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嫁了个假总裁》 第1章 美满 woo18.vip 天沉下来的时候，夏日的风带着雨打在石板上，喧闹的街市有了那么点温柔与清净。 穆影坐在敞亮的咖啡店里，靠着窗，有时抬头望望迷蒙的天空，有时喝一两口咖啡，有时和一旁的闺蜜们说上两句。这雨，似乎让她的心情变得轻飘飘的，连咖啡都变得有些甜。 “小影，你家那位快来接你了吧？” 杨洵笑眯眯的，一旁的蔡小惠也跟着意味深长笑起来。 穆影觉得心情更飘了：“是啊，差不多了。” 那个人总是这样，清晨在楼下等她，给她买好早餐，送她上班，午休时提醒她吃饭，傍晚接她一起吃晚饭。四年了，似乎只要不出差，他一直就这样，风雨无阻。所以她也养成了习惯，晚饭时间都会尽量留给他。 杨洵又笑道：“你说你们给我们撒了这么多狗粮，什么时候撒喜糖啊？” 蔡小惠也点头赞同：“什么时候撒喜糖？也有三四年了吧？” 穆影忽而觉得那飘乎乎的心情变得有些沉甸甸。杨洵和蔡小惠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的秘密很少向她们隐瞒，只是这件事，每次提及她只能说，或许快了吧。 或许快了吧。 那个男人，对她这样好，这样好。 四年了，照顾她，陪伴她，与她分享开心的事，与她度过艰难的事。很多时候她觉得，似乎明天就会水到渠成，他就要向她求婚了。 但是那样的明天还没有来。 他可以为她打点好生活上的大事小事，可以在她遇到困难时不遗余力帮助她，可以在她生病时无微不至照顾她。有时她甚至觉得，她一皱眉，他就可以为她赴汤蹈火。 但是……穆影心里跳了一下。他从来没有吻过她。 这种事情杨洵和蔡小惠也分析了好多次了，甚至她们曾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因为性向原因，来骗婚的。她也主动过，也毫无保留地问过他。最后她能得到的答案，一是他只喜欢女人，二是他的笑而不语。后来她就习惯了，她觉得，一个人能这样对她好，不是爱，是什么呢？总不至于是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这种剧情吧？比起歇斯底里探究“为什么”，她宁愿接受这种简单平淡却让她觉得备受呵护的方式。 再后来，杨洵和蔡小惠给了她一个好笑又好气的“原因”，她这个男朋友，没有恋爱经验，太害羞了，人家还是个纯情小男生。 穆影笑着加了一句，一个三十二岁的纯情小男生。 雨停了，天色暗了。 咖啡店里播放着陈奕迅的《十年》，穆影抬起头，看到窗外流光溢彩，而他披着夜色灯光向她走来。 她看见他一身西装笔挺，步伐稳健，面容英峻。而那些灯光，落在他的眼眸中，流出了一条浅浅的银河。 蔡小惠说过，这样的男人，人中龙凤。 他不爱笑，只是有时对她露出“比较”温柔的神色。旁人感受到的，不过是凛冽的目光和令人压抑的气场。 “抱歉，我来晚了。” 她喜欢他的声音，干净得像条河，沉稳得像座山。 穆影笑笑：“那我们去吃饭吧。” 于是和闺蜜们道了别，挽着他走入夜色灯光中。 晚饭是在一家馆子吃的鸳鸯火锅，穆影爱吃毛肚，她觉得新鲜的毛肚在红辣辣的汤里涮一涮，那又脆爽又麻辣的口感，真的是人间美味。他只是笑着看她涮毛肚，煮脑花，然后默默吃清汤锅里的蔬菜。 “你又吃不了辣，怎么总是带我来吃火锅呢？”穆影小心翼翼戳着一个爆浆牛肉丸。 “你每次吃火锅，都很开心。我想看到你开心的样子。” 穆影觉得，这火锅锅底很特别，放了糖，甜甜的。 晚饭后，她挽着他，在附近散散步，吹吹江风，时不时聊聊工作上的事情，最后他开车送她到小区门口。 这样的生活，穆影觉得很满足。 她身体健康，形象好气质佳，有一份薪资不错的工作，在父母的帮助下在一点五环买了八十多平的房子，有几个知心闺蜜，有一个别人眼里帅气多金的男友，这个男友对她很好。这样的人生，真的很美好。 “你不上去坐坐吗？” 穆影看着他，隐藏着眼里的期待。 他只是抬手帮她捋了耳畔的发丝：“你明天要上班，早点休息。” 还是这样的理由。 穆影点点头，道了声别。 待到看到她房间的灯光亮起，他才转身进了车里，驶入黑暗中。 雨后的空气变得清爽许多，城市上空晃动着一道道光影，有人说，灯光夺走了星光。于是他驰骋来到郊外的江岸，这里只有草丛里小家伙们的鸣唱，只有江水拍打江岸的声响，只有他。 他抬头看向夜空，没想到，竟然可以看到星星。 他看着那几颗稀疏星辰，那光芒好像在闪烁，静静的闪烁。 有的心绪比星河还要静默，有的距离比岁月还要漫长。 星光倒映在他眼中，他看到的，却好像是一道微光，在黑夜中劈开一道缝隙，向他照耀而来，然后灼烧起来，要把他的一切都烧了，都烧了。 明天，又会是一个晴天。 更┆多┇章┊节┊：woo18.vip (W oo 1 8 . vi p) 第2章 交集 新宇集团二十五层。 从高空俯瞰这座城市，原来城也不过这样渺小，人也不过这样渺小。 2511会议室里早已坐满了人。 今天是新宇集团收购三足鸟公司的合谈会。三足鸟总经理陶总手心握出了汗，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对面一排西装革履的“大佬”，心想他今天穿的格子衬衫是不是不合时宜。 然后他侧脸望见自己公司一群和他一样穿着格子衬衫的汉子，顿时觉得这个决定还是很正确的。 其实他们三足鸟不过是个小公司，像这种收购案似乎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竟然还要新宇总裁亲自来听他们的报告，新宇集团现在可是走在行业顶端了啊，那个总裁也是个传奇啊，听说小小年纪就继承家族庞大企业，但最后竟然自己出来成立了新宇集团。 这种传奇人物竟然亲自听他做报告，真是受宠若惊啊……但陶总立刻纠正自己，虽然他们是小公司，但他们在游戏界还是小有名气的吧，再者这是新宇集团第一次收购这种类型的公司，可能是需要谨慎考察吧。 新宇集团以往一向专注于影视娱乐，但最近两年游戏改编影视剧层出不穷，一些项目甚至带来了巨大收益，如今不少公司也纷纷投入其中。也许新宇是想抢占先机，买游戏版权不如把整个公司买过来……陶总这样想着，竟然不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什么问题。 陶总还在进行思维活动，对面一排“大佬”突然齐齐起身望向门外，陶总本能反应一般跟着站起来，望过去，便看见一群人拥着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挺拔身影走来。陶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气质，像极了他游戏里主角的气质，可以开挂的那种。 “这是三足鸟的总经理，陶总。”一个“大佬”已经上前来为陶总引见了。而那人走过来，朝他点点头，伸出手：“你好。我是李文疏。”有力而礼貌的握手后，李文疏落座。 李文疏啊，总裁啊，果然不同凡响啊，好像也没有目中无人啊。陶总心里美滋滋。 一些开场寒暄过后，三足鸟的员工便开始展示公司的具体情况。 李文疏隐没在黑暗里，幻灯片的灯光时而晃过来，讲解人员的声音慷慨激昂。 但他只看到了她。 小小的身影，一动不动。 黑暗中他是看不清她的，但他却觉得很清楚。 他记得他刚落座时，她晃过来的目光，仿佛踩雷一般弹了回去。 他记得她握在手上的笔戳进了手心，她没有察觉。 更多的，他记起了那双眼睛。 有很多人和他说过，他的眼睛真迷人。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那双眼睛。 他记起她还很小的时候，又红又水的眼睛，带着迷茫和惊恐看着他。后来，那双眼里有了少女的灵动和疑惑，好像澄澈的溪水倒影出周围的风景。再后来，他看到那里面流淌出对他的崇拜与倾慕，最后汇合成一股深情和执著。但他却还记得，那些深情和执著都变成泪水，浸染他的衣襟，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灯光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在想，总裁很不高兴，总裁很不满意。 因为他们的总裁沉郁着一张脸，身子一动不动。 终于，有人斗胆地弱弱地叫了声，总裁？ 而后，他似乎缓了口气。 “好。” 他们听见总裁吐了一个字出来，然后看见总裁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好？“好”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 但结果确实很好，一些“大佬”来和陶总确定签约事项。 是挺好的。陶总心里乐滋滋。 而那个小小的身影，低头收拾好自己的文件，收起笔，抽出纸巾擦拭手心的血迹。 好吗？挺好的吧。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 “程雨，这段时间太感谢你了，你真的太好了，离职了还来帮我们忙。新工作找得怎么样？” 程序猿小金走了过来。 她回过神：“下个月上班。不要说谢了，我们都这么久的同事了。” 两人边聊着，走进了电梯。 程雨最后一眼望向这空旷的楼层时，她想，她竟不知道，新宇集团的总裁，是李文疏。 第3章 再见 今天的饭吃的很安静。 穆影低头切盘子里的牛排，空气里只有刀具滑动瓷盘的声音，她觉得有些刺耳。她看了眼对面的李文疏，他只是在一口一口吃土豆泥。 她想说点什么，却听到他问：“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你今天话很少啊。”她拿起勺子抢了一口他盘里的土豆泥。 李文疏笑，把剩下的土豆泥全都盛到穆影盘里。 穆影无奈：“文疏你知道吗，我抢你盘里的土豆泥吃，才有情趣。” “嗯？你是想说我无趣？”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穆影开心地笑起来，觉得又回到他们刚认识的那会，那时他们也是天天斗嘴。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个时候我去找你帮忙，你却冷冰冰地拒绝了。” 穆影回忆起那时的事情，李文疏还是华光集团的总裁，而她所在的子公司由于连续几个项目效益亏损，面临被关闭的危机。为此，穆影团队想出了新的运营方案，想再争取集团的支持。穆影甚至铤而走险，直接找李文疏面谈。 当时李文疏虽然拒绝了她，但几天后集团却让他们到总公司做陈述，并给了他们三个月的时间扭亏为盈。没想到，他们的缘分就从那时候开始了。 李文疏道：“你很有勇气。尤其是和我斗嘴的勇气。” 穆影伸出手，握住李文疏放在桌上的手：“不是冤家不聚头。” 新宇集团最近的气压有点低。他们的总裁以前虽然冷着脸，但从没像现在这样阴沉。于是他们想，肯定有人大大地得罪了总裁，而这个人，很快就要完了。 秘书小王站在总裁办公室里已经一小时了，她把自己做的事情说的话过了一遍又一遍，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哪里得罪了总裁。总裁也没理她，只是阴着脸看她送过来的资料，然后她就莫名其妙被罚站了。 那是三足鸟公司的一些人事材料，之前总裁很忙，只是参加了他们的合谈会，对三足鸟公司并不是很熟悉。可是三足鸟才几个人啊，七个人啊，这些人事材料能看一小时？难不成还能看出个全真七子？ “我需要知道他们过去的招聘、培训和薪资管理方式，叫懂的人来。” 小王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是要叫他们的人事专员？不过他们这么点破公司，难道还有专门的人事部门？小王能说什么，她也只能说，好的总裁，我马上去办，然后拖着酸疼的脚离开总裁办公室。 程雨觉得自己的心七上八下的，新宇集团这几个大字，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个雷，炸得她七上八下。 她没有想过李文疏会来w市，也没想过他会是新宇集团的总裁。 两个月前陶总告诉她，三足鸟无法再运营下去，唯一的出路是寻找愿意收购他们的大公司，买下他们整个核心团队，运气好的话，他们可以继续维持现有的团队，继续研发他们想研发的项目。 当然，这样被收购的团队，不会需要有独立的人事职位。其实能在三足鸟实习、工作近四年，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从小就喜欢玩单机游戏，大学的时候三足鸟出了一款她很喜欢的游戏。大三时她往三足鸟投递实习简历，也不过是抱着圆一个儿时愿望的想法，想在自己喜欢的游戏公司，一起为制作出许多人喜欢的游戏而努力。奈何她没有学理工科的缘分，大学学的是不搭边际的人力资源管理。 她以为这次尝试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毕竟一个小型游戏公司，似乎并不需要专门的管理人才。没想到，三足鸟最后招了她这个实习生，之后她便开始真正了解，一个游戏的背后，原来要付出这么多心血。 陶总这帮人虽然正儿八经成立这样一个公司，但说穿了就是几个程序猿聚在一起，一心一意研发游戏，什么人事管理什么运营模式什么规划建设那都是浮云。程雨的到来帮他们解决了这些浮云，他们非常开心。 毕业后，程雨也没有再找其他工作，而是直接入职三足鸟。程雨和陶总他们已经成为了很好的伙伴，然而尽管不舍，她还是必须离开，去寻找新的工作。 半个月前，陶总喜滋滋地告诉她有家大公司有意向收购他们整个研发团队，他们得向人家好好表现。三四年来基本所有的管理工作都是程雨在进行，所以这一块内容程雨最熟悉。 于是陶总“威逼利诱”程雨帮忙准备材料。那时她刚找好新工作，还未入职，也无事可干，理所当然不会拒绝。她以为自己不过是打个酱油，而且这种收购，买家对于卖家的管理模式不会有兴趣的，陶总也是想得太多了。 现在，这个死皮赖脸的陶总，又“威逼利诱”她来给新宇集团作报告，据说是对方想详细了解他们过去的招聘、培训和薪资管理方式。程雨当时想，如果让她给李文疏作报告，她马上和陶总绝交。还好陶总表示，是新宇的人事经理。 但她还是无法忽略，新宇，是李文疏的新宇。人事经理，是李文疏的人事经理。 挠了挠头，程雨还是踏进了新宇大楼。 第4章 报告 最后一次来这里。 程雨脑子里又重复了几遍这句话。 前台的小姑娘很礼貌地给人事经理打了电话，然后把具体的楼层和办公室告诉程雨，还细心地帮她写在便签纸上。 大公司的人员，素质确实不错。 程雨心里感慨，正要转身去乘电梯，却听到小姑娘一声惊呼：“总裁！” 程雨心里咯噔了一下。 小姑娘赶紧迎上前，心里疑惑，平时总裁都是从停车场坐专用电梯到三十层，怎么今天从大厅走。她察言观色，见她家总裁看了几眼那边的姑娘，赶紧主动交代：“这是三足鸟公司之前的人事专员，来给文经理作报告。” 李文疏径直从程雨身边走过，扫了一眼她僵直的身体：“走吧。” 似乎是对程雨说的。 “我是给文经理作报告。” 程雨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有些呆滞地看着李文疏走过去的身影，觉得脚底长了根，札地里了，动不了。一旁的小姑娘简直诧异了，总裁这是被拒绝了？哎？哪里不对？哎？给文经理有什么报告好作的，这可是新宇的总裁，她们平时见一面都很难的好吧！ 李文疏顿住脚步，回头。 看着她：“你亲自给我作报告。” “……” 程雨觉得自己疯了，才会跟着他坐上他的电梯，来到三十层，进了他的办公室。 “需要放ppt吗？”程雨礼貌地看了办公桌后的李文疏，他此刻脱了墨色西装外套，随手丢在一旁沙发上，摘下领带，松开衬衣的领扣，靠坐在办公椅上。 老大，你确定你这是要听报告的表现？ 程雨默然，长长的睫毛似乎随着她的心理活动颤了颤。 “不需要，你开始吧。” 于是，程雨递上材料，而后站在大总裁的办公桌前，开始作她的报告。 三足鸟规模小，管理模块自然比不上其他公司合理完善，但正因为小，大小事情都需要程雨亲力亲为，程雨负责的并不是招聘或薪酬单一模块，遇到的问题多了，解决的方法也就多了，加之不少同班同学毕业后也是从事人事工作，给予了她不少建议和帮助，所以程雨的专业素养与管理经验并不比大公司的专员差多少。 正是由于对三足鸟的熟悉与热爱，她更能清楚表达出三足鸟具有的发展潜力和存在的主要问题。 程雨按照她早已理好的思路，有条不紊作报告，其间李文疏也提出一些问题，她一一解答，等李文疏点头表示可以，她再继续。就这样，一场报告临近中午，终于落幕。 “过来签字。” 李文疏将一张表格推到办公桌侧。程雨定睛，原来是她之前为三足鸟做的薪资结构表。 程雨从文件袋里抽出签字笔，上前几步，俯首签字。 而李文疏看到的是，她的身影在眼前落下，黑发随之从耳畔滑落，耷在白色办公桌上，显得愈加黑亮。 他想起那么久以前，难得安逸的上午，阳光透过树叶照在阳台上，他靠在藤椅里看书，她靠在一旁，歪着头睡着了，黑色的长发滑落在脸上。他看着她白净的脸庞，抬手挽起她耳畔的黑发。 阳光很暖。 “签好了。” 程雨直起身子，后退了几步。 李文疏扯过表格，那上面的字迹，似乎比以前更有力了。 程雨。 李文疏嗯了一声。 “我可以走了？” 程雨觉得眼睛有点疼，她想离开了。 李文疏垂眸盯着那张表格，又嗯了一声。 程雨眼睫颤动，转身往门外走去。 那道门挡住了她。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门，出去也要密码。 她转身，见李文疏还是那样靠在办公椅里，看着她，看不清是什么情绪，但一看就是在说，想出去，自己想办法。 程雨咬咬牙。 按键上有十个数字，从0到9，一个取消键，一个确认键。她想找找有哪些按键磨损较严重，却发现它们新旧如一。程雨想，这种密码，一般都会设置成六位日期，当然不排除其他可能。但其他可能她毫无线索，那就只能赌一把。 她也不能无限制试错，这种设置，一般错误次数达到一定程度，就会激发其他机制，比如报警。她赌三次。那么就试试。不会是他自己的生日，这个太容易被其他人猜到。 穆影姐的生日。错误。 他们的纪念日她不知道，所以换人。 除了穆影姐，他亲近的人只有父母。他恨父亲，不可能是父亲。 那么就是母亲。是生日还是忌日？ 生日。错误。 忌日。正确。 门打开了，程雨走出去，头也不回，嘲笑自己。 程雨，你为什么还要记得。 办公室里的李文疏，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淌起满心苦涩。 小雨，你为什么还要记得。 第5章 巧合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着，上班，回家，做饭，吃饭，洗澡，睡觉。偶尔看看几集悬疑剧，或是看几页社科书籍，追几章更新的小说。 新工作还算轻松，一家调查咨询公司，专门为甲方做各类调查以及数据收集汇总分析，基于这些分析为各类决策做支持，规模不大，影响力一般。 程雨庆幸她做的不是招聘工作，看看那些做招聘的同事，每个月被招聘指标折腾得焦头烂额。大学室友林婷婷听说她换了一个同样不痛不痒的新工作，恨铁不成钢，痛斥她年纪轻轻就丧失拼搏的斗志。 程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过去二十年，她拼的太累了，现在只想安定一些。林婷婷只能给了她一个白眼。 林婷婷的拼劲，现在仍然是他们这一届人力班最强的。一个获得校长奖章的优秀毕业生，放弃国企和银行优越的工作条件，偏偏选择选走他乡，加入一家私营企业，没日没夜的加班，等到对这个企业丧失了热情，立马跳槽。 就这样翻来覆去的跳，毕业才两年，已经跳了四家企业。 林婷婷说，她想找的，是能让她觉得充满斗志的地方。程雨记得管理学老师语重心长的告诫过他们，学人力的无需顾忌跳槽，但千万别让跳槽成为习惯。可能对林婷婷来说，这已然成了一种习惯，她们几个好友怎么劝，都劝不了。 程雨拿出一本《想象的共同体》，翻了几页，思绪开始飘忽。她想，或许过去那二十年，她真的太累了。 为做主自己的人生而奋斗，为改变自身的处境而奋斗，所以她相信了知识改变命运确实是真理。但是却没有一条真理可以教给她，她该怎么奋斗，才能靠近他。那是她拼了命都没有做到的啊。 或许她该以一颗垂垂老矣的心，颤巍巍地相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可她连想起，都带着刺痛，怎么能有一种伤口，连时间都无法愈合呢？或者时间真的如奥古斯丁所言，不过是人心灵的延伸，过去与未来都从属于现在，过去只是过去的现在，将来只是将来的现在，过去事物的现在便是记忆，现在事物的现在便是感觉，未来事物的现在便是期望。 那么，她将永远处于现在。难怪她放不下过去呢，根本就没有什么过去嘛。 直到一个月后。 桌上的手机叮了一声，程雨被这条短信震得立了起来：“程雨，我是穆影。明天晚上你有空吗？想你吃个饭，有些工作上的事想请你帮忙，可以吗？” 程雨想起半个月前，在公司楼下碰到穆影的情形，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地疼。程雨投简历时，只知道数点公司的员工来自各个领域，拥有社会学、统计学、心理学、市场营销、经济学、管理学与计算机科学等专业人才，这些人员是数点公司的社会调查、数据分析与日常运营的支撑。 她想，自己混杂在这一批人中，或许还能学到不一样的知识，也会学着用另一种视野看待事物。只是，她竟不知道，这批人中有穆影。 她更加不知道，这公司是穆影父亲的名下产业，穆影毕业于名牌大学的社会学系，毕业后为了脱离家庭的帮扶，独自一人进入大公司打拼，直到一年前父亲苦口婆心劝她回来帮忙，她才进入数点公司担任社会调查部的部门主管。 程雨应聘的是人事部，她自然不清楚其他部门有些什么人，直到在公司楼下碰到穆影。 因为穆影姐来到w城工作，他才会随着她来到w城，从华光集团总裁变成新宇集团总裁吧。 程雨苦笑，这半个月来，她时不时听同事说起社会调查部的穆主管有个非常爱她的男朋友，是新宇集团的总裁。于是那天起，她都会在办公室里故意“埋头苦干”，直到差不多天黑了，才离开公司。 因为她听说，穆主管的男朋友每天下班时间都会准时出现在数点公司门口。 既然是工作上的事，她或许没有理由在内容上拒绝，但她可以在形式上拒绝。 “穆影姐，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可以，或者在公司说，吃饭就不用了吧。” 程雨还是叫她穆影姐，四年前她也是这么叫的。毕竟那些事情，穆影都不清楚，而穆影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小雨，我们好多年不见了，除了工作，也是我个人真的想和你吃个饭。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顾忌？” 穆影打出这条信息时，她所想的是，程雨由于工作上的上下级关系，即便不是直系上下属，但对她依然想保持距离。 可在程雨的理解里，却像一句警告，就要将她最不愿意想起的一角掀起来。 “没有的穆影姐。那明晚见吧，地点和时间你定。” 程雨整个人散了架一般躺在狭小的床上，头皮一阵阵发麻。 她已经走得很远了，真的。她只想平平静静生活下去，不可以吗？ 或许，她该寻找下一份工作了。 现在的她，不想纠结为什么明明她没有错，却要一直跑，为什么她不能正常面对过往，为什么她要让不值得的人和事干扰自己好好的生活……诸如此类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她只知道，她想轻松一点。 第6章 惊喜 按照约定的地点和时间，程雨进了临江步行街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坐落在小巷里，将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隔绝在门外。 馆子里环境清幽，前厅摆放一座假山微景观，假山下水池清澈，几只鲤鱼悠然嬉戏。穿着制服的服务生微笑着带程雨绕过假山，再穿过一道长廊，指向尽头的一间包厢。 门没关，程雨踏入抬头，顿时觉得那不是一间餐馆包厢，而是她的万丈深渊。 李文疏坐在实木圆桌的那头，他背后是垂地的竹帘，窗外的灯光透过缝隙，映衬包厢里微黄的光芒，而他的身影，晦暗不明。 “程雨你来啦！” 坐在旁边的穆影拉过程雨，一脸得逞看向李文疏：“你看这是谁？惊喜吧？” 程雨无语：他怕是有惊无喜。 不知李文疏沉默了多久，终于发出一声，嗯。 穆影拉着程雨坐在她身旁，开始自顾自说起话来。程雨这才知道，李文疏这半个月一直出差在外，所以她并没有把遇见程雨的事情告诉他，而是神秘兮兮地说，等他回来，要带他见一个人，这是她准备的惊喜。 “你们也好几年没见了吧？当初我问文疏你去了哪里，他只说吴伯过世后你就离开李家了。真没想到我们竟然又在w市碰面了，真的存在缘分啊！” 穆影感慨良多，程雨却觉得这里空气不流通，她头很晕。她必须极力克制自己，才能不让自己发抖。 “小雨，你怎么就离开李家了？这么久也不和我们联系。” “吴伯去世了，我和李家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穆影身侧的李文疏握着一只白瓷茶杯，他觉得他再用力点，就能把那只被子捏碎。 “不会的，我是你的朋友，文疏也是啊。你别看他冷冰冰的，他心地很好很软的。” 是吗，我知道他也有心的，只是他的心是给你的，他的好心和软心都是给你的。 程雨笑而不语。她感觉自己现在站在一根平衡木上，稍微一动，就会掉落到下面的天坑里，这个坑深不见底，又阴又冷，会把她活活地抽筋剥骨。 这顿饭吃得比电视剧里那些死囚行刑前的断头饭还精彩。 点菜时，穆影问李文疏想吃什么，李文疏说吃你爱吃的。 上菜时，李文疏把几道穆影爱吃的菜换到她眼前。 夹菜时，李文疏时不时往穆影碗里夹菜，绝不让她的碗空着。 穆影嗔怪他会把自己养肥，他只是笑，我不在乎你肥。 这会儿，李文疏舀了一大勺水煮鱼到自己碗里，细心剔骨，再把剔好的鱼肉放到穆影碗里。他说，穆影爱吃水煮鱼，就多吃点。 程雨觉得眼睛又酸又涩，有点发热，她觉得有什么就要从那里面流出来，赶紧扒了几口饭。 她想起那时她一个人在医院，忍着身心的剧痛，爬起来倒一杯水，只有冷水。她握着冰冷的纸杯，一口一口喝，那是她喝过最苦的水，比她后来喝的中药不知苦了多少倍。 很快，程雨的思绪被打断，穆影终于和她聊起正事。 穆影主管的社会调查部有一位刚到岗两个月的女员工小赵怀孕了，她表示入职体检时并没有检查出来。 现在公司正处于上升期，虽然招聘信息上不可能明确表示他们不招收孕育期或备孕期的女性，甚至两年内有生育计划的女性他们也不考虑，但这已成为公司上下意会的规矩。 小赵招聘的时候明确表示才结婚一年，房子都没买，她和丈夫还想先打拼几年再考虑孩子的事情。这种情况下，公司不可能公然辞退她，这是违反劳动法的行为。总经理的意思是，由人事部来想个办法，让她能主动辞职最好。 穆影知道，这个事情人事主管交给了程雨。穆影不忍心这么做，她的意思是，先把小赵调到其他权重较低的部门，等她生产完毕再回岗。 但这显然会浪费公司人力资源，小赵原本的工作需要现有员工分担，基本等于为她保留岗位又养着她。要总经理同意，便要人事部拿出方案，并明确表示辞退这一条路不可性。 程雨很清楚这件事情，女性在职场上原本便或多或少会受到歧视，尤其是同时还要承担生育责任的女性，她们有时不得不面对家庭和工作两者只能选其一的难题。 程雨之前在三足鸟工作，员工少好管理，也不会遇到这种问题，但她经常看到同学们在群里吐槽公司让他们“处理”这些孕育期的员工，尤其是女同学，都说身为女性同胞，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心酸。 前两天主管就把所有材料给她处理了，主管没有明说要怎么做，他只是暗示，公司要合理使用人力资源。 她明白其中的意思，但一旦处理不好出了差错，这个锅当然是她这个新人来背。其实穆影找她帮忙也是想得过于理想化，最后的处理办法还是要主管敲定，为什么不直接找主管呢？ 她想了想，主管和主管之间，除非生死之交，否则你凭什么左右另一个人的做事方法？但她程雨不一样，她不过是个小员工。 程雨笑笑，她就帮穆影姐吧，反正她已经在找新的公司了。这里，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下去了。 第7章 鱼肉 还没等她开口，穆影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好冷。 好安静。 只有门外餐厅里模糊的说话声，还有窗外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 李文疏就坐在那里，程雨甚至不会瞄一眼他，连余光也不会扫过去。 她伸过筷子去夹水煮鱼，筷子还没沾到鱼肉，盆子被人“刷”地抽走。 程雨应激反应抬头，只见李文疏已经把那盆水煮鱼抢到另一边。 不是吧，因为穆影姐爱吃水煮鱼，所以她一口都不能吃了？ 低下头，悻悻地收回筷子，戳一戳碗里的白米饭。 “这是辣的。” 李文疏的声音有些不真切的响起。 隔了一会，又响起一句：“你吃不了辣。” 程雨觉得心里的某一处有个口子裂开了，越来越大，有种惊涛骇浪涌了出来，冲垮了她的平衡木，她心甘情愿坠落下去，哪怕粉身碎骨。 她记起蝉鸣声躁，星光熠熠，明月光洁，他望向她的双眼里闪动星光一样的明亮：“今晚的月色真美啊。”她记起车水马龙，扬起灰蒙蒙的尘土，柏油路散发闷气，他头也不回：“我只能选择一个，我只会选择我爱的。” 程雨听到“啪”的一声，才发现那是她落在桌上的泪珠。 “其实我现在很喜欢吃辣。” 她夹起一大块水煮鱼，那上面还挂着颗颗花椒，沾着红色的辣椒皮。 那麻辣，通过喉咙坠入肚腹，刺激得她的眼泪流得更凶。 她还是吃不了辣。 城市的光就像是一条身上镶满宝石的毒蛇，它安静时，你以为那是能带给你财富和幸福的无价之宝，当你靠近它，它就会醒来，冲过来狠狠咬你一口，从此你身中剧毒，再也无法逃离这又美又毒的东西。 这座城市的光那么亮，那么美，程雨站在这样美丽璀璨的光芒里，她却看不到属于她的那一道，这些光不能带她走向远方，也不能指引她回家的路。她的家在哪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亮起灯了。她已经不记得她是不是真的有过家，是不是家里也有和其他孩子一样的爸爸妈妈，给她做饭，教她做作业，给她讲故事。 那时她五岁，爸爸把她从睡梦里叫醒，说带她去找妈妈。然后他们好像坐了很久的火车，又坐了很久的汽车，最后来到一所大房子里，爸爸把她放在沙发上，说，小雨在这里乖乖等爸爸，爸爸去追妈妈。 不知过了多久，她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窝在沙发里睡着了。之后她被一阵吵闹声吵醒，一个大哥哥把她扔出门，他好凶，他吼她：“小杂种，谁让你待在这里？我爸爸是你们害死的！你滚！”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电闪雷鸣，她抱着妈妈以前买给她的小兔子娃娃，缩在大房子外面的棚子里，可还是被雨水打湿了。她好冷，好饿，爸爸呢？妈妈呢？小兔子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后来她好像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头很沉，浑身难受。她看到了那个凶她的大哥哥，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像发着光的水彩画，看着她的眼睛冷冰冰。 “跟我进来。以后我会养着你，你的一生都是我的，你妈妈欠我的，全部都要你来还。” 后来一个老伯伯开始照顾她，大哥哥说，这是吴伯，以后就是你的养父。 或许过了好几年，她终于懂事了。当年妈妈和大哥哥的爸爸要逃往国外，爸爸追过来，在路上发生了车祸，他们三个人全部丧生。而直到她真正长大，才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程雨的母亲和李文疏的父亲年轻时是恋人，但两人家境相差甚远，李父迫于压力娶了李文疏的母亲，生下李文疏，并一手建立起华光集团。 程雨母亲也另嫁他人，生下程雨。没想到两人后来再次相遇，才发觉还深爱对方。那时李文疏的母亲已经病逝，李父不再想受家庭限制，将华光集团转给还只是十三岁的儿子和年过六旬的父亲，安排好董事帮助李文疏，就要带着程雨母亲往国外过自己的生活。 没想到程雨父亲带着程雨找上门来，得知两人已在前往机场的路上，他拦了出租车追过去，不想路上发生特大交通事故，三人命丧事故中。 一连串令人觉得巧合狗血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程雨的生命里发生了，程雨那时还太小，李文疏将她留在了身边，并打通关系让吴伯成为她的合法监护人。 第8章 布局 李文疏送她去上学，供她吃住让她接触到一切孩子应该接触的东西。爷爷对于他的做法不置可否。 “你恨那个女人，想报复她的女儿，可以把她赶到大街上，让她自生自灭，被饿死被冻死，被拐卖，哪一种结果都比现在凄惨。” 那时十三岁的李文疏，脸上透出同龄人难有的阴霾和诡异。 “如果一个人一直处在一种不幸的环境里，她不会知道自己有多不幸，她会接受这种境遇，甚至不知道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在哪里。那么她不会痛苦，不会觉得被打击，被毁灭。” “但是，如果她看到过，接触过那些幸福，如果她有了追求幸福的期待，有了梦想和理想，甚至以为自己要得到了，然后，再击溃所有这些，让她清楚地明白，她不配得到，她永远都不可能得到。这才是痛不欲生。” “人的痛苦是因为她认知了痛苦，一个没有认知的人，就不会有认知所带来的人生观覆灭。” 李文疏透过书房的窗户，看到五岁的程雨抱着兔子玩偶在花园里跳房子，这个世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还是陌生和新奇的。 那么，就让她的人生，在他的设计和掌控里，走向毁灭。 她的童年，她的梦想，她的安定，还有她的爱情。 只是他不会料想到，让她痛不欲生，一个他就够了。 李文疏这场布局长达十九年，程雨果然如他所愿，被困局中，从一个天真的女娃，到懵懂的少女，青涩的姑娘，到最后破碎不堪的女人。如他所愿，她的人生被打击，被毁灭，被颠覆，她痛不欲生。 然而，程雨从来不觉得她在局中，那个布局者李文疏，是收留她的大哥哥，是给她新人生的贵人，是她应该替母亲去偿还的人。 那时她和吴伯住在李家别墅后院的一所小平房里，吴伯是李家的私人管家，每天起早贪黑打点别墅大小事情。李家祖上也是大户人家，一大家子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什么的，总要雇佣不少佣人帮忙。 现在这个时代，自然不存在旧社会这种主仆关系了，但这么大个别墅，总要有人帮忙打理。 吴伯年轻时在李家的纺织厂工作，在一次事故中弄伤了腿，纺织厂是不能待了，他也没有其他的谋生技能，于是李文疏父亲聘用他作自己的私人管家，在李家打理生活事务。李父结婚后，家里又聘用了一些保姆和阿姨，照顾妻子和孩子。 这些保姆和阿姨都是长期聘用的，李家一向喜欢订立长期雇佣关系而不是钟点工一类的关系，他们认为保持长期关系可以提高雇员的忠诚度，并建立工作关系以外的情感关系，使对方为工作付出更多心血。这显然也是长期管理企业形成的思维。 在这种雇佣关系下，管家、阿姨和保姆们一般尊称他们的雇主为老先生、先生和太太，而李文疏则有了个“小少爷”的称呼，这个称呼也不存在什么身份高低象征，只是方便他们区分而已。 她也跟着吴伯早早起来，刷好牙洗好脸在后院自己玩，过一会吴伯就会给她带吃的，吃饱后，她还是乖乖在院子里玩，累了就自己回屋子里睡觉。 李家后院有一片小玫瑰园，春天会开满红色的小玫瑰。她喜欢在玫瑰园里跑来跑去，来回数那里面的玫瑰花。只是她从来没有数清楚过。 有一天傍晚，她看到大哥哥一个人蹲在花园里，她听到他在哭。 她走过去，拉拉他的衣角：“大哥哥你不要哭了，会把花仙子吵醒的。”边说着还边配合的把声音压低，好像真的怕把什么吵醒一样。 李文疏当时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即便少年老成，他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他会想念爸爸，想念妈妈。这片玫瑰园是妈妈在他小时候种的，那时妈妈告诉他，等花开了，花仙子就会住到园子里，陪伴小文疏。 哭过后的李文疏像个孩子：“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花仙子？” “因为我听见她和我说话啦，她还给我唱歌了，你要不要听？”不等李文疏说什么，她就自己唱起来了：“lululu……能给人们带来幸福的花儿啊，你在哪里悄悄地开放……” 也许那时的李文疏特别脆弱，就这样听着一个小女孩唱完了一首歌，竟然还觉得她唱得不错。他自己也没想到，他对程雨并没有那么排斥，尤其是看到她那双眼睛时。 见过他的人都说，文疏的眼睛真漂亮啊，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的眼睛，已经不只是漂亮，而是……美。 他的眼里闪烁一道星河，而她的眼里流淌一条清溪，可以倒映出他所有的星辰。她唱着花仙子之歌，他却好像真的在她的眼里看到了这个小小的玫瑰园无限延展，玫瑰花一瓣瓣盛放，一些花瓣随风飘起，卷成长翅膀花仙子，挥动手里的魔法棒，一道光随之照在他身上，他也长出了翅膀，飞起在空中。 从此，他再也没有忘记过这双眼睛。 从此，李文疏会时不时到玫瑰园里，程雨就会跑过来，有时给他唱歌，有时给他讲奇怪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没有钱，只能上街卖火柴。但是大家都不买她的火柴，所以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她用火柴变出了许多好吃的，有烤鸡，烤鸭，烤鹅，还有蛋糕。大家看到她的火柴这么神奇，就抢着买她的火柴。小女孩就开开心心回家去了。” 李文疏无语，这个怎么和妈妈讲给他的不一样？ 这样的奇怪故事他听了一年，十四岁那年，爷爷送他前往美国读书，而她也开始进入附近一所小学读书。 他们再次见面，已是四年后。 第9章 小人 那些岁月，对程雨来说已经很遥远了，她已经很少记起，只是在午夜梦醒之时，她才会清楚的知道，自己从未忘记过。 穆影回到包间时，程雨已经被几块水煮鱼呛得说不出话来，水也喝了一大壶。 而李文疏似笑非笑坐在一旁。 他的眼里闪动着薄薄的光芒。 穆影很少见到李文疏这样的表情，他总是严肃而认真的，沉默而稳重的。他总是喜欢皱着眉头，埋首于成堆的文件里。很多时候她会跟他开玩笑，想看他或是生气或是错楞的模样。但是没有，他对她的所作所为，从来都只是淡然一笑。 穆影给程雨又倒了杯水，程雨现在呛得连谢谢都说不出口，只是猛灌水。 “你也不能吃辣啊？” 穆影用了一个“也”，因为她想到李文疏。 程雨不语，摇头表示认可。可穆影下一句话却差点让她把刚含进口里的水喷了出来。 “t城人可是很能吃辣的，怎么你和文疏都不吃辣的？” 李文疏忽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程雨抢先一步：“我不是t城人，我老家不在t城。” 李文疏现在很想把手里的茶杯扔出去，砸烂了，这样或许他就能发泄这口憋在胸腔里的气。从这个小丫头进来开始，他就一直处于这种气闷中，明明她说的每句话都那样无懈可击，风轻云淡，但他就是觉得，那些话不是说给穆影听的，是说给他听的。 她在明确地告诉他，她想把和他所有有关的东西都撕得粉碎。 城市的光还在闪烁，你来我往的饭局不过是在挥霍夜晚的时光。可是除了这些挥霍，还能做什么吗？他们不过是相互依偎在酒色肉香中，慰藉彼此疲倦而孤单的心。 等喧闹过去，他们便只能缩回安静的小窝，或是思考老板下派的任务份额如何完成，或是盘算什么时候才能付得起首付，或是想想怎样让这个家庭更加和谐运转…… 太阳升起时，他们又将投入到万千人流中，搭乘拥挤的地铁，等待十分钟一班的公交，爬上他们只能一生仰望的高楼，开始新的一轮奋斗。 而那些可以俯视城市的，是那些已经站在高处的人。他们或是生来天之骄子，或是后天勤奋刻骨，或是运气从天而降……种种不同的因素，造成了极其不同的人生。 在程雨看来，她就是那些只能仰视的人，而李文疏，一直以来都是属于俯视的人。 那么穆影呢？ 程雨不知道。 她似乎不属于仰视也不属于俯视吧。 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李文疏已经将他的奔驰御驾从停车场开来。 李大总裁果然偏爱奔驰啊。程雨想。 以他那一年换一车的节奏，这么多年奔驰竟然还没被他甩出选择范围。 李文疏下车为穆影打开车门。 穆影笑盈盈看向程雨。 程雨“再见”两个字都要说出口了，那边扔来一句：“程雨，我们送你。” 程雨本能地后退几步：“不用了，我去坐公交了！” 穆影非常豪迈地把程雨扯进了车里：“程雨，不要跟我们这么客气，这样总感觉我们之间很生疏。” 我们之间本来就很生疏啊，我们不熟的啊！ 程雨感觉到李文疏扫过来的眼光，那眼光里带有杀气。 于是她缩了缩身子，蜷在后座上。 “程雨，你家在哪边？” “洞庭湖路。”程雨扯了一个与她的小窝完全相反的地址，距离她的小窝十几公里。 毫不知情的穆影坐在副驾上，开心地回头和程雨东聊聊西聊聊。 程雨毫无由来地生出一种罪恶感。现在她和李文疏之间清白无疑，但这不代表她可以忽略他们之间这种诡异的气氛。倘若有一天，穆影知道她和李文疏的过去，那么等她想起今天“自作聪明”让他们见面的安排，那时，一定会很难受吧？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程雨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个小人。 第10章 回头 李文疏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路况上，他盯着每一块路标，每一个红绿灯，每一辆超过他的车辆。他必须这么做，他不能放纵自己去注意坐在后座的那个人。 因为副驾驶上的这个人，还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和她交往的原因，不知道整件事情。 从头到尾，她是最无辜的人。 那么程雨呢？她不无辜吗？ 李文疏的心颤了颤，他感觉到自己在心痛。 一直以来，他小心翼翼保护穆影，让她生活在最简单的设定里。可是程雨，她需要做的，是独自一个人面对血淋淋的现实，而后独自一人走下去。 当初他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能把程雨推进这个现实里？为了复仇？为了逃避？为了责任？为了穆影？ 哪一个理由都不合理。 这些年来，他不断地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个问题，不要再去想程雨，她已经选择了放弃他。 可是，人的思维是最难以捉摸的。因为每个人，都有自由意志。 在不经意间，那种自由意志，便会流向最想去的地方。 终于有一天，他想明白了。 放她走，其实从来都不是他的决定，而是她的。 那个时候，她冷淡而疏远地告诉他，她想开始属于自己的人生。 没有他的人生。 如果她想要，那就给吧。那时他这样想。 小雨，为什么每一次，你都会选择最难走的那条路？ 李文疏修长的手指快要抓破方向盘的时候，穆影接了一个电话，而后匆忙让他停靠路边。 “boss急召，我得回公司一趟。你送程雨回去，我打出租。” 天助我也啊！程雨抓到了机会：“穆影姐！我去打出租，你坐车回公司！”说着就去抓车门。结果……抓不开。程雨怨愤地看了李文疏一眼。 很明显，他锁了车门。 “洞庭湖路快到了，而且你是客人，我们可不能把客人丢在路边。” 穆影笑笑，和李文疏道了别，极其顺利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程雨无语。穆影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车里又恢复了安静。程雨能听到自己有些慌乱的呼吸声，哒哒的汽车机动声，马路上呼啸而过的汽车声。 沉默。持久的沉默。 无人打破。 良久，李文疏再次发动汽车，驶入流光中。 洞庭湖路很快便到了。 “在哪里？” 安静的车里想起李文疏有些沙哑的声音，把程雨惊得颤了颤。 她望望周围，都是陌生的景象。 洞庭湖路她只来过几次，而且是大学毕业前，她陪陶总他们来看看能不能租到新的办公楼层，当然最后因为太贵放弃了。她只记得这条路上有一条热闹的商业步行街。 “前面十五米停车吧。” 程雨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前方有一个公交站台。运气好的话她还可以赶上末班车。 十五米？ 李文疏笑，果然还是长着一颗学理科的心。 李文疏依言停靠路边，是不是十五米他觉得也并不重要。 “谢谢。”程雨伸手去抓车门。 又打不开。 怒了。 “……”但她不能真的向李文疏表达她的怒气，她一句话都不想再和这个人说。 于是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中。似乎沉默成了他们之间的一场持久战，谁先打破沉默，那么谁就要举起投降的白旗。 最终他叹了口气。 “你怪过我吗？” 朦胧的声音，渗透在夜色与灯光的缝隙中，仿佛穿过时间的流沙，带着咸涩的气息，拂去名为过往的尘土，露出锈迹斑斑的铁匣，那里面锁着的，是一种被人称之为秘密的东西。 程雨微笑：“人有亲疏远近，选择自己想要的，保护自己珍惜的，都是应该的，我该怪你做了应该做的事吗？” 车门终于打开。 李文疏看着她的背影再一次消失在夜色里，他想起她说过，他是一个狠绝的人，但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而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第一次她这样绝不回头地离开，是什么时候呢？ 是那次吧，他动用手段把她从理科班调到文科班的那一次。 那时她问他，是不是她读文科，他会开心一点。 其实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但是他记得，17岁的程雨第一次露出了与她年龄不符的苦涩微笑。他还记得，那个身影走出他的房间，透着一种决然的悲凉。 她没有回头。 最后一次呢？ 最后一次，是她决定离开他的那一次。 那时她还没毕业，为了避开他，宁愿提前修满学分，到w市实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c大附近的咖啡厅。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约这种地方，以前她从不去咖啡厅。那天咖啡厅的灯光昏暗，放的是电影《这个男人来自地球》的片尾曲forever，nothinglastsforever，butmaybesomethingsdo，foreveristhewayifeelforyou。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她的声音淡淡的，冷漠而又疏远。 “人在生死攸关之际做出的选择，才是出于真心的选择，你已经做出了这个选择，现在我也想做我的选择，我想，我的人生应该有另一种可能性。” 而后她再次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那么，小雨，如果我现在纠正这些错误，你能否，回一次头？ 第11章 晚饭 她不再和吴伯住在一起，而是住进了李文疏的卧室隔壁，每天早上她要早起给李文疏做早餐，即便最开始李文疏吃都不吃。 放学她要赶回来给李文疏洗衣服，李文疏的衣服有的要手洗有的要干洗，她每天要送衣服去干洗店，再手洗其他衣服。最初她洗坏了李文疏不少衣服，李文疏就让张妈拿小板子打她手心。 晚上她要给李文疏煮宵夜，无论多晚，只要李文疏想吃，她就必须爬起来煮。李文疏还经常想一些法子让小小的她忙碌起来，比如到后院种菜，给玫瑰浇水撒肥，到厨房帮忙洗菜做饭。 程雨每天睡不好，也吃不饱，连写作业的时间都只能在忙碌中挤出来。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放学后和小朋友们玩耍，她的成绩开始起伏不定，为了跟上进度，她连下课时间都在学习。 以前她最爱和小男生拍洋画，和小女生跳橡皮筋，现在她只想弄懂那些关于xyz的方程解。 吴伯有时候会给她带些吃的，会关心她的生活，他看着程雨瘦小的身躯，粉扑扑的脸蛋变得有些蜡黄，只能叹气。 这天下午程雨好不容易把客厅打扫了，艰难地扛了把椅子到大窗户旁的长桌前，爬上椅子，拿出语文书和语文簿准备抄写生词。 听厨房的张妈妈说，他们家先生的妈妈，生前喜欢坐在这张桌子前，看着窗外院子里的风景，安静地绣大幅的十字绣，现在客厅里挂的那副“清明上河图”绣品，就是夫人的杰作。因此即便后来别墅经过了一些改造，李文疏也决不允许任何人动这张桌子和那副绣品。 程雨认真地一笔一划抄写生词，老师布置的作业很多，她要抄七八页才能抄完，趁着大哥哥还没下班，她得腾出时间做作业。她沉浸在笔画中，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李文疏。 李文疏刚进家门，看到窗户前，那个小屁孩沐浴在夕阳余晖中，认真写作业的模样，其实当时的心情还是比较愉悦的，这张桌子似乎荒废了太久，或许需要一点人气。但当他鬼使神差走到程雨背后，看见这小屁孩写的作业后，竟然产生了一种“我真是看走了眼”的感觉。 “字太丑。” 李文疏冷冷的声音响起，程雨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她默默关上语文簿，收拾好东西，又艰难地把椅子扛回原位，钻到厨房里帮张妈妈去了。 几天后，李文疏竟然看到那个小屁孩拿着本《庞中华钢笔字帖》在练字。她的钢笔已经用得很旧了，出墨不均匀，划出的笔画也不顺畅。在观察她的钢笔时，李文疏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皱眉道：“字帖哪里来的？” 他可记得他已经和吴伯讲明白，不许再私自给程雨花一分钱，任何费用都要经过他同意，包括一毛钱的搅搅糖。 程雨扁扁嘴：“三好学生可以得好多本子，我拿几本和小楼换的。” 李文疏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能憋着。这小屁孩长本事了啊，不但能拿三好学生了，还懂得物物交换了。 他心底忽然产生一个新点子。 “程雨，你想要新钢笔吗？” 程雨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点头。 “从明天起，我的晚饭你来做，哪一天你做的菜我满意了，我就给你一支新钢笔。” 此刻的李文疏心里想的是，以后每天做饭忙死你。他也决定永远不会对她做的菜满意。 而程雨想的是，做饭啊，原来给大哥哥做饭会有好处拿。 第二天，李文疏吃到了程雨给他做的第一顿晚饭，糖醋排骨，清炒菠菜，玉米粒炒肉末，番茄蛋汤。 张妈妈告诉她，他们家先生从小就很挑嘴，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搞清楚他喜欢吃什么，似乎每天他喜欢吃的菜都不一样。 但他们家先生不像其他有钱人家的孩子，喜欢大鱼大肉，铺张浪费，他喜欢家常小菜，这大概和以前夫人经常给他做家常菜有关。 李文疏本来以为，程雨肯定会把菜都炒糊了，他已经准备好让张妈妈打她小手心了。但他并不知道，这几年程雨一直在厨房打下手，虽然做的菜算不上美味可口，但可以吃了。 李文疏纠结了一会，还是没能昧着良心说程雨的菜难吃，只是淡淡说了句：“有待改进。”意思就是钢笔还不能给你。 草草吃了几口，就秉承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原则，让程雨吃完剩下的，今天吃不完就留着明天继续吃，一粒玉米都不许剩。 程雨看了一眼李文疏剩下的菜，机智地发现他们家先生吃了好几块排骨。她默默决定在排骨上“刻骨钻研”。 于是往后许多日子，程雨都是在吃自己两三天前做的菜。而李文疏每天都是草草吃过程雨的菜，又让张妈给他准备点“正常的”。张妈很无语，小少爷这是何必呢？最后受罪的还不是自己的肚子。 但李文疏显然没有觉得他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反而乐在其中。后来他干脆让程雨坐到自己身边一起吃，一边吃一边批评她：“尝尝你自己做的菜，你觉得好吃吗？”那时程雨心里默默说，挺好吃的啊。 第12章 事业 三个月内，李文疏已经尝过了不下十次的糖醋排骨，而且吃得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把一整盘糖醋排骨吃完了。 那天他没再说“有待改进”，而是看了眼面色依旧蜡黄的程雨，心想总有一天这个小屁孩会把我养成一个胖子。于是心里开始盘算他每天的健身安排是不是应该多加几个项目。 晚上李文疏表示他不吃宵夜，程雨非常开心地打算早点爬床睡觉。 李文疏还在书房里埋头于文件中，最近的合作案有些多。一些是关于新楼盘建设的案子。现在国民生产总值（gdp）持续高速增长，人口激增，城市化节奏加快，在这样的环境下，内地的房地产行业必将迎来一个上升期，他相信未来的房价会呈现较大的上升趋势，房地产行业必然会涌入更多竞争者。 随着人们住房需要的提高，房地产商必然会抬高房价牟取更多利益，但可用的土地资源是有限的，那么必将出现“饥饿营销”，“有房不卖”“有钱买不到房”的现象也会层出不穷，届时相关的政策也会出现，进一步规范化房地产行业，譬如土地限购，提高房地产商贷款门槛。那么，眼下一方面需要抢占行业份额，说通俗些就是多争取土地建楼盘。 另一方面，要作出自己的特色，那便是使华光集团在这一方面呈现专业化、特色化。他已经想好一套方案，与一些连锁超市、私立学校、娱乐公司合作，甚至寻求医院方面的合作，建立起集住房、幼儿园、超市、游乐场、绿化公园、社区诊所等公共设施于一体的小区，并在全国各地开展华光集团楼盘的建设计划。 另一些的案子则是关于电子商务方面的内容。20世纪末，我国开始制定互联网建设计划，21世纪头一年中国三大门户网站搜狐、新浪、网易已经在美国纳斯达克挂牌上市，所以未来十年将是中国互联网的黄金年代。 或许这个黄金年代会延续更久更久。而互联网电子商务的初步发展已在上世纪末完成，b2c（businesstocustomer，即企业对消费者的电子商务模式）网站已正式开通，网上购物已进入应用阶段。那么，接下来的十年，也将是电子商务的黄金年代，不止是b2c，还有c2c（customertocustomer，即个人与个人之间的电子商务）。 电子商务必然进入千家万户，这将是一个拥有无限可能与巨大潜力的领域。这方面的业务李文疏已经和几家电子商务领域内的公司谈妥了合作协议。 华光集团由李文疏的父亲李振华一手成立，以往致力于金融投资，但李文疏想，他们或许应该跟随时代变迁，做出一些改变。就像他的曾祖父，清末民初时期曾致力于纺织业，想实业救国，虽然后来没有成功，但一些家产留了下来。李家也曾经在纺织业领域享有盛誉，掌握中国传统缂丝技术。 在改革的潮流中，李家最终转向了金融和房地产行业。凭借几代人的拼搏，现在李家名下各类产业遍及全国，或是控股形式，或是投资形式，或是由李家其他人员经营管理，涉及金融、证券、房地产、医疗、教育、娱乐等行业，其人脉之广连李文疏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握。 这便是十八九岁的李文疏所继承的家族，他的人生从很早开始，便已经烙上一个印记，这个印记名为“背负”。 第13章 钢笔 李文疏不知忙到何时，屋外已是漆黑一片，台灯温和的光映出他的身影，挺拔却有些消瘦。终于他合上最后一份文件，舒了口气。 竟然觉得有些饿，看来一盘糖醋排骨是不够啊。 刚想把小屁孩拉起来给他煮宵夜，却看到墙上的钟指向了凌晨一点。 李文疏想起小屁孩蜡黄的脸，有些罪恶感。突然又想起什么，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盒子，打开。 那是一支黑色软漆身，银色镶边的派克钢笔，他在国外读书时买下的，当时他买了一金一银两只，平时多用金色，这只银色的还没有用过几次。 便宜你了。 李文疏笑笑，又拿了一瓶墨水，推开程雨的房门，放在她的床头柜上。 程雨已经睡着了，但床头灯没关，于是他看到了她枕边还翻开的数学书。 看来是看书看得睡着了。 李文疏帮她把书收起来，盖好被子，关上灯，悄声走出去。 他丝毫没有考虑过，一个小屁孩用他这支派克钢笔会不会不合适，比如说用两天就给摔坏了，或者顺手送给别的小朋友了。 他所想的是，那盘糖醋排骨确实不错。 半夜的时候，程雨醒了。 她隐约记得自己刚才好像在看数学题，怎么现在好好地待在被窝里了。 她有些口渴，起床出门准备摸到厨房倒杯水时，却听到隔壁房间里传出细碎的声响。 别墅的房间隔音效果都是不错的，但今天李文疏的房门竟然只是虚掩着，那些细碎的声音便是从里面传出的。 程雨眨巴惺忪的眼睛，非常下意识地推开李文疏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床头灯没关。 李文疏还穿着下班回家换好的家居服，虾着身子躺在床上，也不盖被子。 现在的他额头上汗水淋淋，蜷缩着身体，眉头紧皱，双手握成拳，嘴里时不时叫“妈妈，爸爸”。 程雨的第一判断是，大哥哥很痛苦，他一定是做噩梦了。 她刚失去父母的时候，也是每天晚上做噩梦，于是吴伯就抱着她，把她摇醒，跟她讲故事。那样她就会好很多。 她想大哥哥应该是愿意听她讲故事的，她可记得很小的时候，大哥哥会到花园里听她讲故事。 于是她蹭到李文疏身旁，用袖口给他擦去汗水，然后握着他的拳头，开始讲她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可爱的小王子，他被坏婆婆带到了一个很高很高的塔里……” 程雨非常自然地把公主和王子的角色换了，于是最后的结局变成公主打倒了坏婆婆，救了小王子。至于小王子是不是长出那么长的头发逃出高塔的，她一点也不关心。 她不知道，李文疏的梦里真的出现了一座高高的塔，但是没有王子，也没有公主。他攀着墙上的树藤往上爬，一直在爬，因为他看到在塔的顶端，有一道光，它不是很亮，但却吸引着他不断攀爬。他想到达那里，那个有光的地方。 从此程雨莫名其妙给自己找了个差事，只要她能醒来，就会偷偷看大哥哥有没有做噩梦，如果做噩梦，就给他讲故事。那时李文疏的房门都是不落锁的，那时李文疏时常做噩梦。于是程雨就更加睡不够了。 第二天醒来时，李文疏身上乱糟糟地盖着被子，他想，自己是因为太疲惫了吧，睡着了都不知道。收拾一番后，他又一身清爽，精神抖擞。 早餐还是程雨准备的，一份炒滑蛋，一杯牛奶，几片面包。而那个小屁孩，啃着一个包子就去上学了，她要去早读。 这份炒滑蛋几乎能成为程雨的招牌菜了，李文疏想。但很快又觉得，或许糖醋排骨才是。 那天程雨很开心，因为她有了一支新钢笔，这支钢笔真好写啊，不会断墨，不会硌手，她甚至觉得这支钢笔写出的字都是那么好看。于是她下定决心，好好爱护这支钢笔，最好用一辈子。 下午放学，做完所有家务和晚饭，她便兴高采烈拿出这支钢笔练字帖。这时吴伯却一脸神秘兮兮地拿了书过来，程雨一看：“多宝塔碑——跟名帖练钢笔书法”。 哦，这个也是钢笔字帖。 吴伯喜滋滋地告诉她，这些是先生小时候练字用的。 程雨疑惑：“大哥哥也要练字的吗？” 她还以为她的大哥哥天生字写得那么好看的，他的字她是在书房见过的。 “当然要练，哪有什么是不经过努力就可以有的？”吴伯想了想又说，“不过现在先生不练这个了，他练毛笔字。” 程雨翻了翻那本字帖，和她以往练的字帖都不一样，里面写的内容她也看不懂。但她想，既然大哥哥通过练习这本字帖，把字练得那么好看，那她也努力地练，也会练得像大哥哥那么好看的。于是低下头去认真练字。 吴伯欣慰啊，他就知道他家小少爷没那么残忍的，不然怎么会让他给程雨找这些字帖呢？小少爷还说他养孙女，自己还不是把程雨当小孩子养。 但他又想想，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他终究没想出是哪里不对。 李文疏回来得有点晚，看到程雨在旁若无人练习《多宝塔碑》，满意地挑挑眉，然而凑近一看她那非常不利索的笔画，真心觉得浪费了他那支钢笔。 接着他又鬼使神差地，弯下身，伸手握住她握笔的手，一笔一划带着她练习。 “你那样练，练到下辈子字都是丑的。” 程雨扁扁嘴，感觉在李文疏的带领下，她的笔画写得又稳又端正，瞬间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天赋的嘛。 从此李文疏莫名其妙给自己找了个差事，每天只要有空，带着程雨练字。 第14章 劳动 在李文疏经常“虐待”偶尔“善待”的情况下，程雨的厨艺日益见长，人却日益消瘦。即便程雨很聪明很能干，但她到底是个孩子，又在长身体的阶段，李文疏的“特殊对待”显然让她有些“成长畸形”。 现在吃是吃得饱了，但她更睡不着了，要做的家务越来越多，要做的作业也越来越多。但李文疏似乎对她越来越严格了，以前是衣服洗不好要被打手心，现在菜做不好也会被凶，字写不好也会被凶，因为大扫除回家做饭晚了也会被凶…… 总之李文疏每天能找到很多理由凶她。但程雨被凶的时候那是绝对不会哭的，她就默默听着，没人的时候就躲在角落里自己郁闷。 有一次吴伯看到了，心疼又无奈的安慰她。 “小雨，你知道吗？其实先生小的时候，过得很辛苦。夫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从小就没有妈妈。他每天都有很多作业，要做到半夜，还要去上很多课，英语啊，画画啊，弹琴啊，什么都要学。但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些课，他最喜欢的是看电视，有一次偷偷看阿童木，就被老爷打屁股，哭了一个晚上。” “大哥哥也爱看阿童木啊？” “是啊，先生还是小少爷的时候，最喜欢看动画片。但他不能看，只能一直上课，做作业。有一天他受不了了，和他爸爸吵架跑出门，那天下大雨，小少爷得了肺炎，治好以后还是会经常咳嗽。也是从那以后，他就不看电视了，每天都是学习和写作业，也不和其他小朋友玩，一个人也不爱说话，不爱笑了。” 程雨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那大哥哥一定很不开心，也很孤单。” 程雨想起老师说过，在很多地方，有很多小朋友还吃不上饭，上不起学，还有很多小朋友每天都要干很多活。所以她还是过得很好的，至少她不用担心饿死，也还能上学，还能和很多小朋友一起说话玩耍。 就算现在的她每天都很忙，要做许多其他小朋友不需要做的事情，但她好像比大哥哥过得开心一些，大哥哥每天都不笑，都是一个人。他还会做噩梦，不像她，已经很久没做噩梦了。 程雨似乎暗暗下了决心。 那天晚上，李文疏坐在书房里，揉他那有些发疼的头，华光集团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处理，除了新的合作案，还有来自董事会的压力。爷爷过世后，董事会那帮人越来越不听话了，他必须要做出点属于自己的成果，才能让他们信服。 他听见有人敲门，那么弱弱的敲门声，他想都不想就知道是谁。 “进来。” 程雨晃到他眼前，一双亮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李文疏觉得，这双眼睛以后没准会成为祸害，因为好像这双眼睛的主人提出什么要求，都让人不忍拒绝。 “想获得，就必须付出。那付出是不是就会有获得？” 李文疏皱眉，这小屁孩想干嘛。 “这是我煮的汤。” 李文疏看着小屁孩端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红豆汤，还是皱眉。 “吃啊。” 程雨一脸期待。 好吧，他今天除了早饭，还没吃过什么东西，之前的忙碌让他忘记了饥饿感，现在才觉得自己的胃有些不舒服。于是他端起碗舀了一口。确实不错，小屁孩的手艺日益见长，红豆炖的很烂，冰糖分量恰好，还有一种特别的咸甜，这个味道和以前她做的不太一样，改良 他当然不知道，程雨知道他咳嗽的事情后，在红豆汤里加了陈皮。 但不管怎样，这红豆甜汤令他胃口大开，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一碗。 “好吃吗？” 李文疏眉眼舒展：“还行。” “那大哥哥是不是要给小雨回报？” 李文疏有点懵。他哪里知道，自从“钢笔事件”后，程雨已经把“给大哥哥做吃的，就会得到好处”作为真理了。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小屁孩，居然把他套路了。 “你想要什么回报？” “我想和大哥哥一起看阿童木。” 李文疏更懵了。 于是那天晚上，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孩，和一个小屁孩窝在客厅里，放阿童木的碟片看，还看得不亦乐乎。 李文疏想起很小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时间看电视，有一次偷看阿童木，还被爸爸打。后来他就不再看电视，也不再看动画片。没想到现在他竟然和一个小女孩一起看阿童木，居然觉得还是挺好看的。 他侧过脸看那个小屁孩，她已经缩在沙发的一角，睡着了。那张小脸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粉扑扑的，有点瘦不拉几，还有些发黄。 他是在虐童吗？ 李文疏叹了口气。他弯腰抱起缩成一团的小屁孩，放到她的小床上。 如果你乖一点，或许我会对你好一点。 从那以后，程雨学到了一个新技能，给大哥哥煮好吃的，他就会陪自己看动画片。 第15章 口语 12岁那年，程雨以启明小学小考第一名的成绩进入t市第九初级中学。t市第一初级中学自然是t市最好的初中，但要进入一中，除了成绩好，还需要一个附加条件，要么户口在那一片区，要么可以走关系，要么交“赞助费”，程雨只有“成绩好”一样，于是乐意“多招贤纳士少收钱”的市九中已经是程雨可以做出的最好选择。 李文疏还没有开始插手程雨的升学问题，这些事情都是吴伯在打听和办理。但他们家先生非常豪迈地把程雨的学杂费给交了，吴伯感动得泪流满面。然而下一刻，他们家先生要求以后的午饭，也由程雨来做。吴伯再一次泪流满面。 程雨倒是没有太大情绪波动，她已经习惯李文疏这种，给一颗糖打一下，打一下给颗糖的节奏。何况刚升初中，学业任务并不是很重，只是她需要更加珍惜时间，更加努力。 于是厨房里经常传出她读英语的声音，那是她在一边看火，一边读单词。 一天，李文疏再一次听到那古怪的英文发音后，黑着脸，把她从厨房拎出来。 “你没有听磁带？”他说的是英文教材附带的朗读磁带，可以用复读机反复听。 程雨觉得李文疏的脸快黑成碳了，于是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回答：“听了，但不会发。” 作为从小接受外语训练，又在美国生活几年，接受正统美国高等院校教育的李文疏来说，他真是忍不了程雨这种chinglish（中国式英语）的发音。 但他确实不了解国内的英语教育现状，现在许多英语老师并不具有正宗的英语发音水平，不带口音就不错了，那些带着四川味、湖南味、xx味的英语发音，那简直就是车祸现场。 但当时的青少年，正是在这种参差不齐的英语师资背景下接受英语启蒙，除非具有语言天赋或者家里有条件请好的家教单独教，否则不被带跑才怪。 李文疏扶额，为了清理干净这些语言噪音，他开始教程雨英语。除了音标、发音问题，他把词组、语法也都“顺带”教了，最后让吴伯找出自己儿时学习英语用的教材扔给她。 其实那时李文疏完全可以采取另一种手段，让程雨乖乖闭嘴不许在家里读英语，那更清净。但他偏偏选择这种劳心劳力的手段，还需要自己上场教。但他就是选择了，而且还很享受成果，看到程雨写得越来越漂亮的颜体（颜真卿）字迹，读得越来越标准的英语，他相当有成就感。 程雨在他那些近乎苛刻的要求下，卫生打扫得相当快捷干净，被子叠得相当整齐漂亮，菜烧得相当美味可口，字写得相当娟秀好看，英语读得相当规范正宗。 而程雨对自己的要求，也更加严格，各科成绩如果不是名列前茅，她会觉得相当沮丧，然后疯了一样自己做题看书，一定要补起来。 还有一样技能，她也学习得相当完美，那就是“给大哥哥做吃的，就会得到好处”。 第16章 启蒙 程雨觉得她用食物从李文疏那里换得的最大好处，是玩游戏。 12岁时，这个技能她已经掌握得炉火纯青。随之变得炉火纯青的，是她的厨艺。 她现在已经完全领略了李文疏的口味，不吃辣，爱吃甜，不吃大白菜，爱吃排骨。米饭要煮得烂一点，粥要熬久一点，炒菜的盐要少，放点糖他会更喜欢。 他最爱吃的菜是糖醋排骨，最爱喝的汤是玉米排骨汤，最喜欢的甜品是红豆甜汤。 那时程雨以为，这些爱好是她摸索两年终于领略到的精髓，但实际上，是她一手给李文疏养出了这些爱好。她自己吃不了辣，所以她炒菜时不放辣椒。她爱吃甜食，所以她喜欢炒菜放点糖。 久而久之，李文疏就习惯了这种味道。而她所掌握的厨艺里，排骨和红豆甜汤是她做得最好的，李文疏吃得最多。为了讨好李文疏，她又在这几样她认为李文疏最喜欢的做法上多下功夫，自然而然，李文疏更加受用。 刚上初中的第一个周末，程雨就准备了一大桌菜，玉米排骨汤，清蒸鲈鱼，木耳炒肉片，蚕豆米炒蛋，滑藕片，芹菜百合。饭后还有一碗红豆甜汤。李文疏一个人吃这么多。 小屁孩的套路他早就一清二楚，于是吃得饱饱的，他往后依靠在椅子里，双臂交叉胸前，挑挑眉：“说吧，你想看什么动画片？” “我想玩游戏。” …… 书房里，李文疏无语地看着小屁孩坐在他的沙发椅上，两只发光的眼睛盯着屏幕，瘦长的手指敲击键盘。这双手倒是挺好看的，如果练个钢琴画个画也不错。李文疏赶紧在脑子里打了自己一下，想得美。 以往只出现文档和新闻网页的电脑屏幕，现在被游戏画面填充，程雨操控着里面的小人走来走去，过一会就出现一个小怪，她非常不屑地就把小怪打趴。 呵呵。 他养的真的是一个小女孩吗？怎么他都觉得有点血腥暴力呢？ 李文疏想起游戏初始画面出现的几个大字，仙剑奇侠传。古代仙侠游戏？可看起来也挺像武侠的。这个李逍遥，一开始就艳福不浅啊，莫名其妙就能娶到老婆。 李文疏再一次在脑子里打了自己一下，他怎么关心起游戏剧情来了？ 程雨现在心里可是乐滋滋的。 新生入学，总有那么一些小伙伴想炫耀一下，于是开学第一天，班上一个小胖子邀请班上同学去他家玩。小胖子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其他小朋友都惊叹房子之大。 程雨无语，这也不是很大吧。那时的程雨还不太清楚李文疏是做什么的，但她肯定李文疏很有钱，因为他家房子比她这整个初中校园都要大。 当然了，这跟她没有什么关系，虽然她也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但那不是她家，她只是在里面睡觉吃饭洗漱，而且她还要每天起早贪黑干活，李文疏才给她吃的给她穿的。李文疏也不给她零花钱，买包辣条都不行。 小胖子又向小朋友们展示了他的玩具和游戏机，最后是他的电脑。那时电脑还是个稀罕物，程雨也见过李文疏在书房使用。 “这个可好玩了，还可以玩游戏。”小胖子说着，笨拙地启动了一个游戏，程雨听到一阵好听的音乐，出现一幅少年和少女的图画，之后就看到两个人乘船通过峡谷，天上还飞过几只白鹤。最后的画面上，有一把剑和一只葫芦，几个汉字非常显著：仙剑奇侠传。 小胖子又点了点，跳出来另一个画面，一个房子里，有一个老伯躺在地上，旁边一个男孩子转来转去。“我只玩到了这里，要给这个人喝东西，我不会啦！”小胖子懊恼，于是有几个小朋友自告奋勇要试试，最后还是摸不着头脑。 程雨围观了一下几人乱点的结果，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想。待到他们泄了气，不再尝试，自己才凑上前，打开物品栏，点击“桂花酒”，点击“使用”。之后，新的剧情开始。 小朋友们惊呼，七嘴八舌说些什么，程雨听不清，但她确实被这个游戏深深吸引了。但她不可能拥有一台电脑，也不可能求着小胖子，让她每天来他家玩游戏。她默默地和小胖子借了光盘，遵循“给大哥哥做吃的，就会得到好处”的真理标准，这周末她要给李文疏准备很多好吃的。 第17章 哄人 程雨带着游戏里的李逍遥学到了御剑术，李文疏伸手把她从椅子里提起来：“玩够了。” 程雨悻悻然：“嗯，保存一下。”她又蹭到电脑前，存档。 李文疏觉得有股火气从脑子里窜了出来，他快要冒烟了。保存？她还敢保存？难不成以后这台电脑成了她打游戏的地方？ 这绝不可能。 那是20岁李文疏对12岁程雨的纵容。他当时也没有想到，她用一顿饭就收买了他。其实他还没有意识到，程雨已经用“一顿饭”，收买他很多次了。 李文疏想起那些时光，才发现是那个小屁孩，带给他晚到的童年。 现在他32岁，是雷厉风行的集团总裁，功成名就的青年才俊，人前人后光鲜亮丽。可他最羡慕的，竟然是像程雨一样，窝在沙发里看动画片，趴在电脑前玩游戏的童年。那时他想毁灭程雨的人生，却不想，最终却是给了她全新的人生。 这个夜晚，在城市两端的两个人，打开属于他们的“情怀”，想到那同一段记忆。 李文疏打开书房里的旧电脑。这台装载windows2000的台式机早已被市场淘汰，他也拥有了其他许多与时俱进的笔记本，但他还是没有处理掉这台机子。蓝色电脑桌面上，除了几个常用软件图标，剩下的都是风格一致的游戏图标。 仙剑，仙剑2，仙剑3，仙剑3外。 打开其中任何一个，都能看到满满的存档记录。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开始是每周给她一两个小时玩，后来他换了新电脑，她就每天死皮赖脸来玩旧电脑，每出一代都去买游戏光盘。他没有给过她零花钱，当时不知道哪里来的钱。他告诉她，就算她去捡瓶子卖了攒钱，他也不觉得奇怪。后来程雨笑他，她要是捡瓶子卖，那要捡多少瓶子才够？她只是帮小胖子做了几次作业。 李文疏当时就火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没想到程雨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哭了一场。除了五岁那年见她哭过几次，他是再没有见到程雨哭的，程雨这一哭把他吓了一跳。更要命的是，之后几天的菜难吃得要命。 为了自己的肚子着想，李文疏第一次哄了程雨。 程雨记得。 那是周五放学后，程雨参加完大扫除，背着一堆卷子，闷闷不乐地走出校园。那天李文疏吼了她，她并不觉得李文疏说错了，帮人做作业的行为确实不对。 她难过是因为突然了解到，其实她就是个没人管教的孩子，即便她读过书，也算聪明伶俐，但有些是非黑白，道德伦理，她也不可能无师自通。 十岁前吴伯虽然照顾她，但毕竟他没养过孩子，更不知道怎么教导一个小女娃，于是很少教她做人的道理。后来她跟在李文疏身边，每天除了拼命干活，就是看他冷冰冰的脸，李文疏还会凶她吼她。13岁的孩子，是人生观和价值观容易走偏的时段，没有人正确引导，很容易就一失足成千古恨。 程雨一路低着头，初中学校没有小学那么方便，离李家有点远，而且没有公交车，她每天要走四十分钟。突然就听到一声鸣笛，程雨惊得抬起头来，便看到路边熟悉的黑色奔驰。那是李文疏的御驾，没坐过，但见得多了。 即便李文疏一年换一次车，但程雨竟然都记得。程雨诧异，学校方圆十公里内，李文疏是绝对不会踏足的。而且他警告过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和李家有任何关系，连吴伯出席家长会，都不能说是李家的管家。 程雨闷闷地走过去，她还没傻到听不出这是李文疏对她的召唤。 李文疏摇下车窗，漆黑的眼眸里倒映出那个闷闷不乐的小屁孩。 “上车。” 程雨又诧异，李文疏的御驾从来不许别人碰，司机都不行。 程雨挠挠头爬上副驾，偷偷瞟了眼李文疏，然后就感受到了一股寒气，让程雨仿佛到了将军冢迷宫里，阴森森的。 程雨心惊胆战，随便找了个话题：“这个是奔驰车吧？奔驰这个名字真好听，车也很舒服！” 李文疏并没有理她。 于是她闭了嘴，一路上两人一言不发。 天色渐渐暗了，程雨看着马路两边的风景从参差不齐的建筑物，变成春意满满的绿树红花，眼皮越来越重。迷迷糊糊想睡觉时，李文疏开入一条泥巴路，最后在一个小院子外停下来。 “下车。” 程雨一下就惊醒了，赶紧下车，乖乖跟在李文疏身边。这种地方她可不能乱跑，万一跑丢了下场恐怕会很惨。 天边一抹晚霞，余晖晕染这这个小院，一棵枝叶茂盛的桑树拥着一个砖瓦房，另一边是一排平房，白墙黑瓦，几个窗户大开。程雨盯着瞧了会，似乎有几间卧室和几件储物室。 一位穿着背心大裤衩拖着人字拖顶着条形码头发的大叔走出来，笑眯眯的：“听到车的声音，我就猜是你小子来了。咦，这是你女儿？这么大了？” 李文疏瞪了他一眼：“你女儿都没这么大。” 程雨扁扁嘴。 第18章 收买 大叔哈哈大笑，钻进屋子里抬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出来，用手背随便擦了擦：“坐！” 李文疏瞥了程雨一眼，程雨赶紧心领神会从书包里掏出纸巾给他把桌子椅子擦了几遍。 大叔似乎对他这种行为习以为常，一屁股坐下来，说道：“你去年酿的酒也该好了，我去炒几个小菜，你等着。”说完立马跳起来钻到桑树旁的屋子里。 李文疏长长地舒了口气，双手扶着脑袋，向后靠在椅背上，颠来颠去。程雨真怕他一不小心颠到地上。可他满不在乎，只是看着远处的晚霞，不知在想什么。 这样的李文疏很少见，没有了往日的冷冽和一本正经，反倒多了一种轻松自在。 程雨乖乖地钻到屋子里找大叔倒了两杯茶，恭恭敬敬放一杯在李文疏跟前，自己捧着一杯在一边默默喝。 程雨第一次喝茶，在李家她是没有茶喝的，开玩笑，几百块钱一杯的茶，李文疏绝对不会给她喝。给点白开水就不错了，毕竟烧水用矿泉水水也要花钱买。闻一闻，有淡淡的清香。刚喝到嘴里的茶有点苦，但却很滑润，喝过后嘴里留下了甘甜的味道。 李文疏斜眼看这小屁孩一副惊喜好奇的样子，她的眼里泛着光芒，很亮。每次她开心的时候，眼睛就会这样，仿佛被点亮了。他心里暗笑，小屁孩，今天算你有口福。程雨哪里知道，大叔给的茶，是用李文疏以前带来的茶叶泡的。李文疏喝的茶，怎么能随便呢？ 不一会儿，大叔炒好了几个小菜，玉米粒炒肉末，西红柿炒蛋，耗油炝生菜，青菜豆腐汤，还有一碟花生米。他打开了挂在房子外的大灯泡，照得院子亮堂起来。又给两人盛了饭，拿出了一个陶瓷酒坛，给自己和李文疏倒了两杯。程雨看到喝酒的杯子也是陶瓷的，想起她玩游戏时进行的古董鉴别小游戏。 “你又不吃辣，不然啊我炒个爆炒牛肚，泡椒鸡爪，青椒小炒肉，下饭又下酒。” 李文疏懒得理他，自顾自喝了几口酒。 两人边吃边聊，当然，主要是大叔在聊，而程雨默默夹菜，吃饭。她也不敢吃得太快，那俩人的架势似乎可以吃到半夜。如果她太早吃完，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总不能自己到一边玩耍吧。 酒过半巡，李文疏又盛了碗饭，随手把酒杯放到一旁，恰好放在了程雨眼前。程雨看着酒杯里晃动的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程雨觉得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抬起了她的手，去抓那个杯子，然后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好辣。 程雨咂咂舌，辣味之后有一种水果的清甜，好像是梨子的味道。 她抬头看到两个大人还在聊些什么，但她脑子有点沉，晕乎乎的，视线也有些模糊。 “哎哟，小女娃偷喝了你的酒啊，不得了，这酒有三十度，怕是醉了吧？” “……笨蛋。” 之后的事情程雨就记不清了，醒来的时候她是躺在一张大床上，被子很暖和，还有阳光的味道。程雨伸了伸懒腰，爬起来。 院子里只有大叔一个人在砍柴，程雨呆呆的看着。 “小女娃醒了？头疼不疼？” 程雨摇摇头。 “去那边刷牙洗脸，厨房里有包子。那小子到梨树园那边去了。” 程雨点点头，刷好牙洗了脸，从厨房桌子上抓了个包子，坐在院子里边吃边和大叔聊天。这一聊才知道，大叔家并不在这里，只是在这里有几片果园，他白天在这里看果园，晚上回家。 后来他就盖了房子，偶尔会在这里住一阵子，老婆孩子有时也会过来陪他。大叔和李文疏的爷爷曾经有生意上的往来，李文疏也是见过他的。 几年前李文疏不知怎么竟然开车来找他，当时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田埂上，大叔正好在做饭，就邀请他进来吃饭喝酒。后来李文疏和大叔学酿酒，去年用刚熟的梨子酿了一些梨子酒，今年正好来喝。 程雨想，几年前，应该是他爷爷过世，他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吧。程雨现在长大了，她已经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一些关于母亲和李文疏父亲的事情，以及李文疏在其中受到的伤害。 啃完了包子，程雨也结束了和大叔的聊天，就跑到梨园找李文疏。他正站在开满白色梨花的林子里，清晨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可他背立光影里，看起来那么孤单。程雨觉得心里痛了一下。但她还小，不知道这是出于什么感情。 “睡好了？” 李文疏显然知道她跑过来了，转身问道。 程雨点点头。 “昨天吃的好吗？” 程雨又点点头。 “开心了？” 程雨再次点点头。 “那么，回去之后不许再做那么难吃的菜。” …… 第19章 戒指 李文疏想起那些日子，才发现自己那样容易满足。那时他竟然会为了程雨的菜，在工作以外的事情上“劳心劳力”。他也才发现，程雨是那样容易满足，只要自己给她一点甜头，她就能为自己拼尽全力。 他想起那么久那么久的岁月里，他似乎没有送过程雨礼物，或许唯一算得上是礼物的，就是那支钢笔，那还是她用长达几个月的糖醋排骨换到的。 他取出钥匙，打开书房办公桌的抽屉锁，那原本是他放置重要文件的地方，现在，那一金一银两支钢笔静静躺着，它们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为它们灌上墨水，带它们书写春秋，于是它们只能在时间的流逝中保持缄默。 他不知道程雨什么时候把钢笔放在了他的桌上，直到他们分开后，他才发现了它。或许是她把钢笔遗漏在这里，或许是她把钢笔还给他。从那时起，李文疏再也没有用过他的金色钢笔。 那两支钢笔旁，静置着一个墨蓝色丝绒盒子。 李文疏小心翼翼取出，打开。 六爪镶嵌，最朴实无华，最常见的钻戒。 灯光下，tiffany戒指上的钻石璀璨耀眼，闪烁的光芒如一颗颗带着记忆闪动的璀璨明星，赋予流动的岁月以光辉，赋予平淡的回忆以色彩。 这世上即便有灿若恒星的钻石，也不及她抬眸时流动的点点波光。 李文疏放下戒指，打通了穆影的电话。 “明晚去望江阁吃饭吧，我有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谈。” 程雨的生活又复归平静，重逢不过只是生活这场涌动暗流上的蜻蜓点水，掀起的涟漪又算得上什么呢。第二天回到公司，她依据穆影的提议，开始翻查可以帮助小赵的案例和相关条文。 她也开始思索是不是应该向一些公司投递简历，不过不能选w城以及w城方圆一千里以内的地方。她想，或许她该开始另一场告别，告别这座待了近四年的城市。这就是她的人生吧，居无定所，漂泊流浪。 也很好，在这世上，她只有一个人。她那时还小，并不记得父母是不是带她见过其他亲人，甚至她还不知道父母的名字，她想或许她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吧，但李文疏决定让吴伯收养她时，似乎销毁了关于她过去的所有资料，她不知道李文疏怎么办到的，但从来没有亲人找过她。 她不可能去警局和警察叔叔说，她五岁的时候和家人走散了，现在想找亲人，不知道父母叫什么，不知道原来家在哪里，只知道自己叫程雨。 李文疏说得对，这个人生是他给的，给了她身份，给了她生存条件，连生日都是他给的，那也是身份证上的生日，6月10日。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名字是不是也是李文疏给的，很多记忆她已经模糊了，只记得爸爸妈妈叫她小雨。第一次过生日是大学时室友为她庆祝的，那时她才发现，或许自己也有一些日子值得去纪念。 可她想不起还有什么日子是属于自己的，她所记得的都是与李文疏有关的日子，他的生日，他当上总裁的日子，他开设新公司的日子，他父母的生日和忌日，他爷爷的生日和忌日…… 这几年她也在想，为什么不试着再去接受别人，为什么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谈一场正常的恋爱，结婚组建家庭？那样她就不必再一个人漂泊，她也可以有家了。但她知道不行，她这样的人生，不应该去祸害别人。更为重要的是，因为那个人是李文疏，所以不可能再是别人。 于是她宁愿一个人生活。实习的时候租宾馆的单间，没有独立的洗手间和厨房，甚至洗手间是不分男女的，所以每次她洗澡，只能锁上洗手间的大门，在洗手池打热水冲澡。地板潮湿肮脏，她只能视而不见。她买了一个小锅，煮东西的时候抬到门口，煮好了搬进去吃。 夏天房间又闷又热，电扇起不了作用，她便拿湿帕子擦凉席，好让床铺凉下来。正式工作后，条件变好一些，她终于租得起破旧老楼里有洗手间的小房间。租了没一年居委会告诉她这是危房，不能再住了。 后来陶总知道这件事，便托了朋友帮她找以前学校分配给教师的老楼公寓，她一直住到了现在。老楼的环境不是很好，阴冷潮湿，蚊虫众多，楼道狭窄，但好处是位置还不错，靠近大学，周围交通便利，超市菜场齐全。她偶尔还能跑到学校里旁听，或者仅仅是在校园里散步，回想她那些青葱岁月。 在这个城市，她认识的朋友不多，也就陶总他们几个，还有几个聊得来的客户吧。如果要告别，也很简单吧。 第20章 学长 六点半，程雨看看空荡荡的办公室，判断现在走绝不会遇到来接穆影的某人，于是伸伸懒腰，准备下班。 暮夏的傍晚，闷热中夹杂几缕凉爽的风，带着江岸城市特有的腥湿，比起盛夏时仿佛在蒸笼里蒸桑拿的状况好太多了。 程雨站在公交站台上等车，偶尔抬手整理她有些凌乱的长发。林婷婷第一次失恋的时候，把她一头过肩发剪成了齐耳短发，程雨可做不到，她觉得她就算失恋一百次，也不会去剪头发。于是她这头长发最多只是剪发尾去分叉，一天忙碌下来显得有些乱糟糟的。 一辆银灰色保时捷从前方驶来，放缓车速，最终停靠在公交站台旁。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人。 瘦高的身子，干净的白衬衫，晕染夕阳的金色。 他背对着光走来，身影挡住了程雨所望的夕阳。 “你好，程雨学妹，好久不见。” 江临川。 程雨第一眼便认出了他。 “好久不见，学长。” 望江阁，坐落江岸，视野开阔，坐在窗边便能看到不远处江面船只点起的灯火。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而这里最有名的，是一道名为“江风鱼火”的名菜。听说做出这道菜的厨师曾是清廷御厨，年老后皇帝特别恩典，准许他回乡安享晚年。于是他开了这家名为望江阁的馆子，以一道“江风鱼火”招揽大江南北的食客。而他的弟子，一代代将这座望江阁和这道菜传承下来。 这当然只是个附会历史的构建性故事，但菜是好吃的，宾客是多的，消费层次是高的。 如果程雨掏钱请客，这顿饭怕是会花掉她大半个月的工资。 幸运的是，江临川请客。 程雨现在还能记得和江临川认识的经过。 那时，林婷婷是管理学院最受欢迎的女生之一，用寝室长陆小雯的话说，追求她的男生可以排成一个连。文学院大二学长林贤可能便是其中的“连长”。林贤第一次请宿舍几人吃饭，可能为了避免进度太快吓跑林婷婷，叫上了他的硕士学长江临川。其实那时江临川已是c城文学出版社的副主编，他不过是以在职研究生的身份，来c大随便读读。 “你们好，我是江临川，你们可以叫我老学长。” 程雨记得江临川把自己调侃得很“老”，其实那时他不过大他们五六岁吧。 她在心里默默想：“闻说莺啼却惆怅，诗成不见谢临川。”那是王表的诗，诗里的“临川”说的是谢灵运，这个“江临川”，是否就是这两个字？但她没问出口。 却不想江临川朝她笑笑：“是那两个字。” 程雨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江临川双眼笑成弯月，那眼睛里仿佛有阳光在波动。但……程雨只觉得心底生起一股寒气。她说不出这种感觉，这个人，彬彬有礼，温暖阳光，一举一动都尽显优雅。 譬如，他拉开椅子请她们入座，询问她们有没有什么偏好或者忌口，有礼貌地向服务生询问细节。面对所有人，他都在微笑。程雨试图在那微笑之下看出点伪装或虚伪，但是没有。 “程雨学妹，你这么看我，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哦。” 程雨只是拿起茶杯喝了口：“不好意思，你长得帅所以多看了几眼。” 几人呆滞。 江临川最先反应过来，笑意满脸，露出他整齐的白牙：“这样，那真是我的荣幸，你想看多久，都可以。” 程雨看到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似乎只有欣赏与感激。 事后，林婷婷几人回宿舍的路上就一直古怪地看程雨，程雨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但她可不会主动说明什么。 于是，林婷婷忍不住了：“程雨，你是不是看上那个老学长了？” 蒋玲在旁边插嘴：“我看老学长也喜欢程雨！” 程雨笑：“我只是比较关注一些不合理的事情。” 几人不明白。 程雨没有解释。 不合理的事情，要么就是她还没有找到合理的原因，要么就是有人不想让她知道原因。 太不合理了。 一个彬彬有礼，礼数有加的人，一个想用阳光般的微笑去给旁人温暖的人，会当众和你说那些让人觉得不舒服的“轻浮”话语吗？ 后来，江临川便一直以这种不合理的存在方式，不合理地存在于她的故事中，李文疏的故事中，穆影的故事中。那是后话了。 现在的江临川依旧是那副模样，温暖如光，温润如玉。 但程雨很明白，这块玉，带着棱角，只要他想，就能割开她最不想割开的秘密。 手里的茶温了一些，程雨啄了一口。 “你找我做什么？” 语气平稳。 江临川整个人浸在望江阁室内柔和的灯光里，眼睛笑成一道弯月：“我来找你，当然是为了保护穆影。” 第21章 追求 李文疏安静地坐在国际广场一层彩妆区的休息椅上，等待穆影买完她所需要的东西，再载她去吃饭。 这一直是他们的相处方式，穆影深知让李文疏帮她决定口红是买砖红色还是酒红色是不可能的，在他眼里那都一样。 李文疏几乎是下意识地取出揣在西装内袋的丝绒盒子。 他想，今天就解决这一切吧。 如果自己的情愫产生了变化，如果自己的心思出现了摇摆，如果自己的期许有了方向。 那么，他便不能一错再错，祸害他人。 穆影远远便瞧见李文疏专注地在看些什么，待她走近，他仍未有反应。她看到他神色凝重，眼光流转，望着手里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穆影也算是个喜爱珠宝玉器的姑娘，时不时也会买些新鲜的饰品装点自己的生活。她很清楚那种样式的盒子会装着什么，不是项链，不是手链，不是耳坠。 而是戒指。 她想起昨晚他说有重要的事情与她谈。 穆影竟然有点慌乱。 如果那是戒指…… 她想过，李文疏有一天或许会向她求婚。但她从来没想过，如果那天来了，自己会如何回答。她突然诧异，此时此刻，她竟然不是在兴奋，不是在期待。 而是慌乱。 她走过去。 李文疏没有回避，只是站起来，也朝她走来，不慌不忙将盒子收起。 他似乎，并不怕自己看到。 穆影疑惑。 “买好了？” “嗯，买了不少呢。” “嗯，去吃饭吧。” 李文疏一如既往为她拎过大包小包。 望江阁。 程雨微微侧过身子，看到江灯船影，光影交错。 江临川坐在她对面，有节奏地品茶杯里的毛尖，他并不急于说什么。 他在等程雨开口。 但她竟然还没开口。 江临川笑，还是一如既往，关键时刻沉默寡言。 他想起四年前，他也是这样坐在她对面，把一张张照片放在她面前，语气平和地告诉她：“我不清楚你和李文疏之间什么关系，但这些事情穆影都不知道。我想，你该和李文疏断清关系了，从我个人而言，是为了保护穆影不受伤害，但从客观出发，这也是为你好，你值得更好的未来。” 他没想到，那天程雨只是沉默，沉默了整个下午。他试图从她的表情上看出点什么，但是做不到。在他喝完第五壶茶的时候，程雨开口了：“好。” 很低很平的声音。 而后她没有再说一句话，站起身来离开。 江临川当然不知道，那是程雨第一次知道李文疏在追求穆影。那时她已经近半年没有见到李文疏，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来电或是消息。他们的关系中，程雨从不会主动找他。 现在，这个人又出现了，又一次告诉她，他要保护穆影。所以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做什么了吗？还是说，她的出现就是原罪？或者她的存在本就是原罪？ 四年前那个下午，她想她应该是近乎崩溃的，于是她沉默着想起关于她和李文疏之间的一切。那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呢？终于不能再逃避的无奈，不能再期待的绝望，不能再靠近的心碎。或许是这样的吧，那些心情她也已经模糊掉了，人有回忆的能力，也有了忘记的能力。 现在呢？四年了，她原本以为已经改天换地迎接新时代了，结果发现她还是像一只风雨中飘摇不定的风筝，那根线还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所以呢？” 这一次她开口了，在江临川喝完第一壶茶之前。 有点进步啊。 江临川又笑起他那双弯月眼睛，温声温气：“所以，程雨学妹，我想追求你。” 程雨颤了颤。 江临川的身子往前倾了倾，那张好看的脸愈加明媚。 “只有把你留在我身边，穆影才能真正的安枕无忧。而且，我对你来说可能是最优选择。我也算得上事业有成，家境殷实，相貌堂堂，性格温和，是个不错的选择对象。我会对你好，会给你一个安定的人生，甚至无忧的未来，你完全可以依靠我。这对我们来说，都是最优解？你说对吗，程雨？” 程雨突然笑了一下。 她看到摆在他们之间，那朵作为桌面装饰，插在玻璃瓶里的红色玫瑰。 娇艳欲滴的红色花朵，燃烧着热烈与激情的花瓣，带着诱人的气息，仿佛连灯光也会被它所烧成灰烬。 她伸手，小心取出红色玫瑰，轻点于鼻尖，轻嗅它的芬芳。 江临川有些怔，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程雨，在他的认知里，她只是个思维能力超群，表达能力优秀，情绪商数一般，关键时刻掉线的小学妹。 而不是现在这样，唇边带着讽刺又妩媚的笑，眼眸流动浓重而强烈的光。 那朵玫瑰，黯然失色。 第22章 戏精 “你说，这是什么？” 程雨将手中的玫瑰轻轻晃了晃。 “美丽的红色玫瑰。” 江临川很配合地加了两个定语。 程雨又笑了一下。 “这不过是被子植物的繁殖器官而已，结合雄性精细胞与雌性卵细胞，产生种子，加以传播。” 程雨抬眸看他，江临川觉得那眼光有些刺。 “学长，你说人怎么就这么虚伪呢？明明是一些自己不耻于开口的事物，却恨不得用世界上最美好、最动人的词语来修饰它，好像这样，它就真的变得很美好，很动人。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她手一抛，那朵娇艳的红玫瑰被抛在了江临川眼前。 江临川明媚的笑容散去，脸色沉了下来，他微微后倾，将自己隐在光影中。 他的手段，不过就是想禁锢程雨，使她失去自由爱人的能力，可却被他说得冠冕堂皇，皆大欢喜。 就像这朵玫瑰，再美丽，也改变不了它不过是植物繁殖器官的本质。 他看着这个比他低四届小五岁的学妹，想起了初次见面她防备的态度。 他早该知道了，透过现象看本质，并不只是高考考点，实际上，从来都存在这样的人。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程雨起身想走的时候，李文疏正带着穆影走来。 由不得地一惊。 她回头看向江临川，他又恢复那副明媚的模样，笑眼如弯月。 不会是巧合。 一切概率性事件，也有属于它们的独特规律。掌握规律的人，就能把事件引向他们所期待的方向。 譬如现在。江临川和穆影这几年来依旧保持联系，于是很早以前穆影便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她和李文疏请程雨吃饭，程雨也在数点公司工作。而后，他很容易便看到她在朋友圈婉拒他们共同好友的邀约，因为她要和男友去望江阁吃饭。于是，他便把车停靠在数点公司附近，等待穆影离开，等待程雨出现。然后，请她来望江阁吃饭。 这一系列过程程雨不可能知道，但她确信一切出自江临川的安排。 确实，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穆影很快发现了他们，又惊又喜走过来。 “临川程雨，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啊？今天真是好难得，竟然见到你们两个。” 穆影很清楚，程雨是江临川的本科学妹，但她一直以为他们只是“认识”而已。 “是啊，很难得能见到你，小影。” 江临川眼底略过一丝温柔，而后看向穆影身后的李文疏。 这几年他也很少见到李文疏，只是觉得这个人，比四年前更加深沉，更加沉默。 “你好。”江临川朝李文疏礼貌地笑笑。 李文疏点头表示问候。 他的眉头紧锁，因为他看到了江临川身旁的程雨。 李文疏不可能忘记，四年前就是这个江临川，找到程雨，告诉她那些残忍又无情的事情。 李文疏想，那些事她应该知道，但那也要由他来说，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去伤害她。 穆影这时已经把程雨拉到身前，又偏过脸去，一脸神秘兮兮地问江临川：“临川，你请程雨吃饭啊？” 江临川很自信，程雨这个时候绝不会开口，于是他大大方方地开始遣词造句：“是啊，我这不是在追求我们的程雨小学妹吗？不请吃饭，怎么追？” 话音才落，那三个人脸色真是精彩。 穆影稍稍惊诧后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临川，你……在追求程雨？” 江临川继续造句：“嗯，我可不想再错过这么好的姑娘了。”穆影懂这意思，当初没答应江临川她也很抱歉。如果江临川现在有了喜欢的人，那么她会真心祝福。 那边又继续编了：“不过，有点难追啊。不如……”他弯着眼睛看向李文疏，“不如李总你给点建议，当初你是怎么把宇宙第一难追的穆影小姐追到手的？” “什么宇宙第一难追？临川你真是……胡编乱造。”穆影懊恼，她知道江临川平时就喜欢这么夸大其词，有时还来点金字金句，但用在自己身上，好难为情啊…… 李文疏不语，垂在两侧的拳头已经握得咯吱响。 而那个当事人，站在一旁，风平浪静，沉默不语，仿佛和她没什么关系似的。 李文疏气闷，她以前就是这样，他做什么她都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他有时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要搞出点大事情才能在她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于是，后来他果然搞出了很大的事。 他们哪里知道，程雨此刻心里已经有一万头羊驼奔驰而过，吃完了草，又奔驰而过。如此循环往复好几趟了。 穆影可不管他们这些戏精一般的内心，她很开心地“自作主张”四个人一起吃饭，而后就很自觉地让服务员小妹带她去选鱼。 望江阁除了可以点一些招牌菜，还可以自选活鱼下厨，烹饪方式也可以自己选择。穆影非常自信地决定鱼头做剁椒鱼头，鱼身做糖醋鱼块，理由很简单，李文疏和程雨不吃辣，她和江临川吃辣。 第23章 神经 三个戏精坐在望江阁最豪华的包间里，这是李文疏提前订好的，江临川一点也不客气，一点也不尴尬地占这个便宜。他还像模像样打开了包间里的电视机，说要调节一下气氛，放个电影增加点背景音。 程雨现在连茶都不喝了，垂着脑袋，心里默默数那些奔驰而过的羊驼。 “你离她远点。” 似乎只是沉默了片刻，李文疏沉沉地说，他最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狂躁症，经常想摔点杯子什么的。比如现在。 江临川笑：“谁？” “程雨。” 程雨颤了颤，哦，在说她。 江临川再笑：“啧啧，真是好笑，我没记错的话，你女朋友叫穆影吧？” “难道你以为她会喜欢你，和你在一起？” 你知道的挺多的啊。程雨想。 这方面李文疏展现出他无比的自信。 江临川抱胸：“至少我认为，她和我在一起的可能性比和你在一起的，要大得多，你的可能性，现在为零。” 李文疏想掀桌。 但他还是带着他那莫名其妙的自信继续打嘴炮：“呵呵，我认为你应该重新评估这种可能性。” 李大总裁你还是回去评估今年的投资风险好了。程雨想。 江临川脸色暗下来：“是吗？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拉着一个，还想再拖一个？玩有些有钱人家最喜欢的小三四五六七？” “这是我和程雨的私事，不劳你费心。” 程雨怒了，我和你有什么私事？！ 江临川长长地舒了口气，看看一旁依旧沉默地不知在想什么的程雨，再看这边这只快要炸毛的李文疏，笑道：“现在爱情婚姻自主，我们各凭本事。不过，你这种脚踏两只船的行为，让我觉得恶心。小影早该甩了你，她这样好的姑娘，不该被你耽误。而程雨……我告诉你，我说过了，我在追求她，也一定会追到她。” “我对你的乐观自信表示欣赏。” 背景电影正好放的是赵薇执导的《致青春》，此时放到赵又廷对着杨子姗喊：“你神经病啊！” 神经病啊。 这两个人在说这些的时候，难道完全忘了他们说的那个“程雨”，现在就坐在旁边吗？难道他们不觉得尴尬不觉得诡异吗？难道她这个“程雨”是假的吗？她怎么就觉得这两个人的对话非常的好笑非常的幼稚非常的莫名其妙呢？ 还有，脚踏两只船？ 她什么时候和李文疏发展到这种情况了？除了那次给他做人事报告，他们十句话都没说吧？还有那个李文疏，似乎真的就默认了他的确在进行这种行为，李大总裁，你怕不是觉得自己搞的事情有点少吧？ 至于那个江临川，她实在无法理解“保护穆影”和“追求程雨”之间是怎么建立逻辑关系的？衍推？并列？解释？归纳？没一样成立。这个人永远都这么不合理。 不对，是不可理喻。 程雨自个儿混乱了片刻后，开始清晰地思考起这件事情。 去除次要因子，便能看到主要的因果脉络。 江临川所做的，是想接近她，目的尚不明确，但目的，要么出于情，要么出于利，她和江临川之间能有什么交情。所以，她这里有对于江临川有利的东西。 李文疏想做的，也是接近她。同理，李文疏和她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关系，那么出于情，就很难办了。愧疚？自责？良心不安？ 她推导到这里，发现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了。 但是，无论对于哪一边，他们想起她的存在，都是暂时的。她就像一颗棋子，以前李家有人把她当成威胁李文疏的棋子，现在江临川把她当成限制李文疏的棋子。而李文疏，把她当成无聊时可以解闷的棋子。最后，李文疏会亲自把这枚棋子丢弃。 她就会成为一枚弃子。 她能做的，是离开这个棋局。 离这里远远的吧，去北方，去西方，去南方，去东方，天高任鸟飞，没有人是可以完全掌控这个世界的，就像阳光不可能照在每一个角落。总会有她可以自由呼吸，不再与他们有所瓜葛的地方。 但是在走之前，她决定用她的方式，打翻这个棋盘。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穆影慢慢走来，脸上洋溢笑容，步伐轻快。 这个带着愉悦心情走来的姑娘，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李文疏对另一个姑娘暧昧的态度，不知道江临川温柔笑脸下的满腹算计，不知道她一次次热心的安排会导致怎样的结果。 程雨突然觉得很释然，其实世界的真相是怎样的，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接受哪一个表象，简单的，还是复杂的。对于她程雨而言，她要的是真相，哪怕真相确实令人唏嘘。而穆影呢，似乎她更愿意待在那个简单的世界里。 那么，就让她程雨来成为妖魔鬼怪。 因为成为妖魔可以让她从他们几人这种诡异的关系中脱身，她坚信那感觉肯定无与伦比。 程雨站起身，走到李文疏面前。 “你起来。” 坐着的那两人都皱了眉。 但李文疏还是站了起来。 她抬头仰望着他，那么长久的时间里，她一直都是这样仰望着他。 仰望他如灯塔般的方向，仰望他如彼岸般的未来，仰望他如银河般的眼眸。 李文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仿佛在那双熟悉的眼眸里，看到了久违的，如清溪流淌而过的明亮，满溢她所有的倾慕和爱恋。他想起那个迷乱的夜晚，她也是这样看着他。 程雨踮起脚，蜻蜓点水的亲吻落在他的唇上。 那时穆影正好踏门而入。 第24章 摊牌 很多年后，程雨终于知道自己在一种近乎理性的预测后做出的这个毫无理性可言的行为，后果有多么严重。 最严重的后果便是，每当她表达出一丝一毫“害羞之情”时，李文疏都会带着他那具有标志性嘲讽的古怪笑容说：“你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我了，你还有‘害羞’可以用吗？” 天地良心，她当时想的是，穆影知道她程雨对李文疏有觊觎之心，以后绝不会让他们再见面。江临川如果还死皮赖脸一定要追求她，那么他就等着跟他的真爱穆影决裂吧！ 谁会不介意自己的好朋友和觊觎自己男朋友的人在一起？谁可以容忍自己的男朋友和这样的人有接触？ 于是那时程雨对着还处在震惊和迷茫中无法缓过来的穆影，恶狠狠地说：“李文疏事业有成，家境殷实，相貌堂堂，性格温和，怎么看都是人中极品，我是在李家长大的，你以为每天对着这么个极品会无动于衷吗？当上总裁夫人，我一生都会安枕无忧。所以，以后你最好看好你的男朋友，再让我们见面，小心我抢走他。” 而后，程雨夺门而出，逃一般地离开了这个给她造成极大心理阴影的望江阁。 至于那几个人事后会怎样，这不是她思考的范围。但她坚信，这三个人以后绝不会再和她来往了。 明天提交辞职信，赶紧跑路。 这是程雨唯一的念头。 李文疏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去追程雨。 但他极度快速地冷静下来，他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他必须要和穆影交代清楚，这是对她的尊重。至于程雨那边，他有的是手段料理她。 江临川当时想得最多的反而是，程雨说的那几句话怎么有点耳熟？好像是自己前不久的自我陈述吧？ 而穆影，她脱线了。 今天不是李文疏要向她求婚，江临川追求程雨的日子吗？ 十分钟前江临川不是还好好地和程雨在一块吗？ 怎么十分钟后，程雨开始向她“宣战”了？ 她一直都知道，像李文疏这样的人，身边不乏倾慕者和追求者，甚至是比她更好更优秀的女人。有女人当着她的面向李文疏表白的情况也不是没出现过，但李文疏不言不语，一张冷脸就能让她们铩羽而归。 但这次，她觉得似乎和以往的情况不一样，很不一样。 因为这个人是程雨，从小在李家长大，面对李文疏的日子不知比她多多少的人。 还因为，她吻了李文疏。或者说，李文疏接受了这个吻。 她当时看得很清楚，李文疏没有躲开，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抗拒的表现。 她开始思考，是不是这么多年以来，她忽略了许多事情。 比如在t城，李文疏在书房里放的满满一柜子游戏，比如他书架上各种武侠仙侠小说，比如她有时会撞见他一个人在看动画片，比如他有时会看着商场里的裙子发呆，比如那枚戒指…… 穆影在模糊的记忆里，找寻到了关于“戒指”的踪迹。 那是四年前，她还没有确定和李文疏在一起时，曾经看到过李文疏对着一枚戒指发呆。 那时她开玩笑：“李文疏，你该不会现在就想拿着戒指跟我求婚吧？我都还没想好要不要和你在一起。” 当时他神色有些哀伤，淡淡地说：“这个戒指，是别人的。” 如果说，他和程雨在她之前便已经有什么，那他又为什么来向她示好？移情别恋？闹矛盾刺激对方？ 穆影四年来，第一次看到这段关系里，好像有一条清晰的脉络呈现出来了。 她看向李文疏：“你今天想和我谈的事情，和程雨有关对吗？” “是的。” 她扯了扯嘴角，心里到底有些酸涩：“今天我不想谈，明天吧。明晚还在这里，我的泡椒鱼头还没吃到。” “好，我送你回去。”李文疏抬脚走近，穆影摇头：“今天不想让你送了，我想自己想些事情，可以吗？” 李文疏到底是觉得愧疚，叹了口气：“对不起。” 第一次听他说对不起，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以前他最多只会说，抱歉。 那么，他确实心存愧疚。 那么，他确实对程雨不同一般。 那个从小在李家别墅长大的女孩，第一次见她，惊讶于她的眼睛，她那时乖巧问她喜欢吃什么，乖巧地给他们做了很多好吃的，乖巧地为他们收拾残羹冷炙。 李文疏告诉她，那是吴管家的养女。但她现在明白了，她不只是管家的养女。 现在她需要好好想一想，自己对这件事的反应。以及，她和李文疏四年来的问题。 一个晚上，够她想明白了。 因为她竟然发现，自己仿佛松了口气。 虽然她一直在努力，但……她真的尽力了。这几年，她确信自己尽到了身为女朋友应尽的责任。他也做得很好，他们都很合格，甚至是优秀。 只是，感情本来就不是一场考试，即便拿了满分，也没有任何用处。 第25章 陷落 八点半的城市公交，稀稀拉拉几个人，上上下下，走走停停。 司机大哥恨不得一脚油门踩到终点站，交了班早点回家。 程雨靠在后排靠窗的椅子上，倚着窗户，窗外的灯光，时而靠近，时而远离，就像她一直所追随的东西，忽近忽远，若即若离。 她想起当自己青春年少，青涩懵懂之时，就是这样坐在公交上，一遍遍绕着一个城市转，只为了实现那或许可以见他一面的微小可能性。 对他那种不明不白的情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怎么在不知不觉中，就泛滥成了不可逆转的似海深情？ 或许，是那杯梨子酒有毒吧。 那次李文疏带着程雨去梨园玩了一天后，这小丫头明显心情好多了。 回到李家别墅的时候，程雨才猛然想起，书包里还背着一堆空白卷子，赶紧跑回房间做作业。还没做完数学卷子的选择题，程雨觉得肚子有点疼。她钻到洗手间，蹭了一会出来，脸色刷白。 午饭时刻，李文疏发现餐桌上没有程雨做的菜，皱皱眉，长脚跨上楼，掀开门就想教训一下这个小屁孩。无法无天了。 哪知道只见到那个小屁孩蜷成一团，在床上哼哼唧唧，登时心就软了。 “怎么了？” 她脸色白得吓人。 “我……我要死了……” 李文疏眼睛跳了一下：“又怎么了？” 程雨的眼泪唰的流了下来。李文疏无语，这小屁孩最近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爱哭？ 他有些不耐烦，一把掀开程雨身上的被子。粉色的床单上，殷红的血迹刺入眼中。 程雨惨白的脸上升起红晕，小手赶紧捞回被子裹紧自己。 “疼死了……” 程雨呜咽起来。 李文疏已经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转身挂上门，李文疏去了车库，开出御驾，驶出别墅。半个钟后，李文疏提着一大包东西找到张妈：“张妈，麻烦你拿着这个，上去看看。谢谢。” 张妈一头雾水接过来，仔细一瞧，瞬间就明白了。 程雨就这样不明不白迎接了自己的初潮。张妈仔仔细细地跟她讲了相关知识，给她换了被单，还煮了碗银耳红枣汤给她喝。程雨看着床头大袋子里的卫生巾，各种牌子各种尺寸。张妈说都是李文疏买回来的。 想到这里，程雨觉得脸颊发烫，捞过被子把自己埋进去。她似乎觉得特别害羞，但为什么害羞，她不知道。她的童年一半是吴伯带的，一半是李文疏带的，张妈能够教她的地方，少得可怜。因此她对于女孩子成长过程中会遇到的问题，并不是很清楚。 那天晚上她梦到了妈妈，还有爸爸，他们把她丢在一个大房子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追出去，下起了大雨，她淋着雨，踩到泥坑里，脚拔不出来，伤心地哭了起来。突然她看到李文疏的脸，凶巴巴地吼她：“不许哭！” 她哭得更凶了。 “喂！喂！醒醒！” 李文疏看到程雨紧紧攥着被子，满头大汗，还不停地哭，怎么叫也叫不醒。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很烫。李文疏无语，来个月经也会发烧的吗？ 那时国内刚爆发过sars疫情，虽然情况已经稳定好几个月，但发烧这一症状就好像一个预警，令人不得不惊恐万分。阿姨们劝他们家先生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他们也应该暂时不要接近程雨。 可是睡梦中的程雨哭得更厉害了，身子都要缩成一只煮熟的虾子了。李文疏没有想这么多，他把她从被子扯出来，抱在怀里：“醒醒……” “醒醒……小雨……小雨……” 李文疏觉得这感觉很熟悉，似乎曾经在自己的梦里，也有这样温暖的温度，陪伴自己。 最后是李文疏让吴伯找来了家庭医生，给程雨喂了退烧药。还好当晚烧就退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张妈给她换下湿透的衣服，嘴里念叨着，可怜的孩子，从小没有妈妈，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李文疏看见安稳入睡的程雨，才回房休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看到的程雨尤其的柔软，让他不得不承认，程雨确实只是个小女孩。 即便她比同龄人能干，有时还会和他耍耍小手段，有时遇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会想尽办法折腾，一副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但她始终都只是个小女孩。 李文疏闭眼，他怎么觉得自己有些下不了手真的报复她。 但那只是片刻的犹豫。 他想起惨死的父亲，想起亲戚朋友的指指点点，想起爷爷临终前的不甘，想起自己日夜忙碌却只能独自面对一切的日子。 程雨，怪只怪你是程雨。 程雨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她磨磨蹭蹭下了楼，张妈看到她，嘘寒问暖了几句，她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起昨天一整天的折腾，还有李文疏纠结的表情，她顿时想找个洞钻进去。可是不对啊，她什么时候懂得难为情了？程雨吓了一跳，她觉得自己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 “起来了就去做饭，发什么呆？” 李文疏低沉的声音传来，程雨心里一惊，抬起头有些呆地看着他。 她迷迷糊糊发着烧的时候，好像是李文疏抱着她，叫她快醒来。他身上有很淡的烟草味，他怀里暖暖的……还有他叫她小雨…… 程雨直觉自己在走向一个危险的区域，可李文疏就站在那个区域里，于是她鬼使神差走向这个区域。 “发什么呆？脑子烧坏了？” 李文疏走上前来，抬手去摸摸她的额头。 他的指背蹭在额间，程雨只觉得那里有一股热流，从额头渗进肌肤，随着血液流入心脏，而后她的心脏被击打了一下，砰地一声跳起来。 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程雨整个人往后跳了一步。 李文疏的手悬在半空，看着像兔子一样跳开的程雨，她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光芒，很短暂，但他却能捕捉到。 这小屁孩怎么了。 “我……我去做饭。” 程雨跑得比兔子还快。 李文疏一脸莫名其妙。 她那时还小，不知道青春期所萌动的那种青春朦胧的感情，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她会对身边这个优秀的男子产生好奇，会忍不住想靠近他，会渴望得到他的关注和不一样的对待。甚至，会因为他的缺席而失落。 她不知道，如果换一个人，那个人不是李文疏了，她会不会也会萌生这种情愫。在她懂得去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她已经陷落其中，不可自拔了。 第26章 暗恋 从那时起，程雨觉得，李文疏在她心里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以前她想得最多的是，今天要做什么给他吃，才能蹭到他的电脑，才能让他给钱买资料书。现在她想得最多的是，他今天会不会准时下班回家，会不会又要忙碌到半夜，会不会和她说话，会不会想起她…… 程雨被自己的这些想法吓得不轻，她觉得一定是那被梨子酒惹的祸，那杯酒肯定有毒。但她却似乎想饮鸩止渴，想到李文疏，她会觉得内心就像吹拂过一缕暖暖的风，连窗外的阳光都明媚多了。 她开始喜欢趴在教室的窗台前，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窗外操场上穿着运动t恤的男孩子跑来跑去，她想到的是，李文疏运动起来的样子会是怎样的。那一定比任何一个男孩子都要帅气好看。 那时她还小，不知道有种情愫是会生根发芽，进而肆虐全身，从此她整个人生就会被那些枝丫吸干，缠绕，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功。所谓万劫不复，就是如此。 但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些事情，李文疏就开始很少回家了。 程雨14岁那年，华光集团在c城新开了业务公司，是集团重点投资项目。这是李文疏亲自开辟的领域，影视娱乐业。这也是他做出成果让董事会那帮人闭嘴的好机会。李文疏住到了c城，开始他的拼搏事业，有时几个月才回家一次，程雨能见到他的时间越来越少。 程雨从此少了他的压迫，却觉得心里压抑极了。她不能再每天见到李文疏，不能再看到他时而嘲讽时而冰冷的眼眸，也不能再为他做他爱吃的菜，为他准备上班要穿的衣服。 每天她回家，和吴伯张妈吃晚饭，躲进自己的屋子里，埋头做作业。天黑了，整栋房子空荡荡的。她一个人趴在书房的电脑前打游戏，游戏的音乐声回荡在房间里，也空荡荡的。打开李文疏的卧室，每天为他打扫房间，整理衣物，还是空荡荡的。 程雨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 她开始喜欢写日记，买了带锁的日记本，拿起他送的那支钢笔，把那些起起伏伏的心情，锁在厚厚的本子里。她每天还在练习颜体字，那会让她想起儿时，他会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 她一心扑在学习上，她想，李文疏那样优秀，她也不能落后。李文疏似乎成了她的灯塔，在遥远迷蒙的理想对岸向她闪烁。她可以为此扬帆起航，披荆斩棘。 她坚信爱迪生所说的“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如果她不具备那百分之一的灵感，那么她就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上拼搏。 那么即便她成不了天才，那也不会是庸才。但她那时还不知道，她属于具备那百分之一灵感的那群人。程雨的成绩突飞猛进，15岁那年，她考进了省重点高中。吴伯张妈乐开了花，得了李文疏的“特别批准”，给她买了很多新衣服新文具，还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为她庆祝。 这样的喜悦，她想和他分享。 可是能做的，只有抬头看那片星空，那片和他眼眸一般闪烁的星空。 黑暗中闪烁的星辰啊，成了她心里闪烁的灯塔，哪怕那里的黑暗深邃不可知，神秘莫测，她还是想要靠近，想要达到那片星空的彼岸。 在这段时间里，程雨翻找了所有关于他的信息，报纸上的，网页新闻上的，看过那些报道，她似乎把李文疏重新认识了一遍。华光集团的年轻总裁，做事果决，手段老练。 然而在她眼里，他只是那个带她回家的大哥哥，和她一起看动画片的大男孩，抱着她叫小雨的李文疏。 高一开始的许多个周末，程雨开始了她不同寻常的旅程。程雨所在的t城和c城相邻，高一那年，两城开通了城际公交。坐35路公交车到c城城郊要花两个小时，再花一小时从c城城郊转4路公交车到市中心，在市中心转78路公交，半小时后到达鸿鹄广场站。李文疏的新公司就在那附近。 于是在每个李文疏没有回家的周末，她会一大早离开别墅走到公交站台，开始她这一天的旅程。她晕车，最开始的时候，这几个小时的颠簸简直让她把苦胆汁都吐出来了。 吐着吐着，她就习惯了。她也不敢真的去见李文疏，只是在那附近徘徊，想着能远远看到他一眼也好。衣沾朝露而去，身披星月而回。每一次出发都满怀希望，每一次回归都满心失望。 想见他，但却不敢见。 她只能历尽艰辛，徘徊在他的城市，和他呼吸同一种空气。 这种日子大概持续了一年，16岁的程雨面临新的问题。高二的时候学校每周末都会安排补课，她只有周日下午的时间，这些时间只够去不够回。于是整个暑假，别的同学在考虑学文学理的问题，她在考虑怎么抽出时间去c城的问题。 选文科还是理科这种事，程雨丝毫没有犹豫。她的数理化成绩一向优秀，还获得过省物理竞赛奖项。何况她喜欢游戏，还想着未来有一天能成为一名程序猿，进入游戏公司做游戏呢。 吴伯说女孩子学理科会辛苦一些，她可没这么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会觉得辛苦。就像她每周忍着晕车带来的难受去c城一样，她从未觉得辛苦，反而让她觉得空荡荡的心里现在填充了一些期待。 只是，她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第27章 幸福 “红山广场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 报站声将程雨拉回了现实。 程雨下了车，朝着广场中央那一座鸿鹄雕像走去。 这是一座以大雁和天鹅两者造型为主的石刻雕像，寓意“鸿鹄”之意，白天，不少家长会带着孩子在雕像前拍照，一旁还会有卖气球的阿姨和卖汽水的大叔在吆喝。 程雨很喜欢这个雕像，因为c城的鸿鹄广场，也有一座鸿鹄雕像，两座雕像的形象和材质都不一样，鸿鹄广场那座，是铜质雕刻，大雁与天鹅也雕刻得更为精细。 夜晚的红山广场也并不清净，一些青少年在学溜冰，不远处一群大妈在跳广场舞，《小苹果》放得那叫一个激情澎湃。 程雨抬起头来，看着这座雕像，夜晚广场的灯光昏暗，除了黑暗中那勉强能够辨识出来的轮廓，其实什么都看不清。 可她想起，似乎有那么一个晴天，她也这样站在一座“鸿鹄”下，太阳就在雕像的上方，耀眼的光芒带着映射出雕像上特有的铜色光泽，仿佛是岁月沉淀下来的色彩。 李文疏走过来，他的声音里也熏染了阳光的温暖：“走吧。” 然后她的左手就被李文疏的右手牵起，握在手心里。他牵着她的手，把她牵到了身边。那个时候程雨觉得，身边的人这样高大，高大到她只能仰视。 后来……后来她就饿得肚子叫了，李文疏很无语地扯着她走向一旁卖棉花糖的大叔那里。她兴高采烈地跑过去买了一挂棉花糖，李文疏帮她付了钱，她便毫不犹豫啃手里的棉花糖，完全忘了她本来想买个肉夹馍吃的。 程雨笑了笑，原来，他们也曾那样好过。似乎，很幸福呢。 只是那些岁月啊，很遥远了呢。 “走吧。” 程雨的眼角滑下泪水。 穆影第二天上班迟到了半个小时，这是很罕见的情况。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他们的穆主管是个工作狂。再看看穆主管那有些发黑的脸色，真是不得了啊，以往的穆主管总是一副充满干劲的阳光模样啊！ 穆影到公共办公区找文员小朱拿材料的时候，透过人事办公室的透明玻璃门，看到人事主管王主管在和程雨说些什么，王主管脸色很不好看，指手画脚。穆影现在对程雨充满了好奇心，等程雨耷拉着脑袋走出来，她便进去找王主管。 “王主管，这是怎么了？” 穆影不动声色看向桌上两份材料，应该是程雨留下的。 “那个新来的程雨，小赵的事情还没搞好，就想着辞职。现在的新人都这么随性了吗？在岗时间还不到三个月，当初公司急着要人，还特地免去她的试用期，直接上岗。现在呢，屁股还没坐热就想着离职。”王主管刚刚捋平的毛又炸了。 “辞职？”穆影怀疑是和昨天的事有关，难道是不想和她在一家公司了吗？ 她看到桌上确实有份辞职信，仿佛很随意地问了句：“这辞职信，我可以看看吗？” 王主管点头。 程雨的辞职信是手写好装在信封里的，穆影打开那封信，内容和一般的辞职信并无二致。 但是这个笔迹…… 穆影不会看错，这个笔迹，和李文疏的，莫名地相似。 虽然李文疏的字更加有劲，更加厚重，但这些字的结构布局，笔画连写方式……竟然和李文疏书写的方式极其相似。 李文疏练的是颜体，虽说这世上写颜体字的人很多，但偏偏包括你们两个。 穆影自嘲。 是呵，他们都不吃辣，他们都写颜体字。 程雨耷拉着脑袋坐在电脑前，王主管已经明确告诉她，公司一个月后才会给她办理离职手续。程雨很清楚，这也是符合劳动合同法的，员工必须提前一个月提出离职申请，以便公司找到能够接替她工作的员工，她也有一些工作需要交接。 但她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她不想面对穆影。那么只能自离职，这也是旷离。旷离就意味着她现在拿不到离职证明，显然会影响她寻找下一份工作。 旷离就旷离吧，即便是旷离，一个月后公司仍然要完成解除劳动合同的手续。否则，一些旷离员工最后不承认自离，要求恢复劳动关系，那公司岂不是亏大发了。 程雨心里默默盘算自己还有多少存款，实在不行她就去发传单吧，大学期间也没少发。 第一次，她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厌恶之情，甚至不想去完成她还未完成的工作任务。 但转眼一想，不行啊，万一公司以怠工为理由开除了她，那她还要不要找新工作了？被开除和自离的性质那可完全不一样啊！ 程雨挠挠头，打开电脑里的文档，继续工作。 这样埋头苦干，一直到中午，周围同事纷纷起身去餐厅吃饭，她还是不想起身。 工作吧，一直工作就不用想其他事情了。 “哟，这不是想当总裁夫人的程雨小姐吗？怎么，现在当小三的都这么猖狂了，还敢在原配眼前招摇过市了？” 程雨正在敲击键盘的手一抖，敲错了一行字。 第28章 四年 她抬起头，看到空荡荡的办公室，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朝她翻白眼。 杨洵。 程雨只见过一次，那是在公司第一次碰到穆影的那天，穆影介绍她们互相认识。 “是啊，你是不是都惊呆了？” 程雨不紧不慢回了一句，站起身，抓了手机准备出去吃饭。 杨洵轻笑一声：“确实惊呆了。穆影善良，我可不善良。” 她似乎还要说什么，穆影走了出来：“杨洵！去吃饭吧。” 穆影看看程雨，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沉默着拉走了杨洵。 办公室又安静下来。 空荡荡的。 程雨听到自己乱窜的心跳声，还有极度不稳定的呼吸声。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什么后果都活该。 程雨默默告诫自己。 穆影终于挨到下班，今天李文疏没有来接她。 沿路打了个车，到望江阁时，李文疏早已点好剁椒鱼头，在包间里等她。 这个人，怎么就是让人气不起来呢？ 他今天穿上了平时谈判时才会穿的纯黑色西装款式，低调的蓝白斜纹领带。 难不成，今天真的是来谈判的啊。 “等很久了？” 穆影故作轻松地在圆桌另一端坐下。 “刚到。”语气温和。 呵，刚到就把剁椒鱼头做好了啊？ “你想吃饭前说，还是吃完后再说？”穆影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紧张。 “按你的喜好来。” “……” 穆影拾起筷子，夹了块鱼肉，默默吃了几口，细嚼慢咽。 然后放下筷子，取出纸巾擦拭嘴唇。 “好了，我吃完了。你说吧。” 李文疏看着对面的穆影，她还是那样，虽然有些憔悴，虽然有些疏远，但还是充满活力的模样。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我和程雨很久以前就在一起了，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李文疏的语气很淡，似乎真的只是在陈述一件客观事实。 正在坐公交回家的程雨连打了两个喷嚏。 “所以她和你分手，然后你和我在一起？” “差不多。” 穆影蹙眉，好看的脸上出现一些不悦。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李文疏想想，又加了句：“过程比较复杂。” 穆影心想，不复杂你们两个能在我面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吗？但她可没忘记程雨昨天说的话，那可是历历在目的，程雨说得很明白，她还在“觊觎”李文疏，既然当初是她提出分手，现在又为什么吃回头草？难道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想当上总裁夫人，一生无忧无虑？ 穆影看向那道剁椒鱼头，她第一次去李家，程雨问她想吃什么，她说她想吃剁椒鱼头。那时程雨很窘迫地说，家里没有泡椒。 结果呢，结果李文疏告诉程雨，没有就去买。 那时她觉得李文疏似乎对程雨有些凶。 当然她最后说不想吃剁椒鱼头了，想吃鱼头豆腐汤。 可那时，她明明看到了他们两人似乎有些发红的眼睛。只是那时，她还不会计较这些细节。 “那次我去你家，你们……还在一起吗？”穆影竟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害怕这个答案，也竟然不觉得心痛。 “我们……没有分开过。” 穆影听到李文疏原本淡淡的声音，变得沧桑而悠远。 “她一直在我心里，一直……和我在一起。” 穆影恍惚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在上海的夜晚。那时他们认识不久，但李文疏很照顾她，身边的朋友都说李文疏一定是喜欢她，因为所有人都说李文疏不近女色，却对她温柔呵护。那次她和李文疏一同到上海谈合作项目，应酬酒会上他喝醉了，突然抱着她，哭着说：“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一直和我在一起好不好？一直在一起……” 原来，她弄错一件事情，弄错了四年。 “那么我呢？既然你们一直在一起，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穆影觉得有些生气，“你把我当成替身？还是什么？” 李文疏毫不逃避看向她，眼神干净得真的就像银河：“这四年，我也是认真的。” “我决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决定认真经营这段关系的。这四年，我没有把你当成什么替身，我也付出了努力。可是穆影，我不想再欺骗你，我可以把这段关系经营得完美无缺，但我自己却缺了一块。对不起，我不该在心里明明有另一个人的情况下，和你在一起。” 是啊，“经营”。 穆影叹了口气，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经营”？ 从小到大，亲朋好友都说，穆影真是长得好看又聪明啊，以后一定会有很多人追。果然，从初中到大学，给她写情书的男生络绎不绝，她心里有时也会小小地得意，也会有点小小的期待。但她从来没有真的好好想过，她是不是也应该尽心尽意去爱人。她做得最多的，是把那些情书收集起来，把那些男生一一列举，和闺蜜们讨论，谁的情书写得最真实动人，哪一个男生条件最好。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如果最后要选一个，那就选最好的吧。 于是，在李文疏冒死救出她后，就这样成为了那个“最好的”，她想尝试，这个“最好的”，是不是最合适她的。 那就试试吧。 一试就是四年。 结果，原来“最好的”，并不一定是最合适的。 第29章 重生 依旧是那家咖啡店，今夜无风无雨，街市依旧喧闹，灯光璀璨。 穆影坐在老位置上，靠着窗，品着咖啡，时不时望一望窗外那些辉煌。 以后，那个人都不会再出现在灯光中，带着独属于他的星辰银河向她走来了呢。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毕竟曾经有那么一个人，的确是对你温柔体贴，呵护备至。仿佛那是一个永久的港湾，可以为你挡去所有暴风狂雨。毕竟过去四年里，她也憧憬过，和这个人有一个未来。何况，这四年来李文疏做得很好，好得让她已经习以为常。 但她没有痛哭流涕，更没有觉得肝肠寸断。她只是遗憾他们没有走到最后。 她还年轻，她相信她还有很长的人生之路，她相信爱情还是会到来。 她确实不可能很快投入另一段感情，但她可以尝试，开始过没有李文疏的生活。就像四年前，如果没有李文疏的冒死相救，或许她会更理性地思考，谁才是可以和她走完一生的人。 虽然选错了，但这四年，她和李文疏都没有互相亏欠，因为他们努力过了。 显然杨洵和蔡小惠不这样认为。 两人花了一整个晚上数算李文疏渣滓般的行为，谴责他三心二意朝秦暮楚朝三暮四喜新厌旧见异思迁招蜂引蝶拈花惹草脚踏两船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恶劣行径，完全忘记了曾经她们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词语堆在这个人身上。 穆影只是笑笑，任她们去说，不过就是过过嘴瘾，口干舌燥了给她们续杯就是了。 可能真的说累了，那两人终于停下来。 杨洵突然问道：“那……你会和江临川在一起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不知为何，穆影觉得那声音有些紧张的发颤。 穆影皱眉，怎么扯到江临川身上了？ 她正色厉声：“杨洵同志，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你以为别人是大白菜，放在大街上任你买啊？” 一旁的蔡小惠噗的一声笑了：“我现在觉得江临川这颗白菜品质不错，我可听说这几年他没找女朋友。” 穆影心里暗暗叹气，那是你们不知道啊！他前几天还说他要追求程雨！这个我可不能跟你们说，不然你们不得分分钟跑去把程雨撕了啊！ 她也很疑惑，原本她和程雨的交集那么小，如今看来，她怎么感觉程雨变成了她生活里绕不过去的话题呢？ 新宇集团三十层。 总裁秘书小王正在一心一意整理他们李大总裁的行程单，沉稳有力而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传来，她抬起头看到一个男子走来，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没有系领带，松松垮垮解开的衬衫衣领却没有让她觉得不修边幅，反倒有种说不出的自信张扬。 很快一张挂着方形半框眼睛的清秀脸出现在小王面前，礼貌地伸出右手，薄唇微启：“你好王秘书，我是卢峰，总裁特助，以后请多指教。” 具备极高专业素养的小王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握手，恭恭敬敬：“你好卢特助，指教不敢当，还请卢特助多多关照。” 卢峰点头微笑，小王拨通总裁办公室电话说明情况，办公室大门随之打开。 小王目送卢峰远去的背影，心里啧啧啧，他们李大总裁身边的人也是极品啊。当然她小王也是极品哈哈哈~ “回来了？” 埋首于文件堆里的李文疏终于舍得站起身来，走上前拍拍卢峰肩膀：“辛苦了。这边的工作关系交接好了吗？” 卢峰扶了一下眼镜：“没交接好我敢来见你？” 李文疏绕到一旁的咖啡机旁，开始煮咖啡：“坐，稍等片刻。” “啧啧，总裁亲手煮的咖啡，我喝了是不是可以变得和总裁一样帅？”卢峰一副花痴的表情，连声音都带着少女般的上扬。 李文疏已经放好滤纸和咖啡粉，加了水，打开开关。 “我看是加州的阳光把你晒得皮痒了吧？” 李文疏朝他挑眉，自顾自坐在沙发上：“咖啡煮好了自己倒，哥手酸。” 这三年卢峰在美国加州为新宇集团做牛做马发展海外业务，如今初见成效，李文疏便派了新的业务经理过去“换回”卢峰。得力助手，要用在刀刃上。 卢峰倒了两杯咖啡，也坐下，和李文疏聊起来。不过是一些他在加州的个人生活经历，比如那边的菜有多烂，请的阿姨烧的中国菜也不伦不类，比如他又买了几台主机自己装着玩，比如这几天英雄联盟打得要吐血，比如在哪里遇见几个美女可惜不好意思要电话……这个人讲起这些琐事聒噪得很，和他抿着嘴唇码代码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李文疏只是听着，时不时调侃几句。 末了，卢峰终于神来一笔问了一句和工作有点关系的事：“听说‘魔兽’要出电影了，老大要不你买了英雄联盟这个ip也大赚一把？” 李文疏很想白他一眼，但高素质的他是不会这么做的，只能瞪他：“五毛特效的‘英雄联盟’电影？然后你是不是要开着你的小号上论坛谴责我这个出品公司拍烂片圈钱？” “呵呵呵呵~开玩笑的。”卢峰尴尬地笑笑，起身准备告别。 “我还没去我的新办公室参观参观呢，先走了啊！” 李文疏点头表示同意。 卢峰健步走到门口，突然顿住脚步，回过头来。 “我觉得……你好像活过来了。” 李文疏又想翻白眼：“我什么时候死过了？” 卢峰露慈母般的欣慰微笑，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回来了，是吗？”卢峰能想到的理由，只有这个。 李文疏沉默片刻。 “嗯。” 卢峰大惊失色：“所以老大你买下了整个三足鸟？！” 李文疏端正身子，严肃道：“别胡说，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她在三足鸟。” 卢峰又想到了什么：“那你告诉穆影小姐姐，你当初和她交往的原因了吗？” 李文疏懒懒地靠向沙发背：“原因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确实做出了那个选择，那就是我的错。” 卢峰一脸了然地狂奔而去。 第30章 摊事 程雨把关于小赵人事调动的方案提交给王主管，果不其然被王主管骂了一顿，顺道吼她因为想离职所以连本职工作都不好好做了。程雨扁扁嘴，不能怼啊。王主管一气之下，告诉她小赵的事不用她处理了。程雨简直兴高采烈，虽然不能表现出来。但她那副心甘情愿被你骂的模样，让王主管更气了。 王主管气了一会，开始用软软的声音，语重心长地说：“程雨，我知道你急着想辞职，但是，你看公司人事部加上你才四个人，培训岗现在还缺着人呢。最近秋季校招也要开始了，你现在拍拍屁股走人，那不是落井下石吗？你之前在的公司，没有完善的人事管理模块，你在人事工作上的经验并不是很充足，但公司还是把你招进来了，还把试用期给免了。” “确实一方面是因为公司缺人，但也是因为我们都是过来人，知道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找工作的困难嘛！人都讲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这也不是让你真的报答什么，但至少现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情况下，你先暂时好好工作，等找到合适的人了，咱们和和气气把劳动关系解除了，以后见面，还是朋友嘛！” 在这一番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竟然让程雨觉得，她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了，工作是工作，私人生活是私人生活，如果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她对得起自己学了四年的专业知识吗？何况，和数点公司闹僵，这也确实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于是她点点头：“王主管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工作的。” 王主管得意地笑笑，开始展露出他狼的本色：“我就知道你明事理的！那么赶紧去处理怒江那个工伤赔偿的事情吧！” 程雨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个事情一直是王主管亲自在跟进的，因为实在太严重了。社会调查部的四名员工前往y省怒江地区进行社会调查，谁知道碰上雨季山体滑坡，四人重伤住院，现在还在y省人民医院救治呢。 其实这件事情的善后工作并不是由数点公司全权负责，保险公司、大巴公司、当地政府以及相关部门都会介入。但家属们可不管这些，他们的亲人可是给你们数点公司工作的！是你们公司派他们去调查的！不找你们找谁！ 找就找吧，这还不是问题，问题是赔偿金额。一字一句按照《劳动合同法》来确定工伤赔偿，加上公司出于情感因素多加一些精神赔偿，这似乎是最合理的。但家属们不干啊，他们要大额赔偿，不给赔就闹。 那金额说出来吓死人。 能怎么办呢？提交仲裁机构仲裁固然是最合法的方式，但公司不要面子的啊？大众哪管你做的合不合理符不符合规定，人家四个人在那躺着呢，说不定就残了，你们就给这么点钱？资本家真是万恶之源啊！剥削！ 这件事已经跟进快一个星期了，毫无进展。 这工伤赔偿，是人事部的铁锅了，跑不了。 怎么安抚家属，怎么挽救公司面子，就看你们人事部了！做不好，就跪下谢罪吧！ 程雨心里苦啊，这锅怕不是人事部的，而是她程雨的吧！ 能怎么办呢？ 买机票飞去y省人民医院，接受家属们无情的鞭挞吧！ 不用心疼机票钱，公司报销。 程雨和公关部的几个同事飞到y省处理这个大事时，李文疏正在规划把自家出品的影视剧游戏化的方案，这也是他当初收购三足鸟研发团队的目的。以往都是以游戏ip为基准进行影视剧制作，现在，他打算以热门影视剧为基准推出同名手游，由三足鸟研发团队进行研发制作。 卢峰拽着他那屏幕已经被他玩切水果玩得花屏的安卓机进来，非常有礼貌地打扰他家总裁：“老大，你今天刷微博了吗？” 李文疏双手还在电脑键盘上打方案，皱眉：“刷微博？没兴趣。” 他并不喜欢微博上那一惊一乍的新闻报道方式，水军冲起来都能把真相冲垮。 卢峰迫不及待把自己那花屏的手机塞到李文疏面前，终于成功让他停下打字的双手。 李文疏心里疑惑，卢峰平时虽然和他没大没小，但很少会这样打扰他工作。 眼睛一撇，就扫见了热门头条。 “#黑心企业##数点公司##正义##友爱##和谐社会#曝光数点公司这个黑心公司！派员工前往危险地区工作，出了事故不认账！不赔钱！现在伤者躺在医院，怕是下半辈子都难自理了！可怜的家属们求赔偿无果！求求大家伸出援手，帮帮他们吧！” 李文疏觉得眼睛一痛，不是因为这条微博的内容，而是因为其中一张配图，几名数点公司员工出现在医院。那堆人里那个模糊的身影，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是程雨是谁。 这种情况难道也需要她这个新人赶赴战场吗？ 李文疏稍稍思考，便知道又是一出背锅戏。 而那边的卢峰已经发出同情的感叹：“老大，你老婆怎么总能摊上这种大事？难不成她就是传说中具有倒霉体质的可怜女主？” 李文疏扶额，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 但他确实同意，她真的是个时不时摊点大事的主。 第31章 主编 这是程雨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工作的压力。 回想起在三足鸟的时光，那真的是闹着玩一样啊！ 现在呢，重伤的员工在病床上躺着，家属在他们面前闹着，他们还只能默不作声挨骂。其实出事后，数点公司总经理和社会调查部主管穆影已经第一时间来看过，办好了所有住院手续，垫付了医药费用，但他们不可能一直留在医院。总经理一声令下，事情就踢到了公关部和人事部。 事实上，数点公司一直在做善后处理，在业内混了这么多年，这点公关工作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心甘情愿直面员工家属的痛骂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上层来做呢？当然是交给小白兔们啦！ 公关部那几只小黑兔，都是有经验的，家属劈头盖脸上来问赔偿的事，他们就不动声色整整齐齐看向程雨，于是家属们理所当然认为程雨就是主事的。 “你给个明白话，到底赔多少钱？” 亲属们推选出了一位代表，气势汹汹。 程雨当时心里想的是，赔偿一次性伤残补助金并按月给予伤残津贴，一级伤残为27个月的本人工资，二级伤残为25个月的本人工资，三级伤残为23个月的本人工资，四级伤残为21个月的本人工资…… 但她要这么说，家属会分分钟把她剁了。 于是，她只能说：“请您放心，公司为每位员工都缴纳了工伤保险，除了保险给出的赔偿，公司还会根据情况做出额外赔偿。” “我们不听这些！这些话你们说过很多次了！我们要知道你们赔多少钱！” 家属怒道。 一旁的公关部同事满怀同情的眼光看向程雨。赔多少钱谁知道？她一个小员工敢说吗？说少了你们要剁她，说多了老板会剁她。 程雨把心一横，一把握住家属的手：“大姐！我知道你们有困难，但你看四个大哥还躺着呢！我们老板说了，他们需要多少钱要他们好起来了自己算才知道啊！万一你们要的少了，以后还不是要闹家庭矛盾！” 几个同事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还要得少了？小妹妹你知道他们开口要多少钱吗？要他们自己算？我的天，你做人事的算不清楚还指望这几个病人能算清楚？ 家属们于是开始七嘴八舌说他们问过了，就要多少多少钱。 程雨听得头疼，但忽然就觉得有那么些不对劲。 她听说出事的第二天，家属们就马上提出赔偿问题，而且非常硬气地说出了一个数字。这怎么可能呢？亲人重病住院，他们第一反应难道是算公司应该赔多少吗？而且还可以众口一词如此清晰地提出一个确切数额？ 要么是他们一直在思考赔偿的问题，要么是“有人”帮他们思考这种赔偿问题。如果是“有人”，便不难想到这个人的目的了。业内恶性竞争罢了。 家属们还在吵吵，不知怎的就推推嚷嚷起来，程雨站在最前面，身子本来就轻，他们推来推去一不留神就把她给推出去了。 程雨低呼一声，却掉进一个臂弯里，后背触碰到柔软而带有温度的胸膛，双臂被人有力地扶住，男子混着烟草味的清冽气息包围而来。 抬起头，便看到江临川那张明媚的脸。 见鬼了吧！ 程雨吓得就要跳起来，但江临川不紧不慢拥着她，不给她跳开的机会。 神经病！ 程雨瞪他。 江临川看看臂弯里的程雨，仿佛在看一件很有趣的东西。 那些家属们终于发现他们不小心推了小姑娘，齐齐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程雨又瞪了江临川一样，用眼神告诫他，不想死赶紧放开。 江临川笑笑，扶她站稳，松开手，而后步伐轻缓走向那几位家属，不紧不慢取出名片，用清晰温和的声音说道：“你们好，我是《w城晚报》主编江临川。我听说了你们的事情，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 家属们受宠若惊接过名片，如果能让《w城晚报》报道这件事，那可就不得了啊！纸媒的权威性那可比网上爆料强多啦！ 程雨此刻吃了个惊，你什么时候成了《w城晚报》主编了？你不是c城文学出版社副主编吗？ 江临川仿佛看穿了程雨的心思，微笑：“小学妹，我觉得你的信息急需更新。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 程雨无语，又是这样，这个人时不时就能看穿她在想什么。 第32章 关系 数点公司几人安抚家属安抚到晚七点，终于他们累了，去吃饭了，几人今天也能解放了。 程雨走出y省医院大门，看到江临川伫立在医院门前的路灯下，晕染一身昏黄，和着马路上奔驰而过的车灯，晦暗不明。 几个同事挤眉弄眼看看程雨，贼眉鼠眼看看江临川，纷纷表示他们先撤了。 无语。 “小学妹，赏脸吃个饭吧？” 江临川高大的身影落下来，程雨更看不清他了。 “江学长，我想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也做得很清楚了。你继续这样，穆影姐恐怕连朋友都不会和你做了。” “程雨。” 他突然很认真地叫了她一声，她颤了颤。 “我是认真的。” 江临川挡住了灯光，她看不清楚这个人的表情，更不知道他眼眸里的内容是不是像他说的内容那么认真。 他的行为一直都很不合理，当初可以笑脸盈盈让她和李文疏了断，现在可以一边说喜欢穆影一边说想追求她。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在他那里是可以实现连贯性的。 拗不过，最后还不是安安静静和这个江临川坐下吃饭。 y省颇具盛名的桥香园，过桥米线卖得可以环绕地球好几周。 程雨不吃辣，y省能够符合她胃口的菜，过桥米线是首选。 对面的江临川早把几大勺油辣子倒进汤里和了，那红色真是触目惊心。 鹅油封面，汤汁滚烫，米线搭上里脊肉片、鸡脯肉片、乌鱼片、豌豆尖、韭菜、豆腐皮……确实不错。 一半米线下肚，程雨都想打个饱嗝了，对面的江临川终于开口：“其实我这个人真的不错的，和我相处多了，你会发现我的很多优点。” “事业有成，相貌堂堂，家境殷实，性格温和？”程雨呛了他一句。 江临川笑：“这些都只是表面的，我可是很有内涵的。” “……” “比如我很会照顾女生，我还会写情书，要不我写一封给你看看？” 程雨叼着的一块肉啪的一声掉到了碗里。 “不用了……不用了……”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程雨啪地一声把筷子甩掉了。 江临川哈哈大笑起来，起身拾起她甩掉的筷子，放在桌上，然后为她取来一双新筷子，取出桌上的纸巾，擦拭干净，工工整整放在她的碗上。 “小学妹，你不必惊讶于我的才华。”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其实……”江临川突然收起他的满脸笑意，连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你不应该因为曾经和李文疏在一起，就不再接受别人。或许你可以试着接受我，也许结果会很不错呢。” 程雨感觉心头上被刺了一针，又麻又痛。 “我和他没有在一起过。”她的声音很低。 “嗯？” 程雨却沉默了。 江临川盯着她看一会，发觉这样下去今晚怕是等不到她再开口了，于是问了句：“那你们算什么呢？” 他养的小宠物？他的情妇？他的固定约友？ 她不知道。 夜空星辰闪烁，高原地区的星星，总是比别的地方明亮些。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程雨到达y省的第三天，新浪官方发布微博，明确表示那条所谓爆料数点公司“黑心”的微博，实为一名受雇于标位公司的“专业水军”所为，而标位公司正是数点公司在w城的最大竞争对手。该微博严重不符实，已被撤销，数点公司也开始走法律程序。 还在y省“稳住”家属的几人看到这一消息，稍稍松了口气。如此一来，想通整件事似乎就不难了，那些家属能够第一时间闹起来，怕也是标位公司煽动的吧。 于是，公关部几只小黑兔开始发挥他们的所长，明示暗示地和家属们分析利害关系，家属们总算安静下来了。 千里之外的新宇集团总裁办公室里，李文疏刷着微博，心里非常畅快。 一旁的卢峰看看老大这副奸笑的模样，心想老大你不是对刷微博不感兴趣吗？你不是从不关心这种爆料吗？你不是还要做方案的吗？ 卢峰心里苦，他这个在加州混得风生水起的得力助手一回国，第一个工作就是帮他家老大查那条微博爆料者是谁，对方那也是个高手啊，会反爬追踪的啊。他追踪了一天才追踪出确切地址，老大又要他和新浪方面交涉，交涉个什么，你李大总裁砸个钱支持他几个项目，他能不帮你？ 当然作为优秀投资人的李大总裁是不会做出砸钱这么没档次的事情的。 他只是答应新浪方面，可以参加关于创业访谈的微博直播。 当时卢峰整个人都惊呆了，李文疏这么低调这么不喜欢访谈的人，为了老婆那都不算事啊！ 卢峰心里戏演得差不多了，赶紧凑到总裁面前：“老大，你还满意吧？” 李文疏点点头，抬手抱头靠在办公椅上：“还不错。” 这种能保护她的感觉，真的不错。 第33章 青春 吃完米线，绕过翠湖，沿着翠湖南路一路走去，便来到了y省著名大学y大。 夜晚的大学校园，灯光藏在树影身后，教学楼迷蒙的轮廓参差不齐，如果不是对校园情有独钟，它们看起来真像鬼魅一般。 进入校门，彰显建校者野心的九十五级台阶，一阶一阶向上，九五之尊。 程雨一步一步向上攀登，江临川只是默默跟着她，一步一步向上走。 她想起了那些远去不久的校园时光，那时，她经常奔走在教学楼、图书馆、食堂、宿舍之间，大学前两年的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除了周五下午，其他时间都是课。辅导员锦上添花，为他们贴心加上早晚自习。 那时班上同学纷纷感慨，原来上了大学还要上早晚自习，什么上了大学就是天堂，都是骗人的。 程雨当时申请了助学贷款，早前在新生qq群里已经和上届学姐打听好兼职的事情，每周末她可以去给一个初三学生辅导数学，每小时六十块钱。学姐还告诉她，好好学习，各类奖学金拿到手软，生活费根本不是问题。 于是在正式踏入大学之前，程雨已经把自己的时间表安排满了。那个时候，她的日子就围着学习、兼职、见李文疏转，那时她还年轻啊，怎么折腾都不累。 程雨想，可能是因为那时的她，怀有一份期待，对李文疏的期待。所以，那些岁月，竟是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芒，足以让她铭刻于人生之碑上。 拾阶而上，绕过张邦翰设计的会泽院，这座历经沧桑的法式建筑，见证过“七?一五”爱国学生运动，汇聚过李广田、冯友兰、顾颉刚、费孝通这些智者的人生智慧，而与它相互照应的，是一座钟楼。 会泽院如一部记诵历史的书卷，而那一座钟楼，是书写沧桑的神笔。 “钟楼接晖，是这里的一大景致。傍晚时分，夕阳余晖照在钟楼顶端，钟楼顶会仿佛镀上一层金色。”江临川缓缓道来，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显得尤为温润，就像今夜的月色，柔和而淡雅。 “可惜这次没机会带你看了。”他轻笑。 程雨一行人订了第二天中午的机票，他们还需要赶回去继续工作。 “你看过吗？”程雨觉得，江临川对这里很熟悉。 “嗯。”他难得地顿了顿，夜色掩盖他眼底的愁绪，“小时候，我和妈妈住在这附近。” 这种私事程雨当然是不知道的，但她捕捉到了一丝信息，他没有说“爸爸”。 “钟楼后面有一个天文点，要不要去看看？” 江临川记得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林贤邀请程雨宿舍几人来观看文学院举办的诗歌创作大赛，有一个大三男生上台朗读他的大作，其中有一句：“我可以飞跃天狼星与水星的距离，恒星之间如此遥远，却无法阻隔我为你而来的年年月月。” 当时坐在江临川身旁的程雨皱眉道：“水星不是恒星，是类地行星。” 后来，他开始注意到，这个读经管专业的小学妹，竟然喜欢看一些数学、物理、天文方面的书籍，有时候还会看着天空发呆。有一次他问她在看什么，她捉弄他一般地说，在思考宇宙的起源。 现在，他仿佛看到程雨眼里又闪过他难得一见的亮光，然后听见她说：“好啊。” 难得啊，答应得这么爽快。 江临川打开了手机的电筒，照亮天文点石碑，程雨笑：“你照它做什么，天文点一般而言是大地控制点，在这一点可以测到一个相邻大地控制点的天文方位角。要观测的不是这个点本身。” 江临川也笑：“我照的是上面的字。” “……” 好吧，石碑上确实记录这一天文观测点的测量记录。 程雨低下身子去看，“初测数据为：xx府xx县北极高25°6′，京师偏西13°38′……” “程雨。” 江临川叫了她一声，声音再次划破夜晚的宁静。 “嗯？”程雨还在看石碑上的记录。 “你为什么读文科？” 程雨僵了僵，直起身子，没有说话。 为什么读文科？ 因为…… 因为这样，他会开心一些啊。 一片海棠树叶落下，飘落程雨发上。 江临川下意识抬手为她摘下。 温暖的指尖触碰到她柔顺的发上，他觉得那触感有点美好。 但程雨几乎也是下意识地跳开了。 那片绿叶随着她的动作，慢悠悠栽落地上。 江临川没由来地生出了一个想法。 如果先碰到的是你，我会不会爱上你？ 第34章 选秀 新宇集团“璀璨之星”大型选秀项目已经进入尾声，进入前十名的选手将有机会获得新宇集团提供的培训机会，培训结束后将进行最后一轮比拼，胜出者将饰演新宇集团最新ip剧《明星制造》女主角。 该剧男主角由当红流量小生陆静言担当。即使没有拔得头筹，表现优异者也将有机会在剧中扮演一些戏份较重的配角。 卢峰回国后接手的大案，便是这一项目。前期工作宣传部和策划部已经做得相当妥当，卢峰要做的，就是在最终向总裁提交候选人名单前，把把关。 卢峰大致翻阅手中的材料，有些疑惑：“怎么有十一份？” “有两个人选，各项评分不相上下，我们想请卢特助给些建议。”策划部陈经理说道，“最底下两份材料是她们的。” 卢峰抽出最底下两份材料，扫了一眼，看到两个名字，刘宛，林婷婷。 嗯……嗯？林婷婷？ 卢峰仔细查看林婷婷的材料，c大2008级人力资源管理专业。 这不是……那谁的室友吗！ 两个部门经理就看着他们特助的脸上又是“啊”又是“哦”的风云变幻，默默擦汗。 “先说说你们的看法。”特助开口了。 陈经理道：“刘宛和林婷婷长相、气质都属中上等的，表演技巧上，刘宛是电影学院大二学生，基础扎实。林婷婷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参演过任何影视剧，只是参加业余话剧团队，但她很有表演天赋。刘宛的问题是声线过粗，而林婷婷的问题是年纪稍大，她25岁了。” 确实啊，25岁，早过了黄金期，现在那些小演员们，吃的多是青春饭。25岁才开始拍戏，等混个眼熟得等到快30岁了吧……混眼熟了演什么呢？女主的婆婆？ 卢峰打了个寒战，然后说：“我知道了。我考虑考虑，你们去忙吧。” 两个部门经理轻松愉快地把这件事交给他们特助了。而他们特助所谓的“考虑考虑”，就是找他们总裁。 卢峰想到又有事可以让他们家总裁操心，就忍不住开心了呢！ 李文疏下午刚喝了杯咖啡提神，他已经连续三天睡眠时间不足三小时了，现在正在对着电脑揉太阳穴。 卢峰哼着歌走进来，他现在可是掌握总裁办公室大门密码的男人。 “什么事这么开心？”李文疏依旧闭目揉太阳穴。 “你自己看看吧。”卢峰把两份材料放在桌上。 李文疏蹙着眉头，睁开眼扫见文件封面标题：“璀璨之星选秀项目候选人。” 他不是交代过，下周一再把最终名单提交给他吗？ 抬头看看卢峰，那家伙就一副你快看快看，不看后悔死你的表情。 于是拿起来翻。 林婷婷？c大？ 李文疏明了，放下资料，继续抬头看电脑打字。 卢峰不开心了：“老大你看清楚了吗？” “我没近视。” “那个林婷婷啊！就是……就是你老婆的闺蜜啊！” “我没失忆。” “……” 卢峰吃瘪，怎么反应这么平淡，这可是和你老婆有关的事！ 卢峰开始怀疑人生了。 过一会，才听到总裁开口：“按流程走。” 意思就是该怎么办怎么办，他不会开后门。 老大果然是公私分明啊！ 其实他过来说这件事情只是想看看他家总裁看到和老婆有关的事会不会跳起来，他当然也不会幼稚到认为总裁真的会做开后门这种事。如果李文疏是这种人，怎么可能带领新宇集团走到行业顶端？ 卢峰轻手轻脚抽回材料，转身轻手轻脚向门外走去，就听到背后传来他家总裁云淡风轻的声音：“如果林婷婷进入最终名单，麻烦帮我安排时间和这些候选人见个面。谢谢。” 卢峰仰天大笑，老大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最终卢峰与几位项目负责人经过无记名投票，决定入围者为林婷婷。 林婷婷接到通知的那天，终于解除缄默状态，在微信四人小群里兴高采烈地宣布她即将踏上明星之路，光明的未来正在向她招手，还特地@了程雨。 林婷婷：@程雨，小妞，我马上要到你的城市去啦！在新宇集团要培训三个月呢！ 陆小雯：婷婷你好厉害啊，以后是大明星了记得给我们留档期请客吃饭！ 蒋玲：@林婷婷@程雨，以后你们可以经常一起玩了，真羡慕啊！婷婷你住在哪？ 林婷婷：新宇集团免费的员工宿舍！不错吧！据说是高档小区啊！不过最后一个月就要自己租房啦！ …… 程雨看到群里刷刷刷跳过的信息时，心里也有几万只羊驼刷刷刷跳过。 程雨记得，李文疏找她的时候曾经找到了林婷婷那里……他们会不会还记得…… 祈祷总裁没有空遇到公司小小艺人吧…… 于是微笑着回复微信。 程雨：@林婷婷，好啊，过来打电话，请你吃饭。 第35章 包养 十位候选人中，第一名是来自h省戏剧学院的肖燕子，外貌、气质、声乐、表演都比其他候选人出挑不少。最后一名是林婷婷。当然，这些排名只有公司内部人士知道。 项目负责人亲自通知她们，公司为了给她们接风洗尘，在嘉华大厦请客吃饭，总裁大人也会过来。这些女孩子们虽然年轻，但既然决定进入娱乐圈，对所谓的“潜规则”也不是一无所知。 但这也太快了吧？姑娘们心里默默吐槽，有几个已经在心里打算好，等会如果他们表现出一丝一毫“潜规则”的意思，她们就以鄙视的不屑的嗤之以鼻的态度骂他们！ 还好，在大厅迎接姑娘们的是个礼貌友好的小姐姐，微笑着把她们领进包间，还一直说不用太拘束，吃个便饭而已。 入座不久，几个部门经理也来了，这些经理她们也接触过几次，也是相当专业和认真的，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潜规则”的倾向。 难道说想让总裁来“潜”？ 部门经理们礼貌地询问姑娘们有没有忌口和爱吃的菜，大家不约而同说不挑食，他们便让服务生不必调整菜单，可以开始上菜。 菜品丰富，在嗜辣如命的w市，馆子里做的菜多少会有点重咸重辣，但今天餐桌上好几道菜都是清淡得很，一道糖醋排骨刚上桌，一位经理赶紧让服务生撤下去，坐在旁边的姑娘听到他跟另一位经理嘀咕：“总裁桌上不能出现糖醋排骨你不知道啊。” 菜刚上得差不多，包间的门打开，李文疏带着他那清冷凌厉的气场走进来，步伐稳健，身形俊朗。 “抱歉，我来晚了。” 经理们刷地带着姑娘们站起身来：“没有没有，我们也刚到。” 策划部陈经理主动介绍几位姑娘，而后才向姑娘们介绍他们家总裁：“这是我们集团总裁。” “你们好，我是李文疏，感谢你们赏脸来。” 不轻不重的语气。 姑娘们心里默默吸了口气，新宇集团的总裁，长这么好看的吗！ 她们也了解过关于新宇这位年轻总裁的一些事情，但他很少接受访谈，即便接受访谈那也是不拍照的，网上只有几张疑似热情迷妹偷拍的他出席一些峰会的照片，糊得很。 今天见到真人，和想象中的什么油光满面、早年脱发、体态发福完全不同嘛！ 寒暄一番，终于纷纷落座。 林婷婷现在只剩下三个反应，震惊震惊震惊。 她应该没有认错的，这个新宇集团总裁，就是四年前“包养”程雨的人吧！ “包养”这个词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但她和陆小雯蒋玲都没有在程雨面前用过这个词，也没有在背后这样议论过她，只是几人心照不宣而已。 她还记得开学报到那天，程雨来得最晚，说是助学贷款手续上出了点问题。她们帮忙程雨收拾好床铺，聊了会天，对两天后的军训进行长达半小时的吐槽，然后开始规划去哪吃晚饭。 那个时候，程雨接了电话，而她的手机，是当时市面上又贵又畅销的诺基亚n96。她们惊讶，申请助学贷款的人花了几千块去买一个手机？ 后来程雨一直揣着两个手机，一个是她自己做兼职挣钱买的三百块国产山寨机，她用来和同学们联络。另一个从n96到iphone3g，似乎只用来和一个人联系。当那个手机响起的时候，程雨脸上那种有些幸福又有些忧伤的神情，让她整个人都变得神秘许多。 林婷婷也还记得，许多个周六甚至周五晚上，程雨都是夜不归宿的，她接的兼职都是发传单、做家教之类，不会需要在外过夜。而每次回来，她都会带着一大包零食。据她们观察，程雨并不爱吃零食，开学她们一起逛超市，她买了袋薯片，吃了几口就放到软。于是那些零食最后都被她们几个瓜分了。 有一次，她们三个在学校西门附近下馆子，远远看见程雨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她们当时就对这姑娘又同情又痛恨。终于陆小雯忍不住，问了这件事：“我们刚才在西门吃饭，看到有辆车送你过来的。你昨晚也没有回来。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当时程雨怎么说来着？ “不是，是我爸妈朋友家的孩子。” 后来大家当然明白，不是这样简单。但是大家都没有再提，她们也不是嘴碎的人，只是会担心她被人骗。可有时候又觉得事情不对劲，难道被人“包养”，还这么穷，还要恨不得挤出所有时间找兼职吗？ 她们知道程雨家里只有一个养父，没欠债也没生大病，并不需要很多钱。所以程雨拼命挣的钱，是自己的生活费。包养别人还不给生活费的？ 这种情况持续到了大二下学期，有一次林婷婷刚开完学生会例会，走出1号教学楼就见到一个风华卓越的男子走过来问她：“抱歉同学，打扰你一会。你是程雨的同学吧？能请你帮我把这个给她吗？” 那是一封信，信封手写几个笔力雄强，气势雄浑的大字：“程雨亲启。” 那个人是李文疏。 程雨看完那封信后，哭得像个泪人，然后离开学校，几天后才回来，课都翘了两天。她说她去旅行了。 一个月后，林婷婷第二次见到李文疏，那时程雨不在学校，辅导员说她请了一个月的假，原因要她们不要多问。每天傍晚，林婷婷都能看到李文疏在宿舍楼附近徘徊，有次她大胆上前告诉他：“程雨不在学校。” 他只是有些落寞地说：“我知道，我在等她回来。” 一个月后，程雨回来了，整个人很憔悴，原本明亮的眼睛变得死气沉沉。 后来，李文疏再没出现过。 再后来，程雨来到w市实习。 她再没有见过程雨用那部iphone3g。 第36章 不忘 一顿接风宴吃得也并不轻松，尽管新宇总裁举止礼貌态度友好，但他即便一言不发坐在那里，就令人感到疏远和压迫，让人坐立不安。 李文疏话不多，基本上是在回答小姑娘们偶尔大胆问的一些问题，诸如她们的后续发展，集团的相关影视剧计划等。还有一些涉及他私人生活的问题，比如女朋友之类的，被他非常直接忽略。 众人都以为总裁只是来过过场子，说两句就走了，没想到李文疏竟然和他们从头吃到尾，直到饭饱酒足，才起身去一趟洗手间。 包间里众人仿佛紧绷的弦得到片刻释放，气氛立马活跃起来，大家三三两两聊起天来，连部门经理们也仿佛放飞了自我。 两三个姑娘也相继起身去洗手间，林婷婷跟在其中。 她在洗手间磨蹭了好一会，出来的时候，远远看到李文疏一个人站在吸烟区，手插着裤袋，微微仰着头，把自己埋在烟雾缭绕里，不知在想什么。 林婷婷原本想走开，但浓浓的好奇（八卦）心使她不由已抬脚向李文疏走去。 李文疏看到她走近，掐了手里的烟。 “李总，请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林婷婷问完，感受到李文疏散发出来的清冷，感觉有那么一点后悔。 她真的不是在搭讪啊！ 李文疏沉默地看看她。 林婷婷哭，人家就算记得程雨，也不一定记得你吧？！ “嗯，你是程雨的室友。” 那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竟然那么令人心悸。 林婷婷心想，还算你有良心。朝李文疏笑笑，转身想走。 但不知怎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从来没在她们面前哭过的程雨，拿着那封信哭成泪人的模样。这些年，程雨一个人在一个陌生城市一呆就是四年，还笑着和她们说挺好的。她们从来不敢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即便养父过世，她在故乡也该有其他的亲朋好友。只能说，这一切似乎和那个让她肝肠寸断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于是，她回过头。 “程雨这些年过得很不好。有段时间她总是半夜起来出去，后来我们发现她是自己躲到公共浴室里哭。后来她实习完，回学校准备毕业论文的时候，我们以为她好了，但她还是会半夜起来，只是她没有躲到浴室里哭，而是坐在楼下长椅发呆到后半夜。” 林婷婷平淡述说着，似乎这件事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不带感情地念一段台词。 李文疏没有说话，薄唇紧抿。他眸色深沉，不露声色。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插在裤袋里的手，几乎要被自己握碎。 林婷婷微笑：“李总，感谢您还记得我，记得程雨。”而后转身离开。 后来林婷婷和程雨见面时，没有提起李文疏。 因为她一直都记得，大学期间，她有几次偶尔提起那个来找她的男子，程雨都会进入一整天的沉默状态。 那是她的死穴。 程雨终于又挨到了下班时间，又一如既往“加班”一小时，她翻翻放在桌上的小台历，距离她可以离开这里的时间，还剩下三周。这些日子她一直尽量避免和穆影碰面，即使无可避免撞上了，也只是尴尬笑笑走开。穆影似乎也不太和她说话，只是这样的氛围，依旧很压抑而诡异。 再熬熬，再熬熬。 她已经开始投简历找新工作了，目前的目标城市是y省省府k市，上次处理工伤案子去过一次后，她竟然觉得那里挺不错的。 最不错的一点是，离这里足够远。 满怀对三周后新生活的期待，程雨欢快地奔出公司，没有注意停靠路边的江临川的车。 江临川隐在银色车里，看着那个身影轻快离开，有些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今天他本来想来找穆影谈谈关于专访的事情，数点公司四名员工遇到重大事故，标位公司趁机恶意抹黑，紧接着事件很快出现反转。 这是个相当有看点的事件，w城晚报自然会做出专栏报道，穆影作为员工所在部门的主管，如果能接受访谈，一定能让这个报道的内容丰富不少。 这种事本不用他堂堂一个主编跑腿，但谁叫他和穆影熟呢，这种事，熟人比较好沟通。所以今天他又早早开车停在附近等她。但等到穆影的身影出现，他却没有下车。 因为他发现，有一个身影还没出现。 他竟然产生了一种想法，想看看那个人的想法。 于是他便这样等着，等了一个小时。 叹了口气，江临川拨通穆影的电话，约访谈时间。 第37章 认真 自从上次在望江阁分别后，穆影再没有主动联系江临川，因为那种情况下，四个人之间的关系确实有些奇怪。她对程雨仍心存芥蒂，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事发不到一个月，总要有段时间去调整。 她不清楚江临川是不是真的要追求程雨，如果是真的，这叫什么事呢？两个追求过自己的人，现在又去追求程雨…… 但这些情绪，在接受访谈时，穆影便已经暂且搁置了。她是社会学出身，懂得不同的社会人群，因其所受到的社会因素影响不同，会表现出不同的社会行为，也许她和李文疏，和江临川都属于不同的人类群体吧。 面对w城晚报资深记者的诸多刁钻问题，穆影没有任何失态表现，用她得体而专业的话语，站在公司的立场上，重塑形象。 “穆主管，据我所知，数点公司承接的很多项目都是针对偏远山区的，这些地区交通不便，自然环境恶劣。那么数点公司如何保障调查人员的生命财产安全呢？” “任何事情都存在风险，我们所能做的，是建立完善的预防机制与健全的善后机制，采取最为科学的方法，以我们最大的信心去应对风险可能带来的后果。“ “我可以举一些具体的例子，从个人层面来说，我们公司所有的调查员，都有过不少于五年的村落调查经历，对各种带来危险的外部因素，如水土不服，蚊虫叮咬，雨季潮湿等，都有应对方法。” “从公司层面来说，我们会在项目确定前，全面评估调查对象的困难程度，诸如通电通水情况，厕所、医院诊所等公共设施，交通便利程度等。而对于像地震、泥石流等这些不可抗力因素，我们一方面尽量避开频发区，另一方面会进一步完善事后处理办法。” “也就是说，数点公司不会因此放弃对这些地区的调查工作对吗？” “我想，如果因为它存在危险，我们就悬置不谈，那么这些地区的真实情况就得不到及时地反映，当地的实际需求也就得不到倾诉。从我个人而言，我也是有着身为社会学研究者的学术追求和诉求，那就是用我所学，为难以表达的群体代为表达。我想很多社会调查者也和我一样，有这样的决心。” …… 在一旁控场的江临川，看着眼前这个充满自信、坚持自我追求的穆影，有些讶异，更多的是欣赏。 他认识她的时候，两人都还在读初二。穆影上学上得早，所以即便他们相隔三岁，却是同一级，在同一个班学习。那时他刚从y省转学来h省，两省基础教育水平差距大，他刚转学的时候，根本跟不上班上其他同学，科科考试都是倒数。 许多同学嘲笑他，他也有些自暴自弃，甚至上课趴在桌子上睡觉，气得老师把他移到教室最后方坐着。但是穆影却主动来找他，鼓励他，给他看笔记，教他许多知识点。于是，他好像有了动力，有了方向。他奋起读书，终于和她考进同一所高中，同一个班，他们就一直这样，做了五年的同班同学。 高三那年，他向穆影表达爱慕之情，穆影当时说，她还不能决定，等考上大学再说。 然后他继续奋进，和她考进同一所大学，一起进了人文学院，他学文学，她学社会学。 但是，穆影还是说，她还没想清楚。 大学期间，追求穆影的人络绎不绝，但她只有一个回复，她还没想清楚。 就这样，她带着她的“还没想清楚”进入华光集团名下的明辉公司工作，遇见了李文疏。 直到现在，他也不是很清楚，穆影当初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才决定和李文疏在一起的。但显然，现在她又要开始新的一轮“还没想清楚了”。 访谈结束，晚报记者和协助人员先行离开数点公司，江临川微笑着走过去。 “穆主管今天浑身上下散发出另我等凡人颤抖的人格魅力。” 穆影原本还没打算结束和江临川之间的沉默状态的，被他这一逗，憋不住了。 “那你是不是要请我吃饭了？” “遵命。” “噗~” 穆影抚了抚耳畔的发丝，突然看向江临川。 “临川，你上次说要追求程雨，是认真的吗？” 江临川眸色渐深，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孜孜不倦为他讲解数学题的小女孩，想起高一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慷慨激昂演讲的女孩，想起高三毕业，拉着他站在教学楼前方孔子雕像前照相的女孩，想起大学校园里，穿着学士学位服，跟他说还没想清楚的女孩…… 他点点头。 “我是认真的。” 第38章 压力 周一下午，数点公司人事部部门会议照常开始。 这次的主题很直接，九月校招。 高校作为巨大的人才储备库，一直对企业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企业可以从高校招聘到各类人才，他们具备专业知识，学习能力强，易于接受新鲜事物。更重要的是，这些年轻人都是满腹热情，甚至能在工作中任劳任怨，即使一些应届毕业生难以快速建立“功劳”，但“苦劳”还是不少的。 高校也是卧虎藏龙之地，有些毕业生甚至展现出比从业好几年的员工更强的专业素养和职业魄力，而那些手握专利的理工科毕业生，更是企业抢破头想要的。因此，校园招聘一直是企业招聘的重要渠道。 每年秋季校招一般从九月中旬开始，往往是宣讲会先行。 数点公司今年压力比较大，调查部因为上次调查事故，算上小赵怀孕的事情，五个岗位空缺；技术部常年缺少高精专人才；风险管理部有两个员工表达了离职倾向，市场部今年准备扩充数量；人事部…… 王主管抽搐，人事部就是充电话费送的，从专业角度讲，不说那些走在行业前沿的企业早已走上人力资源八大模块的新道路，就说传统的人力资源规划、招聘与配置、培训与开发、薪酬与福利、绩效管理、员工关系等六大模块，他们数点公司正经有的就招聘、薪酬两个模块，哦，本来管薪酬的程雨，现在也要离职了。 另外两个扎堆在招聘那里，偶尔得空了，管一管培训和员工关系。他王主管呢，似乎什么都干，可能规划做得多一点，但问题是，每一年的规划就没有能实现的。 怎么可能实现呢？各个部门每年都喊着要人要人，但你们要的那是一般人吗？社会调查部要有五年调查经验的，这些人要么跑高校搞研究去了，要么被ngo（非政府组织）挖走了，要么自己任性，把调查当乐趣，四处跑跑，写写书，发发论文。技术部呢，你们要的可是“高精专”人才，这些人才哪个企业不差？怕是马云刘强东都想要吧？ 算来算去，只有财务部最省心，没有任何关于缺人的呐喊。 想来想去，王主管决定社会调查部的空缺，找猎头去挖吧。这次校招先把他们人事部的空缺补上，人事部干活的人多了，其他部门的问题就相当于解决了三分之一。 人事部三只听完王主管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理论分析”后，总结出了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以招聘为中心，坚持招专业能力强的毕业生，坚持招肯干活的毕业生。 程雨想起大学期间学到的所有专业课，那时他们所认识到的“人力资源管理”多么专业，多么深刻，地位多么重要，然而等她工作了才发现，那些专业模块、专业量表、专业评估手段都是奢侈品，公司需要什么，你就得让什么变得突出就可以了。比如现在，公司要人，你就当人力资源管理就是招聘，就可以了。 另外两位同时围绕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提出他们想到的针对校招的方式方法，王主管不点头也不摇头，然后一脸阴沉转向程雨。 “我觉得吧……我们可以把所需要的人才类型量化。比如，在招聘阶段，我们加入mbti职业性格测试，据我所知，欧美企业很早就引入了这类数据化分析。”程雨说得很简短，她在工作中一向喜欢把各种事情数据化分析，这一点王主管一直不太喜欢，在他看来，人力资源管理方式，应该更倾向于因人而异，凡事数据化，是脱离实际的做法。 但是，今天王主管竟然没有立刻否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问程雨：“上次那个平衡记分卡绩效模型是你自己做的？” 程雨点头。 平衡记分卡绩效模型源自哈佛大学教授robertkaplan与诺朗顿研究院执行长davidnorton所提出的“未来组织绩效衡量方法”，确立各部门平衡记分卡考核指标体系，便可根据这一体系进行绩效评估，评估结果直接和薪酬挂钩。 但这一方法也存在很大困难，那就是平衡计分卡中有一些条目很难解释清楚，很难衡量出来，比如“学习与成长”这一指标，根本不存在客观标准。 程雨以前在三足鸟工作时，这一套用得相当得心应手，原因很简单，公司小，对象单一，最重要的是陶总他们最喜欢数据化啦~ 程雨不知道王主管怎么又提出这件事，他不是第一时间就否决了吗？ 程雨当然不知道，王主管有一次和总经理吃饭，说笑话一般说起程雨的做法，结果总经理若有所思，然后感叹道：“这个方法欧美企业早就用得炉火纯青，我们不少大企业也在用。我听说，新宇集团用的就是这个绩效模型。” 王经理当时就尴尬了，其实他本身并不是人力资源出身，他是学工商管理的，后来调到人事部，竟然干得风生水起，连他自己都慢慢觉得，做人事根本不需要专业人才嘛。 人事部两位两只糙汉，一心一意专注于招聘，有时候他都要忘了那两只也是学人力资源管理的，还以为是学人口搬运的。 “程雨，这次招聘你也一起去，就试试你的数据化方法。” 有些惊讶啊。 “先去c大试试吧，你不就是c大毕业的吗？快和c大就业办联系。本来打算把c大招聘安排到明年三月的，不过，我们现在急招人，你正好有渠道，就这么办，招几个年底前能来实习的。” 程雨仿佛又被雷劈了。她最近经常被雷劈。 王主管，你和我有仇的吧？上次让我去挨骂，现在让我去c城。 c城，那是她最不想回去的地方。 第39章 教授 部门会议就在这么结束了，王主管风风火火跑了，两个同事伸伸懒腰，突然凑到程雨身侧。 “程雨，你还真的用那个平衡记分卡啊？我们还以为那只适合在课本上用而已。”小张咧嘴笑。 “还有mbti，哎呦我的天，你竟然还记得这个。你老师教得不错啊，他肯定会很欣慰的。”小邓也咧嘴笑。 程雨笑笑：“是啊，教得好。” 心下黯然。 教得好的不是老师，而是李文疏。 那是大一下学期，班主任强制要求班上同学必须都参加学院的企业运营模拟大赛，于是她们宿舍几个和市场营销的同学组队参加。市场营销的同学负责产品介绍与市场推广部分，林婷婷负责财务管理部分，陆小雯负责企业文化建设部分，程雨和蒋玲负责人力资源部分。程雨分到的是薪酬管理、绩效管理和员工关系。 于是她可怜的周末时间，又要瓜分出一部分来应对这次大赛。 临近比赛日的那个周六晚上，程雨趴在李文疏c城公寓的书房里修改方案，完全忘记了时间。 李文疏阴着一张脸进来，今晚的饭做得有失水准就算了，竟然还敢把他晾在一边？这都几点了？ 程雨还在她好不容易攒钱买来的联想笔记本上改方案，突然听到李文疏冰冷的一句：“做得太烂了。” 程雨默默咽口水，我们的层次能一样吗？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好，明明她已经很认真地上课，很认真地看书，很认真地学习，但总觉得自己在这个专业上确实缺乏灵感，这缺少的百分之一灵感，是她用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补不上的。 仿佛没听到一般，程雨继续改。 李文疏这下彻底怒了，第一次蛮不讲理啪地一声盖上她的电脑。 程雨吓得不轻，僵着身子，心里哭，她还没保存！ 身后那个人叹了口气，把她拽到怀里，轻吻她的头发：“对不起……我保证明天教你一个好方法。”然后他横抱起她走进卧室。 第二天，李文疏一大早便开始教她那个“好方法”，360度和平衡计分卡绩效模型。往后的每个周末，李文疏都会抽出时间来给她补课。他原本周日中午就会回t城，但从那以后，他总会拖到傍晚。 而程雨自此更加拼命地看专业书，听讲座，找案例。大二那年，她拿到了一等学业奖学金。 总是这样啊，他说她字写的丑，于是她拼命地练。他说她英语口语难听，于是她也拼命地练。他说她专业课烂，于是她开始拼命地学。 一直都是这样啊，她用她小小的步伐，艰难而拼命地想跟上他的脚步。 那么现在呢，她该拼命去做什么呢？ 林婷婷参加新宇集团的培训已经三天了，项目总监唐哥给她们制定了严格的饮食表，告诫她们，做艺人的，要管得住自己的嘴，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否则身材走样了，就自己哭去吧。唐哥每天都会要求她们测体重，涨了0.1kg都会被他瞪半天。 这样一来，林婷婷都不敢找程雨吃麻辣香锅了。她和蒋玲都是h省人，爱吃辣，陆小雯是甘肃人，不怎么吃辣。但令她们疑惑的是，程雨作为h省人竟然也不吃辣。所以每次找她吃麻辣香锅，都是林婷婷一个人抓着一大碗辣辣的菜吃，程雨买碗粉陪她吃。 林婷婷独自坐在新宇集团20层的休息区吃唐哥为她们准备的晚餐，一盒蔬菜，加两片全麦土司。塞下了最后一片生菜，林婷婷叹了口气，没想到当艺人这么辛苦。其实当初她真的只是报名玩玩的，毕竟她跳槽跳得失去新鲜感，话剧社有朋友提议她参加“璀璨之星”大赛试试，没想到一玩玩飞了，一路从海选进了十强。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她就不能再抱着“玩玩”的态度了，只是自己已经25岁了，对职业生涯一点规划都没有，想当初，她还是学院“个人职业生涯规划大赛”第一名呢，哎，当初想得那么好，现在职业生涯还不是一团糟。 “你好，请问……” 一个男音把林婷婷从追忆似水年华中拯救出来，林婷婷转过身，就看到斯斯文文一个小哥，带着黑框眼镜，穿着浅粉色衬衣。 哎哟粉色衬衣？该不会是个小基佬吧？林婷婷不知哪来的自信，把“穿粉色”和性向联系起来。 “你好，请问舞蹈室在哪边？”声音也温温柔柔的，林婷婷想，错不了，肯定是个基。 “在2006，往那边走，第三间，有门牌号。”林婷婷指了下，小哥微笑着说声谢谢，向舞蹈室走去了。 林婷婷这才注意到，他拿了个急诊药箱。 浓浓的好奇心又萌发起来，林婷婷是从不会吸取“好奇害死猫”这种教训的，自个儿磨蹭了一会，也向舞蹈室走去了。 第40章 唯一 今天她们一整天都在舞蹈室练体形，莫不是哪个姑娘摔胳膊断腿了吧？ 走近了，就听到肖燕子的声音：“顾医生，你能把这穴位教一教我吗？下次再疼我就自己按一下，免得再麻烦你跑一趟。” “额……这个……是血海穴，膝盖上方刚才的位置。但也不是一定有效的，这次我是看你疼得厉害，所以试一试。平时你还是要注意不要碰凉水，不要多做剧烈运动，多喝点热的可以缓解痛苦。” “嗯嗯，顾医生，想不到你这么年轻，经验这么丰富。” “呵呵……” 林婷婷心下了然，这个肖燕子怕是痛经了吧。啧啧，一个男的，对这种事这么清楚。林婷婷更加确认粉红小哥的性取向了。 思想放飞之时，顾医生已经走出门，差点撞到趴在门侧的林婷婷。 “……”顾医生愣了愣，然后朝林婷婷微笑点头，走了。 啧啧啧，连走路都这么…… “婷婷，你在那干嘛呢？” 肖燕子喊了她一声，林婷婷赶紧凑进去：“姨妈来啦？” 林婷婷之前还以为像肖燕子这种长得好看，表现优异，背景强大的美女，多少都会有点目中无人，趾高气昂，没想到接触下来，发现她接地气得很啊！认识的第一天就和她吐槽，自己本来不叫肖燕子，后来她妈妈看《还珠格格》看得入迷了，特别是迷小燕子，于是脑门一热拿着户口本去派出所把自己女儿名字改成“肖燕子”了，她真是欲哭无泪啊。针对她的名字，唐哥还指出，以后出道了，名字一定要改，太土了。 肖燕子此刻蜷在舞蹈室的休息沙发上，捂着一个热水袋，有气无力的朝林婷婷点点头。 “要不要送你回宿舍？” 肖燕子摇头：“晚上要排舞台剧。” 林婷婷咂舌，真是太拼了。趁着好奇心还在，赶紧问：“刚才那个顾医生，你朋友？” “那倒不是，是唐哥的朋友，在附近开了一家中医诊所。刚才唐哥正好路过，见我痛得厉害，就帮忙找顾医生来。” 林婷婷了然，那个唐哥，看起来就盖里盖气的，真是人以群分啊。她倒不是歧视什么的，在她看来每个人的性向都是自主选择的，属于个人问题，人家想怎么选那是人的自由。她只是怀着一颗八卦的心，喜欢在心里对别人评头论足而已，但绝不会说出口。 “哎~婷婷~” 肖燕子探起身子，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模样，林婷婷赶紧凑近。 “我听说，张云韵好像是看上总裁了，孟可说看到她这几天天天往三十层跑。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如果能被总裁看上，那可以省掉多少年的打拼啊！” 林婷婷毫不犹豫脱口而出：“总裁不可能看上她。” 肖燕子疑惑：“那也不一定啊，年轻漂亮又主动的女孩子天天在你面前晃，是个男子都会有点心思的吧。”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林婷婷笃信，毫无理由的。 或者也可以说有原因，那就是她见到过，那个看起来疏远又冷漠的新宇总裁，曾经孤单而落寞地在一个陌生校园里，像个傻子一样徘徊了一个月，只为了等一个人回来。 她不清楚李文疏和程雨之间怎么回事，但她已经深刻地形成了一种认知，在李文疏那里，唯一可能的人，是程雨。 被张云韵连续几天“骚扰”的李文疏，把这个女孩子特地给他做的紫菜包饭交给卢峰解决了。张云韵倒是没有机会“当面”交给他，只是交给了秘书小王，然后秘书小王纠结之后还是告诉了他。 卢峰口里塞着一个饭团，非常不解地说：“你这处理方式怎么变得这么温和了？”他可记得有次一个模特当着穆影的面约李文疏吃饭，李文疏完全当作没看到人家，就走过去了哈哈哈哈！ 李文疏一边挑选他要带回家办公的文件，一边说：“我一直这么温和。” 卢峰翻了个白眼，老大你说的是四年前吧。 那时，李文疏面对这些追求者，也是礼貌地说“谢谢你，但抱歉我不能接受”。有次卢峰终于忍不住，吐槽这“很不李文疏”，然后就听到他说：“女孩子的心意都是珍贵的，敢于说出来需要很大的勇气，即使不能接受，也不应践踏。”这么一句完全不符合李大总裁风格的话，卢峰很快就知道是谁说的。 程雨啊程雨，道理你这么懂，但为什么你那珍贵的心意，始终没有勇气跟老大说呢？ 卢峰觉得这紫菜包饭，有点索然无味。 第41章 缠人 程雨和人事部的小张、小邓坐火车到达c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几人找了一家酒店入住。小张和小邓本来想请程雨当导游，带他们在c城转一转，被她以晕车的理由推辞了，于是两人自个儿探索去了。 程雨当然不是真的晕车，她只是，不想多看一眼这个城市的风景。每多看一眼，就会多回忆一点，就会多思念一点。于是宁愿缩进房间，再一遍遍看第二天宣讲会的材料。 这次王主管给了长达一周的招聘时间，第一天c大宣讲会，第二天c大管理学院宣讲会，剩余三天在c大摆摊接收简历。 宣讲会旨在宣传数点公司企业文化，提高知名度和影响力，为后续招到公司所需的各样人才铺路。在宣讲会上，企业方可以展示自我特色，参与者也可以提出问题，进一步了解企业。这次全校宣讲会面向各类人才，而管理学院的宣讲会主要面向市场部和人事部所需人才。 程雨看着招聘要求上的“形象好气质佳”，有些无语。这一条似乎成了大多数招聘信息的必备条件，说白了不就是招颜值高的？公关部需要门面她能理解，其他部门她就不理解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这会不会也是一种歧视。 记得有一次林婷婷吐槽，在找工作时，美女总会被低估，因为很多人以貌取人，认为她们只是花瓶。那时蒋玲闷闷地说，如果长得好看的人要面对的是被低估，那么长得不好看的人，要面对的就是被歧视。 只是这些招聘信息不是她负责的，这次她的主要作用是给数点公司和c大管理学院搭桥，“诱哄”小学妹小学弟来投简历，然后就是给两位招聘的同事打杂。 正在沉浸于材料中时，电话响了。 陌生号码，接起来。 “嗨，小学妹，我是江临川。” 阴魂不散啊！ 上次从y省回来后，江临川并没有再找过她，她以为这个人终于消停了。 但是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号码给他啊！他从哪里拿到的？ 电话那边还在说话：“小学妹，你回c大了？” 程雨惊，你又知道了？上次也是这样，笑眯眯地跟她说，因为知道她去y省处理麻烦事，所以“特地”跟过去，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呵呵。”程雨不回答。 “刚跟管理学院的辅导员吃饭，他告诉我，你这几天在c大校招。” “！！”所以你也在c城咯？不难猜出，电话号码是辅导员给的。程雨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好我这几天也在c城，什么时候赏脸吃个饭。” “江临川。”程雨非常严肃地叫了他一声。 “嗯？” “我要拉黑你了。”说完，程雨挂了电话，真的把他的手机号拉黑了。 程雨开始怀疑自己当天在望江阁的行为，是不是对江临川无效？现在穆影和李文疏那边总算消停了，江临川倒是变本加厉了。 她承认，自己当时确实很自私，那种行为一定会给穆影和李文疏带来麻烦，但她是坚信李文疏心里只有穆影，她这种行为影响不了他多少，他一定有办法和穆影解释清楚。 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她萌生一种想法，她只想保护她自己，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不择手段也好，损人利己也好，不想再作为一枚棋子被扔来扔去。 可是江临川是出于什么原因，依旧执著地来惹她，她暂时还找不到理由。 熬过这周，还有两周。 两周两周！她就可以彻底放飞自己了！ 程雨哀叹一声，把头埋进被子里，好一会憋不住了，伸出脑袋，开始咬被子。 第42章 触动 忙碌了两周的李文疏，终于启动他设想的“创造ip”计划，和集团名下影视制作工作室、游戏研发部门确立好大致方向，剩下的工作，就由他们自主把握。 现在他似乎可以休息放松，把自己从工作中短暂抽离。 或许他真的忙碌太久了，竟然会产生一种疲惫感。 久违的疲惫感啊。以前感到疲惫的时候，总是想要那个人陪在身边，于是忍着疲惫感，开两三个小时的车从t城到c城，只为了见到她，把她牵到自己身边，带她去超市买菜，回到公寓，她会安静地看专业书，而他就在书房里继续工作。晚上就能吃到她做的晚饭，然后…… 然后抱抱她，有时候抱着她在客厅看电影，有时抱着她在阳台上吹风，有时欺负她。 她那时很乖很听话，任他予取予求。但他知道，她的沉默之下，藏着偶尔的抗拒和怒气，比如她抓他衣襟的时候，比如她僵着身子的时候…… 现在也是一样，排斥他的时候，就陷入长久的沉默。 可能不一样的地方，是她终于会刺他了，用那副“和你不熟”的模样来刺他，用那种“和你没什么关系”的态度来刺他。还有那一次在望江阁，她竟然长进到还会当着别人的面来亲他了，以前他总觉得，就算躲起来吻她，她还是会不知所以然地羞涩和紧张，多少次都一样。 现在的她，才更像小时候的她吧，独具天不怕地不怕就要搞事情的锐气。 对于那个充满锐气的小程雨，李文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就是个小孩而已，有点皮的小孩。如果说有什么特别，那就是因为她母亲的关系，让他总想“虐待”一下这个小孩吧。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每次“虐”完了，又不由自主地去哄，生怕跑了不给他做糖醋排骨吃。 而对她的感情发生变化，大概是他在t城开辟完他的新战场，再度回到李家别墅开始吧。 八年前，t城。 李文疏回到李家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别墅大灯早已熄灭，只有走廊还亮着昏黄的灯光。他有些疲惫地脱下外套，松开领带。 c城的项目总算获得了巨大成功，效益足够让那些董事哑口无言。他新创立的是影视公司。 这几年国内影视业发展迅猛，尤其是选秀节目。前几年横空出世的湖南卫视《超级女声》获得了巨大成功，内地已经开始打造属于自己的偶像明星。而自从张艺谋的《英雄》狂夺年度总票房的四分之一份额，并在海外市场获得不菲成绩后，开辟了中国电影商业片模式。 而其他方面，也出现了“打造本土”的热度。另一方面，引进国外优秀影视娱乐作品的趋势不断上升，这也就意味着，中国不但有可能成为最大的市场，也有可能成为很大的工厂。 李文疏几年前就已经关注这一领域，但由于董事会的阻挠，迟了几年才建立属于自己的影视公司。如今先机已经失去，但在机制上可以创新。他已经准备买下一些热门ip（知识产权），如小说、游戏甚至音乐等，与优秀的影视制作团队合作，再开展一些选秀活动，联合国内优秀制作团队，启用年轻的新面孔，打造出ip剧。 而现在，已经有一部热门的游戏ip剧取得成功，带来巨大收益。虽然比不上《仙剑奇侠传》电视剧的热度，但总算搭上了这班车。而另外几部正在筹划中。 李文疏笑，《仙剑奇侠传》，那不正是程雨最喜欢的游戏吗？ 走进客厅，电视竟然还开着，屏幕上闪着《鸭子侦探》，李文疏扶额，绕到沙发前，果然看到那个小屁孩蜷缩在沙发角落里。他似乎有一年多没见到她了吧？ 上一次见她是“路过”t市高中时，他从校门外远远看到她在操场上扔铅球，扔得可真不怎么样，好像还被老师骂了。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特地去看看她的，他只是路过，凑巧看到。 大晚上不好好睡觉，躲在这里看动画片，看也不好好看，又睡着了。 李文疏眯起眼睛，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又长高了，头发也更长了更黑了，脸上光滑白嫩，看来少了他的压迫，日子过得不错。 弯下腰，李文疏像以前一样抱起她，想送回房间。 还真是重了不少啊。 低头看过去，她肩上的睡衣顺着肩膀滑落些许，露出润滑白皙的肩头，某个地方姣好的曲线随之映入眼中。李文疏觉得脑子里有点发热，赶紧撇过脸去，却又闻到了一种独属于她的幽香。 李文疏深吸口气，抱着程雨脸不红心不跳地上了楼。 她可能真的长大了。 那时李文疏开始考虑，或许他不能再把她当成一个小屁孩看待了。 或许，他该把她真的看成一个女孩。 第43章 不忍 关于李文疏半夜回家，还把她抱回房间这种事，程雨是不清楚的。她醒来的时候，只想起自己做了很长一场梦，梦到几年前她在他怀里又哭又闹，而他一遍遍叫她小雨。她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回的房间，揉揉头发开门出去，眼前竟然出现了那个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隔壁李文疏的卧室门前，那个人依旧身姿卓越，穿着黑色衬衣。 程雨呆，眨眨眼，似有一道火光从她眼底燃气，照得周围的一切神采奕奕。 而下一刻，程雨就意识到自己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砰地一声关上门。 李文疏皱眉，心想她确实长高了。 而回房后的程雨，把头埋进被子里，她想尖叫，想哭泣，但最后只是咬着被子滚来滚去。 给李文疏做好早餐后，程雨换上校服收拾好书包，咬着一个包子往外奔，新学期第一天，她可不想迟到。 李文疏慢条斯理喝着咖啡吃着她炒的滑蛋，果然还是她做的早饭最合他的胃口。这几年他很少吃早餐，就算吃也是助理从快餐店买来的东西，味道完全不能计较。如果可以，他可以雇佣她给他做一辈子饭菜，他可以给她很高的报酬。 不对，他还需要给她报酬？ 李文疏冷哼一声。 李文疏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充满程雨气息的时空里，但又似乎哪里不一样。 最明显的地方，是她似乎不再围着他转了。以前她会等他坐下开始吃早餐，才匆匆忙忙离开，现在早上他只能看到放在桌上的早餐，人早就溜了。以前不管他中午回不回家，她都会把午饭做好，现在她中午根本就不回来了。以前晚上他回到家，一定能看到她晃来晃去，现在她九点前决不会回家。以前她还会端着宵夜一脸期待让他尝一尝，现在“刷”地把宵夜放下，人就跑了。 有一次他忍不住，在她送完宵夜想跑前把她一把捉了回来，非常不悦地说：“你最近很忙啊？”他特地把“忙”字咬得很重。结果她一脸无奈：“要上晚自习。” 无法反驳的理由。 她现在上高二了，课业开始繁忙起来，强制性的早中晚自习，垒成山的习题资料册和卷子，高强度的课程安排。她和千千万万高中生一样，早早就要为两年后的“命运生死劫”高考做准备。 但真实的原因是，她很想见，却不敢见他。每次见到他，每次和他接触，她都心如鹿撞，呼吸困难，行动迟钝。那怦怦的心跳节奏，甚至让她觉得，她的心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于是她只敢躲着他，自己默默地想，只敢偷看他，自己默默激动。 这些，都不能告诉他。 那是属于她青春时光里的秘密，小心掩藏，像深埋地里的种子，可以没有光，总会破土而出；可以没有雨露，却能茁壮成长。 以前的李文疏，听到“上自习”这种理由，一定会让她站直了，然后凶巴巴地说：“你的学费是我给的，你的资料费是我给的，所以你现在觉得自习比我重要了？” 但是现在，看着她整个人缩起来，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样，还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积蓄着名为“委屈”的波光，让他不敢发怒，生怕他的怒气，会一不小心惊落她眼里的晶莹。 于是他叹气：“去吧。早点休息。” 程雨愣了好一会，仿佛在看一个她所不认识的李文疏。终于在被他瞪了一眼后，兔子一般地跑了。 第44章 异常 这种情况持续近半年，李文疏终于发现他一时“不忍”所附带而来的情感，泛滥得有点严重。 比如，他比以前起得更早了，只为了能看她背上书包匆匆忙忙跑出门的样子。比如，他中午会时不时牺牲他作为总裁难得的休息时间，开着他的奔驰绕过她的高中。 比如，他会把干洗衣服的事情交给阿姨，以免她每天去学校的路上还要拐去干洗店。比如，他亲自在宜家挑选了护眼台灯，放在她房间。 比如，晚上他一定会坐在客厅，看电视也好，看报纸也好，喝茶也好，总要等到她进门，才慢悠悠地上楼回书房。 于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举止有多么异于寻常。 他25岁了，不会幼稚到认为这种不经意间就会想起她，时常想见她，无论到哪里都想把她带在身边的感情没有任何问题。 13岁，他失去父亲，他的人生就开始了为担起李家未来的责任不断拼命，独自一人异国他乡学习、生活，每天与课程、论文打交道，在他的年少时光中，没有迷茫，没有懵懂，没有青涩爱恋，只有看不完的英文文献和听不完的论坛讲座。 18岁，他失去爷爷，在家族其他成员的虎视眈眈中接任华光集团总裁一位，接手这个由他父亲以李家雄厚财力为基石打造的商业王朝，从此他开始承受同龄人根本不会承受的压力。面对董事会的压力，他只是不声不响谈成一个个合作案，完成一笔笔投资，开辟一片片新领域。 “新锐总裁”“商界传奇”“未来之光”……这些奢侈华丽的形容，毫不吝惜地被各大媒体冠之于他。但是，不会有人去想，这背后，要付出多少努力，承受多少压力，面对多少困难。 没有任何成功，可以随随便便得到。旁观者书写胜利者的历史，不过几笔几句。奋斗者为达到胜利，却要倾付无尽血汗。 所以，李文疏没有正常的童年，也没有正常的年少情感。因为他没有任何空闲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但现在，他却可以“浪费时间”来思考对程雨的感情。 他不是没有接触过其他女孩，她们有的美得像蝴蝶，有的温柔得如水，有的个性如烈焰，有的温和如飘絮。她们向他或明或暗表达情意，或深或浅诉说她们的情感。但没有一个，能够在他心里掀起涟漪，甚至有的会让他心生厌恶。 可程雨不同。他不会刻意和她保持距离，有时甚至想像小狗狗一样把她拴在身边，不许别人抢走。有时程雨忽视他，他便极度不愉快。 李文疏不清楚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因为程雨在他身边长大，是不是因为从小她就是有那种本事黏在他身边，所以他习惯了她的存在，所以他不会排斥她。 但很快他便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因为，从没有一个女孩像程雨这样，什么都不说，只是用她那双明溪一般的眼眸，装满倾慕看着他，就能让他鬼使神差想去靠近她，想要把他所拥有的一切都给她。 第45章 悸动 事情往往存在厚积薄发的过程，感情也是如此，从怀疑到确定，只需要一个契机。 而这个契机，发生的时间不过是无数个周末清晨中的一个。三月初春，阳光温和，鸟鸣呦呦，新叶从枝头悄然探头，泥土湿润，萌发花草的新生。 一切都散发出属于春天的清新。 李文疏坐在阳台的藤椅里，翻看经济周报。程雨刚收拾好他吃完早餐留下的碗筷杯子，正要缩回房间，突然听到他不深不浅的声音从阳台飘来：“你今天不念小说了？” “念小说”，是程雨初中时代，除了玩游戏养成的另一个“爱好”。可能因为喜欢上仙侠游戏，所以她也爱上了看武侠、仙侠小说。古龙、金庸、梁羽生……只要她能从盗版书摊上买到的，她都看了。 此外，还有一部新作，《诛仙》。而且她看小说还不安分地看，周末一看到李文疏在家里“很闲”的模样，就缠着他要和他分享她认为的精彩情节，李文疏冷冰冰地说眼睛累不想看，她便非常自觉地拿本小说给他读起来。 最初李文疏觉得吵得很，忍住把她扔出去的冲动，坐在阳台上想自己的事情。后来不知怎的，竟然慢慢注意起她在念什么，注意起小说里写了什么。 然而从c城回来大半年，他没有再听过程雨给他念小说。这小丫头竟然忘了吗？ 他当然不知道，程雨现在心思变了，回想起以前自己死缠烂打非要给他念小说的事情，窘迫得不得了。她不知道李文疏怎么又想起这件事，他以前不是完全忽视她这种行为吗？她一直都是当作念给空气听的。 在不知道李文疏确切目的的情况下，程雨哦了一声，回房拿了一册《诛仙》，磨磨蹭蹭走到阳台上，坐到另一张藤椅里，给他念。 李文疏微微勾起嘴角，拿过旁边一本《人性的弱点》，装模作样翻阅着，却沉浸在她轻柔浅淡的声音里。她的声音很好听，柔柔的像蓝天飘过几朵轻飘飘的云朵，慢慢淌出一首诗。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失殆尽。 李文疏皱眉，转过身，看到她靠在一旁的藤椅里，抱着《诛仙》，歪着头睡着了，长长的黑发垂落下来，盖住了半边脸。 他笑笑，倾过身子，抬起手，小心翼翼为她抚起脸庞上的黑发，顺到耳后。 那时初春的阳光透过萌发新芽的树枝照耀过来，温暖得刚刚好。 就这样吧，就这样认可他为她紊乱的心跳，承认他为她流露的情愫，接受他为她拨动的心弦。 就像刚才她所念的那段话。 别管明天了，好吗？ 程雨醒来的时候，惊得手里的小说落在地上，因为她想起一件事，班主任说今天要临时补课。她跑到客厅看墙上的钟，十点半了。 惨了惨了！她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匆匆上楼抓了书包，往门外狂奔。 恰巧回卧室给程雨拿毯子的李文疏，刚走出房门，就看到程雨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皱眉。他很少看到她这么慌乱的模样。 于是疾步跟上去，那时程雨正在玄关穿鞋子，边穿边想扯平书包带子，结果站得不稳一个踉跄。 李文疏很及时地扶住她，双手把她禁锢在距离自己怀抱十公分的臂弯里：“着急什么？” 很不悦的语气。 “忘了要补课！迟到了！” 程雨原本因为小跑而加速的心跳更加七上八下，因为她发现，李文疏离她太近了。 然后…… 她听到这个人微微叹气。 她看到这个人弯下身子。 她看到这个人一双修长好看的手，仔细地为她系鞋带。 …… 李文疏就那样，不紧不慢，蹲着身子，一心一意为她系上白色球鞋的白色系带。然后直起身子，挑眉：“去吧。” 程雨感觉她的世界陷入了一种亘古不变的凝固中，凝固在了李文疏为她系鞋带这件事情上。于是那天的补课，可以说是非常华丽地浪费了。 以一个正常少女的敏感度来说，她早该察觉一个男子对她越来越不同寻常的态度，可能预示着什么。但很不幸，她面对的是李文疏，是那个从小就对她偶尔好偶尔坏，捉摸不定，阴晴难猜的李文疏。这一刻可以给你把你捧在手心的错觉，下一刻就会把你摔到意想不到的泥坑里。因此，程雨死死抓住“他该不会要整我了吧”的不祥预感，战战兢兢，却又不可控制地为他小小的举动雀跃无比。 第46章 拥抱 程雨这些天的心情，因为“李文疏系鞋带”这种事情，就像是三月的迎春花，迎着最明媚的阳光，温暖的风吹拂它，空气里氤氲迷人的水汽，很快，很快它就会被染上最艳丽的色彩。她开开心心上课，而下课铃声显然成了她的幸运铃，让她似乎生出了翅膀，飘回了家。 程雨一路想着晚上要做什么宵夜给李文疏吃，他最爱喝红豆甜汤，银耳枸杞也不错，或者下碗小馄饨？还是鸡丝面条？ 然而在她想清楚做什么宵夜之前，张妈告诉她，先生下班后就一直在玫瑰园。 程雨仿佛被狠狠击打了一下，今天是3月27日，李文疏母亲的忌日。 每年母亲忌日，李文疏总是这样，自己一个人躲到玫瑰园里，不许任何人打扰。 但今天不同，十一点后天色大变，雷电交加，下起了大雨。 原本“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如今却是在电闪雷鸣间狂肆而来，毫不讲理狂卷一切，冲刷一切，深刻搅乱人们的心思意念。痛苦的，幸福的，可以被雨水翻来覆去冲洗，最后留下深深的遗憾。 程雨站在门前屋檐下等着李文疏，然而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他还没回来。家里其他人早就歇下了，每年这个日子，除了程雨，李文疏谁都不见，所以他们早早就回了后院住房里，并不知道李文疏没有回别墅。 终于，程雨找了两把伞，带上手电筒，向玫瑰园摸索而去。 这个季节，玫瑰还没开放，但这场雨，足以让那些蠢蠢欲动的花苞望而却步。不知道今年，它们是否还有勇气，开满那整个园子。 玫瑰园离别墅并不远，但进入园子后，道路泥泞难走。李文疏并不在外围，她必须深入其中寻找。 雨越下越大，那把伞挡不住，她大半个身子都淋湿了。她握紧另一把伞，打在身上的雨让她又冷又疼。 终于，手电微弱的光照到了那个她一直寻找的身影。 李文疏就站在玫瑰园深处，整个人都泡在雨水里。 她跑过去，撑着伞为他挡雨。光线太暗了，看不清他的表情。李文疏只是抬起头看着她，雨水顺着发丝滑到脸上，眼前一片朦胧，只能看到她纤弱的身影，和那只举着伞的手。 “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混着雨声，更加冰凉。 “我们回家吧。”程雨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抖，太冷了。 李文疏没有说话，瞬间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雨声和呼呼的风声。 突然他站起来，抢过程雨手中的伞，扔在地上。程雨手里的手电也滑了出去。 这下程雨整个人也泡在了雨里。 “你走。” 李文疏隐没在黑暗里。 程雨想，自己应该是哭了，可她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不走。” 她的声音还是有些抖，但她没有犹豫。 李文疏依旧隐没在黑暗中，片刻，天空闪过一道电光，而后炸开一声雷。 一只强健有力的手将她捞过去，她跌进一个宽大的怀抱里，那里有冰冷的雨水，也有温暖的体温。 她那么小，在他的怀里只占了那么一点空间，他一只手就能掌控她的全部。 是啊，是他在掌控她的全部。 李文疏下颌抵在程雨湿润的头发上，抬起另一只手，将她更深地抱入怀中。 程雨，程雨……你为什么这样让我无法抗拒？你真的知道我们之间存在的障碍是什么吗？你真的不怕吗？ 雨小了，夜却更深了。 第47章 僭越 房间里灯光通明，李文疏有些颓然地坐在床畔，程雨从浴室里给他找了一条大毛巾，递给他，然后转身去帮他找换洗的衣服，全然不顾自己也是一身湿漉漉。 程雨知道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但他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否则恐怕他的妈妈也不会开心的吧。 “先进去把衣服换了再找。” 李文疏丢了一件黑色t恤过来，程雨知道这是李文疏的衣服，那种质感，是他经常买的牌子。他的西装都是高定，他的休闲服都是固定品牌，他的衣服大多是黑色和灰色……她不知道李文疏哪里找来的这件衣服，但她却还能感受到上面独属于他的气息，淡淡的烟草味。 “不用了，我等会回房间换。” 她已经把外套脱下来，室内温度也让衣服微微干了些，何况她相信很快就能帮李文疏收拾好回自己的房间。 “进去换。” 李文疏的声音有些低沉，语气是不容拒绝。 程雨闷闷地钻进洗手间换衣服。 李文疏松了口气。开玩笑，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薄衬衣，雨一淋湿，那又薄又透的衬衣下面，白皙的肩膀和某个地方若隐若现。他李文疏很清楚，程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想起那天晚上抱起她所感受到的幽香气息，只觉得身上有些燥热。 没想到她会来找他，没想到她能找到他。只是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也是被关怀被注视的那一个，至少还有人肯为他风里来雨里去。 即便他不知道她是出于怎样的情感来到这里，但他看到了她眼里的专注，那是独属于他的。那双明亮眼睛里，倒影出的不再是这个大千世界，而是他李文疏。 于是那个时候他好像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他变得心疼这个女孩子，感激这个女孩子，在他想到更好的表达方式之前，他拥抱了她。 在她的眼睛里，他看到那里面的溪流就要奔腾入海，可她极力克制着，维持一如既往地平静。他想打破这种平静，让她为自己汹涌澎湃，永不止息。 第二天程雨开始发烧，整整三天，躺在床上半睡半醒，昏昏沉沉。醒来的那一天，张妈抹着眼泪说，孩子，先生不是你想得起的人。 程雨的眼泪瞬间淌了下来。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无比清醒，却又无比迷茫。 她很清醒知道自己走进了一个再也无法回头的深渊里，她宁愿站在最黑暗的地方，抬头仰望那一片闪烁的星河，也不愿远离这一片深渊，前往没有星河的白昼。但她也很迷茫，她不知道未来的路该走向何方。 程雨发烧的几天里，李文疏过得相当煎熬，他想进去看看她，陪陪她，但张妈一直在那里照顾程雨，于是他只能在深夜时分进去看一眼，看她睡不安稳的模样，看她发红的小脸，然后更加煎熬地度过漫漫长夜。 程雨醒来的那天早上，他正在对着穿衣镜整理领带，准备上班，门半开着，晃过一个身影。 “程雨！” 他几乎是激动得吼出来的，结果程雨听到了，还以为他很不高兴，因为自己竟然睡了三天，三天没给他做早餐！ 于是耷拉着脑袋走进去，用那双使劲憋出无辜之情的眼睛，笑嘻嘻看着他。 第48章 耐心 当时，年轻气盛的华光总裁李文疏并没有觉得他这种表达方式有什么问题。以前因为上一辈的事情极度厌恶程雨，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自己当初规划好的复仇计划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唯一保留的习惯是时不时欺负一下程雨。 再后来，发现自己对她似乎有点感情了，那么就去确认这种感情。确认好了，那就付诸行动告诉她。但是他忘记了，程雨不过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还是智商超群情商低下的那种，让她通过他一系列诡异的行为，完成从“你又要整我了”到“你向我表达爱意”这种跳跃，比登天还难。 李文疏显然直接跳过了“程雨怎么想”这一步，直接下了“以后你就是我女朋友”这种决定。 八年后的现在，他才明白，他的情商比起程雨的，高不到哪里去。 但他很庆幸，现在他可以慢慢补起来了。 用更好的方式，去弥补他们年少青春里因为极度不成熟而造成的缺憾。 卢峰曾经皇帝不急太监急地问过他，既然已经处理好和穆影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还迟迟不去和程雨解释清楚？ 李文疏展示出他运筹帷幄般的自信：“不急，等她缓一缓。” 卢峰吐血：“你不怕你老婆真的被别人抢走啊？那个江临川怎么看都不是省油的灯。” 李文疏继续胸有成竹：“除了我，谁都没戏。” 卢峰语噎。 他当然不知道，他老大所谓的“不急”，能撑过两周已是极限。 c大1号报告厅。 大概是沾了“校友”这一头衔的光，c大就业办竟然把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1号报告厅借给他们开宣讲会，吓得他们准备了很多礼品，准备分发给到场参加宣讲会的学弟学妹。其实这也是许多企业宣讲会乐于采取的方式。 这一场宣讲会还算顺利，小张和小邓使劲浑身解数展示数点公司的美好形象，程雨负责解答到场者提出的大部分问题，顶着“校友”光环，那些小后辈们都觉得这个学姐非常靠谱。 唯一闹心的，大概是因为坐进了一个她极其不想见的人，江临川。 她真怕这个人什么时候突然站起来，提出一个点睛之问，比如“小学妹我怎么做才能追到你”这种问题。 还好江临川很有分寸，只是笑眯眯地全场旁观，直到散场后众人走得差不多了，才笑眯眯走上前来。 “程雨同学，我为我之前的举动向你道歉。” 他收起了他的笑眯眯，一脸严肃。 程雨本来心都软了一些，想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个人继续一脸严肃，来了句点睛之句：“看来我的颜值不足以支撑我对你死缠烂打。” 程雨刚想说的话，被她硬生生吞了回去。 而一旁的两个同事心里啧啧啧，看不出来啊，程雨小妹妹人格魅力这么大，人家都追到宣讲会上来了！ 待那两只同事一步几回头地走了，空荡荡的报告厅里之剩下他们两人，程雨才思考好措辞，认真盯着江临川：“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抱歉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结果，当然你有继续尝试的自由，那么后果是什么，到时你也要承受得起。” 她的声音毫无起伏，江临川看到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里，染上了诡异的阴暗，使得她整个人变得阴郁诡谲起来。 这种阴郁诡谲，他曾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识过。 那是在商场上谈判时的李文疏。 第49章 挖坑 江临川第二天便见识到了，他在程雨身上察觉到的那种诡异，究竟会带来什么实际的变化。 她主动给他打了电话，约他吃饭。 江临川难得地沉静了片刻，才说了一声“好”。 他有种直觉，那个一直以来看起来沉默而忍耐的女孩子，真正可怕起来，会展现出连他都无法预估的杀伤力。 这种感觉，不太好。 当他怀着这种不多见的“不安之心”，来到约好的“庆隆酒家”梅苑包间时，穿过门前点缀的梅花枝，他看到了那个看起来并无异常的人，坐在餐桌的一角，而其他座位上，齐刷刷坐着，除了前几天还和他一起吃饭的管理学院辅导员，还有他在c大读研期间的导师，辅导员，班长，支部书记，外加留在c城工作的几个同专业同学…… 一向沉着冷静，处事不惊，以不变应万变的江临川同志，那一刻风中凌乱了。 “哎哟！”班长率先站起身走过来，“哈哈川哥你来了！你看你交代的事我真的是尽心尽力啦，能请到的老师、同学，我都请来啦！你可是欠我一大人情啊哈哈哈！” 江临川心里暴汗，我交代的什么事？嘴里笑语：“呵呵，有劳有劳！” 班长心里更加得意了，这个江临川，虽说和他们有名分上的同学关系，但人家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出版社副主编了。开玩笑，以江临川这毕业不到一年就当上副主编，立马进入c大读在职研究生的节奏来看，怎么想都知道是有背景的。 果不其然，c大文学院领导那都是和江临川认识的，读研期间，江临川发挥他善于交际的长处，又结识了不少老师和领导。所以那几年，他这个班长非常自觉地成为了江临川的小跑腿。 没想到这么些年了，他“奴性不改”还是非常自觉地给他家川哥当跑腿啊~ 江临川的人生中出现过许多次意外，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进入一种“信息搜索失败”的状态。他看向程雨，那个人现在正端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意，和旁边的辅导员聊得飞起来。 江临川就在一种“我该做什么”的状态中和老师同学们吃饭，喝酒，聊天，互相吹捧。 酒过半巡，导师兴致勃勃地开口了：“小江啊！我们这饭都吃了半天了，你还没跟我们好好介绍一下，管理学院这个小姑娘呢，哈~” 班长在一旁附和：“是了是了！你说请客吃饭这么重要的事，你要人家小姑娘帮你转达，今天这种场合把人家的辅导员也叫上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宣布啊！” 班长发出非常魔性的“哈哈哈”，其他人也跟着很魔性地笑起来。 江临川这下有点明白了。 他看见程雨摆出一副有些害羞有些难为情有些期待的模样，终于明白自己给自己挖了个什么样的坑。 而且这个坑，他还必须哭着也要把它填上。 他刚想好来个“将计就计”，直接说“她是我女朋友”，正好省去追求的麻烦，结果那位开口了：“老师，您这话说的，以后我都不好意思面对学长了。”外加一个有点腼腆的微笑。 江临川知道了，这坑怕是还没停止呢，那位还在那非常卖力地挖呢。 第50章 祸害 管理学院辅导员这下抓到了说话的机会：“程雨，我看江主编对你确实挺上心的，前几天还问我要你的手机号，说想请你吃饭。你们现在不是都在w城吗？这就是缘分啊！” 文学院辅导员立马跟上节奏：“这简直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正所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要珍惜缘分啊！” 程雨进一步腼腆：“可是……其实我和学长也不是很熟的，我……我……”非常自然的，毫无痕迹的停顿，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女儿家的小情怀”。 于是，众人轮番上阵。 导师：“小江同学学习能力强，具有极高的文学素养，他的毕业论文可是优秀论文。” 支部书记：“江同志思想觉悟高，品行端正，尊敬师长，友爱同学。” 辅导员：“临川在校期间表现优异，且善于沟通，活动能力强。” 班长：“川哥可是很有魄力的！你看他长得帅脾气好，对了还有，一看就知道他不缺钱。” 程雨沉思片刻，笑道：“确实事业有成，家境殷实，相貌堂堂，性格温和，是个不错的选择对象。” “对对对，小程雨你好好考虑考虑，让我们管理学院和文学院好好实现联姻啊！” 大家起哄着，又开始去闹江临川。 “小川跟我们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要包含叙事的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六大因素哈！” “要加上一些文学性的修饰！” “最好来赋诗一首！” …… 江临川笑嘻嘻地，一个一个应付，但众人似乎都喝飞了，这个还没应付完，下一个又跟上来了。节奏之快，让江临川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应接不暇”。 他们问到的事，他必须回答，但还不能胡说。那边那个，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他瞎编乱造的小学妹了。 现在这个，可是个演技精湛，会搞事情的主。 他想起了当日望江阁里她不可思议的行为。 终于有点明白了，千万不能惹急她，否则她会用行动告诉你，什么叫“妥妥就是一祸害”啊！ 众人把一顿简单的聚餐吃得兴高采烈，乐不思蜀，磨磨蹭蹭到十点多，才一边回味无穷地聊着天，一边三三两两散开去了。江临川去停车场开车时，程雨站在路边，准备溜了。 今天也闹够了，但她其实也没有得到什么乐趣，只是想让江临川知道，她所说的“后果”是什么。为了这个目的，她真的就像小时候李文疏批评她的那样，不择手段。包括把不相关的人卷进来。 她感觉有些郁闷和疲惫。 辅导员原本走了一段路，回头看到程雨一个人站在路边，又折返过来。 程雨从他脸上看到欣慰的表情，不明所以。 “程雨啊，我觉得临川不错的一小伙，虽然你男朋友……”他啧了一声，改口，“前男友也很不错，但人总要向前看。” 程雨有点懵：“前男友？” 谁？ 辅导员继续欣慰地笑：“现在新宇集团的总裁嘛！我可对谁都没说啊！” 程雨真切听到她头顶上炸了一个雷。 很好，她又被雷劈了。 第51章 身份 程雨那副惊天动地的表情，在辅导员看来，很明显就是在说：“你怎么知道的！你知道多少！赶紧从实招来！”加上今天喝了点酒，又被大家闹腾得心情好，于是一股脑都说了。 “这不是你还读大二的时候，就你养父过世以后，有一段时间你突然就不在学校了，也没有请假，问你同学他们都说不知道，我都要报警了。结果那个总裁和两个警察蜀黍找到了我，他跟我说你是他未婚妻，被牵涉到一个绑架案里了，警方正在调查。” “他担心事情曝光，你回学校后和同学们相处会出现问题，所以请求我把这件事低调处理了，不要跟其他人说起，对你都不要说。我也很能理解啊，他当时是华光集团的总裁吧，华光集团名气也是在那的啊，要是其他学生知道你是华光总裁的未婚妻，那还不要七嘴八舌给你惹麻烦。” “所以后来你室友问了几次，我都是说你请假了，原因不要多问。哎，你是不是遇到这件事才和他分手的啊，那也确实是啊，做总裁的女朋友未婚妻什么的，风险太高了……” 辅导员后面还说了些什么，程雨已经听不进去了。 心乱如麻。 她想起“失踪”的那段时间，其实是一个人在一千多公里的g市医院躺了近一个月。等她回学校时，老师和同学并没有对她的失踪表现出任何异样。 现在程雨终于明白了，李文疏在背后为她处理了这件事情。 只是，他为什么会说她是他未婚妻？ 这几个字，对她来说太重了。 程雨唯一想到的可能性，是李文疏为了简化这个案子中的人物关系吧，但他完全可以用个“表妹”“堂妹”或者什么妹的关系，怎么可能简化成“未婚妻”？ 她不敢想像的真相是，在李文疏那里，她很早以前，就已经是他未婚妻了。 江临川开车过来的时候，程雨还在混乱中，辅导员和他们告了别，先走了。 江临川下了车，心想，你竟然还没溜走？ 正准备出言教训她几句，看到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竟然觉得现在数落她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于是，开口的话变成了：“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程雨缓过来一些，略带歉意的微笑：“抱歉，今天整了你。我想我们之间的交情该结束了吧。” 江临川蹙眉：“怎么，整完我就跟我绝交？程雨，你这算盘打得挺好。” “我算盘确实打得好，珠算比赛小学组第一名。” “……” 果然是咋呼起来像个仙人球啊。 江临川叹了口气，带着妥协的口吻问她：“我到底是哪里不够好？难道是我的方式太奔放了吗？要不改成含蓄的？” 程雨不语，他便自顾自继续说：“你想听，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或者……”江临川微微抬头见，看见头顶的月亮，散发朦胧如纱的光晕，“或者是，你想听我说，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 程雨脑中燃起了一束火花。 时空交叠，月色迷蒙，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以时间为步伐，走过静止横亘在三维空间里的遥远距离，披着四年前的夜色月光，出现在她面前，他眼里星光熠熠，银河流转，他对她说：“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第52章 告白 程雨抬起头，痴傻一般看着江临川：“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江临川感慨，终于又在她脸上看到这副无辜又无害的模样。 微笑着为她解释：“你不知道吗？其实这是个因为误会产生的美丽故事。夏目漱石很喜欢月亮，他觉得日本人对月亮这个意象有很深的情感。后来，吉原幸子在她的一本小书中，写了一个很美的故事，她说，夏目漱石把iloveyou翻译成了，今晚的月色真美啊！之后便是以讹传讹。但我却觉得这样的误会也很好，这样来表达爱意，真的像月色一样美呢！” 江临川一如既往，娓娓道来。 但很快，他便看到了程雨那双眼睛变得通红，许多水光凝聚在她的眸中，最后，那些水光落了下来。 她哭了。 江临川怔住了。 今天的程雨，带给他太不一样的感觉，之前用几乎两败俱伤的方式来整他，现在面对他随意说的毫无杀伤力的几句话泪流满面。 他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她怎么了？ 但很快，他便有了思绪。 他感觉自己可能犯了一个致命错误，这个错误，会把程雨推向李文疏。 而这个错误的核心，是那句，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程雨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江临川道的别，她恍惚中打了个车，回到酒店，进门，拿出招聘会的一些纸质材料，大概是想写点什么，于是就在其中一些纸上写写画画。 等她有点意识了，才发现材料纸上写满了三个字。 李文疏。 不再勉强自己了吧。 她爬到床上，缩进被子里，开始想一想这件事情。 把关系简化成“未婚妻”的理由，仔细一想便知道不合理。既然想简化，“女朋友”也可以啊，为什么要说是未婚妻？ 但她很清楚，别说未婚妻了，连女朋友都不是。 他第一次亲了她以后，她挣扎几天，终于揣着一颗狗胆去问他。 那天他应该是喝了些酒，一脸阴霾：“你不会幼稚到以为我亲你一下就是对你有意思吧？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抱你也好亲你也好，都是正常的生理需求。” 如果是后来的程雨，她肯定会怼回去：“你有生理需求怎么不去抱别人，怎么不去亲别人？” 但那个时候程雨还不到17岁，从小又在男子身边长大，没有任何感情经验，对男女之事也是懵懵懂懂，李文疏那样说了，她竟然就信了。 以至于后来那么多年里，李文疏真切体会到了他一时嘴贱带来的苦果。 无论他们之间有再亲密的举动，程雨的第一反应是，他又有生理需求了。 四年前李文疏带她去湖南凤凰古城旅行，那天他们玩累了，晚上坐在风雨桥上看风景。 桥下沱江水哗啦哗啦地流动，一头是夜色中勾勒的群山之影，群山之下星星点点的灯火，也许是住户，也许是客栈。一头是五光十色的夜间景致，流水、店铺、小摊，烟火缭绕。沱江两岸，灯火通明，仿佛要照出整个古城砖瓦石墙。其中一岸霓虹闪烁，歌声混杂，那是酒吧一条街，逐渐商业化的古城古镇，几乎都少不了这一条街。 李文疏抱着她吻了很久，将她拥进怀里。 程雨趴在他怀里，看到天上有月亮，还有几颗亮闪闪的星星。 这样的夜晚很朦胧。 朦胧得要睡着的时候，那个人突然收紧了抱着她的双臂，然后她听到他低沉好听的声音：“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程雨继续朦胧：“嗯？” 他轻笑，然后揉揉她的头发：“听不懂就算了。笨蛋。” 第53章 互许 那次旅行，她当时把它当成是诀别之旅，于是她放下所有的担忧和不安，只想和他快快乐乐地过完那几天。 她当然不知道，李文疏那句话的意思。 她更加不知道，当时李文疏已经定做好一枚戒指，放在t城家里。 他在等待夏天的到来。 只是，他们再没有等到那个夏天。 这些事情总是出现在她最害怕面对的伤口里，她缝了一遍又一遍，它们还是会裂开，似乎不可愈合。 可是，她今天听到了辅导员那番话，还知道了“月色”的秘密，她发现，原来要愈合一个伤口，并不是很难。 只需要找对那副药剂。 只需要知道，那么长久的岁月里，并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有人曾陪她走过春夏秋冬，看过山水树木，讲诉过月色深情。 第二天，睡眠极度不足的程雨和两个同事在体育馆摆摊收简历。现在还不是校招的黄金期，和他们一起在体育馆里摆摊的都是层次差不多，甚至更低的公司，没什么大的竞争，所以摆了一上午收到的简历不少，还有几个同学当面表达想进数点公司的强烈愿望。 他们当然是笑呵呵地表示欢迎，但心里还是哭天喊地，快来一个学人力资源的啊！昨天在管理学院的宣讲明明很成功啊，怎么今天一份职位意愿是人事部的简历都没有收到啊！ 然后两个同事暗暗偷看程雨，难道是因为看到他们学姐混得太差，所以心生畏惧？ “程雨，你说你对学弟学妹的吸引力怎么这么小呢？”小张开口了。 程雨咂舌：“怕是你们俩的吸引力太大了，都出现反引力了。” 说话间，盒饭已经送来，几人赶紧扒了几口饭吃。 程雨的电话响了，林婷婷来电。 “哇哦程雨，你怎么和江学长搞到一起去了！”电话里林婷婷的声音差点把她耳朵炸聋了，她刚想问什么意思，那边很自觉：“你看我们管院的群都刷爆了！” 林婷婷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程雨哎了一声，无奈地说：“婷婷，没有的事，没有和他在一起。” “哦哦！我就知道！我去怼他们！” “嘟嘟”的挂断声瞬间响起。 程雨真是疑惑极了，为什么要“怼他们”？这种事情，林婷婷不是一向都是一副有八卦看热闹的模样吗？ 不过这件事似乎闹得有点大了啊，都发展到刷群了。大家都这么无聊的吗？ 她慢悠悠打开手机也刷了一会，终于了解到，闹这么大，主要是因为江临川还挂着一个头衔，连续三年c大十大风云人物之首，人是毕业了，传说还在。 还是继续吃饭吧。 新宇集团。 现在的林婷婷俨然一只“疏雨cp粉”，别人拆你cp，那肯定是要下场撕的。但奈何她势单力薄，发的信息没过几秒就被别人刷过去了，根本没人注意嘛。 哀叹一声，撕不起来。 只好垂头丧气继续去练形体。 而隐藏在一旁储物间里的卢峰，全程听了林婷婷的电话聊天，心里美得很。 他本来只是来找把螺丝刀修鼠标的，没想到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又可以去逗他家老大啦~ 第54章 招聘 总裁办公室的桌上多了一束花，牛皮纸简单地包裹着红色玫瑰。 好看是很好看，但是不是简陋了点？ 李文疏正靠在沙发椅上喝茶。 “老大，你该不会想要拿这束花去约程雨小妹妹吧？”卢峰一脸惊恐。 “嗯。”他确实准备今天就结束“让她缓一缓”的过程。 “这这这……这花看起来就很便宜。” “不花钱，中午在江南楼和金总吃饭，消费满888，送玫瑰一束。” “……”卢峰更加惊恐了，老大你这样会失去程雨小妹妹的！ 于是卢峰加油添醋把听到的消息向李文疏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 听完后李文疏沉默了整整十分钟。 就在卢峰以为他家老大要放弃治疗的时候，老大开口了：“麻烦帮我定到c城的机票，越快越好，谢谢。” 下午的时候，数点公司那几只终于收到了来自人力资源管理专业学妹的两份简历，简直高兴得飞起来~小张摩拳擦掌，正准备和两个学妹进一步交流，鼓动她们立马去公司实习。没想到她们直接忽略他，看向程雨。 “学姐，你真的和江临川学长在一起了啊？”那副又惊奇又有点失落的表情，让程雨哭笑不得。 “没有，没有和他在一起。”程雨想起自己中午好像也说过这句话。 “哦哦哦~我们去数点公司可以经常见到江学长吗？” 程雨无语，刚想说，你们江学长在“c城晚报”，不在数点公司。 结果一旁的小张神一般地插话进来：“当然了！你们江学长现在还在追求你们程雨学姐，每天必须出现的嘛！可你们看你们学姐，就是一副很难追的样子，万一哪天他觉得太难放弃了，你们就有机会啦！男未婚女未嫁，大家公平竞争嘛！你说是吧程雨？” 程雨颤抖：“对，是这样的。”这真是亲同事啊！为了任务，还要她卖八卦。 “哦哦哦~学姐，江学长有什么喜好吗？” 现在轮到小张颤抖了，小妹妹你们难道不问点工资待遇之类的问题吗？ 程雨稍作思考，笑：“没什么特别的，一般男生喜欢的，他都喜欢。”笑话，他最喜欢一种叫“不要脸”的技能了，你们确定你们想知道？ 看看两个学妹一脸不太相信，赶紧加了句：“他很爱吃辣，非常非常辣的那种。” “哦哦哦！” 那两只于是心满意足了，表示十一月份就可以去实习。小张和小邓简直都要手舞足蹈，向程雨抛去崇拜仰慕的目光。 程雨摊手，不管怎么样，这一趟总算有所收获，总能向主管交待了。接下来还有两天，说不定还能招到点“意外之喜”。 几人在心满意足中收拾了摊子，准备回酒店。 程雨道：“我有点事，就先不和你们回去了。” 两个同事一副很了然的模样，和江临川的事嘛~ 程雨也没再解释什么。 她想去一个地方，一个她原本不再敢去的地方，一个承载她很多回忆的地方。 现在，突然很想去。 第55章 重逢 “鸿鹄广场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下一站，宜家装饰广场。” 这么多年了，78路公交早已换成更加舒适更加现代化的车型，报站系统的女音也已经换了几趟，但鸿鹄广场的下一站，还是宜家装饰广场。 程雨下了车，像很久以前那样，穿过喧闹的人群，路过一旁卖气球的阿姨和卖棉花糖的大叔，向广场中央走去。 那个时候，她就是在这里等李文疏，然后跟着他去超市买菜，回公寓做饭。 有时候李文疏心情好，会跟广场上卖棉花糖的大叔买一挂，拿给她。 她已经四年没有来这里了，广场上新栽了不少红叶石楠，加添了一些杜鹃花盆栽。她远远看到，原本伫立在广场中央的那座鸿鹄铜质雕像，已经不在了。 那里现在架起了木架子，应该是在构建新的雕像。 其实很多东西，不会一直静候原处，并不是无论你何时回头，都还能看到你想看的风景。 程雨站在原地发了会呆，心中黯然，转身想离开。 然后，她看到了李文疏。 他在喧闹的人群中，静如时光银河中的恒星，一声不响散发属于自己的光，穿透宇宙云层，刺入她的心间，引起一种名为“共鸣”的跳动。 是的，她的心在为他跳动。 喧嚣退尽，繁华褪色，她眼里只看到他徐徐走近的挺拔身躯。 李文疏握着一挂白色棉花糖，停步在她眼前。 很多年后，他们之间早已有了更多更快乐的回忆，但她始终明白，这世间纵有千姿百态的风景，也不及他拿着一挂棉花糖向她走来的这个傍晚。 “走吧。” 他递过棉花糖，脸上是浅浅的微笑。 一如多年前。 程雨低下头，看到那挂白色棉花糖上，金色的夕阳余晖，闪闪发亮。 对于李文疏一挂棉花糖就把她拐走这种事，程雨已经检讨过百八十遍了，程雨你的出息呢？ 不是第一次了。 不管她生多大气，李文疏总能以这种“最小代价”，轻易就能让她感动涕零。 林婷婷帮忙送信那一次，她原本的“生气程度”已经达到最大值，或者说不仅是生气，还有失望。但李文疏信里寥寥几句就能让她哭个不停，她边哭边想，这种年代，这么大个人了，还喜欢“写信”这种事情。然后跑去见他。 当时她还没气消，有些冷漠地说：“我还没有想好，是不是要原谅你。” 结果呢？ 李文疏看看周围，然后走到路边草丛里，弯下身采了朵蘑菇，走回来，郑重其事捧给她：“程雨小姐，我郑重地向你道歉，原谅我好吗？” 于是又把她弄得又哭又笑。 现在呢？ 还不是吃过他的棉花糖，乖乖地去给他买菜。 李文疏倒也不客气，直接提出要求：“今天吃鱼吧。” 以前李文疏一声命令，程雨立刻在脑海里规划有关于鱼的菜谱，计算好需要用到的食材，并想出与之相搭配的其他菜。 现在也是这样，几乎是习惯性地思考菜谱，然后钻到海鲜区寻找合适的鱼。 第56章 作恶 李文疏过去经常咳嗽，后来经过几年的调理，状况已经缓和许多，现在更是胆子非常大的开始抽烟。 程雨多年来针对他咳嗽这一症状而形成的做菜习惯到现在并没有改变，譬如还是会在红豆汤里加陈皮，譬如熬汤时会加入少量甘草，譬如菜从来都是炒得少油少盐。刚分开的一段日子，程雨很多次都是后知后觉，做完了菜，才想起那个需要陈皮甘草的人，不会出现了。 所以这一次，他想吃鱼，她便想到了有利于缓解咳嗽症状的鲫鱼。她买了两条鲫鱼做鲫鱼豆腐汤，买点鸡翅做盐煎鸡翅，再买点蔬菜炒几个素菜，也就差不多了。 买这些菜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有一次，她以为李文疏中午吃碗面就可以了，结果那个人跟个饿死鬼一样，把她买的一整挂面条都吃完了。 程雨不由自主看向跟在身边的李文疏，笑起来。 李文疏不知所以，他很难见到这样眉开眼笑的程雨，便上前牵过她的右手，握在手心里。 今天他赶到c大的时候，看到她刚上了公交车，不假思索跟着上了车。一路上这丫头有些失神，竟然没有发现扎在人群里的他。于是他就一直看着她。 直到发现她在鸿鹄广场下了车。 那一刻，无法掩饰的心痛席卷而来，他知道鸿鹄广场对于她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分开后他无数次到那里徘徊，但她一次都没有出现。 他知道她心里肯定是难过的。 于是买了她喜欢的棉花糖，想哄一哄她。 可是她竟然就这么容易接受了。 李文疏并不清楚，程雨没有抗拒他，甚至在靠近他，是想弄清一件事情。 对于长期用理性思考问题的程雨来说，她一定要问清楚，李文疏为什么要说她是“未婚妻”，她要确定那些年里，李文疏对她的情感。否则，这道无解的题，会纠缠她一辈子。 确定之后呢？ 确定之后，她就解出了这道题的第一步。第二步，是确定他现在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他想怎么样。 第三步，是最终解。 如果他对她有感情，想和她在一起，那么很简单，她当然是抢回来啊。 那么多年，她怀揣那一份期待，留在他身边，从年少到年青，只是为了那一点可能性。直到四年前，她认为那种可能性已经化为乌有，才会选择离开他。 那么既然有可能，她也想争取一下。 如果他继续选择穆影，那也很简单，那就像刘若英唱的那样。 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换来了一句谢谢你的成全。 她许你的海誓山盟蜜语甜言，我只有一句不后悔的成全。 程雨还不知道李文疏已经和穆影分开，现在该唱这首《成全》的是穆影。所以现在她心里充满了罪恶感。 但是，犯罪就犯罪吧，她不在乎，就这一天好了，就这一天，让她能和他待在一块，做什么都好。 她就是这样自私，明知道这种行为会伤害别人，但她投降了，她无法拒绝李文疏。 李文疏静静牵着她，看她一心一意看着那些菜的模样，就像以前那样。他笑笑，以前他可没这么豁达，以前看她那样认真挑选的模样，他会有些郁闷地想，那些菜比他更加吸引这个小丫头吗？进超市后，她一句话都没和他讲，也没怎么看他，一心扑在那些菜上。 可是现在，就算她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只要肯待在自己身边，就很好了。 他不敢奢求再多。 第57章 公寓 程雨挑好了东西，推着购物车去排队，李文疏突然施力抓抓她的手：“我去买点东西。” 程雨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不要吃零食。”以前这个时候，他就会离开去买一大袋零食，让她带回学校。那些零食的下场，都是给几个室友瓜分了。 李文疏皱眉。 他想起某个“经验丰富”的家伙跟他说过，哄女孩嘛，就要买很多很多零食给她啊！女孩嘛，都爱吃零食的啊！ 于是继续皱眉：“为什么？” 程雨回握他的手：“我不爱吃零食。” 李大总裁此刻想在超市买把刀冲回新宇集团找某个人算账。 远在八百里外的卢峰，还在兢兢业业做报表，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他哆嗦，莫名其妙。 李文疏现在在c城没有车，他叫了辆出租，带她回公寓。 一路风景熟悉而陌生，程雨发现，其实身边这个人，她也是熟悉而陌生的。 譬如这四年他发生了什么，怎么会从华光集团总裁变成新宇集团总裁，他在c城还有公司吗，为什么还留着c城的公寓…… 其实这些事情，她稍稍上网查查，就能得到详尽的解答，但是，这几年她一直排斥有关他的消息，更别说主动去搜索了。 公寓小区变化并不大，李文疏带她坐电梯上了二十层，进了尽头那间公寓。 第一次来这里，是大学报到的那天，后来这里就成了她周末“度假”的地方。 房间里很干净，但没什么人气。李文疏也已经好几年没有来这里了。没有程雨之后，他自己在这里颓废了半年，半年后，他做了决定，和穆影在一起。 从那时起，他没有再走进这间公寓。 但他请了钟点工，每天都会来打扫。 他就这样，封存起关于程雨的许多东西，让它们安静地躺在岁月的尘埃中，等待那一个人回来，为他拂去那些厚重的尘土，显露出他掩藏多年的心意。 程雨窜到阳台上，天色已经有些暗，依稀可见小区里的高大树木，郁郁葱葱。 这些树，还是一样。以前李文疏在书房忙工作的时候，她很喜欢坐在阳台上，有时候晒太阳，有时候钻到树木投下的影子里看书。晚上，李文疏终于有空的时候，会抱着她，在这里看星星。其实这样的城市里，能看得到几颗星星呢？ 但她总认为，那些星星，很多很亮。 “在看什么？” 李文疏从身后靠过来。 “那些树好像长高了一点。”没头没脑的一句。 但李文疏在她脸上看到了熠熠神采。 然后他有些委屈地说：“我饿了。” “……哦。” 吃完饭，李文疏心满意足坐在沙发上。 很久没有尝到这个味道了，这天底下，只有一个程雨，能做出让他回味无穷的味道。他曾经固执地寻找c城所有卖红豆汤的店铺，孜孜不倦地尝，而后明白，不会再有人，能做出那种味道。因为没有一个人是程雨。 但现在白白享受完程雨劳动成果的李文疏，开始变得有些坐立不安。 好几次，他悻悻蹭到厨房，想说点什么，想问她点什么，最后发现自己在那里就是碍手碍脚，于是耷拉着脑袋走出来。 小雨，你在想什么？ 第58章 昭然 程雨收拾好厨房，走进客厅，看到李文疏在盯着她。 那种专注的眼神，生怕她突然消失了一样。 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忐忑不安，要现在问吗？ 李文疏抢先一步站起身，俯身望进她的眼睛里。 …… 两人就这样，沉默片刻。 “看什么？电影，还是动画片？” 李文疏呐呐开口，声音听起来那么地憋屈。 程雨不自觉地抬手，抓了抓他的衣角，犹豫好一会，才说：“我……我有事情想问你。” 李文疏失笑，她紧张的时候，就是会这样抓他的衣服。 这一回，他伸手，将她抓衣角的手握在手里：“什么事情？” 他发现她的手有些湿润，好一会才明白，那是自己的手心紧张得出了汗，弄湿了她的手。 程雨试图开口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但竟然卡了几次，都没卡出来。 程雨啊程雨，你是出现bug了吗！ 不知不觉中，她也满手是汗，不自觉地用力握住李文疏的手。 她觉得她要放弃的时候，李文疏拉过她，将她拥入怀中，有力的臂膀将她小小的身躯融入他的怀中，带着日思夜想的痛楚，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程雨软软地趴在他怀里，情商有史以来飙到最高位值。她想，什么都不必问了。 或许他们更能接受的方式，是“不解而释”。 于是，李文疏就抱着程雨，靠在沙发里，看了一晚上的《秦时明月》。 程雨看到张良出场耍帅的时候，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抱着她的那个人收紧了抱着她的双臂，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埋入她的发间。 “今天用了什么洗发水？” 以程雨和李文疏相处那么久的经验来说，她应该能听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里，包含的具有浓烈情欲的暗示。但很不幸，现在她很困。 于是她很自然地回答。 “飘柔。” “……” 李文疏无语，只能看着她怀里睡着，然后叹了口气，关上电视，抱起她走进卧室，打开空调。 接触到柔软床铺的程雨很自觉地缩成了一团。 李文疏卷好被子，把她像只蚕宝宝一样裹住，否则以以往经验来看，今晚她一定会着凉。 哀叹，他真是嘴贱，为什么要问她看不看动画片？ 看什么动画片！ 自食其果的李文疏，只能认命地换上睡衣，安静地躺卧在程雨身边。挣扎犹豫半个小时后，才将那只蚕宝宝抱进怀里，安稳入睡。 夜半惊醒，李文疏有些慌乱地去寻找程雨，发觉她还安安稳稳躺在自己怀里，才松了口气。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能看到的，只有那些无边的黑暗，和看不清的未来。 而现在，她竟然真的就这样再次回到自己的生命中，竟然就这样，再次照亮他的人生。 他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俯身，小心翼翼印下他的吻。 那晚程雨做了个梦，她梦到了18岁那年，李文疏问她要什么升学礼物，她说她想去看海，结果李文疏带她去了蓉湖。 那段旅行中，他们交付了彼此。 回家的路上，她坐在李文疏御驾的副驾上睡着了。两旁是整齐高大的杉木，阳光与树木交错，光影斑驳。李文疏缓缓停靠路旁，有一片光影覆下来，盖在她身上。夏日的光线照耀得车窗外的一切闪闪发亮。他倾身过来，一个轻若蝶翼的吻落在她额上。 好真实的梦。 第二天李文疏醒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小丫头走了？走了！ 他气得摔被子。 把他李文疏睡了就跑，这种事没有过！ 第59章 攻略 程雨第二天早早出现在c大体育馆摊位，等着两个同事来摆摊。 小张看到程雨的时候，贼兮兮地问，程雨你是不是昨晚没回酒店啊？ 程雨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大概以为她和江临川在一起了呗。以前她只会一笑置之，但现在…… 想到李文疏，她觉得还是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比较好。 于是解释：“是啊，去了一个c城朋友那里，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好久不见，所以就留那边了。” 这个解释很平常，但既没有戳穿小张猥琐的想法以免大家尴尬，同时也明确说明，她没有和江临川在一起。 果然，小张听完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心想还是摆摊吧。 早上的情况总是不太好，不过隔壁几家企业也是门可罗雀，于是两个同事时不时去“串一下门”，进行日常商业互吹。 而程雨坐在摊位上，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现在她基本确定了，李文疏绝对不是对她毫无感情，至于四年前怎么会发展成那个样子，现在并不重要，有句话叫“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可追”，必须要先处理好眼下这个局面，否则，只会陷入以往的症结里无法自拔。 程雨不会去过多纠结她认为暂时解不出答案的问题，正如当初她不会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躲着他们一样，她想做什么，就做了。 这时的程雨还没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深得李文疏真传，如果问李文疏类似的问题，当初为什么会和程雨在一起，他一定会说，想和她在一起，就在一起了。 既然可以把眼下的局面看成是一道新题，那么求解过程也应当是新的。 程雨认为这个局面现在至少包含她、李文疏、穆影三人，她要做的，是把原本属于穆影的李文疏攻略到自己这边。这有些难办，她以前玩游戏的时候，都是去攻略女主角的。但道理是一样的嘛，不就是取悦对方吗？投其所好嘛！ 怎么取悦李文疏这个问题……额…… 程雨突然觉得好难，她以前做什么，李文疏基本都是一副很不满意的模样。 投其所好？ 那就做好多糖醋排骨给他好啦！哦还有红豆汤。 还有什么？看动画片？ 也许可以试一下…… 程雨想完这些，突然觉得，就凭这些能把李文疏从穆影那里抢来吗？ 怎么看都不可能。 于是拿出手机百度。 “如何抢闺蜜男朋友”“如何跟白富美抢男朋友”“如何让有女朋友的高富帅看上你”…… 程雨开始还挺认真地研究，到后来完全像看段子一样，雷得她里焦外嫩。 天啊，这第三步的最终解怎么求！ 程雨仰天长叹。 她想起当时在望江阁，自己跟穆影说的那些话，她是给自己立了多大的flag啊！ 李文疏站在体育馆门口远远看了程雨一眼，趁其他人没有注意他之前，转身离开。 想起她那副一会认真一会皱眉一会懊恼一会无奈的模样，真是好笑。 他很想直接走过去，把她从位子里捉起来，教训一下她今早不声不响就跑了的行为。 但是，数点公司的同事在那里。 程雨还在数点公司工作，他和穆影分开还不到一个月，公司的人未必知道了，他这样做，一定会给她们带来麻烦。 更重要的是，他怕程雨被吓一吓，又跑了。 是该想个法子，把她忽悠到新宇集团，这样，就能时刻看着她了。 第60章 守株 林婷婷结束上午的声乐培训，一如既往在休息区啃蔬菜的时候，竟然接到了程雨的来电，那妹子竟然还表示等她下班来看望她。 她当时就惊呆了，难道程雨不知道新宇集团是李文疏的地盘？还是说……林婷婷眼睛一眯，便知道事情不简单。 事情其实挺简单的。 程雨做完c大校招，回到w城才反应过来，她没有李文疏的任何联系方式。他的邮箱、qq早就被她删了，曾经背得滚瓜烂熟的手机号码她早就忘记了……还有更严重的问题是，之前一心一意往离w城越远越好的地方投简历，现在她确实还是要辞职的，但总不能跑太远吧？跑太远了怎么在李文疏面前晃刷存在感啊？ 默默盘算自己的存款，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所以燃眉之急是想办法拿到李大总裁的联系方式。于是机智的程雨同学第一时间想到了她在新宇集团参加选秀节目培训的闺蜜，林婷婷。 哈哈哈~这样，不就可以找个理由堵上门了吗？运气好的话，总会碰上李大总裁的吧？ 但程雨运气显然不是很好。 李文疏原本便是要飞往英国出差，在c城的那天下午，是他挤出来的时间。 于是程雨借着找林婷婷的名头在新宇集团楼下晃荡的那几天，根本就不可能见到李文疏。 这天程雨和林婷婷啃完蔬菜，又在新宇大楼下溜达。林婷婷最近几个晚上都自个儿加练棍术，集团在最新的武侠剧《沁水青山》中为“璀璨之星”的十位候选人都安排了一些戏份，分量很小，基本是露脸不到十分钟那种，主要是让制片导演看看这些演员的潜质。另外，不排除有些艺人露个脸就能刷观众缘，这种艺人，是集团重点培养对象。 林婷婷分到的角色是一个在街头卖艺的大姐头，使棍的，大概出境三分钟吧。她没有任何武打底子，只能靠练习，练了几天，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其实唐哥表示，她不必真的学会棍术，到时候请剪辑剪切一下也可以，但林婷婷就是想较真。以往她从来没有在工作上较真过，不满意了，就跳槽。但这一次，她想较真一次。 坐在新宇大楼下花园里的长椅上，林婷婷无意间仰望星空，想起了六年前自己迈入大学校园时，那种憧憬未来的美好心境。她那时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学有所成，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干出名堂。于是她大学期间奋发图强，努力学习，积极参加各种活动和比赛。想当初，她和几个同学组团参加“挑战杯”大赛，一举获得金奖。毕业时，她凭借出色的活动能力和比赛奖项，打败以成绩和论文发表成果显秀的程雨，获得优秀毕业生称号和校长奖章。 但是现在呢，她在做什么和专业相关的事吗？这两年来，她唯一做的事，就是跳槽。 “程雨，你说我这两年都是在干嘛呢？” 林婷婷的语气有些悲凉。 程雨知道她的意思，于是拍拍她的头：“你在挑选最适合你的工作啊。” “最适合我的？像现在这样，参加选秀做明星吗？”林婷婷自嘲，“其他小姑娘，最大的也才22岁，可我都25岁了，老胳膊老腿，还在这里练棍子。” “所以你要每天睡美容觉，敷面膜，保持你的青春靓丽。” 林婷婷噗嗤一声笑了。睡美容觉，敷面膜，这是她大学期间每天必做的事情。 然而很快，林婷婷又沉默了。 程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想了想，或许把自己的经历和她说一说，她会好过一些吧。 “婷婷，其实在上大学之前，我没有想过要读文科，我想学的是计算机，因为我很喜欢游戏，我想自己做一部游戏。” “那你后来怎么还是读了文科呢？” “为了一个人吧。我过去人生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围着那个人转的，所以一离开那个人，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连现在都是浑浑噩噩的。” “那个人……是个怎样的人？”林婷婷知道她说的是谁，但她那么八卦，很想知道，程雨对李文疏，是一种怎样的想法。 “他啊……像星星一样吧。” 像银河里最明亮的星辰，指引她彼岸的方向。 第61章 来电 连续晃荡五天后，程雨还是没能在李文疏面前刷存在感，只能充满着失落感，等待周末的到来。她好像又回到了年少时跨城坐着公交车，只为见李文疏一面的日子。只是以前是期待周末的到来，现在是期待工作日的到来。 在这种不安的情绪中，一夜辗转反侧，睡睡醒醒，还做了不少奇怪的梦。 终于挨到早上，程雨顶着黑眼圈爬起来，电话响了。 又是陌生的号码。 没有显示归属地，号码构成有点怪，+0044？ 程雨接通。 “喂，你好？” “是我，李文疏。” 程雨“啪”地一声把手机丢了出去。 手机很配合地摔散了……散了…… 程雨哭，捡起散落的手机本体、手机后盖、电池，把它们拼回去。 还好，国产机就是结实，没摔烂。 重启手机后，程雨翻开来电记录，极其挣扎要不要打回去时，电话又响了。 同样的号码。 认命吧程雨，这辈子你肯定都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 “你把手机砸了？”那边传来李文疏不可置信的声音。 “嗯……” “……” 那边沉默良久，然后是一声叹息。 “我在英国出差，下周四回去。” “哦……”程雨已经被“摔手机”这种事搅得异常沮丧，根本无法思考李文疏话里的意思。 那边的人又叹了口气，终于认命一般说：“再睡会吧……”顿了顿，加了句，“等我回去。” 程雨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李文疏在英国出差，所以她这几天完全在做无用功。不过，李文疏怎么会打电话给她？他怎么会有她的手机号？还有，等他回来是个什么意思？ 程雨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早上八点。 她很快算出，根据时差，英国那边应该是凌晨一点。 而此刻，凌晨一点还没睡觉的李大总裁，抓着酒店的电话傻笑。 昨天英国时间下午五点的时候，他刚从谈判桌上下来，打开邮箱发现卢峰几个小时前给他发了一封长达一千字的邮件，邮件内容罗里吧嗦，但表达了一个核心思想：我今天下班的时候看到你老婆竟然在集团楼下晃！ 那一刻是怎样的心情呢？急切地想找她。但他意识到，那个时间她应该睡下了，于是他“急切地”等待了八个小时，料想她差不多睡醒了，才给她打了那个电话。那个手机号，从他查看三足鸟公司人事信息的那天开始，就牢记于心了。 本来不想这么快的，他想她至少需要一段时间，去接受他这四年里的“背叛”，他可以慢慢等她重新具有黏着他的勇气。 但是现在，他发现“慢慢来”根本不可能。因为他等不及，等不及地想和她厮守。 明确李文疏行踪的程雨，突然安下心来，开始思考关于辞职后走向的正事。 她想或许她该向w城其他企业投简历，w城附近城市的企业也应纳入考虑。由于她只负责人事工作，并不受竞业限制约束，依旧可以马上进入同行业企业工作，因此类似数点公司的调查公司是她比较关注的类型，毕竟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她也算对这个行业有了切身体会，应该可以算是她一些找工作的优势。 不过在开始下一个工作前，她想先去进行一次旅行，压抑了这些年，总应该给自己一点时间去放松与调整。毕竟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奋斗。 现在的她，又充满了斗志呢~ 第62章 校友 摸着良心的程雨，在知晓周四前见不到李文疏的情况下，还是一如既往去陪林婷婷饭后百步走。 林婷婷这段时间的情绪不是很好，进剧组拍摄的日期已经临近，她身上的淤青也更多了。 这天程雨终于忍不住，坚持带她去医院。 林婷婷坚持不去：“去医院，排队都要排一天了吧？到时候我就更赶不上别人了！等我拍完了再去啦~baby~” “那去看看中医跌打？这附近不就有个中医诊所吗？”程雨想起来的路上，看到一家“素问堂”，虽然不确定是否有“中医跌打”这种业务，但带林婷婷去看看也是好的。 林婷婷此时脸上出现了一副很惊奇的表情：“难道是粉色小基佬开的那个？” “什么粉色小基佬？” “哈哈~没什么！我们去吧！”林婷婷浓浓的好奇心战胜了她对“看医生”的抗拒，几乎是反客为主，拉着程雨往诊所奔。 素问堂坐落在知行街南边，距离新宇大楼十分钟步行路程。 门上牌匾以魏隶体书写，进门后便可见右侧红木茶几上摆放一套煮茶器具，几张实木靠椅摆放整齐，左侧是柜台，柜台后是中药柜，医师坐堂在素问堂靠里的房间里。 两人走进素问堂时，林婷婷左顾右盼，终于认出那个小粉色正站在药柜前鼓捣什么。又惊又奇啊，今天竟然没有穿粉色？那不是配不上“小粉色”这个称号了吗？ 顾医生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到两人愣了片刻。 “程雨？” 林婷婷诧异，这小粉色竟然认识程雨？看一眼程雨，她怎么这幅表情？ 林婷婷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这种表情，是以前提到李文疏时，她的惯用表情。 “好巧啊，顾远。这是你的诊所吗？”程雨笑得有些勉强。 “不是，是我叔叔开的，我在这边帮忙。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你身体怎么样了？”顾远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出于医生习惯地问了一句，问完有些后悔，因为他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那件事情，程雨不见得会告诉别人吧。他懊恼。 “你身体怎么了？”果不其然，林婷婷开口问了。 程雨避而不谈：“顾远，你这里有什么对于淤青的方法吗？” 顾远惊：“你受伤了？” “没有，是我朋友。”程雨拉过林婷婷。 这回，顾远有些举措不安：“哦……哦……你们先坐，我先收拾。” 林婷婷怒，这个人完全忽视她嘛！ 于是非常不开心地朝程雨抱怨：“怎么回事啊，你们认识啊？你该不会是医托吧？” 程雨哭笑不得：“什么医托，我现在才知道他在这里。”忽然想到什么，皱眉继续道，“你不记得他了？” 林婷婷囧：“我记得啊，他上次去新宇给我们一个小姐妹看病。哎？你怎么知道我见过他？”她疑惑啊，而且肖燕子告诉她这诊所就是小粉色开的，现在怎么又成了他叔开的了？ “我不是说这个……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程雨在心里为顾远医生默哀三秒钟。 说起来也不能怪林婷婷，那时追求林婷婷的人都可以排到长江边了，那个胖乎乎的医学院学生，她又怎么会记得呢？ 更何况，现在的顾远早就不是当年的胖小伙，而是个瘦高清秀的青年，唯一的痕迹大概就是，那张娃娃脸还是清晰印着往日的轮廓。 对于林婷婷来说，对这个号都排不上的追求者，恐怕连模糊的印象都没有。 第63章 聚餐 顾远给林婷婷开了一些缓解淤伤症状的药，外用内服。回去的路上，林婷婷诡异地发现程雨又陷入沉默中了。她直觉这件事小粉色一定知道点什么，换做其他人，她肯定会攻略小粉色套取情报，但程雨是她的好朋友，如果程雨不愿意说，那她也不会在背后四处打听。 只是有些担心啊…… “程雨，你没事吧？” “额……没事，我就是今天工作有点累了。你是不是要回去练习了，那我先回去了。你要加油哦。” 林婷婷看程雨笑得相当勉强，于是摆摆手恩准她回去了。 “没事”的程雨回到房间，机械地洗漱，洗衣服，躺进被窝里。 然后为那些接踵而来的噩梦般的经历苦大仇深。 其实人类遗忘的技巧掌握得很好，只要远离那些与事件相关的人或物，因为那些人或物本身便带着象征意味，一见到，就能指向背后的寓意。 譬如顾远，他所指向的，是g市医院，而g市医院指向的，是令她最难受的那段回忆。 程雨自嘲，要说指向，李文疏可以说指向了她所有的酸甜苦辣。 勇敢一点吧，程雨。 也许是c大校招结果还不错，加上王主管从别的公司挖了一个有三年人事工作经验的薪酬专员过来，王主管竟然在周三就给程雨办好了离职手续，笑嘻嘻地跟她说：“公司对你好吧？给你提前两天办好了，留给你时间去财务部核对工资。” 程雨那个感激涕零啊！她还想着周五才办好离职手续的话，她怕是要等到下周一才能去财务查看是否有借款或扣款，以及询问什么时候发放她这个月的工资了。 前两天她已经和新来的同事交接好工作，把自己的工作内容、公司人员的主要情况都已经详尽交代好，公司电脑上的个人资料也已删除完毕，可以说是走得比较干净了。这样以后江湖见面，还是朋友嘛~ 江湖再见……程雨立刻想到了陶总几人，之前打算远离w城的时候，就想过和他们吃顿饭，现在虽说也不一定要离开了，但聚一下还是可以的。毕竟他也打算过几天出去旅游一趟，就当做临行前的大吃大喝吧~ 晚上，程雨情陶总几人吃了顿烧烤，那几人一直说真是舍不得程雨离开他们团队，他们还规划好了，等他们再次把名气打响，就想办法把程雨弄进新宇集团，这样他们又是同事了。程雨在心里默默想，大哥你可别害我，我虽然想在李文疏面前刷存在感，但不想做他的员工啊。几人边吃边聊，小肉串烤上，啤酒喝上，过不久那几个大男人就有了醉意，纷纷说要给程雨介绍男朋友，还说他们团队的小明就不错啊，人好踏实能吃苦，这几年也存了些老婆本，长得也还可以，一进新宇集团就有好几个漂亮妹子来勾搭。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从了程雨，来个亲上加亲。 程雨无语，程序猿的表述方式果然特别。 说着说着，几人又为程雨规划去哪里旅行最好，从林海雪原到青藏高原，从西北大漠到三亚风情，几乎把祖国大好河山挨个点名吹了一遍。 吹到最后，终于一致推荐程雨去大理，还煞有介事地说：“程雨你不是最喜欢仙剑吗，赶紧去大理，说不定还能给赵灵儿报个仇！”仙剑一代主角最后决战之地便是大理。 末了，几人忠肝义胆，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再见还是朋友，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他们一定两肋插刀肝胆相照。程雨再次无语，果然是仙侠游戏做多了。 但在三足鸟公司的那段时光，确实是她职业生涯里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些朋友，也是她不会忘记的知己。 第64章 误会 程雨最终决定去大理，当然理由不是陶总说的那么刺激，只是听说苍山洱海灵秀之地，她也想去汲取一点灵气啊！最近有家y省企业打电话叫她过去面试，她很礼貌地表示由于个人原因暂时不会去了。开玩笑，她要是跑这么远，她和李文疏怎么办？她在李文疏那里还没开始刷好感度呢！ 明明说好的周四回来，等到了周五电话也不来一个。 程雨有点后悔当天自己状态太差，竟然没有跟李文疏要手机号，那个来电很显然是酒店的座机。 都怪李文疏长年累月把她养成这种，他给什么她就要什么，从来不会主动索取的习惯。 程雨心里气恼，只能先打包去大理旅行的行李，她已经订了三天后出发的火车票。 打包好东西后，程雨叫了个外卖，正在啃鸡翅的时候，陶总突然来电，火急火燎地说新宇的文经理又找她了，说是什么什么出了问题，程雨根本就没听清楚到底是什么出了问题，心里一万个问号，这都几个月了，她工作都换了一份了，怎么三足鸟的历史还不翻篇？结果陶总似乎在对面嚎啕大哭起来，程雨被吓坏了，连鸡翅也不啃了，下楼打了个车过去。 而那一头“嚎啕大哭”的陶总，觉得自己一辈子的演技都贡献在这上面了，这一段一定要改一改弄到游戏段子里。他也不想的啊，但总裁下了死命令：“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必须让程雨来新宇集团。”陶总想不通啊，总裁和程雨有什么交集呢，如果认识的话，打个电话叫她过来或者自己去家里找不就好了。而且程雨也是怪，他记得上次请她来帮忙做报告，她可是死一样的抗拒啊！他已经脑补出相当于一整部游戏的剧情。 一脑子浆糊的程雨并不知道这个故事有多么离奇。 从英国回来的李文疏原本打算先开个会再找她，结果无意间听到陶总和三足鸟那几只猿，在开会前讨论他们家妹子最后到底是去大理还是三亚，他一下就反应过来“他们家妹子”肯定就是程雨，于是非常凶地问：“程雨要去哪？！”陶总那是经过事的，还在思考总裁怎么会认识程雨，禁不住吓的小明同学颤抖着回答：“大理……吧？” 总裁继续凶：“她去那做什么！” 这回一边的小金也颤抖了：“她辞职了所以去……”颤抖的小金其实是想表达，“她辞职了所以去旅游”，结果总裁根本不听他说完，冷着脸看向陶总：“你跟我来。” 这是三足鸟几只猿第一次看到总裁这么粗暴的模样，他一向都是虽然冷漠但是很有礼貌的啊~ 那一刻李文疏的内心戏相当纠结，他下意识地想打电话质问程雨，但以往吓跑程雨的经验，造成了他如今胆战心惊的做法。他不敢，生怕他一个电话过去，程雨立马跑得无影无踪了。于是他想了一个极其复杂的非常好笑的点子。 这大概会成为李文疏总裁一生的黑点了吧。 他的痛苦在于，他已经处理好一切事情，她却又要逃了，就和四年前一样，让他所有的计划都烂在岁月蹉跎里。 但这次他不可能再允许，不可能再允许。 处于极度慌乱中的李文疏完全忘了，自己前不久还想着怎么忽悠程雨辞职。 第65章 微妙 穆影和杨洵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文疏将一个姑娘压在沙发上，激烈的亲吻她。下一刻，那个姑娘突然踢了他一脚，然后推开他，飞快地夺门而出。 穆影看清楚了，那是程雨。 杨洵在一旁早看呆了，这还是她们认识的纯情小总裁吗？看那手法那技巧，不像啊…… 而李文疏只是颓然地跌在椅子里，仰面不语。 那是穆影第一次看到，不再意气风发的李文疏。 他周身布满阴霾诡谲，悲伤溢满面容，她想，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也一定都是痛苦。 杨洵识趣地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而穆影只是走上前去，轻声说：“杨洵说她们公司有个项目想和你合作，想让我引荐一下。秘书说你在这里……” 顿了顿，穆影发觉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其实只是想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闯入。于是又说：“你……先冷静会吧，我改天再来。” 李文疏声音略带沙哑：“好。抱歉，让你们白跑一趟。” 也没白跑啊，看了一场激情戏啊。 穆影心里苦啊，她在仔细思考是不是自己最近水逆，上个月看到程雨吻李文疏，这个月看到李文疏吻程雨…… 她给别人撒了四年狗粮，现在换她被撒狗粮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她穆影能心平气和连续两次接受这种场景，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她都忍不住给自己点赞了。 李文疏一个人颓废地缩在椅子里，她竟然变得这么暴力，还敢踢他了？ 他想起那些她被他吃得死死的日子，总是那样乖，连少得可怜的几次主动，都那样羞涩可怜，让他于心不忍。可是现在，她似乎可以变成一只斗鱼，惹毛了就咋呼起来扎人。 李文疏开始忏悔，忏悔或许是因为自己教育她的方式不对，对她的态度太过古怪，才会导致她养成这种想要不敢要，敢怒不敢言，沉默是金，爆发起来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 门外，陶总和三足鸟那几只猿缩在角落里，非常生动形象地演绎了“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陶总刚才不过是觉得卖了程雨良心不安，于是蹲在角落想等程雨出来好好道个歉，结果小明小黄小白几个正好大模大样路过，充满好奇心地也和陶总缩到一块，结果！结果就看到两个妹子进去了！然后！然后就看到程雨衣衫不整逃了出来！ 天啊，太刺激了！ 他们这几只单纯的猿怎么受得了！ 刺激完了，陶总突然叹了口气。 听说总裁是有女朋友的啊，那程雨又算什么呢？秉承着自家妹子决不许别人欺负的原则，陶总对总裁的好感度刷刷下降不少。 程雨从新宇集团跑回家后，直接缩进了被子里。 她记得李文疏激烈的吻，还有穆影姐诧异的眼神。她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发展趋势如何，她找不到什么历史规律可以总结，也没有什么公式可以进行推理。她埋怨为什么那些智慧者为何不发明一个万能逻辑公式，凡事输入，都能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和可靠的预测呢？这样，人生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重点是，他们三个又修罗场了，这不是明摆着要和穆影杠上了吗？ 她确实想过“抢男友”这种事情，但她那颗狗胆过了一夜就没了啊！而且有狗胆没狗爪啊！ 程雨无语，咬着被子滚来滚去。 第66章 点子 李文疏强吻这种行为，很显然再次给程雨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她几乎要把被子都咬破，也不知道怎么平复心情。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她想慢慢来的，她想，如果自己在他面前刷够了好感度，他总会处理好和穆影之间的事情。之后他们便可以像四年前那样，谁都不要来打扰他们。 可是现在的局面，已经不可能“慢慢来”了。 程雨印象里，李文疏在情事上没有勉强过她，拥抱也好，亲吻也好，发生关系也好，都是在她认可的情况下发生的。或许算得上强迫的一次，是他们因为穆影的事情闹僵那次。她以为他们之间的可能性应该没了，在她放完寒假心灰意冷准备回校的那天，他从外地赶回，在车站拦下她，带她回家。那时他们之间已经经历了长达八个月的沉默，程雨对于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有些抗拒。以往只要她表现出丝毫抗拒，无论他多难受，总会停下来，等她适应。可那一次，他不知道发什么疯，半强迫半诱惑她和他做了。 事后她极度生气与失望，跑回学校，拉黑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后来才有了林婷婷送信这么一回事。 现在他也是，一副发了疯的模样。 程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觉得她辞职挺合理的啊，不辞职难道继续三个人修罗场？ 她可以接受这四年李文疏和穆影在一起，但她不能接受他继续保持这种状态，更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和穆影继续留在同一家公司，她找虐啊？ 程雨非常不满地把床头的北极熊玩偶扔到地上，伸脚踢了两下，蒙头大睡。 事后平静下来，相当懊恼的李文疏握着手机，整个晚上解锁屏幕又等到屏幕锁上，然后再度解锁……如此反复无数次。 他还在想，应该怎么安抚被他吓坏的程雨。上次她这样跑走，整整一个月完全不搭理他，那种度日如年的滋味，他可不想再尝一次了。 何况这次，他误会了她。事后他询问了陶总，才知道她只是去旅行而已。 哭笑不得。 他自认为以前程雨真的很好哄，每次只要抱抱她，即使什么都不说，她就会在他的怀里软下来，什么气都消了，然后他再给她买棉花糖，那么她就会感动得不得了。 但现在她脾气见长，说不好了。 苦思无果的李大总裁决定求救于曾经用“女孩子都爱吃零食”坑他的卢特助。 “哈哈哈哈你竟然能做出这么禽兽的事？！” 卢峰对老大进行长达十分钟的嘲笑后，开始出点子：“把你的黑卡给她嘛，女孩子嘛，都喜欢买东西的嘛，有了黑卡想买什么都可以了嘛。” “……庸俗。” “那送花送花，女孩子嘛，都喜欢花的嘛，别是上回消费满888送的玫瑰就行。” “……花是给她做菜的。”他非常清楚地记得有次，他特地从花店买了一束红色玫瑰，带她回公寓的时候，他把玫瑰给她，正结巴要怎么说，结果她来一句：“你今天想吃玫瑰花炒鸡蛋？”程雨从小就喜欢尝试各种稀奇古怪的菜，包括玫瑰花炒鸡蛋这种。从此以后，“买花送给程雨炒菜”成了李文疏的心里阴影。 “那你学《金粉世家》里那样，在新宇大楼挂条幅，上面写‘程雨iloveyou’！” “……” 在李文疏挂断电话之前，卢峰生起了浓浓的求生欲：“等等老大！我想到一个绝对能让她感动得找不到北的idea！” …… 第67章 道歉 周六早晨八点半，程雨还在挣扎要不要起床的时候，林婷婷一个电话炸过来，约她去滨江路步行街释放压力。 程雨想着，正好可以去滨江路的冠生园买些吃的，带在火车上吃，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到达滨江路后，程雨给林婷婷发了条信息，表示在步行街标志性建筑，花旗银行大楼旧址前的座椅上等她。然而等了半个小时，仍不见林婷婷踪影。 程雨无语，百无聊赖喝了口矿泉水，无意间便看到原本在她附近卖气球的“熊”和“小丑”晃悠悠地走过来。 “小丑”只是穿了小丑服装，画了个彩面小丑装，行动起来并无大碍。那只熊就有点惨了，估计是玩偶衣服不太合适，他左摇右摆的，程雨有点担心一不小心他就会摔倒了。 果不其然，那只熊，摔倒了。 太蠢了。 程雨控制不住自己，把那口矿泉水喷了出来，刚换上的新裙子，就这样湿了…… 一旁的小丑一副惊慌失措大难临头的模样，赶紧把熊扶起来。 大概因为熊太笨重了，小丑拉了几次没拉起来。程雨心生罪恶感，她感觉可能因为自己想着“那只熊会摔”，所以他才摔倒的吧…… 于是她上前帮忙，和小丑一起把那只熊扶了起来。 笨拙的熊终于站起来，然后直直看向程雨，这个感觉，怎么有点莫名的熟悉？ “啊哈~这位善良的小妹妹，谢谢你帮助我们家熊大人~”一旁的小丑开口，程雨又莫名地觉得，这个这么欠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 那只熊此时笨拙地从小丑手上拿了只气球，傻乎乎地递给程雨。 “你是要给我谢礼吗？”程雨笑。 熊点点头。 “谢谢！”程雨开心地结果气球，望着漂浮在空中轻飘飘的粉色气球，眼睛里都是亮闪闪的笑意。而那只熊，仿佛看呆了一样在一旁一动不动。 小丑非常适时地插了进来：“啊哈~这位小妹妹，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们玩个小游戏吗？有礼品送哦~” 也许是因为那只气球，程雨心情异常地好，听到小游戏这种事也是不假思索：“什么小游戏？” “很简单的~你和我们的熊大人玩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赢了的话，就能得到我们送出的小礼品啦~”说着小丑拉过了他家熊大人的手，没想到这胖乎乎的手也是可以猜拳的。 程雨玩这种游戏，亘古不变地依次出“石头、布、剪刀”，因为她认为，这种游戏玩的就是心理博弈，与其自己来猜，不如让别人猜，自己以不变应万变。但这个方法只对和她玩一次的人有效，在那个熟悉她种种小把戏的李文疏面前，她屡输不爽。 这次她轻松地赢了。 小丑在一旁哈哈大笑：“恭喜你小妹妹~”便笑着，他便把一个粉色礼盒放在熊手里，熊又笨拙地把礼盒递给程雨。 怎么都是粉色的？ “快打开看看吧小妹妹~” 程雨拆开礼盒上的绸缎，里面放着一颗godiva巧克力。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有一次李文疏去比利时出差，带了很多godiva巧克力回来，让她拿去做巧克力蛋糕。结果做好了，那个人吃了几口说太难吃，她只好把剩下的蛋糕消灭掉，边吃边奇怪，明明很好吃啊。 “快吃快吃！”小丑一副等不了了的焦急模样，哪有人要求别人当面拆礼物还当面吃礼物的？你们该不会是人贩子想下毒吧？ 程雨有些警惕地看向两位，只是默不作声的拆开那颗巧克力，并不打算吃。 外层包装之下，竟然还有一层纸，令人疑惑。 取出来看，上面是她最熟悉不过的颜体字。 “小雨，对不起，原谅我混蛋的行为好吗？” 她似乎回到了四年前，拆开那封“程雨亲启”的信，那里面工工整整是他的颜体字。 “小雨，对不起，原谅我混蛋的行为好吗？” 她抬起头，看到那只熊正看着她。 她仿佛可以穿过那个头套，看到他眼里斗转星移，静水流深。 “好。” 她轻声吐出了一个字。 这么大个人了， 第68章 逃避 滨江路步行街附近便是江滩公园，沿着江绵延2.7公里，沿路各处或是观景平台，或是水杉，或是芦苇荡，景致各不一样。 李文疏默然跟在程雨身边，看着她一路低头踢着一颗小石子，踢过来踢过去，他的心似乎也被她踢过来踢过去。 垂在两侧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反复多次，终于横下心，疾步上前靠近那个踢石子的人，握住她的手。直到掌心感受到她的温度，他的心情才安定下来，嘴角露出浅浅微笑。 程雨也笑起来，放弃了那颗石子，回握他的手。 两个人就这么紧靠着，沿着江岸，悠悠走着。 下午的阳光有些暖，带着江面些许润湿，混上江岸芦苇清新甘甜的味道，酝酿出他们都向往的岁月静好。 新宇大楼咖啡厅。 林婷婷抱臂，一脸一本正经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卢峰。 卢峰刚卸了他的小丑装，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欠抽，非要给他家老大出这么个奇怪的点子，现在好了，人家两口子你侬我侬去了，他还得在这里接受林婷婷的审问。 “总裁对我们家程雨是认真的？”林婷婷发挥演员本色，词说得正色厉声。 当时李文疏拜托她把程雨约出来，说要给程雨道歉的时候，她真是心里乐开花了，总裁你终于开窍了啊！但她必须隐藏她cp粉的属性啊！否则以后怎么有糖吃！ “你说堂堂一个总裁，连扮熊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那还能不认真？比蒸笼的包子还真！” “可我听说他是有女朋友的？”听说还是数点公司的主管，哎哟喂，那不是和程雨在一个公司？ “以前是有，分了嘛！” “分得干净了？” “比我的眼镜还干净！” 林婷婷望了一眼卢峰的眼镜，是挺干净的。 但一想到这四年里程雨苦哈哈的时候，李文疏在和别人卿卿我我，心里就有那么些不舒服。 卢峰看她满脸气呼呼的模样，叹口气：“这件事比你想的复杂。但说到底，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是啊，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程雨没想到和李文疏吃个晚饭，也能遇到穆影。那时她正准备咬一块排骨，看到穆影和江临川走进餐馆。李文疏正好背对门的方向，因此他对此毫不知情。程雨那块刚到嘴边排骨立刻就掉到了碗里，李文疏皱眉，刚要说什么，她立刻跳起来说要去洗手间，然后一溜烟跑了。李文疏眉头皱得更深，他想起一句话，跑得比兔子还快。 “文疏，你也在这啊？” 穆影走过来打招呼，李文疏眉头一跳，才知道程雨为什么跑了。 他站起来打了招呼，看向站在一旁的江临川，也点点头表示礼貌。 “来吃饭？”穆影微笑，问出口就觉得自己有点傻，这要是放在刚认识李文疏那会，他肯定会鄙视地说：“来餐馆不是来吃饭难道是来睡觉？” 穆影有些伤感，毕竟和一个人相处了四年，不是四天，有些事情还是会不经意间想到。 第69章 角色 李文疏点点头：“嗯。带程雨来吃饭。” 对面两人一怔，低头看到了饭桌上的两副碗筷。 江临川语气中带些嘲讽道：“李总角色转换得真是得心应手。” 一旁的穆影转头瞪了他一眼，有些抱歉地说：“文疏，你不必介意。那，我们先去吃饭了。”这样的公众场合，她可不想这两个人就她的事情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对谈。 两人进了包间，李文疏回头看程雨碗里的那块排骨，叹了一口气，看来有些事情，他还是必须跟她交代清楚。 忽然间，他想起来，以前每次和穆影吃饭，他会耐心问穆影想吃什么，他们总要找一个包间，他觉得那样会很安静，会让她吃得开心一些。可是在他为数不多的“请”程雨吃饭的记忆里，他觉得随便把她拽到一家路边摊就可以了，最高级的待遇就是给她叫个外卖。他似乎没有问过，她喜欢吃什么，想吃什么。就连今天的菜，点的都是他爱吃的。 李文疏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看看腕上的手表，她已经“去洗手间”去了二十分钟。 又过了二十分钟，她还没回来。 李文疏的脸色已经黑下来了。 他抓过程雨放在对面桌上的手机，跑得挺快的，连手机都不要了。 魅族手机，主屏幕设了密码，李文疏输入她的生日，不对。输入自己的生日，也不对。他抿嘴想了会，输入那个日期。 0421。 那是他们一起去凤凰古城旅行的日子。 解锁成功，进入主屏幕，墙纸是她最喜欢的仙剑男性角色，慕容紫英。 他笑了笑，心里的怒气消了一些。 李文疏打开通讯录，把自己的号码输进去，然后打开微信和qq，添加自己为好友，还设置为置顶消息和特别关心，才放下手机。想了想，似乎有点不满意，于是再次打开她的手机，上网下载了一张他模糊的总裁照，设置为她的主屏幕墙纸。这下满意了，他勾起嘴角笑起来。 他不信她不回来拿手机。 于是结了账，走出餐馆，迎着风舒了口气，站到一旁大树下的黑暗里。 没过一会，他就看到一个身影慢吞吞地，极不情愿地晃过来。那个身影走到门口时，目光晃过来，发现了他，然后整个人抖了抖，认命地向他走来。 李文疏看着她一脸做贼被抓到的模样，沉默不语，只是把手机交到她手里。 “对不起，我只是……” 她哽咽，但在心里默默发誓，在那个情境下，她只是第一反应是赶紧跑，于是从后门溜了出去。走到一半，忽然就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可能这是她习惯性的逃避方式吧。 低下头，却有人将她拉了过去，将她拥抱在怀里。 不想看她逃跑的样子，更不想看她难过的样子。他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有多少后遗症，才会把逃避作为一种本能反应。想到这些，他更深地拥紧她，仿佛要向她倾诉自己所有的情愫。 缠绵了一会，李文疏放开她，安抚一般揉揉她的头发。 “走吧，回去煮宵夜。” 于是程雨默默地跟着他走去停车场。 穆影和江临川坐在靠窗的位置，明暗交错中看到那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远去，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却无人可以介入。 穆影看向江临川，他的目光也追随他们而去，神色变得有些灰暗。 她试探般开口：“临川，这样……你还要追求程雨吗？” 江临川回过神，朝她微微一笑：“当然。现在我依然有追求她的权利，不是吗？” 他当初便直觉他的错误也许会成为李文疏和程雨的助力，但竟想到，这个助力这么快就起作用了。 看来，他必须好好想想，往下几步，要怎么走。 穆影有些诧异，她知道江临川曾经执着地追求她十几年，现在又要执着地去追求程雨吗？ 可是她为什么看不出来，江临川对程雨有多喜欢呢？ 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第70章 交待 李文疏直接带程雨回了w城公寓，依旧是在偏远的郊区。以往最爱在副驾上睡觉的程雨，这一次竟然没有在车上睡着，扑闪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的风景。 李文疏笑而不语，这么黑，除了灯能看到什么呢？难不成她还怕他把她卖了不成？ 程雨一路也在沉默地想事情，他们四个是什么体质，走哪都能凑到一块？ 但是，不合理。 即使穆影没有看到她，但为什么李文疏这么淡定地等她，这样毫无顾忌地带她回去？ 凭着智商，程雨也该意识到事情有些蹊跷，她隐隐感觉到了那种可能性。 公寓在28层，走出电梯的时候，程雨发现这一层只有一间公寓，她心里默默感慨，李文疏出手真是越来越阔绰了，她可记得他在c城的公寓还是两间一层的。 只是她不知道，c城那间公寓的隔壁，也是李文疏的，他怕吵，买房必须买一层。 李文疏输入密码，打开房门，屋内一片黑暗，程雨闷闷地跟着走了进去，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小跟班，他到哪她就跟到哪。 房间里除了一些家具，空荡而冷清，和c城公寓一样，干净整洁，毫无人气。 刚踏进门，李文疏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交待了几句，便以一句“先这样吧，我这边有事”结束了谈话。程雨听得出是工作上的事。 李文疏脱了西装外套，丢在一旁沙发上，有些疲惫地坐进沙发里，长长舒了口气。 为了挤出这个周六，他昨天连夜完成了这个周末的工作。白天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累，现在反倒抵挡不住这种困倦感了。 程雨看得出他的劳累，心里有些隐隐发疼。她找到了厨房，打开冰箱，除了几个罐头和一盒泡面什么都没有。 说好的要吃宵夜，现在看来，今晚的宵夜是泡面。 取出热水壶，先把水烧起来。拆了罐头和泡面，用小锅煮了碗泡面，放几片罐头午餐肉。 再回到客厅时，李文疏已经倚着沙发睡着了。 程雨轻手轻脚走过去，他一只手搭在额上，挡住满脸的疲惫，身体随着均匀的呼吸声微微起伏。程雨拿过一旁的西装外套给他盖上，不由自主趴在一边，看着他。 他的睫毛和她的一样，也很长很浓密，脸庞的轮廓俊逸清朗，下巴薄薄的胡渣，也许今天没有来得及打理。小时候她也会在他在阳台睡着的时候爬到他身边，看着他好看的脸发呆。后来她再没有这样的机会和勇气了。 比起以前，他更加成熟，脸上的轮廓也更加清晰了。可他现在这样软软地睡着，像一只乖乖的小兽，毫无攻击力。程雨嘴角情不自禁流露出笑意，她映着他脸颊的眼眸变得明亮无比。 而那微光流转中，李文疏不经意间睁开了眼睛，看到她深情流光，看到她倾慕波动，他心底生出暖暖的情愫，抬起手抚在她脸颊上，然后他凑上前去。 他想吻她。 程雨相当勇敢地避开了，脱口而出一句话，语速赶上她的胆气值：“你为什么和我们辅导员说我是你未婚妻？” 很好，她的bug修好了。 李文疏失笑，给她机会好好问的时候没胆子问，到了这种“关键时刻”，胆子倒是大得很。 伸手，将她捞到怀里，闻着她的发香。 今天用的洗发水，总该不会是飘柔了吧。 第71章 明天 “你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妻。” 李文疏低沉柔软的话在她耳畔响起，带着他微微吐出的气息，弄得她的脸庞有点痒痒的。 程雨稍稍用力，从他的怀抱里挣脱，直起身子，认真地看着李文疏。 “我不是。” 顶上温和的灯光照下来，晕染她波光闪动的眼眸，染成一条岁月长河，流淌出她多年的沉默等待。 而这份等待，现在流到了它的尽头，前方悬崖或是大海，似乎只在一瞬之间。 李文疏心底那一直压抑的刺痛破土而出，一点点侵蚀他的整个肉体，整个心灵。 “我们没有拥抱过，没有亲吻过，没有做过恋人间最亲密的事吗？” 程雨突然觉得心里一直压抑着的那种情绪，现在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于是她可以肆无忌惮，带着所有的委屈和恼怒，向眼前这个人毫不保留地倾诉。 她氤氲的双眸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这不是一个充分必要命题。” 恋人之间会有许多亲密举动，但并不能反证，有亲密举动的两个人就会是恋人，因为无人可保证，亲密行为背后还包含着亲密情感。 李文疏心底那股刺痛越来越深，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个曾经在他面前无所畏惧的程雨，变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沉默不语。 “我和穆影分手了。我不会再和她在一起了，你明白了吗？” 程雨抬起头，李文疏离她很近很近，可是她曾经以为，那距离即便她穷尽一生，也不可能走完。 可是现在呢…… “所以你和她分开，我就必须和你在一起吗？”程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和他杠上了，明明自己一开始就是想和他在一起的啊，现在知道他和穆影的事情已经解决清楚，不是应该欢欢乐乐地享受胜利的果实吗？ 程雨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太矫情了，非常自愿地跟着他，接受他的亲昵，又非常别扭地不愿承认和他的名分。 程雨你有病吧？ 李文疏没有说话，他知道她的别扭，来源于那么多年里，他不曾给她的信心。他做得不好，不知道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女孩子，即便拥有再强烈的感情，也需要确切的回应与应许。 程雨在李文疏的沉默中继续发病，她垂下眼眸，眨了眨，有水汽湿润了眼睫。 “你是不是以为，我对你言听计从，只要你要的，你想的，我都会给你……我那样不知廉耻留在你身边，是因为妈妈欠了你的？” 然后她突然抬起头，泛红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给了她所有酸甜苦辣，在她那段从年少到青春的岁月立下了墓志铭般印记的人：“我是因为……我……我……” 程雨的声音变得颤抖。李文疏看到，那缓缓流淌着溪水的眼眸，带着悲伤与不知所措，汇成一汪深潭，他情不自禁想起，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李文疏捧起她的脸，波光微动的眼眸看向她的：“那么，为了同样的理由，和我在一起。” 程雨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愧疚，看到了无奈。然后她又笑了：“你一直都知道我……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不是？” 他的沉默给出了答案。 “所以，你就可以糟践我的感情，是吗？” 那汪潭水最终汹涌而出，润湿了李文疏的手掌。那眼泪李文疏尝过很多次，又苦又涩。他不想看她哭，他想为她拭去所有忧伤与悲恸，为她浮出所有幸福与信心。 于是在想清楚该怎么做之前，他的唇已经吻上她的，沾染着泪水的唇瓣，甘甜而苦涩。 一如许多年前那个漫天星光的夜晚，那时她第一次主动抚着他的面庞，她问他：“你记得陆雪琪月夜下对鬼厉说的那句话吗？” 他当然记得。 别管明天了，好吗？ 别管明天了，我们还有许多的明天。 第72章 理发 等李文疏终于想起他还本来是要吃宵夜的时候，那碗泡面已经泡得不成面形了。 凭着不错的厨艺，程雨把那碗面处理得可以吃的模样，端给到客厅给李文疏。 李文疏没有动嘴，转身进厨房拿了一副筷子出来：“陪我吃。” 程雨扁扁嘴，就一碗泡面，两个人吃着玩吗？ 她意思意思地夹了两根面条吃，结果李文疏把整碗面推给她。 “……”程雨一下就明白了，她喝完面汤，他才会吃面。 这是李文疏以前最喜欢干的事，吃面的时候，总会把汤先给她喝了，美其名曰，勤俭节约。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程雨被面汤喂得不敢给他做面条吃。 李文疏含笑看着程雨乖乖喝面汤的模样，抬手揉揉她的头发，皱眉，这头发也太厚太长了吧。 “小雨……” “嗯？”程雨咽下最后一口面汤。 “剪个头发吧。” “哦……”管天管地，还要管她的头发。 李文疏继续揉她的头发，仿佛呐呐自语：“头发太长了，我不注意就会压疼你。” 什么压疼？……嗯？嗯！ 程雨刚咽下下去的那口面汤，竟然奇迹般地呛到了她，呛得她满脸通红。 她知道李文疏说的是什么。有几次他们在床上翻滚时，李文疏压到她的头发，疼得她掉了眼泪，李文疏又是心疼，又是心急，真想立马剁了自己的手。 现在他找到更好的方法了，就是剁了程雨的头发。 程雨想明白这一层，尴尬地想把头缩到桌子底下。 而那个人一副什么都没说的样子，云淡风轻吃泡面。 在程雨觉得他吃饱就会忘记这件事的时候，那个人继续云淡风轻：“来剪头发。” ！ “……去哪剪……”程雨进行最后的挣扎。 “我给你剪。”李文疏淡淡地说，起身进书房拿剪刀。 “……” 然后，李文疏自信地拉着程雨走到穿衣镜前，拿过一把椅子按她坐下，还不忘给她脖子挂上一件衣服。 程雨哭，老大你这是哪里学的？怕是蓄谋已久就是要剪我的头发吧？ 在他拿着剪刀下手前，程雨决定搏一把拯救她的头发，于是转身抓住李文疏的手：“以后我把头发扎起来吧，这样你就不会压到了。” 说完这句话，她觉得，这辈子算是又毁一次了。 上次“毁掉”一辈子的情况，是那次她发现李文疏皱着眉头站在床头研究什么，等他进浴室吹头发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拿起来，发现是一包杜蕾斯，吓得她把它藏到了枕头底下。更悲惨的时候，那天晚上她被这个事情吓得神志不清，面对他的亲昵口无遮拦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知道怎么用了吗？” 那次李文疏面对她，第一次出现了长达两分钟的呆滞，然后异常正经地回答：“我看过使用说明了。” 那一刻程雨觉得，她这辈子算是毁了。 没想到啊！这种“毁一辈子”的事情，谁说只会发生一次呢？ 现在，那个让她“毁一辈子”的人，拿着把剪刀，一脸笑意看着她。 “我觉得……还是披下来比较好看。” 第73章 约定 一个小时后，程雨扯着自己仿佛被狗啃过的头发，叹息自己当初怎么想的，怎么会认为自己就算失恋一百次也不会去剪头发？ 所以“失恋一百次”比不上李文疏的几句话吗？ 不幸中的大幸，李文疏只减掉了她十厘米的发尾，没动其他地方。 然而…… 她没有自信，顶着这被狗啃过的发尾出门。 于是闷闷地坐在镜子前，不说话。 李文疏靠过来，抱住闷闷不乐的她：“好像……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李文疏一向自诩天赋过人，学什么都是一学即会。四年前他萌发了给程雨剪头发这种想法后，便每天没事翻翻美容美发杂志，偶尔看看关于剪头发的网络视频。 他真的以为，他已经掌握了关于“剪头发”的理论，只剩下实践了。 程雨抬头看墙上的钟，十点半了。 理发店也关门了，明天中午要赶火车，也来不及等理发店开门…… “怎么办啊……”程雨懊恼，要带着这个狗啃尾巴去大理再剪吗？ 坐拥十几家品牌美发连锁店的李大总裁，绝对不会告诉程雨，他现在就可以带她去修理头发。开玩笑，修好了头发，她不就可以开开心心跑到离他两三千里的地方去玩了吗？ “是啊……怎么办呢……”仿佛经过深思熟虑后，他无奈地说，“等它长好一点，再出去旅游吧！” 程雨这下明白了，李大总裁，你搞这么多事，为的就是这个吧！ 程雨一副“你当我是智障吗”的样子看向李文疏。她有时候是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但她智商没问题啊，还挺高的啊！ 李文疏完全不给自己台阶下地说：“就这么办。再过一周是国庆假期，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程雨原本还郁闷的心情豁然开朗，想和她一起去啊？ 她觉得无比地开心：“好啊，那就等头发长好一点吧。” 李文疏也很开心，横抱起她，在灯光的温和照耀中，看见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他的心底生起紧张而兴奋的情绪。 这似乎是个暧昧到会发生些什么的夜晚。 然而他衣袋里的手机极不适宜地响了起来。 他的私人手机屏蔽掉了所有陌生来电。 所以，是哪个不要命的，挑现在这种时候给他来个电话？ 李文疏把程雨抱到沙发上放下，拿出手机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 陶毅？游戏部部门经理，前三足鸟公司总经理，程雨一直叫“陶总”的那个人。 程雨看到李文疏接起电话听了一会，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凝重到站起身，走到阳台，几乎要将整个人浸没到黑暗中。 她猜到，这是工作上的事，而且，可能很严重。 大约半个小时后，李文疏挂了电话，朝她走来，揉揉她的头发：“抱歉，今晚大概要让你一个人睡了。” 程雨了然，他这么说，便意味着，今晚他需要彻夜加班。这种情况，以前在c城也遇到过几次。他一个人在书房加班，她便窝在卧室里睡觉。有时候半夜爬起来，看到他书房的灯还亮着，她会给他煮一碗宵夜。只是这个人一边沉迷于工作，一边还不忘和她缠绵一会，才放她回房继续睡觉。 现在，仿佛和以前一样，他们可以各自安静地做自己的事，却又心系彼此。 程雨抓抓他的衣袖：“你……注意休息。” “好。”他眼睛亮起来，仿佛那眸子里有万丈光芒，而光源，不过是她一句关心。 第74章 缺席 李文疏在书房挑灯工作的时候，程雨躺在床上，在安静而空荡的房间里，突然产生一种想要靠近他的冲动。 冲动中最大的一部分，是她想了解，这四年，他都做了什么呢？ 于是掏出手机，打算搜索一些信息，解锁后，那张模糊的主屏幕墙纸跃入她眼中，生生雷到了她。 程雨笑得肚子疼，又不敢笑出声，于是咬着被子在床上打滚。 这个人，还喜欢做帮人换墙纸这种事么？还换成了自己的“糊照”…… 程雨笑了好一会，打开自己qq空间的加密相册，把其中一张照片设为锁屏背景。 照片上，绿意盎然的乡间田地一望无垠，柔软蓬勃的野草顺着风向倒去，阳关照耀其上，投影出两个剪影，一前一后，一高一矮。 他们在凤凰旅行时，曾经跑到古城附近的田地里去玩，这张照片是她偷偷拍下的，藏在她的秘密相册里，一藏就是四年。 还好，她没有删除。 还好，终于等到重见阳光的这一天。 就像照片上的阳光一样，灿烂无比。 程雨看着照片发了会呆，开始去搜索她想了解的信息。 四年前，华光集团董事李振航涉嫌走私烟草、贿赂、洗黑钱等多项罪名，华光集团涉嫌偷税漏税。 后李振航为逃避法律惩罚，主使绑架案以要挟华光集团董事长兼总裁李文疏，并蓄意杀害人质，最终被捕归案，判处无期徒刑，剥夺终身政治权利，没收全部财产。 经证实，华光集团偷税漏税行为系财务部经理伙同李振航所为，其他主要负责人并不知情，因此免去其他人员刑事责任，只承担民事责任。 经此一事，由华光集团创办者李振华一手缔造的华光王朝就此陨落，一年后华光集团宣布破产，解散所有子公司。 次年李文疏成立新宇股份有限公司，主攻影视娱乐业。一年后，新宇名下各子公司蓬勃发展，业务涉及影视、金融、房地产、服务、通信、电子商务等各大领域，甚至延伸至海外地区。李文疏建立起属于他自己的新宇集团。 程雨翻阅着那些冷冰冰的新闻报道、小道八卦、论坛讨论，久久无法平静。 这些没有生命的文字，却似乎将那个不断在挫折中崛起，不断攻克一个个难关，不断在一个个领域重塑声望的李文疏活生生带到她的眼前。 李振航，李振华的胞弟，李文疏的二叔，原华光集团董事，手握华光集团20%股份，仅次于李文疏，李文疏在国外读书的几年，集团事务一直由他掌控。 李文疏回国后，以从生父那里继承的51%股份登上董事长之位，并沿袭家族企业一贯做法，董事长兼任总裁或ceo，从财务到管理运营，掌控集团所有命运。 程雨并不是四年前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从她搬到李文疏隔壁以来，一直都知道他会时不时做噩梦，频率时高时低。高的时候，就是他邮箱里收到关于他父亲车祸现场惨死照片的时候。 第75章 笑话 程雨上大学后，有一次无意间从李文疏电脑上看到一些车祸现场血淋淋的照片，终于明白李文疏噩梦的源头。 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封匿名邮件发来，贴满照片，有时还包括程雨母亲和李振华“偷情”的照片。 发邮件的人似乎是个高手，否则以李文疏的手段，不可能查不出是谁发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出于某种特殊原因，李文疏不想对付这个人。 在那次绑架案之后，程雨才确定了，李文疏没有对付那个人的原因，是因为那个人是他二叔。 而顾念这份亲情的，却只有李文疏一人。他的二叔，一直冷漠无情地，用那些往事在心理上折磨他，用他在集团的元老地位在事业上施压于他。 可李文疏没有服输过，即便是四年前，他在面对危及生命安全的威胁时，依旧坚决地要将李振航绳之以法。 在这一点上，程雨和李文疏一样，做出同样的选择。在李振航最终决定杀她灭口时，她最强烈的想法，是她可以死，但李振航必须受到惩罚。 一直辗转反侧到凌晨两点，程雨走出卧室，看到隔壁书房透出灯光，他一定还在处理工作。 厨房里是没有什么食材了，不能给他做宵夜。 程雨坐在客厅沙发上苦思冥想了一会，想到了个点子。 轻推开门，李文疏坐在书桌后，右臂撑着桌面，有些难受地揉他的太阳穴。 听到响动，他睁开眼。 “怎么还不睡？”声音有些沙哑。 程雨走过去，将一温水放在书桌上。 李文疏很自然地伸手将她捞到腿上坐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揉她的头发。 程雨抓抓他的衣襟，开口道：“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讲笑话？”李文疏皱眉，有些不敢相信地低头看程雨。这丫头，竟然还掌握了讲笑话这种技能吗？ “我有个朋友，她经常生病，有一次，她又病了，去医院输液。护士给她挂好瓶，她就坐在走廊椅子上输液，突然就看着输液瓶笑起来。护士问她笑什么，她说，我笑点低（点滴）啊~” 程雨讲完，一双眼睛满含期待抬起看向李文疏。 李文疏只是静静看着她，似乎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她郁闷。 这可是她第一次讲笑话呢~ “我去睡觉了。”程雨有些尴尬地说，她承认那个笑话确实不怎么好笑。 刚要起身，李文疏稍一用力将她抱进怀里，然后他低下头，给予她铺天盖地的亲吻。 程雨被他抱在怀里，抬头承受他的亲吻，很快被他攻陷，本能地抬起手，抱住他的脖颈，配合他的行动。 深夜的书房里，台灯安静发光，电脑屏幕泛着光，伴着轻微的主机响动声，还有窗外偶尔响起的风声。 程雨可以清晰听到两人唇舌交缠的声音，这让她有些莫名的羞耻感，只能用力抓住李文疏的衣服舒缓自己的情绪。 在她抓破他的衣服之前，他终于放过她，俯视她的那双眼眸已变得有些幽深。 讲个笑话也要被他欺负的吗？ 程雨不满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结果小手被他抓住。 他似笑非笑：“我的吻点也挺低的。” 程雨脸刷的红了，推开他跑回卧室，缩进被子里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要给他讲笑话！ 而李文疏回味片刻她的味道，继续敲动键盘，埋首工作中。 第76章 危机 李文疏所构想的“创造ip”方案遇到的问题，比程雨可以想到的困难级别高得多。 在具体方案落实之前，新宇集团名下的墨色影视公司已早一步开始电视剧《沁水青山》的拍摄。按进度来看，现在拍摄已经进入中期，甚至有一些主要演员已经杀青。 基于电视剧改编的手游倒是刚起步，但是给游戏部的材料，包含了《沁水青山》的所有情节和人物设定，这些材料，被游戏部研发团队的核心成员，龚军透露给了竞争对手，火凤信息科技有限公司。 火凤目前公布新手游《寻道》的设定，与《沁水青山》设定极为相似。 火凤之前不过是默默无闻的游戏公司，龚军上周突然离职，陶毅本来还想着缓几天再把他劝回来。结果今天他在逛论坛时，发现不少帖子在讨论《寻道》的帖子，进去一看，不得了啊！ 他马上给龚军打了电话，那小子毫不避讳，表示确实跳槽火凤了。 龚军是新宇集团收购的三足鸟研发团队成员之一，这次他带着这些材料进入火凤公司，一举当上火凤研发部主管。 集团确实和龚军签订过竞业限制协议，要求这些掌握核心信息的员工，离职后两年内不得在生产同类产品、经营同类业务或有其他竞争关系的用人单位任职，也不得自己生产与原单位有竞争关系的同类产品或经营同类业务。 这就意味着，龚军违反了竞业限制协议，但他并不在乎这点，因为火凤公司为他支付了高额的违约金。 同时，龚军涉嫌泄露商业机密，但这一点苦无证据，很难定义。火凤公布的《寻道》，虽在设定上极为相似，但是否能够就此判定抄袭，很难说。更何况，《沁水青山》是一部还未面试的作品，火凤要想狡辩两者“撞梗”，也未尝不可。 但是，火凤如今占据了先机，待三个作品面试，观众和玩家是不会管背后真相究竟如何，他们只会看到三者浓浓的既视感，然后吐槽他们相互抄袭。 现在比较粗暴的做法，是改剧本，改设定。但是，自从媒体传出新宇集团“创造ip”的消息后，不少公司也纷纷效仿，重新拍一部影视剧，人力财力物力不必说，最主要的是至少还要再耗费一年时间，届时新宇集团也不过沦为“跟风狗”。 李文疏和陶毅、卢峰三人彻夜视频探讨，修改方案，依旧没有想出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 清晨，李文疏终于关上电脑，闭目片刻，然后起身走出书房。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趴在门口探头探脑。 李文疏皱眉：“你没睡觉？” “六点半了，该起床了。”程雨笑，“我去买早餐。” 李文疏长臂一抓，把她抓回来：“陪我再睡会。” …… 于是程雨又被他抱到床上，禁锢在他怀里。 从身后抱着她的这个人，连外套都没有脱，连抱她的力度都是软绵绵的，但只要她稍稍一动，他就会加大手臂的力度，生怕她逃了。 程雨是睡不着了，睁着眼睛，数窗帘上的星星。 一颗，两颗…… 不知数了多少颗，身后传来他略显困倦的声音：“如果，你的想法被人剽窃，被抢先一步公之于众，你该怎么办？” 程雨知道他可能睡得迷糊了，以前他睡得迷糊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莫名其妙问她工作上的事。其实他的工作她基本不干涉，有几次他迷迷糊糊地问，她认真回答，却不认为最后会帮到他什么。 这不是她无能啊，术业有专攻嘛。 于是这一次，程雨略加思索，便知道可能是新宇集团的某些创意被竞争对手剽窃，而且抢先公布这一创意。 第77章 女友 “那我就用更好的方法把它也公布出来。”程雨想到的便是写论文时的剽窃问题，如果发现自己的论文查重率太高，那么就修改，改到符合要求为止。 李文疏又清醒了一些，若有所思：“更好的方式……” 以更好的方式…… 李文疏微笑，这也是他和卢峰、陶毅讨论后的决定。只是，什么才是最好的方式，这依旧需要进一步商讨。 收紧臂膀，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总是这样啊，对于他莫名其妙的问题，她总会认真地去思考，认真地去回答，哪怕知道可能他并不需要她的答案。 他想起2008年初，房地产行业遭遇低谷期，各大巨头纷纷低价售楼套现，华光集团名下楼盘处于滞销期。李振航带着其他董事，施加压力要求他低价出售楼盘，免受更多亏损。 以李文疏对行业发展趋势的敏感度以及相关数据分析来看，他坚信低迷期年底前一定会过去，相关政策也会相继出台，届时整个行业会迎来新的发展期。 但这些数据分析打动不了董事会，他们在李振航的唆使下，想看到的只有他的失败。 那时他才26岁，独自一个人面对重重压力，面对她的时候终于懂得示弱。 于是在迷迷糊糊间，他问她：“你学那些管理学知识，最后真的能够学以致用吗？如果现实和你掌握的所谓理论一直背道而驰呢？” 这个问题似乎太深刻了。 她似乎思考了好一会，才回答他：“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宇宙起源假说能够被现实证实，但这也不能阻止那些提出者坚信他们追求的就是真理。” 她的回答也很深刻。 那时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当初没有能力护住她，让她失去了学习所爱学科的机会。 李文疏只眯了半个小时，起来收拾准备去公司。 原本打算把周末留给她，现在看来人算不如天算。 他深深叹了口气。 程雨买好早餐回来，探个脑袋看到李文疏对着穿衣镜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走过去，轻轻拉他的袖口：“吃早餐吧，我买了馄饨。” “嗯。”李文疏扯了扯他的领带，原来睡眠不足也会影响穿衣水平的。 程雨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我帮你。” 李文疏就这样看着她凑到自己跟前，闪着光的眼睛专注于他的领带上，独属于她的气息包围而来。 一如多年前那个清晨。 于是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 依旧带着清晨特有的清爽。 程雨为他整理领带的手顿住了，她抬起头，看见他眼中的笑意，她知道他们想起了同一段时光。 于是她问出了漫长岁月里一直追逐却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你为什么亲我？” 李文疏笑，给出了多年前想说却来不及说出的答案：“亲你，当然是想你做我的女朋友。” 程雨觉得脸微微发烫，她低头，咬唇笑笑。 然后他认真问她：“所以，程雨小姐，做我女朋友好吗？” 她抬起头，眼睛里填满清晨阳光的灿烂：“好。” 第78章 和解 邂逅咖啡店。 程雨进咖啡店的次数少得可怜，她确切记得的两次，一次是四年前约李文疏，那是因为她觉得那家咖啡店足够昏暗，能够掩盖她所有情绪。 另一次是这次，她约了穆影，咖啡店的光线足够亮。 她想好很多措辞，但还是觉得那些措辞那么软弱无力。 在确定李文疏心意后，她还雄心壮志地要和穆影竞争，后来发现她还来不及开始竞争，李文疏就莫名其妙告诉她，他们已经分开了。 她当时心里都哆嗦了，怀疑是不是自己在望江阁的举动，成为他们分开的导火索。 如果是这样，她算是坐实罪名了。 如果背负罪名，可以让她和李文疏在一起，那也值得。 穆影走进咖啡店的时候，看到程雨端端正正坐在窗户边等她，不知怎的，她想起那天李文疏和她分手的那天，也是这副模样，俨然一副谈判的样子。 她能猜到程雨想和她谈什么，无非是想告诉她，李文疏和她之间的感情，无非是想表达自己不过是情非得已吧。 其实她并不怪他们，如果她对李文疏足够关注，应该早该察觉到他的感情。如果她当时没有默认父亲的做法，也不会有她和李文疏这四年。 这个尝试是她认可的，那么她就要拿得起放得下。 是的，她一直知道李文疏和她在一起的原因，但她从不会说。 “等很久了吗？” 穆影笑笑，坐下点了杯美式。 程雨放在桌下的手抓抓自己的长裙：“刚到不久。” 之后，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等到穆影喝了几口咖啡后，程雨不得不承认，她又出现bug了。 穆影微笑，身为社会学高级人才，她最不缺乏的，便是访谈技巧。以前面对形形色色的访谈对象，她都能表现得体，由浅入深把握他们言语背后的行为动机。 她26岁便担任数点公司主管，如果不是本身的专业素质过硬，怕是要被人背后议论的口水淹没了。 何况只是一个程雨呢。 于是在看到程雨那副纠结得近乎放弃的表情会后，她笑笑：“其实，你不用介意，我和文疏已经分开，我想，我们这四年的故事，已经成为过去了。” 程雨再一次抓抓自己的衣裙，她很感激穆影的善意，只是… 程雨看向穆影：“那天我在望江阁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对他的感情也是真的，一直以来我都千方百计想让他回到我身边。那天让你看到那种事情，很抱歉。这些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能放弃他。” 那就坐实罪名，让所有事情简化。 穆影咂舌，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程雨这样“坦白”，真的把“坏女人”的标签贴到自己身上了。难道她真的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吗？ “你不在乎他这几年身心的走失吗？”毕竟这四年，众所周知，他的女朋友叫穆影。 程雨感觉到心间一股酸涩，但很快平复下来：“你说的，都已经成为过去了。” 穆影笑：“是啊，都成为过去了。” 第79章 孩子 穆影离开好一会了，程雨依旧坐在咖啡店里，听着店里播放的周杰伦的《星晴》，看到窗外万里无云，一片晴朗。 “噗！” 程雨沉浸在蓝天阳光中的思绪被一杯水泼回了现实。 水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低落下来，连上衣也湿了一片。 透过湿润眼帘的水珠，程雨看到站在对面握着水杯的杨洵。 所以，刚才是杨洵泼了她一杯水。 这种情形，很难不引人侧目。还好咖啡店的人少，否则程雨怀疑这些npc会一股脑过来围观。 程雨抽了两张桌上的餐巾纸，擦拭头发和脸庞。 “你现在很得意是吧？”杨洵依旧是那副冷嘲热讽的语气。 程雨依旧坐着，抬起头：“是啊，相当得意。” “呵呵，这四年谁不知道穆影是李文疏的女朋友，你呢？他可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你。”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最擅长的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杨洵不是穆影，即便她程雨对不起穆影，但也不是说，任何人都可以站在道德至高点，攻击得她无法反驳。 “你……” “杨洵！”穆影竟然去而复返，快步走了进来。 穆影和程雨道别后，原本是想约杨洵吃个饭，电话里提到程雨和她见面的事情，杨洵立时表示要“教训”一下程雨，她赶紧过来，想阻止杨洵。 只是，还是晚了一步。 穆影看看周围时不时侧目看她们的路人甲乙丙，公众场合，这样僵持真的很难看。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说？”穆影拉拉杨洵。 程雨内心相当拒绝，她不觉得和杨洵有什么好说的，找个听众听故事吗？ “没什么好说的。”杨洵握住穆影的手，向她使了一个不清不楚的眼色，然后倾身向前，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告诉程雨：“你知道穆影怀孕了吗？一个多月的孩子，你觉得，是谁的？你想要孩子没有爸爸吗？” 穆影当下觉得脑中炸了一个雷，她张口想说什么，杨洵握紧她的手，又向她看来。 以她们两人多年的默契，穆影看得懂她的意思，杨洵是让她不要管，这件事由她来处理。 那一刻穆影是纠结的，她不知道杨洵的目的，面对这种无中生有的做法，她应该去否定。 但是……杨洵是她的多年的好友，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反驳她，和她公然闹翻。更何况，这种难为情的事情，她很不想在这里讨论，她不可能傻乎乎地告诉程雨，她和李文疏什么都没有。 种种复杂情绪下，她决定选择沉默。 程雨果然整个人都懵了，她看向穆影，似乎想问什么，但最终只是看着她，似乎想确定是不是这样。 穆影回答给她的只有沉默。 或者说，默认吧。至少在程雨看来是这样。 于是，她最后抓紧手中的餐巾纸，擦拭未干的头发：“我知道了。” 然后先一步离开了咖啡店。 穆影怒了：“杨洵，你想做什么？” “小影……我们、我们回去说……”杨洵看样子就要哭出来了，穆影无言，甩开她的手，径直离开。 终于又清净了呢…… 杨洵苦笑，坐下来，顾不上干不干净，抓起她刚才泼程雨的那杯水，将剩下的一口水喝下去。 然后掏出手机，拨号的手都有些颤抖。 第80章 大雨 “喂？”那头的男音平静温和。 “事情我办好了……都办好了……” 杨洵听到那边轻笑一声，然后对她不轻不重地说：“有劳。” 杨洵的心揪了起来，就只有这样吗？ “你到底是要做什么？穆影她……她很生气，我觉得她不会再拿我当朋友了。”她红了眼眶，几滴泪不受控制落了下来。 那边又轻笑起来：“放心，小影她，一向很善良，一向很心软。去求求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保证。” 杨洵抓着手机，原本激荡的心似乎平静了许多。 是啊，穆影一向心软，她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她一定有办法让穆影原谅自己。 那头的人，又安抚了杨洵几句，才挂了电话。 想不到，杨洵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好了，真是令他惊喜呢。他微笑。 但很快那脸上原本明媚的微笑褪去，他的神色与建筑物投落在窗户上的阴影如出一辙。 他明白他利用了穆影。他从不想伤害到她。 但这一次，他只能割舍…… 他看着远方压过来的黑云，明白将会有一场暴雨。 这座城市，就要一点点被这场暴雨吞噬，对那个刚刚经受狂风暴雨的人，说不定会雪上加霜。 这样的认知并没有使他有多愉悦，他竟然开始有些担心，她有没有带伞。 于是在思考清楚自己的纠结之前，他从玄关选了一把最为沉重的24骨长柄伞，出了门。 程雨还走在大街上的时候，看到原本的晴朗碧空收敛了所有的光芒，阴暗下来，天边一片黑压压的云正在火速奔来。 狂风开始大作，吹得路边的行道树弯弯扭扭，行人原本悠闲的脚步变得急骤起来，杂乱无杂四处散去，早早寻找避雨的地方。 程雨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大洋百货的大屏广告牌上循环播放的电影预告片，那是新宇集团出品的新电影。于是她呆呆看着，站到人群从聚集到分散，站到从喧嚣到安静，天空从阴沉到大雨磅礴。 很快，她全身浸在雨水里，湿得很彻底。 雨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已经看不清广告屏上的预告片了。 不知站了多久，她竟然发现原本肆掠在身上的雨水变得少了。 抬起头，看到一把伞。 黑色的24骨长柄伞。 伞柄旁站着江临川。 他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蹙眉抿嘴，完全不同于平时的明媚模样。 “你在这里做什么？下雨了不知道躲一躲？” 雨声太大，程雨只能模糊听到他的声音。 她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她曾为一个人撑起伞，说要带他回家。 然后那个人将她拥入怀里。 程雨抬手粗暴地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看向江临川：“谢谢。” “……” 江临川沉默了。 这是最好的套路，在她最失魂落魄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 但是，他却连一丝崩溃，都没能从她脸上看到。哪怕现在她像个落汤鸡，狼狈不堪。 他纠结片刻，将伞柄塞到她手里，脱下外套，想披在她身上。 程雨一如既往立刻避开，但这次，江临川加大了力气抓住她的双肩，把她禁锢在自己的外套里。 她有些不悦，想把手里的伞丢出去，江临川笑：“程雨学妹，你想要本学长继续陪你淋雨吗？” “……” 第81章 不明 坐在江临川的车里，程雨开始反思自己的表现是不是有些过激。 这件事，她至少要先和李文疏说清楚后再打算下一步。但是说清楚后呢？ 那之后，她真的要失去他了。 算起来，分别四年后，他们相聚的时光加起来还不到一周。 她以为等待他们的是朝朝暮暮，原来不过是为了迎接下一次的分离。 别人的分离是为了相聚，他们的相聚是为了分离。 程雨苦笑。 她舍不得。 但现在不是一个人在这里伤春悲秋的时候，还做出淋雨这么蠢的事情。 她太大意了，今天是她特殊日子的第一天，她竟然还敢淋雨。现在苦果来了，坐在暖和的座椅上，感觉下腹的疼痛感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 江临川并没发现程雨的异样，他从后座找了一条毛巾给程雨擦头发，然后启动车子送她回家。 现在他没什么心情对她进行下一步攻略，不能操之过急，她肯让自己送她回家，已经算不小的进步了。欲速则不达。 而程雨想的是，要不是我今天比较特殊，我绝不蹭你的车。 她必须赶快回去，现在她已经感觉不太对劲了。 于是江临川刚把车停到她的出租屋楼下时，程雨匆匆丢下一句：“谢谢你学长，今天抱歉不能请你喝茶了，衣服的干洗费我让婷婷发红包给你。” 程雨知道林婷婷可是一直和这个学长保持联系的。 然后就跑了。 江临川无语凝噎，难道正常的套路不是，“衣服我干洗好了还给你吗”？ 他感觉一口气快要接不上来了。 新宇大楼2012会议室。 游戏部、策划部、影视部、人事部等各部门主要负责人已经讨论了整整一天，明白问题严重性的他们丝毫不抱怨周末的时光就这样没了，何况，他们的总裁不是一直“不离不弃”嘛？ 人事部的文经理原本一直纳闷，本来这事应该轮不到他们也来商讨的，毕竟有个员工跳槽，虽说可能与他们的员工关系管理有所不足有关，但现在也不是开检讨会的时候？ 像这种“拯救方案”的会议，人事部能发挥什么作用？ 文经理纳闷了差不多一天，也听其他几位负责人唇枪舌战，也看了总裁深邃难测的表情，想着自己是不是来打酱油的时候，李文疏开口了。 “文经理，希望人事部可以尽快想出办法，说动火凤公司这三名成员来新宇工作。” 说话间，王秘书把那三名成员的资料拿给文经理。 文经理纳闷的情绪一扫而光，这下终于清楚他来打的是哪瓶酱油。 翻了翻资料，宋辽，原火凤研发部主管，现让位于跳槽过去的龚军；唐山河，主程序；石京，主美术。以文经理多年阅人经验，立刻明白，这三人是火凤公司的核心成员。 说动核心成员跳槽来新宇？ 他刚想陈述事情的困难程度，卢峰特助也开口了。 “这三人可以说也是火凤的元老，过去他们公司小本经营，出的游戏也不温不火，但他们一直没有离开火凤，可以说，忠诚度相当高了。” 文经理点头。 “龚军的突然介入，可以说是一把双刃剑。他一去，就夺了宋辽的位置。唐山河倒是没有受到影响，但这个人有一个特点，他特别痛恨非原创的东西，曾经因为和别人讨论‘抄袭’问题时太过激动，打架斗殴以致被拘留，所以火凤这次偷了新宇的创意，你猜他会怎么想？至于石京，他的情况比较直观，最近他急需一大笔钱，因为他弟弟需要进行心脏搭桥手术。” 卢峰言毕，文经理拜服，早就听说这位卢特助对于搜集“情报”这种事情非常擅长，现在可算亲眼证实了。 而卢峰只是得意地看向李文疏，他家老大早上交待他搜集火凤核心成员情况，这不到一天他就搞定了，这次总要好好犒劳他了吧？ 李文疏抛来一个眼神，那意思就是说，重重有赏。 第82章 策略 文经理已经领悟了“被挖对象”的弱点，这下可就好办了。开玩笑，如果这样他还拿不下来，那他也不用在新宇混了。 于是下了军令状，最慢三周，必出结果。 末了，文经理壮着胆子敏学好问：“把他们挖到新宇，对我们的新方案有什么作用吗？”他觉得之前收购的三足鸟团队已经相当优秀了，火凤这几个不见得比得过三足鸟吧？ 总裁露出商场上那副诡谲模样，非常难得地回答了他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问题：“偷了新宇的创意，就别想着能够销赃。” 意思很清楚了，火凤或许拿到了《沁水青山》所有设定，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真的能够做出成品，一个出自默默无闻的小公司的设定，没有成品的支撑，很快就会被大众所遗忘。 除非他们无聊到不停地爆料人设、剧情、台词这些东西，最后，这可能就会沦为一个笑话，一个游戏公司写了一部电视剧本出来，也不用做游戏了，改拍电视剧吧。 所以，李文疏的做法很简单，让这个设定流产，这个损失新宇承担得起。 如今更重要的是，保住整体创意。 经过一天的讨论，他已经大致有了方案雏形。既然要抢占先机，那么就制作一部分，放出一部分。 “张经理，”他看向影视部经理，“非完全制作的周播模式，你们有信心吗？” 周播剧在大陆已经实行几年，反响不算差，只是多是拍完了再走周播流程。那么新宇就改变这个方式，而是学习其他国家的制作，边制作边播放，同时还能收到观众的反馈，只是要求更大的灵活性，能够随时根据市场做出调整。 张经理道：“新宇在影视领域一直处于顶端，资源、人员、技术都不是问题。最大的困难是审核问题。” “审核方面我会和总局的人谈。”李家在这方面有不少人脉，李文疏很少动用这层关系，但不代表他不会用。 至于游戏方面…… 李文疏看向了陶毅。 “我相信我们团队能够跟上剧集的进度。”陶毅对此深信不疑，开玩笑，三足鸟虽然规模小，但他们几个可都是业内第一级阶梯的人才。 哦，除了龚军，那个没品的家伙。 还有一个重要方面，《沁水青山》的设定是用不了了，只能重新寻找合适的剧本。既然要重新找，那就大张旗鼓地找。 “策划部回去做出相关方案吧，举办小说大赛，或是重金寻找合适剧本，或是其他什么形式，核心是要让‘新宇集团正式启动ip制造项目’这个信息家喻户晓。”李文疏看向了策划部陈经理。 陈经理表示明白。 最后，李文疏加了句：“周四前我要看到初稿。” 然后众人看到总裁终于点头。 众人松了口气，虽然不清楚总裁到底满不满意，但至少点头了，点头了总该表示认可了吧？ 所以，他们可以吃饭了吧？ “今天就这样吧，都辛苦了。如果方案成功，各部门这个月双倍工资，年终奖提额30%。” 李文疏淡淡开口，众人立马乐开花了。 哎哟，果然是金主爸爸啊！ 第83章 找人 会议室众人像猢狲一样散去后，李文疏才缓缓盖上笔记本电脑，从衣袋里取出手机。 他想打电话给她。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未接来电让他原本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开会时一贯会把手机静音，天大的私事都打扰不到他。 但是现在，他觉得他的习惯必须要改变了。 因为现在多了一个人。 早上离开时，他告诉过程雨今天的会议安排很紧凑，会很忙。 以程雨的性子和习惯，这种情况下她只会乖乖等他开完会找她，即便有什么事，也只会给他发短信。 而不是直接打电话。 即便只有一次来电，但他已经能肯定，她一定出了什么事。 回拨过去的电话，无人接听。 五次无人接听。 李文疏慌了，他想起四年前也是这样，他几乎要把电话打爆，回应只是淡淡的“您所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起身快速离开办公室，他必须立刻赶回去。 公寓里漆黑一片，如深井般幽暗，如深夜般寂静。 李文疏打开公寓里的灯，这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丝毫她的痕迹。连昨天给她剪掉的头发，都已经被扫得干干净净。 早上明明说好会在这里等他回来，还信誓旦旦说要给他做糖醋排骨。 现在呢？ 别说糖醋排骨了，连人都跑了。 他拿出电话打给陶毅。 “哎？总、总裁？方案我一直在想呢！”那边的陶毅战战兢兢。 “你能把程雨现在的住址发给我吗？谢谢。”李文疏记得当时三足鸟的人事资料上，程雨没有填住址。那次送她“回家”的地方，他去找过一次，才发现被这丫头骗了，那里哪有什么住宿区。 陶毅似乎吸了口气，表示立刻发给总裁。 于是一整晚，李文疏都处在“找程雨”的状态中。 找她租房的地方，找她可能去的街道、小吃街…… 最后开着车沿着城市马路不停兜圈子，死死抓住说不定下一个街道就会遇到她这种可能性。 终于，五个小时之后，李文疏拨通了卢峰的电话。 “帮我查w市所有需要电脑录入个人信息的地方，找程雨。拜托了。” 卢峰原本加了一天高强度的班，人都蔫蔫的，早早睡下了。迷糊中听到李文疏这一来电，立马精神抖擞。 同样的请求，他只做过一次，那是四年前。 那次是她被绑架。 这次……卢峰觉得问题很严重。 需要电脑录入个人信息的地方，宾馆，火车站，机场，医院…… 这是卢峰擅长的领域，但操作起来并不简单，因为要在庞大的数据库里筛选出一个程雨，程序运行都需要不少时间。 李文疏整个人颓着再次回到公寓，从门外看见从屋里透出的光。 他记得离开的时候他关了灯。 几乎是奔去把门打开，明亮的灯光里，那个他找了一个晚上的人，正站在沙发前，一脸疑惑看着他。 李文疏走过去，心中确有万般思绪汹涌而来，最终却只表达为一个拥抱。 将她紧紧抱住，还好，是那个有温度，有心跳，有知觉的程雨。 “你去哪里了？”他的声音在发抖。 程雨不知道李文疏怎么了，但他的慌张表现得很明显。 于是回抱他，抓抓他的衣服：“我回去拿点东西。” 不想告诉他，过去那几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 夜色与灯光的交融中，程雨抱着李文疏，她想，即便他们从此分开，她也不会再痛苦了，因为有这么多这么多的美好回忆，足以陪她走完一生。 虽有遗憾，但至少努力过了，也就会无怨无悔。 第84章 沉默 穆影这个晚上注定是失眠的。 杨洵哭着求她原谅哭了一个晚上，她说的每句话都言犹在耳。 “我是替你感到不值啊！你和李文疏在一起是四年，不是四天，凭什么她才出现没几个月，就让你们分手？你心地好放得下，我放不下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看你受委屈！” 穆影当时斥责她：“你很清楚我和李文疏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如果去问李文疏，你让我在他们面前怎么还抬得起头？” “这种事情，谁会去问？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有名有份的，她难道不知道情侣之间发生什么都很正常吗？这种事她会问得出口吗？而且像她这种人，不怕说出来李文疏就会回到你身边吗？她巴不得李文疏永远不会知道吧！” “所以你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觉得我还会要李文疏，所以帮我抢一抢？” “小影我知道你现在看不上李文疏了，但是，这样至少也不让他们好过！就算他们没分开，程雨心里肯定也有芥蒂了！” …… 心有芥蒂，这是最可怕的地方。 世间纵有千难万险，也不敌齐心协力。 但世间纵然事事平顺，也抵不住人心难测。 穆影很清楚，她最终还是会原谅杨洵，但她也很清楚，这件事她只能当做自己不知情。只有当做不知情，才能保持她简单的世界。 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杨洵说得对，程雨很大程度上不会问出口，即便问出口，也不会告诉李文疏是她穆影说的。事实上，她确实什么都没说。 所以，最好的做法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文疏抱着程雨安眠了一夜。 他知道她的特殊情况，但是这个日子似乎和他记得的日子很不一样。 程雨开始这种生理期之后，曾有一次因为期间吃了一根冰棒，疼得请了半天假。那次他怀着好奇心上网查询怎么回事，这一查一发不可收拾，他把所有注意事项全部记了下来，还要求程雨必须每一项都遵守，包括一天喝几次热水这种事情。 在李文疏“严密监控”下，程雨的生理期被吓得相当稳定，日子相当精确，精确到李文疏非常满意的程度。 但是现在，很明显偏离了他熟悉的精确度。 他闷闷地等到程雨醒来，然后闷闷地说：“我好饿。” 程雨吓，他竟然加了一个“好”字，这得多饿了？ “昨晚没吃饭吗？” “嗯。”李文疏委委屈屈的，也不告诉她昨晚找了她一晚上，根本没心情吃什么东西。 程雨深深地自责，她昨晚没给他做糖醋排骨：“我去给你买早餐。” “那糖醋排骨呢？”李文疏继续委屈。 “……”程雨本来想说今晚就有的，但她忽然意识到，那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只是她现在还没做好开口的准备。 毕竟一开口，就是分别的时刻了。 想了想，笑着抓他的衣襟：“你今天忙吗？” “应该加班到七点。”李文疏精确计算出来。 “那加班后，你陪我去抓娃娃，抓到了，我就给你做糖醋排骨。” 李文疏笑，她今天是怎么了？ 不过既然她主动提出要求了，那就满足她这个心愿。 第85章 幕后 卢峰顶着一头鸡窝去见他老大的时候，发现这个人竟然好像忘了昨晚让他“找程雨”这件事情，还异常不悦地说他：“不修边幅，有损公司形象。” 老大，我这么不修边幅都是为了你好吧！ 于是他对李文疏采取了“用眼神杀死你”的攻击。 过了好一会，李文疏终于想起这件事，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哦……哦对了，我昨晚请你帮忙找程雨……这个……你辛苦了，谢谢！” 然后呢？然后你不问一下成果吗？ 卢峰原本的成就感一扫而光，阴着脸把自己那个屏幕依旧花的手机递给李文疏，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截图。 “信息显示，她昨晚八点去了w市第三人民医院急诊科。” “什么？” 李文疏倏地站起身，差点把卢峰宝贝的切水果手机碰落地上。 卢峰也不难理解李文疏的反应，哦嚯~程雨小妹妹又进医院了~ 李文疏片刻后冷静下来：“之后呢？” “之后没有住院信息，所以应该没住院，只是挂了急诊。这个医院还没使用电子病历，我查不到她到底怎么了。”卢峰摊手，现在不少大型医院已经更新电子病历系统，无奈这个三医院还比较落后。 李文疏想到了昨晚那个未接来电。 那个时候，她找过他，但又一次的，在她需要依靠他的时候，他没有出现。 所以小雨你是怎么了？ 他还没有理清脉络，卢峰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沉重地说：“还有一件事，李振航在监狱里心脏病发作，过世了。”沉默片刻又加了句，“半年前。” 李文疏滞了口气，心情暗下来。想到李振航曾经做出的事情，他极其痛恨他。 但于情分上，他依旧会为他的二叔默哀。 毕竟，那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二叔，儿时也曾抱过他，也曾带他去过海洋公园。 但是怎么会是半年前？ “怎么过了半年才传来消息？他的后事怎么处理的？” “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重点，有人悄悄料理了他的后事，骨灰都带走了。而且这个人还封锁了消息，过了半年我们才知道。我去查过，监狱方面只说是家属，但留的证件信息都是假的。所以没有查到这个人是谁。只能说，他不但背景强大，手段也很高明。”卢峰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 “那就继续查，只要他出现过，就会留下痕迹。”李文疏有种预感，李振航的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卢峰点头，刚想离开，李文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啥？” “文妮下周回来。” “mygod!”卢峰仰天悲叹。 李文妮，李文疏幺叔李振帆的女儿，李文疏的堂妹，那个能把新宇大楼顶都掀了的混世魔女！ 卢峰想起被李文妮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时光。 那是李文疏从马里兰大学毕业的那年，卢峰比他低两届，但当时他们已经成了至交好友。有一天，李文疏带了一个小女孩过来，说是他的堂妹，刚到华盛顿，在附近上中学，以后请他照看一下。 卢峰觉得这小姑娘文文静静的，一口答应。但是！没想到啊！熟悉之后，她就显露出她小恶魔的本性了！每天想着法子整他，他还不能反击，开玩笑，他一个计算机高级人才，能跟一个小孩子较真！ 回想往事，真是苦不堪言啊！ 为什么李文疏捡的小程雨那么乖那么听他的话，他遇到的小文妮怎么就这么令他毛骨悚然！ 第86章 亲人 程雨发觉，这一个月以来，她在新宇楼下徘徊的次数尤其多。 她感觉这是不是就是她的人生轨迹，像一颗行星，围绕着李文疏这颗恒星作周期性运转。 现在，这颗恒星进入新宇大楼区域，所以她的轨迹也开始围着新宇大楼运转。 她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里，大概，是想最后再多靠近他一些吧。 之前她觉得和李文疏之间既然存在感情，那么她可以有争取的勇气。但现在，这种感情比起责任，显得太轻。 更何况，她不能认为李文疏对穆影就没有感情，否则也不会有孩子。 那么感情加上责任，已经足够让她放弃了。 其实一直以来，她也并不是很清楚李文疏和穆影之间的事情，不清楚既然四年前他想娶她，为什么还会和穆影在一起。也不清楚为什么她出现后，他们就分开了。 她的能力不足以解答出这么复杂的感情问题，所以她原本想慢慢等李文疏帮她解答。 但现在，似乎答案不重要了呢。 程雨往大楼又靠近了些，结果看到林婷婷晃悠晃悠走了出来。 “程雨！”林婷婷及其速度地抓到了她。 “……”程雨挠头，“你不用培训了？”现在可是上班时间。 “哎……别提了，《沁水青山》停拍了，听说是被谁给抄了……哎，我练了那么久的棍子……哎……”林婷婷现在只剩下叹气，叹气，叹气。 “那只有当作强身健体了……” 林婷婷郁闷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一脸贼兮兮地朝程雨笑：“程雨？你这几天是不是和那谁在一起啊？” 那谁，当然是李文疏。 林婷婷看这几天程雨都没找她“算账”，想也不想就知道她肯定是忙着和李文疏腻歪去了，否则分分钟会跟她绝交的吧。 程雨眯起眼睛，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想起当时把她“卖在”步行街上的事。 “所以说，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把我卖了？” 林婷婷真想打自己个大嘴巴，还好眼神一撇，看到也晃出来的卢峰，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赶紧向程雨“指认凶手”。 “就他就他！是他卖的你！” “……” 程雨无语，这都什么用词。 然而顺着林婷婷的“指认”看过去…… 哎？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那个人显然也看到了她们，意气风发昂首阔步走来。 “嗨~好久不见啊！” 林婷婷看到卢峰的镜片似乎一闪，他正笑眯眯看着程雨呢。 “好久不见，表哥。” 程雨重重地咬出“表哥”两个字。 她算是听出来了，那天扮小丑的就是这个“表哥”，难怪她觉得声音欠得那么熟悉。 林婷婷呆了，“表哥”？怎么没听程雨说过她有表哥啊，这个表哥还是她未来老公的助手？以前程雨还说，李文疏是她父母朋友的孩子呢，所以你们都是一个圈子的？ 林婷婷思绪千回百转，突然豁然开朗，难怪呢！果然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总裁你真不简单啊，媳妇从娃娃就抓起了！ 林婷婷笑容满面地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可卢峰听到“表哥”两个字，几乎要晕过去了。 老大，你老婆真是和你一个样，记仇啊！ 什么“表哥”，那都是你老公坑的我好吧！ 第87章 表哥 那是程雨大一军训期间的事情了。 c城的九月依旧是闷热难当，大晴天太阳火辣辣烤着地面，烤出一操场的橡胶味。选到有树荫区域进行训练的队伍高兴得飞上了天，那些只能暴晒太阳下的队伍可就叫苦连天了。 女生晕了好几个，教官心软下来，训练一会便让她们先休息一会。操场边的藿香正气水也是供不应求。于是大家心里默默祈祷天快点下雨。 那时候大家还没有流行拜萧敬腾，否则分分钟亮出雨神的照片。 程雨是那种经得起风吹雨打但经不起晒的人。晒到第五天的时候，她正在练站姿，突然眼前一黑，晕过去了。教官和同学们都给吓坏了，急忙送校医院。 醒来的时候，还好有班长林威在一旁看护她，把医生的嘱咐都告诉她，多喝水，注意通风，注意纳凉，还帮她取了药。 晚上程雨拖着还有些晕的身子回到宿舍时，李文疏的短信就来了。 “明早打车来公寓，车钱我报销。” 李文疏日常的“周六召唤”来了。 程雨本来就身体不适，被晒得火气也上来了，直接回了一句：“晒晕了，去不了。” 回复完短信便闷闷地爬上了床。 其实当时她也没有这么严重，但一想到今天刚晒晕，明天还要被李文疏欺负，心里就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抵抗情绪。 那时她只有一个念头，李文疏就算现在出现恁死她，她也绝不爬起来。 于是第二天早上，程雨就被李文疏恶狠狠掐她脖子，吼她竟敢不听话的梦吓醒了。 她胆战心惊看了眼手机，没有回复。 心里有些庆幸，有些失落。 结果那天早上，宿管阿姨来找她，说她表哥来了，在楼下等她。 程雨受到了惊吓，她竟然也有表哥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李文疏搞的鬼，她没有任何亲戚，和她有关系的只有李家，而能出现在c城的和她有关系的李家，显然和李文疏有关，但显然不可能是吴伯他们，因为来的是“表哥”。 凭空捏造一个亲戚来找她，能做出这种怪异事情的人，只有李文疏。 程雨惴惴不安地下了楼，便看到了当时二十来岁的小帅哥卢峰。 卢峰至今还记得，自己亮着眼睛把一把一大包东西交给她，并表示是“李总”特地买给她的时候，程雨一脸警惕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住哪个宿舍楼？” 他被惊得说了实话：“我随便入侵了一下c大的urp应用系统，查到你的学生登记信息。” 之后，依旧毫无表情波澜的程雨谢过他，拿着那包装着清凉油，几瓶防晒霜，藿香正气液，藿香正气水，藿香正气丸，藿香正气胶囊，几瓶金银花露的袋子回了宿舍…… 那时的卢峰觉得，这个程雨和他想象的太不一样了，怎么这种波澜不惊的性格和他家总裁那么像？ 他一直在想这个程雨是谁，竟然能让他家总裁连夜把他这个总裁特助从t城调到c城，只为了给她送一包药、 总裁女儿？太大了。总裁情妇？太小了。而且在他认知里，他家总裁是不近女色甚至避而远之的啊！ 那天回去后，卢峰开始自信满满吐槽他家总裁：“哄女孩嘛，哪有人买药的？要买零食啊，女孩子嘛，都喜欢吃零食的啊！” 从此程雨开始了每次见完李文疏，提着一大袋零食回宿舍的日子。 而卢峰则开始了顶着程雨“表哥”名头，动不动就要帮他家老大想办法哄媳妇、关注媳妇、寻找媳妇的日子。 第88章 酸涩 卢峰非常愉悦地请程雨和林婷婷两个女孩在新宇楼下的甜品吃东西，李婷婷一副放飞自我的模样，点了一份提拉米苏一份黑森林一份起司蛋糕。 卢峰眼镜都要掉了：“你们唐哥今天得抽死你。” 林婷婷满不在乎：“唐哥已经放弃我了，我吃什么他也不会管。” 说话间，林婷婷又塞了几口蛋糕，把郁闷之情也塞回肚子里。 “怎么回事啊？”程雨问。 “趋炎附势，常有的事。”卢峰扶眼镜，“虽说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璀璨之星’冠军是谁，新宇会和谁签约。但各人的表现、机会、背景，那都是显而易见的。人往高处走。” 林婷婷点头表示认可，并没有对卢峰的直言不讳表现出不适或尴尬，事实确实如此，她可不会自欺欺人。 她的表现自己很清楚，怎么看都是垫底的，本来以为趁着这次在《沁水青山》中露一把脸，说不定能有伯乐看中她这匹老马。 但现在连这唯一的机会都没了。 但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林婷婷也没有想过，开口让卢峰或李文疏帮忙，如果她想，上次卢峰找她帮忙时，她完全可以开口。 同样地，卢峰也不会提出要帮助林婷婷。 因为这就是新宇的作风，或者说，是李文疏的作风。 讲到这里，几人沉默片刻，林婷婷突然望向卢峰：“卢特助你不用上班的吗？” 卢峰刚喝下的水差点喷出来。 “我是特助好吗？特助的意思就是‘特别的’，完全不受上班时间约束的好吗？倒是你，你这是自暴自弃了吗？连培训都不参加了。” 卢峰以每秒十个字的说话速度回击林婷婷，心里却紧张的不得了。 开玩笑，千万不能让程雨知道，是他家总裁把他赶出来拦住她的。 本来他们在一楼大厅迎接税务局的抽查，结果李文疏远远看到程雨竟然出现在附近，就那么忽远忽近地晃着。 然后！他家总裁陪着领导上楼去了，他这个特助却要留下来演戏！ 卢峰很早以前就该觉悟，他家总裁给他安的身份怕不是“程雨的表哥”，而是“程雨的保姆”吧！ 林婷婷一口气扫掉所有蛋糕，蹭地站起来。 “好！我现在就回去培训！” 程雨点头：“你快回去吧！等你有空我再找你。” 林婷婷笑：“现在你怕是没空了。” 然后带着她魔性的笑声走出甜品店。 于是气氛在程雨和卢峰之间变得安静起来，只有店里播放的《柠檬草的味道》，让氛围有所缓解。 程雨戳着碟子里的蛋糕，想法有点复杂。 她和李文疏的事情，卢峰知道不少，他的出现无疑又使她想起那段过往。 即便曾经的苦涩因为误会的解开，已经变成带着些许涩味的糖，但想起来，还是不免有些唏嘘。 何况很快，她又要和李文疏分开了。 这种又甜蜜又酸涩的滋味，就像这首蔡依林的《柠檬草的味道》所唱的，回忆就是淡淡柠檬草，心酸里又有芳香的味道。 在安静中，卢峰先开口了：“程雨，你来找总裁的吗？” 程雨抬眸，眼里波光点点：“是啊，不过你不要告诉他可以吗？我想在这里等他下班。” 卢峰嘴里赶紧说着“好啊好啊”，心里早乐开花了，老大你终于熬出头了啊！你媳妇终于主动来找你了！ 第89章 亲昵 李文疏一整天都是在一种“时间怎么这么慢”“怎么还不下班”的焦虑中度过的，起因是卢峰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你老婆在楼下甜品店等你下班。” 虽说这种焦虑并没有影响他的工作效率，但这种情况以前从没有过。 还好今天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可以提前下班。 提前下班？ 这种事情竟然有一天也会发生在他身上。 于是，在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后，李文疏不假思索拨通电话。 “在哪里？我下班了，去抓娃娃？”李文疏都没有发现自己语气里透出的愉悦和轻松，即便他还在疑惑程雨急诊的事情。但他相信自己可以慢慢地让她足够依靠自己，足够有勇气说出那些事情。 “不是七点才下班吗？”程雨疑惑。 “本来是的，不过今天运气好，工作提前做完了。” “哦……那我们在滨江路的购物中心见吧，那里有很多娃娃机。” 李文疏无语，明明人就在楼下，还约什么滨江路？不想让他知道她在附近吗？ 不过李文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必了，给你十五分钟，打个车可以到新宇了。”末了，又加了句，“给你报销打车费。” “……”那边沉默了近一分钟，才缓缓地回了一声“哦”。 于是十五分钟后，程雨“如约”出现在了新宇楼下。 李文疏轻快地走过来，牵过她的手：“我把车开到大楼西侧了，走吧。” 程雨点点头和他并排走着，突然心生念想，侦查到四下无人，赶紧头靠过去在他肩上像只猫一样蹭了蹭。 李文疏停下脚步，一颗心果然被她挠得痒痒的。 今天是怎么了？ 主动来等他下班，现在又这样主动地表现出对他的亲昵。 这种状态，只有四年前在凤凰古城的那几天才有。 在李文疏看来，这不是个好的预兆。 那次从凤凰回来后，她第二次开启了拒绝回复他的电话、短信、邮件的模式，正当李文疏准备上门去堵她的时候，她被李振航绑架了。 这一次呢？ 小雨，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现在你依旧想离开我吗？ 开玩笑，说好的当他的女朋友呢？说好的事情，那可是不能反悔的。 于是把她扯到怀里，揉揉她的头发。 “小雨。”他唤她。 程雨顿时有点毛骨悚然：“怎、怎么了……” “你知道有个成语叫，自食其果吗？” “嗯？”程雨一脸迷茫。 “这个成语还有另一个说法，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跳下去。” 程雨这下懂了，撩了李文疏，这后果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悬着一颗心想赶紧从李文疏怀里挣脱出来，李文疏却更加拥紧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个坑，现在你怕是爬不出去了。” 程雨抓抓他的衣襟：“你拉我一把，我就可以爬出去了。” “好……我拉你一把。”李文疏拥着她软软的身子，头抵在她的发上，久久不愿放开她。 什么时候，怀里的人才可以依靠一下他。 什么时候，她才会愿意把心里藏着的那些事情，都告诉他。 第90章 夜晚 夜晚的滨江路步行街热闹非凡，提着大包小包的女孩子们边走边聊，给女孩子提包的男孩子们一脸心不在焉四处观望。 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央，阿姨推着泡泡机吆喝。 街道两侧的小巷里，小吃摊生意火热。 步行街旁的广场上，几组舞蹈队正在“火拼”，一边是放着爱情买卖慢悠悠舞动的大妈队，一边是伴着rap激情炫技的街舞队，还有一边，是在邓丽君《人约黄昏后》的歌声中翩翩起舞的交际舞队。 广场周边，则是一些卖零食、射气球的地摊。 程雨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李文疏默默跟在身后，丝毫没有因为周围的嘈杂感到不悦。 他们之间的距离刚刚好，刚好到程雨时不时回头，也能看到人群中散发独特气质的他。 程雨想起李文疏曾经陪自己挤绿皮火车的那几天，不仅感慨，这个人有时候挑剔得令人发指，有时候有时这么满不在乎。 他可以为了追求安静买下一层公寓，也可以陪着她在吵闹无比的街市里耐心漫步。 这样就够了吧。程雨心想。 于是她钻到巷子里，买了两份章鱼小丸子，递给李文疏：“这家的章鱼小丸子可好吃了！” 程雨一副极其真诚的模样。 李文疏无奈笑笑，接过那份章鱼小丸子，拉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吃章鱼小丸子。 “怎么样？不错吧？” “嗯……还行。所以程雨小姐，我今晚还有糖醋排骨可以吃吗？”李文疏念念不忘他的糖醋排骨。 程雨噎了一口，笑：“你抓到娃娃，糖醋排骨就少不了。不过今天就委屈你先饿着肚子陪我抓娃娃了。” “那倒也不用饿着肚子，你不是给我吃了这个？”李文疏晃晃被他吃干净的食盒。 程雨取出纸巾，倾身抬手为他拭去粘在唇上的油渍。 李文疏觉得她靠得很近。 今天她把被他剪得惨不忍睹的长发挽了起来，几缕黑发散落在雪白的脖颈上。 灯火辉煌的映衬下，周围的喧嚣骤然安静，他的耳畔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小雨。” “嗯？” “这里人很多。” “是啊，人很多。” “所以你不要这么，肆无忌惮。” “？” 程雨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心里默默无辜，她哪里肆无忌惮了？她又没做什么…… 于是悻悻撤回她的爪子，却不想李文疏抢先一步握住她的手。 “去抓娃娃吧。” “哦……” 购物中心三楼聚集着许多娃娃机，质量还不错，模样也还将就。 李文疏把钱包递给程雨，她嗖地一下换了五百个游戏币回来，重得她还得花力气提装游戏币篮子。 李文疏皱眉：“你对我的技术这么没信心？” 程雨笑：“不是啊，我这是鼓励你把这里所有的娃娃都抓回去。” “……” 程雨就喜欢看李文疏这副被她噎得无语的模样。 其实李文疏心里想的是，以后买个娃娃机放在家里，再买点娃娃放进去，让你在家抓个够。 程雨长这么大，只玩过两次娃娃机。 上一次是她还在读大学的时候，也是李文疏带她去的。 第91章 理论 程雨记得那是中秋节被列为法定假日的那一年。 她在国庆节期间从发传单这一兼职行动中挣了不少钱，于是原本打算一鼓作气，趁着中秋节的三天假，再挣一笔。 结果才发了一上午，李文疏就把她召唤走了。 她那天不知哪来的小儿女情绪，在做板栗烧鸡的时候，突然想到，以后李文疏是不是也会结婚，是不是也会有其他人给他做板栗烧鸡。 于是她心不在焉地把手给切了。 李文疏蹙着眉头帮她包扎的时候，她竟然鬼使神差问了他一句：“以后你会让我结婚吗？” 程雨问完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其实她想问的是，以后你会和我结婚吗…… 但凭她那颗狗胆，打死她都问不出来。 于是她顺理成章惹怒了李文疏，那个人铁青着脸继续帮她包扎好伤口，带她去医院打破伤风。 然后……然后回公寓后摔门进了书房，什么板栗烧鸡，他一口饭都没吃。 程雨懊恼到晚上的时候，李文疏突然提出要带她出去玩。 玩的就是抓娃娃。 不过是他看她抓。 在目睹了程雨第五十次失败后，李文疏嘲笑她：“你以前不是物理学得挺好的？数学也不错？难道你不会根据计算得出，怎么抓取才能使成功率最高？” 程雨纳闷：“我又不是阿基米德。” 不是谁都可以拿着一根杠杆就可以撬动地球的。 但接下来，李文疏就向她展示了，有的人连杠杆不都需要，就能撬动地球。 那天晚上，李文疏用仅剩的十枚游戏币，抓了五只娃娃。 这一次，李大总裁又似笑非笑看着程雨失败一百次后，似笑非笑地说：“看来你的实践能力太差了。” 程雨扁扁嘴：“杨振宁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做实验也经常发生爆炸。” 李文疏笑：“所以这就是你实践能力差的理由？” 程雨心下一狠，拼命地又抓了二十次后，放弃。 她蔫蔫地看向李文疏，眼神是那么的，委屈。 李文疏揉揉她的头发，走上前去，很随便地抓了一只hellokitty出来。 程雨眼睛都亮了，伸手就要去拿那只凯蒂猫。 然而李文疏极其速度地把那只猫甩到另一只手上，笑：“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那要怎么‘劳’？” 李文疏张望了下四周，严肃地说：“你亲我一下，我就给你。” “……”程雨拒绝。 她抓着游戏币，继续自己苦战。 在李文疏以为她今晚打算绝不屈服，只能自己投降把娃娃给她的时候，身侧那个人突然凑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颊印下一个轻飘飘的吻，趁着他失神的瞬间抢走了他手里的凯蒂猫。 “嘻嘻，是我的了~” 那个人还得意地笑。 李文疏抓狂，看来对于程雨而言，他还不如一只猫有诱惑力！ 这一晚的抓娃娃行动，在“程雨的失败”和“李文疏的嘲讽”中交叉进行。 最后程雨提着满装娃娃的两大袋子，龇牙咧嘴跟在李文疏身后。 当然，这些都是李文疏抓的。 第92章 纪念 走出购物中心的时候，街道上已经安静不少，夜色更加浓重了。 那些喧嚣，现在似乎变为缕缕青烟，在街道上徐徐殆尽。 程雨看到路边一位大叔正在收拾摊子，摊子上摆的是多种绿植和多肉。 程雨把两袋娃娃交给李文疏，然后凑到摊子前，询问价格。 李文疏跟着走过去：“想买吗？” “嗯，买一点放在你家里，可以添一点生机。”程雨说着已经挑好一盆绿萝，一盆虎皮兰，一盆千佛手，一盆露娜莲，外加一盆海棠花。 李文疏笑：“要不你把这些全都买了吧？” “我搬不了！” 大叔赶紧插话：“没事没事，你们留个地址，我明天送货上门，货到付款！” 李文疏想了想：“那倒不用这么麻烦。我的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你可以帮忙搬过去吗？” “没问题没问题！” 于是两人把整个摊子都买了，一共十盆。 大叔帮忙放到后备箱后，李文疏想掏钱包，程雨笑：“这是我送给你的。” “……好。” 就这样，李文疏这辆奔驰，后备箱塞满绿植，后座放满娃娃，副驾上坐着程雨，程雨手里还捧着一盆多肉。 一路上，她都低头看那盆多肉，沉默不语。 于是他开口：“这么多植物，以你那么差的实践能力，不会养死吧？” 程雨低声说：“所以你要好好照顾它们啊！” 哎？怎么变成他李文疏照顾了？ “这些都是我送给你的，你不能把它们养死。”这样，看到它们，你或许还能偶尔想一下我。 程雨想，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有些不妥，以后他和穆影在一起了，还要求他“睹物思人”，不太好吧…… 但是，她就是这样，自私地想在他的世界里留下些什么，自私地想让他还能想起有过她的存在。 从本质上说，存在的意义在于存在本身。 但对程雨而言，存在的意义在于被他铭记。 “不过要是有一天你觉得不需要了，就不用留着了。”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它们对你的生活造成干扰，那就不必继续留着。 这回李文疏沉默了。 他不会傻到听不出她言语间的离别含义。 他想不明白的是，程雨为什么想和他“离别”。 如果以前是因为没有明白他的心意，但现在，他们明明彼此都很清楚这份心意了。 那么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们分开？ 不过夜还长，他总有办法让嘴硬的死鸭子开口。 终于吃上糖醋排骨的李文疏，对晚饭变成宵夜这种事也就不在意了。 已经好几年没有吃这道菜了，可他还记得这种味道。 饭饱之后，他抱着程雨坐在阳台上，看天上的星星。 今晚天气晴朗，虽然受到城市灯光影响，但依旧星辰明亮。 安静许久，李文疏柔声说道：“下周我堂妹文妮回国，等从大理回来，我们请她吃个饭。” 李文疏的意思很明确，他要带程雨见见他的家人。 然而程雨思考了好一会，并没有领会这个意思。 她心里纠结，李文疏请他堂妹吃饭，为什么需要“我们”？ 李文疏看她半天没什么反应，叹了口气，只好直说：“我想，你也该见见我的家人了。” 细想起来，除了那个差点坑死她的二叔，她还没有认识过他其他的亲人。 当年父亲吊唁会上虽然来了很多亲人，但那时她还那么小，怕是都不记得人了。 李文疏从小和其他亲戚的关系始终淡如水，和这个小堂妹的关系倒是挺好的。 可能是因为，幺叔曾把小文妮“寄放”在李家别墅一段时光吧。那个时候小文妮，就已经培养出了一副分分钟要掀屋顶的模样，只有李文疏治得了她。 那个时候，程雨还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程雨明白了李文疏的意思，身子颤了颤，她想，她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93章 难题 夜色迷离中，程雨望着亮闪闪的几颗星星，问李文疏：“你记得以前有一次，你和我讨论过‘电车难题’吗？” 李文疏不明所以：“记得。” “电车难题”由英国哲学家philippafoot最早提出。 一个精神病人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 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那个疯子在那另一条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 考虑以上状况，你应该拉拉杆吗？ 此后，基于这一问题出现了更多的关于伦理难题的探讨。 这一探讨所涉及的难题是，一旦拉了拉杆，你便要为另一条轨道上的那一个人的死负部分责任，你也就成为一个不道德行为的同谋。 然而，如果你没有拉动拉杆，那么你的不作为将会是同等的不道德。 所以，并不存在完全的道德行为。 当时李文疏和程雨的选择是，拉动拉杆，承担责任。 基于此，引申出许多类似的问题。 如果那个单独的被绑者，是你的堂弟呢？ 李文疏和程雨依旧做出了相同的选择，拉动拉杆，承担责任。 而后，程雨突然问李文疏：“如果不是一边五个，另一边一个，而是两边各一个，其中一个是你的亲人或爱人，你会怎么选？” 李文疏沉默了许久，然后程雨告诉他：“我不知道怎么选，但如果铁轨上绑着的是我，我会希望那个可以拉动拉杆的人，选另一个人。” “为什么？” “因为做这个选择的是我的爱人，如果他救了我，我们的幸福就是建立在对无辜者的不道德行为之上，我不想我爱的人一辈子承受这种良心谴责。” “但如果失去你，他还会幸福吗？” 程雨那时微笑着告诉他：“会的。在他的记忆里，我会一直陪着他。这样的结果，至少对我们两人来说都是无愧的。” 后来，他拿着赎金见到李振航，却发现他的二叔连穆影也绑架了。 当时李振航告诉他，只能带走一个，穆影或者程雨。 他最后选择救走处在昏迷中的穆影。 所以程雨从来没有怪过李文疏当时的选择，这本身就是一个伦理难题，并不存在完全道德行为。 她当时的心灰意冷，是以为李文疏对她没有感情，再加上后来的事情…… 现在，她又提起这个伦理难题，李文疏那种不好的预感变得更加浓烈了。 他抱紧程雨，不想再继续和她猜谜。 “所以小雨，我们之间现在需要解决什么电车难题？” 程雨在他的怀里直起身子，转身回头，认真地看着他。 “穆影姐怀孕了。” 一字一句。 李文疏听得很清楚。 然后…… 程雨看到眼前这个人，先是懵了一会，然后皱眉，然后…… 然后笑了…… 像看到一个白痴一样地笑了。 “所以，这就是你这两天这么乖这么主动的原因？” 李文疏回想这两天她怪异的表现，现在终于找到理由了。 不免心里又哀叹一声，他怕不是也有斯德哥尔摩症状吧，竟然还不习惯程雨对他的主动亲昵。 难道自己已经醉心于她捉摸不定的沉默中，不可自拔了吗？ 程雨也懵了，他为什么这种反应？ 有什么好笑的！ 她在认真严肃地说正事好吗！ 第94章 智库 程雨吃完午饭，从李文疏书房里拿了一本《历史的重建》，坐在阳台上看得津津有味时，一个电话来了。 来自文耕智库咨询策划有限公司的面试邀请，请她周五下午两点到文耕智库参加面试。 智库是专门从事开发性研究的咨询研究机构，它将各学科的专家学者聚集起来，运用他们的智慧和才能，为社会经济等领域的发展提供或优化方案或优化方案。 一般来说，智库的主要任务是提供咨询、反馈信息、进行诊断、预测未来。 目前，全球出处于顶尖的智库多数来自美国，如美国布鲁金斯学会。 而在中国，顶尖的智库出自各大高校和研究院。 近年来，中国也陆续出现了一些社会智库，成立相关有限公司的形式，属于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 文耕智库成立时间还不到一年，该智库的研究团队致力于在在区域发展战略、城市现代治理、新型城镇化、非物质文化遗产、文旅产业与投资等领域做出成果，为企业和政府提供适应于互联网时代的、面向市场的战略咨询和策划服务。 程雨当时对智库也不是很了解，只是上网查了相关信息，发现和数点公司的公司性质有相似之处，便投了简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是w市的一家新公司，以她那少得可怜的履历，进新公司的概率怎么看也会大一些。 原本以为要到国庆假期后才有回音，没想到这么快便通知她去面试了。 照这速度，如果面试顺利，国庆收假后她可能就能入职了！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于是程雨非常开心地给李文疏发了条信息：“我收到面试通知了(*￣)￣)文耕智库。” 李文疏看到信息，瞬间便乐了。 文耕智库啊，他的投资占了30%的股份，文妮的投资占了32%的股份。 文妮这次回国，便是出任文耕智库总经理一职。 所以，这不就是他们李家的产业吗？ 程雨啊，看来你这是注定要掉到我李家的坑里来了。 但这种事，他可不会主动交待。 一交待，程雨死都不会去参加面试了。 乐了一天的李文疏，在乐滋滋听完策划部关于举办剧本创作大赛的方案后，终于被卢峰盯上了。 “老大，他们做的方案这么令你满意？” 李文疏继续乐：“程雨可能要进文耕智库了。” “文耕智库？” “文妮的公司，还有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卢峰大惊失色：“老大你该不会想把我也调到文耕智库吧？” 李文疏皱眉：“把你调过去做什么？” 卢峰忙摆手：“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能做什么？ 程雨的保姆和李文妮的沙包呗！ 李文疏可管不着卢峰这么不着边际的心里活动，他憋了一天终于给程雨回了条信息：“值得高兴的事，晚上庆祝一下。” 程雨相当清楚李文疏所说的“庆祝”是什么，不就是要她准备一大桌菜吗！ 程雨开始有点后悔，自从自己勤勤恳恳给他做饭以后，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好好请她吃过一顿饭！ 第95章 大赛 新宇集团在国庆假期开始之前，正式对外宣布，“春秋笔法”全国原创剧本大赛于10月1日正式启动，面向所有人群。 无论是知名编剧，或是无名写手，或只是对此感兴趣的普通大众，皆可报名参加，题材不限，字数不限，但不可违反相关规定。 初选将以地级市行政区为单位，特邀各市作家协会成员或知名编剧组成审阅专家，并在互联网上举行投票。 最终结合两者指数，每一地级市行政区评选出一位入围者，进入复赛。 复赛将以同样形式评选出最终十位入围者。 最终赛将邀请全国知名编剧、导演、作家担任评选嘉宾，并举行决赛晚会。 新宇集团会提供相关剧组，表演出剧本创作者认为的最为精彩的两个片段，一个片段以影视制作形式表现，另一片段以现场舞台剧形式表现。 前三名创作者将依次获得新宇集团提供的八百万、五百万、三百万元的创作扶持资金，并将其剧本推荐给新宇名下的影视公司，实现影视化的同时，推出同名游戏以及其他周边产品，切实将其打造为热门ip。 入围决赛的其他创作者也可自主选择与新宇名下的影视公司签约。 此举一出，掀起各方热烈反响。 有人认为这是创作者的春天，将为千千万万的草根创作者提供崛起平台。 也有人认为，这不过又是一场秀，名额早已内定，炒作而已。 更多的人开始跃跃欲试，说不定他们潜藏已久的天赋才能就要闪光了，他们这些千里马就要被伯乐挑走了！ 策划部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有争议，才会有热度。 现在新宇集团已经抢先公布他们“创造ip”的做法，而且有模有样，有钱有势，即便其他公司率先推出成品，也会被人所诟病。 那么现在，他们只需稳扎稳打，以更好的方式，表达他们的创意。 让李文疏稍有遗憾的，是《沁水青山》的流产。 他看过整体剧本，这是个相当具有武侠气质的设定，参演的演员也都是一些颇有演技的新生代演员，目前在业内的风评也不错。 近几年来，武侠剧呈现出式微之态，不少制作公司转向古装偶像剧或是玄幻剧的制作，邀请流量明星参演，最终自然受到市场青睐。 但是，在李文疏看来，这样的流水式生产，会使影视行业趋于同质化，缺乏有深度的人文内涵和人性探讨。 最终的情况甚至是，以往还会表现家国情怀、侠义之道的影视剧，现在也朝着以爱情为主要基调的方向发展。 李文疏想起程雨年少时和他谈论金庸小说的情节，说得最多的不是郭靖与黄蓉、华筝两人的纠葛，而是郭靖、杨康这两个人不同的人生选择。 程雨曾说，杨康选择金人这一身份，其实并不是他的致命错误，因为他的身份认同从小受到环境的影响。他的致命错误是以错误的方式去继续他的人生，为达目的卑鄙无耻。 可是现在呢，似乎很少有人再讨论杨康的悲剧在于何处，似乎都认为杨康最后的选择不是他的错，是环境的错。 更为重要的，颜值即是正义。 《沁水青山》虽说是原创剧本，但很大程度上，在向以前的风格靠近，同时又独具一种武侠风流。 只是，因为火凤的掺和，这种独特的武侠风流，没有了展示的机会。 第96章 高位 由于国庆节调休，这个周末变成了工作日。 程雨已经完成了文耕智库的面试，面试结果还要等通知。 于是她混在李文疏的公寓里打发时间。 她想，上班以后她还是搬回去好了。 以前想着要赶紧离开w城，下个月的房租都没有交，现在她该和房东续约了！ 办完那些杂事，程雨钻进李文疏的书房，在他电脑上看《沁水青山》的样带。 这是李文疏特许的，昨晚她无意间看到李文疏正在一心一意地看样带，她便也上前瞄了一眼。 结果李文疏表示，想看，可以慢慢看，他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程雨无语。 现在她霸占着整台电脑，认认真真地看。 虽然还没有加上后期特效，但片子的质感已经出来了。 程雨认为这个摄影师相当厉害，片子镜头极为考究，用具有浪漫主义气息的镜头，去表现现实主义的故事，并流露出对情绪强烈的表现欲，同时又在故事表现上保持了距离感，更多地使用侧面描述，镜头上多采用远景和近景的层叠，这感觉，就像是一幅画。 程雨想起这风格有点像陈凯歌。 其实从个人倾向上来讲，程雨比较喜欢张艺谋的镜头，那种浓烈色彩撞击而出的强烈感情，令她久久不能释怀。 但看着样片，她突然又觉得，或许只有这样的镜头，才与《沁水青山》这一名称相配。 程雨看得入了迷，连李文疏下班进屋都毫无察觉。 李文疏皱着眉头走进书房的时候，程雨终于反应过来，哭，她还没做晚饭！ 李文疏过去揉揉她的头发，微笑：“这么好看？” 程雨点头：“很好看啊。” “嗯，有眼光。”只是这部作品被人偷了。 “我听婷婷说，这个片子的创意被人抄袭了？” “嗯，是火凤公司。不过事情差不多解决好了。” 程雨想了想，又问他：“可是片子还是不能播，对吗？” “火凤的新游戏《寻道》，使用了《沁水青山》的门派设定、人物设定、武功设定，如果播出，会被人所诟病。” “那不能把它买回来吗？”程雨疑惑。 李文疏笑笑：“自己买自己的创意，不是等于在承认，这个创意是别人的吗？” 程雨心中黯然，刚想关上电脑，突然想到什么。 “以我了解的程度来看，游戏设定的招式，如果不加以展示，谁都不会知道具体如何。他们出了demo吗？” 李文疏摇头：“没有，除了主要的门派、主要角色性格及人物关系的文字设定，只有几个主要角色的立绘。” “所以核心问题，并不是作品真的无法面市，而是舆论压力对么？” 按照李文疏的说法，即便《沁水青山》依旧播放，最多只会被按上“打擦边球”或“既视感”的标签，并不会真的构成抄袭。 李文疏看着程雨，心底升腾起一股暖流。她好像比以前更为敏锐了。 “是的，如果新宇只是一般的小公司，打打擦边球反而也是一种引发热度的做法，但新宇是处于行业顶端的集团，言行举止都应代表大企业应有的气度和品质，大众对于新宇的要求也会更为苛刻。” 新宇的原创剧本大赛可以炒热度，那是因为事情本身没问题。但《沁水青山》不行，如果以“擦边球”的争议来炒作，这部作品会成为黑历史，因为火凤有石锤。 他转身，望向窗外的黑夜：“高处不胜寒。” 第97章 拼搏 程雨看着望着李文疏站在窗前的背影，看着这个位处高处却依旧逃脱不了种种束缚的人，久久无法对“高处不胜寒”释怀。 于是想帮他，想支持他。 她走过去，扯扯他的衣袖：“其实，先破后立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李文疏转身，握住程雨的手：“先破后立？” “我大致看完了样片和剧本，发现配角的故事也很精彩，我想，火凤应该没有公布配角的设定吧？” 李文疏摇头：“没有。” 他似乎猜到她想做什么，于是接着她的话说道：“所以让配角上位？” “也不全是，把配角的戏份适当扩充，制作成单元剧好了。” 程雨比较喜欢看单元剧，尤其醉心于刑侦剧，一个案子一个案子地讲述。这样她可以挑着看自己喜欢的故事，津津有味地看。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现在比较棘手的问题是世界观和门派设定是吧？” “是的，不过……编剧应该有办法。” 说完，李文疏又想到什么，笑了笑：“所以，你知道原本的主演是谁吗？” “知道啊，余潇和鲁译，有演技，有国民度。新宇不是有很多影视计划吗？这个片子面临的问题，我相信他们也会理解的。像他们这种知名度高的演员，也不想背负上‘演抄袭剧’这种标签吧。” “嗯，你说得对。” 李文疏只是微笑着将她拥进怀里，抚摸她的长发。 为了参加面试，她已经自己去理发店把头发修整了一番，现在头发短了些，也打薄了些。 手感不错。 他仔细思考程雨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沁水青山》的编剧不是没有提过，开玩笑，人家可是国家一级编剧。 只是他还没有下决心接受这个建议，他在等风险评估风险。 但现在，他突然想赌一把。 赌这种做法，他很少用，即便知道商场上有时靠的是胆气，但他更喜欢有合理证据支撑的胆气。 因为她就是他所有的合理证据。 李文疏想到程雨走过的人生，她总是在无望中寻找希望的可能性。 程雨被他强行从理科班转到文科班的那一年，她已经步入高三。 他不知道还只是17岁的程雨，是怎样度过那艰辛又暗无天日的一年。 由于突然转入文科班，需要补的文科知识很多，需要做的题很多。他记得最初几次考试，程雨的成绩都是在班上倒数。 他想，在很多个夜晚，她一定哭过，一定绝望过，一定因为想起她再也到不了的理想彼岸而奔溃过。 但她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她只是沉默地做每一件事，沉默地埋藏起许多心思。 一年后，高考成绩颁布，程雨竟然考过了一类重点线。 李文疏当时并没有多大意外，他知道她拼起来的模样，知道她拼起来的能力。 只是如果，他当时的能力再强大一些，强大到可以为她保驾护航，她便不会被卷入李家的争斗中。 不用因为他，背负这样艰辛的人生。 现在以及以后，即便他可以给她更加安定和幸福的人生，也弥补不了她失去的梦想，弥补不了她付出的辛苦，更弥补不了她所受过的伤害。 “小雨。”他抱紧怀里的程雨，心疼而苦涩。 “怎么了？”程雨忽然觉得这个人变得有些沉重。 “不如你来新宇上班，你可以去游戏部。”这样，或许可以帮你完成“做一部游戏”的梦想。 程雨非常坚决地挣脱他的怀抱：“我不要去！” 她可不想成为他的员工，那样她连工作都要被他欺压，坚决不行！ 何况她去游戏部做什么呢？程序不会，美术不会，测试不会。 靠着总裁后门进去打瓶酱油？ 太没价值了！ 第98章 对手 数点公司人事部王主管最近又感觉到压力山大了。 他完成了市场部、人事部、技术部的招聘指标，但社会调查部急需的人才，他毫无办法。 人事部已经在这方面下了重金，委托知名猎头公司办理。 但是，毫无成效。 要么是资历不达标，要么是达标的已经被聘走了。 而聘走他们的，是w市另一家同属咨询行业的新公司，文耕智库。 中国智库，曾有一段时间受到打压，但近年来颇有崛起之势，智库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但要成立智库公司并不容易，除了物质投资，还要有高水平研究团队，要取得和各高校、各科研机构研究中心的支持，同时要和相关部门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这便不只是钱的问题了。 数点公司经理紧急召开会议，商讨对策。 这几个月来，文耕智库已经抢走了他们不少客户。 会议进行如火如荼，但始终没有可行的解决方案。 原因很简单，他们缺少专业调查人才。 会议卡在半途，市场部刘主管突然把矛头指向穆影：“哎？穆影，我听说这个文耕智库有新宇集团的投资啊！” 很好，要开始朝她开火了。穆影抿嘴。 “对！”总经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新宇总裁不是你男朋友吗？要不……找他帮帮忙？” 穆影身子微微向前倾，露出她标志性的微笑：“所以曾总你解决不了公司的问题，需要我出手走后门？” 穆影的声音不高不低，温温和和的，但曾经理已经感觉到她淡淡扫过来的目光中，藏着一把利剑。 曾经理很清楚，投资数点公司的股东是什么来头，这是谁的公司。 他不过也是个打工的。 穆影手上，可是握着数点公司51%的股份的，只是这件事，除了他和几个股东知道，秘而不宣。 曾经理不会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如果他曾总没能力解决问题，趁早滚蛋。 于是立马转换语气：“当然不是！公司的问题，我们应该自己解决。” 总经理是意会了，但其他部门主管并不知道这层关系。 他们开始疑惑，身为数点公司部门主管男友的新宇总裁，没有投资数点公司，反而去投资了数点公司的竞争对手。 进一步地，他们又联想到近日来，以前经常来接穆影的奔驰车没有再出现…… 难道是出现感情危机了？ 穆影安静地坐在椅子里，接受那些好奇的、探寻的、幸灾乐祸的眼光，并没有觉得不适。 她当然不会大张旗鼓地宣布，她和新宇总裁分手了。 在私事上，她和李文疏的处理方式一样，绝不会主动交待什么。 但别人问了，如果是事实，她也不会否认。 所以她入职数点公司一年多，直到几个月前公司同事才知道她和李文疏的关系。 现在这段关系结束了，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平常事，几天的情绪波动后，她一如既往投入工作中。 她不可能为此茶饭不思，让人觉得她放不下，没有风度。 至于对曾经理“走后门”行为的反对，不是因为个人原因，而是她的作风原因。 一个公司出现问题，不想着从自身找根源，自食其力解决问题，倒想着找棵大树傍着。 最终一定会被业界耻笑。 这是她的公司，她必须要小心翼翼经营，不用太出色，但绝不能有损风评。 第99章 不实 数点公司的紧急会议最终也没能讨论出较好的解决方案，只好先把压力转移到人事部。 王主管心里又哭又委屈，但没办法，做人事的，踏入这道门前就应该做好随时背锅的准备。 穆影深知单靠人事部，并不能解决社会调查部的难题。她或许该走其他途径，比如动用穆家在学术圈的人脉。 这一步可不算走后门，走的是自家的门。 穆影还在办公室思考这些事的时候，调查部的小郭一步作两步小心翼翼走进来。 “怎么了小郭？”穆影抬头。 小郭赶紧凑上前，递给穆影一张报纸：“穆姐你看《w城晚报》这篇报道。” 穆影扫了一眼。 硕大的标题：“回归自然：一个拒绝道路的村庄”。 穆影拿起报纸，开始仔细阅读。 小郭在一旁快速解说：“这个报道说的是平村，报道里认为平村群众向往自然原始的生活，所以主动拒绝修路，因为修路会使他们受到外界的打扰，不得不和现代生活一样保持快节奏。” 小郭叹了口气，继续说：“但这个平村，我们是去调研过的，当地人并不是这种想法。” 穆影此时也已大致阅读完毕报道，她再次抬头看向小郭：“我知道了，这件事我来处理。” 小郭点点头，退了出去。 穆影记得平村的调研情况。 当时平村所隶属的清河县请求他们帮忙做调研，为当地经济发展方向提供决策建议。 给平村修路这一条他们也在建议书中明确提出了，平村群众非常渴望修好道路，为他们的生活提供便利。 但这件事最后没了下文。 穆影看着“w城晚报”几个大字，犹豫片刻，拨通了江临川的号码。 小江南酒店。 穆影和江临川最近几个月见面的次数变得频繁起来，穆影数算了下，似乎是从程雨出现开始吧。 她对江临川突然执着于程雨的事情充满疑惑，但也只是稍加询问，毕竟这是他的私事，四年前她拒绝了江临川，便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在感情上对她“忠诚”。 但有时她也会想，如果当初自己选择的是江临川，而不是李文疏，现在是不是已经和江临川结了婚有了孩子了。 只是没有如果。 两人都是能吃辣的人，无拘无束点了一桌子的麻辣菜，吃得相当尽兴。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江临川开始说正事了：“今天找我什么事呢？” “我不绕弯子了，是《w城晚报》关于平村的报道。” “哦？那个没有道路的村庄？”江临川微笑，喝了口茶。 “你知道村民是需要道路的？”穆影不是很肯定，但以江临川的性格，他身为主编，应该对相关事情有所了解。 “知道。”江临川依旧微笑，慢吞吞喝他的茶。 不知为何，这种情形下他竟然想起，那个能让他喝完五壶茶的人。 穆影皱眉：“你知道？那篇报道你怎么会通过？” “小影，你和那些人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了，应该了解，有时候他们要的是一个噱头，而不是什么真相。” 穆影明白了。 这篇报道是“有人”主动要求报道的。 “一个拒绝道路的村庄，向往自然，排斥现代都市的快节奏，多么吸引人的地方啊！一定会招来众多同样‘向往自然’的游客，带动当地的经济收入，你说是不是，小影？”江临川温温柔柔地笑。 穆影扯扯嘴角：“是啊。” 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规则。 第100章 恶魔 经过一周的奋战，新宇集团已经修整好方案，而李文疏对火凤公司的釜底抽薪，才刚开始。 火凤公司主美术石京，相当迅速地被挖到新宇游戏部，这也不难理解，他急需用钱。 龚军违反竞业限制协议的事情，也逐渐在业界传开，自己的名声坏了，连带把火凤拖下了水。 而李文疏后续的动作也开始了。 火凤公司有几位股东，依次“被邀”与新宇集团公关部经理进行“友好谈话”，最终收购了他们持有的股份，总计20%。 不算多，但足以让火凤明白，新宇随随便便砸个钱，就能把火凤砸垮。 只不过砸钱这种事，新宇不屑于做。 李文疏现在专心做的是，就是看《沁水青山》的新剧本。编剧已经把新大纲赶出来，交到总裁办公室。 而卢峰忙了一周之后，已经提前进入假期状态，每天在新宇大楼里瞎晃。 有时去找找总裁的茬，有时去调侃林婷婷的训练，有时候自己窝在办公室里玩切水果。 他已经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放浪了。 这一天，正当卢峰开始怀疑人生价值地躺在办公椅里仰天长叹的时候，一双柔软温暖的手突然覆上他的眼睛。 卢峰正想发作，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猜猜我是谁？猜对有奖，猜不对也有奖。” 卢峰仿佛回到了那段噩梦般的岁月。 那个小恶魔，每次出现必然和他玩一玩这种“猜猜我是谁”的游戏。 猜对了，她会给你一个小礼物，打开后飞出一群蛾子或是什么别的东西。 猜错了，你会得到一份由她亲手制作的黑暗料理，保证你吃了终身难忘。 卢峰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然后他开始哆嗦，哆嗦哆嗦着，差点就要起身给这姑奶奶跪下喊：“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秘书进来了。 “卢特助，总裁请您……”话音突落，应该是看到小恶魔在折磨他的行径。 那只小恶魔于是挪开了她那双手。 卢峰如获大赦，他的世界光明了！ 光明啊！是多么可贵啊！ 他两眼绝不斜视地看向王秘书：“要我做什么？” 王秘书眼珠子转了转，吐出几个字：“总裁请您下楼迎接您的……命中克星。” 说完王秘书赶紧溜了。 她可不是傻子，这“命中克星”，怕不就是旁边站着的那个小姐姐吧！ 总裁大人啊，您的用词为何如此犀利？ “命中克星？” 一旁继续传来清脆的声音，卢峰这回不得不转头去看她了。 “嘿嘿，文妮啊，你回来啦？” 他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然后就看得到眼前亭亭玉立的姑娘。 卷发梳起，随意盘在一侧，优雅的米色v领过膝裙，衬得她白皙的皮肤越显透亮。妆容精致，偏橙色的唇彩正适合她活泼的眉目。 哎？怎么和印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卢峰想起了一句话，女大十八变。 而那个已经十八变的人，朝他咯咯笑起来：“老哥说得对，我就是你的命中克星！” 卢峰刷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第101章 嫂子 从28层特助办公室到30层总裁办公室的路上，跟在一边的李文妮一直安安静静的，安静得让卢峰觉得更加毛骨悚然了。 他宁愿这个小恶魔还像以前那样，时不时来扯一下他的头发，扯扯他的衣服。 而不是现在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冷不丁给他一个炸弹。 卢峰就这么一路胆战心惊地带着李文妮进了总裁办公室，见到他的老大。 “老哥~” 李文妮满脸惊喜，眼看就要朝李文疏身上扑去了。 李文疏不动声色挪开，皱眉：“文妮，公共场合注意点。” “哦……”李文妮委屈地眨眨眼，心想何止公共场合，连私下场合，这个堂哥也没有对她表示过亲昵。 “旅途辛苦，今天让卢峰先带你去吃饭。” 卢峰大惊失色，心想老大，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折磨我！ “为什么要steven带我吃饭？你老妹我这么大老远跑来，你也不亲自给我接风洗尘！”李文妮异常不满。 卢峰在听到自己的英文名从小恶魔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含着泪想起被小恶魔折磨的那两年，每天做梦都能梦到她不停地在耳边叫他“stevenstevensteven”…… “我答应你嫂子，今天陪她去买东西。等国庆后，我一定大摆筵席欢迎你。”李文疏淡淡地说，开始收拾他的公文包。 李文妮眼睛都亮了：“是数点公司的穆影吗？” 数点公司现在和文耕智库算是成了竞争对手了，她之前还纳闷老哥怎么不投资数点反倒投资文耕。 后来老哥告诉她，投资不是人情，而是正经的生意。他看中文耕的发展潜力。 老哥有女朋友这件事，她是清楚的。两年前他俩一次视频聊天中，她问李文疏有没有交女朋友，李文疏当时说有，于是她顺理成章问出了是一个叫穆影的女孩。 想不到啊，万年铁树竟然也开花~ 在一旁的卢峰死而复活，擦干净眼镜打算看好戏。 李文疏抬起头：“不是，她叫程雨。” 李文妮怔了怔，真想不到啊，老哥这么快就换女朋友了，有前途啊！ 程雨？ 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李文妮还在记忆中苦苦寻找关于这个名字的线索时，李文疏已经收拾好东西，丢下一句：“卢峰，好好陪文妮”。 然后……走了。 准备看好戏的卢峰瞬间觉得，他又要死了。 卢峰一晚上战战兢兢的伺候李文妮，还好风平浪静，这只小恶魔规规矩矩地吃完两盘她最爱的蛋黄焗南瓜。 这家餐厅做的蛋黄焗南瓜，不油，酥软适当，咸甜相宜，甚和她的胃口。 这只小恶魔整晚都好像在思考什么，根本没有空整他嘛~看来今晚安全度过~ 正想着，李文妮开口了：“我哥什么时候换的女朋友啊？” “大概一个月前。” “那他们认识多久了啊？” “比你和你哥认识的时间少几年。” 一般状态下的卢峰，面对这么八卦的问题，通常都会变成叽叽喳喳聒噪得很的麻雀。 但面对李文妮，他只想安静如鹌鹑。 李文妮皱眉：“青梅竹马？不对啊，我没听说我哥认识什么从小玩到大的小女孩啊……” 这下卢峰不敢说话了，心里默默笑，那不是你哥的青梅竹马，而是你哥的童养媳！ 说出来吓死你！ 第102章 演员 国庆假期的前一天，林婷婷迎来了演艺事业的春天。 唐哥笑眯眯地把她叫到一边，悄悄告诉她，《沁水青山》拍摄重启，剧本翻新，她棍术使得好，可以饰演其中一单元的重要配角，出镜时间有三百分钟。 她当时都要跪在地上，谢谢老天给她开了扇窗！ 唐哥心里也感慨啊！本来以为这个林婷婷也没什么戏了，谁知道编剧大改剧本，并在每个单元剧为“璀璨之星”的候选人留出了一些角色，偏偏重要角色都是需要会点武术的。 这下苦练一个月棍术的林婷婷，瞬间上位。 这一次，唐哥深刻明白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接到重要角色的林婷婷，开始了更为刻苦的训练。 她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常常将话剧表演模式带入影视剧表演中。 话剧的舞台上，表现出来的是一个浓缩和抽象过的夸张世界，演员的表演势必要融入这样的特殊环境中。 所以，话剧演员表演出来的不是真实的生活，而是被抽象与夸张了的生活。 而影视世界里，表现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表演者在其中需要表演出符合真实世界逻辑的行为和语言，力求贴近日常生活中的语言和动作。 每次表演培训，林婷婷总是垫底的。 虽说她确实有些表演天赋，但跟那几个科班出身的姑娘相比，自己真的差太远了。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当初是不是因为李文疏知道她和程雨的关系，才开了个后门让她进来。 为此她义正言辞问过卢峰，卢峰也义正言辞告诉她，她能挤进前十，靠的是实力。 新宇没这么多后门。 林婷婷为了鼓励自己，买了本《演员自我修养》，期待自己像《喜剧之王》里的星爷一样，经过漫长的蛰伏，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子。 她这一拼命，卢峰顿时觉得无聊极了。 以前他有事没事，会往20层钻，林婷婷在练习时，他就站在一边瞎指挥。林婷婷休息时，他就会有模有样地告诉她，她哪里存在问题。 然后很多次林婷婷就怒了，把他踢出练习室。 卢峰无语，他认识的妹子怎么都这么凶，哎！怎么他就碰不到像程雨那么温柔那么乖的呢！ 回想起那天请李文妮吃饭的情形，他原本真的以为自己安全过关，这个小恶魔现在总算变温和了。 结果！ 结账前，小恶魔突然柔柔弱弱地对他说：“steven，谢谢你今天陪我。我借花献佛，这块蛋糕给你吃，当作谢礼吧！” 卢峰当时感动得找不到北地吃了一大口蛋糕，然后！ 一股浓浓的咸味在他口腔里漫出来，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 直到喝了第十杯水，他才清醒过来。 所以说，小恶魔良心发现，性格变好这种事，根本就不会有！ 而被卢峰誉为“那么温柔那么乖”的程雨，在国庆假前一天，受到了来自李文疏的强烈谴责，谴责方式为，冷漠。 原因是程雨收到了文耕智库的录用通知。 但她必须10月1日入职，据说文耕智库最近启动了大案子，国庆加班五天。 说好的大理之行，便要泡汤了。 李文疏为了这趟旅行，把原本定好的商业会谈推迟了整整一周. 现在好了，程雨有工作了，他却不知道这个漫长的假期要做什么了。 所以，以前是程雨在家等他下班回家，现在变成他在家等她下班回家了。 第103章 大坑 国庆长假第一天，本该是个睡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后抱着垃圾食品看电视，看过电视继续钻被窝睡觉的日子。 或是踏上奔向祖国大好河山的旅程，去享受人山人海中的长河落日，小桥流水。 但对文耕智库的所有员工来说，这不过就是个别无二致的工作日。 唯一的区别，是有三倍加班工资。 程雨一大早到文耕智库的人事部报道，此后，她需要经历长达三个月的实习期，接受相关新员工培训、评估，合格后才能提交转正申请。 这是程雨两年职业生涯里，第一次切身体验到正儿八经的入职程序。 那感觉，仿佛自己之前都只是在行业门外瞎转悠。 人事部苏主管是个三十多岁的姐姐，面试时她尤为欣赏程雨，因为在她看来，能默默背着数点公司工伤案子的锅，一声不吭的职场新人，很符合文耕的气场。 文耕智库的企业口号：大音希声，文落掷地。 说得再漂亮，不如做出成果，只有成果，才能让那些争议之声自动消失。 于是再次见到程雨，苏主管微笑地告诉她：“你真幸运啊，和我们总经理同一天上任。” 程雨微笑着回应：“这么幸运！”心里想的是，国庆假期第一天上班，这根本就是幸运e好吧！ 而且昨晚被李文疏欺负了一晚上，她现在可是凭着意志力，表现出精神抖擞的模样的！ 文耕智库总经理上任第一天，召开全体职工大会。 李文妮踩着细高跟走上主席台，笑意盎然：“大家好！我是文耕智库新上任的总经理，李文妮。感谢你们这一年来对文耕智库的辛勤付出……” 坐在台下的程雨，已经听不进这位总经理后面的上任演讲了，因为她捕捉到了那个名字，李文妮。 程雨揉揉眼睛，盯着主席台上的姓名牌看。 李文妮。 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李文疏，李文妮。 缩在人群里，程雨迫不及待取出手机搜索。 竟然有人建立关于“李文妮”的百度词条。 李文妮，毕业于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universityofnorthcarolina—chapelhill），人类学硕士。文耕智库发起人之一，其父李振帆是知名历史学家。李文妮同时也是上世纪二十年代著名实业家李兴国后代。 程雨从整整一页的百度词条中，截取出了这几行主要信息。 然后…… 李振帆，李振航；李文妮，李文疏。 她想，不用怀疑了，基本石锤了。 所以，她程雨毕业后工作的第一家公司，被李文疏的新宇集团收购了。 第二家公司，是李文疏前女友做主管的地方。 第三家，是李文疏堂妹的公司。 所以，她程雨这辈子都走不出李文疏的圈子了！走不出了！没救了！ 然后她开始气愤，她接到面试通知的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李文疏。 所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她这只小白兔，傻乎乎地调到他的坑里了！ 而且！他还装聋作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程雨啊程雨，亏你昨天还满怀歉意。 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她绝不再相信，自己对李文疏会有什么“歉意”！ 绝不相信！ 第104章 名字 一番演讲之后，文耕智库上下员工纷纷对他们的新经理异常满意。 美丽、大方、知行、随和、亲切…… 与外面那些动不动就发脾气教训员工的“灭绝师太”完全不同。 李文妮刷满员工好感度后，请几个部门主管到会议室，做述职报告。 部门主管一一报告，李文妮察言观色，从业务能力、表达能力到形象气质，在心里暗暗给他们打了印象分。 人事部苏经理报告的重点是，新进了两名人事专员，陆菁菁和程雨。 李文妮快速提取出熟悉的两个字，程雨。 总不至于这么巧，是她未曾谋面的嫂子吧？ 于是，苏主管成了唯一一个被总经理打断报告的人：“苏主管，新进员工的名单，我可以看一看吗？” 苏主管诚惶诚恐上前，双手将名单递给李文妮。 程雨。 模糊的记忆，在看清这两个字之后，变得越来越清晰，几个时空元素交错，在她脑海中绘出一幅明朗的图像。 李文妮记起大约七八年前，那时她刚上大学，假期窝在家里试验她的黑暗料理。 那天晚上，一直平易温和的父亲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和人在电话里吵了起来，吵闹的声音竟然可以穿透书房的门，灌入她的耳中。 “你适可而止吧！难道一定要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辍学不可？他已经把程雨从理科调到文科，你自己也有孩子，知道这个节骨眼给孩子调换科目会有什么影响。这样还不够向你表达他的态度吗？二哥，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总是针对小疏呢？我们应该做的是代替大哥好好照顾他，而不是趁火打劫！” 李文妮无意中听到的这些话，竟然从此在她记忆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原因很多，那天是她第一次见到父亲发火；这件事和她的堂哥有关；她第一次发现父亲和二叔之间存在分歧。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三年后她在李文疏的办公室里，看到了具有同样发音的名字。 那时她回国休假，顺道遛弯到华光集团找她老哥。 总裁秘书认识李文妮，很识趣地带她进了办公室。 当时李文疏不在，她自己在办公室里参观，然后就看到了放在办公桌上的蓝色丝绒盒子。 李文妮小恶魔的属性，由于缺少李文疏的监管，瞬间就升腾起来。 她非常不客气地打开盒子，仔细观摩盒子里的戒指。 很快，她便发现那枚朴实无华的tiffany戒指内圈，刻着微小却清晰的四个字。 文疏程雨。 她当时相当震惊地把戒指放回了原位。 没想到啊！不声不响中，那个她曾深度怀疑会注孤生的堂哥，竟然要求婚了！ 程雨？ 是哪家的倒霉姑娘，竟然要被他求婚了哈哈哈哈！ 当时的李文妮怀着浓浓的好奇心，想等适当时期，对堂哥进行严刑逼供。只是很快，她家里出了些事情，再也没有心思去想李文疏的八卦了。 后来，当她得知李文疏交的女朋友叫“穆影”时，便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如今，她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 但很快，沉浸于记忆中的李文妮，突然意识到，她可能不要命地，在她那冷死人的堂哥那里，拔了狮子毛。 今天是国庆假第一天。 她老哥是在家休息的。 她竟敢让她嫂子来上班！ 第105章 沉静 除了文耕智库的员工，这个假期未能摆脱加班魔爪的人比比皆是。 比如，林婷婷。 培训已经进入中期，林婷婷在接到“出演重要角色”的光环后，整个人宛如加上了强力buff，水平急速上升，挤入第二梯队行列，离拥有“演员的自我修养”越来越近。 当然她还是不能和处于顶端的肖燕子相比。 在唐哥的强烈建议下，肖燕子已经改名为肖梓清，“梓”字原本便有“人才”的寓意，“梓清”两个字，也更符合肖燕子清新美丽，洗练如月的气质。 之后，肖燕子便顶着“肖梓清”这个名字，接拍了不少广告，出演过与流量明星合作的微电影。 总之，前途一片清明。 林婷婷，她的机会也已经来临。 为了把握好这个机会，她与她的棍子更加形影不离，身上的淤青也更多了。 随之而来的结果，便是她和顾远见面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而林婷婷，也时常把八卦顾远，作为了她缓解压力的调味剂。 “小远啊，最近怎么都不见你去找唐哥了啊？”这天，林婷婷再次不放弃地开启她的八卦模式。 顾远黑线，听着“小远”这个他还不太习惯的称呼，平心静气地说：“我找他做什么呢？” 找他当然是你侬我侬啊！ “你俩不是好朋友吗？”林婷婷继续试探。 “嗯，很好的朋友。以前大家还住大院的时候，他住我隔壁。” 不得了啊！这个也是从娃娃抓起的！ “所以啊，为了让友谊长存，你应该经常去找他！” 顾远继续黑线，抬起头来，一双饱含无奈的眼睛看着她：“我……很忙。” 林婷婷惊：“怎么会？我每次问你忙不忙，你都说不忙啊！”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的，每次她想过来拿药的时候，都会先问顾远有没有空招呼她。 “……”顾远语塞。 那是因为，是你啊。 因为是你，所以多忙都有时间。 林婷婷还在自顾自地劝说顾远，一定要经常去新宇，一定要多和唐哥互动，这样才能友谊天长地久。 而顾远的思绪早已飘远而去。 眼前这个林婷婷，有理有据滔滔不绝的模样，仿佛让他回到了大学时代，他坐在观众席上，看着c大新生辩论赛上，那个担任四辩角色的林婷婷，以她优美而极富逻辑的辩词，驳得对方方寸大乱，赢得满堂喝彩。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一位女生，美丽强悍，言辞犀利。 她像一朵黑夜中盛放的彼岸花，不需要任何绿叶衬托，她自己，便足以描绘出最强烈的色彩。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一见钟情。 往后许多年里，这朵艳丽的彼岸花，便盛放在他通往未来的道路上。 于是他鼓起勇气向她递出表明心迹的信件。那是还处在“外貌自卑”中的顾远，能做出的最具勇气的事情。 但林婷婷当场拒绝了他。 那时的林婷婷，虽然追求者众多，但对待感情一向干干净净，不接受的，她便会明确拒绝。 他想，如果他变得足够好，也许就有机会靠近她。 在他觉得自己“好”了许多，也许可以向她重新表达心意的那个学期，林婷婷交了男朋友。 那个学期结束前，他听说林婷婷那个男朋友，原来是个脚踩两只船的男生，原本便有异地的女友。 于是他私下气冲冲找到了那个男生，第一次像个流氓一样，打了他一拳。 而后，他实习，毕业，工作…… 一切就这么平静地继续着。 平静地等来了她的再次出现。 第106章 病历 秋意渐浓，阳光尚暖。从窗户望去，不远处的银杏树似乎一夜之间染上了醉人的黄色。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这个季节，地上的落叶不知不觉变得多了起来。 一大清早，李文疏便提着花洒，任劳任怨地在阳台上给程雨买的那些绿植浇水。 清晨的阳光照耀绿叶上晶莹的水珠，折射出炫丽的微光。 李文疏感叹，程雨现在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昨晚她下班回来，不声不响给他做了晚饭吃，不声不响收拾了房间，然后不声不响就想搬走。 多亏他眼疾手快！ 结果那个小丫头相当气恼地问他，为什么不早说文耕智库和他有关。 开玩笑，那个时候告诉你，打死你你都不会去面试的吧。 当然面上的话不能这么讲，他只能跟她讲道理：“这个机会是你争取得到的，而且文耕智库是家不错的公司，我不想你因为我，错过这个还不错的就业机会。” 一番游说，总算拦下她“离家出走”的步伐。 只是当晚这小丫头就自己搬到客卧睡觉，美其名曰：“想一个人静静。” 李文疏心里苦，暗暗发誓以后买房子，买一室一厨一卫的就够了，那样，连睡书房睡客厅这种事也能扼杀在摇篮里。 李文疏贤惠地浇完花花草草，开始打扫房间。 这种事情，以往都是交给钟点工做的，但今天他突然想光荣地劳动一回。 说不定他的劳动，能让程雨气消一些。 这种劳动，李文疏在国外读书时并没少做，开玩笑，难道他读书还带个书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吗？ 他和程雨在生活上都比较注意，屋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地方需要特别收拾。 像模像样地扫地扫到一半，李文疏突然想到，或许可以找找程雨前几天买的新桌布，给客厅的茶几换上。 于是他钻进储物室，仔细翻找。 寻找间，一大包用塑料袋装着，来路不明的东西映入眼中。 他虽然很少来储物室，但也不是对自己家里有些什么东西全然无知。 这包陌生的东西，应该是程雨的。 他皱眉，打开。 袋子里装满了各类药品，他翻看说明，发现都是一些止痛、活血化瘀的药品。 他注意到了两种数量较多的药，益母草颗粒，必理痛。 这下便明白了。 果不其然，这堆药品下，塞着一本白晃晃的“h省医疗机构门（急）诊通用病历”。 医生专属的，极其潦草的文字填充了病历内容，李文疏从那些文字里提取出主要信息。 主诉：患者因月经期腹疼，伴有恶心，呕吐出冷汗，出现短时间昏厥求诊。 现病史：患者于当天月经来潮严重腹疼，伴有恶心、呕吐、出冷汗、昏厥，面色苍白。 既往史：严重痛经情况持续四年，经期紊乱，应为术后远期并发症。 李文疏拿着病历本的手有些颤抖，那些文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想过，那件事一定对她的身体产生了影响，但他竟不知，这种影响会这样恶劣。 那天她打电话给他，一定是在极度的痛苦中，寻找他的帮助。 可他没有出现，就像四年前一样，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不见踪影。 然后呢？然后她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回来。 一个人对抗所有的疼痛和难过。 之后，把这一切隐瞒于心。 第107章 陈皮 经过两天的工作，程雨终于明白，一家正儿八经的公司，连新员工培训也是正儿八经的。 由于程雨是人力资源专业出身，又有过人事岗的工作经历，因此省掉了基本的岗位知识培训，迅速进入对公司的了解中。 首先是对公司人员构成、企业文化的了解。这些通过人事部培训岗同事的介绍，加上私下阅读资料便能了解。 其次便是轮岗培训，这种轮岗可以帮助新员工迅速了解公司各部门情况。 按照正常流程，程雨需要在公司管理部门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轮岗实习，但由于文耕智库性质较为特殊，除了管理岗外，她还需要进入调查部实习。 调查部的实习与别的部门不同，他们可是要动真格地带着程雨，去调查点进行田野调查。 幸运e的程雨，第一个轮岗部门便是调查部。 在与调查小分队出发前，她有一周的时间学习田野调查的知识，了解调查方法。 于是工作的第二天，程雨不得不加班到晚八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 屋子里漆黑一片，李文疏不在。 也许是出去吃晚饭了吧。程雨想。 她之前便已经发短信给他，告诉他自己可能会加班到很晚，晚饭不能和他一起吃了。 空荡荡的空间，只有不安与失落的气息。 程雨连找饭吃的心情也没有了，简单洗把脸后，缩进被窝里蒙头大睡。 李文疏走进卧室的时候，看到程雨把自己塞在被子里，睡着了。 早上看到她的病历本后，他便让卢峰重新查当年程雨在g市医院的治疗记录，只是时间久远，那个时候国内还没有建立电子病历系统，g市医院进行过几次科室调整，要找到当年的资料并不容易。 所以，卢峰只能亲自前往g市。 而李文疏则去了三医院，找到那天晚上接诊程雨的医生。 他想知道，那次事故，究竟给程雨的身体造成了多少伤害，能够调理好的，又有多少。 可惜当天程雨没有进行详细检查，只是拿了药。 但从既往史来看，也能知道不是很好解决。 李文疏看着熟睡中的程雨，脱掉外套也钻到被子里，把她拥进怀里。 她睡了有一会了，身体热热的，被窝里也热热的。 已经很久了，他每天都在冷冰冰中睡着，又在冷冰冰中醒来。 怀里的程雨嘤咛一声，动了动，竟然醒了。 微弱的光线中他看到她朦胧的双眼迷茫地看着他，而后软糯的声音响起：“工作做完了？我给你煮宵夜，你想吃什么？” 李文疏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她睡迷糊了。 她以为是四年前，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她会迷迷糊糊醒来，问他想吃什么，很多时候他说的都是红豆甜汤，红豆要熬很久，于是很多时候程雨都像是猜到他想吃什么似的，事先便熬好了红豆。 “红豆甜汤。”李文疏吻了一下她的唇畔。 “嗯……可是没有陈皮了……”程雨还有点不清醒。 她记得早上李文疏跟她说，今天他坐早间航班去上海谈一个合约，晚上回来吃宵夜，让她在公寓等他。她猜他肯定是想喝红豆甜汤了，于是上午就洗了红豆准备熬，才发现厨房里的陈皮用完了。 李文疏一直不知道，她做的红豆甜汤味道为什么那么特别，现在他知道了，她在里面放了陈皮。 第108章 圈子 夜晚的小吃街，热度渐增，人流如水，熙熙攘攘。吵闹的声音却丝毫没有影响坐在店里的四人。 林婷婷非常豪爽地买了几十串烤串过来，摊在桌子上，笑嘻嘻对顾远说：“顾远，我们吃烧烤。别管他俩，他们不吃辣。” 李大总裁不吃辣这种事，当然是卢峰透露给她的八卦。 而林婷婷深切觉得，这绝对和程雨有关，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天赐良缘？ 程雨皱眉：“你不是要保持身材？” “没事没事，我最近消耗挺大的，绝对不会肥。”林婷婷说话间已经吃完一串羊肉串，这些天她勤练功，消耗确实大。 而顾远只是默默坐在一边，把林婷婷吃完乱扔的签字，一一收起，摆放齐整。 他也挺纳闷，林婷婷隔三差五来找他，已经让他这种被女神虐惯的人，有点不习惯了。今天她更是特地等他忙完诊所的事情，说要请他吃宵夜。 多年处于不自信中的顾远，根本不敢去想，这是不是林婷婷拿他当好朋友的表现。 他觉得，林婷婷找不到人陪她吃宵夜，于是顺手拉了他这个垫背的来，这种可能性更高一些。 在程雨和李文疏吃完馄饨之前，林婷婷已经消灭完一碗馄饨，几十串烤串。 剩下的，她毫不客气推到顾远面前，顾远于是开始默不作声，闷头大吃。 从小在中医世家长大的顾远，很明白这种吃法多么“不养生”。 但这是林婷婷给的啊，他怎么能拒绝！ 今晚一直是林婷婷的主场，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从吐槽明星出轨，到吐槽新宇培训方式，差一点就把坐在对面的李文疏也吐槽了。 而其他三位，只是默默听她吐槽。 终于，她消停了会，喝王老吉。 “小雨。”李文疏似乎终于找到空子，“去对街帮我买杯鲜榨果汁，橙汁。” 程雨疑惑，他现在这么烟火气的吗？使唤她使唤得这么溜了吗？ 但还是乖乖起身，出门去买橙汁。 于是，剩下林婷婷一人，对着李文疏。 哦，旁边还有基本可以忽略的顾远。 “林婷婷？”李文疏竟然叫了林婷婷一声，吓得她被一口王老吉呛到了。 “什、什么？” “能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吗？” 林婷婷吓得把手里刚喝完的罐子甩了出去，顾远默默地把它捡回来，丢进垃圾桶。 “总裁！防火防盗防闺蜜你不知道吗！你这样做对得起程雨吗？” 顾远一口鸡翅噎住了。 李文疏黑线：“我只是，想多认识一些她的朋友。” 他没有说出口的原因，是他想多接触她的圈子，多了解她的一切。 或许许多她可能永远不会向他开口的事情，通过她的圈子，他可以有所了解。 这就叫，迂回战术。 林婷婷“哦”了几声，把手机号报给李文疏。 末了，突然扯过一边的顾远：“那你应该也认识一下他啊！他们也认识啊！” 李文疏快速扫描自己的记忆，他并不记得程雨有认识这么一个人，于是不解地看向顾远：“你是小雨的同学？” 顾远被林婷婷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尴尬地笑笑：“算是校友……吧。不过我在我姑姑那里实习时，才认识她的。” 林婷婷插了话：“你姑姑？你实习的地方不都是医院吗？哎哟那你姑姑也是医生啊！你们一家都是医生啊！” 而李文疏已经意识到，程雨是顾远姑姑的病人。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郁，陷入沉默。 林婷婷转着眼珠子，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题。 “等等！顾远，你和程雨是校友？那你岂不是和我也是校友？！” 顾远顿时，悲从心来。 女神啊，你把我忘得真干净啊！ 第109章 败露 文耕智库启动的“大案子”，是由他们首先发起的“非遗中国”项目。 当今中国社会，扶贫成为最为紧迫和艰巨的任务。 贫困区域的贫困原因，在于当地因为地理和交通等因素，错失发展经济的机会，逐渐与工业化社会脱节。 进一步的，越是贫困，这些地区对土地产出的依赖就越大，最终造成土地负荷过重，陷入恶性循环。 通常认为，贫困地区不但资源贫困，文化也贫困。扶贫的做法主要是加大基础设施建设，如加大道路、水电、医疗等方面的投入。而对于一些经过评估，发现确实难以发展经济的地区，采取异地扶贫搬迁的办法。 如果不离开故土，便不能发展；如果求发展，便要舍弃养育他们的文化之根。 这无疑是令人心痛的抉择。 但文耕智库通过分析多种材料发现，贫困地区同时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较为富有之地，他们相信，通过挖掘非遗财富，激活文化旅游，或许解除贫困便不需要做出这种“两难抉择”。 这种可能性在于，一方面国内大众的文化消费需求与日俱增，另一方面，如今的文化商业产品多来自于城市，代表乡土文化的非遗很少被消费。 文耕智库要做的，便是为散布非遗信息提供机会与平台，与文化消费需求双管齐下，从而刺激乡村旅游、文化产品生产，最终促进贫困地区的经济发展。 在这一过程中，互联网的传播手段和电商的销售平台将扮演重要角色。 “非遗中国”这一项目的启动，并不容易，除了大量资金、人力的投入，文耕智库也动用了不少人脉关系，与一些科研院所、高校研究中心达成合作。这得益于李文妮和李文疏的特殊身份。 这一次走访，便是从与当地部门合作关系最为良好的兰西市开始。 文耕智库的走访团队，将进行为期一月的调查、访谈，全面了解该市贫困区的非遗情况。 这一消息在业内不胫而走，其他公司纷纷感叹，这才是大佬啊！ 再一查大佬的背景，李家那两人的名字，便让他们了然于心了。 但这一消息，却让穆影坐立不安。 兰西市的管辖区域，包含此前被进行过不实报道的平村。 平村有一项知名非遗名录，传统音乐“拜龙调”。 也就是说，文耕智库的调研，一定包括平村。 那时，所谓“拒绝道路”一说，便难掩真相。 如果这件事只涉及到《w城晚报》的不实报道，穆影是不会理会的。然而，事后曾有其他媒体闻风前来采访数点公司，事实是否如《w城晚报》所说。 那时穆影和江临川一样，也收到了来自当地部门的“明示暗示”。 于是她选择了和江临川一样的做法，接受规则。 穆影开始害怕，她明白事情败露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不止会损害公司的信任值，引起公众对于数点公司专业程度的怀疑，更重要的是，会损坏她穆影的个人名誉。 因为那次采访，是她亲自出面，亲自承认那个结果的。 一向应对有余的穆影出现了慌乱。 在这种情况下，她想到了那个人。 李文疏。 第110章 交易 穆影从来没想过，等待李文疏的时刻，会出现“紧张”这种情绪。 咖啡厅安静冷清，背景音乐播放的是新歌《fineontheoutside》，温柔低唱，轻缓却有力量。 穆影相信，李文疏应该并不知道杨洵在程雨面前的“造谣”。 因为李文疏没有找过她，没有问过她这件事。 至于那件事对李文疏和程雨之间的关系，造成多少影响，她并不好奇。 李文疏依旧迈着她所熟悉的步伐走进来，用他好听的嗓音向她道歉：“抱歉，我来晚了。” 穆影笑：“没有，是我来早了。” 李文疏也笑笑，点了杯拿铁，看向穆影：“今天找我，是什么事？” 穆影心里一跳，以往他都是安静地坐在对面，等她绕着弯子说了很多，忍不住了才会问她，是什么事。 今天，却显得有些急切。 李文疏确实有些急切，程雨好不容易等来她两天的国庆假，他还想着赶紧回去，陪她去超市买菜。 只是穆影和他多年交情，一个多月不联系，突然找他，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所以他才没有推掉。 穆影来之前已经想好了措辞，于是便按部就班：“文耕智库，也是你的公司对吗？” 李文疏点头：“嗯，有我的股份。” “而且文耕的总经理，也和你有亲缘关系吧？” “对，是我堂妹。” 穆影望望窗外，挂在天上的几朵云，慢悠悠地浮动。 这方面她很了解李文疏，他是一个会把工作和人情分得相当清楚的人。 所以，她不能责怪他，为什么去投资数点的竞争对手。更何况，现在他们不是情侣关系了。 “那么，我能请你帮个忙吗？”既然他们已经没有那种亲密的关系，她也不再想浪费时间绕弯。 此刻李文疏点的拿铁已经送上来，他喝了口：“什么忙？我尽力而为。” 穆影笑眼看向李文疏：“能不能请文耕智库在平村调研时，忽略一个问题？” 她看到李文疏一副皱眉的疑惑模样，便简略将事情向他说明。 等到事情说完，李文疏竟然已经喝完了那杯拿铁。 思索片刻，李文疏问她：“所以，那篇报道，确实与事实不符？” 穆影点头，心里又是一跳。 他这种反应，并不是想帮她忙的表现。 “穆影，我想我帮不了你。很抱歉。”从他淡淡的语气中，穆影听出了认真和坚持。 她扯嘴角笑：“那不如，我们做笔交易。” “交易？” “我知道新宇集团最近在进军民宿行业，穆家产业，恰好涉及这一方面。” “飞鸟短租？”李文疏既然决定进军民宿行业，对行业情况也是做过相关了解的。 穆影点头：“相信你应该早已调查清楚，飞鸟短租已经发展得很成熟，在业内也算是排得上号的。我可以承诺你，出让飞鸟短租部分股份给新宇。” 穆影话音落下许久，却得不到那个人的回应。 李文疏沉默许久，眉宇间变得浓重起来。 他同样望向天上漂浮的那几朵云。 “穆影，这个错误，值得你付出这么多来掩盖吗？” 穆影震了震，又听见他说：“但我认为，新宇并不需要这样得来的股份。抱歉。” 临走前，那个人留下了颇具意味的一句话：“穆影，我建议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如何去掩盖这个错误，而是想好，你应该为这个错误做出怎样的纠正，如何在错误中吸取经验，应对今后的类似情况。” 第111章 吃味 也许是因为连续几天加班，身体有些吃不消，程雨第一天假期几乎是在补觉中度过的。 醒来的时候，透过窗帘能看到窗外白得晃眼的天空，她猜测可能已经临近中午。 李文疏不在身边，可他什么时候起来的，程雨竟然没有任何印象。 其实她还想再睡会，但是手机信息的提示音吵得她没了睡意。 挠着头解锁屏幕，一条图片信息跃入眼中。 图片有些模糊，但足以让她认清里面的内容。 咖啡店门口，一男一女靠得很近，甚至可以说，那个男人的臂膀拥着那个女人。 这两个人程雨不会认错。 李文疏和穆影。 程雨皱眉，查看发信息者的号码，是组合得相当诡异的数组。 她在三足鸟工作几年，和那些程序猿学了皮毛，明白这是通过软件发来的匿名短信，以她的水平，查不到来源。 所以，这条短信是想告诉她，李文疏和穆影“偷偷见面，举止亲密”。 程雨起身在屋里晃了一圈，李文疏确实不在。 她突然觉得有些无奈，不知道从何时起，“和李文疏在一起”这件事成了她的原罪，她不停地受到来自各方面的“骚扰”。 先是江临川，把她当成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一样，明示暗示让她识趣点离开李文疏。 接着是李振航，把她当成威胁李文疏的筹码，差一点就要弄死她。 再来，是杨洵，胡说八道想恶心死她。 现在，这又是谁？ 难道她和李文疏在一起，就这么人神共愤？ 没有李文疏的这四年，她的生活可从来没有人来搅乱的。 这张照片怎么回事她不清楚，这种事情，她需要李文疏来解答。 因为她解答不了，也不想浪费时间去解答。 但现在，她心情有些低落。 因为这个人是穆影。 她不清楚李文疏对穆影是什么感情，但他们在一起四年，而且是李文疏自愿选择的结果。 这四年，他或许已经走失自己的心，或许已经打算和别人携手一生。 她甚至想，如果自己没有阴差阳错又出现了，李文疏是不是就这样，继续和穆影的一切。 此时此刻，程雨终于不得不承认，她也是个俗人，深陷在“爱我还是她”的歇斯底里中无法自拔。 苦恼中，程雨钻到厨房，打算折腾点吃的，补充脑力。 然而她第一眼便看到了，在角落里安静闪烁着提示灯的小砂锅。 她记得昨晚临睡前，她已经把厨房所有电器处理好了。 走过去，小砂锅旁贴着一张便签纸。 “起来记得吃东西。” 这个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了。 程雨打开锅盖，里面的白粥已经炖得很烂。 她抬头望望窗外，确定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突然间，她眼睛有些湿润。 现在不是很好吗？ 只要现在还可以和他在一起，其他的事情，又何必去计较那么多？ 于是她从歇斯底里中挣脱出来，开始思考发这张照片的人，有什么目的。 破坏她和李文疏吗？这样能带给那个人什么好处？ 这种手法，让她想起一个人，那个执着地给李文疏发送“恐怖照片”的人。 一样手法恶劣，一样善于从心理上打击人。 可是李振航已经在监狱里了。 如果说，两件事存在联系，要么，是李振航在外面安排了爪牙。 要么，当年真正的背后主使者，不是李振航。 考虑片刻后，程雨联系了三足鸟团队的小金，把那串代码发给他，请求他帮忙追踪来源。 第112章 坦诚 节假日的超市，显得愈加拥挤吵闹。李文疏推着车，安静跟在程雨身旁，看她一样东西一样东西往购物车里放，过了一会，又一样一样拿出来。 这是怎么了？ 今天他回家时，便发现程雨脸色有些不太好。他问过她，她说没事。 但她不知道，她情绪上的变化，一目了然反映在她的神色和举止中，藏都藏不住。 比如，她变得有些沉默。比如，她双眉紧蹙。 她这种捉摸不定的情绪，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很久以前便是这样，除非他使点手段刺激一下她，否则她可以把所有事情都烂在心里。 是不是过去他留给她的阴影太多，导致她连基本的信赖和依靠都不肯给他？ 明明很肯定她的身心都属于自己，但此刻却又觉得，她是这样疏远。 这么近，那么远。 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于是回家后，等程雨把东西整整齐齐放进冰箱，他决定主动一些。 “小雨。”他坐在沙发上，朝她伸出手，“过来。” 程雨非常听话地走过去，把手伸进他的手心，而后被他拉过去，拥入怀里。 “我们还没吃午饭……”程雨趴在他怀里，被包围在他的气息里，让她有些紧张。 “嗯。”李文疏只是富有节奏地抚她的黑发，良久才继续发出声音，“你饿吗？” “不饿……” 程雨郁闷，这是个什么意思？ “你没有事要跟我说？”他略带蛊惑的声音响起。 程雨抓抓他的衣襟，没说话。 她在挣扎，或者说，在思考怎么开口照片的事。 李文疏耐心地等她，让她抓了衣襟，又放开，再抓…… 鼻尖萦绕她的发香，混着香薰蜡烛那薰衣草的味道。他从前从不用这些，只是这几天她睡得不是很安稳，于是他问过家庭医生后，买了一些回来。 还有的，便是这秋季稍显浓郁的空气气息。 于是，他忍不住了。 横抱着她起身，三两步跨入卧室，抱着她倒在床上。 程雨有些措手不及，死命抓着他的衣服：“你、你做什么？” “你说呢？”李文疏挑眉，直起身子，开始解自己衬衣的扣子。 “我、我饿了！我要吃饭！”程雨此时求生欲相当浓烈，挣扎着要起来，很快又被李文疏扑倒。 “刚才问过你了，答案不能更改。”李文疏继续解扣子。这几天念及她工作辛苦，他可没有这么放肆，每天只是非常正人君子地陪她入睡。 程雨要哭了，伸手抓了一个枕头过来，把自己的头埋进去。 程雨啊程雨，多少次了，你还不知道吸取教训！ 头埋在枕头里，她看不到李文疏在做什么，只是片刻之后，感觉到那个人俯下身抱住她，温热的胸膛贴着她，令她心跳更快了。 然而很久，李文疏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程雨壮着胆子从枕头里探出脑袋，便看见那个人眼里笑意浅浅，波光粼粼。 她气恼地“哼”了一声，装模作样挣扎两下，很快又被那个人俘虏，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小雨。”他那要命的带着蛊惑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了，还带着他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 “真的不愿意告诉我吗？” 是啊，真的不愿意告诉他吗？为什么和他坦诚相待这么难呢？ 第113章 解释 很多时候，程雨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被李文疏那双星光点点的眼睛，迷得七荤八素的。有时候，她又会觉得，也许是他那张英俊的脸？后来，她发现，可能是他那低沉好听的声音，俗称低音炮。 又或者，是拥有这张脸、这双眼的这个人，用他好听的声音蛊惑她的时候，她才会找不到方向。 最后，程雨不得不承认，她就是被李文疏整个人迷得神魂颠倒的。 于是这一次，她的死鸭子硬嘴被撬开了，软在他的怀里，一五一十把照片的事告诉了他。 听完整件事的李文疏，再看了看那张照片，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继续笑意浅浅看着程雨：“所以，小雨，你是在吃醋吗？” 程雨气恼，这是重点吗？ 她顺手把手里的枕头砸向李文疏，自己一个人很生气地翻身缩进被子里。 那个人也非常速度地把她抱进怀里，安抚小动物一般，顺她的头发。 “对不起，没有提前跟你报备。我今天确实去见了穆影，她找我谈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照片上发生的事情，应该是出门时她滑了一跤，我扶了她。” 他停顿片刻，又说：“对不起，是我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以后，任何行程，任何事，我都一定向老婆大人报备，等你同意了，我再去做。” 程雨听他说得这么好笑，却被他无比认真的语气说得心头微微颤抖，几滴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出来。 李文疏抬手，小心翼翼为她拭去泪水。 “小雨，四年前的选择确实是我的错，我能告诉你的，是当初我和穆影在一起，不是因为感情。”李文疏抱紧怀里的人，终于明白，他的小雨才24岁，她拥有不平凡的人生，却也具有平凡人的感情弱点。 他不该忽略这一点，认为这件事对她毫无影响。 他现在能做出的解释，只有这么多。因为整件事情牵涉的人太多，相关的故事太复杂。所以，他选择简化事情，化约为他的错误选择。 程雨眨了眨湿润的眼，不太明白这是什么逻辑，不是因为感情，为什么在一起？ “小雨，这段关系原本今年也该结束了。只是，因为你，我再也等不了。”等不了，想立刻和你在一起，不想再丢下你一个人。 程雨在他的怀里抬头头，看到他如墨的眼眸里，透出浓重的悲伤与苦楚。 很多年前，她便为了散去这种悲伤，可以为他风里来雨里去，可以为他堵上自己整个人生。 现在也是这样。 她仰起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个亲吻：“我相信你，文疏哥哥。” 这个称呼，对李文疏有着致命的刺激。 从小到大，程雨对他的称呼，最多的是“你”，偶尔在别人面前称他为“总裁”或是“先生”。 只有那几次，他们在欢愉间，她到了情动之时，才迷离地叫他，文疏哥哥。 而对程雨来说，怎么确定李文疏的称呼，是个相当困难的事情。 小的时候因为年龄差距，她把他当成大哥哥，不可能直呼名字。后来，她和他渐渐熟悉，但直呼他李文疏，似乎还是不礼貌。 于是，和他说话时，“你”这个代词，成了最好的称呼。久而久之，她觉得叫他“你”，比叫“李文疏”，更加容易让他们彼此接受。 他的名字，她一直叫不出口。 除了在这种，对他的感情动容到无可救药的时刻。 程雨不会知道，她这一个小动作，这一声称呼，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抱着她的那双手僵了僵，而后便是他狂风暴雨般的亲吻和抚摸。 她终于明白什么是，一波激起千层浪。 秋日的气息依旧浓厚，下午的日光变得有些炙热，映照着一片片的晕黄树叶，交错出浓烈的色彩。 程雨早已陷入沉睡中，李文疏轻手轻脚起来，打开电脑，给万能特助卢峰发邮件，查事情。 对于这种，只要他和程雨在一起，便会招来一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也很无奈，难道他们在一起就这么天理不容？ 此时刚在原青县“寻访”完毕，准备回g市坐飞机回w市的卢峰，在收到邮件的那一刻，恶狠狠地回了一句：“十倍加班工资，没得商量！” 第114章 伤势（一） 李文疏见卢峰的时间，完美地和他开完董事会议的时间无缝连接。 看着卢峰那张被晒得黑了两个色度的脸，他皱眉：“你是去调查了，还是去晒日光浴了？” 卢峰怒了：“老大！那是高原地区好么！我没晒出个高原红就算庆幸了！而且，我可不止去了g市，我还去了原平县和原青县。” 卢峰相当委屈，原本他可以舒舒服服在家里躺着过国庆节，每天切切水果，玩玩英雄联盟。为了他老大，他可是长途跋涉，不辞辛苦，孤身深入偏远地区。 他为的可不是那十倍加班费！他为的是他家老大！ 当然，十倍加班费还是要的。 李文疏有些不解：“去原平县和原青县做什么？” 卢峰神色黯然，将一叠材料递给李文疏。 “当年李振航带她到的地方，不是g市，是在原平县。她被送到原平县医院的时候，浑身是血，原平县医疗条件不足，只能简单止血后，赶紧送往了离他们最近的原青县。她在原青县接受了五天的治疗，才被送到g市医院。” 当年，是卢峰亲自查找程雨的下落的，他很清楚，当时查到的是，她在g市医院。 那时李文疏刚救回穆影，就因为头部受过重击，陷入了昏迷，昏迷前留给他三个字，找程雨。 他懂得他的意思，但警方那里还没有掌握李振航的逃窜路线，他追踪了所有可能有线索的网络系统，甚至动用了李家一些势力，一无所获。 三天后，在李文疏醒来的那天，他的手机突然收到程雨的短信，短信内容是一些环境描写。 那是一条由自带通讯位置的iphone3g发来的短信，凭着它，卢峰很快追踪到大体位置，警方结合其他线索，迅速逮捕李振航一行人。 当时那伙人正打算乘着船，由红河偷渡出境。 但那时，程雨并不在船上，那伙人交待，两天前他们把她“处理”了。 警方在船舱角落里找到了那个手机，交给卢峰。 他终于明白，在被“处理”之前，程雨找到机会发出了那条短信。 但是，那条短信没有任何求救的字眼，只有对环境的客观描写。 所以，那时的程雨，是已经准备接受死亡了吗？ 他们依旧没有放弃寻找程雨。一周后，在李文疏把整个区域翻得底朝天后，他们终于找到了程雨。 可他们赶到g市医院时，值班护士告诉他们，程雨让她转达，她不想见他们，请他们先回去，她想见他们时，会联系他们。 李文疏退出病房区，在医院楼下站了一天一夜后，程雨打电话给他，只有一话，如果不想永远见不到她，就会c城等她。 卢峰那时，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华光总裁，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茫然无措地围着g市医院走，最后接受了程雨的请求，飞回c城。 他们当时为程雨办好了所有的手续，也仔细问了她的情况。 但那时，那个主治医生似乎有所隐瞒，连病历都没有给他们看。 理由是，病人不愿意，她们医生必须维护病人的隐私。 李文疏的权势当时还没有强大到，能够逼迫一个在当地颇有名望的医生合作的地步。所以他们知道的只有，程雨伤得很重。 第115章 伤势（二） 现在的卢峰，多么痛恨电子病历系统为什么不早一点覆盖医院。 他可以清楚看到，他家老大此刻拿着材料的指节，紧扣纸张，有力却苍白。那双连他一直男都觉得迷人的眼睛里，翻滚着层层墨色巨浪，携带名为悲痛的感情，奔腾不息。 卢峰知道，他在隐忍。可他依旧担心，他家老大下一秒就会起身，把整个办公室摔得稀巴烂。 卢峰清楚记得材料里的内容，任谁看到，都不可能淡定。 全身多处骨折，吸入性肺炎，肺积水，皮表多处擦伤。 胎儿已脱离母体排出，建议清宫。 所以，李振航没能杀死程雨，但杀死了程雨的孩子。 那是李文疏和程雨的孩子。 那个孩子不足三月，她受了那样重的伤，不可能保住孩子。 李文疏收起材料，朝卢峰看过来：“我出去一趟，这边有什么事，你先帮我处理。” 卢峰点点头。 这样忍而不发的李文疏，让他觉得惧怕。现在，他真的宁愿老大把他丢下楼出出气，而不是这样，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 他害怕老大做出什么事。 于是，在李文疏踏出办公室之前，卢峰喊了一句：“william，你还有程雨。” william这个英文名，回国后卢峰便没有再叫过，这是挚友之间最亲密的称呼。 李文疏没有回头，只是轻飘飘回了一句：“我知道。” 卢峰久久站立在原地，他想起一句话。 在无能为力的时候，遇到了想保护一生的人。 李文疏坐着电梯来到20层，找到了林婷婷。 扎成一堆的“璀璨之星”候选人眼睛都直了，林婷婷更是受宠若惊地跟着总裁走出训练室，一步几回头，企图用意念向其他姐妹呐喊：“同志们，我真的没有潜规则总裁啊！他是我闺蜜的啊！你们要相信我啊！” 李文疏一路沉默着“请”林婷婷进了20层的小会议室，林婷婷胆战心惊，有一种总裁亲自面试，面试不通关就要被炒鱿鱼的感觉。 “你能告诉我，小雨这几年有什么异样吗？” 结果还没坐稳，总裁低沉的声音传来，吓得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林婷婷生无可恋地爬起来，重新坐回椅子。 难怪啊！原来是和程雨有关，难怪总裁这气场如此渗人！ “异样？”林婷婷转眼珠想想，答：“就是我上次告诉过你的啊，变得爱哭，经常失眠。” 李文疏揪心，他之前一直以为是因为和他分开，让她伤了心，才会变得多愁善感，失眠难睡。 现在看来，那可能只是其中一部分因素而已。 “哦哦还有哦~”林婷婷又想起什么，“有一段时间，她好像特别缺钱。” 李文疏皱眉：“特别？” “对啊，她奖学金拿了很多，兼职也做了不少，按理说应该存了不少钱。可那段时间，她真的好像特别缺钱，打饭都不打肉。你知道她那个人，是绝不会跟我们开口的，所以我们几个有时候会故意找点借口，说要请宿舍吃饭，然后带上她。” 林婷婷相当肯定，她用“特别”这个词一点都不夸张，话费欠了一个月都没有交，差点就被注销账户了。 林婷婷望向那个罪魁祸首：“所以说！总裁，你说你现在还让你老婆挤公交上班，是不是太抠了！” 她继续愤慨：“我们家程雨，现在应该回家有七八个保姆伺候，出门有一个连的保镖护送，坐车要坐加长林肯，买衣服刷卡眼都不眨！” 李文疏汗：“你可以问问小雨，看她愿不愿意。” 如果愿意，他也不是不可以实现。 第116章 无能 林婷婷非常恭敬地送总裁离开20层，然后在总裁走后，满怀好奇（八卦）心地给她们家程雨发了条微信。 亭亭玉立（林婷婷）：程雨程雨，你们家总裁今天竟然找我，问你过去几年的情况！你说他是不是特别像暗恋你的纯情小男生，偷偷摸摸搜集你的情报啊？哈哈哈哈~ 成语（程雨）：不愧为创造出追求人数新纪录的院花，对小男生的手段了如指掌。 亭亭玉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程雨正坐在前往兰西市的大巴上，看到回复后，一笑置之，放下手机缩回座位里继续睡觉。 可她有些不太心安。 李文疏怎么突然，想要追问那些往事了？ 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可能要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李文疏原本想找顾远聊一聊，但很快意识到，作为医生，顾远也会“维护病人隐私”。何况，他不太确定顾远知道多少，万一弄巧成拙，引起顾远对这件事的好奇心…… 他不知道程雨到底还瞒了他多少事情，但他总算梳理出她当年心灰意冷，决然离开他的原因。 那段时间，她经历了什么呢？ 先是他对于她突如其来的逃避和冷漠，然后是江临川告诉她，他李文疏在追求穆影。 再后来，是养父过世。而后二叔绑架了她。 接着，是她差一点死去，历尽艰险最终活下来，却失去了孩子。 那时她才20岁吧，或者确切地说，不满20周岁。 她怎么可能说服自己，在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还可以若无其事地继续和他在一起？ 如果当初，在听到她说要离开的时候，他可以坚决一点，拒绝她，牢牢守在她身边，或许，就不会给她这暗无天日的四年。 也不会在后来，答应穆影的父亲，和穆影在一起，使穆影浪费了这四年的青春。 一切的错都在于，他当初无能。 可是他的小雨，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选择那条最艰难的路？ 那时她失去的不仅是李文疏，不仅是孩子，还有她过去十几年的人生。她在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亲人，她也再没有家。 过年过节，没有可以容纳她的地方，思乡念亲，成为她最不愿开口的事情。 她必须独自面对一切问题，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予她帮助，她没有任何依靠，不能对任何人哭诉。 她唯一能做的，是拼命地生活。继续去面对她那已经破碎不堪的人生，坚持下去，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可她宁愿一个人去面对这些血淋淋的过往，也不愿意跟他开一次口。 李文疏不是很确定，当时程雨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如果她知道，那么在生死的边缘，她一定很绝望，因为她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 在那样绝望的情形下，她凭着怎样的意志，才能抓到那个机会，发出那条最终帮助警方抓获李振航的短信？ 李文疏回到公寓，从抽屉里找到程雨出租屋的钥匙。 这些天被他软磨硬泡，程雨终于答应，等她第一轮岗实习回来，就把出租屋的东西搬过来。于是他趁机先“抢劫”了她的钥匙，免得她日后反悔。 现在，这把钥匙他想提早使用了。 第117章 日记 程雨这个三十来平的房间，拥有一室一厨一卫，被她收拾得干净整洁。 小厨房里炊具、调料瓶和碗筷摆放得整齐有序，蓝灰色的床铺柔软温暖，地上铺着一张毛茸茸的毯子，床边的小衣柜、书桌、小沙发也是浅色系。 他看到书桌上摆着几本东野圭吾和阿加莎的小说，《圣女的救济》《白夜行》《东方快车谋杀案》……怎么现在喜欢看推理小说了？以前她只喜欢看武侠小说，金庸的，古龙的…… 床头放着软绵绵的北极熊玩偶。李文疏轻笑，想起他卧室里还放着的那个兔子娃娃，当年她走得那样决绝，连妈妈留给她的玩偶都没有带走。 这里充满着她的气息。 他可以想象得出，每天早上她会给自己炒一份滑蛋，或是煮一碗面条，或是喝前一晚开始熬的白粥。 然后她会赶去上班，她会选择公交，或者是w市还不算完备的地铁。下班后她会买菜回来，给自己做一顿简单而可口的晚饭。 晚饭后她会收拾屋子，洗衣服，她喜欢穿浅色的棉麻长裙，洗好后会把它们晾在阳台上。然后坐在书桌前看一会书。 或许她还会做些笔记。 洗过澡之后，她会打开电脑，或者玩一会游戏，或者看一会视频。 小雨，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这样过吗？ 李文疏在程雨的小窝里待了很久，他躺在他的小床上，坐在她的书桌前，看她看过的书，猜想坐在这里的程雨，心里会想些什么。 然后他抽开抽屉，看到那里面放的笔记本，一本带着锁的日记本。他笑，这种本子，怕是很久以前买的吧。 她没有上锁，于是他情不自禁翻起来。 翻开她的沉静如海，翻开他的惊涛骇浪。 2005年5月6日。 劳动节七天假，这么多次机会，还是没能在他公司楼下看到他。我是不是该重新思考这件事的概率？如果能总结出一个公式，输入时间、地点、频率，推导出遇见一个人的最大概率，那一定是世界之光。 2006年4月6日。 所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毫无感情，也可以做出最亲密的举动是吗。 2007年9月10日。 我接受，只要你开心，我可以读文科。 2007年11月3日。 以前的班主任告诉我，他可以偷偷帮我，在高考正式报名时，把我从文科改到理科。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不能。 如果我读文科会让他开心一些，不过是换种人生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2010年4月24日。 鱼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离别苦。 我和你好好告别过了，不是吗。 2010年5月4日。 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了，该不该告诉他。 2010年6月10日。 程雨，以后没有人会保护你了。 所以，你要自己保护自己。 在他还不懂得怎么呵护一段感情的时候，他遇到了心爱的女孩。 在他还没有能力去维护一个人的时候，他萌生了保护她一生的决心。 在他应该守在伤痕累累的她身边时，他选择守护别的东西。 在他想倾尽全力去珍惜心爱女孩的时候，她选择离开他。 人生有许多事，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但他知道，这种有缘无分，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所以今后，他应该好好反省，自己要怎么，从这种“作”的状态里改正过来。 否则，他没有资格，再次拥有程雨。 第118章 焦躁 “w城晚报”报社大楼。 报社成员这几天不太敢惹他们的主编。 虽说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主编依旧一副明媚灿烂，笑脸迎人的温和模样。但这些新闻界的人精很快就察觉到，主编对稿子审核似乎严格很多，说话用词似乎变得严厉许多。 更为明显的，是主编似乎没有以往那么富有耐心了。以前他可以听手下吹半个小时，现在你如果进主编办公室瞎吹，十分钟就能把你请出来。 报社很多成员不明其理，只有几位副主编和记者知道，多半和文耕智库今日的举动有关。 他们很敏感地意识到，那篇“一个拒绝道路的乡村”的报道，很可能会被披露不实。 作为w城知名报社，竟然刊登严重不实的报道，睁着眼睛都能想到会有什么后果。 他们的猜测算是对了一半。 江临川最近确实在为这件事想善后方式。穆影也找过他了，以他们两人的智商和阅历，知道处理这件事情的最方法是，便是如果事情败露，那么只能公开道歉，态度要诚恳，要任打任骂，绝不能还击。 开玩笑，他们是不可能把锅甩给相关部门的施压的，那样做，只会让他们从此在业内再无立足之地。 然而，让江临川较早不安的，还有另一件事。 程雨那边，似乎毫无反应。 他已经下了两剂猛药，先是让杨洵诓程雨说穆影怀孕，再是派人跟踪李文疏，拍下他和穆影的“亲密照”，发给程雨。 可他没想到，他所设想的那种，程雨心灰意冷、歇斯底里、临近崩溃的情形并没有出现。 他今早还特地旁敲林婷婷，询问程雨的感情状态，结果林婷婷来一句：“她好着咧！跟她家总裁甜得要腻死人了！老学长你可别想着挖墙脚啊哈哈~” 怎么可能呢？ 他不相信一点影响都没有。两件事相继发生，凭李文疏多少甜言蜜语，都不可能让程雨毫无波澜。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任凭她多么理性淡定，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火热四年，甚至搞出一个“孩子”，会无动于衷？ 那时的江临川还不知道，这些比起程雨经历过的苦楚，都太渺小了。 江临川感觉到人生观有些颠覆。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孩子，你跟她理论分析优劣条件，她看不上你的“好条件”；你对她温柔体贴，她避之唯恐不及；你用她的弱点打击她，她若无其事。 最后，你打算“英雄救美”，在她崩溃之时给她最温暖的依靠，结果，她连崩溃的边角都不让你看到。 江临川这一次，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回想追求穆影的那些日子，虽然穆影一直没有明确答应他，但总会给他留点小希望，比如“我需要再想想”“临川确实是个不错的对象，我会考虑的”…… 程雨，怎样才能打动你？ 江临川还没有察觉到，他“追求程雨”的状态，已经进入了癫狂期。 他完全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他只有不甘，只有疑惑。 这种不甘和疑惑，竟然让他产生出，一定要拿下程雨的决心。 江临川便一直保持这种焦躁状态，加班到深夜。 报社大楼沉浸在夜色中，黑暗笼罩下来，耀眼的灯光在黑暗的包围中发光发热。 他望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快12点了。 这时，一个电话毫无预兆地打了进来。 第119章 醉酒 江临川赶到“隋唐酒吧”时，穆影已经喝得神志不清，扶着酒吧外面的电线杆吐了一地。 酒吧的服务生小哥很无奈地在一旁看着她，喝醉酒的女人他见过不少，但很少见这种明明不怎么会喝，还把自己灌醉，半夜不回家的女人。 “隋唐酒吧”还算名声不错的酒吧，会特别注意醉酒的酒友，尤其是单身女性。 醉酒的女人出现在深夜的大街上，万一被一些不安好心的人给害了，那可是挽回不了的伤害。 酒吧服务员看到穆影喝醉的时候，便告诉了酒吧经理，经理便擅自做主拿她的手机，给最近联系人打了这个电话。 还好这个女人虽然喝得醉醺醺的，解锁手机倒还是会。 江临川谢过服务员和经理，把账结了，扶着穆影歪歪斜斜向自己的保时捷走去。 “我不要回去！不要坐车！” 穆影脾气上来了，甩开江临川，朝一旁大街上扑去。 还好江临川手脚灵活，赶紧把她捞回来，扶住。 穆影的脸在酒精的刺激下，微微发红，眼睛也睁不开，头发凌乱。 江临川叹了口气，低头问她：“好，不回去，不坐车。那小影想去哪里？” “去……去哪里？回宿舍！明天还要上课！”看来穆影是彻底迷糊了。 “好……” 深夜的街道，刮过凉飕飕的风，一些落叶随风而来，随风而去。道路两旁的路灯高高耸立，不明不暗的光静默着，它们照不透这条道路的漫长黑暗。 江临川背着穆影，一步一步走在黑暗与光明交错的长街上，一踢一踏的脚步声回响在深夜里。 那么多年前，穆影还只是个大一新生，刚进学生会的那天，学生会主席跟她开玩笑，如果不会喝酒，下一届主席，她就不要妄想。 于是那天的饭局上，穆影喝了整整一斤白酒，吐得肝肠寸断。 那时，他也是这样，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在校园里，带她回宿舍。 背上的人极其不安分地动了动，江临川停下脚步，等她重新调整好姿势，不再动了，才继续走。 “临川。” 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有一刻，他以为她清醒了。 但很久，没有下文，于是他明白，她是在说醉话。 他继续走，走过一条街市，她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了……小学、、中学、高中，我哪一科不是第一名？我上最好的大学，找到最优秀的人做男朋友，进最有前途的公司工作……我哪里不好！为什么他们还是不满意！” 江临川知道她的意思。 从小到大，穆影的父母就让她顶着“完美女孩”的光环，要她形象优雅，成绩出色，家教优秀。他们要所有亲朋好友教育孩子时，都会说，你看穆影，你要有她一半的出色，我都觉得骄傲。 穆影一直在努力跟上他们的要求，很快养成她追求完美的习惯，在感情上也是如此。 所以即便追求者多如云，在她确定哪一个是“最完美的”之前，她不会答应任何人。 她这种习惯，其实很早已经脱离了父母的要求，而成为她的人生准则。即便后来父母明白他们曾经的过分要求，劝说穆影不用那么拼，歇一歇，但穆影已经歇不下来了。 “我也不想犯错……我已经很小心了……” 背上的人还在嘟囔什么，江临川听着，只是心一阵阵的疼。她明白，这次平村的事情，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打击。 他能做的，是背着她，在充满黑暗的道路上，艰难前行，好让那些灯光，可以披洒在她身上，好让她可以，前途一片光明。 第120章 调研（一） 这是文耕智库的调研小分队到达平村的第三个夜晚。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小山村的夜晚，宁静深沉。 月晕天光，星辰流河，不远处层叠的山影轮廓包围着山村，透出别样的安全感。 村头和村尾时不时传来狗吠声，仿佛相互应答般默契。 此时已临近十二点，少有人家还亮着灯。 大队长家便是这“少有”的一家，原因是他们家住了一个调研小团队，由一名大学教授、一名研究生、两名文耕智库员工和一名实习生组成。他们将在这里进行为期半个月的调查。 文耕智库此次“非遗中国”走访调研行动，分五路人马，程雨所在的这一队分到的调研点是平村，隶属兰西市南河镇龙堡村委会，他们借住在大队长家里。 这是做田野调查的一贯模式，从学术定义上讲，田野调查是人类学的基本方法论，研究者参与当地人的生活，在一个有一个严格定义的空间和时间的范围内，体验人们的日常生活与思想境界，通过记录人的生活的方方面面，来展示不同文化如何满足人的普遍的基本需求、社会如何构成。 简而言之，与当地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平时唠唠嗑，帮人家干活，察言观色，看人家怎么生活、怎么行动，并记录下唠嗑的内容和观察到的事情。 这个“唠嗑”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闲聊，需要掌握对话与访谈技巧。 如果没有经过专业训练，要开展田野调查是很困难的。 程雨便面临这种困难，这不是看几本书就能解决的困难。 今天白天的时候，带队的刘老师把她吼了一顿，矛头直指文耕智库：“你们文耕的调查员都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吗？” 她心里也苦啊，她本来就只是来轮岗实习的。 但她默默忍了，到了晚上自个儿开着小电筒补课。 这个带队的刘老师，是文耕请的外援，拿的正儿八经的人类学博士学位。正好她有一个关于非遗的社科项目，便与文耕一拍即合，带自己的研究生进行田野调查的同时，与文耕智库共享调研结果。 文耕智库会提供可观的报酬，并优先考虑出版刘老师的调研成果。文耕和一些出版社已经有过多次合作了。 这是一个双赢的方法，也是文耕智库最喜欢的方式。 这个小分队三女两男，刘老师和大队长的妹妹住一屋，程雨和刘老师的研究生姑娘住一屋，文耕智库两个男员工住一屋。 大队长家庭条件已经算是平村最好的了，但也不过是一排平房，一端歪歪斜斜一个小厨房。 平村已经实现通水、通电，但私人厕所没有建，一个村子共用一个公厕。山村的公厕就是最传统的旱厕，“一个土坑两块砖，三尺土墙围四边”，可没有什么水厕。 主要的问题是，厕所没有灯，晚上女孩最好结个伴。 这些做多了田野调查的人，对此习以为常。他们还乐呵呵地告诉程雨，以前他们去过一些村子，根本没有厕所，自己找片林子钻进去吧。现在许多政策落实下来了，乡村的公用基础设施也慢慢转好。 程雨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人，来了两天，早就适应生活节奏了。 唯一不适应的，是调研的节奏。 第121章 调研（二） 调查的节奏很紧凑，村里人五六点就起来了，他们需要提前起来，否则人家下了地，人都找不到。 从早到晚，要处在随时随地“参与观察”的状态中，晚上唠完嗑回屋，要开小会，写调查报告。 程雨跟不上的，不是时间节奏，而是专业节奏。 这两天她基本白瞎，不知道该怎么做，还因为傻乎乎没接上刘老师访谈过程中的“套话”，被训了几顿。 真的是光看不练假把式啊！ 同屋的研究生小罗，安慰她，刘老师就是这个脾气，对她自己的学生也是凶得不得了。但是严师出高徒啊！她们就是在刘老师的凶巴巴之下，不断进步的。 小罗还好心地把她自己做的调查提纲给程雨看，让她借鉴借鉴。 这个团队分工比较明确，刘老师带着小罗和文耕的小杨，一心一意调查非遗名目“拜龙调”。文耕另一员工小斌，调查村落亲属制度，由于平村以杨姓家族和和姓家族为主，他们的亲属结构便有些意思了。 唯一不知道做什么的是程雨。 文耕方面只当她是来实习凑热闹的，没有给她安排任务，主要让她“体验”一下田野调查的流程，所以把她放到了调研时间最短的团队里。 但带队的刘老师可不管这么多啊，总之你是调研小队的一员，你就得正儿八经地进行调查，不许偷奸耍滑。 文耕那两个员工也是在刘老师的“管辖”之下的，也只能默默向程雨抛去同情的眼光，私底下抽个空来给她这里提点一下，那里提点一下。 提点着提点着，到了第四天，程雨开窍了。 几人每天开小会时，都会总结当天调研到的内容。程雨听多了，竟然发现了其中的一个小问题。 “刘老师，我发现，拜龙调的变化，似乎和这里生计模式的变化有关？” 生计模式，这个词是程雨前不久从人类学相关著作上学来的。 这回刘老师露出了一点好奇之心：“怎么说？你说说？” 程雨低头看一眼本子上写写画画的笔记，说道：“根据我们记录的拜龙调内容，很早以前，是向龙王爷献上‘稻米’，后来出现了‘包谷’、‘洋芋’，最近几年又变成了‘香蕉’、‘甘蔗’。” 刘老师似乎欣慰地笑笑：“看来你找到点了。其实这一点我们也发现了，只是我们想等你自己挖掘出来。自己找到的点，才会有去深入调查的动力，也才能进行更深入的探讨。” 一旁几位也意味深长地看向程雨，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 程雨黑线，合着你们这是“因材施教”？ “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从明天起，你就做生计模式吧。还有十天的时间，恐怕你要抓紧了。”刘老师微笑。 开完会，大家四散而去，刘老师突然凑过来，拍拍程雨的肩膀：“我知道你只是轮岗实习，这些东西以后你也未必用得上。但是，在我看来，任何一次学习机会，我们都应该全力以赴，因为人只有先积累厚重的知识，才能拥有与别人不同的眼光和胸怀。” 程雨吸了一口气，想起高中班主任那一番相似的言论：“程雨，张载说过，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你的人生还很长，还有很多可能性，不要因为一时的挫折而丧失斗志，你依然要怀有理想，人啊，总要有些情怀，他的人生才能圆满。” 是啊，如果说，人生有很多事情是既定的，不能改变。 但人还是可以改变面对事情的态度和胸怀。 选择怎样的人生态度和厚度，是可以掌握的事情。 第122章 来客（一） 开窍后的程雨，在其他小伙伴的指点下，田野调查做得相当顺利。 两天下来，她便收集了平村大致的生计模式变化脉络，还和村里的老嬢嬢们混熟了。 平村是典型的白日“空巢”村，村里的劳动力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回家休息。他们的田地在山的另一头，程雨一个姑娘家出于安全考虑，不能随他们翻山越岭。 老人们便在家里准备饭菜，闲下来的时候，聚在一起闲聊。 程雨一个看起来相当无害，又纯良又有点傻乎乎的小姑娘，很快博取了这些嬢嬢的喜爱之情，往往是程雨还没开口，她们便拉着她到处串门，到处聊天。 只要她“稍微”提一提问题，她们便七嘴八舌把底都交待了。 程雨当时心里乐开花了，世上好人多啊！ 那两个男同事默默叹气，他们可是要帮大叔们干苦力活，风吹日晒，砍柴抬水，才能套到一点情报的！ 刘老师看程雨调查起来这么溜，便把一些边角任务也交给她，比如“顺道”调查一下平村的基础设施情况，医疗卫生情况，房屋建筑情况…… 其实这些东西，在村委会有纸质材料，但这些人精怎么会不知道，那写在纸面上的，不一定是百分之百正确的。 坚持走群众路线，这真是万年不变的真理。 调研的第八天。 傍晚，夕阳晕红了整片天空，绣出锦绣云图。 平村的落日，好美。 程雨和文耕的小斌，坐在大队长家门口，一边看火烧水，一边讨论当天的调研趣事。 他们几个已经八天没有洗澡了。 在这通水通电的平村，洗澡也是个麻烦事，因为“入乡随俗”。 平村群众不是不爱干净，这是他们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习惯，秋冬季节半个月洗一次澡，夏天想洗澡，到村口那条河里冲一冲。 大队长还笑他们：“你们这是冬天来了，才给你们烧水洗澡的，要是夏天来，给你们肥皂，自己到河里洗。” 现在，他们几人看火烧水，烧好以后提到洗澡房，兑一盆凉水，轮流洗澡、看火。 小斌是个男生，平时洗脸的时候，随便抓把水顺道把头发也洗了。但女生不行啊，特别像留长发的程雨。 于是他开玩笑：“程雨，你的头发怕是都养虱子了吧？” 程雨无奈：“那您给我找点去虱子的药来用用？” 小斌继续笑：“药就不用了吧？拿把剪刀，剃个光头，斩草除根。” 程雨想打他。 说话间，程雨迎着火光，眼光朝一旁撇去，一个身影映入眼中，惊得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平村的村落结构很简单，上下两排齐整的房子，全村不过二十户人家。 大队长这一排房子，靠村头，所以有什么人进村，很容易看到。 程雨看到那个人，披着风尘，在漫天霞光中向她走来。 她想起在鸿鹄广场的那个傍晚，他握着一挂白色棉花糖，向她缓缓走来。 那时他是喧闹人群中唯一的宁静。 现在，他是宁静山村里唯一的跃动。 程雨逐渐看清了他。 他穿着深色的针织长袖，深色的休闲长裤，没有穿他钟爱的皮鞋，而是换上了运动鞋，只是那双鞋已经相当泥泞。 他的裤脚和衣袖挽起，耷拉着，也沾了不少泥土。 他像一个刚刚经历过路上抢劫的贵家公子，在尘土里翻滚了几圈，劫后余生，笑意浅浅找到了她。 第123章 来客（二） 程雨被李文疏的突然到来吓到了，惊吓程度也吓坏了一旁的小斌。 现在，李文疏在小斌的屋子里换衣服，她依旧坐在火边，看火。 她的心情，也像这火一样，噼里啪啦烧个不停。 怎么回事啊！怎么就这么突然出现了？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掉下来做什么啊？ 很快，她便想到，从兰西市进平村是多么艰难。 他们进来的时候，先从兰西市中心坐了农村客运车到南河镇，南河镇政府找了辆车送他们到龙堡村委会，说明来意后，村委会给他们找了一匹骡子…… 他们坐着骡子车到了明子乡，再从明子乡走路进了平村。 从明子乡到平村的路，坑坑洼洼，一下雨就泥泞不堪。加上山区的弯弯绕绕，上坡下坡，他们步履维艰，走了一整天才到了平村。 当时几人纷纷吐槽，怎么还不修路！ 结果刘老师一脸讽刺给他们搜出一篇报道，一个拒绝道路的村庄。 几人都要骂娘了。 这几天程雨调查平村的基础设施情况，向平村的居民们询问关于“道路”的问题，结果人家非常激动地表示，他们要修路啊！上头怎么还不给他们修路！不修路他们怎么脱贫啊！ 要致富，先修路啊！ 那么。李文疏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也是和她一样，一步步走进来的吗？ 他那样一个讲究的人…… 沉思间，一旁的小斌贼兮兮开口了：“你老公？” 程雨汗：“还不是……” “哎哟！现在都管男朋友叫老公！” 程雨：“……” “不简单啊，跋山涉水来看你？怕你被老虎吃了？” 程雨再汗：“怕我被你们拐卖了倒有可能。” “哈哈~你才几斤重，卖不了好价钱。哦哦对对，你老公怎么有点眼熟？” 程雨一颗心立马跳到嗓子眼。 要是让人知道，来的是新宇的总裁，会不会有点…… 她不太清楚，李文疏想不想让人知道。 于是只能尴尬笑笑：“大众脸吧……” “哎！我想起来了！你老公怎么长得那么像新宇那个总裁！叫李文疏的！”小斌一拍脑袋，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今年文耕智库开过一次股东大会，小斌便有了一睹新宇总裁风采的机会。那“一睹”，竟然“刻骨铭心”。 程雨一颗心跳出来，在地上滚了几滚。 她坚强地扛着，笑哈哈：“哈哈哈~是吧，好多人都说像呢！是不是特别帅！” 小斌皱眉，果然这个世界，丑的人各有各的丑，帅的人都一样帅的吗？ 说话间，李文疏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他换上的，是小斌的“田野调查标配套装”，一件土了吧唧的带帽卫衣，一条土了吧唧的运动长裤。可显然，这身土了吧唧的衣服，掩盖不了他帅炸天的本质，和风华卓越的气质。 小斌看了咂舌，什么人靠衣装，明明是好看的人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谢谢你的衣服。”李文疏走进前来，跟小斌打招呼。 小斌赶紧摆手：“不客气不客气~我是程雨的同事，魏斌，你可以叫我小斌。” 李文疏伸手，礼貌地点点头：“你好小斌，我是李文疏。” 小斌刚握上李文疏的手，僵住了。 而一旁的程雨，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第124章 助手（一） 对于李文疏的到来，程雨充满了疑惑，但最紧急的不是解决她的疑惑，而是怎么安排李文疏。 她苦思冥想应该怎么跟刘老师交待，难道说，“男朋友来督促我做调查”？或者说“文耕智库来视察工作”？她知道李文疏也持有文耕智库的股份。 在她左思右想的时候，刘老师已经洗好澡出来，边擦着头发，边看向他们这边。 程雨心下一狠，正打算说：“李总在附近出差，顺道过来视察工作”时，刘老师先开口了。 “哦，小疏你来了啊，正好，我们还没吃晚饭，你跟我们一起吃吧。” 语气如此浑然天成！ 李文疏点头：“好的，刘老师。” 刘老师笑眯眯看了程雨一眼，进屋去抹护肤品。 程雨一副“我错过了什么”的模样看向李文疏。 那个人笑着走近，揉揉她的头发：“我跟刘老师请示过了，来给你当助手。” 程雨哭：“你不是学经济学的吗？” “在马里兰大学的时候，在刘老师的硕导那里上过一个学期人类学的课。”李文疏继续揉程雨的头发。人类学在美国算是热门学科，美国的学生和国内学生不太一样，他们更喜欢学一些哲学和社会科学的知识，而马里兰大学的人类学系甚是有名。 程雨泪目，所以，刘老师和李文疏早就认识。所以李大总裁你是打算“屈尊”，亲自下场来做田野？ 程雨突然觉得，李文疏这个坑，真的太大了，她看不到边，只能在这个坑里不停地吃土。 今天为了排队洗澡，刘老师特地免去晚上的调研和开小会。 安静地和大队长一家吃完晚饭后，六个人围着火堆，架一个铁架子，烤土豆片和豆腐块吃。 平村的豆腐，与别地不同，这里的豆腐四四方方一小块，火烘不变黑。 这种小豆腐的做法是，选用白皮黄豆，做好后用小块纱布包好，过上一段时间，会变成灰白色，便可以拿来烤着吃。 烤小豆腐的时候，在豆腐表面刷些油，油黄油黄的，香气四溢。 烤好后，可以蘸着乳腐汁和香菜末拌成的汁吃，或蘸着辣椒面、盐等料拌成的干料吃。这么小一个豆腐，十几个都吃不过瘾。 程雨和李文疏只能蘸着乳腐汁和香菜汁吃，另外几个早就蘸着辣椒吃得飞起来了。 吃着吃着，刘老师开始训话了。 “小疏啊，你来得晚，但节奏要跟上，要当好程雨的助手，不然我给你不及格。” 李文疏郑重其事地点头：“好的，刘老师。” 接着刘老师又给另外几人训话，训着训着，土豆和豆腐也都吃得差不多了，于是大伙散去，准备洗漱。 程雨留下来收拾东西，李文疏凑过来帮她。 “你不要做这个，我来就好了。”程雨胆战心惊的，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傻了，李大总裁又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结果李文疏拉过她：“你别动，这种事让我来。” 程雨站在一旁，呆呆看着李文疏忙来忙去，有些不安。 这又是怎么了？ 好吧，她也是斯德哥尔摩症患者。 李文疏忙完了，看到程雨还在傻站着，笑笑：“快去洗漱吧，今晚早点休息。” “哦。”程雨有点懵，遵从指令去洗漱。 第125章 助手（二） 四周静下来，只有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堆，时不时发出滋滋声。 这是当地的一贯做法，每天都会保留一些火种，第二天起来，加点煤炭，便可以迅速把火升起来，热水、煮饭。 刘老师突然从屋里窜出来，走过来。 “刘老师，还不睡？”李文疏望向她。 “等会吧。”停顿片刻，又说：“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你眼光还是可以的。” 李文疏笑：“嗯，是很好。” “能让你大动干戈，跑到这种乡间僻壤来，你是有多喜欢她啊？”刘老师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 李文疏笑而不语。 他想起很久以前，和程雨看过一部动漫，叫“名侦探柯南”。 有一次，工藤新一对小兰说：“我喜欢你，比这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喜欢你。” 我喜欢她，比这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喜欢她。 程雨洗漱好走过来的时候，李文疏还站在原地，呆呆望着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漫天星斗，闪闪发亮。 “今晚星星很多。”程雨显得很开心。 李文疏揉揉她的头发：“是啊，等调研结束，我们去看星星。我发现一个很好的观测地点。” 程雨无语，他今天怎么总是揉她的头发。 李文疏这一连串的举动太诡异了，她进入文耕智库工作后，他这种诡异的举止就开始了。 程雨开始思考这种诡异的背后，究竟有什么原因。 可能因为多年来，程雨处于李文疏的“压榨”之下，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极度缺乏信心，所以才导致了很多事情，如果发生在其他情侣身上，他们会自然而然将这些事归结为“恋人之间的亲密互动”，但发生在程雨身上，就变成了“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李文疏看她皱眉的模样，很快便清楚她心里的纠结。 他凑上前，看着她，笑道：“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早起调研。” 程雨“哦”了一声，在转身回屋之前，李文疏抢先一步，俯身低头，在她额上印下轻吻，带着他低低的声音：“晚安。” 程雨抬起头，闪动眸子：“晚安。” 调研已经进入中期，团队几个人状态都不错，和老乡们也熟络起来，不少老乡轮着邀请他们去吃饭。这可是与群众打成一片的好机会，没什么需要客气的。 于是每天傍晚，这一帮人，成群结队，今天钻到这一家蹭饭，明天钻到另一家蹭饭。 脸皮这种事，在田野调查中根本不存在。 程雨原本还有点担心李文疏能不能融入他们，结果人家根本不用主动去“融入”，那帮老人家每天主动来拉着他“融入”。 原因很简单，嬢嬢们还没见过这么帅的小伙子，她们拉着他问东问西，一副要把他介绍给自家姑娘的模样。 搭着李文疏这班顺风车，程雨打开话题更加自然，更加得心应手。 她心里美滋滋的，原来出卖色相这种事情，也是存在的！ 在她以为这个“助手”最大的作用就是这样的时候，李文疏开始展现出他“批评指正”程雨的技能。 “笔记太乱，废话太多，你不会速记？”李文疏拿着程雨的小本本，眉头都要皱成喜马拉雅山脉了。 程雨捂脸：“不会……”她又没学过速记，能记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李文疏认命一般地叹气：“短时间你也学不会。