳道服松垮套在身上像一件大V领。小漂亮来了,坐,我歇会儿。 我书包呢?伏城不坐,也看不惯他穿衣风格。练武就要有练武样子,训练服和武术表演服也要一丝不苟。 急什么?金丞晃着一瓶矿泉水,哥哥说了今天不揍你就不揍你,哪天心情好了再动手。今天主要是想找你聊聊。 聊个几把。伏城稍撤半步,书包赶紧给我,老子留你半条命。 真凶,咬人啊?金丞给他矿泉水,消消气,喝几口咱们再聊,水里我下药了。 消你妹的气。伏城接过水又不喝: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打架说句痛快话,我他妈又不怕你! 金丞咕咚咕咚喝着水,含着一口走到伏城面前,把人仔细看了看,桃花眼加大卧蚕显得像好人。 可伏城没这么觉得,多年习武练就超于常人的反应速度,一把捂住了金丞的嘴。下一秒手心全湿。 伏城收手换拳,金丞上身微仰躲过去也不吃亏,传统武术套路和跆拳道硬碰硬谁也没占上风。 你变态吧!伏城打完赶紧擦手,喷水、点烟、烫眼眶这都是武术套路最不耻的招数。 我真的是变态,你乖一点。再说我没想喷水,我是想尝尝你。金丞笑了笑,从窗台拎起一个重德书包,你别跑啊,跑了我可不还。 书包!伏城捏紧拳头,压着揍扁他的心。你爹没跑,现在可以还了吧? 我看看你。金丞嘴唇挂着水,伸手抓住伏城后脑勺,你说你,跟蒋白有什么好?金哥以后带你吃香喝辣,天天给你换首饰。 你几把要是金的我就跟你。伏城鸡皮疙瘩起一身,狮馆里长大第一次遇上变态,蒋白是我师哥,你算个屁! 那这样,你送我一颗锁骨钉,我把书包还你,下周还送你一颗新的。金丞舔舔嘴唇,手指挑开伏城运动T恤的领口,左边这颗,你摘了送我,我现在就要。 一颗锁骨钉换书包?这买卖可太好了。伏城没犹豫,大拽领口露出左锁骨:这他妈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金丞顺锁骨凹往下看,快点。 伏城缓了缓,心里略微害怕,这东西好久没摘肯定会疼。可即便疼也比不上书包重要,师哥说过书包绝对不能丢。埋钉手术也是师哥带自己去正规医院做的,打过麻药几乎没知觉,不伤骨头,养好之后钉座埋在皮肤里,钉帽可以换。 这对银帽还是师哥挑的呢伏城伸手捏住,钉帽冰凉,正要逆时针拧动眼前又一黑,一只手掌捂住了眼睛同时还捂住鼻子,有咸汗味。 你不是坐校车去了么?是蒋白的声音。 啊,是,我又有事了。伏城吞吞吐吐。 金丞笑着晃瓶子,伏城背冲门外,自己可是看着蒋白进来的,只是他没想到蒋白上来就蒙别人眼睛。 金丞,你找他干什么?蒋白掌心全是汗。 聊聊啊。金丞紧了紧黑腰带,他刚才还说喜欢金几把呢。 金什么?伏城看不见还是歪了歪头。 金丞继续笑,看他俩反应奇怪。等他看清蒋白手里拎着一根棍子的时候,笑不出来了。 第25章 书包 出汗的手盖住眼, 伏城看不见只觉出师哥火气冲天。师哥你消消气,我是来找书包的,我 学校要是问你, 你就说没看见。蒋白左眼炸疼, 左手攥住棍身, 青筋股凸,仿佛皮肉底下还有一个人,躲在他身体里操纵他,金丞, 我说没说过你别碰? 金丞哼了一声。别啊,这么生气干什么?我今天没想打他, 普通聊天也不行? 语气轻松可还是往后退了几步, 武术套路班虽然一直被散打嘲花拳绣腿,可只有深涉其中,才明白那些A、B、C难度级别的套路动作有多变态, 没有一个是孬种。更何况竞技棍术能抡死人的。 往后退着,金丞开始思考如何周旋,包括打还是不打。 他警惕盯着棍梢,又笑了笑。跆拳道算格斗技术,真打也不怕什么, 只是他忌惮这根棍子。 学武术都知道拳怕小, 棍怕老。拳怕小的小特指年龄,格斗拳术再如何精通,10岁也打不过20岁的。棍怕老的棍特指武术器械,无关年龄,谁熟练掌握技巧谁能赢,往往是年龄大、经验丰富取胜。 赤手空拳遇上器械, 金丞不敢掉以轻心,胜算不大。更何况一寸长一寸强,你他妈直接拎着棍子找人,和我多大仇啊?我抢你女朋友了? 师哥?伏城试着挣了挣,还是看不见,只能跟着往前走。 金丞往后退。 蒋白一步步向前,棍由左侧立抡,顺棍身握棍中再变回棍把,左手滑把翻花。 棍尖顶着金丞喉咙,双眼视棍端。 生这么大气?金丞微慌,从前只听说蒋白刀法套路不错,谁知道哪里学的杀人棍,我又没让人揍他,好心好意让他来拿书包。 棍梢向上反挑,滑过金丞的右脸直取颧骨位置。 蒋白问:书包呢? 金丞右脸火辣辣疼,把书包挂上棍端。还你,我又没碰着他。有本事和我打一场? 伏城眼前全黑,只知道一直在往前走,好像走了很多步。他叫师哥,师哥也不说话。 金丞退到无路可退,身后是窗户,半个身仰了出去。不是吧,我逗逗他而已,还想把我推下去? 蒋白手腕抖动,对棍身强烈的把控感传回身体,力量再连贯蔓延到棍尖。一条棍仿佛经历劈击抡转,手腕松活可力道凶猛。 快且疾弹到了金丞脸上。最后戳住心口,呼吸落下棍也停住了。 你真他妈当我不还手是吧?金丞像被连续抽了两个嘴巴,胸口这一下戳得狠,几乎要给他击穿。动作也是利落直取棍中,跆拳道打遍全校。 伏城只听见一声脆响,好像有东西断了。 金丞夺棍了,但两人手劲过大竟然把棍拧断,断裂面劈开,变成尖刺朝他扎。半秒不到局势逆转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蒋白好像和棍变成一体,每条肌肉都知道如何驾驭。刺尖距离金丞1厘米左右才停,手够稳,腕够快,以人带棍,带着攻击性挑着跆拳道服。 蒋白!徐骏和付雨冲进教室,疯了吧! 金丞唏嘘一声,好歹没受伤,以后还能继续坚持变态事业。可这也太悬了吧,蒋白再往前一步自己就完蛋。 蒋白?蒋白左眼半闭,究竟谁是蒋白啊?到底蒋白是谁?蒋白以前什么样?他为什么会去深圳,为什么刚到深圳没几天就被人推下台阶了,他到底死没死? 到底他是蒋白,还是自己也是? 师哥?伏城呆站着,眼睛被压得很紧,什么都看不见。师哥以前也这样,在桩上,自己往下看总是晕,师哥捂住自己的眼睛,抱着自己往下跳。 师哥说,看不见也摔不着,在高桩上他能救回来。还说,只要你朝我飞扑,我就能接。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21) 师哥,你没事吧?伏城又问,下意识想要看一看。 蒋白缓过几秒,左眼皮疼到发热了,一边注视着金丞一边放下了棍子。 高三年级组长冲进教室。 半小时后,伏城先从教导处办公室出来,靠着墙撩T恤扇风,左锁骨下方的钉帽老老实实藏在汗水和肌肉上。教导处主任暴怒,持械动手罪加一等,金丞和师哥谁也跑不了,兴许还要算上自己。 来正山找师哥,伏城没想惹这么多事。先给师叔发微信说晚点到家,在学校楼道里等通知。 又过半小时,蒋白、徐骏和付雨三人先出来了,脸色各异。 付雨是担心蒋白病情,头疼瞒这么久,这个现状明显是恶化了。徐骏的心情是震撼我妈,谁知道蒋白发什么病,一号车都发车了他愣是逼司机停车,奔到六号车,上车找人。然后从演武场找到教学楼。 幸亏自己的五号车还没走,赶紧帮付雨一起想办法,好在没惹出大祸。只是蒋白今天这反应徐骏看了看他,这缺德渣男是要劈腿吧? 怎么样了?伏城抱着书包冲过来,会有处分吗? 你没事。徐骏摇了摇头,你师哥说你什么都没看见。但他和金丞可能麻烦大些。 蒋白一只眼疼成血红色,只好去洗手间洗脸。凉水快速扑眼皮像给危险物品降温,防止它炸掉。 伏城也跟进去:师哥你怎么了?你眼睛是不是让金丞打了?我看看。 金丞是你师哥?蒋白转过身问。 啊、啊?伏城刚要解释,下巴被轻轻捏住,以前师哥就这样捏,还笑话自己是小尖下巴,不够威武。 感觉好熟悉,伏城抬着头让他摸,直到小梨涡被一根手指摁住,他熟练地张口叼住。 蒋白在软牙龈和硬牙齿间来回探寻,不知道想找什么,拇指被吞来吞去叼湿了,猫抬头伸下巴的撒娇姿势大概差不多,但自己的比大王漂亮。 徐骏默默收回腿,从洗手间门口退出来,震撼我妈。 矛盾暂告段落,几人准备回家。校车已走只能打车,4个人3个方向,蒋白和付雨顺路。 徐骏率先叫好出租,满脑子都是他刚才嘬蒋白。小漂亮你怎么走? 伏城犹豫了一下。我找公交,你走你的吧,别管我。 这么远的路你找什么公交?徐骏生拉硬拽把人揪到身边,怕他再去纠缠蒋白,你跟我走吧,人家男女朋友的事你别老夹在中间。 我没夹在中间,老子是老子是他师弟,伏城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跟我走,班长把你送回家。徐骏拉开车门,无奈怎么都推不进去,确实比生产队的驴还倔。 伏城不上车,结果就是整条后脖子被钳住,一摁一低头,师哥把他塞进副驾。 这就对了嘛。徐骏很欣慰,蒋白肯定也是想赶紧把小跟屁虫送走,再好好和女朋友解释。为了一个男生打架算什么话,就算要动手也应该冲冠一怒为红颜。 麻烦您送他一下。蒋白抽出钞票递给司机,钱找给他就行了。 徐骏笑容逐渐凝固。 师哥你是不是又要背处分了?伏城手伸出窗外,我和学校解释。 蒋白在车外站得笔直,双手自然下垂,低头时刘海盖住了眉峰。 师哥?伏城收回手,妈个鸡,师哥怎么生气了? 两人谁也没动静,只有司机催了几波,问到底走还是不走。 一个破书包。蒋白终于开口,盯穿书包上的校名,一个破书包,对你这么重要? 伏城只是把找回不易的双肩背抱在怀里。重要,真的重要,你给我的东西就剩这一件。 最后蒋白退开半步让司机开车,车开出很远才拐弯,转身对上了徐骏:你见鬼了? 我这副表情不是见鬼,是想提醒你,那辆车是我叫的。徐骏说,只觉得蒋白的劈腿渣男人设更丰富了。 出租车比公交快很多,到师叔家天已经全黑。伏城跑上楼,师叔刚把荠菜馅儿包子端出锅,廖东也在。 哥。伏城和廖东关系不错,你不是出差了吗? 提前回来的,怎么,不乐意?廖东比伏城大5岁,放学饿不饿? 伏城抱着书包坐,兜里还有司机找回来的零钱。饿。 快,别抱书包了,都是细菌!洗手吃饭。廖程明把筷子摆上,素什锦,大包子,还有香椿苗炒鸡蛋。 廖东拿起筷子抱怨:爸,我想吃肉,能给我弄碗肉吗? 廖程明瞪了瞪眼:肉肉肉,你看我像不像肉! 廖东把嘴一撇,自己和伏城一比,像捡回来的。伏城洗手回来啃包子,看师叔表情轻松,就知道学校没把师哥和金丞打架的事算上自己,没通知家长。 吃完饭,伏城拿洗衣粉和小毛刷把书包洗干净,挂阳台晾着。廖东新买的房比较远,又要下雨了,决定晚上留宿。 洗完澡没事干,伏城捧着手机钻进小屋,坐桌前等微信。 也不知道师哥会不会理自己,要是没有金丞的事,兴许晚上还会聊聊天。要是把师哥哄高兴,兴许周日还能约个会。 雨前闷热,伏城穿小短裤到处溜达,拿了冰棍再坐回来。手机一点动静也没有,伏城撕开冰棍纸,嘬上一口,很粗糙的咸味。 肯定是看片儿病毒闹的,师哥不会不理自己。伏城蔫着趴在桌上,窗外只有风声和蝉鸣。 可乌云滚滚夹着一个大闪,半边黑天被打亮了。伏城吓得喉咙一紧,站起来把窗户关上。 又是一个闪,雷声沉沉逼近像大军压境。伏城拿着手机钻蚊帐,用小被子盖上腿。 手机就在这时震起来,伏城兴奋得全身滚热。 [蒋白:方便说话么] 方便方便,师哥我永远方便。伏城把手腕上的冰棍水嘬干净。然后视频邀请发过来了,大王头像在屏幕右上角。 接通,又看见他了。蒋白调整好角度,把身体放正中。窗外是雷雨前兆狂风大作,他赶在下雨前回了房间。 咳。现在他眼看下方,不看屏幕:好像打雷了。 伏城赶快点头:真的,我都关窗户了。 蒋白看看窗外:嗯,吃饭了么? 吃了,现在吃冰棍呢,我在我师叔家。伏城也架好手机,屏幕里师哥赤膊,肌肉非常漂亮,我今天去找金丞没想和他打架,只想把书包要回来。师哥你生气了? 没有。蒋白刚洗完澡,左手攥着冰袋,你不是爱吃青梅么?怎么又吃冰棍了? 伏城拿着冰棍棍。都喜欢吃,这是我师叔给我买的咸水冰棍,我能把一整根吞进去再抽出来。挺便宜的,主要是盐分,我从小吃习惯了。 说着吞了几下。 蒋白看向别处。 你冰袋压上眉骨几秒,蒋白脱口而出,别吃太多冰棍,你胃不好。 伏城怔住,半透明的冰棍断在嘴里。窗外闪了一个惊亮的天。 自己说什么呢?蒋白猛一抬头,和伏城对视良久。忽然手机两边都传出了巨大雷声,暴雨如注。 这时廖东推开房门:又在床上吃冰棍?小城,我给你找了一条内裤,你试试,旧的脱了扔洗衣机里。 第26章 我猫 蒋白用冰敷左眼, 右眼瞬间睁大。谁? 没谁,没谁。伏城跳下床开始轰人,小东哥你出去, 我这是隐私。 廖东以为他害羞:唉, 一起长大的, 我还帮你洗过澡呢,现在开始害臊了?少吃冰啊,胃疼还是你自己难受。 蒋白咔嚓把冰袋攥裂。 你别管,先出去先出去, 我有事。伏城总算把人轰走,师哥?师哥你还在吗? 蒋白坐姿僵硬着。我在。 吓我一跳, 你不动我以为网断了。伏城爬回蚊帐, 师哥你周日有空吗?我想约你。 他是你师哥?蒋白抬起脸问。 谁?伏城又愣了,反应有几秒,不是, 刚才那是我师叔的儿子,大我几岁。小东哥今天出差刚回来。 不是你师哥,都帮你洗过澡?蒋白放下冰袋,左脸一片湿淋淋。 伏城把半根冰棍吞来吞去,以前师哥就不喜欢小东哥, 特别介意他帮自己洗澡。也没洗几次。我爸和我师叔关系好, 小东哥大我5岁,我4岁之前他带着我。 蒋白开始挑眉毛。都带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伏城摇摇头,爸爸和师叔练功的时候,就把我交给小东哥。 那4岁之后呢?蒋白轻微皱眉。 伏城笑了,小梨涡嵌在左嘴角下方1厘米。4岁之后师哥管我。 你师哥也给你洗澡?蒋白起身关上窗,雨水又潲进来。 洗, 我们师兄弟一起洗。伏城把冰棍吃完,师哥什么都管我。我14岁那年叛逆,打完耳钉又想埋锁骨钉,我爸说什么都不让。我只好去找师哥,想让他带我去埋钉。 傻逼。蒋白又躺回床上,然后他就带你去了? 腹肌一览无余,伏城馋了,开始嘬冰棍木棍。嗯,师哥说我不听话,管不住也拦不住,还不如他带我去,找一个他放心的医院和医生,在他眼皮子底下折腾。 蒋白再看屏幕,锁骨下两个闪光点有些碍眼。埋这个东西,疼么? 伏城很快摇头:不疼,打过麻药,几秒就完事了 话说完了,冰棍木棍咯嘣被他咬断,两边一时无声。 师哥。最后还是伏城先开口,我想看猫片,想看看大王。 蒋白又看别处,门底缝隙间左右徘徊着猫影。它去宠物店洗澡了,你看不了它。猫片也不好看。 好看,我喜欢猫。伏城躺下了,刚好镜头前一片胸口,周末我去舞狮,能约你吗? 蒋白挪了挪肩:看我有没有空吧,我挺忙的。说完,屏幕里的人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萎靡,飞机耳两边的耳钉还不对称,闪得蒋白心烦意乱。 你舞狮,为什么你师哥不陪着?蒋白问。圆寸也长了,好像可以剃了。 有时候陪,有时候不陪。伏城说谎,周末师哥可能来吧,他说过,什么时候都管我。这时门又响了,是廖程明:伏城啊,外面打雷了,要是害怕晚上到大屋睡,师叔进来了啊 糟糕。伏城一个鲤鱼打挺结束视频通话,师叔进屋时他好好地躺在凉席上。 来,师叔和你简单聊几句。廖程明在床边挑了个地方。 伏城只听着,要聊什么心里能猜出来。果真,师叔在张罗帮自己找狮尾的事,伏家班以前也有几个关系要好的同行班子,同龄人不是没有。 伏家班该醒了,醒狮都能醒,你撑得起来。廖程明手里有几个人选,师叔给你找一个好的,再加上邱离和青让,就算只剩一对儿狮子也没问题。 伏城五味杂陈,换狮尾,相当于重新磨合,而且这一换相当于彻底断了念想,再也不期盼找回师哥了。这几年自己没找过固定搭档,还是一口气不甘心,也是不舍得。 您看着办吧,我都行。最后他只能答应。 那十一长假之后,师叔帮你引荐,用狮行的规矩来办。廖程明一听心里舒坦,去客厅打电话了。伏城满腹心事地躺回去,攥着手机默默无言。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是大王的照片。 [蒋白:它不好看] 好看,师哥你拍得真好看,大王看着凶,但我觉得它应该挺乖的。伏城赶紧说。 算了,能找回师哥已经是万幸,能不能再和自己舞狮子都无所谓,只要师哥好好活着,自己这辈子开心无悔。 几分钟后,手机又震。 [我的呢?] 什么?什么我的呢?伏城眨眨眼。手机继续震起来,像算准他不明白。 [照片] 哦,这个啊。伏城找到光线充足的地方,笑着自拍一张。师哥要自己照片,那就拍吧,拍小核桃都行。 次日周六,伏城照例吃过晚饭才走,回家之前特意去拍证件照,打算下周重新办理学生证。 门口堆放的纸箱终于没那么多了,这回只有两个。伏城打开看看,一个是师弟的,满满一小箱酸奶干,附带小卡片,说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惊喜?伏城不想要惊喜,只希望师兄弟平安。自从转校他还没和邱离青让联系过,怕他们问起师哥的状况十一小长假一定好好聚聚。 另一个箱子很小,伏城徒手拆纸盒,掉出十几张暗淡无色的照片。什么东西?伏城捡起来,还是黑乎乎楼洞,接着拍了楼层数字,1,2,3一直到6。 6?什么意思?伏城往后翻,是防盗门。防盗门上有门牌号,601。 这道门眼熟。伏城拉开自家大门,再对照照片,妈个鸡,这不就是自己家? 门外寂静一片,他迈出防盗门看看楼道,墙上是红色数字6。 谁没事拍自己家的门啊?伏城把两个空纸箱拿到门外堆好。突然身后一声响动,吓他一跳。 对面603出来两个高挑男生,也被伏城吓了一跳。 哥,你们出去啊?伏城认识他们,搬过来大半年,两人亲兄弟似的。长得五分像,身高也差不多,都比自己高。一个特爱说话一个几乎不开口,爱说话的那个叫陈双,不开口的那个不认识。 他家做饭还特别香,伏城经常想敲门蹭饭去。放暑假时天天有人来敲门,都是男的。 嗯,带我弟弟出去吃饭,你吃了没有?没吃给你带回来。爱说话的那个问。不爱说话的那个藏哥哥后面,两人穿衣打扮一模一样。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22) 不用,我吃了。伏城笑了笑,猛然看见陈双右太阳穴淤青一片。 陈双也朝他笑了笑,亲手拉过弟弟下楼梯。兄弟俩感情真好,不过伏城不羡慕,自己也有师哥师弟。 把门锁好,伏城对着墙压腿拉胯。自己天生胯骨紧,小胯没开,像个小蚌壳,几天不练就缩回去。 同一时刻,蒋白用酒精棉摁压指腹,雪白棉球很快染红一半。 你非要抱它干什么,大王睡得好好的呢。蒋文辉心疼儿子,也不舍得骂猫。 肖咏沐端着新切的蜜瓜过来。大王不喜欢别人抱它,我和你爸抱它都要看它心情。来,儿子,尝尝甜不甜。 蒋白放弃了抱他拍照的念头,随便拍了一张大王半身照,发送成功。蜜瓜很甜,可他吃两口就齁住,有什么味道没对上。 上周末你说跑就跑,太没礼貌了,让我和你妈妈下不来台,好在付雨爸妈好说话。蒋文辉也抓了一块蜜瓜,抽空和付雨爸妈道个歉。还有,以后不许再学校闹事,对你的恢复不好。 嗯。蒋白半口半口吃着,半分钟后新信息来,圆寸少年在墙边压腿,腰肌和肩颈一样毫无赘余。 红底裤,小脏袜子。蒋白揉揉鼻子,保存猫片。 学校和我们联系,这回你可闹大了,怎么还能持棍伤人呢?肖咏沐半心疼半埋怨,你以前不打架,可不能再这样了。 嗯。蒋白退出猫片,想象自己以前什么样。 连付雨都说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可谁也不说自己以前到底什么样。大脑受损,可眼睛没病,他们提起自己以前时,神色表情充满温柔,是怀念的。 现在的自己没有15岁的蒋白好,他们想念的是另外一个,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自己。 蒋白随手点进百度搜索咸水冰棍。果然便宜,样子也很普通,半透明全是冰。 冰棍整根吞进嘴里再整根抽出来。蒋白低了低头,抓了一块蜜瓜。 听付雨说,你在学校真捡了一只小猫?蒋文辉又问,什么样的给爸爸看看。乖不乖?要是乖的话就抱回家养着,大王也缺个陪伴。 蜜瓜还没吃完,蒋白又收到一张照片,是一面后背。 背后深凹呈弧线形,肩胛骨覆盖小肌群,两个腰窝对称在臀肌上。 [我猫:师哥你看,我有腰窝呢!牛不牛逼!] 蒋白回复不牛逼,然后把照片原图放大,保存,收进了猫片。 啊?他才想起没回答刚才的问题,对蒋文辉说,不乖,别人抓不住,没法给你看。但是挺漂亮的,到处惹事。 周日凌晨再睡醒,天还没亮,伏城摸黑爬起来去赶工,在小巴上吃早餐再补一觉。 上上周是高桩吐火,上周跳水桩,只赚100块。这周伏城下车就傻眼,是高档大商场开张大吉,可专业舞狮队已经到位,狮头脖颈标出了馆名来历,有名有姓。 哥,他们都到位了,我们干什么?伏城问老板。 商场的大股东讲究,看不上咱们零散狮队,说咱们东拼西凑。老板指了指对面的鼓,咱们帮忙热闹一下就行,舞狮子用不上你们。 用不上,伏城最怕用不上这三个字,一下垂头丧气。活儿越来越少,自己没有班子,再这样下去伏家班彻底无望。 对面的狮队一看就是专业来头,光服装就比自己这边好多少倍。伏城随意拿了一把鼓槌,确实会打鼓,学狮的人都认鼓点,也算是鼓边长大。 可对面也有狮鼓队,扎马步抡大槌,鼓点铿锵有力时缓时急,非常传统的高架鼓点。 伏城拍照片发朋友圈,漫不经心敲着,幻想高桩上站的人是自己。 吊儿郎当地敲了两小时,终于混到中午。伏城宁愿累也不愿意轻松,累有钱赚,今天等于没出狮,250块没戏了。 咱们今天没出狮啊。果然老板这么说,钱不结了,但酒店股东大方,给一个小红包,现在去车后领盒饭,吃完咱们往回走。 伏城第一个站起来,伸懒腰,深呼吸,习武之人头脑清明,再沮丧也不能散了精气神。拿了盒饭,他找安静地方坐,挑挑拣拣摘出肉丁来,吃米饭和素菜。 对面狮队刚收工,狮子头一个接一个。 没事,自己马上就有狮尾了,到时候重振伏家班。伏城给自己打气,看得太过入神,旁边坐下一个人都没发觉。 等他发觉,手里的盒饭没了。 你师哥不是说什么都管么?蒋白拿着简易盒饭,手指轻夹着烟,他人呢?叫出来,我打死他。 伏城一大口米饭掉了出来。 几十米开外有成对的南狮,师哥在自己旁边,头上戴一顶白色棒球帽,白T恤和以前一样干净。可眼神不同了,没有热度,还抽了烟,如果不是自己知道这是师哥,没准会当成另外一个人。 但他不是套着师哥外壳活着的陌生人,这就是自己师哥。伏城一下笑开了,眼睛也笑得发亮,和汗水一样。 你笑什么?蒋白问。小梨涡里的快乐溢出来,毫不吝惜全是给自己的。 我以为你没空呢。伏城止不住地笑。 顺路过来的。蒋白想把他下半脸捂住,怕属于自己的被别人看,忍了又忍,周五晚上你是自己睡的么? 伏城把米饭嚼完。是啊。 你小东哥没给你洗澡? 啊?伏城摇头,我都这么大了,当然自己洗。 穿他的底裤了? 没有啊,我光着睡的。伏城笑得膝盖互相碰。 嗯。蒋白点了点头,在拎他起来和扔盒饭两选项中反复抉择,最后把伏城嘴边黏着的米粒先弹开了。 叫我猫一大早开工,又不给猫粮。蒋白抽了口烟,起身去找狮队老板。 第27章 邱离青让 师哥干什么去?伏城抬起屁股就追。 老板正和旁边商量事, 一个高个儿的男生朝他过来,身后跟着伏城。小城你吃完没有?吃完咱们走了。 你是他什么人?蒋白先问。面前男人已步入中年,不可能是伏城师哥。 我?老板打量打量, 我是带狮队的, 承接各类演出和大小活动, 你要找人出狮?开张还是庆典? 师哥,师哥你别急。伏城蹿上去跟老板道歉,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是我师哥。 不是你师哥。蒋白把烟换一只手夹,没烟的那只手抓住伏城手腕, 你是他老板? 老板点点头, 看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可没听小城说过还有师哥。是啊。 那我问你。蒋白掐着伏城后脖子押过来,他多大, 你知道么? 老板闻言一愣,这半年一直带着小城出活儿,还没人计较这个。他不是18岁嘛,怎么了? 完蛋,伏城缩起脖子来, 师哥手指很长, 握着脖颈根儿同时还能摁自己耳后,掌跟与皮肤擦过意外舒服,像热毛巾敷上来,缓解关节酸疼。 舒服,伏城眨了眨眼,像个醉猫。 怎么了?蒋白拨弄着右耳垂上的耳钉, 傻逼手抖所以耳洞就是打歪了,耳垂热,耳钉凉,小小一个银托藏在耳后,他不到18岁,你算不算雇佣未成年? 要死了要死了,自己年龄是随口一说,想不到师哥居然计较这个。伏城想开口帮老板说句话,可后颈皮被捏得死死的。 还是别说了,伏城闭上嘴。被师哥捏死得不偿失,万一再盘小核桃就更惨了。 老板啧了一下。小城啊,咱们合作也有半年多,你不能这么坑我啊!你没成年骗什么人呢? 老子马上就成年了伏城像被拎起来,怂巴巴的,威武不再,就差几个月。 差几天也不行!老板觉出事态重大。 蒋白将掌换成食指中指,后脑勺磨了几下再夹着肉往上拎,夹红了一块皮肤。伏城歪着脑袋躲,这次是真疼了。 你让他吐火球,跳水桩,你给他上过保险么?蒋白又问。 老板脸色极差,最后挥了挥手:咱们也别谈了,我是被这小子唬了一道。没出事算万幸,今天结完工钱咱们一拍两散,谁也别拦谁。 不是,我马上成年,我舞狮子可牛逼了伏城还想挽救一下自己的活儿。 可师哥没给他这个机会。老板给了250块当散伙费,小红包里有50块,再换回校服,伏城连半盒盒饭都没吃完就被拎走了。 商场刚开张一周,热闹非凡。半小时前自己还是广场上敲鼓的狮队,半小时后伏城穿着校服,成了逛商场的人。 师哥走在前方半米处,脸阴沉着。 师哥你生气了?伏城追着问,以前师哥总是笑,现在总是一副表情。 没有,我为什么要生气?蒋白转到商场地图,看完带人进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伏城往旁边靠靠。 师哥那身衣服真白,自己这身校服还没洗,灰头土脸。 手机给我。蒋白伸手要。伏城掏了半天才掏出来,被师哥拿过去摁了几下,再拿回来刚好是微信页面,个人签名被改了。 以前是舞狮活动300一次不讲价,现在改成有事叫蒋白找我。 出了电梯,伏城跟着一路直走,来到一家首饰店。师哥直接去找店员,伏城穿着一身一看就买不起的衣服,看玻璃展柜里各种价格标签。 五位数起步,好几把贵啊,金几把也没有这么贵吧?伏城往后看看,店员对师哥无限殷勤,拿着一板首饰任他选。 买什么呢?伏城不想过去,首饰还能买给谁,不用问,肯定是给女生买。 几把人,这么贵的东西你买得起吗?买不起别装有钱。伏城记得师哥家里条件一般,又羡慕付雨能收礼物又心疼师哥花钱。 不一会儿蒋白终于选好了,去收银台付款。伏城两步蹿到那板首饰面前猛看,手指在玻璃上画圈圈。 全是耳钉。妈个鸡,这么贵的耳钉你也舍得买,攒了好几年零花钱吧?伏城摸着自己几块钱买的小银钉,耳钉一买就是一对,肯定不是给自己的。 这么贵你也舍得送人伏城撇撇嘴才不羡慕。 蒋白付钱回来,伏城正捋着钥匙串出神,是该给猫买玩具了。走吧。 这么贵你也买也不知道攒攒钱,送人家,人家也未必戴。伏城一路嘀咕,就知道对别人笑。 蒋白仍旧在前一步走,回身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对我笑一下又不吃亏,我他妈又不惹你生气。伏城继续嘀咕,恨不得从背后偷袭把首饰抢了。 蒋白再回过头,还是什么都没说。 伏城踩着他的脚后跟。对我笑一下又怎么了,我还对你笑了呢。 蒋白一下停了。伏城吓一跳也跟着停下。 3年前我出过事,脑干神经受损。蒋白记得自己一指厚的病例,面及三叉神经以及展神经功能障碍,用过软化癫痕预防受损神经组织病变的药。 伏城怔愣地看着师哥笔直的后背。 没用。蒋白抿了抿嘴,我笑不了。说完抬步朝前走去,耳朵却在捕捉声音。在人群中穿梭和各样笑脸擦肩而过,他们都会笑,不管真开心还是假高兴,嘴角都有弧度。 身后好像没有人再跟着自己,蒋白皱了眉,还是缓下来往后看看。 在那么多笑容里,这张笑脸最快乐,嵌着一个清晰的小梨涡。 伏城已经追上来了。师哥你等等我,刚才扶了一把老人那个,不能笑就不能笑,你不笑更帅,你不笑了,我笑。不就是面瘫吗?又不是治不好,我成年之后再继续舞狮赚钱,带你治好了就行。 轮到蒋白愣了。 治不好也无所谓。伏城推着他往前走,心里却像被子弹打成筛子。没事,以前师哥笑,现在自己笑,问题不大。 蒋白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不懂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对自己笑。但对自己笑了就是自己的。再看与自己错身的那些笑容,都没有身后漂亮。 离开商场他们打了出租,车停下,旁边是一家素菜馆。伏城已经脱离了师哥变面瘫的震惊,别说面瘫,他就是全身瘫了也是蒋白,是师哥,和从前没有区别。只是那个首饰盒让他不高兴,头也不抬往里走。 坐下也不说话,直到服务员递上两份精装菜单,伏城看了一眼立刻合上。师哥,咱们还没点菜呢,坐下可以走的吧? 蒋白正看菜单。你不是吃素么? 我是吃素,但这家素菜太贵了。伏城悄悄地说,凉拌菜都上百,这是黑店。咱们现在走吧? 你老实坐着。蒋白在桌下踩住他的鞋面,点好几道主推菜。服务员问喝点什么饮料,他想了想,摸着鼻子问:周五那天,你那个小东哥,说你胃不好? 伏城肚子咕叽叫,服务员送上热热的擦手餐巾,他用完餐巾变成灰色。嗯,小时候太要强,吃完饭就去练翻跟头。 别人桌上的餐巾雪白,自己这块脏了。伏城局促不安想把它藏起来,早知道就不摸鼓槌,满手灰。 喝热杏仁露。蒋白把对面灰餐巾收过来,自己的推过去,麻烦您再帮我换一块,谢了。 师哥好有素质啊,伏城臊得慌,热度从脖子蔓延到下巴。不笑就不笑吧,师哥说管自己就会管。 素菜做得香,伏城饥肠辘辘捧着米饭风卷残云。这家很贵,每道菜都做成鱼肉假象,吃起来也像肉。 只是这些味道伏城怎么吃怎么觉得熟悉,以前吃过。师哥确实经常带饭菜来狮馆,可他说都是路边摊买的。而且师哥没什么钱,不可能买这么贵的。 果然是黑店,伏城边吃边愤慨。你们卖这么贵,迟早倒闭,有路边摊和你们家味道一样,还特别便宜。 店太过高档,用餐环境无杂音,伏城好几次想开口说话都不好意思,开始怀念可以聊天的泡馍店。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23) 一桌素菜蒋白没吃几口,咬上去不对劲,像肉又不像。可对面吃得津津有味,这盘尝一口、那盘叼一筷子,还额外要了两碗米饭。 喂猫了。蒋白拿起杏仁露润口。 结完账,蒋白嫌首饰店的包装袋多余,直接拿出黑绒面小礼盒。刚拿出来,伏城的视线跟着往前一动,他的手再动,伏城的视线又跟着一晃。 最后蒋白把首饰盒揣进兜,确实该买逗猫棒了。 师哥,刚才你付了多少钱?总算离开餐厅,伏城迫不及待追上来,是不是特别贵? 吃饱了么?蒋白的世界从静音回到了有声。 饱了。伏城点点头,但是太贵了师哥,我这几天仔细想了想,要不你和高三那帮傻逼好好沟通下,别切磋了。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没必要闹成这样。 没法反悔。蒋白往前走。 还是反悔吧,徐骏说,他们都是专业班,经常参加武术演出,刀都是学校给订做。伏城担心师哥安危,好不容易找到万一又打失忆了,自己找谁说理? 蒋白抿着嘴唇,单手插兜攥着丝绒小盒。你担心我? 是啊,我爸和我师叔经常教我,刀枪棍棒不长眼,习武切磋点到为止。他们那个逼样子万一把你伤着了,我 在担心自己。蒋白放慢脚步,可身后声音断了,回头一看,伏城停在一辆小吃车面前。 日式风格,牌上几个大字:章鱼小丸子。 章鱼也是鱼,猫果然喜欢吃鱼。蒋白退了几步:你想吃? 以前师哥给我买过。伏城是想念这个味道了,上一次吃还是师哥喂。 那你找他买去,我没钱。蒋白掉头转身。 伏城留在原地。好久没吃了 蒋白走出几步想回身拎人,伏城还在原地,盯着小车不肯挪步。 5分钟后,伏城捧着一盒小丸子,竹签插一颗往旁边塞:师哥你吃,你尝尝,真的特别好吃。 不吃,给你师哥吃去吧。蒋白走出一条直线。 真的好吃,就是烫,我吹吹再给你。伏城把章鱼丸子吹吹,咬一口,没尝出什么章鱼味,再一口,没了。 不是以前的味道,上次师哥给自己买的那盒比这个好吃。伏城吃了几颗,还剩下最后两颗才想起师哥,结果突然被拎到马路边的犄角旮旯撩衣服。 师哥你干什么啊?伏城一手竹签一手纸盒,关系发展太快了吧?这是大街上我还没成年你再等等 你吃饭安静点。蒋白把他T恤撩起,手掌顺着前胸摁到胃,果然和上次摁压感觉不同,底下圆鼓鼓的像充满了东西。 稍稍用力,伏城身子一弹啊了一声。 吃撑了?蒋白再摁,伏城扭着身子不乐意了。嗯,这个程度是吃撑了,于是想把剩下两颗没收。 我再吃最后一颗!伏城挣扎扑腾。 乖一点。蒋白用身体盖住他,路人看也看不出再干什么,嘴在他耳边,想听我吹哨? 伏城打了个颤,肚子和小核桃同时一酸,身体里某个闸门被几把人拿捏得死死的。别别别,别吹,师哥我想尿尿,你别让我在街上尿裤子 蒋白定定看了他几分钟才放开,最后两颗自己吃了,然后把伏城送回家,看他进楼洞,又开始头疼。 楼很旧,只有6层高。蒋白揉着眼睛一路无话,一闭上眼皮就能看到那栋楼,好像看到夏天它向阳的红砖墙面爬满绿油油的爬山虎。 这种短暂剪影式的画面直到下周三才完全消失,断断续续出现在蒋白脑袋里,给他视网膜盖了一个戳。 师哥,今天都周三了,你去找胡一虎说取消切磋吧。伏城不断往左侧靠,桌斗里除了重德书包还有一张正山饭卡,标签纸上还是蒋白。 不知道哪个傻逼周一偷了自己两张证件照,饭卡又没办成。 真的,我去高三打听了,那几个都是一级武,和他们切磋不划算。伏城再接再厉,妈的,我告诉你我真不是好脾气,你他妈再不同意,我我现在就捏爆你蛋! 嗯?蒋白放下数学卷子,草稿线里都是英文单词。捏啊。 伏城吞吞口水,我艹,还有这种好事?我我真敢!我告诉你我想捏好久了! 捏。 捏就捏,老子怕你啊!伏城迅猛伸臂,朝那个位置探了过去。 上午第三节 课是语文,罗强走进班,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蒋白!你把同桌绑着干什么呢! 伏城被宽胶带老老实实捆在课椅上,手背后,脚并齐,嘴里骂骂咧咧。 他要捏爆我蛋,手伸我裤子里了。蒋白靠着左窗,风吹进来刘海没遮住眉峰。 快解开,这是学校不是你家。罗强放下书,下面大家拿起课本 师哥你快给我解开吧,我不捏你蛋了,真的,捏不起。伏城被班级工具箱里的宽胶带绑得死紧,师哥你给我解开吧,你捏我也行,我 蒋白又取出宽胶带,牙尖咬断取下一块,粘在了伏城嘴上。乖几分钟,给你解,晚上盘你。 几分钟?行吧,伏城老老实实坐着,这时教室前门打开,进来的人是胡一虎。 后面还跟着两个男生,穿靛蓝色帽衫校服,一个嘴里嚼着泡泡糖嚣张至极,一个校服拉链紧锁穿出了中山装的感觉。 唔!唔唔!伏城不断扭动想要开口,万万没想到师弟说的惊喜是这个。时隔几年,伏家班最后一对儿南狮聚齐了。 第28章 谁是师哥2.0 罗强刚要讲课:呦, 这怎么回事? 转校生,指名道姓要你们高二3班。胡一虎提前嗅到了打架的气息,你说巧不巧, 也是重德来的。重德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教学方式不善快倒闭了, 学生全往咱们正山跑? 倒闭个屁啊!那他妈是我师弟!伏城继续唔唔, 不知不觉椅子腿被勾住向左平移。 蒋白缓缓坐直,收腿,头向后微倾,下巴尖也抬起来。又来了重德的人? 徐骏双手合十, 祈求刚稳定的油田别炸,千万别把重德的直接打死。 大家安静啊, 和你们介绍一下。班里一片噪杂, 胡一虎拍了拍黑板,提前警告大家,不管以前是哪个学校的, 既然转了学就是咱们正山的学生。不许打架,不许打架!谁敢动手我绝不手软! 班里稍微安静了些。 蒋白目视前方,眼神冷峻。 唔!伏城想要挥手可挣不开胶带,唔唔!椅子乍然挪动,生生往左移了半个课桌的位置, 贴在了同桌课椅上。 腿刚要挣动, 师哥的白色练武鞋面擦过他脚踝,一下下肆意地点着他的后脚跟。 你放心,既然到我们班了,我尽量管着。罗强对胡一虎说,心里没底。来了一个还不够,这倒好, 又来两个。 大家鼓掌!罗强自己也鼓,欢迎新同学!下面新同学做自我介绍! 蒋白慢悠悠地捏了捏小下巴。和他们认识? 伏城夹着腿不敢吱声,点点头。不止我认识,蒋白你个几把人,你也认识! 徐骏作为班长最先欢迎,可掌声稀稀落落,他再瞧蒋白,真是一点欢迎的意味都没有,满脸写着往死里打。 嚼着泡泡糖吹泡泡的男生一笑:我叫邱离,以前在重德上学,现在转到这里就是正山学生,希望大家不要打我啊,我很脆弱的,会尽快熟悉学校环境。旁边这个是我未婚妻,大家别想了,我家让让。 短短几句把半个班逗笑,剑拔弩张气氛略减。 伏城哭笑不得,可师哥挠下巴又太舒服,抻着脖给人挠。邱离和青让是三代世交,家里全是腐书网。两家妈妈怀孕时订了约,如果生出来一男一女将来便撮合成亲。 结果青让妈妈做了B超,说肚子里怀了女孩,家里为了迎接小公主全部置办粉色衣物和玩具。到了预产期,邱离踩着白羊座的尾巴出生,隔了几小时青让落地,金牛座,带把儿的。 青让等半个班笑完,往前半步。我叫青让,习武方向是竞技太极,很高兴来正山学习。 竞技太极?厉害了我的妈。徐骏松一口气,这两个重德学生看上去比较正常,不像炮仗那么炸妈。 好,大家以后就是一个学校的同学了。罗强目测新生身高安排座位,一个1米75左右,另一个高出10厘米不少,班里目前只有最后排的空位,两位同学先找地方坐,我们继续上课。 谢谢班主任,谢谢教练。邱离回头一笑还给罗强一个wink,青让咳一声,两人拎包去找座。 耳朵好的学生听到阵阵细微链动声,新生越走近声音越明显。 伏城也听见了,多新鲜,邱离从小练的是九节鞭,鞭子收一小把从没离过身。他一边疯狂扭动一边给师弟们使眼色,坐我旁边来啊!你们两个看着我被绑了还不快来救我!师兄弟一条命的情谊呢? 蒋白脚踝勾紧课椅腿,使劲一正。伏城一愣,整个人面向左侧,冲着师哥上课了。 邱离青让,这两个名字倒是听过几次,没想到今天能见到真人。蒋白看过去,他们也看自己,不是转瞬而过轻瞥,而是聚精会神盯紧。 青让走邱离身后,轻轻说:你别盯着蒋白看,伏城说他失忆。校门口的公告栏还贴着处分通知,当心他打你。 看看又怎么了?邱离神情复杂,你觉得他变了没有? 青让仔细看:变了,眼神都不一样了。慢慢来吧,别刺激他。 这位端水大师以前最疼伏城,现在怎么给人捆起来了?要撕票?若不是亲眼看见邱离肯定不信,选好位置一屁股坐下。 左边是个清朗小帅哥。邱离眯眼笑:坐你旁边行吧? 话刚说完,青让坐在了邱离后面。 徐骏嘴角抽动,可能这就叫天要亡我。自己玩游戏从不白嫖,现在只想给真实人生充值,降低困难度。行,我是3班班长,叫徐骏。你们记住,咱们班就两点要求,一,不要惹蒋白,他脑袋摔过,有毛病。二,不要惹伏城,他炸妈。不过你们以前是校友吧? 嗯。青让拿出课本准备上课,他是我们师哥。 歇逼完蛋,又是师哥。徐骏的师哥创伤后遗症复发,人不能当尊贵的白嫖玩家,必须离开这里,搏一搏,重德远离我。他再看第五组,小漂亮果真扭着头看这边,唔唔唔的,就是说不出话。 还真是认识!徐骏端正坐姿,再次双手合十,给3班留一点分底吧,重德这是派卧底来正山出任务吗? 伏城怎么都没想到师弟会转学。自己为了找师哥蹲了一级,他们为了和自己一个班,也是蹲了一级。好不容易混到下课,嘴上的胶带早撕掉了,可是没松绑。他只能看着两个师弟去领校服,再回班已经换上正山的衣服,和自己一模一样,改头换面。 师哥,我想尿尿。他求旁边,你给我解开吧,我再也不捏爆你蛋了。 蒋白拿出一份数学模拟考试卷,一字一字审题。尿吧,用不用吹哨? 别!伏城赶紧摇头。以前练功憋太久尿不出来,全是师哥哄着吹哨去小便,所以自己对那个哨声有身体记忆,有段时间不吹哨还不行呢。 现在要是吹起来肯定尿裤子。 两个师弟相隔几米偏偏没法说话,伏城只好等,等上午课完全结束,他可以自由活动。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伏城把人带到男洗手间,你们跟我瞎胡闹什么?我为了蒋白,你们还耽误一年学业。 我们就不能跟你凑凑热闹啊?邱离还是怕伏城,毕竟是师哥,好心当驴肝肺,找你来,你就这个态度。 青让适时插话:我们不放心你。 我挺好的,不联系你们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伏城在师弟面前摆师哥架子,我知道你们为我好,放心吧,来正山我罩你们。还有,绝对不许打架,学武术要记住仁义,没有仁义只有勇敢那叫武夫,迟早要出大事只是你们冒冒失失转学还要留级,叔叔阿姨骂死我了吧? 邱离甩着九节鞭的链头。那倒没有,我爸妈和让让爸妈通情达理,毕竟咱们一起长大,师兄弟一条命。我们把这事一说,我爷爷还夸我有知恩不忘本的气节,有傲性,让让他奶奶差点给我们提字,比如在背后写精忠报国。 你别贫了,拿上学生证和零钱,我带你们去办饭卡。伏城拿了一根烟,刚叼上被邱离抢了,他不甘心再去夺,两人抱着对方肩膀抢来抢去。 蒋白他青让不抽烟,年龄越长越稳重,真的不记得我们了? 嗯。伏城心里委屈,连我都忘了他还交了一个女朋友,还给人家买特别贵的耳钉。还买豆浆呢。 邱离把抽烟当游戏,几口就扔了,没心没肺地劝着。青让低头苦思,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交女朋友? 蒋白是他们的大师哥,作风森严行事稳妥。自己和邱离知道他偏心,什么好的都留给伏城,剩下的才分给他们。可对外时,蒋白从不让他们受委屈,三个师弟一起管着,连考试卷子家长签字都是他来写。原以为这只是师哥更照顾哪个师弟的事,可蒋白不到15岁的时候,突然要去深圳学散打。 毫无预兆。 三个人怎么都没留住,他说他必须要走。师兄弟最后一次跳桩舞狮,伏家班最后一对儿南狮威风不减。 练完大家疲惫不堪,再加上马上要下暴雨,伏城怕打雷,蒋白主动要求师兄弟们再在狮馆睡一宿。 狮馆有一张大床,他们还小时躺上去只占四分之一,如今长大,四人平躺竟然占得满满当当。青让不希望蒋白离开,因为伏城爸爸病了,况且除了蒋白没人管得住伏城。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24) 那晚暴雨雷电猛烈,一个惊雷把青让吵醒。借着窗外的闪,他看见蒋白在偷偷亲伏城梨涡。 一瞬间什么都明了,原来,这不是一个大师哥偏心眼,而是他喜欢谁。青让吓得喊了一声师哥,蒋白抬起脸发现有人醒了,却冲他一笑,食指竖在嘴上嘘了一声。 就算蒋白想不起来也不能绑着你啊。邱离斤斤计较,不如 不如什么?伏城问,替邱离整理衣领。 邱离从裤兜抽出鞭头。不如我们把他杀了吧。 杀你大爷!那是师哥,你他妈脑袋进水了吧?伏城把邱离脑袋打得砰砰响,就算你们不认,我也得认,更何况师哥是失忆,他对我不好越说越委屈,他对我不好,也不是他的本意,他都失忆了失忆了还几把那么帅,没天理。 还是杀了吧。邱离看不得伏城为情所困,你醒醒,他对你不好,你就应该一巴掌抡回去,没准抡到致命器官,人就想起来了。 伏城安静半分钟,摇了摇头。你们最近练功没偷懒吧? 没有。邱离做出旋风脚预备式,撤退伸臂向左前方,下午切磋试试? 蒋白在教室找了一圈,来洗手间拎人,很远看到3个男生站姿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不颓不怪,英姿飒爽。 你干什么呢?蒋白问,手不自觉掐住了伏城后颈皮。 邱离和青让顿时大眼瞪小眼。这叫失忆?这动作他记得清清楚楚! 我和师弟说话呢,他们真是我师弟。伏城刚才还摆架势,现在小梨涡全部显现,我要带他们去办饭卡,师哥你 不是你师哥。蒋白把人拉过来,右臂肘内心扣住伏城右肩,现在回去拿饭卡,我带你吃饭。 说完掐了伏城嘴里的烟。 哦,行,我我这周少吃点,我吃得不多,好养。伏城说完就跑,上周自己拿着师哥饭卡胡吃海塞,花了好多钱。 蒋白独自面对新生,有人要抢猫。你们重德来的? 是啊。邱离昂着下巴,蒋白确实高了,高了不少呢。可再怎么变,这个人都是他们最熟悉的师哥,从小护着他们长大。想着想着,邱离眼圈一红,怎么人就傻了呢。 重德来的。蒋白把他们看了又看,小臂淡蓝色的浅静脉管逐渐绷出来。你们两个,哪个是伏城的师哥? 正沉浸在师兄弟大团圆情绪里的邱离抬起了脸,大大的问号写在脸上。 青让又低下了头,唉,没救了,直接埋了吧。 第29章 给你开小胯 啊?邱离刚红的眼圈不红了, 面前站着的仿佛是假蒋白。 师兄弟四人4岁相识,小时候还分长幼,师哥师弟得叫着。长大后就不分了, 直接喊名字, 只有伏城那个古板脑袋一口一个师哥, 一口一个师弟。 我们真不是他师哥。邱离心情复杂,他们本应该是最了解蒋白的人,现在面对面却认不出来,我们是他是他的师弟。 青让的心情更是复杂。 伏城手腕两道疤, 一条是送去治病,他提前告诉他们要假装割腕吓唬人。另一条是蒋白出事, 和伏城断了联系。 一刀划下去人差点没了。 出事后, 蒋白一直留在南方,他们根本找不到,只知道蒋白摔得很严重, 忘得一干二净。今年终于回了北京,这消息还是重德一位老师说的,因为蒋白爸妈和学校接洽,拿走了儿子留在学校的各类证书,包括参加青少年锦标赛的冠军合影, 学籍转到了正山。 重德礼堂荣誉展览厅空出一块, 少了一个大相框。他们天天去看,突然间发现没得看了。 伏城办转校那天他和邱离还在琢磨,人失忆能变成什么样?性格会不会变?真的谁也认不出来? 不会吧?青让当时还怀揣一丝侥幸,伏城是蒋白一手带大,见了面总会眼熟。自己和邱离也是蒋白最亲密的人,见了面不会形同陌路。 现在, 真的是形同陌路。 没错。可青让只能平复情绪,我们是他师弟,北京,狮馆,伏家班。 伏家班,伏家班蒋白把烟头扔进水槽,手指又奇怪弹动,声音由耳鸣归于平静。他洗了洗手,指关节冲得通红。 那你们见没见过他师哥?蒋白关上水龙头,背冲他们。 洗手间里彻底安静了。两个转校生谁也不动,蒋白等着他们的答案,他们只给沉默。 没见过?蒋白打破这场沉默。 邱离说不出话来。 青让组织好语言:见过,他也是我们师哥,我们一起长大,学武术,学舞狮。 有没有他照片?蒋白把掌心水擦干。 青让摇摇头:没有了,现在我们没有他的照片了。 没有照片?蒋白皱着眉,身后一串轻快脚步声。 师哥!伏城拿饭卡回来,吃饭了吃饭了,走吧。刚才下课你被罗强叫走,他找你干什么? 我不是你师哥。蒋白一只手搭上去,重重压住,说处分的事。 处分?伏城脖后冰凉,几滴水顺隆椎滑进背凹一直湿到腰,凉凉凉那个邱离青让,你们先拿学生证去盖正山的校戳,然后带现金去后勤部办饭卡,有不懂的回来问我 蒋白手一拧,钳住脖颈,牢压住伏城肩膀带人离开。 邱离和青让留在原地,方才那幕太过诡异以至于想不明白。最后邱离先缓过神:我觉得丫是装的,这叫失忆?要不打他一顿试试他? 是失忆,以前的事他一丁点都没想起来。青让说,包括伏城,他也没想起来,否则不会说不是他师哥。 没救。邱离摇了摇头,不如咱们把蒋白杀了吧。 再等等。青让认真考虑,实在不行再埋。 高二3班又来了两个重德学生,消息不胫而走,下午训练前全年级皆知。伏城吃完饭回来找师弟,不知道今天师哥犯什么毛病,把自己小肚子摁了又摁。 都摁酸了。 武术训练枯燥且累,没有深度热爱吃不了这些苦。班主任罗强仍旧絮絮叨叨,鼓励大家积极报名大汇演。蒋白对着墙压开大胯,伏城在右对墙下横叉,和师弟聊天一直没断过。 晚饭也可以去外面吃,有家羊肉泡馍物美价廉。伏城身上有责任,他是师哥,照顾师弟天经地义,你们去逛逛,静秀商场里特别大,但是不能去五层网吧。 什么?邱离对着横杠开肩背,网吧? 不许去。伏城瞬间严肃,不管正山允不允许都不许去,让我逮住回去50下戒条。青让你看着他。 嗯。青让继续给邱离压背。伏城爱骂妈,可今天没听见几句,可见蒋白还是能管他。即便失忆也能管。 还有,你们的个人物品一定要保管好,正山所有监控都是假的,班里有人偷东西,我的学生证不知道被哪个妈住小盒的伏城说着身上一沉,压上来一个人,师、师哥? 屈膝,开腿。蒋白双手撑地俯视,两人赤膊相看,压小胯。 不是吧?伏城坚决不动,直到小肚子被摁得受不住才收起横叉,脚跟并拢踩墙,两腿外翻,两手杵在师哥胸口:别了吧? 不行。蒋白轻抻他脖上的钥匙串,教练迟早发现,他给你压还是我现在来? 伏城默默骂了一万字带妈脏话。万一发现不了呢我小胯挺好的,我自己压,真的,我自己压就行。 双手却搂住蒋白的腰,在背肌上乱摸,师哥真几把硬。 邱离和青让目瞪口呆,这怎么回事? 不行。蒋白膝盖压住下面的膝盖内侧,双手支耳边,徐徐往下使力,手拿开。 别别别,自己人自己人,我自己压疼疼疼疼疼。伏城天生胯骨紧,小胯一直差几厘米,眼看着师哥压上来,自己双腿屈成菱形,膝盖被师哥的两膝压紧,弹簧打颤似的分开触地。 妈个鸡,蒋白你个几把人来真的!伏城梗起脖子不干了,无奈耻骨被师哥的耻骨压住,动弹不得。 小核桃被压得瘪瘪的。 邱离和青让在旁边不敢吱声,师哥要给师哥开胯,他们哪敢说话。 真的疼,我天生紧,我不行。伏城没招了开始服软,其他韧带都抻开了,师哥你平时也看过我基本功,真的没问题。小胯不碍事,很多姿势用不到这根筋,给我留着吧。 蒋白上身较着劲,下身一点点往下耗,掰蚌壳一样开他胯。谁给你压的胯? 师哥压的啊。伏城双拳攥紧惴惴不安,老实地收在胸口,就几厘米,不碍事。我真是天生紧,小时候老爸给开肩背,邱离青让没骨头似的,一会儿压开了,就我不行。师叔又不敢使劲,每回压我都是小小心心,说我硬得像竹子,使蛮力的话骨头一断这辈子废了。 你师哥给你压?蒋白像做跪地俯卧撑,底下的人没流汗他先汗流浃背。汗水从胸肌凹处滚下来黏在腹部,又掉在底下人的腹部上面。 一个滴汗,一个接着。 伏城点点头,腿上的压力好像小多了。师哥说,反正就差几厘米,不用吃那份苦,而且 蒋白身体猛然往下一沉,像一根绷在极限上的皮筋,断了。 伏城声音像吞进喉头里,两只手徒劳往上抓取,一把搂住了蒋白的脖子。蒋白顺着力道往下压,身体重叠压在他身上,耻骨像锁在一起,防止刚开的胯关回去。 师哥,疼,师哥伏城喊了两声就再没喊出来。 上面的人汗水流得比下面的人还多,撕腿、开胯从来都是危险技术活,绝对不是容易事,稍有不慎能使人致残。蒋白微弓着背,腰上全是汗,伏城抓着他往上起身又立马跌了回去。 疼痛感变成实体表情逐渐占据了伏城的脸,先是眼睛,再是眉头,很不爽地拧紧了。 两条腿的膝盖外侧全部沾地,脚心踩住墙根,胯骨完全打开了。 乖一点,不疼。蒋白帮他揉胯,看肩上的汗落在他下巴上,锁骨钉上有划痕,耳钉也旧了,我比你师哥动作快。 他慢慢从伏城腿上下来,伏城立刻蜷了双腿,整个人缩成球状滚在垫子上。蒋白你王八蛋!我艹你全家你大爷 滚来滚去,疼死了,伏城骂过几句还不解气,忍疼跃起把蒋白扑到,就着这个姿势咬住他手指头,妈个鸡,老子今天就把你几把咬断。 蒋白抱他滚了两圈将人平着摁住,左手护着他后脑勺,右手食指抽出来已经有血珠。 猫咬人很正常。蒋白在他梨涡上蹭了蹭血:记着,小胯是我给你开的,和你师哥没他妈一点关系。 你个几把人,老子缓一缓就咬死你!伏城大腿根疼得直抖,那你他妈的给我好好揉!我我 你什么?蒋白给他揉着。 我晚上要睡你床。伏城委屈巴巴,我腿疼,爬不上去了! 不行。蒋白顺着大腿根往上揉,自己睡。 邱离和青让离得远远的,师哥打架师弟别掺和,免得跟着遭殃。 疼归疼,毕竟是从小练武的身体基础,晚自习结束之后伏城基本无碍,走路跑步都不影响。毕竟小胯只差一点,师哥又没使蛮力。 给,我妈让我给你带的零食。邱离手挤脆皮核桃,一口一口往伏城嘴里塞,好吃吧? 好吃。伏城带着师弟出教学楼,替我谢谢阿姨。 不谢。邱离接着挤,师父去世之后伏城开始赚钱,手里一直很紧张,你现在出狮多少钱了? 好几百一次呢,老板看我技术好,每次都给我发红包,一个月下来赚几千。伏城走路别扭,胯压开了,好像屁股也开了,可是以后我就没钱赚了。 为什么?青让问。 伏城提着裤带。因为蒋白说我没到18岁,要找老板麻烦。 他有毛病吧?邱离往伏城嘴里塞核桃,16岁就可以了,他故意找茬? 我也不知道伏城拿不定主意,可没有老板愿意摊上找茬的员工家属,给我散伙费了。 不干也好,你那个老板不懂行,安全措施也不够对了,蒋白呢?青让拎着3个书包,刚才还看见他呢。 给他女朋友翻墙买酸奶去了。伏城闷闷的,搭着邱离肩膀走,把我压开了也不管 我们管啊,张嘴。邱离继续喂核桃仁,你别压我,我好不容易长到1米75,以后长不高怎么办? 伏城却很羡慕。你正好,我还嫌自己太高了,没人能举,这两年摔得我都怕了师叔说帮我找有经验的狮尾当搭档,不知道靠不靠谱。 有酸奶?邱离偏离话题,咱们也翻出去,走走走,我们给你买。 等等!青让刚想阻拦,无奈两个师哥手拉手一溜烟儿往前跑,他只好跟着了。 翻墙地点是学校后门,平时不开只有垃圾车能走。伏城选了个好地方:青让,你在底下帮我们放风,我们先翻,翻过去看看情况。 还是回去吧。青让刚正不阿,正山应该也不允许翻墙外出,这算违背校训。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25) 管他呢,咱们是重德学生,正山校训管不着咱们。邱离身手轻快,两人退后助跑几步蹬墙,双手攀砖,转眼翻到了高处。 一看这身手就是惯犯。 青让看他们鸟一样翻上去,两人一条腿在外、一条腿在内,僵硬坐于墙头保持沉默。没事吧? 伏城和邱离咽咽唾沫,墙外站着一个人,不苟言笑,眼光冰冷,手里拎着两瓶酸奶。 蒋白。 师哥,真巧。伏城心虚,这么巧啊,真他妈巧了,我带师弟在这里数星星。 是么?蒋白刚回来。 是啊,这墙挺好翻的,再说你都翻出去了,我也试试。伏城揉大腿根,两只脚晃晃悠悠。 蒋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邱离:都下去。 邱离准备往里侧跳,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蒋白你以前是师哥可以管我,现在你忘了,凭什么还管着我?刚有往外跳的趋势,伏城一把给他推下去了,被青让接住。 差点忘了,除了蒋白还有一个师哥呢。邱离没再多事,带着青让先回宿舍。 墙头上,伏城劈腿坐直,尴尬看着墙根底下的人,小核桃都要被自己压瘪了,一时进退两难。师哥,要不然你上来扶我一把,我腿被你开了,疼,跳下去没人接。 再等等。蒋白看着猫卡墙头,我再看一会儿。 第30章 神秘照片 伏城跨坐墙头, 想下去,动不了。愣往下跳也不是不行,但小胯刚打开他不想受那下疼。近几年师哥不在他才尝到掉桩有多可怕, 以前就算掉了, 师哥也能翻转位置把自己托在上面。 摔了两年, 现在他怕疼。 翻墙有什么好看的?伏城怕被学校发现只好往前压低,师哥你赶紧回来吧,一会儿教导处该过来了,把你开除了你没学上能不能接我一把? 上半身完全贴住墙, 腰线凹屁股撅,长腿一边一条鞋尖向下。 你和他们关系那么好?蒋白靠着墙问, 伸手抓住他脚踝。脚腕肌肉够结实, 丝毫不软,筋腱还是没抹油,略微发干。 伏城连蹬两下脚, 鞋底泥全蹬在师哥手心里。当然好了,我们一起长大,师兄弟一条命,想带他们出去转转师哥你别抓了,我是想出去找你, 你快回来。 找我?蒋白抿了抿嘴, 你有师弟了还找我? 找你找你切磋。伏城盯他手里塑料袋,磋不过老子,往后酸奶必须归我,给别人买我就抢。 我又不认识你。蒋白退后再加速跑,转瞬上墙翻过,围墙完全管不住学武术的高中生。落地站稳后假装要走, 听身后哇哇叫。 师哥!你不管我啊?伏城小声骂脏话,接我一下行不行? 蒋白慢悠悠转过来:我为什么接你? 因为我跳下去会腿疼,接我啊!伏城调整方向,想起以前无数次朝师哥飞扑。 不接,我走了。蒋白又要转身。 不是不是,老子再想想。伏城侧坐墙,两腿自然下垂,因为你又猛又厉害,必须接我。 蒋白身体不动眼神却过来。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再说。 妈个鸡,还要说?伏城隐约瞅见有老师过来。因为因为因为我小胯被你开了,我腿疼,你开我你得接着。 你得接着头疼来得迅猛又无预兆,蒋白抬手想揉眼眶,只听一阵响动,手半路转向机械性朝上,两手臂像卡过点到了位。 一瞬间人掉进怀里,撞得蒋白急拧右脚来刹车。他定了定神,迷茫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鼻尖对鼻尖,伏城笑了,别的不会,朝师哥飞扑动作最标准,稳稳当当扑进来。再想温存一下怀抱就松开了,只好不情不愿跟着走。 压我胯还这么凶,几把人。伏城跟到女生宿舍楼,看他把酸奶给了付雨。酸奶是人家的,耳钉也是人家的,自己只能酸溜溜站旁边看着。 那又有什么办法,师哥以前也没说过喜欢自己,或许真是单纯照顾师弟。再说师哥对谁都好,无欲无求,付出从来不图回报。 怎么摔了一下人就变成几把了呢?伏城看着他后背,认真考虑邱离的建议。 嘴里骂我什么呢?蒋白时不时回身。 什么都骂,骂你不是好东西。伏城白眼过去,腿还有点疼,像一枚被生掰开的蚌壳恨不得重新合上。 回到239,左下角的上下铺已经打点好,床褥、被套、枕巾一应俱全。伏城先一步飞进屋:你们和我住一起? 是啊,找了张霖,他还挺好说话的。邱离刚洗完,你快去洗澡,水热着,牙刷我忘带了,用了你的。 提醒过你检查随身物品,你当耳旁风。青让在上铺换衣服,伏城,这个放在行李箱里,差点忘记给你了。 青梅?伏城接过来,我正想吃呢。 正山校训,宿舍里禁止吃东西。盒子被蒋白拿到手,扔进垃圾桶。 徐骏打水回来,撞上这一幕。完了,3班彻底负分出圈,这不叫打架,这摆明了是重德学生有组织有预谋到正山来围剿蒋白。 邱离和青让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们的师哥。 伏城还想拿回来,被一把薅到蒋白床上。师哥你别扔啊,现在赚钱挺不容易的。 你以后睡下铺,今晚就开始睡,床单枕头都不用换了。蒋白把校服外套扔到上铺,转身去洗澡。 室友全沉默,还是徐骏先说话:你们多担待,蒋白这个人是好人,但是他脑子摔坏了,偶尔做出一些非自然反人类的行为,咱们就当看不见。 邱离靠向床梯,小声说:他是不是装的?怎么还记得不让伏城吃你的青梅?是傻了吧? 不好说。青让略加思索,以前伏城吃自己买的青梅拉过肚子,还是直接埋了吧。 直到熄灯伏城还在和邱离打闹,同时可惜那盒青梅,可垃圾桶都被师哥扔了。哨声吹响3次所有宿舍归于黑暗。 霸占师哥下铺,爽,爽得直蹬脚。睡师哥床和睡师哥没什么两样,伏城热血翻滚,趴着等犯困。突然一个人蹲下来,鼻息很近。 师哥来了,伏城闻得出他洗发水,薄荷味。睁眼果真是。 蒋白头发半湿,蹲着拿出书包里一瓶酸奶。伏城眼睛亮了,刚要说话又被摁趴,耳廓被捏住,一股热气吹起耳孔。 今天买一送一。蒋白说,刘海打湿了伏城额角。 伏城推他:滚蛋,你给女朋友买的,老子不要。 爱喝不喝。蒋白瞬间收走,以后没有了。 我没说不喝!伏城笑着抢,买一送一,就当自己这瓶是买,付雨喝的是送。刚叼住吸管耳朵又被捏住了。 正山校训。蒋白气音很猛,同铺喂东西才能吃。 伏城点点头,笑容一直没断过,酸奶不甜但味道老旧浓厚,肯定没有防腐剂。一边喝一边动喉结,肚子被摸来摸去得摁着,喝完这瓶,师哥跳上上铺。 徐骏连游戏都不打了,游戏哪有现实刺激,专心看神经病,同时担心3名重德学生会不会夜里把自己掐死。 这是傻了吧?邱离轻叩两次上铺床板,青让回敲床栏三声,用师兄弟特有的暗号说晚安。 伏城打了个嗝,敲上铺床板两次,可再没有声音回应他的晚安。 上铺,蒋白看着空白天花板,双手自然平放身侧,手指莫名弹动着。 幸福一夜很快过去,伏城听着哨声起床,先看小核桃。可以,这次很争气,核桃露一滴没流。可准备去刷牙时猛然发现,他牙刷没了。 牙杯里就剩一支牙膏。 邱离,你昨天是不是没还我?伏城去问。 邱离踹被子蹬着墙:还了,你牙刷没了?没了我用让让的。 奇怪,好好的牙刷怎么丢了?正发愁,一支电动牙刷伸到伏城面前。 先用我的。蒋白面无表情,把牙刷扔进伏城的漱口杯里。 周四周五伏城像踩着棉花过日子,每晚有买一送一酸奶喝,还睡师哥床,用师哥牙刷。刚好班里小组轮换,邱离和青让离更近,方便上课传纸条。 周五下午各班提前结束训练,都在开班会。主要内容是迎接十一国庆的周假,和11月份模拟会考。 伏城不着急,自己和师弟已经通过会考考试,但他担心师哥。 可左边的人仿佛一点不着急,还趴着睡觉呢。伏城不敢吵他,偷摸撕了两张作业纸开始折,压褶、翻转极为熟练,不知不觉折了大半堂课。 终于折好,伏城把手工成品套在食指上:师哥,你别睡了,我给你表演醒狮。 蒋白缓几秒转过来,一只惟妙惟肖的南狮狮头套在伏城手指上,用圆珠笔画出耳朵、眼睛和舌头。你折腾半节课就折这个? 是啊,我爸教我的,特别难,不外传。伏城在桌斗里演手指戏,锵锵锵,锵锵锵,登高采青显神通我画的是佛山狮。 蒋白不想看。什么是佛山狮? 佛伏城手下一停。 什么是佛山狮啊?刚学舞狮那年,自己顶着玩具狮头问师哥,师哥拿着笔记本,一板一眼讲给自己听。 舞狮分南北狮。伏城喉咙里堵住似的,我太爷爷是佛山人,舞了一手好南狮。南狮又分佛山狮和鹤山狮,佛山狮如虎,鹤山狮似猫,佛山狮角尖,鹤山狮角圆。佛山狮好斗,鹤山狮好桩。 蒋白皱了眉。那你师哥练哪个? 师哥什么都会。纸狮子头在伏城桌斗里上下跃起,往蒋白大腿根爬。 最后被蒋白一手抓住:上课呢。 老师看不见。伏城继续舞,不料狮头被捋下去,玩具当场收缴,师哥你不喜欢啊? 不喜欢。蒋白把折纸放进书包,十一放假,你还要出狮么? 伏城摇摇头:出不了了,上次你和老板谈完我们一拍两散,估计再找活儿就难了。其实真不危险,我从小干这行,原本十一放假是赚钱机会,现在 你赚这个钱,你师哥知道么?蒋白突然问。 伏城接不上。刚好罗强宣布班会结束,全班为即将到来的小长假欢呼。邱离青让和徐骏正扎堆聊天,纷纷跑过来。 我们刚才还说呢,大汇演一起出个节目。邱离爱凑热闹,你来不来? 伏城看看旁边,师哥一言不语收拾书包了。不来,你们去吧。我这几天多陪陪师叔,他说他说要帮我找狮尾。 蒋白不小心拉断书包拉链头。 真给你找啊?邱离不信,我再去劝劝师叔吧对了,上次给你寄的酸奶干好不好吃? 伏城偷看师哥侧脸。好吃,我家门口几十个快递箱子,就你的那个最大,挺好吃的。 几十个快递?青让打开手机,你学会上网购物了? 没有啊。伏城心不在焉,我也不知道谁寄来的,都好几个月了。全是照片,从我家小区拍到我家那栋楼,你说楼有什么可拍的?后来进了楼洞,上周拆了一个纸盒,不知道什么人拍我家门牌号 伏城还想继续说,但周围的安静让他闭了嘴。 蒋白慢慢放下书包。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伏城低头装书,都是照片,拍我家楼和楼洞,好几个月了,上周拍了我家门牌号,我还开门找了找,什么人都没有,结果把对面603的两兄弟吓着了 这次话又没说完,声音被一个拥抱扼断。也不能算拥抱,只是捏住了自己的肩。 伏城睁着眼不知所云。 第31章 冰山一角 怎么了这是?接触类似拥抱却只持续两秒, 伏城太久没被师哥好好抱过。 妈妈离开之后,伏城不记得老爸温柔抱过自己几次,不是他不想, 而是他太忙了, 试图在日新月异的大环境里苦苦撑起伏家班一班人。再有自己是练武术, 老爸总说不能娇气了,所以伏城也不记得自己哭过几次。 上次流眼泪还是出孝狮那天,饶是那样都不肯出声,怕老爸走得不安, 说自己爱娇气。 方才短暂接触让伏城想起以前,师哥总喜欢抱着自己, 一边笑一边说小梨涡是他咬出来的, 叫自己小娇气包。 妈个鸡,娇气你大爷,老子今年1米83, 武术冠军都拿下来了,你要抱就好好抱,敢不敢来个几分钟的?伏城还回味着,可每个人都用见了鬼的表情看自己。 没事吧你们?伏城在邱离面前晃晃手,师叔说, 十一之后把伏家班的大院打开了, 你们来不来练桩? 邱离木然摇头,又点了点。 青让抓住伏城手臂。你再说一遍,什么时候开始收到包裹?里面是什么? 好几个月前的事了。伏城安慰他,你别怕,都是普通纸箱,没有危险物品, 我找个时间把照片全扔出去就好。 箱子里是什么?照片?徐骏预感要出大事,是你家附近的楼吗?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品,你细品。 伏城搞不懂他们一个个犯什么神经。品什么啊?都挺普通的照片,我看过,全是风景照,而且照得还不好看,模模糊糊乌漆墨黑,反正就在我家附近。 邱离的反应像刚接通电源。你刚才说拍到你家门牌号了?拍601? 你怎么知道他家601?蒋白突然问。 邱离青让欲言又止,一起长大当然知道了。徐骏揉了揉眉毛,心情比开麦对喷还复杂,人家师兄弟能不知道嘛,你别老这么阴阳人。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26) 我我家的地址他们知道啊,经常给我寄吃的呢。伏城书包收拾完毕,一身轻松,师哥,这周末我可能没时间,要去师叔家了,等周末过完你腾出几天来,我舞狮给你看? 蒋白将一把试卷胡乱划进书包。先走。 走?伏城缩脖子,后颈皮又被捏起来,拎着往上揪他,走哪儿去啊?师哥你别拎我,自己人。你答不答应啊?不答应我再想别的办法逼你答应。 我们跟你回去看看。蒋白拎着往外走。有人要偷他猫。 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大家跟自己回去?伏城被押上校车,邱离青让再加徐骏,5个男生拎着武校的书包占满最后一排大座,谁也不说话。 伏城飞机耳似的坐最里面,被挤在窗边。师哥我是不是说错话惹你们不高兴了?十一小长假你腾不出时间来就算了,以后周末能给我留几天吗? 你随身的衣物多么?蒋白扣着座椅扶手。 不多。伏城抓紧时间,能多看一眼是一眼,毕竟十一长假可能只能视频,师哥,今天晚上我想看大王,想看猫片,大王喜欢吃什么我给它买吧,我 你家不能住了。蒋白说,右手扣住扳手调整扶手高度,一不留神将塑料掰断。 伏城这才觉出事态严重,师哥刚才左眉梢那一挑明显要怒。再往右边看看,脸色俱不轻松,没有放假前的小雀跃。 明天正式放假了,一路上车厢里叽叽喳喳,唯有最后排的男生静默无声。到了伏城那站,蒋白让他们先下车,自己最后带着伏城下去。 踩到马路牙上,还没看见那栋居民楼,可蒋白又在脑袋里看见了它,画面感闪现而过。小区周边和自己家完全两个世界,尽管属于同一座城市,可处处写满不一样。邱离和青让在前面带路,他们并排,背的也是重德双肩背。 重德。书包上的字晃着蒋白,耳边蝉鸣扯破了天,像要说话。 就这栋楼。到了伏城家楼下,邱离指着其中一扇窗,那里,就是他家了。 我知道。蒋白先环顾四周,来个过路人都要看看长相,上去吧。 伏城扯出脖上的裤带,钥匙没什么分量感,绳子倒是快旧断了。小时候楼道完全开放,后来都装上密码门。但毕竟是老式小区,密码锁很简单,6666就能开。邱离青让不住这里照样进得去。 楼道门开了伏城一脚踏进,然后被一股力量拽回来。一个比他高的人先进去,影子罩着他。 走后面。蒋白把钥匙串拿过来,踩上台阶。 邱离给青让使眼色,这他妈叫失忆啊?他失了记忆都没忘从前的习惯。伏城一直爱走别人前面,蒋白一直让着他,结果11岁那年没看住,伏城跑得太快让电动自行车撞了。 好在没大碍,皮外伤。从此之后伏城被蒋白捏着后脖子压在身后一步。 他忘了,什么都没想起来。邱离终于相信青让的判断,蒋白确实失忆了,但他身体里还有存活,让他即便面对面认不出三个师弟,仍旧选择走在他们最前面。 徐骏走在最后,负责断后。5个习武高中生不约而同放轻脚步,半只脚踩台阶。 楼道很窄,蒋白每一步都很轻,生怕惊醒谁。各家门口堆放着杂物,其中不少落了灰,结上蜘蛛网。一层二层往上走,直到六层。 墙上喷了一个红色罗马数字,6。 师哥,左手边是我家。伏城指了指,钥匙串里最大的那一把开防盗门,另外一把开里面那道。 钥匙找出来,防盗门先开了。蒋白摸了一下这道门,纱窗网破了两大块,门锁也不是很新。 再开就是里面那道。 蒋白停住了。602门口有一条扫把,他果断拿过来,踩住扫把前端,棍梢猛抬,崩断了。 一条扫把变成一根长棍。这时蒋白再拧门锁,里门开了,客厅出现在眼前。 屋里好安静,透出一个旧字,可旧字里又藏着什么秘密让蒋白觉得耳边吵。家具全是木质,木料很普通,方方正正有边有棱,没有一把椅子带圆润。 蒋白随手开灯,手指摸到开关时弹了一下,仿佛被电到。 师哥你没事吧?伏城被他们神经兮兮的样子搞懵了。 蒋白摇摇头,不是电,是手指不正常的弹动。四周被木质家具占满,很多摆设明显不是居家必备,倒是像从什么地方搬过来的。 比如那两面三角形的大旗,底座呈放射状,显然中间缺了一面。 客厅中央是电风扇和餐桌,快递纸盒倒是在地板堆积成小山。徐骏随便拿起一个拆开,哗啦啦,掉出一沓照片来。 照片里不再只有风景,而是一个男生。短短的圆寸,穿一件盖到小腿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底下是南狮裤,上身光着,露出满水通红的腹部。 这是你徐骏捡起来看,照片右下角有时间,今年冬天? 是我?伏城拿过来,还真是我这是我出狮回来在楼下买菜呢,谁他妈拍我了? 徐骏不耽误时间,依次拆起快递盒。一声链动,邱离抽出九节鞭,甩出20厘米长,把两个卧室走了一遍。 青让从厨房到洗手间,然后摇了摇头。 蒋白手里的棍才松了些。 徐骏随身带着一把瑞士军刀,拆得飞速,几十个空盒踢到一旁,照片、照片、全是照片,拼满半个客厅的地面。有风景照也有人像,把一个高中男生近大半年的生活全部拍了下来。 从最开始穿着羽绒服,变成帽衫,再是短袖。有时在买菜,有时在楼下抽烟发呆,喂喂野猫,叼着冰棍打电话。 校服颜色从靛蓝变成朱红。 还有一张是从阳台外拍了卧室,男生四脚八叉不修边幅躺在床上睡觉,窗帘没有拉上。 风景照由远及近,从小区外拍进小区,一路拍到门口,大大定格在601上。 伏城一身冷汗,仿佛生吞完100根咸水冰棍。自己这是被人盯上了。 去卧室,拿几天换洗衣服。蒋白带着人朝卧室走,等等。 所有人被他一吓,停了。 等什么啊?邱离从青让身后露头,赶紧拿完赶紧走。 蒋白把他们留在原地,自己进屋转了转,一把拉上窗帘。随即慢慢蹲下,用棍挑开了垂坠向下的白床单。 木床下只有几个木编大箱。再起来,他拎着棍到大衣柜前,把门打开。 一张人脸。 蒋白指着它问:这什么? 伏城踮脚一看:那叫大头佛,是舞狮时的角色,是一个头罩。 柜子里满得够呛,全是成套成套的南狮服,颜色各异,从丹红到墨黑。蒋白逐一拨开摸了一遍才回身:进来吧。 师哥,我收拾完衣服咱们就走吧,我去师叔家住。伏城找了一个大.麻布袋,好在我衣服不多。 你平时就这么过的?蒋白终于深呼吸,那么多纸盒不拆,等着自己出事是不是!你师哥不是管你么?人呢! 伏城被吼得直抬肩,几把人又吼我,当师哥了不起啊,你就比我大几天。 蒋白一嗓子,邱离青让也跟着闭眼睛,即便师哥傻了可以埋了,可发起脾气来他们照样怕,威严还在。 徐骏一看,3个重德卧底在正山蒋白面前全怂。你别骂了,让伏城赶紧收拾东西,该报警报警。 报警?蒋白指着客厅那堆纸盒,就这些,报什么警?警察能抓谁? 管他们抓谁呢,咱们先走,这几天一起想办法。徐骏只能劝,不过小漂亮你确实太莽了,跟踪你这么久你都不知道,真以为自己会武术就流氓挡不住?估计早在对面居民楼租房看你了你快收拾。 伏城不占理,拿了几条新内裤装上。老爸骗人,红色根本不辟邪。 蒋白把那张照片捡起来,收好。这张是证据,交给警察,能查出从对面哪家拍的么? 这个,真不好说。徐骏摇摇头,意思是根本查不出来。 伏城快速装包又拿洗漱用品,好在东西不多。大家都有些手忙脚乱,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只想赶紧离开。 一到楼下,师哥脸色好像好了些,伏城往旁边靠靠:师哥你消消气,我平时挺粗心的,真没想那么多。以后尽量注意。 蒋白点了根烟,看他。 以后绝对注意。伏城笑了笑。 又飞机耳了,蒋白叼着烟,手伸一下从他头顶上方收回来,挠了挠鼻子。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反应慢? 反应不慢。伏城拎着大口袋,师哥你不气了吧?吃一顿长一斤以后我绝对注意。 吃一堑长一智。青让低着头在后面提醒。 没文化少说话。蒋白夹着烟,烟嘴周边的白纸印上半湿的指纹,气还没消,你这几天先去师叔家,不许出门了。 行。伏城笑出梨涡,那咱们走吧等一下,我少拿东西了不行我得上楼一趟。 蒋白把烟踩灭。我带你去。 书包没拿,放在客厅了。伏城说,肩上少了什么。 蒋白刚动了方向的脚尖又转正。傻逼师哥,你自己去吧。 很快,我就拿一下书包。伏城把麻布口袋扔给青让,你们等我,两分钟就下来。 第32章 还给我 一转眼, 人跑进楼洞,徐骏也不知道该怎么插话。吓死我了。 别说你了,我都吓死了。伏城不在邱离才敢数落他, 什么他妈的变态跟踪狂, 跟了他好几个月!伏城也是犯傻, 这半年就知道找师哥找师哥,师哥找着了又能怎么办,还不是 咳。青让及时制止,你少说几句。 于是邱离闭上嘴。蒋白已经把他们忘了, 把狮子忘了,可十几年的感情没法作假, 只要这个人往他们面前一站, 那架势,他们还是会怕。 还是那个从小帮他们收拾残局擦屁股的师哥。 楼道像黑洞,把跑进去的少年给吞了。19秒, 20秒,21秒蒋白用力压指节上那个疤,呼吸不知不觉加快。 那个破书包,凭什么对他这么重要?蒋白问。 这问题徐骏也说不清。大概是重德统一发的吧,其实和正山的包差不多, 只是学校名不一样。 40秒, 蒋白把弧形疤痕反复摁压。 那个书包,对他真的很重要。青让说,那是我们师哥给他的东西。师哥说千万别丢了,书包能护着他。 你们师哥到底是什么人物,值得小漂亮天天念叨?徐骏有种采访当事人的心情,是不是小漂亮戴滤镜了? 邱离晃着鞭子摇头:不是, 师哥他从不犯错,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从不用师父督促就主动练功。我们还瞎胡闹呢,他已经参加武术比赛了,获奖无数学习还好。上桩时狮头带腕袋,狮尾带腿袋,一个袋,10斤沙,才能练出桩上飞檐走壁。 60秒,蒋白闭了闭左眼,不疼,但眼皮开始乱跳。 师哥说他什么都有了,所以什么都不要。还总和我们说武术切磋点到为止,要有仁心,不能打架。对我和邱离虽然不是一碗水端平,但也没让我们受过别人的欺负。青让说,当年伏城的爸爸生病急用钱,师哥家境一般,给了伏城30万。 30万?徐骏家境优渥,花在游戏上的钱就不止这个数目,但还是惊了,是借还是给? 青让看了蒋白一眼。给的,30万之后又给了20万,全是给的。 左眼皮不听话,跳得心烦意乱,50万给出去换念念不忘,傻逼。蒋白摁了摁太阳穴,75秒。 我上楼看看。蒋白朝楼洞口奔去,身后跟了一串脚步声。一层二层三四层,几步跨十几节台阶转眼到了六层,601的防盗门关着。 关着?左眼乱跳瞬间停了,蒋白感觉不妙。伏城!开门! 其余人一瞧也傻了。好端端拿个书包为什么还锁上门? 门里没动静,蒋白拽起防盗门的把手使劲晃动,哐一声,哐一声,棍子还在门边杵着,被拎起来捅破纱窗网,一下又一下撞击里门。 开门!蒋白一用力,棍子断了,一个破书包你跟我闹什么脾气! 门没动,门里连脚步声都没有。没有人喊着师哥来开门,也没有快乐的小梨涡,什么都没有。 蒋白一拳砸在锁眼上。我气消了,你把门打开。 我来我来!邱离终于翻出钥匙链,手抖着,他一个人住好久了,怕钥匙丢了进不去门,给我一把备用钥匙。 插了几次都没插进锁眼,蒋白夺过来,捅进去,狠狠一掰。 青让差点以为钥匙要断在里面。 两道锁都开了,蒋白踹开里门,书包在地上,没有人。 我艹!徐骏呼吸骤停,人呢? 邱离捡起书包来,这是要出大事,伏城绝对不会把书包丢下,以前他还抱着书包睡觉呢。青让则退后几步,拿出手机拨了报警电话。 蒋白眼前全是照片,满满一地。对啊,人呢?75秒,爬上楼要15秒,短短1分钟人就没了?他快速跑去卧室和厨房,又去洗手间看了看,床下、柜里包括洗衣机都打开来看。 他猫没了。 被人盯上然后被人抢了。蒋白再次环顾四周,死气沉沉的木家具仿佛都要活过来,跳动起来,朝他喊话。 烈日炎炎,暴雨后有泥土香,一间高阔的厂房,红地垫升起灰尘。阳光从斜顶破了一扇的窗直射。 蒋白摇了下头,脑海里的景象消失。又听见笑声,有明亮的眼睛,一股淡淡的盐味,凑近了说是薄荷糖。 师哥谁?蒋白摇了下头,声音变得遥远又嘈杂,絮絮叨叨说着刀法。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27) 里花外花点,外花里花撩那声音又来,最后被头疼击退。蒋白再次环视,家具还是死木头,尘土封着,没有一样会说话。 75秒,蒋白如梦初醒,75秒,伏城没了。 不可能。他自己摇了摇头,就在楼里,敲门找。 对,对!咱们在楼道门口聊天,就算真出了事徐骏不敢细想,这他妈怎么想,就算真出了事也是大事,摆明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这屋里有人! 就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要不是他们跟着伏城一起回来了徐骏打了个冷颤。 这是六层,除了一层的住户其余楼层都有可能。蒋白脑海空白一片,脱离了刚才的幻觉仿佛又失忆一次。 失忆后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情绪,活活逼死人。 离601最近的是602,蒋白扑到防盗门上去拍,几十下掌跟全红。门没有动静,眼前是一个黑色的猫眼。 怎么找?住户不可能都在家里。蒋白又摁门铃,叮咚,叮咚,叮咚602还是没开。 青让结束通话,报案了。602应该没人,伏城说他家旁边一直没人住,倒是603搬进两兄弟来。咱们从五层开始找,分开敲门,挨家挨户去找! 话音刚落,603的门开了。 你们干什么呢?603出来两个人,五分像,一个躲另一个后面。 我找人。蒋白冲过来,你们见没见过他? 谁?陈双一头雾水,我出来是想和你们说一下,别闹太大声,我弟弟胆子小,你们闹这么大他害怕。 他左嘴角这里。蒋白指自己的嘴角,有一个小梨涡,见过没有? 陈双摇了摇头。别急,你说的到底是谁啊? 是伏城。陈双身后的男生说,住601,笑的时候有梨涡,在左嘴角。 陈双回忆了一下,想不起来。是他?真抱歉,我们真没见过,我和我弟正在家吃饭呢,刚才被好大一声关门响吓一跳,没多久就听见你们敲门。他怎么了? 他丢了。蒋白压住左耳,疼到耳后烧起来。 等等!邱离往前一步,你听见好大一声关门响? 嗯,可能就是601撞上门的声音。陈双怕弟弟害怕,我先带我弟进屋,真有什么事我帮你们一起想办法。四水,听话,跟哥回去了。 不是。他弟弟站住了。 不是什么?蒋白听不清,双耳同时耳鸣。 弟弟仍旧躲哥哥身后,但神色不是害怕而是漠然。不是601。声音离我家很近,是602。 话音一落,刹那安静。 陈双眉目逐渐揪紧,第一反应是把弟弟往回推:陆水你回家等着,哥陪他们找人。去,回去等,哥马上回家陪你。好不容易把弟弟哄回家,陈双再转身,刚才和他说话的高中男生从601里抄出一把菜刀,剁在了602的防盗门上。 金属碰撞出巨响,刀刃翻卷直扎手背,防盗门上的纱窗网从上撕开。 蒋白盯着门锁,力道汇聚到手腕上。开门,我知道你在看。 门没动,也没人敢说话。蒋白劈手又一刀,刀刃卷到了刀把上,刀废。 蒋白看着猫眼,左眼血红。开门。 几秒钟后,602的门开了一条缝:谁啊?那么吵。 一把沉稳的声线,像埋在地里很久的石头,人影挤出门缝比门外所有人都高,半张脸露出来半张脸藏在门后。 刀嵌在金属凹槽里,蒋白把它拔下来。你刚才藏哪儿呢? 徐骏率先冲上来夺刀,一把扔回601客厅。603说听见602撞门,还不一定准确,万一误会了这叫持刀入室未遂。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同学丢了,就在这楼里,您看看能不能方便一下,开开门,或者刚才您听见601有响动吗? 听见了,有人撞门关上,然后就没声了。屋里男人说,还有事吗? 有事。右手插进防盗门栏间隙,铁丝从手背一路划到小臂上,隔着门,蒋白揪住了他的衣服,你他妈还给我。 602的男人不出声,随后才说:我怀疑你精神有问题,再骚扰我,我要报警了。 把手松开,大家有话好说,远亲不如近邻。陈双怕高中生冲动闹出人命,您好,我是603的住户,咱们是邻居。601住着一个男孩儿,人突然丢了,他们是他同学,都挺着急也报了警。您要是方便就开门让他们看看,不然警察来了还是会挨家挨户盘问,咱们都跑不掉。 邱离在最后面,手摸着九节鞭。601的门还开着,客厅里什么都没少,地上一把刀,木质家具原样放着仿佛谁也没进去过。 蒋白松开手,等着这扇门开。 半分钟后602的里门才拉开,一个将近2米的男人完全暴露,棕上衣,休闲裤,胡茬显得宽大的腮骨发青。那你们一起进来找吧。 第33章 我带你回家 防盗门缓缓推开, 602等着他们进去。 进来吧。男人一偏头,我经常出差,今天刚下飞机, 刚躺下休息一会儿就听到你们拍门。进来吧。 蒋白第一个进去, 然后是徐骏, 陈双,最后是邱离和青让。客厅比较空,确实像不经常住人,没什么烟火气。格局和601不太一样, 采光条件略差,白炽灯很多。 家具摆放得当。徐骏跟在蒋白身后, 蒋白停他也停了。 怎么了?徐骏有点紧张。原以为蒋白要和自己说话, 可视线擦肩而过去了更后面,他也跟着往后看,发现蒋白在看邱离。 邱离刚要去卧室, 收住脚在客厅站住,右手揣进裤兜里。视线再移到青让身上,青让转身关上了防盗门,站在门口不动。奇怪,他们之间是怎么交流的?徐骏摸不透了。 更让他摸不透的是603, 刚才那么紧张护着弟弟, 现在吊儿郎当到处溜达,右太阳穴那一块淤青可能是被谁打了。 户型同样是两居室,不像601那样窄长,反而是一字型格局。蒋白先进了主卧,家具依旧很少,床上整齐码放着衣物, 地上还有三个小行李箱。 蒋白比对了一下箱子的尺寸,是随身行李箱,不大,确实像刚出差回家。 应该装不下一个高中男生。蒋白指着行李箱问:能打开么? 不能。男人跟着他,这里面都是私人用品。除此之外,屋里所有地方任你们找。 任他们找。蒋白看了床面一遍,再蹲下检查床下,带伤的手依次摸过床体每块木板衔接处,最后轻轻地敲了敲。 轻击声发闷,不是空心。蒋白再站起来,走到床头垫试图推动,是固定的。旁边有一台单人沙发,检查一遍,没什么问题。 视线落到衣柜门,蒋白一把拉开,里面只有普通西装和几双鞋。退两步看衣柜顶,没东西。 他回到客厅,灯光照样惨白。徐骏检查过厨房和洗手间,只摇了摇头。 从客厅走向次卧,蒋白再次看了看邱离和青让。推了一下次卧的门,没开,他拧动把手。 随即房门打开,很小的一间普通卧室,家具比主卧少许多,只有一张简易单人床,树形书架,各个角落令人一目了然。 墙纸花纹倒是复杂,像马赛克。 现在可以走了吧?男人透露出一点不耐烦,这是我家。 徐骏心情从紧张变为着急,603果然说话不靠谱,再联想刚才蒋白菜刀剁门,差点就成了刑事案件。 可是小漂亮去哪儿了?徐骏像热锅上的蚂蚁,把洗手间和厨房又检查一圈,看来真的不在602,是冤枉人家了。 果然,602租户再下逐客令。现在你们能离开了吧?不然我也要报警了。 次卧检查完毕可蒋白没有走,驻足在单人床一旁。眼前是窗,窗口贴近左墙。窗帘后落了一把灰。 没有人在这里。蒋白扯了一把窗帘,认真衡量窗口距离左右两侧墙壁的距离,一无所获只能转身向外。 走吧,咱们去楼下找。徐骏急出了汗,对602说,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 602没答复他,反而看着另外一个。你怎么还不走? 屋里,蒋白只走了几步就停下了,不甘心地盯着窗户看。 怎么了?陈双在门口问。 蒋白依次看过次卧的长宽高,问陈双:你家使用面积有多大?有阳台么? 陈双对数字一向记不住。90多平米吧,有阳台,在主卧里。 90多平米。蒋白无法想象90平米有多大,计算和抽象理解随同记忆一起摔走了。仅凭一眼感觉,让他认定这间次卧应该还有一部分。 因为这间次卧的隔壁,是伏城家的主卧。伏城住的那间绝没有这么大,能把602的卧室挤成这么小。 这屋装修过。蒋白看向窗,窗口应当居中,偏左太多只能是有问题,这屋的阳台,你藏在哪儿了? 602只站在门外,眼神有点古怪。下半秒所有人由静态变成了动态,全在同一时间行动。 蒋白扑向左墙,双手压在壁上用力按动,按到书架附近墙变松了,再使劲一压,压出一道门形状。 是弹簧门,一压才开,非常简易的隔段,只不过门缝被花里胡哨的墙纸装饰了。蒋白再压,门真弹开了,浓烈酒精味扑鼻而来。 伏城!蒋白拉开窄门,更厚重的酒精味晕得他无法睁眼。隔段墙分离出一间非常小的屋,没灯,有阳台门,单人行军床上有一个人。 小圆寸,两腿分开被绑成螃蟹,鞋也掉了,露着一双踩脏的白袜子。 徐骏的心情是震撼我妈。蒋白和邱离青让明明没说话,可他踹门那刹那两人已经动手了。602想跑,多亏青让守在门口,等602往外撞那一刹那,抓住他一条胳膊来了一个四两拨千斤。 太极崩拳似箭,上下九节劲,节节贯穿静而生猛。邱离抽出鞭子,直取要害勒在602脖上,金属链条将人勒得脸色青紫。 可602一翻身,差点把邱离从身后反摔。 两个学武术的高中男生竟然压不住他,徐骏扑上去用身体压制,3人合力才扳倒,最后一拳是陈双给的,4个人勉勉强强把人制伏。 你他妈老实点!陈双一脚踩住602心口。徐骏朝蒋白大吼:人呢?在不在! 小屋明显是冲洗照片的暗室,蒋白想把人抱出来,但绳子绑太紧,将人拴在床腿上。他奋力扯开绳结,再去拆伏城嘴里的东西,一个黑色的塑料球把他的嘴角撑红。 口水流了满手。蒋白把人拖出来,显然是有高浓度的乙.醚让伏城短暂昏迷了。这个姿势也没法抱他,大腿小腿折在一起绑住的,手上也勒了几圈。 伏城!听得见么?蒋白扯开他的校服,撕了重德的短袖,布料上全是酒精。他一下下摸着他的额头,用手扇风。 我气消了,你给我醒醒!蒋白的眼睛被乙.醚熏湿了,伏城? 扇了几十下,长时间浸泡在乙.醚环境里的人终于开始深呼吸,胸口起伏着,轻轻叫了一声师哥。 小梨涡又回来了,蒋白一下坐倒。 伏城闭着眼喘气,好久才有力气。手里攒着力量可怎么都挣不开,胸口发闷,眼睛也不舒服。 鼻子最难受像被捅破了,总有铁锈味。脑袋里嗡嗡响,可就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哥的脸在眼前晃动一刹,又消失了。 眉毛浓密,刘海比3年前长,有时能遮住眼睫毛。双眼皮特别利落,内窄,外深,鼻背不是板直,从眼中开始带一点弧形。不笑的时候很冷静,笑起来才不沉稳。 师伏城最后一个字没说出声音,师哥的脸就不见了。眼前有了光,他呼吸变急,想伸手抓那身朱红色的校服。 一把椅子砰地飞出几米,蒋白踹的,又抄起来砸碎客厅穿衣镜,再抡起来砸人。 别!徐骏看这架势立刻挡了一下,椅子腿砸在自己身上,你他妈照他太阳穴这一下,人就没了! 602没动作,脖子被九节鞭勒出血痕。 青让压制着他的腿,这不是一个好对付的男人,刚才那招鲤鱼打挺差点把他和邱离两个人掀下去。他们脸色都不好,蒋白脸色更不好,谁也劝不了了。 蒋白重新去主卧,或者说这一间才是次卧,把几个小行李箱拉出来摔向602。 拉链摔开,掉出一地乱七八糟,各种花样各种形状,从金属细棒到绳子,还有几部手握式DV。几个透明塑料瓶滚到蒋白脚边,里面全是小药片。 饶是从小封闭习武的武校男生也知道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陈双脸一红,他更知道。 蒋白站在602的脸旁边,一脚,很重踩向他胸口,流血的右手拽住他左臂。 我要找我的律师!男人在窒息中仰视这群高中生。 徐骏怕他杀人。揍一顿出气就行了,打死是犯法! 邱离咬着下嘴唇没吭声,谁也劝不住蒋白,他也不想劝。差点出事的人不是外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伏城。打死就打死,师兄弟一条命,大不了一起顶罪。 蒋白将手里的胳膊拧动,小臂肌肉和青筋同时绷紧隆起,像晃着一条毛巾,找着方向、找着角度去拧,找到了,向后猛一抻。 关节脱臼的弹响屋里人听得一清二楚。602开始哀嚎,想滚在地上打滚。蒋白不为所动,同样的姿势拽起另外一条,再找,再往后一抻。 咯嘣一声。 肩膀像塌掉的屋顶明显凹了下去,嚎叫声惨烈。邱离和青让对视一眼,妈的,蒋白不是说点到为止要有仁心吗?他仁心呢? 他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的啊?邱离真想不明白,明明不认识他们,可身体还记得伏城爸爸教他拆肩膀安脱臼的手法。狮尾臂力有限,青让好几次被自己连累,肩膀脱了臼,都是蒋白一脚踩住给安回原处的。 这回行了,邱离松开链条,两条胳膊卸掉再牛逼也跑不动,疼死你。 处理完蒋白才回伏城身边,拿出包里的矿泉水一口一口喂。能咽么? 我嗓子疼伏城怀疑自己鼻子被人打了,一把抓住眼前,师哥你别走。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28) 不走。蒋白继续给他喂水,看他干燥的嘴唇变湿润,想抹掉他嘴角那点破皮,可碰了几下还是收了手指。 就是这张嘴,每天冲自己笑,一声声叫着师哥,就因为自己和一个人长得像便黏住自己。小梨涡里盛满快乐,可同样是这一张嘴,会骂人,说恬不知耻的话,还会含着煤油吐火球。 那么大的一串火球,不知道有没有烫过他。蒋白把他牙关挑开往里喂水,喂着喂着:我带你回家。 第34章 带猫回家 伏城还迷糊着, 听什么声音都像戴了耳机,和世界隔着一层。知道自己出事了,回家拿书包一进屋就和那人正面撞上, 直接被捂倒, 口鼻耳眼全部被酒精迷住打了个措手不及。 若不是事发突然, 自己也不会毫无招架之力。有个力气很大的男人把自己往屋里拖,伏城就知道自己出事了。所以看清楚师哥之后他先笑了一下,不想让他那么着急。 师哥!身边人要走,伏城及时抓住了。 没走, 我去拿剪刀。蒋白左臂环着他的脖子,右手捏了捏他的手, 这只手同样有疤, 像被很薄的片状物割伤许多次。他掰开它,仔细看,掌心竟然布满细细长长的疤痕。 剪刀?剪什么刀?伏城正在恢复知觉, 才发现动弹不了,胳膊和腿被捆成大闸蟹,谁谁给我绑上的? 蒋白站起来缓缓,去厨房找了一把剪刀,用力剪开伏城身上的麻绳, 一把扔远了。 伏城能活动了, 腿麻脚麻可算体会一把什么叫醉狮。王八蛋他全想起来了,摇晃着呢喃起来,敢捂我,我 别动。蒋白把人一拽,一拦,面对面坐下, 身上难受么? 不难受,老子能得很。师哥我鞋呢?我鞋怎么又没了鞋呢?伏城坐在地上,音量只有平时一半,师哥的脸变成重影。 一个师哥,两个师哥?伏城揉揉眼睛,两个也行,反正都是同一个人。 邱离轻咳几声,看一眼伏城再看一眼蒋白。这机会你赶紧抓住啊,扑倒了哭一鼻子,英雄难过美人关,兴许蒋白就难过你这一关呢。 伏城傻子似的坐着,看师哥给自己穿鞋揉脚腕。又看邱离一个劲眨眼睛。邱离你别怕,别怕啊等我缓一缓,缓过来我他妈揍死那傻逼我缓缓。 邱离默默别过脸,这个也不行,一起埋了吧。 602在地上哭嚎翻滚,眼泪鼻涕流了一脸。陈双收了腿,对那个神秘隔间产生好奇:我艹,这什么地方 除了刺鼻酒精味还有特殊药水味,浓郁吹不散。陈双把窗帘拉开,傻在原地,墙壁上挂满照片。 这都是什么破玩意儿?陈双说,喉头就僵硬了。他从悬挂照片中取下一张,镜头里是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弟弟,一脸漠然却攥着一个超大号的棒棒糖不放。 陆水进屋时哥哥正在打人。哥。 陈双已经快打疯了,还揪着602的衣服。你怎么来了?他一下松了手,听话,回家等着。 听见有人叫了,我报警。陆水像看不到其他人,对散落一地的玩意儿也不关心,只到陈双身边蹭脖子,还叫了救护车。 牛逼,都会叫救护车了,有进步。陈双推着他往外走,不好意思,我弟害怕,我先把他送回家。警察来了我跟你们一起去立案。说完便拉着弟弟回去了。 急救车先到,然后才是警车,伏城仗着体质好已经缓回大半,逞强,非要自己走下楼,打死也不躺担架。到了派出所才开始想吐,又吐不出来,只说鼻子里难受。 校服T恤还被师哥撕成了大V领。伏城挽起裤腿做笔录,从脚踝到膝盖、再到大腿根布满勒痕。 先做身体检查,再拍照取证。 有犯罪事实肯定要立案追究,做笔录时几人分开,签字捺印,最后等待派出所上报审核。蒋白签完字放下了笔,迟迟不肯走。 还有问题吗?对面是一位女民警,我知道遇到这种事会很害怕,你们都是未成年人,已经很勇敢很机智了。 会判罪么?蒋白问,非法拘禁或者绑架,猥亵,强.奸未遂。或者故意伤害。他比我小,明年1月23号才过生日,还没成年。那人是我伤的,和他们没关系。 如果犯罪事实成立,确实存在危害社会的犯罪行为,我们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女民警回答,现在我们另外一个组的同事正在现场取证,相信很快能给你们答复。最近请保持手机开机,还请你们及时配合我们。 嗯。蒋白压着手指上的疤痕看,75秒。 嗯? 75秒,人就没了。蒋白把心脏跳成倒计时计时器,为什么会怎么快? 女民警思索几秒。嗯你现在这种心理状况是受害方自责,如果有必要,可以寻求心理疏导。犯罪嫌疑人明显具有明确犯罪目的,你们也说过,他确实有单独执行犯罪的能力。受害者是你什么人? 蒋白看了一下笔录。同桌。 你的同桌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有时犯罪就在几秒之间,你的同桌是一名高中生,可面对突发状况的反应能力和自保能力有限。嫌疑人的作案模式明显成熟,他敢挑选武校学生,说明他有备而来。你说屋子里有很强烈的酒精味,我的办案经验是,浓度超标的乙.醚成分不足以瞬间致人昏迷,但用它捂住口鼻时,受害者的剧烈挣扎会加快吸入速度,大多数都是被憋晕的,是短暂窒息造成。75秒,足够犯罪成为事实。 用不用蒋白皱着眉,带他去医院检查? 刚才在急救车上已经检查过了,血压心率都没问题,只是鼻腔内有血管破裂,回去好好休息几天,等我们电话。 嗯。谢谢您。蒋白点点头离开笔录间。派出所大厅坐着4个人,都在等他。 陈双刚走,说回去陪弟弟。徐骏先站起来,太他妈悬乎了,放假之前抓了一个变态狂学校会不会给咱们班加分? 伏城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不敢吱声。 伏城你到底有没有脑子?邱离气得咬牙切齿,你要不是我师哥,我真想骂你傻逼,那么多快递盒你好歹拆开看看好在你没事。 咳。青让捂住邱离的嘴,蒋白在,少说话。 伏城慢悠悠地站起来,书包拎在手里紧抓不放,做完笔录才摸清严重性,自己遇上了变态跟踪狂。师哥,你出来了。 蒋白摸着兜里的烟盒。你师弟没说错,你确实该骂了。 骂吧。伏城低头认错,笑了下。 蒋白艰难地抿了抿嘴,伸手捏住他左嘴角。伏城迷迷瞪瞪笑着,他用力摁小梨涡,抬起手指一个小坑,抬起来一个小坑。 咳。蒋白乍然收回手,今天不想骂你,明天再骂。 你不骂我骂!邱离压不住脾气。 好了,现在不是互相责怪的时候。最后还是青让劝和,从小就是这样,伏城带着邱离瞎胡闹,闯了祸蒋白去解决,自己负责暖场,伏城,你家肯定不能住了,最起码换门锁之前不能住。这件事必须瞒着师叔,你和他说家里一个人没意思,放假了,到我和邱离家轮流住。 他跟我走。蒋白说,酒精味在鼻腔里不散。 跟你走?我不同意!不行不行。邱离一听就摇头,伏城不能不能跟你回家,他跟我走! 蒋白看了邱离一眼。 青让把邱离往后拽半米,现在的蒋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师哥了。可人的性格真会因为失忆改变吗?青让不觉得会。 埋了吧,这句话是蒋白以前经常说的,说的时候还揣着笑容。 现在这个蒋白和以前一模一样,记住了肌肉记忆,忘掉了压制他的条条框框。现在他爱动手,不代表以前他不爱动手,只是以前会考量、会顾大局。失忆症抹掉了他对从前的记忆,挖出了他隐藏的那部分。 要不伏城跟我回家?徐骏一百个不乐意,蒋白你再抽风就该挨揍了,万一放假付雨去找你,你家里多一个他,不合适。我家挺大的,多他一个不多。 蒋白又看徐骏。 这回徐骏迎着他视线:蒋白,我不想说你什么但是,别过界。 过界?蒋白迷惑了,他不记得所有事,更无法理解界是什么。什么是界?为什么不能过?过了又能怎么样? 青让再把徐骏拉后半米,从前会斟酌关系的蒋白还没回来,眼前这个不会啊,跟他抢人真有可能被卸肩膀。 我不跟你们,我愿意跟师哥走。伏城一锤定音,但你们得帮我一个忙。师叔他肯定会打电话,你们必须帮我撒谎。别让他知道了。 事已至此,大家不好再劝,晚上10点整在派出所分手各自回家。徐骏拉了一个微信群,取名正山F5把大家加进去。 分散之后伏城就后悔了,自己真是脑袋一热瞎同意,怎么能跟师哥回家啊。 光是师哥的爸妈,就有可能把自己轰出来。 师哥,我刚才又慎重考虑了一下。伏城走在后半步,我还是回师叔家住吧,你家不方便,万一你爸妈嫌我嫌我碍事,不好。 蒋白也正考虑,爸妈对自己没什么要求,健康活着就行,唯独不能带人回家,说是避免露富。他们回深圳了,那边有楼要剪彩,8号才回来。 有楼要剪彩?伏城没听懂,师哥家里条件一般怎么还有楼呢? 这几天家里只有我。蒋白在路边等出租,还有一只猫,不可爱,养不熟。你可能会怕它。 大王?伏城眼睛瞬间点亮,差点把它忘了,不怕不怕,我可喜欢大王了。 你喜欢它没用。它养不熟。蒋白强调,会挠人。 不会的,我猫缘特好,楼下的小母猫都喜欢我。伏城慢慢笑着,不过你能先陪我去个地方吗?我第一次第一次见大王,想给它一个好印象,买点吃的。 又笑了。蒋白突然把手掌压在他左脸上,他一笑,掌心被填满不少,再换成指腹戳来戳去。你在楼下找小母猫干什么?大王挑食,罐头舔一口就不要了。 我买的不一样。师哥你相信我,我真的特招小母猫喜欢,喂完猫还能抱一抱。伏城漫不经心地踮脚,应和那只手,热感从小梨涡散开遍布全身,好比打开了高兴的开关。 喂完猫还能抱一抱?蒋白自言自语,抿着嘴把手收了回去。 出租车来了,伏城被师哥手指头戳软,明明一身钢筋铁骨变成浑身软绵绵,钻进后座朝司机说了一个地址。 目的地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他跑向柜台,穷缩地掏出皱巴巴的钞票,笑得仿佛没事在自己身上发生过。 麻烦您,小鱼干碎碎给我几袋。伏城穿着正山校服,拉链很低,里面一件破T恤,不要整条的鱼干,就要碎碎。 好久没见你了。小护士说,大王还好吗? 伏城看向门口,师哥抽着烟等自己,用嘴型说快点。于是他笑着揉下巴:好,只是我怕它和我闹脾气,怨我这几年没管它。 宠物医院?蒋白不想进,他可以肯定一点,自己并不喜欢宠物。 医院旁边有便利店,蒋白进去买包烟,又买了两瓶汽水等在路边。伏城出来时他的烟刚点上,他们谁也没说话,坐在马路牙上喝汽水。 汽水不好喝,蒋白也可以肯定自己不喜欢,喝到一半放下。今天害怕了么? 伏城满嘴气泡,被问题打得无力招架,点了头,把汽水咽下去。 害怕了。蒋白的手蠢蠢欲动:那我等你不怕之后再骂你。 伏城不言语,确实想起来后怕。手里这瓶汽水喝光,师哥那瓶还剩一大半。他把玻璃瓶换过来,给他一个空玻璃瓶,自己喝剩下了。 师哥还是不喜欢喝汽水啊。伏城咕嘟咕嘟,尽量不去想发生过什么。 空瓶子。蒋白捻着烟在瓶口轻弹,看烟灰掉进去。正前方是宠物医院,门口贴着请勿遗弃宠物的海报。 家养猫狗在野外生存能力极差,一次认养,终身负责蒋白读完海报再看看旁边,又掸了掸烟灰,趁旁边不注意,宽阔的手掌在伏城脸上比对一秒。 脸真小。 养大了又不管,扔猫的都是傻逼。蒋白的一支烟抽完了。 第35章 用我抱一下么 汽水喝完, 师哥又点一根烟,去宠物医院门口看海报。身边烟味淡淡,伏城真不懂师哥为什么学会了抽烟。 小鱼干碎碎是整包小鱼干里淘汰出来的, 很便宜, 一大口袋10块钱, 经常有喂流浪猫的好人来买。伏城现在算手里有钱,小时候零花钱少得可怜,买不起整包小鱼干,就买碎碎。 自己嘴里省的钱进了大王肚子, 不亏。伏城站起来,师哥也回来了。 你买的这个可能不行。蒋白弹掉最后一落烟灰, 大王挑食, 我爸妈宠坏了。 这个碎碎好多野猫都爱吃,试试,万一大王吃腻了罐头呢。伏城把碎碎装进书包, 屁股底下的布料热得全湿,黏在大腿上。 兴奋,要跟师哥回家了,还能一起住。一定要把师哥的床睡了。 师哥,你家里真没有人啊?但他还是害怕, 我不想让你爸妈觉得我添乱。要是有人, 我就不去了。 蒋白把烟头扔进汽水瓶。这周没人,你先跟我住,开学再想办法。 真的?伏城兴高采烈,那我能和你睡一屋吗?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29) 不行。蒋白这才发现小臂内侧划破一道10厘米口子,自己睡。 哦。伏城瞬间蔫了。 出租车到了,伏城爬进后排, 蒋白再跟着进。坐稳后司机核实目的地,蒋白看了看他的体量和身高,打开车门,毅然决然去坐副驾。 怎么走了?伏城挪到副驾后面,拉近他们的距离。 车子发动了,蒋白转过身来,皱了一下眉。坐那边去。 老子不坐。几把人对自己一点都不好,伏城刚要伸手抱副驾座,想趁机拽师哥领口。 蒋白指指驾驶座正后方。不坐我不管你了。 哦伏城抱着书包挪过去。 师哥在他斜上方,一路无话,只是不停地揉左眉骨。 这是怎么了?伏城看了一路,不记得师哥以前有揉眼眶的习惯。静下来,再回忆,才开始后怕,重新想起求生无门的绝望感。 邱离青让在楼道里砸门喊人,自己其实是听见了的,但被捆死了又喊不出来,可能还熏出眼泪。那人又用手巾蒙住自己,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最后的意识是他把自己嘴里的布换成一个硬塑料球,球很大,撑得很难受。心里一直念叨师哥别走,自己就在屋里,你千万别走。 好在自己没出事,出了事就没法重振伏家班了。伏城抱着书包把它当护身符,在正山F5群里报平安。 [徐骏:大家都到家没有?到家和班长说一下] [青让:已到,勿念] [邱离:到了到了,伏城你呢?要是住不惯我和让让去接你,反正蒋白对你不好] [徐骏:赶紧接赶紧接,他住蒋白家里不合适] 伏城撇了撇嘴,老子最他妈合适,老子天下第一合适。可这句话又不敢发,只好回了一个马上到。 半小时后司机把车停下。师哥付钱下车,伏城跟着下来,看清楚小区环境之后:这里是你家? 是。蒋白刷卡进院,步行速度很快。伏城疾步紧追,来不及看院里的花花草草,转弯又被乍然拦住,差点撞上。 师哥怎么了?伏城揉着鼻子,里面难受。 蒋白仔细听着,几秒后一个男人遛狗经过,奇怪地看他们一眼。 现在走吧。蒋白松开手,手心里一下变空,缺了带有温度又粗糙的皮肤。伏城的手和自己差不多,练武术,很多疤。挑有灯的路走,风吹动草坪树梢,沙沙响,蒋白回头望了望,把人往身边拉一拉。 直到进了电梯,伏城发现师哥的眉头才展开。以前师哥带自己回过家,环境挺普通的,没想到这几年师哥爸妈赚了钱,住这种地方。 盼了一路,真到家门口伏城又犹豫。你先进去看看,确定你家真没人我再进。 行吧。蒋白知道家里肯定没人,爸妈上午坐飞机离开北京。可他还是先进一步,径直走向监控器装置机盒,拔掉主线。 灯全灭掉了。 除了自己卧室和三个洗手间,其余房间都有摄像头。蒋白摸了摸机盒,还是热的,微凉后才去门口叫人。 来吧。他开门,只有我。脱不脱鞋随你。 真的啊?伏城战战兢兢,手里乖乖拎着练武鞋,穿袜子踩进来,我是袜子脏,我脚不臭,每天洗得白白的我艹!师哥你家比以你家好大啊!客厅比我家整个还大。 大么?蒋白把门锁好,上了双重锁,自己又推拉几次,我家里你不用怕。 伏城直溜溜站着,用了几分钟才环顾四周,慢慢把鞋放下,收了那副随时要跑的谨慎。没怕,老子能得很。 蒋白靠着门。你说你害怕了。 伏城再低头,不说话。 蒋白看着他的书包,反复咀嚼重德两个字在伏城心中的份量,喘气,深呼吸,呼气,深呼吸。 用我抱一下么? 伏城猛一抬头,身体被纳入一个怀抱,瞬间睁大了眼睛。 蒋白不记得自己抱过什么人,大概以前抱过,可他都忘了。失忆后他抱过爸妈、付雨、主治医师,抱过去深圳探病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 但不一样,怎么形容呢蒋白很快地抱住了他,一手搂腰一手搂肩,压着他试了试。 很硬,伏城骨架很硬,肌肉紧张也很僵硬。他再使劲,伏城立刻反射性地推他,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有男孩之间用来表达关系亲密的怨恨,在自己怀里瞎扑腾。 力气不小,把他推在门上,蒋白再用更大的力气把他推到门上,位置换来换去。 海报说,被遗弃的家养宠物大多有心灵创伤,到了新家庭会不适应。蒋白费了不少力气才压住乱扑腾的人,他们差不多高,都喘了几声。 你闹什么脾气呢?蒋白问。 伏城瞪着过去,靠近闻出师哥校服上的汽水味和烟味,还紧紧压着自己。今天自己也被那个男人抱了一下,他脸上有胡茬,滑在脸上又疼又难受。师哥脸上没有,很光滑,伏城用尽全力瞎扑腾,两手紧抓师哥T恤下摆,拽了又拽。 蒋白摸到他颤抖的手,不是怕,倒像是和自己有仇。随后肩膀剧烈疼痛,隔着一层布皮肤被坚硬牙齿磨碾,是伏城侧着脸咬在自己肩上。 老子他妈咬死你个几把人!伏城要炸了,无奈右腕有旧伤,被牢牢地钳住。 你他妈咬我干什么?蒋白把他右臂扳到身后,挤向墙角压在怀中,几分钟才结束这场啃咬。T恤没破,但是这个疼绝对破皮了。 我安慰你,你咬我干什么?蒋白拧着眉头问。傻逼把猫扔了,猫的心理创伤是不是太大了? 我他妈不要你安慰!伏城剧烈地喘,我我还以为你跟着我上楼呢。 蒋白把他压在怀里。 到了三层,我还等了你一下,以为你跟着上来呢。 猫打哆嗦,蒋白板着他的肩,按着他的头,把他压在怀里。 你没跟!老子才不害怕呢,我他妈不要你安慰! 话很凶但身体反应似乎没什么说服力,伏城口齿不清骂骂咧咧,蒋白用力抱他直到这股瞎扑腾劲儿过去,慢慢不反抗,慢慢老实了,骂声越来越小。 伏城紧抓着手里的T恤,这么多日子过去,终于又抓到了师哥的校服,过一会儿似乎觉出自己丢脸了,偏着头抗议:我渴了。 蒋白看着满头细密汗珠的他:不害怕了? 伏城立刻说:我从来没害怕过,老子猛男。 这次蒋白没反驳,转身去了厨房,掀开领口,肩头鸡蛋大一个咬痕,估计再过几小时变成青紫色。 猫第一次回家,咬人正常。 厨房两个冰箱,一个用来放厨料,一个专门放饮料。爸爸爱喝酒,妈妈爱喝冰咖啡,剩下的全是汽水。明知道自己不爱喝,蒋白还是买了许多。 蓝莓、哈密瓜、菠萝、橙子他拎了两瓶哈密瓜味,走出几步,又回来换成了荔枝。 荔枝和青梅长得差不多。蒋白把厨房窗口锁紧,边走边说:家里没有剩饭,我叫外卖,你先洗澡,你 只见客厅里一人一猫,谁也不动,相距20米互看。空调风吹过窗帘,只有帘角动了动。 蒋白快走了两步。它就是大王,平时不出来,会咬人。 大王,名字还是自己起的呢。伏城没听到它脚步声,但有感觉它来了,回头一看果真是,差点没认出来。 比3年前瘦了些,体型仍旧很大,大得有些瘆人,一般人真不敢随便摸它。可伏城总记得它一手掌大小的模样,眼睛上蓝膜还没褪掉。 吸了吸鼻子,伏城笑了:它真好看,师哥,你养得真好。 不是我养的。蒋白实话实话,我肯定不喜欢猫。汽水给你,我去放洗澡水。 师哥去卧室了,伏城才敢轻轻叫大王的名字,好久不见,应该还认识自己吧?没想到自己一伸手,猫往后躲。 你不认识我了?伏城盘腿坐下哄猫,师哥不记得我,你也不记得了?我他妈白疼你你想不想我? 大王一动没动,用端庄坐姿和他遥望,大粗尾巴缓慢翘动尖部,最后绕到前爪像一座雕塑。 伏城赶快拿出碎碎,捧着往前送一送:给,你小时候最爱吃,我这几年没有扔了你,我是我有原因的。你别生气了行不行?我道歉。 大王昂起下巴在空中乱嗅。耳朵一动一动,犹豫着才朝伏城这边迈出一步。 猫走路没有声音,可伏城这一回听见了。它一步一步走过来,犹豫不决地辨别自己手心里的碎碎。 对不起啊,我现在还是没赚到多少钱以后伏家班赚了大钱,我给你买整条小鱼干。伏城心里堵得慌,饿自己可以,饿猫不行。 掌心湿湿润润,被大王舔了几下。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伏城在它头顶重重压了一把。 大王立刻追着他的手要蹭,蹭眼角蹭下巴,拿脑门上的竖条纹顶他膝盖。伏城瞬间懂了,大王没忘,它只是生气。 生气自己扔了它好几年,没看过它一次。 吃到了碎碎,凶巴巴的大公猫变回奶猫,一边吃一边在伏城面前踩奶,粗厚的前爪没找好姿势,像原地踏步。碎碎全部舔干净了,伏城终于听到大王叫声,喵呜一下子,还是那么洪亮。 猫大,就连呼噜声都比一般大小的狸花猫吵人。伏城又拿出一捧,一手喂猫,一手从大王头顶撸到尾巴尖,再揉一揉黑色肉垫。 猫的指甲全部收了起来。 皮毛养得真好,缎子一样,师哥家真是宠它。伏城放心许多:我还怕他们因为我的事把你扔了,看来人没有那么狠心大王我告诉你啊,蒋白那个几把人他失忆了。 大王丝毫不带感情地喵呜一声,继续亲热蹭腿。 真的,他把我忘了。伏城挠猫下巴,而且他还面瘫了。等我赚了钱就带他去看病。说着手摸到了猫屁股,我艹,你怎么还没绝育呢? 大王一下下舔着主人掌心,找熟悉的鱼干味。 你干什么呢?蒋白站在卧室门口。爸妈都不敢在大王吃东西的时候摸它,更别说摸它的蛋。 我摸摸它,我是用小鱼干碎碎贿赂的,师哥你看,它不咬,它挺亲人的。伏城两手乱撸,把大王肚皮上的条纹撸得乱七八糟。 贿赂?耳边是哗哗放水声,蒋白步步走近,看了几秒塑料袋,伸手捏出一小把碎碎来。 放到大王眼前。 大王挥手一抓,手指飙血。 看见了么?蒋白伸着手指,它不是好猫,翻脸不认人,别碰它。 它是好猫啊,真的,它就是记仇。伏城抱着大王不撒手。 起来。蒋白不为所动。 伏城抱着猫摇头:不起,师哥我晚上能不能和猫一起睡啊? 不能。蒋白抓住他腕子,洗澡去,一身脏。 我不脏,我再抱一会儿师哥?我艹!师哥你别冲动,我起!我起!伏城躺在地上,右腿伸直,师哥抓住自己右脚踝,就这么拖走了。 蒋白一边拽一边脱他袜子。小臭袜子。 我不臭,我伏城躺在木板地上被拖着走,这难道就是艾斯爱慕吗? 卧室是套间,蒋白把他拖进浴室,门一关,背向伏城:你脱衣服吧,我帮你洗。 哇,师哥你洗手间也好大,比我睡房还大。伏城四处看,你家到底做什么的?赚这么多钱 没钱,房子是租的。蒋白仍旧背向他,浴室热,他也脱了T恤,肩膀果不其然深度淤青了,你离那只猫远点,它不可爱也不认人。 说完,门外响起一阵挠门声,大王喵呜喵呜在抗议。 伏城把自己剥了个精光,捂住重要部位。师哥,我能不能冲澡啊?我不喜欢浑身弄湿。 不行。蒋白稍稍偏头,看他一条腿,自己进去泡着,水温正好。 那你先出去,我尿尿,尿完再进浴缸。浴缸充满雪白泡泡,伏城改变主意了,想进去玩儿水。 为什么要我出去?蒋白慢慢转过来,你师哥能给你洗澡,换人就不行了? 伏城捂住小核桃快速摇头。行,行,师哥你别冲动。 我从来不冲动。蒋白让出地方,掀开雪白的马桶盖,我吹哨,你动作快点。 挠门声更大了,大王跳起来够门把手,准备开门救主人。 第36章 洗猫! 门把被猫跳起来挠着可是门没开, 伏城用了半分钟思考师哥这句话是认真还是开玩笑。 你当时磕着脑袋的时候伏城试探,没磕坏吧? 蒋白光明磊落的样子。磕坏了,我说过我失忆了, 面部神经也有问题。 不是。伏城把小核桃往手里藏, 没磕傻吧?测过智商吗? 蒋白把人捏过来, 低头是一对儿腰窝,腰上有肌肉才显出它好看,太瘦了反而不明显。没磕傻。 不会吧?伏城站好了,腿后还是两条腿, 不相信,坚决不相信。师哥一定磕傻了, 脑袋出了很大问题。 蒋白拍了他手背一下。给我啊。 给你?伏城第一次听到如此无理的要求, 师哥磕了一次脑袋,怎么人情世故都磕不懂了呢? 对。蒋白不觉得什么。 这两颗本来就是我的,什么叫给你?伏城又开始瞎扑腾, 跺着脚往后跑,捏回来再站好又想占这个大便宜,再说给你了,你帮我扶着吗?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30) 蒋白想了想。你师哥也帮你扶? 扶啊!伏城灵光一现,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两只手一起扶着。 两个腰窝能盛水了, 蒋白不想看。松手,我帮你扶。 妈个鸡,还有这种好事?伏城在犹豫中松开了,两手往后一抓,攥紧正山校裤的薄布料准备好占便宜。 对准了。蒋白没想歪,像学一样普通技能, 认真且注意力集中,用吹哨么? 伏城深呼吸,师哥以前笑着说这句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面瘫了再说这句话,感觉不一样,让人挺激动的。不过你学就学吧,手劲儿能不能别这么大?盘下来你当文玩核桃?还是想给我做绝育? 没做绝育手术的猫在奋力挠门板。 老子酝酿酝酿。伏城很后悔,恨不得钻进马桶被水冲走,揪着师哥大腿外侧肌肉了,我还是自己来吧,这便宜我不占了。 蒋白皱着眉,思考哪个步骤没做对。等我一下。他松开了,去关灯,留下光亮微弱的夜灯。再重新抓起来。 伏城想磕后悔药。脖子边有热气,两人处于一个难以启齿的尴尬站姿。回头就是鼻尖撞鼻尖。 不行,我尿不出来。大王在门外嗷嗷叫,挠门声仿佛挠心,伏城巴不得自己马上屁滚尿流。 肚脐周边一层汗。 就差最后一努力,开闸放水,伏城试了试:不行不行,还是我自己 耳边一声吹哨声,很轻很轻吹进耳道深处。伏城下意识捏师哥大腿,真硬,真是20斤沙袋练出来的大狮尾,想坐上去试试能不能经得住自己。哨声熟悉又不熟悉,去深圳之前师哥刚好变声期,哑得不行,没想到变声期过了,声音这么沉。 ! 完事之后,还被甩了甩,师哥扭身去开灯了,伏城摁冲水键,一脚跨进浴缸趴进热水,小臂扒住扶手,探着头看师哥拿莲蓬头冲。 水哗哗流,从地漏流出去,地上、马桶盖、瓷砖墙恢复雪白。 尿一地,没脸见人,还被榨核桃露了。伏城脸如火烧,那地方刚榨完又被热水烫得不行,可坚决不翻身,说什么都不翻身。师哥脑袋果然有问题,以前他不玩儿核桃! 大王还在抓门,蒋白知道它会开,干脆锁上了,打开换气,单手拎一把矮凳过来,坐在浴缸边挤洗发露。 自己看过爸妈给大王洗澡。 应该差不多。蒋白勾勾手指:头,伸过来。 伏城不喜欢被弄湿,随时准备炸妈的劲儿又来了。不伸,你他妈没安好心,你玩儿我几把。 你师哥才没安好心。蒋白任他张牙舞爪,我帮你洗头。 真的啊?伏城靠过去,脑袋落在师哥手里一通搓,慢慢不紧张了,戒备极强的表情逐渐淡去,很舒服地眯眼睛。 有这么舒服么?蒋白抿住嘴。看来洗猫不难。 舒服,我可喜欢搓脑袋了。伏城一脸欲言又止。师哥,你盘我小核桃就算了,你你洗手了吗? 蒋白动作僵住。 大王在门外喵喵叫,格外烦躁。 算了,反正都搓上了。我不嫌弃你手脏,你也别嫌弃我袜子脏。伏城顶着一头泡沫往他手心里蹭,还自己动,师哥,我脑袋特好搓吧?是不是特圆? 我没搓几下,感觉不出来。蒋白起身洗手,回来继续搓。颅顶确实很圆,又高,剃小圆寸都比别人利落,露了脸又立体又漂亮。原以为这么短的发茬会很硬,没想到不刺手,只有一点毛扎扎的手感。 泡沫越搓越多,白色逐渐盖住黑色,只留下一张巴掌脸。蒋白再次用手比对,想把小下巴搁掌心里捏。 头发为什么剃这么短?蒋白用食指搓他脑门,留下一个红印。又搓了搓鼻梁,小猫脸都脏了。 伏城抓了一把白色泡泡。因为狮头里闷。 能有多闷? 可闷了!伏城攀住缸壁,手腕两圈捆过的擦伤,下次我带你试试。舞狮表演还好说,练功最难受,脑袋全闷在里面。4岁之前我头发没这么短,师哥疼我,怕我起痱子,拿电推子帮我推了。 疼你?他会推么?蒋白稍稍用力,把伏城往下压了压洗肩膀,又淹不死你,下去。 不下,我不喜欢全身湿,湿了难受。伏城在水里扑腾,屁股顶出水面,头发真是师哥剃的。只不过他老把我剃秃,秃了就带我去买咸水冰棍。 傻逼。蒋白往他后背撩水,腰窝躲在水下藏猫猫,买不起别的了? 哪有那么多零花钱,师哥攒钱给我买。伏城差点滑进去,奋力挣扎跪起来,我贪凉,我爸怕我吹空调吹感冒,只开电风扇。我喊热,师哥就带我去小超市吹冷气,再给我买冰棍,搂着我慢慢吃,看我吃完再走。 所以超市一看他来买冰棍,就知道你又被剃秃了?蒋白拿起莲蓬头。 伏城闭着眼,任他洗。师哥剃圆寸可厉害了。 剃秃你还不容易。蒋白站了起来,我冲了,你别睁眼。 伏城躲了一下。师哥你别把洗发水冲我眼睛里冲干净了吗? 没呢。蒋白拿沐浴液,现在起来,转个身。 起来干什么?伏城也站起来,面向墙壁带起一串水。水顺肌肉纹理像山峦上的小河道,可大、小腿都有勒痕。师哥,我想了想你 想我什么?蒋白双手搓泡沫。洗猫了。 你还是和胡一虎说取消切磋吧,不划算,要是真想切磋刀法,我陪你,我套路不错。有点冷,伏城打了哆嗦,真的不划算。 身后没声音,只有大王蹦起来试图开门的巨响。 人呢?伏城回身看,师哥两手泡沫站着,好像没听懂,眼里都是不明白。 就这件事?蒋白微微动下眉梢。 伏城点点头,生气了生气了,接下来要搓死自己吧? 转过去。蒋白扶他一下,腿分开,双手撑墙。 撑墙你大爷啊,让你取消切磋是为你好,你和我闹什么脾气?这话伏城只敢想,不敢说,扶着墙等搓背。 然后腰窝被摁了一把,像是用手指的指肚测量到底有多深,刚好按住了腰眼。一按还挺舒服,练武的都有点腰肌劳损。 紧接着那双手开始掰他。 小核桃又被搓麻一次。 终于泡完澡,大王绕着他脚踝转,一步一跟,好几次差点踩到。伏城披着大浴巾滚上床,整个人像一条被搓熟的红鱼,屁股缝都给搓红了。 蒋白叫好外卖,找出一件自己的T恤给伏城穿。今晚大王一直叫,毛掸子似的尾巴直冲天,人走到哪里它跟到哪里。果然家里只能有一只猫,两只太多了。 师哥,你给我一条内裤,我底下光着。伏城洗得白白的,盘腿在床上看微信。 蒋白看了一眼立刻背过去。你能不能坐正了? 伏城并拢双腿,心里骂人,现在你道貌岸然了,你搓我的时候多带劲啊,表情多狠啊。不一会儿麦当劳到了,蒋白在床上分汉堡,突然想起来这猫吃素。 别吃了。他想拿回来,我给你买别的。 没事,我饿了,我可以吃。伏城又盘腿了,师哥经常偷着给我买麦当劳,给我买巨无霸和薯条,给邱离青让带几包番茄酱。结果手里的汉堡被没收,可乐也没了。 蒋白重新拿起手机。麦当劳刚才倒闭了,以后你吃肯德基。 伏城肚子咕叽几下,师哥疯了。 一刻钟后肯德基送到,伏城在床上啃鸡翅。师哥你给我一条内裤吧,我想盘腿。 蒋白叼着薯条像叼着烟。我家就一条,我穿就没有了。 师哥表情太过认真,伏城差点就信了,不知不觉说出来:脑袋磕这么严重 蒋白侧过脸看了看他。 伏城往后挪。师哥你别冲动,我随口一说。 直到半个全家桶都进了伏城肚子里,蒋白还没动过。 医生说磕得很严重,我只知道自己把所有事都忘了。蒋白说。 伏城放下小叉子。 这里。蒋白指左耳后,磕这里了,当时没外伤,开颅手术做过两次。一开始我连我爸妈都不信,做完验血报告才接受自己和他们有血缘关系。 伏城用T恤蹭蹭油手,朝左耳伸过去。快要碰到师哥一躲,动作很快,像不愿意被人碰这里。 别摸。蒋白很抗拒。 不让摸就不摸。手里的鸡翅突然不香了,伏城思考这么哄师哥,用用我抱一下么? 蒋白眉头更紧了。不用,我不用人安慰。 没反应过来他就被人抱住了,活像朝自己飞扑,他下意识钳住伏城的腰,稍侧过身,巴掌大的脸搭在自己肩膀上,再一抬头,梨涡里都像有光。 就扑你丫的!伏城不扭捏地撞上去,愣把人压倒了。 蒋白真愣了,左太阳穴突然疼得发胀,提醒他必须去复诊,万一恶化出现记忆滑坡他连现在都记不住。 以前就算了,现在他突然怕了,怕自己怅然所失再来一回。 别他妈随便扑我。他抱着伏城翻了个面,赶快起来。 扑你又怎么了伏城被翻过来,嘴角疼,才摸出撑破了口子,开始惦记怎么睡,师哥,你家几居室? 蒋白准备洗澡。五居。 这么多伏城失策了,两居室还能和师哥挤一挤,那我睡哪屋? 蒋白弓背脱裤子。这屋,其他房间都没床。 真的吗?伏城惊着了,果然是租的房,那就好那就好,师哥你快去洗澡,洗完了好睡觉。 你别乱动我的东西。蒋白差点踩着大王。平时它早回宠物房拆猫爬架了,今天倒是奇怪,不肯挪窝。 你现在怎么挽救都没用了,我猫比你乖。蒋白迈过它,手机突然响了。 有很不好的预感。来电人蒋文辉,预感成真。 喂,爸,你们到了么? 到了到了,你干什么呢?蒋文辉那边环境嘈杂,你妈妈发现家里监控看不到了,你现在去看看。 是么?蒋白走到机盒后侧,灯不亮了。我过几天找人修。 灯不亮了?蒋文辉问,儿子还在恢复期,晕在家里没有监控要出大事,你把电话挂断,我和你视频通话,看一下机盒。也不用过几天,明天让司机去修,你妈妈看不见你心里不踏实。 嗯。蒋白把电话挂上,两秒钟视频邀请就过来了,来不及多想他抓起了主线。 视频接通,蒋文辉先看到客厅天花板。儿子?喂喂,听见了吗? 听见了。蒋白重新回到屏幕里,右手一根咬断的电线,检查过了,是大王咬的。 睡房里,伏城袒露着小核桃在师哥床上滚来滚去,旁边有一只大公猫翻肚皮。 蒋文辉认真看屏幕,确实是咬断了。主线断了?没事,家里有备用的,你现在去拿。 第37章 有人来了 肖咏沐出现在蒋文辉旁边, 看了看:呦,还真是咬断的,大王怎么去咬这个了? 不知道。蒋白舔着牙根, 它养不熟, 这几天能不能送宠物店寄养? 哪有养不熟, 大王最近多喜欢你,终于开始找哥哥了。肖咏沐说,你记得给它开罐头,每天吃多种纤维素片。爸妈这边解决完就回去陪你, 不舒服了,你给司机打电话。 家里有备用。蒋文辉说, 电视机柜最下层, 你现在去看看。 备用电线?蒋白舔完左牙床,衡量着右牙床的咬合力。拉开抽屉果真有一卷黑色电线,分出型号来, 负责各屋摄像头。 蒋白拎出主线,顺手扔进垃圾桶,再问蒋文辉:是这些么? 对,就是这些。蒋文辉在线指导,找出主线就行, 这是配套的。 蒋白对着手机摄像头一根根挑出来。没有。 没有吗?肖咏沐怪老公, 早让你买好备用,现在让孩子上哪里买去? 蒋白赶紧说:我没事,不舒服了我自己去医院。 蒋文辉给司机打电话,短促说完再回来。爸刚才告诉小王了,让他明天下午给你送主线,顺便修一修。 明天下午?蒋白来不及细想只能点头, 匆忙结束通话。 卧室里,伏城光溜地打滚再光溜站起来,抱着大王到处乱瞧。书架、电脑桌、床头柜都有相框,伏城把有付雨的和有师哥爸妈的全部摁趴,通通脸朝下,只留单人照。 以前师哥最喜欢拍照,还买了昂贵相机,洗出来的照片足足几大本。师哥还说,4个人能认识不容易,多拍点,等咱们长大了再看。 在十几个相框间来回扫视,伏城视线定格在那一张。 师兄弟一同通过武术四段考核,14岁少年穿一身白底绣龙的练功服,身姿挺拔,笑容干净,刘海比现在短,眉眼间有股暖意。 只不过照片上被写了傻逼两个字。伏城拿起来擦,擦不掉,妈个鸡,哪个傻逼写的? 门被推开,师哥水涔涔进来,伏城一手抱猫一手捂小核桃跳上床,钻进被窝。 它怎么还在?蒋白怕猫抓着人,它有自己的房间。 伏城直摇头,知道师哥的脾气,不喜欢猫,以前是因为自己喜欢才爱屋及乌。别别别,我喜欢大王,你就让它一起睡吧。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31) 它有跳蚤。蒋白斜倚着衣柜,它不能上床。 大王开始舔爪子,猫眼睛堪比戴上美瞳,再弓着背拱被子,最后懒懒地趴在床中央。尾巴击打床面很有力度。 它还掉毛。蒋白从没见过一只猫这样摇尾巴,反正挺挑衅的。 别啊伏城不舍得猫,薄荷洗发水味扑面而来,像小时候吃的薄荷硬糖,绿色半透明,硌在后牙槽上咯咯噔噔响。 只是这样斜着一靠,他就只看师哥腿长了。 腿长且硬,跺脚一绷,大腿肌肉像教科书标注出的纹理,顶起脂肪很薄的一层皮来。左大腿外侧有一条几乎消失的疤痕,足足21厘米。 自己用皮尺量过,21厘米,抱着自己从桩上滑下来,那年师哥12岁。 手臂青筋和腹肌的青筋也好看,伏城脸上热了,眼睛却扫描一样看了个遍,重点部位也没放过。师哥你穿多大的鞋码?我觉得你脚比我的脚长一点。 大王在床上鼓涌,蒋白掀了被子躺上来。45的。 伏城兴奋难耐,翻身踢腿,睡觉了睡觉了,这就和师哥睡了,以后和点滴之交吹牛逼更有谈资。师哥,你觉不觉得少点什么? 少什么?蒋白背后一阵热,太近了。 你没给我拿睡衣,我就穿你一件T恤,不合适吧。伏城守着左床边,你家不可能只有一条内裤,我小核桃万一夜里冻着呢?冻缩缩了就不好看了 你小核桃好不好看关我什么事?蒋白背向着他,我又不看。 伏城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肉卷。那就算了还是大王好,大王最喜欢我。 蒋白转了过来,有些感觉很奇怪。伏城很少和自己说谢谢,给什么就拿了,不给还抢,但又不像没礼貌没家教,现在还抢被子床是标准双人床,床头灯打在伏城的脸上多了一层暖意和黄色。少了什么东西。 你去那边睡。蒋白掀开被,跨到肉卷上方。 我为什么去那边睡啊,我都躺好了。伏城睁着眼不同意,眼前是一条白色平角。 好大啊,他别开脸,咽口水。以为师哥会用推的,没想到人直接在自己被上分腿跨。 小时候他们在被子里打闹玩儿,现在干什么?伏城心跳加速。 你和你师哥也一起睡觉么?蒋白搓他鼻尖。 舒服,伏城点点头。睡啊。 睡觉穿什么? 长大了穿睡衣,小时候不穿。师哥撑着被子,给我讲故事。 他有毛病吧!蒋白拽起旁边的被子笼到他们身上,双手支起来,肩背顶起一面,像藏了东西把伏城藏在身底下,这样么? 被子里暗乎乎的,一点也不憋气。伏城点头嗯嗯,以前师哥拿被子做屋可不像现在这么宽敞,肩宽背展腰杆硬果然就是牛逼。 蒋白看了他一会儿,黑暗里也看不清楚什么,眼睛倒是亮。他直起腰被子滑下去,伏城一个警觉回手捞衣服,一秒后被翻了个面。 不行不行。伏城挣扎,枕头上全是薄荷味,闻一口就能沾在脸上,师哥你再等等,我还没成年。 你想什么呢?抬胳膊,我给你找睡衣。蒋白坐他腰上,撩T恤先和腰窝打个照面,量过了,一个指肚深,再往上是肩膀。 真的啊?伏城伸直双臂,T恤没了。 假的。蒋白把T恤打了结扔出8米远。少年的背全剥出来,小臂还有勒痕。 师哥我能把被子盖上吗?伏城彻底光了。妈个鸡,蒋白你个几把人有本事和我切磋,骗我算什么本事。 盖吧,别冻着。蒋白僵硬地翻下去,睡了左边,两人一人一床被,谁也不碍着谁。伏城躺平他也躺平,悄悄一侧头,小梨涡只冲他笑。 睡觉了,你别吵我。蒋白把着床边侧躺。床头灯距离半米,他伸了手,又收回来。 关上灯太黑了。 大王钻到脚底下,像踩着暖脚炉,伏城浑身发烫。师哥,我今晚没喝酸奶。 蒋白闭着眼。太晚了,没有。明天给你买。 没有就没有,你凶个屁。伏城体热,伸出一条腿晾着,脚在床边打晃悠,师哥,你家安全吗? 蒋白睁了眼。 我没想到自己弄不过他,学了这么多年武术,老子还没怕过什么呢。伏城又把腿收回来,缩在被窝里,我开了门就去拿书包,忽然觉得身后有人,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拿下了真他妈丢脸。 安全。蒋白又闭上眼,楼下有门卫,上楼要刷卡,锁是指纹锁,强行开锁警卫室会报警。就算他进来了你不会有事。 那就行,我还真有那么一点怕。就一点点,明天就好了,老子能得很。伏城再缩腿,大王在被子里匍匐前进,钻到他腋下来睡觉,我猜,咱们上楼收拾衣服那会儿,他就在家里了,只是没找到。他没想到会一起回来这么多人,所以没出来师哥你睡吧,我不说话了,我怕自己话多,你给我踹下去。 蒋白呼吸声放缓。快睡。 不过踹下去我再爬上来,这叫爬床。伏城自己嘀咕,大王压在胸膛真够沉的,以前奶猫二两重,现在估计连狗都打得过。 大约半小时,师哥动都不动,大王也睡着了。伏城试着推了推,没推醒,才说:师哥,以后我能走你前面么?那个药水吸了几口差点呛死我。真他妈没用,学了这么多年武术还打不过,好在是我,万一是别人就惨了。 大王趴在枕边,满足地团成猫球。 伏城钻出来。师哥你睡着了吧?我现在钻你被窝里,同意吗?不吭声就是默认,不同意你喊出来。 旁边一动不动,和大王一样沉沉睡着。 那就默认了。伏城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他给师哥拒绝机会了。掀开旁边被子,师哥也穿得少,他贴上去,正面糊在师哥后背上。 这不就是把师哥给睡了嘛。伏城偷着乐,小心翼翼环抱住腰,两只脚往师哥脚底蹭,乐了一会儿又开始害怕,重新缩腿,把脚塞进师哥两只脚中间。 姿势找好了,伏城把头一埋,认真睡觉。 过了很久,蒋白睁开眼,看着墙上的挂钟动秒针,咔哒,咔哒,咔哒30、31 腰上有一条胳膊,两腿中间塞了两条腿,后背呼呼吹热气,脑门靠在自己脊椎上。 50、51。蒋白探出右胳膊,搁在被面上,手指又不听使唤地弹动。一进屋就被背后杀,怪不得没反抗。更何况对方有备而来,4个人才撂倒。 15秒上楼,5秒遇险,剩下55秒被拖进602,被捆成了螃蟹。 70、71。蒋白看着秒针,又闭上眼,手臂也收回来。徐骏说,别越界。 75。 蒋白瞬间转了过去,面对面看着伏城,睡觉微微张着嘴,光溜溜往自己怀里挤。 皮肤不算太滑,是男生皮肤的粗糙感,和自己差不多。蒋白托着小尖下巴,帮他把嘴闭上。可没多会儿又张开,再闭上,再张,像和自己要东西。 要什么?蒋白摸着指上的疤,把食指插了进去。 舌头立刻裹上来,牙关一闭,嘬着睡得更香。蒋白皱起眉,指节在舌面上转了转,刮了刮,最后由着他嘬了。 小圆寸。蒋白的另一只手在他头顶罩了一下,比对大小,顺耳轮摸下来,夹着右耳的耳垂翻弄那颗耳钉。 旧了。蒋白继续往下,锁骨钉也很旧。 再往下是肚子,没喝到酸奶所以瘪了点,喝完整瓶会稍稍鼓起来。吃饱的话腹肌变圆弧,体脂低,不知道是练武术太辛苦还是他天生就这样。 嗯,小核桃也不小。蒋白收回视线,不想看,迟早剃秃。 睡吧。蒋白把左臂往后一搭,床头灯关上了。黑暗里,只有大王的两只眼睛灯泡般闪绿光。 次日,蒋白是被猫一爪子挠醒的。昨天惊惧交加难以入眠,撸了半宿猫才睡着,抬眼看了看挂钟,快10点了。 睡到这时候了?蒋白瞪着床头准备再挠自己一爪的大王,突然发现,怀里还有一只。 左脸压在自己胳膊上,右耳的耳钉依旧很碍眼。明明长这么高,非要挤怀里睡,蒋白先把他放到一边,轻轻下床倒猫粮。 手背再添一道血痕。蒋白随意洗着手,这猫一定和自己有仇。 猫粮在宠物房,食碗里一颗不剩。蒋白才不管什么纤维素片,饿不死就行,倒满一碗再换清水,结果猫没来。 猫呢?蒋白去找,几个房间里都没有。这猫确实疯了,不能要,肚子不饿还挠人。回到卧室,伏城还睡着。 蒋白光脚走过去,长腿一跨,支在被子上方看他。圆寸比第一次见面时长了些,脑形很好看,压出枕面一段弧形。 不笑的时候,小梨涡就没了。蒋白屈起食指,在他嘴角划几下,凭记忆探位,找准后刚要验证,门铃响了。 有人来了!蒋白嗖地收回手。 被子里的人也醒了,拱出肩峰来,两颗锁骨钉耀武扬威。 伏城困得不想醒,做梦有人一直揉他肚子。师哥我再睡一会儿 门铃还响着,蒋白捏住他,拇指摁在左嘴角下侧1厘米处。你看清楚我是谁再叫! 第38章 屋里养只猫 伏城想骂人, 可师哥隔着被子骑在自己屁股上,五官逐渐和14岁那年重合了。 我没认错啊。他蹬被子,没蹬动, 师哥重心太稳了从小就蹬不动他。 蒋白把伏城趴睡的脸向右板正, 把右耳垂的背面翻出来。 一股热气扑到耳根上, 扑得伏城彻底醒了。师哥你他妈要吃我耳朵? 蒋白先比对耳垂的厚度用牙试了试,很小,不好咬,牙齿把纯银耳托来回碾磨。最后精准一吞, 舌尖往前抵动,配合右手轻捻、旋转, 半秒卸掉了。 伏城耳后只觉得热, 再一摸,空了,就剩一个耳洞。还好还好, 耳朵还在。 蒋白衔着耳钉托翻下床,捡起地上的T恤,手指稍微用力就把耳钉掰断了,肩头一大块啃出来的淤紫。 套上T恤,把银托吐掉。 门铃还在响, 蒋白随手扔掉破耳钉, 猫眼外站着一个男人,司机小王。 蒋白对他印象还行,只比自己大6岁,降落首都机场是他把自己接回家。 于是蒋白开了门缝:我爸叫您来的? 是,老板让我给你送线来。小王举起一把线,这么多够用了吧? 够了。蒋白说, 转手关上门,还给锁上了。 小王举着线一头雾水。老板这个儿子真是出问题了,脑袋磕得不轻。 大王刚从卧房溜达出来,悠哉悠哉准备喝水。蒋白钳住它往上一捞,先关上卧室门。 猫前爪立刻伸向他的小臂,抓了个一塌糊涂。眼见着伤口出血了,蒋白把大王放到监视器主机后方,一脚踹翻了机盒。 金属机盒倒地滑行几米,蒋白又扯下茶几桌旗,将大王盖在底下。 门又开了,小王面前还是刚才那个少年。屋里什么声音?老板吩咐过,千万别让你再摔着了。 没什么。蒋白将头一偏,您进来吧,刚才猫把机器砸了。 猫?小王穿好鞋套才进:大王?不可能吧,大王它 一只体型明显大于常猫的花狸猫钻出桌旗,地上是摔碎了一个角的机盒。小王缓了一下:还真是大王啊?这么重的机盒它也能砸了? 大王叫唤一声朝卧室方向跑去,留下一地狼藉。 真是它。蒋白斜倚着墙,轻轻打着哈欠,电线也是它。 这猫真厉害小王没了主意,先给老板打电话。老板要和儿子通话,他再把手机给蒋白,听高中生敷衍蒋老板。 啧啧,好好的孩子摔成这样长得是真够高的,好像比年初接回来时又高了。 我爸说再和您聊几句。蒋白把电话还给小王。 小王正在收拾残局,一阵挠门声干扰了他。大王平时见到生人绝不露面,今天倒是反常,趴在一扇门前疯狂地挠。 行,您放心吧,今天一定把事办成。小王结束通话,蒋老板说让我去买新的,下午5点之前给你送过来,帮你装好。 行。蒋白刚把伤口处理好,谢了,麻烦您。 司机离开了,蒋白简单收拾好客厅。