以后访谈，我来记笔记。” “……” 于是，很多时候，团队其他几人从村头晃到村尾时，总能看到那两人和一堆老乡坐在一起，程雨和老乡们聊得飞起来，李文疏缩在角落里，拿着小本本，认真地，飞速地，记笔记。 第126章 相亲（一） 购物中心第八层，松川日料店。 以葛饰北斋的《神奈川冲浪图》为素材的门帘垂落下来，门帘后狭长的柜台上摆着各式日本玩偶，也包括那只举世闻名的招财猫。 前台小姐姐穿着简易和服，笑脸迎人。 格子推拉门扇将一个个包间割开，使得整条走廊宁静冷清，只有偶然推开的门扇后，传出不轻不重的谈话声和嬉笑声。 穆影跟随，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包间，拉开门扇，走了进去。 顶上的灯光柔和明亮，房间中央的矮几上，白色瓷瓶里插着一枝梅花。靠墙的一侧，打造出几个悬挂架，摆放一些书籍和陶瓷摆件，悬挂架下立着一只青花瓷瓶，插一些干花。 日料店穆影去过不少，可以说这一家布局上确实花了些心思。 等她的两人此刻已经站起身走来，请她入座。 “小穆你来啦！快来坐吧！”有些胖乎乎的女士靠上前来，笑容满面邀请她，这是穆影的校友，宋曼。她以前是学生会的干事，算是穆影这个学生会主席的“得力干将”。 “给你介绍下，这是晨（敞）光。”宋致相当自觉，“这是我大学同学，穆影。” “你好，早晨的晨，光芒的光。”那人很有礼貌地向穆影伸手。 穆影有些疑惑，刚才宋致明明是叫他“敞光”，怎么是“早晨”的“晨”…… 但马上，她便反应过来，“晨”作姓时，念“敞”，这是很少见的姓。 于是礼貌性地握手：“你好，晨光，我是穆影。” “哈哈~你们俩，一个光一个影，还挺配！”宋曼在一边找话题般地“瞎凑”，说完便闭了嘴。说这个太早了，多让人尴尬啊！ 没想到那两位却只是一笑置之，很自然地入了座。 穆影安静地坐着，细品杯中碧螺春，并不打算先开口说什么。 对面的晨光，接近一米八的身形，挺拔伟健。三七分发很好的衬托出他五官的立体感，清秀的眉眼间带有属于青年男子的明媚活力。 这种明媚活力，让穆影想起了江临川。 那个人，也独自带有一种明媚，但那不同。江临川的明媚是那么不真实，让她捉摸不透，就好像她站在山洞里，看到一道光透下来，但她分不清，那是阳光，还是灯光。 前几天，宋曼突然问穆影，她是不是分手了。 穆影不知道宋曼从哪听来的消息，但她也不是个躲躲藏藏的人，当下就大大方方承认了。 结果宋曼秉承“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古训，强烈请求做媒人，介绍她硕士导师的儿子，同时也是她的学长，给穆影认识。 还说男方年方二十八，事业有成，“面若潘安，眼带桃花，开朗活泼，善解人意”。 穆影想，她的空窗期也有两个多月了，也是时候接触一些人，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毕竟现在不是大学时代了，不可能出现那种，“看你一眼就给你递情书”的情况。大家的圈子都有局限性，如果不多交一些朋友，怎么能选出合适自己的人呢？ 这不是因为她离不开男人，只是因为她觉得人作为社会性动物，有情感需要很正常。 所以，她并不是很排斥“相亲”这种模式。 而且，宋曼也算比较靠谱，总不会给她介绍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只是今天看到晨光，才知道不但情人眼里出西施，熟人眼里也出潘安。 这倒不是说晨光不够好，从长相气质和目前的言谈举止来看，他确实属于上品。 但很遗憾，在穆影的排位中，晨光要比较的，是李文疏和江临川。 第127章 相亲（二） 穆影心里在盘算晨光的“分值”时，宋曼在一边已经甩出几个话题，结果这二位根本不接，让宋曼深切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就要跪在这儿了。 在她结束一个关于“日本樱花”的话题后，口干舌燥的她，又喝了口水。 这时，她的学长晨光带着浅浅笑意，开口了：“穆小姐。” 穆影眼眸微动：“怎么呢？” “你看，宋曼也挺不容易的，我们是不是该装模作样接一接她的话，免得今晚她把我们的碧螺春，都喝完了。”晨光说完，咧嘴笑笑。 他的学妹宋曼，差点把刚喝的碧螺春喷出来。 穆影被他这一调侃，心情变得轻松起来。算分值这种事，以后再做吧。 于是笑笑：“是啊。宋曼，你刚才说日本樱花？我记得，武汉大学也有一些日本樱花，每年春天，很多人都会去看。” 宋曼赶紧抓住话题：“对对，光哥前几年也去看过一次，是吧？” “对，除了人多，其他都还不错。樱园那一片，还留有民国时期的老建筑，古色古香。”说话间，晨光的目光转回到穆影身上，似乎含有一些期待，却又不显过分。 穆影那是经历过无数“谈话战场”的人，此刻也明白晨光的意思，便卖了个面子：“听起来倒是不错，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 “好啊！我也想去看！光哥，到时候请你当导游啊！”宋曼非常争气地抓到了谈话的关键。 “那将是我的荣幸。”晨光看向穆影，笑容满面。 穆影不得不承认，有个词宋曼说对了，眼带桃花。 借着“樱花”的风，饭桌上的三人瞬间话多起来，原本快要接近冰点的场面逐渐融化。 日料吃的是氛围，菜品慢吞吞地上，他们也慢吞吞地边聊边吃，有时聊点穆影和宋曼的大学趣事，有时聊到晨光的旅行经历，有时聊聊彼此的兴趣爱好。 也并不急着发展出什么，反而就像几个久未见面的朋友，吃个饭，聊个天。 没想到这么“随意放飞”，一顿饭吃了近三个小时。 乘着观光电梯下楼时，宋曼一眼注意到电梯里挂起的电影海报，那是周迅和黄晓明主演的电影《撒娇女人最好命》。 她眼珠一转，来了主意，指着海报说：“这个是个喜剧片哎！肯定很搞笑！周迅演技好啊！教主也帅的啊！下个月我们一起看吧？” 穆影笑笑：“到时候再说吧。” 宋曼明显听出了穆影的“婉拒”之意，结果旁边的晨光画风开始走偏：“或者穆影想看点别的？到时候我们再商量吧。” 一顿饭下来，他对穆影的称呼，已经从“穆小姐”变成了“穆影”。 宋曼心里一顿暗骂，直男！ 但面上还是要维护一下晨光的面子，于是打哈哈：“对对对，再商量。” 末了，宋曼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开溜，晨光顺理成章送穆影回家。 一路上也只是闲聊，对穆影来说，不过就是和一个访谈对象聊聊天，套点情报，没什么特别的。 于是穆影在心里，又默默开始她的“算分值”，最后算下来，满分一百，可能能打个六十分，勉强及格。 既然及格了，也许能做个参考。 穆影心里这么想，面上还是礼貌而温和地谢过晨光，表示今天能认识他，“很荣幸”。 第128章 妈宝 但晨光显然不这么想。 乐滋滋地送穆影回家后，他给宋曼发了条微信。 天の骄子?光（晨光）：^^整体都还不错，就是矮了点~ 水漫金山寺（宋曼）：==还好吧…… 天の骄子?光：我妈想让我找高一点的。 宋曼默默吐槽，这个晨光自己最多也就一米七五，穆影怎么说也有一米六三，竟然还嫌人家矮！ 吐槽间，晨光的妈妈竟然也发来了一条微信、 金老师：小曼，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不过这女孩子不够高啊，以后生的儿子怎么能高呢？我孙子要是不高，以后都不好找孙媳妇了。我觉得情况不太乐观，不过也算不亏，她好歹有了这个机会，认识我儿子这种优质男。 宋曼惊得手机都要摔出去了，瞬间无言以对。 妈妈桑，你知道穆影的前男友是谁吗！ 宋曼觉得自己真的摊上了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之前硕导开口让她注意注意，身边有没有不错的女孩子，可以介绍给她家儿子认识认识。 宋曼一听“不错的女孩子”，第一反应是穆影，凑巧杨洵无意中和她提起，穆影和李文疏分开了，于是宋曼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介绍他俩认识认识。 结果，正主还没认识，硕导就先把穆影的家庭情况都调查了遍。 穆影的家庭背景那是相当逆天啊，但人家低调啊！他们能“调查”到的，只有“父母经商，现在长期居住国外，有房有车，有亲戚在机关单位工作”。 而穆影本身，他们能查到的就是“本科学历，换过两家公司，现在是数点公司部门主管，有车有房，经济条件不错。” 调查完了，还嫌弃人家“本科学历”比不上她家儿子“研究生学历”。 宋曼都要翻白眼了，你不看看人家是哪里的本科学历，中国处于金字塔尖上的高等学府，你儿子考得进去吗？ 但自己揽的活，哭着也要把担子挑完。 结果人家还嫌弃穆影长得矮！ 末了那个妈宝又发来一条微信，附带一张照片。那是她之前的穆影和其他女孩子的合照，发给过他们看的。 天の骄子?光：我妈说，穆影旁边那个女孩子长得也不错。 宋曼瞬间恶心，反胃。 微笑着回了一句：^^我不认识呢~ 天の骄子?光：哦，好吧。对了，我这边的态度先不要和穆影讲啊！嘻嘻。 宋曼最后没忍住，跑到卫生间里，吐了三分钟。 不得了啊，这是要把穆影发展成备胎吗！ 穆影我对不起你啊！ 不出宋曼所料，晨光嘴上嫌弃穆影腿短，结果隔天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模样，下了班来到数点公司，约穆影吃晚饭。 晨光目前就职于w市阳江区规划局，离数点公司不远，十分钟的车程。 他意气风发把车停到数点公司附近的停场区，下了车，胸有成竹准备进数点公司时，看到穆影正和一位男子走出来。 所谓的“胸有成竹”，碎了一地。 那个男子他认识，经常在w城地方台上出现，《w城晚报》主编，媒体评价他，温文尔雅，才学八斗，针砭时事，青年才俊。 哦对，这个主编确实获得过“w市青年人才奖”。 第129章 不配 穆影远远看到晨光，微笑着和江临川一道走来，打招呼。 “晨光，好巧，你怎么在这里？” 穆影拨了拨耳畔垂下的秀发。 晨光心里千头万绪，最后吐了一句：“路过，路过。” 一旁“高挑”的江临川微微低头，伸手：“你好，我是江临川。” 出于礼貌，晨光只能仰头注视对方，和他握手：“你好，我是晨光。” 打完招呼，江临川侧身问穆影：“你朋友吗？”可那眼神明明是在问她：“这就是你的相亲对象？看起来不怎么样。” 这层含义穆影读得出，晨光可就读不出了。 穆影笑：“是啊，昨天刚认识的新朋友。” “原来如此。相请不如偶遇，那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我去开车。”江临川说着便要转身去停车场，结果晨光抢先一步。 “我来开车好了！我的宝马就在附近。” 江临川愣了愣，微笑：“那好吧，那就麻烦晨先生了。” 晨光咧嘴一笑，迈开步子去取车。 等他走远，江临川开口了：“小影，他配不上你。” 语气是那么严肃。 穆影笑：“分值确实不高。我只是，多交个朋友。” 江临川走到穆影面前，低头与她对视：“小影，我是认真的。你应该找一个懂你，爱你，疼惜你的人，这样，你的婚姻才会比较幸福。” 穆影抬头，逆光中她看不到眼前这个人的神色，似乎很多年来都是这样，她一直看不清。 可即便看不清，她也能感受到他对她的灼灼目光。 于是她也很认真：“你说的，是你吗？” 那么为什么，在她分手之后，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反而转而去追求程雨？ 那天她喝醉，他背她回家，有一刻她突然清醒，认真地问他：“临川，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结果他只是摸摸她的头，扶着她睡下，给她盖好被子，然后无比正经地说：“小影，对不起。” 所以，江临川，现在的你，又是什么个意思？ 明明她已经打算放弃所谓的“完美”，明明她已经主动先迈出了一步。 是不是过去那些年里，她给他的等待太久，久到他已经不再喜欢她了？ 逆光中的江临川，沉默片刻，而后笑笑：“小影，我不是你的良人，你值得更好的人。” 穆影失笑，如果不是多年的朋友，这句话会让穆影觉得，这句话是典型的“推卸责任”，即通常所说的“渣男语录”。 但因为是江临川对她说的，所以她懂得，这便是江临川真实的愿望，他希望她能找到更好的人，他认为自己配不上她。 穆影摊手：“好，我一定找到我的良人。” 然后，转身望向远方的夕阳，一如既往，把背影留给江临川。 在她看不到的这一刻，江临川的眼眶变得微红。 小影，如果是四年前，或者更久以前，你知道你的主动会让我多么开心吗？ 可是，什么都已经改变了，包括你认识的江临川。 以前，我可以为你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可以给你幸福安稳的一生。 但现在，我不配了。 第130章 学术 调研小分队在平村的调查进展顺利，非遗名录“拜龙调”的相关资料收集已经足够。 最后几天，这伙人基本上是放飞天性，在平村和老乡们玩玩闹闹。 打好了关系，也算是为以后的回访做铺垫。 程雨的任务也差不多完成，回去后写五千字以上的调查报告，交给调查部主管便可。 但有一件事困扰了她几天。 还是关于平村的修路问题。 几天调查下来，她发现平村群众对修路的诉求极其强烈，并且告诉她，有几个团队以前也来平村调研过，他们也曾向那些团队表达了“修路”的强烈意愿。 那些团队，也是热情满满，表示会为他们向“上面”反应。 但是一两年过去了，平村的路还没有修起来。 程雨在网上搜索相关资料，很快便发现了《w城晚报》的那篇报道。她拿着报道，找到刘老师，把调研的情况也一五一十说明。 刘老师只是瞥了一眼，然后说：“这个事情我知道，我正在写文章。” “是要刊登一篇纠正这件事的报道吗？” 显然，“圈外人士”程雨，并不太理解其中的涵义。 刘老师耐心解释：“不，不是报道，而是学术论文。下个月s大将举办第一届‘道路人类学学术论坛’，主办方已经给我发了邀请函，我都打算以坪村修路问题为主题，提交一篇会议论文。” 程雨这几天在“学术圈”中耳濡目染，经过刘老师这么一说，便理解了：“所以刘老师在论坛上会和其他学者讨论这个问题，之后还会发表学术论文？” “是的。只有扩大影响力，才能掌握话语权，最后，相关部门就会主动找上门，处理这件事了。他们可不想一个又一个学者拿着这个话题，换不同的理论，在不同的学术会议上大谈特谈。我们这样做，才是真的符合人类学协会伦理法典。” 人类学研究者应以恰当方式使其研究结果能为资助者、学生、决策者和其他非人类学家所用。他们在为此准备材料时必须忠实。 程雨了然。 刘老师突然朝她微笑：“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参加道路人类学的会议？这些调查材料是你一手调查到的，我可以把你的名字加上。” 程雨疑惑：“可是这种会议，一般都是学者或者学生参加吧。我一个人事专员……” “你做什么人事专员啊，我看一点都不适合你。我看了你交上来的平村生态变迁的稿子，你对自然地理还挺了解的嘛，做得很有条理性，搞不好你学理科会很好。我们系那个崔老师，是搞生态人类学的，很喜欢你这种学生，我给你写封推荐信，你明年考他的研究生，怎么样？” 刘老师说得一套一套的，程雨那小脑袋瓜子瞬间阅读理解能力飙升，刘老师这是要自己从职场走回学术圈么？ 她还没考虑好怎么回应，李文疏迈着他的长腿进来了。 刘老师“哟”了一声，把李文疏呼唤过来：“小疏啊，我刚建议程雨去和崔教授读个生态人类学的硕士，你觉得怎么样？” 然后，程雨看到李文疏似乎真的认真思索片刻，问刘老师：“崔教授会限制学生学习期间的婚姻状况吗？” 程雨刷地脸就红了，只听到刘老师哈哈大笑：“完全不限制。” 李文疏乐意之至地说：“我觉得，刘老师的提议不错。” 程雨欲哭无泪。 第131章 缘分（一） 初秋的季节，还未见层林尽染，日头仍有些温热，晒在静静流淌的小河上，照出一片波光粼粼。小河两岸灌木杂草丛生，时不时随风摇曳。 这条小河，是平村和丰村两个自然村之间的自然界限。 刘老师带着两个男同事，在大队长的带领下到小河对岸的丰村去喝喜酒了。 喝喜酒这种场合，免不了喝酒，刘老师担心程雨和小罗两个女孩子应付不来，便留她们在平村自己玩。 李文疏当然是跟着程雨的，她在那里，他这个助手就在哪里。 这会，两个用从老乡家借来的简易鱼竿，坐在小河边，晒着太阳钓鱼。 老乡当时就笑他们，他们平村人很少钓鱼，平时都是要么拿电棍电鱼，要么买点炸雷炸鱼，要么采点醉鱼草，仍在河里，那些鱼就会晕了一样浮起来。村民把它们捞回家，放在水里“解毒”一两天就能吃了。 这些手法，连村里的小孩都会。 不过笑是笑，还是给他们找了鱼竿鱼线，程雨便开心地挖了些蚯蚓当鱼饵，兴冲冲跑河边钓鱼。 李文疏有些无语，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小丫头还会挖蚯蚓做鱼饵这种事？ 还没等他问，程雨自己交待了：“小时候吴伯也喜欢带我去钓鱼，我可以帮他挖很多蚯蚓。” 李文疏想了想，那应该是他在国外的那几年。 这个程雨，蚯蚓倒是挖的不错，钓鱼就不怎么样了。两人晒了半天太阳，看着波光粼粼水面，逐渐被周围草木的阴影覆盖。 程雨无语，默默收起鱼竿，一脸无辜看向李文疏，那表情似乎在说：“我技术太烂了，钓不到鱼。” 李文疏丝毫没有为自己一下午悠然自得坐在程雨背后，什么忙都不帮的行为感到羞愧。他也不为自己明明钓鱼技术超群，却没有出手秀一秀的行为感到任何不自在。 一整个下午，沐浴着阳光，看着程雨兴致勃勃忙上忙下，他觉得真心赏心悦目，何必出手？ 现在，小丫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他便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没事，回w城我再带你去菱湖钓鱼。” 程雨眼睛都亮了，开心的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 这时对岸传来一阵说话声，两人望去，小杨正驮着小斌歪歪斜斜走来。 一看就知道，小斌喝醉了，小杨正驮着他回来呢。这醉得不轻啊，一边趴在小杨背上，一边吵吵嚷嚷什么。 小杨步履维艰又向前走了十来步，终于不堪重负，咒骂一声，把小斌丢在了路边，自己也坐在地上喘气。 小小斌自个儿在地上挣扎几下，然后竟然神乎其神掏出手机，准确拨通某个电话，口齿不清地说了几句后，开始唱歌。 程雨在对岸都看呆了。他们之间只隔了一条小河，小斌的行为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听得一清二楚。 而这个电话，程雨很快猜到是打给谁的。 小罗。 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小罗突然神秘兮兮地扯着程雨说，她现在有点怕小斌。 程雨一头雾水，小罗哭丧着脸告诉她：“你知道吗，刚才小斌竟然让我陪他在院子里坐一会，看一会星星……” 程雨震了震：“他想和你谈论人生理想？” 小罗怒：“狗屁人生理想！他就是想撩妹！” 如今，看着对岸拿着手机唱歌的小斌，程雨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竟然还觉得好好笑哦~ 罪过啊罪过！ 第132章 缘分（二） 小斌在河对岸唱了半个小时的歌，小杨终于听不下去了，抢过他的破电话，挂断，然后把他扯起来，吼他：“没出息。” 接着准备把他驮着过木桥。 平村和丰村之间这条河并不算宽，但一直没有建桥，于是当地人拿了几块木板，搭在两边，做成一个摇摇晃晃的“木桥”。 两村之间的正常通道，要绕过一大片田，相当耗费时间，这座“木桥”成了捷径。 然而想驮着一个人走这个木桥过河，怎么看都有点胆战心惊。 李文疏皱眉，刚想上前搭把手，结果那两人晃荡几下，小斌“噗通”一声掉下河。 小杨眼疾手快抓住木桥边沿，才幸免于难。 几个人都吓得脸色青白。 还好河水不深，小斌在里面扑腾两下，竟然站了起来，然后……淌着河水走过来了…… 这时候，小罗和村里的老王赶到了河边，看到这副情形，脸一阵白一阵红。 老王下水把小斌“捞了”起来，扶他一瘸一拐走回去。 程雨不动声色凑近小罗身侧：“他刚才是给你打电话？” 小罗脸色还是白的：“可不？吓死老娘了，靠！老娘正在和老王学唱拜龙调呢，结果这货一个电话过来，自己在电话里唱得嗨，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程雨深表同意：“确实难听。” 小罗哭：“程雨你说我是不是最近得罪平村的龙王爷了？他这不是派个灾星来折磨我吗？” 程雨皱眉：“小斌也没有那么差吧……你看他平时多有责任心，每天给我们烧水，前几天队长请我们喝酒，都是他帮忙挡酒的。” “可是我不喜欢他这样的啊！他太墨迹了！”小罗继续苦大仇深，赶紧掏出手机，一边编辑短信，一边嘀咕：“不行，我得赶紧给我们班的林威表白。” 程雨张大了嘴，还有这种操作？ 只是“林威”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林威？”程雨问。 “对，我们人类学系的小班长。”小罗还在编辑短信，突然想到什么，停下飞跃的指尖，看向程雨：“哎？林威本科好像是c大的？” 程雨无语，“好像”？姐姐你还没搞清楚人家的情况，就向人家表白？ 不过这不是重点。 “他是哪一届的？”程雨有种预感，一种“世界真小啊”的预感。 “不清楚……不过他工作了两年，才来读研。”小罗硬是没想起来。 程雨拿出手机，快速翻阅qq空间，现在大家都用起了微信，qq空间什么很少使用了。 翻了好久，翻出一张毕业合照，指着其中一个人给小罗看：“是这个吗？” “妈呀！就是他！我靠，以前这么嫩的嘛？现在都大叔了！”小罗惊呼。 程雨宛如受了晴天霹雳，呵呵一笑：“他是我们人力班的班长。” “我靠！你们认识！”小罗也仿佛受到了晴天一劈。 程雨笑，林威老班，俯首甘为孺子牛，任劳任怨为他们服务四年，班级里事无巨细，仿佛他们的老妈子一般。 竟然想不到，老班会去读研究生，而且没有跟他们任何一个人透露这件事。 她还以为，老班在受到林婷婷的“刺激”后，从此消失于人海了呢…… 那又是一段林婷婷“造就”的心酸往事啊！ 和每一个暗恋林婷婷的人一样，下场都是，好人卡。 现在，竟然和小罗同班。 缘，妙不可言。 第133章 星星（一） 自从“缘妙不可言”这种事发生后，程雨和小罗的亲密程度以秒为单位迅速上升，程雨对这个说话口无遮拦的姑娘熟悉起来。 罗霜本科期间便在s大读人类学，后被保研本校，跟随刘老师继续在这个领域深造。她上学时间比较晚，比程雨大两岁，和工作两年后读研的林威同岁，两人现在都是一年级。 那天罗霜毫无预警地朝林威表白后，直接单方面向小分队其他人宣布，她有男朋友了，对象是同班的林威。小斌霎时死了心，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不过从那天后，小斌虽然还是对女同志关怀备至，但没有再做出类似醉酒“唱歌”这种奇葩事。 至于林威是不是接受罗霜的表白，程雨没有问。怎么说这也是别人的私事。 她只是给好久不联系的林威发了条微信，表示遇见了他的硕士同学，罗霜。 和老班断隔许久的联系，就这样再次接续起来。 这也算是生活中小小的惊喜。 调研时光就这样，接近尾声。离开平村前的晚上，队长和几个调研小分队的“重点访谈对象”，杀了一只小羊，几只鸡。给几人摆了几桌“送别酒席”，请村里人一起来大吃大喝。 席间，队长代表全村人对刘老师这一团队表达了感激之情，表示在这样的大环境里，会唱“拜龙调”的人越来越少，愿意回村里继承、传播这一传统音乐形式的人寥寥无几，希望刘老师他们能够把“拜龙调”带出去，让更多的人了解，让他们有更大的信心坚持下去。 吃吃喝喝间，大伙又起哄，要玩游戏，小斌和小杨首当其冲，和村民玩起“猜拳”，输了就唱歌。 平村的人，那都是能歌善舞的，这俩货献丑献完了，平村的群众开始施展才艺，说唱弹跳，尽显才艺。 于是闹到后半夜，还剩几个热情的大叔，在队长家门口的平地上和刘老师聊天，其他人四下散了，各找各妈。 李文疏带着程雨绕过村尾的大槐树，来到一片杂草低矮的平地上。 夜晚的风有些凉，吹过层层杂草，发出沙沙声。远山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将天空隔成两个区域，一个在眼中，一个在远方。 夜空中，一道闪烁的银河缓缓流动，许多明亮星辰，争先恐后散发光芒。 “小心一点。”李文疏牵过程雨的手，带她小心翼翼走到草地深处，然后放下带来的宽大衣服，摊在地上。 秋日的草地没有水汽，干干的，不算冷。 两人坐在草地上，抬头看那条深浅明暗交错的银河。 “这个地方看星星，是不是很好。”他轻声问。 程雨点头：“嗯，很好看。” 她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星星，汇成这样一条永无止境的河流，仿佛那最为深刻的未解之谜，不知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我记得以前你说过，城市的灯光太亮了，星星都被吓跑了。”李文疏将程雨的手握在手心里，暖暖的气息包围着她。 不知为何，她说的很多话，明明那么奇怪，他却总能记住。 程雨笑：“是啊，星星都跑这里来了。” 李文疏抬手，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还好，跑的不算远，被我们追上了。”他也笑。 第134章 星星（二） 当夜色降临我站在台阶上倾听星星蜂拥在花园里而我站在黑暗中。 听，一颗星星落地作响你别赤脚在这草地上散步我的花园到处是星星的碎片。 此刻，程雨想起了芬兰诗人伊迪特?索德格朗的《星星》，她觉得，许多星星碎片正散落下来，包围在他们周围，照亮他们的心灵。 李文疏一手揽着她，一手握着她的手心，久久无言，只是静默仰望星空。 “你都知道了，对吗？”程雨清灵婉转的声音在静谧的黑夜中响起，他还以为，那是一颗星星落在人间的声音。 从李文疏出现在平村的那天开始，程雨便开始思考，李文疏最近怎么了。 即便他什么都没说，但他眉宇间的悲伤，看她时的自责，她都可以察觉。 前不久，林婷婷还告诉她，李文疏找她问过这四年的事情。 这四年，能有什么事呢？不过是与四年前相关的事。 所以，她很快想到，李文疏知道了什么。 当年，她请求主治医生帮她隐瞒病情，但不代表，四年后李文疏就查不出来。 只是这几天，大家都在忙调研的事情，她便先搁置他们之间的事情。 握着她的手变得用力了些，而那只揽着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真想将这一颗星星融入身体里。 这个举动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原以为往事重提，她会难过得掉泪，就像四年间，她每每想起这件事时，总会泪流不止。 那时她还不够成熟，不懂得怎么处理这种事情，也不懂得，她该怎么说服自己，接受还未来得及承担身为母亲的责任，便失去做母亲的资格这件事情。 李文疏还是没说话，可程雨感觉到，有水滴，润湿了她的发。 她抬起头，看到李文疏如星空的眼眸里，流水汨汨。 程雨抬手，为他拭去泪水。 他再次握住程雨的手，放在脸侧温暖，然后，轻声说：“是我不好，让你承受那么多。今后不会再有这种事。” 程雨点头：“好。” 李文疏将她抱紧，他看到似乎伸手可触的星辰，宛如那些关于他们回忆的亮光，有幸福的，有悲伤的，在他们人生的道路上恒久闪亮。 “小雨，”他缓缓说道，“他或许已经变成一颗星星，在银河里闪光，向我们打招呼。” 程雨不争气地哭了，埋首于他的怀中，任凭泪水浸湿他的衣襟。 “嗯，他一定是最亮的那颗。” 李文疏揉揉她的头发，笑：“跟你一样，什么都要做最好的，连星星，都要做最亮的。” 程雨从他怀里探出头，不满：“什么都想做到最好这一点，明明是像你。” 她赌气。 从小到大，永远不满足的那个人，根本就是他，才会一次次对她严格要求。 李文疏笑：“嗯，说得对，是像我。” 他抬头，看到银河璀璨。 那一刻，他相信了灵魂不朽。 这样，在无边无际的时光里，在广袤的宇宙间，他与那有缘无分的孩子，还能再次相遇。 再次相遇，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期许。 第135章 丑闻 w城晚报报社大楼。 娱乐版编辑小马一大早揣着一个文件袋，兴冲冲地冲进主编办公室，一脸惊魂未定。 江临川才刚坐定，见手下这副见了鬼的模样，皱眉：“先喘口气，慢慢说。” “慢不了！”小马两眼放光，“主编你看看这个，快递刚送来的！” 江临川结果文件袋，不慌不忙打开，里面是一些照片和文档。 他取出最上面的几张，翻了翻，吸了口气。 小马继续放光：“怎么样！够不够劲爆！” 主编大人轻笑：“真的是，很有意思呢。”他把其他材料也大致翻看了下，然后抬头：“通知编辑部的所有员工，十分钟后在3楼会议室开会。” 小马明白，军令如山：“是！” 第二天，《w城晚报》头版头条：“对抗校园霸凌，我们的路还有多远？” 新闻内容占据整个版面。 先是简要阐述“校园霸凌”的意思，并列举一些国内外事例，简要说明其危害。接着引出正主。 新宇集团名下知名艺人赵盈，高中时期因嫉妒室友袁莉莉在一次选秀节目中获得冠军，伙同同校多名同学，对袁莉莉进行长达一年的霸凌，导致袁莉莉不堪重负，最终选择跳楼自杀。 时候，袁莉莉等人凭借家庭势力，与校方狼狈为奸，伪造袁莉莉抑郁症病历，将她的死因归咎为“抑郁自杀”。 袁莉莉的父母多次向校方提出调查此事，校方不予理睬，并公开指责他们无理取闹。 袁莉莉的母亲在重压下病倒，不久过世。 其父在一次夜路行走中遭人殴打，一条腿残废，不敢再提这件事。 而赵盈被新宇集团挖掘后，一路走红，成为当前最炙手可热的小花之一。新宇旗下的影视公司，甚至让赵盈出演不少根正苗红电视剧的女主角。 随带的，还有与之相关的图片，可以说是证据确凿了。 这个新闻爆料出来，瞬间抢占头条。 一拨人在讨论校园霸凌的起因、结果，一拨人在列举身边发生的霸凌事件。剩下一拨人在谴责新宇集团，资本家的心都黑，连有这种黑历史的演员都捧，果然一切向钱看。 赵盈所在的骄阳文化传媒股份有限公司一早便炸了锅，这条新闻，他们事先没有收到任何风声，措手不及。 以骄阳公司这几年的业内关系，多数媒体在接到这种爆料性新闻时，都会适当向他们透露一些风声，给他们一些时间公关，或是与对方交涉，压下新闻，或是想好事后应对措施。 但这次，爆出新闻的竟然是《w城晚报》，这个一向偏重于时事热点和社会热点评论的报刊，怎么突然关心起娱乐明星的前世今生了？ 不过也不能说人家走偏了，毕竟他们讨论的是“校园霸凌”，这确实是社会问题。 卢峰一大早便给骄阳公司总经理打了电话，命令他一天之内做出应对方案，明天前来新宇当面向总裁报告。 骄阳总经理廖总，竟然不争气地松了口气。 因为总裁竟然没有让他半个小时后去作报告！ 而卢峰挂断电话后耸耸肩，还好老大还在从兰西市回来的路上，否则最多给你半小时的时间！ 第136章 霸凌 绿树环绕的弯曲山路间，由兰西市开往w城的大巴车急速行驶，司机师傅对自己的开车技术相当有自信，却吓得几个乘客煞白了脸。 车窗外的风景快速闪过，原处的绿色中已经点缀上不少黄色。 李文疏一手翻阅手机，看着关于赵盈的那条新闻，眉头紧蹙。 程雨靠在她的肩膀上，已经睡着许久。 早上他们刚坐上大巴车，李文疏便收到了卢峰的短信，告诉他事情的大概。只是那时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他不想让这些事影响程雨。 现在，程雨熟睡了，他便可以着手处理这些事情。 校园霸凌吗？ 李文疏想起那些不愉快的经历。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 他转头看看身边的程雨，从广义上讲，程雨也算受害者之一。 他记得，程雨还在念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吴伯急吼吼地跟他请假，说是程雨在学校和别的同学打架，班主任让家长去一趟。 李文疏当时就傻眼了，那个小屁孩，竟然还会和人打架？ 后来他就知道了，程雨在学校里经常被人欺负，因为她没有父母。 有时她的水杯会被灌满粉笔末，有时她的笔盒里会被放死虫子，有时她的课本会被画得乱七八糟，有时她的辫子会被后排的同学剪掉。 起初她还只是默默任由他们嘲笑、捉弄。 可这小屁孩毕竟不是省油的灯。 她开始奋发图强，每学期拿三好学生称号，博取老师的好感，让她当班长。然后，她便拿着鸡毛当令箭，有人敢欺负她，她就警告他们，我现在马上告诉老师。 于是那帮小孩都跑了，班长啊，那可是老师眼里的红人。 再后来，有同学不要命地画她的书，她干脆和别人打起来了。 从那次打架事件之后，真的没人敢再惹她了。 开玩笑，这个小屁孩打了人之后，在老师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那个同学平时怎么欺负她的事，添油加醋都说了，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吓得老师把对方家长叫了来。 所以，程雨能够从“校园霸凌”中走出来，凭的是自己能搞事情的本事。 李文疏拨了拨程雨额前的碎发，扶着她的脑袋，调整了一个让她更舒服的姿势。 在新宇主持大局的卢峰，除了收到老大“知道了”的三字批复外，毛线都没有。 于是他很快便明了了，肯定是和程雨在一起呢，没空搭理他的。 他翻白眼，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的破坏性。 想着想着，他便想起，他家老大也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啊！ 卢峰第一次见到李文疏，便是看到马里兰一群小混混扎堆在校外的巷子里，对李文疏拳打脚踢。 卢峰当时过去吓走了那群小混混，从此和李文疏成为朋友。 后来他逐渐知道，李文疏在学校里经常会受到一些同学的排挤甚至欺负，因为他入学的年龄比别人小，又是亚裔，难免受到歧视，难免被人觉得是好欺负的软柿子。 卢峰年纪比李文疏小，但自带一种黑涩会老大的气场，时不时还能“罩”李文疏。 那段时光，卢峰曾一度以为，自己从此以后就多了个小马仔。 谁能想到啊！不是他收了李文疏做马仔小弟，而是他变成了李文疏的马仔小弟啊！ 卢峰深切地明白，李文疏能走出校园霸凌，靠的是他不要脸的，扮猪吃老虎的本事。 第137章 小花 赵盈已经候赖在新宇大楼一楼等候室整整一天了。 新闻爆出后，骄阳公司立刻撤下她所有通告，对外保持新闻缄默，对内提醒员工不要“妄加议论”。 赵盈知道，可能等待她的，将是漫长的冷藏期，之后，新秀很快便会崛起，不再会有人关注她赵盈怎么样，不会再提起她获得的成功。 成王败寇，在这个圈子里，赵盈看到的太多了。 她想见到新宇总裁，用她的方法，说服总裁给她留一条后路。 前台的小姑娘很无奈，她不会赶赵盈走，但心里总觉得不舒服。总觉得这么个人出现在新宇，都会给新宇抹黑。 她也看过赵盈演的影视剧，也曾在微博投票时为她投票，也曾为新宇拥有这样一个艺人而骄傲。 但现在，她宁愿从来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一失足成千古恨，最大的悲剧是，一旦你走错一步，就永远不会有人记得，你走过那正确的九十九步。 临近下班时间，前台小姑娘打算去劝离赵盈的时候，门口一阵骚动，一群西装革履的大佬气势磅礴走进来。 小姑娘吸了口气，那人群中最为瞩目的，不就是他们总裁吗！ 赵盈火眼金睛，刷地站起来，向李文疏奔去。 “李总！” 那群大佬停下脚步，神色各异看着赵盈想冲过来，临近时又被保全拦下。 李文疏知道那是谁，也能猜出她的来意。他皱眉，不打算在这个情形下和她多说什么。 “抱歉，我现在没有时间。” 然而在他抬脚走开的瞬间，赵盈横了心，大喊一声：“李总，您不能这么冷酷无情！难道您忘了我们的情分吗？” 这些话成功地让李文疏停下了脚步。 而旁边的那些大佬，嘴圆成了“o”型，他们互相看看，仿佛心领神会。 李文疏简直头疼，他最近哪来这么多锅？ 而确实属于他的那口锅，偏偏那个人不找他算账。 他真的宁愿程雨跟他闹，谴责他当年渣如垃圾的行为。但程雨没有，她连委屈，都不会向他表现。 而眼前这个赵盈，打的什么心思，一目了然。 这下，李文疏打算花点时间，来“解决”这件事。 “卢峰，打电话，报警，叫律师。” 卢峰心里那个欢快啊，赵盈啊赵盈，你有没有脑子，以前当着穆影的面向李文疏表白，现在又在这里造谣。 老大放过你一次，你不是应该吸取教训，收敛收敛吗？ 赵盈脸色忽黑忽白，而李文疏又适时加了一句：“你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心知肚明，廖总这次，也保不住你了。” 赵盈知道，自己闯下的祸事，怕是再难翻案了。 她垂下脑袋：“李总，我错了，我不该造谣。” 李文疏没再说话，以前他是完全不会理会这种无中生有的。 可现在他有了顾忌。 哪怕只有那么小的可能，他也不想让程雨再受到一点刺激。 他已经不知道，她的心现在是变得坚强如钢铁，还是已经被伤得只剩下最后一丝屏障。 他不敢再作了。 第138章 愚蠢 骄阳公司的应对很迅速，第一时间发表声明，会配合相关部门查清这件事，如果确实是名下艺人的错，他们不再与该艺人有所合作，并向公众道歉。但如果事实并非如此，他们也会走法律途径，向造谣的人追责。 但无论真相如何，赵盈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从巅峰坠落，进入冷藏期。 尤其是在她愚蠢的行为之后。 李文疏和骄阳公司的主要负责人开完会后，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思考是不是应该早点公布他和程雨的婚讯，这样，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就别再来骚扰他们。 但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还没有向程雨求婚。 明明很肯定她的答案，却又不有控制地有些紧张。 于是卢峰进来时，便看到他家老大一副眉头深锁，如临大敌的模样。 “老大，你放心吧，廖经理已经把赵盈带回去了。”卢峰得意洋洋。 李文疏终于回过神，“嗯”了一声。 卢峰觉得这反应太平淡，于是将一个纸袋递给老大，瘪嘴：“老大，我发现这个赵盈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 李文疏兴致索然，但还是配合卢峰地问：“怎么？” “直白地说，她真的是挺蠢的。其实当年她霸凌袁莉莉的次数只有一次，就是被拍下来那一次。那次是因为袁莉莉在选秀决赛前一天，故意把赵盈的手机闹铃关了，结果赵盈错过了比赛时间。你说人家能不气吗？当然，找人打架这种方式是不对的。” 卢峰兴致勃勃，到一边倒了杯咖啡，继续说：“你说是不是有人老盯着她，打个架就被人拍下来了。之后呢，他们家为了息事宁人，赔了很多钱给袁莉莉家。但那个袁莉莉哦，本来就有抑郁症的，家里人也不管，可能病情越来越严重，选择了轻生。” 后面的事情，便愈演愈烈。袁莉莉父母把女儿轻生的责任归咎到学校，学校归咎到赵盈那次殴打上。 赵家是个只会砸钱处理事情的主，便砸了不少钱给袁莉莉父母和学校，把这件事压下去。但袁莉莉母亲很快便查出，患有癌症，已到晚期，治疗无果，撒手人寰。 至于袁父遭人殴打的事情，不过就是走夜路被抢劫的一般犯罪案件而已。 卢峰说完这些，已经喝了三杯咖啡。 李文疏出于恻隐之心，还是叹了口气：“可惜，人们往往关心的不是真相。” “是啊，这件事情根本立不了案，最多发表声明，在找一些证据。但没有具有公信力的部门出来澄清事实，只会越描越黑。公众会说，新宇集团公关做得不错。”卢峰摊手，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赵盈是骄阳直属艺人，由他们发律师函给《w城晚报》。新宇方面，不必做太多反映，赵盈再红，也只是新宇旗下，诸多知名艺人中的一个而已。”李文疏淡淡地说，语气疏离冷淡。 这意思很明确了，真相他们会公布，但赵盈，他们不会再用了。 “哎！也是可惜了啊！虽然赵盈是靠爬廖总的床，才进了骄阳，但她样貌好演技棒流量大，是最有前途的小花啊！”卢峰相当遗憾。 李文疏不以为然：“你应该说，她原本就有走红的条件，只是她不愿意等待，非要通过爬廖总的床，来实现她的明星梦。” 卢峰点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139章 求婚（一） 程雨调研回来后，连续三天熬夜，把调研报告赶出来提交后，开始她的下一个轮岗培训，在市场营销部实习。 市场营销部的工作可就好上手多了，好歹营销课程是她的大学必修课。 营销部肖主管对程雨的要求很低，让她跟着部门的小林跑跑腿，观摩学习就可以。 小林的工作主要是联络一些院校或书店，为文耕智库开展讲座提供支持。 “文耕大讲堂”是文耕智库推出的学术沙龙系列，每隔一段时间，文耕智库会选取一个主题，围绕这一主题选取合适的地点，与该地的高等院校或相关部门合作，邀请一些专家学者前往该地开展系列讲座。 通过这种途径，能够扩大文耕智库的知名度，还能倾听不同声音，采纳各方观点。 “文耕大讲堂”这一期的主题是“建设特色小镇”，目标地点当然是一些准备进行旅游开发的城镇。 市场营销部的任务，就是到目标地点打头阵，与当地谈好合作。 程雨进市场营销部实习的第一天，营销部几位同事便风风火火出发，前往青岩古镇所在的花溪城谈合作。整个部门只剩下程雨和小林。 于是，这次轮岗，程雨再一次忙得焦头烂额。 李文疏现在相当肯定，他的堂妹李文妮，绝对和他有深仇大恨。 自从程雨进了文耕智库，每天加班加到天黑，周末休息时有时无，更不要说那次长达半个月的田野调研了。 现在他是不指望能像以前那样，每天吃到程雨做的晚饭了。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程雨每天能和他多说几句话。 她本来话就少，现在被工作整得身心疲惫，似乎和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唯一的指望，是每天和她温存片刻，结果她靠在自己怀里，没几分钟就昏沉睡去。看到她那样困倦苍白的小脸，除了心疼地拥紧她，怎么还可能忍心欺负她？ 只是李文疏开始苦恼，他酝酿许久的事情，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和她开口。 怎样才能跟她提结婚的事情…… 李文疏懊恼难眠，双眼紧闭，思维却是很清晰，一直清晰到后半夜，突然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挣脱他的怀抱，窸窸窣窣下了床。 怀里的温度没有了，身侧的重量也没有了。 李文疏睁开眼，眸色染上夜色的深沉与不安。 他起身，走出卧室，厨房透着光，那个身影缩在厨房里，找着什么。 “怎么起来了？”李文疏走过去，从身后环抱住她。 “饿了……” 所以她是饿醒了吗？李文疏哭笑不得，又听见她闷闷地开口：“好久没去超市，家里好像没有东西吃了……” 程雨转过身，心有歉意抬头看着李文疏。 她这些日子忙于工作，似乎……没怎么搭理他…… 李文疏笑笑，牵着她走到厨房另一台冰箱前，打开。 那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一些肉食、蔬菜、水果、速食，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零食。 程雨有点懵，她记得上次买的东西，早就被他们吃完了…… “我今天去了趟超市。你想吃什么？速冻水饺怎么样？”李文疏凑上前去，翻出一袋水饺，淡淡的语气中透出一种满足。 身旁的人没有回答，只是轻盈的身子贴近了他，温暖的气息瞬间包围他。 他偏过头，看到她把小脑袋靠在他肩上，晶莹透亮的眼眸，脉脉含情看着他。 “谢谢。” 第140章 求婚（二） 半袋水饺出锅，李文疏开始来和程雨抢食，仿佛饿醒的那个人变成了他。 程雨无语，她怎么忘了，李文疏最喜欢的，就是跟她抢宵夜吃。 “你今天是不是又没有吃饭啊？”程雨扁扁嘴。 “我怕你一个人吃宵夜，太无聊了。”李文疏一本正经，吃完他碗里最后一个水饺，总结道：“速冻水饺确实不怎么样。” 程雨笑：“那周末包饺子吧。”边说边想，我看你就等着我这句话吧。 果不其然，他眉开眼笑：“好。” 灯光温和地包围着他们，盛水饺的瓷碗升腾起丝丝热气，萦绕在他们之间，氤氲出带有光芒的暖意。 李文疏心头一动，酝酿在心中多日的想法，趁着这温度，脱口而出。 “以后，一直和我在一起，好吗？” 问出口后，李文疏想打自己一个大嘴巴。 你不是要问她，要不要嫁给你，要不要和你结婚吗？ 现在问出口的是什么玩意？ 不过李文疏很快说服自己，虽然问题的形式不太一样，但本质是一样的。 嗯，这样问也差不多。 程雨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灯光昏黄与热气迷离中，她清晰地看到李文疏的双颊，晕上有些道不清说不明的红色，这个认知让程雨有点惊吓。 怎么看，李文疏都和“羞涩”这个词搭不上边吧？ 而在程雨神游的这段时间里，李文疏的心情已经起起落落数十次。他不由得感叹，即便是自己第一次站在谈判场上与人谈协议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恐慌过，没有这样害怕过。 这种明知结果，还惶恐不安的状态，令他深切明白了，什么叫，关心则切。 片刻，李文疏终于忍受不了那起落心情所带来的刺激感，轻咳一声。 程雨恍然回神，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究竟想问的是什么，但她可以给出直接的回答。 “好啊，我们一直在一起。”程雨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那升腾的热气也晕红了她的双颊。 这样的回答，对李文疏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极其自然地，将自己的问题转化为“嫁给我好吗”，而将程雨的回答转化成“好，我答应你”。 于是他心满意足。 既然答应了，这一生都不能反悔了。 窗外夜色深沉，天空点点星光，在城市灯光的强势下，顽强地散发自己亘古不变的光。 那光，跨越以光年为计的距离，冲破重重云层，历经坎坷才最终到达了这颗蓝色星球。 “求婚成功”的李文疏在接下来整整一周的时间里，变得尤为“温和”，新宇集团的员工，每天都是惊恐万分。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失态”的总裁，他不是应该万年冰山脸，冷淡又疏远，默然又淡定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和蔼”“红光满面”“平易近人”？ 天啊，总裁是不是生病了！总裁你可是新宇的顶梁柱啊！有病就吃药啊！ 特助卢峰终于也忍受不了老大这种诡异，在一次工作汇报结束后，他凭着不怕死的勇气，小心假设，大胆求证：“老大，您最近吃错药了？” 李文疏合上文件夹，浅浅一笑：“文妮明天去济宁市看望她爸爸，你陪她走一趟吧。” 卢峰顿时就跪了：“老大，我错了！” “有什么问题？”李文疏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卢峰有苦说不出，拼命挣扎后，耷拉脑袋：“好的，我知道了。” 苍天啊，我上辈子，欠了你们兄妹多少钱啊！！ 第141章 探亲（一） 深觉“命途多舛”“前路渺茫”的卢峰，在水深火热中，只能登录游戏，一解千愁。 最近他开始混迹与一款新出的moba类手机游戏“英雄荣耀”中，每天打打排位赛，打得不亦乐乎。 想到自己这回肯定又要被李文妮那个小恶魔，折腾得体无完肤，他愤从悲来，顺手把游戏id改成“手刃瘟妮千万遍”，然后开开心心去打钻石局单排。 他选了个露娜，准备以他惊爆的技术打得对方趴下。 对面突然选了个东皇太一，然后！然后谁都不管了，盯着他的露娜牢牢控住。 卢峰当下就懵了，爆手速发消息。 ——“东皇什么仇？” ——“教你改id” 正在操控露娜的卢峰瞬间就慌了。 游戏结束，卢峰赶紧把id改成“李总的马仔小弟”，暗自许愿遇到的不是李文妮。 他决定，再来一把缓缓，可是团战开启，电话响了，手机屏幕上“小恶魔”三个字赫然入眼。 接电话会挂机卖队友，可是挂断电话，会死。 接！ “你的露娜不错啊。” “什...什么露娜？”卢峰第一反应是装傻。 “猴子好好发挥，再聊一会儿要被队友举报的呢~” 那头，李文妮声音里透着得意，说完便挂断。 卢峰哀叹一声，垂头趴在办公桌上，装死十分钟。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得卢峰一身精神抖擞，他抱着一颗必死之心，带着比外交官更程式化的礼貌微笑，一身西装革履，去接李文妮大大大女王。 李文妮今天穿着娃娃领衬衫，一条过膝a字裙，一双小白鞋，只化了个淡妆，模样相当学生气，颠覆了卢峰对她的认知。 啧啧啧，这副样子出去，谁相信这是文耕智库的总经理啊！ 但这种话，绝对不能说出口，否则，排位赛里那个露娜，就是他的下场。 李文妮只是朝他微微笑，客气地谢谢他，然后极其乖巧地坐在副驾上，一心一意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言不发。 卢峰内心相当崩溃，小恶魔肯定又在想着什么坏主意，来整他！ 从w城到济宁市的车程长达八小时，中途会在服务区休息三四次。 第二次休息过后，那个小恶魔依旧沉默着没有开口。 受虐狂卢峰受不了了。咳了几声后，开口了。 “我听你哥说，你是去看望令尊的？他在济宁市工作吗？” 身侧的小恶魔依旧望着车窗外，片刻才用极为浅淡的声音回答他：“不是，他在那边疗养。” 卢峰略有抱歉：“哦、哦，那身体好些了吗？” “好不了的。”那个声音依旧很浅淡。 卢峰觉得心头一紧，这样的李文妮，让他隐隐心疼。 在他的认知里，小恶魔应该是随时都充满破坏力和活力的，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闷淡定，不带情绪地说起伤心的事情。 卢峰觉得自己找了一个非常错误的话题，而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可能被他伤到心灵的小恶魔。 于是他也沉默了。 好不了的病，是什么？ 癌症吗？ 卢峰对李文妮的家庭情况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父母都是高知，母亲前几年已经过世。 他当然也不敢问，虽然他和这俩兄妹关系密切，但不代表，他可以了解他们各方各面的隐私。 人生在世，彼此紧密相关，却又彼此相离。 第142章 探亲（二） 卢峰的车驶进济宁市时，李文妮已经在副驾上睡着了。 此时正值黄昏的落日时刻，城市高低起伏的楼房，在余晖中剪出错落的影子，一层薄薄的光晕笼罩着这个城市，很快便要散去，留下一道夜幕，与时间的步伐相互印证。 卢峰把车开到了翠都宾馆停车场，他已经预先订好了住房。 但小恶魔还没醒。 卢峰还不想死，不能叫醒她。于是便解了安全带，靠在座椅上，小心翼翼伸了个懒腰，歪着头眯眯眼。 结果一眯，眯得睡着了。 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小恶魔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吓得他往后倾身，脑袋立马撞到车顶，duang的一声，极其悲惨。 “你醒啦？是不是开车太累了？”小恶魔一脸关切，卢峰怀疑是自己今天疲劳过度，看花了眼。 “没有没有！抱歉我睡着了。我们先办理入住手续。”卢峰走下车，绕过去给小恶魔开车门。 “谢谢。”小恶魔今天相当客气，客气得卢峰打了个冷战，赶紧绕到后备箱去拿行李。 “卢峰。”小恶魔竟然叫他的中文名了？卢峰吓得停住脚步：“怎么？” “明天我自己过去。” 卢峰想起李文疏的交待。 “就算她扒了你的皮，你也必须陪她去看她爸爸。” 原来，坑在这里呢！难怪李文疏用了“扒皮”这么严重的字眼！ “你哥交待过的，要我陪你去，不然，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卢峰装模作样拿出手机。 李文妮赶紧阻止他：“别别，别找我哥。好了你可以跟着去，不过，你要是敢乱说话，我就扒了你的皮。” 卢峰这下明白了，这兄妹俩就等着扒他的皮呢！ 安康医院。 占地两百多亩的医院里，建成一派园林景象，绿树成荫，亭台楼榭，假山喷泉，鸟鸣呦呦，流水潺潺。 卢峰没想到，李文妮的父亲，竟然是在这里疗养。 他很清楚，安康医院以“精神防治”闻名，它的精神科和心理科拥有众多专家。 李文妮一路上没有和卢峰说一句话，卢峰跟在她身后，看到她纤细的身影，在绿树与阳光交错落下的斑驳光影中不紧不慢地前行。 直到来到一个亭子前，李文妮停住了脚步。 她抬手理了理一路上被风吹乱的头发，顺了顺身上的裙子，然后，朝坐在亭子里的一位老人奔去。 “爸爸！” 她的声音清脆甜美，引得卢峰震了震，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学生时代，这个小恶魔的声音也是那么的甜，甜里带着毒。 恍惚间，李文妮已经跑到老人身侧，坐在他旁边，满脸兴奋地说些什么。卢峰赶紧跟了上去。 “妮妮，考试考完了？感觉怎么样啊？”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慈爱地摸摸女儿的头，眼里都是笑意。 “考完了，肯定考得很好~爸你还不相信你女儿吗？我可是最聪明可爱的小仙女！”李文妮蹲坐下来，趴在父亲腿上，闪亮的眼睛里荡开不易察觉的悲伤。 老人家哈哈大笑起来，又和女儿拉起了家常。 卢峰安静地站在不远处，不向前，也不后退，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这对父女。 他已经知道，李文妮所说的“好不了”，是什么意思了。 第143章 探亲（三） 黄昏时，日夜交替，日月相易，光影相交。金色的薄纱轻柔地覆盖大地，万物呈现出难得的和谐图景。 李文妮的父亲和她聊了大半天，最后在静谧的午后阳光中睡着，被医护人员推回病房。 而她则在安康医院里瞎转悠，什么话也不说，最后终于忍不住，趴在湖边的护栏上，嚎啕大哭。 卢峰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大让他无论如何都要陪着李文妮了。 他静悄悄地跟着她，等她哭得没力气了，才走过去，递给她一包纸巾。 “没事了。”第一次发现，原来除了扮演“李文妮的受气包”，他还可以做“李文妮的安慰剂”。 李文妮接过纸巾，抽了几张，收拾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大花脸，然后从背包里取出气垫口红，开始补妆。 卢峰原本为她揪着的心，瞬间就垮了。 他一头黑线，心想李文妮可能并不需要他做什么“安慰剂”。 果然，那个人补好妆容，吸吸鼻子，然后肿着一双眼睛，望向在夕阳余晖下闪着金色波光的湖面。 “我爸爸以前是有名有望的历史学家，你听说过吗？”她迎着晚风，发丝肆意飘扬。 卢峰摇头：“我对这方面，不是很熟悉。” “他和我妈妈把一生都贡献给了历史研究。过去很多人质疑我们中华文明史是不是真的有五千年，很多学者为了回应这些质疑，把毕生精力都投入到夏商周三代断代史的研究上，我爸妈也是。”那远处闪动的金色波光，映在她的眼中，仿佛那是先驱们灿烂耀眼的探索史，在历史长河中闪闪发光。 “后来有一次，妈妈跟随一队考古研究队进山，遇到了山体滑坡……所以就只剩下爸爸一个人继续坚持。坚持了很多年，终于有一天，他把他和妈妈共同努力的成果，发表出来了。”说到这里，她的语气里饱含自豪与骄傲，但那不过是稍纵即逝的骄傲。 她开始变得落寞：“但很快，竟然有人举报我爸爸学术抄袭，举报人还列出了很多抄袭的证据。最后学术委员会判定爸爸抄袭，暂停了他的研究。我以为事情这样就结束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两个女学生实名举报爸爸曾经性侵她们……” “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舆论一边倒地谴责爸爸，学校撤销了他所有的职务……最后，他疯了，他好像谁都不记得了，但每年的今天，他都会记得我考完试，会回国来看他。” 李文妮红肿的双眼灼烧了卢峰的心，他很明白，一个骨子里清高的知识分子，毕生追求的东西被人污蔑为“抄袭”，清白的人格被人诬告为“流氓”，这比要了他的命更为残酷。 卢峰斟酌语句，轻声问她：“后来，事情澄清了吗？” “两个月后才澄清的，是william帮我们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找到证据，还给爸爸清白。但那又怎么样呢？爸爸已经疯了，即便拿着那篇澄清报道给他看，他也毫无反应。” 李文妮似乎又要哭花脸了，卢峰心里一疼，走上前去，笑笑说：“如果你还想哭，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不过我这件西装挺贵的，你记得让william给我报销。” 李文妮破涕为笑：“上英雄荣耀，让我虐你几把。” 卢峰瞬间追悔莫及。 苍天啊，他到底为什么要对她动了恻隐之心！ 但他很快想到了一件事，他记得李文疏当年，似乎是和穆影的父亲做了什么交易，最后答应和穆影在一起。 从时间上来说，也许那个交易，和这件事情有关吧。 只是，卢峰还不是很肯定。 第144章 圈套（一） 骄阳公司发表声明，表示要“追究《w城晚报》法律责任”的事情已经过去三天，舆论的倾向却还没有倒向他们。 原因很简单，无论真相如何，《w城晚报》的报道，图文并茂，有理有据。但骄阳公司的所谓“真相”和“声明”呢？除了软趴趴的几个证人的证词，加上雷声大雨点小的声明书，屁都没有。 虽说骄阳公司只是新宇集团众多子公司中的一个，但这件事确实对新宇的形象产生了不良影响。 在骄阳公司公关部还焦头烂额的时候，《w城娱乐报》爆了一条新闻，流量小花赵盈为求上位，不惜接受骄阳总经理的“潜规则”。 《w城娱乐报》可不像《w城晚报》那样正经罗列证据，他们只是捕风捉影，一篇报道百分之七八十是“猜测”。但娱乐报就是这种德性，有一点影，就什么都敢发，还能让人觉得，“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新宇公关部经理一看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就明白这怕是个“连环计”，后面估计还有招。 只是这时他们还以为，这个“后招”，只是冲着骄阳去的。或许是这看似小小的错误判断，酿了成日后更为艰辛的局面。 周五下午的时光，总是令人焦躁而兴奋的，焦躁为何时间过得如此慢，还不下班；兴奋明天就是休息日了。 李文疏牢记程雨这周给他包饺子的承诺，到了下班时间，极其准时地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室。 事先已经和她约好，在中山路的中山公园门口见，她说那附近的菜市场里，有“全w城最好吃的猪肉和白菜”，可以让她包出相当好吃的水饺。 李文疏想到这件事，有一种甜蜜的滋味涌上心头。 如果一直这样，和她过着平凡却幸福的日子，他想他的人生并不需要其他什么追求。 刚走进停车场，李文疏听到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 短信发送者那串号码他再熟悉不过了，可是为什么没有显示成备注姓名“雨”？ 片刻的犹疑，他还是打开那条短信。 “翠云宾馆c1207室，请理性选择是否前往。” 李文疏皱眉，这语气是她没错，只是明明约好在公园见面，怎么临时变卦？ 于是他回拨了电话。 “喂？”是她的声音。 “怎么改地点了？嗯？”李文疏边说着，边解锁他的御驾，上了车。 那边似乎迟疑片刻，而后只说了两个字：“惊喜。” 之后迅速挂断。 李文疏无语，什么惊喜……他现在只想吃饺子。 但还是露出情不自禁的笑意，开车前往翠云宾馆。 傍晚出没在公园的人群多了起来，一家老老小小一路嬉笑着，进公园散步、锻炼，一群阿姨也提着放音机红红火火地走过来，准备去公园里展示舞姿。 程雨坐在公园门前的长椅上，一边看手机小说阅读app上下载的小说《坍缩》，一边等李文疏。 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即便是堵车，现在也该到了。 程雨打开手机地图，搜索从新宇到中山路的路况，除了一小段呈黄色堵塞外，其他路段一路都是绿色畅通。 所以是加班了吗？ 等惯了李文疏的程雨，此时还不想去打扰李文疏。 她想再过十分钟吧，十分钟后还不来，就找他吧。 第145章 圈套（二） 夜色渐深，灯光初绽，程雨依旧坐在公园门口的长椅上，她已经看不清过往人群的面容。 她打过李文疏的手机，打不通。打过总裁办公室的专线，无人接听。打过家里的电话，无人接听。发过短信，没有回应。 以前她会一直这么傻等，等到天荒地老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现在，她首先考虑的问题是，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程雨想起上次因为淋雨，痛经痛得昏厥过去前，她打了他的电话，当时他没有接。 后来，她便自己醒来，昏昏沉沉中自己打了车，去了医院，挂了急诊。 之后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后来，李文疏抱着她说，以后如果找不到他，就打电话给卢峰。 于是，她打通了卢峰的电话。 “喂？表妹？” 那头的声音掺杂着车辆奔驰而过的呼啸声。 程雨料想，她这个表哥在开车，于是速战速决：“文……总裁和你在一起吗？” 那头的卢峰快要笑死了，什么“文总裁”？ “没有啊，我刚从济宁回来，还没到w城。怎么了？是不是和他失联了？” 卢峰笑完，觉得有点不安。 老大确实和他交待过，程雨任何事需要他这个特助帮忙的，他这个特助，哦不，是保姆，他这个保姆都必须全力以赴。 但卢峰很清楚程雨的做事风格，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闲着没事来找他。 “嗯，算是失联。”程雨没有纠结这个词是不是过分严重，毕竟她和李文疏“失联”不到四个小时。 “这样，我还有两个小时到w城，你在新宇大楼等我。”卢峰似乎也有点急，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可以找个合适的地方，打开他的电脑，追踪李文疏的手机定位。 但无奈，他还在高速上，他能做的，是联系暗中保护李文疏的那些保镖，让他们报告李文疏的情况。 像李文疏这种“大佬”，没几个保镖暗中保护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们今天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这种“异常”，只有与他朝夕相处的程雨，才会发现吧。 挂了电话，一旁的李文妮也觉得气氛有点不对，问他：“我哥怎么了？” 卢峰摇头：“还不知道，不像他的作风。我们赶紧回去。” 李文妮点头，片刻听到卢峰略带寒气的话音传来：“wendy，我现在竟然觉得有些害怕。” 这种害怕，就像四年前一样。那时李文疏为了救程雨，一声不响地独自去见李振航，他怎么劝都拦不下。 卢峰当时明明和他分析过利害关系，表示这种时候应该相信警方的部署。 那时李文疏说什么来着？ “我一刻都等不了，多等一刻，她就会在危险里多留一刻。我宁愿我来承担这些危险。” 那这次呢？老大，你的程雨恐怕也一刻都等不了了。 程雨来到新宇大楼时，整栋大楼只剩下保全办公室所在的那层还亮着灯，其他楼层幽黑一片。 她询问过楼下的保安，保安表示，别说总裁办公室了，其他办公室也没人了，今天集团非常人性化地没有任何加班。 程雨把情况告诉了卢峰，自己站在新宇楼下，等卢峰过来。 明明说好一起去买菜的，现在失约的人，变成了他。 程雨想起四年前，也是那个人说要喝红豆甜汤的，结果她熬了整整一天，等了整整一夜，那个人都没有回来。 她感觉心里那道裂痕，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口子越来越大，塞满了名为恐惧不安的东西。 第146章 圈套（三） 翠云宾馆。 自认为久经历练的大堂经理，在看到一名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男子，带着几个留着板寸头的黑衣小哥，大步流星进宾馆大厅的时候，还以为他们宾馆今天要被洗劫了，吓得差点颤抖着手打电话报警。 结果那领头的风驰电掣来到他面前，眼镜镜片上晃过一道锐利的光：“麻烦你开c1207的门。” 大堂经理刚要颤抖着说，他们这是“擅闯民宅”时，那人冰冷的语气吐在他脸上：“我是卢峰，你们老板。” 大堂经理差点没跪下了。 他在强烈的刺激中，终于想起了翠云宾馆这位极少露面的大老板，掌握着他们翠云宾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但从来只管钱不管事。 大堂经理赶紧保命似的亲自找备用房卡。 程雨和李文妮站在宾馆大门外，卢峰说这种场合“女士不宜”。李文妮当时就想爆了卢峰的头，歧视女性不是？ 但程雨很明白卢峰说的是什么。 现在凌晨一点，深更半夜，李文疏不在公司，不在家里，不在她身边，而是出现在了翠云宾馆。 卢峰回到新宇集团后，立刻开始追踪李文疏的手机定位，发现他手机最后的位置是翠云宾馆，时间是晚上六点。之后便没有任何定位信息。 而他的御驾奔驰，也在相近的时间，驶入了翠云宾馆停车场，再没有驶出来过。 所以，过去这六七个小时，可能他一直在宾馆里。 而后，卢峰侵入翠云宾馆的视频系统，很快便发现李文疏进了c1207房间。 而那个房间的入住信息，登记的是赵盈。 卢峰真后悔，上次没有把赵盈撕了。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能发生什么？ 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但程雨知道，对于李文疏来说，能发生的事情只有一件，他这会儿，被人下了套。 那个套他的人，很高明。 他来到翠云宾馆的时间，表明他下班后直接来到这里。 但他们约好了下班后在中山公园见面。 可李文疏没有和她交待一声，径直来了翠云宾馆。这不是他的风格，李文疏也不会毫无交待就爽约，对谁都是如此，除非发生了不可控事件。 如果这件不可控事件，足以让最近对她“如胶似漆”的李文疏，不吱一声放她鸽子，那么这件事一定很严重。 她不觉得李文疏和赵盈之间，会有达到这种程度的严重事件，而且这个事件还发生在宾馆这种暧昧的地方。 程雨怎么可能相信，李文疏毫无由来地爽了她的约，和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跑到一个他最不喜欢的宾馆来开房。 是的，翠云宾馆是李文疏最不喜欢的宾馆，这家连锁宾馆，在c城也有一家。 有一次李文疏的公寓，因为楼上住户的渗水遭了秧，他便带着程雨，到附近的c城翠云宾馆住了一晚。 那一晚之后，他黑着脸说，绝不再进这家宾馆。 因为翠云宾馆的被子，太硬了。 程雨想起这件往事，不由得笑出声。 一旁的李文妮担心的瞅了她两眼，蹭过来：“嫂子，你没事吧？你放心，我给你保证，我哥绝不是那种人！” 程雨微笑着点点头：“嗯，我知道。” 第147章 圈套（四） 凌晨一点二十分，两辆警车开到了翠云宾馆的门口。 大堂经理这下真要跪了。 他在翠云宾馆工作近十年，一直本本分分，没有通过什么大篓子，还想着今年提交申请，调到总部工作呢。 结果呢，一捅捅了这么大个篓子！ 杀人案啊！ 以后，还有没有客人到这个翠云宾馆住，都成了问题了。 李文疏在几个警察的包围下走出宾馆大门时，程雨正站在一侧的绿植背后，偷偷看着他。 他的发丝和衣服有些凌乱，但还是一副干净清爽的模样。只是神色凝重，连走路的身子都变得有些沉重。 卢峰几人当时进入c1207房间时，李文疏正和赵盈躺在床上，衣衫不整。 但最致命的，是赵盈当时已经没了气息。 卢峰当下决断，报警。 他相信李文疏的为人，更明白他们如果隐而不报，只会让事情更加麻烦，那便是落入对方的又一个圈套了。 身价以万亿计的李文疏，身边不是没有保镖保护，只是他们都在暗地里，发现情况不对才会出手。 这次的状况，并不是保镖能够察觉的。 有人冒用了程雨的名义，把李文疏骗到这里，然后弄晕他，再设计这一连串的事情。 以李文疏平日的智商，不可能如此轻易掉到这个陷阱里，但对方抓到了他的弱点，程雨。 李文疏终于相信，恋爱中男人的智商也可以为零的。 为此，他恐怕要付出几天的自由作为代价了。 他开始深刻反省，也许平时他和程雨的沟通太成问题了，才会让对方有机可乘。 如果平时，他们能像其他情侣一样，多一些交流，就不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短信，便相信程雨会临时变卦。 在等待警察到来的那段时间里，李文疏已经把具体情况告诉了卢峰，现在他只能依靠卢峰和警方去寻找突破口。 那段时间里，李文疏一直在和卢峰讲述事件，程雨没有和他独处的时间。 所以此刻，当李文疏看到一侧躲着偷看他的程雨时，心里翻滚出混杂歉意与痛楚的思念，于是在得到警察的许可后，他走过去，将那个人拥入怀里。 “对不起，这一次，要让你为我担心了。”李文疏深深拥抱她，汲取她身上的味道。 往后几天，他恐怕要在冰冷潮湿的拘留室里度过了。 程雨抓抓他的衣服，轻声说：“你说过要吃饺子的，不许食言。” 李文疏轻笑，吻吻她的发丝：“好，我不食言。” 然后，他放开她，那双星眸再次凝视她片刻后，准备离开。 在松开手的那瞬，他看到跟前的程雨突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吻。 李文疏心头一紧，有那么一刻，真想带着她亡命天涯算了。 但是…… 他揉揉她的头发，转身上了警车。 原本包围李文疏的警察也三三两两上了车。 一名警察突然顿了脚步，朝程雨走来。 “是你啊小姑娘，我去年刚调到这边，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不过，好像这不是什么好事。”那名警察有点无奈地笑笑。 程雨思索片刻，想起这名警察就是当年在g市医院给她做笔录的那位方警官。 竟然在这里又遇到了。 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程雨扯扯嘴角：“没办法，我总是摊大事。” 第148章 黑手（一） “演员赵盈深夜宾馆遇害，凶手疑似新宇总裁”。 卢峰翻阅着各大媒体的新闻头条，感慨这些媒体真的是神通广大，不过是刚发生几个小时的事情，他们便能发出一篇篇图文并茂的通稿，看完你会觉得，他们这些记者，简直就是目睹了整个“凶案”过程啊！ 报道大同小异，处于低迷期的赵盈，想通过潜规则新宇总裁上位，结果双方未达成一致，新宇总裁不但强奸了女方，更为了掩盖罪行，杀害了女方。 这个周六，媒体炸开了锅，有人却悠然自得。 江临川坐在自己阳台上，端着一杯咖啡，细细品尝。 他脑海中一遍遍重复今日头条，乐此不疲。 “结果还满意吗？” 杨洵轻巧地走过来，俯下身从背后抱住他。 江临川发出一声怪笑：“当然。” “之前我还以为，你只是要破坏他和程雨。”杨洵轻声说着，偏过头在江临川脸侧亲吻。 江临川不留痕迹地站起身，避开她的吻。 他站到扶栏旁，望着秋日被晕染成黄的树叶，沉淀了三个季节，终于在这个季节沉淀为最浓重的色彩。 “那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我要的，不止是李文疏的女人，还有他的财产，他的名誉，他的一切。”江临川眯起眼，凌厉的眼神仿佛可以穿透那些浓墨重彩的树叶。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应该属于我。 杨洵心头惊了惊，她一直知道江临川心狠手辣，可是这一次，未免太狠辣了。 于是她有些恍惚地开口：“我不明白，你让赵盈和他发生关系，诬陷他强奸就够了，为什么一定要杀了赵盈？” 江临川转身看向杨洵，逆光中的他只有一个黑暗的身影。 “你不觉得，现在这样更有趣吗？”江临川再一次发出怪笑。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每想起那一夜的情形，他仍心有余悸。 那时他收到赵盈的信息，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完。等他到达现场时，李文疏一身凌乱昏睡在床上，而赵盈一身青青紫紫，据她所说，这些伤痕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真够拼的。 他望着床上的李文疏，问她：“你和他做完了？你让他在你体内留下证据了吗？” 赵盈慌乱点头：“是……我都按你说的去做了。” 那个时候，他萌发了毁尸灭迹的决心，即便这个想法曾经多次扰乱他的心神。 但那是一条人命。 他没有杀过人。 犹豫间他再次看到李文疏那张，令他讨厌的脸。 从小到大，李文疏都生活在万众瞩目的灯光下，享受众人追捧，拥有最富裕的家庭，受到最良好的教育，度过最顺利的人生。 而他却只能像一只偷米偷油的老鼠，活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无人问津，不知道下一刻是生是死。 他想起父亲在狱中死不瞑目的悲痛，想起穆影决然离开他的孤独。 最后，他让人杀死了赵盈，拭去刀柄上的指纹，放在李文疏手里。 很拙劣的栽赃手法，但足够了。 即便警方最后发现杀死赵盈的另有其人，也不能改变李文疏和赵盈发生关系的“事实”。 这个事实，会让李文疏身败名裂。 第149章 黑手（二） 一向被媒体誉为“出淤泥而不染”的李文疏，竟然也做这种勾当。 难怪新宇会捧红一个，有着“霸凌校友致死”污点的艺人。 很快，新宇的股价就会大跌，他再动用一些势力，收购新宇的股份。 很快，程雨也会离开李文疏。 江临川脸上挂上明媚的笑，程雨，这一次，你还能无动于衷吗？ 杨洵看到这样明媚笑着的江临川，心动不已。当初，她便是为这样的江临川着迷，着迷到即便知道他心里只有穆影，仍然甘愿做他的“地下情人”，着迷到可以为他昧着良心，陪他一起作恶。 她凑上前去，不顾江临川的抗拒抱住他。 “临川，你开心就好。” 只要你开心，就算是地狱，我也陪你去。至少在这一方面，我赢了穆影了。 江临川依旧微笑着，手上的力度却加大了，扯开杨洵的手，蹙眉：“杨洵，我告诉过你的，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肉体关系，嗯？” 杨洵心头一刀。 是啊，没有任何肉体关系，没有任何情感关系。 所以他们之间，是个什么关系？ 卢峰经过一夜的追查分析，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 李文疏的手机被人远程侵入过，但庆幸的是，李文疏曾让卢峰在这部手机里，安装了安全程序。即便这次入侵者捣毁过侵入痕迹，但很快便被卢峰找回。 他找到了盗用程雨手机号码发来的短信，更是找到了那段电话录音。 录音里的声音确实是程雨的，但话不是她说的，卢峰猜想，应该是合成音。 以现在的技术，要做到这一步，并不是幻想，只要有合适的设备，有大把的技术人才可以实现。 所以，结合李文疏告诉他的经过，整件事情便清晰起来了。 当天李文疏收到“程雨”的邀请后，来到了翠云宾馆的c1207房间，在门口便被人打晕，之后被拖进房间，弄得一身凌乱。 李文疏当天并没有见到赵盈，警方翻看过视频录像，赵盈五点就进了房间，之后没有再出来。所以她的死亡时间，死亡原因，还需等待尸检报告。 但录像有六段出现了空白，一段是李文疏到达门口后，视频断了十分钟；剩下五段分别是8：008：20，9：009：15，10：3010：40，11：1511：20，12：0012：05。 毫无规律可言。 卢峰掌握的线索，都告诉了程雨，她忽然觉得，善于理清关系的她，变得有些混乱。 因为她思考整件事一分钟，便会花十分钟去想，李文疏在拘留所怎么样了，她可不可去看看他…… 最终思考的结果当然很糟糕。 但即便思维很混乱，也足够让她明白，这一连串的事情，是彼此相关的。 从《沁水青山》的创意被偷，到赵盈被人爆料“霸凌史”，再到这件事情，这一切，一件接一件，一直都是以一石二鸟的方式进行着。 其中“一鸟”，是破坏李文疏和新宇的名誉。 而另“一鸟”，或许只有身处其中的程雨察觉出来，因为还需要加上一件事，她收到的那张李文疏和穆影的“亲密照”。 每一个人，在言行举止中，都会无意识地透露出他的一些习惯和倾向。 比如用代码发短信。 如果给她发照片，和给李文疏发虚假短信的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一鸟”很明白，就是要破坏她和李文疏的感情。 第150章 进组（一） 新宇集团大楼。 林婷婷结束上午的训练，缩在角落里，啃着生菜，刷微博。 新宇总裁涉嫌杀人被被拘留，这种大事她是不可能错过的，何况当事人可是她闺蜜恶老公，她自己未来的大老板。 如果换做以前，她一定会开着小号，到微博上去大骂“资本家心真脏”，管他真相如何，先骂个过瘾。 但这次出事的是李文疏，以他对程雨的表现来看，林婷婷就算再失恋一百次，也不会相信他能做出这种事。 林婷婷开始反省，以前自己见风就是雨，看到八卦新闻就上前一顿喷的行为，是不是特别的错…… 令林婷婷吃惊的是，新宇集团的应急措施相当稳，她本以为总裁出这种大事，整个集团会很快陷入混乱，项目停滞，股价大跌，员工逃散…… 结果，新宇上层开了个董事会议，临时决定马副总裁暂时管理集团一切事务，迅速发表声明，表示全力配合警方调查，相信李文疏总裁的清白。 新宇的股价确实有所跌落，但幅度并不大，尚在掌控范围内。新宇名下子公司的运营，所受到的影响更是微乎其微。 所以林婷婷进组拍摄《沁水青山》的计划，并没有任何耽搁。 她一边感叹大集团果然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一边悲叹想休息两天都不行。 在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刻，她应该喝着冰可乐，翻着微博热评，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们，指点江山，总结人类未来命运的啊！ 她想过找卢峰问问情况，结果卢峰“事发”后人影都不见一个。她想过找程雨，但心想现在人家肯定又难过又着急，于是发了几条鼓励的信息给她之外，不敢太过打扰她。 想来想去，恐怕只有一个人能让她倾吐倾吐她的满腹苦恼。 于是林婷婷趁着午休时间，晃到了素问堂。 中午的素问堂比较清静，坐堂医师在里屋吃饭，顾远在药柜边查点药材。 林婷婷非常“客气”地坐在大厅的红木椅上，对着顾远笑嘻嘻说道：“小远，你忙，你忙，不用管我。” 顾远黑线，他也没说要管她吧…… 这里的主人，顾远的叔叔，早就和林婷婷熟络了，这姑娘三天两头往这边跑，他不熟都难。他还语重心长地叮嘱顾远，这么漂亮个姑娘，自己送上门，小远你可要好好把握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这次也是远远和林婷婷打了个招呼，便埋头吃他的饭去了。 顾远一边盘点药材，一边时不时偷瞄林婷婷，极其心不在焉。 然而每一次偷瞄，都能被林婷婷抓了个正着，朝他“亲切友好”地微笑，笑得他发毛。 他叹了口气，停止盘点，走过去：“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怎么？没事就不能来啊？是不是我不看病，就不能喝你家的茶了？”林婷婷理直气壮。 顾远真是怕了她了，摆摆手：“你喝，你喝。要不要我给你拿点板栗糕？刚买回来的。” 林婷婷眼睛一亮，身体却是很抗拒：“不了，我要保持身材。” 想了想，她还是开口了：“我明天要去九寨沟了。” “去九寨沟做什么？”顾远不知不觉，也坐在了一旁的红木椅上。 “进组拍摄。怎么样，姐厉害吧？”林婷婷扬眉。 顾远半晌不说话，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林婷婷喝了口茶，呐呐：“要去一个月吧，一个月不来吵你，你是不是很愉悦啊~” “我……”顾远想说“不是，你一点都不吵”，但最后只是叹了声气：“在外地，自己注意点，拍摄很辛苦，注意身体。” 然后转身又去鼓捣药柜了。 第151章 进组（二） 从平原到丘陵，再到盆地，火车一路穿过祖国的江河湖泊，向着孕育蜀汉文化的四川飞驰而去。 剧组一行人把票定在了一起，半个卧铺车厢，都是熟人。 一路上大伙谈天说地，有说有笑。 可平时“不说话会闷死”的林婷婷，此刻却独自一个人躺在卧铺上，抱着一包中药材，沉默不语。 那是顾远特地给她挑选的一些，补气补血养身的药材，可以泡着喝。 在这孤独地踏向远方的时刻里，林婷婷萌发出类似“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的离别之愁，她要“远走他乡”的事情，并没有告诉程雨，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去给程雨添堵。 她也没有告诉卢峰，那货现在肯定是在为总裁四处奔走。 在c城她认识的朋友没几个，剧组其他伙伴临走前要么有朋友送，要么打着电话和亲朋交待。 可她竟然发现，她似乎没有人可以告别和交待。 打电话给家人报平安？算了吧，他老妈在她第三次跳槽时，就差点和她断绝母女关系了。她还没闯出名堂，可不敢再去惹她家的母老虎。 但林婷婷没想到，进站前，顾远竟然出现了。 他和她说了几句告别的话，给了她一包“慰问物资”，然后目送她离开。 这不过是很稀松平常的送别。 但锦上添花常有，雪中送炭难得。 在她觉得“孤苦伶仃”的时候，顾远的出现，竟然显得尤为可贵，令她尤为感触。 以前她不是没有遇到过男生的“穷追猛打”，甚至被誉为“二十四孝男”的行为，也在她这里出现过。 但那都不是长久的。 在林婷婷想“观察几天”的日子里，他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过几天，就会发现他们已经开始对别的女生“穷追猛打”了。 追求她时间最长的，应该是林贤。在她就要答应的前一天，蒋玲突然怒气冲冲来告诉她，林贤和文学院的一个女生“牵手成功”了。 她那时真的是受了伤。 也从那天开始，她明白了，男生中流行一种“广撒网”的行为，撒中哪个算哪个。 如果不是她比较作地想“考察”他们，是不是自己就是被网上的那只了？ 从那时起，林婷婷对于“穷追猛打”这种事，嗤之以鼻。 可是顾远呢？他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意思，最多拿她当朋友吧，或许是因为程雨的关系？ 可当林婷婷细想这些日子和顾远相处的细节，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最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事情，只要她找到顾远，最终都能得到满意的解决。 这种“解决”是不经意的，不经意到如果她不去想，就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林婷婷开始思考，“和顾远试试看”的可能性。 理由很充分，她觉得和顾远在一起很舒服。 但是！顾远是个弯的啊！ 看来，等她忙完这次拍摄，就想办法先把他掰直了再说。 在她纠结于情感问题时，剧组伙伴已经聊得热火朝天，聊天的吵闹声让她不得不分神。 “没想到总裁看上去那么禁欲，实际这么open的啊！” “有什么想不到的，听说他在美国生活过几年，思想当然开放。” “不过赵盈真是可惜了，她才25岁吧？” “有什么可惜的，总裁这种钻石王老五，相貌俊身材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哈哈哈~” …… 林婷婷“啪”地一声下了卧铺，几步走到那几个人面前，微微一笑：“嘴不积德，小心长烂疮，以后生的孩子没**。” 那几人七嘴八舌说着什么，林婷婷才不管，转身离开前丢下一句：“你们可别忘了，是在拍谁投资的戏。” 众人又七嘴八舌片刻，逐渐安静下来。 风水轮流转，还是给自己留点余地吧。 第152章 旧事 傍晚，一场雨后，凉风扫过湿漉漉的街道，扫过堆积在道路旁的枯朽落叶，却因为雨水的沉积，造就不了一场“秋风扫落叶”。 程雨在小区附近的菜场买了一些肉食和蔬菜瓜果，一如往常回了公寓，放一些在冰箱里，拿一些进厨房，清洗好，准备做晚饭。 这两天卢峰和李文妮赖在了李文疏的公寓，美其名曰“他们帮总裁办案，当然要在总裁家吃饭”。 程雨没说什么，任由他们蹭。她当然明白，他们是怕她扛不过去吧。 看着程雨在厨房忙碌，卢峰和李文妮对视一眼，又凑到一块，说起悄悄话。 “steven，嫂子这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她刚才说去买菜，我都怕她是想不开，想要去……”李文妮一阵后怕，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跟着去。 卢峰黑线：“你太小看你嫂子了。” “可你看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不哭也不闹……现在说我哥‘强奸杀人’的新闻满天飞，街头巷尾讨论这件事的人层出不穷，要是我，早就崩溃了。”李文妮感同身受，回想起父亲遭污蔑的那段时间，她已经崩溃了，还好有李文疏为她处理一切事情。 “如果你知道你哥和程雨之间，发生过什么，也许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嗯？发生过很多事吗？”李文妮一脸好奇。一直以来，堂哥处理私人问题一向很低调，他这个人，对亲朋好友都是礼数到位，情感疏远，他和哪个女孩子发生什么事，这些从来不会和他们交待。 李文妮自己这样想着，突然又想起几年前看到过的那枚戒指，于是问卢峰：“我哥几年前，就准备跟程雨求婚了吧？” 卢峰惊：“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戒指了，上面刻着他俩的名字。” “是的，william当时真的舍弃了很多，才下了决心，向她求婚。” 卢峰眼眸里闪起回忆的光彩，可李文妮看到的不是那种色彩斑斓的颜色，而是阴郁沉重的黑色。 他想起那年，他把有关程雨家庭情况的调查材料交给李文疏后，李文疏把自己困在办公室，没日没夜工作了四天四夜，在他的“强制拖曳”下，李文疏才终于离开那间办公室，回家睡了一晚。 卢峰那时甚至觉得，李文疏和程雨，应该就那样完了。 因为他想，没有任何人可以接受，娶害死自己母亲的人的女儿做妻子吧…… 那之后，李文疏和穆影的接触多起来，和程雨的关系几乎可以用“无关”来形容。卢峰差点以为，李文疏就这样，开启另一段感情。 然而不到一年，李文疏便问他：“女孩子，都喜欢怎样的求婚方式？” 卢峰目瞪口呆：“你和穆影发展这么快？” 李文疏冷哼了他一声：“胡说什么，我只把穆影当作恩人。” “那你是要跟程雨求婚？！哎哟你都八百年没见她了吧。” “那并不妨碍我要娶她。” 卢峰为他家老大的逻辑跪了，眼珠一转，来了个主意：“跟程雨求婚啊，直接点呗，你就跟她说，‘程雨我爱你，嫁给我好吗’，就完了。” 没想到李文疏稍加思索，竟然认同了他的方案。 卢峰有时候想，如果当时没有那坑人的李振航，或许现在，李文疏和程雨的孩子，都能跟他打英雄联盟了。 第153章 闺蜜（一） 拾忆小馆。 坐落在江边的这家小菜馆，装潢文艺精致，墙壁刷成了浅蓝与浅棕色，挂几幅抽象画，挂灯是鸟巢形状的，前柜摆放一些花架，置物架隔开餐桌，置物架上摆放一些艺术摆件和书籍，还有一些小盆栽装点生气。 穆影和杨洵很喜欢来这样的小馆吃饭，每次吃完饭，还可以喝喝茶，聊聊天。 只是今天穆影有些沉默，杨洵料想，应该是和李文疏的事情有关。 “小影，你是不是在担心李文疏？”杨洵试探性地问。 穆影笑笑：“倒也不是担心，不过确实在想这件事情。我和李文疏交往这几年，竟看不出，他会做出这种事情。” 杨洵心头一惊：“你……你相信是他做的吗？” “是不是我不确定，但不管怎么说，他摊上这件事，就洗不清了。”穆影抿一口茶，心里有点闷。她难道也看错了人吗？ “是啊，洗不清了……” 杨洵攥着茶杯的手有些发抖，她想起，江临川也是这样告诉她的，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李文疏“洗不清”。 在这一方面，穆影和江临川，的确有些默契呢。 杨洵苦笑，岔开话题：“上次你不是去相亲了吗？结果怎么样？” 穆影嘴角露出一副嘲讽的模样，拿起手机刷出微信朋友圈，递给杨洵看。 天の骄子?光：有我的午后，让你的时光更加美好。 配图是数点公司附近的广场风景。 “昨天他过来约我吃午饭，回去后就发了这张图片。”穆影有些无奈。 杨洵汗：“你跟宋曼怎么说？” “我跟她说清楚了，让她转告晨光，做朋友就可以了。只是这个晨光，还是这样。” 杨洵了然，正要把手机还给穆影，一个电话打进来，震了手里的手机，也震了杨洵的心。 江临川。 杨洵借着灯光，掩盖她眼底的黯然，然后微笑着把手机还给穆影：“江主编的电话。” 穆影接过电话，向杨洵点头示意，便走出去接电话了。 杨洵看着穆影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心头的苦涩涌上眼眸，热泪氤氲而出。 已经很多次了，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难以避免地心痛。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江临川的情形，那时她才15岁。 那是一个秋日的下午，明媚的阳光透过晕红的枫叶，在校园湖畔的青石道路上铺下斑驳的光影。 江临川穿着白衬衫，一脸明媚地朝她走来。 那时穆影挽着他，笑嘻嘻地向她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江临川。” 然后那个白衣少年，笑着和她握手：“你好，我是江临川，你是杨洵对吧？穆影常和我提起你。” 那个时候，她觉得，她的整个世界都被江临川的笑照亮了。 她庆幸穆影当时介绍江临川时，说的是“朋友”，而不是“男朋友”，庆幸她也有机会博得江临川的好感。 但是，在日复一日的期待中，这种庆幸很快变成了不幸，期待变成了奢望。 江临川依旧围着穆影转，仿佛那就是他的全部。 她鼓起勇气，向他表白，他依旧带着那样明媚的笑，对她说抱歉。 杨洵以为，这个照亮她整个青春的明媚男子，就要变成她藏在心灵底层的一枚纪念章。 可是四年前，他突然找到她，问她还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第154章 闺蜜（二） 四年来，江临川没有给杨洵带来感情上的爱护，也没有给她身体上的欢愉，但他可以给她生活上的优越。 杨洵和穆影一块长大，她的家庭也曾富足美满，但她没有穆影那么幸运。上大学的那一年，父母投资股市失败，欠债连连，家境一落千丈。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杨洵身上，一直还摆脱不了过去大小姐的生活习惯，如果没有江临川养着她，她估计得饿死。 江临川给她很多钱，她想怎么花都没关系，唯一的要求是，要听他的话办事。 杨洵办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穆影，掌握李文疏的私人情况，然后告诉江临川。 这些年来，她为江临川做过很多事情，每一件都与穆影有关。 有时候杨洵想，如果有一天，穆影发现她做的这些事情，会不会恨她？ 十几年的回忆，不过是稍纵即逝的几分钟，穆影已经打完电话，坐回位置上，笑盈盈地说：“临川问我吃饭了没有，我说刚和你吃完。” 杨洵扯扯嘴角：“看来江主编又想请你吃饭了。”她望望窗外来往的人群，开口问穆影：“这一次，你不打算接受他吗？” 穆影笑，喝了口茶，道：“再看看吧。”她发现，她的心情和这杯茶一样，甘美中泛着苦涩。因为她很清楚，这一次，是江临川拒绝了她。 她轻叹一口气，把话题转到杨洵身上：“那么你呢？这么多年，也不见你交个男朋友。” 杨洵垂下眼眸：“快了呢，今年过年回去相亲，大概就结婚了吧。” “这么快吗？你不多比较，怎么知道谁更适合你？万一遇到像晨光这种人呢？” “穆影，我不像你，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禁不起我耗的。”杨洵抬起眼眸，看着顶上的鸟巢挂灯，她飞得有点累了，想停下来了。 如果这辈子，那个人怎么都不可能是江临川，那么是谁，都无所谓了。 穆影了然，握住杨洵的手：“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不要自己憋着。” “嗯，我知道。” 江临川和穆影挂断电话，埋身于淹没窗台的黑暗中，望着城市的霓虹闪耀，萌生出孤独与失落。 他一直追寻的，是什么？ 是穆影的笑靥，程雨的屈服，还是李文疏的一无所有？ 他并不是很清楚，但如果他停下来，便会发现，他的人生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 所以，继续。 烦闷间，穆影发来了一条微信。 暮色沉影：杨洵今年打算回去结婚了，以前她们都觉得我会是第一个嫁出去的，没想到落后了呢。 江临川的心沉落下去。 连你也要离开了吗？ 这么多年，杨洵陪在他身边，对他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了，即便对她没有爱情，但也不是没有任何感情。 就算是养的小猫小狗，养了几年，也会有感情。 江临川翻出手机通讯录，蹙眉。 然而手指停在那个号码上许久，始终没有播出去。 不要为这段关系增添不必要的因素，那只会让事情复杂。 既然要离开，就帮他最后一次。 于是，他发出了短信。 “你在新宇拍到的照片，可以派上用场了。” 第155章 尸检 李文疏被拘留的第三天，警方发布了部分尸检结果。通常来说，案件的相关信息，在破案前，应该予以保密。 但赵盈案造成的社会反响太大，而当事人李文疏的身份也较为特殊，不仅公众要求早日还原案件真相，李家一些势力也在介入施压。 多方权衡之下，警方决定透露部分对后续调查影响较小的尸检结果。 尸检结果表明，赵盈当天没有发生过性关系。 也就是说，所谓李文疏性侵赵盈的说法，不成立。 随后，各大网媒和纸媒都对这一结果进行报道和分析，并开始提出疑问，是否案件本身存在更多隐情？直白地说，便是李文疏有可能被人“套路”了。 《w城晚报》没有参与其中。江临川捏着《w城日报》，额上青筋暴起。 呵，好个赵盈，胆小如鼠，自己没用，临死前还给他留下了这样一个大漏洞。 江临川想不到，赵盈那种人，竟然没有对李文疏“下手”。 当时他找到赵盈，“好心”地为她出谋划策，明确告诉她，只要按照他说的去做，他保证，新宇和李文疏一定对她言听计从。 他已经把李文疏骗到宾馆，把人打晕送到赵盈的床上，没想到这个赵盈竟然还这么怂。 江临川当然不知道，赵盈表面上看上去，可以为了红，“潜规则”各种人物。但事实上，赵盈从来不是主动的那一方，往往是对方提出，她才会半推半就答应。 面对李文疏。这个已经当众让她难堪过两次的冷面总裁，她怎么可能“主动”。 她最多就是把两人的衣服弄乱，再自己在自己身上掐点痕迹出来，以为这样，让江临川拍几张照，用媒体人的身份威胁威胁新宇，就可以了。 显然，赵盈低估了江临川，而江临川高估了赵盈。 江临川收起他的明媚，嘴角挂着诡异的嘲讽，离开报社大楼。 现在，只能当做这个计划泡汤，开始下一步。 警方的尸检报告，让舆论出现了更为多元的倾向，不少人纷纷表示，静待事件发展，而不是像之前一样，一边倒地声讨李文疏和新宇集团。 卢峰拿着那篇报道，给程雨看，告诉她：“我去过拘留所了，现在除了律师，其他人不能探视。不过，明天他应该就能出来，警方掌握的证据并不是很充分，李家这边也不是吃素的，现在警方同意取保候审。” 程雨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只能紧紧抓着报纸，掩盖内心的波澜。可是情绪的激荡还是让她眼眶有些发热，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明天我可以去接他吗？” “当然了，他一定想第一时间见到你。”卢峰笑笑。 程雨低头又看了看那篇报道，然后起身。 “我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包饺子。” “嫂子，我和你一起去。”李文妮窜过来，拿了手包，便要和程雨一起出去。 身为文耕智库的总经理，李文妮不但给程雨特批了一周的假，还给自己也特批了一周的假。美其名曰：“为了监督卢峰，怕他欺负嫂子。” 卢峰简直黑线，小恶魔你不知道你哥是超级大恶魔吗？我敢欺负他老婆？我怕是不想活了吧。 第156章 热搜（一） 简单的晚饭后，程雨开始和面、揉面团、醒面，然后开始准备饺子馅，很平常的白菜猪肉馅。 晚上包好饺子，放在冰箱里，明天李文疏回来，放在锅里煮一煮便可以了。 李文妮蹭了几次想去帮忙，都被卢峰拉了出来，还被严重警告：“你想让你哥也尝尝你的黑暗料理？” 李文妮瑟缩几下，最后觉得到英雄荣耀里虐一虐卢峰比较实际。 卢峰哭，还不如让她去做黑暗料理。赶紧去盘弄电脑，说要给他家老大做一份完美的近期工作报告。 这几天卢峰能追查到的东西，已经追查完毕，也交给了警方，剩下的事情，他也有些无能为力，只能静待消息。 李文妮无奈，便开始去刷网页，搜搜看需要买什么，给她家重获自由的老哥“庆祝庆祝”。 公寓里，三个人各忙各的，剁菜声、手机提示音、键盘敲击声起此彼伏。 正当三人为迎接李文疏的“重见光明”忙碌时，微博上一条八卦新闻悄然刷上了热搜榜。 “新宇总裁办公室激吻陌生女子，疑似出轨小三？” 作为资深微博党的林婷婷，首先刷到了这条热搜。 林婷婷刚结束了一天的拍摄任务，腰酸背疼地开始她的刷微博日常，缓解压力，结果，一刷就刷到了这条新闻。 她脸色青黑地查看，内容无非就是一般的爆料套路，xx爆料新宇总裁李文疏在办公室和一陌生女子热吻，据悉该女子并不是此前承认过的女朋友数点公司主管……配以几张照片，有所谓的“激吻图”，有李文疏的照片，自从李文疏摊上赵盈案后，他的一些个人照便被扒了出来。 还有李文疏曾在纸媒采访上承认女友是数点公司主管的截图，最后还有数点公司各主管照片，以表示该名“陌生女子”并不是“女友”。 最后抨击平时被媒体表扬“洁身自好”的新宇总裁原来也是风流人物。 林婷婷点开大图，大喊一声“我靠”！ 照片上确实是李文疏，被他按在沙发上的“陌生女子”，林婷婷仔细一看就知道是谁了，程雨。 林婷婷瞬间感觉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说好的认真对我们家程雨呢！怎么我家程雨变成“小三”了？！ 林婷婷差点把手机砸了，然后风一般地打了电话，找那个跟她保证总裁“很认真”的卢特助。 “卢大特助，你看看微博热搜怎么回事！你们家总裁太能搞事情了吧？把自己搞进去了，还要把我们家程雨也拖下水？哎哟我们家程雨怎么命这么苦啊！还能不能靠谱点……” 电脑前的卢峰正在赶他的报告，听着林婷婷电话里噼里啪啦一顿痛骂，赶紧打开微博，进了热搜榜，脸色也随之变得青黑。 这个平时非常欠抽的人，此刻仿佛换了个皮囊，一板一眼，神色肃穆。 半晌，卢峰沉郁的声音低低响起，宛如蚊子一般地问林婷婷：“程雨不喜欢刷微博吧？” “额……”林婷婷想了想，“平时是不喜欢，但万一手机软件自动推送热门新闻……” 卢峰第一次爆了粗口；“shit！” 第157章 热搜（二） 微博上的争论已经愈演愈烈，加上赵盈案，吃瓜群众不自觉地开始“分门别派”。 “挺李派”和“反李派”已经撕了两天两夜，他们po出的观点已经缺乏参考价值，只有一些中立者的言论还可以看看。 中立者也大致划为三队，一队认为这种事情并不稀罕，新宇集团主攻影视娱乐业，也就难免陷入“规则”，再说了，年轻有为英俊风流的总裁养几个小三，不是挺正常的吗？一队认为其中必有阴谋，说不定是竞争对手的设计。剩下一队表示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以往被所谓爆料打脸太多次，这次的赵盈案，不是刚打过脸吗？ 但更为严重的是，程雨的个人信息已被人肉出来。 程雨，数点公司人事部员工，已离职。现在是文耕智库员工，而李文疏是文耕智库的股东之一。 这个身份令网友自然而然联想出整个故事脉络。 女友和小三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李文疏经常到数点公司见“女友”，“小三”抓住机会勾引李文疏，结果这件事被“女友”发现，于是“小三”离职，恬不知耻地进入李文疏控股的公司。 这个故事一出来，大众眼里，李文疏的画风变得更为神秘诡异。他原本被誉为业内“出淤泥而不染”，自带禁欲魅力的清流，现在变成涉嫌“杀人案”，深陷“出轨门”，与各种女人牵涉不清的泥石流。 连续的新闻，使话题“李文疏”，连续高居微博热搜榜首，把一切流量小生小花踩在了脚下，连平时甚少关注微博的群众，都挤上微博吃瓜，纷纷来看看，这个“李文疏”，是何方神圣。 卢峰深深感慨，这是他家老大刷存在感刷得最猛烈的一次。 感叹之后，他开始开启他的专业技能，追踪微博来源。同时，赶紧和李文妮私发信息，这件事先瞒着程雨。 开玩笑，程雨抗压能力是不错，但不代表这种能力没有上限。 显然，他们并不知道，程雨已经知道了。 她在满怀幸福感地包饺子时，有人给她发来了一条qq信息。 临川羡鱼：小学妹，你还好吗？过去几天一直不敢打扰你，今天看到这样的新闻，有些担心你。但愿你一切都好。 是江临川。 程雨拉黑了他的手机号，但竟然忘了，他们在同一个qq群里。大学时期，因为林贤的关系，她们宿舍几人和林贤、江临川建了一个小群，平时约着吃吃饭，出去玩什么的。 后来林贤和林婷婷凉了，这个群便没有人再发言了，她也忘了还有这么一个群。 程雨不明所以，今天什么新闻？赵盈案的尸检结果？ 在疑惑间，qq浏览器很适时地给她推送了微博热搜。 “新宇总裁办公室激吻陌生女子，疑似出轨小三？” 于是，她看完了那条爆料。 确实有点不好受，但现在的她，已经对“不好受”这种情绪有些麻木了，并不觉得有多难受。 她比较关心的，是谁有机会拍下这张照片，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把它爆料出来。 第158章 将就 江临川坐在露台上，看着夜色发呆。 发完qq信息后，他竟然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每隔一分钟，看看程雨有没有回复信息，有没有拉黑他。 他自嘲，他可能患上了“程雨恐惧症”。大概是从程雨为他摆那桌“师友见面宴”开始，他开始不停揣测，程雨在想什么，自己的行动会带来什么结果，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再一次遭到反噬。 很不理解，他可以设下一个个圈套，但到目前为止，一个套都不敢轻易直接往程雨身上套，这次微博爆料，可能是他最直接的尝试。 他想试试水。 杨洵小心翼翼走到他身后，给他披上一条毯子。 “夜凉了，早点休息吧。”杨洵轻声开口，没有像以往那样，黏上去。 江临川抬头看她，她今天有点沉闷。 他想起穆影说过，杨洵想回去结婚。 “听小影说，你打算回去相亲结婚了？”很淡的询问，没有惊讶，没有劝阻之意。 杨洵笑：“是啊，我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 “嗯，到时候，我会给你包个大红包。”江临川继续望向深沉的夜色。 “临川，这次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忙了。”杨洵也望向那夜色，这四年来，江临川走在夜色中，她便无怨无悔地跟在后面，走着走着，她有点忘记，光是什么颜色的。 “小洵，再帮我最后一次，我会，感激不尽。” “你还想怎么样呢？李文疏已经让你送进拘留所，身败名裂。我不懂你对付程雨做什么。”杨洵想起上次骗程雨的事情，她并没有觉得那样的欺骗，给江临川带来什么好处。 江临川笑：“你不是平时最喜欢读一些小书吗？比如匡匡的《时有女子》？我记得里面有句话，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所以呢？” 江临川站起来，取下披在身上的毯子，细细叠好。 “我只是告诉程雨，李文疏不能给她这样的生活，但是我可以。”现在的李文疏自身难保，连名分都无法给她，更是让她背上“小三”这样的标签，她迟早会对李文疏失望。那么，便是他趁虚而入的时机。 杨洵瞪大了眼睛：“临川，你想和程雨在一起？你不是对穆影……” “我和穆影已经不可以了。这样的我，配不上穆影。我现在要的，是李文疏失去程雨，让程雨对李文疏彻底失望，伤心欲绝，然后，发现我的好。呵呵，那样，李文疏将会彻底失去程雨。” 江临川脸上，又露出那种怪异的笑容。 杨洵觉得他真的疯了，这种做法怎么听都很不正常，现在她有点分不清，江临川到底是想报复李文疏，还是真的想和程雨在一起。 不过，他不是一直这样，疯疯癫癫吗？ “那你会……会和程雨结婚吗？”杨洵垂下了眼眸。 江临川挑挑眉：“如果她愿意，那就结吧。” 杨洵发出嘲讽的笑声：“呵，临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临川上前，将叠好的毯子还给杨洵，笑道：“小洵，你不是应该明白的吗？如果心里想的那个人，已经不可能了，那么是谁都无所谓了。” 杨洵抬眸，含着苦涩看着他，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他似乎读懂了杨洵的意思，于是轻轻开口：“既然这样，我就选那个对我来说，有用的人。” 杨洵点头，抱着毯子转身，掩盖眼角落下的泪水。 所以，我对你来说，没有用了。 第159章 至交（一） 卢峰阴着脸追踪那条微博来源，直到深夜，依旧没有进展。这个人，比上次标位公司的那位，高明很多。 他想起之前李文疏曾让他查询一串通讯代码来源，到现在他也没能查出来，对方是何方神圣。 忙碌间，程雨发来了一条短信。 “有兴趣刷剑三吗？” 卢峰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 当年自从李文疏给他安排了“程雨表哥”这么一个身份后，他难免会和程雨接触，很快便知道程雨也喜欢玩游戏。 卢峰“盛情邀请”程雨和他一起打dota，结果程雨表示，他要是能在“剑侠情缘三网络版”里pk掉她，她就去玩dota。 于是这俩货现实生活中没怎么接触，在网络游戏里倒是玩得飞起来。 从那以后，卢峰掉进了剑三的坑，拿着一个唐门的号，每天做做任务，带带徒弟什么的。 只是直到程雨离开李文疏，卢峰都没有能够pk掉程雨。从那以后，他便闲置了自己的剑三账号。 现在程雨怎么突然对他发起“游戏邀请”了？ 卢峰忐忑地回了一句：“现在？” “嗯，长安等你。” 卢峰火急火燎翻出他的账号密码，庆幸还好自己没把电脑上的剑三卸载。 他操纵着“峰回卢转”的唐门炮哥找到了程雨，程雨玩的是纯阳号。 成语123：来了？ 峰回卢转：嗯啊~去刷怪还是刷药？ 成语123：聊聊天。 峰回卢转：…… 卢峰还以为程雨心情不好，需要打打怪出出气什么的，结果竟然是聊天？聊天直接到客厅里聊不就好了？还用得着到游戏里来聊？ 成语123：你和总裁认识很多年了吗？ 峰回卢转：对啊！我16岁就认识他了，哎呦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 卢峰这下明白了，原来程雨是想听他老公的青葱岁月啊！于是他干脆自己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 卢峰进入马里兰大学时，刚满16岁，李文疏比他大一岁，比他高两届。 他和李文疏一样，独自一人在国外求学，虽然一副“黑涩会”的霸气模样，但心底还是孤单寂寞冷的。 于是那次“霸凌”事件后，卢峰经常和李文疏抱团取暖，一起上学一起吃饭，有几次李文疏嘲笑他，不如转专业来经济学好了。 接触久了，卢峰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自认自己已经是个“天才”了，但和李文疏比起来，最多就算个“小聪明”。 原本卢峰以为，他和李文疏的关系，最多就是好朋友而已，直到发生了那件事情。 峰回卢转：小表妹，我现在要跟你说的，你千万要保密啊。 成语123：嗯，好。 峰回卢转：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我误入歧途，和一帮外国人贩卖枪支，跑路的时候差点被打死……是你老公救了我…… 成语123：我们还没结婚，还不是我老公…… 卢峰怒，这是重点吗！他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现在都没有了！ 峰回卢转：后来他把我引回正途，帮我处理好那件事遗留的问题，到哪都带着我。所以我毕业后就直接进了华光，之后一直给他打工^^ 酝酿的情绪消散后，那段故事的讲述就变得极其的，平淡无奇。 第160章 至交（二） 或许，感同身受这种事，根本没有人能够真正做到。 只有卢峰自己清楚，李文疏不只是“救了他”这么简单，李文疏救的不只是他的性命，还有他的人生。 “天才少年”，很多时候也是“问题少年”。加之留学生的压力一向很大，学习的快节奏、生活的不适应，并不是简单的调整便能应付的。在这种压力下，面对诱惑，难免走偏。 如果没有当初李文疏的“救命之恩”，就不会有今天乐观开朗的卢峰。 所以，他心甘情愿做老大的小马仔，为他鞍前马后。 卢峰还在感慨人生多变之时，程雨又发来一条信息。 成语123：所以，你会想尽办法，帮他脱离这次困境是吗？ 峰回卢转：当然啊！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成语123：其实我已经看到微博了。 卢峰惊吓地刷地站起身来，碰到了一旁的水杯，差点撒到他的宝贝电脑上，他赶紧抽纸巾擦桌子。 真是狼狈不堪啊！ 成语123：我猜到这件事和谁有关了，所以需要你确认。 卢峰还在狼狈地擦桌子，程雨已经又发来一条信息。 他内心有些惊异，程雨怎么会知道和谁有关？ 峰回卢转：需要我怎么查？ 成语123：我把我知道的一些信息给你。 峰回卢转：……好。 清晨，微光透过窗户，淡淡地照进房间。 卢峰忙了一晚上，终于搞定了一切事情。 他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七点四十。 休整休整，等程雨和李文妮起来，该去接他家老大了。 然而游戏跳出一条信息。他昨晚忘了退出游戏。 成语123：辛苦你了，忙了一晚上^^ 卢峰惊了，他滑动鼠标，才发现程雨的纯阳也没有下线，她该不会也一夜没睡吧？ 我的天，你一晚上不睡觉在做什么？ 他昨晚把查到的一点信息先回复给了她，她一直没动静，他还以为她睡着了。 峰回卢转：你一夜没睡？ 成语123：微博的事，先不要告诉他吧。 峰回卢转：为什么？这种人就应该让老大教训一下！ 成语123：他现在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这只是个小事，我可以处理。 峰回卢转：……你要怎么处理？哎哟你想做什么啊！ 卢峰觉得有点惊悚。 成语123：你说过的，可以为他肝脑涂地。 卢峰简直要哭了，他是可以为他老大肝脑涂地啊，但不能带着你一起肝脑涂地啊！不然老大不得把他的皮给扒了。 卢峰没有回复程雨，他直觉程雨一定做出了什么决定，而且是一个很危险的决定。 可是小表妹啊，这么多年来，你怎么还不明白老大的心思呢？他宁愿自己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愿意你冒险。 可是每一次，他都没有能够保护你，你知道他有多自责吗？ 卢峰思索许久，不知道该回复什么，程雨先说话了。 成语123：我不需要躲在他身后。我不只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 卢峰只觉得，后背一股凉意，徐徐而升。 他想起他所知道的，关于李文疏和程雨的一切事情。 在整个故事中，程雨从来没有想过依靠李文疏，一次都没有。 老大啊，这到底是你的幸运，还是你的不幸啊！ 第161章 隐瞒（一） 上午十点，李文疏和律师办理好手续，走出拘留所。 阳光温暖，铺撒在他前方的道路上。 透过这条明亮之路，他看到了程雨。 她站在那里，宽松的白色毛衣包裹住半个身子，显得有些消瘦。她看到李文疏，明亮的眼睛变得光芒夺目，整个人似乎都站直了些。 卢峰和李文妮也看到了他，那两人站在轿车旁，远远朝他挥手打招呼。 “李先生，后续的事情，我会再跟进，今天先不打扰了。”一旁的律师斯斯文文，相当懂得察言观色。 “好的，谢谢你，陆深。” 陆深笑笑，他们合作多年，李文疏当然不会真的和他客气。他转身离开前，目光落在逐渐走近的程雨身上。 莫名地，他觉得那张脸有点眼熟。 “那位女士是？”他顿住脚步，回首问李文疏。 “我老婆。” 陆深笑着“哦”了一声，抬步离开。 他可以确定，他并不认识这个女孩，可为什么觉得她有点眼熟？ 难道他们见过面吗？ 这个疑问，陆深暂时无法解开。 在他离开片刻后，程雨便来到了李文疏跟前，神采奕奕地抬头看他。 在拘留所待了三天，衬衫有点皱，头发有些凌乱，下巴的胡渣也长出来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但他那双眼睛还是那样波光流转，他还是那个自信而不肯认输的李文疏。 程雨拉拉他的衣袖：“我们回去吧。”然后准备转身。 李文疏皱眉，就这样？ 他可不答应。 长臂一身，把她抱紧怀里。 她身上很暖，熟悉的气息带着发香，将他包围其中。 三天不见，如隔三秋。 李文疏觉得自己现在变得又胆小又贪心，一天见不到她，便害怕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她。 “有没有想我？”他有些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 程雨脸色微红，抓抓他后背的衣服：“不知道。” 片刻，见李文疏还是没有放开她，程雨在他的怀里蹭蹭：“卢峰和文妮还在等我们。” “嗯，好。”这次就放过你了。 李文疏笑笑，牵着她走向轿车旁的那俩货。 卢峰和李文妮方才默默地藏在一边，掩盖他们身为电灯泡的光芒，现在终于有机会跳出来了。 “老哥！”李文妮直接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扑到李文疏怀里，这回李文疏没有推开她，而是难得地安慰她：“好了，我没事了。” 一旁的卢峰看着这难得的画面，真想掏出手机拍下这个惊悚的画面。乐够了，卢峰赶紧上前，把李文妮从她哥怀里扯出来，塞进车里。 “好了，先回家，你哥肯定要饿死了。” 回家的路上，卢峰和李文妮这两个平日里，聒噪得不得了的家伙，竟然出奇地安静，大概是想把时间留给后座上那两个吧。 然而程雨只是不知不觉靠在李文疏身上，睡着了。 李文疏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来，拨开她垂在脸侧的黑发。 每次都是这样，睡着的时候，头发能把自己的脸盖住一大半。 怎么一大早就睡着了？ 李文疏调整了姿势，将她抱进怀里。明知这种坐车的姿势，很不安全，但他现在可顾不上这个了。 第162章 隐瞒（二） “老大。”正在开车的卢峰开口了。 “嗯？” “自由的感觉怎么样？” “挺不错的。对了，我的手机没电了，文妮，帮我充电，谢谢。”李文疏身上的个人物品，这几天一直在警方那里，今天拿回来时，手机已经没电了。 李文妮转身接过手机，接上车上的充电数据线。 卢峰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变得有些颤抖，他想他要找个机会，在老大的手机上动点手脚，否则，他很快就会知道程雨的事情。 盘算中，路边一家礼品店晃入眼中。 卢峰灵机一动，将车停在路边，回过头去：“老大，程雨因为你的事情，这几天都没怎么睡，你看她的黑眼圈，跟熊猫一样。” 李文疏皱眉，等待卢峰的下文。 “都跟你说了，女孩子要哄的嘛~你看，我觉得那家礼品店不错，趁现在，赶紧去买个小礼物，等会哄哄她，保证她开心得找不到北。” 边说着，边朝副驾上的李文妮挤眉弄眼。 李文妮平日里，那都是跟卢峰对着干的，但这一次，她对卢峰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竟然相当配合地点点头：“对对，哥，女孩子都是要哄的嘛~” 李文疏皱眉，这俩货今天是怎么了？不过听起来有点道理。 他小心翼翼扶着程雨靠在座椅上，下了车，真的朝礼品店走去。 老大一走开，卢峰赶紧打开李文疏的手机，取出自己的黑科技手机，爆手速解锁李文疏的手机，开始码代码。 李文妮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时不时瞄瞄礼品店方向，给卢峰把风。 终于，卢峰完成他的工作，收起黑科技手机，把李文疏的手机关机，放回充电处。 “你不想让我哥知道微博热搜的事？”李文妮轻声问，怕吵醒在后座睡觉的程雨。 卢峰点头：“暂时是这样。” “那怎么行？我嫂子受这么大委屈，你还不让我哥给她出出气？” 卢峰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程雨，凑到李文妮身侧：“你嫂子有自己的打算……哦对，你也先别跟你哥说。” “哦……哎？可以啊，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卢峰惊：“什么？” “等会登英雄荣耀，让我虐几把。” 卢峰悲叹啊，老大，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我无怨无悔啊！ 李文疏坐回车里的时候，两人已经神色如常，安静如鹌鹑地，规规矩矩坐着。 程雨还在睡。李文疏无奈，这是有多困。叹了口气，把她抱回怀里。 “老大，你买了什么？”卢峰一副很八卦的模样。 李文疏不打算满足他的八卦心：“开车。” “……” 于是卢特助只能继续安静如鹌鹑地开车回家，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程雨终于醒了。 “哎哟，表妹你终于醒了？你说你平时不好好睡觉，老大一回来你就睡着，这不是要气死老大吗？”卢峰开始用他连珠炮的语速，掩盖内心的紧张。 这一路真的憋坏他了，他竟敢在老大的手机上动手脚啊，被发现了的话…… 程雨揉揉眼睛，一脸歉意看着李文疏：“对不起，我太能睡了。” “是啊表妹，你真的太能睡了，睡得连口水都流个不停，你看老大的衣服是不是都被你的口水弄湿了？”卢峰继续他的连珠炮。 程雨尴尬地看看李文疏的衣襟……然后脸刷地红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文疏扶额：“卢峰。” “哎？怎么了老大？要我做什么？” “闭嘴。” 第163章 团聚（一） 白瓷色的方形餐桌上，满满当当摆着糖醋排骨、清蒸鲈鱼、木耳炒肉、茭白三丝、蒜蓉油麦菜、蛋黄焗南瓜，还有一锅香菇鸡汤，和一锅水饺。 李文妮又惊又喜：“嫂子，你也会做蛋黄焗南瓜？好麻烦的啊，我学了好久都学不会。” 一旁的卢峰白了一眼，你怕是连炒小白菜都学不会的。 “我也没把握，也许味道不太好。”程雨端出一盘水饺，终于坐了下来。 “看起来就很不错~老哥，你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吧，能娶到会做饭的老婆！”李文妮朝浴室里吼，李文疏刚洗完澡，还在里面吹头发。 卢峰腹语，你上辈子估计是灭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做出那么难吃的黑暗料理！ 李文妮可听不到卢峰的腹语，她亮着眼睛看一桌的菜，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但还是乖巧地等她老哥入座，再动筷。 “你们不用上班？”李文疏已经收拾得一身清爽，换上舒适的居家服，坐到程雨身边。 “你们”，指的当然是卢峰和李文妮，显然，李文疏对他俩这种蹭饭行为，相当不满。他很感激他们这几天不辞辛劳，为他操心。 只是现在，他很想和程雨独处一会。 他总觉得，程雨的状态，不是很好。即便她极力掩盖，但她的掩盖技术，在他面前都是雕虫小技。 “我是特助啊，老大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卢峰理直气壮。 “我是老板啊，老板还上什么班。”李文妮也理直气壮。 程雨不好意思地说：“好像……我才应该去上班。” 那俩货心里都乐开花了，看李文疏把自己坑了的模样，真是太精彩了。 李文妮赶紧打圆场：“没关系，我是老板，我给嫂子放了一周长假的。” 卢峰赶紧附和：“我们还是先吃饭吧~哈哈~托老大的福，我们终于能吃到嫂子做的菜啦~” 李文疏笑：“文妮叫嫂子，你也叫嫂子，所以你们俩……嗯？” “我们一点关系都没！”那俩货异口同声。 李文疏笑而不语，动筷子吃饺子。 那俩货赶紧动筷子，抢饺子。 “味道怎么样啊？”程雨舀了一碗汤，递给李文疏。 “还不错，和以前一样。”李文疏看起来相当愉悦。 程雨开心得很，自己也夹了个饺子吃：“几年都没做过饺子，有点生疏了，怕不好吃。” “为什么几年不做啊？嫂子你不喜欢吃饺子吗？”李文妮消灭完几个饺子，好奇问道。 程雨垂下眼眸，沉默片刻，才扯出一丝微笑：“嫌麻烦。” 李文疏却知道为什么。 他在餐桌下拉过程雨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这几年，他也没有吃过一次糖醋排骨。 对于李文疏而言，是因为，糖醋排骨是程雨的标签。 而对于程雨来说，饺子是李文疏的标签。 那些岁月里，一向都是程雨给李文疏做饭，但也有些意外惊喜。 有时，李文疏会给程雨包饺子。 虽然味道很一般，但那已经是李文疏掌握得最好的厨艺了。 程雨回握李文疏的手，看向吃得迷离的那俩货：“以后有空，常来吃饭，想吃什么，可以提前跟我说。” 那俩货眼睛放光：“好啊好啊！我们一定经常来。” 李文疏凌厉的眼光扫过他俩，里面的警告意味很明显。 他老妹赶紧变口：“啊哈！其实我还是挺忙的，哈哈哈~嫂子你不要这么客气。” 而卢峰面不改色：“你怕什么？没发现现在一家之主是你嫂子，不是你哥了吗？” 程雨刚咬在口里的一块鸡肉，啪地一声掉回碗里。 第164章 团聚（二） 几人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天，卢峰和李文妮才“依依不舍”离开，并表示以后一有空，就过来“看”他们。 李文疏临走前，再次向他们扫去凌厉的眼神，吓得他们赶紧跑。 程雨笑笑，开始着手收拾餐桌和厨房。 “先别忙这个。”李文疏从身后凑近，双臂环抱住她，紧得让她有点透不过气。 “你……你先放开，我在收拾东西。”程雨感觉到李文疏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上，酥痒的感觉令她紧张不已。 “晚点我来收拾，先陪陪我，嗯？”李文疏不依不饶，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她的气息和味道，让他朝思暮想，沉沦不已。 程雨放弃了挣扎，柔声问他：“嗯，我陪你，你想做什么呢？” “饭饱思**。”李文疏低低笑一声，转过程雨的身子，闪亮的眼眸居高临下，凝视着她，那双眼眸里，流淌着一汪深泉。 程雨知道他的意思，心头一紧，手便不自觉做出反应，紧攥住他的衣袖。 他刚洗过澡，吃过饭，气息中还带着沐浴露的幽香和饺子的烟火气。 李文疏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大手覆上她的脸颊，而后低下头，吻住她有些颤抖的唇瓣。 “我很想你，小雨。”他低柔喑哑的声音在唇齿相交间吐出，程雨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她也很想他啊…… 细密的阳光，透过帘子，柔柔的给房间一些亮度。 温存过后，程雨再一次不争气地睡着了。 李文疏抱着她，这么“久”没有见她，他可舍不得睡着。 不知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很喜欢睡觉，有时候他想，是不是自己的原因。于是有一次，发觉她又要睡过去时，他有些生气地问：“和我做会让你无聊得想睡觉？” 程雨当时被他吓得一抖，带着委屈的啜泣声说：“小时候没睡够……” 好吧，她小时候确实睡不够，每天都被他变着法子指使干活。他感叹，程雨能够健康地成长，没有长出个反社会人格，真是不容易。 见她睡得呼吸平稳，李文疏轻吻她的发丝，伸手拿过她的手机。 卢峰和李文妮那么古怪的行为，以为他看不出端倪吗？ 卢峰跟着他工作这么多年，难道他还不了解卢峰有什么手段？ 只是他们既然想瞒着他，他就配合一点吧。 解锁，登录网页，李文疏很快便看到了那条微博。 公开评论“李文疏”这种事并不稀罕，以前有讨论他到底长什么样的，后来有讨论他做事风格太严酷的，还有讨论他家世背景的。 以前他是理都不理的。一来这件事只不过是他个人私事，对集团影响不大，二来他一向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直接牵扯到程雨，还给她贴上很不好看的标签。当初他想把事情“缓一缓”，也是出于这种考虑。虽然他在私生活上极为低调，但他和穆影的关系，业内多少也是知道些的。 他是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但他在乎别人对程雨的指指点点。 李文疏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眼底溢满心疼。 她应该是知道的，而且，应该是她让卢峰瞒着他，否则，给卢峰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这么做。 可是为什么要瞒着我，小雨？ 你以为我可以忍受，你再独自一个人承受伤害和委屈吗？ 第165章 闲言（一） 数点公司。 穆影这几天的工作状态，可以用“差”字来形容。 那条微博热搜，牵扯到的不仅是李文疏和程雨，还有她穆影。 现在，“穆主管被人三了”这个话题，已经成为公司众人茶余饭后的甜点，那些平日处于工作压力下的男男女女，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理由，前赴后继投入到对这件事的热烈讨论中，仿佛这件事与他们自身有着莫大的利益关系。 其实，穆影很明白，人就是这样，只不过想找点话题，打发他们的无聊时光。 只不过很不幸的，这次她成为了话题的中心。 美丽聪慧，厉害能干的穆主管，竟然也会被人“抢走男朋友”。过去她是多么令人欣羡的女人啊，美貌智慧，学历高，家境好，事业有成，连男朋友都是帅气多金的商业传奇。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现在不照样被“三”了？“三”她的那个女人，还是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长相嘛，虽然也不错，但怎么也不能和穆主管比啊。事业嘛，听说就是个职场新人？家境嘛，肯定不怎么样。 公司的理智党表示，女人能不能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不能单单靠这些外部条件。感性党则表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家里已经有这么好的一枝花，偏偏还要出去偷腥。 穆影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连带同事那些古怪的眼光，也忽略不计。 但这不代表，她心里丝毫不在意。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私事，有一天会被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让人评头论足。 穆影手里翻阅着一份调查报告，翻阅半个小时，竟然一个字都没记住。 她有些烦躁地放下报告。 手机响起，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令她头更痛了。 “爸。” “小影，我看到微博了。李文疏怎么回事？他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那边的人怒气冲冲。 穆影揉揉眉头：“爸，这件事你不要管好吗？” “胡闹！我怎么能不管！穆家的女儿，不能给人随便欺负！他现在是想怎么样？有没有和那个狐狸精断干净？” “爸！”穆影大声叫了一声，目光落在办公桌上，她和父母的合照上，便软了语气：“爸，我和李文疏分手两个月了，他不是出轨，是分开后才发生的事情。” “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分手？” 穆影无奈地笑笑：“爸爸，当初我们拿那些事情跟他交易的时候，就应该清楚，这样的关系长久不了的。” 那边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小影，我替你不值，这四年……”那边顿了顿，似乎有些哽咽。 穆影柔声笑笑：“我也不亏，穆家因为李家的关系拿到不少生意，他对我也挺好的，这四年我也不可能找到比他更好的人，来做男朋友。现在都是恋爱自由，没感情就分开了，没什么的，爸爸你别担心。” “嗯……小影，这口气，爸爸还是会给你出，你先忙，有什么事要和爸爸说。” 穆影还想说什么，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她放下手机，无奈地揉揉有些发疼的头。 买卖不成仁义在，她爸爸在商场拼杀这么多年，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何况，原本便是他们要用那样不光彩的手法，让李文疏和她在一起。 当初她那样笃定，李文疏一定是对自己有意思，自己假以时日一定会拿下他，但最终还是答应父亲，用那种手段“催促”他。 现在，她竟不知道，那个做法是对是错。 第166章 闲言（二） “穆主管。” 穆影还在揉着额头，财务部的秀秀拿了份材料进来。 “怎么了？”穆影抬头，恢复她的温和微笑。 “这是调查部上个月的报销账目核对，需要穆主管签字。” 穆影接过材料，认真翻看，最后签下名字，递还给秀秀。 秀秀一边接过材料，一边极其愤怒地说道：“那个程雨，我们早就觉得她心术不正，才进来几个月，就想着跳槽，原来是进来找大款傍的。我就知道，像她这种没钱又没能力的年轻女人，哪有什么上进心，就想着找个有钱人养着吧！真是不要脸！” 穆影抬头，看见秀秀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 她心底升起一股嘲讽，打抱不平？怕是看笑话吧？ 穆影不动声色，笑笑：“谢谢你，事情已经过去了，人总要向前看。快去工作吧。” 秀秀心满意足点点头，抱着材料退出去。 穆影温和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郁，她打开手机，发了一条微信给江临川。 老街坊大排档。 夜晚时分，这一条油腻的街道上，各式各样的小吃摊烟火热烈，叫卖声与点单声混成一片，有人端着几碗炒花甲边走边吃，有人抢了个烧烤摊的位置，放开嗓子下单。 穆影和江临川坐在这家有名的大排档里，桌上摆放的十几盘烧烤并没怎么动，一打啤酒倒是喝得差不多了。 基本上是穆影一个人喝掉的。 江临川劝了她几回，她不加理会。 又喝完一瓶后，穆影迷离的眼睛看向江临川，这小吃街上的灯光昏黄不清，带着四围的烟气，让她看不太清江临川的脸。 但她突然痴痴笑起来：“临川，你长得倒是不错。” 江临川无语，替她收起空瓶子，再一次劝她：“大晚上喝醉，很不安全。” “有你在啊，有你在我怕什么。” 穆影开了一瓶新酒，夹起一块鸡翅吃。真是难为她，喝得有些醉意了，吃起东西来还是挺优雅的。 “这次又是为什么？那条微博吗？你们不是早就分手了？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干系，你何必难为自己。” 穆影嘴角扯出嘲讽的笑容：“你以为别人会在意这件事和我有没有干系？他们现在只要看到我的名字在上面，就会往上扑，恨不得把我扒得一干二净。” 江临川无言，事实却是如此。 更为要命的是，穆影从来都是事事顺意，无论在哪一方面，都优越于人。现在，却被人不断地评头论足，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侮辱。 “临川，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做错过事，所以现在，报应来了。”穆影闷了一口酒，轻声发出嘲讽的笑。 江临川以为她说的是平村的事情，于是安慰道：“这种调研，并不存在什么对错，只是话语权的问题而已，话语权掌握在谁的手里，谁说的就是对的。” “你不明白……”穆影吸了口气，“我差点害死了程雨，你知道吗？”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连手都变得颤抖起来，赶紧抓着酒杯，闷了一口酒下肚，才能缓和她剧烈的心跳。 江临川皱眉：“小影，你在说什么？” 第167章 闲言（三） 深沉夜色，凉薄灯光，颜色艳丽的食物，与喧闹的人群似乎隔绝于外，江临川只看得到眼前那个紧张得不停喝酒的穆影。 她的身子缩成一团，垂着头，发丝有些凌乱地遮盖住半张脸。 江临川叹了口气，倾身上前，轻抚她的发丝，抽出纸巾，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那泪水已经花了她的妆容。 “没事的，小影。”江临川柔声对她说，“发生了什么事？你能告诉我吗？如果你愿意，我会是你最可靠的听众。” 穆影定睛看看江临川，抬手握住他为她擦拭眼泪的手。 “那个时候，是我骗程雨去江边，才会被他们……被他们绑走……程雨太聪明了，他们根本骗不了她，所以他们抓了我，让我打电话骗程雨过去……” 穆影说到这里，哽咽了，泪水夺眶而出。她埋头，双手抱住自己。 江临川有些明白了，难怪当年，穆影会被牵涉其中。 他坐近穆影身边，抬手将那个颤抖的身子拥入怀中。 “小影，没事的。这不怪你，你是为了保命。” “不！你不知道！” 穆影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在江临川的怀里直起身子，一双眼睛里透出惊恐的光芒，望着江临川。 “他们抓走程雨，就放了我，我可以报警的……但是我那时还太小……我太害怕了……我不敢……我回了家，不敢跟任何人讲……” 她紧紧攥住江临川的衣襟，把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怀里。 江临川蹙眉，既然穆影已经回去，为什么后来，又被他们抓走？ 怀里的人依旧抖得厉害，江临川不想现在问，担心进一步刺激她。 但他稍稍一想，便清楚了许多事情。 当时他明确告诉李振航，想限制李文疏，就控制住程雨。结果不知道是因为他说得太隐晦，还是李振航那帮手下太蠢，竟然把穆影也牵扯其中。 恐怕李振航会再次抓走穆影，是因为误会李文疏心爱的女人是穆影，不是程雨吧。 江临川听说他们把穆影也抓走的时候，又自责又懊悔，简直要疯了。还好很快，穆影便被李文疏救了出来。 江临川那时很佩服李文疏，竟然放弃救自己的爱人，而救一个外人。 怀里的人似乎安静了些，哭声也渐渐变小。 江临川轻柔抚摸她的发丝，静静地任由她哭，任由她闹。 等她累了，靠在自己怀里睡着。然后结了账，披着夜色，背起她回家。 穆影家的钥匙，江临川一直有备份，这是穆影对他最大的信赖。 扶着她躺下，江临川打算回家。 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的衣袖被她攥住了。 “醒了吗？”江临川倾下身子，看看她的情况。 “是不是想喝水？” 他继续柔声问，可那个人却抬起另一只手，勾过他的脖颈。 他毫无防备，身子向着她倒去。 穆影微抬起身子，混着酒气的唇瓣吻住了他。 江临川身子僵住了，他心如鹿撞，心头生起惊异而紧张的情绪。 她的唇很软，很暖，辗转在他唇上的酒气微醺，让他心醉。 第168章 拒绝 酒气氤氲在朦胧夜色中，微风穿过窗户缝隙，轻轻吹动落地窗前的帘子，帘子后的一串串珠子，随风摇摇晃晃，相互碰撞，发出低低的清音。 江临川顺势倾向身子，将穆影压到在柔软的床铺上。 她的唇舌占据了主动，生涩地推开她的贝齿，在更为深入的地方与她交融。 他看到她半眯的眼睛里，眸色深沉，柔情百转。她唇瓣间的反应很青涩野蛮，紧紧吻住他，不愿放开。 那一刻，他相信她心甘情愿把自己交给他。 他想起那漫长岁月里，他不停追逐着她的背影，那个好似他生命中，唯一带有色彩的背影。 他想拥有她，很想。 但是…… 江临川原本迷离的眼睛，突然变得清明。 他稍稍用力，远离她温暖的身子，拉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好。 “早点休息，我回去了。”他的语气中，还带有亲吻过后的喑哑情欲。 “江临川！” 穆影突然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脚奔向江临川，双手搂住他的腰际。 “为什么？江临川！为什么！你不是很爱我吗？不是很想和我在一起吗？为什么要拒绝我？”他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响起，腰间感觉到湿润。 江临川任由她抱了一会，等她哭累了，才轻握住她的双手，从他的腰间移开。 他抬手为她拭去眼泪，轻声哄她：“小影，记得我说过吗？你值得更好的人。” “临川，我不想要更好的人，我只想要你。”她的声音那样柔软动人，他真的很想，弃械投降。 他凭着最后的毅力，笑道：“你喝醉了，小影。” “我很清醒，我想和你在一起，临川。”她还在坚持。 江临川觉得自己的心，就要疼得让他受不了，这或许就叫，痛彻心扉，撕心裂肺。 他决定先退一步：“小影，那么，我可以考虑考虑吗？你考虑了这么多年，也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好不好？” 穆影安静许久，最后吸吸鼻子：“好，你要快点考虑好。” 江临川笑：“嗯，我保证，我会很快考虑好。所以，先睡觉吧？” 穆影轻轻“嗯”了一声，江临川终于松了口气，横抱起光着脚的她，放回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临川。”她再一次攥他的衣袖。 “怎么呢？” “你要回去了吗？”她的声音有些委屈。 江临川握着她的手，放进被窝里。 “我不走，我在这里陪你。快睡吧。” “不许骗我。” “好。” 得到江临川保证的穆影，心情变得开心起来，闭上眼睛，很快便陷入沉睡中。 江临川坐在床头，握着她的手，望向窗外的浓重夜色，心情也变得沉重抑郁。 小影，我该怎么办？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窗帘后的帘珠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谱。 穆影睁开眼睛，觉得头有点昏沉，有点疼痛。 有些刺眼的阳光让她瞬间清醒，她开始寻找江临川的身影。 但找遍了整个屋子，没有找到他。 穆影有些气恼：“骗子！” 然而短信来了。 “厨房的有鸡丝粥和灌汤包，我放在锅里温着，起来记得吃。事情我会认真考虑，安心。” 原本的气恼之情烟消云散，她钻进厨房，嘴角含笑地看着锅里温着的粥。 昨晚她虽然有些醉意，但很多事情，她依旧记忆如新。 或许只有借着酒劲，她才能那么无所顾忌，那么肆意妄为。 江临川，这次我已经放下所有的矜持和面子，抛掉所有的价值评估，你不可要再错过了。 第169章 好戏（一） 连续多日的晴天后，w城终于迎来了进入深秋前的最后一场雨，不大不小，却足足把温度降了十度。 程雨抬头望见窗外被风雨打得摇摇晃晃的树木，相信几场风雨后，它们便会变得光秃秃的。 她思索片刻，还是换上了一件厚毛衣，抓上钱包，准备出门。 一向在七点前起床的李文疏，今天破天荒地睡到了近十一点，整个人窝在温暖的被子里，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程雨有些心疼，前几天在拘留所，一定是夜不能眠。 于是打算出门买些东西回来，做点好吃的，“慰劳慰劳”他。 卧室的们吱呀一声开了，那个人长腿迈过来，从身后伸手抱住她。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刚醒来的喑哑。 程雨心里觉得好笑，都几点了还早啊？ “嗯……我要出去买菜了，你再睡会。” 程雨抓抓他的衣袖，想把那双手抓开，结果抱得更紧了。更要命的是，那个人开始蹭着她的后颈，落下他细密的吻。 她被他的吻挠得心里起起伏伏，想要逃走，却被他禁锢在怀里。 “我、我该出门了……”程雨发现连自己的声音都被他挠得有点不对劲了。 “好。” 他终于松开了手，程雨舒了口气，刚想走开，却被他转过身子抱紧你怀里，在她还懵懵懂懂时，他的吻再一次落下，封住她的唇。 程雨无语凝噎，只能瘫软在他怀里，等他索取完毕，有些气恼地打了他一下。 “我刚涂的唇彩，都被你……”话没说完，程雨便觉得有些尴尬，赶紧闭了口。 李文疏笑：“嗯，应该是草莓味的。” “……” 程雨气得脸都红了，抓抓头发，准备出门。 李文疏却把她抱回怀里，似乎不愿意放开。 怎么回事啊？ “怎么了？”程雨在他怀里蹭了蹭。 “嗯……”李文疏终于放开了她，朝她笑笑，而后从衣袋里取出一枚珍珠发卡，别在她耳旁的发上。 “还不错。”他满意地笑笑。 程雨抬手去摸摸那枚发卡，只是简单的一排小珍珠。 原来是要送她礼物啊，真是…… “嘻嘻，谢谢。我走了。” 程雨朝他挥手告别，出了门。 李文疏站在原地，痴笑片刻，打开电脑，给卢峰发了封邮件。 “卢特助，请问你现在命硬了吗？” 卢峰相当迅速地回复了他一排问号。 “硬到敢动我的手机了。” 这回，半天没有回复，疑似装死中。 李文疏懒得理他，直接又发了一封过去。 “麻烦你，十分钟内把具体情况向我汇报清楚，谢谢。” 程雨从超市出来的时候，雨下得渐渐大了，噼里啪啦砸得地面都在响，枯枝落叶在路边显得更加腐朽了。 程雨想了想，还是先钻到超市旁的“许留山”坐会，等雨稍小些再走。 店里只有她一个顾客，她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份糯米糍，又让店家打包一份金粉捞丸子，打算带回家给李文疏吃。 门店推开，一阵凉风袭来，脚步声随之而入。 那人迅速走近，坐到了程雨面前。 程雨皱眉，店里这么多位置，来人偏偏挑了她这一桌，显然是冲她来的。 第170章 好戏（二） 她抬起头，见对面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男士，深色衬衣，搭一件浅灰色的v领针织衫，面容干净有神，看不出多大年纪，但应该与她的父辈同辈。 “我是穆影的父亲。”那人声音敦厚，一脸严肃盯着程雨。 出于礼貌，程雨放下手里的小叉子，拿起纸巾擦干净嘴，端正坐姿。 “你好，穆先生。” 她眼光扫过窗外，外面街道上多了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有节奏地来回走动。 对面的人冷哼一声，从左胸衣袋里取出纸笔，说道：“这是一张空白支票，金额随你填，你马上离开李文疏。” 程雨这下明白了，这是要砸钱要她“放手”啊。原来这么狗血的剧情，也会发生在她身上。她又一想，不对啊，她身上发生的事情，不是一直挺狗血的吗？ 此时店家已经打包好金粉捞丸子，给她端上来。 “穆先生，我想，您的支票再值钱，也没有李文疏能给出的多，您穆家再富裕，也没有李家的财力雄厚吧。”程雨轻声笑笑，拿好她的东西，准备撤了。 不管来人是不是穆影的父亲，但对这种人，她有什么礼貌好讲的。 那人收起支票和笔，嘲讽地笑：“果然为了钱，可以出卖自己。” 程雨微笑：“当然，为了和李文疏在一起，我可以不择手段。” 话音一落，她便快步走出甜品店，向小区方向走去。这里离小区，不过是十几分钟的脚程。 雨渐渐小了，也许是因为天气不太好，街上来往的人很少，显得街道有些凄凉。 程雨把脖子往毛衣里缩缩，不知为何，今天的街道氛围让她有些不安。她脚步变得快起来，绕过前方的拐角，再走几分钟，便是小区门口了。 行走中，那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忽然从背后快速跟上来，拦住程雨的去路。 程雨向一旁躲了几步，朝街道另一边快速走去，那边有个便利店。 那几个人再次疾步跟上来，很快就包围住了程雨。 光天化日，还能拦路抢劫不成？ 或许是因为四年前被人绑架的阴影太大，程雨现在对于这种情况的警惕心很强，方才走出来的时间，便迅速给李文疏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那几人只是围着程雨，并没有做什么。 程雨打算搏一搏，干脆大叫几声，惊动不远处便利店里的人。 正在此时，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成功引起几人的注意，闻声望去，一辆银灰色保时捷停靠在路口，走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临川快速走过来，从人群中拉出程雨。 “临川！”方才的老人家此时也出现在人群中，冲着江临川厉声叱喝。 “穆先生。”江临川停住脚步，却依旧紧握住程雨的手。 “你要阻止我为小影出口气吗？”老人家显然很生气。 江临川笑笑：“我想，小影也不希望穆先生以这种方式解决问题，如果她知道了，会很失望吧？” “你……”老人家“你”了几声，最终说不出话来，江临川微微一笑，便要拉着程雨离开。 程雨任由他牵着，静静看这一场好戏。 第171章 大戏（三） 雨已经停了，雨水润湿的街道亮堂堂的，屋檐下雨水缓缓滴落地面的小水潭中，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凉风吹过稀疏的树叶，哗啦啦作响。 江临川牵着程雨，快步走到车前，打开车门，请她上车。 他额上渗出薄薄一层汗，眼底透出略显沉重的紧张。 她差一点，就信了呢。 程雨笑笑，转头望见方才那群人，已经坐上路旁的车，奔驰而去。 “我该回家了，今天谢谢你。”程雨淡淡开口，连眼光都没有望向江临川。 江临川关上车门，走近她跟前，“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家’？那是你家吗？和他在一起，他给过你任何名分吗？现在还让你背负这些骂名？程雨，他不值得。” 程雨扯扯嘴角，终于看向江临川。 “四年前你已经和我说过同样的话，但我告诉你，他值得，四年前值得，四年后也值得。” 想演戏啊，我陪你演啊。只不过，戏是假的，话却是真的。 “为什么你一定要在他这棵树上吊死呢？难道你都不知道什么是前车之鉴吗？为什么你不愿意试试和我在一起？至少我不会让你背负这么多压力，更不会让你一次次陷入危险。”江临川似乎有点急了。 程雨抬眸：“江临川，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以前你说，和我在一起，是为了保护穆影，现在穆影和李文疏已经分手了，你大可以去追求穆影，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他终于沉默，暗流涌动的双眼，微微抬起，望向逐渐散去乌云的天空，那里，很快便会有阳光万丈。 “如果我说，我是真的，爱上你了呢？”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很不真切。 程雨有那么一刻的惊讶，而后便只是回了他轻飘飘的一句：“爱？你这么轻易可以说‘爱’吗？” 不远处，李文疏挺拔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线中。 他疾步走来，很快便来到程雨跟前。 程雨抬头看着他笑笑，连眼底都染上了笑意。 李文疏可没这么轻松，他神色凝重握住她的手。他想，他还是来晚了。 “呵呵，李总来的时机，总是这么的，恰到好处。”江临川抱着双臂，明媚的笑脸上挂着嘲讽。 李文疏没有说话，但他却感觉到手心里的那只小手，稍稍用力回握了他。 “多谢江主编解围，我们先走了。”李文疏朝江临川说道，便牵着程雨离开。 “李文疏，她可不会每次都那么幸运，能活着等你赶到。” 江临川轻飘飘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李文疏牵着程雨，没有回头去理会他，只是眉头皱得更紧。 那两个身影已渐行渐远，唯有凉风习习，吹拂过江临川的脸颊，真的，很凉。 江临川目光无意间扫过地面，一枚珍珠发卡，静静躺在在微微润湿的地面上，晶莹发亮。 他蹲下身，拾起那枚发卡。 “爱这个字，除了穆影，我只对你说过。” 他的声音清淡飘忽，飘入空中，与那浮动的云层一起，消散无踪。 第172章 礼物（一） 多年来，李文疏一直在想，如果不是他和程雨彼此苦苦支撑，他们之间那看似深厚，实则浅薄的缘分，是不是早就消散无踪了。 他知道是因为自己“遗留”的问题太多，才会让程雨在自己眼皮底下站着，也能受到各种各样的伤害，言语上的，行动上的。 可他那样庆幸，程雨愿意毫无保留地把她的感情赋予他，仍旧愿意和他在一起。 程雨一路被李文疏紧紧牵着回了家，一路上他一言不发，这样凝重的气氛，令她也不敢出声了。 李文疏输入密码，打开门。程雨闷闷地跟着他进去。 一只有力的手拉过了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扯到一旁靠在墙上，紧接着是那个人冷冽的气息，还有“砰”的一声关门声。 安静的房间里，李文疏与她唇舌交缠，和上午午不同，现在他的吻带着浓重的占有欲和情欲，似乎要把她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他总是这样，用温柔将她骗入他的网罗中，再用粗暴将她紧紧束缚住。 程雨能想到的词是，衣冠禽兽。 他是在担心吗？是在自责自己没有能够及时赶到吗？ 良久，李文疏窝在她的颈窝里喘息。然后，他定定看着程雨，屋里的薄光映出她眼中的光明，那是他陷落的地方。 “亲你还这么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李文疏低沉的声音里，还带着暧昧的喑哑。 程雨其实是又被他亲懵了，在心里默默骂自己不争气。 但这种事情怎么能跟他说实话呢？于是她赶紧找了个原因：“我把买的菜……忘在了甜品店。” 李文疏沉沉地笑了：“我回去拿。” “等、等会再拿……陪陪我。”这回轮到程雨不依不饶了，她趴到李文疏怀里，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 那个时候，她是害怕的，否则，也不会打电话给他。 李文疏轻搂着她，一下一下抚她的黑发。 “对不起，小雨。”他对自己也很服气，一直只能说对不起。 包括这次的微博事件。 现在他仍然是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如果这个时候跳出来澄清，只会越描越黑，让大众对程雨的讨论更加热烈。 顿了顿，他笑道：“看来林婷婷说的有道理。” 程雨疑惑：“婷婷？” “她说，你的生活，应该是在家有保姆，出门有保镖，买东西刷卡。”李文疏说得很认真，认真得让程雨以为他真的要这样做。 果然，李文疏继续说：“我明天让卢峰去办这件事。” 程雨吓：“你、你别胡来，我怎么能过那么……奇怪的日子。” 李文疏抱紧她，好笑地想，程雨啊程雨，你怕是到现在也没太明白，你老公是什么人吧…… 其实这也怪不了她，她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对再富丽奢华的条件都不会惊讶。但由于李文疏一直在生活方式上严于律己，不铺张不浪费，她也学得相当“艰苦朴素”。 看来，他还是暗地里派些人保护她吧。 “嗯，是挺奇怪的。不过以后，你自己要多小心些。”李文疏低低说道，揉揉她的头发。 “好。”程雨在他怀里抬起头来，发丝被他揉得有些凌乱，她抬手去顺发，突然一惊。 “哎？我的珍珠发卡呢？” 第173章 礼物（二） 李文疏陪着程雨找了超市、甜品店，走过的街道，并没有找到那枚珍珠发卡。 其实他并不是很在意，不过是一枚发卡，再买就是了。可程雨那副找不到就很伤心的模样，让他想掘地三尺找出那枚小小的发卡。 最终，程雨只能垂头丧气，接受发卡已经找不回的现实。 李文疏看她那蔫蔫的模样，笑道：“我再买新的给你，不要伤心了，嗯？” “可那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程雨扁扁嘴，更加伤心了。 第一个礼物？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会这么在意吗？ 李文疏心里不知是何滋味，这种又惊喜又苦涩又心疼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 他失笑：“第一个吗？那倒未必。” 他牵着她，进了书房，然后绕到书桌后，取出一件东西，走近她，将她再次轻搂入怀。 “你看这是什么？” 程雨看到他摊开的手心里，安静放着两支钢笔，金色耀眼，银色静谧。 那耀眼静谧的岁月，就如这两支钢笔一般，即便静默不语，却也镌刻不褪。 “怎么会……我以为你会把它丢了。”程雨从他手心里小心拿起那支银色钢笔，那沉甸甸的感觉，很熟悉。很多年前，她便是用这支钢笔，练完许多字帖，写完许多试卷，记下许多日记。 现在，这支银色钢笔仿佛因为接触到主人的气息，冰冷的外壳变得温暖，锋锐的银色变得柔和，它再次拥有了生命，可以继续书写未完的故事。 李文疏笑，果然是她把钢笔“还给”了他，而不是忘了拿走。 “你的东西，我怎么舍得丢。现在我把它还给你，可不要再忘了。”李文疏握住她的手，让那支银色钢笔，紧紧攥在她的手心里。 “嗯，我一定好好保管。” “这才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所以不要伤心了。改天我我再给你买发卡。”李文疏看见她心满意足的笑容，自己也异常，心满意足。 程雨笑道：“不用了，有了这个，就可以了，嘻嘻。” 李文疏不言，只是抱着她，片刻后突然沉下脸来问：“江临川今天怎么会在那里？是他帮你解围的？” “嗯，是他解的围。” “我还是比他晚了一步，这次我该谢谢他。” 程雨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有点酸。 她抬头，笑：“他是拿了剧本的，你这没剧本的，怎么能比他快？” “什么剧本？” 程雨低笑一声，从李文疏怀里出来，走到书房的窗前，看着窗外天空，那露出阳光的云层。 李文疏望着她陷落光中的身影，这样的她，有点模糊不清。 “当然是，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剧本。” 那个声音，也是模糊不清。 李文疏快步向前，将她拥入怀中。 “小雨，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不管什么事，都不需要你来做，交给我好吗？”他只能试试，用商量的语气跟她说。她倔起来的脾气，有时真的令他心惊胆战。 “你知道了？”程雨也知道瞒不了他多久，但没想到这么快，他就知道了 “嗯。” “这件事，我想自己来做，他惹的是我。” 李文疏沉默，抱着她抱了很久，吐出了一个字：“好。” 第174章 还报（一） 望江阁。 江临川坐在靠窗的小包间，靠着红木椅背，江面上披着晚霞缓缓前行，鸣声呜呜的船只，目光深邃。 坐在对面的程雨，给他倒了杯茶，笑道：“听说这里的云雾茶不错，上次我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发生那样的事。” 江临川收回望向江面的目光，看着对面乖巧坐着的程雨，想起上次她在望江阁那样惊世骇俗的举动，捉摸不透这次，她还会不会“惊世骇俗”。 程雨主动给他打电话，表示要请他在望江阁吃饭，“聊表谢意”的时候，他内心相当纠结，首先跟她确定，确实是他们“两个人”吃饭，没有他的老师同学。 确定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来赴约。 “学长，你不是说，要追求我吗？怎么现在这个状态不太像啊？”程雨朝他轻轻笑，相当温和。 江临川定定神，他真是多虑了吧，即变程雨偶尔会胡闹，但那也只是小打小闹，能给他造成多大杀伤力呢？ “抱歉，我只是有些，受宠若惊。上次你请我吃饭，可是找了一桌子的师友围观。”江临川弯着眼睛看她。 程雨又给他添茶：“那不一样，这次，我是真心实意感谢你的，那天你帮我解了围。” 江临川弯起嘴角，喝了那杯茶。 这时，那道有名的“江风鱼火”已经端上来，外加两个小菜。两人便一边吃鱼，一边有的没的聊起近况，也聊起大学一些往事。 江临川在聊天方面，确实很会找话题，也很会照顾人的情绪。如果不是程雨清楚他的一些心思，也许他们能成为朋友。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江临川说道：“既然你才找到新工作，这顿饭还是我来请，等你的新工作稳定了，再回请我吧。” “那倒不用，我现在和李文疏在一起，吃他的用他的，这顿饭还是请得起的。”程雨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肉疼。她可从来没有“吃李文疏的，用李文疏的”，这些日子买菜的钱都是她自己出的。 望江阁这一顿饭下去，她的存款又下去一截了。 “其实我也可以养你，给你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且，不会给你带来这些麻烦。”他非常适时地开口。 见缝插针。程雨心想。 “我会考虑考虑的。”程雨一脸平静。 江临川原本已经准备好接受她“无情的拒绝”了，突然来这么一句，让他心头一跳。怎么回事？ 片刻，对面的人笑了：“学长是想听我说这个吗？可是好像连你自己，都不太信呢。” 他皱眉：“真希望，你真的会考虑考虑。” 说话间，程雨已经起身，准备去结账，没想到一个不稳，脚下踉跄，身子往一旁倒去。 江临川眼疾手快，起身倾身向前扶住她，有力的臂膀稳稳扶住她的双肩。 鼻尖萦绕而过她的发香，手掌间是她肩上带着体温的触感。她离自己很近…… 她抬头，明亮如水的眼眸里闪过戏谑，嘴角露出清浅的嘲笑。 然后，他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临川？” 第175章 还报（二） 穆影站的位置，好巧不巧，看到的情景，像极了江临川抱着程雨……在亲吻。 虽然很久以前，江临川便说过，他在追求程雨，可在她看来，那是因为她穆影一直没有给他回应，所以他灰心了，何况，他一直并没有付出什么实质上的行动。 而且，他们前两天刚互相拥抱、亲吻，她还向他那样赤裸地表达心迹。 明明答应了会好好考虑的。 为什么又是程雨？ 程雨，是不是因为我伤害过你那一次，所以从此我的人生就再也绕不开你了？ 江临川扶着程雨的手僵住了，他放开这个嘲弄一般看着他的人，转过身去，看到穆影站在门外的走道，灯光照射过去，投射出的黑影盖住她半个身子。 他看到她身子颤抖，看到她眼底的剧痛。 那一刻，他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穆影没有说话，转身快步离开，径直走出望江阁。 江临川回首去看程雨，皱眉：“你安排的？” “是啊，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你约我在望江阁吃饭，我觉得两个人独处不太好，又怕李文疏吃醋，所以，问她能不能一起来吃个饭。”程雨继续嘲讽般地笑，然后又加了句：“不过告诉她的时间晚了点，还有……我摔跤的表现，还不错吧？” “程雨，你发什么疯？”江临川压抑他想怒吼的语气。 程雨往后退几步，朝他扬扬头：“我发疯，那也总比给我发李文疏和穆影的亲密照，找人爆料‘小三事件’的行为正常。” 江临川明朗的面容变得一会青黑，一会苍白，而程雨还在继续说：“还有昨天，找了不知道哪里来的老人家，扮演穆影的父亲，给我演了那么莫名其妙的一场戏。” “你……都知道？”江临川的声音近乎扭曲的奇怪。 “昨天早上到中午，一直在下雨。无论从那条路开车到我那里，都会经过安远路，那段路最近在修，坑坑洼洼，泥泞得很。可你的车，一尘不染。江临川，你是不是觉得，演场戏给我看，很有意思？”程雨看着江临川，那双眼睛，在灯光的辉映下，明亮无比。 江临川脸色苍白片刻，突然眉开眼笑，褪去他明媚的笑容，换上阴郁深沉的模样。 他拉开一旁的红木椅子，坐下，微翘起腿，沉声问：“你还知道多少？” “我还知道多少，与你无关。总之，请你适可而止。” “好，我承认我的手段不光彩，可是程雨，你有必要把小影牵扯进来吗？”江临川眼底升腾起愠色，穆影刚才的眼神，让他现在，依旧一阵阵心疼。 程雨轻声笑了。 “我最近看了一部电影，叫‘模仿游戏’，里面说，发报员在发密报的时候，总会带点个人习惯。所以再难以解开的密电，都可以从这个习惯找到突破口。你的习惯，便是在我遭遇狼狈的时候，恰当地出现。” 程雨微低下头，嘴角含笑看着他：“这么看来，那次大雨，你那么巧地出现，真的，很巧呢。所以，‘穆影怀孕’这种言论，和你有关吧？穆影当时默认了，那么这一次，就当我耍了她一回。究根结底，这件事应该怪的，是你。” “江临川，是你，把穆影牵扯其中。” 程雨已经离开，她最后那句飘忽却清晰的话语，给了江临川沉重一击。 程雨说得没错，把穆影牵扯进来的人，是他。 第176章 不安 “只是见了江临川？” “是的，从望江阁出来后，直接坐公交回去。” “我知道了。阿成，谢谢，再联系。” “好的，先生。” 小区的灯光今天不知为何，明亮得有些晃眼。 李文疏挂了电话，站在阳台上，夜晚的凉风有些刺骨，刺得他皱紧了眉头。 不想以这种方式保护她，但没有办法，他的个人照已经被传得满大街飞，赵盈案又闹得沸沸腾腾，如果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恐怕分分钟会被围观得走不了。 卢峰已经向他“坦白从宽”，程雨看到那张爆料的照片，很快便猜出是杨洵所拍。其实事情也不难想，当时出现在现场的，只有穆影和杨洵，穆影不是这种拿自己的私事折腾的人。 既然已经锁定了杨洵，要再继续追查便容易了。 但李文疏没有想到，程雨仅凭这一条线索，便能把那些七零八碎的事情串起来，怀疑背后捣鬼的是江临川。 卢峰顺着这条线索，果然发现他们之间有来往。 杨洵不是江临川，她不懂得隐藏痕迹，想要查到她和谁“来往密切”，实在太容易了。 卢峰侵入杨洵所有的社交账号和私人邮箱，很快便在她的云盘里发现了那张微博爆料图片，而那张图片，发给过一个微信号码。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可以说，江临川有一个猪队友。 李文疏想，他的小雨，真是越来越敏锐了。不过她一向如此，面对很多不合理的事情，都会思考出背后的合理原因。 只是，她唯一不愿意思考的，是和他之间即便存在许多不合理，她都不愿意去想原因。 对于他们的感情，她唯一愿意做的，是在种种不合理的情况下，依然坚持。 半个小时后，程雨回来了。 李文疏看见她有些疲倦地坐到沙发上，倒了杯水喝，连拿被子的手都有点颤抖。 他走过去，坐到她身旁，伸手扶住她的肩。 “怎么了？” “文疏哥哥，我觉得……我变得好可怕。还是说，我本来就很可怕？”她似乎抖得更厉害了。 李文疏拥她入怀，浓重的心疼漫遍全身。 “你读过《论语·宪问》，应该还记得，有弟子问孔子，关于‘德’的问题。” 程雨眉睫颤了颤，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我的所作所为，算得上‘以直报怨’吗？” 她的行为，似乎并算不上正直。 “所以以后，这种事交给我，好么？”李文疏这一回，依旧是商量的语气。 程雨笑，抬起头来看他：“李大总裁，这种事你还想让我遇上多少回？” 李文疏失笑：“程雨小姐，你是怕了吗？” 她伸手抱住李文疏，窝进他怀里，寻找属于他的温暖。 “我不怕。”有什么好怕的，她一向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如果触及他的底线，她就会自损八百去伤敌一千。 李文疏暗叹，宁愿她怕一点，像一般的小女孩那样，会惶恐，会认输，会躲在他身后。 可是，那便不是程雨了。 第177章 查案（一） 李文疏重获自由的第三天，关于赵盈案的讨论热度总算被压下一些，一方面是李家的势力在暗中操作，另一方面，各种各样的新闻层出不穷，那些吃瓜群众很快便投入到新的爆料战场中。 当然，还是有很多人在强烈谴责“富人的肮脏”，谴责“警方的无能”。 警方现在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们也想快速破案，但身为“重大嫌疑犯”的李文疏，指向他的证据并不明朗。 首先是，李文疏当日确实头部受到重击，以伤痕鉴定来看，根本不可能是自己造成的。那么，袭击李文疏的人是谁？ 再者，法医和法证已经明确得出结果，赵盈身上的伤痕并不是李文疏造成的，倒是她自己造成的。而结合李文疏的身高、力道，以及刀柄上留下的指纹方向，根本不可能造成赵盈身上那样的伤口。 所以，现场有“第三人”的存在，这个案子怕不只是谋杀案，还是一个“嫁祸案”。 但这个“第三人”，警方还找不到线索。 证据不足以立案起诉李文疏，真凶又找不到。方警官觉得，他们还得挨一阵骂。 这天，方警官和一位女同事上门，向李文疏和程雨询问一些案件相关的事情。 公事一了，方警官便朝程雨笑笑：“程雨，你牵扯到的案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刺激，有时我都有点怀疑，这起案子是不是和你有关。还好你有不在场证据。” 程雨微笑不语，一旁的李文疏却开口了：“还有什么案子？” 方警官看了一眼程雨，没有说话，程雨便主动交待了：“李振航的案子，当年在g市，是方警官给我做的笔录。” 她又向方警官介绍道：“方警官，李总也是当年那起案子的当事人，只是和他接触的是c城警方，所以你们没有直接交涉。” 方警官这下乐了：“那你们夫妇俩真有意思，每次都能碰上大案子。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一直和你们不对付？”方警官办案多年，这点经验还是有的，像李文疏这种人物，面临的人身威胁总会多一些。 李文疏无奈：“算是吧。” “那需不需要我给你们报备一下？也不一定会有用，只是做个备案吧。”方警官询问。 “那劳烦方警官了。”李文疏道。 方警官便取出纸笔，开始记录一些事宜。 末了，程雨突然问：“方警官，我想请问，以后遇到这种事，我们可以自己保留或收集一些证据吗？” 方警官收好东西，沉思片刻，道：“我们讲求‘证据三性’，就是客观性、关联性、合法性，证据的合法性，就是说供证据的主体、证据的形式和证据的收集程序或提取方法必须符合法律的有关规定。如果取得证据的方式不合法，法庭是不会予以采纳的。我这么说，可以理解吗？” 程雨点头：“差不多明白。” “小姑娘，有些事不要勉强。有些事情是处于灰色地带的，以你现在的能力，并不足以驾驭。这方面，你的……先生，应该会清楚。” 第178章 查案（二） 方警官意味深长地看看李文疏，他很明白，他们这些“大人物”，处理这些事情，有时候更喜欢采取“灰色手段”，默默就把人料理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听说过，李文疏有涉及这些“灰色地带”。 方警官说完，带着女同事离开，李文疏一路送出门，回来时，程雨还站在原地发呆。 李文疏过去，抬手抚平她的眉间：“小姑娘，不要这么眉头紧锁，老得快。” 程雨怒：“难道你还嫌我老了？”好笑哦，究竟谁才“老”？ 他失笑：“不敢。” 程雨哼哼唧唧了几声，仰起头，朝他笑：“李大总裁，我明天要去上班了，你不去新宇吗？” 她觉得，李文疏这几天非常的“闲”，不找人公关，也不去集团“稳定大局”，每天就是黏着她，陪她买菜做饭，看电视打游戏。 “我被停职了，你不知道吗？”李文疏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果然惊到了程雨：“哎？我、我不清楚……对不起……” “集团董事会暂停了我总裁的职务，在案子查清楚之前，我都这么闲。”李文疏耷拉着脑袋，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程雨心里及其愧疚，伸手扯扯李文疏的衣角：“没关系啊，我有工作啊，我可以养你。” 李文疏心里乐开花了，老婆大人，他们停了我的总裁职务，可我还是新宇的董事长啊，股份还是我的，集团也还是我的。 何况，他李文疏会缺钱？开玩笑。 他搂过程雨，一本正经：“嗯，以后就靠老婆大人养我了。” 程雨皱着眉头，开始盘算她每个月的工资够不够支撑他们两人的开销。 “要不，我们搬去我的出租屋那里？那边的房子，我还没有退。”她仔细想了想，那边的物业费和水电开销都会低很多。 现在的程雨，深陷在“李文疏摊上案子，被人骂，被集团辞退”的脑回路里，根本已经忘了，李文疏是什么人。 李文疏继续乐：“主意不错，我考虑几天。” 小雨啊小雨，原来你在我这里，智商也为零。 方警官回到警局，联系c城警方，大致了解了当年的绑架案，取出这次赵盈案的卷宗，整理证据链。 尽管目前没有实物证据可以表明，赵盈案和四年前的绑架案之间存在关联，但方警官总是觉得，两个案子之间一定存在某方面的联系。 如果两个案件相关，甚至是同一个人所为，那么毫无疑问，那个人针对的，就是李文疏。只不过四年前是通过程雨对付他，四年后则直接对付他。 李文疏到底和谁结下了深仇大恨，能让这个人一直不遗余力地对付他？ 方警官想起当年接到报案，前往医院给程雨做笔录时，她刚从icu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主治医生表示，再晚送一两天，怕是并都保不住了。 那时程雨才20来岁吧，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他当时还疑惑怎么会有人要将她置于死地。只是他很快便被临时调往重案组查走私案，那个案子就他便没再跟进，而是交接给了其他同事。 竟没想到，四年后他又和这两位当事人有了联系。 方警官思考许久，还是决定去c城走一趟，或许当年的案子，能够为这次破案提供帮助。 第179章 奚落（一） 文耕智库。 程雨一大早便回到营销部门销假，继续开始工作。李文妮当时给她特批了五天假，她只休息了三天，便提前回公司了。 但这三天积累下来的工作，可以说相当“可观”了。正好营销部那几位去青岩古镇谈合作的同事刚回来，他们谈下了古镇旅管委的合作，即将在花溪城的大学堂举行为期三天的学术沙龙，讨论当地古镇旅游开发的相关主题。 这相关的方案设计，便交给了小林，跟着小林跑腿的程雨，工作量也跟着飚起来。 程雨忙了一上午，才把相关材料分类整理好，准备拿去给小林。 临近中午，营销部的同事们要么又出去跑腿了，要么去吃饭了，整个办公室只剩下寥寥三人。 “哎呦程雨，你怎么就来上班了？不是有大总裁养着吗？怎么还来工作啊？” 隔壁办公室的调查部员工严媛，“路过”营销部的门口，“顺道”来慰问程雨。 程雨听得出话里的意思，笑笑：“来消遣时间。” “呵呵，小日子过得不错嘛~改天请我们吃个饭，跟我讲讲，怎么才能从白富美手里勾引到高富帅啊~”严媛笑脸嘻嘻，心里却把程雨骂了几百遍。 没办法，虽然文耕和数点是竞争对手，但严媛和穆影是认识的。大学期间，她们一起参加过a大举行的暑期社会调查项目，被分到了一个小组。 对于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穆影，严媛是相当服气的，何况在这件事情中，穆影可是“原配”啊！“小三过街，人人喊打”，严媛觉得自己是站在正义的立场的。 程雨不太想搭理严媛，以前杨洵也奚落过她，但她和杨洵交集很少，想怎么怼就怎么怼，但严媛不一样，她们以后还要在文耕共事，她不能现在就和严媛公然撕逼。 程雨笑笑，抱着材料放在小林桌上，另一个声音飘进来了：“媛媛说得对啊，我也很想跟你学一学这项技能呢~” 又来一个。 这回是财务部的何真真。 何真真和穆影并不认识，她不过是想凑凑热闹而已。公司这种地方，很多时候都是平时时相安无事，一出事便开始互相奚落，互相嘲讽。事过之后，又跟没事人一样。 如果没有一种淡然心态，“冷面直对千夫指”，恐怕心理上很快就被议论声折腾得崩溃了。 程雨真怕这样下去，围观的人会越来越多，她只能抬起头，笑道：“可以啊，改天请大家吃饭，我来公司也有一段时间了，还没有请大家吃过饭。” “哈哈~榜上大款就是不一样啊，你是包下整个餐馆，请公司上下一百来人吃饭吗？”严媛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了。 “嗯，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程雨并不觉得，公司会有这么多无聊的人，真的来“吃饭”。 只是她有些头疼，虽说心里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些议论和奚落，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不好受。 那么李文疏呢？他要面对的议论和谴责，不是更多更尖酸吗？赵盈案后，网络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谩骂和扒皮，新宇集团的“放弃”，媒体的步步紧逼…… 程雨想，她应该和李文疏一样，要更加坚强，更加坚定才行。 流言蜚语，总会过去的，比起漫长人生中的许多事情，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180章 奚落（二） 严媛和何真真还站在营销部的办公室里，一副尚不满意的模样。 办公室里其他两位同事仍旧坐在座位上，眼睛是不是撇过来看看她们，既没有加入“战局”的打算，也没有准备劝解的打算。 僵持中，门口晃过一个身影，是调查部的小斌。 “哟，程雨啊！你老公今天没来找你吃饭啊？我还以为他跟牛皮糖一样缠着你呢！” 小斌那语调，相当戏谑，程雨真想把他拍走，有点无语用眼神向他示意：你凑什么热闹啊？ 严媛一下就抓住了关键词：“老公？小斌你见过她老公？” 边说着，边抛了个嘲讽的眼神给程雨。 “当然见过，我跟你们讲啊，人家老公竟然不远千里，一个人跑到平村，就为了陪程雨调查啊！啧啧，你们知道平村那个条件那个路，真是被喂了一吨狗粮啊！”小斌一副被人秀恩爱后无比羡慕嫉妒恨的模样。 严媛哼哼笑了两声，道：“程雨，你都有老公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小斌，要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何真真在一边附和：“对对，我也想认识一下。” 这两人心里早就乐开花了，这是怎么个复杂的局面啊，程雨的私生活这么混乱的吗？ 小斌立马摆出一副明知故问的嫌弃模样：“哎？你们不是认识吗？就是新宇的总裁，我们的老板的堂哥啊！哦对，人家也是我们老板。” “！！” 那两人瞬间便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这“小三”，怎么变成正牌了？不管人家怎么上的位，这样一来，程雨不就变成她们的老板娘了？而且老板还亲自追到平村？ 哎哟！她们刚刚做了什么来着？ “哈哈哈~媛媛，我们先去吃饭吧~程雨，你也休息一下，别太操劳了~”何真真审时度势，首先反应过来。 严媛赶紧顺着台阶下，两人打着哈哈走了。 程雨见她俩走远，感激地朝小斌看看：“小斌，谢谢你帮我解围。不过，你没有必要卷进来的。” 小斌摆摆手：“你不觉得，我刚才刺激她们那几下，非常有意思吗？哈哈~” 程雨无奈：“你这爱好真是……不过他还不是我老公，你这不是骗人吗？” 小斌惊：“不会啊，现在不都管男朋友叫老公吗？有什么区别。” 程雨：“……” 不管怎么样，这场闹剧便这样结束，只不过下班时，有人来了一记助攻。 程雨看到李文疏出现在文耕智库楼下时，被他吓得心惊肉跳。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不怕一冒头就被人围观吗？ 程雨跑过去：“你、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李文疏揉揉她的头发，打开他奔驰御驾的车门。 “哦、哦，那我们快走吧！” 程雨赶紧钻进车，此地不宜久留啊，趁着四下人流少，赶紧撤了吧…… 好巧不巧，几个同事正好也走出公司大门，一眼就望见了李文疏来接程雨的这一幕。 好巧不巧，他们的李文妮老板，此刻也正好从公司“飞奔”出来，向着李文疏喊道：“哥！你接嫂子怎么不叫上我！你也太偏心了！” 于是一边的同事，看着他们的大老板，死皮赖脸地蹭上他们二老板的奔驰，二老板皱着眉头，也上了车，车辆飞驰离去。 缩在人群里的严媛和何真真，脸色刷地，非常难看。 打脸这种事，怎么可能只发生一次呢？ 第181章 转业 李文妮蹭了车，便顺理成章蹭了饭。 虽然老哥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能吃上她嫂子做的美味佳肴，看点脸色算什么。 饭饱后，李文妮瘫软在客厅沙发上，软软糯糯地感叹：“嫂子，你什么时候教我做菜啊？我明明是按着菜谱来做的，怎么做出来那么难吃！” 李文疏在一旁嘲笑她：“别了，教了你，你也学不会。再说了，你做的饭都是你自己吃，难吃点怕什么。” 李文妮怒了，果然不是亲哥，是堂哥啊！ “那我以后找个会做饭的人结婚！”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了呢，wendy小姐。”李文疏继续刺激她。 李文妮又怒了：“谁说我不打算结婚的，只是我这么一个身价以亿计算的美貌女子，当然要好好物色一番，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我老公！像哥你这种的，我坚决不要。” 李文疏汗：“我这种？我怎么了？” “口是心非，口嫌体直，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不会哄女孩子，还总是给嫂子找麻烦。” 她老哥听到这一番言论，无奈：“是是是，那卢峰不错，会哄女孩子，对你言听计从。” “不，坚决不考虑！”李文妮十万分抗拒，“玩英雄联盟的男人，更不能考虑！” 程雨一边收拾餐桌，一边默默想，英雄联盟怎么了？你不是也玩英雄荣耀吗？ 那两人还在你一句我一句怼着，程雨的手机响了。 是刘老师。 她和刘老师说了十来分钟的电话后，走到还在相互怼的兄妹俩面前，扯扯李文疏的袖子：“我周末要去s大一趟。” 李文疏皱眉：“怎么了？” “刘老师刚打电话来，想让我和她一起去参加‘道路人类学’的会议。” 李文疏握住她的手，笑道：“小雨，我觉得刘老师的建议可以考虑考虑。” “嗯？” “你不如攻读人类学的硕士学位，我觉得，会比你做人事工作开心一些。”李文疏一直觉得，程雨当时听他的话，大学选了人力资源管理专业，虽然在他的指导下，学业成绩不错，但她一直不怎么喜欢。 程雨闷闷地看向李文疏，心想，当初不是你让我选c大，让我学力力资源管理的吗？ 李文疏当然看得出她的心思，他握紧她的手，笑道：“也许现在，你可以自己想想，要不要改变一下人生规划？” 他当初让她选择c大，是为了把她留在身边，让她学习人力资源管理，是因为当初的华光集团人事部门，是唯一拿着非985院校学历便能进入的部门。 那时他太霸道，想为她安排好所有的未来，包括她的爱情，也是“先下手为强”。 “可行啊，嫂子。你可以读个在职研究生，毕业后，调到文耕的调查部或学术部工作。”李文妮在一边有模有样地指挥，“现在正好时考研报名开始的时候，只不过离考试时间只有两个月，有点赶……” “不过你英语很好啊，只要背背政治科目，专业方面，我可以指导，很快就能抓到重点了。” 李文疏煞有介事地点头：“以你的能力，时间应该够了。只不过不需要读在职研究生，辞职吧，专心复习考试，专心读书。” 开玩笑，他难道还养不起她吗？还需要她一边工作一边读书？ 第182章 求医（一） 程雨一晚上被这两兄妹的说辞，弄得晕头转向。 自从高中时期，从理科转向文科后，她便有了一种“接受”的认命感，她想，未来的道路，李文疏让她怎么走，她便怎么走。 她能做的，只是在李文疏给出的道路上，走得更好，走得更精彩。 离开李文疏的几年，她一度不知道，自己还想不想走这样的路，只是顺其自然而已。 现在呢？ 她对人事工作并不讨厌，但也算不上喜欢，不过是按部就班而已。 那么人类学呢？ 那次调研是很有趣，她也产生了好奇心，但是真的要，就此改变职业生涯吗？ 程雨陷入了一种无措中，她到底想要怎样的人生？ 就这样，碌碌无为，平淡清浅的一生吗？ 她相信她可以耐得住性子，也可以做得很好，但何尝不是一种将就？ 李文疏一整晚便看着程雨，顶着一张纠结的小脸，心不在焉地陪他看《灵魂摆渡》。 播到红衣女鬼的恐怖片段时，他忍不住了：“小雨？” “！”程雨正沉浸在恐怖的氛围中，被他一吓，往他怀里抖了一抖，然后几位懊恼地瞪了他一眼。 “我还以为你没在看。” “我、我一直在看啊……” “是吗？”李文疏顺顺她的头发，心思已经不在电视上了。 “我是在想，你怎么不干脆让我去学计算机好了，哼……” 李文疏笑：“如果你想，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会困难一点。” 程雨已经很多年没有接触理工科的专业知识，也没有任何计算机的专业基础，现在也错过了学习的最佳时期。 “恐怕不行了，我的思维和手速会跟不上的。”程雨笑，她有自知之明，虽然有那么点小聪明，但也不是什么天才。 她摊在李文疏怀里，继续看着红衣女鬼，久久没听见李文疏给她回应，他只是一下一下顺她的头发。 等到一集电视剧快结束的时候，李文疏抱紧她：“对不起，小雨。” 她疑惑地抬头：“嗯？” 李文疏不言，只是深深地吻她的额。 “小雨，这个月的特殊时期，还没有开始吗？”距离上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程雨心里咯噔了一下，低声说：“不知道。” 不知道？ 李文疏感觉到她开始抓他的衣袖，他想起病历上的“经期紊乱”，紊乱到她自己都掌握不了规律了吗？ “嗯，这样也好。” “也好？”程雨皱眉。 “这样，不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吗？”李文疏不怀好意地低笑，程雨想了一会，终于明白了。 她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禽兽。” 第二天，趁着程雨上班的时候，不惧围观的李文疏，驱车前往仲景中医医院。 妇科专家周华医生，专家号已经炒到几千元一张，偏偏很多人砸钱都见不到她一面。 周华医生脾气古怪，行医风格也很诡异，但她在妇科治疗方面有如神手。只是她行踪飘忽不定，看诊时间不定，有时突然就会出现她的专家号，有时等上几个月，都未必见到。 第183章 求医（二） 仲景中医院一直很头疼对周华医生的安排，辞退吧，人家可是金字招牌，少了她，怕是会少很多患者。但是她这样古怪的行事作风，严重影响医院日常安排。 李文疏在仲景中医院找了一圈，果然没见到周华医生的身影。 于是他轻车熟路的，绕过中医院的住院部，寻到一条小径，走了十几分钟，便来到一个破旧小区门口。 他数着单元楼，最终来到一棵大槐树后的那栋。这些老旧的单元楼，并没有门禁，他径直上了五楼，敲门。 “谁！”里面传出一口粗嗓子。 “周阿姨，我是李文疏。”李文疏加高嗓音，好让门里的人听得清。 片刻后，门“哐”的一声打开，一个蓬头垢面，穿着宽大风衣的中年女人探出头来。 “哎哟，真的是你啊小疏，真是稀客，快进来快进来。” 周华往门旁边让了让，让李文疏进了屋。 “今天吹的什么风？”周华关上门，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 “我给您带了几块新奇的石头。”李文疏说着，恭恭敬敬递过一个纸袋。 周华伸手进纸袋掏了掏，掏出几枚奇形怪状的鹅卵石，两眼放光。 “不错不错，等我打磨打磨，可以摆在窗台上，啧啧。” 周华爱不释手，又仔细观摩许久，才揣着这些石头钻进房间，放好后又出来，笑嘻嘻地：“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对李文疏这种无事不登三宝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做法，她相当清楚。 不过，谁叫他是自己好姐妹的儿子呢！ 啧啧，这个李文疏小时候看着多可爱多乖巧啊，没想到越长越祸害，那张脸最祸害。 李文疏也不再绕弯，把程雨的情况具体和周华交待了。 听完，周华紧蹙眉头：“四年了？你们是不是打算以后都不要孩子了？” 李文疏心口上又被划了一刀，他沉沉地开口：“要不要孩子，不重要。只是她其他方面的症状，很难治吗？” “你说呢？不过那种情况下，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好她还年轻啊，又有我这个妙手回春的神医帮她想办法，应该可以。” 周华想了想，又钻到房间里，片刻拿着一张纸出来。 “你先买这些东西给她补一补，下次我坐诊的时候，提前给你个专家号，你带她来到医院去，我要给她仔细看过后，才能确定怎么开药。” 李文疏眉头稍展，双手接过纸张，叠好，放进内袋。 “哦，小疏，我以前没觉得你是个好色之徒啊，隐藏挺深的啊。” 李文疏汗，他哪里“好色”了？ “周阿姨，我没有……这么猥琐吧？” “那人家小姑娘才多大啊，你就让她有了孩子，有了就算了，还搞没了。她那个年纪，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了。”周华正色厉声。 李文疏低下头，陷入沉默中。 他当然知道。 那时，他一向很注意这方面的事情，因为她当时还小，他们还不能名正言顺地领证结婚，他并没有让她“未婚先孕”的打算。 只是，总会有脱离他掌控的时候。 或许某一次的失控，便让她有了那个孩子。 李文疏长长舒了口气：“周阿姨，您教训得对，是我的错。” 第184章 口风 素问堂。 今天来求诊的病患不多，顾远闲暇时坐在大厅的红木椅上，喝茶看书，不想，却见到李文疏迈着步子进来。 “李总裁？”顾远极为困惑前去迎客。 “你好，顾远。我想在你这里买点东西。”李文疏眉头跳了跳，周华给他列的单子，不少东西都标明，最好买素问堂的。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买素问堂的，或许因为品质比较好？ “咦？是需要什么药材吗？需不需要先看病再下方子？”顾远多问了一句，生怕李文疏买错药。 李文疏摇头，递给顾远那张单子：“不是我病了。这是单子，你看看。” 顾远打开纸张，仔细一看，哎哟妈呀！他差点没叫出来。 “这是……周华老师开的？” “是，你们认识？” 顾远展眉笑起来：“我大学的时候，在周老师手下打过杂，一直都想拜师，可惜啊，周老师不收任何人做徒弟。” 边说着，他便按着单子去找东西。 以前他经常帮着周华做这种拿单子找药的活，所以对她的字迹相当熟悉。 李文疏听顾远这么说，再想想周华的古怪做法，竟然就悟出了其中的“玄机”。 “周医生给出的单子，其实并不一定要在素问堂买，是吧？” “是的，不过是一般的燕窝、红枣，哪里都有的。” “那么你觉得，周医生特地标明，要我来素问堂买这几样东西，是为了什么？”李文疏问。 “咦？”顾远停下手里的活，还是有点不明所以，向李文疏投去求解的目光。 “她也许，是想给你一个主动联系她的机会。” 这话一出，顾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给他联系的机会，不就是给他再次求师的机会吗！ 顾远整个人变得相当愉悦，整颗心都能飘上云端了。 打包好东西，交给李文疏的时候，顾远挣扎片刻，还是问出了口：“李总裁，额……《沁水青山》大概什么时候播出？” 李文疏疑惑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转眼便想到了林婷婷身上，一下就明白了。 他笑：“这个，要看剧组的进度，还有影视部的安排。我觉得，或许你可以问问林婷婷？” “额……好、好。”顾远低下头，内心更挣扎了。这段时间，他可一直不敢主动找林婷婷，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顾远，我听程雨说，你们是大学校友，怎么林婷婷好像不记得你？你们没有见过面吗？” 顾远暴汗，总裁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你怎么这么八卦？你还是那个冷面总裁吗？ 他当然不知道，李文疏今天这么啰嗦，是因为程雨闲聊时曾提过，想找个机会探探顾远的口风，看他对林婷婷是个什么意思。 他想，最近她太累了，这种事，还是交给他这个闲人来做好了。 “见过的，只是她……可能还没想起来。”顾远苦笑，他今天话也挺多的，难道是因为周华老师的缘故，他对李文疏一下就多了很多好感？ 李文疏不再说什么，提着他买的大包东西，走了。 等程雨回了家，看到李文疏给她煮的一大锅燕窝，大惊失色。 “你煮这么多燕窝做什么？” “药店做特价，没忍住，买多了点。” “……你不知道，每天不能吃太多燕窝吗……” “不知……我明天少煮点。” “……” 第185章 上位（一） 林婷婷随剧组到九寨沟拍摄“沁水青山”已一周有余，期间除了和程雨联系，问问她的情况之外，没有和任何人联系。 很多次，她趁着休息的空挡，想给顾远发信息吐槽，但一想起自己对他尚不明朗的感情，竟然一下子别扭起来了。 这可是没有过的事。 林婷婷自认看清了很多小男生的“伎俩”，也曾被感情伤得遍体鳞伤，所以她现在很难，糊里糊涂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更别说主动去追求的勇气了。 可这不能否认她对顾远，确实产生了非同一般的感情。 她不是当初青春懵懂的小姑娘了，不会不明白这种“非同一般”意味着什么。 林婷婷劝了自己几天，终于说服自己，不就是发几条信息吗？发了信息也不代表就对想做什么啊！ 于是脸皮一厚，翻到顾远的微信。 亭亭玉立：o(╥﹏╥)o拍戏真的好辛苦啊，我选了一条不归路啊！！！ 没想到，不出一分钟，顾远便回复了。 远山：阳光总在风雨后(*￣)￣)还好吧？给你的东西，有没有每天泡着喝？可以去湿气的，要坚持。 林婷婷乐得龇牙咧嘴。她正穿着一身窄袖襦裙，坐在化妆间，等着下一场戏的拍摄。 她很想，就地打几个滚，表达一下她的激动之情。但为了形象着想，还是忍住。 亭亭玉立：有啊有啊，很好喝哎，以后多给我点。 远山：不行的，要适量，不能一直喝。以后，我帮你配新的。 亭亭玉立：(^o^)~ “林婷婷，快到你了，准备一下。” 场务的喊声传来，林婷婷赶紧收起手机，整理整理仪容，走出化妆间。 正巧，刚结束戏份的叶蓉走进来，林婷婷朝她打了个招呼，快步向外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拖在地上的裙摆突然被什么一扯，林婷婷向前奔去的身子因着惯性，反应不及，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哎哟！”她痛呼一声。 “哎呀，婷婷，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站在一旁的叶蓉一副惊讶的模样。 林婷婷狼狈地站起身来，发现青色的衣裙上沾了很多灰，赶紧拍掉。她想，发型可能也乱了，赶紧抬手弄了弄。 “林婷婷，你还在干什么？”场务小妹不悦地跑过来，然后就看到了林婷婷的邋遢样。 “对不起啊，我发型有点乱了，我整理一下先。” 场务瞥了一眼一旁看好戏的叶蓉，一下就清楚怎么回事了，女人就是戏多。 “那你快点啊，迟了导演会骂你的。”小妹说完，又跑回去了。 林婷婷凑到镜子前，开始弄她的头发。 叶蓉慢悠悠走到她身后，抱胸浅笑：“林婷婷，原来你闺蜜是总裁的小三啊，难怪你上位这么快的嘛。” 叶蓉在剧中的角色属于朝廷势力，饰演一位大官的夫人，穿的绫罗绸缎，带的金玉珠钗，比林婷婷华丽许多。 两人这么站在一块，看起来非常像大夫人在训斥小丫鬟。 林婷婷听她这么说程雨，忍住上去打一她一拳的冲动，但却不明白，什么上位？她这不是每天都在埋头苦哈哈地拍戏吗？哪有一点“上位”的迹象？ 她弄好头发，白了叶蓉一眼，赶紧敢去拍摄。 直到拍完当天的戏份，执行导演上前来找她闲聊，她才知道她怎么“上位”了。 第186章 上位（二） “沁水青山”的拍摄是三组人马在不同地点同时进行，除了九寨沟这一组，还有一组在西北，一组在青岛。 九寨沟这一组的执行导演是宋浏阳，所拍摄的是剧集的第一单元，第一单元制片完成后，将会率先以周播形式播出。 所以，林婷婷赶上了一趟早班车。 宋浏阳对林婷婷的表现很满意，她相貌俊俏，演技不错，肯吃苦，又没什么架子，摄影和执行导演怎么要求，她都会很听话，但在演戏过程中又会加一些个人发挥。 这样的新人，确实不错。 宋浏阳已经不止一次在私底下和摄影讨论，找个机会向总导演推荐林婷婷，以后多多合作几部戏。 这下子，其他新人可就不开心了。 论相貌，林婷婷没比她们美到哪里去，论演技，她不是科班出身，潜力这种东西，谁说的好？再说了，这个林婷婷都已经25岁了，都人老珠黄了，竟然还跑来跟她们抢资源？ 于是，林婷婷在剧组受到的排挤越来越大了。 这种排挤愈加膨胀，竟然闹到了拍摄现场。 按照剧本，知名演员孙越饰演第一单元的主角，她是门派的大师姐，遭到小人陷害，远走他乡。林婷婷饰演她的小师妹，处处维护大师姐。 今天这场戏，是孙越遭到师门一些人的误会攻击，发生打斗，林婷婷前来相助。 孙越使剑，林婷婷用棍。 按照摄影和宋导的安排，这场打戏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平时和叶蓉一起排挤林婷婷的秦璇和于佳，在打斗中使了个绊子，差点没一刀砍刀林婷婷身上。 道具刀都是未开刃的，并不会造成致命伤，但要真打在身上，那也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宋导赶紧喊cut，整组人面面相觑。 “宋导，林婷婷走位不对啊，都快吓死我了，万一打到她身上，那我不是要担责吗？”秦璇委屈巴巴地开口。 于佳附和道：“是啊，我也看到了，林婷婷，你怎么不记号走位？” 林婷婷真是觉得吃了口黄连，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是吗？可我怎么瞧见，是你们两个走错了位置？” 孙越收起长剑，锐利的眼光扫过那两人。 孙越是知名女演员，不到28岁，获得的主流奖项便不下十个，可以说，她是这一组的“大牌”了。 大牌一开口，其他人沉默了，纷纷看向叶蓉和于佳，这点小伎俩，大家心知肚明。 宋导很无语地看着这帮人，道：“行了行了，先休息十分钟，再来一次，你们可别再给我出乱子了。” 宋导没指名道姓，但那两人已经羞愧地低头了。 休息间，林婷婷凑到孙越跟前：“谢谢你啊，孙姐。” 孙越这种规格的演员，是有自己的休息区的。她请林婷婷坐下，给她递了碗削好的苹果。 “吃点东西休息休息。新人都是这样过来的，要扛得住，还要会保护自己。” 林婷婷受教：“谢谢孙姐提点。” “对了，我下部戏也是新宇的，是个现代剧，导演让我推荐女二号的演员，你看要不要去试个镜？”孙越仿佛无意间提起一般。 林婷婷真是受宠若惊啊！她这真的是上位了啊！ 林婷婷点头，跟拨浪鼓一样的：“去啊去啊！” 愉悦中，她快速给程雨发了一条微信。 亭亭玉立：程雨，你真是我的福星啊！以后多和总裁搞点绯闻出来啊！ 程雨看到这条微信，差点吐血，这是亲闺蜜吧！ 第187章 自弃（一） 十年餐厅。 餐厅里低低放着王菲的《匆匆那年》，最近这部电影就要上映，到处都在播放王菲演唱的同名歌曲。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穆影苦笑，她和江临川这么多年，连红过脸都没有。 “穆影，怎么了？” 晨光给她添果汁，心里乐滋滋地想，宋曼还说穆影是什么“a大女神”，难追得很，现在不过吃几次饭，就乖乖上钩，主动约他吃饭了。 “没有，在想工作上的事。”穆影扯了个借口。 晨光挑眉：“女人家，不要这么拼，说到底，最后都是要相夫教子的，好好待在家里，多轻松啊！” 真是夏虫不可语冰。穆影暗暗嘲笑。 “我们家财产够多，不用你工作。”晨光又不知死活地加了句。 穆影笑，你们家那点财产，只怕比不上我数点公司一年的盈利额吧。 她点头：“嗯，有道理。” 晨光以为穆影同意他的说法，整个人更膨胀了，开始长篇大论他的婚姻观。 穆影安静地听，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她想到的，是那天江临川抱着程雨的模样。 那天她跑走了，但江临川没有追她，时候更没有联系过她。她呢，还在气头上，也不会去找江临川。 所以，程雨这算是什么呢？明明已经和李文疏在一起了，怎么又和江临川卿卿我我？ 之前她和李文疏分开，她没有怪过程雨，毕竟她也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李文疏，早点分开，早点各找出路。 但这一次不一样，她从来没想过，有人能在她手里抢走江临川，只要她微微一个示意，江临川可以为她跨越千山万水而来。 可是，那天他连追都没有追出来…… 穆影气闷，一口喝了杯里的果汁。 程雨，我好像开始恨你了。 吃晚饭，穆影缓步行走在街道边，吹着秋日的晚风，有点冷。 晨光还在一边高谈阔论，穆影只是时不时“嗯啊”两声，表示她在听。 走到他的宝马前，晨光打开车门：“今晚去我家吧。” 他的语气飘散在夜空里，带着轻浮与傲气。 穆影听得懂他这种“邀约”是什么意思，她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但忍而不发。 “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穆影想转身离开，去打车，晨光手一伸，抓住她的胳膊。 “唉~不要不好意思啊，穆影。” 穆影看到他脸上挂着的笑容，那么的恶心。 “请你自重，晨光。” “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装什么清高？” 穆影的手被他攥得生疼，皱眉，刚要发作，一声汽车鸣笛刺透夜空。 江临川从他的保时捷上下来，迈开长腿径直走过来，走到两人跟前，拧眉看了穆影一眼，抬手就给了晨光一拳。 “哎哟！” 晨光痛呼一声，身体往一旁倒去，撞在车上，哐当响。 穆影有点呆，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江临川牵起手，往他的保时捷走去，塞进车里。 “江临川，你做什么？”她微愠。 江临川沉着脸，压抑着声音：“送你回家。” 穆影心头微疼，挣扎着要下车，无奈江临川锁了车门，她没法子。 “我不想让你送！让我下车！” 第188章 自弃（二） 在江临川和穆影十几年的相处中，他们彼此一直都是温温和和，柔情百转，江临川从来没有冲穆影发过火，无论穆影做什么，他都会温温和和地陪着她。 而穆影，也从来没有生过江临川的气，一直都把他当作最信赖的人。 这一次，是他们真正“闹”的一次。 江临川把车开出一段路，穆影依旧吵着要下车，他无奈，只好把车停靠路边。 穆影坐在副驾上，瑟缩着身子，心里又生气又委屈，鼻子一酸，开始落泪。 江临川见她那副样子，心就软了，倾过身来，抽出纸巾给她擦拭泪水。 “小影，是我态度不好，别伤心了，好吗？”他柔声细语的，惹得穆影的眼泪更凶了。 “你以为我生气的是这个吗？临川，你为什么这么对我？”穆影说着说着，哭出声来。 江临川心口一顿一顿的疼，那天他没有追出去，没有向她解释任何事情。他以为，她气过了，就会放弃，就会嫌弃他。即便伤心，也只是一时的。 怎么会这么伤心呢？小影，你对我是认真的吗？ “你明明答应我，会好好考虑我们的关系，为什么你又要程雨不清不楚？你不知道她和李文疏在一起吗？”穆影哭得像个小女孩，连说辞都变得幼稚起来。 江临川为她擦拭眼泪的手顿住了。 这双手，曾经想为她撑起一个未来，曾经想为她拭去所有的泪水，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每天都充满活力。 但现在，他的双手，已经沾了鲜血。 他墨色的眼瞳，望向墨色的夜。 “小影，对不起。” 穆影直觉，她就要失去江临川了。她停止了哭泣，感受心口上慢慢撕裂一般的疼痛。 “人的感情，是会变的，我也会。我爱上程雨了，很爱她，不管她现在是不是和李文疏在一起，我都想争取。对不起，小影。你去找别人吧。” 江临川用他最平和的语气，讲述着最动听的告白。 穆影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心如刀割。 “好，我去找别人，我去找晨光。” 她再次挣扎着要下车。 江临川扶住她的双肩，怒道：“就因为我拒绝你，你就要自暴自弃，和那种人在一起吗？我不允许！” “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和谁在一起？我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我今天就是跟他回去，跟他睡了，也不关你的事！” 他看到穆影脸上挂着泪，说的话却那么怒气冲冲，嘴角的笑那么苦涩，割得他的心头血肉模糊。 最终，那种心疼战胜了他的理智，他俯下身，吻住她的唇，长舌驱入，与她纠缠相交。 不同于上次的青涩温和，这个吻粗暴而激烈，几乎要把她汲取精干。 穆影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承接他的亲吻，舌尖被他挑逗得颤栗起来，身体被他的抚慰点燃，她感觉自己就要在他怀里燃烧。 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痛苦？临川，明明你是爱我的，为什么要拒绝我？是因为你也爱上了程雨，难以取舍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去和她斗，和她抢，这些我从来不屑于做的事，我都可以为你去做。 想到这些，穆影一股斗志涌上心头，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翻过身，跨坐到江临川身上，俯下身主动去吻他。 江临川显然被她这一举动惊到了，他喘着气，抱着她的双肩，扶开，喑哑低沉的声音吐出：“小影，别这样……嗯！” 穆影不依不饶，献上自己更激烈的吻，让江临川觉得，自己现在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第189章 会议（一） s大。 第一届“道路人类学”学术会议在致格楼如其举行。 开幕式之后，参会人员有的涌到茶点区，开始寻找“聊天对象”，扎堆问候。有的走出致格楼，看一看s大的美丽风景。 刘老师带着程雨，去跟同系的崔老师打招呼。 “老崔啊！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程雨。程雨，这是崔明老师。” “崔老师，您好！”程雨规规矩矩地向崔明问好。 眼前的崔明老师，年纪比刘老师稍长，头发花白，却体格俊朗，目光有神，一件驼色的西装外套，一条笔直西装裤，很适合他的学者气质。 “你好啊，程雨，刘老师没少跟我提起你啊，对你真是赞不绝口。”崔明微笑着朝程雨点头。 程雨当然知道，哪有“赞不绝口”这么夸张，不过是老师给的面子罢了。 三个人相互又站着说了会话，崔明突然想到什么，转身朝一个方向叫了声“林威”，便见一位相当壮实的男生走了过来。 这可不就是程雨的老班长林威嘛！ “崔老师，刘老师……哎？程雨？你怎么也在这？”林威微胖的脸上，出现了“o”字形的惊讶。 “你们认识？”刘老师也很惊讶，显然在这之前，和林威的相识只是程雨和罗霜之间的“小秘密”。 “刘老师，我们大学是同班同学。”林威道。 程雨也笑道：“林威是我们班长。” “我昨天报道的时候，没有看到你啊？”林威和刘老师、崔老师昨天便已到达s大安排的酒店。 “我今天早上才到的。”程雨周五下班后，坐了一夜的火车，早上才到达。 崔老师对此似乎相当满意，拍拍林威的肩膀：“你们认识，那更好办了。程雨是你未来的师妹。”说着又看向程雨：“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林威，这是个热心的小伙子。” 程雨有点懵，她怎么变成林威“未来的师妹”了？ 刘老师深表同意：“专业上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崔老师，他的指导一定对你很有帮助。” “虽然你本科学的不是人类学，但经过上次田野调查，相信你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要认真复习。” “对的，要看的专业书还是很多的，你要抓紧啊。这次会议来了不少专家，你也可以把握机会，多认识几个老师。” 崔老师和刘老师你一言我一语，对她进行“谆谆教诲”。 程雨懵了一会，终于明白了，他们这是肯定她要报考研究生了吗？ 可是上次刘老师只是让她“考虑考虑”啊，怎么这次见面，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这种场合，程雨也不好立即反驳，表示她还没考虑好，只是听着两位老师的教导，频频点头。 休息时间结束，第一场的讨论即将开始，刘老师笑眯眯看向程雨：“推荐信我已经寄给小疏了，你说他也真有意思，我直接给你不就好了吗。” 边笑着，边和崔老师进了会场。 林威笑嘻嘻过来：“真好啊程雨，我们又成同学啦！” 程雨扯出一丝微笑：“是啊，真是‘太好了’。” 第190章 会议（二） s大这次“道路人类学”会议，为期一天半，开幕式之后，根据发言主题，发言者会被分到四个不同的会场。 四个会场同时进行，每次讨论持续大概四个小时，中途有十五分钟的茶点时间。 非发言者，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到不同会场参与讨论。 第一场讨论会，刘老师在以“道路与传统”为主题的分会场发言，崔老师做评议人。 程雨知道这些讨论很精彩，但她控制不住地，掏出手机给李文疏发了一条短信。 “是你跟刘老师说，我要考研的吗？” “嗯。” “可是我还没有决定。” “我只是为你可能做的决定，先做好准备。” “可是，如果我最后决定不考了，和刘老师、崔老师不好交代o(╥﹏╥)o” “这种事，我来操心就好。” “……” “好好听讲，积极讨论。” 程雨欲哭无泪，李文疏最近因为被暂停职务，简直成了一个“闲人”，在家里折腾各种事情，比如给绿植浇水，把一半植物的都浇烂根了，比如洗衣服打扫卫生，结果内衣外套塞到一起洗，比如去超市买各种食材，根本吃不完…… 还比如，“八卦”精神附体，竟然想“帮程雨”凑和林婷婷和顾远…… 还还比如，他竟然混起了微博！ 一天半夜，程雨迷迷糊糊醒来，发现李文疏不在身边，她起身晃到客厅，看到那个人背对着她，侧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不知道在干什么。 那电脑屏幕的光亮晃晃的，她迷迷糊糊走过去，他竟然没有察觉，于是她看到了电脑屏幕上的内容。 是微博评论页面。 陆仁甲：这年头，什么长相的人都敢出来当小三。 ——william12345：什么长相都比你好。 陆忍乙：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william12345：谢谢祝福。 路任丙：现在这些小姑娘，为了钱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william12345：总裁的钱，总裁有支配的自由。 …… 程雨当时就惊呆了，李大总裁，你这是亲自下场撕啊！！ 你是新宇总裁啊，人称“出淤泥而不染”的冰莲啊！你不要面子的吗？ 李大总裁，你是不是太闲太无聊了…… 程雨想起那次经历，身子不由自已抖了抖。 这时，李文疏又发来一条短信。 “不许玩手机，不许发呆走神。” 程雨抖得更厉害了o(╥﹏╥)o 而千里之外的李文疏，微笑着收起手机，继续给要死不活的绿植松土。 原来她在外“拼搏”，他在家里做家务的感觉，也很不错啊。 他开始考虑，他是不是也该改变一下人生方向，比如做个“吃软饭”的？ 好像，还不错。 会议结束当天，程雨和两位老师、林威一起吃了顿饭。 这次学习，让她认识了不少新朋友，也见识了许多新东西，她现在对这个“学术圈”越来越感兴趣了。 以前她很喜欢思考一些“宇宙起源”的自然科学问题，现在她发现，关注“人类命运”的人文社科问题，也能让她身心愉悦啊~ 趁着分别之际，程雨凑到林威身侧，贼兮兮地笑：“班长，罗霜还好吧？” 林威虎躯一震，呆滞了几分钟：“罗、罗霜？很、很好吧。” “你不是她男朋友吗？怎么这么不确定？” “是啊……天上掉下来的女朋友……”林威双颊微红，赶紧扯开话题：“什么时候带你男朋友来广州玩，听刘老师说，你俩的感情好得跟连体婴儿一样，连田野都陪你去了。” 很好，程雨再一次欲哭无泪。 第191章 陷害（一） 数点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曾总经理汗涔涔站在办公桌前，看着坐在总经理座椅上的穆影，觉得有种“死期不远”的预兆。 穆影认真地翻开材料，半晌细细吐出一句话：“所以，上次工伤案你没解决清楚？” 曾经理抹了把汗：“我真的不知道会闹这么一出，之前已经和员工亲属达成和解，钱也给了，事情也说清楚了，他们都已经答应不再闹了。” “口头答应有什么用，你以为人人都是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穆影冷笑。 “我、我以为……” “你以为？现在你以为的都被证实，是错误的想法。现在他们是起诉数点，不是派几个泼妇来讹钱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公关部正在处理这件事，他们已经和亲属进行交涉，希望他们能撤诉，我也联系了风评不错的律师。” 穆影合上文件夹，抬手拨开落在肩上的卷发，皱眉：“人事部当初没有把该给的补偿金核算清楚吗？怎么会给他们起诉的缘由？” “算是算清楚了，但最后没给那么多。” “怎么回事？” “人事部王主管觉得，他们当初听标位公司的指使，造谣抹黑我们公司，给他们那么多钱是便宜他们了，所以最后只给了百分之六十，亲属来闹了几次，王主管也没理睬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到仲裁机构那里提请仲裁，这个王主管也是心大，以为他们只是虚张声势……。” 曾总又抹了把汗。 穆影发出一声嘲笑，道：“你们真是长本事了啊，那你说，现在你们有什么本事解决这个‘后遗症’？” 曾总张了几次口，凑上前，低声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可以说，是人事部核算错误，给受伤员工的补偿金少了，我们向他们道歉，把钱补上，再多给一点精神补偿，应该就可以了。” 穆影皱眉：“人事部有人愿意背这个锅？” 曾总弯下腰，再次压低声音：“没人愿意，但我们可以制造啊，初次核算，是之前管薪酬的程雨负责的，她现在已经离职了，我们可以说，她就是因为工作中经常出错，被数点辞退。这个事情，很好操作，核算记录和流程，都在我们自己手里，想怎么改，都可以。” 穆影心头一紧，陷害程雨？ 她抬头看看曾总，从他脸上看到胸有成竹的表情。 她明白这个表情的深意，曾总一定以为，她穆影会答应这个方案。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程雨“抢走”了她的男朋友，她一定对程雨恨之入骨。 如果是以前，穆影想，她应该会拒绝，因为这种做法抬不光彩。 但是现在，她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让程雨背这个锅，既可以帮助数点公司一点忙，又可以让程雨在江临川面前逊一点色，何乐而不为？ 何况，程雨不是早就习惯了“背锅”吗？ 穆影嘴角露出浅笑：“这个想法，你没有跟我提过。” 曾总那是个人精啊，立刻便明白了，笑嘻嘻地点头哈腰。 “我们想到一个法子，但穆主管你是调查部主管，没有必要知道。我们会处理好的。” 穆影笑，果然是个聪明人。 第192章 陷害（二） 周一，程雨早早来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准备开始整理小林刚发过来的表格材料。 “程雨，这里的工作不用你做了，苏主管在她办公室等你。”调查部胡主管亲自走过来，挥挥手，让程雨赶紧去人事部主管办公室。 “好的，胡主管。”程雨起身，突然觉得胡主管的措辞有些怪异。 他说的不是把工作“放一放”，而是“不用做了”。 程雨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苏主管坐在办公桌后，身子微向前倾，双手撑在桌上，有些闹心地揉揉额角。 “苏主管，您找我？”程雨走过去，看到苏主管抬起头，那双望向她的眼睛里露出复杂的情绪。 之前的微博风波后，苏主管并没有找过程雨，公司上下都是一副三缄其口的模样。 说到底，那件事不过就是人家的私事，而且，有李文妮和李文疏这两个大佬顶着，他们能说什么？何况这个程雨，说不定就一不留神成了他们老板娘了。 程雨不懂，如果苏主管是因为那件事情，露出这样的神情，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程雨，你面试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你，觉得你是个安静认真的小姑娘，工作上应该会踏实肯干。你来公司的这段时间，工作表现上确实不错。”苏主管朝她微笑。 程雨知道，苏主管这番话，不过是先扬后抑的“扬”。 她轻声说了句“谢谢苏主管”，便等待苏主管的下文。 苏主管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程雨面前，拍拍她的肩膀：“这个报道，你还没看吧？” 程雨见她手上拿着一份“w城晚报”，便接了过来。 是昨天的报纸。 “数点公司工伤案尘埃落地，特就事件发表声明”。 不算“头版头条”的新闻，但也占据了半个版面，恐怕是因为江临川的“特别支持”。 报道内容交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8月，数点公司四名调查员在怒江遭遇山体滑坡，重伤住院。 11月，数点公司原调查部员工薛某，向w市人民法院提交工伤案件民事起诉状，起诉数点公司未按仲裁机构的仲裁结果，支付赔偿金。 最终，数点公司与薛某达成庭外和解，数点公司补足赔偿金额，并赔偿额外的“精神损失费”。 数点公司声明，这次“失误”是由于前人事部薪酬专员程雨的核算错误所致，公司已经辞退程雨，并就此事向员工、员工家属以及大众道歉，今后一定更加注意所聘用员工的职业素养。 程雨看完整篇报道，仔仔细细叠好报纸，还给苏主管。 “对不起，苏主管。我又给公司添麻烦了。” “小麻烦而已。只不过，程雨，你来文耕一个月，就发生了两件风头浪尖上的事情。我知道，和李总的事情，不是你的问题，但总归和你有很大关系。这次的事情，我不确定是不是你的问题，但现在恐怕所有人都认为，是你的问题。” 苏主管语气很认真，对程雨也没有什么避讳。 程雨很清楚话里的意思，已经说到这份上，没有直接让她“引咎辞职”，已经留了很大情面。 文耕智库的处事风格和新宇集团相似，他们各部门的运营，都有极大的独立性，不会因为要顾虑老板的“面子”，就改变规则。 除非，老板亲自下达命令，“特殊对待”程雨。 只是这种“特殊对待”，只会让程雨处境更加难堪。 第193章 陷害（三） 秋日午后，凉爽的秋风中，经过阳光的照耀，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程雨抱着她的私人物品，踩着街角的落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回想起毕业后，这两三年的职业生涯，在三足鸟的时光，竟然是她最稳定的工作期。 在数点公司工作不到三个月，在文耕智库工作不到两个月，连试用期都没结束。 她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她恐怕要和林婷婷一样，成为“跳槽专员”了。 “滴——” 一声鸣笛在身后响起，程雨望去，那辆熟悉的奔驰缓缓驶过来。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刚走出校园门口，也有一辆奔驰，停靠路边，等着她。 那是她记忆里，李文疏第一次等她。 奔驰在她身侧停下，那个人走下来，绕到她跟前，接过她抱着的那箱私人物品。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些书籍、文具、水杯。 两人坐上了车，谁都没有说话。 程雨偷偷瞄了李文疏一眼，他脸色不太好，薄唇紧抿，目光冷冽。 “我辞职了。”程雨轻声开口，故作轻松。 李文疏只是看了她一眼，一副“我知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接你”的表情。 她咬咬唇，望向车窗外，那些随风飘落的黄叶，年复一年，生命周而复始，现在逝去的，未必不会重新发芽成长。 她相信她的未来也是这样，总会有难熬的秋冬，才会有春日的新生。 于是她笑笑：“我打算全心全意复习考研，所以就辞职了。一边工作一边复习很吃力的~” 李文疏侧过脸，看到暖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照得她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他心里一疼。 李文妮一大早便把这件事告诉他了，还表示会让苏主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阻止了李文妮。 他想让程雨自己决定。 他不是不可以下达强制命令，让任何人都不许为难程雨，但他不可能阻止所有人，对程雨指指点点。 他也不能擅作主张，强迫程雨在这种环境下，继续若无其事地工作。 不出他所料，程雨几乎毫不犹豫便选择了辞职。 李文疏把车停靠路边，伸过手握住身边人的手。 “嗯，看来，想靠老婆大人养家糊口的愿望，还是难以实现。” 程雨扁扁嘴：“我的存款还够支撑一段时间的。” 李文疏笑：“嗯，那就辛苦老婆大人了。” 李文疏心里觉得好笑，难道他的小雨觉得，他的职务会被停一辈子？还是觉得他李文疏破产了？ “小雨。”终于忍不住，他倾身过去，凑到她耳畔说话。 “嗯？怎么了？” “其实我的存款也不少。”何止不少，简直太多了。 程雨皱眉：“可我不想用你的钱。” 李文疏无语，既然她不想用他的钱，那为什么这些日子，要他用她的钱？ 想了半天，李文疏大概明白一点，这个程雨把自己深陷在“李文疏没工作没收入”的泥沼里出不来了。 “你家先生想上交工资卡，你不同意吗？” 程雨笑：“我们还没有结婚……” 然而话没说完，那个人的亲吻便落下来，堵住她的唇齿。 看来，他还是需要早点落实“名正言顺”这种事情。 第194章 线索（一） c城c大。 沉静微凉的校园林道上，原本的葱郁凉荫，如今只剩下苍凉的黄叶满地。 方警官和一名男士溜达在林道上，聊得正欢。 那位男士，披着一件洗得有些掉色的薄毛呢外套，顶着一头乱糟糟的过耳黑发，面容也没怎么打理，胡渣满脸。他走起路来，步履缓慢，背有些驼，整个人的神色也有些呆呆的。 “立鸣，说真的，要是这种案子，也能给出犯罪心理画像，对我们破案的帮助会很大。”方警官放慢脚步，向身边的人询问。 古立鸣曾是名噪一时的犯罪心理学天才，研究生期间便用他在犯罪心理画像上的才能，帮助警方破获多起案子。 只是后来，在一个连环杀人案中，古立鸣自责自己未能准确给出凶犯的画像，最终导致被害人被害，嫌疑人逃脱，至今尚未落网，便从此不再参与公安的刑侦，也不再随意提及心理画像，只是在c大找了个教书岗位，默默教授心理学课程。 “不是什么案子都能运用犯罪心理画像，你说的这个案子，既不是像连环杀人案这种系列案件，也不是什么典型案件。”方警官已经把赵盈案向古立鸣大致说了，涉及到的内容都是媒体已经公布的部分，并不涉及案件私密。 古立鸣对于方警官在他面前直言不讳，提起犯罪心理画像这件事，并不是很反感，他们是多年的好伙伴，好搭档，没什么芥蒂。 “我也很清楚这一点，只是，线索太少了，我们暂时还找不到头绪。”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犯案后，不留下丝毫线索和破绽，如果找不到，只能说，你们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点，或者，你们没有用心查。” 古立鸣一番话，方警官听得苦涩。 确实没有“用心查”。 上头给他们传达了意思，让这件事“不了了之”。他不知道，这个“上级指令”，是因为李文疏方面在动用势力周旋，还是凶手的势力在起作用。 但是，结果很明显，整个小组，似乎都放弃了继续追查，而他在调查取证过程中，也受到了多方阻力，局里不批搜查令，组长找他“语重心长”地谈话，可以说，他现在只能凭着一些关系，继续找线索。 他执着于这个案子，不过是对死者的尊重，对真相的敬畏。 赵盈才二十多岁，青春正好，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成为别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吗？ 古立鸣见他不说话，心里多少也明白一点。 他呆呆的眼神看向方警官：“阿喻，只靠你一个人，案子很难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方喻沉默片刻，下定决心一般，开了口：“我怀疑，这件事和四年前的绑架案有关。说起来，那个案子和你们c大也有关系。” 两人便站在c大林道上，讨论起案情。方喻清楚，这样做可能不符合规定，毕竟古立鸣不是办案人员。 但现在，是不是办案人员，还有什么关系呢？那些办案人员，已经决定把案件搁置，他也只能求助于“非办案人员”了。 更重要的是，方喻相信古立鸣的能力和品格。 第195章 线索（二） 方喻把四年前的绑架案梳理完毕，古立鸣陷入更为呆滞的沉默中。 良久，古立鸣呐呐道：“如果是其他案子，我能给你的建议可能有限，但是这个，我也许能给你提供不少帮助。” 方喻眼睛一亮：“怎么说？” “当时被绑架的那个学生，是叫程雨吧？” “你怎么知道的？”方喻有些惊讶，虽说古立鸣是c大老师，程雨是c大学生，但据他所知，他们不在一个院系，而且那起案子，当初已经被低调处理了。 古立鸣笨拙地从裤袋里掏出他的诺基亚，笨拙地操作起来。 “我得征得她的同意，才能确定，能向你透露多少。” 接到古立鸣的电话时，程雨正在折腾一只鸡，李文疏今天不知哪来的兴致，说要吃“佛跳墙”，这样的大菜，她从中午就开始准备食材了。 她深切怀疑，李文疏这是为了“庆祝”她失业了吗？ 古立鸣在电话那头，简单把事情说明了一下。 程雨听得有些心惊，她以为，那件事早已尘封，现在，一层层掀开，她仍有挥之不去的心悸和难受。 但是，如果真的和李文疏的案子有关，这些难受又能算什么呢。 “嗯，古老师，我了解了。您不必有顾忌，方警官想了解什么，您都可以告诉他。” 程雨挂了电话，把处理好的鸡放进砂锅，吊高汤。家里做的“佛跳墙”，当然不能和正儿八经的餐馆相比，但她还是会做得尽量“贴近原作”，毕竟李文疏的嘴很叼。 炖鸡期间，她开始去弄小白花胶、粉丝、冬菇，摆弄着摆弄着，不知为何，想起四年前的事情，手上的活不自觉停下来了。 她从g市回来后，身体上的伤慢慢痊愈，但那些心理的伤，并不是那么好治的。 那时她才20岁，在死亡的恐惧里坚持了十来天，又在失去孩子的痛苦里熬过一个月，最后在离开李文疏的心碎里挣扎。 很快，她便出现了心理问题，经常失眠，时常不受控制泪流满面。 她鼓起勇气，前往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寻求帮助。 这一方面，程雨可以说相当理性了，她知道，自己心理出了问题，依靠自己无法解决，那就必须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否则，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那时，给她做心理辅导的原本是一位女老师，后来，女老师觉得程雨的心理问题有些严重，她推荐程雨去找心理学系的古立鸣老师。 于是，程雨真的去了。 古立鸣虽然人看起来呆呆的，但在心理疏导上却很有经验。为了配合治疗，程雨把绑架案所有有关的细节都和古立鸣说了，甚至接受了他的催眠治疗。 经过两个月的疏导，程雨确实，“好”起来了。虽然失眠这一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只是这件事，和李文疏被陷害杀害赵盈的案件，有什么联系？ 难不成，是和李振航有关？ 程雨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念及此，她再一次心惊肉跳。 “小雨，怎么了？” 程雨反应过来时，李文疏已经揽住她，抓着她的手，走到一边。 她抬起头，看到李文疏眉头紧锁，担忧无比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打开水龙头清洗冬菇，失神中，就那样把一双手放在冷水下冲，冲了多久她都不清楚了。 李文疏拿过帕子，替她擦干净双手，然后去把水龙头关上。 “小雨，发生什么了？”李文疏握住她的手，放在手掌里暖，水这么凉，洗菜也不知道用温水。 程雨突然撒娇一般，蹭到他怀里，环抱他的腰。 “还好。” “嗯？”李文疏蹙眉，什么还好？ 还好现在，我可以依靠你，战胜那些恐惧。 第196章 线索（三） w城国际购物广场。 明亮灯光下，金饰奢华，银饰闪耀，钻石璀璨。 江临川转悠了一个下午，终于挑选好一条钻石项链，18k金钻石珐琅套链，珐琅镶嵌蜻蜓翅膀，钻石点缀蜻蜓轻巧弯曲的身子，金色与翠绿色相得益彰。 黄河中流日影斜，水天一色无津涯，处处惊波喷流飞雪花。念汝小虫子，造化借羽翼。 这首唐代诗人卢仝所作的这首《蜻蜓歌》，他最喜欢的是这句，“黄河中流日影斜”，他是奔流不息的河川，而她是投入河川中的日影。 穆影…… 他终于还是下了这个决定，这些天，他想起和穆影之间那许许多多的回忆，四年前他丢掉了那些美好，可是现在，他只想再重拾起那些简单而纯粹的感情。 或许，和穆影一生一世，简单平凡，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至于李文疏，他想，做到这份上，也许也可以了吧。 江临川细细收好装着项链的锦盒，坐电梯下了停车场，向他的保时捷走去。 手机铃响。 “大哥，警方捣了我们在c城的点。” 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而紧张。 江临川顿住脚步，深沉染上眉梢。 他坐进车里，才开口道：“怎么回事？” “还不清楚，我现在带兄弟过去看。听阿深说，他们查到四年前的那个案子，跟我们有关。” 江临川原本欢愉的心里，仿佛沉下一颗巨石，再也无法轻松起来。 “我知道了，你先去处理。我们暂时不要联系，过后我会找你。” “我知道了，大哥。” 江临川收起手机，仰头靠在座椅上，嘴角扯出弯弯的笑意。 竟然有人，查起了四年前的案子。 赵盈案，他做得很粗糙，但也很仔细。粗糙得并不能真的给李文疏坐实罪名，仔细得尽量不留下任何线索。 但这不代表，他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赵盈的事情里，他派去对李文疏和赵盈下手的人，以及善后的人，都是组织的人。 组织的人，曾经参与了四年前的绑架案。 如果警方端了c城的据点，进而查出背后的组织，很容易，便能查到赵盈案上。 江临川眼底升起浓重的酸涩。 谁说真的可以“弃暗投明”呢？ 这道深渊，他可能这辈子，都爬不出来了。 既然爬不出来，他还有什么资格，去给穆影“幸福”？ 发动车子，江临川一路快车行至江岸，靠在石栏上，看着远方被雾气迷蒙的江面，眼神迷离。 河川日影，太阳每天都会升起，可这江水，总有一天会干涸。 江临川取出那条蜻蜓项链，抛入浑浊的江水中。 “横截烟波飞健鹘，远投沙渚落羁禽。斯游谁道伤幽独，犹有残钟伴苦吟。”江临川喃喃自语，不知不觉中，竟然落下泪来。 或许这便是结局。 可按照约定，来到西餐厅等他的穆影，还不知道，那就是结局。 华灯初上，餐厅里气氛逐渐热络，包间外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一个是江临川。 穆影坐在位置上，捏着一封破旧的信件，心情也随着夜色慢慢下沉。 那是江临川给她写的第一封情书，那时他们高三。 如果知道千回百转，她想要携手一生的人，不过是最初萌动的那个，那么，他们之间便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就不会，错过那个明朗美丽的未来。 第197章 澄清（一） 过午许久，程雨在被窝里翻了几下，终于悠悠转醒。 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晕头转向，腰酸背痛。 从没有想到，他是这样的李文疏！ 以前，他们之间再怎么“激情燃烧”，李文疏都不会太过分，绝不会像昨晚这样…… 等她被他折腾几次，昏睡过去又醒来，气得软绵绵捶他的时候，李文疏竟然表示，以后每天要尝试“解锁新的姿势”。 程雨气得差点晕过去，缩在他怀里委委屈屈：“你、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李文疏低笑，吻她的额头，凑到她耳畔吹气：“以前你还小，我怕吓坏你。” 程雨哭，在李大总裁面前，她现在不也还小吗？怎么现在就不怕吓坏她了呢？ 醒来的时候，李文疏并不在身边，程雨看看手机，已经下午一点了，她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晚，这是多么不健康的作息时间啊！ 那只禽兽该不会饿了，自己起来找吃的吧？ 程雨换好衣服，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人不在。 她只好从冰箱里取出没吃完的“佛跳墙”，打算兑点汤，煮碗面吃。 等着汤水煮开时，程雨开始玩手机，这一玩，一条新闻推送跳出来。 “数点公司工伤案疑似内幕，竟让新员工背锅？” 程雨眼皮一跳，叹了口气，还是点进去看看。 新闻来自微博热搜。 又是微博热搜，现在的热点都被微博承包了吗？ 程雨刷刷刷看下去，甚是惊奇。 微博发布者自称是数点公司前员工，言辞犀利地表明，小员工程雨核算的工伤赔偿数额他看过，根本没什么问题，问题出在人事主管身上，人事主管出于报复心理，克扣赔偿款，事发后还让一个新员工背锅。 末了，发布者义正言辞地表示，这种剥削员工血汗钱，事发后知错不改，还让员工背锅的公司，你们还敢委托他们进行调查吗？他们还有一点可信度吗？ 网友这下纷纷来看戏了，还有人贴出了之前穆影接受访谈时，对那番“为社会学研究者的学术追求和诉求，为难以表达的群体代为表达”的言论，进行毫不留情的打脸嘲讽。 也有一些人站出来为穆影叫屈，表示人事部犯的错，关天天在外面跑的调查部什么事。 但更热闹的是，网友很快便梳理出其中的“玄机”。 这次当事人是谁啊？程雨，穆影，哎哟，这不是李文疏的“女友”和“小三”吗？真是一场大戏。 这下，发挥的空间就很大了，这怕是“女友”，终于对“小三”下手了吧，这个程雨，十有八九是被人甩锅的，不过那也是她自找的。 于是，网友们纷纷跑偏了主题，讨论这场“原配和小三”的大戏去了。 谁还管数点公司工伤案？ 然而，一条热评逐渐进入网友的视野里。 评论者自称是受伤员工的家属，表示四个员工住院时，部门主管和经理只来过一次，之后一直都是“人事那个小姑娘”在和他们谈，安慰他们，愿打愿挨。事后小姑娘核算的结果他们也过目了，根本就不是数点公司最后给的数目。 这位家属最后一副明白人的模样，表示一个小姑娘，在公司能做这么大的主？最后给多少钱，不是你们那些大老板定的吗？ 这下便有意思了。 其实这件事，除了一些业内人士，并没有多少人关注，更别说平时忙着围观八卦的网友们了。 谁会无聊到讨论一个小小的工伤案？ 但现在不一样了，原来这是披着工伤赔偿的八卦大戏啊！ 第198章 澄清（二） 锅里的鸡汤，开始咕噜噜翻滚起来，热气升腾，香气四溢。 程雨不想煮面了，舀了碗汤，喝了两口，竟然觉得味同嚼蜡。 一个月内，有关她的新闻，已经上了两次热搜。 她并不介意背下工伤案的锅，业内再多批评，那也只能说她是“专业素养不足”。 但现在这样，演变成讨论她的私生活了，还顺带稍上李文疏和穆影。 现在他们三个，算是成微博名人了。 程雨觉得，刚喝下去的鸡汤，比茶还涩。 难免的，她在想，这件事是不是和江临川有关。只是上次她已经和江临川摊牌，那个人不至于这么蠢，故技重施吧？ 既然不是为了给她造成“李文疏靠不住，江临川靠得住”的局面，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便是，江临川真的要毁了她。 程雨所想的并没有错，确实有人想“毁了她”，只是这个人，不是江临川。 是穆影。 那次，江临川第一次对穆影爽约之后，和穆影的交流总是淡淡的，淡淡地表示当天有事，淡淡地说抱歉。 穆影终于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已经做了决定。 江临川依旧淡淡的，在电话里直接告诉她：“对不起，你就当我放不下程雨。小影，你应该去开始新的生活，不要再指望我了。” 如果是以前，如果是别人，穆影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潇洒地放手，潇洒地走开，头也不回。 但是，对江临川不行。 当她意识到，江临川可能不会再等她时，她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接受。 她之前默认王主管和曾经理的做法，让程雨背黑锅，心里还有些自责。 现在她觉得，这样的程度，根本不够。 她一定要程雨身败名裂，抢回江临川。 穆影时常会在微博上搜索“数点公司”的相关内容，关注大众对数点的讨论热度，所以她很快搜到为程雨澄清的那条微博。 当时那条微博并没有人理会，不过是发布者自说自话而已。 但那一瞬间，穆影心生一计。 她找人买下了热搜，再找一群水军，刷出有关她和程雨恩怨情仇的诸多评论，很快，就带着网友走向了“讨论小三”的话题中。 当然，她自身也免不了遭人讨论。 现在的她，已经对这种公开讨论她私事的事情，少了许多反感。只要能对付程雨，这只是小问题。 何况，她目前的处境很安全，一来她是无辜的“原配”，二来，其他人不过当她是调查部的主管，一个社会学的员工，哪里懂什么工伤赔偿？ 但她没想到，热评里竟然会出现“员工家属”，这个为程雨说话的“员工家属”，什么来头？ 穆影拨通了私人助手的电话。 “小姐，我们联系过那个员工家属了，但对方说了，多少钱都不会改口。” “不改口，就让他闭口好了。”穆影觉得一股气冲上头顶，炸了锅。 那边安静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这件事千万不能做啊！被查到的话，您的名声……我们没必要这么做，反正事情已经闹开了，程雨怎么洗都洗不清了……” 对方啰里啰嗦说了一堆，穆影清醒了一点，她刚才怎么会产生那么可怕的念头？她是要杀人灭口吗？ 穆影打了个寒战，叹口气：“我知道了，开个玩笑而已。这件事，差不多就这样吧。” 她望向窗外，阳光很好，她却心有余悸。 第199章 澄清（三） 三个小时后，微博上除了爆料数点公司让新员工背黑锅那条微博外，其余所有关于数点公司、程雨、李文疏、穆影的内容全面被删、被禁，不少网友发布微博表达愤慨，不到一分钟，又被删了。 网友还在诧异时，三条明星娱乐新闻相继挤上了热搜，一条是流量小花梅倾和流量小生许斌宣布恋情，一条是流量歌手张格和当红女明星张落落宣布分手，一条是第一流量小生陆静言发布人生第一条新浪微博。 网友们瞬间炸了锅，纷纷各找各主，转发评论，忙的不亦乐乎。 谁还管什么“程雨”，哪里来的小猫小狗？ 新宇集团特助办公室。 卢峰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死里逃生一般，瘫坐在办公椅上，看着那个优雅坐在沙发里，悠闲喝茶的李大总裁，悲愤不已。 什么叫坐享其成？这个就是啊！ “老大，这不像你的风格啊？砸钱这么没档次的事情，你不是一向不屑于做的吗？” 李文疏抿了一口茶：“偶尔砸一次，也不错。” 卢峰愤愤不平：“老大你这叫偶尔砸一次？砸钱让员工亲属去评论，再砸钱把评论顶上热搜，接着砸钱让旗下艺人现在宣布新闻，最后再砸钱买新浪热搜，砸钱删微博，禁微博，您这手笔够大的。” 李文疏笑：“你老大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可你以往的风格，不是让这些事情自己平息，或者通过别的什么渠道解决吗？怎么这次这么粗暴？” “最近事情太多，我不想再让她处于话题中心。这种做法，不光明，却最有效。” 李文疏喝完一杯茶，站起身来准备走。 卢峰蹭过去：“老大，你不问问是谁折腾出来的事情？” “不是江临川么？” 卢峰叹了口气：“不是，这次很好追踪，是穆影。” 李文疏张张口，欲言又止，神色有些复杂。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以他对穆影的了解，并不会做出这种事。 卢峰摆出一副八卦的模样：“哎~老大，你说是不是，穆影怨恨程雨把你抢了，现在要整一下她？” 李文疏思索片刻，认真地说：“不成立，穆影对我的感情，不足以让她做这件事。只不过，我觉得穆影最近，做事有点奇怪。” 他想起上次有关于“穆影怀孕”的谣言，他当时没有细究，现在想起来，如果穆影真的在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的话，那么，她的行为确实有些怪异。 李文疏不认为，穆影真的会因为“程雨抢走李文疏”这种事，就闹腾出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交往四年，穆影对他是什么感情，他最清楚。 那是一种，觉得新买到的玩具很完美，所以很满意，很高兴的感情。 所以，一旦发现这个玩具并不那么完美，她要做的，恐怕是巴不得赶紧扔了吧。 “这个穆影，是不是和江临川处得久了，被他带坏了啊！”卢峰一脸惋惜。 李文疏道：“她不是心智未成熟的小孩子，不是那么随便就会被人带偏。如果真是那样，只能说，那个人对她太重要了。” 离开之前，李文疏问：“我听阿成说，方警官在查四年前的绑架案？” “是的，不知道方警官怎么对那件事感兴趣。” “方警官负责的是赵盈的案子，既然查起四年前的旧案，也许因为两个案子有所关联。如果他需要我们的人提供什么帮助，全力配合他。” “好的，老大。” 第200章 意外（一） 程雨傍晚相当愉悦地到菜市场，买了馄饨皮和新鲜猪肉，准备用昨天剩下的鸡汤，煮鸡汤小馄饨给李文疏吃。 她愉悦的理由很简单，没想到微博热搜这么快就撤下去了！ 远离话题中心，真是神清气爽！ 于是李文疏回家时，便听到厨房里，传出那个小丫头哼着的歌，又是《花仙子之歌》。 他想，他有必要让程雨多学几首歌。 “你回来啦？再等一会，就可以吃饭了，我煮了鸡汤馄饨。” 这声音是相当愉悦啊，是因为热搜被撤了吗？ 自从上次程雨隐瞒他后，现在他是不相信，程雨没有看到热搜这种说法了。 没想到啊，砸一点钱的效果竟然这么好，能让她这么开心。 早知如此，他应该从以前开始，便用这个法子了。 李文疏走过去，在程雨背后转悠，耍赖一般说：“先让我尝一口，看味道过不过关。” 程雨笑而不语，竟然怀疑她的手艺？ 她舀了一勺汤水在小碗里，给他吹凉些，递给他喝。 她往鸡汤里加了一些菌子，可以提鲜。 “嗯，勉强过关。”李文疏一口喝了那些汤水，意犹未尽。又走上前去，轻轻抱住她的腰。 “今天什么时候起来的？” 程雨脸一红，拿手肘撞了他一下：“不记得了。” “嗯，记性不太好。”李文疏低笑，放开她，站到一旁。 “我今天早上出了趟门。”他开始主动交待，“去了几家考研机构，给你挑了一家我觉得不错的。” 程雨抬头看他，疑惑道：“什么考研机构？” “启航考研。” “不是，我是说……为什么要找考研机构？”程雨继续皱眉。 李文疏揉揉她的头发：“小雨，我们的时间有点紧张，我在这方面没有多少经验可以给你，找家不错的考研机构，可以帮你更好更快地准备这种考试。” 程雨呆了一会，才想起来，她昨天为了安慰李文疏，跟他说，辞职是为了认真复习，准备考研…… 她觉得，她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程雨脑子转了几回路，说道：“我看过报名流程了，我早就错过网上报名时间了，而且，报名也不需要推荐信啊，你和刘老师怎么……” 她坚信，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李文疏憋着笑，显然料到程雨会找这种理由。 “我们从平村回来之后，我就帮你在网上报了名。明天是现场确认的最后一天，我陪你去。至于推荐信，是s大的特别要求，复试的时候带上。” 程雨再一次承认，论挖坑，她绝对不是李文疏的对手。 李文疏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伸手抱住她，轻声说道：“如果你觉得，可以尝试一下，那就努力复习考试。如果实在没有兴趣，也不是非要去考。等你找到兴趣的工作，再投简历，也可以。” 程雨眨眨眼：“我想，今晚再考虑看看。” “好，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李文疏顺顺她的头发，想起那枚遗失的珍珠发卡，总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什么补上。 他低下头，轻吻她的发丝。 “汤好了，我去下馄饨。”程雨赶紧离开他的怀抱，又去鼓捣吃的。 李文疏失笑，怎么有种逃跑的感觉？ 第201章 意外（二） 夜深人静，程雨跟失眠斗争到了半夜，终于放弃，蹑手蹑脚起了床，走出阳台，望着夜空的明月发呆。 秋月皎洁明亮，在干净澄澈的夜空中，显得更为透亮。 程雨渐渐想起，这些年来，她走过的许多人生路径。 她也曾像许多“有志青年”一样，对未来充满理想和希望，有自己的目标，并坚信自己终会实现它。 只是很快，她所处的环境不再允许她朝着原本的目标奋斗。 当初李文疏强制给她换专业这件事，她很早以前便不怎么在意了。 如果没有遇到他，或许她的生活会很安逸，她会有美满的家庭，像正常人一样上学、考试、找工作，她会找到一份安稳的工作，然后找到一个合适的男朋友，组建一个家庭，开始循环往复的平淡生活。 但那样，她不会知道，平凡的人生也可以被照亮。 因为遇见的人是李文疏，所以她对自己几乎苛刻的要求，要求自己变得优秀。 因为遇见的人是李文疏，所以她拼尽全力去为一个人着想，去追随一个人。 因为这个灯塔，她人生的道路拥有了与众不同的光辉。因为他，她的人生才会被照亮。 现在，这个灯塔让她自己去寻找方向，寻找未来，她便有了一些惧怕和不确定。 她确实对人类学很感兴趣，对继续读书也充满向往。 但她不是很确定，她能不能对这一学科一直保持这种兴趣，学习结束后，她所从事的工作，她能不能胜任…… “怎么不睡觉，在这里吹风？” 李文疏不知何时也起了床，走到她身后，拿了一条毛毯，把她严严实实裹住，拥进怀里。 “在想一些事情。你怎么醒了？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啊……” 程雨依偎在他怀里，觉得这个怀抱温暖而坚实。 “如果觉得考研会给你太大压力，那就不要去做了。” 我还养得起你，不必你辛劳一生。李文疏想。 “我只是怕我做不好。” “小雨，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换做是我，未必能比你做得好。” 这可真是来自李文疏“最大的褒奖了”，程雨笑：“那你呢？是不是从小，就定好了目标，之后一直按照那个目标去做。” 李文疏想了想，轻笑：“也不完全是，也有过很多意外，只是我可以及时纠正那些意外。当然，除了一个。” “嗯？你也有纠正不了的意外吗？”程雨在他怀里抬起头，双眼亮闪闪地看着他。 李文疏觉得好笑，这副模样，是准备听他的“糗事”么？ 他揉揉她的头发：“是啊，我都不能纠正的意外，就是你的出现。” 程雨心里跳了一下，抓抓他的衣襟，有些不快：“我的出现，是你的意外啊？” “嗯，很久以前，我以为我会像……像我爸爸一样，时机一到，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符合家族利益，在事业上有所帮助。” “哦……”程雨有些闷闷的，这样看来，她既不门当户对，对他的事业没有什么帮助，还因为她的存在，给他惹上了不少“绯闻”。 李文疏低头，埋进她的颈窝里，汲取她的味道。 然后她听到他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 “可是小雨，你的出现让我觉得，除了你，我不会娶任何人。” 第202章 意外（三） 明月当空，夜色爽朗。 程雨裹着毯子，被李文疏紧紧拥抱在怀里，她觉得，她的体温正在攀升，好热…… 两人间暧昧而安静的氛围让她有些羞赧，于是她赶紧找了个话题。 “其实，你对我来说也是个意外啊。” “嗯？怎样一个意外？”李文疏继续窝在她的肩上。 “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应该也会遇到一个不错的男生，和他恋爱结婚，生孩子，然后平静地生活吧。” 程雨一股脑把她刚才的想法说了出来，完全没有发现，那个窝在她肩上的人，此刻眉头紧锁，神色阴郁，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 “所以，你离开我的那几年，也是这么打算的吗？” 他连声音都变得清冷了，可惜天真的程雨小妹妹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 “嗯？什么打算？” “打算遇到一个不错的男生，和他恋爱结婚，生孩子。”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程雨往他怀里缩了缩，脸色微红。 怎么可能呢？遇到你李文疏，我怎么还可能和别人在一起？ 但这种话，程雨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她犹疑半天，决定跟他打哈哈：“也、也许吧……” 过了很久，她依旧没有听到抱着她的李文疏，发出任何回应。 她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于是她微微挣脱他的拥抱，转身看向他。 夜色浓重，她只能借着月光，看到他不清不楚的面容，那神色，和夜色混为一体，没由来地让她哆嗦了一下。 “怎、怎么了？” “小雨，我觉得，我们应该尝试一下，解锁新姿势了。” 程雨差点没瘫倒在地上。 李文疏可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横抱起她，跨入卧室，抱着她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我、我还没想清楚事情！”程雨的求生欲很浓。 “我认为，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开始吻她，润湿的吻流连在她的脸颊、脖颈上。 “……”程雨有点被他吓着了，攀着他的肩膀，死死抓住。 狂风暴雨般的亲吻后，李文疏稍稍放开她的身子，自上而下俯视她，凝视她因为身体的快感而有些湿润的双眸。 “幸好……小雨，幸好……” 程雨仰望他：“幸好什么？” “幸好，在你还小的时候，我就把你留在身边……幸好，这四年你没有实现你的打算。” 他的声音变得喑哑而迷离，可是程雨觉得，这似乎是一句异常动听的情话？ 在她思考清楚，这到底是不是情话之前，李文疏的吻再次落下来，与她唇齿纠缠，修长的手指，开始解她的睡衣衣扣。 在欢愉间，李文疏无比庆幸，他“洞察先机”，在程雨情窦未开的时候把她留在身边，在她情窦初开的时候能够蛊惑她的心。 在她绝望离开后，还能把她找回。 如果再晚一步，她是不是就会另有所属了？ 激情过后，那个人一如既往地睡着了。他将她拥入怀中，第一次，感谢“运气”这种东西。 虽然很明白，人不是物品，不能贴上任何专属标签，但他拥着程雨，还是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 小雨，你只能是我的。 第203章 报名 w城招生考试办公室。 程雨记忆里，上一次经历这种“人群拥堵，排队长龙”的场景，是大学毕业前，她陪林婷婷去校园招聘现场的时候。 真没想到啊，考研报名现场确认现场也这么火爆。竟然有这么多人报考研究生吗？ 程雨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但是，有了压力，她觉得更有动力了。 当看到队伍里，那些年纪较长的中年大叔时，程雨深切觉得，这个决定是对的。 人家这么大岁数了，还要继续奋斗，她这么年轻，怎么就能毫无信心呢？ 李文疏坐在车里，停靠在招生考试办公室的附近街道旁，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富有节奏地敲打键盘，望着办公室的方向，心情怡悦。 本来想和她一起去排队的，结果程雨异常坚定地把他塞在车里，并表示：“李大总裁，您现在可还是风云人物，你一出现，这个队也不用排了。” 李文疏失笑，有时候，“出名”也不是件好事。 漫长的等待时间里，卢特助打电话来给他解闷了。 “老大老大，程雨，听wendy说你陪程雨去报名考研了？怎么样？现场是不是有很多小姑娘？” “是，很多小姑娘。” “wendy让我警告……哦不是，让我转告你，别的小姑娘，看一眼都不行哦~” 李文疏无语，这怕不是李文妮说的，而是你这个特助说的吧？ 但他还是很配合地回答：“我不是你，喜欢盯着小姑娘看。” “！我没有我不是你胡说！” “……” “哦哦，差点忘了正事。江临川的事情，我查到一些事情。” “什么事？” “他的身世确实是个迷啊，但是凭着我天下无双的智慧，终于查到，他有个亲人，在y省蒙自市，但这个亲人不知道因为什么意外，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里很多年了。我已经让阿成亲自过去调查了。” 李文疏皱眉，这个“身世神秘”的媒体界新秀，终于被他们扒出了一点皮吗？ “好的，有劳你们，谢谢。” “啊哈~其实还是程雨厉害啊，竟然先扒出了杨洵。老大你知道我们怎么查到江临川这个亲人的吗？就是那个杨洵，我们发现她竟然去过好几次蒙自，她在那边无亲无故，蒙自也不是什么惊为天人的旅游景点，所以一查，就知道她去了蒙自市医院，看来对付江临川，要从杨洵先下手啊。” 卢峰开始爆语速，李文疏安静听着，心里却不是滋味。 他丝毫不愿意程雨被卷进这些事情里来，即便被卷进来了，也不该由她冲锋陷阵，去追查这些线索。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无忧无虑，享受青春的美好与生活的幸福。 “老大老大，你在听吗？” 那头的卢峰有些焦急地喊。 李文疏扶额：“我了解了。继续跟进，保持联络。” “好。对了，听说董事会想恢复你的总裁职务，你拒绝了？” “是的，我很忙，没时间。” 那头的卢峰，正坐在特助办公室里，听到这话，一个不稳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老大你是认真的吗？你忙什么忙到没时间当总裁？你不知道新宇需要你吗？那个马副总裁，业务能力没法跟你比，更重要的是，人长得油头满面，大腹便便，简直有损新宇集团的门面好吗！ 但这些话卢峰只能吞下去，无奈地说：“哦……老大你先忙……” 李文疏笑，他想把他的时间，再给多一点给程雨。 至于新宇，现在的运营也还正常，不急于一时。 第204章 偶遇（一） 程雨完成材料递交、缴费、现场照片采集，最终走出招生考试办公室时，已经折腾得满头大汗，发丝凌乱，宛如从春运买火车票的战场上刚下来一般。 李文疏看到她那副模样，皱眉：“刚才你的照片采集，照出来的，就是这副样子？” “大概……是吧……”程雨已经没有力气了，侧卧在副驾上，一手扒着座椅。 “哦，以后三年，你的入学照片都会是这个。”李文疏补了一刀。 “……我好饿，我要去吃饭。”程雨只能期望以美食解郁闷了。 李文疏轻笑，倾过身来，为她系上安全带，顺道伸手帮她顺了顺凌乱的头发。 “好，我们去吃点东西。你想吃什么？”他轻柔的语气在耳畔慢慢地吹，程雨觉得甚至酥痒，赶紧往旁边躲一躲。 “我想吃肯德基。” “什么？”李文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种“垃圾食品”，程雨可是从来不吃的，连炸鸡翅，都宁愿去街边小摊上买两个，也不进肯德基。 程雨那双大眼睛亮闪闪的，透出期待的光芒：“我没吃过，所以想吃。” 李文疏失笑，怎么今天这么像个孩子？ 他发动车子，打开导航，寻找最近的一家肯德基。程雨端正坐好，对“肯德基”的期待，已经让她心情的阴霾，一扫而净。 肯德基里人满为患，由于新推出了暴力熊套餐，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来凑热闹。 程雨主动提出，让李文疏在车里等她，她买好了拿回家吃。她想，李大总裁还是不要挤到小孩子堆里比较好，万一他不喜欢吵闹的小孩子呢？ 排队点餐的队伍，一直排到了靠近门口的地方，程雨跟随队伍，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前行。 挪动到中间位置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哭闹声，队伍前方的人群纷纷回头，程雨也不例外。 一个三四岁大的男孩子，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陆，一旁的地上，可乐杯子倒了，可乐洒了一地。 “靠！哪里来的熊孩子！走路不看路，眼瞎吗！” 一个青年小伙子骂骂咧咧的，蹲下身子整理自己裤脚。 看来，是那个孩子撞到了小伙子，把可乐撞到了小伙子腿上，把自己也撞摔了。 孩子还在坐在地上哭，也不见有家长过来，围观群众只是低头议论，并不打算做什么。 程雨心头一软，想起她那个“不知所措”有了，又“不知所措”没了的孩子，如果她没有失去那个孩子，现在也该这么大了…… 她抬脚，准备过去扶起孩子的时候，一个身影穿过人群，走了过去，抱起那个孩子，掏出纸巾，为他擦去眼泪鼻涕，柔声哄他：“不哭了，不哭了……叔叔帮你找妈妈。” 他个子很高，臂膀结实，抱起孩子毫不吃力。 只是这么个西装革履的俊朗男子，抱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孩子，任由那个孩子脏兮兮的小手弄脏他的衬衣……这个画面，极不和谐，又那么温馨。 程雨突然想，李文疏抱着他们孩子的画面，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走到一旁，找到工作人员，向他说了什么，那工作人员便匆忙钻到工作间，播报给孩子“找家长”的广播。 程雨走过去，取出纸巾继续为孩子擦干眼泪鼻涕，问那个人：“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说在车上等我吗？” 李文疏道：“车上很无聊。” 程雨笑笑，看到他抱着的小孩，已经停止了哭泣，扑闪的眼睛，满怀好奇看着他们两人。 第205章 偶遇（二） 孩子的妈妈火急火燎跑来“认领”孩子的时候，差点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感谢李文疏和程雨。 “谢谢你谢谢你！我想着只是去上个厕所，让他在位置上坐着等我应该没事，没想到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位母亲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抱着孩子不停地安抚他。 李文疏蹙眉：“麻烦倒没有，只是孩子还小，并不一定明白事理，你丢下他一个人，很容易出事。” “你说得对，我先生也经常这么教育我，还拿那些被拐孩童的事情提醒我，可我这……就是长不了教训。”孩子母亲边说着，边找了个位置，请两人过去坐。 “怎么说也要好好谢谢你们，我请你们吃东西。” 程雨笑：“不用了，小事而已。” “要的，要的，你们先坐，我去排队。” 说完，她把孩子放在位置上，又一个人走了…… 两人面面相觑，这确实是，不长教训的。 这个不长教训的母亲，买了一份全家桶，和两人一起吃起来。 说是一起吃，其实大概是程雨一个人吃。 李文疏嚼了几口吮指原味鸡，便不动声色放下，只是喝可乐。 坐在对面的妈妈，细心地给孩子舀土豆泥吃，自己倒是什么都没吃，还一个劲地对两人说：“多吃点，多吃点，别客气。” 于是，只能程雨来“多吃点”了。 程雨感叹，以后还是不要吃肯德基了，她还是喜欢吃街边小摊的炸鸡翅。 吃着吃着，年轻的妈妈开始找话聊了：“你们有孩子了吗？” 程雨扒着鸡翅的手顿了顿，张口想说点什么，一旁的李文疏先开口了：“如果有，也该像你的孩子这么大了。” 年轻妈妈相当疑惑，想了半天，大概明白是“还没有”吧。于是又说道：“你们还年轻啊，两人世界多好啊，像我，这么年轻就要了孩子，成天就围着孩子转，他爸爸是个管不了事的，我一个人真是一把辛酸泪啊！” 程雨有些疑惑：“管不了事？” “嗯对，他爸爸是个警察，每个月能有几天在家呢？我们不是w城人，他爸爸工作调动，我们才搬到了这里。哎，以前在g城多好啊，还有家里老人可以帮忙带孩子，现在总不能让老人家大老远跑来带孩子吧？” 她唉声叹气的，但看向孩子的神情，却相当心满意足，又舀了口土豆泥给孩子喂下。 程雨总觉得这个经历有些熟悉，她想起一个人，便当做聊天话题说了出来：“我认识的一个警官，也是从g城调到w城。” “哦哦，叫什么呢？没准他们在一个单位。” “叫方喻。” “哎哟妈呀！”年轻妈妈也不喂孩子土豆泥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方喻啊，那是我孩子他爸啊！” 李文疏黑线，这到哪，都能碰到熟人，今天，怕是要聊上一下午了。 果不其然，“熟人相见”，话匣子立刻打开，年轻妈妈扯着两人聊了一个下午，怀里的孩子都困得睡着了，她才有了告别的意思。 临走前，还和程雨互加了微信，强烈表示，以后有空要约着一起出来逛逛街什么的。 第206章 偶遇（三） 回到车上，李文疏长长舒了口气。 “我现在明白了，女人真的很喜欢聊天，长舌妇这个词，不是没有缘由的。” 程雨笑：“是啊，你身边现在坐着一个长舌妇，你是不是很头疼啊？” 李文疏伸手，捏她的小脸：“和别人聊得那么开心，怎么和我在一起，话这么少？” 程雨低下头，双颊微烫。 和你在一起，很多话都说不出口。 李文疏见她又陷入沉默了，抓抓她的小手：“我们回家，晚上还吃肯德基？” 程雨怒：“不吃！” 车子发动，程雨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开始陷入沉思。 沉思到李文疏觉得车里的气氛有些，过分宁静。 终于，在第三个红绿灯前，趁着红灯，李文疏问她：“小雨？在想什么？” 程雨回过神，但眼睛依旧望向窗外。 “文疏哥哥，你是不是……很喜欢孩子？” 李文疏心口仿佛被攥紧一般，他知道程雨的意思。 “还好。” “那你……想要孩子吗？” 这回，轮到李文疏沉默了。 他很清楚，程雨一定清楚自己的情况，也应该有医生明确告诉她，她孕育孩子的可能性，由于那场事故，变得微乎其微。 李文疏的沉默，让程雨的心情一落千丈。 无疑，李文疏一定想要一个孩子，可她，似乎很难办到…… 心情低落到谷底的程雨，没有发现李文疏把车开到了另一条道路上，驶向江岸，最后停在路边的一块空地上。 “怎么来这里？”程雨终于发现不对劲。 李文疏为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带你看看风景。” 江风习习，吹动花白的江岸芦荻荡，荡开一层层柔软的波浪。 程雨想起高中的必背古诗《琵琶行》，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很好看啊~”程雨趴到围栏上，看着随风荡漾的芦苇荻花，觉得心情没那么低落了。 “嗯，是很好看。”李文疏凑过去，拥住她。 “以前，天气晴朗的时候，我经常到这里来，看星星。” 程雨抬头看他：“你这么好兴致吗？” “不是，是因为，我很想你。”李文疏望向那飘荡的芦苇，声音也那么飘荡。 这情话来的太快，程雨有点消化不了，靠在他怀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你的时候，我会看星星，总觉得它们像你一样，因为，它们会发光。” “也不是每颗星星都会发光，很多都是因为反射太阳光……”程雨说到一半，赶紧闭了嘴，似乎有点破坏气氛啊…… 李文疏轻笑一声，摸摸她的头：“是啊，反射太阳光。可是小雨，现在我不必再每天仰望星空，才能感觉到你了。你现在就在我身边，活灵活现。” 活灵活现？这个成语这么用的吗？ “嗯……” “所以，其他事情，我不是很在意，我在意的只有你，知道吗？” 这确实也是一句情话，程雨今天被他的“甜言蜜语”搅得晕头转向，不会回应了。 李文疏叹了口气，决定直接一点。 “小雨，我想说的是，有你就够了，至于有没有孩子，我并不是很在意。” 程雨心头被刺激了一下。 所以，他是因为自己方才的那一点点“不开心”，所以带她来看这里的风景，告诉她他的思念，对她讲那些情话，表明他并不是很在意孩子的吗？ 这样的认知让程雨无比地感动和温暖，她往李文疏的怀里靠了靠，眼睛微湿。 “嗯……”她幸福地回了一声。 他这样在乎自己，这样情深义重，自己还有什么纠结的呢？ 第207章 犹疑（一） 因遇见“熟人”相当愉悦的年轻妈妈马晓晓，抱着儿子，哼着小曲，走进小区，并没有注意到小区门外，停靠着一辆不同寻常的面包车。 坐在车里的阿兵，端着相机，照下几张远距离照片后，打电话给上线。 “深哥，已经盯到方喻的老婆孩子了。” “做得不错，照片发一份给我，不要轻举妄动，等大哥的安排。” “知道了，深哥。” 那头的“深哥”，手机上很快便收到了阿兵发来的照片。 他转身，递给江临川。 “呵，妻子美丽，儿子可爱，真是幸福的一家。”江临川轻笑，放下手机，翘起腿。 韩景深问：“什么时候动手？” 江临川摇摇头：“不急，方喻还没有查到什么实质性的线索，不值得我们冒险出手。” “明白了。” “那个古立鸣怎么回事？你们查清楚了吗？”江临川长腿一迈，走到窗前，看着天空中的云彩。 “没多大关系，只是个心理学的教授，给程雨做过心理治疗。” 江临川心头倏忽一紧，皱眉：“什么心理治疗？” 韩景深以为江临川是想进一步了解细节，看所谓的“心理治疗”会不会和他们做的事有关，于是知无不言：“那个程雨，不过是个小姑娘嘛，又被绑架，又流产的，肯定心理出现了问题，去找古立鸣治疗……” “你说，流产？”江临川的语调都变得有些古怪了，阿深赶紧闭了嘴，回想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我问你，什么流产？” 韩景深这回，听到江临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他，有些疑惑不解。 “老大哥让我们……杀人灭口以绝后患，我们把她打了个半死，丢到江里，没想到她竟然活下来了，不过那个时候她怀着孕，这么一折腾，孩子铁定是没了……” 江临川脸色变了变，他是记得，李振航的罪名里，确实有一条“杀人未遂”，但他竟不知道，程雨当时真的，差点让他弄死了。 死是没死成，不过孩子被弄死了…… 江临川有些颓然地坐回椅子里。 绑架程雨的主意，是他给李振航出的，挟持程雨出逃的主意也是他出的，让李振航半路丢掉程雨，也是他江临川说的。 只是，他没想到，李振航不是想“丢掉”，而是想“杀掉”。 程雨，如果你知道，我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会恨我的吧？ 江临川站起身，扯过椅背上的毛呢外套，快步离开。 韩景深不明所以，赶紧快步跟上。 “不用跟着我，我有私事要办。” “哦……你是要去找穆小姐吗？她最近好像不太好……” 江临川顿住脚步：“怎么不太好？” “她使了一些手段对付程雨，不太光彩，被李文疏用其他手段顶回去了，可能心里不痛快，多喝了些酒，差点被混混欺负，还好弟兄们跟着她的……” “穆影使手段对付程雨？” 江临川觉得，他的头两个大。 韩景深彻底迷离了，这大哥今天是怎么了？已经两次露出这副怪异的表情了。 “对，你去安慰安慰，应该就没事了。” 江临川的脸色更黑了。 第208章 犹疑（二） 友谊大道。 江临川开着他的保时捷，在大道上逐渐放缓速度。 前方便是分岔路口，向左可以前往江岸区，那里有穆影所在的观澜小区。 向右可以前往江夏区，那里有程雨所在的兰苑小区。 江临川竟然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 他只好把车停靠路边，依靠在座椅上，思考自己在混乱什么。 现在他觉得有些愧对程雨。 四年前他还不想对付李文疏，与李振航“狼狈为奸”也只是迫于无奈。但程雨那时是无辜的，他以为李振航只是绑架程雨，获得逃走的机会便可。 没想过，会让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面临生命危险。 即便四年后，他想利用程雨对付李文疏，依旧是想过，真的给她一个港湾。 即便对她没有爱意，但不代表，对她没有任何感情。 他不敢承认，自己对程雨产生了有些不太一样的情愫。 但他不能否认，他确实被程雨某些方面所吸引，比如她的倔强，她的深情，还有……她时不时对抗他的机智。 可是穆影呢？ 穆影，那是他心里永远的白月光。 可是为什么，穆影会做出“耍手段”这种事情？ 之前数点公司请求“w城晚报”报道工伤起诉案的事情，江临川以为穆影不知情，以为那也是个打击程雨的机会。 现在，他知道穆影亲自出马，闹腾微博的事情后，便很容易想到，当初那件事，穆影是知情的。 如果是因为他，穆影变成这样，那么，他万死难辞其咎。 江临川发动车子，向左行驶而去。 穆影以为，江临川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主动约她了。 没想到，只不过几天时间，江临川就打破了这种可能性。 她有些冷漠地看看江临川，懊悔自己为什么一接到他的电话，就跑下楼来见他。 “小影，你瘦了一些。”江临川站在距离她三米远的地方，声音清淡飘忽。 穆影觉得好笑，离这么远，怕她把他吃了吗？ “没有，你看错了。” “……你应该照顾好自己，以前，你都做得很好，不是吗？” “江临川，这是我的事情。你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江临川吃瘪，这样充满戾气与疏远感的穆影，他没有见识过，以前的穆影，再怎么恼怒，再怎么怨愤，都绝不会这样，用言语来刺激别人。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现在看完了？我先上去了。” 穆影说完，抬脚就走，她心里又疼又苦，不想再多呆一刻，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再次央求江临川不要离开她。 “……” 江临川下意识追随上去，伸手拉住她：“小影！” “你做什么？放手！”穆影依旧头也不回。 江临川无奈，放软语气：“我听说，你找人在微博上刷热搜？” 穆影终于转身，抬头看向他。 她的眼里满是失望和嘲讽，连嘴角挂着的浅笑，都刻着“讽刺”。 “原来你是为这个来的？怎么？心疼程雨被人围攻吗？没错，是我做的，我就要程雨，身败名裂。” 江临川心头一震，这个语气，这种做法…… 不，他绝不能让穆影和他一样，深陷泥沼之中。 “小影！”他上前一步，将穆影拉入怀中，不管她如何挣扎，都施加力气不许她逃开。 “江临川，你做什么！是你自己说的，你放不下程雨，现在又来招惹我做什么！这些年你说爱我，说想和我在一起，是不是都是骗我的……” 穆影说着说着，声音里逐渐带着哭腔，泪水流出来，润湿江临川的衣服。 “小影……小影……我没有骗你，我想好了……我们在一起，好吗？真的，我们在一起吧。” 江临川心疼地抱着穆影，任由她在怀里闷头大哭。 他想，就先这样吧……先稳住她吧…… 第209章 情敌（一） 程雨完成考研报名后的第三天，便参加了“启航考研”的政治辅导班。 李文疏给她报的是，七天强训班，意味着她这七天必须起早贪黑，一整天都在辅导班里听课做题了。 参加这个辅导班的人有好几百号，被分为三个班，都是大课教学。 启航方面也算用了心，头一天就请了最有名的政治考研命题专家——肖秀荣，来给他们讲解考试大纲和要点。 程雨看着分发的那几册资料书：《肖秀荣考研政治：命题人1000题》，再看看在台上讲解得条理清楚的大牛本尊，感叹李文疏说得对，单靠自己，政治这一门都不知要准备多久，更何况还有专业课。 一天的学习后，程雨略显疲惫。 已经太久没有进行这种高强度的学习了，她也许需要尽快调整自己的状态。 难怪不少同学在班群里讨论，工作几年，要想再回到学习的状态，很不容易。 走出辅导班教室时，已经晚上九点，暗夜深沉，冷风阵阵。 李文疏的车停靠在附近，程雨找了一会，便望见亮着车灯的黑色轿车，在路灯旁静静等她。 她迈开步子走去，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 她停步回头，便见一个男生跑过来。 是她的“同桌”郑淇。 “程雨，你一个人回去吗？要不我们一起走吧？”郑淇刚跑过来，气喘吁吁。 “……我……有人接……”程雨不太好意思讲出，“男朋友来接”这种话。 郑淇眨眨眼，笑道：“没事啊，一个人回去的话，我们一起走吧，说不定顺路。” 程雨头疼，一动不动，继续拒绝：“我们不顺路，你在青城区，和我反方向。” “哎？你怎么知道我在青城区？” “今天你提问的时候，自我介绍说的，你是k大的学生，k大在青城区。” “哈哈~你还记得啊！那你是哪个学校的？”郑淇干脆也不走了，站在原地和程雨说话。 其他同学渐渐离开，周围变得安静下来。 “我毕业了。”程雨想，自己得赶紧撤。 “哦哦，那你很了不起啊，毕业了还回来考研，需要毅力的。我看你做的笔记都很认真，字也很好看，还以为你是在校生。” 程雨无语，这两点，和是不是在校生有什么逻辑关联性吗？ “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多交流。” 程雨内心的抗拒使她脱口而出：“我有事，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一溜烟跑向李文疏的车，钻到车里，留下有些懵的郑淇。 这该不会是哪家的富二代吧？郑淇感叹。 终于坐上车的程雨，喘了口气，系上安全带，迫不及待：“走吧，走吧。” “呵……” 一旁的李文疏却不急着发动车子，只是轻笑着看她一眼，然后看向车窗外。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啊？” “在看情敌。” “哎？” “身高不行，长相一般，气质没有。” 李文疏快速总结。 程雨觉得好笑：“这么黑，你还能看出这么多内容。” “嗯……” 李文疏转过头，右手放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敲击良久，再一次开口。 “大概，唯一的好处是，比我年轻。” 程雨这下“噗嗤”一声笑了。 “李大总裁，论情敌，我的情敌可以从长江头排到长江尾。” 李文疏相当受益：“所以小雨，你是吃醋了吗？” 程雨笑而不语，真不知道，吃醋的是谁。 第210章 情敌（二） 程雨以为，李文疏所谓的“情敌论”不过是说着玩的，但郑淇接下来几天的表现，让程雨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那个“意思”。 比如，大家每天的位置都是自己重新选的，可郑淇总是会跟着程雨，坐到她旁边的位置上。比如，郑淇总是在课上或课间询问一些，程雨认为“老师已经讲得很清楚”的问题。再比如，吃饭的时候，郑淇还是跟着她…… 和程雨比较熟的几个小伙伴，都开始调侃，郑淇来上个辅导班，还打算拐个媳妇回去，真是人生赢家。 好几次，程雨请他们“不要乱说”，还明确表示，自己有男朋友。 结果呢，那几位笑着让程雨不要找借口，“就没见过你男朋友来接你，看你朋友圈也不像是有男朋友的表现，郑淇多好的一个男生啊，好好考虑哈~” 这几个同学，平时并没有多少闲心每天逛微博，自然不知道，程雨在微博上的“名声躁动”。而那些时常关注微博的，也绝不会把眼前这个除了眼睛好看点，“平平无奇”的程雨，和那个勾搭上新宇总裁的“程雨”，联系起来。 程雨真是觉得，“百口莫辩”。 他倒是来接了，可不敢让你们看啊，怕吓着你们啊！ 朋友圈？她一年都没发几条动态的好吧o(╥﹏╥)o 在事态发展到更严重之前，晚饭后的休息时间，程雨约了郑淇，在启航大楼下的小花园里，“单独谈话”。 郑淇简直是兴奋异常，刚一碰面，便开始叽叽喳喳讲个不停。 “程雨，你什么时候到k大来玩一玩吧？我们学校虽然位置有点偏，但是风景好啊，对着湖，很凉爽，夏天荷花都开了，春天还有薰衣草和樱花树，现在桂花可香了……我们学校周围好吃的也很多，我可以带你去小吃一条街上，随便你想吃什么……” 程雨揉揉眉间，及时叫停郑淇：“郑淇，我有话和你说。” “哎？什么话？你说吧！”他依旧一脸兴奋。 程雨停下脚步，严肃认真看着郑淇，语气平和却正经：“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那个意思，但我还是想说，我有男朋友了。” 郑淇“哈哈”笑了两声，说道：“这个话你说很多次了。我也和你说明白吧，我确实是有那个意思，我很喜欢你，程雨，所以，可不可以考虑做我女朋友？” 在程雨24年的人生里，这还是头一回，有男生当面直接向她告白。 高中时期，也不是没有人向她示好，但那些都是小打小闹。 有的男生，想在她面前展示一下“学霸风采”以刷存在感，结果连个物理题都解不出，还要靠程雨帮忙。 有的男生，没事找事，扯着她去看篮球赛，但那个时候，她每天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没空搭理。 后来，出现了给她写情书的人，但她觉得，那些情书，“比喻不当，思维混乱，逻辑不通”，看过就不知道扔在那里了。 到了大学时代，她每天忙着上课、看书、兼职，周末直接溜没影了，很少有机会和男生相处。 于是在程雨的印象里，并没有人真的，“追求”过她。 哦，除了那个目的不明确的江临川，但在程雨看来，那个人的所谓“追求”，只是坑她而已。 郑淇的表白，让程雨有些分神，但她很快回归正途。 “谢谢你，只是我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首先，我有男朋友了，其次，我对你并没有男女之间的好感。” 连拒绝表白，她都做到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第211章 情敌（三） 程雨这边清楚明白地列出“拒绝条款”，郑淇被整得有些懵圈。 她说得这么认真严肃，不像开玩笑的…… 他应该想到的，像程雨这样，看起来不惊艳，接触后极具吸引力的女孩子，怎么会没有人追求？ “我、我……我只是……”郑淇结巴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好。 “郑淇，你还真敢来真的啊？” 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传来，还带着混有嘲讽的上扬声。 两人闻声望去，辅导班的两位同学，丁颜和她的男朋友，正从不远处“路过”，看热闹一般看着他俩。 说话的是丁颜。 丁颜在辅导班上已经“混出名气”了，人美肤白个子高，打扮精致，上课也很爱表现，对老师提的各种问题都是第一个抢着回答的，要不是人家自带男朋友来上课，怕是追求者都一窝蜂了。 郑淇不明所以，丁颜“呵呵”了几声，说道：“你不知道人家程雨，现在可是微博名人吗？人家的金主，那可是新宇集团总裁，你一个在校的穷学生，也好意思追求人家。” 丁颜说完，和男朋友相视一笑，手牵手走了。 程雨觉得头疼，这种奚落的语气，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她知道那场微博风波不会这么快就过去，总还会有人记得。 但来参加辅导班的，都是一些大学生，不是她公司里的同事，和她也没什么利益冲突，总不至于当面八卦这些事情吧？ 但她想得太简单了，有些人，不管是学生，还是社会人士，作风是不会变的。 程雨庆幸，还好辅导班的课程，只剩两天了，应该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事”。 赶紧上完课撤退！ 郑淇虽然思想比较“单纯”，但丁颜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不是傻到家地毫不明白。 “程雨，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有困难我也可以帮忙，你不用、不用做那种事情……”郑淇满脸焦急和痛心，仿佛在哀叹程雨一个好端端的姑娘，为生活所迫，向“恶势力”低头。 程雨微笑，郑淇这个反应，让她有些感动。 “不是。我和他在一起，是因为，我很喜欢他。” “你说的男朋友，就是……那个总裁？” “是。” 郑淇张大了嘴巴，想说的话，似乎都卡在喉咙里。 他这样欲言又止好几次，才吐出了几个字：“你和他在一起，真的、真的是因为……喜欢他？” “嗯，我喜欢他，比这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喜欢他。”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不高不低，正好能被站在不远处的李文疏听到。 那时他刚走进这个小花园不久，刚看到她的身影，刚刚向这边走来。 郑淇首先看到了李文疏，心里还在想，这是哪里来的“大佬”，启航的老板吗？ 李文疏便已经逐渐走近，引起了程雨的“注意”。 “你怎么来了？”程雨笑着迎上去。 郑淇好像明白了，什么叫，“笑靥如花”。 “你的辅导书落在家里了，是不是晚上要用的？糊涂鬼。” 李文疏说着，递给她一本书。 程雨扁扁嘴，这种“丢三落四”，她只是偶尔发生一次好么？还不是怪他，害得她早上差点没爬起来，才会匆匆出门，忘了带书。 “那也不用你跑一趟啊，我可以和同学共用一本。” 李文疏想，共用一本？和谁？和那个小男生？ 他看着程雨认真把书收进背包里，说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哦……” 程雨语塞，突然想起现场还有另一个人，然而转头望去，郑淇已经不见踪影了。 那个时候，郑淇已经沿着小花园的灌木丛道，慢悠悠晃回教室。 他想，在程雨那里，他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因为他看得出来，那个人，那样喜欢程雨。 而程雨，也真的很 第212章 断清（一） 拾忆小馆。 杨洵坐在最靠里的位置上，已经点好一桌子的菜，独自捧杯喝酒。 以前，她经常和穆影来这里，穆影很喜欢这种情调的小餐馆。 可这一次，她约的不是穆影，而是江临川。 细细想来，她还没有和江临川单独在公众场合吃过饭，他们的“聚餐”，总会有穆影。 四年，看似亲密的关系，都只是海市蜃楼，经不起风吹雨打。 江临川是踩着点来的，杨洵已经喝完了一瓶桃花醉。 “桃花醉”是拾忆小馆主打的自酿酒，很受欢迎，度数不高，适合小情小调的氛围。 “已经点好菜了？” 江临川边说着，坐下来，脱下西装外套。 “嗯，来得早，就点了。点的都是我爱吃的，抱歉啊。” 杨洵吐出的气息里，蕴着微微的酒气。 “你随意。” 江临川坐好，自己也倒了一杯酒，那是拾忆小馆另一种自酿酒，醉红颜，度数高达45度。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的。”杨洵轻笑。 “怎么会？你说了，这是最后一顿饭，最后一顿饭，我当然是要来的。” “那怎么不带上穆影？”杨洵继续笑，眉眼弯弯，嘴角微勾。 江临川微微蹙眉：“我没和她说。” “这样啊。”杨洵想，也许，这是她最幸福的一顿饭了吧。 “这里的菜不错。”江临川吃了一口香酥小白鱼，开口称赞。 “确实不错，外酥里嫩，鱼刺也被炸酥了。” “嗯……什么时候回老家？” 江临川终于提到这顿饭的主题上。 杨洵只觉得，心里一阵阵钝痛，他这样的询问，不带丝毫挽留和不舍。 “下周。” “东西都整理好了？” “差不多了，会有搬家公司来搬。” “老家那边的工作呢？” “找好了，待遇还不错。” 两个人一边吃着菜，喝着酒，一边平淡无奇交流着，仿佛只不过是许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了解一下彼此的近况。 只不过，是江临川在“了解”杨洵。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江临川抽出纸巾，擦干净嘴角，从衣袋取出一张银行借记卡，放在桌上，推到杨洵面前。 “卡里的钱，都是你的，密码如旧。” 呵呵，补偿费？遣散费？青春损失费？ 杨洵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那股钝痛，变为汹涌澎湃的刺痛，甚至让她呼吸沉重，眼眶泛红。 她伸手接过银行卡，打开随身携带的钱夹，把卡小心放进去。 “谢谢。” “不用谢我，你应得的。” 杨洵觉得，心上又被划了一刀。 饭后，两人一道走出小馆，安静地走到街道上。 杨洵想不到，江临川竟然还要“送”她上车。 只是，他们彼此之间不言不语，只是安静地行走，安静地站在路边，安静地等待出租车的出现。 末了，是杨洵先开了口。 “你……和穆影在一起了，是吗？” “嗯，是在一起了。” “祝你们幸福。” 杨洵语气很淡，很快她的话便消散在城市的灯光中。 她没有看向江临川，只是凝望着夜色，双眸颤动。 “有车了。” 江临川伸手拦住开过来的出租车，打开车门，杨洵坐了进去。 “路上小心。” 这是这天，江临川最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杨洵笑着朝他挥挥手。 司机开动车子，很快没入川流不息的车队里。 再见，临川。 祝你幸福。 第213章 断清（二） “彻底”告别杨洵的江临川，没有感觉到多大的庆幸，反而自心底产生了无法忽略的失落。 杨洵陪伴在他身边四年，似乎除了钱，他没有给过她任何东西。 但他一直明白，杨洵想要的，不是这些。 她所期许的，是他给予感情上的回应，可惜他给不了。 他的感情，或许只给了穆影…… 江临川独自走到夜晚的道路旁，坐进自己的保时捷里，看着来往的车流，滑动出璀璨的光线，突然开始思考，他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只给了穆影。 不知怎么回事，那天冲动之下，决定和穆影“在一起”后，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得愉快或幸福，倒是产生了不明所以的沉重。 他很清楚，他的所作所为，一旦败露，他的下场恐怕会很惨。 那个时候，穆影该怎么办？ 以往他对自己的手段充满信心，但现在，他不免害怕。 因为他也有了自己的软肋。 如果退出组织，是不是，便可以不必担心他和穆影的未来？ 在纠结间，江临川不由自主地，伸手入衣袋，取出什么，放在手心里摩挲。 等他反应过来，连自己都惊吓不已。 那是程雨那天掉落的珍珠发卡。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鬼使神差地，一直随身带着这枚发卡。 江临川有些凌乱了。 不可能的，他对程雨，不可能存在那种感情…… 只是一个相识多年的学妹，一枚他对付李文疏的棋子，只是这枚棋子从来不肯让他利用。 一向运筹帷幄的江临川，发现自己落入了感情的迷障里，这个迷障，竟然是他自己给自己设立的。 还好一个电话，带他暂时离开那个迷障。 “临川，你办完事情了吗？”电话那头，穆影略带试探的语气，让江临川有些无奈。 他们确立关系后，穆影仿佛变得更加疑神疑鬼了，几乎想随时“掌握”他的去向，如果联系不上他，她便会变得焦躁不安。 有时，江临川含蓄表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她不必这么不安。 可穆影便会有些委屈地说：“我到现在，都不能确定，你是不是认真地和我在一起。” 江临川暗暗叹气，握着手机，轻声说：“差不多办完了，大概半小时后回去。要不要吃宵夜？” “嗯，你一问我还真有点饿了，给我带一块好利来的蛋糕可以吗？” “好，等我回去。”江临川笑笑，好利来的蛋糕…… 可能是因为，他和她交代过，今天他在解放路见一个客户，解放路上，正好有一家好利来蛋糕店。 小影啊小影，现在的你，怎么这么患得患失？ 江临川有些想念，那个一直对自己充满自信，懂得“合理”对待感情的穆影。 他摇下车窗，望着染上浓重夜色的路旁草丛，握了握手里的珍珠发卡，甩手扔了出去。 那枚发卡，便这样落入夜色中，不见踪影。 江临川眉头紧蹙，握着方向盘的指节紧扣不放，久久不想发动车子。 片刻之后，他认命一般叹了口气，下了车，朝着方才扔发卡的方向走去，打开手机手电筒，寻找那枚发卡。 十分钟后，江临川收起那枚珍珠发卡，启动车子，快速向解放路驶去。 可他依旧没有放下内心的纠结。 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断清和杨洵的往来，为什么还不舍得丢掉这枚珍珠发卡？ 第214章 交锋（一） 望江阁。 程雨猫着身子，一边听着服务员介绍，一边仔细探头看在玻璃鱼缸里游来游去的鱼儿们，思索应该宰哪一只。 李文疏站在离她不近不远的地方，面上平淡，内心波澜。 昨天接到穆影的电话，邀请他和程雨吃饭的时候，他下意识想拒绝，可穆影说，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和他们说。 对于穆影，他现在的想法有些复杂。 四年前，他得知穆影便是儿时曾经“救他一命”的小女孩时，他对穆影充满感激，因此处处照顾她。 后来，穆影的父亲，拿一些事情，强迫他和穆影在一起。他那时对穆影充满愧疚，觉得自己利用了她。 所以这四年，他能做的，他都尽力去做，尽力去让穆影觉得开心。 分开之后，他对穆影仍旧充满感激和愧疚，毕竟穆影付出了四年的青春，而他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是不久前，穆影的一些所作所为，又让他无可避免产生了一些不悦，他觉得，如果穆影有什么不痛快，大可以表明，他会尽力补偿。 可穆影采取了那些手段。 而动机，并不是因为他“负了”她。 “穆影姐喜欢吃什么鱼啊？” 程雨转头向他询问。 李文疏挑眉：“不清楚。” “你怎么会不清楚啊？”程雨一脸不可置信。 “真的，不清楚。” 程雨无语，只好自己又去和服务员交流起来。 李文疏也很无奈，他确实不清楚，每次吃饭，都是穆影点的菜，他确实知道穆影喜欢吃的几样菜，但他能知道那几样菜是什么品种的猪肉，什么类型的鱼肉做出来的吗？ 开玩笑，又不是和程雨去超市买菜，买多了，能知道她喜欢买什么品种的食材。 “那要这条黑鱼吧，水煮鱼用黑鱼比较好。”程雨对服务员说道。 “好的。小姐您挺会吃鱼的，水煮鱼一般用草鱼和黑鱼，黑鱼肉质紧，好切片，入口即化，容易入味。”服务员一边让师傅捞鱼，一边说道。 程雨笑：“嗯，是不错。鱼头做成汤可以吗？鱼头豆腐汤？” “可以的。”服务员笑笑，跟着师傅去称鱼了。 程雨拔腿想跟上去，被李文疏拽了回来。 “你还怕人家给你短斤少两？” 程雨扁扁嘴：“不是啊，我是想证实，那条鱼的重量和我猜测的，是不是一样。” 李文疏笑，拽着她回到座位上。 “老实坐着。” “哦……” 程雨低头摆弄餐具，李文疏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好像很紧张？”真是奇怪了，又不是见家长。 “说不上紧张，只是觉得有点怪异，其实我以为，穆影姐不会想再见到我。” 程雨没有告诉李文疏，关于穆影“默认”怀孕，以及她利用穆影对付江临川的事情。 她觉得，她和原本便不太熟络的穆影之间，产生这种芥蒂，不成为敌人已经是万幸。 “呵~”李文疏轻笑一声，其实他也并不想她和穆影再见面，这个小丫头还不知道，最近攻击她的微博，是谁有意为之的。 程雨摆弄完餐具，又开始扯桌布边缘的穗。 “我记得有一次，穆影姐到……到家里吃饭，她想吃剁椒鱼头，家里没有剁椒，你就……”程雨本来只是想找点话题聊聊，不知怎么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好像是有点难过的事啊…… 就因为没有剁椒，李文疏当时吼了她。 程雨闭了嘴，一旁的人也没有说话。 安静片刻后，程雨感觉到，一个轻柔而小心的亲吻落在她的发上。 “以后，我们家都不会再有泡椒和剁椒鱼头。”他轻声说。 第215章 交锋（二） 程雨几乎磕完餐桌上的一小盘瓜子时，包间的门被推开，服务员请入了两个人。 穆影挽着江临川，笑意盎然地缓步走来。 “嗨~文疏，程雨，你们到很久了吗？抱歉我们来晚了。” 穆影语气轻快，被他挽着的江临川却没有这么轻快了。 穆影只是跟他说，请朋友吃饭。 竟想不到，请的“朋友”，是李文疏和程雨。 穆影是否还当李文疏是朋友，江临川不清楚。但他确认，她已经不可能再把程雨当作是朋友。 而他江临川，或许还当程雨是朋友，但李文疏，不弄死他已经是他江临川的仁慈了。 江临川觉得，穆影大概，真的有点魔怔了。 等着他们到来的那两人，也是相当凌乱。 江临川是什么人，他们两个可是心知肚明，没当场撕了他，算是给穆影留一点情分。 可现在这情形，穆影是和江临川在一起了吗？ 李文疏知道他们两个是多年的朋友，但从不会做出什么亲密的举止。所以，他想，十有八九是了。 “不是很久，请坐。”李文疏站起身，为他们挪开椅子，请他们坐下。 “菜点好了吗？”穆影问。 “应你的要求，点好了。”李文疏回到座位上，淡淡说道。 穆影笑：“文疏，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照顾我。” 江临川蹙眉，穆影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只是旧友间的寻常话，但今天是什么场合？程雨还坐在那里呢，李文疏的“前女友”，当着“现女友”的面，说前男友很“照顾”自己，这怕是想给程雨找不自在吧。 李文疏浅笑：“是程雨点的菜，你的喜好，她似乎比我还了解，给你点了水煮鱼。” “哦？那要好好谢谢程雨了。文疏，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的喜好，你怎么能说，别人了解得更清楚呢？枉费我和临川，还有你，这么多年的‘朋友之谊’。”穆影嗔笑，语气重音落在了“朋友之谊”四个字上。 她微微起身，取了茶壶，给江临川倒茶。 程雨手里还捏着一颗瓜子，他们这三言两语下来，她下意识地把瓜子壳捏碎了。 对，她就是这个“别人”。 李文疏眸底渐染阴沉，目光也变得冷冽起来。 这些话说出口，他不会不明白穆影是什么意思，只是穆影怎么现在变得这样，言语尖酸，充满攻击？ 李文疏不语，默默把瓜子盘从程雨面前移到自己面前，修长的手指将剩余的瓜子聚到盘子一侧，拾起一颗颗瓜子，剥了壳，也不吃，只是放在盘子另一侧。 穆影在言语上讨到了胜利的滋味，瞥一眼程雨有些沉默的模样，觉得神清气爽。 “小学妹，你点了几斤的鱼？该不会没把我这个学长算在内吧？别等鱼上桌了，不够我们吃。” 江临川带着明媚的笑，朝程雨温和地吐出话语。 程雨笑：“江学长放心，我点的鱼，分量足够抵得了你们多年的‘朋友之谊’。” 江临川微微一怔，他怎么忘了，他这个小学妹，从来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 是啊，他们的“朋友之谊”，也就值一条鱼的分量而已。 穆影有些气结，进入包间后，江临川一言不发，她猜测他是在气自己没有提前告诉他，今天“请”的竟然是程雨和李文疏。 但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对程雨说的。 气上心头，穆影笑着看向江临川，脱口而出：“既然程雨叫你学长，那现在该叫我什么呢？学嫂么？” “学嫂”？ 程雨觉得平地一声雷。 第216章 交锋（三） 程雨四年前便知道，江临川很喜欢穆影，喜欢得不得了。 所以，他当初才会私下来找她，让她远离李文疏和穆影的世界。 即便前不久，江临川像疯了一样，想追求她，她依旧相信，那个人只会对穆影有爱慕之情。 但现在，穆影接受江临川，她却怎么也说不出祝福的话来。 因为她很清楚江临川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和杨洵暧昧不清，为了“攻克”她，多次采取不光彩的手段，曝光她的私事，这其中也利用了穆影。 给杨洵出主意，造谣穆影“怀孕”，微博上曝光穆影“被三”的消息。 甚至连后来的工伤案评论，她都怀疑是不是江临川的再一次操作。 这样的江临川，真的是穆影的“良人”吗？ 她不清楚穆影知不知道江临川的真实为人，但她总不能拉着穆影说：“江临川不是好人，你不要和他在一起。” “吃瓜子，别管那么多。”李文疏将那盘瓜子又递回程雨眼前，程雨低头一看，盘子里整整齐齐黑白两侧，一侧是瓜子壳，一侧是剥好的瓜子仁。 程雨有些惊讶地看着李文疏，用表情问他：“你不是剥给自己吃的啊？” 李文疏也用表情回答她：“只有你才爱吃这种东西。” “……” 程雨低头，默默吃瓜子。 李文疏很清楚程雨脑袋瓜里想什么，但现在的穆影，已经不是他们所了解的穆影了。 有那么一刻，他竟然想到一个词，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或许，穆影和江临川，才是一路人。 “嘻~临川，你看文疏对程雨还真是不错啊，你可要学着点。”穆影往江临川身侧靠了靠，语气里满是羡慕的口吻。 江临川为她把落在肩上的卷发拨开，笑：“好，我一定，向李总虚心请教。” 程雨恍惚回到几个月前，那个时候，他们四个也是如此怪异地一起出现在望江阁，各怀鬼胎。 那时江临川也对李文疏说，“不如李总你给点建议，当初你是怎么把宇宙第一难追的穆影小姐追到手的”。 那个时候，大家应该，还是朋友吧。 现在呢？ 他们四个，算是什么？ “现在真好，我们都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另一半。”穆影弯起眼睛，朝李文疏和程雨笑。 “但愿李总能好好珍惜，得来不易的‘另一半’。”江临川微勾嘴角，笑意浅浅的眼眸里，暗流涌动。 李文疏回敬：“彼此彼此。” 程雨吃完了盘子里的瓜子，喝一口茶，拿纸巾擦干净手和嘴角，继续保持缄默。 她总觉得，这几个人在针锋相对的时候，保持缄默，是她最好的选择。 包间的门再次打开，服务生端上白瓷大碗装的水煮鱼，放到桌子中央。 “水煮鱼片，请慢用。”服务生小哥哥柔声细语，放下白瓷大碗，轻手轻脚退出去。 江临川看着这样大的一个白瓷碗，笑：“果然是够吃的。” 穆影此时站了起来：“我去洗个手，程雨，我们一起去吧。” 她这算是点名道姓了，程雨也站了起来：“好。” “小雨。”李文疏突然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 “早去早回。” 程雨无语，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什么个意思？ 什么“早去早回”，她又不是去什么远方，只是去洗个手而已。 第217章 交锋（四） 洗手间里流水哗啦啦地流动，温水出口氤氲出一丝热气。 程雨打湿了手，搓了一些洗手液，冲洗干净。 “程雨。” 穆影清脆的嗓音，伴着流水的铃动音，传入耳中。 “嗯？”程雨已经洗好手，关上水龙头，抽纸巾擦干。 “我现在和江临川在一起，也会一直在一起。我们会结婚，会携手一生。” 穆影依旧弯腰低头，洗着手，流水不止。 程雨继续听着，并不打算发表什么看法。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抢走李文疏，那是因为，李文疏是我不想要的，但是，你休想再抢走江临川。希望你检点一些，不要再给我们找麻烦了。” 她终于洗好了手，关上水龙头，抽纸巾擦干手，朝程雨冷眼冷笑，转身走出洗手间。 程雨仿佛被人劈头盖脸一刀。 穆影的话有些重，“检点”…… 她想起上次，“假摔碰瓷”江临川的事，好，算她程雨在这件事上有愧于穆影。 虽说穆影曾以“假怀孕”的事情刺激她，但这不代表，她程雨可以以同样的手段回击。 只不过，穆影说的事，她想，以后都不可能发生。 开玩笑，对江临川，她撕了他的想法都有，还会去招惹他？ 程雨吐了口气，终于明白李文疏的“早去早回”是什么意思了。 这顿饭吃得相当累，几个人话不多，但一开口那便是“暗藏玄机”，程雨真的想建议他们去做高考语文阅读理解的命题人，一定会能把一大批学子考倒。 只不过，默默听他们说话的程雨，总算明白，穆影请吃这顿饭的原因是什么。 主要是向她宣告，穆影对江临川的“主权”。 次要地，恶心程雨一把。 她也有点看不明白穆影了，以她的性格，应该是低调处理，顺其自然才对。 他们几个的关系“错综复杂”，程雨相信，如果江临川不停手，他们之间说不准会有什么“血雨腥风”。 她并不打算和江临川结仇，但是上次的事情，让她觉得这个人很可怕。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吃过饭，穆影拉着江临川，说是要去“娱乐娱乐”，便先走了。 李文疏陪着程雨，在尚显热闹的街市上散步消食。 街边买小饰品的摊子不少，程雨东看看西看看，总是看过又放下。 李文疏看不下去了，牵过她的手，问：“怎么看了那么久，还是什么都没买？” “我想找找看，有没有上次你送给我的那种发卡。” 李文疏失笑：“没有了，只有那一枚。” “只有一枚？”程雨惊，怎么可能？那枚发卡，并不是很特别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批量生产出来的。 “一个人不能两次踏进一条河流，你不知道么？”李文疏捏捏她的手。 程雨明白了，那个情境下，李文疏送的那枚发卡，已经不会再有第二个了，即便再找到一模一样的，也不是原来那枚了。 程雨笑笑，抬头问他：“那你说，现在站在你面前的程雨，是不是以前的程雨？” “当然是。” “你怎么确定呢？这个时空的程雨，已经不是那个时空的程雨了。”她举一反三。 “不一样。” “嗯？” “我在你身上留下了印记，可以认出来。” “印记？” 程雨还在疑惑什么印记，瞄见李文疏眼眸里的笑意，瞬间便了然了。 “心术不正，哼……” 第218章 首饰（一） 逃了一节晚课，赴穆影“鸿门宴”的程雨，回归学习后，很快便赶上了进度。 最后一天的“集训”，主要是再一次梳理大纲和重点，再请启航考研中心名下的名师，预测这一次考研政治可能会出现的考点。 至于会考到哪些时事热点，主管老师表示，考试前一周，会给所有人发送预测邮件。 临了，一起“学习生活”了一周的同学们互相告别，互相鼓励，祈愿大家都能心想事成，考上理想院校。 郑淇给程雨留了手机号和qq微信号，表示“做不成恋人，多交个朋友也很好”。 话说到这份上，程雨便没有拒绝。毕竟当时和郑淇说清楚后，他便没有再对程雨做出什么表示了。 其实他们不过认识几天，所谓的“喜欢”，能有多深呢？不过是郑淇的一时冲动而已。 这天的晚课也是没有的，临近傍晚，程雨收到李文疏的短信，约她在国际广场七楼见面。 程雨很少去那边，以前也只是陪同事逛过一楼的化妆品专柜。 难不成七楼有什么好吃的餐厅？ 程雨暗暗想，李文疏该不会想请她吃一顿大餐，庆祝她辅导班“结业”吧。 还在高兴的时候，李文疏又发来一条短信。 “我有点事，不能去接你，自己打车过去，车费我报销。” 好笑，报销就报销。 程雨收拾好书包，风一样地朝公交站奔去。 这个时间正值下班高峰，程雨挤在公交上，被扎堆的人群挤得像肉饼一样，后悔自己没有坐出租车。 不过坐出租车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堵在这路上。 她想起一个段子，世界上最长的车是什么车？堵车。 到达国际广场的时候，程雨整个人很凌乱，晕头转向。 她钻到一层的洗手间，洗了把脸，抹了点唇彩，提一提起色，梳理有些凌乱的长发，整理好被挤得有些皱的衣服，才摆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去坐电梯。 电梯引导员小姐姐亲切地问她，要去几楼。 “七楼。” “您是……要去七楼？” “嗯，七楼。”程雨疑惑，七楼怎么了？这个小姐姐怎么看起来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七楼很快便到了，程雨走下电梯，看到了眼前低调奢华的装潢。 天花板上，大小不一的灯与绘画交映出一片蔚蓝星空，闪烁在其中的点点星辰，便是那些灯。地面一段长廊与星空对应，长廊有序挂着一些世界名画。 长廊尽头，便是一道敞开的大门，门后的璀璨与耀眼，隐藏在柔和的灯光下，并未让人觉得咄咄逼人。 程雨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很肯定，这绝不是吃饭的地方。 门边站着一位身穿优雅西装裙的女士，盘着发，略施脂粉。 她见程雨走过去，便主动走过来，露出礼貌的微笑：“小姐您好，请问您是来我们这里体验的吗？” 程雨想了想，点头：“是。” 既然李文疏叫她来这里，那就是了。 “不好意思呢小姐，我们这里是一对一服务，请问您之前有预约吗？如果没有，那很抱歉呢。”小姐姐继续优雅地笑，轻声地说，礼貌周到。 程雨又想了想，既然李文疏说了来这里，应该是预约好了吧。 “嗯，有预约。” 这回，小姐姐面上的笑容消退，换上了诧异。 第219章 首饰（二） “您说，您有预约？请问您贵姓？” 小姐姐尽力维持语气的平和。 程雨这才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商场的贵宾层，或者是奢侈品体验层，小姐姐可能看她这副模样，不像是来这里消费的模样。 她方才觉得，这里的装潢确实与商场别处不同，但也没觉得诧异，毕竟她是在李家别墅长大的人…… 程雨失笑，说道：“不好意思，预约的人还没有到，我可以先在这里等等他吗？” 一路的“舟车劳顿”，她现在还是有点头昏眼花，实在不想在商场里乱窜了。 小姐姐面露难色，语气开始变得生硬：“实在抱歉，刚才跟你说过，我们这里是一对一服务，目前有顾客在这里体验，不方面让你在这里等呢。你要不到商场别处去等？楼下有奶茶店。” 程雨闻言，望向内里，看到两个人影在柜台前看着什么。 其实她也并不是“劳累”到走不动了，一定要赖在这里，但是小姐姐的语气和措辞，让她产生了怼她几句的想法。 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晚七点半，以李文疏的性格，如果他打算来这里消费，那一定是，把这一整天，至少一整个下午到晚上的时间都“预约”了。 于是，程雨也换上礼貌的笑：“我想，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属于预约的那位李先生吧？怎么，你们一对一服务期间，还可以抽空服务一下其他客户吗？” 程雨现在产生了“怼人”的恶趣味，死活不说，“李文疏叫我来的，不信给他打电话”这种“没档次”的怼人措辞。 小姐姐脸色变了变，眼睛里露出稍稍惊恐：“您……您是李先生的……”她话说一半，也许是想到，不能打听客户隐私，赶紧换了措辞：“您说得对，是我们的疏忽。您看这样行吗？您先在贵宾休息区坐一会，等李先生过来。其他事情，我们马上处理好。” 这意思，是可以“清理现场闲杂人等”了吧。 程雨点头：“有劳，谢谢。” “哪里，我们应该做的。”小姐姐微微倾身，请程雨进入内里。 小姐姐一路引导，程雨便跟着她一路走去。 走到半道，柜台前那两人转过身子，看见程雨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极度不爽，尖锐的“抗议声”响起：“怎么回事啊你们！不是一对一服务吗？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程雨顿住脚步，看清那两个贵妇模样的人，笑：“是啊，什么人都放进来。” 一旁的小姐姐赶紧向程雨道歉：“抱歉，是我们的疏忽，您先到那边休息，我们来处理这件事情，让她们马上离开。” 程雨怼人的乐趣其实也消散得差不多，摆摆手：“那也不用，别人过来一趟也不能白跑，你们继续服务吧，我自己坐会就好。” “这……这怕是李先生知道了……”小姐姐咽了口水，似乎更惊恐了。 “没事的，他不是介意这种事的人。” 小姐姐一脸崇拜的模样看着程雨，仿佛已经认定，程雨和那位李先生，关系匪浅。 “好的好的，谢谢您的理解。这边请。” 程雨继续前行，到了休息区，靠近沙发里，缩了缩身子，真想躺在沙发上睡觉啊…… 但是，大庭广众，要注意形象。 第220章 首饰（三） 舒服的沙发上，程雨靠坐着，强打起精神，一杯一杯喝小姐姐端上来的枸杞茶。 柜台前的那两个贵妇，一边试戴珠宝，一边频频回头看程雨，然后交头接耳，嬉笑些什么。 灯光醉人，枸杞茶香，程雨还是抵不住困意，开始摇头晃脑起来。 李文疏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程雨缩着身子坐在沙发里，明明困得要倒到一侧了，还强撑着又直起身子。 如果不是礼服出了一些岔子，他应该赶得及去接她，不必她独自先来，在这里百无聊赖等他。 这么多天的辛苦集训，想必，她很累了。 “李先生！”小姐姐快步走过来，“那位小姐等您好一会了，您……” “好的，谢谢。”李文疏低声打断小姐姐的话，指尖点唇，做出噤声的姿态。 小姐姐赶紧闭了嘴，看着李文疏放轻步伐向程雨走去。 程雨还在那里摇头晃脑，晃着晃着，并不知道身边坐下了一个李文疏，脑袋一晃，被李文疏扶过去，靠在了他的怀里。于是她找到了一个好的依靠，开始安稳地打盹。 方才还交头接耳的两个贵妇，这下有点傻眼了。 她们能肯定程雨是个“穷学生”，当然也能肯定李文疏是个“富豪”。这莫不是富豪包养的女大学生吧？但是能被这种极品帅哥包养，那也是福气啊！ 程雨靠在李文疏怀里睡得香甜，李文疏笑笑，摆手叫来小姐姐，轻声说道：“我们进里间休息，这里你们可以继续。” 意思是，生意你可以继续做。 小姐姐简直感激涕零啊，确实是像这个小姑娘说的，看起来这么冷冰冰的总裁先生，其实根本不介意“那种事情”。 李文疏不算是她们这里的常客，但他是这里的老板。 可以进一步说，整个国际购物广场，都是他的。 所以方才“李先生”三个字从程雨嘴里蹦出来，她差点就吓傻了，生怕自己得罪了大老板。 小姐姐点头，压低声音：“好的，我给您拿条毯子。” “有劳，谢谢。” 李文疏道了谢，抱起程雨，迈开长腿向里间走去。 走了几步，怀里的人动了动，竟然醒了。 “你来了？” 程雨刚睡醒的模样还有些模糊，眼神也还不清明，只是有些迷离地看着李文疏，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襟。 她似乎，没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嗯，怎么不多睡会？”李文疏停住了脚步，就那样抱着她，站在大堂中央。 灯光辉映着四周珠宝的璀璨，也不及他们两人望向彼此的眼眸动人。 “……”程雨眨眨眼，似乎清醒了些，看看四周的环境，突然反应过来，她在什么地方。 一旁的服务人员和那两个贵妇，吃惊不已地看着他们。 程雨有些羞赧地抓抓他的衣服：“放我下来啊。” 李文疏轻笑，抱着她继续走向里间，回头对服务的小姐姐说了声：“麻烦你，把之前我选的东西，和我刚才拿来的东西，一起送进来，谢谢。” “好的，李总。” 程雨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恨不得变成隐形人。 他以前，不是很排斥这种当众的亲昵吗？怎么最近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第221章 首饰（四） 里间的休息室很宽敞，沙发座椅、茶几、梳妆台、洗手间、换衣间一应具有，程雨想，再加一张床，大概就是一间起居室了。 程雨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被李文疏放在沙发上后，扯扯他的衣袖：“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她的晚饭呢？ “给你补礼物。” “补礼物？” “嗯，你不是对丢失的珍珠发卡，耿耿于怀吗？” 程雨惊：“那也不用补这里的礼物啊！” 李文疏笑而不语，揉揉她的头发。 盯着她看了片刻，又说道：“今天唇彩颜色不错，还是草莓味的吗？” 程雨气恼，哼了他一声：“你还辨得出唇彩的颜色好不好看啊？” 不是据说，直男在口红面前，是色盲吗？ “当然，我对色彩的辨识能力很强，不如等会我们实践一下？” 程雨顿时充满好奇心，连连点头：“好！” 这个时候，小姐姐带着另外几个柜姐，已经把东西送了进来。 挂着各样首饰的展示板，一一放在茶几上，钻石绚丽夺目，金银雕琢精细。 小姐姐端着一个大礼盒，捧给李文疏：“李总，这是您带来的东西。” “谢谢。这里不用你们招呼，你们去忙。”李文疏接过礼盒，那几人便先撤了出去。 “先把这个换上。”李文疏把礼盒递给程雨，程雨打开，是一件淡紫色的礼服。 程雨笑：“李大总裁，你是要带你的绯闻女友，出席什么重要场合吗？” “不是什么绯闻女友，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去换换看。” “哦。”程雨捧着盒子，钻到试衣间。 小心翼翼取出礼服，才发现衣服下还放着一件抹胸o(╯□╰)o 程雨无语，李大总裁真是想得周到。 礼服很简单，浅紫色的丝绸抹胸长裙，剪裁合身，腰线合体，裙摆飘逸，腰际处的褶皱设计成花型，立体生动，衬出这件简单礼服的独具一格。 程雨换好礼服，走出试衣间，闷闷地问：“这件裙子这么合身，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的？” 李文疏一脸“我当然知道你的尺码”的模样，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还不错，换双鞋子。”说着，递给程雨一双裸色的细高跟鞋，鞋子侧边一个简单的蝴蝶结装饰，和礼服腰间的花型竟然非常契合。 “哎？哪来的鞋子啊？”程雨有些惊奇，在一旁坐下，开始换鞋。 “天上掉下来的。” “……”程雨无语，穿好鞋子，站起身子，给李文疏“观赏”。 “怎么样？” 程雨似乎很开心。 李文疏望着她的眼眸星星点点，银河暗流。 一个月前，便让他的设计师团为程雨设计礼服了。谁知道，那帮家伙做出一条镶了不知道多少颗施华洛世奇水钻的，“极为花哨”的裙子，当时他几乎想解雇那帮人。 还好，一个小时前才赶工出来的礼服，很适合程雨。 最主要是，她很喜欢。 这样，他亲自跑一趟去取礼服，很值得。 “嗯……还差点什么。” “差点什么？” “过来。” 程雨听话地坐回他身边。 “这些首饰，试试看。” 原来缺的是首饰啊。 程雨现在，没有戴任何首饰，穿着礼服，是有点“光秃秃”的感觉。 于是，从左到右，程雨开始依次试戴那些，项链，耳环，手链。 李文疏笑，连试戴首饰都要这么“合理安排，有序进行”吗？ 第222章 首饰（五） 不到半小时，程雨便极其迅速地试了差不多所有的首饰，设计复杂的，样式简单的，钻石的，宝石的，金的银的……少说也有五十件。 李文疏有些无语。 “小雨，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急，可以慢慢试。” “没必要慢慢试，那些不合适，慢慢试也是不合适。” 他失笑，他想起以前陪李文妮逛商场时，那个他觉得已经“不怎么挑剔”的堂妹，竟然可以在两对耳环间，不停地试不停地选，选了一整个下午。 从那以后，每次李文妮提出让他陪着逛街，他会毫不犹豫把这个任务交给卢峰特助。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套首饰了，那是在这其中最不起眼的珍珠耳坠和项链。 两个圆润的珍珠，搭配上细长的白金软链，温温和和地相连。 而那条项链，也不过是白金链条上挂着心形吊坠，吊坠上镶嵌一颗珍珠。 李文疏手法极其不熟练地，为程雨戴上耳环。 他修长的指尖轻划过她的耳郭，而后撩起她耳畔的黑发，顺到耳后。 耳坠上的那颗珍珠，在丝缎般的黑发旁，莹亮无比，雅韵十足。 “这个，怎么样？”程雨开口问他。 李文疏看见，她闪着光芒的眼眸，宛如清溪，宛如日月。 是啊，有她这双眼睛，还需要什么钻石呢？ “很美。”李文疏说的是她。 “嘻~那就这个吧。”程雨笑着，把其他首饰收拾回原位。其实这些事情应该由柜姐们来做，不过，她很闲嘛~ 这个时候，小姐姐进来给两人续茶，很惊异他们竟然试戴得这么快，她还以为今晚她们都不用下班了呢…… 小姐姐心情愉悦，想着怎么样也要趁机拍一下马屁：“这对珍珠耳坠，虽然简单，但韵味十足，很适合这位小姐……” 马屁拍到一半，她后悔了。 “小姐”这个称呼，在别的场合是没什么，但是现在……这个小姑娘，也许是总裁的情妇也说不定，称呼人家“小姐”，不是打人家的脸吗？ “这是我夫人，以后她来，你们像招待我一样招待她就可以。”李文疏开口。 小姐姐凌乱了，这是总裁夫人？总裁您什么时候结婚了啊？ 她赶紧点头称是，脑子里回顾了有关总裁的所有新闻，很快就想起了那条“八卦微博”。 这个“夫人”，就是从总裁“前女友”手里抢走总裁的那个程雨吧！ 哎哟！她怎么没早一点反应过来啊！ 所以现在是，扶正了？ “嗯、哦……夫人……耳坠很适合夫人。其他的，我让人收走吧。”训练有素的小姐姐变得结巴了。 李文疏道：“麻烦帮我都包起来，谢谢。” “哎？好、好的。” 小姐姐几乎是仓皇而逃奔出休息间，开玩笑，那是她们老板她可不敢八卦老板，她还想在这里多混几年，混个主管呢。 “怎么买这么多？”程雨疑惑，那些首饰，她不喜欢，李文疏也买下来了。 “有别的用处。” “我们是要去出席什么场合啊？你还没告诉我……”程雨扁扁嘴。 “一个慈善酒会。” “现在去吗？” “明天。现在先去吃饭。” 程雨听到吃饭，精神来了：“嗯嗯~我好饿了。我先去把衣服换了。” 哪里知道，这顿饭一个小时后才真的吃上了，晚饭变夜宵。 因为李文疏真的带着她到了一楼化妆品专柜，向她“实践”了他的颜色辨识度，最终给她挑了一支据说是玫瑰豆沙色的口红。 程雨无语，论颜色辨识能力，怎么看起来李文疏比她还强一些？ 第223章 酒会（一） 云庐饭店。 这次慈善酒会，以关爱留守儿童为主题，由华夏公益慈善俱乐部主办，人民日报广告部承办，云庐饭店协办，邀请社会知名人士、知名企业代表等社会各界人士前来参加。 在酒会期间，将拍卖社会各界捐赠的各种物品，所得全部捐入慈善基金，用来帮助留守儿童。 李文疏既是云庐饭店持股者，也是这次酒会的受邀嘉宾之一。 临近五点，各式轿车纷纷停靠云庐饭店门口，饭店侍者比平时增加了好几倍的人数，总算应付得过来。 卢峰开着李文疏那辆奔驰，副驾上坐着李文妮，后座上坐着李文疏和程雨。 “老大，你说你是不是该换个车了？你看人家开的都是宝马，劳斯莱斯，奥迪……你开个奔驰。” 卢峰忍不住吐槽，对他这辆只有一百多万的奔驰s级轿车极为不满。 李文疏淡然说道：“我开奔驰，照样是李文疏。” 好笑，车辆的价值，什么时候能和他的身价挂上勾了。 卢峰吃了瘪，闭嘴不说话了。 程雨笑：“不过，你确实偏爱奔驰啊。” “嗯，译名译得好，所以我偏爱奔驰。” 副驾上的李文妮简直要吐血了：“胡说，嫂子出现之前，你一直开的都是那辆两千多万的劳斯莱斯好吧？” 这回李文疏沉默片刻，才回了李文妮一句：“今天是慈善酒会，招摇过市不太好。” 程雨却思考起，什么叫“她一出现”，李文疏就换奔驰车。 很快，她便找到模糊的记忆。 那好像是她第一次坐李文疏的车，陪他去大叔家喝酒的时候，她窝在副驾上，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奔驰车很舒服啊，名字也很好听。” 程雨觉得心口微甜，于是没头没脑说了句：“嗯，译名译得好。” 话一出，前排的两人都要吐血了。这是在秀恩爱吗！ 磨磨蹭蹭，四人终于下了车。 卢峰和李文妮，一路黏着李文疏和程雨，一副看八卦的模样。 李文疏无奈，他们在场，程雨竟然都不好意思挽着他了。他决定整一下这俩货。 “我记得，邀请函上明确表示，参会者可以携一名家眷出场？”李文疏望向卢峰。 卢峰点头：“是的，所以老大您携程雨出场啊！”他洋洋得意。 “所以，文妮携你出场？” 卢峰感觉从天上掉到了地上，他错了！他不该调侃老大！ “哥，没有的事！”李文妮感觉被她哥坑了，明明是他说要带卢峰来，但他只能带程雨一个，所以让她带着卢峰的啊！ 卢峰虽在业内小有名气，但身份地位，还是够不上“知名人士”这一词的，所以主办方并没有给他发邀请函。 卢峰心里苦啊，他不是李文妮的家眷啊，他是李文妮的“家豢”啊！ 李文疏不语，拉过李文妮的手，搭在卢峰臂弯里，道：“李文妮小姐，现在请你带着你的家眷入场。我也要带着我的家眷入场了。” 一条红毯从云庐饭店外场一直铺到内场大厅，大厅门口立着一块签名板。红毯两侧，早已站满了记者，挤着脑袋，寻找他们的目标人物。 第224章 酒会（二） 出席今天酒会的有不少政界名人、商界大牛、娱乐界红人，论知名度和关注度，李文疏并不属前列。 然而，他以往一向低调沉默，出席这种场合都是不知从哪个后门进去，之后又不知从哪个后门出去，媒体各种蹲点都拍不到他，曝光度几乎为零。 但是！ 现在的李文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前一阵子以“杀人案”、“出轨门”横扫微博各大榜，极为猛烈地刷了一波存在感，今天竟然还光天化日之下走红毯？还带着女眷？ 哇塞！那个“女眷”，不会就是和李文疏一起横扫微博的“程雨”吧？ 拍拍拍！拍个够本！ 那些闪光灯闪得程雨有些不适应，但她还是努力跟上李文疏的步伐。 李文疏牵过她的手，放在臂弯里，笑：“抱歉，这次又让你被曝光了。” 程雨抓抓他的衣袖，问他：“那你呢？等会，是不是会有记者采访你？” 赵盈案到现在还没有告破，虽然警方几天前已经对外公布，这个案子不是李文疏所为，但总有那么些人，认为李文疏这种“富豪”，一定是买通关系，才能把案子撇得一干二净。 李文疏握住她的手，笑：“采访？他们做梦。” 程雨被他逗笑了，是啊，李文疏是什么人，清者自清，有必要对那些媒体“交代”什么吗？ 于是整个流程，媒体只能不停拍拍拍，拍到“新宇总裁李文疏，携一女子出席慈善酒会，疑似绯闻女友程雨”。 内场可就清静多了，精致的甜品饮料摆在桌上，摆盘造型别致。 李文疏把程雨“放在”茶点区，便去和饭店经理商议事情。 程雨确实有些饿了，挑了几块糕点填肚子。 “excuseme，doyouknowwherethecoffeeis?（请问你知道咖啡在哪里吗？）” 身侧一个声音传来，程雨转身看去，是一位黑人姑娘，身材瘦高，骨干有质，长着一张“高级脸”，程雨推测，这可能是个模特。 “isawthecoffeejustoverthere.wouldyoulikemetopouryouacup?（我刚才看到咖啡好像是在那边，你需要我帮你倒一杯吗？）”程雨指了指一个方向。 黑人姑娘眉开眼笑：“thatwouldbegreat！（那再好不过了！）” 程雨放下餐盘，给她倒了杯咖啡，黑人姑娘感激万分，喝了几口，开始和程雨聊起来。 两人先是聊了聊彼此的名字、工作，程雨果然没有猜错，这是新宇旗下的新模特sunny，原本是在新宇的美国分公司工作，几个月前才来到中国。 “whydoyouthinkpeopleliketoholdcharitydinner？（你觉得为什么人们喜欢举办慈善酒会？）” “thereisanoldsayinginchinathatifyoulivealifeofhardships，youcanmanageyourselfalone.butifyouarepowerenough，youshouldalsotakemorecareoftheworld.（中国有句老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reasonable！（非常合理）” 两人正聊得欢快，一个相貌俊俏，衣着精美的男子走过来。 “sunny，hereyouare!（原来你在这里）” “hey!lu，thisischengyu，mynewfriend.yu，thisislu.（这是程雨，我的新朋友，这是陆）” “你好，程雨？”男子伸出手，程雨回握：“你好，陆先生。嗯，是程雨。” 男子笑笑，这个笑，很有杀伤力，程雨怀疑，他可能是哪一个当红明星，这一笑绝对会迷倒九亿少女。 “我叫陆静言。”他补了一句。 第225章 酒会（三） 陆静言，新宇旗下艺人，当前第一流量小生。 程雨听过他的名字，林婷婷跟她提过，林婷婷参加的“璀璨之星”选秀节目，冠军将和陆静言一起出演《明星制造》。 只不过程雨很少关注娱乐新闻，所以对这一当红小生，并没有印象。 但客套还是要的，程雨微笑：“陆先生，久仰大名。” 陆静言只是微笑，要是真的“久仰大名”，刚才怎么会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不是第一次听说“程雨”这个名字，上次公司强制要求他发布人生第一条微博后，他细究原因，便发现这是在“围魏救赵”，要用他的热度，盖过有关“程雨”的所有新闻。 从那以后，他便很好奇，这个程雨，是什么人。搜索有关她的所有消息后，他得出的答案和其他人一样，李文疏的“情妇”。 但是，为了一个“情妇”，他的大老板李文疏，竟然这么大动干戈？ 今天竟然还带着她，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 陆静言偷偷打量起程雨来。 今天她穿了一件浅紫色抹胸礼裙，露出白皙的肩和蝴蝶状的锁骨，戴一条珍珠项链，黑发挽起，插着一支黑色发疏，圆润的珍珠耳坠，在黑发的映衬下显得尤为透白。 这样的装束很适合她。 陆静言想起一句诗，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她像一枝安静的荷花，在水中央悄然开放。 但最让他难忘的，是她那双眼睛。拥有那样璨若星辰的眼睛，难怪没有像其他女嘉宾一样，佩戴珠宝或是钻石。 她根本不需要。 陆静言想，李文疏就是被这样的“程雨”所吸引，所以肯为她不惜掀翻整个新宇吗？ “想曹操曹操到”，李文疏此刻正走向这边。 “李总，你好。”陆静言恭恭敬敬上前。 “你好，陆先生。hello，sunny。”李文疏向他们点头问好。 “oh！william，i'msurprisedyourememberme.”（你竟然记得我） “ofcourse。”李文疏浅笑，看向程雨：“吃好了吗？我们该入座了。” 几人便相互告了别，李文疏牵着程雨，前去入座。 路上，李文疏问程雨：“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很平常的一些事情，他们都是新宇旗下艺人，你眼光真不错。” “嗯，看来你英语口语没落下。” “当然啊，你教的我怎么敢忘？”程雨炫耀一般地朝李文疏笑。 “嗯，孺子可教也。” …… 那两人越走越远，陆静言依旧站在原地，看着程雨远去的背影发呆。 “sheissobeautiful!”（她很漂亮）sunny感叹道。 “yes。”陆静言轻声回应。 很漂亮。 陆静言回过神，却发觉自己有些不对劲。 再漂亮的姑娘，他不是都见识过吗？ 娱乐圈比程雨漂亮的姑娘，不说成千上万，几百号人总是有的吧。 但为什么，他却独独为她的“漂亮”所吸引，难道是因为那双眼睛？ 陆静言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在想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但世上，真的有“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吗？ 他还在发呆，一旁的sunny催促着入座，他才反应过来，笑一笑，当作什么都没有想过。 第226章 酒会（四） 慈善酒会的流程千篇一律，没什么特别。主持人主持完开幕，嘉宾致辞，义卖开始。 程雨想不到的是，平时习惯低调行事的李文疏竟然会作为致辞嘉宾，进行了长达三分钟的开场致辞。 他下场后，程雨轻声说：“我以为这种事你不会做呢。” “慈善的事，不一样。” 程雨了然，想了想，又问：“那天买的首饰，用途是在今天吧？” 李文疏笑：“聪明。” 很快，李文疏捐出的其中一件项链，便有人以原价三倍的价格拍走了，他所捐的剩余其他首饰，将在酒会两侧的展台展出，明码标价，愿意“认捐”的来宾，自然会“买走”。 程雨诧异的是，李文疏是以她的名义捐赠的。 “那你呢？会参与竞拍吗？”义卖进行到一半，程雨问。 李文疏握住她的手：“等会你就知道了。” 程雨便一直等，等到了中场休息。 李文疏带着她，又混到茶点区，找东西吃。 她挑挑拣拣几样甜点，他就端着高脚杯喝香槟。 “李先生。”迎面走来一位身着灰色西装的男士，三七分头，目光如炬。 “陆深。”李文疏带着程雨，迎了上去。 程雨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小雨，这是我的律师，陆深。这是我未婚妻，程雨。”在律师面前，李文疏非常注意措辞，不再用“夫人”这种还没坐实的称谓。 “你好，陆律师。”程雨与对方握手问好。 陆深看着眼前精心打扮过的程雨，心头的疑惑更加重了。 太像那个人了。 除了眼睛。 “小雨，我找卢峰说点事，你等我一会。”李文疏和程雨交待两句，便先离开。 留下陆深和程雨，两个话很少的人，竟不知该聊什么，场面有些尴尬。 于是程雨继续吃甜点，陆深喝香槟。 喝了两口，陆深望向程雨：“程雨小姐，你认识一个叫‘吴斯睿’的人吗？” 程雨仔细回忆了一番，回答他：“应该不认识，没有任何印象。” 陆深“哦”了一声，笑道：“你和她，长得有点像，只不过，没有你这么漂亮的眼睛。” “大概，我是大众脸吧。”程雨心想，那个人大概是陆深的朋友。 会场角落里，李文疏和卢峰端着香槟，“交头接耳”。 “今天江临川和穆影也来了，穆影的社会关系比较明显，但江临川那边，和每一个人似乎都认识，但交往都不深。”卢峰喝了口香槟，轻声道。 “再看看，今晚，应该能看出点什么。”李文疏今天带卢峰来的目的，便是为了探查，江临川和那些人关系匪浅。 他们探查江临川的身世背景许久，竟然没有查到什么重要信息，这很不寻常，一定有某种势力在帮助他，否则，怎么可能隐藏得这么深？ “嗯，我刚才看到，他和刘校宇交流了大概三分钟，他和其他人的交流时间，都不超过两分钟。”卢峰镜片上闪过一道光。 不愧是观察入微的卢特助啊！ 刘校宇，这个名字在圈子里毁誉参半。他曾经是警察，被派往一个走私团伙做卧底，该团伙被端掉后，刘校宇竟然不再做警察了。 “回去后，查一下刘校宇。” “好的，老大。” 走私团伙……相似的性质，李文疏想到了李振航。 当年，他也是因为走私获罪。 第227章 家长（一） 程雨和陆深尴尬的气氛一度缓解不过来，恰巧李文疏过来了。 “小雨，和我去见见叔公。” 他所说的“叔公”，是李文疏爷爷的幺弟，他那一辈，只剩这一位了，七十古稀，早几年从政界退了下来，在家“养老”，子孙也个个很有出息，在政商两界小有名气。 程雨有点哆嗦，这是要见家长的节奏？ 她心里哆嗦着，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李文疏走。 一路上，为了缓解这种“哆嗦”，她赶紧找话题。 “刚才陆深说我长得像一个人，你看我也是大众脸。” 李文疏笑：“是吗？他有没有说像谁？” “嗯，吴斯睿。” 李文疏握着程雨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了，甚至让程雨觉得有些疼。 他陷入了沉默中。 吴斯睿…… 陆深竟然也见过她吗？ 那么，关于吴斯睿和李家的恩恩怨怨，陆深知道多少？ 关于她和程雨的关系，陆深又知道多少？ 李文疏不敢让程雨知道真相。 至少现在，不敢。 和想象中白发苍苍的老人不同，李叔公头发虽然有些花白，但面色红润，身形健硕，精神奕奕。 一见到程雨，便忽略一旁的李文疏，朝程雨奔去，抓住她的手：“哎哟！这就是孙媳妇吧！不错不错，谢谢你啊，把我们家小疏从光棍行列里拯救出来，我们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弯的了。” 李文疏汗：“叔公，您别太激动了。” 他真是无语，之前他和穆影交往，李文妮也曾把这件事告诉几个长辈的，怎么会觉得他是弯的…… 他不知道，在老人家心里，没有亲自带回家给他们“眼见为实”的，那都是忽悠他们的。 叔公嗔道：“我和孙媳妇说话呢，你别多嘴。”于是拉着程雨坐到一边，开始拉家常。 “我们家小疏啊，从小就特别可怜，父母去世的早，他爷爷也走得早，自己一个人打拼，有什么苦都不跟我们说。以前他二叔还经常跟他作对，前不久又被扯到什么杀人案里…… “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太命苦了！现在总算熬出头了，我们这些长辈，没给过他什么帮助，现在看到他成家立业，我们很高兴……” 程雨心里想，这些我知道啊，我还知道，他被拘留的时候，是您这位叔公亲自找到公安部部长，为他作保求情。 叔公说着说着，突然声泪俱下：“我那个短命的哥哥啊！要是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吧……” 程雨被这“声泪俱下”吓得不轻，赶紧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叔公：“叔公，您别伤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他的。” “真的？这可是你说的啊，以后你是我们李家的媳妇了，可不能反悔。”叔公突然转了脸色，从“哭哭啼啼”，变成了“眉开眼笑”。 程雨感叹，“变脸”都没这么快的！ 李文疏在一旁，早已看透一切，走过来，拉起程雨。 “叔公，下一场拍卖快开始了，我们先走了，您请自便。” “哦哦，去吧去吧，对了，孙媳妇，以后有空来我家坐坐，我们家小孩子多，很好玩的。” 他说的“小孩子”，最小的已经20岁了。 程雨忙点头称是，被李文疏扯着离开了。 第228章 家长（二） 两人身影渐远，叔公坐在位置上，脸上的笑意中，染上一些愁绪。 “爸，您说，他们在一起，没关系吗？”一个中年人凑过来，那是他的儿子李振国，李文疏的又一个叔叔。 叔公皱眉：“有什么关系？上一辈的恩怨，是上一辈的事情，关他们什么事？我听说，振航那小子，以前让他们两个吃了不少苦头？” “是的，听说还差点害死了程雨。” 叔公一跺脚，怒了：“那个杀千刀的！李家怎么会出这样一个子孙！还差点害死我孙媳妇。”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叔公挥手让儿子凑过来。 “不过这件事，我们几个知道就好，人多口杂，指不定别人会传成什么样子，破坏我孙媳妇的名声。” 李振国连连点头，可心里苦得很。 老爸啊，你不知道啊，他俩的名声，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了！偏偏小疏什么都不跟我们说啊！ 李文疏一路牵着程雨，看她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蹙眉：“笑什么？” 程雨道：“李大总裁，我发现你极其符合现代女性的择偶标准。” “什么标准？” “无父无母无弟兄，有房有车有存款。”虽然很不厚道，但程雨还是想笑。 李文疏停下脚步，抬手给了程雨脑袋一记爆栗：“我看你也挺符合我的择偶标准。” “哎？李大总裁，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李文疏轻笑：“笨蛋。” 我的择偶标准，就是你。 “文疏，程雨。” 两人正在讨论“择偶标准”，穆影挽着江临川过来了。 穆影今天穿了一件香槟色的镶钻斜领露肩桑蚕丝礼服，腰上钻石璀璨夺目，卷发挽在一侧，手上带一条白金手链，没有其他首饰，反倒衬得礼服上的钻石耀眼无比。 他身旁的江临川，浅蓝色衬衣，灰白条文西装，深蓝色圆点领带，整个人带着一股英伦复古风。 “小学妹，你今天很美。”江临川悠悠开口。 “江主编，当着自己女朋友的面，夸别人的未婚妻美，恐怕不妥。”李文疏也悠悠开口。 江临川笑出他那双弯月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赞美之意，人皆能之。” “临川说的没错，程雨今天是挺美的，果然，人靠衣装。”穆影在一旁帮腔。 李文疏抬眸：“确实人靠衣装，否则，怎么会有衣冠禽兽一说？你说呢，江主编？” “没错，衣冠禽兽。”江临川微笑。 程雨无奈，他们三个又开始了…… 她眼神开始飘忽别处，飘忽着飘忽着，一个身影映入眼中，让她不自觉抓紧了李文疏的手。 李文疏皱眉，不明所以跟随她的目光望去。 是穆影的父亲。 看来，上一次江临川不止是“演一场戏”这么简单，连“演员”，都找来了正主。 穆父也看到了几个人，快步走过来。 人未到，声音先飘来。 “李文疏！你还敢带她来？！” 这个“她”，说的当然是程雨。 李文疏不动声色，往前站了一一步，把程雨微微挡在身后。 “穆伯父，好久不见。” 穆影也有些怔，她想不到，父亲竟然大庭广众冲着李文疏来了，赶紧上前挡一挡。 “爸，有话过后慢慢说。”意思是，这里人多，闹开了不好。 穆父并不买穆影的账，微微推开她：“起开，你和江临川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怎么能和那种人在一起！” 第229章 家长（三） 穆父用“那种人”这样的词眼形容江临川，穆影心里不痛快了。 “爸，临川很好，你不要那样说他。” 穆影语气里透着哭腔，江临川心里不好受，他不想穆影这样来维护他，而自己只能躲在身后。 于是，他也加入“战局”。 “穆伯父说得对，我是‘那种人’，不过，伯父是哪种人，恐怕我们心知肚明。”江临川微笑着，语气也是温柔有加，可他看向穆父的眼光，却冷冽如冬。 穆父心里一咯噔，他知道江临川的意思，他们都是一伙人，狼狈为奸。 穆影不解：“临川，你在说什么？”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样的人，但她不知道，江临川对她父亲所做的一切，了如指掌。 否则，他怎么可能“请”得动穆父，演那一场戏？ 穆父心中有鬼，道：“你、你们的事晚点再说，我把和李文疏的账先结了。” 说完，矛头又指回李文疏身上：“李文疏，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李文疏皱眉：“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 “做到了？你说过会好好照顾影儿，现在呢，你折腾出一个小三，还让小三登堂入室？” 穆父言之凿凿，李文疏很不喜欢“小三”这个词。 “穆先生，”他对穆父的称呼也随心情而改变，“程雨，她不是什么‘小三’，我和穆影认识之前，已经和程雨在一起很久了。我是和穆影分开后，才和她重新在一起。希望您清楚这一点。” 李文疏停顿片刻，看了眼穆影，说道：“至于当初，我和穆先生之间的事，还是不要在这里说比较好。您说对吗？” 此刻，在场的五人中，只有程雨一个人不知道，李文疏说的是什么事。 那件事，穆影和穆父都知道，但穆影不会让李文疏知道，她知道这件事。 而李文疏以为，只有他和穆父知道。 至于江临川，他也知道，只是除了穆父，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知道那件事。 而穆父很清楚，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当年那件事，只是，他不能让他们彼此知道，对方都是知道那件事的。 于是，这四个人各怀鬼胎，只有程雨一朵白莲花。 穆父气得嘴唇发抖，李文疏这里他是讨不到便宜了，但一眼看到程雨，把矛头转向她。 “呵，你是什么阶级身份？这样的酒会，你有资格来参加吗？” 程雨原本对这位“穆先生”就没什么好感，想起上一次这个人还和江临川一起，玩那种把戏，简直无耻，为老不尊。 这种人，不怼一怼，简直天理难容。 李文疏见穆父把枪口指向程雨，更怒了，刚要出手，却听到站在身后的程雨悠悠开口。 “我听说，穆先生很多年前，便加入了美国籍？” 这件事，是那场“大戏”后，李文疏告诉她的。 穆父趾高气昂：“对，这种身份，你是望尘莫及。” “美利坚合众国，是在独立战争后建立起来的，标志美国诞生的，是《独立宣言》，《独立宣言》中有一段话。” “我们认为下面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怎么，穆先生身为‘多年’的美国公民，竟然不知道这一点吗？” 李文疏轻笑：“穆先生大概还活在一百多年前的阶级社会里，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翻天覆地，大清已经灭亡。” 很好，程雨也加入了“战局”。 真没想到，他们平时恨不得撕了对方的四个人，竟然也有“同仇敌忾”的时刻。 第230章 拍卖（一） 几人僵持的场面，终于被继续进行的义卖活动解除。 他们各自沉默着回到座位上，心情并不是很好。 尤其不好的，是穆影。 她知道父亲一向注重“门第”，所以当初才会“大力促进”她和李文疏交往。 她认为，江临川的条件并不比李文疏差很多，但致命的缺点是，她对他的身份背景知之甚少。 他们初中时期就认识，但穆影从没有见过江临川的父母亲人，她问起过，江临川只是说，父母都在澳洲。 至于他父母是做什么的，他家庭情况如何，穆影一无所知。 她能肯定的是，江临川的财力雄厚，人脉极广，广到令她有些吃惊。 “小影，不要担心，我会想到办法，让伯父接纳我的。”江临川坐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 穆影笑笑，点头说“好”。 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她认识江临川这么多年，却似乎，从未真的了解他。 义卖活动还在进行，一枚镶嵌淡水珍珠的金色银杏胸针出现在众人视野里，两片大小不一的金色银杏叶交叉设计，叶子中心各镶一颗珍珠。 “这枚胸针，由陆深律师捐赠，黄金叶子，珍珠点缀。可别觉得这只是一枚小小的银杏胸针，它可有些年头了，来自北洋军阀吴佩孚的私藏。” 拍卖师这话一出，现场响起一阵骚动，众人议论纷纷。 一件物品，除了自身的物件价值外，更重要的是沉淀于其中的历史和故事。 尤其是这些“知名人士”，更加喜欢收藏历史名人的物件，这是门面的象征，也是身份地位的彰显。加之这是一次慈善义卖，捐钱给留守儿童，博得“善人”美名的同时，又能把这件物品收入囊中，何乐而不为。 于是，一枚小小的银杏胸针，起拍价一万，一次最低加价一万，竟然一路叫价到了30万。 “好的，30万一次，30万两次……” 拍卖师一锤定音前，李文疏举牌，示意两倍，60万。 现场再一次哗然。 李大总裁，您砸钱也不是这么砸的？如果您想捐60万，大可以拍其他的东西啊！比如刚才那些宋朝青花瓷啊，唐朝书法啊…… 在骚动声中，拍卖师一脸兴奋叫着：“60万一次，60两次……” “70万。” 这边还没骚动完呢，有人推波助澜了。 江临川。 他叫完了价，一脸明媚笑容，看向李文疏。 “80万。”李文疏继续举牌。 一旁的程雨有些懵，开始思考，李文疏是对那枚银杏胸针执著，还是对“捐赠”这件事情执著。 以她对李文疏的了解，如果只是对“捐赠”执著，他完全可以事后再以个人名义进行捐赠，虽说在拍卖会上这样“大摇大摆”地认捐，可以出尽风头，但这并不是李文疏的行事风格。 所以，他是对那枚胸针执著。 可这枚胸针，对李文疏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程雨还在思考的时候，那两位已经你追我赶，把价叫到了100万。 现场已经，安静如鹌鹑。 拍卖师则是，激动得要飞起来了。 穆影脸色渐渐有些不好看。 她看得出来，江临川在和李文疏较劲。 可已经有些魔怔了的穆影，竟然怀疑，江临川和李文疏较劲的目的，是为了程雨。 第231章 拍卖（二） 一枚来自北洋军阀吴佩孚私藏的银杏胸针，从一万，拍到了一百万，真是“骇人听闻”。 江临川微笑着，打算继续和李文疏杠。 穆影扯住了他。 “临川，不要拍了。” “嗯？”江临川有些疑惑，他和李文疏针锋相对，穆影难道看不下去了？ “我说，不要拍了。”穆影低着声音，语气却是相当坚决。 江临川听出了她话里的不悦，他想，如果他继续，穆影说不准会甩手而去。 他看向李文疏，李文疏坐在最前排的嘉宾席上，他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很不甘。 但是……算了。 “好，我不拍了，你不要生气。”他轻声哄穆影，她的脸色总算好一些了。 于是，银杏胸针最终以一百万的成交价，落入李文疏手中。 拍卖师那个兴奋啊！太刺激了，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焦灼的拍卖场景了！ 激动的拍卖师多问了李文疏一句：“李总，您以高价拍下这胸针，也是用作私藏吗？” 李文疏淡淡说道：“这枚胸针，送给我的未婚妻，程雨。” 坐在一旁的程雨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 现场“观众”，第三次哗然。 哦，程雨，传说中的“小三”，从今天开始，不再是了。 现在人家名正言顺成了新宇总裁的“未婚妻”。 一些人不免偷偷朝这件事的另一主角，穆影望去，神情相当复杂。但看到她身边坐着的江临川，这个刚才和新宇总裁“抢”胸针的青年才俊，观众们已经能够脑补出一出大戏了。 难怪啊！江临川这是要给女朋友出气啊！哎哟，这四个人，怎样一个混乱关系啊！ 李文疏却没想这么多。 以往，他不会当面说出这种话，毕竟穆影在场，可能会带给她难堪。 但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他只想保护程雨。 就算其他人指责他翻脸无情，寡情薄意，他也不在乎。 义卖结束，银杏胸针被送到了李文疏手上。 他仔仔细细，将这枚胸针，别在程雨的礼服上。 “你、你真的要给我？”程雨有些紧张，开玩笑，一百万的胸针，她弄丢了怎么办？ “当然，本来就是你的。” “嗯？”什么叫，“本来就是”？ 李文疏笑笑，旁若无人地将她轻轻拥入怀里，不再说话。 这枚胸针，本来就应该是你的所有物。 酒会临近结束，参会者相继离开，也有一些人，留下来继续吃着点心，和许久不见的朋友谈天说地。他们平时都很忙，这次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程雨坐在喷泉旁，等李文疏。 李文妮笑嘻嘻地跑过来，扯住她：“嫂子，我哥刚才实在太霸气了！” “是霸气，一百万买一枚胸针。”跟在身后的卢峰吐槽。 “你懂什么，这也是在做慈善，我哥才不会在乎那么点钱，而且，还能让我嫂子开心。”李文妮瞥了卢峰一眼，不开心了。 卢峰赶紧服软：“对对，我鼠目寸光，不能和你哥的思想觉悟比。” “哼，难怪注孤生。” 卢峰跪了：“姑奶奶，求放过！” 第232章 婚约（一） 云庐饭店贵宾接待室。 陆深取出烟盒，抖了一根出来，递给李文疏。 “不抽了。”李文疏没有接。 陆深笑：“有了夫人就是不一样，连烟都不抽了。” 他没再理李文疏，自顾自点了烟，抽了一口，吐出一圈圈烟雾。 “果然，程雨和吴斯睿，关系匪浅啊。”陆深道。 李文疏不语，算是默认了。 陆深又问：“程雨知道吗？” “她还不知道。那时她太小，对很多事情，都没有记忆。” “不打算告诉她？” “现在还太早。”李文疏眉宇间出现了一丝纠结。 “你是怕她知道后，和你之间有了芥蒂，甚至不接受你了吧？” 李文疏又沉默了。 “你不问问我，怎么会有那枚胸针吗？”陆深又吐了口烟气，烟雾缭绕。 李文疏看着他，还是不说话。 陆深轻笑，认输，自己开口道：“我家老头，当年在令尊手下做事，帮过令尊和吴斯睿一次大忙，吴斯睿就把那枚胸针送给家母，作为谢礼。” 李文疏道：“可见，是很大的忙了。” 陆深点头：“应该很大，不过这些事，只有我家老头知道了，我怎么问，他都不说，就把那个秘密，带进棺材了。” “所以你拿出这枚胸针拍卖，提前透风给我，是想证实程雨的身份？陆深，你胆子不小。” “没错，我是这个打算。william，我可不是steven，会对你死心塌地，我好奇的事情，当然就会去查。” 李文疏目露寒光：“你最好适可为止。” “哈哈，放心，我不会对你的程雨怎么样的，我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至于程雨那边，是你的事。” 顿了顿，陆深笑道：“我那弟弟，多谢你的提拔之恩，现在成了当红小生。” 李文疏道：“那倒不必谢，陆静言也给新宇带来颇多利益。” “呵~李大总裁果然是利益至上。哦不，除了对程雨。不过，你对‘情敌’还真是宽容，静言可是和程雨有‘婚约’的。” 陆深意味深长地朝李文疏笑，继续说：“吴斯睿当年和家母约定好，如果有机会，就结个亲家。呵呵，所以，银杏胸针是程雨，应该说，是程静语和我们家陆静言的‘订婚信物’，你看，连名字都是约定好的。” 李文疏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这些话，在你给我透风拍卖银杏胸针的时候，已经说过一次了。” 陆深之前便跟他提起，那枚银杏胸针，是一个叫“吴斯睿”的女人赠送给他母亲的，是他弟弟陆静言，和吴斯睿女儿程静语的“订婚信物”。 “所以，你不在意？” “婚约？不存在的。而且，她现在是程雨，不是程静语。” 当初他私自给她改名，就是要让她和过去的一切断绝关系。 那时他还对她充满怨愤，给她改名，是为了不让任何人能够找得到她。后来，新宇集团挖掘陆静言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两人名字上的蹊跷。 一切都是这样，阴差阳错。 陆深耸耸肩，就算有所谓的“婚约”，又能怎么样？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恋爱自由，婚姻自主。何况，他那弟弟，已经毫无机会了。 陆深抽了最后一口烟，掐灭烟头，道：“时间不早了，走吗？” “嗯。走吧。” 第233章 婚约（二） 程雨和李文妮、卢峰三人，围着喷泉百无聊赖地瞎玩，李文妮甚至开始用手舀喷泉的水泼卢峰。 卢峰只能小心翼翼地躲，很快就被小恶魔极为不爽的“站住”声，吓得不敢再动，乖乖挨泼。 程雨在一旁，免不了被泼到一些，紫色的裙摆上一片湿润，但她丝毫不在意，在那里乐呵呵看着那两人闹。 “程小姐。” 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陆静言。 “陆先生。” “看你们玩得开心，忍不住想来凑个热闹，没打扰你们吧？”陆静言走近，含着微笑，看着他们。 程雨摆手：“没有没有，只是，你一个大明星，也爱凑热闹？” “当然了，我也还只是个小鲜肉啊。” 程雨“噗嗤”一声笑了，问他：“那小鲜肉，要不要和那两个小鲜肉一起玩？” 陆静言摇摇头：“改天吧，今天衣服挺贵的。” “……”程雨有些诧异看着陆静言，没想到，现在的当红明星，这么没有偶像包袱。 “你的裙子有点湿了，擦一下？”陆静言递过一方手帕，帕上微微香气，是祖马龙黑雪松与杜松的味道。 程雨记得这个味道的香水，因为李文疏用过一次，那也是他唯一一次用香水。 那还是昨天的事情，本来李文疏带着她去试口红，结果隔壁祖马龙香水专柜的小姐姐拼了命地，向李文疏推销香水，程雨怀着“好奇”之心，给他喷了点，恰好是这个味道。 “谢谢，不过不用了，等会就干了。” “外面天气冷，这样很容易着凉。”陆静言坚持。 程雨对接受男生的私有物这种事情，总有些不自在。 她当然不至于会认为，一个只见过她一面的当红明星，这个举动是在像她“示好”，她又不是什么玛丽苏女主，见过她的人都会对她有好感o(╯□╰)o 还在纠结怎么应对的时候，一件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 “这么冷，也不知道披件衣服。你的外套呢？”李文疏蹙眉，将她微微锁入自己的怀抱范围内。 程雨扁扁嘴：“忘在车上了。” 李文疏无语，和他在一起后，她不仅是情商为零，智商也为零了。 陆静言不动声色地收回他的手帕，朝李文疏点头问好：“李总，你好。” “陆先生，你好。方才我见你的经纪人，好像在找你。” 陆静言有些无奈地笑笑：“这个小天，时刻都想盯着我。那我先走一步了。程小姐，李总，再见。” 告了别，那人便转身，朝着金碧辉煌的饭店内堂走去了。 李文疏顺手将程雨拥进怀里，然后皱着眉头，看向还在喷泉旁玩水的两人。 真想把他们丢在这里，带着程雨先走。 于是，李文疏便真的这样做了，拥着程雨走向饭店大门。 程雨惊：“不叫文妮他们吗？” “我们回车上等。等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会追上来的。” “……” 饭店侍者把李文疏的车开到门口，李文疏带着程雨坐了进去，开到附近一处宽敞的地方，等着那俩货。 安静地氛围中，程雨趴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在她睡着之前，李文疏突然握住她的手，问她：“小雨，你觉得婚约这种东西，作数吗？” 程雨有点呆：“……啊？” 李文疏轻咳一声，手指握拳，放在唇边，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 程雨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另一只手伸过去，扯他的衣袖。 “你是和哪家姑娘，有过什么婚约吗？”她心里有些凉。 李文疏黑线，程雨小姐，有婚约的是你，好吗？ “没有的事。” “哦。” “你……你先睡一会。” “哦。” “笨蛋。” 第234章 卧底（一） w城这样偌大的城市里，尚未来得及拆掉的废弃建筑物，比比皆是，它们隐藏在黑暗里，为隐秘的交易与往来，提供黑色的掩盖幕布。 方喻一路小心谨慎，确定没人跟踪后，迅速隐入这座位于城西郊区的废气大楼里，这里，原本是一家炼钢厂。 方喻今天要见的，是他新接上的卧底，他们接触不到半年，这条线是上级领导经楚给他牵过来的，之前一直负责这条线的同事，在一次任务中重伤不治。 他和卧底没有见过面，平时都是通过银行保险柜，定时互传消息。 这一次卧底主动提出见面，说是有紧急的事情商议。 方喻躲在楼上的一面墙后，那位置，可以让他的观察四周的情况。 很快，一个人打着手电，出现在建筑物楼下，手电有节奏地打着闪，是他们约定好的信号，以摩斯密码方式，长短不一打着闪。 方喻默默解出摩斯码，确定是他们约好的信号，便取出手电，打闪回应。 片刻后，两人在建筑物的三楼会面了。 方喻没想到，他接线的卧底，竟然会是刘校宇。 “你……你不是离开警队了吗？” 方喻清楚地记得，刘校宇当年也是到一个走私团伙里当卧底，但事成后，刘校宇向w城警队提交了辞职信，明确表示他不会再做警察了，只想做个商人，一心一意赚钱。 方喻和刘校宇并不在同一个警队，这些事情，是他来到w城后，从新同事那里听说的。同事们提起这件事，都是一副不齿的模样。 “我需要这个身份，进一步打入那个团伙内部。” 方喻有些吃惊：“当年的走私团伙，幕后还有人？” “是的，是一个叫‘黑蛇’的组织。当年我们捣毁那个走私团伙，才发现这里面的水，我们只看到了表面。那个时候，‘黑蛇’的人已经注意到我，所以，我和汪队就计划了这出戏，我从警队辞职，做起一些和走私擦边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们终于来找到我。” “我告诉他们，在走私集团做卧底的几年，已经厌烦当警察，只想赚大钱。汪队安排了几出戏，他们也就半信半疑，这三年来，我总算和‘黑蛇’的一些高层，有所接触。” 方喻唏嘘不已，刘校宇为了打击这些犯罪组织，付出的岁月与精神，太多太多了。 他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知道，他还有数以千计甚至数以万计的同事，在那些黑暗的角落里，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在用生命与他们进行战斗。 刘校宇看到方喻这副忧伤的模样，笑笑：“其实，做久了，大概也会习惯吧。” “我们尽快击破，你们才能尽快回来。” “嗯。先别说这个，我今天约你见面，是因为听‘黑蛇’的人提起，你在调查李振航的事情？” 方喻皱眉：“是的，李振航的事情，‘黑蛇’怎么会关注？难道说……” “嗯，李振航曾经是‘黑蛇’的头目。” “什么！”方喻惊叹不已，他知道李振航是因走私获罪，但他查过李振航的卷宗，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个组织头目。 第235章 卧底（二） “我也是前不久才发现这件事，又得知你调查李振航的事，所以等不及下个月再互通消息，直接申请和你见面。” 刘校宇眉头紧蹙，显然这件事很棘手。 “可是，李振航四年前被捕入狱，半年前在狱中过世。” “所以，‘黑蛇’应该在四年前，就有了新的头目，这个头目，也是去给李振航‘收尸’的人。” 方喻想了想，想起了他能探查到的，有关李振航的事，包括他的后事。 “但监狱那边，竟然查不到，是谁来处理李振航的后事。” “所以，监狱里，应该也有‘黑蛇’的人。”刘校宇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在他们的组织里有卧底，他们在我们的队伍里，也可以有眼线。” 方喻苦笑：“现实版的《无间道》吗？” 刘校宇笑了两声，有些忧愁：“或许，比《无间道》更加残酷吧，电影的结局，早就写好，可我们的结局，谁知道呢？” 这种对生死无法掌握的道路，再也无法回到原点。 “谁知道永恒有多么恐怖，谁了解生存往往比命运还残酷”。 “方喻，还有一件事，我怀疑，‘w城晚报’的江临川，和‘黑蛇’有关系。” 方喻再一次吃惊，江临川？那个似乎八竿子打不着的晚报主编？ “你有什么线索吗？” 刘校宇点点头：“本来我也不可能怀疑到他身上，但三天前，他突然找到我，说想从缅甸走私一批翡翠，赚点小钱，问我能不能帮忙。我明面上的生意，都是正经的，那些和其他部门配合编排的‘走私生意’，都只透风给了‘黑蛇’的人知道。” “我明白了，我这边，会查一查江临川。” 刘校宇点头：“我也会进一步和他交涉，请你向汪队请示，请有关部门配合江临川想要的翡翠走私，届时，我们拿下他，从他这里撬出点东西。” “嗯，好。” 方喻暗下眼眸，他隐隐觉得，如果江临川和“黑蛇”有关，那么四年前的绑架案，恐怕也和他有关。 那时，他也在c城，他也认识程雨和李文疏。 如果他和四年前的绑架案有关，那四年后的赵盈案，会不会他也牵涉其中？ 同样的主人公……不可能是巧合。 方喻和刘校宇又交流了一些其他信息，两人告了别，先后离开这座废弃楼。 一路上，方喻都在梳理江临川在这件事中可能扮演的角色，夜色浓重，他的心情也越来越浓重。 w城江面。 江临川包下整个“江城明珠”游轮，和穆影坐在游轮二层甲板上，缓缓行在江面上，吹着江风，吃着西餐，欣赏两岸夜景。 穆影有些忐忑，不知道江临川这么大手笔，是想做什么。 又艰难地吞下一口牛排后，穆影终于忍不住了。 “临川，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江临川品了一口红酒，笑：“没有啊。” “那你……你怎么用得着包下这整个游轮，请我在这里吃饭？”她更加不安了。 “哄女朋友，需要什么理由？”江临川笑笑，把自己餐盘里的牛排细细切好，换到穆影面前，“我给你切好了，吃这个吧。” 穆影心头的不安，被迅速搅和成浓浓的甜蜜。 第236章 卧底（三） 秋日的江风，吹得穆影有些颤抖，她不得不感叹，坐在游轮上吃烛光晚餐，很浪漫，也很摧残人。 “小影，这里有些冷，你先进去休息。”江临川起身，绕到穆影身后，双手扶住她的肩膀。 穆影眨眨眼：“那你呢？” “我想在这里吹会风。你进去等我，我很快去找你。”江临川笑笑，扶穆影起来，向一旁的服务员示意，那服务员便走过来，引穆影进入船舱。 餐桌上的电子烛光，不受江风的影响，依旧明亮迷人。 “大哥。”方才一直站在一旁服务的服务员，在确定穆影离开后，悄悄走到江临川身边，俯身低头。 江临川“嗯”了一声，走到游轮一侧，凭栏望江，那个服务员也跟着走过去。 “刘校宇那边，饵已经撒出去了，是黑是白，就看他接下来的举动了。”江临川的声音，穿过江风微微的呼啸，清楚传入一旁那人耳中。 “明白。” “深，最近各方盯得有点紧，你们收敛点。” “已经吩咐下去了。还有一件事，大哥，医院那边，有人去看过璐姨。” “哦？是谁？” “当时英子正好出去买饭，没有碰上。听值班护士说，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大哥，会不会是杨小姐？” 江临川看着夜色中波澜起伏的江面，有些不悦。 杨洵已经和他断了往来，她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呵，女人。 “行了，让英子小心行事。我先进去了。”江临川说完，转身向船舱走去。 韩景深待在原地，目送他家大哥离去。 韩景深十三岁就进入“黑蛇”组织，十六岁被老大哥看中，提拔到身边做事。那个时候，老大哥派他去y省，保护一个八岁大的男孩子。 后来，他就一直跟在这个男孩子身边，看他像正常孩子一样长大，上大学，工作…… 四年前，那个男孩子，接手“黑蛇”组织，成为他们新的头。 韩景深泛起心疼，明面上，他叫江临川“大哥”，但一直以来，他都把江临川当成弟弟一样看待，是他亲眼看着江临川一点一滴长大成人的。 他一度以为，老大哥会让江临川像其他正常孩子那样，平凡安稳地过完一生。 可江临川25岁就被迫接管“黑蛇”。这一步，踏入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韩景深想到穆影，这个江临川喜爱多年的女孩子，现在终于接受了江临川，可韩景深清楚地看到，他的“大哥”，没有表现出“抱得美人归”的喜悦和幸福。 他了解其中的缘由，因为从四年前接受“黑蛇”领导者这一身份开始，江临川便万劫不复了。 所以，他不能再给心爱的女孩，一个美好而幸福的未来。 唏嘘遗憾后，韩景深突然想到了那个叫程雨的女人，这个莫名其妙被卷入“黑蛇”一系列事件中的女人，也是唯一能在他们的“灭口”下，存活下来的人。 有一次，他试探着问江临川，对程雨是什么个意思，是打算追到手了，再甩出去？ 结果江临川竟然认真地告诉他，追到手，就不打算甩出去了。 韩景深当时都有些懵圈了。 他问他大哥：“你喜欢的不是穆影小姐吗？” 江临川朝他冷笑：“我不能拖着穆影和我一起下地狱，如果要选一个，和我一起去下地狱，我选程雨。” 他大哥这脑回路，是有多清奇！ 第237章 回归（一） 新宇集团启动的“春秋笔法”原创剧本创作大赛，终于进入复赛阶段，马副总裁左请又请，卢峰念念叨叨，李文疏终于松了口，决定“回新宇看看”。 重新上班的第一天，李文疏相当不情愿地爬起来，一脸寒气坐在餐厅里吃早餐。 程雨煮了碗鸡蛋面，端给李文疏，然后自己钻到书房去看书。 李文疏相当“缓慢”地扒着面条吃，越吃心里越不是滋味。 他觉得自己堕落了，“堕落”的这段时期，每天和程雨“厮混”在一起，让他产生了“工作有什么意思”的想法，早知如此，新宇集团崛起后，他应该辞去总裁一职，找个人接任，他这个董事长，坐在家里，等着收钱就好了。 李文疏吃了几口面，打开书房的门，走进去。 程雨正在书房阳台上背单词。 “这么早就开始用功？早饭吃了吗？”李文疏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 “早晨背单词和政治，事半功倍。已经吃过了，在你起来之前。”程雨这意思，是笑他睡懒觉。 “李大总裁，你以前不都是七点半就吃完早餐，出门上班吗？”现在都八点了。 李文疏抱紧她：“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 程雨语塞，他怎么总是这么语出惊人。 “我今天去上班，不能在家陪你。”李文疏继续缠着她。 “嗯，我知道。” “你……真的舍得？”李文疏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程雨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你要出差吗？去很久吗？” “不出差。” “哦。”不出差，怎么问她“舍不舍得”？ 她想了想，问他：“你这是不是怠工？” 李文疏笑：“大概是。” “李大总裁，你再怠工几天，我的存款就透支了。” “说得对，是该上班，挣钱，养老婆。” 程雨哭笑不得，把他推出书房：“快去上班，要迟到了。”想了想，又加了句：“早点回来。” 这还差不多。 李文疏心满意足，欢快地出门上班。 新宇集团楼下。 这是林思甜第一次真真实实地看到，新宇集团大楼的面貌。以往，她都是在媒体平台上，才能一睹风采。 31层的新宇大楼，在w城也算得上是“高楼大厦”了。建筑设计师不拘一格，没有把新宇大楼设计成千篇一律的四方箱子。 整座建筑面积2万余平方米，主楼楼体自然舒展，深褐色与灰白色墙体富有质感，简洁硬朗、凹凸有致的竖向线条，围合变化，传统建筑气质与现代设计理念相映成趣。 林思甜惊叹，以往看新闻视频和图片，并没有觉得新宇大楼有什么特别的，现在身临其境，才能感知到它迎面而来的“气质”啊，真的和那些富丽堂皇的妖艳贱货完全不同！ 林思甜是“春秋笔法”剧本大赛的复赛入围者之一，她今天来新宇大楼，是来提交复赛稿件。 走进前厅，林思甜有些紧张地咽口水。 前厅一侧的玻璃上，映出她的身影。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毛衣，搭一件黑色v领毛呢背心裙，染成浅棕色的卷发，扎成低马尾。这样的装束，和她25岁的年龄并不太相符。但好在，干净整洁，中规中矩。 林思甜抱紧手里的稿件，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这次比赛中，取得一个不错的名次，这样，那些三姑六婆，也许就不会再轻视她了。 第238章 回归（二） 清晨的新宇大楼，躁动成一锅粥。 各部门鸡飞狗跳，小员工忙着收拾办公室，部门负责人忙着找报表，主管及以上职务的人员，匆忙整理好仪容，奔下一楼，列队欢迎他们的总裁李文疏。 李文疏回新宇上班这一消息，只有马副总裁和卢峰知道，而这两位，遵从李文疏的口谕，绝不能提前向其他人透露。 李文疏就是要“出其不意”，看看他不在集团的这段时间，那些猴子猴孙有没有把他的新宇搞得乌烟瘴气。 林思甜显然被一帮大佬到大厅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她只是来交个稿子啊，哪来这么大阵仗！ 但很快，她便清醒过来，这帮大佬，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急吼吼地从她身边“飞”过去了。 “哎哟！” 一个小伙子“噌”地从林思甜身边擦过。 她今天第一次穿细高跟鞋，脚步不稳，被撞了一下，便朝一边倒去。 还好她反应够快，及时伸手撑住地面，才没有摔了个“狗吃屎”。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了，膝盖碰地的那瞬间，尖锐的疼痛感让她意识到，应该是擦破皮了。 而手中的稿子也被她甩了出去，在空中转了几圈，散落在地。 众目睽睽，狼狈不堪。 林思甜哀叹一声，太糗了。 一串清脆的脚步声传来，林思甜的视线里，出现一双擦得一尘不染的手工皮鞋，皮鞋上方，是笔挺的黑色条纹西装裤。 那双长腿蹲下来，白皙修长的手指，从容拾起她散落地面的稿件，整整齐齐叠放好。 然后，那双皮鞋的主人向她走来，再次蹲下，一只手绅士地扶住她的臂膀。 那只手的力气很大，一下便把她扶起来，几乎是扶起她的瞬间，那只手离开了她的臂膀。 “你有没有事？” 多好听的低音炮啊！ 林思甜感慨，抬头望去，便见到一张俊朗清逸的脸，还有那双，闪动星光的迷人眼睛。 天啊，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剑眉星目。 “没、没事……谢、谢……”林思甜磕巴了。 “总裁，卢特助已经召集好各部门经理，等您指示。”一位中年男子走到那人身边说道。 林思甜这下又惊魂失魄了，这、这难道就是……新宇的总裁？ 那个剑眉星目的男子，将那一叠稿件放在她手里，朝她点头示意，算作是告别，和那一群刚才急急吼吼奔过来的大佬们，向着一旁的电梯厅走去。 林思甜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等她逐渐清醒，竟然觉得，她那死去已久的少女心，竟然怦然复活。 如果早几年就好了，早几年，她就还能做那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梦，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幸。 林思甜叹口气，一瘸一拐，去找提交参赛稿件的办公室。 2511会议室。 会议持续了四个小时，李文疏听取完各部门经理的工作报告，从表情上看，暂时看不出什么情绪。 各部门经理暗暗擦了把汗，李大总裁不在的日子，他们不好过，李大总裁在的日子，他们也不好过啊！ “‘沁水青山’，是这周开播吗？”李文疏突然开了口。 营销部经理赶紧详细汇报：“是的，周六周日，每天晚十点播两集，电视广告和网络广告方面，半个月前已经开始加大投入。这一次试水之后，我们会根据市场反应，来调整宣传策略和制作重点。” 李文疏右手指尖，轻轻敲扣桌面，似乎在盘算什么。 第239章 回归（三） “地铁广告，也可以开始投放。” 片刻后，李文疏悠悠开口。 营销部经理有些惊讶，中国大陆地区的地铁广告，目前敢试水的企业还没几个。一来，国内许多二线城市甚至一线城市，地铁还未开通。二来，地铁广告的效果尚不明确。 营销部经理欲言又止，他深知总裁的作风，总裁绝不会随口一说，他既然提出地铁广告，就一定是经过评估的。 李文疏见营销部经理一副生死不明的模样，竟然好心地向他解释道：“我做过评估，可行。你们先在w城地铁沿线投放广告试水，合作方面，找人去和相关部门谈，w城地铁刚运营不久，他们也需要赞助。所以，不必把好处，给得太多。” 营销部经理心里那个感天动地啊！总裁竟然变得这么“和颜悦色”了？ “好的，总裁。” 李文疏又问：“剧本大赛初选评出来的剧本，你们影视部看过了吗？” 影视部经理急忙点头：“都看过了。” “有没有适合拍微电影的？” “……额，有倒是有，但数量不少。”意思是，不好选，选了谁，都会有“提拔”之嫌。 “随机抽取十个，正好给‘璀璨之星’的十位候选人，分别定制一支微电影，具体流程，你们自己商量。” “好。”这下各经理明白了，总裁这是要实现两个项目的联动啊！ 李文疏发完指示，开始思考，还有没有需要交代的，这时候短信提示音响了。 自从那次没接到程雨的电话后，他随时都保持手机开机，绝不设定静音模式，而且要把手机放在自己视线可以到达的地方。 生怕再错过她的消息。 “李大总裁，中午记得吃饭。” 来自程雨的短信。 然后，那些部门经理，一个个下巴都要掉了。 他们竟然看到，他们的总裁，看着手机，极其温柔地笑了！笑了！ “好了，今天会议就到这里。” 李文疏开口，经理们的下巴再次掉了。 不对啊！以总裁以往的风格，他们必须是要开会开到晚上，才能解放啊！ 何况总裁，你都一个月没来上班了，你确定会议只开这么一小会？ 李文疏可不管他们，自顾自地，听程雨的话，去吃午饭。 营销部经理颤着脚步，走出会议室的瞬间，凑到影视部经理的身旁，开始嚼耳根。 “你说，总裁这一个月没上班，是不是在家吃药吃多了，性子都变了？今天竟然那么耐心跟我解释投放地铁广告的事。” 影视部经理深表赞同：“绝对是吃药吃多了。你没看到吗，总裁竟然笑得那么温柔！” 一个头突然插到他们眼前。 是卢特助。 “告诉你们，真相只有一个。” “什么？” “被老婆的温柔刀融化了呗！” “什么老婆？” “自己领悟去。” 卢特助哼着小曲，风风火火地走了。 两位经理面面相觑，想起了不久前闹得满城风雨的微博事件。 哎哟！ 原来是真的啊！ 总裁这真的是，闷骚的外表下，藏着一只狂暴巨兽啊！ 第240章 借钱（一） 很多时候，程雨都在懊恼，自己面对李文疏给她挖的坑时，为什么每次都能那么义无反顾地跳。 比如，考研这种事情。 说起来很容易，但她要面对的困难，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跨专业带来的艰涩，加上时间的紧迫，让程雨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件不会成功的事情。 看完庄孔韶的《人类学概论》，程雨开始整理笔记，温故知新。 门铃开始锲而不舍地响起，程雨终于听见的时候，大概已经过去五分钟。 从猫眼往外看，林婷婷那个大头把程雨吓了一跳。 “哎哟，小祖宗，我发信息你不回，打电话你不接，这还得我亲自上门找你，多亏卢峰带我进来，否则，你这小区我连门都进不来！” 卢特助“身兼数职”，连总裁小区的门禁卡，都随身揣着。 林婷婷一路念念叨叨，换鞋进了门，趴到沙发上，一副装死的模样。 程雨尴尬地笑笑：“我在复习……没有看手机。” “听卢峰说了……程雨啊，你说你最近是不是灾星附体啊？工作吧，换到哪哪出事。感情吧，被人说得那么难听，我这真是怕你考研考上了，会把人家学校也拖泥坑里了。” 程雨黑线：“那您可赶紧走吧，免得在这里坐一会，就被我这灾星附体。” 林婷婷赶紧跳起来，抓住程雨的手：“开玩笑开玩笑~” “说吧，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程雨对林婷婷相当了解，要不是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上门堵人这种事，她是做不出来的。 “嘻嘻~不愧是我多年的好闺蜜啊！借个钱吧！”林婷婷开了口，有些“羞涩”地躲到一边的茶几旁，倒水喝。 程雨被她这理由惊得有些不知所措。 林婷婷这个富家女，一般是不会缺钱的，否则，哪里经得起她这样频繁地跳槽。她老妈给的几张卡，程雨估摸着，够林婷婷花几十年了。 “借、借钱？”程雨不确定地问。 林婷婷喝了口水，哀叹着趴回沙发上。 “‘沁水青山’第一单元要开播了，有我的戏份。” “这不是……挺好的吗？” “电视台播出了宣传片，我妈看到我了……然后，她把那些卡，都停了……” 程雨明白了，林婷婷的妈妈，恐怕是“非常不同意”林婷婷演戏，以这种方式逼林婷婷“退圈”呢。 “额……给阿姨一点时间缓冲吧，你这职业，确实跳得有些……有些出人意料。” “我估计……她是缓不过来了……她说娱乐圈太混乱了，接受不了我进这个圈子。要是我继续，就和我断绝母女关系……呜呜呜……” 林婷婷说着，真的哭了起来。 程雨叹口气，走过去，抽纸巾给她擦眼泪。 “那你……需要多少钱？” “十万。”林婷婷转过头，一双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程雨。 程雨吓得往后退了退。 “你确定？” “嗯！我要交房租，要买衣服买化妆品，要交际请客……我现在也算小有名气了，需要钱的地方很多。早知道这样，刚来w城的时候，我就应该先把房子买了！” 程雨这下有些凌乱了。 林大小姐，怕是骄奢淫逸的生活过得太久了，不解人间疾苦。 第241章 借钱（二） 程雨翻出她所有的银行卡、存折，查看她所有的支付宝和微信零钱余额，也才凑了三万多。 “这就是你全部家当！李大总裁怎么搞的，他的黑卡呢？不是应该交给你的吗？” 程雨汗：“什么黑卡？” “就是运通百夫长黑金卡啊！” “婷婷，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程雨有点晕。 “什么小说！李大总裁有黑卡的啊！他有美国的黑卡，也有国内三家银行获权发行的百夫长黑卡！”林婷婷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程雨，这些事，她不知道的嘛？ “……哦。”程雨继续晕。 “小祖宗，你该不会连李大总裁有什么财产都不知道吧？这个小区，是你家总裁房地产公司名下的，这个你知道吧？” “……不知道……”程雨知道李文疏的事业涉及房地产行业，但她并不清楚，涉及的程度如何。 而且，李文疏从没提起过，兰苑小区是他的产业。 程雨想了想，似乎，这几个月，他们一次水电费都没有交过o(╯□╰)o “程雨啊！那你到底知道什么啊！”林婷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仰天长叹。 “知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啊。” 林婷婷心里呐喊，小祖宗，怎么没关系，这些以后可能都有你的份啊！虽然是婚前财产，但以李大总裁对你的喜爱程度，怕是会给你一半的吧！ “三万块，你要不要？”程雨不想再纠结李文疏的财产问题。 “算了，先借我一万吧。看你这样子，平时肯定也不会找你家总裁拿钱，我要是都拿走了，你不得饿死。” “一万块，够你付房租？”程雨记得，林婷婷租的房子，在w城中心，学区房，高档小区。 “可以撑过这个月，下个月，新宇给我的酬劳，应该到账了。” 林婷婷趴在沙发上，扯沙发套，心里郁闷。 其实新宇已经算是很人性化了，别的影视公司，前三个月，都是在压榨艺人。何况，她还没和新宇正式签约呢。 程雨想了想，还是在支付宝上，转了两万块给林婷婷。 林婷婷那个感激涕零啊，差点抱着程雨哭了。 “程雨，你说我能不能熬出头啊？熬不出头，还要被断绝母女关系，我的命好苦啊！” “等‘沁水青山’播出，就会有更多的观众认识你了，到时候，就是你的出头日。” “说得对！这一次，我绝不再跳槽了！” 林婷婷斗志满满，让程雨深切觉得，她是真的喜欢“演员”这一行业了。 末了，程雨突然想到什么，问她：“婷婷，你怎么那么清楚李大总裁的黑卡和房产？” 林婷婷缩了缩，尴尬笑笑：“这不是……我也曾是个少女嘛，对这种钻石王老五，当然会关注一下啦！” 何止是关注，她那个时候，每天和论坛上的小姐妹们，互通信息，发挥是要把李文疏扒个底朝天。 “都怪那个时候网上没有李大总裁的照片啦！不然我知道是你老公，绝不敢去八卦他的！哎哟！时间不早啦！我先走了！等我发工资还你钱哈！” 林婷婷说着，飞一般地奔了出去。 程雨无语，继续进书房整理她的《人类学概论》。 第242章 歌曲（一） 12月初，陆静言发布个人首张专辑“银杏”，收录他以往演唱的影视剧歌曲，以及一些新创作的曲目。 由陆静言填词的主打歌“银月杏约”，迅速占领各大音乐榜单首位。 卢峰这种“闲人”，很快便听到了这首歌曲，乐滋滋地感叹，集团真的是挖掘出了一位全能型艺人，演戏、唱歌、创作样样会，还自带流量体质，简直是九亿少女的梦。 但听着听着，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歌词…… 卢峰赶紧抓着他那依旧花屏的手机，去找老大。 正好是午休时间，李文疏吃过午饭，端着咖啡，在办公桌前继续看报表。 “老大老大！你快听听这首歌！”卢峰火急火燎，冲到李文疏的办公桌前。 听歌？他可没兴趣。 瞥了卢峰一眼，不打算理睬他。 “算了！你看歌词吧！”卢峰直接把手机丢给李文疏，屏幕上显示出“银月杏约”的歌词内容。 与你如梦般的邂逅 月色朦胧迷人 你握着的那枚银杏 铭刻我们多年前的约定 那一刻 你是否能想起什么 初动的情窦 无法开口的悸动 我看见你眼中的星辰 耀眼过璀璨钻石 灯火流光溢彩 你的笑容 让一切失色 我喜欢你很久了 从你还未认识我以前 你在我的执着中 如白月光澄澈 如果没有那些错过 你会不会 握着那枚银杏 在月色中 向我靠近 李文疏看完全部歌词，皱眉。 如果是其他人写的歌词，也许他不会多想。 但是，这是陆静言写的。 那歌词中的“银杏”“眼中的星辰”，让他想起那个人，想起那一晚陆静言和她相识的场面。 “老大，他这说的，是不是程雨啊！哇哦，他胆子也太大了吧！他们才见过一面吧？什么情况啊？陆静言是不是知道程雨的身份了？” 卢峰又开始飙语速，那晚陆静言和程雨在喷泉旁交谈，他是看到的，只是当时小恶魔把他泼傻了，他才没过去盯着那小子的！ “也许。”李文疏抬手，把手机还给卢峰。 既然陆深知道了程雨的身份，那便难保，他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陆静言。 “老大……你这，也太淡定了吧？他这是在公开向程雨示爱啊！哎哟，程雨小妹妹最近是不是桃花太旺了，来一个江临川，又来一个陆静言，都还是风云人物啊！老大你面临的威胁，不小啊！” 李文疏低眸，确实，她最近桃花有点旺。对，还有个郑淇。 不过，威胁？不存在的。 “江临川的事情，查的怎么样？”李文疏开始转换话题。 “哦！我正好要跟你说这件事。” 李文疏扶额，卢特助永远忘记，什么才是他应该汇报的“正事”。 “阿成让关关按着杨洵平时的穿衣习惯，稍稍伪装，趁着午间看护的人出去买饭，进去打探了一些消息。那个躺着的植物人，是江临川的母亲。” “母亲？” “嗯，15年前，他妈妈出了一次意外，成了植物人。” “什么意外？” “还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一般的意外，否则，不会这么难查。” “他的父亲呢？”李文疏皱眉，卢峰一直没有提起，江临川的父亲是谁。 “还不知道。阿成还在那边查。不过，目前掌握到的信息是，江临川可能是私生子。” 李文疏指尖不自觉地开始轻敲桌面。 这件事，愈加复杂了。 第243章 歌曲（二） 午后时分，陆静言听了会音乐，准备午休。 刚结束一部电影的拍摄，他可以在家休息几天。 陆深泡了杯菊花茶，端进卧室，递给他。 “喝杯菊花茶，清肺去火，正好适合你。” 陆静言笑笑：“谢谢哥。” 前段时间天天熬夜拍戏，确实上火。 陆深看着弟弟眉清目秀的模样，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更加英俊，感叹同胞不同命。陆深模样随父亲，虽说也算得上帅气，但比起承袭母亲“秀美”基因的弟弟，差距还是有些大。 “新歌我听了，不错。”陆深开始往正题上引。 “嗯，看粉丝的反响，也不错。”陆静言开心地笑笑。 陆深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开口。 “歌词我认真看过了，静言，你是不是还是觉得，程雨就是程静语？” 陆静言低眸，眼底闪过些许忧郁。 “哥，我觉得她就是程静语。我查过程雨的背景，没有查到任何关于她父母的信息，她只有一个养父，在她五岁的时候，收养她，那个养父，是李文疏的管家。” 陆深心里讶异，他想不到，弟弟竟然去查程雨。陆静言不是傻子，多想几步，也许就会想到其中的蹊跷了。这次他拍卖银杏胸针，给陆静言的理由是，说不定程静语一家在新闻上看到银杏胸针，会来找他们。 可现在，正主把银杏胸针拿走了，陆静言怎么会不起疑心？ 陆深隐藏起自己的讶异，装作不以为然地开口：“那又怎么样呢？” 陆静言望向陆深，表情异常认真：“那一年，也是程静语和她父母失踪的时间。” 程静语一家三口失踪的时候，老一辈家长找过人，报过警，但没有任何消息。后来，老一辈逐渐过世，那一家三口的事情，便成了“悬案”。 可他的弟弟，不知道为何，这些年还在坚持不懈地找程静语。 难道，只因为当时双方家长一个“约定”吗？ “静言，其实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程静语呢？她两岁那年，你们见过一面，除此之外，你们毫无交集。” 那时，陆静言也才五岁，能有什么记忆？更别说是感情了。 陆静言神色微赧，他又喝几口菊花茶，才说道：“哥，我也不清楚，但一直就有这么一个念头在我心里，我一定要找到她。” 陆深叹了口气，他这个弟弟，从“情窦初开”的年纪开始，就对“程静语”，产生了魔怔一般的执著。 那个时候，班上喜欢陆静言的女生很多。陆静言生性腼腆，每次面对女生的表白，匆匆丢下一句，“我有未婚妻了”，就跑了。 渐渐地，“我有未婚妻了”，这句话不但成为陆静言拒绝女生表白的口头禅，竟然还成为他的“信念”。 很快，父母便发现他这个异常，就去劝，可陆静言当时处于青春叛逆期，越是劝，他越是固执。 后来，他终于不再向父母提起这件事情，陆深以为他已经放下这种执着了。 结果，他被新宇挖掘当明星的时候，竟然悠悠地说：“等我成了大明星，程静语就会注意到我了。” 第244章 歌曲（三） 陆深现在已经搞不清楚，他的弟弟，要找的是程静语，还是他从年少时代就开始的一个“执念”。 这个执念，大概就像是他的梦想一样，其实那个人是谁并无关系，那不过是一个抽象化了的目标，让陆静言为之不停前行。 想到这些，陆深只能暗暗叹气，拍拍陆静言的肩膀：“静言，不管程雨是不是程静语，但有一点是改变不了的，她很快，就要和李文疏结婚了。” 陆静言望向窗外的秋高气爽，苦笑：“我知道。我会祝她新婚快乐。” 陆深笑笑：“中午休息一下吧。” 说完话，陆深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给李文疏发了封邮件。 “william，静言或许已察觉程雨的身份，望你能设法调走他，以免他陷得更深。此事有劳，感激不尽。” 陆深倚靠在椅子里，深深叹了口气。 长兄如父，他这个弟弟，太过于单纯和深情，他必须为他打算好这些事情。或许让他离开这里，是最好的方式。等程雨真的嫁了人，他的弟弟，可能就真的能放下了。 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喜欢别的女孩子，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正在新宇集团工作的李文疏，收到这封私人邮件，眼眸变得有些深邃。 他抬起指尖，弯曲起来抵在鼻尖思索良久，回复陆深的邮件。 “好。不必谢。” 随即拨通影视部张经理的电话。 “您是说，组织新宇名下最顶尖的艺人，去韩国接受艺人训练？” 张经理生怕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 真是奇了怪了，像这种小事，李文疏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直接下达命令”。开玩笑，堂堂新宇总裁，还需要管他们艺人接不接受培训？ 但转眼一想，莫不是因为总裁觉得，新宇这些艺人水平不够吧？可那几个顶尖的艺人，现在各方面素质都是圈里顶级的啊…… “嗯，具体名额和时间你拟好，给卢特助。记着，几位当红明星，都要去。” 这这这…… 张经理惶恐了：“总裁，他们几个正红的，如果突然去国外学习，恐怕热度不能一直维持，回来后，恐怕会失去现有名气和地位。” “炒热度这种事情，需要我手把手教你吗？” 李文疏的声音清冷而严厉，张经理吓得一声冷汗。 “是、是，我明白了。总裁您看，去一个月可以吗？”张经理颤抖着问。 “差不多。”李文疏算了算，一个月后，程雨考完研究生入学考试，他们也可以“完婚”了。 交代好事情，李文疏突然清醒过来。 莫名其妙，他这是在做什么？ 怕程雨和陆静言跑了，所以赶紧把陆静言赶走？ 可是那个小丫头，恐怕都不记得这么个人了。所以，在感情上，那个所谓的“婚约”，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片刻后，李文疏终于知道他恐惧的来源了。 因为陆静言指向的，是程雨的真实的“过去”。 而那些过去，包含着他们两家的恩恩怨怨，他害怕，程雨接受不了这些恩怨，会再次离开他。 李文疏有些心悸地揉揉额头，想起游戏部的陶经理，刚刚和他汇报过，“沁水青山”同名手游的情况。 不知道，用游戏哄哄她，会不会有效果。 她似乎很久，没有玩游戏了。 第245章 内测（一） 程雨进入紧张的复习阶段后，晚饭做得也开始有些敷衍。 以前四菜一汤，现在就荤素两个菜，汤嘛，最简单的那两种，番茄鸡蛋汤和青菜豆腐汤。 李文疏觉得，这么下去，他可能会瘦十斤。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程雨看到李文疏有些闷闷不乐地舀了汤，却又不喝，有些疑惑。 菜她都尝过，味道没问题啊…… “小雨。” “嗯？” “我觉得，你在虐待我。” 程雨张了张嘴，明白了。 李文疏在吃的方面，向来很简单，并不需要她做什么大鱼大肉。但她看看餐桌上，一盘可乐鸡翅，一盘蒜蓉油麦菜，一碗番茄蛋汤…… 确实太寒酸了点…… “我、我最近没什么心思做好吃的，要不，你……你雇个阿姨？”程雨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果然，李文疏冷下脸来，但却端起他那一碗汤，喝干净了，又迅速地把碗里的米饭吃干净了，仿佛什么都发生过一样。 “小雨，我不想吃别人做的菜。” 末了，他有些郁闷地说，然后绕到程雨身后，抱住她。 “你已经连续学习一个月了，你需要休息。要注意劳逸结合。” 他知道这个月程雨很辛苦，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二点，大概除了吃饭，剩余所有时间，都扑在学习上了。 而且，她这复习的强度和别人不同，她必须学习许多新知识，就像当初高三那年，用一年的时间，把文科所有知识学习完毕，之后参加考试。 现在，她要用两个月的时间，复习一门新的学科，抵过别人半年甚至一年的复习时间。 可当年，她才17岁，精力充沛，现在呢？ 人的精力和记忆力，是会随时间而衰退的。 “我知道了，今晚我不看书了。你想吃桂花糕，还是板栗糕？”程雨朝李文疏眨眨眼。 李文疏笑：“不如，我们玩一下游戏？” 程雨似乎没有理解李文疏的意思，呆了一会，才皱眉问他：“游戏？” “嗯，‘沁水青山’的同名手游，现在在内测阶段，我从陶毅那里，拿了几个内测激活码。” 游戏发布前，都会进行几轮的内测和公测。公测邀请全国用户进入游戏，通过用户体验，查找bug和客户端存在的问题。 而内测，则主要面向游戏制作商，游戏代理商以及相关的策划人员。他们将对游戏的各方面问题进行技术阶段的全面测试。 程雨猝不及防啊！李大总裁这是要她帮忙内测么？可她又不是游戏测试部的，虽然以前在三足鸟的时候，帮忙测过一些游戏，但那都不专业，只是给陶毅他们做个辅助。 “我可能测试得不够专业……” “笨蛋。不是要你测试，是要你玩游戏，你是第一个玩家。”李文疏揉揉她的头发，她是有多久，没有放松过了？ 程雨眼睛有些发亮，她似乎很久没有玩新游戏了。 “仙剑系列”新作还未发售，最近“大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她的整个状态真的有些紧绷。 “我提前玩，没有关系吗？”程雨开心的情绪都要从那双水灵的眼睛里溢出来了。 李文疏捏她的脸蛋：“你是内部人士，没有关系。” 第246章 内测（二） “沁水青山”手游的风格，还是程雨所熟悉的“三足鸟风格”，开场一段水墨动画，接着是动态长画卷，展示游戏大概世界观。 之后，便进入游戏画面，可以选择门派角色，开启江湖之旅。 程雨听着由民族乐器合奏而出的悠扬背景音乐，稍加思索，便选了个“沁水阁”的女性角色。 “怎么选沁水阁？”李文疏不解，按照设定，沁水阁可是“最惨”的门派，最终全派灭门，师徒反目…… “婷婷演的角色，是沁水阁的。”很自然的一个理由。 李文疏笑笑，拿着自己的手机，登录游戏，选择了一个“青山门”的男性角色，加程雨为好友。 “咦？你怎么选我死对头的角色？” 按照设定，“沁水阁”和“青山门”，一个在山顶，一个在山脚，但两个门派老死不相往来，见面必然拔剑相向，是“世仇”。 “想和你拔剑pk看看。”李文疏笑，其实心里想的是，沁水阁灭门后，全派加入青山门。这个设定，程雨不知道。 “好啊，不过我们需要先升到30级，才能开启pk系统。”程雨说着，兴冲冲地去做任务，刷小怪。 李文疏虽然看过别人玩游戏，自己也玩过几次，但操作没有程雨那么轻车熟路，玩着玩着，放下手机，把程雨抱进怀里，看她玩。 两人使用的是内测号码，升级道具不够或体力不足时，可以“免费”购买，因此两个小时后，程雨便成功升级到30级。 她回头看看李文疏一副悠闲的模样，笑：“还说要和我pk呢，李大总裁，你升到多少级了？” “10级。”李文疏面不改色。 “我来帮你玩，一会就到30级了。”程雨去抓他的手机。 李文疏及时抽走手机，举到高处，程雨伸手够不着。 “你帮我玩？最后不就成了，你自己和自己pk了吗？”李文疏笑。 程雨不语，李文疏便知道她的心思了。这小丫头，是想多玩一个号，多体验几个角色吧？ “很好玩吗？”他问。 程雨强烈点头：“很有意思的游戏，流畅度很好，游戏系统容易上手，人设很特别，故事情节可圈可点。” 评价这么高？ 李文疏笑笑，把手机递给她。 “看在你这么捧场的份上，允许你玩我的号。” 程雨笑嘻嘻接过手机，那一瞬间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亮起。 手机屏幕上，“穆影”两个字映入眼中。 程雨微微一愣，有些尴尬的笑笑，刚接过手机的手放开了，身子随之想挣脱李文疏的怀抱。 然而李文疏长臂一捞，把她稳稳地锁在自己的怀里。 程雨无语，她可没有听别人讲电话的习惯。 李文疏不管她的挣扎，接了电话。 “你好，穆影。” “文疏，抱歉现在打给你，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谈，明天，我们能见个面吗？” 程雨被迫靠在李文疏的怀里，电话那头的声音微弱地传入耳中，内容竟然清清楚楚。 她尽力保持安静，以免发出什么响动，让电话那头的穆影听到了，场面尴尬。 “什么重要的事，都可以电话里谈。”李文疏想起上次，他不过是见了穆影一面，就被江临川拍下来，发给程雨。 现在那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又折腾出什么事。 第247章 照片（一） 程雨安静如鹌鹑地趴在李文疏的怀里，尽力不去听他和穆影的电话内容，但还是无可避免地，听到那些话语。 “这件事情，我必须当面跟你谈。”穆影在坚持。 李文疏换了只手拿电话，另一只手还是紧紧抱住程雨：“穆影，我认为没有什么事，是需要和你当面谈的。不早了，再见。” “等等！是关于吴斯睿的事！” 穆影一声喊叫，程雨心颤了颤。 吴斯睿？这么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李文疏抱住程雨的手，僵直片刻。 他低下眼眸，看程雨的反应。 她只是有些茫然地，在思考什么。 李文疏觉得自己进入一个两难境地，不知该不该，挂这个电话。 穆影既然能说出“吴斯睿”这个名字，就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现在的穆影，他已经不太了解了，他不敢赌，赌穆影一定不会告诉程雨一些事情。 “好，那就见。时间地点，你来定。” 李文疏咬牙下了决心。 挂断电话的时候，程雨依旧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一声不吭。 李文疏低头吻吻她的秀发：“怎么？不开心吗？” “吴斯睿……是谁？我记得，陆律师说，我长得很像她。” “吴斯睿，是一个很重要的客户，所以，我明天需要去和穆影谈谈。”李文疏不知道，这个谎撒得对不对。 某一瞬间，他预感这个谎言，或许会给他和程雨之间，带来不必要的隔阂。但他现在，必须冒这个险。程雨还在备考，之前的风波也还未过去，他不能让程雨再面对这个“惊涛骇浪”。 那样，她会太辛苦。 “嗯，你去见吧。不过，千万不要再被人偷拍了。”程雨仰起头，笑意浅浅看着他。 李文疏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俯身吻住她的唇瓣。 好些天没有和她亲昵了，这种感觉，很怀念…… 李文疏抱起她，迈入卧室。 玫瑰咖啡馆。 穆影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小时，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坐立不安。 她并不是很确定，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李文疏。 但如果不说，她会觉得，对不住李文疏过去几年的照顾。 手里的几张照片，已经被她攥得有些皱，而桌上那杯焦糖玛奇朵，早已冷却。 她一口都没喝。 这几张照片，是她在江临川的书房里看到的。 她和江临川在一起一个来月，两人下班后总是腻在一起，甚至一起过夜，只是他们之间除了拥抱接吻，并没有什么僭越的事情。 其实她并不排斥，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江临川，可他总是拒绝，就算抱着她，焚火难耐，依旧不肯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那晚，她去了江临川的公寓。她半夜被数点国外的客户邮件吵醒，轻手轻脚进了书房，处理工作。 或许，是江临川忘了锁抽屉的锁，所以她在找笔的时候，轻而易举抽开那个抽屉，看到那几张照片，其中一张背后，清楚写着，“吴斯睿”。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那女人，长得很像一个人。 程雨。 然后，她翻看了其他几张照片。 那时她震惊不已，匆忙拍下，再冲洗出来。 她想，如果李文疏知道这些事情，他可能，不会再和程雨在一起了。 她并不在乎李文疏和程雨会怎么样，她只是，想提醒李文疏关于程雨的身世背景，以免他日后知道，会后悔莫及。 这是她作为朋友，想要做的事情。 第248章 照片（二） 李文疏如约而至，踏着他稳健的步伐，带着他自信的气场。 他看到穆影有些局促不安的模样，有些惊讶。 在他的记忆里，穆影总是充满自信，优雅得体的，她从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惊慌失措，也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去做有失格调的事情。 可是，似乎从她和江临川交往后，这个记忆中的穆影，在一点点褪去她原本的色彩。 她变得不安，变得患得患失，甚至变得，不择手段。 也许是因为江临川，她才会褪去那些色彩，成为一个全新的她吧。 李文疏不知道她变成这样，是好是坏。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穆影和江临川在一起后，拥有了恋爱中的女人，那种典型的“小儿女姿态”。 “你是要和我谈，吴斯睿的事情？”几句寒暄后，李文疏直切正题。 “是，你知道吴斯睿这个人？”穆影一开始也并不确定，李文疏知不知道，但她喊出“吴斯睿”的名字后，李文疏答应了见面的请求，那时她便肯定，李文疏知道。 “知道一点。” “那么，她和你……你父亲的事，你知道吗？”穆影小声试探，有些担心措辞不妥，毕竟，那是李文疏的伤心事。 李文疏不语，表情很淡，看不出他是默认，还是否认。 于是穆影再进一步，她递过那些照片。 “这些是我无意中发现的照片。文疏，你的父亲……和吴斯睿有些不太清楚的关系，他们在同一起车祸中丧生。而吴斯睿，是程雨的母亲。”穆影依旧压低声音，她时刻注意李文疏的表情，担心他一怒而起。 李文疏还是沉默，盯着那些照片，并没有伸手去接，表情还是淡淡的。 那些照片，不用看，他也知道是些什么内容。 就是当年发到他邮箱里的那些照片。吴斯睿和李振华的亲密照，吴斯睿、李振华、程青的车祸现场照，吴斯睿的个人照…… “这些照片，你怎么会有？”李文疏抬头，望向穆影的眼光清冽无比。这些照片，应该掌握在李振航手里。 李文疏的这个反应，让穆影立刻明了了一件事。 “这些事，你知道？” “嗯。” “所以，你知道程雨是吴斯睿的女儿，你还和你父亲情妇的女儿在一起？” “程雨是我未婚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身份。”李文疏淡然开口，目光更加冷冽了。 穆影难以置信地朝后靠了靠，身下的椅子发出轻微响动。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文疏原本并不打算说太多，但是，他想，他应该和穆影说清楚这些事情，以免她一时误会，再生事端。 “程雨五岁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些事情。” 穆影推算车祸的时间，想起程雨李文疏告诉过她，程雨是管家的养女，从小在李家长大。 “五岁？也就是说，她父母在车祸中过世后，你把程雨留在了身边，让管家收养她？” “差不多是这样。” “你……你为什么这么做？她母亲明明……对不起你……” 李文疏露出清浅的微笑：“那是她母亲的事，和她无关。” 穆影脸上的震惊表露无遗，她再次表示她的“无法理解”：“你把她从小留在身边，是要做什么？” “或许我洞察先机，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会对她情根深种。” 第249章 照片（三） 穆影和李文疏刚认识的时候，便知道他和程雨相识多年，但她从来没想过，李文疏会对程雨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感情。 因为除了眼睛，程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尤其在她穆影面前，显得那么逊色。 可她不知道，感情从来不是按斤论两，不是两相比较，而是情有独钟。 她更加不知道，李文疏从很久以前，便已经把心里那个位置，留给了程雨。 原来她不过是多此一举，李文疏根本不在乎程雨的身世。 穆影有些颓然地回到家里。 她没有告诉李文疏那些照片的来历，也不知道李文疏会不会猜到，和江临川有关。 江临川，这个她越靠近，越捉摸不透的人。 他为什么会有那些照片，想用那些照片做什么，对此穆影也是一无所知。 所以，她都知道些什么呢？ 哦，对，她知道李文疏的幺叔，李文妮的父亲，是被陷害的。 她知道数点的工伤案，是程雨背的锅。 她知道四年前的绑架案，程雨本来可以不受到那些伤害。 她还知道，江临川有许多不可告人的交易。 但这些，她只能选择沉默。 唯有沉默，才能继续维持她所努力建立起来的“简单世界”，她不想那个世界坍塌。 可是，她终于发现，为了维持这个世界，她的“不作为”，成为了一种“恶”。 损人利己是恶，但看到不正当的事，没有出手阻止，这难道就不是恶吗？ 穆影推开门，换了鞋，步履艰辛走进去。 秋日微微的阳光，透过飘窗，穿过薄薄的纱帘，照得满室亮堂。 一个人影逆光而坐，剪出的轮廓披着阳光淡淡的光辉。 穆影有些心惊肉跳。但很快，视觉逐渐适应光感，穆影看清了那个人。 江临川站在窗前，朝她明媚而温和地笑。 “报社同事从香港带了些奇华饼屋的点心，我知道你爱吃，迫不及待给你送来了，没想到你不在家。” 江临川走到茶几旁，那上面放着几个装点心的铁盒。他打开一个，笑道：“快过来吃吧。” 穆影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 今天不是休息日，江临川怎么会“闲”到，特地在上班时间来给她送点心？这么凑巧，她在上班时间回了家。 呵呵，恐怕是已经知道，她发现照片的事情了吧。 穆影没有说话，走过去，拿了几块曲奇，坐在沙发上吃，并没有看江临川。 吃完第三块饼干的时候，江临川倒了杯水，递给她：“你不渴吗？喝口水。” 穆影接过水杯，本能反应一般，喝了一口，咽下饼干。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握着水杯的手，在发抖。 藏不住了…… 穆影决定开门见山。 她放下水杯，抽了张放在茶几上的抽纸，擦干净嘴角的饼干屑，抬起头，望着站在她身边的江临川，目光复杂。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从来没有想过，她有一天，会对江临川产生“害怕”的情绪。 江临川轻笑一声，在她身边坐下。 “小影，你拿着那些照片，去找李文疏，做什么？”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却淡然无味。 穆影跟随着他的字句，心头一阵一阵跳动。 第250章 照片（四） “临川，你怎么会有那些照片？你想用它们，做什么？”穆影不答反问。 江临川温温和和地轻笑，从穆影手里接过杯子，放在茶几上，往她身边靠了靠，双手捧起她妆容精致的脸蛋。 “小影，是我先问的呢。你去找李文疏，是想提醒他，提防我吗？”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淡然。 穆影撇过脸，离开他的手心，神色黯然。 “你是这样想我的吗？我没有告诉他，照片是在你这里看到的。可是临川，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江临川叹了口气，嘴角淡淡勾出一个弧度，弯月般的眼睛上，睫毛在阳光下颤动。 他低声开口：“小影，对不起。我和李文疏之间，有些过节，所以我调查过他的一些事情，没想到查到了程雨和他的纠葛。” 穆影冷笑一声：“过节？什么过节？” 江临川沉默了。这件事情，他暂时还不想告诉穆影。 或者说，他打算永远瞒着她。 他的沉默刺激到了穆影。 穆影想起了江临川和程雨之间的“过往”。 那时，江临川和程雨同在c大上学，江临川似乎很照顾这个小学妹，很多次她到c大找江临川，都看到他和程雨在校园里散步，程雨很沉默，江临川也只是看着程雨，不知在想什么。 有几次她甚至调侃江临川，是不是“移情别恋”，喜欢年轻可爱的小学妹了。江临川有时会直接否认，有时会扯开话题，有时只是沉默不语。 绑架案以后，程雨似乎就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了，随之而来的，是江临川和她的来往越来越少，不再围着她转了。 于是那个时候，她开始怀疑，江临川是不是已经不再喜欢她了。 刺激江临川，成为穆影选择和李文疏在一起的另一个理由。可没想到，这个刺激，没有起任何效果，江临川只是祝福她。 四年后，程雨再次出现，江临川约她的次数，慢慢开始变多。 穆影突然意识到，似乎江临川的许多古怪变化，都和程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四年前程雨突然“消失”，江临川对她也变得冷淡，四年后程雨出现，江临川出现的次数也多起来…… 此前，江临川不管不顾，就是要追求程雨…… 他还信誓旦旦地告诉她，他爱上了程雨，放不下程雨…… 心底的委屈和酸涩，升腾成她眼里的泪水。 穆影忍住流泪，抬头问江临川：“你和李文疏的过节，是不是因为程雨？” 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其他合理的理由。 两人的过节，要么为名，要么为利，要么为情。 名利上，他们并没有冲突，他们处在不同的行业领域，所谋求的名声和利益都不同。 感情上，不会是因为她穆影。因为她已经清楚告诉过江临川，她对李文疏，并没有属于恋人的爱情。 所以，只能是江临川对程雨的感情在作祟。 李文疏夺走了他心爱的程雨，他才会在拍卖会上，和李文疏争夺那枚银杏胸针，才会查李文疏和程雨的纠葛。 “什么？”江临川不明所以，关程雨什么事？ 第251章 照片（五） 江临川不敢接受的事实是，他和李文疏的恩恩怨怨，都不过是他的“被害妄想症”所致。 李文疏今时今日所拥有的财富和地位，都是他应得的，就算李文疏没有这些财富地位，它们也不会属于江临川。 江临川儿时受过的苦，母亲受到的伤害，和李文疏毫无干系。 李文疏曾经和穆影在一起，也是穆影自己的选择，只能怪他江临川“自作自受”。 至于程雨，那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江临川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己对程雨莫名其妙的关注，出自什么原因。 所以，他一直针对李文疏，是因为，他把李文疏看做是自己的假想敌。 当然，李振航的被捕入狱，以及狱中死亡，对他的打击太大。这些年置身“黑蛇”组织，每天面对那些阴暗事，处处阴谋诡计，也让他逐渐丧失了理智判断。 江临川听着穆影，哭着说出那句“是不是因为程雨”时，他想开口否定。 思量片刻，他还是选择沉默。 或许，这个理由，能让穆影可以接受。 而且，这个理由带来的后果，是他可以掌控的。 于是，江临川将还在流着眼泪的穆影拥入怀里，轻声哄她：“小影，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从今以后，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不会再为任何人分心。” 这样，他便能用他的柔情，他的呵护，让穆影释怀。 穆影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泪水更加汹涌不止了。 为什么会这样？程雨在你的心里，到底占据了多少位置？ 是不是我的错？如果四年前，或者更早以前，我不那么任性，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和你在一起，你是不是就不会为程雨分出这一份感情？ 程雨，为什么我的世界，总是绕不开你？ 穆影小声啜泣，埋在江临川的怀里，一点点地明白，她努力维持的那个世界，早已不复存在。 温和的月光，映照大地，远方的城市灯光，照亮天空。 江临川借月光，看到身边睡着的穆影，美好的身体轮廓隐没黑暗中，像美丽的雕塑曲线。 他倾身过去，在她脸颊上印下轻吻，小心翼翼起了床，走进书房。 打开随身带过来的笔记本电脑，那里面，存放着那些照片的“底本”。 他想，自己或许应该，拿这些照片，做点什么事，给李文疏找点不痛快。 李文疏和程雨，现在已经对他的微博操作手法，熟悉不已。他不想故技重施，那太没意思了。 而且，上次工伤案的微博风波后，李文疏花了大价钱，让新浪方面严守关于程雨，关于新宇的相关新闻。 在这方面，钱确实是个好东西。何况，李文疏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新浪方面谈，可他江临川不行，他暂时，还不能和李文疏在这一领域正面杠。 江临川打开网页，搜索“研究生入学考试”，看到了具体的时间安排。 他轻笑。 对于李文疏，他确实不可以正面杠，但他可以正面对付程雨。 对付程雨，和对付李文疏有什么差？ 呵，毁掉李文疏的名声，那只是毁了他的一小部分。 但如果毁了程雨，便可以，毁了李文疏的全部。 第252章 庆功（一） “沁水青山”开播第一周，城市网和全国网贴出同时段各电视台收视率，“沁水青山”连续两天高居首位，好评如潮，豆瓣评分人数破万，评分达到8.1分。 已经结束第一单元拍摄的剧组人员，晚上找了家馆子吃饭庆祝，吃完饭又找了家ktv，欢畅到半夜。 林婷婷的全部戏份，已经结束了。这一周播出的四集电视剧中，她露脸的机会不少，观众对她的讨论也不少，微博、贴吧、豆瓣上关于她这个新演员的帖子也多了起来。 众人纷纷表示，这个新面孔不错，演技挺好，打戏也不错。 林婷婷刷着那些评论，心里美滋滋。 唱完歌，同事们三三俩俩结伴离开，林婷婷和他们都不顺路，相互告了别，走到路边等滴滴司机的到来。。 夜深人静，ktv所在的街道有些偏僻，往来车辆很少。 路边灯光昏暗，街边少有店铺还在营业。 林婷婷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策。她至少应该和同事们一起走到主干道上，再分别。那里车辆较多，来往的人也会多很多。 这种夜间小马路，很容易出事。 林婷婷当下决定，回ktv等待滴滴的到来。 然而刚走两步，前方巷子突然窜出几个人影，勾肩搭背，一字排开，挡住了前面的路。 林婷婷看清了，那是五个男子，似乎喝了点酒，正互相大声说着什么。 那几人看到林婷婷，突然安静下来，相互看看，然后依旧一字排开，放慢脚步向林婷婷走来。 那意思，并不打算让路。 林婷婷直觉这下要糟，赶紧转身，加快脚步向反方向走去。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婷婷想，今晚她要栽在这里了，欲哭无泪。 慌乱中，她想掏出手机，打个电话或者做个什么举动吓跑身后那几个人，然而伸手在包里掏了许久，没有找到手机。 林婷婷真的要哭了！ 脚上穿着细高跟，踢踢踏踏地走路不稳，但她想，她一定要跑！ 前方拐个弯，再走十来米，就到主干道上了，那里车辆很多！ 林婷婷这样想着，不顾高跟鞋磨脚的痛苦，加快了脚步。 一个拐弯，她结结实实撞在了一堵肉墙上。 心里彻底凉了。 完了。 “婷婷？跑什么？”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林婷婷抬头看，是顾远。 “顾远！”林婷婷扑到他怀里，哭了出来。 这一刻，林婷婷真的感谢，世上有“英雄救美”这个词。 顾远皱着眉头，被林婷婷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抬头看见，不远处几个男子看看他们，很快转身离开。顾远心里也有了数。 林婷婷来唱歌之前，发微信告诉过他地方。临近十点时，他问林婷婷，有没有回家，林婷婷一直没有回复。 如果今晚，他不是因为没有收到她的微信回复，担心她，特地过来“接她”，那么，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好了，没事了。”顾远抬起手，鼓起勇气轻抚林婷婷的秀发。 她在他怀里哭得惊天动地，真的不像一个“女神”该有的“梨花带雨”啊！ 顾远笑笑，了解她后，才知道“女神”在生活中是个这么大大咧咧的女孩。 “顾远，你怎么来了？” 林婷婷终于哭完，在他怀里抬起头，泪眼汪汪看着他。 顾远笑：“我正好路过。” 第253章 庆功（二） 庆功聚餐差点变成哭丧聚会这件事，林婷婷第二天一大早，特地跑到李文疏家里，向程雨哭诉了整整一个上午。 程雨正好奉行李文疏交代她的“劳逸结合”，休息一天，所以不急不躁，听林婷婷讲完整件事，确实后怕。 “婷婷，以后出门在外，尤其是晚上，你都当心点，最好不要一个人了。而且，你现在也是公众人物了，危险系数有点高。” 程雨好心相劝。 林婷婷点点头，又贼头贼脑地问：“你说，会不会有对头的粉丝来扔我鸡蛋？” 程雨惊：“有这么夸张？” “有啊！你看你看，已经有对家开始发通稿黑我了！”林婷婷义愤填膺递过手机。 程雨刷了刷，都是一些批评林婷婷“人老珠黄”的新闻，措辞不一样，内容基本一致，一看就知道是有组织的。 “怎么没人批评你的演技呢？” “她们倒是敢啊！本女侠的演技，现在可是一片好评。” “以后可能批评的声音会更多，黑你的人，也会更多。婷婷，公司到现在还没有给你安排经纪人吗？” 程雨虽然不在演艺圈，但李文疏和她讲过一些，如果没有经纪公司或经纪人的幕后操作，一个演员或明星，不可能在圈子里存活下去。 林婷婷叹了口气：“唐哥说再等等，他在物色合适的人选。” 程雨心下便明白了，唐哥不是在“物色”，而是在“拖延”吧。按照正常流程，林婷婷接下“沁水青山”重要角色的时候，公司便应该安排好经纪人，帮林婷婷打理好一切，不至于现在黑稿满天飞，也没有人帮她处理。 也许，唐哥是受了某些人的“拜托”，才会对林婷婷的事，这么不上心吧。 程雨笑笑：“那应该很快，就能办好了。哦，我还忘了问你，顾远怎么会出现？” 林婷婷听到那两个字，竟然有些腼腆地笑了。 “他正好有事路过那边。” “婷婷，我发现你的情商也挺低的。”程雨笑。 “什么意思？” “半夜十二点，顾远去一个那么僻静的街道上，做什么？” 林婷婷还是有点懵：“不知道啊，私事吧，他也没说。” “婷婷，我的意思是，顾远是特地去接你的。” 林婷婷跳了起来：“不会吧！他是个gay啊！” 程雨扶额：“婷婷，我跟你保证，他不是gay。” 人家顾远可是暗恋你多年啊，林婷婷同学！ 林婷婷眼珠子转转，想了想，说：“是gay也不要紧，现在本小姐戏拍完了，有的是时间，我有足够把握，能够把他掰直！” 林婷婷信心满满。 程雨真是乐坏了，把她扯过来，问她点别的事。 “你的‘璀璨之星’呢？” “哦，快了，但公司要给我们每个人拍一支微电影，挂在网上，让网友们投票，得票最高的在决赛中可以加十分。堂哥说，陆静言可能会加入哎！只不过人家现在还在国外培训，都不知道时间上能不能契合。” “陆静言？第一流量小生？”程雨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个递给她手帕的人。 “你竟然记得啊！哈哈，你不是不关注这些事吗？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也被他迷住了？”林婷婷大笑。 程雨汗：“只是恰巧记得了。” 第254章 医治（一） 林婷婷打算赖在程雨这里，等到李大总裁回家，她再走。 原因很简单，她爱上总裁家的家庭影院了……能在总裁宽敞的复式公寓里，一边享受视听盛宴，一边享受程雨做出的美味佳肴，这感觉，她真是爱不释手。 程雨任由林婷婷在家里瞎倒腾，出门买了菜，准备做一顿“盛宴”给林婷婷庆祝。 温和的水冲洗过手里的蔬菜，程雨细心的择。择了一些，却渐渐感到不对。 下腹开始隐隐作痛。 这种感觉，程雨再熟悉不过了。 她现在已经无法准确预料这些“特殊日子”会什么时候开始，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钻进卫生间处理片刻，程雨祈祷千万不要像上次一样。然而，事与愿违，腹部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只能到储物室找上次买回来的止痛药。 程雨没法预料，这种疼痛感会强烈到什么程度，会持续多久，她能做的，是通过药物来减轻痛苦。然而这一次，平时威力极强的“必理痛”，也没有帮上她的忙。 她已经疼得全身汗涔涔，头昏眼花。 程雨想，她可能要晕过去了。 林婷婷还在放映室里沉迷于她的“视听盛宴”，程雨在昏迷过去前，没来得及向她“求助”。 林婷婷看完一部电影，走出放映室，准备去给程雨打下手，看到的，是倒在客厅里的程雨。 “程雨！” 林婷婷吓坏了，奔过去扶起程雨，叫了几声，毫无反应。 好在林婷婷基本的急救意识是有的，她探探程雨的脉搏，还在跳，再看看头部没有伤口，便把她扶平躺下，解开程雨衣领的衣扣，打开窗户通风，赶紧拨通120。 深景公司。 今天是新宇收购深景公司的谈判会，李文疏带领他的谈判团队，和对方交涉了一个上午，双方还未达成一致。 下午的谈判，交锋得更为激烈。新宇方面，力求以最小的代价，成功收购深景，而深景，力求卖出一个好价钱。 双方还在你来我往，李文疏的手机响了。 突兀的铃声穿透激烈的讨论声，正在舌枪唇战的谈判人员，逐渐安静下来。 林婷婷？ 李文疏皱眉，有那么一刻，想挂掉电话。 上次和林婷婷互留方式，是为了“更了解”程雨，后来李文疏发现，想了解什么，直接到20层找林婷婷就可以了，所以他们之间并没有通讯往来。 林婷婷找他做什么？ 后来，李文疏每每想起这件事，庆幸自己当时接了这个电话。 “李总，我现在送程雨坐救护车去市人民医院，她晕过去了！” 李文疏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的，吓得深景公司的谈判人员以为，新宇总裁这是对他们深景提出的条件极为不满，这是要暴走啊！ 新宇方面的人员也十分讶异，不知道总裁是个什么意思，只能呆呆看着总裁极度慌乱地奔出门外，卢特助也跟着奔了出去。 深景公司总经理要哭了，李大总裁，有什么不满您直接开口啊！不要就这样丢下我们啊！ 卢峰加快脚步，拦下做出不明举动的李文疏。 “老大，你什么情况？” “程雨进医院了。”李文疏走到电梯口，按下下行键，一脸焦急。 “那这边……怎么办？”卢峰一脸释然，原来是因为程雨，难怪呢！ “你顶上。” “顶不住怎么办？” “顶不住就按他们的条件来。” “……”卢峰简直要跪了。 第255章 医治（二） 李文疏赶到市人民医院急诊科时，医生还在给程雨诊治。 病床边的帘子拉上了，闲人免进，林婷婷焦躁不安地在外面转圈子。 “她人呢？”李文疏阴沉着脸，连招呼都忘了和林婷婷打。 “医生在那边看呢，我们要等会。”林婷婷指了指被帘子遮住的病床。 李文疏到场后，她发现自己也没那么紧张了，在她的认知里，只要有李文疏罩着，程雨就会没事。 “怎么回事？”李文疏双拳紧握，垂在身侧。 “我也不清楚啊，当时我在你们家放映室看电影，程雨在厨房做菜，我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她晕倒在客厅了，马上打了120。”林婷婷大致把情况说了说。 想了想，林婷婷眼中闪过一道狡黠之光。 “李总，你……”她胆战心惊，欲言又止。 李文疏蹙眉看看她：“什么？” “你该不会把程雨弄怀孕了吧？”林婷婷快速飙出一句话，赶紧跳到三米开外，以免总裁宰了她。 这想法，对于这方面毫无经验的林婷婷来说，也不是毫无依据，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女主晕倒肯定是因为怀孕！ 李文疏眉头皱得更深了。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他们在一起这段时间，他没有做过防护措施…… 但比起这种可能性，他更相信另一种可能。 程雨痛经的毛病，比上次更严重了。 十分钟后，帘子拉开，医生和护士走了过来。 “你们是家属？” 两人点头。 “跟我来吧。” 值班医生办公室里，给程雨诊治过的医生坐在桌子后，拿出病历本开始写。 “经期腹痛，出虚汗，昏厥。她这情况，是不是发生很多次了？”医生头也不抬。 林婷婷傻了眼，痛经能痛成这样？ “两个月前有过一次。”李文疏回答。 “看过医生吗？” “看过。” “她这毛病是一直有，还是因为什么手术？” “是……手术。”李文疏心头隐隐作痛。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仗着年轻，就胡来，不想要孩子就做好措施，别有了就老想着打掉。再健康的身体，也给你们折腾坏了。” 医生义正言辞，写完了病历，递给李文疏。 “去交费吧，输个液，吃个药，明早看看，没问题就可以回去了。” 李文疏默默接过病历本，站起身，出门去找缴费处。 林婷婷整个人都呆了，本能反应一般跟在李文疏身后，开始思考医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手术？孩子？ 哇靠！这意思是，李大总裁让程雨有过孩子，还把那个孩子弄没了？ 林婷婷这下不能忍了，冲到李文疏身边，跟上他的脚步，怒：“李文疏，刚才医生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文疏吐出几个字：“四年前。” “靠！李文疏，四年前程雨才多大啊，她还在上学，你怎么这么禽兽啊？哦我知道了，难怪那段时间，程雨那么伤心，都是你这个渣男害的！” 林婷婷气不打一处来，抢过李文疏手里的病历本，小跑去缴费。 这下，光辉的“总裁形象”，在她这里已经全然崩塌。 林婷婷心里暗骂，程雨也太缺心眼了，这个渣男这么对她，竟然还要跟他在一起？ 这个李文疏，一点悔悟之心都没有，这四年不甘寂寞，找了个女朋友，还因为这件事，让程雨被贴上那么不好听的名声。这家伙，也从不站出来，替程雨说一句话。 渣男渣男渣男！ 第256章 医治（三） 程雨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高级病房里，手上扎着针，挂着水，林婷婷坐在床头，双眼红肿看着她。 “婷婷，你怎么了？” 程雨的声音有些嘶哑，她目光飘了飘，便看到病房外面转着圈的李文疏。 这是什么个意思？ “你醒啦！要不要喝点水？热的，我还放了红糖。”林婷婷凑过来，递过一杯红糖水。 程雨坐起来，接过水杯，喝了两口。 “你帮我叫救护车啊？”程雨笑，她肯定是把林婷婷吓坏了。 “嗯，真的被你吓死了。” 程雨笑笑，目光再一次飘向病房外，张了张口：“他……” “程雨，你不要和那个渣男在一起了！气死我了！”林婷婷额上青筋凸起，看来真的很生气。 程雨吓得要把刚喝下去的糖水吐出来了。 渣男？什么个意思？ 程雨握着水杯，暖暖的热度温着她的手心。 她仔细想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婷婷，你都知道了啊？”医生一定把她的情况都说了。 “嗯！程雨，你太傻了。那种渣男，咱不要了吧？你再找个喜欢的，再重新开始，好不好？”林婷婷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婷婷，不是你想的那样。”程雨叹了口气，那件事情太复杂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她放下水杯，握握林婷婷的手，轻声说：“我想和他说说话，你让他进来，好不好？” 林婷婷看见，那双水灵迷人的眼睛里，透出祈求的意思。 现在的程雨，看起来真的很憔悴，头发有些乱，面色蜡黄，手心也是冷冰冰的。 林婷婷心里一软，点点头，出去叫了李文疏，然后自己撤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这两人，但心里还在骂着李文疏。 “对不起啊，让婷婷误会你。”程雨有气无力地朝他笑笑。 李文疏坐到床头，把她轻轻拥过去，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她没有误会，是我的错。”李文疏吻吻她的额头，问她：“还痛吗？” “好多了，还有一点点。”程雨的笑有些苍白，她抓住李文疏的衣袖，想到了不太好的问题。 “文疏哥哥，我以后可能都这样了，会一直给你添麻烦。” 李文疏抱紧她，下巴抵在她有些凌乱的秀发上。 “不会的。” “嗯？”不会添麻烦吗？ “我不允许你一直这样。” 李文疏的语气轻柔却坚定，程雨抬起头，不明所以。 “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李文疏想，他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周华医生给他专家号。眼下这种情况，只能“求”一下周华医生。 “什么人啊？” “一个医生，仲景中医院的。” “……”程雨不言。 她也看过中医，也吃过一阵子的中药。 那段时间，花了她许多钱，她那时才大三，那一点实习工资和奖学金，根本不够她买那些一副五六百的中药。那段时间，她一直处于“极度缺钱”的状态里。 那些中药确实起了一些效果，坚持喝的那两个月，她经期腹痛减少很多。但一旦停药，疼痛又开始了。 “那我不是，要变成药罐子了？”程雨笑，灿烂的眼睛看着李文疏。 李文疏笑：“怎么会？如果她敢让你变成药罐子，那她的招牌也不用再挂了。” “有这么厉害的中医吗？” “明天你就知道了。” 李文疏紧紧握住程雨的手，心头微疼的感觉，许久没有散去。 第257章 医治（四） 仲景中医院。 一大早，值班护士便看到她们的“金字招牌”周华医生，怒气冲冲地进了医生值班室，片刻后换上白大褂，走到服务台，交待她：“等会如果有个帅小伙来找我，让他直接去401室。” 护士有些懵：“多帅的？” “你记着，最帅的那个，就是了。”说完，风风火火上了楼。 一小时后，真的有一个“帅小伙”来服务台找周华医生。 护士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帅小伙”，十分肯定，这就是那个最帅的。可惜啊，人家还带着一个妹子，否则，她分分钟展开攻势。 李文疏带着程雨，上了四楼。 能请得动周华“临时加诊”，他用了一些手段。周华生平最怕见的，就是她那离异十年的丈夫，李文疏明示暗示，表示周华不想见到这个人的话，就立刻给程雨看诊，气得周华火冒三丈。 当初那么乖的小疏疏，怎么变得这么奸诈狡猾？ 周华下定决心，等会要对他带来的小姑娘，“厉声斥责”，“多加为难”。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401室的门被敲响，周华怒道：“进来！” 门被推开，那个可恶的帅小伙迈着长腿踏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姑娘。 周华抱胸翘腿坐在位置上，白着眼看过去，心里咯噔一响，仿佛一记重锤，锤在心口。 她恍惚回到了多年前，那时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穿着蓝布衬衣，灰色裤子。她的好姐妹，带来一个白白净净，扎着马尾的小姑娘，对她说：“小华，这是吴斯睿，我们文工团新来的小姑娘，演唱队的。” 时移事易，周华被触动的心灵，唤醒了她久违的记忆。 她“噌”地站了起来：“你、你……” 她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54岁老人家，竟然说话结巴，思维迟钝了。 “周阿姨，这是程雨。”李文疏牵过程雨。 “程、程雨……哦对对，先坐先坐。” 周华半天缓不过神来，一颗心在胸腔里强烈跃动许久，才平静下来。 一连串的拍片检查和“望闻问切”后，周华给程雨开了方子。 “一天一剂，早中晚三次，饭后半小时喝，喝半年。我先给你开两周的，两周后来找我，我会根据你的情况，调整方子。” “药怎么煎？”李文疏开口问。 周华白了他一眼：“小疏疏，大总裁，你哪有时间煎药？一楼有代煎室，让他们给你煎好装袋，喝的时候，拿热水烫烫，就可以。” 李文疏点头称谢，让程雨先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他去抓药代煎。 李文疏一走，周华扶好老花眼镜，开始盯着程雨打量起来。 程雨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 “小姑娘，你妈妈叫什么？” 周华语气慈祥地问。 这个问题，让程雨心跳慢了几拍。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不知道自己妈妈的名字叫什么，但这样来回答眼前这位老人家，似乎是开玩笑一般。 “怎么？不方便说？好吧，你妈妈是不是叫吴斯睿？” 这个名字，让程雨眉眼紧。 怎么又是“吴斯睿”？ 第258章 欺骗（一） 安静的医生办公室里，程雨抬头，也开始仔细地打量眼前的周华医生。 她花白的头发烫了卷，被她松松垮垮夹起来，带着一副黑框老花眼镜，配一身医生常穿的白大褂。因岁月而显得稍有松弛的面容却红润细腻，在这张布满沧桑的脸上，能够看出她年华青春时的美丽。 “吴斯睿，是您的朋友吗？”程雨试探一般地问。 周华叹了口气，开始滔滔不绝地讲。 “吴斯睿啊，那是我年轻时候的好姐妹。她人美，心善，歌唱得很好听，是我们那里文工团里的姑娘。她啊，家里情况不好，每个月团里发钱，都是寄回家，自己省吃俭用，新衣服不舍得买，鞋子破了自己补。但就算是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她也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性子也是温温和和的，从来不会因为自己家里穷，就觉得低人一等，也不会因为别人笑她，就自卑。” 周华眼睛里泛着光，仿佛看到了那些久远的，芬芳四溢的韶华。 她说着说着，忘记了自己向程雨提的问题，感叹道：“可惜啊，后来她嗓子坏了，唱不了歌了，就回了家，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了。” 程雨认真听着周华所讲的每一个字，想起李文疏那天告诉她，吴斯睿是很重要的一个“客户”。 她不解，为什么李文疏要撒这个谎。 吴斯睿是周华的好姐妹，那便是上一辈的人。而陆深和周华一看到她，就问起她和吴斯睿之间的关系。这只有一种解释，她和吴斯睿是亲人，甚至，是母女。 因为这个原因，李文疏才会撒谎骗她，才会在听到穆影想和他谈吴斯睿的事情时，不加犹豫地答应见面吗？ 是不是，李文疏依旧介意，她母亲和他父亲之间的纠葛，才会对这件事，避而不谈…… 程雨呐呐开口：“吴斯睿这个名字，是哪几个字？” “口天吴，斯文，睿智。‘斯睿’的意思，是‘如此睿智’。她祖辈都是种庄稼的，想不到这么有文化的名字的。是她爷爷，曾在北洋军阀吴佩孚家里做个家丁，有一次救了吴佩孚家人，吴佩孚感激他，让他跟着自己姓吴，当亲弟弟一样看待，还给他把儿子孙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只不过，后来生了个孙女，就是吴斯睿了。” 周华说起这些事情，津津乐道。 程雨却陷入了沉默中。 李文疏办好事情，回到周华的医生办公室时，看到的便是一室的沉默。这种沉默，让他有些不安。 “周阿姨，今天谢谢您，特地过来为我们看诊。” 周华白了他一眼：“确实是‘特地’啊！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安生一天都不行！得了得了，下次记得把你家那瓶89年的拉菲给我带过来。” 李文疏浅笑：“没问题。小雨，我们先走吧，药下午才能煎好，到时候我来拿。” 说完，牵起程雨，和周华告了别。 回家的路上，程雨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他找了几个话题，程雨只是简单地“嗯”了几声，没有搭理他。 第259章 欺骗（二） 李文疏的心揪在了一起，他能感觉到，他刚才离开的那十来分钟，程雨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要么是关于她的病情，要么是别的什么足以打击她的事情。 但她这一遇到事情就沉默的性格，什么时候可以改改？他可以耐心等她开口，但这样看着她“自怨自艾”却什么都做不了，让他焦躁无比。 李文疏也陷入了沉默，薄唇紧抿，眉头深锁，一路冷着脸，开车回了家。 一夜没有回家，厨房里，昨天还未择完的菜四处散落，电饭煲的插头被林婷婷拔了，饭还没煮好，那条刚刮好鳞的鱼静静躺在砧板上，砂锅里的鸡，还没来得及炖。 程雨冲了杯益母草颗粒喝，便开始去收拾厨房。 “不要管这些。”李文疏冷着脸走过去，抓过她的手。 程雨笑笑：“要收拾下，不然都臭了。” 她手上微微施力，想挣脱李文疏，没想到李文疏反而加了劲，死死抓住她。 程雨皱眉，抬头望着他，不解他的行为。 “我说了，不要管这些。” 他的声音很冰冷，寒冷到让程雨的心颤抖起来。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李文疏不悦，极度不悦。 他有什么不悦的？ 是因为自己的病情，还是因为她的母亲？ 程雨觉得又气又委屈，想起儿时李文疏把她的一切信息都销毁，让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爸妈是谁。 现在呢，为了阻止她知道吴斯睿是她母亲的事情，竟然撒谎骗她。 说过要坦诚以待的人是他，骗她的也是他。 既然他那么恨她的母亲，干脆不要和她在一起好了。 程雨气上心头，瞪着李文疏：“我想收拾，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李文疏本来就因为她莫名其妙的沉默，窝了一肚子火，再听到程雨这样赌气的话，更加气恼了。 手上再一用力，把她拽到自己怀中，沉着声音说道：“你的事？程雨，你是我的女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李文疏这话让她抖了抖，委屈的眼泪落下来，她缩着身子，开始逃避李文疏的触碰。 李文疏不会让她躲，上前一步，抬手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死死抱着她。 “小雨，别哭……对不起，我的话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懊悔，为什么每次自己的嘴都这么欠。 因为嘴贱带来的苦头，他还没尝够吗？ 程雨被他抱在怀里，躲也躲不掉，另一只手抬起来，抓着李文疏的衣襟。 “你为什么骗我？”程雨说完这句话，呜咽起来，哭得更凶了。 李文疏不明所以，骗她什么了？ 但眼下这个情形，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他只能抱着她，任由她哭。 等她哭累了，李文疏抱起她，放在卧室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小雨，先睡一觉，嗯？这两天你太累了。”李文疏小心翼翼，为她拨开因眼泪润湿粘在脸颊上的黑发。 程雨湿润的眼睛朝李文疏眨了眨，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 片刻后，她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李文疏叹了口气，进厨房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好。 程雨今天的反应太强烈了，他却还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李文疏百思不得其解，他得想个法子，让程雨坦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法子，还不能太激进，免得她又缩回自己的壳子里了。 第260章 冷战（一） 林婷婷想不明白，程雨说，要来和她“住两天”，是个什么意思。 据她所知，李文疏没有出差。 她也不会蠢到认为，程雨听了她那天的几句劝，就变了心思，决定把李文疏给甩了。 但以程雨“离家出走”这么严重的事情来看，他们之间一定是闹矛盾了。 只不过，似乎是程雨单方面的“闹矛盾”。 李文疏大总裁亲自把程雨送到楼下，亲自帮她把复习资料、几样衣服和日用品搬上楼，还千叮咛万嘱咐程雨，要按时喝药。 这看起来，怎么都不像程雨“离家出走”，倒像是李文疏把程雨“寄养”在她这里了。 林婷婷吸着酸奶，蹭到程雨身边，问她：“怎么？吵架了？是不是他欺负你啊？我帮你骂他！” 程雨有些尴尬地摇头：“没有。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几天，想清楚一些事情。” “哦，那就是冷战了。”林婷婷又吸了口酸奶。 程雨语塞。 说是“冷战”也没有错，只是，是她一个人在“冷”。 李文疏可没当回事。 她提出想搬到林婷婷家住几天的时候，李文疏只是沉默了十来分钟，也不问缘由，就答应了她。他还认真地给她收拾要带的东西，要复习的资料，要喝的药。 就好像，她不是和他“冷战”，只是出去旅游几天。 程雨简直无语，她在向他表达她的不满，他没有意会吗？ “程雨，你是不是在生他的气啊？”林婷婷喝完她的酸奶，拆了盖子，舔酸奶盖。 “大概是吧……有时候我觉得，只要和他在一起，什么问题都可以忽略。但事情真的发生了，我心里还是有些赌气。” 气他的欺骗。 程雨相信，李文疏并不在意她的身世背景，也不会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和她有什么隔阂。如果他在意，就不会这么多年，即便分分合合，依然选择和她在一起。 但她无法想明白，既然他不在意，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吴斯睿是她的母亲，不愿意把她的真实家庭背景告诉她。虽说她与那些亲人只有生物意义上的血缘关系，没有任何情感，但她还是想知道一些，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哦，相爱容易相处难嘛！他过去那么欺负你，让你受那么多苦，冷他几天算是便宜他了！好了，你就现在我这里住几天。” 林婷婷终于舍得扔掉被她喝得一干二净的酸奶瓶，想起一件事：“程雨啊，是不是你跟总裁提我没有经纪人的事情啊？今天早上唐哥跟我说，已经帮我找好经纪人了，让我今天去新宇和经纪人见面。” 程雨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她提出要搬到林婷婷家时，李文疏说，林婷婷现在正在上升期，应该很忙，没有时间理她。她便顺口说了林婷婷因为没有经纪人，暂时没有通告的事情。 只不过，李大总裁这行动也太快了吧？他们这算不算给林婷婷开了个后门啊？ 想了想，程雨只能说：“大概提过吧……这也是你应得的，你是新宇的艺人，他帮你不是应该吗？” 林婷婷贼眉鼠眼地笑：“哎哟，我林婷婷有这么大面子？能让总裁亲自给我开后门？” 程雨不理她，钻进卧室放好她的东西。 第261章 冷战（二） 程雨和李文疏“冷战”的第四天，李文疏一如既往，在晚饭时间准时出现在楼下，给程雨打电话，问她在不在屋里。 他也不上楼，只是站在楼下，靠在他的奔驰旁，朝林婷婷家的方向“遥望”，一望就是一两个小时。最后叮嘱程雨按时吃饭，认真复习，注意休息，才开着他的奔驰离开。 已入秋冬，太阳总是早早遁去，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气温也随之骤降。风呼呼地刮着，寒冷刺骨。 程雨透过窗户看到，李文疏站在楼下，一旁路灯洒下的光芒，披在他身上，一圈淡淡的光晕笼罩他的周身。 他穿着深色呢大衣，双手插在衣袋里，安然自若看向她的方向。 “这么大风，不戴围巾，也不戴帽子。”程雨嘀咕着，找出餐盒，挑了几样菜，装好，下楼去见他。 “你每天来这里做什么？不回去吃饭吗？”她有点怀疑，每天回去后，他是不是去吃泡面。 程雨出门急，只套了一件宽松的毛衣，还穿着她的棉拖鞋，小脸因为小跑微微热红。 李文疏见她这样，蹙着眉头，上前把她拥进怀里，敞开大衣包裹住她瘦小的身躯。 “外面冷，你就穿成这样跑出来？” “我给你打包了一些饭菜，你拿回去，热一热吃了。” 他的怀抱很温暖，程雨忍不住往里靠靠，这个不自觉的举动，让李文疏发出满意的轻笑。 程雨暗叹，她真是没出息！ “遵命，李太太。” 程雨扁扁嘴：“谁是你太太？我气还没消……” “气消不消，你都是李太太。”李文疏低低说着，低头吻她的发丝。 不远处，林婷婷刚结束一天的通告，累死累活进了小区，看到这俩人在路灯下抱在一起，亲密无间，白了白眼。 “我看你们不是来我家‘冷战’的，是来我家秀恩爱，撒狗粮给我这只单身狗吃的吧！” 林婷婷嘀嘀咕咕，绕了一旁的道，回家，懒得理那两只你侬我侬的贵宾犬。 程雨对李文疏的那点气恼，很快便消失殆尽了。其实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认为父辈的恩怨，始终是他们之间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然而李文疏似乎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她不知道李文疏在回避什么，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母亲和李文疏的父亲“私奔”，自己的父亲去追赶，三人命丧路上。 在程雨的认知里，对李文疏来说，最难过的那一槛，是她母亲对他家庭的破坏。那时他也只是个孩子，没了母亲，父亲也弃他而去，他从此成了一个孤儿。 然而她并不知道，上一辈那三个人之间，更为令人震惊的纠葛。那些纠葛，李文疏不敢让程雨知道。 “哎哟！这剧情也太神了吧！” 程雨正坐在沙发上，边泡脚，边看专业书，便思考李文疏的“动机”，一旁在电脑上看电视的林婷婷惊呼一声。 “怎么了？”程雨抬头。 “小三勾引男主，还和男主合伙要害死女主啊！” “什么剧啊？” “回村的诱惑。” “啊？” “哦，回家的诱惑。” 程雨无语，继续她的一心三用。 突然间，她产生了一个想法。 李文疏这么介意她知道母亲的一切，是不是因为，她母亲和他母亲的死有关？ 第262章 受伤（一） 今夜的秋风，尤为令人毛骨悚然，呼啸着刮过玻璃窗户，发出“铛铛”的声响。 林婷婷接了一条电视广告，到外地拍摄三天，程雨一个人留在家里，坐在卧室里看书，听着鬼哭狼嚎一般的风声，心里隐隐不安。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那种微微忐忑的感觉，竟然变为莫名其妙的心悸。 程雨为这种心悸所困扰，合上书本，起身倒水，一个失神，水杯从指间滑落，玻璃碎了一地。 她蹲下身子，去捡起那些玻璃碎片，又一个不留神，玻璃划破了指尖，鲜血流淌下来。 “！”女人特有的第六感告诉她，这种心神不宁，不是什么好事。 她下意识想到的，是李文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今天还好吗？” 程雨心神不宁地给李文疏发了条信息。 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回复。 李文疏不会这么久不搭理她，就算是在开会，他也会第一时间回复她的信息。上一次赵盈案的阴影，再次涌上心头。 程雨不再磨蹭，直接找万能卢特助。 “哦……老大啊，他、他在和一个老总开会，可能会议室信号不好。” 电话那头的卢峰似乎停顿片刻，笑嘻嘻说道。 程雨几乎是当下就做出了判断。 “他出什么事了？” “！”那头的卢峰似乎被什么绊了一跤，发出一声惊呼。 “没、没事啊？怎么了？”卢峰还在垂死挣扎。 “卢峰，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要瞒着我。” 那头的卢峰，愁眉苦脸，不顾形象地蹲在医院病房外的角落里，一只手端着手机，一只手揉脚。 他刚才被程雨的“质问”所惊吓，绊到了一旁的休息椅，“痛不欲生”。 他不知道程雨是怎么猜到，他家老大“出事”了。 但这对程雨来说，很简单。 第一，只要卢特助在新宇，就绝不会有李文疏“在里面开会”，而他在外面的情况出现，李文疏开什么会，都会带着他，两个人跟连体婴儿似的。 第二，卢峰竟然说会议室的“信号差”，他完全忘了，自己曾经跟林婷婷吹嘘过，新宇会议室的信号，比信号塔下的信号还强。林婷婷那是经常和程雨吐槽卢峰的主，卢峰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林婷婷都恨不得抄下来，给程雨念叨。 卢峰还打算找点什么借口搪塞过去，结果电话里已经传来程雨带着“哭腔”的声音：“你说啊……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卢峰大惊失色，要是老大知道，他把程雨惹哭了，那肯定是要扒了他的皮的。 他望一眼病房，生无可恋地回答：“你老公受了点伤，在医院。新宇的私家医院，人和路天佑医院，骨外科大楼，7013病房。不过你别着急啊，只是一点伤，医生说没有大碍的。” 老大啊，不是我没有想办法瞒你老婆啊！是你老婆太聪明啦！和你心有灵犀啊！ 程雨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挂了电话，收起她那副“假装要哭”的模样，匆匆套了一件大衣，拿上手包，冲出门去。 第263章 受伤（二） 天佑医院。 医生和护士帮李文疏小心翼翼清理好手臂上的伤口，缝了针，包扎好，开了一些药，叮嘱好注意事项，轻手轻脚退出了病房。 林思甜站在一边，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李、李总，对不起，都是我……我害的……”她红了眼眶，双手抓着黑色毛衣的衣角，局促不安。 “林小姐，不是你的错，是新宇大楼施工队的失误，幸好没有对林小姐造成损伤，否则，新宇集团难辞其咎。”李文疏淡淡地说，伤口传来的疼痛，让他眉宇凝重，脸色微微苍白。 想起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李文疏自己都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中午，他和卢峰从新宇大楼出来，准备去楼下的甜品店喝杯咖啡，顺道给程雨买块蛋糕。新宇大楼高层有几块玻璃最近出现了破损，施工队当时正在高空作业换玻璃，结果由于施工人员的操作不当，一块玻璃从高层坠落下来。 如果不是李文疏眼疾手快，奔上前推开当时站在楼下的林思甜，或许现在，这个鲜活的生命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那种情况下，任谁都不会坐视不理。 只不过，推开了林思甜，李文疏自己却被玻璃划过左手小臂，没被当场割断已属万幸。 林思甜心里升腾起又感动又幸福的的情愫。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人？光芒万丈的他，竟然愿意为她这个无名小卒“舍身相救”。上一次也是在她狼狈的时候，他伸出援手，扶起她，把那些散落的稿件整整齐齐收拾好，交回到她手上。 一直以来，林思甜都活在“卑微”里，没有人真正关心她，也不会有人在意她的感受，她一直被人否定，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就应该在家做个贤妻良母，烧饭做菜洗衣，不要到外面丢人现眼。 可现在，她却突然发现，原来还有人保护她，爱护她。 这个人，竟然是那个万人瞩目，闪着光辉的新宇总裁李文疏。 林思甜还在感动中，病房的门被推开，卢峰畏畏缩缩，垂头丧气地走进来，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家老大。 李文疏听到响动，闻声望去，看见自家特助这副模样，皱眉，疑惑不解。 下一刻，他便看到了跟在卢峰身后的程雨。眉间的疑惑瞬间变为怒气，他杀人一般的眼神砍向卢特助。 还低着头的卢峰仿佛感应到了自家老大的“杀人气息”，赶紧跳到程雨身边，哈哈笑道：“你看你看，我就说他没事吧！好好躺着呢，根本没死！” 程雨无语地望了卢峰一眼，所以，在卢峰的认知里，“没事”=“没死”么…… “你怎么来了？”李文疏语气有些焦虑，挣扎着要起身，程雨赶紧跑过去，扶住他。 “受伤了，就不要乱动。”程雨的脸色不太好看，眉宇紧蹙，面色惨白，仿佛受伤的那个人是她。 李文疏“杀死人”的眼光再次扫向卢峰，用眼神质问他：“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告诉程雨的？” 卢峰仿佛吃了口黄连，有苦说不出，委屈巴巴往后退了两步，说道：“老大，你饿不饿渴不渴啊？我去给你买东西吃！” 李文疏这一刻，想捡起地上的鞋子，朝卢特助扔过去。 第264章 受伤（三） 卢峰躲开李文疏的“意念杀”，拉开门，想赶紧跑路，回头看见林思甜还站在那里，赶紧奔回去扯了林思甜的衣角，拉走她。 “走了走了！我们出去吧！” 林思甜不解：“我、我要留在这里照顾李总啊……” 卢峰惊：“这种事交给人家老婆就好了，我们凑什么热闹？” 林思甜被这话颤了颤，这才注意到刚才进来的女孩子。 她坐在病床边，李文疏握着她的手…… 这是……总裁夫人吗？可她没听说，李文疏结婚了啊…… 林思甜一路被卢峰带着跑，走到楼道间，卢峰才放开林思甜的衣角，舒了口气。他真怕再晚走一步，他家老大真的要朝他扔鞋子了。 “李总……不是没有结婚吗？”林思甜呐呐开口。 卢峰不明白，林思甜问这个做什么。不过他还是老实回答：“八九不离十，只是差个仪式而已。” 在他的认知里，他家老大和程雨，四年前就算是“结过婚”了。 嗯，在卢特助那里，同居=结婚。 “是刚才那个女孩？”林思甜轻声问。 “嗯，除了她还能是谁。”卢峰耸耸肩，停下脚步，看看林思甜：“林小姐，听说你的剧本被抽中，要制作微电影了？” 林思甜喜上眉梢：“是啊，好幸运！” “那真是恭喜你了，回去好好准备，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新宇方面会有人和你接洽。时间有些紧，合作愉快！” 卢峰开始进入工作状态，“璀璨之星”与“春秋笔法”联动项目，已经由他这个特助接手，一切都由他最后把关，所以，他和林思甜今后可能会有更多交流。 林思甜连连点头，开心地想，这种小事，竟然由总裁特助亲自来“叮嘱”她，不知道是不是总裁的特别吩咐，所以特助才会对她“特别关照”。 林思甜想起刚才那个女孩，她穿着白绒绒的宽大毛衣，浅灰色牛仔裤，披着黑亮的头发，看上去那么的青春，那么的年轻…… 她们或许年龄相仿，可她自己这一身，黑色毛衣，黑色棉裤，黑色边框眼镜……怎么看，都似乎比那个女孩老十岁。 林思甜陷入浓浓的自卑中，但很快又自嘲，就算自己看上去和她一样年轻、有活力，又有什么资格去和人家“争抢”呢？ 她早已经丧失了“争取幸福”的机会。 程雨拉上病房的百叶窗，透亮的房间变得光线柔和。她又调了空调的温度，问李文疏：“热一点没关系吧？免得你踢被子着凉。” 李文疏笑：“李太太，似乎你才是喜欢踢被子的那个。” “……”程雨无语，走过去，摇下病床，给李文疏盖上被子。 “休息一会，起来了，我去给你找吃的。” 李文疏拉住她的手：“陪我睡。” “你、你还受着伤……”程雨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我是说，让你陪我躺着，麻药过了，伤口有点疼，我可能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天。你刚才，想的是什么？”李文疏一脸狡黠。 程雨的脸更红了，但行动上还是听话的，脱了鞋子，钻到李文疏的被窝里。 第265章 受伤（四） 私家医院的高级病房，宽敞而舒适，外间是类似客厅的区域，沙发、茶几、电视一应齐全，还有一小间办公间，放着电脑和文具。 病床的被子都是崭新的，透着“阳光的味道”，可能刚晒过，软软的，很舒服。 程雨躺在李文疏手臂没受伤的那一边，靠着他，缩在柔软的被窝里，竟然觉得自己有点困了。 “我这样，不会弄疼你吗？”程雨有些不安地问，往一边缩了缩。。 “不会，只要你不乱动。”李文疏说着，那一只健康的手臂，有力地抱紧她。程雨赶紧老实了，不敢瞎动。 “李大总裁，听说你今天英雄救美，表现英勇。”程雨眼眸抬起，看着他，笑意闪闪。 李文疏笑：“是见义勇为。” “嗯，值得表扬。可是……差一点，你就舍身成仁了……而且，出了这么大事情，你还想瞒着我……”程雨在他怀里蹭了蹭，有些难过。 “没有这么严重，只是小事情，我不想你担心。” 程雨抓抓他的衣襟，笑道：“李大总裁，你这伤口，怕是十天半个月才能拆线，你是不是觉得，我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 “嗯，我已经做好准备，李太太一年半载都不回家。”李文疏语气低落而认真，其实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她说的是，“回家”。 这种具有归属意思的词，听起来那样温馨而幸运。原来，她早已把他所在的地方，视为“家”。 “怎么会……我……”程雨囧，他们还在冷战呢！ 可现在这种情况，哪里还像是在“冷战”？程雨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把头埋进被子里。 片刻之后，传来李文疏低笑的声音：“气消了？” 程雨窘迫，闷在被窝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李文疏无奈，他另一只手还缝着针，否则分分钟就把她从被窝里捞出来。 “小雨。” “嗯？” “我手疼。” 果然，程雨立马从被窝里出来，一脸惊慌：“怎么了？是不是裂开了？我去叫护士……嗯……” 话没说完，李文疏便俯下身，吻住她的唇瓣，在她唇齿间流连。 程雨被他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身子本能地往后躲躲，却被他一只手臂捞回来，禁锢在怀里，只能仰着头，承受他所给予的狂风暴雨。 像是要惩罚她一般，李文疏不依不饶，挑逗她的唇舌，久久不愿放开，她被他禁锢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嘤咛了一声。 李文疏最后轻咬了她的唇瓣，才放过她，微微喘气。 程雨气恼，轻哼了一声，低下头，不愿看他。 “今天没有涂唇彩？”李文疏笑。 程雨想起以前“草莓味”的梗，更加气恼了，怒：“你、你不是说手疼吗？” “嗯，本来挺疼的，亲了你，就不疼了。” 李文疏一本正经，程雨又气又囧，抬手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他发出一声“嘶”的低声痛呼，程雨又急了：“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小雨，你是不是想谋杀亲夫，嗯？” “……”程雨扯扯他，“你、你赶紧睡一会。” 第266章 圣诞（一） 李文疏受伤后，程雨理直气壮“搬回”了李文疏的公寓，一边复习，一边照顾他。 其实李文疏也没什么需要她特别照顾的，每天会有家庭医生来换药，休息两天，他还是照旧上班，程雨还是自己在家里复习。 可能需要她“照顾”的，除了每天顿一锅汤，只有李文疏洗澡的时候o(╯□╰)o 这个人现在越来越没羞没躁，秋冬时间，洗澡洗得如此频繁，程雨每次给他帮忙，总要被他欺负得晕头转向，怀疑人生。 程雨开始怀疑，李文疏是不是故意耍她。 李文疏当然是故意耍她的，他就喜欢看程雨那害羞的模样。明明两个人已经在一起那么久，很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她似乎总是那么羞涩和懵懂。 这一天，医生给李文疏拆了手臂上的线，笑嘻嘻表示恢复得很好，只是会留一点疤。 洗完澡，程雨看看李文疏手上疤，有些心疼地蹙眉。李文疏这个人，那么挑剔，那么追求完美，这条疤痕长在那么显眼的地方，穿一件短袖，便暴露无遗，像一条弯曲的蜈蚣。 李文疏见她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笑：“怎么了？是不是我有了这条疤，你就嫌弃我了？” “不是说，疤痕也是勋章吗？”程雨握着他的手道。 李文疏抱住她，闻她身上好闻的洗发水味道。 “小雨，文妮邀请我们明天去家里吃饭，想不想去？” “请我们吃饭？是有什么事吗？” 李文疏揉揉她的头发：“明天是圣诞节。” 程雨了然，年少时，“过节”对她来说，意味着给李文疏加菜，上大学后，过节对她便是加倍的兼职机会。等她工作了，过节就是睡觉…… 所以，她基本上没有正儿八经地庆祝过什么节日。 或许唯一的一次，是有一次过年，李文疏带她到屋顶上放烟花。 “文妮从小在国外长大，所以，圣诞节对她来说比较重要。现在她一个人在这里，大概是觉得有点孤单。”李文疏轻声说，想起往事，如果不是因为四年前，幺叔出了事，李文妮现在应该开开心心地，带着她的爹地，出门旅游。 每年圣诞前后，李文妮都会带着父亲，到世界各地旅游，会给他带一些当地的特色礼品。 她父亲出事以后，李文妮每一年的圣诞，都把自己锁在家里，谁也不见，不知今年为什么，想通了，邀请他们去做客。 “那我们，是不是要送文妮圣诞礼物？送什么好呢？”程雨问他，把他从回忆中拽了回来。 李文疏笑：“李太太，你是不是应该先想想，要送你家先生什么圣诞礼物？” 程雨觉得好笑：“你、你不是收到了集团很多小迷妹的圣诞礼物了吗？还不够啊？” “你怎么知道？”李文疏问是问了，但已经猜到是哪只多嘴的麻雀，跑到程雨面前叽叽喳喳了。 他今天召唤卢特助给他处理那些礼物，卢特助半天没理他。一个小时后，才惊恐万分地奔到总裁办公室，并说明自己是在“陪”程雨做剑三的圣诞任务，不能扣他工资…… 李文疏一头黑线，自己上班时间贪玩，还顺道把锅甩给程雨。 “那些都不是礼物，你送的，才是礼物。”李文疏低头，满脸期待。 第267章 圣诞（二） 李文疏提出“礼物”的问题，心里其实已经盘算好，他想，程雨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过节”的概念，更不会有过节送他礼物的想法。 这样，他不就可以趁机，欺负她一下？ 李文疏看着怀里纠结得眉头皱成山峰的眉头，不动声色，淡淡说道：“如果你没有准备礼物，不如我帮你想想？” “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一样。”李文疏双手扶在她的双肩上，低头看她，意味分明。 程雨一想就明白了，红了脸，扯他的衣角：“你、你的伤还没好，医生说，不能、不能……”程雨纠结着，实在说不出“不能做剧烈运动”这种话。 李文疏凑近她：“不如你在上面？” 程雨吓得挣脱他的怀抱，满脸通红跑进卧室，好一会没有出来。 李文疏皱眉，就算打算逃离“犯罪现场”，也不该往卧室里跑吧？ 他走过去，程雨正好从里面钻出来，手上捧着一条毛线围巾。 “本来还想再修整一下收尾部分，不过，你想要圣诞礼物，这样……也差不多吧。” 程雨踮起脚，为他围在脖子上。 深灰色的柔软毛线，编织成简单的上下针样式，长度和宽度都正合适。 围巾上的暖意传入心底，李文疏抬起手，抚摸那毛线上的细腻纤维，想起很久以前，他还很小的时候，母亲给自己打过围巾、帽子和手套。 母亲编织技巧很好，织出来的花样总是新奇而漂亮，其他小朋友看到，都会问他，在哪里可以买。 “怎么了？不喜欢吗？”程雨见他看着那围巾发呆，表情有些忧伤，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 李文疏抬眸，将她的双手窝在胸口，闪动着波光看她：“小雨，我很喜欢。” 他曾经以为，母亲过世后，他人生的温暖便少了一大部分。后来，连父亲和爷爷也弃他而去，那时，他觉得，他的人生，不会再有温暖和幸福。 可是程雨，却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点一滴地，用她微弱的力量，重新温暖他的人生。 李文疏将她抱入怀中，笑：“所以小雨，今晚你打算用这个，蒙混过关吗？” “不想要，那还给我……” 话音未落，她再一次被李文疏以吻缄口。李文疏抱她进卧室，完全不像是伤势未愈的模样。程雨这下明白了，她又被李文疏耍了。 平安夜的天空，星星闪亮，似乎演绎着古老经卷上，闪耀在天空的明星，指引圣人方向的故事。 静悄悄的夜，寒风依旧在呼啸，室内的温度，却因为空调的调解，温暖无比。 欢爱过后，被窝里的温度，热热的。 程雨做了个梦，醒来的时候，李文疏已经给她穿上睡衣，他坚实有力的臂膀，依旧从背后拥着她。 “做噩梦？” “也不是……怪梦……科幻大片一样……”程雨翻了个身，靠入他的怀里。 “最近有一部科幻大片上映，‘星际穿越’，想不想去看？” “不是下线了吗？”这部片子，林婷婷曾约她去看，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沉浸于复习，没有时间去。 李文疏笑：“是下线了，不过，我可以让电影院经理加映。只是，小雨，你是不是该向我交待一下？” “交待什么？” “那天，你说我骗你，还气呼呼离家出走这么多天，不应该向我交待？” 程雨无语，这算是秋后算账吧？ 第268章 圣诞（三） 尽管用尽了手段，李文疏也没有得到他想得到的答案，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程雨，湿漉着身子，再一次在他怀里睡着。 她怎么都不肯说出，这段时间，她在气恼什么。他自认，最近自己表现良好，有什么能让她生气的？ 可她不愿意说，软硬不吃，真的是，死鸭子嘴硬。 但至少有一点，李文疏是肯定的，程雨那点“气恼”，对比于对他的“痴迷”，微不足道。 第二天下午，李文疏在新宇谈合作案，程雨先到超市买了些东西，自己先到李文妮家。 李文妮那黑暗料理的手段，众人皆知，所以，说是请他们去家里“做客”，其实是请程雨去帮忙“做饭”。 李文妮暂时住在新宇集团安排给高层的高级公寓，离李文疏所在的兰苑小区不算远。 公寓的装潢和李文疏黑白色调为主的风格大相径庭，以暖色调为主。 玄关和客厅之间横了一面修饰墙，墙上摆着各种可爱的小摆件。客厅的沙发背景墙刷成米黄色，电视背景墙刷出浅棕色，配合浅灰色沙发和茶几，墙上挂着不少颜色明艳的画，整体温馨而明快。 客厅一侧，立了一颗葱绿的圣诞树，树顶挂着一颗星星，树上挂着彩灯、和彩球，树下堆放大大小小包装好的礼物。 确实，很有节日氛围。 “嫂子！你来了！还买了这么多菜？今天我们有口福啦~”李文妮一脸贼笑嘻嘻的笑，心想她哥真是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找了一个这么贤惠的嫂子！ 程雨笑：“我挑了几样你爱吃的菜，其他的，就随便买了，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李文妮眼睛一亮：“爱吃爱吃！他们那帮人，不挑食。” “那帮人？”程雨呆，还有其他客人？ “对对，嫂子你看，我准备了好多礼物，等会没人挑几个~我来给你打下手！” 程雨有些恍惚的，开始忙碌起来，心里庆幸，还好买的东西多，不然，怎么够“一帮人”吃？ 临近下班时间，李文妮闻着鸡汤的真真香气，欢快地切着水果。 门铃响起，程雨刚从厨房从来，便看见李文妮开了门，接着，“一帮”她无比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走进来。 先是李文疏，冷着脸进来。接着，是卢峰，戴着那副干净明亮的眼镜，一脸笑嘻嘻走进来。再接着，是林婷婷，贼眉鼠眼踏进来。 所以，这帮人，是一起在新宇组了团，过来的吗？ “啊哈，哥，你今天这么好心，给他们当司机？”李文妮贼笑。 李文疏阴沉着脸：“卢峰开的车。” 卢峰和林婷婷这两个不知羞耻的人，死皮赖脸要上他的车。 他真是不知道，李文妮请卢峰来做客就算了，怎么外带一个林婷婷？她和林婷婷也没见过几次面，请客还要“买一送一”？ 李文妮似乎看出自己老哥的疑惑，笑：“那天我去新宇找你们，正好看见卢峰和林婷婷在友好交流，就一起请来吃饭咯！” 友好交流？以这两个人的作风，恐怕是在斗嘴吵架吧？程雨心想。 李文妮说着，朝卢峰看：“steven，没想到啊，你耍起嘴皮子那么厉害，平时跟我说话，怎么安静得像只鹌鹑？” 卢峰哭，大小姐，在你面前，我要不安静点，会被油炸了的吧？ 第269章 圣诞（四） 几个人到来后，屋子里瞬间变得热闹许多。 卢峰加入了“主厨”行列，拿出和林婷婷买来的食材，做几样西餐。卢峰的手艺，那也是相当不错的。 林婷婷和李文妮懒洋洋靠在沙发里，边看电视边嗑瓜子。 李文疏嫌她们吵，进了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自顾自看文件。 他懊恼，答应李文妮来吃饭，真是个错误决定。只是他怎么会想到，今晚的电灯泡竟然这么多？ “程雨，我悄悄跟你说个事，你可千万别告诉老大，是我告诉你的。”忙碌中，卢峰探了个头过来，低声说。 程雨一边做虾仁蒸蛋，一边点头答应，心里默默想，你家老大不用我告诉他，每一次都能猜到是你搞的鬼。 “上次，老大不是英雄救美了吗？他救的那个林思甜，好像对老大有那么点意思。” “哦。”程雨依旧低着头，认真做她的虾仁蒸蛋。 卢峰急了，赶紧加紧爆料：“你可别不当回事啊！我帮老大处理那些小迷妹送的礼物，发现竟然有她送的，是条围巾，我仔细瞧了，是手打围巾啊！” 程雨终于抬起头，语气淡淡地说：“这种事情，你不是应该习惯了吗？” 卢峰语塞，确实，这种事情，司空见惯，织围巾算什么，还有送紫菜包饭的呢！ “程雨，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这个林思甜，我总觉得有点不太一样，别的小迷妹，都只敢站得远远的，最多送个小礼物，勇敢的表个白立马跑了，但这个林思甜，隔三差五来新宇晃，就只是想见到老大一面。而且，她现在入围了新宇剧本大赛的复赛，要是再进入决赛，和老大的接触，怕是会多起来了。”卢峰不死心地继续爆料。 程雨这回，被他说得有些心颤，手上的活微微顿了顿。 这些事情，是她无法阻止的。 她相信李文疏的心，可听到这些，心里也不是毫无波澜。 可她能怎么办呢？她相信，就算日后，他们结了婚，这种事情，也不会少。 像李文疏这样优秀出色的人，就像个磁铁，吸引私密八方的姑娘。程雨想，她大概要等到李文疏七老八十，他才会失去这种磁力吧。 “卢峰，我倒是想起一件事。”程雨眼中闪过狡黠。 “什么？” “刚才文妮问我，你是不是和林婷婷，有进一步发展的趋势？” 卢峰呆：“什么进一步发展？” “就是从朋友，发展成情侣。” 卢峰吓得丢掉手里的勺子：“嫂子！我错了！我对林婷婷真的没有非分之想啊！我就当她是一男的。” “谁能保证，你不喜欢男的？” 卢峰要哭了：“我是宇宙第一直男！绝对的！而且，我喜欢的是……！” 卢峰赶紧闭了嘴，捡起勺子去冲洗，心里喊着，还好还好，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程雨却一副了然的模样，笑道：“你要是再不跟文妮说清楚，她还会继续误会的，到时候，你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厨房里一下变安静下来了，食材在锅里滋滋作响，砂锅的盖子，微微扑腾，洗漱池的水，哗啦作响。 许久，卢峰闷闷开口。 “文妮以前， 第270章 阴招（一） 夜幕降临，灯光亮起，李文妮打开圣诞树上的小彩灯，绿色的树上，灯光一闪一闪。 五个人便坐在圣诞树旁，吃一桌的中西佳肴。 “卢峰，没想到你做饭也有一手啊！现在的男人都这么能干了吗？长这么帅还会做饭！”林婷婷简直对卢峰刮目相看。 李文妮趁机插嘴：“是啊，这种男人，错过了，就没有了，所以，要好好把握！”边说着，边朝林婷婷使眼色。 林婷婷没接收到来自李文妮的信号，笑眯眯对着卢峰点头，而卢峰赶紧朝李文妮抛去一个“求放过”的眼神。 李文疏和程雨坐在一旁，仿佛看智障儿童一般，看着他们三个眉来眼去。 在智障儿童制造的欢乐气氛中，一桌子菜都被消灭精光，红酒也喝了一瓶，纷纷趴在沙发上装死。 李文疏走到卢峰跟前，踢他：“卢特助，你跟我进来。” 卢峰吓得站起身，心想该不会程雨这么快就出卖他，把他爆料林思甜的事情透露给老大吧…… “刚才肖董告诉我，最近有人在秘密收购新宇股东的股份。”李文疏关上书房的门，背着光，留一个黑影给卢峰。 卢峰颤了颤：“可靠吗？” “听说先动到肖董那里，你知道肖董这个人，他对新宇忠心耿耿，所以，由他把消息透露给我，理所应当。” “我会马上去查，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对新宇动心思。”卢峰还未发现，他家老大话语间的诡异之处。 李文疏望着夜色，轻笑：“查肖董，就够了。” 卢峰有点懵：“肖董是新宇的元老，老大你不是说他对新宇忠心耿耿吗？而且这个消息，是他说出来的。” “正因为肖董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对新宇忠心耿耿的元老，这件事情才显得怪异。如果你要收购股份，会从对集团最忠心的人开始下手？” 卢峰恍然大悟：“从最不稳定的那部分股东开始，才是符合逻辑的做法。这样看来，肖董已经被他们攻克了？那现在把这些消息透露给我们，意义何在？” “大概是想，让我们在那些小股东身上，浪费时间。这件事开始查起来，难免引起股东的不安，他们会觉得，集团对他们不够信任。收买人心，呵。”李文疏想起他那已经过世的二叔，他最擅长的，不就是收买人心吗？ 卢峰皱眉：“看来，是真的要对新宇下手了。不知道，是哪家公司在捣鬼。” “嗯，去查。” 卢峰点头，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林婷婷一声怒吼。 “靠！这又是那只小蹄子整老娘？” 书房里两人被这惊天动地的声音震了震，赶紧出去。 林婷婷站在圣诞树旁，一手抱着一个礼物盒，一手抓着手机，整个人似乎都在颤抖。李文妮和程雨站在她身边，脸色也异常不好看。 卢峰凑过去，看到了她手机上那条微博热搜。 “新宇新星林婷婷夜会剧组导演，疑似进行性贿赂”。 卢峰小心翼翼看了眼林婷婷，她那眼神，杀人一般。 “这个……这个肯定有人故意抹黑的，新宇公关一直做得不错，很快会帮你处理好。”卢峰安慰她。 “你懂什么！”林婷婷竟然哇的哭了，“我妈肯定要杀了我！” 第271章 阴招（二） 林婷婷抱着那个礼物盒，窝在沙发里，哭了大半个小时，开始不停地吃水果。 从小到大，她还没受过这种侮辱。即便工作上也曾被人穿小鞋，可那都是多大点事啊！她以为，这个传闻中娱乐圈，再怎么复杂，只要她洁身自好，就不会被这缸水污染、 可她怎么会知道，她无意作妖，别人却有意给她作妖。 不一会，眼前的一盘苹果已经被她吃完，程雨洗好一些葡萄，给她端过来。 “来来来，吃点棒棒糖，吃甜食，心情好！”李文妮也凑过来。 林婷婷的处境，李文妮太能感同身受，当初父亲被陷害，她也是每天活在舆论的压迫下，连平时笑脸嘻嘻的隔壁邻居，看到他们，都会避而远之。 林婷婷不说话，结果棒棒糖，死命地咬。 “老大，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新宇名下的艺人，丑闻很多啊！”卢峰站在不远处的阳台上，朝一旁的李文疏说道。 李文疏微微仰头，嘴角勾出浅笑：“早该发现了，从‘沁水青山’的泄密，到赵盈的霸凌事件，潜规则事件，再到最后，把我和程雨连续推到风口浪尖。，现在，又对新秀林婷婷加以攻击为的，恐怕是然公众对新宇的印象，不断恶化。” 这样看起来似乎关相隔甚远的事情，只要找到其中那一缕微弱的联系，便能把它们串联起来，找到清楚明晰的脉络。 如果说，这些事情，真的彼此联系，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这幕后的主使者，是同一个人。 “新宇的形象被丑化，股价下跌，正好是他们收购股份的时机。”卢峰也看出了整件事的后续发展。 李文疏没有说话，他沉默着，或许在思索，应该怎么，破这个局。 其实，那个幕后之人，所做的并不复杂，不过是把他们这些人，那些富有争议的事情一一揭露出来。 “沁水青山”被泄，如果不是他们及时更改方案，或许便会被抓着“抄袭”这一点，受到猛烈攻击。 赵盈的校园霸凌，半真半假，但公众更愿意相信，是真的。 他李文疏和程雨之间的纠葛，说到底是个人的感情问题，但由于他是公众人物，这件事情，无可避免沦为公众人物的茶余饭后，无论真相如何，都能找出黑点。 李文疏开始思考，这件事，是不是和李振航有关，这些手法，太像李振航的风格了，耍阴招，打心理战术，连环计…… 可是李振航已经过世了，他的二婶，在李振航被爆走私时，就已经和他离婚，他们膝下无子。 如果是私生子呢？ 李文疏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片刻，他转身，一手扶在阳台围栏上，夜色无法掩盖他此刻的冷冽。 “卢峰，去查一查，江临川和李振航的关系。” 