大王一直在挠卧室门要进去,蒋白拧开门锁,床是空的。 我猫呢?蒋白两步进屋,床上没有,只见一个人裹着大浴巾往电脑桌底下藏。 伏城听见有人来了,藏起来藏起来。师哥我在这里坐一会儿,是不是回来人了? 你躲底下干什么?蒋白好奇蹲下来,出来。 不出。电脑桌下宽敞,伏城盘腿盖住关键部位,上身一览无余,我从小就不喜欢麻烦别人,要是你家回来人了我就走,但是你得给我一条内裤,要红色的,穿红色走大运。 人都走了,你赶紧出来。蒋白想拉他,出来! 不出!伏城很凶狠的,就他妈知道凶我 我我什么时候凶你了?蒋白很纳闷儿,这人是自己祖宗吧? 伏城就觉得他凶。什么时候都凶了,有本事和老子切磋。老子长成1米83大狮头,揍你一拳一个。 真切磋你早哭了。蒋白开始回忆宠物海报,野猫回家可能会藏,主人要循序渐进,昨晚睡好了么? 伏城摇了摇头。做梦了梦里有个傻逼揉我肚子。刚睡醒你还吓唬我。 我他妈什么时候吓唬你了?蒋白更诧异。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32) 摘我耳钉就是吓唬了,我才刚睡醒,你还捏我。伏城一脸不高兴,咄咄逼人的凶狠稍纵即逝,人人真走了啊?谁啊? 蒋白揉着太阳穴站起来。我爸的司机来送东西,真走了,你先洗漱,我叫份外卖。 走了就好,伏城慢慢爬出来,手腕扁平却有力量,从小戴20斤沙袋练基本功,如今一把就将自己撞歪的大电脑桌挪正,肌肉起伏丝毫不逊,说着往外走:那你别忘了给我找衣服,师哥,早饭我能喝豆浆 蒋白正铺着床,身后没声音了。 妈个鸡,伏城紧张地吞了口唾沫,裹着浴巾原路后退,从卧室门口退到电脑桌,又钻进去了。 蒋白慎重考虑要不要拿根逗猫棒引他出来。你抽什么风呢? 没抽。伏城往墙角靠,师哥,你家是不是有摄像头啊?昨天来得晚,光顾得和大王说话没注意。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蒋白帮他找衣服穿。坏了,昨天晚上刚好坏了。 真的?伏城探出头来。 嗯。蒋白扔给他内裤和衣服,穿上吧,准备吃饭了。 伏城把衣服穿好,用师哥的牙刷刷牙,右耳空着还真不习惯。洗漱完早饭刚到,豆浆、油条、茶叶蛋。 吃饭时他们都在看手机,一个和警察联系,一个和师叔联系。大王走过来,蒋白放下筷子,等它跳上自己的腿。 大王起身一跃,骄傲地跳到伏城的大腿上。 姿势还是一样,唯一不同是它不扒拉伏城的盘子。 伏城揪着大王的耳朵,嘴里叼着半个鸡蛋黄,吃一口喂猫半口。师哥,刚才他们在群里问我怎么样,我说住你这里挺好的。邱离和青让想给我送换洗衣服,我没让他们来,先穿你的行吗? 不行,脱了吧。蒋白把最后一口吃完,刚才我联系警方 等等,我先说。伏城抢话,师哥,你们昨天把那人打那么惨,你还卸了他胳膊,会不会惹麻烦? 警方刚才通知我,那个男人,是通缉犯。蒋白开始叠纸巾,惯犯,在DV里发现多部类似视频,对手机勒索记录供认不讳。知道他抓你想干什么吧? 知道。伏城老实地说,再不老实师哥要怒,干我。 他跟踪你大半年,摸清了你的起居习惯和活动范围。蒋白把纸巾叠好,压在一次性碗下。 不会吧?真要对自己下手?伏城半明白半糊涂,自己外型不算很容易得手的吧,抓自己不是挑战高难度吗? 通缉犯也好。伏城看着师哥脸色,最起码你们抓他算立功,没准派出所还去学校发锦旗呢,还好没打死。 万一我真失手打死了呢?蒋白问。 你失手,我顶罪。 万一顶不了呢? 你坐牢,我探监,揣着肉包子给你送饭去,等你出来那天我在监狱门口舞狮子。 蒋白动了下指尖,感觉像15岁的那个人活在自己身体里放风筝,把自己每根神经当风筝线。 没见过这么倔的。蒋白把最后一口油条推到对面去。 伏城专门等这一口,吃饱了开始琢磨别的。师哥,大王是不是想出去遛弯了? 不是你师哥。蒋白掐了下眉中,下午,我爸司机会来修监控。 正蹲着喂小鱼干碎碎,伏城站了起来,动作缓慢怕惊醒了谁。 他们不允许我带人回家,现在摆你面前两条路。蒋白看着暂时没亮起来的摄像头,第一条,只在我屋里活动。 伏城快速地摇了摇头。第二条呢? 蒋白快速地皱了皱眉。没有,只有第一条。 伏城惊了,这叫什么?这难道就是艾斯爱慕吗? 吃完饭蒋白开始准备,没在屋里养过猫,不知道该做什么准备。时间不多,他先从储存间搬了几箱水来,卧室好像空得有些大。 我出去一趟。蒋白换衣服,有什么要买的么? 有。伏城已经开始紧张了,要薄荷硬糖和弹珠汽水。还有师哥你能给我买个鸡毛毽子回来吗? 蒋白一脸不解。 要红色的鸡毛,吹一下颤呼呼的才好玩儿。伏城比划大小,毽子这么大。弹珠汽水里的玻璃珠子我收藏,攒那个好久了。 你也攒弹珠?蒋白走近他,犹豫着还是伸手摸了一把脑袋,手感不错。 嗯。伏城眨巴眨巴眼,给老子买吗? 不给。蒋白抿了抿嘴,出门。猫不能惯着。 这样一走伏城更紧张,老老实实坐在地上撸大王。师哥出去很久才回来,好像还有别人。 听见有陌生人来伏城又钻进桌下,被师哥攥着脚腕拽出来的。师哥你干什么啊,我喜欢这位置,别拽我! 出来。蒋白一点点把人往外揪,以前家里来了客人爸妈找猫,现在自己也差不多。 老子不出!伏城吓得直蹬脚,有人来了? 蒋白直接攥小腿。装电视的,你出来,我有薄荷糖。 伏城抱着桌腿。打死我也不出! 毽子。蒋白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鸡毛毽,要不要? 毽子?伏城回头一瞧,火红火红的大毽子,和小时候踢得一模一样。要,要。 那你松开桌腿,我把毽子给你。蒋白说,手上一通猛摇。 30厘米高的火红鸡毛抖得厉害,伏城松开了桌腿。蒋白摊开右手,朝他勾勾手指。伏城一开始没明白,想到之后笑着把下巴放上去。 师哥你不是不给我买吗?伏城笑得磨下巴。 街上捡的。蒋白手没动,任他皮肤和虎口的薄茧摩擦,下巴挺尖还有点翘,一笑就更尖了,出来。他晃着鸡毛往外引,装电视的人来了。 装、装电视?伏城刚卸下防备,被师哥猛一拽,直溜溜拖出来的时候眼睛还在毽子上,那你早说啊,吓死我了。 这能吓着他?蒋白把毽子给他,他若获至宝立刻玩儿鸡毛。等安装工人在卧室侧墙选好位置,开始拉水平线、固定,蒋白扭头一看,伏城攥着毽子、抱着大王在床上发微信,还冲手机笑。 发微信也笑。蒋白转过身,继续帮安装工人调整高低。 75寸液晶屏亮了,蒋白目视正前,听到了笑声。 伏城正在看同行微信群里的小视频,伏家班不行了,但南方多得是狮行。突然手机被抽走,毽子也没了,有东西贴在自己脸上。 师哥你伏城摸左嘴角下方,你给我贴创口贴干什么? 你嘴破了。蒋白瞄了一眼手机,中午想吃什么? 没破吧?除了嘴角撑裂了一点。伏城摸摸肚子:想吃麦当劳,吃鱼汉堡。 麦当劳已经破产了。蒋白把手机还给他,吃肯德基。 也行。伏城没反驳,寄人篱下给什么吃什么。师哥不让摘创口贴,他贴着这么个东西等午饭,又等来了全家桶。 鸡肉撕小条,自己一块大王一块。伏城边吃边嘬手,手油了,往师哥的T恤上抹抹。 下午是自定的训练时间。小王在5点前送来新机盒,摄像头一个接一个亮起工作状态灯,伏城彻底不敢出屋了。 好在师哥爸妈不回来,他趴在墙根边,脸朝下压横叉,基本功一天不耽误。耗腿又耗得无聊,伏城想起师哥把自己手机和电视链接了蓝牙,于是大胆点开。 蒋白和爸妈电话报平安,仔细检查客厅,没留下自己偷偷养猫的痕迹。忙出一身汗,他先去冲澡,擦着头发回屋时,75寸液晶大屏幕亮着。 屏幕里两个男人。 声音很痛苦又很快乐,很像他听过的捶墙声。 再一看,伏城正在耗横叉,左嘴角挂着一块半掉的创口贴。 第39章 爸妈空降 伏城笑着看, 创口贴都笑松了,看得很认真但没太大感觉。这部看过太多次,什么时候换姿势他都清楚。手机内存小, 经常翻来覆去删照片、腾内存, 可这一部说什么都没舍得删, 留了好久。 只因为其中一个主角的上半脸很像师哥,睹物思人嘛。 但同一部看太多次真没感觉了,只是画面放大成75寸,血管脉络什么的, 还真挺震撼。 伏城撅着屁股往后拱,裆贴墙, 双臂屈起支在地上。清楚自己天生韧带紧, 咬着牙也要抻筋。不吃这个苦,就不吃狮行这碗饭。 然后猝不及防被踩趴了。 看什么呢?蒋白踩他屁股,瞄了一眼电视。 疼疼疼。伏城趴着, 我看的这是这是片儿啊,师哥你连片儿都不认识了? 我能不认识么?蒋白又看了次电视,他是不是你师哥? 啊?伏城昂起头。 蒋白盯着屏幕,可算找到和自己像的人了,没想到在动作片里。你不是说你师哥舞狮子么? 伏城支起前臂。他不是我师哥啊, 我师哥他舞狮子的, 怎么可能改行干这个?就算他干这个,我也不能让他和别人干啊。 不是就行。蒋白收了腿,像教练一样坐于伏城后腰,扶肩、往下压。手往前伸,我帮你压腿。小心点。 片儿里正在换很激烈的姿势,伏城全身心被腾空, 只剩下酸疼二字。练武术没有不吃苦的,横竖叉4岁撕腿压开,到如今,腾空接竖叉落地都不觉得疼了。 除非是,有人踩。 耻骨顶出去的疼法熬人。伏城也不知道师哥坐自己身上看片儿是什么心态,也顾不上了,双臂尽量前伸贴地,指尖够向远方。 老爸以前说,武能清心,伏城现在相信了,各种幻想全被抛弃,一心求放松。 20分钟,片儿演完了,他的腰开始颤悠。师哥我能起来了吗? 你和你师哥做过几回?蒋白食指屈起,轻轻磨伏城后脑勺的发茬,手感很好。 伏城一下哑巴了。这个牛逼没法再吹,毕竟师哥就在眼前。 你没成年,那傻逼犯法了。蒋白食指轻轻滑。 伏城低着头不说话,犯个屁法,你和我正经八百拉过手吗?你都没说过喜欢我。 蒋白看他没话说,身体向后移了移。你喜欢看片儿? 也不是。伏城脖子痒痒,刚才片儿里,那个什么姿势都会、特别帅的大猛1,长得像我师哥。差点说长得像你,伏城恶狠狠擦了一把汗,老子不压了,胯疼。师哥你看片儿没感觉啊?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蒋白最后帮他压了一下才起,你后胯根太紧,以后还得压。 就知道压我,几把人,伏城痛苦地蜷腿瘫着,以前师哥总说自己后胯根太紧,压得自己嗷嗷叫。怎么失忆了还这逼样子呢? 师哥你干什么去?伏城目光追随。 蒋白背冲他展了展臂。洗澡,刚才水不热。 冲完这个澡再回来,时间刚好吃晚饭。蒋白擦着头发点外卖,两只猫趴在床上看美食节目。 蒋白坐过去。你会做饭? 嗯。伏城一边记一边看,但是做得不好,能吃,肯定吃不死。自己住什么都会了。 蒋白熟练躲过大王一爪。你上次说爸妈离婚很早? 伏城打了滚翻过来。嗯,离得挺早,我都不记得她了。其实也有点印象,4岁生日我闹着要我爸给她打电话,说想她。 然后呢?蒋白再次躲过大王的后蹬腿。 然后我爸就真给她打了。伏城闭上眼睛,那时候,我爸不敢让我知道真相,说我妈是上班去了。我问我妈,什么时候下班回家,她说,等夏天到了就回来。结果到现在也没见着,估计把我忘了。 蒋白仰起头,慢慢伸出手在小圆寸上碰了下。知道她住哪里么? 伏城忽闪忽闪眨黑眼睛,声音一下低了。知道。我爸临走之前告诉我了,说实在过不好就去找她,她生的我,不会不管我。 你师哥没带你找过她? 没有。伏城摇摇头,小时候师哥说不用找,找也没用。我师哥很温和。 美食节目还在继续,一条被切出花刀的鳜鱼下锅油炸,煎熬炒煮都不是滋味。 手机给我一下。蒋白碰了下旁边,他没本事。 伏城把手机拿给他,把猫抱在胸口上。 微信好友不少,蒋白随便往上滑屏幕,点进去辨别,一大半好友是出狮老板。一个接一个删掉他们,蒋白把自己置顶,备注是师哥,他又皱了皱眉,把师哥改成了蒋白。 你把她的地址发给我,我正说着来了电话,备注是师叔。 师叔?蒋白记得就是这个师叔要给伏城找狮尾。 谁找我?伏城坐直接电话,喂,师叔啊,师叔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放假你跑青让家里干什么?嫌师叔做饭不好吃了?廖程明有些不高兴,放假也不知道回来。 不是,我是伏城正要解释,手机又被抽走,变成了公放,我太久没见他们,想他们。 也是,你也好久没和他们聚聚。廖程明叹气,多住几天,不用着急回来,只是不许给人家添麻烦。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33) 伏城不敢多话。不麻烦师叔你困不困?这么晚了不如早点睡? 现在知道老人烦了?廖程明和他抬杠,和你说正事。前阵子不是帮你找狮尾嘛,有眉目了,小伙子人不错,我亲自去见过才安心。比你高,练佛山狮出身,威猛,面相也好。 蒋白拿回晚饭和宵夜,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谁在旁边?廖程明听见了。 啊,是青让,他要睡了。伏城怕露馅,您就安排吧,现在我们先休息,明天再聊。 没等师叔说完伏城结束通话。在师哥面前堂而皇之找狮尾,刺激程度堪比偷情。这时手机又震了。 蒋白拿过伏城的手机,点开,是一张照片。这人谁? 谁?伏城贴着师哥看,是师叔给自己发照片了,挺帅的啊 蒋白伸手把他摁趴,照片里那个会笑。帅么? 不帅不帅,师哥你最帅,你浑身帅,比片儿里那个男人还帅。伏城嗷嗷叫。师叔的语音微信又来了,说明天约个时间见一见,已经约好了。 蒋白将手收紧。你找狮尾还是相亲呢? 没相亲。伏城被摁得使劲蹬脚,师哥我饿了,你别压我好不好?我肚子好饿明天必须得去,师叔一大把年纪替我操心,我是小辈,不能不去。不去是失礼。你陪我去吗? 关我什么事?蒋白松开手,拿了一瓶汽水给他,先吃饭吧。 关你什么事?你他妈狮子头都要跑了!你要是真让我跑了,老子打断你腿!伏城接过汽水,用瓶盖把弹珠摁下去,噗一声,泡沫喷出来淋了满手。 再一看,师哥那边也是两手都是,伏城又笑了。师哥你喝完把玻璃珠给我吧。 不给,我也攒呢。蒋白给他递湿纸巾,你攒多少颗了? 以前好多,现在都没了伏城想起以前那一大兜子,少说几百颗。 几百颗?蒋白试想了一下,真挺多的,自己才攒了几十颗。 晚餐要的是家常菜,宵夜是烤串。伏城吃一口、抢一口,又等专门属于自己的最后一口,吃得打嗝了。师哥,你家为什么那么多摄像头? 怕我出事。蒋白用剪刀拆瓶子,刚醒的那半年,容易晕。 这伏城顿了顿,卧室里为什么没有?睡觉时候出事才危险吧! 以前有。蒋白随手一指,我刚回家的时候那里有摄像头的。 然后呢? 被我砸了。蒋白一使劲,塑料瓶口脱落滚出一颗玻璃珠,再拆另外一个,我我有时候 伏城攥着珠子等他说。 蒋白擦了一下鼻尖。我有时候很爱发脾气,感觉不是我自己。换了新环境更不稳定,而且我戒心重,不相信他们。 为什么?伏城赶紧问。 因为蒋白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说我不是自己想发脾气,你信么? 信。伏城当然信,没有比自己更了解师哥的人。 蒋白手下一滑,伏城答得太快让他疑惑了。你为什么信?你又没见过我发火。 我我理解你啊。伏城笑了笑,平时,我要是有一件事转手忘了,肯定急得什么都干不下去,除非想起来。你你忘了那么多,着急啊,发发脾气啊,正常,问题不大。 又一颗玻璃珠取出来了,蒋白攥着它,和伏城并肩靠床坐在地上,面前是一扇落地大窗。你为什么攒这个? 伏城攥得手心发黏。我小时候玩具少,注定要在武行里一辈子,我爸也不给我买那些。能玩儿的就是踢毽子、弹玻璃球、翻花绳。偶尔也跳皮筋。我知道,我其实是一个挺落伍的人,武行狮行讲究的那一套,别人看早就过时了不能随便打架,有矛盾可以切磋,切磋还点到为止。红色大富大贵,辟邪免灾,我 你骂人可不落伍。蒋白说。 伏城被噎了一下。老子心里干净。师哥你刚才是不是想笑? 蒋白抿住嘴。没有。这颗先给你,我以后再攒。去洗澡吧。 哦。伏城不情不愿去浴室,还等着师哥进来给洗澡,结果没有,气到故意只擦半干钻被窝。 师哥。伏城踹踹旁边,明天要不要陪我去啊? 不陪。蒋白刷了牙回来,关了灯。 爱陪不陪。伏城裹着被子大胆靠近,师哥,我睡觉了,你摸我脑袋一下。你摸了,兴许明天我就不去。 不摸。蒋白拒绝,新狮尾那么帅,让他摸去。 爱摸不摸,伏城又踹几脚,抢过被子扭身睡觉。不一会儿他听身后问。 舞狮对你就这么重要? 伏城闭着眼,怀里是一团火。重要,命豁出去都行。我舞狮出身,就算他睁开了眼,就算我只剩半头狮,七星鼓点敲了就得狮批上桩。 蒋白侧头看去,只看到一个格外倔强的背影。他确实过时了,有人在他身上按了暂停键,让他心甘情愿停下来。 伏城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干脆睡了。 这一夜睡得好,梦里师哥没收了薄荷糖,捧着一个青瓦色的花盆来,说种出来给你。醒来时伏城是脸朝下,趴在床垫上,背后沉沉摞着一个人。 他动了下腿,翻不动,腹下还垫了一只手。 快被压死了。伏城再动动,还是不行,师哥的脸就在耳边可怎么都不醒。再挪挪肩,好歹争取出呼吸空间,伏城小心翼翼数师哥的眼睫毛,故意用嘴使劲呼气,全呼在他带有弧度的高鼻梁上。 看你丫醒不醒。 人没反应,伏城继续呼,几分钟后自己快窒息了。 睡这么沉?脑袋摔坏了果然不一样,以前师哥睡觉很浅的,谁蹬了被子他都知道。不过睡这么沉也不是坏事,最起码伏城把手往下够。 报仇的机会来了!老子捏死你。伏城用手抓,嗯,和上次摸差不多,挺沉,挺大。 还不醒?伏城赶紧缩回手,思考要不要啃他鼻子一口。 突然听到了门锁声。 有人开了门,还在客厅说话。 伏城吓僵,真一动不动,琢磨如何把师哥叫起来。结果师哥双手撑床从自己身上起来了,临下床还用被子盖住了自己脑袋。 装睡吧?那刚才报仇不就伏城躲在空气稀薄的被窝里,静等处置。 蒋白套上衣服裤子走出卧室,随手关门上锁。爸,你们不是8号才回来么? 唉,你妈担心你。蒋文辉正换拖鞋,剪彩仪式结束就推掉了后面几天的活动,怕你在家吃不好。 肖咏沐在厨房煮茶。别推在我头上,还不是你想儿子,紧赶慢赶催着回来。 我在家挺好的。蒋白先拿了两瓶汽水,又拿了几盒昨天买的点心,你们累了吧? 还行。蒋文辉打开另一个冰箱,你再去睡一会儿,早饭做好了再叫你。晚上爸妈有应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叔叔阿姨,让你也去。 肖咏沐用茶堵先生的嘴,儿子最不喜欢陪应酬,说多了儿子心烦。 行啊。蒋白说,我陪你们去。 夫妻俩满脸疑惑,旋即变成愉悦,没想到儿子居然同意。蒋白又洗了两个桃:刚睡醒,我再去睡会儿。 去吧,去吧。蒋文辉见着儿子,踏实了。 嗯。蒋白回了屋,刚好大王要出来喝水,他把它关在门外。床上肯定没人了,他熟门熟路去蹲电脑桌,下面藏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穿红内裤。 伏城全听见了,心跳如鼓,满是汗水。 我爸妈回来了。蒋白拽着他脚踝往外拉,现在你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条,被我藏在屋里,直到开学。 伏城不出来,直到师哥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桃子。不行不行,我夜里偷着走。 第二条。蒋白又给他塞了一块咸蛋黄酥,没第二条,我来想办法。 第40章 藏猫 电脑桌和卧室门处于同一直线, 中间还隔着大书架,伏城刚好躲藏在视线盲区,手里攥着个大桃儿 师哥, 师哥你过来。他不敢出去, 小声叫人, 师哥! 蒋白正在腾空衣柜,状似不情不愿,走到桌前往下一蹲。干什么? 我不住你家行不行?伏城如坐针毡,你中午带爸妈出去吃饭, 关上监控,我赶紧溜走。 溜走干什么去?蒋白捏着小下巴摇了摇, 找你师叔安排的帅狮尾去? 伏城点头。都答应师叔了, 不去不合适。 我没拦着你。蒋白压得声音不能再低,贴着耳朵说,是我爸妈突然回来了, 你先把见面推了。 不行吧?伏城也贴着耳朵说,你带他们出去吃顿饭,我动作快,保证不被发现。 蒋白用被子把他严丝合缝裹起来。可他们从不出去吃,一日三餐自己做。 不会吧?伏城慌了。 蒋白也蹲进桌下, 两种频率相当的鼓噪心跳仿佛与世隔绝。我可以直接说, 带个同学回来住又怎么了? 不行不行。伏城怕死了,别让他们知道,我我躲柜子里吧。可是我这么高,柜子塞得下吗? 蒋白不懂他怕什么,怕得连桃子都顾不上,什么都没说, 而是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 爸妈的突然空降确实令蒋白措手不及,好在他们从不随便进出自己卧室,有事敲门。衣柜是内嵌式推拉门,从天花板通地板,衣服不多,刚好做猫窝。最下层腾空,铺一床被子再丢进去一个枕头。 蒋白退后目测丈量,确实够大,别说塞一个,塞两个都行。 再往后看,柜门离床两米左右。 他把床往柜子这边推了半米,再半米,再半米。刚要叠衣服,背后轻轻一声咔嚓,又一声咔嚓,有人偷偷啃桃子。 蒋白回身看了看,再转过来继续刚才的工作。养猫了,猫粮要准备好。 伏城先给师叔发信息,把今天的狮尾见面推到10月中旬,再联系邱离青让,告诉他们师哥的爸妈回来了。 微信群叫伏家班,只是其中两个微信头像再也不会在群里活跃。一个是老爸,一个是师哥以前的微信号。 [邱离:真有这么巧?你先把地址发过来,万一大半夜你被扔出来了,我和让让最起码知道去什么地方捡你] [青让:等一下,他爸妈回来得也太是时候了,不会是蒋白叫他们回来的吧?] [邱离:宝贝儿,你告诉我蒋白这么做图什么?他是二缺吗?伏城今天还要见狮尾呢] [青让:就是不让他去啊] [伏城:真不是,是突然间回来的,吓死老子。我现在玩儿脱了,说自己和师哥干过,蒋白不仅相信还说你师哥犯法] [青让:我充分怀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想起诉你师哥] [邱离:牛逼,蒋白狠辣酷盖,我告我自己。真起诉了法庭见,原告席、被告席他包圆,轮流坐满场跑,挺有他个人风格。对了,师叔昨天发的视频你们看没看,我觉得新狮尾不错,可以见] 伏城不知该回复什么,新狮尾再好也是陌生人,真要是换人了,等于彻底把师哥扔下。最后只是把聊天记录删干净,什么也没回。 蒋白刚把柜里铺好,朝电脑桌勾勾手指。 伏城不敢大动作,确定门口无人经过才跑出来,一溜烟儿钻进去。我艹,师哥你柜子好大! 小声点。蒋白蹲下试试,大么? 大。伏城好奇地东摸西摸,柜子分三层,自己睡最下层,书包衣物藏在中层,可是我藏你屋里行吗? 蒋白把点心盒也放进去。我藏你,出事我负责。 门外一阵脚步声,吓得伏城后背冰凉只敢贴在柜门上。好在柜子面向床和电视机,和门处于同一面墙,就算开了门也看不到。 你怕什么?蒋白也不希望被爸妈发现自己养猫,但没怕到这程度。 我就是怕给别人找麻烦。伏城不想聊这个了,师哥,你真能藏得住我? 蒋白把他推进去,让他躺平试试。你在我屋里,他们能说什么? 那行,我就藏着了,我不出去。伏城稍稍放心些,柜子下层空间大,坐直了刚好顶着头,师哥你 嘘。蒋白皱了下眉,听力尖,轻轻关上柜门。 咚咚咚三声敲门,肖咏沐在门外了。儿子,吃完早点再睡吧? 来了来了,伏城抓着半个大桃往柜里缩,巴不得贴在角落里变成蜘蛛,找个衣柜缝。要是露馅了这事就闹大了。 蒋白将他尽收眼底,床边漏掉一双小臭袜子。谢谢妈,我这就来。 快点,饭凉了不好吃。肖咏沐心里微微一动,母子关系终于开始好转,妈现在开门,大王挠门挠半天了,非要进去。 说着门就开了,大王迫不及待挤进来,绕了电脑桌几圈,开始叫唤,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伏城保持贴角坐姿,被子蒙住下半脸。不是说不进来吗?怎么门开了?大王你可千万别过来,你过来我真几把完蛋。 下一秒,大王嗅出了什么,直冲衣柜跑去,刷刷刷开始挠柜门。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34) 你看它,现在还知道找哥哥了。肖咏沐笑了笑,快来吃饭吧。 嗯,我缓缓,刚睡醒有点晕。蒋白双手支床,左脚踩住那只格格不入的脏袜子。 房门关上,脚步声逐渐离远,蒋白把大王挪开,轻轻拉开了柜门。猫躲在最里面。 没事了。他缓慢坐下,害怕? 伏城张着嘴,点点头,肚子咕叽咕叽。 我现在出去吃饭。蒋白听到他肚子叫,你自己一个人,怕么? 不怕。伏城摇头,大王陪我。 蒋白皱了皱眉,把试图挤进柜里的猫推开,看着半个桃。不爱吃了? 伏城摇头。爱吃,我爱吃桃我怕今天没得吃,先吃半个,这半个留着当晚饭。 等我。蒋白把手再一抬,小梨涡出来了,戳一戳,我吃饭很快。 哦,师哥你快点回来。伏城肚子又咕叽一声。师哥洗漱完就走了,大王非要挤进来一起窝着。他拉上柜门,只留出两拳空档来通风。 邱离青让要是知道自己藏在柜子里,估计会笑死吧?伏城舒展身体趴好,一口一口啃剩下的半个桃儿。 桌上早饭丰盛,蒋白喝白粥,拿筷子挑豆腐乳,手伸向了油条。 蒋文辉夹起一筷肠粉,笑着说:我和你妈妈这辈子都吃不惯豆腐乳,北方人的东西倒是叫你吃习惯了。 肖咏沐也吃不惯,早点仍旧是粿汁。儿子,这是特意给你带回来的早茶,这家萝卜糕最有名。 谢谢妈。蒋白尝了一口,下午几点出门? 大概5、6点吧。蒋文辉回答,还是爸妈那些老朋友,这次叫了付雨一家。 5、6点,蒋白算好时间。行。我饱了,拿瓶水回屋写作业。 去吧,别太累着。蒋文辉说,老婆果然没说错,儿子今天状态不错,没那么焦虑了。 到了厨房,蒋白打开冰箱先拿牛奶酸奶。微波炉旁边还有几个快餐盒,拿了一盒炒米粉,一盒鸡蛋烧麦,最后拎着一瓶矿泉水走过客厅。 最近训练量大,要汇演了,我饿了先在屋里吃几口。蒋白和爸妈打过招呼,回屋锁上门。故意不出声,等着柜门被主动拨开,露出半张脸。 师哥。伏城可算把人等回来了,怪紧张的。 笑了。蒋白给他餐巾纸,再给餐盒。养猫很简单,自己很熟练。 知道门锁上了,伏城轻手轻脚完成洗漱,坐回柜里打开了餐盒。师哥我筷子呢? 筷子?蒋白思考半秒。这是手抓粉。 直接抓着吃的?伏城捧着餐盒往上咬,还热着呢。 蒋白蹲着看他吃。好吃么? 好吃,你吃不吃?伏城捏出一根来,两人说话都小小声。 蒋白摇摇头。我吃过了。拒绝之后又看他油乎乎的手指头,你吃完饭记得洗手,别蹭我衣服上。 我没蹭,我干净着呢。伏城笑着收回手,嘬了嘬。 蒋白看他吃,吃东西倒安静,不出声,嚼得时候两边嘴角也跟着动。脸小,侧脸薄,嘴里吃点东西就鼓。 吃相挺贪,每样都得尝尝,最后还啃几口桃。蒋白拿起手机,发现付雨给自己发了一条微信。 [F:晚上你去吗?] 蒋白想了想,动动手指。 付雨这边正和闺蜜聊天,微信来了她慢悠悠点开。 [蒋白:去,你家还有桃子么?] 填饱了肚子,伏城出来活动,压腿消食,绷起脚尖竖抬腿,控到160度,训练自己的后胯根。自己和蒋文辉夫妇仅仅一墙之隔,门口有人经过他就发怵,悄悄躲进师哥给他铺好床的安全窝里。 蒋白在墙壁单杠上赤膊引体向上,每天200个,肩头的淤紫更深了。伏城看着师哥的背,知道那里洗过一次纹身。 大面积的纹身,好在只是勾了边。又从侧面看,比起这几年流行的什么蝴蝶骨,他还是最喜欢师哥这种平坦的背。正因为有肌肉拉住了那两块骨头才不外扩,有力量感。 锻炼结束蒋白又冲了澡,换下湿透的内裤和短裤,准备写作业。怕猫无聊,他特意打开电视,又把床头灯放进柜子。 一切就绪,蒋白拿出数学卷子,趁太阳穴没疼起来先解决抽象问题。 不知道15岁的蒋白数学怎么样,会不会比自己好蒋白不确定,但唯一确定的是15岁的蒋白比自己优秀,奖状和奖杯就是证明。 现在自己连选择题都靠猜。做完选择题,蒋白跳过了填空,突然自己的滑椅被往后一拉,他回头,伏城抱着书包往电脑桌下面钻。 师哥你让让让我进去。伏城不想自己呆在柜子里,你在上面写你的,我在下面,不打扰你。 蒋白脚跟触地,滑椅挪远。出来。 不出。伏城咬着笔帽,柜子离你太远,老子要离你近一点,老子说了算。 离自己近一点。蒋白先看门,再滑着椅子靠近,膝盖轻轻撞他:找你的帅狮尾去。 你别踹我,我在你旁边老实坐着还不行嘛。伏城抱住师哥小腿,不出声了。 蒋白也没理他,翻来覆去研究数学试卷,最后看回填空题。等填空写完也不见底下有动静,腿上倒是越来越沉,抱得很紧。 怎么回事?蒋白敲敲桌面,底下没人回应,他赶紧弯腰找人,伏城正抱着自己的左小腿,靠着膝盖睡着了。 脸贴在大腿上,一伸手就能碰到。蒋白放下笔,光明正大摸了摸他的脸,摸到额头全是汗水。 热了?他打开了空调,继续拿起笔和数学死磕。最起码在伏城这里,自己比15岁的蒋白强。自己有猫,那傻逼没有。 门外又响起爸妈的谈笑声,潮汕话,蒋白小心地拿出手机,调成了静音。还有7天半,把猫藏好。 第41章 薅羊毛喂猫 不知睡了多久, 伏城醒了,师哥还在写卷子,头顶上一片沙沙沙的写字声。看来自己睡觉没被发现, 伏城松开师哥小腿, 拿出了语文试卷。 找师哥也好, 重振伏家班也好,都没有学习重要,毕竟自己身份是高中生。不好好参加高考,怎么奔体育特招生上重点大学?师叔说了, 干武行不能吃一辈子,总有身体干不动那一天, 文凭和段数证书一样重要。 到了下午, 师哥留下一些零食,换好衣服出门了,伏城写完几套语文试卷只剩下作文, 揉揉眼睛,爬进了安全窝。大王也跟着挤进来,一人一猫头抵头睡觉,像小时候。 陪爸妈应酬,一直是蒋白不愿意做的事。 单纯不喜欢。不愿意听别人口中的那个蒋白, 也不愿意被别人问想没想起来。他知道自己比不上以前了, 不用提醒。 儿子,翁叔叔问你话呢。蒋文辉适时提醒,别总看手机了。 蒋白收敛了目光,手机屏幕一片黑暗。翁叔叔您说,我走神了。 别客气别客气,我和我太太真是看着你长大, 一转眼你比你爸高半头了。翁家平朝蒋文辉敬了一杯,你这个小孩子,没少让父母担心。我们都认识你,你以前记得可清楚了,哪个大人叫什么、家里做什么生意,你比你爸的脑袋还灵光。现在想起我们了吗? 又是以前的蒋白。蒋白替肖咏沐挡了一杯白酒:我替我妈喝。 蒋太太可真是好福气呦。在座各位大多带点南方口音,翁太太挨着肖咏沐,手上戴祖母绿的翡翠,先生能干,儿子又争气。小白小时候很爱说话的,还没长高呢,个子小小的就知道替你挡酒喝,乖的呦。 白酒辣苦,蒋白咽了半杯,剩下半杯突然不想喝了。 4点离开,现在晚上8点,不知道猫粮放够了没有。蒋白继续盯手机屏幕,屋里两箱矿泉水,不会渴,开了空调,不会热,有电视,也不至于太无聊。 旁边是付雨,也在看手机。两人对视几秒,都想出去透透气。 看他们两个小孩子多好啊。又有人给蒋文辉敬酒,小白和小雨是青梅竹马,长大了是郎才女貌,什么时候请我们喝酒? 还早,还早。蒋文辉哈哈一笑,他们是从小感情要好,孩子的事我们不参与,让他们相处去。真有那么一天我再通知。儿子,给叔叔阿姨们敬杯酒,这些长辈都是爸妈的老朋友了,看着你出生长大。 这些话付雨已经听烦了,面上不动,脚底下猛踩蒋白一脚。叫你呢。 酒盅已经被服务员满上,蒋白站起来一饮而尽,杯口朝下。谢谢叔叔阿姨。 老蒋,你儿子这酒量肯定随你。翁家平赞了声好,以前小白可没这么实在,滑头得很!喝两杯就说头晕。现在这是放开了喝啊。 以前的我蒋白张了张口,为什么会学武术? 问题来得突然,整张桌气氛骤降,一张张精明老道生意脸闪过半秒尴尬,稍纵即逝。 蒋白不追问,摸了桌上一个打火机。我出去抽根烟。 抽烟可不好。果然有人劝,你以前不沾这些,快坐下,别让你爸妈再担心了。 蒋白拿上烟盒出去了,在吸烟室里坐了会儿,漫无目的地抽几根。再回贵宾间已经平和许多,付雨又是一副准备掐死自己的表情。 你跑了,我脸都笑僵了。付雨将脚下袋子踢过来,我家就剩这些了。 谢了。蒋白低声说,看过一眼,就剩这几个? 付雨瞪他。我妈又订了几箱,还说你从小就爱吃我家的桃子。你爸妈都潮汕富豪榜了,能不能自己买?你是拿桃当饭吃吗? 可能你家的桃好吃。蒋白说,付雨生气的表情最真实。手机屏幕终于一亮,猫睡醒了。 [我猫:师哥我肚子好饿,在啃桃核] 你替我谢谢阿姨。蒋白朝付雨说,眼睛却在桌上左右择选,服务员,麻烦您帮我拿一下菜单。 肖咏沐把手边的菜单递过来。想吃什么?小雨你也随便点,今天是蒋叔叔请客,可别客气。 最近训练量大,我打包几个菜当宵夜。蒋白慢慢翻餐单,点了两荤两素,刚要合上,再加一份黄金糕。 翁家平笑着叹气。小白啊,你这薅羊毛的本事一点没差,从小这些叔叔阿姨请客,你准要打包几个菜回去吃。 谢谢翁叔叔。蒋白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有果盘么? 有的,翁先生也点好了,是现在上还是餐后上? 我再加一份,直接打包。蒋白想了想,有青梅么?有的话麻烦您帮我加上。 付雨用一种我特别懂你的表情瞄过来。我没骗你吧,以前你真的爱吃青梅,我总见着你买。 蒋白点头意思了一下,没再说话。付雨说自己爱吃,可爸妈从不买青梅,也没提过自己爱吃。都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两边说的话不一样,肯定有人在撒谎。 或者两边都没说实话,半真半假蒋白端起一杯醒酒茶,给伏城回了一条等我回去。 饭局快10点才结束,先送付雨一家。蒋白撑着太阳穴看小王开车,或许失忆不影响驾驶,明年寒假可以考驾照。 回到家,没有大王出来迎接,蒋文辉和肖咏沐左找右找都没找到。 猫粮和水碗都在你屋里吧?蒋文辉问,它肯定又躲你屋睡觉了。 嗯。蒋白把餐盒放桌上,我想吃几口水果,酒喝多了,现在头有点晕。 快进屋歇着。肖咏沐把餐盒拎进厨房。 蒋白目光追着餐盒,直到它们被放进冰箱。回房间,关门上锁,屋里开着床头灯,电视机关上了,床上鼓鼓囊囊。 偷偷跑自己床上睡了?蒋白小心翼翼压下去,刚准备把被子掀开,一只货真价实的猫爪从被窝里伸出来。 狠狠一挠,手指又流血了。蒋白摁住被子固定大王,再从被窝里挖出一个睡着的,右耳只剩下耳洞,锁骨钉在昏暗环境下更亮。 大王散瞳到最大,一副准备挠死人类的架势。 这猫养不熟,埋了吧。伤口挤出血来,蒋白洗干净手再回来推伏城。醒醒,醒醒。 人没醒,猫倒是钻出被窝了。蒋白捏着伏城的耳洞捻着:别睡了,起来吃饭。 伏城睡眼朦胧一睁眼:师 嘘。蒋白捂住他嘴巴,我爸妈在外面,我锁门了。 我艹?伏城这才提防,忽闪着眨眼再点头,左右嗅了嗅:师哥,你是不是喝酒了? 蒋白点头。不喜欢我喝? 伏城嗯了一声。 手心被伏城呼湿,蒋白才说:喝得不多,替我爸妈挡酒的。 伏城再嗅嗅,这个酒气不像喝得不多。但以前师哥很少喝,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喝醉了。师哥你不高兴啊?伏城歪着脑袋,让出一块枕头,躺下歇会儿,我觉得你不太高兴。 喝了酒,蒋白嫌热,外衣脱掉真躺下了。门外是自己完全想不起来的爸妈,旁边是自己捡回来的猫,蒋白又坐起来,两个果盘餐盒打开,牙签扎一颗青梅给旁边递。 他给,伏城拿过去就吃,从不说谢谢,好像他们早认识一样。 你跑我床上睡干什么?蒋白也吃一颗。 做噩梦了,梦里有人扒我内裤。伏城披着被子,到你床上壮壮胆。语文卷子我都写完了,明天写英语。你又不回来,出去吃香喝辣,老子一个人在屋里 蒋白抿着嘴。大王不是陪你呢? 它又不是人。伏城去抓荔枝,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啊?谁惹你了?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35) 没有。蒋白面前是书架,照片几十张,可是没有一张有印象。 伏城也跟着他看书架:你也喜欢招财猫? 我不知道。蒋白看着满柜子的招财猫,我不记得自己喜欢什么,只是 伏城放慢咀嚼速度,静静听着。 蒋白闭上了眼,头疼随时会来,记忆随时会滑坡,没有人和自己说实话。脖子上空荡荡的,丢了重要的东西。我只是不知道自己以前是谁。我在深圳出过一次意外,就把所有事都给忘了,昏迷醒来那几天要打镇定剂,砸了不少医院的东西。我知道自己把什么事给忘了,可是我想不起来。 伏城摸着腕口的疤,笑着吃了一个草莓。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没事。我也经常忘事。 可我想记起来。蒋白像精疲力尽,想知道以前的和现在的,哪个才是自己。我不怕死,怕过了十年、二十年才发现自己错了,过了被篡改过的人生。 唇边一凉,是伏城给自己塞草莓。 你干什么?蒋白问。 感情深一口闷,别想太多了,哪个都是。伏城回答,声音带有少年的冲动和低哑,都是你。 蒋白看着书架。以前我会笑。 现在不笑也挺好啊。伏城用满是果汁的湿手指拨拉师哥的嘴唇,把两个僵硬嘴角向上挑起,这不就是,笑了嘛。不过我说实话,你不笑挺酷的,看着就特别不好惹。我要是不认识你,绝对不招你。 手在嘴边,蒋白许久没感觉的脸被人摆了一道,立刻偏过头躲开了。 真的。伏城以为他生气,老子觉得你不笑比笑起来还帅呢。 蒋白抿住了嘴,这样一抿尝到唇上的甜汁。 洗过澡,蒋白偷偷去厨房拿餐盒,爸妈好像已经睡了。微波炉动静太大,加热半分钟赶紧拿出来,做贼似的拎进卧室。 伏城躲在柜里等,闻着香味爬出来。师哥你拿什么了? 你先吃,我去热别的。蒋白把餐盒筷子一起给他,到浴室里,用吹风机加热剩下两份。一份拔丝白薯,一份西蓝花炖牛腩。 吹风机开到最大,凝固的透明糖衣开始融化。两个餐盒吹烫才拿出去,伏城还躲在柜子里,清炒荷兰豆和玉米鸡茸都快吃完了,还端着米饭盯他手里的。 小馋猫,正常。蒋白把餐盒给他,找了一个视角好的位置,看猫吃饭。 猫吃饭好慢。蒋白抿起嘴唇。 可是一想到猫很快有帅狮尾了,他又不想抿了。 第42章 一触即发 吃完这顿伏城嚷着撑, 蒋白才想起来忘了揉肚子,没摸猫吃了几成饱。像有默契,谁也不着急睡觉, 一个在屋里慢走消食, 一个捧着数学书背题型。 师哥。伏城对着墙压竖叉, 你这几天可别饿着我啊。 饿不着。蒋白稍稍侧目,腰窝深得对称。 等肚子瘪下去,伏城洗了一个轻手轻脚的快澡,犹豫了一下还是爬进柜里。 你上床睡么?蒋白等他躺好, 关了灯。 算了,万一你爸妈突然开门, 咱们这不就是捉奸在床了?伏城想象了一下那画面, 笑了笑。画面太美不敢看。 蒋白往右挪一挪。你不怕做噩梦了? 不怕。伏城趴着看左边,四目相对,师哥的眼神还是那么锐烈, 表面是正厚的冰,底下是一团火,老子能得很! 因为两人小心,一连几天平安无事,只是床又向柜子的方向挪了半米。蒋文辉夫妇有晨练的习惯, 师哥就趁这个机会拿早点, 午饭不敢明目张胆,东一点、西一点往屋里倒腾,伏城不仅没饿着,还顿顿吃撑。 要是师哥陪爸妈应酬,那更方便了,直接拎着餐盒回来。夜里拿进屋, 他们披着被子,把吹风机调至最低档,慢慢加热一起吃。 睡觉时柜门不关,大王经常钻来钻去。每个晚上,蒋白都被嘬纹身的声音弄得睡不着,叫他上来睡,他又不来。 直到6号这天晚上,刚刚躺下,窗外一阵风响,而后闪电割开夜空,跟着一声打雷。 雷声刚一响,床单被掀起一角,有人偷偷摸摸压床垫。蒋白专等他上来才回身:干什么? 师哥。伏城晾着肩膀,打雷了。 打雷又怎么了?你不是老子能得很么?蒋白握着他一只腕子。凹凸不平,是疤。 仔细摸起来,一条粗一条细,纹身倒是摸不出来。说话这功夫大王也跳上来,耀武扬威找地方准备趴窝。 打雷老子害怕。伏城讨好他,我今天想上来睡,你别轰我,轰也轰不走。让我睡吧? 蒋白挪了挪地方。不让,你吵我睡觉。 我不吵。伏城安安生生平躺一旁,不小心挨着师哥的脚踝。刚伸直腿,一个雷声下来,震得他不好意思吭气。怕什么不好偏偏怕打雷,叫人知道怪害臊,老爸一定又骂自己娇气。 大王在床尾找地方,左选右选看中蒋白脚底那一块,稳稳一压,15斤全落在蒋白脚腕上。 蒋白抽出腿:这猫压我了。再转个身,面向右,我换个姿势睡。 换姿势好。伏城正愁没人陪他说话,师哥,你要是不困就陪我说说话,或者等我睡着了再转过去,行吧? 我又不是你师哥。蒋白拉一拉被子,想聊什么? 又打闪了,伏城用被子挡住脸,拽旁边:师哥你到被窝里和我说话吧,我不喜欢看打闪。 你不怕憋着啊?蒋白把他捞出来,要睡好好睡。 伏城露出脑袋,右耳钉没了总是觉得空。睡不着,在你床上睡太危险,万一你爸妈推门进来,我我就傻逼了。不信你听。 蒋白静心听,除了雷声,真有爸妈的说话声,还有客厅电视声。门外是一个世界,门里是另外一个世界。 门外的世界可能属于15岁的蒋白,那是他的爸妈,门里的世界才是自己的。 窗帘没拉满,暴雨瓢泼鬼哭狼嚎,雷声忽远忽近。被窝里太闷,伏城没几分钟钻出来:师哥,要不你陪我进柜子里睡吧? 不陪。蒋白下床检查窗锁。 陪吧。伏城坐了起来。 不陪。蒋白拉好窗帘。 伏城忌惮隔墙有耳,声音一直很小。陪吧,师哥以前也陪我睡。 几分钟后,蒋白右边是人左边是柜墙,柜外是空着的双人床。衣柜确实又高又深,可两个高中男生躺进来还是挤,将将肩膀互挨。 师哥你现在多高了?伏城兴奋地问。 1米87。蒋白揉着眉骨,你别再挤我了。 空间太小,他们只能盖一床被子。柜门拉一半,地上是一盏床头灯,大王还钻进来凑热闹,压得蒋白小腿发麻。 这样最好了。伏城从雄武狮子头变成落汤小野猫,师哥在里,自己靠外,再打雷也不怕。 我怀疑我和你一起犯神经病呢。蒋白说。空间小,说话听得更清楚,像直接扎耳道。 四条长腿无处安放,相邻的那两条还要摞着。空气不流通,说句话都费劲,还要压着嗓用气音。 伏城吃力地转过身,腿往旁边腿上搭。不神经,小时候就这样。我一听打雷就哆嗦,被吓着过。 蒋白将臂伸直,侧身紧贴后侧木板,热出一身汗来。什么吓着你了?你师哥没管你? 打雷着火啊。伏城听着雨声,习惯性攀住旁边一条胳膊,真硬,这才是能举自己的大狮尾,比片儿里的大猛1还大猛,狮馆有院子,院里有木头桩,小时候我们师兄弟就在桩阵上练,跳来跳去,谁掉下去就笑话谁。 蒋白闭眼倾听,想象一个小圆寸跳木头。见过伏城舞狮,顶上狮头架势刚猛,马步也稳,比别的狮头高出不少,非常好认。群狮中一眼能认出哪头是他。 再怎么厉害也有小的时候,估计还哭鼻子。蒋白抿住了嘴。 后来有一天特别闷,我们还练着,突然天就黑了。伏城心有余悸,我爸说,院子里空,木桩容易引雷,叫我们回屋歇着去。他们都进去了,我非要当最厉害的,连跳了几个高桩显摆。 后来呢?蒋白问,把胳膊抽出来。 怀里空了,伏城再攀。后来师哥着急了,淋着雨叫我回去,前脚刚跳下去,后脚木桩就被雷劈了。师哥,你听过雷劈东西的声音吗?特响,比在天上响得多。 雷又不劈我。蒋白继续抽胳膊,我上哪儿听去? 你真该听听,特响。伏城不屈不挠地攀,一个要抱一个躲,两人像在柜子里打闹,无奈场地受限,手肘膝盖时不时撞上硬物,咚一下砰一下。 你别闹了。最后蒋白把人压住,柜子塌了! 伏城笑得认孬。不闹就不闹。他喘了口气,小时候也和师哥闹过,两人在凉席上打滚,我接着说啊后来咔吧一下子,我当时以为地震了呢,周围变得滚烫。木桩有小脸盆那么粗,劈得只剩一半,木头芯里全是火。 然后呢?蒋白的胳膊越过他,把柜门拉更大,有些憋气。 然后我就伏城擦擦汗,我就吓着了,再也不敢下雨打雷自己睡。师哥我有点困,等我睡着你再走啊我不说话了,再说话把你爸妈招来就歇菜了。 说完就真的闭上嘴。蒋白还不困,继续等,等旁边睡沉了,给他拉一拉被子。 打雷都怕,你不是能得很么?蒋白抿嘴几秒,把右胳膊送到他怀里。 小娇气包。蒋白动了下腿,大王喵呜一声。 天不亮,蒋白小心翼翼跨过伏城钻出柜子,回到床上。毕竟卧室门没上锁,爸妈一开门自己不在床上,猫就藏不住了。 藏不住,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别人有真实的人生,自己只想养只猫,问题不大。 蒋白侧身躺好,看着他的猫再接着睡。 再有一天一夜,小长假就这么过去了?蒋白吃着早饭,怀疑自己把日期记错了,可再看手机,假期接近尾声。 儿子,今晚张叔叔做东,去不去?蒋文辉问。最近儿子心情是好,脸色都好了,失忆后遗症那些暴躁焦虑也没出现。 他最近喜欢出去,张叔叔和他关系最好,怎么也要去吧。肖咏沐说,提起这个人又有些犹豫,不去也行,他说话大嘴巴。万一和你说了什么,儿子你可别信啊。 蒋白思索拿点什么回屋。今天不去,作业还没写完。 夫妻俩也没多劝,吃完早饭各自打电话忙工作。蒋白一会儿一趟进厨房,趁爸妈没留心,搬空了半个冰箱。 我吃不了这么多。伏城叼着烧麦,师哥你吃这个没有,好吃。 你吃。蒋白蹲着喂猫,明天晚上返校,明早我带你出去,不回家,直接去找你师叔。 今天不走?伏城还当今天就要离开。 今天不方便送你。蒋白把洗干净的桃给他,省着吃,这是最后一个,再吃要下周。 伏城笑着接过来,刚要啃,被检查肚子。 下午再吃吧。蒋白很有经验地按压起来。 伏城只好把桃放下,怪就怪自己这点老底都被师哥摸清楚,连个吃撑的机会都没有。 到了下午,蒋白认认真真写卷子,下学期要进行毕业会考,可他发觉伏城完全不着急。自己不一样,理科的优势荡然无存,尽管爸妈一再强调自己以前如何如何成绩优秀,现在不行就是不行。 不是不愿意学,是抽象理解不了。百以内加减乘除可以,但加上题干,初中程度的题型就已经看不懂了。 唯一的办法只有背,别人去解题,他只能把见过的题型背下来,生拉硬拽往上套,能套多少分得多少分。至于文科,需要记忆的科目,他尽量做到最好。 可再努力,自己也赶不上爸妈印象里的儿子。蒋白滴眼药水休息着,听伏城接了一个电话。 喂,师叔啊。伏城吓得要命,找我找我什么事? 你小子最近玩儿美了,也不知道问问师叔怎么样?廖程明话里带笑,师叔今天来看那小子了,看他舞了几套,配你足足的!你等等,我让高昂和你通话。说完明显是朝谁吼了几嗓,小高啊!和我们伏家班的大狮头说说话! 啊?啊?伏城躲在被子里,不是,太突然了吧,我没做好心理准备呢,师叔我 你好。那边一个干净的男声,我是高昂,你师叔说你在找狮尾,是吧? 妈个鸡,说来就来,当着师哥找狮尾这太刺激了。伏城嗓子卡壳:你你就是 我就是高昂,以前听说过你们班子。高昂说,等月中咱们见见吧,我以前的狮头也不矮。 伏城正往被子里钻,结果被子没了,师哥掀开它,站在床边挑眉毛。 谁的电话?蒋白问。不问还好,一问伏城跑了,看样子要往柜里钻。 他跟到柜前抢手机,伏城又换地方,他只能用身体挤他,一直逼到房门角上。手机抢过来,开公放,那边还说着话。 我8岁学舞狮,但一直舞关公狮,所以路数比较稳,你师叔说你学得更早,佛山狮和鹤山狮都可以,是吗? 不是。蒋白捂着伏城的嘴。 声音变了,高昂那边恍惚一下。喂?还是伏城吗? 你找他干什么?蒋白问。 我找他当然是聊工作。高昂猜,哦,你是他的师弟吧?别误会,我是你们师叔介绍的,我叫高昂。廖师傅说伏城的师哥没了,让我和他磨合。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36) 我不是他师弟。蒋白又头疼,额头抵在墙上,侧耳贴着侧耳,我他妈是他师哥。 师哥?高昂彻底恍惚了,不是说伏城师哥没了吗? 伏城脸上落了一只手,瞬间胃部生疼,像那只手进了喉咙里往外掏东西,但马上又不疼了,才知道是太紧张,胃在抽筋。 师哥。伏城在手底下说。 蒋白拧着眉,不懂自己为什么那样说。 儿子,你和谁说话呢?肖咏沐走到门口听见声,轻轻推开了门。 第43章 警戒心 蒋白手疾眼快, 用身体卡住了门,刚好门只开到一半。 伏城缩站于门与墙的夹角内,上一秒惊慌失措, 下一秒听天由命。 和谁说话呢?肖咏沐又推一推, 呦, 是妈的错,妈忘了敲门再进。 窗外明明阵风徐徐,却像藏了闪电雷鸣。挂钟咔哒、咔哒动着秒针,空调风吹过书架上的自动招财猫, 很久没动过的猫爪竟然在这时动了,滑下来, 抬上去, 做了一个招财的姿势。 门开成45度。 冷汗在后背上流,蒋白单手把住门边,余光里招财猫不断晃胳膊。 和同学打电话呢。他迅速结束通话, 用身体隔开两个世界,活物禁止穿行,妈,你突然推门,吓我一跳。 伏城贴墙等死, 汗滴瞬间流到了后颈皮。不到半米距离, 隔着门,师哥妈妈的声音把他逼进死角里。 是妈以前推习惯了,以后肯定敲门。肖咏沐现在遵医嘱,主治医师说儿子警戒心太强,要给他个人空间,以前你连门都不关的哪个同学啊? 蒋白把手机揣进兜里。徐骏。 徐骏啊。肖咏沐看到手机一个影儿, 你新买的手机? 不是,借徐骏的,打打游戏。蒋白的视线被门分成两半。左边是伏城,面如死灰,右边是妈妈,亲切关怀。 肖咏沐给儿子擦了擦汗。不用借同学手机,你也买几部打游戏。平时回了宿舍还能给爸妈发微信,打打电话。你看你这么多汗。头没疼吧? 蒋白的身体也分成上下两半,上半身轻松,下半身势必要生根,让这道门还能往开了推半寸,可再往前就没戏了。不疼。刚练完俯卧撑,有点累。 说完,两道汗水一左一右流过了太阳穴,在下巴尖集中成一滴。和呼吸声一同掉在地上。 肖咏沐往屋里看了看。练什么能练成这样?妈把床单换下给你洗洗吧 咱们什么时候走?蒋白突然问。 什么走?肖咏沐停下。 晚上不是和张叔叔吃饭么?蒋白不急不躁,别人手忙脚乱他必须要稳,我洗个澡,和你们一起去。 儿子改主意了要一起去,肖咏沐笑着退出去。我就说你一定会去,张叔叔你一定记得。你赶紧收拾吧,一会儿妈叫你。 门已经关上,人也走了,伏城一步都不敢迈,如履薄冰地站着。连续几天的好日子让他开始飘了,忘记自己躲在别人家里,还是绝对不欢迎自己的一家。 汗水滑过膝盖,伏城看了看腿,第一次出这么多汗,怀疑自己失禁。 走了。蒋白声音很小,擦了一把汗珠。 伏城点点头。 你别怕,我妈不凶。蒋白拉着他往里走,掌心几乎黏在一起,他松了松,换成握他指尖,就算知道了也没事。 知道了就他妈出大事了。伏城甩开手,打算今晚家里没人就走。 蒋白像猜出他脑袋里的想法,左臂勾住伏城往回一拉。闹什么脾气? 没闹。伏城是害怕,你们出去吃饭我就走,太吓人了,我他妈像个贼似的 不行。蒋白和他对视,研究他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滴汗刚好过眉心,顺着鼻子流下来。他搓了搓伏城的鼻梁骨,慢慢松一口气。 本来今晚不想去的。他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想吃什么?给你带回来。 伏城心里乱,从小光明磊落不低头,不清不楚寄人篱下算什么?要不是舍不得师哥,自己真不受这个气。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啊?等你一出门我就跑。你也别给我带,不差你这一口。 蒋白还想在说几句,爸妈敲门开始催他了,只好赶紧洗澡去。洗完澡,伏城已经进了柜子,抱着大王假装睡觉,连句话也不说。 闹脾气。他不说,蒋白也没法搭话,只好关门走了。 张叔叔的饭局从来都很热闹,蒋白参加过几次,知道这人好客。爸妈那么多朋友,他和这个叫张焱的男人聊得还算可以。 酒过三巡,一帮生意人开始互相夸赞,蒋白还是替爸妈挡了几杯,舌头上压着辣和苦,像烧起来。 张叔叔。蒋白灌了一口冰水,说了饭局上第一句话,你和我爸妈认识多久了? 张焱喝得微醺。终于开口了?你以前那口才左右逢源,比你爸会说多了,现在我们认识好久咯,胶几人,你爸还单身我们就认识,还说谁先结婚添丁谁连请十天。怎么了? 没什么。蒋白盯着手机,又看菜单,我小时候什么样? 张焱把酒杯拿过来,一笑。小伙子成年了,喝完这杯我说。 蒋白又看了看手机,利索地仰头干了这一杯,嘴里像喝了一把刀。 痛快,你这痛快狠的劲儿算磨练出来了,有出息。张焱拍着他的肩,你小时候啊,把他们都蒙了,我就看出你不是个乖孩子,心里主意大,什么都藏得严严实实。你又学武术又学奥数,可过生日开party,两边的孩子还要分开请,绝不让他们见着面,掖着藏着。 我藏什么了?蒋白问,抽空叫来服务员,点几个菜打包。 藏可多了,什么小玩意儿啊小朋友的。张焱笑着看他薅羊毛。 小朋友我藏谁了?蒋白追问,还有,我小时候为什么练武术?我和付雨究竟认识多久了? 武术啊。张焱咽下一口醒酒茶,为了舞 老张!喝多了啊,快喝口杂咸粥!肖咏沐用筷子敲碟,清脆响声提醒了张焱,他立刻摆了摆手。 喝多,喝多了。张焱再回手拍蒋白,为了武术,练武术,你从小就肯吃苦,将来比你爸有出息! 蒋白默默点了下头,也没再问。 饭局结束,蒋白特意多含了几颗薄荷糖,回家先看到大王在客厅里溜达。大王怎么出来了? 糟了,不会真走了吧?蒋白冲进卧室,才发现是大王自己打开了门,床头灯还开着,柜门半开,里面睡着一个少年。 跑这么快?怎么了?蒋文辉在门口看看。 没事爸,我酒喝多了,急着吐。蒋白赶紧关上门,假装去洗手间吐了几声,又冲水洗脸。再出来,伏城已经醒了,扒拉着柜门往外探脑袋。 师哥。伏城缩在里面,表情倔强,声音好了不少,几把人,说你几句就生气,连个微信也不给我发,也不问问我想吃什么。 你也没给我发啊。蒋白看他一会儿,大王又挠门,他开门给放进来,还闹脾气么? 不闹了。伏城坐起来,师哥我肚子好饿。 蒋白抿了抿嘴,等爸妈回卧室再把餐盒拎过来,一盒盒打开了,湿纸巾亲自塞到他手里。先吃吧。 哦。伏城擦擦手,拿着筷子又笑了,师哥你又喝酒了? 喝得不多。蒋白先换衣服,又往嘴里塞薄荷糖。 伏城是堵着气睡的,现在心里舍不得更多。我不是故意闹脾气我吓着了。你一晚上晾着我也不理我,几把人。 蒋白没说话,只脱衣服。 以后能不能别晾着我,生气也可以发微信吧?伏城笑着够他大腿,老子叫你呢。 干什么?蒋白递给他一瓶水,小声点。 你理我就是默认,以后必须给我发微信。伏城笑眯眯的,明早我就走了,今晚能不能再陪我进柜子里睡? 蒋白在床边坐下,伸出一只手,朝他勾勾手指,下巴尖就主动搭上来了。他再一笑,蒋白摁住甜甜的小梨涡。不能。 伏城笑容消失,咣嗤一口,咬住师哥食指不放。 晚上11点,伏城洗好澡,猫着腰往柜子里钻,窝在师哥旁边了。蒋白仍旧闭眼揉眼眶,身边一热,一条腿伸进被子里挨着他,两只脚来回勾他脚腕。 睡觉了睡觉了。伏城高兴,和师哥挤在狭长空间里,呼吸的气可能都是同一口,师哥往后咱俩还有机会睡这么近吗? 蒋白睁开眼睛,没点头也没摇头。 我随便问的。伏城也不问这么多,不给师哥找麻烦,明早记得叫我啊,我睡了。 蒋白还是沉默着,等他和大王都睡着了才伸手关柜门,留出两拳距离。 想把屋里的世界再缩小些。别人有别人的快乐,自己养只猫怕什么? 藏起来。蒋白再一次伸了手,两拳距离变成了一拳。隔着这么近,他又搓了搓伏城的高鼻梁。 次日两人醒得很早,5点多出门。出门前蒋白先关了监控,再带伏城下楼,一路打车到他师叔家楼下,看着他敲门,进屋。 回到家已经9点,蒋白刚把监控打开爸妈就醒了,问他刚才是不是下了楼。 是,我下楼跑步。蒋白说,回屋收拾衣服。卧室一下空了很多,电视机太大,挂在墙上占地方又突兀。两箱矿泉水只剩下几瓶,电脑桌下面也空了,再没人躺在自己腿上打瞌睡。 他坐在床边,面前是空荡荡乱糟糟的衣柜。大王在客厅四处乱抓乱叫,暴躁得跑来跑去,只是再也不进他房间。 蒋白机械性地叠着衣服,怅然所失。 天黑了。终于等到了晚上,伏城跳下校车奔回3班,自己真是有毛病,才离开半天就难受,心里长草一样。师叔一直夸赞他找的新狮尾高昂,自己在蚊帐里歇着,听了两个小时,一心怀念师哥屋里的柜子。 真贱,好好的床不睡,馋人家的柜子。每天睁眼见面的日子过了几天,分开还受不了了? 对,受不了。六号车来得晚,班里挤满了打闹的同班。伏城往后找,也不知道师哥来了没有,只看见邱离和青让在窗口聊天。他凑过去,师兄弟抱着闹了一通,又抢了邱离的矿泉水来喝。喝完半瓶,剩下的倒进花盆里浇薄荷。 也不知道那个几把人想不想自己。伏城正准备揪一片叶子,身后响起平静的脚步声。 你毁我花呢? 伏城猛一回头,笑出来了,差点把好久不见四个字说出来。师哥现在总是这么冷静,也看不出情绪,更看不出笑没笑。只有自己傻不拉几急着回班见面。 我没毁,揪一片尝尝。伏城说,揪了一小把。 邱离和青让立刻不闹了,站直腰背来说话,蒋白忘了他们,可给他们立的规矩还在,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腿如铁笔。 猫喜欢毁植物,正常。蒋白先和邱离青让点下头,意思是打过招呼了。他拉开椅子坐回去,把卷子和课本一样样往桌斗里放。 脖上的汗登时冒出来,额头也是,还有几颗停在眉毛上。心脏剧烈收缩往外撞,震得他坐不住。 邱离也想吃薄荷,不敢揪枝子上的,敢抢伏城手里的。高昂到底怎么样啊?什么时候见? 蒋白刚好收拾完,左眉梢高高挑起来,一滴汗流到眼尾,一眨眼又流进眼睛里。抢猫的又来了。 第44章 狮馆 十一小长假已过, 学习重新步入正轨,会考压力把这帮还没收心的学生打了个措手不及,连续两周都有模拟考, 一次摸底, 一次难度略有提升。 放在普通高中, 高中会考难度还不如月考测试,目的是务必做到让每一位高中生毕业。今天周四,徐骏放下会考复习手册,等罗强发卷子, 公布分数。 自己肯定没问题,只要认真背题型, 稳稳过线。同桌邱离和后桌青让, 完全不在乎似的,但青让确实是个学霸,不显山不露水得成了年级第一名, 简直震撼我妈。 邱离的成绩就很一般。卷子发下来了,徐骏接过再往后传,同时瞥了一眼油田炮仗组合。 大概是良心发现吧,这半个月蒋白稳定不少,从前那股逮谁和谁干一架的情绪淡化许多。现在他手里一束火红, 一边看书, 一边漫不经心地抖毽子。 他的同桌正在撕薄荷叶泡水喝,一边喝,一边抓鸡毛,但手速总是慢半秒,屡试屡败,屡败屡试。 有病吧?罗强在念分数, 徐骏作为班长很想把那个足有小臂长的鸡毛毽子没收。重德的学生真够奇特,好比前天晚训结束,大家都在宿舍楼道里躺尸,一个个累成喘气小尸体,突然一只大耗子跑过,吓得徐骏第一个冲进宿舍、蹿上上铺,和同时蹿上上铺的青让面面相觑。 然后青让的表情明显酝酿着什么,他以为这兄弟要商量怎么逮耗子,结果青让开口是你弹跳力不错要不要学舞狮。 舞个毛狮子啊,耗子在底下乱跑呢。一起乱跑乱尖叫的还有邱离,偏偏耗子跟着他,他跑哪儿,耗子就跳哪儿。 最后邱离被青让一把拉上来,3人穿着训练裤衩面面相觑。 整层男生都因为这只耗子乱了套。徐骏的小算盘打得好,准备呼叫冷漠逼人进屋救场,结果239的门被伏城一脚踹开,窄腰、宽肩膀、来势汹汹,用脸盆把耗子扣在底下了。 冷漠逼人这才出现,皱着眉头,站在门外让伏城别乱动。徐骏还在想怎么个别动法,就看小漂亮伸手往下一抓。 把耗子抓出来,拿在手上,巨大一只。 又打开窗户,从2层扔了下去。回身一边跑去浴室洗手,一边问蒋白自己厉不厉害。那骄傲的小表情,简直是讨赏呢。徐骏当时就看傻了,舞狮都这么牛逼吗?那只耗子一定后悔,很后悔,不知道239他妈的居然有猫。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37) 徐骏叹了叹气,想不通,还是看卷子吧。 毽子左右摇摆,伏城正玩儿得高兴,卷子就呼啦啦发下来了。他先抢师哥的看看,和上次摸底一模一样,凡是考验记忆的科目几乎能拿满分,单看文科成绩遥遥领先。但需要抽象理解的理科一败涂地,数学不到30分。 这30分里,估计还有一半是乱猜的。伏城放下卷子,通过两次考试彻底看清了现实,磕得太严重了,估计很难恢复。 但师哥又很要强,能背下来的题他绝不出错,作文都是各个文体写一篇,背下来,再想办法去套题目。可到数学考试时,全考场的人都能听见师哥按计算器。 像开根号、乘方这些,会做,但理解不了。物理化学更不要说了,能背的知识点一题不错,大题一笔不写。 因为师哥理解不了了。伏城看向左侧,师哥还在看书,不知道又在背什么。 没关系,问题不大,师哥能得很,理科不行了他照样当文科第一。这几年国家终于开始重视武术竞技运动员,只要比赛名次高,伏城相信师哥就算数学卷一分不拿,文化课也能过线,上重点大学。 转眼又过一天,周五。训练强度日渐增大,各样高难度套路都上了地垫。 休息时,半个套路班的男生在洗手间冲脸和脖子,腰上都勒着带钩的护腰,打着黑色的护膝。许多招数外行看来是裆疼,其实不然,练久了,韧带拉开了,落地横竖叉不费一丝力气,真正疼的都是膝。 膝盖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伏城扶着水池不敢动,邱离在旁边也不敢动,谁动谁倒。右腿全酸了,能站住都是好的。 今天练空翻,教练拿一根杆子拴上绳,绳另一端系在他们腰上,像钓鱼那样。跳之前在腰上反方向绕绳,避免空中转体缠在身上。 空翻,旋子转体360度,不难。这时青让来了,伏城又扶着他,一点点抬右大腿。 让让你扶我。邱离也趴在青让身上,我右腿没知觉了。 你小心点,我现在也是勉强站呢。青让腰上也是带钩护腰。旋子转体这样的竞技难度不好练,每个姿势拆开来,右腿翻得越高,空中转体时间越长。 直接导致每个学生抱着腿走不动。 小漂亮你可以啊!徐骏也是走不动之一,刚才你空中那个720度一落下,罗强眼睛都亮了,肯定要你参加汇演。 演个几把,你们正山到底行不行,来个720度都那么费劲。伏城是瞎逞强,720度真不是谁都行,重德遍地都是720! 徐骏立刻捂他嘴。你小声点,又想挨群殴了吧?李丛和金丞没把你揍老实? 老子怕他们?伏城将徐骏推开,两人各退两步差点一起摔。心里烦,因为周日要见高昂了。 自己的新狮尾。不行,这事必须师哥在场,就算蒋白他不记得了,也算有始有终。 于是伏城扶着水池子走出去,蒋白正在练引体向上。师哥,你周末有时间吗? 怎么了?蒋白已经卸掉护腰,腹肌和后腰勒了一圈红印,200个引体向上还差几个。 约你。伏城用手给他扇风。 刚好最后几个做完,蒋白下巴过杠正在耗时间,小臂从微抖到明显抖仍旧没下来,不仅练了三角肩背,顺便磨练手掌抓握力和肌耐力。 伏城又问了一次,他深喘了一声跳下来,先去洗手间。这时人已经不多了,邱离青让看着蒋白进来,条件反射似的站直了,离开倚着的墙面。 蒋白拧开水龙头,凉水冲走了汗,只留下炙烤过的热度。他又泼了两把水,从大臂冲到肩膀,水很快湿了训练短裤,他再弯下腰,把头发冲了冲。 热。 蒋白把头发冲到半湿,站直甩了甩。你周日是不是要见那人? 嗯。伏城点点头,自己好像变成一滴水珠,顺着马甲线往师哥裤带上流,你去吗? 再说吧。蒋白勾住伏城的肩往外走,皮肤立刻黏在一起,先回家再说。 回家?伏城一时没理解,直到师哥和自己上了一号车。邱离和青让在二号车,两辆车并排发动,约好了周日见面时间。 路上,蒋白闭目养神,有人拿东西弄他耳朵。 师哥,你去不去啊?伏城用鸡毛扫师哥耳垂。 蒋白勉强睁开眼:我去干什么?又帮不了你舞狮再说你都找着人了。 去看我舞狮也行啊,我给你表演破阵。伏城收了鸡毛,对了,这周我得回家住,连着住师叔家这么久,我怕他察觉什么。 不行。蒋白反问,你自己一个人敢住么? 伏城点着头壮胆。敢! 真的?那我可不管你了。 老子不敢。伏城立刻说,邱离和青让家也能住,只是我不愿意麻烦人。你家我肯定去不了。 蒋白长长地哦了一声。你想跟我回家了吧? 嗯不是不是!伏城摇头,反正算了,我还是回自己家吧。 再说吧。蒋白搓了搓他的头顶,管你,帮你想办法。 到了目的地,蒋白先下车再让伏城下来,再跟在伏城后半步。来过一次他好像认了路,走得很顺,很快到了楼下。 再看那个楼洞,他们都有些犹豫。最后蒋白让伏城走前面,一起上了六层。 602被警察搜过,房东已经换了新防盗门,顺便重新粉刷了门外墙。蒋白从伏城手机接钥匙,碰了一下锁眼又收回来。 你自己住不行。蒋白深呼吸,我给你开房吧,你住酒店。 开房?伏城觉得自己没地方去了,不行不行,到酒店住,晚上我还是一个人 猫和自己住惯了。蒋白想了想,收好那串钥匙,勾着伏城的肩走到603的门口,敲门,门开,出来的人是陈双。 伏城?陈双松一口气,你可算回来了。你们有事吗? 他一个人住我不放心。蒋白的手臂紧了紧,周末寄养在您家行么?他吓着了,你帮忙看着他。 啊?陈双歪了下头。 下周,我换好防盗门他就回去。蒋白往603里看了看,先住两天。 半小时后,伏城一脸懵逼地坐在603里,和陈双陆水一起吃晚饭。陈双一开始不同意,师哥也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他又同意了。 别客气,当自己家吧。陈双很好客,这是我弟弟,叫陆水,应该比你大1岁。 伏城看了看他弟,他不说话,只吃饭,不太愿意理人。 晚上你睡小屋,我和我弟弟睡大屋,你放心,我上高中一直是黑老大,校里校外混得开,动手能力极强。陈双给弟弟夹菜,你们先吃,我去接个电话。 说完就离桌了。桌边只剩下伏城和陆水,两人互相看了看,又各自吃起来。 你叫陆水啊?伏城夹了一块豆腐,我叫伏城,是练武术的,从小舞狮子。你现在是上大学还是高中? 陆水低头吃饭,不说话。 你和你哥长得挺像,但仔细看又不像了。伏城继续搭话,只要他想都能聊得来,再自闭的人都能聊成点滴之交,你要是比我大1岁,我叫你哥吧? 陆水低头喝水,还不说话。 他不会是哑巴吧?伏城暂时不惹他了,专心填饱肚子。晚饭后,陈双收拾出小屋来,伏城拿出卷子来写,等师哥的视频通话。 不一会儿手机果然响了,伏城赶紧接,先按照师哥的话满屋转一圈,再坐下慢慢聊。两人聊了半小时又看看大王,师哥终于问周日的时间地点,伏城赶紧给发过去,连睡觉都带着傻笑。 临睡前,伏城听见陈双和弟弟在聊天,原来陆水不是哑巴。 周六一整天伏城专门用来写作业,陈双也没出门,每顿饭弄出四菜一汤,尽管很不好吃就是了。晚上伏城正在死磕数学,陈双端了一盘西瓜进来,站在他旁边看卷子。 哥,你会吗?伏城寻求外援。同时也好奇,怎么陈双的右太阳穴还淤青着,究竟是被谁打了? 我高考分数是我弟的一半,你觉得我会吗?陈双摇摇头,你等等,我把卷子拿给我弟看,他高二就能帮我写高三作业了。 伏城嗯了一下,开始吃西瓜。没想到自己住在603还有果盘吃。 很快陈双就回来了,两套卷子大题全部填满,从解题步骤到画图,完全是标准答案的格式。给,我弟做题从来不跳步骤,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但是立体几何要按照他写的文字画辅助线,他从来不画图。 哇伏城差点把西瓜掉了,他学霸啊! 他吃亏在不爱说话,胆小,你和他一熟就好了。陈双在伏城头上搓一把,有事叫哥。 伏城嗯嗯答应着,写完作业早早睡下。周日凌晨6点起床,伏城给陈双兄弟留下字条,抄起书包出了门。 地点是伏家班的狮馆,尽管小院已经很破了,可伏城作为小班头仍旧好好保管着钥匙。他这样打算,院子很久没开肯定要清扫,腾出两个小时来做卫生一定够。 越跑,脚步越轻,像小时候每天跟着爸爸去舞狮,恨不得一脚就到。手里的钥匙链甩得叮当响,伏城跑出一条尘土飞扬的直线,又刹住了脚。 破败的院门外已经站了一个人,短袖T恤和朱红色的校裤,白色棒球帽压低,停在那里。手里拎着一盒快要过季的青梅。 蒋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么早,原以为这地方不好找,没想到一找就找到了。院门是木头的,有锁,正上方贴了红纸,描字出入平安。 这是伏家班,非常具有北方特色的小院。青色乌瓦片,又凉又烫,困在一片混凝土大楼的脚下,它明亮得发亮。它旧,可衬得蓝天更蓝,绿叶更绿。尘埃落定的门缝紧合着像封了一个宝物在里头。 师哥! 蒋白霎时回了头,伏城莽莽尘尘跑到他面前,满脖子是汗。明明是自己先到,可他觉得自己让伏城在这里等了很久。 第45章 新狮尾 过路的自行车摁响车铃, 拐角的剃头铺又出来营业了,立起一面剃头10块,老人5块, 军人免费的牌子。 隔壁是正在施工的地基, 不锈钢板围出界限来, 清晨的冷太阳照过去亮得直发青。 师哥你怎么伏城拿不稳钥匙,你怎么来这么早啊? 蒋白手里攥着两颗玻璃球,把青梅递过去。早饭吃了么? 伏城摇脑袋。 陈双没给你做?蒋白皱起眉头,他饿着你? 不是, 他挺好的,这两天给我换着花样做饭, 只是厨艺但比我好多了!伏城也穿着校服, 他爱聊天,晚上还给我切果盘呢,他弟弟帮我辅导功课。今天是我起早了, 不想吵醒他们。 切果盘?看来寄养费没白给。蒋白朝旁边找了找:这附近有卖早点的么? 伏城又摇头。以前有,都是老人推的小摊车,后来整条街整改,轰走了。走远点有一家粥店。 那我带你喝粥。蒋白把弹珠放回裤兜,你带路, 走吧。 粥店是去年开的, 伏城也没来过。落座后,蒋白点了两份套餐,又额外加牛肉饼和三丝春卷,把豆腐乳掺在白粥里。 味道和爸妈做的杂咸粥很不一样。蒋白尝了一几口,问:你说你太爷爷是佛山人? 嗯,佛山醒狮到北方来的, 不过爷爷生在这里,从爷爷开始就是土生土长北方人了。伏城找榨菜丝,师哥你尝尝这个,好吃。 蒋白半信半疑,味觉大概是15岁蒋白留下的痕迹,用来证明他曾经活过。失忆后,自己像神农尝百草,喜欢的、不喜欢的都逼着自己尝尝,可吃完之后,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榨菜丝,蒋白就着大米粥尝了第一口。 我家是南方人。他又尝了第二口,爸妈是潮汕人,可我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在北方长大。 伏城把油条分半,一人半条。以前听说过师哥家在深圳,为什么移居,谁也不知道。 可能我以前知道。蒋白用油条蘸豆浆。 不知道就不知道,问题不大。伏城笑着吃咸豆腐脑,师哥你快吃,凉了不好吃了。 小梨涡很下饭,蒋白又尝了第三口,一勺勺试自己真正喜欢的味道。牛肉饼剩下一口,不一会儿对面的筷子偷摸伸过来,夹走了。 小馋猫。蒋白又抿了抿嘴。 吃完早饭再回狮馆,小街比刚才热闹。伏城用钥匙开大锁,吹开飞灰。小院是我爷爷年轻时候买的,那时舞狮子赚得多,后来就不行了。好久没打扫,当心有灰。 小院门吱扭开了,院子正方形,里面就一间平房。除了承重墙全部打通,外墙窗户比砖多,像个仓库。 蒋白迈了进来,静物活过来的幻听又出现,耳边好像很吵。院墙比普通的高些,房子也高,很像演武场,是个适合练功的地方。鼻子里一股土腥味,却意外不觉得难闻,相反,蒋白发现自己喜欢。 伏城从院角拎起一把大扫把,乌泱一通狂扫。这就是伏家班,我的班子,只是没撑起来呢。 你撑?蒋白在院里驻足。平房改建过,很高,屋顶却是斜面,两扇大窗射进光来。大窗破了一扇用塑料布遮住。院里铺了水泥地,立着桩阵,最高的有5、6米,最矮的也有半米了,其余大多两米往上。其中最高的那一根颜色不一样,应该就是被雷劈过的那根了。 老子绝对能撑。伏城又开了屋门,尘土扑面而来。他一扇扇打开窗通风换气,指着屋里那面大旗。 北京,伏家班。伏城歇了一下,心里堵着一块大疙瘩,那是我家旗子,双面的贡缎,宽1米6,长2米8,光是杆子就有3米3。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38) 蒋白跟进来,先闻到一股浮尘味。屋里搬得空空荡荡,只剩下这一面大旗。他想起伏城家里那块金属底座,插了两面三角旗,唯独中间的插口是空的。 就留了这面的位置。 为什么不拿回家?蒋白摸了一下,手指立刻灰了。 因为这是假的,替代品。伏城接了一盆水来擦桌,被别家武馆收了。 蒋白又摸了一下,紫底描金边的大旗上有蜘蛛网。为什么收了? 因为伏城不想提这个,转身指院外,师哥你看,那个大缸是我爸爸从琉璃厂买的,实实在在的石头,一整块山石当原材料,现在想买都没地方买。 干什么用的?蒋白看着黑色的大缸,缸口直径1米多,高度大概于自己齐腰。 放上水,洗手用,院子里也凉快。伏城擦着窗台,这口缸我自己搬不动,两个人勉勉强强能推。夏天用来冰镇西瓜最好使小时候邱离洗手还掉下去过呢。 是么?蒋白皱着眉,那口缸好像也活了,你和邱离青让认识多久? 伏城抬头一笑。3岁多就认识了,和师哥认识晚一点,大概4岁吧。我那时候说话漏风,师哥这两个字总念不对,嘶哥嘶哥叫唤说话被打断了,窄院门挤进3个人。 两个高些,一个矮了点儿,说笑着往里走。 真的,你见着伏城就知道他多莽,上桩不要命说的就是他。邱离甩着鞭头进来,你的身高我看行,要是和伏城配合好了 咳!青让慢了一步。 你戳我干什么?邱离回头问,再转回来,鞭子直接腕上绕了几圈,老老实实收起来,咳,大家大家都在啊。 怎么就这么巧呢?邱离用眼神打问号,看青让。 青让摇摇头,这谁知道?蒋白居然跟着伏城来了,简直是给他们出难题。 狮头狮尾从小磨合,搭档几年才练出默契,现在要他们当着大师哥的面给伏城换个人,这别说邱离不敢,青让也不敢。这可太刺激了。 伏城端着脸盆站起来,脸上一抹灰。跟着师弟进来的人肯定就是高昂,师叔给自己找的新尾巴。 你是伏城吧。高昂人高腿长,几步从院内迈进屋里,一张爽朗笑脸,一身干净衣服,廖师父给我看了你的视频,很厉害。路上碰见你师弟,我们就一起来了。 伏城看向旁边。 蒋白不发一言,比比身高,好像比自己还高一点。 嗯,我就是伏城。伏城放下脸盆,校服上擦擦手,你比我想象中高。 你也比我想象中高。高昂帮他擦窗台,拧抹布也不嫌脏,我比你大5岁,叫哥吧,不过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伏城又看看旁边。师哥喂的。 邱离青让站在院里假装练上桩,不敢进屋。这一屋子神仙打架,蒋白和高昂真打起来,他们只能一人拉一个。 我也没想长这么高。伏城走到大旗面前掸尘土,我爸说让我压着点长,我没压住。说着又看蒋白一眼,邱离那个身高就正好,我上桩不好举。 一会儿试试吧,你别着急。我以前的搭档也高,但骨架子比你瘦,你嘛高昂过来拍了拍他,你在别家肯定舞狮尾,没想过换一换? 没有,我家都是狮子头。伏城将他目测,你有1米9? 不到。高昂的手比过伏城头顶,1米88吧。我跟你说句实话,你别笑,舞狮先讲究眼缘。没眼缘的练不到一块儿去。我看你挺好,喜欢你的认真劲儿。你师弟们也挺有意思。现在守狮行的人不多了,你们这样的少见。 邱离和青让听见了,两人纷纷往最远的桩上跳。你们聊就聊吧,别带上我们,惹不起大师哥。 伏城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话。 高昂笑了笑,这是个一根筋的傻孩子,可就是因为他一根筋才守住了这份传统,心思多了,狮行留不住。你师弟也是从小练的? 嗯。邱离还想过把青让给我。伏城看师弟们跳桩,邱离说他好找搭档,我不好找,可是青让举他举习惯了,和我总是差一截。我的事师叔告诉你了? 高昂到架子前看了看,最上面封着一个狮头,塑料布半透明,能看出是刘备狮。他说你师哥转行了,现在你缺一个 他师哥是我。蒋白突然说。 伏城猛地一回头。 邱离和青让猛地一歪,差点从高桩掉下来。 你?高昂知道他是开玩笑,廖师父说,伏城的师哥已经出国了。 我昨天回来的。蒋白走到伏城身边,拉起大旗轻轻擦拭,手心很快蒙上一层灰。搓搓指腹,灰尘在光里飞。 高昂一举一动透出稳重。要真是你也好,伏城舞狮的路数太刚猛,没默契真的带不动。不过我知道你不是,南狮北狮分得清吗? 邱离和青让紧盯战局,大哥你别瞎说啊,他真是。 蒋白皱起眉来,手臂揽住伏城的肩。什么叫南狮北狮? 伏城如梦初醒。就是长江以北是北狮,狮头不能活动,更像狮子,舞法粗犷步法豪迈,分雌雄,成对儿出现,或者再带一对儿小北狮。南狮的外型不像狮子,其实更像貔貅,狮头灵活些,只有雄狮,舞法也灵活些。 蒋白乌沉沉地看高昂。现在我分清了。 高昂笑着摇摇头。不和你开玩笑了。伏城,你把狮头拿下来,先在地面试试,力量合适了再上桩。 伏城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上梯子去拿狮头了。师叔叫来的人,好歹要试一把,如果不行正好有理由推回去。 哥,这个狮头18斤,加上我,你能行就行,不行别勉强。伏城把狮头擦干净,毕竟像我师哥那么厉害的人没几个,你也不用有思想包袱,觉得答应我师叔了就必须接着我。 放心,能帮你们就帮着,帮不了,我不逞强。高昂看他的手,来个高狮握法我看看。这狮头旧,你别伤了手。 伏城擦净狮头的额前镜,双腿开立,两脚与肩同宽,右手握底框右横杠,左手掌向上,四指握狮嘴内底部。 蒋白看着这边,刚好狮嘴闭合,伏城的双臂弯曲上举,狮头微微倾斜着。只是脸被狮须挡住,看不到小梨涡。 可以,很灵活。高昂是内行人,你没系腰带,我先抓你的裤腰。说着站到伏城身后扎稳马步,双手前伸抓住了校服,平弯腰,背上了狮批。 腰上顿时有了久违的力量感,伏城像打开了身体开关,踩着心里的鼓点来了几次大两移步。久不见光的狮头左右摇摆,眼睛炯炯有神,耳朵一耸一立。 上单腿!高昂找到他的拍子,确实是非常力量型的狮头,再加上这个身高,两步顶别人几小步。这时他右腿成右弓步,双手揪住伏城的校服外套往上提,伏城习惯性借力蹬地,右脚跳至高昂的右大腿上,左腿上提。 独立势。狮头高举过头,惟妙惟肖。 不错。高昂把他稳稳放下,你的体重我应该经得住,想不想上桩试试? 伏城摘下狮头。现在就上桩?我还没心理准备 放心,把你摔了你师叔饶不了我。高昂敛起狮批往桩边走,突然走不动了,回头一看。呦,是你啊。 蒋白揪着狮批的布料,满眼纷纷扬扬的灰尘颗粒。布料在手里,他还一点点往手里捏,不明所以想要找回什么来。 别碰。他看着高昂。 嗯?高昂看向伏城,他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别碰。蒋白死死攥着布料,心跳声把整间屋震动,你带不了他,不是你的。 谁?高昂彻底迷糊了。 邱离躲在窗外偷看。不会真要打架吧?让让,你说蒋白是不是想起来了? 没有。青让摇头,他一点都没想起来,只是身体不甘心,把自己的狮头和狮批让给别人。 第46章 矛盾激化 狮批明显发旧, 手指所碰之处已经有了跳丝,可波浪形的羊毛须根根柔软,竟未见一缕擀毡。亮片以鱼鳞层叠式覆盖着布料, 只旧, 不破, 光线之下闪闪发亮的还有用来串联亮片的玻璃线。 这就是伏城心心念念的伏家南狮。角很尖,这就是伏城说的佛山狮。 蒋白一寸寸收着它,很快掌心装不下,不知道为什么要抓它, 更不知道该怎样放下。 轻点。高昂已经松了手,你这样狠抓, 容易抓破。 不用你教我。蒋白仍旧不放手。 高昂看他这样只好自己放开狮批, 不然以蒋白的手劲儿,迟早要撕破。廖师父提过几句,伏家班的经济状况不算好。一头狮子精打细算下来几千块, 帮伏城这个小班头省点钱吧。 可伏城抓着狮头愣了,因为舞狮激起的兴奋在脸上层层冷却。 原本想让师哥看看自己舞狮子,没想闹成这样。算了算了。伏城摆摆手,以后有机会再上桩吧,我不着急。 你不着急?高昂笑着接过他的狮头, 慢慢磨合吧, 我不是非要赶鸭子上架,只是太知道你着急。 真的不着急。伏城很心虚,他着急,着得是十万火急。 要怪就怪自己长太高,又不是干巴瘦的身体,别人家狮头比狮尾矮半头多, 又纤细,自己光体重就压他们一头。他真着急,相反,高昂才是不着急的那个。 即便高昂的搭档转行不干了,他的好条件再找几个练习配合都不难。退一步说,高昂是想找谁找谁,自己是谁挑自己谁倒霉。 现实条件决定苛刻难度,自己舞得狮子头再猛进、再技艺玲珑,狮尾扛不起来也是白搭。赶在年底之前先把伏家班的旗子要回来,明年年初,他还想在醒狮大赛报上名。老爸没完成的事,自己答应过一定办到。 蒋白仍旧攥紧狮批,没有要放手的意思。3个人僵在这里。 邱离和青让的隔岸观火观不下去了,冲过来解围。别别别,大家都是一片好意,咱们都是狮行,自己人自己人。 你们紧张什么?高昂一头雾水的。 紧张紧张你和伏城配合不好,闪着腰。邱离回答。心说,大师哥怒火攻心还失忆,他们能不紧张吗?你看看伏城敢吭一声吗? 我确实是着急。伏城吭声了,冲着爸爸的狮头说。 蒋白看向他。 我怕自己撑不起班子。伏城说,五脏六腑一阵疼,像一把闸刀把他生生切割,切了他半条命、半边身子,切了他的尾巴,我怕自己找不着搭档,师哥要是在 蒋白的手开始松了。 我等不了太久,我身上有责任。伏城说。 蒋白一下松开了手,狮批瞬间拖在地上,伏城慌了想用手去接,还是慢了半秒。 那你们好好练吧。蒋白彻底放开了手,转身离去。 身后有没有人追出来,蒋白顾不上看。不正常,全他妈不正常,从伏城转校开始自己就不正常了。什么南狮北狮、佛山狮鹤山狮,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以前他有他师哥,现在又有高昂,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谁又和自己有关系? 蒋白钻进出租车,司机问去哪儿,他报了一个不是回家的地址,一路清理自己今天不正常的反应。车开到目的地,蒋白在街头徘徊了一阵,才拿起手机。 这时才发现有12个未接电话,都是伏城打的,刚才竟然没感觉。 给自己打干什么?都有帅狮尾了,自己这个冒牌师哥可以下线了。蒋白从通讯录中找出一个电话,一个男人接了起来。蒋白说自己在楼下,那男人说马上下来。 等周主任的空档蒋白抽了两支烟,微信不断有新消息,不想看。 怎么想起找我来了?周健跑过来,难得今天放假就被你小子逮住,不去医院跑我家楼下来。 我头疼。蒋白又要拿烟,最近总是疼。 周健把烟盒没收。少抽,你爸妈可说你以前不碰烟。头疼几天了? 蒋白压着指腹。快1个多月了。 上次检查你不是说好久没疼了吗?周健皱起眉,几级疼痛,你和我形容一下。 蒋白回忆半分钟,可还是摇了摇头。形容不出来,突然一下疼了,有时又突然一下不疼。是不是恶化了? 没有经过系统检查,没有任何一个医生敢下定论。周健试着问,你爸妈他们知道吗? 蒋白摇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不想。蒋白说,旋即改成,不想他们担心。 周健看透他。还是不信任他们吧? 蒋白没说话。 全盘失忆患者大多戒心重,你是我见过最重的一个。周健说,头疼的原因不一定是恶化,你最好去医院做复查。一般是什么时候疼?有时间规律吗? 没时间规律。蒋白攥紧拳,狮批亮片的手感还在,有时候见着什么人,就疼了。 还有其他症状吗? 蒋白仔细想想。有时候,手指会莫名其妙弹一下。是恶化么? 你别太紧张。周健先做安慰,不是每一位病例都会恶化,千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最近还焦虑吗?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39) 我不知道。蒋白说,裤兜里手机还震,可能好一些了。 找到适合自己的减压方式最重要,千万别逼自己想,这事你无能为力,只能靠脑神经自己复原。周健拉起他的手检查,手指弹动应该是反射性的,可能和你受到的外部刺激有关。我建议你还是去医院找我,我是医生,说出的话要负责任,不能盲目诊断,还要看数据和脑CT。 蒋白静看着街边,手指什么反应都没有了。我的脸,还能治好么? 要看你有多配合治疗。周健提醒他,我一早建议你去治,你偏偏不去,现在又想起来了。最近还能感觉到以前的自己吗? 能。蒋白揉着眉毛,他阴魂不散。 周健只能无奈地笑。你别太紧张,这种现象是失忆患者常见后遗症之一,几乎每位病例都有,叫性格分离。但这不是多重人格,更不是精神分裂,是记忆断层造成的。 嗯。蒋白迟疑了一秒,我不是疯了吧? 周健又笑了笑。当然不是了,多重人格和性格分离很好辨别,人格间彼此独立,不会同时出现,有主人格和次人格,性格分离是你想不起来过往造成的意识形态也不能笼统归于意识,更偏向情绪,烦躁、焦虑、紧张,甚至恐惧,所有情绪撞到一起去了,你就会把自己的人生拆分成两部分。精神分裂症更不是你这样,放心吧。 会消失么?蒋白问,以前的那个蒋白,他会不会滚蛋? 你就是蒋白,你不能自己让自己滚蛋。周健心疼他又想笑他,嘲笑病患是我职业操守不允许的,但我真想笑你几秒钟,别这么拧巴,你就是蒋白啊。你戒心太重了,亲人都不接受,怎么去填补记忆断层? 蒋白还想再问,但实在问不下去了。手机还震,他的身体各种不对劲不正常。一直不正常,直到伏城单脚站立在那个会笑的狮尾的腿上,狮头下方露出一个小梨涡,就更不正常。 谢谢您。蒋白说,眼窝深陷。 你瞧你,昨晚又一夜没睡吧?周健了解他,心里不能有事,有事你就失眠,这黑眼圈,还不如刚回北京的状态好呢。快回家,多想无益,冲个澡睡一觉再说。 嗯。蒋白点了点头。 回家路上手机终于安静下来,蒋白开始思考自己的记忆断层,难道自己真要被周主任言中,只有和过去产生真实的连接才能填平它,否则15岁的蒋白永远在眼前晃了? 家里等待他的是爸妈,蒋文辉和肖咏沐追问他去哪里,蒋白只好说自己去找了付雨。好在付雨这个半真半假的朋友能帮自己打掩护。 她有事情没说,说过的话有真有假。 洗完澡,蒋白对着镜子检查左眼,只有被揉搓出来的红血丝,没有异常。可这只眼睛是否属于自己?他不确定,或许这属于15岁的蒋白。 他不仅没死透,还在自己脸上安了一只眼睛,透过它,留恋世界,看他不舍得放下的一切。 最后蒋白躺在床上,右眼余光有意无意揽着柜门。自己的猫不在了。 这样一睡,睡到晚上9点多,错过了校车。蒋文辉让小王开车送儿子,特意嘱咐要公司最低调的那辆奥迪。 10点多才到正山武校,教学楼整片黑暗,宿舍楼灯光大亮。蒋白拎着书包回宿舍,一进239,室内气氛紧张。 邱离和青让正和伏城说着什么,一看蒋白进来了,全部闭上嘴。伏城拿着一部手机正在打电话,蒋白认出了手机壳,这是徐骏用来打游戏的那部。 师哥!伏城蹿起来,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蒋白转过身,收拾自己的衣橱。 你是不是生气了?伏城围着他转,我没追上你你就跑了,也不回微信 邱离有些沉不住气,就蒋白这个逼样子换他早打一架。可又被青让拉回来。 青让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蒋白现在不稳定,换了别人兴许真出大事,但从他今天抢狮批的行为来看,他应该不会对伏城怎么样。 师哥伏城绕到正面来,你是不是不喜欢高昂?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找他了,我没说非要和他练。你你说句话行不行? 找啊,我凭什么不让你找他。蒋白始终不看他。 伏城刚要碰他,手猛地往回一收。 你找谁都行,我不管你。蒋白继续叠衣服。 我不找了还不行吗?伏城皱着眉,手渐渐垂了下来。 蒋白关上衣橱,拇指压住指腹被咬过的地方,旧疤叠新疤。他沉默许久:别叫师哥,我不是他,我也不会舞狮。 他沉默了,身后也沉默了。 呦,你来了啊。徐骏刷完牙回来,看到蒋白来了就放心了。小漂亮找他一晚上,看来油田和炮仗相处得还不错,很有同学情谊。 他刚要去换衣服,邱离和青让同时拽住他往后拉。徐骏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们:怎么了这是? 青让摇摇头,让他别说话。 邱离捏一把汗,伏城这是要炸了。 第47章 炮仗炸油田 身后安安静静, 安静得近乎诡异。整宿舍只有喘气声,任楼道肆意喧闹。 刹那间蒋白耳边飞过一个东西。 坚硬物体飞速撞击衣橱,薄铁皮门活生生撞出一个凹坑, 有东西掉到地上, 摔得四分五裂。 我艹!徐骏一声惊呼, 手机在地上死无全尸,你他妈炸油田就炸油田,扔我手机干什么! 我他妈找狮尾你不高兴,我认了!可你凭什么不接我电话!伏城喊, 朝思暮想的人近在眼前,声音和呼吸都急了。 蒋白陡然转身。闹什么脾气呢? 伏城的脸通红, 背僵直, 班子倒了没人撑的焦急和找不到师哥的委屈加起来,让他的表情很古怪,过分倔强又一说就哭似的。 老子没闹!他吼, 你扔下我就跑了我说什么了吗?还跑那么快,我他妈追得上吗?我早说过我是小班头,班子倒了我不得撑起来?你个几把人,说跑就跑,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我哄你你还和我阴阳怪气, 我他妈敢和你闹吗? 邱离青让同时心说,你真敢。 我让你追了么?蒋白完全下意识地问。 我伏城瞪着他逐渐将拳握紧。 你说我像你师哥,我让你别招我,现在你有高昂了,找他认师哥去,我没让你追。 我 你身上有责任, 爱找谁找谁。蒋白说,手里明明没东西,却像又扔了一次狮批,连同别的什么一起扔下了,你找合适的搭档不容易,他能举你,帮你撑伏家班,我又不认识你们 你滚!伏城牟足劲儿把人一推,你再说不认识我艹你全家! 薄铁门又咚一声响,蒋白被推得一撞。伏城立在面前像是要动手了。 和别人笑,和自己动手,蒋白轻揉下肩。我不和你废话。 你伏城气得咬牙切齿,你他妈不就是不高兴吗?不高兴你直说,不让我和高昂舞狮我就不舞了!你不高兴我哄你,你还不和我说话了?凭什么! 对!蒋白一刹那转过来,校服外套狠抽床栏,拉链头抽得金属栏杆咣当响,我就这样,早告诉过你我脾气不好!我就是不喜欢高昂,我他妈就是不想看他!我就是不想看你找他! 其余人同时倒吸凉气,炮仗炸油田天崩地裂,果然炸出东西了。 那声咣当太过突然,吓得伏城闭了下眼,再睁开又把蒋白狠狠一推。蒋白抓着他的手退了,两人同时挤在柜门上。 伏城不管这套,脾气上来逮谁炸谁,脑门当作拳头往前重撞,两人紧接着分开了,一个捂着眉骨一个捂嘴。 你能找女朋友,老子凭什么不能找新狮尾?伏城说一句骂一句,你找付雨我说过一句吗?你找付雨谈恋爱,我凭什么不能找高昂舞狮子! 蒋白的下嘴唇被牙齿磕出了血。两件事能一样么?你扯付雨干什么? 你你现在就向着她!伏城眼睛已经红了,拳头抖着,两件事怎么不一样?我就不喜欢她,你爱喜欢她你就喜欢着! 说完冲出宿舍门,跑了。 蒋白的舌头用力抵住下牙床,刚才那么一撞整圈牙根都是麻的,却揉了揉太阳穴,跑出去追他。 炮仗不仅炸油田了,炸完还跑了,受害者只有自己的手机。徐骏把手机残骸捡起,实在没法把刚才发生的事捋清楚,隐隐觉出不对来。 我去追他们,咱们班宿舍分没了!徐骏提脚往外冲。 邱离拦住他。别追,他俩一会儿就没事,你追出去还是自己倒霉。 不对。徐骏急急思考,你们没看出来?蒋白这个缺德渣男明显要劈腿! 邱离没法解释,只让青让先把宿舍门关上。 你们是他师弟所以向着他,我不说伏城的不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徐骏看不过去,蒋白这个精神孤儿 青让放下水杯。这件事说来话长。但蒋白没劈腿。 是,蒋白怎么可能劈腿呢,青让还记得当时他亲完伏城的表情。他没劈腿,失忆前喜欢的是师弟,失忆后还是同一个人。他给付雨买酸奶也好,买豆浆也好,那些对女朋友的好都应该是给伏城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朋友是怎么来的,青让也不记得以前蒋白提过她,可如果自己和邱离没猜错,蒋白很有可能被家里骗了,包括付雨,都在骗他。一段欺骗来的假感情,没资格谈劈腿,蒋白才是唯一的受害者。 你们说不是就不是吧,唉。徐骏叹气,试图拼凑手机零件但无力回天。看来炮仗炸油田这种事还是挺费手机的。刚才那一炸他算看清了,这两人各吵各的,情绪发泄不在同一个点上。 伏城根本没有因为蒋白不让他找狮尾生气,他已经说得明明白白,蒋白不让他找,他就不找了。他计较蒋白没理他,那股怨徐骏突然惊醒,炮仗炸油田的真正原因,恐怕憋了好久,是因为付雨。 妈个鸡,伏城撒腿冲出宿舍,连操场都和自己作对,跑出来先摔一个大跟头。几把人就是几把人,自己连怎么哄他都想好词了,王八蛋,再理他自己吃几把! 伏城!蒋白跟着他一路跑,看他摔又爬起来,心跳在喉咙里。伏城一溜烟跑到后门,三下五除二□□,蒋白只好跟着翻过去。 自己还没委屈呢,你他妈委屈什么?稳稳落地后蒋白起身直追,看着伏城横穿马路不看车,一追追出几百米。 你跟我闹什么?他把伏城一把捞回,回学校! 滚!别碰老子!伏城再甩开,接着跑。没跑出几步直接被人扑倒,一个狗吃屎趴在草坪里。 蒋白怕他再跑,腾空飞扑,自己也滚进土里,你拖我拽谁也没站起来。伏城挥手一拳打过来,蒋白挡一下再打过去,伏城咣一拳把蒋白下巴打了,蒋白一拳狠狠落下,蹭着伏城的耳尖打在地上。 暴土飞弹,沙子进了伏城的眼睛。 你他妈有本事今天打死我啊!伏城换肘尖撞胸口。 你他妈别以为我不舍得打你!蒋白用膝盖撞了下肚子。两人一下分开又被出手的力道绊住,抱着滚了两圈最后脸贴脸谁也动弹不得。 汗、沙粒、对方说的话,都狠狠黏在他们脸上和舌头上。呼吸不畅,眨眼又眨不动,像两个皮青手肿的齿轮卡壳了。 滚!伏城弹起膝盖再一脚踹过去,蒋白松开手被踹坐在地上,抓起地上一把沙子扔过去。 伏城脸上一脏,蒙了一层土,也抓起一把沙子掷到蒋白脸上,两人灰头土脸面对面,互相看着剧烈喘气,手里你一下我一下得扬沙。 生气就和我发脾气,你跑什么?蒋白踹了一脚土。 伏城先站起来,掉头走不解释。蒋白再站起来,拧起他的肘往回掰。 老子不受你的气了!伏城挣着不跟蒋白走,更不愿意回头。蒋白只好再拉,这一拉,听到了类似擤鼻涕的声音。 他动作一顿,僵住的手迅速摸向伏城眼窝。湿的。 是湿的。 我蒋白没想到他会哭,先往外吐了一口沙子,再胡乱地抹伏城的脸,你我不是 伏城重重地抽了一下鼻子,把泪水往回憋。 完了,这是让自己给打哭了?蒋白脑袋一阵疼,比任何一次都疼,疼到呼吸变成增幅器,一吸气,太阳穴像充了开水。他忍着疼,把人拽到路边,扳过肩膀一看,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完了,蒋白开始慌了,不知道先擦哪只眼睛才好。没察觉自己嘴唇的血流到了下巴。 你滚!伏城看天不看他,吵了一架心里倒是痛快了。师哥在眼前他不敢认,伏家班的事又等不了。但凡自己手里有证据早就光明正大说咱们以前认识。不就是不就是没东西能证明啊。 现在这人戒心这么强,没真凭实据肯定不相信自己,一定会问爸妈。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指不定又把师哥藏在哪座城市里。自己一没钱二没人脉,出了北京两眼一抹黑,上哪里找人去? 你哭什么?蒋白摸了摸裤兜,没有纸巾,我还没哭呢。 你才不哭呢,你铁石心肠没眼泪,我算个屁。伏城抹了抹脸。反正自己没见过师哥哭,估计他泪腺有问题,现在磕傻了,更不会哭了。 蒋白攥着他的手腕,再一擦自己湿着的下巴,手心全是血。你别哭了。 滚。伏城拼命甩手,你不是打死我吗? 能不能别瞎跑?吵架就认真吵架,吵不过就跑你跟谁学的?蒋白一边拉着他一边撩起T恤擦手擦脸,衣服染上几滴红色。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40) 伏城还是不表态,抽鼻子声音更大了。 不哭了。蒋白晃了晃他。周围很黑,路上没人。 不哭了。蒋白手足无措。 老子没哭,老子这是喜极而泣你懂个屁,你个文盲。伏城硬逞强,你别理我啊,刚才都说过不和我说话了。我也不想理你,我最讨厌你了。从今天开始咱们绝交! 我什么时候说不和你说话了?蒋白看着他,下嘴唇又疼又红。 伏城梗着脖颈。说了,你就是说了,你还凶我。你还捏我后脖子,还追得我差点撞车。 你蒋白捂了一下嘴,直到掌心没沾着血,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那用我抱一下么? 伏城还是看天,像在天上找什么,就在蒋白以为他又要骂人的时候轻轻说:老子用! 用就行。蒋白把他捞进怀中,紧紧抱住。 这回猫没有挣扎,也有可能是刚才用光了力气,乖乖挨抱。可是身体仍旧颤抖,是气到发抖。 小商铺开始熄灯,他们在路边没人的角落抱着对方,带着怨气又带着怒气,和满身的土。 能不能别乱跑了?我我说过,有时候自己控制不住。蒋白问。 伏城摇头,同时在他衣服上摩擦,蒋白猜他是在蹭鼻涕。 缓了半天伏城才开口。你不让我和高昂舞狮,你就说,你他妈跑了老子又没说非他不可,你不让我就不要了。你他妈撒腿就跑,你是大傻逼。 说完伏城把他推开,相距几米互相生气。 蒋白不觉得疼,只觉得累了。 我不跑,那里也没我的地方。他狠狠地擦了一下嘴,我连笑都笑不出来,也没地方可去。 伏城抽了一声鼻涕。 我本身就是个冒牌的,在家里也是,以前能做到的事,现在一件也做不了。蒋白又擦了一下脸,我又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人告诉我。 伏城小声地抽鼻涕。 你让我去狮馆,我去了,你说舞狮子给我看,我看着。可你没说和高昂一起。蒋白又一次感受到了性格分离,15岁的冤魂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无处落脚,又不甘心,又碰不到真实的世界,又无能为力,又暴躁恐慌,想要个真实的人来填上断层,我是去看你,凭什么要看你们,你想撑起班子还对他笑,他又凭什么 不是,师哥我不是这意思。伏城摇着头过来,自己压根没因为这个原因生气。别说师哥自私,换成自己,从小一起磨练的狮尾给了别人,只怕比师哥反应还大,能把狮馆炸飞。 可我又帮不了你。蒋白捏着拳,站得像一盏孤独的路灯。 师哥我真不是这意思,你不喜欢他我就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伏城又开始绕圈。说来说去也是怪自己,说什么你像我师哥,呸呸呸,都怪邱离青让的狗屁主意。 蒋白别过脸,眼睛向下看,像躲着他又像躲着所有人。伏城从右侧绕到左边,迟疑地伸手过去,第一次触碰那块伤到的地方。 蒋白条件反射一躲。 师哥。伏城还是摸到了。摸到之后蒋白就没有再抗拒。 头发里流了好些汗,伏城小心翼翼在耳后摸索,大概是左半脑好大面积直接磕到了硬物才让师哥这样紧张。他们青梅竹马的记忆全存在这里,结果一撞给撞没了。 蒋白闭眼歇了几秒。下午的事我道歉,没想把你气哭。 老子没哭。伏城收回了手,低着头猛搓手背,我也和你道歉,不该拿别人手机砸你。但你以后能不能别不理我,我受不了你对我不好,我找不着你我就要炸了。 我又不是你师哥。蒋白用掌痕摁了下嘴角,那你不能和高昂舞狮,我最多退一步,让你和他把班旗拿回来。 那你必须随时回我微信,接我电话。伏城夹枪带棒地说,不理我我就揍你。还有酸奶那些也得给我买,我也想要。 蒋白捏起他的脸看了看,除了脏没受伤。先回宿舍吧,太晚了。 伏城还想咬人,但牙关一下被师哥合上。蒋白拉着他的手腕往回走,他一路唠唠叨叨:师哥我想喝酸奶,我肚子好饿。 几分钟后他们停在超市门口,蒋白进去买酸奶,伏城在门口等着。 回学校的一路蒋白都拉着伏城,怕他又跑。手指压在腕口的疤痕上,仿佛亲眼见到它们的诞生过程,触目惊心。 蒋白回过头,酸奶快喝完了。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 没有。伏城的怒火消了大半,师哥,我没想踹你也没想拿脑袋顶你。你别生气。你要是不喜欢,我真不让高昂再来了,好不好? 蒋白的气也没了,拉着他犹豫不定。吵完架,两人各退一步算了。我没那么小气,但我有条件。第一,你和他训练我必须在场。第二,拿回伏家班的旗子,你们就散。 伏城想了想。行吧,我我今天吵架也不对,你别生气,你可千万别不理我。别让我找不着了。 嗯。蒋白紧了紧手指,往前再走就到正山校墙,有件事一直没问过你,你你师哥在哪儿呢? 酸奶喝到只剩底儿,伏城将头一低。师哥没了。要是他在,我才不找别人以后我把你当师哥行不行?你别说不认识我那种话。 师哥没了?蒋白凝重几秒。 死得好。 蒋白点了点头,准备带伏城□□而入。 也不能凶我,我都没凶你。伏城两手攀住墙头。 我什么时候凶你了?蒋白把他的屁股托上去,突然一下,这场景好像见过。 嘶哥别摔了我,嘶哥我怕高蒋白晃晃脑袋,耳朵里的声音消失,只剩伏城坐在墙头上,伸手等着拽自己一把。 我自己来吧。蒋白退几步,上身条件优越,不用托举自己抬上来。 你就是凶我了。伏城往下跳,从第一次见面就凶,让我换校服那次最凶,戒棍都让你撅折了 蒋白也跟着往下跳,两人稳稳落进校园内。伏城,你和我以前是不是认 好啊,原来是你小子干的!胡一虎举着手电筒对准他们的脸,正在阴影里逮违反校规的学生,终于来个守株待兔。 第48章 猫翻肚皮 手电筒晃着眼睛, 蒋白下意识眯了眯眼,想捂伏城的嘴可是来不及了。 胡教练?伏城没想到胡一虎会隐身,您突然这么蹦出来, 万一把我吓坏了怎么办? 胡一虎拎着新戒棍, 怀念以前那根的手感。你们不违反校规私自□□外出, 会被我吓着?我不吓你们这一下,都不知道咱们正山的棍子是被自己人撅的! 蒋白掸着手上的土。这件事 这件事就是我们干的。伏城先一步承认了。 蒋白手指一颤,有种要完蛋的预感。 就是我们,我是新来的, 以前是重德的学生,蒋白他看我不顺眼, 想揍我。伏城本着主动从宽抗拒从严的态度说, 那天您罚我站桩,我扎马步扎得好好的,他突然过来教训我, 说正山不允许搞特殊化,一切安排听教练指挥。我不服气,就和他打起来了。 蒋白双手自然下垂,不用预感了,真完蛋了。 他上来就给我一拳, 我挨了罚本来心里就有气, 再加上看他也不顺眼,手里刚好又有棍子就还手了。伏城为自己的自圆其说感到骄傲,谁知道你们正山的戒棍那么不禁打,还没打几下呢,它自己断了。 胡闹!胡一虎把旁边教学楼的声控灯都吼亮了,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信了?现在先回宿舍, 准时熄灯休息,明天下午演武场来找我! 啊?伏城没想到自己的激情解说无法力挽狂澜,刚要再说就被师哥捂嘴揽走了。 唔!他几下挣脱出来,你捂我干什么? 怕你再张嘴。蒋白拽着他往前走,伏城偏和自己反着来,走走停停到宿舍楼下已经过了熄灯时间。 为什么不让我解释啊伏城一边嘀咕,一边在未按时归宿名单上写大名和班级。 蒋白也拿起笔,真不知道伏城师哥是怎么带他的,一点规矩没有,倒是一身小毛病。或许在某个晚上也是这样,拧着,闹着,把炮仗师弟往回带。 承认错误这种事蒋白在名单上签字,要么否认,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做的,要么就挨打认罚,没什么可说。胡一虎最不喜欢听解释,你不说话,我写份检查就算了。再解释,学校请家长,我身上的处分够留校察看了。 别别别,别请家长。伏城抹着满脸沙子,跟在师哥身后。 徐骏看着宿舍门,等待两位吵架吵到砸自己手机的神仙归位。未按时归宿扣20分,两个人,40分就这样没了。 结果炮仗和油田没事人一样回来了,不仅冰释前嫌,还一起洗漱冲澡。徐骏捏着自己短命的手机,觉得高二3班要完。 冲澡间很小,两人站进去只剩半步距离。热水冲到年轻冲动的身体上,透明变成浑浊,夹杂着沙子从脚趾间流走了。伏城看着脚下的水,才知道自己滚了一身土,真脏。 师哥。伏城抬头叫。 蒋白没想他会跟进来,冲完全身,让出半个莲蓬头的范围给他。干什么? 师哥你眼睫毛真长,淋湿了一绺一绺的。伏城快速搓脸,搓胳膊,搓腋下,我其实气还没消呢,你哄哄我。 蒋白拧了洗发水,往伏城头顶一拍。还怎么哄你? 你说咱们各退一步的伏城开始搓头,头发短,搓两下就是洗完了,我找了新狮尾你不高兴,那我和高昂短期搭档,把班旗拿回来就散。明年明年的醒狮大赛就不参加了。 水有些烫,蒋白任洗发水泡沫流过眼窝,甩开水珠后看到一双黑亮又失落的眼睛。你舍得不参加? 你不喜欢他,我就不参加了。伏城看着师哥腹中的那条线,再往下看,咳咳,不看了,那你能不能也给我一个让步? 蒋白转过去。什么让步? 晚上能不能到下铺陪我睡啊?伏城又看到那些疤,鬼使神差想要触碰,沾过水之后,那些白色的线条像和师哥一起动。 已经过了熄灯时间,水开始变凉,蒋白拿干毛巾盖住伏城的小圆寸。先出去等我。 那就是同意了!伏城兴高采烈,把身上擦了个遍。 浴室外,邱离和青让丝毫不慌,伏城炸蒋白不是一次两次,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果真,伏城哼着歌出来,哼的还是他们小时候最喜欢听的那首。 男儿当自强。 而且是连前奏一起哼。 等傲气傲笑万重浪这句的节奏哼出来,徐骏非常肯定伏城是重德派到正山搞破坏的卧底。 还一带三,带两个师弟,拐歪一个正山学生。但更刺激的还没来呢,熄灯后有一次抽查,张霖不定时推门,检查是否有串床、乱宿现象。蒋白洗完澡跃上上铺,等张霖抽查完毕,他又翻身落地,轻得真如鸿毛,只有一声踩地的轻响。 徐骏是宿舍长,有义务关心同学,刚要问你干什么去,蒋白扭身坐到下铺,躺下了。 师哥伏城等好久,你趴下。 趴下干什么?蒋白面朝下,腰上猛一沉,伏城已经坐了上来。 我也哄哄你,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尽量不和你吵架。伏城说,师哥拳拳打空,自己拳拳到肉,明显还是放水让着自己,我给你揉揉肩,你别生我气了 蒋白的胳膊肘垫在枕上,后背被伏城一通瞎按摩,说话音量一瞬间回到柜子里那晚,两人困在小小的世界里。 按摩按摩,就是一边按一边摸。伏城挺认真的,趴在蒋白耳边问,师哥舒服吗? 蒋白侧了侧脸。嗯,你怎么这么有经验?给别人按过? 给我爸。伏城笑着,那咱们就算和好了,不吵架了。我也道歉,别人怎么看你那是他们的事,我觉得你重要。你要是心里烦就找我,我带你去狮馆玩儿,我我觉得你现在就挺好,行吗? 蒋白闭上了眼,嗯了一下。再往左边按按。 来了。伏城开始按左肩,气消了啊,不许不理我。 不许对高昂笑。蒋白说,他又不认识你,你对他笑什么? 我没对他笑啊,我是爱笑伏城嘀咕几声,行,我答应你,你只要高兴了,我对谁都不笑。 我又没让你对谁都不笑,我没那么小气。蒋白心里舒服多了,别按了,睡吧。 伏城这才躺平,霸占大半个枕头。师哥你给我揉揉肚子吧,揉一会儿我就困了。 猫翻肚皮等于讨好。蒋白把手压在伏城又平又硬的小腹上,边揉边想事情,想举伏城时强烈的熟悉感怎么来的,想耳朵里那两声嘶哥。 伏城手里一直忙活着,他也没管,再睁眼时伏城手指拴在绳子里,往他面前举。 翻绳。伏城轻轻说,轻轻笑,小游戏,我教你。 蒋白没动作,认出这根绳是伏城栓钥匙的裤带。 不难。伏城催促,小时候师哥教自己,现在自己再教他,问题不大。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41) 蒋白犹豫一下,抿着嘴伸出了手。两个男生在熄了灯的宿舍里翻花绳。 邱离和青让快睡着了,师哥的事从来不用他们操心。但是徐骏失眠了,蒋白这是特意到下铺陪伏城睡觉?这怎么回事?难道说蒋白卖身了? 这种疑惑一直持续到周一升旗仪式,下操后,胡一虎把蒋白和伏城单独叫走,徐骏隐隐觉出不对,分又要没了。 戒棍属于学校重要财物,蒋白也没想到能闹这么大,下午要公开检讨。可还有一件事要办,赔徐骏手机。中午下课,他带伏城到校外吃,吃完去静秀商场找手机营业店。 真不用你花钱。伏城说了一路,我摔的我来赔。 蒋白拿起一部最新型模拟机。我赔不代表无偿,钱算欠我的,每月还一次,有利息。 你伏城万万没想到,一下拿出小一万来买手机不是不行,就是肉疼,那你利息算我少一些啊,我肯定还你。自己人,你收个几块钱意思意思 这时导购过来。您好,本店正搞活动,买手机送价值200元大礼包。 就这个吧。蒋白懒得再挑。 这部吗?导购查库存,请问您需要多大的内存? 最大。蒋白说,徐骏玩游戏,手机肯定是高配,又想起伏城可怜巴巴的看片儿手机,买两部吧,一个黑一个白。 伏城在旁边瞎转悠,听了有点急。师哥,这是买手机不是买桃,你悠着点儿。 那就买三部吧。蒋白掏钱包,正好我也留一部。你带身份证没有? 伏城摇摇头,一口气买三部手机,师哥攒了多长时间零花钱? 没带身份证,那就只能用自己的办手机号。蒋白买了三部手机,两黑一白,又额外买了两个手机号,自己留一个,另外一个现场放入白色手机,激活启动。 你去挑手机壳。蒋白说,两部手机互相存号。 伏城心里酸不溜丢。不去,你给老子说实话,这一部是不是给付雨买的? 蒋白皱着眉看他。给你的。 给我?伏城张大嘴。 怕你那部看片儿手机受病毒影响,哪天自爆了。蒋白从大礼包里抽出防摔膜,熟能生巧地贴好,这一部只存我手机号,只和我联系。 伏城围着转来转去,想收又嫌太贵,最后只笑着说:师哥你还会贴膜啊?你你不是脑袋磕过吗? 蒋白又皱着眉看他。我没磕成生活不能自理,赶紧挑两个手机壳,还要赶回去训练。 那行。伏城心里乐开花,假装左挑右选其实早有目标,选了一对儿情侣壳。 简单的靛蓝色全包硬壳,一个后面是王,一个后面是王的男人。再假装神不知鬼不觉,把王的男人给了师哥,自己的白手机套上王,心里美美的。 蒋白拿着王的男人,抿了抿嘴。 下午训练前,蒋白把新手机给了徐骏,徐骏的注意力则被王的男人吸引,更加肯定蒋白已经卖身了。 伏城揣着王手机,跟在师哥屁股后面去领罚。流程和上次一样,先是在台上做口头检查,认真反省。 李丛路过看了热闹。嚯,还真是蒋白啊,我还以为是你们班新来的呢。听说你们班又来了两个重德的学生? 别闹事。徐骏提醒他,现在我们班的分数已经跌到地心了,光脚不怕穿鞋,小心他们组团殴你。 省省吧。李丛狠狠拍打徐骏一把,花架子加油,我倒想看你们武术套路班能牛逼成什么样。 付雨站在1班的队伍里,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蒋白这是恶化了还是进化了。 以后爱护校园财物,请教练监督。蒋白说完把喇叭还给胡一虎。目前自己和伏城认错态度良好,就看胡一虎怎么罚。 胡一虎拎着新戒棍点点地面。我还能怎么监督?嘴皮磨破了还是要打架,精力旺盛能不能用在武术上?重德学生转到正山,看不顺眼是不是?行,今天就以你为例,也给底下的同学做榜样!你们两个,去!胡一虎指演武场的东墙,面冲墙检讨1小时,手拉手站好,看以后谁还敢闹不团结! 手拉手?这种惩罚方式伏城没见过,光明正大和师哥手拉手,还他妈有这种好事?解散后他跑到东墙:快快快,师哥拉手,计时前咱们多拉一会儿。 蒋白站他左边,瞧着伏城脸上因为挨罚变得格外明显的梨涡,伸出了右手。两人手一拉上,身边无数学生开始起哄,只有邱离青让松了口气,深藏功与名。 拉手了拉手了,伏城左手紧握,充分感受。师哥的手真硬啊,又烫,这样的手才能举自己。 拉个手你这么高兴?蒋白扭了下手腕,换成自己握他。 早知道是拉手就多和你打几架。伏城动着手指,甚至想来个十指交握,师哥你气消了吧?下周末我去舞狮,你也去,你要是觉得高昂不行,我真不要他。 下周末就去?蒋白使劲捏了捏他,伏城笑得正高兴,干净的左耳垂冲着自己,好像少了点什么。 气还没消。最后蒋白说,不过我想好怎么消了。 第49章 亲手摁个耳洞 1小时的拉手惩罚引来不少学生围观, 胡一虎向来只罚学生扎马步顺便练桩功,这回倒是新鲜了。 和打架对象手拉手,对这些好武的男生而言还不如扎马步呢, 身上累是一时的, 手拉手的膈应是半永久的。 伏城正在认真体验, 一会儿勾勾手指一会儿又热得五指张开,最后攥着师哥的食指摇啊摇。胡一虎时不时来监督,看两个学生的手拉得紧不紧,一看两人没松开, 便放下心去旁边指点学生了。 蒋白的左小臂在墙面横贴,掩盖上半脸。能不能别摇了? 摇摇嘛, 反正也没事干。伏城说。这时来了一个挺熟悉的人, 靠在墙上看他笑话。 还真是拉上手了。金丞笑得水瓶直晃。 你他妈来干什么?找打?伏城看他不好好穿衣服就起鸡皮疙瘩,习武之人一身正气,看他花里胡哨就想纠正。 金丞热得脖子发粉。哥哥来看你怎么受罚, 看看这回还有没有人拎棍子? 蒋白从胳膊上起来,右手一紧,被伏城牢牢攥住。 你赶紧滚,我们不和傻子玩儿。伏城看出来了,金丞就是来挑衅, 真动手才是上当, 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小,你几月份生日? 金丞笑着捏了捏伏城的脸。哥哥明年7月份就18岁,小漂亮呢? 老子明年1月份18岁。伏城把他手弹开,还没我大呢就敢当哥,生日那么小就别逞能,丢人。 金丞一愣, 没想到自己比一个高二的还小。这怎么办?这没法再继续变态了?不行,不能轻言放弃。 咳,没你大照样当你哥哥,等着瞧。金丞留下一句,转身走了。 1小时之后,手拉手惩罚完成了倒计时,胡一虎来验收成果:你们两个想明白没有? 想明白了伏城恋恋不舍,妈个鸡,早知道正山惩罚这样舒服就多惹几次祸,实在不行揍揍金丞,再赖在师哥头上。 蒋白站直了说:想明白了,以后团结同学,一视同仁,爱护学校公共财物。 嗯,不错。胡一虎对惩罚效果十分满意,早知道这道理,至于拉着手让全校笑话吗?特别是你!蒋白,全高中就数你爱动手! 蒋白无话可说,是15岁的蒋白想要动手,和自己没关系。 重德学生转过来,以后你们就是校友,同班,分不出高低主次!胡一虎气势威严,再有下次,我让你俩面对面抱几个小时,看你们还敢不敢! 伏城笑得更开了,还有这种好事?来啊。 邱离和青让来接他们,听到胡一虎的高谈阔论和惩罚措施,纷纷露出迷之微笑。可以,正山的总教练亲手推cp,挺带劲。 惩罚结束,蒋白带着伏城、邱离和青让回去继续练功,大汇演不准备参加,但11月中旬和高三专业班有一场刀法切磋。这件事,或多或少牵扯着蒋白的精力。 套路班切磋不像散打或跆拳道,一对一定输赢,拼的是武术动作难度,更类似于表演赛。不过这都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晚饭前,蒋白找了一个理由故意支开伏城,让他和邱离青让一起吃。离开学校,他先去静秀商场买了东西,然后走进一家药房。 您好,需要买什么药? 酒精,棉签。蒋白看着药品,一次性橡胶手套。 手套要薄的还是厚的?店员问,酒精只有小瓶装,可以吗? 蒋白点点头。可以,手套要薄的。 好,请您稍等。店员很快拿过来,还需要什么吗? 没有了。蒋白说,随即又改了口,麻烦您再帮我拿一盒止疼片,最普通的止疼片。 店员听完转身去拿,蒋白站在收银台外等着,突然兜里有了震动,震起来还不太习惯。 平时手机上交,早忘了在学校用手机是什么感觉。拿出王的男人,微信是目前唯一一个联系人发来的。 [猫王:师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快回来快回来] 蒋白一边掏钱包,一边回复马上。 吃完了晚饭,伏城先回班写作业,青让在,他和邱离抓紧时间请教学霸,重读一年高二,争取把数学基础再扎稳些。晚训之前师哥才回来,伏城摸着兜里的新手机,心里美得像偷了油的老鼠。 付雨都没用上情侣壳,自己先用上了,说到底师哥还是更疼自己。 几小时训练下来,武术生又累成满地躺倒的半尸体,回到宿舍躺了一地,满处哀嚎,谁也支棱不起来。 伏城也哀嚎,学武术真是自讨苦吃。师哥,我今晚是不是没酸奶喝了? 胡一虎查得严,过几天再喝。蒋白强撑着,不是不想躺,是宿舍地上没他的地方了。邱离和青让摞在一起,徐骏正给新手机下载游戏,他离开了墙,轻轻踹伏城的腿。 起来。蒋白勾勾手指。 伏城痛苦万分地坐起来。起来干什么?师哥我腿筋疼,你给我揉揉。 一会儿再揉,起来。蒋白拉他站起来,现在我想消消气。 消气?伏城糊里糊涂跟着师哥进了洗浴间。你不会是要打我吧?我会还手。 打你?真要打你就不挑这时候了。蒋白翻出兜来,东西一样样往架子上放,转过去。 一开始伏城还没看懂,直到一根短粗的大头针拿出来。我艹!他要蹿出去,不得了了,师哥这个几把人发疯,要用针扎自己! 回来。蒋白堵着门,浴室本来就小,一个压着一个把伏城憋在墙角里,知道我要干什么么? 伏城脚跟都软了。扎我。 扎你干什么?蒋白困着他。 扎我屁股?你不是要消气吗?伏城说,前胸贴在师哥胸口,是热,后背贴在瓷砖墙上,是凉,自己人自己人,别下狠手。 我扎你屁股干什么?蒋白板他肩膀,一转,让伏城背向自己,给你摁个耳洞。 耳洞?伏城往后看看。早说啊,老子还以为你他妈要用私刑了呢。不过师哥你会扎吗?别给我弄疼了,上次反正挺疼的。 上次是你师哥。蒋白先洗手,又戴手套,再拧开酒精,用沾湿的棉签消毒伏城的左耳垂,别动。 酒精擦过耳骨,伏城抖了一下。不行不行,我没心理准备,师哥你饶了我吧,明天,明天肯定让你扎。 今天明天都一样。蒋白仔细消毒,你师哥能给你摁右边的,我为什么不能摁左边? 伏城哑口无言,几把人简直是逻辑大师。 今天扎,下周周末就好了。左耳完全消毒完毕,蒋白又开始消毒黄豆。 伏城背后布满了细小的汗珠。突然一个什么硬东西压上来,吓得他往旁边一躲。 别乱动。蒋白将他死死压住,我还没扎呢。 那这是什、什么啊?伏城不停想要转头,上一次被师哥摁耳洞也是这个姿势,结果自己疼得一躲,扎偏了。 蒋白也一身汗,比伏城的汗还多。拇指按压黄豆在伏城左耳垂上反复揉搓,专注压住同一点,仿佛是一场按摩,不急不躁。 不疼吧?这是黄豆。蒋白说,上一次扎耳洞,你师哥怎么给你摁的? 耳垂上倒是不疼,揉得还挺舒服,伏城慢慢放松肢体。也是先消毒,然后狠狠捏了我耳垂一把,把耳垂捏麻了,用穿耳针扎的。 傻逼。蒋白默默骂了一句,手指仍旧不停按压。那你觉得高昂的人品怎么样? 伏城想了想,逐渐把耳朵上的事给放下了。人品肯定过关,否则师叔不会找他。师叔说了,人品不行,狮行武德就不行。技巧方面还可以,也稳,但平地和桩上是两码事,平衡能力、熟练度,还有默契,都不一样。 这周你不和他练?蒋白松开黄豆,选点位置已经压薄了,就剩下一层皮似的,两面透光。他开始给大头针消毒。 这周啊我想收拾收拾院子,把窗户补上,再把家里的行当搬回去。伏城说,这时耳上又一凉,他立刻警觉,师哥你是不是要扎了! 没有啊,我不搞突然袭击。蒋白用棉签滑擦耳垂两面,我先找位置。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42) 哦,找位置,那你找吧。等你真动手的时候告诉我,我紧张。伏城任他摆弄,师哥,你现在手里的是针吗? 你乖一点,我动作比你师哥快。蒋白怕他乱动,右手持针,右臂包揽他全身,左手抻平耳垂。又用牙轻轻叼住伏城的耳尖,一股热含在嘴里。 伏城被固定住了,耳廓、身体和脸上都热,余光能看到师哥的鼻梁。这难道就是艾斯爱慕吗? 要、要扎了吗?伏城扒住蒋白的右小臂。 不扎。蒋白含糊地说,手里的针穿过去,不带一丝犹豫。 伏城愣着,没反应过来。 穿完了。蒋白看着自己的杰作,比右边的正。两个耳钉,两个锁骨钉,这下对称了。 我艹!伏城左耳整个滚烫,想捂又不敢捂,想起上次扎耳洞疼得满地打滚,你他妈说扎就扎啊!不行不行,是不是流血了?是不是流血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蒋白还没摘手套,一把抓住伏城两只手。别碰,你手不干净。没流血,等你不疼了,我把针剪掉一半,再帮你戴耳托。你别碰。 蒋白你个几把人!伏城呼呼吹气,心脏和胃同时揪紧,左耳麻得火烧火燎。他不干了,挣着要跑,又被师哥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揉耳廓。 等你下周养好了,我送你一对儿耳钉,要不要?蒋白看着左耳上的小银珠,自己亲手打的,明天给你买酸奶,要不要? 伏城抽了抽鼻子,疼倒是不疼,但耳朵麻到没知觉,骂了几分钟的脏话才抬头。老子要。 要就行,蒋白的手指又弹了几下,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好像这事以前干过。 我问你。蒋白问,我和你师哥谁技术好? 你你你。伏城肿着一只耳朵说。 自己更好。蒋白抿了下嘴,在伏城的脑顶上搓了搓。 浴室外,徐骏一边登录游戏一边问:他俩在浴室里干什么呢?你们进去看看。 邱离摇摇头,青让也摇摇头。不敢惹蒋白。 十几分钟后,伏城揉着红眼睛出来,整个左耳也是红的。徐骏、邱离和青让目瞪口呆,蒋白竟然把伏城关在里面扎耳洞! 可能是手法好,伏城觉不出左耳疼,只是不敢碰,熄灯后哄了好久才不骂人。接下来几天,蒋白每天用酒精消毒伏城的耳廓,看住他的饮食忌口,再帮着转一转耳针,真是一滴血都没流。 到了周末,伏城在众人帮助下把狮馆小院打扫干净,伏家班的行当终于归位,回到了它们应该在的位置。 又过一周,11月初,在一个明显降温的周日,伏城穿着朱红色的正山校服,站在伏家班的院门口,让师哥亲手戴上了一对儿新耳钉。 第50章 唤醒10% 天气变冷了, 伏城不肯服输似的穿着长袖校服,来回地喊热。师哥,师哥我热我想脱师哥我问你一件事! 院门脏, 蒋白从院里拎了一桶清水, 泼上去。问什么啊? 伏城跳着躲开脚下的水洼。问你我戴的这对儿耳钉, 是不是就是上次你带我去商场买的啊? 两片门,两桶水,蒋白拎起门后的大扫把。靠边站,一会儿扫着你。 扫不着, 我动作快。伏城跳来跳去,追着问, 是不是啊? 蒋白被追得没地方躲, 最后拽着伏城进了院。是,你别弄丢了。 我艹,真是啊?伏城立刻捂耳朵, 生怕一阵风吹来耳钉就没了,那个五位数啊!你舍得给我戴? 蒋白开窗通风,斜顶的破窗才补上,还有油漆味。上周末给伏城家换了新防盗门,可仍旧把人寄养在陈双那里, 总觉得他离开自己75秒就要出事。 你要是不戴可以摘下来啊。蒋白逗猫。派出所联系过他, 因为涉及流窜作案,现在602犯罪嫌疑人处于逮捕后的侦察期,多起跨省案件齐发,证据确凿,跑不了。 戴,我戴着, 我绝对不摘。伏城笑着说,对着王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左右看,这是什么牌子,这么贵是水晶的? 蒋白轻轻碰了碰新扎好的耳洞。钻钉。 妈个鸡,钻钻钉?伏城赶紧多看两眼,这辈子自己居然还能用上钻石首饰,太不可思议。怪不得这么贵,两颗小黄米粒那么大的东西五位数,我出多少趟狮才能攒这么多真给我了? 嗯。蒋白背靠窗口,后颈被太阳照得温热,上学的时候不用戴,我给你买了银钉养耳朵。 我现在就不敢戴了。伏城喜忧参半,可不敢丢。不过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买给付雨的呢 付雨蒋白揉下鼻子,确实该把她的事说清楚了。一开始是想给她,你戴着合适就给你。 伏城不多想,管他一开始想给谁呢,现在给自己那就是自己的,就算师哥真给了付雨,自己炸一通可能还能抢回来。那我就戴着。说完心里一动,师哥,下周六你陪我去找个朋友吧! 你的朋友?蒋白眉头一皱,男的女的? 男的男的,我的点滴之交!伏城嘴快,一不小心说漏嘴,不是,就是普通的一个哥,我和他是挺早以前认识的。他关系多,我看过他的朋友圈,有什么针灸我想带你去看看,能治好就治,治不好就这样酷酷的,我也喜欢。 认识的一个哥?蒋白要他旧手机。给我看看。 给。伏城打开微信,就是他。 蒋白开始检查,这人的头像好像是操场,朋友圈内容简单、单一,无外乎是运动伤害预防和治疗,还有一些比赛排名,应该也是运动员。 行,我陪你去看。蒋白说,比起针灸,他更想弄明白伏城说的点滴之交的意思。退出朋友圈,蒋白鬼使神差点进一个叫伏家班的微信群。 这两个是谁?他指着群成员里两个不认识的头像。 伏城苦笑一下。那个头像是狮子头的,是我爸。那个黑色的是你,伏城心里想,是我师哥。 你爸爸和你师哥?蒋白一阵头疼,点进这两人的朋友圈,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再退出来,点进师哥的聊天界面,没有一条记录。 为什么头像是黑色的?蒋白鬼使神差地发了一个?过去,对面没有回应。 对面是谁?蒋白凝视不动,有股力量不让他退出去。 师哥你别看了。伏城拿回手机,你不是说要给我推头吗? 差点把这事忘了,蒋白洗手去,开始准备工具。不就是推个圆寸么?不难,问题不大。 邱离青让又是陪着高昂来的,院门没开,里面上了门栓。邱离只好拍拍门,能看出这门像被洗过了,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以前蒋白在的时候倒是爱洗门,总说门是伏家班的门面。 伏城!开门!青让喊,奇怪,他平时不关院门的。 院里先是远远回了一句马上来,两三分钟门才开。邱离和青让正在抢九节鞭弹头型的鞭头,一下收了鞭子原地立定。 因为开门的不是伏城,是他们大师哥蒋白。 蒋白只开了门,拿着推子回院角继续干活。高昂跟着青让进院,无奈地笑了笑:我到底是哪儿惹着你们这位同班同学了? 没惹着,可能是还没熟悉吧。邱离心说你惹大发了,伏城认师哥的时候说话还漏风呢,师哥师哥叫不清楚,叫成嘶哥。现在有人来抢,蒋白当然不愿意。 邱离四处打量,门窗已然焕然一新,东南角的黑石大水缸储满了水,连桩阵上的防滑垫都擦干净了。院外多杨树,院内的落叶扫成几堆,显然是收拾过,班旗虎虎生风立在屋里,像两片大拉翅。 紫底描金边,是伏家班的颜色。要不是主旗空着,邱离真有一瞬恍惚,好像回到小时候,师父和师叔在院里张罗,他们师兄弟打打闹闹。 就连蒋白给伏城推头的位置都没变,坐在院角里。 唯一变的是人,摸爬滚打还不及矮桩高的师兄弟长大了,他们是伏家班最后一对儿南狮。 你们等等,师哥帮我推头呢!伏城说,后背落满了头发渣。师哥的手倒是利索,稳稳在头顶走一圈,自己再摸,圆寸已经薄了一层。 别动啊。蒋白马步下蹲,往上推鬓角。伏城剃惯了的样子,剃哪边,哪边就微微昂起来,一动不动。 青让拨弄着缸里的水,蒋白这算想没想起来?说想起来了,可谁也不认识,说没想起来,从前做过的事他上手就来。 剃得不错啊。高昂帮忙扫地上的头发,更利索了,显得脸干净。 是吧。伏城刚要笑,憋回去。师哥给自己剃了那么多年,当然熟能生巧。突然脸被一掰,掰到了另外一侧去。 推好了。蒋白亲自把伏城鼻梁上的碎发吹掉,又看了一眼高昂,我和你师哥谁技术好? 伏城笑着夸:你,小时候师哥总把我剃秃呢。 用限高梳就剃不秃了,他脑子有病。蒋白在伏城鼻梁上摸了一把,才进了屋。 他干什么去?高昂憋着想笑。 伏城笑着说:肯定是去帮我打热水了。 果真,屋里灶台上烧了一壶水,倒在洗脸盆里,兑了凉水蒋白才端出来。自己也觉得奇怪,仿佛一顺手就做了这些。 快成年的男孩子火力最壮,伏城一点不觉得冷,由着师哥给自己擦净上半身,再换一盆热水用来洗脸和脖子。 邱离过来抢:水还热着,让我也洗洗手。 泼你一身信不信!伏城端起半盆水往前一泼,邱离跑了,全倒在青让身上。青让拿起旁边一个水杯从大缸里舀水,泼得伏城和邱离到处跑。 蒋白站在台阶上,静静看着他们在自己眼皮底下折腾,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来,我帮你收拾吧。高昂不和他们打闹,相当沉稳,伏家班的事我也不好问东问西,廖师父不愿意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伏城的师哥到底怎么了,你知道吗? 蒋白拧了一把毛巾。人没了。 这高昂摇摇头,他年龄应该和伏城差不多大,没了真可惜,怪不得伏城走不出来。那你是伏城的 我是他师哥。蒋白说,你怎么还不懂? 高昂又摇摇头,不懂,真不懂,这复杂的人际关系到底怎么回事? 大家休息了一会儿,10点左右开始热身,许久不用的地垫晒过太阳,几个学武术的男生用它来翻跟头。高昂不是武行出身,只能看着这4个高中生活跃蹦跶。 可蒋白到底是不是伏城的师哥?高昂不信,如果是,廖师父为什么不说?可蒋白对伏城的了解确实超出普通关系。 活动开筋骨,高昂要换服装。上衣还穿自己的,裤子和鞋要穿南狮服饰来练,这是狮行不成文的规矩,上桩是危险动作,没有别的办法,胆大、心细,再加一条便是熟练。 更要熟悉表演服饰,不能因为羊毛须和鞋面球分心。高昂换上南狮鞋,固定好鞋带位置,伏家班虽然没落,可它的东西样样好,可见班主在班子里砸了毕生心血。 这么好的行当,可别浪费了。高昂刚整理好,身边站了一个人。 你别穿坏了。蒋白夹着烟盯着他,衣服是伏家班的。 高昂一愣,笑了笑。知道。 邱离和青让也整装完毕,两人都没想到蒋白会让步,同意高昂来。伏城已经扛好狮头,今天只是练习,不用走规矩,直接开始。 班子里缺人,没有一鼓、四钹配一锣,可自小熟记的鼓点都在心里。两头狮跳过了开场和行礼,照直走到桩阵前。 水泥地上铺着厚厚两层地垫,蒋白跟狮前进,站立在矮桩左侧。 因为和高昂没磨练过,伏城也不敢冒然登高,只敢从矮桩上起。他和邱离同时一跃,同时上桩,两头南狮的狮尾紧跟前面脚步,踩着狮头踩过的桩面,从矮到高,两步三跃起至高处。 收着点劲儿。高昂尽量配合着。伏城这根本不是莽,明显是从前有人惯着他胡来,上了桩想怎样就怎样,确实危险。 伏城哦了一声,有点失落。高昂的力气和师哥差不多,这已经很难得了,但默契还是差一大截,只能靠练。十分全力只敢用七分,伏城一直收敛着,早就忘了尽全力舞一次南狮的痛快。 到了高桩的顶头,伏城说了一句单桩回头跳,用一个比较难的动作来考验高昂是否跟得上。他先是单桩下蹲,而后两脚蹬桩面向上跃起,南狮鞋上的毛球被风吹开,像一朵花。 蒋白突然头疼炸裂。 高昂猜伏城在验自己。他迅速前跳,两脚前移至伏城方才踩过的单桩上,身体180度转,双手尽力上举。 真把自己举起来了?伏城略微吃惊,可腰上的手不会骗人,高昂确实能举自己!180度转完,伏城稳稳落在方才狮尾踩过的桩面上,半秒多两人位置倒换。 3米的桩,如履平地。 蒋白不太想看了,想起书包里有止疼片,转身去拿药。 师哥! 身后又是一声叫唤,蒋白猛转身,伏城竟然把狮头递给了高昂,从3米的高桩朝他飞扑。伸展着双臂像一只全心信任主人的小飞鼠,相信人能接得住。 高昂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傻事,蒋白刚要走,伏城立刻跳了下去。他想拉一把,没拉住,眼睁睁看伏城跳下去,又被蒋白抱住接住,一起后退一起倒向垫面。 摔了一下但是不疼,伏城笑着支起来:师哥你干什么去?你别走。 蒋白控制不住身体,莫名其妙接了,莫名其妙摔了,头疼突然停止,霎时清净。他看着伏城,手伸向嘴角的小梨涡,用拇指去磨压。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43) 我以前蒋白拧着眉问,是不是认识你?为什么每次你往下掉,我都会接住? 第51章 唤醒20% 伏城还没说话, 地点又噗通噗通接住两个人,邱离一个不稳摔下来,连带青让一起跳了桩。 仅剩高昂站在桩上, 这是怎么了?伏家班的狮子和别处不一样, 都敢往桩下跳。 蒋白躺在垫上, 看小梨涡的笑意徐徐凝固。你和我以前,见没见过? 我,我我伏城眼瞧着汗珠滚到师哥脸上,笑着起来, 掸净裤上的土,弯着腰不肯抬头, 不认识, 我以前在重德上学,放学就回家练功了,我不认识什么人。 真不认识么?蒋白追他的视线。 真伏城没法接话, 头也不抬地跑去大水缸洗手。 邱离和青让才站起来,互相掸着身上的土,生怕蒋白问不出伏城的话转过身问他们。这事口说无凭,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他们也不敢认。 原以为最后是伏城憋不住, 或者不小心说漏嘴, 没料到蒋白先发制人,吓得他们一起掉下来。 蒋白也去大缸洗手,水清凉,浸过他小臂。他看一眼旁边,伏城甩着手跑了,和高昂骂骂咧咧论起舞狮来。 于是他没再问, 伏城再上桩,他在底下等着接他。南狮再舞,只是狮头舞得没有刚才威猛,像躲着什么不肯露正脸。 练到中午该吃饭了,高昂自诩年龄最大,叫了外卖送来。下午再练时,高昂抽丝剥茧找到了伏城的节奏。他的路子是莽中有细,即便套路相同,到伏城手里也能捏出不一样的狮子头来。 但确实莽,顾前不顾后的,一般人真接不住他。高昂两臂发酸,又有点无奈。廖师父提前打过招呼,说伏城自小和他师哥舞狮,难免有些独断,不会配合。现在一试,伏城这不叫不会配合,根本就是没走配合的脑子。他师哥惯了他一身小毛病,别人想接手简直难上加难。 下午3点多大家解散,蒋白把伏城送到六层,看着他进了603。 602的门已经换好,可是还是暂时寄养吧,毕竟伏城是在家里被人捂晕弄走,放他一个人住总是不放心。 再回到自己家,刚好4点一刻。蒋白在玄关换鞋,大王跑出来蹭他的腿。 这只猫有点反常,伏城离开之后,它再没进过自己房间蒋白若有所思,蹲下准备撸猫,大王又表现出和他的不亲近,弓着腰准备要跑。 过来。蒋白试着叫了叫它。 猫跑回宠物间,对人类的呼唤没有一丝反应。蒋白想了想,去自己屋里拿小鱼干碎碎,伏城还留下一袋,就藏在曾经睡过人的柜子里。 来,我有吃的。蒋白捏了一把。大王在猫爬架上乱抓,新买的猫抓板惨遭毒害。 猫不过来,还是没反应。蒋白把碎碎放进猫食碗,洗干净手,像验证什么,打开手机点开了伏城昨晚的微信语音。 师哥啊,我刚才在写作业没看到你微信。耳洞没发炎,也不疼了,陈双还问我怎么扎的呢,说他弟弟也喜欢这些,就是胆小不敢弄。明天咱们在狮馆门口见?不用太早,7点到就行。 少年嗓音来自手机,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音量开最大,大王从猫爬架跳下来,径直走向他,靠近了人类的手。 一开始只围着自己的手转圈,蒋白又重放了一次,大王开始蹭他的手。 不是。蒋白把手机放在地上,把手抬高。猫冲着手机去了,并不留恋人类的温暖。大王不是在蹭自己,它蹭的是竟然是手机听筒。 你们干什么呢?肖咏沐抱着一堆衣服走过。 蒋白瞬间退出微信。没干什么,给它买了新零食,不吃。 它啊,被你爸惯坏了,哪个罐头吃过第二口?肖咏沐看向猫食碗,这种便宜的就更不可能吃了,别买了,看着就不卫生。校服给你放床上啊。 谢谢妈。蒋白站起来,刚要回屋被蒋文辉叫住。 儿子,来!蒋文辉坐在沙发里,爸和你商量一件事。 蒋白坐过去。什么事? 小雨的事啊,她这个月过生日,17岁了,大姑娘了。蒋文辉问,看着她从小不点长到这么大,咱们两家又是这种关系,不知道该送什么礼。你和她熟悉,她平时喜欢些什么? 付雨是月底的生日?蒋白静了几秒:不知道。 啧,你仔细想想,平时她和你聊些什么?有没有看上的又没舍得买的东西?大姑娘知道装扮了,说没说过什么牌子东西,什么包啊衣服啊,还是首饰? 蒋白还是沉默。 想出来了吗?蒋文辉问。 爸。蒋白开口了,我想和付雨分手。 这回轮到蒋文辉沉默,同时沉默的还有肖咏沐。 不行!蒋文辉立刻说,小雨和你是青梅竹马,你在深圳出事又是她照顾。你昏迷半年,小雨也没放弃。谈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怎么说分手就分手? 是啊,你和付雨几年前就谈了朋友,还是你亲自和爸妈说的。肖咏沐附和说,不能分手,人家陪了你好几年,不负责任的事你不能干。女孩子能有几个十几岁? 我负责任?蒋白站起来,脑袋里彻底一团乱麻,我负什么责任?我以前是睡了她了还是 你现在这话就叫不负责任!蒋文辉变了脸色,你现在回屋好好想,想你自己说的话是不是耍混账。你把人家忘了就不要了,我怎么和付雨家长说? 蒋白不想吵,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蒋文辉和自己生气。回了卧室,肖咏沐追上来,关切地问:你爸不是骂你,有什么话你和妈说说。 蒋白没得说,脱了T恤开始换校服。 是不是在学校认识别的女生了?肖咏沐问。 没有,过阵子再说吧。蒋白眼眶欲裂。 肖咏沐看他这样也谈不出什么,收了衣服去客厅陪先生。蒋白穿好校服,刚拿起书包又放下了。 电脑桌底下曾经藏过一个人,抱着自己的小腿睡觉,现在空了。蒋白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牛皮纸面卷着边,非常旧。 这半年蒋白很少翻它。出事之后,自己的东西没了,仅剩这一件。里面写的字挺多,但内容枯燥,翻来覆去写了一个人。 今天给F带蛋糕,她说甜,不喜欢。我笑话她吃素不吃肉,她当场吃掉一碗,然后又吐了。以后记住不让她吃太多肉,她不习惯。 F数学作业没写完,非让我帮她。 今天下大雨,记得提醒F关窗,她怕打雷。 昨天给F换了一个牌子的酸奶,她喝了胃疼。以后不能换,她胃不好。 F又胃疼,肯定是吃冰棍吃的。提醒她走路当心,过马路要看车,每天提醒。 沈欲是好人,以后要好好谢谢他。 谢谢沈欲。 今天离开北京,她不高兴,让我快回去。 深圳很漂亮,有机会带F来。学校旁边有影院,等她过来就去这里看电影,不过她晕3D,那陪她看2D好了。 蒋白一页页翻看,字迹陌生又熟悉。他一直不肯完全相信这是自己写的,直到回北京验证过,找到沈欲,才彻底信了自己就是蒋白。 F,她蒋白继续翻看,将近100多页,写了400多天。直到那年年初,1月15日戛然而止。 是自己写出来的字,每天写的不多,有时寥寥几字,犯懒的时候就写个日期。爸妈说,自己出事前有女朋友,只是忘记了,记不起来。 她到底是谁?是不是付雨?F又是谁?蒋白随意翻着,翻到11月份的那几页就慢下来,一天一天得看,直到时间变成了12月。 没有写过给F过生日。他继续往后翻,翻到1月份,有几页断裂横在本里,像自己的记忆被硬生生拿走。 出事前一年从1月17日到1月25日的记录没了,爸妈说他们拿到自己的个人物品时,本子就这样了。没有人动过。 是自己撕掉的?自己到底认不认识他?蒋白触摸几年前的字迹,试图让凹凸不平的字痕告诉自己真相。1月26日那页写得很乱,还有前面几页印上去的字痕。 蒋白拿出一杆铅笔,继续在字痕上平涂,试图把上一页写过的内容拓出来。 伏城的心七上八下,生怕师哥打电话继续深问,也怕他一个暴脾气回家问父母。原本计划得挺好,先在师哥身边藏着,等他想起来再说。 没想来了一个高昂,新狮尾直接把师哥给刺激了。 就这样惴惴不安回了学校,交作业、收手机,好在师哥没再多问,伏城也就放下心来。 两天后又是一次模拟考试,武术套路难度也逐渐加大。周三训练结束,胡一虎给所有学生放了个假,少两个小时的练功,早些出去吃饭。 这一下,正山学生全面叫好,有的跑回宿舍补觉,有的留在学校吃饭,更多的跑出去玩儿了,随便逛逛,给枯燥又辛苦的武校生活打打气。 徐骏跟着一行人出来觅食,后悔,就很后悔,以前只和蒋白搭伙,后来莫名其妙多了个伏城,现在倒好,再加伏城两个师弟,一起活动就是5个人。队伍大了,不好带了。 伏城这两天很老实,不敢师哥师哥叫了,生怕蒋白激活。吃完饭他才凑上去:你你回学校还是不回啊? 你?不叫我师哥了?蒋白喝着水问。 没有,我是怕把你叫烦了。伏城一笑,你要是不累咱们溜溜弯吧。或者学校有什么好玩儿的? 没有。蒋白继续喝水,正山连监控都是假的,没得玩儿。正山校训,打不过就叫师哥。 伏城笑着齐步走。师哥。 邱离吃个肚歪,靠着青让走。就是,好不容易放几小时假要不咱们看电影去吧!班长,你不是说静秀商场有电影院嘛。 有啊。徐骏掺在他们几兄弟之间,摇身变成葫芦娃堆里的穿山甲,不过你不觉得5个男生一起手拉手看电影很奇怪吗? 谁和你手拉手看?我和让让拉!邱离兴致勃勃,不是有部大片上映了嘛,走走走,看完了再回去! 反正无事可做,徐骏带他们找商场4层的电影院,网吧是肯定不敢再去。售票处排着长队,其中不少穿朱红色校服,看来大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咦,那不是付雨她们吗?徐骏认出漂亮女生,你们也在啊! 付雨转头一下,愣住几秒。啊真巧,你们也来看电影? 怎么,男生就不能看了?徐骏让开一步,想给她和蒋白制造机会。 付雨在,伏城顿时不想看了:走吧走吧,也没什么可看的,不如回演武场练功。 别走,我请你。蒋白把伏城拦住,又看付雨,你们买票了吗?看3D还是看2D? 刚买完付雨吞吞吐吐,我跟她们随便看。你出来多活动也好,别老闷在学校里,多交朋友是好事。 那咱们和她们买连座的票吧,正好挨着。徐骏提议。 我蒋白还没说完,衣领被人从后面拽了拽,轻轻的,像是说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师哥,我晕3D。伏城不得不说,真的,我看3D电影能把自己看吐了。 是么?蒋白故意摇了摇头,像逮小馋猫偷鱼吃的罪证,晕这么厉害?我不信。 第52章 唤醒30% 师哥突然变杠精, 伏城只好说:真的,不信你问徐骏。 他又没带你看过电影,他怎么知道?蒋白反问, 还是说你和他看过了? 徐骏赶紧把自己摘干净。我不是, 我没有, 我只带他去过一次网吧,他看我吃鸡就把自己看晕了。 是真的。青让出来作证,伏城从小晕3D,我陪着他看2D就好。 蒋白已经掏出钱包。我亲眼看看才信。 看什么啊伏城在旁边嘀咕着, 又想和师哥看,又怕晕。可又不想让师哥和付雨去看。那就看呗, 我那是小时候的毛病, 早好了。看到别人买爆米花,师哥,咱们也买吃的吧? 你胃不好。蒋白抿了下嘴唇, 不买。 不买就不买,几把人。伏城很少看电影,老爸总说看多了大屏幕会眼睛疼。 买票吧,咱们3个人也挨着坐?邱离也拿出钱包。徐骏一开始还看不明白,马上明白了, 敢情蒋白就买了两张票。 让你花点钱能委屈死?又不是不给你。徐骏只好加入可怜AA制小组, 好在有这么多女生,看场电影不亏。 连座的票没买到,女生坐在男生前一排。徐骏坐付雨后面,怎么也想不明白,甜甜飒飒的小姐姐哪里不好了,冷漠逼人偏偏要和浑身犟骨头的臭小子挨着坐。 看来脑袋确实出问题了。徐骏轻拍下付雨的肩:你买饮料了吗?我多买了一杯, 给。 付雨晃晃手里的橙汁:有啦。 那我再给你一杯。徐骏怕她心里难受,把焦糖奶茶递过去。 伏城不快乐了,3D眼镜刚戴上还好,电影开场10分钟后完全懵圈。邱离和青让在旁边咔哧咔哧嚼爆米花,自己不能吃,吃完了准保胃疼。 美国科幻大片的特效冲击力很强,即便看不懂情节也有视觉震撼。伏城不得不摘下眼镜缓缓。 蒋白观察付雨,确实像看不惯3D的样子,有时笑得正开心就把眼镜拿下来,像歇一歇。晕3D是她这样么?大屏幕里正在激战,蒋白放下饮料往右一看。 伏城正在做眼保健操第二节 。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44) 没事吧?蒋白也摘了眼镜。 老子没事。伏城做按揉太阳穴和轮刮眼眶,师哥我头晕。 蒋白看看伏城,又对比付雨。你是从多大开始晕3D的? 我伏城说了一个字,起身走了。 蒋白跟着站起来,窝着腰往外跑,一边迈过人腿一边说对不起。可伏城跑得很快,还踩到了陌生人的脚,引了一阵啧啧啧的不满。 伏城!冲出安全门蒋白追上去。 伏城找洗手间,盥洗池前哇一下吐了。刚喝进肚子的饮料一滴没留住。 蒋白赶快抽纸巾。来,我看看。 别碰老子,我伏城推开他,又一口酸水吐出来,拧开水龙头拼命漱口。 蒋白看愣了,拍着他的后背,真没想到能晕成这样。你还难受么? 难受。伏城吐完眼睛红了,瞪人更凶,陪我看2D都不行,非要陪女朋友看3D 我现在信了。蒋白给他擦嘴。 爆米花也不给买。伏城又掬水洗脸,你才胃不好,你全家都胃不好。 我怕你吃完胃疼,我还有错了?蒋白又去抽纸,行,算我有错了,让你吐水。 吐出来后伏城好受许多,可眼睛还是不舒服,额头顶在蒋白肩上:师哥我难受,你带我回宿舍吧,老子晕。 蒋白仔细看了看他,小梨涡都没了,脸色也透着一股不舒服的惨白,无精打采。 那你饿不饿?吃完饭再回去?蒋白问,还是买2D的票再看一次? 不想吃,我晕。伏城还没缓过来,我要回宿舍躺着,你把好吃的拿宿舍来。 蒋白最后帮他把脸上的水擦干净。走吧,晚自习帮你请假。 哦。伏城飘魂儿一样往外走了。 电影看完开头,少了两个人,邱离和青让丝毫不意外。伏城晕3D晕得厉害,别说这么大的屏幕,看手机游戏都能看趴下。蒋白从来不让他们带伏城玩电脑,最多让伏城打打扫雷。 现在让他们真正在意的人是付雨。这姑娘从哪里跑出来的?又怎么成了蒋白的女朋友? 电影结束后,徐骏还在数落蒋白半路跑路的事,要请1班女生吃饭赔罪。青让不想凑这个热闹,被邱离拉上,说要去探探付雨。 我叫邱离,他叫青让,是我未婚妻。邱离打开话匣,原本抱有敌意来的,没想付雨根本不找蒋白,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不在意,我小时候身子不好,重的兵器举不起来,家里才让学鞭子。付雨,你那把刀挺沉吧? 沉,沉死我了。付雨用苏子叶包五花肉,我现在可后悔呢,学那么沉的东西,和你一样多好,九节鞭装上就走。 徐骏补充:你那叫巾帼不让须眉。 也有好处。付雨说,从小没有男生敢揪我头发。 厉害,我第一次见女生耍大刀,以前只在比赛视频里见过。邱离说,你和蒋白是几岁认识的啊?我和让让出生就绑定了。 付雨想了想。5岁多吧,反正不到6岁。他家住我家对门。 原来是青梅竹马。青让喝一口茶,你们以前是哪所学校的?他武术学得这么强,少见。 付雨不假思索:第三实验中学,他在外面学武术。你们是他新同学?那可太好了,他一直不愿意交朋友,可愁死我了。 哦,这样。邱离夹了一块辣萝卜,我和让让以前在重德武校。 付雨笑容一卡,古怪得将他们看了看,那眼神里说不出来是什么,好像有很多话。最后只是慢慢放下正在夹肉的筷子。 吃完这顿,徐骏护送女生回学校了,邱离拉着青让去超市:让让,你眼睛尖,看出什么没有? 还没看透。青让没把握,付雨应该是骗了蒋白,可又不像那么坏。更何况我没觉得她对蒋白有那种意思。但是她肯定知道蒋白以前在重德,只是她不说。 唉。邱离摇摇手,我要是蒋白,我得哭死。失了忆,唯一能信的家人还骗他,还塞给他一个不清不楚的女生,他能撑到现在没发疯算他意志力坚定。 走一步看一步吧。青让说,以前心疼伏城,现在明显偏了心,最起码蒋白已经绷不住了,这个假女朋友,撑不了太久。 徐骏送完女生回班,时间还早,准备回宿舍歇着。239的门虚掩,他推门而入,小漂亮正在下铺趴着吃零食,手里拿着什么。 看什么呢?徐骏凑过去。 伏城把小礼盒亮出来。好看吧?这是钻石耳钉,别看这么一丁点,五位数呢! 不会吧?徐骏拿起来,这么小,就值五位数?五位数氪游戏不香吗? 你懂什么伏城满脸骄傲一身显摆,这是我师哥送我的。 徐骏冰凉的心更凉了。他送你钻钉? 伏城指左耳垂。对啊,师哥说我平时戴银钉养耳朵,周末再换着戴。不过一开始他打算给付雨的我反正不在乎,最后给我就是我的。 给付雨?徐骏的心凉透了,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这有什么不信?伏城问。 他和付雨认识这么久,不会不知道人家有没有耳洞吧?徐骏说,真是为这个班操碎了心。 同时间,正山武校初中部的学生比蒋白想象中多,他在校务办公室等着,直到门口有了动静。 是你找我?来了一个老教师。 是。蒋白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想找您要正山初中部的参赛合影。 老教师竖着耳朵听。找什么? 合影。蒋白解释,初中部参加青少年武术套路锦标赛的获奖合影,还有4年前的获奖名单。 这个啊老教师想了想,这在大资料库里呢,可刘老师刚好进修去了。下周五她回来了你再找。 下周五。蒋白只好再等,说了谢谢,离开了校务办公室。 再过一周就到了师哥和高三学生切磋刀术的日子,伏城自然是急得不行,恨不得亲自上阵,可师哥就是不上心,每天浇浇薄荷,背背题型,一转眼到了这周的周六。 早上8点,伏城起床,陈双和陆水好像也起来了,作息时间都差不多。吃过早饭伏城奔出家门,师哥已经在楼下等着。 走走走,我带你找人去!伏城拉着他一通跑。 蒋白只好跟着他,原本想打车,伏城非要坐公交。公交车上很挤,蒋白显然不适应,伏城到处寻觅,在人堆里挤出一条路来,等到了两个座位。 师哥,坐!伏城仰起头,笑得像占了天大的便宜。 蒋白抿着嘴坐下,看他因为占到座位而出现的容易满足的小梨涡。 十几站之后目的地到了,首都体育大学东门。蒋白第一次来,或许以前来过,但现在这是他的经历,与15岁蒋白无关了。 真牛逼,果然是重点大学。伏城边走边问主操场在哪里,大学生往前面指,他带着人往前走,体院也好,今年要是高考不是,明年高考,师哥你报哪个学校啊? 没想好呢。蒋白边走边看。 走了一刻钟才到主操场,随处可见刚刚结束训练的大学生。蒋白和伏城还穿着校裤,混在一堆明显比他们成熟的运动员里格格不入。 要是分数够,咱们考同一所大学吧?伏城又开始找人了,人呢说好了在主操场见面,人呢 你找什么人?蒋白问,什么外貌特征,我帮你找。 就是一个哥,今年他大三,跑步运动员,可牛逼了。伏城左顾右盼,外貌特征啊他和我一样也圆寸。 嗯?蒋白心里亮起一盏红灯。 那个!那个就是!伏城一跃而起,朝着一个全身黑的大学生狂奔,杰哥! 蒋白眉头锁死,这人谁?难道是伏城师哥? 第53章 唤醒40% 大学的主操场比正山操场大许多, 蒋白跟着伏城跑,高中生和大学生擦肩而过。他们不用穿校服,比他高或比他结实, 当然也有矮的, 可称呼不同带来的不仅是身份更改, 更有目标迭代。 他们是大学生蒋白着重考虑起伏城方才的话,高考填志愿要考哪里? 可下一秒他又想不到这么远了,自己的猫要跑了。 伏城从远处锁定目标,照准一身黑运动服的男生猛扑。杰哥!我来啦! 祝杰背部遭袭, 条件反射抓住后方往前过肩摔。伏城没想到上来就被制裁了,赶快松手便从祝杰后背滑下来。 小心!蒋白把人接到怀里, 身体快于意识。差点掀了猫的人就是伏城口中的杰哥, 蒋白打量着他,同样是圆寸。 只不过他头上带条杠。 师哥,他就是我的点伏城顾前不顾后, 反正身后永远有人接,他就是我说的那个哥,练跑步的,叫祝杰。 怎么是你?祝杰正在收拾运动包,差点打死你。 什么叫怎么是我?昨天不是约好了吗?你别装不认识我啊!伏城一脸懵逼, 转瞬又说, 杰哥,这人就是我师哥!我没骗你吧,我真有个师哥。 祝杰皱着眉想了十几秒。我和你约好了? 蒋白也皱着眉想了想,伏城什么时候和祝杰约好了? 对啊,约好了,我们聊过微信啊。伏城拿出旧手机, 新手机的微信号只加过蒋白,这个这个你看,昨天你还说让我来主操场找你呢。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扎针,你别始乱终弃! 蒋白咳了一声。没文化,少说话。 伏城哦一声,等祝杰的回答。 我说的?祝杰看完聊天记录,又看向远处三级跳的沙坑,不是我,但我知道是谁了。 伏城仗着自己和祝杰熟络,先用手搭着肩膀比比个头。谁啊?兄弟,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差不多高。祝杰把手机收回包里,我没跟你约过,我男朋友和你聊的,微信我不怎么看。走吧。 蒋白抓着伏城。你带他去哪儿? 祝杰看了眼他们的校服。高中生? 我是他师哥。蒋白说。 祝杰又看了看他们。找人去。 找人?蒋白眉头更紧,边走边问: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我们啊,就在健身时候认识的。伏城看着四周真眼馋,这大学真好,不知道高考要多少分 他为什么有男朋友?蒋白又问,他喜欢男生? 伏城的表情开始不自然。嗯,对、对啊。喜欢男生又不是错,又没错为什么不能喜欢?男生就不是人了吗?两个有几把的人互相喜欢你有意见?还是你觉得喜欢男生不行啊? 他喜欢男生你还和他这么亲密?蒋白盯着前面那个圆寸,又看了看自己的,你们是约好了剃圆寸的? 不是,我从小是师哥给剃的。伏城怕自己越说越错,他是我认识的一个哥,一开始,他说他不喜欢男生,还说什么同性恋都是社会毒瘤,同性恋都该死。 蒋白胃部涌起一阵反感。 我还当真呢,结果他治他健身卡到期了,后来离开健身房。伏城发动撒谎技能,没想到他是骗我,再见面的时候,他拉着男朋友来的,简直耀武扬威,用徐俊的话来说就是,震撼我妈。 你们在哪个健身房认识的?蒋白问到底。 我、我们在伏城卡壳了,老爸说撒谎是世界上最累的事,说一句谎话还要想一千句去圆,总有露馅的那一天。 现在他要露馅了。 你们过来吧。祝杰及时救了他,朝他们招了一下手,再回身和一个教练模样的人说了几句,从正在训练的队伍里带走了一个男生。 那男生兴高采烈地跑出来,先把祝杰的运动包接过去,牢牢挎在肩上。差不多高,坎肩训练上衣绣着大学名称。 还学会吃醋。祝杰问那男生,和伏城聊微信了? 男生不回答,紫粉色的训练短裤卡在大腿上,颜色格外醒目。 我让你吃醋了么?祝杰又问,表情凶狠可语气像开玩笑,走吧。 杰哥咱们去哪儿啊?男生跟着祝杰过来,到伏城面前先搓了搓训练服,眼神很冷,我薛业,你叫我业爷也行,你找我杰哥什么事?老给我杰哥发微信,发好几百条 祝杰很无奈地皱了皱眉,伏城什么时候给自己发几百条了? 蒋白很警觉地皱了皱眉,伏城什么时候给祝杰发几百条了? 我什么时候给杰哥发几百条了?伏城肩部发沉,犹如一口黑锅从天而降,我就发了几条,杰哥你说是不是? 你怎么也叫他杰哥你们很熟吗?你哪个学校的?上高中不好好学习。薛业训练热了,把刘海竖起来,露出一张表情鲜明的脸来和一个美人尖。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45) 祝杰看他一眼,薛业短暂闭嘴,两分钟后沉默打破,眼神滚烫。杰哥,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和你很熟吗?他能剃圆寸,凭什么我不能 早认识了。祝杰把薛业的刘海放下来,你不是说你不会吃醋么? 高中不吃醋,现在吃一点,又不是醋坛子。薛业拿祝杰的水喝,我又没生气,随便问问,又没想捶飞他 伏城吓得一跳。你他妈还计划捶飞我? 没有,他脾气好。祝杰拉着薛业,去食堂说吧。 蒋白继续保持警惕,让伏城走在身后。 东食堂这时人不多,4人坐在离取餐窗口最近的位置。祝杰要了两份运动员餐,又问伏城吃什么。 他不饿。蒋白环顾四周,他胃不好,不随便吃。 不饿就不买,祝杰端来两个托盘,一个给了薛业。说,找我什么事? 伏城挨着师哥坐,眼睛却滴溜溜看环境。哥们儿,你学校环境真好也没什么事,杰哥,你以前朋友圈发过的什么针灸,在哪个医院啊? 咳。薛业咳了一声,表情痛苦吃蔬菜,杰哥朋友圈都是我发的,我又不吃醋。 我叫他杰哥是因为他真是我哥,没别的意思。伏城都闻见醋味了,再说我见过你。 啊?薛业叼着勺子歪头。 在诊在我和杰哥认识的那个地方,他带你回去过,我们在走廊里打了个照面。伏城相信自己没记错,就是这个男生。眼神睡不醒似的。 薛业眨了眨眼。艹,你啊? 你想艹谁?祝杰给他一张纸巾。 谢谢杰哥,我不艹,我瞎说的。薛业这才笑开了,原来是你啊,我就说看你眼熟呢。你找我杰哥什么事?针灸是吧? 嗯。伏城点点头,看向左侧,我师哥出了点问题,我上网查了,说扎针灸几个疗程能治好。 可以啊,我的腰就是扎针灸做复位康复的,我是针灸推广大使。薛业觉出伏城眼熟了。当年偶遇的时候他可不这样,满脸阴沉面如死灰,一副我不想活了的半死不活样。 那行,谢谢你啊。伏城心事落定,哦,忘了给你们介绍,他叫蒋白。我师哥可厉害了,改天给你们舞刀法!你跳远的是吧?能跳多远?我原地起跳两米! 弱弱就是欠练。薛业面不改色地扔蔬菜,你业爷一只脚原地起跳都比你远。 哇伏城信了,你好厉害啊。 祝杰把薛业挑出来的蔬菜一根根塞回去,薛业只好苦着脸吃完。他再看伏城:你师哥回北京了? 妈个鸡,伏城又要卡壳露馅,他咽咽唾沫:杰哥,我想尿尿,食堂有洗手间吗? 有,我带你去。薛业站了起来,紫粉色运动裤在食堂更醒目。伏城赶紧跟着他去了,不聊了不聊了。 这样一走,餐桌只剩蒋白和祝杰,一个吃饭,一个看着对面,气氛莫名僵持。 伏城和我认识挺久。祝杰先开口,就当个弟弟,没什么。 我知道你和他没什么,他喜欢他师哥。蒋白说,我想问你几件事。 祝杰抬了下眼皮。你不是他师哥? 你和他不是在健身房认识的吧?蒋白问,伏城是不是生过病?不然他为什么说和你是点滴之交?还有,他手腕上的疤怎么来的,你别骗我。 祝杰又看他一眼。你是伏城什么人? 他有没有提过他师哥叫什么?蒋白很谨慎地问,比如说,他师哥是不是姓蒋? 没提过,他说师哥没了。祝杰放下筷子,不在健身房认识,我和他是在同性恋治疗中心认识的,一起打了好几年的点滴。他爱聊天,一直找我聊,和我聊他师哥。 蒋白胸口突然开始疼了。 疤大概是不愿意治疗才割伤的,我不清楚。祝杰说,他纹身,是把男朋友的名字纹在上面就不舍得再割了。还有什么要问的? 蒋白愣了几秒,眼睛里一片木然的绝望。他什么时候去的?为什么去治病? 那年他初三。病人大多数都是家人送来,诊所是我姥爷开的。祝杰回忆,伏城和别人不一样,特别爱聊天,举着点滴瓶到处找人聊,有时候也开导我。他还喜欢在点滴室里看片儿,把我姥爷气得够呛。怎么治都没用,他说他想找男人,又说想等他师哥。 蒋白说不出话来。 还有要问的么?祝杰把一整天的词语储备量说完了。 有,你别想走,不说干净你走不了。蒋白以为他要走,他师哥是哪年哪月出的事?伏城还说过什么,你告诉我。 洗手间里,伏城解开裤带,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你真不喜欢我杰哥?薛业问,敢喜欢我捶飞你啊。 妈个鸡你他妈怎么不吓死我呢,吓死我我就不喜欢了真不喜欢,我喜欢我师哥,就是一起来的那个,帅吧?伏城笑着回头,你和杰哥好多久了? 薛业装作无意地说:好多年了,杰哥高一就对我表白,我们是早恋,热恋期。你和杰哥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我师哥还青梅竹马恋呢,师哥5岁就表白了,现在我们蜜月期,要能生我们二胎都有了。伏城准备系裤子,和杰哥是打点滴认识的,他是我点滴之交,我们经常在点滴室里看片儿! 看片儿?薛业一脸不信,看他校裤边缘一抹红,是什么片儿?给我看看! 第54章 唤醒50% 伏城很大方地拿出手机。就是那种片儿, 一个男的和另外一个男的切磋武艺的那种。这部是我珍藏。 什么切磋武艺薛业凑过去看。 屏幕里两具标致肉.体正在拼刺刀。 薛业咽了下口水,又听见伏城也咽了一声。屏幕里动作还在继续,他们怔愣半秒, 不计前嫌地看了起来, 还一起看得津津有味。 两人仿佛被神奇力量点穴, 头抵着头,边看边评论几句。什么吞这个深度好牛逼,那个伏地挺身的姿势累死人吧,直到片儿放完了, 两人意犹未尽。 薛业缓了缓,用凉水冲了一把脸, 缓到脸色正常突然怒火攻心, 抓住伏城的T恤往上拎。你他妈和杰哥看这个?业爷一拳把你捶飞信不信? 你别捶我啊,我我叫我师哥过来打你!伏城完全没准备,薛业怎么翻脸了?刚才还好好的, 突然要捶人。刚才的眼神像睡不醒,这时闪烁着杀人的精光。 不是,哥,你别捶我是我非要给杰哥看,打点滴无聊嘛。伏城也是怕薛业真动手, 你别打我, 我是高中生,大学生不能打高中生我师哥下周和别人切磋,是真的切磋,你别把我打坏了,打坏了我没法帮他。 嘴上认怂,心里炸妈。要不是蒋白现在记不起来, 伏城真没怕过谁,反正惹事了有师哥过来打人。蒋白要是记起来了,他横着走。 一听打点滴,薛业慢慢松开手。我那时候见你没想到你和杰哥是病友。 你比我大,我认你一个哥吧。伏城不见外地说。 滚,叫业爷。薛业摩拳擦掌。 爷爷?伏城满脸问号,你怎么说话还港台腔呢?爷爷 是业爷!薛业凶巴巴,掰着伏城的脑袋看,自己颜控晚期,伏城长得漂亮才记到现在。深眼窝、高鼻梁、尖下巴,放到首体大里绝对帅哥一个,更别提笑起来还有一个梨涡。 还好杰哥已经被自己舔到手,不然真是情敌了。薛业嫌弃地说:跳远跳两米还好意思出来,你腿白长的?我高中时立定跳远闭眼飞。 伏城皱眉问:谁告诉你我是立定跳远两米?老子舞狮子,度量衡是立体的,你行不行?你原地起跳两米高试试?我还以为你真那么牛逼,单脚能跳两米高呢我师哥在的时候,两米高的桩我闭眼飞! 捶你啊!薛业扬手。 自己人自己人。伏城躲开他,不过杰哥真的太狗了,治疗的时候说自己痊愈,还劝我回头是岸,看了我那么多部片儿,结果他说他不喜欢男生。谁信啊,不喜欢男生才看不下去呢。我是太无聊了,又觉得杰哥帅,打点滴实在太无聊,时间又长,找个人聊聊。 薛业搓兜,要不是因为自己,杰哥也不会被家人逼到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点滴打多久? 伏城想了想。几个小时吧,打完了有时还不舒服。 是不是还要喝那个什么钾水?薛业问,我去过一次,尝了一口。真不是人喝的。 嗯。伏城回想一秒,舌头苦直了,我每次都和杰哥开玩笑,既然要喝,不如干杯满上,然后把杰哥姥爷气得半死。 薛业重新审视伏城,两年前自己误服钾水,金属苦味经久不散。我还以为去过诊所的人都叫苦连天,你还挺乐观,还他妈看片儿。 不乐观能怎么办?伏城笑出梨涡,反正我不信他们能把我治好,因为我根本没病,越治我越想找男人,越给我开药做辅导,我越想找师哥。 杰哥说你自杀过?后来纹了男朋友的名字?薛业哪壶不开提哪壶。 伏城先一愣,再一想,对啊,当初和杰哥吹牛逼,可是说自己有男朋友的。唉,我那时候太冲动,我笑意褪去,脸上露出失意。逞强逞太久,伏城真相信自己钢筋铁骨刀枪不入。 第一次,没想死,胸口里堵着一口气,想吓唬那些送我去治疗的人。伏城苦笑,击碎乐观的外壳,内里是一个敏感的失落少年,第二次才是动真格。疼疼死我了。 他这样一阴沉,薛业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没认出来。上次诊所匆匆一面,只记得这个男孩和杰哥发型相同,长得非常漂亮,可阴沉沉不像有活力的样子,死得半透了。 今天猛然一见,他又笑又跳,活过来了。 薛业抄起他手腕看。是这道深的? 嗯。伏城点头。妈个鸡,自杀未遂这事说出来既不牛逼又不光彩,蠢透了。 你这么舍不得你师哥,为什么敢死?薛业问 因为他出事了,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这人没了。 没了?薛业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他们说他没了。伏城又变回两年前,所有快乐和梦想碎成一块块,紧接着,我爸也没了,我想得简单,就想跟着我爸一起,正好找师哥去。等我爸出殡火化,我就结果 结果伏城没好意思说,也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你他妈是傻逼吗?薛业推了他的脑袋一把,生命多宝贵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代表你爸打死你! 别别,哥,我错了。 叫业爷! 业爷,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伏城赶紧躲开,后来也知道师哥没死,是差点没救回来。 薛业心疼又气急。我还以为你割腕是受不了治疗别犯这种傻逼,人活着就一次,没了就没了。 我为什么受不了治疗?我又不是杰哥,深信自己有病。去治疗没那么舒服,可总不能丧眉耷眼的,我多笑一天,他们就拿我没辙一天伏城说,我苦中作乐,总有疗程全部结束那天。总有人知道我们这不叫病,只是两个有几把的人互相喜欢我再跟你说件事,你可不要去问杰哥,问了他准保揍我。 说,你业爷听着。薛业很诚恳。 伏城清清嗓子,第一次和别人在厕所里聊八卦,好刺激。杰哥说,他有喜欢的人,还给我看过照片,我觉得和你挺像,是不是你啊? 我艹?薛业受宠若惊。 真的,照片是他过生日,还有海豚。伏城倒戈,既然薛业对杰哥那么重要,求杰哥不如求薛业,你把你扎针灸的医院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更多小秘密。 不可能,杰哥不可能有小秘密。薛业拿出手机交换微信,瞬间把针灸主任的名片发过去,说。 搞到了,伏城把主任加入好友名单。就有一天,我拿着一部片儿找杰哥分享,问他看没看过那个姿势。他说他和喜欢的人睡过,这个姿势挺深的。 薛业吓得手机差点掉了。 真的假的?伏城满脸求知渴望,真有真有那么深? 咳当然真的。薛业受宠若惊,杰哥说高中就和自己睡过,牛逼,不愧是他。 伏城一脸羡慕。杰哥对你真好我师哥现在还有女朋友呢。 女朋友?这个词薛业已经很陌生了,唉,有几个? 1个啊,还能有几个。 唉,1个算什么,杰哥以前十几个女朋友呢,我都不往心里去。薛业拍拍胸口,他和女朋友约会,我还跟着参与呢。你这算什么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46) 伏城张着嘴听傻了。十几个?不行不行,我受不了,1个我都要炸了,十几个我肯定把师哥炸死,炸成天空中最美丽的烟花。你心胸真宽。我不行,我受不了他对我不好。 薛业过来人似的。慢慢来吧,杰哥可是我辛辛苦苦舔来的。 和薛业聊完,伏城心里好受许多。目光被紫粉色吸引,他边走边回头:你这个短裤颜色挺艳,我还以为运动员都喜欢黑色。 杰哥喜欢黑色那是因为他酷。薛业挠红了喉结,我还觉得你内裤的红色挺正呢。 你看老子内裤干什么!伏城炸了。 你上厕所露出那么一大块布来,我能看不见吗?我又不瞎哪儿买的? 我家楼下小超市,10块3条。伏城摸着裤带,我就喜欢红色,红色吉利,去霉气辟毒邪,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多买几条,配你紫粉色运动裤。 行。薛业接受内裤贿赂。 餐桌上,蒋白和祝杰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薛业带着伏城一路笑着跑,往祝杰旁边一坐,开始卖队友。杰哥,你是不是和伏城说,咱们上高中就睡过了?伏城不让我问,我随便问问。 伏城脑门一凉,这人出尔反尔,怎么还打小报告呢。师哥你热啊?出这么多汗。 不热。蒋白摇摇头,欲言又止,最后从兜里掏出一颗薄荷糖,还想吃糖么? 吃。伏城抢过去,笑眯眯地剥开糖纸,丢进嘴里。蒋白看他的笑,身体里产生一股急剧下降的失控感,又像失重,把他往下扔,最后掉在什么地方,激起一圈向外扩散的血来。 伏城看出蒋白脸色差,不敢笑了。师哥你怎么了? 没事。蒋白想摸他,又猛然抽回手,还想吃什么? 想吃上次那家素菜,还有花生豆浆。伏城又笑了,耳钉闪闪发光。 好,我带你去。蒋白说,脸部呈现出长久未笑的严寒感,又不是麻木。脸色真的很差。 祝杰脸色更差,猜不出伏城和薛业说过什么。没有,他骗你呢。 我没骗。伏城解释,说到底还是师哥最疼自己,你们刚才聊什么呢?师哥,我把针灸主任的名片搞到了,放寒假咱们就去。 我看看你的手。蒋白捞住伏城手腕。 伏城手腕一紧,完了,健身房的谎言肯定被拆穿,瞒不住了。 祝杰说,你说你和你师哥什么姿势都用过,深得你直蹬脚。蒋白说,拇指在疤痕上摸索。究竟是谁送伏城去那种地方的? 祝杰拧起眉头,这话自己可没说过。 伏城尴尬了。我那个我那个吧咳,杰哥,你们大学的高考提档线多少分? 你加油吧,分数不低。薛业替祝杰说,有股醋劲儿,你剃圆寸是不是学杰哥? 没有!我圆寸是师哥给剃的。伏城往蒋白身后躲,忽然有人拍他,啊,双哥!你怎么也在? 陈双也觉得巧了。这是我学校啊,你和你同学怎么来了? 我来找朋友。伏城说,手腕还被蒋白紧抓不放,你学什么的?怎么没听你说过? 陈双往后面指了指。学跳高,后面那个厉害,我师父,跳高一哥,人称体院红娘。 红娘?伏城看过去,一个又高又帅的男生走过来。 快快快,给我和我师哥看看!伏城冲他招手。 陶文昌溜达着过来,先从薛业盘子里拿了一口吃。这么多人,不训练跑食堂偷懒呢? 薛业默默把盘子往回拉。 还护食呢,你小白眼狼。陶文昌往身边一瞥,小朋友,你这个发型不错啊,和祝杰有一拼。不过你们陶文昌看到他们的手,你们高中生玩儿很大啊。 他头发是他师哥剃的。薛业还较真,但杰哥的酷,杰哥有杠。 我师哥推头手艺超一流,明天我就让他给我剃三道杠,当大队长。伏城不甘示弱,我师哥从小就帮我推头,怕我热着,还推过光头呢。 陶文昌微微一笑很懂他。你师哥不会是东剃一块、西剃一块,剃成梯田了,不知道怎么补救,最后才给你剃秃了吧? 蒋白听了,默默把脸扭向别处。 第55章 唤醒60% 胡说!伏城立刻否认, 我师哥手特稳,怎么会把我剃成梯田? 蒋白又把脸转了过来,自己刚才心虚什么呢? 呵, 真的吗?我不信。陶文昌笑里有深意, 叫什么?哪个学校的?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重德伏城。伏城说,他是我同学蒋白师哥你手松点,别掐我手腕了,疼。 蒋白慢慢找回听力, 等耳鸣过去。或许每次头疼都是15岁的蒋白要说话,想告诉自己什么。 陶文昌瞧着他的一脸痛苦样。没事吧?真不行了我们体院有校医你先把人家放开, 你师弟手腕都疼了。 蒋白这才发现自己还攥着, 立刻松了手。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陶文昌心领神会,你问问在座各位,哪个没说过这句话?有一个算一个, 一开始都不想关我什么事,最后还不都是我的事?你可千万别考首体大,让我清静清静。 蒋白看了伏城一眼,手指捻了几下。 哥。伏城激动了,首体大多少分? 陶文昌郁闷坏了, 从高三到大二, 每天带孩子似的,好不容易混到大三,女朋友还把远亲弟弟送过来。你明年高考? 不是,我后年考。伏城说,如果不是为了找师哥,主动蹲了一级, 确实是今年高考,和金丞那个变态一届。 后年考啊,那就好,我明年大四,让我歇歇吧。你最好把该办的事留在高中办完,别拖拖拉拉带进大学校园。陶文昌放心许多,已经看到了自己轻松又快乐的大四,提档线不算太高,350分左右应该可以。前提是你走体育特招生的路子,体育分数全区前10吧。是国家二级运动员了吗? 是了是了。伏城腰杆挺直,早就是了。我很小就开始比武切磋,老子能得很,从来没怕过。 这么牛?陶文昌看他挺有意思,又能聊又漂亮,同样是圆寸,比祝杰讨喜,为什么不怕? 伏城下巴一昂。我有师哥啊,我叫我师哥过去动手!我师哥身手比我好,同级别没输过! 不是,你就没考虑过,有一种选项叫你师哥也打不过吗?陶文昌问,看伏城旁边的人。 伏城摇头。没考虑过,我师哥谁都能打。我家的班旗还在别人狮馆里,将来和师哥一起去,要回来。 嗯。陶文昌点点头,怪不得你师哥身手好呢,拿命换的,拼命练成独孤求败。他怕你哪天进动物园打大象。 那怎么会这话说到伏城心坎里,昌哥,我还想问问你,体考都需要做什么准备啊? 准备挺多呢,你拿手机备注,我说你记。 谢谢哥。伏城拿出手机。没有密码解锁,点开直接 屏幕里两个人拼刺刀,嗯嗯啊啊哼哼唧唧啪啪啪啪。 不是不是,我拿错手机了,这手机有毒!伏城赶紧关掉,拿出王手机,哥你说吧。 陶文昌说,蒋白暗暗记着,因为时间过得很快,再有半年他们是准高三,眨眼间就到体考。要不是自己出事,今年也要高考了。 可伏城为什么也是明年高考?时间对不上不等他想完,陶文昌到面前问:你呢?二级证拿了吗? 蒋白摇头。不记得。 不记得?你脑子坏了?陶文昌和队友动手动习惯了,就去碰蒋白的头发。蒋白起身一拧一扣,差点把陶文昌一条胳膊卸掉。 薛业和陈双一下子全站了起来。只有祝杰没动。 没事没事,我师哥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头,没事。伏城怕这帮大学生把师哥打死,虽然他们会武术但架不住对面一呼百应,师哥你松手,他不是故意要碰你。师哥? 陶文昌动动肩,力道不算太重,真想把自己拧成肩膀脱臼早动手了。喂,说话就说话,动手可不是好现象。我以前脾气也不行,咱们还是爱好和平吧。 蒋白松手,往后退了两步。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我 没事。陶文昌看出他不对劲,你不舒服? 蒋白又摇头。 你和他陶文昌看伏城,高中同学关系? 蒋白点头。 不是吧?陶文昌觉得不是,他叫你师哥呢。 蒋白看了看旁边。他说我长得像他师哥,才这么叫。我又不是真的。 陶文昌笑起来,还听出一些酸意。那你就没考虑过,你真是他师哥?哪有长得像就乱攀关系的? 蒋白一愣。 别人也一愣。 不聊了不聊了,我们先走一步。杰哥你有空回我微信,业爷你也记得回我啊!伏城感觉这个谎兜不住了,拉起蒋白一路狂奔。 蒋白被伏城拉着跑起来。起初他放不开步子,这感觉困了他好久,在深圳时还不明显,回到北京,就越来越重。 困着他,有什么东西困着他。自己在这座城市长到14岁才离开,再回来,这座城还认识自己,自己却一点不记得它。 自己把它忘了。蒋白跟着伏城跑,要冲破这么重的困感。做心理辅导时,医生做专业催眠一直试图进入自己的潜意识,始终无果。医生说,是你在本能抗拒,我进不去没法帮你,你也不说真话。 蒋白知道,当然在抗拒。自己还没打开的脑袋被别人打开了,太危险。只是医生错了,抗拒不是本能,他是怕医生往自己的潜意识里塞东西。 没有真实链接,每天都很累,他打了一场好久好久的仗,对面就是自己。绵长的旧仗无始无终,周主任说,失忆患者会产生内耗,自己把自己困死。 要跑出去。蒋白逆风奔跑,从被伏城拽着变成拽着伏城。他们在大学校园里奔跑,和大学生擦肩而过,路过几个小操场还有食堂,跑到不知道哪个门。 最后蒋白累到没精力内耗,精疲力尽地坐在马路牙上。 师哥你跑得真快。伏城笑着往他身上靠,你放心刚才就算真打起来,我也帮你。 我跑又不是怕挨打。蒋白快要抿不住嘴了,累不累? 伏城摇头甩汗。不累!老子能得很,还能跑! 能跑就行。蒋白生怕被困感追上,拉起伏城,再陪我跑跑。 行!伏城抓紧师哥的手,跟着跑出去。 两个高中生跑了,食堂里几个大学生开始交换信息。最后陶文昌一拍桌子:早说啊,怪不得我碰他脑袋他反应那么大,我也是手欠,人家脑袋有伤。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陈双打开手机想和弟弟视频,伏城住我隔壁,挺开朗的孩子,国庆节还差点出事。 陶文昌把陈双的手机扣下。训练没结束不许和你弟视频。 陈双哀嚎一声。昌哥,你一会儿帮我分析分析我弟的朋友圈不过蒋白和伏城到底什么关系?伏城出事那次,他卸人胳膊。 祝杰想了想。他说他在深圳出事,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就是伏城师哥啊。陶文昌有种边境牧羊犬带领狗群的优越感,蒋白失忆了,没想起来,伏城又憋着不说,只说他像师哥。多明显的事,你们动动脑子行不行?一个个怎么谈的恋爱? 薛业不服。可伏城说他师哥有女朋友了。 你看看你旁边的男朋友,他以前多少女朋友?陶文昌指祝杰,耽误他泡你了吗? 薛业服了。杰哥高中就泡自己,不愧是他。 祝杰懒得理他。陈双想拿回手机,看弟弟在游泳馆训练。 杰哥,蒋白真是伏城的师哥啊?薛业还是没想通,伏城挺有意思的,他内裤颜色是正红色。还说下次来帮我带几条。 薛业。祝杰放下手里的筷子。 啊?薛业往嘴里塞米饭。 走,训练去。陶文昌带着陈双站起来,你们慢慢解决家庭纠纷,我带我徒弟走了。我觉得伏城对薛业有点意思,他俩还加微信了呢。伏城的手机打开画面可是男男全自动。祝杰,你好好审审,伏城刚才是不是和薛业单独在一起过? 陶文昌你大爷薛业一声咆哮,又被祝杰摁下了。 陶文昌挥一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 昌哥,他俩不会吵架吧?陈双跟在后面,祝杰挺凶的。 别担心,我已经看透这世道了。陶文昌说,他不敢和祝杰折腾,连教练都知道祝杰代表薛业家属。薛业又不是伏城,他只在祝杰画的圈里跑跑,看着欢腾,其实只是祝杰这两年把圈子放大了,他一步都不敢出圈。伏城呢你别看他一口一个哥,那是蒋白现在没想起来呢,蒋白想起来了,他能老老实实去要班旗?他不上房揭瓦把别人狮馆砸了,我这个预言家就算白当。 陈双边听边点头。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47) 你呢?陶文昌转过来,你野男人呢? 陈双流露出失落。固炮转真爱失败了。 滚蛋。陶文昌把陈双踹远。 首体大北校门的门口,两个跑得很累的男生并排坐在马路牙上,穿朱红色校裤,人手一瓶弹珠汽水。 准备好了么?蒋白问。 好了!伏城喝光最后一口,1、2、3! 手里的瓶子朝地面砸去,碎了瓶身,掉出两颗黏着汽水的淡蓝色玻璃珠。蒋白含着一颗薄荷糖,冷风灌进口腔把糖吹凉。他用矿泉水冲净弹珠,失忆症像是拿着别人的东西闯进别人的梦里。他把弹珠给了伏城,沙漠上有大风吹过,足印快被吹平只剩零星,甲虫不折不挠,死不甘心爬回了沙脊,朝风来之前的方向继续奔跑。 回到家,大王又跑出来蹭自己的校裤。蒋白故意换下衣服扔在地上,大王立刻抛弃人类,去刨校裤,还在裤子上揣爪趴倒。 等他洗完澡出来,大王还在,蒋白抓了一把小鱼干碎碎,试着喂喂它。 半分钟后,蒋白用碘酒擦手指。这猫养不熟,埋了吧。 周日,蒋白仍旧去狮馆盯着高昂,对爸妈说自己去找付雨。女朋友的事必须要解决,付雨为自己做过的一切,蒋白不能全部抹灭,她照顾自己很久,包括昏迷那半年。 可祝杰说,伏城是在他师哥出事后没多久第二次割腕,是7月中旬,自己是同年1月住院昏迷,时间对不上啊。 自己到底是不是? 但直觉不会骗人,付雨不喜欢自己。 现在蒋白咳了一声,脱掉自己的T恤扔给桩上的伏城。你以后舞狮穿上衣,光着像什么话? 光着凉快,我又不怕冷。伏城不情不愿套上,盖住了锁骨钉和腰窝,再说,邱离和青让也光膀子,凭什么就说我? 邱离扛着狮头朝远处跳开,青让紧随其后,一头南狮蹦蹦跳跳跑远了,不凑这个热闹。 高昂尽职尽责配合伏城,磨练下来虽然不能说默契十足,但桩上套路可以做八成。今天练习侧身翻转下桩,一个既好看又精彩的动作。 慢点儿,我带你。高昂抓住伏城的腰带,轻身侧翻。翻动时腰带手,伏城再根据他的速度和角度翻侧筋斗。 外行看,必然是举着狮头的人舞得花哨,狮尾充其量跟在狮头屁股瞎转,还低着头弯着腰,连上半身都看不见。 实则相反,狮尾才是真正控制这头狮的那个人,不仅要控制南狮,还要控制舞狮头的人,不仅要舞得漂亮,还要尽最大可能保住搭档。 他落地,伏城才翻身落住脚,两人基本功实力相当。桩下就不用高昂操心了,伏城绝不出错。只是高昂看着不远处的蒋白。 只是被人盯着训练的滋味不太好受,非常紧张。 蒋白防自己就像防贼,高昂擦擦汗,奇怪,自己又没偷没抢他的东西。 第56章 唤醒70% 蒋白继续盯住高昂, 直到双人配合完全结束。连续几周不在家过周末,蒋白怕爸妈深问,中午训练结束, 带伏城吃完肯德基就回家了。 分鸡翅时, 伏城喜出望外的眼神让蒋白害怕, 伏城越高兴他越疑惑,怕自己不是那个人,怕伏城透过自己看的是另外一个。 回到家,客厅只有蒋文辉在, 肖咏沐回深圳办事,大平层空了不少。 回来了?蒋文辉看着电脑问。 嗯。蒋白看了一圈, 猫呢? 让小王送到宠物店做美容了。蒋文辉看他一眼, 和小雨出去玩儿了? 蒋白点点头。嗯爸,我的病历都收在哪儿了?我用用。 你要病历干什么?蒋文辉起身去拿。 我蒋白又看一圈,少了大王那么大一个活物很不适应, 尽管自己不喜欢猫,我最近想去治一治脸上的神经。 蒋文辉从书房出来,手里一个大牛皮纸袋。好啊,爸妈早说让你去治,你偏不愿意。找了什么医生?是周主任介绍的吗?他怎么没通知我们 蒋白拿回纸袋, 里面病历有一本书那么厚。不是周主任, 医院的医生我不要。我认识一个人,他有过严重腰伤,找了一个专家治好的。我约了下午去面诊。 专家?蒋文辉即刻警觉,给我看一眼。 蒋白知道他会问,找出医生微信,亮出交谈记录。 蒋文辉仔仔细细看着:什么地方的医生, 可不可靠又点进朋友圈看,看病的事得谨慎,我看她不像真的。 我先去试试。蒋白把病历装进书包,要是觉出不对劲我就走。真医生假医生,我还分得清。 那你去吧,用不用叫司机送你?蒋文辉知道劝不住,算了,不麻烦外人,爸亲自送你去。 不用,挺近的。蒋白把地址给他看,我骑车去。 储藏间里停了一辆白色变速车,蒋白特意带回北京的。在深圳他喜欢骑车,喜欢边骑边看花草,放松紧张的大脑。可回到这里骑得就少了,一来是北京和深圳气候不同,没有那么多的花,二来是,堵车。 自行车被挤得没地方骑。现在蒋白骑着车找地方,半小时后找到目的地,像是运动员伤后康复中心。 他把自行车停好,兜兜转转找到针灸科。又对着微信头像,找到了正在休息的王主任。 来了?王薇薇戴上眼镜,薛业已经和我打好招呼,让我有空看看你,进来。 谢谢您。蒋白摘了书包进去坐,是不是打扰您休息了? 休息?王薇薇爽朗一笑,医生有几个真休息的?病历先给我看看。 蒋白把纸袋双手递去,以前不管去哪个科都有爸妈看着,这里终于只有自己。您刚才说,是薛业打过招呼? 王薇薇拿放大镜看。嗯,他的腰就是我们这里专家会诊搞定的。运动员不惜命,隔三差五介绍人来治伤你这不是运动损伤? 意外伤。 你练什么的? 传武出身,可能也练过综合格斗。蒋白放松下来,您自己看吧,病历全在这里。 王薇薇从头到尾看了遍,光是看完就用了十几分钟。最后拿出自己需要的那部分,一页页摊开在桌面上。来得有点晚啊,小朋友。还有,病历前期过于杂乱,你在昏迷期间转过院? 蒋白皱了下眉。昏迷期间的事? 咱们先分析你的状况,合并症状少,伤处标清,医生也诊断了是单纯性的简单性面瘫,但特别备注出年轻病患心理压力大。你这是怎么回事?王薇薇看透他,没配合治疗吧? 蒋白目光侧移。配合了。 王薇薇把片子挂好,拍照发给专家组,不一会儿来了消息,大家看法一样,确实只是单纯性的简单性面瘫,不算疑难杂症。于是王薇薇去准备针灸,一边说:中医疗程时间不定,主要因人而异,像你这样的,半个月到几个月就有效果。以前也治疗过一例,一周好转就很明显,你得配合我。 我多久能笑?蒋白问。 你自己说,你是不能笑吗?王薇薇笑着问,我可是专家。 蒋白又皱了下眉毛,随后卸下心防。有感觉。 那你为什么和以前的医生说,面部无感,治疗效果不明显? 蒋白摸了一下左脸。因为 警惕性太强,我以前也见过你这样的病人。王薇薇推来针灸车,比你严重多了,还要用穴位注射。你到底为什么抗拒治疗?去,洗手洗脸,自己躺好。 我不抗拒。蒋白去准备了,躺平后说,您随便扎,能笑了就行。 那你要和我说实话。王薇薇消毒完毕,在蒋白双手和上肢按压,脸上到底有没有感觉? 手上穴位压得酸胀,蒋白静默了。 有感觉。他终于说,我不是完全没感觉。只是笑起来右嘴角高些,左边控制不好。鼻翼附近是木的,那一块没感觉。还有,笑的时候,下嘴唇没力气。笑的时候,不是特别好看。 笑一个。王薇薇逗他。 蒋白放松唇角,第一次对陌生人笑了一下。 还是给你治吧,笑起来像坏小子。王薇薇从手上穴位下针,鼻翼运动障碍可以加迎香穴,医患沟通顺畅才能痊愈。闭眼,脸上给你扎十几针呢,不怕疼吧? 蒋白闭上了眼睛。不怕,让我能笑就行。 伏城一下午在陈双家写作业,不会的题目去请教陆水。现在他和陆水熟悉了,他读题干,陆水听,然后清清楚楚写下解题过程。 只是不开口说话,好几次伏城都想问你为什么只和你哥说话,但又怕没礼貌,不问了。 晚上返校,班里只到了一半的人,邱离和青让还没到。伏城放下包去浇水,薄荷草的叶子少了三分之一,都让自己薅下来,嚼吧嚼吧吃掉了,要不就泡水喝掉。 别摘了。徐骏做班级卫生,都让你祸祸成什么样了,本来人家草长得好好的。 我没祸祸,我这不是浇水呢。伏城说。 徐骏才不信。别浇了,你又不知道浇多少。再说这是蒋白准备养好送付雨的。 伏城忿忿不平揪下一片,耳上戴着养耳洞的银钉。给她的我也揪又不一定是给她的,我没觉得她多想要。 想不想要,付雨还能告诉你?徐骏反问,不给女朋友,难道给你? 伏城被噎得没话说,师哥不在,教室里也没意思。他去洗手间,班门口撞上邱离和青让,怎么还有李丛? 干什么呢?伏城拉住两个师弟。 没干什么。青让拉住邱离,5班的人找我们聊聊,走吧,回班。 李丛也不多话,带人走了。邱离不服气地骂了几句,被伏城一把搂回教室。 我先丑话放前面,不许动手打架。伏城一副师哥做派,这里是正山,不是重德,万一事情闹大没有人帮你们。学武术先仁义后忠勇 是他挑衅!邱离想要打。 伏城叉着腰:他挑衅也不行,我怎么能忍住不动手,你就忍不了了? 忍他妈的邱离骂到一半突然闭嘴,回座位准备交作业。 蒋白走进教室,看邱离和青让都回了座位,问伏城:你们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伏城抓抓脑袋,我们聊你这周五和高三切磋的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不取消吧? 徐骏带着一股正义感走过来。蒋白,你把这盆薄荷推远点儿,别让伏城再薅。说好了给付雨,不能骗女生。 蒋白摸一摸土,湿的,被浇过了。 和你说正经的呢。徐骏很看不惯这渣男,酸奶不送了,豆浆也不买了,训练完也不管付雨收刀,别人谈恋爱都知道在校服领口写女朋友名字,你倒好,天天养薄荷,养得薄荷都秃了还不送。你到底会不会养? 会啊。蒋白不会,以前是别人替他养的,我养好了再送。 送你个王八蛋啊。伏城吃着醋,心里盘算什么时候拉师弟和李丛打一架,然后嫁祸蒋白,光明正大和师哥面对面抱1个小时。 突然他领口被揪,高领拉链往下拉一拉,是蒋白在他衣领内侧找东西。 师哥你干什么呢?伏城也看衣服,校服洗了,我洗得白白的。 没干什么。蒋白回答。伏城的领口内侧为什么是空的? 可自己为什么会在他校服里找?蒋白松开手,揉了几下被扎了十几针的左脸。 随着正山最大的汇演即将来临,每个学生都在讨论这场活动。罗强开始怂恿伏城报个节目,每天下午训练都要邀请一遍。盛情难却,伏城只好说想几天再答复,倒是邱离跃跃欲试,想要出这个风头。 到了周五下午,武场清出两张地垫来,里外三层围了几个年级的人,都知道高三学长约了人。 传统武术套路专业班切磋,大家都知道这场比试精彩,刀法精湛。 师哥你行吗?伏城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才知道高三那5个是参赛回来,实在不行我上吧,我刀法套路不错。我 这话没撒谎,师哥由刀入门也顺带教了自己,后来他主攻刀法,直到成为重德第二个单人刀法项目冠军。 不用,问题不大,你是觉得我赢不了?蒋白在表演刀里选择兵器,紧握,扣住,施力,调整舒适握度。原本以为是双人刀法套路,但胡一虎以太过危险拒绝了。 现在蒋白专心选刀,面前全是被用了好久的训练刀,不少还卷刀刃。高三那几个是学校重点培养对象,刀订做。蒋白不怕输招,怕刀脱手。 兵器丢失,奇耻大辱。 赢得了,我怕你我怕你运动太激烈了,不舒服。伏城也帮忙选。 越激烈我越舒服。蒋白抿住嘴,担心我啊? 伏城点点头。嗯。想了想又说,师哥,你别太好胜。 蒋白终于选出一把比较好的,交给了伏城。你替我试试。 伏城接得毫不客气,以前师哥练刀,都是给自己试试。不光是刀,从小乌龙盘打,师哥在前,他们在后面跟着,再到长拳静型站姿,左手收腰间右手起势,师哥带着他们练单拍腿,右手顶天,左脚内扣收。 师哥还说,将来一定带自己参加醒狮大赛,去看战狮甲,拎着伏家班的狮头,听整排战鼓为南狮震天响。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48) 刀行么?蒋白看他手腕的疤。 行!伏城把刀扔过去,笑着说,你真不用太好胜,我不去动物园打大象。 蒋白又抿了抿嘴。我不怕你打大象,我怕大象把你踩了。 这时罗强吹哨清场,对手站进高二3班的地垫,伏城再不愿意只能退一边。一对一就是一对一,输便输,赢便赢。 结果他看到高三直接上来5个。 妈个鸡啊,伏城猛看师哥,团体对单人,武德呢?没武德的人今晚几把必炸。 第57章 唤醒80% 这怎么回事?伏城跑着去找班主任, 罗哥!罗哥! 怎么了?罗强正在清场。 伏城扯着脖子喊:他们几个使诈!凭什么他们上团体! 团体?罗强转起来,诶诶诶!谁让你们上团体了,老郭你这是阴我班学生! 这话吼得声高, 很多人都听见了, 一时激起看热闹的好奇心。郭飞是高三那几人的班主任, 长期带队参加比赛及大小演出,尾巴往天上翘,除了自己培养出来的宝贝疙瘩,别人的学生不怎么重视。 嗨, 小孩儿呗,他们过过手, 又不是真记仇。郭飞说。 罗强大手一挥。你可别, 让你的学生下去4个,一对一切磋,来这套吃什么猪油膏子呢? 同样是班主任, 郭飞打什么主意罗强再清楚不过。自己手里的学生争气,拿名次、勤露脸,连电视台都专门请过,大型运动会开幕式都用了郭飞的队伍,纯显摆嘚瑟。指不定那几个又练了什么自选套路, 团队刀不比单人气势宏大? 不能让自己班吃亏。蒋白已经站到地垫中央, 形单影只,罗强上前几步要去主持公道。 郭飞在罗强进入表演区的同一秒起了一个手势。 起势了,罗强晚一步。 高三团队和蒋白同时行动,预备式,双眼凝视有神,同样的抱刀右冲拳。刀法讲究势如猛虎力拔山河, 几人并排刀响如裂帛,朱红色的锦缎刀彩比蒋白的表演刀鲜艳夺人。 蒋白在找刀感,却是另一套表演形式。不知道谁教给自己的刀法,但他的身体就是会做,一气呵成。 抱刀分手亮掌,刀身寒光一闪,反身单拍脚。 武术刀的声响和对面的刀声形成整齐又对立的分界线。两边同时翻腰拍地,地垫猛拍起一阵尘粒,刀尖余震不断。一边鲜花怒马,一边数马奔腾。 剪腕花,左右扎刀,转身缠头刀,柔中带韧,撩刀回身平扫,气吞山河。 围观学生一片叫好,一时分不出两边高下。要论基本功,两边都是万里挑一,高三的阵仗更大,刀片甩起来的声音大得吓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动作显然排练了上万次,足以代表本校最高水平。 高二这边单人优势突出,各有千秋。 下一阶段,两边速度明显加快,剪腕花分手点刀,刀头到位稳住,缠头旋风脚危险系数大,要不是练过可以直接用刀片抹脖子。两边的旋风脚起跳高度相当,再接马步藏刀,左手高举,右手持刀于左胸侧,站桩功夫到位了。 罗强逐渐有了笑意。老郭啊,你看我的学生也不错吧?一个对你那么多个,丝毫不输阵。 不错,你的学生很有胆识!郭飞笑点头。 罗强一看他的笑就知道没憋好屁,后头准有大招。 地垫两边已经进入并步斩刀,刀法套路必须展示的6种刀法一一必备。缠头刀、剪腕花上扎刀,弓步崩刀,定。 刀尖绷如钢弦停在每个学生的下巴底下,1厘米左右。 就这时,高三突然变了队形,从5人并排变成5星阵,每人各居一角,左挂刀,上步撩刀,同步程度仿若一人。阵势拉开气势高涨。 高二这边,仍旧是剪腕花分手扎刀,再接回身上撩刀,单人对上队形,气势减弱。 抽身带刀错步扎刀,这一式出完,3个身穿重德短袖校服的男生上了高二的地垫,腕上卷着刀彩,背后一个狂草的武。 学生群立刻爆发惊呼和尖叫,郭飞自以为稳赢的切磋对局出现新反转,他定睛一看。 老罗,你这是什么意思?郭飞指着垫上的高二学生,背着我,藏了一手是吧? 罗强也蒙在鼓里呢,伏城、邱离、青让是怎么上去的他都没看清,但还是说:你以为就你会笑里藏刀?好好看着吧。 蒋白听见有人过来了。 等后推刀的时候才看清身边站了青让,青让再一退,他看见了伏城。小圆寸,一笑有梨涡,左耳是自己扎的洞。 你来干什么?蒋白说,同时纵步下截刀。 伏城也纵步下截,和蒋白镜面,刀在左手。老子陪你啊! 蒋白不作回答,腾空左右扎刀,插步下截刀后接一个惊艳的转身云刀。身边爆发出不同以往的掌声,盖过了两边9人的刀响。 罗强摸着下巴笑了笑,以前一直担忧没人能和蒋白配合,原来这个人就藏在眼皮底下,还不止1个,是3个。 对面高三舞阵型,高二是四方队,双组镜面。伏城和青让能耍左手刀,邱离和蒋白是同侧,踩点和刀法完全相同。 缠头刀、前点步错刀、左右轮劈接翻身轮劈,回身上扎接旋转格刀,最后弓步藏刀,推掌。 好!罗强带头鼓掌,也震惊了。四人队形从同时冲前变成了一人冲一角,向外攻击,这阵型他好像见过,形似镇守四方。 勇猛快速,情感激烈,尘莽奔腾。跃进云刀如流水,刀片紧密缠身让人不禁捏了把汗,只稍再近半厘米真是抹脖子了。明明只是高中生,却舞出了兵器套路的彪悍,人不压刀,刀胜一切。 4片红色刀彩的漂浮方向像经历预判,两两相同。 对面也毫不示弱。 场面变成高三组对高二组的团体赛,伏城闭着眼都清楚接下来要干什么。旋子转体360度,落地,旋风脚720度,落地接竖叉。谁说武术套路班都是花架子?这个架子不是普通人能比出来的,每个动作都有独特的代码,规定了难度,还要按照必选的落地方式。 这就叫套路,传武不灭。 武术套路353B+323C+4,同时同向翻转,若有一人慢了一秒,必定要被旁边扎一刀。小时候是老爸和师叔带着他们练,一个正向,一个镜面,师哥在前,他们在后,慢慢加上阵型,老爸开玩笑说这叫伏家刀法。师哥说,邱壑在心,不弃不离,青山不改,当仁不让,伏家南狮,众志成城。 身后是烈烈风声,蒋白汗如雨下。刀风压着自己的步子紧随其后,虎口被刀柄磨出疼来,最后他左虚步切掌,并步,收势。 刀法套路已完,武德如品德,点到为止。蒋白向对面抱拳行礼,同排3人一样抱拳行礼,紧随他身后。 伏城带领邱离和青让收了刀,胸口起伏剧烈。10年前,师哥带他们练习刀法,一步一声喊,先仁义,后忠勇,论兵器,莫求胜。 这是蒋白告诉他们的,只要拿起了武术器械,再强的身法也不能越过兵器去,把刀枪棍剑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现在,他们仍旧跟在师哥身后,蒋白和别人切磋,等于带着伏家班来应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师兄弟一条命,这也是老爸说的。 好!好样儿的!罗强一声喝彩。周围学生如梦初醒开始鼓掌,没看过这样的阵型。 高三组那边也收了刀,5人同时行礼但脸上的神色挂不住了,论基本功两边不差,论难度显然对面赢了。 好你个罗强,什么时候排练的!我怎么不知道?郭飞过来兴师问罪,要不是学生们私下切磋,我还不知道你留了这一手?快传授传授,好东西别一个人兜着! 这哪是我教的啊?罗强摆摆手,你让你的学生亲自来拜师吧。行了,热闹大家看过就散,往后记住刀法要点,但永远是安全先行!散吧,散吧。 学生逐渐散去,伏城喜出望外:师哥,咱们又赢了!你 别过来。蒋白捂住左眼,头疼像冰渣反复碾压他的视觉神经。一套刀法结束,15岁的蒋白开始兴风作浪,势必有他没我。疼痛,焦虑,恐慌,羞愧,内疚种种交杂凝聚成冲动,让他忍不住想要动手。 邱离和青让扔了刀跑过去。 师哥你怎么了?伏城往前一步。 蒋白反手轮过武术刀,刀柄在手中转了一圈变成出刀姿势,又一次落在了伏城的肩膀上。 伏城没动,也没怕,刀刃冲外,钝刀背在自己脖子上毫无威胁。 蒋白动动嘴唇,想说对不起又想说我没想动手。可自己到底是不是蒋白?为什么爸妈都瞒着自己,说自己不会刀法也不会棍法? 那自己为什么又会了?自己和谁学的?伏城邱离青让为什么也会? 我问你。蒋白放下了刀,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的?你是不是认识我? 邱离看青让,青让看伏城。伏城不说话,一套刀术下来耗费不少体力,大脑停转。 我记得你。蒋白进一步问,手掌贴在了伏城的手背上。 伏城没有吭声,汗水一滴两滴流进眼睛里,看不清蒋白的脸。 蒋白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伏城眼圈热烫,喉咙哽得生疼。 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出事的时间?蒋白小心翼翼,我是不是蒋白?为什么大王认识你?你纹的是不是我的名字?出事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伏城不敢说,又宽又薄的肩膀开始颤抖。 伏家班的那个狮尾,你师哥,是不是我?蒋白再问,可我为什么是1月份出事,你是不是记错了? 怎么可能记错,伏城不敢回想,6月27日,中考完。师哥说去深圳学1年就回来,学籍还留在本地呢,8月份回来。就差两个月,师哥没回来,一走走了3年。 为什么对不上?伏城脸上一瞬间的犹豫,蒋白不逼他了,脑袋里一直有声音,有人叫嘶哥,嘶哥你快来,嘶哥我怕高。 他放开伏城:算了,我自己去问! 师哥!伏城往前追,被邱离和青让拦下来。 邱离也怕,蒋白爸妈来狮馆收拾东西那一幕历历在目。你别去了,他爸妈让蒋白去问他们,你摘得干干净净就行。 对。青让说,他爸妈不会对蒋白怎么样,这不是你主动找回来,你什么都没说。是蒋白自己没忘他记得你。 伏城想了想,也只好点点头。 蒋白向教室狂奔,要回家问清楚,究竟自己为什么去深圳,到底哪个环节没对上。结果刚跑回3班,徐骏搬着他的薄荷草,两人撞了一个面对面。 你拿我东西干什么?蒋白问。 徐骏气得脸通红。我给付雨去,你和人家舞刀舞得开开心心,还抱他,知道那些人怎么笑话付雨的吗? 还给我。蒋白要去抢。 不还!徐骏看透了这个缺德渣男,你他妈说好了要给自己喜欢的人,结果又不送,付雨是你女朋友,你他妈天天在教室里养猫养草! 还我! 不还!徐骏是听了不好听的话,气急了,我今天必须给付雨搬过去!或者你自己送!你不送就是你心里有鬼! 蒋白揪住徐骏的衣襟。我他妈有什么鬼?我的东西想送谁就送谁! 那你送啊!徐骏一个趔趄,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我是怕花盆砸了!你心里没鬼,你喜欢付雨,那你就送! 蒋白的拳在抖在收紧。 送啊!徐骏看他这样,猜出答案,你他妈倒是!送啊! 两人互相推搡,一撞一躲,谁也没打着谁,只听见哐当一声,花盆摔成几瓣,泥土带着根须全躺在地上。 徐骏我艹你全家!伏城在后门骂了一句,跑进教室蹲下来双手捧土,这他妈是你爹我的!你赔我! 第58章 唤醒90% 花盆碎了, 徐骏也愣住,他是要替蒋白送花,没想砸花盆。 我他妈惹你什么了你要砸我薄荷!伏城坐在地上, 试图把碎掉的土壤再拼起来。一把碎土拾着没处放。 邱离和青让冲进教室, 脑袋里嗡一声响。谁把伏城的薄荷草给砸了?埋了吧。 快!青让推邱离, 找塑料袋,也许还有救! 伏城可怜巴巴地捡着小土块儿,瞪着徐骏一声不吭。 对、对不起,一人做事一人当, 收拾完蒋白我赔礼道歉!徐骏拽起蒋白,你是怎么回事?想找别人就找, 别耽误付雨行不行? 滚!蒋白挣开徐骏, 靠墙喘匀。头比往日任何一次都疼,疼得左眼无法睁开,几乎影响视力。 我耽误付雨了么?他捂着眼睛, 这句话问给自己听。他不该扔了那把武术刀,应该带在身上,把自己剖开,拎出15岁蒋白的尸首质问他。 不是,不应该是15岁。蒋白混乱了, 自己是1月份出事, 正好在14岁的尾巴上。可伏城的师哥应该在6月出事,自己到底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 3班的学生全回来了,围着看却不知道该劝谁。原本蒋白赢了高三是给班级赢得荣誉,可现在局面无解。 你还说你没耽误?徐骏暗咬着牙,你就算你也要把话说清楚! 滚!蒋白掸开徐骏的手,我现在让你知道耽没耽误! 他扔下教室里乱哄哄这一摊走了, 徐骏摸不清蒋白的意思,追着他出去。从3班到1班需要转一个弯,徐骏来不及后悔,早知道不私自做主惹这么大的事。蒋白这个架势,是要找付雨说分手吧? 1班的学生刚刚到齐,准备开简短班会然后回家。两个3班男生的闯入激起千层浪,大家定睛一看,是3班班长徐骏,和付雨男朋友。 付雨,你男朋友找你。一个女生喊。 付雨收拾书包,正心事重重。蒋白的切磋她全程观看,自己也算内行人,刀法套路心知肚明。那3个男生摆明和蒋白以前是认识的。 不仅认识,而且是非常熟,熟到一起学了一套刀术。可蒋白以前从没和自己说过这些朋友,他们看上去也不像认识自己。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49) 不管怎么样,自己这个女朋友身份在他们3个面前已经站不住脚了,可能很早就被识破。他们认识蒋白,肯定知道蒋白以前喜欢的人不是自己。 刚好有人说什么男朋友,付雨直起腰来,回身撞上了力量巨大的蒋白。 你怎么来了?付雨问。 蒋白看着付雨不作声,身边一片起哄的笑。 他猛地捧起付雨的脸,亲了上去。 嘴唇贴住嘴唇。 睁着眼睛看付雨的表情。 怔愣、惊讶、慌乱、恼羞成怒、暴怒一一闪过。 蒋白你徐骏从身后拽人,在班里亲女朋友,别人看的是女生笑话。可他们马上就分开了,不是自己拽开的,是付雨用力将蒋白一把推开。 蒋白料到自己会被推开,付雨有那么多情绪,唯独没有喜欢和高兴。也不是,自己刚醒来的时候,付雨高兴得哭过一次,那时她是真心实意高兴过。 她不喜欢自己,可是又不提分手,蒋白愿意当这个恶人,最起码对得起付雨对自己的照顾。 分手吧。分手吧。 周围从哄笑变成哗然。 两人同时说,同时如释重负。 蒋白马上说:我对不起你,我劈腿了。 周围从哗然变成落针可闻。 没有。付雨摇了摇头,是我先劈腿,我也劈腿了。 我揍死你个缺德渣男!徐骏把蒋白推开,你居然真 徐骏!付雨将他拽回,像要揍徐骏一拳。不用解释了,蒋白已经知道自己根本不是F。当初自己愿意参加这场骗局,没什么可说的。这个恶人不能让蒋白来当。 蒋白揉了下耳根,从1班冲了出去。伏城!他跑回3班却不见人,伏城呢? 走了。同班说,拿塑料袋装着土和薄荷就走了。 蒋白呆了一瞬,他竟然把薄荷草带走?这时罗强回班开会,把所有学生留在教室里。蒋白没去追,事情没弄清楚,现在去追也没什么意义。 散会后,蒋白拎着书包奔向操场另一端的初中部,推开校务办公室的门。 刘老师在么?他问上周见过的老教师,刘老师进修回来了么? 回来了,我说有个学生要找照片,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的老教师颤巍巍站起来,去开锁,我说是本校的学生,她这才愿意开库房。可不许拿走啊,在这里看看就好,拿出去可不行名单只有本校学生的记录 一大叠照片和花名册交到蒋白手上,蒋白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慢慢地看。 从日期看来,这叠照片大概从6年前开始,记录了一个又一个热爱传统武艺的武魂。在中华武术明显不吃香的现况下,仍旧用刀枪棍剑双拳两腿去拼搏。即便被人骂成耍杂技的花架子、实战强度低下,他们从不退步。 一个又一个少女少年,成就时代守护人。从小守着传下来的功夫,拳脚锋利,眼神坚定。 一块又一块奖牌被正山学生收入囊中,蒋白在照片人海中筛选。没有,没有,没有,怎么都没有他放下这一叠又问:有各届武术冠军的合影么? 有吧我记得那照片可大了,每年都有一张。老教师又去拿,还是一叠交给蒋白,都在这里,你看完了我还要赶紧放回去。 谢谢您。蒋白坐回去,揉了下僵硬的肩,翻开合影照片。 每项比赛最终只有一人登顶,拿走金牌,每年比赛的冠军合影都是登顶者的荣耀,皆是各届佼佼者。蒋白再次回到方才的状态,张张检查,每张脸凝视滑过,找自己的五官。 全国青少年武术套路锦标赛初中组冠军合影。 找到了。 自己在这里。 这是蒋白第一次从非家庭合影里找到自己,本应是这样,自己的曾经不可能只活于家庭,应当有朋友,有比赛,有毕业合照。可现在,太过陌生以至没有真切实感,和看镜中本人的心情完全逆反。这是自己?不完全是,这是读初中的蒋白,穿一身深紫色武术表演服,持武术刀。 初中组,男子单人刀术总冠军。 在查手边花名册,同年初中组单人刀术总冠军,男生叫蒋白。再往后查,去年高中组单人刀术总冠军,男生伏城。 伏城,是伏城。可这个蒋白,不会是和自己重名的人吧? 这个蒋白指着照片,麻烦您,您能看出他是哪个学校么? 老教师看看照片,先是咦了一声,又哦了一声,再仔细看看面前的高中生。这不就是你嘛!好小子!不拿着照片比对还真认不出来,脸没变,长这么高了! 不是我。蒋白摇头,可能也是。 这就是你啊!后生可畏,不可小觑啊。老教师看看照片,咦,你以前是重德武校的学生?你怎么是重德的?高中跑正山来了,奇怪 震惊和震撼到了极致,声音都是无波无澜,蒋白木着眼神问:您确定么?您再仔细辨认一次,别骗我。我以前在重德武校? 我骗你一个学生干什么?老教师指照片里一个男人,说,这个,就这个,重德武校的胡总教练嘛,站在这一小堆学生后面,这些孩子都是重德的。奇怪,你怎么高中跑正山来? 我不知道。蒋白摇摇头,但我很快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老教师把照片收好。 蒋白重新拎起书包,站稳站直。差不多全知道了,谢谢您。 因为查照片,蒋白没赶上校车,打车回家提前下,又步行几公里。他一边抽烟,一边记录式的浏览路边两侧,出事之前自己也住在这里?还是说,这里也不是自己长大的地方? 想不起来最后一根抽完,蒋白回了家。烟味大到大王刚想蹭蹭裤脚,稍嗅了一下就嫌弃跑开。 儿子回来啦。肖咏沐正做饭,妈做了卤味,你小时候最爱吃。 蒋文辉先偷尝一块,竖起大拇指。还是蒋夫人手艺好,外面餐厅再好也比不了家里。儿子快洗手,尝尝。 蒋白一身烟味,止步不前。爸妈拿手菜的香味填不满他记忆上的断层,很想亲近,但从感觉到他们有事瞒着自己那天起,这一步已经迈不出去。 伏城没有给自己发微信,倒是陈双发了,说伏城平安到家。铺天盖地的疼痛折磨蒋白无暇顾及其他。 我进屋休息,你们先吃。蒋白一步一停,从没这样疼过。 怎么了?肖咏沐放下盘,闻到抽烟的痕迹,是不是不舒服,妈马上给周主任打电话! 不是。蒋白推开卧室门,我睡一觉就好。 屋门关上,蒋文辉和肖咏沐眼尾互相扫视,整面地板仿佛罩了一层影子。 给付雨打电话问问吧。蒋文辉很快意识到要出什么事了。 蒋白先吃了两片止疼片,又吃了一片安眠药,空腹吃药的副作用马上给他颜色看,脑袋里不时闪现短暂的光,他睡着了,但很快意识到自己想吐,起来吐了一次,又什么东西都没有。 伏城没有发微信,大概是怄气。 安眠药的药劲还没过,蒋白又躺回去睡,梦里在一处宽敞院子里七拐八拐,耳边还有小男孩儿的笑声,光就这样洒下来,天上有飞机。风和雨都很细小,自己站在很高的地方和什么人拥抱。 卧室门悄悄开了,大王喵呜一声钻进来,找到人类的校服外套,窝着趴上去。 周六上午蒋白才醒,很饿,胸口有莫名窒息感。他翻了个身,没翻动,像被一块大石压住。伸手一摸,软乎乎,热的,睁眼看居然是大王。 居然压在他胸口睡,15斤。在宠物店做了美容,肚皮的毛短了许多。 蒋白竖起脖子仔细看,第一次看到大王的肚皮,这是两块对称的疤? 他刚想伸手验证,猫听到人类睡醒的动静,蹬了蒋白一脚,跑飞了,然后没完没了抓起衣柜门来。蒋白下床给它开柜门,大王毫不犹豫钻进去。 猫都喜欢柜子。蒋白拿起手机,没有新微信,这是还和自己生气呢?卧室外有声音,他听到爸妈在聊天,可是听不懂家乡话。 潮汕口音蒋白听不懂,但他觉得很亲切,很悦耳,非常喜欢。头疼过了一夜,现在蒋白清醒地推开大窗,呼吸新鲜空气,再一次拿出那本旧日记,把最后一点字痕拓完。 儿子,醒了没有?蒋文辉敲门来问。 醒了啊。蒋白放下笔,面前一片模糊的字迹。 醒了就出来吃饭吧。蒋文辉又说,爸妈和你商量事情。 好,我冲个澡就来。蒋白把本子立起来,单独拎出那一张,对着阳光仔细辨认。 出事前一年的1月份下旬日记,拓痕毁掉不少,仍旧不足以辨认全部字迹。 但看出几个字就够了。 3个字就够了。 F生日。 蒋白放下本子去洗脸,胃饿得一直叫。他擦脸,15岁的蒋白在镜子里,他在镜外,两个陌生人第一次有了真实的链接。 自己就是蒋白。 第59章 唤醒100% 伏城一夜没睡。 薄荷草是师哥种给自己的, 初二快放寒假时买来的种子,种了几十次都没发芽,后来几次发了芽, 没过多久就嗝屁了。 这盆是唯一的幸存, 不知道师哥什么时候养起来的, 还养得这么大,半米小树一样。昨天摔得稀巴烂,回到家,伏城赶紧挪一盆绣球, 用新盆和旧土来栽。 一夜没睡,就看着这盆薄荷, 怕它半夜蔫歪下去, 怕自己一睁眼它完了。 现在还是打蔫,每根枝子像多少年没喝过水,抽掉了生命力。叶子由饱满带香气变成枯绿, 唯一的那一点薄荷味成了植物死亡前的挣扎。 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天没亮,伏城再一次压了压土,躺回床上。 妈个鸡,满肚子酸里酸气。从小师哥一勺饭一勺饭喂自己哄自己,失忆就算了, 还多了一个女朋友, 说不生气是假,自己可没有薛业那么大肚量。 别说十几个,就单单这一个,每天想炸妈。昨晚还在班级群里看到大家八卦,说蒋白跑到1班当着班主任的面亲付雨,气得伏城索性关机。 亲屁啊, 不是说去问清楚吗?你他妈问清楚是用嘴问吗?伏城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一早去狮馆,约了高昂来练功。 高昂8点准时到,在院子里找找。咦,你师哥呢? 没师哥,我才不认识他。他不知道,找女朋友去了吧。伏城摸着耳上的钻钉,咱们练咱们的,他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亲女朋友去了。 他有女朋友?高昂扫落叶,怎么没听他提过?也没见他带过来。 伏城拿盆往地上泼水。他提不提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女朋友,女朋友人倒是不错,长得也漂亮,又会耍大刀,我算个屁。 高昂斜他一眼。听你这语气,倒像是和女生置气呢,怎么回事?先说好,蒋白不来,我可不和你舞狮,他在桩下我还踏实些,知道你掉下去有人接。 管他干什么,就练!他他都不管我。伏城脾气上来,快快快,活动开筋骨,上桩! 高昂劝不住他,只好带着他开肩拉背,换好衣服,一套高位采青下来两人淋漓大汗,狮头的腿和狮尾的胳膊不住打颤。 伏城,我给你提个意见。高昂像刚举完大鼎,你最近太冒进了,顾前不顾后。舞狮是配合懂吧?你和我得配合。 伏城瘫在地上。我有急事,着急。 再着急也没有安全重要。高昂站起来拉他,把你摔了,廖师父第一个灭了我。你太爱冒险,今天还心浮气躁,好几次差点没兜住你,摔下来怎么办?咱们再练练配合。 伏城甩开他。不练,我练那么好有屁用也不用别人接,摔死就摔死。 别闹脾气。高昂劝,你是不是和蒋白赌气呢?他不来,你主心骨都没了。还有,到底有什么急事,值得你不要命往前扑的? 有,急着呢。伏城看着院墙,心里一把火烧起来,要烧死他了。老爸的骨灰在殡仪馆寄存,今年年底到期,墓地早早订好没有封穴,只因为班旗没要回来。 人也不齐,怕草草下葬逝者不安。出殡那天凌晨5点,自己跪在灵车前摔瓷碗,碗滚了两圈竟然没碎。别人说,这是人不愿意走,不舍得走。 现在旗子也没有,师哥把女朋友亲了,自己和高昂还总是差一点配合。伏城坐在台阶上抹脸,不知道是汗还是别的。 我急着呢他声音都变了,要不是因为急,自己情愿等师哥到80岁,练吧,练完了明天你陪我去南风堂把班旗赢回来!我我家的旗 旗子?高昂看向室内,不是好好立在那里吗? 那不是。伏城越说越火,我家的旗子是双面贡缎算了,不说了,你陪我练,明天陪不陪我去! 高昂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竟然摇了摇头。 不陪。他说,你的状态根本不能舞狮子,我和你还差默契,能举你但不能保你。再说旗子没了可以再做,没必要非要去挑人家的馆,你还是太年轻,太冲动。 你说什么?伏城起来推他一把,你说谁冲动呢! 高昂站住脚跟,没想伏城会生气。我只是个人意见,从安全角度和付出回报来看,班旗完全可以再做一面新的,你重新起班头不好吗? 伏城的火气一下子散了。 没必要啊,精力要放在刀刃上。高昂帮他衡量,你这叫意气用事,成熟点。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50) 火气散开之后伏城就笑了,笑有些颓废。是啊,没错,意气用事,谁都知道这个道理。一面旗能有多大的价值?订做最多2000块的事情。就算再做一面新的,仍旧可以指定双面贡缎,和旧的那面一模一样,完全分不出来。 可不一样,它就是不一样。世界多得是精明人,没有人傻成自己这样,放着空空的旗帜底座,妄想再要回来。也没有人那么冲动,愿意陪自己疯这一把。 你走,我不和你舞了!你成熟,我冲动!伏城把人往门外推。除了邱离和青让,没人再惦记那面旗,连师叔都劝过自己新做一面。可有旧的,凭什么要新做,只是没拿回来,凭什么要新做? 高昂快被推出去了,还不知道自己说错话。你别急,有什么事大家商量,我刚才那话不是 我没急,你走!以后我也不和你舞了!伏城把他推出院,锁上门,回屋坐着发呆,面前一头漂亮的佛山狮。 高昂错了吗?没有吧。伏城揉着眼睛笑起来,可能全世界都没错,旧的没了再做新的,可他就想要旧的,他家的旗子。 高昂在门口喊他,伏城假装没听见,也不担心。高昂是好,可他没有义务来哄自己,也没有义务陪自己冒险,去惹不相关的人。 自己更不应该拉上他。 不一会儿,高昂见他没反应便离开了,伏城猜他可能是去找师叔商量。等门外彻底安静,伏城接了一盆水洗脸洗手,把自己收拾干净,打开院门,昂首单挑去要旗子。 蒋白离开卧室,已经到了中午,穿着平时的衣服,收拾好了书包里的东西。这顿饭从早餐换成午餐,蒋文辉看儿子终于出来了,稍稍一笑,连旁边脸色沉重的肖咏沐也稍解眉头。 把自己关在屋里干什么呢?蒋文辉坐下,吓得你妈妈一上午又联系学校又联系医院,是不是最近要汇演,训练太累了? 肖咏沐露出些笑来。先吃饭吧,要真是太累就适当休息休息,你情况特殊,爸妈可以和学校说 和学校说我什么都忘了,是么?蒋白说。 这话像冷却剂,蒋文辉和肖咏沐冻住笑容。 我想问问你们,大王肚子上的疤是怎么来的?蒋白问,你们说它是我捡回来的,那肯定知道它为什么会受伤吧? 客厅没声音,蒋文辉精明老练明明可以快速编一个答案,但是他没有开口。因为猫不是儿子的,可儿子既然问这个,说明有些事,呼之欲出。 我出事的时间,到底是1月份还是6月份?蒋白又问,你们说我昏迷半年,其实我只昏迷了1个多月,是不是?前半年病历根本不是我的,你们骗我,是不是? 爸妈有些话不说也是为了你好。肖咏沐笑着看向蒋文辉,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又转向蒋白,我生你那年还是难产呢,都说顺产的孩子聪明,你爷爷奶奶说什么都不让开刀,疼了一天一夜实在不行才进手术间。脐带快把你勒死了,拎出来哭声都没有。 这话当头一棒,让想不起来任何事的蒋白产生了莫大愧疚。周主任说愧疚感常伴失忆症患者,确实是,不仅对爸妈,对付雨,对一切认识自己的人,蒋白都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是委屈你了。蒋文辉满是歉疚,小白,爸妈和学校谈了一下你最近的情况,也给小雨打过电话。她说你们分手了? 蒋白整理着上衣袖口的褶皱。分了,我提的。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肖咏沐终于问了,小雨说是她劈腿,不关你的事。用不用爸妈去劝劝? 不用劝她,没用了。蒋白这样说,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蒋文辉和肖咏沐对视,各自沉思着,琢磨儿子这句话的意思。直到这时,他们的儿子一直没有交流感的眼睛,不知不觉在什么地方被点亮了。它不再是乌的,里面的光和从前很像,像一个被推下几十节台阶的死过的少年终于站了起来,脸上和身上还带血,却知道了下一步的方向。 你和小雨是不是因为谁吵架了?蒋文辉只好猜。 我根本就不记得她。蒋白说,拿出衣兜里一样东西,可我记得这个。 成年人的视点同时集汇到那东西上,默默盯着它看。明明那么小,可带给这家庭的震撼无比巨大,成为了掀翻一切的巨浪,把他们这3年的努力、策划、动员全部烧成飞灰。 是那个男孩儿回来了。他一找回来,他们的儿子就变成了蒋白。 蒋白拿着伏城叠的南狮头,结束了这场拎着别人行李、来到别人世界的孤独旅程。旅行太累了,今天他结束流浪。 你们认不认识伏城?蒋白明知故问,他今年1米83了,很爱笑,圆寸,笑起来左嘴角下方1厘米左右有个小梨涡,他还有一个班子,叫伏家班。 蒋文辉和肖咏沐说不上话,表情冻结,只觉得儿子手里的东西刺眼。这脏东西你从哪里捡来的?蒋文辉要拿,不是咱们家里的,扔出去。 你们为什么骗我?蒋白瞬间抽回手,暖流随着折纸南狮回到身体,顺着青色血管,冲过他僵硬的关节,一节一节顶破,把它们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说什么呢肖咏沐垂着脸笑,爸妈是最心疼你的人,怎么会骗你?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先别说了,你先回屋休息吧。 我不休息,我要走了。蒋白站起来,南狮头收好,你们骗我,从我醒了之后就骗我。你们说我不会棍法刀法,初二上半学期少年组冠军是我。你们说我和付雨一所学校,可学校保存的冠军合影我代表重德武校,你们说我不认识伏城,可大王认识他,大王连你们都不认,认他,猫不会骗人吧? 蒋文辉推开椅子。你冷静冷静吧,不能和你妈这么说话,你看你现在叫什么态度!你失忆了,爸妈每天求着你哄着你高兴,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蒋白问,我连我自己是谁、在哪里上过学、认识什么人都不记得,我还能有什么态度?你们是我家人,我相信,相信,可你们又做了什么? 我们是为了你好!蒋文辉把太太扶到沙发上,你出了事,你妈为你哭了多少次你都忘了? 为我好?蒋白终于笑了一下,不再抿嘴。以前自己应该是爱笑的,每张照片都有笑容,但现在他的笑肯定和15岁的自己不再一样。 他的笑容,让蒋文辉和肖咏沐陌生。 你们骗我多少事,就叫为我好?蒋白一件件和他们清算,付雨不是我女朋友,那本日记确实是我写的,F是伏城,不是付雨,我写的是伏城。 日记本从书包里甩出来,摔在地上掉得分页。我写过给伏城过生日,你们撕了,骗我,一句真话都不说。我为什么不信你们?因为我不傻,我凭什么相信骗我的人! 蒋白!蒋文辉终于怒了。 我是蒋白。蒋白以为自己会愤怒,却异常平静,终于理解15岁的冤魂为什么不肯散,鬼哭狼嚎也要冲出来喊,喊还给他,我不记得我自己,但我记起来伏城是谁了,他是我师弟。你们再也骗不了我了。 第60章 激活10% 话刚说完, 丝丝血腥味窜进了鼻腔,蒋白伸手一揉却什么也没有。 周主任说,这是失忆前的印象。人类的大脑会因为外伤、刺激失去记忆, 可身体不会。嗅觉、听觉、肌肉、神经系统、淋巴系统它们鲜活存在。 他的记忆被骗了, 可他的身体没被骗过去。 你先坐下, 一家人的事好好说。蒋文辉全身血管收缩,恨不得吃颗降压药。至今,他和肖咏沐不敢回想儿子出事的现场。 长长一条台阶路,从头摔到底, 再往下掉了5米多的高台,摔在草地里。头部没有外伤, 但血流成河, 全是鼻腔里的。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灭顶之灾。 一家人?一家人就能骗我?蒋白反问,听到15岁蒋白哭和骂, 曾经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共享一具身体,挤成一团相互排挤踩踏,又共同重重跌落过。 爸妈没有骗你啊。肖咏沐捂着心口,头昏目眩,爸爸妈妈为了你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呢?等你将来有了孩子, 才知道当家长有多难。 你们没骗我么?蒋白只觉得好笑, 从我出事的时间到我认识的人,你们对我说过实话?付雨的事怎么解释?你们说她是我女朋友,我亲她,她根本不喜欢我!本能反应骗不了人吧?他捏住座椅的扶手,就因为我喜欢伏城?你们心安理得把我做过的事全改了? 蒋文辉和肖咏沐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脸色像撕碎的白纸。 什么喜不喜欢, 你还小。蒋文辉说,我们也不认识什么伏城。 提到伏城就说我还小了?你们告诉我喜欢付雨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不干涉我的感情,这是你们说的原话吧?蒋白一块一块把自己拼好,我认识伏城,4岁开始学舞狮,拜师伏城的父亲,是伏家班。他师叔也是我师叔,他师弟邱离和青让也是我师弟。我学武术也是为了舞狮,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帮我拿片药。肖咏沐真的不舒服,心头突突得疼。蒋文辉拿药给她,她吃一片,面对着长大却不再孝顺的儿子。 亲生的孩子,怀了10个月,疼了一天一夜。她摇了摇头:你真是把爸妈都忘了,就听外人胡说,妈怀你的时候 不是我让你怀我的,也不是我逼着你生,你不能把对我爸、我爷爷奶奶的抱怨放在我身上。蒋白不再受影响,终于明白自己在内耗什么,拖住自己的困感是什么。是内疚,因为想不起来产生的内疚,因为做的不如从前好,对父母,对所有人的亏欠。 我想不起来。蒋白摇着头,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们。但我也不想对不起自己,你们这样骗我,就没想过万一我康复了,会不会恨死你们?你们对得起伏城么?如果我20年后突然想起来,伏城怎么办?他就傻等着! 肖咏沐看向自己先生。 蒋文辉立刻说:你现在发神经,我们不认识伏城,也不知道他和你说了什么,让你来找爸妈的罪,你不能听外人的。 他是我师弟啊。蒋白终于喊,你们知不知道伏城为我自杀过? 这是他告诉你的?蒋文辉问,阵脚还没乱。 蒋白真的累了,怒气强压下去,一面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养育之恩的父母,一面是自己从4岁开始养的师弟。伏城没说,他傻,他什么都不说。要是他说了,我不用天天猜来猜去。国庆节放假那几天,他就在我屋里,我把他带回来了。 什么?父母异口同声。 我把他藏在柜子里,他说他害怕给别人找麻烦,不敢出去。我带他回来,我偷偷养着。蒋白拿出伏城的学生证,亮出学籍,他转学,从重德到正山来找我,还为我蹲了一级,明年他应该高考。 肖咏沐偏过脸去,不看学生证上的照片。不希望那个男孩的脸出现在自己家里,哪怕是照片都不行。 他自杀过两次,第一次是为了吓唬送他去诊所的人,第二次是因为我出事。蒋白把学生证收好,学籍注册页高二学期清清楚楚盖着重德的校戳,送伏城去治病的人是不是你们? 座钟的报时鸟冲出笼门叫嚷,蒋白放在地上的书包散开着,文具掉一地。 是你们吧?蒋白问,除了自己的爸妈他想不出别人来,有人告诉我,伏城去诊所那年是初三。我是初三到深圳。所以,我刚刚离开,你们发觉不对劲就把他送去治病了?是不是你们干的? 蒋文辉和肖咏沐不回答。 你怎么能这样说爸妈呢?肖咏沐说。 行吧,欠你们的我还干净。蒋白右手揣进兜里,这只眼睛不要了,反正也不是我的,是你们以前的儿子的。我还你们! 你干什么?蒋文辉往前,你要干什么! 蒋白捏住兜里的圆规朝左眼刺去,不是为了逼父母怎样,而是他真不想要了。这只眼睛从来不是他的。还干净了,他就走了。 蒋文辉这才看到圆规,来不及了,抢是来不及了,只好冲过去将儿子狠狠一撞。圆规撞偏了方向,从蒋白左太阳穴划过去,红血顺着颧骨流下来。 他抬起脸去看父母,左眼像哭出了一道血泪。为谁哭了一场。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记住多久,会不会恶化,哪一天会恶化。我不想再把伏城忘了。蒋白扔下了圆规,你们不承认骗我也没关系,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儿子!儿子!肖咏沐恐惧地喊,比上次看到儿子在抢救还要恐惧。好像这次才是真正要失去他了,救回一条命,可挽回不来感情。 你们别找我,就当没生过我吧。蒋白拎起书包,甩门而去。 肖咏沐站起来走了几步,立刻倒回沙发里喘气。蒋文辉也往前走了几步,两腿一软坐在餐椅上。周主任提醒过他们,篡改患者的记忆只会导致亲情割裂,无法产生真实的链接。他们亲手制造的记忆断层,今天断在他们眼前。他冲进儿子的卧室,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带走,儿子就这么走了。 伏城站在南风堂的院外,叩响了大门。 谁?院里问,开了一条门缝,门缝拉大,院里如火朝天的热闹立刻跑了出来,好家伙,我还当是谁呢?这不是伏家班的小班头吗? 你爹来了!旗子还我!伏城一脚踹开院门。 院里正练着的人纷纷跳下桩木,开门的人叫闫首:找打吧?谁让你踹我家大门了? 伏城不仅踹了,还一脚踏进来。你爹想踹就踹,把我家班旗还我! 闫首冷笑一声。还你?你爸你师叔输给我们的,凭什么还?狮行规矩不懂啊?就算要来拿,也是带着搭档比一场。赢了,旗子你拿走!输了,你跪下磕头!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51) 磕你大爷!伏城往里闯,南风堂这几年发展不错,舞狮舞龙的人也多,你爸在桩上抹油我师叔才摔的,以后你家户口本就剩你一页 滚蛋!闫首比伏城大几岁,一脚踹过去,这他妈是你家地方吗?还敢闯? 伏城继续往里走,直到被南风堂的人团团围住。干什么?想打架?老子怕你们今天不当你爷爷!来啊! 不知道谁就把伏城给摁倒了。伏城往上起,也还手,也不算挨打,只不过他们人多,三下五除二被轰到院门口。 真把自己当根葱了!闫首给他一拳。 我要是葱伏城忍着疼笑,你他妈就是活韭菜,腰斩了下半截,上半截没脖子! 闫首愣了一下,一拳又打过去。伏城弯腰脖子一顶,脑袋顶在闫首肋骨上。 拿旗子又怎么了?伏城揉着下巴吐唾沫,本来本来就是我家的。你收我家的旗子你犯行规,凭什么 闫首揉肋骨。凭什么?就凭我家有人!你家还有几头狮?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就算剩我这半头,旗子我也要拿回来!伏城只认死理,你家人多?我叫我师哥过来揍你! 得了吧,还你师哥?呸!闫首带着人轰他,我今天把话放了,你师哥来了,咱们也不比舞狮,你家的破班旗直接拿走!你师哥不来,旗子拿走做梦!最后一脚一踹,别人还不行了,有本事叫蒋白回来! 11月份,天上打了一声雷,伏城被踹出南风堂的大门。 邱离和青让找到伏城的时候好像快下雨了,谁能想到11月还有雷暴雨。高昂去找他们师叔承认错误,说伏城不愿意开门,怕他在院里出事。师叔腿脚不方便,打电话让他们去狮馆看看。 结果狮馆的门大开,里面空的,想都不用想,邱离和青让料到伏城一定来了这里。 因为班旗是他的心病,要不是为了拿回旗子给他们师父下葬,估计这辈子伏城都不会找固定的狮尾,傻乎乎等着蒋白。 走了,先回去吧。青让从地上搀起伏城,脸上都打破了,回去休息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带邱离把南风堂埋了。 邱离狠狠在南风堂的门上补了一脚,帮着青让把伏城扶起来。 真要下雨了,雷声一声比一声近,即将来一场不符节气的暴雨。伏城回到自己的院,冷清气氛和南风堂对比鲜明,桩子再新、行当再好也没用,没有人,这些都是摆设。 守不住,喜欢南狮的人越来越少,练的人更少,比南狮好看好玩儿的东西越来越多,守不住了。 差一个人,没人和自己舞狮子。伏城回到屋,打开柜子,拎出老爸的狮头,狮批扎进裤腰里,自己一个人上了桩。 白花桂角,天知地觉。伏家南狮少了一半。 伏邱离想叫他下来。 青让拉住邱离。让他静一静,他扛得住。等他缓好了,不如商量下怎么把班旗弄回来。 邱离咬牙。抢不就行了! 青让摇摇头,先不说南风堂那么多人,他们3个能不能抢回来,师父下葬是入土为安,要是知道班旗是3个徒弟挨了打抢回来的,怕是不能安息。 那你有什么办法?邱离一阵气馁,看伏城在桩上前跃后退形单影只,咱们两家都是舞文弄墨,也没谁能出人打一架了。 不能打架。青让叹气,要是蒋白在,他也不会让咱们去打架。 伏城的动作慢下来,到了最高的桩把狮头抛下,一个人孤独地蹲在上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能打。青让若有所思,这件事需要找狮行的长辈出面 推门声将他们的思路扯断,蒋白拎着正山书包,回来了。 邱离愣了愣。师哥字他犹豫了下没有喊,和青让原本是靠着桩聊天,瞬间笔直地站好,掸掸裤子,怕姿态不行被骂。从小他们都是蒋白管,惹了事或者没考好,不敢告诉家长和师父,都是蒋白去解决。 但不对,邱离一下又松了劲儿,蒋白把他们忘了。 青让却从蒋白的眼神里看出什么,他杵了一把邱离,伴着轰隆隆的远雷声,有什么事不一样。 木遇厚土则发,只差一场雨水。 乌云压顶,下午的天空完全看不出明亮,白闪若隐若现。院里的安静如同水面上浇了一层厚石油,毫无生机又等着谁跃出来。 伏城蹲在桩上擦脸,擦着擦着回了头。 蒋白站在邱离和青让前面,拎起了伏家班的狮子头。 师哥?伏城站起来,心无旁贷跳到低桩,落了地。 脸上怎么了?蒋白被汗包裹,跑来一路梦里的人转身露了面,终于看清自己一直在背后看顾的人是谁。他爱笑,叫嘶哥,自己抱着他吃冰棍,撩开背心暖他的小肚子。给他买素馅包子,不爱吃了,自己掰开包子皮,吹着包子馅儿喂到他嘴里。天生硬,哭着求不开小胯,自己舍不得,一直没给压开,长大了突然叛逆,吵闹着要扎耳洞、打锁骨钉,自己不放心,亲自动手,帮他找医院。脸上一个小梨涡,背后两个深腰窝。穿着白袜子到处踩,袜底前掌脏成小猫肉垫。 脸上伏城鼻子酸,使劲憋,被人打了,欺、欺负我家没人。 谁打的?蒋白左太阳穴一条血道,一路的笑容留到现在,师哥带你出气。 雷声之下,舞狮的少年又站在一起,如同4岁之后再没分开。 第61章 激活20% 伏城眼皮一疼, 犹如晒脱了皮,酸得发沉、沉如火烧,拼命把眼裂里的水往回压, 装风平浪静。 谁欺负你了?蒋白摘下书包, 天沉如傍晚。 伏城两边肩膀猛抬了一下, 深深喘进一口气。哭出声。 蒋白轻轻放下狮头,在桩下抱了他。伏城哭得声音小,只在喉咙里哽着。蒋白只好把手掌覆在他的喉结上,去感受里面到底说着什么话, 是骂别人还是骂自己。他想让伏城说,可伏城咬死了牙关。 伏城看着蒋白哭, 眼睛直勾勾瞪着他, 又变成盯,再变成看。这些年他已经习惯忍耐,孤单什么的说出来简直矫情, 他不是离开师哥就不行的小屁孩,可以独自消化,把不高兴吞进肚里咽进嘴里。 他也烦,烦自己从小眼睛浅,委屈起来水分多, 又当着师哥哭鼻子。 蒋白却想让他说话, 听他声音。他把两条胳膊穿过伏城腋下,紧紧压住他的后心。伏城流着鼻涕又开始推,他再拉回来,反正是拉了几次才乖乖嵌在自己胸口挨抱。 说话。蒋白想让他骂出来,想把他的嘴撬开,不断地摸那颗滑动的喉结。伏城就在他眼前哭了, 自始至终只有类似哽咽的哭声,艰难干涩滑出来的眼泪。 不记得自己以前是怎么哄师弟的,现在蒋白只能束手无策拥抱他。伏城把头埋进他的颈窝,死死咬住,恨不得上下齿列咬合零缝隙。他把手指停在伏城的后颈上,把伏城放在自己两臂的钳制里,终于听出他哭得厉害。 伏城哭出声,一开始不让抱,说什么都不肯抱着,慢慢才双手抱住蒋白的脖子,让抱了。师哥回来了,他这么想着再眨眼,泪珠子串串似的掉个不停,只好埋着脸,把师哥白色外套的布料紧咬在嘴里,恨恨地嚼一嚼。 别哭我看看脸。蒋白笨手笨脚把他搬起来,声音可能和曾经哄自己最喜欢的师弟差不多了。他一遍遍摸伏城的脸,好小的脸,巴掌大,下巴尖放进手心里正好。另一只手像枕头那样垫着伏城的后脑勺。 小圆寸,薄薄的,后脑勺有个平直的小滑坡,摸上去毛扎扎可意外顺手。鼻梁骨上轻微擦伤,几道小伤口流着血。 傻逼王八蛋。伏城喘息着张开嘴,哭得口水从嘴角流出来,身体仍旧紧绷,反抗仍旧剧烈,你他妈你他妈不是说很快就回来人呢?没人你 别哭了,我现在回来了。蒋白一滴滴擦他眼泪,摸他哭花的小脏脸。当伏城终于承认自己身份的一刹那,满足感难以言喻。 不是别人,是自己。伏城透过自己看到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可自己想起自己了么?没有,但看到伏城哭,蒋白感受到了难过,特别难过,难过到他不敢看。 他以为自己捡了一只被人丢弃的流浪猫,原来不是,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家猫遍体鳞伤找回来,带着自己连根拔起的记忆,喵喵叫找回来。自己这个傻逼竟然没认出来。 别哭了。蒋白说。师弟一低头,眼眶里更红了,分不清楚是哭的还是揉的,好像哭了很久。 伏城慢慢稳定下来,脸色透出焦躁和疲惫。他很想说话,可语言卡在舌根底下,缓缓掉进胃里。他想喊,喊你滚蛋,喊这个世界玩儿完了,喊师哥,喊你终于回来了,喊我他妈好没出息我好想你,喊要死咱们得死一起。 你还知道回来邱离小声嘀咕,走了上来。 师哥。青让笑了,欢迎回家。 蒋白握紧了拳,朝他们点了点头,继续帮伏城擦脸。他暂时没想起来太多,甚至嫉妒15岁的蒋白。那个蒋白拥有那么多东西,还有3个师弟的共同回忆。他们一起长大,他一定见过小时候的伏城,听过他叫嘶哥。 谁欺负你?蒋白问。现在,这些都是自己的了。 伏城本能地点点头。这些年的吃苦忍耐瞬间击碎化为泡影。小时候,自己顶着满脸土和眼泪哇哇回来,师哥从桩上跳下来,也是这样,拉着自己的手问上一句。 他还点着头,一开始轻轻点,最后几下很用力。这是本能,无论蒋白记不记得住,在师哥面前告状就是他的本能,身体反应,证明自己是从小被人宠大、惯大的,不爱吃的菜师哥用小勺一口一口喂,不愿意练功师哥抱着自己哄上桩。证明自己即便没有说破,没有当成男朋友,也是被师哥认认真真喜欢过。 这些身体记忆都埋在他脑袋里,只不过师哥不在,他不敢想起来。 他们打我,打我了。现在师哥回来,这些记忆也被唤醒,让伏城疯了一样想要重新得到宠、爱、纵容、娇惯,过受伤有人哄、挨打有人管的日子。 打我,还明明已经不哭了,可伏城的气息还在抽抽,踹、踹我来着。我说,把我家的旗还给我,他们,他们说不给。不给,不给我,还骂我。 蒋白听他抽抽喘气,自己的呼吸也快了。一直以来自己难以被人调动情绪,不是不允许,而是他并不相信。刻意保持距离,连父母的靠近都认为是危险。现在找到了伏城,他活了。 他们说我。伏城哭得脸红红,说我没、没人了,还踹我。好几个人一起说我。 踹哪儿了?蒋白心跳得很难受。 伏城往屁股上一指。踹我,踹了我两脚。我疼,他们还说 走,埋了他们。蒋白不想再听,拉着伏城往外走。伏城立刻拎起自己的书包背上,要下雨了,万一真把班旗要回来可不能淋湿,要装在包里。邱离瞬间来了精神,跳着在前面带路。结果刚走没两步,一辆轿车停在院门口,下来两个人。 小王把车停好,等老板和老板娘下去找儿子。家里经济条件这么好还闹离家出走,真不知道有钱人家的孩子想什么呢。 蒋白看到爸妈,停住了脚步。 邱离和青让也停下来,看他们进了伏家班的小院。青让怕邱离失礼,把他往后拽拽。 蒋叔叔好。青让顿了一下,肖阿姨好。 好个屁。邱离果真失礼了,在青让身后絮叨着。 伏城一句不说,下意识往蒋白身后躲,后悔自己长了个1米83的高个子,藏都没地方藏。 蒋文辉和肖咏沐目不斜视,专门来哄儿子。小院来过很多次,以前和这3个小孩关系也不错,谁知道最后把自己儿子给害了。 小白,爸妈有话和你说。蒋文辉语气放软,匆忙赶来没有打领带。 我问你们,他是谁?蒋白只拉住伏城。伏城退了几下,鞋底搓着土被拉到前面来,眼神从蒋文辉夫妇的脸上飘移过去。 肖咏沐的血压又要上升,3年多,这个舞狮子的小男孩长大了,可还是要找自己儿子。我们不认识他是谁。你跟我们先回家,一家人没有说不通的话。别让爸妈再担惊受怕了。 他为什么怕你们?蒋白又头疼了,始终困扰日夜不散,他拉伏城过来,伏城就想躲开,他只能用自己的肩膀挡住他。 伏城不是害怕,正相反,现在他反倒不怕,而是不清楚该以怎样的身份去面对他们。特别是听到那句,我们不认识他是谁,比在南风堂挨了打更难受。给他钱,让他拿钱去给爸爸看病的人是他们,带自己去诊所治病的也是他们,落到最后,他们说不认识自己。 学武术很苦,从小和伤痛作伴。擦伤、磕伤、钝器伤,伤痕无数,伏城完全不在乎这些。他也可以不在乎南风堂那些杂碎,只是明明认识他的人非要说不认识,伏城再习惯被人当耍杂技的看待,也没有这么难受。 你先回家吧。蒋文辉只想要儿子回来,我们和他无冤无仇,小白你过来,爸妈不会害你。你脸上的伤要去医院。 去医院?蒋白摸了下左太阳穴,举起伏城手腕,向外对准了他们,看见了么?第一道是为了吓唬送他去治疗的人,第二道是为了我。你们带他去医院了么? 伏城想抽回手腕,没抽回来,傻呆呆地站着。 纹了我的名字,看见了么?你们看清楚了么?蒋白让他们看,你们说不认识他,不认识他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 伏城难受极了,一句为自己解释的话都说不出。 我们跟着你的出租车,在路边等你一会儿,见你不出来才进来。蒋文辉解释,小白,你不要被他骗了,毕竟你是失忆。 肖咏沐朝他伸出手,像接一个孩子回家。你失忆了,别人说什么都容易相信。爸妈不会害你,我们先回家,回家再说。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52) 不认识自己。伏城吸了下鼻子,不想再和他们面对面。他们不走,自己走! 他想转身进屋,但动作太猛。蒋白误以为师弟要跑,抓手腕的动作立刻改成拽书包带。 用了好几年的早该淘汰的旧书包,终于等来最后一根稻草,被蒋白拽断一根带子。 塑封透明小袋从书包带的海绵层里掉出来,经历了下落,掉进了伏家班的泥土里,仿若落叶归根。 雨水就在这时试探着滴下来,激起层层叠叠的土腥味。蒋白蹲下了,捡起来,再看伏城,伏城已经愣了,连摇头都不会。 我这伏城试图摇摇头,他真不知道。师哥临走之前把书包交给他,说千万别丢,这就是护身符。确实是了,师哥从小戴着的小金佛,竟然在临走之前给自己。 雨很小,蒋白起身拿给爸妈看,塑封袋里是精致的镂空金佛吊坠,曾经无数次出现在照片中,后下落全无,只是细链已经断了。 你们不是说,这个丢在深圳了么?蒋白问,如果伏城不认识我,他怎么会有我以前的东西?如果他不认识我,大王为什么会让他抱?你们可以开始解释了,我听着。 蒋文辉和肖咏沐心里凉透,脸色比白闪还惨。算计了一切,从伪造儿子的病历时间到安排欺哄付雨,从周围所有朋友同时改口到转学换校再搬家。他们清理了儿子所有痕迹,只希望伏城彻彻底底消失,别把他们的宝贝儿子带坏。 只是千算万算,他们没算到宠物有感情,和临去深圳之前,14岁的儿子付给伏城的一片真心。 第62章 激活30% 怔愣的人不止伏城一个, 包括邱离和青让,连同蒋文辉夫妇一起愣了。 这是蒋白护身符,邱离和青让绝认不错。小金佛是镂空的, 雕工别致少见, 外面一个佛, 里面一个佛,一个正面一个背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替蒋白保驾护航。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请来的, 可蒋白从来不摘,更不让外人碰一下。去深圳那年, 他们以为这东西理所应当随身携带, 可谁也没想到蒋白竟然摘了下来,留给了伏城。 怪不得千叮万嘱书包要收好,他离开这里不放心, 怕亲手养大的师弟没人护,便把护身符留下来,悄悄缝在书包带里,替他看着这个人,这个班子。 只是谁也没想到, 这一走差点没回来。 蒋白不记得这个护身符了。只知道这东西是自己的, 以前必定日夜戴着,才会在每张照片里留下痕迹。 付雨也说过,自己有一个随身携带的护身符,可从来不让她碰。该是什么样的关系,有多不放心,能让14岁的自己心甘情愿摘下来, 悄悄缝进书包带的夹层里。14岁的自己去了深圳,留下这个,替自己看着伏家班的一切。 你们不是说,我不认识伏城么?蒋白拿着它问,这是什么? 蒋文辉和肖咏沐如鲠在喉,却已经明白瞒不住了。这个小佛,是他们带着儿子去求的。然后带着3岁的儿子离开南方,来了北京。 儿子小时候,出过很大一档子事,因为家里条件太过优越,两岁多被人从小区门口预谋抱走。对面要赎金,绑架案轰动一时。 最后在警方的全力追捕下儿子救了回来,可肖咏沐无法安心,老家人又信这些,说孩子年龄太小压不住富贵,要去看看大师。 看了大师,说这孩子顾前不顾后,要请两面佛。又说名字不好,改成干干净净一张白纸,去北京。南方护不住他,北方保他平安富贵。 这样,夫妻带着刚记事的孩子改名、换市,抛下南方一大家子来北方定居。小金佛也不让孩子摘。 儿子小,哭着要阿公阿嫲,慢慢长大改口叫爷爷奶奶,不惹事,护身符不离身。 他们对儿子没有过多要求,只求平安。想学舞狮就学,想练武术就练,别人家孩子拼命往国外大学输出,他家的儿子想在国内发展就留下。平平安安长到14岁,说想回深圳,联系好武校了去学散打,他们想着那边有一大家子人呢,还有人脉关系,孩子想回去就回去吧。 再说,躲在北方这些年,迟早要归根。潮汕人恋家,抱团儿,多多少少要奔回故乡。孩子也长这么大了,不会再出意外,家里老人也高兴。 就这样,孩子回去了。结果南方真是不保他。 行凶的人判了故意伤害罪,可儿子却不记得他们了。 就因为这个舞狮的男孩儿,儿子才会走,还把护命的金佛留了下来。肖咏沐心痛至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以为护身符是丢了,没想到是根本没戴。 说不出话了?蒋白把密封袋攥住,能看出这是特意请人封上的,小袋里空气抽空,边缘用加热器融化密封,你们现在离开伏城的院子,我不想见到你们。 儿子蒋文辉还想挽回。 我不想见你们,没法原谅你们。蒋白并非不气,只是不想在伏城的地方吵架,你们现在离开,再不走我不知道会做什么。 肖咏沐泪流满面。你是我生的,你 蒋白摇了摇头,他们还是不懂,不懂自己为什么生气,为什么这么难过。 师哥。伏城在这时抓住他的手。 蒋白感受到了属于自己的温暖,转过身,把伏城压在桩柱上。皱着眉头,像酝酿什么,师弟张着嘴看着他,他笑了一下,低下了头。 伏城竭力睁着双眼可视线里空无一物,明明可以看见却成了盲人。他听到师哥的喘息声,自己这张因为难过发出哽咽的嘴巴突然通了,随后找回视觉,鼻梁骨扫眼睫毛。 他干睁着眼,被师哥亲了。他吞咽着口水,耳根红透, 邱离吓得直咳嗽,赶紧拉着青让转身避开,非礼勿视。青让则早有心理准备,又不是没见过,只是没想到蒋白会当着他爸妈的面,亲伏城。 舌头伸进伏城的嘴里,顶开牙齿,搅动在一起。蒋白一点点把自己拼回来,他喜欢的,不放心的,不舍得的,忘记的,竟然都在一个人身上。他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否因为喜欢师弟备受煎熬,因为这是一个师弟,不是师妹,他们是同一个性别。 可现在的他丝毫不顾忌,自己重新接受世界,没人说男生不能和男生接吻,师哥不能和师弟亲近。就算有人说又能怎样?鬼门关去过,ICU住过,现在父母站在对立面说你不能和男生在一起? 自己连全世界都忘过一次,还怕别人说这些?蒋白把手完全贴在伏城的后脑勺上,原来这就是死而复生的快乐。 找回以前的自己的快乐。 自己是有多喜欢伏城?蒋白难以推测,可一定是喜欢得无法形容了,否则现在身体里不会有膨胀感,胀得他胸口发疼。他亲着伏城,笑一下,但这个笑容显然伏城看不到。性格分离让他很少有和15岁自己和解的时候,大多数他们针锋相对。现在他亲得格外深,师弟板直刚硬的腰在他怀里打软,倔强的脸变得茫然又安静。 乖乖挨亲。蒋白和15岁的自己暂时达成停战协议,以前自己没办成的事,现在自己来做也不迟。 伏城特别想闭上眼,但是不舍得。最后又不得不闭上眼,怕眼睛泄露太多难以压抑的情绪,叫师哥看个精光。一开始还顾忌着,最后顾忌个屁爽就完事了。 亲!伏城全心全意张开嘴,柔软的口腔包裹着师哥的舌头,然后又把自己的伸过去。师哥失忆了还能知道怎么接吻,他怎么这么有经验啊?不管了,嘬就完事了,伏城使劲嘬,像吃咸水冰棍往深处吸师哥的舌头,又像嘬JB纹身那样嘬得用力起劲,他等不及了,恨不得把双腿折起来亲。亲着亲着又生气,叼着师哥的下嘴唇狠狠咬,师哥用力搂抱,他全身又毫无预兆地软下来,支吾着松开牙关,舌尖求饶似的舔师哥牙尖。 下着小雨,伏城亲出汗,亲着亲着还动起了腰,突然有种什么刺激,让他身体发颤。蒋白就在这时掐了他的腰窝一把,慢慢放开。 蒋文辉和肖咏沐再一次无话可说,震惊和羞耻感冲破了他们的极限。 看见了么?蒋白拉着伏城,说,不是他有问题,是我先有问题,我先喜欢他。你们不该治他,应该治我。 伏城在后面擦嘴,妈个鸡,接吻真爽。就是师哥和自己一样没经验,硌着牙了。 不是。肖咏沐不敢相信,你是我生的啊,你 你生我,就能替我做决定?蒋白问,你生我,我这条命就是你的,由着你们改来改去地骗我?你们再不走,我这条命不要了,彻底还你们。你们要是再说我和伏城不认识,我每天发张亲他的照片,直到你们习惯为止。你们现在走吧。 伏城安静得听着,鼻头发红。 邱离和青让这才敢转过来,看蒋文辉和肖咏沐又开始劝,但没什么用,蒋白已经全想起来了。其实蒋白爸妈,他们也认识,以前经常见到。现在站在对面说互相不认识,邱离和青让能体会伏城的心境,可能会是难过,也可能是觉得对不住蒋白。更多是不安。 最后肖咏沐开始劝蒋文辉,用家乡话,邱离青让听不懂,在场的可能只有蒋白能翻译。他们最终还是离开了,自始至终没有和伏城说一句话,也没有和他们说一句话。 院里的人沉默很久,每人肩头被小雨淋湿。一场大风刮起来,天更黑了。 蒋白在想怎么开口说第一句,忽然被邱离狠狠搂了一把。 邱离直接把蒋白搂歪,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他肩头上。师哥!你终于想起你是谁了!还记得我们吧?还记得我们吧! 伏城也一动不动,看着邱离青让和师哥拥抱。师哥要回来了。 可没想到蒋白却摇头。他们又愣住了。 我没想起我是谁。蒋白说,然后把塑封的小金佛重新给了伏城,头有点疼,动作有点僵硬,但我想起你是谁了,我记得你。 一滴豆大的雨点落在蒋白后颈上,滑进了他的领口。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因为伏城又要哭了。 老子老子是谁,你他妈现在才想起来你缺心眼伏城像足足呛水,鼻头一下红透,我没哭,老子能得很!你他瞪着眼睛不敢眨,一闭眼准保从眼眶挤出水去。又因为一直绷着面孔,嘴角不断抽动,面部肌肉也跟着抽动。 最后他低下头,妈个鸡,要不是邱离和青让在,真要痛痛快快哭了,这他妈半哭半笑的比哭还难看。 不哭了。蒋白把手贴在伏城嘴边上,笑一个。 笑你大爷,笑不出来!伏城哭着笑,师哥你你你亲我是不是就是喜欢我?我受不了你你对别人好。你 我怎么了?蒋白替他揉眼睛,哭红了,憋了天大的委屈。 你是不是那天亲付雨了?伏城本能地用下巴蹭他,要他的手,老子哭完就把你的嘴剁了! 分手了,她的事等我问清楚了再和你解释。蒋白帮他擦嘴,以后就亲你。 伏城一口叼住他的手指,舌头立刻交缠过去,用牙尖硌他的皮肤。我不信!他声音含糊,你不许亲她!亲了手指头我给你咬咬掉了。 咬吧,反正都咬破了。蒋白很想笑,现在要我亲一下么? 伏城皱着眉头流眼泪,倔强极了,脸不肯服输地昂着,像下一秒就要朝谁挥拳头,极其嚣张极其轻声地说:老子要。 要就行。蒋白把手指从伏城嘴里恋恋不舍地抽出来,搂着伏城的后背,咬他哭着笑的小梨涡。 邱离和青让又转过身去,行吧,就记起伏城是谁,端水大师回来了。是师哥,泡了师哥。 南风堂在收拾院里的行当,刚才是风声大雨点小,现在风停了,说明马上暴雨如注。 快点!快!闫首指挥着,先别管横凳,收不能淋雨的!又朝屋里喊,把灯都开开!下雨了小心脚下! 班子里人多,今年还来了几个后生仔,每个都不是省心的。院里正练着的人纷纷跳下桩来,帮着挪东西进屋,又扯塑料布盖住来不及搬进屋里的大鼓。 南狮战群鼓,一时不知道该收哪个。闫首骂了这个又催那个,抽空才听见院门被人敲了好久。 要下雨了,谁这时候来?闫首叼着烟去开门。来了来了,谁啊! 门开了一掌宽,刚才那张挨了打的巴掌脸重新出现。鼻梁骨破了,眼下还有点乌青。 怎么又是你?闫首问,我当是谁呢今天我们闭馆,你他妈有没有完? 伏城擦了下脸,雨水一起抹掉了。没完!老子来拿班旗! 拿班旗?你有多大本事就敢挑馆?闫首看他像刚哭过,还他妈哭鼻子,技不如人就得认祖宗。 伏城攥着拳头,瞪着门里。 又要叫你师哥过来打我?闫首笑着,有本事把蒋白找来,没本事滚蛋! 说完就要关院门。 风大,两扇门板不是很好关,闫首用手压住,一根白色的白蜡武术棍挑进门缝间,顺着门左右横挑抽打他的手,门不仅没关上,还开开了。 你他妈有完没完!闫首怒了,挨一顿打还不长记性,今天我 门完全开了,一脸伤的伏城身后,站着蒋白。 蒋白眼前的碎发被风吹开,太阳穴伤口露出来,1米8长的白蜡棍顶住门轴。 谁打我师弟了?他抬起眼皮。 蒋白闫首像见了鬼一样。蒋白不是没了吗?怎么他回来了? 第63章 激活40% 蒋白?闫首真以为自己见鬼。大家都知道伏家班的大徒弟出事, 好像是没了,再也回不来。现在这是借尸还魂还是从阴曹地府跑回来了? 白蜡齐眉棍,180厘米长, 3.5厘米粗, 蒋白摸到了用久的老痕。这根棍自己以前一定用过, 否则不会竖在伏家班的院子里。伏城练刀,邱离用九节鞭,青让练竞技太极,这是自己的东西。 终于不再拿着别人的行李, 蒋白找回来了,要把标刻自己姓名的东西一样一样找回来。 他右手握棍偏底部, 和棍底留出了一个手肘的距离。怪不得, 蒋白轻攥棍身,自己的虎口和手掌心磨损严重,因为自己练棍。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53) 右手一发力, 棍将门板完全弹开。 闫首往后退几步,不止是蒋白来了,他身后还站着邱离和青让。原先只有伏城爱惹事,时不时闯来要旗子,现在蒋白回来了, 他两个师弟也跟着来了。 伏家班就剩下这4个, 现在一起来了。 你们干什么!闫首一喊。南风堂的人刚进屋,全被他喊了出来。 我们干什么?蒋白先一步迈进来,小雨就在这时转成中雨往人们的脸上砸,你打我师弟了? 你怎么回来了?闫首抹一把雨水,你不是死在深 棍梢披着雨水瞬间滑到闫首脑门正上方,蒋白双手持棍虎口相对, 闫首紧往后退,武行出手便是杀到眼前。 咔,停在他眉心位置,一手好棍法,指哪打哪,说停就停。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呢!南风堂的人围上来,有几个新来的不认识伏家班的大狮尾,都他妈滚出去,这不是你们撒野的地盘儿! 可是有几个资历深的,认出来了。雨渐大,水里淋着的最前面的那个,眼熟。 这不就是他们仔细看了看,终于叫出来。蒋白! 伏弘的大徒弟,伏城他师哥。新来的后生仔自然不认识,有眼无珠。 蒋白把白蜡棍换到左手,右手抽出伏城书包里的金属双节棍,握住左端,伸出中指食指顺时针缠了两圈钢链。 谁打我师弟了?蒋白带着师弟们冒雨前行,右手放出两根手指,手背旋即翻转。 那几个年龄小的准备上去轰人。 双节棍的右棍转到蒋白手背上,左棍藏在掌心里,他尾指勾链,冲他们来的方向翻转手背,向下发力。瞬间,手指全部松开,双棍成平面圆形运动轨迹归位,打飘了雨点,像只振翅的飞鸟,链动声瘆人。 一瞬间,刚要扑上去的后生仔不敢上了,武术棍不一定有威胁,金属棍不一样,这家伙能死人。 老子就来了!我师哥过来打你!伏城踹翻了南风堂的高脚凳,又踹翻了采青用的高架子,师哥回来了还有谁拦得住他?拦不住。雨水顺着他的圆寸往下流,湿了一脖子,他疯了一样一脚一个,能踹的都踹翻,能扫的都扫飞。 你大爷的!闫首冲过去抢鼓槌。面前雨帘忽被掀开,一根棍朝他面中扑来。 蒋白虎口转棍猛抡一圈,棍身滑到颈前他自己倒是偏头躲开了,甩出一记云棍。力全在棍梢上,打人打脸,全打在闫首鼻梁骨最高处。 妈的闫首捂着鼻子蹲下来,酸得直嘬牙床。放下手来整个面中红了一条,从鼻梁骨到鬓角。 再擦一把手,鼻血横流。 南风堂的兄弟见闫首被打,一个个朝蒋白扑过去。蒋白不多废话,能抡到的人用棍子解决,抡不到的让青让解决。棍棍朝脸打,全部伤了脸。 地上蹲了一片,不是捂着嘴,就是捂着鼻子。 闫首还没站起来,刚才那一下几乎抽懵。伏城却边走边掀,走一路拆一路,把院里还没来得及收的行当拆得七零八落。 唯独不能碰狮子。这算伏家班最大的行规。他心里痛快极了,泥点溅到身上脸上也不管,甚至不用看身后。原本打算来一场堂堂正正的醒狮比赛,把伏家班的旗子赢回去。可既然闫首说能把你师哥找来旗子双手奉还,伏城也不费那个功夫去切磋了。 能拆就拆,他像个打砸的小疯子,算是替师叔的腿伤抱不平。 最后一棍蒋白抡在南风堂的正门,年久未动的白蜡棍折在半截。伏城带着邱离在屋里翻箱倒柜找旗,青让抓着闫首像要他磕头认错,他自己挡在门口,纵容3个师弟在眼皮底下拆别人家。 旗呢?哪儿呢要不是自己不够高,伏城真想把南风堂的顶窗捅破。现在他活过来了,带着师哥像多长了十七八个胆,谁也不怕谁也不怵。有本事就拦,我叫我师哥打你。 我家的旗子呢!柜子里都没有,邱离那边也一无所获,伏城有些慌了,在练习场里找了又找,满地湿鞋印。他转身之后又转过来,一停,一愣,奔着墙角的杂物堆跑去。 都是垫子和做狮头的边角料,最底下垫着一面紫底描金边的大旗。东西堆太多,伏城一个人推不动,邱离过来,也推不动,青让再过来,勉勉强强把旗拽出来,早已破了几个大洞。 一人拎着一角,蒙尘的大旗在空中抖,重见了天日。双面贡缎,高两米,绣北京伏家班。左有翻江倒海胜蛟龙,右有气吞山河猛如虎。 找回来了。伏城把醒狮旗掸干净,老爸临走之前惦记的就是这个。他把旗子毕恭毕敬叠好,放进书包,把包抱在怀里,带邱离青让走到院里。 雷声轰隆,一场大雨洗刷着北京城,光怪陆离的霓虹灯LED屏长在钢筋混凝土上,建筑物鞠着躬退下,给竹编的南狮让开一条路。院外站了一地的人,由蒋白把门,谁也没敢进来。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老子没偷没抢!伏城硬气了,你说我师哥回来就还旗,谁他妈让你拿我家的旗当垫子了!有本事醒狮大赛比试,输了你我叫你爷爷! 闫首刚想挡住他们的路,又忌惮蒋白。 雨很大,没有伞。蒋白脱下外套罩在伏城的头顶上,带着师弟们湿淋淋地往外闯。他替伏城挡着雨,伏城替书包里的旗子挡雨。一个雷声下来,他捂住伏城的右耳。 离开南风堂,几个浑身湿透的人没地方去,只好先去伏城家。几个落汤鸡排着队冲热水澡,穿伏城的旧衣服。 蒋白是师哥,最后一个冲澡。站在伏城家的浴室里考虑接下来的安排。 家是不准备回去,不想再见爸妈了。记忆断层不仅没修复还被骗,蒋白根本无法再信任他们。以前他能从蛛丝马迹觉出爸妈骗了自己,瞒着什么事,但他没想到居然瞒着这么大一件事。 大到足以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可爸妈不会轻易放弃的,舍得伤害自己,或许会找别的办法。蒋白算着自己的年龄,没成年干什么都需要监护人,爸妈要是挪动自己的学籍,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现在他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至亲骗了自己这么多。 预谋许久,排布得当。要不是伏城横冲直撞转校找过来,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被骗过去了。等哪天想起来,或许已经过了几十岁。那时候 别说50岁,哪怕30岁时记忆恢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活在谎言里,那份痛苦和煎熬不堪设想,怕是活不下去。15岁那年师弟丢了,30岁的时候自己再去找,去哪里找?伏城会变成这么样,被多少人欺负过,会不会原谅自己? 就算找到了,怕是已经物是人非。再也找不回当年的小圆寸,两人早已形同陌路。 好在来得及,自己还不到18岁,被骗了两年多,来得及。 洗完澡,蒋白擦着头发出来,先去阳台检查密封。原先阳台是半开放式,602就是从阳台顺爬过来的,现在改成全封闭,阳台杂物也收拾出来,显得地方大许多。 盆盆绣球靠拢盛开,颜色各异,旁边是那盆蔫头耷脑半死不活的薄荷草。 他去客厅,邱离和青让穿着伏城的旧衣服,正在研究吃点什么。伏城在旁边缝旗子,笨手笨脚往上扎针,针脚堪比蜈蚣。 师哥!伏城放下针,从厨房端了一盆热水来,倒上几大勺白醋。 蒋白看他端过来。干什么? 泡手啊!伏城抓住蒋白两只手摁进盆里,我爸说了,用棍的人最伤手,老了阴天骨头疼,要养护。以前你练完功都是老子接水给你泡。 泡?我不用。蒋白把手抽出来,毕竟邱离和青让还在。 邱离和青让饿得歪在椅子上,没有闲工夫管师哥们卿卿我我。 用,用。伏城笑着抓他,放进水里还给揉一揉,泡一泡,搓一搓,扭一扭,舔一舔师哥我这样你舒服吗? 蒋白看他疯狂搓揉自己的指缝,点了点头。嗯。 舒服吧。伏城笑开花,脸上的伤都不疼了,师哥,你这算是和家里说清楚了,暂时回不去了吧? 我爸妈不会为难我。蒋白不担心他们对自己下手,送你去治疗的人,是不是他们? 伏城低着头继续搓手,不给答案。 我爸妈什么时候送你去的?怎么送的?你师叔和你爸蒋白没想起他们,记忆中两张空白模糊的脸,他们为什么会同意? 唉,事都过去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伏城给师哥搓小臂,拿自己的洗脸毛巾给师哥擦手。 没文化少说话,什么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语文考多少分?蒋白攥着他的手腕,疤痕上纹着自己的名字。 你蒋白语塞两秒,你不会纹我中文名么?纹中文我就不猜了。 中文笔画太多。伏城缩着脖子飞机耳,我怕疼啊。 蒋白又语塞两秒。怕疼你就别纹啊,你纹个JB,我 JB就是你啊,你就是JB,再说几把有什么不好?可以尿尿可以比大小,我就喜欢几把,赞美几把。伏城口嗨,把刚才的话题成功糊弄过去,师哥,我的薄荷怎么办啊,是不是没救了? 我和让让好饿啊,没人权啊。邱离有气无力,我们要饿死了啊啊啊啊,薄荷草没死我们先嗝屁,蒋白你管不管? 你们等我一下。蒋白抓起半包烟,去了阳台。 师哥去阳台打电话了,伏城探头偷看,啧啧,师哥真够帅气,把南风堂打得落花流水,这身材果真不是白练的。 可要好好看住,别让帅气师哥跑了,跑了没人举自己。伏城蹲过去偷听,耳朵贴在阳台门上。 再聊什么呢,和谁打电话?伏城正想着,门开了,身体一歪,整个人倒在蒋白腿上,脸朝前,埋在了师哥双腿中间。 真他妈是几把骑脸姿势,伏城起来,想要开溜,假装自己没偷听。 回来。蒋白抿抿嘴,朝伏城勾勾手指。 老子没偷听!师哥你伏城把下巴放在师哥手里,任他拿捏,师哥,你以后是不是和我住?班旗拿回来了,我爸下葬的事必须办了。还有醒狮大赛你管我吗? 蒋白用虎口卡了卡他。你乖一点我就管。现在我先带你们去个地方。 第64章 激活50% 真的都管?伏城一时激动。 老爸的骨灰要领, 墓地已经交过订金只等下葬,还想参加醒狮大赛,报名、预赛、初赛、决赛没解决的事一下堆在眼前, 伏城措手不及。 蒋白却只点点头。管你, 现在 现在我和让让快饿死了。邱离哀嚎, 你想不起来我们两个就算了,师弟没人管,师弟没人权。 蒋白看了一圈,抄起外套问伏城:饿不饿? 伏城咽口水。嗯, 师哥我想吃素包子。 别包子了。邱离再哀嚎,我看你就像包子。蒋白回来了我们必须吃顿好的!是不是, 让让? 青让刚检查过伏城家里的电表, 进屋嗯了一声。吃什么都行,只是伏城你家电表里快没钱了。 不会吧?伏城掏出王手机,这么快就没了?那我先充充50块。 我来吧, 你的钱还是留着吃包子。蒋白把王手机扣下,下过雨外面冷,你们每个人多穿一件外衣,我先带你们吃饭去。把薄荷也带上,我认识一个人, 他会养。 伏城和邱离率先行动, 在柜子前抢衣服。青让没动,蒋白看着他问:你怎么不去? 我先把花浇了。青让去厨房打水,绣球吃水,十几盆花浇透才行,一周不回来很容易干死了。 蒋白皱皱眉,看来伏城周末还是偷着回过家, 不然阳台上的绣球肯定死了。你懂得还挺多。 青让放下水壶,像看着一个很久没回家的人。不是我懂得多,你离开之前特意嘱咐过。说伏城不记事,邱离还不稳重,电费水费煤气费,还有给绣球浇水,这些都让我盯着。 是自己叮嘱的?蒋白仿佛和14岁的自己来了一场隔空对话,青让是他们的中间人。 雨快停了,蒋白带师弟们坐出租,4人穿得破破烂烂。伏城还在上高中,校服和南狮服居多,一下凑出4个同龄人的衣服实属不易。 蒋白坐副驾,伏城在司机后排抱着薄荷坐,邱离和青让缩着长腿挤在一起。每人穿得都挺另类,东拼西凑,连球鞋的鞋带颜色都不一样。 下车后,蒋白把他们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第一次对师弟们有了实质印象。以后还是订做统一队服比较好,否则这队带出去像闹着玩儿的。 师哥,咱们去哪里吃啊?伏城饿了,我肚子好饿。 别急,马上就到。蒋白随手搓一把伏城的后脑勺,停在他耳后揉一揉,今晚我替你们请假,晚自习不上了。 行,我们都听你的,逃学都行!伏城一步三颠,师哥找回来了就是爽,以后可以和老师干架,还可以把李丛和金丞打趴! 十几分钟后,蒋白带着师弟站在一家名叫乔沈拳击馆的门外,等着人来开门。 他来找一个人,沈欲。尽管对这个人毫无记忆,但沈欲必然是自己失忆前举足轻重的角色,否则不会在日记里反复写他是好人。 他或许知道自己当年为什么去深圳。 半分钟后,拳击馆气派的大玻璃门开了,一个差不多高的男人出来,长头发扎成松散的苹果头,刚结束训练的样子,赤着上身穿拳击短裤。 小白?沈欲很惊讶,我以为你晚上才来呢,快进来。 小白?伏城和邱离青让俱是疑惑,他和师哥关系很好吗? 你为什么认识我师哥啊?伏城有话就问,从蒋白肩头探出半张脸,我是他师弟,他们是我师弟邱离和青让。 他叫沈欲,是拳馆小马哥,你们叫他沈哥吧。蒋白说,我以前认识他。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54) 哦。伏城乖乖缩回去,沈哥好,我叫伏城,伏家班的伏,城市的城。 沈欲是老板也是教练,刚结束一节私教课。我叫沈欲,欲望的欲。你们是小白的师弟?以前没听他说过啊先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伏城和邱离青让不愿意进,什么拳馆的人,看着就很社会。但是他长得太帅了,电影明星似的,眼睫毛忽闪好几层,身材还棒。 肌肉雕琢是严格自律加训练的结果,这就厉害了。伏城和邱离纷纷互看,又眼馋瞟沈欲,高中生的身体在拳击手面前单薄太多。 师哥,他是好人坏人啊?伏城不服气,等自己上大学了也练成那样,师叔说社会上的人不能全信,万一我艹!他身上是纹身啊! 沈欲正往前走,一个趔趄被谁扑倒一下,吓得他瞳孔地震。 是真的地震,全色盲情绪激动时会眼震。 还真是纹的啊。伏城爬在沈欲后背上,往掌心哈了一口湿气,猛擦沈欲后背,真是纹的!邱离!青让!你们快来看啊,他整面后背都是纹的,快来,一会儿他该跑了! 我看看!邱离过去了。 青让和蒋白站在一起,师叔说社会人要警惕,这个沈欲看上去又能打又不好惹,估计是个狠角色。背后有一只鲜艳夺目的凤凰,大翅膀落在肩胛骨上,青让从没见过这么大面积的纹身。 有纹身,打拳击,青让心里一个不好,这个沈欲不能招惹,必须赶紧把人拉回来,万一他害伏城和邱离 是纹的,你别扒拉我,我又不是不给看。沈欲意外地脸红了,低着头垂下几缕湿头发,脖上还扫着几缕,别别扒拉我,纹的,纹的。 嗯?青让迷惑了。这看上去不像很社会啊,倒像是被伏城和邱离欺负。 咳。蒋白咳了一声。 伏城和邱离这才收手,站回来嘴里喋喋不休:沈哥你纹身真霸气,我就纹了个JB,你的腰怎么这么薄啊? 沈欲拿毛巾擦汗,重新扎高马尾,对年龄小的格外纵容。几年前,小白是拳馆里年龄最小的,大家都把他当弟弟,想不到他居然是别人的师哥,还一带三。目测他师弟们也练武术,这一带三看来是带了三个纯输出。 我练拳练的,你们要是想学打拳来这里找我沈欲边走边说,每个错身的学员和年轻教练都过来打招呼,小白你找我什么事? 我薄荷草死了。蒋白把黑塑料袋递给沈欲。 没死。伏城不高兴,是受伤了。 什么?沈欲一下转过来,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了? 是受伤。伏城重复,让我儿子给砸了。 你儿子?沈欲笑了,一笑那张脸柔化,拳手的刚狠消失,你才多大就有儿子? 伏城仍旧猫在师哥身后,看拳场里教练呼呼练拳。我怎么不能有儿子了你也没多大。 蒋白抻了下伏城的袖口,伏城站直身板,邱离青让紧随其后,纷纷拿出练过武术的精神,少了刚才的懒散。 可我真有儿子啊,还是两个呢。沈欲笑着答,接过薄荷看了看,怎么叶子少了这么多?没事,我养几个月你再拿走。你们几个的衣服怎么回事? 师兄弟身着各异,蒋白习惯性揉太阳穴,碰到伤口疼了一下。我们校服淋湿了,旧衣服就这些。 啊沈欲消化着这句话的信息量,小白家庭条件可能不是很好,否则不会在14岁那年急着借钱,他的师弟看上去穿不暖似的。 脸怎么受伤了?沈欲又问,你是不是在学校打架了? 没有。蒋白躲开,我和我爸妈吵架,不回去了。 什么?沈欲再次瞳孔地震,又看伏城、邱离、青让,怎么你们脸上都带着伤,特别是伏城,鼻梁骨破了,眼下有一块乌青。 你们是不是被谁打了?沈欲一声令下叫来几个拳手。他们都认识蒋白,有的染金发有的光头,可是张口就叫小白。 3个师弟集体傻眼,师哥这是在外面认识社会人了?怎么他们会不知道? 谁动手了,你说。沈欲是拳馆扛把子,哥手里不缺人。 没有。蒋白面子挂不住,这些拳手他都不记得,可是他们都记得自己,一口一个小白,我 哥,我叫别家狮馆给打了。伏城立刻说。有人愿意帮忙出头还不好,说完可怜巴巴等着沈哥给做主。 使馆?沈欲越听越懵,你们不是学武术的吗?怎么和大使馆打起来了? 是狮馆,我以前蒋白把师弟们护在身后,我以前学舞狮,还练过刀法棍法。让你帮忙养的薄荷草,是给我师弟的。你以前说我喝汽水会留弹珠,也是给我师弟的。我没有女朋友,我 他喜欢的是我是我。伏城毛遂自荐似的,我们师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我话没说完肚子里咕叽咕叽。 他一咕叽,邱离和青让突然也饿了。 沈欲心里酸得一塌糊涂,自己拳馆里的弟弟蒋白被别人摁头欺负,连带他师弟一起挨了打。穿得破破烂烂不成一套,快12月了,连像样的外衣都没有。几个人饿着肚子来,怕是没钱吃饭。 你们继续练,有事我叫你们。沈欲解散了拳手,回头说,你们跟我来,后面有休息室。我去厨房开小灶,给你们做几个菜,吃饱再说。小白你过来。 拳馆休息区域足够宽敞,蒋白先把师弟们安顿好,再跟沈欲进了厨房。 菜没准备,偶尔兄弟们喊饿,我随便炒几个菜。沈欲找出一条围裙,在脖后系蝴蝶结,你老实交代,为什么和家里吵架? 蒋白不会做饭,看着沈欲洗菜摘菜,什么忙也帮不上,最后帮着递了一把菜刀。我有一本日记,是我写的,可能是怕爸妈发现,我用了女字旁的她,用F代替我师弟伏城的名字。我醒过来之后什么都忘了,他们说那是我女朋友,一个叫付雨的女生。