卢峰虎躯一震：“江临川？他俩八竿子打不着啊！你怀疑他们是同伙？” “不只是同伙，可能是父子。” 李文疏淡淡的语气传来，卢峰屁颠屁颠蹭过去：“老大，其实你当初让我摸清程雨的家庭背景，我怀疑过，程雨是不是你老爸的私生女，那你俩岂不是乱伦……” “卢特助，抱歉，你今年的奖金，没有了。” “老大！我错了！” 第272章 阴招（三） 林婷婷的“性贿赂绯闻”，证据是酒店门口的录像，录像中，林婷婷于晚上十一点进入导演房间，凌晨两点才离开。 绯闻被爆出的第二天，新宇公关部门便出面为林婷婷澄清，表示当晚林婷婷进入导演房间，是“讨论剧本”，当晚在场的还有经纪人，以及在剧中扮演男主角的赵进申。 经纪人黄薇薇和赵进申也发表微博，力证林婷婷的清白。 但网友并不接受，讨论剧本？什么时候不能讨论，非要深更半夜？在哪不能讨论，非要在酒店房间？他们认为，剧组人员狼狈为奸，互做假证。 最麻烦的是，当天林婷婷进出酒店前后时间的录像记录，丢失了。 很显然，这是有人刻意为之，连证据都毁灭了，林婷婷更加有理说不清。 林婷婷一个人缩在自家公寓里，抱着被子，手贱地刷着那些骂她的话，见怪不怪。 她不过才在“沁水青山”里露了几集的脸，才接了一个洗衣粉的广告，好不容易有新的剧目可以接了，充其量不过是娱乐圈里的小透明，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要把她往死里整？ 刷着微博，手机来电。 “孙越”二字，让林婷婷震了震。 “婷婷，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你还是新人，可能心理压力会大些。不过，孙姐劝你一句，不要太在意那些评论，这个圈子，事情一波接一波，大家很快会淡忘你的事情，到时候，你再复出。” 林婷婷心里颤得慌，感动地落下泪来：“孙姐，谢谢您！我明白了，我会调整心态的。” “这才对嘛！不过，有个事，我得跟你道歉，许导演那边，可能对任用你担当女二号，有些介意，所以……” 孙越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林婷婷立下便明白了。 “孙姐，我明白，我现在这样，也不能再给剧组添麻烦了，正好，我也休息一段时间。” 林婷婷吸吸鼻子，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苦笑，之前她觉得自己是从地上到天上，现在，是从天堂到地狱。 算算存款，不知道还能支撑几天，难不成还要继续向程雨借钱？ 林婷婷还在为钱的事苦恼时，她老妈的电话过来了。 林婷婷大惊失色，从床上跳起来，差点摔倒床底下。 “妈……” “婷婷啊，你还好吧？” 林婷婷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电话那头的老妈，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哭？ 老妈不是应该对着她，一顿臭骂，然后和她彻底断绝母女关系吗？ “我……我还好啊……” “婷婷啊，回家来吧，回了家，没人敢欺负你，没人敢骂你，我的乖女儿……” 林婷婷原本肿着的眼睛，又开始泪水泛滥，她也颤抖着声音：“妈，我没事，我现在还有工作没忙完呢，等我忙过了，就回去看您和老爸。” “那你钱够不够用啊？卡我已经解封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要打电话回家啊……” “嗯……谢谢妈……您和老爸注意身体……” 林婷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挂了电话，觉得更加难受了。 她什么都做不好，这些年，不停地跳槽，安慰自己，跳槽只是为了找到更有斗志的地方，相信自己这块金子迟早会发光。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应该要承担什么责任，父母健在，家庭富裕，她只要享受生活，就可以了。 所以，她从没为自己的人生有过什么责任感，也就一无所成。 在感叹人生之际，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给顾远打了电话。 第273章 阴招（四） 暮光一如往常，带着傍晚的寒意，微弱地守护这座城市。 程雨端着一碗饭，失神地戳着碗里的米饭，十来分钟不吃一口。 “小雨。”李文疏叫了她一声，她回过神来。 “嗯？” “这碗饭，要被你抓烂了。”李文疏叹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碗，放在桌子上，温和的眸子晕着灯光，看向她。 “怎么了？没有胃口？” 程雨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是在想婷婷的事，我总觉得，这件事跟我们有关。” 李文疏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但那双眼眸依旧淡淡的：“瞎想什么？娱乐圈里，互相抹黑的事，比比皆是。和你，风牛马不相及。” “我是说，主导这件事的人，和之前杀害赵盈，陷害你的人，会不会是同一个？” “哦？怎么这么说？” “大概因为，他们都把事发前后的录像资料销毁，而且找不到线索，恐怕不是因为真的没留下线索，而是有内鬼。”程雨认真地看着李文疏，眉间的愁绪和担忧，浓烈得化不开。 李文疏倾身上前，抬起手，轻轻抚在她的眉间，笑：“小雨，你每天都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程雨怒：“这怎么是乱七八糟的事情……”明明是关于你的事情…… “这些事情，要么新宇方面去查，要么警方去查，你专心看你的书，嗯？”李文疏放下手，端起她的那晚饭，放回她手里。 “现在，好好吃饭。” 程雨闷闷地低头，继续吃饭。 李文疏却也陷入了沉默中。 如果真如程雨所想，赵盈案和林婷婷的绯闻，背后操纵者都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是江临川…… 他不认为，他和江临川之间有这种深仇大恨，能深到，让江临川想置他于死地。 但如果，江临川是李振航的儿子，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通顺了。 江临川当然恨他，李振航是被他亲手送进监狱，最终在狱中含恨而终的。 正因为恨他，所以江临川才会想要，一同报复他身边的程雨。 说到底，还是他连累了程雨。 李文疏微微抬眸，看见身边的小姑娘，皱着眉头，边纠结边吃饭的模样，心里甜蜜而又心疼。 以前，李振航为了对付他，差点把程雨弄死。 现在，江临川为了对付他，又把她牵扯进来了。 如果没有遇到他，或许，她的一生，可以安然度过。 李文疏默默吃完了晚饭，揉揉程雨的头发：“我先去处理一些工作，等会陪你洗碗。” 程雨笑：“李大总裁，你还是专心工作吧！” 李文疏进了书房，打开电脑，仔细查看卢峰十分钟前给他发来的邮件。 目前还没有查清到江临川和李振航的关系，但卢峰和保镖徐文成搜集到了有关江临川的不少“黑历史”。 除了对平村道路问题的不实报道，还有以往江临川为了“上位”，所做出的一些违背新闻工作者原则的事情。 其中便包括，他隐瞒不报一位医护人员所举报的“假疫苗”事件，私自与“食品安全问题”的当事人，达成私下协议…… 这些事情，一旦曝光，足以让江临川这个“青年才俊”，丧失他现有的所有光环和荣誉。 但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李文疏在等待一个导火索，能够让这些“污点”，发挥它们最大的作用。 第274章 信任（一） 今天是2014年的最后一天，跨过今夜的十二点，便是崭新的一年。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已变得光秃凄凉，偶有一些枯干的落叶飘落下来，重重落在地上，发出“嚓嚓”声。 林婷婷穿着宽大的毛呢大衣，带着毛线帽，围巾遮住脸庞，整个人看上去，被冬日的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认不出来这是谁。 也只有这样，她才敢堂而皇之，在大街上晃，还不怕有人过来扔鸡蛋。 顾远一步随一步，安静地跟着她，仿佛是只乖巧的小泰迪，乖乖跟在她身边。 他知道林婷婷心情不好，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才能让她好过点。 他能做的，是“随叫随到”，就这样安静地跟在她身边。 “小远，那些新闻，你相信吗？”林婷婷抬脚，踢开道路上的一片落叶，闷声闷气地问。 顾远微微一怔，带着暖暖的笑意，加快步伐走到林婷婷身侧，回答她：“不相信。” 林婷婷露出的一双眼睛亮闪闪的，还是闷声闷气：“很多人都跟我说，他们不相信，可是私底下，还是会议论，会嘲笑。” “那你……听你听得到的，听不到的，就当不存在。” “那你呢？你也会在私底下嘲笑我吗？”林婷婷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顾远。 顾远看到她眼里，泛着薄薄的雾气，脆弱而清晰。 “婷婷，我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那时候，追求你的人很多，可你坚持要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顾远说起大学时期的事情，眼里流露出遗憾与忧伤。 林婷婷疑惑：“你怎么知道？” 顾远不语，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着衣角。 “顾远。”良久的沉默后，林婷婷开口叫他，那熟悉的两个字，带着她独有的清澈嗓音，仿佛从遥远的海面上吹拂而来，带着海水独有的湿咸。 “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顾远抬起头，看到道路两侧的梧桐树干，在微风中，微微颤动。 新宇大楼1501会议室。 “璀璨之星”项目组，临时召开紧急会议，卢峰坐在主持位置上，听着项目组工作人员唇抢舌战，一手揉着他有些发疼的头。 争吵的焦点很清楚，到底该不该让林婷婷继续参与“璀璨之星”的选拔。 大多数人认为，应该立刻停止新宇对林婷婷所有的扶持，并让林婷婷退出“璀璨之星”项目。这样，才能平息众怒，恢复新宇的形象。 另一些人认为，这样做，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默认林婷婷的“性贿赂”吗？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更加大力地支持林婷婷，用行动表明新宇的“清白”。 于是，两方吵着吵着，场面一度失去控制。 卢峰怒了，啪地一声把文件夹摔在桌子上。 “够了你们！吵什么吵？把林婷婷除名‘璀璨之星’，就能恢复新宇的形象？你们也太异想天开了吧？还有你们，加大对林婷婷的支持，就能让公众相信新宇是清白的？” 卢峰简直无语，这群人，平时看起来都是一副牛气冲天，能干到能上天的模样，难不成实质是一帮饭桶？ 第275章 信任（二） “璀璨之星”项目部的员工，看到他们平时也算得上温和乐观的卢特助，大发雷霆，纷纷噤若寒蝉。 良久，胆子最大的小王弱弱发声：“卢特助，我觉得……这件事，您是不是应该避避嫌？” 卢峰皱眉：“我避什么嫌？” 小王颤抖着：“您……您不是和林婷婷……那什么吗？” 卢峰蹭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把手里的文件夹摔在地上，发出更大的“啪”声。 “你们这群叽叽喳喳，多嘴多舌的小屁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肮脏的想法？啊？难道你们和林婷婷不认识？你们之中没有把她当做朋友的？是不是每一个支持林婷婷的人，你们都觉得是和她有什么不可告人交易的？” 卢峰简直气炸了，气得额上青筋凸起：“我看你们嘴上口口声声说相信新宇，心里早就默认这件事了吧？你们胆子肥了，啊？是不是都以为我比总裁好说话，所以你们就可以调侃我？” 在座的各人从来没见过卢特助发这么大的脾气，纷纷往座位里缩了缩身子，心里嘀咕着，您可没有比总裁好说话啊！总裁都是面冷心热，您是面热心冷啊！您只对总裁一个人好说话啊！ 卢峰发过脾气后，心情舒畅了许多，脸上又挂上平时常有的温和笑容。 “好了，有些事情，张弛有度，过犹不及，你们这些新宇的人才，应该明白吧？”卢峰捡起文件夹，坐回座位上。 影视部张经理首先领悟了卢特助的“讲话精神”，第一个表态：“‘璀璨之星’的项目，已经进行到尾声，我认为不必进行太多调整，按部就班即可。至于林婷婷最后会怎么样，这些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只要不做过多明显的帮扶就行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认可。 卢峰继续揉揉他的额头：“好，就这么去办吧。散会吧，我还要向总裁汇报。” 众人一哄而散。 走到门外，小王弱弱地拉过张经理，悄悄问他：“张经理，我觉得，卢特助发那么大脾气，肯定不是因为我误会他和林婷婷。” 张经理疑惑：“那还能因为什么？” 小王一脸谄笑：“当然是因为我竟然敢质疑他对总裁忠诚的感情啊！” 张经理虎躯一震，一脸欣慰望向小王：“小王，你真的是，明白人，哈哈！” 新宇总裁办公室。 卢峰向李文疏汇报过“璀璨之星”项目会议情况，气上心头，翘着腿靠着沙发，端着咖啡，一脸肃杀：“竟敢说我跟林婷婷暧昧不清！太过分了！什么眼神？我怎么会和她暧昧不清！” 李文疏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你也该注意注意，这件事，文妮也问过我。” 卢峰吓得抖一抖，手里的咖啡洒在他昂贵的西装裤上。 所以，李文妮问过程雨，又问过李文疏。 这个小恶魔，想干嘛？给他和林婷婷拉郎配？他卢峰这一个大好的青年俊才，要模样有模样，要条件有条件，难道还怕他找不到对象？ “她最近这么闲？” 李文疏叹了口气，含着无奈的眼眸看着卢峰：“你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 “卢峰，我看放不下的，不是文妮，是你。” 第276章 远水（一） 朝阳影视公司艺人工作室。 陆静言一回国，便回到自己所属的朝阳公司，新宇集团全资子公司。 一个月的国外艺人培训尚未完成，陆静言几人便被紧急召集回国，为的是“远水救近火”，以这些当红艺人的新闻流量，转移公众凝聚在“林婷婷绯闻”上的视线。 陆静言的任务，是参与“璀璨之星”与“春秋笔法”的联动项目，参演其中一支微电影。 新宇方面已经抽签选出十部剧本，并给了陆静言足够的选择权，他可以任意挑选剧本，以及合作的“璀璨之星”候选人。 经纪人七哥强烈向陆静言推荐“春秋笔法”复赛入围者朱雪的剧本，并强烈推荐他和目前呼声最高的“璀璨之星”肖梓清合作。 “你现在可不是一般的小明星，挑选剧本和合作的演员都要小心，而且啊，最近新宇出了这档子事，你更要小心谨慎，洁身自好啊！”七哥念念叨叨的，小心翼翼捧着陆静言。 陆静言大致看了看那些剧本，对十位候选人的材料却没怎么在意。七哥有些纳闷，拿起那些资料，念叨：“这些小新人你不看看？那行，我来给你念，你听着啊，肖梓清……” “七哥。”陆静言温温地开口，语气里透露出阻拦七哥说下去的意思。 “哦也是，也用不着看，就肖梓清吧。” “七哥，我想合作的，是林婷婷。” 七哥张大了嘴：“你、你说的谁？” 陆静言笑笑，放下剧本资料，微笑：“我说，我想和林婷婷合作，剧本，就用林思甜的，我看着挺好。” “小祖宗！你是不是没明白，林婷婷是个什么情况啊！” “我知道，但我只想和林婷婷合作。就这样吧，具体事宜，你和新宇项目部接洽。”陆静言不再多言，放下所有资料，拿起一旁的吉他，弹练起来。 七哥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他和陆静言合作多年，早就摸清楚这个小祖宗的脾气，向来都是说一不二，决定了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上一次，新宇高层强制要求陆静言发微博，七哥本来以为陆静言一定会拒绝，可没想到，陆静言翻看微博，看着程雨那张照片发了好一会的呆，说了一句：“她的眼睛，好漂亮。”然后毫不犹豫答应了新宇的要求。 七哥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小祖宗的路数到底是什么。 他当然不明白，自从看到那双眼睛，陆静言便开始预设，“程雨”就是程静语，为了程静语，发个微博算什么？ 那次酒会之后，他已经肯定了这个预设。 而林婷婷，据他所知，是程静语的好朋友，他当然要帮程静语。 七哥收拾好材料，无奈地摇摇头，离开工作室。工作室里逐渐安静下来，只有陆静言的吉他声，弦音清澈，曲调平和。 陆静言弹了一会，思绪开始变得不安静，他取出手机，翻开相册里程雨的照片，心底很纠结。 这么多年的念想已经实现了，他找到了程静语。可是这个“程静语”，除了那双眼睛和记忆中的一样，所有其他的一切，都那样陌生。 连名字，都那样陌生。 她真的是，他一直想念的“程静语”吗？ 第277章 远水（二） 和陆静言合作出演微电影这种事，林婷婷平时想都不敢想，这仿佛就是天上真的掉下一个馅饼，还砸到了她林婷婷头上。 林婷婷听到消息，震惊了一个上午，立刻奔上新宇大楼28层，把卢峰从特助办公室里揪了出来。 “你说，这事是不是你给我开的后门？你不知道之前集团传我们两个的绯闻，传得满天飞，你还不知道收敛点？”林婷婷怒气冲冲。 卢峰沮丧着一双眼睛：“你知道我们有绯闻，还这么把我拉出来？” “我这不是着急上火吗！你看我急得都冒出两颗大痘了！”林婷婷指了指自己鼻翼上的痘。 “大小姐，您急什么？” “新宇竟然安排我和陆静言搭戏！” “那不是很好？”卢峰脑壳疼。 “好什么！我现在臭名远扬，陆静言那是谁啊！四大流量小生之首啊！和我合作那不是引火自焚？” “你也可以换个角度想，有陆静言的帮助，你也许很快就能重新被观众接受了。” 林婷婷怒了，露出一张严肃脸：“卢峰，我说的是认真的！” 卢峰揉揉额头：“林婷婷，我也认真地告诉你，第一，微电影项目的具体安排，不过我的手，最多最后成品给我把关。第二，和你合作，是陆静言主动提出来的，和我卢峰，和新宇项目组，都没有关系。明白了吗？” 林婷婷懵了：“陆静言提出的？天，真的掉了个大饼砸我身上了。” “是啊是啊，林大小姐，这个饼，你就慢慢啃吧，火是会火了，也会有很多人骂你。要抗住，哈~”卢峰镜片上闪过一道光，朝林婷婷摆摆手，走了。 林婷婷斗志满满，自言自语：“那我就走‘黑红’路线！” 林婷婷被“大饼”砸得晕头转向的时候，林思甜也被这块“大饼”砸得兴高采烈。 她最近真的是撞大运了，先是新宇总裁帮她解围，又亲自救了他，现在她的剧本竟然被新宇抽签抽到，要进行影视化，担当她剧本男主角的，竟然还是当红明星陆静言！ 虽说女主角最近风评差，不过有陆静言在，热度肯定是会上去的！ 林思甜兴高采烈，抓着手机，一遍一遍看着“璀璨之星”项目部给她发来的短信。 项目部已经正式通知林婷婷，请她第二天上午九点，前往新宇影视部经理办公室，讨论微电影相关事宜。 林思甜美滋滋地想，以后，她就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前往新宇，更加名正言顺地见到总裁了。 狭小而稍显凌乱的屋子里，灯光昏黄，破旧沙发的一端，堆放着一些衣服，林思甜坐在沙发的另一侧，抱着手机傻笑很久。 钥匙孔传来“咔嚓”的声音，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男人，近一米八的个子，烫染成浅棕色的卷发凌乱得很，穿着宽松的破洞牛仔裤，上身套一件沾了不少白色碎毛绒的黑色呢子大衣。 “你、你回来了？”林思甜惊起了身子，僵直站着，与他对视一眼，赶紧低头。 “嗯。”男人粗着嗓子，换了鞋，弓着身子走进屋子来。 “饭做好了吗？我饿了。” 林思甜赶紧答应：“好了，在厨房，我去端出来。” 第278章 家暴（一） 昏暗的小屋，凌乱狭小的客厅，战战兢兢的晚饭。 这样的生活，林思甜竟然想不起来，已经过了多少年了。 “明天早上，回一趟老家，今晚赶紧收拾收拾。”男人边嚼着饭，边粗声说道。 林婷婷心头一跳，抓着碗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她张开唇，想说什么，但心底升起的恐惧让她又把话咽下去。 “想说什么快说，磨磨唧唧。”男人很快发觉了她的欲言又止。 林思甜把心一横，说：“我这次能不能不跟你回去？我明天有事。” 男人没有说话，嚼完了饭，放下碗，盯着林思甜：“你说什么？” “我明天有事，不能跟你回去。” 林思甜声若蚊呐，昏黄的屋子，安静下来。 静得可怕。 很快，瓷器摔落在地的破裂声划破了这种安静，林思甜整个身子僵了，双手不停颤抖起来。 “林思甜，你胆子肥了啊？” 男人的吼声传来，接着，是手掌呼在她脸上的疼痛。 林思甜身子单薄，一个不稳，身子一歪，就要朝一侧的地面倒去。她赶紧伸出手，本能扶住身前的桌子，没想到只抓到了桌布，连带一桌的饭菜，摔在了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破碎声。 完了。 林思甜感觉，她的末日要来了。 她听到了皮带被抽出的声音，很快，那条皮带就一道一道，打在她身上，火辣辣的疼。 林思甜咬着嘴唇，豆大的眼泪落下来。 以往，她不敢喊，喊得太大声，会惊动左邻右舍。她也不敢跑，因为跑了，能跑到那里去？最后还不是要回来？那样，只会被打得更惨。 可这一次，她想起了自己日夜赶稿，付出心血写出的剧本，想起她的剧本刚被抽中进行影视化，主演她剧本的，是那个红得不得了的明星，很快，很多人就能认识她林思甜，甚至和她签约。 她还想起了李文疏，那个浑身上下散发着迷人光芒的新宇总裁，在她那样狼狈的时候，扶起她。 她想起了他柔和的目光，想起他如银河一般的眼睛…… “啊！！！”林思甜叫喊着，抓住皮带，站起身来，推开男人，跑出门去。 男人显然没想到林思甜会做出这种反应，完全没有做准备的身体，被林思甜一推，踉跄几步，缓不过神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林思甜已经跑出门去。 他暗骂一声“贱人”，赶紧扔了皮带，追了出去。 寒冬已逐渐深入，寒风阵阵。临近十点的街道两侧，除了兢兢业业守护夜晚的路灯，人烟稀少。 李文疏和程雨在周华医生家吃过饭，陪老人家聊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从那个小区出来，走几百来米去停车场。 今晚是周华医生的生日，她和丈夫离异多年，子女在外地工作，李文疏每年都会来陪她吃顿饭，今年，多了一个程雨。 李文疏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衣袋里，给她一些暖意。 “没想到，周阿姨这么幽默。”程雨往他身上靠了靠。 李文疏眼眸里泛起浅浅的笑意：“我看，她挺喜欢你的。” “我这么乖巧，长辈当然喜欢啊~”程雨朝他嬉笑，心里却明白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她长得像吴斯睿吧。 李文疏笑：“李太太，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程雨不理他，还是慢悠悠地沿着街道走着。 走着走着，前方路灯下，奔来一个人影。 第279章 家暴（二） 林思甜一路狂奔，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只要有路灯的地方，她就朝着那里跑，心里想着，只要跑到人多的地方，她就安全了！ 等跑到双腿发软，头脑发昏，汗流浃背，她觉得自己恐怕要死在路上时，她看到了前方路灯下的两个人影。 “救命救命！” 林思甜气喘吁吁，奔向那两人，临到跟前，想去抓其中一人的衣服，旁边那人却挡过来，拦住她。 拼尽全力的长跑后，林思甜整个人累的虚脱，傍着那人的身体，滑落地面，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帮帮我……” “林小姐？” 熟悉的女性声音传来，可林思甜双耳发鸣，脑中昏沉，已无法辨识。 很快，一双纤细好看的手扶起她，那个声音又传来：“林小姐，你怎么了？有人在追你？” 林思甜清醒了一些，抬起头来，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有那张熟悉的，洋溢着青春的脸。 她想起来了，是在天佑医院见过的那个“程雨”。 林思甜眼眸一紧，呆了呆，很快便看到站在程雨身边的李文疏。 路灯的晕染下，他还是那么光彩照人，夺目无比。 林思甜自嘲，怎么每回，都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遇见他？ 身后那个杀千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思甜一颗心提到嗓子，她眼中蓄满了求救的泪水，在黑夜中，看向眼前这两个人，渴望他们能给她一些光亮，带领她走出那片黑暗。 “贱人！你还敢跑！” 身后的男人越来越近，嘴里叫骂着。 李文疏皱眉，上前几步，把程雨和林思甜挡在身后。 “妈的！” 男人继续叫骂着，慢下脚步，气喘吁吁，弯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 “妈的，老子警告你们，别多管闲事！” 男人还在叫骂。 李文疏皱眉，取出手机，拨通110：“您好，这里是前进路仲景中医院小区附近，有人……” “不不！不能报警！”林思甜推开扶着她的程雨，上前一步，抢过李文疏的手机，按下挂断键。 “不能报警！不能报警！”林思甜流着泪，嘶哑着声音，恳求李文疏。 “他妈的，还敢报警！” 那人骂骂咧咧，似乎喘了一会气，元气恢复过来，直起身子，朝李文疏扑过来。 李文疏往旁边一闪，轻易躲过男人的攻击，伸手抓住男人一只手臂，拧到身后，便把男人推倒一旁。 男人挣扎着起了身，又一拳向李文疏扑去，这一次，从一旁的黑暗中窜出几人，迅速把男人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那是李文疏的保镖。 “总、总裁……求你……求你放过他吧……” 林思甜突然奔到李文疏跟前，抓着他的衣袖，眼泪流得更凶了。 这是哪一出？ 李文疏和程雨都看不懂了。 “林小姐，他这是不是在对你施暴？你怎么还想……放过他？”程雨上前，疑惑地问林思甜。 “他、他不是故意的……” “先生，怎么处置？”那些保镖开口了。 李文疏正要开口，林思甜又开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求放过。 李文疏皱眉：“他是什么人？” 林思甜看看被按在地上的男人，又看看程雨和李文疏，抹了把眼泪。 “他是我老公，冯兵。” 第280章 家暴（三） 兰苑小区。 程雨在衣柜里找了几件合适的干净衣服，放在浴室外间的置衣架上，朝正在浴室里清洗的林思甜说道：“衣服我放在这里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林思甜低低地说，程雨只好转身出了浴室，去储物间找些药品。 林思甜不肯报警，不肯去医院，也不肯让家庭医生诊治。 “小雨，我来找，你休息，今天你太累了。”李文疏拉过程雨，自己进了储物间找药。 这种外伤药，他们两人很少用到，即便受了伤，也是直接叫家庭医生过来处理，卧室抽屉里只放了一些创可贴。 程雨这回没有和他抢，她今天确实有些累，复习了一天，在周华医生那里玩了一个晚上，又被林思甜的事情惊吓到几分。 虽说她程雨遇事很多，更暴力血腥的场面她也经历过，但心理上还是有所震动。 她虽没有经历过婚姻生活，对家暴这种事也只是耳闻没有目睹，但也明白，女人对于家暴，绝不能姑息，更不能默不作声，否则，就会给对方进一步伤害你的机会。 可林思甜那副模样，就像是如果他们报了警，她会立刻一头撞死，他们也很无奈，只能赶走冯兵后，把她带回家救治。 程雨想起童年阴影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身子抖了抖，快步走进储物间，跟在李文疏身后。 李文疏见她那模样，哭笑不得，转过身握住她的手：“怎么了？怕什么？” “你……你以后会不会对我家暴？” 程雨委屈地看着李文疏，想起17岁那年，她去问李文疏，是不是他把她从理科班调到文科班的。 那天李文疏喝了酒，直起身子，捏住她的小脸，恶狠狠地告诉她：“你的人生？你的人生都是我给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还把她甩在了沙发上，甩门而去。 这么一想，李大总裁，真的是有家暴的倾向啊！ 李文疏无语，捏捏她的小脸：“李太太，我觉得你家暴你家先生的可能性要大很多。” 她不知道她的战斗力有多强吗？生气的时候会踢他、咬他，还会和他冷战。 想起“冷战”，李文疏加了句：“而且，你还会使用冷暴力。” 程雨也想起了之前搬到林婷婷家，和他“冷战”的事情，脸微微一红，扁扁嘴：“你、你快找药！”说完赶紧跑出储物间。 林思甜身上很多伤，不敢轻易用水冲洗，只是洗了把脸，换上程雨给她准备的干净衣服，走出浴室。 李文疏正好找到了急救药箱，从储物间走出来，递给程雨：“去客卧处理。” 林思甜看到李文疏亲自为她找药，心头生起暖意，眼眶微热。 “嗯，林小姐，我们去客卧吧，我已经收拾好房间了。”程雨拉起林思甜，进了客卧。 程雨给林思甜准备的，都是宽松的家居服，以免压制伤口，也比较好上药。 她帮林思甜挽起衣袖，看到那上面有四五道红肿的伤痕，有些伤痕甚至破了皮，鲜血微微渗出，应该是被打的时候，本能用手挡住身子，所以伤口集中在手臂上。 除了那些伤口，还要大大小小的淤青，以及一些已经愈合的旧伤。 程雨后悔了，刚才他们应该报警。 第281章 家暴（四） 程雨先用小镊子夹了酒精棉球，清理那些破皮的伤口。 “嘶……”林思甜发出低低的痛呼，眉头紧皱，脸色有些苍白。 “对不起，我下手太重了。” “没、没有，你手法很轻，伤口碰到酒精，都会疼的。”这方面，林思甜很有经验，她经常挨打，挨打后自己上药的手法，比程雨重多了。 程雨朝她笑笑，一双眼睛紧盯着伤口，轻柔地清理好，再用碘伏棉片给伤口擦药，最后在一些伤口深的地方，包扎纱布。 “你挺熟练的啊！”林思甜感叹，可程雨看起来，不像是经常会受伤的模样。 程雨笑笑，没说什么。她当然熟练啊，小时候李文疏时不时会摔个杯子什么的，一摔完，手就会被瓷片、玻璃片划破，那些小伤，都是她给李文疏处理的。 程雨又从药箱取出云南白药喷雾剂，问林思甜：“你对这个过敏吗？” 林思甜摇头：“不过敏，我用过的。” 程雨心头一疼，这就是说，经常被她老公打，才会经常用药吧。 程雨在林思甜那些淤青的地方喷了药，问她：“身上还有别的地方疼吗？” “没有了，就是手上这些。” 程雨点点头，收拾药箱：“今晚你先在这里睡，其他事明天再说吧。饿了吧？我给你煮碗面。” 林思甜的肚子，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程雨笑笑，出去煮面。 林思甜走出来的时候，李文疏已经不在客厅，她环视一周，发现二楼一间房的门紧锁，从门缝透出一些光。她轻手轻脚上了楼，敲了几下门，打开门。 那是李文疏的书房，他坐在书桌后，听到敲门声，本想问是谁，毕竟现在家里除了他和程雨，还有别的人。可林思甜先打开了门。 他蹙眉：“林小姐有什么事吗？”边说着，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我、我是来谢谢李总的。”林思甜脸上泛起甜甜的笑，她转身，想关上书房的门，和李文疏单独说说话，李文疏却已经跨到书房门口，握着门把，请她出去：“出去说。” 林思甜愣了一会，便先离开了书房，李文疏关上书房的门，随后下了楼。 “林小姐不用太客气，今天的事情，我们不可能坐视不理，至于请林小姐来家里做客，是程雨的意思。” 李文疏语气淡淡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在客厅响起，在安静的夜里激起回音。 “哦、哦……我还是要谢谢李总和……程雨小姐。” “你可以叫她李太太。” “……”林思甜心里纳闷，他们不是还没有结婚吗？ “只不过，别人能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恕我直言，林小姐，你这样姑息养奸，最后只会害人害己。”李文疏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听起来好像对这件事很愤慨，但也事不关己。 林思甜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知道这种事情不能纵容，但她没有办法，她和她的家人，物质上需要依附冯兵。 她还在纠结，要不要把这些事情向李文疏吐露的时候，程雨走过来喊她：“面煮好了，来餐厅吃吧。”说完，又眼含笑意看看李文疏：“李大总裁，你要不要也吃点？我煮了不少。” 李文疏走过去，揉揉她的头发：“你陪我吃，我就勉为其难，吃一点。” “……你、你快去洗手。” 第282章 收留（一） 林思甜在李文疏公寓“做客”的第四天，身体已逐渐好转。李文疏依旧每天上班，程雨在书房复习，他们告诉她，不必过于拘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说。 于是除了去新宇项目部商量微电影的那天，剩余时间，林思甜要么窝在放映厅里看电影，要么抱着电脑在客厅码剧本。 有时，她想到，自己这也算是和李文疏在同一屋檐下了，心里甜蜜无比，会让她忘却，自己尚且处在不幸的婚姻中。 码了一上午的字，林思甜伸伸懒腰，余光扫过二楼主卧，心头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朝楼上走去。 她轻手轻脚，踮着脚路过书房，书房的门依旧关着，没有动静。林思甜舒了口气，轻推主卧的门，门没锁，林思甜轻而易举便进了卧室。 林思甜心头啧啧，这两人心也太大了吧。只是她不知道，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是程雨的电脑和书，以及李文疏的文件，都放在书房里。重要的文件，更是锁在了保险箱里。除此之外，最宝贵的，便是李文疏放在书房的一枚钻戒。 但那也被锁着的，连程雨也还不知道，李文疏曾经为她定制了一枚钻戒。 至于其他东西，没什么是“小偷”可以带走的，何况，他们这是高档小区，要真的失窃了，行窃的恐怕是个国际大盗了。 主卧宽敞明亮，竟然也隔出了两个空间，外间宛如一间小客厅，置物架上摆放一些新奇的摆件和干花，那是程雨收集来的。 里间应该是起居的地方，可那道门，锁上了。 林思甜微微气恼，这是把她当成贼了？完全忘了自己方才还感叹这两人心大。 林思甜觉得无趣，小心翼翼从房间里退出来，原路返回，回到沙发上瘫坐在，望着偌大的复式公寓，感慨，要是她也能住这么豪华的房子，每天都能笑醒的吧。 楼上书房的传来开门声，林思甜赶紧坐直了身子，摆出码字的模样。 “快中午了啊，我们吃饭吧，思甜，你想吃什么？”程雨边下楼，边问林思甜。 “我随意啊！” “那中午先随便吃一点吧，我下午去买菜。”家里多了一张嘴，食材的消耗进度也快了一些。而且，林思甜真的……胃口挺大，有时程雨心里感叹，她一个人能吃两个人的量。 趁着煨汤的功夫，程雨把中药温上。 林思甜凑过去，看见砂锅里温着的，是昨天的鸡汤，惊到了：“程雨，你是在热昨天的菜？” “嗯，怎么了？” “你平时也热旧菜？” “也不是，我们一般都会吃完，但汤底会留一些，第二天早上煮面条。” 林思甜心里一阵鄙夷，这个程雨，确实不是大家名媛。 “总裁怎么能吃剩菜呢？而且你每顿竟然只煮够两个人吃！你不知道他们这些有钱人，一顿饭要摆几十个菜，每个菜吃一几口，吃不完的扔掉，绝不会吃剩菜吗？” 程雨有点懵，这是什么逻辑？“有钱人”为什么会这样？如果她这么做的话，李文疏会强烈谴责她，浪费粮食的吧…… 她很小的时候，吴伯就教育过她，李文疏几代人都是衣食无忧，甚至可以用“腰缠万贯”“朱门绣户”来形容，但他们都是经历过最艰辛、最动荡时期的人，懂得修身齐家，懂得积累与低调，绝不会过太过奢华高调的生活。 从小，李文疏给她的印象，就是“住在豪宅里的，散发着贵族气息的普通人”，虽然确实没有像李文疏这么帅气与贵气的“普通人”。 第283章 收留（二） 林思甜眼珠子转转，盯上了程雨的衣服：“还有你这件毛衣，我前天看过你穿了，你怎么今天又穿？” “今天……为什么不能穿？” “你现在和总裁在一起，他们这些人的衣服，都是穿一次就不要的，你也该学习学习啊，你这样太给总裁丢脸了。”林思甜极度不满。 程雨都要傻掉了。 李文疏确实有一些高定套装，是只能穿一次的，但那不代表，他所有衣服都是“只穿一次”啊……那样做会被李文疏鄙视到死的吧…… 而且，她自己的衣服，就是自己从一般的服装店里买的，唯一高定的，是那件紫色礼服，虽然不能再穿了，可她也没舍得压箱底，还挂在衣橱里呢。 程雨觉得，林思甜可能写剧本，写得有点太过入戏了。 她无奈地笑笑：“没关系，今天就我们两个人吃剩菜。” 林思甜心底再一次升起浓浓的鄙夷，这个程雨，看起来这样小家子气，怎么有资格陪在李文疏身边？ 换作是她，一定让总裁光鲜亮丽，生活贵气，人前人后风光无比。 如果换作是她…… 中药的气味传来，窜入林思甜的思绪，她回过神，看到程雨用热水温烫的中药包。 “你在热中药啊？生病了吗？” “没有，只是调理身体。” “哦、哦，调理身体啊，这个我知道，我婆婆也经常找中药给我喝，总裁这种人家，肯定更加重视这方面。”林思甜凑过去，打算看看这中药的来路。 程雨疑惑不解：“嗯？” “我懂的嘛，你也不用难为情，你看我们两个身子骨这么单薄，确实是要多喝药调理，才能健健康康，生个大胖小子！”林思甜把她婆婆跟她说的话，照搬过来。 程雨立马觉得，尴尬无比。 这都什么跟什么……跟演家庭伦理剧似的…… 但她又想到了什么，问林思甜：“你还打算和冯兵继续生活？” 林思甜沉默片刻，笑笑：“其实我也不清楚，但我现在，还需要他。” “他多次对你施暴，你还需要他？你还要继续姑息他？你才二十多岁，以后时间还很多，难道还怕找不到你值得托付的人吗？就算没有男人，现在社会这样发展，你自己一个人，照样可以养活自己啊！” 程雨有些怒了，林思甜这是什么死脑筋。 林思甜脑海中又浮现李文疏的身影，她笑嘻嘻地问程雨：“你真的觉得，我还有机会找到托付终身的人？” 程雨笑：“找两情相悦的人不容易，但也不是就找不到了。而且，你也不一定要托付给谁。好了，我们先吃饭吧。” 林思甜点头，却又想到了李文疏。 如果可以依附李文疏，她的一生，就高枕无忧了。 心里这样感慨，嘴上也感叹道：“程雨，我真是羡慕你啊，有李总养着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事情，都有他帮你，你只要在家负责貌美如花就可以了。” 程雨没有说什么，她和李文疏，根本不是这种人。 但毕竟，这是她和李文疏之间的私事，她突然发现，自己和林思甜之间，存在沟通的障碍…… 不过，似乎李文疏更 第284章 收留（三） 新宇大楼总裁办公室。 卢峰向李文疏汇报完近期工作，叹了口气，不顾形象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又叹气连连。 李文疏一头黑线：“卢特助，请问你这是在表演‘精疲力竭’吗？我安排给你工作，杀伤力还有这么大？” “老大，我这是为程雨叹气。” “和程雨有什么关系？”李文疏蹙眉，最近这个卢峰，总喜欢往程雨身上甩锅。 卢峰坐直了身子，一脸凝重：“你说，你家程雨是不是太圣母了？把情敌带回家。” “什么情敌？” “林思甜啊！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她对你的心思。” “对我有心思的人不少，我想我并不需要记得她们是谁。” 卢峰一口气被噎住，差点缓不过起来。 “可是程雨不知道啊！真可怜，一朵圣母白莲花怎么斗得过一个写剧本的。” 李文疏无语了，程雨哪里看起来像是那种人？你怕是没有领教过她的“手段”，比你的小恶魔还恐怖。 “卢峰，作为新宇集团总裁特别助理，我觉得你应该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李文疏的语气凝重而认真，吓得卢峰赶紧站起身来，虚心受教。 “首先，我们帮助林思甜，并不是因为私人感情，而是在那种情景下，我们如果不出手，那就是冷漠，助纣为虐。第二，程雨带林思甜回家，是因为林思甜当时无家可归，也不愿意报警。如果善举是‘圣母’，那这个社会也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卢峰身子抖了抖，他只是开个玩笑，老大你用得着这么较真…… 不过，涉及到程雨的事情，他家老大总是这么较真。 “老大，你知道我只是开玩笑的……但说真的，林思甜总是在你家住着，也不是很妥当，难不成你们要救济她一辈子？” “当然不是，新宇给参与微电影制作的人员都安排了临时宿舍，过几天，这件事会落实下来。至于林思甜选择回家，还是住临时宿舍，这是她的自由。” 卢峰连连点头，老大做事就是周到。 李文疏从办公桌上堆成山的文件里抽出一叠，头也不抬：“好了，卢特助，公事私事都说完了，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卢峰跳起来，往门外走去，背后传来李文疏的声音：“玩英雄荣耀别太上瘾，我怕你带坏文妮。” 卢峰简直要哭了，什么叫他“带坏文妮”？李文妮那个小恶魔，还用人带坏？ 李文疏提前下了班，回到家里，打开门，客厅有些昏暗，他走进去，抬头望见二楼的书房门紧闭着，厨房里传来一些响动。 在做饭吗？ 李文疏走进去，厨房灯光通亮，一个身影在忙碌，却不是那个熟悉的人。 他皱眉。 林思甜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到李文疏站在厨房门口，笑容立刻绽放在脸上。 “李总，你回来了？等我一会，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林思甜甜甜地笑着，李文疏心头升起不安，想转身去书房找程雨，林思甜又开口了：“程雨出去玩了，真是的，她也不跟你说一声，也不给你做饭，只顾自己玩。” 抱怨完，她又埋头去炒菜，一锅的辣椒，使整个厨房呛人无比。 李文疏眉头皱得更深，眼前的林思甜，让他产生了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他取出手机，想打电话给程雨，恰巧程雨发来了一条短信。 “李大总裁，我在超市买菜，请迅速作出选择：a.鲈鱼，b.鲑鱼。” 李文疏笑笑，鲈鱼做清蒸，鲑鱼做松鼠鱼。 于是迅速回了“b”给她。 第285章 串门（一） 林思甜还在厨房不明所以地忙碌，李文疏觉得很不安，她的行为举止太诡异了。 但眼下，还是先找程雨。 “林小姐，你先忙，我出门一趟。”李文疏淡淡地说，转身走出厨房。 “那你早点回来吃饭！”林思甜朝他喊。 李文疏走了几步，回过头，平和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林小姐，我想你不知道，我不吃辣，我和我太太，都不吃。” 平淡而清冽的声音，和厨房的热度格格不入，林思甜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拿着铲子的手，顿了顿。 超市生鲜区。 程雨刚挑好一条鲑鱼，请师傅去鳞挖鳃，心想李文疏真是会挑菜，松鼠鱼的处理相当麻烦，要剔去鱼骨和鱼刺，还要刀工准确地切成荔枝形。 “挑好了吗？”李文疏从身后走近，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吓了她一跳。 “你下班了？怎么来这里啊？在家等我就好了，我都买得差不多了。”说着，指了指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 李文疏无语，这是买给人的分量还是买给猪的分量…… “什么时候出来的？”李文疏问。 “四十分钟前吧，我买菜很快的。”这时师傅已经处理好鱼，程雨接过来，放进购物车，准备去结账。李文疏顺手把车推到自己跟前，帮她推向收银台。 “你出门，告诉林小姐了？”李文疏不动声色地问。 “嗯，当然了，总不能无缘无故丢下客人。” 李文疏放慢了脚步，侧过脸，超市的灯光映着他的侧脸，好看得发光。 “小雨，我觉得，林小姐有些奇怪，她……” “李先生！李太太！”话说一半，一个尖锐的声音，带着惊喜传来，两人转身一看，一个女人满脸高兴，朝他们奔来。 是方喻警官的妻子，马晓晓。 李文疏和程雨望向她，很快便看到她身后，落下一个手推购物车，车里还坐着一个孩子。 两人顿时无语了。 在他们提醒马晓晓之前，已经有一个男人火急火燎地奔到购物车旁，把孩子抱了出来。 那是方喻警官。 世界真小啊，又碰上了。 “我还怕认错了，真的是你们！你们住在这附近？”马晓晓小喘着气，依旧兴奋不已。 “嗯，是住在附近，你们也住在附近吗？”程雨问。 马晓晓摇头：“不是，是孩子他爸的老师在这附近，我们下午来拜访他，我就想顺道在这边超市买点吃的回去，这家超市大，东西多。” 马晓晓说着，突然想起“孩子”这件事，赶紧转身去找购物车，便看见方喻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推着购物车，无奈地向他们走来。 “哎呀！我的心肝宝贝！妈妈抱！” 马晓晓上前抱过孩子，方喻腾出手来，上前来打招呼。 “李总，程雨。好久不见。” “方警官你好。” “我听晓晓提过，谢谢你们上次帮忙照看孩子，我老婆……你们懂的。”方喻说着，自己有些无奈地摊手。 程雨哭笑不得，这个方太太，不是一般的粗心大意啊。 “咦？你们也是来买菜的？还没吃饭？”马晓晓一眼望见李文疏手里的购物车。 方喻心里暗叹，要完。 “太巧啦！我们也刚买好了菜，不如你们请我们去家里坐坐啊？我们可以一起做晚饭，一起吃，多热闹。” 马晓晓神来一笔，方喻简直要哭了，刚想说点什么阻止自己老婆的行为，李文疏浅笑：“欢迎之至。” 方喻张张口，李大总裁这么亲民？ 他当然不知道李文疏的打算。 家里还有一个怪异的林思甜，李文疏总觉得，他和程雨两个人，面对一个林思甜，可能会出岔子。 第286章 串门（二） 林思甜炒好了几个菜，放在餐厅的餐桌上，鱼香肉丝，青椒炒肉，爆炒猪肝……这些菜，是她趁着程雨出门的时间，偷偷到小区里的生鲜超市买的。 程雨要去的超市，在距离小区十五分钟车程的地方，她觉得那一家超市的鱼最好，所以只要买鱼，便会去那家超市。 李文疏临走前说的那句“我不吃辣”，依旧萦绕在林思甜的脑海中，可她一遍遍拒绝承认，认为李文疏只是“不好意思”。 公寓的门开了，林思甜雀跃而起，李文疏走进来，她心跳不已。 可很快，她便看到了跟在李文疏身边的程雨，还有那两个不认识的人。 “你……你们回来了？”她闷闷地开口。 “嗯，买了好多吃的。”程雨朝她走过来，身后跟着那两个陌生人，而李文疏提着东西进了厨房。 “思甜，这是我们的朋友，今天凑巧在超市遇见了，就请他们来家里吃个饭。”程雨说着，便开始给他们互相介绍。 “这是新宇微电影项目的编剧，林思甜。这是方喻警官，这是方警官的太太，马晓晓，还有他们的儿子。” 林思婷听到“警官”两个字，瞳孔骤紧，整个人紧绷起来，缩着身子后退，戒备一般看向方喻。方喻今天穿着便装，林思甜看到他时，并无异样，但一听到他是警察，整颗心揪了起来。 “警察……你、你报了警！你骗我！你答应过我不会报警的！” 林思甜朝程雨怒吼，程雨措手不及，林思甜这是误会她因为家暴的事情报警了吗？可即便是这样，反应也不该这么强烈…… “你们这些骗子！我不要报警！不要报警！”林思甜吼叫着，奔回她的客卧，啪地一声摔上门，锁住了，躲进被子里，瑟缩着身子。 李文疏听到响动，赶紧从厨房出来，便见到站在原地，一脸蒙圈的几人。 敏锐的洞察力使方喻很快反应过来，他皱眉，问李文疏和程雨：“这位林思甜，是怎么回事？如果有什么违法犯纪的事情，希望你们配合警方。” 方喻一秒切换警察模式，马晓晓不满地嘟嘟嘴，抱着儿子在一旁沙发坐下，懒得理他。 程雨想起李文疏在超市未说完的话，他说，林思甜有些奇怪……这副模样，何止是有些奇怪？ 李文疏低头，问程雨：“是你想说，还是我来说？” “我来说吧，方警官，我们去楼上茶室说，可以吗？” 方喻表示同意，程雨便带着方警官上了楼。 马晓晓伸长脖子，小声朝李文疏问：“那个林……林小姐，不会是个疯子吧？” 李文疏不语，他想，确实是“疯了”。 程雨把事情原原本本和方喻交代了，对于今天林思甜的古怪做法，她也无法解释。明明下午还好好的，要说奇怪，大概是林思甜那番剧本一般的对话吧…… “像这种家暴案，如果当事人选择不报警，我们警方也很难干预，我们现在能做的，是调解。但你应该明白，家暴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肯定会有第二次，你不是也说，她身上很多旧伤吗？” “可我们不是她的家人，不能替她做主，报案或是向有关部门求救，都必须她自己来做。” 程雨也很无奈。 方喻笑：“程雨，你怎么总是遇上一些……不太正常的人？” 程雨知道他说的是李振航。 何止是李振航，江临川也是个不正常的…… 第287章 串门（三） 经过一晚上的协调和劝解，方喻把林思甜带到了w市反家庭暴力庇护救助中心，暂时把她安置在那里。 她的精神好了很多，救助中心有一些外科医生和心理医生，可以给她更专业的帮助。 原本“人多嘴杂”的一顿饭，也就随之泡汤了，马晓晓毫不客气打包走了林思甜炒好的几样菜，毕竟程雨和李文疏都不吃辣，放在她们这里，也只能倒掉。 方喻和程雨又聊了几句，这次是关于四年前的绑架案。之前他请古立鸣帮忙分析的，是绑架程雨的那些人，和赵盈案的罪犯，在犯罪行为上是否有相似的地方。这种细节，程雨在催眠治疗过程中曾经透露出来，包括对绑架者的心理感受，属于里层的问题。 而方喻向程雨询问的，则是属于表层的问题，是关于绑架者的身形、外貌、手法等特征。 “方警官，你是不是觉得，赵盈的案子，和四年前的案子，有所关联？”方喻问完了话，程雨提出了她的疑问。 方喻没有直接挑明，只是说：“从表面证据上看，并没有什么关联。我只能从个人感受上来说，我觉得，你们接二连三遇到这种事情，不会是偶然性事件这么简单，背后一定有些关联，要么事件关联，要么人物关联。” 方喻说完，告了别，出门离开。 李文疏送走方喻一家人，回头看到程雨坐在沙发里，若有所思。 如果是人物关联，也就是说，这次的赵盈案，罪犯和李振航有关……程雨想到这一点，身子颤了颤。 李文疏赶紧走过去，扶住她：“小雨，怎么了？” 程雨抓了一个话题过来：“我在想林思甜的事情，看她的情况，应该不是ptsd，可能是因为长期受到他丈夫的家庭暴力伤害，心理上出现了问题，可能是妄想症。” “妄想我对她有意思，是解救她脱离水深火热的白马王子，是吗？”李文疏蹙眉，这个话题很沉重。 按照妄想症分类来说，林思甜可能患有情爱妄想症（erotomanictype），认定自己被李文疏所钟情，所以才会做出那些古怪的举动吧。 程雨没有说话，似乎还在思考什么，李文疏却注意到了她话语中的异样。 “小雨，你怎么知道ptsd？” 程雨被这一问问得有些恍惚，她眉宇间凝结了许多愁绪和不安，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和李文疏说。 李文疏一直盯着她，眼神里的探究和心疼，让她心底也泛起了疼痛的浪潮。她看到他眼里原本的柔光已如潮水般退去，露出沙滩上凹凸不平的干涸，渴望探究，渴望她的信任与坦白。 于是程雨投降了。 “被李振航绑架后，我回到学校，发现自己可能心理出了问题，后来，是古立鸣教授帮我进行了催眠治疗。ptsd的相关知识，也是那个时候学到的。” 李文疏那双眼睛，霎时变得阴沉，仿佛电闪雷鸣，波涛暗涌，最终掀起惊涛巨浪。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冰凉，微微颤抖起来。他想寻找一些温暖，一些依靠，否则，他会被这种惊涛巨浪所吞没。 于是他上前，把程雨紧紧拥入怀中，仿佛她就是他在茫茫汪洋中的小船，是他生存下去的救命稻草。 第288章 串门（四）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是人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后，所导致的人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症状不一，有的人是在记忆中或梦中反复出现与创伤有关的情境，有的人会出现回避创伤相关的人、事或地点，甚至选择性遗忘的情况，有的人甚至出现自残或自杀行为。 所以小雨，你当时出现的，除了失眠，还有什么症状？ 李文疏抱着程雨，觉得全身的温度降到了零点。 程雨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她能感受到他那些无言的痛苦，那些沉默的自责，那些安静的疼惜，就像是海面上静静漂浮的冰山，有的人只能看到冰山一角，但那海面下的巨石，才是冰山的力量所在。 她知道李文疏那些痛苦，就像是隐于海面下的冰山巨石，沉重而锋利。 她也知道，李文疏想知道什么。 “文疏哥哥，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轻度症状，只是会在梦中反复出现被他们推到江里的情境，所以才会失眠……” 这还叫“轻度症状”吗？ “现在呢？还会想起那些事情吗？”李文疏沉沉的声音传来，那极力压抑着痛苦的话语下，他的所有负面情绪汹涌澎湃。 程雨抓抓他的衣服：“偶尔会吧，偶尔做梦的时候会看到那些事情。不过，现在醒来，就忘记了，只是能感觉到，自己又梦到了呢~” 程雨故作轻松的语气落在周身的空气里，像是重重的铅，灌入他的身体，让他沉重得无法动弹。 ptsd是可以治疗，但完全治愈的概率，却因人而异。 程雨见他不说话，窝在他怀里，也蹭了蹭，问他：“文疏哥哥，你以前，不也差点患上ptsd症状吗？” 她还小的时候，便知道李文疏经常做噩梦，梦里的情景，应该就是父亲惨死的车祸现场。而他的二叔，一次次拿那些照片刺激他。 李文疏被她这一问，沉重的心情有了些缓和，捏捏她的小脸：“是‘差点’，不过，你的文疏哥哥很顽强，挺过来了。” “所以，我也很顽强。”程雨笑笑，直起身子，在他的唇畔印下轻吻。 现在的我们，已经变得，很顽强。 夜深人静，老婆孩子已经熟睡，方喻打开办公桌的台灯，从资料袋里取出资料和几张照片，看得入了神。 林思甜的丈夫，是冯兵。 他从户籍档案处拿到了冯兵的资料。这个“冯兵”，和之前刘校宇所给资料里的那个“阿兵”，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林思甜的丈夫，是“黑蛇”组织的人。 那么，林思甜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突破“黑蛇”的一个关键。 只是目前，他还没想好怎么在林思甜身上做文章。直接问讯有些困难，林思甜现在整个人恍恍惚惚，不能硬来，以免她转身便告诉了冯兵，那就是打草惊蛇了。 或许，找程雨帮忙是个不错的点子。 只是，这个姑娘，怎么一次次这么倒霉，看似和她毫不相关的事情，到最后又聚集到了她身上。 第289章 合作（一） 林思甜精神状况出现问题这种事情，李文疏没有向新宇方面透露，只是让卢峰去跟项目部的人讲明，林思甜由于个人原因，退出此次微电影的拍摄计划，再进行抽签，由另一名编剧顶上。 程雨有空的时候，看了林思甜写的剧本，那是个不错的剧本，如果林思甜一直不能恢复，不知道这个剧本，是不是就会被尘封了。 “你这是在惜才吗？”李文疏走进书房，靠在程雨身后。 “是不是人都是有一半的天才潜能，一半的疯子潜能？少部分人走向天才后，变得疯狂。而我们大多数人，一生都能处于中庸地带。”程雨抬起头，眼眸中的色彩有些暗淡。 李文疏把手轻放在她的发上，轻声说道：“是疯子还是天才，最后都要看人的选择。” “那你的选择是什么？”程雨笑眯眯看着他。 李文疏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那意思是，我还用选择？ 程雨扁扁嘴，合上剧本材料，转过身，对李文疏说：“明天婷婷的微电影拍摄要开机了吧？” “嗯。” “你有没有觉得她最近状态不错？” “这种事，我不关注。” 程雨无视他的回答，继续问：“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李文疏笑意浅浅，看了程雨好一会，看到她充满期待的双眼，如她所愿：“为什么？” 程雨相当满意地笑了：“因为她和顾远在一起了。” 李文疏看见她这副欢欣雀跃的模样，心里也很开心，抱住她，凑到她耳畔，轻声问她：“那么李太太，你什么时候，也能让你家先生状态不错一下？” “你不是挺好的吗？” “……”李文疏不再解释，低头吻住她，吻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喘气放开她，低着嗓子问她：“懂了吗？” 程雨无语，推推李文疏：“我、我很快要考试了，考完试再说！” 话刚说完，逃跑似的溜出了李文疏的怀抱，跑进浴室洗漱。 李文疏无奈。 好吧，等几天，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新宇大楼一楼会客厅。 “璀璨之星”与“春秋笔法”联动微电影项目的新闻发布会召开在即，现场已经汇集了多家媒体，他们纷纷翘首以盼，等待他们心目中的“头条人物”。 虽说新宇这一联动项目的话题度不小，但这一次发布会的最热点，无疑是陆静言与林婷婷的合作。 新宇方面，除了安排项目负责人卢峰、总导演黄海、总编剧赵刚、影视部张经理出席发布会，还特地安排陆静言和林婷婷也参与其中。 林婷婷那也是当着全校一万多名毕业生做过演讲的人，怯场什么的对她来说根本不存在，但她还是吃惊无比。 像她这么默默无闻的小演员，“绯闻满身”“黑料缠绕”，新宇竟然胆子这么大？ 新宇方面也有自己的考虑，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林婷婷虽然目前还陷在绯闻里，但这个“绯闻”也使得关于林婷婷的讨论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新宇传出陆静言和林婷婷合作的消息后，对她的讨论和关注更加热烈了，她的曝光度，甚至已经超过了肖梓清。 所以现在，林婷婷已经成了自带热搜体质的“黑明星”，而陆静言一直以来都是自带流量体质的“白明星”，这两人一同出席发布会，铁定会把热度炒得热火朝天。 卢峰向林婷婷解释缘由后，她一半欢喜一半愁地呐喊：“姐不会真的要走‘黑红’路线了吧！” 第290章 合作（二） 距离发布会开始还有半小时的时候，林婷婷在后台看到了陆静言。 这是林婷婷第一次看到“真实”的陆静言，他比照片和视频里的形象，显得更加年轻。笑起来的时候，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那双丹凤眼开合有神，光芒万丈。 林婷婷觉得，他不笑的时候，就像是一条清澈的河流，静水流深。他笑起来的时候，却成了夏日悬挂穹苍的烈日，散发耀眼光芒。 他今天穿了一件混色毛呢大衣，配上墨色的褶皱牛仔裤和黑色皮鞋，搭一条奶白色织花围巾，短发干净利落，活力中又透着成熟男子的硬朗。 林婷婷看了看经纪人黄薇薇给自己准备的这身白色连衣裙，便明白了用意。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 陆静言也看到了林婷婷，他迈开步子，向她走去，一旁七哥一把拉住他：“小祖宗，你可别节外生枝啊！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跟她走太近，指不定明天就传出绯闻了！” 陆静言笑：“七哥，等会我还要和她坐在一起参加发布会，那绯闻不得满天飞？” 七哥语塞，陆静言不搭理他，径直走到林婷婷跟前，伸手问好：“你好，林婷婷小姐，我是陆静言。” 林婷婷受宠若惊，站起身来，与他握手。 “陆静言先生……久仰大名。” 七哥一个箭步走来，把陆静言往后拉了一把，分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林小姐，我们家静言身家清白，您可别拖他下水啊！”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林婷婷可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嘴里发出一声冷笑，问七哥：“那是不是和我握个手，就要去洗手啊？” 七哥义正言辞：“对！” 林婷婷呵呵一笑，上前一步，伸出手来，在七哥脸上捏了一把，七哥被吓得往后跳了一步，惊悚地喊：“你、你调戏我做什么？” “我捏了你的脸，你还不赶紧去洗把脸，免得等会毁容了！” 林婷婷说完，又“哼”了一声，跟陆静言告了别，自顾自钻到另一边的休息室休息。 七哥简直要气炸了，对着陆静言气呼呼地想抗议什么，结果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静言忍俊不禁，望着林婷婷的背影，心想，那程雨呢？她会是怎样一个人？也是这样举止出乎人意料的女孩子吗？ 新闻发布会准时开始，果不其然，记者们向主创人员提出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后，立马集中火力，攻向陆静言和林婷婷。 林婷婷那可是c大新生辩论大赛的“最佳辩手”，能言善道，加上她那播音员般标准、纯正的普通话，什么问题抛来，她都能应对如流。 有记者问她：“你对外界所说的，你对许导演进行‘性贿赂’的传言怎么看？” “既然是外界说的，我想你应该去问‘外界’，我不叫‘外界’，也不认识‘外界’。” 有记者问她：“新宇方面为你澄清，说你是半夜到导演房里讨论剧本，请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在深更半夜，一定要选择酒店这么个地方讨论剧本？”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白天在大街上讨论剧本，晚上回酒店拍戏吗？” 有记者问她：“林婷婷小姐，你现在可以说是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而陆静言的形象一直以来都是正面积极的，请问你和他合作压力大吗？” “我的形象也挺正面积极的，能在猛如虎的谣言中屹立不倒，能向着敌人的炮火前进，这说明我根正苗红。” …… 第291章 合作（三） 终于，记者充分了解到了，这个一直不开口的林婷婷，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于是，他们把火力转向陆静言。 《娱乐周刊》的记者打响第一炮：“请问这次和林婷婷合作，是不是新宇方面给你施加了压力？” 陆静言笑：“没有，是我主动提出，和林婷婷合作。” 这位记者有点不可思议，脱口而出：“为什么？” 陆静言继续笑：“因为她长得美。” 记者：“……” 整场发布会下来，关于林婷婷和陆静言的热点，记者们只挖到了两点：第一，林婷婷是个毒舌；第二，陆静言夸林婷婷长得美。 要想在这些单薄的问答上做文章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来出席发布会的记者，个个都是人精，回去以后添油加醋地写出一篇长文也不是不可能。 但再怎么写，也不过是重复以前的论调，最多加一句，“林婷婷没教养没礼貌”。但大众把当天的视频一看，人家这哪是“没教养没礼貌”？这口才，这反应能力，简直是娱乐圈的人才啊！ 何况，大众本来就对娱乐记者心存不满，觉得他们总是说风就是雨，咋咋呼呼，还喜欢当狗仔。 于是，一些网友纷纷黑转粉，微博上开始泛滥起林婷婷的表情包，流传最多的，是林婷婷一脸嘲讽地坐在嘉宾席上的图片，图片底部配上几个大字：“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林婷婷收到陆静言发来的那张表情包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 难道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就要这样，沦为第二个“尔康”？百年之后，留下一堆表情包给后人欣赏？ 她闷闷的，给陆静言回了一条微信：“谢谢你夸我美(*￣)￣)” 陆静言没有回复内容，但是发来了第二个表情包。 那是她微笑着看着记者的图片，图片底部几个大字：“老娘就是美，你不服气？” 林婷婷觉得，她的演艺生涯，要在表情包上走到巅峰了。 生无可恋的时候，手机又震了，林婷婷以为陆静言又给她发什么表情包，打开一看，是顾远。 远山：“我看了昨天发布会的视频，表现不错，最佳辩手(*￣)￣)” 亭亭玉立：“那是因为你没又看到那些表情包，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表情包o(╥﹏╥)o” 远山：“我看了，很可爱(*?▽?*)” 亭亭玉立：“就放过……” 远山：“o(n_n)o哈哈~今晚有空吗？你家附近新开了一家日料店，听说食材新鲜，味道不错，想去试试吗？” 亭亭玉立：“去！” 林婷婷立马跳了起来，她现在急需大吃大喝，来缓解她压抑的心情。 手机又震了一下，顾远发来最后一条微信。 除了日料店的地址，还有她的表情包，底部几个大字：“吃饱了撑着”。 林婷婷大怒，这个顾远，连你也要埋汰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正经了！ 怒气冲冲的林婷婷，又收到了一条微信，她怒气冲冲地打开，准备看又是什么表情包。 成语：“顾远昨天问我，你喜不喜欢吃日料，有没有日料店推荐。我跟他说你很喜欢吃，只不过我不清楚哪些店好吃。今天下午，我和李大总裁你家附近的公园放松心情，看到他在一家日料店里吃东西，等我们准备回家的时候，他换了一家日料店吃。所以，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林婷婷看着这一长串的文字内容，那一点点怒气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心底微微发热，鼻尖微微发酸，热乎湿润的东西在眼里打转。 她当然明白，程雨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远对她，太好了。 第292章 击溃（一） 全国硕士研究生统一招生考试的第一天，来自各大院校的学子早早奔赴考场，开启继高考以后，最为紧张也最为重要的一场学业考试。 第一天的考试科目相同，由教育部考试中心统一出题，即思想政治理论与外国语考试。第二天则进行基础课和专业课的考试，除了数学由教育部出题，其他专业课一般由考生报考的院校出题。 程雨报考了s大的人类学专业，除去统考的两门课，她还需要进行“人类学概论”和“人类学理论与方法”两门专业课的考试。 早上八点，距离开考还有半小时，李文疏准时把程雨送到了考场——w市职业技术学院门口，看着往考场里蜂拥而去的考生，想起程雨高考那年，他只能远远看着她走进考场，耐心等着她考完一场场考试，却不该迈出一步，去告诉她，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直等着她。 现在，他可以名正言顺地送她，等她…… 李文疏眸中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伸手准备开车门。 “唉~等等！李大总裁，你就别下车了，你看，这里这么多小朋友，把你挤坏了就不好了。”程雨笑，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拿好东西准备下车。 李文疏无语，什么“小朋友”…… 没办法，只好迁就她，考生最大。 “检查好东西，准考证和身份证都带好了吗？” 程雨忍不住又笑笑：“嗯，带好了，李大总裁，从昨晚到现在，你已经提醒了七八次了。我先走了，你快去上班吧，晚上见！” 上午和下午的考试时间相隔并不久，除去进出考场以及吃饭的时间，能休息的时间一个小时不到，程雨决定自己找个地方休整休整。 李文疏可不这么想。 他揉揉程雨的头发：“加油。” 程雨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应，下了车，涌入考生大军中。 李文疏笑笑，启动车子，决定找家附近的咖啡厅坐坐，等她出来。 考场内外总共设置了两道验证关口，第一道是在校门口验准考证，第二道是在教室门口验身份证照和准考证。 校门口的考生很快自觉地排成两列队伍，依次进场。 程雨排在队伍中央，不急不躁，跟随队伍的进步，慢慢前进。 今年的冬季也算寒冷，可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已经露出笑脸，微微的暖意温着大地，没有风，道路两侧的树木安静地站立着。 周围考生低声耳语的声音混成一片，听不清楚说了什么，但却让现场的气氛热络不少。 她抬起头，看到校门口大门上方，悬挂着红色的横幅，“2015年全国硕士研究生统一招生考试”几个大字，在冬日的阳光中闪闪发光。 那就好像是，她曾经错失的那些，充满理想光芒的青春。 现在，她要一步一步，走回本该属于她的人生轨迹。 “小学妹，早安。”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撕裂她看到的光芒与未来，朦胧不清地传入她的心扉。 她望过去，看到江临川站在队伍一旁，离她不近不远，带着阳光般的明媚笑脸，看着她。 程雨垂下眼眸，没有理他。 江临川没说什么，轻轻一笑，靠近她，鬼魅一般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声响起。 “我真是佩服李文疏，竟然把自己仇人的孩子培养成才，送她上大学，送她来考研，竟然还想和她结婚。” 第293章 击溃（二） 队伍在这个时候，仿佛配合江临川一般，停止了前进的节奏，前方有考生的准考证，出现了问题，正在二次验证。 程雨微微抬眸，眼含愤怒看向江临川，依旧不说话。 可她心里，巨浪已经开始翻腾，就像海啸来临之前，海底的震动已然开始，那一波波的震动，很快就会把整片汪洋掀起。 江临川为这场海啸，增添了最后一次震颤。 “你还不知道，李文疏的母亲，因为长期服用你母亲给她的熬的中药，才会早早离世，那些中药里，含有斑蝥素。”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一如既往的温暖，原本这样的声音，应该可以治愈人的伤口，慰藉人的灵魂。可是，此刻那温柔确实一把利剑，斩断程雨多年来在心中编织的那道网罗。 那个网，把她和李文疏上一辈所有的恩怨，牢牢困住。 困了这么许多年，让程雨早已以为，他们已经烟消云散。 她还是没有说话，可她的四肢，已经变得冰凉。 江临川笑笑，轻柔地把一叠照片，放在她的手里，转身离开，轻如此刻天空飘过的一朵云。 程雨低下头，瞥了一眼那些照片，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照片，那也是以前经常出现在李文疏邮箱里的照片。 程雨嘴角浮出苦涩的笑。 原来，他不惜以欺骗她来隐瞒的事情，是这个。 她的母亲，害死了他的母亲。 程雨抬起头，看到那原本散发着温暖的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躲到云朵后。 而那红色横幅上的几个大字，她已然看不清楚了。 李文疏坐在w市职业技术学院附近的咖啡厅里，看看表，11:30，上午的考试已经结束了。 他突然觉得有一些紧张，不知道她考得怎么样了…… 那年她高考，他似乎，比现在还紧张。 十分钟后，估摸着程雨已经走出考场，他拨通了程雨的手机。 “喂？” 接电话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在校门口等我，我过去，带你去吃饭。” “不用了吧……你从公司过来要半个小时，我自己去吃……” “我在离你不到五百米的咖啡厅里。” “……”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才响起了一声“哦”。 李文疏笑笑，走出咖啡厅，去接她吃饭。 桃源餐厅。 比起其他店铺的拥堵程度，这家餐厅的生意可以说是很“惨淡”了。这也难怪，这家高档餐厅消费高，候菜时间长，自然不是争分夺秒的考生们的选择。 可李文疏带着程雨一进餐厅，服务生便带着他们进了一个包间，几分钟后，几道清淡小菜就抬上了桌。 “你……你提前订好的？”程雨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 李文疏没有回答，只是朝她轻笑，拿过碗筷，给她盛了一碗天麻鱼头汤。 “下午还要考试，你也不能吃的太多。” 程雨扁扁嘴，低头喝汤。喝了几口，突然抬起头，问李文疏：“你怎么不问我考得怎么样？” 李文疏一脸无语看着她，但还是配合地开了口：“这种死记硬背的东西，你会考得不怎么样？” “……哦。” 又喝了几口，她又抬起头来问：“那你不问问，我紧不紧张吗？” 李文疏皱眉：“食不言，寝不语。” 程雨低下头去，心想，平时吃饭的时候，不知道一直说话的是谁…… 第294章 击溃（三） 一顿饭很安静地吃完了，都是些小菜，李文疏还不许她多吃，免得积食，影响下午的发挥。 程雨一头黑线，怎么感觉，李文疏今天特别像高考时等着孩子的家长？ 这个认知，让程雨心里乐得很。 中午时分，她舒舒服服坐进李文疏的车里，躺在后座上，睡个午觉。 李文疏坐在驾驶座上，回头看着她不到三分钟就陷入了沉睡，知道她真的有点累了。 这才考了一科，而且是对程雨来说不用带脑子的那科，怎么就累成这样？ 睡梦中的程雨，突然缩紧了身子，双手握成了拳，眉头蹙到一起，甚至额上伸出了细细的汗珠。 车里的温度他已经调到最适度，怎么还会出汗？ 她这副模样，似乎在做噩梦。 李文疏急忙坐到后座上，扶起她，抱进怀里，取出手帕，为她擦拭额上的汗水。 她依旧缩着身子，皱着眉头，一副极度抗拒的模样。 怎么回事？ 李文疏想起今天吃饭时，她有些古怪的言行。以往吃饭，她话很少，每次都是他主动提出一些话题，她才会跟上他的节奏。 可是今天，她的话，真的很多…… 是因为考试紧张，试题太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些事，他也只能等到她考试结束后，再慢慢“逼供”了。 李文疏轻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个孩子，把孩子送上考场，自己比孩子还紧张…… 他低下头，吻吻她的额。 两天的考试，就在李文疏的无比紧张和程雨的古怪言行中结束了。 最后一场考试的铃声敲响后不久，一群考生纷涌而出，有的神色正常，笑容满面，有的大声欢呼，还有的愁眉苦脸。 李文疏在人群中看见了程雨，俊朗的身姿穿过人群，走到她的面前。 程雨也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依旧那么迷人，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会流淌那一条浅浅的银河。 他的身后阳光普照，光芒耀眼。 他高大的身躯站在她的面前，就像一直以来那样，想用这个坚实的身躯，为她挡去那些风风雨雨，为她挡下所有惊涛骇浪。 她想起四年前，他突然回避她的那段时间，那一定是他发现了母亲早逝的真正原因，那一定是他最挣扎最难受的时期。可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帮他，甚至对他失望。 可是后来，他竟然独自冲突了那道屏障，选择继续和她在一起。 所以那天，他才会在公交站台拦下她，带她回家…… 那时，她还傻乎乎地想着，要和他彻底告别…… 他隐藏了这个秘密多久呢？害怕她知道，所以宁愿欺骗她，宁愿接受她的“怒气”和“冷战”。他不想她因为这些事情而受到伤害。 可他自己呢？他所受到的伤害，有谁在意过？ 那些血淋淋的照片，那一次又一次被质疑被打压的处境，还有被人陷害，身陷囹囵的危险，被外界指责的委屈…… 这些，有谁为他担当过？ 程雨握住他的手，旁若无人地，靠近他的怀里。 这一次，让她来为他战斗，让那些伤害他的人，得到应得的教训。 那天晚上，她给方喻警官发了条短信。 “方警官，你之前提到，四年前的案子和赵盈的案子可能有所关联，我怀疑江临川和这两个案子有关。我这里有一些照片，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个面？” 第295章 击溃（四） 江临川信心满满地等了两天，却等不来任何关于程雨出现异样，或李文疏和程雨关系出现动荡的消息。 等待的，反倒是考场监考人员给他透露的消息，程雨没有缺考。 没有缺考？ 听到那样的消息，她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考试？ 真想动点手脚，把她的考卷销毁…… 可是不行，每当他想用这个方法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在y大的夜晚，月色朦胧中他问她，为什么读文科，她的眼神是那样哀伤…… 那个眼神，无法让他在这件事上对她动手。 江临川站在阳台上，看着手机上程雨的照片，那是她大学的入学登记照，很青涩，很清纯。有一次他在学校网站公布的奖学金名单里看到这张照片。 当时他恰巧在查程雨的身世，就把照片存了下来，后来竟然一直鬼使神差的，没有删掉。 他盯着那张照片，似乎想从这张青涩面孔的背后，撕出她的心脏，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江临川大概忘了，他所谓的一般逻辑，在程雨那里，并没有真正实现过。 江临川不相信，这件事对程雨来说毫无影响，就算她参加了考试，她也不可能发挥好。就算她不在意上一辈的恩怨，她和李文疏之间，也绝不会没有任何一点问题。 只要他继续等，就一定能等到，程雨人生覆灭，离开李文疏的那一天。 可是他又忘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没有问题，而是面对问题时，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处理方法。 他江临川的方法是，把这些问题都归咎于别人身上，所以他绝不会让别人好过。 可程雨的处理方法是，属于自己的问题，温和地协商解决。属于别人丢给她的问题，她怼天怼地都会怼回去。 所以，江临川现在，已经成了程雨坚决要“怼”的人。 更为要命的，是他交给程雨的那叠照片，暴露了属于他的重要线索。 后来，每当江临川想起今日的失误，只能感慨，他认为能以情感击垮程雨，从而忽略掉那些逻辑性的事情，是多么可笑的想法。 在程雨身上，他切切实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失误”。 “临川，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别让高老师等太久。” 江临川还握着手机在阳台上发呆的时候，穆影走过来，手上搭着他的大衣外套。 高老师是江临川硕士期间的导师，两个月前他被w大特聘为教授，最近乔迁新居，请了一些老师同学到新房子里吃饭。 他回过神来，收起手机，接过外套：“嗯，走吧，去我卧室拿两饼普洱，高老师喜欢。” 穆影没有说话，默默地帮他穿上大衣。 即便刚才只有那么一瞬间，但她还是看到了。 看到他手机上，程雨的照片。 就对她这么念念不忘吗？ 穆影突然觉得有些累，她也不再去想，应该怎么和程雨“斗”，因为程雨，根本就没有做什么，一直是江临川一个人的放不下。 她倒是希望程雨真的和她明抢，这样，她还可以师出有名地和她斗一斗。 但现在，她要斗的，是江临川的心。 穆影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或许有一天，她也会放弃江临川吧…… 两人就这样，一路各怀心事，安静地来到高老师家，安静地进了门。 而后，看到了坐在房间里的程雨和李文疏。 第296章 端倪（一） 高老师的乔迁之宴，不过也只是在家吃个平常饭，师母烧了好些菜，摆满了一桌子。来的也都是高老师的同行和得意门生，关了门，都是自己人。 江临川原以为高老师请程雨和李文疏来，是因为程雨曾经是c大的学生，可转眼一想，这不对，高老师和程雨院系不同，彼此没什么交集。 最后，他终于想起来，李文疏的父亲，和高老师曾在同一个地方一起插过队。 酒过半巡，高老师微红着脸，拿起一旁的红酒瓶，朝李文疏笑：“文疏啊，你这97拉菲，味道真是不错啊！可惜啦，配的不是牛排，是这一桌子随意的菜。” 师母在一旁怒了：“你还嫌弃我做的菜？” 高老师立马认怂：“没有没有，我这是夸文疏带来的红酒好喝嘛！” “高叔叔喜欢，下次我再带一瓶来，不过，那就再要麻烦师母烧菜给我吃了。”李文疏和其他人不同，他与高老师没有师生名分，叫“叔叔”比较贴切。 师母喜笑颜开：“没问题的，你和程雨再来，让程雨再给我打下手。”师母笑眯眯看着程雨，心想这姑娘小小年纪，做饭烧菜却不在话下，刚才在厨房可是帮了自己大忙的。 “哦？程雨给您打下手？程雨，不知道今天哪道菜是你做的？让我尝尝，看你和师母还有多少差距。”江临川微笑着开口，目光定格在程雨身上。 程雨收敛起眼底的冷峻，露出一副温和羞涩的模样，指了指其中一道菜：“啤酒是我和师母做的，我平时做的菜口味清淡，怕不合大家胃口，还好有师母帮我调味。” 江临川有些惊讶，她竟然这么认真地回答自己的问题？他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她的心情，可她这样温温和和地看着自己，怎么反倒让他有些不安…… 江临川夹了块啤酒鸡，淡淡的酒气和麦香之后，微微的甜酸开始刺激味蕾，这个味道从舌尖，灌入他的神经，进而敲击他的思维，敲开了久违的记忆。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阳光毒辣地炙烤大地，蝉鸣躁动着周围的空气，他坐在门口的桑树下，翘着小板凳，怎么都不肯吃妈妈刚热好的鸭肉。 妈妈端着小碗，追着他小跑。 “小川，乖，来吃一口，妈妈刚做好的。” “不要不要！那个鸭子是臭的！” “妈妈跟你保证，这个鸭肉不臭了，你吃一口，吃了就停不下来。” 追逐中，他大汗淋淋，终于投降，闭着眼睛吃了一口妈妈给他做的鸭子。 吃过那一口，他就真的停不下来了，吃完整整一碗鸭肉。 那是他记忆里第一次吃上肉，那半只鸭子，是隔壁大婶的孙子做满月，给了妈妈一些剩菜，妈妈重新加工的。 江临川细细嚼着那块鸭肉，这样酸甜的味道，和记忆里的味道，竟然奇妙地重合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感触，正要从他心底里涌出来，过一会，就会从眼睛里流出来。 他赶紧用笑容掩盖：“还不错，师母，您是放了什么神奇的调料吗？酸酸甜甜的。” 师母开怀大笑：“哈哈~这个你可要问程雨了，她说是和我一起做的，其实我不过就是帮她多加了点啤酒。” 于是江临川看向程雨。 第297章 端倪（二） “是腌制的酸梅。” 程雨很坦然地告诉江临川答案，她的语气依旧很平和。 师母补充道：“嗯，你高老师人老了，从c城来w城，整个人还不太适应，吃饭也没什么胃口。这事他就多嘴和文疏说了，没想到，今天程雨就带了些酸梅过来，你高老师饭前吃了点，还真的胃口大开。” 说完，又喜笑颜开朝程雨看，心想这么好一颗白菜，竟然被李文疏给拱了…… 同桌其他人一听到高老师“水土不服”，七嘴八舌赶紧贡献点子，饭桌一下子热闹起来。 李文疏面色如常，也不说话，余光瞥见江临川看程雨的眼神，怎么那么欠揍…… 在看江临川身边的穆影，一晚上，她就没说过几句话。 李文疏回想起上次他们四个人吃饭的场景，那种诡异的气氛，怎么似乎延续到了今天？ 饭桌热络起来，众人又开始吃吃喝喝，很快就把红酒和菜都消灭得差不多了。 在撤下碗筷前，江临川悠悠开口：“师母，我也挺喜欢这酸梅的味道，您能忍痛割爱，给我一点吗？” 高老师在一旁抢话了：“你看你这孩子，直接问程雨不就得了，我这里就这么点，我还要留着自己吃。” “小学妹，怎么样？忍痛割爱给学长一些？”江临川笑脸盈盈看向程雨。 程雨没什么情绪变化，淡淡说：“江学长太客气了，你想要，我改天让婷婷带给你。” 江临川无语，林婷婷是成了他们之间的快递员吗？上次帮忙送干洗费，这次帮忙送酸梅…… 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称谢。 坐在身侧的穆影，眉间染上了愁绪，嘴角浅浅的苦涩被她很好地掩盖住了。 这是第几次了呢？第几次他就这样当着她的面，不加掩饰地向程雨示好。 她也记不清楚了。 她还在满腹愁绪的时候，传来高老师有些戏谑的声音。 “咦，你们这四个年轻人，挺有意思的啊！” 这时程雨已经帮着师母撤下碗碟，铺了新桌布，摆上一些水果瓜子，大家依旧坐着聊天。 同在w大教书的张老师疑惑了：“什么挺有意思？” 高老师酒量本来就不怎么样，今天喝了不少红酒，不但脸有点红，情绪也有些高涨了，开玩笑一般说道：“我还记得前不久，对，不久，就在我接受w大特聘前，临川在c城请我们吃饭，还特地把程雨也带上了，那个时候，他还在追求程雨哈哈哈哈~没想到啊，这转眼，程雨和文疏，临川和穆影，就重新组合了~” 一桌子人，听了这番话，面面相觑。 师母一听，就知道她家老头又喝高了，赶紧走过去，打了他一下：“现在年轻人都是自由恋爱，你看不过眼啊？” “没有没有，自由恋爱好啊，哈哈~” 师母这一打岔，其他人又开始讨论“自由恋爱”去了。 可作为“当事人”的程雨，沉下心来，有些尴尬。 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另一个当事人江临川，却笑意浅浅，仿佛满怀遗憾地开口：“是啊，只可惜没追到。” 程雨简直要哭了，她当时折腾那一出的时候，怎么会想到，还有再见高老师面的一天…… 李文疏伸过手，在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倾身靠近她身侧，低低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李太太，现在到底是谁的情敌可以从长江头排到长江尾？” 第298章 端倪（三） 曲终人散，人走茶凉。 临近十点，众人接二连三告别了高老师，踏上回家的路程。 李文疏留到了最后，高老师有一两年没有见到他，聊起来便没完没了，从以前的“插队情”，到后来“阴阳两隔”，再到现在的“缅怀故人”。 李文疏清楚地记得，每一回见高老师，他总是不厌其烦，一遍遍讲这些事情。 程雨在厨房帮师母收拾，心里却想着今天江临川对她的试探。 她看得出来，江临川频频把话题引向她，是为了弄清楚，那天他把上一辈的恩怨告诉她之后，她的情绪有没有低落，和李文疏之间是否产生了嫌隙…… 既然他那么想知道，那她就给他想要的结果。 “程雨啊~”师母擦着一只碗，凑到程雨耳根前，小声地说话。 “怎么了，师母？” “我觉得，江临川这小子，其实也不错，不过你选择文疏是对的。” 程雨颤了颤，她今天是别想逃脱这个话题了是吧…… 她这次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自食其果”。 “师母，您误会了，江学长他开玩笑的，那天聚餐，江学长只是顺道叫了我一声。” 师母一副“我明白你不用解释”的模样，自顾自继续说：“文疏那个人，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淡，和人的关系也比较疏远，但他心地好，以前你高叔叔脑溢血住院，差一点人就没了，是文疏找了专家会诊，安排最好的医院给他治疗。我们的儿子女儿都在国外，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我当时整个人都是崩溃的，还好有文疏一直在照顾你高叔叔。” 师母说起往事，感慨万千，眼中露出对人情冷暖的洞悉。 “很多人，平时你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对你的热情是真是假，只有到了你有困难的时候，你才会看到，谁才是真的在意你的人。那个时候，同事、朋友，都觉得我家老头子熬不过去，打个电话安慰几句，就算了事了。可文疏，他不一样，他不一样啊……” 程雨沉默着点点头。 她一直都知道的。 那个人就是这样，如果你不曾走近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心地，有多好…… 程雨默默地冲洗碗筷，师母又开始说起另一个人。 “临川吧，人看上去也挺好，很温柔，很开朗，很聪明，你高叔叔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才，但我和你高叔叔都觉得，临川这个孩子，心眼里太多心思，有时候总会有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一股警觉涌上程雨的心头，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是她掌握江临川更多信息的机会。 程雨故作“顺口一问”：“意想不到的事情？” “嗯，我记得有一次，你高叔叔问起他父母的事情，他说他父母早逝，自己运气好，被一对生活在内地的香港夫妇收养，很小的时候就从y省到h省生活，他上大学的时候，养父母就去了国外。但后来你高叔叔跟我说，他有个学生，叫杨……唉，记不起来了，那个学生跟他提起过，江临川的养父母，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就过世了。” 师母想不起来那个“学生”的名字，程雨想，应该是杨洵。 第299章 端倪（四） 程雨继续不动声色地笑笑：“可能学长不太想提伤心事吧。” 师母叹了口气：“我们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后来再提起他的养父母，都是感激和高兴的样子，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也没有回避……可能是我们想多了吧，总觉得这孩子，心事太多。所以这一次，你高叔叔也犹豫要不要请他来吃饭。但你高叔叔是个心软的人，师生一场，他还是惜才的。” 程雨和师母又聊了几句，开始思考起，江临川的“身世”是怎么回事。 或者，“养父母”不过是他的一个挡箭牌，他需要这个社会关系，来掩盖他的真实身份。 程雨想起那天，江临川塞给自己的那些照片，当时她便意识到，江临川和李振航，一定存在某种关系。 因为那些照片，从前是李振航的“手段”。 如今，加上“养父母”这一条信息，她想，她并不是捕风捉影。 收拾好厨房，师母去洗衣服，高老师还在和李文疏聊天，程雨便自己先到阳台上吹吹风。 现在的局面，看似清晰起来，但依旧迷雾缭绕。 如果江临川和李振航真的有什么关联，而方喻曾说过，他怀疑四年前的绑架案和最近的赵盈案相关联…… 程雨心头一惊，微微的恐惧涌上心头。 这个封闭的阳台上，没有风，可她觉得，凉风入骨，令她寒颤无比。 “小学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那个声音，在稍显昏暗的阳台上想起，如鬼魅一般。 程雨吓得眼皮挑了挑，转身去看江临川。 “江学长，你……不是走了吗？” 她已经藏起自己的不安和恐惧，眸色中的阴寒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褪下，换上了温温和和的光。 “走到半路，发现手机忘在老师家了，所以，回来拿。” 江临川笑笑，走到程雨身边。今天的程雨，没有像往常一样，像只刺猬，一见他就刺他，这倒让他大感意外。 “那天……谢谢你告诉我那些事。”程雨依旧温温和和地看着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 她这样温柔清浅的笑容，江临川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上一次见到，可能是在c大的时候吧，可自从他告诉她李文疏和穆影的事情后，她便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笑容了。 江临川自嘲，奇了怪了，自己怎么会记得这些？ 大概在他内心深处，对程雨充满了愧疚……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江临川问她。 程雨不说话，转身望向夜色，良久才轻轻吐出一句话：“我不知道。” “小学妹，我早就告诉过你，他根本不是可以给你依靠的人。” 她笑：“那你觉得，谁是可以给我依靠的人？你吗？学长，你现在已经和穆影在一起了，所以，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江临川看到她瘦小的身躯似乎颤抖了一下，他心里升起莫名的微疼，产生了想走过去，抱抱她的冲动…… 江临川被这种想法惊吓到了，他蹙眉，今天自己又是怎么了？因为那些酸梅？ 程雨这时已经转了身，说：“我先进去了。” 他原本的那股“冲动”再次涌上心头，行为首先做出反应，伸手抓住了程雨的胳膊。 “如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择我吗？” 第300章 心计（一） 很多的变故之后，江临川终于明白，在他看来，那些或许可以“攻克程雨”的可能性，都不过是程雨给他的假象。 他以为他机关算尽，最终会让程雨落入他的网罗中，可没想到，这道网不是他的，而是程雨的。 “我不知道。” 这是那天晚上，程雨留给他的答案。 一个，让他辗转了许多年的答案。 很多年间，他都不明白，那句话，是她的“真心”，还是她的“假意”。 回家的路上，程雨坐在李文疏的副驾上，脸色不太好看。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这是李文疏和她说过的“道理”，可现在，面对江临川的种种行为，她没办法做到“正直”，就算让她背负“卑鄙无耻”的骂名，她也不会再犹豫。 可是，她又要再一次，对不起穆影。 她突然觉得穆影很可怜，李文疏对她没有情谊，江临川对她隐瞒诸多，连最好的朋友杨洵，都不曾对她坦诚相待。 穆影，这个看起来美丽智慧的女人，似乎拥有一切美好而光彩的东西，但那都是假的…… “小雨，你怎么了？” 李文疏见她这副悲伤又无奈的神情，已经很久了。他把车靠在路边，倾身过去，握住她的手。 怎么这么冰凉？ “文疏哥哥……” 程雨突然靠入他怀中，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上，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怎么了？”李文疏伸手抱住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他细细回想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今天是周末，白天他们在家待了一天，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晚上在高老师家吃饭…… 他想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在饭桌上莫名其妙惹程雨，他还在和高老师聊天的时候，江临川回来拿手机，然后去了阳台。 那个时候，程雨也在阳台。 李文疏眉头紧皱，薄唇紧抿，冷冽而严肃的神色染上他好看的面容。 江临川…… “小雨，是不是江临川对你说了什么？” 他抱着程雨，抚着她的秀发。 程雨在他的怀里，睁开眼眸。 她想起那天，江临川在考场前说的那些事，想到李文疏这么多年受到的精神折磨，想到他受到的陷害…… 所以，她还在犹豫什么，惧怕什么？ 程雨抬起头，脸上露出浅笑。 “今天师母告诉我，你帮助过他们，我只是觉得，你有好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所以有点沮丧。” 真的是因为这个？ 李文疏虽然心存疑惑，但还是揉揉她的头发：“是有很多，如果你想听，我可以每天晚上，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 “那听完你的睡前故事，会不会睡不着？” “听完故事，我们再做点别的事，你就能睡着了。” 李文疏眼眸中露出戏谑的笑意，程雨恶狠狠地打了他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怒：“你、你快开车，我想回去睡觉。” 李文疏笑：“是想回家睡觉，还是想回家做点什么事情，嗯？” 程雨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夜色，真想打开车门，钻到夜色里躲起来。 李文疏放过她，启动车子。 他觉不相信，程雨那些不开心的表现，只是因为“了解他太少”。 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一定和江临川有关。 这种意识，令他整个人显得更为阴沉，清冽。 第301章 心计（二） 穆影觉得，她对江临川的感情，或许已经到了可以放弃的边缘。 她不知道江临川是怎么想的，但他的行为清清楚楚，清楚地表现出他对程雨的留恋。 或许她可以欺骗自己，江临川和程雨对话多一些，是因为高老师在场，他们又都是c大的学生。 可她没办法欺骗自己，她不在意江临川曾经那样“大张旗鼓”追求程雨，更无法忽略江临川看程雨的眼神。 “小影，回你家还是去我那边？” 江临川打着方向盘，开口问她。 穆影望向车窗外，路灯找出的光，一片片交叠，照亮黑暗中的道路。树木光秃秃的，在淡淡的光中，就像一个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等待这次生命的安眠，等待下一次生命的苏醒。 一辆辆汽车在两侧奔驰而去，划出一道道光弧，这一个个快速移动却没有生命的物体，就这样占据着整座城市。 这就是她所熟知的城市风景。 她突然开始怀念，儿时父母带着她到草原旅游，夜晚，他们露营扎帐，躺在地上，看着漫天星斗。那些星星，似乎都是一动不动的，却也带着光。 可那样的静谧，却是她再也找不回来的。 “临川，我们分手吧。” 穆影设想过，她和江临川或许会有分开的一天，但她没想过，“分手”这两个字说出口时，她会有多心痛，会有多么难过和伤心。 更没想过，她会像这一刻这样，泪流不止。 那些独属于他们青春年华里的青涩和错过，一遍遍浮现在她眼前。 那个上课趴在课桌上睡懒觉的江临川，那个认真听她讲解题目的江临川，那个在球场上肆意飞扬的江临川…… 还有那个，写了一封字迹歪歪斜斜的情书给她的江临川…… 那个记忆中的少年，早就不存在了啊…… 那个记忆中的自己，也在一点点褪色…… 从她因为胆小惧怕，没有报警救程雨开始；从她明知李教授冤屈，却视若无睹开始；从她默认父亲的行径，逼迫李文疏开始；从她言行刻薄，算计程雨开始…… 那个充满自信，向往未来，拥有所有美好的穆影，已经从色彩斑斓，褪色为灰暗不明了…… 江临川没有说话，把车子停靠路旁，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颤抖。 他也没有看向穆影，只是看着浓浓的夜色。 许久，他用坚决的口吻回答她：“穆影，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分手。” 就算未来再多艰辛，就算他自己的人生一片黑暗，他也不愿意，再独自去承受那些冰冷潮湿。 穆影是他的光明，是他的温暖，即便当初选择和她在一起，是“半推半就”，但既然他做出了这个选择，就不会再放手。 更不会，让她在这样伤心的情况下离开。 穆影啜泣起来，低下头，泪水润湿了她的衣襟。 江临川转过身去，抱住她：“小影，你不要哭……是我不好，是我做得不够好……我保证，我的心里，真的只有你。” 他无法保证这句话的永久有效性。 但天地作证，此时此刻，他的承诺，无比真诚。 “小影，我爱你。” 第302章 靠近（一） 江临川和李振航有所关联，和甚至和赵盈案有所关联这件事情，程雨不可能独自一人隐瞒，这个线索关系到四年前和四年后的两个重大案件。 可她联系不上方喻。 最后一次和方喻联系，是方喻打电话给她，请她在林思甜有所好转的时候，告知他一声。距离那次联系，已经过去一周。 五天前，她把对江临川的怀疑告诉他，他没有回复。 她也问过马晓晓，马晓晓告诉她，方喻出任务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程雨不能轻易去警察局说明情况，因为以江临川毁灭线索的行动来看，不难猜出，他在警方内部安插有他的人，以她的能力根本没法应付这个局面。 她也不能告诉李文疏，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担心她，一定会阻止她用自己的方式，去靠近江临川…… 程雨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正确的，但如果没有万全的方法，那么她便先使用自己可以掌控的方法。 这个方法，就是接近江临川。 不管江临川对她存的是怎样的心，既然表现出“拉拢”的意思，那么她就，将计就计。 打包好一小瓶腌酸梅，程雨打开qq群，找到当初林贤组建的小群，给江临川发了条信息。 成语：江学长，抱歉婷婷最近在拍戏，酸梅可能过段时间才能给你。 过了十分钟，她才收到了江临川的回复。 临川羡鱼：你的电话打不通。 程雨反应过来，她拉黑江临川后，一直没有解除黑名单…… 成语：……你再试试？ 临川羡鱼：不用了，你已经解除黑名单了吧？ 成语：…… 临川羡鱼：为什么一定要等林婷婷转交呢？不如你亲自给我？我也好当面谢你。 程雨：我考虑考虑。 临川羡鱼：上一次，你不是感谢我告诉你哪些事情吗？既然感谢，给我送个酸梅，表示谢意如何？ 程雨穿好衣服，收拾妥当，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 她坐下来，不紧不慢给江临川回复信息。 成语：好。 临川羡鱼：今晚七点，望江阁见。 程雨轻笑，没有再回复江临川的消息。 她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六点，是该出门了。 又是望江阁，真是宇宙中心。程雨笑。 而另一端的江临川，看着和程雨交流的qq信息，手里握着那枚珍珠发卡，开始思考，现在是什么个意思。 她竟然会主动联系他？ 江临川想起了上一次她主动约他吃饭的情形，那一次，把他坑得够呛。 这一次呢？会不会是更大的坑？ 这一次倒是没有约他吃饭，也没有主动约他见面。 难道现在，他对“程雨主动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这种事，都受宠若惊了吗？ 江临川懊恼，整理整理有些混乱的思绪，给穆影打电话。 “喂？临川？我还在公司加班，中午不是告诉你了吗？” 江临川笑笑：“我以为，会有奇迹发生。” “嘻~什么奇迹？提前下班的奇迹吗？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所以打给你，看看穆影小姐的行程安排。”江临川温声温气地说，嘴角一道弯弯的浅笑。 电话那头的穆影欢笑起来，回答道：“不用等我吃饭了，我这边估计要到九点才能结束。我在公司吃盒饭。” 江临川没再说什么，嘱咐几句，挂了电话。 嘴角那道浅笑，也随之暗淡。 他并不想骗穆影，但他想，如果穆影知道他和程雨再次见面，或许会更加难受。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见程雨？ 无解。 第303章 靠近（二） 江临川早一步到了望江阁，依旧选了靠窗的位置，点好了菜，耐心等程雨。 从他的位置，可以看到望江阁楼下的景象。 一个独属于望江阁的小庭院，一些梅花已经悄然绽放，红色的花瓣迎风而立。 冬季的傍晚六点多，天色已暗，仿古的路灯亮起，像一个个晶莹的灯笼，映着那些红梅，景致更美。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江临川想起了这句诗，而程雨就在那荧光红梅中，缓缓走来。 她穿着一件白色毛呢大衣，围着红色毛绒绒的围巾，和那红梅，很是契合。 江临川看到她穿过梅花树，进了门，走上楼，出现在他面前，那双如水的眼眸看着他。 “你要请我吃饭？” 江临川点头，起身为她拉开位置：“是的，程雨小姐。” 程雨站着不动：“一瓶酸梅而已，不值望江阁的一顿饭。” 江临川也站着，和她僵持：“我记得第一次在w城见面，我也请你来这里吃饭，但那顿饭吃砸了，所以，现在补一个，可以吗？” 看来还是对他很抵触。江临川想。 “……”程雨站了好一会，才磨蹭着坐下，仿佛不经意一般地问江临川：“穆影姐呢？还没到吗？” 江临川无语，他什么时候说穆影也来了？ “穆影在加班，今天不能一起来。” 程雨听着这话，垂下眼眸，藏住她眼底的寒意，递了装着酸梅瓶子的纸袋过去。 “这是腌好的酸梅，不要吃太多了。” “你这么小气，只给我这一小瓶？”江临川掂了掂纸袋的分量。 “所以说，不要吃太多，要适度。” “吃个酸梅都这么多道理，我怀疑你是不是用秤准确称过了，才给我带来的。” 江临川笑，收起那个纸袋。 “江学长，酸梅我已经给你了，既然穆影姐不来吃饭，我也不方便留，我先走了。” 程雨说着，站起身来，作势要离开。 江临川抢先一步挡在她面前。 “程雨，你为什么一直这样避开我，你在怕什么？” 她低下头，片刻后柔柔地说：“从前我避开你，是因为我不能接受你的追求，现在我避开你，是为了避嫌。” “避嫌？” “你应该清楚，你我现在都有伴侣，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程雨抬起头，映着灯光的眼眸闪亮无比。 江临川心头生起不甘，那天晚上在阳台上，她明明不是这样的态度。 “你还想继续和他在一起？”江临川皱着眉，声音有些沉重。 “是，我没办法放下他，何况，我不相信你。” “你的意思是，不相信我说的那些事情？” “江学长，难道你忘了，前不久你在微博上做的事情吗？” 江临川知道，她指的是她和李文疏“激吻照”的事情。 他无奈，这个确实没法狡辩。 “我承认，那是我一时冲动，那时我无计可施，只能兵行险招。” “那这一次，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技重施？江学长，你为什么一定要拆散我和李文疏？” 因为我恨李文疏，他所拥有的，我都要抢走，都要毁灭。 江临川笑：“这个问题，我说过了。” 程雨望着他，一字一句：“以前你告诉我，是为了保护穆影姐，可现在，穆影姐和你在一起了，这个答案不成立。” “程雨，我说的不是这个。我告诉过你，因为我爱上你了。” 第304章 靠近（三） 有时候，程雨也会思考，江临川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可无论真假，她的应付方法都相当一致。 那就是程雨曾经告诉过江临川的话。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抱歉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结果，当然你有继续尝试的自由，那么后果是什么，到时你也要承受得起。” 可江临川，从来都低估了这句话的可信度。 这是程雨第二次听到江临川说“爱她”。 这是一个多么奢侈的字啊！ 这个字，李文疏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但他所有的行动，都在表明这个字。 程雨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看着对面的江临川，觉得好笑又恶心。 可她依旧只是温温和和的，除了脸上露出的些许窘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这里的鱼头汤做得很鲜美，尝一尝。” 江临川舀了一碗汤，端到她面前。 程雨低下头，沉默地喝汤。 江临川看着她乖巧安静的模样，竟然有些满足。这样看上去，才像是他那个温柔无害的小学妹。 他在想，她是不是被他刚才的“表白”给吓到了，从那之后一言不发的。 “就因为之前的微博风波，所以你不相信我，是吗？”江临川想确定些什么。 程雨喝了碗里最后一口汤，抬起头，满怀疑惑看向他。 “这是其一。” “其二呢？” 程雨似乎思索许久，几次张张嘴唇，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皱眉，抓着白瓷勺子发呆。 那副模样，相当纠结了。 “你不妨告诉我，或许我会解除你的疑虑。” 又思索了片刻，程雨终于开口：“你怎么会有那些照片？” 江临川失笑，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小学妹，我是一个新闻工作者，在我们圈子里，别人眼里的‘秘事’，算不上什么。” 程雨知道他在避重就轻。 怎么可能算不上什么？ 当年的媒体尚不发达，新闻封闭程度远大于如今，何况，以李家那样的势力，怎么可能会把把柄落在“新闻工作者”手里？ 那时，江临川也才十几岁吧，他能认识什么掌握这些照片的人？ 如果这些照片是近些年来才到江临川手上的，那过去那么多年里，那个拥有照片的人，竟然什么都没做，就等着江临川的出现？ “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你不会不知道，在我考研那天，把这些事情告诉我，意味着什么。” 程雨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掷地有声。 江临川早就猜到，或许这才是程雨不信任他的原因。 “程雨，我只是恰巧在那个时候，拿到了那些照片，知道了那些往事而已。我知道你恨我，四年前你就该恨我，是我拆散你和李文疏。” 程雨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抓过碗，盛了一碗饭，低头扒着饭吃。 江临川盯着她，盯到她把半碗白饭扒下肚，不抬头，也不说话。 他有些焦躁，叫了她几声，她依旧那样沉默着。 江临川失去耐心了，起身走到程雨身边，把她从位置上抓起来。 “程雨，你……” 然后，他看到了她脸上流淌下来的泪水，那些眼泪，堵住了他所有的话。 “江临川，我不想再听那些事。我先走了，抱歉。” 程雨咽下最后一口饭，头也不回离开了望江阁。 第305章 嫌隙（一） 江临川一直都知道，如果不是他，程雨的人生，或许比现在会幸福许多。 她不会被牵扯到李振航和李文疏的争斗中，不会落下一身疾病，或许也不会因为误会，离开李文疏。 这不是出于他的本心，但那些结果确实是出自他的手笔。 如果可以，他也愿意去补偿些什么。 补偿她流过的那些眼泪。 他取出纸袋里的酸梅，打开瓶盖，小心翼翼跳出一颗，让那个味道，带他回到那些遥远的夏天，那些很拮据，却很怀念的日子…… 跑出望江阁的程雨，一把抹掉眼泪，回首望着那座灯火辉煌的楼宇，对江临川的痛恨久久无法平息。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如果”，即便不是江临川，也许她程雨也会因为别的人别的事，经历那些痛苦，但李文疏不一样。 如果没有江临川，李文疏怎么会深陷在赵盈案里？怎么会蒙上不白之冤？ 程雨嘴角泛起的浅笑，就像这黑夜的风，寒冷如刀。 她走入夜色中，找到了穿着一身黑衣，缩在黑暗角落里的人。 “卢峰。”程雨看到卢峰这身装扮，还以为他准备去演“黑客帝国”。 “姑奶奶！你终于出来了……哎？你眼睛怎么肿了？你哭了？是不是江临川欺负你？”卢峰心惊胆战，要是大嫂出了什么事，他就等着被老大炸吧。 程雨摇头：“没有。照片拍了吗？” “拍好了，你来验货吧。”卢峰兴冲冲把单反递过来，给程雨翻看相册。 卢峰确实不负所望，拍出来的照片，角度恰好能“引起误会”，清晰度恰好能“排除模糊不清”。 “啧啧，要是老大看到这些照片，会把江临川砍死的吧。” 程雨警告他：“不许告诉他，不然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卢峰哭了，他在剑三里就是pk不过程雨，被她‘杀’几次，自己以后都别在帮派里混了…… “我知道了，大佬！”卢峰这下明白了，他老大不是李大总裁，是李大总裁的老婆。 程雨笑笑：“好了，今天谢谢你，后面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放心吧，小case。” 卢峰收好单反，看着程，想说点什么。 “怎么了？”程雨看出他的犹疑。 “没事，就是……想劝劝你，这些事情，你可以不用卷进来，老大他……他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程雨没说什么，最后笑笑，告别离开。 卢峰简直无奈了。 程雨啊，你这么一出，老大怕是已经知道了！你不知道他派了保镖跟着你的吗！ 半个小时后，加完班，准备下班的穆影，拿起手机，看到了一条图片信息。 透过红梅，那个灯光明亮的望江阁里，江临川站在程雨身边，低头看着她。 他们靠得很近，他高高的身躯似乎半拥着她，还有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温柔眸光，那样清晰…… 穆影清楚地记得，江临川傍晚的时候打电话给她，问她有没有下班，问她要不要等她一起吃饭。 呵呵。 那不过，是试探她会不会突然出现，“坏他好事”。 穆影苍白的指节握着手机，而后把它摔了出去。 那脆弱的iphone6撞到墙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什么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她不会知道，这不过是江临川所作所为的报应，几个月前，他也曾这样，用那些“巧合”的照片，去伤害她和李文疏。 程雨所做的，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306章 嫌隙（二） 程雨回到家里，已经将近十点半。 房间里漆黑一片，窗外的光透射进来，晦暗地描出几道影子。 程雨进了门，正准备伸手去开灯，眼中却映入一个身影，吓得她心头颤了颤。 屋里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空调。 他背窗而立，光影交错，剪出他伟岸的身影。光线太暗，程雨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冷冽气息，和这寒夜一样，令人冷颤不已。 “回来了？” 他低沉的声音穿过夜色，传入她的耳中，也如这夜色一般，带着灰暗与阴冷。 程雨原本想去开灯的手，颤了颤，收了回来，不敢再动了。 “嗯、嗯……” 程雨呆站在原地，觉得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心虚。 看到这样浑身阴冷的李文疏，更加虚了，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再多跳几下，恐怕就会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和林婷婷吃饭，吃得还开心吗？” 他依旧站在那里，冷冽的气息没有丝毫退散，连这一句问话，都是冷冰冰的。 程雨今天给他的出门理由，便是约了林婷婷吃晚饭。 她打听过了，林婷婷这几天没有通告，新宇也没有安排训练，她成天宅在家里。程雨想，这个理由，应该不会穿帮。 “还、还行……”程雨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抓抓自己的衣袖。 “嗯。早点休息。” 李文疏依旧用那种透着阴寒的声音，留下最后一句话，缓步向她走来。 程雨看到他越老越近的身影，心跳得更加厉害，这样寒冷的黑夜，她额上甚至渗出了汗珠。 她明白了，这辈子，她都没法在他面前“安安稳稳”地撒谎。 李文疏走到她身侧，脚步稍稍放慢，但却没有停下，而是径直出了门，“啪”地一声关上门，留下一室的黑暗给她。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知道她今天和江临川见面，知道她骗了他…… 程雨苦笑，前些天是她在气恼他的欺骗，转眼，骗人的就成了她了。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只能骗他。 程雨收拾起颤抖失落的心，最终也没有打开公寓的灯，径直走进了卧室，脱去外套，钻在被窝里，缩进了身子。 屋子里没有开空调，冬天的w市，原本便寒冷刺骨，室内温度，比室外温度更要低几分。 被褥也是冷冰冰的，冷得刺骨。 可程雨甚至连起身开空调的动力都没有，也许这样的冰冷，能够让她清醒一下。 她和心里的各种情绪，和这黑夜的寒冷，不知道争斗了多久，才沉沉地陷入梦中。 睡梦中，她又做起那个梦。 那是一个酷热闷湿的下午，她第一次主动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在华光集团楼下等了他整整一个下午后，他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他们站在鸿鹄广场的一侧，李文疏微微靠在扶栏上，抽着烟，眼光不知飘向何方。 她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他是不是和穆影在一起了。 这个问题让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开始抽第四支烟，烟雾缭绕在他的身侧，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夕阳在他的短发上披下金色的光芒，晕出一圈辉煌。 “是，所以以后，我和你，没必要再过多接触。” 他的声音阴冷而低沉，穿过记忆的年华，传入她的梦中。 那样似曾相识的冰凉，凝结成她眼里的泪水，在她还在沉睡时，流淌下来。 第307章 嫌隙（三） “江城故事”酒吧。 李文疏坐在吧台前，第五杯威士忌下肚，那股呛辣的烟熏味、浓浓的泥炭味以及独特的海水味，让他能清晰感受到酒精给予自己的刺激感。 他一向是个严于律己的人，酒吧买醉这种事情，在他过往的人生中，只出现过一次。 不曾想，还会出现这第二次。 李文疏觉得，这威士忌，似乎变了味，变得苦涩。 “大帅哥，一个人喝闷酒？我还陪你啊~” 身侧挤过来一个染着红唇的卷发美女，眉眼妩媚，笑容诱人。 “小哥，给我也来一杯威士忌。”她朝吧台小哥叫了声，回头朝李文疏笑笑。 李文疏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继续悠悠喝着他的酒。 小哥递给美女一杯酒，美女张唇微微喝了一小口，在那杯沿上留下一个红色的唇印，然后倾身向前，把那杯酒递到李文疏面前，那枚唇印，恰好朝向李文疏一侧。 李文疏终于意识到，这位美女，是在跟他搭讪。 无聊。 他蹙眉，依旧没有搭理她，端起自己的酒杯，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美女心底升起一股“征服”的乐趣，又向李文疏身侧靠了靠，正欲开口说什么，一个身影窜到他俩中间。 “美女，要不，我陪你喝一杯？” 美女微微一怔，看见眼前这个男人，戴着黑边眼镜，另有一番“帅气风格”。 她又打量这人的衣着，很显然，和那个冷酷帅哥的差距还是有的。 美女笑：“小帅哥，我觉得你在搭讪之前，应该掂量掂量自己。” “小帅哥”也笑了：“哦，原来小姐也有这种自知之明啊？” 美女一听，就知道他在讽刺自己，一时觉得无趣，白了“小帅哥”一眼，走了。 “小帅哥”转过身去，把美女留下的那杯威士忌推到一边，撑着头，朝李文疏“妩媚”地笑：“大帅哥，要不，我来陪你喝一杯？” 李文疏瞥了他一眼：“无聊。” “老大，是我无聊还是你无聊？有事你就好好和程雨说，跑这里来买什么醉？万一给哪个不长眼的酒后糟蹋了，你就哭去吧。” 卢峰眼镜镜片上映着酒吧炫彩夺目的光，掩盖住他有些无奈的眼神。 在卢峰的记忆里，他老大“买醉”这种事情，只出现过一次。 那应该是很多年前了，李文疏在t城的酒吧喝得烂醉，拉着他醉醺醺地说：“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有多喜欢她……我还要亲手毁掉她的梦想。” 醉完了还非要他这个特助送回家，说不看到“她”睡不着。 这一次，又是为了“她”。 “是她不肯说。” 李文疏发出一声轻笑，苦涩地自嘲。 为什么到了现在，她依旧不肯全身心依赖他，不肯依靠他，甚至连心事，都不肯跟他说…… 她到底，有没有明白，他们虽没有一纸婚姻，却已经是事实上的夫妻，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臂膀，是她的依靠，也是她人生的一半。 卢峰叹了口气，想起李文疏被拘留那次，程雨也是这样，微博上闹得风风雨雨，她竟然还想瞒着李文疏。 “我也搞不懂你的程雨啊！你说江临川是怎么惹到程雨了？程雨这次，有种想把他往死里整的感觉。”卢峰抢过李文疏的酒杯，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不管她想做什么，这些手段，这些事，都不应该由她来做。” 李文疏眸色变得暗淡。 为什么，她还是选择这样艰辛的路…… 第308章 嫌隙（四） 透明的玻璃瓶，浸着满满一瓶的腌酸梅，深色的梅子躺在腌渍水中，光泽美好。 江临川指尖微微触碰着玻璃瓶，瞳孔里也映着那梅子的光泽。 那光泽，让他想起程雨含着眼泪的眼眸。 那样明亮迷人的眼睛，平时就像是一汪清澈的潭水，谁会忍心，看着那汪清水流出，让那动人的眼睛干涸？ 就算是四年前，他把穆影和李文疏的合照放在她面前，她也只是沉默地坐了一下午。 那时，她都没有哭。 他还以为，不管经历怎样的事情，她都绝不会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 江临川想起她的泪水，想起y大钟楼下她哀伤的眼神…… “临川。” 穆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竟然让他觉得心惊肉跳。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在身后站了多久？ 江临川这才意识到，他出神太久，竟然连穆影进门，都没有察觉。 “回来了？累不累？”江临川站起身来，上前，牵过穆影的手。 她的手好凉。 “不累。” 穆影抬起头，朝江临川露出一个微笑，靠上前，双眸闪动耀眼的光芒。 这样迷离的光芒，让江临川心头一动。 那眼眸中的情意，绵延不止，就是这样的情意，能够把他所有的纠结和犹疑，淹没得无影无踪。 “小影，你……” 江临川想说的话，都被穆影的吻封在了心里。 她踮起脚，一双纤细的手抱着他的脖颈，柔软的身子靠在他的怀里，湿润而绵软的唇瓣紧贴着他的，微微的酒气灌入他的口中。 是因为喝了酒，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吗？ 江临川半眯着眼，看到她双眸迷离，双脸微红。 他被她缠绵深情的亲吻搅得迷离涣散，伸手抱住她，以更加激烈的吻回应，唇舌撬开她的牙齿，掠夺她仅存的一丝理智。 于是她横了心，身子向前倾去，半推着他，进了卧室，倒在那张宽大的床上。 卧室里没有开灯，屋外的灯光照进来，照到两人半边身子上。 江临川被穆影压在床上亲吻，他睁开眼，看到趴在自己怀里的穆影，透出他不明所以的痛苦和绝望。 他翻过身，把穆影压制身下，给予她更多的疼爱，想为她驱走那些他无法理解的痛苦。 亲吻了许久，江临川知道他该停下来了，否则，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可穆影不依不饶，她扯着他的脖子，甚至开始伸出一只手，去解他腰上的皮带。 “小影……不可以……” 在亲吻的缝隙中，江临川吐出几句喑哑的字句，可穆影当作没听到一样，继续解他的衣裤。 江临川暗叹，要是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对她做出过分的事情。他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在他确认可以给她幸福与未来之前，他不可以伤害她。 狠下心来，江临川手上使了劲，拉开穆影双手，抽身起来，系上被穆影扯开的皮带。 穆影直起身子，顺好被折腾得有些凌乱的卷发，抬头看着江临川。 屋外的光，照在穆影的一侧脸上，她的面容，光影分明。 而江临川看到了她眼中，那失望到极致的痛苦。 “如果是程雨，你是不是，就不会拒绝了？ 她的声音冷如寒夜，刺痛他的心扉。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又萌生这样古怪的想法，明明之前，他已经和她说明白程雨的事情了。 为什么她还是这样猜忌？ 江临川觉得头疼。 “小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穆影突然站起身来，僵直着身子，双手抱住自己，，垂下头。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久了，你还是这样逃避我……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为什么不肯要我……” 江临川听到了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听到了她毫无逻辑的控诉。 可他，什么答案都不能给。 第309章 初雪（一） 程雨醒来的时候，看到窗外的天已亮起，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飘落轻柔白色的雪花。 她头有些疼，挣扎着坐起来，抱着被子看向天空，发呆。 过了一夜，被子里总算有了些温度，可她手脚依旧冰凉。 屋子里还是昨晚回来的模样，冷得像个冰窖。 所有这一切，都在传达一个信息。 他昨晚没有回来。 程雨有些失落地抱紧自己的身子，他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就算加班到深夜，他也一定会回来。 她找到手机，解锁屏幕，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信息。 程雨觉得，她不止是失落这么简单了，有一种顿顿的痛感，一点点啃食她的心头。 她翻开通讯录，望着“李大总裁”几个字，却怎么都按不下去。 算了…… 程雨站起来，披上昨晚脱下的外套，出了门。 一大早，卢峰开着车，把他家老大送到兰苑小区门口，伸头看到天空飘起了雪，笑嘻嘻朝坐在后座的李文疏说道：“下雪了，老大。” “嗯。”李文疏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微微屈身，懊悔自己不该宿醉，更不该一夜不回家。 他翻看手机，没有她的来电，连一条信息都没有。 呵。 你真的有在乎我吗？ 一夜失踪，她连找都不找他。 “快回家吧老大，公司那边我先盯着，你今天就好好陪你家程雨哈~”卢峰挤眉弄眼，下车给他家老大打开车门。 李文疏依旧一言不发，下了车，望着飘落的白雪，想到的竟然是，她在家有没有好好保暖身子…… 家里出奇地安静，没有一丝暖意，冰凉的气息从地面和四周的墙壁渗出来，令人冷得哆嗦。 怎么回事，没有开空调吗？ 李文疏急忙奔到卧室，床上除了有些凌乱的被子，什么都没有。 “小雨？” 李文疏颤着声音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放快脚步，找遍每一个房间，依旧没有她的身影。 他慌了，取出手机，打她的电话。 悦耳的铃声在房间里响起，李文疏心头一颤，她没有带手机…… 他错了，他昨晚不该用那种态度对她，不该夜不归宿，更不该连一个音讯都不给她…… 好不容易才找回她对他的感情，他怎么这么作，要用这种方式去试探和折磨他们彼此？ 她能去哪？ 李文疏颓然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程雨会去哪里？ 衣柜里的衣服整整齐齐，应该不是“离家出走”。被窝还有些温度，她应该刚出门不久，但他一路走来，并没有在楼下遇见她。 所以，她没有下楼。 李文疏抬起头，看到那飘落得越来越密集的雪花，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今天下雪了，是第一场雪。你要不要吃饺子？” 记忆里，她清澈灵动的声音传来，伴着漫天飘飞的雪花，白色的雪花落在她的黑发上，点点白色，衬出她黑亮的眼眸。 那好像，是她13岁的时候…… 从那一年开始，每年的第一场雪，只要他在家里，她都会包饺子给他吃。 李文疏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他知道，她在哪里了。 第310章 初雪（二） 作为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每一年的雪，都能令程雨感受到惊奇和开心。 尤其是第一场雪。 自然真是奇妙，从那遥远的天际，竟然会飘落这样纯洁的白色精灵。 虽然程雨可以用她熟稔的物理知识解释这一物理现象，也深知这不过是固体水从混合云中降落到地面的雪花形态，只是水的一种固态形式。 但这些六棱晶体，却承载她诗情画意的回忆。 那些还在李家别墅的日子，每一年的第一场雪，她会在院子里玩耍，李文疏回来了，她会给他包饺子…… 兰苑小区的公寓楼，顶层天台都设计成了一个花园，只是冬日的花草树木，枯黄一片，凋零萧瑟。 程雨从木长椅上站起来，仰头看着飘落的雪花，呼气暖暖手，看了好一会了，该下楼了。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程雨还未来得及转身去看，便被拥入一个宽大坚实的怀抱。 抱着她的双臂从身后箍住她，头埋进她的肩窝里，似乎舒了口气，还带着微微的气喘，片刻后，他低低的声音传来。 “笨蛋。” 他身上的暖意温暖着她，还有隔夜的酒气。 “你……你昨晚喝了很多酒吗？”程雨吸吸鼻子。 李文疏心底原本的怒气，已经被这句软软糯糯的“问候”打消得一干二净了，她的身子这么冷，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横抱起她，走下楼去。 屋子里的所有空调都被打开了，原本寒冷如冰窖般的房间逐渐暖和起来。 李文疏抱着她坐到床上，盖上被子。 周华医生明明白白告诉过她，要注意保暖，怎么还这么不注意？ 李文疏想到这一点，脸色更难看了。 他脱去外套，坐到她身侧，把她的手脚放在自己手心里暖。 很凉。 程雨看着他低头皱眉，一言不发的模样，又看着他这样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心头一动，扯扯他的衣袖：“吃早饭了吗？” 李文疏抬起头，看到她那副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他的模样，依旧不说话。 他有那么可怕？ 程雨不死心，继续扯他的衣袖：“你、你不要生气了……” 那样委屈可怜的声音，让他有那么片刻，觉得自己把她独自扔在家里一整晚，确实有些“虐待”她了。 认命地叹了口气，李文疏把她拥进怀里：“不生气了。” 他身上的酒味混着烟草味，围绕在她身侧。 程雨有些心疼，她记得，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抽烟了…… 看来昨晚，他真的很生气…… 是因为知道她的那些心思了吗？ 她早就知道逃不开他的“法眼”，毕竟她能感觉到，上次江临川带着穆影的父亲闹那一出之后，李文疏似乎开始让保镖暗中保护她。 “我去洗个澡。”李文疏吻吻她的发，放开她。 早上在卢峰那里醒来，他就急着回家，顾不上自己这一身狼狈和酒气与他李文疏平日的作风有多么不相符。 程雨动了动，想起身，李文疏扶住她：“别动，乖乖在这里等我。” 程雨扁扁嘴：“我该起来了。” “我还有些困意，你再陪我睡一会，嗯？” 李文疏眸色浮现浅浅的笑，揉揉她的头发：“要乖。” 程雨微红着脸，躺回被窝里，咬着被子，看窗外零落飘舞的白雪，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第311章 相识（一） 林婷婷拍摄完她人生的第一支微电影，完成她和目前娱乐圈第一大佬陆静言的第一次合作后，觉得那些谣言，已经不是她的阻力，反倒成了她的助力了。 她开开心心，打了个电话给顾远、程雨和卢峰，约他们出来一起嗨。 “林小姐，这是要和朋友一起出去庆祝吗？我可以一起去吗？” 陆静言似乎是听到了林婷婷的电话内容，缓缓走过来，一脸恳求看着她。 林婷婷咽了咽口水，问他：“陆大佬，你……你能随便参加聚会的吗？” “我怎么不能参加聚会了呢？而且，这也不是‘随便’参加吧？还是，林小姐不把我当朋友，不愿意我一起去？” 合作两周下来，林婷婷和陆静言也算熟络了，对他的看方法也有了转变。以往，林婷婷觉得，像陆静言这样的当红明星，那就是高高在上，高冷、不太平易近人的，但没想到，陆静言除了我行我素一点，为人倒是很谦和，和剧组的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好，还经常让七哥买东西给大家吃…… 林婷婷凑过去，悄悄地“警告”他：“带你去也可以，不过这件事，你可不能跟七哥说，不然，以后都不带你玩了。” 陆静言赶紧举手发誓：“我保证，这事谁也不说。” “这还差不多，下午庆功宴之后，我们一起过去。” 陆静言点头称好，心里有些许激动。 又可以见到程雨了。 不，是程静语。 零点ktv。 陆静言和林婷婷裹成两个粽子，小心低调地溜进包间里。 程雨和卢峰、顾远已经先到一步，各自坐在沙发上，安静如鸡。 陆静言一进门，便看到他想见的那个人，披着长发，坐在沙发角落里，捧着一杯橙汁，低头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哈哈~看姐给你们带了什么大惊喜来~ 林婷婷摘下围巾和毛线帽，露出她那张漂亮脸蛋，然后兴冲冲拉过陆静言。 陆静言也卸去一身伪装，笑脸盈盈向大家打招呼：“嗨~你们好。” 那坐着的三人，看了一眼林婷婷，看了一眼陆静言，脸色毫无波澜，异口同声：“你好。”之后又低下头去，各自发呆。 林婷婷有些懵，大佬们，这是陆静言啊！你们怎么一点点激动之情都没有？ 片刻后，卢峰首先反应过来，跳起来，一双眼睛亮着光看向陆静言：“你、你、你……” 叫到一半，又意识到什么，赶紧捂住嘴，奔到陆静言身侧，在他耳边低声问：“你怎么来了？被粉丝认出来我们可不会掩护你走。” 陆静言一头黑线：“卢特助，我会小心的。” 卢峰一脸怀疑看看他，嘟囔了几句，又缩回自己的角落里，低头玩切水果。 林婷婷简直要气炸了，招呼陆静言坐下后，赶紧蹭到顾远身边，一脸委屈看着他。 “怎么了？”顾远也不明所以。 “我今天好不容易才把陆静言拉过来的，你们怎么一点‘惊喜之情’都没有？”林婷婷继续委屈。 陆静言在一旁听得到了，无语。怎么变成她“拉他过来了”？明明是他自己主动请求一起来的…… 顾远握住她的手：“婷婷，我很惊喜，只是不善于表达。” 卢峰还在玩切水果，听到这一句就，差点笑喷了，赶紧摆出一张正经脸：“林婷婷，我也很惊喜，只是我喜怒不露于形色。” 林婷婷真想抓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砸到他脑袋上。 第312章 相识（二） 偌大的ktv包间里，卢峰把阵地转移到吧台上，一边自顾自喝酒，一边听着其他几个人唱歌，一副等待“挖掘好声音”的模样。 林婷婷看了看那几个雷打不动的主，一手包办，一口气点了二十几首歌，打算和陆静言k歌。 卢峰好心警告她：“你别把陆静言的嗓子唱坏了，他还要给我们新宇打工赚钱的。” “靠！他又不是卖身给你们新宇了！”林婷婷愤愤不平，但还是从陆静言手里抢过话筒，和她家顾远唱歌去了。 陆静言的时间空闲出来，他不动声色移动到还在捧着橙汁发呆的程雨身边，轻声问她：“你怎么不唱呢？” 包间里的歌声声音太大，程雨有些听不清楚，抬起头来，做出一个“什么”的口型。 顶上的灯光有些炫目零碎，晃动不安，时暗时明地照耀在他们的身上。他看到程雨的眼睛，依旧是这昏暗光线中最亮的那一处。 她今天长发披散下来，只是画了个淡妆，穿着一件宽大的香芋紫色毛衣。 她和紫色，似乎总是很相配。 今天的她，没有了那一次酒会上的惊艳与光彩，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出现在一个普通的地方，和他进行普通的交流。 陆静言心里有一些失落。 他本以为，每一次见到她，应该都会像那个晚上一般，所有的光芒都会散落在她身上，所有的注目都应该聚焦在她那双眼睛里。 可是，现在这一切看起来平淡无奇，似乎和他十几年岁月里一直守护的那个闪光的信念，不相契合。 陆静言搁置心里的失落感，移动身子，更加靠近程雨，再一次开口问她：“你怎么不唱呢？” 程雨这回听清楚了，笑笑：“我不会唱。” 陆静言有些惊讶，他记得，她的母亲，曾经也拥有天籁般的嗓音，天使般的歌声，难道她没有遗传到一些吗？可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不错的。 程雨回答完陆静言，又开始捧着那杯橙汁想什么。 陆静言觉得，此刻自己对程雨的吸引力，还比不上那杯平平无奇的橙汁。 “你不记得我了吗？”陆静言这一次提高了声音。 程雨这一回听清了，再一次抬头看他，开始仔细打量起来。 她刚才好想听到，卢峰叫他“陆静言”…… 程雨恍然大悟，想起了不久前酒会上遇到的那个明星，原来林婷婷合作的明星，是陆静言，难怪她这些日子开心得要飞起来了…… 程雨略带抱歉地笑笑：“记得，我们酒会上见过。” 陆静言总算找回一点自信，他决定增加自己在程雨那里的存在感。 “陆深是我哥哥，李总拍下送给你的那枚银杏胸针，是我哥捐赠的。” 他答应过陆深，不会把他们两家的关系告诉程雨，但他只是说明一下胸针的来历，应该没事吧……陆静言在心里盘算着。 晃动的灯光下，程雨的面容忽明忽暗，那双眼眸似乎染上了他看不懂的色彩，浓重得就像是深夜的海洋，看不清楚深浅。 半晌，传来她清澈的声音：“那枚胸针，是吴佩孚的私藏吧？” “嗯，对。” “那怎么会，在你哥哥手里？” 陆静言想了想，找到了他觉得比较合适的说辞：“我们家，和这枚银杏胸针的原本的主人，是好朋友，后来，他们把这枚胸针送给我爸爸了。” 第313章 相识（三） 吴佩孚、吴斯睿、胸针、朋友…… 还有那天，李文疏把那枚胸针别在她身上，拥着她，告诉她：“本来就是你的。” 程雨串联起这些线索，已经清楚地知道，那枚胸针，原本是属于她的母亲吴斯睿的，而陆深一家，和她母亲是故交，母亲把银杏胸针送给了陆家…… 难怪陆深第一次见到她，就问她，认不认识吴斯睿，他还告诉她，她和吴斯睿长得很像。 她时候悄悄查过“吴斯睿”这个人，但除了不相干的同名同姓之人，没有任何信息…… 程雨垂下眼眸，她想知道关于母亲的更多事情，于是她问陆静言：“你认识胸针原本的主人吗？” 陆静言思索片刻，回答她：“只见过一面。” “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静言不知道程雨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但他看到程雨今天这副沉默的模样，这个好不容易打开的话题，他不能错过。 “我那个时候还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应该是个很漂亮很温柔的女人。”陆静言说着，想起他那个哥哥，应该会知道得更多，那时陆深已经13岁，而且陆深提过，有一段时间两家来往密切，陆深经常往程家跑…… “这样啊……”程雨笑笑，感激地朝他微笑，然后又转过身去，喝她手里的橙汁。 不知为何，陆静言总觉得，她的语气里，有些落寞。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冷了下来，陆静言也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继续聊下去。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没想到程雨的性格，和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他还以为。她还像小时候那样，活泼灵动，面对每一个人，都是笑嘻嘻的…… 可那时她才两岁，性格还没有塑造好，何况这些年，谁知道她在李文疏身边经历了什么？ 陆静言突然产生了一个念想，如果当初，收养她的不是李文疏，而是他们陆家，现在程雨钟情的、依赖的，或许就是他陆静言，而不是李文疏。 可是陆静言忽略了，即便程雨没有从小在李文疏身边长大，她也有可能会遇到李文疏，会爱上他，会对他不可自拔。 何况，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如果”。 卢峰默默缩在角落里，时刻“侦查”陆静言的举动。他就知道，这小子来这里的目的没这么单纯，歌还没唱几首，就没脸没皮跑到程雨身边，不知道对程雨说了些什么，让程雨表现出那副有些伤心的模样。 忠心耿耿的卢特助愤愤不平地给老大发了条信息。 “陆静言那小子，对程雨好像还不死心啊！”发完短信，附赠昏暗不清的两人“交头接耳”的“奸情图”。 李文疏收到卢峰发来的情报时，皱起了眉头。 他怎么会在那里？ 李文疏很快便想到，大概是因为林婷婷的关系。 他不知道陆静言知道多少关于程雨父母的事情，也无法确定他不会告诉程雨…… 如果那些事情，总有一天她会知道，那他更愿意自己来告诉她。 只是李文疏还不敢冒那个险。 思前想后，李文疏给陆深发了封邮件。 “我要结婚了。” 正在家里悠闲喝着咖啡的陆大律师，收到邮件后，差点被咖啡呛了。 “李大总裁，您是需要我进行婚前财产公证，还是需要我拟定婚前协议？” “我需要你帮我修改遗嘱。” 陆大律师这回，真的被呛了。 第314章 撕破（一） 一月份最后的新闻热点，被关于“新闻工作者道德与良心”的讨论所占据，导火索是s大召开的“路人类学”学术论坛的几篇论文出刊面市，其中便包括刘老师根据平村调研发表的论文：一个拒绝道路的的村庄？——对平村道路问题的人类学研究。 刘老师在学术界小有名气，文章一出，一些学者纷纷亮出他们准备已久的观点，针对这篇文章、这个问题发表看法，最集中的看法，便是对“w城晚报”曾经不实报道平村的道路问题进行抨击。 进而引发的，便是一些偏于时事评论的报刊，也开始对以往媒体所进行各大“不实报道”进行回顾批评，进而批评媒体人的“不负责”“昧良心”。 江临川成为了众矢之的，因为在这些媒体人中，他获得的掌声和荣誉最多，枪打出头鸟。 仅就平村一事，各大报刊似乎这个杰出青年还是比较宽容的，只是表示“人无完人”，希望江临川总结经验，踏实干事。 但这对江临川来说，却是莫大的羞辱。 一直以来，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终于站在万人瞩目的位置上，可现在这个污点，竟成了他一生都摆脱不了的阴影。 连带的，穆影和数点公司也受到了批评。数点公司本就因为工伤案以及程雨的事情，丧失了部分公众信任度，平村这件事，可以说是雪上加霜了。 有无聊的网友开始在网上带节奏调侃，难怪江临川和穆影走到一块去了，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甚至有的网友开始把李文疏和程雨拉出来溜场，难怪李文疏会放弃如花似玉的穆影，李大总裁心里恐怕早就发现穆影和江临川的“猫腻”了吧。 那些曾经用在程雨身上的，最为恶毒的词汇，现在又被用在了穆影身上。 网友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曾经多么怨毒程雨，维护穆影。 “w城晚报”报社大楼。 江临川阴沉着脸，压抑着情绪，回了几个新闻界前辈的“咨询电话”，忍着性子，向一些“知名”记者解释缘由。 他相信这个风波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对穆影来说，这可能是一连串打击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以前的穆影，自信而骄傲，她拥有的一切，都那么美好。好的名声，好的感情，好的性格。 现在的她，因为他江临川，变得犹疑不定，疑神疑鬼，甚至对自己丧失了自信心。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稳定她的情绪，好不容易让她从他和程雨的“暧昧”中稍稍释怀，现在又来这样一件事。 而且那篇平村的学术论文，署名的除了刘老师，还有程雨。 江临川看着“程雨”那两个字，想起了一个词。 报应。 或许是他曾经愧对程雨太多，现在，她就这样阴差阳错，给了他一个“报应”。 江临川觉得头疼。 他拨通了穆影的电话。 “小影，你在哪里？你……还好吧？” 那头传来穆影温和的声音：“我没事。” 江临川不相信，她真的“没事”。 他开口想说什么，电话那头又传来穆影的声音：“临川，我想暂时休息一段时间。” “嗯，也好，先把数点那边的工作放一放吧，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回去陪你……” “临川。” 她打断他的话。 “我的意思是，我想一个人，安静一段时间。” 第315章 撕破（二） 晚上八点，夜幕降临，寒风刺骨，零零散散地又飘起了白雪。 街道上行人稀少，偶有几个人，步履匆匆，从夜色中钻出，很快有钻回到夜色中。 江临川抬头看见天空一片昏暗，那曾经是他最喜欢的色彩，最喜欢看这片黑暗笼罩在整个城市上空，城市里的每个人都无法逃脱黑暗的制裁，而他却可以站在城市上空，看整座城市都被他踩在脚下。 那感觉，既刺激又美好。 而如今，他似乎变成了路灯下照耀下，四处飘零的那些可怜的小雪花，没人会在意它们飘落得有多美，更没人还在意，它们下一秒就会融化。 这是他第一次事业受挫。 这是他第一次深刻感觉到，曾经拥有的东西，在渐渐失去的感觉。 包括穆影。 这种“失去”的滋味，是他一直想要给李文疏制造的，而如今，却应验在他身上。 穆影说，她想一个人安静，所以，她选择了一个人去旅行。 她没有告诉江临川，她会去哪，也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时江临川才发现，自己很害怕，害怕她再也不会回来。 是他给穆影造成了他和程雨暧昧不清的假象，才会一点点消磨穆影对他的信心和爱恋，才会让穆影在患得患失中看不清他们的感情。 呵。 真是讽刺，这种情况，不是他想给李文疏和程雨制造的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才会让这些事情，转而发生在他和穆影身上？ 江临川自嘲，裹紧身上的大衣，呼了口气，那气息遇见冬日的寒冷，变为一缕缕白烟，在路灯的光芒中慢慢消散。 透过那光芒，他看到了前方不远处，路边摆着一个卖馄饨小摊，一位老人家佝偻着身子在忙碌，摊上热气腾腾，摊前的桌椅上，坐着一个人。 江临川想起了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程雨的景象。 那并不是林贤组织的聚餐。 比那时，还要早很多。 他按着李振航的指示，在t市高级中学门口盯梢，盯的就是那个叫“程雨”的女孩。 那也是一个冬天，他窝在高中门口，等到晚自习的下课铃响起，一群高中生蜂拥而出，他按着照片上的脸，一个个看过去，却始终不见那个程雨的。 直到最后一个学生走出来，保卫科的人锁了校门，他依旧没有看到程雨。 江临川无语，只能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他看到路边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子，他走过去，买了一碗馄饨。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小摊上帮忙的程雨。 那时的他很惊讶。 李振航告诉过他，程雨是李文疏养着的小情人，所以这个“小情人”这么缺钱，那样寒冷的晚上，还要来馄饨摊上做兼职挣钱？ 后来。盯梢盯久了，他才知道，程雨只是出于好心，帮助那位卖馄饨的老人家而已。 那一年江临川22岁，而程雨，只有17岁。 不知为何，似曾相识的夜晚，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想起那些久远的事情。 它们本该在岁月的磨蚀中变得模糊不堪，可如今，却是清晰无比。 江临川想起了很久之前，他便开始思考的那个问题。 如果先遇到的是你，我会不会爱上你？ 可那个问题，依旧无解。 静悄悄的寒夜，雪花安静地飘零，或许一夜过后，它们会为这座城市覆盖上一层白色的外衣，晶莹纯洁。 第316章 撕破（三） 雪依旧在静悄悄地下。 江临川走到馄饨摊前，买了一碗馄饨，坐到摊子前那唯一的一张桌子旁。 他看到了坐在对面的那个人。 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程雨？” 对面坐着的人，似乎有一些吃惊：“江学长，你怎么会来这里吃馄饨？”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江临川笑，“这里离我的报社很近。” 程雨捧着手里那碗馄饨，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她似乎在用汤水的温度温暖手心。 “哦，离你的报社近。” “那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雨垂眸，浅浅的声音穿过那些热气传过来：“来等你。” 江临川有那么一瞬，觉得头有些发昏。 他借着小摊上亮起的白炽灯，盯着眼前这个人，想看透她。 她还是穿着宽大的毛衣，围着一条白绒绒的围巾，低头的时候，鼻子以下被围巾遮住，只露出一双黑亮闪烁的眼睛，眼睛上长长的睫毛扑闪着。 怎么和李文疏的眼睛，那么像？ 他想问她，等他做什么，开口的话却成了：“穿这么少，你不冷吗？” 程雨抬眸，不知道他有没有看错，那眼睛里有些微微的窘迫。 “出门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冷。” 她说。 江临川想起，下午的时候，还出着太阳。 所以，她很早就来“等他”了吗？ “你等我做什么？有什么不能在qq或者电话里说？” “这件事，想当面跟你说。”她的声音，依旧是浅浅的。 “什么事？” 这时他的馄饨已经做好，老板端上来，告诉他调料在桌子上，让他随意放。 江临川挖了一勺辣椒油，添到馄饨里，清淡的汤水，瞬间变成火辣辣一片。 “平村的事情，关于那篇文章……”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有意和我作对。”江临川打断她的话，喝了一口汤，那火辣辣的滋味，让他觉得身体瞬间暖和了许多。 让他觉得更为温暖的，是程雨为了这件事，特地来找他解释。 是怕他误会吗？ 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他的态度竟然转变这么多了呢？ 似乎是从他告诉她，她和李文疏的上一辈恩怨开始…… 江临川有些满意，果然不是毫无功效。 程雨喝下最后一口汤水，抽出纸巾擦擦嘴角，直起身子，微微向前倾，朝着江临川微笑。 “不，我是来告诉你，我就是有意的。” 她清淡温和的声音，就像这冬夜的雪花，看起来那么轻飘飘，那么单纯美好，却那么令人感到寒冷。 江临川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程雨。 她依旧挂着浅浅的微笑，继续她温和的语气。 “还有你和穆影的误会，也是我有意的。我给她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内容，你应该很清楚，和你当初给我发的那张，李文疏与穆影的亲密照，如出一辙。” 江临川握着勺子的指节，变得苍白。 他背着光，神色都被夜色掩埋，那凌冽的没有，紧抿的唇，都藏在黑夜中。 可程雨相信，此刻江临川的情绪，一定相当精彩。 她站起身来，留下最后一句话。 “江学长，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江临川依旧坐在原处，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那么瘦小，可那瘦小之下，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他无法预估的力量？ 呵。 他低头，看着那一碗火红的馄饨，它的辣劲，已经无法给予他温暖。 第317章 加料（一） 平村不实报道被揭露的第三天，有关于江临川的“污点事件”开始接二连三地被爆出来。 四年前，江临川因报道“黑市器官买卖”，开始获得业内业外大量关注，并被评选为当年的“优秀媒体人”。 可大众不知道的是，江临川获得那些“器官买卖”材料的同时，也收到来自一些交易操纵者的“封口费”，那些“封口费”，有的是许以名声，有的是给予权势保护。 “黑石器官买卖”报道之后，江临川又相继报道了“医闹案”、“团体妇女拐卖案”、“老人碰瓷案”等几个轰动一时的新闻，一时间，他被誉为是最有良心的媒体人，是代百姓发声的喉舌，是为百姓伸张正义的利剑。 可是，与此同时，他也收受好处，他隐瞒不报一位医护人员所举报的“假疫苗”事件，拦下“食品安全问题”的报告，隐瞒w市钢铁企业污染水源的事情…… 江临川，这把正义的利剑，成为了一面一正一邪的镜子，他给公众看到的，是明亮澄澈的那一面，而他隐藏的，却是自己利益熏心，肮脏无比的黑暗面。 亦正亦邪？ 不，作为新闻人，从来只有一种属性。 一旦你做了那些不光彩的事情，你便不配再拥有“良心”“道德”这些属性。 “w城晚报”上级主管部门直接暂停了江临川所有的职务，并进行停职审查。 各大媒体对江临川进行铺天盖地的批评，曾经在“平村事件”中给予江临川宽容支持的媒体，更是对江临川进行口诛笔伐，恨不得把他凌迟处死。 仿佛约定好一般，微博上关于江临川的讨论话题，一夜之间涌上热搜榜，网友们在“捧红”李文疏后，也开始“力捧”江临川。 很快，有网友提出了话题，“w城才俊”都怎么了？先是新锐商界传奇李文疏被卷入谋杀案，接着是杰出青年江临川深陷丑闻门。 再把这两人的照片一贴，哇塞，帅哥们你们有什么想不开的？比相貌比名望现在还要比谁的黑历史多了吗？ 于是，大神们纷纷分析起w城的风水来，正儿八经地讨论起w城的哪条河走向不好，当了“龙脉”的灵气。 然后，又有网友就是重提，把程雨和穆影拉出来鞭尸，这下更精彩了，感情混乱就算了，现在事业也这么混乱？难不成这四个人中间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换妻play”？ 啧啧啧，有钱人真会玩。 然而，关于“程雨”“李文疏”的微博，不到十分钟便被删得一干二净，网友吃了瘪，更加猛烈地攻击江临川去了。 江临川知道，这一回，他栽到了阴沟里。 没有任何预警，没有任何透风，他就这样，毫无准备地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只能说，这个推他的人，不止权势比他大得多，和他更是有“深仇大恨”，否则，以他江临川目前的人脉和关系，谁敢动他？ 呵呵。 李文疏。 江临川让韩景深稍稍一查，便知道了原委。 而李文疏，似乎也不打算阴着来，用了什么手段，那都是很容易就能查到的。 所以说，李文疏这是在“反击”吗？ 有意思，李文疏和程雨是约好的吗？ 一个在感情上来搅乱他，一个在事业上来打击他。 第318章 加料（二） 江临川“黑历史”汹涌澎湃而来的那天早上，程雨还窝在被子里，赖着不肯起来。 最近李文疏太欺负人了，每天她都有一种睡不够的感觉。 以前她很少八点后才起床，现在呢，十点前根本爬不起来，爬起来了也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她裹着被子，穿着空调吹出的暖风，在被窝里玩手机，玩着玩着，就看到了关于江临川的那些报道。 呵呵。 真是太爽快了！ 是谁这么具有正义心，把这个渣滓的黑历史翻出来，她真的要好好感激这个爆料的人！ 这时的程雨当然不知道，这些，不过是李文疏“配合”她的行动罢了。 刘老师的文章，原本杂志社打算年后再安排出刊，但李文疏被程雨之前亲自怼江临川的行为刺激到了，他不能再等了，不能再让程雨去面对这些。 她应该安安稳稳地，过着安静平淡的日子，憧憬未来的幸福与光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强迫自己去使用那些她自己原本无法接受的“卑鄙”手段，去忍受良心上的不安，去和江临川这种人周旋。 李文疏疏通了关系，让杂志社提前刊发刘老师的文章，随后登场的，便是之前收集得来的那些“黑料”。 李文疏有足够的关系，可以让媒体不声不响便发表那些报道，买热搜制造热度，那更是驾轻熟路。 有时，卢峰觉得，微博不知道是到了什么大霉，摊上新宇这么多大事。 总裁和总裁夫人都成了微博常客了，最近总裁买热搜撤热搜的频率，都比得上他开会的频率了。 “老大，这手够狠的了，估计江临川的职业生涯也完蛋了。” 卢峰坐在总裁办公室里，刷着微博，心里觉得贼解气。 当初江临川给他家老大和程雨制造话题热度的时候，他心里那个憋屈啊，恨不得做个程序，批量骂那些黑他家老大的言论。 偏偏李文疏那个性子，不辩解不反击，默默挨他们骂，等到攻击的矛头落在程雨身上，他才坐不住了，起来行动。 可那行动，最多也就是撤个热搜，删一些评论，禁一些言论。 在卢峰看来，这就是些不痛不痒的手段，屁作用都没有。 他就不明白了，他家老大和别人谈起案子来那么狠绝，在和人撕逼这种事情上，怎么这么弱呢？ 这次总算是解气了！ “盯紧点，别让他有喘息的机会。”李文疏依旧埋头在文件堆里，情绪没有什么起伏。 这一切，他都可以预料得到，没什么好意外的。 但是，他也深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李文疏可以在那一连串的打击下站起来，江临川或许也可以。 他可不是省油的灯。 所以，他必须阻断江临川所有可能的后路。 东山再起？没门。 卢峰认真地记下，开始汇报另一件事。 “阿成追查江临川的身世，半道被人阴了，进了医院。” 李文疏抬起头，站起身：“什么时候的事？情况怎么样？” “昨晚。被人砍了几刀，还好及时送到医院，抢救了过来，躺一两个月应该就恢复过来了。” 卢峰说起这件事，背后已经汗湿了。 李文疏从办公桌后绕出来：“走。” “去哪？” “去医院看阿成。” 第319章 兄妹（一） w市康复医院。 程雨见到林思甜的时候，林思甜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只是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蜡黄，眼睛呆滞无神。 但好在，医生说她只是轻度妄想症，现在情绪稳定，已经可以出院，只要按时吃药，定时复查就可以。 当初林思甜在救助中心住了三天后，便被卢峰安排到了康复医院进行精神治疗。 卢峰的做法，可想而知是李文疏的授意，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林思甜提着自己的行李，看到在住院楼下等着她的程雨，有些窘迫，纠结片刻还是走向她。 “李太太，你……是来找我的吗？”她声音有些沙哑。 程雨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帮她提着。 “我来接你出院的。” 林思甜有些惊讶，她能够记得自己在李文疏家里的所作所为，怎么想都觉得难为情，真的像个疯子…… 她还以为，程雨会很介意这件事情，会对她避而远之。 “卢峰在医院门口等我们，他会送你去新宇的员工宿舍。” 她还在不知所措的时候，程雨已经带着她，向医院外走去。 “李太太……我……”林思甜快走几步，小心翼翼拉住程雨的手，有些羞赧地开口，“我之前，精神不太好，给你和李总添麻烦了。” 程雨看着她，眼睛里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捎带安慰地说：“不算什么麻烦，现在你能好起来，就很好了。” 林思甜依旧有些窘迫，但也没再说什么，安静地跟着程雨。 “思甜！” 前方一个声音传来，两人望去，一个男人快速地跑上前来，到了跟前，气喘吁吁。 他穿着薄薄的黑色羽绒服，但刚才的奔跑，让他栗色的卷发有些凌乱，双脸发红，额上汗珠密集。 “哥？”林思甜一脸惊异，似乎没有想过，这个人会出现。 那男人张口刚想说什么，看到一旁的程雨，便先问林思甜：“这位是？” “哦、哦，这是程雨，多亏了她，不然，我就……我就……”林思甜说了几句，心底的委屈和害怕再次涌现出来，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男人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抓紧了拳头，冷峻的声音传入程雨的耳中：“我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再和那种人在一起，他是个人渣！你为什么那么听妈的话？你就不能自己有一点自己的主见吗？你怕你哥我养不了你吗？” 林思甜不语，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程雨算是看明白了，林思甜的哥哥还算是个明白人，但林思甜的母亲就未必了。也许是因为经济上的问题，她的母亲让她继续和冯兵生活…… 亲妈也这么坑女儿吗？ 男人叹了口气，走过去，伸出手，笨拙地给林思甜擦了眼泪，然后才看向程雨：“程小姐，谢谢你的帮忙。我是林思甜的哥哥，我叫林忆苦。” 忆苦思甜？这兄妹的名字还挺有意思。 程雨礼貌地笑笑：“你好。举手之劳而已。” 林忆苦从程雨手里接过行李，再一次感激地说：“程小姐，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改天我和思甜请你吃个饭，这是我们兄妹现在能做的了，可以吗？” 程雨原本想拒绝，但一方面不忍心拒绝这两兄妹，另一方面，她想起方喻说过，林思甜好转的时候，告知他一声。 方喻找林思甜，恐怕不是因为家暴的事情，他并不管这方面的案子。如果能进一步接触林思甜，或许能帮上方喻的忙。 于是她点头说好，给林忆苦报了一串手机号码。 第320章 兄妹（二） 卢峰安静如鸡开着车，载着程雨和林思甜兄妹，平稳地开向新宇的员工宿舍小区。 后座上，林思甜已经大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林忆苦交代了，林忆苦身子往前微微倾斜，朝程雨说道：“不知道我能不能当面感谢一下李总？” “不用不用，总裁出手帮忙，也是因为这是总裁夫人的意愿，你们感谢总裁夫人，请她吃个饭就可以了，要是不嫌弃，可以顺道带上我。”一直很安静的卢峰抢先一步插嘴。 程雨无语，明明你家总裁也有帮助人的意愿好吗？ “哥，李总很忙的。”林思甜在一旁拉拉林忆苦的衣袖，有些窘迫地看着他。 她之前的举动那么诡异，她觉得她没脸见李文疏，只是不知道新宇方面怎么还会给她安排宿舍，这个意思，是让她继续参加“春秋笔法”的比赛吗？可她现在这个样子…… 程雨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了林思甜一脸哀伤的模样，也看到她身边林忆苦的担忧模样。程雨仔细观察这俩兄妹，他们的样貌，确实有些像，低鼻深目，颧骨有些高，有点岭南人的影子。 这时卢峰又开口了：“是啊，总裁很忙的，我和他在同一家公司，每天能见到他的时间都不超过一个小时，连约他吃个午饭，他都推三阻四的。” 边说着，边朝坐在副驾上的程雨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程雨囧，李文疏不跟你吃午饭关我什么事？ 好吧，也许是因为每天中午他都要找她聊电话，没时间和卢特助一起慢悠悠地吃饭。 林忆苦笑笑，表示了解，不再说什么，转而看向他的妹妹。 “思甜，你真的要住在宿舍，不和我回去吗？” 他还是有点担心妹妹的精神情况。 “嗯，我还是住宿舍吧，我还要继续参加新宇的活动吧……”她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还可以继续参加新宇的活动。 卢峰适时地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对的，虽然林小姐错过了微电影项目，但接下来新宇还会安排一些活动，林小姐住在这边，可以和其他参赛者增进交流，了解彼此。而且，新宇安排的宿舍，都是不错的，环境优美，安全可靠。” 他着重强调了“安全”两个字。 林忆苦是个明白人，听到这里就明白了，自家妹妹也许住在新宇的宿舍，比跟他住在一起，要安全得多。 他是可以保护林思甜，但不可能整日保护她，他还有自己的工作。万一哪天他不在家，冯兵那个人渣来找林思甜麻烦，那就麻烦了。 “好吧，卢特助，多谢你的安排。” 卢峰笑笑，没说什么。 真不知道，有这样懂得分析利弊的哥哥，为什么林思甜还会跟那种人渣结婚，竟然还不想离婚？差点把自己搞成神经病…… 不过说到底，这也是人家的家事。 前方一个红灯，卢峰停下车，转头朝林思甜说道：“新宇方面还是保留你的参赛资格的，不过，你也要好好表现，离下次交稿时间还有一个多月，你好好把握时间。” 她们这些参赛者，一般都不会是重新写剧本，而是修改以往他们写好的剧本。 开玩笑，一两个月赶工出来的剧本，如果真的能让新宇佩服，那这个人，应该是天生的编剧了，还需要来参加比赛？ 第321章 取暖（一） 听雨筑。 这家坐落在w市郊区的“高档”农家乐，搭建了一座栈桥，通向明子湖中央，那里建起了一座水上餐厅，面积不大，却格局优雅，摆设有格调，坐在这里就餐，竟然有一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感觉。 新宇的大股东肖董，如坐针毡。 对面的江临川倒是悠然自得，不紧不慢吃这里的一道招牌菜“藕断丝连”。 肖董真是搞不懂，大冬天的，非要到这湖上来吃饭，脚底总感觉有一股冷风袭上来，冷飕飕的。 “肖董，怎么，菜做得不合胃口？”江临川弯着眼睛，似乎在笑，可那语气，冰冷得就像这脚下的湖水。 肖董赶紧提起筷子，吃了两口。 “挺好吃的，只是我人老了，胃口不太好。” 江临川发出一声轻笑，放下筷子：“肖董，你也算是经历过风雨的人，怎么这点小事，就急成这样？” “小事？李文疏不知道从哪里找的人，给我扣了这顶‘疑似行贿’的帽子，现在我的资产被冻结，股份被锁，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肖董满腹愤慨，他为新宇勤勤恳恳这几年，回报就是这些吗？ “肖董，你还不明白吗？你们的李总裁，应该已经知道，你准备把新宇股份卖给我的事情。他不是想整你，他是想整我。” 江临川望向波澜不惊的湖面，这湖面就像是李文疏，看起来很平静，谁知道那里面，缠绕着多少暗流。 肖董打了个寒颤，没想到江临川会说得这么直接。近日来关于江临川的新闻他也关注了，可现在他怎么还像是个没事一样坐在这里？ 据他所知，江临川还不到三十岁吧，哪来这一种沉稳老练的性格？ “而且，有没有行贿，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江临川冷若冰霜的声音，与这冬日的寒气一同浮起，在肖董的心头上凝结成冰。 肖董心知肚明，他经不起查。 “江主编，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蚱蜢，一张嘴上的唇和齿，我如果栽进去了，您想要的股份，也没有了。” 肖董笑眯眯的，话也说得很轻。 江临川轻笑：“对，所以，等我把你拯救出来，记得答应给我的股份。” 这下肖董有些措楞了。 他那番话，只是和江临川谈判的开场白，可没想到，江临川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帮助他。 这个江临川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有那么大能耐，能在李文疏眼皮下动手脚？ 肖董觉得，等事情了结后，他赶紧脱身离开，这才是明智之举。 江临川依旧望向那些不起波澜的流水，他知道自己在新闻界，从此以后再难立足了。 李文疏的手段很果决，很强势，江临川甚至怀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真的和李文疏差这么多。为什么他想尽办法，最后都只是不痛不痒地坏了李文疏一点名声，而李文疏似乎稍稍用力，就能把他江临川捏碎？ 就像这一次，李文疏根本没有亲自动手，他只是让媒体公开那些黑料，就能让他江临川身败名裂。 不管他怎么努力，终究还是比不上李文疏吗？ 可是江临川显然忘记了，他最终没有能够击垮李文疏，是因为那些事情，不是李文疏所为，而是他陷害李文疏的。 而江临川之所以一击就溃，那是因为，这些不光彩的事情，确实是他做的。 李文疏只不过是把真相揭露而已。 第322章 取暖（二） 很多年的时光里，江临川觉得，自己就像是行走在悬崖边缘的孤鹰，没有光，他只能步步为营，稍有不慎，就会掉落万丈深渊。 后来，他遇到了穆影，那个高悬在空中的月亮，只要他抬起头，就能看到她那美好而光明的未来。 再后来，他明白了，月亮永远只能在天上，他这只孤鹰，还是只能活在黑暗的深渊里，即便那皎洁的月光，偶尔会带给他一些光亮，但那也只是稍纵即逝。 他愿意就这样，一生去仰望这高空中的月亮。 可他最终还是把原本应该应该高高在上的穆影，连累到他这片黑暗深渊中。 还好，还好现在的她，还来得及走。 在穆影离开的这些天，江临川独自一人面对那些狂风骤雨时，才恍然明白，一直以来，让穆影远离他的世界之外，才是他爱她的方式。 一旦让她接近，让她看到那些残酷的现实，她就会变得猜忌，而他会变得方寸大乱。 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状态。 江临川拖着他稍显疲惫的步伐，避开电梯，一步一步，从楼梯间走上楼，路过的声控灯，一层一层为他亮起。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一步一步，为他想要的光明，艰辛前进。 走过12层楼，他来到了属于自己的公寓前。 门前的灯亮起，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 “你回来了？我忘了大门的密码，进不去了。” 穆影站在门口，即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楼道里的寒冷还是让她双颊冻得有些通红。 她看着他，目光流转，就像这冬夜的月光，是他记忆里那个明朗少女的眼眸。 江临川能感觉到，凝结在他心头的那层寒冰，被她所融化，化为温暖的流水，流淌在他的心间。 他快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小影……” 穆影抬手，回抱他。 “嗯，临川，我回来了。” 那一刻，江临川明白了，他做不到，做不到把她拒之门外，做不到再与她遥遥相望。 “小影，对不起……” 他埋首于她的发间，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她的味道，就像是春日里万物复苏的暖意，让他无比安心与眷恋。 可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于他而言，就像是罂粟，因为曾经靠近过，他就上了瘾。 为什么会这样…… 江临川突然萌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或许只有真的毁了程雨，他才能毁灭李文疏最后的防线。 也才能清除他和穆影之间的障碍。 他稍稍用力，更加抱紧了怀里的穆影。 楼道间的灯光环绕在他们周身，似乎连这灯光也拥有了温度，有了生命。 “小影，嫁给我好吗？” 江临川温和如水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敲击她的肺腑。 这如水的话语，也流淌过她的心间。 她眼眶微热。 这样的平凡的夜晚，有些寒冷，有些安静。 不是在豪华的餐厅，没有美丽的鲜花，没有优雅的音乐，没有窗外绚烂的烟花。 甚至没有一枚像样的钻戒。 一切，都和她期待的求婚现场不一样。 就这样，在这个平凡到简陋的楼道里，在他毫无预兆的一句话里，她沦陷了。 她落下泪来，抱紧这个让她曾经欢喜曾经难过的人。 “好，临川，我们结婚吧。” 第323章 诱供（一） w市郊区，杏花村酒家。 林忆苦如约请程雨吃饭表示感谢，只是原本的“四人餐”只剩下他们两人，卢峰当天说想“蹭饭”，不过只是玩笑话。 而林思甜，是林忆苦故意没有带她来。 程雨知道，林忆苦也许是有事情要单独和她谈。 餐厅里很安静，大厅里没有其他客人，他们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两人的交流不算多，林忆苦倒是在不停找话题，想缓解有些尴尬的气氛。只是程雨本来就话少，林忆苦说十句，她可能只说一两句，心里默默寻思应该怎么开口问冯兵的事情。 饭吃到一半，林忆苦开始聊起妹妹的成长趣事，程雨逮着了机会，“顺道”问他：“听你这么说，思甜性格有些软弱，主见少，所以，后来才会听家里人的话，嫁给她现在的老公吗？” 林忆苦疑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哦……因为我见过他老公一次，性格急躁，粗暴野蛮，还动手……动手打思甜，不太明白思甜怎么会嫁给他，这么多年也不肯离婚。” 程雨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又抱歉地补充：“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疑惑，这个毕竟是四天的私事，我不该打听的。” 林忆苦喝了口茶，笑笑：“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你救了她，她最疯的样子你也见过了，她就是被冯兵逼成这样的。” 程雨垂眸不语，林忆苦停顿了一两分钟，继续说道：“是我对不起思甜，我和思甜不一样，思甜从小爱读书，成绩好，考上了大学。但我从小就读不进书，高中的时候离家出走，跟一帮朋友出去打工，后来在外面惹了事，把人砍伤住院。” “对方不是个好惹的，要把我往局子里送，我爸妈求了他们很多次，他们终于松口，但要一大笔补偿费。我们家没钱，就去借了高利贷……” “借高利贷，后果是什么你应该可以想得到，那个时候负责收账的是冯兵，他看上了我妹妹，我爸妈就逼思甜跟了冯兵。她那个时候，才20岁，刚上大二，她有很好的前途，有美好的人生，但我爸妈甚至用死来逼她……” “这些年，我们高利贷的钱一直没有还完，冯兵每个月会帮我们还一些。” 林忆苦说到这里，嘲讽地冷笑起来：“呵呵，高利贷，每个月还的那些，都还不完利息。冯兵不过是拿着个困着我妹妹，也困着我帮他做事。” 他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苦涩在嘴里蔓延开，蔓延整个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跟一个其实算不上熟络的人说这些事情。要达成他今天的目的，根本不用说这些。 大概是因为，这个不算熟络的人，都能出手帮助他的妹妹，可他的至亲，却要推自己的女儿进火坑。 又或者，他已经压抑这些事情很久了，他没有跟他道上的兄弟提过，大家都各有各的难处。他更不可能跟父母提起。 反倒对着这么一个近乎陌生的人，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说。 程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忆苦，那些事情她没有什么经验，也不可能真的“感同身受”，但她能明白的，是林思甜原本正常的人生轨迹被迫转变时的痛苦和绝望，那也是她曾经经历过的。 于是她只能用最微薄的语言劝慰他：“现在你有能力保护思甜，也有能力带她出火坑了，以后会好起来的。” 第324章 诱供（二） 林忆苦默默看着眼前的程雨，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好看的眼睛里流露出惋惜和悲伤，脸色有些发白，双颊晕上微微窘迫的红色。 这个表现，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吗？ 这个在他看来应该生活顺遂，不沾烟火的女孩子，似乎并没有他想像中的娇贵。 林忆苦想起林思甜曾经告诉过他，李文疏舍身救他的事情。 他想，他有点明，为什么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程雨，为什么可以获得李文疏的心。他们都一样，有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道德感”，让他们显得竟然有些孤高。 这种“道德感”，林忆苦想不出合适的词。 这个词，是“恻隐之心”。 林忆苦笑笑：“是啊，以后会变得更好。” “那……你会想办法让他们离婚吗？”程垂眸，掩盖眸底闪过的一道光，带着试探的语气问。 “哈~你这个女孩子很有意思，思甜的几个朋友听说她的事，都是劝她忍，好好和冯兵相处。怎么你觉得他们应该离婚？”林忆苦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 程雨囧，她心里想的是，这种人，不离婚还要忍？又不是受虐狂…… 但她不能这么说，她这是在“劝别人离婚”，那个人和自己也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就算帮过人家，也没有权利干涉别人这些私事吧？ 但她必须硬着头皮问下去，因为她需要知道，冯兵什么来头。 “难道你不认为，他们应该离婚吗？”程雨把问题踢了回去。 林忆苦沉默了片刻，看着桌子上的那道糖醋里脊，冬天饭菜易冷，糖衣有些顽固地贴着瓷盘，估计已经又硬又冷，吃不了了。 “我想过很多次，但冯兵……他不好惹。”林忆苦还是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程雨，可能你不能理解，你的生活环境安逸平静，没什么危险，但我不瞒你，我和冯兵，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我打过人，砍过人，差点进局子。冯兵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可以来收我们的账，所以，他比我们高一级。” 可能，他只能说到这份上了。 程雨很快便理出来，如果方喻想查冯兵，是因为冯兵和什么案子有关，那么，林忆苦和林思甜可能也与这个案子有关。 至少，跟牵涉这个案子的人或组织有关。 林忆苦提到冯兵是高利贷派来收账的，不是什么能见光的工作，难道，他们是一些非法组织的成员吗？ 对，应该是这样，否则，怎么会引起一个警察的注意？ 程雨想到这里，只觉得背上发凉。 她今天这样和林忆苦出来，太草率了。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无，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程雨握着茶杯的指节开始发白。 对面的林忆苦突然开口了：“程雨小姐，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挑这么一家偏僻的餐馆，为什么不让思甜一起来，又跟你说这么多吗？” 程雨只觉得，白瓷茶杯上的凉意，透过她的指尖，渗透进她的血液中，她整个身体随之跌入一片寒凉中。 “对不起，程雨小姐，跟我走一趟吧” 说话间，林忆苦已经站起身来，走到程雨身侧，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微微用力，却似乎能够把她的肩骨捏碎。 第325章 诱供（三） 那一刻，程雨想呼救，但她目光扫过四周，才发现这家餐厅，从他们进来开始，便没有其他客人，除了老板和上菜的服务生，没有任何人出现过。 “你怎么不叫救命？”林忆苦捏着她的肩膀，语气里有些戏谑的意思。 程雨脸色有些苍白，肩膀被他捏得生疼，她想痛呼，但咬紧了牙关，把那些痛苦咽下去。 她必须快速想出办法，脱离这个处境。 她知道李文疏的保镖应该在餐厅外的某个角落里，这一点，不知道林忆苦是不是知道…… “看来你是猜到了，这家餐厅，都是我的人。” 林忆苦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冰冷得足以令人颤抖。 “现在起来，跟我走。门口有车来接我们。呵呵，我可以跟你透露一点，在这个地方，路过的人都很少，到处都是我的兄弟，没有什么路过的好人，会救你。” 林忆苦嘲笑一般，却好像又是在嘲笑自己。 “路过的好人”，救了他妹妹。 可他今天，不得不“绑架”这个救了他妹妹的“过路好人”。 程雨心里一个激灵，林忆苦说这样的话，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保镖的存在。 她意识到，这是个危机，也是个时机。今天林忆苦“恩将仇报”，她必须从他身上讨点什么回来，才算值。 “我会跟你走，但在那之前，我想知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林忆苦冷笑一声，不打算回答，反而嘲讽她：“我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反派死于话多。” 他稍一用力，把程雨从座位上拽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程雨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那个多年来一直专注于打击她和李文疏的人，那个神经病一般整她的人，那个和李振航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 “是江临川对吗？” 她赌了一把。 林忆苦果然因为她这个“猜测”，连上了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惊讶，抓着她的手也变得有些僵硬。 “他想和我结婚，需要用这种手段吗？” 程雨心里很清楚，江临川用这种手段找她麻烦，绝不是因为“想和她结婚”这么荒唐的理由。 恐怕是和他的父亲一样，想用她来威胁李文疏做什么。但她必须这样说，这是她和林忆苦进行的一次心理战，她赌他会对这个说法感兴趣。 毕竟，现在谁不知道，江临川和穆影的关系？ 在这一刻，程雨已经完全确定了江临川的身份。 他一定，是李振航的至亲，是他的儿子。 如果不是因为父子亲情，因为自己的父亲被李文疏送进监狱，江临川怎么会想把李文疏往死里陷害？ 果然，林忆苦不假思索问她：“什么结婚？” 他记得很清楚，前几天兄弟们刚得到消息，他们大哥要娶穆影当嫂子了。 冯兵让他绑架程雨的时候，明明是说大哥想用她来威胁李文疏，怎么听程雨说这话，是因为程雨不想嫁给他，所以把人家妹子绑架了？ 难道大哥想“娥皇女英”？这也太刺激了吧…… 难怪冯兵让他来做这件事，这明显是得罪人的事。 他必须掂量清楚了，否则，要么得罪“大嫂”，要么得罪“小嫂”…… 第326章 诱供（四） “江临川没告诉你吗？他追求我很久了，只是我一直不答应，这件事情，曾经闹得c大文学院人尽皆知。你告诉他，他没权没势，我看不上他，就算把我抓去了，我也不会答应他的。所以我劝你还是放了我，凭我和他的关系，你今天伤害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程雨继续刺激林忆苦，她已经感觉到，那只拽着他的手，出现了片刻的松弛，他的脸上，出现了迟疑。 她不动声色，微微伸手，取过桌沿的一支筷子，藏在宽大的毛衣袖中。 “程雨，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你说大哥没权没势？大哥掌管整个‘黑蛇’组织，怎么可能看上你。呵呵。” “黑蛇”组织？ 程雨心里一惊，看来江临川，远比他们知道的，要复杂得多。 程雨不知道什么“黑蛇”组织，但看林忆苦和冯兵这副德性，便知道不是什么合法组织，江临川竟然是一个非法组织的头目？ 呵呵，是啊，李振航当年绑架她的时候，不就是动用了一帮爪牙吗？看来，这是李振航留给儿子的最大一笔财富了。 林忆苦脑子里乱得很，但不管怎么样，他现在先把程雨绑走再说。 他手上用了劲，拽着程雨向门外走去。 程雨并没有过多的反抗，她必须集中精神，等待她可以抓住的时机。 林忆苦拽着程雨出了餐馆的门，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早已停在那里。 林忆苦一手抓着程雨，一手去拉车门，心里还想着程雨那段让他纠结不清的说辞，一晃神，手下放了松，程雨趁机挣脱他的束缚，想往一旁跑。 林忆苦反应相当快，转身长臂一拽，又把她拽住了，怒吼：“你还想跑？” 他蹙眉，看到程雨另一只手抓着一支筷子，对着自己的喉咙。 他觉得简直可笑。 “程雨，你这是在做什么？想逃跑？你也不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你可以跑的地方。想用筷子来用自杀逼我放了你吗？哈哈~” 林忆苦说着，发出古怪又嘲讽的笑。 程雨看着他眼眸闪动着冬日一般的寒气，还有道不明的笑意。 “真好笑，谁说我拿一支筷子自杀？”她要做的，是告诉那些暗处的保镖，她有危险。 林忆苦还没想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嗖”的一声，一枚飞刀精准地划过他的手臂，那力道竟然划破他的羽绒外套，鲜血涌出来。 他吃痛，本能地松开程雨。 紧接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帮个子高大的人，眼看便要把他们团团围住。 面包车上负责开车的小弟慌乱之下，朝林忆苦喊：“快上车！” 林忆苦还想去拽程雨，但她已经趁着刚才的机会跑出去几步，他咬咬牙，跳进车里，小弟油门一踩，两人便飞奔离开。 “太太，您没事吧？” 几人把程雨护在身后，其中一人焦急地问。 程雨摇摇头：“没事，今天是我太大意了，谢谢你们。” 程雨被他们这阵架给吓到了，李文疏这是有多担心她出事，找了这么多人保护她…… “里面的人从后门跑了。” 一个保镖从餐馆里出来，向他们的老大报告。 “太太，我们先送您回去。” 程雨快速跳动的心逐渐平稳下来，但额上还是渗着密密的汗珠。 这下惨了，李文疏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被她气死…… 第327章 争吵（一） 兰苑小区。 程雨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转圈子，转了不知道多少回，心里七上八下，整个人都要哆嗦起来了。 今天被保镖送回来的时候，李文疏刚好从公司飞车回到小区门口，冷着脸把她带回家，也不说话，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了将近半个小时，丢下一句：“我去处理一些事情，你乖乖坐着等我，不要出门。” 然后就进了书房，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毫无动静。 她能感觉到李文疏的怒气，这股怒气当然不是冲着她来的，但就是让她觉得害怕。 虽然很清楚，只要她扯扯他的衣袖，用委屈巴巴的眼神向他撒撒娇，他就会软下来，不再那么生气。 但今天她完全没有施展这个套路的机会，她自己也是吓得不轻，被他抱着好半天，才缓过来一些，跟李文疏交代的，只有关于江临川和李振航的关系、“黑蛇”组织这些事情。 没想到说完，那个人好像更加生气了。 生气到，直接把她丢在客厅。 程雨胆战心惊上了楼，徘徊在书房门口，有时像长颈鹿伸长脖子，有时又像只鸵鸟缩回去。 在纠结到沮丧的时候，书房的门开了，李文疏站在门口，看到在门口转圈的程雨，眼眸闪现一丝心疼和诧异，但那也只是稍纵即逝，他很快冷下脸来，看着程雨，不说话。 程雨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征兆。 这种直觉让她本能想逃，拔腿赶紧往楼下奔去。 “站住！” 背后传来李文疏稍显冰冷的声音，她很不争气地停住了脚步，但还是不敢转身去看他。 “转过来。” 他指令一般的声音传来，程雨只能乖乖听命，转过身去，垂着头，数地上的地板砖。 “看着我。” 李文疏冰冷生硬的声音再次传来，程雨挣扎着，要不要抬起头。 她不敢看他…… 原因不明，就是觉得特别心虚…… “你这次去见林忆苦，只是因为他想感激你，你不好推迟？” 李文疏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倒不像是在提问，而是在陈述。 程雨心里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在李文疏面前藏得住，她不自觉地扯自己的衣摆，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话。” 程雨心想，死就死了吧。 于是把方喻之前请她帮忙关注林思甜，她想从林忆苦那里套消息的事情，全都老实交代了，交代完，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抬头看李文疏，仿佛在问：“我现在是不是可以争取坦白从宽？” 李文疏皱着眉头，听她说完那些事情，依旧这样站着，沉默良久。 “所以，你明知道，冯兵，林思甜，林忆苦，都有可能和方警官想查的案子有关，知道接触他们会有危险。” 公寓里静悄悄的，两个人站在二楼书房门前，书房的门还没有关上，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散发冰凉的光。 程雨指尖紧紧攥着衣角，抬头看到李文疏眼眸里的自嘲和苦涩。 她不敢否认，也不能否认。 确实如此。 她的沉默已经给了他答案。 李文疏发出轻若蚊音的一声轻笑，看着她：“所以之前，你明知道江临川可能带来的危险，也还是选择去惹他，是吗？” 程雨没有料想到，李文疏会问这个问题。 她依旧沉默着，清亮的眼眸闪动微微的惊讶。 第328章 争吵（二） “是。” 这一回，程雨没有用沉默代替回答，她清楚明白地给了李文疏一个肯定的答案。 李文疏扯扯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程雨，在你眼里，我是你什么人？” 程雨攥着衣角的指节更加苍白了。 这是什么问题？我当你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她张张嘴，想吐出“爱人”两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李文疏似乎发出一声轻微的“呵”，而后退后一步，眼底涌起的失望一览无遗。 他这个样子，刺痛了程雨的双眼，她想上前，去跟他解释什么，但双脚似乎被沉重的枷锁锁住，动弹不得。 她皱着眉，微微张开的嘴唇有些颤抖。 “程雨，你是不是觉得每次都能这么幸运，幸运地从江临川那里逃脱，从林忆苦那里逃脱？” 李文疏一字一句，程雨听得出话里的担忧和心疼。 程雨心里也很委屈，她怎么会想到，林忆苦和江临川有关系？怎么可能知道，林忆苦的企图？又怎么会想到，江临川是什么“黑蛇”组织的头目？ “我承认，我去林忆苦那里套消息的做法，是很草率，可我已经尽我的能力去做了，我没有想到，林忆苦会是这样的人……” “那江临川呢？你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去惹他？惹到他想绑架你？”李文疏想起四年前，李振航就是这样，把程雨绑走，让她差点丢了性命，让她经历那些伤害，留下一身病痛。 程雨这下真的觉得非常委屈，李文疏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想伤害她，还成了她的错了？ 程雨又委屈又气恼，不假思索就怼了回去：“我知道江临川是什么人，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所以，因为我知道他不是好人，就要忍受他一次次地来伤害我，忍受他不停的骚扰，不能反击吗？难道因为我能力比他弱，就不允许我反抗，只能默默承受吗？是不是你觉得，我就该自己忍着，只要我忍着，他就不会继续伤害我？我不惹他他就不会绑架我？难道他绑架我还成了我的错？” 程雨一口气说出来，委屈的情绪达到了顶峰，泪水也跟着流淌下来。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弱者就活该被欺负，弱者被强者欺负是弱者的错？ 李文疏心头一疼，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他走上前，抬手想去帮她擦眼泪，但程雨身子往一旁躲了躲，低下头，甚至不愿意看他。 李文疏垂下手，叹了口气：“程雨，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意思。每一次面对这些事的时候，你最先想到的，不是告诉我，不是依靠我，而是自己去以卵击石。你知道每一次我有多心惊胆战，有多害怕吗？” “程雨，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我可以帮你处理这些事情，为什么你宁愿自己冒险，也不肯向我求助？不是每一次，我都可以给你安排好，可以保护好你……” 他的语气越来越淡，对她的称呼，已经变成了“程雨”。 程雨依旧低着头，听着那一句句没有温度的“控诉”，心头一阵阵的钝痛，痛得她就要窒息，痛得她就要昏厥。 那些遥远的记忆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当初的感受仿佛一瞬间回归到她的身体里，那种绝望，那种悲伤，那种酸涩…… 第329章 争吵（三） “李文疏，我想过……想过等你来救我……”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她已经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他的神情，就像那七个暗无天日的日子，她蜷缩在船舱里，看不到生的希望。 “那个时候，我每天都在想，你会不会来救我，会不会保护我……可是每天我看着船舱外的天，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你没有来……所以我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保护我的孩子……可我没有做到……我……” 程雨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混着她的哽咽和抽泣，那哭声下，是深渊一般的绝望和悲伤。 李文疏那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着，紧紧揪着，就要拧出血来了。她的痛苦，她的悲伤，她的委屈，原来一直都这么深…… 即便四年过去，即便现在他已经在她身边…… 原来她从来没有痊愈过，她只是藏起那些伤疤，不曾让他看到。 李文疏上前，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拥入怀里。 “对不起……小雨，对不起……是我混蛋……” 他抱着她发颤的身子，让她在自己怀里哭，在自己怀里发泄心里的不满和委屈。 如果当时他没有为救穆影受伤昏迷，他本可以去救她，去保护她…… 但要说“如果”，如果他当年有足够能力，就不会让李振航一次一次的要挟他，一次一次握着他的弱点让他妥协，甚至伤害他的弱点…… 程雨，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弱点和软肋。不管是李振航还是江临川，他们都很好地把握了这一点。 程雨蜷缩在他的怀里，抓着他的衬衣，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得累了，一整天的惊吓和疲惫，包裹着她的委屈，让她意识有些混沌。 她好累，她想睡一觉。 于是，她抓着他的衬衣，头埋在他温暖的胸膛里，蹭了蹭，擦去她的眼泪鼻涕，睡着了。 李文疏感觉到她睡着的时候，她已经睡了有一小会了。 他无奈地笑笑，抱起她进了卧室，放在大床上，盖上被子。 她哭得脸颊的头发一片润湿，连毛衣领口都有些湿了。 李文疏蹙着眉头，由心头蔓延至全身的疼痛让他脸色有些苍白。 他轻手轻脚为程雨换了一套睡衣，拨开她粘在脸颊上的湿发，俯下身，在她的脸颊上吻了吻，品尝到了她泪水留下的咸涩。 小雨啊小雨，你怎么能让我这样，又气恼又心疼呢？ 是我不好，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不能出现在你身边保护你，才会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 李文疏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轻柔放进被子里，笑了笑，悄悄走出了卧室。 事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许多。 他联系过警方，他们表示会记录在案，进行调查。 但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李文疏很不安。 方喻失联，方喻的直属上级经楚遭人袭击，重伤昏迷，至今还躺在医院。 而他的手下徐文成，在追查江临川身世的过程中，也遭人袭击。 江临川如果是“黑蛇”组织的头目，那么他一定在计划着什么。他计划的事，能有什么好事？ 丧尽天良，损人利己，违法犯纪。 李文疏不是黑白两道通吃的那种人，在这方面，他能做的，很有限。 第330章 覆辙（一） 寒冷的江面上，雾气缭绕，视线迷蒙，看不清楚远处的景物。 江临川坐在游轮里，一张圆桌上摆着几样菜，他自己慢慢品尝，他的一群爪牙围绕在四周，低头静候“批评”。 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程雨，都抓不来，这群人，真是吃白饭的。 江临川放下碗筷，取出手帕，擦擦嘴角，冷笑一声。 这冷笑，让周围那群人更加哆嗦了。 “大哥，我们再去把那小丫头抓来，这一次一定不会失手。”其中一个人弱弱开口。 江临川轻笑：“小丫头？你们是觉得这个小丫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对付，所以找了那么几个没用的人，去绑她？” 林忆苦知道，江临川这“罪”，是怪到他这里了，赶紧上前几步，低头弯腰：“大哥，是我太大意了，没想到李文疏会派保镖保护她。而且……” 林忆苦咬咬牙，决定把锅也甩给程雨：“是我被那丫头迷惑了，鬼迷心窍，失了手。” “鬼迷心窍？”江临川轻哼，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 林忆苦没有意识到江临川的槽点，继续解释：“她说……她说大哥绑她是想逼她、逼她……” 林忆苦了咽了口口水，低着头，用余光瞥了瞥身边其他人，不知道该不该说。 “逼她做什么？”江临川竟然有了点兴致。 “逼她嫁给大哥……”林忆苦一咬牙，一口气说了出来。 江临川眉头皱得更深了，一抹不可思议的情绪染上眼眸，很快又变成浅笑，映着游轮里的灯光，竟然闪亮无比。 这种话，确实像是程雨说的。 真是，很有意思呢。 “我想逼她嫁给我，和你绑她之间，有什么冲突吗？” 江临川嘴角挂着冷冽嘲讽的笑，眼眸中的寒光如利剑一般锋锐。 林忆苦被他问得有些懵了，支支吾吾：“大哥，你对程雨真的、真的……可是，你不是要和穆……” “行了，这是我和程雨的事，与你没有干系。错过这次机会，你们恐怕更难对她下手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江临川说话间，已经收起他嘴角的冷笑，开始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办。 现在这个局面，他和李文疏、程雨，都已经撕破了脸，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而依旧围绕在大哥身边的一帮小弟，内心戏开始跑偏。 大哥刚才是什么意思？是真的看上程雨了？想娶程雨？可是他前几天刚跟他们宣布，要筹备和穆影的婚礼啊…… 难道大哥想享齐人之福？ 啧啧啧…… 江临川可不管这些人的碎碎念，他坐在桌子旁，身子微微向前倾，一只手扶在桌上，指节有节奏地扣着桌面。 小弟们依旧一片安静，猜不到他们大哥是个什么意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刘校宇那边怎么样了？” 江临川清冷的声音打破这片安静，众人纷纷颤了颤，其中一个赶紧回答：“五天后刘校宇会带着货物过关，我们的人已经向海关部门匿名举报他走私，到时候，如果他还能安全过关，那就是有鬼了。” “呵~五天，看他是人是鬼。”江临川总算找到了一点能让他心情舒畅的事情，冷峻的神色有了些缓和。 “大哥，如果他真的有鬼，那……” 那个小弟凑上前，轻声问。 江临川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双臂慵懒地抱在胸前。 “货留下，人干掉。” 第331章 覆辙（二） 程雨和李文疏吵完一架，感觉整个人都有些虚脱，身心俱疲。 为了这相同的事情，他们已经争吵好几次了，但每次吵完又能怎么样呢？下一次，她还是会把那些事情藏在心里，而他还是会知道，知道了不戳破，等着她坦白。 最后呢，她依旧不会坦白，他还是会生气。 或许他们要一辈子背负着属于自己的坚硬外壳，就这样迁就一生吧，明知道这样难免也会伤到彼此，但能怎么办呢？ 程雨觉得，她给自己筑起的那道墙，太过于坚硬，太过于厚实，她推不倒。 李文疏也推不倒，但他有自己的方式，他选择爬过墙来，尽管每一次都那么累…… 她揉着有些发疼的头，准备起床时，才发现一身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睡衣……总不能是她梦游换的衣服吧…… 程雨扁扁嘴，一抹微红晕上双颊。 她爬起来，找遍了整个房子，那个人不在。 已经临近晚上十点了，他该不会又去“买醉”吧？ 程雨无语，现在一吵完架就离家出走的人，竟然变成李文疏了。 想起上次他那副精神萎靡，满身烟草味的模样，程雨心头微疼，决定这回还是自己来爬墙好了。 找到手机，还没来得编辑好短信，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程雨，你好，我是杨洵。之前，穆影怀孕的事情，是我骗了你，我那时太过于小心眼，对不起。我想请你吃顿饭，当面向你道歉，可以吗？” 程雨眉头跳了跳，这件事，都过去几个月了吧，她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杨洵现在提起来是个什么意思？ 呵呵。 林忆苦请她吃饭“感谢她”，现在又来个杨洵请她吃饭“向她道歉”。 江临川是不是以为，她程雨是个傻子？不知道这是他背后搞的鬼？ 她明明记得，之前她跟江临川摊过牌，明确表示她知道他和杨洵的关系。 程雨轻笑，编辑了简短的几个字，准备拒绝杨洵。 指尖敲击手机屏幕的那一刻，有一个念头涌上她的心头。 将计就计。 虽然，和李文疏还在因为她屡次的“擅作主张”争吵，但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想最后赌一回，彻底和江临川做个了结。 程雨删除已经编辑好的短信内容，重新打了一个“好”字，发送过去。 片刻后，杨洵发来了吃饭的时间和地点。 明天晚上七点半，望江阁。 呵，江临川，真是钟爱望江阁。 程雨没有再回复杨洵，她找到卢峰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卢峰此刻正在李文疏的办公室里加班，盘点最近新宇流散出去的股份，手机一声震动，他瞥眼望去，“程雨发来一条短信”，令他哆嗦了一下。 他不敢伸手去解锁。 开玩笑，李文疏正站在一边看着呢！ “怎么不看短信？” 李文疏冷冽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敲打卢特助的安定心。 他心里苦啊！他是造了什么孽，被这夫妻俩轮着番地欺负…… 卢峰胆战心惊地拿过手机，小心翼翼瞄了李文疏一眼，确认老大确实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想法后，翻开短信。 “我去！” 卢峰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飕飕的冷风吹过。 这件事，他可不能瞒着老大。 于是，他乖乖把手机递给了李文疏。 李文疏看了一眼，眉头开始紧皱，他抿着唇，浑身上下散发比冬夜更为寒冷的气息。 良久之后，他把手机丢还给卢峰，淡淡说道：“今晚我去你那里住一晚，谢谢。” 卢峰嘻嘻哈哈地点头，心想，程雨啊程雨，你这是在老虎身上拨了一根毛，又拔了一根毛啊！ 第332章 覆辙（三） 宁静的深夜，李文疏合衣躺在卢峰家的客卧里，双臂抱着头，睁着眼睛，看幽黑阴沉的天花板，难以入眠。 窗外偶有风声，室内空调虽然声音微小，他却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和程雨之间的矛盾，很多时候都来自他们彼此的倔强。程雨倔强地想自己面对一切困难，而他倔强地想让她对他坦白一切。 但结果是，他们谁都不会如愿。 李文疏很清楚，他希望程雨向他坦诚一切的想法，是出于自己的坚持。 可程雨那执拗顽固的性格，却是他李文疏一手造成的。 从小，他就让她生活在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环境里，她必须付出比常人更多的辛劳和努力，才能勉强维持她正常的生活。 十岁的孩子，应该无忧无虑，有亲人陪伴，有朋友玩耍。可程雨每天面对的是干不完的活，和他阴晴不定的心情。 后来，她到了可以憧憬未来的花季，以为努力了那么久，终于可以拥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前程，但他亲手毁了她的憧憬，埋没她所有的才华和光彩，逼迫她去学不喜欢的专业…… 还有那最致命的感情，他一直都给她那样若即若离，似爱非爱的感觉，甚至让她不敢相信，他对她的真实感情，以为他对她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生理需求”。 李文疏自嘲，他气恼她不肯对他坦白，那他自己呢？ 最不坦白的那个人是他李文疏。 当初，因为李振航的威胁，不敢告诉她他对她的感情；不敢告诉她，强迫她转文科，是为了让她能够继续完成学业；不敢告诉，那一个迷醉而情动的夜晚，是出自于想娶她的真心；不敢告诉她，江临川所说的他和穆影的事情，根本不存在…… 甚至到了今天，他依旧不敢告诉她，上一辈的恩怨…… 李文疏终于明白，他和程雨一样，心里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却依旧不肯放弃，就算步履蹒跚，就算满身伤痕，也要一步一步向对方靠近。 可是，他今天又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了？ 这个认知，让李文疏心头一抖，直起身子，脑中无比清醒。 她会不会又没有开空调，又在冰冷的屋子里蜷缩一夜？ 李文疏不再犹豫，起了身，抓起挂衣架上的外套，匆忙离开。 正在睡梦中的卢特助，似乎听到自己家里响起了几次开关门声，闷闷地想，该不会进贼了吧。 等他爬起来，眯着一双朦胧的眼睛在客厅里转了转，屋子里早就恢复了安静。 “做梦呢……” 卢峰喃喃自语，爬回床上，继续睡觉。 兰苑小区。 李文疏火急火燎冲到公寓门口，打开房门，空调的暖气迎面袭来，让他稍稍放了心。 还好，还好她没有把自己冻死的打算。 屋子里有些昏暗，但客厅里那盏落地灯亮着，散发晕黄温和的光。 电视屏幕也亮着，李文疏走过去，看到沙发上蜷缩着小小的身子，他瞥了一眼屏幕上放着的“犬夜叉”，不禁失笑。 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窝在客厅沙发上，播放动画片的录像，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他回来，就会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抱回房间。 只是大冬天的，即便开了空调，就这样在沙发上睡着，她是忘了自己多么容易着凉感冒吗？ 第333章 投降（一） 李文疏叹了口气，走到沙发旁，弯下腰，一手抱住程雨的臂膀，一手托住她的腿，轻柔地把她横抱起来。 怀里的程雨皱着眉头，动了动，睁开眼睛，一双迷蒙不清的眼眸，看着低头凝视她的那双眼睛，混着落地灯的光芒，璀璨无比。 她眸底升腾起一阵喜悦，身子往上微微一动，伸出双手抱住他的颈项，软糯绵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文疏哥哥，你回来啦？” 这下，李文疏彻底弃械投降了。 什么气恼，什么责怪，什么纠结，都抵不过这个夜晚，她在睡意朦胧中，不假思索，带着喜悦叫出的这四个字。 文疏哥哥。 李文疏低下头，吻住她睡得有些发热的唇瓣，深情绵长的唇舌之吻中，他抱着她，坐进沙发里，高大的身躯将她压在柔软的沙发上，给予她更为深入的掠夺。 “唔……”程雨抓着他的衬衣，闭着眼睛，感受他带来的情意，脑子变得越来越混沌。 还好，他身上没有酒味，也没有烟草味，只有属于他的清冷气息。 她担心他又去买醉，担心他因为生气难过，用酒精和烟草麻醉自己…… 想到这些，程雨觉得心里微疼，抬起手，拥住他的脖颈。 这样配合的举动让李文疏心头泛起强烈的喜悦和满足感，他离开她的唇舌，逐渐变得幽深的眼眸，看着被他吻得更加迷离的程雨，抱紧她：“今天可以了吗？” 李文疏清楚记得，吃过周华开的药后，她每个月的月事已经变得规律起来，上一周刚准时光顾过。 她特殊时期的前后几天，李文疏都不敢欺负她，以免她不舒服。 程雨微红着脸，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这个举动，已经很清楚了。李文疏轻笑，动了动身子，想将她抱进房间。 程雨这时突然抓住他的衣襟，一双眼睛含着羞涩的恳求看向他，微微嘶哑的声音在静夜中响起：“就、就在这里……” 李文疏觉得，有道雷劈在他头上。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程雨，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怀疑她是不是睡迷糊了，或是睡得发烧，烧糊涂了。 程雨整个人缩在他怀里，一双含着水汽的眼睛，依旧那样“天真无邪”地看着她。 “小雨……你、你……”李文疏竟然出现了有生以来第一次舌头打结。 程雨可不管这些，她伸手抱住他的腰肢，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他衬衣的扣子已经解开了几颗，程雨温热的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一行眼泪悄悄落下来，微微湿润他的胸膛。 文疏哥哥，其实我好怕，好怕你真的扔下我不管…… 程雨心头颤抖着，抱着他的手更紧了。 李文疏默默哀叹，他算是明白了，程雨只不过表现出这么小小的主动，他就已经觉得被雷劈，如果有一天，程雨趴在他胸口，软着声音跟他撒娇：“文疏哥哥，我好怕啊，你去帮我教训那个江临川好不好？” 恐怕，他不但会被雷劈，还会被雷炸了，雷得里焦外嫩。 李文疏微微倾下身子，将她压制在沙发角落里，嘴角露出浅笑：“小雨，这可是你自投罗网的。” 既然自投罗网了，那就要懂得，“自食其果”。 第334章 挟持（一） 望江阁。 杨洵早早就到了包间里，坐在位置上，喝完了一壶茶。 她眼看着窗外的天空慢慢沉下来，所有的光芒散去，所有的灯光亮起。 她眼里早已没有了以往的色彩，指节攥着桌角的桌布，有些发白。 “小洵，这是我最后一次拜托你了。” 耳畔又想起他罂粟一般的声音，蛊惑着她，然后，她就真的可以为他赴汤蹈火了。 她已经准备结婚了，已经准备开始新的生活了。而江临川，也要和他心爱的穆影结婚，可是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是放不下他？ 杨洵并不明白江临川为什么一定要她约程雨来，而且，还要她…… 杨洵晃晃脑袋，把心底升起的罪恶感压抑下去。 她一直以来都不喜欢程雨，这个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能让李文疏为她枉顾声誉，能从穆影这样优秀的女人手里抢走李文疏…… 更重要的是，她讨厌程雨竟然能够拨动江临川的心。 她不会忘记，那一次她问江临川，会不会和程雨结婚，他的答案是，“如果她愿意，那就结吧”。 才过了几个月，江临川要结婚的对象，就成了穆影，和程雨之间似乎是真的闹掰了。 这个认知，让杨洵很开心，至少输给穆影，她心服口服。 所以，答应江临川的“请求”，有部分是出于她的私心，她想看看，江临川会怎么对付程雨。 七点整，程雨裹着一身厚厚的大衣，吸着鼻子进来了。 昨晚和李文疏那样折腾，果不其然，把自己折腾得感冒了。 杨洵订了一个小包间，程雨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倒好两杯新茶，等着她。 见程雨进来，杨洵微笑着起身，为她拉开座椅：“谢谢你能来，我先点了一条鱼，你看看菜单，还想吃点什么？” 说话间，杨洵已经递了一本菜单过来。 房间里空调开得很足，程雨觉得有些热，脱了大衣，搭在一旁的衣架上，只是扫了一眼菜单，抬头看杨洵那张微笑的脸庞，内心升起一股恶心。 “不用了，今天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吃饭。” 程雨没有拐弯抹角，说得很直白。 杨洵依旧挂着她礼貌的微笑，双手端着桌上其中一杯茶，端到程雨面前。 “你说得对，不是为了吃饭。我是为了之前的事情，跟你道歉的。” 程雨垂眸，看着那玻璃茶杯里莹亮微黄的茶水里，几片单薄的茶叶旋转，就像两只微小的蝴蝶，在水中慢慢起舞。 “很久的事了，杨小姐怎么突然提起？”程雨眼眸中闪着微光，直视杨洵的眼眸。 杨洵笑笑：“我要结婚了，听说，穆影也要和江临川结婚了，你知道，人在这个时候，都希望把一切归于平静。” “哦？那真要恭喜你们，祝你们，永结同心。”程雨垂下眼眸，盖住她眼底的嘲讽和恶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最好你们都抱团在一起，不要再去祸害别人了。 杨洵看不清程雨的神情，她向前倾着身子，又把那杯茶微微向前推了推：“那，喝了这杯茶，我们一笑泯恩仇吧。” 说完，杨洵双手端起她自己的那杯茶，喝了一口，恭恭敬敬，看向程雨。 程雨嘴角流溢着难以察觉的冷笑，她看着那杯茶，依旧莹亮无比，一缕缕热气从白色的玻璃杯口徐徐上升，很快融进温热的空气里。 第335章 挟持（二） “杨小姐，你是不是觉得，一杯茶，一顿饭，我就可以轻轻松松原谅你？” 程雨浅浅的声音就像是冬日里空调吹出的暖风一般，即便带着稍稍的暖意，却掩盖不了和冬日的寒气。 杨洵心头颤了颤，她还以为，那个谎言，不过就是个大不了的事，而且，程雨现在和李文疏不是挺好的吗？似乎那个谎言没有影响他们的关系…… 所以，程雨为什么还要锱铢必较？ 程雨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她伸手，去握住那杯茶，茶水的温度通过玻璃杯传递到她手上，可她不觉得有丝毫温暖。 “杨小姐，我心眼小，可能你觉得你说过的话无伤大雅，可以一笑而过，但对于我这种小心眼的人来说，我会斤斤计较。” 程雨的话很轻，但落地有声，那每一个字，都那样认真而严肃。 杨洵并不了解程雨，不知道程雨和穆影的区别有多大。每一次，她无论做什么，即便是像之前那样得罪穆影，穆影都可以原谅她。 穆影是那样善良，那样温和，而这个程雨，这样顽固和小心眼。 “那你想怎么样？” 杨洵忍住甩手离开的冲动，江临川交代给她的事情，她必须做完。 但她的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温和和礼貌了。 程雨笑笑，微微转头，看向落地窗那一侧，那边，城市的灯光照射进来，景色耀眼。 “杨小姐，你看到那边的窗子了吗？” 杨洵点点头。 “你站过去。” 杨洵不明所以，但还是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疑惑不解地看向程雨。 程雨眸底微动，嘴角露出一道浅笑。 “转过身去。” 杨洵没有动，皱眉朝她低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转过身去。” 程雨坐在位置上，身子微微向后倾，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穿着一件低领白色毛衣，毛衣下搭一件藕粉色衬衣，藕粉色的衬衣领，没有一丝褶皱。披下的长发搭在左侧肩上，脸上的妆容很淡。这样的她，看起来很学生气。 可她坐在那里，说着淡淡的话，却没由来地，让杨洵赶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杨洵咬咬牙，转过身去。 “程雨，你够了吧？” 程雨觉得好笑，这是想跟她道歉的表现？这也太没耐心了。 “杨小姐，你看看窗外，是不是灯火辉煌，人来人往？” “那又怎么样？” 程雨发出一声轻笑：“其实我们只是在二楼，就算掉下去，应该也不会死，最多缺胳膊少腿。” 杨洵怒了，转过头来，一脸冰霜看向程雨：“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从这里跳下去，我一定，既往不咎。” 杨洵的脸上闪过惊讶的苍白，她快速几步，走回餐桌前，双手撑在桌子上，俯身怒目，低着声音吼道：“程雨，你有病吧？” 程雨依旧挂着那若有若无的微笑，双手交叠撑在下巴下，一双好看的眼睛星星点点。 “开个玩笑而已。好，我原谅你。” 程雨坐直了身子，伸手握住那杯茶，抬眸朝杨洵笑笑：“喝了这杯茶，一笔勾销。” 她眸底闪过一些嘲笑的冰冷，当着杨洵的面，将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杨洵握成拳的手终于放松下来，嘴角勾起得意的笑。 第336章 挟持（三） “既然一笔勾销了，那就好……我们吃饭吧。” 杨洵微笑着，坐下来，又点了几个小菜，这时一盘清蒸鱼已经做好端了上来。 “听说你不吃辣，我特地点了一条清蒸鱼。”杨洵将那盘鱼往程雨面前推推，至于是听谁说的，那自然是江临川。 程雨握着筷子，捡了一块鱼肉，放在碗里，却不急着吃。 “有一件事，其实我一直不是很清楚。”程雨淡淡开口，眼皮却不抬一下。 “什么事？” “你那天说的那个谎，说穆影怀孕了，是真的为了给她出气，还是别的原因？” 杨洵沉默了片刻，看看手腕上的石英表，时间差不多了。 她又用余光看看程雨，见到程雨无精打采地缩在位置上，头垂着，一副晕乎乎的模样。 呵呵，一定是药效起作用了。 她笑笑：“当然是因为，我讨厌你，很讨厌你。” 她的话里夹杂着愤怒和嘲笑，此刻的她，似乎已经撕毁面具，准备和程雨打开天窗说亮话。 程雨抬眸，看到了杨洵那张挂着得意笑容的脸上，透出狠绝的神色。 “你知道你刚才喝的那杯茶里，放了什么吗？” 杨洵的语气里，高兴的情绪表露无遗，还带着嘚瑟的上扬。 程雨不语，她便自顾自地说：“我在里面放了两片安眠药，呵呵，十五分钟了，时间差不多了，程雨，你今天，逃不掉了。” 杨洵看着眼前的程雨，露出惊讶的神色，很快，那脸色变得苍白，那双原本闪亮的眼眸黯淡下来，她的眼皮垂下来。 最后，她昏昏沉沉地趴在了桌子上。 “呵呵呵~”杨洵发出诡异的轻笑，走到程雨身边，用她那双饱含不甘与嘲讽的眼睛，仔细观察着程雨，然后伸手推推她，叫了几声“程雨”。 程雨依旧软趴趴地趴在桌子上，毫无反应。 杨洵舒了口气，有些颓然地坐回位置上，打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几分钟后，江临川推开包间的门，悠悠走了进来。 “呵……” 他看到趴在桌子上的程雨，看到坐在一旁双目无神的杨洵，轻声笑了。 “小洵，你做得很好，谢谢。” 江临川嘴角噙着浅笑，径直走到程雨身侧，伸出手，轻柔地抚在她的秀发上。 “临川，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我弄晕她？”杨洵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个男人了，他一个电话，就能让她从老家连夜赶来，不问缘由地设计程雨。 他看起来似乎比以前更加阴沉，更加诡谲了。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即将和心爱女人结婚的幸福和明媚。 江临川抬头，对杨洵直言不讳：“当然是，得到她。” 杨洵有些措楞，“噌”的一声站起身来：“你疯了吗？！你想、你想……”她一直知道，江临川做事向来疯疯癫癫，但他现在的意思，是要对程雨不轨吗？ 杨洵突然觉得心里涌起了一番苦涩，她很清楚，江临川一向“洁身自好”，他身边不乏仰慕他的女人，但他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个女人，连她跟在他身边四年，他都没有碰她…… 以前，她以为江临川是为了穆影，“守身如玉”。 那么现在呢？他是个什么意思？ “你这么做，穆影知道吗？”杨洵的语气变得冰冷，透出明显的嘲讽。 江临川垂眸，看着昏迷不醒的程雨，弯下身，将她扶进怀里，横抱起她。 “这是我的事情，和你，和穆影，都没有关系。” 第337章 挟持（四） 卢峰坐在望江阁旁的一辆黑色面包车里，听着窃听器传来的声音，简直要疯了。 “靠！江临川你这个变态！”他用力锤了一下方向盘，转头对后座的几个保镖迅速说道：“你们速度去配合大刘他们几个，上去把江临川给我堵住。” 那几人响应一声，身手敏捷下了车。 李文疏答应了程雨，今天不会出现在现场。 卢峰现在总算明白，程雨为什么不让李文疏来了。要是老大知道江临川这个变态想做什么，怕是会提着刀直接上楼砍了江临川吧！ 他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但没想到江临川竟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程雨现在不省人事，他必须终止行动。 程雨啊程雨，你说你想做什么，让老大来不就好了？现在你知道江临川是个变态了吧？ 卢峰揣了一把匕首，准备下车，这时手机响了。 他不耐烦地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小恶魔。 这个紧要关头，李大姑奶奶找他是个什么事？ 他迅速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急切的声音。 “卢、卢特助，你赶紧来救李总，那群猥琐男要欺负她！在辰时酒吧！” 卢峰听得出那是李文妮秘书丁笑笑的声音，还夹杂着嘈杂的音乐声和吵闹声。 卢峰一个头两个大，姑奶奶们，你们约好的吧？怎么出事都能一起出？ 他抓着方向盘，看向车窗外，那几个保镖已经有条不紊地把望江阁围了起来，有几个已经冲上楼去。 这边应该没有问题了…… 卢峰按下对讲机，朝那头交待一声：“大刘，这边你来控制住，我有急事先走，随时跟我汇报。” 得到大刘的回答后，卢峰踩下油门，向着丁卯酒吧奔驰而去。 江临川横抱着程雨，鼻尖萦绕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气息，令他有些心动。 他从来没有这样靠近过她，平时她总是像个刺猬一样，一见到他恨不得把他刺得远远的，连那些若即若离的靠近，都是出于她的“阴谋诡计”。 而现在，她就这样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小小的头颅靠在他胸膛里，竟然也能让他的心跳快了许多节拍。 他以为充满刺的程雨已经让他方寸失序，现在看来，似乎这样毫无攻击力的程雨，对他的杀伤力更大。 江临川收紧手臂，将她进一步拥进怀里。 “大哥，那些保镖已经被引到东侧了，我们从西门出去。”冯兵从前方窜出来，向江临川说明局面。 就在刚才，冯兵让两个身形和江临川、程雨相似的人，穿上和他们相似的衣服，从望江阁东门出去，吸引走了那些保镖的注意力，现在他们正在围堵那两个假的“江临川和程雨”，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 江临川轻笑，低头看看程雨：“我记得我跟你说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可惜了，还在昏睡中的程雨，并不能给他任何回应。 冯兵小心翼翼跟着江临川那不紧不慢的步伐，想起那天林忆苦问他家大哥的问题，是不是真的想娶程雨…… 现在看来，大哥好像是认真的啊…… 他悄悄转头看着大哥，那样小心翼翼抱着程雨，脸上挂着喜悦微笑的模样，有点迷糊了。 那穆影，又是个什么事？ 他以后到底该叫谁大嫂？ 第338章 挟持（五） 卢峰一手掌控着车，一手摆弄他的黑科技手机，把沿路的红灯全都黑成了绿灯，一路畅行无阻，向着辰时酒吧奔去。 姑奶奶，你可别出什么事！ 要是李文妮出了什么事，他觉得他会杀人…… 现在他总算能体会到自家老大的心情了，程雨每一次冒险入虎口的时候，李文疏的心情，恐怕就像是被凌迟处死好几次了吧…… 可老大这次竟然还同意程雨的做法，宁愿自己忍受“凌迟处死”的痛苦，也想让程雨去做她想做的事吗？ 卢峰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办得到。 距离辰时酒吧还有两个红绿灯，对讲机响了。 “特助，人跑了。” 大刘的声音传来，卢峰听到他的脑子里“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什么？！”他尖锐的声音伴着尖锐的汽车轮胎滑动音，几乎要刺破长空。 “我们追过去，发现被骗了，江临川找了两个假的来迷惑我们！我们找遍了整个望江阁，没有找到人，现在我们已经把望江阁控制住了。”大刘简要说明了情况。 “靠！江临川！” 卢峰一边骂着，一边打开定位器，那上面实时传来程雨身上的窃听器位置，还好，江临川应该是扔掉了程雨的手机，但他没有发现这个窃听器。 卢峰迅速把位置分享给大刘：“这是程雨的位置，你们赶紧去追，我马上报告给李总。” 说完，他加快油门，继续向辰时酒吧奔去，现在最忌讳的是两头跑两头落空，他要先完成近处的事情。 但另一边也不能落下，他摆弄黑科技，迅速切入李文疏的手机，直接跳过“对方接听”环节，通过通讯向李文疏吼：“老大，程雨被江临川带走了！” 此刻李文疏推掉了当天所有的会议，坐在办公室里发着呆，他必须等程雨安然无事地回家后，才可能有继续工作的想法。 卢峰一个电话炸来，李文疏猛地站起身来，撞落了一桌子的文件。 冷静……必须冷静。 李文疏深深呼吸几下，拿起手机：“定位还在吗？” “在！” “发给我。” “好。老大，我现在在去辰时酒吧的路上，文妮那边也出事了，我先过去处理，程雨那边，大刘他们已经追过去了。” 李文疏蹙眉，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卢峰会让江临川带着程雨逃脱了。 揉揉发疼的额头，李文疏叹了口气：“去吧，把文妮平安带出来。” 几分钟后，在新宇大楼一层走动的员工，看到他们的总裁，带着一帮穿着黑色风衣的人，风风火火奔着门外走去，一时间错觉，他们总裁这是要带着人去干架？ 还是世界大战打响了？ 李文疏启动车子，追着卢峰分享的定位，飞驰而去，在他之后，五辆黑色轿车紧紧跟随。 他就不该答应程雨，让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什么主见，什么自由，他一丝一毫都不应该给她，最好把她捆住，绑在他的世界里，一分一秒都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就算她再怎么生气，再怎么委屈，再怎么撒娇，都绝不应该答应她做这种事。 李文疏懊恼到了极点，铁青着脸，眸底一片阴沉，如深潭一般，深不见底。 第339章 毁灭（二） 李文疏踩着油门，开着他那辆奔驰，飞奔马路上，卢峰已经将规划好的最短路径发给他，顺道黑掉沿路的红绿灯。 可他还是觉得，太慢了，太慢了！ 江临川带走程雨已经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里，除了能看到她移动的定位，听到窃听器偶尔传来江临川和手下的一些交流，什么都没有。 五分钟前，那个定位定格在了临江宾馆，很快，他便听到窃听器里传来江临川那声暧昧不清的“程雨”。 李文疏的心底涌现浓重的恐惧和害怕，他能想得到，在那种地方，面对一个沉睡的程雨，江临川会做出什么。 他仿佛站在悬崖边，前方是即将崩溃的石壁，再往前一步，就会坠入无尽的深渊。悬崖的天边电闪雷鸣，仿佛是他心底的怒吼。 他不能原谅自己，竟然再一次，让程雨去面对这样的危险。 今天她遭受到的一切，就算撕碎了江临川，撕碎他自己，都不能弥补。 李文疏脸色变得苍白，紧抿的薄唇压抑着极度的痛苦与悲伤，眼眸翻腾惊涛骇浪。 “江临川，我不会再手软放过你。” 一室的暖风，催动玫瑰花味的熏香，充盈出满室的芬芳与静谧。 江临川沉着眸子，看着依旧还在沉睡的程雨，她安静平和的面容没有丝毫的波澜，均匀的呼吸，和这室内的熏香气息，相互交融。 他解开程雨衬衣上的第二颗扣子，指尖触碰到她细腻的肌肤，没由来地，心底涌现一波又一波紧张感，就像一颗石子被丢入池子里，慢慢荡开一圈圈波纹。 江临川深吸一口气，微微收紧指尖，凝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心底的紧张逐渐转化为一种柔软。 这将是他第一个女人，这样的认知，让他很紧张，也很兴奋。 他不介意，把自己的第一次给程雨。 或者说，他很乐意这样做。 他甚至想，就这样，把程雨从李文疏身边抢到自己身边，让她一直待在自己的视线里。 那一刻，他全然忘记了一个人。 穆影。 江临川眼底升起温和的色彩，他微微俯下身，指尖不再犹豫，继续解开她的衣扣。 仿佛就在他下定决心的一瞬间，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有力地握住了他那只还在解程雨衣扣的手。 江临川神色千变万化，露出苍白的惊讶。 他看到，那张原本熟睡的温和面容上，那双迷人莹亮的眼睛倏然睁开，程雨抓着他那只邪恶的手，缓缓直起身子，嘴角挂上嘲讽的笑意。 “江临川先生，我没想错的话，你这是在，企图**我？” 她不深不浅的声音，穿过薄薄的玫瑰香气，传入她的耳中。 程雨眼眸流露出利剑一般的光芒，直勾勾盯着他，与他心虚的目光交汇，碰撞成这个夜晚锐利的交锋。 “你、你……怎么可能……” 很好，一向镇定自若的江临川，再一次在程雨面前风中凌乱。 “呵呵，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程雨轻笑着，放开江临川的手，自顾自去系上被他解开的几颗衣扣。 “你没有喝那杯茶？”江临川很快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原本震惊的眼眸里，染上汹涌的暗沉，似乎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第340章 毁灭（三） 空气里的温暖气息，似乎被江临川浑身散发的寒气冰冻冷却，变得令人寒战。 程雨拨了拨有些凌乱的黑发，看向江临川：“喝了。只不过，喝的是杨洵那一杯。” 她当时也并不清楚杨洵会做什么手脚，她能做的，是尽量保护自己，所以才会对杨洵提出那样古怪的要求，趁她站在窗户前的时候，换了那两杯茶。 没想到，接下来杨洵竟然没有再喝茶，最后，竟然还因为愤怒，把下安眠药的事情说了出来。 程雨今天本来就因为感冒，整个人有些萎靡不振，杨洵还以为，是因为安眠药的原因。 江临川冷哼一声，果然是神对手，猪队友。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故意装出来的样子？故意昏睡，故意毫无知觉被我带到这里。程雨，你是不是以为，你醒了，我就不会对你做什么？” 江临川的声音很低，很冷，他的目光，也冷得就像冬日的寒冰。 程雨挑眉：“我没有这么想，我醒来，只是想提醒你，我身上戴着窃听器，就在第四颗扣子下，你还没来得及解开的地方。” 她笑意浅浅，可看在江临川眼里，这个笑，那样刺眼，那样招人恨，他恨不得把这个笑脸撕碎。 原来，这一切她早已计划好。 “原来，你知道杨洵约你，是我的意思。” “没错。” “呵呵，小学妹，你这样大费周章，是想做什么？” 他不明白，难道就为了“报复”他或“刺激”他，她就要做出这种事来？难道她不知道，他江临川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既然可以想出迷晕她的手段，自然会有其他更卑劣的手段。 比如，用强。 程雨坐直身子，微微低头：“从我见杨洵开始，我身上的窃听器，一直把我们的谈话实时传输给卢峰，所以，你让杨洵给我下安眠药，想得到我，把我带到这里，甚至你和你手下那些对话，他那边都有记录。” “所以呢？”江临川眉间紧蹙，他已经猜到，程雨想做什么。 “知名媒体人，w市杰出青年，企图深夜**24岁女子。你觉得，这个新闻头条怎么样？” “你！”江临川依旧坐在床沿上，他和程雨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苍白的指节攥紧了身下床单。 “你不是一直想让李文疏身败名裂吗？现在看来，先身败名裂的人，会是你。别忘了，你昧着良心，隐瞒事实真相的报道，现在还在铺天盖地地宣传，你的职务，应该也被停止了吧？” 程雨心头慢慢涌起一股名为“解气”的东西。 江临川，你也有今天。你曾经耍过的手段，今天，我会一一还给你。 “程雨，你觉得现在，我还会在乎这些吗？还是你觉得，凭你说的窃听录音，就能定我的罪？别忘了，这个证据，不具有合法性。” 他微眯着眼，露出危险的眸光。 程雨笑：“我当然知道，这个证据，不可能将你定罪。” 方喻警官曾经告诉她，证据获得途径不合法，便不能作为合法证据使用，不足以定罪。 “我要做的，是让穆影知道，就可以了。” 她的话那样轻，却像是一记重锤，锤在江临川心头上。 “你和穆影，不是要结婚了吗？我相信，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崩溃。因为，她会觉得，你是因为太 第341章 毁灭（四） 穆影，这个足以击垮江临川的理由。 他们之间的反反复复，都是因为穆影误会他和程雨之间暧昧不清。 甚至因为这些事情，穆影变得敏感脆弱，变得多愁善感，甚至想逃离他。 好不容易，她才想明白，愿意嫁给他，愿意摆正心态。 好不容易，她才看到幸福的曙光。 他怎么会……怎么会在想占有程雨的那一刻，把穆影抛之脑后了？ 这个认知，让江临川心底的堤防瞬间坍塌，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一个，接连倒塌。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他对于程雨的感情，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甚至能够让他忘却穆影…… 怎么会……不可能的…… 他不断在心里否定，但一个一个事实，让他的否定通通不堪一击。 慈善酒会上，他不顾穆影的想法，夸程雨很美；在高老师的饭桌上，他不顾穆影的心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多次向程雨抛出话题；后来，他甚至对穆影撒谎，只为了见程雨，拿一瓶酸梅…… 还有那个寒冷冬夜，他在馄饨摊上看到程雨，那种悸动的情愫……、 而今天，他竟然萌生了把自己的第一次给她的想法，还按着这个想法这样去做了…… 不可能的…… 江临川心底的汹涌澎湃，使得他的脸色千变万化，时而黑青，时而苍白。 程雨并不知道江临川此刻纠结的内心戏，还以为他这副样子，是因为她戳到他的痛处了。 “你想要什么？”江临川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程雨，目光如寒冰。 “我要能证明李文疏清白的录像，还有，澄清林婷婷的绯闻。” 程雨微微仰着头，面对他，没有一丝害怕。 江临川微微蹙眉，很快就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我只要结果。” “真是可笑，程雨，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的？你是想通过窃听器套取什么情报？嗯？” 好笑，难道她想套供，让他承认，赵盈案是他做的？ “我说了，我只要证明李文疏的清白，至于你想怎么证明，那是你的事。我可以跟你保证，我得到我想要的，今天我们之间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毕竟，我也使了手段，要是这段话流露出去，证明李文疏清白的证据，也会被人怀疑。” 程雨简要地跟江临川分析利弊，各取所需。 江临川眯着眼，嘴角流露出他惯有的明媚微笑：“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我吃亏。” “你证明李文疏和林婷婷的清白，我保住你在穆影和公众面前的形象，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吃亏的。” 她依旧温和地和江临川讲着生意，在心底早已经肯定，江临川一定会答应她。在击垮李文疏之前，江临川还赌不起。 距离临江宾馆越来越近的李文疏，听到窃听器那头传来的声音，眼底升腾起浓烈的悲痛。 所以，她这样不顾死活，一次又一次去惹江临川，是为了他李文疏吗？ 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和江临川有关？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她埋藏心底，不肯说出来的？ 李文疏强制压下心里的震惊和悲痛，一遍遍回想她今日以来的怪异举动，或许从很早开始，她就开始计划这件事情，为的，只是让他李文疏彻底摆脱赵盈案。 小雨，我不需要什么清白，我只要你平安快乐…… 为什么她要那样聪明，要那样偏执，要那样为他不顾一切？ 那一刻，李文疏宁愿她笨一些，宁愿她对他的爱恋少一些……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第342章 反制（二） 李文疏为程雨拥紧了身上的大衣，抱起她，向门外走去。 “程雨，别忘了，你答应的事情。” 背后传来江临川的声音，李文疏顿住脚步，抱着程雨的手臂倏忽收紧。 程雨抢先一步开了口：“希望你也别忘记，你答应的事情。” 她的声音有些哑，仿佛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尽管全身酸疼，头脑发昏，内心惊吓，但在江临川面前，她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李文疏低下头，蹭蹭她的头顶，抱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卢峰忍住再踢江临川一脚的冲动，抓起程雨被丢在地上的毛衣，和床上的窃听器，赶紧追上去。 “老大，就这样放过江临川？”边追着，便在一边叨叨。 李文疏瞥了卢峰一眼，丢给他一个“想死吗”的眼神，卢峰赶紧咽了口水。 “我、我答应他的，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不要冲动。”程雨窝在他怀里，能完完全全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和危险信号。 那信号在说，他很生气，气到想杀了江临川。 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方法帮他彻底摆脱赵盈案，可千万别又陷入一个“江临川案”。 李文疏咬牙切齿，没有回答程雨的话。其他保镖也已经料理完江临川留守在外的人，他们一路畅通无阻下了楼。 他抱着她进了车子后座，找了一个合适的姿势，继续抱着她。 “嫂子嫂子！你没事吧！” 李文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探了个头在车窗上，一脸紧张看着程雨。 程雨的头越来越重了，她看看李文妮，不明白她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回卢峰车里去，把卢峰叫过来。” 李文妮耷拉着脑袋，赶紧跑走了。 过了一会，卢峰坐到驾驶座上，转头看李文疏。 “老大。” 李文疏铁青着脸，依旧紧紧抱着程雨，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累了就睡一会，有我在。”他低低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她终于肯放下最后紧绷的一根弦，靠在他怀里，汲取他身上好闻而熟悉的味道，慢慢地抵不过身心的疲惫，睡着了。 “开车。”李文疏朝前方的卢峰说道，卢峰点头，启动了车子，心里依旧千头万绪。 今天真是……太惊险了！ 他赶到辰时酒吧，把李文妮从那群猥琐男那里“解救出来”，马上抄了近路去追他家老大。江临川所在的地方，正好和他们两人的行驶方向形成一个三角形，他和李文疏，几乎同时到了临江宾馆。 李文妮这个小恶魔，关键时刻掉链子，没事学人家去什么酒吧，去了被那群猥琐男逼着喝酒，还好他及时赶到，否则，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卢峰小心翼翼开着车，现在后座上坐着他家老大的宝贝心肝呢，他再不小心点，恐怕会被老大炸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行动，是他的疏忽，才会让江临川能带走程雨，如果他们再晚到一步，江临川那个变态，不知道还会折腾出什么事！ 卢峰整个人还在微微发抖，这一天过得，太刺激了！ 但最刺激的，是程雨的所作所为。 这真的是个女孩子吗？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连军训都会被晒晕的小女孩吗？ 卢峰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跟着说了出来：“老大，你的程雨真是……太吓人了！” 李文疏没有说话，拥紧了怀里的她。 是，很吓人。 吓得他失去了理智。 第343章 疗伤（一） 车停靠在兰苑小区门前已经有一会了，但程雨还没醒。 李文疏一动不动，依旧抱着她，生怕动一下，就会惊醒她。 他内心同样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低下头，她虽然在睡梦中，但一只小手仍旧紧紧攥着他的衣襟，眉头紧蹙，脸色苍白，仿佛还在面对那些令她恐惧的事情。 她额上的伤痕，有一小块地方已经凝结了血块，但依旧触目惊心。 “卢峰。”李文疏低声开口。 “在！老大！” “你在这里等家庭医生过来，跟她大致讲明程雨的情况，我先带她上去。” 李文疏说着，腾出一只手来，打开车门，卢峰赶紧下车帮忙。 李文疏抱着程雨下了车，径直上了楼，回到公寓里，抱她在床上坐下。 她攥着他，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连想给她擦去额上的血迹，都很难行动。 明明那么害怕，为什么还要不顾危险去做这件事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在计划着，从江临川那里获取那些信息？ “小雨……”李文疏俯下身，眸底的痛苦如翻江倒海一般。 他手里也掌握着江临川的许多资料，也确定了他和李振航的关系。 可是，连他都不知道，赵盈案和林婷婷的绯闻，与江临川有关，为什么程雨，这个看似和所有事情都关系甚小的人，却似乎知道背后的一切…… 他开始回想，在那些久远的记忆里，程雨一直都是这样，很聪明，思维能力很强，思考很深邃…… 如果当年她可以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他想，今天的程雨，成为年轻的理工科学者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现在，她的所有聪明和才华，只能用来和江临川这种人斗智斗勇，用在不着边际的生活琐事上，用在会给她带来危险的争斗上。 李文疏唇边露出苦涩的笑意。 没办法了，小雨，这辈子你都要和我一起，这样平凡而起伏地走下去了。 “嗯……” 程雨此时靠在他怀里，嘤咛一声，动了动，悠悠转醒。 “文疏哥哥……” 她清醒了些，眼眸里染上安心的亮色，挣扎着起来，换一个姿势，继续靠在李文疏怀里。 李文疏失笑：“小雨，你是壁虎吗？” “嗯……壁虎……”她软糯的声音有些朦胧，李文疏皱眉，抱紧她，额头触在她额上。 果然很烫。 怎么又发烧了…… “小雨，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拿药，你先下来，嗯？” 程雨似乎没听没明白，继续赖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说：“你知道壁虎为什么可以趴着墙壁走吗？因为它们的脚上，有吸附力很强的小刷子，每走一步，就像贴纸一样……” 李文疏眉头皱得更深了，烧得不清。 “还有壁虎的尾巴，它们身体里有一种激素，尾巴断掉的时候，它们会分泌这种激素，就能长出新的尾巴……” 程雨昏昏沉沉的，双手挂在李文疏的脖子上，一颗小头颅窝在他肩上，自顾自地进行“科学知识普及”。 李文疏见她这样，又好气又好笑，心头升起一个恶趣味。 “那李文疏呢？他有什么特点？” 第344章 疗伤（二） 程雨小脸纠结着，在他的胸膛里蹭蹭，似乎想了很久，才开心地说道：“李文疏啊……性格冷淡，做事一丝不苟，处事严谨有序，感情内敛矜持，很多时候会被人误会他不近人情……” 程雨闭上眼，继续说道：“其实，他就像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 “嗯，总是用最真诚的想法去看别人，别人惹了他，他还不记恨……他就是个傻白甜……” 李文疏张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傻！白！甜？ “傻白甜……所以，我这个聪明机智的小仙女，一定要保护他，不让别人欺负他……” 李文疏心里那片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他低下头，吻她的额头。 “笨蛋……” 他总那么有一种，和程雨拿错了剧本的感觉…… “老大，医生来了。” 李文疏进屋的时候，给他们留了个门，卢峰带着家庭医生，站在卧室门口，询问李文疏。 “你们进来吧。” 李文疏依旧抱着程雨，她今天，是真的变成壁虎了，趴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女医生和护士拿着药箱，走进来，看到两人这副样子，不知该从何下手。 卢峰轻咳一声，在医生耳边低语：“太太受了惊吓，可能……需要人陪着。” 医生一副很明白的样子，点点头，恭敬地对李文疏说道：“这样也可以。除了额头上的伤，身上还有其他伤吗？我需要检查。” 一旁的卢峰了然，先退了出去，关上门。 李文疏一手抱着程雨，一手小心翼翼脱掉他披在她身上的大衣，然后伸手去解她的衬衣。 原本还在迷迷糊糊的程雨，似乎瞬间就清醒了，睁开眼睛，眸底闪现一丝惊恐和慌张。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李文疏的手，身子微微颤抖着。 李文疏看着她那样惊恐的模样，心疼得如车辆碾过心头一般，碎在一地。 刚才面对江临川那样的胁迫，她不喊不叫，甚至能够理智地找出抵抗江临川的最有效方式。可那时，她究竟是极力压抑了自己多少的恐惧和惊吓呢？ 为什么总是这样，这样把一切隐瞒着…… “小雨，你身上有伤，让医生看看，好吗？” 李文疏的指节从她衣扣上撤下，覆上她的脸颊，轻柔抚慰她。 程雨看着眼前的人，看见他清晰的面容和双眼，感受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那颗起伏不定，悬在空中的心，才似乎找到了着陆点，安稳下来。 她点点头：“我……我自己来……” 说着，从李文疏身上挪下来，坐在床沿上。 李文疏浅笑，起了身，站在一侧。 程雨抓着衣领，一双眼睛不解地看向李文疏：“你、你先出去啊……” 这一室的女性，她还要脱了衣服给医生检查，他怎么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行，我不能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半分。” 李文疏很坚决，一脸严肃。 女医生和护士悄悄瞥了瞥这两人，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双颊也因为尴尬有些微红。 这个李先生，真的是……无所顾忌啊。 程雨扁扁嘴，红着一张脸，纠结半天，还是背过身去，解开自己的衣服，让医生检查。 第345章 疗伤（三） “身上只有一些淤青，抹一些红花油就可以。额上的伤口有点深，好在血止住了，不用缝针，但要注意换药，不要沾水，明天就把纱布拆下来，伤口要透风才好得快。受了惊吓，加上感冒加重发烧，这个就要好好吃药休息几天了。” 医生给程雨包扎好伤口，留了一些药，交代好注意事项，带小护士跟着卢峰离开了。 李文疏倒了杯水，让程雨吃了药，准备扶她躺下睡觉。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的颈子，那上面，有江临川故意留下的一个吻痕，重重的，还透着红色。 刚才医生检查时，她背着他，长发遮盖了这个痕迹，他没有发现。 李文疏咬着牙，额上青筋暴起，用力攥着指尖，眸底涌起阴沉危险的暗色。 江临川！ “我不想睡……”程雨轻握住他的手，一双眼睛含着祈求看他。 李文疏蹙眉：“不想睡？” “嗯，我去洗个澡。”说着，程雨动了动，想下床。 李文疏急了，扶住她的双肩，俯下身看着她：“洗什么澡？你发着烧，听话。” “我觉得身上……很恶心……”程雨垂下头，双臂抱住自己的身子，语气也变得低沉起来。 他知道她的意思，虽然没有亲眼看见江临川的所作所为，但他可以想象得出，那个变态，对程雨做过什么。他好恨自己，恨自己让程雨面对那些。 他倾下身，抱住程雨：“胡闹，你还想不想好了？乖，先睡一觉，等身体好一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嗯？” 程雨抓着他的衣服，攀着他的双肩，眼里的恳求变为了委屈：“文疏哥哥……我想洗澡……我睡不着……” 李文疏蹙着眉头，凝望着她，凝望了很久，再一次投降了。 “好。” 他弯身抱起程雨，向浴室走去。 “你……你放我下来……我要去洗澡……” “我现在就是带你去洗澡。” “我、我自己可以走……” 程雨也没剩多少力气了，挣脱不了李文疏，只能任他抱着，走进浴室，放在浴缸边的座椅上，然后他走去放水。 “你身体不舒服，不要淋浴了，在温水里泡一泡，嗯？” 说话间，他已经从橱柜里取出了干净的浴巾和毛巾，放了一颗精油球到浴缸里，很快，怡人的薰衣草香味便随着水汽的热气，徐徐升腾，充盈整个浴室。 “我、我知道了……你、你出去吧，我自己来。”程雨在这氤氲的水汽中，红了双颊。 李文疏站在她身侧，挑眉看她：“小雨，我刚说过了，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视线半分。” 这意思很明显了。 程雨头脑还是发昏的，一双迷离的眼睛眨了眨，脑子还不是很清醒，自顾自地开始自己脱衣服。 李文疏觉得好笑，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我来。” 等程雨清醒一些，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文疏已经从身后抱着她，坐在浴缸里，两人赤裸着身子，泡在温热的水里，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包围着他们，令人心神安宁。 李文疏挽起她的头发，小心翼翼，不让水沾到她额上的伤口。 程雨一个激灵，猛然发现他们是在做什么……内心又窘迫又尴尬，真想钻到水里躲起来。 “小雨，别乱动。”李文疏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果然吓得不敢动了。 第346章 疗伤（四） 一室的香气，混着氤氲的水汽，萦绕空气中，散发出温馨的甜味。 程雨安安静静靠在李文疏怀里，让温水浸润她的身体，觉得她身上的不适感，随着这流水一冲而尽。 “小雨……”李文疏轻轻扶着她，靠近她的耳畔，轻吻她的耳垂。 “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江临川和赵盈的事情有关？” 本想等她身体好一些，再问这些事情，但现在这个氛围，太适合“逼供”了。 “考研那天……”程雨迷迷糊糊的，事情却记得很清楚。 考研那天？ 李文疏回想起那天，程雨确实有些怪异，平时不爱说话的她，话特别多，那时他还以为，她是因为考试紧张。 “那天，是怎么知道的？” “他给我看了一些照片，告诉我，妈妈害死了你的母亲……” 李文疏的心底仿佛被尖锐的剑刺了一刺，那些他极力掩盖的真相，随着这个伤口，不断地涌流出来。 “你都知道了？” “嗯……吴斯睿是我妈妈……你不想我知道，可我都知道了……” 李文疏不语，低头，下巴轻靠在她的肩上，等她继续说。 “其实你很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可你知道了，还是想和我在一起，还是想娶我……文疏哥哥，我也……不在意那些事情……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不要离开我……” 她越说着，声音逐渐模糊起来，眼皮也抬不起来，身子在他怀里软软靠着，呼吸着薰衣草安神的气息，开始陷入沉睡。 李文疏见她呼吸逐渐平稳，心疼地拥紧她，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去吻她的唇，吻得那上面也变得微湿红润，抱起她，用浴巾擦干了身子，又扯了一条宽大的干燥浴巾，把她裹起来，抱回卧室。 温水浸润后，她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淤痕愈加明显，尤其是她脖子上的那个吻痕，清晰得刺眼。 李文疏眼底尽是心疼与悲痛，他俯下身，在那吻痕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傻瓜，为什么这么傻……” 为了他，她已经受了太多苦了…… “我怎么会离开你呢？创立新宇，是为了能够彻底摆脱家族对我们的束缚，这样，我才有能力，让你留在我身边……小雨……” 他在她身侧躺下，抱着她，就像抱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抱着他的整个世界。 临江宾馆。 江临川依旧坐在大床畔，空气里似乎还有属于她的气息，久散不去。 呵。 他真是着了魔了。 “大哥……你、你的伤？” 冯兵唯唯诺诺，看着江临川肩膀上那一抹鲜红，还有白色衬衣上其他大大小小的血迹，觉得毛骨悚然。 他也是见多了这种场景的人，这个小伤算不上什么，但他从来没有见过，有谁可以伤到大哥，能够让他流一滴血。大哥向来都是站在幕后，借刀杀人。 这个程雨，到底什么来路，竟然能够让大哥跌倒这么多次？ “不碍事。” 江临川咬着牙，站起身来，走到洗漱间的镜子前，脱下那一件沾了血的白衬衣，露出肩膀上不大不小的伤口。 呵，牙尖嘴利。 “大哥，你要的白酒。”冯兵碰了一瓶茅台过来，江临川开了口，直接洒在肩膀的伤口上，消毒。 “大哥！”冯兵吓得不轻，从没见过大哥这样处理伤口的！ 江临川不语，扯过毛巾擦掉血和酒水，从冯兵找来的药箱里取了纱布，用胶带缠上。 白色的纱布上，微微渗出红色，但已不像刚才那样触目惊心。 江临川换了一件酒红色的衬衣，带冯兵离开。 “大哥，这件衣服脏了，我帮您处理了吧？”冯兵指指江临川手里那件沾了鲜血的衬衣。 “不用。” 江临川嘴角扯出一抹浅笑。 这件衣服，他会一直留着。 第347章 真相（一） 程雨发着烧，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一夜，出了几次汗，烧才退了下去。 李文疏一直抱着她，她出汗弄湿了睡衣，他一次次帮她擦干身子，换上新的睡衣，再抱着她，让她能够舒服一些。 这一天一夜，程雨倒是呼呼大睡，李文疏却是眼睛都没有合一下。 他想起她小的时候，着凉了会发烧，淋雨会发烧，来个月经也会发烧。那时他以为，她的体质脆弱得不得了。 可是后来，她能在李振航那样的迫害下活下来，能够扛住一次又一次身心的折磨，怎么看，这都是个“抗造”体质吧…… “文疏哥哥……” 程雨在他怀里动了动，悠悠睁开眼睛，醒来就找他。 “嗯，我在这里。”李文疏抚上她的脸颊，低头吻她。 “唔……”程雨身子还是软绵无力，柔软的小手推推李文疏的胸膛，往后躲了躲。李文疏却不肯放过她，抬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唇齿的掠夺更为深入。 程雨懊恼，打了他一下，他才轻笑着，放开她。 “我、我饿了……”程雨一脸委屈看着他，怎么一醒来，就要被他欺负…… 李文疏揉揉她的头发：“好。带你去吃晚饭。” “晚饭？”程雨眨眨眼，看看窗外的天空，几片晚霞挂在天边，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吗？ 程雨抬头看看李文疏：“你……你一直陪着我，没有吃饭吗？” 何止没有吃饭，也没有睡觉…… 李文疏抱抱她：“所以，今晚我们要多吃点。上次我们去的那家‘粥王府’，你不是说，味道还不错？” “嗯……去哪都好。”程雨伸出手，抱住他的腰肢，很久不肯放开。 李文疏轻笑，这下，真的变成壁虎了。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程雨才松了手，去接电话。 “程雨！我跟你说，老娘终于洗白了！！” 手机那头，林婷婷的声音炸开了。 程雨微微一想，就知道是什么事了，但还是开口问她：“怎么洗白了？” “今天有人在微博上发了那天晚上的完整视频，立马就上热搜了！现在大家都相信那天晚上，我们确实是一帮人进了导演房间，讨论剧本！” 程雨笑笑，看来江临川的行动，挺快的。 “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啊！真是感动中国啊！老娘以后不用再被黑了！” 程雨笑：“婷婷，你不是，要走‘黑红’路线吗？” 林婷婷在那头又啰啰嗦嗦说了一堆，终于心满意足挂了电话。 好心人？呵。 只不过这件事的真相，程雨也不打算告诉林婷婷。 这些事情，何必把更多人牵扯进来。 “好了，现在你安心了吗？”李文疏轻轻抱着她，知道她的心思。 “能让我安心的，不是这件事。”程雨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着李文疏。 “傻瓜。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李文疏很清楚，这样的话对程雨来说，软弱无力。他已经不知道跟她说了多少次“下次不许这样”，可每一次，她还是会义无反顾。 那么，他只能抢先她一步，把所有事情都处理清楚，不给她留一点“冒险”的机会。 “小雨，你答应我的旅行，还没有实现。” 程雨想起去年国庆的那次“大理之约”，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依旧没有实现。 “那要等，李大总裁休长假啊。” “嗯，休不休长假，我说了算。” 第348章 真相（二） 周一，“w城日报”独家报道赵盈案进展，并抛出新的证据，是李文疏达到翠云宾馆后，进入c1207室前的一段录像。 录像显示，李文疏达到c1207室时，被人从身后袭击，昏厥后被拖入房间内。 那几个人蒙着面，看不清楚样貌，但结合李文疏头上的伤，足以证明，赵盈案中，李文疏也是受害者，遭人诬陷。 提供录像的人不明，只是把录像文件寄到了报社，寄件者的身份也是伪造的。 至于真凶是谁，警方已经开始调查，相信有了这条线索，很快就能侦破赵盈案。 江上游轮。 江临川翻看着当日的“w城日报”，眸色深沉，嘴角的笑意嘲讽而冷峻。 “大哥……”韩景深有些担忧地看着江临川。 “什么事？”江临川折起报纸，放在桌上。 “现在几个袭击李文疏的弟兄已经暴露了，我担心，会查到大哥身上。” “呵……”江临川发出一声诡异的轻笑，“找个替罪羊，有什么难的。” 韩景深了然，突然又想到什么事：“大哥，程雨会不会，向警方告发？” 江临川半眯着眼，一抹尖锐清冷的光闪过。 “当然，她当然会。” 只不过，她的告发，对他也不会造成丝毫影响。 江临川所料想的，并没有错，此刻程雨确实在警察局做笔录，把她所知道的事情，都一一讲明。 只是这些事情没有足够的证据，警方也不可能听她一面之言，就真的把江临川抓捕归案，但至少，能让警方对江临川展开调查。 卢峰跟随在李文疏身边，等程雨从警局出来。 “老大，程雨这招狠啊，从江临川那里套了证据证明你清白，又来警方这里告发，啧啧，这是不是叫‘出尔反尔’啊？江临川会气死的吧。” 卢峰清楚记得，程雨答应过江临川，那天的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 “她答应的是，不提江临川侵犯她的事情，可没说，不提他和‘黑蛇’组织的关系，也没有保证过，不提他和赵盈案的牵扯。” 李文疏蹙着眉头，继续沉着声音说道：“何况，跟一个卑鄙小人，讲什么君子协定。” 可他的心里依旧一阵一阵地疼，他的程雨，不应该牵涉到这里面，她的聪明智慧，不该这样被糟蹋…… “老大，你怎么这个样子……”卢峰抖了抖，他家老大最近怎么这么多愁善感？ 李文疏插在大衣袋子里的手攥了攥，朝卢峰问道：“和江临川有关的产业，查得怎么样？” “明面上的产业不多，暗里的，挂的是海外产业，我们周折了许多，才算掌握七八成。” “能截多少？” “他要是走得境内账务，我们倒不好下手，现在他既然把产业挂在了海外，我们的办法就多了。他想洗钱，我们就能截流。” 这方面，卢峰胸有成竹。 李文疏眸色深沉，望着警局的大门，淡淡说道：“把能截的，都截了，至于新宇那些流散到他手上的股份，想办法再买回来。” “我明白。现在新宇大概有11%的零散股份在江临川手上，呵呵，如果我们不尽早买回来，下一届董事会会议，他就要出席了。” 第349章 真相（三） “进董事会？他确实是想。” 李文疏嘴角勾起冷笑，几天前，江临川找了关系，帮肖董解除“疑似行贿”的罪名，银行解除他的资产冻结。财产恢复正常当日，肖董便急于转让手上的股份，还好李文疏早有防备，提前通知其他董事，开会变更分配股利基准日，在变更完成之前，所有股份不能进行交易。 肖董手上掌握着新宇15%的股份，如果让江临川全数获得，加上他此前得到的11%散股，这26%的股份，就会让江临川成为新宇第二大股东，仅次于李文疏之下。 卢峰气得骂了几句，问老大：“肖董为什么一定要把股份转让给江临川？我们也找人跟他谈过，他不愿意把股份转让给别人。” “那是因为，肖董有把柄在江临川手上。” “他儿子的事？他儿子酒驾，肇事逃逸就该关进去几年，被撞的那个女孩，以后都只能坐轮椅了。江临川个混蛋，那些关键证据肯定在他那里，没有那些证据，检察院根本起诉不了那个龟儿子！” 卢峰越说越气，气到想去把一旁的奔驰拆了。 李文疏淡定地看了卢峰一眼，淡定地说：“他有本事藏证据，我们也有本事挖出来。” “老大，不瞒你说，我觉得……有本事能从江临川手里挖东西出来的，只有你家程雨了……”卢峰咽了口水，仔细观察李文疏并没有什么异样，赶紧加速把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说了。 “还有……我觉得江临川对你家程雨，好像不简单啊……不然这一次，他完全可以不用理会和程雨的什么承诺……” 李文疏依旧没有说话，握着指节，眉头皱成“川”字。 连卢峰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想起江临川留在程雨脖子上的那个吻痕，过了两天才消下去。还有他们刚进去时，他看到江临川看程雨的那个眼神，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神。 他自己，经常也会这样看程雨。 那是一种，宠溺到投降的眼神…… “老大，程雨这是什么情况啊？是不是以前你把她藏得太好，现在一冒出头，喜欢她的人也跟着长了出来……”卢峰仔细盘算了下，连大明星陆静言都难逃魔咒啊！ 李文疏黑线：“陆静言要找的是程静语，不是程雨。至于江临川，我不觉得，被一个变态喜欢，是什么好事。” 卢峰张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李文疏适时地转移了话题：“听文妮说，那天你英雄救美后，她对你一直念念不忘，但你好像，最近总躲着她？” “什么念念不忘！没有的事！我也没有躲她！”卢峰整个人一副“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的模样。 李文疏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盯着他：“卢峰，文妮也不小了，那件事也已经过去四五年，你怎么比文妮还纠结？” “william，你还不知道吧，那个人回来了……”卢峰整个人像塌了一样，颓废下来。 他也曾经以为，他和李文妮可以这样，在不断的磨合和相处之中，逐渐水到渠成。 但始终不行，那个人，那段往事，就像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刺，不拔掉，怎么都不舒服。 “回来？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李文疏说着，走向已经走出警局的程雨。 强扭的瓜不甜，一切都要等卢峰自己想明白。 第350章 牺牲（一） 方喻出完任务归队，恢复所有联系，看到了程雨的短信，也从队里了解到近日发生的事情，得知了江临川和“黑蛇”组织的可疑关系，心中立马觉得事情要遭。 如果江临川和“黑蛇”组织早有关系，那么他之前提出，让刘校宇帮忙走私货物，就是在有意试探刘校宇。 如果真是这样，江临川一定早就让人暗中举报，刘校宇如果这次能够带着走私货物顺利过海关，那么江临川一定想得到，是刘校宇和有关部门通过气，才可能顺利过关。 那时，刘校宇的卧底身份，就会暴露无遗。 方喻打开日历，快速计算日子，根据上次刘校宇和他互通的消息来看，过关的日期就在今天。 他必须赶紧联系上刘校宇，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方喻迅速赶往银行，从保险柜里取出紧急联络时使用的手机卡，安上，拨通刘校宇的联络手机。 然而，半个小时内播了几十通电话，对方依旧不在服务区，他只能简要编辑一连串密码符号给刘校宇，企望他能够及时看到。 方喻只觉得，有一股阴暗深沉的暴风雨，正在天边，向他们压制而来。 如果今天不能及时把消息传出去，那么刘校宇，面对的将是死亡。 队长经楚昏迷不醒，刘校宇身份面临暴露…… 方喻知道，这一切都是“黑蛇”组织在捣鬼，如果不能捣毁这个走私组织，那么他们的牺牲，将付诸东流。 此刻的方喻，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就算付出再多代价，他都要把这个组织彻底消灭。 走出银行的方喻，看着傍晚的城市上空，安静渲染的晚霞云彩，偶尔飞过一架飞机，留下一道美丽的弧形轨迹。 千家万户亮起了灯光，温和的灯光千姿百态，与宁静的晚霞一同照亮夜幕下的城市。 这城市的灯光，那灯光背后的千家万户，那千家万户里的老老小小，就是他们作为人民警察，所要守护的东西。 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古立鸣的来电。 “阿喻，有一个叫刘校宇的人，前天来找过我，给了我一把钥匙，说是要我亲手交给你。他说他联系不上你，有人跟踪他，他不能去你们的老地方。我也一直联系不上你。你看，你赶紧来c城一趟可以吗？” 古立鸣用他那一惯呆呆的语气，重点说明了一下情况。 方喻心中一个咯噔，难道刘校宇预感到了什么危险，所以把一些重要的证据留在了古立鸣那里？ 方喻想起来，古立鸣当年协助警方进行犯罪心理画像的时候，负责那个案子的人，正是刘校宇。 他不敢再耽误时间，拦了一辆出租车，火速前往机场。 那一头的古立鸣打完了电话，心里没由来得升起一股预感，这感觉，很不好。 他拿起装着刘校宇所给钥匙的文件袋，匆匆出了门，前往c大。 古立鸣并不清楚刘校宇现在的身份，当年刘校宇侦破了一起走私案后，就从警队辞职离开，据说是去做生意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他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是要他把这样一件重要的东西交给方喻。古立鸣外表看上去是有些呆，但他脑子聪明得很，很快就想到，刘校宇当年离开警队，可能是去执行什么特殊任务了。 第351章 牺牲（二） 古立鸣拦了一辆出租车，给方喻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告诉方喻他会在c大等他。那时方喻已经准备登机。 沿路的熟悉风景在古立鸣眼中迅速划过，不知怎么的，古立鸣突然想起自己刚来c城的那一年，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或许就这么庸庸碌碌一生了，他曾经的热血和热情，因为曾经的心理画像失误，被他藏了起来，他一直很难面对自己曾经的失败。 可是现在，他竟然好像，重新燃起了年轻时候，那种热血激情。 他开始思考，现在的情况。 这次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恐怕是刘校宇预感到自身面临的危险，这把钥匙，一定很重要。 如果对方一直派人跟踪刘校宇，那么对方应该也知道，刘校宇找过他，可能会把什么东西放在他这里。 现在他必须先把这样东西转移，不能放在家里。 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在c大。 兰苑小区。 李文疏践行他“绝不让程雨离开他视线半分”的决定，已经三天了，三天来李大总裁就一直赖在家里，工作上的事情都带回了家，重要会议也在家里进行视频会议。 程雨“恳求”他好几次，保证自己“绝不乱跑”“一定和他随时保持联络”，可李文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依旧紧绷着弦，一步不肯退让。 程雨无奈，只能钻到阳台上，给那些绿植挖挖土，发泄心里的不满。 “小雨，这些植物的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它们需要休眠，你总给它们松土做什么？”李文疏走过来，好笑地看着她。 程雨扁扁嘴：“要是不给它们松土，它们就睡过去，醒不来了。” 李文疏轻笑，蹲下来，伸手从身后抱住她：“是不是在生气？所以找植物撒气，嗯？” “明知故问……” 程雨又戳了几下土，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声信息提醒音。 李文疏讨好地帮她逃出来，递给她。 “古老师？”程雨有些惊讶，古立鸣教授怎么会找她？ 上一次古立鸣找她，是想和方喻讨论当年的绑架案，这次难道也和绑架案有关？ 程雨打开短信。 “弗洛伊德指出，passwordmethod视梦为一种密码，每一种符号，都可以一个一个予以解释。” “咦？” 程雨看着这条没有没脑的短信，脑子里有些晕。 古教授给她发这样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做什么？ “怎么了？”李文疏问她，她把短信给李文疏看。 “发错了？或者，在给你进行心理学知识普及。”李文疏挑眉。 程雨再仔细看看那条短信，皱着眉头思考片刻，眼里的疑惑更深了。 “这是弗洛伊德《梦的解析》里的内容，但是，不是passwordmethod，而是ciphermethod，密码法，古教授不可能记错。不管他是发错了人，还是真的发给我，他都不会编辑这一条关键知识点出现错误的信息。” 程雨按下回拨建，响了一声，挂断了。 再拨时，手机已关机。 “你在什么情况下，会给一个平时几乎不联系的人，发一条不可能出现错误的短信？”李文疏似乎已经想到什么，开口问程雨。 “求救。”程雨想起四年前，她在被绑架的时候，曾经想过，如果有一丁点机会，会用这种方式求救。 只是到了最后，她找到了更加直接的方法。 第352章 牺牲（三） “古教授一定遇到了什么危险，才会向我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求救，你……” “你别急，我让人去处理。”李文疏抚慰一般地揉她的头发，走进书房开始找他在c城的人手去找古立鸣。 他暗自叹气，一刻也无法消停，明明尽量让她远离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可事情，偏偏每次都主动找上她。 程雨握着手机，一遍遍看那条短信，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心里愈加不安。 与其说这是一条求救信息，程雨觉得，更像是古教授在向她传递重要的信息。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能让古教授给她发来这样的信息？ 程雨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种，古教授在面临极大的危险，这条信息很重要，但他不能让那些威胁他的人获得，也不能让这条信息永远埋藏起来。 这条信息，或许和她有关。 至少，和她又千丝万缕的联系。 夜色更加浓重了，肉眼已经看不清，那遥远的地方，会发生什么。 c大一号教学楼。 沉重的夜色，重重的垂在上空，月色似乎被蒙上一层黑色的罩，树影婆娑，鬼魅无形。 这样的阴暗之夜，掩盖了所有的罪恶与鲜血。 韩景深和冯兵站在教学楼后的小树林里，神色凝重。 韩景深手里握着古立鸣的手机，他刚挂掉了程雨的来电，抽了手机卡。 “有什么线索吗？”冯兵悄声问。 “今天打出的两个电话，都是给方喻的，古立鸣手上一定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方喻。” “那程雨？她打电话来做什么？” “古立鸣给她发过一条短信，好像是讨论学术问题，什么弗洛伊德，什么梦的。可能是向他询问学术问题。我记得，程雨也是c大的。” “哦……” 学术什么的，韩景深和冯兵没有什么兴趣，他们现在的关注点，是古立鸣手上掌握的东西，在哪里。 韩景深收起手机，问冯兵：“古立鸣家里搜得怎么样了？” “兄弟们刚传消息过来，没搜到什么东西。” “东西一定在古立鸣这里，叫兄弟们盯着他的家人、朋友、同事，尤其注意方喻的动向，有可能，古立鸣已经把东西在哪里，告诉了方喻。” “好。” “我们撤，记得让他们把我们来过痕迹处理干净。” “明白。” 韩景深把古立鸣的电话卡扔到一旁的湖里，和冯兵披着夜色，离开一号教学楼，继续融入黑色中。 而他们身后，古立鸣躺在地上，身下的鲜血溢满一地，渗入土地中，仿佛要铭刻他们的罪行。 不远处的教学楼前，苏格拉底的雕像静静矗立，缄默不语。 两千年前，这个伟大的思想家为了真理献身，留下他广为流传的一句箴言：“认识你自己。” 在最后的意识消散之前，古立鸣还在庆幸，他留下了最重要的线索。 他不能留给方喻，否则，那些人一定会注意到其中的蹊跷。 他留给了那个，看似毫无关系，却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程雨。 四年前刘校宇侦破的走私案，主谋正是李振航，而李振航那时为了逃脱处境，绑架了程雨。 他祈盼着，方喻能够想到这一点。 而他相信着，程雨一定能够通过那条短信，破解它留下的密码。 那个女孩子，从来都有着敏感而聪慧的心灵。 第353章 牺牲（四） 方喻下了飞机，立刻打电话寻找古立鸣，但是古立鸣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这不是个好的信号。 坐上赶往c大的出租车，这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出租车夜间电台正在播报着当地新闻。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c大著名心理学教授古某，被发现死于c大校园内，目前死亡原因不详，疑似被人杀害。后续动态我们将密切关注。” 方喻的心头被重重一击，那些不安，现在化为浓重的悲痛，涌流成热泪，从他眼中流淌下来。 他想起古立鸣给他打的最后一个电话，说的最后一句话。 “阿喻，我在c等你。办完事，我们去学校后面的烧烤店喝几杯吧，我们好久没见了，上次你来，说那家烧烤很好吃。” 车窗外的灯光，光芒那样微弱。 这依旧，是他们要守护的灯光，可是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他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会不会是他。会发生在什么时候…… 立鸣，我们去喝一杯吧。 程雨整个晚上根本无法入眠，抱着被子，躺在大床的一侧，睁着眼睛看窗帘上的图案发呆。 这款窗帘，是她最近和李文疏一起去挑的，浅灰色的底布上，绣着一些云纹暗纹，月光照耀进来的后，那些云纹会显得亮一些，就像一朵朵云，漂浮在窗户前。 “不困吗？”李文疏心疼地抱住她，这些天，他就是这样亲眼目睹，她或是主动，或是被动，被牵扯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他怎么拦都拦不住。 就像四年前，只是因为和他李文疏在一起，她就必须面对那些生死考验吗？ “我、我睡不着……”她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抓着被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雨……”李文疏扶住她的肩膀，掰过她的身体，让她直视自己。 “笨蛋，病刚好，还不好好休息，我可不想看到一个病恹恹的小雨，嗯？” “我没事……” 李文疏眸色暗下来，他俯下身，吻住她，那个吻越来越深，很快就变为充满掠夺的细密亲吻，沿着她的唇瓣、下巴吻下去，流连在她脖颈和肩上。 “文疏哥哥……”程雨推了他一下，咬牙看着他，“今晚不行……我……唔……” 李文疏不打算听她的拒绝，继续掠夺她。 今晚就算用强的，也一定要她睡着。 再这样处于这种惊恐和压力下，他害怕她迟早会承受不住，会崩溃。 即便她比同龄人显得更加沉稳和理性，但归根到底，她也只是一个24岁的小姑娘。 “别这样……”程雨快哭了，她想拒绝，可是李文疏太能折磨她了，两人交锋，她完全不是对手，身心都不是，很快就会被他蛊惑服软。 “小雨，听话。” 不要再想其他的事情了，现在想着我，就够了。 李文疏一番折腾后，程雨果然如他所愿，沉沉地陷入了沉睡中。 他给她换了一身衣服，终于放下心来。 第二天一大早，程雨睁开眼睛，看到李文疏有些严肃地坐在床头，深深凝视她，眼眸中有挥之不去的担忧。 “怎么了？” 她坐起来。 “小雨，古教授，被人杀害了。” 一字一句，就像在一声巨响下接连倒塌的冰川，不可逆转地崩溃下去。 第354章 搬家（一） 古教授遭人毒害的消息，让程雨整整一天都处于一种无法清醒过来的状态里。 这是第三次，她直接面对非自然死亡，第一次是养父癌症过世，第二次是她差点被李振航淹死。 而这一次，那个令她敬重的老师，那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无情地剥夺。 程雨很快就想到了，古教授给她发的那条信息，一定是他在觉察到自己生命受到威胁后，想出的最有效的方法。 他想传出的消息，应该是给方喻警官的，但他知道，那些杀害他的人，如果看到他发给方警官的短信，一定会追查这条线索。所以，他必须发一条看似毫不相关的短信，给一个看似毫无关系的人。 那时，古教授也一定相信，程雨能够猜到他的用心。 “ciphermethod……”程雨喃喃自语，开始思考，这里面被替换的“password”是指什么。 不会是简单的“密码”的意思，如果只是在说，密码是“cipher”，那么需要填入密码的地方在哪里？ “小雨。”李文疏交代好一些事情，整理好一些东西，程雨还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发呆，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这大半天都做了什么。 他很心疼，她这样忧思忧虑，迟早会把自己逼疯。 他宁愿她蠢钝如猪，最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用想，好好待在他身边，吃了睡，睡了吃，就可以了。 “文疏哥哥，我想到了……”程雨站起来，一双干涩无神的眼睛，吃力地睁着，仿佛在尽力地维持自己的清醒。 李文疏没有说话，皱着眉头，抱住她。 冬日的寒风透过阳台外层的门缝灌进来，很冷，很寒。 “古教授想告诉我的，跟字面信息没有关系，是跟这句话发生的事情有关。那个时候，我每周都会到他的心理咨询室接受治疗。我开始好转后，古教授开始带我他的小型私人图书室，我在那里借的第一本书，就是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 程雨想起那些跟随古教授学习的日子，心里的悲痛更浓烈了。 古教授不善言辞，但他知识渊博，待人耐心，无论有什么问题，他都会详细解答。是他不懈的努力，才把她从精神几乎崩溃的边缘挽救回来。 内心的悲痛让她仿佛抽空了身体的力量，她抬起手，抓着李文疏的肩，埋首在他怀里。 “所以他想让我去的地方，是他的私人藏书室，那里一定放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抬头，一脸祈求看着他：“文疏哥哥，我想……” “你想都别想。”李文疏知道她又在打什么危险的主意了，多半是想自己亲自去c大古教授的图书室找什么东西。 “小雨，你的意思我懂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嗯？” “可是……” “你听我说，他们一定也看到了古教授给你发的短信，说不定还会暗中跟踪你，如果你出现在c大，找到古教授留下的线索，一定瞒不过那些人。所以，你现在必须置身其外，才能够藏住古教授拼死留下的东西。” 李文疏紧紧抱着她，跟她分析利弊。 “那你想怎么做？” “等我处理好，再告诉你。”李文疏轻笑，捏捏她的小脸，继续说道，“现在，我们走吧。” “去哪里？” “去马房山，那里有我一处别墅。” 李文疏眸底翻腾浓烈的巨浪。 不能再让程雨留在兰苑小区，不安全。 第355章 搬家（二） 程雨靠在轿车后座舒适的皮质座椅上，望着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陌生，回头透过后玻璃窗，看到他们的轿车身后跟着几辆黑色的车，那是李文疏保镖的车辆。 林婷婷说得没错，李文疏到底有多少财产，有多少处房产，她一点都不了解。 以前，她只是知道，似乎不管到哪里，李文疏都能带她去一处属于他的别墅，就像是凭空变出来一样。 现在李文疏的意思很明白了，他要“搬家”。 “是不是，我现在也被他们盯上了？” 程雨趴在车窗上，有些闷闷不乐地问坐在身边的李文疏。 李文疏伸出手，牵过她有些冰凉的手，语气温和地说：“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想，换个大一点的房子住。” 程雨无语，不知道是谁前几天刚说过，要买一间只有一室一厨一卫的房子，这样就算闹别扭，他也不用睡书房。 那时程雨还怼他：“你可以去卢特助那里睡啊。” 程雨心里仿佛压着一块石头，尽管李文疏没有确切告诉她，带她搬家是为了她的安全照着想，但她又不是傻子，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想明白。 以李文疏的行事风格，马房山的独立别墅，周围一定都是他的眼目，放眼望去都是他的人，总比一个住着其他人的小区安全很多。 “别乱想，嗯？”李文疏见她还是一副闷闷的模样，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把她拽进怀里，然后在她还没有反应的时候，俯下身来吻住她。 程雨吓了一跳，用力推开他，有些脸红地瞥了眼正在开车的司机大哥，还好司机依旧一动不动，认真开着车。 “你！这是公众场合……”程雨有些懊恼地低声批评他。 李文疏挑眉：“那又怎样？”话音才落，又抱着她给予她新的攻势。 程雨攥着他的衣服，心里觉得，她真是没救了，要被李文疏毒死了。 也许因为被李文疏毒害着，所以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似乎都暂时被她放在一边了。 轿车沿着马房山的林间小道一路蜿蜒向上，驶入半山坡，一个树木环绕的庭院，披着晚霞的余晖，映入程雨的眼中。 玫瑰花藤缠绕的古铜色外围大门已被敞开，大门两侧的保安室灯光两者，几个保安已经整齐地列队两侧，恭敬地迎接车队的进入。 大门之后，一条车道通向深处，车道两侧是一派生机盎然的绿色植被带，平坦的草坪中央是栽种着鲜艳花朵的花坛，草坪边缘，常绿阔叶型树木交错栽种。 车队行驶五分钟后，几座高低错落的西式建筑顶端，参差不齐地出现在视野里。在进入别墅区前，一道坚固的防护门出现。 司机停下车，打开车门向一侧的保卫室走去，不一会拿着一个扫描仪器过来，恭恭敬敬递给李文疏。 “用夫人的。” 于是司机递到程雨面前。 “这是什么？” “面部识别。”李文疏说着，拿过仪器，给程雨扫描。 扫过后，防护门发出一声响声，随之大开。 司机拿着仪器下车，交还保安室。 程雨有些懵：“我的面部识别怎么能开门？” “我有我的办法，买下来的时候，就录入了你的信息。” 程雨无语，她可不可以控告他，擅自使用她的个人信息？ 第356章 搬家（三） 穿过防护门，车队在别墅区的广场上停下来，李文疏打开车门，牵下程雨。 这一区域大大小小五栋房子，中间那一栋灰白色的四层洋房，应该就是主别墅，门前台阶整洁，喷泉活泼。 别墅的灯光已经亮起，能够隐约看到里面的金碧辉煌。 程雨恍惚中想起了t城的李家别墅，那是一栋三层的中式阁楼，别墅后那一片玫瑰园，每年春天都会散发出迷人的芬芳。 那里，有她和李文疏的许多回忆，酸甜苦辣。 “在想什么？”李文疏看见她眉宇间散不掉的一股忧郁，知道她想起了往事。 程雨回过神：“在想，李大总裁你说的低调节俭呢？” 这怎么看，都是铺张浪费吧？李大总裁，你不怕被人查啊！ “难道这还不够低调？”李文疏挑眉，牵着她走上台阶，台阶两侧，八个女士衣着整齐地迎接她们。 程雨脑袋中想起了林婷婷对李文疏说的那番话。 “我们家程雨，现在应该回家有七八个保姆伺候，出门有一个连的保镖护送，坐车要坐加长林肯，买衣服刷卡眼都不眨！” 她默默回首望了一眼，载着他们来的那辆加长林肯，有些害怕地扯扯李文疏的衣角：“你、你这些资产从哪来的？” 李文疏笑：“夫人安心，这是你先生的合法资产。” 以后，就是你的合法资产了。 夜晚，程雨吃过饭，软趴趴的趴在小院子里的软椅上，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在半山坡看冬夜的夜空，尤其澄净，尤其清晰。那条清澈如水的银河，点缀着明珠一般的星辰，这样的景致，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搬家后的这几天，她似乎真的要变成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滴滴的女人了，连给李文疏做糖醋排骨这种事情，竟然都可以不用操心了。 所以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无聊的时候看看书。 主别墅旁的三层小楼，简直就是一个图书馆，那里面藏书，上至古典文史哲，天文物理化学数学，下至武侠小说言情小说，各种漫画……还有各种珍贵的孤本、绝版藏书，都分门别类，贴上了索书号，按国内常用的索书目录摆放好。 程雨想，她可能要花一辈子，才能读完这里面的书了。 李文疏这些天早出晚归的，她想，他应该在忙什么事情，或者是和古教授的事情有关，或者只是集团的工作。 每天半夜，她都会被他折腾醒来，迷迷糊糊地配合他的欺负，第二天醒来时，那个人却不见了踪影，好像昨夜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程雨甚至错觉，她怎么有种被“圈禁”了的感觉？ “这么冷，跑这里来做什么？” 低沉的责怪声传来，一条厚厚的毛毯迅速包裹住她，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抱进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程雨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看眼前的李文疏，这几天他们虽然每天晚上都在缠绵，但那都发生在她半睡半醒的时候，严格来说，其实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看过他了。 他好像变得清瘦了些，下巴的轮廓更加硬朗了。 她抬起手抚上他的脸颊，呐呐开口：“看星星。” 第357章 搬家（四） “笨蛋。” 李文疏抱她起来，径直抱回别墅四楼的主卧，然后拉开窗帘，找出一个遥控器，调弄几下，靠近阳台那一面的天花板竟然移动起来，最后显露出一个半球形的玻璃穹顶。 天空星辰，透过玻璃穹顶，洒落星星点点的闪烁。 程雨充满惊异的双眸亮亮的，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触景生情，想到了一句名言。 “科技改变世界。”程雨呆呆地说。 李文疏黑线：“小雨，你能……换个浪漫的说法吗？” 程雨眨眨眼，不明所以。 这一波操作的重点，难道不是科学技术的炫技吗？ 李文疏认命了，抱起她坐在玻璃穹顶下的躺椅上，看天上的星星。 “你最近……很忙吗？”程雨一边默默地数星星，一边问他。 在李文疏听来，这怎么都像是一句“抱怨”。 “抱歉，没有能好好陪你。”他轻吻她的发丝。 “我……我是想问，你是不是，在忙古教授的事情？” 程雨扯扯他的衣袖，没由来地有一些紧张。 “小雨，那些事，交给我处理，你不要管，嗯？” “可是我觉得……在这里的生活很苍白，吃了睡睡了吃，我都要成一只废鼠了。” “废鼠……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成了一只胖老鼠。”李文疏轻笑，捏了捏她腰间的肉，看来，根本没长多少。 程雨被他捏得很痒，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回头认真地看着他：“你不打算告诉我一点消息吗？” 李文疏张口想说点什么，程雨握住他的手：“我想听实话。” 他暗叹一口气，也认真地回答她：“古教授被人用利器伤到头部，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伤他的歹徒，还没有抓获。他给你的那条信息，以及你的理解，我已经告知警方，他们在他的私人藏书室，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他顿了顿，继续说：“兰苑小区昨晚发生了一起火灾，是住我们楼上的住户，好在发现及时，没有殃及其他住户。所以小雨，现在这些事，不是你我能够解决的了，他们是犯罪分子，做的都是触及法律底线，杀人放火的事情，这些事情，只能交给具有专业技能的警方来做，你懂了吗？” 程雨心底升起浓烈的恐惧，她埋首在李文疏的胸膛里，身子微微颤抖。 那场火灾，不是意外，他们想杀她。 如果不是李文疏抢先一步，带她搬走，那么她要面对的，恐怕就不是一场火灾那么简单了。 李文疏抱着她有些冰凉的身子，还是隐瞒下了一些事情。 古教授的藏书室并不是毫无线索，在警方到达之前，有人进入那里，翻找过什么，把一室图书弄得满地都是。 所以，警方有内鬼，有人提前透露了这条线索。 好在，李文疏做了两手准备，在向警方提供那条短信之前，他找人事先进入了藏书室，拿走了那本《梦的解析》，那里面，夹着一把钥匙。 现在，他不敢轻易再把这个证据交给警方了，他现在信任的人，只有方喻。 可是方喻，也失去了踪迹。 李文疏紧紧抱住程雨，心里一遍一遍问自己，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这一切的事情，要把他的小雨牵扯进来…… 他这一个月来拼命地在收购江临川在海外的资产，击垮江临川在海外的项目，就是想让江临川无暇来对付程雨。 可是，程雨还是不停地，被卷入这些事情里。 第358章 迷失（一） 江上游轮。 江临川阴沉着脸，翘着腿，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林忆苦和冯兵，一声不吭。 他们跪在那里已经半个小时了，江临川的脸色没有越来越阴沉，就像暴风雨中夹杂着雷电，电闪雷鸣后，暴雨倾盆，没有减弱的趋势。 “谁让你们擅作主张，去放火？” 江临川终于开口，低沉的声音夹杂着嗜血的暴怒，但他尽量压抑着，否则，他怕他会撕了眼前这两个人。 “大哥，我们也是想除了程雨那个后患，程雨留不得！古立鸣最后发给她那条信息，一定有什么特别意思，她一定知道了些什么！” 冯兵依旧低着头，声音都是靠吼出来的。 “呵，你们是不是蠢？如果她已经知道了什么事，你们觉得，除了一个程雨，就够了？我看你们要把整个w城烧了，才能确保她没把消息透露出去吧？” “大哥……这……这……” “还有，你们放火，蠢到放出错了楼层，嗯？”江临川眼睛里迸发出怒火，简直要把这群废物烧个精光。 冯兵和林忆苦顿时有苦说不出，他们也不想放错楼层的，他们哪里知道，兰苑小区的楼层，是没有14层的，李文疏住28层，实际是电梯按钮的“27层”…… 江临川站起身，打算抓起这两个蠢货，丢到江里喂鱼。 “大哥。” 韩景深及时出现，匆忙走了进来。 “大哥，是我让他们去放火除掉程雨的。大哥，你不觉得，你最近对程雨太宽容了吗？” 韩景深陪在江临川身边十几年，从来没见过江临川这副样子，整个人都在传播一种不好的信息，“感情用事”。 “这是我的事。”江临川抽出一支烟，点燃了，悠悠抽起来，吞云吐雾。 韩景深微微讶异，他记得，江临川大学的时候，就为了穆影戒烟了…… “你们先下去。”韩景深朝那两个蠢货摆摆手，他们赶紧滚。 韩景深虽然不是他们的大哥，但是组织里的元老了，也只有他，能够劝得动他们的大哥。 船舱里瞬间就清静了，江临川靠在船栏上，抽着那支烟，眉宇凝重。 “深，不要动她。” 良久，江临川吐出几个字。 韩景深能感觉到，事情很不对。 “小川，你明知道程雨是个潜在的祸害，上次你答应她公布李文疏的酒店录像，就已经搭了几个兄弟进去了，我不明白，你同意她的条件到底是为了穆小姐还是……还是你……” 后面的话，韩景深说不出口。他已经很久没有叫他“小川”了，这个称呼，出于他作为长辈的劝告，而不是下属的质问。 江临川抽了口烟，轻笑一声：“呵……你猜对了，不是因为穆影。” “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我他妈栽在了程雨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身上！ 江临川心底怒吼着，他想宣泄出来，宣泄他内心的真实情感。 他想抓住程雨，告诉她，她那个没良心的女人，他是眼瞎了才会被她一次次整！ 可他最后能做的，是悠悠抽着烟，看着暗沉的江面，沉默不语。 “不行，程雨不能留了。”韩景深语气坚决，攥紧了拳头。 程雨就是个祸害，四年前祸害他的老大哥，四年后又来祸害老大哥的亲生儿子！ “深！”江临川几乎是脱口而出，叫住了韩景深。 第359章 婚讯（一） “新宇总裁宣布婚讯，不日内将和女友程雨结婚”这一消息，程雨这个“女方”，恐怕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天她坐在二楼阳台上，一边喝菊花茶降降火，一边翻看费孝通的《江村经济》解闷，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 她头疼，放下书本，取出手机，屏幕上刷刷刷闪过的微信提示差点让她闪瞎眼了。 什么情况？ 程雨打开微信，各种信息轰炸而来。 等信息刷新完成，程雨看到了最顶上，属于她和林婷婷、蒋玲、陆小雯的四人小群里，信息还在不停地刷新。 林婷婷：哇哦！程雨你要结婚了竟然不告诉我们？说好的闺蜜一生一起走呢？@程雨 蒋玲：猝不及防，单身狗收到了一万点伤害~恭喜恭喜~ 陆小雯：@程雨，婚礼在哪里举行啊？我们去是不是要邀请函才能进场？ 林婷婷：@陆小雯，她敢跟我们要邀请函！！ …… 程雨一个脑袋两个人大，开始翻其他信息，朋友、同事、老师，纷纷祝她“新婚快乐”。 程雨有点懵，她什么时候要“结婚”了？ 腾讯新闻适时推送了一条新闻过来。 “新宇总裁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婚讯。” 程雨呆了几分钟，已经意识到是什么个情况了。她点开新闻视频。 25分钟的新闻发布会，李文疏个人陈述近8分钟。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李文疏竟然留了17分钟的时间，进行记者问答。破天荒啊！从来没有过的！以前就算是纸媒私下访谈，李文疏给他们的时间都不会超过十分钟！ 程雨心头微颤，手有些抖地端着手机，看他在发布会上的发言。 他身子笔直地坐在主席台上，黑色衬衣，墨蓝色西装，宝蓝色的袖扣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幽蓝色的光芒，与他眼眸中星光一样的璀璨相互辉映。 “很抱歉，此前由于我个人的情感问题，曾经给当事人以及公众带来不小的困扰，在此我向各位表示歉意。”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好听，字正腔圆，严肃而认真。 程雨知道，他这段道歉是为之前闹上几次微博热搜的“三角恋”道歉。 诚恳而严肃的道歉之后，他开始宣布和程雨的婚事。 “我与程雨从小认识，青梅竹马，后来也一直在一起。是我没照顾好她，造成了我们之间的隔阂，她提出分手。我尊重她，愿意给予她选择的自由。之后我和穆影在一起，但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彼此发现并不合适，前段时间已经和平分手。” “网上那种所谓‘小三’的照片是我和程雨复合后所发生的事情，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但程雨是我未婚妻，并不是什么第三者，我们很快就会结婚。至于其他那些子虚乌有的无良爆料，希望大家能擦亮眼睛，明辨是非。” 之后便是记者犀利的问题，但不管怎么问，李文疏都能把错误引到自己身上，尽他最大的力量，把话题从程雨和穆影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 一场发布会下来，记者们也领悟到了核心思想：李文疏和穆影，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李文疏找回了程雨，他的世界里，“妻子”这个位置，一直留给程雨。 领悟完了，记者们无不感慨，这果然初恋就是那白月光，其他的都是炮灰啊！但也有人表示了，穆影也不是省油的灯啊，这刚和李文疏分开多久，就和江临川在一起了，现在听说也要结婚了。那个江临川，据说和穆影也是相识多年。 搞了半天，原来都是找各自的白月光去了！ 第360章 婚讯（二） 程雨看完新闻视频，刷完所有的微信消息，小心翼翼地收起手机，微微湿润的眼睛望向天边的云彩。 在这半山别墅中，所看到的景致，和在兰苑小区能看到的，大不相同。 这里的天空很澄澈，很开阔，即便已是深冬，但枯黄的树木之间，仍然错落着绿树。 程雨换了衣服，下了楼。 “太太，您要出门吗？”珍姨走过来，有些不安。李先生交代过，夫人最近最好留在别墅里。 程雨眨眨眼：“我去找李总，放心吧，我让凯哥送我过去。” 凯哥是负责别墅安全的保镖领队，这些天他和程雨的接触也是最多的。 珍姨了然，帮程雨拿了大衣过来：“外面冷，夫人多穿点。” 珍姨虽然嘴上叫着“夫人”，但程雨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和她女儿一样大的小姑娘。这几天相处下来，她也发现程雨一点富家太太的架子都没有，完全就像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孩，心里就多了几分亲切。 “谢谢珍姨。”程雨披上大衣，出了门，凯哥已经开了车过来，接她出门。 “夫人，您看……要不要先打个电话给李总？”凯哥在发动轿车前，小心翼翼开口问。 程雨想了想，摇头：“不用了，他在就在，不在就算了。” 凯哥咂舌，夫人您也太佛系了吧！ 程雨垂着头，指尖攥着衣袖，在一路平稳的驾驶中，脑海中除了关于李文疏的一切，什么都不去想。 不知为什么，看到他单方面宣布婚讯的消息后，她突然很想见他。 也不是想问他怎么突然宣布婚讯，也不是想问他，怎么不和她说一声，就先公开了这件事…… 只是单纯的，想见他。 迫不及待。 新宇大楼。 前台小姑娘原本因为工作了一整天，困得有点迷迷糊糊的，忽然看到一个身影晃进了新宇大楼。她揉揉眼睛，怕不是看错了吧？那不是总裁夫人吗？ 今天看到新闻后，她就立马想起，他们家总裁说的不就是那天来找文经理做报告的三足鸟人事专员吗？怪不得总裁还亲自到前台来迎接，亲自听她作报告，原来是总裁夫人啊！ 她又想起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微博风波，那时她还以为，是网友们瞎掰呢！原来，那个“程雨”还真的是总裁的白月光！ 前台小姑娘还在神游，程雨已经走近前来：“您好，我想找……”程雨想了一下措辞，继续说道：“找你们总裁，请问您可以帮我问一下吗？” 小姑娘心里感叹，总裁夫人竟然这么客气！夫人你想见总裁直接上去不就好了，还需要什么问一下啊？ 不过她还是不露神色礼貌地回道：“好的，您稍等。” 总裁办公室的电话接通，小姑娘赶紧说道：“有位程雨小姐……” 话音未落，那边好像说了什么，惊得小姑娘一怔，放下电话，微笑地对程雨说道：“您可以直接从那边的总裁专用电梯上楼。”说完还特地给程雨指了路。 程雨闷闷地走到电梯口，看着电梯密码键，想也不想直接输入他的办公室密码，电梯打开，她走了进去。 前台小姑娘感叹，果然是总裁夫人啊，密码都这么熟。 第361章 婚讯（三） 程雨进去的时候，李文疏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看文件，对于她的到来，只是微微抬头，朝她浅笑：“我有份文件要看，你先坐，等我。” 门外的秘书小王恨不得爬到门上听他们说些什么。 太劲爆了，以前总裁和穆影小姐交往的时候，穆影小姐偶尔来一次，但并不知道办公室密码的，只是在门外等。这次这个，来了直接按密码进去，果然是总裁夫人吗？ 程雨看着那个认真看文件的男人，多少年前，他看文件的时候，她会在一旁安静地看书写作业，有时会情不自禁抬起头偷看他认真工作的模样，然后偷偷地笑。 那是她青葱岁月里所有记忆的原点，是她无数次挣扎彷徨时能想起的最为清晰的场景。他就是用这副冷清峻冷生人勿近的模样，把她迷得神魂颠倒。 后来她仔细想想，其实这样偷偷看着他的时间，不过是她二十来年漫长年月里稍纵即逝的瞬间，可就是这样的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期盼与向往。 许久，李文疏抬起头，看到程雨正盯着他，神情中有些措楞，有些凄然。他不知道程雨想到了什么，但他能猜到，那一定与他们的过去有关。 他心头微疼，放下文件，从办公桌后绕出来，走到她面前，低头凝望着她。 “怎么了？” 他蹙着眉头，低着声音。 程雨回过神，仰头看着他，指尖情不自禁去扯他的袖口。 “我想起上次来的时候，你让我站在做了一个小时的报告，我要回去，你连门的密码都不肯告诉我。”程雨摆出一副“假装生气”的模样，假得不得了。 李文疏抬手捏她的小脸：“嗯，报告做得不错，密码也猜得很对。” 程雨无语，她说话的重点是这个吗？她在表达不满他不知道吗？脸皮真厚。 她扁扁嘴：“你、你先工作吧，我等会有事跟你说……”她说着，想赶紧从他眼前逃开，却被李文疏伸手捞回来，捞进怀里。 “文件，我看完了。你想和我说什么，嗯？”他轻拥着她，抬手抚摸她的头发。 程雨在他怀里纠结片刻，仰头，眼含委屈看着他：“听说，你和我要结婚了？” “嗯，对。”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李文疏轻笑：“我以为，你已经做好随时嫁给我的准备了。” “这不是一回事，你是在偷换概念。” 程雨懊恼，其实她也不是在生气，只是心里有些闷闷的，总感觉缺了点什么。至少，在宣布这个消息之前，应该跟她商量一下吧。 “小雨，这件事，我问过你了，你也同意了。”李文疏低头，深深看着她。 他是不可能说出，“上次我问你，会不会和我一直在一起，就是在问你，要不要和我结婚”这样的话。于是程雨皱着眉头，拼命地回忆，始终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问过她关于结婚的事情。 李文疏心里偷乐，捏她的小脸，摆出一副忧伤的模样说：“看来你不记得了。” 程雨这下立马生出了愧疚之情，难道是因为最近她搞的事情比较多，连李文疏和她商量过结婚的事情，都忘记了？ 那……那她不就太对不起李文疏了…… 第362章 婚讯（四） 薄薄的歉意染上程雨的双眸，她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文疏见她掉到他的坑里了，忍住笑，紧紧抱着她：“不记得也没关系，现在，我们结婚的消息已经尘埃落定，是要开始准备婚礼了，你说呢？” 程雨趴在他怀里，攥着他的衣襟，呐呐说了声“好”。李文疏并不是很满意，听到“婚礼”的消息，她的反应就这么平淡吗？没有一丝喜悦或是期待吗？ 他修长的指节轻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印下一个伸长的吻，在唇齿缝隙间，吐出悠悠几个字：“小雨，我们要结婚了，你不开心吗？” 程雨没有回答他，只是回应他的亲吻，攥着他衣襟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她很开心。 也很紧张。 他们真的要结婚了吗？ 她仿佛回到那段明媚又灰暗的时期，以为她和李文疏不会有未来，可心底那一点执拗和期待，让她忍不住开口问他：“你以后，会让我结婚吗？” 那时，她想问的，一直都是，“你会和我结婚吗”？ 这条路，好像走了很多很多年…… 程雨仰头承受着李文疏的亲吻，记忆里的酸甜苦辣涌上心头，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心爱的人，真的要和她结婚了。 温暖湿润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下来，李文疏的唇尝到那泪水的咸涩，心里的情绪也是起起落落。 这条路，他何尝不是和程雨一样，走得艰辛而漫长呢？ 从她十六岁那年，他确定对她的心意开始，他就一直在等，等她长大，等她能够嫁给他，哪怕他们面对的障碍和困难，一次又一次，可他，从来没想过要放弃。 李文疏心头颤抖，他深深吻着程雨，弯腰抱起她。 程雨被他吻得晕头转向，就那样无声无息，毫无反抗能力地软在他怀里，抓着他的衣襟任他索取，任他横抱起她走进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任他把她放在床上，任他落下狂风暴雨。 李文疏抱着她在床上亲吻了很久，或是轻啄她的唇瓣，或是与她唇舌缠绕，但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程雨觉得在这样的亲吻里她就要窒息了，她想现在不管李文疏对她做什么，她怕是不但不会拒绝，还会特别配合。想到这些，程雨有种恨铁不成钢的觉悟，但她只能带着这种觉悟，在满是李文疏气息的拥抱和亲吻中迷失。 在她觉得自己又要被李文疏折腾得昏睡过去之前，办公室的门铃声传来。 一般而言，那个门铃只是个摆设，集团员工怕是嫌活的太长了，才敢来按总裁办公室的门铃。 但也有另一种情况，那就是遇到紧急事情必须立刻找总裁。 李文疏原本迷离的双眼变得清明了一些，他依依不舍离开她的唇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捏捏程雨白净的小脸颊，笑道：“你这个小笨蛋怎么总能让我失控呢？” 他扯过被子给程雨盖上：“累了就睡会，我去处理点事。”临走前，还不忘啄一下她有些红肿的唇。 程雨双颊酡红，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咬住被子，开始思考被李文疏亲到累了这种事情发生过多少次。想了一会，不知不觉便陷入了沉睡。 第363章 婚讯（五）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有几缕晃动的灯光穿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 程雨睡得昏昏沉沉的，竟然不知道自己能睡这么久。她慢吞吞起了床，坐了会，才清醒一些，惊觉自己在李文疏的总裁办公室睡了这么久，那个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把她留在这里，不怕她把他办公室拆了吗？ 有一些亮光通过门底的缝隙透过来，程雨心想既然外间的灯没关，说不定他就在外间办公，就像以前在c城公寓，有时她睡着了，他就在外间办公，甚至有几次是半夜醒来发现他还在处理工作。那时她会给他煮一碗宵夜。 程雨起身打开门，从她的角度正好看到李文疏坐在办公室后，手里拿着文件夹，眉头紧蹙，心情似乎不太好。她扁扁嘴，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她发现她做了一个错误的行动。 她看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整整齐齐坐着两排人，有男有女，衣冠楚楚，现在齐刷刷看着她，脸上表情五颜六色，奇形怪状。 所以，他们还在开会。 程雨往后退了几步，她现在特别想把刘慈欣的《坍缩》再看一遍，想像时间可以倒流。 李文疏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动静，他随手放下文件，快步走过来。 “醒了？再等我半小时，等会带你去吃点东西。” 然后他抬手揉揉她的头发：“乖。” 程雨脑子还在想《坍缩》，“哦”了一声跳回了房间，关上门又缩进被子里，咬被子。发了一会呆，还是掏出手机搜索《坍缩》看起来。 办公室里各部门经理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看文件，可心里早已经热开了锅。 哦嚯嚯太刺激了！这是“事后”了吧？难怪刚才他们冒着必死的决心按门铃后，他们家总裁竟然一副不记得要开会的模样。 哦嚯嚯还有半小时他们就能解脱了，他们也很饿啊！ 李文疏开完会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程雨把自己塞在被子里，又睡着了，旁边的手机还亮着，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字。她现在看小说的工具又升级了，但也不怕伤眼睛。看来，他要买一个kindle给她专门看小说才行。 他记得下午的时候，她明明已经睡了一下午，怎么一会功夫，又睡着了？ 李文疏无奈地叹了口气，合衣躺进被窝里，抱住她。 “文疏哥哥……唔……”程雨才悠悠转醒，李文疏就抱紧她啃起来。 窗外的灯光浅浅穿透室内的黑暗，屋里很安静，只听得到她和李文疏唇舌相交的声音。这种安静让程雨微微心惊，他的侵犯又让她燥热无比，这样熟悉的感觉，程雨知道，那是她再度坠入深渊前的感觉。 过后，李文疏抱着她喘息。然后，他定定看着程雨，她那副有些懵圈的模样，让他忍俊不禁。 “怎么又不专心……” 李文疏简直无奈了，亲她的时候不专心，就连欢爱的时候，她都能走神。 程雨这是一如既往被他搅得有些晕头转向。 但最后她又随便找了个原因：“在想我给你洗衣做饭那么多年，你还没付我工资。” 第364章 回家（一） 李文疏沉沉地笑了：“程雨小姐，你知道被你洗坏的衬衣和领带，要洗衣做饭几辈子才能还完吗？” 特别是他的领带，很难买到第二条一模一样的。 程雨扁扁嘴，小声嘀咕：“那还不是你非让我洗的。”她那时候这么小，能知道什么。何况，雇佣童工是不合法的。 李文疏似乎听到她的嘀咕，又沉沉笑起来，然后对她进行新一波的掠夺。 两人就这样缠绵着，完全忘记了要去吃饭这回事，一整晚都是被精神食粮喂饱的。 程雨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们竟然就在办公室里过了一夜。 李文疏躺在身边，闭着眼睛，微微均匀的呼吸声，温和而安静，身上的被子有一角被他甩开了，露出一只裸露的胳膊。 程雨挠挠头，拉过被子替他盖上，抓着的被子的手却被他抓住，扯过去放在他唇边，细细地轻吻。程雨看他醒了，也侧趴下脑袋，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那张脸。 他的眼睛里，依旧流淌着那条闪烁的星河，真好看。 “在看什么？”李文疏捏了捏她的脸。 程雨只是微笑。 李文疏将她抱到怀里，用被子把两人裹住。程雨的身上有窝了一晚的温度，很暖。 “今天回家吧。” 程雨以为他说的是回别墅，就又听到他说：“张妈很想你。” 程雨才知道，是回t城。 在李家帮忙的阿姨大叔们中，吴伯和张妈是时间最久的，程雨和他们的关系也是最亲的。 那时张妈不知道是怎么看出程雨对李文疏的心思，还好心劝过几次，可劝又有什么用呢？程雨还是不知悔改地坠入到名为李文疏的陷阱中，甘之如饴。 很久没回去了啊，四年了吧，那个从小到达长大的地方，似乎是自己的家，又不像是家的地方。 程雨常常会想起，后院的玫瑰园里，小玫瑰盛放的时候，芬芳浓郁；她小时候经常在一楼窗前的大桌子写作业；厨房是她待得最多的地方，在那里她会思考李文疏该吃什么。 “好，我们回家吧。” 回家，回他们共同的家。 从w城到t城的飞机行程近两小时，程雨坐在李文疏的私人飞机上，透过窗口看到天边的晚霞，晕染出一片炫丽的光芒。 “在看什么？光太强了，会伤眼睛。”一旁的李文疏倾身过来，伸手落下遮光板。 程雨几乎是被惊得回过神来，不自觉地攥住李文疏的衣袖，眼眸升腾起明显的惊异。 “怎么了？”李文疏不喜欢看到她这样的表情，这样充满忧郁和不安的眼神，总会让她心头发疼。 “我、我们真的要回去了吗？” “笨蛋。”李文疏拥住她，安抚地揉她的头发，“不要怕，这次，有我陪在你身边。” 程雨觉得自己可能魔怔了，明明一直都想回到那个地方，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那个铭刻她和李文疏无数回忆的地方。 可越靠近，那些记忆里的苦涩越翻滚得厉害，她越是觉得害怕。 为了缓解心里的不安，程雨撤出了一个话题：“我想起来……你、你还没有跟我求婚……” 她仰起头，眼眸中有些愠色。 李文疏轻笑：“我求过婚了。” 那天他问她，“要不要一直和他在一起”，就是在向她求婚呵…… 程雨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直起身子，很认真地看着他：“你胡说。” 第365章 回家（二） 机舱里温柔的灯光照耀着程雨眼里的认真，李文疏知道，她不会在意求婚这些小细节，只是她现在想把自己从不安的情绪里解脱出来，所以才会把话题转移到这上面。 只是…… 他想起在他们一起走过的年月里，他似乎真的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对心爱的女孩子明确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她应该和所有女孩一样，也偶尔拥有小小的惊喜与浪漫的表示。 于是，他抬手扶过她小小的头颅，微微上前，用他的额轻抵住她的，温柔的眸光深深凝视她的眼睛。 “小雨，你是不是，很在意？” 在意我没有给你一个像样的求婚仪式…… 程雨被他的眼神看得内心柔情泛滥，紧张不已。 她垂下眼眸，声音有些发颤地说：“可能……生活需要一点仪式感。” “仪式感？”李文疏轻笑，低下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轻吻。 也许有点仪式感，也不错。 夜色微凉，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轿车，平稳而不急不躁地开在林间小道上。 程雨和李文疏坐在后座上，一只手一直被他牵着，手心暖暖的。 她想起来了，这辆车，就是慈善酒会上李文妮曾经嚷嚷的那辆“两千多万的劳斯莱斯”。 她对于李文疏开什么车，一直记得很清楚的，即便他一年换一次车，她也能有印象。可这辆车，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买这辆车的时候，你在和我闹分手。”李文疏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掀开嘴皮，似乎在说一件让他很委屈的事情。 她什么时候跟他“闹分手”了？ 程雨拼命地想，大概是因为穆影的事情冷战的那段时间吧…… 她生气：“不是你要跟我闹分手吗？” 明明是他提出来，“尽量少接触”的。 “嗯，我跟你闹分手，还需要为了娶你买这辆车？”李文疏蹙眉。 程雨惊了：“你买车和……和娶我有什么关系？” “我买这辆车，是为了婚礼上接新娘用的。” 李文疏朝她笑了笑，仿佛是在说，“不然我买来做什么，没事开着玩？我一直喜欢开的，都是奔驰”。 程雨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心里已经有一股暖流在慢慢涌动。 他从那么早开始，就想着要和她结婚，并为之付出行动了吗？ 在情绪流转间，轿车已经载着他们，在道路尽头的别墅区停下来。 程雨透过车窗看到，别墅里明亮的灯光，透过四年的光阴，与她久别重逢。 大门铁杆上缠绕的玫瑰花藤，别墅前的假山亭台，花坛流水，还有那座具有中式飞檐琉璃瓦元素的三层别墅。 程雨恍惚中，仿佛看到夜色中，一个小女孩背着书包，从这条长长的林道走来，跑进开满玫瑰花的铁门，向着那片灯光跑去。 她有了片刻的愣神。 “小雨。” 回过神来，眼前是李文疏有些担忧的脸，他站在车子旁，向她伸出一只手。 程雨晃了晃脑袋，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由他牵着下了车。 突然间，她好想变回小时候的那个她，可以肆意奔跑，跑过这道门，跑向她心心念念的“家”。 可是，物是人非。 她已经，长大了。 第366章 回家（三） 张妈是第一个奔出来迎接他们的人。 她已经管不了会不会在先生面前失了礼貌，只是泪眼婆娑奔过来，抓住程雨的手，颤着声音，“小雨、小雨”地叫个不停。 “小雨……你终于回来了……张妈能活着看你回来……好啊……” 张妈握着她的手依旧不满老茧，岁月又在那褶皱的皮肤上多加了几道痕迹，鬓角的白发更多了，连身子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站得直直的。 张妈老了。 程雨看到张妈的那一瞬间，眼泪就掉个不停。 从小到大，除了吴伯，张妈是最关心她的人，吴伯给了她爷爷一般的关怀，而张妈却更像是妈妈。 “进去说吧。” 李文疏见这两人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心里也诸多感触。他轻轻揽过程雨的肩，将她虚虚地拥在他怀抱的范围里。 “对！对！你看我这激动的！外面风凉，小雨，我们进里面说。”张妈抹了把眼泪，也没有放开程雨的手，把她牵着朝别墅走去了。 李文疏的怀抱一下就空了，他失笑，这一回家，他怕是要成为被忽视的那个人了。不但被程雨忽视，也要被张妈忽视。 别墅里的摆设，和记忆中的没有多大差别。 落地窗前依旧放着那张长长的桌子，那副十字绣依旧挂在墙上。 张妈牵着程雨进了屋里，温暖而熟悉的气息铺面而来，牢牢地包裹住她。 那些记忆也排山倒海而来，席卷着她。 “程雨，你想要新钢笔吗？……从明天起，我的晚饭你来做，哪一天你做的菜我满意了，我就给你一支新钢笔。” “说吧，你想看什么动画片？” “起来了就去做饭，发什么呆？……脑子烧坏了吗？” “你看你把我衣服抓成什么样子！” …… 记忆里，李文疏那些凶巴巴却又隐含温情的话语，清晰地在耳畔响起，一字一句，低沉清澈。 然后她似乎看到，李文疏抱起窝在沙发角落里的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他怀里的她，慢慢长大，从一个顽皮的小孩，长成一个满怀心事的少女。 她抬起头，看到顶上的水晶灯，光芒万丈。 “夫人的东西，搬到我的卧室。” 身后响起李文疏低沉的声音，她回过神望去，看到他正在指点两个阿姨整理行李。 那两个阿姨是新来的，程雨和她们互不认识，此刻她们正在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她。 程雨心里一咯噔，什么叫“搬到他卧室”……她看到一旁的张妈，似乎在窃笑。 程雨快步走过去，拦下她的行李箱，抬头看李文疏：“我的东西，为什么要搬到你的卧室？” 李文疏好笑地看了看程雨，轻咳一声，眯着眼睛说：“好，那么把我的东西，搬到夫人的房间。” “……”程雨窘迫得很，现在大厅里已经站进来好几个阿姨，除了在搬行李的这两个，其他人那都是认识程雨的…… 李文疏这么堂而皇之叫她“夫人”，明目张胆提出“同居”，那几个阿姨早就一副八卦好奇的笑眯眯模样了。 程雨红着脸，抓着行李箱，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雨，你觉得，住哪个房间，有区别吗？”李文疏不要脸的，继续无耻地提问。 第367章 旁观（一） “你说住哪……就、就住哪……” 程雨投降了，她觉得，再这样“大庭广众”地和他讨论住哪个房间的问题，万一他来一句，“你都是我的女人了，睡哪个房间不是睡我身边？” 那她这辈子算是毁了…… 哦不对，她程雨这辈子，已经“毁过”两次了。 一次杜蕾斯，一次头发…… 李文疏眉眼露出浅笑，显然很满意程雨这样的回答，回头交待了几个阿姨一声，几人便抬着他们的行李，去了二楼李文疏的卧室。 张妈心里窃喜，拉过程雨，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开始聊家常。 张妈也是从小看着李文疏长大的人，李文疏一直视她为长辈，并不认为张妈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就任由她们两人说悄悄话，自己上了楼。 “小雨，我们都知道了，先生要和你结婚了。这么多年了，我们的小雨，终于要结婚了……”张妈说着，又落下泪来。 程雨看着张妈哭，自己也仿佛受了感染一样，眼眶又红了，但她强忍着，给张妈递了张纸巾。 “张妈，我现在挺好的，你不要哭……” “现在是挺好了，可是这几年，你敢说你真的挺好吗？小雨，你一声不响走了，我问先生你去哪了，他说你不会回来了……小雨，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怎么生活？一个亲人都没有……” 张妈想起这四年的分别，哭得更凶了。 “张妈，我真的挺好的，而且我长大了，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 “小雨你不用骗我，我都知道，你离开是因为先生……我也怪他，你走后我听说他交了个女朋友，我真的……气得想离开这里……可是后来，他一次都没有带那个女朋友回来过，连他自己，都没有回来过。除了老太太忌日的时候，他会回来待一天，剩下的时间，都是我们这群老胳膊老腿在别墅里待着。” “有一次老太太忌日，先生回来，在别墅里喝了很多酒，亮叔看不下去，劝了他几句，还问他怎么都不回家……先生说，小雨不在了，他哪里还有家……那个时候，我就真的不怪他了……” “小雨，还好你回来了……还好先生要娶你……你这个傻丫头……为他付出那么多，怎么劝都不听……” 张妈唠叨着，眼里泪光闪烁，透过晶莹的泪水，她似乎看到了多年前那些熟悉的场景。 她清楚地记得，有一年，老太太忌日那天，程雨为了找李文疏，淋了雨，发烧躺了三天，醒来的时候，她苦口婆心劝程雨，不要再想着先生了，可是程雨那样固执的性子，默默擦干眼泪后，照旧对先生无怨无悔。 后来，先生和程雨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程雨突然从理科班转到了文科班，而先生对程雨的态度突然变得很冷淡，很少回家，很少和程雨说话，甚至不再吃她做的菜。最后，先生还把程雨赶到高中住校。 张妈以为是程雨得罪了先生，有几次开口求情，都被先生冷冰冰地打断。 她以为他们两人也就这样了，程雨很快也会去上大学，在家的日子也不多了。可是大学开学前的那个月，先生突然带着程雨出去玩，去了两天一夜，回来后，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诡异了。 第368章 旁观（二） 张妈是过来人，很快就嗅出他们两人之间的暧昧。她不知道先生是不是认真的，还只是和程雨“玩一玩”。 那时先生已经二十多岁，如果老先生还在，一定催着他结婚了。 可不管怎么样，程雨都不是可以嫁给先生的那种女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没权没势，能符合大家族对女主人的要求吗？ 那时，张妈开始寻找机会，想向先生求情，请他放过程雨。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张妈知道，一切都晚了。 一天晚上，张妈给先生收拾准备拿到干洗店洗的衣服，发现有一件的口袋里有一张单据，她准备拿到书房给先生。 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里面的灯光。 张妈刚想敲门，里面传来响动。 “别动……乖……” 是李文疏的声音。 张妈顿时就呆站在原地了，她小心翼翼，透过门缝，看到先生坐在书桌后，把程雨抱在怀里，低头吻着她。 平和安静的灯光洒在他们身上，明明很和谐美好的画面，看在张妈眼里却触目惊心。 她不相信先生是这种人，虽然听说过很多富家子弟玩弄姑娘的事情，可是她家先生一向洁身自好，这么多年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 她决定第二天找程雨问问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清晨，张妈早早来找程雨，走到二楼拐角的时候，突然看到她家先生从程雨的房间里出来，穿着睡衣，头发凌乱。 那个时候是早上六点半，一个男人，衣衫不整地从一个女孩子的闺房走出来，任谁都能想到，发生了什么。 张妈不敢相信，在李文疏进了自己的卧室后，她悄悄进了程雨的房间。 程雨还窝在被窝里，安静地睡着。可那凌乱的被褥，和床头散落的凌乱内衣，让她不得不相信，李文疏真的对程雨做出了那种事。 张妈一颗心仿佛被揉碎了，顿时难过得掉泪。 那天下午，趁着先生上班的时间，张妈握着程雨的手，哭着问她：“小雨，是不是先生逼你的？你才十八岁，他怎么做的出这种事情？” 程雨呆了好半天，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红着眼睛，语气认真地告诉她：“他没有逼我，是我心甘情愿的。” “小雨，你怎么这么傻！你和先生怎么能……你和他不可能的！以后你要怎么办？你还这么小，以后你还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婚姻……” 那天张妈哭得泣不成声，程雨还是一言不发，眼神那样执拗和无悔。 后来的日子，张妈对他们之间的互动，关注得越来越多，很快就发现，先生总会在没人的时候和程雨亲昵，每天晚上要么睡在程雨房里，要么带她回卧室……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近两年。 后来，程雨就那样不声不响离开了李家，很快先生就交了个女朋友。 张妈理所当然地想，先生这是要娶门当户对的老婆了，随手就把程雨抛弃了。 因为这件事，她对李文疏的态度变得极其冷淡，甚至萌生了离开李家的想法。 还好，李文疏在程雨走后，也极少出现在家里，极少面对他们，仿佛这里也成了他的一个禁地，他似乎，已经把这里遗忘了。 第369章 父辈（二） 李文疏看见程雨眼里，那充满祈求却又有些害怕的情愫，让他心底柔软而疼惜。 他原本便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告诉她。 只是现在，她竟然主动提出来了。或许是因为，再一次回到这里，让她想起了那些模糊的，关于父母的记忆吧。 那一年，她就是被父母“抛弃”在这里，从此开始她充满坎坷的一生，也开始她和他纠缠的一生。 李文疏牵着她来到书房，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文件袋，坐在办公椅里，朝程雨扬眉：“过来。” 程雨眨眨眼，朝他走过去，才到了跟前，便被他伸手拉过去，坐到他的腿上，抱在怀里。 “我陪你一起看。”李文疏伸手抱住她的腰，生怕她跑了一样。 程雨觉得好笑，纠结着，拿过了那个文件袋，慢慢拆开，眼里的光芒忽闪忽闪的，就像她的心情，忽上忽下。 “当年收养你的手续，是爷爷处理的，没有经过我的手，所以，当时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父母的事情，直到……” 李文疏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收紧了抱在她腰间的手。 程雨颤着手，打开文件袋，取出里面的一叠材料。 一张照片掉落出来，慢悠悠地飘落在桌面上。 程雨拾起来，指尖触碰这张泛黄的照片，那上面，左右一男一女，中间坐着一个水灵灵的小女孩，一双眼睛大大的。 “我小时候，挺可爱的啊。”程雨扯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然而眼角却滑落一行清泪。 那坐在她身边的男女，是她的父母。 她那时候太小了，对父母的印象很模糊，后来被李文疏设计收养，各种事情接踵而至，她更加不记得进入李家之前的事情了。 “你本名叫程静语……你的爸爸叫程青，是个孤儿，被昆明军区文工团一个后勤厨师收养。你的母亲叫吴斯睿，加入了昆明文工团合唱队。他们从小认识，后来……我父亲到云南插队，认识了你母亲……再后来，我父亲和你母亲相爱，但家里觉得以你母亲的家庭背景，配不上我父亲……” “我的母亲……她叫甄婉秋，是周华医生的好朋友，她们两个都是当时高官的女儿，有段时间生活在昆明，认识了你的母亲……” “中间的事情，我们都不太清楚，只知道后来，我父亲娶了我母亲，你母亲嫁给了程青……你五岁那年，我父亲和你母亲准备一起到国外生活，你父亲去追他们，三个人都死于车祸……” 李文疏紧紧抱着她的腰，低头靠在她的肩上，温和的声音包围着她，想为她驱散她身上透出来的浓重悲痛。 “我妈妈，是怎么……害死你的妈妈的？”程雨慢慢翻着那些资料，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她……”李文疏顿了顿，整理好措辞，“我母亲生下我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她知道我父亲和你母亲之间的过往，更加郁郁寡欢……后来，你母亲给我父亲一剂中药药方，听说能够调理身体……我母亲喝这服药，没到一年，就过世了……那副药里，有斑蝥素，我妈妈服用过多，出现了心脏衰竭，肾衰竭……” 第370章 父辈（三） “你妈妈……她在和我爸爸走之前，给你爸爸留了一封信，信里说出了实情，斑蝥素的事情，她一直知道，是故意……故意给我母亲吃的药里放的，因为她恨我的母亲，抢了她心爱的男人……” 李文疏浅浅淡淡地叙述整件事，极力掩盖起他的情绪。 这些事情，他很多年前就知道了，刚知道的时候，他觉得他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怨恨、愤怒、仇视、混乱、自责…… 一切的情绪甚至让他砸了整间办公室，然后，把自己困在办公室里，连续工作了四天四夜。 那个时候，他觉得，他和程雨之间不可能了。 他要怎么说服自己，娶一个害死自己母亲、抢走自己父亲，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女人的女儿做妻子？ “文疏……你是不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四年前，开始逃避我……还让我误会，你和穆影……” 程雨放下那些资料，身子微微往后靠，靠入他的怀里。 “嗯。”他发出轻轻一声，轻柔的吻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对不起……” 程雨的声音在颤抖，是她的母亲，让李文疏失去父母，失去了完整的家庭，度过那些痛苦的童年…… 她清晰地记得，他那些噩梦，那些呓语。 “小雨，这些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说对不起。” 李文疏翻转她的身子，把她拥入怀里。 程雨攥着他的衣襟，落下泪来。 父辈的恩怨这样深重，他还是……义无反顾想要和她在一起…… 文疏哥哥…… “那……我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程雨呐呐开口。 李文疏抱紧她，低头埋入她的发间。 “你爸爸是孤儿，收养他的人很早去世了。你妈妈那边……你的外公外婆，五年前也去世了，他们只有你妈妈一个女儿，你爸妈结婚后，就搬到y省文山住，和其他亲戚的来往也就少了。那些远房亲戚，你想见他们吗？如果想见，我帮你联系。” 程雨摇摇头：“不用了。万一他们不同意我们在一起，那就难办了。” 程雨趴在他怀里，攥着他的衣襟，压下所有的悲伤情绪，开玩笑一般地说。 这样强忍着悲伤和他说笑的程雨，让他心疼，他抱紧她，也开玩笑一般说：“难道他们不同意，你就不嫁给我了？” 程雨嬉笑：“那就说不定了。” 李文疏轻笑一声，抱起她，挑眉看她：“我看我不收拾你，你就皮痒了。” 他嘴角勾出浅笑，眼眸里慵懒而戏谑的光芒下，升腾起化不开的情欲，程雨看得很明白，攀着他的肩膀，任由他抱着她回了卧室，放在大床上。 他双手撑在她的两侧，居高临下凝望着她，温温的气息落下来，萦绕在周围。 她看到他眼里的深情和痴缠，于是也用那样痴缠的目光看着他，抬起手来，抚在他脸庞上。 “小雨，你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在这里……是什么时候吗？” 他开口问，眼里的光芒更加幽暗了。 程雨当然记得。 那是他们冷战八个月后，李文疏在车站拦下她，带她回家，强迫她和他做的那一回。 程雨扁扁嘴，有些气恼：“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李文疏低笑着，俯下身来，开始吻她，湿热的吻流连在她的颈肩之中，令她心悸不已。 “不记得了，那就让你记起来……”他沙哑着声音，继续他的动作。 第371章 故友（一） 每一次欢爱后，抱着沉睡的程雨，李文疏的心头便会有极度的满足感和柔软感，仿佛是清澈甘甜的泉水，流淌在他的心里，很甜，很美好。 同时，也会让他想起许多事。 他想起了那个和他们有缘无分的孩子。 按日子推算，应该就是在这里，在他半强迫半诱惑程雨和他亲密的那一次，怀上的……模糊的记忆中，他记得那一次，他们太过于痛苦和痴缠，没有做任何预防措施。 他带程雨去凤凰古城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回来后，她突然想起自己精确无比的经期竟然延迟了两个多月，她悄悄买了验孕棒，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想到那个孩子，李文疏的心口依旧疼如刀割。 他深深抱着程雨，吻她的额头。 “小雨，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程雨回到李家别墅的几天里，和以前的日子也没什么区别，每天浇浇花，看看书，和张妈一起做饭，晚上的时候，和李文疏在院子里聊天，看星星。 这样的日子，平静无风，悠闲似水。程雨终于能够明白，李文疏有段日子，总是赖在家里，赖在她身边，是出于什么心情了。 就像现在一样，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嘴角却能含着最温和的笑意，心底涌起最甜的滋味。 更开心的事情是，程雨已经通过s大的研究生考试初试线，只等着四月份前往s大参加复试。 崔老师特地打了电话来祝贺她，让她不要紧张，她的初试成绩在s大人类学系候选人中排名第一，只要正常发挥，复试轻轻松松就过了。 程雨觉得，这一年她真的要“时来运转”了。 下午，程雨正在书房查阅一些材料，李文疏找到她，一脸神秘的看着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很难得，李文疏竟然有这么神秘的时候。 “去哪？”她眼眸闪动。 “老地方。” 奔驰车在熟悉的路面上平缓行进，程雨缩在副驾驶上，伸长脖子看一路的风景。 这条路似曾相识，道路两旁的树木花草，在冬日里显得有些凋零，可这熟悉的感觉…… 轿车最后驶进一条狭窄的柏油路，在一个小院子前停下来。 “咦？这不是……大叔的院子吗？” 程雨下了车，看着眼前陌生而熟悉的小院，惊叹出声。 她记得以前这条路，是一条泥巴路，现在已经铺了柏油。 这个小院，砌了一道水泥墙，安了一道铁门。 程雨趴在门上往里看，里面的一排屋子也翻修了，还有那间原本破旧的砖瓦小厨房，现在已经变成一间水泥房。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院子里那个高大的桑树，依旧伫立在那里，沧桑而挺拔。 “哟嚯，这是谁啊？这不是李家那小子吗！” 一个熟悉的人影晃出来，穿着一件宽大的羽绒服，脚上拖着一双拖鞋，依旧顶着条形码头发。 还是那个熟悉的大叔，只是头发白了许多，人也清瘦了很多。 程雨弯着眼睛笑，遥远的记忆窜入脑海中，一时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大叔晃悠悠过来开了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李文疏身边的程雨。 “你媳妇？” 这小姑娘有点眼熟？ “嗯。”李文疏牵过程雨，朝大叔微微点头，带着她进了院子。 第372章 故友（二） 大叔乐呵呵地领着他们进了屋里，回头看到程雨那双眼睛，一道灵光闪过。 “哎哟！这不就是那个小女娃！难怪问你是不是女儿，你那么坚决地说不是哈哈哈~原来是当媳妇养的啊！” 大叔一拍脑袋，越说越开心，程雨却有些窘迫，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弱弱地叫了声“大叔”问好。 “啧啧，这小女娃长大了，人变漂亮了，也变得害羞了，哈哈哈！” 说话间，大叔已经请两人坐在屋子里的沙发上，倒了两杯热水来。 “你放在我这里的茶，喝不了了，你就将就喝白水吧~你看我这房子，盖得不错吧？” 大叔乐滋滋地，炫耀一般跟李文疏显摆。 李文疏点点头，一手端过水杯喝水，一手还握着程雨的手，毫无顾忌和大叔聊起来。 原来大叔这里已经不种梨树了，这几年种了桃子，也请了人来帮忙。 他把自家小院翻修，做成了农家乐，桃花盛开的时候，会有一些游客来游玩，顺道来他这里吃饭、酿酒。桃子成熟的时候，他提供“摘桃”的娱乐活动，客人既可以吃饭，也可以摘新鲜的桃子回家，按斤卖，实惠又新鲜。 所以，他和老婆孩子也搬来桃园住了，临近过年，老婆带着孩子先回老家了，他过几天也要回家了。 “怎么样？我这生意头脑还行吧？”大叔吹完他这几年的经营之道，得意地看着李文疏。 李文疏点点头：“还不错。” “我去年酿了几坛桃花酒，等会炒几个菜，喝几杯！”说着，又看向程雨：“小女娃，这次还要偷喝我的酒吗？你上次偷喝了一口，就醉了一晚上，哈哈哈~” 程雨无语，她小时候，确实很皮……可这么久远的事，大叔还记得…… “你们啥时候结婚的？”大叔话匣子一开，停不下来了。 “马上。”李文疏淡淡回答。 “哦~你这老大不小的，抓紧点。我说你都三十多了吧？现在才娶人家小姑娘，你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程雨一口水差点被呛到，满脸通红。 李文疏依旧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轻笑：“呵……早晚有什么区别。” 是啊，早晚有什么区别，迟早都是他的。 大叔啧啧了两声，站起身，朝他们摆摆手：“差不多要吃晚饭了，我去炒几个菜，你们先坐哈！桌子上有瓜子，自己拿！” 说完一溜烟走出屋子，去鼓捣晚饭去了。 程雨坐在李文疏身边，转动眼眸，看着房间里的环境，想起当年来这里的情境，感慨万分。 那是她第一次发现，李文疏的“秘密世界”，也是她第一次接触李文疏的朋友。 那时她才13岁，在这里看到了孤独的李文疏，偷喝了他一杯酒，醉倒睡了一整晚，回家后开始了她的少女初潮。 也是从那时起，她对李文疏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想什么？”李文疏握握她的手。 程雨轻靠在李文疏肩上，眨眨眼：“在想……我偷喝的那杯酒，酒劲挺大的啊……喝一杯就醉。” “笨蛋。那是因为，你当时还是个孩子。” “13岁还是个孩子啊？” “嗯，现在也像个孩子。” “……” 第373章 仪式（一） 一斤桃花酒下肚，大叔整个人也嗨起来，和李文疏聊得飞起来。 李文疏酒量一向不错，除了身上散发微微的酒气，神色如常，目光清澈。 程雨只喝了两杯酒，也不敢再多喝，免得喝醉了，被李文疏趁机欺负…… “我去洗手间。” 喝得差不多，李文疏起身离席，留下大叔和程雨。 程雨夹了个泡椒鸡爪碎碎，尝了一口，好辣……认命地放下那一小块碎碎，这人间美味她怕是尝不了了。 “呵呵~你真是和李大老板像得很啊，吃不了辣！”大叔嘬了口酒，笑嘻嘻的。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看他的嘴是被你养刁的吧，我记得他老爹他爷爷都是能吃辣的，他小的时候我见过，最喜欢抱着一个麻辣鸡腿啃。” 程雨有些措楞，是她的原因吗？ 其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因为李文疏不吃辣，所以她也不吃辣，还是因为李文疏受了她的影响，饮食习惯发生了改变。 “哎呀~这些都无所谓的。我看啊，李大老板真是很喜欢你啊，我这个地方，他除了你，没带其他人来过。那个时候我还很惊讶的，还以为是他女儿哈哈哈哈~现在知道了，他果然不是把你当女儿养，这是当媳妇养了吧哈哈哈哈~” 大叔说得开心，又自顾自喝酒，程雨垂眸，心底涌出无限的温柔。 现在提起那些往事，竟是这样温暖和开心。 李家别墅。 每天下午，程雨一如往常，钻到书房里看书。 陶总突然发来一条微信。 笑傲江湖的陶陶：程雨，我们几个最近闲着没事，鼓捣了一个小游戏，来来来，帮忙给测试一下吧！ 程雨略有疑惑，他们最近不是忙着更新“沁水青山”吗？怎么还说“闲着没事”…… 想了想，还是赶紧回复。 成语：多大的游戏？用什么设备？ 笑傲江湖的陶陶：十几兆而已，安卓系统就可以。我把安装包发给你。 不一会了，程雨便收到了陶总发来的安装包，三下两下安装好，进入游戏。 玩了一会，程雨更加疑惑了，这不就是个“贪吃蛇”的简易版本吗？一个小黄人在迷宫里不停地吃豆豆，迷宫很简单，几分钟程雨就把第一关过了。 “恭喜你顺利通过第一关~是否领取来自小黄人的礼物：yn。” 程雨很自然地点了“y”，跳出来一个礼包，上有提示：“通关所有关卡后才能打开哦~” 她哭笑不得，这个游戏是个什么路数？ 程雨决定通关完所有关卡后，好好吐槽一下陶总，这游戏水平怎么变得这么次了？ 不到半个小时，程雨通关完所有关卡，揉揉手指，点开通关获得的几个礼包。 一阵音乐响起，几簇烟花在屏幕上炸开，烟花过后，几个工整的字跃出来：“程雨嫁给我好吗疏”。 那字迹，程雨再熟悉不过了。 是李文疏的颜体字迹。 “！” 程雨的心头一颤，不禁发出一声惊叹，仿佛一股惊涛骇浪在心底翻滚，让她一颗心激动得就要荡漾出来。 这股名为惊喜的浪潮满溢出来，湿润了她的眼眶。 这是什么啊…… 这么大个人了，还想出这么古怪的求婚方式…… 她想起自己开玩笑一般跟他说的“仪式感”，难道就因为那句话，所以他就设计了这样一个游戏，让陶总他们实施出来，跟她求婚吗？ 程雨眼眶里的热泪越含越多。 原来，被他求婚，她竟然这样开心，这样激动。 第374章 仪式（二） 不出几个小时，李文疏向程雨求婚的小游戏，便在微博上、朋友圈里传开了，网友们纷纷下载玩耍，不是游戏本身多好玩，而是想看看，那个雷厉风行的新宇总裁，究竟是是不是真的用了这么“别出心裁”的方式，跟心爱的女孩求婚。 男孩子玩过，点开礼包跃出的几个字，感慨，现在的求婚光砸钱是不行了，还得有技术！ 女孩们玩过，看着眼花徇烂中最朴实无华的几个字，感动得不得了：要是有个人这么跟我求婚，我肯定感动得不得了！ 程雨看着那几个字发了半个小时的呆，给陶总回了一条微信：“陶总，游戏很好，谢谢你们。” 笑傲江湖的陶陶：哈哈~祝你和李总百年好合，幸福美满！——三足鸟全体成员敬上 程雨哭笑不得，回了感谢的话，想了想，从书柜里取出一张宣纸，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墨汁，认认真真写好字，然后去找李文疏。 李文疏正在不远处的私家高尔夫球场上，打高尔夫舒展筋骨，看到程雨急切地朝他晃过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走路这么急。”李文疏见她走路走得差点绊倒，赶紧上前拦下她。 “我、我找你啊。”她一路小跑过来，气有些喘，额头上还有细细的汗珠。 李文疏失笑：“你这个样子，不像是找我，像是怕我跑了。” 他从衣袋里取出手帕，为她擦去额上的汗水。冬天这么冷，还跑得满头汗。 “嗯，是怕你跑了。”程雨点点头，双眸充满欣喜看着他。 李文疏这下，变得有些懵了。 程雨上前一步，将手里的宣纸递到他手里。 他皱着眉头，打开那张宣纸，墨香迎面而来，于是他看到了纸上那个工整的颜体字：“好”。 是她的字迹。 李文疏思绪里千回百转，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这才几点？明明和陶毅说好了时间，要等到傍晚六点，那个时候，他们正好吃完晚饭，他会带着那枚戒指，陪着她在院子里散步…… 如果时机掌握得好，她看到那个求婚游戏，答应他，然后他给她戴上那枚戒指…… 李文疏暗叹一口气，想破脑袋才想出来的“求婚仪式”，现在仪式感差了一半。 他的求婚之路，怎么就这么艰辛呢？ 第一次他准备好了戒指，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新娘跑了。第二次模模糊糊跟她求了婚，结果她忘记了。 这一次…… 李文疏无奈，小心翼翼收起那张写着“好”字的纸，揣在衣袋里，然后将她拥进怀里。 “答应了，就不许反悔了。” 程雨环抱他的腰，在他怀里蹭蹭：“嗯，我答应了，不会反悔。” 这样也不错吧，虽然和预想的，差了点氛围…… 李文疏笑笑，从另一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上她右手的无名指。 戴好了，舒了一口气，还好戒指今天随身带着…… 程雨被他这一举动吓得有点懵，还有这种操作？给她戴戒指，怎么像做贼一样？ 她笑意浓烈，在他怀里抬起头，问他：“什么时候买的戒指？” 这戒指，竟然出奇地适合她指节的尺寸。 李文疏吻吻她的眉眼：“很久了。” 很久了，从你可以嫁给我的那个年纪开始，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程雨心里无比甘甜，低头看着指节上那枚戒指，简单朴实的六爪镶嵌，璀璨的钻石在夕阳余晖下，散发出朦胧的光晕，晕染出一片温和无比的色彩。 第375章 仪式（三） 从民政局出来，程雨小心翼翼收起李文疏当年送的银色钢笔。 刚才，他们就是用那两支金银派克钢笔，在结婚文件上签字，签上他们彼此相似的字迹。 2015年2月14日，他们登记结婚的日子。 李文疏。程雨。 程雨开心地看了看红本本上的两个名字，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收进背包里。 日子是程雨挑的，说是把结婚的日子定在这一天，以后情人节和结婚纪念日可以一起过，实现时间效率最大化。 李文疏笑她：“以以往那么多经验来看，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别说情人节了，你连结婚纪念日都不会记得。” 程雨不满：“我、我可不是这种人！” “那你自己说，连自己户口在哪里这种事情都能忘记的人，会记得结婚纪念日？我只希望你别忘了，你老公是谁就可以了。” 李文疏抱住愈加不满的她，低笑着。 程雨在他怀里纠结了片刻，才闷闷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我的户口还在t城……是你帮吴伯销户的吗？” 当年吴伯病重，她一个人在医院照顾他，看着他被病痛折磨，直到死去，半夜一个人跟随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前往殡仪馆安放遗体。最后，从医院拿着死亡证明，办理火化手续，带回t城安葬。 可是后续的手续，她也不知道还要做什么。她的户口一直是在吴伯之下，上大学的时候并没有把户口迁移到学校。 这几年她拿着身份证就已经足够，一直没有用到户口本，自然而然就忘了自己户口的事情。 李文疏揉揉她的头发：“嗯，是我给吴伯销的户，留下了你一个人的户口本。不过现在，你的户口，在我的名下了。”他低头吻吻她的发丝。 现在，终于“名正言顺”了。 “文疏哥哥……我……我总觉得，一切像做梦一样。” 她趴在他怀里，原本的喜悦之情，被刚才一系列的手续流程冲淡了一半，现在又被心里的不安冲淡了几分，摇摇欲坠。 她真的……嫁给李文疏了吗？真的是那个她念了很多年，想了很多年，恋了很多年的李文疏吗？是她午夜梦回，都想要握住的李文疏吗…… 李文疏抱着她有些颤抖的身子，低头看见她那样不安失神的模样，便知道她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 “笨蛋。” 李文疏低头，攫取她的唇瓣，然后轻吻她的耳垂，轻声在她耳畔倾吐气息：“我李文疏现在，无论是社会身份上，还是法律身份上，都是你程雨的丈夫了，怎么还像是做梦？嗯？” “程雨……你为什么……给我改名叫程雨？是为了不让别人找到我吗？哼……” 程雨想起前几天他说的，她原来叫“程静语”。 原来，小时候父母叫她“小语”，不是“小雨”。 “嗯，当然是为了不让任何人找到你，这样，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李文疏笑。 “你、你……你禽兽，我那个时候，才五岁……”程雨无语，她可没那么傻，一定不是这个原因。 李文疏发出一声轻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雨，我那个时候……挺讨厌你的，所以……取名也不怎么认真……遇见你的那天，下着雨……呵……” 程雨继续无语，这么随便的吗？ 她抓抓李文疏的衣袖，抬起头笑：“名字只是个符号，不管我叫什么，我都是我……唔……” 话音未落，她便再次被李文疏以吻封缄。 无论你叫什么，从此以后，你都只是我的小雨…… 第376章 仪式（四） w城薇拉婚纱店。 “临川，好看吗？” 穆影穿上一身zuhairmurad当季新品高定的洁白婚纱，蕾丝长袖，收腰包臀，蕾丝拖尾，v领设计，恰到好处地衬出她较好的身材和白皙晶透的皮肤。 她的卷发挽起，带着一支百合发疏，整个人清新美丽得真的像春日的百合花。 “很美。” 江临川从休息沙发上站起，走近她跟前，抬手为她整理微微凌乱的发丝。 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缠绕过来，让他心头绕起一阵缠绵。 他低头看着那张美丽面容，那双深情眼眸，心中许多感慨。 这就是他从年少以来，一直爱慕的女人呵……现在，她穿上美丽的婚纱，带上璀璨的钻石，成为他的新娘。 他心里突然莫名地觉得感动…… 这么多年，真的等到了吗？ 江临川倾身，伸手将穆影抱入怀中，温柔而明媚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小影，你终于，要嫁给我了。” “嗯。”穆影回抱他，觉得他的怀抱，就是她永久的港湾。 “只不过，我们双方都没有父母出席，总觉得，会让你有那么些遗憾。” 穆影靠在他肩上，笑笑：“没关系，相信你的养父和养母，在天有灵，看到你结婚，也一定很高兴。我爸爸……他以后总会接受我们的……” 江临川抬手，扶住她靠在自己肩上的头颅，抬头看见婚纱店顶上那盏水晶灯，散发着动人的光。 他温柔而带有喜悦的眼眸中，染上不易察觉的忧伤。 程雨，你我这辈子，只能这样了，拥着属于各自的幸福，继续走完余下的路程。 春节前w城的最热门新闻，被江临川和穆影的婚礼所占据。 江临川作为新闻媒体界“从天堂掉到地狱”的“青年才俊”，顶着“亦正亦邪”的称号，已经从媒体界彻底退出，转而经营一家上市证券公司，竟然也做得风生水起，本月已经挤进领域前十。 穆影在数点公司的真实身份也已经公布，现在正式接管数点公司，成为数点公司的新任总经理。 两个曾经自带“学术风”的人，现在都开始进入商界，成为商界新宠。 卢峰不怕死地把这些消息发给李文疏，顺道吐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李文疏没怎么理会，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穆影自己的选择。何况，他并不相信，穆影对于江临川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他有时候也会想起当年，穆父所做的事情，穆影是不是知道。 当年，穆父拿着能够证明他的幺叔，李文妮的父亲清白的证据找到他，让他和穆家“联姻”，出资拯救穆家产业。他一开始断然拒绝，可是过不久，幺叔疯了，文妮近乎崩溃，程雨一去不回…… 穆父还拿出当年华光集团总裁李振华和程雨母亲私情的照片威胁他，那个时候，他因为程雨的离开心灰意冷，根本没有心思和穆父周旋，幺叔那边的情况，也越来越糟糕，他在那种境遇下，服软答应了穆父，和穆影交往四年，缓解穆氏产业的危机。 至于“联姻”，他不可能答应。 那个位置，永远只属于一个人。 程雨。 一直以来，他都因为利用了穆影，而心怀愧疚，所以这四年，他尽自己所能，照顾穆影，弥补他的亏欠。 现在，一切无奈，都已经过去了。 第377章 过年（一） 除夕之日，李家迎来了久违的热闹氛围。 这四年间，李文疏连过年都不曾回来，看管李家别墅的阿姨和大叔们，大多都回老家过年了，只有两三个服务李家多年的老人留下，几个人冷冷清清吃顿饭，看看春节联欢晚会，然后又和平时一样，过不过年没什么区别。 今年可就大不一样了，不但自家先生回来了，还带了个夫人回来，这个夫人还是他们看着长大，喜欢得不得了的程雨。 于是除了两个必须回家，给孙子摆满月酒的阿姨过年回家，其他人都留在李家过年。 李家别墅里里外外，早已经贴好了春联，挂好了红灯笼，贴好了窗花，一派春节景色。 程雨从街上淘了好些含苞欲放的红梅花枝回来，插在细长的的白瓷瓶里，摆放在门前和客厅里，看上去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张妈上午出了趟门，大包小包提了许多食材和瓜子果仁回来，都是程雨喜欢吃的，还买了两个金鱼型的灯笼回来。 “我记得呀，你小时候最喜欢这种金鱼灯了，每年和吴伯出去买灯笼，一定要挑几个回来挂。” 张妈说着，颤颤巍巍准备爬梯子去挂灯。 程雨赶紧上前接了金鱼灯过来，笑：“以前也都是我挂的灯，现在也让我来吧。” “那哪行，你现在是李家的太太了，这些事情，哪里轮到你来做？” “张妈，我嫁给谁，都是小雨啊！”程雨抢过金鱼灯，去爬梯子。 刚从书房出来的李文疏，在楼梯上看到这幅景象，吓得不轻，一脸阴郁，快速奔到门前。 “小雨！”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阴冷的怒气，程雨被叫得身子晃了晃，差点脚下一滑滑下来。 “……”她低头，有些不满地看着李文疏，可李文疏那双眼里，明显透着两个字：“下来。” 于是只能认命地爬下来，有些委屈地看着他，手里还攥着那只金鱼灯。 李文疏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发：“我来挂，嗯？” 程雨乐滋滋地把金鱼灯递给他，李文疏跨着长腿，上了梯子，一米八几的个子三两下就把金鱼灯挂上了檐下栏杆，又迅速挂好另一边。 等他挂好灯走下来，就看到程雨一双饱含倾慕的眼睛看着他，让他心里又柔软又起来。 “怎么了？” “能让李大总裁亲自挂灯笼，好难得啊。” “笨蛋。” 李文疏握住她的手。 别墅里有暖气，所以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也不觉得冷。但现在站到了门口，外面的寒风很快把她一张笑脸冻得通红，连手也被吹得冰凉。 他握着她的手，把她牵进屋子里，留下还在门口窃笑的张妈。 这两口子，挺恩爱的嘛！ “以后别爬这么高，危险。”李文疏握紧她的手，皱着眉头，语气中依旧有一丝气恼。 “可是以前……我也是这么爬的……”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 以前你就是个小屁孩，伸手敏捷，爬来爬去算得了什么事。现在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身体也不好，还这么皮…… 程雨晃晃他，一颗小脑袋蹭到他肩上，抬头朝他笑：“李大总裁，不要生气了，我去给你做八宝鸭、清蒸鲈鱼、白切鸡、五花肉……” 李文疏哭笑不得：“怎么都是肉？” “今天吃年夜饭啊，鸡鸭鱼肉都要凑齐。” “嗯，好。”李文疏继续揉她的头发，眼里还是那样深深的宠溺。 第378章 过年（二） 深夜宁静的半山腰上，别墅区依旧灯火通明，喧闹的嬉笑声隐隐约约，此起彼伏。 李家别墅所有的人都聚到了别墅前的广场上，放烟花。 引线点燃，一声声“嗖嗖”的声音，礼花窜上天空，“砰”地炸开，漫天绚烂的礼花，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花瓣，一朵一朵，是夜空中美丽的精灵，为新的一年唱响第一支歌。 众人围在广场上，欢呼着，燃放一箱箱礼花。 李文疏默默牵着程雨，走上别墅顶层，在天台上，望着那漫天的绚烂，将她拥在怀里。 “喜欢吗？”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烟花绽放的位置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他低低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清晰无比。 “嗯，很喜欢……以前，我们也一起放过礼花，你还记得吗？”她抬眸，眼里倒映着天空礼花的色彩，嘴角浅浅微笑。 李文疏从身后环抱着她，怀里都是她的温度，鼻尖都是她的气息。 “记得。” 他轻声说。 他当然记得，那是她大学一年级的寒假期间，也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一起过年”。以往，他们只是一起吃过年夜饭，之后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可那一年，他们在一起了，李文疏半夜带着她上楼顶放烟花，也是这样抱着她，看满天的烟花。 而后，抱着她回卧室，一夜缠绵。 可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过的年。 第二年春节，李文疏没有回家，有阿姨说，他是和穆影去了东南亚游玩。 她照旧做了他喜欢吃的菜，等了他一夜，他没有回来。 第二天，她照旧做他喜欢吃的菜，等了他一夜，他还是没有回来。 她一直等了他七天七夜，除了白天睡一觉，每天晚上都熬着，等他回来，折腾得整个人脸色苍白，眼下乌青。 最后，那些菜是她强迫自己一个人吃完的。 “那个时候……你是在东南亚吗？”程雨闪动着眼眸，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李文疏想了想，便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嗯，是在曼谷。不过，我是去谈一个合作案。”李文疏抱着她的腰，笑笑，加了一句：“我和卢峰、阿成去的，只有我们三个人。” 程雨郁闷，他这么说，好像是她在猜忌什么似的。 不过，她确实在“猜忌”，想起那些往事，她心头还是微酸。 “小雨……那年，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也不是很久……最后你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最后回来了，拦下她，还“强”了她。 程雨想到这件事，扁扁嘴：“禽兽，哼……” 李文疏轻笑，扶过程雨的身子，让她正面看着他。 “想再放一次吗？”他眸中星光点点，比那漫天的烟花，更加迷人。 “仙女棒吗？”程雨那语气里，挡不住的雀跃。 李文疏浅笑，从天台角落的纸箱里，取出几只仙女棒，点燃了，递到程雨手里。 仙女棒上的烟火簇，发出滋滋的声音，亮闪闪的烟火，花簇一样的闪烁，在夜色中点点坠落。 远方是盛大的礼花绽放，眼前是点点燃放的花火，照亮了他们彼此眼中的璀璨与晶莹。 那是名为“情动”的东西。 手上的仙女棒慢慢燃尽，散落了一地的烟火气息。 李文疏倾身上前，低下头，温润的唇瓣贴近她的，干净的气息随之灌入她的身体中。 这一季的烟花绚烂，足以照亮整个人生。 第379章 蜜月（一） 从巴厘岛努拉莱伊机场飞回上海浦东机场的飞机缓缓降落，穆影悠悠醒来，眼睫扑闪着，看向窗外的飞机跑道，并不急着下飞机。 “小影，我们到了。”身旁的江临川握住她的手，倾身过来，温润的气息在她耳畔吹吐。 穆影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一声轻轻的“好”。 熟悉的温度和湿度迎面而来，穆影深吸一口气，抬手拨了拨落在肩上的卷发。 “我们在上海休息一晚，明天回w城。你累不累？要不要，今晚看看上海的夜景？”江临川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的小手，温温地问她。 穆影微微回眸，笑了笑：“不了，我有点累，想休息。” “嗯，好。” 江临川握着穆影的手紧了紧，心里有些不安。 结婚之后，穆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就算和他一起去度蜜月，看上去总是笑着，可总会时不时表现出一些抗拒和疏远。 比如，和他亲热的时候。 每一次欢愉过后，她总是会去洗一个澡，然后带着她略显冰凉的身体，躺回他身侧，却怎么也不肯让他抱着入眠。 比如，在外玩耍的时候，她并不抗拒他的牵手和拥抱，但话变得这样少，几乎和他没有什么眼神接触。 江临川不懂，她是怎么了…… 明明婚礼前一晚，她是那样期待和喜悦，满眼都是对他的爱恋和痴心，现在呢？那些爱恋似乎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只留下淡淡的疏远。 瑞华宾馆。 洗过澡，穆影穿着宽大的浴袍，湿漉着头发，端着一杯香槟，站在大窗前，看向这座城市的辉煌灯光，还有那引人注目的东方明珠。 江临川还在浴室里洗澡，隐约的流水音传来，和着屋里滴答的钟表声，好安静…… 穆影抬头看看这宽敞的房间，镀金元素充满这个房间，镶着24k黄金和水晶的水龙头，桃花芯树瘤木的木饰面，乳胶手工床……一室的奢华，可她的心里，却空荡荡的。 她想起婚礼那天，那本应该是她最幸福的一天。 w城十年以来最盛大的婚礼，各界名流前来赴宴，各大媒体争相报道…… 即便没有双方父母出席，但这已经足够了。 如果……如果她没有听到那些话…… 那天，婚礼仪式即将开始，穆影在后台没有见到江临川，就去找他。 她在偏厅角落里看到了他，他那时在和韩景深说话，没有注意到她。 韩景深这个人，穆影认识，江临川曾介绍他们认识，说这是他养父的兄弟，他的叔叔。 他也是出席这场婚礼的唯一一个长辈。 那天，江临川和韩景深的对话，穆影听的一清二楚。 她记得，韩景深用他带着警告和劝说的语气，问江临川：“你真的已经下定决心，和穆影结婚？” 江临川只是“嗯”了一声。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以后就一心一意和穆影生活，不要再惦念着程雨了。” “我知道。” “哎……我懂的，男人对自己第一个女人总是有特殊的情感，可是你最终都要收心，你已经对穆影身心都背叛过一次了，以后不要再重蹈覆辙了。程雨那个女人，哪一点都比不上穆影！” “深，你说的，我都会去做。可是你也要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不要动程雨。” 第380章 蜜月（二） 听到那些话，穆影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像木偶一样，回到化妆间，补上她哭花的妆容，继续面带微笑，走进会场，完成她和江临川的结婚仪式。 然后和他飞到巴厘岛度蜜月，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 她没有抗拒江临川的亲密，不排斥和他翻云覆雨，只是每一次欢爱之后，她都会想到他身下曾经也躺过另一个女人，她就觉得很恶心，恶心到她只能一次次冲洗自己的身体，才能清洗掉那些恶心感。 她就是这样矛盾，一边因为江临川的不洁而感到恶心，一边又无法抗拒他的柔情，和他亲密…… 这一切的错误，都是程雨造成的！ 程雨、程雨！ 为什么你要那么贱？为什么你有了李文疏还不够，还要来勾引江临川？如果李文疏知道你和江临川上过床，他还会爱你，还会要你吗？ 穆影看着上海的辉煌灯火，看着远处东方明珠散发的亮光，捏紧了手里的高脚酒杯。 程雨，我不会让你好过。 香港半岛酒店。 屋外雾蒙蒙一片，灯光透过雾气，越显得朦胧。 程雨趴在沙发里，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还是手机短信提示音把她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室的温暖灯光，李文疏还在内间办公。 原本他们赖在家里那么久，元宵节后，他们应该回w城的，新宇的工作已经开始一两周了，而她也应该进入复习状态，准备s大的复试。 结果李文疏说他接了个香港的合作案，要走一趟香港，顺道带上她，来顺道度个蜜月。 程雨无语，度蜜月也有“顺道”的吗？ 来香港两天，李文疏还在谈合作案，她每天做的事就是在酒店睡大觉。 其实她也想到附近玩一玩，半岛酒店就在维多利亚港旁，从大窗望出去，就能看到维港的美丽景色。可每当她想出门时，困意就席卷上来，她又缩回床上睡觉。 短信提示音再一次传来，程雨抓过手机，解锁划开。 “文疏，现在，我站在上海这座城市，看着东方明珠，总能想起那次你带我到东方明珠上吃饭，记得你那天喝醉，抱着我说，不要离开你。只是现在我们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幸福，只能祝福你了。只是，尘埃落定的时候，我才发现，临川和程雨之间的事情就像我心里的一根刺，你呢？你能接受他们两人身心上的背叛吗？” 程雨愣了好一会，才发现，这是李文疏的手机，她刚才拿来玩“暖暖环游世界”…… 她记得，穆影和江临川半个月前举行了隆重的结婚典礼。 那么现在，穆影发这样一条短信给李文疏，是个什么意思？ 她和江临川什么时候“身心上背叛”了？ 程雨刚思考了一会，困意又席卷上来，软趴趴地缩回沙发里，手里握着的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又睡过去了。 李文疏办完公事，走出内间，看到的便是程雨抓着手机，缩在沙发里睡觉的模样。 怎么又睡着了？ 这两天，她白天睡，晚上睡，仿佛冬眠的小松鼠一样。 他叹口气，走过去，抱起她，抱进卧室大床。 她整个人软绵绵的，手里的手机也要滑下来了，李文疏接过手机，顺手解了锁，便看到了那条短信。 他蹙着眉，不明白穆影在搞什么鬼。 第381章 蜜月（三） 江临川那个神经病，和穆影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吗？ “身心的背叛”？ 李文疏毫不怀疑，江临川会说出“程雨是我的女人”这种话。 他本不想理会，可这个事情，关系到程雨的清白，他不想别人认为，程雨是脚踏两只船的人。 李文疏给程雨盖好被子，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回拨电话。 “喂……文疏？”那头的声音有些惊喜，有些急切。 李文疏深吸了口气，打算速战速决：“穆影，你发的信息我看到了。我想你误会了，程雨和江临川没有任何关系，她一直在我身边。至于江临川对程雨做了什么，我想这件事，你应该去问他。” 不等穆影说什么，道了声别，便挂了电话。 他走进卧室，看着静静安睡的程雨，心里五味杂陈。 还差一些，他就能击垮江临川所有的海外产业，让他一败涂地，让他远离他们。 李文疏想起那天江临川迷晕程雨，甚至想强暴她的那一天，依旧觉得心惊胆战。 程雨说得对，并不是她不去惹江临川，那个人就会放过她。一直以来，江临川都在不停地缠着她，想破坏他们的感情。就算到后来，和穆影正式交往，江临川还是没有安定下来，依旧在程雨这里摇摆。 这一切，都是江临川咎由自取。 感情上如此，事业上也是如此。是江临川自己选择做那些违法犯纪的事情，是他把自己逼到绝路。 不管是他父亲李振航，还是他自己，他们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李文疏心头微疼，伸手覆上熟睡中的脸庞，没想到她竟然醒了，睁开一双朦胧的眼睛看着他。 “我又睡着了……嘻嘻……” 李文疏无语，俯下身抱住她。 “小雨，你最近有点嗜睡。” “是啊……嘻嘻……” 程雨整个身子软软的，语气也软软的，软得李文疏心头微微触动。 他抱着程雨，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 “小雨，这两个月，你没有来月经。” “对啊……我有按时吃药的，看来，我产生了抗药性……嘿嘿。”程雨笑着，把头缩进了被子里。 其实她以前也是这样，吃了药，最后身体还是没办法全然恢复。 李文疏心里想到的，却是另一个可能性。 周华医生的医术，他是充分相信的，而且程雨这几个月来一直在补身体，前几次经期都很规律，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只是他现在还不能草率提出他的疑问，“孩子”这个话题，是他们心里的痛，在确认之前，如果把怀疑轻易说出口，最后却不是这么回事，那会让她更加难过。 “小雨，那些药，先不要吃了，等我们回去，请周医生诊治后，再说。” 李文疏还不能确定，那些中药会不会有影响…… 程雨闷闷地“哦”了一声。 李文疏想了想，又说：“我们这次登记结婚，还没有做婚前体检。” 程雨眨眨眼，婚都结完了，怎么现在提？ “那个……必须要做吗？” “也不是必须。只是，我很久没体检了，你陪我，嗯？” “哦……好吧。”程雨往他怀里缩了缩，想起了重要的事情，“你的短信……我不小心看到了……” 李文疏轻笑：“嗯，别胡思乱想。我已经跟穆影说清楚了。” “说清楚……什么？”程雨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说清楚的，别人爱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 江临川那个人，她把他碎尸万段都不解气，用那点手段对付他，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第382章 蜜月（四） “小雨，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但是，我不能容忍别人在背后议论你。” 李文疏抱着她，回想她和他在一起这短短几个月来，几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还有那些如浪潮一样的谩骂、议论…… “文疏……怎么了？”程雨仰头看他，不知道他那复杂纠结的神情下，想着什么。 “小雨，怎么现在，你喜欢叫我‘文疏’，不叫‘文疏哥哥’了？嗯？” “不知道……叫顺口了……” 程雨翻了个身，抓着被子咬。 两人都已经洗过澡，身上清新的味道萦绕在一起，混着房间里的薰衣草熏香，熏染出越来越浓烈的暧昧。 很快，在这样的暧昧气息下，两人缠绵起来，在温和的灯光下迷离了彼此。 “文疏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程雨抓着他的睡衣，快要被他狂风暴雨的亲吻搅得天旋地转。 “笨蛋……蜜月还没开始，就想着回去……明天我带你去玩，嗯？” 李文疏喘息着，身上的燥热越来越浓烈，身体紧绷的那根弦，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 然而，一丝清明滑过脑海中。 他拼命冷静下来，抱住程雨，不再继续。 “怎……怎么了……” 程雨一身的热气都被他撩拨起来了，结果这个人突然停下来，什么都不做了，真是……令她无语。她抓着他的衣襟，表达不满。 “呵……小雨，是不是我一晚不欺负你，你都不习惯了？嗯？” 李文疏轻笑，拉起被子，盖住她留在外面的胳膊，将她拥在怀里。 “我不是……” 程雨扁扁嘴，在他怀抱的温热中，困意再次袭来，扑腾了两三下，又睡着了。 李文疏拨开她额前的发丝，吻吻她。 “笨蛋……” 在还没有确定之前，他必须克制自己。 如果真的是那种情况，他怕他会伤到孩子…… 雨后的南丫岛清爽无比，空气里湿润的气息伴着凉风，经过雨水清洗的葱郁村落越显得清透明亮，眼里一片清新盎然的模样。 程雨拉着李文疏下天星小轮，一路奔到村口，看着写有“榕树湾村”的路牌，欣喜得像只喜鹊。 “你看你看！榕树湾！我小时候看tvb的电视剧，主角都喜欢住在这里！” 雨后的路牌，也显得更加明亮清晰。 李文疏握紧她的手，看她那副开心的模样，心想，陪她挤着天星游轮来这里一趟，很值得。 “嗯，你的童年。”他上前，帮她拥紧身上的外套。冬天的南丫岛还是有些凉。 “我查过攻略了，我们可以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能到海滩上，那里一定很好玩。” 程雨蹭在他肩上，一手指向右边的一条路，那路上店铺鳞次栉比，拥拥挤挤的，却没有觉得杂乱无章，反倒那五颜六色的棚子看起来，别具海岛风情。 六七十年代，许多年轻人和外籍人士到就到榕树湾一带聚居，现在大街上开了不少西式餐厅和酒馆，既有本土特色，也有异国浪漫风情。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李文疏看着她一脸兴奋，低着声音问她。 这两天她胃口不是很好，吃饭吃了几口，就恹恹的。 程雨把这个情况归咎于水土不服，李文疏却知道真实的原因。 她这一次的反应比上一次强烈太多了，上一次他们都没有任何经验，加上程雨没有什么反应，所以他根本不会想到那方面上。 早知道会让她这么难受，他就该注意，不应该让她怀孕。 第383章 蜜月（五） “我不饿啊……我们等会去吃那个……豆腐花，我看网上推荐，有个阿婆卖的豆腐花特别好吃。” 程雨兴冲冲的，拉着李文疏穿过那条狭窄的街道，穿过琳琅的小吃摊，突然在一家杂货铺门前停下。 “我去买苹果酒喝。” 她说着，就要往里面钻。 李文疏及时地拉住她：“不行，不能喝酒。” “那个苹果酒度数很低的，我保证不会喝醉。”程雨眼巴巴看着他，差点举起手发誓。 “不行，听话。”李文疏把她拉近身边，牵着她离开了杂货铺。 开玩笑，前段时间让她在大叔那里喝了两杯桃花酒，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现在竟然还想喝苹果酒？ 程雨无语，怎么现在连喝什么他都要管了？ 之前喝桃花酒不是也没管她吗？ 还好，她这种郁闷情绪，很快被一碗豆腐花驱散了。 这家挂着“建兴亚婆豆腐花”牌子的路边小摊，只有一位老婆婆在卖豆花，今天恰巧下了雨，老婆婆才刚出摊，于是程雨买到了今天的第一碗豆腐花。 豆腐花滑嫩爽口，豆香四溢，程雨坐在摊子旁的桌椅上，尝了几口，才想起李文疏，舀了一口喂给他：“很好吃啊，你吃一口？” 李文疏笑笑，张嘴吃了那一勺豆腐花。 “好吃吧？要不要再吃点？” “嗯，还不错。你自己吃。” 李文疏看着她那副样子，怕别人跟她抢豆腐花一样，哪里敢说“再来一口”。于是只能起身去买另一碗，默默递给程雨。 程雨三下五除二，消灭完两碗豆花，心情大好。 李文疏很满意，这两碗豆花总算让她胃口大开了。 吃得饱饱的程雨，一路慢悠悠，和李文疏向着海滩走去。 山峦、绿树、竹林和村庄，包围着这个渔岛，与喧嚣的香港相比，这里独具古朴的宁静，岛上种植了许多香蕉树和棕榈树，夏天的时候，青蛙和蟋蟀在其中鸣叫，声音此起彼伏。 两人相互依偎着，走在绿油油的荫道上，感受着南国海岛冬日温和的风，很舒服，很惬意。 “累不累？”李文疏轻揽着她，一路人烟稀少，只是偶尔有人骑自行车快速溜过。 程雨心头升起恶趣味：“嗯，累了……你背我啊？” 李文疏低头，蹙眉看着她那戏谑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逗自己。 但他还是浅笑着，走到程雨跟前，蹲下身子：“上来。” 程雨被他这一举动吓到了，慌忙退了几步：“不……不是……我开玩笑的……” “笨蛋。快上来。” 李文疏的语气很坚决，程雨咽了口口水，战战兢兢爬上他的后背。 “抓好了。” 李文疏语气里有道不明的愉悦，直起身子，宽大的后背托着她，有力的臂膀抱着她。 程雨开心地趴在李文疏背上，抬头看到雨后的天空划过一道彩虹。 “哎哎哎！彩虹！你看有彩虹！”她的声音雀跃不已，趴在李文疏背上还不老实，动来动去。 李文疏叹了口气：“看到了。” 程雨扁扁嘴，懒得管他，继续趴在他的背上，看天空的彩虹。 那七色的彩虹，是遥远的太阳光，透过如七棱镜一般的大气，折射在大地上的美妙光彩。 程雨突然想起儿时看过的动画片“魔卡少女樱”，男主角李小狼说宝藏在彩虹下，然后女主角小樱从彩虹下走出来了。 她心头一动，下巴抵在李文疏背上，凑近他耳畔，轻声说：“彩虹底下有宝藏。” 李文疏没有说话，两人沉默着，微湿的乡间道路上，偶尔传来两侧草丛里的虫鸣声，还有李文疏一步一步向前走的脚步声。 良久，程雨趴在他背上，被他的气息包围得快要困倦时，传来他低低的声音。 “彩虹底下，有个叫程雨的笨蛋。” 第384章 两意（一） 霞飞别墅区。 江临川和穆影成婚后，便搬来了这片别墅区，住进一栋两层别墅楼，这是江临川的房产。 穆影雇了两个阿姨打理别墅，洗衣做饭，她自己什么都不想做，公司也不去，每天就坐在阳台上，喝着咖啡或喝着茶，看闲书，慵懒得就像富家太太。 她对江临川依旧淡淡的，每天话很少，即便做最亲密的事情，他们彼此的心也相离得很远很远。 江临川不知道穆影到底是怎么了，问也问不出答案，哄也哄不好。 他对穆影又不可能发脾气，只能把那些不安和焦躁的情绪烂在肚子里。 冬日即将过去，天气已经暖和起来，傍晚的晚霞也更加绚烂了。 穆影倚着阳台的栏杆，看着天边的云彩，在心里酝酿着什么。 “小影，怎么站在这里？天晚了，有些凉。” 江临川从公司回来，捧着一束白色百合，放在穆影怀里。 穆影愣了愣，百合的清香萦绕而来，本该是令人喜悦的气息，可怎么也驱散不了她心底的猜忌和难过。 “谢谢。”穆影轻笑，走到一旁，将百合花拆了外层包装纸，插在花瓶里。洁白的百合呵，美丽而娇弱，总是那么令人心疼。 穆影眼眸闪闪，回头朝江临川笑笑：“你今天回来得挺早的。” “嗯，今天公司事情少，早点回来和你吃饭。我先去洗个澡。” 江临川上前轻拥住穆影，吻吻她的脸颊，然后走到一旁沙发，脱了大衣外套，进卧室收拾。 在那一刻，穆影看到了他大衣口袋边露出的手机，心里颤动一个念头。 她听着浴室的水声响起，内心挣扎片刻，终于还是走过去，拿出了那只手机。 江临川洗完澡，披上浴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间走出来，便看到穆影拿着一个湿漉漉的手机，站在外间洗漱台旁，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临川，对不起……刚才你手机一直在响，我看是深叔的，就接了。结果他说什么，我也听不懂，想拿手机来给你，结果……都怪我太慌乱了，手机掉洗手池里……” 穆影说着，一脸愧疚委屈地把那个湿漉漉的手机递给江临川。 韩景深的电话？ 江临川不明白，韩景深现在找他做什么。 他拿过一旁的干毛巾，擦擦手机，果然开不了机了。 “哦，深叔好像是说，他在中心公园看到程雨，觉得今天一定要动了她。奇怪了，深叔怎么也认识程雨？他什么意思啊？” 穆影很自然地提出她的疑问，仿佛真的有这么回事一样，一张好看的脸上眉头紧蹙，表情都是疑惑不解。 “什么！” 江临川瞳孔骤放，惊恐和慌张染上他的眼眸，这个人在原地震惊得呆了几秒钟，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他顾不上手里那已经开不了机的手机，匆忙抓起刚换下的衣服，一边向外走去，一边穿上。很快，楼梯上便传来他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穆影倚在浴室的门上，抬手拨了拨肩上的卷发，眼角微扬，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呵，这个反应，真是有趣。 连掩饰，都不需要了。 江临川啊江临川，关心则乱，你现在对程雨的“关心”，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第385章 两意（二） 江临川开着他的保时捷，一路狂奔，闯了两个红灯，急吼吼赶到中心公园的时候，他幡然醒悟，自己做了什么…… 在听到韩景深要对付程雨的那一瞬间，他想到的不是向韩景深求证，不是打电话阻止他，而是直接就这样，一路狂奔而来。 即便他的手机进水，开不了机，家里的座机不能用吗？ 即便他担心韩景深真的对程雨做出什么，他的反应有必要这么大吗？ 在那一瞬间，他很害怕，害怕程雨出事，害怕她受到伤害。 所以他拼尽全力赶来，拼尽全力想要马上到她的身边，保护她。 呵……他究竟在做什么？ 江临川下了车，走到中心公园入口，看着一派悠闲的人群，不禁自嘲。 什么都没发生，穆影……是骗他的。 他从裤袋里取出烟盒，悠悠抽起来。 他原本为了穆影，已经戒了烟，可是近来，竟然开始烟不离手。 抽完第三只烟，穆影缓缓走来，出现在他眼前，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看起来和平时的微笑，没有任何不同。 “临川，这么急，做什么？” 她拨了拨卷发，眼眸里尽是嘲讽。 江临川背着光，望向她：“你想做什么？” “呵……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你觉得呢，老公？” 江临川自嘲地点点头，走向自己的保时捷，载穆影回家。 霞飞别墅区。 穆影交叠着腿，坐在沙发里，身子微微后倾，软软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嘲讽又好笑的眼光，时不时瞥向那个站在他身侧的江临川。 “你想知道什么？” 江临川先开了口。 穆影啄了一口香槟，笑：“我想知道什么，你不是很清楚？你今天投胎一样赶去中心公园，想救的是谁？” “呵……程雨。”江临川毫不避讳。 “程雨？呵……你和她做过了？” 穆影捏着高脚杯，目光里透出一道悲伤的寒光。 江临川隐身在别墅温和的灯光里，神色如常，目光清许。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穆影怎么问得出，难道她和他亲密时，看不出来他的“守身如玉”？ “婚礼那天，你和韩景深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穆影晃了晃酒杯，香槟的颜色，真好看。 原来是听到了……这么多天以来，她的古怪，终于有了解释。 江临川自嘲，自从他对程雨“图谋不轨”之后，他经常掉进各种坑里，要么是程雨给他挖的坑，要么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江临川想否认，但是他已经从穆影的脸上看出了答案，看到了对他无比的厌恶和不相信。 真相如何有什么重要的？即便他现在否认，穆影也不会相信了。他是穆影的丈夫，和穆影做过那样亲密的事情，她竟然都不相信他…… 呵…… 何况，说出真相，如果有一天韩景深知道了，他会立刻杀了程雨吧…… “是。” 江临川直直地站着，吐出这个坚决而义无反顾的字。 “为什么？” 穆影只觉得，这一个“是”字，就像一根细细的针，穿过她的心房，没有血迹，却让她疼得痛不欲生。 “我爱她。” 江临川掀开嘴角，说出了他心底的秘密。 “我爱程雨。” 穆影捏着高脚杯的手指几乎变得苍白，她把所有的怒气集聚在那指尖上，几乎要捏碎杯脚。最后，她愤恨地把那还装着半杯香槟酒的玻璃杯扔了出去。 第386章 两意（三） “砰”的一声，玻璃杯撞在瓷砖墙面上，碎成一地的渣滓。 “你爱她？呵呵……你爱她？你爱她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穆影站起身来，原本的疏远和淡定已经被一身怒气所替换。 她盯着江临川的眸子又红又痛，也一下一下刺痛着江临川的心。 江临川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朝她低低地说：“因为我也爱你。穆影，我爱你，所以我和你结婚。我爱程雨，所以我放不下她。” “你……你爱我？呵呵……” 穆影仿佛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嘴角咧出诡异的笑。 “你两个都爱……呵……江临川，你以为你是情圣吗？” 她眸中的色彩暗淡下去，凝聚为泪水，就要溢出来。 “那个绿茶婊呢？她也爱你吗？她也那么贱，一脚踏着李文疏，一脚踏着你吗？” 穆影觉得真是好笑，一个程雨，先是和她的前男友你侬我侬，然后又来破坏她的婚姻。她真是小瞧她了，一个样貌不及她，学历不及她，家世不及她，事业不及她的，看起来无辜又可怜的小白兔，竟然把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呵呵，杨洵说得多，果然就是那种装可怜的白莲花，矫揉造作的绿茶婊！ 江临川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千变万化，自己的心也是被揉捏得破碎不堪。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以为，结了婚，一切就安定了，他们就能得到幸福了…… 是他的错，是他对感情的不忠，造成了他们的悲剧。 “小影，是我强暴了她。” 江临川发出一声轻笑，一股浓重的悲伤笼罩在他周身。 就这样吧，小影，这就是真实的我，黑暗的我，现在，赶快离开我吧…… 原来我真的，已经无法给你幸福了。 穆影不可置信地等着他，整个身子僵住了。 “你……强暴她？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两行清泪落下来，穆影不敢相信，那个一向温文尔雅，明媚温和的男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她猛然想起李文疏那天，那样冷冰地告诉她，程雨和江临川没有任何关系，至于江临川对程雨做了什么，要她自己去问。 难关李文疏会那样阴冷，原来……原来江临川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 是因为太爱程雨，所以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吗？ 呵呵……多么讽刺…… 以前，她千方百计“勾引”他，他那样极力压抑自己，碰都不愿意碰自己一下。 结果呢？转身竟然去强要了程雨。 “你强暴了她，李文疏会放过你吗？”她双目无神，仿佛前方是灰暗无比的深渊。 江临川轻笑：“程雨有把柄在我手上。” 这张谎言的网，编得越来越大，到头来，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穆影没有再说话，两人之间沉默下来，玻璃碎渣安静躺在地上，香槟酒水流淌在昂贵的羊皮地毯上。 “小影，如果你想离婚，我同意，我名下所有财产，都可以给你。” “呵……”穆影勾起嘴角，脸上表情诡异。 “江临川，我不会和你离婚的。你可以有很多女人，也可以爱着很多人，但是，你的合法妻子，只能是我。这辈子，我都不会和你离婚，我要你这辈子，都在婚姻的牢笼里，像我一样，悲哀，痛苦，逃也逃不掉。” 穆影冷冷说着令江临川胆战心惊的话，可她的目光没有再看向他，他不知道她的表情是怎样的，她的眼中是悲伤，是痛苦，是冷漠，还是失望。 他不知道，她对他的感情，还剩下几分。 “我已经递交了加拿大的移民申请，去那边，就不想回来了。除了不离婚，其他的事情，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要程雨，就去要吧，呵呵……” 穆影丢下最后一句话，迈着轻飘飘的步伐，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江临川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双腿有些麻木。 他转身收拾好地上的玻璃残渣，擦干净地板，然后颓然地坐在沙发上。 他和穆影，他和他的青春爱恋，就像那满地的玻璃，碎得再也不可能粘起来了…… 第387章 浪漫（一） 刚在海边玩耍完，被李文疏拥着在路边棚子下避雨的程雨，根本想不到，江临川甩了一个怎样的锅给她。 和李文疏在南丫岛的沙滩上玩了一下午，要不是远远看到海面上一片雨飘过来，程雨也许可以玩到天黑。 可能因为今天下了雨，沙滩上除了他们两人，只有几个南丫岛的居民，于是他们非常愉悦地绕着沙滩走来走去。 程雨脱了鞋子，撩起裙子，趟着海水玩，还兴高采烈地捡了不少小贝壳。 只是天气凉，她玩了一会，就被李文疏赶上了岸，只能在岸边玩沙子。 玩着玩着，海面上就下起了雨，他们匆匆离开，躲到路边的自行车棚里，等着雨小一点再走。 雨点滴滴答答地搭在有些破旧的棚子上，棚子的缝隙间漏下雨水，地面也是一片湿润。 李文疏把她抱在怀里，抱进自己的大衣里，用大衣裹紧她。 万一着凉感冒了，现在这个情况，她又不能吃感冒药…… 真是不该纵容她，纵容她下水，现在还待在这样冷飕飕的地方。 天空很阴沉，风夹着雨飘进棚子里来，程雨往李文疏的怀里钻了钻，漏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朝四周看看，然后有些惊喜地说：“上面有只蜘蛛在吃网！” 李文疏抬头看见一只大蜘蛛，挂在棚子角落里，慢悠悠地吞丝。 “你知道蜘蛛为什么要吃掉自己织的网吗？”程雨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亮闪闪的。 李文疏失笑：“不知道。” “因为旧的网过了一天，粘性就下降了，需要织一个新的，所以，它把自己的旧网吃掉，再吐出来织新的，可以节约原材料。而且，它们一般晚上消化肚子里的网，早上起来织新网，这样，它们的网就不会被别的蜘蛛吃掉。” 程雨说得兴致勃勃的，李文疏只看到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好像流淌着动人的溪流，吸引着他去汲取。 于是他弯腰，低下头去，一个轻盈的吻落在她的眉宇间。 “嗯，懂得不少，这是奖励。” “……”没见过这种奖励的。 程雨缩了缩身子，抱紧李文疏的腰肢，突然愉快地说：“文疏哥哥，我今天……很开心。” 李文疏眼中露出笑意，没有说话，于是程雨继续说。 “我考上大学的时候，你说要送我升学礼物。我记得我说想去看海，结果你带我去看湖……”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并没有把李文疏的话当真，以为他又要整她了。那段时间，她看韩剧看得入迷了，对于韩剧里经常出现的看海桥段有了比较深刻的印象，所以随口一说，没想到李文疏最后真的带她出去玩。 虽然没有去看海，只是去湖边玩。 “嗯，我记得。在蓉湖边那天晚上，你……很美。” 李文疏轻笑，想起那个动人的夜晚，心里荡漾出无边的柔情。 那天程雨也很开心，自己在湖边玩玩水，扯扯水草，有时还挖几个菱角。 虽然不能捡贝壳，但吹着湖面吹拂而过的清风，在夏日里也是一种享受。 他们两人在附近的农家乐吃了饭，李文疏带着她驱车前往附近的一栋别墅。 而后，那天晚上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第388章 浪漫（二） 维多利亚港的夜景，美得让人心醉。 海岸上高楼林立，各色灯光璀璨无比，星星点点就像是天上的银河。那万家灯火，闪烁着温暖的光芒，穿透黑夜的冷酷，在长长的海岸线上，印刻下亮闪闪的光弧。 坐在天星游轮的甲板上，慢悠悠地在这璀璨灯光旁行进，就好像置身于银河中一般，身边就是一闪一闪的星星，照耀每一双眼眸。 程雨披着李文疏的大衣，靠在他肩上，看着沿岸万家灯火，心里宁静而温暖。 “好美啊……”她轻声感慨着。 李文疏握住她的手：“嗯，以后带你去看更好看的夜景。” “现在已经很好看了……其实，只要和文疏哥哥在一起，哪里的夜景，都一样好看。” 这恐怕是从程雨嘴里说出的，唯一一句算得上是情话的情话了，吓得李文疏愣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程雨对他说了一句情话。 他有些欣喜若狂，拥着她的肩，心情欢快得要飞起来了，脑海里却浮现蓉湖的那个夜晚。 那天她玩得衣裙上都是泥巴，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她抱了一床被子到沙发上，那架势，像是要睡客厅。 那时的他，已经不打算放过她了。 他把她赶进浴室洗澡，提着沙发上那床被子上楼，一把丢回了客房。 等她擦着头发出来，站在大厅里疑惑被子哪里去的时候，他从身后靠近她，双手扶住她的双肩，将她转过身去，看看她这湿漉漉的模样，心头突然柔软下来，抬起他的大手帮她搓头发上那条大毛巾。 大厅里的大灯已经关上，只点了一盏柔和的落地灯，昏黄温和的光照在两人身上。她靠的很近，沐浴露的味道萦绕周身，还有她呼吸的节奏，他都能清晰感觉到。 更要命的是，他低下头，看到她眼里亮起的星星点点，那双眸子流光溢彩，那份倾慕与期待无处可躲，她不知道，她那番模样，有多迷人。 于是他深陷在她的柔情里，俯下身，吻住她的唇。 后来的一切，就那样发生了，令人心醉和迷情。 他不后悔那晚发生那样的事情，可他痛恨自己，发生了那种事情后，却无法给予她足够的呵护和保护。 还好现在，她终于嫁给了他。 终于，名正言顺。 “文疏？怎么了？” 程雨伸出五指，在李文疏面前晃了晃。 李文疏回过神，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等会带你去坐中环码头的摩天轮。” “摩天轮？是不是会升到很高？”她的语气里再次透出惊喜。 “嗯，可以在高空看到中环的夜景。” 中环码头的摩天轮刚运行几个月，崭新的摩天轮，夜晚散发着紫蓝色的光芒，在一片璀璨的维港灯光中显得温柔而浪漫。 一张票可以在摩天轮上转三圈，李文疏原本想包下整个夜晚，但最后看着程雨那闪动着期待的眼睛，还是放弃了。 就让他们像普通的小情侣一样，度过一个平凡却浪漫的夜晚。 摩天轮转到顶端，暂停几分钟，让他们可以好好欣赏这座城市的夜景。 程雨趴在门窗上，看着摩天轮下的璀璨，笑道：“我们刚才是不是在那里下的船？” 李文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嗯，是。” 第389章 浪漫（三） 那摩天轮下的风景，就像原本流淌在身边的银河，现在流淌在脚下，不远不近，让他们看尽所有风流。 “嘻嘻~从这里看，维港的夜景又很不一样，但也很漂亮。” 她回过头，那溢满喜悦的眼睛，让李文疏觉得，比任何夜景都要美丽。 李文疏拥住她，原来只要给她这样一点点惊喜，她就会开心无比。 他默默下定决心，以后要多带她出来玩，给她更多的浪漫和惊喜。 “嗯，很美……下次我们去大理。”李文疏淡淡开口。 这个“大理之约”，已经快半年了，还没有实现。 程雨点点头，看起来更加开心了。 李文疏拥着她，手掌无意中抚到她的腹部上，心里便生出一个念想。 “小雨，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李文疏’吗？” 程雨不解，这是什么问题？ “是……你爸妈取的啊……” 李文疏失笑：“名字，总会有含义的，比如我给你取名‘程雨’，是因为那天下着雨。” “哦……那你叫‘文疏’，是因为一出生就对人疏远吗？” “怎么可能……笨蛋。‘文疏’，‘文’字是李家的族谱字辈，‘疏’字，来自屈原的《湘夫人》：疏石兰兮为芳。” 程雨轻轻念着“文疏”两个字，觉得更好听了…… 转念一想，问他：“所以你爸爸是‘振’字辈，你是‘文’字辈？” “嗯……”李文疏顿了顿，抱紧程雨，继续说：“我们的孩子，是‘澄’字辈。” 一股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程雨垂眸，身子颤了颤。 李文疏知道她难过了，有些后悔现在提起这件事，可很快就听到她问：“是哪个‘cheng’？” “‘澄澈’的‘澄’。兴武振文澄心，这是李家这几代的字辈。”李文疏把头靠在她肩上，低低地告诉她这些。 “很好记……”程雨笑笑抬起头来，看到澄澈的天空上，挂着一轮明月。 “那……如果我们以后有孩子，叫‘澄’什么好呢？”她问。 李文疏也抬起了头，和她看到同一轮明月。 “男孩子，叫澄皓，女孩子，叫澄月。好吗？” 他转头，在她耳畔的发间印下轻吻。 “嗯……很好听……” 她心里的酸涩早已被他的温柔话语该过去，在心里默念那两个名字，念着念着，似乎发现了什么。 “文疏哥哥，我发现，这个‘澄’字辈，和我的姓同音，嘻嘻~” 李文疏也笑了：“对，所以，我李文疏很久很久以前，就注定了要娶你程雨。” 程雨“嘻嘻”地笑了两声，抓抓他放在腰间的手，笑他：“你怎么现在也开始胡说八道了。” 李文疏不语，只是抱紧她，心里盘算着，要尽早带她去体检，等确定了再告诉她这个消息，以免她心情起起落落的。 还有……那件事情…… “小雨，回去后，就办婚礼吧。” “啊？” 程雨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建议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结婚了，还没有办酒席…… 她双颊微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同意了？嗯？” “哦……” “这件事你不要操心，我会交给卢峰和文妮来办。” “这样……好么？” “嗯，他们肯定乐意之至。” “哦……” 程雨缩在他怀里，摩天轮此刻又动起来，载着他们向地面缓缓转去。 怎么说到办婚礼，她还是一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李文疏轻笑，手掌轻轻摩挲她的腰腹。 不知道那里面，是李澄皓，还是李澄月。 第390章 婚前（一） 回到w城的第一天，程雨便看到关于古立鸣教授被杀案的进展。 “w城日报”报道，这个案子已经破获，凶手是在c大修建楼房的施工人员，夜晚在校园看到古教授，一时贪财心起，杀人夺财。 可程雨总觉得，不对劲。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那条不明所以的短信，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不可能，古教授就算发错了信息，但他作为著名的心理学教授，绝不会发一条在心理学知识上存在明显错误的短信。 程雨想过找方喻警官，之前她便知道方警官和古教授认识，而且还一切讨论过四年前的绑架案。 可就像上次一样，去警局找不到，电话打不通，短信不回。 连他的太太马晓晓，也不见了踪影。 这不是个正常的现象，程雨内心的不安更甚，她能直觉到，有什么事情，正在以她所掌握的东西为核心，慢慢铺展开，而她站在事件的中心点，却还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 古立鸣被杀之后，其实何止程雨在找方喻？李文疏也在找他，江临川也在找他，警队方面，同样在找他。 可方喻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了无踪迹。 直到这一天，李文疏率先得到了手下徐文成传来的消息。 方喻出现在w城江滩码头，十分钟后，再次失去踪迹。 还有另一个重要消息，江临川的手下，绑架了方喻的妻子和孩子。 方喻没有报警，据说警方在侦查一起凶杀案时，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方喻，现在他不但被停职，还被警方通缉。 徐文成推测，他是想凭一己之力，深入虎穴救出自己的妻儿。 李文疏细想了整件事情，猜测他现在握着的那把钥匙，可能关联到江临川那个“黑蛇”组织的一些犯罪证据。而他们现在恐怕还不知道，钥匙在他手上，或许是以为，钥匙落入了方喻手里，所以才会绑架方喻的妻儿，威胁他交出钥匙。 思忖片刻，打了电话给徐文成：“阿成，想办法联系上方喻，尽可能给他提供帮助。还有，告诉他，东西在我这里。” “好的，我明白。还有一件事……江临川最近在把他境外的部分资产转移到穆影名下，我们要继续收购吗？” 徐文成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他们继续收购，那就是收购穆影的产业。 李文疏靠在办公椅里，指节富有节奏地扣着桌面：“我们截了他多少资产？” “73%的债券和股份，十处房产，三家公司。现在他剩下的固定资产，有澳洲和北美的五处房产，还有东南亚两家公司。至于流动资产，我们算不完全，他通过拍卖会洗出去的钱，至少十几亿。” “穆影名下的资产，你们先别动，留下资产转移的证据。” 李文疏权衡之下，决定先缓和一下收购计划。 现在江临川的资产和穆影的资产混在一起，如果他们继续行动，难免会牵扯到穆家的产业。 李家和穆家向来无冤无仇，没必要现在撕破脸。 呵……江临川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做出这种行动的吧？ 照这样看来，穆影确实是知道，江临川那些不干不净的资金来源。 李文疏和徐文成交代完事情，放下手机，打开放在桌面上的白色锦盒，那里面是一双璀璨的新娘婚鞋，鞋身镶满钻石，鞋头用水晶簇拥出一朵花型，是他的设计师团队联合珠宝店做出来的婚鞋。 三厘米的粗跟，她应该可以应付，也不会担心一不小心摔倒，伤到孩子…… 第391章 婚前（二） 这双充满童话色彩的鞋，正好与他为程雨定制的婚纱相配。 那件婚纱，是他两个月前和婚纱品牌pronovias独家定制的作品，由pronovias名下著名设计师valentino亲自操刀。 程雨当然不知道这些，她也不需要知道。 她只要穿上它们，开开心心地做他的新娘，出现在众人眼光中，就可以了。 李文妮的电话适时地打来。 “哥~嫂子穿上婚纱真是太美了！你快过来啊，再不过来你就看不到了！” 李文疏轻轻说了声“好”，挂了电话，端起锦盒，走出办公室。 今天集团有一个会议，他被工作拖着，只能先让李文妮和林婷婷陪程雨去试婚纱。 现在他要是再不过去，真的要等到结婚那天，才能看到她穿上婚纱的模样了。 rose婚纱店。 rose，是新宇名下的品牌，李文疏的设计团队平时便是在这一品牌下的各样服装店、珠宝店里工作。 李文疏走近门店，店员一路将他引进内间。 白色灯光照耀下，他透过门边摆放的白色玫瑰，看到了洁白房间里，一身洁白的她。 婚纱秉承pronovias一贯的简约风格，无袖落肩，抹胸翻折，后腰系带，精致的玫瑰花纹银丝绣满整个缎面，下身蓬松拖尾，细小的珍珠镶嵌玫瑰花纹路上，直至腰下，交错换为璀璨的细钻，三十层白纱层叠而成裙摆，每一层裙摆上都镶有几百颗施华洛世奇水钻，微微一动，裙摆散发出星空一般的光芒。 白色的婚纱与璀璨的钻石，衬得她白皙的皮肤晶莹透亮，那一头黑发挽起，别上玫瑰花，披上白纱。 她在一片白色中，双颊微红，笑意浅浅，眼眸闪动。 她比这世上最美的玫瑰，还要芬芳。 李文疏足足在内室门前呆站了五分钟，最后被李文妮发现，拉着拖进去。 “哈哈~好看吧！是不是都看呆了？你们看，我哥都看呆了！” 李文妮走回程雨身边，拉着程雨走到李文疏面前。 程雨脸色有些微红，垂眸，不敢正视他。 “李大总裁，我们家程雨就这么嫁给你了，我现在觉得真是太便宜你了，哎~”林婷婷也站过来，调侃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才响起他低低的，有些呆的声音。 “嗯，很好看。” 程雨更加不好意思了，直接攥着婚纱的裙面，又不敢太用力，免得攥皱了，那这件婚纱，算是废了。 李文疏站在她面前，看了好一会，看得旁边那两只灯泡都要爆笑了，才牵过程雨的手，让她坐在一旁沙发上，从锦盒里取出那双钻石婚鞋。 他蹲下身子，半跪在程雨的裙摆前，握起她小巧的脚，换上那一双婚鞋。 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他的指尖划过脚心，痒痒的，酥麻酥麻的，仿佛有一股电流颤动她的身体，进而颤动她的心房。 程雨又红了脸，低下头，觉得自己的手心都要出汗了。 “起来走走。” 李文疏牵着她站起身，走了几步。 很平稳。 “谢谢。”程雨抬眸，眼里的光芒比钻石更要耀眼。 他忍不住了，情不自禁俯下身，轻轻贴上她的唇瓣，留下温柔的吻。 “少儿不宜啊哥！啧啧啧！婷婷，我们不要当电灯泡了！我们走！” 李文妮假装抬手遮着眼睛，拉着林婷婷往室外走去。 程雨窘迫无比，转身想叫住她们，被李文疏拽进怀里。 “别管她们。” 囧…… “我们去试伴娘服，你们继续，继续！” 外间传来那两人贼笑的声音，程雨更加窘迫了，软软地趴在李文疏怀里。 灯光柔和，钻石璀璨，一切都温柔而宁静。 第392章 婚前（三） 结婚礼服这种事情，历来都是新娘的婚纱抢占所有目光，新郎随便套个西装。 好在李文疏的颜值很能打，一身名贵的黑色高定西服上身，白色衬衫，墨色领结，黑白交错间，凌冽而清冷的气场下，扬出对她所有的柔情。 李文疏握起程雨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放在唇畔轻吻。 “程雨小姐，你就要嫁给我了。” 他的语气那么温和，那么拨动人心，拨得程雨的心底柔软一片。 “不是……已经嫁了吗？” “不一样……这一次，你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真正属于我了。” 李文疏嘴角露出浅笑，心想，仪式感这种东西，果然是很需要的。 程雨倾身向前，靠在他怀里，抱住他的腰间，开始神游。 原来举行婚礼的心情，和登记领证的心情，也是不一样的…… 这结婚流程走下来，她的心都不知道颤了几次了，仿佛掉落在云层里，随着那些气流颠簸，颠簸得她紧张不已。 “紧张吗？”李文疏抱着她，低低地问。 “嗯，有一点……” “笨蛋。我在你身边，不要怕。” “好……” 两人站在婚纱店的内室里相拥着，顶上明亮的灯光照耀在身上，黑白相间的色彩沁透比玫瑰更为馨香的芬芳。 霞飞别墅区。 江临川忙碌一天，回到空荡荡的房间，打开灯，驱散一室的黑暗。 可这一室的冰冷，他无法驱散。 穆影搬走了。 呵。 她没有告诉他，她会搬到哪里，只是让他不要管。 还有那天，突然微笑着一张脸，告诉他，如果他再不把资产转到穆氏名下，恐怕很快，就会被李文疏搬空了。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穆影嘲讽一般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作为穆家的长女，会像程雨那个傻白甜一样，对一切都懵懂不知？” 江临川没说什么，他现在终于明白，唯小人和女子不能得罪。 他应该早点知道，穆家也不是简单的角色，穆影虽然极力掩盖她背后的家族势力，但以穆父在美国混得风生水起的情况看，没有雄厚的实力，不可能办到。 可就算穆影嫁给他，也不曾告诉她，穆家的真实情况。 呵，他何尝不是一样，一样没有告诉她，他江临川是什么人。 可现在看来，他好像也不用说什么了。 穆影啊穆影，好像她才是那个，看到一切事情，却永远不会说出口的人。 就这样，挂着她的微笑，塑造起简单的世界，在那个简单的世界里，看着他们尔虞我诈，血雨腥风。 可她说得对，李文疏最近针对他针对得毫不留情，把资产转移到穆家的庇护下，是最快捷有效的方式。 他接受穆影的提议，其实那些产业，他现在也已经毫不在意了。 可是手底下的兄弟，还要生活，“黑蛇”组织的继续，还需要资金运转。 江临川已经不知道，他继续掌管这个组织，是为了什么。为了名？为了利？为了生父的遗言？为了击垮李文疏？ 可到头来，他没有击垮李文疏，反而栽到了程雨身上。 连带和穆影的感情，也失去了。 他想停下来，他真的好累…… 可是…… 停不下来了。 停不下来了。 这是一条不归路。 第393章 婚前（四）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江临川颓废地坐在沙发里，仰头扶额，听那铃声一遍遍响起。 “喂。”他最终还是接起了韩景深的来电。 “大哥，我们抓了方喻的老婆孩子。” “什么？”江临川坐直了身体，紧蹙眉头。 “我们怀疑方喻拿到了刘校宇的留的东西，方喻不能留！”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件事缓一缓？而且，你们不是已经找人陷害他，让警局停了他所有的职务吗？” 江临川心头升起不好的感觉。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在处理和穆影的婚事，组织上的事情，都交给了韩景深。 韩景深在那头沉默了片刻，沉着声音：“小川，这件事刻不容缓，刘校宇留下的东西一旦被警方拿到，我们就完蛋了！” 江临川揉着额头，冷笑。好个刘校宇，不愧为潜伏多年的卧底，死了还这么不让他们省心。 “你想怎么做？”江临川突然觉得他的思维已经不想再运作了，他只想静静待着，什么都不去想。 “明天方喻会来下阳村码头见我们，给我们想要的东西。” “我听说是一把银行保险柜钥匙？你拿到了又怎样？除非是钥匙的主人，否则银行不可能让你开箱，难道你还想抢了银行？” 韩景深嘲讽一般地笑起来：“小川，你最近是不是被儿女情长搅得脑子都糊涂了？那些证据我要来做什么？我只要保证，这把钥匙不落在警方手里，他们查不到到底是哪个保险箱，这就够了。” 江临川咬咬牙：“你准备把方喻也灭口？” “还有他的老婆孩子。” “你疯了？”江临川站起身来，一股凉气沿着他的后脊梁爬上他后身，然后冷冰冰地蔓延开来。 他整个人，就像被扔进了冰窖里一样，一阵阵地发抖。 “小川，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一个程雨已经是例外，这次不能再手软了！” “韩景深，我不同意。”江临川对韩景深的称呼，已经变为直呼其名，脸色也变得阴沉无比。 韩景深发出一声冷笑，而后坚定无比地说：“小川，别忘了老大哥临终怎么嘱咐你的！为了‘黑蛇’，我必须这么做！” “韩景深，现在我是‘黑蛇’的大哥，不是你。我命令你，不许再杀人了。” “呵呵……那好，你是想让程雨活着，还是让方喻活着？听说她明天结婚了？” 韩景深不大不小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混着电流的滋滋声传入他的耳中。 “什么意思？” “小川，如果你想让程雨安然地活着，那就听我的，方喻的事情，我会处理。” 韩景深说完这一句，冷冷挂断电话，不再给江临川争执的机会。 江临川捏着手里的电话，指节泛白。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什么是，软肋。 “呵……程雨……” 什么时候起，程雨竟然也成为了他的“软肋”？ 他坐回沙发里，颓然地看着顶上的灯。 连灯光，都这样昏暗。 马房山别墅。 李文疏拥着程雨，依依不舍地送她到别墅门前。 卢峰和李文妮早已经等在门口。 握着她的手，他一刻都不想分开。 可是明天的婚礼，形式上还是要走一走。 今晚程雨会住在李文妮那里，李文妮早已经布置好房间，她和林婷婷明天将做程雨的伴娘，卢峰和顾远做伴郎。 明天一早，李文疏会开着他那辆劳斯莱斯，到李文妮的公寓接程雨，然后载着他的新娘，前往江岸公园，在江岸观景平台上举行婚礼。 他包下了整个江岸公园，只为了这一场婚礼。 出席婚礼的只有一些亲朋好友，不接受任何媒体的参与。 婚礼前夕，各大媒体已经对这位新宇总裁的婚礼做出了各种猜想，甚至和之前江临川与穆影的婚礼进行对比，纷纷猜测，两家相比，哪一个会更加盛大。 只是这一次，他们无缘目睹这一盛景了。 第394章 婚前（五） 冬日已去，春风温暖。 树枝上的新芽清新怡人，唤醒了沉睡中的小动物，泥土散发出崭新的味道。 春风拂面，空气中都弥漫着新生命的气息。 天边的晚霞，在这温和的春日里，散发出锦绣光辉。 李文疏牵着程雨，还是不想放开她。 原本李文妮还安排了整整几页纸的“抢亲”游戏，都被李文疏否决了。 开玩笑，他让程雨去别处过一晚，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程度了。 还想玩“抢亲游戏”？ 他恨不得婚礼就三个流程，进场，戴戒指宣誓，出场。 第一次，觉得这些繁文缛节真烦。 可李家的长辈来了不少人，他不能太过于草率，免得他们在背后议论程雨。 “明天就能见了。” 程雨抬眸看他，眼里都是流光溢彩的闪动，远胜天边的云彩。她指尖轻轻摩挲他的掌心，同样依依不舍。 李文疏认命地叹了口气，旁若无人地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嗯，晚上早点休息。” “好……”她抱住他的腰，眉眼染上喜悦的色彩。 明天……明天就成为他新娘了。 即便已经是他的妻子，可一想到婚礼，她还是忍不住地紧张和雀跃。 李文疏也一样。 他放开程雨，低头垂眸，看着她闪动光芒的双眸，俯下身，吻住她的唇瓣。 丝毫不顾及还在场的卢峰和李文妮。 清冽而熟悉的味道灌入她的口中，刺激她的神经。 他把她拥在怀里，俯身低头吻住她，长舌在她唇齿间流连许久，久到四周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鸟声，才放开她。 程雨微微窘迫，他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无所顾忌了。 “哎哟！哥，嫂子又不是一去不回了，过一晚不就又见到了吗？怎么搞得生离死别一样？”李文妮一边调侃，一边过来拉走程雨。 “明天早上八点，记得准时来接新娘哦~” 李文妮笑着，挽着她的嫂子，和卢峰一起，走向停靠在别墅门前的轿车。 程雨回过头，看到满天晚霞下，他眼眸星河流光，笑意如水温和。 那绚烂的余晖披洒在他身上，黑色的西装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他静静凝视着她，带着他满眼的柔情与痴心。 带着他们十九年岁月走过的起起落落，带着他们从懵懂到深情的风风雨雨。 程雨恍惚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星光之夜，沱江水缓缓流动，古城烟火安静升腾，江岸酒吧歌声此起彼伏，天空垂挂着朦胧的月色，还有亮闪闪的星星。 他抱着她，轻声告诉她：“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更久远一些，那个暴风雨的晚上，他一身狼狈，抱住浑身湿漉的她，将她紧紧拥抱在怀里。天上电闪雷鸣，而他的怀抱温暖无比。 于是她想起儿时，雨后初晴的早晨，他披着晨光向她走来，凝重的眉宇化不开愁绪，整个人散发着油画般的色彩。 从那一天起，他们的命运就纠缠在一起，纠缠到两情相悦，纠缠到以身相许，纠缠到白头偕老。 这时的程雨，看到霞光下的李文疏，他们之间流淌着名为深情的河流。 她回望着这个宛如星河的男子，这个她生命的归属。 淡淡的余晖晕染出朦胧的光泽。 他眼里的星河流淌出对她的无尽深情。 她那时还不知道，这竟然，就是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第395章 婚礼（一） 清晨六点，李文疏穿好一身西装，梳洗干净头发，捧着九十九朵红玫瑰，徐徐下楼。 卢峰和顾远也穿得人模狗样的，在装饰成婚车的劳斯莱斯旁等着他。 走到楼梯口，袋子里的手机及其不和谐地响起。 徐文成。 如果不是要紧的事情，徐文成不会给他打电话。 “嗨~李总。”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陌生的声音，李文疏原本染着喜悦的眼眸，被一股阴沉所取代。 “你是谁？” “呵……我是谁？我就一直和你做对的人啊，李先生，你太健忘了。” 李文疏顿住脚步，眉头紧蹙，很快就想到，是江临川的人。 那头的声音继续：“李先生，你的手下徐文成在我这里，方喻和他老婆孩子，也在我这里。如果我没猜错，我想要的东西，在你手上吧？” 李文疏眉头拧在一起，别墅里的暖气也去散不掉他周身的冷冽。 他仿佛回到了四年前，李振航打来一个电话，告诉他，程雨在他手上。 李文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 “你想怎么样？” “半个小时后，带着我想要的东西，到下阳村码头。半个小时内你不来，我就送他们上西天。记住，你一个人来，别忘了，他们在我手上，你可不要自作聪明。你可以报警，不过要看看，是警察来得快，还是我的枪快。” 呵，一样的路数，四年前不是已经领教过了吗？ “好。”李文疏眼眸中暗涌黑色的波涛，沉沉地吐出一个字。 那边的人轻笑一生，挂了电话。 李文疏捏紧了手机，一股浓重的愤怒和狠绝袭上心头。 他抬起手腕，六点十分。 他想起那个无解的电车难题，如果一边是无辜的人群，一边是你的亲人，你要救谁？ 四年前他选择了救无辜的穆影。 小雨…… 李文疏闭了闭眼，做了一个决定。 一大清早，卢峰和顾远倚在轿车旁，一边等着新郎官下楼，一边聊天。 “卢特助，我听说，你和李小姐好事将近。”顾远朝卢峰别有深意地笑笑。 卢峰大惊失色：“什么好事！你听谁说的？快让她出来跟我对质！是不是林婷婷说的！真八卦！” 这连珠炮似的语速，让顾远觉得更加有趣了，难得的，看到卢特助那张清秀脸庞上，染上了可疑的红色。 顾远继续认真地说：“我还听说，你和李小姐认识很多年了，真是难得啊！婷婷说，她这次就不和李小姐抢新娘花球了，先让你们结婚。” 卢峰下巴都要掉了：“结婚？不不不，没有的事！” 他简直要哭了。 李文妮那个小祖宗，和林婷婷八卦什么了？ 确实，他们之间最近走得“很近”，快要那什么了，可也没有要结婚这么快吧？ 卢峰红着脸，想起他和李文妮这十来年的纠缠，那也相当精彩啊！ 李文妮上大学的时候，他纠结了好久，准备跟李文妮表白时，那个小妮子说她爱上了一个人，要和那个人在一起了。 他只能把这份心意默默藏在心里。 再后来，那个人辜负了李文妮，让她伤心了许多年，甚至一度奉行单身主义。 于是他只能继续默默藏着。 直到一个月前，听说那个人又回来找李文妮了，他以为他们之间也就这样了，没想到李文妮拒绝了那个人，反而喝得醉醺醺地跟他表白。 这剧情，真让他措手不及…… 或许，等老大的婚礼过后，他也该好好跟李文妮“讨论讨论”这件事。 毕竟，告白求婚什么的，还是男人来做比较好。 他可不像他家老大，什么都是挖个坑，让程雨自己跳进来，还跳得无怨无悔。 第396章 婚礼（二） 卢峰和顾远正聊着，听到李文疏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而后他散发着沉郁气场的高大身形，出现在他们眼里。 他的眼眸深沉，眉头紧蹙，面无表情。 这不像是一个即将去迎接他心爱新娘的新郎模样。 “卢峰，顾远，你们先去接程雨，有劳了。” 李文疏走到跟前，声音低沉，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老大，你开什么玩笑？什么叫我们‘先去’接程雨，你要去哪？” 卢峰顿时跳脚。 李文疏望了一眼一旁的顾远，没有说话。 顾远了然，微笑：“你们先谈”。说完便走向另一旁。 “william，你什么意思？”卢峰已经觉察到事情不简单。 “江临川的人抓了徐文成和方喻一家，我必须拿着那把钥匙去和他们交易。” “我靠！报警啊！” “已经报了，但我必须去。” 卢峰狠狠跺了一下脚，这个情况，怎么这样似曾相识。 对，四年前李文疏也是这么不管不顾地独自去救程雨。 “william，你疯了吗？你知道几天什么日子吗？你知道程雨在等你吗？” 李文疏眸底染上一层痛苦，他望向卢峰：“我一定平安回来。你先去接程雨，让她在婚礼现场等我。” “你你你！”卢峰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steven，如果我今天不去，把这一切事情当作与我无关，冷眼旁观，那么我不会原谅自己。程雨也会看不起我。” 在这一点上，他和程雨的心思总是会一样。 卢峰简直要哭了：“李文疏！你这该死的正义感，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泛滥！” 卢峰气呼呼地踢了一脚轮胎，气呼呼地向顾远走去，把车钥匙交在他手里。 “顾远，程雨那边……麻烦你带着车队，先去接她们到婚礼现场，告诉程雨，我一定把她老公平安带回去给她。” 顾远被这话惊到了，这是发生什么了吗？ 但看李文疏和卢峰一脸凝重，他知道自己不能多问，于是点点头，认认真真接过钥匙。 “我会把新娘安安稳稳地接到结婚现场。你们……要小心。” 顾远最后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他们，然后进了婚车，带领身后的车队驶出别墅区。 “卢峰，你这是要做什么？”李文疏冷着脸看他。 “看玩笑，william，我们兄弟俩那次行动不是形影不离的？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行了，你奔驰车的钥匙呢？给我，我去开车。” 李文疏轻笑，拍拍卢峰的肩膀，没有多言，只是把一把车钥匙交在他手里。 卢峰也笑笑哎，抬脚去车库取车。 李文疏划开手机，想给程雨拨一个电话。 指尖在号码上停顿许久，最终还是发出了一条短信。 “小雨，今晚的月色，也会很美。” 程雨收到那条短信时，正坐在梳妆台前，造型师在帮她做造型。 李文疏这句话的意思，她不会不明白。 直白地说，那就是一句“我爱你”的告白。 可怎么突然这个时候发来这样的信息？ 犹豫片刻，程雨回拨了电话。 “小雨。” 她听到电话那头的汽车引擎声，他应该在车上。 她欲言又止，指尖攥着衣角，反复几次，才轻轻吐出几个字：“我也是。” 那头的李文疏沉默了很久，终于听到他清浅的笑声。 “小雨，等我。” “好。” 程雨握着手机，只觉得脸颊有点微烫。 她抬头看见镜子里双颊微红的脸，说服自己那是腮红。 我爱你。 我也是。 第397章 婚礼（三） 顾远带着车队来接程雨的时候，林婷婷和李文妮简直要气炸了。 哪里有这种事？新郎和主伴郎跑了，派一个小伴郎来接新娘？ 林婷婷气呼呼地把门摔上了：“这么随便就想把我们家程雨拐走？真是想得美！” 李文妮倒是比较理智，打了他哥和卢峰的电话，但打不通。 “怎么回事啊……”李文妮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家嫂子。 程雨的心头升起极为不安的情绪，早上李文疏给她发那样的短信，现在似乎又被什么事绊住了…… 她突然很害怕…… 早知道这样，宁可不要什么婚礼，不要分开这一个晚上…… 这样害怕紧张的情绪，已经淹没了她原本的喜悦和羞涩之情，她身子微颤，定了定神，朝李文妮笑笑：“没关系的，我们先去婚礼现场。你哥他们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绊住了，我们先去等他们。” 林婷婷怒了：“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比结婚还重要！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们不能掂量掂量吗！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程雨哭笑不得：“是是，都是大猪蹄子。那我们先过去等他们，今晚好好炖一锅猪蹄，好不好？” 林婷婷被程雨这一玩笑逗得脾气也软了，认命地点点头，和李文妮一起搀着新娘上车。 那流光璀璨的婚纱裙摆，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无比。 卢峰载着李文疏在下阳村码头附近停下，李文疏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他说：“卢峰，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帮我保护好小雨。” “我靠！你敢出事！”卢峰用拳头砸了一拳方向盘，额上青筋凸起。 李文疏笑：“我只是说如果。” “我敢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程雨她不可能一个人好好的！所以你给我好好地回来。” “我知道……我还要，去见我的新娘。” 李文疏眸底染上一丝温柔，他握了握口袋里那枚戒指，毅然下了车。 他走后，卢峰冷着脸，从包里取出一支手枪，上膛。 当年他因走私枪支，差点被人一枪杀死，如果不是李文疏把他从鬼门关救回，他现在都不知道成了什么孤魂野鬼了。 这把枪他“从良”后再也没有用过，但是今天，怕是要派上用场了。 初春的江边冷风阵阵，初熹的阳光还不能把这股冷意驱散。 码头边停靠着一艘小游轮，船头晃出几个人。 呵，多么熟悉的场景。 四年前，也是这样吧，他们抓着程雨，威逼他步步深入。 “李先生果然是个守时的人。” 韩景深从船舱里出来，站在甲板上。李文疏走近码头，没有再往前。 “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呵呵。”韩景深转头示意，两个人抬着一个男人走出来，把人丢在码头上。 是徐文成。 他浑身是血，正在痛苦地呻吟。 “阿成！” 李文疏靠上前去，蹲下身子，查看徐文成的伤势。 “先生……你不该来……”徐文成痛苦得缩成一团，睁开眼睛，在血肉朦胧中看到李文疏，吃力地吐出几个字。 “别说话，你伤得很重，我一定带你回去。” 李文疏握紧拳头，站起身来看向韩景深：“方喻和他家人呢？” 韩景深和他的爪牙依旧站在甲板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我要的东西呢？” 第398章 婚礼（四） 李文疏迎着江风，西装的下摆飘扬而起，髻边黑发微微凌乱。 他如星辰般的眼眸散发出冰冷的幽光。 “看到我想看到的人之前，我不可能给你东西。” 李文疏沉闷的声音驾着风，飘进韩景深耳中。 韩景深阴着脸，转头朝爪牙点点头。 很快，他的爪牙拽着两个人影出现，是方喻和马晓晓，马晓晓怀里还抱着孩子，孩子哭个不停。 方喻双手被反绑，步伐踉跄，似乎腿被打折了，脸上还挂着彩。 “李总，我要的东西呢？” 韩景深让爪牙拽着他们，站在甲板上。 李文疏从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挂在右手中指指节上，抬手悬在身侧。 “把他们放了，东西给你。” “我怎么知道，你这东西，是不是真的？” “除了相信我，你别无选择。” 江风刮过李文疏俊朗的脸庞，有些疼。 “好。不过，你如果骗我，你那可爱的小新娘，可就要没命了。” 程雨！ 李文疏心里涌过浓烈的恐慌和不安，但他极力压抑着，面上不露声色。 他相信李家的保镖，相信凯哥，他们一定能够保护程雨。 一定可以！ 李文疏不语，悬着钥匙，依旧看向韩景深。 韩景深也不多少，让他两个手下拽了方喻一家到码头上，从李文疏手上取走钥匙。 李文疏赶紧上前，给方喻松绑。 “李文疏！那些犯罪证据，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落在他们手里！”方喻痛心疾首，眼角落下泪水。 李文疏凑到他耳旁，轻轻地说了“假的”两个字，解开他的绳索，扶起躺在地上的徐文成，准备撤离。 韩景深拿到了手下递上来的钥匙，看了看，果然和他得到的消息一致，是银行保险柜的钥匙。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看着那几人步履蹒跚的背影，抬手挥了挥。 “砰砰——” “砰砰——” 几声枪响同时响起，弹片在地面击打出痕迹，李文疏和方喻本能地蹲下。 一道刹车声划破天际，李文疏抬头看到他的奔驰车在身侧绕出一道完美地弧度，而后挡在他们身后，车门打开，卢峰的声音传来。 “快上车！” 枪声击中奔驰车身的“砰砰”声还在呼啸，李文疏一面朝马晓晓吼：“上后面！”一面方喻合力把徐文成扶上副驾驶。 马晓晓抱着孩子迅速挤上后车座，撑开后车门，让李文疏和方喻跳上车。 卢峰俯身在驾驶座上，一面避开他们的扫射，一面时不时抬起头来，回几枪。 “走了！” 卢峰叫了一声，扭转方向盘，轿车划出弧度。 李文疏低着身子，余光中仿佛看到一枚子弹正向他的脑袋飞驰而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身子挡在了他面前。 “晓晓！” “方太太！” 一枪击中心脏，马晓晓流血不止。 她仰头看着李文疏，轻声吐出一句：“谢谢……” 而后，整个人瘫软下去。 “晓晓！不！晓晓！你不要吓我！” 李文疏身旁的方喻抱过马晓晓，她整个身子已经软下去，鲜血染红她的衣襟，浸湿了方喻的怀抱。 窝在座位角落里的孩子大哭起来，哭声清朗无比，令人心碎。 第399章 婚礼（五） “晓晓……求求你……求求你……” 泪水夺眶而出，方喻抱着马晓晓的尸身，痛哭起来。 李文疏只觉得浑身冰凉，满腔的愤怒和悲痛汹涌而来，手握成了拳，强忍着，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靠！”卢峰一手锤在方向盘上，手臂中弹的地方鲜血流出来。 卢峰极速飙车，身后还追着几辆韩景深的车，子弹时不时击中他们的轿车车身。 孩子还在满身鲜血的母亲身旁哭个不停，他的父亲抱着他的母亲，失魂落魄。 李文疏长臂抱过那个孩子，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为他擦干眼泪。 “乖……不哭了……不怕……叔叔给你买糖吃……”李文疏把哭泣的孩子轻拥在怀里，轻声地哄他。 那样温和的声音，在这枪林弹雨的抨击声中，是那么格格不入。 孩子的哭泣声似乎小了些，软软地趴在李文疏怀里，抓着他的衣服。 驾驶座上的卢峰觉得眼睛很疼，他很想哭。 奔驰车飞奔上山上弯道公路时，前方警铃声传来，一列警车和黑色轿车出现在他们眼里。 那是警方的车和李文疏保镖的车。 “你叫来的？” 李文疏开口问坐在前面的卢峰。 “嗯。”卢峰没有多言，迅速与车队擦肩而过，警车向后方拦截韩景深的车，而李家保镖的车队停下来，将李文疏的奔驰车保护在后方。 卢峰停下车，保镖们迅速下了车，蜂拥而来。 卢峰和李文疏也下了车，打开后车车门，不知该怎么劝慰还抱着马晓晓尸身的方喻。 李文疏依旧抱着孩子，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 十点三十。 他和程雨本该九点开始举行婚礼。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 小雨…… 远处枪声还在此起彼伏，方喻终于抱着马晓晓下了车，把她的尸身小心翼翼放在道路旁。 此刻的她闭着眼睛，那样安详地睡着，似乎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 方喻站起身，背脊挺得如松柏一样。 他转身，向卢峰走来：“枪能借给我吗？放心，我不会举报你非法持枪。” 卢峰愣了愣，把手里的枪递给他，有些担心：“方警官，你受了伤，你……” “我是人民警察，我一定要将他们绳之於法！” 方喻转头看向李文疏，眉宇间凝结成愁：“多谢你今天冒险前来……如果今天我回不来，那把钥匙，交给w城警队的霍选，他是信得过的人。” 李文疏点头：“我知道。” “你的车……” 李文疏明白他的意思，说道：“勉强能用，你不用顾忌。” 方喻嘴角露出微笑，走进前来，抱过李文疏怀里的孩子，揉揉他的头发，朝他笑笑。 孩子趴在他的胸口，仰头，一脸天真无邪看着自己的爸爸。 “好孩子……” 方喻最后再抱抱他，把孩子交到李文疏手里。 “劳烦你了。” 而后，他头也不回地坐上李文疏的轿车，扬长而去。 “william，你该去婚礼现场了，已经晚了快两个小时。” 李文疏点点头，把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交给卢峰。 “你照顾好孩子，马上去医院治疗你的伤。”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否则明天的新闻头条会是，新宇总裁大婚当日抛弃新娘，豪门婚姻是否真的靠不住。” 李文疏瞪了他一眼，朝身后的保镖看看。 “先生，开我们的车去吧。”一个保镖弯着腰走上前来，递过车钥匙。 李文疏点头，结果钥匙，回头朝卢峰笑笑：“看来今天缺席的会是主伴郎，文妮该骂我了。” 卢峰囧：“老大我求你快去吧！” 第400章 婚礼（六） 李文疏笑笑，上了车，启动引擎，扬长而去。 卢峰抱着孩子，笑了笑，然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他的脑海。 他望向那个保镖，面生得很。 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烈，卢峰朝前跑了几步，只能看到那辆车扬起的尘土。 他急切地拿出手机，拨通那边的电话。 快接电话！！ 几声响铃之后，电话接通。 “喂。” “william你……” 砰！！—— 卢峰刚吐出两个字，电话那一头传来一声巨大响动，之后只有“滋滋”的电流声入耳。 卢峰惨白着脸，望向山道公路那一头，那边，同样传来一声巨响。 “william!!——” 江岸公园。 江面的风徐徐吹动岸上观景台上的玫瑰花瓣，那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白色玫瑰，在风中微微颤动，馨香萦绕入空气中，芬芳恰好与春日的温暖相融。 远处江面上，一轮红日落在江面上，染红了一江流水，波光粼粼中，一艘小船缓缓驶过，霞光从天边漫出，浸染整片天空。 宾客区里，毛绒靠椅整齐摆放，安静列队，主礼台上的鲜花造型别致，清新怡人，只是一天的风吹日晒，它们已经失去原本的娇艳与明媚，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 李文妮和林婷婷送走所有宾客，站在离新娘不远的地方，却不敢靠近，只能红着眼睛，看安静坐在角落里的新娘。 程雨身上穿着那件璀璨无比的白色婚纱，发髻经过一天的折腾，有些凌乱，几缕黑发垂下来，落在肩上，风一吹动，搅得她痒痒的。 她低头看着裙摆上如星光一样的钻石星河，这是李文疏亲自为她定制的婚纱。 她动了动脚，那双镶着钻石和水晶的婚鞋，在夕阳余晖下它们折射出炫丽的色彩。 前天，李文疏亲自为她穿上了这双鞋。 那天他弯腰，半跪在她跟前，捧起她的小脚，指尖的温度触碰她的心弦。 她低下头，看到他眼里的星河流光。 程雨握了握手里的红色玫瑰，这是李文疏为她准备的，可最终送到她手上的，是伴郎顾远。 今天早上，他还为她发来一条告白心迹的短信，然后在电话那头温柔而坚定地对她说：“小雨，等我。” 李文妮看到程雨就这样一直安静坐着，坐了几个小时了，不说话，不吃东西，也不理人，心口也跟着疼起来。 她第一次产生了讨厌她那个堂哥，责怪那个堂哥的情绪。 第一次想狠狠地打他一顿，就像她以前打卢峰那样。 李文妮又在原地转了几圈，想再过去劝劝程雨，林婷婷伸手拉住她，哑着声音：“让她一个人安静地坐着吧。每一次……她都是这样。” 说着说着，林婷婷掉下泪来。不知道程雨是不是上辈子欠李文疏的，每一次都会被他折磨得半死不活。 李文妮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一个人从夕阳下走来。 他一身狼狈，头发凌乱，衬衣的领带已经解开，领子上还沾着点点鲜血，左臂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 “卢峰！” 李文妮叫了一声，奔过去，抱住他。 “你这是怎么了！我哥呢？” 卢峰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定定望向那个穿着白纱的人。 而后，他轻手轻脚拉开抱着自己的李文妮，向那个陷在红白浪漫中的人。 程雨抬起头，看到天边的晚霞绚烂无比，一如昨天，他们分别的那个傍晚。 霞光如锦绣，而他披着炫目的光晕，看着她的双眸璨若星辰。 程雨眼角泪水滑落下来，泪滴坠落在红色的玫瑰上，风吹过来，吹落了一片片的红色玫瑰花瓣，洒落在她白色的星光裙摆上。 纯白如梦。 鲜红如血。 第401章 三年（一） 新宇集团大楼，2511会议室。 朝胜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朱总端坐在方形会议桌的末端，掌心磨出了汗，额上一阵刺痛，他挣扎了很多次，才把那些紧张情绪压下去，不动声色。 新宇收购朝胜公司的合谈会已经前后开了五次，历时三个月。 朝胜公司曾是影视娱乐行业的翘楚，新宇方面啃了一年，才最终啃下这个收购计划，集团上下都相当重视，双方在收购事项上已经来往几个回合，都不肯让步。 这一次的合谈，双方都明白，事情已经不能再拖延，连董事会重要成员都亲自出席。 合谈会持续了三个小时，朝胜公司的谈判团胸有成竹，一项项清晰的数据罗列出来，他们相信，他们已经说服新宇方面，朝胜提出的条件，合情合理。 “李董，您……觉得怎么样？” 坐在朱总斜对面的营销部安经理凑到一人身侧，轻声问。 那个人跟前的桌上整齐放着一块名牌：“李文川”。 而那个人全身慵懒地坐在办公椅里，白衬衣在会议室明亮的灯光下，散发出一层朦胧的洁白光晕，黑色短碎发齐耳垂下，整洁干净，蓬松清新的刘海微微遮住眉宇，透过发丝望向前往的眸光晦暗不明。 他微微向后倾着身子，微微靠在椅背上，眸光扫向他身侧那个坐在主席位置上的人，清隽明媚的脸上勾起浅浅的弧度，唇齿间吐出轻柔的几个字。 “程董事长，意下如何？” 那个坐在主席位置上的人，一头乌亮的长发盘起在脑后，插了一支玫瑰雕花发疏。年轻的面容上化了淡淡的妆容，一身本白色v领迷笛裙上法式纽扣简约利落，与她玫瑰豆沙色的口红一起，衬出她白皙透亮的皮肤。 她眨眨眼，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明亮的眼眸里流淌过一湾清溪。 “李董，这就是你这三个月的成果？” 她眼眸散发出微微的嘲讽，发出一声轻笑，抬手向身侧的秘书挥挥。 王秘书走进前来，递过播放幻灯片的遥控器。 于是她微微转动办公椅，抬手将幻灯片切到其中一页，红点指到幻灯片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曲线图上。 “朱总，你确定，这是你们公司的边际收益曲线图？” 她的声音轻轻浅浅，没有温度。 朱总点点头：“是，相信程董也看到了，我们公司的运营一向有条不紊，收益并无大问题。” “呵……是吗？我怎么瞧着，这个边际收益的变化幅度，和你们的收支变化幅度，大不相符呢？” 她依旧轻轻浅浅地笑着，将手里的遥控器不轻不重地丢在桌面上，澄澈的目光看向坐在会议桌另一头朝胜谈判团。 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只有机器运作的声响，嗡嗡不止。 朱总这一次，没能忍住，抬起手来，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早听说过这个年轻的新宇董事长，平时看起来就是个在家闲着收钱的富太太，可在不经意间，她就是能这样，突然出来咬一口，咬得你猝手不及。 “朱总，希望你清楚一件事，现在是朝胜需要新宇，不是新宇需要朝胜。” 她礼貌地笑笑，朝在座的各位礼貌微笑：“新闻发布会就要开始了，我先走一步。希望各位，不要浪费时间在那些蝇头小利上，连个报表，都看不懂了。” 她起身，带着她那一双清水眼眸，走出了会议室。 第402章 三年（二） 王秘书此刻已经按下总裁专用电梯的开关按钮，新宇集团的董事长慢悠悠走进电梯，随着这冰冷的设备，起起伏伏。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两节修长有力的指节抵住门侧，感应灵敏的电梯门再次打开，那个穿着白衬衣的身影晃动进来，扫过一阵明媚的气息。 身后传来王秘书吃惊的声音：“李董……” 话音未落，电梯的门随之关上，开始向下坠落。 “走这么快做什么？程董事长。” 他的声音温和柔软，像一缕烟，淡淡地萦绕在电梯里。 她只是瞥了他一眼，嘴角吐出一声嘲讽的轻笑，而后抬头望向不断跳转的楼层数。 “程雨小学妹，你还是这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迈开步子，一步步向她凑近。 程雨皱着眉，往一旁站了站，他不依不饶，随着她的步子也往一旁站了站，身体往她的方向凑得更近。 程雨冷哼一声，想上前一步按下电梯暂停键，那个人却想先一步凑上前来，靠近她，抬手撑在她面前的电梯壁上，挡住她的去路，身子也随之倾近她眼前。 程雨只觉得心头生起厌恶，往后躲了躲，一只有力的手掌却覆上她的腰间，微微用力，让她转过面对他，就这样，将她整个人虚虚地困在自己的怀抱范围里。 她背靠着电梯壁，身子一侧被他抬手挡住去路，另一侧被他揽住腰间，而眼前，是他身上令她厌恶得想吐出胃里所有东西的气息。 他靠得很近，鼻息温热吐出，程雨咬咬牙，垂下眼眸，撇过脸去。 他却更加放肆，微微向前，眼鼻凑近她的秀发，在她颈窝里轻吐气息。 变态！ 程雨转过头去，刚想抬脚踩他一脚，电梯骤停，晃了晃，电梯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窜进来，一手抓起靠近程雨那人的衣领，拽出去，一拳打在他脸上。 “江临川！你做什么！我警告你，你离她远点！” 卢峰握着拳头，脸色阴沉得就像黑云密布下的暴雷。 “呵……”江临川挨了一拳，却很快站直了身体，瞥了一眼卢峰，最后还是看向刚走出电梯的程雨，她还是那样，波澜不惊，面无表情，连厌恶的神情都不愿意给他。 “不做什么，叙叙旧而已。” 他抬手擦去嘴角流出的血迹，眼眸瞥向卢峰，冷笑：“还有，我叫李文川，不叫江临川，希望卢特助，记住这一点，呵。” 江临川脸上换上明媚的微笑，转身搭了另一侧的电梯下去。 卢峰咬牙切齿，恶狠狠地暗骂了几句，转身奔到程雨身边。 “程雨，你有没有怎么样？” 程雨抬头看见他脸上的担心中交织着害怕，就像一根紧绷的弦，一直害怕着会断弦，这根弦，就这么紧绷了三年。 “卢峰，我没事，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他不敢？他都已经对你……”卢峰脑中一丝清明把他的愤怒压下去，他赶紧闭了嘴，咬咬牙。 “我看到他顶着李家给的身份，每天在新宇晃，就是觉得不爽！我才离开你几步，他这个卑鄙小人就趁虚而入！变态！” 程雨笑：“他能够每天在新宇晃，凭的不是李家给的身份，而是他25%的股份，这一点你不是很清楚吗？” 都怪肖董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卢峰在心里暗骂，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复下心里的愤怒。 他不能在程雨面前表现出太多负面的情绪，她已经很艰难了。 第403章 三年（三） “好了，不说这些无聊的事情了。小皓呢？你不是去叔公那里接他回来了吗？” 程雨想到自己的儿子，眼眸也明亮起来，那眸中流淌的水流，仿佛从死水，变成了活水。 卢峰脸色也缓和了许多，眼睛也亮起来。 “接回来了，文妮和婷婷在家里陪他玩呢！你可不知道，叔公真是太宠小皓了，在他那里住一个月，人都胖了几斤，再不控制，就要长成小胖子了。” 程雨听他这么一说，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等开完新闻发布会，我先接小杰去医院，再回家看小皓。和朝胜的事情，你跟进吧。” “程董事长，我现在是董事长特助，上班时间，您到哪，我就得到哪。和朝胜的事情，你放心交给邵总吧，要不是这次江临川捣乱，他早就拿下朝胜了。” 程雨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卢峰已经输入指纹，启动总裁电梯。 “走吧，程董事长。” 她无奈地笑笑，只能听他的了。 新宇大楼一楼报告厅早已挤满了记者，新宇集团投资入股华谊兄弟，这可是业内的大新闻，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一笔合作案，是新宇集团新任董事长程雨三年来第一次亲自出马拿下的合作案。 以往，在业内各家和新闻媒体看来，这个坐拥着庞大财富的女人，不过就是走了运，从故去丈夫那里继承了这一大笔财产，她只需要坐在家里，养养花，看看书，带带孩子，每分钟就有几百万资产入户。 她也确实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大众眼里的。 接任董事长，却不任总裁一职，标新立异地设立ceo轮值制度，由新宇集团六名高管轮值出任，任期三个月。 新宇集团的董事长，第一次和总裁职责分离。 这种ceo轮值制度，在国内基本没有见任何公司实行过，像新宇这样的集团企业，按理说应该稳扎稳打，不应该冒险做小白鼠。 可是程雨做了，在无数的争议和批评中实行这一制度，而且在这一制度下，没有把新宇整垮，反而带领新宇走向行业更前沿的地段。 在这样的成绩面前，那些批评的人，只能默默打自己的脸。 除了制度改革，程雨似乎并没有做其他事，什么拓展领域、强强合作，那都是ceo们的功劳，这个董事长就是来新宇“养老”的。 众人也能理解，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一个没有任何商场经验的女人，在这样的大集团里，除了“养老”还能做什么？ 可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这个“养老”的女人，再一次打了他们的脸。 新闻发布会顺利召开，程雨话不多，简单说明了合作的性质和理由，就和华谊方面一脸笑意地等着记者们发问。 记者们的问题一开始还是中规中矩的，也没什么难度，直到话筒递给了“w城娱乐报”的记者。 “程董事长您好！我是‘w城娱乐报’的记者，请问对于最近曝出的，新宇名下当红明星陆静言和林源的绯闻，您有什么看法？这是否是新宇方面的炒作？” 话音一落，现场一片死寂，连照相发出的“咔嚓”声都没了。 这位初出茅庐的小记者，顿时惊恐地看看周围，周围的记者表情很一致地看着他，那个表情就是在说：“小子，没事，我们给你收尸。” 他问错什么了吗？ 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程董事长，那可是林源的“闺蜜”啊！ 他们“w城娱乐报”已经追这个绯闻追了一个多月了，而且，这名下艺人的热度，不是也对两家的合作有影响吗？ 什么经济收益最大化他不懂，他要绯闻啊！要八卦啊！ 第404章 三年（四） 一片死寂中，众人听到来自主席台的一声轻笑。 程雨靠近发言话筒，不浅不深地问了一句：“这位……‘w城娱乐报’的记者，请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记者呐呐开口：“新宇集团的董事长。” “嗯，说得不错。好了，下一位。” 程雨说完，眼光飘向其他人群。 小记者顿时就傻了，这是个什么意思？ 原本死寂的现场又活跃起来，记者们继续他们的节奏，提出他们的疑问。 “w城娱乐报”的小记者还傻在原地，不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一旁几个已经有些资历的记者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程董事长的意思是说，她一个堂堂的新宇董事长，根本没时间管这些小事。”好心的“老记者”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恍然大悟。 他低下头，觉得自己记者生涯的“首秀”，大概就这么毁了。 而那个“老记者”，心里诸多感慨，想起了三年前，他和同僚们也是这么“傻里傻气”地，以为随便几个问题就能把那个小姑娘说得哭出来。 可没想到啊，最后要哭出来的是他们这帮记者。 三年前，也是在这里，在这个会议厅，刚刚出任新宇集团董事长的程雨，带着新宇新的董事会成员，出席记者问答会。 那时她也是这么瘦瘦小小的，挽着头发，一身素净衣服，一双迷人的眼眸，安安静静地坐在主席台上，很学生气的样子。 在那之前，她出现在媒体的视线里，都是以“新宇总裁李文疏之妻”的身份。 可她出现在记者问答会的时候，李文疏已经过世一个月，新宇集团整个高层，刚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翻转。 新闻界的原青年才俊江临川，换了个名字，变成李家的子嗣，顶着“李文川”的名字，成为新宇集团的第二大股东，董事会成员。 原新宇总裁李文疏背后的女人程雨，手握新宇51%的股份，成为新宇集团新任董事长。 新宇集团的元老肖董，卖掉所有股份，彻底退出新宇。 总裁特助卢峰，成为董事长特助。 在那个问答会上，记者们有太多的问题和太多的疑问，但最终都集火在了程雨身上。 “程雨董事长，你觉得凭你的能力和资历，有资格出任新宇集团的董事长吗？” “经济月报”的记者首先发难。 那个很学生气的程雨，淡淡地开口：“作为经济类报刊的记者，连我为什么能出任新宇董事长，都不知道？” 就这一句话让那些已经摩拳擦掌，准备火力攻击的记者们千回百转，才领悟到了其中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她能够出任新宇董事长，是因为她手里握着新宇51%的股份。 “经济月报”的记者领悟到这个意思，瞬间气愤涌上心头，自尊心让他决定继续“攻击”这个小姑娘。 “不错，您是握有新宇最多的股份，但是就凭股份多，你就真的可以经营好新宇这么大的集团？” 这一次的提问，连礼貌都没有了。 那个人还是淡淡的，嘲讽一般地看向这个记者：“这是新宇ceo需要考虑的问题。” “你、你……” 这位记者舌头打了结，不知道该继续问什么。 第405章 三年（五） “w城周报”的记者适时地提出了另一个疑问：“你是说……你打算什么都不做，占着董事长的位置，在家收钱？” 主席台传出轻笑：“这样，有什么问题？” “你这不是靠着死去的老公，坐收渔翁之利吗？运气真是好，大款真是傍得好！” 记者群中，不知道是谁爆出这样一句话，众人纷纷沉默了。 他们这些记者，水平参差不齐，有素质差的，当然也有素质高的。 那些素质高的记者，听到这样的话，觉得这个人真的给他们的媒体界丢脸。 就算理是这么个理，你说得也没错，但别人的丈夫刚过世，你就说这样不礼貌的话，也太没素质了。 那个记者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嘴贱，缩紧了脑袋，不再吱声。 主席台上的程雨，果然沉默了近一分钟，似乎有一抹痛苦的神色晃过她的脸上。 但一分钟后，她弯起嘴角，再次发出一声轻笑：“这样的运气，你想要我可以给你。” 年纪轻轻，新婚不到两个月，连婚礼都没有举行，丈夫就撒手人寰了，这叫什么“运气”？ 其他记者恻隐之心泛滥，默默把他们那些尖锐的问题收了起来。 从那以后，他们这些关注新宇集团的记者，就开始在程雨挖的坑里不停地挣扎。 每一次新宇董事长会出席的会议，他们一面期待不已，一面又胆战心惊。 期待是因为他们总觉得，这一次一定能够把那个程雨问得哑口无言。 胆战心惊是因为，以每一次的“战绩”来看，他们不但没有让程雨哑口无言，反而把自己弄得宛如智障一般。 所以三年来，他们学乖了。 与其想着怎么和这位程董事长“斗智斗勇”，还不如规规矩矩地问问题。 事实证明，只要他们“规规矩矩”地问问题，这位董事长是不会为难他们的，总会给他们一些“规规矩矩”的回答。 可是啊，总是有那么些不怕死的“新记者”，不怕死地去惹这只披着羊皮的狼。 新闻发布会在“老记者们”“规规矩矩”的提问中结束了，华谊方面也相当满意。 强强联合，山高水长。 会后卢峰憋着笑走过来，替她拿过手里的文件袋。 “嫂子，今天你又欺负小记者了。” 程雨一脸无辜：“我没有啊……” 卢峰无语，心口却一股揪心的痛。 如果没有三年前那件事，她本应该每天无忧无虑地，待在李文疏身边，不用对面这么多的挑衅和困难。 “……走吧，我们先去接小杰，然后回去看小皓，他很想你的，叔公说他每天都在问，妈妈什么时候来接他。” “果然是我亲儿子。” w大附属小学。 下午四点，下课铃准时响起，小学生们蜂拥而出，奔向等在校门口的家长。 “小杰！” 卢峰朝一个方向挥挥手，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伸长脖子，看到他和程雨，脸上立马展开灿如花朵的笑容，朝他们跑来。 “程姨，卢叔叔！” 他一路奔跑，跑到程雨跟前时，额头上已经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你看你，跑得满头大汗。”程雨从衣袋里取出手帕，给他擦汗。 第406章 三年（六） “我们先去医院看你爸爸，然后回家吃饭。”程雨牵起他的小手，向轿车走去。 “程姨，小皓回来了吗？”他仰着头，一脸期待看着程雨。 卢峰在一旁抢答：“小杰，你这天天念叨小皓，把他给念回来了。” “真的？”小杰两眼放光，完全接受了卢峰的说辞。 程雨黑线，卢峰这么教育孩子，不知道会不会把孩子往奇葩的方向带。 “嗯，你卢叔叔把他接回来了。”她适时地纠正卢峰的说法，“晚上回去，你就能见到他了。” “嗯嗯！太好了！”小杰继续两眼放光，龇牙咧嘴地笑起来，露出小虎牙。 李家在w城设立的私家医院天佑医院，坐落在环境优雅的公园附近，设施先进，医生资历深厚。 医院的医护人员看到程雨，纷纷点头问好。 程雨牵着小杰坐上住院部的电梯，径直来到10层，带着他进了一间高级病房。 宽敞的病房里，隔成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走进其中，除了那些医疗设备，看不出医院的影子。 方喻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各种仪器监测着他的生理指标。 “爸爸，我放学了。” 小杰摘下书包，坐到爸爸病床旁的椅子上，开始跟他说话，说的都是他这一天在学校的新鲜事，上了什么课，回答了什么问题，作业被老师表扬了，同桌的小姑娘找他帮忙搬东西…… 病房里很安静，“滴滴”的仪器声富有节奏地伴随着小杰的说话声。 三年前，方喻在与韩景深那群手下的枪战中脑部受伤，成了植物人，一躺就是三年。 原本警队把方喻安排在公立医院接受治疗，但那里的条件不及天佑医院，程雨和相关部门协商后，帮方喻转院到了天佑，一切费用从程雨的账户里支出。 方喻的太太马晓晓为李文疏挡了一枪，也撒手人寰了。 当时还只有四岁的方秉杰从此成了孤儿。 方秉杰的爷爷奶奶年事已高，儿子出了这种事，他们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的外公外婆家境不好，无力抚养方秉杰。其他亲戚都有自己的孩子，不愿意收养方秉杰。 所以程雨虽然没有在名义上收养方秉杰，却是事实上的抚养者。 从那时起，方秉杰和程雨住在了一起，程雨对他很好，给予他最好的物质条件，对他的教育也从没有松懈过。 方秉杰刚懂事的时候，就知道了父母的事情。程雨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名英勇的人民警察，在和犯罪分子的搏斗中受了伤。他的母亲是为了救人牺牲的。所以，他是英烈的后代，应该像他的爸爸妈妈一样，做一个正直勇敢的人。 方秉杰铭记于心，进入学校学习后，努力刻骨，乐于助人，在家里很懂事听话，每天放学，一定会到医院来看他爸爸。 他很感激程雨对他的好，虽然嘴上叫着“程姨”，心里早就把她当妈妈一样看，更是把他看着出生长大的小皓看作是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程雨，你这两个孩子，都挺有出息的啊！” 卢峰看到方秉杰这么乖巧懂事，不禁感慨。 程雨笑：“小杰确实有出息。小皓才多大啊，现在能看出有没有出息？” 卢峰笑而不语，心里默默吐槽，你家小皓才多大？两岁呗！可他一点都不像两岁孩子的样子好吗！你没见他那机灵劲，都能把我堂堂的新宇特助唬晕好吗！ 第407章 伤痛（一） 兰苑小区。 春日的暖风透过一道浅浅的窗户缝隙，吹动轻盈的浅灰色窗帘，吹暖一室的温度。 温和的灯光铺在宽敞的公寓里，照出一室的温馨。 二楼主卧旁的婴儿房里，时不时传出阵阵笑声，有孩子的，有女人的。 “嘻嘻~小皓皓，来姑姑这边，姑姑给你糖吃~” “来婷姨这里，阿姨这里有小风车哦~” “林婷婷！你又跟我抢小皓皓！” “跟你说多少次了，我现在叫林源！” “哦豁，林源林源，那你还让小皓皓叫你婷姨？” “我开心，你管得着？” …… 程雨和卢峰带着小杰刚进门，就听到李文妮和林婷婷逗她儿子的声音。 这么久了，这两人还是一见面就要抢小皓。 小杰换了鞋，书包都来不及放，“蹬蹬蹬”的跑上楼去找弟弟玩。 “哥哥~”楼上很快就传来了小皓清脆软糯的声音，看来林婷婷和李文妮都败给了小杰。 程雨心情大好，脸上挂着笑容，上楼进了婴儿房，果然看到小皓正拽着小杰的胳膊，一脸欣喜。 “小皓，过来，妈妈抱~” 程雨蹲下身子，向小皓张开双臂。 “妈妈~” 两岁大的孩子软软的，一张好看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闪过惊喜。 他毫不犹豫丢下身边的李文妮和林婷婷，朝自己的妈妈一晃一晃，软软地奔过去，之后软软地趴在妈妈怀里。 “妈妈~” 他仰起头，在程雨脸颊上亲了一口，程雨的心里仿佛泛起柔软而温和的光，抱着她的儿子，就像抱着最好的珍宝。 李澄皓今年已经两周岁，在叔公家吃胖了几斤，活像个肉包子，程雨抱着都有些吃力了。 “小皓来~叔叔抱抱~” 卢峰也跟着走进门来，从程雨怀里抱过小皓，轻而易举，仿佛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舒服得很。 抱孩子这种事情，他现在已经相当熟练了，再不用被李文妮天天吐槽他抱孩子就像拎麻袋。 “你们新闻发布会这么快就开完了？”林婷婷边说着，跑到卢峰身边，继续拿着手里的风车逗卢峰怀里的小皓玩。 “steven，你别老来和我们抢小皓，我看你别当特助了，当奶爸算了。” 李文妮也跑过去，剥了一颗小软糖给小皓吃。 “……姑奶奶，你再喂他这么多糖，他要长蛀牙了。”卢峰一脸不满。 “胡说！我这个是木糖醇好么！小杰你说，你小时候不也爱吃我给的糖？你有没有长蛀牙？”她愤愤不平，无辜地看向小杰。 小杰老实巴交地摇头：“没有，妮妮姐姐给的糖好吃。” 卢峰又要哭了：“小杰，你为什么每次叫她姐姐，叫我叔叔……” 小杰纠结着小脸，在想要不要说，因为这是妮妮姐姐要求的，李文妮抢话了：“这不明摆着吗？我看起来像姐姐，你看起像叔叔！” 程雨无语地看着他们三个，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宛如智障儿童。 “那你们陪小皓玩，我去给你们包饺子。” 她笑笑哎，轻柔地捏了捏儿子的小手，过去牵小杰的手：“该去做作业了，做完了作业，再来和弟弟玩。” 小杰听话地点点头，依依不舍看看小皓，最终还是跟着程雨走出了婴儿房。 林婷婷赶紧跟上去：“程雨我来帮你！” 留下来的两人带着小皓，走到婴儿房一侧的玩具堆里，把他放在一群玩具玩偶中间，看着他软趴趴地趴在一只大熊身上，乐呵呵的，两只眼睛亮闪得就像天上的星星。 第408章 伤痛（二） “小皓长得越来越像我哥了……” 李文妮蹲下身子，看着小皓那张已经逐渐显出轮廓的小脸，还有那双好看的眼睛，不禁感慨，语气中透出许多忧伤。 卢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这个话，你千万不要在你嫂子面前说。” “嫂子又不是傻子，她这天天看着小皓，能看不出他和我哥长得有多像吗？” “……” 卢峰沉默了。 是啊，每天对着这一张和李文疏相似的脸，这一双和李文疏相似的眼睛，她心里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对了，今天江临川没搞什么幺蛾子吧？”李文妮有些胆战心惊地问。 卢峰脑中划过今天电梯里江临川做出的举动，迅速摇头：“没有，他今天还算老实。” “嫂子也太倔了，要是我，卖了新宇的股份，彻底离开这个地方，哥留给她的财产，几辈子都吃不完。她为什么要这么辛苦？要和那些尔虞我诈的人交涉，要让董事会那帮人满意，还要忍受江临川那个变态！” 李文妮愤愤不平，她心里又开始责怪她的堂哥，就这么丢下孤儿寡母，还丢下新宇这样一个重担。 她的嫂子程雨今年才27岁，比她都还小两岁，就要面临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即便她平时看到的都只是冰山一角，就已经难受地不忍直视了。 “她为什么一定要接任新宇的董事长你不知道吗？就算到了今天，她都没有接受william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她不说，但谁不知道她还在等william回来。” 卢峰压低声音，也把他心里的痛苦压抑下去。 三年前，韩景深收买了李文疏的一个保镖，才导致徐文成的计划败露，被韩景深挟持威胁李文疏。 那个保镖混在保镖队伍里，把他那辆刹车失灵的车借给李文疏，等卢峰赶过去的时候，李文疏已经开着那辆车坠下山间，车辆撞击发生爆炸，车里的人烧成了焦尸。 卢峰赶到婚礼现场，告诉程雨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一言不发，那双眼睛里如浪潮一样汹涌而来的绝望和悲痛，让他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整整三天，她不吃不喝，甚至不说一句话，卢峰知道，她不相信李文疏已经身亡。 即便他拿着警方给的dna校对结果给她，她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依旧沉默不语。 直到他把现场搜到的那枚戒指交到她手里，她握着那枚戒指，哭得撕心裂肺。 高温将尸身烧成焦炭，却不能烧毁那枚戒指。 可即便她接受了那枚戒指，但只有卢峰和李文妮知道，她根本没有接受“李文疏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如果不是那天她因为伤心过度昏厥，送到医院检查，发现自己怀孕了，卢峰想，她大概三年前真的就随李文疏去了…… “可是不可能的……” 李文妮呐呐开口，憋住泪水，声音也变得沙哑了。 “这三年来，她没有回过t城李家一次，没有去过william的墓地，清明节、忌日都不去，甚至当时william的葬礼，她都没有出席……她的决心，你还不清楚吗？” 卢峰叹了口气，伸手去抓住正准备攀爬大熊的小皓，生怕他摔下来。 “汪医生说，嫂子可能不是抑郁症那么简单……可能是ptsd……” 李文妮看向卢峰，纠结了几次，还是说了出来。 第409章 伤痛（三） 卢峰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和悲痛，他抿着嘴，抱起小皓。 小皓软趴趴地趴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 “小皓皓~我们去睡觉好不好~”卢峰轻声地哄小孩，很快把他放在小床上，盖上薄被。 小皓扑腾了几下，小手抓着被子，看着卢峰的眼睛眨了眨，不一会儿竟然就睡着了。 卢峰落下帐子，关上大灯，点开小夜灯，和李文妮一同走出了婴儿房，轻手轻脚关上门。 “我们去书房说。” 卢峰铁青着脸，带着李文妮进了书房，关门。 “什么意思？她现在看上去不是还可以？不是只是失眠吗？” 李文妮叹了口气，走到书房的窗前，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手不自觉地伸出，去扯窗户边的帘子。 “以前只是失眠……半年前，她开始出现梦呓，然后……开始梦游……” 她扯着那片窗帘，力气大得可以把帘子拽下来。 “什么梦游？！” “而且……我甚至有时候，分不清楚，她是清醒的，还是梦游的……” 李文妮垂着头，继续说，“有一天晚上，我起来到厨房喝水，她……她也起来了，走进客厅坐着，但像是没看到我一样，呆呆的……我吓坏了，走过去盯着她，不敢说话……还好她什么都没做，坐了一会就回了房间……” 李文妮说着，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那个让她心有余悸的深夜，她实在无法接受，平时看起来波澜不惊的程雨，会变成这样。 李文疏过世后，程雨就住回了兰苑小区的公寓，李文妮死皮赖脸地也跟着住了过来，说是要照顾她的嫂子和小杰。 张妈也从李家别墅搬了过来，和其他两个保姆一起帮忙照顾孕期的程雨和小杰，一个月前才被程雨劝回老家享受天伦之乐。 即便她们这样日夜陪着程雨，可她们都知道，程雨白天一副安然无恙的模样，用她的耐心和勇气对付新宇的各种问题，可到了深夜，她们才能看到她的脆弱和无助。 “我跟汪医生聊过，她觉得从这些情况来看，嫂子或许已经有了ptsd的症状。卢峰，我好怕……好怕她这一次真的扛不住了……她一直都在苦苦支撑，我知道的，她太想我哥了，宁愿每天一遍遍地想我哥，替他守着新宇，也不肯开始新的生活，接受别人……” 李文妮攥着窗帘，抽泣起来。 