我一直不信,直到回来找到你,才相信日记是我亲手写的。 这都骗,他们也不怕害了你。沈欲拿出冰箱里一块大列巴,放到蒸锅里,怪不得,上次你来,盯着电视里的舞龙舞狮看,拳馆开张那天我请了舞狮队,你也盯着看。 嗯。蒋白皱起眉,其实我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可我记得伏城。今天来,还有事想要问你。 说。 我为什么离开北京去深圳上学,又在深圳出事? 沈欲眨了眨眼睛,终于问这个问题了。小白当年还和自己借过30万,借条还在自己钱包里。 临走前,我给了伏城50万。蒋白推测,我是不是和拳馆借过50万,所以有了什么交易,才去深圳?我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休息室里,伏城饿了,拿起桌上剩的大列巴直接啃。半分钟后,邱离和青让关切地掰开他的嘴,检查伏城的牙有没有被化石一样硬的大列巴硌断。 第65章 激活60% 沈欲解冻了一条鱼, 熟练地片鱼花。你怎么这么想? 猜的。我去深圳之前给了伏城50万,可这笔钱我爸妈没提过,显然不是从他们手里拿的。我又认识你, 那这笔钱, 只有从拳馆拿了。蒋白说。 沈欲揉揉眼睛。你的伤要不要紧? 你说吧, 我什么都能接受。蒋白递给他一把炒菜铲,只要你别骗我。我不怕死,我怕自己想不起来又被人骗。 其实沈欲无地自容,把鱼放进锅里炸, 你应该猜出来了,你和我, 包括拳馆里那些认识你的弟兄, 以前赚钱的方式都不光彩。地下拳,钱来得快,但不正当。 嗯。蒋白知道。以前自己找过沈欲一次, 那时候,自己刚回北京,急着赶着来这里找回忆。沈欲是地下拳馆的扛把子,大家在一个叫龙拳俱乐部的地方工作。 明着教人打拳,暗里打拳赚地下钱。蒋白原本不信自己和这些人认识, 可他们没有串供的时间, 一见着自己全部叫出了小白,真情自然流露。 自己是失忆,不是磕傻了,回答问题时有没有隐瞒能够识别。爸妈就是在回答某些问题时的稍显停顿让自己起了疑心,爸妈的朋友,又是因为过于统一的答案让自己怀疑真实性。找到愿意对自己说真话的人, 像在沙漠里找到一瓶冰可乐。 所以,我是和拳馆借过钱,被要债的人追到深圳,才出事?蒋白问。 不是。 那是为什么? 你是,来拳馆赚钱,和拳馆签了1年的打拳合同。可是你年龄太小,当时拳馆的老板用你做交换,换了深圳另外一个拳手过来。 合同?蒋白不明白,我用50万,把自己卖给拳馆了? 地下拳馆的合同像卖身契,提前支付你一笔费用。我们都不想让你去,你主意大,白纸黑字签过之后就开始联系深圳的武校,还说你在深圳有亲人,那是你老家,不算背井离乡。沈欲心里难受,不是50万,14岁的小拳手哪有那么高的价格,20万你个傻小子就把自己卖了,你把自己卖给拳馆1年,拿了一笔钱就走了。 蒋白没法应答,50万,自己就把自己卖了。 你说你急用钱,大家问你用什么钱,你又不说。沈欲说,以前你不问,我以为你都知道了。 所以我出事是因为 寻仇。 蒋白一动不动听着。 你在深圳沈欲愧疚,自己没保护好弟弟,你在深圳一边上学,学综合格斗,一边替拳馆赚钱的。未成年地下拳的赌钱压得很凶,可你提前预支了一笔,估计那边的拳馆不会分你多少,白白拼命你出事,极有可能是寻仇,因为赢了哪场比赛,让哪个大老板输了钱,不高兴了,给你一个教训,没想到把你伤成这样。 伤你的人抓到了,听说供认不讳,连带那边的老板和拳馆也抓了。沈欲又说,你爸妈应该都知道,但是他们没告诉你。 说完之后,锅里的黄瓜炒鸡蛋好了,炸鱼也好了。沈欲刷着锅,然后在冰箱里左挑右选,想弄几个好菜。这个弟弟年龄小,打拳又拼命,等着用钱的急切掩饰不住。以前老板们喜欢看激烈的,小白经常仗着自己基础好去打高量级的对手,经常挂彩。 只是沈欲万万想不到,他的父母会骗他。更想不到当年拳馆年龄最小的拳手居然还有3个师弟。这个爱笑的少年居然是师哥,还会舞狮。 是寻仇蒋白毫无印象,但沈欲说的话必然真实。现在所有事情都能讲通了。 自己需要一笔钱,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笔钱没有和爸妈要,反而找了一家地下拳馆去赚快钱。所以还纹过身,和沈欲一样。 只是纹身刚刚勾边,拳馆老板用自己做交换。那爸妈为什么会同意自己去深圳?恐怕是因为爷爷奶奶、姥姥都在深圳,那边一大家子,没什么不放心。再加上以前的自己从不出格,他们绝想不到自己私下办了这么一件出格的事。 8月份离开,到深圳的武校学习综合格斗,10个月之后出事,昏迷1个月之后醒来,把世界忘了个一干二净。 祝杰说,伏城去治疗的时候上初三,等于是自己一离开北京,伏城被送到诊所。 怕是离开之前,自己对伏城的感情已经被爸妈发现。他们不舍得针对自己,却认为自己会被伏城带坏。 对上了,全部对上了,蒋白点着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自己从小到大护着的师弟,偏偏因为自己受苦。 别多想,都过去了。沈欲拍拍他。 蒋白又点点头。那我欠拳馆的50万 沈欲心里一紧,又看他磨旧领口的外套。以前的拳馆倒了,老板也被抓了,现在兄弟们干干净净出来干活,你这笔钱自然算了。 算了?蒋白迟疑着,要是沈欲这么说,那估计就是真的算了。 嗯。沈欲又拍拍他,出去等吃饭吧,我再做几个好菜。你和你师弟都有伤,休息室有药箱,自己上药。你看你,刚认识的时候你比我矮大半头,现在比我还高。 谢谢谢谢沈哥。蒋白说,再回去找伏城。上次来乔沈拳击馆自己被蒙在鼓里,这次已经找回了半个自己。 可是万一以后记忆滑坡怎么办?蒋白愣了,仿佛看到时间在消逝,所有人的脸开始透明。15岁的蒋白先死了,一旦恶化,现在的自己也不存在,会有一个新的蒋白顶替,却什么都不记得。 他在拳馆前台转了一圈,要了纸和笔,想了想,动了笔。 你好,如果你以后看见这张纸却不记得了,说明你已经恶化,记忆力大幅度滑坡。这是你以前写下的。你叫蒋白,你认识伏城。我回不来了,请替我好好照顾他,不要忘记伏城。 写好之后,蒋白把纸条塞进了钱包最内层。 休息室里,伏城正捂着嘴哎呦哎呦。疼,你们轻点师哥!师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咬砖头了。 怎么了?蒋白跑过来,我看看。仔细看了一圈,只有牙龈发红。 嘶疼!伏城不依不饶,指着一块化石样的东西,就是它硌老子! 邱离在旁边冷笑。你快管管伏城吧,刚才被大列巴崩了牙,他一直威胁那块面包,说等他师哥过来揍你。谁没事和面包过不去,是吧,让让? 青让侦查环境回来,抱着一个药箱,还没回答,蒋白在他们面前把长条大列巴撅了。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55) 行了,它没了,埋了吧。蒋白给伏城揉下颚,就饿成这样? 我饿。伏城揉肚子,被你气的,早饭就吃了两口,午饭都没吃。那什么破列巴,和砖头一样硬,傻子才会去吃那个。那他妈不是面包,那叫冷兵器!以后咱们别舞刀弄棍,全部去练舞列巴,抡着列巴才有最高战斗力!建议以后武术比赛也弄个专项,就叫大列巴单人套路,或者双人对砍,看谁的大列巴最硬,第一名奖励几百斤列巴不信师哥你吃一口试试,根本咬不动! 蒋白把药箱拿过来,伏城、邱离、青让在他面前坐一排,依次等上药。不试,我不当傻子。手。 伏城一缩脖子,带着师弟们伸手。每个人的手上都有伤。 出去挑馆,砸东西,要旗子。蒋白依次给他们清伤,还能把自己弄伤了,本事都学哪儿去了? 青让最小,自然不敢顶嘴,邱离平时敢,这时候只敢瞄伏城,推伏城去说。伏城什么时候都敢,把手举到蒋白面前。师哥我手疼。 手疼又怎么了?蒋白拿创口贴。 吹吹。伏城笑着站起来,师哥吹吹,吹吹就好了。 就破了一点皮,比青让手上的伤口小多了。蒋白把他按下来:你乖一点,等到 吹吹又怎么了伏城骂骂咧咧坐下。 小梨涡出来一下又没了,蒋白捏着伏城的指头左顾右盼,趁邱离和青让扭身,轻轻吹了一口。 伏城抓住师哥的手指头含了一口,自己的JB回来了。 沈欲端着托盘进来时,伏城正拿王手机拨号码。师哥,下周末你要是没事,陪我去一趟殡仪馆行吗?你要是害怕就算了。 去。蒋白随便擦了下额角的伤。伏城爸爸是自己的师父,去世、出殡自己没出席,下葬必须露面。 电话通了,伏城心里却难受开了,刚才说错了话。师哥因为自己和家里吵架,还能有什么事?连家都不回,也没有人去照顾大王。 邱离突然爆发咆哮:我艹!沈哥,这是你做的? 青让端着小碗米饭尝了一口菜,学究似的点点头。嗯,确实好吃。 这太好吃了吧邱离说,一张嘴一口米饭差点全掉出来,沈哥,以后我们周末能到你这里蹭饭吗?我妈做饭都没这么好吃,你简直你简直比我妈还妈!是不是,让让? 青让美食家一样点头。水平大概是三个邱离妈妈。 会不会说话?沈欲嘴上埋怨,笑着给弟弟们盛饭,饭勺往下压一压,盛满满的,你们要是想来,就让小白带你们来。反正拳馆每天也要开饭,多几双筷子的事。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也来找我,你们比我小 话音未落,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踢开,吓得伏城筷子一抖,肉掉了。 沈欲!你又认弟弟!来的人穿一身订制高档黑西装,黑皮鞋,特别高,低马尾比沈欲还长些,眼睛是金色,五官轮廓有点外国人样子。 你谁啊?伏城捡起刚才那块肉,要往嘴里送,同时和电话里的人说着话。 蒋白把伏城筷子收了。掉桌上的东西不许吃。再给他夹一块,低声介绍,他是沈欲的小男朋友,拳馆真正的老板,俄文名字特别长,记不住。 小乔?沈欲赶紧放下饭勺,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收十七八个弟弟来吃饭,我还吃得上么?乔佚西装革履得进来。 邱离和青让纷纷捏汗,这是要打架?伏城倒是不担心,这人是沈哥男朋友,能把沈哥拿下的人必然是大猛1,还是俄国混血,看来是混血惊艳大猛1。 下一秒,他认定的俄国混血惊艳大猛1扎进沈欲怀里。我没饭吃,外面又冷,也没有人管我,中国冷死了,我会冻死。你怎么还不穿上衣啊 伏城筷子一抖,肉又掉了。 沈欲尴尬地笑笑。你别闹你不是说俄国人不怕冷么?你17岁以后都是穿短袖过冬的,我管你。 我四分之三中国人血统还是怕冷的。乔佚扫视桌面,谁把我的圣战武器给吃了? 邱离往嘴里塞了一口热腾腾的列巴,打了个嗝。什么圣战? 你嘴里吃的是我叶卡捷琳娜.伊戈尔维奇.安娜斯塔西娅的圣战大列巴!乔佚背着沈欲眼神狠毒,转身又委委屈屈,沈哥你跟我出来,我要审问你。 你别扒拉我,我自己走。沈欲就这么被拽住,还回头说,你们吃你们的,一会儿回来再说。 邱离青让点了点头,二脸懵逼。 蒋白把黄瓜片炒鸡蛋的鸡蛋往伏城碗里挑,解释说:沈欲以前带着儿子偷偷跑过一次,把他小男朋友吓出毛病了,每天一惊一乍的。吃完饭咱们就走吧,薄荷先放在 你他妈说什么!伏城的碗咣当撂在桌上,不是给订金了吗?我给订金的收据还在呢,做人不能 给我吧。蒋白把王手机拿过来,筷子放伏城面前,这碗你吃完。说完夹着手机问,我是伏城师哥,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第66章 激活70% 师哥把电话接过去了, 伏城才拿起筷子,大口塞饭。 伏城的师哥?电话里疑惑起来,没听他说有师哥啊?生老病死人间大事, 外人不能替伏城做主。 我不是外人。蒋白继续给伏城夹菜, 我是他师哥, 你刚才和他说什么呢? 这菜好吃伏城给邱离匀了一块肉,自己碗里装不下,青让你也吃。 谢谢啊。邱离假装客气客气,让让你也吃, 赶紧吃,趁蒋白打电话咱们把肚子吃饱。等他忙完了开始端水了咱们就吃不上了。 伏城很不愿意。什么吃不上了, 师哥从来一碗水端平。 嗯。青让闭着嘴嚼了嚼, 反正他端水的时候,我和邱离渴死了。 怎么可能!伏城端着师哥的盘子,完全不信。 蒋白把伏城手里的盘子摁到桌上, 看他吃。可我师弟说他付过订金,您不能出尔反尔吧? 唉,什么出尔反尔,我不懂你们文绉绉的词。电话里说,我买墓地就是为了投资, 手里好多资源, 陵园就和炒房地产一样。只不过这地产是炒阴间的房子。 蒋白对伏城皱眉头:吃饭不许端盘子。又对电话里说,阴间的钱您也赚? 我告诉你,你是没做过生意,炒这个赚得多了。电话里讲,伏城看上的这一块,风水特别好, 朝向绝佳,依山傍水小半山腰,地气足,山水灵,葬下去能庇护子孙后代,更别说 加多少钱?蒋白问。 你先别一上来谈钱,这种事得有点忌惮。电话里把他当小孩子,伏城确实给过3万块订金,原价是7万9,这块地原本是我给别人家留的,也是介绍人的关系太好才给了伏城。孩子嘛,手里没多少钱,可我没想到他几年不入土,收了这么点钱,可墓地的价格蹭蹭蹭往上涨啊。 加多少?蒋白再问。 看你痛快,一口价,17万9给你。有人21万要这块地,你们要是拿不下来,3万订金我退给伏城,再多赔1万块。这可是最大的让步,主要看在伏城还是个孩子,要是和我岁数差不多的,1千块我也不赔啊。你能拿主意吗?能拿就给我准话,我把那边的人推了。 蒋白看了看正和邱离抢米饭的伏城。有人要就给他们吧,3万订金退了,再赔给伏城1万块。我们找人算过,两年之内不宜下葬。 青让听着,一下疑惑起来。没人算过啊,伏城就是着急下葬的事。 说话不能太绝,人都要入土为安。电话里不紧不慢,殡葬业不能砍价的,你知道吧? 不知道。蒋白说,我失忆了,人间的事不清楚。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后。一口价,15万9,数字吉利! 13万9,原价加6万。蒋白说。墓地价格确实疯涨,不加钱肯定谈不下来,万一真有人要这块地,价格压太低容易谈崩。 行吧行吧行吧,我先说好,这个价格是给伏城一个面子,但我不能再等几年。他给了3万,还4万9,再加上6万,10万9一起给,千万别再耽搁了。 我拿自己手机给您拨过去,您存下我的号,钱的事和我商量。蒋白挂断,打过去,存号码,你们不吃饭,看我干什么? 伏城看愣了,扒着碗饭凑过来。师哥,你别答应那么痛快,我没那么多钱啊其实也有,可我还得留出钱上大学,手里不富裕。 邱离开始动脑筋。要不然这个钱我和让让也凑上,当时就说一起出,伏城不愿意。 我同意一起出。青让说。 我不同意。蒋白开始吃饭,并看了邱离一眼。 邱离立刻墙头草。我也不同意。 伏城定定看着。那怎么办? 青让叹了一口气,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全靠师哥忙。 我来出。蒋白声音一下子变重,你爸爸走的时候没看见最后一眼,我来。 邱离和伏城拿不定主意,青让倒是没反对。师父临走都不知道蒋白出事,抓着他们问伏城师哥什么时候回来。蒋白又一向有主意,凡事爱做主当家,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么多钱。 很快,沈欲做的饭菜汤被一扫而空,吃饱喝足,伏城慢慢朝旁边靠。师哥,你真的想起我了? 嗯。蒋白若有所思,不信? 信,信,你想起我就好,以后可千万别忘了,我叫伏城,我是你师弟。伏城抓着蒋白手腕,生怕他下一秒忘了,师哥 叫得黏糊糊的,蒋白故意往他那边侧了侧身。干什么啊? 你别忘了我啊,你不能对别人好。伏城忧心四起,还有,你和沈欲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老子怎么不知道,你瞒着我。 邱离和青让刚准备趴下休息,立刻支棱起耳朵听蒋白怎么解释。让蒋白你浪,浪得认识你的人互相不认识,像开了什么特殊技能,凡是和你认识的人,双方必不能见面。付雨也是青梅竹马,他们也是,可两边见面像瞎子过河,不仅不认识,连听说都没听过。现在好了,师哥,醋了师哥。 我和沈欲啊蒋白把伏城剩的半碗饭端起来吃,是学格斗的时候认识的,他教我打拳。 伏城把师哥盘里的炒扁豆夹过来。就学打拳?你们没点别的事?你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学打拳?是传武不香还是综合格斗帅了,你都不告诉我 没有。蒋白看着伏城吃,小梨涡太难得,他不想破坏,至于其他的事伏城不用知道,只是想学学。 真的?伏城从师哥盘里偷菜花,他那么帅,你不会是因为他吧? 不是。蒋白帮他擦嘴。 伏城等着吃他盘里最后一口。那因为什么? 因为蒋白想了想,突然想学。 伏城想了想,没想明白,不想了,反正师哥亲了自己,过两天带师哥见师叔去,让师叔看看黄历,挑个好日子,两个人这就算定下来了。 你刚才说什么?蒋白抽走了伏城的筷子,你觉得沈欲帅? 啊?伏城回忆沈欲的脸,嗯,真的帅,他眼睛特别好看。身材也好,腰怎么那么薄,纹身也帅 他有男朋友。蒋白着重强调。 什么?邱离过来八卦,刚才穿西服那个混血就是吧?他为什么把沈哥带走? 我觉得那个人对咱们很有敌意。青让总结。 因为沈欲总是乱认弟弟。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沈欲就是把他当成弟弟养着。我随拳馆陪沈欲回过一次老家,他们两个住一屋,沈欲捶了一晚上的墙。蒋白说。 捶墙?伏城不明白,那你怎么睡的?声音很大吧? 蒋白不愿回想那个晚上,拳馆几个兄弟挤大通铺,沈欲隔着墙在那边闹得他们一个比一个尴尬,全部躺平装睡,可谁都知道没人睡着。直到自己咳嗽了一声,大家才开始拿手机刷视频。 我听歌睡的,耳机里放男儿当自强。蒋白观察伏城表情的变化,他很帅么?他还有两个儿子,他有家庭了。 儿子?怎么生的?伏城开玩笑,我一会儿问问他去,要是他能生我也生,生十几个出来,闺女儿子一窝堆,全给我练舞狮去,伏家班不愁没人。 蒋白皱起眉,刚要用筷子敲打他,沈欲推门而入,脸色有些红,发型有些乱,呼吸有些喘,围裙摘掉,穿上了一件宽松衬衫。 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找我说了些事。沈欲一边坐下一边扎好头发,他你们叫他小乔就行。 乔佚阴着脸,手里转着打火机。叫乔哥。 乔哥。伏城叫得最快,你和沈哥的儿子是怎么弄出来的? 沈欲刚喝水,一口差点喷出来。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56) 沈哥给我生的小毛子,羡慕吧?乔佚用审视的眼光,你们几个多大了?穿成这样是装可怜吧?没用,这一招我已经用过了。 穿这样是因为校服没干啊。伏城看看自己,师哥,他这么问什么意思? 蒋白知道乔佚防着年龄比沈欲小的男生,看向他:他们都是我师弟,我带他们来是为了 蹭吃蹭喝?乔佚瞥了一眼满桌光盘,这一招我也用过了。你们什么时候走? 你别闹,小白是我兄弟,他师弟来了,我没认他们当弟弟。沈欲有带球跑的前科,自然哄着小乔,只有你是那种弟弟。 我和沈哥的儿子已经上小学了。乔佚固执地说,我们两个孩子,是四口之家。 我还海澜之家呢。伏城拒绝服输,我们是伏家班,师兄弟一条命,不信我给你们舞段狮子吧,算你们便宜点,300不砍价。 蒋白、邱离和青让同时皱起了眉。 打扰了。蒋白站起来,沈哥,我还要带师弟们回学校,过几天再来。薄荷草我不会养,能不能放在你这里? 能。沈欲拿出手机,薄荷你就放心吧,养好了我通知你。你们打车回学校有没有路费?我微信转你说完反应了一会儿,转头对小乔说,能不能这个月我再预支500块,给他们当路费? 乔佚分外冷酷。不行,这个月你已经预支300块了,和薛业出去玩儿了一趟。一共花了288块,剩下的12块我还没要呢。你藏着12块干什么?还要跑? 薛业?伏城抬起头,是那个首体大的薛业吗?我也认识我也认识!我还准备给他买红内裤呢。 你也认识?沈欲笑了,就是他,不过你给他买内裤干什么?难道他也缺钱了? 乔佚敲敲桌面。他缺钱也不关你的事,你就知道管他们,反正没人管我。 管,我管你。那12块我给儿子买冰棍了。沈欲眼神哀求起来,这么多弟弟,你别让我没面子。 我也是弟弟,你就喜欢小的。乔佚嘟嘟囔囔,加了蒋白的微信,500块啊,多了没有。 你多大了,还吃这个醋沈欲没办法,自己当年悄不做声跑了,小乔吓出毛病也是怪自己,小白,你收一下,先给师弟们买几身衣服,钱不够再来。 我有钱。蒋白说。 微信转账撤回走什么手续?乔佚问。 沈欲看着小男朋友闹情绪,哭笑不得。 蒋白看着微信转来的500块只有疑惑,自己看上去像没有钱的么? 师哥,你别怕。伏城偷偷拉他的手,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饿不着你。 我真有钱。蒋白拉住伏城。 真的?伏城半信半疑,师哥咱们换微信头像吧,我想换个情侣的,让别人一看就知道你和我有不正当师兄弟关系。 拥有正当师兄弟关系的邱离青让赶紧离他们远远的。 换啊。蒋白点进微信,头像是大王,改天要把猫接出来,想换什么? 就咱们的手机壳吧。伏城把两个手机壳摘掉,一人拍了一张,自己换上王,师哥换上王的男人,这下好了,JB恋人暂时不用,等我用够了王再换回来。 你能不能别老JBJB喊我,改成蒋白恋人不行么?蒋白挑着眉毛问。 以后改,以后我用蒋白恋人,你用伏城老公。伏城低着头换头像。 老不许瞎叫,出来你的身份代表狮馆。蒋白抿了下嘴。15岁的蒋白拥有那么多宝贵回忆,现在都是自己的了,轮到自己和伏城的故事开始。这时手机震了几下,有新微信。 爸妈?蒋白再打开,不是他们,是张焱。他找自己干什么? 第67章 激活80% 蒋白离开休息室, 把电话打过去。喂,您找我? 张焱听完了肖咏沐的哭哭啼啼,看着蒋文辉的一筹莫展。你爸妈在我这里呢, 怎么吵架了? 没有。蒋白回答, 张焱是爸妈朋友里唯一一个不那么假的人, 我只是和他们把话说清楚,他们骗我,我没法在家里住。 唉事到如今张焱也无力挽回,早提醒过, 大张旗鼓骗儿子迟早纸里包不住火,想和你爸妈说两句吗? 不想。蒋白用钉子一样的语气, 你是不是也骗我了? 张焱只能承认。是。但是喂?喂! 蒋白毫不客气结束通话, 师弟找回来是万幸,骗自己的人一个都不想原谅。他回到休息室,乔佚还在审问他的师弟们。 成年了么?乔佚仍旧转打火机, 我和沈哥认识的时候,17岁。别装未成年,这一招没用。 伏城一脸骄傲。我明年1月23号就成年了,生日是123。 我明年4月19日成年。邱离说,赶上白羊座的尾巴。我家让让是4月20, 金牛座的犄角。 你也是4月19?乔佚莫名紧张, 你凭什么是4月19? 邱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凭什么,大概是我妈那天烦了,怀够了,非要把我生出来。 沈欲支着脑袋,没脸抬头。小乔你别闹了。 伏城还想再看看沈欲的纹身,抬头见师哥进来了。师哥!你干什么去了? 打电话。蒋白不再落座, 沈哥,我要带他们回学校了,谢谢你的饭。 不谢不谢。沈欲站起来留,要是不着急再休息一会儿,我再给你们做几个菜。 乔佚在旁边咳嗽。做吧,反正这些年我一个人带着儿子过,没人管我。 沈欲笑着坐下来。那你晚上想吃什么? 吃什么?大列巴都被他们吃了。乔佚指向桌面有列巴渣的盘子。 家里还有呢。沈欲说,我记得休息室里还有一大块,怎么没了? 那个啊?伏城指向垃圾桶,比他妈化石还硬!我牙都崩了! 你扔了?乔佚冷笑,把你偷渡到中俄边境,沉湖信不信? 信信信。伏城狂点头,这个哥看上去也惹不起,自己人自己人,我不知道那是你的。但是那面包怎么那么硬啊?比我师哥的白蜡棍还硬。 乔佚笑他不识货,自己流浪饿肚子的时候梦里都是列巴。废话,列巴能打死人的,水分蒸发之后比贝加尔湖的冰还硬,上锅蒸才能吃。 妈个鸡,比冰还硬。伏城看向沈欲:沈哥,我走之前,想再看看你的后背。 几分钟后,蒋白带着伏城、邱离、青让站在乔沈拳击馆门口,像是被乔佚轰出来的。雨停了,气温骤降,乔佚穿短袖衬衫,几个高中生真像吃不饱穿不暖。 你们是不是缺钱?沈哥不在,乔佚恢复了他的真实面貌。 蒋白摇摇头。我真的有钱。 缺钱找我,找沈欲没用,他手里没有流动资金。乔佚拿出手机,高中生好好上学才是正经事,也别急着找他打拳,高考完再说。 又转来一笔,只不过数目大了许多。蒋白肯定不收:钱我有。 别逞强,留着应急。乔佚磕烟盒,上次你来找沈欲,我记得你抽烟,来一根? 蒋白拿了一根:伏城,你带他们去马路对面等我,别吸二手烟。又转身问乔佚,你放心,他们都是我师弟,我能照顾他们,不纠缠沈欲。 我怕你们纠缠沈哥?乔佚捏着烟吸一口,和方才判若两人,你当我真怕?我是等沈哥哄我呢。 哄你?蒋白看了看他身高,你需要? 怎么不需要了?知道他肯定哄,我才和他闹,你真当我是幼稚鬼,和你们一帮弟弟计较?他心善,认的弟弟几十个,我哪个都计较还做不做生意?但是闹一闹,沈哥愿意哄我,他也习惯了。乔佚抻正领带,沈欲说了,你是因为在日记里写过他的名字,留了拳馆名片才找回来,现在康复了? 蒋白摇头,就是这个人让沈欲捶了几小时的墙。想起我师弟了。 别急,水到渠成,这是我新学的中国成语。乔佚说,出租车帮你们叫好了,社会上的事来拳馆找我就行,沈欲单纯,我怕他应付不了。走吧。 谢谢。蒋白谢过。回到伏城家,他先检查师弟们的校服干没干,依次发下去,回到学校已经过了晚自习,一行人直接回宿舍。 徐骏正打排位,没想到这几个一起回来,他站着支支吾吾。 我没劈腿。蒋白先说。 我知道。徐骏怪别扭的,付雨和我说了。 伏城叼着师哥给买的酸奶靠过来。付雨?付雨怎么了? 付雨徐骏觉得这事有些难办,蒋白你自己和伏城解释。今天1班微信群里有人说了几句,付雨已经在群里澄清了,说你没劈腿,是两个人不合适才分手。 邱离让青让关上门。什么劈腿? 蒋白揉了下伤口。周五的时候,我亲了付雨一下,说了那句话。 几把人伏城嘬得吸管啧啧响,以后你别亲老子,晚上也别和老子一床睡,也不许碰老子的小核桃! 邱离青让竖起耳朵,等着听下文。 蒋白垂着头,左太阳穴贴一个创口贴。周五之前,我其实并没有特别的把握,确定我就是你师哥。 徐骏刚把手机拿起来,又放下了。这什么发展?这怎么回事?一个周末的功夫,蒋白变成小漂亮的真师哥了? 怪不得伏城转学直奔着蒋白去,原来炮仗和油田是裙带关系。 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你师哥。蒋白捏着半包烟,我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的事,只知道醒过来是7月底。爸妈说我昏迷半年,是付雨一直在照顾我。 青让皱紧眉头,果然蒋白被爸妈骗了。 他们让我相信,是付雨一直在照顾我。蒋白说,但立刻又补充,付雨为我做了很多,康复训练我很烦躁,她说了许多我小时候的事。我真没想到她会和我爸妈一起骗,可我当时确实又处于一段关系里,不关伏城的事。 那你的意思是,你说自己劈腿关我的事?徐骏问。 是我自己的问题。蒋白说,我不会让别人替我背黑锅,和付雨没说清楚就喜欢别人的人是我,我会解释清楚。如果有人问 师哥。伏城打了个嗝,酸奶瓶扔掉,想得开。大家都是高中生,每天琢磨怎么练武术还精力不够用呢,谁有功夫研究谁劈腿、谁分手,又不是公众人物。 他问:我就想问你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和付雨同时出事,你 救你。蒋白答,找别人救她,我救你。 那就行。伏城拍拍小肚子,我们洗澡睡吧,困了。以后你对我好就行,我受不了你对我不好 当事人不在乎,大家也无所谓了,徐骏心里又别扭又惊讶,洗好澡后躺回床上,伏城正用圆珠笔往校服上写东西。 诶诶。他坐过去,我想和你道个歉,薄荷多少钱,我赔一盆。我真不是故意,没想把你的花砸了。 滚,老子生气呢。伏城想起来就窝火,你知道薄荷多难养吗? 徐骏摇摇头,不知道。 能救回来,你爹我就饶你,救不回来我拿你当墩布。伏城叼着笔帽。 徐骏没话可说,换话题。你干什么呢? 写名字。伏城掀开校服领口,左边写师哥,右边写我,以前我就写过。谈恋爱都这样,你没交过女朋友啊? 交过。徐骏吃到了狗粮,因为打游戏分手了。这样吧,为了赔你的薄荷,这一个月你跟着我吃饭,想吃什么随便点,只要你提出来,我包你吃到胃里。 吃个几把,我差你这口饭?我用我师哥饭卡。伏城盘腿坐好。 预备熄灯哨吹响了,徐骏只好回去,盖上棉被瑟瑟发抖,自己不会在半夜被重德灭了吧?以前以为239里只有3个卧底,最起码蒋白和自己是一伙。搞了半天,蒋白才是卧底中的卧底,还是带头卧底,一带三。 熄灯了,蒋白先跳回上铺,等张霖检查后再轻轻落下。 师哥师哥你快进来,外面冷。伏城掀被窝,等不及了。 邱离和青让敲床栏杆互道晚安,端水大师又要端水了。 不冷。蒋白躺进去,互相面对拥抱,我不能陪你睡一整夜,万一查宿舍 你真不用担心这个。徐骏冷不丁地说,咱们班宿舍分已经扣没了,我看你上下反复起跳也怪紧张的。 我师哥这叫弹跳力强,你嫉妒个几把。伏城探出头来。 我为什么要嫉妒你师哥的几把?徐骏反问。 因为我师哥的几把又大又伏城没说完,被蒋白塞了回去,我还没骂完呢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57) 睡觉!蒋白搓圆寸,这周把墓地的事办下来,周末我陪你去。 嗯。伏城心里有底,那你帮我揉揉肚子。自己掀开睡觉穿的大背心,露出光滑腹肌,喝完酸奶不消化,师哥揉揉。只能揉肚子,不能盘核桃。 蒋白笑了一下,把手掌覆盖上去。 周一,蒋白带着3个师弟回班,窗台少了一盆薄荷,空落落的。没有同学过分在意他和付雨的分手,忙汇演、忙训练、忙考段,每人都为明年的高考一战做准备,武术生大大咧咧,更没人八卦。 可蒋白心里却沉,倒不是为钱发愁,而是为伏家班,为伏城。 伏城说的醒狮大赛叫战狮甲,昨天一查,报名已经接近尾声,明年3月份预赛打响,一路南下,决赛在佛山。这才是伏城的大事,伏家班的大事。可自己还能想起来怎么舞狮么?蒋白没有答案,下午训练难免分心。直到罗强让他先休息一下,有人找。 谁?蒋白擦着汗,脱了上衣看过去,是张焱。 你们先练,我马上回来。他和师弟们说,刀收好。 放心,我现在会收刀了。伏城这样说,等蒋白走了再偷偷摸摸跟着。师哥好不容易回来,万一再被洗脑自己就守寡了。可是没跟几步,一个女生拦住了他,笑容饱含歉意。 我想和你谈谈。付雨说。 不谈。伏城挺起胸膛显露腹肌线条,除非你和我切磋!等我把师哥给我买的松松饼干带上。 第68章 激活90% 张焱看着蒋白一步步走过来, 仿佛看着这孩子一年年长大。蒋文辉是兄弟帮里第一个添丁,蒋白从娃娃气变成开朗沉稳,时间眨眼过去这么多年了。 长这么高, 比我高半头。张焱笑着说。 蒋白双手支上窗台落汗。我爸妈让你来的? 我和你爸这么多年铁兄弟, 他求我一件事, 我能不来吗?张焱笑了又笑,你这孩子什么时候长这么高的,一不留神,又帅又精神啊。 找我干什么?蒋白皱起眉。 没什么, 劝劝你。张焱摸兜,行, 长大了, 不把你当小孩看,来一根? 蒋白往后看看,确定罗强和胡一虎都不在这边, 接过烟问:你要是想劝我回家还是算了。 张焱抽上一根。是该劝你回家等我找找和儿子聊天的感觉,我家是闺女,还真不懂怎么和你聊。 我又不是你儿子。蒋白叼着烟。 是,你要是我儿子,站我面前叼烟挑眉毛, 我一巴掌扇过去。张焱吐了个烟圈, 你妈生你不容易,当年添丁宴我们这群叔叔可是都送过礼,认过干儿子。 添丁宴你女儿摆宴没有?蒋白问。 她张焱有些无奈,老家没给摆,我们给摆了,现在生男生女都一样。你别往我身上扯, 说你呢! 我有什么可说的?蒋白反问,我爸妈给你们多少封口费? 张焱把烟掐了。我们之间不用给钱骗你确实不对,我也劝过。我说你们这就是埋雷,儿子想不起来,这辈子糊里糊涂过了。儿子想起来,雷炸了。 蒋白安静拿着烟,像一颗炸雷。 你爸妈也是为你流干眼泪。张焱稍稍劝,你是他们的儿子,他们不可能不爱护。 你想说,他们骗我是因为太爱护我了?蒋白弹着烟灰,臂上一层汗挂尘,因为我是他们的儿子? 张焱默认。 我是他们的儿子,他们爱护,伏城就不是别人家的儿子了?蒋白再掸烟,伏城也是他爸爸他师叔爱护起来的,爸妈不舍得伤害我,就舍得伤害别人家的儿子,挺厉害。 张焱无话可驳,再次默认。 我相信他们爱我,没说不信。蒋白捏着烟屁股,可他们确实骗我,还把伏城送去治病。我原谅不了。自己的儿子受伤了他们知道心疼,别人家的儿子自杀过他们无动于衷。 你真是一口北方话。张焱又给他一根,看你抽烟这么熟练,还好不是我儿子。从小主意大,管不了你。 这根烟蒋白只接,不抽。我主意怎么大了? 大,三岁看八十,抓周那天你可是把床单卷起来往前爬,所有摆件,钢笔、人民币、美女图、小金锤、你爸的公章,一股脑全卷了,你什么都要。张焱回忆,后来你来北方,4岁吵着学舞狮,北方干这个的少,你爸还和我聊过,说儿子怎么想学这个。我猜你准保在老家见过,看见狮子走不动道,可能是想家。 你知道我认识伏城?蒋白问。 知道,我们都知道。张焱承认了,那一年你刚到北京,在商场门口看剪彩,拉着爸妈去找伏城的爸爸,非要学那个。后来你上幼儿园,周围全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知道你练狮子,都想看看,你不让,更不让他们见你师弟。过生日请完这一波再请那一波,抱着你师弟吹蜡烛,吃蛋糕,伏城怯生生的,你还让他坐主位,猛一看还以为是伏城过生日,给我们乐得啊我还知道你因为他去深圳。 不是伏城让我去的。蒋白立刻扯清,是我自己愿意去,我愿意赌一把试试自己能不能赚钱。可能那年我确实轻率,不懂社会上的事,但伏城不知道原因,我爸妈怪不着他。要怪,只能怪我主意太大。 张焱叹了气。你爸妈没怪你。 是么?蒋白把烟掰断,别自欺欺人了,他们是想怪我又不舍得怪我,所以全赖在伏城身上。好像只要没他这个人,我就喜欢付雨了。伏城连一张合影都拿不出来,听见他们的声音就害怕,是不是他们去伏城家里收过东西? 你妈妈为你哭 你有没有听见伏城哭?蒋白问,听见了么?我就能听见。我离开的时候他爸爸一直病着,我爸妈逼他去诊所,什么样的治疗能逼得伏城割腕子?然后我出事,他爸爸去世,我爸妈立刻到他家里、到狮馆,收了所有和我有关系的东西,你有没有听见他哭? 你别激动。张焱再递烟,我道歉,骗你是我不对。你爸妈让我当说客,说今天务必把你劝回家 蒋白再把烟撅断。不回,你告诉他们,不要来学校找我。 张焱吓着了。你别做伤害自己的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你别劝我。 行行行,你别激动。张焱顿了顿,其实我也建议你们暂时别见面,他们确实做得不对。谁的孩子谁心疼,伏城在他爸面前也是宝贝疙瘩。 在我这也是,他是我师弟。蒋白说。 张焱皱着眉。你这孩子年龄不大怎么说话这么顶呢?我又没说不同意。我这人很开放,接受新事物。 那要是你女儿呢?蒋白顶着问,你女儿带回家一个女生,说她们想在一起,你同意么? 张焱再次沉默,可这次不算默认。 别人家的孩子可以追求真爱,轮到自己家的就不行,是吧?蒋白想了想,大部分家长都是你这样。 张焱无奈地笑了。你从小就鬼机灵,聊什么都能聊到别人头上,把自己摘干净。我不劝你回家了,也保证不让他们打扰你,就说给你时间考虑。但是你年轻,还没工作,衣食住行都需要钱,租房子更需要钱。 不租。蒋白看着张焱,你回去告诉他们,我住伏城家里。你再告诉他们,不要动我的学籍。 行。张焱点着头,蒋文辉和肖咏沐还真的动过这念头,要不是自己劝,说你们改动孩子上学,这个儿子就回不来了,他们或许已经动手了,你爸妈不舍得你在外面吃苦,说你一张银行卡都没带走,让我给你送过来,别委屈自己。 他们是怕我再出事没法和爷爷奶奶交代吧?蒋白看着那张卡,伏城那年上初三,14岁,他们怕我出事,就不怕伏城在诊所里出事?伏城有多委屈他们管过? 张焱推了几张卡过来。你说的这些话,我都警告过他们。他们不听,我也没办法。咱们谈现实,没钱确实不行。如果伏城需要急用钱,你拿不出来所以这些卡你拿好。 蒋白不想说话。我有卡,在深圳存的钱。 这些,就当给你师弟们留着急用。张焱把卡放进蒋白手心,你爸妈确实对不住伏城,你拿这些钱,弥补他。 演武场地垫上,伏城手中的表演刀被大刀生生砍断,只握住残缺的刀把,食指震得快要裂开。 付雨双手双握刀柄,利用刀身的重量把普通的武术刀砍断,已经不是第一次。她伸手拉伏城:还比吗? 你等我换把大刀。伏城自己站起来,算了,和女生比试我留力气,省得把你打哭了,徐骏再唠叨我欺负你。 不用和我留力气,下次我拿普通刀和你切磋。付雨脱掉校服外套,穿一件紧身运动背心,不是你不行,是你的刀不行。我这把是朴刀,单刃刀砍你的刀还不容易 伏城赶紧转身。你要说话就好好说,脱什么衣服!色.诱我啊?我告诉你,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根本不吃你这套。 你没事吧?付雨扔了一瓶过去,我想和你聊聊。 聊啊,我又没说不聊。伏城喝口水,咔嚓咔嚓啃饼干,这是师哥给我买的松松饼干。 付雨看过去,什么松松饼干?不就是肉松饼干,挺普通。我其实 你其实什么?伏城挑衅似的递饼干桶,吃吗?师哥买的。 不吃。付雨皱了皱眉,你其实你就是F吧? 伏城的饼干渣一直掉。不是,我还ABCDE呢。你和我师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付雨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吗?我怎么觉得是你我和蒋白从很小就认识,他是我家邻居。小时候他特别喜欢吃我家的桃,有时帮我写作业,我妈给他塞几个大桃带走。后来 打住。伏城有些醋意,我先问你,你不喜欢我师哥,为什么要当他女朋友? 付雨安静了几秒钟,从饼干桶里拿了一块。谁说我不喜欢他了? 你喜欢他啊?伏城把饼干拿回来,老子走了,不和你聊。 你回来。付雨哭笑不得的,我是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伏城又坐回来,大方地给饼干。那你继续说。 蒋白招女生喜欢,又帅,又会武术,懂礼貌,学习还好,哪个女生不喜欢这样的?更何况 我就不喜欢。伏城说。 你别打岔,你又不是女生。付雨心里憋得慌,更何况他还是我邻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很喜欢他。真的是喜欢。 伏城又说:我也没喜欢过别的男生啊 蒋白知道我喜欢他,但他说了,不喜欢我,以后也不会喜欢我。付雨直率,可他从来没有提过F是谁。 伏城叼着饼干问:F到底是谁啊? 付雨用关爱儿童的眼神看他。我猜F是你。蒋白出事之后,他爸妈找到一本他的日记,写了很多F的事,用了女字旁的她。 妈个鸡,是我?伏城雀跃了,师哥写我?师哥都写我什么了,我给你饼干,你快和我说说。 付雨怀里多了一个饼干桶。 快说。伏城恨不得把自己嘴里这半块再给她,我师哥都写什么? 就写了F的生活琐事。付雨半带羡慕,爱喝花生豆浆,胃不好必须喝没有防腐剂的酸奶,过马路不知道看车,怕打雷怕得要命你一个男生怎么还怕打雷呢? 伏城沉浸在喜悦中。男生就不能怕打雷了?我还怕毛毛虫呢。那既然师哥写的是我,你又是怎么回事? 付雨抻了抻胳膊。我啊,也是自己自私,不算无辜。 自私?伏城默默拿回自己的饼干桶,不给你吃了。 第69章 激活100% 对, 有自己的私心。我不无辜。付雨怀里一空,他在深圳出了事,我吓得立刻飞去看他, 没想到他伤那么重, 醒来之后, 谁都不记得后来他爸妈拿着那本日记找我,说蒋白以前有一个女朋友 师哥没女朋友。伏城往嘴里塞饼干,他每天和我一起训练,同吃同住, 我了解。班里确实有女生喜欢他,他都回绝了。也有女生喜欢我, 师哥也帮我回绝了, 说我有心上人。他没女朋友。 付雨咬了一根皮筋,扎头发。可是他爸妈说,蒋白和前女友分手后很难过, 受情伤了,还离开了重德去深圳,不一小心滚下楼。 不可能!伏城一阵愤怒,蒋叔叔和肖阿姨怎么能骗人啊,我师哥根本就没有 我现在知道他没有了。付雨说, 那时候, 我以为他被前女友甩了。 伏城憋着一股气。所以你愿意当工具人? 也不是工具人,是我愿意的。既然前女友不珍惜他,伤害他,为什么不能让我来?付雨笑两年前自己幼稚,我那么喜欢他,每周跑一次深圳去照顾, 看他从昏迷变清醒。那个女生不珍惜,那就我来,我珍惜。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58) 伏城听懂了。原来你也是被骗 我当时不知道自己被骗,所以我说我自私,愿意参加这场骗局。付雨摇头说,毕竟和自己喜欢很多年的男生在一起,这个诱惑太大,我没扛住。只是一开始我很开心,但越来越难受,到后来很难过。 为什么啊?伏城没哄过女孩子,塞过去半块饼干。 因为付雨接了他的饼干,因为我一开始对蒋白的照顾是不求回报的,我乐意每周一次,我看见他就足够快乐,足够幸福。可一旦成了他前女友的顶替,他对我的那些好都不是真正给我的,想起来就难过。我喜欢吃烤五花肉,不吃素,不喜欢喝酸奶,每天晚上他给我买的酸奶我都给室友喝。要是能卖回超市,我每个月还能赚一笔。特别是我对花生过敏,为了当这个顶替,胳膊上起了两年多疹子。我的胃也没毛病,想怎么吃冰就怎么吃冰。我和他看电影连一场3D都没看过,他总说你会晕。对不起,我不晕,我不想看2D。 一股脑发泄出来,伏城听愣了。原来师哥即便交了这个女朋友,都没有忘记对自己的好。 可我得忍着,因为我骗人了,这些就是自私的后果。付雨继续说,我还要假装自己是F,我明明就是A,凭什么要当F? 你名字里没A。伏城说。 你别打岔,我说有就有。付雨笑了,反正我也是活该,是我有错在先。就算我还喜欢他,也不想瞒他太久。 不可能!伏城再一次憋火,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师哥呢?谁都喜欢他。 真的不喜欢了,小时候戴着滤镜看他,真实接触下来,特别是他失忆后,我慢慢想清楚了。付雨说,我喜欢的蒋白是以前那个,阳光邻家哥哥,善解人意,优秀学生,这个蒋白,不是我喜欢的人。 他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伏城有点不高兴了,你怎么能不喜欢我师哥呢? 可能我喜欢的并不是他,只是心里的设定,只不过以前的蒋白全对上了。换成别人,可能也行。我可以照顾他,给他打掩护,按照医生的嘱咐讲他小时候的事,可不应该骗他感情。付雨剖析自我,今年年中,我想过和他说分手,把真相告诉他,也和叔叔阿姨谈过。可他们说,怕我突然提分手刺激蒋白,让我再等等。我就只能等着,现在 行了我知道了。伏城痛快地说,这件事不怪你,你不知道我师哥喜欢我,他给我买松松饼干,天天给我带桃子,还送我一对钻钉,虽然本来是送咦,你没耳洞啊? 没有啊。付雨揪着耳垂,他天天给你带桃子? 带,从小给我带。伏城左看右看,还真是没有,没有耳洞还要送耳钉,难道这就是艾斯爱慕吗? 你还真是没有耳洞那我师哥送你耳钉干什么?伏城自问自答,算了,反正现在耳钉是我的。假冒女朋友的事我不怪你,你你现在还难过吗? 付雨想了想,终于知道自己家的桃都去了哪里,原来自己是水果批发商,蒋白帮自己写作业就是为了薅桃子。还是有点难过,毕竟以前喜欢那么久。 你难过也没用,师哥喜欢我。还亲我呢。伏城有意显摆,他亲我还咬我舌头呢,亲你不这样吧? 你快别提了。付雨推他一下,吓死我了,回去洗嘴洗半小时。你现在看我难过是不是很开心? 伏城笑着吃饼干。也不是特别开心。你吃吗?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别笑这么明显,可信度还高一些。付雨说完一身轻松,也好,分手也对,本来我就不是真的。我也不应该当假的,我值得有人喜欢,像蒋白对你那样,记住我都喜欢什么。 放心,你将来一定能遇到。伏城拍拍她,你将来,一定会像我和我师哥一样幸福。 付雨看着他,这可真是吃自己家的桃子长大的男生。显摆够了吧? 没够。伏城心里爽,来,我给你讲讲腕子上这个JB的来历吧 和张焱告别后,蒋白心情不算很好,接下来几天他发现几件奇怪事。一件是伏城总是笑,看着自己莫名其妙就笑开了,问他笑什么,他也不说。但笑就笑吧,他笑得好看,有小梨涡,自己爱看,还可以摸。 第二件事,伏城竟然主动报名大汇演,说是最近开心事太多,心情好,愿意给正山添添彩。这下忙坏了罗强,和胡一虎想方设法改编节目。可节目单已经报上去,无法加改,最后只好弄个压轴的大戏,让伏城做好准备。 第三件,没人关心他和付雨怎么分手,倒是有人说,付雨和3班转校的那小子有点事情。 3班转校的?蒋白推理排除,直到看到伏城和付雨迎面而过打招呼,危机感涌上心头。前女友和现男友这是怎么回事?有待观察。 周四中午请假,蒋白去找王薇薇主任扎针灸,同时去银行汇款,把伏城爸爸最后的安家费落定。暂时没动爸妈的卡,是自己在深圳攒的钱。 这张卡来得奇怪,爸妈说是自己在深圳办的,钱也不多。蒋白一直没搞明白这张卡的来历,现在想想,大概就是自己打拳赚的那点油水。 11万多,自己在深圳忙活,估计每场能让大老板赚几十万,结果一年下来就攒了这些。所以蒋白把墓地的钱压在11万以内,他只有这些钱,刚好给伏城的爸爸。 自己爸妈带伏城去治病,这笔钱应该由自己来出作为弥补。把这些事都办完,蒋白开始联系陵园,问了几个黄道吉日,本周末刚好不错。 上午11点之前下葬即可入土为安。蒋白没经历过白事,或许以前经历过但是忘了,只能反复追问需要准备什么,又提前准备好零钱硬币和香烟,买好黑伞。 再买4身黑色运动衣,长衣长裤加外套,卡里就剩下几百块。 几百块全买弹珠汽水和饼干,偷偷存在宿舍衣橱里。 眨眼间到了周五,蒋白跟着伏城坐班车,回了伏城的家。 师哥你真买好了?伏城爬着楼问,墓地那么贵 都办好了,周日早上7点,我陪你去殡仪馆,然后直接去陵园。蒋白掏家钥匙,陵园那边也安排好了,只要 等等。伏城阻止他开门,这么大的事,我得告诉师叔,你先跟我跑一趟师叔家!师叔看见你绝对高兴! 师叔?蒋白还愣着就被伏城拉走了,一路跑下楼。 又是伏城拉着自己跑,跑得飞快,把困感远远甩下。跑过几条小巷,忽然之间一条白灰色的旧马路横跃眼中,脚下被运动鞋踢出灰飞色的尘土。蒋白抿着嘴,加速快跑,紧握住伏城的手,在风驰电掣间看伏城飞扬的眉梢。天气明明已经转凉,可他们只穿校服外衣,里面还是短袖,火力热如日光,能把彼此射化掉。 他再看伏城,伏城还在笑,静静笑出了热闹和喧腾。 跑了一会儿,伏城指着一栋矮楼:就是这里,师叔呼,我喘口气。你可能忘了,师叔叫廖程明,家就住这里,一直没搬过家。走,你跟我上去,让师叔给咱们包包子! 等等蒋白有些犹豫,结果再一次被伏城拽跑了。楼不高,他们三步两步比赛似的冲上去,在布满油烟味的楼道里追着吵闹。进了楼洞伏城回身亲了蒋白一口,亮晶晶的眼神和汗珠一起闪。 楼道里暗下来,还能听到谁家在炒菜。改成蒋白追伏城,把他按在落灰的烟灰墙上亲,嘴唇和牙齿摩擦,从校服底下掀,一掀掀到胸口下。伏城被亲得呼呼喘气,系着松开的裤带往上跑,直到他们亲得动静太大,跌跌撞撞碰倒楼道里的自行车才算暂时安静。 自己人自己人,亲不过伏城跑到一扇门前,咣咣咣拍了拍:师叔!师叔!我放学啦!我们回来啦! 只有喘息声,蒋白喉结一动,攥了攥手心的汗水。 师叔是谁?想不起来。再一次见到曾经认识自己的人,这感觉不算太好。爸妈那些朋友也认识自己,但见了面总找不到真实感,隔着一层毛玻璃说话,他们看不见自己,看见的全是另外一个蒋白。 门里好久才有动静,蒋白喉结再一动。 喊什么,就数你嗓门大!廖程明扶着桌角过来,开了门,透过防盗门的纱窗看了看,谁和你一起来了?邱离还是青让?不早点说,我又没买菜又没做饭的,知不知道 防盗门打开,廖程明愣了。 师叔。伏城笑得止不住,师哥回来了,我把师哥带回来了。 蒋白也愣在原地,看着面前不算年轻的男人。可他没想到,廖程明竟然掉头而去。 视线穿透廖程明,蒋白看到客厅里有一头正在修补的南狮,它静静蛰伏着,等待开光点睛。 蒋白不记得怎么舞狮,但他觉得,它在等自己。 这头南狮,是他自己的。 第70章 孝狮再现 师叔?师叔你去哪儿啊?伏城追进门。 廖程明往屋里走, 每一步都是歪的,扶着墙,扶着桌, 可脚步坚定没有回头。伏城追着去, 蒋白摸着陌生防盗门犹豫了, 还是迈步进了屋里。 他是伏城的师叔,也就是说他是自己的师叔?蒋白站在客厅里,傍晚光线不足,饭菜味自左边厨房而来, 好像有东西烧糊了。 他去厨房关了煤气灶,轻轻咳一声。锅里是韭菜炒鸡蛋。 等他再一次回到客厅, 所有静置家具活起来, 堆成山朝他翻滚涌动。它们要说话,蒋白终于听清楚,它们说想要回来, 经历了多少年压制焚毁准备重见天日。 时光倒流,墙上全是照片。蒋白一张张摸着看,地上是一头黑色的南狮,它们在等自己。 照片中有年轻时候的廖程明,另外一个男人顶着狮头, 这是伏城的爸爸?旁边有一个漂亮女人, 怀里抱着咧嘴大哭的孩子,这应该是伏城。 哭得真难看。蒋白抿了抿嘴,可是抿着抿着又不开心了。 伏城的妈妈已经不要他了客厅光影稀疏,蒋白在一阵饭菜尘烟中听老照片讲故事。半晌,他捏住裤兜里的银行转账回单,只要自己在, 伏城就不是流浪猫。 卧室两间,廖程明在大的那间里,蒋白却只听见伏城说话声,像电视机好久没关。一阵风吹进来,厨房门挂上的蓝色布帘闹得开开合合,蒋白抓住布帘一角,突然眼熟,好像自己小时候和谁在这里玩过捉迷藏。 他又重新看墙上的照片,伏城那么小,廖程明还没长胡子。 师叔你怎么了?伏城围着着急,师哥回来了,真是师哥,不是我逼着他回来 廖程明背着手,看着窗外。 蒋白走进来,屋里一切都很陌生,廖程明和自己差不多高,背影冰凉。 师叔伏城站在当中左右为难。师哥回来,师叔不应当高兴吗?为什么不肯见呢? 蒋白往前几步,看到床头柜上还泡着一杯通透的黄茶,嘴里干巴巴挤出一句。师叔。 廖程明背影一动,男人的肩猛颤几下,苦嘴翻甜,只能靠呼吸舒展。 伏城想不透,火气降下来劈开凝固气氛,好像知道师叔为什么背着身去看窗外,说什么不肯转过来。 蒋白猜,廖程明哭了。这场景似曾相识,那年他终于肯开口叫爸妈,蒋文辉和肖咏沐也是哭了。 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能把廖程明的眼泪引出来。 师叔,真是我师哥。伏城想劝,我师哥说他想起来了,他记得我,我才带他回来的。后天我爸下葬,他说他陪我去。 廖程明已经平静下来,可脑袋里像闯进一列火车,进站出站一刻不停嗡嗡作响。孩子走那年14岁,该上初三,如今应该是高三,长得那么高,几乎不认识。可那个眉毛,那个鼻子,那个凡事有自己主意的眼睛,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蒋白,伏弘没等回来的徒弟,伏城师哥。 伏弘你没等回来啊。 你爸的事咳,都安排好了?廖程明顾左右而言他,等声音平缓。 安排好了。伏城在师叔背后说,不敢走过去,墓地涨价,原主怪我一直没付全款,涨了好多。师哥帮我付上的,他说我的钱留着上大学。 这事你找我,你师哥能帮你多少?他也上学呢廖程明还是没转身,伸着胳膊去拿茶杯,茶水面晃悠悠,他也还上学呢 说着他转了过来,和蒋白面对面。 回来了。廖程明用说明的语气。 蒋白想,自己确实是回来了,刚要点头,这个高大的男人已经到了眼前。他比照片中的风采青年苍老许多,只是十几年人便蹉跎了,鬓角藏着不少白头发,灰蓝色的短袖衬衣倒是清清爽爽。他的笑容和照片里很像,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眼睛,甚至每一条皱纹里都藏着饱满的生命力。 然后他用力地抱住自己。蒋白低了下头,胸腔快要挤碎。 回来就好。廖程明抱着蒋白,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这个点头不仅意味着欢欣鼓舞,还有他和自己搭档心照不宣的期盼。伏弘你看见了吧,你徒弟没让你失望,他回来了,让你儿子亲手带回来的,你都看见了吧。 蒋白一动不动,不少人试图用拥抱和接触唤醒他,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但没有一个让他这么难过,明明应该是开心的事。 回来就好。廖程明慢慢地松开蒋白,眼睛已经没了泪花,回来就好啊。他拍了拍蒋白的左肩,皮肤下,血液正慢慢回流至发白的手指关节中。 蒋白再一次点点头,难过之后,终于感受到了喷涌的喜悦。 我回来了。他说,说完再看伏城,我记得他。 廖程明深深喝了一口茶,这才找回笑的感觉。记得就好,你师弟惦记你。我们也很惦记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伤好没好?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59) 好多了。蒋白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很馋廖程明杯里那杯茶,就是偶尔头疼,还有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医生说我可能想不起来,就算想起来了 呦,头疼啊,头疼可不行,你年纪小就头疼,这可不行。廖程明放下茶杯,翻箱倒柜找药酒,这药酒还是我自己泡的,你师弟他们淘气,成天摔胳膊摔腿,都是用药酒揉好的。只是这也不管头疼吧?你等等啊,我还认识几个好中医,我这就打电话去,明儿咱们 师叔!伏城拉住他,明儿再说吧,我和师哥饿了。 饿了?廖程明一拍脑袋,呦,我锅上还有摊鸡蛋呢,完了完了 我把火关了。蒋白看着他满屋转悠,先吃饭吧,伏城饿了。 伏城笑着摇师叔胳膊。是啊,先吃饭,对了!老子把班旗要回来了! 什么老子老子,好好说话!吃饭,吃饭。廖程明坐下来静了静,钻进厨房。 原本没想做几个菜,只是这韭菜摊鸡蛋是给伏城预备的,怕周五孩子突然过来吃饭。这下又来一个,廖程明拿上钱包出去现买,不一会儿拎着大包小包回来,还额外买了两根咸水冰棍。 你们先吃,我做饭。他说。 谢谢师叔。伏城拿起一根猛嘬,吞吞吐吐,吐吐吞吞,继续讲照片的来历,师哥你看那张,那个扛狮头的,是我爸。 蒋白拿着冰棍,试着尝一口。没味道,不懂伏城为什么那么爱吃。狮头是黑的? 狮头用颜色.区分,黑狮少见。那头,是伏家班当年最沉的,现在还在师叔屋里放着,估计落灰了。伏城说,要不我带你看看去? 蒋白看向客厅里那头。这一头是 看什么啊,先吃饭。廖程明打断他们的谈话。 蒋白只好带伏城先坐,一桌子素菜。他们一边吃,一边听廖程明絮絮叨叨说中医,什么这个病要是放在中医大夫手里早就好了,说到高兴时还拿出小酒盅。 陪师叔喝点?廖程明问。 我也想喝。伏城去够二锅头。 去,别添乱。廖程明用筷子打他的手,给蒋白倒了三分之一酒盅的量,一小口,和师叔干一杯。这么多年,总算有人再干这杯了。 蒋白原先还有些不自在,身体缓缓放松,拿起酒盅。一小口一饮而尽。 廖程明喝了自己这一盅,又倒了一盅,起身倒进香炉里。 吃完这顿家常饭,师叔执意让他们留宿,收拾了客厅又忙着准备卧室,看得出来是真高兴。蒋白总惦记那头狮子,往大屋看看,没有。 师哥你找什么呢?伏城拍着吃饱的肚皮。 没找什么。蒋白再看,狮子呢? 在柜子里,哪有摆在外面的。伏城大摇大摆进去,拉开柜门,在这里呢,刘备狮是黄色,关羽是红色,黑色是张飞狮,是武狮,比赛斗狮或者踢馆挑战,平时祭祀辟邪,特别少见。张飞狮也不是谁都能舞,技术不行舞黑狮可叫人看笑话。 张飞狮蒋白摸上去,不想摸到一把硬毛。 对,张飞狮,三圣狮之一。伏城也摸狮子眼睫毛,起舞张飞狮,威武人人知。张飞狮代表一个勇字,豹头环眼,除了黑色只有青边白纹,脑后还要画一枚金钱。舞法不能太跳,必须猛悍,让人望而生畏。因为黑狮代表枭雄。 蒋白摸着张飞狮的黑牙和短须,和方才客厅里那头很像,但不是那一头。 伏城擦亮狮头宝镜。张飞狮就是为了打架的,要是一个狮馆借着切磋的名号出张飞,那就是挑衅找茬。要是用张飞狮迎战,那多半要打起来。 咳这是我的。廖程明端着一壶茶进来,旧了,十几年没用过,早就不软了。估计耍两下竹节就要散开,我也不敢动它。喝茶。 蒋白自己拿了个茶杯,等廖程明给自己满上。 你从小就爱喝茶,别人家小孩喜欢喝个饮料,你偏偏追着我们要茶喝。廖程明知道他是潮汕人,茶叶不是太好,北方水也硬,凑合喝吧。 蒋白喝了一口。挺好的,我什么茶都能喝。那个是他指着柜子另外一边,被黑布包住,也是狮子? 伏城看了一眼,不再说话。 廖程明点了下头。是,那叫马超狮。是伏城舞过的。 马超狮?蒋白问。 马超狮又叫孝狮,通体雪白,只出一次。廖程明说,伏城当年给他爸爸出过了,可是只有半头,他不让烧,说等着师哥回来,非要等你回来。唉,不提这些,你现在回来了,改天我把这东西烧掉,算是给伏弘一个交代。 廖程明准备关上柜门,不想蒋白先他一步撩开黑布,完整的雪白孝狮安安静静,两只眼紧闭。睫毛和短须丰厚柔软,狮角尖锐,狮眼下一片青蓝。 这就是孝狮?伏城舞过的孝狮。蒋白把手掌放在狮角上,像摸一头沉睡的猛兽,没有光滑的额前镜,只摸到封镜的白布,绣着黑色奠字。摸着狮子,他听到狮子替伏城哭,哭很凶。 师叔。蒋白摸到奠字上,你能不能帮我一把,从头再教我一次。 第71章 红狮撞白狮 马超狮很旧了, 但远没有张飞狮破损严重,蒋白抓住白色的狮须,根根柔韧。 可这么一个简单要求却让廖程明犯了难。苦思许久, 不肯点头。 师叔?伏城急, 师哥以前就会, 学起来肯定 你闭嘴。廖程明拧紧眉毛,你爸爸走了我封狮,早就不去狮馆了。这件事慢慢再谈吧,你们洗洗澡, 先休息。 伏城没办法了,狮行一向尊敬长辈, 师叔让闭嘴就只能闭嘴。蒋白也不多说, 先后洗澡洗漱准备休息。廖程明给他准备好小屋,摆设眼熟,以前伏城给他看过。 时至年底, 蚊帐和凉席不见,换上厚厚的棉被和热水壶。蒋白随手一摸,被子里是实心的,不像是鹅绒被,倒像是实打实。 这也是一位坚守己固的时代守护人。 师哥我洗好了, 洗得白白的, 袜子也洗了,脚也洗了。伏城顶着白毛巾进来,像个准备破色戒的小和尚,你摸什么呢?哦,被子啊。我告诉你,师叔家的被子都是他自己弹棉花, 每年弹一次,别看这一床棉花被,比几床羽绒摞起来还暖和,风吹不透,踢被子都踢不动。 怪不得。蒋白对一切抱有戒心,摸着不一样。 是不一样。伏城把圆寸擦干,所以晚上我们一床睡吧,你都亲我了,夜里是不是该盘核桃 咳!廖程明使劲敲门,伏城,上大屋来,睡个觉还往一起凑,你多大了? 伏城恋恋不舍,白洗这么干净了。那师哥我走了啊,你你好好睡。 嗯。蒋白看了看严肃威严的廖程明,快睡去吧,给我发微信。 伏城离开之后,蒋白才真正安静下来,躺在床上思索,回忆自己以前有没有睡过这张床。睡不着,又起来开窗通风,一棵大树刚好够到窗口,树枝像要伸进屋里来。 是槐树吧?蒋白试图辨认,应该是,只是这么大的老槐树太少见。 回身躺好,思路一直在跑,拽着蒋白横冲直撞。不知到了几点,房门好像推开了,一个小圆寸蹲着进来,掀被角,爬进了自己的被窝。 师哥我来啦。伏城钻进来,往里点,让让,往里点外头冷,我进被窝。 蒋白用被子裹住他,两具身体叠在一起,叼着伏城耳尖说:感冒了怎么办? 老子从小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不打喷嚏,就这几步路,还能感冒?伏城紧着拽红裤衩,就是脚底下凉,师哥你拿脚给我捂捂。 蒋白把笑脸藏了藏,两只脚夹住伏城的脚。袜子呢? 洗了啊,洗得白白的,师哥我脚不臭,是袜子脏。伏城誓要洗白这段黑历史,我在大屋睡不习惯。我问师叔,师哥从小抱着我睡,凭什么长大了不行?师叔说,小时候是小时候,长大另算,还说你和我血气方刚,万一睡上头了怎么办?我说不会啊,我都计划好了,等成年那天和师哥掐着表睡。但提前有黄道吉日也行。 你还没成年,老想这些干什么?蒋白把腿伸直,下半身远离伏城。 没成年就不能想了?伏城在师哥身上一通乱摸,师哥你肌肉邦邦硬,捏都捏不动,你是不是绷着劲儿呢? 蒋白深呼吸着。没有,我就是硬,天生硬。 厉害。伏城开始找姿势,准备埋头苦睡,脸扎进蒋白怀里,头往里面藏,后脊一串凸起的骨头包,师哥,你盘核桃吗? 蒋白闭上眼。睡觉。 老子不。伏城趴在蒋白身上脸蹭脸,师哥? 你是馋猫么?蒋白继续闭眼。 我常年吃素,所以馋肉。伏城闻师哥身上的沐浴液味,锁骨钉的凸起在师哥胸膛滑上滑下,要不然过两天挑个好日子 蒋白睁了眼睛,手按住伏城的腰窝,几分钟没有说话。 睡觉。最后他捏起伏城的后颈皮,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嘶。疼,你轻点,知道你手劲儿大。伏城见师哥没动静,这难道就是艾斯爱慕吗?于是乖乖趴着躺好:师哥,我想大王,你怎么没把大王带出来? 蒋白揉太阳穴,像和自己做斗争。其实我试着带它出来,它不听我的,抓不着。 你以前拿毛巾抡过它,它当然张牙舞爪。伏城伸出胳膊,以前它抓我,这里,这里,都抓伤了,伤口最深有半厘米。 埋了吧。蒋白摸着伏城的肩,比自己窄一点,但就一点,这猫没法要。 要,我要,我从垃圾桶捡回来的。伏城笑着搂腰,右腿一跨像要骑上去,你想想办法,哪天咱们把猫带出来,师哥我要嘬你手。 蒋白听见他打哈欠,手伸进伏城嘴里,滚烫的身体逐渐老实下来。我想想办法。你困了吧? 嗯,困了等老子成年那天,掐着时间啊。伏城又唠叨几句,一下一下嘬起师哥手指尖,两腮鼓一下瘪一下,不一会儿,头一沉睡了过去。 蒋白把下巴搭在伏城的小圆寸上,蹭了蹭,想笑。猫有发情期的。 周六一早,蒋白被张焱的电话吵醒,是爸妈委托他打来,问自己住在哪里。蒋白犹豫了一下,说住在师叔家里。 张焱问师叔是谁,蒋白说了一句他们知道师叔是谁,就挂断电话。 伏城还在睡,可能两个人抱着睡觉太热,半夜他把红内裤脱了,光着屁股大咧咧晾小核桃。蒋白不停给他盖被子,又摸他腕口的疤,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么没心没肺的一个人能用割腕吓唬别人,自己爸妈到底是怎么逼他,还是说了些什么,才让伏城走这条路? 怕是威逼利诱。又在自己出事之后搜了一遍狮馆,或许连伏城的家都搜过,不留一点痕迹,收拾得干干净净。 爸爸刚去世,又割腕自杀过一次,那时候的伏城是怎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爸妈去拿东西?蒋白不敢想,肯定是毁灭性打击。 伏城睡醒,第一件事是找内裤。师哥,我裤衩呢你给我脱的? 什么?蒋白在旁边穿衣服,你自己脱的好不好? 不可能!伏城捂住小核桃,老子不可能睡觉脱光,绝对是你你是不是夜里盘我核桃了? 蒋白把脸转过去。没有。 肯定盘了。要是我看见你脱光睡觉我也盘。伏城跳下床,上次,我小核桃都被你盘 咳!廖程明敲敲门才进来,我就知道你跑这屋来了!你你怎么还把裤子脱了?穿上! 伏城不情不愿。我4岁多就和师哥一起睡,又不是第一次师哥你快点,洗漱完咱们吃饭。 蒋白看着面色复杂的廖程明,真没法解释。 早饭不是师叔做的,伏城拿着零钱带师哥出门买,豆浆、油条、豆腐脑拎回来一大堆。他算盘打得挺好,吃完饭就回家,这样晚上能和师哥二人世界,切磋盘核桃的技艺。可没料到,师叔老奸巨猾,不让走,非要他们多住一晚。 住就住,伏城也没有多着急,周日有大事,要去接爸爸。 周六晚上,蒋白单独回伏城家拿快递,是买好的衣服和黑伞。陵园转让手续已经办妥,封墓穴的人也通知到位,自己能想到的细节都想到了,只等逝者安息。 周日凌晨,他和伏城早早醒来,不一会儿邱离和青让到了,换上统一的黑色衣裤。当年拜师时4个身高不足1米的小男孩全部长大了,各有锋芒。 师叔。时间到了,蒋白站在最前面,现在动身么? 再等等。廖程明抽完烟,像下了决心。他早就不去狮馆了,现在起身打开柜门,单手拎出那头雪白孝狮,卷起了狮批。 先去一趟狮馆吧。廖程明说,出殡那天,伏弘不舍得走,灵车前的盘子没摔碎。今天我让伏城再出一次孝狮,把狮子烧给他。他在天之灵看见这头狮子,会知道你回来了。 这话不用师叔说,伏城、邱离和青让也是这样想的。孝狮必须烧掉,这一头专门等蒋白。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60) 住处和伏家班离得不近,可廖程明执意走路过去,半小时路程走了一个多小时。路上,他悲喜交加,两头孝狮凑齐一对儿,伏弘这回真该放心了。 可是蒋白说要学舞狮廖程明拿不定主意,孩子伤还没好,让他上桩岂不是害了他? 一路上,他们被行人看了又看,休息的空档,还有人过来问手上的玩意儿卖不卖。廖程明摆摆手,习惯了,狮行不比从前,特别是北方。这也不是能叫得出价格的东西,点睛之前狮子是艺术品,点睛之后狮子是活的。 好不容易到了伏家班的院门口,伏城走出汗来,开始掏钥匙。师叔你进屋先歇歇,不着急。 好,好。廖程明看着洁净的木门,横批出入平安是自己写的,我休息几分钟咱们就走,别耽误了你爸爸的吉时。一会儿先 正说着,右侧来了一阵锣鼓声,声音再熟悉不过,是狮馆的鼓点。 蒋白跟着伏城向右看,两头红色的南狮朝这边走过来,后面跟着锣鼓钹队,还有不少人朝这边走着。那边看见这边的孝狮,直接停了,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但也没有视而不见。 廖程明瘸着走过去,眼里泛酸。多少年了,伏家班都没有出过狮,更没有和别家狮馆正经八百会狮。会狮是狮行最重要的礼仪,放在自己年轻的时候,两边礼仪没做好真会大打出手。不敬狮,就是不敬人。 只是没想到,红狮撞孝狮,竟然来了这么一回。 这时,对面的鼓声又起来了,区别于方才的蓬勃喜悦,只剩下庄重凝重。两头红色的南狮做低伏状,显然是要会狮。 这鼓声低,是换下了牛背皮的鼓,用了牛腹皮。廖程明略感安慰,对面守规矩,只是两边一比较,伏家班凋零惨状实在不忍心看。对面齐活,有鼓队、大头佛、旗队和队员,队员手里拿着单头棍。 可伏家班这边,就剩下4个小子了。 邱离青让,你们到前面代我行礼。廖程明抓起狮批,伏城,上狮头。 青让抓住廖程明:我来吧,师叔你的腿不行。行礼是大事,我们是小辈不能做这个。 没事。廖程明整了整衣裳,咱们班子人少,礼节不能缺,你们 我来吧。蒋白抢先一步抓住狮批,这头本来就是我和伏城的,我跟着他。 伏城咬紧牙关。师哥 上狮头,你带我。蒋白弯下腰,时隔几年,终于批回了自己的狮批,捞住了伏城的腰。 伏城憋着一口气,顶上狮头,身后的人是师哥,狮批撑起来,自己尾巴终于回来了。 师哥你跟着我。伏城吸吸鼻子,今天不能哭,要笑,我爸看见了肯定高兴,老子不哭,老子笑着的。咱们会狮去! 蒋白低着头弯着腰,肩背拉成直线。好,我们走。 第72章 会狮 伏家班这边人少, 可对面的鼓点却是按照孝狮规格来的,不再澎湃喧天,反而单调凝重。双数声不见, 只留单数。 毕竟对面的队伍是马超狮, 孝义两全。 孝狮眼下选用了青蓝色, 悲戚如泪,伏城操纵横杆,狮眼半合似睡非睡。步调也沉稳缓慢,极尽哀恸。上一次扛起狮头只有自己, 这次全弥补上,身后有人。蒋白抓住狮批两边, 身体自然而然垂下, 他还记得。 两边狮馆开始会狮,狮子庄重向前。 师哥,你跟我走。伏城带着蒋白, 轻轻说,会狮有九忌。 蒋白肩部放松,充当一头南狮的后半部,伏城出左脚他的左腿自然跟上。你说。 一忌眨眼,二忌脚踢, 三忌追屁股, 四忌狮摆尾。五忌跳跃,六忌狮捋须,七忌高举,八忌兜后绕圈,九忌伏身抬狮头,你记住这些。伏城缓缓前进, 走吧。 蒋白点点头,又想到现在自己的动作和表情伏城看不到,嗯了一声。伏城往前时他走,伏城停下时他也停下,看过高昂舞狮尾,这些好像不难。 伏家班会狮的狮子只有一头。没有引路大头佛,也不热闹。 对面阵仗大,却气势弱,一来,这条路算别家狮馆为主,这是北京,自己是客入,二来,他们看清孝狮背后的伏字,知道这不是野狮子,是贴了名贴了姓、规格正规的孝狮,为奠而来,向死为舞。所有礼仪之中,会狮为大,死者为大。 占了孝狮的上风,则以为耻。 鼓点打出沧桑之感,廖程明瘸步向前,走在狮头右侧,对面抬起手开始行礼,他抱拳回一拜,差点乱了身体重心,晃悠几下。 可对面的狮队没有停下的意思,邱离和青让也没有过来搀扶的意思,因为廖程明是狮队的大师傅,这是他天经地义的责任,带狮会狮。 左步向前踏,双手捞月胸前汇集,再右步向前踩,会狮礼。 一敬苍天清明九转乾坤。 二敬天地诸方四通神明。 三敬南狮各路四方好汉。 身边孝狮低低随行,行至红狮面前,两边同一时间摆低架狮,后撤远离,恭恭敬敬退后去,表示双方敬意。 红白南狮退至相隔20米左右停下来。廖程明和对面狮馆的负责人相互抱拳站起,那人年龄不大,30岁左右的样子,所以膝盖微屈,始终低廖程明半头。 狮行规矩多,会狮必然是狮子先行,要是狮队人多,拿刀枪棍棒的武队则排在狮子身后,然后才是大师傅。师父在狮头边上,跟着锣鼓钹队,最后面,才是盛大的旗队和队员。 可红狮显然给孝狮敬意,远远退后敬拜三次。 伏城第一次用孝狮会狮,不知这是不是苍天有灵,让即将烧给老爸的马超狮带领伏家班和同行相见,也是捎句话给老爸,传武不灭,雄狮不死。 师叔起来了,孝狮三拜狮。 伏城扛起狮头先向左方前拜,狮头深深低下去,眼睛仍旧不开,再退后,不差一丝一毫的功夫,朝右前方敬拜,步步向前。穿透狮口,能看到对面的旗,猎猎生风。而他身后,邱离和青让,抻起了伏家班的破旧班旗。 旗子破了,可字绣上去就是几十年。 最后,伏城伸出右腿作握手礼,对面也伸出了右腿朝他作握手礼,红白狮头顶在一起,伏城从狮口中伸出手去,接住对面递上来的名帖。 拿进狮头一看,广州,佛山,一狮堂。是佛山的!是太爷爷家乡的人!伏城高兴得忘乎所以,想抬起头来看看对面的旗子,被廖程明一巴掌摁下来,于是狮头老老实实垂着。 别抬头。蒋白说,即便自己没想起来舞狮路数,都能从伏城方才兴奋的身体反应猜出他在抬狮头,你不是说有九忌么?乖一点。 师哥,师哥,你看啊。伏城单手扶狮头,右手往后递,名帖是佛山来的,一狮堂的堂主,我太爷爷就是佛山人,佛山现在竟然有这么大的狮队! 蒋白在伏城腰上掐了一把。你先别说话。 咳。廖程明提醒伏城一声,北京,伏家班。说着从兜里取出一封红色信封,里面是伏家班正式的名帖。 伏城郑重其事地接过去,再由狮口递出来,两头狮子头顶头。即便不出狮,师叔也会随身装着名帖,怕的就是今天这状况。真遇上狮行同人,拿不出名帖,说不出名堂。 名帖是师叔亲手写的正楷,以前是北京伏家武馆狮队伏家班班头伏弘,现在是北京伏家武馆狮队伏家班班头伏城。 互换名帖才算会狮完毕。伏家班没有鼓队,按规矩也应该礼让客狮先起鼓,伏城是主狮,等他们鼓声响了才起狮。 后生仔,要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好好过生活。对面狮馆的老人说,北方舞南狮,几岁练起? 我从小练的,我太爷爷、爷爷、爸爸,都练舞狮。伏城顶起狮头笑,又因为舞的是孝狮,笑容里多了些悲凉,是我爸教的,我太爷爷也是佛山人你们队伍好大啊。 也是佛山来的?老人点了点头,有机会你回佛山,找一狮堂,明年的战狮甲敢不敢去? 伏城看了一眼师叔,腰上突然一紧,是师哥的手。敢,等我真进了半决赛,能去佛山了,再拿着名帖找您! 廖程明笑而不语,蒋白回来了,伏小子的心也野了。 因着是孝狮,两边狮馆不过多交谈,会狮后便散了。廖程明走进院,敞开屋门和窗,插上了伏家班的醒狮旗。 高高大大,堂堂正正,立在屋正中。邱离和青让站在门外双手背后松弛下垂,等孝狮进来。 孝狮要在草席跪等,由逝者家属通知才能引进屋。今天仓促,没有草席,廖程明出面把伏城和蒋白带进来,仿佛昨日重现。只不过这头狮终于齐全,不再拖行着瘪掉一半的狮批。 你爸爸的牌位没带来,对着班旗拜吧。他看得见。廖程明说。 于是伏城跪下来,双膝冰凉,身后也是一声轻落,师哥扶稳了他。 蒋白想不起来伏弘这个人,只知道廖程明家里的照片中有他,看上去不算陌生。但伏城这样一跪,似乎连着他的身体,也把他的高度降下去。 是难过,是悲怆,是少年燃烧了一切的绝望。他摸到的伏城是上一次的那个,自己一个人跪在这里,拖着狮批泣不成声。一股本能驱使蒋白弯下腰去,将背挺直。他跟着伏城跪行,伸手轻轻抚摸伏城颤抖的背。 不哭了。他劝。15岁的蒋白在昏迷时候大概也想这么说,否则不会用尽全力想要回来。 不哭了。他替以前的自己说。 伏城吸吸鼻子。老子没哭。然后又抹抹眼泪,师哥你别和师叔说我又哭了,老子能得很,当小班头了,不能哭。 蒋白点了点头,从后面圈住了伏城的腰。 孝狮对着班旗三拜,廖程明拿出一瓶老酒,朝狮头前洒了一溜。蒋白跟着伏城卸下狮批,突然问:为什么叫马超狮? 伏城看着尖角上的白色麻布条:传说,三国时马腾被曹操杀了,他儿子马超率领二十万兵马白甲戴孝,最后曹操败走逃亡。起舞马超狮,孝义人人知。舞法不教人,只口耳相传,一出孝狮就是有人去世。 口耳相传,大概这些都是伏城爸爸说给他听的。蒋白恍惚回忆,廖程明点起三炷香,给了他。 你来。廖程明说,你是伏弘的大徒弟,应该由你来。 蒋白接过香,恭恭敬敬鞠躬点燃。蒙尘的马超狮终于迎来它悲壮的英雄归宿,随火化成一堆灰烬。青烟直上,吞了人间哀愁。 这一切办完,廖程明摘了班旗下来,叠好给了伏城。这个,和你爸爸一起下葬吧。班旗破了,以前都是你爸爸亲手缝。以后你要用新旗,从新开始,把伏家班撑起来。 伏城接过去,重重地嗯了一下。 去殡仪馆的路很漫长,伏城内心抗拒,不愿意去。这些年他不敢想,始终自欺欺人,只要自己不去,老爸就没离开。可这回是真要面对了。 邱离、青让和师叔在后面那辆出租车里,蒋白陪他,看出伏城的紧张:没事,我都安排好了。 我不紧张,我爸出殡那天是我捧着遗像,亲眼看着我爸进火化炉。又是我亲手捧着骨灰出来,今天他下葬,这是好事,你回来他肯定高兴。伏城不再张牙舞爪,一颗心安定下来。 到了殡仪馆,蒋白安排好的车已经到了,一辆7人座的SUV直接送到陵园。邱离、青让和廖程明留在外面等,算着入土的吉时。 师叔,我们光等着也不行啊,要不要进去帮忙?邱离问,主要是怕伏城哭。 廖程明摇摇头。蒋白说他安排好了那就是安排好了,别去添乱。刚才一狮堂的人提起醒狮大赛,你们有什么想法? 我们也想试试。青让说,伏城他 他一定是想去,可时机对不上。廖程明看着手表,怎么回事,他们还不出来? 邱离望向殡仪馆的大门。要不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领师父的骨灰,是不是只用伏城的身份证和殡仪馆的证明?还需要什么啊? 需要的东西多着呢。廖程明说,也不知道你们师哥准备足没有,他还是个孩子呢 说着,殡仪馆的正门走出两个高个儿的少年,两人紧紧贴着。一个抱着骨灰盒,大叶紫檀用红布裹得严严实实,另一个揽着旁边的肩膀,左手打一把巨大的黑伞,遮住阳光。 伏城双手微颤,眼白泛红。 走吧。蒋白揽着伏城,别回头看,往前看。 廖程明远远看见眼角一湿,伏弘,又见面了。 第73章 入土为安 手抓着红布, 伏城的紧张感消散,原以为自己会难过,没想到竟然心静踏实。多亏有师哥, 自己都不知道要用红布, 什么都没准备。 廖程明迎着光, 小跑着过来。唉,给我吧。 我抱着吧。伏城躲着阳光,我笨死了,也不知道提前准备伞, 还好师哥带了一把。 你从小就不记事,什么都靠你师哥。廖程明伸手, 还是我抱着吧。 师叔你行吗?伏城不放心。 行, 怎么不行了?廖程明接过来,蒋白赶紧跟着他打伞,不让骨灰盒见光。 再抱一程吧, 再抱你最后一次。廖程明摸起红布,走吧,伏弘,以前你130斤我还骂你沉,现在倒是轻了。我们给你搬个家, 让你舒舒服服的。 邱离和青让站在后面, 这也是他们的师父。 伏城搓了搓鼻头,跟着师哥往车上走。 你坐副驾驶。蒋白对伏城说,打伞护送廖程明上了车,再在车边安排,邱离青让,你们一左一右陪着师叔坐后面。 知道。邱离和青让分别开了车门。 蒋白又指了指车顶玻璃。车顶窗的挡板关上, 不能见光。 青让赶紧把挡板关上。 师哥,我能帮上什么忙吗?伏城转过来问,我想想完了,我没带零钱!完了完了,司机师傅,您能不能找个银行停一下?我忘了给我爸取钱了。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61) 我给你带着了。蒋白拿出书包里的零钱,全是硬币,你拿好。离开殡仪馆的时候多洒,然后到路口正中和过桥的时候再洒。车不能半路停,要一路平稳地送过去。 廖程明欣慰地拍了拍骨灰盒。伏弘,你都看见了吧?这回你该放心了。 蒋白检查好车门才上去,先给司机师傅塞了一条烟。麻烦您,开稳一点。 您节哀啊。司机直接接了,没有回绝。办白事,家属给烟不能推。等车上的人都坐稳了,司机踩下油门,缓缓离开殡仪馆停车场。 到第一个拐弯处,伏城抓起一大把硬币,朝路边远远抛去。过路费叮叮咣咣掉到路牙边,小鬼退散,消障捡财,安安生生让逝者通过。 这一路不近,出殡那天,伏城自己抱着遗像坐灵车后排,旁边就是老爸的棺。他不害怕,死人一点都不可怕,睡得好安详。师叔在前排副驾,就是这样,过一个路口撒一把硬币,抹一路眼泪。 现在这钱由自己来洒,口袋沉得伏城大腿发酸,可见师哥取了不少。 墓地选在了十三陵附近,车越往十三陵开越能看到卖花圈的小店。伏城心里一凉,自己真是糊涂了,竟然不知道该买点什么。两手空空,忙忙叨叨来了。 可他往后看,师哥朝他点头,于是伏城又放下心,往车外洒了最后一把。 最后一个大拐弯,到了。 陵园入口早有工作人员等候,蒋白下车问了几句,再上车。问好了,咱们的车可以开到半山腰,那里也有停车场。师傅麻烦您,从前面两个麒麟雕像中间开过去,走主路。 司机好奇地看了副驾一眼,还知道上山要过麒麟门,年龄不大,懂得真多。 车往山上开,伏城已经平静许多。陵园占地面积很大,这么多人都安葬在这里,老爸也不孤单。等车停好他跳下来,刚要替师叔撑伞,廖程明却把骨灰盒给了他。 下葬这一路就不能是我抱着了,你是他儿子,你来。我去拿班旗。廖程明说。 伏城赶紧接到怀里。 蒋白带着两个师弟下车。青让,你帮伏城打伞。邱离,我让你带的东西你带了没有? 带了带了,都在我书包里。邱离说。 那咱们走吧。蒋白拎起书包,让工作人员带路。 伏城把骨灰盒捧高,侧过头,右脸贴了贴。妈妈离开得早,自己爸爸当爹又当妈,还拉扯着一个班子。 老爸不是很温柔的人,最起码伏城这么觉得,他很少抱自己、哄自己,总按照男儿气派那一套来教育,可是又很坚强,笑对一切。 自己这么爱笑,怕是随了老爸。伏城抱着爸爸的骨灰盒往前走,可前面是什么,他很迷茫。只知道师哥会安排好。 来了?封墓穴的人问。 来了。蒋白替伏城说,捏住伏城长大的肩膀。 廖程明不禁问:现在还算吉时吗?我兄弟的时辰好不好? 好,您家儿子办事利落,都办好了。那人往旁边看了看,卧碑也刻好了,您订做的,特意要求用刻金,不用描金。往后风吹日晒,碑上的金字不会掉,几年不用修补。 狮子买了么?蒋白问。 买了,都给您办好了。 买了几只?蒋白追问,我要两对儿。 是两对儿啊。那人蹲在,从包里拿出20厘米高的石狮子,镇墓兽一般用两只,您要两对儿也可以。其他的,都给您带着呢。 确实是两对儿,廖程明依次捏了捏徒弟们的肩膀,收徒喝茶回帖时,每个人都像小豆丁,说话漏风的漏风,练马步哭鼻子的哭鼻子,现在这两对儿南狮长成,参天大树拔地而起。 那您们看看,还有什么要和逝者说的,如果没有,我这边就准备了。那人说。 蒋白握住伏城的手。还有什么要说的? 伏城摇了摇头。准备吧,我爸已经走了几年,是该入土为安了。 封穴人听完之后便懂,下葬时多数家属都是哭着来,封穴之前又是百般不舍,这孩子没什么反应,大概是心里早过了难受劲儿。 墓穴是一块占地面积1.5平米的深坑,早早用水泥做好防水。位置选得好,刚好在半山腰,朝向也好,正前方就是定陵。如今这么好的位置不多了,这一片早被预订出去,再往山上选都是25万以上。只是封穴人没想到,来送葬的竟然是4个看上去还不大的孩子,和一个中年人。 穴底铺上青白玉板,再用铜钱摆北斗七星。他从那孩子手里小心接过骨灰,另外一个男孩一直打着伞,黑伞挡住光线。骨灰盒的朝向也有讲究,刚好面向山窝,底下有一条活水河流,叫青玉带。 现在请家属放置逝者生前的东西。封穴人站起来。 一条中指长、中指粗细的百足虫钻出土壤,爬了出来。 您们看,这是好兆头啊,福泽后代。封穴人接过一个小包,打开依次看看,没想到你们几个孩子把事办得这么妥当。 东西都是邱离带来的,伏城仔细一看,全是爸爸放在狮馆的摆件,手表、跌打药酒、一串旧钥匙,还有伏家班以前的名帖。封穴人把它们摆在骨灰盒周围:这都是底下的人要用的。 还有这个。蒋白突然说。 一张照片递过去,是伏城和爸爸的合影。只不过伏城被蒋白剪掉了。 师哥你剪我干什么?伏城问,要放就放有我的,我爸看见了高兴。 蒋白搓了搓他的小圆寸。活着的人的东西不能放,只能封你爸爸和死去的人的东西。 您可真懂。封穴人夸赞,活着的人再怎么思念,也不能把沾了自己的随身物品放进去。墓一旦封上就是一道门,隔着阴阳两间,里面是阴的,怎么能把您也算进去? 你最起码还得好好活90年。蒋白拎着伏城的后颈皮说,好好给我活着。 师傅,您看这个也放进去吧。廖程明捧着旗,这是班旗,已经破旧了,是我兄弟生前最惦记的东西。现在有新的替换,这个我们不用了。 这个您就放吧。蒋白说,我们有新的。 确定?封穴人问。 确定。蒋白看向伏城,我们有新旗。 封穴人双手接过,把旗子平坦放入墓穴,拎起了工作桶。这是水泥混胶,封上后,干透几小时,下午我再来做墓穴周边的防水条。您们再看看,如果没问题,咱们就开始了。 廖程明看向蒋白。小白,你来看吧。 蒋白仔细检查,确定朝向和摆件没有遗漏。可以了。 下面,请逝者后辈亲手洒铜钱。封穴者说,请洒在棺背处。 铜钱?伏城慌得没法。怎么还有这个步骤?师哥,师哥,师哥我没准备 我准备了。蒋白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袋子,全是金灿灿的5毛硬币,新取的,这一把你来洒。 伏城双手捧起,一大捧压得手腕沉。原来师哥真的都替自己安排好了,和小时候一样,师弟的事他全能做主。 邱离和青让站在后面,等着帮忙抬碑。 一把硬币洒下去,填满了棺背和后壁的缝隙。从一只割过伤、纹了身的手洒下去,叮叮当当。 吉时到,封。封穴人说。 水泥将墓口光滑的边缘涂满,卧碑由另外两个少年帮忙抬过来,悬在正上方。 红布盖、骨灰盒,照片、班旗、钥匙串,连带亲手洒的那一大捧金色硬币,全部被阴影笼罩。逝者惦记的,喜爱的,保佑后代的,都在这里了。 落。封穴人说。邱离和青让弯下腰。 等等!伏城扒住师哥,我再看一眼!让我看一眼! 不看了。蒋白盖住伏城的眼睛,让师父安心走,你再看,他舍不得了。 我再看一眼。伏城说。 邱离和青让等着蒋白的话。封穴人计算时间,错过吉时就不好了。 封。蒋白重重地说。 卧碑下落,轻轻盖住了墓穴,伏家班上一任班头正式入土为安。 我再看一眼,再看我爸一眼。伏城将脸下埋,深深埋在师哥手里。明明知道看不到了,可还是想再狠狠看看。 墓封上了,封穴人用橡胶大锤调整水平和垂直,再将两对儿小石狮放在墓边,等待下午固定。周围逐渐安静,伏城慢慢抬起头,看到了父亲的碑。 慈父伏弘之墓 儿伏城 徒蒋白邱离青让 友 廖程明 两对儿石狮子齐齐看向定陵的方向,镇守住伏家班第三任班头的墓碑。第四任班头正长成,有些东西注定会传承。 第74章 追根究底 东南西北, 四方镇守。那一年,伏弘亲手帮4个小徒弟调整武术刀的位置,来, 再练一遍。 话语宛如耳边, 伏城眨眨眼, 眼前的爸爸笑着消失了。 到了下午,我把石狮子粘在卧碑周边这4个位置上。封穴人说。 谢谢您。伏城站着不会动了,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香炉和鲜花买了么?蒋白又开始从书包里掏东西。 那人拉开他的编制口袋。买了,您要的青玉香炉, 买着了。黄白菊花各两束,也买着了。点心按照您吩咐, 买了老字号。只是陵园严禁明火, 纸钱不能烧,就没拿上。香倒是拿了一小捆。 谢谢您。蒋白往他的口袋里塞了一条烟,麻烦您下午做密封的时候做平整些, 香烧尽了我们再走,不给您找麻烦。 封穴人按照不成文的行规收了烟。您放心,这是我们的工作,送最后一段路。 拜托您了。蒋白又说。伏城仍旧傻站,他从书包里拿出另一个塑料袋, 给了师弟:这是伏家班院里的土, 你亲手洒墓边一圈。 伏城硬邦邦地接了,还没缓过来,刚才还在怀里抱着的父亲就这样下了葬。 洒吧。廖程明拍拍伏城,洒过之后再给你爸爸上柱香。有什么想和你爸说的,现在就说吧。 嗯。伏城点头,边洒土边想怎么说。要说的话太多, 从师哥的爸妈去狮馆、家里收拾东西开始,这些年他想说的委屈太多了。可现在这些话在心里搅成一锅粥,黏住了他的嘴。 一捧土洒尽,伏城接过师哥点燃的三炷香,看卧碑。爸。 声音哽了一些。 我师哥回来了。伏城一鞠躬。 廖程明背过身,闭着眼睛。 真回来了,你就放心吧。伏城二鞠躬,我也长大了,以后珍惜生命,不干傻事。 香炉里被师哥塞满土,伏城把三炷香插进去,三鞠躬。封穴人拿出点心和一次性纸盘,依次摆放在墓前,每一样点心放三份。 逝者已去,家属节哀。他劝道,陵园不让见烟,你们等香燃尽再离开。那边有接水的地方,可以把碑擦一擦。香炉也摆在选好的位置上吧,我下午会来加固。你们人多,想得齐全,有的一大家子人谁也不操心,真到了封穴的时辰这也没有、那也没有,匆匆忙忙就封上了。 青让看了看蒋白,哪里轮得到他们操心,都是师哥一个人办的。 那我就走了,墓穴有问题可以通过陵园服务中心联系我。封穴人说。 辛苦您了。蒋白朝他点了点头,算作感谢。 等人离开之后,邱离和青让上前鞠躬敬香,伏城蹲下摸墓碑,蒋白从接水处提来一小桶水,廖程明把碑石外圈擦净。 伏弘啊,到了新地方你那脾气收敛些,和左邻右舍打好关系。这地方好,钱也够你花,孩子们都挺好的,长大了,别操心,该休息就休息。你这墓旁边还有两棵松树,算是你的,过两年树长起来,替你遮风避雨。廖程明拧了一把抹布,对四面八方的卧碑鞠躬又鞠躬,我兄弟脾气倔,您们多担待。 伏城静静地蹲着,忽然来了一阵风,他赶紧把双手掬成圈,护着香上的火光。像爸爸护着家里的狮子。南狮的血液流在他身体里,从南方来到北方,从武术之乡佛山到这里,传承一代代接力,守护之心未变。 香烧尽,伏城把花洒在墓碑上,摸了摸碑上的名字。是时候了,伏家班是时候了。 走吧。廖程明把伏城拉起来,3天之后是圆坟,你爸爸还没有孙辈,你来。 嗯。伏城再把点心盘子正一正,爸,我们先走了,3天之后我再来。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缓之又缓得起来,师兄弟们再深深一鞠躬,才朝外走。 一只陵园猫蹭着蒋白的裤腿过去,蒋白把包里最后一样东西拿出来,一整袋小鱼干碎碎,洒在不碍事的树下,给陵园里的野猫吃。在这里工作的人大多信鬼神讲福报,不会管这些走兽。 吃吧,吃了我家的东西,替我们好好看着墓。蒋白把鱼干洒尽。不远处,一窝新出生的橘猫正跃跃欲试。 再往外走就是停车场,伏城脚步减慢,想回头再看一眼。 别回头。蒋白握住伏城的后脑,摆正他的头,轻轻推着他,从这里出去不能回头,你往前看,我带你走。 伏城深呼吸几口,拉住师哥的手。 回到市区时间还早,大家都想多陪陪师叔,蒋白也不反对。伏城爸爸离世对廖程明的打击力度不亚于对伏城,否则他不会封狮,再也不去狮馆。怕是以后也不会再去了。 但蒋白没有直接带他们回去,而是找了一家肯德基,按照规矩在外面吃饱才进屋。一回到家,廖程明拿出老酒来,邱离和青让怕师叔喝多,坐在旁边看着他倒酒。 来,你们几个都陪师叔喝点。廖程明喝得快,邱离一眼没看住,半瓶没了,小白,师叔没什么好东西欢迎你回来,给你拿个玩意儿,小孩子玩意儿晃晃悠悠从睡房出来,把东西往蒋白手里一塞,这文玩核桃是你以前最喜欢的,我盘得好,不舍得让你动,你还总偷着动。送你了!青让,你陪我喝几盅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62) 青让比较老实,去拿酒盅,等师叔给自己满上。 蒋白抓住两颗光亮的文玩核桃,手不自觉地盘了几下。师叔这是喝醉了,趁这个空档他带伏城去小屋,关上了门。 怎么了?伏城问。 蒋白按住他手腕的疤,从左端摸到右端。第二道真深真宽,可想而知当时那一刀怎么划下去,没什么留恋。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蒋白将疤盖住,我爸妈是怎么送你去诊所的? 伏城傻了,没想师哥还紧咬这事不放。 我给你的50万,是不是让你拿去给你爸爸治病?蒋白问。 伏城靠着墙,不肯承认不想面对。 你要是不想说,我不逼你。蒋白嘴上这样说,可手攥得更紧了。 伏城一下笑了,师哥还是师哥,从小就这样,嘴上说不追究不生气,笑着让他们说实话,最后没有一次云淡风轻。今天自己要是不说实话,估计这只手能被捏成血液不通。 你不想说也没事。蒋白淡淡地笑。 我再不说这只手就废了。伏城头靠着墙,嗯,是他们送我去的。 蒋白笑容立刻没了。为什么?又追问了一句,为什么是你 伏城摇头,半天没说话。为什么是自己呢?他也不知道。可能是师哥对自己的感情被发现了,也有可能是师哥偷着给自己钱被发现了。 其实其实送我去治病是好事。伏城低着头,你走之后,我只觉得心里难受,每天夜里睡不着,根本不懂是怎么了。我开窍晚,没往那方面想,以为师兄弟都这样呢结果到了诊所,那些医生乌泱泱围上来一通分析,又给我看宣传片,又碰上点滴之交,我一个激灵,原来老子是喜欢你。 蒋白被气无奈了。 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每天你给我打电话,发微信,哄我睡觉,我觉得伏城脸红了,我觉得你应该也对我有意思,就那种意思。 他们是怎么让你去的?蒋白将手松了松。伏城是拧种,他不想去,爸妈就算打他也打不动。 伏城被戳中心事。也没怎么让我去 你说不说?蒋白不笑了,不说我不管你了。 别,你不能拿这个吓唬我,你不管我,我打死你啊。伏城忐忑不安,让我去,是因为 蒋白皱紧眉头。 是因为伏城不敢看他。 因为给你钱了,是不是?蒋白猜到答案。 伏城无地自容。 给了你多少?蒋白轻轻拧着伏城的脸蛋,100万?300万? 伏城声音小了又小,几乎听不清楚。20万,说拿了钱去治病,和你少联系。还说以后你留在南方上高中,就不回来了。 当头一棒就这样砸下来,蒋白眼前的世界浓稠起来,他推不开,要窒息。20万?就20万?你知道我家有多少钱么? 伏城如他所料,只会摇头。 20万,蒋白苦笑,20万,自己爸妈就把伏城塞到那种地方,初三开始接受治疗,直到高二,他还和祝杰发短信发牢骚,说治疗快结束了。20万,自己爸妈就把伏城送过去,瞒着15岁的自己。在他们眼里,伏城可能就是自己养的小宠物,自己对伏城好,自己高兴了,他们就不插手,反正养起来也不花多少钱。 所以自己带伏城过生日,他们不阻拦,因为他们看到的是自己儿子高兴。可一旦感情超过了,他们就把这只便宜的小宠物处理掉。 他们还说什么?蒋白懵懵地问。 还说,要是我不治。伏城这才看他一眼,就告诉我爸,把钱还了。其实我爸不管,我爸那时候已经病很重了,给我钱,我就去治,没说自己不去。 蒋白匪夷所思,爸妈对自己那么好,为什么对别人家儿子下手这么狠? 他们没有义务给我钱。即便我爸是你师父。伏城动动脖子,20万也挺多的,我爸还以为那些钱,包括你给我的那50万,都是我师叔的积蓄。 他们还和你说什么了?蒋白半截身子凉透。 伏城左手半麻痹,再这么攥下去真要血液不通。说说说你没了 什么?蒋白一惊。 你出事之后,我联系不上你,给他们打了电话。伏城又低下头,他们说我了 是说你,还是骂你?蒋白挑起眉毛。 没骂。伏城撒谎,我问他们你去哪儿了,心里害怕,怕你听了他们的话,不理我,然后他们和我说,你没了。当时我爸病重,我都不敢去见他,你说中考之后就回来,他总问我,我怕我哭。 蒋白冲破浓稠的情绪,呼吸了一口救命的氧气。 可是我爸也没挺住,没几天,他睡着走的,心衰,他太累了。伏城说,我当时已经傻了,师叔一直抓我爸的手,求医生再给他打一针强心针。血压和心跳都没了,师叔师叔一直要求打强心针,打了10支,打到我爸全身都凉了,他还让医生救他。 师叔说,小白就快回来了,伏弘你再等等。可当时我们都以为你没了,我都傻了,就看着我爸抢救,我以为你没了呢。伏城活动手腕,不过后来我知道你活着,我太冲动了,生命宝贵,我确实太冲动了,从小就这样。以后我珍惜生命,天塌了也努力活。 第75章 偷偷参赛 天塌了也努力活?蒋白又一次掉进浓稠中, 像溺水之人,听到伏城继续碎碎得说。可说着什么,他又听不清。 伏城那一年上初三, 一下子发生这么多的事, 可不就是天塌了蒋白继续往下掉, 朝着没有尽头的断层里掉,断掉的记忆伸出无数只手,要拽他下去,吞没他, 淹死他。 自己的离世给了伏城一记重击,父亲的离世又给了一记, 两次累加变成最后一根稻草, 把这个笑起来有小梨涡,笑着叫师哥,笑着非要舞狮子头给自己看的男孩压垮了。 压垮了伏城, 也压垮了自己。蒋白继续往下掉,往下掉,要摔死。 直到一只手将他往上托,往上托,往上托这感觉没有过, 但他却熟悉。像刚出生的婴儿知道呼吸, 嘴里吃东西时知道往下咽,与生俱来得熟悉。 这感觉是蒋白,以前的蒋白,蒋白来了。 15岁的蒋白还活着,他像自救一样又出现了,没有鬼哭狼嗷, 而是展示出终于链接上的舒适。是如释重负,是自己忘了一件事苦思一整天突然想明白之后的解脱感,是记忆断层开始修复。 很多人瞒着自己,几乎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有隐瞒,这打击无疑致命,快把蒋白勒死了。现在伏城填上了他寻觅不到的空白,不,蒋白抱紧他,闭住眼。他不是填上了,他就是空白。 自己不被允许想起来的空白。怪不得总感觉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怪不得每天烦躁不安想要回去,但回哪里去,自己并不知道。 在深圳的每一天都是焦灼,要走,要离开,要回去,萦绕纠缠不散。原来自己急着走是因为这里有个师弟,他刚中考完,爸爸病了,自己和他约定的时间到了,要回去,马上回去,不能耽误。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蒋白低下了头,我回来了啊,师哥回来了。 伏城快被压死了,原本不想说这些,可师哥问,他也不能编谎话。那么多人骗他,自己要是再有欺骗,哪怕一丁点,伏城第一个恨死自己。 师哥师哥你轻点,别把我往墙上压。伏城嘴角有些下撇。师哥还在摸自己的手腕,真不知道两道疤有什么可摸的,能让他来回来去滑动揉捏。 蒋白抬起脸,伏城被自己可怜兮兮挤在墙角里。手还疼不疼? 不疼。伏城笑了,其实有点,纹身的时候我以前特别快,没想到特慢,我以为几分钟就纹完呢。 蒋白摇了摇头,他问的不是这个。 后来才知道慢工出细活,别看就两个花体字母,就这个JB,可慢了。伏城还在说,一开始我想敷麻药,可纹身师说敷麻药不容易上色,我这里又有疤,皮肤组织已经破坏了,我这疤又新,会排斥颜料的。他说你纹什么,我说纹JB,他说你纹几把?我说不是几把,是我师哥 为了不让伏城继续说,蒋白快速在他脑门亲了一下。 伏城果然不说了,被水洗过一样发亮的黑眼睛瞪着前面,脾气率性,可耳尖先红。师哥哄自己、惯着自己,他还是挺熟悉的,但突然间亲了一下,这以前没有过。 亲了亲了,妈个鸡,爽!他还想再仔细看,师哥突然不让他看了,变成用力地抱他,用力地抱他的脖子。 师哥你干嘛?伏城抱他腰。 抱一下。蒋白把他往上颠颠,试试还能不能举你,举高高。 一墙之隔,师叔喝多了,正和师弟们大声聊天。门里师哥在抱自己,伏城还不习惯,轻轻说:对、对不起啊师哥,我长太高了,又沉,不好举。你下次亲我之前说一下,我有个准备。 好。蒋白摸摸他的脖子。确实是沉,再加上狮头重量,怪不得伏城找不到搭档。 沉得好。蒋白又把他往上颠一下,沉了就是自己的了。 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别多想。伏城把头往下低,露颈椎出来,我都这么大了,没什么过不去。师哥你别颠了,我知道自己沉,我减肥。 不用。蒋白收回手,互相搭住对方的肩膀,他再抬起手,摸一摸伏城的耳垂,从伏城的后颈滑过来,小心翼翼弹走眼尾那滴眼泪。 回到客厅,廖程明已经喝醉,伏城赶紧去扶:邱离你们行不行啊,师叔他酒量不好,几小杯的量,你们让他喝整瓶 什么叫我们让他喝?青让习惯背锅,邱离可不干,你问让让,我就差抢他手里的酒瓶子。 先把师叔扶上床吧。蒋白接过了廖程明。 廖程明很高,和蒋白青让差不多高,腿脚不好又喝醉了,4个高中生一起抬才抬上床。盖被子,开窗换气,等醒酒茶煮好,喝醉的人彻底睡着。 让师叔睡吧。青让放下茶杯,这茶,等师叔醒来再喝。 我喝吧。蒋白要过来一饮而尽,潮汕人的血可能是茶水做的,闻见茶叶香就想尝尝,我和你们商量一件大事。 3个师弟同时站过来。 伏城说的战狮甲,还有几天就到报名截止日期,我想今年咱们就参加。蒋白说。 不行。青让第一个投反对票,虽然我想去,可舞狮是高危行业,师叔不会允许你上桩。 正式比赛在明年2月,我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学。蒋白放下茶杯,能打到哪一场就到哪一场。伏城,你把我书包里的电脑拿过来。 伏城犹豫着端过来。师哥,真要参加啊?我是很想去,但你 先试试,实在不行他看了一眼旁边另外两个亲师弟,还有邱离和青让呢,送他们去,你和我观赛。 那行。伏城坐在旁边,咱们一起报名。 电脑打开了,战狮甲醒狮大赛是佛山最大的舞龙舞狮协会举办,除了业内人士几乎不被外人所知。伏城粗心,上来就要点报名:这里! 等等。蒋白点开报名须知,字字不落,看完皱起眉。 伏城站起来又坐下。不等了,再不报名就来不及了。师哥你在看什么? 这里。蒋白手指一指,确定无误后念给伏城,报名人需提供有效证件及年满18周岁,咱们谁满足条件? 伏城不出声了,往旁边老老实实一坐,嘴巴紧闭。邱离和青让更是没办法,蒋白伏城还没成年,他们更排不上。 那怎么办啊伏城拽师哥衣服。 放心,问题不大。蒋白看向廖程明,邱离,青让。 几分钟后,伏城带着邱离和青让在酒醉师叔的裤兜里翻找,没找着,又去翻箱倒柜,最后从抽屉里找出了身份证,按部就班报名。 等报名成功的页面弹出,所有人心中落下大石,师哥带他们干坏事,出了事算蒋白的。 关上电脑,蒋白拿起了外套:青让,你和邱离看着师叔,他喝醉了,照顾一下。 知道。青让说。 伏城。蒋白再拿起另外一件,你跟我走。 干什么去?伏城还在忧心报名不成功,套上衣服跟上就走。 回去取猫啊。蒋白捏住伏城后颈皮,下了楼。 一听取猫,伏城特别来劲,一路上嘴不停,把大王怎么来的、怎么治病,师兄弟怎么把它偷偷养大,几乎全讲一遍。蒋白这才知道大王肚子上的疤是致命伤,差点死于伤口感染。 师哥,你爸妈确定不在?我有点怵。伏城还在电梯里就开始紧张。 不在,手机能看见监控。蒋白带他走,手指往指纹锁录入区按住,几秒后,门开了。 屋里安静无人,收拾得一尘不染。 哇,你家真大。伏城再一次感叹,咱们就别进去了,我怕监控看见我。 不进去你怎么拿猫?蒋白想带伏城进屋,可伏城明显还是怕自己爸妈。 这个简单。伏城蹲下来,双肩背包打开,敞口,放在脚边。然后开始吹哨。 哨声停了他开始呼唤:大王?大王!爸爸来接你了! 蒋白眉头一紧,伏城是大王的爸,自己是大王的哥,辈分乱了。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63) 客厅里仍旧安静,但从宠物间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大响动,是15斤的猫跳下猫爬架。随即一只猫出现在蒋白视野之内,看见人类先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朝他们飞速奔来。 理都没理蒋白,压根不给眼神。 真乖,听话啊,咱们回家。伏城伸出双手。大王蹭他膝盖,舔他的手,亲热够了之后主动钻进书包,还自己捞了一把大粗尾巴,毛茸茸团了起来。 行了。伏城站起来,大王特乖,拉锁都不用关,我怕它憋着。师哥咱们走吧。 这到底是什么辈分?难道大王眼里自己是后妈?蒋白绷紧下颚,点了点头,又仔细看了一眼窝在书包里耀武扬威的猫。你等我一下。 伏城把包背在前胸。等什么? 我拿东西。蒋白进了屋。先去厨房扫了一圈,把大王平时比较爱吃的猫罐头拿走一箱,再去宠物间拿了两大袋猫粮,最后回到自己睡房,同样收拾得干干净净。 可唯一让他感觉到温度的,是墙上的电视机。 他拿走一张照片,是自己捧着武术段位证书的那一张,写着傻逼两个字。可这张照片里,自己笑得最开朗。 全部拿上之后他带伏城下楼,离开小区时才给爸妈发了个通知短信,说自己把猫带走了。 爸妈的短信立刻轰炸过来,他没有看,想起他们对伏城做的一切,无法原谅。如果他们以后想清楚了,给伏城道歉,那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如果他们坚持,不承认伤害了伏城,这个家蒋白绝不回去。 廖程明家里倒是热闹,师叔还在睡,邱离和青让点了外卖,想着蒋白和伏城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外卖刚送到,门铃响了。邱离把汉堡往下吞。来了! 门一开,一道黑影先钻进来,绕着客厅的木椅疯跑,直到开始用沙发磨爪子才停下。青让搓着手过去:大王?真的是你啊!你还记得我吧? 大王一边磨爪一边喵呜。 大王!邱离蹿过来,快让我抱抱!这几年吃得不错吧?又长胖了啊! 他们轮流抱猫,大王显然不太喜欢被抱但也没有拒绝,生无可恋脸任他们揉捏。蒋白皱着眉开始攥拳,这猫不能要了,专和自己过不去。 师兄弟一致决定把猫留在师叔家,还能做个伴。廖程明到傍晚才醒,瞧见大王也挺高兴,又拎着塑料袋买鱼去了。 把猫安顿好,蒋白又网购了猫砂盆等一系列用品,地址写师叔家。再回学校心里终于轻松些,报名和接猫,两件大事全部妥当。 接下来就是忙伏城的汇演节目了。蒋白一边等胡一虎的通知一边刷网站,研究战狮甲的比赛流程。 周二上午,他带师弟们请了假,接好师叔,去陵园圆坟。伏弘没有孙辈,只好由伏城拿着三炷香,绕着卧碑顺时针、逆时针各转三圈,最后摆好贡品。 来,这是我特意新买的山东大葱!瞧这葱白,别的地方养不出这么漂亮的葱来。廖程明把一小捆葱放在墓旁,圆坟这天放上葱,不动土,等葱须自己伸长进土里,保佑后代聪明智慧,让你们4个高考都有好成绩。 从陵园回来,蒋白让伏城去送师叔,自己则去找王薇薇主任扎针灸,心里隐约有个阴影,怎么赛方的电话还没打来?不会是报名出问题了吧? 没想到隔天,真等来了比赛方的电话,直接打到他手机上。 什么?蒋白捏住手机,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我们不符合报名条件? 是这样的,您的报名人数不够,不符合参赛条件,很遗憾通知您。 第76章 强行招募 蒋白刚带师弟们吃完饭回班, 一句话把他们又召回来,他开始出汗:可是报名须知上没有要求人数。 伏城贴着手机听,心里冰凉。报名那天他就想过这个问题, 没想到真应验了。舞狮是团体运动, 组队竞技, 只有狮子那不叫狮队。真上了阵,单单鼓点这一项就要拿分数,更别提服装、配合、阵容。 人数要求是约定俗成的规定,所以没有在报名须知上。您的狮队人数只有5人, 我们建议您下次参赛。人数太少,预赛会被卡住。 我这次就参赛。蒋白坚定, 您说, 最少需要几个人? 几个人没有明确规定,但狮队基本成员必须有。电话里有些动容,毕竟这项活动报名人数少, 您看这样行不行,人数这边不要求,但最起码要有一支狮队的配置。您周五给我明确答复,我这边再帮您争取一下。 好,谢谢您。蒋白把电话挂断, 面前是3个一筹莫展的师弟。 都听见了?他问。 伏城点头, 邱离也点头。青让点完头问:咱们怎么凑人? 蒋白也不知道,笔记本拿出来,眉头皱起来。狮行的布置我全忘了,青让,你来说,我记一下。 好。青让拉来一把课椅, 大家都在平复呼吸,舞狮开场前,要由大师傅打一套南拳,这叫作开桩。师叔倒是有资格,他资历深又有辈分。 伏城抿白的嘴唇开了一条缝。这个这个不行吧?我爸走了,师叔正式封狮,不收徒不出山,师哥,这怎么办? 这个只能是他来。先报名再说。蒋白开始动笔,青让你继续。 需要一个人演大头佛,最好有武术基础。这个角色很重要,不能马虎。青让说着,伏城和邱离并排趴在桌上一起点头。 这个人要单独找,师叔的腿脚不行。蒋白继续动笔,继续。 青让斟酌着:大头佛要领狮子入场,师叔肯定不行。除了咱们两对儿狮子,最重要的就是狮鼓队了。比赛时各队敲各自的,不能空着也不能借用,是得分项。首先是大鼓,南狮鼓需要懂行的人来敲,扎马步,这个人必须懂狮子,更要熟记各路鼓点,擂什么鼓舞什么狮,配合要默契 蒋白边写边想候选人。 正规配置是一鼓、一锣、四钹,如果人数不够,两钹勉强也行,阵仗小了,我们靠狮子赢回来。青让说,可这些人怎么凑? 鼓不是一般人能打的。伏城添上一句,心里没底,手掌放在师哥大腿上。仿佛摸到了,一切都会有办法解决。 能凑齐吗?伏城有点茫然。 蒋白伸出手去,擦了擦他额角,全是汗,在南拳和狮鼓后面写了师叔的名字。师叔打完南拳下场去敲鼓,除了他,咱们也找不着别人了这周末,你们把高昂叫来,让他加入狮鼓队。 这个可以。青让说,高昂肯定愿意来。那剩下的呢? 邱离看着蒋白在纸上点兵点将,倍感失落。以前班子里人最多的时候,哪用为这个发愁还有武术队呢,站在狮子后面才叫威风。佛山那边的大狮队,估计连舞龙都有了。 先把人凑齐再说吧。蒋白不记得邱离说的这些,但想象出来,那必定是盛大场面。龙狮汇集,争锋夺艳。 可还差几个呢伏城左右为难,要不我去雇几个人来? 恐怕来不及了。蒋白抓住伏城的手,原本报上名,现在希望落空,巨大的失落感把这个舞狮少年吓懵了,手掌瘫在自己腿上无力合上。摸上去,细细条条全是小疤痕,这都是他从小练狮子头的证明。 哥们儿几个看什么呢?徐骏刚吃完午饭,斜着趴在伏城旁边。 蒋白看了看他。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徐骏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蒋白摇了摇头。 徐骏感觉不是很妙,一开始还不是很明显,只是被4个重德学生围着看怪别扭,直到自己被他们包围。要打架啊?先说好,动手去演武场切磋,别再扣咱们班的纪律分了。 谁要和你动手?再说咱们班还有分吗?伏城搂住他的脖子,以后我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我怎么觉得你们要暗杀我呢?徐骏淡淡一笑,有事求哥哥是吧?借钱可以。 伏城摇摇头。不借,我师哥有钱。我问你,你对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有什么看法? 徐骏也摇摇头。没看法。 很好,没看法就说明你心系传统文化,愿意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伏城说,现在伏家班很需要你这种人才。 简单来说,我们是想拉你入伙。青让解释。 邱离抽出九节鞭。干不干?不干埋了你。 徐骏匪夷所思地看向蒋白。 蒋白淡淡一笑。师弟们大了,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我管不了。 你个缺德卧底!正山白培养你半学期了!徐骏说,伏城负责利诱,青让负责阐明意图,邱离负责武力威逼,你就这么看着3个师弟耍流氓? 我师弟很懂礼貌,他们很客气。蒋白抱以冷怀,再说我们伏家班从不耍流氓。 徐骏算看明白了,这3个显然就是蒋白故意放出来的。你们有话好好说,我又没拒绝。到底让我干什么啊?先说好,我可不去舞狮子,有那功夫不如打排位。 你?伏城看了看他,你现在学舞狮太晚了,我们缺个大头佛,你敢不敢? 有弥勒佛吗?徐骏问。 邱离。蒋白说。 邱离的九节鞭越抽越长,链子泛着冷光。 你们倒是把话解释清楚再动手啊。徐骏不信他们真威胁自己生命,只是搞不清楚状况,大头佛是什么? 就是上次咱们去伏城家,柜门里放着的那个头盔。青让说,我们要参加全国最大的醒狮大赛,缺人手。 你早说啊!徐骏痛快得答应了,算我赔你一盆薄荷,不过那个头盔有点二,大头佛能不能订做一个很酷的? 行啊。伏城给他下套,特别酷都行。 没问题,这忙哥哥帮你。徐骏应下来,光荣成为伏家班编外人员。 搞定了一个,人手还是不够,蒋白左思右想,下午结束训练后离开学校,去超市买了一大袋进口水果。 然后去1班找付雨。 付雨正在复习,听到蒋白来找自己仿佛听错。走出教室一看,还真是蒋白。 找我干什么?付雨问,有事打电话说,你这么一来,别人以为我前男友过来认错呢。 蒋白酝酿着,一张口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和伏城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他?付雨懵了,我们切磋认识的啊,你不会吃醋吧? 蒋白目光游移了。没有,我没那么小气。 那你找我干什么?付雨问。 蒋白盘算怎么给付雨下套,先笑了一下。 别别别,你别笑,把笑容收起来。付雨严肃以待,你这两年从来没对我笑过,冷不丁这么一笑,我总觉得你要设计我。还给我买水果?你突然变大方了! 嗯。蒋白递过去,非常大方,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付雨抬手接过来,第一次啊,终于吃到蒋白买的水果了。以前他疯狂搬运自己家的桃子,现在心情犹如投资返利。什么事? 伏城的班子叫伏家班,要参加醒狮大赛,缺人。蒋白坦诚交代,你能不能来? 付雨心情顿时复杂,怪不得给自己买水果,原来是求这么大一件事。你具体说说,需要我做什么?舞狮子我可不行。 不用你舞狮。蒋白说,你打锣。 我打付雨深呼吸几次,就当自己骗了蒋白,现在是在还债,不让我舞狮就算了,怎么还要我打锣呢? 是狮鼓队缺人,伏家班班子小,就我们几个。蒋白说,徐骏也去。 我考虑一下。付雨模棱两可地说,想起自己给出的几吨桃,还是要让蒋白着急一下,明后天再给你答复吧。 又搞定一个,蒋白离开1班,继续开动脑筋,必须再找一个,才能勉强凑齐伏家班的基础阵容,参加比赛。 可是直到周四,离截止日期还剩下24小时,蒋白仍旧没想到去找谁。 师哥,凑不齐就算了。伏城不甘心,可他这几年已经习惯不甘心了,咱们再练一年,明天再战。 明年不行。蒋白算着时间,假借训练完的休息姿势把伏城揽在旁边,两人躺在同一张软垫上,练功很累,他们有一下没一下深呼吸着,伏城张开嘴喘气,他拿手指轻轻在他嘴唇上滑一下,伏城伸出舌头又假装要咬,可真咬住了手指又虚弱松开,他们已经累透。 蒋白收回手。明年上高三,考试和比赛多,下半学期还要准备体考,时间上来不及。 伏城犯难,练功练到小腹抽搐。那要不就找金丞?我看他没事干,每天在室内馆那边瞎晃悠。 他?蒋白在圆寸头顶搓一把,他太变态了,不行。 那找谁?伏城蹲起来,一筹莫展。 蒋白扫视四周,训练完毕没找到另外两个师弟。我想想邱离青让呢? 去买水了。伏城拍拍屁股起来,师哥我想吃冰棍,半根,就吃半根。 蒋白坐起来,考虑几秒。就半根,胃疼了我不管你。 老子从不胃疼。伏城拿起饭卡往外冲,谁料刚出演武场就看到另外两个师弟,还围着几个不认识的男生。他赶快过去,认出其中一个来。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64) 5班李丛。 什么他妈师哥师弟的,你们多大了?李丛动着肩膀,有本事和我上正义楼比一场,成天耀武扬威给谁看呢? 邱离被青让摁着手。你有病吧?我和我师弟聊天关你什么事?找茬打架直说,我怕你啊! 青让死死按住邱离,套路班打散打班没有优势,更何况邱离又不练近身。 你说吧,在哪儿动手?青让问。自己和李丛倒还能过几招。 谁要动手了?蒋白跟着伏城跑出来,只听到最后两个字。 李丛笑了笑。我当是谁呢,一直没机会和你打一场,敢不敢? 你爹我怕你啊?伏城冲出来,输了叫爸爸!输了你你师哥你松手,我打得过他! 蒋白把伏城拎回来,右手垂在身边,轻轻摁了摁关节。打架是吧?我来。 第77章 新班子亮相 3班要和5班比试散打的消息不胫而走, 吃饭时许多学生来了室内馆,付雨也来了。 演武场是套路班的地盘,室内馆归散打和跆拳道, 正义楼是硬气班的, 这下倒好, 演武场打完来室内馆较量,是不是还要再去正义楼走一波?蒋白到底是什么毛病啊?这绝对是退化了。付雨往前挤啊挤,以前蒋白的暴躁是因为想不起来,找回师弟应该变稳定啊, 结果三天两头约架切磋。 上次好歹是同专业,这回到好, 跨专业挑战。 学生很多, 大部分都是同年级生,付雨仗着身高优势往前钻:徐骏!徐骏!蒋白呢! 你怎么来了?徐骏一下收好手机,在散打台旁边准备呢, 我拦他来着,没拦住。生产队的种驴都没他这么倔。 好好的怎么又和李丛打起来了?付雨看到了蒋白,已经换上散打装备,戴了拳套和小腿护腿。 徐骏无奈笑笑。我算看出来了,谁要动他师弟他打谁。 这可怎么办啊付雨不自觉地说。 是啊, 这可怎么办徐骏发自内心地说。分啊, 再也不见。 可他和付雨的担忧不是没理由,套路和散打一直不对付,不仅因为蒋白和李丛有过节,更是根深蒂固的梁子。毕竟散打和套路相辅相成,又是对立面。 这些道理,蒋白何尝不清楚, 换好上身护具时他就知道,李丛是想替散打正名。 套路和散打班的学生基本来齐,硬气班和跆拳道不凑这个热闹。两边学生确实看不惯对方,因为散打是从套路中摘取出来的分支,吸取了精华,可武术套路却是中国散打的来源,是功夫祖宗。但套路精彩,实战却不行。 大家都想知道行云流水的武术对阵散打,究竟哪一个占上风。 师哥,你行不行啊?伏城急得转圈子,我上吧,最起码我打架经验多! 你打架经验多?蒋白叼住束带,熟练绕上指头。 对啊,我伏城意识到自己口嗨自曝了,我乖乖的,你不在的时候我一场架都没干过,特别乖,不信你问邱离!你你能不能赢啊,别再把你打失忆了你再失忆,我可说你和我订过娃娃亲,一到18岁把你拐到屋里办事! 这么凶啊?还把我拐了办事?知道怎么办事么?蒋白站起来调整护腿。以前和沈欲学过,不知道身体还记住多少。 伏城顿了顿。当然知道,都把手机看中毒了,就算不知道我还可以问别人啊,我看薛业就挺猛的,他一定很会办,问他准没错。 喂!你好没好啊!李丛催促,留遗言呢? 好了。蒋白在伏城脸蛋上拧了一把,看邱离和青让,你们拽住了他。随后翻身上台。 因着是学生切磋,又不是同一个专业,双方没有佩戴头盔和护裆,不准攻击重要部位。李丛不轻敌,但也有些优势,散打和套路向来一山不容二虎,打法更是南辕北辙。 套路是死的,散打主要在散,打完就跑,没有固定的路数,远踢近打贴身摔,灵活应变。两人身高体重又差不多,凭本事分胜负。 先说好,输了别他妈不承认。李丛笑了笑。 傻逼你是不是打过我师弟?蒋白问,摆好抱架,激战一触即发。 一声哨响两人同时进攻,蒋白不是散打出身比较保守。李丛同样相当谨慎。几番试探下来,伏城开始迷惑了,邱离和青让也迷惑了,蒋白这逼样子明显是会打的。 可蒋白什么时候学过?3人都没有答案,都傻了。深圳的武校这么牛逼吗?不服就干,上来就玩命儿的? 蒋白一次次诱敌深入,感受到不同于套路班的速度。散打速度很快,打完就换位置,留在原地是中华武术班的姿势,可李丛的摇臂闪躲像个影子。 怎么办?蒋白不知道,可身体却知道。15岁的蒋白知道,不和李丛硬抗,一次次拉开距离,迫使专业散打出身的李丛去打远距离。 几分钟后李丛试出了蒋白的老底,怪不得这人敢狂,他分明就是会。散打台下面,套路班的人在着急喊,让蒋白赶紧出拳,别挨打,可散打班的一排面色凝重,想打架必须学挨打,蒋白的路子没错,他在台上的闪躲全是标准动作。 挂挡防守、里抄防守、提膝、截击、后闪、下潜一个传统武术套路班的学生,竟然挑不出大错来。只是基本功和他们没法比较,练十万次出拳,杀伤力绝对大于练十万次腾空翻身。 但蒋白没有消极逃跑,他在调动,调动节奏。李丛又不擅长他的打法,反而这一场打得很难受。 说白了就是,不知道蒋白什么时候出什么招,他会,但是他的路数不正统,杂七杂八像在外面瞎学的,挺邪门,而且看不出哪个拳头是主力拳。 突然一个瞬间李丛把距离贴上去了,势头往前顶,一个猛拳砸在蒋白胸口,下腿开始扫他。蒋白的思想还没做出反应,身体已经跃起,腾空顶膝顶到了李丛的肋下。李丛再一记后手拳,完完全全打在了蒋白腹部。 哐哐几声,打在护具上,声音闷沉闷沉。 距离再一次拉开,蒋白奋起直蹬,不给机会,空间再一次压小,和李丛同时翻胯,散打鞭腿。 师哥!伏城跳上台子,这他妈是鞭腿啊,绝对不是套路班教过的。 蒋白左膝盖扣住了李丛的右小腿,左手封住他的左臂。李丛顺势仰身往后躲避,蒋白再顺势右手搂死,左手冲拳。 左拳法,这是反架拳?李丛一个没防住,被击到了面部。 台下一片惊呼,这不是散打的正规招数,说好不打脸呢? 蒋白从击打李丛下颚变成锁喉,再一次猛起左拳。你他妈是不是打我师弟了? 李丛弓着后背保持抱架,被重创倒地。 付雨和徐骏冲上了散打台,不为了救蒋白,要救李丛。伏城死死抱住师哥的腰,脸贴在赤着的背肌上,感受到愤怒的汗水,他往后拽,震撼、惊慌、恐惧,种种情绪相加都不足以形容当下心情。他只能把人往后拽,往后拖,挡在李丛的前面。师哥以前不这样,更何况他不是左撇子,和谁学了这么脏这么邪门的散打?再联想那天他们打架,师哥要是来真格的,早把自己打出尿了。 大庆!你丫的徐骏半蹲着搂住蒋白,油田失控了,哥,哥,大哥!别打,人死了,爸爸!爷爷!祖宗! 蒋白被几个人拦住,从缝隙瞄李丛,身体里有一部分准备要活了。 散打班的班主任及时赶到,李丛也被同学搀扶起来,喉结上一个深手印。蒋白!你他妈这叫散打吗? 以后别找我师弟麻烦!打到你没脾气。蒋白找回曾经的感觉,拼凑出新的记忆片段。他笑着摘拳套,自己确实干过这一行。 打不过就认输,你就是不行!伏城挡在他们中间。 李丛又要上。你! 伏城,走了。蒋白把摘掉的拳套扔在地上,拆了束带。曾经纹过身又洗掉的白疤活在背上,证明这里曾经留过一只白泽。 等到晚自习结束,3班还沉浸在这场胜利中,伏城又后怕又兴奋,一会儿问怎么学散打,一会儿问怎么用左手打拳。蒋白自然不会告诉他这是和沈欲学的,闷闷不乐,想着伏家班凑不齐的后果。 还差一个,就差一个。 师哥你不高兴啊?伏城趴在旁边,同桌就方便搞一些小动作,张开牙,笑着咬师哥手指头,反正洗干净了。 没有啊。蒋白弹他的牙,你今天说你找薛业问什么? 伏城吓得一闭嘴,含住了。怎么失忆了的记性还这么好呢? 记住你说的,18岁把我拐走办事。蒋白用指节顶开他的嘴,拨弄里面不老实的小舌头。 回宿舍后,师弟们在眼前晃悠,蒋白洗好澡便遛出来,到3层去,奔着5班那几个宿舍。 李丛正在宿舍里偷着抽烟。 蒋白直接进屋拎人。你,出来一下。 你算老几啊?叫我出来就出来。李丛先把烟掐掉。 你出来,我有事问你。蒋白咣一下把他盛烟灰的易拉罐扔了,你不出来我在你宿舍里说。 我艹,你可别进我宿舍,盛不下你一尊大佛。李丛套上T恤,来到楼道,有话快说,再拖几秒我手痒想揍你。 你想不想学舞狮?蒋白开门见山。 李丛看傻逼一样,瞥了一眼转身要走。 你想不想学散打? 李丛定住了。 徐骏说你将来不打算考大学,混日子有意思么?蒋白问,你连学都不上了,还能干什么? 干什么你管不着吧?我吃你家大米了?李丛挺横。 我没想管你,你是死是活和我没关系,只是我现在缺人。蒋白也不客气,你要是想学散打,先和我学几个月舞狮,然后你爱干什么干什么。 李丛不再说话。 我给你一晚上考虑,明天早上再来问你。蒋白留下一句,离开了。 第二天,蒋白等到下操后才去5班,李丛正在班级门口站桩功,又挨罚。 考虑好了么?蒋白问。 为什么非要找我?你有病吧!李丛也问。 狮行要找武行的人,别人我不熟。蒋白如实地说,其实我和你也不熟,刚好赶上了。不行我找别人。 李丛站了起来。有钱拿吗? 蒋白想了想。训练的时候包吃包住,其他时候不管。 你散打和谁学的?李丛再问。 一个比我厉害的朋友。蒋白说,所以你来不来? 李丛转过身,准备回班上课。算我一个。 这下,最基础的配置有了,蒋白立刻通知赛方,把人数报上去,尘埃落定。知道李丛要加入,徐骏的心情是震撼我妈,伏城第一个反对。可蒋白有自己的主意,师弟们不敢和他吵,只好答应了。 再过两天,周日,清晨不到,6个高中男生加1个高中女生,再加1个大学生,集体站在了廖程明的楼下。伏城左右看看,师兄弟穿着重德的校服,付雨背后带着她的武术表演刀。高昂笑着甩车钥匙,徐骏拎着大头佛头盔打排位,李丛瞪了他一眼。 尽管不太满意,也有不如意的地方,但这就是自己的班子了,一个东拼西凑不算专业的伏家班,集合完毕。 新的伏家班,刀山火海提命现。 第78章 旧狮出山 事情闹这么大了, 师叔还不知道,伏城不得不为师哥叫好,从小到大主意大, 先斩后奏一把好手, 帅得很, 果然是长大办大事的人。这种人,必须从小套牢,避免一撒手就飞了,18岁一定要把师哥拐得下不来床。 你们等我, 我上楼去请师叔。伏城拿出小班头的气度,脑袋里开始想入非非。狮尾不仅要有强悍的肌肉爆发力和控制力, 屁股还要会扭, 一边卖武一边卖萌,以后可以看师哥扭屁股。 我陪你去吧。蒋白跟上来,想什么呢, 偷着笑。 想什么当然不能让你知道了,让你知道还得了?吓死你!进了楼洞伏城才开口:师哥,李丛他行吗?他可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练功时候来,比赛时候跑了! 试试吧, 我也是找不着合适的人了。蒋白一步几节台阶, 狮鼓队每周末都要训练,别人不一定有时间,李丛可以。 为什么?伏城问,眼神死死盯在师哥一把硬腰上。 蒋白觉得他慢了,抓住他的手往上跑。因为李丛周末不回家,他住学校。先试试吧, 行就行,不行再换。 也是,报名都报上去了,咱们偷着换人,比赛方大概也不知道。伏城忍不住摸了一把,硬啊。 师叔家的防盗门紧锁,里门却大开。这是师叔多年习惯,春夏秋冬无论节气,早上必开门通风来一套太极,心情好了再来一套南拳。 不通风,不沾地气,人要生病的。师父一直这样说,练到最后,伏城发现自己和大地最亲,住楼房浑身难受,一去小院耳清目明。 师叔,你醒了吗?师叔?伏城在门外轻唤,这么大的事稍稍发怵。毕竟自己不是师哥,没有那么大的主意。 醒了,这时候再不醒,人找病。廖程明在客厅说。 蒋白等在门外,透过半透明纱窗,高大的男人在练南拳。双拳吸在腰间,双抬肘,肘尖顶出去,拉回来,马步,推掌。他不急着开门,反倒拳先练完。震脚,收,左膝盖又吸在胸前。虎爪提膝,力达指尖。可碍于腿脚不便,重心始终不稳。 等了几分钟,廖程明才把门打开,微微出汗。进来进来,早上吃过没有? 没呢。伏城饿了,桌上的馒头我拿一个啊说着拿起掰开,塞给旁边,师哥你吃,这是师叔自己发面蒸的,比外面买的好吃。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65) 大白馒头,蒋白接过半个,仔细咀嚼。自己家里从没出现过这么大的馒头。你先说正事。 对,正事要紧。伏城搬了座椅,师叔你坐。 干什么?廖程明擦擦汗,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又在学校闯祸打架了吧?戒条呢! 没有,我乖着呢,从来不打架。伏城缩缩脖子,师叔,我想和你郑重商量商量,你做好心理准备啊。 廖程明喝着水,给蒋白倒了一杯茶。缺钱了? 不是。伏城看师哥一眼,壮胆,我想重起伏家班。 嗯,可以,早该了。廖程明去拿好茶叶,以前你心不静,岁数又小,现在人齐了,可以慢慢练回来。 伏城够着师叔的茶壶对嘴喝。不慢慢练,想参加比赛。 再等等,你师哥刚回来。廖程明又去煮水,小白啊,一会儿给你尝个好茶,这是我藏了好久的金骏眉,还有正山小种,特别浓。你舌头刁,一会儿尝尝。 伏城把一壶凉茶喝完了,吐吐舌头,要苦死人。师叔,你说我要是参加比赛了 廖程明看过来。 就是,参赛了,你帮我吗?伏城问完了。 你再说一遍。廖程明严肃对待。 想去战狮甲,报名了,人都在楼下。伏城说完了。 廖程明抱着一个过滤水壶,瘸拐着冲到阳台。楼下站着几个人,邱离青让高昂,还有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 师叔脾气大,伏城说完就不管了,躲师哥后面。廖程明冲回来,点着他的鼻子问:你说你,你都干什么了!班子带到楼下,你岁数够了吗就去战狮甲?那是让你闹着玩儿的? 我岁数没够。伏城抱着师哥的腰,用你身份证报名的。 廖程明一愣,然后绕着蒋白转。小白你让开,你把他拎出来!这小子从小让你宠出毛病了,你不能什么都依着他!战狮甲那是什么比赛?全国各路狮队都要去,伏家班才几个人,我今天非要打他几十条,他才长记性! 师叔。蒋白扶稳了廖程明,是我报的名,你身份证是我做主拿的。班子的人也是我一个个找的,不是伏城的主意。 诶呀。廖程明坐下来,双手放在膝头。说不出话。当然是蒋白的主意,伏城玩心重,出事只会找他师哥,两个师弟偏偏还跟着他胡闹。蒋白不在,他们3个小子还踏实些,蒋白回来,一个比一个能折腾。 诶呀!廖程明拍了下腿,小白你就你就不能跟着他胡闹! 见师叔真生气了,伏城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趴在蒋白肩上。师哥,怎么办啊,师叔要发脾气。 你别说话,我来。蒋白轻声嘱咐,等廖程明缓一缓,师叔,这件事是我的错,主要责任在我。 还是你的错?廖程明随意在屋里指指,我这房子里,他哪件东西没碰碎过,连阳台的玻璃都捅破了,一人高的大花瓶他撞倒的,没有一次主动认错,全是你来担着。就是你这样的师哥,才惯出他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师弟来! 我没惯啊。蒋白往前一步,就算我惯了,现在也惯成这样改不回来,他想去战狮甲 廖程明一吼:你知道什么叫战狮甲? 蒋白摇头。不知道,可能以前知道,现在我不记得。伏城想去,我带他去看看。 看看?那是全国性的大赛,多少狮队等着抢狮王,伏家班就你们4个,你们怎么抢?廖程明看重实际,不说别的,那天咱们会狮的一狮堂,佛山来的,一支队伍多少人?少说30人。那在佛山还算小打小闹呢。 那就更应该去佛山看看。蒋白拉着伏城过来,伏城从小在北方,没见过南方的大狮馆,以前伏家班人多,现在就剩我们几个,可他还是小班头,我带他开眼界。 伏城赶紧点头。对,开眼界,世界这么大,我得去看看。 你想看的东西多了!你这个不省心的孩子。伏弘那么老实的人,怎么就廖程明再叹,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来,八成是医院抱错了。 抱错了也还不回去。伏城顶嘴,我就要去,师哥已经找好人了,勉勉强强齐全。还有女生呢! 廖程明头疼。女生?你们还拐个女孩子来练这个?这么辛苦的事,你们让女生来? 我安排她当狮鼓队。蒋白把付雨安排得妥妥当当,我们舞狮,他们都有各自的位置。只是没有大师傅开拳,没有会敲狮鼓的主事人。 师叔你就答应吧。伏城开始求。班子里其他部分都能换,唯独这个位置不行。 廖程明起身去沏茶,暂时没有应答。 蒋白跟在后面,师叔沏茶他拿茶杯,师叔倒茶他擦桌子,也不说话,就跟着,跟到最后廖程明烦了,坐下来没气可生。 师叔。蒋白揉着太阳穴,报名都报上了,半途而废的话赛方会有记录。 你可别蒙我,从小就是你胆子大,你师弟们充其量惹小麻烦,你把娄子往天上捅。廖程明自己顺气,头又疼了? 没有。蒋白放下手,揉习惯了。 不是我不让你们去。廖程明说,舞狮有危险,现在的比赛又一年比一年凶,不怪外行叫咱们耍杂技的。我是不放心你。你看,现在你还头疼呢,脑袋里指不定哪里瘀着血,你师弟是好举的吗?他这么高,骨架又大,你跟着容易受伤。 伏城不敢吭声,自己是长得太高了,体重也不轻。可锯腿也来不及啊。 让我们试试吧。蒋白说,今年不去,明年我们高考也不能去,再准备就上大学了,不一定发生什么事。我们不硬拼,能打到哪一关算哪一关,身体不行了我下来,就当带伏城出去玩儿一趟。 嗯,我还没出过北京呢。伏城怪委屈的,以前你和我爸答应我,说带我回佛山,也没人带我回去。 你廖程明被噎住,只盯着香炉前的狮鼓,独自叹气。 伏城心里凉了大半,师叔这样摆明是不同意了。师哥说得对,今年不去,明年高考肯定没时间,再上大一不知道又要打什么武术比赛替校争光,不然学校降低分数线收取高分体特生武术生干什么?就是为了比赛啊。 错过一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 唉。廖程明接连叹气,最后回到他自己的卧室,把门锁上了。 师哥。伏城把下巴搭在蒋白肩上,现在怎么办啊?伏家班刚组好就解散? 站好了!蒋白在腰窝掐了一把,学武术站有站相,再等等。 十几分钟后,等到蒋白也觉得没有希望了,廖程明的房门开了。身着烟青色武术宗师服,立领,盘扣,衣襟绣祥云,裤兜绣双龙。轻掸棉麻混纺的料子,去厨房接了一盆新水,双手放入三次再拿出来,取纸来擦干。 伏城眨着眼,不知所措。 这时,廖程明微瘸着走向了香炉旁的太师椅,坐左座。双腿自然分开,双手放在大腿上,上身笔直。 蒋白一把将伏城拉过来。名帖呢? 伏城一个激灵,跑去拿来一个干净蒲团,噗通跪下了。 再拿出裤兜里的红信封,伏家班的名帖就在里面,锦面的帖皮,只不过这是他自己写的。平时字迹潦草,这几个字从小练习,是责任,也是一辈子的担子。 现在双手递过去,毕恭毕敬,狮行请大师傅出山指教。 廖程明眼底深沉,单手接过来,拿出来必看帖字以示自敬,即便这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这一套规矩也不能少。 竖看名帖,正楷,北京伏家武馆狮队伏家班班头伏城。 字迹硬气,下笔有力。 北京伏家班。伏城笑着喊,请廖师傅! 第79章 伏家班集训 起来吧。廖程明庄重将头一点, 起身将名帖放在香案上,拿了三炷香。 从封狮到今天,这份名帖等得不容易。伏弘活着的时候, 已经很久没有人递名帖了。仁教礼仪成为历史,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时代, 大概只有武行还坚守着。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能等到伏弘儿子的帖。 伏城和蒋白也跟着对香案鞠躬,连鞠三次。 你们先下楼吧。廖程明说,这算应了伏城的请, 我收拾下,跟着你们去狮馆, 看看你的班子。 要看自己的班子!伏城一阵激动, 拽着师哥往楼下飞。 你慢点!蒋白跃下8节台阶。 不慢,我高兴!伏城被拽住,回身搂住师哥往上跳, 双腿盘在师哥腰上,我太高兴了!师哥,我们要参赛了,战狮甲你听过没有? 蒋白抱着他不动了。你先下来。 不下,除非你亲我, 有本事你就亲死我。伏城抱着师哥的脖子, 往他脸上蹭,今天是黄道吉日,晚上把大事办了吧! 什么大事啊?蒋白明知故问。 就是那个事,咱们在床上切磋。伏城往下一落,嘴唇轻碰师哥的唇角,我太高兴了, 必须庆祝庆祝。就干这个事来庆祝! 嗯?蒋白的眉毛往一处拧了,别成天想些乱七八糟的。 我乱七八糟?伏城馋猫似的扑他,脸蹭脸,师哥躲两下就不躲了,推着他的腰来保持距离,你盘我小核桃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表情多狠啊!我不管,今天老子必须吃到! 蒋白压了压嘴角。吃什么啊,快下楼。 你说吃什么?伏城动手解师哥的运动裤裤带,吃咸水冰棍吃最大的那根。 蒋白抓住他的手。别瞎碰,你成年了么? 我还有两个月成年,提前看看不碍事吧?伏城继续扑。 蒋白始终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碰,猫这是馋肉了。你乖一点,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可我是你想的那种人啊。伏城把手伸进去,捏爆你蛋信不信? 楼洞里没有别人,蒋白被伏城压在墙上,压不住的嘴角稍稍一挑。不信,伏城 啊?伏城往下探索。 蒋白还是笑了出来。师哥劝你别瞎摸。 妈个鸡,师哥你现在笑起来怎么这么坏呢?伏城被勾走半个魂,以前师哥笑起来很阳光,现在就说不出来怎么了,看一眼,全身酥得直蹬脚。 这么坏啊?蒋白靠着墙笑,舞狮的时候,我是不是掐这里? 说着两只手搭在腰窝里打拍子,把伏城打酥了,乖乖趴在他身上,脑袋点了又点。 师哥你再往下摸摸。伏城打了个颤,开始自己动手解裤带。 别闹了。蒋白把他的裤带再系上,打了个蝴蝶结,等你成年再说。 伏城身体正酥着,酥得特别舒服,而且知道再下去肯定更舒服,突然裤子被系上了,师哥拉着自己往下走,只好碎碎唠叨抱怨:牛逼什么啊,你不就比我大3天老子就不信了,早晚要吃到 楼下,伏家班的队员们已经完全熟络,有高昂这个定心丸在,基本上没有搞不定的难题,连李丛都聊上几句。 只有徐骏特紧张。付雨你怎么也来了? 我凑热闹啊,反正没事干。付雨说,只是李丛怎么来了? 不知道,蒋白找的。徐骏把她拉近,你放心,他要找你麻烦你跟我说。大不了你别搭理他。 李丛在旁边咳嗽。你丫说我坏话能小点声吗? 徐骏把脸一抬。这他妈叫说你坏话吗?我说的是实话。我警告你,平时在学校你爱怎么闹怎么闹,出来老实点。 滚蛋!李丛没好气的。 这时蒋白拉着伏城下来了,李丛嘲讽起来:终于舍得带着小情儿下来了,楼上干嘛呢? 你怎么知道师哥是我小情儿?伏城盯着他问,我们在楼上爱干嘛干嘛,你羡慕嫉妒?看,裤带都是师哥刚才系上的,给老子系了个蝴蝶结。 邱离青让和高昂顿时无语起来。 高昂状似无意看四方,嘴里念叨。蒋白你注意点,别做违法的事,他还不大。 蒋白揉着太阳穴,想到高昂掐过伏城的后腰。做完了,违法了,你报警吧。 邱离和青让非常同步地倒吸凉气,是师哥,上了师哥。 没等多久,廖程明从楼上下来了,先皱起眉毛来。伏家班鼎盛时期有40多人,解散时伏弘一个一个发了散伙费,如今班子再起,只有这么几个,还不知道能不能行。 师叔好。蒋白带着师弟们说。 嗯。廖程明点点头,这个女生是谁叫来的? 廖师傅好。付雨把刀背上。 蒋白说:是我叫来的。她是我邻居,从小一起长大。 徐骏翻了个白眼,付雨为你付出这么多,闹到最后就是你一邻居,你怎么不说她还是你前女友呢?缺德渣男。 付雨在心里默默翻白眼,薅我家那么多桃子,闹到最后我就是你一邻居。是,我们一起长大的,但蒋白挺有自己的想法,从没让我见过伏城,也没让我见过他舞狮。要是互相认识,兴许您早认识我了。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66) 这样啊廖程明点点头,这刀是? 我的。付雨摸向刀背,我练这个。 这个是我的。徐骏拎着伏城家里拿来的大头佛,我听说这个佛是狮队的领路人? 不错,是这样。廖程明衣着单薄却无寒意,大头佛看似滑稽,实则步法灵活,武行出身先声夺人。如果说狮队是一把剑,大头佛就是剑上的尖,你能不能胜任? 徐骏一听,原来自己的角色这么重要。当然,我绝对能把剑尖当好。 廖师傅。高昂用抱拳礼,您终于肯出山了。 廖程明笑了笑。伏小子都报上名了,我陪他试试。你旁边那个不说话的,是你朋友? 他是正山的学生。蒋白说,徐骏和付雨学套路,他不一样,散打班的。 嚯,散打。廖程明再看他,看出这小子有些不服气,这体格就像学散打的,练多久了? 李丛自认自己和他们都不一样。6岁练的,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套路班,路数不一样,你们不行。 你行你打不过我师哥?伏城开始嗷嗷。师哥在,师弟在,师叔还在,我怕你啊! 你师哥赢我那几招,是武术套路动作吗?李丛反问,他是散打赢的。 伏城撸起袖子:你爹我今天就用武术套路 胡闹!廖程明一声令下,你是小班头,带头打架怎么回事?我看你是被你师哥惯坏了,一身戾气,满身毛病! 伏城二话不说跑到蒋白身后躲着。 就知道往你师哥身后躲,等你成年了我看谁还护着你。廖程明说,看过一眼手表,现在动身吧,大家一起去狮馆。 我先说好。李丛的声音,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帮谁,也不是喜欢干这个,万一哪天不顺心我直接走人。 先去狮馆。廖程明只能这样说。蒋白能在短时间里凑齐这些人,已经难为孩子了。 高昂开车来的,带着廖程明和付雨先过去,其余人溜达小跑,20分钟后到了狮馆门口。人齐了,廖程明让伏城开门,取梯子来,摘掉出入平安的横批,装进兜里。 这个旧了。他说,你是新班头,不能再用你爸爸的东西,过几天我手顺了,新启一块墨,新写对联,新打横批。 谢谢师叔,字写得稍微大点啊,好认。对联写牛逼一些,让人一看就知道伏家班几百号人,不好惹。伏城冲进去开窗通风。平房接地气,院里的野花野草到这时候还没败,屋里虽然冷但朝向好,北方干燥,比楼房舒服。 大家一个接一个进来,表现出好奇。院里有几条横凳、大水缸、木桌子,最占地方的是高低桩,长长列列像小树林。 廖程明从家里带了香炉来,放在屋内香案正中,又取香,点燃插进去。线香烟气直,一直往上飘。 好兆头,希望伏小子能成事。廖程明又去煮水泡茶,捧着一个小紫砂壶出来,院里已经热闹起来了。 朴刀亮相,付雨正活动筋骨。那个拎大头佛的正帮忙搬桌子,练散打的那个在桩上,一个一个试着跳。 都是小孩呢,廖程明暗自忧心,真没想到伏家班会靠一帮孩子,就这乱七八糟的小队伍,能行吗? 师叔!伏城在11月底光膀子,我们热身完了,今天练什么? 你们一个个脱衣服干嘛?廖程明指着4个舞狮子的,现在班子里有女生,衣服穿上! 付雨刚收刀,没听见廖程明吼什么,热了,自己脱了外套。里面一件紧身运动衣。 廖程明别过脸。诶呀呀,这现在什么世道?孩子都这么开放了?这乱七八糟的小队伍哦,糟心。 蒋白准备去找狮子,第一天重新训练必定要上狮批。却不想被廖程明喊回来。 你们都准备准备。廖程明把香炉拿出来,单条凳一水摆开,舞狮,要练基本功,你们都是武校生,我不考验你们。不管是狮队还是鼓队,胳膊上要有真功夫,腰上要当顶梁柱,上凳!倒立一炷香,从头开始集训! 蒋白伏城,邱离青让,付雨徐骏,李丛高昂,全都傻了。 蒋白看着20厘米宽的条凳,后背隐约显出洗过纹身的痕迹。只练倒立?师叔这是受刺激了吧? 第80章 祖师爷灭灯 倒立很难, 考验全身机能,手臂力量、腰部核心、肩胛肌群,再有平衡能力、掌心抓地。可一炷香, 两刻钟, 半小时, 这对武术套路班来讲不算难事,毕竟他们练这个。付雨第一个上凳,脚尖重点地面,身体直立, 头自然下垂,像一只要入水的鸟。 稳稳立住了, 双手与肩同宽。过腰的长马尾耷拉下来。她动了下胳膊, 调整姿势,别说再暗恋蒋白,自己不拿刀砍他就算仁至义尽, 桃钱也不给,拉自己来打锣,还要倒立。 廖程明在大缸里洗了手,用随身手帕擦净,给付雨的凳子底下垫起一块软垫, 接住了她发梢。人家是闺女, 有垫子,你们几个臭小子,除了蒋白全部上凳。 话音一落,除了李丛全部翻了上去,一个个倒栽葱一样立住。高昂不算武行出身,可将近10年狮龄, 弄半小时倒立桩不算难事。其他人更不把这放在眼里,倒立是基本功,核心绷住,手背使力。 小白。廖程明点名,你下来,容易脑充血。 蒋白看着倒过来的世界,和倒过来的廖程明,没有翻下去。 师叔你就让他练吧。伏城也倒着看,学校训练也倒立,师哥他没事,他棒棒的,他浑身硬。 蒋白皱起眉,看了旁边一眼。 真的,我摸过。伏城补充。倒立这事嘛从小练的,小时候自己说话还不利落就被老爸拎着脚脖子练功,一拎拎住半小时,哭得鼻涕泡往下掉也不让下来。因为武行是台上半分钟台下死练功的行当,没人心疼你几岁开始练开始哭的,武术比赛、考段也是,裁判不会因为你年龄小就放行,要看结果,功夫不到家管你是谁,刷下去。 半小时?伏城相当自信,完全没在怕的。 只有李丛没有动。这我练不了,我练散打的,平时不干这种花架子。 那你都练什么?廖程明问。虽然散打和套路都是传武,可无论训练方式还是实战构造,没有一点相似处。 练拳啊。李丛瞥着面前这几棵葱,倒立时间再久能对打吗? 行吧,你去屋里拿工具箱。廖程明搬出一张太师椅,给李丛派活,桩上的防滑垫好久没修,你找一把十字改锥,每一根都紧一紧,这个你能胜任吧? 李丛不答应也不拒绝,回屋了,几分钟后攥着一把改锥出来,噌噌上了木桩,开始紧螺丝。 什么破玩意儿,还上桩李丛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一帮耍杂技。 你等着!你等你爹我倒立完!伏城听得一清二楚,我是伏家班班头,今天我就要大逆不道! 邱离抬着头,一滴汗往下流。是替天行道 聊什么呢?练功还瞎谈话,当心岔气。廖程明点好香,安安生生坐进太师椅,接下来,我们开始南狮集训的第一部 分。 来了来了,徐骏一阵激动,接触新事物的新鲜感比玩游戏爽。付雨,你不行就说话,我接着你。你猜廖师傅要和咱们聊什么? 聊舞狮套路?付雨双臂绷直。 肯定是了。徐骏准备洗耳恭听,蒋白,蒋白!你师叔要讲什么啊? 蒋白正盯着那柱香,自己小时候肯定也这样练过,把住条凳,等着一炷香燃尽。套路。 徐骏和付雨同时嗯了一下,蒋白说是,肯定是了。 今天我们从南狮文化的起源开始吧。廖程明都坐下了,顾忌付雨是个女孩,又从屋里捧了一个小炉子出来,暖暖地烤着。 啊?啊?徐骏抬头懵住,他们是来练舞狮,不是听历史课啊。再看蒋白,蒋白好像也懵住了。 大庆你是不是忘了以前怎么在伏家班训练的?徐骏看透他,冷漠逼人分明没想起来。 蒋白双手换单手,一把怼在徐骏的条凳上,差点把人晃下来。 诶诶诶,拆穿你就杀人灭口,你这种男生谁敢要?报复型人格啊。徐骏稳住。 伏城、邱离、青让不敢说话,师哥忘了,可他们没忘,练功瞎聊天可是要加练的,万一师叔一个不高兴,一炷香变两柱。 廖程明等他们闹完,糟心,这乱七八糟的小队伍哦,迟早要完。学舞狮,文化课自然要跟上,不然你们将来去比赛,人家问你们什么,都答不上来,一张张漂亮的小脸全丢尽。了解醒狮,才能爱护醒狮,咳咳。这南狮文化的起源是狮文化,最远嘛,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38年,汉武帝,这人挺逗,他派使者去了西域,打通丝绸之路,慢慢的,狮子作为一种难得一见的贡品来到了中国 院里逐渐安静,高中生们专心练功,汗水开始滴滴下落,吧嗒吧嗒打在木条凳的板面上。只剩下中年男人说话,讲述那头狮子如何从遥远的古波斯,不远万里,千辛万苦,来到了中国的土地上。 到了晚上,一行人回到学校参加晚练,每个人的神情都很麻木,练长拳无精打采,全部萎了。 付雨结束训练来找他们,别的班都往外走,3班地垫上躺着5个人。 说是5个人在挺尸也不为过,谁也不和谁说话,就直挺挺躺着,直勾勾看演武场吊高的天花板,像没呼吸。 不是吧?付雨挨个看,确定每个人都活着呢,练倒立能把你们练废了? 你是一炷香,我因为和蒋白说话倒了三炷香。徐骏说。 我因为和李丛吵架,妈个鸡,也倒了三炷香。伏城说。 邱离不甘示弱。我因为笑话他们两个倒立三炷香,也倒了三炷香。 我因为大家都倒了三炷香,也跟着一起挨罚。青让说。 最后蒋白总结。我是师哥,倒了四柱。 知道你厉害,非要逞强干什么?付雨拉开书包,往外拿零食,好在廖师傅心软,半炷香可以下来休息,连续三炷香你们试试,全把你们累哭。 碗大的果冻一拿拿出5个来。付雨把桃子味的给伏城:你的。 伏城不吭声,只有眼神微动,两手微微颤抖。 付雨一看,呦呵,精神小伙都很个性啊,谁也不动,全躺着微微颤手,只好依次撕开果冻碗,再把勺子塞他们手里。吃吧吃吧,饿死了我还得给你们收尸。 谢谢谢谢。徐骏第一个动手。邱离和青让也坐起来,伏城斜躺着,戳戳布丁,研究下嘴角度,只有蒋白坐着不动。 你给我们买这个干什么?蒋白问,出于警惕。 付雨终于绷不住,蹲在地上笑出声。蒋白左右看了看,知道付雨是故意的,看他们哆哆嗦嗦吃不进去。 师哥,师哥,快!伏城想吃,我挖不起来。我他妈又要吃手抓饼了? 让让你抓住我的手,喂我一口。邱离那边同样惨烈。 果冻又弹又滑,4个人忙活一通谁也没吃到,哆嗦得很有节奏,挖起来,掉回去,挖起来,掉回去,最后伏城急了,直接啃碗边,两只手一起颤抖,叼着碗沿往嘴里倒。 蒋白哆哆嗦嗦挖了一勺。给你,张嘴。 伏城赶紧咬住勺子。好吃,师哥你这个是椰子味!再给我一勺。 师哥我也想吃。邱离继续哀嚎。 青让,你帮他弄一勺。蒋白开始端水,挖一勺,往伏城嘴边递,张嘴。 伏城乖乖张嘴,吃完这口笑眯眯地看着付雨,开心坏了。谢谢你啊,还给我们买零食。我有师哥,师哥喂我。 你们谁行行好,给我喂一口?徐骏突然发言,我吃个果冻像玩儿命似的。 我来。付雨目的达成,看够了他们洋相百出,可是刚站起来又蹲下了。 有脚步声,蒋白回身一看,呼吸一滞,手里立刻飞快挖掘,一勺勺往伏城嘴里送。 够了,够了,师哥你也吃。伏城嘴里满满当当。 吃什么呢!罗强过来检查。 一听班主任来了,几个人抖抖嗖嗖吞果冻,能吃多少吃多少,站起来时碗已经空了,全部擦嘴猛嚼。吃都吃了,爱怎么罚怎么罚。 我买的。蒋白先说,就这一次,明天写检查。 你买的?胡一虎拎着新戒棍,我看你是不长记性,专门和校训过不去。谁允许你们在演武场吃东西了?还吃零食?体脂率想不想要了? 伏城擦净嘴巴,还没吃够。要,偶尔吃一回没事。 先不说这个零食的问题了。罗强满脸笑容,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节目单批下来了,伏城,你的大活来了! 我的?伏城把大汇演的事忘了个干净,脑子里全是舞狮。人齐了,可比赛用的南狮要订做,这可是最大的难题。 你的。或者你们几个谁上都行。罗强说,汇演的固定节目单不能改,但每届都有固定压轴,很出彩的,我想让你试试。 胡一虎的新戒棍在地上敲了敲,怎么都觉得手感差一点。战鼓后手翻,听说过吧。 那不是硬气班的保留项目吗?徐骏知道这个压轴戏,战鼓直径1米2,高高顶起来,上面做50个后手翻。还要洒上水,后手翻落地动静大,除了咚咚鼓声还能看到水花四溅。牛逼坏了。 我把这个名额抢过来了。罗强说,伏城,你能胜任吗?不能的话,你们几个互相推荐,要是都不行的话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67) 不就后手翻嘛,这有什么难?伏城双手还颤,明天我就给你表演一个连续100个! 蒋白看徐骏,徐骏的脸色很严肃,这个节目肯定不简单。 那可是战鼓,三层高架台,你能行吗?罗强问。 伏城明显犹豫了一下。行啊,我练舞狮的,几米的桩我没上过? 吹牛逼,邱离偷偷摸摸给青让眼神,青让摇摇头,这事只能找蒋白去管。伏城除了天生筋骨硬,平衡能力更是差劲,他不是天生舞狮子练武术的料,祖师爷把他该点的技能点全给掐灭了。 他恐高。 第81章 文玩核桃 邱离和青让对眼色, 伏城有多怕高,他们最清楚。恐高这个事很烦人啊,它不是胆子小不小的问题, 它是大脑里有没有反高机制的问题。别人站二层阳台往下看, 知道自己安全, 没事,恐高的人大脑受不了,它当真,马上启用摔死前的保护措施, 两腿发软,拎都拎不动。 一个注定这辈子和舞狮扯不开关系的人, 怕高, 这不就是祖师爷不仅不给饭,还直接拿走了碗嘛。好在他们有个师哥蒋白,祖师爷收碗, 他再把碗抢回来,一勺勺亲自来喂。 罗强之所以找伏城来,主要看上他身上有股冲劲,小脸蛋绷起来犟得要命,打拳的精气神特别棒。从小习武的孩子天生带着气势, 干什么都莽。你先别急着答应, 学校这边,肯定不会让你做超出能力的事,我先给你讲讲 不用讲,老子后手翻一口气做过80个,小时候比现在好。现在50个就超出我能力了?伏城不屑一顾。后手翻这个动作,人越高越有难度, 往往是年龄小的武术生翻得快,长高了反而麻烦。 就像小孩学滑板,重心低,身高又矮,体重轻,摔一下不疼不痒。 手指好久没有弹动了,这会儿猛动一下,像要提醒自己什么事。蒋白忍不住说:罗老师,我觉得这个节目危险性太大,您找别人吧。 对对对,找别人。邱离上来一步,找我也行,不就是50个嘛,两口气的事。您要是嫌我翻得不够快,找我家让让,他没问题!我们都是从小练过的。 嗯。青让也上来,伏城他 不用换不用换,就我了,我自己应下的事,当然自己出战。伏城说,心里略略后悔,怎么自己犯傻逼答应罗强出节目了呢?都是心情闹的,前阵子知道师哥写日记只写自己,心情大好,看全世界都是好人。妈个鸡,别说出个节目,就算让自己代表学校爬泰山冲顶,估计脑袋一热也能去了。 好在这样大规模的表演盛事,不可能没有安全装置。 你们放心,学校有安全保护,腰绳、腰锁、安全网,一应俱全,不可能让伏城冒险。罗强说,明天下午练功的时候,你去硬气班找张霖,他负责影视艺术这方面,让他看看。 行,保证完成任务。伏城犟劲上头,谁也拉不回来。 回到宿舍,青让整个人都很严肃。邱离,你过来。 干什么啊?邱离问,哦,我猜出来了,你是不是担心伏城?我也担心,这事好办,一会儿咱们告诉蒋白,说伏城有恐高症,让蒋白日他一顿,立马老实。 你们说什么呢?伏城一条胳膊搭住一个,说师哥坏话? 邱离赶紧摇头。没有,不信你问让让。 青让。伏城偏偏头,说什么呢? 青让皱着眉头,叹气。说你恐高症,不能参加大汇演,我们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蒋白。 让让你做人不能太老实啊!邱离气得跺脚,你这叫卖队友,我也是你师哥。你要是小姑娘,我将来还娶你呢! 你闭嘴。伏城掐住他俩的肩,敢告诉蒋白我就 邱离气呼呼的。你就欠,他日爆你一顿就老实了。 日爆?伏城喉结滑动,滑动,又摇摇头:滚滚滚,我不是那种人我警告你们,这事不许让师哥知道,再说罗强说了有安全设施,牛逼吹出去,现在说不行?伏家班的名誉往哪里放? 青让刚要张嘴说话。 你别叨叨啊,警告你,别告诉蒋白。伏城使用师哥威胁大法。 唉好吧。青让只好答应,还能怎么办?是师哥,瞒着师哥。 蒋白晾完衣服回来,下载战狮甲App,交了参赛费用,徐骏还在怨天尤人:罗强和胡一虎来得太快了,付雨刚要喂我吃果冻。我好几年没吃过女生送的东西了 大汇演的时间定下来了?蒋白只关心这个。 定了,12月底。徐骏说,你先去洗澡吧,我不行了,歇歇胳膊。以后我再也不说舞狮是杂技,谁练谁知道。歇完我还要背鼓乐谱子呢。 滚,演杂技又怎么了?看不起杂技?伏城靠着床吃饼干,手还哆嗦,饼干桶接着往下掉的肉松。 蒋白拿起脸盆毛巾,准备洗澡。你少吃点,胃不好。 师哥你等等!伏城放下饼干桶跟着进去,我和你一起洗。 一起洗就洗吧,都是男生。蒋白帮他脱T恤,伏城伸直胳膊等着,脱了T恤又等师哥帮忙解裤带。 相互扒光,热水开。蒋白往伏城后背打肥皂。明天我去找张霖。 啊?伏城一回头。 你闭嘴。蒋白手下没停,师哥说话,师弟老实听着。 不是吧!伏城猜到他要阻拦,进来就是准备谈这个,师哥你让我去吧,明天我后手翻50个给你看,真没问题。 做梦!蒋白斩钉截铁,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让伏城参加,好像有什么事,挺重要,不能让伏城去。 去吧伏城好言好语地求,我后手翻可厉害了,翻得像马达似的,给他们正山的学生开开眼。 不行。蒋白坚持。到底是什么事,什么事呢就是想不起来。 让我去吧,去吧。伏城开始磨,光说还不够,用上手,用上脸,师哥师哥。 你把我当猫抓板呢?蒋白把他推远,快洗,洗完好睡觉。 伏城开始笑了,洗澡水和坏主意一起从小梨涡溢出来,肥皂沫打在师哥腹肌上一遍一遍搓。师哥你看你腹肌多棒,搓衣板似的,以前老喊你切磋切磋,每次你都把我磋哭了。 想干什么?蒋白问着,右手的拇指放进了师弟湿润的口腔里。 舌头立刻包裹,他不自觉抓紧伏城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抬头。说啊。 我说,我说我要是把你搓舒服了,你可要答应我啊。伏城收起了牙齿,毫不抗拒地吞吐那根手指,噙着准备大吃一顿的笑容。 蒋白脸上也带着一点笑,手指尖抽出来,摁梨涡里的水,又去按揉耳垂上的小眼,最后停在两颗发旧的锁骨钉上。 一对儿锁骨盛满水,蒋白把掌跟填进去,把水压出来,流到下面。师哥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他笑了。伏城看着师哥眉梢挑起来的弧度和嘴角的弯,打了个哆嗦。 盘文玩核桃这种事,蒋白猜自己以前肯定喜欢,师叔送给他的那对儿核桃就是证明。核桃圆圆的,对称分布放于掌心,让它们在手里动来晃去,隔着一层皮肤去把握,有时还抓不住。 要论什么样的核桃最好,不大不小又圆又对称的最好盘。手指微动时,用掌心热度去贴合它们,把它们从挤在一起压成分开,再像蛋黄那样怼在一起,核桃皮也可以用来揉捻,手感并不细腻。相反略微粗糙,却软,非常软。 洗干净很重要,核桃皮容易滋生细菌。洗核桃,把它们握在手中,拇指往上翻,轻轻搓揉表皮,再清洗核桃皮的褶皱处,灰尘污垢全部洗出去。其余手指也没有闲着,使劲握住核桃,打上清理液,分别进行按揉。 洗干净的核桃有些发红,一缩一缩一跳一跳,像活的,转动手腕控制好力度,用指肚上的皮肤去触碰核桃皮的纹路,可以开始盘了。 蒋白突然想到宠物医生给猫做节育手术前的检查,猫肯定不愿意,摁住就行。 可宠物医生会怎样摁住不老实的猫?两手并用,把猫的双爪抓住,压在准备做手术的台子上,再腾出一只手来检查。两条后腿再不老实,就把两个小膝盖也压住。 清理完,盘核桃进入正轨,手法分两种,文盘和武盘。文盘是两颗核桃相互不碰触,拿在手里把玩,用指腹捏住核桃外面那层果壳,让两颗圆滑的软核桃贴在一起,再用指节顶开,各距指节两边,颤颤呼呼,并不到一起去。 猫开始折腾了,就要压住。 核桃不可能完全平整,表皮有真实的突起凸棱,用指肚施力,按压下去,核桃就像活了一样开始躲。每几秒钟换位置,用不同的手指来按压,仿佛试探寻找指肚上的穴位。 有的猫做手术前很乖,有的反抗剧烈,必要时可以用上伊丽莎白圈,或者用上固定绳,把猫后腿分开捆绑。没有固定绳的,用手也行。 猫气性大,没法挣扎的时候只知道呼呼喘气,不敢叫唤。 武盘就比较豪放,大刀阔斧攥着一通乱转。核桃已经洗很红了,使劲,再使劲攥一下,几秒后再松开,掌心血液回流,再不乖的核桃重复几次也乖了。这时手指可以松开,夹在指缝里,舒展手掌,指尖去够核桃最深的勾缝。 猫肯定都是不愿意做手术的,即便无力反抗也要抗,这时医生可以轻轻捞起一条猫后腿,安抚几下。还可以捞着腿抱起来,让猫爪子离地。 核桃越来越红,反复来搓揉,纹路也变得更好看了。最重要的一步是包浆,尽量在热水还没用完的有限时间里榨核桃露。鲜核桃是软嫩的,通过挤压才能噗噗噗挤出来。用它来上色包浆最合适。 一对儿好看的文玩核桃,就这样完成了盘的全过程。 浴室外,徐骏一直在等洗澡,没多会儿,伏城顶着毛巾先出来,身上的水连擦都不擦了,直接倒趴,脸压枕头朝下,不肯挪动一步。又过了一会儿,大概一刻钟,蒋白才从浴室出来。 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徐骏感觉不妙,冷漠逼人笑起来太坏了,于是冲进浴室,一摸水管。妈的!热水都用完了!你俩洗多半天啊? 伏城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狠狠看着师哥。 瞪我干什么?蒋白问,心情爽。 你你等着,老子能得很!伏城不甘示弱,准备联系外援。他拿出王手机,找薛业,微信发过去,等回音。今晚一定要扳回一城。 手机响了,外援来了!伏城迫不及待地打开。 [业爷:在床上说最多的话啊?我想想啊,我的精辟发言很多的!很生猛,天天全自动!] 妈个鸡,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薛业这么生猛,还全自动,杰哥太享福了。伏城趴着休息,外援的微信又来了,他刚看两眼,到了熄灯时间。 徐骏、邱离、青让脸色如铁,只能等张霖查宿完毕,去洗漱间擦冷水澡。 蒋白神清气爽,等张霖查宿之后跳下床铺,掀开了师弟的被子。 师哥。伏城转身让地方,大汇演你就让我去吧,去吧去吧。 没戏。蒋白躺好。 你你怎么这么渣呢?盘完核桃你就不认人了?我存了好几天的核桃露呢核桃皮都瘪下去了伏城求了几句,见师哥不吭声,于是整理思路,开始默背外援的微信。 蒋白的手臂被越搂越紧。你抱我干什么? 师哥。伏城摸黑搂住他的脖子,你压我头发了。 正准备去冲凉水澡的徐骏,差点把脸盆摔碎。 第82章 急在眉梢 邱离正猫着腰往外钻, 一下立定。伏城是不是傻了? 青让拎着洗脸盆,摇了摇头,傻了, 埋了吧。 你让我参加大汇演吧, 不丢人。伏城见师哥还是没反应, 反反复复拿脸蹭他。 伏城。蒋白开始贴近他。 师哥你是不是同意了!伏城全身激动发红。 没同意。蒋白嘴角压不住,你头发呢? 啊?伏城摸了摸自己的圆寸,头发太短,洗过擦两下全干了。头发在头上, 师哥你等等啊 说完又去拿王手机,要不自己换一条床上发言试试?伏城随便瞄了一眼:咳, 师哥你就让我去吧, 我开全自动。 蒋白没说话,支着胳膊半躺,皱起眉。 邱离敲了敲床栏。你们慢慢聊, 我们3个去洗澡慢慢聊,聊出新人生。说完全部溜出宿舍。 239就剩下两个,蒋白拿过伏城的手机,研究全自动是什么。你在和薛业聊天? 嗯,业爷可牛逼了, 他说他是跳远大神, 嗖一下,17米多呢。伏城趴在蒋白胸口,随着师哥胸口起伏也起起伏伏,那个大汇演 你和他能聊什么?蒋白完全没听,只看手机,你们什么时候加微信了? 诶啊, 伏城一愣。就在首体大,我们一起上过厕所,他喜欢我的内裤。我们是红内裤之交。 你还给他看蒋白气住了。 都是男生,看一眼又不掉肉。伏城睫毛颤颤,你也看了啊,你从小就看过,我也没说你什么 我和他能一样么?蒋白拧伏城的脸,他和你不认识,我他妈是你师哥,我和他能一样么? 不一样不一样,你是师哥,疼,别掐了,自己人自己人。伏城认怂,本来掐得也不疼,那大汇演让我去吧。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68) 再说吧。蒋白替伏城关机,以后不许和薛业来往过密,他喜欢男人,万一他就喜欢圆寸呢。 伏城下意识摇头。圆寸多了,他又不是每个都喜欢 我说不行就不行,我是你师哥。蒋白很有危机感,不知不觉把嘴唇压在伏城的额头上。 师哥身上热,伏城很喜欢。哦那明天中午你带我吃麦当劳吗? 麦当劳已经倒闭了。蒋白捏着眉头,15岁的蒋白拥有那么多,自己要的太少了,吃肯德基。 说基不说吧,文名你我他。伏城笑着嘬师哥手指,吃个几把也行。 蒋白捉住他的尖下巴,手指往深处滑。睡觉! 第二天是周一,直到下午训练后,上肢颤抖5人组才勉强变回正常人,胳膊能抬起来了。晚饭后,蒋白被胡一虎叫走,伏城自己先去硬气班,找负责影视动作小组的张霖。 硬气班伏城在正义楼里瞎找,以前重德也有影视组,通常负责带学生参加演出,进进剧组,当当武替。因为武校的学生出路少,死磕武术的不多,大多数当兵,学校会尽最大能力帮学生安排好。 挺老远,伏城看到一帮男生正在练拳,动作标准力道足够,节奏还快,显然是准备开幕式的拳阵。 肯定就是这里了。伏城不敢打扰他们,一边在心里打舞狮的鼓点,一边找休息区坐。这边早有人了,和场上练拳的差不多高,全是小光头。 伏城坐下了,摸着自己薄薄的圆寸,这点头发也显得格格不入。旁边的人不理他,他安静几分钟,最后打开了话匣。 哥们儿,你们干什么呢?伏城拿出书包里的酸奶,嘬嘬。 旁边的学生没心情说话。 伏城又碰碰他。这么严肃干嘛?你们都是要表演节目的? 你也是?旁边听他这样说,终于有反应,我们这队是替补,上面那队有临时状况才轮到我们。 哦辛苦了。伏城点了点头。替补这个词太伤人,只要是认真练功的,没有人想去干这个。哪怕表演服一模一样,都把头发剃了作武僧样,该训练训练,该彩排彩排,可仅仅一步之差就没有上台表演的机会。 也许这一步之差是基本功,也许是表现力。舞狮也是一样,同样都是狮子,有的人舞出来就是牛逼。 你们这个发型挺酷啊。伏城又聊上了,我小时候也剃秃,特凉快。后来长大了,我师哥说圆寸好看。我是正经拜了师父,认的师哥呢。你们这是少林拳法? 是啊,内家功,你呢?旁边问。 套路班的。伏城说,我还会舞狮子。 套路?切,耍杂技的。旁边一脸不屑,现在谁还看舞狮啊?早落伍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吧? 这话伏城听得不乐意。警告你,再瞎说我叫我师哥过来揍你。谁说舞狮落伍?你没看见,佛山的名帖那么大一张,有个叫一狮堂的,人可多了 你做梦呢吧?旁边听得没趣,现在谁还干那个你这圆寸不错,我们是要上台表演拳阵,所以都剃了,今年要弄少林派。 谈到发型,伏城护住脑顶。你别过来啊。我这发型只有师哥能动,你都没头发了,冷不冷? 说着,他上手摸了一下男生的脑袋,滑滑的。 你还挺自来熟。男生也上手准备摸他,结果手还没碰到,已经有另一只手盖住了圆寸的头顶,目色沉沉来者不善。 师哥!伏城站起来,笑得藏不住快乐。 什么?男生稍稍挪开一点,他是你师哥? 我就是他师哥,你有意见?蒋白问,搓着圆寸的手慢下来,别招我师弟。 伏城把酸奶收了,剩下半瓶打算一会儿喝。看见没有?我师哥来了,我们正经三叩首拜过师父的。师哥,咱们去找张霖吧。 蒋白收了手掌,指根不着边际滑过伏城的耳洞,警告坐着的男生。不要招惹我师弟。说完才拉着伏城的书包带去找张霖。 替补这一排男生面面相觑,这个蒋白可能真是脑袋有问题,打了跆拳道的金丞,又打高三的套路班,最后还打了散打班的李丛,这下好了,风起云涌来到硬气班,不知道要打谁。 张霖正在矫正学生的拳法。呦,来了啊,你们班那个小帅哥呢? 我来了啊!伏城来领夸奖,我师哥也来了。 不是,我说那个张霖的眼睛不离学生,每天嚷嚷分没了分没了的那个徐骏!他还说要参加武替面试呢。 不可能!伏城又不高兴了,我师哥才是我们班小帅哥呢,你的审美很有问题啊。 你先别说话。蒋白转了转头,又看张霖,我今天带他来,是想回绝学校的邀请。战鼓后手翻这个节目太危险,我不同意伏城参加。 伏城抬起自己的武术鞋,脚尖擦着师哥的鞋跟,来取悦他。不行,我大话都说完了,现在反悔叫别人看笑话。别说套路班,旁边那帮硬气班的同学也笑话我呢。 不行就别来啊!刚才被伏城摸头的那个男生带头喊,下去吧,下去吧! 不下,你爹我能得很!伏城撩起拳头,又被师哥捏住后颈皮逮回来,疼疼疼我没想打架,是他们招我。 蒋白看了一圈,把伏城拉到身后。究竟是什么事自己没想起来?答案就在眼前了偏偏掀不开。张老师,伏城不能参加大汇演。我是他师哥,要对他负责任,出了任何事学校没法给我一个交代。 我参加!伏城又蹿回来,我还想问问,大汇演的开幕式要不要舞狮?这是我老本行,我和我师哥师弟从小干这个。 舞狮?张霖怔了一下,真的?你会舞狮? 是啊,北京伏家武馆狮队伏家班班头,伏城。伏城作自我介绍,明年我们还要去战狮甲,从北京一路往南到佛山,到我太爷爷的家乡去比赛。 好啊!我正发愁开场不够热闹呢!张霖和伏城不谋而合,后手翻那个节目你们也放下心,每次汇演都会有,安全设施绝对到位,实在不行咱们再商量换人 硬气班的男生心里不服,本来这个保留项目就是他们的,今年的名额给了别人,偏偏还是花架子班。张教练,要不然您让他现在翻50个看看,万一撑不过去直接换人,不用说这么多废话。 伏城的好胜心被激活。翻就翻!我告诉你们,一会儿翻速慢了不是我不行,是我周日练过倒立,手臂发酸。我翻不过去就让我师哥翻!吓死你们! 蒋白沉默着,手一直没动,可只想把伏城往后拉。就有件事都到眼前了,想不起来,看不清楚。 这样吧,你再休息两天。张霖做主说,周四,周四你再来找我,也让我们看看你的实力。还有你说的舞狮,我很有兴趣。 周四再说吧。蒋白掐着伏城的肩膀走了,暂时不理会自己想不起来的事。当务之急不是这个,是关于舞狮比赛的。 伏家班的狮子旧了,伏城是新班头,要做狮子。可找谁来做、来不来得及都是问题。战狮甲有两套比赛规模,一套是传统龙狮,一套是自由高桩,他们报名的是自由高桩,因为传统龙狮的比赛要抽签,抓固定套路,狮鼓队没有几年磨合绝对练不出来。 自由高桩的预赛在2月2日,一切迫在眉睫。这些,都是他身为师哥需要考虑的。 硬气班的学生看着伏城被蒋白拎走,还当他害怕了,不会再来。没想到周四中午,这个小圆寸直接站到正义楼的大门口,拿出了一副要踢馆的架势,喊硬气班的学生都出去看。 伏城站在正义楼下,耀武扬威的。你们谁说我翻不了的,都给我出来! 第83章 踹飞了 硬气班刚集合好, 听到张牙舞爪的喊声全跑出来,准备大汇演开幕式的男生冲在最前面,全部是光头, 身着统一服饰, 活脱脱一帮少林寺武僧。 谁啊!楼上喊。 你爹我!重德伏城, 不改名不改姓!伏城大喊,上次谁说我不行!老子这就翻50个!让你们开开眼! 重德的?楼上的人越积越多。歇了吧!你那师哥呢?不让你师哥过来揍人了? 我师哥没工夫搭理你们!伏城朝楼上吼,师哥被班主任叫走了,自己是偷着跑来的, 你们睁大眼睛看好,这个名额是我真本事争来的, 让你们心服口服! 说完, 脱校服,开始下腰,左右边肋骨活动开, 抻胳膊抻腿的。 硬气班一看,呦呵,这人是要来真的,还起哄上了。来来来!脱一个脱一个! 脱个几把,你们给我看好了!伏城找好一块干燥洁净的地方, 运运气, 上身往后躺倒的同时双脚蹬地,再手触地,借由上肢力量撑住,翻了起来。 这一翻,脖子上的钥匙串叮当作响,翻速又快, 眼花缭乱。 套路班的训练刚结束,一小部分人还在演武场休息,蒋白站在走廊里,等着听班主任训话。 有些事吧作为你的班主任兼教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罗强说。 蒋白冷笑。那就别开了,闭着吧。 嘿,你这小子说话真顶人。罗强组织好语言,其实这次谈话是你爸妈的意思,有一些话,他们想通过我传达给你。你太轻率,还不知道离开家会遇到什么波折,不要闹情绪,离家出走不好玩儿。 他们和你说我离家出走?蒋白问。 是啊。罗强看他,就像看一个叛逆小子,你爸妈很惦记你,让我告诉你,银行卡在手里别委屈自己,想家了随时回去,还说让你别忘了复查时间。看看,这叫亲爸妈,除了他们,还有谁这样用心用力关心你? 蒋白顿了一瞬。那你知道,他们差点把伏城逼死么? 罗强惊呆了。 他们瞒着我,送伏城去什么医院,之后又因为别的事,故意告诉伏城我没了。蒋白说,心脏缩紧似的让他窒息,伏城那年15岁,如果他死了,我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你知道结局会怎么样? 罗强缓慢摇头。 结局是,我这辈子都不记得伏城,不记得这样一个师弟在我命里出现过,不记得他为我死了。他就消无声息从我生命里被抹掉了。蒋白双手攥紧,我今天能想起来,全靠伏城转学来找我。你知道我和付雨的事吧? 臭小子你别太嚣张啊。罗强点了点他,早恋这种事学校不允许,但我们也不怎么管,别闹大。 闹不大,已经分手了。蒋白的视线开始游移,在演武场里找伏城,女朋友,就连这个女朋友,都是我父母编造的。我根本和付雨没那个意思,她对我也没感觉。他们确实对我好,但他们的好把别人都害了。 罗强的立场开始摇摆,犹豫。于情,他是班主任,应当做好学生和家长间的桥梁,帮助两边沟通顺畅,解开两边的心结。于理,他又觉得家长做得不对,欺瞒过去,特别是强加给儿子一个女朋友这事太诡异了。 为什么非要塞一个女朋友?想不通啊。 那你也不能不回家罗强只好这么说,作为班主任,再如何于理也不能说出你不回家也对这种话。 回家?蒋白笑了笑。 罗强开始警觉。你别瞎笑,徐骏上次在办公室做分数汇报,他说只要蒋白一笑就要出事,把笑容给我憋住!绷起来! 我笑又怎么了?蒋白摸了下左脸,鼻翼下方终于有点感觉,要回家也行,你替我传话,就说我有条件。第一,他们必须认识到自己行为恶劣,差点逼死伏城,不能只把我当人,把伏城当个配件。第二条,当面和伏城付雨赔礼道歉,都做到了,我考虑回家。 行吧,话一定帮你传到。罗强看着这个倔孩子,你爸妈叮嘱,让你练功注意安全,当心脑袋。 肯定会当心,再失忆一次,不知道他们会怎么骗我蒋白说。这两条条件,是他对爸妈唯一的要求,至于接不接受伏城、接不接受他们的关系,不在自己考虑范围之内。谈恋爱的事由自己做主,要是这点资格还需要征得爸妈同意,有病,埋了吧。 蒋白!蒋白!付雨从演武场正门冲进来,你怎么不看住伏城啊! 蒋白正在纳闷伏城为什么不在演武场,双腿下意识跟着付雨跑。他干什么去了? 正义楼!付雨跑不过蒋白,给他指,快去,他在正义楼前面和硬气班比翻跟头呢,说要给咱们套路班争口气,已经翻上了! 翻跟头?蒋白直冲出去。 正义楼上一片叫好声。后手翻不算难,练武术都从原地下腰顶脚练习开始,每天单掌、双掌撑地,顶胯几百次。先从单手开始练,直到突破心理障碍上双手。 腰开过几万次,落手下蹲几万次,谁还不会连续后手翻了?可是要翻得快、翻得好看、翻成一条直线,那确实是训练出来的功夫。 战鼓双手后手翻,难点对于武校生 来说不是翻,是保持原地。翻痛快了,两米出去,人掉了,这不就傻逼了。 伏城心里记着数,翻出一股风火轮的气势来。双掌特意沾了水,地上的掌印一个摞一个,差距不到十几厘米。 叫好声越大,他越显摆,翻得越快。小时候重心低,一口气翻100个,老爸在旁边数着数,也不是没有过。头倒是不晕,只是大臂酸胀感上来,逐渐撑不住了。 还差十几个,伏城憋住气,牟住劲儿,翻出花来。明明50个到数了,他偏不,偏要翻到60个。你们笑话我不行,老子不仅证明我行,还附赠你们10个。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69) 声浪渐大,看热闹的人围了好几层。邱离和青让拿着伏城的校服,只希望伏城见好就收。现在蒋白还没到,要是把师哥引来了,大家一起挨踹。 没有正式拜师、叩首、收徒的人不会懂,一师同门,徒弟就是师父大半个亲生孩子,可以管教约束,保护守护,更有带他成人的责任。师兄弟之间更是如此,一份契约让他们成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师哥要是动手,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行了行了!邱离嚷嚷,全学校都知道你牛逼了,伏城牛逼,重德牛逼,停停停! 伏城满意十足,再来最后一个就收手,不料大臂过度劳累,终于不堪重负,掌心打滑了,身体稍稍歪一下。 好在没人看出这个纰漏,动作救回来了,伏城忍疼打住,直起腰来掸掸手。你们硬气班的听着!谁说武术套路上不了台面的,服不服! 楼上没人说话。 现在不敢出声了?那天你们怼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伏城大汗淋淋,右手颤动得厉害,怕是旧伤发作,我告诉你们,老子不仅能做61个,做100个都行! 伏城,伏城青让小心翼翼打报告,快下来 下来什么啊,我歇歇,累死我了,好久不做真挺累的。伏城小声回话,没敢戴耳钉,可锁骨钉是亮的,你们两个呼,替我保守秘密,谁也不许说,别告诉师哥,他要是问起你们来,你们就说 就说什么?蒋白在后面问。 伏城受到了过度惊吓,回过头,邱离和青让中间站着一个人,脸色比冬天傍晚的天还阴沉。 完了完了完了,邱离和青让不敢动,也不敢说话,这顿踹是跑不了了。 我伏城刚做完连续后手翻,不知道是太累还是见着师哥的冷脸,脚腕一下发软,这个、个 这个什么?蒋白一手拎一个,往前走,训练完不收刀,干什么来了? 正义楼上开始起哄。傻了吧!傻了吧!让你师哥收拾了吧! 你们闭嘴!伏城指着楼上一圈,再笑话我,我让我师哥过来打你! 楼上人一哄而散,只剩下几个。伏城摸着出汗的小腹,抠着腹肌间的纵深。师哥,我没怎么着,我邱离青让,你们怎么也不说话啊,师哥来了,你们也不知道说一声。 邱离和青让互递眼神,根本不想救伏城,只求蒋白别迁怒。 师哥?伏城怯怯往前走,以前犯错是老爸踹,后来师哥踹,你别急,我刚才把硬气班都震住了呢。 师哥不动手,伏城笑容挂在脸上,盯住师弟们猛看。邱离和青让默不作声,半晌,伏城才说了一句:我没事,老子能得很 蒋白也不管他,只看着他。 青让咳嗽了一声。伏城你给师哥道个歉啊 邱离摇摇头,完了,彻底完了,埋了吧。伏城从小不怕蒋白,蒋白又是端水大师,什么时候听见他说道歉?简直没有。他说最多的是老子没错。 伏城擦一把汗,汗水甩在胸口上。师哥我我肚子好饿。 回演武场。蒋白上前一步,拽住伏城汗水涟涟的胳膊。伏城被拖着往操场对面走,邱离和青让小跑紧跟。 演武场这时候没人了,大灯关了一半,角落里黑洞洞看不清楚。伏城心里打鼓,师哥应该不会真生气吧?小时候闯祸不比现在少,也没见师哥发这么大脾气。 正当他控制不住瞎想时,手往前一抻,被拽到软垫前。 紧接着,屁股上挨了一大脚。 一脚几乎踹飞他,朝前飞扑,刚好倒在厚厚的软垫堆上。 第84章 认识错误 伏城直接被踹飞, 飞出去腾空再落得地,脸摔在垫子上,闻到了很近的尘土味。人挨了打下意识肯定想跑, 伏城也是, 站起来就要往前冲, 不料后面咣当又一脚。 他又飞了。 第二脚踹得伏城快要爬不起来,可本能告诉他师哥这回是来真的,不爬起来赶紧跑就等着被踹死吧。于是他手脚并用撑起来。 结果被第三脚踹了个前滚翻,最后趴在垫子上, 整个人呆住。师哥几乎没有打过他,也很少罚他练功, 闯祸也只是口头教育, 上次挨踹还是小学呢。 邱离和青让一看,大事不妙,正准备夺路而逃, 蒋白一脚一个,全部被踹在地上,一起倒着。 他不懂事,你们两个就看着?蒋白终于怒了,出事了怎么办? 邱离和青让在木板地上趴着, 别的记忆蒋白想不起来, 端水的本事倒是记得牢牢的,踹伏城还知道找个垫子,踹他们就什么都没有。 你能出什么事啊伏城揉着遭殃的屁股蛋,被踹得起不来,你个几把人你还踹我 我踹你怎么了?蒋白咬着牙,再有一次, 我直接踹瘸了你。一眼没看住你跑硬气班楼下折腾,敢和他们叫板,不敢让我知道? 伏城又气又疼,在垫子翻啊滚啊。我那不是叫板,我那是争气!他们看不起套路班,我去争一口气怎么了妈个鸡,踹就踹吧,你还踹我三次。 邱离和青让坐在硬地上,尾骨真疼。伏城从小爱惹事,师父没少踹他屁股。后来担心成年人力气大,把儿子踹坏,这条不成文的班规才交给了蒋白。 可是在他们记忆里,蒋白就踹过伏城几次,那还是特别小的时候。再后来,伏城惹出的祸比天还大,狮子头弄坏好几个,把师父气得脸发白,也没见蒋白舍得踹一脚。 现在倒好,记忆没回复,身体上的习惯全想起来了,不仅踹了伏城,还把他们捎上。 套路班用得上你去争气么?蒋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上腿踹他,但好像就应该这样做,你看没看见硬气班楼下是水泥地?你眼睛呢?瞎了? 邱离想帮伏城说句话,青让拽他一下,让他闭嘴别管。端水大师血怒也不过吼两声,他们要是把师哥惹急了,那才叫可怕。 现在轮到伏城不说话了,揉着屁股在软垫上挪位置。 你刚才不是挺能说么?蒋白问,别以为我没看见,最后一个后手翻怎么回事?手腕没力气了还是没撑住?你 我又摔不着,这么多年,自己练后手翻也没摔过。伏城昂着头,很固执,仰起的脸上振振有词,眼神全是委屈,我你不信就问青让,这几年我摔过吗?现在翻几个跟头你就踹我 我不踹你,等着看你摔死是不是?蒋白也被逼急了,很害怕的,混乱中却无法探知害怕什么,邱离!青让!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邱离恹恹地说:劝不住他啊 劝不住他,你们不会找我来?脑子呢!蒋白说得越来越快,要不是我赶到,你们还准备看他翻多少个?只要有一个不小心,摔一下直接脑袋着地,你们 师哥你凶什么啊,不就是后手翻嘛伏城保持着坐的姿势,双臂压在膝盖上垂着,右手还微微发抖,袜子翻掉到脚心,越想越气,以前我翻那么多,你也没管过啊。 以前是以前!蒋白紧绷的嘴角动了动,现在 以前你不踹我。伏城懊丧地说,头垂了下来,几把人,以前你急了也不踹我。我不理你了。 蒋白紧绷的嘴角瞬间松了。 邱离心思细腻,观察到蒋白的不对劲,不停给伏城使眼色。青让也紧着咳嗽,可伏城愣是没听出来,自己拍拍屁股走了。 走了一个师哥,还剩下一个,这个必须他们来劝。就算他以前再如何端水,也拗不过伏城的臭脾气。 伏城他青让把手搭在蒋白肩上,他说话一向不走脑子,他不是拿你和以前比。就算全世界都拿你和以前比,伏城也是唯一一个和别人对着干的,他只是不会说话。 邱离连连点头。是是是,伏城根本没有那个思想深度。不过你踹人确实真够疼的,我屁股都麻了。 蒋白越来越用力地攥住拳,刚刚后手翻最后一个明显歪了重心,右手没撑住。底下又是水泥地,一旦出现失误整条脖子折在地上。 伏城就是这臭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青让说,同时庆幸伏城没有把蒋白炸了,他那个手,有舞狮留下的旧伤,不碍事。和邱离一样,舞狮头就伤那个位置,阴天时候搓搓药油就好。伏城从小吃苦吃惯了,咱们师父是打骂教育,他扛得住,这些年也是没有人管他。班子倒了,他太好强,强撑着不让别人看笑话,所以特别爱逞能。 蒋白仍旧保持沉默。 邱离有点怕他,可这些话之所以告诉蒋白,是因为他们有师兄弟关系。一起三叩首拜师过,他们不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亲人,师哥这一个称呼代表的含义太多,管教、帮助、引导师弟,是他们强大的责任。别气了别气了,我们替你揍伏城好不好,我拿九节鞭抡死他不过,我说正经的,战狮甲这种规模的大赛咱们报名了,参赛费用也交了,可伏家班的狮子太旧,比赛要做新的。去哪里做、找哪位师傅来做、这笔钱怎么出,都是问题。咱们师兄弟一条心,一起想办法,你别什么都自己扛。 我以前是什么样?蒋白突然问。 突如其来的问题杀得邱离青让措手不及。 我以前,是不是比现在好些?蒋白又问。 邱离猛摇头。不是不是,我觉得你现在挺好。以前你有点你知道吧,太惯着伏城。我他妈早就想看你踹他了,爽! 我同意。青让表示中立,现在就很好,他惹祸了只有你能管住,我们管他,他不听。 邱离又猛点头。真的真的。只是以后你管他的时候,能不能别踹我们?师父确实给你这个权力了,但我和让让是无辜的。 不无辜,他再犯错你们一起受罚。蒋白说,心跳声如擂鼓,自己能听见。 伏城没有吃晚饭,委屈,也不练功,整个晚自习就在教室里坐着,时不时换个姿势,尾骨太疼。师弟们倒是回来了,只是师哥一直不现身。 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结束,伏城带着师弟们去演武场,乌漆嘛黑好像没人了,但3班地垫附近的器械区,还有一个影子在上下上下。 在练引体向上。 师哥!伏城疯了一样跑过去,几乎是立刻抱住了蒋白的腰。全是汗,全都是汗,抱了一个汗人。 你别练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伏城并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看不得师哥难受,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不去硬气班挑衅。 蒋白跳下来,全身练得发烫。15岁的蒋白又活了,嘲笑他没有过去温柔。 我去洗把脸。蒋白先把伏城推开了,都是汗。 伏城呆呆地愣在原地,两步追上去。洗手间只有他们,师哥用凉水唰唰唰冲洗上身,他只能看着,心突然装不下了,有情绪往外闯,疼得难受,涨得不舒服。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把记忆没有完全恢复的师哥伤到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伏城从后面紧紧抱住他,哄师哥是分内事,问题不大,你有什么话,心里不高兴,你说,别自己累自己。师哥?师哥你听着呢吗?你揍我吧,我欠揍,屁股痒痒。 蒋白看着水龙头,一直在听。伏城抱得很紧,很热,几乎是扒在后背上,全身贴过来的。鼻子里充斥着两个人的味道,耳边充斥着伏城的喘息声,甚至能感觉到他锁骨上那两颗钉。 我不是非要和你动手。蒋白憋了一晚上,你他妈的在水泥地做后手翻,万一磕着了 没磕着。伏城将左掌贴在师哥左肩胛骨上,汗水把他们皮肤粘合。 万一呢?蒋白洗着手,万一你也把脑袋摔了 伏城的T恤快要被师哥的汗水泡湿。原来师哥是怕自己摔着脑袋,把他给忘了。 我踹你一下你就不高兴了,我不踹你,你能长记性么?蒋白问。 身上很重地紧了一下,拥抱就松开了。后背没有人趴住,汗水很快又涌出来。整晚的训练,蒋白都在思索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想起来,还有去哪里找人做南狮,现在伏城还和他生闷气,抱都不好好抱了。 一瞬间,蒋白不知如何解决这股情绪。 他转了过去:我现在说你两句你又不愿意听,以前的我说你就什么都听,你不就是喜欢你师哥么?那个蒋白他有什么好的,他连你都护不住 话没说完他就愣了,汗水瞬间蒸发。 伏城半脱裤子和内裤,屁股对着他,指着尾椎。我是喜欢我师哥啊,可我师哥就是你啊。以后我听话,一定认识错误。不拿你和以前的你作比较。你说什么我都听,不逞强,不好胜,安安全全的。以前的和现在的哪个都好,哪个都是我师哥。但你以后能不能别踹这么使劲?尾椎是不是被你踹紫了? 身后没有声音。 我不想让你难过。伏城胸口鼓鼓囊囊,都是情绪,你要是还生气就揍我,你是师哥,管教师弟天经地义。 话这样说,伏城心想师哥总不能抡自己屁股一巴掌吧,再失忆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啪叽,一声给伏城打懵了,抽得冷不防。 第85章 再看一次掌声 蒋白没想到自己手劲儿这么大, 从小学武,抡棍子力透棍梢,再加上4、5岁开始学着举师弟, 真不是一般得大。 声音清脆, 手感柔中带韧。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70) 被抽打物体还晃了几下, 瞬间带上些颜色。 谁让你随便脱裤子的!蒋白吼,汗湿的发梢贴合着他的脸。 伏城真是被抽懵了,捂着自己被打出红巴掌印的右屁股,直愣愣看着蒋白, 目光碰触到一起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两秒钟后反应过来,捞起裤带嗷一嗓子就要往外跑。 最后还是被师哥一把薅住。 给我回来!蒋白气上加气。 我不回!伏城要气疯了, 你踹我就踹我吧, 还打我屁股,我爸都没打过我屁股 蒋白揪起伏城的裤带往上拎。我打你又怎么了?师哥打师弟不是天经地义么?穿上! 伏城甩着胳膊较劲,一下把手打在师哥的腹肌上, 忍不住瞄了一眼,又不敢瞄太久。你个几把人,说我就说我怎么还动手了?你知道打我多疼吗?上来就一巴掌,我屁股都被你抽懵了,明天还怎么坐着上课?我爸都不舍得打我 蒋白绷着嘴, 眉梢仿佛绷着很大的压力。 师哥?伏城骂完两句有点怂了, 师哥你别生气,我是来哄你的。 哄我?蒋白抓着伏城的裤带,哄我也不用你脱裤子。我是不记得以前怎么管你,没有以前对你好,你喜欢以前的我也对,现在的这个我会打人, 还踹你。 诶呀!伏城抓着蒋白的手,靠近他,你你怎么还不讲理呢?你智商呢?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不就是一个人啊? 不是,不是一个。蒋白自暴自弃,我想不起来,也许这辈子也想不起来。 伏城被蒋白的话搅成脑袋里一团乱,从前师哥确实不这样,办什么事都稳妥到位,不需要别人照顾他的情绪。结果就是他们3个师弟养成现在这个逼样子,凡事都等蒋白做主。 师哥,师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伏城开始不安,赖我,都赖我,我说话不过脑子。他后悔极了,紧紧抓住师哥的手,从小一起长大,除了身体默契,时光这把电焊枪也连同了他们的情感,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说那话了。 蒋白摇了摇头。 伏城想尽所有温柔的词。师哥我真的 蒋白把手按到伏城后脑勺,用力堵住了他的嘴。 伏城第一反应是推了一把,学校啊,万一被抓到就惨了,还是两个男生打啵儿,妈个鸡,处分通知贴在校门口不要太牛逼。可是亲着亲着,左右手都没了力气。 他搂住了师哥的腰,衣服和腹肌紧紧贴合在一起了。蒋白忍不住用了很大的力气,带点生气的因素,想要和伏城算账。舌头顶开他的牙齿,挤进了这张说话不走脑子的嘴里,两条舌头又像他们的肌肤,成了身体某个器官的延伸,立刻黏在一起。 一个很粗鲁的亲吻,算不上温柔,没有浪漫,在只有生锈铁龙头的男生洗手间,外面就是准备回宿舍的刚刚练完体能的学生。 蒋白用力到眼角发红,要把伏城挤破,身体是一个人,记忆又是一个人,只要记忆里那个站出来,他就会被轻而易举打发到角落里。或许曾经的蒋白很会忍耐,办事圆滑,习惯给人留出余地,可现在这个已经不会了。 整晚自习,自虐般的体能训练除了提高他的肌耐力和耗氧上限,对理智和克制没有丁点帮助。他把伏城亲到一塌糊涂,可那股气还在肚子里,是被以前的自己代替的恐惧感。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傻逼一出现,自己就要被扔到角落里坐冷板凳了?蒋白咬住伏城的嘴唇不放,很用力。骗子,15岁以前的蒋白就是个骗子,自己能不知道那个傻逼怎么想? 自己对伏城的感觉,自己会不知道?蒋白用力地压伏城的后脑,用力地压住他的后腰。以前那个蒋白,那个天天对着师弟微笑的蒋白,还不是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但他会笑,不使劲踹伏城屁股,每天惯着伏城胡闹,温水煮青蛙一样偷偷养着师弟。 偷偷养有什么用?还不是让爸妈逮住机会送到诊所里治病。但凡你当年主意别那么大,踏踏实实留在北京,爸妈还能对伏城做出那些事?即便伏城在他们眼里,就是你的便宜宠物。 蒋白你真他妈没用,一个师弟都护不住。 他突然放开伏城,睁开了眼睛,要确定伏城眼睛里的人影是不是自己。 偷偷养着有什么用,当年你不敢说不敢做,现在轮不到你了。你偷偷养大的师弟,现在都是我的。蒋白又拧住伏城的脸,咬了上去。 伏城的内脏快要被挤错位,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师哥亲自己说明没动气,于是他又笑了,小梨涡的位置刚好被咬住,揪起来一小块皮肉。 以前师哥可没有这么丧心病狂,就连咬梨涡都是小小心心,生怕多碰了一点嘴唇。但现在的反而让伏城血液躁动,不自觉把手贴上去。 不生气了吧?伏城被搂得难受,喘不上气,以后我多注意,不拿你和以前比。想不想得起来,你都是我师哥,我就认你一个人。我就认你这个人。 我生气。蒋白松开嘴,伏城脸上多了一个牙印,愤怒过后眼神憔悴。 伏城不敢吱声,以前师哥连气都不生,现在怎么还哄不好了呢?等了一会儿,他说:生气你还亲我不气了不气了。你再生气我不让你亲了! 谁说我亲你了?蒋白翻脸不认账,刚才那是你以前师哥亲的,又不是我干的。 什么?伏城仿佛遇上了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我屁股都被你 门口有动静,他们一起扭头,邱离和青让傻子一样呆在洗手间门口,进也不是,退也来不及。 我们什么都没听见!邱离反应快,我们从小听力就不行!我们瞎! 青让则拉着邱离往外撤。你们继续聊,我们先回宿舍。 蒋白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对脸被咬红的伏城说:走吧,先回宿舍,我气还没消呢。 回宿舍的一路,伏城、邱离和青让的走路姿势都有点微妙,屁股上方实在是酸疼,踹的位置很够劲,往下一点是屁股蛋,不够疼,往上一点是腰,容易踹出大事。偏偏这一块,疼,还不碍事。 徐骏刚洗漱完,就看蒋白带着3个走路揉屁股的师弟回来了。 嘶疼。伏城洗完澡,趴在床上要死不活,师哥不说话他也不敢招惹,等熄灯后,师哥轻飘飘地跳下来,往旁边一坐。 师哥伏城怪委屈的,我冷了。 冷么?蒋白不信,摸一把暖气,学校已经开始供暖,微微热,被子不够厚? 嗯,我想师叔家的棉花被。伏城被挤在墙面上,屁股还疼 邱离适时地嚷嚷:男子汉大丈夫,踹一脚你这么矫情?我和让让喊疼了吗?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挨踹还喊上了 我说的是屁股!伏城指着屁股蛋,老子还被抡了一巴掌呢,啪啪的,你们挨抡了吗? 邱离立刻闭麦,这场面还真没见过。 蒋白披着伏城的被子坐好,压住他两条腿。你把睡裤脱了。 徐骏正打游戏,吓得技能连续按错,还跑错路,直接死在对面塔下。 脱了?伏城摇头成拨浪鼓,师哥你再忍忍,今天不是黄道吉日,我马上就成年。成年掐着表让你爽,现在 蒋白把他头朝下,摁在枕头上。扒了他的睡裤衩,露出尾巴骨的根部来。 我艹,这难道就是艾斯爱慕吗?伏城偏过头,等待着自己未知的命运。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很呛,可是又呛得很好闻。 热乎乎的掌心贴在疼处,伏城放松了攥紧的脚趾头,原来是师叔自己泡的药油。 蒋白一下下揉着,揉到微微发热、手发干,再从棕色药剂瓶里倒出来一些,不光揉尾骨,还把经常训练酸疼不已的腰帮伏城揉了。伏城从紧张到舒服,闭着眼哼哼唧唧。 舒服师哥你手真神,手劲儿大,打人的时候疼,按摩的时候好用。伏城往上撅屁股,下边,下边还有点酸。 活该。蒋白往下揉,这里疼是你后手翻翻的,牛逼,全学校出名了,重德伏城是不是?说完,啪一掌,抽过去,换了个边。 两个红掌印,轴对称了。 咳。徐骏不得不咳嗽,你们重德的能不能考虑下我正山的感受? 疼自己人自己人。伏城两脚空踹,我这不是为校争光嘛。师哥,你都打我了,那大汇演我就上了啊,有安全措施,翻起来又帅又牛逼,你帮我录像。以后我翻不动了还能拿出来看看。 不准。蒋白继续揉,你为什么非要上?闲的啊? 不是。伏城音量一下降落,可我确实是闲的。师哥,我好久没真真正正出过狮了,自己都快被忘了,真的是闲。闲得我心里发毛,害怕,早就不知道什么叫激动。我只是想站在最高处,再看一次,看看台下的观众鼓掌,看那场热闹,再看一次别人给自己鼓掌。我 蒋白越揉越慢,原来嬉皮笑脸的假象底下藏着伏城的伤心落寞。他什么都明白。 再看一次鼓掌就行。伏城说完了,师哥? 蒋白没有给他答复。 几秒后伏城支起来:还生气啊? 没有,不生了。蒋白重新拿药油,安全绳我亲自检查才行,彩排我必须在场。 真的?师哥你真大度,格局真大。伏城小声欢呼,这是用屁股换来的参赛资格啊,太难得了。 揉完腰,伏城又伸右胳膊要揉手腕,239宿舍充斥着药油味。揉到伏城困了,腕骨热得酥麻,突然他一个激灵,醒了。 狮子不行!伏城是突然想起来的,像回光返照,直接坐起来,狮子要重新做,旧了咱们找谁做啊? 蒋白被他吓了一跳,替他盖好被子。市面上的手艺人不少,大不了我多花钱买。 花钱买不行,狮子要订做的。青让还没睡着,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请动他。天桥狮子张。 他?伏城第一个摇头,不行不行,他和我爸有过节。 狮子张?邱离刚要睡着,噔一下也醒了,坐直,动静巨他妈大,一下把刚睡着的网瘾少年震醒。 我艹徐骏气得要杀人,你们重德学子是不是闹猫啊?大晚上不睡觉,一个比一个精神!有这精神状态干什么不行?我每个月找游戏代练好几百块,你们干不干?定睛一看,蒋白,你怎么还在伏城身上?吃鸡啊? 第86章 天桥狮子张 我师哥爱干什么干什么, 吃鸡又没吃你家的。伏城完全清醒了,脚丫子轻轻戳师哥大腿根,不行不行, 狮子张没戏, 找谁都不能找他青让你这主意太离谱。 先不说找不找他, 他现在还做不做狮子,都不一定。邱离躺下了,让让,你这提议可够狠的, 狮子张看见伏家班,估计能用竹签子戳死咱们! 蒋白一下又一下给伏城揉手腕, 揉脚腕, 揉脚后跟。狮子张是谁?为什么和咱们有过节? 这个是咱们很小时候的事了。青让不敢说。 伏城勉勉强强开口。我来说吧。北方大多都是舞北狮,做南狮的手艺人很少,我爸会做是因为从爷爷、太爷爷手里学的, 做了一手的佛山狮,竹篾都是亲手削的。狮子张住在天桥那边,是相当有名的手艺人,什么狮子都会做,特别擅长做东海狮。东海狮看着和佛山醒狮差不多, 可根源差多了, 额前宝镜就有3个 那他为什么和咱们有过节?蒋白问。 徐骏也竖起耳朵听,自己好歹是伏家班的编外。 就有一年,咱们还小,我6岁多的时候吧伏城左手拽住睡裤边边,往上提,盖住两颗红彤彤的小核桃, 那年,摆醒狮大排场,别人指着他的东海狮,说他那东海狮是外来货,没有我爸爸做的佛山狮好看。我爸年轻气盛,一直以佛山狮为骄傲,毕竟佛山出醒狮嘛,就应和了几句。狮子张当时也气盛,拎着狮头离场,还说往后有伏家班的地方就没他狮子张。 邱离忿忿不平。那东海狮,本来就是外来货,是从马来西亚到香港,再传到北边来。要看舞狮还是得看本地的,要我说,东海狮的花纹也不好看。 你闭嘴,我爸说过,狮子出自同门,没有好坏高低。伏城说,当然,这也是我爸成熟之后才懂的道理,他年轻时候比我还倔,别说东海狮、麒麟狮、风爷狮,他连鹤山狮都看不起,说没有大兽风范,舞法像猫似的。反正就那一次,彻底把狮子张惹毛了。 还真是好久没听过他了青让想了想,他不会真的金盆洗手了吧? 不知道。伏城沮丧,有伏家班没他狮子张后来班子渐渐不行了,狮子大排场也没人举办了,谁还记得20年前那些大师傅的风光。大家大家都散了。 邱离和青让也不再搭话,一年不比一年,就像物种灭绝,有些东西的消逝速度用秒计算。 师哥?伏城见蒋白不说话,拿膝盖顶他。 哦没什么。蒋白回过神来,刚才好像看到什么画面,自己把一个小男孩拉上床,让他睡里侧。男孩好像是生病了,蔫蔫不说话,乖乖缩在自己被窝里,就占那么一点点地方。 应该是冻着了,自己还用手指去戳男孩的脸,冰冰凉凉,男孩猛地一颤睁开眼睛,黑亮亮的,安安静静盯着自己看。 是小时候的伏城。蒋白拼命记住刚才脑海里闪现的画面:啊?你刚才说什么?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71) 没说什么。伏城缩在被子里,师哥你亲我一下吧,亲完了我就睡觉。 我亲你干什么?我又打人,又踹人,你让你以前师哥亲,他多好啊,不骂你还惯着你。蒋白收好了药油,狮子张的事我去试试,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谁大晚上不睡觉?精力这么旺盛?几个手电筒同时照进屋来,宿舍灯啪嗒一开,把没来得及躺好的5个人照得清清楚楚、通通透透。 最前面的是胡一虎,然后是张霖,还有教导处主任。后面是高中各年级组长,显然是宿舍大抽查。 人赃俱获,无法狡辩。当晚,239宿舍全体成员换上冬季校服,在室内馆跑了3000米,以儆效尤。 第二天中午,伏城揉着被抡青的屁股找胡一虎报道,拿到了这次用屁股换来的表演机会。周六,伏家班仍旧集训,节奏不紧不慢,没有上狮批,仍旧是倒立。 曹魏时期,中国已经出现了舞狮子的雏形。廖程明在院里烤着小火炉,有个孟康啊,在《汉书.礼乐志》中也写过,后来很多大文豪都写过舞狮,比如李白啊,就你们上学时经常背他诗的那个李白,还有白居易,都写过的。 蒋白一边听一边悄悄往香炉的方向吹气,怕伏城撑不住。廖程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惯了蒋白给伏小子作弊,也不说他。 不一会儿,伏城倒立着说:师叔,我们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还有几分钟,站完这柱香再说。廖程明看着香炉。 我们想找狮子张。伏城藏不住话,做狮子。 廖程明看着香,一言不发,咳嗽几下竟然起身走了。高昂带着李丛把所有高低桩擦完,这几个倒立的还在横凳上杵着呢,谁也不敢下来。 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在厚香灰里,才一个接一个翻下来。 嚯,杂技练完了?李丛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用不用在地上放个盆,我扔几个一块钱硬币? 师哥我能揍丫吗?伏城把脸一扭。 再等等。蒋白摁着手掌上的血茧,我去看看师叔。 廖程明正在屋里写字,听见一帮人呼啦啦进来。先坐,歇口气,我给你们讲讲狮子张这个人。 一帮人呼啦啦找地方坐,伏城干脆坐地上,又被师哥拎起来摁在椅子里。蒋白把门关好,只留窗,又把两盆水仙花放在小炉子旁边:您说吧,我们听着。 廖程明提笔沾墨。水仙别放太近,烤坏了天桥狮子张,原名张一柳。他家世代住天桥那边,听说他出生那年,院门口一棵大柳树被城市规划拔了,那是他家养了十几年的大柳树,所以才起了这个名。可大家不叫他张一柳,全叫他狮子张。 他和我爸闹不愉快了。伏城说,琢磨着一会儿去买冰棍。 手艺人都有傲骨,心性高,你爸和你差不多,说话不怎么过脑子,二十多岁的时候恨不得满大街嚷嚷去,要我说,这就是你爷爷没教好,灌输他佛山狮第一,眼里容不下别的。廖程明抽走一张纸,重新写,可十几年前,狮子张就不做了。你们要请他,难啊。 蒋白把热水壶提来。为什么不做了? 心性高,受不了半点委屈。廖程明给大家沏茶,十几年前有个南方的二世祖,专门来北方找他做狮子,没少给钱。狮子张呢,收了钱就办事,大半年弄了十几头大狮子出来,是吧?高高兴兴的,做好了,等着那边的人来接狮子。连狮批都是他亲手缝的啊,半点不马虎。 然后呢?伏城急着听。 你稳当点儿,和你师哥学学!廖程明直叹气,伏小子的脾气和伏弘当真一模一样,舞狮头活泼些也就算了,当狮尾能把狮头扔出去,后来人家做的大买卖,直接把狮子张这一单给忘了。狮子张心眼直,院里都是狮子,满当当摆好了等人家开车来接呢,那真叫天不亮等到天全黑。 这蒋白心里一疼,好像被15岁的蒋白揪了一把,身体里的人要说话。辛苦做出来的南狮摆满,欢欣鼓舞等懂行的人来接,结果站在院里等不到。 伏城从小和南狮为伍,仿佛身临其境,拍着凳条炸了。妈个鸡,哪个王八蛋干的缺德事?家里赶着上坟还是 胡闹,说什么呢?廖程明提腕,再写,当时好多人去他家院里看笑话,狮子张也不管,院门就那么敞着,狮子也不收。第二天,来了一场漆黑的暴雨,半个北京城像关灯了一样,下午两三点,就那么黑。住隔壁的伙计着急,想帮狮子张收拾一下,结果张一柳这个倔头,把院门一关,全让狮子淋着,全烂了。 故事讲完,没人接话,全被雨淋了一样。 那我们去找他,他还愿意做狮子吗?付雨问,第一次听这样惊心动魄的故事。虽然接触这行不长,自己也不会去舞狮,可大概女生比较容易共情,一下难受得不得了。 你们去试试吧,他愿不愿意帮你们,那是你们造化。廖程明轻轻搁了狼毫,两张纸写好,这一张是我的名帖,你们裱好,拿着去请张一柳。这一张是他的地址,也不知道搬没搬家呢。 蒋白站起来刚要拿,突然想起什么,回身去洗了手,才把师叔的名帖收好。 廖恒明笑了笑,小白这孩子,忘了的东西记起来也快,脑袋好使得很呐。休息半小时,一会儿扎马步。 扎伏城好累了,可心里也高兴。师叔准备练他们的桩功,就离真正上狮批不远了。 下午,伏家班这几个人,包括一直不练倒立的李丛,全部扎马步。男生1小时,女生半小时,到了周日再来,迈院门槛那一步都是扶着门进来。 好在武校作业量不多,要是普高的学生,真经不住这样耗时间。蒋白一直想上狮批试试,可师叔就是不发话,让他们老老实实练基本功。直到中午,那一面许久没响过的南狮鼓被搬到院中,像请来了一尊法器,让鼓面晒太阳。 单狮狮跟鼓,群狮鼓跟狮廖程明摸着鼓边,下午我开始教狮队听鼓点,高昂你有经验,多带带他们。大头佛的头盔也旧了,得找师傅重画一个。 我们呢?蒋白心急如焚,转眼时间奔到年底,2月份开赛,他只有1个月时间了。 你们不是去找狮子张吗?廖程明头也不抬地烧水,天冷,喝完这壶,喝暖和了再去。 蒋白目光一亮,终于能去见一见这位倔强的手艺人了。 第87章 首次拜访 今天的茶是大红袍, 蒋白舌头刁,喝师叔珍藏的茶叶很顺口。岩茶泡得浓,除了他和廖程明, 其余的人都不碰这个, 特别是伏城, 喝一口吐一下舌头,直说像喝药。 连喝几杯,蒋白带师弟们出发了。 书包里装着的除了地址,还有廖程明的名帖。昨晚现成装裱, 师叔家有名帖皮,藏蓝色的锦面, 贴上加厚宣纸。就为了找这一张裱皮, 竟然翻出了伏弘当年的回徒帖。 也是同样大小,金黄色锦面,里面是伏城拜伏弘为师的证据。有回徒帖, 就有拜师帖,只不过一时半会儿师叔找不出来了。 这是蒋白想不到的,简简单单一本硬皮本子,大概拿出去都不会受到法律保护,却是武行、狮馆, 一代代武术人维系关系的重要证明, 承上启下的情感纽带。有这个帖子,才能堂堂正正说自己拜了什么师父、学了什么功夫,师父才能拍着胸膛说自己收了哪个优秀的徒弟。 不成文的契约,却巩固了一段段的关系。哪怕伏城是伏弘的儿子,也躲不过去,在功夫世界里, 有帖子才名正言顺。 自己肯定也是递了茶、收了伏弘的回徒帖,只不过那帖子还能找到么?蒋白闭目养神,听3个师弟在出租车后座挤着,抱怨腿酸胳膊疼。 狮子张的住址不太好找,出租司机左拐右拐才找到,蒋白带师弟们下车,刚好站在胡同口,面前是一条羊肠小道。一灌风从胡同里跑出来,吹他们的脸,像不欢迎。 师哥,咱们能找到他吗?伏城担忧。毕竟自己老爸给狮子张气得够呛。 要我说,咱们还是花钱订做吧。邱离打退堂鼓,风一拳拳砸在他眼皮上,做一个好点的狮头也不贵,3000多能做,5000多也能做,就算咱们要上万的,几头狮子的钱咱们凑得出来。 青让不发表意见,等蒋白说话。 先看看吧。蒋白心里也没有底。师叔只给了一个非常模糊的地址,是胡同名,没给门牌号。蒋白带着人往里进,毫无头绪。 真能找到吗?伏城躲师哥身后,躲着风。 怎么找啊邱离躲在伏城身后躲风,来,让让,你躲我后面,我给你挡着。 青让比你高那么多,你怎么给他挡风?你他妈扎马步扎昏迷了吧?伏城笑着喝风,搂着师哥的腰,安全感倍增。突然前面这把给他安全感的腰就不安全了,人猛地一停,他撞师哥后背上,邱离撞他背上。 蒋白站住了脚,到了。 伏城搓搓鼻头。师哥?找着了? 应该是。蒋白看向不远处那道两开的门,没对联、没横批、没门神,门比伏家班的还破,不仔细看就要错过,以为房子里没人。 可这扇门前,有一个用青砖垒出来的四方块,围着一块地方。里面是土,坑不深不浅,像种过什么东西。 张一柳,他把柳树坑给挪过来了。 4人并排站在破门前,完全想象不出当年这里有过多少头南狮,里面那个人的手有多么巧,能把狮子做活了。 你们先别动,我去敲门。蒋白摘下书包,拿名帖。 我们跟你去!伏城怕师哥吃亏,狮子张说话损着呢。 蒋白回头一拧,刚好捏住伏城的下巴。谁说话能有你厉害?给我老实站着。 哦。伏城带着师弟们等候,看师哥上去拍门。 门是真的脏,厚厚灰尘落了好几层,像结了一层土盖,拍几下,往下掉渣。蒋白也不敢太使劲,生怕自己手劲太大,两三下把门拍下来。 门里没动静,他继续拍,拍到右扇门的土掉得七七八八,快要掉出里面的颜色来。再一掌下去,门板动了。 慢慢开出一条缝来,露出一张脸。 蒋白先是一愣,不敢说话。按照伏城和师叔的说法,狮子张应该和师叔差不多大,万万没想到是一位古稀老人,满头银发。 找谁啊?老人问。 蒋白掸了掸手,一笑。请问您是天桥狮子张,张师傅么? 不认识。老人缓慢地摇了摇头,早就死了。 说着门就要关上,蒋白赶紧伸手抓住,用手指卡门缝,夹得生疼。您等等,我们有名帖,我们是来求您的。 名帖?老人停顿了,喘息间,仿佛几个世纪过去,现在还有人用名帖? 门缝宽松了半厘米,蒋白把手收回来,递名帖进去。这是我们师叔的名帖,他让我们来找您。 师叔?老人笑了笑,不知道是笑门外的太小,还是笑自己太老,新奇,新奇了。 蒋白两只手扒住门,怕这道门缝消失。仿佛它只要关上了就再也不会打开。风更大了,吹得门里传出很奇怪的声音,蒋白听不清楚,往里张望几秒,什么都没看见。 这是什么声音?很熟,很熟悉。蒋白等着狮子张回应。 不料藏蓝色的名帖直直扔了出来,摊开甩在地上。老人也不说话,而是将门狠狠一磕,夹住了蒋白的手。 师哥!蒋白还没喊疼,伏城受不了了,你你把门放开,你夹着我师哥了! 你!张一柳老眼登时清明,门缝开了开,你不是你不是伏家班那个伏小子吗? 伏城一愣,妈个鸡,认出自己来了?完了完了,那完了,没戏了,都赖自己从小到大没怎么变样,还以为长高就认不出来呢。 您您怎么还记得啊?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伏城拽回师哥的手,您看您,都把我师哥的手夹红了,就刚才您那一下子,指骨多脆弱啊,夹断了,谁赔我师哥一双手? 伏城你先别说话。蒋白的手指没了知觉,张师傅,我们找您来,是想 你化成灰!我都认识!张一柳将门半开,这下好咯,门外4个大孩子,早听说伏弘那个王八蛋收了4个进门徒弟,规规矩矩端了茶领了回徒帖的,这下都到齐,你们在我家外面干什么?四大金刚啊!滚滚滚,看见廖瘸子的帖子就够头疼,那家伙不干好事,你们也好不到哪去! 蒋白还想去扒门。您听我们 听个屁!张一柳年龄大,骂人可不含糊,早知道你们是伏弘的徒弟,手直接夹断了!滚!都给我滚! 张师傅!蒋白的手被伏城攥着,只好用肩头顶着门,和里面的人较劲,老人力气很大,我们想找您订做南狮,已经报名了战狮甲,2月份开赛。 战狮甲?张一柳不怀好意地笑了,脸上的皱纹笑起来更皱,什么时候,伏弘的破徒弟有这能耐了?你们去吧,好好去,光着屁股看看人家南方的狮队,知道不自量力四个字,学校里教没教过。 话到为止,门关上了,还哒一声落了锁。蒋白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这扇门死死关上。 让我看看手!伏城捧着师哥的腕子,太他妈欺负人了!骂人就骂人,凭什么夹你的手。边说,边捧到自己嘴边哈气,气死老子了,这老头但凡年轻40岁,我今天和他拼了。师哥手疼不疼? 蒋白不那么疼,看伏城着急到鼻头泛红,改变了主意。特别疼,指骨可能断了。 艹!伏城原地乱转,上医院去,必须去医院!师哥你不知道,人的指骨特别脆弱,我爸就经常说,练功要护手,不护手,什么兵器都提不动,什么拳法都用不出来。你别怕,回去我用白醋热水给你搓,每根指头搓红红的,走走走,回家,不受他这个气!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72) 就是,不受这个气。邱离直接血怒,走了走了! 青让,你刚才听出什么来?蒋白问,你们听出来了么? 邱离摇摇头。谁听啊,看那老头我就来气! 确实有声音。青让点头,我听到了,院里好像有东西,那动静以前肯定听过。 师哥你还疼吗?伏城用看自己小媳妇受委屈的眼神,疼了我给你含含。气死老子了,改天在他门上栓鞭炮,几万响,点了就跑,老子吓死他! 不知道是不是伏城嗓门太大,门里的人听见,扔出来一只破碗,砸在了院外路边。 蒋白下意识抬臂挡住伏城,大碗的碎渣溅得他们脸上都是。好在陶瓷旧了,飞起来酥了一样,没什么杀伤力。 还敢扔东西砸我师哥!伏城跳起来,狮子张,你有本事在家,有本事开门啊!我今天和你拼了! 蒋白拎住伏城领口的帽子,看他扑腾几下给拽回来。走吧,下周再来。 不走!伏城腾空飞踹,但又不敢真把狮子张的门踹了,万一真踹开了门倒了,那要赔钱,师哥你松手! 松什么啊,过来!后颈皮拎不住了,蒋白拧着伏城的脸,你闹腾什么? 伏城揉着脸蛋,几把人又拧人,声音委屈,又希望得到表扬。帮你出气手都给夹红了,他就是看伏家班不顺眼。师哥我不闹腾了,我现在是不是成熟了? 成熟?没拽你你就飞了!蒋白死攥着伏城不撒手,怕再扔出一个碗来,我们先回去吧,下周再来试试。 哦。那你以后别拧我脸啊,不疼归不疼,拧坏了怎么办?伏城揉揉面颊,又笑了,不记仇。 邱离和青让擦了擦脸上的土,掸掸衣服,只想给蒋白鼓掌。以前他就是太惯着伏城,现在终于舍得管。 第一次失败在蒋白计划之中,学去他们继续练扎马步,听师叔把最后一点醒狮文化讲完。晚上回了学校,蒋白带师弟们继续训体能,训到伏城都要骂人了,这难道就是艾斯爱慕吗? 妈啊,我不活了蒋白他是不是脑袋真出问题了?邱离做完200个仰卧起坐,了无生趣地趴着装死,咱们是舞狮子,又不是被狮子舞,不至于练这么狠吧? 他师哥嘛,师哥让练就练。师哥要练咱们,什么时候轮到咱们逼逼了?伏城揉着屁股,挨踹那一脚还疼呢。但又不敢说,怕再挨一巴掌。 哼,让你狂,现在你是我师哥,等我成年那天,拐得你下不来床。伏城看着师哥单手俯卧撑,起起伏伏的背肌让他吞口水,突然旁边多了一排人。 小漂亮,今天带你和硬气班的彩排,试一试?罗强说。 伏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往后看,除了班主任,硬气班那20个和尚全在。啊?这么快这么快就彩排了? 谁要带他彩排?不去。蒋白从地上站起来,太阳穴又像小针扎。奇怪,为什么一听伏城要参加大汇演,自己会这么紧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想起来? 第88章 上狮批 伏城看见和尚造型的硬气班, 就想笑。再一看,后面几个男生抬着什么东西,笑不出来。 妈的, 把鼓都搬来, 至于吗?不就是个彩排吗?伏城看着那面直径最多1米2的大鼓, 心里也打鼓,难不成今晚还要上去翻跟头? 怎么样?还有没有力气翻跟头?罗强问。 怕什么来什么,伏城两条腿不听使唤,站起来勉强板直。翻个几把, 老子的腿现在已经是无政府组织,要不是上半身还连着, 腿已经跑回宿舍睡觉了。 但想归想, 不敢说。伏城看着那面鼓,牛逼劲劲儿的。这么多人来找自己一个,可不是使劲嘚瑟。行啊, 我今天 他不行。蒋白挡住他,我训太狠了,今晚不行。 我艹,伏城的男子汉之心立刻沸腾,真男人不能说不行。我行, 走走走, 今晚翻它50个,给你看看! 蒋白回身看他一眼,笑了笑。看来练得还不够狠。 邱离和青让纷纷后撤,远离蒋白和伏城之间诡异的师兄弟情缘,你们床头吵架床尾和,互殴完毕揉揉小肚子就好了, 别祸害其他师弟。 师哥一笑,伏城腿软。狠,够狠,我不翻了。 呦呵,你还挺听你师哥话,看不出来,还是个乖的?罗强各种不信,这倔头,随时可以激活,真不练? 伏城脑袋拨浪鼓似的来回摇。不练,但是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看看场地,今天扎半天马步,刚才又练组套路,真的不行了。 嗯,可以。罗强说,看伏城的脸色也像体力殆尽,走吧,一起去领操台试试。 我也去。蒋白弯腰捡校服,带着师弟们一起去了。 徐骏拿着一本鼓点谱也跟着凑热闹,嘴里还咚咚锵、咚咚锵嘀咕,念经似的。走走走,一起去看。 你又不打鼓,背什么谱子?蒋白问。 唉,这不是随便背背,付雨帮你打锣,我总要知道狮鼓队是个什么东西,原以为像太鼓达人似的,鼓槌一通乱挥出残影就行,没想到这么复杂。徐骏揉着手腕说,你以前学过吗? 到领操台了,伏城跟着硬气班的人上台踩点,蒋白在底下等。我肯定学过。 真学过?徐骏好奇。 师叔说过,狮鼓打不好,绝不让碰狮子。以前的那个蒋白肯定学过,谁知道他学什么样,估计不怎么样蒋白盯着伏城,大汇演的表演台有多高? 很高,非常高。徐骏一阵唏嘘,鼓乐很难的,光是狮鼓的敲击符号就分出9种,要会打,要会背,还要听得出来,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该是多喜欢,才能让4、5岁的小孩静下心去背这些,反正自己是做不到,小时候捧着游戏机打个没完。 诶,我问你,你和付雨从小认识,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徐骏正在说。 伏城呢?蒋白看不到人了,把怀里校服扔给徐骏,帮我拿一下,我找他去。 徐骏捧着一本谱子,抱着几件湿哒哒的衣服,懵了。只好冲不远处坐着休息的伏家班正规编制喊:你们能不能过来认领自己的衣服? 不能。邱离一步都走不动了,以前蒋白使唤他们,好不容易有个新来的,终于解放了,爽。 伏城跟着硬气班上台,没想到鼓架这么高。兄弟?兄弟!大汇演的舞台和这个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硬气班的学生换上少林服装,比这个高。你到底行不行,给个准话,就你这样的,我们硬气班一抓一把! 滚,老子能得很。伏城看了看大鼓,手心里全是汗。 怕高,一直是伏城的心病。也不是纯粹害怕高度,还容易晕,老爸以前经常说自己小脑没发育好,往高处一站,低头一看,叭,晕了。去电影院,3D眼镜一戴,叭,又晕了。邱离没少笑话自己,就因为这个毛病,差点没学成舞狮。 舞狮比赛这几年的发展路数像疯了一样,怎么惊险怎么来,一个个练出轻功水上漂,飞檐走壁。伏城从扛起玩具狮头的那天起就清楚自己以后要吃桩上饭,舞狮哪有不爬高的? 莽就完事儿了。 结果第一次上桩,叭,晕得不敢下来。老爸发脾气了,训练自己,还是师哥在底下拿了一块稻香村的梅花糕,哄着自己往下跳,说跳进怀里就给糕糕吃。 自己闭着眼跳下去,以为师哥接得住,结果师哥那时候也才5岁,不仅没接住,两人一起磕得门牙撞门牙,疼得伏城哇哇大哭。 就这一摔,摔成了师哥三大遗憾之一。另外两个遗憾,一个是自己练习高桩采青,一个头朝下的动作师哥没拽住,脑袋着陆摔在垫子上,另一个是和别的狮馆打友谊赛,自己从2米5的21号桩摔了,师哥为了捞狮头,不得不放弃自己。 现在自己长大了,当小班头,快成年,再没有人会在桩下哄糕糕。伏城顺着梯子爬上去,还没站稳,妈啊,想杀人。 大鼓安置在鼓架上,红面漆光锃亮,底下有10个硬气班男生,各个1米8,大高个子,生猛,扛着鼓。 不、不是放在平地上啊?伏城问。 我们摔不着你。不过你是不是有点太高了啊,多少斤?其中一个男生问,抬头一瞧,就是那天在硬气班聊天的替补。 你管我多少斤呢,我又不能锯腿。伏城瞬间回到小时候,上了鼓面不敢往下瞧,怯生生地踩了踩,你们你们行不行啊?能不能稳当些? 替补拍拍鼓边。看见没有,这有杠子和扶手,你有120斤? 伏城怪不想承认的。啊有了,139斤。 我艹!替补大吼一声。 你喊屁啊!老子1米83的身高,139斤不算胖,我我瘦瘦的,我师哥都说我瘦呢。伏城蹲在鼓面上,挨个和旁边的男生拉近关系,兄弟们,你们好,我是3班的,我练套路但是我觉得你们硬气功也挺好,你们扶稳一点啊,这个鼓,结实吗? 10个男生全部抬头看他,像看一只待宰的小鸡仔。 伏城咽咽唾沫。以前没出过事故吧? 有啊,后手翻翻嗨了,翻下来脑袋摔地上。其中一个吓唬他,你小心点,翻下来我们可接不住你! 伏城天不怕地不怕的,看了看三层高台的高度,脚腕子有点发软。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啊!替补左肩一抬,你们别逗他了,他不是咱们班的人,真吓唬坏了罗强找咱们老班干仗。不逗你不逗你,10个人还扛不住你和鼓?你翻一个试试,扛起来可能有点颠腾,但绝对摔不着你。 不试了,等有安全绳的时候我再试。伏城抹了把汗,自己又不傻,不吊绳子绝对不翻。 罗强、胡一虎和领导全在底下,这是压轴的大节目,几十个男生同时在台上喊号,速度一致节奏到位,绝不是平时练五步拳的架势,有点气势如虹的意思了。上面搭了3层,最高的地方有10人举鼓,后手翻把大汇演拉进最高潮。 行了,今天就调整一下位置,大家最近练功悠着点,别受伤。胡一虎表示满意,允许解散。 伏城一直抱腿坐在鼓面上,一听能解散了,起来得比谁都快。举鼓的男生先把鼓安置到1米7高的鼓架上,走了。伏城一个人留在原地,想找一个帅气逼人的姿势下鼓。 直接跳下去吧,不敢。真不敢,不怕高不怕晕的人不会理解这种感觉,脚心发凉,屁股都凉。两条腿先垂下去往下晃吧,太像小姑娘,姿势像荡秋千。 斟酌了一下,伏城还是把左腿垂下去,开始晃悠,试图晃到高台的平面上,1米7倒是不高,可他妈架子高啊,往下一看,叭,晕了。 你干什么呢?蒋白站在大灯照不到的地方。全场都走了,就剩下伏城一个。 伏城那感觉,见着救星啊。师哥! 来了,怎么了?蒋白两三下爬到最高处,抓住伏城左脚腕。 我我腿酸。伏城仍旧晃腿,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蒋白捏他踝骨凸,又硬又圆。 刚来啊,刚来就好。伏城放心了,要是让师哥看见自己抱腿不敢动,简直傻逼到家。 蒋白翻开他的裤腿,晚自习在地垫上滚了好几圈,白袜子变成灰色,小脏脚。下来,我带你回宿舍睡觉。 伏城借着腿酸,踩着师哥的手才敢往下跳,跳的时候还不敢看台下,一下捞住蒋白。下来了下来了,走,我们睡觉去! 走吧。蒋白带着他往下走,突然匪夷所思地回过头,看伏城一走一停。 怎么了?伏城问。 蒋白摇摇头。没事,走吧。 大汇演在即,时间紧迫,伏城每天都要被拉到场地踩点,私下练习用的是厚布裹住墩子,由罗强牢牢把关。狮鼓队的每人拿着一本谱子,背,背得脑仁都要炸了。只有蒋白最清闲,扎了一次针灸,见了一次张焱。 张焱还是替爸妈来看自己,问钱够不够用。可是压根没提和伏城道歉的事。他们不提,装傻,蒋白也不主动提了,耗到他们认识错误为止。 周五,张霖终于给了好消息,开场舞狮这个节目被领导批准了,只是时间有限,大概50秒,走个过场。这下给伏城高兴坏了,周六一大早拉着师哥往班子里跑,进门的时候还差点摔一跤。 廖程明晚半小时才来,一进屋,差点没憋住眼泪。伏弘的那头狮子正摆在院当中,伏弘的儿子,正在教他师哥怎么上狮批。 人走了,狮子还在。廖程明缓缓才进去。 师叔早。蒋白立刻把狮批放下了。师叔一直让他们巩固基本功,狮馆的大师傅不发话,没人敢动狮子。 学校说让我们出个节目呢!伏城正缝狮子眼皮,掉了半个手掌大小的金片,心疼坏了,就50秒,我们打算出两头狮,来个开场就行。 怎么,你们想练狮子了?心急了?廖程明问,端着一个紫砂壶。 蒋白搓着右手食指的疤,故意不看。也没有,刚才随便试试,我不心急。 呦,这么能憋?廖程明不试探了,右手一挥。伏城!带你师哥上狮批,来活儿了! 第89章 狮尾扭屁股 来活儿了?伏城听完, 身体震了一下。像一根燃着的火柴扔进石油地里,像身体里有个开关,等待引燃。 真的?今天就练?伏城忍不住又问, 今天? 快去拿狮子!廖程明笑着呼他一巴掌, 很轻。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73) 伏城还愣着, 反应过来,云中箭一般冲进屋去。蒋白看着他翻箱倒柜还搬梯子,问廖程明:伏城找什么呢? 找他爸爸的关公狮,来和你练。廖程明回答。 蒋白不懂了, 看着眼前这头。这不是有一头么?为什么还要找? 廖程明摸着砂壶摇头,看来小白这是全忘记了, 他就想起伏小子是谁。可廖程明又不担心, 小白是这4个孩子里最聪明最吃苦的,只要他想,舞狮的记忆可以找回来。你面前这一头, 是三圣狮之首,叫刘备狮! 刘备?蒋白皱紧眉头,在记忆里追寻,刘备狮 没错。黑、红、彩,分别代表张飞、关公和刘备, 黑狮凶猛, 红狮凝重,彩狮庄严。廖程明回答,刘备狮,请回来镇馆用的,摆在狮馆或狮队里供奉。它不是一般的狮,它代表了权、财、皇, 不可能轻易出狮。除非是用在祈福上,还要配五星鼓乐。你们年龄小,舞不起刘备来。伏城一定是去拿那头关公,义薄云天。 说着,伏城顶着一头红面狮跑过来。师叔,我们拿刘备练行吗?真到表演那天,我们从班子里拿两头小红狮。 行,拿吧,狮子我好好补一补。廖程明很宠爱伏城,孩子想拿就拿,你们这次出活儿只有50秒,难度不大,安排一个起势,一个收势,时间也差不多。三抛狮、三拜狮,最后双狮独立步来个大亮相。 伏城的头点啊点。行,只不过鼓乐 廖程明将手一挥。从网上下载,你不是很会用电脑吗?下载什么电影,和邱离偷偷摸摸看的。鼓乐这方面那几个孩子的火候差太远,放在以前不可能上场。如今只好急行军,逼他们背固定打法,这两天,我先把比赛的高桩套路定下来。小白,比赛的事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蒋白办事不出错,半决赛前都是网上直播竞赛,比赛群也加好了。明后天,我找人做新的班服,时间来得及。 好。廖程明点点头,有你在就是放心。你瞧瞧你这3个师弟,一个个长不大。 长不大?他多厉害,还能下载电影,还和邱离偷偷摸摸看。蒋白有意无意地拨弄起伏城的耳垂,手机看什么中毒了?也给师哥看看。 伏城故作轻松地笑了下,用黑布带往腰上捆,捆出一把刚板似的直腰,直尺一样。没有,没看过,我很纯洁,那都是邱离让我看的,我从来不知道那东西怎么跑我手机上的师叔咱们上狮批吧。 好。廖程明从头教起,伏城,摆个姿势给你师哥看看。 嗯,我全都忘了。蒋白笑着说,你摆好一点。 妈个鸡,师哥一笑伏城就觉得没好事,以前两个人都小,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这么大了马上可以拐上床了,朝师哥撅屁股,有点不害臊啊。 但一切为了舞狮,这都无所谓。伏城心一横,双腿开立,双脚与肩同宽,膝关节微屈,上身也是略前倾的,两臂有弧度。 蒋白,你记好,伏城是你的狮子头,你要护他。廖程明当真从头教起,这番话,十几年前就说过,外行看狮头的热闹,内行人看狮尾的能耐,上了桩,狮头的命就在你手里。一个够资格的狮尾才能舞出一头凶猛的狮子。 记住了。蒋白捏着狮批。 廖程明给伏城戴上狮头。你看,这就是你的狮子头,你一辈子的搭档。他为了你,身体要吃委屈,身型三弯曲。腿弯、身弯、臂弯,你以为是这个姿势舒服?不是,这是狮子头为了狮尾做的牺牲,因为你在后面弯腰垂身低头,他如果把身子放直,和你形成直角,这在大赛里要扣大分。 蒋白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直角是折腰,破坏了和你的弧线,称作失型。廖程明说,伏小子本身就高,别人家狮头1米7,稍稍弯曲就很好看。他身高属于不合格,要多受委屈。 师叔你别说这个。伏城扶着底框,喜欢干这行,老子不觉得辛苦! 老子老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出去也这么说?我还孔子孟子香瓜子呢!廖程明呵斥,又对蒋白说,现在,你双腿开立,马步,上身弯腰,前俯,要低头,两条胳膊稍弯曲,大拇指插进伏城的腰带里。 蒋白身体下沉,与地面平行,拇指插进伏城裹了好几层的腰带,磨平了掌纹的那段皮肤,刚好紧紧箍住伏城的后腰。 好紧。蒋白一不小心说出了口。 手指被腰带勒紧了?廖程明料到他会问,小时候,第一次抓伏城的腰带,他也是这么说的,勒得不紧,狮尾抓不住,上托高举掉下来怎么办?在桩上飘移甩下来怎么办?你只是这么一抓,就觉得紧了,可这几层全勒在伏城的腰上,勒在肋八叉下面,时间久了,五脏六腑勒变形。苦啊,干这行都苦。 伏城大口呼吸,早就勒习惯了。不苦,听说唱戏的更苦,我们勒腰,他们勒脑袋,大血管压住直接晕过去。他们还练僵尸摔呢,直挺挺往后倒,不许扶。 各行有各行苦,坚持下来的人不多。廖程明拎起狮批,亲自给蒋白披上,小白,你记住,你身上这张皮,叫狮批,也叫狮背。披上之后你和伏城不再是人,你们是狮子,是四脚兽,是关公,是张飞,是刘备,是各路雄狮。 是,我记住了。蒋白牢牢攥住伏城的腰,说得很用力。 两个小时练功,蒋白都在配合伏城,练习怎么走路。从左右脚不统一的对侧步法到步调完全一致配合法,前后腿动作完全一致,再到马步配合。邱离和青让一进院子,就看到伏城的腿在做动作,蒋白扎马步站在后面,用单手握法,右手扎进伏城的腰带中间,左手放在伏城的屁股上。 然后他微微左右方向扭屁股,做出狮尾摆动姿势来。这种动作多用来表现欢快、好奇、喜悦,可蒋白那张脸啊,邱离和青让只觉得违和。 面无表情扭屁股,师哥果然就是师哥,专业的。 不一会儿,另外4个到了。廖程明正在指点:马步配合练得不行!再练半小时!狮头的重心移到右脚来,这是原地配合,蒋白你要双手扶住,他做左虚步,你要根据伏城的方向摆动尾巴,灵活一些! 蒋白马步扎得极好,板着冷脸扭了两下。 邱离青让和另外4个编外队员在旁边笑喷了。 笑什么?这叫双狮献瑞。邱离青让,你们两个去拿狮子,一起练!廖程明压住气,爱徒弟归爱徒弟,可怎么教怎么不会的时候,每个师傅都着急上火,你们4个,去屋里拿乐器,下午咱们第一次配合,谁打错了,倒立半柱香。 邱离青让和另外4个编外队员谁也笑不出来了。 生过气后,廖程明还是耐心教,终于把这几种基本步法给捋清楚了。小白果然是有基础,这大狮尾,平平一张后背,绝对没有驼峰。等中午吃过饭,他让蒋白和伏城休息几小时,邱离和青让留下,配合舞狮,教乱七八糟的小队伍打鼓点。 伏城快要被勒死,吃午饭时没拆腰带,半碗米饭就饱了。这会儿把腰带一拆,解除封印,肚子饿得慌。蒋白听他胃里咕叽叫,一摸,胃瘪瘪的,再一摸,腰间那一圈衣服全湿透,一直湿到胸口。 师哥你摸我干什么?伏城问,眼神累到茫然。 蒋白用手指绕他肚脐转了几圈,要碰不碰的。以前我这么碰过你么? 碰?伏城摇摇头。 那我以前蒋白不自觉得问,什么样? 就现在这样啊。伏城怕他难过赶紧亲一下,不仅仅贴留在嘴唇上,自己主动往里伸舌头,好像这么做挺正常的。他和师哥从小就天天黏在一起,长大了谈恋爱并不算稀奇。 就这样。伏城说,不能再亲了,再亲容易把自己亲迷糊,我小时候上的幼儿园和你不在一起,有一天下午下好大雨,老师就把所有小朋友集中在一起讲故事,来接的家长到了会喊小孩的名字。我记得那次,我是第一个,老师喊,伏城小朋友的家长到了,我可骄傲了,在所有人注视下往外走,还想着我爸怎么会这么早来。一出来,看到你,你还说以后有事都会来接我。 伏城说着,脸上有小孩子的快乐。或许现在不觉得什么,可是在那个懵懂的年龄,作为幼儿园第一个被家长接走的小朋友,简直不要太骄傲,虚荣心、安全感全得到了,一下子就在班里抬起头来,不担心被遗忘。 那还不错走吧,师哥带你去吃鸡。蒋白在他胸口抚了一把,想到以前的蒋白都没这么碰过,又多碰了几下。 真的?伏城紧紧跟着,能吃全家桶吗?我就再吃一次,吃完这一桶我就减肥,到比赛时绝对瘦10斤。 蒋白回身拧住他的脸。10斤,这可是你说的,师哥暂时相信你。减不下来你就等着罚死吧。 都饿了,他们坐在肯德基店里,两个全家桶吃.精光。吃完蒋白等伏城落汗,再打车带他直奔天桥,去找狮子张。 门还是那个门,脏得够呛,蒋白刚要拍:你上次有没有听见张一柳家里的动静? 没有。伏城打着嗝,光顾得生气了,他用门夹你!万一夹着脑袋怎么办?本来就摔过 蒋白皱起眉毛,回身用两只手挤了下伏城的头。疼不疼啊? 疼,你夹我干什么?伏城惨兮兮地点头。 疼就别乱说话。蒋白笑着转过来,拍了几次门。上周张一柳好歹给他们开了一条缝,今天门板紧闭,没有反应。 伏城也拍了几下。会不会不在家? 不知道,除非我进去。蒋白说干就干,退后几步衡量围墙高度。和正山的校墙差不多,可最上面铺着水泥,洒了玻璃碎。 你别动,我上去看看。蒋白继续退后。 伏城穿着校服,终于觉出天气冷,12月份该穿羽绒服,结果他们谁都没穿。可真的要翻墙吗?师哥才不是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人呢。 下一秒,蒋白噌一下蹿了上去,两手扒住墙头,直接蹲在上面。 伏城分外吃惊地抬头看着,妈啊,这难道就是艾斯爱慕吗? 师哥你干什么呢?伏城小声问。 我进去看看。蒋白总忘不掉上周听到的声音,你在外面等我 老子也来!伏城后退,冲刺,爬墙。蒋白赶紧拉住他,用自己的臂力把人抡上来,两人面对面蹲在墙头上。 蒋白又拧他脸,这回手脏,拧出一个灰指印。你上来干什么?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偷鸡摸狗我也伏城说着,看师哥的表情又不对了,立刻捂住太阳穴,自己人自己人,别挤我脑袋。 没文化少说话。蒋白带着伏城往下跳,轻轻落地。院子比想象中大,长方形,货物堆得杂乱不堪,认不出什么东西。 师哥,这些都是什么啊?伏城左看右看,是不是 两条土狗从杂物后面钻出来,瞬间皱起了鼻子,露出牙龈。 蒋白立刻不动。伏城!别动! 我肯定不动伏城抱有侥幸心理,师哥你别怕,万一它们拴着狗链 两条土狗做低伏状,从杂物堆里走了出来,脖子上空的。 妈个鸡!狮子张不文明养狗,他不拴狗链!伏城往后退了,你们别叫唤,别咬我,我叫我师哥过来打你。 蒋白慢慢转过头。伏城,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也有打不过的时候? 没想过,师哥你绝对赢,散打!上!伏城满怀信心。 下一秒两条狗疯了一样冲过来。 第90章 再请狮子张 两条狗就这样龇牙咧嘴冲过来, 蒋白抓起伏城就跑。再失忆也没有傻到和狗拼散打的地步。 师哥!伏城两脚不沾地。 跳!蒋白边跑边找能跳上墙的地方,可两条狗追得太凶,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肾上腺素疯狂分泌, 拉着伏城两步一蹿。 墙没跳上去, 直接跳上杂物堆的最高处。 伏城啊了一嗓子, 腿差点没收回来,被狗叼了一口鞋跟。杂物堆不高不矮,两米多,人能上去, 狗上不去。 确定咬不着自己,伏城盘腿坐在最高处大喘气。妈、妈的, 狮子张他他养狗居然!他养狗不栓吓死老子了。师哥师哥你没事吧? 蒋白僵着肩膀, 低头在看什么。 师哥?伏城贴过来一起看,这些都是什么啊? 不知道。蒋白眉头紧锁,慌忙中不知道带伏城跳到什么地方, 脚下的东西被厚塑料泡沫包裹,隔着障碍物摸不出来细节,你往上坐,这狗挺凶的。找机会埋了。 伏城把腿往上缩一缩。是凶,好在这两条土狗不算太大, 再大点一个飞跃, 飞上来飞上来我也不怕,师哥你会打狗棍。 蒋白正努力辨认泡沫底下是什么。我他妈什么时候会打狗了? 你以前说的啊。伏城说一句,底下狗吼一句,你以前说 蒋白听不清了。都他妈闭嘴!他冲底下狗大喊,再看伏城,你接着说, 我以前怎么了? 诶呀,一句话给伏城震得啊,师哥的威风全回来了,别说让狗闭嘴,那一声吼得他都想和狗一样闭上嘴了,师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以前说,谁欺负我都能帮我打回去。伏城像看着一个闪光师哥,猫也打,狗也打。 蒋白不说话了。以前的蒋白是傻逼么?把自己的威严都败光了。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74) 伏城沉浸在被师哥吼的美好感觉里,别说吼了,踹自己屁股一脚都很帅啊。你怎么不吭声了? 他不吭声,是觉得他以前太傻,没脸承认!杂物堆底下突然多了个人。 伏城一看就来气。老头!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吓我一跳。 吓你一跳?张一柳给狗扔了两个馒头,两条狗跑远了,我这就打电话报警信不信?叫你师叔来领人! 别别别,别报警,我伏城想跳又不敢跳,张前辈 前辈?张一柳指着他,你!给我下来! 伏城哐叽跳下来。张叔叔 叔叔?张一柳指着另外一个,你!看什么呢! 叔叔也不行?难道叫你张爷爷?张大爷?伏城拽拽师哥的鞋带,师哥快下来,咱们走吧,他要报警。 爷爷?张一柳怒发冲冠,我比廖瘸子还小一年,他是你师叔,我怎么是你爷爷? 蒋白快速翻开杂物堆的包盖,看清楚才跳下来,有些事他必须要做,自己是师哥,身上担负着照顾师弟的责任。只是万万没想到张一柳比师叔还年轻。 他穿衣服不讲究,满头花白了,头发也没什么发型,扎起来像个道士。可仔仔细细看那张脸,还真和师叔差不多。 师哥下来了,伏城腰杆立刻又硬又直。谁叫你不染头发张前辈,头发不染容易显老。 你个小王八崽子,闯进我家里还满嘴喷粪!张一柳怒骂,你们伏家班没有一个好东西!从你爸爸开始,都是满嘴喷粪! 你!伏城要吼回去。 蒋白拉住。闭嘴! 伏城又被震到,诶呀,师哥以前温温柔柔的,喜欢,现在吼一句这么大气势,也喜欢。行,你不让我说话我就闭嘴。 蒋白看向张一柳,自知理亏。张师傅,打扰您休息是我们不对。原本只想爬墙看看院里有没有人,没想到冲太猛,直接摔进来了。 我能信你?张一柳指着他问,你不姓伏,可是你是伏弘的徒弟吧?蛇鼠一窝,都不是东西。 我是伏弘的徒弟,是伏城师哥。蒋白往前一步,我们准备参加战狮甲,想请您 放屁!张一柳也往前几步,就你们几个还想去战狮甲?你们见过几头狮子就想去?20年前,还没有你们这帮兔崽子的时候,那叫什么世代北狮多少种,南狮多少种,你们见过几头?伏家班小小一个班子,还妄想去见这个世面?我呸! 我们真准备去。蒋白再前一步,您能帮我们么?伏家班的狮子旧了,我师弟也比以前高,型号要大一些。 做梦吧,伏弘跟我有仇,我凭什么给你们做狮子?张一柳把眼一瞪,更何况我早不做了,这个世道,根本配不上狮子!你们现在马上滚,别走我家的门,从哪儿翻进来就从哪儿滚出去! 伏城又着急又心疼,还想向狮子张解释。张师傅,我爸年轻的时候确实 走吧。蒋白拉住伏城,张师傅,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您 滚!张一柳只想让他们赶紧滚。别求我,不可能! 不是求您,是请您。请您别放弃南狮,也请您别放弃我们这些小辈。现在确实不如以前的世代,可在南方还有更大的狮队,还有人和我们一样。蒋白指向张一柳身后,另外您刚才忘了关门,狗好像钻屋里去了 什么?张一柳猛回头,大黄!二白!给我滚出来! 狮子张去追狗,蒋白才不翻墙走,带着伏城从门出来。伏城才发现师哥手指破了,第一时间买矿泉水,给师哥冲手,冲干净用自己身上的衣服给他擦。什么老头啊,墙上竖那么多碎玻璃,院里破破烂烂什么都没有,还怕有人进去偷他东西?师哥你这伤口要打针吧? 不用。蒋白甩了甩,不过,他还真是防贼,院子里存了不少东西。 伏城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什么什么?存什么了? 暂时先不告诉你。蒋白又甩了甩手,一笑,等大汇演结束再来,你就知道了。走吧,回家,回去练举高高。 举高高?举高高好啊,举高高最好了伏城沉浸在师哥这个坏笑里,丢了半条魂,眨着眼睛跟着走了。 可舞狮功夫需要循序渐进,即便蒋白想起来再快,廖程明也不敢一下教他太多。周六只练习步法,周日开始练习其他配合中的上双腿。 蒋白看过高昂和伏城配合,现在紧握住伏城的腰带,借助自己的腰力把他往上举。伏城同时双腿蹬地,也是帮狮尾借力,两人同速同步,当他的脚的高度跳到蒋白腰部时,身体自然而然做出马步势。 这种身体记忆让蒋白诧异,自己忘了,可15岁的蒋白全记得。他是不是随时随地想要取代自己?蒋白不清楚,但不能让他得逞。 双脚结结实实踩上去,伏城心里踏实了,师哥这才叫名副其实大狮尾。他左右摆动狮头,做瞭望状,随即向前跳落,两人双双成马步,都站得稳。 师哥,我沉不沉?伏城顶着狮头偷问。初二那年,自己1米72,今年不留级是高三,长高11厘米,谁家狮头这么高大?简直疯了。 蒋白在伏城屁股上捏了一把,手指顺着腰窝的凹陷,感受肌肉的延伸。沉,都是肉。 老子这叫会长,腰上没肉,都跑屁股上去。伏城怕捏,摇了几下屁股。师叔一脚踹过来,一人一脚,谁也没躲过去。 狮子头摇屁股?你怎么不摇花手呢?廖程明拎着戒条,去,一边好好练。练不好,中午没饭吃。 伏城踮着脚跑了,挨踹是家常饭,好在师哥哄自己,还在狮批底下给自己揉揉。狮批真是个好东西。 小白想不起来,可身体适应性很快,廖程明不太担心他们,真正担心的是狮鼓队。从头教,肯定来不及,只好死记硬背,啊,愁人,这乱七八糟的小队伍。 接下来的训练更加紧急,伏城确实沉,还有狮头重量,全压在腿上不是开玩笑的。蒋白每天多加了100个引体向上,白天训练,晚上陪伏城彩排,亲自检查腰锁。再到周末,师叔开始教他双狮献瑞,全套路要96个动作,分5段。这次时间有限,只摘取几个简单片段,很容易上手。 蒋白忙得简直乱转,又要去扎针灸,又要复习功课,没事的时候再笔记本上画画设计图,算是伏家班的新班服。可是他不认为自己累,师哥这个词给他了天然的使命感,他要带着3个师弟往前走,往前走,走出去,去看看更大的舞台。 等设计好初样的那天,蒋白请了下午的假,按照地址找到一家可以制作订制T恤的裁缝铺。店里只有一个女老板,看起来挺好说话。 您好。蒋白自报家门,我是电话里那个,想请您做衣服。 做什么样子啊?她递了一本子过来,前面的50一件,前后面的80。 我自己设计的。蒋白把本子还回去。 老板表现出一丝难做。您怎么没说清楚啊,这都快过节了,工人都要回家过年。还有,您自己设计的,花样不在机床电脑里,我们要重新给您开机床、选材料,价格太贵,不划算不划算。 您说。蒋白把自己的笔记本递过去,多少钱? 她一开始因为是小孩心血来潮弄着玩儿的,经常有人问,想要弄点独特的衣服穿,一听价格全吓跑了。可她翻开这本的时候,便知道眼前穿高中校服的男生不是开玩笑。 图画得非常精准,缩放比例也在。 开一次机床她算着过节的加班费,4000块。 可以。蒋白还以为会更贵,但我肯定不会给您全款,订金多少? 老板一愣,真要做啊。订金给1000吧,您这个花样太复杂,不好做,不是随随便便印几个字上去,给粉丝团做衣服那种价格。20天后出样品,您要是满意,补上后面的钱,机床紧着春节前全给您做出来。 行,布料我要纯棉,颜料要好,后面的字要精准。蒋白掏出钱包,刷起家里的银行卡。 到了12月30日这天,刚好是周五,大汇演作为今年的年底压轴活动,开始了。 场地是几所武校专门租下的大体育馆,除了师生也欢迎家长,下午6点准时开幕。狮队作为第一个亮相的团队,下午4点就要等在后台,提前吃晚饭。现在4人赤膊,穿伏家班的旧醒狮裤,5层金闪大亮片,随便一动,后台休息室的天花板闪成迪斯科球。 蒋白一边听鼓点,一边记动作,压腿、开肩,除了孝狮那次,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出狮。他攥住狮批,就仿佛抓住了以前的自己。再攥紧一点,就仿佛能把以前的自己掐死。真想把15岁的蒋白拎出来打一架。 师哥!师哥!伏城和邱离打闹着冲过来,腰上牢牢捆着黑束带,来来来,还有半小时,化妆! 化妆?蒋白把邱离摁住,快开场了,你们瞎跑什么! 邱离歪着头,凭什么啊,伏城也追跑打闹了,你就摁我一个人? 真的是化妆。伏城抬起手,手里一个新买的刀片,剃胳肢窝,这是规矩,露出来不好看。 嗯?蒋白看向青让。 青让点点头。是真的,主要是他们剃,狮尾也可以剃。 谁让你随便动这个?给我!蒋白不寒而栗,先把冰冷刀片拿到自己手里,邱离青让,你们听好了,以后谁再让伏城碰着这个东西,我练死你们。 邱离和青让同时歪着头,凭什么啊,他自己拿的,我们又管不住。 第91章 伏家班出狮 后台休息室人多, 全是准备开场的学生,有正山的,也有其他学校的。伏城被蒋白拉着往前挤:师哥咱们去哪儿啊?你快把刮刀给我, 要上场了! 找地方修理你。蒋白头也不回, 拉着伏城。 男洗手间人最多, 队伍排出门口十几米,蒋白看了一眼,直接把伏城拉进临时换衣间。不算单独房间,是用圆撑挂着布, 弄出来的隔绝小空间。外面熙熙攘攘,人挤人, 这边一句我艹我鞋呢, 那边一句谁帮我拉一下拉链,里面呢,伏城悄悄等着, 不知道师哥要怎么修理自己。 蒋白气得无奈,冰凉刀片在手里捏着。抬胳膊啊。 我自己剃吧,这刀片特别快。伏城摇摇头,你给我剃毛,感觉有点奇怪。 奇怪?蒋白拎起伏城的手腕就是往上一提, 露出一小片稀疏的腋毛, 这辈子,我再让你摸到刀片就是我傻逼。 伏城原本没往这方面琢磨,一听,明白了,自己把胳膊伸直,老老实实挨剃。不碰了不碰了, 以后真的不碰了,都让你剃。师哥你剃好一点啊,别刮着我肉。 蒋白逆着毛发往下挂,一点一点扩大面积。疼了? 不疼。伏城小幅度摇摇头,有点痒,就是剃光之后,光秃秃的,会不会很娘啊? 蒋白原本都不想说话,只想赶紧弄完赶紧把刀片处理掉。不娘,你看游泳运动员,全都剃。 也是,师哥你小心点,别刮太使劲,有点有点伏城开始躲,不是疼,就是害怕,冰冰凉凉,滑过皮肤还有嚓嚓声,听得他后脚跟都凉了,好没好? 左边好了。蒋白把这边掸干净,又吹了吹,不疼吧? 不疼。来,右边。伏城转过去。 蒋白却没动,看着干干净净的腋窝,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有种沙乎乎的柔软感,不同于小臂皮肤顺滑,意外得软,又因为不常见风吹日晒,特别嫩。 师哥?伏城歪着头问,老子不娘! 蒋白没忍住笑了。挺有意思 这个挺有意思,搭配师哥这个笑容,就坏死了,坏到伏城总觉得师哥惦记着别的什么事。左边弄干净,换到右边,两边光秃秃,确实奇怪。 伏城双臂交叉,两只手塞在腋下,自己摸。好奇怪啊,这手感不管了,老子没毛也是最牛逼,师哥你快点,咱们要上场了! 蒋白把自己处理干净,找纸卷包好刮刀。回到休息室,邱离和青让已经做好最后准备,拎起了狮头。 师哥!师弟们都等着他,走吗? 蒋白拎起自己这头,有声音在脑袋里吵闹,15岁的蒋白又要出来。走,出狮! 大汇演开幕式开始倒计时,两头狮分别从左右上台,蒋白最后检查了伏城的腰带,默念鼓乐。伏城把狮头扛上,步幅卷轴用嘴叼着:咱们走。 一声巨响,开幕式音乐起,伴着震耳欲聋的呐喊大汇演正式开始。50名正山学生冲上舞台,摆开拳势,两头红狮同时上台,一片掌声。 到了台中,红狮摆开镜面的马步观望,伏城双手上举,左右脚依次向前4步,狮头雄赳赳气昂昂左右摆动。蒋白压低了腰背,用对侧配合法左右上前,连贯协调,步步紧追15厘米左右,定格时身体微微前倾,做小两移步上路。 师哥,接下来是三抛狮!伏城撒欢了,身体关节终于要展开,多少日子没有这样痛快舞狮子,身后特别稳,即便师哥想不起来,他们从小练就的默契还在,自己刚有运动趋势,师哥就知道怎么去配合。 没有做过团体运动的人不会懂搭档预判是种什么感觉,爽! 爽死了!伏城完全顾前不顾后,三抛狮是表现狮子高兴的一组动作,左脚向左移动,重心开始下移,右腿向左插步,稳得很。狮头高高摆动。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75) 邱离和青让那边也是同样动作,只不过先做左插步抛狮,狮头舞得正高兴,可狮口闭合。再是换方向,步调完全一致。最后两狮会合,做开合步抛狮。 掌声越来越大,即便在狮头里,伏城也听得见。除了爽,和师哥舞狮的感觉就是痛快,自己动作快,威猛,师哥跟得上。 他左脚迅速向左横移,扎马步,再双腿直立并拢,用猫科动物的跳跃表现欢快,南狮鞋的毛球柔软蓬松。狮头再往前推,伏城身体稍稍向前,狮口闭合了。 狮头要有灵活性,上动不能停,停下就显得狮子不快乐了。两脚左右分开,再扎马步,漂漂亮亮扎下去,桩功练到位,又稳又沉。 两腿硬得像铁块。这是伏城从小练的功夫,武术这一行讲究平衡,极度稳定和极度灵活相辅相成,只有静态的稳才能保证远端的灵。 哗一下,狮头迅速下沉,放在肩上。肩头磨亮那两块皮肤是舞狮人的记号。 蒋白看着伏城的两条腿一开一合再一开,肩线平直得拉长了狮批。狮尾绝不能抬头,再精彩也不能抬,台下的掌声和反应此刻都不属于狮尾,他要看地面,要用拇指压紧师弟的腰窝,看师弟的脚跟,保住前面的人。 嘶哥伏城嘴里叼着东西,说话不清楚,这里要表现欢快,你扭扭屁股。 欢快?蒋白一身冷峻,活动腰肌,开始面无表情地扭屁股。 狮尾立刻活泼起来,一颠颠地跳动着。 哇,伏城感受到了活动幅度,师哥翘臀,扭起来肯定好看,自己都扭不过他。 表现欢快的三抛狮之后是表现礼仪的三拜狮。伏城提左腿,向左前方落步,依次上前4大步,狮头迅速下摆至肩骨上,并步,左右脚再依次后腿4步,再成马步,再退4步,非常严谨。整组动作上动都不能停,上下肢配合着来。 好久没有做这么规范的开场礼了,伏城如鱼得水,踩着鼓点做右拜师和中拜师。时间已经用掉一半,他找准时间看一眼邱离,两边一起双脚蹬地,上跃。 嘶哥!举我!伏城喊。其实也不用喊,他跃起的瞬间,腰带上已经有了握力,被举过头顶。伏城快活死了,看看,看看,什么叫大狮尾,什么叫师哥的臂力,老子这么高、这么沉,还能举高高,牛逼吧。 蒋白双臂微屈,身体有个机关完全被打活了,在伏城跃起时就知道用腰力带他,左右脚依次向前,把师弟向前推进。伏城推进后下落,像一头终于重见光明的小狮子,嘚瑟,撒欢,露肚皮,马步落地,再迅速上跳,连续3次被师哥举到头顶。 猛啊,师哥就是猛啊,别的狮尾最多把自己举到肩,师哥举高高过头顶。伏城大口呼吸,过瘾,舞台本身就有高度,师哥1米87,一举,有种万人之上的感觉,爽就完事了。 最后一次伏城落地,鼓点也进入最高潮,蒋白做开立步站立,最后一次把伏城举起来。两人上跃使劲趋势一致,伏城提膝缩腿再落下,落在师哥左右大腿上。 蒋白扎起马步,双手护着伏城的腰,两人身体平行,狮子瞭望势。 左摆右摆,两张狮口同时献瑞,吐出两条长1米2、宽30厘米的红色条幅,左边是正气凛然武术魂,后边是山水相连中国人。 双狮,献瑞。国泰,民安。 浪潮般掌声袭来,视线穿透狮须,伏城一次又一次呼吸着。台下仿佛是火红色,一排接一排的座位全伸出手,那声音仿佛他一伸手就能够到了。鼓风机送来的风吹乱他的南狮裤,闪光和汗水连成一片,他笑着闭上了眼睛,这一天仿佛离得太远了,远到遥不可及,自从知道师哥把自己忘了,这一天仿佛永远不来。 来了,来了,触手可及。伏城呼呼喘气,踩着师哥的大腿,下半身是稳的,上半身颤抖。他是一头被拦腰砍断的狮子,今天终于完整。 蒋白扶稳了伏城好像扶稳的是自己。手不是他的手,是以前的自己,通过这具身体,从另外一个世界冲过来,保护永远不能放心的这个人。他把伏城放下来,双臂穿过满是汗水的腋下,在伏城胸前箍住,笑着从背后拥抱。 伏城的激动劲儿直到跑下台还没过去。师哥!师哥你看见了吧?他们他们都没见过舞狮,他们他们都鼓掌! 看见了,都是给你鼓掌的。蒋白这才觉出累,抓住伏城的肩头互相抵着,眼睛看着眼睛一起笑,你你多少斤? 伏城流着汗,心虚。119,多一点。 多多少?蒋白根本不信,笑着恢复了力气。 多多20斤,我不胖。伏城说,我减,我真的减,师哥你不能嫌弃我。 这时,邱离和青让从帷幕另一侧跑过来,笑容挂在满是汗水的脸上,单单一个亮相不足以累成这样。是激动,兴奋,阔别许久又回来的心跳,让他们止不住笑。 嫌弃,你这么沉,万一我举不动呢?蒋白笑着带他们往前挤,和表演人员逆行。确实沉,再加上狮头,150斤落在身上。可大狮尾不能喊辛苦,是责任,也是快乐。一个人完全信任自己、把身家性命押在自己手里的快乐。 两个小时的大汇演轰轰烈烈开场了,战鼓是最后一个节目,压轴表演。蒋白怕伏城饿,像订外卖进来,可是一想伏城还有后手翻,只能忍着。 休息时间足够,4个人一起商量舞狮比赛选择哪几套动作。还差半小时到战鼓节目,蒋白正给伏城喂自己带的白糖水喝,张霖过来了。 快到你了啊,小漂亮。张霖学徐骏的叫法,我给你化化妆。 啊?伏城眨巴眨巴眼睛,我翻跟头的,为什么化妆啊? 张霖笑他不懂。有大屏幕啊,你翻你的,可你什么样全场都得看。快快快,你跟我来,给你扑扑粉描眼线。 化妆?蒋白放下水瓶,不知道张霖搞什么鬼。伏城跟着张霖去了化妆间,他们只好等着,好在回来得很快,一刻钟左右,张霖带着伏城来了。 换上了表演服,仍旧没上衣。裤子是红绸面,脚腕处有魔术贴,脚腕收得很紧。腰带上有金属扣,专门用来锁安全绳。 赤脚,再加上裤子是高腰武术服,显得腿长,远远过来带着一股杀气美。 师哥我化妆啦!伏城闪着锁骨钉往这边跑,不娘吧? 邱离和青让没说出话来,第一次见这样的伏城。两只眼睛描了艳红色的眼线,浓眉下方飘上去,眼睛下方也画了对称的红色线条,呼应眼线色。 稍稍打了一点粉,再有匀称的肌肉线条,利落的骨骼轮廓,巴掌大的一张脸。像深山里钻出来的一只小鬼,野性,力量,生命力旺盛。 蒋白眼睛一亮,酝酿了几秒,搓了搓伏城的下嘴唇,手指沾上一点口红。娘,小娘炮儿。 老子猛男!伏城气呼呼,咣嗤一口,给师哥食指咬了个印子,准备上场压轴。 第92章 战鼓英雄还怕高 指腹上沾了一点口红, 蒋白说不清这叫什么色,反正就是红色。可是又比正常的红浓了那么一点。从他有限的颜色分类来看,这是深红。 往伏城脸上一抹, 像涂开一条胭脂。好玩儿, 没见过这样的师弟。 师哥你笑什么?伏城准备上台了。 没笑什么。蒋白抽了一张纸, 把手擦干净,上台小心点,两边腰锁都扣好,翻之前自己拽一把, 试试松不松。 伏城笑点头。知道知道。 要是松了,赶紧打手势, 让底下的人接你下去。蒋白又说。 知道知道。伏城不当回事, 不就几十个后手翻嘛,我稳稳的,拿个最佳表现回来! 还是小心点。蒋白心里很堵, 手指头不停地弹,像要抓谁。这时表演准备时间到了,单单一个战鼓节目出91个学生,80个打鼓,10个扛最大的鼓, 唯独这个1, 是和自己血脉连接的师弟。 这90个要是护不好这1个蒋白看着伏城离开,僵直坐回座椅。突然心脏怦怦乱跳,跳得他不得不急喘,感受着心脏对胸腔的冲击。耳边时不时传来噪音,变成隐隐的人语,蒋白不得不擦掉鼻梁骨的冷汗, 片段式的画面层层叠叠压进眼睛里。 我是他妈妈,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见他?他现在还有一个小两岁的弟弟,在国外长大,我也可以送他出国念书。 谁?蒋白心里一紧。 那个灯啊,不买,太贵了。咱们现在都没赚钱呢,等有钱了,你再给我买。 什么灯?蒋白愕然地看着眼前,心里像有东西要顶出来。就在他迟疑的片刻,越来越多碎片朝他扑来,老槐树下他和师弟们的笑声,重德武校大礼堂里挂上了冠军合影,伏城在桩面上站不稳他迈过来抱住他,离家不远处的工艺品商店灯火通明。 等中考完,你过完生日,师哥赚了钱回来给你买。 买什么?为什么现在不买?刚才说话的女人又是谁?蒋白冲着空气摇了摇头,怔怔地看着眼前。 休息室外战鼓声起,鼓乐前奏响了起来。休息室里有一台液晶电视,转播固定机位,屏幕里一片红色。 80个武术生披着红色肩旗从两侧飞涌上场,场面宏大,喊声震人。 邱离不禁捏了把汗,从电视上看,高架台更高了。 学生们先打了一套气势磅礴的拳法,红色肩旗活了一般整齐划一。腰间用红绸缎裹起,藏着他们的鼓槌。 拳法阵如猛虎下山,拳风凌厉,透过电视屏幕仿佛能打在观众脸上。身后是早已摆好的战鼓阵,按照40厘米、46厘米、54厘米分布三层,置于木制鼓架上。 第一排人往后散去,敲响了第一层的战鼓。发音比堂鼓低沉,但惊人响亮。男生低吼着高频打击,舞台上光线渐暗,寓意神农占天,战鼓声席卷六合,清扫八荒。 蛮荒的野性力量。逐渐的,第一排鼓声减弱,第二排起,在第一排鼓声力竭时跟上,令观众仿佛看到枭雄鼎力,山陷人未还。鼓声快,遍地箭楼狼烟,提兵掠影。 突然光线全暗,似大雾弥漫,兵行陷路,静候埋伏。 咚!第三排的鼓声带动了全场鼓面,光线将红色肩旗映成火红。鼓声时大时小,犹如三路兵马烈焰四起,连声又变为单声,好似千军万马惊猿脱兔,所过之处化为焦土。 鼓声变急,变快,80架全部敲响,鼓槌化成一道道弧形,快得弄出了残影。声快却不乱,九州未平英雄乍现,深陷剑阵所向无前。 忽地散开了,鼓声不是急停,而是缓缓散慢,再慢。有纷纷败退的颓废,有箭矢用尽的绝望。猛然间,第三排的鼓声冲上云霄,第二排一鼓作气,第一排小声呼应。全场暗下来,光像闪电那样频频闪灭,像上天操纵着人的命运,风暴降下来,生灵涂炭。 战鼓声再起,人与自然的搏斗狂如雷暴,声如白电。所有鼓槌同时落在鼓面上,咚!咚!再亮起全灯光,一个赤膊的少年,梦游般出现在最高处,左右腰侧各扣锁链绳,像狂风,像生命的种子,像一个英武的杀鬼。 低鼓连阵蔓延下来,少年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中,脸上留下的红记像屠灭仇人的证明,英雄年少披着一身古老。 经历过洗涤的黑眼睛,配上全场80面鼓的震天响。一个英雄,一场人祭。 鼓声很轻很轻了,少年很神秘地踏了下脚,水被鼓面的震动弹起,像一朵硕大的莲花。脚下是一面最大的战鼓,由10个男生扛起来。 忽然一点风吹过鼓面,少年的裤管被吹动,他轻巧腾空,像举行神秘的祭祀仪式,于鼓面后手翻。 蛮力,尘莽,配上沧桑的鼓声。每次双掌下落都将鼓面击出闷响,水花呈分散型溅开,一个,一个,又一个,像不会累,不会疲惫,年轻着永远昂扬。 休息室里一片叫好声。这个节目自来是正山的保留项目,极具观赏性和挑战性,每届大汇演都能拿最佳表现奖。 可只有3个人不出声,站在电视机前面,眉头皱得一个比一个紧。 他妈的这么高,邱离一直给青让眼神,这怎么办?伏城下来会不会直接晕吐了?青让也没办法,伏城就是爱逞能,听天由命吧,但愿他扛得住。 喂。蒋白插着兜问,我怎么觉得有什么事没想起来。你们两个,没瞒着我什么吧? 没有啊。邱离先说。只要自己不承认就是没有。 没有。青让慢了一步。 真的么?蒋白笑了笑,眼神很冰冷。 真的。邱离赶紧点头。 行。蒋白也点了点头,你们自己说的话自己记住啊,别让我想起来。 邱离和青让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看都不敢看大师哥。完了完了完了,但愿伏城别露馅,不然一起等死吧。因为蒋白从小就端水,伏城要打架,他笑着说一句别打太过分就行,他们要是打架,就是屁股挨踹。即便这事是伏城让他们瞒的,最后也是他们倒霉。 25、26、27蒋白默默数着,好像又站回楼洞口,伏城跑进去不到两分钟就找不到了。后手翻一个接着一个,水飞得越来越高,掌声越来越剧烈,情绪越来越饱满。 别喊了,别他妈喊了。不喜欢这种动静,如同他听不得别人用菜刀切菜,那声音一上来就像割他的皮肤。别人一喊,他太阳穴一跳,伏城再接一个后手翻,翻得越来越快。 翻得越来越快蒋白捂住左眼,好久没这样疼过了。 要不要去接一下?邱离悄悄问青让,你去还是我去?要是我去,你在这里看着蒋白。 青让摇了摇头,只觉得蒋白状态不对。要不要去找张霖,让前排的学生别喊了,喊这么猛,伏城那个不服输的翻得更猛。 一会儿你去接一下。邱离几乎用上唇语,别让他知道。不然伏城骂死咱们。 翻得越来越快了,蒋白只能用右眼看屏幕。鼓由10个男生扛在肩上,每次下落都能看出鼓明显有荡悠,蒋白松开手,放过自己可怜的左眼,忍着钻心的头疼站了起来。 师哥!青让急了,你干什么去? 干什么去?蒋白不知道。 你别乱动。青让说,眼睛都红了,是不是头疼了? 蒋白又摇摇头,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让开,你别挡着我。 邱离一看,这不对劲啊,于是也帮着挡住。咱们在这里等伏城吧,一会儿还有结尾上台呢。这时候从舞台下来的人多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76) 让开。蒋白一把给邱离拎到一边。 邱离比蒋白矮十几厘米,瞬间挡不住。他们也不懂蒋白要干什么,但这架势摆明要和他们动手了。他往外冲,他们拦不住,刚好撞上到休息室来凑热闹的徐骏。 我艹!我艹!徐骏带着果篮,你们都看见了吧?小漂亮太他妈莽了,底下学生都疯了,好多人,别的学校的,激动得嗷嗷叫唤!连胡一虎都说,这是动作最利落的一届! 话音未落,一个人朝他直冲过来,撞得果篮掉了一地。就这个缺德的背影,蒋白。 你他妈疯了!徐骏立刻将人抓住,这是后台,看着点,撞着别人怎么办? 结果没想到,等待他的不是蒋白的道歉,而是拳头。风扫着眼睫毛飞过去,徐骏虚虚后撤才躲开。原以为这就是最气人的,没想到还有更气人的。 蒋白打完他,跑了。跑了!这什么操作? 什么情况?徐骏愣住,他打药了?这么激动! 打屁药啊!追啊!邱离喊,追不上就完了,他肯定要去找伏城! 找伏城?简直震撼我妈!徐骏叫苦连天,来不及把付雨买来庆祝表演成功的果篮捡起来,跟着青让跑出去。 呼,呼,很累。伏城掌跟僵硬,有旧伤的右腕开始发麻,发热。每次下落鼓面也随之下落,不太稳,好在自己基本功扎实。 心里素质的稳定性体现出来了,鼓面放了水,但是不能怕。伏城在心里倒数,最后一个完完全全做完,迎接他的是如山如海的掌声。 牛逼!伏城快要站不稳了,特别想深呼吸但是不敢,怕被人看出他累,也怕动作大了摔下去。说没有虚荣心那是假的,练武术都想登顶,最起码在自己这个年龄,谁也不愿意当老二。 年龄大了可能才会静下心,现在就是莽撞地吃,莽撞地练舞狮,莽撞地受伤,莽撞地抓住一个人,去喜欢。 鼓声完全停下掌声还没散掉,鼓阵暂时不动,按照惯例会有返场,再打一轮。可后手翻的人不能一直站在上端,10个男生先降鼓,确定鼓进入鼓架才打出可以移动的手势。 行了,圆满完成任务,这会儿下去就算满分答卷。伏城暂时不敢解腰锁,先蹲下,重心下降,摸索着鼓边找位置往下蹦。 结果不知道是谁没放稳,鼓面好死不死地震了一下。伏城立刻抓住鼓边,两条腿垂向下,直接看到了地面。 哎呀,头晕,目眩。 所有人都在等表演者下来,可鼓上的少年像粘在了鼓上,一动不动僵硬无比。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十几秒了,少年还是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他不下来,鼓阵这么多人都不能动,全等着返场。 哥们儿!离他最近的提醒他,快下来啊,这么多人,等你一个啊! 伏城连摇头都不敢,全身冰凉,手脚发颤,脚已经软了。 快下来啊!旁边等不及的开始催促,别耗着,后面还有节目呢,几百人都等你一个! 伏城只听见声音,可是死活分辨不出到底说了什么,脑袋里就一个字,高。 高,真高不行了,要晕。伏城真的不敢动了。 大汇演突然出现紧急状况,高台战鼓表演者不肯下来。 第93章 师哥来了 第一个发现出问题的人, 是和伏城最熟的那个男生。原本他是替补,后来眼瞧着替补这一队用不上了才争取机会来抬鼓,也算上台表演过。这个伏城吧, 从第一天认识就觉得他挺横挺倔强, 又来硬气班楼下后手翻, 绝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刚才那一通表演精彩绝伦,是对身体条件和心理因素的双重考验。这么强的压力都撑下来了,现在这是干什么? 哥们儿!嘿!他拽拽伏城,下来啊, 全场都等你呢!走了走了! 伏城把腿缩紧,抱着膝盖整个人蹲在鼓上。他不敢开口, 生怕一张嘴让人听出说话打哆嗦。不是自己不想走, 晕劲儿上头了,两腿酸得要命,就想蹲着, 坐着。 你他妈不会是那人看伏城脸色惨白,汗从大臂流到手背上,你恐高吧? 伏城想要摇头,可不敢摇,这时候身体哪怕动一下, 大脑的反馈都是要摔死了。眼前晕得厉害, 亮得几乎发黑。 没事,不高,这不是真的,还有台架呢,跳下去是平地。没事,不是真的, 摔不死。伏城一个劲儿提醒自己,可每次鼓足勇气到一半都失败,他也不想啊,烦死自己了,可是身体的害怕太真实,意志力抵御不了。 你倒是下来啊!又几秒过去,催他的人越来越多。 伏城只会摇头,脸色煞白。 别让全校等你,这是集体荣誉!动作快点,我们扶着你,底下的兄弟还要返场呢! 真高,三层楼这么高。伏城不敢往下跳,可集体荣誉摆在面前他不能当这个罪人。妈个鸡,跳了,不就是吓死吗?人都有一死,没什么可怕的。 跳吧伏城闭上了眼,自己逞能自己担着。 伏城! 伏城打了个激灵,师哥叫自己?睁眼一看,一队人朝着这边冲刺。 蒋白从后台休息室一路跑过来,先后挣脱了徐骏和舞台指导张霖,现在拽着他的是胡一虎。力量极大,往前跑像拖着一辆小卡车,每一步都在泥潭里拔腿。 徐骏一路拦,一路没拦住,好在灯光师已经把全场搞暗,看不见后台有人往台上冲。谁知道冷漠逼人抽什么风了,一路神挡杀神往前钻。现在蒋白被他们的总教练拽住了,张霖紧随其后,自己在张霖后面,身后跟着的是蒋白两个师弟。 一串人,也挺壮观。 台下以为是因为掌声不够热烈,所以返场拖延,小高潮一浪接一浪掀起来。可只有台上的学生们知道出了状况,也找不到解决办法。 蒋白!胡一虎力气比学生大多了,可不能对学生动粗,非要我把你摁地上趴着才老实?滚回去! 蒋白终于挤到高架下,看着最高处的那张脸。他静静地站了几秒钟,缓过劲,继续往前,要把所有人甩开。满是汗水的脸上布满不知所谓的焦急,所有人齐刷刷瞪着他,他却只看那个人。 回去!你他妈听不见啊?胡一虎急了,这是本校最大的节目,万一出现纰漏自己可能提前退休,你等着,等下半学期我练死你! 伏城!蒋白被他们坚固地拦住,伏城! 师哥!伏城也看着他,周围仿佛空无一人了,只想起伏家班小院里发灰的水泥地,一棵老槐树,师哥说等他们长大就在树上给自己做个秋千,让邱离和青让天天在后面推。说这话的时候,一滴汗刚好滑过师哥不算笔直的高鼻梁,山根的凸度非常特别,只看一眼就这辈子记住。师哥来接自己了,伏城算着时间,壮着胆,闭眼往下一蹦,落在第二层高架上。双腿一点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膝盖稳稳下跪着陆。 铛!一声。139斤小伙子摔下来似的。摔得蒋白倒吸一口凉气。 很多学生拦着自己,蒋白过不去。左眼不疼了,脑袋里有个声音放低,低到反复碾压他的身体,把他往后压,直到他倒下。身边往后拉自己的人越来越多,他只看到伏城摔了。 就差几米,就在自己眼前,自己居然让他摔了。 到底是什么事没想起来蒋白闭上眼,也喘不上气来,胡一虎拽他的胳膊,要擒拿,要压制,他不让,抽出来朝前伸,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姿势。 伏城。蒋白伸着手向前,你下来啊,不怕。 徐骏看到蒋白伸出右手朝伏城,像要给他什么东西,可手里是空的。 邱离和青让却知道,那只手没空,里面有,蒋白没想起来伏城恐高,可他的身体记得怎么哄师弟往下跳。 就在他伸手的那刹那,伏城爬起来往下跳,又是铛一声,半跪着蹲在第一层台架上。人跳下来了,上两层战鼓开始敲响,进入准备返场状态。台下掌声消散,观众不会知道鼓架后面如何惊心动魄,只等着看精彩表演。 师哥,我来啦!伏城爬起来。师哥来了师哥来了。 治住蒋白的胡一虎和张霖松开手,总算解决了难题,节目正常继续。 蒋白还伸着手,脑袋里念念有词。一个把眼睛哭肿了的小圆寸站在最高桩上抹眼泪,男孩很矮,桩却有3米,旁边还站着一个精瘦的男人,一遍遍勒令男孩往下跳。 嘶哥,我怕高。 你下来啊,师哥接得住,下来吃糕糕。 蒋白看见了,蒋白听见了。 最后一节台架最高,不到3米,伏城拆开腰锁朝蒋白飞扑。底下全是垫子,蒋白还伸着右手,怀里就多了一个人,这下真是整个人往后倒。脑袋里的那个男孩也跳了下来,被自己接住,可自己当年太矮,力量不够,两个人撞成头顶头。精瘦的男人笑着把他们拉起来,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自己又去拉那个男孩,男孩蹲着哭,抓着一块掉在土里已经变脏的点心往嘴里塞,自己紧紧握住他的手,紧紧的,不肯松开。男孩还哭,他赶紧抱紧哄。男孩眨巴着眼睛,自己的视线停在他嘴边的小梨涡上。 男人的脸看得不够清晰,只有男孩的脸看清楚了,现在,舞台的强烈光线透过鼓架穿刺过来,男孩和少年的脸重叠,合二为一。 你捡起来吃什么呢?蒋白怔怔问。这一次自己站住了,没有摔,没有后退,没有让师弟哭。以前的那个蒋白没有用,接着师弟往下跳都接不住,一点用都没有。他讨厌那个蒋白,甚至怨恨记忆里那双手臂,为什么没有现在的力气,把人稳稳接住,自己应该接得住的。 自己是师哥,自己必须接得住。 鼓声太大了,伏城没听见蒋白问什么。只是笑。 呼吸喷在自己脸上,蒋白擦净了模糊的画面,舞台上的光一下灿烂无比。 你是不是怕高?我看见你怕高。蒋白的眉头紧了又松,伏城垂在他手边的冰凉的手被他抓住了。 这回伏城听见了,脸部露出若隐若现的窘状。但他的脸还是下意识笑开的,刚才苦闷的眉头全部舒展,带着热气上涌的汗珠。师哥近在咫尺,他趴在师哥肩膀上一抱,把洁净的后脖子露出来。 众目睽睽下,大家看到的是蒋白不顾老师阻拦从休息室跑到台上,接住了伏城,拉着他的师弟离开。 这!这算什么?胡一虎打算追责。 张霖若有深意地想了想。唉,没事,师兄弟嘛,感情好。 大汇演结束在一片欢呼声中,接下来是颁奖仪式。战鼓节目众望所归仍旧捧走了最佳表现力奖杯,观众是不可能知道鼓架后面发生什么,他们看到的是做后手翻的男生退场比较慢,而这一切都是吊人胃口的返场安排。 可正山校领导这边,清楚台上发生了什么。回到学校后把学生教练班主任叫到校务处全体通报批评,这还得了,差点出安全事故。 伏城作为涉事学生首当其冲,蒋白、邱离和青让陪着他接受批评,胡一虎、罗强、张霖被骂得狗血淋头,听得伏城心里过意不去。 校长,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和老师没关系。他说。虽然正山和重德自来有仇,可老师确实都挺好。 你闭嘴。校长头疼的啊,气死了,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事故?没出事是没出事,出了事你爸妈能饶了学校?恐高为什么不早和老师解释? 一听爸妈两个字,伏城立刻萎了。 这件事怪我。蒋白听出伏城的痛处,我知道他害怕,还让他上节目。我应该负这个责任。 怪你?校长见多识广,高中生的小九九一眼识破,我怪你干什么?蒋白,你在学校惹的事还不够多?这次是还好没出错,出点错都是不可挽回的后果!学生的生命安全怎么办?老师的工作还要不要?台下坐着的可都是领导啊,当着领导他掉下去,咱们正山怎么办? 