卢峰站在她身后，看到她因哭泣而颤抖的双肩，很想走过去，抱住她，安慰她…… 可他最终只是握紧指节，咬紧牙。 “连小皓的出生，都不能让她释怀吗……”他叹了口气。 李文妮抹了把眼泪，转过身来，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看着卢峰：“对！还有小皓！等他长大一些，懂事了，一定能够帮助嫂子振作起来的！等他开始上学、交女朋友，嫂子一定忙得焦头烂额，就会淡忘我哥的！” 卢峰苦笑不得，上学就算了，还有的盼，交女朋友？那要等到多少年后了……那时他们这群人都老了吧…… 但他还是附和李文妮：“对对，姑奶奶你说得对，有小皓在，她一定可以撑下去的。” 第410章 伤痛（四） 厨房的水流声哗啦啦地响，清脆的剁馅声音混在其中，一下一下，富有节奏。 “程雨，我申请过几天来你这里住几天，请求批准！” 林婷婷边帮程雨揉面团，边兴致勃勃地说。 “你这是又开始躲狗仔队了？” “嗯嗯！”林婷婷爽快地承认了。 程雨剁好的猪肉馅放进不锈钢盆里，放进调料，一边搅拌一边抬头问林婷婷：“你和陆静言炒什么绯闻？” “炒绯闻嘛~两家经纪公司私下的协议啊，这样又可以炒我的热度，又可以保持陆静言的流量，你知道的，现在小鲜肉层出不穷，陆静言已经过了小鲜肉那个年纪了，要刷点存在感，才不至于被市场淘汰。” 林婷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我是说，你和陆静言为什么也开始炒绯闻了？” “很常见啊，现在很多明星也这样做啊，还有协议结婚生孩子的呢，塑造深情好男人、持家好女人的形象，刷够了大众好感度，再好聚好散啊！” 林婷婷继续理所当然。 程雨放下手里的陷肉，认真地看着林婷婷：“婷婷，你这样，是不打算和顾远和好了吗？” 还在揉面的林婷婷顿了顿，抬头，有些悲戚地看向程雨。 “程雨，我和顾远不可能了，他回老家去了……说不定回去就相亲结婚了。” 程雨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林婷婷。 当初林婷婷把自己名字改成“林源”，就是为了和顾远“源远流长”，现在算是个什么事呢…… 她抬手，还沾着猪肉的指节在林婷婷脸上掐了掐。 “好了，继续揉面吧。” 热腾腾的饺子出锅，那三个智障儿童围着餐桌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小杰司空见惯地在一旁端着小碗，默默地吃。 他饭量小，十几个饺子下肚，就撑了，和那些叔叔阿姨们交代过了，默默地收拾起碗筷，自己回房间做作业。 程雨炒好几个小菜，端上桌的时候，那三个智障还在你一言我一语斗着嘴。 程雨任由他们折腾，上楼去看两个孩子。 小杰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直着身子，一笔一划抄课文。 程雨走过去，打开他桌上的护眼灯：“小杰，写作业的时候把灯打开，不然对眼睛不好。” “哦……我忘记了……”小杰挠挠头。 程雨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怎么吃那么少？晚上饿的话，程姨给你煮宵夜。” 程雨知道他饭量小，但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担心孩子营养跟不上。 “嗯，谢谢程姨！” “傻孩子……” 程雨笑笑，不再打扰他做作业，到隔壁婴儿房看儿子。儿子还在熟睡，她想了想，先把米糊煮上。 她知道半个小时后，这个睡得天昏地暗的李澄皓就会醒过来，开始闹起床气，那时，只要给他喂几口温温的米糊，他就会乖了。 他最喜欢吃程雨给她煮的米糊，煮米糊的水，是泡过陈皮的。 喜欢陈皮的味道，这一点，和他爸爸一样。 程雨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意，眼底却略过不易察觉的痛苦。 脸长得像他爸爸，眼睛像他爸爸，连口味，都像他爸爸…… 不知道长大以后，会不会也喜欢吃糖醋排骨…… 程雨垂下眼眸，不再去想未来的事情。 第411章 伤痛（五） 卢峰和李文妮还在狼吞虎咽，一边满足于口腹之欲，一边伤感地想起，上一次他们在这里这样狼吞虎咽地吃饺子，是三年前的一个秋天，那天李文疏刚从拘留所出来，程雨煮了一大桌子的菜。 整个吃饭过程，他们两个都被李文疏以一种“你们赶紧吃，吃完了赶快滚”的眼光盯着。谁让他们做了那么大的电灯泡…… 可如今，吃饺子的还是四个人，可那第四个人，却不同了…… “你俩怎么了？” 林婷婷看见他们两人这副感伤的模样，不明所以， 卢峰咽下一口饺子，严肃地看向林婷婷：“林婷婷，你为什么推了华谊的电影？” 虽说林婷婷现在有自己的经纪公司了，但这个经纪公司也是新宇名下的，每个月还是有工作汇报的。 林婷婷头也不抬：“我不拍吻戏。” “林婷婷，你今年28了。”卢峰双臂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林婷婷果然怒了：“我28怎么了？您卢特助34了吧？” “我的意思是，你再不接几部大制作，突破自我，很快就会被小年轻们超过去了。年老色衰你知道不？” “姐出名靠的又不是我这张脸，是我的实力好么！” “颜值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 这两人一怼起来没完没了，李文妮已经司空见惯了，在一旁默默地吃饺子。 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憋着笑，问他们：“吵完了？饺子还要不要吃？” “哼！” 林婷婷气呼呼地，低头继续吃饺子。 想她当年虽然没有拿下新宇“璀璨之星”的冠军，但现在的发展比冠军肖梓清不知道好多少。肖梓清现在是彻底沦为封面模特了，拍戏也只是当个花瓶配角，可她林婷婷出道三年，片约不断，去年更是凭着一部文艺电影“吹风”，横扫国内各大电影节奖项。 她也清楚，卢峰说得没错，现在之所以有大制作找上门，是因为她刚获了不少奖，有了小名气。 以娱乐圈新陈代谢的速度，一旦这阵风过去了，她很快就会被遗忘。 而这个大制作，一定能够帮助她踏上更高的台阶，那么之后，就是天高任鸟飞了。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她过不了吻戏这个槛。 她可以接受和陆静言炒绯闻，但怎么也接受不了拍吻戏。 这个矛盾的女人叹了口气，继续吃她的饺子。 夜晚来临，一切都安静下来，灯光一户一户亮起，串成人间的银河。 卢峰和林婷婷吃过饭，聊了一会天，就一起离开了。 程雨和李文妮抱着醒来的小皓吃过了晚饭，就哄着他洗澡。 小皓和小杰不同，小杰平时洗澡都不用她们帮忙。程雨有时候真害怕这个孩子因为亲生父母不在身边，太过于早熟了。 在照顾两个孩子上，虽然会有阿姨和保姆的帮忙，但程雨一向喜欢亲力亲为，工作忙碌时，也会请李文妮和林婷婷帮忙。 可孩子的心总是敏感和脆弱的，他有时候不说出口，不代表没有心事。 这种事情，只能慢慢开导他，尽量给他关爱。 小皓乖巧地坐在小浴盆里，睁着明亮的大眼睛，一脸天真看着妈妈和姑姑为他忙碌。 第412章 思念（一） “嫂子，小皓皓这么文静，长大了会不会是个闷骚啊？” 李文妮给小皓抹了婴儿专用的洗发水，揉着他嫩滑柔软的小头颅，一扫之前郁闷的心情。 程雨笑：“嗯，文静一点也好，调皮捣蛋的，会把家里还给拆了。” 她意有所指地抬头看看李文妮，李文妮立马联想到卢峰对她的形容，“可以掀了新宇屋顶的小恶魔”。 她撇撇嘴，捏捏小皓的小脸：“小恶魔有什么不好……卢峰这个榆木脑袋……” “你再给他点时间吧。” “我都给他三年了，他怎么还想不清楚？” 李文妮心里气不过，想想还是她的小皓皓乖巧懂事，不像那个榆木脑袋，这再等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小皓皓啊…… 程雨低头不语，她很清楚卢峰之所以到现在还不接受李文妮是什么原因。 是因为她们母子……因为他的愧疚感…… 可他根本不需要愧疚。 “算了，不管榆木脑袋了。对了，小皓皓今年是不是该送去幼儿园了？让他和同龄的小朋友多接触，说不定性子会活泼些。” 程雨点头：“嗯，下半年吧。叔公帮忙选了几家幼儿园，你有空的时候帮忙考虑一下，去哪家比较好。” “哦好。叔公真的好疼小皓皓啊~哎，我小时调皮捣蛋的，叔公最烦我了，只有我哥受得了我……” 李文妮刚说完，立马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嘴。 果然，程雨又开始低头不语了。 她垂着脑袋，细心地给儿子擦洗身子，几缕发丝垂落在光滑白皙的脖颈上，浴室顶照耀下来的温和灯光，透过浴室缭绕的雾气，照在她身上，有一种母性的光辉。 李文妮有点呆，现在的程雨已经和她最初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大不一样了，她更加成熟，也更具风韵。她那文文静静的外表后，总是会有出人意料的雷厉手段，很多次都让别人措手不及。 李文妮想，这样的她，就像是在风雨中摇曳的红色玫瑰，那样美丽，但还能支撑多久呢？ 如果她能接受别人，能和别人开始新的生活，或许这朵玫瑰，就可以从风雨中移到温室里，得到精心的呵护。 然而没有如果。 忙完所有事，程雨抱着小皓进了卧室，放在大床旁的小床里，开始哄他睡觉。 小床铺着深蓝色的床单，床单上是星月银河的图案，四围围起围栏，免得他睡梦中翻滚下床。 床头还放着一只玩具熊，那是他的最爱，晚上没有玩具熊的陪伴，他睡不着。 “小皓，该睡觉咯~” 程雨给他盖上小被子，捏捏他的小手。 “妈妈讲故事，讲了故事再睡觉。” 他眨巴着眼睛。 这也不知道是继承了谁的性格，小小年纪，就懂得讨价还价。 “好，妈妈给你讲故事。嗯……讲大禹治水的故事好不好？” “讲过了讲过了~” “嗯？讲过了？妈妈不信，那你说，大禹治水讲的是什么？” “大禹治水……就是……嗯……有个叫大禹的人，带着很多人治理水灾。” 第413章 思念（二） 程雨有些错愣，她记得大禹治水的故事，她是去年冬天讲给儿子听的，这都三四个月过去了，他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而且表达还这么清晰，连“治理水灾”这个词语都会用了。 她挠挠头，笑笑：“好吧，那将愚公移山的故事好不好？” “嗯嗯！” 于是程雨把愚公移山的故事简单地讲了一遍。 讲完故事，就看到儿子一副很纠结的模样，两只亮亮的眼睛转啊转。 “小皓，怎么了？不喜欢这个故事吗？” 李澄皓眨巴眨巴眼睛，有点疑惑地问：“妈妈，你不是说地上的山和大海经过很多年很多年就会变了吗？为什么愚公那么笨，不等着它们自己变，还要自己的孩子花几百年搬山……” 程雨愣了愣，模糊想起，他前不久确实和儿子解释过什么是“沧海桑田”。 可这小脑袋怎么长的？记性好就算了，怎么现在还会举一反三了？ 别的孩子在他这个年纪，有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可她的儿子，不但话说得很溜，连思维都很清楚。 程雨觉得，这个儿子有点难养。 “嗯……所以人家叫愚公啊。”她随便扯了个理由。 “愚公就是笨的意思吗？”儿子继续眨巴眼睛。 程雨笑，这样解释也对吧。于是点点头：“嗯，对。” 李澄皓终于满意地眨眨眼，配合地打了两个哈欠，小身子一扭，抓着被子闭上眼睛。 程雨拉了拉他身上的被子，欣慰的笑笑。 小祖宗，总算睡了。 她这个儿子精得很，睡醒要喝米糊才不哭闹，睡前一定要听了故事，才肯乖乖睡觉。 但他还算“说话算话”，只要达成了他的要求，他也一定乖乖听话。 这个性子，太像他爸爸了。 还有李文妮提到的“闷骚”，不知道等他长大，是不是也会像他爸爸一样，什么都不说，把一切藏在心里，安静地做完所有的事情，一板一眼。 程雨看着那张和他爸爸相像的脸，心头一阵阵地疼。 她为儿子落下帐子，到隔壁确定小杰已经睡了，帮他把书桌上的书本和作业本收到书包里，再过去给他盖好被子。 这孩子，平时是挺乖的，睡觉的时候就皮了，被子都快被蹬到床底下了。 照顾完两个孩子，程雨窝进自己的被窝里，躺在床上，看着晦暗不明的窗外天空发呆。 那迷蒙的夜色中，光影交错似乎剪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于是她看到他那双星河一样的眼睛，还有他嘴角若隐若现的微笑。 他总是这样，在夜色中抱着她，饱含深情的双眼看着她。 于是她周身充满着他的气息，柔柔地裹着她，度过每一个冰冷的夜晚。 “文疏哥哥……”她侧卧在松软的枕头上，伸出手，去握住身边“人”的手。 “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很顺利，收购朝胜的项目也收尾了。” “你做的很好。”她听到身边那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 “嗯……我知道你一定会夸我，你每次都说我做得好……可我知道，我做得不好。如果你在，一定很久很久前，就拿下很多很多的合作案，一定早就带着新宇，走得更好……我什么都做不好，新宇表面看上去安稳强大，可各个董事各怀鬼胎。小皓聪明伶俐，可他一直在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文疏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雨脸上挂着又喜又悲的笑容，握着“他”的手，闭上眼睛，进入睡梦中。 “文疏哥哥……我好想你……” 静谧的夜空，挂着朦胧的月，和那些亮闪闪的星星。 一闪一闪，亮晶晶。 第414章 谎言（一） 霞飞别墅区。 江临川一如往常，在自己的证券公司工作到下午四点，便抛开一起工作，心情愉悦地回了家。 “小月，乖，别玩游戏了，来吃饭饭~” “不嘛不嘛~再玩一会~” 江临川刚进门，就听到他那小祖宗和他那“老祖宗”又在“争执”吃饭还是玩游戏了。 他笑意满脸，加快步伐上了楼，果然看到韩景深一个大老爷们，端着一个小碗，蹲在他的宝贝女儿面前，苦苦哀求她吃饭。 可他那宝贝女儿，显然一副不买账的模样。 “小月，是不是又不听伯伯的话了？” 小女娃听到江临川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到他在走向自己，连忙扔了手里的ipad，迈开一双小短腿，向江临川跑去。 还没跑几步，江临川就已经走到她跟前，弯下身子抱起她。 “爹地~” 小女娃软绵绵趴在江临川肩上，一双大眼睛亮闪闪。 “乖……爹地带小月去洗手，吃饭，然后才可以玩游戏，知道了吗？” “哦~打游戏，洗手，吃饭，打游戏~” 小女娃亮着眼睛，整理着各个流程的顺序。 江临川哭笑不得，这个习惯，还真像她妈妈。 忙活了大半天，才哄着她吃完了饭，把她抱到婴儿床上，把ipad给她继续玩。 韩景深深深地叹口气：“只有你能搞定她了。” 江临川不置可否，两个大人一前一后，走出婴儿房，叫了保姆进去照顾。 “临川，我有事问你。” 韩景深脸色突然阴沉下来，江临川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抬脚和韩景深进了书房。 “什么事，你说。” “程雨那个儿子，你见过了吧？” 江临川皱眉：“见过，怎么？” “怎么？”韩景深握着拳头，青筋暴起，“你没见那小子越来越像李文疏？你还敢说这两个孩子是你的？” 原来是这件事。 江临川挑眉，一派悠闲坐到书桌后的办公椅里，翘着腿，指节在桌面上开始有节奏地敲扣。 “深叔，亲子鉴定是你找人做的，亲子鉴定书是你亲自看的。我和李文疏是堂兄弟，本来就有点相似，我儿子有点像他，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你真的没骗我？”韩景深皱着眉，心底的情绪很复杂。 他看着小月长大，对她喜爱得不得了，他不能接受，这个孩子不是江临川的孩子，而是李文疏的孩子。 江临川笑笑：“我骗你做什么？我就这么喜欢当便宜老爸？” “可是……你给孩子取名澄月，程雨的儿子，叫澄皓……” “深叔，你别总是疑神疑鬼的。他们是孪生兄妹，取个相似的名字有什么稀奇的。再说，李家这一代的字辈是‘澄’，我不过认祖归宗而已。” 江临川依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韩景深咬着牙，心头一口闷气，排解不开。 江临川的话听起来是没什么纰漏，江临川是李家的子嗣，那两个孩子也是李家的子嗣，又是孪生兄妹，取个相似的名字没什么意外的。 何况，他们和江临川的亲子鉴定结果他也看过，亲子概率99.99%，不是他的孩子是谁的？ “深叔，小月这么可爱，和我们这么亲，你现在竟然说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以后让小月知道了，她会伤心的。” 第415章 谎言（二） 江临川深知韩景深对澄月的喜爱，小月是他一手带大的，又漂亮又聪明，不到一岁就会走路、说话，一岁半就能清晰表达心里的想法。 还有那双酷似她妈妈的眼睛，灵动得像条小溪，每次她用那双眼睛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恨不得把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给她。 韩景深叹了一口气，不想再这样疑神疑鬼地追问了。 他直起身子，定定地看向还是那副慵懒模样的江临川，问他：“穆影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小月很快就长大了，你藏不住的。” 江临川扬眉：“我没打算瞒着她。” “你让她知道你和程雨有了私生的孩子，她能放过小月吗？穆家能放过你吗？” 韩景深可不管江临川想怎么折腾，但千万不要牵涉到小月。 “深叔，你以为她不知道？” 江临川自嘲地笑笑，拿出手机，划出一张图片，递给韩景深看。 图片上，穆影和一个帅气的白人小哥穿着泳衣，亲密地搂抱在一起。 韩景深觉得这两夫妻真是有病。一个和自己堂嫂有了孩子，一个成天找外遇。 都这样，还不离婚。 “你们……简直是疯子！” 韩景深把手机扔回给江临川，气冲冲地堵门而出。 疯子？ 呵。 他本来就是疯子。 疯到可以为了那个叫程雨的，撒下这种弥天大谎。 两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夜，他赶到天佑医院的时候，韩景深已经带人把两个孩子劫走，程雨因为难产，加上孩子被劫情绪失控，血崩昏迷，正在进行抢救。 卢峰那天被韩景深利用董事会会议拖住了，诺大的医院，连个能保护她的人都没有。 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立刻找到韩景深，告诉韩景深那两个孩子是他江临川的骨肉，恐怕这两个孩子已经不会活在世上了。 那时他庆幸，自己曾经对韩景深，对穆影编造了他和程雨之间莫须有的亲密关系。 至少这样，可以救下程雨的两个孩子。 后来…… 后来程雨醒过来，第一件做的事情，是让人到蒙自医院带走了他那个植物人妈妈，然后告诉江临川，两个孩子换他妈妈。 江临川清楚，这件事情，程雨笃定了是他所为。 是呵，韩景深是他的人，韩景深做出的事，还需要考虑是不是他江临川做的吗？ 他还是佩服程雨，能够在这样的情境下，忍住悲痛，想出这样的方法。 韩景深最终答应把男孩还给程雨，可他留下了那个女儿，用这个孩子来限制程雨，以免她在新宇董事会里对付江临川。 程雨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江临川只把儿子还给她，那么她也不必把母亲还给江临川。 她告诉江临川，她会代为照顾他母亲，只是在女儿回来之前，她不会让他知道母亲在哪里。 呵…… 江临川很清楚，韩景深的做法根本不是“限制程雨”，而是限制他江临川。 这几年来，“黑蛇”的名义大哥还是他江临川，可实际掌权的人，任谁都看得出来，早就变成了韩景深。 所以，这两年，韩景深用程雨的女儿限制江临川和程雨，程雨用江临川的母亲限制江临川，他们就这么僵持着，僵持了两年。 第416章 谎言（三） 再后来，江临川听说程雨给她的两个孩子取名“澄皓”和“澄月”，他没有给孩子改名，动用关系给孩子上户时，孩子所有信息上，都是“江澄月”。 即便他已经改回“李文川”这个名字，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姓“江”。 或许因为江临川给孩子上户的行为，穆影知道了孩子的存在。 远在大洋彼岸的穆影破天荒地主动给他打了电话，破天荒地语气平和地问他：“江澄月是你什么人？” 他毫不避讳：“我的女儿。” “呵……你和程雨的？” “是。” “李澄皓也是你们的孩子？” “对。” “这就是你强行占有她的成果吗？” “是。” 他那样剪短却有力的回答，彻底激怒了穆影，她从那天开始变得更加癫狂。 她在加拿大开始不停地“找男朋友”，不停地发她和形形色色男子的亲密照给他，不停地“外遇”。 他知道，他们的婚姻名存实亡，可他接受她的选择，不离婚，就这么相互折磨吧。 或许有一天，她遇到了想与之结婚的人，会一脚把他踢开，去拥抱新的人生。 或许他们就这样，互相折磨到白头，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依旧是感激穆影的，即便她那样恨他，也从来没有对小月动过坏心思。 否则，他要面对的血雨腥风，何止现在这些。 江临川苦笑，其实他不想继续掌管“黑蛇”，不想进新宇担任董事，不想和韩景深这样勾心斗角，不想和程雨这样反目成仇…… 可他必须继续这样，只有这样，他才有能力，保护程雨，保护她的孩子。 江临川想起当年，李文疏过世，新宇董事长突然死亡，没有继承人，理应由政府接管改制，重新确立董事长和法人。 他当时握有新宇25%的股份，并公证完毕他和李振航的父子血缘关系，“认祖归宗”，开始使用属于他的真正名字，“李文川”。 所有的关系他都已经打点好，改制重组，他一定能够出任新的董事长。 可就在改制重组前几天，董事会突然召开临时紧急会议，程雨带着李家长期聘用的律师陆深出现在董事会，宣布她是李文疏所有资产的合法继承人，将继承李文疏51%的股份，出任新宇集团新董事长，新宇不必进行改制重组。 他那个时候才知道，李文疏和她早已完成了结婚登记，她已经是李文疏的合法妻子。 早就做好准备接受这样的结果，他自己也和穆影成了婚，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婚姻。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李文疏在婚前改了遗嘱，程雨是他所有财产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呵，像他们这种坐拥数以亿计资产的人，本身就会面临来自各方的虎视眈眈，说不定哪一天一不小心，就丧了命。所以，他们早早立了遗嘱，处理好身后的事情。 江临川想不到，李文疏竟然能够对程雨做到这份上，那么多的资产，在结婚前，竟然分毫不差地都指定给了程雨。 新宇集团所谓的改制重组就此止步，程雨当上新宇的董事长，而他江临川顶着“李文川”的名字，握着新宇25%的股份，成为新宇集团第二大股东，副董事长。 从那一天起，他开始了和程雨“正面作对”的日子。 他只有处处针对程雨，才能阻止韩景深给程雨找麻烦。这种麻烦，他选择自己来制造，至少这样，他可以私自留给程雨解决的后路。 第417章 错爱（一） 新宇大楼，董事长办公室。 程雨最近几天都在办公室处理和华谊合作案的后续工作，其实具体的细节，她不必亲力亲为，自然会有她的智囊团来考虑，怎样做能够为新宇争取最大的效益。 只是不少文件还是要她这个董事长亲自过目，签署。 30层原本的总裁办公室，如今成了董事长办公室，轮值ceo上任期间，会在29层办公，定期向董事长述职。 埋首于成堆的文件里，程雨不禁感到肩膀有些酸痛，她抬手活动，抬起头就看到卢峰走了进来。 现在卢峰已经从掌握总裁办公室密码的男人，变成了掌握董事长办公室密码的男人。 他手上捧着一大束牛皮纸包着的深紫色波斯菊，向她走来，脸上还挂着明显的戏谑笑容。 程雨知道那是谁送的。 卢峰走上前，微微倾身，整理开桌面上的文件，把那束波斯菊放在她眼前，朝她微笑：“这一次是波斯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第30种花了。” 程雨没有去接那束花，只是静静地看它们躺在办公桌上，小小的花蕊散发不算芬芳却也清新的味道。 “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这么上心了？”她有些无奈地朝卢峰看。 卢峰认命，从一旁的玻璃桌上拿了一个玻璃花瓶过来，拆了那束花，仔仔细细地放进花瓶里。 “程雨，其实……陆静言他人很好，对你一直很执着。你们小时候，不是也有过婚约吗？” 卢峰一边摆弄那瓶花，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 程雨摇头：“他不是对我执着，他是对程静语执著。” “你不就是程静语吗？” “我是程雨。” 程雨轻笑，从一旁抽出刚才没有完成的文件，继续看。 “那悦闻集团的副总裁于清和呢？听说他向你表白心迹了。”卢峰转头问她。 悦闻集团是近几年发展突飞猛进的影视集团，在业内的成果也很瞩目。 程雨依旧低头看着文件，淡淡地说：“于清和的目的是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只不过是看中她手里的新宇罢了。 “那其他那些跟你求婚的高端人士们呢？” 卢峰再次走到办公桌前，眼角弯弯看着程雨。 程雨叹了口气，抬眸：“他们想要的是新宇，不是我。” 卢峰了然，笑笑：“嗯……陆静言还在楼下等你吃午饭。” “好，我看完这份文件就下去。” 卢峰看她又埋首在文件里，轻手轻脚转身离开。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停住脚步，微微转身，问出了那个问题：“程雨，如果……如果有人想要的是你呢？” 程雨依旧云淡风轻：“我是李文疏的。” 卢峰脑中仿佛有什么裂开了，他心底涌起浓重的悲痛，溢成脸上苍白的神色。 他没有再说什么，轻声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早该知道了，这世上或许会有许多比李文疏更好更优秀，甚至对程雨更好的人，可那终究不是程雨喜欢的。 可那终究不是程雨的李文疏。 卢峰脑海中浮现一年前，程雨在拒绝陆静言的求婚后，对他说的话。 那是一段引自金庸《白马啸西风》的话语。 “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 第418章 错爱（二） 程雨看完文件，下楼看到陆静言正坐在大厅的沙发里，不紧不慢地等着她，丝毫不在意路过的人群，对他这个大明星表现出来的惊讶和喜悦，甚至有的放大胆子过去找他签名。 她走过去，朝他抱歉地笑笑：“抱歉，我今天，也不能和你吃饭。” 陆静言站起身来，对她这个答案早已习惯了。 他送她花，邀请她吃饭已经三十次，每一次她都会亲自下来，告诉他，抱歉，不能和你吃饭。 可他不想放弃。 “嗯，没关系。那……送我去停车场总可以吧？”陆静言眼底有些遗憾，也还有些期待。 程雨垂眸想了想，点头。 陆静言的车没有停在地下停车场，而是停在新宇大楼下花园一侧的地面停车场。好在在新宇的地盘上，周围的安保很严实，不会发生疯狂粉丝来围堵陆静言的事情。 程雨陪着他穿过一派生机盎然的花园，一路静默无语。 以前，她曾经在这个地方晃来晃去，想逮一个机会，在李文疏面前刷存在感。结果那个时候，李文疏去英国出差了，她白忙活了一个星期。 春风吹过来，混着周围花草的清新和泥土的潮湿，带着阳光的温暖，包围在两人的周围。 “静语，为什么……你不愿意试着接受我？” 陆静言在这样柔软温馨的春风中，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以往，程雨只会给他一句话：“因为你不是李文疏。” 可是今天，程雨想把这件事说得明白一些。 大概是因为，卢峰今天问的那个问题：如果有人想要的是你呢？ 她既然不能给别人机会，也就不能拖着别人。 “陆静言，其实我不是程静语，你应该很明白。一直以来，你喜欢的那个人，都是你想象中的程静语。可你和我的接触并不算多，你没有了解过我，也没有真正认识过我，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 程雨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表情严肃认真。 陆静言也停下来，低头凝视眼前这个已经为人母的女孩，她身后是绚烂的迎春花，身侧摇曳的红石楠木散发新叶的气息。 她比当年那个在酒会上大放异彩的女孩，更加娴静，也更加独具韵味了。 “静语，你就是那个我一直想念的程静语，光彩夺目，就像那天在酒会上一样，你比那些名贵的钻石，还要让我动心。你是不是在意我和林源的绯闻？那个不是真的，只是娱乐圈的常用手段，我也身不由己。” 程雨浅笑：“和那个没有关系。我想说的是，我一直都不是光彩夺目的程静语，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过着平凡的人生。” 陆静言不解：“你现在是新宇的董事长，每天站在这个城市最高的地方，你怎么会是平凡的？” “新宇董事长，这只是我的社会身份而已，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你没有见过我真实的样子，我就是个小时候有点皮，上学的时候有点小聪明，长大以后事业平平的平凡人，就像这座城市所有的平凡人一样。唯一的不同，是我的丈夫给我留下一笔不小的遗产，让我可以衣食无忧。” 第419章 错爱（三） 程雨浅浅淡淡地说着关于她自己的一切，这一切在陆静言看来是陌生而难以接受的。 他想象里的程雨，应该是一直都那样炫目，那样引人注目，从她出生开始，她就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陆静言，一直以来，你执着的人，不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我，你只是把你给予程静语的标签，贴在了我身上。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有另一个女孩，似乎更符合你的标签，你就不会对我这么执著了。” 程雨继续认真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陆静言，没有逃避，也没有隐瞒。她的声音柔和得像这春风，又坚韧得如一旁花坛里生长的蒲草。 陆静言皱着眉头，他心里也在纠结着。 其实这个问题，他哥哥陆深已经和他讨论过几次。 三年前他在私下和程雨接触过一次后，就觉得日常生活中的程雨，和他想像中的差距有点大。很快程雨和李文疏结了婚，他也不再存什么念想了。 可是后来，李文疏突然过世，程雨变成新宇董事长，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他想法里应该万人瞩目的程静语。 其实程雨说的没错，这几年他对程雨这么执着，大概是因为目前，他还没有遇到更符合“程静语标签”的女孩出现，所以他还会一直想着程雨。 可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对眼前这个程雨有多少感情，如果真的那么深刻，他也不会毫无异议地接受经纪公司的安排，和林源炒绯闻。 “静语……我……我明白你的意思。”陆静言叹了口气，抬头看到天空划过一架飞机。 也许他现在就像这架飞机一样，还没有到达属于他的着陆点，所以对一路的风景，总会有所留恋。 他笑笑，抬起手，想去握住程雨的手。 但最终，他还是垂下了他的手。 她不是程静语。 “那……如果真的有一天，我放弃追求你了，你是不是肯赏脸，和我吃顿饭了？” 陆静言笑起来，浅浅的梨涡荡漾出春日的明媚和炙热。 程雨笑：“好。” 或许她和陆静言之间可以这样理清关系，他们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那些联系都是不成立的。 无论是那个所谓的“婚约”，还是陆静言对她所谓的“执著”，都那么不真实。 程雨送走陆静言，慢悠悠地到楼下茶餐厅点了一份午饭，坐在窗户旁的位置上，看着窗外的天空，那空旷的蓝色领域，就像是自己心里裂开的那道缝隙一样，空旷得看不到边际，忽然间就会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那是她心里永远缝不上的缝隙。 程雨呆呆地戳着碗里的卤肉饭，和三年来每一顿饭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程雨放下筷子，划开手机。 “喂……罗霜？” 程雨有些诧异，罗霜平时找她都是用微信，很少打电话。 “程雨，我有个重大消息要宣布。” “嗯，你说。” “老娘要结婚了！你赶快的，收拾收拾，来广州来广州！不许说你工作忙！你程董事长在新宇养老谁都知道的！” 罗霜在电话那头不容置疑地“宣布”她的重大消息。 第420章 错爱（四） 程雨懵了一会，问她：“结婚？和谁？” “靠！老娘还能和谁结婚，不就是你们那个班长林威吗！我们谈恋爱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问老娘跟谁结婚！你怕不是塑料姐妹情吧！” 罗霜似乎真的被程雨这个问题问得怒火冲天了。 程雨惭愧地低下头，捧着手机，真想在这一头给罗霜跪了。 她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总会不经意间忘记一些事情，尤其是三年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有一次，她去周华医生那里复诊，看见周华医生桌上放着她和几个徒弟的合照，顾远也在其中，于是开口问她：“周医生和顾远认识？” 那天，周华医生听到这个问题，吃惊地看着她看了足足十分钟。 十分钟后，她终于想起来了，李文疏当年鼓励顾远去找周华医生，跟着她学习…… 那一瞬间，她竟然不记得这件事了。 程雨回想起这件事，感慨自己或许真的老了。 电话那头的罗霜还在猛烈抨击程雨的塑料姐妹情，程雨挠挠头，及时开口求情：“霜~我错了，我一定准时到，一定给你包个非常大的红包，好不好？” “哼~你现在是新宇的董事长，红包不大说得过去吗？”罗霜又谴责了程雨三分钟，终于回归正题，把婚礼举行的时间、地点告诉程雨。 “算了算了，我等会还是再发条信息给你，不然你转眼就忘了。” “……好。” “哦对了，还有，林威让我跟你说，你们人力班的许多同学也去参加婚礼，所以在婚礼前会有一个同学聚会，你要是不忙，可以提前到~” “嗯，我知道了。” “记得啊！塑料姐妹花！” 罗霜末了愤愤不平地挂了电话，没到一分钟，还是老老实实把婚礼的时间和地点发给她。 程雨笑，罗霜还是那样，刀子嘴豆腐心，和她的硕士导师刘老师一样。 罗霜和林威的婚礼安排在清明节后，国庆节前。 这个季节，红色的木棉花盛放在羊城的街道两侧，春风暖意，将南国风光照耀得满眼艳丽。 卢峰一路陪着程雨，飞抵羊城，李家的保镖早一天已经被卢峰安排到达广州，调查好程雨会去地点的安全性。 这也是近几年，程雨不愿意出远门的原因之一，每次都兴师动众。 以前她对“安全”问题并没有多在意，可她现在是新宇的董事长，又是“黑蛇”组织的眼中钉，她必须小心翼翼，配合卢峰的保护。 坐在前往酒店的轿车上，程雨揉着有些发酸的额头，叹了口气，对着坐在身侧的卢峰淡淡开口：“卢峰，其实你可以不用陪我来，有凯哥他们在这里，你应该足够放心。” “我不放心。” 卢峰握紧拳头，眼底闪过剧痛，这种事情，他绝不能再掉以轻心第二次。 两年前，他认为天佑医院是李家的私家医院，又有凯哥带着保镖保护，程雨在那里生产一定万份安全，所以掉以轻心地去参加董事会会议，才给了韩景深可乘之机，让他们在程雨那样虚弱的时候劫走两个孩子。 刚经历过难产的程雨，因为受到刺激，血崩抢救，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 第421章 错爱（五）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疏忽，她就不用经历那些，更不会和自己的骨肉生生分开，江临川现在也不能够拿着小月来限制程雨。 当初他告诉过程雨，他一定把李文疏平安带到婚礼现场，可他没做到。 他也答应过李文疏，一定会保护好程雨，他也没有做到。 卢峰痛恨自己的无能和懦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兄弟，现在连自己兄弟的老婆孩子，也保护不了。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只要程雨出门，卢峰一定要形影不离地跟着她。 程雨知道卢峰在想什么，两个孩子出事以后，他便一直把自己置身在无比紧张的状态里，怕她和孩子再受到一点点伤害。 她放下揉着额头的手，放在腿上，轻轻攥了攥身上的衣裙，纠结片刻还是开了口。 “卢峰，其实……你一直在劝我开始新的生活，可是你自己，不是也无法开始新的生活吗？” 卢峰很清楚程雨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件事情，她已经跟他提过几次。 关于他和李文妮的事情。 卢峰低下头，装作无所谓地笑笑：“嫂子，我现在只想照顾好你和小皓，文妮……我给不了她幸福。” 他已经明确拒绝过李文妮，让她去寻找属于她的幸福。可李文妮这个妮子太固执了，一直等着他，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这辈子就要嫁给他。 程雨笑：“卢峰，照顾我们，和给文妮幸福，这两者不矛盾。” 卢峰转头，认真地看着程雨：“程雨，我没办法分心去照顾别人。” 她张张嘴，欲言又止。 这样的话，如果出现在另外两个人之间，一定相当暧昧，可在他们之间，却这样沉痛。 程雨苦笑，三年了，其实他们谁都不可能重新开始。 她侧过脸去，看向窗外不停闪过的风景，那绿树中的红棉花刺痛了她的眼睛。 这样下去，他们还能撑多久？ 卢峰看着她清瘦的侧脸，几缕发丝随着风扬起。 她不喜欢在车里吹空调，只要不是太热，路上灰尘不是很多，就会让司机微微打开窗户，吹着自然风。 她身子坐得笔直，那双瘦弱的肩膀上，扛着她和李文疏幸福却痛苦的过去，扛着整个新宇这样沉重的担子，还扛着小皓和小杰的未来。 不知为何，卢峰在痛苦而紧张的情绪里，想起某一天，李文妮和他在茶餐厅喝茶吃东西，突然没由来地对着他说出一句： “卢峰，要不你和我嫂子在一起吧。” 他当时正喝下一口茶，茶水被他喷了出来。 “你不怕你哥半夜爬出来找你，我还怕呢！” 李文妮委屈巴巴地，一本正经继续跟他说： “我是说认真的，我哥现在不在了，你看我嫂子那个情况，根本不可能接受别人。你呢，又不放心她和孩子，这样，你不如和她凑一对过日子好了……我是真心的……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可是，我也想你和嫂子能够好好的……既然你不接受我，我也很难接受你和别人在一起，我能接受的，是你和嫂子……” “文妮！你别胡说八道，这个话更不要跟你嫂子说，不然以她的性格，一定对我们避而远之，你懂吗？” 他当时气得想把李文妮那个小恶魔掐死。 第422章 同学（一） 可现在，坐在平稳行进的车里，吹着南国的春风，看着身边这个明明自己的事情艰难得不得了，却还要为别人考虑的女人，卢峰心底不断地浮现李文妮的话。 最终他握紧了拳头。 “程雨，和我在一起吧。” 卢峰吐出这一句话，瞬间觉得心虚得很，整个人虚得想立马跪下，求程雨：“我错了嫂子！” 果然，程雨的身子似乎抖了抖，她转过头，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了卢峰足足一分钟，然后朝司机说道：“停车。” 卢峰泪流满面：“嫂子！我不是故意的！” 司机不明所以，但还是放慢车速，靠边缓缓停了下来。 “下车。”程雨咬着牙看了卢峰一眼，就撇过脸去，理都不理他一下。 卢峰抖了抖身子，哭丧着脸，认命地下了车，坐上后面另一辆保镖的车。 他就不该嘴贱！就不该听小恶魔的教唆！现在好了吧，程雨恐怕会一个星期都不跟他说话了！ 他可记得，有一次前远的总经理在商务酒会上跟别人开玩笑，说程雨是他女朋友，从此程雨断绝了新宇和前远的所有合作，从此前远越发展越差，半年前宣布破产…… 他现在只能祈祷，程雨不会把他这个董事长特助撤职…… 程雨坐的轿车重新上路，她靠在座椅里，觉得头更疼了。 给卢峰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这么想，这个馊主意，估计是李文妮那个姑奶奶想出来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可以让他们三个人的生活回归正常。 难道一定要让她随便找一个人改嫁，才可以吗？ 不可能的，她这辈子，都只能是李文疏的妻子。 程雨叹了口气，觉得尴尬无比，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李文妮和卢峰这两个智障儿童。 w大2009级人力班的同学会，定在了林威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林威包下锦荣酒店的一层宴会厅，和罗霜一道，说是要把“同学会”和“婚前狂欢会”一起开。 程雨下了车，看到后面跟着的那辆黑色轿车，那是卢峰的车。 昨天她把卢峰从车上赶下去后，那厮就一直这样，小心翼翼跟着她，又不敢靠太近。 她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敲开他的车窗：“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卢峰受宠若惊地探了个头出来，笑嘻嘻地：“不去了不去了，你同学我一个都不认识……我去旁边的咖啡厅坐一会，你出来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 程雨没有勉强他，点点头：“不会太久，饭后的活动，我不参加的。” “没关系，我玩几局英雄联盟，你慢慢来。” 程雨不再说什么，朝他笑笑：“下次你和文妮再想那些没头没尾的事情，你们俩就一起滚蛋吧。” 卢峰耷拉着脑袋：“我错了……嫂子……” “嗯，知错要改。” 程雨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向酒店走去。 罗霜和林威已经穿得人模狗样的，站在一楼宴会厅门口等着同学们。 “哟！程大董事长！” 罗霜远远看到程雨，就奔了过来，容光焕发：“塑料姐妹花，你可算来了，同学们来了好多人，我靠！你们人力班真是人多势众！” 第423章 同学（二） 程雨仔细打量罗霜，她今天穿了一条红色收腰鱼尾裙，裙摆上的水钻闪闪亮亮的。 “嗯，新娘子真好看。小小心意，祝你和班长新婚快乐！” 程雨笑笑，递过一个包装好的锦盒和一个红包。 罗霜笑眼弯弯，接了过去，毫不顾忌地打开锦盒。 那里面是一对天梭手表，女款银色皮质表带，男款黑色皮质表带。 罗霜咂舌：“姑奶奶，你这还算是小小心意？” 要是没记错，这对表的价格好几万吧？哪有人送这么贵重的结婚礼物？ “新宇和天梭有合作项目，他们送了我不少的表，我就借花献佛了，你不会介意吧？” 程雨这么一说，罗霜也就释怀了，开开心心收下了表，然后开始掂量红包。 掂量了片刻，皱着眉头问程雨：“说好的大红包呢？”怎么轻飘飘的？ 罗霜这个人，一向是不拘小节的，她也没有必要在程雨面前讲什么“礼数”，她这话当然不是嫌弃红包少，她就是口无遮拦而已。 程雨笑而不语，她知道罗霜马上就会拆了那个红包。 果然，罗霜噘着嘴，拆了红包，一张支票映入眼中。 她下巴都要掉了。 还有这种操作？送红包送支票？ 她扫了一眼上面的数额，眼珠子要掉下来了，愣了好一会，把红包塞还给程雨。 “不行不行，这个太贵重了，我已经收了这么贵重的手表了，这个支票不能再要了。程雨，我知道你现在家财万贯，但是……” 程雨笑笑，把红包塞回罗霜手里。 “我听文妮说，你和林威打算和几个合伙人，开一家类似文耕智库的调查公司，这笔钱，就当做是我的投资。” 罗霜了然，她之前确实找李文妮询问过关于智库的一些问题。这几年国内的智库公司渐渐多起来，她几个富二代同学准备创业开一家调查公司，邀请她和林威一起加入。 既然算是做投资，罗霜也就不矫情了，大大方方收好支票，拉着程雨进宴会厅。边走还边唠叨：“入股协议书我让他们做好了寄给你。” 程雨笑：“好。” 宴会厅里的摆了六桌酒席，程雨进去的时候，她的大学同学们已经各自扎了堆，各个小团体围着一桌喝喝茶，嗑嗑瓜子，聊聊天。 菜刚上了一两个，大家并不急着动筷。 “哟嚯！这是谁啊！董事长啊！快来这边！” 当初的活动委员丁星星探着脑袋大叫一声，还在聊天的同学们纷纷安静下来，朝程雨看过来，神色各异。 大学期间，除了几个舍友，程雨和其他同学的交情不深不浅的，她平时整天忙着兼职，到了周末又神秘兮兮地不见了，大三大四两年，直接离开学校去实习。 所以，大家对程雨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就是觉得这个同学挺神秘的。 等到她再次出现在众人眼里，就是微博上“小三”事件的风云主角了，再后来，上位成了新宇总裁李文疏的老婆，现在，直接升格成新宇董事长了。 这传奇的经历，真是让他们这些“凡人”颤抖啊！ 现在，真人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出现了，他们才恍然明白过来，这个传奇的董事长，是他们那个不起眼的同学啊！ 一些同学真恨不得掏出手机来拍拍拍，然后发个朋友圈，上写：“我与新宇董事长的亲密会面！” 第424章 同学（三） 程雨听到丁星星的“呼唤”，顿了顿脚步，刚想说什么，旁边一桌的蒋玲窜出来，拉过程雨，朝丁星星叫道：“程雨是我们宿舍的，你们谁都别想抢！” 程雨黑线，被蒋玲拽着到了她那一桌，在众人意味不明的沉默中坐了下来。 “程雨啊，你们宿舍的大明星今天不来了吧？”贺钦在一片沉默中首先开口了。 “哇靠！贺钦，都多少年前了，你还没忘记你的女神？”一旁有男同学起哄了。 贺钦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怒斥：“怎么啦！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一桌子原本的沉默就这样被打破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聊起来。 蒋玲凑到程雨身侧，悻悻地说：“咱宿舍就我们两个来了，小雯怀孕了，在家待产，婷婷那个大明星，是不是又到哪里拍戏了？” 程雨点头：“她和陆静言到法国拍几场戏。” 蒋玲“啧啧”了几声，无不感叹：“你们两现在一个是大明星，一个是董事长，我和小雯都不意思说是你们同学了……哎~对了，婷婷是不是真的在和陆静言谈恋爱啊？她和顾远真的黄了啊？” 蒋玲压低了声音，可多多少少还是被两边的女同学听到了，她们那颗脑袋不自觉中探过来来，俨然一副等着听八卦的模样。 程雨无语，这种事情，私底下她不也怕跟蒋玲说明情况，但现在这个状况，她想，还是避讳一些吧。 “这件事啊，还是让婷婷自己跟你说吧。” “我……不太敢开口问她啊……哎……小皓今年两岁了吧？” 蒋玲垂下头，不想在纠结这件事，抓了一把瓜子过来，开始边嗑瓜子边聊其他的话题。 程雨点点头：“嗯，去年11月满了两周岁。” “哎哟，天蝎座男生！听说天蝎座男生思维敏锐！”蒋玲眼珠子一转，开始思考起星座运势。 想着想着，又开始感慨：“你孩子都两岁了，小雯也快生了，婷婷男朋友都换了两个了，我还是只单身狗，汪汪汪~” 同桌对面的田思乐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哟”了一声，翻了翻白眼：“蒋玲，谁叫你没那么好的运气，从小碰到个肯包养你的人呢？” 这话一出，这一桌又开始安静下来了。 大家年纪都不小了，田思乐话里的刺任谁都听得明白，她是在讽刺程雨。 程雨垂眸不语，盯着桌子上的瓜子发呆。 蒋玲倒是听不下去了，皱眉吼了一声：“田思乐，你说话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我阴阳怪气？做了就不要怕别人说！看上去清纯，实际上就是抢了人家男朋友的小三，现在靠着大款上位，说不定她老公就是被她找人害死的，就是为了抢家产吧！什么遗腹子，我看那就是她跟别的野男人生的私生子！” 田思乐破罐子破摔了，难听的话丝毫不顾忌场合地喊了出来，喊得众人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虽然大家都明白田思乐这个人一向就是嘴贱，但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恐怕就不是嘴贱这么简单了。 几个同学听不下去了，纷纷斥责起田思乐。 程雨依旧微微垂着头，却突然发出一声冷笑，站起身来，拉开椅子，走到田思乐身侧。 第425章 同学（四） “田思乐。”她叫了一声。 “干嘛……” “啪！——” 田思乐原本不耐烦地转过头来，却被程雨迎面摔了一巴掌。 也不知道纤瘦的程雨哪里来的语气，甩得田思乐右脸立刻浮肿起来，上面的手指印清清楚楚。 其他同学都吓呆了。 同学一场，好不容易今天能聚个餐，说说话，怎么闹成这样。 “田思乐，你老公的公司破产倒闭，这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新宇不是慈善机构，没有义务扶危济贫。而且，你老公的公司是因为什么破产的，你应该很清楚。偷税漏税，业内没有人会包庇你们，你就等着看你老公坐牢吧。” 程雨语气里带着讽刺的笑，仿佛在看一场好笑的戏剧。 这下同学们明白田思乐为什么连那么难听的话都说出口了，原来是因为新宇集团没有“救”她老公的公司啊！ 偷税漏税，这不是犯法吗？自己做错了事，还怪别人不救他，这不是奇葩吗？ 田思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双唇颤抖着，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她的脸上火辣辣的，脑子也被程雨扇得晕乎乎的，再看看周围同学看她的异样神色，觉得又屈辱又不甘。 “你、你……我们不需要新宇可怜！你是不是觉得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田思乐站起身来，彻底放飞自己了。 程雨笑：“新宇没打算可怜你们，你们连‘被人可怜’都不配。只不过，你今天污蔑我的丈夫和孩子，我向你保证，只要新宇存在一天，你和你老公，别想在业内存活一天，我一定会不遗余力，对你们进行打击报复。” 同学们再一次惊呆了。 他们现在突然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程雨，已经不是当年他们认识的那个安静沉默的小姑娘了，她是新宇集团叱咤风云的董事长，是手握经济重头的富豪。于是纷纷缩了缩脑袋。 程雨眸光微微扫过其他同学，觉得这顿饭她如果吃下去，可能大家心情都不会太好。 于是她回位置拿了包，向众人辞行：“公司有点急事，我先走了，你们慢吃。” 在走出宴会厅之前，她回头朝田思乐笑笑：“你说得对，有钱的确可以为所欲为，至少现在，可以对你和你老公，为所欲为。” 林威和罗霜之前一直在宴会厅门口等着剩下的几位同学，察觉到厅里的响动跑进来时，田思乐已经闹完了，程雨也已经向着门外走去。 “程雨……”林威走过来，神色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啊，今天应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我好像……搅了局。” 林威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他之前也听说过，田思乐老公的公司出了些问题，找新宇帮忙投资周转，新宇断然拒绝了。今天的聚会，他想着大家同学一场，不至于为了工作上的事闹起来，没想到…… “别这样说，是我考虑不周。改天我和罗霜单独请你吃饭。”林威已经意识到，程雨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否则，大家心情都不会畅快。 他无奈地笑笑：“要是你当年没有放弃复试的机会，成了我的小师妹，今天我还有理由帮你说话。但现在……大家都只是同学……” 第426章 袭击（一） 林威的意思程雨很明白，她和田思乐一样，都是林威的同学，也只是同学。作为控场的新郎官，他哪边都不好得罪。 罗霜在一旁听着，有些不乐意了：“什么只是同学啊！林威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程雨，你走这么早做什么？饭都还没吃……” “罗霜，我就先回去了，我这每分钟赚几百万的人，能耗这么多时间来祝你新婚快乐，够给面子了吧？” 程雨开玩笑地拽拽她的手。 罗霜白了一眼：“我靠！塑料姐妹花！你走你走！” 程雨和他们告了别，转身走出酒店。 林威看着程雨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她是那样沉重和艰难。 “老公~你说程雨当时为什么要放弃读研的机会？崔老师都已经做好准备了，只要她参加复试，就稳了……那样的话，现在她可以在学校，安安稳稳地做学生，不用像现在这样……当董事长有什么好的呢？那么累，还要被人骂……” 罗霜扁扁嘴，心里很郁闷。 林威握了握她的手：“可能是因为，那是李文疏留下的新宇集团吧！” 锦荣酒店门前，恰好是人行横道，红绿灯有节奏地控制着来往车辆。 程雨站在路旁等待绿灯亮起的时候，卢峰已经站在马路对面，朝她挥手。 这个时间，过马路的人不多，她抬头看到红灯跳转为绿灯，两侧的汽车纷纷停在斑马线前。 她迈开脚步，向对面走去。 一声尖锐的汽车引擎声刺破长空，卢峰和程雨几乎同时闻声望去。 “程雨！” 卢峰的叫声与汽车在路面上的摩擦声混淆在一起，程雨脑中只听得到“嗡”的一声，眼里晃过那辆车模糊的影子。 电光火石之间，程雨感觉到双肩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捞过去，她跌入一个微烫的怀抱里，而后带着一股冲力，摔落下去。 和那个怀抱一起摔倒在地的瞬间，她侧脑不可控制地撞击在地面上，而后，一只大掌抱住她的头颅，让她埋首于他的怀里。 在陷入昏迷之前，程雨闻到一股清新的烟草味，那味道，她有些熟悉。 站在马路另一侧的卢峰，苍白着脸，看着那辆灰色跑车飞速冲向程雨，几乎在同一瞬间，一个白色的身影抱过程雨，与跑车擦身而过，而后带着程雨摔倒在地，擦着水泥地滚了几圈。 跑车绝尘而去，卢峰惊魂未定，向滚落在地的两人奔去。 他远远地便看清了那个人。 江临川。 江临川抱着程雨躺在水泥地上，他背后着地，将她护在怀里，可她在刚才摔倒的时候，还是撞到了头部，昏厥在他怀里。 江临川眸底闪过锋锐的光芒，那里面的阴郁和杀气毫不躲藏。 他已经想到，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要将程雨置于死地。 “程雨！” 卢峰奔到他们眼前，江临川这才回过神来，垂眸看到安静躺在他怀里的程雨，连昏厥了，眉间还是紧蹙着。 手臂和腿上传来的疼痛感让他皱紧了眉头，深吸了口气，他小心翼翼拥着程雨站起身来，望向赶来的卢峰。 “江临川，你……” 卢峰想开口说点什么，可看到他胳膊上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衣，想说的话顿时被他咽了下去。 第427章 袭击（二） 江临川顾不上手臂上的伤，横抱起昏迷的程雨，看了卢峰一眼：“我要带她走，你可以跟着来。” 卢峰拦住他，沉着脸：“不行！” “现在她只有跟我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你还不懂吗？” 江临川也沉下了脸，冷冽的光芒闪烁在他的眼底。 卢峰张张嘴，明白了江临川的意思。 刚才对程雨下手的，是“黑蛇”的人，江临川是“黑蛇”的老大，程雨跟他在一起，“黑蛇”的人想动手，总会有顾忌。 他今天带来的保镖不多，广州这个地方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不能百分之百保证程雨的安全。 卢峰咬咬牙，点头答应江临川的说法。 可他心里开始产生疑惑，江临川这样舍命救程雨，说明这次的行动不是他安排的。但他那番话，又表明这件事是“黑蛇”的人做的。 难道他们起了内讧？ 卢峰还在纠结的时候，江临川已经抱着程雨坐上了不远处的银色宾利车，卢峰赶紧跟过去，挤进后座。 江临川无语：“你不能坐副驾驶吗？” 后座的空间虽然不小，但两个高大的男人挤在一起，留给程雨的空间就小了。 卢峰看看昏迷中的程雨，只好隐忍不发，移到副驾驶上，末了还不忘警告江临川：“你不许对她动手动脚。” 晚林别墅区。 江临川带程雨在别墅区的私家医院进行诊治，拍了片子，好在只是轻微脑震荡，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伤势。 江临川把她安置在高级病房里，医生和护士就在隔壁办公室，随时待命。 可时间过去八小时，到了凌晨两点，程雨还是没有醒来。 卢峰半步不离地坐在病床旁，看着程雨，眼睛都不敢多眨几下。 “呵……你这样熬着，我看她醒来之前，你也要晕过去了。” 江临川一只手上挂着绷带，另一只手抓着一瓶水和一个面包，走进病房，丢给卢峰。 卢峰谢过他，但还是语气极其不友好地说：“一事归一事，你救了程雨，我应当感激你。但我不会原谅你以前所做的事情。我不想重蹈覆辙，两年前如果我在，绝没可能让你劫走孩子，让她受到那样的伤害。” 他现在对江临川的态度也很复杂，明明应该恨之入骨，但是看到他几乎是豁出性命救下程雨，自己还受了伤，那些骂他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江临川挑眉：“随你怎么想。” 他走到靠近窗户的地方，把自己隐没在黑暗里，然后转身看着病床上安静睡着的程雨。 她为什么还不醒？ 今天如果他晚到一步，可能她就命丧车下了。 韩景深现在已经完全不受他的掌控，他现在是铁了心要杀程雨。 江临川知道韩景深的想法，杀了程雨，程雨名下的一切财产都会属于她的两个孩子，这样，也就相当于属于他江临川。 属于江临川的，自然就是属于“黑蛇”组织的。 以往他以小皓和母亲还在程雨手上为借口，阻止韩景深的过激行为，可现在，似乎已经难以控制了。 在w城韩景深下不了手，因为有李家的势力和他江临川的忠实手下在保护程雨。 可在广州就不一样了，广州，是韩景深的地盘。 江临川明明白白地意识到，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真真正正保护她了。她要怎么面对这些凶险？要怎么平平安安地度过余生？ 第428章 袭击（三） 程雨，为什么你不离开呢？为什么当初不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难道李文疏的一切，就真的值得让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守护吗？ 江临川心底突然萌生一个想法，如果李文疏还在，他能不能保护程雨…… 时钟指向凌晨三点半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程雨动了动，悠悠睁开眼睛，坐起身子。 “程雨！你醒了？！” 卢峰惊喜万分地凑过去，原本有些困倦的脑袋立刻清醒过来。 然而程雨只是坐直了身子，双眼有些呆滞地直视前方，对一旁的卢峰视而不见。 “程雨？” 卢峰诧异，又轻声叫了她一声，她依旧不理会卢峰，直着身子目视前方。 一旁的江临川也感觉到了异样，他放轻脚步，走到程雨病床床尾，看见她呆滞的眼神和有些僵直的身子，心底升起不太好的感觉。 程雨呆呆地注视前方片刻后，突然动了动身子，挪下床来，赤着脚踩上冰凉的地面，朝门外走去。 “程……”卢峰张口想叫一声，江临川适时抬起手指轻点在唇上，朝他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卢峰了然，两人于是小心翼翼跟在程雨身后，轻声走进了医院走廊里。 程雨机械一般的行动着，脚步不大不小，走出病房，穿过走廊，绕过拐角，最终在走廊尽头的大窗台前停住脚步。 窗户没有关，遥远天空的稀疏星辰散发出点点光辉，透过窗户映入程雨眼中。 一阵风吹过来，扬起她耳畔的发丝。 她突然靠上前去，双手攀着窗台，抬起小腿，攀爬上去。 “！”卢峰吓得魂飞魄散，朝程雨冲过去。 江临川却抓住他，低声在他耳边说：“窗台外面有平台，她不会掉下去的……我们现在不要轻举妄动，小心走过去，把她抱回房间。” 卢峰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他全身吓得冰冷，可他明白，江临川说的是对的。 程雨现在正处在梦游状态中，他们很难叫醒她，任何太过激烈的动作，也可能会让她精神受损。正确的做法是缓缓地把她领回房间。 两人轻手轻脚走到程雨身侧，看到她靠坐在窗台上，抬头望着漆黑夜空里闪烁的星星，眼神是那样的哀伤。 江临川凑近她身侧，伸出手将她小心横抱入怀中，动作尽可能地轻柔。 程雨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应，目光依旧看向那片星空。 江临川抱着她，迈开脚步向病房走去。 他受伤的手臂传来一阵阵疼痛，黏糊的感觉清晰不已，应该是伤口再次裂开了。 可他顾不上这些了，抱着她，脸色越来越苍白。 程雨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均匀的呼吸声微微响起，她睡着了。 江临川垂眸看见她睡梦中的脸上，依旧挥之不去那股哀伤的神色，心里也跟着疼痛起来。 程雨，你刚才，是在看什么？ 重新安置好程雨，为她盖好被子，江临川朝卢峰看了一眼，示意他出去谈事情。 深夜的医院走廊里，白炽灯亮晃了眼睛，阴凉的风一阵阵扫过脚底。 “她……为什么会这样？” 江临川低声问。 卢峰轻轻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她为什么会这样，你不知道？你害死了她丈夫，抢走了她的女儿，你还想让她毫无反应吗？” 只是这个反应，就像是平静湖面下翻滚的漩涡，只能看到表面波澜不惊，只有真正看到那底下翻滚的漩涡，才会明白，她的心里藏了多少痛苦的情绪。 江临川自嘲地笑笑，是啊，他就是她变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第429章 袭击（四） 江临川想起三年前，手下也曾经跟他汇报过，当年绑架案后，程雨也出现精神问题。 原来，她每一次的痛苦和崩溃，都是他造成的。 江临川，你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他笑笑，终于领悟到，他为什么会爱上程雨。 那是因为，这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两人沉默不语，冷冽而阴郁的风在他们之间流转，他们心里都很明白，能治愈她的人，只有一个。 “啪——” 一声清脆的陶瓷碎裂声划破宁静的深夜，回荡在清冷的医院里。 两人心头惊了惊，赶紧冲进病房。 程雨正蹲下身子，拾起碎在地上的陶瓷杯碎片，一个不留神，一片碎片划破她的手指，鲜血流了出来。 江临川脸色变得苍白，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从侧边将她抱入怀里。 “江临川，你放开我。” 她低沉而冰冷的声音传来，没有丝毫感情，和他怀里的身子一样，几乎没什么温度。 江临川诧异：“你醒了？” 程雨不语，也没有看他一眼，可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名为“厌恶”的情绪。 江临川一只手依旧箍着他，可力气软了许多。手臂上裂开的伤口渗出了血，再次染红了他的衬衣，让一旁的卢峰犹豫要不要走过去拉开江临川。 在放开她之前，江临川沙哑着声音问她：“是不是我把李文疏还给你，你才会原谅我？” 程雨冷笑了一声，依旧用冰冷的声音回答他：“你做什么，我都不可能原谅你。” 呵…… 早该知道她的答案了……她一向这样，对他从未手软过，更不会心软。 江临川笑了笑，放开她。 卢峰走过去，帮她拾起那些碎片：“我来收拾，你的手……” “不碍事。” 程雨站起身子，走到病房内侧的洗手台旁，打开水龙头，用清水冲洗伤口，而后扯了几张纸巾，擦拭手指上的血迹。 还好只是小伤口，血很快止住了。 江临川看得心惊肉跳，他握了握拳头，咬着牙，转身出了病房。 卢峰收拾好碎片，重新找了一个杯子，倒了杯温水，放在程雨身侧的床头柜上。 “谢谢你，卢峰。”她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感激。 卢峰笑笑：“救你的是江临川。” “我知道。” “那你……” 程雨撇过脸去，望向窗户边浮动的帘子，沉着声音说道：“卢峰，如果有一个人，先砍了你几刀，然后大发慈悲地给你上点药，你是不是就该对他感激涕零了？” 卢峰明白了，程雨怎么可能感激江临川？她和李文疏，还有孩子们受到的一切伤害，都是那个人造成的。 “我明白了。你先睡一会，明早我们出院回家。” 程雨点头：“你也去睡一会吧，是不是陪我熬到了现在？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卢峰心里酸涩，你怎么可能没事？你不知道心病，才是最难医治的吗？ “好，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程雨点头，看着卢峰走出病房，带上房门，留下一室的安静给她。 她当然知道，这一次是江临川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她依旧可以清晰地记得，昏迷前惊险万分的时刻，还有他有力的臂膀以及身上的烟草味。 可她今天所遭受的一切危险和伤害，不就是他造成的吗？ 第430章 幻影（一） 程雨和卢峰回到w城时，林婷婷已经从法国回来，又赖回了程雨家，每天逗着小皓玩，她说的“申请住几天”，已经断断续续变成“住一个月”，俨然一副消极怠工的模样。 程雨倒是无所谓，家里房间多，不过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 可李文妮意见不小，本来这个林婷婷一见面，就喜欢和她抢小皓皓，现在直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简直是为她“作案”提供了便利条件。 两个女人闹着玩就算了，不知道为什么，卢峰也来瞎掺和，自顾自地搬着行李也住了进来，说是两个女人在家会闹翻天，他来帮忙督促。 程雨简直头大了。 只是她最近工作有些忙，没有空搭理这些智障儿童，而且有他们帮忙陪着孩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程雨当然不知道，他们几个这么瞎折腾，都是为了她。 她最近梦游的情况似乎更加严重了，几人商量着，每天晚上轮流“值夜班”，时刻注意程雨的动向。 好在近一个星期里，她没有再出现梦游的情况。 他们还在犹疑，是不是要告诉程雨这件事情，让她去医院接受治疗。 可小皓和小杰还小，新宇这个担子还需要她扛着，江临川那边一直对李家的财产念念不忘，如果这个时候，程雨被爆出有精神疾病，不止会失去孩子的抚养权，或许还会失去新宇集团的掌控权。 他们都很明白，程雨不可能放弃孩子和新宇。 如果他们把这件事情告诉她，不但不能说服她去接受治疗，恐怕还会给她增加心理负担。 所以一切就只能这么拖延着。 可李文妮很害怕，害怕自己的嫂子会像自己的父亲一样，精神崩溃，把一切事情都忘记了…… 可是要她在意识清醒时失去孩子和李文疏留给她的新宇，她恐怕宁愿选择忘记这些吧…… 周五下班时间总会来得早一些，只是这一次天公不作美，城市上空远远飘来一片乌云，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程雨和卢峰下了楼，站在大楼门前屋檐下，等待凯哥开车过来接他们。 卢峰的车前一天出了点小问题，送进4s店，还没有修理好。 一声惊雷过后，磅礴大雨倾倒下来，“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激起一圈圈水花。 卢峰想了想，转身回大楼里取伞。 倾盆大雨帘子一般的坠落，凉飕飕的雨水时不时溅起一些水珠，打湿了程雨的裙摆。 她望着这一场肆虐大地的雨，恍惚想起那么多年前，她也是在这样的大雨中，走进那一片泥泞的玫瑰花园，走到他身边。 而在电闪雷鸣中，他把自己拥入怀里。 雨水那样冰冷，他的怀抱却那样温暖。 往事涌上心头，她的眼眶变得炙热而湿润，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她的眼眸，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 于是她看到雨水冲刷马路，来来往往的车辆响着引擎驰骋而过，扬起一道道水花。 她看到马路边的绿树，花坛里的鲜花，迎着大雨摇摇摆摆，叶片掉落一地，在积水中浮浮沉沉。 她看到阴沉天空下的城市晦暗不明，昏暗的灯光里人应攒动，对面公交站台上，那一个个陌生人擦肩而过，匆匆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第431章 幻影（二） 然后她看到了，雨幕之后，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撑一把透明雨伞，站在公交站台一侧，与她隔着一层层雨幕，遥遥相望。 那是李文疏。 那是她日思夜想，午夜梦回还会叫出名字的人。 那是陪她从年少到如今，陪她走过万水千山，经历过懵懂与深情的人。 那是为她穿上婚纱，带上戒指的人。 那是与她孕育了一对儿女的人。 她想起那一个晚霞漫天的傍晚，他眼眸星河流光，笑意如水温和。绚烂的余晖披洒在他身上，黑色的西装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他静静凝视着她，带着他满眼的柔情与痴心。 文疏哥哥…… 程雨眼眸里依旧积蓄着泪水，她迈开脚步，朝着雨幕背后的那个人走去。 磅礴大雨倾倒在她身上，很快，她便全身湿漉，浑身冰冷。 “程雨！” 在她迈入车辆飞奔而过的马路中央前，江临川将她拽住，扶住她的双肩，强迫她看向他。 他和她一样，没有打伞，整个人泡在雨水里，狼狈不堪。 程雨用力挣脱他，朝对面的公交站台跑去，路上的汽车来来往往，雨水冲击中模糊了所有的视线。 江临川追着她，把她拽回路边，她失神地望向刚才那个方向。 那里早已没有撑伞的人。 也没有李文疏。 不会的……她不会看错的…… 程雨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只能隐约辨认出眼前这个抓着她的人，是江临川。 “他没有死……是不是？”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混在“噼里啪啦”的雨声里，就像是惊涛海浪中那一点微弱的声音，那样脆弱，却丝毫不放弃地呐喊着。 江临川没有说话，他伸手揽过她的身子，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拥抱他这唯一一点期待。 就这一次……这最后一次…… 程雨整个人仿佛失掉了灵魂，任由江临川抱起她，抱进凯哥的车里，交还给卢峰。 卢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拿好伞走出来的时候，凯哥的车已经开过来，而江临川抱着程雨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卢峰皱着眉头看向江临川。 程雨现在失魂落魄，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他不可能去问程雨。 江临川抿着薄唇，雨滴顺着他的发丝滴落在脸上，他的神色就和这雨水一样，冰冷无比。 他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了大雨里，白色的身影，在雨幕中渐行渐远。 “喂！你要不要伞！” 卢峰朝那个人大喊着，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卢峰只觉得云里雾里的，他上了车，从后座找了一条毛巾出来，递给程雨。 “阿凯，把暖气打开，我们赶紧回去。” 轿车启动，程雨呆呆地抓着那条毛巾，机械地擦着头发。 雨幕中那个撑着伞的身影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不会看错的，不会看错的。 那就是她日思夜想的文疏哥哥。 他们都不相信他没有死，他们为他办丧礼，为他立墓碑，认为他真的已经死去。 可她不信，她不相信躺在坟墓的人是“李文疏”，她不相信他真的就这么丢下她。 当初明明是他，一遍一遍提醒她，不许她离开他。 可到最后，先离开的人却是他。 他怎么会死？他怎么可以死？ 第432章 相似（一） 那场雨后，程雨当晚发了烧，在家里休息了两天，才缓过神来。 她没有告诉其他人，她看到了李文疏，说出来，不但不会让他们开心，反而会让他们忧心。 这三个人的小心思，程雨怎么会不知道？ 她现在的精神状况很差，这种情况，她七年前已经经历过一次，那一次，是因为李振航让她正面死亡的威胁。 那一次虽然有古教授的治疗，可她心里很清楚，要痊愈并不是那么简单。 而这一次，是因为李文疏的死亡。 有一天晚上，她半夜醒来，想到厨房煮点牛奶喝，结果看到卢峰坐在客厅里，看到她出来明显愣了愣，用担忧的眼光看着她，但却不敢开口跟她说话。 那一次她也没有开口跟卢峰说话，默默地到厨房煮了牛奶，喝完收拾东西回房。 整个过程，卢峰一直沉默地站在她身旁。 从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可能已经开始出现梦游。他们三个最近死皮赖脸地闹腾，应该就是担心她，所以想日夜陪着她。 程雨昏昏沉沉地醒来时，天色已黑，卧室很安静，李文妮趴在她的床边，歪着头睡着了。 程雨倾身过去，摇了摇她：“文妮，回房去睡吧。” 李文妮迷迷糊糊，哼唧了几声，睁开眼睛。 “嫂子……” 声音也是迷迷糊糊的，程雨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了。 “文妮，快回房间去睡觉吧。” “哦……”李文妮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转身出去。 程雨觉得又好笑又心疼，起身从衣柜的内藏抽屉里取出一个药，盐酸氟西汀片，掰了两片出来。 这种药最好是早上服用，只是早上她还睡得昏昏沉沉的，只能现在将就着吃了。 盐酸氟西汀片是治疗ptsd的常用药，她意识到自己出现梦游后，去找了天佑医院精神科的汪医生。 汪医生认为她的状况并不算严重，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较大，长期服用，不但可能会让她的器官功能出现问题，更有可能造成神经功能紊乱。 可她必须这样做，现在她的状况只限于梦游，如果不加以限制，她怕很快就会出现情绪上的失控，说不定还会给身边的亲人和朋友带来伤害。 她是过来人，和其他一些极力否认自己病症的ptsd患者不同，她很清醒地知道自己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可是在糟糕到，她必须放下一切接受治疗前，她只希望她能再撑过一两年，撑到小皓长大一点，小杰更成熟一点。 撑到她可以放心把孩子和新宇交给李文妮和卢峰。 程雨小心翼翼藏起药盒，缩回被子里，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垂下脑袋开始想雨幕中的那个身影。 不会错的……一定是李文疏…… 他还活着……他就要回到自己身边了吗？ 程雨心头微微颤抖，盯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鼻尖酸涩。 她不能告诉李文妮他们，否则，他们或许会认为她的病情更加严重了，会更加担心。 可她脑子很清楚，那不是幻觉，不是想象，他就那样站在雨中，站在她的视线里，一如多年前，他站在她目光所及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如果他没有死，那么这三年，他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不回来找她和孩子…… 为什么宁愿就那样，站在大雨的那一端，那样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他，她能做的，只有在原地等他。 第433章 相似（二） 新宇集团最近发生了怪事。 平时一个月最多露面一次的程董事长，每个工作日都准时地出现在新宇大楼楼下。 而平时经常在集团大楼晃悠的李副董，最近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当然不知道，程董事长最近频繁出现在新宇，是为了心里的那一点执念，相信那天看到的那个人，一定会再次出现在新宇大楼附近，出现在她附近。 那个人，是他们以为早已经死去的前任总裁，李文疏。 如果他们知道这一点，一定会认为，程董事长疯了。 所以，程雨只能隐藏起那些情绪，守着那一点微弱的希望，站在这座30层的大楼顶层，寻找那一点微弱的可能性。 对于江临川的“诡异行踪”，卢峰已经派人去追踪。可别说在新宇大楼见不到他，连整个w市都没了他的踪影。 没有了这个神经病给他们找麻烦，卢峰反而觉得整个人都不自在了。 他惊恐地想，自己怕不是被江临川“虐”惯了，现在一天不被“虐”，就浑身不舒服了吧？ 卢峰哆嗦着身子，想起以前，他是李文妮和李文疏的“受虐狂”。现在竟然又变成了江临川的“受虐狂”，所以这辈子他注定是李家的“受虐狂”了吗？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跟程雨说的，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程雨，江临川似乎“失踪”了。 对此程雨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同样轻描淡写地回答卢峰：“他失踪了，你应该倍感轻松，不是吗？” 卢峰沮丧着脸，开始向程董事长汇报工作。 他翻着手里的文件，一项项向坐在办公桌后的那个人报告，而那个人，微微垂眸，眉头紧锁，一手撑在下巴下，认真聆听…… 不知怎么的，这样的场景，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很久以前，他也是站在这里，对着坐在办公桌后的那个人报告工作…… “怎么了？” 他失神停顿的时候，程雨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卢峰笑笑：“没什么……流光信息科技公司想就民宿合作案和我们进行商谈，他们希望这周可以进行。” “这周……”程雨拿过桌上摆放的小台历，上面标记了重要的日程安排。 “明天下午可以。” 卢峰点头：“我让小王去安排。” 流光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是今年崛起的领域新秀，旗下的“流光之旅”为用户提供短租住宿服务的互联网平台，一经上市，便迅速成为中国房屋分享经济领域的代表企业。 新宇集团民宿领域的进军在三四年前便已经开始，只是在这一领域的发展由李文疏亲自计划，他过世后，这个计划案就暂时搁置了。 现在新宇新的运营机制已经趋于稳定，以前许多尚未实现的方案，相继开始重新讨论，首当其冲的，便是民宿领域的合作案。 如果这一次和流光的合作顺利，那么新宇的民宿领域发展计划，将由此开始。 只不过……流光方面，是江临川搭的线，谁知道他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程雨放下台历，看着日历上并无标注的那个日期发呆。 明天，4月21日。 那是多年前她和李文疏一起去凤凰古城旅行的日子，后来成为她用得最多的一个密码。 有些日子，无需标记，便已经铭刻入骨。 第434章 相似（三） 新宇大楼，2511会议室 4月21日下午，新宇集团与流光公司的商谈会准时开始。 新宇新的轮值ceo胡总已经做好了准备，坐在主席位置的一侧，等待董事长的到来。 这种商谈会，按常理来说，并不需要董事长亲自出席，可胡总很清楚董事长的目的。 因为这是李文疏当初亲自设计的方案。 两点整，程雨带着卢峰入座，流光方面的人也已经入座，可他们的总经理，还没有出现。 “流光的总经理，是叫霍汀远是吧？”趁着会议还未开始，胡总凑到一旁卢峰的耳根旁，跟他聊起天解闷。 胡总清楚和流光的所有合作细节，也清楚对方的人员构成，但总是会把这位总经理的名字忘记。 连卢峰都听不下去了：“胡总，我们都要和流光合作了，你连他们总经理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胡总悻悻：“他的名字……太难记了……” 程雨坐在主席座位上，听到他们低声聊天的声音，心思开始有些飘忽。 “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这是屈原《湘夫人》的最后两句，“汀远”，应该是取自“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 程雨恍惚中想起，那个遥远的夜晚，她和李文疏站在香港中环的摩天轮上，看着维港璀璨的夜景。 李文疏抱着她，对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李文疏’吗？……‘文疏’，‘文’字是李家的族谱字辈，‘疏’字，来自屈原的《湘夫人》：疏石兰兮为芳。” 程雨心口一阵揪痛，回忆就像是那只无形的手，不经意间，就会抓着你的心脏，狠狠地进行摧残。 会议室外响起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心门。 这个脚步声…… 很多年以前，她站在c城鸿鹄广场中央，抬头望见阳光映照着那尊鸿鹄铜像。 而后，那阵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他走到她跟前，披着温暖的阳光。 程雨心口的那股揪心之痛愈加明显，她指尖攥紧了衣袖，脸色有些苍白。 她抬头，目光中出现几个黑色的身影，他们穿着黑色衬衣，带着有节奏的步伐，绕过会议室那扇门，逆光而行，徐徐而来。 然后，她看到了那片黑色中，闪烁的明亮星光。 他身形健朗，黑色的西装穿得笔挺，短发干净利落，紧抿的薄唇勾出微微的弧度，俊朗清逸的脸上，蒙上一层玩味的轻浮。他迈着不深不浅的步子，走上前来，那双眼眸里流出一道浅浅的星河。 程雨那颗揪着的心，掉落在了地上，摔落她所有的思考。 那些记忆的碎片洒落了一地，她一片片拾起。 那个晨光中凶巴巴地宣告她命运的人，那个玫瑰园里听她讲故事的人，那个靠在沙发里陪她看动画片的人，那个抱起她走回房间的人，那个在清晨气息中生涩亲吻她的人，那个在月色下抱着她的人…… 还有那个，在夕阳余晖下，为她带上戒指的人…… 那些碎片拼凑起来，凑出眼前这一个完整的人。 程雨垂眸，眼睫上粘上湿润的水汽。 水汽迷蒙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就像那个下雨天一样，她站在雨幕这一侧，看不清楚那一侧的他。 可她却能真真切切地肯定，那个人是他。 李文疏。 第435章 相似（四） “william！” 卢峰“噌”地一声站了起来，带动身下的椅子，椅子晃了几下，倒在了地上。 他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震惊，怀疑，惊喜，激动…… 那个人淡淡地瞥了卢峰一眼，绕过他，直接站到程雨身侧，微微弯腰，伸出右手。 “你好，程董事长，我是霍汀远，流光总经理。久仰大名，今天见了，果然是个小美人。” 他的声音带着与常人不同的沙哑，低沉而缓慢，就像是深夜海面拂过的风，带着沉沉的阴凉。 霍汀远？ 呵……真好笑。 程雨依旧坐在位子上，对于眼前这个人的问好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抬起头，一双晶莹的眼睛看着他。 那眼眸里的情绪，任何人都难以捉摸，就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雾气后面，唯一能够流露出来的，是浓浓的悲伤。 霍汀远看看她，收回伸出的手，迷人俊帅的脸上，浮起一层戏谑的笑意。 他微微勾着嘴角，回头看了一眼还站着的卢峰，还有坐在会议桌旁几位董事有些精彩的表情，吐出一声轻笑。 他绕过程雨身后，走到另一侧，在属于他的位置上坐下，抱头翘腿，一副闲散慵懒的姿态。 “我知道，我和你们的前任总裁李文疏，有那么点相似。不过，你们今天到底是想讨论我们的合作案，还是想讨论，我和你们的李文疏总裁有多相似？” 他脸上挂着笑意，这样的笑意，可以被冠以“邪魅放肆”一词。 那是李文疏脸上，从来不会出现的笑容。 卢峰已经扶正了椅子，坐回桌子旁，盯着霍汀远看了看，自嘲地笑笑：“这个地球上长得像的人确实很多，只不过，霍总和李总的相似程度，有点高。” 霍汀远放下翘着的腿，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撑在桌上。 “所以呢？” “所以，多看了霍总几眼。现在，我们来谈合作的事情。” 卢峰已经恢复平时认真而严肃的模样，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程雨，她此刻靠在办公椅里，会议室里灯光暗下，幻灯片的光亮起，她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她的神色。 其他几位新宇的元老高层也恢复了往日的寻常神色。 是呵，李文疏都已经死了三年了，眼前这个人，就算和李文疏长得有点像，又能说明什么呢？ 死里复生？ 何况，这个人的言行举止，没有哪一点像李文疏。 李文疏会议上从不会迟到，不会言语轻佻，不会露出那样的微笑，不会举止有失礼貌…… 只是他们的董事长，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坐在位置上，仿佛木偶一般。 这一场商谈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双方就着合作的大致形式、整体规划进行讨论，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新宇这次不止入股流光信息科技公司，还会设立专注于民宿行业的部门，选出相关人才，与流光方面的人才一同共事，人员编制隶属于新宇集团。 为此，“流光之旅”更名为“新光之旅”，房源将更为广阔，管理将更为完善。 商谈会进行了两个小时，临近结束，程雨都没有说一句话。 霍汀远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带着一丝玩味。 第436章 相似（五） “程董事长，你觉得，这个合作案，还合你的心意吗？” 霍汀远那双眼睛，和李文疏一样，星辰一般的眼眸里，星星点点。 可那双眼睛里，再也不是对她的如水深情，而是淡漠和戏谑。 她眸光微动，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一如三年前，李文疏和她在这间会议室重逢时，吐出的那个字。 “好。” 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众人开始思考，董事长这个“好”字，是个什么意思。 霍汀远发出满意的轻笑，和颜悦色道：“程董事长说好，那就一定很好，住我们合作愉快！” 他这一次没有伸手和程雨握手，站起身来，再次绕过程雨座位背后，向门外走去。他的下属也跟着站起来，转身离开。 新宇方面的高层脸色不是很好看，先是被那张酷似李文疏的脸惊吓到了，接着被流光方面没有礼貌的态度气得郁结，当下就想撤了这个合作案。 然而他们的董事长说“好”，他们也只能隐忍不做。抛开个人感情，单从业务水平上来看，流光在民宿领域确实做得不错，这次合作案的设计也有条有理，切实可行，对双方都可以达到不小的促进。 他们沉默地坐在位置上，准备等流光的人离开后，再进行讨论。 就在这一片安静中，他们看到原本安静坐在主席位置上的程董事长，突然站起身子，迅速的动作撞掉了身下的椅子。 她朝着流光的总经理奔去，整个身子扑在霍汀远身后，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腰肢。 霍汀远被她这一冲力撞得身体往前晃了晃，但很快站直了身体，停在原地，任由那个人从身后抱着他。 在场的众人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神色，很快转变为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了然。 “文疏哥哥……” 程雨抱着眼前这个人，把头埋进他的西装里，泪水汹涌而出，打湿了他的衣服。 她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腰际，属于他的浓重烟草味和淡淡的香水味很快将她包围。 她绝不能放手，她害怕，放开他，让他走出这间办公室，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周围的人神色异常地盯着这个场景，噤若寒蝉，没有人敢说什么。 原来刚才那两个小时里，他们的董事长，表现得那样波澜不惊，都是假象。 程雨感受着来自这个人身上的气息，还有他周身散发的微微温度，一切都那么陌生…… 李文疏戒了烟，他从不喷香水，他周身总是环绕着冷冽的气息，只有抱着她的时候，才会深情到发热。 可是，程雨不相信，眼前这个同样有着一双银河一样眼睛的人，不是李文疏。 良久，等会议室里的安静气氛到达谷底时，空气里传来霍汀远的一声轻笑。 他抬起手，用力掰开程雨抱着他的那双手，而后转过身，看着程雨。 他掌心的温度很暖，指节的力量很强劲，强劲到对她没有丝毫的疼惜。 所以，他抓着她的手腕，抓得她生疼。 而那双迷人的眼睛里，溢出的都是嘲讽的光芒，仿佛在看一个可笑的人，在目睹一件可笑的事情。 他和他那一身黑色西装一样，阴沉得毫无温度。 第437章 相似（六） “程董事长，我觉得，流光和新宇的合作势在必行，你没必要这样，大庭广众对我进行色诱吧？” 霍汀远戏谑的声音响起，他依旧抓着程雨的手腕，依旧把她抓在靠近自己的地方，他的气息重重包围她，他的目光让她无处可躲。 “抱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呵呵。” 他眼里充满的，分明是厌恶与嫌弃的眼光。 程雨的眼眶微微红肿，些许晶莹的泪水还盈蓄在她眼中，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除了那一张脸，那一双眼睛之外，没有任何地方和李文疏相似的人。 可她知道，他就是李文疏。 是那个离开了她一千多个日夜的丈夫。 那样相似又不同的皮囊下，跳动着同一个灵魂。 “为什么……”程雨有些颤抖的声音微弱地响起，她眼中的晶莹也随着声音颤落。 霍汀远依旧浅浅笑着，他放开程雨的手，退后一步，用他那玩味的眼光最后扫了一眼有些失神的程雨，而后转身，带着他的下属，头也不回地离开。 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程雨垂下的双手紧握，悲伤却又欣喜的情愫从心底蔓延至全身，沿着她的背脊升腾起来，她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抑笼罩着她，可是这种压抑现在有了一道细小的裂痕，只要她沿着这道裂痕穿过去，就能看到属于她和李文疏的光明未来。 “董事长……” 卢峰走到她身侧，轻声叫了她一声。 程雨笑笑，恢复往常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协议书拟好后，送到我办公室。” 说完，她径直向门外走去，留下一室的诡异气氛。 “胡总，合作协议书的细节商定好后，麻烦先给我看看。” 卢峰最先从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挣脱出来，交待好工作后，快速出去，去追程雨。 新宇董事长办公室。 程雨一手撑在办公桌上，一手翻着新宇最近一个月的财务报表，眼睛盯着一页材料看，看了足足两个小时，什么也没看进去。 她目光最后定格在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上，眸光清澈，心头颤动。 她小心翼翼的取下那枚戒指，戒指内环上刻着的“文疏程雨”四个字，已经因为长久的佩戴，有了些许磨损。 她捏着戒指发了会呆，将它重新带回手上，那钻石的光芒，与磨损的字迹不同，钻石，总是历久弥新的。 “程雨。” 卢峰开了办事的门，走进来，将一叠资料放在她面前。 “我查过了，霍汀远，30岁，生日10月21日，美籍华人，哈佛大学经济学系毕业生，未婚，祖籍浙江衢州，从小在美国长大，父母是美国知名古董收藏家。半年前霍汀远回国创立流光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三个月前‘流光之旅’上线。霍家目前的产业主要集中在江浙一带，主攻信息产业。” 卢峰简要把关于霍汀远的信息梳理出来，欲言又止地看着程雨。 他看见程雨低头看着资料上霍汀远的那张照片，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雨，他不是李文疏。” 最终，他还是把这句最残酷的话说出了口。 第438章 求证（一） 他也很想去相信，那就是李文疏，就是三年前匆匆离去的william，可他越是深入地调查那些资料，越是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是霍汀远，不是李文疏。 “嗯。” 程雨只是随便翻了翻那些资料，然后轻吐出一个字。 就像三年前，她看着事故现场的焦尸和李文疏dna比对结果报告书后的反应。 “协议书拟好了？” 程雨在沉寂中突然抬起头问道。 “拟好了，我等会给你送过来。” “嗯。有一项需要我签字？” “是的。” “告诉霍汀远，如果想拿到这份协议书，就亲自来找我拿。” 程雨很浅淡地说着一句似乎再寻常不过的话。 她微微低头，把卢峰给的资料仔细叠好，放在一旁的文件夹里，然后抽过另一份文件，开始阅读。 “……” 卢峰诧异地张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轻声说了一个“好”字，僵直着身子离开。 他意识到，三年前程雨不接受李文疏已死的事实，今天同样不接受霍汀远不是李文疏的事实。 有一件事，他还不能和程雨提，流光的线是江临川搭的，很早以前，江临川恐怕就知道霍汀远和李文疏样貌相似。 所以，江临川故意让霍汀远出现在程雨面前，是想做什么？ 卢峰在江临川舍命救了程雨后，好不容易对他萌生的一点好感，现在又彻底被他败光了。 阳光明媚的下午，流光总经理霍汀远如约，老老实实来到新宇集团董事长办公室，讨要协议书。 程雨端正着身子，坐在办公桌后，她面前整整齐齐摆放的，正是那一份流光科技与新宇集团的合作协议书。 “程董事长，听说，你亲口指定，让本少亲自来取协议书？” 霍汀远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卢峰打开办公室的门，引他走了进来。 他迈着闲散的步子，进了办公室后，自顾自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慵懒地靠在沙发里。 程雨没有说话，抬头示意卢峰先出去，而后故作不经意的拿起协议书，在霍汀远眼前晃过。 “呵……程董事长，现在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大可以为所欲为，只要最后，把协议书给我就行了。” 霍汀远依旧一派闲散模样，嘴角轻挑，眉眼奔放。 程雨笑：“听说霍总从小在美国长大，可汉语说的不错，文句用得相当准确。” “多谢夸奖。早就猜到，程董事长一定会把本少的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呵……怎么样，比起李文疏如何？” 程雨眼眸里的光芒暗下来，她努力扯出浅笑，指节攥着那本协议书，那颗心依然被那张相似的脸揪得悲喜交加。 “你想拿到这份协议书，总要花点代价。” “哦？我还以为，新宇向来都是凭实力谈合作。怎么，到本少这里，就不得不出卖色相了？” 霍汀远鼻息间吐出一声轻蔑的“哼”，有些嫌恶的目光扫过程雨。 程雨满不在乎，握着那本协议书，笑：“霍总如果不想要，那就不要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霍汀远轻笑，放下翘着的腿，站起身来，走到程雨的办公桌前，倾下身子，双手撑在桌面上。 第439章 求证（二） 他的脸靠得很近，疏远的目光和温热的气息都近在眼前，程雨抬眸，无比认真地端详着这一张脸。 那只迷人右眼的眼角旁，有一道弯曲如蜈蚣的疤痕，很小，却也很明显。只是上次他的碎发挡住了这道疤痕，她没有发现。 她看着那道疤痕，浓重的难过情愫在眼底翻滚起来，藏都藏不住。 霍汀远似乎觉得她这样的目光很怪异，于是站直了身子，抱臂看着她，有些不悦：“说吧，你想本少付出什么代价？” “把你衣服脱了。” 程雨依旧坐在位置里，声音平静得就像是窗外万里无云的晴空。 霍汀远的脸上闪过些许诧异，但很快，他又挂上了那副戏谑的表情。 “原来程董事长，喜好这口。” 他嘲讽地笑着，端正了身体，非常麻利地就把那间灰白色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扔在一旁的沙发上。 然后，他开始抬手松开领带。 “我不要这个。” 程雨突然开了口，有些凝重的目光看着他。 “那你要哪个？” 霍汀远觉得有点意思。 “把你左手的袖子翻起来。” 程雨依旧不深不浅地说着话，可她握着协议书的指节，已经要把那些纸张捏碎。 霍汀远挑眉，修长的手指从领带上移开，抬起左臂，一手解开衬衣袖子的衣扣，拉起袖子，古铜色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也暴露在程雨的眼中。 “抬起来。” 程雨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霍汀远皱着眉头，原本脸上的玩味笑意也退了下去，他想了想，抬起胳膊，在程雨眼前翻了翻。 “你想看什么？不如我们找个时间，找个没人的地方，给你看更刺激的地方？” 霍汀远充满挑逗的暧昧话语轻飘飘地响起，程雨置若罔闻，盯着他光滑的胳膊，一遍遍在心里问，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没有…… 当年李文疏救林思甜的时候，左手小臂被高空玻璃划伤，留下了一道疤。 可眼前这个人，手臂光洁无比，别说疤痕，连个凹凸不平的小坑都没有。 她抬眸，再次看向那张每个午夜梦回，她都会想起的脸，心头止不住的颤抖。 她不相信。 一个疤痕，能说明什么？ 或许他修复了，或许他祛除了。 现在的医学手段这样高明，有什么做不到的。 程雨自嘲，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式来求证？ 她垂下眼眸，迅速在协议书上签下名字，递给霍汀远。 “签约仪式，会有人联系你们确定时间地点。” 霍汀远翻下袖子，勾起微笑：“就这么点色相，能拿到程董事长亲笔签署的协议书，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稳赚。” 他毫不客气地拿过协议书，从一旁沙发上扯过西装外套，一手扯着搭在肩上，向门外走去。 临门一脚，霍汀远回头，玩笑一般地说：“程董事长真的，对我其他的身体部位没有兴趣？” 程雨盯着他：“有兴趣又怎样？” “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无偿提供。” 说完，他发出一阵自得的笑，带着他的笑声迈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程雨有些颓废地微微弯曲身子，眼睛盯着办公桌上的一处看。 看了许久，终于自嘲地笑了。 文疏哥哥，要是你知道，有一天你必须变成这种性格，是不是会气得吐血？ 第440章 求证（三） 辰时酒吧。 绚烂的霓虹灯光摇曳在酒吧的每一个角落，dj打出的歌声一波一波震着舞池里形形色色的人群，他们跟着节奏摇摆，目光迷离，叫声刺激。 昏暗的角落里，灯光浅浅滴落在五光十色的酒杯里，晶莹的液体泛起虚无缥缈的光，带着诱人的气息，蛊惑这里或是寂寞或是狂热的心。 吧台后的调酒师极其优雅地调配出一杯“曼哈顿”，倒入杯中，递给吧台前的霍汀远。 霍汀远接过酒杯，仰头喝了一口，暗红色衬衣领子微微解开，露出他好看的锁骨和微微蠕动的喉结，一旁的两个美人看呆了眼。 “霍少，给我也来一口~” 左手边的卷发美人抢过霍汀远手里的酒杯，就着他刚才喝的地方，轻啄了一口。 右手边的美人靠到他怀里，仰头看着他。 “霍少，那边有个小妹妹，盯着你看了好久哦~霍少你真是老少通吃啊~” 霍汀远哭笑不得： “老少通吃？那你是老还是少？” 他勾着邪肆的笑，将美人抱在怀里，俯身在她脸侧印下一个吻，惹得怀里美人娇嗔连连。 霍汀远心满意足地和怀里的美人咬起耳朵，目光却瞥向那个昏暗的角落。 程雨坐在那里，盯着他已经盯了大半个小时。 她今天穿了一件灰色连衣裙，平时挽起的秀发放了下来，黑发衬着耳垂下坠落的珍珠耳环，那双眼睛在这昏暗的夜里，显得更加明亮了。 霍汀远喝完一杯酒，冷笑了一声，向吧台小哥要了杯橙汁，放开怀里的美人，向程雨走去。 “小妹妹，这地方不适合你。” 他把橙汁放在她眼前的桌子上，慵懒地坐进她身旁的沙发里，翘起腿，双臂张开，撑在沙发背上。 程雨没有说话，也没有喝那杯橙汁，只是借着昏暗的灯光盯着他看，盯得他心里有点发毛。 最后，他认命地叹口气。 “说吧，你想怎样？” 他拿过那杯橙汁，自顾自喝了，味道淡得让他嫌弃地咂舌。 “我记得今天下午你跟我说，可以把你身上的某个部位无偿提供给我。” 嘈杂的背景音乐中，她清澈婉转的声音就好像是一堆凌乱的枯叶中，萌生的新芽。 霍汀远张张嘴，似乎被她这一问，问得有些惊讶。 “哟，小妹妹，看不出来啊，骨子里这么直白吗？” 那两个美女此刻跟着走了过来，正好听到程雨和霍汀远的对话。 “不过，你这个小姑娘，不知道我们霍少是头狼吧？你这小身板，喂不饱他的。” “呵呵~对哦，小姑娘，你怕是都还没开过荤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露骨得令人耳根烫红。 程雨不理会她们，一心一意等着霍汀远的回答。 霍汀远翘着腿，双臂抓着沙发，似乎沉思了片刻，点点头： “是，本少说过，说话算数。你现在想要？本少可以立马满足你。” 他说着，倾身凑到程雨耳畔，吞吐暧昧的气息，这幅场景惹得那两位美女哄笑起来。 程雨微微侧过脸，与他的距离很近，彼此的目光交汇，她看到了那黑色眼眸里的星光。 “是，我现在就想要。” “哈~那还等什么，我们走~” 霍汀远拽过程雨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第441章 求证（四） 这回，两个美女不干了。 “霍少！什么事都有先来后到吧！你明明答应我们，今晚陪我们姐妹俩的！” 卷发美女拦在跟前，抱住霍汀远的胳膊，不依不饶。 霍汀远眉眼轻挑，回头看向程雨。 “你看，不是本少说话不算数啊，佳人有约，人家先来的，本少总不能丢下人家，你说是吧？” 程雨眨眨眼，看看眼前这两个美人，丝毫不让步。 “你们说，要怎样，才肯让霍汀远跟我走？” 这话一出，两个美人气恼了，本来看着这小姑娘傻乎乎的，没想到还是个不怕事的？还想跟她们抢霍少？也不打听打听她们姐妹俩在圈子里是个什么地位！ 卷发美女放开霍汀远，和她的姐妹相视一笑，抱胸站着。 “我们呢，也不为难你，免得别人说我们欺负小姑娘。这样吧，霍少人生中两大爱好，辣椒和酒，你和我们比吃辣喝酒，赢了，今晚就让给你。” 美女说完，转身叫了一个waiter过来。 她们两人仿佛早有准备一样，一脸好戏地看着程雨，显然是平时没少干这类“比拼”。 霍汀远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开牵着程雨的手，他隐藏在黑暗里，任谁都看不到他眸底闪过的阴凉。 很快，waiter端上十盘生红辣椒和几打啤酒，摆在一张大桌上，这个举动很快引起酒吧其他人的注意，他们凑过来，在周围围成一圈，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好了，小妹妹，开始吧。” 那对姐妹花往前走一步，端了两盘辣椒过去，一人一盘，毫不费力地嚼起来。 这个红辣椒，是出了名的小米辣，平时剁碎和盐搅拌腌制，炒菜的时候放一小勺，就能够让口味辣爽无比。 两个美女现在嚼着小米辣，表情上毫无波澜，一看就知道不但吃惯了辣，而且还是吃辣的能手。 程雨垂着眸子，端过盘子，沉默地开始嚼起辣椒。 辣椒刺激着她的味蕾，那种烧灼的感觉在她口腔里蔓延开，进而遍及身体各个角落。 眼眶因为辣椒的刺激已经疼得逼出了眼泪，但她强忍着，把那些水雾憋在眼眶里，直到整张脸被辣椒的刺激灼烧得麻木，一阵阵的抽痛让她脑中的神经随之出现了麻痹，全身上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越来越迷离的视线中，她恍惚看到那一年，李文疏从她眼前夺走那盘水煮鱼，冷冷地对她说： “你吃不了辣。” 霍汀远坐在角落沙发里，昏暗的灯光披下来，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就那样坐着，听着周围人群一浪盖过一浪的起哄声，看着程雨吃完一声不吭一盘辣椒。 “不赖啊~小妹妹~” 对面的两位美女轻笑，率先开始了第二盘。 程雨吃完最后一个辣椒，伸手去端第二盘，发颤的手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 “够了你们，今晚你们想让本少这么刺激？我还想玩点有意思的~” 霍汀远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可辣椒的刺激感已经让她听不真切了。 周围的人似乎听出了那句话里的暧昧之意，纷纷响应： “是了是了，你们自己辣死不要紧，把霍少刺激坏了，以后你们就抱着辣椒哭去吧！哈哈哈~” 第442章 求证（五） 周围的哄笑声此起彼伏，两姐妹放下辣椒，摊手： “ok~那喝酒好了。喝啤酒，霍少总不会担心太刺激了吧？” 霍汀远不语，趁着waiter去开啤酒的空荡，不知从哪端了一杯牛奶过来，递到程雨眼前。 “喝点牛奶，会好过一些。啤酒也可以缓解辣味。” 程雨接过牛奶，低声说了声“谢谢”，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和那两姐妹开始拼喝酒。 霍汀远冷着脸站在一旁，看着她灌下一杯杯酒，身子站得笔直，毫不退缩，连一声都不哼。 酒气逐渐浓郁，四围的嬉笑声随之变得热烈，五光十色的灯光下，一切都那么迷离、荒诞，看不清这些人的神色更看不穿这些人的心里的想法。他们只愿意，拉着所有的人，和他们一起堕落，一起沉沦。 程雨开始灌第六瓶酒的时候，头痛欲裂，眼睛已经迷离得看不清楚任何东西，只有那些晃动的灯光，还在提醒她，她必须保持住最后的清醒。 可她的身子已经昏沉得有些使不上劲，就像一潭泥水，就要滑落在地。 在她觉得自己今天可能就这么栽倒在地的时候，背后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席卷而来，包裹住她，她随后跌入一个宽大而坚实的怀抱里。 “不许喝了。” 他沉沉的声音再一次在耳畔响起，她总是能够从嘈杂的音乐声和喧闹声中，提取出独属于他的音调，即便这声音，与三年前大相径庭。 “霍少，你这是犯规啊！” 对面的美女不乐意了，刚才吃辣椒，如果不是霍汀远出手阻止，这个小妹妹早就辣得晕倒了。现在这又是个什么事。 “本少现在要带走她，你们有意见？” 他拥着已经迷离得不省人事的程雨，脸色很不好看。 “霍少~之前你也是答应了，今晚谁赢了，你就跟谁走……” “呵……本少想要跟谁走，还需要经过你们的同意？” 霍汀远铁青着脸，弯身横抱起程雨，在一片光怪陆离中转身离开，抱着她穿过嘈杂的人群，走过昏暗的灯光，向着酒吧外寂静的街道走去。 酒吧里看热闹的人顿时觉得无趣，三三俩俩地散去了，又开始新一轮的疯狂。 两姐妹无言相视，纳闷了，这霍大少爷，今天怎么这么怜香惜玉了？ 霍汀远一路抱着程雨，她身上的酒气缠绕着他，心里那一点扰乱，越来越强烈，乱到他有些心神不宁了。 他低下头，看到怀里的这个人，发丝有些凌乱，脸色酡红，身子软弱无力，现在这个状态，完全任由他为所欲为。 他难得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有人这么倔？ 如果今天不是有他在，她这幅样子，能不能安然地度过今夜，很难说。 可他不知道，今天如果不是有他在，程雨绝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酒吧旁的街巷里，江临川躲在黑暗中，看着霍汀远抱着程雨出来，而后上了街道边的一辆香槟色轿车，扬长而去。 他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回头去看韩景深。 韩景深也朝他笑： “这种计划，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呵……身体上的伤痛算什么？心理上的折磨，才是致命的。” 江临川抬头，看到夜空中闪烁的明亮星辰，眼眸里染上一层薄薄的悲伤。 而那揣在西装裤袋里的手，不知不觉握紧了放在里面的一枚珍珠发卡。 那是属于程雨的发卡。 几年来，他一直带在身边。 程雨，现在，我把欠你的，都还给你。 第443章 缠绵（一） 香槟色的宾利车一路开向霍汀远在郊区的别墅，夜色浓浓地笼罩着道路两旁的风景，沿路的路灯用它们微弱的光芒照出一条道路。 程雨软绵着身体，趴在霍汀远的胸口。 她身上的酒气太重，霍汀远只能让司机打开车窗，又怕灌入车里的凉风把她吹得着凉，于是用自己的大衣把她裹在怀里，抱着她那颗不安分的小头颅。 霍汀远为自己的不争气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 还好她酒品不算差，喝醉了，除了抓着他的衣服扑腾几下，没有发酒疯。 不会吃辣，不会喝酒，还跟人家拼个什么劲？ 不自量力。 凉风吹了一会，程雨在他怀里又动了动，悠悠睁开眼睛。 “文疏哥哥……我们去哪里？” 她的声音有些哑，估计是被辣椒刺激得有些损坏了。 霍汀远轻笑，一醒来，就找她的“文疏哥哥”。 他抱紧她，下巴抵在她的发上。 “带你回家。” 程雨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继续抓着他的衣服睡觉。 轿车驶进一片别墅区，最终在一栋三层别墅前停下，两人下了车后，司机开着车先走了。 程雨非常配合地醒过来，推开霍汀远，自顾自地下了车。 她还有些醉意，双脚走得不稳，摇摇晃晃的，霍汀远皱着眉头，跟在她身侧，至少在她摔倒时能扶住她。 “一、二、三……咦？怎么少了一层？” 程雨戳着指头，抬头数别墅的楼层，眨着眼睛看看，又疑惑地说： “嗯……好像还变小了……变得这么小……” 霍汀远一头黑线： “李文疏以前给你住的房子，到底有多大？” “嗯？” 程雨回过头来，突然扑倒霍汀远身上，靠在他怀里，仰着头看他。 “不大啊……你不是说只想住一室一厨一卫的吗？这样我们吵架，你就不用睡客厅。” 霍汀远抬手轻拥着她： “原来是这样。” 他揽过她的身体，拥着她别墅里走去。程雨却突然甩开他的手，跑到大门前，低头找自己的包。 “咦……我的包呢？钥匙还在里面……” 霍汀远无语，走上前去，把她的手提包递给她。 程雨打开手提包，在里面不停地翻找。 “钥匙呢……” 霍汀远从裤袋里掏出钥匙，把大门打开，按下门后的开关，瞬间明亮的灯光充盈着整栋别墅。 “你什么时候偷了我的钥匙……” 程雨嘟囔着，抢先一步跑进院子里，然后又开始在房屋门前徘徊。 “怎么还有一道门……” 霍汀远非常及时地打开了房屋的门，她回头朝他笑笑，跑了进去，非常自来熟。 霍汀远有些担心，这样下去，这个小酒鬼今晚会把他的别墅拆了。 于是他快步走过去，把她捞回怀里。 “别乱跑。你身上都是酒气，先去换身衣服，嗯？” 程雨显然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皱着眉头，努力掰开他的手。 “说好的，你要陪我看星星……说话不算数……” 说完，她环顾一眼室内，找到了楼梯，向楼梯爬去，开始踉跄地走上楼。 霍汀远觉得今天真是带回了一个麻烦，他走到座机旁，按下电话，把家里的阿姨叫了过来。 第444章 缠绵（四） 霍汀远还在讲电话，程雨默默地挪到床沿，想下床，赶紧跑路。 然而身后的人长臂捞过，把她捞回了怀里。 “sam，我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改天再议。” 说完挂了电话，低头，一脸玩味地看着在他怀里挣扎的程雨。 “跑什么？该做的都做了，害什么羞？” 他沉沉的声音响起，好笑又暧昧。 程雨冷笑，回头看着他： “霍汀远，你当我是无知少女吗？” 她和李文疏在一起那么久，孩子都生了，难道还不清楚，如果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她身体上一定会有所感觉吗？ 霍汀远抬手，顺了顺她睡得凌乱的头发。 “重要的不是我们有没有发生什么，而是现在已经有人相信，我们发生了什么。” 程雨想起刚才他在电话里说的暧昧话语，微微恼怒。 “呵……新宇董事长一夜情流光总经理，年轻少妇不甘寂寞，欲养小白脸。你觉得这个新闻标题怎么样？” 程雨被他紧紧抱着，脱不了身，仰起头，嘲讽地看着他。 “小白脸？本少还没这种傍富婆的志向。” 霍汀远放开她，转身下了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让窗外的的阳光照射进来。 “你的衣服是家里的阿姨给你换的。我对醉酒的女人没兴趣。” 霍汀远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话，走出卧室。 是呵，对她没兴趣。 没兴趣到，需要洗三次冷水澡才能冷静下来。 没兴趣到，因为看到她在迷离中不停地梦呓，不停地出冷汗，不停地叫着她的“文疏哥哥”，所以心里竟然不忍，抱着她，哄了她整整一宿。 程雨挠挠头，开始找自己的手机。 看外面的天色，应该将近八点了，如果卢峰和李文妮找不到她，会发疯吧。 她昨晚趁着他们在各自房间洗漱时，故意在别墅里喊了一句“我先睡了”，而后自己偷偷出门，到酒吧找霍汀远。 霍大少爷的行踪并不难找，随便让小金追踪一下他的手机位置，轻而易举。 果然，电话铃声响起，程雨循着声音，找到了放在卧室小桌子上的手包，拿出里面的手机。 “卢峰。” “谢天谢地！你一大早出门了？” 程雨垂着头，相当愧疚： “不是……我昨晚出了门……” “什么？你在哪？” “在霍汀远家里……” “……” 那头的卢峰陷入了沉默。 程雨赶紧主动忏悔： “是我冲动了……你们不要担心，我现在没事了。你能帮忙送小杰上学吗？让凯哥来接我就好。” 卢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文妮会带小杰去学校。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我发定位给你。” 程雨好声好气地挂了电话，把定位发给卢峰，然后开始四下寻找自己的衣服。 然而找遍整个卧室，连衣柜都打开看了，只有属于霍汀远的男士衣服。 程雨气恼，裹紧身上的睡衣，赤着脚，轻手轻脚走出卧室，探了脑袋确定外面没有人，才大摇大摆走出去，趴在护栏上找霍汀远。 “你不冷吗？” 霍汀远带着好笑语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程雨转过身去，下一刻跌进一个怀抱里，霍汀远伸手横抱起她，把她稳稳地抱在怀里。 第445章 缠绵（五） “你、你放我下了。” 程雨仰头看着他，又不可忽视地，看到了他眼角的那道疤痕。 霍汀远轻笑，不打算放开她。 “你……你这么抱着我，不累吗？” 她气恼。 “瘦得跟猴子一样，有什么累的。” 霍汀远眸底闪过浅浅的戏谑，他低下头，去攫取她的唇齿，清晨牙膏的清爽气息瞬间包围她。 程雨懵了，失神的瞬间被他侵入齿间，更加放肆地在那里挑逗她。 “少爷，衣服已经准备好了。” 一声有些唯唯诺诺的女音响起，还带着一丝惊讶。 程雨回过神来，伸手推了霍汀远一把，他轻笑着离开她的唇齿，朝来人说道： “知道了。” 程雨尴尬地朝说话的人望去，是一位中年阿姨，穿着看起来很像工作服的灰色套装，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们。 程雨皱眉，瞪了霍汀远一眼，终于明白他刚才的举止是出于什么目的。 这是要坐实和她的“奸情”吗？ 霍汀远依旧挂着他不明深意的笑，抱着她走向侧卧。 侧卧的大床上放着一个大锦盒，霍汀远把她放在床沿上，挑眉瞥向那个盒子： “给你准备的衣服，快点换了。你衣衫不整的，别人还以为本少对你做了什么了。” 程雨无语，不知道一大清早，是谁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已经对她做了什么…… 她端过那个锦盒，里面放着一件浅紫色的连衣裙和一双白色高跟鞋。 紫色…… 程雨心头有些颤抖，那个时候，她也是穿着一身紫色的礼服，第一次陪李文疏出席酒会。 “发什么呆？想要本少帮你换？” 霍汀远弯身凑近她，暧昧的话语在她眼前轻吐。 “你不出去，我怎么换？” “呵……好，我出去。” 霍汀远微微眯起眼眸，往前一凑，轻吻了一下她的唇瓣，才老老实实离开房间。 程雨无语，窸窸窣窣地换下睡衣，目光瞥见一旁穿衣镜里的自己，被脖颈下浅浅的吻痕吓了一跳。 这个人，很多东西都变了，可有的地方，怎么都变不了。 比如，他的无耻。 程雨换好衣服，揉着有些疼的脑袋，自顾自的下了楼，卢峰的车已经在门外等候。 她连招呼，都不打算跟霍汀远打了。 她现在有点乱，昨晚的事情虽然记得不太清楚，但看到那些吻痕，她也能想到他们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这个“霍汀远”是个什么意思？ 如果是为了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他必须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不是应该对她避而远之吗？他难道不明白，他离她越近，破绽越多吗？ 那些亲吻，那些手法，她再清楚不过了。只是以前她被他唬得晕乎乎的，根本没有胆气和他提起这些细节。 比如他吻她的时候，总会习惯性的，在结束时用舌尖轻轻扫过她的舌面。 这个习惯，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可他既然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不肯与她相认，却又千方百计和她“调情”，是出于什么目的？ 笼罩在她心间的乌云，现在似乎可以等到拨开乌云见月明的那一天，只是在月光完全明亮之前，也许还要走过许多的深谷。 可她不在乎，他回来了，这就够了。 任凭前路艰险，她也义无反顾。 第446章 骗心（一） 镜湖会馆。 桌球室内球体相互撞击的声音和几个男人的说话声交织在一起，隐隐回荡在宽敞空旷的室内。 这间桌球室本可以同时接待五桌顾客，但因为这几个大佬的到来，整个会馆都被清场了。 “霍少，我怎么听sam说，你把新宇的董事长，给睡了？” 说话的是这家会馆的至尊会员，易云霄。 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便已坐拥本省多家会馆，靠的是父辈留下的雄厚财力和自身的经营头脑。 只是w城这家顶级会馆，不是他的。 “嗯，差不多。” 霍汀远等着易云霄打出一杆，球在桌面上晃了几圈，停在了球桌一侧，接过球杆，弯腰去瞄。 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衬衣，衣领几个扣子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长袖微卷，腕上的棕色百达翡丽皮带表，与他今天的气场很相符。 “差不多？这种事还有差不多的？你霍少的口味怎么变得这么清淡了？那个程雨，看起来就是只小白兔，你这头狼，悠着点啊~” 一旁的廖可凡插话进来。他是w城在任市长的宝贝公子。 霍汀远打出一杆，未进，他有些扫兴地直起身子，把球杆递给廖可凡，扯开了话题。 “你们不觉得，本少和新宇的前任总裁李文疏，长得挺像的吗？” 廖可凡抱着球杆，微微蹙眉看了看霍汀远，上下打量一番，若有所思。 “李文疏？就是三年前车祸过世的那个？霍少，三年前我和我家老头子，还在江浙那一块混，没见过这个人。” 廖可凡弯下身子，准备击出一球时，突然想起什么，又直起身子，望向霍汀远。 “不过这个人，我听说过。我家老头子以前跟我提过，我们要想在w市政界真正立足，还需要和李家多多往来。李家几个后辈里，李文疏远胜于其他人。” “呵……远胜于其他人？有什么用？现在还不照样化成灰了？听说烧得只剩一具焦尸。” 原本一直沉默的白珩开了口，一脸不屑。他是本省房产大亨的公子。 霍汀远跟着发出不屑的一声轻笑，抱臂挑眉。 廖可凡瞥了他一眼，笑： “霍少竟然和一个被烧成焦尸的人长得像？真是晦气啊。” 其他几人发出仿佛幸灾乐祸的笑声，易云霄走过去，拍拍霍汀远的肩膀： “霍少，祸之福兮所依，你这张脸，说不定能干一番大事。” 霍汀远不解： “什么大事？” “现在新宇的实际掌权人，是程雨，如果他对你这张脸感兴趣，你不妨就用你这张脸，从她那里谋求一些利益。” 易云霄冷哼一声，指尖清扫衣袖上微微粘上的细小尘埃。 廖可凡随之附和： “对！你要是能把这娘们骗到手，不止是新宇，还有李文疏留给她那些家产，不都是你囊中之物了吗？” 易云霄笑： “只是霍少要吃些亏，她的孩子都两岁大了，免不了要喜当爹。” “喜当爹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的孩子是谁的，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吧，哈哈~” 廖可凡充满嘲讽的笑声回荡在桌球室里，其他几人也跟着笑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霍汀远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阴郁。 第447章 骗心（二） 笑完了，易云霄开始颇有道理地进行分析解说： “现在新宇集团掌权的，还有一个叫李文川的，听说是李文疏的堂弟。这个人的人生相当精彩，有空我给你们一些资料。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程雨的那个孩子，没准就是这个李文川的。所以啊，霍少，你要趁着你这张脸还有点用，加把劲，否则，就让人捷足先登了。” 霍汀远依旧沉默不语，他沉着脸，走到一侧，抓了酒柜里的一瓶啤酒出来，一口闷下。 啤酒的麦香瞬间充盈他的周身。 他咽下最后一口酒，嘴角勾起往日的戏谑。 “说得对，是该好好利用我这张脸了。”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说了几句，易云霄提议去楼下蒸个桑拿，再做个按摩。 “听说新来了几个按摩小妹，挺水灵的。” 廖可凡意味深长地吐出几个字，几人心领神会，伸了伸懒腰，向楼下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看见会馆经理一脸不安地站在那里等着他们，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 “吴经理，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说了，不用你亲自来接待吗？” 易云霄蹙着眉头，不悦的神色一览无遗。 吴经理唯唯诺诺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开口： “易少……会馆今天来了重要的客人，您看，您和几位公子，能不能赏个脸，移步巧云会馆？您放心，我和那边的经理已经说好了，一样给您几位清场，费用全由我出！” 易云霄听完，立下就怒了： “我们几个还用你出钱？今天的场子我们已经包下了，我倒想看看，是哪个重要大人物，能让你这么大胆子，敢让我们‘移步’？” 吴经理犹犹豫豫的，眼光时不时瞄向楼下。 易云霄气上心头，一把拽开吴经理，快速几步向楼下走去，很快就看到了坐在楼下大厅的那个人。 “哟！这不是程董事长吗？” 易云霄心下了然，挺有能耐的，追霍汀远都追到这里来了。 “哎哟！吴经理，这就是你赶我们几个走的原因？她一个新宇董事长，抵过我们四个？” 廖可凡也看到了程雨，若有所思地瞥向霍汀远，然后快速奔下楼，和易云霄一起，走到程雨眼前。 “程董事长，你一个女人，来和我们几个大男人抢场子，这算什么事？” 易云霄挑眉，看着那个坐在沙发里，身子倾靠在椅背上，对他们的到来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人，心里又多了几分不痛快。 等到霍汀远和白珩也走过来，四个人围堵在程雨坐的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一群狮子，在盯着他们的猎物，而这只猎物，现在无处可逃。 吴经理站在一旁，考虑着要不要叫保全。两边都不是好惹的主啊！他今天是倒了什么大霉啊！从来不会来他这个小小会馆的董事长，今天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就这样“单枪匹马”地过来了。 四个人沉默不语，气场冷冽地盯着程雨，仿佛这样盯着，就能把她盯哭一样。 许久，程雨终于发出一声轻笑。 “好笑，我自己的会馆，还用得着跟你们抢？” 她轻飘飘的声音飘进四个人的耳中，还有她那双灵动眼睛里闪过的嘲讽，就像是一根刺，刺破他们这些公子哥不可一世的骄傲。 “你的会馆？” 廖可凡咂舌，有些怀疑地看向易云霄。 易云霄冷着脸，脑子迅速搜索有关于镜湖会馆的所有信息。 “易云霄先生拥有几十家会馆，难怪不记得，这家镜湖会馆，是谁的产业。” 第448章 骗心（三） 程雨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走近四个人，微微抬头，嘴角露出浅笑。 “请让开，本董事长要视察会馆了，你们几位，请自便。” 堵在程雨面前的白珩和廖可凡面面相觑，竟然不约而同往旁边靠了靠，给程雨让出一条路。 “谢谢。” 程雨依旧浅笑着，穿过他们，向吴经理走去。 吴经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赶紧挥手让几个下属过来，一起带着程雨往楼上走去。 “董事长，镜湖会馆今年新增了不少娱乐设施，我带您去看看。” 吴经理一面笑着，一面陪着程雨上楼，已经全然不管这四个神色有些呆滞的男人了。 “shit！” 廖可凡低声骂了一句，瞬间想到了什么，撞了撞霍汀远的胳膊。 “霍少，她是不是来找你的？” 霍汀远白了他一眼。 “你刚才见她看过我一眼吗？” 霍汀远想起那天在新宇集团，她不顾众人的惊愕，从身后抱住他，那样深情款款地叫他“文疏哥哥”。 还有那个夜晚，她搂着他，眼神迷离地接受他的“轻薄”。 这才过了几天，对他的态度天旋地转，从“文疏哥哥”变成陌生人了。 真有意思。 “程董事长，你今天，不是来找霍少的吗？” 廖可凡不要命地，自作主张朝已经登上楼梯的程雨喊。 霍汀远简直头大，默不作声瞪了他一眼。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廖可凡今天，是打算“整一整”程雨了。 程雨果然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他们，片刻的沉默后，发出一声轻笑。 “哦，对，你不说，我还忘记了。” 这样的话，听起来又好笑又讽刺，明摆着是故意让他们难堪。 廖可凡咬咬牙，还想说什么，易云霄上前拦住他 易云霄可不想事情闹大了，这个程雨，他了解过一些，不是个好惹的主。他清楚的记得，前远总经理在酒会上开了一个“程雨是他女朋友”的玩笑，半年后，前远彻底从业内销声匿迹了。 业内众人虽然没有明说，但都心照不宣，不是这位程董事长下的手，还能是谁？ 程雨见他们没有回应了，笑了笑，丢下最后一句话。 “你们这样，要怎么钓我这个单身富婆？呵……” 她轻蔑的笑声在会馆里柔柔的回荡。 霍汀远心里一阵惊颤，难道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 这不可能。 霍汀远握紧拳头，眸底闪过幽光，他疾步登上楼梯，穿过镜湖会馆的几名员工，伸手握住程雨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跟前。 “程雨，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程雨被这句无比恶俗的话颤得差点踩断脚下高跟鞋的鞋跟。 “呵……霍汀远，江临川找到你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开始注意我了吗？他让你出现在我眼前，不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吗？” 她的声音在他耳畔清浅地响起，他看到那双眼眸里，原本的淡然已经变为浓重的悲伤。 就像那一天，她在他怀里，叫他“文疏哥哥”的时候，她眼眸里，也是流淌着这样的情绪，扰乱他的思绪，凌驾他的心灵。 不是这样的…… 霍汀远忍住内心的波动，他放开程雨的手，后退一步，朝她笑起来。 “你都知道？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给我接近你的机会？” 第449章 骗心（四） “我给你机会，是因为你这张脸，因为你和李文疏长着同一张脸，你和江临川，不是很清楚这一点吗？” 程雨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笑话。 可她就那样，义无反顾的，愿意为了这一个笑话认真。 文疏哥哥，如果你只能以这种方式和我在一起，我就可以配合你的方式。 霍汀远冷笑，江临川说的没错，他们的小伎俩，不出几天，程雨就能够看穿。他凝望着她，开口问： “既然你知道，那就更好说了。你现在是想怎么样？” 程雨站在比他高三级的台阶上，加上脚下那双五厘米的高跟鞋，足以对他进行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俯视着他，笑： “很简单，你继续你的计划，继续来引起我的注意，说不定哪天，我真的被你骗到手了，那新宇的一切，都是你的。呵……” 他们之间的对话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被在场的众人听见。 另外三个人站在楼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他们。 他们几个因为家庭的缘故，儿时在美国相识，后来，三人都回了国，只有霍汀远继续留在美国，彼此也失去了联系。半年前霍汀远回国，联系上他们几个，恰好易云霄和廖可凡都在w市，霍汀远便选择在w市发展事业，还把远在帝都的白珩叫了过来。 于是，几人便开始了在w城横行霸道的日子。 这半年接触下来，他们都很清楚，霍汀远就是个风流成性的公子哥，最喜欢性感妩媚的美女，偏偏那些美女就喜欢这个放浪形骸又英俊潇洒的霍家公子，送上门来的不计其数，他也照单全收。 所以现在这个程雨，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堂堂霍大少爷，真的要为了一个“新宇”，哄骗人家小姑娘的感情？ 易云霄首先反应过来，朝站在楼梯上的霍汀远喊了一声： “霍少，你别冲动！” 开玩笑，程雨一个人是没什么难对付的，但她身后，那可是李氏家族的势力，他们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媳妇被人欺负？谁敢明目张胆和李氏家族作对？ 可霍汀远似乎真的魔怔了，他对易云霄的“警告”置若罔闻，看着眼前这个对他态度莫名其妙转变的人，嘴角吐出轻若浮云稳如高山的话语： “好，成交。程雨你记住了，我要的是你的全部。” 程雨也发出轻若浮云的笑声： “我拭目以待。” 而后，她踩着她的高跟鞋，和吴经理几人一起，转身向楼上继续视察工作。 霍汀远依旧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紧握的指节有些发白。 “howard，你在做什么！” 易云霄冲到霍汀远身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继续说道： “我们刚才说的，不过是儿戏之言，你霍家的产业虽然不及李家，但也没必要觊觎李家和新宇。你不要惹祸上身。” 霍汀远转头，挂上一脸笑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另一旁的廖可凡则相当幸灾乐祸，把玩着手里的怀表，走过去拍拍霍汀远的肩膀。 “霍少，我还真没瞧见你追过女孩子，没想到，你把这‘第一次’给了这么个已婚少妇，我现在相当感兴趣，你追女孩子，会用什么手段。” 霍汀远眉头微蹙，抬手扫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有些焦躁： “滚一边去。” 第450章 自欺（一） 兰苑小区。 临近傍晚，程雨终于从镜湖会馆回到了家里。 “太太，饭做好了。” 帮忙的阿姨走到门口，帮她取出一双拖鞋。 程雨换了鞋，揉揉有些发疼的额头： “谢谢王姨。小杰回来了吗？” “文妮小姐接他回来了，他们在二楼和小皓玩。” 程雨抬头望向二楼的婴儿房，那里面，时不时传出孩子的笑声。 她心底变得柔软无比，迈开步子向楼上走去，却被坐在客厅沙发里的卢峰吓了一跳。 “卢峰？你怎么一声不吭坐在这里？吓死我了……” “我想和你谈谈。” 卢峰站起身子，脸色有些凝重地看着她。 她很清楚卢峰想谈的是什么事，没有拒绝，目光扫了扫一楼的小书房，走了过去。 卢峰跟着她进了书房，轻声关上门。 “程雨，你这是第二次‘玩失踪’了。” 程雨背对着他，看向窗外的彩云，眼底的疲惫和难受就像那色彩浓重的晚霞一样，怎么样都化不开。 “卢峰，我很抱歉。” “你不需要跟我说抱歉，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对不起的是小皓和小杰。” 卢峰攥着指节，想到的是，自从那个霍汀远出现后，程雨的一切行为都显得那么不理智，和她这三年来的冷静与谨慎大相径庭。 于是，他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霍汀远，真的让你可以违背原则，心烦意乱吗？是因为他那张长得像李文疏的脸？” “是。” 程雨答得很干脆，干脆到卢峰有了片刻的惊讶。 “程雨，他不是李文疏，你不知道，他和江临川之间有什么勾搭！” 程雨垂眸，掩藏起她眸中的异样神色，然后转身，看向卢峰，眼底只有淡然的眸光。 “既然你知道，霍汀远是江临川打算用来对付我的手段，那你也应该清楚，江临川用了这个手段，就不会再用其他的手段了。所以，现在我只要和霍汀远纠缠，就一定很安全，我的孩子，也会很安全。” 她字字清楚，语气平和，卢峰听在耳里，心里却一阵阵的心惊肉跳。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利用霍汀远吗？江临川用霍汀远来扰乱她，而她想用霍汀远来欺骗江临川，获得一时的安宁？ 卢峰欲言又止，他心里有很强烈的一个声音，告诉他，程雨的想法绝非如此，她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情，对着一个长得那么像李文疏的人，步步算计。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她宁愿用那张相似的脸来欺骗自己，沉迷在李文疏已经回来的梦里，也不肯接受李文疏已经死去的事实。 沉重的悲哀油然而生，卢峰深知，这辈子，程雨都只能带着李文疏给她的枷锁，艰难地走下去。早知如此，倒不如三年前不要重逢，不要有那些虚无缥缈的回忆。 当初品尝过的每一分糖，如今都成了她的致命毒药。 卢峰扯开嘴角，笑笑： “程雨，你不要让自己那么累。如果江临川想要新宇，给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不想看你这样，步步为营，艰难度日。william他……也不会想看到你这幅模样。” 卢峰想起遥远年月里那个拎着李文疏给她的一大包药，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她住哪一个宿舍的女孩，他以为他的老大“养着”一个需要他百般呵护的小姑娘。 可到头来，那个小姑娘却为了那个人，变成了遍体鳞伤，又不得不带着满身的刺，独自披荆斩棘，向着未曾可知的未来走去的女人。 第451章 自欺（二） “江临川杀害古教授，方喻警官因为他昏迷不醒，我的丈夫被他害死，我的女儿被他夺走。如果不是我们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控告他，如果不是小月还在他手上，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你现在让我对他退步，甚至把新宇拱手相让，呵……卢峰，这不可能。” 这样痛入肺腑的话，卢峰在三年前已经听她说过一次。 三年来，她也真的，一步都不肯向江临川让出。即便他不停地在工作上给她找麻烦，即便他霸占了小月做他的女儿，不曾让她和小月见上一面，她都没有向他妥协过。 卢峰早该知道，程雨和李文疏一样，倔强着要反抗那些黑暗，直面那些坎坷和困难，就算只有粉身碎骨，也绝不会放弃。 卢峰无可奈何，颓废地缩在小书房里，看着书架上摆着一排排经济学类的书籍，那是和大书房一样类别的书籍。以前那些武侠小说、推理悬疑小说，早已不见踪迹。 卢峰觉得很是刺眼。 他记得李文疏告诉过他，程雨脑子是很聪明，逻辑能力和学习能力相当优秀，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经济管理类上仿佛缺了一根筋，只能不停地“勤能补拙”。 李文疏怀疑，一方面是由于她确实缺乏这方面的天赋。另一方面，应该是她出自内心的抵触。 可现在呢，她就这样，强行逆转自己的人生轨迹，放弃读研的机会，放弃安稳的一生，只为了守住李文疏的一切吗？ 小书房的门“吱”地一声打开，李文妮走进来，给他递过一杯热牛奶。 “你这几天因为嫂子的事，都没怎么休息，喝点牛奶暖暖胃，今晚吃了饭，你还得送小杰去他外公那里。” 卢峰道了谢，握住杯子喝了几口。 李文妮在他身侧坐下，看到他下颌有些邋遢的胡渣，情不自禁抬手，指尖蹭过那些胡渣。 “文妮，别调戏我” 卢峰适时地抓住她捣乱的手，把她扯开。 李文妮撇嘴，微微靠在椅背上，呐呐开口： “我知道你担心那个霍汀远会伤害嫂子，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对嫂子来说，霍汀远是个不错的选择？” “什么不错的选择？霍汀远是江临川故意找来整你嫂子的，难道你想看你嫂子，被一个长得像你哥的男人伤害？” “我有我的依据。你想啊，嫂子为什么会这么在意霍汀远，当然是因为他那张脸啊！所以嫂子把他当成了我哥的替身。如果她这辈子，可以找一个我哥的替身，和他重新开始，至少比现在孤单地面对一切好吧！” 卢峰简直要被小恶魔这番看似有理的说辞气得冒烟了，他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严厉批评她： “问题是霍汀远是在欺骗她的感情，你懂吗？” 李文妮揉了揉被敲得有些疼的额头，继续一本正经地分析： “要是他能骗一辈子，那也不是不可以啊！只要他对我嫂子好，一辈子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就算感情上不是真的，又有什么关系。况且，嫂子的感情，已经全部给了我哥，也不可能对他是真的……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啊……你没有发现吗，自从那个霍汀远出现后，她真的变得开心了，也再也没有梦游……” 卢峰只觉得这些都是“歪理”，可他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这样的结局，对程雨来说，真的是最好的吗？ 第452章 自欺（三） 夜色微重，程雨带着小皓洗完澡，又抱着他在卧室里玩耍。 林婷婷早几天已经收拾包袱，跟随剧组开始新的拍摄日程。 卢峰吃过饭后，送小杰去他外公家。小杰外公家离w市不远，车程两小时。所以每隔一段时间，程雨都会让卢峰送小杰回外公家住两天。 而李文妮第二天一大早要前往济宁市康复医院，看望父亲。吃过饭后，她便回以前的公寓，给父亲拿些他以前的衣服。 帮忙的阿姨也已经干完活回家去了，偌大的公寓，只剩下程雨和小皓。 程雨把小皓放在大床上，逗着他玩了会，问他： “小皓今天想听什么故事啊？” 小皓在大床上软软地爬来爬去，眨眨眼： “想看爸爸。” 程雨的心里微疼，抱过他，坐到坐到卧室的桌子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相册，相册里贴满了李文疏从孩童时期到青年时代的照片。 他百日时，满周岁时，上小学时，中学时，大学时……还有他穿着西装，出席各种经济峰会时的“总裁风采”。 只是，没有他们的合照。 他们唯一的合照，是结婚证上的那张登记照。 “小皓看，爸爸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从小皓出生起，她便会时不时带着他看李文疏的照片，有时小杰也会凑过来，然后虎头虎脑地说：“这个叔叔我好像见过！” 程雨那时就会揉揉小杰的小脑袋，告诉他： “嗯，他小时候抱过你的。” “爸爸~” 小皓软软的声音里充满惊喜，他软软的小手拍在相片上，拍在那个给予了他一半生命的父亲脸上。 “小皓想爸爸吗？” 程雨把他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心里很柔软，很温暖。 “想爸爸~” 小皓抬起头，一双莹亮的眼睛朝程雨期待地眨了眨，小手伸起来，去扒程雨的头发。 “妈妈~爸爸还没有做完宇宙探险吗？” 程雨以前一直告诉他，爸爸去做“宇宙探险”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她捏住小皓抓着她头发的脸，笑笑： “快回来了。小皓开不开心？” “开心~小皓最喜欢爸爸了~” “哦？可是小皓不是说，最喜欢妈妈的吗？” 程雨扁扁嘴，轻柔地捏捏他的小脸。 小皓在她怀里软软趴着，慧黠的眼睛转了转，坚定的说： “小皓最喜欢妈妈，也最喜欢爸爸。” 程雨失笑，这么小就懂得“察言观色”，甜言蜜语，这一点跟他爸爸大不相同，和她也不一样，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当然不知道，这一点继承自她的生父，小皓的外公。 卧室里浅浅的笑声依旧在回荡，卢峰站在门外，透过虚掩的卧室门，听到里面的谈话，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他送完小杰，一路赶回来，走到卧室门口，本想敲门看看她和孩子是不是安好，就听到了她和小皓的这番对话。 卢峰的心沉淀下来，想起了李文妮跟他说的那番“歪理”。 如果霍汀远能够“骗”程雨一辈子，能够对她好，对孩子好，他是不是李文疏，又有什么关系…… 原本他打算自己就这样一辈子照顾他们母子，就算自己一辈子光棍也没关系。 可现在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程雨要的，不是任何人的“照顾”，她从来想要的，只有李文疏。 就算那只是一个幻想，就算一切都是假的。 她也情愿接受那个幻想里的“李文疏”。 第453章 肇事（一） 新宇集团大楼。 一大早，卢峰急吼吼地奔到董事长办公室，程雨今天和光线传媒的人有一次会面，她一大早便坐在办公室里，理一理今天的会面内容。 “婷婷出事了！” 现在已临近五月，大楼的暖气已经换成了冷气，但温度不算低，卢峰一路跑过来，满头大汗。 “怎么了？” 程雨很少见卢峰这副急得方寸大乱的样子。 “她被车撞了，还在医院急救！” 程雨这下也乱了。 “她不是在外地拍戏吗？在哪里出的车祸？” “今天早上刚下的飞机，回公寓的路上，过个马路都能被撞！” 程雨匆忙穿上风衣外套，一面让门外的王秘书推迟和光线的会面，一面交代卢峰： “你去开车，我先联系婷婷的父母，医院方面，如果有必要，转院天佑。” “我明白。” 两人赶到w市中心医院的时候，林婷婷还在抢救。 程雨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面对亲人朋友的事故，那种血淋淋的感觉，让她有了片刻的眩晕。 “怎么了？” 卢峰有些担心地扶住她。 程雨脑中恍惚闪过三年前，李文疏的车祸现场。 可她突然觉得那个场景很模糊，模糊得就像是，那仿佛是一场与她毫无干系的电影，她只是一个观众，零零碎碎地观看着荧幕上的演出。 怎么会这样…… “程雨？” 卢峰见她脸色，以为她是因为过于担心林婷婷，于是攥了攥她的衣袖： “婷婷没事的，护士说她的情况不算太严重。” 程雨定了定神，看到了手术室门口站着的两个人。 “程雨？” “程董事长？” 那两人也看到了程雨，不约而同叫了她一声。 是霍汀远和廖可凡。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卢峰看到那张脸，眸色阴沉下来。他不动声色挡在程雨面前，朝霍汀远挑挑眉： “霍总怎么会在这里？” 霍汀远皱着眉，脸色不是很好看。他微微低头，思考片刻后问道： “里面的姑娘，你们认识？” 这下大家都了然了，四个人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林婷婷。 “她叫林源，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新宇名下艺人。” 卢峰简单解释了关系。 “噢！那好办了！”一直没说话的廖可凡脸上炸开了花，“这就好协调了，我开车不小心把她撞了，医疗费精神损失费我都出，我们不要闹上法庭哈！” 程雨皱眉： “是你撞了她？” 她走过去，看见廖可凡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明明神色有愧，却极力用一派毫不在意的神色来掩饰。 “是……是啊……我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我很负责的，她不管出什么事，我都负责到底！” 廖可凡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程雨嘴角勾出嘲讽的笑：“你最好祈祷，她不要有事。” 程雨“哼”了一声，没再理会廖可凡，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静心等候手术结束。 廖可凡嘀嘀咕咕，低下头，穿着皮鞋的脚不安分地踢了踢墙面。 他也不是故意要撞那个林源的，一大早的，雾气重，他又赶着去接霍汀远，一个不留神，闯了红灯，把人给撞了…… 他身侧的霍汀远阴着脸，一直沉默不语。 她从出现到现在，眼神就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把他视为空气。 这个认知，让他相当不顺畅，心里滞了一口气，郁闷无比。 第454章 肇事（二） 等候林婷婷手术的期间，警察已经找几人做好了笔录，并交代廖可凡，过后到警局一趟，他们需要进行事故责任认定。 不过，警察的态度还算友好，一来廖可凡撞人后主动报案，使伤者得到及时救治。二来，他们都认出来了，这是市长家的公子。 不过另一边坐着的，是新宇集团的董事长，李氏家族的长媳，这两边都不好得罪啊！ 他们心里默默祈祷，祖宗们哎，你们私了吧！千万不要闹上法庭！ 两个小时后，林婷婷被推出了手术室，脑部重伤，右腿骨折，但好在送医及时，脱离了生命危险，暂时还需要送进icu观察。 廖可凡在icu窗口上探头探脑的，看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心里的愧疚更多了一层。 卢峰一掌把他那颗探出去的脑袋拍回去： “你看你做的好事！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别被你撞坏了脑子！” 廖可凡张张嘴，自知理亏，咬咬牙坐到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程雨走过去，严肃地看着他： “林源的父母今天晚上就会到，你们之间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你需要和她的父母聊。” “好！我一定是负全责的！赔多少都可以！” 程雨无语： “廖大公子，你觉得赔多少，才能抵得过他们一个完好如初的女儿？你等会最好好声好气地接受批评，否则就等着吃官司吧！” 这个市长的宝贝儿子真的是嚣张跋扈久了，不懂得人心上的伤害，并不是物质可以弥补的，他们更需要的是感情上的安慰。 “不不不！不要官司！不要上法庭！” 廖可凡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一旁的卢峰快笑死了，在w市横行霸道惯了的廖大公子，现在怎么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 他凑到程雨耳边，轻声问她： “怎么回事？” 程雨轻笑： “他最怕他老爸，要是惹了官司，廖市长可能会扒了他的皮。” 卢峰惊： “这你都知道？” “卢特助，我知道的事，怕是比你都多。” “……” 两人凑着耳朵说悄悄话，视线里突然一团黑影挡了下来。 “程雨。” 霍汀远低沉敦厚的声音响起，程雨心里咯噔一下，转脸去看他，便见到他有些阴郁的脸。 “有什么事？” 霍汀远听着她不咸不淡的这句疑问，气上心头，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 “我有事跟你说。” 他微微用力，当着卢峰和廖可凡的面，把程雨拉走，穿过走廊，拐到楼梯间，站在楼梯上，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 “你做什么？” 程雨蹙着眉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霍汀远吸了口气，放平语气跟她说话。 “你没有看到我也在场？” “看到了，怎么了？” “你没有和我打招呼。” 她就知道，是这个事。 程雨心里笑得七上八下，但她面上还是淡淡的，一副很无辜的模样： “是吗？抱歉，我没注意……嗯！” 她的话还没说完，霍汀远身子往前逼近，把她逼到墙壁上，他整个人靠过来，手臂撑在她脑袋旁，将她困在自己的怀抱范围内。 他居高临下地向她吞吐气息，浓烈的烟草味袭来，让她忍不住咳了两声。 第455章 肇事（三） 霍汀远微微讶异，身子往后推了推，让出一些空间，清新的空气拂过来，她深吸了几口。 霍汀远蹙眉，怎么对烟草的味道变得这么敏感？ “你做什么？” 程雨有些气恼地看着他，脸上写着“莫名其妙”。 “我在勾引你，你没感觉到吗？” 他嘴角勾起暧昧的笑，一手挑起她散落在肩上的秀发，凑在鼻尖轻嗅。 “毛病！我现在没空。” 程雨一把推开霍汀远，跑开了。 她在新宇晃了这么多天，怎么不见他来“勾引”她？偏偏挑林婷婷重伤的时候，现在她哪有心情跟他“调情”？ 而看着程雨从怀里跑掉的霍汀远，只能无奈地倚身靠在墙上，叹了口气。 他刚从外地回来，很想见她。可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程雨有些失神地回到icu病房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顾远。 许久不见顾远，他人清瘦了许多，穿着棕色的圆领毛衣，一张娃娃脸因为瘦削，显出成熟的轮廓，头发有些糟糕，下巴的胡渣有些乱，和往日的整齐干净很不一样。 “程雨，婷婷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急切的情绪表露无遗。 程雨朝他走去，宽慰他：“脑部受伤，腿部骨折，不过已经抢救过来，还需要在icu里观察。” 顾远点点头，蹙着眉头，走到icu病房的大窗前，目光凝望在躺在里面病床的人身上。 程雨走过去，在顾远身侧低声告诉他： “婷婷的父母晚点会到，你和婷婷的事情，他们知道吗？” 程雨今天把林婷婷的消息告诉顾远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他会来得这么快，从他老家赶到w市，坐飞机也要两个小时。 “我不知道……” 顾远有些忧伤地开口。 程雨这下就明白了，这两人根本就不是林婷婷说的已经“分得一干二净”。 “那就……不用说了吧。”程雨朝他笑笑，“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你和卢峰先去吃点东西，晚点婷婷的父母来了，你还要招呼他们，不能把自己先累垮了。” 顾远点点头，透过玻璃凝望林婷婷片刻后，转身和卢峰向电梯口走去。 “想不到啊，程董事长也有这么温柔贤惠的时候。” 霍汀远不知何时又走到了她身侧，一脸诡异的笑容，语气也有些诡异。 程雨不想理他，转身离开的瞬间被他拽住手腕。 “你自己怎么不去吃点东西？” 他的神色即便被这医院的灯光照亮，程雨也看不清那神色下面的真实情绪。 程雨轻笑，抬起另一只手，把他抓着自己手腕的爪子扯开： “我本来是要去的，可是你扯着我，我现在没法走开。” 霍汀远挑眉，立马松开这个刺猬一样的小丫头。 “好，我的错。” 廖可凡见形势稳定，贼兮兮地凑到霍汀远身边，有些好笑地问他： “霍少，这个程雨明显的对你欲擒故纵啊！小女人的伎俩，你不是见识得多了吗？怎么我觉得，你有点上钩了？” 霍汀远凝望着程雨远去的背影，淡淡吐出几个字： “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那是程雨，不管她是“擒”还是“纵”，都能死死地把他吃在手里。 第456章 交易（一） 林婷婷住进icu当晚就醒了过来，第二天转入高级病房。程雨和卢峰在医院等她清醒后，就先回了家。有顾远和林婷婷的父母在医院照看，他们也不用担心。 至于廖可凡和林婷婷的和解是否达成，那本不是他们可以干涉的。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隔天廖可凡竟然委屈巴巴地找到她的办公室，请求新宇集团不要和他对簿公堂，他真的没有仗着“市长儿子”的身份肇事后不负责任。 程雨皱着眉头懵了好一会，在廖可凡凄凉的陈述中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廖可凡当天撞了林婷婷后，自己也吓得不轻，他报了警，下车查看林婷婷，见她倒在血泊里，痛苦呻吟，又慌又急，又觉得对不起人家女孩子，于是趁着林婷婷还有一点意识，蹲在她身边跟她保证：“你别担心！我不跑的！我爸是廖准，我一定对你负责的！” 结果不知怎么的，这段视频被某个过路人剪辑后上传，只剩下“我爸是廖准”一句话了。 于是在网友们的节奏下，这件事情就演变成了，官二代开车撞人后，口中大喊“我爸是廖准”，企图利用父亲的市长身份逃脱责任。 各大新闻网站也纷纷贴出了“官二代肇事逃逸，谁给你的胆子”，“市长公子恃权而骄，有后台谁都了不起？”，“市长儿子就能不负责任？平头百姓该找谁伸冤？”……诸如此类的新闻头条，一夜之间洒满了各大网站。 林婷婷所在的经纪公司“轻风映画”第一时间在官博上贴出公告，表明一定会连同新宇集团，通过法律手段为“林源”讨回公道。 程雨有些无奈地翻着手机网页上的那些新闻，时不时瞥见坐在沙发上廖可凡恐惧到苍白的神色，总算明白了廖可凡为什么会说，“新宇要与他对簿公堂”。 她想了想，轻风映画的总经理是该换一换了，林婷婷出道三年，除了她凭着人脉争取到的一部获奖文艺片，其他的作品都是平平无奇，没什么水花。轻风映画除了能想出“炒绯闻”这种邪门歪道，什么靠谱的设想都没有。 现在更是听风就是雨，随便刷几个新闻，竟然就开始发“公告”，最后这个锅，还甩给了新宇。 “不是什么大事。” 程雨抬眸看向坐立不安的廖可凡，继续云淡风轻：“新宇方面会处理。” 她说完，准备下逐客令，可那一瞬间，一个“邪恶”的念头从心底升起。 廖可凡一颗悬着的心本来已经放下来了，他朝程雨说了好几句感谢，起身准备自动闪人的时候，突然听到那个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不过，你让霍汀远来和我谈。” 廖可凡惊了，好不容易恢复红润的脸又白了回去。 “霍汀远？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说有关系，那就是有关系。” 廖可凡终于明白了，这就不是一只“小白兔”，而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小黑兔”。 “你、你……” 廖可凡舌头打了结，纠结半天才问出口：“你要和他谈什么。” “谈点，关于出卖色相的事。” 第457章 交易（二） 文澜宾馆。 霍汀远沉着脸，拿着廖可凡“转交”给他的房间卡，步履沉郁地走进这家新宇名下的五星级宾馆，一路坐电梯上了楼，向着0913号房间走去。 他的指骨紧紧捏着那枚房卡，脸色越来越黑，就像是这夜色一般，黑得不可描述。 她现在胆子这么大了吗？敢做出这种事情，公开向他“约炮”？ 廖可凡当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把房卡交在他手里，哭丧着脸说：“霍少，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啊！你就出卖一点色相，就能救兄弟我于水火啊！对付女人嘛！你霍少久经沙场，跟她睡个一晚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你们不是已经睡过了吗！” 霍汀远简直要被程雨这个“馊主意”气得原地爆炸。 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因为“他”本身，还是因为这张脸！ 是不是对所有长着这张脸的人，她都可以这么“随便”？ 他显然忘记了，程雨所做的一切，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这张脸，而是因为那个曾经叫“李文疏”的人。 霍汀远冷着脸刷开房间的门，一室的温和灯光映入眼中，一道对流风从窗台吹来，掀起一侧的轻薄帘子。 他走进去，房间里薰衣草的香味淡淡的，房间中央一张大床整齐干净，毫无褶皱。 他环视一周，透过窗台的帘子看到了站在阳台上的那个身影。 她趴在阳台栏杆上，看着漆黑的夜空，对他的到来无动于衷。 “程董事长，兴致不错。” 程雨终于回头看他，可夜色中，他看不真切。 “是啊，兴致不错，只可惜看不到星星。” 她的声音有些柔软，和往常那像刺猬一般的语气完全不同，让霍汀远有些愣神。 她又转过身去，继续看那片深不见底的黑色，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半晌，霍汀远觉得自己站得有些尴尬了，清了清嗓子，问她： “程董事长让我来这里，有何贵干？” “你来都来了，还不知道我让你来做什么吗？” 她这一回没有回头看他，语气有气无力的。 霍汀远气结，走近她身后，伸手把她拽到他眼前，盯着她那双沉静的眼睛。 “让我出卖色相换取新宇对廖可凡的撤诉？你认为我会答应你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 程雨笑了，可那个笑容里没有温度。 “你今晚来都来了，还跟我讨论什么答不答应？” 她甩开霍汀远的手，朝那张大床走去，然后倒在那上面，张开手臂，抓着两侧的被子。 这副样子，看在霍汀远眼里，透露出来的不是暧昧的暗示，而是深沉的疲倦。 她很累了。 霍汀远走过去，单膝跪在她身侧的被单上，两臂撑在她的两侧，倾下身去，神色有些复杂地凝视她。 “程雨，你知道你这样，是在引狼入室吗？” 程雨扯开嘴角笑笑，微微抬起身，一手扯住他的领带，稍稍用力，把他扯近自己眼前。 两人的目光交汇，气息混在一起，薄薄的暖风萦绕在周身，一股浓郁的暧昧随之荡漾在房间里。 “到底谁是狼，还不知道呢~” 她的声音婉转好听，扰得他的心头奇痒无比，就像有一只小手，在那里面抓呀抓，那感觉，让他急于发泄出来。 第458章 交易（三） 于是在思考会有什么后果之前，他俯下身去，想去吻她的唇。 程雨避开了。 她放开他的领结，重新躺回大床上，悠悠吐出几个字： “你先去洗澡。” 霍汀远咬咬牙，翻身下床，很听话地进了浴室。 程雨翻过身子，蜷成一团，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淌下来。 只有用这种方式，我才能靠近你…… 霍汀远洗完澡，穿着浴袍走出来，看到大床上缩着的那个小小身子，就像是漂浮在汪洋大海上的一片羽毛，随波沉浮，却拼命地想掌控自己的方向。 他心里的情绪很复杂，扒拉了还有些湿润的头发，走过去，躺在她身后，伸手将她拥入怀里。 “程雨，今天的‘交易’是你提出来的，你可不要后悔。” 程雨长长的睫毛闪了闪，她笑：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 霍汀远玩味地笑着，手掌开始抚摸她美好的曲线。 她似乎，又瘦了很多…… 他的指节游走到她的腋下，想拉开她连衣裙的拉链，却被一只柔软的手拦住了。 “我只想你陪我睡，不想做什么。” 她背靠在他怀里，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和眸光，可那声音，听起来那样的让人心疼。 霍汀远没有停下他邪恶的手，他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掰正，让她看着自己。 “可是我想做。” “呵……” 程雨垂眸，那只柔软的小手抚上他的衣襟，衣襟下面，他精壮的胸膛若隐若现。 霍汀远看不见她的眼神，不知道那眼眸里，会是妩媚，还是忧伤。 他心下一狠，指节抬起她的下巴，低头给予她深长的亲吻，极尽挑逗地在她唇舌间掠夺，然后这个吻很快蔓延在她身体的许多地方，她的衣领被落下，他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撕碎她这件价格不菲的连衣裙。 可他的吻越是深入，她越是痛苦，她的眼泪流的越是汹涌，到最后，她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霍汀远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停下来，看着她悲伤的表情，不可能再继续。 他这样卖力，她竟然没有任何情动。 他想，他输了。 叹了一口气，他把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抚摸她的秀发，像是安抚可怜的小猫一样。 “程雨……你真的不怕……我会对你做出什么吗？” 程雨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来，沙哑着声音： “你不会的……我不愿意的，你不会勉强我……” 霍汀远无奈，下巴抵着她的秀发，轻笑： “你就这么肯定？” 程雨在他怀里蹭了蹭，突然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你今天，没有抽烟？” 霍汀远有片刻的失神。 上次在医院，他看到她对烟草的味道那么排斥，所以今天来见她之前，一整天都没有抽烟。 他没有说话，只是拥着她，难得轻柔地说了句： “换件衣服再睡……” 她身上还穿着日常的连衣裙，这样睡觉，怎么都不舒服。 程雨指节攥着他的衣襟，整个人很软，怎么看都是一副“不想动不想换衣服”的样子。 霍汀远叹了口气，看着她他怀里睡着，半夜又迷迷糊糊地出冷汗，认命地让前台送了一套睡衣上来。 第459章 交易（四） 程雨感觉自己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她醒来的时候，精神很好，浑身上下很舒服。 以往的许多个日夜，她醒来时总是有些困倦和头疼，很多时候，她需要靠咖啡来维持一天的清醒。 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宽松舒适的睡衣，她深知是谁给她换的。 环视一周，便看到他迈着稳健的步伐从浴室走出来，披着一件睡袍，边走边皱着眉头在思考什么。 “早安。” 程雨在床上抱着被子坐着，软绵绵地看着他。 霍汀远失笑，走到大床旁，从身后把她拥进怀里。她身上还有些热，与他沐浴后的冰凉胸膛贴在一起，有一种莫名的契合感。 “程董事长，你再这样，我们之间就洗不清了……” 程雨没有说话，抓着他的手，放在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心里几万只羊驼：洗什么洗！ 霍汀远微微吃痛，看着她牙尖嘴利的模样，轻笑着埋进她脖颈处，轻轻吸了口气。 如果一直能这样，岁月静好…… 恍惚中，程雨似乎听到了他一声叹息，而后，他的嘴唇顺着锁骨轻吻下去，在她脖颈间浅尝辄止。 可这样撩人的瞬间，她的心头微微刺痛，走过的那些荆棘之路，每一下都刺痛她的脚底，进而刺痛她的心脉。 在这个本该美好和谐的时刻，她却感受到她肩胛上一片湿润，那个人埋在她的肩窝里，无声地落泪。 于是她眼角也滑落了泪水，视线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 等两人穿戴整齐，收拾清爽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他们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出来，只能找前台拿了两套还算正式的衣服。 霍汀远站在穿衣镜前，整理他系在白衬衣上的酒红色领带。 程雨走到他眼前，抬手为他整理领结。 他低下头来，看到她眼波微动，就像清晨湖畔泛起的涟漪，一圈圈波纹中倒影出天上飘过的云彩。 她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还有那唇上艳丽的唇彩颜色。她鲜少涂这样鲜艳的唇彩，而且似乎还特地加涂了几层。 为他整理好领结，程雨眼底亮起狡黠的光芒，她倾身向前，凑到霍汀远胸膛里，涂着厚重唇彩的嘴唇重重地贴在他的白衬衫上，许久才离开。 很好，一个醒目的红色唇印，完完整整地印在了霍汀远白色衬衣的衣襟上。 她心满意足地笑：“现在，才真的洗不清了。” 霍汀远扶额：“你……胡闹！” “今天不许躲起来，不许换衬衣，不许挡住唇印，不许洗掉唇印，否则，廖大公子，就等着吃官司。” 下达完命令，程雨才彻底满意了，抽出卸妆湿巾擦掉唇上剩余的唇彩，甩下霍汀远一个人，头也不回地开了门离开。 于是那一整天，霍汀远便穿着一件印着鲜红色女人唇印的白色衬衣，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公司，众目睽睽之下开了一个公司会议，众目睽睽之下参加晚上的公司聚餐。 廖可凡咧着嘴来感谢他的时候，盯着他衣襟上那枚唇印看了半天，最后爆笑了整整半个小时。 “哈哈哈~没想到你和程董事长这么有情趣~哈哈哈哈兄弟我感谢你这次舍‘身’相救，今后一定两肋插刀肝脑涂地！” 霍汀远甩了他一身的文件，扬眉： “你别自恋了。” 舍“身”救兄弟？ 他霍汀远并没有这么“大义凛然”。 第460章 收敛（一） 经过一整天的“唇印”事件，流光上下基本已经笃定，他们的总经理和新宇的董事长之间，已经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虽然不知道这个关系为情还是为利，但有一点他们是肯定的，霍经理对程董事长的感情，比对以前那些女人的感情要深刻得多。 至少他们从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能够在霍经理身上留下一丝半点痕迹，一留竟然留了一天。即便是淡如白水的香水味，他们的霍经理都会立刻洗澡换衣服，绝不沾染一丝“凡俗之气”。 霍汀远对此没有进行任何“否认”，也没有表示任何“承认”，但这样的态度，在其他人看来，即是“默认”。 公司聚餐过后，他依旧穿着那件白衬衣，和一群狐朋狗友到易云霄名下的“慢夜”公馆娱乐。 杯中的威士忌已见底，霍汀远靠在吧台前，轻轻摇晃手里的酒杯，看那群损友和美女们玩真心话大冒险。 看似刺激却弱智的游戏，很无聊。 踢踏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霍汀远一手倚在高及腰际的吧台上，右膝微曲，慵懒闲散的模样融在昏黄的灯光下，他抬眸，冷冽的眸光瞥向门口，瞥见了那个高挑的身影。 江临川今天穿了一件黑衬衣，额前的碎发有些微微的凌乱，显得他整个人有些阴郁。 他目光环视，见到霍汀远一身白衣黑裤靠在吧台前，觉得有些好笑。 以前他喜欢穿白，李文疏喜欢穿黑。现在他喜欢穿黑，霍汀远喜欢穿白。 他不动声色走到霍汀远身侧，从吧台上拿了一杯冰水，悠然地喝起来，并没有惊动另一侧还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几人。 “你最近是不是刹不住车了？” 江临川抿了一口水，清爽冰冷的感觉为他稍稍驱散心底的焦躁。 霍汀远微微掀开薄唇：“什么？” “我说的是什么，你心知肚明。sam告诉我，短短半个月，你和程雨已经过了两次夜。” “那又如何？我们都是成年人，这不是很正常？” 江临川放下水杯，微眯起双眸，瞥见那群沉浸在无聊游戏里的众人，嘲笑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闲人多。 而后，他把他嘲笑的目光锁定在身边这个男人身上：“你觉得无关紧要，可有的人不这么想。你别忘了你出现在她面前，为的是什么。” 他抿抿嘴，又补了一声冷笑：“事实上，你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对程雨的感情。” 霍汀远不语，望着杯底剩下的一层薄薄的威士忌，那里面映照出天花板上昏黄的光，很不真切，无法捉摸。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良久，霍汀远低沉的声音响起，灌入江临川的耳中。 江临川冷笑：“我只是想提醒你，稍不留神，我们所有的计划便会败露无疑，一切的努力将会付诸东流。” 他最后瞥了霍汀远一眼，直起身子，依旧迈着他稳健的步伐离开，很快消失在门厅拐角处。 室内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仿佛他不曾来过一般。 霍汀远仰头喝下杯中的那层薄酒，一滴不剩。而后他直起身子，向着那群浪费于无聊游戏的人走去。 这或许就是他的人生，戴着面具，混迹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磨灭属于他的光芒和色彩。 第461章 收敛（二） 新宇大楼，董事长办公室。 办公桌上那瓶白色玫瑰已然枯萎，白皙娇嫩的花朵，经过时间的摧残，已变得黯然，宛如一张张充满褶皱的泛黄白纸。 程雨起身，撑开小窗，一阵凉风吹进来，原本摇摇欲坠的花朵坠落在桌面上，碎片凄然。 那是霍汀远四天前送来的花。 那时，他每天都会让人送一束花来，卡片上除了一个强劲有力的“霍”字，没有任何语句。 以往陆静言送来的花，每一次都不一样，都是卢峰帮她放在一旁的花瓶里。 霍汀远送来的，每天都是白玫瑰，程雨会亲自打理它们，把它们放在自己跟前。 只是，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后，便再无下文。 程雨小心翼翼拾起零落在桌面上的颓废花瓣，从衣袋里取出自己的手帕，把它们仔仔细细包起来。 她眼底染上一层暗色，那里的失落无处可躲，甚至连卢峰走到办公桌前，都没有察觉。 “……” 卢峰见她指尖捏着一片玫瑰花瓣，便知道她的心思。 他轻叹一口气，将一份文件摆在她眼前。这个举动，终于让程雨回过神来。 “怎么了？”她问。 “‘新光之旅’的方案，有了些进展，项目负责人列出了几个建民宿区的地方，流光和新宇会派人去看场地，你……想去看看吗？” 卢峰帮她翻开文件，几张设计图呈现其上。 程雨略微看了一眼，有些“怠工”地说：“这些事情，以往并不需要我把关。” “这次让你过目，是因为这一次，方案的负责人是霍汀远。” 卢峰意有所指，程雨的眼眸果然颤了颤，她坐下来，开始认真翻看那些文件，目光最终在一页纸上停留。 “湖岸民宿区，方案负责人签名：霍汀远”。 她的指尖轻柔抚摸那上面的签名，那是霍汀远亲自签下的名字。 李文疏写的是颜体字，霍汀远写的是柳体字。 颜筋柳骨，那大不一样的字迹风骨中，怎么总能找到那些微妙的联系？ 同样取自《湘夫人》的名字，一样喜欢中国古代楷书四大家之一的书法…… 可他嗜辣如命，沉迷烟酒…… 程雨眸色暗了暗，她苍白的指节合上文件，抬头看卢峰：“你同意我参与其中？” 卢峰愣了愣，脑子转了几圈，终于明白她的意思。 他确实极力反对她接近霍汀远，江临川和霍汀远都不是什么善茬，程雨在他们手下，恐怕会被计算得皮毛不剩。 但是现在，他已经充分意识到，程雨宁愿飞蛾扑火地去争取和他之间那微小的可能性，宁愿在有“他”的深渊里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愿意在这个苍白的世界上，独自过着看似安稳幸福的生活。 卢峰笑笑：“程雨，如果你和他在一起，觉得开心幸福，我……我可以忍受他那张脸。” 程雨竟然因为卢峰态度的转变，有些哭笑不得。 “看场地的事情，我立刻去安排。” 卢峰性情似乎很好，眉宇变得欢快起来，镜片上的亮光闪了闪。 程雨心里似乎吹拂过一股清风，让她一直以来沉甸甸的心有了些“轻松”的感觉。 她想，或许这就是她要的结果吧，不会再有人因为她而苦大仇深，不必为了照顾她，不得不让自己的人生“失常”。 第462章 收敛（三） “新光之旅”走的是精品民宿路线，根据不同地域特色，遵循中式美学建造，在这南方多江湖的地带，更加注重“山水相映，天人合一”，力求在湖光山色中，给予住户最贴近自然的生活享受。 “湖岸民宿区”几个候选地点都在沿湖地段，目前高层最中意的方案，以亭台、庭院、茂林围合成三合院或四合院，在天地之美中享受闲情逸趣。 傍晚时分，由流光和新宇两方主要负责人组成的“考察小分队”已经踩完三个点，都不觉得满意。 要么位置处于下风向，空气过于潮湿；要么地势过于低矮，雨季排水不畅。 小分队饥肠辘辘，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候选点间赶场子，一天下来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 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他们的霍大经理和程董事长全程都在以极地的气压压制着全场，他们笑都不敢笑一声。 这两人不知道怎么了，和传闻中的“你侬我侬”完全不一样，别说是“眉来眼去”了，他们连个眼神交汇都没有。霍经理站的地方，程董事长一定退避三舍；程董事长站的的地方，霍经理一定视若无睹。 在整整一天的低气压笼罩中，他们心中苦苦哀嚎，大佬啊！其实看场子这种事，根本不劳您们拨冗来顾啊！ 夕阳垂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拂过清凉的风，在这稍显炎热的夏日里穿过，吹凉众人心底的燥热。 程雨站在靠近轿车的地方，一天的奔波下来，她也难免疲惫。 更让她疲惫的，是霍汀远今天对她的态度。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几天前，他还那样温柔的抱着她安眠，湿热的眼泪打湿她的肩窝，仿佛他们就要回到以往那些灿烂的日子。 可今天他仿佛换了个人，目光从未看向她，就像不认识她一般。 她不可能找得到原因，她只能维系着那一点弱小的希望，凭着信念去相信他有苦衷，去相信一切非他本意。 “这个地方不错啊，不算湿，地势高，风景也不错，我们可以拿这个晚霞景做个文章，比如举办个傍晚湖畔歌舞会之类的……” 身侧另外几个高层正在兴致高昂地讨论这个地点的优缺点，似乎对这里相当满意。那几人说着说着，仿佛默契一般，不约而同移步走向前方，把空间留给霍汀远和程雨。 于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空气，似乎瞬间冷却，无形的空间形成了有形的阻隔，他们在冷却的气氛两头站着，一动不动。 程雨有一种错觉，错觉回到三年前他们刚重逢的情形，那时，沉默是他们之间一场持久的战役，最终先投降的是李文疏。 一股酸涩席卷心头，程雨攥了攥自己的衣袖，转身想坐回车里。 打开车门的那瞬间，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摩挲着她有些冰凉的肌肤，仿佛一阵酥麻的电流缓缓流过，直抵心房，让她颤了颤。 程雨回头，看到他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程董事长，前几天还和我同床共枕，今天怎么又视我如同陌生人？呵呵……” 听你语气，仿佛在嗔怪和自己闹别扭的小情人一般。 第463章 收敛（四） 程雨觉得好笑，到底是谁不理谁？ 她抬起另一只手，拉开霍汀远拽着她的那只手掌，笑笑：“我和你不是陌生人，难道还是熟人？” 话音一落，她便坐进车里，伸手去拉车门。 然而她的速度哪里比得上霍汀远？ 霍汀远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随着程雨一同坐进车里，长臂一拉，“啪”的一声关上门，把他和程雨一同关在轿车的后座上。 “你做什么！” 程雨被他的举动惊到了，他这样“不知廉耻”制造两人独处的空间，还是在这样狭小隐秘的地方，就不怕惹人误会吗？ 霍汀远看着她露出难得的惊吓神色，就像只被吓到的小兔子，对他毫无攻击力，不像平日里那样，一见他就变成会刺人的小刺猬。 然而这种状况也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 下一瞬间，程雨眼眸里露出清浅的微笑，她靠近霍汀远，眼眉虚虚趴在他的胸膛上，抬起手来，轻抚在他的衣襟上。 “霍总经理的意思，是想大庭广众之下，和本董事长玩车震吗？” 她眼底早已没有了刚才的纠结和黯然，染上一层嘲讽的笑意。 霍汀远被她那几个大胆的字眼吓了吓，身子僵了僵。 等他反应过来，手臂一捞，就把她拥紧在自己怀里，俯首朝她笑：“那也不是不可以。” 他低下头，想去攫取她的唇瓣，被她迅速避开了。 “抱歉，我现在对你没什么兴趣了。” 程雨扯开他拥着自己的手，坐到座位的另一端，和他拉开距离，撇脸看向窗外的风景。 霍汀远没有黏过去，依旧坐在原先的位置上，默认她的“保持距离”。 在他们之间的沉默沉淀为一地的灰烬之前，她听到了霍汀远轻微的一声叹息，而后他低低的声音传来。 “‘繁花庄园’的白玫瑰，花朵饱满，香味馨甜，花店的员工从不会对它们进行任何特殊处理，从种植园里采摘的新鲜玫瑰，空运到各地，经过简单的包装后，送到每一位客户的手里。我送你的白玫瑰，从来都是‘繁花庄园’的花。” 他顿了顿，目光凝聚在那个依旧看着窗外风景的人身上。 “只是这些天，他们的种植园出现了一些问题，白玫瑰断货了。” 霍汀远说完，若有若无地发出了一声玩味的笑。 这个笑声传入程雨耳中，令她有些羞赧，仿佛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被这个人一层层剥开，一览无余。 她指尖不自觉地攥紧，原本蒙在心头上的那片灰暗云雾，正在被他给予的清风吹散。 霍汀远忽然凑近她，伸手揽住她，温热的气息将她小心翼翼包围在自己怀中，一手顺着她的腰际摩挲过去，紧紧抱住她的腰肢。 “你、你别这样……” 程雨最怕的就是他这样的亲昵，每次他这样抱着她，酥麻的感觉颤抖着她，她整个人都会软在他怀里，心里对他的依赖油然而生，任他为所欲为。 “呵……” 霍汀远轻笑，故意整她一般，手上的力道更甚，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两具身体隔着衣服的布料轻轻摩挲，微微的体温彼此熨帖，轿车里的温度缓缓升腾。 “霍汀远！” 程雨实在受不了和他之间这样暧昧的氛围，用力推开他，和他正面相对。 第464章 收敛（五） “怎么？才这样，就受不了了？” 霍汀远并没有彻底放开程雨，依旧虚虚地拥着她，目光中似乎燃气一簇火焰，看得她脸色微红。 “程雨……” 他炙热的眼光慢慢变得迷离，身子不由自主凑近程雨，目光交汇中，彼此无法控制地陷落。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抱着她，与她唇齿缠绵，气息交融。 “唔……” 霍汀远眯着眼睛，在沉沦中凝视她柔软的模样，再一次有了“认命”的感觉。 怎么只要和她独处，画风总是不受控制地跑偏……他原本想收敛收敛自己的举止，至少要让旁人看起来，他霍少不过就是对一个女人有了那么点兴趣。 可现在这样，何止是“一点兴趣”？一见到她，便忍不住想靠近她，把她揽到自己怀里，与她亲昵…… 霍汀远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搂入怀里，身体不自觉的将她压在座位上，俯身进一步的掠夺。 这个举动，让程雨首先清醒过来。 现在不是正确的时间，这里更不是正确的地点。 她睁开眼眸，扬脚踢了霍汀远一脚，趁他吃痛失神之时，伸手推开他。 “！” 霍汀远无语，这个毛病怎么还是不改？ 他起身，松开她，坐直身子。 “霍总……” 若有若无的说话声在车窗外响起，一张脸凑近到茶色车窗上，眼睛却不敢看进车里。 那是霍大经理的秘书小胡。 霍汀远浅笑，按下车窗，清冷的风灌进车内，吹散车里的暧昧。 “怎么？” 霍汀远抬头看小胡，面无表情。 可他的“面无表情”，在小胡看来，却是一副“被搅黄了好事，心里极度愤怒”的模样。 小胡颤颤巍巍的，也不敢去看车里是什么情况，闭着眼睛叽里呱啦说了一句话：“卢特助让我过来问您，您觉得这个地方，是不是方案需要的地段！” 说完默默在心里呐喊，霍经理，真的不是我故意来打扰你们的，是卢峰那个卑鄙小人！就是他！想破坏你和程董事长，不敢自己出手，让我来当替罪羊！ 小胡耷拉着脑袋，直到听到霍汀远吐出“还不错”几个字，才如临大赦，脚步飞快地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回味”整件事情。 真的是太刺激了！霍大经理竟然和程董事长公然玩起“车震”了？他们也太肆无忌惮了吧？刚才他虽然没有看清楚车里的情况，但程董事长凌乱地趴在座位上，车里的暧昧气息随风飘出，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他们刚才在做什么啊！ 啧啧啧，一路上两人连正眼都没瞧过对方，等大伙都走了，终于忍不了了吧！ 什么是欲盖弥彰？这就是啊！ 霍汀远望着小胡仓皇逃走的模样，便已了然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不过，也确实是他想的那样。 他转头，看到程雨生无可恋地趴在座位上装死，觉得好笑，伸手把她扶起来，为她整理好有些褶皱的衣襟，又抬手给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程董事长，你这个样子，别人想不误会，都很难。”他失笑。 程雨咬咬牙，很好，她又掉到李文疏的坑里了。 第465章 遗嘱（一） 霍汀远从轿车上下来后，极其迅速地回归到工作态度，与其他几位项目人员开始讨论选址的可操作性和难度。 程雨依旧站在轿车旁，看着夕阳中晃动的人影，思绪不禁飘远。 她抬眸，看到湖上那一片霞光，恍惚中又浮现三年前那个傍晚，李文疏在晚霞中与她分别…… “！” 一阵又痛又麻的感觉从脑侧开始蔓延，一下一下的钝痛敲击着她。 而她在恍惚中看到的那张脸，竟然模糊了，仿佛融在了晚霞中一样。 她看不清他了……看不清李文疏的模样了…… 程雨耳中迷迷糊糊灌入那群还在讨论的人说出的最后几个音符，眼眸中还映着那张模糊的脸，她便在这样的混沌中陷入了昏迷。 在昏迷前，她似乎看到了那个一整天对她冷若冰霜的人，迈着急速的步伐走向她。 她看不见他的神色，不知道那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还是终于有了一些焦急。 她想努力看清，可她撑不住了。 “程雨！程雨！” 天佑医院。 李文妮赶到医院的时候，卢峰已经守在病房门口，林婷婷拄着一根拐杖，由顾远陪着，一起守在门口。 “怎么回事？嫂子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医生还在会诊吗？” 李文妮气喘吁吁的，来不及调整气息，便急着向卢峰发问。 卢峰有些担忧地摇头：“她醒了，但她说……有话单独和医生说。” “啊？嫂子怎么会晕倒？” “医生没说……” 李文妮怒了：“所以你在这里这么久，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是什么都不知道……” 卢峰挣扎片刻，还是决定自己背锅。 哪里是他“什么都不知道”，而是程雨“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他”，所以她提出单独和医生谈。 李文妮还在嗔怪卢峰一问三不知的时候，便看到汪医生竟然也过来了。 汪医生是天佑医院精神科的主任医师，李文疏刚过世的一段时间里，程雨经常失眠，整个人抑郁寡欢，于是便找了汪医生进行治疗。 李文妮心头萦绕起不安的情绪，如果连汪医生也来了，是不是程雨的精神问题更加严重了…… 她走上前去，直截了当拦下汪医生：“汪医生，是不是我嫂子她的ptsd……” “李小姐，你别太担心，我过来只是例行公事，毕竟我也曾经是她的主治医生。” 汪医生笑笑，拍了拍李文妮的胳膊，径直进了病房。 汪医生稍显轻松的一句话，让李文妮稍有放心，心想或许她只是杞人忧天。 宽敞明亮的病房里，几位主任医师神色有些凝重地围在程雨的病床边。 她清醒过来后，只感觉到微微的头疼，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程雨喝了半杯温水下去，温热的气息让她脸色稍有缓和，她看了一眼几位医生，笑笑：“是因为ptsd药物的副作用吗？” 汪医生点头：“嗯，一般而言，这种药物的副作用不该这么强烈，程董事长，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你的症状，与其说是生理上的，不如说是心理上的。” 程雨垂眸，指尖微微攥着病床被子的衣角，不自觉地咬着下唇。 第466章 遗嘱（二） “我……最近好像很容易忘记事情，尤其是三年前的事情，甚至连……连李文疏的模样，都变得模糊了许多。” 她的声音很低，低得就像是尘土总扬起的一粒沙子，滑过阳光的照耀，再次隐入万千尘埃中。 汪医生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有的病人，会出现对造成创伤的相关事件、相关人物的潜意识逃避，进而甚至遗忘这些事情，但这种情况的发生，往往是不自觉的。程董事长却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变化，我怀疑，是药物和心理的共同影响。” 她顿了顿，继续说：“董事长，心理疾病复杂难治，药物和旁人的开导，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最主要的还是要靠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催眠治疗？” 程雨听到那几个字眼，胸腔里的心跳了跳。 她抬起头，淡淡说：“现在还不行，孩子们需要我，新宇也需要我……” 催眠治疗的风险太大了，就算是顶尖的催眠治疗师，也不能保证经过催眠治疗，她可以痊愈。 甚至，稍有不慎，她可能会陷入精神混乱的病症里。 “董事长，那个药，你不能再吃了。” 这是汪医生给她最诚恳的劝告，程雨点头答应，脸色苍白得就像是透明的薄纸，或许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粉身碎骨。 “我这样……还能维持多久？” 良久，程雨沉着声音问这几位主任医师。 几人面面相觑，选择了如实告知她。 “如果症状上得不到缓和，不出半年，可能会出现精神恍惚、情绪失控的情况。更严重的，会开始逃避现实，出现臆想症……当然，这都只是猜测，每个人的症状都会不一样，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都可以帮助患者减轻病症，甚至痊愈。” 汪医生把她的定论毫无保留地告诉程雨，对于其他患者，她或许会采取更加温和的做法，给患者留一些安慰。但对于程雨，她深知这个董事长的性子，宁愿直面血淋淋的事实，也不愿欺骗自己。 当然，除了关于李文疏的死。汪医生和卢峰一样，都很明确地知道，程雨从来不肯接受李文疏已经过世的事实。 她对这件事的逃避，是她所有病症的原点。 程雨倚靠在床头上，脑中仔仔细细记着汪医生所说的话，明白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你们先去忙吧。” 她仰头靠在枕头上，望着苍白的天花板发呆。等到医生们尽数离开，卢峰几人便推了门进来。 “嫂子嫂子！你没事吧？” 李文妮第一个奔到病床旁，坐到程雨身边，差点要抓着床单擦眼泪。 “文妮，我没事，只不过是最近有些累了，今天一天没吃饭，可能有点低血糖。你们不要担心，先回去吧，明早劳烦卢峰过来接我，可以吗？” 程雨一口气交代完所有事，“逐客”的意思很明显了。 “程雨，你说我这拐着脚来看你，你话都不和我说两句，就让我走？” 林婷婷气呼呼地，坐到床边，瞪着她。 程雨笑笑：“林大明星，你就住我隔壁的病房，有什么话，晚点说好吗？顾远，麻烦你带你媳妇回病房吧。” 她说完，不再看着几个人，身子往被窝里一钻，拉过被子盖住头。 几人很无奈地相互看看，除了悄声离开，别无他法。 第467章 遗嘱（三） 深夜的医院安静得有些怖恐，病房走廊的声控灯时不时因为值班护士的路过，一闪一闪亮起，绿色的“安全出口”标识在黑夜中散发幽灵般的光。 窗台缝隙的风吹过白色的轻柔帘子，凉风贴着地面席卷而过。 明亮的董事长专用病房里，陆深坐在外间办公桌后，在电脑上编辑好文件，从一旁的小型打印机里打印出来，再仔仔细细地核对。 末了，他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等着他的程雨，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在夜晚白色灯光的照耀下，白得更不真实。她的眉头紧锁，眉宇间的不安和惆怅清清楚楚。 陆深站起身来，把打印好的文件交到程雨手里。 “董事长，遗嘱已经按照您的要求进行修订。如果您出现人身意外，或者行为能力不完全时，您名下继承的李文疏所有财产，将全部由李澄皓继承，而属于您婚前的个人财产，将全部由方秉杰继承。在他们具备完全行为能力之前，卢峰和李文妮将是他们的合法监护人。” 陆深简要复述程雨要求的遗嘱内容，心里感慨，程雨和李文疏的行事作风真的太像了，三年前，李大总裁也是这样，年纪轻轻，立下遗嘱，把他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程雨。 程雨仔细翻看过遗嘱内容，表示并无异议，把文件还给陆深：“就这样办吧，麻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明天把相关材料递交给公证处，进行遗嘱公证，公证处会派人过来进行现场验证，我会安排好时间，这样，你不必亲自去公证处。” 陆深小心翼翼收好文件，简要说明流程，起身准备离开。 临到门前，他突然想起什么事，回头看向程雨：“程雨，静言他都告诉我了，谢谢你能对他那么坦诚。至少……没有给他不该有的机会。” 陆深的话说得很直接，意思是程雨没有“吊着”他的弟弟，没有让陆静言做备胎。 程雨没有说话，朝他笑了笑，径直回到病床上，从床头柜取了半片安眠药吃下，抓着被子思考自己的问题。 “不该有的机会”，对于程雨而言，除了李文疏，任何人都没有那个机会。 她蜷缩在被子里，脑海中不停闪过李文疏和霍汀远的脸，闪过那如星河一样的眼睛。 那天她晕倒时，是霍汀远第一个抱起她，只不过他只送她到了医院楼下，便把她交给了卢峰。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在那之前，他们还在轿车里缠绵，暧昧的色彩就像是那个湖面铺撒的晚霞光芒一般，炙热得发红。 然而片刻之后，她便已经不省人事。 程雨突然意识到，她或许等不到李文疏向她坦白一切，或许等不及一切云开见月明，便会让自己陷入更严重的精神疾病里。 她现在不能进行药物治疗，不能进行催眠治疗，只能靠着那微弱的心理疏导和自我的心理调解熬过去。 为什么？明明李文疏已经“活过来”了，明明他又站在自己眼前了，为什么自己的病症还是没有得到任何舒缓？ 如果说李文疏的死是她的症结，现在这个症结，不是已经解开了吗？ 程雨越是思考这个问题，精神越是不佳，昏沉着脑袋进入了睡眠中。 病房的门轻轻开启，一双穿着黑色皮鞋的脚，迈着轻柔的步伐靠近她。 第468章 私奔（一） 霍汀远轻手轻脚在病床旁俯下身子，一双迷人的眼睛里，透出深情久远的光芒，沉淀了岁月的绵延，满溢出时光的眷恋。 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眸中的光芒星星点点，可她紧蹙的双眉让他有些心疼，于是他抬起手，修长的指节抚在她的眉间。 他的动作很轻，轻如蝶翼。 然而她竟然醒了。 “文疏……” 她的声音还带着睡意的朦胧，半眯着眼，眸中却闪现无比喜悦的光。 程雨柔软地爬起来，移动身体，靠向霍汀远，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 “文疏……我知道我又做梦了……今晚不要走好不好？” 她恍恍惚惚的，可能因为吃了安眠药，在半睡半醒间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霍汀远被她抱着，其实她并没有多少力气，稍稍挣脱，就能全身而退。她这样迷糊，第二天醒来，也不会记得他是不是来过。 可他不想走。 他窸窸窣窣脱了外套，抱着程雨躺回被子里，调整了一个姿势，让她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怀里。 “你累了，睡吧。” 程雨依旧抱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苦苦支撑，睁大眼睛，不愿意睡过去。 “不，不能睡，等醒了，你又不在了。” 霍汀远心头细细碎碎的疼痛变得尖锐无比，他低头轻吻她的发丝，沙哑着声音在她耳畔低语：“我不走，我保证。快睡吧，好不好？” 程雨听他这样说，脸上浮现满意的神色，可还是耍赖一般不肯合上眼睛，有些委屈地向霍汀远抱怨： “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骗我。” 她手脚并用，像一只壁虎一般扒在霍汀远身上，两只小手不停地蹭着他的胸膛。 霍汀远急了，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叹气： “程雨，你再这样，我会忍不了的。” “嗯？忍不了什么？” 程雨迷迷糊糊的，仿佛在用她浑身的气力抵抗药物带来的困倦感。 霍汀远低眸，沉沉的幽光凝结在她脸上，炙热的感觉萦绕两人周身。 他没有再说什么，收紧抱着她的手臂，俯身压下她，唇舌很快便纠缠在一起。 他早该知道，在她面前，什么理智，什么冷静，那都不过是天边的浮云。 他想做的，只是这样，一直抱着她，什么都不用去管，什么都不必去想。 就像那遥远的岁月里，他们彼此都铭刻的那句话： 别管明天了，好吗？ 霍汀远已然泥足深陷，他沉沦在这样的迷离中，沉沦在她的柔情里，心甘情愿。 原本明亮的病房已经黯淡下来，床头昏黄的夜灯温柔地照耀在纠缠的两人身上，两双迷人的眼睛早已动容得盈满晶莹的情愫，倒映着彼此身无寸缕的模样。 两颗分离许久的心早已经被思念折磨得鲜血淋漓，可他们依旧为了那微弱的希望，不愿放弃。陌生而熟悉的炙热感觉包围着彼此，程雨紧张地攀着他的肩膀，在他怀里微微颤抖。 于是他只能停下来，俯身去哄她。 “别紧张…小雨…是我…乖…” 即便他现在冠着另一个名字，即便他的声音已大不一样，即便他的态度有时总会琢磨不透。 但她知道，他就是李文疏。 于是她真的放松下来，全然把自己交给他，就像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们彼此缠绵的夜晚，亲密无间。 第469章 私奔（三） 程雨很难得听到他用这样的比喻词，不由得笑出声来，转身抬眼望他： “霍大经理，你这是带着我私奔吗？” 霍汀远不闪不躲：“是，那么程董事长，你愿意和我私奔吗？” 她依靠进他的胸膛，抱着他的腰肢： “嗯，我愿意。” 两人在安静的厨房里温存片刻，程雨突然意识到有些重要的问题还没解决，“刷”的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皱着眉头： “糟了，卢峰他们看不到我，会担心……” “别担心，我拿你的手机给他发过短信了。” “什么短信？” “我和霍汀远离家出走一段时间，勿念。” 程雨愣了几秒钟，哭笑不得：“霍大经理，你这样的表述，只会让他们更加担心吧……”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等会亲自跟卢峰解释。 突然，她发现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眼底闪过神秘兮兮的色彩，质问他： “霍大经理，你是怎么解锁我的手机的？” 作为新宇的董事长，她的私人手机已经升格为iphone最新系列，没有录入过李文疏的面容信息，他是不可能进行面容解锁的。 霍汀远不语，握着她的手，眼里都是“你明知故问”的意思，心想，明知故问，你的密码，从来都是那个，四位0421，六位100421。 “程董事长，你是想凭这个，来确定我是不是李文疏吗？” 他眯着眼睛，极力掩盖起他戏谑的笑容。 程雨脑中闪过什么，低下头来，悄声说了句： “才不是凭那个……” 又怕被他听到似的，赶紧闭了嘴。 但霍汀远是谁，她这点小表情那里躲得过他？他低头逼近程雨，温热的气息微微拂过她的脸面。 “不是这个，是哪个？嗯？” 程雨不语，可双颊更红了。这样可以用“娇羞”来形容的神色，令霍汀远不得不往某方面想。 于是他进一步凑近她，贴近她的耳朵，沉沉的声音带着笑意： “难道是因为……尺寸？” 程雨原本只是微红的脸颊，突然变得红通一片，就像天边的火烧云，烧得无比烫。 “你、你……”她瞪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本来只是凭着他的吻认出来的，谁知道他竟然想到的是这个……尺度也太大了。 “我、我饿了……我去弄点东西吃……” 程雨仓皇逃跑，拎起霍汀远买回来的那一大袋东西，缩到一旁去搜刮。 霍汀远失笑，还是这么禁不起撩。 在金银湖的日子，程雨过得安逸而宁静，日出之时，在他怀里醒来，日落时刻，和他一起漫步在湖畔，看花开繁盛，听鸟语悦耳。每天或是尝试一些新菜式，或是窝在沙发里看家庭影院，或是坐在阳台上看书聊天。 日子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什么都不必去想，这世间只要有一个地方，能容下他们两人，给他们片刻的安宁，就可以了。 夏夜的天空星星明亮，霍汀远拥着程雨，躺在阳台上的小床上，安静地欣赏星空图。 “如果以后，能躺在你负责的民宿里，和你一起这样看星星，也不错呀~” 程雨开心地往霍汀远怀里靠了靠，那个人抵着她的头顶，沉沉地“教训”她： “这种时候，我们都不要提工作的事。” 程雨只能“哦”了一声，窝在他怀里，心思上又开始回转，思索他这几天的举动是出于什么目的。 第470章 私奔（四） 他依旧没有承认自己是“李文疏”，对这三年的事情也缄默不提，只是和她宁静度日，仿佛没有那些过去。 但也不会有那些未来。 这样的直觉让程雨慌了神，她抓住他的手，回首仰望他： “霍汀远……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他眸底闪过一瞬惊讶，但那也只是一瞬。 很快，淡然的色彩染上眼眸，他微微蹙着眉头，没说话，抱着她腰肢的那只手却轻轻摩挲着她的腰腹，进一步的，从睡衣衣摆伸手进去，抚摸到了她肚腹上的疤痕。 那是她剖腹产后留下的痕迹。 这几天他们夜夜缠绵，每次他想看一眼她身上那道疤痕，她都不愿意。 他心里泛起浪潮一般的酸疼，关于她的，关于孩子的…… “不要弄……好痒……” 程雨被他轻柔的摩挲折腾得酥痒，情不自禁发出“咯咯”的笑声，赶紧抓住他乱动的手。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和他提过孩子的事情。 在他愿意以“真实身份”面对她之前，她没有身份，也没有立场跟他提孩子，更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小月的事。 霍汀远轻笑，扶正她的身子，细密的亲吻落下来，毫不客气地解开彼此的衣衫。 程雨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他身上的一道道伤疤上，它们新旧交叠，就像是丑陋的藤蔓，张牙舞爪地缠绕在他的身躯上，狰狞可怕。 她第一次看到他身上这些疤痕的时候，咬着牙，指腹抚过那些伤痕，汹涌的泪水润湿了他的每一道痕迹。 她不知道这三年他经历了什么，但她肯定，那一定是生不如死的折磨，令人不寒而栗的痛苦，这一道道伤痕，标记着他经历的那些血淋淋的日夜。 他是付出了多少忍耐和坚持，才能熬过来的？ “很难看？” 霍汀远见她的目光又飘移到他那些伤痕上，挑眉问道。 程雨不语，只是伸手抱住他，贴在他温热的胸膛里，纠结的语气从她唇齿间吐出： “是不是很多女人……都看过你身上这些伤痕……” 她问出口后，突然明白过来，其实她和其他女人一样，对自己的男人也具有强烈的“占有欲”。 然后她听到霍汀远浅浅的笑声传来，他微微扶开她靠在自己胸膛上的小头颅，低头凝视她，目光认真而严肃： “什么很多女人？我从来都只有你一个女人。” 程雨咬着下唇，低头有点不敢看他，声音低沉： “拜倒在霍少西装裤下的女人，不胜枚举……你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被淹没在他的亲吻中。 他笑： “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坊间流言’的？” 仿佛害怕她真的误会了一样，他箍紧她，目光如炬望着她： “程雨，除了你，没有别人。” 她被他这几个字颤得心头柔软，拥着他，也目光如炬看着他： “过去现在和以后，你都只许有我一个。” “好，只有你一个。” 他轻轻的声音沉沉地落入她的心间，就像是扔入湖底的一枚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夜空中，明亮的星辰与明月一同散发着美丽的光芒，从亘古直到如今，都是如此。 第471章 绯闻（一） “私奔”五天后，程雨回到了兰苑小区，霍汀远没有送她，只是让手下司机载着她回家。 临行前，他抱着她，温和的气息裹着他有些沉重的语气： “程雨，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我。” 这样一句别有深意的话，程雨不会傻到什么都没听出来。 霍汀远一反常态，从“霍汀远”的状态回到“李文疏”的状态，不让任何人打扰他们两人，带她缠绵这么多天，临别前说出这样的话，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她能够猜到，这件事可能会让他们陷入更为艰难的局面，甚至濒临崩溃。 一向无所畏惧的程雨，现在竟然产生了相当害怕的情愫。 或许因为对他极度的渴望，对他们彼此相守的极度期盼，才会产生了对于“失去”的极度害怕。 对于她这几天的“失踪”，卢峰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那天他收到那样一条信息，花了一个小时说服自己，接受程雨对霍汀远再一次违背原则的沉沦，忍住去阻拦她的冲动。第二天，程雨打来电话，跟他大致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那个时候，已经完全接受，霍汀远确实赢了，从身心上，完全赢走了程雨。 他只是不知道，将来在另一个世界见到李文疏，他该怎么解释。他是不是可以说，程雨被一个男人骗走了，但他毫无办法，因为那个人，和你长着同一张脸。 对于李文妮和其他人，卢峰的说辞是，程雨到外地参与商谈，具体细节不便透露。 如果卢峰知道，后来会发生的一切事情，那一晚他就应该不加犹豫地去拦下她，就算她日后怨恨他，也绝不能让霍汀远带走她。 新宇大楼。 距离上班打卡时间还有十分钟，追着时间尾巴而来的员工一窝蜂往电梯里挤，深知如果赶不上这一趟电梯，前往部门打卡，便有可能失去这个月的全勤奖。 临门一脚，公关部彭经理抓着一份报纸，气喘吁吁挤进电梯，有些胖的身体把其他人往里一推，众人挤成了一团肉饼，敢怒不敢言，默默祈祷电梯不要超载，否则，他们在这些小喽啰可就要放弃全勤奖给彭经理“让位”了。 好在电梯最终顺利地运行起来，各部门员工陆续在属于自己的楼层停下，可彭经理一路向上，到达28层，匆忙奔向董事长特助办公室。 “不好了！卢特助！这下麻烦了！” 彭经理一进办公室，火烧眉毛一般冲到卢峰面前，递过一张报纸。 “新宇董事长恋上流光总经理，三年守寡遇真爱还是替身？” “娱乐周报”头版头条几个醒目的大字映入眼中，卢峰皱着眉头，摊开报纸，程雨和霍汀远几张相拥甚至接吻的照片清晰无比。 手机推送声适时响起，卢峰瞥了一眼，首先捕捉到“新宇董事长”和“流光总经理”几个字，心里一阵发毛。 纸媒竟然比网媒快了？前所未有啊，这种八卦新闻，不是最先都会由自媒体曝光吗？ 卢峰阴沉着脸，开始阅读“娱乐周报”上那篇文章。 第472章 绯闻（二） 新闻内容简单而刺激，总结起来，就是程雨和霍汀远在湖边小别墅“缠绵”多日，你侬我侬。新闻最后对这段关系进行猜测，要么是出于利益关系，两人逢场作戏，要么是出于程雨的“不甘寂寞”，找到了一个和过世丈夫李文疏相似的人，于是情不自禁了。 但不管事实如何，这则报道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身为女性的程雨不算友好的攻击，认为她凭借“新宇董事长”的身份养情夫。 卢峰的脸色愈加难堪，他开始翻看网上的风评，网友几乎一边倒地，抨击程雨“不甘寂寞”“不守妇道”“拿着前夫给的钱养情人”…… 看网友的意思，程雨这辈子不能再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否则就是“人尽可夫”。 更有甚者，把“李文川”搬了出来，认为程雨在嫁给李文疏之前，便已经和“李文川”暧昧不清，李文疏死后，两人更是明目张胆地在集团里“耳鬓厮磨”。于是网友们进一步落下石锤，程雨的孩子，是这个“李文川”的，两人为了夺得新宇集团和李家的财产，联合设计了李文疏。 可怜的李文疏，就这样“被戴了绿帽”，真是死不瞑目！ 卢峰忍着满腔怒气，刷着那些新闻和评论，脸色已经变得和黑色的办公桌一个颜色。 “我记得，‘娱乐周报’和我们关系一向良好，以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事先和我们通气，这次的报道，他们没有找我们公关？” 他抬头，目光利剑一般穿向彭经理。 彭经理也神色诧异，摇头：“事先没有任何消息，我也是今天看到报纸，才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暂时保持新闻缄默状态，我先和董事长商量。” 卢峰收起报纸，挥挥手让彭经理先行离开，自己在座位里阴沉了片刻，起身去找程雨。 一路上，他脑海中闪现那些攻击程雨的词汇和话语，那些污蔑她、侮辱她的语句，仿佛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 呵，或许这样一个年轻的女人，当上新宇董事长，成为有权有势的李家长媳，本来就是一种原罪。他们嫉妒，他们不甘，他们不愿意接受，原本一个和他们一样平凡的女孩，就因为“运气”，成为了可以俯视他们的“高层人物”。 平日里他们找不到宣泄的机会，如今，终于可以如洪水猛兽一样发泄出来，毫无顾忌地涌向那个平日里俯视他们的人，仿佛这样，就能够把她拖进肮脏不堪的阴暗角落里，让她变得比他们还要卑微。 这样，他们便觉得心里平衡了。 卢峰带着满腔怒气和担忧来到程雨的办公室，可那个人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如既往坐在办公桌后，在电脑上阅览着什么。 他张张嘴，在找到合适措辞之前，那个人却先开口了。 “你是要和我讲新闻的事？” 他惊讶：“你都知道了？” “嗯。” “你放心，这件事我来处理，我会找‘娱乐周报’的主编谈一谈。” “不必了。” 程雨微微抬头，朝卢峰微笑，笑容是那样云淡风轻。 第473章 绯闻（三） “不必了？程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从霍汀远出现开始，你的智商就一直下线你知道吗？从他出现，到那天晚上带你走，到今天的新闻爆料，都是有预谋的！他们就是想让你身败名裂！” 卢峰握紧双拳，眉头紧皱像山川，额上青筋暴起。 程雨依旧云淡风轻： “我知道。” “你！你知道？你知道你还义无反顾地配合他们？程雨，你就算不管自己，也要想想小皓！” 程雨眉眼一动：“小皓？” 卢峰知道再也不能隐瞒她了，刷出手机网页，把热门评论中关于小皓和江临川关系的无端猜测递给她看。 程雨紧皱着眉头，站起身子，拿了手包便要向外走。 “你去哪里？” 卢峰拦住她。 “我回家陪小皓。网上有这样的流言，媒体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担心他们会围堵兰苑小区。” “程雨……”卢峰叹了口气，拉住她，“我已经让文妮送他去叔公那里了。你现在不能回去，媒体等着你自投罗网，你现在在新宇，才是妥当的做法，至少他们不可能闯进新宇大楼。” 程雨低眉想了想，同意卢峰的建议。 她有些疲惫地坐到沙发上，靠在柔软的垫子上，若有所思。 “程雨，你刚才为什么让我不必去和‘娱乐周报’交涉？” 卢峰也开始冷静下来，思考她话语里的意思。 “这条新闻，是我允许他们报道的。” 程雨悠悠地吐出仿佛无足轻重的话，好像一切跟她没有什么干系。 卢峰再一次惊了，不可思议的苍白略过他的眼眸，他上前一步，俯身逼看程雨： “你允许的？” “是。” “什么意思？” “‘娱乐周报’主编拿到新闻的时候，找过我，我同意他报道，想怎么报道，就怎么报道。” 卢峰吓得直起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仿佛在看一个他从不认识的人。 良久，他自嘲地开口： “程雨，你……你不要这样，不要逼你自己变成这样，这些事情，不是你该面对的。” 程雨没有说话，垂落的眼眸微闪。 是啊，她已经变了，变得自己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模糊的认知，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只能不停地走下去，如果停下来，她便会掉入黑暗的万丈深渊里。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霍汀远安排的，否则，谁能拿到那样清晰无比的照片呢？ 她也会去怀疑，那几天他们的“耳鬓厮磨”，是不是他故意设计的，一切是不是都在等着这一刻。 可他那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我”，依然无比清晰地回响在耳畔，让她可以摒弃所有的猜测和怀疑，义无反顾相信他，义无反顾配合他。 卢峰见她良久没有说话，纤瘦的身体微微颤抖地缩在沙发里，那样孤单和无助，让他心底翻腾起名为“恻隐之心”的浪潮。 他叹了口气，从一侧的储物抽屉里拿了一条毛毯，俯身披在她身上。 “冷气太低，你不要着凉了。这件事情，我会让公关部处理，董事会那边，我也会跟他们解释。只是程雨，你所受到的伤害，谁能够帮你治愈？” 他闭了闭眼，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还好霍汀远不是李文疏，如果今天做出这一切事情的是李文疏，他想，即便是多年的兄弟，他也会和他动手的吧。 第474章 晚宴（一） “新宇董事长”和“流光总经理”的绯闻漫天飞舞了五天，新宇方面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置身事外的态度，让一些网友猜测，新宇这回该不会是要“放弃”他们的董事长了吧？ 几天的新闻干涸让他们不得不自己挖掘八卦，于是一个新的话题又被顶上了热搜： “新宇魔咒”。 这个“魔咒”的内容是，新宇前任掌门人李文疏，陷入“三角恋门”，新宇新任掌门人程雨，陷入“养情人门”。所以这是应验了那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但很快，一些网友甚至微博大v开始为程雨“站街”。 她们站在女性的立场，强烈谴责那些把所谓“妇道”强行贴在女性身上的言论。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今天怎么还有这种言论？果然人类越进化，思想越落后，解放思想这么多年，一朝回到封建社会。 她们进一步理性分析，程雨和李文疏结婚不到三个月，李文疏丢下她一个人，让她扛着孩子、家庭、事业三重压力，步履艰辛地把孩子健康养大，维持新宇的稳定，三年来不曾传出任何感情上的“绯闻”。 现在呢，人家不过是谈场恋爱，做出几个亲密的动作，就要被攻击得体无完肤？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难道你们还想给人家立贞节牌坊？ 又有网友指出了，那个“霍汀远”，长得跟“李文疏”几乎一模一样，程雨这根本不是“移情别恋”，而是“深情不已”，才会对一个长得像自己前夫的人产生感情吧！ 最后，关于这场绯闻的讨论在双方当事人没有任何回应的情况下，由网友自动带向不同的风向，最后演变成了关于婚姻和爱情的讨论。 庆云别墅区。 奢华低调的三层洋房里，孩童的笑声一阵盖过一阵，一位白发童颜的老人家追着几个孩子玩“老鹰捉小鸡”，不亦乐乎。 “爸！您注意点！” 李振国无奈地走到父亲身边，扶着他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看他气喘吁吁还想继续玩的模样，再一次无奈地摇头。 他抬头示意保姆把几个孩子带下去，然后自己抱过李澄皓，坐到父亲身边，把他抱在腿上。 李家有很多孙子，但家里的长辈最宠爱的是这一个。他那张小脸和那双眼睛，总能让他们想起“英年早逝”的李文疏，而这个小小的孩子，比别的孩子聪明懂事得太多，不到一岁已经话语流利，一岁半的时候便认识了五六岁孩子才会的汉字。 更要命的是，他似乎是个数学天才，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那些复杂的数学题，他算算就能算出正确答案。 长辈们感慨，这是把他爸妈的基因完美继承了，还升华了啊！ 李澄皓乖巧地趴在自己叔公的怀里，亮晶晶的眼睛却看向一旁的太公，乐得太公满脸笑意。 “小皓还是黏人啊！幸好不想他爸妈，一个对人疏远，一个什么都自己扛……哎……” 李叔公悠悠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儿子：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跟我说？” 李振国低头看李澄皓，从一旁果盘里拿了个橘子给他玩，确定他完全被橘子所吸引，不会对他们的谈话感兴趣后，低声说： “是关于霍汀远的事。” 第475章 晚宴（二） 李叔公脸色沉下来，柔和的目光中划过一道利刃，那是历经风雨的他在波澜不惊下暗涌的锐利。 “程雨太傻了，以她的条件，想找个什么样的人不行？偏偏要找个长得像小疏的，这不是在折磨自己吗？去年我也和她提过，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就考虑再嫁，一说这个事，她就开始不说话了……现在我总算看明白了，她除了小疏，谁都不能接受。” 李振国点头表示同意，可他还是担忧： “但这个霍汀远不像是个善茬，我查过了，这次的新闻是他找人爆的。” “呵……那我们就让他知道，什么是骑虎难下。如果他敢欺负我的孙媳妇，我看他霍家有没有这个能耐！还有那家‘娱乐周报’，找个机会买了。” 李叔公原本轻和的语气也变得冷冽锐利，李振国怀里的李澄皓仿佛听懂了一般，手一抖，手里的橘子滚落在地上。 李叔公赶紧和颜悦色地去哄曾孙子： “哎哟！我的心肝宝贝~不喜欢橘子吗？我们玩苹果吧！” 说着，他拿了一个苹果，小心翼翼地塞到李澄皓手里。 李振国哭笑不得，又想起了一件事，纠结着开了口： “爸，还有李文川的事……” 话音未落，他便听到父亲一声冷哼： “无稽之谈！他们如果看到小皓这张脸，还能说出那种话！……哦不行，不能让他们看到小皓，对孩子不好，程雨也不会同意。” 李叔公捏捏李澄皓白嫩的小脸，咬咬牙： “李文川？哼，要不是他拿着新宇的股份，我担心他处处给程雨找茬，当初怎么可能承认他的身份？认祖归宗？我现在都恨不得把李振航踢出族谱！” 李振国无语，其实这些年他也明白了，他的父亲，专宠李文疏，对自己的亲孙子，都没有对李文疏这么上心啊！真不知道他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他堂哥那一脉太过于坎坷，李振华早早离世，李振航作奸犯科，李振帆被陷害得精神错乱……下一辈的孩子里，李文疏和他父亲一样早逝，李文妮吊在卢峰一棵树上不肯下来，这个莫名其妙的李文川呢？看起来就一副阴险狡诈的模样。 李振国叹了口气，难道真的是“天妒英才”？ 现在只希望李澄皓能够平安长大，他看着他聪慧的双眼，却宁愿他笨拙一点，至少这样，不会发生所谓的“天妒英才”。 李振国思绪千回百转，一旁的父亲又开口了： “你去找个名头，我想见见那个霍汀远。” 李振国想了想： “名头？那最好的名头就是下个月的李家晚宴了，今年w城出现了不少新势力，我们把他们都邀请来，包括霍汀远。” “嗯，这件事你安排好。先别跟程雨说了，我怕她有心理负担。” “好。额……今年要邀请李文川吗？”往年的李家晚宴，并没有邀请过李文川，李家虽然名分上承认了他，事实上却并没有接受他。 李叔公低头思索片刻，点头： “把他也叫来，这些破事，一起解决得了。” 李振国了然，父亲这是打算“发大招”了。 第476章 晚宴（三） 六月中旬，一年一次的李家晚宴如期而至。 每年这个时候，分散在全国各地的李家人，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便会齐聚李叔公家，吃一顿饭，互相见个面，或是嘘寒问暖，或是攀比吹嘘。 不知从何时起，李家晚宴逐渐发展成为与李家关系密切的各家族的“联谊舞会”，李家每一年都会邀请各界的知名人士，齐聚一堂，“交流感情”，甚至促成了几桩婚姻。 程雨嫁给李文疏的第一年，她没有参加晚宴，因为那一年李文疏过世，她身怀六甲，并没有心情参与这些。 第二年小皓生病发烧，她在医院守了三天；第三年，新宇在美国的业务遇上了大麻烦，她亲自前往美国进行商业会谈。 所以今年，是程雨第一次参与李家晚宴。 卢峰载着她和李文妮到达举行晚宴的云庐酒店门口，走下车，伸手扶下她。 程雨微微抬眸，看到奢华辉煌的酒店大厅里，熟悉的布局摆设映入眼中。 三年前，也是在这里，李文疏牵着她，带他踏入大厅，参加慈善酒会，而后为她拍下那枚属于她母亲遗物的银杏胸针，告诉她，那原本就是她的东西。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是她和陆静言所谓“婚约”的信物。 只不过，在她这里，这枚胸针并没有这种意义。 今天她又戴上了那枚胸针，银色的银杏叶在璀璨的灯光下折射光芒，圆润的珍珠仿佛是金色沙漠中的一滴清泉，滋润着干涸的贵重。 卢峰依旧扶着她，看到她脸上落寞的神色，知道她想起了什么。 “好了，卢峰，你该去陪你的女伴了。” 程雨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把他推到李文妮身前，那两人依旧一脸担忧看着她。 “你们先进去，我随后就来。” “嫂子……” 李文妮开口想说什么，卢峰握握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多说，牵着她先行进入酒店。 程雨站在原地，任由周围的人一个个从黑暗中出来，从她身边走过，走进那片辉煌。 她今天穿了一条茶色斜肩丝绸连衣裙，踩着一双水晶凉鞋，夜风微凉，吹得她更显单薄。 “小学妹，好久不见。” 江临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侧幽暗的眼眸含着笑意看着她，嘴角明媚的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 程雨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差点就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她没有说话，迈步向大厅走去，他却不依不饶跟在她身侧，自顾自地继续说话： “小学妹对我送你的礼物，还满意吗？” 程雨停下脚步，目光瞥向他： “礼物？你是说霍汀远？” 江临川唇齿间吐出混着笑意的语句： “嗯，怎么样？还不错吧？” “呵……” 程雨目光定格在身边这个表面明媚，内心无比黑暗的人身上，这些年来他们似乎相距甚远，却又好像纠缠不清。或许从很多年前，从他开始接近她开始，他就一直在布局，在设套。 他对她所有的接近，都是为了利用她对付李文疏。 她轻笑： “什么霍汀远，那是李文疏。你想看到的，不就是我现在这样，和他相见不相识，想念不能相认吗？” 江临川迈出一步，进一步凑近她，在她身侧低语： “那你想不想猜一猜，如果他是李文疏，为什么他不愿意和你相认？” 他轻笑，擦过她的身子，抬手系上西服外套的扣子，挺拔的背影先一步向着那片光明走去。 第477章 晚宴（四） 每一年的李家晚宴，总会有一些远房亲戚，盛装打扮，力求在晚宴上争奇斗艳，为李家的核心成员留下一个好印象，甚至是攀上来参加晚宴的各界名流，从此或许便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平步青云。 然而这一年，无论多少的瑰丽名媛，都不可能比得上程雨。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三年前突然大张旗鼓嫁给李家年轻一辈中最负盛名的李文疏，紧接着继承李文疏所有遗产，出任新宇集团董事长，生下李家长孙李澄皓，成为李家长辈最为喜爱的媳妇。 平时他们只能在新闻媒体上“瞻仰”这位“传奇女子”的风采，今天终于能够见到真人了。 男人们翘首以盼，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女人，竟然能够“一名惊人”，获得那个性格冷淡疏远的李文疏的青睐。 女人们暗潮汹涌，想一探究竟，看看这个“灰姑娘”到底是怎么摇身变凤凰的，不知道对比自己，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够“咸鱼翻身”。 于是程雨从走下轿车的那一刻起，许多目光便开始向她投来，不算明目张胆，但足够她察觉。 程雨脸上挂着浅笑，眸中的光芒却冰冷无比，她在众人的侧目中，缓缓地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披着属于她的色彩，登上螺旋阶梯，走向坐在二楼的李叔公。 “妈妈！” 李叔公怀里的小皓看到熟悉的身影走来，眼底亮起光芒，从李叔公怀里跳下来，奔向妈妈。 “小皓~” 程雨蹲下身子，抱住儿子。他今天换了一身墨蓝色小礼服，加上他那张脸那双眼睛，活脱脱一个“小李文疏”。 她垂眸掩盖住眼里的淡淡忧伤，抱起小皓走到李叔公面前。 “叔公。” “嗯，今天冷气开得低，你穿这么少？我说程雨啊，你没必要守那些规矩，和他们一样穿礼服。” 李叔公说着，回头朝手下挥挥手：“去拿件外套给太太。” 说完又伸手抱回小皓：“他现在长胖了，你抱着他累。” 程雨哭笑不得，小皓每次在叔公这里住几天，都会胖几斤，还好他体质偏单薄，回家吃了几天清淡的，又瘦回去了。 过了一会，李叔公的手下拿了一件仿貂毛小外套过来，递给程雨，李叔公顺手把小皓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让手下看顾，然后示意程雨到另一侧谈话。 一楼大厅里已经来了许多人，或是高雅，或是俏丽，或是儒雅，或是不羁，有礼有序地穿梭在茶点区，相互交耳，低声交谈。 程雨和叔公站在靠近扶栏的地方，光线被一侧的柱子挡住了一些，他们隐没在阴影里，别人看不清。 “程雨，我今天邀请了霍汀远。” 那三个字入耳，程雨有些愣神，不太明白叔公的用意，于是沉默着，并不发表任何看法。 叔公叹了口气，露出和蔼的微笑： “我总要看过人，才能放心把李家的长媳交到别人手里是吧？” 程雨这下明白了，叔公是认为她想“改嫁”霍汀远。 程雨暗着眸子，指节攥着外套衣角，良久不说话。 叔公以为她是在害羞，于是哈哈大笑起来。 “好孙媳，你放心，我不会太为难他的！” 边说着，边向楼下走去。 程雨依旧站在阴影里，在满目的色彩中看到了那个人。 第478章 羞辱（一） 他今天穿着一身灰色条纹礼服，白色衬衣，黑色领带，外套衣襟露出马甲边缘，胸前口袋插一条仔细折叠黑色方巾，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戏谑和慵懒。 程雨站在楼上，看到叔公向他走去，侍者递上两杯香槟，他们举杯轻碰，低语交谈着什么。 那两人靠得有些近，可彼此间的距离却似乎很远，淡然而疏远的氛围在他们中间渲染开。 片刻后，霍汀远不知说了什么，叔公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他退后几步，朝霍汀远看了一眼，最后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甩人而去。 程雨了解叔公的性格，他再看不上眼的人，都会礼貌相对，至少台面上不会公然给人难堪，但眼下这个场面，传达着“叔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信息，不知道霍汀远和他说了什么，竟然能够把他惹怒。 程雨微微提起裙摆，向楼下快步走去。 她不想他们两人因为误会起冲突。 因为他们是至亲之人。 走到楼梯下方，突然晃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程雨面前。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衣冠楚楚，却面色狰狞。 “贱人！你还敢来这里勾三搭四？为了荣华富贵，你连孩子都可以抛弃吗？” 他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奢华的宴会厅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引得周围众人频频侧目。 程雨惊了片刻，皱眉： “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 “老婆，我错了好不好？我一定好好赚钱，给你买衣服买包，你不要去养小白脸！” 男人突然跪在程雨面前，伸手想抓住程雨的衣裙，她赶紧后退几步，面对这个处境，快速思考如何解决才能把影响降到最小。 然而男人却紧随着程雨，几乎就要贴到她的大腿上，程雨心里一惊，又往后退几步，开口想喊保全。 然而人群中首先爆出了一个声音： “你这个女人怎么能这样？太丢脸了！” 一个身着鹅黄色抹胸礼裙的倩丽女孩站了出来，朝着程雨就是一句骂。 周围的宾客这下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纷纷交头接耳，却不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他们之中，不认识程雨的，自然不敢贸然做出什么举动。而认出程雨的，等着看她笑话，当然不会阻止这场“好戏”。 程雨皱眉看着这两个人，心想，难道在李家晚宴上还有碰瓷的？ 她刚要发作，一个熟悉的身影窜过来，一脚把身前的男子踢开，把她守在身后。 “你谁！敢对她动手动脚？你知道她是谁吗？” 卢峰怒气冲天，看那样子像是要把这个男人挫骨扬灰。 “你做什么？有权有势了不起啊？有权有势就可以抛夫弃子养小白脸啊！你是不是就是她养的小白脸？真是不知羞耻！” 那个女孩继续“打抱不平”，她长了一张艳丽娇俏的面孔，鹅黄色的礼服衬出她牛奶般细腻白皙的皮肤，生气时眉间紧蹙，眼角微勾，更显得妩媚动人。 卢峰简直气炸了，干净的镜片闪过一道光芒，他攥紧拳头，冷着声音笑： “你们两个，是怎么混进来的？” “什么混进来？本小姐我光明正大，是你们李家邀请的客人！” 周围的宾客已经陷入了一种沉默中，他们刚才还想着看热闹，现在只想看这场“碰瓷”是个什么情况，竟然敢在李家的晚宴上搞事情，这是不想活了啊！ 第479章 羞辱（二） 几人僵持不到一分钟，几个身形高大的保镖穿过人群涌过来，女孩仿佛看到救兵一般大喊： “哎哎哎！你们终于来了，快把这对奸夫**抓出去！免得脏了这里的场子！” 然而保镖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那个男人身旁，架起他就要往外拖。 女孩急了，圆圆的眼睛里蹦出怒火： “你们！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乌合之众！” 她还在继续作死，叔公带着几个家族核心成员已经过来了。 “怎么回事？” 他沉着脸，走到程雨身侧，皱着眉头。 女孩仿佛又看到了更大的救星，义正言辞地说道： “李叔公，您可算来了。我听说，李家向来以品性和人格作为交友标准，没想到你们今天竟然请来这种品行缺失、生活不检点的人，这个女人背着家里的老公孩子，在外面偷人，你们还把她奉为上宾？” 她边说着，边指向程雨，言之凿凿。 叔公脸上也出现了短暂的“莫名其妙”的情绪，而后很快恢复冷峻的面色，掀开嘴角： “这位小姑娘说得对，我们李家向来注重人品。你不分青红皂白，谩骂我的孙媳，污蔑我过世的孙子，不知道这样的人品，有没有资格来这里？” 女孩张张嘴，不明所以：“什么孙媳……” “她的丈夫是我的孙子李文疏，她的儿子是我的曾孙，她的身份是我李家的长媳，所以小姑娘，你和这位男士，在捣乱之前没有查清楚吗？” 叔公难得地说了这么多话，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是想浪费时间向这个小姑娘解释什么，而是想表明他的态度，即他对程雨绝对维护的态度。 女孩还想说什么，另一个男子急匆匆窜出来，挤到保镖身侧拉住那个“碰瓷”的男人，连连向李叔公和程雨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哥他犯病了，认错了人……对不起！我这就把他带走，改日登门致歉！” 李叔公看到这两兄弟，已经想起他们是谁，是他一个表哥的孩子，那个“犯病”的听说前几年因为老婆跟人跑了，从此神智不清。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弟弟今天竟然把他带来了。 他挥了挥手，保镖们放开那个男人，他的弟弟赶紧一边千恩万谢，一边扶着他离开。 女孩这下有些懵了。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保镖们已经走过来架起她，准备把她拖出去。 “李叔公！手下留情！” 人群中远远传来霍汀远的声音，他沉着脸，走到女孩身侧，将她拉在身侧，俨然一副保护者的模样。 “你带来的人？” 叔公看到霍汀远，脸色更加难看了。 霍汀远只是点头，沉默不语，一旁的女孩率先开了口： “我是他的未婚妻。李叔公，对不起，今天是我误会了，我也给这位姐姐道歉。” 她大大方方的，既没有因为刚才的莽撞而羞愧难当，也没有因为搅乱了宴会而局促不安，依旧一派“正义凛然”的模样。 “你未婚妻？” 李叔公的目光扫向霍汀远，就像是锐利的剑，刺破他设下的保护罩。 