好家伙,徐骏在旁边听着,紧张得快要面目全非了。校长这人平时挺好说话,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简直震撼我妈。 徐骏!一瞬间,校长的怒气飞到这边来,你他妈又在这里添什么乱?滚! 其他人一愣,校长这是气糊涂了吧?突然骂一个不相关的学生? 我听听怎么了?徐骏扭着脖子说,你别骂我啊,我现在可没惹祸。你赶紧骂他们,骂完让我们回家吃饭。 其他人更愣了,我艹,徐骏可以啊,直接叫板校长。 校长也没说他什么,接下来是将近1小时的批评教育,最后给了口头警告,学生老师一律做检讨。等大家离开学校时,正山几乎空了,只有校务人员在做卫生和净校检查。 伏城一声不吭,知道自己这回犯大错,还连累了老师。徐骏,徐骏。他拽拽徐骏书包,你别和我们搅一起,我看校长这次真生气了,连你都骂。 骂就骂呗,又不是没骂过。徐骏不当回事,转身给伏城一拳,但只是轻轻一拳,毕竟他师哥师弟都在现场,你他妈有毛病吧,恐高还逞能?逞能能当饭吃? 什么,校长以前就骂过你?伏城挨了一拳,也不还手。 废话,他是我爸!徐骏气得又给他一拳,你想害我爸没饭碗是不是?所以你们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了吧?看着你们4个重德的卧底,我每天都想举报你们。 啊?伏城愣了,邱离和青让也愣了,就连蒋白都微微怔愣了一下。 行了行了,你们几个知道别说出去就好。徐骏恨不得用大头佛头盔把伏城打死,咱们能不能先去吃饭,校长儿子我要饿死。 徐骏竟然有这样的背景,每个人都没想到。特别是伏城,一想到自己骂了正山那么多次,现在手脚尴尬得伸不直。离开学校他们直接回到伏家班,晚上7点多了,明天就是新年。 一路上,大家肚子都饿,可谁也不敢说。看见蒋白一副山雨欲来的脸就知道这事还没完。果真,进屋休息没多久,蒋白指着院里:去,你们自己找地方罚站去,两炷香,谁也跑不了。 第94章 三请狮子张 邱离和青让深深看向蒋白, 什么叫你们自己去找地方,这个你们又没指名道姓,可能就包括他们, 和伏城没关系。 包括伏城, 一起罚。蒋白将他们看懂。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77) 两、两柱香?伏城怕了, 一柱行吗?师哥我 不行。蒋白去拿香炉。 伏城没办法,自己闯祸自己担,只是邱离和青让也要一起受罪。师兄弟间就是这样,有福大家同享, 有苦一起承担,在这个院里他们各自活动, 离开这里他们代表一个人。 自己闯祸就是伏家班一起闯祸, 一窝端,连师哥也跑不掉。这么想着,伏城先找软和的土地, 带着两个倒霉师弟扎马步。过了一会儿蒋白出来了,手里3个硬纸板做的挂牌,往师弟们脖子上一套一个。 邱离挂着我错了,青让挂着我也错了。伏城稳稳扎好姿势,牌牌上一串字。 我最错, 我不该骗师哥, 我是不听话的师弟,该打屁股。我没有告诉师哥我怕高,差点摔下来。现在的师哥比以前那个好。 我靠,有意思,徐骏自然不能理解师兄弟间的情谊,只觉得奇怪。伏城惹出事, 为什么邱离和青让也跟着一起扎马步啊?更让他看不懂的是,蒋白插上香,竟然也开始扎,4个人排成一条线,对着香炉练桩功。 香缓缓燃烧,蒋白沉下重心,开始反思。师父不在,师哥有责任看护师弟,他们出问题就是自己的问题,因为自己大意没看住。这是身为师哥推卸不掉的责任,师弟们犯错,自己自罚加倍。 喂,你们都入定了?徐骏扛不住了,在你们化为雕像之前,能不能给我点个吃的?我要求不多,管饱就行。 蒋白这才睁眼,扎着马步用手机点外卖,然后继续。伏城肚子早就咕咕叫,可挂着牌牌实在不敢吱声。 邱离和青让连吃饭的念头都不敢动,从很小,师父管教他们,不能随意流露出肚子饿的样子。习武之人要刚强,要有一股气在,这叫武魂。重伤不下火线,轻伤不去医院。 伏城也就是和蒋白嗷嗷肚子好饿,反正邱离和青让没见过他在外面说过。 一炷香快要燃尽,有人敲门。徐骏乐颠颠开门拿饭,打开塑料袋,只有一份最普通的蛋炒饭。 蒋白,我就不说你抠门了,好歹你还给我买了,就一份,看来其他人今晚要断食反省了。徐骏搬椅子,专门坐在伏城对面吃,犯个错误就断食,你师哥觉悟够高。 伏城闻着香味,稍稍动了动脚腕。不饿,自己不饿,一点都不想吃。 徐骏美滋滋吃着,冷漠逼人可算做对一件事,虽然,这只是一份简简单单蛋炒饭,连肉丁都没有,只有鸡蛋和葱花,凭卖相看应该不超过20块。但能让蒋白掏出20块简直比让他掏出心脏还难,这已经是几把人的极限了。 果然还是有点身份背景好啊,徐骏一勺勺往嘴里塞,故意吧唧嘴来气人。吃到最后几口他打了个嗝,撑着了,突然又听到敲门声。 谁啊?他起身去开门。 您好,您的肯德基外卖。门开了,外卖员从背包箱拎出几个巨大口袋,还有4大杯饮料。 徐骏狠狠回过头瞪蒋白,妈的,自己还是算错一步,缺德渣男非蒋白莫属。 两炷香,1个小时,练桩结束后伏家班才吃饭,4份全家桶。徐骏撑得一口吃不下,眼神一直发射死亡光波,期盼蒋白被鸡骨头卡嗓子。 师哥,你气消了吧?伏城搓搓手问。 嗯,消了一半。蒋白说。 那我这个牌牌,能拿下去了吗?伏城问,把头靠在师哥肩上,一片薄薄的T恤布料,心脏砰砰跳。 蒋白先是摇头,虽然扑哧笑了。拿吧。 听到这句,伏城才敢摘,炸鸡和烤翅还微热。我先吃一口,你要是气没消,我吃完接着站。先吃一口,我肚子好饿。 蒋白还想再板着脸,一下想到伏城小时候的哭包样。吃吧,明天是新年,不罚你了。 嘿嘿,我就知道你不舍得罚我。伏城抓了一块,笑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邱离和青让根本不想说话,赶紧吃,蒋白好不容易把水端平,他们可不耽误时间,再也不想像小时候,伏城吃巨无霸,他们吃面包片,伏城吃薯条,他们吃番茄酱。 吃完饭,蒋白送他们一个个上了出租车才将院门落锁,回师叔家。廖程明离婚了,儿子去陪另一边跨年,他自己在家缝狮子,不过今年不孤单,伏弘的两个徒弟陪着呢。 狮子头没有旧到不能用,可廖程明过不去这个坎儿。伏小子第一次参赛,好不容易把他师哥盼回来,应当用新的。 只是这狮子张实在请不动啊。廖程明松一松顶针,一边缝,一边听电视,身边是伏小子教他师哥扭屁股。 就这样。伏城撅着屁股狂扭,除了左右动还需要上下动,就这样,疯狂顶胯翘臀就行。就往前顶,顶啊,往死里顶。 蒋白看了半天,揉着鼻子说:嗯,我知道了,挺容易学的。 晚上伏城陪师叔睡,原本想半夜去找师哥,可这一天活动量太大,没起来。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刷牙,伏城盯着师哥看了看:还好我昨晚没过去吵你,师哥,你黑眼圈好重啊!没睡好吧? 蒋白叼着牙刷,歪着头看他。黑眼圈显我成熟。 师叔还在睡,他们不敢大声说话,把昨晚剩菜热一热,吃饱出门。今天是新年第一天,街上没人,放假了都在补觉。两个高中生插着兜,顶着刺骨寒风斜街直走,不畏天气。 胡同里风更大了,蒋白拉着伏城,生怕一阵风把人吹没。靠自己一点点想起过往,自己和过去的自己相比,好像赢了一局。 以前的蒋白想要藏起来的师弟,被他想了起来。以前的蒋白没有接住的人,被他接在怀里。 爽。蒋白紧紧外套,继续带伏城往前,最后停在张一柳家门口。 师哥风太大,伏城一张嘴喝一口,狮子张会给咱们开门吗?他家的狗太凶了也不知道它们叫什么。我爸说了,知道狗的名字就能唬住,上次狮子张叫狗了吗? 狗的名字啊猫都叫咪咪,狗可能都叫旺财。蒋白擦了擦手才去敲门,张师傅,您和狗在家吗? 门里没有回音,也没有狗叫。上次敲门,蒋白也不记得听到过狗的叫声,可翻墙进去却看到了。估计是那两只旺财听话,敲门不叫唤,有人进去便发疯一样咬。 咬人的狗不会叫,看来这句是真的。 风更大了,吹得他们在门口险些站不住。1月1日天寒地冻,他们仗着身体基础好,又锻炼,只在校服外套外面再套一件衣服便出来了。现在伏城缩着脖子,恨不得支起高领把头顶也包住。 可与生俱来的习惯迫使他不能这么做,缩几下立刻站成笔直。老爸说过,练武的人有武魂,不能怕冷,风越大,就和风对着扛。不能输给极端天气。 斗志昂扬地站了一会儿,伏城脖子被吹麻,再看蒋白,喉结也是一片红,被狂风打磨后的颜色。 蒋白又敲门:张师傅,我们真是求您做狮子来的,您在家么? 门里还是没声音,蒋白往四周看看,拉着伏城到对街躲风。这里曾经是一个报刊亭,已经空了,只留下破旧的铁锈架和几扇窗户。 躲风还是可以的,蒋白带伏城进去坐,到处都是灰,窗户贴了厚厚几层深黄色的报纸,隐约看出是新京报。 冷不冷?蒋白背向风口,捏住伏城冰冰凉的手。 不冷。伏城冻得牙打颤,老子火力壮。但是下次出门还是穿羽绒服吧,站着不动,冷。 蒋白点点头,拿着伏城的手拼命搓,他们手上都有疤痕,可伤的位置不一样,一个是狮头,一个是狮尾,不同位置的疤痕成了他们从小连接的证明。 实在太冷了,蒋白找来一个破洞油漆桶,又拆了报刊亭里的木椅子一张,撕了窗上的新京报,扔进去,点起来。火慢慢烧着,伏城往前伸手烤火,笑着说暖和。 笑了。蒋白把打火机收好,这才反复烤暖自己的手。时不时抓一下师弟的手指,果然是热乎的。 一直等到天黑,冷倒是不冷了,只是饿得难受。蒋白开始四处张望,书包里的面包已经给伏城吃了,判断这地方能不能送进外卖。 师哥。伏城缓缓站起来,轻轻说,狮子张,狮子张! 蒋白迅速看向那扇门,门已经开了,张一柳拉着狗绳,像出门遛狗。 张师傅!蒋白冲过去,可算把人等出来了。 张一柳愣了几秒,意识到自己被人瓮中捉鳖,慌忙推起刚锁上的院门准备回去。就慢了这几秒,前后夹击,回回不去、跑跑不掉。 你们吃饱了撑的吧!他急了,脸色瞬间阴沉,也很惊讶。 没吃,师哥就带了面包还给我吃了,我师哥饿着肚子呢。伏城急匆匆拦住他,又怕被狗咬,您能不能把旺财拉住?别让它咬着我。 旺个屁财,这叫大黄二白!张一柳狠狠推开他们。真没想到这俩小子能等这么久,还在外面生上火了,怎么没冻死他们? 胡同里弥漫起烧潮木的气味,附近没什么人住,只有风声袭来。张一柳不搭理他们,只遛狗,越走越快。等大黄二白解决了拉撒,再往回走,径直走到门前掏钥匙。 身后脚步声一直没断过,他知道两个小子跟着。你们赶紧滚,狗可不是好惹的! 2月2日战狮甲第一站。蒋白直说,我们没有新狮子。 呵,伏家班有没有狮子,关我什么事?张一柳回过头。 蒋白抵住了门:北方做南狮的人太少了,几乎没有,所有狮子都是从南方运过来。伏家班是南狮北舞,您能不能帮我们? 帮?张一柳瞪眼,我早就不做了,也不管什么南狮北狮。狮子这东西是天上来的,就不该让人祸害!说着他踢开自家的门,把狗放进去,赶紧滚!这辈子也不要和我提狮子! 您要是真不做了,为什么还存狮行的东西?蒋白诈一问。 刹那间张一柳转过头,两眼一眨不眨看了良久。 师哥。伏城在后面拽拽,这是要打架了? 滚!张一柳的脸刷一下白了。他推搡蒋白,要把这个不识抬举没大没小的臭小子轰出去。可年轻人灵活,转身进了他的院。 蒋白趁狗没上来,跳到杂物堆最高处,抓起塑料布使劲一抖,露出来里面的东西。 几百捆竹篾堆在这个落满灰尘的脏院子里,风灌进来,它们一根根摇动,刷刷刷得响。 您不是不做了么?蒋白站在竹篾堆上。 张一柳两手颤动,面如土色,心中却轰然一声巨响。 刷刷刷,刷刷刷伏城一下想了起来,这声音自己以前听过,在伏家班的院子里,在老爸教自己做狮子的那年。这是削好的竹篾,是南狮的筋骨。 第95章 狂狮出山 你你张一柳嘴唇颤抖不已, 半分钟才挤出一句话来,你给我下来! 两条狗朝闯入者猛扑,虽然是土狗却很懂事, 人在门外怎么嚷嚷它们都不叫, 进了院不行。 您说您不做了, 可这些竹子是怎么回事?蒋白边蹲下边触摸,这些都是竹子,是您亲手削成签子的? 院子里有种异样的对裂,一边是安静的人, 一边是吵闹的狗。 这是什么竹子?蒋白等了片刻,张一柳不说话, 他只好再问, 张师傅,这些竹子和我印象中的不一样。北方没有这种。 这是肇庆广宁的,中国竹乡的竹子。伏城突然说, 师哥以前认识的,现在不记得了,可是他忘不掉,我爸做狮头也是用它,它和北方竹不一样, 这叫 粉竹, 专门扎狮头用的。张一柳缓缓将目光移到竹子上,像看着自己的孩子,粉竹的竹节很长,天生轻软又柔韧,最适合削成薄厚不一的竹篾。只是竹子空心,梗直又傻气, 现在认识它的人不多了,南方做狮头的厂子还认得。 这番话,蒋白不知道张一柳在说竹子,还是说他自己。 你现在给我滚下来。张一柳指着蒋白,弄坏了我的粉竹,我要你小命!下来! 蒋白没动静,指了指地上狂吠的狗。张一柳随便出了个声,狗老实下来,绕到后面找狗盆去了。蒋白这才跳下来,把跑进来找他的师弟拉到身后。 好小子,翻墙进我的院,还敢掀我东西!张一柳把院门锁紧,你们两个跟我进来。 师哥!别跟他进去。伏城又拽住蒋白,万一屋里有狗呢 张一柳走出两步,全听见了。你少胡扯!我不是你爸爸那种人!爱进不进! 蒋白不接他们的话茬,拉着伏城,跟张一柳进屋。一进来,闻到什么味道,很香,说不好,还是有些熟悉。 张一柳打开灯,光线填满了各个角落。伏城忍不住哇了一大声,好多狮子头。 切。张一柳斜着看他,没见过世面。 这些都是你做的?见着狮子,伏城把什么恩恩怨怨都忘记了,只顾眼前,这只狮头怎么这么小啊这个呢?这是什么?乌漆嘛青的 你给我放下。张一柳拿起一根鸡毛掸子,那是青狮,你个两眼不识货的小崽子,和你老爸一个样。你以为全天下就佛山狮当老大?呸! 蒋白给伏城一个眼神,伏城赶紧把狮头放下了,老老实实站过来,可眼睛仍旧滴溜溜四处张望。 对不起。伏城目光闪动,这么多狮子一起比武的景象浮上脑海,是我见识少了,听都没听过青狮。 张一柳用鸡毛掸子清扫灰尘,动作很轻。不怪你没听过,现在听过青狮、见过青狮的人都是少数。青狮这一支练的人太少,几乎要绝脉了。 张师傅。蒋白抓紧机会趁热打铁,参加战狮甲的事不是开玩笑,我们是想认真比赛的,如果您给我们这个机会 战狮甲?战狮甲张一柳喃喃自语,战狮甲多少年我都没听过这个词了,怎么,就伏家班这么个破班子,你们还敢去?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78) 伏城表情复杂地说:不是破班子,我有人,报名9个,这还是加上我师叔呢,其余的都是我的队员。 9个?张一柳凑近,你那个混账王八蛋没眼力见的爹呢? 我爸伏城站直了身子,呼出的热气像在脸上结了一层罩。 张一柳看了看他,又看蒋白,眼神里有疑惑。 蒋白很轻很轻地说,恨不得这几个字永远不让伏城听见。师父去世了。 张一柳浑身一震。 前几年的事。蒋白恨不得多出两只手,替伏城捂住耳朵,病逝。师父临走不安心,以前的班子也解散了。现在他把伏城推过去,要给最疼爱的师弟保驾护航,这就是我们伏家班的班头,您要是同意,愿意帮我们,我们拿着名帖正式来请您。 病逝了?张一柳深深地说。 伏城不说话,低着的脸往旁边扭了扭。 竟然病逝了张一柳坐下来,发出一声嘲笑,好啊,我这些年不出去,你爸这个皮痒的竟然敢撒手人寰?我还没痛痛快快骂死他呢!他就敢死? 你别这么说我爸。伏城的脸一抬,有点急了,不做就不做,谁还求着你似的?要不是我师哥带我来,我这辈子也不进你这个门! 那你滚!我没让你们进来,是你们小兔崽子翻墙往里跑,不好好练功,瓦片上飞毛腿的功夫到练出来了?做贼啊!张一柳把桌上的遥控器摔过去,滚!再见你们一次我放狗咬! 蒋白抱住伏城,背过身挡住遥控器。遥控器碎在他肩胛骨上,砸得生疼。伏城更急了,自己师哥叫人打了还得了,张牙舞爪要骂人。蒋白死死拉住他的手:张师傅,那我们先走了,不给您添麻烦,这几次打扰了。 滚蛋!张一柳拍响桌子。 离开天桥狮子张的住处,蒋白的心情和天气同样阴冷,两边闹成这样,怕是请不出这位手艺人了。只是万一呢?他赌狮子张心里还有一点星火。 师哥,我刚才是不是又冲动了?伏城贴上来。 蒋白回手拧脸,揪起来拧。是冲动了,晚上没饭吃。 啊?伏城不肯,我又不是故意的,他先说我爸师哥别拧我脸,脸疼,我肚子好饿。 那我问你,我是以前好,还是现在好?蒋白故意冷冷地问。 现在的好。伏城一个劲点头,现在又高,又好,力气特大。 现在的好,以前的不行。蒋白收了手,把伏城往怀里搂了搂。走吧,师哥带你吃鸡。 晚上,廖程明做好了晚饭,在家等着两个小子回来。心里愁啊,张一柳那个倔头,不知道肯不肯帮伏家班。等到饭菜凉了,他端起来再热热,听到门响动。 伏城抱着一个全家桶,手里举着一个蛋筒。 还吃呢!廖程明哭笑不得,你看看你这身高,上称看看体重,还吃呢? 师哥给我买的伏城笑容不散,师哥说我139斤正好,我不沉,我轻轻的。 你轻廖程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迎着蒋白就问,你举得起来他啊?他像个桶似的! 伏城不管这套,师哥说自己轻就是轻。我不桶,师叔你这是体重歧视,我轻如鸿毛。 蒋白换好了拖鞋,上来拍伏城的肩。没文化少说话,赶紧吃,吃完了接着练功。 唉,这两个孩子,管不了。廖程明回到屋里,开始联络南方手工厂的老伙计,张一柳看来是没戏了,必须赶紧弄几头狮子来。 周日,伏家班的孩子们集体汇合,天还没亮开始练功。邱离和青让自然轻松些,蒋白比较辛苦,照着师弟们的动作来做。2月2日是网络预赛,现在的比赛都是这样,网络拉近距离,各个省份都可以报名,进了半决赛才能去佛山。 159支狮队,分传统舞狮套路和自选高桩。传统龙狮是各种阵法,什么一字长蛇青阵、三才夺宝阵、六丁六甲青阵用兵器、器具,摆出固定模式,舞狮来采青,鼓点固定,一步一毫都不能错。这一部分会分甲乙组,甲组是参与过国家级以上传统项目比赛的队伍,乙组是未参加过的。可自选高桩不分组别,只以成绩定高下。只要分数够高,技巧够难,就算是第一次参赛的队伍也有问鼎狮王的机会。 2月2日那天就要淘汰一大半,留下32强,大家摩拳擦掌,势必是一场恶斗,争取一张突出重围的入场券。 来,大家站好了。廖程明拿着一条软尺,师叔给你们丈量身高,找工厂买狮头。 不用量。伏城叼着包子,我在诊所里量过,1米83整整的。 廖程明嘴唇动了动,要不是蒋白在,已经骂出脏话。小白一走,他爸妈就带着伏城去看病,这事还是伏弘过世了孩子才说出来。要是早知道,他豁出这条命,也要和那有钱人干一场。凭什么不拿伏小子当人,你蒋家的儿子喜欢他,就拿伏小子出气?扎针、吃药、听医生叨叨,要不是伏小子天生心宽,早受不了了。 蒋白看出师叔脸色有变。师叔,那件事是我爸妈不对,你放心,我肯定会让他们 别提这个别提这个,老子响当当一条好汉,根本不当回事。伏城不动声色地说,再说了,诊所的医生护士都快被我气疯了,因为我天天想找男人,越治越想找。 胡闹!你这话再让我听一次,撕了你嘴!廖程明吼道,伏弘就你一个孩子,我不管你找男的女的,但是你在外面学习工作,这话不能乱说。现在站直,量身高! 伏城不还嘴了。蒋白也站得笔直,目光却把院门口扫了一圈,黑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光。 就那一瞬间,伏城差点把嘴里的包子掉出来,好像曾经的师哥回来了。现在师哥个子很高,穿南狮裤的两条长腿也很利落,不拖沓不赘余,不笑的时候给人压迫感,偶尔一笑又和从前一样。 来了,蒋白已经听到响动。 动静越来越大,大到邱离和青让也听到了。 师叔,你先别量了,有人来了。蒋白终于开口说。 谁?廖程明直起身。 院门被人猛一脚踹开,张一柳走路带风冲进来,几步冲到了院里。他没好好梳头,白发在风里狂乱,眼里却是沧桑后的狂热,一股热爱正在爆发。 廖瘸子!他在院中一站。 狮子张?你神经病啊?廖程明神色如常,大清早上我们伏家班抽风。 抽你个屁!就你那点本事还量尺寸,你看得懂几厘米?张一柳像个爆发的烟囱,自带血雨腥风,伏弘他当年看不起我的狮子,我今天就要让他儿子给我打下手,做苦役,狮子头,我来做,竹篾让他儿子亲手削!我倒是要看看,他伏弘的儿子能用佛山狮打到哪一关,能不能打回佛山去! 院内人俱是一怔,屋里正在对鼓点的狮鼓队朝院外跑来,只有蒋白不惊讶,挺拔地站在张一柳面前,安静地对视。 张师傅。他很有礼貌地说,我替我师弟们,谢谢您了。 第96章 量尺寸 伏城彻底惊讶, 张了张嘴,不自觉地重复着:帮我们做狮子头?帮我们? 这语气完全不像是他了,没有张牙舞爪, 倒像是个小孩子, 有点生怯, 不敢相信眼前的好事。一刹那,蒋白被回忆打碎,眼前的少年退回小孩子,顶着刚刚被自己剃坏的小圆寸, 怯生生站在自己家里。 那个家,不是现在的家, 装修普通。 小白啊, 又带你的好朋友来了?周围的大人都问他,都笑着。 男孩很害怕,不敢往前走, 周围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他很小,手掌也小小的,还贴创口贴,被蒋白握在手里,湿湿的都是汗。自己带他去找座位, 有一张座椅特意装饰过, 拴着金色双层大气球。 墙上是气球拼出来的字母,桌上有一个3层的蛋糕。桌面摆满了礼物。 可自己最想要的,还没看到。蒋白看到自己让那个男孩坐主位,男孩不敢,连笑都不会笑了。于是自己和他挤一张椅子,两个人一起坐在主位。大人们让他们切蛋糕, 自己把蛋糕刀递给男孩,紧紧握住他的小手,教他切世界上最完美最稳固的三角形。 嘶哥,我肚子好饿。他转过来了,是小时候的伏城。 自己二话不说把他搂起来,干脆让他坐在自己一条腿上,坐得又酸又麻,还假装扛得住。两人差不多大,自己却高了师弟半头。师弟用小叉子插蛋糕里的水果,不敢去吃最大的那一块,只敢舔一舔奶油。 心脏难受,酸,涨,疼,蒋白感受到了。自己只比伏城大3天,可自己什么都有。他什么都没有,那自己就把所有给他。 你吃。蒋白听见自己说,一边抱着师弟,一边给他拿最大块,饿了就要告诉师哥,不然我不管你了。我过生日了,我今天比你大1岁。 嘶哥你管我。男孩声音很轻,只和自己眼神有接触,明显惧怕那些并不认识的大人。他冲自己笑了,小梨涡比什么气球都要闪亮。蒋白还想给他切蛋糕,一口口喂他,看他吃好吃的,摸他被自己喂圆的小肚子。 那个小梨涡,才是生日礼物。 现在,蒋白回过神,长大了的师弟又一次流露出那种生怯。原来伏城并不像外表那样豪横,他对这个世界是有怕的。 真的您真的帮我们?伏城又问。 不是帮,这是你爸欠我的!张一柳夺过软尺,扔掉,手里拎着自己用了几十年的十进制唐尺,做狮头用软尺量?丢人!父债子还,伏弘当年看不起我,如今他的儿子就要给我当帮工!我告诉你们,伏家班如今不行了,你们这些东拼西凑的玩意儿最好能打到佛山去。打不到佛山去,我笑掉大牙! 说完一把拉过伏城,拉了一个趔趄。 蒋白又一把拉回来。您动手轻一点,他是我师弟。 我给他量身高,你瞎啊?张一柳看哪个都想骂,伏家班的小子都不是好东西,还你师弟?你见着有几个舞狮头的这么高?上了桩,压死你! 压不压死我,我说了算。蒋白死不放手,您别吓着他。 伏城眨了眨眼,张一柳还能把自己吓着? 邱离和青让什么都不想说,看看,看看,蒋白又开始端水了。全世界都能吓坏伏城,伏城是全世界最弱小。 廖程明真没想到张一柳肯亲自操刀。狮子张,我先和你说好,伏小子他个头大,你别拿一般尺寸来做。 知道,外行就闭嘴吧。张一柳重新执起唐尺,眼睛里有光,多少年这股热爱不散,足以让他把生命燃尽,这肩膀直,扛狮头倒是稳当比普通号大些,也要重一些你们要做几头? 伏城、邱离和青让全部不敢做主,一起看蒋白。 两头红两头黄,再要一头黑色的。蒋白沉住气。 嚯!张一柳眉毛拧紧,看你年龄不大,还挺敢开口的。还要黑狮?黑狮你们也配?你们舞得起吗? 舞不舞得起,我们说了算。蒋白停了几秒,做不做得出来,您说了算。 或许是少年的不卑不亢,或许是这句话的轻慢和拖长调,张一柳竟然没有骂人,反而是笑容。连廖程明也笑了,小白那样子,十足十得像那个人。 舞不舞得起,我们说了算。廖程明捏一捏眼角,伏弘,你看看,你大徒弟失忆了还没忘你这句。 高昂和一帮高中生没见过亲手做狮子的大师傅,全围着看,张一柳一边丈量伏城的身体一边骂:你个小王八羔子,谁让你长这么大的?你爸没让你悠着点吃,就你这身高,还想当狮头啊? 伏城不乐意了。您能不能别老骂我爸,急了啊,急了打你。 你打我?张一柳量了肩又量手臂,那我做狮子怠慢,专等你比赛那天,狮子头散开,让你们伏家班丢死人!我手底下的功夫,让狮头5天坏,绝拖不到第6天。 张师傅,您喝茶。蒋白从屋里拿出茶杯。伏城看不出来,他能感觉到,张一柳眼里的光有热度,全是重操旧业的火。这么些年,这个人一直没有放下南狮,否则不会在院子里存那么多粉竹,又一根根削成竹篾。 他说他不做了,可边角料全都留着。也是幸亏张一柳有存货,不然现在这个季节,上哪里去找那么好的粉竹?找不到的。 你敢让我狮头散了,我就让我师哥打你。伏城和张一柳较劲,再说我长高了又怎么样?我师哥说我轻轻的,他从小就不让我饿肚子,说饿着不好,我爸带我吃完饭,他还给我加餐。我长高又怎么了又没吃你家大米吃我师哥的 滚滚滚,三句话不离你师哥,要我说,你师哥也不是个好玩意儿!张一柳量完了伏城,叉着腰喊,还有哪个小王八羔子要做狮子?伏家班就一头狮,出去不害臊? 邱离啃着一只冻梨站过来。我这个小王八羔子。 诶,你这个身高还可以,比那个小秃头好多了。张一柳蹲下来,从脚跟开始丈量,也高了些,狮头1米7最合适。太矮了舞起来没气势,狮子总被别人压一头,太高了就和那边的小秃头一样,不好看。 我不秃。伏城气炸,我这是师哥给剃的高级圆寸! 李丛看着他们一通忙活,冷笑着:还高级圆寸,我看是搞基圆寸吧? 搞基?什么叫搞基?张一柳拿出一片单镜片,卡在右眼上。 说了你也不懂。伏城眉毛飞扬,全世界只有自己能和师哥搞基,反正我长这么高都是师哥喂的,别人管不着。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79) 张一柳呵呵冷笑。没安好心,他把你喂高了,谁还能举你?你还不是落他手里? 伏城一愣,妈个鸡,以前没想到啊。扭头看师哥,蒋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漠样,正在泡茶。 看我干什么?蒋白无比正直,我不记得了,想不起来。就算没安好心也是以前的蒋白干的,和我没关系。张师傅您认真量我师弟们,要佛山狮。 徐骏在旁边听傻了,冷漠逼人果然没有心,渣男。又戳戳付雨。喝奶茶吗?我给你叫外卖? 付雨正看新鲜,随口一说。喝喝喝,我不要热的。 OK。徐骏拿出手机,去冰三分甜,我知道。 尺寸量完,张一柳并不多留,抬步走人。廖程明也没有留他,狮子张脾气大,他做狮子根本不和别人商量,什么毛球要几颗、材料要兔毛还是羊毛,他通通不商量。只要告诉他要什么颜色,他绝对能做出最好的来。 只是狮子张的话确实没错,伏小子太不像个狮头了,举他太难。唉,廖程明操心死了,这乱七八糟的小班子。 午休过后,蒋白开始练习上桩。预赛不会有太大难度,各大狮队不会傻到把看家本事拿出来,所以要求稳求胜。伏城恐高,上了高桩几乎不看脚下,桩位早早熟记于心,全靠师哥来稳定。好几次的推进飞跃,蒋白都能感受到伏城巨大的信任,像呼啸而来的海浪,严严实实朝自己砸过来。 廖程明好几次欲言又止,伏小子路数太猛太悬,身家性命都给他师哥了。可说也没用,他改不过来,只好一句句强调着注意安全。 几小时练功下来,回到学校蒋白已经什么都提不起来,拿起笔写字都是抖的。时间紧任务重,除了醒狮大赛,他身上还有高中生的任务。 1月中有会考模拟,还有期末考试。1月18日放寒假,23日就是除夕。回到宿舍,蒋白洗完澡在下铺歪着,拼命背英语。 伏城也洗完了,嘬着酸奶在旁边晃,手腕上亮着一个JB,小耳钉一戴,漂亮得有点嘚瑟。 还吃呢还吃呢!徐骏学廖程明的语气,长得跟树干子似的还吃呢! 我师哥给我买的酸奶,不吃给你啊?伏城还揉肚子,武校生活动量太大,晚饭吃完就像没吃,睡觉前总想找点东西垫一垫,师哥你看什么呢?我也看。 英语单词。蒋白给他腾出地方来,拍一拍旁边,过来,陪师哥背书。 伏城往他身边乖乖一窝,一起看英语。这些你都会背啊?我英语就不行,语文和地理成绩好。 背又不难,你是不用心。好好背,你分数比我高。蒋白一边扫单词,一边把手搭在师弟肩上,搓圆寸,又长了,可以剃了。 伏城缩起腿。那明天给我剃啊师哥,说心里话,你真不嫌我沉吗? 蒋白动作一停,故意说:嫌,举高高都快举不动了。 我伏城无话可说,翻过去生闷气,肩胛线和颈椎生动地凸起来,师哥,我去狮子张那里削竹子,你陪我吗? 蒋白专注地看单词。陪啊,我怕你们打起来。 那我过生日,你给我买礼物吗?伏城又问。 我蒋白顿了顿,脑袋里突然被扎了一下,太阳穴冷冷发疼。这感觉很熟悉,就像上次要想起来什么,视野里又是想要看清楚却模模糊糊的通感,让人烦躁。 师哥?伏城等着他的话,拿起蒋白的T恤不拘小节来擦汗。 师哥,你看那个灯好不好看?将来你赚钱给我买,挂在院子里,好看。 什么灯?你说什么灯?蒋白不知不觉出了汗,视野里的人摇摇晃晃向前跑,顺着一条街,跑进一家店。他抬手揉一揉太阳穴:我还没想好送什么呢,快,和师哥一起背单词。放下手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可能又要想起什么来。 究竟是什么事,要买什么蒋白开始烦躁。 第97章 狮头竹篾 接下来, 确定了狮头订做,蒋白的心也静下来了,时间用在复习和练功两方面。要想考重点大学不是容易事, 特别是自己目前的成绩远不如以前。 以前自己唯一优越于现在的一点, 15岁的蒋白是个学霸。 现在, 就算能想起来,理科也来不及补习了更何况还有恶化的风险。蒋白拿出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着自己不想再忘记的事。从自己叫蒋白,自己认识伏城, 到舞狮步法、伏家班的班服构思一件件事,凡是他能记的, 都写下来了。 这叫什么?蒋白也不知道这叫什么。如果自己不恶化, 这就是自己的备忘录。如果一旦恶化,记忆出现严重滑坡,这就是现在这个自己留下的遗书, 给下一个蒋白。版本更新迭代,现在的会消失。 相当于现在的自己彻底死亡。 他不怕现在的这个自己消失,或许下一个蒋白也会羡慕、嫉妒上一个,蒋白害怕的是,下一个傻逼版本仍旧想不起来伏城。 连续两次对自己喜欢的人解释自己是谁, 这个苦, 他不想让伏城再经历。更何况很多事情都不好说,万一下一个自己不喜欢伏城呢? 不行,我他妈不答应,下一个版本要是敢把自己弄失恋了,自己魂飞魄散也要整死他。蒋白脸色苍白地拿起笔,重重写下一行:你很喜欢伏城, 你不能换人。 到了周四,仍旧是针灸治疗。返校路上,蒋白分别给爷爷奶奶、姥姥打电话,报一个平安。虽然和爸妈僵持,但这些事和老人无关,他不能让他们再担心了。 周五,陪伏城去买小鱼干碎碎,回家喂大王。大王在师叔家住得挺自在,每天挠挠沙发、扯一扯窗帘,猫砂刨得到处都是。 师哥,你试试。伏城用手喂大王,你看,它还舔我手心呢。大王特别乖,从来不咬人呢。 不试。蒋白高高地站着,只买零食,不负责喂。 你信我。伏城眼里有光,大王捡回来的时候,就我一只手这么大,特瘦。我那时候没有零花钱,还是问邱离和青让借的,给大王买了一碗早餐摊的皮蛋瘦肉粥。还以为它不喝,结果三口两口喝光光。 猫会喝粥?蒋白蹲下来,仍旧保持着距离。 估计是饿极了,肚子上还被撕了两个大血口,乌泱泱流血。伏城心有余悸。 蒋白摸着伏城的脖子,颈椎连接后脑勺那块剃很短,坡度很好摸。然后呢? 然后你就来了。伏城往旁边一贴,你有零花钱,带我去宠物医院,给大王看病。我那时候没见过世面,整天在院里练武术,都不知道竟然还有医院是专门给动物看病的。师哥你喂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蒋白抬起手。 大王吃完伏城手里的鱼干,抬起头,两只乌黑锃亮的大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耳朵尖背向后。 算了,这猫不乖,养不熟,改天埋了它。蒋白站了起来,今晚早点休息吧,明天要去给狮子张当苦力呢,别担心,师哥陪你。 伏城点了点头,去冲澡。冲水时打肥皂沫,打到腋下开始不适应。师哥,师哥! 蒋白攥着食指过去。怎么了?摔着了? 上次学校那个刮刀,你还留着吗?伏城指着腋窝,长出来一丢丢,扎得我怪痒痒的,还不如再剃光。你手怎么了? 蒋白捏住不放。没怎么,不小心磕着了。等一下我给你拿。 行,我等着。伏城关上门,要不是师叔在,其实可以两个人一起洗。不过一个小刮刀师哥留到现在,看来是算准了长出腋毛不舒服,还要再用。师哥就是师哥,什么事都想到了。 周六睡醒一早,天不亮,蒋白带着伏城去天桥,在粥店吃过早餐再去找张一柳。还以为这么早狮子张可能不会醒,没想到门却是开着的。 现在才来?你们伏家班不练早功啊?张一柳站在院里,手里拿着一个桶。 张师傅早。蒋白看了一圈才进来,旺财呢? 什么旺财?那是我的大黄和二白!张一柳只穿棉衣,可中气十足,伏弘儿子还不快过来帮忙,别以为来我这里好吃好喝! 蒋白给伏城搓了搓手。去吧,我陪你。 我又不怕他。伏城跟着狮子张走进西屋,突然分辨出上次闻到的香味是什么,糯米!你熬糯米浆? 废话,不亲自熬浆子,怎么固定竹篾?廖程明扔给伏城一把弯削刀,竹篾做的框架就是狮子头的骨,骨头固定不好,狮子大半废掉了,只能重做。你爸没教过你?先说好,伤着手我不负责,你自己看着办。 伏城拎着刀摇头。我爸没来得及教完,走了。 张师傅,您别总在我师弟面前提起我师父,他蒋白语气突兀地插进来,他心里不舒服。 嚯,你师弟心里不舒服你就不让我说了?我偏说!张一柳扔给他一个筐,里面全是闪片,每一个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大,红黄黑,狮批和裤子的闪料你来筛,看见墙边那个筐没有? 蒋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 每个筐,挑满,要整片的。张一柳下定决心要出当年的气,你可别马虎。将来这些闪料都要用在你们身上,挑出颜色错了的,大小不够的,可别怪我手下没缝结实。 我要是挑不出错的呢?蒋白捏住了筐。 哼。张一柳有手艺人的派头,你不出错,我拿天桥狮子张的名字打包票,只要不撕不扯,亮片绝不开线! 好,一言为定。蒋白拎筐走向小山一样的闪料堆,张师傅,我师弟将来是要舞狮头的,您让他干活,可以,但是别让他伤着手。 张一柳蓬头垢面,像个出世的疯子。我要是伤着他了呢? 伤着他?蒋白无所谓地笑了笑,伤着他,您门口那个柳树坑就别想留了。 你!张一柳气得身体打颤,你! 我怎么了?蒋白找一把椅子,坐下挑选闪片,我失忆了,什么事都想不起来,要怪您就怪蒋白吧。 张一柳气得没话说。行,你行,这就是伏弘收来的好徒弟。你!伏城!开始削竹子! 哇,师哥刚才耍无赖啊,帅炸了。伏城看得眼睛挪不开,小时候只觉得师哥特别好,原来长大了这么混蛋,还能把张一柳气死。不过自己老爸确实得罪了人,伏城也不扭捏,找小马扎,规规矩矩坐稳,开始动手。 张一柳快要气炸,在院里走了几十圈才回来,洗干净手,开始挑选伏城的竹篾。这不行!太厚了! 一句话,伏城刚才十几分钟的工作白干了。 重新削!张一柳非常严格,我都帮你把竹子长短砍出来了,你削都不会削?要你这双手有个屁用! 伏城气鼓鼓的扔下这一边,重新开始。 宽4厘米,厚4毫米,少一分差一微都不行。张一柳痛快极了,你爸爸不是说佛山狮最好吗?行,我就给你们做传统佛山狮,你继续削,手底下别停。 伏城一根一根削着,倒不觉得无聊,只是很快会累。以前老爸也是这样削竹子,每一根竹篾亲自比对。两小时后,张一柳勉强挑出几大把,又去看看蒋白,金色的闪片已经挑出小半筐了。 怎么样?还刨我柳树坑吗?张一柳问。 蒋白闭了闭眼,眼前一阵光一阵暗,看什么都是金色的。我不刨,但您的坑哪天没了,就是以前的蒋白干的。 张一柳一听,气得又去院里走了几十圈。 伏城完成削竹子任务,又开始用大锅熬浆糊。浆糊全是大米和糯米现成熬出来的,很甜香。熬完了浆糊,又去帮狮子张裁韧纸,好几次差点被裁刀压到指尖。 滚滚滚。张一柳让他闪开,主要是怕自己的柳树坑没了,长这么高大,没一点用处,你爸连个狮头都没教会你,还想让你当班头? 伏城不说话,闻着浆糊味,肚子里咕叽一声。 这时,许久没有人来敲响的院门被人叩响,张一柳激动得站起来。怎么又来人了?也是做狮子的? 外卖!门口喊,胡同里18号是您家吧?您点的肯德基到了! 哦,我的。蒋白淡定地收好手机,到时间了,我师弟容易饿。 张一柳气得怒发冲冠,又出去走了几十圈。 仍旧是两个全家桶,蒋白给了伏城一个,另外一个给狮子张。您吃不吃? 不吃!张一柳指着院子,你们要是吃这油腻荤腥的,滚外面吃干净,洗了手再进来,这是做狮子,不是闹着玩儿! 这么一说,蒋白不再多留,带着师弟上院子里吃鸡。旺财和旺财围着他们转圈,他们一边吃一边喂狗,两个全家桶清扫干净,和狗也培养出感情,大概下次翻墙不会被咬。 吃完这顿,蒋白去打水,准备给师弟洗手。伏城偷偷遛进西屋,张一柳已经开始扎狮头了,动作飞快,一双手像某种漂亮的舞蹈,不像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干出来的活。 动作好快,太会了!他太会了!伏城忘乎所以,竟然不顾恩怨凑到张一柳眼前,着迷地看着他扎。 滚出去。张一柳眼皮子都不抬,先用伏城方才削好的竹篾,按照规定大小和尺寸用韧纸固定,扎成圈框,再自己亲手削2毫米宽厚的小竹篾扎出拱穹顶。 下一步考验功夫,一手捏住固定处,一手将韧纸沾浆糊,要沾透,十字型粘好将穹顶绷住,粘牢。狮架子做出来,眼睛和耳朵却是可以动的。 伏城看傻了,这就是按照自己肩宽订制的狮子头,大框架出来了。 你可别嚷嚷辛苦,让你师哥知道,砸了我老窝。张一柳手下越来越快,有些炫技的成分在,开始绷扎狮角,你给我干活,我给你散些零花钱,省得说我欺负了你。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80) 给零花钱?伏城瞬间来了兴致,真给我钱?给钱的话我什么活都干。 缺钱?张一柳斜看他,班子倒了,吃不起饭了吧? 不是。伏城看得入迷,眨眼都不舍得,我想攒攒钱,给我师哥买生日礼物。以前他说要送我的,后来他出事了,估计以后也想不起来。问题不大,他不送我了,我送他。 张一柳手下一停,又飞速工作起来。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种呢 第98章 狮头扎手艺 蒋白打了水回来, 伏城正在西屋和狮子张说着什么,看见自己,他像小鸟飞出来, 站在冬天的阳光里冲自己笑。 瞬间, 蒋白仿佛被谁打了一闷棍, 画面感朝他扑来,一个小男孩,也是这样着急,从伏家班的屋里飞到院子里, 有些扭捏地喊嘶哥。 嘶哥,爸爸教我打鼓了, 嘶哥你会吗? 一个小男孩太小了, 小得蒋白好想抱抱他。那时伏城还没有剃圆寸,没有妈妈照顾,爸爸工作忙, 头发总是乱糟糟的。别人不管他,我来。 师哥。长大了的伏城出现了,替换掉小时候那张脸,你看旺财和旺财,它们都被全家桶收买了, 不叫。 我那是大黄和二白!张一柳喊, 手里拿韧纸的动作一直没停下。 蒋白动动手指,把师弟拉过来:别听他的,师哥说的才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狗都叫旺财。 嗯!伏城一边洗手一边笑,洗完手故意不擦,把水往师哥身上弹。蒋白一开始不理会, 弹着弹着开始还击,一边弹水一边把水往地上泼,两条狗绕着他们激情转圈,以为还有好吃的。 破旧的小院里迎来了久违的热闹。只有张一柳嫌吵闹,呵斥一声,蒋白才带伏城进屋去,继续忙闪料。伏城嘟嘟囔囔地坐下:笑两声也不行狮子张,一个狮头你要扎几天? 张一柳聚精会神:几天?呵,要论速度,要让我赶紧出活儿,一天扎3个没问题。你们这个狮头我好好做,一周出两个。手工扎的狮头和工厂出来的不一样,每一个都有特色。特别是灵活关节,这眼睛、耳朵、口,该留出来多少空余,功夫全在狮头扎手艺人的心里。 一天3个?伏城眼里是不可置信,3个能用吗?还是扎完就坏? 狗屁!扎完就坏那叫狮头吗?一个狮头1300个结口,做好后要能站一个人才算合格。张一柳做出用竹篾扎人的姿势来,想了想自己家的柳树坑,算了,滚一边去,继续削,把另一个狮头要用的竹子削好。 伏城蔫叽叽去旁边干活了,蒋白继续和那堆闪料拼命。红黄蓝绿白各色闪片掺在一起,要一片片挑出来,避开错色,比削竹子还要难。 到下午,伏城的狮头框架完全扎好了。圆且高的颅顶,大框架扎得非常威风,又因为比一般的狮子头大一号,更凶猛。头顶上是2毫米竹片绷扎的狮角,尖锐,朝向正前方,狮口宽厚呈W型,内行人一看便知,这是正宗的佛山醒狮。 眼眶、狮鼻、下颚还有灵活的狮子耳朵,五官完整,构造流畅。蒋白不禁伸手触碰,这就是一头南狮的骨骼,不用钉子和螺丝帽,更不能用金属,完完全全用竹、纸,再加上一双高超的手。 这才叫南狮。张一柳说,满头大汗,满手浆糊。 蒋白摸到了圈框交合处,半根细绳都没有,全是韧纸粘牢的。只用纸? 看不懂了吧?张一柳讥笑着,狮子是纸艺艺术,除了竹篾就是纸。韧纸也要亲自熬制,用的是上好的糯米浆和麻料浆。糯米你们都知道,麻料现在很少有人知道原浆了,那都是亚麻,亲手打浆弄出来的。还要掺杂纤维料,最后才能出一张轻软的韧纸,贴敷了浆糊,经久耐用。 只用浆糊,结实么?蒋白拿起狮头框架,不禁感叹,好轻啊。 废话,能不轻嘛,全是空心竹子身上的东西,和薄薄几张纸。张一柳洗了洗手,老祖宗的手艺,越轻越好。谁不知道尼龙绳、纤维扣结实?可这几百片竹子,上千个节点,用上那些沉不沉?不是我吹牛,一个狮头圈框做好,不贴纸料,我做出来不到6斤重。要是超过这个数,狮子张这个名字我送给你! 您的名字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相信。蒋白小心翼翼试重,果真不沉。这一刻,他手里的不仅仅是一个狮头,而是几百年舞狮手艺人的智慧结晶。 狮子张负责狮头,伏家班这边,是紧锣密鼓的集训。预赛动作由廖程明来选,邱离和青让亲自上阵,逐一纠正狮鼓队的节奏。大头佛更难,看上去只是一个逗趣的角色,实则需要扎实功夫,徐骏还充当后勤部门,给大家端水送饭。 廖程明满身大汗,并不看好这乱七八糟的小班子。节奏感不行,两个钹,高昂还稍稍好一些,李丛简直对不上鼓点。女孩子负责敲锣,倒是认真,可力道又不够。 休息,休息一会儿。廖程明喊停,邱离,青让,从桩上下来,喝口水。 邱离和青让纷纷跳下桩阵,穿的是伏家班旧班服。蒋白他们还不回来?邱离问,我们练得要死要活,他们跑出去躲着了? 他们去找狮子张。青让上气不接下气,邱离骨架小,身高比自己矮10厘米,举一套动作还是累够呛。他真替蒋白担忧,伏城的身体条件太不适合当狮头,上了桩好比举着一个不稳定因素。 高桩比赛用的桩阵是全国统一布置,每一根都有编号,高度、跨度全部统一。最矮的两根分别是1号、2号,高1米2,是用来上桩阵用的。只有这两根的脚踏圆盘直径是32厘米,其余的落脚点全是38厘米,就那么一点大的圆盘,怎么跳、怎么踩,全印在狮尾的脑袋里。 精神高度集中,体力消耗速度加快。一个狮头15斤,再加上伏城青让已经不敢想那是多大的压力了。 我也想去找狮子张,说不定还挺好玩儿。邱离翻个身,让他们练桩,换我。 谁说想去找狮子张?邱离话音刚落,蒋白进来了,后面跟着伏城。 伏城指头全部包上创口贴,削竹子的时候没受伤,帮张一柳绷韧纸的时候一个没留神,一大把竹片从头滑到尾,除了大拇指稍稍逃过一劫,其余全部流了血。这才懂得为什么当年老爸扎狮头不让自己参与,那削好的竹片比刀子还快。 我我我!邱离自告奋勇,明天我去,你们来练狮子? 你去?蒋白扔了一个编织袋过来,自己看。 邱离一接,非常轻。什么啊?他好奇打开,我艹,我的眼睛!让让!我的眼睛瞎了! 大家围过来,编织袋里全是闪料,各色闪纸和大闪片混搭。 你不是想去狮子张那里干活么?蒋白按着眼角睛明穴,瞎了,看什么都是亮晶晶,闹鬼似的,现在挑出一斤重的红片来,再吃饭。 邱离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青让。凭什么啊?又端水?说干就干了? 挑吧,我帮你。青让不敢反驳,去拿椅子了。 当晚,邱离和青让挑到神志模糊,再也不想提狮子张这个人。还是练功舒服些。 接下来两周时间,蒋白都在复习、练舞狮、挑闪片这3件事中反复,背累了就去舞狮运动一下,舞累了就坐下来挑红片,抽空做针灸。周六,他们再去张一柳家帮忙,旺财和旺财已经混成面熟,不仅不叫,还围着摇尾巴。 狗比猫好,狗可以用全家桶喂出感情,猫就不一样了。蒋白看着自己新添的抓痕,又给旺财和旺财买了一份原味鸡。 狮子圈框做好了,张一柳开始进入第二道程序,蒋白一边打扫闪料一边听他唠叨,才知道这道朴贴工序又分成三部分,叫作三贴。 笨手笨脚的,去,换你师哥来!张一柳一声令下。 伏城委屈地找蒋白。师哥你去吧,他说我笨手笨脚。 别听他的,你是活泼,你不笨。蒋白开始惦记怎么挪坑,过去拿起剪刀,按照张一柳的吩咐,将纱布剪裁成形状满意的样子。 再从狮鼻部位开始扑贴。 从狮鼻,贴到头,额前,狮角,头顶,再是耳朵。张一柳打开了鼓风机。等第一层吹干,他亲手选韧纸,小心翼翼铺平,用羊毛小刷子蘸取浆糊,轻之又轻地扫一遍韧纸,涂抹均匀。 等到表面凉爽,再双手揭起,粘在刚刚蒋白扑贴的纱布上。 做这道工序时,张一柳竟然不换气,稳之又稳。 蒋白和伏城在旁边看,也不敢换气了。韧纸薄得几乎透明,涂满浆糊后又软又不好拿,更别说揭起来。伏城图新鲜,用手指尖试着挑起一块来,立刻戳破了窟窿。 呵,就这点轻重功夫,还想朴狮?张一柳只看他,笑话他,却不阻止,这一道工序叫朴,手法细腻,工序讲究,更要有耐心。现在好些厂子都不用韧纸了,图快,全用纱布,还有掺了硬纸板纸屑的败坏门生,简直不配做狮。 说完,又用另外一把柔软的新毛刷轻轻贴合韧纸,扫平,把气泡和褶皱全部扫出去。刷子有固定的方向,还要贴合竹篾的走向。 都是纸,都是纸,半点塑料和绸缎不能沾,全是亲手熬出来的纸。额头要高才好看,霸气,里面的空间要足够,人不会憋死。还有这大小号,由底框口和后围决定,标准号就是2号到5号,3号足够了,伏小子你倒是好,赶上5号了。张一柳絮絮叨叨地说,手底下不停,干了再刷,足足刷了三层,再翻过狮头来,刷里面,又是三层。最后从蒋白选出的闪料中挑出金光纸,重复方才的步骤,一张张扫平、刷浆糊,铺在韧纸上,再扫平。 没有半点马虎,一丝不苟,足足刷好6层才停。 好了张一柳放下软毛刷具,往后撤退一步,这两个狮子头就等晾干了 张师傅!蒋白眼疾手快,扶稳了他。 没事,没事。张一柳摇摇头,老咯,站太久,腿不动弹,麻了。真是老咯,不得不服老,以前闷头做狮子,一天扎几个也不觉得累。 伏城忙扶住。我倒是没觉得你老,你要不要染染头发?我给你剃个圆寸吧! 滚。张一柳一巴掌拍伏城脑袋,顾忌着自己家的柳树坑,没敢用全力。 又过一周,等张一柳扎好4个狮子头,学校进入期末考试周。文科,蒋白全力以赴,理科尽量不交白卷,可从选择题开始,难度显然超过了他的抽象理解能力。 看不懂题。 瞎选吧。蒋白全填C,反正伏城说犹豫不决就选这个。 考完最后一门,学校放假,武校生待不住,收拾飞快即刻净校。蒋白带着师弟们回伏家班,心里满满当当都是事。 今天1月18日,只有两周准备,2月2开赛。 师哥。伏城从邱离手里抢了一个梨,给,你尝尝,甜! 蒋白张口叼住。嗯,是甜邱离你这梨不错,下次多带几箱。 邱离不仅手里的梨没了,还被蒋白空手薅出去几箱,茫然地看着青让。 青让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办法?付雨说蒋白薅了她十几年的桃子呢,一分没给。 等等。伏城又把蒋白抓住,师哥,你知不知道马上到什么日子? 知道啊。蒋白笑了笑,你生日,123对吧? 伏城一愣。123个屁啊,明天是你生日! 自己生日?轮到蒋白愣了,好像是。看着面前3个师弟的脸,那个要灯的小男孩又出现了,不是1个,是3个,他们带着自己往前跑,欢笑着跳高,他们都不大,都叫自己师哥,带自己跑过迷雾,跑进一家店面里。那个店面的外观,蒋白竟然惊觉自己见过,就在伏城家附近。 师哥,等你将来自己赚了钱,一定给我买啊! 蒋白茫然点着头。自从出事,过生日已经对自己没有意义,像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庆祝,没想到竟然忘记生日是1月19日。 所以,明天,自己就是一个成年人了? 成年好。 第99章 我成年了 可邱离和青让先吓一跳, 蒋白竟然忘记自己的生日。这个反应明显是没记住。 哦,我记得。蒋白揉揉鼻子,只是最近事情太多, 没想起来。你们你们两个的生日是哪天? 邱离用一副说了你也记不住的神情。4月19日。 青让同样。我4月20的。 嗯, 我记住了。蒋白恢复淡定, 明天我有点事要去办,你们陪伏城去张一柳家里削竹子,我晚上回来,一起过生日。 伏城心里有别的打算。那师哥你早点回来啊, 我们等你一起切蛋糕。 你怎么不问问我去干什么?蒋白反问。 不问。伏城笑了,小酒窝嵌在嘴角上, 全是喜欢一个人就全然相信的天真, 只要你别说不认识我就行。 认识,认识你。蒋白把伏城往怀里压了压,你们几个我都认识。 邱离和青让也跟着笑了笑, 反正这话也就随便听听,毕竟端水大师。 蒋白要过生日了,这在廖程明心中可是一件大事。小白为了伏小子和家里吵架,好好的成年礼不能过,很过意不去, 自然要让他在自己家住, 明天再做一碗长寿面。 可是心里又有另一方面担忧,两个孩子眼瞧着都要长大以后管不住,特别是伏小子,天天往他师哥屋里钻。 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干不恰当的事啊! 算了算了,两个孩子都不容易,睁只眼闭只眼的事。 晚上, 蒋白仍旧留宿在师叔家,半夜等伏城来钻被窝。被子一掀,凉气跑进来,他瞬间醒了,紧接着一个浑身冰凉的师弟往旁边拱,挤着挤着就和自己挤在一起。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81) 他不动,那只不老实的手往腰上搂,蒋白眯起一只眼睛,感觉师弟用额头蹭自己的颈椎。他再把手往后伸,压在师弟的肚子上,怎么晚上吃那么多这会儿又瘪了?消化这么快? 师哥,我来啦。伏城一点不含糊,抢了枕头又抢被子。他知道蒋白醒了。 蒋白不说话,只是用被子将他裹住。伏城也不接话,头往怀抱里一埋:师哥,过零点了,生日快乐。我是第一个说生日快乐的吧? 嘘,小声点。蒋白手臂拉开,压住伏城,背肌随他动作拉伸起伏,知道我现在是成年人了么? 知道啊。伏城很热,抬起手往师哥脸上摸,蒋白稍稍一用力,反扣住他手腕按在床上。 轻点轻点,自己人。伏城瞪他一眼,瞪得没威慑力。 知道就别瞎碰,我现在比你大1岁。蒋白捏住他下巴,像拢着火抽烟那样,两个人接了个吻。伏城张着嘴挨亲,师哥的腹肌压在他身上,够硬的,他也想摸摸,可挣不开锁着自己的那两只手,睁开眼,看清黑暗中不断耸伏的背肌,师哥正弓着腰,亲自己脖根。 呼吸好热。 亲得猛死了,像要把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里吸出去,成年了就这么猛吗?好像一夜之间师哥变样了,以前就亲亲嘴唇,现在往别的地方去了。这叫什么?这难道就是艾斯爱慕吗?伏城不敢动,师哥太会亲,亲得他脖子烫了一圈才开始亲他嘴,舌头沿着牙根舔到上颚,像撩的动作,刚舌尖碰,可是又不含自己的舌头。 伏城鼓着肚子喘气,要不是太暗了,真想看看师哥的表情。终于舌头碰着了,伏城开始用自己的去顶他的上颚,一下被咬得死死的。 成年了么?就想着亲师哥蒋白舔过伏城的舌尖,松开那张被自己亲得一塌糊涂的嘴,朝小梨涡下手了。 吸、咬、舔、叼,把所有欲望都发泄在一个不足1厘米的东西里,蒋白要疯了,虎口卡住伏城的下巴尖不断剐蹭,时不时按压他喉结的位置。他听到伏城的声音,像嘴里噎了,一只手死死卡住他的手腕,怕师弟真把自己摸出什么火星来。 伏城从亲爽变成亲懵,等师哥啃到他下巴疼的时候眼睛里猛地一抖,因为听到屋外师叔咳嗽的声音,和师叔起来喝水的动静。 师叔醒了!伏城动动嘴,嘴唇麻,梨涡那个位置好像被嘬麻痹了,妈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成年人就是猛啊,画风都不一样了。 我们不出声,他就不知道。蒋白从他身上翻下来,去开窗,用冬天的寒风刺骨压灭两个男生的激动。等他再回床上,师叔还在外面溜达,好像还把电视给打开了。 睡吧。他抱着伏城,师叔怕你惹出事,故意提醒呢。 凭什么?伏城自己揉嘴唇,凭什么是我惹事,不是你惹? 因为是你钻我被窝,我是你师哥,师哥永远不会做错事,知道么?师哥这个词代表着永远对。蒋白在伏城头顶说,声音配合这个姿势就很压迫人。 伏城接不上话,确实,师哥小时候就这么说,师哥从小就是对的。好一会儿他才睡着,蒋白再睁开眼,小心掰开伏城紧握的拳头。 攥得真紧,睡个觉也要把手紧成这样,生怕抓不住似的。蒋白抚平它,一根根捋手指,摸他的旧疤,摸他新划伤的伤口。 也不问问明天自己去干什么,就这么相信自己?笨死了。蒋白重新裹好两个人的身体,成年真不错。 第二天一早,蒋白早早起床,走的时候伏城还在睡觉。他先去裁缝铺,快到春节了,新队服也到交货时。第一批做出来,店主拿了一件当做样板给他看,蒋白接过来,第一次摸到自己设计的衣服。 短袖T恤,红色,前面左半扇是一头威武的关公狮狮面,红黑配色。左右袖标各两道环状狮纹,看似龙麟,实则和南狮裤的花纹相互呼应。 裤子除却花纹全是黑色,脚踝有魔术贴,很利落。最漂亮的还在上衣背后,是蒋白从伏城自己写的名帖拓下来放大的字,一个伏。 伏城的笔迹蒋白见过,卷子写得潦草极了,课堂笔记简直龙飞凤舞,唯独这一串名帖的内容他写得好,毛笔拿起来手腕正稳,不偏不倚,一气呵成。蒋白猜,一定是师父从小.逼他苦练,知道儿子迟早要接班子。 行,就这样。蒋白上次只给订金,这次付全款,还要付双倍节假日加班费、开模费用,一万多花出去了,先做10套。 说定了,我们春节给您加班加点开机床,赶一批出来。裁缝铺老板说,看你年龄不大,设计的还挺漂亮,以后这个花样我们能用不?能用的话,我们存在电脑里,下次您大批量再做,我们给打折。 这个蒋白迟疑了一下,您存吧,不过这是南狮服,估计不会有人来做。倒是给我留着,以后要是人多了,还要来麻烦您。 主要是图您这狮头的花样,舍不得删了。老板打得如意算盘,您家订货量小,以后再有10套,我给您半价。 蒋白把样板收好。万一以后订货量大呢,不止10套。 处理完这一摊,蒋白打车去另一个地方。张霖在约定地点等候多时,就等这一个:终于来了,还以为你临时放鸽子。 有点事,耽误了。蒋白又上张霖的车,车里已经有3个了,走吧。 张霖上车发动,带着4个男生赶往棚拍地点。说是去当武替,其实是自己朋友的小制作缺人,又请不动太有名气的武替。替身演员多在拍摄集中地找工作,或者早早被剧组定下,小成本微电影没有那份能耐,都是找非专业人士来代替。 武校的学生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可以替学生拓展就职方向,又可以带学生提前接受社会锤炼。 毕竟,学武术,放在大多数家长眼中绝对不是正规路数,除却非常一小部分是为了强身健体、实在跟不上普高的强度,绝大部分的未来都是去当兵,去磨练。 这一批人是普通高中很难教的,所以被家长送到武校来。武校很乱,比体校还要乱,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还有最后那么一部分,零星的,就是伏城那样,家里是武术学习背景,从落地就和武术脱不开关系,紧抓着很小很小的可能性,去争武术运动员的高配名额,挤进一所好大学,再把家里的传统继承下去。 真的很少,竞技武术运动员的数量不多,也不太受重视。运动员的地位和比赛影响力成正比,球类、田径、游泳,影响力大,相关运动员也有福利。 再加上体育生普遍成绩不好,大部分家长不会把孩子往武校、体校送,最多当爱好培养。 蒋白这小子的家庭条件,他爸妈能让他上武校张霖也想不明白。可人家家长在办理学籍那天就说过,儿子虽然读武校,可学习班从来没少过,奥数、英语、智力开发、快速背诵,要不是失忆,绝对是单挑重点大学的成绩。 摄影棚不算太远,路况又好,半小时到了。蒋白下车跟着张霖走,看到形形色色的人,没有一张脸是认识的。 别看了,自己投资的小电影,请的都是电影学院的学生,没名气。张霖安排他们去化妆组,你们坐,一会儿他们安排你们穿什么就穿,要化妆就化一下。我去找道具组,咱们争取一天帮他们把所有打斗场面搞定,辛苦是辛苦,每人1000块。 就1000块?蒋白找地方坐下,警惕四周。棚里都是绿景,弄着些假山石和凉亭,不一会儿果真有人来找,先带他们去演员休息的区域比身高,一比吓一跳。 武校生平均高出10厘米,特别是蒋白,最高。副导演也过来了:呦,这小孩儿张霖带来的?可以啊,以后跟不跟组? 不跟。蒋白对这些没兴趣,就帮一次。 你这头身比很上镜啊。副导演难得看到好骨架,我们是小制作,演员少。你要是愿意以后可以帮你安排台词。 我说了不用。蒋白没想过走这条路,谢谢您。 来这里之前蒋白做了功课,还以为会像网上说的,化完妆等一天也等不到上场。可对小制作而言时间就是钱,给他们套上头套.弄成古代人,一大排衣服就拉过来。 几十个打斗场景,分4个组,流水线操作。蒋白被假发套箍得难受,整张脸倒是露出来,化妆小姐姐一高兴,别人都淡妆,只给他撸了个全妆,一站起来,除了发套质量比不上演员,其余条件不输于电影学院学生。 只是他这个身高太高了,比男1号高出10厘米,只好从1号武替变成3号,演一个专门挨打的。 拉起来,吊个威亚看看。副导演在旁边盯灯光组,光!光好了没有?脸上别有光斑啊,再坚持坚持。 大灯一开,蒋白眼前亮得发黑。武术指导组帮他穿钢丝,全勒在腰上和大腿上。威亚一拉,整个人腾空,好在有武术基础,核心非常稳,才控制住不在空中翻跟头。 接下来半小时他们就吊着,武术指导和张霖一起讲动作,他们找平衡感。蒋白听着简直想笑,这什么男3号,除了挨打就是挨打,每次都是主动挑衅,每次都打不过男1号、男2号的金手指。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拍电影调灯光要这么久,比拍摄时间还长。一切准备就绪,又补妆,他们拎起道具剑,开始按照规定动作一条一条过镜头。 武术生干这个太有优势,大部分都是远景、背影,也不用找副导演说的镜头感。蒋白一条一条过,不是被踹飞,就是被戳伤,脸上逐渐画上血妆,满场飞,飞得头套都要掉了。 要不是威亚勒得太疼,他真觉得这1000块好赚,疼到最后不得不下来休息,每人大汗淋漓,全是疼出来的汗。 张霖赶紧叫停,让自己的学生休息。蒋白不想耽误时间,晚上还答应伏城一起吃饭呢,于是又穿好钢丝绳,被吊到假山上演坠崖。 这次和他对戏的不是男武替,而是女1号,他要在崖体上拉着女主角,再故意把手松开,然后被赶来的男1号一脚踹飞,呜呼哀哉。 这他妈什么剧本?蒋白抓住女主的手,暗下决心,这部不走院线的电影拍完了他一定要看。 来!准备!副导演那边喊,很快,就一下,你松手,她掉下去,再被赶来的男主接住,然后你往后飞!威亚那边拽住,给点力! 蒋白点了点头,做好了飞的准备。随着一声开拍,他和女主四目相对,他趴在悬崖边上,拽着即将掉下去的人。 突然一下,蒋白感觉到了冷,一层厚厚的冷汗凝结在他身上,像冰雪一样狂卷,冷得他眼睛疼。 现在松手!慢了一拍,副导演开始催了。 蒋白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手却没有松开。 松啊!一直不说话的导演站了起来。 松手啊蒋白听到很多人这样喊,从记忆深处钻出来的声音,他眼睛疼,手却紧抓不放,抓得女主角开始急了,甩腕子。可他仍旧没松开,身体里冒出一个心有余悸的反应,好像有什么事让他落下遗憾,让他不能再松手。 松!张霖喊起来。 蒋白瞬间惊醒,不是伏城,是个不认识的女生,一下松开了手,不管不顾看着她掉下去,然后正宗男1号接住。 天已经黑了,张一柳的院里坐着3个男生,每人手里一把弯刀,咔哧咔哧削竹子。 这些够了吧?邱离问,我都拿不稳刀了。 应该够了。青让揉揉眼,咱们也该回去了,晚上说好要给蒋白过生日。他今天干什么去了? 伏城掸掸手,削竹子削得手都抖。唉,师哥有事,咱们不问。你们等着我,我去找狮子张,拿上钱,咱们给师哥买灯去。 第100章 南狮花灯 张一柳正在润笔, 脚步声急急忙忙闯进来。都给我慢着点,小心踩了我的染料。 伏城赶紧停住,没想到狮子张动作这样快, 已经在描狮子了。您这是开始画了? 画?没有叫画狮的, 这一步叫写狮!现在开始上色都算慢了。张一柳慢慢地说, 手中一杆毛笔,蘸取红色颜料从狮眼细微处勾勒,一笔促成,现成买的颜料不好, 这是我亲手调的,带到南方去, 绝不和他们的狮子撞了颜色。 撞就撞, 大家不都是红黄蓝绿黑吗?伏城和师弟们像进了玩具房的小孩子,东摸西看,邱离, 青让,你们快看,这狮子好小啊! 邱离和青让全是腐书网,哪见过这些。这个好,这个就手掌大, 可是花纹和细毛全做出来了。 没见过世面的小狗崽子, 这就新鲜了?张一柳手眼不离彩绘,你们掀开狮子头,再看看。 伏城不敢动这小玩意儿,工艺品似的。狮子越小越难做,因为都是用竹篾当原料,大小决定了竹篾的粗细薄厚。这样小的狮子, 用的竹篾大概和牙签差不多。可是当他慢慢揭开狮头,竟然发现底下有人。 是用竹子扎出来的两个小人,穿着布娃娃衣服规格的南狮服。 这是!伏城惊叹了,这个你做的啊? 废话!张一柳把毛笔撂下,用新的一杆去蘸白色颜料,这还是我20年前做的呢,做它的时候,你们还没投胎,六道轮回里瞎转呢。 我们不轮回。邱离碰了碰那个小竹人,我们是爸妈爱情的结晶,我们讲究科学。要不是让让性别生错,我们将来可是要领证的。 你小心点,别给弄坏了。青让提醒这个粗心大意的娃娃亲对象,张师傅,您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要是没有,我们想先走。 伏城蹭到张一柳身边。用不用我帮你描画? 嚯,可不敢用你。这一点一线,一笔一划,都是有心思的。再说你会写狮吗?你画出来的花纹稍稍细幼一笔,外行就把佛山狮当作香港狮头了。我写了上万个狮子头,每个都不一样,就算做孝狮也没有重合的图案编排。狮鼻画焰火虹光,额头有天地星,金色剑纹、红色刀纹、黑色矛纹,每一个都不一样。等我做好黑张飞,那绝对是最凶的一头。 伏城摸着色彩斑斓的颜料,弄了一手颜色。这狮子怎么做凶猛?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82) 当然行。张一柳拿出看家本事,张飞狮的牙,每一颗都做成立体,绒球的部位要选好,眼睫毛,就是内行俗称的牙刷毛,每一根都要亲自挑选硬鱼线来做。算了,你听不懂,做出来吓死你。 伏城一个我才不信的眼神过去。行,我一定扛着你的狮头上高桩。 什么?张一柳手下一顿,你们不是传统套路?要上桩? 伏城、邱离和青让同时点头。 诶呀!你们几个小王八羔子不早说。张一柳狂抚胸口,好在来得及,好在来得及啊!上桩的狮头和平地不一样,重量要轻许多的。你们这滚滚滚,赶紧走,我做狮子最烦旁边有人!钱在抽屉里,拿上赶紧滚吧。 终于可以滚了,伏城开开心心去打抽屉,果真躺着几张百元大钞。也不知道够不够,拿上再说。离开小院,他带着两个师弟往大马路狂奔,年底人少,灰扑扑的路面只剩这3个高中生,你打我笑着找出租车。 等了半天也没有司机愿意接单,伏城只好带他们去挤公交。别看同样是学舞狮,邱离青让家庭条件好,没怎么坐过大公交呢,伏城上了车又给他们挤座位,往家的方向驶去。 回家去,伏城靠着车窗,给师弟们讲坐公交车怎么刷卡怎么抢座,笑容和路边张灯结彩的花灯树一样灿烂。 他要去买灯,北方人过春节都讲究正月十五看花灯,离家不远有工艺品长廊,有灯。 小时候买不起,还想要,现在赚钱了,再加上以前出狮攒下来的几百块,刚刚好。快到站之前,他发微信问师哥什么时候回家,师哥说很快就到。 很快就好,一下车,3个高中生撒开长腿,带有少年人的运动莽劲儿往前冲,跑着跑着还互相拿书包互抡。习惯了,师兄弟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闹着玩儿的,谁想到闹着闹着就长大了,从一个个小豆丁变成能撑起伏家班的舞狮人。 快快快!伏城第一个跑到店面,师哥说快到家了,邱离你订蛋糕没有? 订了,我办事你放心。邱离拉开门跟进去。 青让来关门。我也订了一个,因为邱离办事我真不放心。 滚!邱离回身一拳。 工艺品长廊马上要关张,因为生意冷淡,支付不起越来越贵的房租。伏城往前跑,拐弯,好久没来可是长廊已经空了一半,剩下的十几家也挂出清仓在即疯狂甩卖的牌子。怎么了?大家都是怎么了?小时候这里明明很热闹,怎么自己长大了,大家就要离开了? 他冲到花灯店里,呼呼喘气还不忘找老板。灯!我、我灯呢? 老板正在锁展柜。呦,你们啊,怎么今天来了?过完年我就不干了,回老家了。 怎么说走就走啊?邱离满屋乱转,帮伏城找,以后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一个月卖不出十几盏,付不起门店钱。老板笑着说,不过你那个灯,今天卖出去了,真不巧,就在一刻钟前。我店里伙计卖的,说是个小伙子来买。 什么!伏城一愣,兴奋感瞬间凝固,我灯你给卖了? 不是我卖的啊,你说你喜欢,我可给你留了好几年,对不住啊。老板不徐不疾地锁柜台,如同锁了一个又一个工匠的心血,你给我留个地址吧,那个灯要订做的,1个月做好我给你快递。 伏城脸上还是那个表情,嘴角翘起的弧度还在,落寞地摇了摇手。不用了。不用了。 说完,他转过身:邱离青让,走吧,去给师哥取蛋糕。 青让一点都不意外伏城的反应,那个灯,他看上好几年了。花灯是全手工制作,一点点的小玩意儿就要上千块,伏城喜欢,时不时跑过来看一眼,想要。蒋白要给他买,他不要,说不想花大人的钱。 蒋白临去深圳那年,说春节回来给伏城过生日,买灯送给他。不知道为什么,师哥没回来,又说中考后补上这份礼物。 唉,算了,你和那灯没缘分。邱离拍了拍他,要不然咱们让店主联系工匠,再给你做一个? 伏城疲惫地笑了笑,抬胳膊摇手的力气都用光。没事,算了。卖了就卖了吧。 离开工艺品长廊,3个人的热情也没了,蔫头耷脑往蛋糕店走。邱离订了一个,青让也订了一个,一行人又蔫头耷脑往伏城家的方向走。 不是吧?邱离先发现的,下雪了? 雪?没这么巧吧?伏城抬起头,一大片雪花落他鼻尖上,随即而来的雪花片纷纷落下,在他脸颊、嘴唇、眉梢上融化。雪最初很小,像带点害羞的孩子,得到了充分游玩的资格后狂落,几分钟落湿了他们的发梢。 走吧。伏城抹了抹脸,地面全湿,路灯下的雪花像白沙子。他头也不回往家走,很累了,想要去找师哥抱一抱。 这些年自己一个人,真累啊。 再过一个拐角就到楼下,伏城路过小卖部,买一包烟,刚要把烟盒揣进口袋里,慢慢得停住了。 不远处有一个人,还有一点光。 蒋白正在喂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生和小动物不合,连流浪猫都不靠近,小鱼干扔远了才吃。他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有人跑着过来,随身一转看到自己3个师弟,邱离和青让手里各拎着蛋糕盒。 伏城手里却捏着一包烟。 伏城跑得像被谁猛推一把,错愕地揉了揉眼。雪花哗哗哗地穿过他们间隔的距离,像下了很长一场雪,下了14年,一下子把他们下大了,从4岁,到18。 你买烟?蒋白伸出手,想没收那包便宜的烟,却抬起右胳膊,递了个花灯过去。 一个篮球那么大,可每个关节都可以动,耳朵底下还埋了弹簧。质地是绢丝,雪白,打出毛茸茸的毛边像龙须酥。 灯体画了花纹,眼睛处贴了金箔,尾巴用铜丝固定高高翘起,狮口大开,精致玲珑。 点了一根小小的蜡烛,在雪天里燃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光。一盏南狮花灯。 给。蒋白完全不记得这个东西,只想起来一些画面,拼凑出来,大概是那个店里的。可是没想起来不代表他不买,他记得自己答应过伏城,初三回来就买给他。 伏城抬起胳膊却缩紧了手,又一次露出想要什么却不敢的那种怯。 拿着。蒋白本能地递给他,要不是自己15岁幼稚冲动,早就该递给伏城了,我没想起来太多,可是我记得好像要给你买个什么过生日的。是不是这个? 伏城瘪着嘴,迎接猝不及防的鼻酸。 拿着啊。蒋白赶紧给他。他大概明白为什么小时候的自己会想照顾伏城,师弟一受委屈就瘪嘴,想要什么又不敢要就攥紧手,即便长到这么大了,面对他特别喜欢的礼物还是有点慌乱,不像家庭条件很好的那些孩子,理所应当接过来。 他身上,有种天然的缺失感,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懂,就是笑着不说。就像一只淋得毛发打缕的小流浪猫看着别人吃鱼,会露出来的那种表情。 师哥没骗你吧?给你。蒋白僵了几秒,把栓花灯丝的木棍塞到那只手里,师哥回来了。 伏城迟疑地接过来,原地呆着,手里一沉,最后眼皮一垂,扯着嗓子放声大哭。 第101章 第一个成年 雪下大了。 蒋白记忆中的小男孩变成眼前这个, 对上了,就是他。 伏城的哭声大得吓人,像几岁小孩在外面摔跤, 疼得起不来, 原本没人看见他也就算了, 结果家里人一来抱他哄他,好家伙,扯开了嗓门喊疼。 哭得蒋白懵住几秒,脸被雪花打湿来不及擦。上次伏城被自己气哭也只是眼眶微微湿, 原来他这么容易掉眼泪。 别哭啊,你哭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蒋白一下就慌了, 用手去抹师弟脸上的泪。结果越抹越多, 多到他可以用掌心接住几颗,哭得一点不像个不怕事又爱惹事的习武少年。 邱离和青让没有见过伏城这样哭,师父出殡那天, 伏城可是忍着一声没吭。他好强,爱面子,铁打的筋骨,知道那天有其他狮馆的人来送行,愣是不让自己出声音。 没想到他们的师哥一回来, 伏城哭这么厉害。 伏城哭之前先深喘一口气, 再呼出来,再喘就是泪,鼻腔里的气流沾上湿气,一边用袖口擦眼睛。老子没哭,我才不哭呢。 说完就被自己的泪呛了一下,直接从鼻子里流下去的。 冬天了, 很冷,又下着雪。伏城哭得稀里哗啦,鼻子和嘴直喷白气。哭到好几个路过的投来疑惑目光,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几个高个儿男生凑在一起,怕不是打架打哭了? 你哭什么?别哭了。蒋白在衣服上擦擦手,挡着落向伏城的雪片,别哭了,咱们回家。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伏城哭得更凶。误以为师哥没了,他不敢哭出来,只憋着,怕卧病的老爸看出什么来,后来老爸走了,他更不敢哭,怕师叔伤心自责,怕那些曾经输给伏家班的人来看热闹。 不能哭啊,伏城,你可不能哭,你是伏家班未来的小班头,你要撑住,响当当男子汉。伏城一直这样告诫自己,男生嘛,有什么可掉的眼泪?再说自己从小习武练功,受过再大的伤、摔过再大的跟头也熬过来了,生死离别这算什么?都可以忍住。肩上有责任,有狮头,还有两个师弟要管,绝不能轻易落泪,能逞的强要逞住,逞不起来的死扛。 可世界上的事写满了百转千回,坏得挺不是东西,没流出来的眼泪都在身体里攒着,要到师哥面前哭个干净。 别哭了,师哥不记得你喜欢哭。蒋白在回忆,确实是,记忆里的伏城都是笑着的,会露出小梨涡来,藏着只给自己的甜水。 现在这个小梨涡不见了,蒋白要它出来。师哥记得你最喜欢笑。 伏城一手拎着他的狮子灯,哭得惊天动地,一句说不出来。雪花被北风吹进口中,一丝丝凉他的舌尖。 走。蒋白拉起他一只手,在纷纷扬扬往下落的雪里带他走,跟师哥回家了。 嗯。伏城哭着点点头,使劲点点头,一只手拿着他从小想要的花灯,一只手拉着他从小喜欢的师哥。拿着灯的那只手不住得颤,是因为削了太久的竹子。花灯里的烛火也跟着颤,颤悠悠颤悠悠,把两个即将迈向成年的少年,变回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小孩子。 雪大,下得格外温柔,很轻很细落在蒋白冰冷的脸上。还哭?不许哭了,一会儿眼睛疼。同时把伏城往自己身上拉一拉,灯是不是买错了? 伏城摇头,泪水无声无息往下淌着。邱离和青让一人拎着一个蛋糕,跟在他们后面。 我想起来的事不多。蒋白听着伏城抽噎,偶尔,偶尔能记起来一点,你说你想要灯,我只想起来这一点,没想起来你想要什么灯。 嗯。伏城上气不接下气,呼出森白的哈气。 我想起来小时候带你过生日,想起来自己站在桩下接你。可是我记不起手里拿着什么。蒋白像小时候那样拉着他,我手里拿着什么啊? 拿伏城擤鼻涕,拿糕拿糕糕了。 糕糕?蒋白不明白。 邱离正背着他们擦眼泪,青让说的:是稻香村的梅花糕,现在也有卖。只用鸡蛋和白糖蒸出来的。师父从小控制伏城饭量,不让他碰味道太重的东西,说吃习惯了将来口重,容易饭量变大。所以你总偷着给他买。 嗯,梅花糕就是邱离抹完了眼泪,白白胖胖的,特别香,中间印了红色的点点。小时候你总给我们买,伏城先吃饱,剩下的给我们。你偏心! 有么?蒋白不承认,那是以前的蒋白,不是我干的。走吧,我们回家了。 伏城跟着走,小鼻头冻红。天已经全黑,这条街,曾经也有4个男孩跑来跑去嬉戏打闹不分你我,如今都长大了。一根小蜡烛,照着他们的路,一直照着。 回到家才觉出冷,伏城家供暖一般,蒋白先开空调暖风。家里好久没回来人,透出空置过的味道,4个人穿着羽绒服一通忙活,热起来才脱掉。 伏城端来一盆热水,白醋放好:师哥,来,搓手手。我爸说过狮尾的手关节容易受伤,使用频率又高 说着说着他停住了,端着一洗脸盆的白醋热水,像不认识蒋白。刚才在外面,黑,现在明亮,看得清楚。 你脸上怎么了?放下水,伏城奔过来。 蒋白没觉出异样,听了这话才擦一擦。哦,这个叫粉底,今天去找张霖了,接了个兼职。还挺累,以后不干了。 不是!伏城才不管什么粉底黑底,擦脸毛巾泡热水,往师哥脸上一擦,你嘴角怎么青了?什么兼职? 邱离和青让也过来瞧,还真是淤青。 蒋白轻轻按了按,牙龈还有点疼。就是一个武术替身,可能撞什么道具上了。不碍事,我自己都感觉不出来。 我看看!伏城把人拽到灯下,妈个鸡,张霖怎么不提前告诉我?等开学了我艹他全家! 不许骂人。蒋白皱了皱眉。 伏城憋了几秒,小声还嘴:等开学了我我饶不了他。疼不疼?我给你煮个鸡蛋!说干就干,伏城奔向厨房。 一拉冰箱门,什么都没有。 他傻眼,太久没回来住。你们等我一下,我去隔壁借鸡蛋! 603的门被敲响,陈双将门打开:伏城?好久没见着你了,要不要到我家吃饭?刚做好的。 不吃不吃了,我师哥今天过生日。双哥,你能不能借几个鸡蛋给我,我师哥出去干大活儿了,嘴这里,磕青一块。伏城说,借着楼道微弱灯光,瞥到陈双太阳穴那块淤青,你也应该用鸡蛋敷一敷。不过你那里怎么还青着呢,谁三天两头打你?你报警啊。 我这个,唉,说来话长陈双揉揉太阳穴,从家里拿一盒鸡蛋出来,拿去吃,春节没事找我们来,热闹热闹。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83) 谢谢哥!伏城顺利得到鸡蛋,回去煮。趁这个空档,邱离和青让把蛋糕摆上,蜡烛插好,发现没有打火机。 伏城,你家有没有火柴?邱离这里翻翻那里找找。 没有。伏城帮师哥热敷嘴角,我再去对面借个火。 不用了。鸡蛋给我吧,我自己拿着。蒋白敷着鸡蛋进了厨房,开煤气灶,不一会儿,拿着一小把点燃的筷子出来,你们让一让,我点蜡烛。 3个师弟赶紧让地方,看着他们的大师哥用木柴火棍儿般粗的火把,点生日蜡烛。我艹,谁看了都要叫一声猛男。 两个蛋糕,都插了18根,光是点就点了一会儿。男生不讲究那么多,点完唱首生日歌,连愿望都没许,4个人一起鼓着腮帮子吹灭。 生日快乐!成年咯!伏城用白开水替代饮料,师哥,你可是我们中第一个成年的,再过几天就是我。 再过几个月就是我和让让了!邱离手里的切刀早已蠢蠢欲动,来,先吃吧,饿死我了。师哥你来切!以前我们3个过生日,都是你来分蛋糕,你最公平。 青让看向邱离,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我来。蒋白放下鸡蛋,手起刀落,第一块给你吧。 伏城理所应当得到第一块。嘿嘿,我就知道,第一块绝对是我的。 邱离和青让微微翻着白眼,端水大师永远向你倾斜,第一块哪次不是你的?就连别人过生日,只要蒋白能拿到切刀,第一块也没给过寿星公。 这两块,给你们。蒋白给他们一人一块。 邱离和青让同时眨眨眼,不太懂蒋白现在的操作。 我不在这几年,你们帮我看着他,也辛苦了。蒋白把切刀放下。 我没看错吧?邱离不太适应呢,竟然给我们了?这可是你过生日。 于是蒋白又把切刀拿起来了。吃不吃? 吃吃吃。邱离和青让赶紧端盘子,饿了一下午吃什么都是好滋味,我们得赶紧吃,免得你一会儿反悔。 那是以前的蒋白,以前的不行,现在这个版本从不反悔。蒋白直接用切刀铲蛋糕吃,时不时把蛋糕胚里的水果给伏城推一推,吃这个。 我不吃了。伏城满嘴奶油,我吃完这一口就减肥,减轻轻的,等比赛那天我绝对130斤! 好啊。蒋白笑着给他抹奶油,一指头抹到小梨涡里,再自己一口舔干净,这可是你说的,不到130斤就挨罚吧。 伏城登时不吹牛逼了,肿着双眼皮,每口蛋糕嚼50下再咽,仿佛这样就骗过自己不长肉。 高中生,饭量大,一个生日蛋糕很快干掉,又朝第二个下手。这个是巧克力的,师兄弟也不拘束,切完纷纷上手抓,每人吃成满嘴黑巧。蒋白吃相最好,刘海轻轻飘垂,看着3个师弟酒足饭饱,突然他自己笑了一下,笑完又大口吃起来。 师兄弟,这个词真好。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差一点就把他们都丢下了。 这时手机震了几下,蒋白随意地擦擦手,拿起来,是蒋文辉。 怎么会是他?蒋白突然一阵反胃,恶心了。 第102章 突然过敏 其实爸妈会在今天联系自己, 蒋白一点都不意外。今天是自己成年生日,自己又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亲缘关系很难办,不可能说断就断。但蒋白当下还是把通话拒绝了, 不想破坏欢乐气氛。 蛋糕吃光, 4个一天没吃饭的男生竟然没饱。邱离嚷嚷订外卖吃烤串, 还额外要了4瓶冰啤,趁师叔不在开怀畅饮,最后晕乎乎被青让搀走。 走了两个师弟,还剩下那个最难对付的。蒋白走向叼着签子犯迷瞪的伏城, 捏着他的脸,一拧。去, 洗澡去。洗完澡要睡觉。 不去。伏城想睁眼, 可刚才那一通哭把眼皮哭肿了,眯缝着,师哥, 我刚才是不是哭好惨啊? 蒋白把他拎起来。是,哭特别大声,全小区都听见了。 不可能。伏城挂在他身上,那他们有没有笑话我? 有啊。蒋白带他去洗手间,把他立在墙边, 开花洒, 水放很久才热,都笑话你。说伏家班的小班头,都快18岁了还在大街上哭鼻子。还说你以前那个师哥不好,现在这个好,又帅又高又负责任,能力强, 还有钱。 嗝。伏城半信半疑地脱衣服,那你和他们说解释一下,我不是哭鼻子,我那是感动。师哥啊,师哥好,哪个都好。 哪个都好?蒋白立刻回头:他哪儿好?他不就是给你买梅花糕么?连盏花灯都不给,他不行。 哪儿都好。伏城脱到一半,师哥你出去,我洗白白,你去出去等我一会儿。 蒋白被推出来,实在想不通以前那个傻逼哪里比自己好。趁这个空档他去阳台给蒋文辉打电话,希望他们想通,要和伏城道歉。 喂,是小白吗?蒋文辉秒接。 蒋白运了运气。是我,你们找我什么事? 喂,儿子吗?是儿子吗?肖咏沐抢过电话来,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我和你爸爸都很担心你啊,钱够不够花?够不够花? 蒋白心里闪过一丝犹豫。你们是不是骗过伏城,说我没了? 蒋文辉刚把手机开了公放。夫妻俩瞬间安静。 你们骗过他。蒋白心思已经飘到别处,飘到伏城对他自己动手的那一天,而那天,自己躺在深圳某家医院的ICU里,昏迷不醒,他笨,他真的相信我没了。他父亲还病着,你们也算看着他长大,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下狠心去骗他? 手机里没有声音。 你们哪怕是蒋白想起那道疤,正因为摸过才触目惊心,说出来仿佛会牙齿打颤,哪怕给他一丁点希望,说我活着,在抢救,说我还有一口气在。伏城他那么逞强的一个人也不会走绝路! 咳。蒋文辉用一声轻咳,把一个毫不相干的少年的性命一笔带过,今天是你生日,爸爸妈妈给你打电话,只想说声生日快乐。 我和伏城在一起过生日。蒋白没法原谅,爸妈对自己的爱,与他们对伏城的漠然对比太过残忍,我知道,即便伏城真因为我死了,你们也不会伤心,更不会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为我想过?万一我28岁想起他,回去找,从别人嘴里得到的消息是师弟15岁自杀没了,我会不会直接疯?你们没想过,到现在为止,我都没听到伏城这个名字从你们嘴里说出来一次,你们到底是多恨他? 蒋文辉和肖咏沐互视,心知肚明。 你们是不是恨他喜欢我?蒋白把愤怒劈头盖脸砸在自己身上,我告诉你们,是我!我!蒋白,你们的儿子,你们听清楚了,是我先喜欢他!你们送他去诊所那年,他连同性恋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 今年过春节早,1月23日就除夕了。蒋文辉终于开口,儿子,回家过个节好不好?爸爸妈妈就算求你了。 还是不提伏城,好像不提,他们就真不认识这个人。蒋白真是佩服他们:我不回去。 你得回来一趟。肖咏沐也用上求的语气,你堂妹来北京了,专门来看你。除夕咱们全家吃一顿饺子,以前咱们家没有这个习惯的。你在北方长大,你喜欢,妈妈给你包,然后一起给爷爷奶奶姥姥他们,视频拜个年,好不好? 蒋白捏着手机,脑海浮现一张张慈爱的面孔。 他们年纪都大了,说想你。蒋文辉也这么说,你爷爷,还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不知道还能再见你几次。回来吧,过个节再走,让爸妈给你做顿饭。 一瞬间,蒋白不知该怎样回答。这时洗手间的门开了,有踢拉拖鞋声,蒋白把发疼的太阳穴揉一揉:再说吧。 伏城抹去脸上的热水珠:师哥?师哥你在哪儿呢? 来了。蒋白大步过去,一把揽住了他,想回到过去拦住伏城,不要相信那些鬼话,不要信,师哥没死,只是暂时昏迷,几十天之后会醒的。 即便忘了自己,你只要来找我,我一定认出你。 伏城被.干燥的大浴巾包裹,浴巾里还有点潮气味。我困了师哥,今天你过生日,可是我又哭又笑,都没来得及和你好好说几句。 想说什么啊?蒋白顺手把毛巾搭在他头顶上,来回搓。 想说,生日快乐。伏城眼睛睁开,洗亮了,沾点酒气,满是真挚,真的,生日快乐。以前你过生日我都不怎么好好说,觉得咱们认识久了,说不说都无所谓。其实应该说的,认识再久也要好好说话。师哥,祝你生日快乐,以后也快乐,天天快乐。 蒋白把干毛巾放在他手里,郑重地点了点头。 哪怕不干狮行,我也愿意你天天快乐。伏城拿出最灿烂的笑,以前我还和师叔说过,万一你想不起我,等你和别的女生结婚,我亲自扛狮头出喜狮,给你闹洞房,爬高塔点红鞭炮 你再说一遍?蒋白拧住他的脸,我今晚就把你点了! 自己人自己人,别拧。伏城随着师哥往上提的动作踮脚,后来我仔细琢磨,不可能,我根本不可能看着你和别的女生结婚。我就算犯法,晚上也要把你老婆掳走,踢了你的喜床,拆你洞房,还结婚?结个屁婚,等你进屋就看床上趴着一头狮子,就是我,我忍不下这口气! 蒋白越听越笑。这就对了。以后记住啊,要是有人抢师哥,你该怎么办? 抢回来!伏城转念一想,那要是,有人和你说男的和男的不应该在一起,说同性恋都是世界毒瘤,都该去死,怎么办? 你从哪里听来的?蒋白意识到问题严重,有人说过你?谁说的? 伏城委屈低头。医院的讲座里都这么说。说同性恋不对,说肛.交脏,还说传染疾病。什么艾滋病 谁敢当着我提,我让他进医院躺ICU。蒋白打断他。 伏城呆呆地看着,哇塞,师哥帅炸了。 你记住,师哥的责任是护短,不是和别人讲道理。蒋白拧了拧伏城的脸,又拍了拍他的屁股,上床睡觉,都12点半了。 过12点了?伏城爬上床,拍拍旁边,你现在是成年人了啊!师哥快来,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 你有病。蒋白扔过去一个枕头,别瞎撩你师哥,我现在可是成年男人。 知道知道,我还有3天,我忍着,我这几天小核桃都没碰,核桃露等着过生日。伏城平平躺好,接连不断打哈欠。 看他这样,蒋白知道他困了,果真,等自己洗好澡,伏城已经打上小呼噜,不修边幅四脚八叉睡成憨憨。 这睡相,可一点都不好。蒋白重新躺好,不自觉伸手去搂师弟的腰,搂了一会儿睡不着。 自己已经成年了啊。蒋白笃定地睁开眼睛,把伏城的脑袋扒拉到自己胸口上,手指一下下绕着他的耳垂摩擦。 成年了蒋白长时间地看着他,师弟出了很多汗,耳朵后面很湿。他说祝自己生日快乐,还说再过几天,他也成年了蒋白的手渐渐收紧,自己瞎想什么?睡觉! 先把家事处理好再说吧。揉着伏城的耳垂,蒋白渐渐睡去。 时至年末了,伏家班却不敢放松,紧锣密鼓加快训练。今年也是奇怪,春节来得特早,偏偏还撞上伏城生日,蒋白心里过意不去,不知怎么开这个口。 师哥,你这几天心里有事,我看得出来。伏城主动来问了,是不是该回家了? 蒋白没法点头,也没法摇头。爷爷奶奶他们想见我,可我不想见我爸妈。 回去吃顿饭呗。伏城晃悠着说,整个人压在蒋白背上,我和师叔过节,你回去吃饭,但是先说好,除夕过零点的时候你必须回来,陪我吃饺子。 蒋白将他一掀,位置倒换。零点肯定回来,把生日蛋糕砸你脸上。 老子不怕!伏城笑着去亲他,用蛮力来接吻,结束后气喘吁吁互相看着,胸腔里的气全部挤出去似的。 到了除夕这天,蒋白在伏家班练功到天黑才离开,师弟们商量好零点后在师叔家楼下偷着放二踢脚。蒋白再把伏城送回去,取了蛋糕,磨蹭一会儿,打车回家。 回家的路稍稍陌生,伏城说过,以前自己不住这个地方。蒋白下了车,刷卡入区,按指纹锁之前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推开了门。 屋里热闹一片,最先冲到蒋白眼前的不是爸妈,而是他堂妹,蒋珑茜。 哥!蒋珑茜一个滑步,听大伯说,你和你那个女朋友分手了?太好了,我就看她不顺眼。我这次带同学来了,春节你带我们玩儿吧。 蒋白瞬间没反应过来。 陈颖颖,我闺蜜。蒋珑茜拉过一个差不多高的女生,小声地说,她一直想见见你呢 你们离我远点。蒋白退一步,我对女生过敏。 蒋珑茜微微一愣。我是你妹妹! 你是我妹,难道你就不是女生了?蒋白已经想走了,想回小院找3个师弟。 第103章 你算老几 蒋珑茜还在说什么, 蒋白没听清她说话,先听到厨房的切菜声,太阳穴一下疼起来。 儿子?肖咏沐欢喜过头, 可算回来了, 快让妈妈看看。把蒋白搂了搂, 脸上是心疼和不高兴的复杂神色,瘦了,比之前瘦了。在外面吃不好吧?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84) 蒋白稍稍一推,烦她。 儿子回来了?蒋文辉从厨房出来, 回来就好,快, 坐下吃点水果。你妹特意给你带回来的, 尝尝,快尝尝。锅里做着鱼呢,爸爸先去忙, 你们聊着。 就是。蒋珑茜往堂哥肩膀一靠,哥,我带你最爱吃的萝卜糕回来,你怎么谢我? 你是高中生,应该知道男女有别, 别往我身上靠。蒋白不记得自己爱吃什么萝卜糕, 我去休息了。留给大家一个背影。 陈颖颖还没说上话,半个笑容还在。 你别急,我哥他这人挺好的。蒋珑茜尽职尽责想当红娘,他以前很容易接触,后来是出事了,脑袋磕一下, 把我们全都给忘了。 真的啊?陈颖颖捂着小嘴巴,我其实没有那个意思,你别把他闹烦了。 没事。蒋珑茜说,他出事的时候多亏在深圳,那边家里人多。我第一次去医院看他,他理都不理我,冰山脸。慢慢才熟悉的。可我不喜欢他那个女朋友,每周都来看他,烦得要死,早该换了。也不知道我伯母喜欢她什么 回到自己房间,蒋白向后仰躺倒在床上,烦躁。自己一个卧室比伏城半个家还大。墙上的大液晶还是为了伏城买的,现在再看那些照片,好像不恼人,有点像自己。 蒋白一张张收起它们,放进书包,想象以前的自己有多爱笑。他去洗手间,试着对镜子笑一个,好像顺眼多了,唇边肌肉没那么僵硬。 再笑一个。 也没多难啊,以后多笑笑。又坐了一会儿,他突然去开抽屉,把自己积攒的玻璃弹珠全拿出来,塞书包里。 儿子。蒋文辉推门,来,吃饭吧,你妹妹嚷着饿。 放下书包,蒋白心情矛盾出去坐好。家里是八人桌,他还是坐自己的位置,旁边噗嗤坐下一个人来,蒋珑茜用他的筷子夹菜吃。 蒋白皱了皱眉。你没筷子啊,非要用我的。 用用嘛,这么小气。蒋珑茜不还,颖颖,你坐我哥旁边吧,咱俩一左一右,和他抢饭吃。 蒋白不想怼她,好在陈颖颖看上去不是多事的女生,心里算着时间,想赶回去给伏城过生日。谁料陈颖颖还真在自己旁边坐下了,他抬头一看,是自己妈妈安排的。 来,颖颖来坐。肖咏沐看这个姑娘更顺眼,胶几人,今晚吃什么你都喜欢。儿子,给你妹妹和颖颖倒杯饮料吧。一个是你妹妹一个是客人。 我为什么要给她们倒?蒋白拿了一双新筷子,她们的手被我打断了? 这话来得太生硬,太突兀,陈颖颖茫然地转向肖咏沐,但还是很礼貌地笑笑。肖咏沐下意识皱眉毛,心虚了。 蒋白给自己盛了菜和饭,想着今天是伏城生日才压着性子。吃饭吧。过节我不想和你们吵架。 看着堂哥面无表情吃饭,蒋珑茜眼睛一转。哥,你是不是被女朋友甩了,心里正难受啊? 没文化少说话。蒋白不接这个话茬,以前的蒋白再不喜欢这个堂妹也不表现出来,但自己忍不了她。 嘴里胡乱塞着饭菜,一点滋味都没有。电视里是春节晚会,蒋白用微信时不时敲敲伏城,提醒他先别吃蛋糕。 哥,你和那个女生蒋珑茜开始八卦,怎么分的?是不是觉得她特不好,特没意思? 蒋白放下筷子,去沙发上坐,随手拿起一个奇异果啃。 我好奇。蒋珑茜拉着闺蜜过来,因为堂哥以前脾气好所以敢问,她对你那么好,每周都飞去深圳看你,这么主动贴咱们家,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她很好。蒋白很不耐烦,不是她没意思,是她觉得我没意思,把我甩了,满意了? 蒋珑茜微微尴尬。唉,那是她没福气。咱们家什么条件哥,我实话跟你说,你真要好好找女朋友。我给你介绍我同学,陈颖颖,你家深圳那栋楼旁边,有条商铺,记得吧?整条商铺都是颖颖家里的,她 能安静一会儿么?蒋白冷不丁打断她,高中生正是好好学习的时候,你闲的啊? 蒋珑茜两次自讨没趣,只好坐旁边闷声吃零食,陈颖颖生性害羞,又是在别人家里,自然也不敢说什么。蒋白直接装傻,你们不把话说明白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3个人百无聊赖地看节目,不一会儿,蒋文辉和肖咏沐也过来了。有蒋珑茜暖场,时不时聊上几句,到显出阖家欢乐其乐融融的假象来。蒋白时不时拿手机看看,伏城一直给他发着照片,一会儿一张,一会儿一张,什么包了一个特别难看的饺子,饺子下锅可是煮成饺子汤了,还有蛋糕的特写。 自己特意买了一个黑巧克力双层,生日卡片特意注明,祝我的师弟生日快乐。 师弟蒋白这才暖了心口,失去记忆的自己就像一颗被砍到一半的树,上面已经死了。可他旁边还有3棵叫作师弟的树,通过树根把那微不足道的养分传过来,让他活着。 爷爷他们什么时候打电话?蒋白放下手机,不想待了。 这么快就要走?肖咏沐正给颖颖看儿子小时候的照片,再坐一会儿吧,电话快打来了。 蒋白只好再等,如坐针毡。电视节目一眼没看进去,好不容易等到爷爷奶奶视频电话,已经10点了。 可是看到视频里那两张脸,看到老人满足的笑容,蒋白还是心软,留下来,多聊了一会儿。一个电话打完,姥姥的视频电话又进来,蒋白耐着心和长辈聊天,尽量笑着,尽量不让他们看出自己已经好久没回这个家了。 随着视频电话最后一声再见,蒋白把笑容彻底放下。我走了。 再留一会儿过个零点吧。肖咏沐浑身不舍,茜茜,你快留一留你哥,颖颖,阿姨还烤了几个小点心,要不要吃? 陈颖颖很大方地笑了笑。不用,谢谢阿姨。这么晚了我也该回酒店了。 那你们再留一会儿吧。肖咏沐抓紧了手,儿子,陪爸妈把今年过了,好吗? 可以啊。蒋白回复着伏城的信息,你们要是和伏城付雨道歉,今天可以一起过。可你们不愿意,我能怎么办?我走了。 等等!蒋珑茜拽住他,哥!你怎么这样啊,讨厌咱们照张全家福总可以吧?照一张照片又不费时间,爷爷奶奶那么想你,给他们看看。 蒋白来不及说不,被拽到沙发上。赶紧照,别耽误我时间。 蒋文辉赶紧拿手机架,设置好倒计时拍照。蒋珑茜拉着陈颖颖,一左一右往蒋白身边坐稳,陈颖颖觉得不合适,赶忙站起来:叔叔阿姨,我给你们拍吧。 不行,你陪我来旅游,我还要把照片给你爸妈看呢。蒋珑茜拽着她坐下,拍吧。 蒋白听见堂妹声音就头疼,也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医院的时候见到她就很不高兴,现在也很不给面子,换座位,坐最边上。这时倒计时提示响了,所有人摆好姿势,等待闪光灯亮起。 咔嚓,一张照片定格,蒋白也不看照成什么样,答应了伏城要回去,现在已经晚了。突然又想起什么,放下书包往宠物间去。 拿罐头,虽然那只猫和自己不亲,随时打算埋了。他不喜欢猫,可伏城喜欢。 蒋珑茜从家族群里接收照片,看见茶几上的手机。这什么手机壳啊,颜色土死了。翻过来一看,更土,土得她辣眼睛,还王的男人?我哥脑袋一定有问题了。 你拿你哥手机干什么啊。陈颖颖说,别闹了,快放回去。不过你哥真是帅,好帅啊,比照片帅。 我看看又怎么了?你没听他说,让我伯父伯母和付雨道歉,付雨就是他前女友。蒋珑茜用密码解锁,看我哥拿了一晚上手机,密码我都记住了,也不知道给谁发呢你看!就这个,就是他前女友。 蒋珑茜找到一个备注叫付雨的女生,给陈颖颖看。就是她,我就知道我哥不舍得删。 你快别乱动他手机了,当心他生气。这是你哥的隐私。陈颖颖说。 我和他一家人,他凭什么和我生气?我得发个朋友圈,气气那个女生,别以为我哥没了她就不行。蒋珑茜忿忿不平,顿时有了主意。 蒋白在宠物间搜罗,罐头拿半箱,又装了一袋猫粮,翻了几分钟找出几根逗猫棒,全部装好才走。刚回客厅,就看到蒋珑茜慌慌张张把自己手机放下。 你干什么呢?蒋白立刻拿回手机。 我没干什么啊,看看。蒋珑茜躲着蒋白的目光,哥,你这破手机壳该换了,丑死了,又土又脏,还王的男人。 我手机壳什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蒋白打开微信,把最近几个联系人依次点开,你干什么了? 蒋珑茜不敢吭声了。堂哥从来没发过火。 你他妈干什么了!蒋白觉得不妙。 怎么了?蒋文辉小跑过来,唉,你妹妹看你手机一眼,别嚷嚷,别吓着她,家里还有客人呢 是我想嚷的么?蒋白拎起蒋珑茜,谁允许你随便动我手机?你爸妈教没教过你不许动别人的东西! 我就动了,怎么了!蒋珑茜把手一甩,我拿你手机发朋友圈了,怎么了?你从小就不让我碰这个不让我碰那个,陪你师弟,暑假都不陪我,现在向着付雨,我和你才是一家人,你怎么不对我好点! 蒋白拳头一攥。你知道我有师弟?他又看爸妈,明白了,原来他们是一起骗,他们都知道。再迅速打开朋友圈,3分钟前的更新,是刚照的照片。 我们才是一家人,欢迎颖颖。 一下他傻眼了。 蒋白瞬间把照片删掉,又拎起了蒋珑茜。对你好点?为什么?凭什么?我给我师弟的好不会分给别人。因为我是他男朋友,你算老几? 第104章 舍不得 事发突然, 大家都惊呆了。 蒋珑茜的眼泪刷得涌上来,委屈死。刚流了几滴鳄鱼眼泪,又吓傻了。 什么是她真傻了, 什么男朋友啊?哥你说什么呢?你脑袋出问题了吧? 蒋文辉和肖咏沐惊醒。没什么没什么, 你哥有时候思路不清楚。我们我们不如 什么思路不清楚?蒋白拽起书包, 冷得不像会笑的人,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伏城是我师弟,也是我男朋友。我蒋白喜欢男生!你们要是还想当一家人就别这么恶心。什么叫一家人?一家人就这样瞒我, 欺负我喜欢的人?伏城凭什么让你们这么欺负? 谁知道他是哪里来的,万一是图咱们钱呢。蒋珑茜被这消息震得头脑发懵, 哥!你是严重失忆, 别被外面的人给骗了! 陈颖颖和这家人面面相觑,原本只想来看看茜茜堂哥长什么样,没想到竟然还有隐情。要真是这样, 茜茜他们也太不对了。 图钱?蒋白指着堂妹的鼻子,蒋珑茜,你真该庆幸自己是女生,你要是个男生我今天就让你进医院!我今天不和你们吵,因为我赶时间, 伏城今天生日我得回去。你以后别在我眼前晃悠, 哪天我发疯了就收拾你! 儿子!肖咏沐急得直跺脚。 你别碰我!蒋白迅速甩开她的手,你要是还想要我这个儿子就赶紧补救,有些事不是你们装没发生就是没发生,自私和恶心也要有限度吧?你们差点逼死人了!还有,我和伏城的事,你们和蒋珑茜解释清楚, 免得她以为我师弟是外面骗钱的人。 蒋珑茜不相信地问:解释什么? 解释伏城到底骗没骗过我。蒋白转过身,你们解释给她听啊?说! 蒋文辉和肖咏沐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说不出口是吧?你们当着客人是不好意思说还是不敢?蒋白憋了一晚上,骗我的不是伏城也不是付雨,偏偏是你们!是我家人。你们良心呢?狗吃了?别人家的孩子死了活该是不是?都是你们的工具人是不是?你们现在解释啊,当初是怎么骗伏城的,吓得他割了两次手腕,那个疤还在手腕上呢!你们不心疼?用不着你们心疼,我负责。伏弘是我认的师父,我不能让他入土不安,想起来收我这个徒弟就后悔! 哥!蒋珑茜脸色白了,你再这样,不怕爷爷奶奶知道啊? 我还怕什么?蒋白指太阳穴,这里都死了,我死过一次我还怕什么?你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打,说我是同性恋,说我喜欢男的。这个家,这个好儿子,我他妈已经做够了!还有你蒋珑茜,你最让我恶心,就算我和付雨分手也轮不到你说她,我今天不收拾你,不代表以后我饶了你! 哥! 滚!蒋白忍了又忍,还是掐着蒋珑茜的脖子用力推了一把,毫不留恋地走了。留下一言不发的一家人,和一个见到狗血大场面的陈颖颖。 伏家班的院里,邱离和青让一筹莫展。原本3个人放鞭炮痛痛快快,伏城突然说没意思,不放了,现在还把自己锁在主屋里。马上就要过零点,师哥还没回来,眼看伏城的生日都要过去了。 伏城,你开门啊。邱离试着敲敲,到底怎么了,你说,说出来我们帮你想办法。 是啊,师兄弟一条命,这句话还是你说的。青让还拿着没燃尽的仙女棒,今天是你生日,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师哥师哥他马上就回来了! 门没动,人没声。 这怎么办?邱离郁闷了,还有好多仙女棒没放呢,伏城不是说等着蒋白回来吗?怎么办啊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85) 青让只能摇头。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他这么生气? 没什么事吧,咱们就好好聊天,还说下周比赛的事。他一直和师哥聊微信,聊着聊着就不吭声了。咱们刚才没说错什么话吧?惹着他了? 没有。青让很肯定,就算有,伏城也憋不住,肯定当场和咱们说开。他这是 突然院门开了,一个人气喘吁吁跑进来,还看着手机时间。 伏蒋白要跑死了,伏城,伏城呢? 我的妈,你又怎么了?邱离怕他喘不过来气憋死了,过个节,伏城把自己闷在屋里,你把自己跑成马拉松。生日蛋糕还没切,等着你呢。 闷在屋里?蒋白从扶膝喘气变站直,我去看看。 青让指指门。上锁了,不让我们进。 上锁?蒋白赶紧上前拍门,伏城,伏城?我,蒋白,开门! 门里仍旧安静。 伏城?蒋白的心一把攥紧,好多不该有的画面劈开空气砸向他,吓得他退后一步猛抬左腿,一脚踹开了主屋的木门栓。 门栓断裂掉在地上,挨着桌子坐着的,是正在吃蛋糕的伏城。 还好,没出事,蒋白虚惊一场。你怎么不开门?非要让我们吓死是不是? 你怎么先把蛋糕吃了?邱离也冲进来,看到糊了一嘴巧克力的伏城,不是说好等师哥回来一起切,你怎么 青让嘘了一声,拽住正往前去的邱离。这是要炸了。 伏城拿着一大块,往嘴巴里塞,切太大了,巧克力酱和布朗尼一时无法入口,黏糊糊在嘴边上。他看着蒋白,蒋白也看着他,再木然往嘴里塞一口,不管不顾地吃。 不是说好了,等师哥回来么?蒋白放低音量,想帮他擦嘴。 伏城忽地躲开了,继续吃。 蒋白的手停在半空,在蛋糕店纸盒子里找餐巾纸。我回来晚了,你不高兴,我知道。不是我非要耽误这么久,老家有长辈,他们想和我说几句话,我走不开,以后我在你面前和他们打电话。先擦擦嘴,别吃太快了,容易噎着。 伏城又躲开了,缓缓地抬起头,一大口一大口吃。 外面不知道谁放了一个礼花礼盒,像闪电,照得伏城五官清清楚楚。脸色蜡白,嘴上黑乎乎一层巧克力,那双眼睛里不是赌气而是害怕。 照片不是我发的。蒋白轻轻地说,两个女生一个是我堂妹,一个是她同学,我不认识。她拿我手机发的,我删掉了。 删了干嘛?伏城把一个车厘子含住,用舌头压碎它,碾烂它,忽然舌头好酸,车厘子现在都这么酸的吗?不是说,这东西很贵,都是进口来的,和樱桃不一样,全是甜的吗?为什么偏偏自己嘴里这一个是酸的? 又炸了一个白亮的礼花,院外响起欢乐的叫喊声,喊着除夕团圆。 一层白光笼罩在伏城脸上,他原本想紧紧抓住师哥那只手,可半途改道,伸向了蛋糕。 到最后,自己就这一个蛋糕。 别吃了。蒋白去抢,手指擦过伏城的脸,奶油黏腻,师弟的脸不高兴。 伏城偏过头,继续嚼着。别管我啊,你不是和他们一家人吗? 我让你别吃了!蒋白一下抢走,我都说了不是我发的,你能不能 不能,我现在后悔了,我不愿意看你回去,看你和别的女生一起照相。伏城顿住了,他知道自己这样特别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可情绪到位真控制不住。不让吃了,行,我走,你慢慢过节去吧。 伏城!人往外跑了,蒋白追上去,我都说了不是我发的。你回来! 他以为伏城会像上次那样,剧烈反抗,不让他碰。可没有,伏城一下就被他拽住了,像是等他这一拽,要用自己的逃跑来做实验,验证他即便再胡闹也会被揪回来。 揪回来之后他又往东屋走,把蒋白甩开半米左右,一边走,一边擦着嘴。你让我缓一缓。我等你好久,你说你要回家看看,行啊,我没不让你回家,家里有长辈,我理解。挺好的,家里还有人惦记你。我也相信 他讪讪地说,进屋时还被门槛绊脚。蒋白扶住了他,扶住他强装镇定的慌张:你有什么火气跟我发,发出来,别跑。我不说你了。 师哥你别生我气,真的,我这人就是暴脾气,难受了忍不住。伏城在屋里转一圈,突然坐下不想动,眼睛里揉了一把沙子,我刚才也不对,你别生我气,我不想让你难受。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锁门,让你担心,但是我真 好了,师哥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蒋白就抱住他,一下下摸他出汗的额头,发红的眼皮,黑乎乎的嘴角,绷紧肌肉不肯服输的颧骨,师哥回来了,我们一起过生日,以后也不走了。 但是我真害怕。伏城用尽全力地笑着,我怕怕你听他们的话,怕你听了什么男生不该和男生在一起,就我在诊所里听的那些。我知道我这么想不对,承认错误,可我怕你又被家里弄走,藏到我打听不到的地方。师哥你知道吗,我特别土,又没见过世面,从小连北京都没出过,郊区就去过几次。你要是走了,我真找不着你。 我不走。蒋白压不住他的恐惧了,真的不走,蛋糕可以再买,明天早上还可以放鞭炮。我让我爸妈给你认认真真道歉,不接受你我就不回去,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下次回家,一定是带你一起。 我真找不着你。你去深圳那年就没回来,连我过生日,都没回来。伏城愣愣地说。这几年,真的怕了。自己舞狮再勇猛有什么用?出了这个院,连师哥家的小区都进不去,没有卡,那些穿制服的保安会把自己轰走,自己非要进去的话他们会报警。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用从小没地方发泄的脾气和师哥胡闹,他清楚的。从小学武术,别人哭,自己不能哭,别人喊累,自己不能,别人怕高就怕,自己不能撤,壮着胆也要跳。日积月累,不能言说的话被一张照片点燃。 不走,师哥回来了,以后我再也不去深圳。蒋白替他擦嘴,把他的头和他的不安全感一起揉进怀里,师哥哪也不去但是你拿自己跟我闹什么脾气?我说了赶回来就能赶回来,结果你把自己锁起来,吓唬谁呢?可以跟我发火,情绪发泄完了我再道歉,但是不能吓我。 伏城原本底气十足的,气焰瞬间扑灭。要论吵架从来没在怕,可是一哄就不行。 万一你在屋里发生什么事,我和邱离青让怎么办?我们怎么救你? 伏城舔着嘴角那点剩余,脑袋里直懵圈。 我着急忙慌跑回来,就是怕你多想。蒋白擦得有些狠,奶油在伏城嘴上越抹越乱,你以为我晚上就那么开心,那么想和他们照照片?你发火摔东西打人都可以,再敢把自己锁屋里,我把你从这院里踹出去。你别以为我不舍得,我是师哥,说踹就踹。 那你踹吧。伏城自暴自弃。 蒋白却只把他抱更紧。现在还舍不得,再等一会儿。 邱离和青让在外面听着,噤若寒蝉,这叫什么?春节过生日吵架?可真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乱咬。 第105章 大逆不道! 伏城发完脾气嗓子发干, 全是被蛋糕噎住的,师哥的话还在耳边回荡,虽然抱着他, 但他意识到正抱着自己的人, 在发抖。 是一种难以遏制的颤抖, 相较于愤怒,更像是恐惧。 心里突然一阵刺痛,只有割心的懊恼,伏城后悔了, 自己什么时候能长大,控制好脾气?一个书包掉在他脚边, 掉出一件不知道是谁的衣服, 一袋玻璃弹珠,猫粮,逗猫棒和罐头, 还有一个简单的笔记本,稍稍掠过一眼,他看到自己的名字。 伏城 伏城从师哥的怀抱里挣脱,鬼使神差去捡,从第一页翻起。 你叫蒋白, 你认识伏城 伏城唰地抬起脸来, 看着师哥。再低头往后翻,密密麻麻,一条一道,写了很多,将近几十页,全是自己。 还有舞狮的基本图示、桩位标记, 南狮服的订做要素。每天都像记日记那样简单标注,却记着和自己有关的事。 其中夹着一张小纸条,用透明胶带密封贴好。伏城把纸条扶正。 你好,如果你以后看见这张纸却不记得了,说明你已经恶化,记忆力大幅度滑坡。这是你以前写下的。你叫蒋白,你认识伏城。我回不来了,请替我好好照顾他,不要忘记伏城。 师哥?伏城汗涔涔站起来,方才蛋糕融化在口中的甜腻都变成苦胆,这是什么?什么叫你回不来了?你去哪儿?你不要我了? 邱离和青让默默蹭进来,蒋白是伏家班的主心骨,他要是走了,班子就聚不起来了。 伏城手指冰凉。师哥你去哪儿啊?你又要你又要走?他晃晃脑袋,不会的,师哥刚说完他回来了,不是要走。 是自己糊涂了。抓着那张纸条又看,这一次,他的目光停在恶化。 什么叫恶化?伏城很疑惑,近乎不解,不认识这个词了。 师哥。伏城一问再问,我不让你走,那年你说回深圳,就一个学期,我让你回去了,结果出事差点没回来。你不许走,哪儿都不许去!我不跟你生气了,真的,我刚才是气疯了,我再也不闹脾气了行吗?以后我很听话,你不让我闹我就不闹,你别别走,别恶化,你永远记着我行不行? 蒋白看着地面,身体转了过来,外面的礼花在天上闪亮,光映上他的颧骨,眼睛里亮晶晶的。我不走,我是真的我没有想走。师哥再也不走了。 我知道。伏城赶紧说,用承认错误的心态,我不闹了,你别走。 照片不是我拍的,我今天也不想回去。他抓住伏城的手,拇指压着他的虎口来攥他,把他的手当做一张纸来揉,我可以不面对我爸妈,不认他们,但是我忍不下这口气,我想让你听到他们的道歉。 我知道我知道。伏城心口硬硬得疼,像吃了一口特别噎人的大米饭,怎么吞都吞不下去,我不怪你了,师哥我长大了,今天18岁,以后我是懂事的师弟。 是我堂妹用我手机发的,我真的不知道。蒋白找不到解说自己的方式,我不记得她,可是我很烦她,她知道我以前练舞狮还选择一起骗我。她让我对她好点,我不想,我不想对我记不住的人好,你明白么? 伏城攥着笔记本疯狂点头。明白,师哥你说,我听,我都听。 恶化那件事。蒋白想了想,可能性不大。可能会,可能不会,但我总得留下点什么,让以后的那个我认识你。我不想再被人骗,不想忘了认识的人,我希望现在这个我没了,下一个我也能照顾你。 不要,我不要。伏城搓着鼻子要哭,我不要,师哥我不要他,我就要你,我就要你还不行吗?就你,我不要别人照顾。 声音夹杂着一点哽咽,蒋白心里一震,自己这是干什么呢?伏城过生日,自己把他说哭了? 没事,不会恶化的,你别往坏处想。我是要做万全准备,可能明天我就全想起来了。蒋白朝师弟们笑了笑,别生气了,师哥回来陪你过生日。初三那年,你说我没回来,但我想当时自己肯定是想回来的。以后不会了,以后都陪着你。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恶化了,你 恶化了我也找你。伏城擦着脸上的汗和水,刚才那一刹那他懂了好多,几秒钟读懂了师哥身上的负担,我不让你担心,班子我撑着,你恶化了我就再和你认识一次,行吗?你别走,我我们找医生看看,吃药打针,治好了就不走。 好。蒋白在师弟脸上揉了一把,其实仔细想想就能明白那年为什么自己不敢回来,肯定是身上脸上有伤,伏城你记着,初三那年我没回来,肯定有其他原因,不会无缘无故不陪你过生日。师兄弟一条命,这可是你说的。 嗯。伏城嗯嗯点头,破涕为笑,师兄弟一条命,我不多想了,你堂妹爱发什么发什么,我们也是一家人。 对。邱离酸着鼻根,师兄弟一条命。 我们不散。青让跟着一起,伏家班就剩我们了,就算全体失忆我们也不散。 滚,瞎说什么,我们以后都不失忆。伏城舔舔嘴巴,就是刚才自己一生气,把蛋糕吃一半,师哥你踹我吧,把我从这边踹到那边。 这一脚先留着,以后想起来再踹。蒋白笑了两声,走吧,吃蛋糕,吃你剩下的。 师兄弟把话说开,方才小院里的暴风骤雨突然散了,真像烟消云散,和伏城脾气一样,来得快去得快。巧克力蛋糕被伏城啃得不像样,蒋白用切刀简单整理边角,插上了蜡烛。 火儿?他问旁边。 邱离递过打火机,点亮这点微不足道的烛火。蒋白从烟盒磕出一支烟,接着烛火点燃,吸了一口。许愿吧。 好。伏城搂着蒋白的脖子,也吸了一口,希望我们 邱离立刻救场。嘘,别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老子不管,老子灵得很,我的愿望简单,希望我们每个人都好好的,今年18岁,以后81岁还在一起。伏城大咧咧,呼一口吹灭,第一块给蒋白。 师哥,以前我闹腾,第一块从来没给过你。伏城真是瞬间懂事,师哥那一个小本子给他彻底吓懵,知道身上也有责任,我试着特别懂事,你试着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86) 你还是别懂事了。蒋白把烟轻轻一拧,就着伏城的手咬蛋糕,我怕你懂事之后吓着我,现在就挺好。 伏城无言以对,剩下两块给了师弟们。你们也是,大家都好好的,我我一定当好班头。 邱离和青让接过蛋糕,不再怼他,默默吃。他们是师兄弟,他们信伏城。 蛋糕吃完,伏城开始惦记玩炮仗,每人手里捏一根仙女棒,蒋白手里有烟,给他们一根根点上。4个人拿着烟花在院里乱晃,一会儿在空中写一个S,一会儿写一个B,这会儿谁也不怕冷了,玩儿得简直不要太嗨。 师哥。伏城一手一根在院里跑,停在蒋白面前,今晚我们别回去住了,就在狮馆吧。 不行,不回去我怕师叔不放心。蒋白拍了一张3个师弟半空写SB图,发朋友圈,标明我们才是一家人。 发出去两秒钟,付雨和徐骏给自己点了赞。 别了,还是在这里住吧。伏城心里有小算盘,邱离和青让可以睡东边的卧室,我们睡西边的,就你,和我,就我们两个。 说完还挺暧昧得看了师哥一眼。 蒋白又掐了一根烟,点着打火机暖左手,笑了笑。那不行,这是狮馆,我把你摁在狮馆睡了,这算大逆不道。 摁在狮馆大逆不道伏城连续吞咽口水,摁啊,没事,我不告诉师叔。而且我都问好了,我咨询薛业,他说 你怎么又和他联系了?蒋白突然站直,手机给我。 哦。伏城交上手机,其实也没聊什么,我就说要和师哥床上切磋,他说让我准备东西,又告诉我可以开全自动,还说 这种事你问他干什么?蒋白立刻用伏城手机发朋友圈,发文字:我和师哥蒋白是一家人。 伏城一愣。不问他我问杰哥? 你敢!蒋白差点摔手机。 那不就得了,我也准备好了,屁屁都洗干净了。伏城拢着双臂依靠他,师哥,再有1分钟,除夕零点,我可就长大了。 嗯。蒋白慢慢抽烟。 我可掐着时间呢。伏城开始倒计时,我掐着点睡你还不行?还有30秒! 蒋白拧他脸。睡师哥?你想法挺多啊,三观建立稳固了吗就想这些? 我三观一直很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伏城目光坚定,今天就要睡你,还有10秒。 没文化少说话。蒋白笑着起身要走。 5!伏城跟着,睡不睡! 不睡,狮馆里不行,大逆不道。蒋白真的走了。 3! 说不行就不行。 2! 蒋白回头一看。没戏。 1!伏城大喊,以前的你比现在这个好!以前的师哥胆子大! 除夕零点到了,无数家庭的电视里唱起难忘今宵。邱离和青让捂着耳朵放窜天猴小礼花和二踢脚,转身看到蒋白和伏城都不动了。 啪!一个巨大的礼花.弹,不知道是谁放的,刚好照亮了伏家班的院,映亮了伏城那张惹了祸想逃的脸,和面色冷峻准备收拾人的蒋白。 他俩又怎么了?又吵架?邱离青让互相摇头,成年人的世界真难懂。然后,他们的师哥,把另外一个师哥,拽进西屋,当着他们的面撞上了门。 这怎么回事?邱离青让在难忘今宵的bgm中跑进东屋,牢牢锁上了门。师哥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伏城几乎是被拎进西屋,心里还想着终于成了,直到自己被摁到藤椅上才看出师哥脸色变了。 蒋白双手杵着藤椅把手,很攻击性的。刚才说什么呢?知道么? 伏城往后躲,脸往旁边靠,被捏着下巴转过来。师哥你别当真,我就说说。 你就说说?蒋白笑着摁压小梨涡,行,师哥不当真。 伏城顿时知道自己今晚完了。 ! 一夜无眠,这个成语适合蒋白伏城,也适合邱离青让。两个师哥进了西屋再也没出来,他们在东屋睡,不敢问到底他们干什么呢,也不敢去吵,更不敢在院里放烟花,只好在屋里点燃仙女棒。 但是他们好像听见,伏城叫唤了。 直到天快亮,邱离和青让才睡,感觉没睡多久听到了敲门声。 拜年啦!廖程明起早,为了给4个孩子送第一份春节祝福。 邱离青让噔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完了,师叔来了,赶紧叫蒋白伏城起床吧,他俩要真大逆不道怕是要被打死。 第106章 迎狮 今天大年初一, 廖程明拎着好酒好菜来伏家班找孩子。昨晚和儿子喝得高兴,今天图个好彩头,想在院里放放鞭炮。门敲了敲, 没人开, 他又拍门, 兜里还攥着新写成的对联和横批。 嗯?门还不开?这里面有古怪。 伏城!蒋白!廖程明朝门缝喊,邱离青让?在不在?在的话给师叔开门啊! 邱离一路小跑,困得迷迷瞪瞪。来了来了青让你快去叫他们,师叔来了。 青让不敢松懈, 套着外衣朝西屋冲,到门前猛拍。伏城, 伏城!别睡了别睡了, 起来,师叔!师叔来了! 伏城正在梦乡,梦里和师哥去骑大马, 那一通地动山摇屁股受罪,还纳闷这马怎么跑这么颠腾,屁股遭不住了,听见师叔两个字猛然惊醒。 他腾一下醒了,旁边也醒了。 完了!伏城往地上跳, 跳下去腿一软, 啪叽跪下了。好在地上都是衣服,不疼,倒是让他想起昨晚那一通折腾。 又看见地上那串有白色可疑痕迹的裤带绳,就是它!昨晚差点没把自己送走。不敢看不敢看,小核桃昨晚吃苦了,剃得光光的, 一滴都没有了。 蒋白翻身下床动静大,撞歪了床头柜,一台招财猫小座钟差点掉下来。他接住,小座钟早就坏了,表针不动表盘破碎,可伏城还留着它。 为什么留着这么旧的东西?来不及多想,蒋白穿上裤子。 院门终于开了,廖程明笑呵呵迈进来。我就猜到,你们昨晚都没回家对不对? 啊邱离笑得惨兮兮。 你和青让爸妈都是懂礼人,知道伏小子家里人少,特意放你们出来陪他过节。改天我拿几盒茶叶,你带回去,给他们尝尝。也不算什么贵重礼物,一份心意。廖程明往里走,这个,给。 邱离低头接着。什么啊? 我今年新写的对联,还有横批,一会儿贴上。过年了,院门没有红色不喜庆。廖程明继续往里走,他们人呢?青让! 青让脸色惨白,老老实实过来拜年。师叔过年好,今天是大年初一,给您拜年了。 你们是孩子,我还包了4个小红包,一人一个,别嫌少啊。廖程明放下手里的鞭炮,那两个呢? 给师叔拜年!邱离拉着青让大声喊,祝师叔年年如意,健康顺遂,那个他故意大喊还瞄西屋,那两个人昨晚睡傻了,怎么还不出来,那个那个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大清早,你喊什么?廖程明觉出古怪,你师哥他们人呢? 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青让也跟着喊,师叔您吃早点没有?我去买吧,我 别!廖程明预判了他们的预判,想把自己支走?没门。 你们师哥呢?他问。 邱离和青让低着头不吭声。 是不是昨晚他们没回来?廖程明心里咯噔,完了,伏小子年纪到了,那两个孩子不会出去住了酒店,干些不恰当的事吧? 他们邱离左右乱看,眼珠乱转,他们啊,他们 还没说完西屋的门就开了,伏城打着哈欠冒出头来,揉着屁股,蒋白在后面帮他拿着衣服,俱是衣衫不整。 师叔?师叔来了?伏城看什么都好晕,这是低血糖了吧?和师哥在床上切磋能磋到低血糖,也算是师哥的本事。 那个地方剃光了走路很不舒服,磨人。伏城走一步揉一下。 慢点!蒋白从后面拽他。 不用慢,我就是屁股疼,没事,师哥你太大了。伏城小声说,核桃露榨干走起路来轻飘飘的,我以前计划得可好了,选个黄道吉日,咱们把关系定下来,这是喜事,第二天起床我还要扛着红狮舞一段呢,万物皆可舞狮,庆祝庆祝。 是么?蒋白在他脸上轻轻一拧,第二天还能起来扛狮头舞一段,你是嫌师哥昨晚表现不好吧? 伏城一回忆,妈啊,拨浪鼓一样摇头。特别是那道送几把题,说现在的师哥好,不行,说以前的师哥好,还是不行。猛,太猛了,师哥你让我歇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咱们再战。 伏城!廖程明一声巨吼,声音压过了院外的炮仗,蒋白!你们干什么呢! 伏城和蒋白同时一震,没想到师叔还真来了。 廖程明悔不当初,昨晚就不该让他们回小院,应该扣在家里。现在4个孩子在面前跪了一排,面前是伏家班的班旗和香炉。 让让邱离往旁边挪,虽然有蒲团,但是肚子饿,这算无妄之灾吗?是师哥睡了师哥,咱们躺枪。 嘘,师叔正在气头上呢。青让提醒他,别说话。 旁边,廖程明戳着伏城的脑门。你啊!你啊!你这是气死我了。 伏城抿了抿嘴。我师叔你别生气,我 你这孩子,我真是廖程明气得手抖,你这是你自己吃亏的你知不知道?你才多大啊,你这 吃亏吗?确实吃亏,伏城又抿了抿嘴,屁股好疼,眼皮子哭肿。 师叔。蒋白也跪着,是我不对在先,和伏城没关系,您要是生气就照着我来,我是师哥,这事不是伏城的错,是我没忍住。 是谁的事,我能不知道啊?廖程明气得脑袋冒烟,我还想着你师弟再长两年,这才刚过生日,刚18岁,你你 伏城梗着脖子,下巴上一个咬出来的红印。18岁不小了,师哥说了,他以后和我是一家人,还说让他爸妈给我道歉。 闭嘴,你吃了亏自己不知道,还笑呢!廖程明无奈无奈的,就算你们也得等两年,现在还上高中呢这算什么? 我留级了啊。伏城挺自豪的,不留级我今年高考,上大学的。 你!廖程明直接拍他脑袋,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狮馆,你们就算大逆不道也不能 妈啊,师叔这是真生气了。邱离和青让小步膝行往外挪,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撇清撇清。 师叔,这件事是我错。蒋白用身体挡住伏城,他他今天他今天可能不太舒服,能不能不罚他了?我犯错,我领罚。 伏城天生好胜,原本想嗷一句老子能得很,又怕师哥误以为自己还有体力舞狮子,很老实地疯狂点头。师叔好哄,师哥要是误会昨晚没切磋到位,自己屁股不能要了。 廖程明坐着缓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实,伏弘的儿子要好好看住,偏偏自己一时失误,叫他师哥给得手了。小白的人品倒是信得过,奈何那家人不好对付,孩子的身体又刚长成,也不知道这个不恰当的事影不影响健康。 按照班规,戒条50!廖程明拿来了戒条,谁犯错,谁脱衣服领罚。 蒋白按住伏城,自己一个人站起来。 脱掉T恤,肩背后腰全是师弟挠出来的爪子印。 廖程明顿时血压爆灯,闭着眼说:快快快!这伤风败俗的快穿上衣服。其余人出去站桩,蒋白留下。 伏城不舍得师哥挨罚,可是被邱离和青让拽走了,3个人大眼瞪小眼扎马步,听着屋里50下抽打,每抽一下,都落在伏城心里。 咳。邱离很小心地说,你们就算那个,也得注意些啊。万一咱们这就要比赛了,你们弄出好歹来,不合适。 戒条还没罚完,伏城一听一个哆嗦。以前因为偷着抽烟,师哥替自己挨罚,没想到有朝一日因为床上切磋,还是要挨罚。这种事不会耽误比赛的,我认识一个哥,叫薛业,他说他每天全自动,他自己动,1小时起步,第二天照样跑步跳远。业爷他太厉害了,简直偶像,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我现在一点事都没有,老子能得很! 看着伏城明显颤抖的小腿,邱离和青让都不太相信。 伏城说完心虚了。反正我没事,但是刚才老子能得很这句,你们千万别告诉师哥,就当我没说 邱离和青让笑而不语。 说是惩罚,廖程明手下还是放水,只用一半力气。刚成年的孩子不耐打,打坏了人家家里要拼命。可50道,左一条右一条落在背上。 打完了,他赶紧给蒋白拽起来。去,屋里趴一会儿。 师叔,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蒋白不觉多疼,师叔没下狠手,昨晚我们确实是没控制住,以后注意,绝不在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87) 闭嘴闭嘴闭嘴,我不想听你把你师弟怎么了。廖程明眉头皱成老树,我家里有药膏,晚上给你拿过来 咣当一声,院门又开了,张一柳左一脚右一脚,接连踹开门板,自带一阵鸡飞狗跳。廖瘸子!给我滚出来接狮子! 伏城第一个站起来,往前跑了几步又不确信,小步小步过去凑。 张一柳很得意地腾出地方,伏城仔细看了看,果真在院门口停着两头狮,用红绒布裹着,连狮批都做好了。 即便看不见全貌,伏城也能从嘴型轮廓和狮角分辨,这是佛山狮,这是伏家班的狮子。 怎么,不看看?不验货?张一柳很自信,手艺绝对棒。 伏城走一步都费劲,屁股里疼得要命了,揉着腰,做梦似的走过去,红绒布猛掀开,像掀了谁的巨大红盖头。 黑眼红狮,眼睫毛有一指长,颜色是最正的大红色,明艳高调,脖上用金箔贴了馆号,每个字都有圆盘大。 北京伏家武馆狮队伏家班。 狮子脑门上做出图案来,后脑标得端正方大,一个伏字。 这是我的?伏城不敢相信。邱离和青让也不敢相信,狮头饱满,额头高,眼睛凶猛,宝镜明亮,再加上比平时用的大一号,简直一头猛兽。 你的!张一柳中气十足,清晨阳光给他脸色盖了一层红光,显出疲劳后的血色,红狮开道!你们伏家班的新狮子,下周给我战狮甲! 第107章 雄狮开光 蒋白慢慢走过来, 除夕夜和师弟床上切磋,师弟屁股疼,他后背和后腰疼。背上是师叔用戒条打的, 后腰是师弟用手挠的。现在出了汗, 伤口周边一阵沙疼。 这是我们的狮子?蒋白问。眼前这两个狮头让人惊讶。不仅仅是大、精美, 作为一件作品它的完成度极高,比蒋白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头都好看。明牙立耳,眼眉高亮,狮口带笑。 你们的。张一柳的动作非常细致小心, 拿去!将来到了佛山,也可以替我正一正名, 北方也有狮头扎手艺人! 蒋白替伏城接过来, 原本接狮头这一项要班头亲自来,可伏城左站右站总是找不到舒服的姿势。两个狮头拎在手里,不止是外观, 重量更让蒋白惊奇。 太轻了,比伏家班的旧狮头轻一半。再打开包袱皮,狮头底下垫的是红灿灿的狮批,和镶嵌着整片红闪片的南狮裤。 张师傅,这伏城也惊呆了。 怎么, 不知道我还会用缝纫机?张一柳当真满面红光, 做了几头狮子,整个人重新活过来,绸缎的,毛料是羊毛,裤脚的尺寸也是那天量过的,你们自己改改裤腰。南狮鞋我就不做了, 没有鞋胚子,但鞋上的毛绒球我打出来了,就在狮头里面,打开看看。 毛绒球?4个人手忙脚乱翻起狮头,果真藏在里面。上好的羊毛打成蓬松,每个都有两个拳头大。 这几个球算送你们的,吉狮吉时,红星高照,脚踏风云。张一柳说。 蒋白先摸了摸羊毛,手指又从红色闪片上抚过。这些都是他亲手挑出来的,盯着它们看久了眼睛疼。可张一柳竟然在1个月里制作南狮裤和狮批。一瞬间,蒋白仿佛看到一个白发老人,在发亮的灯下用笔描绘狮头,进行最后一道写狮的工序。 用毛笔,细细勾勒狮头的花纹,一头南狮的神采全靠写,由手艺人的心来写。最后还要在额头、角、鼻、眼盖做装饰,眼睫毛、眉毛、胡须、额前宝镜还有狮鼻附近的小绒球,一瞬间,蒋白全看见了,看见它们如何从一堆材料,变成了一件工艺品。 狮子张!廖程明拿着茶过来,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 我不搭理你!张一柳作势要走,不愿意搭理你! 别走啊,来都来了,进门都是客,我们伏家班又不是小气人。廖程明执意拉他,你说我们都年过半百了,还闹这个脾气?至于嘛? 张一柳横一眼。你才半百,我比你小,我最起码还能做50年狮子! 是,是是是,你精神好,我是瘸子。廖程明开始钓鱼,今天大年初一,黄道吉日,我看啊,正正好。不如 张一柳甩了下袖子。不如个屁!我走了! 廖程明清楚他等着什么。不如,择日不如撞日,刚好4个小子都在,这两头狮开光,还请你这个做狮子的赏脸,当个见证人,行不行? 张一柳脚下唰得停下,转过来的速度飞一般。廖瘸子你说话算数? 当然,伏家班说话自来算数。廖程明用茶水清清嗓子,伏城,去点香,开光! 伏城猛得抖了一下,两条腿像生根,定在地上不动。风吹在他脸上,整个人掀起一层鸡皮疙瘩,自己的狮头今天要开光了。 狮头开光是大事,一头南狮做得再精美漂亮,没有大师傅、做狮人开光,充其量只是艺术品,只有开过光才算活了,才能舞。 两头南狮平行放置在伏家班的正屋室外,光线正好,廖程明取来清水净手:狮子张,我们不知道今天您来,更不知道狮子来,没准备簪花。 不用!张一柳从兜里拿出两个锦缎红花,红带子有1米长,我带了。 廖程明笑而不语,看吧,他就是等着开光,还说要走,手艺人真是气性高。 蒋白伏城、邱离青让全部背手站在院里,等整点一到,廖程明端着簪花出来:请张师傅为新狮头,簪花挂红! 一句话,4个舞狮少年起了身,扛起狮头、披上狮批。张一柳被廖程明请出来,亲手将簪花拴在狮角上。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狮子,这还是头一回。伏弘,你想不到吧,张一柳眼底涌起热度,你笑话我,可你的儿子要用我的狮头,去打战狮甲,你想不到吧! 吉时瑞狮醒,簪花放光彩!廖程明高喊,上一回在院子里喊,是给他这辈子的好搭档、好兄弟出殡,这一回,是给他兄弟的儿子开光醒狮。他手拿一支狼毫,蘸了清水,喊一把哑嗓,点到了狮头上。 一点狮眼豪光发,正气凛然望四方!二点青鼻锐尖角,豪气万丈威严昂! 再蘸水。 狮口被伏城邱离操纵,纷纷张开。 三点牙尖红唇齿,吼声震狂山河境!四点顺风耳通达,左听天地右清明! 再蘸水。师兄弟从卧变起。 五点猛爪踏祥云,登高望远显吉利!踏七星,天下平,踏北斗,降风云!狮背点醒托佛寿,威猛庄重庆生平! 最后一次蘸水,两头红狮完全站了起来,仿佛睡了一觉,彻底醒了。 点赐额前灵光镜,正气天地人中狮!顺风顺水,扬武扬威!廖程明手中的笔最后落在两头狮的额间,落在宝镜正中。有了这几笔之后,狮子张的狮子不再是工艺品,而是有了舞狮人的魂魄。 雄狮起 两头红狮动了动耳朵,一下站了起来。张一柳双手紧握,牙关紧咬。 廖程明将笔甩下。怎么样,张师傅,我们伏家班,没有亏待您的狮子吧? 张一柳仍旧没有作答,只笑,像瞬间年轻了几十岁。 蒋白在狮批底下,听见前面呼呼喘气。怎么了?他能猜出伏城的激动,从班子没人到凑齐人数,从没有狮子到狮头开光,每一步都是踩着石头过河,一点点到对岸。 师哥。伏城转过来,眼睛里是少年特有的直白,我屁股疼你以后能不能轻点?我都让你爽了,你就轻点啊。晚上给我上药,疼 蒋白刹那变成雕像,没法接这句话。 狮头有了,剩下的就是功夫活。南狮裤的尺寸不是很合适,廖程明加班加点改出来,全部按照4个小子的腰围来做。再把毛球缝到他们穿惯的鞋上。 原本还想把旧班服找出来凑合一顿,没想到2月1日早上,小白这孩子扛回来两个大包。打开来看,崭新崭新的班服,不仅漂亮,还每人一身。 伏小子抱着衣服的那个笑容啊,廖程明这辈子也忘不掉。 晚上,伏城躺在床上,撅着屁股让师哥上药。轻轻点啊,师哥你太那个了,第一次也不知道轻点。 蒋白从被子里出来,脸色闷红,无话可说。 以后以后轻点啊,我还得问问薛业怎么保护这里呢。伏城夹好被子等睡觉,他说他可厉害了,我好好锻炼腹肌,我再问问他那个全自动到底是什么 你敢!蒋白抢过他手机。 问问嘛。伏城委屈巴巴,我小核桃被你剃光了我说什么了?这两天长出来,难受着呢 忍着。蒋白在他旁边躺好,谁让你刺激我。真那么难受?用不用买点药? 真难受刺痒。伏城伸手挠一挠,等明天,预赛之后,刮刀给我用用,我自己清理一下。 不行。蒋白不给他这机会,这辈子都别想碰早点睡吧,明天要比赛。 伏城翻过来。师哥 在呢。蒋白把胳膊伸过去,揽住他,揽到胸口。 两人瞬间不说话了,吃过一次肉,就开始惦记荤腥的滋味。 师哥我想你了。伏城只能这么说,说完自己把自己肉麻到了,就是哎呀就是那天,爽吗? 蒋白动了动喉结。不告诉你。别撩了,明天比赛,以后有的是机会。 那定了啊,以后一周最起码7次。伏城抱着他亲一个,睡觉睡觉睡觉,明天一定杀出重围! 说完,他睡了,留下一个疯狂按揉太阳穴的蒋白瞪着天花板。 次日一醒来,师叔早就醒了,正对着香案上的微缩班旗烧香。起来了? 蒋白拍了一下正打哈欠的伏城。是,师叔早。 啊伏城伸懒腰,师叔早! 过来上一炷香吧。廖程明已经练完一套拳法,精神抖擞,上午10点整,伏家班出战! 简简单单一句话,把蒋白整个人点活。从没想起来到想起来只言片语,从不记得舞狮到出战,从出事到今天,他等了太久,伏家班也等了太久。 再过几小时要比赛,早餐简单,赶到伏家班门口时已经聚了人。廖程明也穿上了伏家班的班服,虽然他是大师傅可按照比赛规定必须统一着装,以前班服后面的伏代表他的狮头伏弘,现在,这个字已经换了人,斗转星移心不改,是他搭档的儿子,伏家班第4代,伏城。 邱离青让,付雨徐骏,高昂,都换上了伏家班的衣服。只有李丛没穿,气得伏城只想武力镇压:马上要比赛了,你换不换?不换我叫我师哥过来打你。 我是来帮忙的,凭什么穿你们的衣服?李丛不屑。 因为服装统一要评分!老子要是因为你分数低了,比赛完就收拾你!伏城瞬间血怒。 唉,别闹!习武之人不许动手!廖程明拿着一套衣服过来。 伏城急嚷嚷:不是我闹,他 学武术的孩子没坏心,你们好好说话。廖程明把班服给李丛,你既然跟着我们练习,就该助着我们比赛,快去换,再半小时要开始了。 李丛看着水泥地,慢悠悠接过去换上。 蒋白负责比赛事宜,正在Q群里报到。抛开传统龙狮,自选高桩一共69支队伍,今天要选32强。他相当于队长,报名称、比赛项目和人数,只有伏家班在北方,其余无一例外全在南方。 还真是南狮北舞。报到完毕后,由裁判组9名裁判抽签,蒋白伏城是17,邱离和青让是41。等这一套程序完成,蒋白点开战狮甲App,进入直播间,调整手机方位,把桩阵和狮鼓队纳入镜头中,等待指示。 师哥,你紧张吗?伏城抱着他的新狮头,坐在旁边。 蒋白捞起他汗涔涔的手,两只手掌对在一起,摸索着,再五指相扣。你紧张了? 我不紧张,老子能得很。伏城说,手在抖。 那你抓紧我。蒋白把他们的手藏在狮批下,师哥有点紧张。 伏城盲目地点着头,紧抓不放。突然那部固定在支架上的手机响了,滴滴滴3声,提醒第17支参赛队进入准备。 预赛打响,伏家班的征程开启了。 第108章 预热赛 伏城从椅子上站起来, 其实是想跳起来。他的第一次正式比赛来了。 滴滴滴响起,意味着他们只有3分钟准备。其实用不着3分钟,这时任何一支狮队都在手机旁边等着, 只等直播开始。这是一个态度分数, 如果3分钟内没有准备到位, 则视为弃权。 考验的就是比赛运动员精神高度集中。 廖程明早已搬出了大鼓,高70厘米,直径60厘米。这鼓是一面老家伙,鼓面响当当一块整皮, 鼓身为通体黑褐色木料,牛背皮的高音鼓。鼓边镶嵌一圈黑铆钉, 往鼓架上一放, 一个人搬不动它。 和班服一样,鼓身上也有一个伏字,金灿灿对准了手机。真是时代不同了, 他感叹,越来越多新玩意儿闯入老行当中,取代了一批,也加入了新鲜的摩擦。 放在30年前,谁能想到舞狮比赛还能在网上进行?北方舞南狮只能往南下, 才有机会和同行硬碰硬来一场。现在新科技也带领老行当往前走了。 因为人少, 只有两个钹,是高昂和李丛。和唯一一面锣相同,都是铜的,一个声音清脆,一个声音沉厚,相辅相成。 还差最后1分钟, 伏城把狮子放在桩前,深呼吸,定了定心神。一只队伍不能超过8人参赛,他的队伍虽然人不多,但穿了他的衣服,就是伏家班的人。 最后30秒,伏城和蒋白把班旗搬过来,亮在桩阵后面,大翅膀一样,紫底镶金边的伏家班的大旗子。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88) 这时,手机屏幕再一次亮起,直播间出现了两个屏幕,大屏幕是一排穿裁判服的男人,小屏幕是手机摄像头里的画面。 其中一个主裁判宣读比赛规则。视频要求必须全体出现,不能隐藏参赛者,比赛结束后不可以擅自离开摄像区域。视频要求直播,发现有剪接、恶意欺骗,不允通过,龙狮协会将会把队伍拉入黑名单,终身禁赛。 伏家班安安静静听着,作为唯一一支北方队伍,大家都想知道自己到底和南方有没有差距。 宣读完毕后,蒋白伏城按照规定跑到指定位置,举手示意算作行礼。可最先上场的不是他们,反而是徐骏。 身着天蓝色长褂,头戴大头佛,手里拿着蒲扇。肚子里塞着衣服,乍一看笑容可掬、肚大如箩,是一个只知道醉酒逗狮的喜剧角色,其实这和醒狮一样,同样属于非遗技艺,练习的人更少,比醒狮的人还少。 因为这个角色不帅,只逗。套路曾一度失传,差点绝脉。高桩比赛中不算作必要分数,但是算必有项目,传统龙狮那一块不可或缺。 徐骏也算有武术功底,一开始练习还有些不乐意。自己一个1米85的武术生,虽然除了那几个游戏很牛逼,没练成什么特别优秀的拳法刀术,可基本功是扎实了,出去也有人叫他小帅哥。 可大头佛头盔不算帅气,傻憨憨,动作又滑稽顽皮,一出场不是指东望西,就是跌跟头。但这些日子的练习让他改观了,这一项无论从身形还是手法上,难得要命。首先必须要功夫底子,四平马、吊马、麒麟步、丁字步全部都是考验。廖师傅也说学大头佛,必须习武,否则徒有形而难有神。 练着练着他就喜欢了,更何况付雨前阵子心情不好,全靠自己逗笑。这会儿上了场,徐骏更不甘落后,风头还能让你们抢了? 上来就是一个单手翻,一手扶稳头盔,开始了他的逗乐表演。 廖程明轻轻击鼓,满意的笑容挂在脸上。大头佛看似简单,实则以武术为基础,腹肌必须要往前挺,整面背部往后倾,再加上头盔和假装肚子的衣服,对表演者的功底和体能都是一种挑战。 腰力腿力要好,性格又要开朗逗趣,才能演好这个角儿。赶上一个性格不好,李丛那样的,这辈子也演不出来。这不是一个丑角,这是一个需要担当和心理素质的角儿,传递的是快乐。 套路分四种,起居、锄耕、拜四门、瑞佛采灵芝,整套表演下来需要30分钟,徐骏只简单表演起居就下场了,摘下头盔时看到付雨憋着一股笑。值了。 大头佛表演完毕就该狮子上场。 蒋白已经背上狮批,就等着师叔的鼓。在桩下没有抓伏城的腰,而是抓住狮批两侧,增加狮子的体积,更威猛些。 廖程明在心里倒计时,这乱七八糟的小班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事随后高举起鼓槌,长喝一声,敲下了舞狮的第一响。 咚! 师哥,走!伏城左脚向前一步,双手操作将狮口闭合,一头崭新的红狮在阳光下亮相。狮头左顾右盼,伏城重心前移成左弓步,狮口霎时打开,威猛。 左弓步舞狮。蒋白已经熟悉套路,身体跟着左右转,用步调一致配合法做右弓步。然后伏城做左虚步,左脚右移,蒋白再用马步配合,再是一个右虚步舞狮。 弓步和虚步的重心移动过程中身体不允许有起伏。 师哥,麒麟步!伏城轻声提醒,怕他的狮尾忘记了。 蒋白没有忘,用不着提醒。这些鼓点已经刻在脑袋里了,打什么样的鼓,舞什么样的步法。伏城朝左前方上步,他也同样,狮头随着伏城的身体右转,向右摆动,做出活泼气势来。这个基调很适合伏城,蒋白了解自己的搭档,师弟的性格就是这样。 狮子头上动不能停,两人同时用左脚绕过右腿,向右侧上步,宛如一人。 狮耳和狮眼一眨一动,蒋白向上托举,让师弟站在自己膝盖上做独立亮相。腰上是层层红波。再行至最低的1、2号桩,送伏城上去。 上桩了!蒋白一鼓作气,跟着伏城和逐渐急促的鼓声来了一个直线推进,从1米2高的矮桩跨步,第一跳,1米8的宽度!桩的高度一跃成1米7高,再踏8、9号桩,1米9高,把伏城高高得举起来。 伏城收起双腿,像飞行,再落下,又是跨越了一个1米8的宽度,脚下沾了一秒2米3高的12号桩,师哥已经稳落在身后的桩上。 连续两个飞跃,不拖泥带水。 狮鼓队基本达到了廖程明的要求。他有低声提示,转换节奏前也有手势提醒,急行鼓更是有大动作。作为配乐,不单单烘托气氛,更是负责调动狮子的情绪,对下一步舞法的指示。无论音律,还是节奏,都要与场上的雄狮打配合。 只不过每次伏小子做C级难度的动作,他的心都停跳一秒。 舞狮比赛和正规的运动竞技相同,难度分出级别。A级是较为简单的舞狮技巧,B级是在基本动作上有所提高,经过严格训练才能完成的套路。C级,是必须具备身体专项素质,和高难度的练习才能达到的,惊险又美观,是舞狮人的血泪。 自选高桩比赛要求必须把C级动作做足够,廖程明敲击放慢,示意桩上的孩子必须停一下节奏,要休息。桩上的每一次停顿,看上去都是狮子在玩闹,伏小子垂着两条腿晃悠,像个猫,蒋白翘着屁股摇啊摇,像一头顽皮的兽。可归根结底,这都是休息,可爱的招数是为了掩盖舞狮人几乎力竭的事实。 10个C级动作啊,少一个扣分的,总分才10分,这都是孩子的辛苦分啊。廖程明心里一揪一揪,看着伏小子上腿、站肩、坐头,急得啊,顾不得狮鼓队稀里哗啦的节奏,只想把那孩子扶下来。 太高了,伏小子太高了,两个1米85左右的男孩子站两米多的桩,看着吓人。 好在10分钟的套路表演有惊无险,全部是安全牌,直到两人顺利下桩,廖程明这颗心也安定了,鼓声变轻快,和钹、锣配合,快慢有序。 伏城手中的狮头表现出高兴的狮形,摇头摆尾,步调一致甩左右腿。最后鼓声急停,他们将狮头和狮批摘下来,对着摄像头示意整套动作表演完毕。 徐骏立刻举着伏家班的主旗跑上来,立在蒋白和伏城面前,他没有舞狮可激动坏了,特别是往下跃的动作,比武打片还刺激。 接下来,伏家班所有参赛成员一起朝裁判鞠躬。9名裁判是即时给分,蒋白提前阅读过评分标准,9人评分制取中间5个有效分值的平均值。 满分10分,第一项是形神表现,3分,要表演出狮子10种逼真情绪,少一种扣0.3分。第二项是动作难度,不少于10个C级动作,少一个扣0.3分。然后是狮鼓队的配合,2分。步行步法是1分,不少于10种步行,少一种扣0.1分,最后是整体编排,狮形好不好看、服饰统不统一,包括礼仪,占1分。 但这些都不是蒋白目前能考虑的,衣裤全湿,在冬天里全部湿透。两条胳膊说不上打颤,但小臂从没有过这种酸痛。 像被什么狠狠压过。 几分钟后分数出来,平均分值8.62分,伏家班集体鞠躬致谢,直播结束。随着手机屏幕暂时一黑,伏城坐在了桩下的软垫上。 他只想傻笑。 蒋白也坐下了,狮爪型的南狮鞋像累坏了的兽足,动都懒得动。他们的第一次参赛完成了。 8.62分可以了,可以耶!邱离突然反应过来,这分数,冲32强绝对没问题了吧? 伏城也不知道,直摇头。师哥师哥你累不累?我沉吧? 蒋白也摇头,不确定这个分数能不能进32强,伸手把伏城抓过来,毫无预料的,压在软垫上接吻。 在比赛之后把伏城亲了,手与手抓在一起。师哥师弟,师哥就是要亲师弟,他们从4岁起就在一起了,这没什么不对。 第109章 伏城妈妈 你!你们!廖程明一看不好, 忙拽邱离青让挡住手机,这是不是还直播呢?这里头的裁判还看得见吗?哎呦,愁死他了, 这乱七八糟的小班子。 看不见了, 现在已经结束了, 再开就是我和让让上场。邱离虽然这样说,却不回头,好家伙,是师哥, 强吻了师哥。 地垫上全是沙土,蒋白背心湿透, 也摸到同样湿透衣服的伏城, 他身体里好像找回了许多能量,那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一直隐藏在身体某处, 关节里、内脏里、结缔组织、肌肉细胞,那些东西是他的,可是以前的蒋白偏偏要藏起来,或者被别人藏起来,偏不肯给他。 不给他, 他自己抢。 用湿润的嘴唇咬住师弟的嘴, 那张嘴微微张着,像是要和自己说话。不一会儿他感觉有人拉自己起来,是青让。 青让指了指旁边。别在这里啊,我们还准备器材呢。 蒋白笑着看这个师弟一眼,把身底下那个师弟抓起来,一起跑进西屋, 跑进他们除夕那晚大逆不道的屋子。一进来,伏城迅速把他压在墙上,猛地扯出他的南狮服,手顺着人鱼线捋下去。 干什么?蒋白靠着墙笑了,师哥今天稳么? 稳。伏城把脸压在蒋白颈动脉上,藏在颈窝里闻汗味,师哥,我我 别瞎动。蒋白翻身压他,一脚踹上了门,一下亲在他眼窝上,咱们小声点。 邱离和青让在外面默默收拾,听着师叔左一声哎呀,右一声诶呦。两个师哥跑屋里去干什么,他们不敢猜,更不敢问。 过了很久才轮到41组,这一组廖程明丝毫不担心,注意力集中在狮鼓队当中。钹锣配合真不算出彩,有几个音节也没对上,可即便这样,邱离和青让还是顺利翻身下桩,一个倒翻身,很精彩。 整套动作下来分数比两个师哥还高一点,8.82分。 这头南狮也是从小配合长大,还没上小学,青让就学着举邱离。蒋白带青让一起练习舞狮尾,从举着伏城邱离上凳子、上高桌,最后上了桩阵。 直到这一组下桩,进屋的那两个小子才出来,衣衫不整,特别是伏小子,T恤被拉得老高,出屋时还在往下拽。廖程明怒目圆瞪,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了不恰当的事啊! 过来!廖程明毕竟长辈,见不得他们勾搭。 来啦!伏城意犹未尽,师叔我们没干什么,师哥就 蒋白想捂住他嘴,慢一步。 就亲我来着,师哥猛啊!伏城系着裤带出来,邱离青让上场了吗? 我们都下场了。青让说。 徐骏又表演了一次大头佛,累得不想说话。高昂在旁边指点李丛打错的节拍,李丛一脸不服气。付雨揉着左手掌,打锣是要扶一把的,手掌被锣片弹肿。 廖程明一阵无奈,是真的无奈,乱七八糟的小班子说不准明天就散了。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大家伙饿了,纷纷吃起肯德基外卖,就连师叔也吃起平时懒得看的垃圾食品。终于,屏幕再度亮起,裁判组把第一轮晋级队伍名单发在Q群里。 蒋白点开大图查找。 第17组和第41组的比赛成绩是晋级! 这就晋级了?伏城完全没想到,下意识去抓师哥,师叔呢?师叔!我们晋级了! 廖程明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情,但是眼神很定,拿过蒋白的手机看过好几遍之后,拍了拍4个小子的肩。好,不错,但是不能骄傲啊,这次晋级说不定是运气好,咱们是小班子,和南方的大狮队没法比的。 邱离和青让抱着跳高,伏城压在蒋白肩上。师叔这个人说话不好听,很少夸奖他们,即便学习了难度系数很大的动作,到他嘴里也只是一句不错,还需要努力,这次能完成或许是运气好。 反正就不好好夸他们,中国大家长作风。可这几句也足够了,连蒋白都没想到32强可以顺利冲线。 咳!不许骄傲啊!你们要走的路还很远,差得远呢!能冲线是应该的!廖程明拿住手机不放,看得眼睛都要花了,这图这图,小白你快保存下来,别丢了。 放心吧师叔。伏城大呼小叫,跳着,主办方不会弄丢比赛记录,就算图片丢失也会放我们继续比赛的。 蒋白拿过手机。是,赛方绝对弄不错。 那就好,你们把冲16强的比赛时间写出来,贴在正屋的墙上。廖程明已经开始琢磨贴在哪里了,这是大事,是大事,不能错过了。一会儿你们进屋上柱香李丛和付雨进来,你们两个的节拍还有问题。 废话,就这么短时间练习,没问题才怪。李丛很不服的,谁都不服,还有没有事?没事我先走了。 你廖程明开口。 李丛看都不看,拎着包离开了。付雨揉着左手腕:廖师父您别生气,他就这样,全学校没有一个人看他顺眼。今天我们狮鼓队扣了不少分吧? 没有没有。徐骏凑过来,我觉得挺好的。咱们进屋再说吧,外面冷。 唉,李丛啊算了,学武术的没有坏孩子,慢慢磨合。廖程明点点头,确实,狮鼓队今天配合不行,好几个重要转折点没跟上,你们继续练,鼓队和我进屋,我指导你们看指示。等晚上,师叔做桌素菜,庆祝庆祝。现在自由活动,去,休息去。 您放心,我带着他们。蒋白以师哥的身份说。等师叔进了屋,师弟们才真正疯起来,绕着桩阵追跑打闹。 牛逼,太牛逼了。伏城差点把邱离摔过去,你和青让比我们分数还高呢,是不是找打! 我们这叫配合默契!毕竟是未婚夫妻。邱离踹过去。其实心知肚明,他们的分数高是高在了难度,蒋白和伏城虽然也有默契,身体记忆在,可是师叔顾忌蒋白的伤,C级动作间的过渡段不敢太难,比较生硬。 这个原因蒋白也想得到。晋级通知只有是否通过,没有分数排名,究竟他和伏城排在哪个阶段,尚未可知。或许是擦着32强的分数线,或许后面还有几队,但这一次的成功不代表万无一失。 比赛才刚刚开始。 走吧,师哥请你们逛超市。蒋白把伏城搂着,给谁发微信呢? 没发微信,在查东西伏城把手机一藏,我想我想吃冰棍,师哥你请我吃咸水冰棍吧? 一听这个冰棍,蒋白脸上多了点微妙的笑容。除夕还没吃够?说,上网查什么呢?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89) 伏城手忙脚乱。这个冰棍和你那个冰棍不一样,我热,真想吃冰棍。我上网查那个。 哪个?蒋白拿过手机来看,页面是百度,搜索内容是:底下剃光了如何不痒痒。 啊,就这个。伏城挠着小腹,实则还想把手往下探探。 咳蒋白把手机还回去。 师哥,你知道怎么办吗?伏城贴过来问。 蒋白很正直的。当然知道。 那你快告诉我,特痒痒。伏城浑身难受,你剃的,你负责。 蒋白继续正直。现在先去买冰棍,等我总结好语言再告诉你。 邱离和青让在旁边听,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他们相信蒋白又要忽悠伏城了。 师叔在屋里给付雨徐骏上课,高昂在帮忙,蒋白带领师弟收拾器械,把软垫归类放好,踏出院门时还不相信真的晋级了,短短10分钟的桩上功夫踩上去就没了时间概念。 咱们要不要去买菜?青让提议,师叔说晚上要做饭呢! 买买买,晚上吃火锅!邱离再提议,我要吃辣,谁也别想阻挠我吃辣!反正我不用减重。 我也伏城心虚地看了一眼旁边,我也想吃辣,我也不用减。师哥说我轻轻的,我还想吃桶桶。 蒋白抬起发酸的右臂,刚要碰他,看到通往超市的小路上站着一个人。 女人,还拿着一张纸,在找门牌号似的。 右手像被火烧一下,他急忙攥住了伏城。攥住后还想拉师弟走。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就要带着伏城离开。 可是伏城已经不动了。 邱离和青让还嬉嬉闹闹,走了几米发现蒋白伏城立定原地,又退回来。怎么了? 伏城整个人死沉沉的,全不是方才的欢喜劲儿,拉着师哥小心翼翼往前看,还歪歪脑袋,求证似的走了半步。 走,师哥带你去吃麦当劳。蒋白将手拉紧,要带他转身,你不是想吃麦当劳么?师哥带你去,我们 妈妈伏城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像个刚长大的小动物,不敢相信又不敢求证,妈? 那女人慢悠悠往前找,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动静,朝这边看过来。 蒋白还想说话,和那女人对视一眼,看清了她微微皱起的眉头。一刹那,他听见了15岁蒋白的声音。 把伏城藏起来,她不能带他走。 第110章 前尘往事 伏城歪着头看她, 像认识,又不认识。手里紧紧攥着的人已经不是爸爸了,是师哥。他已经不是小孩, 他长大了。 妈妈离开的时候自己太小, 只记得一个背影。她穿一条白底波点的连衣裙, 说回姥爷家里住住,很快就回来。伏城记得自己哭闹,像是有哪里来的预感,料到这一别怕是再也不见, 拽住不让她走。说自己会听话,好好练功, 再也不捣乱了。 可小孩哪里拗得过大人, 妈妈走了。他哭着跑回去找爸,爸爸在桩上站着,看都不看外面。那模样, 伏城一辈子也忘不掉,是一头孤独的狮子。 15年一晃而过,伏城记忆里的背影变矮了,以前她那么高,高出自己太多, 现在自己高了她一头, 可那张脸,是她。 没错,是她。师叔家有照片,自己经常看,就是她。要是在大马路上擦肩而过,可能认不出来, 但面对面这样对上了,那张脸就是妈妈,变化不大,只是有了年龄的痕迹。 邱离和青让傻眼,没听说伏城的妈妈要回来,怎么突然就来了?这真是她?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我们走。蒋白带伏城转身,邱离,青让,走了! 哦。邱离好奇又看两眼,和青让转身跟上。管她是不是,他们只听师哥的。师哥让走就走。 伏城愣着被拉走,整个人像一株植物,不会思考,直到身后一个声音。 是小城吗?女人问完就追,小城? 蒋白一下就停了,还是让她认了出来,走不了了。 伏城又愣着转过来,很懵逼的,表情让人心酸。是她吗?是吧?是的。可他不敢叫,攥紧拳头,皱紧眉头。怕叫错了这个梦会惊醒。 小城?真的是你?岑梦走得很近了,还在问。 伏城眨着眼睛,试图把面前的女人和记忆里的背影联系起来,和照片里抱着自己的妈妈联系起来。她头发还是那么长,身材没走样,笑的时候,左嘴角一个小梨涡。 脸上的轮廓那么熟悉,是从梦里走出来的人。 伏城终于身体一震:妈妈? 小城!岑梦伸出手,抱着面前的儿子哭了。 周围一片寂静,伏城习惯逞强,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其余3个人也不吭声。 蒋白给他们时间相认,不一会儿才拉起伏城的胳膊,把他们稍稍分开。找个地方再哭吧,风大,我怕我师弟冻着。 还是离伏家班不远的那个粥店,5个人要了一张桌子。伏城艰难地喝着粥,还没接受自己一下是有妈的孩子了,表情很麻木的,但眼睛特别亮。 蒋白不说话,只给伏城夹菜,看着对面的女人。 最后邱离实在受不了了,场面压抑,起一身鸡皮疙瘩。阿姨,我和让让青让,我们两个是伏城的师弟,这位是蒋白,他是我们的师哥。我们4岁多拜了师父,就是伏城的爸爸,伏弘,您您 我是伏弘的前妻,岑梦,你们都是孩子,就叫我阿姨吧。岑梦笑道,伏城小时候我确实没有好好照顾他,现在我回来了,会弥补。大家吃菜,吃菜。 好,谢谢阿姨。邱离乐呵呵地吃了,心里特美。师父走了,师母回来了,伏城也算身边有家人,那再好不过。 青让慢慢夹了一筷子凉拌木耳,用眼神收集信息。不对劲,有地方不对劲。怎么说呢,从落座到现在,桌面上就有一股敌意,不止蒋白一个。 阿姨,您怎么突然回来了?青让问,我们都没有心理准备呢,您看伏城,高兴得不说话。 伏城确实高兴,可面对突然找回来的亲妈,他没话题聊。毕竟自己接触过的世界只有狮子和武术,很单一的,别说和十几年没见过的亲妈没话题,就算让他和班里的同学聊,他也聊不出什么深度。 我缓一缓。伏城一直看着岑梦。妈妈,这是妈妈,没想到还是那么漂亮。他很想多聊聊,可只会傻笑,眼底藏着怯生生的爱,希望多亲近些。 我还以为你是高兴傻了呢。邱离拍他一下。 我没傻。伏城又笑了。 我们小城不傻,又聪明又能吃苦。岑梦向对面说,很小时候,伏弘就非要教他练武术,我是当妈妈的,看不得他哭,我不喜欢他练那个。 像,笑起来嘴巴太像了,说不是亲生的都说不通。青让把他们来回打量:阿姨,您突然回来是为什么啊? 伏城没戏没肺地想了想。当然因为我 肯定因为你啊,你是妈妈心头肉,怎么可能不回来?岑梦依次夹菜给他们,阿姨这些年也难,也有不如意的地方,好在都过去了以前的事,阿姨也有不对,希望你们别怪我。 我们怪您?蒋白鹰一样凝视她,我们怪您干什么?怪您一下把伏城扔下15年,还是怪您这些年对他不管不问? 岑梦的脸色一下比墙灰还难看。 是吧?蒋白往嘴里塞了一口花卷,阿姨? 我到底是伏城的妈妈,骨肉至亲,不会不管他。岑梦的脸色又好转,给伏城夹菜,小城吃,妈妈看你太辛苦了,下次妈妈亲自给你做几个菜。 伏城小心翼翼拿盘子接,很爱惜的。谢谢妈,我不苦。 之后半小时,青让始终觉得气氛不对,说不上来的错位感。邱离和伏城天生脑子直,想不出太多,但他能看出蒋白对岑梦的敌意,和岑梦同样投给蒋白的敌意。难道他们之前见过? 你们别动,阿姨去结账。吃得差不多了岑梦站了起来。她离开之后,伏城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趴在桌面不动。 师哥,我没做梦吧?伏城没有表情,其实自己应该多笑笑,那个是我妈妈?不是幻觉吧? 嗯,没做梦。蒋白把最后一个虾饺夹给他,等我一会儿,我去结账。 邱离把最后一个春卷吃掉,看着蒋白的背影。他怎么去结账了?也对,阿姨回来,我们应该抢着结账的。 青让不言不语,不对劲,蒋白和岑梦很明显都不喜欢对方。 收银台边,岑梦正要扫码,账单一下被抽走了。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蒋白付了账,你为什么突然回来? 岑梦不解得皱起眉头,转了过去。 你以前回来过。蒋白说。 岑梦赫然回头。 你以前回来过,对吧?蒋白非常肯定,我记得你。 你怎么会记得我?岑梦用力地说,你不是出事了吗? 四目相交的一瞬间,蒋白太阳穴又疼了。你知道我出事?你都知道? 岑梦不想回答。我是伏城的妈妈,他爸爸没了,我有权利照顾他。我要带他走。 从你离婚扔下他那天,你早没权利了。蒋白在心中捋清一切,曾经想起过只言片语,争吵的女人应该就是她。以前这个女人找回来过,但只有自己和师父伏弘知道。伏弘带着自己见过她,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拒绝了这个女人要带走伏城的提议,哪怕知道她能提供的条件更优越。 而这一切,3个师弟全不知情。自己的敌意来自于几年前,伏城的爸爸一定察觉到什么才拒绝了她。可是在弥留之际,他还是把亲生妈妈的联系方式给了伏城,怕儿子将来孤单,怕他没有人管。 岑梦回过神,面前的男生已经长大了,上次见面才初二,现在长高这么多,稚气和脸上的奶膘也褪得干干净净。 你更没有资格管他。岑梦说,你是不是有点疯啊?我是他妈妈,你们那个师兄弟的关系法律不承认。 那你就试试。蒋白撞了她一下,试试能不能带走他。 吃完这顿,伏城和妈妈留了微信号,一路哼着歌回家。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等着师哥洗完澡来哄睡觉。 蒋白拎着两个暖水袋回来。怎么还不睡? 兴奋,进了32强,还有我妈回来了。伏城往蒋白大腿上一趴,我都傻了。不习惯,到现在还没缓过来。要不你捏我一下? 这么捏?蒋白象征性拧一把。 嘶,疼。伏城盖好被子,嗯,缓过来了,没做梦。可是我都这么大了,我应该叫她妈,还是叫妈妈?叫妈妈会不会显得我很幼稚 叫她阿姨行不行?蒋白半开玩笑地说,你就不问问她为什么突然回来? 伏城摇摇头,打开微信,岑梦给他发了晚安。不问,我真的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妈。你说怪她吗?小时候怪过,怪她不理我,不要我。现在伏家班有起色,你也回来了,我妈也回来了,我觉得特别幸福,真不是做梦? 蒋白无话可说,可是不愿意破坏伏城的美梦。不是做梦,以后有妈有师哥的。 嗯。伏城点了点头,依旧埋进师哥胸口睡觉。 蒋白看着天花板,又睡不着了。她为什么突然回来? 次日一早,蒋白就把伏城妈妈找回来的事告诉了师叔,不出所料,廖程明对这个女人也没有什么好感。可师叔不愿意多说,只说进16强的比赛要抓紧训练,还要增加难度。 确实要增加难度,蒋白清楚他们的难度分数太低了。接下来几天,每到中午伏家班总能接到外卖,订餐人无一例外都是岑女士。 伏城自然是高兴,每晚还和妈妈亲亲热热打电话。直到家里突然收到几个包裹,拆开全是名牌衣服,蒋白才发觉伏城已经把地址告诉了岑梦。 冲16强的比赛在即,这个女人又来添乱,蒋白衡量着,把标签都没拆的衣服打包,去敲603的门。 给我?陈双接过来,这不便宜吧? 买多了。蒋白笑了笑,但是不是白给的,以后我来不及照顾我师弟,他上你家吃住。 行啊。陈双莫名其妙得到几身名牌装备,不过这些牌子你都舍得送我,你不是疯了吧? 没有啊,我挺正常的。蒋白冲着陈双笑。 自己从小一手养大的师弟,绝对不会交给别人。不管岑梦对伏城好不好,都不行,有血缘关系也不行,法律承认也不行。 第111章 再晋级 16强赛日渐逼近, 蒋白天天泡在院里练习,寒假作业都没怎么动。午休时,他推开东屋的门, 师叔正孤零零喝茶。 休息一会儿?廖程明问, 你师弟呢? 他妈妈给他打电话, 他正接着。蒋白回答,虽然师叔没有直接问哪一个,但肯定是伏城,她回来了您这几天不高兴? 廖程明捏住小茶杯。没有不高兴, 也没有特别高兴。 为什么?蒋白问。 那么多年不回来,又回来了, 我能说什么?廖程明看着茶水, 人情冷暖就和茶一样,浓了可以添水,可淡了就没法再浓。就算再加茶叶, 也不是原来那一壶了。 她以前不好?蒋白试探问。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90) 以前的事夫妻俩都有错,伏弘他确实不切实际,一心扑在狮馆上,没法给大人孩子一个安稳的家。人家姑娘嫁给他,不是图他每天耗在班子里, 也希望有人疼, 有人陪。廖程明长叹气,可我咽不下气啊,小白,我心里咽不下,这里他指心口,有个疙瘩!我心里憋得慌。和伏弘有再大矛盾, 你可以离婚,现在不讲究从一而终,没有感情那就好好分家,离婚所干什么用的?不就是干这个的,我也离过婚啊,你 师叔您喝茶。蒋白怕他太激动。 你不能不看孩子。廖程明真动气,哪怕你给伏小子打电话,每年说上几句话,我也不像现在这么难受。唉,不说了。 蒋白心里有了大概。她以前回来过,对吧? 你们上初二那年,回来过一趟,是伏弘带着你去见的。记忆纷至沓来,廖程明痛心疾首,她是想弥补,想把孩子带去国外读书,去美国。伏弘几天几夜揪心,怕不放手耽误了伏小子,又怕这一放手,孩子在国外没人照顾,人生地不熟。伏弘有他的缺点,人粗心,孩子养得不精细,摔爬滚打拉扯大,可伏城是他心头肉啊,是他心头肉。 后来没答应?蒋白问。 没答应。廖程明摇头,伏弘说,等孩子再大一大,上大学再走,毕竟岑梦现在那个先生不一定能接受这个孩子,其实我懂伏弘的私心,他怕儿子一走就见不着了,想多看几年。你更是不答应,不肯让师弟走。后来岑梦另一个儿子急着让她回去,她只好走了,给伏弘钱,伏弘也没要,他那个脾气怎么可能要 她又有一个儿子?蒋白问。师父的心情他无法理解,但那年的自己还是很好懂的,别说是亲妈,就是伏城亲爷爷来了,他也不放手。 廖程明点点头:有一个,从小在国外长大,伏弘也是担心伏城过去会挨他眼色。伏弘信任你,你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可我们看得出来,将来你沉稳,能带好师弟们。你别看伏城现在高兴,他是懵了,过两天冷下来就该琢磨岑梦为什么不要他,为什么又回来,你说,这事怎么解释? 没事。蒋白活动起手腕,伏城现在高兴,我不泼冷水,他要是真冷静了,我来劝。您别费心想这些,不如指导我和伏城做前翻下桩,难度加上去,我想带他去佛山看看。 廖程明沉重的心情一扫而空。好,伏弘没看错人,你们4个敬茶拜师时他就知道,你这孩子将来长大了是主心骨。 时间紧迫,蒋白一边训练,一边盯着伏城和岑梦打电话,快递一律往603送。陈双拿人手短,每天往601送好菜好饭,还答应下半学期让弟弟来辅导功课。 蒋白暂时没答应,陈双这个人很好接触,除了太阳穴总有一片可疑的淤青,那个叫陆水的弟弟蒋白不希望他离伏城太近,看着就不像正常人,眼神很直,也不说话。 但他没工夫去研究603的哥儿俩到底是什么底细,光是一个前滚翻下桩就把他和伏城难住了。 停!廖程明紧急喊停,再来一次,上桩。 蒋白已经快要脱力,可是又一次举着伏城上了桩。伏城左右脚分别在2号、1号桩上,自己双脚踩3号桩,3号桩比1、2号高出30厘米,制造出一个高低差。 要考验默契,更考验信任。蒋白扶稳伏城:我下桩时从你背后压过去,你撑得住么? 伏城两腿微屈。撑得住,老子能得很。师哥你放心吧,我两条腿长在桩上,绝不歪,不摔了你!就算摔了我垫着你! 行。蒋白笑了笑,再来! 等伏城姿势到位,蒋白钳住师弟的腰大胆往前翻,不管桩高多少,他都知道师弟可以经得住自己。背贴着背,两人像一个人,翻下去之后伏城还在桩上,沉着等待他的狮尾稳稳落地。 蒋白双脚沾到地面,手劲一收再收,稍不留神就能把狮头从桩子上拽下来。可是他要稳,必须稳,伏城要举狮头,他要举着伏城,用腰部的力量,把前翻而下的师弟接下来,看着他平安着陆。 可伏城实在太有重量,师叔说,他们师父以前能减到110斤,1米75的身高,精瘦精瘦。现在蒋白看着伏城的身高,算了,伏城要是减到110斤,那可真是太可怜了。 行,别练了。廖程明怕他们撑不住,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呢。晚上好好吃饭。 伏城终于卸下狮头,额头盖着一层汗。晚上不吃了,能轻一点是一点师叔,你说明天我们稳吗? 只要不出错。廖程明有比赛敏感度,别出大错。咱们伏家班不是两头狮子嘛,邱离和青让冒险激进些,你和蒋白稳扎稳打,争取一起进16强。 行。伏城放心了,等了一会儿又问,师叔,明天比赛之后,我妈想带我出去吃饭,行吗? 廖程明心里一软,孩子不傻,看出没人喜欢岑梦,这才先问自己。去吧,让你师哥陪着去。 谢谢师叔。伏城小心翼翼地说,看着师叔的脸色,师叔你放心,我吃完饭就回来。 谢什么。廖程明笑了笑,去吧。 次日一早,伏家班在院里集合,迎接第二次比赛。流程和上次完全一样,先由裁判组抽签,蒋白伏城第8组,邱离和青让11组出场。狮鼓队除了李丛,大家都有进步。廖程明始终提心吊胆,直到伏小子顺利前空翻从桩上下来,才踏实。 小白虽然忘了很多事,但还是稳,稳得不得了。替他们高兴没几分钟,廖程明又发愁了,要是真进16强,下一场比赛就是争夺半决赛的8强,难度又要增加,越来越危险。 邱离和青让那组几乎没有悬念,最后难度分高出师哥组0.2,接下来是焦心等待,除了李丛,其他人眼巴巴等着裁判给结果。 Q群亮起来,伏城不敢看:师哥你来! 蒋白拿过手机,点开,猛地一抬头:我们晋级了! 晋级?伏城抢过手机,果真是。晋级了!他一笑,回身紧紧搂住师弟,搂住这些家人,晋级了!咱们都晋级了! 我看看!邱离抢手机,然后和伏城抱成一团。真的是晋级,没想到伏家班第一次冲战狮甲,就冲进16强两队名额!这意味什么?意味着再过一战,要是能冲进8强,就可以去佛山。 伏城笑个不停,广东佛山,中国龙狮文化发源地,太爷爷的故乡。再进一级他就能回去了,去南方看最盛大的比赛,很人数最多的狮队龙队。 咳咳,不许骄傲。廖程明悲喜交加,伏弘在天有灵,孩子们的功夫没白费,没有白费啊,功夫不会骗人,冬三九夏三伏,一日一夜积累,功夫是不会骗人的。 师叔!我们是16强了!伏城绕着廖程明转圈,再晋级,我带你去佛山。 行,师叔等着,你们没问题。廖程明心花怒放,去吧去吧,都散了,好好出去吃一顿,我给狮鼓队上课。 还上?李丛已经没耐心了,给他们上吧,我走了。 你回来,你以为我们伏家班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邱离看不惯他很久了,青让给拦下来。李丛说到做到,转身就走了。 要不然,我也学学?徐骏提议,万一他临时跑路,我还能顶上。 唉也行。随他去吧,学武术的没有坏孩子,他是不合群。廖程明招一招手,把狮鼓队带进屋里。 蒋白带着师弟们收器械,对自己找来李丛充数这事有点后悔,那人不定性,说不定哪天就真的跑了。 走吧。他擦了擦汗,今天晚上 要请吃大餐?邱离突然精神。 以后请。蒋白拿起一块毛巾,如果进了决赛,回来我带你们去上次的拳击馆蹭饭。 邱离和青让纷纷鼓掌,端水大师还是那个配方,原汁原味。 今天晚上咱们陪伏城吃。蒋白看向伏城,他妈妈要请他吃饭。 我不去。邱离第一个说,我和她又不熟。 我也不去。青让也说。 伏城少有的为难,这两天热乎劲儿下来也想了很多。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她,可是我妈说,我那个同母异父国外长大的弟弟也来。 什么?邱离一激灵,然后看蒋白。 蒋白料到了,岑梦肯定要带伏城培养兄弟情。没事,我们陪你一起去。 吃饭地点在伏城家附近,一家高档西餐。伏城手忙脚乱找衣服,最后还是那身朴素的运动衣配羽绒服,蒋白连衣服都懒得换,直接校服外套。 师哥,我用不用带见面礼啊?伏城想着第一次见面不能空手,准备在商场买点心匣子。 买点心挺好的。蒋白帮他挑了几样,察觉到伏城的低落,怎么了? 就有时候伏城看着牛舌饼,有时候吧,突然一下就想,我妈当年怎么就走了,现在她怎么又回来了。 蒋白嗯了一下,懂了,伏城的懵逼阶段结束,现在反应过来开始琢磨了。 我挺想她的,这些年,特别是我爸和你都不在那两年。伏城出神地看着前面,我从小就特别想有妈,有妈和有爸的感觉不一样。我真的没敢想过自己是不是被她扔了,没敢想,不想就行了。她回来,我就没被抛弃。但是我真的挺想问问 问什么?蒋白握住伏城的手,装进自己兜里。 想问,你为什么一走这么多年,你想没想过我?你看着那个儿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我?伏城用假装不在意的语气,可我怕问了之后,答案让我难受。算了,不问了,走吧。 蒋白也不追问了,能做的就是陪伴,陪伏城消化他的情绪。 到了餐厅,有钱人的烧包氛围扑面而来,要不是师兄弟们陪着,伏城真不想来了。 你们说,我妈那个儿子要是说英文怎么办?伏城突然问,我英文不好。 我英文好。青让当仁不让,其实以前蒋白英语更好,他要是不会说中文,我当翻译。 邱离掐了伏城一把。管他呢,他会说英文,你还会舞狮呢,舞狮可比英文难学多了。 这倒是,伏城心里安定了,作为身边的稳定因素,一起长大的师哥师弟可比什么同母异父的弟弟重要得多。 没事,你别紧张。蒋白帮伏城拎着点心,就当伏家班是来蹭饭的。 第112章 金狮闯关 岑梦等了好久, 才见儿子和师哥师弟们一起来,笑起来有些埋怨。怎么还穿这几件衣服?妈妈给你买的呢? 伏城没听清这几句,慢慢走过去。他们分开太久了, 抛开重逢后的热情, 实在找不到聊天切入口。这些, 都让伏城逐渐清醒。妈,我今天比赛,16强,我们都晋级了, 再晋一级我们就能去佛山,佛山是 是是是, 妈妈知道。岑梦拍拍他, 先别聊那个什么佛山,坐。又对他身后3个说,你们也坐, 阿姨没想到你们都来。这个是,是伏城的弟弟,窦炎,小炎,小炎!叫哥哥。 伏城一下愣了, 他最高兴的事还没说完呢。记忆里那个妈妈的背影突然对不上号。 旁边那个正刷手机的男生抬了头, 勉勉强强站起来。哦,来了啊,我叫窦炎。 这个也对不上号,不认识,伏城想礼貌性笑笑,但笑不出来, 只把点心匣子放在桌上。 邱离在后面嘟哝。会中文啊,爱答不理的看不起谁呢? 这些蒋白早已料到,岑梦好歹对伏城还有感情在,她这个儿子又没见过伏城,怎么可能亲近。他先请服务员添椅子,安排伏城坐岑梦正对面,自己坐旁边,位置安排像是他来请客。 最后坐下了,蒋白问:你是伏城的弟弟?我是他师哥,他们两个是他师弟。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从很小,一起长大的。 窦炎平淡地看了他们一圈。 小炎比小城小两岁。岑梦拿起精装菜单,是我和现在丈夫的独生子,很小就随我们出国了,可我一直告诉他还有一个哥哥,在中国,将来回来一家团聚。 伏城拘谨坐着,越听越不舒服了,越听越觉得真实的妈妈和想象中不一样。幸亏有师哥师弟陪,不让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触他们。他们更像一家人。 哦。伏城不能干坐着,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中国这几年发展快,美国有的,咱们也有了,这是点心匣子,我喜欢吃的都买了,你们尝尝。 窦炎偏过头,用英语问了几句什么,岑梦笑着摇摇头。 伏城听不懂,突然想走。想回自己家。 点心匣子就是点心,中国人都这么说,特别是北方。不过时,过春节大家都买来送礼,确实不贵,你爱吃不吃。不等青让翻译,蒋白已经憋不住了,在中国你最好还是说普通话,方便交流。 窦炎斜靠着椅背,要笑不笑的,然后低头玩手机。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现在就让你听说。青让脸发白,看不得伏城被挤兑。 邱离歪着头,手里默默抽出了金属链条,蒋白要是点头了他们就埋人。 你们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年龄小,还是个孩子,你们当他是个小混蛋。他啊,惯坏了,确实没小城懂规矩。岑梦使劲杵了一下旁边,好好坐着! 窦炎连头都不抬。对面是4个板直坐姿的男生,学过武术,肩背像用竖尺矫正过。 点菜,点菜。岑梦只好打圆场,好在他们是兄弟,迟早会培养出感情,小城你喜欢吃什么? 我都行。伏城一点都不饿。原本是饿的,没胃口了。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91) 问完这句,岑梦感觉到了失言。对不起,妈离开那年你太小了,还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咱们就都吃牛排吧?这家的牛排挺出名的。 我看看。蒋白把一整本菜单拿在手里,伏城是我养大的,他吃什么我知道。 岑梦烦躁地点了下脚尖。好像自己这个亲妈还没有师哥懂儿子。 他们吃什么我吃什么。伏城说,椅子往师哥挪一挪,我这些年吃素多。 吃素?岑梦特别不高兴,你爸就吃素,怎么还让你跟着学?吃素能有多少营养? 邱离和青让一起看菜单,全是英文和法文。又同时在心里翻白眼,伏城那个吃素简直叫荤素搭配,蒋白可没让他缺过嘴,不然能长这么高吗? 想起爸爸伏城笑了,露出一模一样的小梨涡。我爸说,将来我要接伏家班,我要舞狮头。所以不能太高,我现在已经高了,最好像我爸那样 提起你爸爸我就头疼。岑梦难受得像要背过去,赚不了多少钱,瞎忙活。 伏城笑容僵住,确实不一样,想象中的妈妈不会这样。妈,你别这样说我爸。 好,你不让说,我就不说他了。岑梦摸摸儿子的耳朵,你看你现在,还学会扎耳洞了,万一感染怎么办? 不会。蒋白放下菜单,耳洞是我亲手扎的,我很干净。他还有锁骨钉,也是我扎的,没病。 伏城轻轻点头,凉了一半的心开始回暖。 窦炎止不住切了一声,又看了看蒋白的校服。 你看我师哥干什么?要说刚才还能忍,现在伏城有点上头,那个眼神里明晃晃有鄙视。 没什么啊。窦炎回答,看他校服好看。 好看吧?蒋白接话,你想穿也穿不上,武校的门直接把你打出去。 岑梦微侧过头。点菜吧。小城,以后妈管你,可不许再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伏城坐着听,心里有股逆反劲儿往上拱,说不上的感觉,前两天还没有呢,亲热后反而有莫大的疏离感。邱离酝酿着怒火,当初走的时候一了百了,现在长大了你想接手?埋了吧埋了吧。 请问您的牛排要几分熟?服务生弯着腰问。 伏城随便说:就8分。 这下窦炎是真的笑了,用微妙的表情等着伏城下一句。谁家牛排有8分熟?没吃过是不是? 我也8分熟。蒋白把菜单还给服务生,谢谢。 我也是。邱离砰一下拍响碟子,8分,多1分少1分都不行。 我们一样的。青让也说。 服务生没接话,见惯了大风大浪,许多人并不知道熟度用奇数,他们不会嘲笑纠正顾客。好的,酒水饮料呢? 有师哥师弟坐镇,伏城丝毫没觉出自己说错话:白水。 喝饮料吧。岑梦动动手指,在菜单上点了点,多来几种你挑着喝。 伏城摇摇头:我有比赛,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岑梦尴尬得笑了笑,试图拉住儿子的手又放弃了。 蒋白默不作声,时时刻刻观察着窦炎。标准有钱人家的孩子,对亲妈也不是很耐烦,更别说对伏城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哥哥。 妈。伏城沉了一下神,不吐不快,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还好。岑梦生怕孩子吃不够,想弥补,只是经常想你,想你小时候。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伏城皱着眉头,我和爸没搬家,一直住老房子,你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岑梦被问得没话说,窦炎还在旁边,她也不好说现任丈夫什么,慢慢聊起了别的话题。伏城也不追问,要是他还小,一定会追着问个明明白白,其实成年人的沉默是一言难尽。 饭吃完了,这顿蒋白不抢结账,看岑梦刷卡。 妈,后天我比赛,你有时间来看看吧。伏城完全清醒了,自己想要的母爱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没有就是没有了,现在拥有的一切才是真的,实实在在握在手里,我现在是班头,带伏家班,和我爸一样。 岑梦收好钱包,笑着,可嘴上却说:别干那行了,危险,将来摔一下碰一下的,还是身体健康重要。将来和妈妈去美国吧,那边房子大,你的房间都准备好了。 伏城的手往后一缩,美国?美国对他来说太远了,他的世界最远就到近郊。 窦炎仍旧露出那副表情,手里不停地滑手机。 阿姨,我要带我师弟回去了。蒋白拉伏城起来,我们要训练,您要是想见他,来狮馆找,我们出来吃饭的时间不多。 对,您来狮馆吧。青让也说,地址您应该知道。后天早上的比赛。 还有这盒点心。蒋白拎起礼物袋,既然有人不识货又不喜欢,我带回去,免得您带回家扔了还浪费。 听完这句话,邱离想鼓掌,送出去的礼还能薅回来,师哥就是师哥。 两盒点心又拎回家,蒋白心里才舒服些,在他手里还没有薅不回来的东西。以前还想着慢慢修复记忆,迟早会想起来,现在恨不得暴打15岁蒋白一顿,你他妈装什么死呢,赶紧想起来。 师哥!洗完澡,伏城飞扑上来,想什么呢? 蒋白揉着眉心睁开眼。想后天的比赛。你想什么呢? 想比赛,也在想你。伏城很直白,师哥,前两天我觉得和我妈挺亲近,现在突然特陌生。但我不想想了,我要专心比赛。 蒋白将他左耳的耳钉顶出来,又戴上去。你们那么久没见,陌生才是正常。别想太多。 我不想。伏城肚子里空,硬是不吃,真想赶紧到后天,8强就能回佛山了,佛山那么远。师哥,你去过吗? 蒋白笑了。我去过也不记得。睡觉吧。 这一觉睡醒,蒋白心情没那么沉重了,伏城显然有他的思想,不会一两句话就跟他妈妈走。可最让他担忧的事也来了,下雪。 雪是从半夜下的,出了门,他们手拉手顺着白雪半融的路边墙根去训练,想着明天千万别下了,伏家班没有室内场,要在室外比赛。 张一柳又出现在院外,腿边有东西,看上去疲惫许多。这么晚才练功?年轻人朝气呢?过来看看! 我浑身都是朝气!伏城跳过去看,一掀开包袱皮,两头金灿灿的黄狮,狮角闪着光。 张师傅,这伏城真没见过漂亮成这样的黄狮,我的? 红狮开道,金狮闯关!张一柳挥舞着明显瘦了一圈的手,看你有没有能耐打到佛山去! 第113章 掉桩 金狮比红狮多了几分庄重, 摆在狮馆里非常压气势。蒋白又请张一柳来开光,从这刻起,伏家班多了一对儿金色的南狮, 高额顶宝镜, 大嘴吃八方。 太漂亮了。邱离摸不够, 让让你瞧,狮批上的闪片像龙麟似的,一层压着一层,这要费多大功夫? 这是功夫活。青让说, 你们看出来没有,狮子张瘦了。 看出来了, 最起码瘦了10斤。伏城抱着一个金狮头, 做狮头扎这么辛苦? 不是狮头扎辛苦,是狮子张的功夫熬人。廖程明送完张一柳回来,他做活太细致, 原打算狮头他做,狮批旧改新,没想到他这么倔头,说旧皮配不上他的狮子头,打到佛山叫人笑话, 说他手艺差。对他这样的人来说, 手艺名誉比命还重,你可以说他为人不好没法相处,但绝不能说他的狮子。 蒋白看着发青的天。是,能看出来,狮子张的狮子选料好,重量轻。 他自己熬的韧纸, 他心里有数。廖程明说,这倔头,嘴上骂着,心里巴不得多希望你们去佛山,带着他的狮子头去。 尽人事听天命吧。蒋白看天色不好,就希望明天是晴天。 希望李丛别掉链子。伏城忿忿的,总觉得他对我们有气,想收拾他。 这话再说可要挨戒条了。廖程明是一视同仁的人,学武术,切勿心浮气躁,整天打打杀杀。不许动手,这是我对你们唯一的要求,再有就是希望你们考个好大学。李丛有他性格缺点,可学武术的孩子坏不到哪去,武术就是一把尺子,矫正的是人心。 但愿吧。蒋白抓起狮批,伏城,走了,去练侧空翻下桩。 来啦!伏城跑去拿南狮裤,心里却打鼓,侧空翻下桩比前空翻难度大,还高,师哥不在这几年,自己已经不做这个动作了。 但只要身后把住自己的人是师哥,他就不怕,闭着眼从1米7的桩侧翻下去。 怕两个孩子干不恰当的事影响比赛,廖程明让他们在自己家留宿。次日,蒋白起很早,拉开窗帘,外面是银白的大雪和扑面而来的冷空气。 完了,他呵出一口白气,下大雪了。 伏城正在醒神,窗外好亮啊,爬起来一看心里直呼完了完了。师叔腿脚不好,动作慢,他们饭都没吃赶到伏家班,打开门,院里落了小腿高的雪。 快!蒋白脱掉羽绒服,扫地,我打电话叫邱离青让。 不到7点,邱离青让和伏家班的狮鼓队全到齐,热火朝天收拾院子、重新铺好软垫。可雪越下越大了,防滑垫刚擦干净又落上一层。 李丛!蒋白又脱一件外套,穿着短袖还在冒汗,防滑垫一定全部擦干净,结冰了就铲下来。 李丛在桩上做加固,手里一把改锥。下雪结冰这不是自然现象吗?我又能怎么办? 你少废话!伏城手中的扫把飞扬。 李丛厌恶地回了一眼,继续干活。 10点整,蒋白的手机准时接收抽签名单,这一次邱离和青让在第4组,他们排13组。披上金色的狮批,蒋白身为师哥,必须亲自检查他们的装备,腰带和鞋带是否系紧。 手腕的束带呢?蒋白发现邱离没绑。 准备时间有限,邱离无所谓。懒得弄了。 伏城,把你的束带给我。蒋白亲自给邱离绑上,今天下雪了。 邱离突然不再反对,心里暖暖的。即便还没完全想起来,蒋白也记得自己和伏城的旧伤在阴天下雨会疼,天气一冷也疼。师哥就是师哥,这个称呼就是责任。 背好狮批,邱离和青让轻装上阵。邱离本身就轻,张一柳的狮头也轻,青让将他举上桩阵丝毫不费力气。 师哥,你看!伏城指着桩阵,他们难度比咱们大,要是进了8强,我们也要试着直接上1米7的桩。 说话间,青让跃上桩面,鼓声慢下来,狮子左右嗅。 我觉得今天的鼓点配合好像进步了。伏城竖起耳朵来听,师哥你看这招,雄狮在桩上犯迷瞪,等着锣敲响,噔一声,立马醒! 话音刚落,廖程明低伏身体,用身体语言暗示两个钹停止。付雨心里数着节拍,噔一敲,桩上的金狮瞬间惊醒,狮尾巴狂摆。 青让的狮屁股不错。伏城鼓了鼓掌,邱离舞狮子比我活泼,他个头比我矮,跳跃动作比我多,以前师叔还说邱离舞狮像狮子狗呢。 青让不错,所以我的狮屁股就不行了?蒋白立刻问。 伏城摆摆手。没有没有,你的屁股也好,你往前顶特厉害,玩儿命一样 蒋白满意地点点头。知道就好。伏家班班规,师哥面前禁止表扬师弟。 你最好,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都最好!伏城说,又回忆,没想到时间过这么快,第一次见你们几个,我还吓坏了呢。 为什么?蒋白问。 我没见过那么多人一起来我家。伏城回答,邱离和青让的姥爷和我爷爷认识,所以想让他们两个来学武术,邱离从小体弱,你现在是没想起来,他小时候,腿用手指攥了个圈圈,就这么粗,全靠运动强身健体,能长到现在这么高,简直奇迹。 蒋白笑着看邱离和青让在桩阵上飞。这么弱啊? 特弱,还不爱吃饭,我爸拿着勺在他屁股后面追,就为了多塞他几口。伏城语气放缓,却严肃了,师哥,下一个动作叫空中掉头后翻,难度很大,邱离和青让绝对没问题。等进了8强,我们也做这个难度。 蒋白看着他们,青让双腿分开站在13号和14号桩上,2米1的高度,邱离的姿势叫坐头,像金狮独立,闪片烁烁耀眼夺目,又像一条飞龙,随时准备飞跃龙门。 鼓声有力,突然转折,只见邱离一个向后仰倒,在信任和熟练度的加持下开始后翻,金色狮头倒吊下来,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细节,半秒后两条腿落在2米3高的12号桩上。 高度一升再升。 身体还未直立,青让的背紧贴着邱离的背部开始连续后翻,脚发力,蹬住桩面的防滑垫向上跃,靠惯性,靠邱离给的支撑力完成一个完整的后翻。狮批画出一个绚烂的圆,一个金色的圈。 好!伏城鼓掌,这个动作师弟绝不出错。 可掌声还没停下,邱离身体歪斜,重心明显发生了偏移,青让还没落稳,在邱离的失误下严重侧移。 青让!蒋白箭一样冲出去,没接住。 伏城吓傻,提脚跟着冲过去。 还没立稳的金狮摔了下来,在倒下去前,青让还是捞住了邱离。摔软垫时,他听到蒋白叫自己名字,而不是叫邱离。或许这是他们做狮尾的默契,在突发事故面前会尽全力挽救狮头。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92) 哐当一声,是廖程明紧急之下撞倒了付雨的锣。摔着哪儿了?摔哪儿了?小白!小白!情急之下他叫不出别人的名字,好像叫了蒋白,他师弟们就没事了,蒋白就是师弟们的防线。 打电话。廖程明揪住伏城的衣服,先叫救护车 没事,我没事!邱离歪扭着站起来,胯骨生疼,让让没事吧?让让? 青让揉着腿,使劲摇头,可半分钟后才说:没事,师叔你别急,大家都别着急。你们快散开,狮鼓队重新就位! 来不及深究,大家各就各位。邱离和青让重新上桩,可动作不再流畅,难度也降低不少,甚至没有做全C级动作。大家心知肚明,掉桩了,这在比赛中是不可挽回的失误,即便今天完成了全套比赛,也不可能晋级。 但武术精神不允许他们后退,只要上了桩,人还能站,爬起来就要往桩子上爬。经过方才一场惊乱,狮鼓队的配合也出现了纰漏,付雨明显被吓着,经常在鼓声给出停止暗示之后又敲了下。 扣分,扣分,都是扣分的地方蒋白目光追随桩上步伐,不断回忆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错误。原本计划的下桩方式改为普通难度,随着师叔最后一次落槌,邱离和青让卸下狮头狮批,朝手机示意动作结束。 快,让我看看!直播间一退,伏城率先冲上来,扒着青让的南狮裤要检查。青让肯定不让,在场还有女生在,跟着师叔一瘸一拐进了室内,两个人又同样瘸着出来。 大胯和膝盖磕肿了。廖程明心急如焚,去医院看看骨头吧? 不用,我的身体我知道。青让试着小跳,您看,要真是骨头伤了,我还跳得起来吗? 你赶紧躺下吧,急死我算了。邱离顾不上算分数,师兄弟一条命不是说说而已。 哎呦,你这孩子,究竟是怎么掉下来的?廖程明扶着他,平时练得好好的,怎么会还好没出事。 青让一副状况外的模样,他也想不通。邱离揉着摔疼的屁股,犹豫再三:就脚底下,滑了。 滑了?蒋白拿了药油回来,雪势减小,可落一会儿地面仍旧潮湿阴冷。青让蹒跚学步般站起来,去检查邱离站的那根桩。看了一眼什么也不再说,怕伏城冲动,惹事。 桩面有没铲干净的冰,防滑垫的螺丝没拧紧。 第114章 8强确定 李丛正在看手机, 感觉有个人朝他冲来,他下意识往后躲避,抬头挨了一拳。艹, 你疯了! 我师弟摔了!蒋白抓住他的肩头往墙上撞。邱离和青让傻眼, 光顾得看住伏城, 没想到没看住蒋白。 两人都有武术功底,蒋白将人一撞一推直逼到窗口,再往外推,用李丛的脑袋撞开窗, 逼得他的脸暴露在雪里。 你师弟摔了关我什么事!李丛掐住了蒋白的脖子。 就他妈是你的事!蒋白用腿撞他。李丛反应很快,立刻找准机会抽身而退, 蒋白抬腿将他挡住又是一脚, 换成他掐他。 几秒钟李丛快要窒息,被拿住喉咙就失去反抗能力。 青让摔了,要是摔出问题我饶不了你!蒋白收紧了手。 干什么呢!敢打架?还不快松手!廖程明抓住蒋白的手, 呵斥,还敢在狮馆里打架?这么多年的规矩都学哪儿去了! 蒋白瞪着李丛,不话说,半分钟后才松开手。是是我的错,不应该当着师弟的面动手。 他确实活该挨打!伏城也想动手, 你们别拦我, 我来!打完了我领罚! 我看谁敢!廖程明一声怒吼。 大家都不动了,安安静静站着。 李丛摸着喉咙,还是那副表情,咳得脸色憋青。切一个舞狮子的比赛,闹得挺像回事。 不是像回事,这就是大事。伏城眼睛里冒火, 这就是伏家班最大的事!先不说分数晋级,你知道培养一个舞狮人要耗费多少心血吗?你知道他们练了多少年? 关我什么事?李丛大声喊,我他妈又不是来看你们舞狮子,我是来学散打的 就你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学什么也学不好!你对别人不负责,对自己也付不起责!伏城是真的急了,邱离和青让今天是没摔出问题,如果 别吵了别吵了。廖程明挡在他们中间,要不是自己在,李丛肯定挨暴揍,你们还有比赛,先平静平静心情。第一组肯定是不行了,伏小子,你现在是咱们伏家班的希望,不能受影响。 伏城这才想到还有比赛。对,还有比赛。 我们不用他,让他滚吧。伏城克制着自己的脾气,摔了自己都没这么心疼,我和我师哥不用他打鼓。 李丛什么都没说,看样子也不像想继续留在这里。蒋白原地不动,可即便他不动,攻击性和存在感仍旧强烈。 廖程明拿来一个书包:走吧,你不是这里的人,快走吧。 李丛拿过书包,踢开门走了。 雪又下大,蒋白算时间,快到他和伏城了。他先泡了几杯热茶,每人一杯,第一杯给师叔:刚才是我冲动,不该带头动手,保护师弟是我的责任,也怪我,没检查设施。 廖程明也没法说他,小白从很小就学着当师哥,底下3个师弟惹事都是他去认错,挨了欺负他去出头,考试没考好,卷子都是他学家长的笔迹来签。上小学的孩子正该疯闹,他就知道把师弟们聚在院子里不能瞎跑。这样的好孩子,真让人不舍得怪罪。 不赖你。伏城说,我是班头,我没做好检查。是我心浮气躁了。 廖程明摇摇头,大家都忙着扫雪,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主要赖我。蒋白说,师哥有责任,你们出了任何事都有我的过错。付雨你没吓着吧? 付雨摇摇头,吓着了,亲眼见到两个人从高桩栽倒。 还能继续吗?蒋白看出了她的心情。 能。付雨调整心态,吓是吓着了,可我没那么脆,好歹也是学武术耍大刀的。你们加油,带我们去佛山。 我一定带你们去。蒋白说,准备时间不多,拉起了伏城的手。 经历了一场惊吓,邱离青让清楚他们肯定不是8强选手了。走了一个李丛,青让受伤,邱离把位置顶上来,好在他从小练,无论经验还是默契都高于李丛。狮行的入门就是鼓,不练几年是不让学舞狮的,舞狮必定会打钹锣鼓。 直播开始前,蒋白重新检查桩子,确定没有冰,又亲自给伏城捆了腰带。时间到了,他和伏城站在狮头两侧示意。 徐骏身着单薄,直接一个凌空侧翻入场。 不知道佛山会不会下大雪,这是蒋白披上狮批之前,想的最后一件事。 整套表演难度没有师弟们高,对现在的蒋白来说刚刚好。他和伏城还是普通上桩方式,每一步,稳扎稳打。因为他们不能输,也禁不起失误。如果说半小时前伏家班还有退路,现在只能一往直前。 邱离和青让失误的那个动作,很快就会轮到他带伏城。雪花还在落,蒋白数次将伏城高举过头,看他猫一样抖动双腿。 舞狮头的人很累,举伏城也很累。蒋白自认自己的上肢力量可以算同体重中的优秀,可频率太高还是发酸,连续举起仍旧是体力活。舞狮套路很多,衔接动作之中,只要在桩上停顿,其实都是在偷偷休息。 这也是舞狮人的智慧,看似俏皮的表演,实则在桩上为体力争取时间。如果没有这些停顿,再强壮的人也撑不下无间断的10分钟。 跳到邱离脚滑的那根桩上,蒋白额外小心。他手里举着的是伏城,自己师弟,伏家班的希望。 廖程明心如刀绞,摔了青让和摔了自己亲儿子一样。青让越躺越疼,干脆站起来,扶着窗户看比赛。邱离是狮鼓队里最熟悉鼓点的,紧盯师叔,一下都不敢错。 中规中矩,没有特别野的动作,但整整10个C级。最后,要下桩了,蒋白松开伏城,抓住狮批两侧等鼓点到位。 伏城怕高,不看底下,桩位都在心里。师哥你小心地滑! 嗯。蒋白膝屈攒力,师哥摔不着你。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同步侧翻,金狮经历天旋地转还保持着良好的狮型。狮须、狮批,包括南狮裤上的任意一根毛发,犹如绽放炸开。 侧空翻下桩,好一头猛兽下山,廖程明落下鼓槌,掌心一片麻意。 随着蒋白和伏城落稳,比赛尘埃落定。成绩公布时每个人都不意外,邱离和青让掉桩,无缘8强。 没事!邱离心中很遗憾的,反正伏城他们晋级了,下次我们下次 青让也很遗憾,身为舞狮运动员,每一次比赛机会都很珍惜。嗯,希望你们别受影响,师兄弟一条命,你们晋级就是我们晋级。 伏城却不这样想,清楚两个师弟的心。更何况这还是他们的第一次参赛,如果因为技不如人被淘汰,无话可说,因为这种原因等开学一定暴揍李丛。 原本最开心的一件事,大家都没心情庆祝。廖程明收好狮鼓:休息去吧,大家都好好休息。以后机会多,不差这一次。 蒋白拧紧眉头,看了一眼青让的腿。 晚上雪才停,廖程明送来了饭菜招待孩子,付雨、徐骏和高昂吃完才走。战狮甲的裁判组正式发给伏家班一张电子邀请函,作为8强之一的通行证。 真要去佛山了?伏城收拾好西屋准备睡了,天气冷,他额外给师哥点了电暖气。现在他知道,师哥是有钱人的儿子,和自己不一样,不应该吃苦。 你都问了多少遍了,真的要去。蒋白把洗好的袜子放到暖气上烤,你先去洗澡,我去看看青让的腿,不放心。 嗯,要真是肿得厉害,连夜去医院。伏城说。 去医院倒是不至于,蒋白心里有数,可是仍旧不放心。受了这么重的伤,青让不敢回家,只说在伏城家里住,邱离也在。以前师兄弟还小,4个人住一个屋,现在不行了,两个房间各住两个,师叔睡正屋。 东屋里,电暖气开得很足,邱离在看上午的比赛视频,音量调很小。咦,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青让。蒋白拿着药油,睡了? 嗯,喝完师叔熬的安神药,说困了。邱离说,小时候,咱们几个要是受了伤,师叔就熬安神药,像树干树叶熬的,苦得要命。可喝完了就想睡觉。 让他睡吧。蒋白掀开棉被,青让的腿已经开始青肿,他摸了摸,温度比其他部位要热,你呢?你身上没事吧? 我就摔了下肩膀和屁股,不碍事,用药油擦过。邱离摇头,小时候还觉得安神药不好喝,现在想想真是好东西,喝完了睡一觉,身上也不疼了。 今天的事也有我的责任,我应该再检查一遍。蒋白替青让掖被角。 邱离笑了笑。不是你啊,谁能想到李丛那么不负责任没事啦,不是还有你们吗?有这功夫不如做做攻略,好不容易出一趟院门,带我们吃好喝好。 蒋白点了点头,把手放在邱离肩上按了按。 离开东屋,蒋白摸黑去检查大门落锁。雪大概十几厘米厚,白茫茫铺了一片。正想着明早青让要是好点了,大家一起堆个雪人,院墙上的黑影吓了蒋白一下,差点把手机扔出8米远砍死对面。 你来干什么?蒋白问李丛。 李丛从墙上跳下来,披着一件羽绒服,里面还是伏家班的班服。我他妈来拿手机。 你还敢来拿手机?蒋白问,快要压不住打人的拳头。 李丛看了他一眼。我他妈不是来拿手机,难道赔礼道歉来啊?话音落时,他耳边一阵风,转头是蒋白朝他扑来,扭打着倒进了雪地里。 蒋白没有什么想法,愤怒席卷了他。道歉?你以为道歉就行了?我师弟为比赛练了多久你知道么?就因为你! 李丛翻过身,两人在雪地里滚。去你妈的,我他妈怎么知道他能摔? 你他妈闭嘴!蒋白再翻回来,没一会儿就打得不可开交。伏城听见动静,披上衣服冲出来,以为院里进来贼,没想到师哥正在打李丛。妈个鸡,这种事怎么不叫我呢? 邱离也听到动静,以为外面进来贼了,抓起九节鞭锁上门冲出去,就看到两个师哥正在打李丛。我靠,这种好事怎么不叫我呢? 第115章 出发前夕 青让睡了一身汗, 被吵醒,摸着墙开了窗看看,一开不得了, 3个师哥正在打李丛。这种好事一条腿疼得要命, 邱离还把门给锁了。你锁什么门?打架这种好事不叫上我? 廖程明睡在主屋里, 侧躺着,思索伏家班之后的比赛,窗外声音嘈杂,他听到有人打架, 原想着不应该,4个小子从小没红过眼、没真动过手, 出来一看, 地上打得不可开交了。这是进贼了吧! 干什么呢!他腿脚不便,走到雪里,起来!都起来!先去报警啊别给打死了李丛?啊, 他一下明白了,新仇旧怨,这是在打外人。 李丛被廖程明拎起来,甩开他。你们伏家班有病啊!上来就打人! 打的就是你!伏城整个人像烧着,我师弟的腿要是因为你落下伤, 我 闭嘴!不许胡闹!廖程明给他们定过规矩, 不许晚间吵人,李丛,你回来干什么? 青让终于打开屋门,慢慢走出来,一瘸一拐,错过了最佳时机。 李丛看着青让, 又转过头。我手机掉你们屋里了,回来取手机! 你!伏城扬起拳头。 我看还有谁敢动手!廖程明说,小白,你去屋里找找有没有,地上,墙角旮旯里,找着了还给李丛。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93) 蒋白动动肩,全身是雪。知道了。 李丛刚从雪里爬起来,伸直腿掸了掸,鼻青脸肿。你别装好人,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 我们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了?廖程明匪夷所思,伏城,你和邱离先扶青让回去休息。好不容易喝了药睡觉的,这会儿吹了冷风要着凉。 伏城和邱离穿得不多,带着一股寒气,瞪李丛两眼,扶青让回去休息了。青让又被人架回去,还在嘟哝你们打架怎么不叫我。 等了一会儿,李丛也不说话,廖程明看他没头没脑的:谁说我们看不起你了,你这思想怎么回事? 我就是知道。李丛抹了一把脸,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我们是什么一样的人了?廖程明问。 李丛回答不上来,两眼血红得瞪着雪。你们是一个班子里的人,我不是,你们,付雨,徐骏,高昂,都和我不一样。我不是要来学舞狮的。 廖程明听得一知半解,到最后,也没明白这孩子到底想说什么,哪里来的气。伏小子他们4岁拜的师父,他们当然不一样,可付雨徐骏不是你同学吗? 不是,我和他们又不是一个班。李丛皱起鼻梁骨,冷风袭来,眼角中冰凉刺骨,我们班也没人和我是同学。手机呢?手机还我,我马上走。 你这孩子思想很不对头啊。廖程明说,没人看不起你,班子里大家都是一样的。他们聊天你不参与,这能赖别人?学校的同学好好相处,谁也没仇没怨,你不爱说话,大家还能掰着你的嘴和你聊? 李丛站在雪里喷热气。 蒋白拿着一部手机,从主屋出来。 拿着手机赶紧走吧,我怕他们几个管不住,再把你给打了。廖程明把手机给李丛,你才多大?不要成天恨这个埋怨那个的,大家和你无冤无仇。只是你脾气得改改,将来办事不负责可行不通。今天是青让摔下来,没摔出大问题,摔坏了我第一个饶不了你。快回家!以后别来了! 我又没家。李丛接过手机。 没家?廖程明皱眉,那你是一直在院外晃悠着?家里没人? 有人他们也不管我。李丛收好书包,准备翻墙。 等等!廖程明看蒋白,去,把正门开开,翻墙走来走去不像话。他从伏家班的正门堂堂正正走进来,就要从正门出去,办事有始有终。 蒋白很不想开,但师叔的话落下就不能改。门栓和铁锁都打开了,他等着李丛滚出去。 走吧。廖程明送他到门口,伏家班接不住你,将来别太轻狂。学武术没有坏孩子,好好改,争取上个好大学。 李丛走到门口,和蒋白互相仇视。迈出去一条腿却停下来了。 你滚不滚?蒋白等着关门。 凭什么?李丛突然问。 什么?蒋白没听清。 李丛没有转过来。凭什么,凭什么你们都知道将来能干什么 蒋白无法回答。凭什么?没什么凭什么。舞狮和武术已经变成了他们的呼吸,没人想为什么要练这个。未来已经在眼前画成,有师弟们,有师叔,他们要把伏家班重新撑起来,恢复以前的盛况,要让这个院子有十几头南狮,甚至更多。 因为他们从小拜了师父,他们是师兄弟,舞狮子是他们的功夫。廖程明背着手说,眼神不温不火,你走吧,伏家班留不住你。送你一句话,学武术切勿心浮气躁。 李丛稍稍侧脸,一瞬,转过去走了。蒋白重新关好门,扶着师叔回去休息。 师叔,我他突然想问,我拜师那年,什么样啊? 廖程明笑笑。你啊,小,很小,小得不得了。 真的?蒋白不记得了。 可不是,特别小,你是在大街上看见伏弘和我出狮,吵闹着跟过来的。廖程明回忆,费好大劲,伏弘才收你这个徒弟,原本他是想收我儿子。折腾好久才让你请了拜师茶,收了拜师帖,给了回徒帖。结果一眼没看住,你和伏小子对着香案磕头,一口一个师哥好,一口一个师弟好,拜天地似的,傻乎乎。 蒋白愣了。自己以前这么二缺?不可能,都是以前的蒋白太傻,和自己没关系。 这一夜,蒋白没有睡好,伏城也是。夜里起了几次,摸黑去隔壁看师弟,邱离那个没心没肺的睡成半昏迷。 有两次青让是醒着的,看手机被蒋白抓个正着,后来才慢慢睡稳。晚上闹了一通,清晨时,只有廖程明按时洗漱练拳,4个小子谁也没醒,全睡得呼呼的。 睡吧,还在长身体呢,廖程明拿起羽绒服,把大门紧锁,出去买早点。 蒋白睡醒后也不知道几点,费好大劲才把伏城拨弄起来。再去叫邱离和青让,洗漱完去正屋给师叔请安。 廖程明正在摆桌。饿了吧?你们几个很少有机会睡懒觉,我没喊你们。豆腐脑,大包子,菜粥,每人3个茶叶蛋,必须都吃完。 好香啊。伏城闻着味,青让你的腿疼不疼了? 不疼了。青让拎起裤脚,这两天把脚踝的肿发出来,应该不碍事。赶得上你们去佛山。 邱离拿了个鸡蛋。到时候都开学了,咱们要请假啊。 让师哥给咱们请。伏城端起碗,以前就是师哥代咱们开家长会、开请假条。 那是小学和初中,你们3个多大了?马上要上大学的小子,还能让师哥管东管西?自己的事自己去办。廖程明偏心蒋白,这孩子懂事,从小负担的就多,小白,把院门开了通通气,我再去给你们炸个虾片。 蒋白把窗户都开了开,雪后的新鲜空气吹进屋里。院子都是雪,其中还有一块有明显打斗的痕迹。 门栓抽开,蒋白将门推开,门外一个人站着。 怎么是你?蒋白随手拎起一根练习棍。伏城和邱离飞出了屋。 李丛站在院外,不看他们,只看廖程明。喂!老头! 廖程明系着围裙出来。你怎么又来了?快走吧,当心这几个孩子打你。 洪拳你教不教?李丛喊,我要是跟你学,拜你为师,伏家班还让不让我进! 这样一喊,廖程明愣了,院里4个少年也愣了,齐刷刷看着李丛。他们没想到啊,原本想把李丛打走,没想和他当同门啊。 廖程明当下没同意,把李丛轰走了。这事闹得伏家班一上午不安生,伏城的意思是坚决不,邱离也这么想。青让说听师叔安排,蒋白则恨不得把李丛乱棍打死。 唉,吃饭吧。廖程明又端了午饭,早饭你们几个气得没怎么吃,现在快补上。 师叔。伏城别别扭扭地说,你不会真收李丛吧?他打过我,打我师哥,害我师弟掉桩,这深仇大恨 吃饭。廖程明盛了小米粥,我没收过徒弟,也不想收。他想练就跟着伏家班练,你们别惹他。 蒋白接过粥碗,又给伏城倒了一杯牛奶,第一次这样后悔找李丛。 之后半个月调整期,李丛还真在伏家班练下了,平时也不说话,偶尔和高昂聊几句。2月18日开学,开学前,伏城还和师哥抽空过了个情人节。 他是第一次过这个节,以前没概念,师哥拉着他的手去逛街,路上有人指指点点,也有人笑着点头。伏城有点怯,他以为的谈恋爱就是偷偷摸摸,没想师哥带他光明正大逛大街。 穿着校服这不好吧?买情侣票的时候伏城问。刚想发个朋友圈显摆一下,发现薛业也发了朋友圈,不仅过情人节收玫瑰花,今天还是业爷生日啊。 有什么不好的?蒋白低头选饮料,反正也是正山的校服。正山校训,情人节必须和师哥一起过。 看电影,2D观影厅只有一半上座率,师哥看电影,他偷偷看师哥,他们还接吻,冰淇淋蹭得两人满嘴都是。 当晚,小核桃惨遭毒手,再次剃光。 高二下半学期开学的第一天,伏城把没写完的寒假作业一交,对新学期充满向往。做梦一样,转学半年,伏家班有人气了,居然还要去战狮甲。 走,陪师哥去年级组长办公室。蒋白收好桌斗,怀念他的薄荷。希望沈欲把它救活了。 去办公室干什么?伏城跟着走。 请假啊!蒋白找监控看不到的死角拧伏城的脸,21号去佛山,不提前准备行李? 去佛山,对,伏城大步跟上:我其实没什么东西,都准备什么? 准备好你的肚子。蒋白揉揉他的胃,到了佛山,师哥带你打冷。 打冷?伏城肚子咕叽,又饿了,刚好午饭时间。 打冷的意思就是蒋白想了想,潮汕话,带你吃宵夜。 第116章 起飞 打冷这个词是蒋白最近想起来的, 随着记忆的恢复,有时脑袋里冷不丁冒出几句潮汕话来。至于晋级这件事,蒋白觉得挺悬。现在伏家班是8强之一, 但具体排在第几, 不得而知。 能不能进4强决赛, 同样不得而知。但蒋白还是做主请两周假期,申请请假条的时候还用上了龙狮协会发来的战狮甲邀请函。付雨、徐骏和李丛,他们也算参赛队伍成员。 呦,还真进决赛了?恭喜啊!罗强请示完学校, 给他们开正当理由假条,还有几场? 半决赛和决赛。蒋白说, 要是打不进决赛, 就带他们在佛山逛逛。 他们?罗强皱出抬头纹,不就你和伏城? 还有邱离和青让。蒋白已经下定决心带师弟们出去旅游了,他们的事我也可以负责, 他们去观赛。 学校肯定不会因为蒋白的话就开另外两个学生的假条,打了电话,确认家长知晓后才同意。成功拿到请假条,伏城一阵激动,心已经飞了。 从来没出过远门。 师哥, 咱们是坐飞机去吧?回到家, 伏城开始收拾行李,开玩笑地问,我没坐过飞机,会摇晃吗?我要是怕高了怎么办? 蒋白正在订机票,主办方只管吃住接送,保险费和路费是自己付, 9个人,一笔费用花出去。飞机啊,不摇晃。你怕高别挨着窗,别往下看。 老子不。伏城先装南狮裤和鞋,然后才是自己的便服,花那么多钱坐飞机,我要坐边上,看看云彩是不是像邱离说的,像棉花糖拉丝。师哥,你去过佛山吗? 蒋白听着他问东问西,开始查佛山天气预报。没去过,带上几件外衣吧,可能会下雨。 冬天下雨?伏城没去过南方,那我带雨衣吗? 那倒是不用。蒋白看他手忙脚乱,到了佛山,缺什么买现成的,师哥有钱。 伏城把班服拿出来,叠平整,一时半会儿还没接受师哥家里特别有钱的现实。那你小时候骗我,说你零花钱都是攒出来的小金佛带着吗? 带着吧。蒋白正在查赛方安排的酒店,门铃响了。 伏城跑去开门。谁啊?好久没人来找我了估计是陈双。门一开,伏城怔然立定。 岑梦拎着大包小包,先抱了儿子一个满怀。快,帮妈妈把东西拿进去,都是给你买的。 进来的不止她一个,还有窦炎,同样手里拿满,只是那个表情显然不情不愿。 这什么破房子?窦炎随意看了几眼,妈,你以前结婚就住这里?太委屈你了吧,男人没钱还娶什么老婆 伏城正在琢磨这么多东西往哪里放,瞬间血怒,恨不得把这个弟弟用五步拳打死。 你们找地方坐吧。伏城去搬凳子,房子没装修过,我懒得弄。我家虽然穷,可家具都是我爷爷亲手做的,外面买不到。这叫订做。 房子挺好的,妈以前也习惯,你别听你弟胡说。岑梦让窦炎坐下,不许没礼貌。这是你哥哥,你们是一家人,将来手足情深可不比外人。 说完,看了蒋白一眼。蒋白自己去倒水喝,行,给伏城洗脑,我是外人,继续洗。 伏城说不上高兴不高兴。妈,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东西,怕你吃不好穿不好。岑梦大概猜出以前的衣服都打了水漂,前几天妈妈给你寄过衣服,都是名牌,你弟弟最喜欢的那几个牌子。以后买衣服,妈给你们一人一件,他有的你也有。 伏城发觉自己并不习惯这种热络。不用,我穿运动衣习惯了。再说我每天练功上桩,衣服弄坏了可惜。师哥?师哥你干什么呢? 在呢。蒋白拎着浇花的水壶,在伏城身边坐下,阿姨好,伏城弟弟好。 你们为什么住一起?岑梦不悦。 我是伏城的师哥,我为什么不和他住一起?蒋白回答,您吃饭了么?要是没吃,我叫两份外卖盒饭。 别。窦炎本来就不愿意来,破屋子还没自己家一个储藏间大,长这么大就没吃过盒饭,还有,别总弟弟弟弟的,我承认他是我哥了吗?他姓伏,我姓窦。 你最好别承认。蒋白把水壶放在桌上,阿姨,您来一趟不止是看看伏城这么简单吧? 岑梦正把衣服拿出来,放在伏城肩上比大小。小城,妈妈这两天想好了,想带你走。 蒋白端起杯子喝水,盯着窦炎,观察他一举一动。 去哪儿?伏城问,你不是回来了吗?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94) 和妈回美国吧。岑梦理所当然地说,你是妈的儿子,当然要和妈走了。国内条件不好,你一个人住,我怎么能放心? 他不是一个人住。蒋白绷着脸,有我,有师弟,有师叔。 你们能永远照顾他?岑梦问,再说舞狮是什么路?没路可走,走不通的。你们去国外看看,人家都研究高科技,中国呢?就研究这点古时候的玩意儿?不行,我不同意伏城继续舞狮,从他小时候我就不同意。伏弘非让他练。 伏城收回手,摇了摇头。我爸没逼我,是我自己想练。 你爸爸都走了,妈也替你难过。岑梦说,妈一直不同意你练舞狮,武术本身就没出路,将来总不能干一辈子。听妈妈的话,改个姓,和妈妈一个姓好不好?我们去国外过好日子,妈妈天天给你做饭,弥补你。 伏城说不出话,没法回应。地板突然伸出好多只手似的,让他寸步难行,左右为难。撕裂感从心脏里来。 不了。伏城还是摇头,我不用你弥补。 蒋白只觉得可笑。阿姨,您把伏城放养这么多年,一回来就要带走他,控制欲是不是太强了? 你怎么和我妈说话呢?窦炎放下手机。 我还没问你呢。蒋白转脸看他,你身体有没有什么重大隐疾,需要换心换肾移植骨髓的? 窦炎急了,但没听懂画外音。你咒谁有病呢? 你最好别有病。这个反应,蒋白猜他应该是没病。岑梦回来得太过突然,太过热情,他不得不替伏城多想。万一这个妈是个狠心的,把大儿子骗出国给小儿子挖器官,伏城那个脾气,傻乎乎给他同母异父的傻逼弟弟一个肾,这种事他干得出来。 妈。伏城冷静了,我做梦都想你回来,但是我没想走啊。我还要继续舞狮呢,伏家班刚有起色,我现在是班头,我们要去佛山比赛。师哥刚买好机票。 我不同意!岑梦看向蒋白,你师哥还是个孩子,怎么能照顾你?听妈妈的话,把舞狮放下吧,咱们不干那个危险的事。摔下来伤着怎么办? 练武术,哪有不受伤的?伏城往后躲,我不能改姓,我 妈妈没让你马上答应,你好好想,想好了咱们就回美国。你有妈,有弟弟,小炎和你才是一家人。岑梦拿出钱包,全是美金,去佛山的机票和住宿钱妈妈给,你有钱,不用花别人的。听话。 伏城当真左右为难,一个要带自己离开出生地的妈妈,一个欠打的弟弟。钱他也不想收。 岑梦执意把钱留下,才带着窦炎离开。伏城看着钱和一地购物袋,哪个都不想碰。 收着吧。蒋白先把钱收好,就当留着给伏家班添置家具用。别想太多,我们先去比赛。 一听要比赛,伏城的心才软,绷着劲儿的脸笑成软绵绵,小梨涡立刻出现。嗯,比赛重要。 很快到了21号,去佛山的飞机要下午出发,他们睡到中午才醒。蒋白又预约了一辆SUV,先去接师叔,再去接邱离青让。青让的腿还没全好。 再去机场,付雨、徐骏、高昂、李丛,按时等在出发大厅的门口。别人都有行李箱,李丛没有,背着个书包来了。 蒋白懒得理他,自己师弟的腿还肿着呢,血海深仇。这时,师叔接了个电话,神神秘秘让他们猜,说等一个人。 谁啊?伏城急着坐飞机,怕耽误时间。 狮子张,机票他自己都买好了!廖程明回答。还说什么不放心他的狮子,嘿,这个狮子张,他就是想去看舞狮比赛了。 半小时后,张一柳带着一个大行李箱赶到,像个清风道士风尘仆仆,在机场形形色色的人中相当耀眼。蒋白没多问,赶紧去办托运,像个领队导游,带着一帮人赶飞机。 好在时间来得及,下午6点一刻,飞机从北京大兴机场准时起飞,带着一个乱七八糟小班子的狮王梦,起飞了。 伏城一直抓着师哥的手,不敢放开,想说紧张又觉得丢人。自己是18岁的小班头,全国最大的舞狮比赛8强,不能承认紧张。 师哥你别笑话我。起飞时颠簸,伏城心里倒数着,我怕高。 嗯,不笑话。蒋白捂着他的眼睛,怕高,还非要坐窗口,要看云彩。可这个时间看不清楚云了,隐约能看出云海的边儿。 真不笑话?伏城缓好了些,飞机飞到一定高度平稳了,除了耳鸣没什么感觉。 笑话啊。蒋白压着伏城的眼睛,知道他的眼珠一直狂动,狂转,等你再缓缓就笑话你。 伏城睁开眼,从师哥的指缝间瞄到一眼云海,舒了一口气。他的伏家班,起飞了。 第117章 从未有过的重视 飞机从震动模式变平稳, 伏城也渐渐乖了,坐在蒋白旁边东瞧西看,时不时快速瞄一眼窗外。 真高。伏城缩回来。 怕了?蒋白问。 没怕。伏城说, 因为太高了, 高得我没真实感。要是站在桩上, 或者几层楼的阳台往下望,早就腿软了。飞机太高我反而找不着高的感觉,只要别往那方面想就行。 蒋白帮他松安全扣,还说不怕, 系这么紧,快要把腰勒断了。你别往下看就行, 真害怕了换座位。 不换, 好不容易坐一趟飞机。伏城笑着摇头,不一会儿又问,师哥, 你说去美国,要坐多久的飞机? 蒋白想想。十几个小时吧,你想去? 不想。伏城扣着安全扣,这些年,我妈在那么远的地方住, 在我脚底下。这么远 你要是想去, 暑假我带你去一次,我们提前办签证。蒋白说。 签证?伏城很懵,去美国,签证,这些太过遥远,就和现在脚下的高度让他没真实感, 想象都达不到。 我带你去。蒋白继续说,不用你妈妈。 伏城对上师哥的视线,还是摇头,没想和妈妈走,但哪一边都舍不得。 北京至佛山没有直达,飞机经停襄阳50分钟,伏城安安静静坐着,时不时看一眼夜间机场和地勤人员。整个航程6小时,没有餐食,乘客自己吃自己的,伏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凉了的巨无霸,一咬半个没了。 给。邱离从前面递东西过来,让让带的牛肉干! 你吃吧。伏城不要,我不吃零食了 前排两个一起回头,邱离看了看他:你先把手里的汉堡放下我就相信。佛山可是有好多好吃的,我不信你能减。 伏城不回嘴,爱信不信。 蒋白拿出两盒麦乐鸡。你们吃不吃? 吃吃吃。赶紧拿过来,邱离青让狼吞虎咽,不然一会儿又要端水了。 过了午夜12点,飞机终于平安降落,降落时伏城又紧张了一把,整个过程话都不说。到了,佛山沙提机场到了。 这个时间旅客不多,沙提机场也不大,设施比较简单。蒋白带着人去领行李,耳边听到的大多是广东话,其中掺了几句潮汕普通话。 耳朵对这个口音敏感,这是自己的家乡话。 行李凑齐,蒋白再带着大家走国内到达通道,同时和佛山这边的联系人打电话。师叔和张一柳一路吵一路互相挤兑,师弟们很听话,跟着自己,剩下那3个交给高昂照顾,真像个小旅游团。 这里!等候通道外,一个男人举着牌子。 伏城一眼认出来,牌子是打印字,北京伏家班。几个字让他身体发热,自己的班子居然有人接机,不是没人管。 刘师傅,您好。蒋白带大家绕出去,和刘师傅碰了头,辛苦您了,飞机在襄阳晚点,让您多等了半小时。 没事没事,你们北方来的,这边人生地不熟。刘师傅说普通话,能听出佛山白话口音,后生仔可以哦,人高马大。 蒋白先把伏城推出去,怕认错了班头。您过奖了,现在不分南北方,人都长得高。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伏家班的班头,伏城,我师弟。这一位是我们师叔廖程明,这一位是 哼。张一柳脸扭开,北方狮头扎。 手艺人哦,失礼失礼。刘师傅挂着赛方的工作证,自然对狮头扎心生敬意,我们不在这里聊啦,人多,走,去酒店,住处安排得好,下面就是美食街。佛山美食很出名,吃饱了再回去! 一听美食街,几个孩子倒高兴,廖程明心里发愁,生怕伏小子一个敞怀再涨几斤。 他们坐赛方专门安排的小巴车,刘师傅负责开。一路上,伏城不停拍照,看见个红绿灯都想拍,刘师傅说这里还不好看,带你们玩几天,有得是时间拍。 伏城捏着王手机,仍旧拍拍拍。第一次出远门,多拍点回家看,我太爷爷就是佛山人。 诶呦,怪不得你舞南狮哦!刘师傅看这个小班头越来越顺眼,你这算是认祖归宗了,后生可畏,今年争个狮王回去! 车子一路往市区开,到酒店门口停下。伏城第一个跳下车,拎着行李箱,冲到酒店门口的花篮边上。 喜迎北京伏家武馆狮队伏家班 欢迎北京伏家武馆狮队伏家班光临 师哥!师叔!伏城不想显得自己太土,但这太意外了。大家伙凑到两排花篮边上,像群北方麻雀叽叽喳喳。 刘师傅停了车。这是给你们的。战狮甲可是佛山的大事,很光荣的! 蒋白正在给伏城拍照,伏城笑得开心,小梨涡格外亮眼。他知道伏城开心什么,这些年,师弟就是一头意外离队的小狮子,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在北方混成了小野狮,一下子找到了大部队,融为一体。原来舞狮并没有被遗忘,在南方,同样有一样的人,干着一样的事。 文化传承永远不会被人遗忘。 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已经过了凌晨1点。刘师傅依次发房卡,来了10个人,其中还有1个女孩,房间只开了5间。好在徐骏表示可以凑合,和高昂睡一个单人床,3个男生睡一起,让出一间专门给付雨。 蒋白和伏城自然住一间,酒店不算特别豪华,但设备齐全。空气里有南方城市冬天特有的湿度,和北方很不一样。连晚风都是温柔的。 打开房间的冰箱,蒋白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伏城一瓶。伏城还在兴奋,拧开咕咚大半瓶,坐在床上发呆。 想什么呢?蒋白打开箱子,先把换洗衣服拿出来。 什么都想。伏城自己掐脸,师哥,我们来佛山了,酒店还欢迎我们,南方有狮队。 肯定不是梦,你看酒店底下,多热闹。蒋白推开窗,不冷,比北方暖。 刘师傅说有美食街。伏城在玻璃上趴着,一起往楼下看,好热闹啊,不知道佛山有什么好吃的 蒋白掀起他的上衣,手压住胃的位置,揉一揉。嗯,确实瘪了,下楼么? 伏城跃跃欲试又反悔,坐回床抠床边。不去了。接下来比赛肯定越来越难,我太重了不行。 真不去?蒋白知道他饿了。 不去。伏城找出牙刷,我去刷牙洗澡,刷了牙我就睡觉,饿着没事,睡一觉明天直接吃早饭。 话是这样说,可饿着肚子睡觉真的不舒服,洗澡时伏城都在幻想明早吃个全家桶。他头发短,洗完不用吹干,搓着就从浴室出来,师哥再去洗,吹头发的时候有人敲门。 谁啊?伏城开门,邱离?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青让不舒服? 没有,他在屋里吃东西呢。邱离奉蒋白之命来送宵夜,楼下买的,还热着,快吃。 伏城不接。就给我?师叔他们呢? 师叔他们都下楼了!你赶紧吃吧,不吃白不吃,买都买了。邱离说,手里几个餐盒全给了他。 有宵夜吃,伏城开始纠结,拿进屋还遮遮掩掩。师哥,邱离非要给我送吃的,我没想要能吃吗? 买的什么?蒋白放下吹风机。 好像是白米糕和鱼头煲?伏城打开塑料袋。 这叫白糖棉花糕,你胃不好,慢点嚼。蒋白又拆另外一个,把鱼头煲的肉拆开捣烂,鱼肉伴着浓郁的汤汁淋在白米饭上,小小一间双人房里全是香浓,这个也慢点吃。 伏城真的饿了,上午喝粥,下午吃了一个汉堡。真吃啊?我都刷完牙了我说我减重,邱离非要给我买。 买都买了。蒋白打开糕点盒,塞了一口层次分明的九层糕,吃吧,师哥举得起来你。 伏城捧着碗闻。好香啊,师哥这是什么鱼?这么香 吃吧。蒋白亲手喂了一勺,猫果然都爱吃鱼。 伏城端着碗拍照片,还发朋友圈了,说这个鱼好吃。第一个点赞的人就是薛业,问鱼在哪里。伏城激动回复这是在佛山,自己带着伏家班来佛山比赛了。 吃到半饱,伏城在屋里溜达几圈,躺平睡了,梦里好多鱼啊,好多鱼。 换了地方蒋白睡不踏实,睡睡醒醒,刚到佛山他也兴奋。赛方给了充足时间来休息,他想带伏城到处看看,毕竟这是他太爷爷的老家。 谁料次日中午,大家还在吃饭,刘师傅到了,通知他们这几天的行程由龙狮协会包下,带他们吃喝玩乐游佛山。 伏城一下又来劲了,伏家班是一个差点撑不下去的小班子,几乎要没人了,一下得到龙狮协会的重视,那感觉,不亚于金榜题名,考上重点大学。 任务是比赛主办方直接下达,刘师傅自然不敢怠慢,本来也很喜欢这一队北方来的后生仔。午饭后出发,他开着小巴车,操着一口佛山普通话,时不时蹦出几句白话来,带着这帮孩子去佛山祖庙。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95) 蒋白一路走一路做笔记,舞狮的人虔诚,如果披上狮批,碰到庙宇、水源、桥梁,必须要拜。这里是个大景点,供奉道北方玄天大帝的神庙、龙母庙,还有陈家祠,讲解员说这是岭南三大古建筑,伏城心神向往,自己的太爷爷可能也来过这里呢。 刘师傅知道这帮孩子练武术,又带他们去看佛山武术展览,叶问堂和黄飞鸿纪念馆绝对不能错过,下午3点还看了一场本地的舞狮表演。伏城左一声哇、右一声我艹,真像来旅游的,把比赛重任忘得一干二净。等表演结束,刘师傅还引荐他和本地狮队认识,留了微信,聊了一会儿。 蒋白没有那么轻松,他要搀着师叔,还要看住这队人别丢。伏城大概和佛山有缘,他玩儿得开心,蒋白也开心。直到吃晚饭,一行人回到酒店附近的美食街,伏城的开心结束了。 怎么了?蒋白给他夹菜。 小城啊,不爱吃是不是?刘师傅担心这几个孩子吃不好,老板呐,冻红蟹有没有?这里招待客人呐,拿来拿来。 这一桌北方来的听不懂,别桌都鼓起掌了。冻红蟹一只比锅还大,好几百块,专门请客才吃,拿出来很有面子。 怎么了啊?蒋白看着一桌海鲜,吃不惯?你尝尝这个,猪脚姜。 不尝。伏城还是摇头,从没有过的严肃,师哥,我真的不能再吃了,你不舍得我减重也得舍得,我是小班头,这是我身为狮头的义务。今天下午,我被专业狮队的领队给批了。 第118章 不是传说 一说这个, 蒋白懂了,伏城今天和黄飞鸿馆外的舞狮队交谈过,成了朋友, 人家的大师傅说了他几句。语气算不上严厉, 但也不是很温柔。 毕竟狮行是武行, 大家都是师父手底下打出来练出来的。蒋白虽然没听清大师傅说了什么,想也知道,肯定说他体重身高不合格。 说到底,舞狮是竞技比赛, 要看身体条件。1米8的篮球运动员在2米1的对手面前自带劣势,同样, 1米8的舞狮运动员没法和1米7的相提并论, 条件差一些。身高肯定是没法减,长都长起来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少吃。 吃几口, 没事。蒋白拿勺喂他。什么黄飞鸿狮队的大师傅,居然敢批自己师弟? 伏城勉强含了一下勺子。这个真好吃,先给我留着行吗?等回北京我带几份回去吃,我不多减,5斤。 带回去不好吃了, 你现在还小。蒋白又喂一勺, 你还长身体呢。 他都多大了还长身体?邱离忍不住了。 蒋白把勺子放下了。 他确实是长身体呢。邱离一秒变脸,我妈说25岁之前都有可能长高。是吧让让? 青让只能点头,这还能说什么?是师哥,要喂师哥。 蒋白把勺子再拿起来。再吃几口。 不吃。伏城没有丝毫犹豫,心甘情愿闭嘴。来了佛山这一趟,近距离接触岭南文化和舞狮起源, 更知道什么叫守护和克制。在南方,同样有一批守护醒狮文化的人,克制着自身的欲望,不怕跌倒,就和黄飞鸿、叶问这些武术宗师一样。 不怕跌倒,是为了在桩上屹立不倒。 这一口说什么都塞不进去了,蒋白只好作罢。别人敞开胃口吃个痛快,伏城自己喝茶,也没觉得不好。直到冻红蟹上了桌,蒋白把最肥的两只蟹钳给了伏城。 这个必须吃。蒋白是潮汕人,最懂这个,熟蟹肉急冻之后是甜的。 真的啊?伏城半信半疑。 真的,师哥从不骗你。蒋白把蟹壳敲开,递到伏城嘴边。 伏城看了周围一圈,挺害臊,自己都这么大了还要师哥喂,赶紧一头吞下。真甜!真是甜的。 是吧。蒋白说,在路边摊偶尔能听到一两句潮普,很亲切。 别人都以为伏城是随口说说,可没想到他是认真的,不叫苦不叫累,每天照常去赛方规定的运动馆训练,饭量直接减少四分之三。早上两片吐司面包、两个鸡蛋,中午一盒牛奶,下午一盒沙拉。连邱离和青让都以为他是玩闹减重,万万没料到,伏城来真的。 晚上肯定饿,一杯接一杯茶水往肚子里灌。马上面临半决赛,蒋白实在看不下去,偷偷买了一份鱼片粥。 伏城正在看舞狮视频,做笔记,时不时给右腕涂一些红花油。师哥,你来。 饿不饿?蒋白把粥带过来。 饿,但我不吃。伏城格外坚决,你看这个视频,这是去年的决赛,你仔细看这个狮头,看出来了吗? 蒋白把粥盒打开。先吃一口。说来说去,蒋白还是不信伏城意志力多坚决,别人劝他未必,自己喂他肯定吃。 没想到这回不管用了,伏城看都不看。你看这个狮头后面的字,写了一个狮。 真不吃啊?蒋白硬塞,一口,给师哥一个面子。 真不吃,师哥你别塞了,等比赛完我再补。伏城认真起来是真的倔,以前我总是嘻嘻哈哈,你们当我是小孩儿,但班头不是随便当,我肩上有责任,不能让你太辛苦。这个狮字我猜是一狮堂。 一狮堂?蒋白想起红狮撞白狮那天,对面的名帖确实是佛山的一狮堂。 怪不得他们阵仗大,应该是佛山最大的狮队。伏城又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套路都差不多,我们照着他们的难度练,肯定不出错。现在嗯,睡觉吧,明天还要去看场地。 一口都不吃?蒋白努力推销自己这碗粥。 伏城相当自律。真不吃,而且没有不情不愿,我控制自己是为你和狮馆好,我挺高兴的。 听他这样说,蒋白放心了。比赛第一,比赛结束后再给补回来。 伏城这一次减重出乎所有人意料,连廖程明都劝他悠着点。谁知道伏城不用人催,不用人约束,单凭毅力,在半决赛前天上称,4天掉了将近7斤,先不说这里面有多少水分,重量是实打实没有了。肌肉比重比较高,掉秤就掉得快。 整个人看着薄了一些,笑起来小梨涡更明显。好在整个过程没出现不适症状。 看场地定在下午,伏家班全体出动,张一柳这几天总把自己憋在酒店客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真像大家闺秀。蒋白问师叔他干什么呢,师叔笑而不答。 半决赛借用一所大学的游泳馆,水上桩阵,超过水面仍旧是规定标准高的桩子,和平时训练用的一样。蒋白带着伏城到池边:想不想上去试试? 来啊,老子怕谁啊?伏城亮出了腰。蒋白托住腰两侧将人托起来,一下上桩,自己再借着伏城的腰力往上跃,轻轻松松。 确实轻不少。蒋白不得不承认,轻了是真的好举。 其实还能再轻点,我怕我体力跟不上。伏城往前跳,你千万别心疼我,这是我的责任。 别责任了,我又不是举不起来。蒋白和他练习桩上回环,李丛那边怎么了? 一眼没看住,李丛好像和什么人起了矛盾。蒋白赶紧带伏城下来,却被高昂拦住了。 没事,刚才有几个人看廖师傅是大师傅,要切磋,李丛看不过去,要替你们师叔打拳。 真的啊?伏城望了望,好像还真是。没打架,是打拳的阵仗。 他有这么好心?蒋白不太信。 高昂却笑了。李丛最近挺老实,一心想拜师呢。你们师叔倒是不太愿意。 必然不能愿意,我可不想和他当同门。伏城还想再练练,却在人群里发现一张熟悉面孔。 师哥,我妈好像来了。伏城又认了一下,还真是。 岑梦一直看着他,笑着招了招手,她没有参赛资格证,进不来,被挡在内场外。 她怎么来了?蒋白皱了下眉,但也没表现出特别不爽。走,师哥陪你过去看看。 伏城内心很纠结,以前自己到哪里都无牵无挂:妈,你们怎么来了? 你不是把战狮甲的邀请函拍过给妈妈看嘛。岑梦带着窦炎一起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没瘦啊。伏城清楚自己身体,暂时轻一点,好好吃饭就涨回来。你们住哪个酒店?什么时候来的? 窦炎根本不搭理人,也融不进舞狮氛围里。岑梦却一心培养兄弟感情,好让儿子知道除了师哥师弟他还有兄弟:昨晚上来的,怕打扰你休息。早说不让你练这个舞狮,你偏不听,瘦成这样谁心疼?还不是家里人替你操心。快,回酒店休息了。 我场地还没看完呢。伏城兴致勃勃,明天上午,10点整,我半决赛。 一个民间比赛,也就你们还当回事。窦炎看惯了NBA,很看不上这些,一个总冠军能给多少钱? 伏城一直对他有所忍让,可听他贬狮行,终于按耐不住。狮王奖金只有几千块,可这能用钱比吗?这是非遗文化遗产,就算拿到国外去也不丢人。 非遗?没听过。窦炎同样看不上身边这些工作人员。 你没听过不代表不存在,舞狮和武术的历史比你年长多了,比美国建国史还长。伏城第一次对窦炎这么不爽,舞狮算作非遗文化的民间舞蹈,正经八百国家承认的。 窦炎像听了笑话。舞蹈?闹半天你们还是跳舞的?dancer? 伏城却正义凛然。对,就是dancer,dancer怎么了?我dancer照样打你。 行了行了,兄弟俩当着外人吵架像什么话?岑梦赶紧打圆场,小城,听妈的话,晚上好好吃饭,参加比赛重在参与,别像你爸爸似的。 妈。伏城觉得妈妈更陌生了,我是我爸的儿子,我怎么能不像他? 你啊,就是太像他了。岑梦直摇头,走,回酒店休息去。你那个酒店妈妈也看了,不好,妈妈给你订了好酒店,出去跟家里人住。 伏城肯定不会走。妈,酒店是龙狮协会帮我们订的,南方重视舞狮比赛,还给我们准备了花篮。还专门派了司机师傅带我们游佛山,我怎么能扔下班子和你们住? 你不提这个还好,提这个我就生气。岑梦穿着高跟鞋,和周围格格不入,你爸爸当年就总是提这个龙狮协会,我连见都没见过,他也没见过。哪有协会?我见见,你不要相信你爸说的那些没影的事,早就没有多少人舞狮子了。 阿姨,您这么说太伤伏城了吧?蒋白忍不住了,批自己师弟,亲妈也不行,这是他从小的愿望,您别打击他。 好,妈妈不打击你。岑梦立刻不说了。 龙狮协会切。岑梦不舍得说,窦炎可不这样认为。他从小在国外长大,更不相信伏城说的都是真的。 你切什么?蒋白刚要怼他,身后来了一阵脚步声。 后生仔!老远认出你来,佛山欢迎你! 这一群人来得多,大概30多个,其中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和廖程明会狮的那个中年男人,他步伐稳快,脚下生风又扎根,带着一狮堂的人来看今年的新秀,没想到偏偏是这北方小子。 伏城回过头,看到这些人挂着龙狮协会的证件。民间组织,这是真的,不是爸爸说的传说。这都是真的。 第119章 狮尾的选择 请本校师生离场, 场地交给工作人员清理,请本校师生离场 学校广播里响起普通话,伏城站在原地, 目光从上到下凝视, 把龙狮协会看了个清楚, 又看自己的参赛证件,战狮甲举办方其中也有龙狮协会的名字。那些人朝这边过来,大概用了半分钟,伏城看了他们半分钟, 自己的意志逐渐褪去,仿佛这双眼睛是老爸的。 比赛占用了学校游泳馆, 不少前来看热闹的高中生从观赛座位走下来, 伏城又看着他们,一样大的年龄,自己竟然能参加全国最大的醒狮大赛了。 老爸没见过的民间组织, 让自己见着了。妈妈不相信的传说,朝自己走过来。 一狮堂蒋白也认出那人的长相,喜悦之余更是震惊,怪不得那天为首的人和他们提起战狮甲,原来这个比赛就是他们参办的。 窦炎原本很高傲的, 站在这里自以为高人一等。突然见着这么多人朝伏城去, 心里说不出来多别扭。他没怎么回过国,更没听过什么协会,听着就像不正经的小团体,怎么能想到竟然这么大的排场。 怎么?不认识了?那人走到伏城面前来,眼神像在尘土里找到一颗金疙瘩,你的名帖可在我们馆里收着, 还记不记得? 伏城一下惊醒。记得,您是 陈梓豪,一狮堂的大当家,这次活动的主办方。陈梓豪郑重握手,不是接待小朋友,而是接待本次大赛8强之一的队伍,恭喜你们,很久很久没听到北方狮队的消息了。 北方的狮队,伏城生出满身热意,和南方最大的狮队握了手。有,北方还有许多,北方有狮子。 哈哈哈有就好!陈梓豪看着他们,如同看到了醒狮文化遍地开花的未来。 岑梦当真像做了一场大梦,如梦初醒,又如一盆冷水灌顶。她不喜欢伏弘鼓捣这些狮子,有这些东西在,伏弘很少回家,天天在小院里忙这忙那。伏弘告诉她,南方有很多舞狮子的同行,他们有民间团体,还有龙狮协会。可那时候自己听不进去,每天忙着照顾孩子,又忙着算计油盐酱醋。 终于,算着算着,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不想再过一个结了婚还是一个人的日子。她烦了,再好的年华也禁不住日月蹉跎,应该有精美的物质享受。离开伏弘她没有后悔,后悔是去了美国这些年没有回来,又因为对伏弘的怨,她没有给过伏城母爱。可万万没想到儿子和前夫简直一模一样,一门心思扎进狮子里,更没想到,伏弘说的都是真的。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96) 只不过他没看见啊这一瞬间,岑梦突然对那个男人多出很多感慨。 走,来了佛山我做东,请你们吃饭!陈梓豪很欣赏这支队伍。 刚好廖程明听到动静赶过来,第一眼,看见了岑梦,咯噔一下,第二眼,看到了眼熟人捞着伏城的肩膀,咯噔第二下,伏小子这是惹什么事了? 仔细品了品,这眼熟人不就是小白和伏小子出孝狮那天,撞上的狮队领头人嘛。 诶呀,是您的队伍,想不到啊。陈梓豪记得这位大师傅腿不方便,忙走过来,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廖程明更是没想到,眼瞧着这么多人围着伏家班,心里说不上来的酸甜。伏弘没来成,可伏城拼努力拼来了。 晚上陈梓豪在酒店餐厅做东,请这一队北方来的小朋友吃饭。要不是第二天伏家班要比赛,估计还要喝点酒。伏城只喝汤,不沾主食和肉类,严格做到了克己。 吃了饭,蒋白带着一行人上楼,把外卖盒给师叔,让他带回去给狮子张。这个张一柳,从来佛山就没出来过,也不知道搞什么鬼。 廖程明给张一柳送了晚饭,陪两个孩子回房间。明天是半决赛,多多少少不放心。伏城回到房间就开始看去年的视频,听师叔讲解。 蒋白负责检查明天的装备。 小白,你过来。廖程明叫他。 来了。蒋白走过来,还不忘给伏城拿了一瓶热牛奶,什么事? 你看这个。廖程明指着手机。 蒋白看向屏幕,不知道是哪一家的狮队正在表演水上自选高桩,其中有一个坐头的动作,狮头重心不稳落下,两个人踩着一根桩,狮尾试图捞狮头的腰,但是在最后一刻又松了手。 舞狮头的人掉进游泳池里,舞狮尾的人后腰与狮批相连,一把捞起了红色的狮头。 这是大跌。蒋白说,大跌、中跌、小跌、失误,这个扣分最多。 没错。廖程明点点头,舞狮最大的问题就是掉桩,可掉桩在所难免,就算最有经验的狮队也会出现失误。因为人就是人,不是机器,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偏差出现在比赛里。可这恰恰是舞狮的精华,给狮子沾了人气,不再冷冰冰。我希望你们能把心态放平,不要过分要求完美,就算真掉了,也有补救办法。 手机屏幕中,掉进游泳池里的舞狮人游回岸边,重新上桩,巨大的失误只影响分数,不能影响比赛。 蒋白突然问:可他刚才努力一把,万一把搭档救上来呢? 不可能的。廖程明最怕这个,狮尾就算要救,也要分清楚场合。一个人掉和两个人掉,性质不一样,两个人都掉桩,分数才真是救不回来。所以狮尾要懂得暂时牺牲一下狮头,只要有一个人站在桩上,比赛就没有结束。 可 没有可是。廖程明打断蒋白,狮头和舞狮头的人,狮尾只能救一个,我现在给你看这场比赛,就是希望你拎得清,如果你师弟真的掉下去,不要救他,桩子在游泳池里,摔不死,就算摔在钢铁上,人摔晕了,你也要站在桩上,代表伏家班还有一个没有掉,明白吗? 伏城把热牛奶放到一边,一口没喝。蒋白心里说着不明白,可还是点了头。 廖程明这才放心,回屋休息去了。 师叔离开之后,伏城抓了下蒋白的手。师哥,你心里别过意不去,比赛就是这样,有取舍,有得失,关键时刻你得分清哪个重要。我又不怪你。 嗯。蒋白摸了摸伏城的头,他分不清,早点睡吧。 这一觉睡得一般,蒋白又头疼了,睡醒后又奇迹般不疼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中止这种反复。伏城还睡着,强自律下的减重让他喜欢赖床,蒋白不吵他,换好衣服去自助餐厅取早餐。 结果一到1层,看到了最最最不想见的那个人,窦炎。 窦炎也不想见他,两人在自助餐厅里各取各的,谁也不搭理谁。直到岑梦也下楼了,看到蒋白直问:小城呢? 睡觉呢。蒋白转身要走。 这孩子就是不听劝,舞狮又累又不赚钱。岑梦还是唠叨那一串,我不放心他,把那边的酒店退了,陪他住几天。等你们比赛结束,我再问他愿不愿意去美国。 蒋白停住了。 那年我回来过,伏弘不让我带他走,你也不让。岑梦很看不懂他们之间的师兄弟关系,蒋白,我感谢你这些年对小城的照顾,可我毕竟是他妈妈,我才是那个可以照顾他的人。 为什么我不行?蒋白偏过身,就因为我年龄不大? 不仅因为这个,你们只是师兄弟,说不定哪天就散了啊。岑梦说,你有你的人生,不可能和伏城一样,我也不会让他一辈子搭在这个狮子上,我要送他去美国读书,给他在美国安家立业,让他今后衣食无忧快快乐乐,你能吗? 蒋白像听笑话。我为什么不能? 你有我们家这么多钱吗窦炎嘟哝着,我倒希望他别来呢,我家的钱还得分给他。 不许你这么说你哥哥。岑梦对二儿子冷了脸,外人面前不许说你哥哥不好。 什么哥啊,半路来的,莫名其妙。窦炎才不管这些,端着餐盘要走。蒋白挡住他,目光冷冷得洒下来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打架啊?窦炎问。 我从不打架。蒋白用鼻尖指着他,知道我家有多少钱么? 窦炎切了一声。和我炫富啊?你家再有钱,不也是你爸妈的吗? 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不是我的,难道还是你的?蒋白问,你说你家有,你花的钱是自己赚的?哪一分不是你爸妈的?没错,师兄弟之间确实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受法律保护,但我不撒手。 说完就走,才不在窦炎身上浪费时间。尽管他和伏城还真有那么一点像,蒋白还是忍不住想揍扁那张脸。 伏城已经醒了,猜到师哥去拿早餐。这一顿吃得简单,简单休息后,刘师傅上来通知他们,要去比赛现场做准备了。 蒋白立刻敲门通知伏家班集合,原想着去催一催李丛,没想到了酒店楼下,李丛已经背着书包等着了。 还行,目前看表现不错。 刘师傅开来小巴车,伏城扶着师叔上去,大家上车坐好,朝着半决赛场地出发。一路上,伏城将头抵住玻璃,车开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这是他在佛山的第一场比赛,希望太爷爷在天有灵,也会欣慰。 半小时后,随着刘师傅一声到咯,小巴车缓慢停下。学校门口已经布置了花篮迎接,算着狮队的时间点燃了一串火红的鞭炮。 如同炸开了一条火与热度的花路,等着狮子来。 伏城发愣的时候,车门已被刘师傅拉开。来,北方仔,到你的场子咯! 伏城回头看了看,车上是自己的队员,车外是迎接自己的同类人。他突然就笑了,带着一种归属感,拎起了他的金狮。 师哥,走!他对蒋白说,争个决赛权回来! 第120章 8强亮相 游泳馆里人山人海, 几乎坐满。 听完了外场的鞭炮声,伏城带领自己的班子又一次感受了掌声。以前他不懂什么叫声浪,现在明了, 掌声是高低起伏的海, 层层连绵。 场地被连夜布置过, 本该悬挂校旗的位置替换成战狮甲的战旗,它从半空吊下来,比伏家班的主旗大两倍不止,黑色底, 红字,威风庄重。 下面有请, 北京伏家武馆狮队, 伏家班,入场。 又是掌声,标准游泳馆几乎装不下这些掌声了。伏城看了一整圈, 适应着兴奋带来的轻微眩晕。 不止是伏城,每个人都没想到,没想到一个民间比赛会有这样大规模,更没想到一个北方来的小班子能引起重视。 请伏家班入座,比赛半小时后开始! 伏城晕乎乎听着, 这是对待贵宾的待遇吧?半年前自己还是出狮一次300不砍价, 如今就是龙狮协会的座上宾。刘师傅在前面带路,将人数不多的伏家班带到参赛座位,蒋白看了看别的队,乌泱泱坐一片,伏家班确实人少。 虽然比赛要求上7人,但架不住人家队员多, 都可以来助阵。 接下来是忙碌有序的准备工作,伏城最近调整很快,认真严肃劲儿上身让他显出小班头的作风,检查了自己的衣裤顺带又把师哥给检查了。因为这次是水上高桩,游泳池边站满救生员,放眼望去,20个左右。 怎么这么多人?伏城问。 蒋白给伏城上护腕。水最深才1米8,不深。 1米8?就算我沉底了还能露出眼睛。伏城笑,那为什么要这么多救生员? 蒋白紧紧抓着伏城的手腕,有股疼痛往他太阳穴外顶。我看了不少水上高桩的比赛视频,舞狮头的人摔在水里还算幸运,摔在桩上 他不说了,伏城猜出接下来的话。他反手握住了师哥:没事,我又不摔。师哥你别怕,我抗造,禁折腾,就算摔了也不疼。 我疼啊。蒋白笑了笑。摔在桩上的话,可能会直接磕晕,有的运动员真是一头栽进水里浮不上来,最后被十几个救生员从水底托上来,人还没有醒。就算没有磕晕,猛烈撞击也会使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对于一个全身麻痹的人而言,20厘米深的水都可能淹到窒息,更别提1米8深的游泳池。 所以大赛需要准备这么多经验丰富的救生员,一旦掉桩,全巢出动,第一时间救人。 没事的。伏城看着师哥的眉心,放平心态,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这次比赛已经值得了。我来了佛山,见了龙狮协会,去了黄飞鸿和叶问的住处。这只是我们的第一次,以后有得是机会,你别紧张。 紧张么?蒋白不觉得自己这是紧张,只隐约觉得有事。可他的情绪会影响伏城,狮头狮尾两个人有情感互通,因为太过熟悉,谁都能摸清谁的心底。 不一会儿,裁判组的人请队长到前面抽签,蒋白代伏城去,抽到了8号,最后一个。这下还成了压轴狮队,连廖程明都有些上火了,开始给狮鼓队做心理放松。 没事,咱们就当来旅游。廖程明说,就算今天战败也是进步,明年还有比赛,我们再战。 李丛默默擦鼓。付雨擦着大头佛的头盔。 伏城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抚摸椅背贴好的纸条。每一支队伍都有相应的座位,这一串,8个座位,贴了8张伏家班。他的心静下来,全身凝结在这几个字里,太爷爷当年带着这3个字去北方,如今由自己带回来。 激动,却又静静流动在他身上。他好像有点摸清楚什么叫武魂了。 蒋白抽签回来,坐回他的身旁。下方鼓声打起,比赛正式开始。 之前的比赛是直播室,各队表演各自的套路,看不到对手。今天是面对面挑战,对手这两个字不再是一串陌生的队名。 广州港鸿丰醒狮队,是一头彩狮。佛山陈圣堂武术醒狮团,是一头紫色的南狮。沙田舞狮艺术馆,也是金狮,但不是佛山狮头,是如假包换的鹤山狮,显然是猫步狮法。深圳蛇口实验学校龙狮组,竟然用了一头东海狮,狮头有角。 还有些狮子,伏城和蒋白叫不出来名堂,等一狮堂的狮子出来,他们彻底傻了眼,这头真不认识,雪白雪白的,但绝对不是孝狮。也没有任何一支队伍敢用孝狮打比赛,这是狮行的忌讳,无白事,不出孝。 青让,这叫什么狮?蒋白用咳嗽掩饰,咳,我可能以前认识,现在想不起来。 青让扶着邱离的肩,站起来看看。没见过啊这叫什么?看着不像是老夫子狮啊。 别看了,咱们在北方见得不多,估计这头狮子只有狮子张认识。伏城让他们坐下来,看比赛吧。 比赛正式开始了,第一头狮就是方才那头鹤山狮。赛前先由狮队里的大师傅开拳,再由大头佛上场预热,蒋白不禁捏汗,这些都是不缺人的专业队伍,师叔的腿脚不方便,徐骏更没有专业练过,好在这两项不参与评分,否则输惨。 龙狮协会给了他们人情暖,可真到比赛阶段不会放水。大家凭本事争狮王。 套路比赛有规定时长,一队接一队赛完,伏城用眼睛和大脑记录他们的招数,果然佛山是龙狮文化发源地,各路新招、奇招,看花了眼。但师叔说的话确实应验,人是人,不是机器人,是人就会有失误。 即便这些队伍都进了8强,小跌仍旧肉眼可见。也有队伍出现大跌,直接掉进水里了,可没有一个观众会笑,会惊呼,而是静静等待救生员把人捞上来,看舞狮人再上场,重新扛起狮头再战。 掉进去的无一例外全是舞狮头的,蒋白深呼吸,深呼吸,像在肋骨勒了一圈钢丝,越勒越紧。 8强比赛不是即时给分,要等待所有队伍表演结束同时翻牌。终于轮到了伏家班,蒋白提起气,站起来,却让伏城先走。 伏城挺挺胸口,是师弟,更是班头,他要走最前面。 下面是本赛唯一一支来自北方的队伍,南狮北舞,英猛雄壮,威风八面! 伏城带领他的队员上场,朝裁判组鞠躬示意。一头金狮拿在手中,比别人的狮头大,当真威风。 那这次的场面我们都看到了,伏家班的队长担任狮尾,身高真的是很高咯。大家可以看到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们的班头个子好高!比刚才的狮尾还高,不知道是不是北方的男孩子都人高马大呢? 场内响起轻松的笑声,伏城也笑了。 好!话不多说,接下来请欣赏伏家班为大家带来的比赛,自选高桩。比赛期间请注意观赛礼仪,不要给运动员造成干扰。 零散笑声停下了,场内一片肃静。伏城看向泳池一侧,邱离和青让也走下来了,站在救生员的对面。李丛竟然先跳上了桩,拿着一把螺丝刀,一个一个检查什么。 师叔打洪拳,高昂负责打鼓。拳法老道刚劲有力,腿脚的不灵便成为了缺陷。可场内无人唏嘘,一套拳法结束爆发出最大掌声。廖程明抹了抹汗水,心中集了一股正气。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97) 随即徐骏上场,观众再次逗笑,这个大头佛虽然不专业可相当滑稽,好不怯场,摘下头盔时谁也没想到是一个帅小伙。 接下来是压轴,该狮子上了。廖程明回到泳池边的狮鼓位,身后拉开伏家班的大翅旗,鼓槌一震,伏城和蒋白披上了狮批。 狮头半眯着眼,噔,噔,瞪,三声后精神抖擞得睁开了。金狮,青眼,毛绒球乱颤。 舞狮比赛要表演狮子10种情绪,喜怒醉醒动、静惊疑寻盼,从没上桩之前就要开始了,来看比赛的观众绝大多数都爱好这个,内行人,自然看得懂这头狮不好舞。比起鹤山狮的可爱,佛山狮要威猛多,大家提着一口气,等着看最精彩的上水桩。 狮鼓队有节奏得敲击着,或许是幻觉,蒋白觉得这次比上次好了许多,配合打出来了。紧接一阵快鼓响,他把伏城高举,伏城坐头,右腿翘起做喜悦状,随后两人同时向前。 上水上桩。蒋白推着伏城先踩,伏城快速调整脚步,从1、2号跳至3号,接连跳到4、5号和6、7号,这几个推进是常规动作,可是当他停到水面高度1米9高的8号桩位时,他身后的桩子竟然是空的。 狮尾没有上来! 鼓声加重,蒋白牢牢抓着师弟的侧腰,利用惯性朝前摆动双腿,南狮鞋的毛球仿佛在水上漂,长腿摆荡。一个高难度动作,在地面桩很多见,水上桩几乎没有。 可蒋白做到了,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掉下去时,伏城撑住了他的体重,身体微微前屈,腰部绷得直颤,一动不动。他不能动,这一刻他身上除了狮头还有师哥的重量,两个人,就是一个人。 蒋白脚尖猛点8号桩,借着反作用力又向后摆,一个猛抬腿,凭借高超的核心力量送上了桩。伏城刚觉得身上轻松了,可他们的动作还没停下,他往前踏,跨越70厘米上了9号桩,原地旋转。 蒋白仍旧紧抓伏城,在伏城的身体带动下放松双腿,伏城往前,两个人的重心刚好平衡,以狮头带狮尾,桩上双脚凌空大回旋。 掌声一下暴起。 伏家班的金狮精彩亮相。 第121章 狮头和师弟 邱离和青让直接懵了。 这几天陪着青让养伤, 邱离根本不知道他们训练成什么样。师叔说难度加上去了,他们也没多想。 以前蒋白和伏城也练过水上桩,但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复制, 完成了一套和从前相差无二的套路。记忆失去, 没有毁掉蒋白的身体, 他和伏城有足够默契。 伏城舞疯了,是发自内心想要疯一把,身体里,是南狮出笼的愉快。180度回头跳跃接占位上单腿, 再上双腿,踩桩如踩平地, 他和师哥贴地飞行。 水就在他们脚下, 甚至能闻到游泳池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外界的一切他听不见了,头蒙在狮头里,只能听到狮头内木头机关的响动, 咔嚓,咔嚓,是狮子张的手艺。 两桩柱间180度转体,凌空,再上单腿, 狮头重量很轻, 伏城将它高高举起,亮出自己的脸,看到满场观众。金狮的胡须扫在他脸上,他踩在师哥的大腿上。 一个害怕高度的狮头,不敢看脚下,即便知道脚下是水。伏城轻轻落下, 随轻巧的鼓点被凌空推进,第一次跨度1米8,第二次1米4,接转体180度的上双腿。 高举坐头,狮批是横扫的风,南狮鞋是狮子的爪。 南狮套路太多了,伏城像炫技,不是像,他就是在炫耀,炫耀自己漂亮精致的金色狮头,炫耀自己稳如山石的大狮尾,炫耀他们从小打磨出的默契。 上腿、站肩、坐头,一个不少,上桩、桩上飞跃、桩上来回穿梭,不差分毫,桩上环回快走、钳腰、悬挂,险之又险。水上高桩的桩阵从桩头至桩尾,全长13.62米,最高桩2米5,他们如履平地。 锣鼓声和掌声呼应。 廖程明扎着标准的马步,持起鼓槌。狮行规矩不能马虎,即便他腿脚不好,马步打鼓的行规不能破,也没有资格来破。耍花鼓,鼓槌在手里翻转,时不时交换位置,牛皮鼓面在几千万次的击打下发光,发亮,鼓声时而急速,时而缓慢。 连续几个C级套路后,金狮缓慢下来,动作一改方才的潇洒猛进,变为试探挠痒。一头佛山大猫跃然桩上,四爪活动方式完全照着猫来模仿。 墙上挂着比赛横幅,翻山越岭雄风起,南粤醒狮展英姿。 伏城侧举狮头,用狮耳朵去碰师哥抬起来的左腿,真像贪喝了美酒的狮子,在2米多高的桩上犯迷糊。 蒋白稳定了重心,身体往后坐,和伏城相互角力互为依靠。狮子卖萌的时候他们赶紧休息,调整呼吸,平稳心跳,还有参赛的紧张。他知道伏城必定不敢往下看,本来就恐高,再加上水,可能看一眼就要晕了,鼓声再一次加速,是抓紧节奏的暗示,蒋白带领伏城在有限的空间中腾挪辗转,施展腰功,四爪同时调换位置,动作如同自然呼吸,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随着表演深入,观众也被代入到情绪中,金狮动时如猛虎出山,他们屏住呼吸不敢大动,等到狮子干脆迅猛完成高桩连环推进,这口气才呼出来。 又一次休息,蒋白先定下来,金狮像在平地上信步闲庭。伏城的腰带已经完全湿透了,呼吸时肋骨一张一合都在他的感受之下。伏城也很累了,他知道,还剩下最后一个动作,就是邱离和青让没有完成的空中掉头后翻。 伏城将金狮的眼睛闭合,憨态可掬,又动动耳朵,配合狮尾的摆动伸脚探寻。 还剩下一个动作,伏城站在2米3高的18号桩上,动作启动,原地上跳被师哥接住,坐在蒋白的头上。 喘气,喘气,调整好呼吸,不要乱伏城在心里过着动作,右腿提膝做最后的准备。 场上除了鼓声,一点别的声音都没有了。 脚下的桩数布局是双脚、单脚、双脚、单脚,蒋白双脚踩住16号、17号,等待伏城往下落。 钹锣声配合着鼓乐,慢慢变停。 伏城最后一次深呼吸,当他下落时,要准确找到15号桩,双脚踩住这一根。这是背翻,两个人都没有长后眼,全凭对桩位的了解,和一点点的运气。 翻!伏城紧抿着嘴唇,将手上的狮头朝身体右下方倾斜甩出,腰部翻折在师哥的肩上,由狮尾控制他的重心,掌握他的身体。在巨大的信任中翻过去,双腿脱离蒋白的肩膀。 第一翻成功!伏城落稳,紧接着是蒋白再翻。狮尾的难点是要同时找两只脚的桩位,从16号、17号起跳,准确落在13号、14号,这4根桩间距1米4,重心全压在伏城身上。 廖程明低伏前身,轻敲鼓边,紧张得不行。其实这个是连贯动作,持续时间不超过3秒,可每一秒都让廖程明度日如年。 徐骏也度日如年,邱离和青让上次就在这个动作上出问题。 蒋白翻过去了,视野中的世界倒立颠倒了1秒钟,看到了天花板的灯光和碧蓝色的池底,然后看到了师弟的队服。外面的世界再精彩,和舞狮尾的人无关,他们的眼睛看准地面,和前面的人。 披上狮批,他就是一头狮子的下半部,观众能看到热闹的狮头,和舞狮头的人互动,但往往忽略后面这一个。后面这个也看不到观众的反应,无怨无悔当低调的英雄。 突然,伏城的身体有了摇摇欲坠的趋势,廖程明一看就看出狮型出了问题,两个人的训练时间太少,这个动作还是做得太赶了。 伏小子这是要掉! 伏城确实要掉了,身体整个后仰,师哥感觉到他的不对也来不及了,两个人同时出现问题。事情发生太快,就在1秒前后,两个人一起歪。 在场所有人,看着舞狮头的少年掉了下去。 掉水桩,伏城倒是不害怕,又不是没掉过。只是事发突然完全反应不过来,根本没法自救。最后用力一推把金狮头给了师哥,自己掉下去还可以游上岸,狮头掉进去就要坏了。 不料蒋白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肘。 伏城半掉不掉得悬在撞上。 蒋白一脚踩住一个桩面,弓步,左手捞着狮头,右手抓着师弟。伏城往上蹬了几下,手掌卡住防滑垫,上不去,可是又掉不下来。 鼓声一下停了,廖程明急了。邱离站在游泳池里愣了,他以为伏城肯定要掉水里,已经跳下来准备捞人。不止是邱离,救生队的小伙子也鱼跃入水,结果顶起水面纷纷竖在水里,人没掉下去,悬着的。 师哥!伏城最着急,你松手啊!我上不去,一会儿再给你拽下来! 蒋白的太阳穴疼到炸,青筋瞬间凸起。他想说话,说不出来。 你松一下!伏城又试着蹬桩柱,就差那么一点力气,可桩面太小,他真的上不去了。 蒋白被自己这口没喘上来的气顶了一下。咳不松! 小白你松开他!廖程明急得大喊,不然他拽你下去! 蒋白一瞬间抬起头,记忆在巨大力量的作用下冲击视网膜。岸上的人不是师叔了,换成了伏弘。那个精瘦精瘦的男人,自己的师父。 小白你松开他!当年还年轻的伏弘喊,小城他上不去了,再把你拽下去!你松开他啊,再不松两个人一起掉了! 蒋白仍旧是这个姿势,一手抱着狮头,一手拽着刚上初中的伏城。 师哥你把我松开吧。伏城仰着头说,两只脚在桩柱上乱蹬,怎么都上不来,水不深。 你松开他啊!岸上的人还在喊,蒋白分不清哪边是现实,却看清了记忆里伏弘的脸。他的师父伏弘。记起来自己曾经松过手。 松开我吧师哥,我不怕水。伏城说。 蒋白自己摇了摇头,他看得懂,伏城不想让自己松,师哥绝不摔了你的安全感在他心里破灭了。 松手啊!廖程明眼看着两个孩子摇摇欲坠。这孩子,说多少次都没有用,他就是要捞伏城,想不起来也要这么干。 不松,我不松,我是师哥,伏城是我师弟,狮头和师弟我都要救,我不松,这是我师弟,我不能让他掉下去,我接得住,救得起来,因为我发过誓蒋白又咳了一声,从抓肘部改为抓小臂。 发出一声惊人的喊叫,那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几乎喊哑了嗓子。 伏城被巨大的力量拉起来,眼瞧着大臂超过桩面,然后是肩。他立刻调整重心,不急着跳上去,反而往后拽,用两股相当的外力保持一个重心。如果他蹿得太快,师哥就要掉了。 廖程明站在泳池边,像一个木头人,直到两个孩子都站住了才瘸腿跑回原位,扎马步,重新打起了大鼓。 雄狮不死,威猛犹在,决不放弃! 鼓声重燃,观众席爆发出最大掌声,掉桩很常见,可救桩实在太难了,只能牺牲狮头。可伏家班这么个小班子竟然让他们开了眼,两个舞狮少年竟然有种同生共死的信念,完成了不可能的可能。 气氛瞬间高涨,没有人能否定这支狮队的实力。 伏城双手不停得抖,小臂疼死了,估计被直接揪紫。他甚至不想继续比赛了,只想回身拥抱师哥,告诉他自己这些年摔了多少次,被多少临时搭档放弃过,没有人会像他一样不顾一切得救他。 师哥这个词,绝对的信任和安全感。 接下来的动作比较简单,走了两个来回两个人相继跳到池边,后空翻下桩。鼓声停,伏城才卸下狮头,过亮的灯照得他发昏,眼前看什么都有光晕。 他转过身,不去回应掌声,而是拥抱蒋白。 师哥,我!伏城抱了一下,发现蒋白不对劲,师哥你怎么了? 掌声还在继续,一波比一波声音大。 蒋白脸色如蜡,汗如雨下。别声张我肩膀脱臼了。 第122章 4强的代价 说不让声张, 这种事怎么可能不声张。伏城只安静几秒,立刻喊起师叔来,喊他师哥肩膀掉了。 廖程明刚安定的心脏又悬起来, 邱离正在池子里游, 刚游回池边, 吓得差点噗通再掉回去。肩膀掉了?这能忍吗?青让也掉过肩膀,可是疼得起都起不来。 等廖程明跑到蒋白这里,已经气喘吁吁。一大堆人围着他们,他也看不清楚。等青让带他拨开人群, 伏小子搀着他师哥一动不敢动的,蒋白低着头, 左手扶着右胳膊, 整个身体轻微晃动。 是在打颤,忍着疼,意志力让他坚持到现在, 可身体不会骗人。廖程明急死了,这是疼得太狠打哆嗦了。 赛方有医务组,会处理外伤和简单急救,可是没见过肩膀脱臼的,眼瞧着参赛选手不能搬动了他们束手无策, 一个一个打起电话要联系急救车。 我来!都让开!廖程明挽起袖子。这一出, 还真得他来,他亲自上阵。 小孩子练习舞狮尾,最容易出现的就是肩膀脱臼。小白,青让,小时候都没逃过去。肩膀掉了疼啊,那时候孩子还小, 没现在这么能忍,能装,疼着哭得可惨。还不让碰,装回去的时候又是嘎嘣一声,哭得更惨。 慢慢的,小白学会用腰和后背去带师弟了,青让还没学会,肩膀又掉了,又是一通海哭。都是伏弘给他们安上的,就一下,力道准得很。后来怎么安肩膀这点本事又教给了小白,就是怕将来哪个师弟再掉了,赶紧安上,少吃苦。 只是伏弘没料到,徒弟们长大了,又吃这个苦的偏偏是最不该的那个。 蒋白从站着疼到弯着腰,右肩膀像被巨斧削掉一块,直直的肩角线条,肩峰凸起。最后实在没办法,疼得忍不住用咳嗽来掩饰。 在桩上就掉了,应该是把伏城拎起来之后,疼得他眼前发黑,不知道怎么完成了最后的下桩,直到用左手卸下狮批,蒋白才敢喘气,可是喘起来根本受不了。自认为忍耐度很高,也不行。 好在这时候师叔来了。 躺下!廖程明说。伏城是慌,但没有乱了手脚,和医务组协作放平师哥。师叔来了就好,老爸会安这个,师叔也会。 廖程明等蒋白躺下,自己也坐下来,右脚踩住他右侧腋下内部靠近胸的位置,对抗牵引力,然后将他这条胳膊向内旋。 咯嘣一声,骨头滑进原位。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有经验的人来弄几秒就好。 随着一声弹响,蒋白将一声叫喊闷在胸口里,只嗯了一声。右肩剧烈的疼痛感消失了,痛感降低到能忍的程度。刚才他已经站立不稳,现在在伏城的搀扶下可以站起来。 麻烦您,麻烦您。廖程明给医务组的人作揖,知道这是安上了,但接下来还有苦头,给我们孩子找个悬挂固定的绳,再拿几个冰袋来。 不用他说,龙狮协会的专业医生已经提着急救箱赶到,把受伤选手团团围住。固定带、冰袋、云南白药、止疼喷雾一通操作下来,蒋白恢复了一半体力。 整个过程伏城都没插手,也轮不到他插手。在专业救护面前,他那点本事只能帮倒忙。看着师哥受这么大罪,伏城心里很不痛快,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98) 走吧。蒋白打好悬挂带,右大臂和身体捆在一起,像个五花大绑的粽子。 嗯。伏城弯曲食指顶了顶鼻子。 这一通混乱打乱了原本的节奏,直到这一组归位。8支队伍同时站在池边,守护着相应的醒狮旗。比赛重新回归正轨,等待出分,拭目以待。 大屏幕上,8组成绩同时出现,4支队伍淘汰,4支晋级。 蒋白直接找最后一队,伏家班,晋级。 师哥伏城被呼吸噎了一下,真说不出话来。他的狮尾用一边肩膀作为代价换来他们的决赛权,4强之一。 听着如雷的掌声,蒋白如释重负,指尖在师弟手心里滑了滑,随后紧紧拥抱在一起。 回到酒店,蒋白的伤势立刻变成伏家班最大的事。龙狮协会和比赛其他主办方都派人来看过,再三确定不用去医院才离开。刘师傅买了当地的跌打油和膏药,午饭、晚饭都亲自送到酒店,一边埋怨后生仔办事没有轻重,一边夸奖比赛精彩。 蒋白就躺着,养伤,3天后是决赛,他得赶紧恢复。整个下午就和师弟们在一起,听他们形容自己多勇猛。勇猛么?蒋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发过誓,记得自己以前因为同一个动作,选择了狮头,放开了伏城的手。 晚上,廖程明又来看一次,悄悄叫伏城出来。晚饭都吃了吗? 吃了,师哥说没事了。伏城说。 吃了就好。廖程明看着他们长大,猜得透他们的心,你 师叔。伏城从来不拿这种事开玩笑,说出来必定是考虑过,我想弃赛。 即便猜到了,廖程明心里还是震惊。比赛到了这个阶段实属不易,可再难得的机会也没有人重要。 已经想好了。伏城声音很小,怕声音大了就后悔,肩膀脱臼最起码要养3个月,明年还有机会。我今年才18岁,每年都可以报名,不差这一回。 楼道里没一点动静,廖程明不敢深问,怕再问多了就是拿刀在孩子心里割。那你去和你师哥商量吧。 嗯。伏城转身。 伏小子。廖程明叫他。 在。伏城转过来,师叔什么事? 廖程明张了张嘴,笑着摸摸他脑袋。今天你表现不错,掉桩也不是你的事。但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师叔都支持你,去吧。 伏城愣着听完,点点头,回到屋里还没适应师叔突如其来的温柔。 邱离和青让耗到10点才离开,伏城洗完澡,打了一盆热水端到床边。来,我给你擦擦。 不至于吧?蒋白看着他,你过来。 伏城摇了摇头,去拿毛巾,热水里一泡,一拧,拧干了往师哥脸上一糊,生怕他看见自己的脸。 蒋白右胳膊不能动,左手把毛巾扯了下来。过来。 哦。伏城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师哥我给你脱裤子擦擦脚擦擦腿吧。 我又没残废至于让你这么伺候么?蒋白支起胳膊坐起来,心里是不是有事? 伏城啊了一声,睁着眼,什么都没瞒过去。 师叔叫你出去,是不是数落你了?蒋白往旁边挪一挪,等伏城挤上来贴在一起,你别往心里去,是我非要拽你上来。 师叔没说我。伏城闭着眼像睡着了,还疼吗? 蒋白试着活动活动。一点点,明天应该就好。我现在疼不是骨头的事,是肌肉轻微拉伤,你别多想。 嗯。伏城嗯了这一声后,再没说话。 蒋白也不说,早看出师弟有心事了。伏城这个人特别简单,喜怒哀乐挂在脸上,进4强这么大的事都没让他笑出来,回来阴云密布似的皱眉头,心里肯定又瞎琢磨了。 但他不问,吃准了伏城主动开口。自己要是问了伏城再说,等于失去先机,很被动,拒绝起来也没有力度。 几分钟后,伏城睁开眼睛,轻轻地翻到师哥身上,脸贴着脸,胸口贴着胸口,大腿靠着大腿。 师哥。伏城不停地蹭他鼻子,我 没戏。蒋白痛快得拒绝了,爽,等了半天这一句。 伏城蹭的动作一下停住,瞪圆眼睛想不通师哥怎么先发制人。啊,你不懂,我要说的是 反正你要说的肯定没好事。蒋白掐着他的腰,伏城趴下来,头发刺刺得磨他下巴。 伏城抬起头,酝酿一下午的情绪和劝说词全部泡汤。不是,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还能说什么?蒋白一只手捏着他的脸,往中间挤他的嘴,无非就是觉得你师哥残废了,没法比赛,想要主动弃权,是不是? 唔是。伏城说不是,嘴巴撅着口齿不清。 不是?你敢想,倒是敢承认啊。蒋白继续捏,和师叔肯定是这么说的,我还年轻,将来有得是机会,这次弃权不重要。 伏城不敢点头,脸被捏得直疼。 你真以为我残废了?蒋白松开手,我现在这条胳膊能动,但疼也是真的,肌肉和韧带拉伤肯定有。这就和你的手腕一样,疼,但是能忍。3天后比赛我打着绷带上场,右手轻一点,左手照样拎得起来。 我 你什么你?蒋白就看不得他耷拉眼皮,都打进4强了,你现在说弃权?这是一个班头该说的话么?你问过狮鼓队和邱离青让的意见吗? 伏城摇摇头,话全被师哥说了。 所以,好好准备比赛,明天去看场地,然后陪我静养。蒋白拍了拍他的脸,下去,我现在自己去洗澡。 伏城乖乖翻下去,突然觉得自己被人洗脑了。不行,以后再劝你什么事,我得提前打个草稿。绝对不能按照你的思路来,照着念我也得把话念完。 你省省吧。蒋白对自己忽悠人的能力还是很自信,作弊你也赢不了。 这一伤,急坏了伏城,睡不踏实,夜里醒来好几次摸师哥脑门儿,怕他发烧。早上天不亮,他去楼下早餐厅取吃的,想着师哥是南方人,早茶小笼屉特意多拿了几个。 师哥爱吃萝卜糕、肠粉、烧麦、凤爪,配杂粮粥,再拿一碗甜豆花。伏城左选右选,刚要端上楼,和岑梦撞了个正面。 这么早就起床了?岑梦显然也是刚睡醒,和妈妈一起吃个早饭吧。 伏城端着托盘,看着她,想到的却是楼上受伤的那个人。行刚好我也有些话,想和妈你说说,心里话。 第123章 决赛桩阵 岑梦显然是没想到。好啊, 你等等,妈妈把你弟弟叫下来。 不用了,不用叫他。伏城随意地挑了个位置, 我就想和你, 就咱们两个, 聊聊。 岑梦冷不丁没理解过来,但好歹儿子想和自己谈谈,就跟着坐到窗边位置。窗外阳光大好,她又拿了几盘点心, 还给儿子倒了一杯橙汁。坐下来那一刻,时间仿佛是优待她的, 什么都没改变。仿佛她已经做了很多年, 陪小城吃早点。 有什么事啊?岑梦笑着坐下来,是不是钱不够花了?妈给你。 伏城摇摇头,心里的热度融了一半。妈, 这世界上不是只有钱。 你别提这个。岑梦太熟悉他的论调,和当年伏弘一模一样,你现在还小,不知道钱重要。世界上确实不是只有钱,但没钱就不行。但你放心, 妈妈的钱多一半给你, 少一半留给小炎。他还有他爸爸。 我不是这个意思。要在半年前,伏城肯定和自己妈妈怼上了,妈,我爸没了的这两年,我已经知道钱很重要了。从他生病开始,我比谁都清楚钱重要。有钱, 我爸能住双人间,能打不走医保的蛋白液,没钱,我爸就活不下去。 你知道就好。岑梦松了一口气,就怕儿子不务实际。 就因为没钱,我还拿了我师哥的钱,我师哥家里的钱。伏城看着岑梦,人还是那个人,可和当年真不一样了,上高中之后我跟着散队出狮,300一次不讲价,可没有一次给300的,我知道钱重要。 岑梦心酸,大儿子受委屈了。和妈妈回美国吧,美国那边都安排好了,你去,以后有妈有弟弟陪着你。 可即便给我50块,我也想舞狮子。伏城说。 岑梦的心顿时坠了底。 没钱确实不行,可没狮子我也不行,你不要全赖我爸,觉得是他硬加给我的,我是他儿子,他就是那么一个人,我自然也是。伏城的脸认真起来,眉梢带着一点锋利,还不成熟,只是宝剑刚淬出来的那么一点锋利,伏家班是我太爷爷的心血,到爷爷手里最多有几十人,到我爸手里就散了。我想撑起班子,让伏家班再活过来。 你别提这个班子,要不是这个班子,我也不会和他离婚。岑梦冷了脸,但不是对儿子,而是对以前那个让她一次次失望的男人,我和他结婚才两年,他一周回几次家?我那年才20岁,他放着正经工作不去,入魔了似的,就知道班子班子。 伏城听着她说。 我听到这两个字就烦。岑梦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在初恋中发泄委屈的女人,我和他吵过多少次了,再弄班子就离婚,他要班子,行,那就别要我。小城,你不能走你爸的老路,你得务实,明白吗?舞狮子不赚钱。你也不要想着能和你师哥师弟一辈子,你们现在是年龄小,无所谓,等上了大学,工作之后,你们还能在一起吗?我和小炎才是你一家人。 妈,你昨天看我比赛了吗?伏城突然问这个。 岑梦怔然地看着他。 我挺希望你能看看。伏城笑了笑,你看了,就知道我师哥师弟不会抛弃我。 不可能的,他们是外人。岑梦觉得和他说不通了,我和小炎才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 伏城拿起杯子润润嗓子,只不过拿起的是白水,没有碰那杯橙汁。是,他们和我没关系,师哥师弟,师父师叔,在外行听来就是没谱的事,挺好笑。可是妈,我长这么大,从来不喝橙汁。 岑梦身体里突然泄了气。 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伏城说得很慢,很慢,我每天都想你能回来,让我知道有妈是什么感觉。我也不清楚你看着窦炎长大的那些年,会不会想起我,想想我在干什么呢,有没有被人欺负,练功受没受伤。你不想我,可我每天都想你。 小城。岑梦要站起来。 但是真正陪在我身边的人,已经不是你了。伏城说。 岑梦站不起来。 是我师哥蒋白,我师弟邱离和青让,还有师叔。他们从来不问我什么,可是能分给我的时间,都给我了。我上幼儿园,我爸没时间去接我,经常是大家都走了,就剩我一个。我就骗自己,妈妈一定会来接我回家。可是你没有,你一次都没有,你不要我了。有一天,我记得下了好大的雨伏城皱起眉,当一个人想起极大的委屈时,会退回到当年的情景里,小朋友被集中在一个大教室里,谁的家长来了,就点名。我已经做好准备最后一个走了,可老师第一个喊的是我名字,伏城小朋友,你的家长来了。 岑梦一句话说不出来,像被空气淹死。 我以前很胆小,没妈的孩子可能都自卑些,不敢在幼儿园里闹。伏城笑着回忆,再想起家人这两个字,是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我提起胸,趾高气扬地出去,所有小朋友都看着我,羡慕我。那种感觉从那次之后我抬起头来了,我知道我也有家人,好多个,他们都不会抛弃我。我知道只要下大雨,我师哥一定第一个接我回家。 小城,妈妈可以补偿你,小城岑梦想去抓儿子的手。 伏城让她抓了,反而没有躲开。你看,我的手比你的手还大了。你走的时候,我的手才那么一点,抓你的裙子都抓不住。是,我们几个没血缘关系,可是他们陪着我长大的,陪着我从那么一点,长到了现在。以前我也想过,怎么去填满没得到过的那份爱,现在我想明白了。 岑梦紧紧抓住,才发现这只手确实不一样了。不是小小嫩嫩,而是一个小伙子的手,和他爸爸如出一辙,有伤口,有疤痕,有坚持不放手的东西。 妈,你不用补偿我,我不用你补偿,没有的就是没有,错过了就是错过,你不可能回到我小时候。伏城又笑了笑,就算你现在再给我什么,我小时候还是没得到过母爱,可是我不怪你,也不强求,因为我有他们。他们陪着我长大,才是我该珍惜的人。 你还是怪妈妈。岑梦将他紧抓不放,你是怪妈妈没照顾你,他们怎么可能是你家人呢?小城,妈妈知道错了,给妈妈一个机会 他们就是我家人,我不可能跟你去美国,一走了之。伏城说,我很想你,但我更舍不得这边,他们才是我最割舍不下的。昨天,我师哥为了我,肩膀脱臼,现在就在楼上躺着,我师弟为了我,想都不想跳进泳池里。我知道他们不会抛弃我,我也不会离开。我师哥连他自己是谁都没想起来,可是却记得我。他是我师哥,我是他师弟,我们就这样长大的,这辈子不会变。 岑梦如同当头棒喝,慢慢松开了儿子的手,原来时光并没有优待她。当年她主动放弃的,已经没有资格再要回来。已经有别人接手了。 蒋白醒来之后身边没人,刚要打电话,伏城拿着房卡端着一个大托盘回来了。 师哥你醒了?伏城放下托盘过去扶他,肩膀能动吗? 能,我又不是伤残。蒋白试着抬了抬胳膊,你怎么起这么早?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99) 伏城给他倒温水。睡不着了,心里特别激动,可是你受伤了我又不踏实。 蒋白喝水润润喉,笑着拉他过来。心疼了? 嗯。伏城很痛快地承认了,我爸以前说过,舞狮是高危活动,稍有不慎就是伤筋动骨。我现在相信了,特别后悔,自己要是再轻20斤绝对不会出这种事。 你轻20斤还能看啊?蒋白拧了拧他的屁股,都没肉了。我脱臼是因为我站的地方不对,发力点不对,和你多少斤没关系。 伏城不这么觉得,眼神像可怜小猫淋了雨。 蒋白揉了揉他的脑袋。别多想,陪师哥吃早饭,下午去看场地。 不一会儿邱离和青让一起过来,早饭不够吃,又下去拿了一波。蒋白试着动动肩膀,又喷了喷雾,确实没有昨天疼。 中午,龙狮协会的代表和刘师傅一同来探望,还请这帮北方来的小伙子吃了一顿潮汕牛肉丸火锅。廖程明心里七上八下,以为伏小子会和赛方商量退赛,没想到他不仅没提,还主动约好下午请刘师傅带他们去看场地。 嘿,这反转,怕是小白已经数落过他了。 到了下午,伏家班一行人到达最后的决赛场,一所本地大学的室内体育馆。场馆正在布置,桩阵已经摆好了。 这桩子,看上去不太一样啊。廖程明从远处看看,李丛,你去量量最后两根。 李丛从兜里掏出一卷软尺,数着桩数,到21号桩下停下来,弯下腰一量,回来说:多了两根桩,超2米5了。 嗯,看来是了。廖程明回过头和蒋白伏城说,这是23根的桩阵。 伏城看向桩尾,心跳快了几下。蒋白却不记得这代表什么,问:23根是什么意思? 伏小子,你去问问赛方的人,决赛那天是不是还要抽签,还是按照晋级分数来?廖程明特意把伏城支开,才说,普通桩阵是21根,从桩头到桩尾一共13米6,分5个梯队,楼梯似的越来越高。可是这23根的桩阵,是多了两根,多出第6梯队来。 第6梯队?蒋白看着最后的那一排,伏家班的桩阵里果然没有。 是,21号桩2米5,22号、23号是平行的,有2米8,足足高出第5梯队30厘米。廖程明心有余悸,是做桩上倒悬挂用的,原本想让你们避开这个动作,看来是避不成了。 蒋白心里一动,不好的预感闪过。为什么要避开? 廖程明闭口不言。 不会是蒋白猜到了,瞬间又想把以前的自己拎出来暴打,打到那个傻逼亲妈不认,不会是这个动作伏城也摔过吧? 第124章 算一笔账 廖程明欲言又止, 啊了几次,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有些事啊廖程明说。 行了师叔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蒋白在脑海里把以前的蒋白捅了8刀, 有种游戏大号捅小号的仇恨, 我是不是这个姿势也摔过伏城? 也不能说是你摔的。廖程明说, 倒挂钳腰这个动作本身就是很难的,对狮头狮尾的腰力腿力要求非常高,摔确实是摔了,但是是伏小子自己的心理关。 蒋白看向桩阵, 伏城正站在22号桩下。 这孩子,不是练武术的材料, 身体硬得很呢。廖程明摇头叹气, 要不是伏弘儿子,我真不让他学这个。你知道恐高症吧? 知道。蒋白眼神突然柔化,伏城他怕高。 这个恐高症不是想控制就控制的, 他是真的看不得。廖程明直揪心,桩子将近3米,在伏小子眼里,和300米没什么区别。再加上你的身高,加上他自己的, 快5米了你以为他跳桩都是怎么跳的, 要不说这孩子虎,他有时候都不敢看,也就是身后有你了,我放心,换别人真不行。 那他是怎么摔的? 他害怕,他用大腿钳住你, 整个人往下栽倒,不可能不看下面,一个是考验他的腰力,能不能把上半身再支棱起来,一个是考验他的腿力,能不能钳住你。可是他看到地面就腿软,这事没法办,怕高就是腿软,谁能怎么办? 蒋白点头,他知道这事没法控制。不然伏城不会在大汇演那天不敢下台。 有一次他就摔了,不是你没抓住,是他自己没过这一关,从那次之后你们很少练这个,这些年伏小子也没有和别人练过。 伏城还在那边量高度,蒋白看着师弟们蹦着摸桩,试图回忆当年伏城是怎样从自己手里掉下去。 摔得严重吗?蒋白问。 廖程明模棱两可地说:还行,现在他不是好好的嘛,没多大事儿。 师叔这么一说,蒋白可以肯定伏城当时摔得不轻。 看完了桩阵,伏城满脸红光跑回来,对即将到来的决赛很期待。因为师哥有伤,大家不愿意在外面多待,急着回酒店。 回到酒店,蒋白被伏城摁倒,在床上躺成木乃伊养伤,弄得蒋白没辙没辙,直到晚上才得到下床允许,去了一次训练馆。 肩膀还疼,肯定不能练举高高,但是可以练走位。在桩上一跳一停,由师叔纠正他们的节奏,帮他们强化套路的连贯性。 邱离和青让在旁边指点狮鼓队,小小一个班子,像模像样。 又过一天,蒋白把固定绳拆掉了。肩膀不能大幅度活动,但疼痛感减轻大半。喷雾剂和药油继续用着,由师叔给按摩。 明天上桩练习,你们悠着点。廖程明满身药膏味,肩膀脱臼最起码躺一周,你这个时间养太短了。要是弄成习惯性脱臼可不好。 蒋白咬着苹果。哪有那么脆弱,比赛结束我再好好养。伏城呢? 在邱离他们屋里说话呢,神神秘秘。从小你们就这样,在屋里叨叨咕咕,长大了还是往一块堆儿凑。廖程明拍一拍他,这后背,够结实的,平时没少练吧? 还行,练得不是很好。蒋白假谦虚,实际每天快要练死了,我去看看他们。 邱离和青让的房间不在隔壁,隔壁是付雨的单间。蒋白戴好固定绳,刚出屋,就看徐骏神神秘秘,往付雨门前放东西。 干什么呢?蒋白问。 给神秘少年徐骏吓一跳。你走路没声啊? 有啊,你心虚什么呢?蒋白看看他拿的东西,送外卖? 没有,我怕她夜里饿,买点小吃和奶茶,女孩子嘛,一个胃吃正餐一个胃吃零食。徐骏碰了碰他肩膀,好了? 蒋白揉了揉。好多了,不耽误比赛。那你慢慢送,我去找我师弟。 你回来。徐骏拽着他往前走,我跟你说啊,我今天下午,陪付雨去做美甲了。 哦。蒋白不懂他的重点,你也做了?我看看。 徐骏想把他拍死。我做个屁啊,纯爷们儿的手上只有伤口是勋章,谁涂指甲油?做完美甲,我还想请她看电影,她没同意。 蒋白迷惑地看着他。所以? 你别装傻啊。徐骏正经严肃的,我就问问你,你是不是真不喜欢人家了? 蒋白更迷惑了。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和她的情侣关系怎么来的? 是。徐骏点头,你爸妈骗你的。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喜欢我师弟,喜欢男的。蒋白又问。 是。徐骏再点头。 那你还问?蒋白躲开他的,我走了。 回来。徐骏还是抓住他,那我问你,我追你前女友,你心里不会有什么不舒服吧? 蒋白皱了皱眉,拍拍徐骏的肩。就算她真的是我前女友,谁追她,我根本没资格过问,更没有资格不舒服。你加油,别犯二。 真是莫名其妙,蒋白一头雾水敲开邱离青让的房间,徐骏居然喜欢付雨?他什么时候开始埋这根线的? 咦,你怎么来了?邱离挡着门不让进。 我为什么不能来?蒋白抵住门,你们干什么坏事呢? 没有啊。邱离扛不住蒋白的力量,门就开了,他心虚地站在一边,先说好,这事是伏城非要干,我和让让都是被动入伙。我们是无辜的,你要是踹人别踹我俩。 被动入伙?蒋白冲进去,伏城正站在阳台上,青让蒙着他的眼睛。 行了,我做好心理准备了。伏城深呼吸,胸膛像拉满的手风琴,你松手! 青让真不敢松,12层,这不是要伏城小命。 松啊,我练练,我往下看一眼,老子能得很。伏城两手紧抓阳台边,我诶呀我艹!谁拽我? 蒋白冷着脸把人揪回来,揪到屋里就是一脚。伏城从阳台瞬移,两秒前后的功夫啊一声倒在床上。 干什么呢?蒋白又看邱离和青让,背着我,练跳楼呢? 伏城捂着被踹的屁股:师哥?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们还准备干什么?翻天啊!蒋白一副收拾师弟的师哥姿态,邱离,青让,你们知不知道他恐高? 邱离和青让躲远远的,靠着墙,避免挨踹。知道,他非要练练胆子,和我们没关系。 他要练,你们会不会找我去?蒋白关上阳台门,挨个审问,谁出的主意? 伏城举起手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师哥你踹吧。 邱离青让继续往外挪,小碎步挪,虽然伏城愿意自首,架不住蒋白端水神操作。 你蒋白噎得没话说。 我想锻炼锻炼,2米8的桩对我来说是个挑战。伏城站起来,这个高度我迟早要克服。倒吊钳腰之前我还要坐你头上,你1米87,我1米83,我不可能永远省略这个动作,永远不面对。 蒋白在屋里暴躁地走了两圈。那你也不能去阳台啊。 我以后不犯这个错误了,真的,我是太心急了。伏城认识到错误,自己确实莽了,师哥你别生气,我陪你回屋休息吧,晚上给你擦腿。 我是残疾啊我用你擦?蒋白恨不得用毛巾把伏城擦秃噜皮,走了,和我回去睡觉。又回头威胁另外两个亲生师弟,下不为例,再有这种事我一起罚。 邱离和青让逃过一劫,狂抚胸口,这碗水终于端平一次。还庆幸没有几秒,蒋白又回来了。 你们两个,转过去。蒋白脸色阴沉。 邱离和青让认命了,谁让他是师哥呢,转过去之后屁股上一人挨了一脚。虽然不重,但这碗没端平的水算是稀里哗啦全洒他们身上。 离开房间,伏城还在揉屁股。我我在阳台看看,不危险,青让在后面抓着我呢,我抓着栏杆,你别这么大气。 我没生气。蒋白气得没好脸色。 完了完了,你这是气大了,你气大了就这表情。伏城很了解师哥,要不你再踹我几次? 我 诶呀你磨磨叽叽的。伏城知道自己劝不好,干脆来了个霸王硬上弓,把师哥往墙上一顶,一亲,啵唧一声。 蒋白还冷着脸。色.诱啊? 嗯,别气了,生气容易长皱纹。伏城又亲一个,气消了吧? 蒋白脸色暖了一些。消了百分之一。 你怎么这么难哄啊,小时候没觉得,越长大越铁头。伏城捧着师哥的脸啵啵啵好几下,百分之几了? 百分之一点五。蒋白笑了笑,别闹了,回屋准备休息。 这样一下,伏城知道劝好了,手拉手准备回屋洗澡。直到两个熟悉的人从电梯下来,站在他们面前。 蒋白的笑容从带有温度到凝固。你们怎么来了? 蒋文辉是通过学校知道的消息,又通过龙狮协会找来了这里,只是没想到和妻子见到这一幕。儿子你的胳膊怎么了?打吊带是受伤了? 伏城先把手抽回来,整个人从活力四射变成干巴巴。 你的胳膊怎么了?肖咏沐拖着行李箱,冲过来想摸摸蒋白。蒋白随便一躲,躲开了她的手。 儿子?蒋文辉又叫了叫他。 蒋白还是不理,用明摆着的态度告诉他们,你们不认伏城,我就不认识你们。 僵持了几分钟,蒋文辉实在没办法,看着伏城的鞋尖笑了笑。小城啊,好久不见了。叔叔叔叔和你道个歉。 道歉?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伏城已经忘了,真的过了好久。 我们阿姨也对不住你。肖咏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儿子把他们逼到一个必须面对的尴尬局面里,我们来看看,胳膊怎么受伤了? 所以你们现在是承认认识伏城了?蒋白带着一股拧劲儿,以前不是说不认识么?我的胳膊受伤你们知道心疼,送他去治病吓得他割腕你们不心疼? 什么治病?又一个声音,什么治病割腕了? 伏城猛一回头,是岑梦。 好啊,既然到齐了,这笔账好好算一算。蒋白拉起伏城的手,朝岑梦亮了一下腕口:这个问题你问我爸妈吧。现在我要带他回屋休息,你们别打扰他。 第125章 旧狮王 这什么情况?伏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被师哥一把薅回房间,咣当,撞上门, 咔嚓, 拧了锁。伏城靠在门上, 大脑里一片空白。门外是很低声的交谈,语气逐渐激烈,从听不出自己妈妈的声音到清晰可辨。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00) 蒋白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害怕么? 怕。伏城实话实说, 从没见过家长吵架,怕他们吵起来。 话音刚落, 门外吵了起来。 你让我儿子去治病?凭什么送我儿子去治病!你们夫妻俩吃饱了撑的欺负我孩子没爹在没妈疼是不是?你给我说!说清楚!我孩子那个疤怎么弄的?那个纹身怎么弄的?今天不给我解释清楚了谁也别想走!是岑梦先喊了出来。 什么叫欺负他?我们给没给钱啊?我们真不知道那个诊所这是肖咏沐。 钱?我家没钱了?要你那点破钱?就算没钱也不让你们这么欺负!看不起谁呢!我儿子去治病, 你们怎么不送你们儿子去治?我还说是你们家孩子带坏我孩子呢!我孩子好端端从小学的舞狮子,社会上的事不懂,当初是你们家求着要拜师, 我儿子根本不要他!别以为我离婚了就不知道,是你们家孩子找上来的! 我儿子怎么可能带坏你儿子,他们从小就认识了啊。我们又不知道那个诊所是怎么治,你不要血口喷人啊,这是法治社会。蒋文辉的声音。 我血口喷人?我我今天就喷了!岑梦好像把什么东西砸了, 叮叮咣咣砸了不少, 我儿子手腕上那是什么?你们儿子不三不四的凭什么送我儿子去?怎么不把那小子送进去治治?是不是你们逼的?你也是当妈的你怎么法治社会行,我报警,现在就报警,我是美国身份我现在就给大使馆打电话!你们这是虐待!我我要告你们!我请律师!谁没几个钱了,我告死你们! 你! 我今天和你们拼了!我孩子差点死在你们手上!岑梦喊着,哭了, 然后是一声抽嘴巴的大动静。 诶诶诶你怎么还动手打人呢!松手!保安!保安! 两边有了撕扯的动静,有人骂,有人劝,有尖叫,有哭喊,乱作一团。不一会儿还有窦炎的声音。很快酒店的经理就到了,外面吵成一锅粥。 屋里,安静无声,蒋白不说话,伏城更不知道说什么。 等外面没声了,伏城惴惴不安地开了口。他们他们刚才是不是打起来了? 应该是。蒋白把伏城圈在怀里,回想岑梦的话,自己拉着爸妈求拜师的那一年,缘分就已经冥冥中写好,我爸妈他们是该骂,挨打也活该。 其实没必要。伏城摸着疤,打起来影响不好,更何况我心里挺过意不去,我妈刚回来,为了我闹这么大。 蒋白揉着他的疤,疤痕过去几年颜色都淡了,可一辈子下不去。我就是想让他们闹,打一架。 伏城张了张嘴。师哥我发觉你现在挺坏的。 那是以前的蒋白没用,他没本事,没护住你。蒋白又在心里捅了以前的蒋白8刀,从你妈妈回来那天,我就这么想的,想让她知道你受苦了,多心疼你,和我爸妈以家长的身份打一架。哪怕打不起来,吵一架也行。 伏城心口一震。 我想让你知道什么叫有家长,有靠山。蒋白说,即便你妈妈对不住你,她也能替你出口气。我对你再好,也只是你师哥,我想让你知道你也有家长在,对着我爸妈不用害怕,有长辈给你撑腰。 伏城低下了头,不是说不高兴,而是这感觉很陌生。要说很高兴吗?也没有,可心里确实硬气了。这大概就是有妈和没妈的区别,尽管陌生,但舒服多了。 可我妈和他们吵,万一怪你怎么办?伏城又问。肯定要怪,到时候她恨上师哥了怎么办? 怪以前的我,确实应该。蒋白也怪自己,不过那都不是你要操心的事。现在比赛第一,等决赛结束,我们一起找他们谈。 找他们谈?伏城有点回避这个问题。但师哥做事向来心里有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次日,伏家班又来比赛场地踩点,再过24小时就是决赛了。伏城站在桩上,一次又一次重复训练,踩着师叔的鼓点和师哥打配合。蒋白暂时还戴着固定绳,贴着膏药,普通人需要休养1周的伤势,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一练就练到吃晚饭。伏城只舔了几口汤,不吃了,急得廖程明恨不得掰开他的嘴往里面塞。以前担心他吃多了,没想到伏小子减重也是莽,偷摸不吭气往下掉重量,今早又足足6斤没了。 1米83的大个子,123斤,瘦得皮都薄了一层,血管更明显。 可伏小子呢,偏偏没事人一样,不叫苦不叫累,认定的事就做到底,能做到10分绝对不做9分,不给自己留迂回余地。和他打小练功一样,做不好,就硬做,绝不留余地。 能吃苦的孩子,别人眼里的苦,他眼里的甜,是完成一件一件功课,挑战一个又一个不可能之后的满足。 伏城不能吃太多,其他人也不敢多吃,很保护小班头,怕勾出他的馋虫。吃完大家准备上楼休息,养精蓄锐,等待明天决赛。 进了酒店大堂,张一柳一袭麻布白衣,满头银发。 张师傅?伏城差点没认出来,几天不见瘦太多了。 咳,你们来。张一柳带他们乘坐电梯上楼,瘦,却精神烁烁。 蒋白他们一知半解,摸不透狮子张要搞什么鬼。这几天他连房门都没出,知道他做什么的估计只有师叔了。 到了房间门口,张一柳拿出房卡刷锁,滴滴滴,门开。进来吧! 蒋白带着师弟们进去,跟着狮鼓队和徐骏。 房屋同样是标准双人间,地上是透明塑料膜,满当当洒了一地闪料,怕是这几天都在筛选。正当中躺着一头佛山狮,墨黑,赤眼凶相毕露。 张飞狮,可以去踢馆的武狮。 这蒋白万万没想到,原以为来不及做,已经做好准备和师弟用金狮打决赛。 张飞狮,白毛背,烂耳朵,铜钱脑。张一柳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 伏城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张一柳赶飞机时那个大箱子里是什么,是竹篾和纸,布和闪料,笔和颜彩,还有亲手熬好的浆糊。他竟然把狮头扎的原料带来了。 再瞧床边,有一个20厘米长的小缝纫机。他不仅带着原料,还带着工具,来了佛山一步不出,闷在房间里做一头张飞狮。 伏城伸出手,被硬睫毛刺了下,钢刷似的。老爸说,真正的张飞狮都是烂耳朵,因为是武狮,象征这头狮在打斗中受过伤。 这头张飞狮眼皮青蓝,耳朵就是烂的,怒目圆瞪仿佛身经百战。闪料是纯黑色,可毛边雪白,更显出杀气来。 你们再看它的眼睛。张一柳的声音高了一个八度。 伏城低头细看,两边赤眼的外眼角各带一条血红色的线,有小指宽,半米长,逐渐纤细。 这才是正宗的张飞狮。张一柳嗓子都哑了,为了做这头狮子几乎没睡多少,脸上的花纹是岭南图案,佛山是舞狮之乡,应当这样。宝镜边上的绒球有9个,尖角向下,大吃四方。眼外的红线是血线,张飞当年杀敌至双目充血,张飞狮没有这两道就不地道。 伏城突然蹲下,和一头等待觉醒的武狮面对面,人和狮子的灵魂碰撞,狮子沾了人的呼吸就要活了,人借着狮子的勇气成为猛兽。 明天,扛着我的张飞狮,赢个狮王回来!张一柳最后说。 伏城抱起狮头,稳稳地站了起来。 这一夜,伏家班的每个人都没安睡,包括张一柳。可每个人都起得很早,精神充沛。到了整点,廖程明请张一柳给黑狮开光,酒店听说有狮子要办开光仪式,特意腾出了正门的位置。 张一柳被郑重请出来,手里的狼毫也是从北京一路背来的,亲手给这头张飞狮簪花开光。酒店知道这是战狮甲的狮子,早准备好红鞭炮,一路燃到停车场。 炸声混着掌声、手机拍照声,伏家班在一片热闹中被送上刘师傅的车,朝最后的比赛地点出发了。 张一柳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廖程明一直擦汗,说不让孩子们紧张,他先紧张了。你干嘛跟着?还怕我们弄坏了你的狮子? 废话,好不容易来这一趟,我不得出去看看啊!张一柳说。 廖程明不搭理他,什么出来看看,你就是想听别人夸你的狮子了。 到了比赛场地,蒋白第一个跳下车,回身去扶师叔,再扶张一柳。学校外已经聚了不少人,当真和龙狮协会说的,舞狮,在这里是一件大事。 嚯!黑狮! 精神啊,张飞狮赢个狮王来! 张飞狮啊,啧啧,好漂亮的狮子。 别人夸,伏城拎着狮头倒不好意思了。从没有这么多人夸他的狮子,早早习惯出去打零工赚钱,老板给多少他就拿多少。有一阵子,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值那些钱,但他从来不认这个钱是狮子的价值。 从太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文化,不能用钱衡量。现在这些人都是答案,他们的眼神、语气都告诉他,他这些年没做错。 龙狮协会的负责人专门到门口接伏家班,路上铺了一段红毯,俗称走红路。到了室内馆,桩阵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陆陆续续有观众进来。 其中一头白色的南狮站在高处,就是他们师哥师弟谁都没认出来的那头。 张师傅,那叫什么啊?伏城虚心去请教狮子张。 那个?那个你都不认识,就来舞狮了?张一柳眼睛发亮,那叫香港萝卜毛,港狮。 港狮啊,厉害厉害,不过它怎么先上桩了?伏城问蒋白。 蒋白问过工作人员,回来说。那个是去年的狮王,正在替今年的比赛试场地。 哇,去年的。伏城、邱离和青让很是羡慕。果真,那头狮子跳下桩阵,狮头后侧贴着来路,佛山一狮堂。 狮头猛地摘下,大家全愣了。 底下舞狮头的是个女孩子。眉目清新,英姿飒爽,刚好朝着伏家班这边看过来,眼神对撞如同两头猛狮交汇。 蒋白拍了拍伏城:别紧张,我们一定能从她手里接过今年的旗。下一任,一定是伏家班。 第126章 战狮甲一战成名 哇, 女孩子。邱离发出一声惊叹。从没见过女生干这一行,更别说,这还是去年的狮王。 那是一狮堂的小堂主, 龙狮协会副会长陈梓豪先生的千金。刘师傅说, 你们看见那个高塔了吗? 哇几个人又哇了一声, 没见过世面似的。 大家看过去,狮王塔已经搭起来了,有9米高。塔顶是一块平台,铺着红色的地毯。 那就是新旧交接的地方, 赢的队伍要爬塔,到顶上去接狮王争霸的卷轴, 那威风, 那气势,只要赢一次,终身难忘!刘师傅的话带着热度, 连同周围空气一起擦热。 蒋白拉着师弟的手,看着那高塔,狮王争霸战狮甲,就在今天了。 决赛的准备工作空前繁忙,要引观众入座, 安排裁判组和主办方入场。蒋白特意留心, 果真,在观众区发现了自己爸妈。只是蒋文辉的脸上多了好几道印子,像是被人给挠了。肖咏沐的脸更不能看。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下的手。蒋白继续搜索,没找到伏城妈妈。 小体育场几乎坐满,毕竟战狮甲是佛山的大事。蒋白还观察到每一块观赛区的第一排都是空着的,像是特意留给什么人。半小时之后, 这个谜底就揭开了。 伏城右手的旧伤发作,同样一身药油味。师哥,他们是 是佛山的狮馆。蒋白心潮澎湃,第一排都是留给狮馆的。只要能来的,在这一天都来了,各色武馆的服装大放其彩,馆旗争奇斗艳。他们之中,可能有今年参赛的队伍但是落选,可能有没报名的,但是在决赛这一天,都来了。 每一馆,都带来了他们镇馆的狮头,琳琅满目,应接不暇。红黄蓝黑紫,从最传统的佛山、鹤山到香港、马来西亚,从南狮到北狮,从见过到没见过,都来了。要想把这么多狮头认全,全场估计只有张一柳能办到。 甚至,还有一头青面獠牙的青狮。蒋白快速看向狮子张,倔老头拿出一副眼镜,戴上,站直了看着前方。 张师傅,那是青狮吗?蒋白问。 是,是青狮。张一柳下唇颤抖收缩,没有绝脉,没有绝脉。 恐怕全中国也没有多少人练青狮了,几十种狮头齐聚一堂,等待今年的狮王胜出。连黄飞鸿纪念馆外的飞鸿狮队都来了,可见舞狮地位高度。 空气里飘荡起一丝一丝危机感和火.药味。4强选手全部到齐,推出了各自的狮鼓,竖起风帆大旗。4面大拉翅的锦缎旗子同时亮相,占据了主赛场正前方的所有空间。 深圳燕罗街道御甲堂龙狮团。中国鹤山鹤派龙狮会。佛山市南海区一狮堂武术会。北京伏家武馆狮队伏家班。 雄狮4强,只争高下。开场的锣鼓声由主办方敲响,广播里开始介绍今天光临现场的各路代表,蒋白伏城带着师叔和狮鼓队在参赛区等待,邱离和青让陪着张一柳,站在观赛区的人群里。 下面,我代表主办方宣布本届战狮甲最后一站,正式打响!有请参赛狮队上场! 场面沸腾,4路狮队在各自大头佛的带领下亮了相。徐骏穿一身水蓝色的表演服,顶着一个格外滑稽的头盔,给伏家班引狮开路。 不食两三年夜饭,舞不好大头佛。这是徐骏从当地人口中知道的,他不懂夜饭是什么意思,也不懂为什么要两三年,只凭着一股少年热血,要干,要莽,要给观众带来快乐。 头盔闷热,衣料沉重,姿势不酷也不帅,可这门艺术是武术和笑料的结合体,它传承了几百年的浓缩精华,用一举一动的俏皮,把人们的笑声保存下来。它单单一个头盔,却是时间沉淀的证明。 然后是洪拳。4路狮队各占一角,大师傅在各自鼓点下首先出战,集毕生所学。仔细看,每个大师傅都上了年岁,鬓角白霜,但神色坚定出拳干脆,给在场的小辈们立了个榜样,让他们看到了学武术学到底的人,年老后是什么样。 武术之魂就在这里了,即便他们早已过了壮年,可威风不减当年。4面狮鼓有各自的节奏,特色各异可交织一起并不突兀,如同这满场的狮子,南北西东却出自同一个物种。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01) 结束了拳法表演,廖程明已是满头大汗。可他的心,是轻的。 伏弘接班子的时候,还有28头狮子,短短数十载,一头接一头离开了。赚钱少,干不下去的,家里不同意,找了正经工作的,每一头的离开都像杀死了一头,给伏弘心里留下一个大疤瘌。想不到啊,想不到,他的儿子竟然和师哥师弟撑起了伏家班,就拎着一头狮,初生牛犊不怕虎,打到了中国龙狮发源地。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和舞狮别过,金盆洗手,又再次出山,穿着伏弘儿子的班服来争一把狮王。 此生无憾了。廖程明拐着瘸腿走回来,观赛区的同行用掌声接他。 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高桩比赛,蒋白还准备抓阄,没想到4强的比赛顺序按照半决赛的排名,伏家班是第4名,刚好擦着4强的边边,又是最后一队出战。 这一下,伏城的压力更大了,压轴中的压轴。 师哥,你别紧张。伏城勒了勒腰带,你别紧张。 蒋白镇定自若地转过来,拉住了他。我有点紧张,你快抓住我的手。 好。伏城静静抓住,缓了好半天。 鼓声再次敲响,第一支上场的队伍,就是一狮堂。在半决赛中分数遥遥领先。他们还是用香港萝卜毛狮,狮头的毛须是打弯的,甩起来毛发绽开,有特异的美术感。打鼓的那人,蒋白认了出来,就是陈梓豪,在北京和他们交换名帖的男人。 由于是地上桩,舞狮人的动作比半决赛谨慎许多,毕竟摔在地上的危险性大于掉进泳池。伏城的手就在这时发了抖,蒋白最初以为他是紧张坏了,可渐渐的,他又感觉不是这么回事。 是兴奋,是十年磨一剑的战意。 伏城在兴奋,决赛时各队都要拿出看家本事,精彩绝伦。师哥就在这时候捏了捏他的手。 你闭上眼。蒋白怕他兴奋劲头太大,休息半小时。 我为什么要休息啊?伏城还想看。 你现在太兴奋,肾上腺素已经疯了,对比赛没好处,静一静。蒋白把住伏城的脉搏,心跳直逼140,闭眼! 伏城也觉出自己手在抖,他等了太久,等十几年,不差这一会儿。于是轻轻闭上眼,依旧拉住师哥。 耳边是鼓声、掌声和跳桩的声音,伏城的心跳平复下来,想起小时候老爸也是这样说,上桩之前不要太兴奋,比赛是比赛,要适宜。今天自己带伏家班冲狮王,也要听老爸的话,不要太兴奋。 闭着眼休息,调整呼吸,直到第3队成功结束全套动作。伏城睁开眼,觉得周围好亮。 他抬头看分数牌,3队分数咬得都很紧,而且都没有出现大跌小跌,果然是选出来的精英队伍。不过这也意味着伏家班也是精英了。 下一队出战,北京伏家武馆狮队,伏家班!有请上场! 伏城蹭地站起来,到自己的班子了。他先回过身帮师哥拆固定绳,肩膀已经恢复原位,可休息时间远远不够。蒋白自己活动几下,微微酸疼,拿着镇痛冷却喷雾一通猛喷,最后穿上了软护肩。 再穿好队服,他亲自设计,后背是师弟写的伏字。 小白!伏城!廖程明已经命令李丛推鼓上场,没事,一场比赛而已,放平心态,去吧。 去吧,一声去吧,饱含了师叔的全部心血和寄望。蒋白掏了掏兜:伏城,你低头。 伏城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只是听师哥的话,低了一下脑袋。脖子上立刻多了一条冰凉的东西,匆匆扫过胸口,好像有东西挂在两个锁骨凸中间了。 手里一摸,啊,是师哥的小金佛。 师哥,这是你的护身符,你戴着吧。伏城笨手笨脚想摘下来。 你戴着。蒋白把住他的手,不允许他摘。这个护身符陪自己长大,说是能把自己从小护到大,14岁摘下给了伏城,自己就出了事,应该是有灵性的。蒋白不信鬼神,平时也不虔诚,但他希望这个双面佛能护住师弟,就像自己从小做的那样。 他要让伏城顾前不用顾后,他要让爸妈看到,自己最珍贵的护身符亲手给师弟戴上。他要让伏城不害怕,只需一路往前,自己在他身后,他不需要回头。 走,战狮甲。蒋白的指尖抚过师弟的锁骨钉、耳钉,最后拎起了狮批,和伏城上场。 最后一组了,场内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这支北方来的小队伍,从没听说过伏家班的名字,像地里冒出来的。可就是这么一支小队伍,过关斩将冲进战狮甲的决赛,还用一头黑色的武狮,斗志昂扬。 龙狮协会和赛方都是业内行家,一瞧便知这头张飞狮来路不小,必定出自专家之手。大而沉稳,却能做成上桩的重量,外眼角带两条血线。这何止是武狮,这是一头斗狮,用流血的决心来死斗。 舞狮竞赛场地已经为这支队伍准备好了。正方形的平整训练场,边线宽5毫米,内沿是比赛场地,无障碍区,等待着今年4强诞生新狮王。 蒋白和伏城穿着狮子张亲手做的南狮裤,裤腰勒着黑色的束带,勒的位置比普通腰带要高,卡着肋骨最下端。黑色闪片庄严,配上白色的毛须,仿佛张飞再现,惊涛骇浪当前奋勇搏杀。 蒋白最后一次检查师弟的鞋带、腰带、手腕护带。李丛在桩阵下方检查底盆接口是否平整,用改锥,把固定螺丝再次加固,再跳上去检查防滑胶垫,似乎要用自己验证廖程明那句话,学武术的没有坏孩子。 国际比赛规定最高桩不能超过3米,这是23根的桩阵,最高两根2米8高。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李丛从桩上跳下来,回归狮鼓队。 伏城是狮头,带领蒋白跑步上场,向裁判台、观众席举手示意,得到参赛允许手势后再次行礼。场内的空气仿佛凝固,只留下伏城和蒋白的呼吸声。 扛起狮头、披上狮批,两个人不见了,他们变成了一头四脚兽,醒狮。 廖程明扎着马步,沉沉地呼了一口气,落槌生根,敲响了醒狮的大鼓,旋律由慢转快,是最标准、最古老的七星节奏,学的人不多了。 鼓、钹、锣相互配合,拍打明确,轻重快慢转瞬转换。 场内的张飞狮,乌压压的眼皮抬了起来,睁了眼。 噔噔噔,三声急击鼓,南狮起跳坐头,伏城被师哥举至最高处,上抬右腿,膝盖顶成直角,上动又不停,一个喜开场。 黑色的闪料变成了鳞片,在狮尾稳定的加持下吸了场内的灯光。锣、钹声加重,蒋白举着师弟向前快跨3步,伏城落地,做上桩的预备姿势。 正当大家做好看上桩的准备时,黑狮快速穿过1米2的1号、2号桩位,穿过了1米5的3号桩位,在第二梯队的4、5号桩前,起跳了。 观众席一片倒吸气的声音。只见狮头原地起跳1米7,轻踩4、5号,在狮尾起跳的瞬间向前一步,落在同样1米2的6、7号桩上。待狮尾上桩后,两人同时落稳。 廖程明用手面按鼓面,控制鼓声的余音。第一次掌声就在这时爆发,这是外行人看不出的技巧,四爪踩四桩。以前自己和伏弘做,现在伏小子和他师哥也可以了。 普通上桩方式是狮头落稳再落狮尾,四爪踩四桩严格要求同时性,两人完全同步,考验舞狮人的弹跳力和配合度。而要做这个上桩方式,必须从1米7的第二梯队中开始,只有4、5、6、7是平行同等高的桩子,换别的不行。 别人从1米2上桩,伏家班上来就是1米7。 上桩后是高位托举回旋,两人快速交换位置,像一阵旋风,狮批被空气撑满,猛兽上山。 举了这样几秒手臂已经疼了,蒋白快速带伏城走过8、9号,两个高度是1米9的桩子,蹬腿起跳,带着伏城飞过1米8的跨度,冲到了第三梯队。 1米8,多少人原地跳远都跳不出这个数字,可是在舞狮比赛中这只是门槛。没有这点基础,大宽度的距离就是一道鸿沟。 脚下的桩因为动作猛烈开始轻颤。到了第三梯队,蒋白两只脚落10、11,伏城两只脚落12这一个桩,高度已经超过了2米。第三梯队的桩最矮也是1米9,呈中间低的阵型,每两根中间的宽度,都是70厘米。感受到腰部的推力,伏城往前一步,跨一个70厘米,双脚落13和14,高度降到2米1,就在这一秒,他绷起了腿。 要把腿绷成铁一样硬,他再往前走,到15号,第三梯队里最矮的那一根,腰上的力量陡然加大,师哥抓住他的腰,做空中摆荡。 蒋白的起跳点,仍旧在10和11,他的目标,却是踩中伏城脚下那根,跨度2米1,体重全靠伏城撑住。随着伏城往前他也往前,最后脱离桩面,用惯性踹桩,再用反推的力量回来,落稳13和14。 桩体剧烈晃动着,伏城控制狮头动耳朵,身子却明显前倾,用自己的体重保师哥不掉。 而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在几秒之间。不熟悉舞狮的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觉得眨眼之间,狮子就上桩,就开始飞了。 蒋白快速转身再次把伏城举起,倒退着,从最低的桩往后走,上了2米3的18号。倒退步在桩上也是极度危险的动作,先不说桩子高低不平,单单是这几个桩位,必须牢牢记在脑袋里。 蒋白忘了他自己,记得伏城,记得他们一起跳过的桩阵,记得接住他和举高高,记得舞狮。 廖程明此刻把鼓声加快,蒋白又一次举起师弟,朝前方推进,连续跨越一直冲到别人上桩的第一梯队,两个来回已经出了汗。狮批是狮子的皮,也是一道屏障,观众看不到狮尾的付出,只看到狮头的喜悦。 可伏城却知道,舞过狮子的人却知道,一个稳定的狮尾才是基础。在这一套路的结束时他左摆狮头,心里说不出的酸楚。从狮批的震动幅度来感觉,师哥在扭屁股。 表面是一头兴奋的南狮,底下却是两个精疲力尽的舞狮少年。 休息,半分钟的休息,伏城用狮头做好奇、寻觅状,手指灵巧地操纵狮头的机关。狮子张的狮头很好用,连机关的位置都是按照自己的肩膀改的,一摸就能摸到。 狮鼓队的配合到了最俏皮的时候,张飞狮在桩上一静一动,盼望着什么。南狮有10种情绪,必须通过动作形式表现出来,少一种就扣分了。而这些情绪的表达,多在狮头的功夫上。 惟妙惟肖,像一头大猫。嘴巴一张一合,观众又是一阵掌声,神似度太高了,要不是知道这是两个男孩子在表演,真想给这头狮子投食。 黑色的狮须随着狮口的动作晃动。 休息大概1分钟,狮头开始做小范围的踩点,狮尾这时的动作比较少,全靠狮头来提气氛。伏城把自己想象成一只大猫,时不时踩这里一下、划拉那边一下,还垂下腿在空中晃。 鼓声都是轻快的,两只狮耳朵的活动频率都不一样,左右分开,不死板,考验了狮头的手指功夫。没有几年练习绝对练不成这个手速。 突然,鼓声节奏变了。蒋白休息得差不多,抱起伏城的腰,朝第三梯队冲刺。举着自己的师弟,踩19号,踩20号,全都是2米3的高度,最后踩到第四梯队,2米5的21号。 加上自己本身的身高,伏城在4米的地方。他空出地方让伏城落下来,两个人,连体婴儿一样,同时踩一个桩位。位置肯定不够,于是蒋白向外撅屁股,伏城的身体持续前倾,让两个人的重心变成一个人的,用拉扯的力量保持平衡。 再旋转,狮头上动不停,狮批光芒绽放。每人各踩一半桩面,信任对方不会挤掉自己,又知道对方肯定给自己留位置。 节奏紧凑有条不紊,休息和套路穿插着进行,最后整头狮子趴在高桩上,像睡着,像醉了。而这些精彩绝伦的表演,狮鼓队的人是看不到的。他们离比赛场地最近,可眼睛盯紧的是醒狮鼓,从敲鼓人的手势和动作推敲下一段。离比赛最近,反而一眼看不到。 张飞狮在休息,伏城和蒋白的体力就剩下最后一点点,用完了就完了。 师哥伏城知道狮眼这时是闭着的,他也暂时闭了闭眼睛。没法擦汗,汗水煞得眼睛快挣不开,全身湿透。 蒋白轻轻掐了他的腰一下。在呢。 没事。伏城笑了笑,我累了。 蒋白又掐了掐。师哥也累。还有最后一段,你别低头。 我不怕。伏城的腿也全是汗,南狮裤黏在皮肤上,走吧。 走吧。蒋白做好最后的调整,抓紧师弟的腰带。肩膀到达了最大耐痛力,再来几次也不行了。 最后一段,廖程明敲起鼓边,看着两个孩子从第二梯队站起来。当蒋白再把伏城举起来那一刻,他鼻子一酸,桩上的伏小子不见了,他看到的人是伏弘。那是伏弘,没有离开,仍旧在桩上跳跃,笑着举着心爱的狮子。 手里老旧的鼓槌发出一声脆响,竟然断了一根。 太久没用过的鼓槌,断了。它旧了,因为这面鼓太久没敲响,一直在落灰,许久不曾出战,可鼓声仍旧高亮,时时刻刻准备再次震动。廖程明没准备备用的槌,就算准备了也来不及,右手攥拳当鼓槌用,用骨节,一下下击响了伏家班的大鼓。 伏家班的鼓,醒了。它还没到沉寂的时候。 张飞狮听从鼓声,在桩上醒来,动态缓慢,一步一探。再多的调皮动作和休息也掩饰不了它是武狮,它出现,就是挑衅,就是要压场子。 伏城提着气,在半空中飞。师哥举着他往前跑,把他举成悬空,根本没有坐头。他的体重还是太重了,减不下去,加上狮头的重量,压在师哥受伤的肩膀上。 连续推进,跃起,从第二梯队跳到第三梯队,只沾了一下桩面又起来,自己坐头,在18号桩上转身,两个人一起调整方向,越过3个70厘米,师哥又一次踩上了13和14。 廖程明咬着牙根,饱含热泪。伏小子怕高啊,可是为了伏家班,他要吃这么多苦。 伏城直接从师哥头上掉下来,竖直距离掉了将近两米,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大头朝下栽倒,伏城两只脚踩住了13和14的桩柱,用腰,用背,愣是生生把自己抬了起来。 抬起来这两秒,蒋白再一次举着他往前跳跃,到第二梯队上,举着来到了边缘。 再一次往下栽倒,伏城的手开始打颤。不看,不看地下,后面的人是师哥,脖子上戴着师哥的小金佛,什么都不想,可以顾前不顾后。他最有资格不顾后。 再冲到第一梯队,两人快速交换位置,伏城一个垫步,跳成空中的弧线,再一次冲刺。踩住4和5,让师哥凌空晃过1米8。 蒋白的肩快不行了,自己的重量又加在肩上,他在空中荡过1米8接两个70厘米,蹬9号桩位时伏城跨到6和7,他再踩伏城的位置。 廖程明挥汗如雨,两个孩子这是拼命了。 位置调整好不到1秒,伏城再次身体前倾,让师哥用他的腰当支柱,凌空大回旋。蒋白伸直双腿,狮批在空中展开。狮头和狮尾除了配合默契更要相互信任,少一点都是双人栽倒。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02) 两个360度的回旋。完成后双人同步调整呼吸,朝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去了。 第二梯队,第三梯队,第四梯队,1米7,1米7,1米9,1米9,2米2,2米3高度一点点加上去,跨度由1米8,减到1米41,再一个1米41,再一个1米41终于,落到了22和23上,第六梯队,高度到达2米8,将近3米。 一根桩一根桩踩过,伏城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他身上,是伏家班的狮头,是太爷爷从佛山开始,是自己在佛山寻根。是一场旷世搏斗,是伏家班4代人的希望。以武束人心,外束其形,老爸说武术有武魂,他找不到,在老爸出殡那天都没找到。原来确实在自己身上,先仁义,后忠勇。 伏家班,从太爷爷一个人,到爷爷收了80个人,到老爸手里解散,到自己,只有9个人差点凑不齐,他要冲,不用朝后看。 张飞,五虎上将,嫉恶如仇、骁勇善战。刘备长坂坡败退,张飞仅率二十骑断后,据水断桥,曹军无人敢近,胆识过人,勇敢善战,狠厉枭雄。 起舞张飞狮,威武人人知。 黑狮在桩上发怒,狮头旋转将墨黑的毛炸起。伏家班醒了,黑狮狂进,击空搏鹰,金鳞越池,跨海过潮。 伏城从师哥头顶栽倒,两只腿紧紧钳住师哥的腰,整个人倒吊在桩上。竖直距离是从未挑战过的难关,他的腿在颤,师哥的胳膊在颤。 但是伏城没有怕,天生恐高却被老爸逼着跳桩的时候会怕,现在不怕了。只是身体控制不了生理性的恐惧,但心里知道,即便自己落下摔死了,师哥也会救他。 两个人就是一个人,师兄弟一条命。一起给老爸磕过头,认过师父,敬了拜师茶,对着香案当了师兄弟。不需要往后看,不需要往下看。 廖程明泪如雨下。 付雨扶锣的那只手掌迸出一个东西来,新做的美甲片竟然被震掉了。 伏家班在佛山起班,就在佛山崛起。伏城的力气全部用尽,喊了一声才将上半身抬起来,师哥快撑不住了,他也快撑不住了。最后一个动作完成,他们从第五梯队向矮处跳跃,一节一节高度下来,狮头轻微得晃动,是伏城握不住的前兆。最后侧空横翻,狮批再一次腾飞旋转。 终于落地,随着廖程明最后一声鼓声落定,鼓面有几块鲜红。 完成了。伏城在狮头里喘气,整个人成了水人,腰勒到快断了。他卸下狮头,师哥卸下了狮批,他们重新见光,闭着眼睛,聆听全场的肃静。 四面观众席,鸦雀无声。 伏城呆立着茫然地看了一圈。 龙狮协会副会长陈梓豪先站了起来,鼓掌。 观众席如梦初醒,全体起立。 第127章 新狮王 掌声是龙狮协会副会长、一狮堂的大当家陈梓豪带动起来的。那声音从零散到集合, 最后汇聚成四面八方的声墙,冲击了伏城的耳膜,挤压他的心脏。 一个接一个的人站了起来, 从东面的观赛区逆时针到南面的, 有男人, 有女人,有老年人,有小孩子,表情从震惊, 到清醒。一开始,掌声是很慢的, 陈梓豪也像刚苏醒, 每一秒拍一下。 啪,啪,啪。啪, 啪,啪。 逐渐变快,从双手轻轻贴合到快速拍击,像见证了一场旷世搏杀,见证了张飞怒发冲冠眼角带血, 见证了南狮被沉寂的时光忘记, 又披上了曾经的荣光。 伏城摘下狮头,脸都不敢动,只敢转移眼珠,在可视范围内寻找掌声。他忘了呼吸,又怕自己一动这掌声就停下,双腿还不住打抖, 是一个怕高的男生经历将近5米高度的恐惧。 各家的班旗,都在面前了,伏家班的班旗,矗立不倒。伏城开始转动身体,傻乎乎拎着他的武狮,快速看了一圈,表情有种惊慌,还有种不可置信。他快速转动,原地转动,把这些人都看过去,看过来。 然后才笑了,不是如释重负的大笑,反而是小心翼翼,幸存下来的笑容。张牙舞爪的黑狮底下,竟然是如此腼腆的舞狮少年。 蒋白捞起他的肩,在小圆寸上搓了搓。 伏城又看了一圈,笑容扩大,在掌声影响下翘起了两边的嘴角。他赢了,赢了自己,不仅披着狮批,还披着伏家班整整4代人的挣扎。他才18岁,却已经懂了什么叫挣扎,在新浪潮里溺水沉浮仍不肯撒手。爸爸留给他的狮子是他抵御阴冷的盔甲,让他一团热血。 师哥。伏城小动物似的问,咱们赢了吗? 蒋白右肩膀疼到发烫,笑着,想在这里亲他一下。赢了。 分数还没出来,伏城知道问也是白问。真的,赢了吗? 蒋白替他戴正小金佛,果然佛祖保佑上天有灵,护师弟周全平安。真的,赢了,伏家班赢了。 张一柳也站了起来,可是却没有鼓掌,他在听,专心致志地听,听身边的人夸这队狮子威猛,听他们说这头张飞狮威风。没想到啊,他狮子张做了47年的南狮,也能看到这一天。亲眼看到自己的狮子头,和南方最顶尖的狮队争霸竞赛。 那一年,院里淋透的狮子全烂在心里,挖掉了好大一块心头肉,这一天,他的狮子,醒过来。 师叔,师叔!邱离跑下观众席,轻轻扶住了廖程明,师叔您坐下,别太激动,太激动了对您身体不好。您手都破了。 青让拎着药包,守在旁边。里面是师叔这些年吃的降压药,还有伏城和蒋白要用的跌打止疼油。廖程明却始终不肯坐下,他站着,一手摸着伏家班从哑面打成光面的狮鼓,一手指着台上,指着伏城,指尖不住地抖。 他啊,他啊。他指着伏城,左右看着邱离和青让,多一个字都喊不出来。可邱离和青让却知道师叔要说的话,明白师叔的眼泪。 上一次看到师叔流眼泪,是师父出殡。孝狮一出,上一代舞狮人捧泪抱憾。师叔指的是伏城,看到的却是他们的师父,伏弘。从这一代舞狮人的身上,看到了血脉的传承。 廖程明的泪滋润了苍老的皱纹,想说的话凝固在舌尖上。这孩子,这孩子跳桩的身手,怕高又怕输的胆量,十足十像那个人。 像他爸爸,仿佛刚才跳桩的那人是伏弘。廖程明咽了咽唾液,只有自己知道,伏弘也是怕高的人。 他都看见了,廖程明视线上抬,伏弘他一定都看到了,或者把不舍得离开的魂魄附在了儿子身上。看吧,伏家班的班旗已经拿回来,班子几个人也凑够了数,你儿子,伏城,闯到你们伏家班的老家来了,这是佛山啊是佛山,舞狮文化的发源地。 廖程明实在不想坐下,他还要站着看,要看着这帮孩子继承文化传统,看他们赢下去。 伏城很累,身体疲劳全靠亢奋的精神支撑。蒋白靠在师弟的肩上,疼得过了头,肩膀没什么感觉了。这时赛方通知4支狮队上场集合,一时间4头南狮齐刷刷站好,果真是伏城这一头最高大。 可高大在舞狮行业里不是好事,看着是威猛壮美,背地里伤痕累累。蒋白擦着眼角的汗,突然笑了起来,他和师弟的第一场狮王角逐竟然这么惊心动魄。 现在我们宣布,本届战狮甲大赛自选高桩项目全部表演完毕,感谢狮队为我们带来精彩绝伦的桩上竞技,下面请大家稍作休息,由裁判组评分讨论。 掌声这才减退,所有人把目光集中在这4头狮子上。在他们看来,4头都是顶尖,各个都是好样的,没有明显的失误,套路近乎杂技难度,每一头南狮都有独特的风采。可是回归到现实,比赛就是比赛,要评分,要用分数选今年的狮王。 这几分钟的等待是焦灼的,没有一个人轻松。伏城也紧张,他有野心,从最开始偷师叔的身份证报名参赛到找齐人手,到只想来佛山转一转,直到这一刻,他的野心膨胀到了最大。 他想赢,太多年没尝过赢的滋味。要用赢的方式证明这些年自己的守护值得。 别紧张。蒋白又摸出师弟脉搏快了,尽人事,听天命。 嗯,我没事,我喘口气歇一歇。伏城故作轻松。 又是几分钟煎熬,就在伏城和蒋白的汗水开始变干的时候,裁判席的首席站了起来。 我宣布。 场内再次肃静。 本届战狮甲醒狮文化大赛。 廖程明刚坐下,站了起来。 自选高桩组的获胜队伍是 张一柳屏住了呼吸。 伏城死死抓住师哥的手。 北京 狮鼓队那几个人抱成一团。 伏家武馆狮队,伏家班,蒋白,伏城!多谢各位! 场内再一次沸腾了,无数金色闪片炸裂般地洒下来,像一场金子雨。伏城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上来拥抱他,他以为是师哥,结果不是,是另外3支狮队的队员。 恭喜恭喜啊,沾沾喜气! 北方仔够勇猛,明年再来一次! 蒋白完全听不到别人说什么,欢呼声夹杂掌声太过热烈,只听到嗷嗷嗷的。他刚要转身拥抱师弟,伏城已经被好几个男的围住了,围得伏城团团转眼神发懵。他们甚至还想把师弟举起来。 那场面,犹如各派高人一直苦苦寻觅着继承人,突然发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有天赋的。 直到自己被举起来,伏城才醒悟过来自己赢了。妈个鸡,赢了啊,这不是说说而已,不是小比赛,虽然是民间组织的,却是全国范围内规模最大的南狮比赛。 师哥!他朝蒋白喊了一声,又回头看底下,师叔! 廖程明正在鼓掌,左边是邱离劝他赶紧坐下,右边是青让劝他喝水吃药。张一柳一脸清高骄傲劲儿走下来,时不时和旁边的人谈一谈,说狮王那头是自己做的。 舞狮的人像狮群,把这头初出茅庐的小狮子捧了起来,往上扔一下,再接住,伏城像在蹦蹦床上,呼一下,又掉下来,笑容很傻气。 下面请新旧狮王上高塔,交接仪式开始! 蒋白一愣,大家都高兴过头了,差点忘记这个环节。伏城被放了下来,这时候别说爬高塔,爬巴黎铁塔都可以。 场内的人自觉靠边,赛方工作人员开始铺红地毯,从比赛场地一路铺到高塔脚下。伏城和蒋白被请过去,往上看了看,上一届的狮王,香港萝卜毛狮,已经等着他们了。 请运动员系安全绳。 蒋白看到绳索,9米高必然有保护设施,如果没有他肯定不让伏城上去。安全绳是从顶端掉下来的绳索,拴着带扣的腰带。蒋白谨慎地拽一拽,很稳固,把伏城拉过来,亲自给他系上。 伏城还在热血豪情中。不用系,我现在就想赶紧爬上去。 不行。蒋白连续测试了3次安全扣。再把自己的那份系好,再一次和伏城披上了狮批,扛起狮头。 伏城在他上方,两手抓横杆,狮头完全套在脑袋上,用肩来扛。他刚好看到伏城的屁股,瘦了,没肉了。 师哥,咱们冲上去!伏城突然回头笑了笑。 蒋白点点头。你只需要往上,师哥在后面,不需要你回头。 爬塔这个方式大概从黄飞鸿的舞狮电影中来,最后考验的是狮头狮尾的攀登能力。学舞狮,没有不爬高的,爬塔是传统技能。伏城先上,蒋白垫后,当他们离开地面那秒,一首熟悉的音乐响起来,震动了每个人的心。 狮鼓的前奏,一下把时光拉退了几十年,上百年,甚至千年。 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似铁打骨似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誓奋发自强,做好汉。 黑色的张飞狮向上爬动,不畏高度,不怯斗场。两个少年,手脚并用,只往上看。 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热血男子,热胜红日光。 这首歌,大概是舞狮的人都会唱吧,从公放到全场合唱,只用了几秒。空旷的体育场产生回响,每个音都回了几秒长。像有几千人在这里,几代舞狮人的集合,用信念当作契约,约定绝不散场。 伏城往上爬,不需要回头。 等到他爬到顶端,去年的狮王已经等着他。他和师哥做会狮礼,狮头交接,他看着那头狮子的口中伸出一只女孩子的手,把红色的卷轴交给他了。伏城接过来,再拜,把卷轴放进嘴里咬住,一个上蹬被师哥举高高,踩住了师哥的大腿。 卷轴打开,他看不到卷轴上有什么字。 但他看到的是全场几十头南狮都在下面伏低了身子,狮子眼睛再是凶狠也闭了起来,是对新狮王的敬礼,对醒狮文化的佩服。五湖四海的狮子,齐晃晃全部跪了下来,包括一狮堂这一头香港萝卜毛,用闭眼晃尾的方式,迎接今年的狮王。 百兽之王,伏家班的狮王举起来,群狮低下去自愿敬拜。 第128章 男儿当自强 所有狮子都在敬狮王, 本次战狮甲大赛的获胜者,举办历史中最年轻的舞狮人。每个狮头都有特定的馆名、师父名,它们拜了就是这些狮馆拜了, 心悦诚服。 伏城将狮头猛晃, 黑色的狮须翻飞, 他要好好看看这场面。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看碧波高壮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既是男儿当自强。 伏城从师哥腿上跳下来, 两个人把脸全露,年轻的样子, 古老的荣耀。这一天他们登顶, 狮王争霸的桂冠拿到手里,伏家班也登顶了,坚持4代人的梦变成了真。 昂步挺胸大家做栋梁, 做好汉,用我百点热,耀出千分光。做个好汉子,热血热肠热,热胜红日光。 伏城展开手里的卷轴, 红绸面黑正楷, 狮王争霸战狮甲。 他抽了两下鼻子,把卷轴塞给了师哥,紧紧抱在一起。 干什么啊?怎么了?蒋白像抱住一个漏气的气球,一点点往外吐气,气里是这十几年不被重视的沮丧。 伏城在师哥怀里摇头,不说话。 蒋白拍拍他的后背, 等了好一会儿。等到《男儿当自强》这首歌都播完了,慢慢和他说:现在你可是伏家班的顶梁柱,要哭别在这地方掉眼泪,丢人。 伏城赶紧擦鼻子,师哥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刮。没哭,我才没哭呢。师哥我们下去吧,你的胳膊必须打固定带。 歌曲放完了,几十家狮馆的大师傅小徒弟聚着不走,等新狮王下去接风。伏城收拾好心情,肩膀被人猛拍一下。 好厉害啊!哪里来的,以前没见过你们。舞南狮的女孩卸下狮头,一身雪白。她的衣服同样有飘逸的白色须子,和伏城穿的南狮服截然不同。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03) 从北京。伏城笑着推了推蒋白,北京伏家班,这是我师哥,大狮尾。 北方来的啊佛山一狮堂武馆,陈敏敏。女孩行了个抱拳礼,幸会幸会,以后去北京还请伏家班多多照顾,以后你们来佛山,我包了。 伏城也回了一个礼,同行之间英雄惜英雄。 新旧狮头交接完毕,该下去了,蒋白心里一个不好,再看伏城,兴奋之余也傻了眼。9米的高塔爬上来不费劲,怎么下去啊? 这真没办法了,伏城自己勒住腰带。走吧,大不了我半空吊下去,反正身上有安全绳。咱们快下去吧。 这么着急干什么?蒋白还在挑选哪个位置适合下脚。 伏城却等不及了。下去让师叔看看你的肩啊,我没事,走吧走吧。你的伤要紧。 等等!蒋白拉回他,好歹选了一处较为平稳的落脚点,我先下,你再下,害怕就闭上眼,把脚伸给我就行。 陈敏敏好奇地看着,这算什么路数,怎么就伸个脚就可以了。 可伏城只点了点头,让出一块地方来,让师哥先走。等到他的时候,摸着横杆当真闭眼睛,脚底下没准,不知道落哪里的时候,脚腕就被师哥抓住了。 抓住后往下一个横杆上放,伏城松开手,去摸下一根,再把脚伸给师哥。虽然走得慢,可每一步都没有后顾之忧。 上塔1分半,下塔5分钟,随着脚下落地,伏城赶紧把眼睛睁开:师叔!我师哥的胳膊! 廖程明早等着了,上来先把蒋白的胳膊摸了一遍,没脱位,又喷止疼喷雾。休息不够,好好养,不然容易习惯性脱臼,那就坏了啊这个固定绳还要继续用,这3个月都不要舞狮子了。 哪有那么严重?蒋白瞬间被五花大绑,右臂又和身体捆一起了,师叔,我们赢了! 邱离和青让也凑过来,和蒋白伏城一起,眼巴巴等着。 廖程明笑了笑,4个脑袋依次揉了揉。嗯,不错,伏家班是交给你们了,以后可不许骄傲啊!狮鼓队和徐骏呢? 高昂带着3个人走过来,每个都被赛方别了朵大红花,怪傻气的。 你们以后要是想跟着伏家班练,就一直跟着吧,咱们的狮子有出息,错不了。廖程明正觉得少了一个人。再一瞧,观众席那边,狮子张撸着袖口和南方的狮头扎快要吵起来了。 这倔老头,廖程明摇了摇头。 今年的比赛告一段落,伏家班杀出重围成了一匹黑马,用一头黑色的传统张飞狮夺走了狮王称号。晚上,由龙狮协会和赛方主办请吃大餐,食街小摊坐了半条街,都是同行人。 伏城是小班头,又是舞狮头,自然获得更多的关注。一顿饭的功夫,陈梓豪和陈敏敏带着他把参赛狮队认了个遍,微信好友瞬间多了几十号人,还都是狮队的大师傅。等回到座位上,伏城的脸有点红,一看就是喝了酒。 师哥我回来了。伏城拿起筷子。 不用师哥帮你挡几杯?蒋白给他夹了几块牛肉。 不用,我知道你酒量好,我没多喝。伏城摇摇头,你胳膊有伤,师叔说养伤的人不喝酒。我也不和他们聊了,等你吃完,我只想陪你上楼休息去。 好啊。蒋白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浓茶。那么多人都要加师弟微信,他得好好筛一遍。自己喂大的小狮子可别被外人拐跑了。 这顿饭时间长,吃到午夜才散场。美食街听说有一桌是新狮王,干脆没要钱,还塞了伏城几个餐盒,说是沾沾吉利。伏城怪不好意思的,可是有的地方确实有讨瑞狮的习俗,南狮是吉兽。他只好拿着,说了好几次谢谢。 原想着回屋里好好休息,邱离和青让疯子一样冲进来,抱着他往床上摔。 行啊你!能耐了!邱离摁住伏城的手,新狮王也逃不过去,让让,上!把他裤子扒了! 我艹,你们有病啊!伏城笑着打滚,师兄弟从小闹习惯了。青让也不客气,他们自小就是瞎胡闹,谁厉害了谁挨整,谁学会了新动作就等着扒裤子。 伏城自然不肯乖乖挨整,连打带踹和他们拼命,3个人大笑着从床上滚到地上,一个踩着一个的裤腰,一个拽着一个的衣领,叠罗汉似的拆不开。 直到蒋白回来。你们闹什么?起来! 没闹啊。邱离的T恤差点撕了,这是咱们的班规。 师叔人呢?青让扶着床站起来。 和狮子张喝酒呢,在屋里划拳。蒋白关上门,什么班规?都赶紧起来,咱们以后是赢过狮王的狮队,哪有你们这样胡闹的? 伏城带着师弟们起来,一个个趴在床上。师哥,你也过来吧,躺着歇着。咱们商量商量以后的事。 蒋白现在就一条胳膊能动,脱了鞋,一歪,倒上去,和师弟们并排躺着。什么以后的事? 邱离和青让支着脖子洗耳恭听。 咱们伏家班以后的事。伏城眼睛里亮着星星,我今天见了那么多狮馆,想明白一件事,以后我肯定还是要干狮行,一条路干到老,你们呢? 蒋白捏了把伏城的脸,这他妈什么鬼问题。邱离和青让想了想,其实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遥远。现在是高中生,不用考虑未来,等上了大学,出去工作,不一定永远留在这里。 可我又想永远和你们3个在一起。伏城的声音沉了下来,我从4岁就和你们认识了,我没法想象没有你们怎么活。 所以?蒋白翻了个身把他压在底下。 所以,等我上完大学,想开个舞狮的培训学校,也不是真的学校,就是训练班那种,有许可证的。伏城一字一句规划未来,有师哥师弟的未来,咱们一起创业,将来多收学生,把南方醒狮教给更多的人,以后也不用分开了。 想太多了吧。邱离捂着肚子笑出声,就你这样,能当校长吗?校长可不能骂人不能打架!你还有纹身呢,小心家长集体举报你纹JB! 伏城反驳:那能怪我吗?怪就怪蒋白这名字不行。 蒋白眉头一皱,关自己什么事啊?你纹中文好不好? 咦,这个事我觉得可以。青让在内心描绘蓝图,我们还可以和南方的大狮队合作,上网课。现在是零距离时代,再古老的行业也该往前走一步了。 伏城偏了偏头,颧骨对上蒋白的鼻尖。师哥,你觉得行吗? 再说吧,明年高考报考哪个学校才是第一大事。蒋白咬了一口小梨涡,你们3个都过了会考,我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拿下来呢。 3个师弟一听,还真是,师哥太弱了吧。当然这话只憋在心里。 当晚,4个从小一起学武的师兄弟没分开,在一个房间里睡,两个人一张床,和从前没有分别,只是身体长大了。 等到睡醒已经是中午,蒋白带师弟们洗漱完毕,去找师叔。门敲不开,估计昨晚和狮子张喝酒喝多了。再去楼下吃午饭,蒋白拿出手机开始订明天回程的机票。 回北京还有很多事要办,还要去看看师父蒋白正吃着,蒋文辉和肖咏沐走了过来。 儿子,爸妈有话想和你谈谈。也想和小城谈谈。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蒋文辉坐下来,态度明显好多了。 伏城、邱离和青让一看,这气氛尴尬的,赶紧站起来让地方。 我也有话想和你们谈。蒋白拉住伏城,自然知道爸妈的态度转变是为什么,当着我师弟们谈吧,有些话,我也想和你们说一说。 第129章 回家的条件 蒋文辉和肖咏沐稍显窘迫, 表情僵了那么几秒。两人脸上都有挠伤。 我和你们是应该谈谈了。蒋白叫住3个师弟,伏城,邱离, 青让, 你们别走, 我不希望这些话瞒着你们。 刚要走的3个人集体定住,师哥发话不让走,谁也不敢动。特别是伏城,自从那件事之后就不敢面对师哥的爸妈, 总觉得差点底气。 别怕,我只想心平气和谈谈, 大家坐吧。蒋白知道自己不这么说师弟们不敢坐, 很平静地面对家长,爸,妈, 现在你们看见的,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了。 蒋文辉和肖咏沐被扫得毫无面子,这3个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甚至来过家里做客。现在比他们都高了, 面对面时, 因为自己做了亏心事,他们不敢抬头。 我师弟,伏城,邱离,青让。蒋白看着他们,每说一个名字, 心里忘掉的那一块就被补回一点,你们对伏城做过的事,我 爸妈就是来说这个的。蒋文辉无法面对孩子们的目光,儿子,爸爸妈妈确实做得不对,太偏激了,现在和你承认错误。回家吧,以后你想继续练习舞狮就练下去,家里一定支持你。 蒋白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还不明白么,这不是和我承认错误,你们直接伤害的人是伏城,间接伤害的人才是我和其他人。 师哥,没事。伏城很不善于面对家长,成长经历中很多时刻家长是缺席的,走吧。 没说清楚为什么要走?蒋白拉住他,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这一句道歉么? 是,妈妈道歉。肖咏沐立刻对伏城说,小城,阿姨当时太激动了,说了不好的话,也对你很不公平。阿姨和叔叔是太着急了,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邱离和青让攥着拳,想替伏城打抱不平。师兄弟的身份是一条看不见的脐带,把他们4个连接成半个血源关系人,伤害其中一个不能忍受。蒋文辉和肖咏沐确实着急,当时来伏家班收拾蒋白的东西,一阵风似的,什么都没给伏城留下。要不是蒋白给伏城留下了护身符,这事就是哑巴吃黄连,没处说理,没证据能证明他们一起长大。 肖姨,您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青让能沉住气,邱离可不干,您家还送我们伏城去治病,财大气粗啊。 伏城眼皮直跳。跳是因为不安,因为自己收了钱。 可我们确实不知道那个医院是怎么治,我们以为蒋文辉是真的不了解,忙看肖咏沐,我们以为那就是心理辅导呢,真没想到能把小城逼成 逼成割腕?邱离憋不住了,早就想和这家人讨个公道,他们给伏城打点滴,药可是一点都没少开。 还要看视频洗脑。青让及时补刀,蒋叔,肖姨,我们伏城都快看吐了,回来一直问我们同性恋到底为什么不行,为什么是世界毒瘤。 他还说同性恋都该去死呢。他为什么割腕?吓唬你们也是吓唬医生,他受不了了。邱离终于说出来了,别的家属都是送自己孩子去治病,您倒好,送别人家儿子去,心挺大梦挺宽的啊。 虽然诊所和心理治疗是合法的,但这样的行为,我认为是精神虐待。你们是帮凶。青让一锤定音。 蒋文辉刚要说什么,又住了嘴。被几个孩子连番教育,脸色越来越难看。 如果是送我去看病,你们会不会打听好医院怎么治?蒋白心如刀割,就是因为送去的人不是我,你们连问都不问,管都不管。我为什么非要你们这一个道歉,就因为你们做错了?不是,我就想看你们对伏城有歉疚,就想看你们明白咱们家欠他。这辈子还不完。 伏城脸色涨红,许多快要忘记的事又记起来了。打过的点滴,喝过的药水,扎进身体里的针头,无休无止的视频。 万幸之一是那家诊所还算人道,没有电击什么的,否则我这辈子不进家门。蒋白把伏城拉过来,我必须让你们道歉,哪怕伏城说不需要,我需要。伏城心里被你们捅了一刀,你们不给他一个说法这事没法过去,哪怕我知道,你们现在的道歉没几分真心,就是为了让我回家,我也要听。 小城啊,阿姨错了。肖咏沐先说,阿姨不该那么对你,你师哥出事之后,是是我们太着急了,当然,送你去医院也是最大不对,阿姨和叔叔,郑重向你道歉。 伏城往椅背上靠了靠,舌根微苦。 叔叔也承认错误。蒋文辉低着头,叔叔阿姨给你赔不是。你好好劝你师哥,让他回家吧他是家里的独生子,爷爷奶奶那边年龄也大了,禁不住他折腾。 我当然要回家,不仅回去,我还要带着伏城一起回去。蒋白说。 肖咏沐和蒋文辉猛地一惊。 他是我男朋友,我为什么不能带他正大光明回去?蒋白说,别忘了,你们差点逼死他,是你们告诉他我没了,那时候我师父正在弥留之际,你们为什么对别人家的孩子这么狠? 是我们错了。肖咏沐给伏城直点头,当鞠躬,小城,叔叔阿姨真不是想你怎么样当时是着急糊涂了,小白是为了你才去深圳打拳,你站在我们的角度想想 打拳?什么打拳?伏城僵直身体看向一侧。 这个以后我亲自和你解释,是以前的蒋白太幼稚。蒋白没想到爸妈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不管我去深圳做什么,那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伏城没关系。 师哥你去深圳干什么了?伏城没这么好打发。 我晚上再和你解释。蒋白重新看向爸妈,你们别给他制造压力,是我要去的,没人能逼我。 蒋文辉点着头,只要儿子能回家,什么都好说。是,那咱们这就算谈好了,能回家了吧? 回家可以。蒋白开出条件,我要你们接受我和伏城的关系,我们不仅是师兄弟,也是谈恋爱。 肖咏沐的脸红了,作为传统的中国家长,很不适应和孩子公开谈论情感。 邱离青让互看一眼,师哥这波可以啊,稳了。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04) 蒋文辉咬了咬牙,拆不如先答应,再说国内也不接受这种关系,不涉及婚姻和婚前财产。行!爸妈接受,你们谈着。 伏城眼皮猛跳,师哥这这就把家里人搞定了?以后自己和他就可以不用遮遮掩掩的? 我希望你们记住现在的态度,我只想给伏城一个公正。蒋白顿了几秒,又说,有些话,既然今天说清楚了,那就全放在明面上说。我不希望以后家里模棱两可的态度再伤着他。 伏城已经心满意足,晕乎乎的。 蒋文辉和肖咏沐眉头拧紧,儿子又要说什么? 我今天和伏城在一起,也是和你们公开出柜。蒋白用了很谨慎的词,我是同性恋,喜欢男生,以后不会和女人结婚,你们不要再费尽心机给我弄女朋友。我不希望几年后,伏城某天回到家,看到家里有一个被你们无意间请来吃饭的女人。 蒋文辉两只手搓了搓。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现在两个人感情正浓,拆又拆不开。过几年,感情平淡了,人总要回归家庭。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可能让他单着。 所有让伏城误会的事,我都不希望发生。蒋白很严肃,这些问题已经来来回回想了无数次,同性感情很脆弱,有一点误会,可能就解释不清楚。 蒋文辉尴尬地笑笑。肖咏沐看了老公一眼:行。 邱离和青让在心里比大拇指,帅啊,师哥太有范儿了,提前杜绝误会。就伏城那个脾气,他要是误会了,估计又要哄半个月。 还有。蒋白又停了一下,我不和女人谈恋爱,就说明我将来没有结婚的打算,不可能有孩子。你们要是想让我传宗接代,不可能了。 这不行!肖咏沐竟然站了起来,这我不同意! 蒋文辉的反应不是同意,而是没反应过来。 儿子,家里你是独生子,你不结婚就算了,怎么能不要孩子呢?肖咏沐比谁都急,老家的人还等着几年后四世同堂,你 儿子蒋文辉慢慢缓过来,是太震惊。邱离青让包括伏城,全呆了。 一口气慢慢呼出去,吸进来,蒋文辉手指乱抖,自己这叫绝后了吧? 小白,爸爸妈妈不管你恋爱的事。他慢慢说,行,将来也不结婚,爸妈就你一个儿子,你小时候出过事,宠到今天也不舍得管你。但是你得要个孩子。不然 蒋白很淡定地问:我是同性恋,我怎么要孩子? 肖咏沐急出眼泪。同性恋要孩子的,也多啊。妈妈都看好了,好多机构,国外的,生在外面也行,美国国籍,国内也有,你不用和孩子妈妈见面,我和你爸爸去选。你就你就 她说不出口那个词。 我就给精子,就行了,是吧?蒋白算准了爸妈这一套,你们连付雨都能骗,我要真和别人弄出个孩子来,你们不把孩子的妈接回家,那真不是你们作风。你们可能还会说,孩子可怜没妈,需要妈妈照顾。 伏城像被狂风暴雨打了一顿,脑袋里都是浆糊。但是听到师哥这些话,立刻难受得不行。即便知道那种方式出来的孩子不用亲密接触,也受不了。 到时候,家里有孩子和孩子妈妈,我带着伏城回去,你们让我师弟怎么想,他会不会难受?蒋白摇摇头,不可能的,你们别想了,我喜欢男的。 喜欢男的也可以有后代啊!肖咏沐使出浑身解数。 不是的。蒋白斩钉截铁,女人可以生育,男人不行,从我选择和伏城在一起,就等于放弃了繁殖的权利,因为男人没有子宫。我不能占着这个身份谈恋爱,又让别的女人生一个。你们要是想要后代,你们可以努力再生一个,你和我爸都年轻,我觉得可以试试。 肖咏沐浑身冰凉,瘫坐在椅子上。 还有,我以前的照片,如果你们没处理掉,尽快还给我。蒋白说,那是我的东西,我要要回来。 第130章 硕果累累 蒋白坚决的态度是在场每个人没想到的。 蒋文辉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 说不过自己亲生的儿子。震惊,只有震惊。 看你们这个态度,我也知道说了没用。蒋白拉着伏城起来,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你们好好反省, 好好道歉,别打我的主意,也别想欺负我师弟。 伏城跟着站起来,心理上是懵的, 师哥劈头盖脸说了这么一大通,把他爸妈都给教训了。可情感上非常爽, 有人替自己出头还敢怼爸妈, 真带劲。 只是回到房间,伏城开始惴惴不安。师哥,你真准备就这么僵着?算了吧, 差不多就行了,只要他们不反对咱们在一起,我觉得挺好。 我觉得不行。蒋白态度更坚决,生意人最会偷换概念迂回作战那一套,我必须从一开始就把他们所有的后路堵上。 邱离和青让一边点头一边鼓掌, 师哥就是师哥, 关键时刻很靠谱。 等等。伏城突然问,为什么他们说你去深圳是打拳了?你不是去上学吗? 邱离和青让刹那不鼓掌了,对啊,这怎么回事? 哦,这个。蒋白用能动的那只手揉揉鼻子,我妈气不过, 瞎说的,我家这么有钱,我为什么要去干那个? 这倒是,伏城听了也没多想,倒是青让,皱着眉头只看蒋白。蒋白和青让对视几秒,用眼神威胁他别多事。 行,青让点点头,看来蒋白那年就是闯祸了,可师哥不让说,打死他也不敢说。 成功拿下战狮甲的桂冠,伏家班终于放松下来,精神不再紧绷。主办方和龙狮协会抓紧时间带班子游佛山,每天花样百出搞加餐,伏城说不吃不吃,悄悄涨回来几斤。可是那个瘦削的脸还是尖的。 看得蒋白心里不是很舒服。 更有让他们想不到的事,竟然有人找狮子张,订狮子。张一柳最开始摆手说不做,什么做完的狮头就是绝版,什么看不上你们这些不懂狮的人,可没几天,蒋白他们都听见张一柳偷摸打电话,好像是联系竹场的人,给他留竹子。 毕竟狮子是空心竹做出来的,竹子不好,等于根基没打稳。就这样,伏家班像经历硕果累累的丰收季,伏城收了几十支狮队的名帖,张一柳收了点订单。等到回北京这天,每个人多带一个行李箱,交了额外的钱才上飞机。 都是特产,佛山好吃的。 来的时候是刘师傅一个人来接,可是离开时有一帮同行,不少新人和伏城蒋白他们差不多大,女生也不少。大家约定好时间,明年就算不参赛,也要来佛山看比赛,到时候以狮会友,还可以挑战传统舞狮。 狮文化博大精深,一个自选高桩项目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传统舞狮那边更是一场盛会。 飞机在一片祝福声中起飞,伏城仍旧坐在窗边,留恋底下这座城市。 怎么,现在不怕高了?蒋白喂了他一口牛肉干。 太高了反而不害怕。伏城瞄一眼,挺舍不得的,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同行。 蒋白嗯了一声,确实多,连他都没想到。一趟佛山之行拓开了他们的眼界,在舞狮发源地,还有许多几代同堂的武馆坚持前行。 暑假再带你回来,吃冻红蟹。蒋白取出药膏,给伏城的右手腕上药。再随手把药瓶给了前面的邱离。 不用,明年主要任务是高考。后年,后年咱们继续参赛,报名传统舞狮。伏城笑笑,给自己画了一个超大饼。 6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北京大兴机场,伏家班风尘仆仆地回来,呼吸着北方特有的干燥冷空气。蒋白订了两辆SUV,先把狮鼓队挨个送到家门口,再送邱离和青让,最后带着伏城回师叔家里。 放好行李,蒋白的屁股还没坐稳,又带着伏城出发了。这一次目的地是宠物店。 佛山之行用了这么多天,大王被寄养了。好在宠物店24小时营业。 您好,我们来接猫。蒋白带伏城进去,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和寄养收费单据,叫大王,特别大的那只花狸猫。 大王啊!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小姑娘,我的妈啊,那猫可厉害,抓了我们两个美容师。您等下,我去安排。 抱歉,我家这只猫养不熟。因为在宠物店里,蒋白把后半句埋了吧吞回去。 伏城在货架前搜索,自己拿了一万块奖金,现在想花一点。可大王非常挑食,他也不知道选哪个好,最后拿了几个猫玩具,一盒纯天然洁牙粉,一瓶美毛营养剂,还有成片的猫薄荷干片。都是进口的,加起来好几百了。 师哥,你来看这个。伏城又发现新大陆,宠物快照评选,第一名有免费身体检查,第二名是免费美容 蒋白看了看。不行,大王没品种,你看人家拍的照片不是布偶猫就是金渐层。 大王是中华田园气死主人猫,怎么没品种了?伏城不服,刚好店员将大猫笼拎了出来。 大王一脸怨念地蹲坐在猫砂盆里,叫声震天。体型大,声音比一般的猫大不少。看到伏城开始蹭笼子,爪子往外伸。 你们是宠物家长吧?出来一个医生,这周,我们的宠物宝贝大王,大王有点情况,我们需要和您反应一下。 抓了人我们赔偿。蒋白第一反应是这个,打针的钱我们给。 不是这个,干这行哪有不被抓的?我们都打过针。况且您家的猫今年也打了针。医生翻着病历袋,您家的宝贝是不是没做过节育?这周,和它同屋的宠物有几只小母猫,它发情了。 蒋白和伏城同时惊了,自己家养的猪长大了。 我们医院的建议是宠物最好绝育,如果您没有让宝贝繁殖的计划,还是安排一次手术比较好。医生拿出观察笔记给他们,公猫的绝育手术,也就是我们俗称的摘猫蛋蛋,风险小,医生技术也比较成熟,20分钟就做完了。 伏城吞咽唾液,医生说摘猫蛋蛋,他想起自己被剃光的小核桃。妈个鸡,同理心瞬间爆棚。 如果不做的话,有没有生命危险?蒋白问,尽管自己不喜欢猫,也不希望无缘无故让猫挨刀。 当然没有。医生说。 做手术会有风险吗?伏城问,它以前肚子上挨过一刀。 医生想了想。这个手术不在肚子上,就是取猫蛋蛋嘛。不做手术的风险有,老年猫因为没有绝育容易产生并发症。不一定非要在我们这里做,搞得像我们推销手术似的,宠物医院很多,您可以多咨询几家。 蒋白一听,看来是真要挨刀了,宁愿现在动个小手术,也不要拖到老年成大病。我们回去考虑考虑,谢谢您。 大王在猫笼子里瞪着蒋白和这个白大褂,喵呜几声疯狂抓挠。 走到门口,蒋白看伏城还在盯活动海报。想参加? 嗯,伏家班刚赢了比赛,大王也能。伏城拿出手机,不就是拍个宠物上交公众号嘛。师哥你等等。说完,用王手机给大王拍参赛照,还变换角度力求完美。 蒋白的好胜心被激活,拿出自己的王的男人,伏城拍猫,他拍了一张伏城。 师哥你也拍了?伏城蹲着问。 蒋白把手机放回兜里。拍了,我可是有冠军猫的人。 刚好回来这天是周五,周六大家休息,放松放松,周日一早,蒋白带着3个师弟来了陵园,拿着水桶和鲜花,来看他们的师父。 千辛万苦赢了狮王回来,徒弟要汇报工作。 陵园是非常正规化的管理,地面扫得干干净净,还有太阳能大悲咒播放机。小半山腰,底下是一条活水河,尽管是冬天也长了点苔,增添几点绿意。松树隆冬,山里温度很低。 4个人搓着吹疼的脸,把师父的墓碑擦干净。师叔腿脚不好,到了冬天容易疼,没有来。 蒋白负责擦那4个石狮子,师父的样子自己记起来了,心情和上次圆坟大不一样。如果要是能都想起来就好了。那么多宝贵的记忆,埋在脑袋里挖不出来。 爸,我们拿冠军了。伏城点上一炷香,我和我师哥赢了战狮甲,见到了你说的龙狮协会。 邱离和青让也给师父上香。 舞狮没有绝迹,在佛山,还有好多人呢。伏城的心情也大不一样,经历了一次比赛,沉稳多了,你放心吧,以后我一定好好练,努力把班子撑起来。只要有人,舞狮就不会被忘记。我现在也懂了你的苦心,以后会控制自己,过得自律些,把体重压低。你说过,舞狮不是一个人的事,要学会给搭档减负担。 蒋白把白色的花篮摆在墓碑上。你又不是负担,我举得起来。 那我也得控制。伏城给爸爸的坟前倒了一杯二锅头,我爸是狮头,我也是,这是我们狮子头的责任。 回来的路上,大家补了一觉,冬天似乎总容易犯困,前阵子又精神紧张。快到伏家班的小院,蒋白先醒,他赶紧把3个师弟叫起来,让他们缓缓,免得一睡醒就下车,吹风着凉。 只是心里总有点事过不去,越来越想探究以前的记忆。没有照片,也没有视频,那些美好估计全都找不回来。 小城啊,你可回来了。伏家班旁边是个小卖部,街道有你的包裹,好大一个呢,上周就到了,快去领快去领! 我的?伏城打个哈欠,不应该啊,伏家班的地址谁也不知道。 可他还是带着师哥师弟去取了,这一片都是平房,没有快递包裹送到门口的概念,全部都到街道去取。 一个大屋子,街道的人领伏城进去,好家伙,多亏他们4个人来的,一个人绝对拿不动。 这什么啊?伏城好奇,直接在屋里手拆包裹,看看再说。 蒋白有一条胳膊不能动,邱离和青让帮着拆。3个人暴风一样拆开纸箱,露出一角。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05) 是十几本书,每本都有两张A4纸那么大,还有许多纪念品,另外是一封信。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纪实精选伏城拿出一本来,光一本书就有5厘米厚,还是硬皮精装,谁给我寄书了? 邱离也在回忆。不应该啊,让让,你没把伏家班地址告诉别人吧?不会是你爸妈寄的? 不可能,他们才不寄书呢。青让摇摇头,突然触电一样,等等纪实精选不会吧?是他们! 邱离翻着板儿砖一样重的书,猛一抬头。不会吧?真是他们? 第131章 正文完结章回来了 这是什么?蒋白把书一股脑儿倒出来, 一共14本,每一本都沉得拿不住。有点大英百科全书的意思。 伏城坐在地上发呆,看着那些封面, 用手轻轻地摸。邱离和青让也不吭声了, 聚精会神地翻书, 谁也不说话。 蒋白被搅得一头雾水,只随意拿起一本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的缘分,介绍的内容刚好是潮汕英歌舞。这是潮汕的传统, 大街小巷打起来很是威猛,甚至吓哭过小孩, 蒋白在医院复健的那段日子, 医生给他看过,试图让他想起小时候的记忆。 可是完完全全没想起来,现在再翻开, 在专业镜头中,英歌舞更是气势逼人犹如鬼神。毕竟,这本就不是温柔的舞蹈。 为什么会有人给伏家班寄这些?蒋白一页页翻着。肯定是有什么事,3个师弟都记着,唯独自己想不起来。 走吧。伏城却站起来, 先把东西带回院里去。大家小心点, 这东西挺沉的。 书又被装回大纸箱,非常沉,几十斤,蒋白办理签收,在街道办事员手里的表格里签了师弟的名字。4个人每人一个角,把一箱子书扛了回来。 这个进了院, 蒋白找地方让师弟们放下它,真挺沉的,这个是什么啊? 邱离第一个蹲下继续翻书,不是认真阅读而是流水账式的浏览,这一本翻完就去看下一本了。这个啊,7年前了吧? 嗯,那年我记得我刚过完11岁生日。青让说,这个是一个大导演的纪录片,只不过早就忘了,还以为他没拍成,没想他真坚持下来了。 纪录片?蒋白在记忆里找不到丝毫印象。 伏城也在翻书,一本接一本地翻,直到翻到一页突然停下,两只手瘫开在书面上,找到了。 蒋白蹲下来,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舞蹈类,醒狮。 没想到那个导演说的是真的。伏城喃喃自语像说梦话,那年咱们才11岁。 那年春天,4月底的时候,突然来了许多人,想要采访师父。青让在后面说,一下把时光拖退了好几年,他们有工作证件和专业设备,是电视台一个剧组,想要拍纪录片,把中国的非遗文化全部录下来。 伏城抬起头听,那年那些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还不懂纪录片的意义。自己在桩上问,你们要拍多久啊,那些人中年龄最大的说,估计要拍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一拍就拍了7年。 他们说,剧组资金有限,采访是不给钱的。邱离说,一共采访了好几天,又拍照又拍摄的这个!这个不就是吗?你们看! 蒋白把那本沉书拿起来,看到一张合影。里面有十几个人,最中间的是师叔,和记忆里那个精瘦的男人。他不高,比师叔矮不少,眼睛炯炯有神,眉骨中的倔强简直是伏城的升级版。他更成熟,笑容里已经有了淡然,不再急躁。 想必那时候,师父已经预判了伏家班迟早要散,大家随缘了。可即便是要散,师父也尽力挽回过,挽回不来也是一个接一个好好送着离开的。他就这样平淡地看着镜头,仿佛看到了伏家班暂时的分离,也预言了醒狮文化的崛起。 站在师父身旁最显眼位置的人,是他最心疼的师弟,伏城。那年的伏城还是个小朋友。不高,晒得比较黑,小圆寸很精神,笑起来梨涡明显。 师弟身后站的人,是自己,是11岁的自己。蒋白看进那张照片,那年自己也是个小朋友,头发比现在短些,同样晒得比较黑,可是比伏城高了大半个头。 从小控制饮食,青春期之前的师弟还没有蹿身高,面对镜头稍显生涩。他靠着师父,手里拉着自己。再旁边,是邱离和青让。 4个人都穿着伏家班的旧班服,南狮裤,武术鞋,脸上都挂着一层奶膘。 这是咱们?这是咱们。蒋白抬起头。 伏城点点头,是他们,就是他们,这可能是自己和师哥留下的唯一一点证据了。证明他们从4岁一起长大,情同亲生手足。 书很厚,蒋白一页页翻动,认真阅读。里面介绍的非常详细,师父用口述的方式讲解醒狮文化,从起源到今日。而这些话,他也从师叔嘴里听到过,就在伏家班刚准备参赛那几天,练习倒立三炷香,师叔全给他们讲过。 后面还有许多照片,可见制作组用心良苦。最精细的是各种传统桩阵,山涧采灵芝、雄狮吐瑞、攀崖寻宝、采龙门青传统醒狮和中华武术密不可分,刀枪棍棒齐上,缺一不可。 再往后翻,是伏家班的练习照和生活照。蒋白从照片里寻找自己的身影,当年还小,制作组不会拍小孩子嬉闹,可是从边角里不难找出蛛丝马迹,证明自己在这个小院里生活过,欢笑过。 他们在大人身后打闹,在大人休息时扛起表演刀耍威风,绕着大水缸跑,还有一张是邱离摔倒,青让一把拽掉了他的南狮裤,露出了里面的小裤衩。 这些都是自己活过的证明,以前的蒋白活过的证明。这些才是自己,鲜活的自己,和爸妈给的几十张单人照不一样。 这里还有一封感谢信,还有一个U盘!邱离从纸箱里翻出来,快快快,让让你带电脑了吗? 带了。青让去拿笔记本,插上U盘。蒋白把地上失魂落魄的伏城扶起来。 他们真办成了伏城记得这些人,他们当时说要好几年,钱也不一定够,要把全国的非遗文化都拍进去,他们真办成了。 蒋白把信拆开,里面是一封简短的感谢信。 尊敬的伏弘先生: 展信佳。 当年您的采访已被录入成册,纪录片也将登陆网络电视平台,对您曾经给予的帮助和鼓励感激不尽,无以回报。在此希望您及伏家班蒸蒸日上,我们和中国非遗文化,都将迎来更好的未来。长路漫漫,感谢您与我们同行。 节目组全体制作人员 敬上 是给师父的。蒋白把信重新收好,暂时没有给伏城看,免得他伤心难过。同时,青让打开了U盘里的视频内容。 竟然是当年所有的视频资料,和照片原片。 南狮啊,以广东醒狮为代表,我父亲和爷爷也是从佛山来的。这个东西起源于广东南海,现在北方很少,但是在南方沿海一带,东南亚那边,很盛行。视频里一个男人,穿伏家班的班服,坐在院里娓娓道来。身后是伏家班的旧班服,紫底镶金边。 师父的声音把4个人一起拉回小时候,大家都端正站好,听讲一样。哪怕师父不在了,留下的训诫不散,仍旧管教他们做人。 大多使用长镜头,采访了许久,节目组在小院里吃住5天,拍摄了大量真实素材,一个活生生的舞狮班。蒋白偶尔能从镜头里发现自己,直到画面一转,自己完完全全出现在屏幕里。 在较为矮小的桩上,4个人都在,当年走路利索的师叔在桩下,指导他们从小习惯跳桩。这个桩阵是正常桩阵的迷你版,小朋友用来学习最方便,现在在伏家班的院里已经找不到了,估计他们几个长到14、15岁就拆掉了。 邱离和青让跳来跳去,脚下拴着沙袋。自己在干什么?蒋白不禁想笑,自己在哄伏城。 伏城站在一根桩上,穿一件白色短袖,自己也站在同一根桩上,从他身后搂着他的肚子。那时候是小圆寸了,五官轮廓已经有现在的味道,能看出长大后是个尖下巴,倔强脸。 他回头和自己说着什么,自己就那么搂着他,等伏城再一次回头的时候,自己一口叼住了他的小梨涡。 是自己啊,蒋白往前走了几步,用手触摸电脑屏幕。 自己把伏城举了起来,但就一下,两秒钟就落下了,可能因为力量不够。伏城象征性往前一蹦,落到地上,自己也跟着跳下来。两个人蹲着不肯起来,像是被地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直到师叔走过来,一把将伏城抱上桩,让他们再来一次。伏城不情不愿地站上去,把手里的虫子放了出去。蒋白仔细看了看,好像是一只黑色的天牛。随即镜头再一次对准了伏城,对准那张年幼稚气的脸庞,他绷着脸,远没有现在的脸锐利,却有了小班头的雏形,深呼吸,朝下一根桩大胆地跳了过去。 几天的同吃同住,摄制组拍了很多,甚至这边采访着伏弘和廖程明,作为背景的那4个孩子就打起来了。也不是真打,抢东西似的你追我跑。大人回头看一眼,也不劝,对着镜头说小孩子打打闹闹,一会儿就好,他们是师兄弟。 蒋白听着师父这句话,特别有感触。小时候打打闹闹确实不当真,自己一定从小就学会护着3个师弟了。 下一秒,镜头里的自己把邱离手里的零食拿了过来,给了伏城。 咳。长大了的邱离适时咳嗽一声,提醒他,反正我和让让从小没人权,你以后自己看着办吧。 蒋白笑着往下看,摄制组还拍摄了夜晚的伏家班。那时班子里还有其他的大人,忙着收练功用的工具,自己和3个师弟站在大盆里洗澡。 怎么连这些都拍了?伏城顿时紧张,小核桃出镜了。 放心吧,这些不会收录在正片里,只作为原素材发给我们。青让说,不仅你,你瞧咱们几个哪个没光屁股? 邱离赶紧电脑截屏,成功截到师兄师弟11岁的屁股蛋。哈哈,我要给让让弄个桌面。 蒋白贪婪地看进画面里,每一帧都是活动的自己和师弟。可那些美好曾经全被埋进大脑深层,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挖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滑坡,把现有的一切都忘记。 师哥,你想什么呢?伏城察觉到蒋白的不开心。 蒋白摇摇头。没想什么。 你别多想。伏城把他们的手对在一起,能想起来就想,想不起来也没事。 嗯。蒋白拧了他的脸一下,这两天赶紧补回来,都瘦了。 邱离和青让一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也瘦了,他们没人管。 节目组拍的视频素材很多,他们看到很晚,凌晨2点多都不困,越看越精神。最后还是蒋白强制关机大家才洗漱。伏家班小院是平房,一到冬天水管冰凉,流出来的水比楼房的冷手。可今天他们都觉出来,水有点温了。 大概冬天要过去,春天和小燕子一起会回来。 这一夜,蒋白睡得很好,睡之前他许了个愿,希望一觉醒来,自己就能想起来。可直到被拍门声惊醒,脑袋里还是一片空。 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希望了。蒋白下了床,伏城也一起醒了,他们准备去开门,邱离和青让刚好也往门去。 谁啊?伏城踩着武术鞋往外冲,一开门,妈? 岑梦站在院外,两只眼睛通红显然哭过。 阿姨?您怎么来了?邱离有些慌,伏城妈的状态显然不对劲,像有血海深仇要杀人了。 蒋白站在门边上,该来的总是会来。从让岑梦知道自己爸妈对伏城做过什么那天起,就知道她一定会恨上自己。应该恨,世界上没有哪个家长能忍得下这口气。 妈?伏城也觉出不对,你盯着我师哥看干什么啊进来吧,有话好好说。 岑梦不为所动,朝蒋白的脸扬起了手。 蒋白闭上眼睛,如果这一巴掌能换伏城的伤疤,他情愿多挨几次。 妈!伏城挡在两人中间,紧紧抱住了蒋白。 岑梦的手在半空,没有落下来,眼泪倒是掉了下来。作孽,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如果自己陪着儿子好好长大了,如果自己没离开 阿姨,有些事您不能只看表面。青让拽住了岑梦,蒋白这些年为伏城付出太多了,他家里的态度不是他的态度,他是真想和伏城好好撑起班子。 邱离把手高举,生怕岑梦跳起来打。真的真的,我作证,他爸妈做的事和他没关系,他还和他爸妈挑明了,他们不认错他就不回家。 伏城从正面拥抱蒋白,扭过头,看着岑梦。妈,别打我师哥,他失忆了。 蒋白仍旧不说一句,失忆,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岑梦这只手最后还是没有落下去,放了下来。 再一次踏进这个小院,岑梦恍如隔世,如果自己当年没有走,现在这里应该是自己打理,穿着普通,守着儿子,不知道什么叫美国豪宅,也没有窦炎。 妈妈准备回美国了。她坐下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伏城给她倒杯茶。这么快? 小炎那边要上学,他爸爸也催我回去。岑梦拿起茶杯,好久没喝过茶水,当年的事,说出来可能像狡辩,但应该给你一个交代。我离开这里不回来,是纯粹被你爸爸气的,直到我们要办理离婚手续了,他也没说不要这个班子的话。如果当时他说了,服个软,我也不会狠下心走这么多年。 伏城摇摇头。妈,我现在不怪你,都过去了。人都有难处,我没钱的时候也知道日子不好过。 妈妈现在有钱了,可是也回不去了。岑梦又喝了一口,小炎他爸爸知道我在国内有过婚姻,也有过孩子,他心眼比较小,一直不让我回国。我偶尔从亲戚那里打听打听你和你爸爸,知道他收了3个徒弟,也知道他班子撑不下去了。后来他病了,我回来过一次,那时候你还有一学年该中考,我想把你办到国外去读书。他没同意,说等你上了高中,再来接你。可我没想到,那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了。 伏城恍了一下。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06) 我是自私,扔下你的时候没有留恋,想补偿了就想让你留在自己身边,没考虑过他,也没考虑过你是不是还愿意。岑梦一口气把茶水喝完,你和他太像了。 伏城不动,蒋白见茶杯见底,又续了一杯茶。 我只能拿自己有的去弥补你,当时为了经济条件放弃了你,现在我能拿出来的只有钱了。岑梦说,你将来想干点什么,妈妈可以支持你,每个月给你打生活费。小城,你要好好读大学,不要再跟着别人出狮,赚那点零钱。等你大学毕业,想来美国看看,妈妈也愿意接你过去。 邱离和青让心里哇了一声,伏城突然有个强外援了。 舞狮这条路我现在也没有很接受,可是你喜欢,我作为家长,只能支持你。岑梦说,还有你弟弟,窦炎。要是培养不出兄弟情就算了,以后他也要离开家独立生活,妈妈只是放心不下你。 妈,其实我伏城心里怪怪的,你要走我也舍不得的,但这边你放心,我有师哥师弟,他们会照顾我。 阿姨,我蒋白搓了搓膝盖,拉住伏城的手,我照顾他,家里的事我会自己处理,不把伏城卷进去。 你真能照顾他?岑梦还是不确信。 蒋白点点头。 能能能,我师哥能,从小就是他照顾我。伏城生怕妈妈不放心,我们从4岁就在一起了。 好,我每年都会回来,如果你照顾不好伏城,我真的会带他走。岑梦说,说完之后又看了看他们,也很感谢你们,对伏城的陪伴,我不称职谢谢你们了。 伏城心里暖融融的,也看了看他们,冬天快走了,春天真要来了。 岑梦留下了这番话和钱,没过几天就回了美国,并且定下年底回来的约定。之后,蒋白去医院复诊几次,仍旧没有要痊愈的征兆,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的爸妈请伏城吃了顿饭,说是很认真道歉,蒋白对他们的话只信一半,直到他们还了自己以前的照片,态度才稍稍好些。 自己真正的照片,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几乎每一张都有3个师弟。照片里的笑容真挚而热烈。 过了5月份,邱离和青让也过完生日,伏家班这一对儿南狮全部成年了。天气真的开始回暖,蒋白一边忙着背题型一边忙着装修,和师弟们一起修理伏家班的小院。 伏城,帮我拿个刷子啊!邱离站在木梯上嗷嗷,快点! 来了来了!伏城拎着一小桶水泥,给你刷子!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换我,你太矮了! 我1米75正合适,怎么就矮了?你长这么高叫超标!邱离用刷子蘸水泥,这燕子窝都破了,今年好好补一补,要是能回来几窝才好呢。 你还想吃燕窝啊?伏城假装要推他的梯.子,上次看见燕子回来,还是上小学的时候呢。 行了,你们两个别总惦记燕子,快去搬水泥袋。蒋白穿一件白背心在院里忙,墙破了一块,今天必须补上。 哦,我去吧。伏城光着膀子就冲出去了,带着青让。门口几袋水泥都是要用的,他们也没请装修队,在网上找了找使用说明就热火朝天干了好几天。 青让你慢点啊,当心腰。伏城把门口扫干净,扫着扫着,面前出现一双脚,往上看是腿。一个成年男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是羊角辫。 您好。伏城看他们这样是有话要说,您找人? 找是找。男人看上去和伏城爸爸差不多大了,伏家班还在吗? 蒋白听见动静,带邱离出来看看。在,我们就是。您找我师叔还是我师父?现在班头换人了。 找廖师傅吧,伏弘师傅的事我知道。男人把他们挨个看了看,你们是? 蒋白先介绍师弟。这是我们伏家班的班头,伏城,我们是他师哥师弟。您找廖师傅有事? 男人看了伏城好一会儿,从这张脸上找记忆中的样子。诶呦,你都这么大了? 您认识我啊?伏城确定自己不认识他,看他怀里抱的小女孩倒是挺有意思,不怯场,直勾勾看着他们。 认识,我小时候,也在伏家班练过,后来家里说干这个没前途,把我打回去了。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可是没办法,家里不让我学。这个是我女儿。男人记起来了,伏弘收了几个徒弟,想来就是他们,这事说来有点 大狮子!小女孩往院里一指。正屋的门刚好敞开,她看见的是镇馆的彩狮。 你爸爸出殡那天,我带她来送了一程。男人对伏城说,回去之后,我闺女就像着魔一样,成天大狮子大狮子的,偶尔听见几声鼓还跟着扭两下。她见过你舞狮子,在家也学你,没有狮头她就拿着小枕头,披着小毯子,这不嚷嚷着要来看看。 伏城歪着头听完,真不知这叫什么缘分。她看过的,就是自己舞半头孝狮那次。 我其实也喜欢这一行,她可能是随我。男人笑了笑,所以我来问问你们还收不收人了?我没练成,让她练着试试,要是真没天赋也就算了,就当给她报了个武术班吧。 伏城的嘴动了动,没说出来,缓了缓,再转过头。不是是,我们是伏家班。问题是我还没收过人啊。 我们可以收,但不一定能教会,练舞狮和练武术一样苦,她不一定能坚持。蒋白替伏城说了,班子还小,教学这方面还得是我们师叔来,但是带着她玩狮子,我们可以干。 男人和小女孩一起笑了。 收人这种事伏城可不敢做主,还是立刻请了师叔来坐镇。廖程明迷迷糊糊地来,一看见这男人就认出来了,当年确实和伏家班练过,只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个初中生。 他们都老了,可孩子都长起来了。 一见着熟人,两个人相谈甚欢,小女孩在院子里东瞧西看,闹得4个高中男生不知道怎么办。他们从小学武术,没怎么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还是个女生。 师哥,你说她能练武术吗?伏城蹲着发愁,是不是太瘦了?要不叫付雨来教? 邱离一听,不乐意。看不起谁呢,我小时候比她还瘦,现在不是照样上房揭瓦?你们说,她要是真收进来,算不算伏城的徒弟啊? 不会吧?伏城一下起立,我自己还没练明白呢,怎么收徒弟?师哥?师哥? 蒋白刚吃完两片止疼片,眼皮沉得打架。啊? 困了?青让拍拍他,这两天为了考试一直熬夜背书,白天还要忙着学装修,撑不住了吧?早就说你了,你不听,以为自己是铁人。 蒋白笑了笑。还真是有点困了。你们聊你们的,我去西屋里睡一觉。 去吧。伏城给他披上一件外套。 说去睡,还真就想睡了。脑袋这几天特别沉,经常发昏,偶尔疼得要命。西屋里比较乱,堆了不少装修小院的杂物,只有床是干净的。蒋白躺上去,闻到的是木头味,满屋子的木头。 这一闭眼,再睁眼的时候天都黑了。 天黑了?蒋白觉得自己睡了好久。 头还是昏沉沉,还是想要再睡一会儿,不想起来。 可是必须要起来了,好像还有很多事要做。蒋白翻身下床,动作太大磕碰了床头柜,一个破旧的招财猫摇摆几下,冲着柜边滚动。 蒋白一手接住,好险,这可是自己送给伏城的第一个招财猫,还是托人从日本买回来的。伏城最喜欢的就是招财猫,可是这个都旧成这样了,还留着。 蒋白把它放回原位,歇了歇,慢慢站了起来。 他站了起来,然后就一直站着,站着不动。眼睛都不眨,只有鼻翼在动,证明这是一个活人不是雕塑。 招财猫? 伏城7岁生日那年。 这屋子自己住过。 蒋白不是不动,是不敢动,他慢慢地摸胸口,摸那个曾经让他痛恨到恨不得捅死的自己,14岁的蒋白消失了。他再看看周围,生怕动作太大就把脑袋晃成出厂配置,屋里没灯,他却觉得亮。 尘土味、木头味、尘封的布料,混合成了伏家班的味道。蒋白又听见了许多声音,他慌忙回头,什么都没有,再听,听到了师弟们的笑声,仿佛看到他们一窝蜂地往前跑,手里拽着风筝。 闭上眼,心脏砰砰的,再睁开,无意间看到哪里都会听到声音。他看到师弟们在院子里爬树,他们一起翘课去捉知了,游泳时比谁憋气时间长。整个身体像长时间浸泡在热水里,又出来,扎进水里的时候师弟们还小,钻出水面后师弟们长大了。 他看到自己带着伏城去爬屋顶,带他看飞机低空降落,抓了一捧槐花给他,看他嘬里面的蜜吃。蒋白猛地转头,屋里还是很暗,可什么都看见了。 那个14岁的自己,消失了。 没有消失,是回来了。 蒋白走向木门,哗啦一开,灯光和记忆洪水般涌进了眼前,他下意识地闭眼,用闭眼去抵御大量记忆的闯入,后脑一片钝痛。 院里新安装了灯,照得非常亮,蒋白闭着的眼缓缓睁开,模糊不清中看到了伏城,正在院里的桩上。 伏城顶着伏家班最沉最大的狮子,桩下站着一个羊角辫的女孩。她抬头看他,犹如伏城小时候抬头看爸爸。 师哥?伏城听见门开了,小心跳了下来。 蒋白的听力一瞬间全部失效,又全部还了回来,胃部升腾起麻痹感。他迈了一步。 你睡醒啦?伏城拎着狮头过去,我试试这个,这是我爸爸当年用过的,25斤呢。 蒋白不说话,小臂缓慢浮上一层尖麻。 怎么了?伏城笑着问,是不是饿了?饿了就叫邱离和青让一起吃饭吧,师叔说今晚吃火锅,热闹。咱们去买肥牛吧,你不吃羊肉。 伏城还张着嘴,刚想问问今晚吃火锅都准备什么,冬瓜片还是藕片,粉条要粗的还是细的,调料要麻酱还是香油。师哥就这样一手揽住了他,另一只手轻轻摸到他嘴边,摁了摁他的梨涡。 伏城笑得更灿烂了。 蒋白用手指关节把伏城的嘴顶开,眼里的液体让他看不清楚了。但是他还是想找,用手指在里面摸摸,抽出来,对着灯源照伏城嘴里面。 牙牙?蒋白费劲地说,眼泪就在这时候冒出来,他好想他。 伏城明明什么都没搞懂,可全身漫上了酸楚。师哥的眼泪滴到他的手腕上,沉又滚烫。 嗯。伏城懂了,也跟着点头,点头时眼泪也掉下来,打在了师哥的鞋面上,已经拔了。 蒋白摸着伏城的下颚,试图摸透皮肤,摸出他的牙龈骨骼。还疼么? 伏城摇摇头,甩出两串眼泪。不疼,真不疼了。真不疼了。 他说不下去了。 在师哥出事之前,被人推下那个楼梯之前,他们还在发微信。微信一下断了,再也没有回复,伏城隐约觉得师哥出了事,才有了后面的着急。 那年他长了智齿,闹着说疼,说拍了片子两颗智齿全部长歪。师哥问自己要不要去拔掉,接下来就杳无音讯,石沉大海。再见面,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自己已经纹了他的名字。 不哭,哭了不好看。蒋白劝他,自己却流泪。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就在伏城的嘴里,师弟那年长智齿,疼得睡不着,可是又不敢去拔牙。自己想告诉他等回北京带他去看牙医,接下来天旋地转。 后槽牙最后两端有缝针的痕迹,他最后发给师弟的微信,成了他最惦记的事。 不哭了。现在伏城又一次在他怀里哭了,可蒋白没法哄他,他真的好想他,想问问他这两年去过哪里,也想问问自己这两年干了什么,低头时眼泪滴到了伏城的衣服上,大颗大颗的眼泪在骂人,在控诉他回来晚了,错过了师弟拔牙、中考、高一、高二,还好没错过其他。 万幸没错过。 蒋白擦着他的脸,笑了笑:别哭了。 老子没哭。伏城低着头抹眼泪,师哥你回来了吧? 蒋白揉了揉他的小圆寸,替他拿起了狮头。回来了。 真的?伏城被吓怕了,那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什么了? 蒋白想了想。你被我顶了个屁墩儿,然后生气了。 伏城刚憋回去的眼泪唰地流下来。老子没生气,我那是我那是 好,你没生气,是我不注意顶着你了。蒋白全想起来了,走吧,去找邱离和青让,一起买菜去。这件事慢慢再和师叔说,我怕他太兴奋,高血压。 也不告诉邱离和青让,就我一个人知道,让我高兴几天。伏城抹掉了泪,留下了笑,再一次拉起蒋白的手,从他们4岁拉到了现在。从一起拜师学艺到长大成人,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伏家班的师哥和师弟。 正文完结谢谢 第132章 番外《结缘》1 外面下雪了。伏城裹着厚厚的棉衣, 两腿邦邦直地躺在床上,睡醒了。 雪下得很大,伏城爬起来往外看, 高兴地笑了笑。一下雪, 就不用去院子里站马步啦, 手和脚都不会冻红红,可以在屋里烤炉子。晚上小东哥哥再过来,肯定会给自己烤红薯吃。 屋里的暖气不是很足,可伏城并不觉得冷, 只觉得两个大腿难受。爸爸昨天又让自己下横叉,现在坐着都疼。 不过伏城倒是不怕苦, 哭了一通就忘。他自己跳下床, 扒着门往外看,看着看着又笑了,脸上带一个小小小的小梨涡。 爸爸回来了, 可是爸爸最近不高兴,伏城都知道。因为班子里的叔叔,又走了几个。 伏弘从院外进来,锁上了门,进屋前先把羽绒服脱掉。进屋之后立刻去炉子边暖手。伏城蹦着跑过来, 突然被另外一个男人捞住, 一捞就捞到了肩膀上。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07) 别过去,你爸爸刚进屋,身上有凉气,再冻着你,冻感冒了,你小东哥哥喂你吃大苦药, 哭成小花猫脸。 伏城趴在男人肩膀上,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嘶叔。小脸蛋吧嗒就搭在大人的肩上,手臂环着脖子。 诶。廖程明抱着他颠了颠,一声师叔,心都要酸化了。 你别老抱着他。伏弘把两只手翻来覆去烤暖,小东小时候,我也没见你这么抱着过,男孩都是满地乱爬长大的,你把他养娇气了,将来伏家班谁接啊? 廖程明把伏城放在桌子上,伏城腿还短着,远远够不着地,奶团子一样的小娃娃,戴一顶毛线球小白帽子。嘿,你可别提我那小子。小东小时候多皮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还抱他?我抽他都抽不着,他4岁差点把我那屋烧了呢。小城多老实,你不想抱着我抱,他还小呢。 伏城吸着鼻涕,手在师叔的南狮裤上摸来摸去,挺认真地重复一句:嗯,我还小呢。 你哪小了?伏弘把手烤热才过来揉儿子脸蛋,稀罕得不得了,再过生日,4岁啦,我4岁的时候翻筋斗都会了,你会什么? 我会正踢腿啦。伏城小声地说,爸爸不催。 你别催他,你那时候练得狠,我们小城是大器晚成,我们慢慢练。廖程明给伏城整了整棉裤。孩子没有妈妈就是受委屈,这大棉裤,一看就知道伏弘被卖裤子的给骗了。里面的棉花也不是好棉,弹得不够扎实,以次充好,硬邦邦的。孩子穿上倒是不冷,就是两条腿打弯打不过来。 伏城看着师叔给自己脱棉裤,露出两条穿秋裤的小腿来,赶紧自己踢一踢,让大腿根好受些。爸爸又过来揉他的脸了,他抓着爸爸的大手往里面哈气。 每次班子里有叔叔、哥哥要走,爸爸都要难受好几天。伏城站起来要抱,想挂在爸爸肩上,想哄他笑。 小城他啊伏弘无奈无奈的,对廖程明说,怕是没随我,天生不是练武术的材料。我小时候开胯撕腿从来不叫唤的,练半个月就能扳过头,这孩子压两天让他歇歇,韧带一下就抽抽回去,以后长大了可千万别怕高,不然班子可怎么办啊 伏城睁大眼睛听,什么练武术的材料?自己怎么是材料了? 别这么说,万一呢,万一我们伏小子厚积薄发,这都说不定。廖程明往炉子里洒了一把橘子皮,把烤热的橘子片塞给伏城,都说不定,我看伏小子就比你好,他能吃苦。哪有4岁的孩子大冬天扎马步的?你的心也太硬了。 谢谢嘶叔。伏城把橘子含进嘴里,继续听大人说他听不懂的话。一歪脑袋,毛线帽上的白绒球就跟着摇两下。这个冬天非常冷,冷到他一直在感冒流鼻涕。 现在感冒好了,鼻涕没好,总是要吸一吸。 吃吧,你爸不给你买零食,师叔给买。廖程明刮了刮孩子的小脸蛋,甜不甜啊? 甜。伏城咬着手里那个橘子,使劲嘬里面的甜水儿。 我心硬?我4岁时就这么练的,我对他还是心软呢。伏弘把酸奶从暖气上拿下来,洗完手,沾了点绵羊油,又给儿子的破皮红鼻头上抹了点,我爸以前就说,练武术这种事,儿子永远记着老子怎么下狠心,还能恨上老子。可老子永远对儿子舍不得,面上狠,心里哭。我以前也恨过他,练不好他老打我。现在自己有儿子了,真不舍得,要不是这个班子,谁愿意从小.逼孩子练武? 你可别打孩子。廖程明把伏城的帽带解开,小声别着脸说,孩子本来就没妈,你再打,你这和犯罪有什么区别 我什么时候打过?我舍得吗?伏弘年轻的脸上一股朝气,这可是我儿子! 行了行了,孩子没妈,我也算入个股,我半个儿子。廖程明笑着把伏城举起来,来,师叔举高高,怕不怕高啊? 伏城咯咯直笑,悬空晃荡着小手,白嫩的小胳膊像藕节似的。廖程明一看这样就知道他不怕,只是现在还小,看不出长大恐不恐高。 来,咱们吃酸奶。伏弘到底是疼小孩,从廖程明手里接过来,一手抱着,一手用勺喂酸奶。伏城现在还没断牛奶,身上有奶粉味,张大嘴,爸爸给什么就往下吞,不挑食。 伏弘心里冷热交替,儿子这么小,让他练那些舞刀弄枪的确实狠不下心。自己要是真当了儿子的师父,估计每天都要心里拧眼泪。练武术自来有个不成文的说法,家长不能在孩子的师父旁边看着,只要家长看着,必定会恨上师父太狠。 好吃吗?可伏弘又是真心疼自己儿子,快4岁了,基本上就是抱着。自己抱,廖程明抱,两个人练功的时候,让廖程明的儿子廖东帮忙抱。 筋骨是硬,伏弘也是变着法哄儿子压腿,自己小时候可不是,压不下去,老爸就该急了。 好吃,爸爸也吃吧。伏城的小嘴白了一圈,是黄桃味的酸奶。他时不时吸吸鼻子,身上除了奶粉味,还有一股板蓝根冲剂的味。 院门外的鸣笛声吓得伏城这一口没咬准,勺子戳脸上了。 谁啊?伏弘放下酸奶杯,程明,你带着小城,我去看看。 我陪你去吧,估计是和你家老爷子交好的那两家人。廖程明往外张望。 不会吧?大冬天就把孩子送来?不是说等着开春吗?伏弘说。自家老爷子也是舞狮人,出狮时认识了两家腐书网,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一不小心聊成了好兄弟。那两家一个姓邱,一个姓青,都是不常见的姓。前几年,也添了两个小子,比伏城小两个多月,也不知道家长是脑袋一热还是怀念老爷子的交情,说什么都要送来学武术。 伏弘不愿意教小孩,他们就把孩子送去别家武术班,学了基础。还说什么,邱青两家一直是拿笔杆子的,缺点男儿气概。现在正是年根,最冷的时候,这时候送来,怕是打定主意要让孩子吃吃苦。 送来就送来吧,就当给伏城找个伴儿。那两个小子有一个看着还行,另一个比咱们伏家班的桩子还细,怕是吃不了苦,没几天就要接走。廖程明给伏城穿好棉裤,放在床上,往他手里塞一个小木勺,伏小子别乱动,师叔和你爸爸去工作,等着啊。 我不乱动。伏城自己把裤带系上,重新拿起吃酸奶的小勺。爸爸和师叔说什么他听不太懂,但是他知道可能有人来陪他玩儿了。 伏弘把院门一开,还真是,邱家和青家大张旗鼓把孩子送来了,还带着一堆上门礼,说是要把孩子放在伏家班过个春节,让他们体验一把。不然容易被养娇气。 这叫什么事?伏弘云里雾里,这两家的条件都不差,怎么主动让孩子来吃苦?还是说,思想觉悟到了一定高度上就这样的? 不行,我这里环境差。伏弘没想一下接两个孩子来。 家里老人养得太娇气,惯得没样子,现在还不会自己系扣子呢。一个家长说,这个是我家的,叫邱离,从小爷爷奶奶屁股后面追着喂饭,每顿吃一半浪费一半,一哭哭一天,我是真没办法了。 我家这个还好,叫青让,就是胆子小点,太文气了。另外一个家长说,我爸说了,送到别人手里磨练不放心,和您家交好,您这里不会害孩子。 是,我们先把孩子送来住住,真不行再接走。真管不住就给我们打电话,吃的用的我们送。您不是也有个孩子吗?做个伴,让我家臭小子看看别人家的男孩怎么长大。 伏弘面皮薄,不太会拒绝,一通夸奖吹捧加肯定,俩孩子推不出去了。廖程明只好收了他们的东西,还有一些生活费。 两个小孩在院里看着爸妈走了,抱在一起哭得晕天黑地,哭得伏弘脑仁疼。这时,伏城拿着自己的酸奶和小勺扶着门框站出来,先打了个哆嗦。好冷啊,地上厚厚一层雪。 院里多了两个小朋友,不认识,伏城没交过朋友,连院门都不怎么出,街上有大孩子欺负他。这会儿就远远看着,吸吸鼻子,吃吃黄桃酸奶。 程明,这可怎么办啊伏弘头疼坏了,哄孩子根本不会。 我哪知道?我廖程明还没说完,门外又有人了。 伏城听见门敲响,嘎吱嘎吱踩着雪跑去开大门,门很沉,他费好大劲才拉开,小勺还在手里攥着,帽子毛球一晃一晃。 肯定是两个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他们一定要接他们回去了。伏城站在门旁边往后退,怕门挤着自己,用尽了力气喊了句:您请进啊!门开开啦。 门推开了,不是刚才那帮大人,而是另外一个小男孩。他穿的特别漂亮,纯白羽绒服,纯白的运动鞋,手里还拿着手机,正和旁边拉着他的大人说话。 这个也不认识,伏城拿手抹了抹嘴,朝外鞠了一躬。您好。 门外的男孩一愣,赶紧也跟着鞠了一躬。您也好。 这一下,两个人头顶头撞在一起,门外的有人扶着,门里的没人扶,伏城直接坐了个屁墩儿,勺子掉了。 棉裤很厚,摔得屁股不疼,可伏城还是捡起小勺,气呼呼地走了。爸爸说自己将来是小班头,怎么摔屁股墩儿让人看见了呢? 伏弘和廖程明俱是茫然,这谁啊?刚送来两个,怎么又来一个? 第133章 番外《结缘》2 当天下午, 伏家班的院子里一共来了仨孩子。两个是伏弘的老爷子的交情,孩子养得太娇惯,一个忒娇气, 瘦猴儿似的, 可胆子大。另一个忒胆小, 不到4岁可是认识2000多个字了。 还有一个,就是面前这个,伏弘和廖程明都不认识,这哪里来的小少爷? 就是这样。小孩妈妈说, 我们是做生意的,刚从南方来北京定居, 孩子在街上看见您二位出狮, 拉着我们跟你们走。昨天下午,我们开车跟着您的车回来的,想着直接上门太唐突, 今天再来,想请您再表演一次。 伏弘听着有些不高兴了,但还是笑着:我们不是表演杂技的,我们是正经的舞狮班子。这是我们家的武馆。 您开个价钱吧。小孩爸爸说,只要我们儿子能高兴, 您要多少都行。 伏弘自然不乐意, 但还是要和他们过些场面话。廖程明抱着伏小子,把他们的儿子打量一番。真是有钱人的小少爷,穿衣打扮不俗,这么小就有手机了。屋里热,那小孩自己脱了羽绒服,很不认生地站在正屋当中, 听他爸妈和别人谈价钱,他还在观察别人。 脖子上戴着小金佛。廖程明把脸一扭,这小子怕是不好伺候,还是伏小子可爱。 好了,生什么气啊?他摸了摸伏城的帽子,3岁看老,伏小子长大估计也是爱逞强的人,不就摔个屁墩儿嘛,人都会摔屁墩儿的,不丢人。 伏城扭着脸不看他,小腮帮子鼓鼓的。气自己给不认识的人开了门,气自己当着别人家小孩摔屁墩儿。 那边的家长难缠,死活要伏弘再表演一次,给多少钱都行。廖程明怕伏弘一个实在人应付不了,这才把孩子放下,过去帮忙。伏城落了地,酸奶也没心思再吃,拿着小勺在半空挥舞当飞机玩儿,不一会儿又觉得没意思,企鹅式的走路姿势,两条腿直挺挺,跑去门口听大人说话。 又来了一个。伏城知道西屋里住了两个,还哭呢,这个是怎么回事啊?伏城叼着小勺看他,他穿的衣服特别白,比院里的雪还白。爸爸就不给自己穿这么白,因为自己要练功,又在屋里打滚儿,脏了不好洗。 一刹那,那小孩也看见他了,两个人对看一眼,一个白,一个脸上有点脏,一个拿手机,一个拿木勺。伏城穿太多了,手心里汗糊糊的,眼神里是4岁孩子专属的好奇,还有点毛扎扎的倔,一个扭脸又生气地走了。 哼,不让爸爸要他。他看见自己摔屁墩儿。 廖程明好说歹说,可算把这对夫妻给送走了,如同送走一尊大佛。晚上,伏家班一起吃晚饭,20多个人,圆桌凑两桌。 伏弘把伏城放在腿上,一边拿识字拼音卡片给他看,一边夹没什么味道的青菜给他吃。旁边是邱家和青家的小子,碗里大鱼大肉都有。 这个字怎么念啊?伏弘指着好几张问。 伏城小声念出来,都念对了,被爸爸亲了好几口。他看着别人吃肉,也不馋,就是闻着香。好多东西爸爸没给他吃过,也没让他吃,不知道什么滋味就不想着要。 我说你也太抠了吧。廖程明先拍了自己儿子一下,让廖东老实点,伏小子还有10天就4岁了,你给他尝尝荤腥。 营养不差他的,我儿子我还舍得饿着他?伏弘挑最嫩的豆腐,吹一吹,小勺送进儿子嘴里,我这已经很宽了,我小时候 知道知道,你小时候连豆腐都没吃过。廖程明认的师父就是伏弘的爸爸,当然记得老爷子多严厉,我看不下去,给孩子吃个鸡腿! 别。伏弘赶紧拦着,你以为我不想让他吃?我宁愿他不知道那个味儿,长大了不馋嘴,也不想看孩子减重忌口,想吃又不能吃。过两年,过两年等他习惯少油少盐了,我让他吃。 廖程明哼一鼻子,伏弘的主意掰不过来。旁边那两个孩子,一个哭成肿眼皮,不吃饭,一个自己吃完了碗里的,不敢夹菜。 这乱七八糟的小孩子,廖程明拿起勺,一口口喂那个瘦的。叫邱离是吧?你怎么不吃饭? 伏城自己吃了一大勺白菜,学师叔:你怎么不吃饭哇? 我想家。小瘦子眼皮一耷拉,又哭了,我想吃奶奶做的饭。让让我要回家,我们回家吧。 那个叫青让的,闷头闷脑地喝水。嘘别说话。我姥爷说,食不言寝不语。 你们哪里来的啊?伏城在裤子上抓了抓,又说,我叫伏城,今年4岁啦。 我叫邱离,是离骚的那个离。邱离还是不肯吃饭,比死鸭子的嘴还硬。青让一声不吭,大人不让他动,他就不动。 伏城听不懂离什么东西,昂着头看爸爸。伏弘无奈地笑了笑,果然是文化人的孩子,还不到4岁,四书五经都读过了。小城还上着普通幼儿园,估计上初中才学到那些。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08) 吃完了饭,伏弘把班子里的人送走,回院做扫除。孩子多了他也没办法走,打算这个月就在院里住。廖程明带儿子回家,家里还有老婆呢。晚上都收拾完了,伏弘把3个孩子拢到正屋里,每人冲一杯奶粉喝,再一个个洗脚擦脸刷牙。 喝牛奶啦,伏城早早就等着这一碗呢,两只小手捧着碗,喝得身上奶哄哄的。 邱离说什么都不喝,睡觉前又哭了一鼻子。青让像个木头疙瘩,让抬手就抬手。伏弘暗暗发愁,这两个孩子也不是舞狮的材料,学不成的。 伏城洗完了,自己拉上小被子等睡觉,旁边那个还哭呢。 你别哭了,别哭了。他拍拍旁边,爸爸说过,男子汉不哭鼻子。 邱离冒着鼻涕泡,哭更凶了。伏城听着他哭,听着听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想哭了,抹着眼泪把脸藏在被子里。小孩情绪传染,哭了两个,青让也跟着掉金豆豆。一哭哭了一床孩子。 屋外面,伏弘给廖程明打电话。我没开玩笑,说真的,班子要不就散了吧 你说什么?廖程明一惊。 真的,想好久了。人迟早要走光,撑不下去。我不忍心小城再吃这份苦了,练武术太苦了,我就想让他开开心心长大,别和我一样让人看不起。 没人看不起你!廖程明在电话里说。 我是个没本事的师哥。伏弘苦笑,廖程明比自己年长,可因为拜师晚,成了自己的师弟,老婆留不住,班子也留不住,我想好了,解散之后就把孩子托给你们夫妻俩,我去南方打工。 伏弘!廖程明咬着牙,再坚持坚持! 我怕我坚持下去,孩子将来怪我。伏弘说,我怕他将来想起来,他爸爸只会舞狮子。等伏家班这些大人一散,底下也没有人了,小城自己一个人舞不成狮子,你让他一个人撑着班子干什么? 廖程明半天没吭气,最后劝:再坚持坚持,再坚持坚持 次日,伏城起得早,小院里的床硬,不比家里的床舒服。早饭吃小米粥、糖包子和茶叶蛋,那个爱哭的小子还哭呢,说什么都不肯张嘴。 下午打电话给送回去吧。伏弘说。 嗯。廖程明也没辙了,转头给青让夹了一块酱牛肉。 伏城乖乖捧着粥碗,不懂邱离哭什么。他有点生气了,小米粥明明很好喝,他还不吃。 到了中午暖和的时候,伏弘和班子里的大人开始练功、扫雪,把孩子撒在院子里。有雪了,伏城自己堆了个小雪人,捡石头弄个雪人眼睛。青让坐在旁边像个小木头,也不和他玩儿,也不说话。邱离还抹眼泪,两只眼肿得看不出模样来。 他俩坐一起,挨着,伏城孤单单没意思,也搬个小马扎坐一起,仨人小家雀似的扎堆挤着。师叔怕他玩儿饿了,给他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旺旺仙贝,偷着给的。 你怎么老哭啊?伏城往旁边挪,你家住哪儿啊? 邱离不说话,青让也不说。 伏城想了想。饼干你吃不吃哇?小手伸进小布包,一掏一个准,仙贝,我都不舍得又吸吸鼻子,吃呢。 我想吃奶奶的饭。邱离闭着眼,哭得脸都皴了,让让我们回家吧,我回家一定好好吃饭。 我没钱,我没法打车。没有钱,我们行路难。青让这才开了口。 你俩别走了,我给你们仙贝。伏城又掏出一块,很少有同龄人陪他,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又要走。 就在这时,伏家班的门又被敲响了,这回伏城可不去开,万一是昨天的人呢。结果爸爸去开门了,还真是。 您好您好,我是蒋先生的司机,姓王。蒋先生和太太出差了,他家儿子在家不乐意,非要来。我们这带着礼呢 伏弘一瞧,还是昨天那个小孩儿,白白净净挺俊的,长大是个祸害人的小帅哥。家里又有钱,不知道祸害哪家的闺女。 这不好吧?伏弘搞不懂这家人到底要干什么。 孩子喜欢看您舞狮,不在家里坐,白天送您这里来,我也陪着,行不行?晚上就走。司机说,孩子他爸妈做生意,不差您的钱,刚从南方过来的偏偏喜欢这些个杂耍。 司机倒是一口北方口音,伏弘看在孩子的面儿上让他进了,可还是说:舞狮不是杂耍,我们是正经班子。 就这么一出闹的,3个坐小马扎的男孩直勾勾盯着新来的,邱离暂时不哭了,青让好奇地眨巴眼,伏城捏着自己的小布包,准备生气。 不一会儿,爸爸拉着那个小孩过来了,伏城撅着嘴巴挪屁股,脸转到另一边去。 给你们介绍小朋友。伏弘当真哭笑不得,短短两天伏家班成幼儿园,他叫蒋白,一张白纸的那个白,先和你们坐一会儿,伏城? 爸爸不催。伏城转过来,声软乎乎的。 爸爸今天不催你练功,是让你们别打闹,要互相谦让。伏弘事情还多,也是心大,孩子放下就走了。 爸爸走了,伏城拒绝让出自己的小马扎,抱着腿看他。你干嘛啊,老进我家来? 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两个4岁左右的小团子对着眨巴眼,最后从兜里掏出一大把零食:大家好,我叫蒋白,我请你们吃巧克力好不好? 邱离是饿坏了,想也不想就去拿。他一拿,青让才跟着拿。 伏城气得张张嘴,想嚷嚷他们几句,自己的仙贝不吃,为什么要拿别人的巧克力啊。 巧克力是什么哇?他突然问,没听过。 邱离已经吃上了,把嘴里啃到一半的往伏城嘴里塞。伏城才不吃呢,挥着小短胳膊推他:你走开啊,走开,我不吃。 你真不吃啊?一块剥好的巧克力递他面前,蒋白小小的手拽着他,我这里还有呢,我家里有好多呢。 伏城闻了闻,转头看看正在桩子上的爸爸,像偷摸闯了大祸,刚要拿,又收回了手,自己抠手指头:我不要,爸爸不给吃的东西,我不能要。 蒋白也看了看那头大狮子,真漂亮,和老家的狮子一样大。他往前挡了挡:吃吧,我不告诉别人。我还有很多呢你叫什么啊? 伏城捏着巧克力,偷偷塞进小布包里,声音更软了,毕竟拿了人家的好吃的。伏城说完吸吸鼻子,小手在布包上抓。 我叫邱离。邱离说。 我叫青让。青让也说。可他俩说完,那个叫蒋白的并没有转过来,巧克力也不给了。 第134章 番外《结缘》3 班子里的人虽然走了不少, 也还剩下不少,都是正经八百学功夫的,教过学费。伏弘不能让人家学不到真本事, 一上午都忙着。中午吃饭也是勉勉强强, 请了专门做饭的阿姨来帮忙。下午廖程明的儿子兴趣班下课, 来班子里找爸爸。 爸!廖东大好几岁,戴着红领巾是大孩子模样,妈让你回家给我做饭! 她又打麻将去了?廖程明从桩上飞下来似的,你先带着小城玩儿一会儿, 爸忙完了给你弄吃的。上课累不累啊? 不累,爸你小心点儿!廖东摘了书包过来, 奇怪, 平时坐着一个小不点的地方,今天排排坐,坐了4个。 其中一个还哭呢。廖东也不是心细的性格, 爸爸让他看住伏城,他就只顾着伏城。小城你干嘛呢? 伏城被太阳晒得困了,眯着眼睛抬起脸,自己正了正小帽子。突然一笑。小东哥哥好。 蒋白正在看手机,也抬了一下脸, 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大孩子。 来, 你起来。廖东把他扶起来,自己再坐,怀里软乎乎一个小人儿,现在睡吧。 伏城困得脑袋一点一点,在大孩子怀里继续迷瞪。平时爸爸抱、师叔抱,大人没空的时候就让小东哥哥来抱, 习惯了。廖东也不和旁边的小朋友打招呼,嫌他们年龄小,没的聊,自己拿出一本漫画看。 看着看着,旁边凑过来一个脑袋。大哥哥,你看什么呢? 火影。廖东一抬头,就是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你谁啊? 邱离,我爸爸妈妈送我来的,晚上来接我。邱离哭得眼睛都没了,火影你看到哪儿了?给我也看看吧。 你又看不懂。廖东自己翻自己看。邱离和青让换了个座位,支棱着眼皮一起看,把哭劲儿给忘了。 青让没人理,也不敢和那个发巧克力的说话。那个发巧克力的就一直盯着这边,也不知道看谁呢,时不时手机拿出来,给爸爸妈妈发个短信。 他都有手机了啊,青让很羡慕,大人才有手机呢,他都有了。 直到吃晚饭,伏弘才有功夫来管儿子,廖东还尽职尽责地抱着呢。快给我吧,瞧给你累的。他先接过来,随后看着旁边仨孩子皱眉头。 给邱家打电话了,一听孩子娇气包一直哭着,愣是不来接,说什么一定要让儿子吃点苦,在家太不像话,喝口水都要大人喂。青家那小子也送不回去,今晚继续砸手里。那个蒋家的小少爷 伏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是不会因为收点钱就给人家表演,不是不缺钱,而是骨子里还有点气性。家长说话不讨人喜欢,孩子倒是乖,坐一下午不找事。 坐姿端正,五官清秀,倒真像名字一样,蒋白,干干净净一张白纸。 蒋家的那个司机下午帮了不少忙,搬东西、挪器材,可伏弘看得出来,他不仅是司机那么简单,举手投足和脚步沉气,一副练家子的把式,应该是退伍的,兴许还是个兵王。都是内行人,谁瞒着谁啊,伏弘猜,他的身份不仅是司机,可能还是保镖。 这么小的孩子就用保镖了,不一般啊。这么一大尊菩萨,伏家班的小院子留不住。 蒋家的孩子没吃饭就被司机带走了,剩下的一起吃饭。可能是真饿了,邱离哭得实在没力气,自己拿筷子夹饺子吃,吃一半,吐一半,还不吃饺子皮。伏弘只好把伏城交给廖程明,自己拿着勺塞他。 要说吃饭,还是自己宝贝儿子乖,从来不挑食。伏弘刚塞了他一口,邱离抬起腿满院跑,别看瘦弱跑得还挺快,伏弘拿着勺在他屁股后面追。刚安静下来的小院又热闹起来。 伏城用小木勺往嘴里塞青菜鸡蛋粥,心思却不在这里。他惦记那个下午一句话没说的小朋友塞给他的巧克力,还在小布包里。 晚上,要睡觉了,伏弘把暖气开大,铺好床。烧热水给仨小孩洗澡泡脚。小孩没有大人火力壮,光用热水洗澡没用,必须泡一泡小脚丫。又是排排坐,伏弘给他们每人一个小脸盆,水温合适,把小脚丫一只一只放进去。 嘶邱离特别娇气,有点烫。 烫吗?伏弘又给兑凉水,现在呢? 邱离抹着红眼睛。又凉了。 伏弘一时无语,明天赶紧把这娇气包送回去。 青让老老实实,小木头人一样,怎么摆弄都行,可伏弘觉得这孩子缺点灵气,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管太严格了,光认字,没让孩子玩够。等到给自己亲生儿子擦脚时,伏城不急着爬上床,而是攥着小布包。 怎么了?小包里又藏什么了?伏弘笑着给小白脚丫抹绵羊油,顺带小腿肚儿也抹了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稀罕了,拉着儿子的小脚咬了一口。又轻轻按摩两条小短腿的大腿根,心口较着劲儿,发疼。 自己当师父,孩子在自己手里练功受苦,实在难受。可是把孩子交给别人去练,又怕别人狠心。小城的条件实在差,唉,要是以后能有一个又严格又心疼的人来带,才能放心。可是这样的人,除了自己,上哪里找啊? 伏城蹬了蹬腿,攥着小布包,嘴里还有奶味。他搂着爸爸的胳膊往上亲亲。爸爸我明天一定好好练功,我不哭了。 这么听话的儿子,没法不心疼,伏弘又把儿子搂在怀里亲了一通,才把这仨一块堆儿塞进被窝。小布包里有什么他大概知道,廖程明总塞零食,小饼干小糖豆那些。可儿子不怎么馋。 再练练就不疼了,长大就不疼了。伏弘给他们仨盖好被子,出去打电话。 屋里就剩仨小孩,还是青让先说话:邱离,你别哭了,再哭眼睛瞎掉。 对啊。伏城实在不懂他哭什么,你老哭什么哇? 我想回家。邱离晚上就吃了几个饺子,再让他吃他就叫,嗓子疼,想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舅舅舅妈 哇,你家里,好多人伏城好羡慕。 我家里也好多人。青让悄悄地插一句,整个人木呆呆的。 刚好伏弘走进屋,笑了下,仨小孩儿这算聊上了,没两天就该熟了。 等灯关上,伏城用被子盖住脑袋,摸着小布包心跳砰砰的。明明是人家给的,可是背着爸爸收下了就是不对。不一会儿,旁边的人鼓涌鼓涌,他伸出脑袋一瞧,邱离钻青让被窝里去了,两个人像一个人似的。 仔细一听,邱离又哭了。伏城吸吸鼻涕,食指往小布包里戳了戳。不戳不要紧,一戳全是软的,像爸爸给买的橡皮泥。 把指头抽出来,放进嘴巴里含着,伏城不懂为什么巧克力变成橡皮泥了,黏在他的小布包里。也不甜啊,苦苦的。 第二天一早,伏弘先把睡梦中的儿子拎起来,去院里扎马步。小城还小,扎不了太久,半个小时一边哭一边坚持。邱离还睡,青让醒了,可是他不出来,没有男孩子的活分劲儿,只在屋里溜达。伏弘再给儿子擦脸、抹油、抱抱亲亲,等伏家班的学员来了,大家伙一起吃早饭。 院门又被人敲响。 可千万别是蒋家小少爷,伏弘把门一开。 伏叔叔,您好。蒋白一鞠躬。 真对不住,蒋老板他们还出差呢,这孩子不和家里的保姆住,一早醒来就要上您这儿来。司机陪着笑。 恋耽美 伏家南狮,师哥师弟——晒豆酱(109) 都送到门口了,伏弘没法轰,就这样,4个小团子又凑一排坐齐,3个穿羽绒服,1个穿小棉袄,还戴着毛绒球白毛线帽子。 邱离和青让从会走路就一起玩儿,对着脑袋叽咕叽咕聊天,又转过来:你叫什么来着? 蒋白。蒋白把这院里的狮子看了个遍,太像了,和老家的狮子一模一样,你叫邱离,你叫青让,我没有忘啊。 你手上怎么有个大疤瘌呢?邱离又问,眼睛肿得特别可笑。 我我以前受伤了。蒋白抿了抿小嘴,在院里扫了一圈,看到家里的司机才放心。一听到受伤,伏城好奇别过身来看,看一眼吓一跳,浅浅地叫了一声。 叫完还伸手过去摸摸,是个大疤瘌,留过血的。 没一会儿,3个小家伙脑袋挤着脑袋,一起看蒋白手上的疤。蒋白给他们看完了,戴上小手套,突然看到了小布包。 咦,你的巧克力化掉了啊?蒋白问伏城,你为什么不吃呢? 伏城摇摇头,眼睛往爸爸那边看。 蒋白又把手套摘了,小布包翻过来,棕色的巧克力融化又凝固,黏了一大片。巧克力可好吃了。 真的真的,可好吃了。邱离小鸡啄米般点头,哥哥你还有吗?我还想吃。 有啊。蒋白敞开书包,让他们自己拿。邱离和青让蹲下来认真挑选,伏城坐在小马扎上不动,两只手摸来摸去,在自己的小布包上面抓。 哇,有pocky!邱离举起一个盒子,让让我们吃这个! 伏城又抓了抓小布包,看着他们拆盒子。他们吃起来的时候,伏城把头扭过去,不看,两条腿直邦邦放着。 你喜欢吃pocky吗?蒋白把伏城的小马扎往自己身边拽。 伏城不打算理他,只看自己爸爸。 蒋白想了想,把手伸过去。我手上这个伤口,可疼了。 伏城晃晃着身子,两只手着急地挠挠棉裤,做了一下思想斗争。我爸爸有药,我嘶叔也有药,上药,你上药就不疼。 撕书?你为什么要撕书?蒋白靠近他,你喜欢吃pocky吗?我家里还有很多。你还想吃巧克力吗?巧克力太热了就化掉了,要赶紧吃。 邱离和青让在那边又翻出了什么,两个人吃得正欢,伏城两只小手在布包上搓,外国名字的东西他根本没听过。 得不到回应,蒋白也没一直问,小孩儿情绪一下高涨一下低落,他光顾得看大狮子。等自己那几盒饼干被分光了,他才想起旁边有个不爱说话的伏城。 包里还有巧克力呢,很贵,家里的东西从来不便宜。蒋白拿起来一块,往旁边塞塞:你怎么不和我说话呢?你要不要玩手机游戏?我在手机里养了一只Tom猫,给你玩。 伏城看着巧克力,又看看爸爸。摇头。 这一下,蒋白看明白了,趴在他耳边偷偷说:你是不是怕你爸爸啊?我带你上屋里偷偷吃吧,走,我带你去。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