周围的宾客再一次屏息凝视，他们目光变得充满期待，心底早就酝酿了一场大戏。 这些日子，程雨和霍汀远的“绯闻”闹得满城风雨，现在谁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奸情”？ 这下好了，霍汀远带着他的未婚妻亲自上门了，这态度不是很明显吗？ 看来闹得再风风雨雨，都只是逢场作戏啊！ 第480章 羞辱（三） “是，这是我未婚妻，周紫乔。” 霍汀远低沉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大厅，混着宾客们深深的吸气声。 简短的一句话，宣告了他对她的主权，还有她对他的依赖。 周紫乔眉宇间露出笑意，她挽住霍汀远的胳膊，好看的脸蛋靠近他的胸膛，表示他们之间的亲密无间。 程雨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那个沉着脸，一心一意保护别人的人身上，眸底凝结清冷的水汽。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想把她紧紧地护在身后，为她挡住所有的风雨。可那时她偏偏要迎面迎接那些风雨，不愿意只活在他的保护伞下。 而如今，那个年轻俏丽的女郎，这样小鸟依人地靠在他怀里，更显得他的伟岸和强大。 或许男人都需要这样一种女人，懂得示弱，懂得依靠，懂得在他怀里撒娇。 她无力的指节攥了攥衣摆，嘴角溢出苦涩的浅笑。 文疏，你真的还是你吗？ 她双眼朦胧，越来越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了。 “……” 卢峰攥紧了拳头，强忍着挥拳打在霍汀远脸色的冲动，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动手的好时机，那样做只会让程雨难堪。 他的目光偷偷瞥向程雨的方向，可那个人早已不在那里了。 卢峰心下一惊，迈开步子想去寻找程雨，被叔公不动声色地拦下了。 “你让她自己冷静一会。” 叔公在他耳旁轻声说道，而后又转向众位宾客： “来者是客，误会一场，请诸位不必介怀。李家酒微菜薄，希望诸位不要介意，尽情享受今天的晚宴吧！” 他短短几句话，便让围观的众宾客四下散去，大厅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景象。 李叔公看了霍汀远一眼，不再言语，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howard，还好你来得及时，我还真的怕被李叔公丢出去呢！” 周紫乔依偎在他怀里，虽然脸上还是神鬼不惧的样子，其实心底还是升腾起了后怕的情绪。 霍汀远不语，从程雨转身，悄然离开的那时起，他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隐没在阴影里。 他的心头微微刺痛，一下一下，仿佛一根刺，细微无比，却怎么把都拔不掉。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原本的痛苦已经消失殆尽，只有浅浅的戏谑萦绕其间。 “想喝什么？” 他低头浅笑，看向身边的周紫乔。 “我喝橙汁，你喝威士忌，怎么样？” “好。”他语气中充满宠溺，牵着她的手，走向茶点区。 一路上，身侧的闲言碎语不止，他不想去听，可还是听到了。 “今天真是大开眼界，没想到原来霍汀远有未婚妻，那还和我们的程董事长混在一起？” “男人嘛，爱和性分得很清楚的，睡几次有什么了不起。” “那也是，你说一个是带着拖油瓶的老女人，一个是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是个男人都知道怎么选。”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吧，程董事长是带着孩子，但她还带着整个新宇和李文疏留给她的财产啊！这一波不亏啊！大不了名义上娶了她，背后再养多少个小三小四都可以啊！” “说的是啊！霍汀远这次绝对操作失误啊！” “呵呵~我现在倒是很想看看平时呼风唤雨的程董事长，是个什么表情，丢脸都丢到婆家了，这么多人看着，啧啧啧~” “哈哈~对，这个笑话够我们笑一年了。” …… 第481章 羞辱（四） 这些“闲言碎语”，霍汀远听到了，周紫乔也听到了。 霍汀远能够充耳不闻，周紫乔却不能。 她逮着一个小声议论霍汀远“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人，迅速奔过去，冲到那人面前，蹙着眉头怒嗔道： “你以为有钱就可以左右别人的感情和婚姻吗？我告诉你，我未婚夫不稀罕程雨拥有的那些东西。我们周家和霍家虽然不能和李家比，但怎么都用不着‘高攀’你们。我和霍汀远真心相爱，结婚当然是要和自己心爱的人结，你们懂什么？哼！” 她“教训”完了，又回去挽起霍汀远的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他一道去吃东西。 二楼的墙角里，程雨借着光影的掩护，看着楼下那对璧人的一言一行，酸涩的浪潮一浪接一浪地翻滚。 “孙媳妇。” 叔公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语气中透着沧桑。 程雨慌忙抬手拭去眼角的少许泪水，转身看向叔公，挤出一丝微笑： “叔公。” “哎……我也不想瞒你，刚才我下去找霍汀远，跟他提你和他的婚事，结果他说，他已经有未婚妻了。我本想晚宴过后再和你说这件事情，没想到……” 叔公上前一步，目光也落在了那两人身上，心底翻起旧日的回忆，那时李文疏也是这样牵着程雨，丝毫不顾及任何人的看法，只想和那个女孩执手偕老。 “现在这种方式，也很好。” 程雨轻笑，语句间没有温度。 叔公叹了口气，神色诚恳看着程雨： “程雨，霍汀远这个人，不是你的良人。我知道你心里想着小疏，一直没有办法忘记他。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这个世界上就算有长得再像他的人，那也不是他。叔公希望你幸福，与其和霍汀远这种人纠缠，不如找一个真心爱你疼你的人，这样你会过得比较幸福。至于小疏……是他没有这个福气。” 程雨听着叔公说完这些话，心里感激他的理解和支持，但那种执拗的悲伤，依旧无法挥去。 她垂眸，忍着心里的颤抖，低声问： “叔公，你是不是也认为，文疏已经死了？是不是也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长得这样像的两个人？” 她的声音和这充满冷气的室内温度一样冰凉，叔公讶异地张了张嘴，有些颤抖： “孙媳妇……你……你……” 他突然产生一种不好的感觉，带着一些害怕，这是他纵横政界多年很少有的情绪。 他的孙媳妇，难道是认为，霍汀远就是李文疏？她该不会是因为过度思念李文疏，神智不清了吧…… 片刻，程雨抬起头，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叔公，我瞎说的。可能今天心情有点不好，胡思乱想了。” “你啊！和小疏一样，用情太深啊！” “嘻嘻~叔公，我先去看小皓了。” 程雨和叔公告了别，拖着有些疲惫的步子，独自走向黑暗中。 她知道前方的路途早已模糊不清，她深知自己的坚持或许毫无成果。 或许霍汀远永远不可能变回李文疏，他有新的身份，新的人生，新的爱人，新的未来。 而属于她的李文疏，属于他们的那些灿如星辰的过往，都已经被时光掩埋，被生死阻隔。 无论她坚持再久，以一人微薄之力，守在原来的地方，都不可能迎接她的李文疏。 可她依旧，不愿意放弃。 怎么能放弃。 第482章 羞辱（五） 李叔公站在原地，在这金碧辉煌的光影映照中，悠悠叹了口气。 身后富有节奏的稳健脚步声传来，一步一步，宛如键盘上安排好秩序的按键，有条不紊。 “呵……” 脚步声临到身后，骤然而停，紧接着传来一声轻笑。 李叔公转身，看向隐没在灯光阴影里的人。 “江临川。” 那人轻笑：“李叔公忘记了吗？我现在已经不是江临川，而是李文川。” 李叔公白发下的眉宇轻挑，仿佛在听一个笑话般，眼底的色彩都是毫无温度的光。 “李文川？你是不是以为，改了个名字，就能真的变成‘李文川’？” 江临川扯扯嘴角，狭长的眼眸里依旧清清冷冷的。 “李叔公说笑了，我从未在乎过这个名字。改回来，只是为了方便行事。怎么说，‘李家子孙’这个名头，都比‘无父无母的孤儿’，要好听许多。” 李叔公原本对江临川很不喜欢，可听到他那句“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是心生恻隐之心。 不管怎么说，这个孽是李振航做的，自己有家室，还在外面找女人，有了私生子，又碍于面子不敢公开承认。 结果呢，把自己的孩子养成现在这副模样。 从江临川出现在他面前，自称是李振航儿子那天起，李叔公便一直注意他的一切。 江临川以往那些“黑料”李叔公已经充分了解。，他隐瞒报道，为了个人利益出卖良心，手底下更有说不清楚的“灰色资产”，牵扯到各种黑色交易中。 虽然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独独李振航和江临川走上这种鸡鸣狗盗的道路，在李叔公看来，简直就是“有辱门楣”。 可李叔公一面不耻于江临川的所作所为，一面又有些心疼这个孩子。 从小没有正常的家庭，还要被他那不正常的父亲引入歧途，连刚结婚的妻子都能舍他而去，一个人跑到加拿大，据说还不停地找“外遇”来刺激他。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或许正因为这一份“恻隐之心”，李叔公几年来没有对付过江临川。 现在，面对这样一个身形与李文疏相似的人，他衣冠楚楚，相貌俊秀，气质卓越，本应该是一个大好青年…… 李叔公的态度也软了下来： “你想用这个名字，就用吧。” 江临川笑： “李叔公，我要的不止是这个名字。” “你还想做什么？” 江临川往前一步，一旁的灯光洒下些许光芒在他身上，他便一半在黑暗中，一半在光明中。 “我想娶程雨。” 他的每一个字，伴着室内的冷气，凝结成李叔公眼底一层寒冰。 “江临川，别说程雨不愿意，就算程雨愿意，我也不可能答应。”叔公冷着脸，瞬间想到什么，皱起眉头：“你不是已经结婚了？” 江临川半眯起眼眸，鼻息随之吐出一声轻笑，他抬起脚步，转身向阴影走去，而后一句轻飘飘的语句传来。 “开个玩笑而已，叔公紧张什么。” 李叔公将他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无奈而忧心。 什么时候开始，程雨仿若成为一种巨大利益的象征，成为金钱与权势的载体，娶了她，就能得到她身上那些利益。 他感叹，原本想趁着今晚的宴会，宣布霍汀远和程雨的“婚讯”，再李家在海外的一些产业交给李文川打理，把他支离程雨的身边，以免他给程雨再带来什么麻烦。 可这一切计划，如今都泡了汤。 第483章 羞辱（六） 李家晚宴后第三天，霍汀远正式接受采访，就关于他和程雨的“绯闻”声明了自己的立场。 程雨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采访视频里那个一如既往戏谑不羁的“霍汀远”，似乎从他身上，真的再也看不到属于李文疏的影子。 采访方是“娱乐周报”的记者，当初霍汀远和程雨的绯闻是由他们爆出的，自然也由他们来“善后”。 “霍经理，听说您前几天带着未婚妻出席李家晚宴，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可靠？” 霍汀远笑：“当然可靠。” “关于您的未婚妻，不知道是否方便跟我们透露一点消息？” “没什么不方便的，她是奥莱集团董事长的千金，周紫乔。”霍汀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他在说这句话时，某种闪烁着宠溺和喜悦的光芒，令人不难看到他对未婚妻的喜爱之情。 “哈哈~霍经理和周小姐的感情很好呢~不过，此前曾经爆出您和新宇董事长的新闻，不知道会不会对你们的感情有所影响啊？” 记者故作轻松的，仿佛无意间抛出这个话题，自然而然。 霍汀远依旧浅笑，没有任何逃避： “能有什么影响？不过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并没有感情上的纠葛，紫乔很理解我，她虽然只是个小姑娘，但对我们之间的感情很有信心，我也是。” “额……这么说，您和程董事长真的只是‘露水情缘’？抱歉，我词汇贫乏，只能用这么一个词。” “嗯，差不多。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也觉得没什么需要忌讳。以后见面，还是朋友。” 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认真无比。 “哈哈~霍经理真是坦率。那和周小姐的婚期，目前有没有打算呢？ 霍汀远稍稍思考，目露温柔地说： “我还在等她决定，希望今年可以完婚。” “哈哈！那预祝霍经理新婚快乐！” …… 视频后半段，便是关于霍汀远和周紫乔的恋爱过程，不过就是从小认识，年少爱恋的老旧故事，并没有多少波澜。 霍汀远全程眼含深情，只要一提起周紫乔，便能看到他眸底闪动的温柔波光。 程雨沉默着关上了视频，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她哭了。 总是这样啊，那个人总能让她忽悲忽喜，时哭时笑。 可每一次他把她伤得遍体鳞伤，她还是无法怨恨他，还是选择相信他，相信他对自己的那颗真心，相信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 可她没办法用这个“信念”去阻挡心里所有的悲伤和酸涩，她是人，她有正常的情感反应，所以她还是会因为他的这些举动痛彻心扉。 她想起那一年，李文疏也是毫无预兆地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毫无预兆地宣布他们的婚讯，毫无预兆地用一个小游戏向她求婚。 一切恍然如梦。 可她不愿意醒来。 办公室外，江临川沉默地站立着，透过门边的玻璃缝隙，看到坐在办公桌后的那个人，悄然抬手擦着眼角。 他知道她哭了。 江临川插在裤袋里的手握紧了，指节咯咯作响。 他不知道这样的局面下，她还能撑多久。 但至少，应该比以往要好吧？ 听卢峰说，她没有再梦游。 他微微闭上双眸，无声的心语传递他的祝福。 程雨，你一定要撑住。 第484章 父子（一） 星光游乐场。 这一天是方秉杰的生日，每一年程雨都会问他，有什么生日愿望，他都会说，游乐园一日游，今年也不例外。 程雨抱着小皓坐在游乐园花坛旁的长椅上休息，平日帮忙照顾小皓的阿姨也坐在一旁。 卢峰已经带着小杰去玩过山车了，那么刺激的项目，不适合她和小皓。 “妈妈~想吃冰淇淋~” 李澄皓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见不远处的冰淇淋车，小手抓抓程雨披散下来的头发。 程雨皱眉：“冰淇淋太冷，小皓不能吃冰淇淋，吃了会肚子疼。” 李澄皓扁扁嘴，不开心的趴在程雨怀里，眼睛还盯着冰淇淋车看。 对于怎么治儿子，程雨掌握得很好。 这一次，她低下头，捏捏他的小脸：“这样，妈妈给小皓出一个题，小皓做出来了，妈妈就请小皓吃冰淇淋。” 李澄皓委屈的表情立马散去，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向程雨，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程雨沉默着想了片刻，开口问儿子： “有一个姐姐卖冰淇淋，第一次卖了所有冰淇淋的一半加8个，第二次卖了剩下冰淇淋的一半加9个，第三次买了最后剩下的一半加10个，冰淇淋正好都卖完了，那小皓算一算，姐姐那里，一共有多少个冰淇淋？” 这不是个容易的题，需要进行逆推计算，李澄皓只有两岁，凭他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算得清楚。程雨是铁了心，今天不准备给儿子买冰淇淋。 小皓听完，低下头，认真地开始数手指。 程雨笑笑，抱着他软软的身子，心想他过一会就会数晕了，再也不会跟她提冰淇淋的事。 三分钟后，李澄皓突然伸手抓抓程雨的衣襟。 “妈妈~132个冰淇淋。” 程雨呆了呆，确实，别的孩子可能还不会数二位数，她的儿子却已经会三位数简单运算，但他能把这个题算出来，也太逆天了。 她皱眉看着自己的儿子，想确定他是不是开了挂的。 李澄皓眨巴着眼睛，一副“妈妈你要说话算话”的模样看着程雨，他们这样对视一分钟后，程雨投降了。 “好好好，妈妈去给你买冰淇淋。” 她把李澄皓交给一旁的保姆阿姨，站起身来向冰淇淋车走去，一路走着，一路还在思考，她儿子这么发展下去，脑子会不会出问题。 李澄皓心满意足地趴在保姆阿姨的怀里，笑得合不拢嘴，他眼珠子转了转，开心地看着游乐园的景色，人来人往的，他心里乐滋滋地想，谁都长得没有他的爸爸妈妈好看。 小人儿的目光飘着，飘到了一张脸上，跟他脑中储存的图像吻合起来。 李澄皓身上用了劲，竟然从稍不注意的保姆怀里挣脱下来，朝着那张脸，迈开小步伐跑去。 “哎！小皓少爷！” 保姆赶紧跟上去，李澄皓已经奔到那张脸的跟前，抱住他的小腿，仰起脸，星辰一样的眼睛看向那双同样星辰一般的眼睛。 “爸爸~” 他惊喜而软糯的声音响起，被他抱着腿的霍汀远脸色诧异而不敢置信。 第485章 父子（二） “哎呀~霍少，你什么时候生的儿子~咯咯~” “对啊~长得还挺像你哦~” 一左一右两个美人笑嘻嘻地开口，一脸好笑地看着这个孩子，甚至一个美女弯下腰去，想捏那张软萌好看的小脸。 “小皓少爷！” 保姆适时地跑了过来，抱走李澄皓，对着霍汀远连连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 “小皓！” 程雨此时已经买好冰淇淋，转头看到保姆和小皓都不在原地，赶紧找了过来。她站的地方，视线里有一圈气球，挡住了霍汀远。 等她走到跟前，才发现，霍汀远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两边还站着两个美女。 程雨心下有些不知所措，她并不想让小皓在这个情况下见到他。这样一个绝不会认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女人的“爸爸”，已经公开宣布自己有未婚妻，和她只是“露水情缘”，她担心会给小皓留下心理阴影。 她沉着脸走过去，把手里的冰淇淋递给保姆，然后抱过小皓，转身想赶紧逃。 “爸爸~” 李澄皓还在眼巴巴地看向霍汀远，皱着眉头，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把他带走，他好不容易找到“探险宇宙”的爸爸，还想让爸爸给他讲宇宙的故事呢！ “小皓乖，不是要吃冰淇淋？” 程雨一边走，一边朝一旁的保姆阿姨示意，她赶紧把冰淇淋拿到李澄皓眼前晃了晃。 李澄皓虽然聪明，但到底是个孩子，看到冰淇淋眼睛都亮了，瞬间就把他的“爸爸”抛之脑后。 身后的霍汀远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里极度不爽。 程雨这是什么反应？好像很怕她儿子看到他，难道他还会拐了她儿子不成？ “霍少~那个，是不是新宇的董事长？看不出来啊，她儿子都这么大了。” 一旁的美女开口说道。 霍汀远咬着牙，脸色相当阴郁，他沉沉地朝那两位说了声：“今天就这样，你们走吧。” 说完追着程雨的背影去了。 程雨哄着儿子吃了几口冰淇淋，见他满足了，捏捏他的小脸：“妈妈说话算话吧？” 李澄皓点头：“嗯！” “那等会小杰哥哥出来，你要说什么？” “要说生日快乐！” “乖~” 程雨满足地捏捏他的小手，正好看到卢峰带着小杰坐完过山车出来。 “妈呀！太刺激了，我一把老骨头……下次一定要带文妮来试试，保准把她刺激哭！” 卢峰边发表游戏感受，便带着小杰跑到程雨身边，临到跟前还不忘向程雨炫耀： “你说人一生不玩一次过山车，那不是白活了？” 程雨抬头朝他笑：“我宁愿白活，也不想‘黑活’。小杰，过来。” 程雨掏出手帕，为小杰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然后从椅子一旁拿过一盒冰淇淋，递给小杰。 “小杰，这是你最喜欢的三色冰淇淋，少吃点，冰淇淋太凉了。” “嗯！谢谢程姨！” 小杰兴高采烈地结果冰淇淋，小皓适时地在一旁朝他软糯地喊了声：“小杰哥哥生日快乐！” 他更加开心了，捏捏小皓的小手：“谢谢弟弟！” 卢峰哼了一声，开始吐槽：“你个做妈的，送孩子的生日礼物这么抠？” “我不太会挑礼物。” 程雨平时给两个孩子买的东西，都是按着他们的需要买的，临到生日，反倒想不出来，应该买些什么了。 卢峰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程雨不是李文妮，没有和他斗嘴的能力，于是站起身来，把两个孩子交给他，自己去洗手间洗手。 第486章 父子（三） 这个时间段的洗手间，使用的人不多，程雨从内间出来，走到洗手池洗手的时候，洗手间里已经没有其他人。 她脑海中还在闪现刚才遇见霍汀远的场景，那太令她心惊肉跳了。 她什么准备都没做好，不管李文疏有什么打算，这种情况下父子相见，对谁都不好。 更何况，还有小月…… 他们的女儿，现在在法律关系上，是江临川的女儿…… 程雨侧脑一阵疼痛，她不可控制地俯身撑在洗手台上，身体一阵发麻，一股冰凉的感觉从脊背爬上来。 “程雨！” 身后贴过来一个温暖的躯体，有人从身后扶住她，清冽的男子气息包围她。 她知道那是谁，只是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就这样毫不顾忌的“追”到女厕所来了。 “霍大少爷，这里是女厕所。” 她冷静了片刻，那股疼痛和麻意退散下去，她终于有力气直起身子，微微挣脱他的怀抱，转身看着他。 霍汀远挑眉：“我不介意。” 程雨无语，不想理他，径直往外走去。刚走了两步，身后的人把她拽了回去。 “……” “你刚才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霍汀远一只手箍住她的双肩，把她圈在自己的怀抱里，气息在她耳畔喷洒，痒痒的。 程雨皱皱眉，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我不想让我儿子‘认识’你。” “什么道理？让你儿子‘认识’我，有那么难堪？” “呵……” 程雨用力扯开他箍着自己的手，转身正面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无比： “我不想让我儿子知道，他爸爸在外面有这么多女人。” “你！” 霍汀远气结，咬咬牙，阴着脸吐出几个字： “程董事长，我是霍汀远，不是李文疏。” “那更不能让我儿子见到你了，以免他再把你错认成他爸爸。” 程雨冷笑，甩开霍汀远洗手间外走去，却再一次被他拉回怀里。 “嘻嘻，程雨，你是在吃醋吗？” 他眉宇间染上戏谑的神色，嘴角禁不住地流露出浅笑，程雨现在就靠在他怀里，身子微微颤抖，这副样子，分明是气恼他，怨恨他。 原本程雨还只是生气，他这么一问，她心底的酸涩涌了上来，多日以来积聚在心里的委屈、害怕、痛苦、忧伤……种种情绪，齐聚而来，犹如海啸掀起的巨浪，势不可挡。 这个人，让她在暗无天日的三年里苦苦挣扎。回来了，却换了一个名字，换了一个性格，对她摆出一副冷漠疏远的模样，身边还不停地换女人，有了未婚妻，和她只是“逢场作戏”。 现在，她怎么还可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和他纠缠，做他和他未婚妻之间的“破坏者”？ 她固执地相信他所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我”。可她没办法，把眼前的他分成两个人，一个是对她专情的李文疏，一个是对周紫乔深情的霍汀远。 程雨想到这些，泪水变得汹涌，她抬手，粗暴地擦去泪水，抬脚踩在他脚面上，趁着他失神的时刻，甩开他往外跑去。 “！” 霍汀远吃痛，没法了，这小丫头还是这么暴力，咬他踢他毫不犹豫。 他低头看见袖子上还留有她的泪渍，知道她又哭了。 这些天，他到底把她弄哭了多少次呢？ 第487章 拐骗（一） 新宇大楼，董事长办公室。 自从那天在游乐园和霍汀远不愉快的见面之后，程雨开始开启“逃避”霍汀远的模式，对于他的来电不予接听，对于他的几次来访避而不见，对于他送过来的花直接让秘书丢进垃圾桶。 后来，霍汀远直接堵到了新宇大楼楼下，她“闻风”之后，直接从地下停车场跑了。 她不知道霍汀远的用意，明明已经否定了和她所有的感情，现在这样的“纠缠”，又是个什么意思？ 她很想见他，可是每一次见过他之后，她心情起伏太大，原本清晰的思路都会出现混乱。混乱到，她无法保持冷静“配合”李文疏现在作为“霍汀远”的身份，无法继续忍受他躲在那张虚伪面孔下，真想狠心撕烂那张假面孔。 可是，她太了解李文疏了，他这么做，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她愿意等，愿意陪他演戏，可人的感情，有些是理智无法控制的。 她也会痛苦，也会埋怨，也会难以支撑下去。 她只想他和她，和孩子们，简简单单地在一起，不必担惊受怕，不必如履薄冰。 在这种复杂到她都无法解开的情绪里，她只能暂时选择逃避，让自己忙碌于工作，忙碌于看顾林婷婷，忙碌于辅导小杰准备期末考试…… 眼不见，心不乱。 程雨的“逃避计划”一直执行了七天，第七天，事情出现了转折。 那不过是个最普通的，风和日丽的夏初季节，程雨在新宇大楼签署完最后一份文件，打算开始在家休一段长假。 公司的事情，一向都是交给ceo们操心，只是最近和华谊兄弟、光线传媒、流光科技几家公司开启新合作，许多文件都需要她过目、签署。 程雨收拾好东西，准备找卢峰，一同前往地下停车场。 “董事长，你今天恐怕要加班。” 卢特助悻悻的，有些无奈地走进办公室。 “加班？” 这个词对程雨来说，现在就是个笑话。 自从她公开宣布她将在新宇“养老”后，“加班”这个词，便被她踢出她的词典了。 卢峰递给她一份文件，简要解释： “‘暗夜暮曙’项目你还记得吧？” “记得，是配合‘暗夜公园’计划所做的旅游项目。” 程雨想了想，记起这个项目去年的年度总结会议上，她的ceo提出过。 “暗夜公园”是国际暗夜协会为了呼吁治理全球光污染，在全球范围内评选出的一些暗夜条件好的公园。 现在的城市上空，只能看到零星的星辰，但是在“暗夜公园”里，人们可以欣赏到夜空里美丽的夜空图，甚至还能看到划破天际的流星，天文爱好者更能在此进行观测。 “暗夜暮曙”项目，首先由欧洲开始，在暗夜公园的基础上，设计与之相关配合的旅馆、道路、照明等基础设施，并配以娱乐设施、旅游项目等，治理光污染的同时，也能有效的进行暗夜旅游资源开发。 目前在国内，“暗夜公园”还是新鲜事物，只有一些民间社团和天文爱好者自发设立的类似“暗夜公园”的地带。 要设立“暗夜公园”，最难的一点是要找到没有受到城市光污染的地带，在国内，这样的地区多是地势高、地广人稀的地区。同时还要考虑到交通的便利程度，否则即便设立好了，人们也难以前往。 第488章 拐骗（二） “暗夜暮曙”项目方这几年也在和中方进行接洽，终于和相关部门达成一致，决定在贵阳地区设立“暗夜公园”。 这一项目一旦正式启动，将是各个公司、单位竞相争夺的目标，一旦能承包其中的部分工程，利润倒是其次，业内名声一定会迅速提升，一窜而红。 新宇集团所涉及的领域里，宾馆、娱乐设施这些方面都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集团也有想争取竞标的意向。 只是几次和相关部门的接洽后，已经发现可能性有些小。由于“暗夜公园”将设立在贵阳，一方面，当地政府可能会倾向选择西南片区的企业单位来参与项目。另一方面，这次所需要的设施类型，和新宇以往承包的工程大不相同。 所以几位高层跟进一段时间后，便没有了下文。 程雨不明白，卢峰怎么会突然又提起这个项目。 她一边粗略地翻看卢峰递过来的文件，一边听他解释。 “流光科技不知道从哪里搭的线，争取到了‘暗夜暮曙’项目给他们的机会，可以先选取适当的片区，建立样本工程。流光提出和新宇合作，以‘新光之旅’的项目名义进行。” 卢峰这么一说，程雨总算了解了。 这大概，就是霍汀远给他们新宇带来的“甜头”，只不过这点“甜头”，需要她程雨亲自去取。 程雨抬眸：“这不是应该交给于总他们来商定吗？” “‘暗夜暮曙’项目的负责人表示，要亲自见到新宇的董事长，才能决定是否把这个机会给新宇。” 卢峰镜片上划过一道光，又加了句： “而且，他们只有今晚在w市，所以……你恐怕要走一趟。” 程雨合上文件，抬头笑笑：“好，我去。” 江岸公园。 程雨和卢峰到达约定好的江岸码头时，一艘明亮耀眼的豪华游轮已经停在码头上，保全拦下了卢峰，只允许程雨一个人上游轮。 卢峰原本是不答应的，然而程雨劝他：“有霍汀远在，你不用担心我有危险。” 是呵，有霍汀远在，她就可以义无反顾了。 程雨来之前，换了一件比较正式的藕色真丝半袖连衣裙，虽然不是礼服，但看上去也算优雅动人。 她走进船舱时，看到在场的不仅有霍汀远，还有廖可凡。他们围着一张圆桌打牌，身边一如既往跟着两个装扮不俗的美女。 “哟，程董事长来啦？” 廖可凡正对着她，所以首先看到了她。背对她的霍汀远也随之转身，看到她走进来，脸上闪过些许诧异。 程雨环视一周，这里哪有什么“暗夜暮曙”的人？ 她咬咬牙，转身想走，然而舱门两个保全堵了过来。 程雨回首望向那两人：“你们胆子挺大，用‘暗夜暮曙’项目来把我骗到这里。” 廖可凡放下牌，挺直身子朝程雨走来。 “我可没有骗你，只不过‘暗夜暮曙’的人刚走，程董事长你来晚了，你说是吧，霍少？” 廖可凡轻笑着，撇过去看了一眼霍汀远。 霍汀远没有说话，总算明白廖可凡今天怎么突然提出请“暗夜目曙”的人吃饭，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第489章 拐骗（三） 程雨深吸一口气，把微微的怒气压下去，然后似笑非笑盯着廖可凡：“廖大公子，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指的是林婷婷的车祸。 廖可凡果然身子抖了抖，但很快定了神，勾起嘴角，掀出几个字：“别啊，我这也是知恩图报！你看吧，上次霍少出卖色换来新宇撤诉，这次你想拿到‘暗夜暮曙’的标，要不也出卖一下色相？” 说完话，廖可凡又朝依旧坐在原地的霍汀远抛了一个眼神，相当得意。 程雨这下相信了，坊间传言的，廖市长的儿子是个草包，果然没错。 她瞥了一动不动的霍汀远一眼，笑：“这也是霍经理的意思？” 霍汀远沉默片刻，皱着眉头，点头表示认可。 呵…… 她冷笑几声，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朝廖草包抬眸：“廖大公子，你可能不太了解行情，新宇并不是很需要这个项目。而且，新宇在任何一个项目上，都不需要董事长色诱获得。” 程雨不想再和他们浪费时间，掏出手机准备找卢峰，廖可凡却上前一步夺走她手里的手机，放在手里把玩起来。 她直觉，今天的事情有点不对劲。 “廖可凡，请你自重，希望在你做事情以前，想清楚后果。” 廖可凡笑笑：“程董事长，我知道知道你不简单，不过嘛，我今天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我们兄弟俩，想请你吃个饭，玩玩牌。你看，霍少每天去找你，你都不见他一面，我做兄弟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出此下策，实属无奈。” 他冠冕堂皇地说着不着边际的理由，程雨可不会信他的连篇鬼话，只是……那边坐着的那个人，比任何理由都更具有说服力。 一直以来，他都是她的毒药，也是她的解药。 “好。” 程雨微微开口，向圆桌走去，扯了张椅子坐下。 “饭就不用吃了，你们想打牌，可惜我不会。” 她微微倾身，双臂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叠。 廖可凡相当满意地坐回位置上，不以为然：“程董事长开什么玩笑，李家长媳不会打牌？你们这些贵妇平时凑到一起，不就是喝喝茶，打打牌，聊聊天吗？不然大把的时间怎么度过？” “就是啊，大姐姐，别装了嘛~” 在场的一个美女终于找到机会插话进来了。 程雨不言，她垂眸，若有所思地攥了攥指尖，没有答话。 一直沉默不语的霍汀远，沉着声音开口，语气中还是玩世不恭的笑意：“不会，那就现学现卖。程董事长以为如何？” “呵呵~是啊是啊~不会我们教你，笨点没事，我们还可以让着你！” 另一个美女也找到机会插话了。 程雨闪亮的眼睛微动，她笑笑：“好，你教我。” 几人玩的是德州扑克牌，十种牌型，高牌、一对、两对、三条、顺子、同花、葫芦、四条、同花顺、皇家同花顺，依次升高。 玩法不算难，程雨默不作声地看他们玩了一局，心里就有了底，第二局就跟了一局，结果还不错。 “哟，大姐姐，学得挺快的嘛~你是不是本来就会啊，不要故意整我们哟~哈哈哈~” 一位美女开始进行“心理战术”，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呆呆的女人，学起来怎可能这么快？一定是故作单纯，想吸引两位大少的关注。 第490章 拐骗（四） 程雨依旧没有答话，虚虚靠着椅背，一脸两耳不听窗外事的模样。 廖可凡也有些吃惊，他决定来点刺激的。 “学好了就行！现在我们要来动真格的了，打牌总要有点彩头，不过钱财什么的，我们不稀罕，不如……” 廖可凡眸底闪过一丝笑意，继续有模有样地说：“这样吧，每局输的人，要脱一件衣服，怎么样？” 他这样露骨的话一出，两个美女尖叫起来，刺激而暧昧的气氛瞬间荡漾开来。 “哎呀~廖少，你这不是存心整我们吗？我们姐妹都只穿了这一件，你这……这好难为情！” “是啊是啊~” 那语气里的欲迎还拒再清楚不过了。 程雨皱眉，不打算再跟他们瞎胡闹。准备起身的瞬间，她心底闪过一个念头，于是坐直了身子，目光定格在霍汀远身上。 “霍少平时，喜欢这么玩？” 霍汀远还没开口，廖可凡又插话了：“不，你误会霍少了，他平时玩的，可比这个刺激多了，只脱衣服怎么够！” “哈哈哈~” 屋里暧昧的笑声一阵接一阵，程雨觉得有些头晕，她依旧盯着霍汀远，想让他给出一个答案。 霍汀远沉着的脸突然挂上了邪肆笑容，最终吐出了一个字：“是。” 程雨的心仿佛从一个摇摇摆摆的平衡木上坠落下去，低下是万丈深渊，滚烫的熔岩将她的心脏燃烧得灼痛。 呵…… “好啊，霍少喜欢，那就玩吧。”她笑着回应。 那几人迫不及待地开始新一轮的牌局，两位美女的两眼早就不再盯着牌面，而是盯着自己身上薄薄的连衣裙，心思飘忽。 几局过后，霍汀远和程雨依旧衣冠楚楚，纹丝不动地坐着。 而那几位，脱得只剩下内衣了。 廖可凡心里暗暗叫苦，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本来想坑一下程雨，让霍汀远那家伙跳脚，结果呢？现在自己基本上是赤裸的展露在别人面前，妈的，万一这个毒妇改天找他老爸告个状，他下个月的开销不用想了！ 廖可凡直到现在还认为，“轻风映画”要起诉他是程雨出的主意，他老爸为此把他关在了小黑屋里，关了整整三天！都是这个小毒妇害的！ 程雨看着那几人衣衫不整的模样，脸色有些微红，她垂头，闷声问了一句：“廖少还想继续玩吗？” 廖可凡简直要跪了，继续玩，他连内裤都不剩了！ “霍少~我玩不动啦~” 霍汀远身边的美女突然倾身一倒，然后程雨就看到她不偏不倚地坐到了霍汀远大腿上，勾着他的脖子，只穿着单薄打底裙的身体有力无力地蹭他的身体。 程雨感觉她那颗被熔岩烧过的心，现在爆炸了。 她捏紧指骨，咬紧牙根，努力压抑浑身的怒气。 廖可凡不要命地补了一句：“温香暖玉，还玩什么牌？走吧，我们先去解决一下其他问题~” 廖可凡话音一落，抱着他身旁的美人跑没影了。 良久，程雨听到霍汀远发出一声轻笑，然后站起身来，向内舱走去，而刚才倒在他怀里的美女，也赶紧跟了上去。 室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程雨，和她眼前一桌凌乱的扑克牌。 第491章 拐骗（五） 似乎过了有些时候，程雨感觉到那颗原本要爆炸的心，已经冷却下来，浑身的怒气早已被一股浓重的悲哀替代，她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双腿有些麻木。 她试了几次，终于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修长好看的手，一杯褐色的水端到她眼前。 她抬头，湿润的眼睛看到他一脸戏谑的站在她眼前，穿戴整齐，发丝干净。 “喝杯凉茶，降降火气。” 程雨原本冷却的心又炸了。 她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接过那杯凉茶，一饮而尽。 “啧啧，没见过你这么磨磨唧唧的。” 廖可凡不知何时也回来了，身上已经穿戴整齐，又恢复他那副人模狗样，靠在舱壁上嘲笑他们两人。 霍汀远上前一步，接过程雨手里的水杯，放在桌上，然后凑到她耳畔，温热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想不想去甲板吹吹风？夜景很漂亮。” 程雨眸光颤动，她想起了那个在维港的夜晚，她倚靠在他肩膀上，欣赏过这世上最美丽的夜景。 她觉得耳朵酥麻酥麻的，酥得她有些发软，于是任由霍汀远带着来到甲板上，靠着船舷栏杆，吹着海面的风，看着两岸星星点点的灯光。 这里的灯光银河，当然没法和维多利亚港相比，只是在程雨眼里，它们并无太大区别。 或许是因为，陪她一同看这景色的人，从未变过。 她这样想着，不知怎么的，刚才霍汀远带给的那点酥麻软绵竟然从耳根开始蔓延，进而在她身体各个角落肆掠起来。 她的头脑开始发昏，四肢开始变得无力，有一股热流从身体的某个部分开始汹涌而出，她变得燥热，燥热到想要寻找发泄的出口。 “嗯！” 程雨情不自禁地低吟了一声，无力的直接抓着船舷上的栏杆。 “怎么了？” 霍汀远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他伸手扶住程雨，被她一手甩开。 “走开！” 程雨并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但她深知，这不是正常的身体反应，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程雨？” 霍汀远不明所以，凑上前扶住她有些瘫软的身子。 他温厚的大掌触碰到她的肩上，隔着布料，她都能感受到，他是她解除这场燥热的良药。 她这是怎么了…… 程雨晃了晃脑袋，抬起头，看向霍汀远。 可视线混杂，她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脸。 在程雨抬头看他的那瞬间，霍汀远已经了然。 “哈哈~反应也太强烈了吧？这么清纯吗？” 廖可凡的笑声传来，霍汀远愤恨地朝他看去。 “廖可凡，你干了什么？” “哎呀，霍少，我都是听你的话做的啊，给她喝‘凉茶’啊~” 霍汀远咬牙，额上暴起青筋，原来廖可凡给他的凉茶里，竟然放了那种东西…… “呵……你给我下药？” 程雨虽然脑袋发昏，但思维能力还是有的，从他们简短的话里，她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是那样信任他…… 她软着身子，靠在船舷冰凉的铁板上，抬头，一双溢满痛苦和失望的眼神看着他，然后齿间咬出几个字：“放开我。” 第492章 失望（一） 程雨清醒过来了，这不是七年前，是七年后。 她嫁给了李文疏，和他有了两个孩子。 可他“死了”，三年后换了个名字回来，昨晚把她骗到游轮上，还给她下了药。 她的心底升起浓重的悲哀。 她想起那个每天清晨醒来，都会给她早安吻的人。想起他会在她特殊的日子里，抱着她，温热的掌心为她缓解覆上的疼痛。想起他就算难受地满身大汗，也不会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碰她。 可是眼前这个人，可以对她下那种药，可以带她看到一个肮脏黑暗的世界。 她笑了笑。 这些日子以来一连串的事情纠结起来，成为她心里化不开的揪心。 或许他说得对，他不是李文疏。 他是霍汀远。 接受这个事实，会让她好受许多。 程雨紧紧攥着手中的被子，看看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应该是霍汀远的别墅。 她浑身无力，头很疼，身上黏黏的感觉很不舒服。 她垂着头，低声问他：“我的衣服呢？” 她的声音很沙哑，可能是药物的影响，也可能是因为灌了几口江水。 霍汀远欲言又止，最后呐呐说：“你的衣服湿了，也脏了，我让人给你拿新的。” 她冷笑：“好，谢谢。” 她的语气那样生硬阴冷，一针一针扎在他心上，说到底，都是他咎由自取。 霍汀远伸出长臂，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进怀里。 没有衣物的阻隔，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温暖无比。 “不管你想不相信，药不是我下的……我昨晚什么都没做，你发烧，身上发热，全是汗水，又一直喊着冷，我只能脱了衣服抱着你……” 这是自见面以来，他第一次解释。 程雨被他这样抱着，有些羞赧，可昨晚浓重的恐惧让她有些害怕了。 她突然想停下来，不再和他玩这个“游戏”。 她拉开他的手臂，认真地看着他： “你不如现在告诉我，你不是李文疏，或许我会相信。” 霍汀远没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脸色有些苍白。 他指节攥紧了又放开，最终彻底松开她，下了床，拿过床头的睡衣，背着她迅速穿上。 “卢特助昨晚一起来的，他应该在大厅等你。” 说完挺着有些消瘦的身体，向门外走去。 程雨换好衣服下了楼，卢峰果然已经坐在大厅里等着她。 “程雨，我们回家吧。”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想带着程雨赶紧离开。 昨晚他在岸上等了许久，都不见游轮上有什么动静，他以为一切进展顺利，可是紧接着，便听到了有人落水的声音。 等他赶到船上时，霍汀远抱着浑身湿漉的程雨，霍汀远自己也是一身湿漉漉。霍汀远面如死灰，为她裹了一条毯子，然后告诉他，她被廖可凡下了药。 卢峰拽着廖可凡把他扔到了江里，想带走程雨，可她紧紧攥着霍汀远的衣服，不停叫着“文疏”，他没有办法，在那个情况下强行带走她。只能让霍汀远带着她回家，找来医生诊治。 他们不能去医院，否则，很快新闻头条又会再一次把程雨推上“一夜情”的浪潮上。 卢峰已经感觉到，事情似乎进入了一个死结，原来程雨从来没有“爱”过霍汀远，在她那里，这个人一直都是李文疏。 所以，她ptsd的病症才会越来越严重，她困在自己设下的痛苦深渊里，不愿意面对真实的世界。 第493章 失望（二） 程雨走向卢峰，对一旁的霍汀远熟视无睹，她现在有一种情绪，那是一看到他，便会痛苦得揪心的情绪。 “程董事长！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廖可凡突然跳出来，挡在程雨眼前，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程雨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残酷的冷笑： “廖大公子，你回家等着收律师函。” 廖可凡脸色瞬间便青了。 “你……你要告我？别啊！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现在不是也没事吗？” 他简直惊呆了，从来还没有人敢“告他”的！ 程雨吸了口气，微眯眼睛： “廖可凡，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你就可以抹掉你违法下药的事情？” “违、违法？我没有啊……” 廖可凡简直要哭了，他这个人放浪惯了，以前为了增加和那些“女朋友”之间的情趣，加点料什么的都是很自然的事情，什么时候上升到“违法”了？ “你所使用的药物，是通过非法途径获得的，在我不知情且不自愿的情况下，出于主观恶意，对我使用违规药品，并意图通过这种途径使我受到身体上的伤害，有没有违法，你这么大个人，还不清楚？” 程雨眉间紧蹙，心想这一次如果不严惩这个草包，恐怕以后他更加肆无忌惮了。 廖可凡开始摇拨浪鼓一样的头： “不不不！不是的！我只想给你和霍少增添点情趣啊！” “算了，具体的事情，我的律师会和你谈。你就等着吃官司吧！” 程雨不知道是自己表达不清，还是他理解无能，总之这个话题她不想再浪费时间解释。 廖可凡一把抓住程雨，生无可恋： “程雨，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你知道我这个人，做事一向没头没脑！” 程雨拉开他的手，笑： “廖大公子，你是怎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是怎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我心眼小，锱铢必较。” 开玩笑，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其他女孩身上，不知道她们会受到多大的伤害。如果再不好好教训一下这位廖大公子，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去祸害别人。 廖可凡还想说些什么，卢峰拦在两人之间，冰冷地打断他： “廖先生，我想你这一次算计错了人，愚笨无能并不是你伤害别人的正当理由。” “……” 廖可凡似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耷拉着脑袋，不安地向霍汀远使眼色，求他解救自己。 “哎哟~什么大不了的事啊！你又不是没有和我们霍少睡过！” 响亮魅人的声音传来，周紫乔着一身红色连衣裙，风风火火走进来，一进门便奔向霍汀远，抱住他的胳膊，妩媚的眼睛笑意盈盈。 程雨觉得头痛，那股揪心的痛又席上心头，浑身上下依旧酸疼，尤其是小腹的位置，有一股隐痛正一阵阵地刺激她，疼痛越来越明显。 她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卢峰，我们走吧。” 程雨带着卢峰向门外走去，廖可凡心里一急，疾步上前拽住程雨： “程雨，有话好好说，我诚心向你道歉，请你不要告我，好吗？” 第494章 失望（三） 程雨被他拽的手有些发疼，然而更为浓烈的疼痛正从她的小腹蔓延开来，她觉得好冷，又麻又痛的感觉很快席卷全身。 下一刻，她便感觉到了两股之间，一股粘稠温热的血腥正在缓缓流出。 不……不会的…… 这种熟悉的感觉，七年前她曾经经历过一次。 程雨的脸色变得苍白，浑身的力气被全然抽走，她瘫软倒下。 “哎哎哎！你怎么了？” 拽着她的廖可凡赶紧扶住她，心想，他该不会把程董事长给“拽晕”了吧？ “程雨！” 卢峰疾步过来，抱住快要瘫软在地的程雨，而后便看到了她裙摆下的一片猩红。 “！” 剧烈的恐惧涌上他的心头，他虽然没有经验，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这不会是女人的特殊时期，而是…… “卢峰……” 程雨苍白无力的指节强轻握住卢峰的衣袖，盈蓄着泪水的双眸含着恳求看着他。 “程雨，没事的，我带你去医院……你不要怕……” 卢峰慌了神，扫开廖可凡的手，抱起她，向门外奔去。 “卢峰……不要告诉文妮她们……” 她在最后的清醒时刻，留给他这一句“交代”，而后陷入了昏厥。 卢峰的心再一次坠入无底的深渊里，就像三年前那一天，当他得知两个孩子被夺走，她在手术室里生死不明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仿佛所有的光芒都黯淡下去了。 他曾经发誓，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可是他再一次食言了。 william，我死都不足以向你谢罪。 别墅里很快恢复了安静，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她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周紫乔望着地上那一滩血，惊吓无比。 霍汀远的目光积聚在那红得刺眼的血迹上，诧异、懊悔、悲痛一一闪过，复杂的情绪让他的脸变得刷白。 他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甩开周紫乔的手，向门外追去。 程雨是在一片浓烈的消毒药水气味中醒来的，她很害怕这样的味道，每一次置身于这种气息中，便意味着一次痛彻心扉的失去。 她眨眨眼，晶莹的泪珠从眼睫上滑落下来。 而后，她听到一声轻声叹息，那是周华医生的声音。 “程雨，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她走过来，小心翼翼扶起她，给她递了一杯温水。 “先喝点水。” 程雨握着温热的水杯，指节冰凉，沉默不语。 “35天了。” 周华医生顿了顿，低声继续说： “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保不住的，你也不要太难过。三年前你怀孕的时候，身体都还没有恢复，可你偏偏要强行生下那两个孩子。如果小疏还在，他宁愿一辈子不要孩子，也不想你身体受到这样的伤害。” 程雨垂眸，一滴泪水滴落在水杯里，发出轻微的水声。 周华医生于心不忍，抽出纸巾，给她擦了擦眼泪，揉揉她的头发： “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生下小皓和小月后，你的子宫壁已经变得很薄，即使能够受孕，胚胎也会很快滑落，反而会给自己的身体造成不必要的伤害。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你啊，一遇到小疏就控制不了自己。” 第495章 搅局（一） 程雨眸光微动，她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周华： “您……您相信是他吗？” 周华露出慈祥的微笑：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如果那个人不是小疏，你连正眼都不会看他一眼的吧？更别说和他发生关系，还怀了孩子。” 程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里还握着那杯水，出头埋进被子里，痛哭起来。 周华帮她拿开杯子，温和地将她抱在怀里，像一位母亲那样安抚她： “好孩子，没事的，我相信小疏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要怕，我们都陪在你身边。你还有小皓和小月，那两个孩子聪明伶俐的，长大了一定很有出息。这个小受精卵，从医学角度来说，还不能算是生命呢！以后要注意点，你的身体经不起这些折腾。” 程雨一边哭着，一边在周华的怀里点头。 或许她经历的人生有许多的坎坷和艰辛，然而总会有那么些人陪在她身边，给予她温暖与呵护，让她能够有足够的勇气走下去。 仲景中医院住院部楼下的阴暗角落里，垃圾桶的烟头灭火区域已经堆满了烟头。 卢峰靠着冰凉的墙面，夹在指节间的烟头闪着红色的光，在这黑夜中显得尤为突兀。 这几年来，他知道他做得不够好，让江临川在眼皮底下抢走小月，目睹程雨一次次独自面对来自董事会的压力，看着她一步步把自己逼出精神疾病。 而现在，眼睁睁看着她把霍汀远当成李文疏的替身，怀了他的孩子，又因为廖可凡的折腾，瞬间失去这个孩子…… 当初如果不是他的疏忽，或许李文疏不会坐上那辆车，他不会死，程雨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事情，偏偏要发生在程雨身上？难道就因为遇见了李文疏，她的人生便注定这样坎坷难过？ 卢峰熄灭手里的烟头，吞吐出一圈云雾，布满血丝的眼眸看着黑色夜空里遥远的星辰，再看向住院部楼下路灯下站着的霍汀远，暗下了一个决心。 他站直身子，抬手整理有些褶皱的衬衫衣襟，向披着灯光的霍汀远走去。 程雨喝过一剂中药，洗了把脸，又缩回病床上，扯着被子逼自己闭目休息。 她知道霍汀远就在住院部楼下，但卢峰安排的保镖拦住了他，不许他进来。她现在也不想见他，面对他，只会让她心情更为沉重，他们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得到和失去竟然这样短暂，就像七年前那个孩子。 那曾经是他们都难以忘怀的一道伤痕。 而现在，他们之间的伤痕似乎，已经太多了。 也许，就此难以治愈了。 病房敲门声响起，程雨翻了个身，朝门外提高嗓音：“请进。” 卢峰推开门走进来，步伐沉重，神色凝重。 程雨坐起来，靠在床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卢峰。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场，和他平日的温和平静完全不同。 “怎么了？” 她皱着眉头，还有些苍白的脸上难掩疲惫。 卢峰走到她身侧，脸色依旧沉重，他垂眸看她： “霍汀远在门外。” 第496章 搅局（二） “你让他上来了？” 程雨讶异，这种情况下，卢峰不把霍汀远撕了已经是万幸了，怎么现在这个意思，是要他来见她？ 卢峰点头，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了握，而后开口告诉她： “我告诉他，那个孩子是我的。” 程雨“噌”的一声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向卢峰，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变得苍白无比，许久才反应过来，卢峰说了什么。 “卢峰，你凑什么热闹？！” 她慌忙起身，匆忙穿上鞋子，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小腹上的疼痛再一次传来。 “程雨！” 卢峰见她疼得弯下腰，急忙上前扶住她，却被她一手拉开。 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继续说： “我已经跟叔公说过了，我想娶你。程雨，在名义上成为我的妻子好吗？” 程雨忍着腹部的疼痛，抬头看着卢峰，嘴角挂上嘲讽的笑： “卢峰，这不可能。你不需要这样保护我，我和霍汀远之间的事情，我会解决好。” “你怎么解决好？那个混蛋会对你负责吗？他有未婚妻，他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你和他只是逢场作戏！程雨，就算你恨我，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你，否则，我死了都没脸见william！” “你娶我，就有脸见他了？” 程雨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着怒气的语句中透出她嘲讽的笑。 “还有文妮，你对得起她吗？” 卢峰咬咬牙，抬手拽住程雨的手腕： “我现在就算对不起全世界，也不能再让你受到霍汀远的伤害！” “他不是霍汀远，他是李文疏！我是他妻子，难道我会不认识自己的丈夫吗？” 程雨被逼得痛哭出来，甩开卢峰，坐回床沿上，瑟缩着抱住自己的身子。 “卢峰，我知道这三年，你们为了我的事，把自己的生活也搅得一团糟，可是已经够了，我不想任何人再因为我的事而不幸，他是霍汀远也好，是李文疏也好，我都想和他在一起。你让我自生自灭，不要掺和进来可以吗？” 卢峰眼角一阵阵地跳动，他沉重的心仿佛被放在充满石子的地面上摩擦，一阵一阵，疼痛无比。 “程雨，我没办法，没办法置身事外。如果霍汀远对你好，我想我可以放心地把你交给他，可是他一次次地伤害你，我没办法……程雨，你怎么可以自生自灭，你还有小皓，还有小月……你要让小月一辈子被江临川霸占吗？” 小皓……小月…… 孩子的可爱笑脸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那一刻她恍惚清醒过来。 这些日子，她把太多的精力和注意力放在了霍汀远身上，甚至想豁出一切去追随他。 可是她已经不再是孑然一身的一个人，她有孩子，她是一位母亲。 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想要丢下自己的孩子，只为了成全自己的爱情？ 程雨垂眸，掩面于手掌中，泪水伴着她无声的哭泣，流淌出来。 至少在“真正的”李文疏回来之前，她必须支撑下去…… 良久，程雨停止了哭泣，抽出一旁的纸巾，擦掉眼泪，走到一旁的洗手池，想洗一把脸。 “水冷，你不能受凉。” 卢峰伸手过来拉住她，另一只手打开热水的按钮，等待水变温热。 程雨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而后带着嘶哑的声音响起： “卢峰，谢谢你。但是我不能答应你，以后这些话，你不要再说了。不要让文妮成为第二个我。” 第497章 同居（二） 很多年的岁月里，程雨时常会怀疑，是不是因为她和李文疏有过共同生活的十几年，以致于后来，在他们彼此明确心意后，却要不停地忍受生离死别。 算起来，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连三年都没有。 在这三年的时光里，他们相恋相许相守，结了婚，孕育了爱情的结晶，而后阴阳两隔…… 于是她接受了质量守恒定律，时间赋予他们的一切，在时间维度里，也将会全部收回。 就像是现在这样，似乎可以看到相守的曙光了，可终究还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这么近，那么远。 就像是在地球上看到彼此相邻的两颗星辰，它们之间永恒地隔着以光年为计的距离，不可能相遇。 夜色已逐渐浓重，程雨靠在霍汀远的怀里熟睡过去，浅浅的呼吸声和安稳的黑夜融在一起。 霍汀远抱着她躺下，为彼此盖上被子，倾身在她额上印下轻吻。 哪有人这样倔强，这样不肯示弱的？ 上次她流产，不肯让他知道，这一次，如果不是卢峰过来搅局，他连见都见不到她。 他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他就是一个混球，只有程雨这样的笨蛋，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他，毫不后悔地追随他。 他想，他上辈子大概拯救了银河系。 “笨蛋。” 霍汀远拥紧她。好想就这样带着她和孩子，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找一个安静得只有他们一家人的地方，平静度日。 可是他知道不行。 他还有事情必须去做，那是和儿女情长同样重要的事情。 “小雨……我真的好想你。” 他低头，与她拥吻在一起。 窗外的夜色深重，可在黑暗中，总会有那么几缕光，玩强地守着属于他们的方寸之地。 一缕阳光穿过窗帘缝隙，照耀在熟睡的程雨面庞上，她动了动，悠悠睁开眼睛，腹部的疼痛已变得微弱，只是身上还有些疲惫，软绵无力。 她翻了个身，目光撞见躺在她身侧的那个人。 霍汀远一只胳膊拥着她，双目紧闭，双眉紧蹙，连睡梦中都这样神色凝重。 程雨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赶紧推推他： “汀远……” 他眼眉颤了颤，仿佛下意识般，抱着她的手臂倏忽收紧，而后睁开眼睛，眸底的不安一闪而过。 直到看到怀里的人安然无事，他才深吸一口气，倾身在她额上印下早安吻。 “早安。” 程雨趴在他怀里，皱着眉头： “你怎么还在这里？” 以他最近的“绯闻”来看，这种情况下，他早就应该离开，以免“落人口实”。 霍汀远笑：“我不在这里，能在哪里？” 他抬手拂过免在他脸侧的黑发，眸光深重凝视她。 “你……你不怕被别人看见吗？” “笨蛋。” 霍汀远抓住她的手，目光如水： “小雨，你怕吗？” 程雨仰头望着他，从他眼睛里看到了坚定的决心。 她知道他问的不是她怕不怕“被别人看见”，而是别的事情，她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事，但一定是一件“大事”，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耐心。 她靠在他怀里，笑： “你明明知道的，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第498章 同居（三） 听着她毫不犹豫的话语，霍汀远低笑，抵着她的头顶，心满意足。 “小雨，让我和你同居吧。” 他低沉的语气中吐出这两个字，没有戏谑，没有玩笑，“同居”这个原本应该有着暧昧色彩的词语，此刻却显得异常庄重和严肃。 就如同他当年问她，要不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那便是在问她，嫁给他好吗？ 程雨眸底盈蓄起动情的水雾，她拥紧霍汀远，心头激动而祈盼的潮水翻腾涌起。 她抓着他的衣襟，把头埋在他胸膛里： “我还有小皓和小杰要照顾，还有新宇……” 现在她的身上，担负着太多的责任。 霍汀远笑： “笨蛋，是我和你同居，不是你和我同居。” “唉？” “意思就是，我住到你那里。只不过，程董事长，你恐怕要面对更多的闲言碎语了。” 霍汀远轻吻她的眼角，抱紧她，一刻都不愿放开。 程雨轻笑，原来问她“怕不怕”，是因为这个。 她仰头回吻他： “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养着霍总经理这个小白脸了。” 霍汀远继续心满意足： “记着了，这可是你程董事长死皮赖脸求着养我的。” 他顺了顺程雨的头发，直起身子，轻声问她： “饿了吧？想吃什么？” 程雨想了想，闪着眼睛回答他：“鱼片粥。” “好，等着我。” 霍汀远下了床，对着一旁的镜子微微整理仪容，便向外走去。 程雨赖回床上，突然反应过来，她已经不在周华医生的临时休息室了，而是她昨晚住的高级病房。 她无语，果然有霍汀远在身边，她便可以睡得像死猪一样。 所以，卢特助是半夜被霍汀远赶走了吗？ 程雨缩回被子里，心心念念等着她的鱼片粥。 原以为霍汀远只是出去买碗粥，很快便会回来，可她等到困了，忍不住小憩了一会，再醒来时，他还没回来。 程雨心头微微失落，该不会走了吧…… 在她眼皮困倦得就要再次合上时，霍汀远终于端了碗冒着热气的粥进来了。 “霍大经理，您是去外太空买了碗粥吗？”她郁闷。 霍汀远笑而不语，走过来扶起她，舀了一勺粥，吹冷了，小心翼翼喂她吃。 程雨兴高采烈地吞下一口，这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怎么了？不好吃吗？” 霍汀远见她突然沉默，眉头微蹙，俨然一副“不好吃”的模样。 “嗯……粥不够稠，鱼有点老了。不过医院附近的伙食都很一般，勉强能吃，下次不要在这家买了。” 霍汀远默然不语，又舀了一勺喂她。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霍大经理才闷闷地开口： “我第一次做鱼片粥，没有经验，下次一定改进。” 程雨一口粥仿佛滞在喉咙间，许久才缓过来，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你做的？” 霍汀远低头收拾起碗勺，放在床头柜上。 “嗯，附近找了一圈，没有鱼片粥，所以去超市买了鱼和米，借了周医生的私人厨房。” 他的语气那么若无其事，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程雨呆滞了两分钟，身子一蹭，扑在霍汀远身上： “其实我觉得，刚才那碗粥咸淡正好，口感爽滑，而且完全没有腥味呢~” 霍汀远抬手捏她的脸： “程董事长今天的求生欲挺强。” 程雨蹭到他怀里，抱着他，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第499章 同居（四） 程雨在医院住了两天，第三天，她带着逐渐好转的身体回了家，同时还带回了一个霍汀远。 卢峰冷着脸，载着两人来到兰苑小区楼下，而后把自己的行李搬了出来。 他现在已经不再害怕程雨会半夜梦游，也不需要继续日夜守着程雨，因为霍汀远的出现，仿佛把她身边所有的潜在危险都阻隔了。 程雨说得对，江临川既然用霍汀远来对付她，便不会再有其他手段。 可他卢峰明白，让霍汀远来伤害程雨，比任何一种身心的折磨都要可怕，它会让程雨在期待和希望中，直面血淋淋的现实，摧毁她所有的意志和信念。 摧毁她最后的支撑。 可程雨选择了这样一个人，选择背负流言蜚语，背负无惧未来，选择在假象中沉沦。 李文妮站在二楼扶栏上，看到楼下大厅中央那个陌生的男子背影，恍惚中却有一个熟悉的影子浮现眼前。 她皱着眉头，走下去，走到他身后。 “你好，请问你……” 然后，她看到他转身，看到了那张脸。 “哥！” 她惊呼出口，而那个人依旧一动不动，和她保持着距离，站在原地，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她。 李文妮反应过来，是了，这是霍汀远。 “霍先生，你好。你怎么在这里？” 李文妮定住了神，开始对他保持警惕，卢峰对于这位“霍汀远”的描述，她记得一清二楚。 她看过他的照片，也从新闻媒体上了解过他的一些事情，可当他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才真的了解到，霍汀远和李文疏有多么相似。 她想，或许因为如此相似，所以嫂子才会把他当成替身…… “你是文妮小姐吧？你好，以后请多关照。” 霍汀远挑眉，依旧站在原地，没有握手示好的意思。 “关照什么？” “哦，程雨还没有告诉你吧，以后我就住这里了。” “什么？你开玩笑吧？” 李文妮看着他那张欠揍的脸，往后退了一步，受到了惊吓。 “文妮。” 身后响起开门声，程雨踏了进来。 “嫂子！这个、这个霍什么的说他要住在这里？” 程雨没有太大的表情，淡淡地点头： “嗯。他叫霍汀远。对了，卢峰已经搬出去了，他的车还在楼下，你不去送送他吗？” 李文妮又吓了一跳，急匆匆奔出门去。 “呵……以前把卢峰吃得死死的，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 霍汀远走过来，拥住程雨。 “你身体还没恢复好，怎么又乱跑？” 程雨笑：“我还没有那么娇弱，只是和卢峰交代一些事情。” 霍汀远叹了口气： “是新宇的后续公关？小雨，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程雨明亮的眼眸颤了颤，她抓住霍汀远的衣袖，沉着声音告诉他： “很快，我会真的退居幕后，除了继续拥有新宇股份，执行法人职权，其他所有职责权限，将全数移交到卢峰手里。” “……” 霍汀远沉默了许久，低哑着声音问她：“为什么？” “因为新宇的程雨董事长，因个人感情生活不检点，极大影响新宇集团的形象，恐怕会使股民丧失对新宇的信心。” 程雨浅笑，望向罪魁祸首，眸底明亮无比。 霍汀远不语，只是紧紧抱着她。 第500章 同居（五） 他以为要用更长久的时间，更复杂的方式，更耐心的态度，向她解释这三年的一切，解释他改名更姓究竟是为何。 可她竟然什么解释都不要，即便他一次次地伤害她，甚至公然宣告他对别的女人的“爱恋”，她还是这样义无反顾，什么都不要，只想和他在一起。 “卢峰明天会把小皓接回来……你和小皓……” 程雨的心情又开始纠结起来，她其实并没有想好，眼下该怎么处理他和小皓的关系。小杰那边倒是好处理，这些天暂时住在卢峰那里。 “我记得前些日子，某人还极力阻止小皓‘认识’他爸爸。” 霍汀远轻笑，想起当时在游乐园里，他好不容易才见到小皓，结果他孩子的妈见了鬼一样的带着孩子逃离他。 “汀远……你现在想让他认你吗？” 她对他的称呼，已不再是“文疏”，而是“汀远”，就像那一个迷离的夜晚，她被他哄骗地唤他“汀远”。 现在的她，已经不在意那个名字了吗？ 霍汀远心绪起起落落，他强忍住起落的不安，低语：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很想听他叫我一声爸爸……可是……我还不知道，怎么做对他才是最好的。” 程雨的眸光一滞，心里的浪潮又开始悸动。 你不是只有这一个孩子，你还有一个女儿，她叫李澄月…… 可是现在，她叫江澄月。 程雨咬着下唇，并不打算现在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事情并不难想，程雨现在已经理出大致脉络。既然是江临川让“霍汀远”出现在她面前，他们两人之间，一定存在什么交易。 这种交易，暂时维持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平衡，她不知道小月的事情，会对这个局面造成多少影响。 那一刻，程雨觉得自己无比可怕，为了所谓的“局面”，她竟然牺牲了自己的女儿。 “！” 心底的揪痛让她不自觉地抓紧了霍汀远的手。 “小雨，怎么了？手这么凉？” “肚子还有点疼…我想睡一会。” 程雨垂眸，扯了一个理由。 霍汀远了然，横抱起她，熟门熟路向主卧走去。 “霍大经理，你一来，就把卢特助挤走了，文妮该恨死你了。” 她抓着他的肩膀，心里升腾起对卢峰和李文妮浓烈的歉意。她现在还不能跟他们解释整件事情，事实上，她根本无法解释，更无法说服他们相信李文疏死而复生这么诡异的事情。 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程雨现在就是被爱冲昏了头脑，甘心情愿被掉进霍汀远的陷阱，孩子不管了，新宇也不要了，俨然一副女版的“昏君”模样。 他们却只能恨铁不成钢，所谓“忠言逆耳”，他们现在就是被“昏君‘贬斥的“忠臣”。 霍汀远挑眉：“卢峰？那是他咎由自取。胆大妄为想娶你，美其名曰保护你。真不知道这些年他的脑子都长哪里去了。” 难得啊，霍大经理竟然进行了长达半分钟的吐槽，程雨靠在他怀里，眸底染上一层沉郁色彩。 “卢峰为了我们的事，牺牲了很多，他只是为了李文疏，几乎付出一切来保护我和孩子…” “我知道，所以我赔了一个妹妹进去。” 霍汀远依旧用他戏谑的语句，对那个“忠心耿耿”的卢特助发表看法。 可是在那戏谑中，程雨捕捉到了许多感激和愧疚情愫。 于是她抬头看他： “等事情都好起来，我们给他们举行一场盛大婚礼。” 霍汀远的心房骤然收紧，他低头，眉宇凝重。 他同样，欠她一场婚礼。 第501章 血脉（一） 在李澄皓的记忆里，母亲从来没有“丢下”过他这么长时间，即便是把他“寄放”在太公家，每天也一定和他打视频电话。 可是这一次，他默默在心里计数，整整计了十五天，母亲只来过一个电话，而且不是视频电话。 第十六天的时候，他以为母亲要彻底抛弃他了，“老谋深算”的他红着一双眼睛，跑到太公面前，用软糯的声音向太公哭诉： “妈妈是不是不要小皓了？爸爸不要小皓，妈妈不要小皓，只有太公疼小皓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得太公心都碎了，转身就给他那个没良心的妈妈打电话，怒斥了她一顿，终于“迫使”他那个狠心的妈妈两天后派人来接他。 可他还是生气的，妈妈竟然没有亲自来接他！看来他在妈妈心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很多年以后，李澄皓才了解到，那段时间他可怜的妈妈正在被他的混蛋爸爸“欺负”，还因此让他失去了一个弟弟或妹妹。 从那时起，李澄皓开启了和他混蛋老爸“较真”的日常，在生活上、学习上、事业上，处处和他爹做对，让他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个小祖宗的。 李澄皓用自己的“哭戏”，换来了母亲接他回家的“特赦”，可他没想到，家里不止有妈妈等着他，还多出了一个“爸爸”。 这个爸爸和他在照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样，他转着眼珠子想了想，想起自己在游乐园见过他的“爸爸”，当时那个“爸爸”身边还带着两个美女姐姐。 于是，李澄皓见到霍汀远的第一句话，变成了： “爸爸你从宇宙带回了两个外星人吗？” 霍汀远眉头跳了跳，想抱着儿子亲热的激动之情瞬间淹没了不少，他开始思考，他两岁的儿子，思维清晰地理解以及表达“宇宙”和“外星人”这种词汇，是不是有点过于早熟？ 于是他见到儿子的第一句话，变成了： “什么外星人？” 李澄皓软软地趴在他怀里，惊讶地发现，原来爸爸的怀抱比妈妈的怀抱，宽大这么多，坚实这么多…… “就是那两个美女外星人啊……是爸爸在宇宙带回来的吧？可是爸爸在宇宙里有了美女外星人，妈妈怎么办呢？” 李澄皓仰着头，用他流畅的语句表达着极为复杂的意思。 程雨在一旁平静地沉默不语，心想，谁做的孽，谁自己负责，并不打算开口帮他。 霍汀远眉头深蹙，有些不解地看向程雨，仿佛在问她： “你确定小皓只有两岁？” 程雨依旧不语，端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温水。 “小皓，那些都是物种入侵，和你妈妈不一样，爸爸只有你妈妈一个。” 霍汀远说完这一句话，李澄皓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物种入侵是什么？她们为什么和妈妈不一样？” 霍汀远叹了一口气，只能耐心地开始和儿子解释，什么是“物种入侵”。 于是他们父子相认的第一个晚上，就在“关于宇宙奥秘的一百问”中度过。 程雨坐在一旁，看着父子俩似乎有谈不完的话，心里的柔情和温暖一层层铺开，溢满她此时此刻所有的人生角落。 而霍汀远的想法是，很好，他恐怕是生出了一个会让他难以对付的小冤家。 第502章 血脉（二） 或许因为儿子有了父亲的照顾，程雨平日里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夜终于放松下来，靠着沙发，听着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沉睡中。 等她夜半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卧室大床上，霍汀远正拥着她细细碎碎地吻她。 程雨心里一个激灵，抓着他的肩膀，神色中闪过一丝惊慌。 “笨蛋，你身体还没好，我不会做什么的。” 霍汀远靠在她肩窝里，轻笑着。 “不是……小皓呢？” 程雨被他的气息吐得有些酥痒，抬手推了推他。 “我给他洗了澡，抱他去婴儿房睡了。” “你让他一个人在婴儿房睡？” 程雨急了，推开霍汀远，起身匆忙下床。 霍汀远手疾眼快抱住她，轻笑： “我叫了保姆来陪着他的，不要担心。你身体还没有好，最近让保姆先照顾他，好吗？” 程雨心下稍安，可还是有些不放心，紧蹙的眉头依旧舒展不开。 霍汀远抬手抚上她的眉间，目光闪闪凝望她： “现在你不必再像以前那样不安，你儿子的爸爸在这里，有什么事，我会处理。” 他拥着她，许久终于见她平静下来，可很快她又问： “文妮没有回来吗？” 他轻笑：“没有，放心，她应该是追卢峰去了，等她气消了，可以接受我这个“替身”了，就会回来。” 霍汀远心想，看来想让程雨“不操心”，几乎是不可能了。 “嗯……” 她靠在他怀里，借着夜色掩盖眼底的失落。 她最近好像为了霍汀远，得罪了所有人。 “我今天听到你和叔公讲电话，他是不是……批评你了？” 霍汀远沉思了片刻，还是把这件事情说出口。 “大概算是批评吧……叔公只是担心我。” 她浅淡地盖过这一篇，不打算让霍汀远知道真相。 其实叔公何止是“批评”她？ 叔公的意思很明显，程雨明知道霍汀远有未婚妻，而且还公开发表言论，把程雨放在“露水情缘”这个位置上，对她的羞辱明明白白。可程雨还要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为了那一张脸，把自己、把孩子、把新宇放在风口浪尖上，简直是“被爱冲昏了头脑”，和他认识的那个孙媳妇，完全不一样。 现在的程雨，让他觉得心寒，他可以任由程雨胡闹，但绝不会支持她和霍汀远在一起。所以，她现在似乎真的，“众叛亲离”。 她拥有的，只有霍汀远，和他们的小皓。 “小雨，对不起……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和你保持距离，或许你便不会面对这么困难的局面。” 霍汀远仿佛看穿她的苦楚和酸涩，拥紧她，语气中满是歉意。 “你以为你和我保持距离，我就认不出你，就不会缠着你了吗？” 她握着他的手，感受他手心的温度。 霍汀远低下头，回握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紧紧地扣住她。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我是李文疏？” 他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程雨抬头看他，眸底一如既往的清澈。 “因为你不会向他们承认，你是李文疏，而且你有详尽的证据支撑你‘不是李文疏’。告诉他们的结果只有一个，他们会认为我的精神疾病，已经严重到把你想像成李文疏。” 第503章 血脉（三） 更重要的原因她没有说。 因为她知道李文疏隐瞒自己的身份，一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她愿意等他完成他的事情，亲自把整件事情向其他人解释。 所以她情愿自己吞下这个苦楚，也要成为他的力量，而不是阻碍。 “笨蛋……” 霍汀远心底溢满复杂的情绪，或是感动，或是心疼，或是不舍，或是爱恋。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其实不是那么好，我骗了你，小雨，我只求你，照顾好自己。 温和的床头灯光下，两个相拥的人在墙面上投下契合的剪影，在这宁静的夜晚中显得尤为和谐。 然而很快，一声孩子的哭声划破了这份宁静。 “小皓！” 程雨惊起身子，一旁的霍汀远扶住她： “你别动，我过去看看。” 霍汀远迅速穿上鞋，出门奔向隔壁的婴儿房。 婴儿房里的灯光已经亮起，保姆正抱着李澄皓，咿咿呀呀地哄。 “怎么回事？” 霍汀远沉着脸走过去，从保姆怀里结果孩子，把他抱在自己温暖的怀抱里。 “霍先生，我也不知道啊，睡得好好的，突然就哭起来了。我看过了，没有尿湿也没有发烧感冒啊！” 保姆一副无辜的模样，这个小少爷本来睡得安安稳稳的，不知怎么的，突然哭得惊天动地，吓得她惊醒过来，睡意全无。 霍汀远俯身下去，轻轻用额头探了探小皓的额，确实没有发烧，身下也没有潮湿。 他并无带孩子的经验，瞬间也慌了神。 程雨此时已经追了过来，一脸急切奔到孩子身边。 “小皓乖……小皓，哪里不舒服，告诉妈妈……” 她在他身侧耐心地哄，可平日里伶牙俐齿的李澄皓，此刻只会哇哇大哭。 “你抱着他，给他收拾收拾，我去开车，我们去医院。” 霍汀远把孩子放到程雨怀里，匆忙奔出去准备。程雨和保姆也赶紧给孩子包了一条毛毯，拿了些他以往的病历本，抱着他下楼。 省妇幼保健医院。 医生给李澄皓做了详尽的检查，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可他还是不停的哭，直到凌晨两点，才慢慢停止了哭泣，眨巴着红肿的眼睛，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沉睡。 医生们说不出个所以然，连连夜赶来给李澄皓诊治的儿科主任医师，都只能说，孩子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他确实声嘶力竭地哭了将近四个小时，嗓子都要被他哭哑了，仿佛经受了极大的痛苦。 可孩子说不出哪里不舒服，父母、医生也检查不出他有什么不对劲。 末了，主任医师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皱着眉问程雨： “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兄弟姐妹？尤其是孪生的，有时候孪生孩子之间会有奇妙的感应，一个身体上不舒服，另一个也会有感应。” 医生话音刚落，程雨感觉心底有一座冰川轰然倒塌，冰块融成冰凉的水，涌入她全身的血脉中，冰封她的全身。 她僵直着身体，脸色惨白。 “小雨！” 霍汀远握住她的手，被她冰凉的体温吓了一跳。 程雨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僵着身子向病房门外走去。 “小雨！” 她听到霍汀远在叫她，于是她转身，丢下一句话： “我想静一静。” 第504章 交换（一） 昏暗的医院角落里，程雨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双眼有些呆滞地望着墙面上的感应灯，心头一阵阵地抽痛。 医生的话言犹在耳，她明白了，痛苦的不是小皓，而是他的孪生妹妹小月。 蔓延全身的冰川从眼角溢出，她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取出手机，拨通那个一直在联系人黑名单里的手机号。 “嘟嘟”的等待音只响了两声，那边的人便接起了电话。 “程雨？” 那边的人是那么的不可置信，仿佛在接一个他永远不可能接到的电话。 “江临川，我的女儿怎么了？” “……” 那一头的江临川沉默了片刻，沙哑着声音问： “你怎么会知道？” “我问你我女儿怎么了！” 她嘶吼一般的声音震动了整个走廊，声控灯随之亮起。 那一端的江临川似乎深吸了口气，低沉着嗓音回答她： “小月从二楼摔下去，现在在医院抢救。” 程雨感觉脑子一座大山压下来，混着身体里肆意的冰冷潮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靠着墙壁滑下来，蹲在地上，忍着盈蓄在眼中的泪水。 “小月在哪？我要见我女儿！” 那一端的人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程雨，现在小月是我女儿。我不可能让你见她。当然，你想见她，把新宇给我。呵…” 他仿若云淡风轻，攥着她最揪心的那个筹码，可以轻而易举掌控她的软肋。 程雨眼睫颤动，几滴泪水落下来。 江临川当年劫走两个孩子，并没有提出任何“交换条件”，后来她拿他母亲来要挟他，他把小皓还回来，依旧挟持着小月，从来没有和她提过任何换回孩子的条件，只是和她维持着这种微妙的“限制关系”。 她曾经问过，他想要什么，那时他只是笑而不语，不给她任何谈判的机会。 而现在，他开始明码标价了。 程雨轻发出嘲讽的一声笑： “好，你想要，我可以把新宇给你。” 当初她死守新宇，是为了守住李文疏的一切，现在李文疏已经回来，有没有新宇，她已经不在乎了。 “呵…霍汀远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觑。” 江临川自嘲一般地笑，顿了片刻，悠悠开口： “只不过，我还有另一个条件。我要新宇，我还要你。” 程雨心底又泛起那股恶心的情愫。 “呵…你要我做你的情妇吗？” “程雨，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程雨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一抖。 最近她似乎陷入了“被求婚”的恐怖漩涡里，先是莫名其妙的卢峰，现在是莫名其妙的江临川。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两个人都有病。 “江临川，我已经结婚了。而且，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妻子是穆影。” “程雨，李文疏已经死了三年，从法律上说，你现在是单身，拥有再婚的权利。至于穆影的事，我会处理。” 程雨眸底原本的悲伤和痛苦，凝结成寒冷如冰的光，她觉得好笑，原来这么多年，江临川依旧念念不忘李文疏的一切，他的身份，他的财产，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他都想要。 为了这一目的，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婚姻，背叛自己的妻子。 她指节苍白地抓着手机，暗夜的幽光在她眸中簇成一团火焰。 “好，我答应你。” 第505章 交换（二） 电话那一头的江临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他似乎没有想到，程雨会答应他的条件。 但以他这些年和程雨的“过招”来看，她对他的任何承诺，都不可以轻易相信。 譬如现在，她答应“嫁给他”，可心里打的算盘是，先见到女儿，见到了女儿，她再想办法把她“抢回来”。 至于嫁给江临川，不可能。 江临川笑： “程雨，你不要糊弄我，我已经被你骗怕了。除非你和我办完登记结婚，向所有人公布，你是我李文川的合法妻子，否则，你别想见到小月。” 江临川这辈子算计过许多人，也赢过许多人，可他从来没有赢过程雨。 即便他的所作所为让她一生坎坷，让她一次次面对生死考验，可他没办法否认，在这个过程中，输的人是他。 因为他爱上了她。 所以，他所有的算计，都显得那样软弱无力。 这一次也一样。 程雨轻笑：“那么李文川，等你解决好和穆影的一切，与我登记结婚，我的女儿，都能打酱油了吧？最多七天，七天之内，我要见小月。” 那一头的人，片刻犹豫后，轻声吐出一句话： “好，七天后，w市民政局见。” 程雨微眯起眼眸，没有回答，挂了电话。 呵…… 这恐怕是三年来她和江临川最长的一次对话，没想到对话的内容，竟然是讨论他们“结婚”。 她依旧蹲在墙壁根，瑟缩着身子，把头埋进膝盖上。 不知过了多久，温热的气息贴近她，一双有力的手抱起她。 她头也不抬，直接把埋入他的胸膛里，还有些湿润的眼睫贴在他衣襟上。 霍汀远没有说话，径直把她抱回小皓的高级病房，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下。 小皓已经沉沉睡去，宽敞的病房里只剩下空调和医疗器械微微运转的声响。 霍汀远低头凝视着怀里的人，依旧没有开口，他在等她说。 最终，她忍受不了这种诡异的安静，带着鼻音的语句低声响起： “你想问我什么？” “医生的意思，是小皓的孪生同胞影响到了小皓。小雨，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程雨低着头，笑：“霍汀远，比起你瞒着我的事，这件事微不足道。” 她这样一句话，果然气恼了霍汀远，他放开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身看她： “你的意思，是在我向你坦白一切之前，你什么都不会说？” 程雨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眼底的失落盈溢而出。 是了，他们两人，从前便是这样，明明彼此之间的信任坚不可摧，可谁都不愿意向彼此坦白，只愿意独自藏着那许多的事情，即便那些事情，到最后都会让对方通过各种途径知道。 所以，他们能够一直在一起，凭的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和信任。 可这一次，程雨害怕了，她不知道她的隐瞒会带来什么。 因为她面对的不再只是李文疏，而是霍汀远和李文疏双重身份下的他。 她张张口，声音和她的脸色一样苍白： “小皓有一个孪生妹妹，江临川在她出生的时候，抢走了她。她现在是江临川法律上的女儿，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第506章 交换（三） 即便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性，即便已经做好这个准备，可当这个消息真真切切从程雨口中说出来时，他还是不可控制的，陷入灰暗的沉痛中。 这种痛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日日夜夜，慢慢折磨着他的心绪。当他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看到她和小皓安好地生活在这个世上时，他以为他“离世”的伤痕已经逐渐治愈。 可当他慢慢靠近她，看到她恍惚的精神状态，拼命维持的平静如常之下，那道伤痕依旧血淋淋的，血肉模糊。 直到今日，他知道了另一个孩子的存在，知道了她和孩子所遭受的苦痛，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简单，他才明白，他亏欠她和孩子的，不止是三年的缺席。 那是用尽他所有轮回，都无法偿还的债。 他曾听闻过一个故事，阿难尊者喜欢一名女子，“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程雨为了他，经历的苦楚，比五百年的风吹日晒雨淋，又少得了多少？ 霍汀远俯身，轻吻她的额头。 “小雨，小月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不需要和江临川达成任何协议。” 即便有什么协议，也应该由他来。 程雨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她看向霍汀远的目光闪着亮光。 “我答应把新宇给他，还有……” 她顿了顿，亮光中闪起波光： “七天后和他在民政局登记结婚。” “……” 霍汀远站直了身体，寒气自脊背升腾，生理和心理上的感受都到达了冰封之底。 程雨依旧坐在沙发里，抬头看着他，把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 “霍汀远，我会通知相关的媒体，七天后他们会出现在民政局，‘见证’我和江临川的婚姻。能不能成为李文疏，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她眉宇间凝重如墨，眸底的光只有他能看懂。 他僵直在光影中，交错的光让她看不清楚他的神色，还有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半晌，他坐到程雨身侧，长臂倏忽一捞，将她紧紧拥进怀里，力道大得要将她融入骨血之中。 “小雨，你不需要做这些，一切交给我，好吗？不要去……” 他心中各种浪潮掀起的惊涛骇浪要将他的理智淹没，剧痛随之而来。 霍汀远并不知道程雨是怎么知道，他正在等待一个机会，可以让他有足够的理由，“变回”李文疏。 她竟然就在这样不动声色的情况下，了解了他的意图，明白了他要走的路，义无反顾地为她铺平前方的石子。 每一次，都是如此。 程雨没有说话，她抬手回抱他，心想，这大概，是她最后一缕光了。 为了小月，为了他，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我求你了……小雨……你停下来，我不允许你承担这些。” 霍汀远害怕了，往日她那些不要命的举止再一次闪现在眼前。 只是为了让他“开心”，她选择接受他对她学业的干涉；为了成全他和穆影，她隐瞒所有伤痛，独自离开；为了和他在一起，她承受所有的谩骂和指责；为了给他洗去罪名，她不惜以微弱的力量去和江临川争斗。 这三年来，她又是凭着怎样的意念，才能在一片虎视眈眈中，带着他“死去”的痛苦，忍受着江临川带来的骨肉分离，步步为营，坚持到如今？ 第507章 谋划（一） “汀远，可是我等不及了，我想你堂堂正正地做李文疏，做我的丈夫，做我孩子的爸爸。” 程雨抓着他的衣服，她想，她真的等不了那么久了，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她都已经坚持到了极限。 所以，这一次就算霍汀远怪她，她也不得不这样做。 就当是她自私吧。 霍汀远微微放开她，扶着她的头颅，在她额上印下深吻。 “好，我去做。我答应你，一定抓住这个机会。但你也要答应我，这件事情以后，你只许乖乖待在我身边，什么都不许再去做了。” 程雨笑：“那我真的就成为名副其实的阔太太了。” 他不语，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她总是倔强得让他不知所措，勇敢得让他心疼，拼命得让他绝不能放开。 恒安私立医院。 经过一夜的抢救和治疗，江澄月的病情已趋于稳定。 江临川站在病床边，看着小小的人儿，眼睛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心口就像是撕开了一道裂痕，鲜血涌出来，寒风灌入，搅得他的整颗心疼痛无比。 韩景深远远站着，担忧地看着小月，又不敢接近，只要他往前走一步，便会被江临川狠绝冷冽的目光“吓退”。 他心里很惭愧，如果不是他再次对江澄月的身世产生怀疑，抓着她和江临川起争执，就不会在相互的冲突中，不小心把她从二楼阳台上推了下去。 江澄月的头部受了重伤，眼球位置严重移位，医生不得不进行眼睛矫正手术。 可这一次受伤，让她眼睛落下了后患，她眼睛的光感从此会比一般人弱，夜晚看东西也会比平常人模糊。 韩景深也恨死了自己，小月掉下楼的那一刻，她从婴孩以来的笑脸不停地闪现在他眼前，那些纯洁天真的笑容，还有抓着他的手，软软地叫“伯伯”的模样，就像是一条布满刺的荆条，一遍遍鞭挞着他，提醒他，他这次做了多么混蛋的事情。 一直以来，无论他心底对小月的身世产生多少怀疑，都没有丝毫影响他对小月的感情。 可是连日来，霍汀远和程雨的感情似乎日益好转，霍汀远根本没有按照当初的约定，做到“从身心上折磨程雨”，让他不得不怀疑，江临川和霍汀远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联合起来耍他。 进一步的，他再次怀疑起小月的身世，越来越怀疑她是李文疏的女儿，而不是江临川的孩子。 如果真的是这样，江临川三年来便一直骗他，现在又联合霍汀远来骗他。 他不可能接受这种把他当傻子耍的事情。 所以他愤怒，他怨恨。 可他不应该把这种情绪，向一个孩子发泄。 不管小月是谁的孩子，她都是无辜的。 她那么可爱，那么聪明，还有那双眼睛…… 现在，那双眼睛从此以后都会留下毛病了。 江临川俯身给小月拉好被子，冷冽的目光再次扫向身后的韩景深，示意他出门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轻手轻脚出了病房房门，也不敢走远，怕孩子有什么动静他们不能及时反映，于是进了一旁的茶水间说话。 “韩景深，小月只有两岁，以后你有什么怒气，冲我来就是，不要牵扯到小月。” 江临川双手插在裤袋里，望着远处逐渐明亮的地平线，眼中的红血丝触目惊人。 第508章 谋划（二） “小川，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韩景深双目也布满了血丝，他握紧双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 “这句对不起，你不如去和小月说，看她会不会原谅你。” 江临川这句话，就是一剂狠毒的毒药，足以让韩景深心神倍受腐蚀。 小月虽然年纪小，可她记性好得很，这一次，韩景深当着她的面质问江临川，还把她亲手推下楼…… 他已经不敢想象，小月醒来后，对他会是怎样的态度。 韩景深颓然地坐到茶水间的沙发上，布满老茧的双手掩面低头，整个身子缩在一起。 良久，他直起身子，脸上的神色依旧沉重。 他看向依旧背对着他的江临川，低声说道： “小川，小月的事情，我知道你恨我。可霍汀远的事情，我还是必须跟你说清楚，如果他继续不受掌控，我们也没必要再留着他了。” “你急什么，时机一到，他就会出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江临川揉揉发疼的额头，倍感疲惫。 “什么时机？” “程雨和我结婚的时机。” “结婚？小川，你又犯什么病？你和穆影现在还是合法夫妻，你想重婚吗？” 韩景深看着眼前的江临川，这些年来，他行事作风好不容易因为小月的出现正常了一些，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又疯疯癫癫起来。 江临川转身，戏谑的目光扫向韩景深。 “我和程雨虽然没有夫妻的名分，但我们有夫妻的事实，还有了孩子，结婚不是理所当然吗？等我和她结了婚，李澄皓会回到我身边，新宇也会是我的。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至于穆影，这是我和她的事情。” 韩景深仰头看着他，他背着灯光，高大的身形投下影子来，覆在他身上。 他张张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江临川的说法。 “好了深叔，我要去陪小月了，我和程雨的事，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只是在‘告知’你而已。” 江临川披着灯光，走出了茶水间。 韩景深突然发现，他所熟悉的江临川，早已消失在岁月的流逝中，他早已不是那个他可以掌控的江临川，他换的不止是一个名字，还有他的信念。 而他的信念，已然从当初的“复仇”，成为了今时今日的一个名字。 程雨。 韩景深无法再否认，江临川爱上了程雨，这份爱，让他丧失了理智，做出对穆影都不曾做出的牺牲。 呵，这确实是病。 病得不轻。 此时“病得不轻”的江临川，坐在小月的床畔，凝望着她的睡颜，脑中闪过他和霍汀远达成的一致想法。 那个机会，不是他和程雨“结婚”，他从来没有真的想过，要逼她嫁给自己。 他不配。 可是他和霍汀远所计划的这一切，他不知道，程雨是否承受得起。 在那些真真假假的事情之下，有一件事，却是真的。 江临川划开手机，给他的私人律师发了一封邮件。 他和穆影纠缠了这些年，该做个了结了。 令彼此痛苦的枷锁，不该再继续留着。 或许当初，他应该选择远远地站在她身后，看她走过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妄想自己能够带给她幸福。 至少那样，他们还能保留住年少时，那些纯真美好的爱恋。 那就像是盛开的白色百合，纯白无瑕，馨香四溢，曾经充满在他人生的梦想中。 第509章 谋划（三） 清晨，夏日的阳光开始炙烤大地，卧室里垂下帘子，光线柔柔的，并不刺眼。 霍汀远一大早便带着母子俩回了兰苑小区，李澄皓醒过一次，程雨煮了些白粥，喂了他一小碗，他吃饱了，肿着眼睛扑腾几下，又睡着了。 孩子小，程雨向来是不敢抱着他睡的，免得睡梦中把他压着。可如今他可怜巴巴地窝在她怀里，即便她也困倦无比，但还是不舍得放下他。 “小雨，我来抱他，你去睡一会，好吗？” 霍汀远想从她怀里接过小皓，可程雨双臂收紧，抬起头来，眸光清澈看着他： “小皓刚出生的时候，身体状况很不好，在医院保温箱里调整了一个月……他一岁大的时候，发过一次烧，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就要失去他了……我不敢走开，一直陪着他，因为我害怕，我一走开，他也离开我了……可是小月呢？她生病的时候，难过的时候，我却连知道都不能知道……” 她清澈的眸光化成了水，隐忍在她眼中，让他看着心疼无比。 他坐到她身侧，将她和孩子拥在怀里。 “我不是个好妈妈，连我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以后，我可能也不能再照顾他们……” 程雨靠在他的肩上，无法预料她还有多少“正常”的时日，可以“正常”地陪在孩子身边，所以，她等不了了，她必须让李文疏回来。 “小雨，是我做的不好，让你和孩子承受这些。以后我都会在你们身边，你不要担心。” 他哑着声音，在她失神的时候把孩子抱过去。 程雨笑：“汀远，不是你做的不好，是你没有机会去做。这个机会，是江临川夺走的，所以，我不会原谅他，更不可能真的和他做什么交易。我只想利用他。现在的我，是不是变得很可怕？” 霍汀远没有说话，他起身，把小皓放在一旁的婴儿床上，然后拥着她躺下。 “你一晚上没睡，现在赶紧睡觉，听话。” 他对她的言论不发表任何看法。 在他看来，他的程雨从来都没有变过，依旧是那样，“嫉恶如仇”，对于惹怒她的人，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地怼回去。 程雨在他一声声的诱哄中，终于合上眼皮，沉沉地睡去。 他看着她皱着眉头的睡颜，叹了口气。 从过去到现在，她选择的，一直是最艰难的那条路。 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霍汀远低头，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吻吻她，小心翼翼起了身，向门外走去。 江滩芦苇荡。 夏日的芦苇荡没有雪白的芦花，没有随风摇曳的银色波浪，也没有浪漫的漫天飞絮。 阳光炙烤地面，水泥地上散发出令人烦躁的热气，江风迎面拂来，很快吹散这股热气。 霍汀远绕过一片绿林，沿着一条泥巴小路，走到尽头的一间废弃砖瓦房，顿了顿脚步，眼眸含着清冷的光芒，挺直身子走进去。 那里面，江临川已经在等着他。 “来了？” 江临川递过一瓶水，狭长眼眸里红血色依旧瞩目。 他看看霍汀远眼下的乌青，笑：“看来昨晚你没睡好。” 霍汀远把他递过来的水放在一侧沾满灰尘的桌子上，寒光刺向江临川： “你瞒着我不少事情。” 第510章 谋划（四） “哦？比如？” 江临川用他那一惯明媚的语气问道，微微低头，眼里沉淀了意味不明的幽暗。 “李澄月。” 霍汀远攥着指节，阴冷的面色下，他的愤怒向着江临川扫去。 “哦，不好意思，她现在叫江澄月。” “江临川，你对程雨还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呵，韩景深告诉你的，不是够多了吗？” 江临川轻笑，想起当初，韩景深一字一句，认真地告诉霍汀远，程雨的儿子是江临川的骨肉时，霍汀远那精彩的表情，真是很有意思呢。 “可你没有告诉我，两年前你们抢走小月，让她血崩抢救！” 霍汀远上前一步，抬手抓起江临川的衣领，把他攥到眼前，咬牙切齿痛斥江临川的行径。他血红的眼眸里，迸发出烈火的愤怒，燃烧起来，便能将眼前的人灼伤。 “呵……真好笑，霍汀远，你以为我们是统一战线的朋友？别忘了，我们还是敌人。” 江临川不慌不忙扫开霍汀远的手，站直身子，理了理自己被他抓得褶皱的衬衫衣襟，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情敌。” 霍汀远心中的怒火随着江临川的“提醒”逐渐冷却，他开始冷静下来，思考目前的局面。 江临川说得没错，他们依旧是敌人。江临川和他合作，是出于他对程雨的“感情”，可霍汀远想做的，不止是回到程雨身边这么简单。 江临川没有那么愚蠢，明知道霍汀远会对他“恩将仇报”，还事无巨细告诉他一切。 他能让他以“霍汀远”的身份重新活在世上，已经是他最大的“恩德”，更何况，当初是江临川救了他。 就凭这两点，他没有理由去责怪江临川。 只能说，他们之间过去的私人恩怨，一笔勾销。 而今后，他们依旧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依旧是敌人。 江临川见他平静下来，嘴角吐出一声轻笑。他走到一旁，望着远处江面的波光，眼底的傲娇和虚伪退散下去。 “霍汀远，你真的决定那么做？程雨如果熬不过去，我怕她会崩溃。你所谓的那些正义和道德，真的那么重要吗？” 霍汀远指节苍白，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坚决。 “古教授，方警官，方太太，还有小杰……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白白牺牲。程雨也是，如果她知道我明明能够去做，却什么都不做，她会一辈子瞧不起我。” 江临川沉默不语，很早以前，他就知道，李文疏和程雨，他们是一类人，可以为了那些可笑的原因，放弃自己的利益。 可他现在，何尝不是为了“可笑”的原因，把自己置于危险中？ 霍汀远想扳倒韩景深，同样想扳倒他。 可他不得不冒这样的风险，为了可笑的“爱情”。 江临川抬手理了理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换上明媚的笑容，边抬脚向外走去。 “霍汀远，只希望你到时候给我留个全尸。” 他轻飘飘的话语传来，霍汀远心里颤了颤。 那个人和他有着血脉上的联系，有着恩怨情仇，可或许因为命运使然，他们各自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如今，他深知江临川早已回不了头了。 他手上沾着人命，挂着违法交易，一切都已不可挽回。 第511章 堵门（一） 兰苑小区。 霍汀远回到家里的时候，程雨正在厨房忙碌。 他皱着眉头向厨房奔去，从身后拦腰抱住正在炒一盘芋儿鸡的程雨。 “别闹，我在炒菜。” 程雨被他抱着，手脚都有点施展不开了。 “你才睡了多久？身体还没好，不许再折腾了。” 霍汀远心里默默计算了下，他出门不过三个小时，她已经出门买好了食材，一旁的电饭煲里已经散发出饭香，餐厅桌子上放着一盘炒好的青椒肉丝和红烧鱼。 程雨没理他，放了一把葱下去，翻炒几下起锅。 霍汀远手疾眼快，伸手关上天然气，从她手里接过那盘芋儿鸡，放在一侧，抬手为她理好有些凌乱的头发。 “你炒这么辣的菜做什么？你吃不了辣。” 程雨笑笑：“你现在嗜辣如命，我还怕放的辣椒不够。” 程雨现在已经相信当时大叔跟她说的话，并不是李文疏从小吃不了辣，吃不了辣的人，是她。 他一直在将就她。 霍汀远薄唇紧抿，横抱起她，向客厅走去。 “我也不吃辣。那些都是装出来的。你坐一会，我来给你露几手。” 霍大少爷这意思，是要亲自下厨了。 鲜少见他下厨的程雨，目光里充满了惊喜的情绪，任由他把她放在沙发上，而后看着他转身收起餐桌上的两道菜，放进冰箱，洗好了锅，重新开始。 她有些软绵无力地靠着沙发，享受这片刻的温馨与幸福。 待到厨房里响起花生油在锅里热腾起来的“滋滋”声，门铃随之响起。 程雨起身走过去，从显示屏上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人。 周紫乔。 程雨纠结片刻，心里的小情绪油然而生，决定“充耳不闻”。 可她刚坐下不久，门铃声再次响起。程雨拿起沙发旁的靠枕，把头埋进去，可还是能清晰地听到一声声锲而不舍的门铃，连在楼上照顾小皓的保姆都忍不住探了个头出来，询问她是否要去开门。 无奈，程雨丢下枕头，走过去，给周紫乔开了门。 周紫乔今天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娃娃领连衣裙，配着偏橙色的妆容，显得青春靓丽。 “周小姐？” 门外的热气和屋里的冷气形成一道对流风，程雨不禁打了个寒战，裹紧了身上的披肩。 周紫乔看她这副病恹恹的模样，眯着眼睛轻笑，伸手推了她一把，径直走进了屋里。 “霍汀远呢？” 周紫乔走到大厅中央，环视一周，而后目光重新回到程雨身上。 程雨关了门，垂下眼睫，缓步走过去，坐回沙发里，沉默不语。 “程雨，你别给脸不要脸啊？外面的新闻都闹成什么样了？霍汀远是我未婚夫，你和他非法同居，不怕人耻笑吗？” 周紫乔走到程雨跟前，俯身看着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目光里嘲讽的目光就像是锐利的剑，刺破她单薄的防护。 程雨这几天还没来得及刷新闻，以往有什么风吹草动，要么是卢峰给她通风报信，要么是林婷婷一惊一乍地向她汇报。 可如今，那两个人因为她的“执迷不悟”，已经好些天没理她了。 原来，外界关于她和霍汀远的新闻，传成了“非法同居”。 第512章 堵门（二） 是呵，霍汀远现在，是周紫乔的未婚夫。 程雨无法反驳这一点。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心下一狠，抬起头来： “你留不住自己的未婚夫，是你无能，他想选择谁，那是他的自由。” 周紫乔没想到她这么不要脸，微微失神后，她站直身子，继续嘲笑程雨： “他选择你？别开玩笑了，他不过是选择你的钱而已。程董事长，如果你失去你前夫留给你的一切，你觉得，霍少会多看你一眼吗？” 周紫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霍汀远已经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身上还带着些许的烟火味。 “紫乔。” 他目光扫过沙发上的程雨，最后落在周紫乔身上。 “霍少！” 周紫乔一脸惊喜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小迷妹一般地蹭在他怀里，抬头看他。 霍汀远没有推开她，低声问她： “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不悦，只是有宠溺的嗔怪。 “我来找我未婚夫回去啊~霍少，你为什么和这个女人住在一起！你知道外面的新闻都传疯了吗？伯父伯母过几天就回来了，他们要是看到这些新闻，会担心的。” 周紫乔软绵绵地趴在他怀里，话说到后面，已经从“质问”变成了“委屈”。 “呵……为什么？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为了她的钱。” 霍汀远淡淡的说，丝毫不顾及在场的程雨。 程雨僵直着身体，微微垂眸，不停地让理智逼自己重复，这一切都是演戏。 演戏而已。 “我就知道！哎？你今天做饭了？有没有做我最爱吃的芹菜肉丝？” 周紫乔边问着，自顾自跑到厨房里，片刻后惊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真的有芹菜肉丝啊！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每次都会烧我最爱的芹菜肉丝！” 霍汀远没有任何回应，他深邃的目光凝结在程雨身上，刚想说什么，程雨却站起了身，看都没看他一眼，朝楼上走去。 “程雨！” 霍汀远拽住她的手，才发觉她的肌肤冰冷得吓人。 呵。 程雨自嘲，他对她的称呼，已经从“小雨”变回了“程雨”。 所以，他又要从“李文疏”变回“霍汀远”吗？ 她被他拽着，挣不脱，却也没有转头去看他。 “先吃饭好吗？” 霍汀远似乎想退一步。 程雨觉得好笑，这是让她这个“情妇”，和他的“正牌未婚妻”同桌吃饭吗？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 她抬手拉开他拽着她的手，轻声说： “我不吃芹菜。” 她轻若羽毛的声音落入他的心底，变成锐利的剑刃，划开他伪装的表皮，露出他满是鲜血的真实。 她不吃芹菜？怎么会？ 他记得以前，她每次都会把他碗里的芹菜挑干净。 程雨转身向楼上走去，一步一步，远离他的视线。 “霍少~我盛好饭了，快来吃吧~” 周紫乔及其自来熟地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仿佛有霍汀远在场，她便可以肆无忌惮。 霍汀远掩盖住眼里的痛苦，迈开步伐，向周紫乔走去。 心里的利刃划开巨大的裂缝，汹涌澎湃的疼痛从这个裂缝涌出来。 他想起江临川一次次提醒他的话。 这一切，程雨真的能够承受得住吗？ 第513章 堵门（三） 程雨不知道事情怎么又发展成现在这样。 周紫乔似乎要赖在她家了，她明确下达逐客令后，周紫乔只是笑了笑：“你想让我走，除非让保全来把我拉出去，你问霍少同不同意吧？” 霍汀远当然是不同意的，他风轻云淡地说，家里房间多，碗筷多，多个人也没什么。 呵，似乎现在多余的，变成了她。 自从周紫乔来了后，程雨便缩在了婴儿房里陪着小皓。 下午的时候，小皓悠悠转醒，闪着明亮的眼睛跟她妈妈讨要陈皮米糊。 她笑笑，嘱咐保姆照看好看，下楼进厨房找些陈皮。 路过客厅，看到周紫乔正懒洋洋地趴在霍汀远的怀里，抓着他的大手玩，开心又满足。 那两人看到她下来，只是随意地扫了她一眼，又继续旁若无人地亲昵起来。 程雨在厨房找了一圈，才发现陈皮已经用完了。她叹了口气，朝楼上喊话： “王姨，可以麻烦你去买些陈皮吗？” 保姆在楼上应了声，一旁的周紫乔插话进来： “陈皮？霍少最不喜欢陈皮的味道你不知道吗？” 程雨笑：“我儿子喜欢，关你家霍少什么事？” “哦对哦，我还忘了，你有个儿子，当着你儿子的面和情夫同居，这种事也就你程董事长做得出来。” 霍汀远听着周紫乔的话，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他抱着周紫乔的手握紧了拳，额上突起的青筋压抑住他想发泄而出的怒火。 这时保姆已经收拾好东西下了楼，看了看他们这几个人诡异的气氛，胆战心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在程雨这里工作近半年，并不是很了解这个家庭的具体情况，她没有见过李文疏的照片，也并不了解这个“霍先生”是什么人，但他和小少爷长得这么像，说不是父子都很难有人相信。 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黄衣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王姨不敢多想，这些豪门恩怨一向都是这样纷繁复杂，不是她可以明白的。 “太太，我出去买陈皮，小少爷还醒着，您去哄哄他吧。” 程雨点点头，从一旁的茶几上拿了一个橘子，打算先拿这个去哄小皓。 小皓的弱点她也掌握得相当好，陈皮米糊、橘子、冰淇淋，依次排序。 霍汀远看着她拿过那个橘子，眸底浮起浅笑，原来他儿子和他一样，对陈皮有着谜一样的迷恋，包括对和陈皮有关的橘子。 他的迷恋，源自于程雨从小给他熬的那碗陈皮红豆汤，那他儿子的迷恋，是源自于血缘吗？ 他看着程雨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里，原本的愤怒和挣扎化为了一种柔软。 “霍少，你在想什么呢？” 周紫乔抬头看见霍汀远眼里那温柔的光，那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光芒。 “没什么。” 霍汀远起身，也从茶几上拿了一个橘子，自顾自地剥了，放了一瓣到嘴里。 好酸。 他儿子喜欢吃这么酸的橘子？ 他当然不知道，小皓从来不会吃这么酸的橘子，他只是拿着橘子在手里玩而已。 所以，程雨理所当然不会好好挑橘子，随便买来一筐长得好看的橘子就够了。 第514章 心病（一） 一整天，程雨都处在一种莫名其妙的状态里。 她知道和霍汀远在这种情况下在一起，会面临很多的问题和议论，可她从没想到，“正牌未婚妻”亲自堵上了门，无所顾忌的在她家里住下。 她很想拿起扫帚把周紫乔赶出去，可是霍汀远坚决维护她的态度，让她突然凉了心，心里产生了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他们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还有那盘芹菜肉丝，听周紫乔的意思，霍汀远经常做饭给她吃。 呵，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李文疏下厨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清。 难怪那天早上，他肯为她煮那碗鱼片粥。 现在的他，爱吃辣，爱下厨，不再爱吃陈皮，性格慵懒近人，对女人不再避而远之… 他的这一切改变，程雨不得不与周紫乔联系起来。 或许他是为了周紫乔，才会发生改变。 这样的认知，让程雨感伤地落下泪来。 “妈妈～” 怀里的小皓看到妈妈一脸难过的样子，小脸也纠结在一起，软软的小手伸向妈妈的脸，小拳头握了又握。 程雨因为儿子的呼唤，恍然清醒，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怀疑他的感情？程雨皱着眉头，想起她自身的处境。 是了，是因为她的ptsd…她现在情绪已经逐渐难以控制，更加容易胡思乱想，悲秋伤春… “小皓乖，妈妈没事。小皓，我们去山上的家住几天好不好？” 她缓过神来，庆幸今天一整天，小皓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和周紫乔碰面。 “山上的房子，是很凉的那个吗？” 马房山的别墅，程雨带他去过一次，山上温度总是会低一点，所以小皓牢牢记住，山上的家就是“很凉”。 程雨抓住他的小手，笑笑：“嗯，是啊。那里还有很多橘子，小皓想去吗？” “想～” 小皓瞬间就被程雨忽悠了，头点得像拨浪鼓一样。 她想，她现在选择“暂避”比较好，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她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对那两个人动手。 更害怕自己会被情绪所左右，陷入更纠结的状态里。 ————————————————————————————————————— 夜晚，程雨终于哄睡了小皓，自己粗略洗了个澡，按耐不住心里的挣扎，披了一件宽大的开衫，出门去瞧瞧那两个人。 “今晚我们睡侧卧啊？” 好巧不巧，霍汀远正揽着周紫乔的肩膀，上了楼，向着程雨的方向走来。 “嗯，怎么？不想睡侧卧？” 霍汀远低头在周紫乔耳边问。 明明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可程雨却听得一清二楚，这样听着，更觉得暧昧。 “没关系啊，和你一起，睡哪里都可以。” 周紫乔笑嘻嘻地抱着他的腰，两人相拥着与程雨擦身而过，而后对她视若无睹般进了走廊尽头的侧卧。 程雨很快听到，侧卧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暧昧响动，还有周紫乔娇嗔的声音： “哎呀～你轻点…唔…慢点慢点…” 程雨很清楚这样的动静意味着什么，她脸色白了白，转身回房，钻到被子里，望着窗户上因为空调冷风微微飘动的帘子，翻来覆去几次，才悠悠闭上了眼睛。 可一闭眼，脑海中又浮现出霍汀远和周紫乔的种种，心烦意乱的情绪逐渐成为一种悲哀，在她心底流淌，冰冷的水从心里漫出来，在紧闭的双眸中徜徉。 第515章 心病（三） 霍汀远已经觉察到她的不对劲。他把她身子掰正，强迫她正视自己。 “小雨，你听着，她从来都没有吃过我做的菜，什么她喜欢的芹菜肉丝，我是做给你吃的。还有关于辣椒和陈皮，我不喜欢吃辣，可是我扮演的是霍汀远，所以我必须学会吃辣椒。还有，谁说我不喜欢陈皮？小雨，你不要听她周紫乔胡说八道！” 程雨小声啜泣着，神色凄然看着他： “你为我做的芹菜肉丝？我对芹菜过敏，你不知道？” 霍汀远愣了愣，他并不觉得，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他有些无辜的开口：“可是你以前，很喜欢吃芹菜…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芹菜过敏…” 他这一句话，让程雨有那么片刻的清明。 什么时候开始对芹菜过敏？ 是了，是生下小皓和小月以后，她开始对芹菜过敏。 所以，她竟然在责怪霍汀远不记得她对芹菜过敏吗？ 他连知道的机会都还没有，怎么又会“记得”？ 程雨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控。 她停止了哭泣，从霍汀远怀里挣脱出来，下床走到衣柜旁，从内阁取了一瓶用于具有镇静作用的苯巴比妥出来，干咽下肚腹，苦涩的味道让她一阵恶心，弯着腰久久无法缓过来。 “你吃了什么？” 霍汀远追过去，一把夺过程雨手里的药瓶，那几个字映入眼中，他脸色变得煞白，急忙打开瓶盖，这瓶药已经只余半瓶，看来，她在长期服用。 霍汀远内心的剧痛翻滚在神色里，无处可躲。 他忽然明白了，江临川所说的“她不是很好”，指的是什么。 “对不起。我情绪不太好。” 程雨的语气已经变得不轻不重，浅淡得仿佛换了一个人。 霍汀远伸出手，想将她抱进怀里，可她竟然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的触碰，几步走到墙角，靠在墙壁上，一脸漠然地看着他。 她只穿了一条纯棉睡裙，脚下连鞋子都没穿，披着长发站在微微浮动的帘子旁，纤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霍汀远冷着眼眸，追过去，不顾她的抵抗，想抱起她。 “求你……不要现在碰我……” 程雨双臂抱着自己，瑟缩着身子，她仿佛很害怕，害怕到想要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困在自己的牢笼里，不愿意任何人碰她。 “小雨……” 霍汀远不敢对她用强，无力地松开她，但双臂依旧撑在她身体两侧，虚虚地把她困在自己的怀抱里。 “哇——爸爸——妈妈——” 小床上传来李澄皓的哭声，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儿子也在这卧室里，他们两人刚才的争执，一定是惊动了小皓。 程雨慌忙脱离霍汀远的困守，向小皓睡的小床奔去。 然而临近儿子跟前，她却止住了脚步。 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会不会再次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 她转身，看向跟在她身后的霍汀远，极为冷静地对他说： “我现在不方便抱他……麻烦你……” 她的用词变得如此生疏，霍汀远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可还是照她的话，走过去，抱起小皓，温柔地哄他。 第516章 心病（四） “小皓，怎么了？爸爸在这里。” “爸爸~” 小皓一双眼睛泪水汪汪的，双手软趴趴地抓着霍汀远的衣襟，用他软糯的声音绵绵地说道： “爸爸欺负妈妈……爸爸不要小皓了……” 平日里说话极为流利的李澄皓，撒起娇来话都说得不利索了，终于变回了两岁孩子应该有的模样。 霍汀远整颗心，先被程雨刺得一阵阵疼痛，又被小皓说得一阵阵软，心头又酸又涩的，温温的声音哄着儿子： “爸爸怎么会欺负妈妈呢？爸爸不会不要小皓的……小皓乖……” “爸爸不许骗小皓……呜呜……” 李澄皓和他那对人疏远冷淡的父亲不同，他小小年纪便懂得“示弱”，用他那会撒娇的能力从大人们那里获取对他的宠爱。 现在，他这一招对他父亲同样管用。 “小皓乖，爸爸不会骗你的。爸爸说话算话，不会离开妈妈和小皓。” “爸爸……” 李澄皓终于心满意足地眨眨眼，伸手抓了抓爸爸的衣襟，很快就睡着了。 程雨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儿子“攻下”了他的爸爸，哭笑不得。 她甚至怀疑，她儿子是不是精明到，听到父母起了争执，所以用“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招数来缓和他们的气氛。 可小皓才两岁，怎么可能呢…… 她回过神来时，霍汀远已经把睡着的李澄皓放回小床来，而后迅速地走回她身侧，横抱起她。 程雨今晚原本对他极为抵触，可经小皓这么一闹，她心也软下来了，身体也软绵绵地任由霍汀远抱着。 “小雨，你忘了周医生说的吗？不要受凉。衣服穿得单薄，鞋子不穿就下地。你就算再恨我，都不能这样折腾自己。” 霍汀远拥着她睡下，俯身看着她垂眸神伤的模样，心底泛着的那股心疼和酸涩又涌现出来。 他低头，试探一般小心翼翼轻吻她的唇瓣，见她只是微微颤抖，并没有拒绝，便拥紧她，贴在她耳畔低语： “小雨，我的身心，一直都是为你守身如玉，你不要污蔑我的清白，好吗？嗯？” 他那极为认真的语气，却说着这样不正经的内容，程雨心里的那点愤恨早就烟消云散了。 或许因为镇静药的作用起了效果，她安静下来，心想自己的反应似乎过激了，不听他任何解释，就宣判了他的死刑。 她回想刚才霍汀远向他解释的那一切事情，江临川派周紫乔来监视他，周紫乔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所以，他现在的人生，被别人所要挟和束缚吗？ 这对高傲的李文疏来说，是多么可耻的事情。 他究竟有什么把柄在江临川手上，才会这样甘心情愿被人掌控？ 程雨心头微疼，这一点“疼”，让她不但不再抗拒霍汀远的亲密，反而配合他，想用自己的柔情去抚慰他。 她的回应让霍汀远喜悦而心疼，他侵入她的唇舌间，在缠绵中无比深情地叫她： “小雨……” 程雨被他抱在怀里亲吻着，恍惚想起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这样，只要他给的一点点甜头，她便会忘掉其他所有的伤害，被他感动得可以赴汤蹈火。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她逃不脱的归宿了。 第517章 心病（五） 或许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又或者是霍汀远给了她一剂“安心药剂”，程雨睡得很沉。 醒来时霍汀远已经抱着小皓在餐厅里吃早餐，他一勺勺地喂他喝粥，而小皓乖巧地坐在他大腿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新奇和喜悦，大概是对“爸爸喂他吃东西”这种从未有过的事情相当感兴趣。 “起来了？厨房里有馄饨，给你放在锅里温着。” 霍汀远抬头朝她笑了笑，继续低头喂他的宝贝儿子。 程雨有些恍惚，这个早晨，醒来便能看到她的丈夫和儿子，似乎不过是一家三口最平常的一天。 似乎，这样的日子他们一起度过了许久。 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 程雨稍稍洗漱后，换了身轻便的衣服，雪纺衫牛仔裤，挽起长发，然后钻进厨房吃那碗馄饨。 “嘻嘻~霍汀远真的很喜欢你啊。” 周紫乔不知何时也跟着进了厨房，她的语气变得不再如往常那般俏皮可爱，多了几分清冷和淡漠。 程雨放下手中的那碗馄饨，有些不明所以看向周紫乔。 “你还不知道吧？为了换昨天陪你的一个晚上，他不得不配合我演戏。我和他打赌，你见到我和他亲密，一定不可能让他在你的房间里待超过十分钟。没想到啊，我输了。” 周紫乔挑起俏丽的眼眉，眼底闪过不少的遗憾情绪，戏谑地笑： “所以，这几天我不惹事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打小报告。” 周紫乔凑到身前，趁着程雨失神的瞬间，抢过她还没来得及吃的馄饨，轻哼几声，毫无愧色地端走。 她这幅样子，和程雨以往看到的周紫乔完全不同。 以往，她看起来是个俏丽活泼，口无遮拦的千金小姐，可现在仿佛换了个人，变成一个“诡计多端”的小姑娘。 程雨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关键信息，“不打小报告”？这意思是周紫乔现在被霍汀远收买了吗？霍汀远昨天跟她解释时，并没有说这一层，原来周紫乔的“监视”是这个意思，他为了能够陪着她，同意和周紫乔“演戏”。 可她昨晚，歇斯底里地和他吵架，还“污蔑他的清白”。 很好，程雨就这样，又对那个人产生了“愧疚之情”。 她局促不安地走到刚给小皓喂完早饭的霍汀远身边，扯扯他的衣服。 “你吃早饭了吗？” 霍汀远失笑，她紧张不安的时候，就会做出扯衣服、扯袖子这种小动作。 “还没有。你的馄饨不是也被周小姐抢走了？等会我给你煮碗面吃。” 霍汀远挥手叫来保姆，把小皓交给她，然后牵着程雨的手一起进了厨房。 “你今天穿得这么便利，是要做什么？” 他记得很清楚，她平时喜欢穿裙子，衣柜里的裤子也就那么一两条。 程雨垂着脑袋，小着声音说： “我想带小皓去马房山的别墅。” 霍汀远顿住脚步，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把她扯到自己眼前，清晨清爽的气息吐在她眉间。 “程董事长，你这是要带着我儿子跑路？” 程雨窘迫至极，她原本确实打算“跑路”，因为她无法忍受和周紫乔在同一个屋檐下，宁愿把自己的家让给他们这对“奸夫**”。 可现在这种情况，似乎“跑路”的理由已经不成立了，她真切的明白了，什么是，骑虎难下。 第518章 心病（六） “那我怎么办？” 霍汀远低头凑近她，语气极度委屈，仿佛像是被抛弃了的小狗，委屈巴巴地朝他的主人摇尾巴。 程雨心头一软，在他的气息中垂下眼眸，低声问他： “你……你想和我们一起去吗？” “嗯，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霍汀远进一步凑近她，眼光里炙热的温度炙烤着她，让她红了脸。 她抬眸，眼中流淌过许久没有出现的灵动清溪。 “周小姐也和我们一起去吗？” 她微闪着眼里的光，不安的情绪依旧在起伏。 霍汀远轻笑，低下头在她唇瓣上轻轻贴了贴。 “笨蛋。她认赌服输，这几天别想打扰我们。” 程雨颤着眼睫，抬起手来攥着他的衣襟。 对于他这样蜻蜓点水的亲吻，她一向是最紧张的，因为他们确定彼此的心意，便是从多年前那个蜻蜓点水的亲吻开始的，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霍汀远看着她痴痴的目光，多少年来，她依旧没有改变过对他的深情，而对他的情意，依旧像当初那个小女孩那样，充满期许的同时又紧张不已。 他伸手拥抱她，心满意足地笑语： “小雨，我们去马房山，带着小皓，过几天清净的日子。” 马房山别墅一切如旧，程雨看着霍汀远抱着小皓，披着霞光走向那栋四层别墅，似乎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黄昏。 那时李文疏握着她的手，在霞光中与他告别。 那时他们还在为第二天的婚礼雀跃不已，还在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 可如今，一切物是人非。 “怎么了？” 霍汀远逆着霞光，回首看向跟在身后的程雨。 光影剪出他抱着小皓的剪影，程雨想，这或许就是她梦了三年的情形。 只是缺了小月。 她找卢峰追查过小月的住院记录，可是什么都查不到，看来江临川早有防范。 她也找过江临川问小月的情况，江临川只告诉她，小月已经没有大碍，其他的，什么都不愿意透露。 这几年来，江临川死守小月的消息，她曾经一度以为，她的女儿已经惨遭了毒手。刚失去女儿的前三个月，她每个夜晚都会梦到女儿被虐待、被拐卖，甚至被杀害，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卢峰查到消息，江临川的户主名下，多了一个“江澄月”，那时起，江临川每隔一段时间，会告诉她，小月一切安好。 可她想尽了办法，依旧得不到任何关于小月的消息。 当年江临川的人在医院劫走她两个孩子，这件事情，只有当时的主治医生和护士知道，他们很快便被调离了天佑医院，不久后便销声匿迹了。 程雨怀孕后在天佑医院进行产检的所有材料，都被人销毁。 所以，知道程雨当年生下龙凤胎的人，除了她自己，只有卢峰和周医生。 她知道她最对不起的，便是她这个女儿。每一次她看到躺在床上，生不如死的江临川母亲，她总会产生很邪恶的念头，心想自己为什么不能把女儿受到的苦楚报复在江临川母亲的身上。 可她终究下不了手。 冤有头债有主，她不能牵涉无辜。 所以这几年，江母被安排得很好，程雨找了很好的医生和护工照顾她，从没有怠慢过她。 第519章 抉择（一） 恒安医院。 夜晚八点，医院里已经逐渐安静下来，护士巡视完病房，给几个病患递了第二天的药片，开始交接班。 江澄月经过几天的治疗，病情已经趋于稳定，只是她还小，手术后的痛感久消不去，医生不建议对这么小的孩子使用止痛药，每天夜晚，她都会被那种痛感痛醒，“哇哇”地哭起来，必须江临川在身边哄，才会慢慢安静下来。 江临川日夜陪着小月，每次听见她的哭声，都会心痛得无以复加。 尤其是她在迷糊中，有时叫着“妈妈”的声音，令他内心的愧疚和心疼纠结在一起，精神上的摧残更为强烈。 他没有照顾好小月，让她小小年纪便经历这些痛苦。 江临川把小月哄睡了，随意吃了手下买来的盒饭，侧躺在她小床旁的床上，静静看着她小小柔软的身体，忽然想起两年前第一次抱起她的时候，她比现在小很多很多，他一只手就能把她抱起。 那时她亮晶晶的眼睛，哭过后还有些红肿，清澈的流水淌在她的眼底，充满好奇和疑惑。 就像她妈妈年少时一样。 那个冬夜，他站在冒着腾腾热气的馄饨摊看到她，她也是闪着这样一双眼睛。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沉沦在那双眼睛里。 后来，小月慢慢长大，咿呀学语，蹒跚学步，柔柔的声音开心地叫他“爹地”，目光总是追随着他。 他多想，小月真的是他和程雨的孩子。 困意袭上心头，江临川被包裹在温馨而心疼的气息中，不知不觉合眼入眠。 在他沉沉的睡意中，病房门被轻推而开，高挑优雅的女人走了进来，轻声走到小月躺着的病床一侧。 女人微微俯身，仔细盯着那张小脸。 虽然那张小脸眼睛上缠着一圈纱布，但女人很自信，那纱布之下的眼睛，一定和她妈妈一样，生来就会勾人。 “江澄月？呵呵。” 她侧目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江临川，发出一声轻笑，伸出手臂，轻柔地抱起那个孩子。 孩子依旧沉浸在睡梦中，软软地在女人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女人抬眸再看一眼江临川，自言自语一般地嘲笑他： “呵，你现在的警惕性，真是越来越弱了。” 她买通了他手下的人，在他刚才的饭菜里放了些安眠药，没想到，他就那样毫无戒备地吃了饭，陷入沉睡中。 女人美丽而精致的脸上露出清冷的笑，她抱紧孩子，踏着优雅的步伐，走出了病房。 江临川醒来，不同寻常的头疼和身体上不适的软绵感，令他心生怀疑。他领导“黑蛇”多年，不会不明白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他被人下了安眠药一类的药剂。 他还有些迷离的目光扫向小月的病床，瞳孔倏忽收紧。 小月不在！ 他急匆匆奔出门找护士，以为是她们带小月去做检查，然而护士和医生摆出一脸迷茫的模样。 江临川意识到，小月出事了。 他召集所有保全和手下，调出监控室视频，很快就从视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女人，夜深人静时走进病房，抱走了熟睡的小月。 江临川插在裤袋里的双拳紧握。 穆影。 第520章 抉择（二） “大哥，是我们疏忽了！” 冯兵从视频里看到他们的大嫂进入医院，带走他们的小姐，竟然就像是入无人之境。一整晚，他们既没有人守着病房，也没有人守着监控视频，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不能全怪你们。她有所准备，应该是收买了守夜的那几个。这些事你去清查。” 江临川冷着脸，难得用温和的语气“教训”手下，冯兵简直感恩戴德，心里想到了什么，战战兢兢地问： “嫂子带走小姐做什么？小姐还没痊愈，这样出去，会不会出事？” 说完他立刻觉得自己真是猪脑子，小月是大哥和程雨的私生女，他竟然还问大嫂为什么带走她。有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有孩子？ 江临川咬着牙，没说什么，片刻后，布满阴霾的眼眸看着冯兵： “你带着人去追踪穆影的下落，找到后先确定小姐的情况，回报给我，记着不要轻举妄动。” 冯兵点头： “明白。我和林忆苦来负责这件事。” 江临川捕捉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皱眉：“林忆苦不是为了给深叔顶罪，被判包庇犯罪，还在牢里？” “大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汇报，他在牢里表现良好，深叔找人走了关系，提前放出来了。” “呵……深叔还真是豁达。” 江临川眯起眼睛，心底已经猜测到韩景深的目的，他不过是想把他原本的势力，都纳入麾下。 可惜啊，韩景深不了解林忆苦。 三年前韩景深用他妹妹要挟他替他顶罪，抗下李文疏被害案，难道他会心无怨恨吗？ 即便现在韩景深可以继续用林思甜要挟林忆苦，但这种要挟关系，能维持多久？ 林忆苦那小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表面上看起来听话忠诚，实际上狡猾多计。 韩景深迟早会被这小子坑害。 “豁达？”冯兵不明所以地问。 江临川只是露出浅笑，没有进一步解释，抬手摆弄手腕上的手表。 “你们去办吧。我再说一遍，不要轻举妄动。” “好的大哥。” 冯兵接了命令，带着几个手下离开。 江临川依旧站在视频录像前，原本阴沉的眸子里染上浓烈的不安。 冯兵说得对，小月还没有痊愈，穆影就这样带走她，不知道她身体上会不会遭受到二次伤害。 他能猜到穆影的目的，他两天前让私人律师向她发出了离婚协议书，但穆影毫无反应。 没想到，一反应就是这种偏激的手段。 自从穆影独自去了加拿大，他们之间的交流少之又少。 小月的出现让她陷入一种疯癫的状态，她不停地“外遇”，和他之间唯一的交流，便是发给他那些她和别的男人的亲密照。 江临川无法预料，穆影带走小月后，会对她做出什么，但以她这种“疯癫”的状态，做出什么，他都不稀奇。 他现在只求穆影还有那么点“良心未泯”，不会对年幼的孩子下毒手。 正这么想着，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让他心头不由得一颤。 “穆影？” “呵……临川，好久不见。我猜，你现在应该知道小月的事了。” 电话那一头的语气清冷凛冽，对他来说淡漠而陌生，江临川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认识这个给他打电话的人。 第521章 抉择（三） “你想怎么样？” 江临川揉揉有些发疼的额头，不想再和她迂回。 穆影发出一声轻笑，用她微微惊讶的语气说道： “临川，你这么说怎么好像我会对她做什么卑鄙的事情一样？你不要这么紧张，怎么说江澄月也是我‘女儿’，不是吗？” 穆影重重咬着“女儿”两个字，好笑又嘲讽，听在江临川耳中，是那样讽刺。 是的，她没说错，从法律意义上来说，穆影确实是江澄月名义上的母亲。 可这层诡异的关系，谁都不愿意承认。 江临川压抑住心里的慌张与急切，沉着声音问她： “小月现在好吗？” “放心吧，我还没有无耻到，会对一个幼女下手。更何况，她还是我‘女儿’。现在，来谈谈我的条件。” 穆影不咸不淡地开始和江临川谈交易，她的话语通过电流传输，传到江临川的耳中。他恍惚中有一种感觉，仿佛是在和一个素未蒙面的人，做一笔寻常不过的买卖。 他颓废着眼眸，开口问她： “什么条件？” “在程雨和江澄月之间，选择一个。” 江临川眉头紧蹙，指节苍白地握着手机。 “什么意思？说清楚。” 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即便他努力保持镇定，可以就掩盖不了他声音里的颤抖。 可那头的穆影，听得一清二楚，这种颤抖，是她记忆里的，江临川为数不多的“极度紧张”。 她三年前就知道，江临川对程雨仿佛着了魔一般，她那时以为，江临川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很快，他就会对那个女人失去新鲜感，会回到她身边。 可是她一直等着，却等来了一个“江澄月”，等来了他和那个女人的私生子。 可她竟然怪不了程雨，因为江临川告诉她，是他强暴了程雨。 所以程雨也是受害者。 同为女人，她对程雨是充满同情的，因为李文疏已经过世，她再也不可能为李文疏生儿育女，反而把对她造成莫大伤害的人的孩子生了下来。 穆影想，程雨之所以生下这两个孩子，大概是出于一位母亲的“不忍”。 可站在“情敌”的角度，穆影又是幸灾乐祸的，如果不是程雨当时莫名其妙地介入她和江临川之间，她和江临川便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年少爱恋，男孩等了女孩许多年，最终等到她，他们一同相携到老。 这是多么美丽的故事啊！ 可是一切，都被程雨破坏了！ 所以穆影从心底里，对程雨既同情又怨恨，导致她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去报复江临川，去麻醉自我。 她收拾好那些久远记忆带给她的一层层不同的情绪，那是还年轻的她本不应该承受的。像她这样优秀美好的女人，应该拥有美好的事业，美好的婚姻，美好的家庭。 可是一切，都被程雨破坏了。 “我的意思，就是要么你毁了程雨，要么我毁了江澄月。” 穆影尖锐而残酷的声音，就像电流中携带的刺耳颤动，一阵一阵颤动江临川的耳膜。他静默不语，许久没有能理解，穆影的“毁了”，是什么意思。 “江临川，我想看看，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你选哪一个。” 穆影在电流的另一端无情地嘲笑着江临川，她仿佛正握着江临川的生死穴，稍稍一动，便能将他置于死地。 第522章 抉择（四） 江临川深吸了一口气，眼底原本慌乱的光转变为清冷狠绝的利剑。 他沉下一颗乱颤的心，悠悠吐出一声轻笑，朝着那一头不慌不忙地说出他的决定。 “我选小月。” 那头的穆影似乎顿了片刻，而后进一步摆出她的“条件”： “男人啊，都是没有良心的，呵……好，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要让程雨和你的事情，人尽皆知，而且，不是你强迫她，而是她自愿的。” 江临川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牙齿因为紧密咬合发出“咯吱”的声响，额上青筋暴起。 “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程雨婚内‘出轨’她的小叔子是吗？” “嗯，临川，你还是这么聪明。等你办成这件事，我就让江澄月完璧归赵。” 穆影语气中透着欢快的上扬，伴随着一声怪笑，结束了这个通话。 江临川依旧抓着有些发烫的手机，脑海中迅速理清这几件事情。 现在，韩景深和穆影的目的竟然殊途同归，都想让程雨“身败名裂”。 他和霍汀远向韩景深“交代”的计划，也是如此。 然而实际上，他们两人的计划，是让韩景深误以为他们会这样做，借着这个机会让霍汀远回归到李文疏的位置上，在那个位置上，他们能做的事情会比现在多很多。 可现在，他忽然发现，无论是韩景深和穆影的目的，还是他和霍汀远的目的，要牺牲的人，都是程雨。 江临川有时候想，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 如果不是命运，他们的父辈为什么会纠缠出那些恩恩怨怨，从而导致他们这一代纠结不可解的缘分。 如果不是命运，那么多年以前，他便不会在那个冬夜，遇见拥有一双美丽眼睛的她，更不会因为父亲的命令，对她多了那些关注，对她使用那些手段，连累她陷入艰难崎岖的一生。 他永远不可能知道，如果没有那些“愧疚”，他是不是也会像今天这样，对她情深不已。就像他永远不可能知道，如果他先遇到的是她，而不是穆影，那么他是不是会爱上她。 或许那样，便不会有他和穆影今时今日的悲剧。在那另一条命运轨迹上，他会和李文疏公平竞争，会用正常的手段，去赢得她的心。 然而，命运只有一条轨迹，他们四个人只能这样，带着他们给彼此带来的幸福或是痛苦，义无反顾地继续走下去。 江临川握着手机，翻开最近联系人，那两个没有任何备注的手机号码，他早已烂熟于心。 可是现在，他竟然不知道，应该找谁。 从理智上考虑，江临川此刻应该找霍汀远，和他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但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想找程雨。 想把一切事情告诉她，让她远离他们这个漩涡般的“阴谋阳谋”，远离他江临川，远离李文疏，远离霍汀远，去找到她平凡而安静的日子。 那一瞬间，无数的片段闪过他的眼前。 三年前她在医院，满含仇恨的目光盯着他，告诉他，她就算拼尽一生，也不会让他夺走属于李文疏的一分一毫。 那个深夜她浑浑噩噩地爬上窗台，那样失神地望着夜空。 还有那个下雨天，她一身狼狈，双眼凄凉望着他，问他李文疏是不是没死。 江临川闭上痛苦的双眸。 不可能的，程雨不可能接受，为了那所谓的“安逸”，离开李文疏。 第523章 区别（一） 马房山别墅。 程雨吃过饭，抱着小皓在后院花园里玩耍。 下午她睡过午觉醒来，原本躺在身边的霍汀远又不见了踪影，除了一条短信：“我有事出去一趟，大约晚上九点回。抱歉，今天的晚饭不能陪你和小皓吃。” 程雨心底不好的情绪又开始翻腾起来，酸涩与不安的浪潮越来越滚烫，越来越汹涌。 她现在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她的真实情感，还是由于她病症引起的忧郁与焦虑。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李澄皓在花园里跑了小两圈，又在玫瑰花圃前和程雨闹腾了一会，注意力又开始转回他那一个下午不见人影的爸爸那里。 程雨有些无奈了，她这个儿子，和他爸爸相处只不过几天，对他爸爸的依赖之情似乎已经超过了她这个把他拉扯长大的妈妈。 真是个小白眼狼。 “爸爸晚上回来，不过那个时候，小皓已经睡觉了。” 程雨话音刚落，小皓亮灿灿的眼睛暗淡下去，他眨眨眼，扁扁嘴： “小皓不要睡觉，小皓要等爸爸。” “小皓听话，你乖乖睡觉，爸爸明天带你去湖边看荷花好吗？” 那暗淡的眼睛瞬间又亮起来了，兴高采烈地进一步确认： “妈妈说话算话吗？” 程雨眸光颤了颤，“说话算话”，这个词恐怕又是他那个爸爸教的，这几天那个人跟两岁大的孩子说话竟然都言带成语，真是一点做爸爸的经验都没有。 可他这个儿子，偏偏就喜欢他这样的，还有样学样，也开始“言必说成语”。 “嗯，你爸爸当然说话算话。” 程雨把软绵的小皓抱在怀里，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嘀咕，什么说话算话，李文疏也好，霍汀远也好，就是个大骗子。 暮光晚霞，夏日的夜晚在一片红艳艳的火烧云之后，伴随着习习晚风而来。 程雨看了看时间，抱着小皓回到别墅里洗漱。 霍汀远不在，她也没有什么心思，哄了小皓睡觉，便交给保姆来照看，独自一人进了书房。 书桌的抽屉里，金银色两只钢笔依旧安静躺着，它们仿佛一直这样，在许多重要的时刻，见证它们主人那些璀璨的记忆和过往，而后，又重新掩埋进岁月的尘埃中，悄无声息，不知能否等来它们主人的再一次启用。 那两支钢笔侧旁，放着一个黑色绒布小盒，里面放着的是李文疏的结婚戒指。几年来，程雨从来不敢打开它，不敢看到那枚白金戒指。 程雨拿出那支金色的钢笔，灌了墨水，取出一个笔记本，在那上面划出几个字。 李文疏。 其实这个笔记本上，前几十页纸上，早已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李文疏”，那时她在无数个不眠之夜，抱着笔记本，一笔一划写下的。 然而不知道为何，现在写下这个名字的心情，竟然和那无数个日夜一样，满溢着思恋与疼痛的笔触，线条娟秀厚重，和他的笔迹相似。 为什么…… 明明他已经回来了，已经回到了她身边，她不是应该摒弃这种令人沉闷的心情，去迎接属于他们光明的未来吗？ 程雨在笔下的“疏”字划出一笔颤抖的笔画，她突然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是不是在她的潜意识里，依旧把“霍汀远”和“李文疏”区别开来。 怎么会？她从一开始，便坚信霍汀远就是李文疏，即便所有人都不相信，都不认可，她还是固执地坚持这个信念。 第524章 区别（二） 深夜的别墅，亮堂的灯光已经暗下，温和的夜灯一一亮起，独留三楼书房里，那盏明亮的灯。 负责打理别墅的阿姨不敢进书房打扰程雨，她们知道，太太每次把自己关到书房里，一关便是很久，不愿意任何人打扰她。 这几天她们也在纳闷，突然来了一个和过世的先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小少爷叫他“爸爸”，太太却让她们叫他“霍先生。” 关于太太和这个“霍先生”的事情，她们也在电视上看过一些零星的报道，根本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大概就是太太想再嫁给这个长得和先生一样的“霍先生”。 主人家的事情，她们也不好说什么，何况在他们看来，先生和太太都是好人，对她们一直很不错。先生过世后，她们很心疼太太，现在再嫁，她们当然是替太太开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太太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如果真的开心了，怎么会把自己又锁到书房里，几个小时不出来？ 阿姨们只能疑惑地看着书房紧闭的门，悠悠叹了口气，干完手上的活，就各自回了后院的房间。 别墅逐渐安静下来，静得犹如静夜的湖面，即便水声与风声混合，虫鸣与蛙声交错，可越是在这热闹的环境里，那湖面越是沉寂。 突兀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回荡在静得可怕的空间里，仿佛时间也跟着这份安静而凝固下来。 霍汀远循着灯光一路找过去，看到小皓已经在属于他的小房间里睡着，保姆在一旁的床上也陷入了睡眠。 主卧、侧卧都没有她的身影。 霍汀远最后来到书房门前，看着门缝透出来的灯光，推门而入，便看到了趴在书桌上睡着的人。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很低，她又是只穿着单薄的睡裙，就那样毫不顾忌地趴在冰冷的桌面上睡着了。 霍汀远皱着眉头，走过去便看到了她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下的那些字。 李文疏。 他眸底涌出痛苦而疼惜的情愫，目光落在那支钢笔上时，这种情愫化为温和的光芒，隐含着悠远的深情。 他小心翼翼帮她收起本子，微微拉开抽屉，把那支钢笔放回了银色钢笔的一侧，而后，便看到了那个锦盒。 他知道那里面放着什么，当天，他亲自带着程雨的婚戒，而他自己的戒指，交给李文妮保管，等着婚礼上与她交换戒指。 现在，程雨手上戴着他为她定制的钻戒，可属于他自己的那一枚，他还从来都没有戴过。 虽然心里很想，让她亲手为他戴上，不过……这种仪式感迟一点也无所谓，先把“名分”坐实了比较重要。 霍汀远嘴角露出浅笑，从锦盒中取出那枚男戒，自顾自地戴上，而后抱起程雨回卧室。 “文疏。” 她被放在柔软铺盖上的瞬间，朦朦胧胧地叫出了那个让彼此都悸动无比的名字。 和他在一起的这几天，她没有这样叫过他，可为什么要躲起来，写“李文疏”的名字，还在这迷离睡梦中这样深情地叫着那个名字。 霍汀远心底有些不太好的情绪，着情绪就好像是，她把面前活生生的他，和记忆里那个让她深情不已的李文疏，相互区别。 第525章 区别（三）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和他在一起，心里却爱着另一个人。 霍汀远想到这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轻笑，自己这是在吃自己的醋吗？ 他轻拥着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心里翻滚出另一件事。 今天他不声不响地“失踪”，去见了江临川。 穆影带走了江澄月，“要挟”江临川向外界宣称，他和程雨“婚内出轨”。 几年不见穆影，她似乎，变成了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那个自信、聪慧又骄傲的穆影，根本不屑于这样的做法，更不会只为了满足自己的一时“爽快”，用一个无辜的孩子，逼迫别人做出这种自毁名誉的事情。 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猜也能猜到，一定和江临川对程雨的感情有关，和所谓的“私生子”有关。 霍汀远现在所处的位置有些尴尬，他借用了霍家所给予的身份，但却无法使用霍家的势力，也无法使用李家的势力。追查小月的小落，只能依靠江临川，可穆影依靠的是穆家在本省多年的势力，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找到她和小月的下落。 今天和江临川长达两个小时的会面后，除了依赖江临川的搜寻，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他不可能同意以伤害程雨作为代价救小月，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等着小月受到穆影的伤害。 现在局面陷入僵持，只希望江临川那里，可以有所突破。 “汀远。” 程雨喑哑迷离的声音传来，霍汀远回过神，低头看到已经转醒的程雨，他方才失神许久，竟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静。 “怎么醒了？” 霍汀远吻吻她，心里有一丝低落。 他有些怀念，那些她醒来，便会痴痴叫他“文疏哥哥”的日子。 自从他们之间“介入”一个周紫乔，她连“李文疏”都没有叫过一声，更别提什么“文疏哥哥”了。 霍汀远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和做作，之前是自己反反复复跟她强调，他是霍汀远，不是李文疏。现在，他又开始不满她叫他“汀远”。 “你今天出去，是有什么事情吗？” 程雨蹙着眉头，抓了抓他的衣襟，莫名的疑虑在心湖中泛起涟漪。 他去做了什么？是去做“霍汀远”必须做的事吗？比如去和江临川密谋什么，比如去见周紫乔。 “有点事情和江临川谈。” “关于小月的事情？” 程雨提起小月，心头忍不住颤抖。 距离和江临川约好的日子，还有三天。 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她的女儿，可她必须每天都维持正常的日子，按部就班，不动波澜地抚养小皓，经营新宇，面对卢峰他们。 她心中的思念和痛苦，她只愿意一个人尝。 可是现在，她有那么片刻，想去依赖霍汀远。 霍汀远抬手，抚在她的头顶的秀发上，隐藏起眸底的黯然，低声告诉她： “嗯，他不愿意让步。” 他不可能把穆影带走小月的事情告诉她。 至少现在不行。 程雨已经明白，他在隐瞒什么。即便他的语气很淡定，即便他抱着她的手依旧那样有力。可他所说的话，却很含糊。 他从来不会这样含糊，要么坚决不告诉她，要么编一个具体的“谎言”来诓她。 而不是用“不愿意让步”这种说法。 她总是能在他的一如往常之下，找寻到那一点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嗯。我知道了。” 第526章 区别（四） 程雨几乎是下意识地，微微从他怀里出来了些，同样把自己的小心思藏起来。 想了想，她又问他： “那件事，你准备好了吗？” 她指的是，借着她和江临川“结婚”的机会，恢复他“李文疏”的身份。 霍汀远抚着她秀发的手顿了顿，努力维持他原本的语气： “差不多。别担心这些事情，好吗？” 他不能告诉她。 这不过是他和江临川的另一个计划，他在她“再婚”的时候出现，以她“合法丈夫”的身份阻止，进而回归“李文疏”的身份。 这个计划的结果，确实和程雨猜测的一样，霍汀远变回李文疏。 可这个过程，会让程雨痛苦不已。 韩景深想让程雨和李文疏背负的，是“背叛”和“身败名裂”，是让李文疏认为程雨和江临川背叛他，生下私生子，意图抢夺他所有的财产。 所以，江临川和霍汀远至少在表面上，会朝着韩景深所期待的方向去做。 程雨眼睫再一次颤动，这是一个更加“含糊”的说法了。 事实上，程雨并不清楚霍汀远和江临川的具体计划，她知道的，是江临川既然让霍汀远出现在她面前，就有了针对她的一系列计划。可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提出要和她“结婚”，怎么想，都极具不合理性。 所以，要么江临川发疯了，要么这个“要求”，是在他的计划中。 他能有什么计划，这些年来，不就是那些折腾她的计划吗？ 如今他的计划里，多了一个霍汀远。 既然江临川和霍汀远“狼狈为奸”，程雨赌了一次，这个计划，霍汀远知道。 知道江临川要求和她“结婚”。 那么，她只需要配合他们的计划便可以了。 可现在，她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真切的虚空感，曾经那样义无反顾地去相信她的“文疏哥哥”，现在竟然无法以同样的信任感，去相信霍汀远。 霍汀远看着她紧皱的眉间，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揉揉她的额头，在她耳畔低声说： “快睡吧，这些事，我们改天说，好吗？” 程雨眼眸中的色彩褪去，留下失落与不安的幽暗。她目光微动，落在了霍汀远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眸中闪现慌乱和惊讶。 虽然这枚婚戒她只看过几次，但她却记得很清楚，戒面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雨”字，那是李文疏的婚戒。 “戒指怎么在你这里？”程雨抬首，神色复杂看着他。 “本来就是我的。” 霍汀远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执拗，就像是一个孩子，着急着宣告自己对某个东西的主权。 程雨不语，内心却相当纠结。 在他真的变回“李文疏”之前，她似乎不太愿意，他戴上这枚戒指。 纠结片刻后，她决定把话题移开： “我替你答应了小皓，明天带他去看荷花，可以吗？” “嗯，好，我们明天去看荷花。笨蛋。” 霍汀远吻吻她，看她闭上眼睛，在他怀里睡去，才闭眸休息。 可他不知道的事，程雨并没有睡着，她的思绪开始千回百转，纠结不可解。 程雨已然陷入情感的泥沼中，她似乎已经不在乎，李文疏在三年前和这三年中发生了什么，也不在乎他为什么会从李文疏变成霍汀远。 她在乎的，是霍汀远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再一次离开她，对她的心意是否还像从前那样…… 对于李文疏对她的情感，她从不会怀疑，从不会猜测，只需要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他，相信他。 可是，她似乎，看不懂霍汀远。 第527章 联手（一） 夜色笼罩着w城的每一条街道。在那些没有灯光流连的幽暗角落里，许多无法见于天日的交易，以黑夜为庇护，秘密进行着。 林忆苦穿过几条小巷，再钻进一间许久无人居住的巷内小屋，从另一道门出去，来到一座老旧的单元楼前，转身观察四围，见情况如常，径直上楼到了楼顶。 堆满建筑材料的楼顶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霉味，一个高大的男人隐没在角落的墙根，林忆苦借着月色，找过去，走到了那人身后。 “深叔。” 他打了声招呼，把手里的手机递了过去。 “穆小姐想和我们合作。手机里有一个号码，用来跟她联络。” 韩景深转身接过手机，看到屏幕上手机号码，抬眸： “她想怎么合作？” “她把江澄月小姐给我们，条件是霍汀远的底。” 韩景深不解：“霍汀远的底？凭她的本事查不出来？” 林忆苦凑到韩景深跟前，沉声说： “她的意思是，要霍汀远和我们之间交易的底。” “那就把霍汀远和临川的交易告诉她好了。”韩景深不明白，穆影要这个做什么。 林忆苦点头，但又有些迟疑地继续说道： “她还要求……小姐在我们这里的消息，我们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江临川。” 韩景深有些无语： “她怎么想的，难道不知道小月是我一手带大的吗？她以为我会拿小月去要挟临川？” “额……她的原话是，深叔对小姐感情深厚，但绝不会蠢到……不懂得这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 林忆苦大着胆子复述完穆影的话，试图去看韩景深的神色，可月光太微弱，他根本看不清。 “呵……临川身边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都什么世道！”韩景深咬牙切齿，吐出几句话，“我答应她的条件。穆影那边，我会亲自跟她联络，其他的事情，你安排一下，把她要的东西准备好。还有，准备一个可以安置小月的地方，避开临川的耳目。” 林忆苦一一答应，韩景深吸了一口气，挥挥手：“你先走吧。” 待林忆苦走后，韩景深继续沉浸在浓重的夜色中，似乎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江临川那所谓的“感情用事”是因为什么。 现在，他面对小月和“黑蛇”，看似毫无挣扎地选择了“黑蛇”。 可只有他知道，此刻他心里的忧伤和愧疚有多么浓重。 他没有成家，也没有孩子。一直以来，他都把小月当成是自己的孙女，一心一意想把她培养成才，想看她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看她上学，工作，谈恋爱，结婚…… 他还想着，自己年老以后，帮她带孩子，过几年安享天伦的日子。 他把他一直以来向往的，过平凡人生活的梦想，赋予在小月的身上，希望她能够代替她，去实现这个梦想。 可现在呢，小月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他先是连累她掉下楼摔伤眼睛，现在又为了自身利益，可以利用她。 韩景深想，这或许就是一种逃不脱的宿命吧，无论是江临川还是小月，最终都会离他远去。 第528章 联手（二） 韩景深曾经把江临川视作自己的弟弟，费劲心力保护他，看着他成长为人。 他看着江临川努力往上爬，成为一个优秀的年轻人，遇到心爱的女孩子，又因为父亲的嘱托，承担起组织的责任，不得不放弃心爱的人。 成为“黑蛇”大哥后，江临川越来越诡谲，越来越阴郁，到最后，不知怎么的，竟然移情别恋，爱上了程雨。 从那时起，韩景深开始看到江临川感情用事，不断地为程雨舍弃利益，抛弃原则，甚至结了婚，依旧那样不安分，心心念念那个程雨。 直到后来，程雨生下那两个孩子，他竟然为了他们，愿意把组织所有的权力移交给他。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从“是上下属但更是亲人”的关系，变得只剩下“上下属”关系。 韩景深一直认为，造成他们之间隔阂的，是江临川的感情用事。 他不能接受，一向运筹帷幄的“黑蛇”老大，为了一个女人，沦落成为要死不活的样子。 韩景深现在突然心生恐惧，如果那两个孩子，并不是像江临川所说的，是他的“私生子”，而是李文疏的孩子。那么，江临川就是自愿背着这种莫须有的身份，也要保护程雨和她的孩子。 呵，真是个情种。 韩景深咬牙，握着那个手机，拨通了手机里那串号码。 夜色依旧在蔓延，林忆苦见过韩景深后，沿着幽暗的街巷继续走，一个小时后，走到了又一栋老旧单元楼前。 他沉着脸，掏出钥匙，打在楼梯铁栏杆上，突兀的巨大声响，终于惊动了老旧的声控灯，灯光刺破幽暗，破落的楼道间明亮起来。 林忆苦循着灯光，走到二楼一角的一间屋子前，拿着钥匙开了门。 不算宽敞的屋子里整洁干净，东西虽然老旧，但被擦得一尘不染，所有物品整齐有序。 屋里的大灯早已关上，一盏昏黄的led小夜灯插在插座上，微微亮着光。 光芒下之下，一个女人窝在沙发一角，蜷着身子睡着了。 夜晚的w城，依旧闷热难耐，屋里没有冷气，唯一的那架电风扇也没有开，迎面而来的热气让林忆苦皱紧了眉头。 他走过去，把那架落地扇抬到女人附近，打开了，清凉的风吹过去，吹落了女人额上的汗珠，也把她惊醒了。 “哥。” 女人坐起身子，揉了揉还有些困倦的脑袋。 “思甜，怎么又睡在沙发上等我？这么热不开风扇，我不是说了吗，不要这么节约，你哥哥我现在有钱了。” 林思甜窸窸窣窣地起来，低低说了声：“你那些钱我不想用。” 林忆苦无奈地摇摇头，钻到厨房里，果然找到了妹妹给他温在锅里的几样饭菜。 他把还是温热的饭菜端到客厅里，放在茶几上，摆了两副碗筷出来。 “思甜，你也吃点。” 林思甜安静地坐到他身侧，端起碗来，随意夹了几口菜。 “你的稿酬下来了？” 林忆苦注意到，林思甜今天煮了一道他爱吃的基围虾。以林思甜平时拮据的状况来说，她很少买这样“贵”的菜。 第529章 联手（三） “嗯，有两万块，够我们用好几个月了。” 林思甜难掩心中的喜悦，眉宇间飞扬起轻松愉悦的色彩，伸出筷子夹了一只大虾到林忆苦碗里。 林忆苦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笑笑，对她那“两万块”不屑一顾。 “思甜，我都说了，你哥我现在有的是钱，你不要过得这么紧张。我买了西城的一栋别墅，等装修好了，我们搬过去。” 林思甜夹菜的手顿了顿，她抬起依旧暗淡的眼眸，眉宇间的愉悦已经褪去。 “哥，我不想用你那些钱。” 她今晚已经第二次说了这句话，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就是在不断地重复，“不想花你的钱”。林忆苦此时的脸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微微用力放下筷子，碰撞瓷碗发出“砰”的一声，伴随着他有些怒气的声音： “我那些钱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的钱脏，脏到让你用都不想用？！” “是！” 林思甜也怒了，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盯着她的哥哥： “那些钱脏不脏，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你是怎么得到这些钱的？” “我他妈是为了救你！” “为了救我？林忆苦，你根本就是为了钱！为了那些钱，你可以昧着良心替韩景深顶罪，让李文疏死不瞑目！让程雨孤苦伶仃！” “你他妈能不能忘了那个李文疏！还有那个程雨的事，跟你没关系！” 林忆苦“刷”地站起身来，愤怒的情绪从心底汹涌漫及全身，他咬着牙，额上青筋凸起，臂膀扫过茶几，满桌的饭菜随之摔落一地，“噼里啪啦”的尖锐声刺破静夜。 林思甜吓得颤了颤，泪水夺眶而出。 她努力压下满腹的气恼和心酸，颤着嘴唇掀出几句话： “我没你那么忘恩负义，我不可能忘记李文疏，也不可能对程雨坐视不理，如果不是他们，你妹妹早就被冯兵逼成神经病，被他打死！”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擦过林忆苦身侧，奔进卧室，摔上了门。 林忆苦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平复下心情，叹了口气，弯腰收拾好一地的狼狈。 妹妹的话依旧清晰地回响耳畔。 他明白林思甜的纠结，李文疏和程雨帮助她从绝望的深渊走出来，让她最终能够鼓起勇气离开冯兵，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她对他们感恩戴德。 可他这个哥哥，先是听从命令企图绑架程雨，后来又为韩景深顶下谋害李文疏的罪名。原本他应该被判处无期徒刑，可韩景深看中了他，找了那个狡猾而能干的律师，以“证据不足”为由，为他逃脱谋杀罪，最后只是判了一个“包庇犯罪分子”。 三年的牢狱，换来韩景深给予的“三把手”地位，还有那一大笔他可能半辈子都用不完的钱。 林思甜戳破了他的心思，当时他答应韩景深顶罪，并不是只是因为韩景深用林思甜要挟他，更深层的原因，是韩景深许给他的地位和金钱。 他妹妹说得对，他就是忘恩负义。 什么恩情，什么义气，在穷困潦倒的生活面前，一文不值。 至少现在，他妹妹不用再依附冯兵，也不会再有人每隔几天来讨债，更不会有人敢瞧不起他们。 第530章 恩情（一） 林忆苦收拾好客厅，轻手轻脚走到林思甜卧室的门前，试探地推了推门。 门没锁。 他微微打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门缝，借着客厅里的光，看到了缩成一团躺在床上的林思甜，应该是睡着了。 原先和她争吵激起的愤怒早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现在心底一片温馨和柔软。 无论发生什么，他的妹妹，从来都没有离开他，没有丢下他一个人。 这就够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林忆苦轻轻关上门，往客厅走了几步最后钻到客厅外的阳台上，接起电话。 “后天下午三点，在上阳村码头，你把准备好的材料带上，去和穆影交换。” 电话那头，韩景深为他安排一切任务。 “好，我明白了。和穆影小姐交接完后，小月小姐是送到您那里吗？” “暂时不能送我这里，江临川最近盯得有些紧，他可能猜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家里方便吗？” 林忆苦略略思考，有些为难： “我这边有些不太方便。深叔你知道我妹妹她，一直对程雨感恩戴德，如果让她知道程雨的女儿在我这里，我怕她会说出去。” “林思甜？呵，她真是你的绊脚石。我会另外安排人照顾小月，你把她送到翠云宾馆，那里会有人接应。” 林忆苦明确了任务，挂上电话，朝着夜色深深吸了一口气。 夏日的热浪拥入鼻息中，他瞬间觉得，这件狭小的公寓，真的太破旧，太闷热。 他想起林思甜曾经向他描述过，李文疏和程雨的公寓，有多么多么好，那个时候，他看到妹妹的眼里都是羡慕和向往。 很快，他便可以实现妹妹的向往。 只是命运真的很奇妙，他妹妹现在能够“站起来”，依靠的是李文疏和程雨的帮助。 而他能够站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依靠的同样是李文疏和程雨。 命中贵人？呵。 只要能让他不断往上跑，管他是谁，他都可以用作踏脚石。 林忆苦沉浸在自己的纷繁思绪中，没有发现身后阴影中，站着的那个人。 马房山别墅区。 早晨的盛夏荷塘，粉色的荷花迎着微风绽放，荷叶上的露珠摇摇摆摆，晶莹如泪珠。 霍汀远抱着小皓，坐在湖畔的亭子里，陪他看满塘荷花。 程雨坐在一旁，一下一下摇着手里的折叠扇，霍汀远目光扫过去，看她那副“贵妇人”的模样，不禁失笑： “李太太，您连扇扇子都这么优雅，你看我和儿子，连把扇子都没有。” 程雨继续悠悠地摇着扇子，淡淡一笑： “霍大经理，你和你儿子，都是不怕热的，我不一样啊，我怕热。” “嗯，一个军训都能被晒晕的人，确实怕热。” 霍汀远挑眉，低头看到怀里的儿子正仰着好奇的脸，一会看看他爸爸，一会看看他妈妈。 “爸爸~军训是什么？” 霍汀远眼眉跳动，不得不又开始跟小皓解释什么是“军训”。 程雨看到她儿子又很好地把他爸爸套牢了，开心地继续摇扇子。 在清风荷香中，静谧而愉悦的气氛渲染在他们之中，程雨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从身到心都有说不出的愉悦。 直到衣袋里的手机响起。 第531章 恩情（二） 林思甜。 手机屏幕上的几个字映入眼中，程雨有片刻的讶异。 当年林思甜从康复医院出来后，她们便彼此留了联系方式，只是这几年联络的机会少之又少。 林思甜的剧本由于陆静言和林婷婷的演绎，赚了足够的话题度和热度，她作为编剧在业内也受到不小的关注，最终杀入十强。 决赛是在李文疏过世后进行的，那时这一项目的负责人依旧是卢峰。 可临近决赛，林思甜主动退赛，离开新宇给她安排的临时宿舍，不知去向，这几年销声匿迹，仿佛没有了这个人一样。 程雨让卢峰联系过林思甜几次，毫无音讯，打过去的电话也从来不接，发去的信息没有回复过。 没想到，几年后，林思甜竟然会主动联系她。 程雨抬头看了一眼还在交流“什么是军训”的父子俩，站起身来，走到稍远的地方接起电话。 “你是……林思甜？” “程雨，是我……我时间不多，你听我说，我听到林忆苦打电话说，他和穆影有什么交易，后天他要去接一个叫小月的孩子，说是你的孩子？我不清楚你有没有这个叫小月的女儿，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好了，他要回来了，我不能跟你说了。再见。” “林小姐……” 程雨还想说什么，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程雨的一颗心被揪了起来，她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开始梳理思路。 林忆苦竟然从监狱里出来了，他依旧在江临川手下做事。听林思甜的意思，小月因为某种原因，现在在穆影手上，而江临川想和穆影做某种交易，换回小月，林忆苦是进行这场“交易”的负责人。 小月四天前才进行抢救，现在不可能身体已经恢复过来，落入穆影手里，不知道对她的身体会不会造成二次伤害。 她还那么小，江临川和穆影怎么就不能放过一个孩子呢？ 愤怒和慌乱萦绕心头，她急切地想找江临川“兴师问罪”。 程雨手指滑到江临川的电话号码上，但并没有打出去。 她冷静下来，明白现在即便去问江临川，那个人也只会冷嘲热讽地说，孩子在他手里，他说什么是什么。 她的思绪急速运转，最终回到穆影的身上。 江临川和穆影之间的事情，她知道一些，听说他们成婚不久，穆影便独自一人去了加拿大，三年来没有回过一次国。 程雨能猜到，穆影带走小月的动机是什么。 自己丈夫的户名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和丈夫同姓的小女孩，很难不去想，这是不是丈夫的私生女。 程雨也能猜到，穆影和江临川的矛盾，多多少少和她有些关系。江临川这些年对她的举动，无论是出于“折磨她”，还是出于“真情实意”，这都是一个已婚男人，不该有的举动。 程雨转头看向在晨光中互相依偎的那对父子，他们之间，还有人缺席，便不算圆满。 她指尖滑动手机，划出了卢峰的手机号，迅速发去一条信息。 “小月在穆影手上，麻烦你，找到她。谢谢。” 她知道，即便她让卢峰失望透顶，让他这几天似乎与她“恩断义绝”，但他还是那个重情重义的卢峰，一定会对小月的事情，尽心尽力。 第532章 恩情（三） 果不其然，不到一分钟，卢峰便给她回复了信息。 “好。你安心。” 程雨嘴角露出浅笑，收起手机，向那对父子走去。 霍汀远已经给小皓解释完了什么是“军训”，这会儿正在讲解露珠为什么可以凝结在荷叶上。 程雨有些无语，这父子俩的画风，能不能“正常”一点？ “妈妈~” 小皓听完爸爸的科普，闪着大眼睛，向程雨伸出一双小手。 程雨把手里的扇子放在亭子中央的石桌上，走过去抱过他。 “妈妈~你知道荷叶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水吗？” 程雨很配合地显示出一脸疑惑：“为什么呢？小皓能告诉妈妈吗？” 结果，那小子脸上绽放出得意的笑容，亮闪闪的眼睛看向他的爸爸： “爸爸爸爸~我赢了~” 程雨脑中一道雷响起，好了，她知道了，她被这俩货坑了。 霍汀远笑眯眯的，一副得逞的模样。 他站起身子，走到程雨身侧，把小皓抱回去，一脸笑意望着她： “我和小皓打赌，我告诉他，如果他问你知不知道荷叶上为什么有水，你一定说不知道。他竟然不相信。嘻嘻~” 程雨无语，她想，她这辈子不仅是掉进李文疏的坑里，以后也会掉进李澄皓的坑里。 她有些气恼，扁扁嘴，转身拿起扇子，朝不远处的轿车走去。 霍汀远抱着儿子，赶紧跟上去。 回家的路上，程雨坐在后座上，陪着已经在儿童座椅里睡着的小皓，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的风景，心思还留在穆影和小月那里。 她不知道穆影会不会伤害小月，她认识的穆影，绝不会做出这种事，这个穆影对她而言，是陌生的，未知的。 荷塘离别墅的距离并不远，霍汀远开了不到十分钟，便开到了门前。 一路上，他都能从后视镜里看到程雨那失神的模样，这绝对不是因为他们父子俩“坑”了她，而是因为“很严重”的事情。 每一回都是这样，这种沉默和失神，意味着她在酝酿着什么。 这么些年，她的性子还是这样，只有他不断地挖掘，才能挖掘出她那坚硬壳子下的秘密。 “小雨。” 终于，他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程雨回过神，“嗯”了一声。 “到家了。” 霍汀远叹了口气，熄火下车，为她打开车门。 程雨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车，似乎已经停在别墅门前许久了。她有些尴尬地捋捋头发，抱起熟睡的小皓，下了车后，径直向家里走去。 霍汀远沉着眸子，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了握，取出手机给易云霄发了一封邮件，才拔腿去追程雨。 远在上海出差的易云霄，此刻正处在一场紧张的商业谈判中，笔记本电脑上突然提出一条提示：“您有一封来自howard的新邮件”。 易云霄那悬在谈判中的心立马被拉了出来，他不由自主地点开邮件。 “霄少，可以帮我查一下江临川这两天的动静吗？谢谢。” 他感叹一声，这个霍汀远，真是会给他添乱。 可他偏偏，没办法忽视他的捣乱，心思早就不在关系到价值几亿的谈判上，立刻给下属发布了新任务。 第533章 恩情（四） 林思甜给程雨打完电话，整个人处于一种极为矛盾的状态中。如果她不把这件事告诉程雨，她会良心不安。可她告诉程雨，却是对自己哥哥的一种“背叛”。 她最终选择了告诉程雨，不是因为所谓的“大义灭亲”，只是为了还那一个“恩”，还程雨和李文疏当年的那一个善举。 林思甜长长舒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推门声随之响起，林忆苦沉步走进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怎么了？” 林思甜强力压抑下心里的愧疚和不安，镇定自若地走向他的哥哥。 “思甜，我这两天要忙点事情，今晚不回来了，你不要等我。” 林忆苦声音里透着疲惫，他没有和林思甜多说，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林思甜猜得到他这两天是要“忙”什么事情，她浑身泛起一股酸涩，明知道哥哥整天干的都是那些违法犯纪的事情，可她不敢去阻止，也无法阻止。 她回到自己房间，坐到平时撰写剧本的书桌后，书桌的抽屉底层小心翼翼取出一沓纸。 林思甜的眸光定格在那些已经泛黄的纸页上，那上面印满了黑色的文字。 她想起那一个和寻常无异的清晨，她狼狈地在新宇大楼的大厅里摔了一跤，手中的纸稿洒落一地。 然后，那个英俊迷人的男人出现在她眼前，扶起她，为她捡起落了一地的纸稿，放回她手中。 她人生的所有转变，从那一个清晨，那个男人微不足道的一次“好心”开始。 从此，那个人便在她心里慢慢滋长，萦绕她情绪的许多角落。 她甚至幻想他会爱上她，会拯救她离开水深火热的婚姻。 林思甜叹了口气，放下那些书稿。那是她离开新宇之前，特地向卢峰请求拿回来的原稿。 那是那天清晨他为她捡起的书稿。 林思甜眉间染上忧郁的神色，她打开书桌上的电脑，在网页搜索栏上打出一个名字。 霍汀远。 自从这个和李文疏长得极其相似的人出现在各大新闻里，林思甜便开始了对他“一步一随”的关注。 她知道在她写过的剧本里，这种“样貌相似”的桥段出现过不少次，可当这一切发生在现实中，她却产生了怀疑。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长得这样像的人吗？ 直到看到他玩世不恭的采访，看到他大张旗鼓宣布和周紫乔的恋情，看到他对程雨的态度，她才彻底相信，这个人不是李文疏。 如果是李文疏，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伤害程雨的事情？ 连她都知道那不是李文疏，程雨难道会不知道吗？可为什么，程雨还要和霍汀远搅出那些绯闻？ 林思甜不断地在想，是不是程雨背叛了李文疏，是不是她移情别恋了？她怎么可以这么做？李文疏对她那么好，那么爱她，她怎么可以背叛他？ 于是，在那些浪潮般的谩骂声中，便有林思甜的参与。她恨不得亲自去到程雨面前，质问她，为什么要背弃李文疏？ 可是很快，她就放下了这个心结。 她抬起手，触屏电脑屏幕上那张她无比熟悉的脸。 “李总裁，你也希望她幸福，是吧？” 她淡淡地问，即便无人回答，可她的嘴角却露出了浅笑。 第534章 自爆（一） 马房山别墅。 夜深人静，程雨从佯睡中睁开眼睛，看了看身侧呼吸沉稳的霍汀远，眸光凝结出柔情，片刻后小心翼翼下了床，轻手轻脚朝门外走去。 很快，书房的灯光亮起，程雨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卢峰发来的邮件。 “程雨，对不起，我没有能够追踪到穆影和小月的下落，反而让她察觉。她找到我，说想和你直接谈。这是她给的手机号，13xxx。我查过了，不记名手机卡，你通话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来追踪手机的位置。” 程雨靠在椅子里沉默了片刻，这一回穆影有备而来，一切事情都做得这样滴水不露，原来当一个聪明的女人开始和你较量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她身上蕴涵的秘密，比你能想到的深沉得多。 程雨轻笑，发了一条短信给卢峰，表明她要开始和穆影通话了。 卢峰很快回了一条“准备好了”给她，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李太太？呵，挺快的，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思考一天，和你的卢特助一起合计，怎么对付我。” 程雨有好几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那份熟悉的优雅动人之中，多了几分沉稳，透着嘲讽的味道。 “没什么需要思考的，你想要什么，直接说。” 程雨皱着眉头，眼眸反射着书房里明亮的灯光。 “当了董事长，性格也变了呢，小学妹~” 穆影像模像样的，用江临川惯用的语气，用江临川惯用的称呼，叫她“小学妹”，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嘲讽她。 程雨不想和她玩这种无聊的心理战术，她垂下眸子，冷冽的声音吐出： “穆小姐，如果你想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我不奉陪了。” “哎~别这么没有耐心嘛~不磨点时间，你的卢特助怎么追查到我的位置呢？呵呵，不过，我猜他现在正在我给的一堆假位置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呢~” 穆影的声音变得欢快起来，让程雨仿佛看到一只抓了老鼠的猫，在真正吃掉它的猎物之前，都会先耍玩一阵，消磨老鼠的希望，打击老鼠的尊严。 程雨没有说话，腾出一只手来，迅速给卢峰发去了一封邮件： “不必再追踪，她有高手，你查到的位置都是陷阱。” 手速极其迅速的卢峰抢在穆影再次说话前，回复了邮件： “我知道。还在努力，你不要答应她任何条件，交给我处理。” 程雨看着那串文字，眉头皱得更深，电话那头随之响起穆影的声音： “不说话？生气了？” “我要小月，你想要什么？” 程雨直截了当，不想再和她玩文字游戏。 穆影发出一声轻笑，原本调笑的语气开始变得阴冷： “我要你身败名裂，程雨。” 身败名裂。 程雨自嘲，怎么这么多人，想看她“身败名裂”？难道她的“身败名裂”，能够带给他们物质上极大的利益，还是心理上无比的快感？ “怎么‘身败名裂’？” “很简单，我要你公开宣布，你和江临川婚内出轨，李澄皓和江澄月，是你们的私生子。” 程雨眼皮跳了跳。 看来，精神上有疾病的不止是她程雨一个人，穆影竟然，也变得这么癫狂了。 第535章 自爆（二） “穆小姐，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想设计让自己戴绿帽？” 程雨的语气里也染上了一层嘲讽，她这辈子不知道走的什么运，遇到江临川和穆影这两个总能在她人生的关键时刻，插上一刀的人。 “等你们双双出轨的新闻铺天盖地的时候，他就会成为我前夫了。他不是想和我离婚，和你结婚吗？我这是在成全你们，你应该感激我才是。” 程雨这下明白了，穆影之所以做出这种偏激的事情，应该是由于江临川提出了离婚的要求。 她有些想不明白了，江临川提出和她“结婚”，这完全是他和霍汀远的计划，她根本不相信江临川真的会和她结婚。所以，他根本没必要和穆影离婚。 然而现在，穆影既然说出这种话，那一定是江临川真的提出了离婚，他离婚的目的是什么？ 程雨突然觉得，思路有些乱。 她赶紧强迫自己停下来。 她何必去思考江临川的意图？眼下救小月要紧。 “好，我答应你。明天一早，你就会看到你想看到的新闻。新闻出稿后三小时内，我要见到小月。” “呵呵，程董事长做事果然雷厉风行，大有前夫的风范。” 她继续笑着，达到目的还不忘顺道嘲讽程雨。 程雨没有说话，穆影笑完了，与她一锤定音： “好，等我看到新闻，我会让人，把江澄月送到你的别墅附近，程董事长，你可不要糊弄我，我不是江临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程雨挂了电话，觉得好笑。 江临川什么时候，对她“手下留情”过？ 他恨不得她和李文疏的一生都被毁得支离破碎。 她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身子向后倾，靠在椅背上，支撑住她近乎崩溃的情绪。 这一生，她的人生似乎都掌控在别人手里，小的时候掌控在李文疏手里，长大后掌握在李振航手里，到现在，掌握在各种人手里。 她一直拼命地，想要摆脱这种“宿命感”，可到最后，似乎绕了一个圈，回到那讳莫如深的轨迹上。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命运，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那么，为什么还要那么拼，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放弃？ 程雨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即便命运无可改变，她依旧不会放弃。 因为如果放弃了，便不会有她和李文疏之间，那些璀璨如星辰的回忆。 书房明亮的灯光下，沉默许久的程雨直起身子，很快在电脑上编辑好了一篇稿子，准备发给了“娱乐周报”的主编。 她轻笑，从文档里找出了一张照片，添加到附件中，点击“发送”。 呵，她程雨，也不是省油的灯。 浓重的夜色，混着微微的灯光，铺撒在偌大的别墅里。 一扇门，隔开了明亮与黑暗。 霍汀远站在书房门口，听着书房里微弱却足以能够让他听清的声响，脸色冷若寒冰。 她总是这样呵。 总是这样，什么都想一个人去背负，什么都想一个人去扛，每一次，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一次，他绝不再允许。 霍汀远轻着脚步离开书房门口，手机拿着手机，迅速编辑了一封手机邮件，发给易云霄。 “我等会发些东西给你，你想办法，把这些东西马上发给江临川的妻子，穆影。” 于是，易云霄半夜被一声邮件提示音惊醒，迷迷糊糊看到内容，坐起身子，上气不接下气骂了一声：“你他妈的霍汀远！” 第536章 自爆（三） 程雨在书房折腾到凌晨两点，小心翼翼回到卧室时，看到霍汀远依旧静静躺在床上，陷在沉睡中。 她松了口气，回到他身侧躺下，睁着有些疲惫的眼睛，仔细凝视他的睡颜。 似乎只有在他沉睡之时，他才完完全全的，是她的李文疏。她情不自禁抬起手，指尖贪婪而克制地轻拂过他的眉眼。 这就是她日思夜想的李文疏呵。 柔软而温暖的情愫萦绕在心头，她沉浸在回忆与现实中，缓缓闭眸。 想着第二天和穆影的“交易”，她根本睡不着，但她不能一直这样睁着眼睛，只能闭上双眸，任思绪千回百转。 明天，她就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女儿了。 她终于可以，把一切安心交给李文疏。 她不知道的是，她合眼不久，霍汀远便缓缓睁开了眼睛，凝着眸光落在她眉宇间，目光里满溢着心疼和怜惜。 笨蛋。 霍汀远倾身过去，在她额上轻印下一个吻。 程雨身子颤了颤，不敢睁开眼。 他醒了吗？什么时候醒来的？有没有发现她半夜起身离开？ 在她还没有想清楚该不该也“醒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下绕过一只有力温暖的臂膀，将她捞过去，下一刻，她便靠近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里。 程雨忍不了了，眼眶微热，她颤着眸子，睁开眼睛，眼泪随跌落，沿着脸庞落下来。 “你一直醒着吗？” 程雨抬手，抓了抓他的睡衣衣襟。 霍汀远吐出一声沙哑干涩的“嗯”字，指腹抚在她颌下，微微抬起她的头，让她与他两相对视。 “你不是，也没有睡？” 他意有所指的话，让程雨眼中还蕴含着的泪水颤抖着落下来。她伸手抱住他的腰肢，有些心虚： “我……我有点不舒服，起来去书房坐了会。” 霍汀远暗暗叹了一口气。 还是这个性格啊。 “笨蛋。” 他抬手扶着她的头颅，顿了顿，问她：“哪里不舒服？我让王医生过来看看？” “不、不用，已经好了。你不要担心。” 霍汀远“嗯”了一声，紧紧抱着她，心里苦笑，她这样子，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两人便这样，各怀心事，浅浅地闭着双眼，相拥到天明。 七点整，程雨的手机闹钟铃声响起，她一颗安定在霍汀远怀里的心又悬起来。 该来的，总会来。 她睁开眼睛，手伸到床头柜上，想去够她的手机。 修长的指节在眼前落下，抢先一步夺走那个手机。 “……” 程雨无语，转头去看那个罪魁祸首。 “你什么时候养成这种习惯，一睁眼首先看手机？嗯？” 霍汀远戏谑地笑起来，狭长眼眸里，红血丝有些醒目。 “你、你还给我……” 程雨心里盘算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她需要确认穆影所要求的“新闻”是不是已经顺利出刊。可今天霍汀远不知怎么了，跟她作对一般，死活不把手机给她。 她咬咬唇，翻身下了床，想去书房用电脑查看。 可双脚还没落地，身后那个人拦腰一抱，又把她抱回了床上。 “霍汀远！” 程雨这下怒了，这个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霍汀远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细密酥痒的亲吻开始沿着她的颈肩蔓延开来。 程雨躲了躲，可被他这样亲昵，心底不免情动。这些天，程雨身体还没有好，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僭越的行为，可即便这样，已经足以让程雨心悸不已。 第537章 保护（一） “小雨……怎么这么傻……” 霍汀远捣完乱，有些喘息地把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 程雨不明所以，皱着眉头想问什么，霍汀远手里那个属于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还给你。” 霍汀远扯出些许无奈的微笑，把手机还给她。 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程雨能猜到是谁打来的。她有些心虚地看了霍汀远一眼，然后迅速下了床，抓着手机出了门。 霍汀远脸上的微笑渐渐退去，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最新邮件。 “已办妥。” 霍汀远凝结在脸上的沉郁终于消散了些，他划开通讯录，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霍大经理，您还有什么指示？” 那边的易云霄扯着疲惫的嗓子，语气里含着一种认命的“听话”。 “谢谢你，霄少。” 霍汀远真诚地表达他的感激之情，那个人似乎顿了顿，片刻后发出一声得意的笑： “难得，霍少一声‘谢谢’，抵过万千酬金。” “我是认真在谢你。” “我也是认真的，霍汀远，哦，不，李文疏。” 那个名字从易云霄口中说出，霍汀远的瞳孔倏忽收紧，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僵。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霍汀远低着声音，眉宇变得沉重，他知道易云霄不是开玩笑，他和廖可凡不同，他从不会“胡言乱语”。 “大概，从看到你对程雨的感情与众不同开始。” 呵，果然呵，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无论他是李文疏还是霍汀远，程雨一直都是他的软肋。 “你放心，这件事是你我之间的秘密，等你想告诉我真相的那天，我一定洗耳恭听。” 易云霄没有多言多问，只是给了霍汀远一个“承诺”，告了别，挂了电话。 霍汀远心底第一次生出了对易云霄的钦佩情绪。以往，他也一直知道，在他那三个“狐朋狗友”中，易云霄一直都是最沉稳和厉害的那一个，虽然表面上和他们一样，是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但骨子里，总有自己的打算和坚持，只是一直以来深藏不露。 霍汀远很庆幸，至少到目前为止，易云霄不是敌人，而是朋友，甚至愿意为了他和程雨的事情奔波。 他有些担忧地望向虚掩的房门，不知道程雨是否已经把事情解决完毕。 几乎在他心悬的那一刻，虚掩的门再次打开，程雨走回房间，神色有些复杂。 “穆影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程雨一步一步，走到霍汀远身前，眸光浸满感激而苦涩的色彩。 “嗯。”霍汀远走过去，将她拥进怀里。 “小雨，好不容易，这一次我终于可以‘走’在你前面。” 以往的很多次，这个傻子，总会把那些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担子，全都压在自己身上，瞒着他去做那些让他想起都会后怕的事情。 好不容易，终于抢了她一回。 “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小月，她从出生开始，我就……” 程雨哽咽着，说不了去了。 他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安抚一般地轻笑：“该说对不起的，是江临川和穆影。” 想了想，他又问：“穆影把我威胁她的事情，都告诉你了？” 第538章 保护（二） “威胁？”程雨抬起头来，神色中闪过片刻的疑惑，霍汀远明白了，这次，她又“猜出来”了。 “嗯，我用一些事情威胁她。小雨，你是怎么猜到是我做的？” 程雨垂眸，她心里还在想，霍汀远究竟掌握着穆影的什么把柄，竟然能够让穆影服软认输。 那一定是不得了的把柄。 “她会突然改变主意，一定是有人迫使她改变。我想起昨晚你没睡，猜测你可能知道我在书房打电话的事情，所以，应该是你。” 程雨大致说明了缘由，悠悠叹了口气。 “其实，只要能把小月找回来，那些事情我都无所谓。何况，我给主编的照片，是合成的，我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该怎么应对。” 程雨故作轻松地说着，那种轻松的语气，连她自己都听得勉强。 霍汀远的心却愈发沉重，他的小雨，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呵。 “什么‘下一步应对’？小雨，以后这些事情，让我来。” 很多时候，他真的无法明白，为什么想保护她，总是这么难。 要么是他无能，要么是她不愿意给他机会。 “汀远，你现在不方便做这些事情。你用什么事情威胁穆影的？她会不会发现你的身份？” “发现就发现了，迟早的事。” 霍汀远并不打算告诉她，他用了什么事情，去威胁穆影。那些事情，只会让程雨想起那些不愉快的经历，记起那些惊心动魄的年少时光。 他扯开话题，问她： “穆影什么时候把小月送回来？” “明天早上。她说她需要一些时间，处理和江临川的事情。” 程雨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穆影所需要这个“时间”，不是来周旋江临川，而是另有打算。 她顿了顿，又说：“我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把小月送回来。” “在哪里？” “翠云宾馆。” 霍汀远笑：“卢峰的地盘？小雨，怎么每一次，你宁愿求助卢峰，也不愿意找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心情，自己现在也变得患得患失了，甚至对卢峰产生了莫名的“醋意”。 程雨被他这一问，有些恍惚。以前，李文疏也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为什么宁愿找卢峰，也不愿意找他。 那时，是因为她想帮李文疏，可不能让李文疏知道。 而现在…… 程雨突然发现，是因为她不信任霍汀远。 她一个激灵，有些惊恐自己产生了这个想法，于是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是她熟悉的那张脸，即便多了几分戏谑，依旧能显露出他眉宇间的沉稳和诡谲。是她熟悉的那双眼睛，即便有那一道伤痕。 问题出现在哪里？明明无比确认他的身份和心意，可她竟然无法像以前那样信赖他，所以才会找卢峰配合她去接小月。 “霍汀远，我不信任你。” 她不再有所顾忌，也不再纠结，明明白白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而后，便在他脸上看到阴晴不定的情绪变化，还有他眼里那些令她刺痛的难过。 程雨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站直了身子，背过身去。 “我们的事情，等小月平安回来后，再说吧。” 她抬手理了理头发，向门外走去。 第539章 保护（三） 穆影结束和程雨的电话后，坐在椅子里，久久不能平息心底的愤怒和后怕，一阵阵的情绪颤动她的整个身体，她有些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今天早上，她乐滋滋打开新闻网页，想亲自目睹程雨“丑闻”爆出的那一刻，有多么精彩。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邮箱里关于她自己的“丑闻”。 七年前她因为害怕，把程雨骗到江边，让李振航得以绑架她。之后，为了让李文疏答应和她交往，和父亲“合伙”陷害李文疏的叔叔李振帆。 这些事情，她原本以为不可能有第三人知道，可现在，残酷而令她恐惧的事实摆在眼前，或许不只是“第三人”，甚至“更多人”，都可能知道她做过的这些龌龊事。 那是她人生中无法洗清的污点，是她多年后想起依旧会愧疚无比的错误。 她穆影可以接受失败的婚姻，但绝不能接受，她品性上的缺陷，被曝光在大众视线里，接受所有人的评头论足。 外人所知道的，只能是她的失败，是别人的错误，不是她的错误。 对方没有表明身份，但提出了交易的条件。 她不能再“打扰”程雨，并且要将江澄月归还给程雨。 穆影看到对方提出的条件，便猜到会是谁。不会是江临川，如果他想用这些把柄来威胁她，当日她带走江澄月的时候，他便可以这样做了。 那么剩下还有谁呢？卢峰和李文妮都是死脑筋，不会绕这么多弯，其他人更不可能为了程雨这么尽心尽力。 除了那个人。 霍汀远。 穆影翻开从韩景深那里得来的材料，眼底的浓墨聚集起来，心底盘算出一个想法。 她想，或许动点手脚，便能让程雨崩溃了。 程雨在不安中挣扎了一天，等待着穆影如其“归还”小月。 霍汀远一直陪着她，可却不怎么敢亲近她。现在她似乎有意和他“保持距离”，连晚上睡觉，都不愿意和他盖同一床被子了。 然而霍汀远还是庆幸的，好在她还愿意和他睡同一张床。 他已经清楚察觉到程雨对他的疏离，她那句“我不信任你”，就像一把被岁月磨蚀过的刀，要命的是即便这把刀钝了，依旧能够在他的心口上一点点划出血肉模糊的伤口。这样一顿一顿的痛苦，比一刀毙命更为强烈。 可他猜不到程雨的心思。 这三年，她有些地方依然如故，可有的地方却变了许多，变得阴晴不定，变得阴沉忧郁，变得患得患失。 他明白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没有照顾好她，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更没有尽到做为爱人应该给她的呵护，她从年少时期起，便因为他，活在这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情境里。 霍汀远看着那个站在落地窗前，身形越显消瘦的人，带着满腔的心疼走过去，伸手将她拥入怀里。 她身子微微一僵，有那么片刻的抵触。 “我该去翠云宾馆了。” 程雨有些不自在地吐出一句话，仿佛自然而然地从他怀里走出来，不敢睁眼瞧他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 霍汀远无奈，拔腿跟了上去。临到门前，程雨却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 第540章 假冒（一） “你……你在家里等我好吗？我不想让穆影见到你。我怕她会怀疑你的身份。” 程雨说完，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多么的无力。 从霍汀远出手帮她的那时起，恐怕穆影已经产生了怀疑。 她看到霍汀远眼里闪着受伤的薄光，不敢再看他，垂下眼眸，片刻后听到他沉沉的声音响起： “好。我在家等你。” 没办法了，他只能先迁就她，以后再慢慢重建她对他的信任吧。 程雨听到他这样“爽快”的答应，搭配他有些委屈的眼神，心底的愧疚之情升腾起来。她走上前，扯扯他的衣袖： “你在家里照顾小皓，等小月回来，我们就一家团聚了。” “一家团聚”，这几个重如千斤的字，从他妻子口中温和地吐出，柔软如羽毛地飘落在他心里，令他心头颤了颤，那些“委屈”和“受伤”，随之烟消云散。 “好。” 霍汀远站在原地，眸光熠熠看着她。 程雨情难自已，那股“愧疚之情”化为浓重的柔情，她走向霍汀远，伸手抱住他。 “对不起……我最近有些莫名其妙。可能，等小月回来，就会好了。你不要生气，好吗？” 霍汀远抬手回抱她，眼眉间都是浅浅的微笑： “笨蛋，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要注意安全，知道了吗？我和小皓在家等你。” 程雨轻柔地“嗯”了一声，抬头向他告了别，转身离开。 直到别墅外轿车引擎声音响起，霍汀远才回过神来，原来他沉浸在“一家团聚”的期待中，久久不能回神。 一家团聚。 这些年来，这是支撑他最大的力量。 程雨到达翠云宾馆的时候，穆影还没有把小月送回来，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她安静地坐在一间高级套房里，透过窗户，看见这座城市上空的云彩变幻，心里紧张的情绪一波接一波地缠绕着她。 小皓和小月出生的时候，她因为难产昏厥过去，还来不及见小月一眼，便被江临川抢走了孩子。她没有见过小月，她也能想到，江临川一定不会跟小月提起她这个母亲。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这个“凭空而出”的母亲。 能不能接受她的生父。 敲门声响起，程雨紧张的情绪冲到极端，她慌忙去开门，看到的是站在门前的卢峰。 “……” 她已经有些日子没看到卢峰了，上次卢峰发神经一般提出“娶她”，之后她和霍汀远这两个恶人厮混在一起，把卢峰“挤走”，现在再见，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尴尬。 卢峰皱着眉头，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犹豫片刻后沉着声音说道： “穆影来了，在一楼会客室。” 程雨有些紧张地问：“小月呢？” “她说要见过你之后，再谈小月的事情。” 很明显，穆影又在“计划”着什么。 程雨不语，迈开步伐向电梯间走去。卢峰随后便跟着走了过去，就像往常一样，继续非常自觉地成为程雨的“跟屁虫”。 程雨原先的紧张，此刻已经变为不安，她有一种直觉，今天她还是无法见到小月。 不仅如此，或许，穆影不但不会把小月交给她，还会带给她一记重击。 第541章 假冒（二） 炙热的太阳悬挂在城市的上空，屋里空调冷气呼呼吹过。城市建筑的一面面墙，将室外的热烈与室内的冰凉隔绝开来。 穆影坐在窗户旁，逆光靠在椅背里，嘴角噙着微笑，神色中的诡异与嘲讽，就像室内的冷气一样，清冷寒战。 她便噙着这样的微笑，看着会客室的门打开，看着程雨和卢峰走进来，看着那两个人一脸冷漠却无可奈何的神情。 “程董事长。” 穆影微眯着眼眸，站起身子，缓步走上前去，在他俩身侧的沙发上坐下来。 “我只和你一个人谈，你带着个尾巴，是什么意思？” 穆影说的“尾巴”，当然是指卢峰。 卢峰的脸色气得绿了绿，看了一眼程雨眉头紧锁的模样，知道她现在情绪糟，他不能给她添麻烦，所以只能选择隐忍不发。 “我出去等你，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卢峰在她身侧交代了一句，转身走出去。 程雨走到穆影跟前，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女人。 她们好几年没有见面了，穆影依旧光彩夺目，岁月在她身上沉淀的，不是沧桑的痕迹，而是累加的沉稳和优雅。 卷发披在她肩上，一件v领衬衫裙衬托她依旧姣好的身材，浅淡却精致的妆容勾画出她美丽的脸蛋和独特的风韵。 “小月呢？” 程雨没有废话，直截了当向她摊牌。 穆影抬手拨了拨肩上的卷发，轻笑： “别这么急，我认为你在关心你的女儿之前，应该先关心关心另一个人。” “我不想关心其他人。” “哦？程董事长，你先听听这个，再决定要不要‘关心’比较好。呵呵。” 穆影没有绕弯，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一支白色的录音笔，身子微微后倾，靠在沙发上，一手握着小巧的录音笔，举在一侧，指尖按下播放键。 “你这张脸，和李文疏太像了，如果我们不稍加利用，那真是暴殄天物。” 熟悉的声音混着微微的电流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 那是江临川的声音。 程雨的心头颤了颤，她闪着眸光，看向穆影手里的那个录音笔，似乎在等待着那里面的下一句话。 片刻后，那里面传出了她所熟悉的另一个声音。 “你想怎么做？” “披上李文疏的外衣，去击溃她。” “你让我假扮李文疏？这怎么可能，关于我的信息，随便一查就能查到。” “你放心，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你是李文疏，但她一定会相信。只是，你需要一些技巧，一些关于李文疏的秘密，譬如，你吻她的时候，应该会有什么动作。” “呵呵~我怎么觉得，你这是让我去欺骗‘无知少女’？” “不止是欺骗，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赢得她的真心，让她完完全全相信，你就是李文疏。” “然后呢？” “然后你再告诉她，你不是李文疏，让她真真切切地明白，李文疏已经死了，而她背叛了李文疏，爱上了别的男人。” “有点意思。只不过，这样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程雨的弱点，我再清楚不过了，她可以接受许多痛苦和挫折，甚至不惧生死。但她接受不了没有李文疏。” 第542章 假冒（三） “所以？” “你先把她的一切财产骗到手，然后从心理上击溃她，就等于击溃她整个人。她所拥有的一切，新宇和李家的其他财产，都会是我们的。” …… 录音的最后，是一些零零碎碎的“计划”。 可程雨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了。 录音机里，霍汀远一字一句，戏谑的语气萦绕在耳畔。 她脑海中纠结着许许多多的回忆片段与情绪零碎，就像一棵被藤蔓缠绕的大树，那些藤蔓越缠越紧，在树干上勒出伤痕，树木的汁液流淌出来，触目惊心。 多日来那些道不明的不安感和怀疑在这时到达了一个巅峰，程雨似乎找到了所有症状的结点。 她第一眼看到霍汀远，便认为他是李文疏，是因为那张脸和那双眼睛。 直到她真正确认，是因为那个吻。 可是她越来越发现，她根本无法像信任李文疏那样，信任霍汀远，甚至有时候，会把他们两个人区分对待。 可她依旧不相信。 不相信他不是李文疏。 “你是什么意思？” 程雨忍着心中惊涛骇浪一般的情绪，望向依旧坐在沙发上的穆影。 穆影发出一声嘲讽的笑： “我知道你不相信，不过……” 她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录音笔和一叠纸质材料放在程雨手里。 “你好好看看，你闹得满城风云都要去爱的人，到底是李文疏，还是霍汀远。江澄月我不会还给你，你可以去跟霍汀远说，他想对我做什么，就做吧。” 说完，穆影再一次拨了拨垂落在肩上的卷发，转身走了出去。 她相信，现在的程雨，不会再有心思和她讨论关于江澄月的问题。 得意的神色却是稍纵即逝，在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感觉得报复的快感和兴奋，反倒有一股空虚从心底油然而生。 她做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呵。 程雨呆呆地站立在原地，苍白的指节捏着录音笔和那些材料，眼神变得恍惚而空洞。 关于霍汀远的信息材料，卢峰曾经给过她一次，可她不愿意去看，不愿意去想，只想凭着自己的直觉去判断。 她坚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他就是李文疏，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她和孩子等了这么久，他怎么可以不是李文疏？怎么可以不是？ 程雨颤抖着手翻开那些资料，关于霍汀远的一切，从年少到青年，成长的轨迹明明白白地浮现在她眼前。 他上学时和同学的合影，毕业时的毕业照，工作时的风采…… 那些视觉材料和文字述说，在她面前划出一条清晰无比的命运轨迹。 那是与李文疏完全不同的命运轨迹。 那是属于霍汀远的命运轨迹。 不会的。 不会的。 程雨指节颤动，抖落了手里所有的材料。 她想起霍汀远和江临川的秘密计划，想起他对自己的诸多隐瞒，想起他和周紫乔的暧昧。 想起他眼眸深情地，在所有人面前，述说他对周紫乔的爱恋。 如果他真的是李文疏，他会做这些吗？ 眼泪从她眼眶中跌落下来，她蹲下身子，埋首在膝上，抱住自己有些冰凉的身子。 他真的，不是李文疏吗？ 她无法接受。 第543章 假冒（四） “程雨！你怎么了？那个女人做了什么！” 卢峰一进门，便看到程雨蹲着身子，蜷在满地散落的白纸黑字中间，整个人不停地发抖。 他走到她身侧，想扶起她，又不敢冒犯，只能蹲在一边干着急。 程雨抬头，视线透过朦胧的泪水，看到眼前的卢峰，一片混沌的脑袋中，找到一丝清明。 “他不是李文疏？” 程雨颤着声音问他，混着哭腔的语气里带出她所有紧张和难过的情绪。 卢峰愣了愣，脑中转了几圈，终于明白程雨的意思。看来，穆影找程雨谈的，是关于霍汀远的事情。 卢峰张张嘴，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他很想明白地告诉程雨，不是。可他看到程雨那副几近崩溃的模样，看着她平日里从不轻易掉落的眼泪……他说不出口。 这些日子以来，他目睹了程雨有多么的“离经叛道”，但也多么的“幸福开心”。她的幸福和快乐，都是因为霍汀远的出现。 因为她把霍汀远当成了李文疏。 他怎么忍心，再次去撕毁画满幸福的这一层假象。 可是在卢峰的沉默中，程雨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晃了晃，强迫自己站起身来，因长时间蹲坐带来的眩晕感让她片刻失去平衡，差点栽倒在地，还好卢峰及时扶住了她。 “卢峰，我不相信。”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弯下身子胡乱捡起地上所有的材料和那支录音笔，向门外奔去。 马房山别墅。 程雨一路强装镇定，回到别墅里，看到霍汀远站在客厅里，窗外热烈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在墙面上剪出他高高的影子。 她隐忍住目光中的害怕与恐惧，放慢脚步走过去，却看到了坐在一旁沙发上的周紫乔。 她那些隐忍的情绪瞬间迸发而出，她脸上所有的光彩黯然褪去，脚下的步伐首先采取行动，转身向门外奔去。 “……” 霍汀远却抢先一步，几步走来，拉住她： “我有事想跟你说。” 程雨被他拽着手腕，他的力道不大，却让程雨觉得无比疼痛。 她不敢回头看他，两人在僵持中站立了几分钟，诡异的安静在他们之中层层铺开。 在沉默中，程雨咬咬牙，决定由自己来撕破所有的伪装和欺骗。 她转头，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她可能从未真正认识过的人，眼眸暗淡无光。 “你是李文疏，还是霍汀远？” 因为情绪上的激动，她吐出的最后几个字无可避免地带着颤音。 霍汀远拽着她的手僵了僵，他看到她暗淡的眼眸里，依旧闪着微微的期待。 他知道她在期待什么，而他本应该实现她的期待。 “霍少。” 周紫乔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他身侧，看向他们的眼光中含着不明所以的警告。 霍汀远的眼中的眸光也暗淡下来，他想说的话卡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吐了出来。 “我是霍汀远。” 他是霍汀远。 那几个字重重敲击着程雨的心房。 所有的负面情绪几乎在一瞬间凝结成冰川，冻结她所有的思绪。 她在那双同样灿若星辰的眼睛里，看到了夕阳下与她告别的那个人。 那时他温柔而深情目光，从来都未曾远离过她。 那时他们从懵懂到深情，都不曾让彼此离开过自己心里的那个位置。 第544章 假冒（五） “我不相信。” 程雨的声音颤抖着，泪水从她发红的眼眶里跌落。 “我不相信你不是李文疏。” 世上怎么可能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连那双眼睛，都那样相似。 还有李文疏的那些小习惯，如果他不是李文疏，他怎么可能知道。 “……” 霍汀远眼眶疼得发热，但他强忍着，拽着程雨的手已经变得苍凉。 他不敢做任何回应，也不能做任何回应。 任何的回应，都会暴露他此刻颤抖的心绪和不忍的情感。 “如果你不是李文疏，你怎么会在亲我的时候，做出那个小动作？如果你不是他，你怎么会知道我那么多的习惯，知道我和他之间那些秘密？嗯？” 程雨不管不顾，继续质问着眼前这个人，仿佛他这个谎言漏洞百出，她随随便便几句话，便能无情地拆穿。 霍汀远咬牙，放开程雨的手，从裤袋里取出一个小本子，放在程雨手里。 “你可以看看，这是不是李文疏的笔迹。” 程雨不假思索翻开那个有些泛黄本子，那上面，每一页一个日期，记载着李文疏关于她，关于他们的点点滴滴记忆。 “2008年8月10日。她终于成为我的女人，成为我的小雨。有些等不及，想给她妻子的合法身份。两年似乎太漫长。” “2008年10月1日。她依旧羞涩得很，每一次吻她，她都会紧张地攥我的衣服。所以每一次，我都会扫扫她的舌，就算做惩罚吧。笨蛋。” “2010年2月13日。除夕夜，来不及赶回去和她一起过年。回去后，该和她求婚了。我只想娶她啊，其他的不重要。” “2010年4月23日。这几天旅行，她似乎有些怪异，变得极其主动。呵，我这是怎么了，竟然不习惯她这一点点的主动了吗？我不是应该高兴？” …… 程雨翻开了开始的最几页，那写久远的记忆拥入脑海中，那个站立在她青春岁月里的人，仿佛在光阴的缝隙中回头看她，朝她微笑。 她竟然不知道，李文疏也有写日记的习惯。 而那日记里，都是关于他们的一切。 那是只有他们彼此知道的一切。 现在，霍汀远也知道了。 “呵……” 程雨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她抬头看着霍汀远，竟然觉得，手里的这本日记，甚至比眼前这个人，更接近“李文疏”。 她自嘲，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不断地有人给她这些白纸黑字的材料，血淋淋地告诉她，霍汀远不是李文疏。 可是早上出门前，这个人还抱着她，答应她，会等着她回来，和他“一家团聚”。 “你是想告诉我，你就是凭着这本日记，‘假扮’李文疏，甚至可以骗过我？” 霍汀远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不……我不相信……你明明就是李文疏……” 程雨的声音被哭腔淹没，变得模糊不清，霍汀远皱着眉头，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皮肉里，把他的掌心掐出了血痕。 一旁的周紫乔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她走到霍汀远身侧，脚尖踢了踢他的皮鞋一侧。 霍汀远清醒过来，换上那副冷漠的表情，进一步凑近程雨。 “你要怎样，才肯相信？” 第545章 验血（一） 程雨颤着身子，等待眼眶里的泪水退散，视线变得清明一些，才小心翼翼收起那本日记，而后沉着脸色再次把目光落在霍汀远身上。 “验过dna，才能证明你到底是不是李文疏。” 她的决心和坚持写在脸上，霍汀远知道，今天必须要给她一个“实实在在”的证据。 他后退一步，冷漠的脸上挂上戏谑的笑： “用不着验dna，那样太慢了。你是o型血，李澄皓也是o型血，你可以验血，看看我是什么血型。呵。” 程雨从他这样“自信”的话语中，已经明白了霍汀远的意思。 他是ab型血，所以他不可能是小皓的生父，不可能是李文疏。 然而在没有看到确切的验血结果之前，她宁愿认为这是霍汀远“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计谋，也不愿意相信他真的是ab型血。 “好，我来安排。” 程雨生怕他做手脚似的，决定亲力亲为。 霍汀远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笑笑： “好，你来安排。到时候出了结果，希望程董事长不要不认账。” 程雨被他生疏的用词和嘲讽的语气割得心头剧痛。才过了几个小时，他对她的态度仿佛天旋地转，一个昨天还抱着她睡觉的男人，今天就成了欺骗她的骗子。 程雨苦笑，抹掉眼泪，走到一旁拿起家里的座机，拨通天佑医院体检中心的电话。 霍汀远和周紫乔站立在原地，霍汀远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程雨，而周紫乔一直盯着霍汀远。 “霍少，你真是下得去手。” 周紫乔在他耳边轻声说，觉得好笑又好看。 真是一出好戏。 “呵……希望韩景深信守承诺。” 霍汀远也轻着声音回答她，然后抬步向刚挂掉电话的程雨走去。 “安排好了？” 程雨真个人坐在沙发的边缘上，抬头看他： “好了，我们走。” 她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霍汀远随后跟上，那一前一后的步伐，有条不紊，却又沉重无比。 周紫乔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打给韩景深，向他汇报事情的“进度”。 天佑医院体检中心。 血型检测并不复杂，护士给程雨和霍汀远都抽了血，几分钟后便可以出结果。 程雨坐在休息室里，抽血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疼。她一向不怕疼，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小的针眼，也会让她疼痛无比。 其实血型检测这么简单的操作，程雨自己在家都可以完成，但她必须确保一切都不会出错，或许微小的误差，便会改变她所要面对的事实。 霍汀远安静地靠在一旁的墙面上，一手插在裤袋里，微微侧过脸，看见程雨脸上纠结的表情，还有她紧张得不停搓动的双手。 周紫乔也在，虽然和他们彼此之间都有一段距离，可他们都在她的视线范围里。 他痛苦地闭眸，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看她。 几分钟后，护士敲门进来，把两份检测报告递给靠近门的霍汀远。 “霍先生，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 霍汀远依旧靠着墙，没有去接，只是扬头指了指程雨： “给程董事长。” 小护士战战兢兢的，在他们这诡异的氛围中不知所措。 程雨站起身，走过去接过了报告。 “谢谢你。” 小护士如临大赦，把报告给了程雨，一边说着“不用谢”，一边慌忙退了出去，门都来不及关好。 第546章 验血（二） “程董事长不敢看是吗？” 霍汀远看着程雨攥着那两张薄薄的血型检测结果，久久不肯仔细去看，只是站直了身子，目光有些涣散。 他只能开口“提醒”她，语气里还是那样的嘲讽和戏谑。 程雨看了他一眼，而后攥起那两张薄薄的纸，目光一路看过去，最后定格在纸张右端的“测试结果”上。 o型。 ab型。 一张是她的。 一张是霍汀远的。 程雨心里苦苦支撑起来的那道信念之墙，经过这些日子的侵蚀，早已慢慢变得薄弱。 直至今日，这一张薄薄的血型检测报告单，轻轻一推，便把这道墙轻易推到。 墙体轰然倒塌，满地的废墟碎屑，尘土飞扬。 她知道，这一切，已经回不了头了。 “程董事长，你看到了，我是ab型血，你是o型血，我们根本不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所以，我不是李文疏。” 他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那两份报告，叠起来，放进西装裤袋里。 而又，他又笑着补充一句： “如果你坚持我是李文疏，那么……李澄皓根本不是你和李文疏的孩子，是你和别人的孩子？呵~” 他的话落在程雨耳中，就像是极具羞辱的谩骂，比任何一句语言都要恶毒。 她想起她和李文疏的关系刚被公之于众的时候，那些言论和风评，铺天盖地地席卷向她，可她并不是很在意。 因为那些话语再难听，再狠毒，都与她无关。 她在意的只有李文疏。 可如今，这样一句看似玩笑的话，从那个和李文疏长着同一张脸的人口中说了出来。 程雨的脸色变得苍白，原本已经哭肿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水，而是暗无天日的绝望。 他不是李文疏。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李文疏了。 霍汀远看到了她眼里倒塌下去的光芒，他心头骤然收紧，想上前去拉住她。 “霍汀远，你闭嘴！” 虚掩的门被人推开，卢峰走进来，挡在程雨和霍汀远中间，把程雨挡在身后。 “我不管你是不是李文疏，那样的话，你没资格说，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这样侮辱她。她为李文疏所承受的，不是你可以肆意羞辱的。” 卢峰的声音掷地有声，谴责着霍汀远的无情与残酷。 霍汀远身侧的拳头已经握得咯吱作响，他的脸色变得铁青，隐忍的情绪埋在眼底，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开个玩笑而已。” 最终，他选择了这种方式。 “混蛋！” 卢峰上前一步，一手揪住霍汀远的衣领，一手握紧拳头便要往霍汀远脸上招呼。 “卢峰住手！” 身后的程雨开口制止了他，疾步上前拉走卢峰。 “卢峰，这里是医院。我们先回家。” 程雨没有再看一眼霍汀远，拉着卢峰，一步一步离开了病房。 “……” 周紫乔眼睁睁看着这一场“戏”，冷漠的心也生出几许唏嘘。 她关掉了身上的窃听设备，而后拨通一个电话。 “深叔，您都听到了？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霍汀远他没有耍花招。” 那边的人交待了周紫乔几句，周紫乔连连答应后，挂断了电话。 第547章 伤害（一） “你现在去追她，还来得及。” 周紫乔不知怎么的，竟然生出一丝“怜悯”。 “我知道。谢谢你，周小姐。” 霍汀远攥了攥指节，向门外奔去。 周紫乔脸上透出有些无奈的微笑，她越来越不懂自己，最近怎么这么容易“同情”别人。 如果让韩景深知道，她这样给霍汀远“放水”，恐怕会被他扔到江里喂鱼的吧。 这个霍汀远和程雨不知道是怎么得罪韩景深了，非要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来折磨他们。依她看，直接找人把他们做了不就得了？ 真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周紫乔有些不满地在房间里转悠了几圈，悻悻地走出了医院，从地下停车场开除她那辆红色法拉利，一路上还在想着那两个“麻烦人”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开小差，她这辆红色法拉利拐弯时擦到了一辆棕色雪佛兰，两辆车停靠路边，她耷拉着脑袋下了车，盘算要为这次“粗心大意”付出多少账单。 “哎哟喂，我说这位小姐，你开车也太霸道了吧？你看看，把握的宝贝小兰兰擦破皮了~” 几个人从那辆棕色雪佛兰上走下来，周紫乔顿然觉得头疼。 “哎！乔妹子？我靠，你的车？” 廖可凡原本戏谑的语气变成了惊讶，他脑中不断闪过一些信息，怎么都想不起来，周大小姐竟然还有这辆红色法拉利。 周紫乔看到这几个横行霸道的大少爷，瞬间从“垂头丧气”变成“娇俏可爱”，朝那几人笑笑： “原来是你们啊~我今天精神不太好，不好意思啊廖少，擦了你的车，修车的钱我来出吧~” “这点小钱，用不着用不着。改天让霍少请我们吃顿饭就好了~” 廖可凡挑眉，又问她： “霍少呢？该不会还在程董事长那里吧？” 周紫乔点头：“是啊，还在呢。” “我说乔妹子，你可不能这么放纵他啊！这样下去，他都要名正言顺成了程雨的‘小白脸’了。” “成‘小白脸’也没有什么不好吧，有人供他吃供他住，还给他钱花。只要最后他和我结婚就好啦~” 周紫乔闪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小迷妹一般的痴情，丝毫不在意霍汀远的行径。 廖可凡“啧啧”了两声，觉得周紫乔和霍汀远真是俩奇葩，奇葩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周小姐真是与众不同。” 一旁的易云霄开口说了一句话，周紫乔的目光看过去，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生。 霍汀远的朋友她见过不少，但也不是都见过。 “哦哦，忘了介绍，这位是易云霄易少，也是你未来老公的好朋友。” 周紫乔终于把人和名字对上了，原来他就是易云霄。 看起来英俊潇洒，沉稳深邃，比起其他那两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似乎靠谱不少。 “你好，易少。” 周紫乔走过去，主动和他握手。 易云霄礼貌地回了礼，突然凑到她身侧，轻声说了句： “戏演得真好。李文疏应该感谢你。” 这句话说得很轻，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清，周紫乔只是愣了片刻，便回过神来，笑笑： “原来易少这么聪明。” “那你是不是该请我喝一杯？” “好啊~” 最后这几句，声音大了一些，廖可凡和白珩听见了，赶紧凑过来，嚷嚷要喝酒一起去。 这几个莫名其妙遇到的人，开着两辆“擦破皮”的豪车，朝着易云霄名下一家会馆开去。 第548章 伤害（二） 马房山别墅。 霍汀远追到门前的时候，程雨已经进去有一会了。 卢峰站在门前，死活不让霍汀远进门。 几个打理别墅的阿姨看着这种诡异的局面，面面相觑。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两人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才过了几小时，男主人先带回一个“周小姐”，女主人后带回一个“卢特助”，就这样相互对峙着，吵架也不用这种方式吧？ 霍汀远在门口转了几圈，卢峰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他久攻不下，差一点动起手来。 “卢特助，太太说，请霍先生进去。” 一位阿姨走出来“传话”，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僵局，卢峰咬咬牙，只能尊重程雨的意愿，“放”霍汀远进门。 霍汀远疾步走进门去，一路上了楼，进了主卧室。 他知道她在那里面。 果然，程雨孤孤单单地站在随风飘忽的窗帘身后，逆着光，冷着脸色看他。 “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你可以直接拿走。” 程雨抬头，目光指向一旁整整齐齐打包好的行李箱。 霍汀远的目光扫了一眼那些行李，最后又回到程雨身上，眸光中透出许多难过与忧伤。 “你是要赶我走吗？” 连声音也充满了哀伤和“委屈”。 程雨冷漠的脸上撕出一道充满嘲讽的裂痕，她笑： “霍先生，这不是你家，你不离开，难道还想鸠占鹊巢？” 她生疏的语气和残酷的用语让霍汀远原本悲伤的情绪上又添了几分气恼，他长腿迈开几步，上前挡在程雨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小雨，今天的事情，是我伤害了你，我的错。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给你继续骗我的机会吗？” 程雨觉得相当好笑，她抬起头，微眯着眼眸看他，看着那张和李文疏一模一样的脸，看着那双和她的文疏哥哥一样的眼睛，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她竟然和一个长得像他的骗子耳鬓厮磨…… 那些和他亲密的画面闪过脑海中，程雨感觉到，她的心底涌出一道道名为痛不欲生的巨浪，眼泪汹涌而出，。 “小雨！” 霍汀远看到她眼里的痛苦，上前一步，伸手想将她拥入怀里，可程雨极力抗拒他的接触，抬手推攘在他的胸膛上，泪眼朦胧。 “小雨……别这样……再相信我一次好吗？我是李文疏，我就是你的李文疏……我保证……” 他终于再也不能对她“有所保留”，终于再也无法再隐瞒。 他就是李文疏，从再次看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想告诉她这一句话，想回到她身边…… “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要骗我？嗯？”程雨被他长臂箍在怀里，难以动弹，只能仰着头，用她那双充满悲伤和愤怒泪水的眼睛凝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与她有深仇大恨的人。 “我竟然……我竟然把你当成他，和你拥抱，和你接吻……我……我还和你上了床，有过孩子……” 程雨仰望着他，泪水汹而出，视线已经模糊不清，眼前这个人，心里那个人，她都已经看不清楚了。 她的每字每句，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刀刀划在霍汀远的心上。 应该说，是划在了李文疏的心上。 第549章 伤害（三） 李文疏抱住她，低头看到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就像以前那样。 她离自己的距离很近，可李文疏明白，从她不再接受他是李文疏这件事情开始，她便已经与他咫尺天涯。 现在在程雨的心里，她爱上了一个与李文疏长得相似的“陌生人”，与他亲近，与他发生关系，甚至怀过他的孩子。 这样的事情，令程雨近乎崩溃，她怎么可以和李文疏以外的人发生这种事情？ 李文疏沉默不语，只是用力抱住挣扎着想推开他的程雨，死死不愿放开，想用他全身的力量将她融进自己生命中。 “霍汀远你混蛋！你放开我！” 程雨哭喊着，极尽所有的力量想离开他。 然而她的力量在他面前不堪一击，她所有的反抗看起来是那样微不足道和可笑，只能任由他紧紧拥在怀里，无处可躲。 “小雨，我不是霍汀远，我是李文疏。” 李文疏低头埋进她的颈肩里，痛苦无比的话语从齿间吐出。程雨对他的拒绝，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刀，能够刺破他最坚固的防御，让他可以放下所有的顾虑和纠结，丢掉他的伪装和矜持。 “你骗我……你不是他……我求你放开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的一切你都已经得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是不是还想要新宇，我都给你，我同意把新宇给江临川和你……求你……” 崩溃的心绪让程雨变得语无伦次，她放弃反抗，瘫软在李文疏怀里，变得卑躬屈膝，只求他放过自己。 程雨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她的身心都已经被霍汀远骗走，她“背叛了”李文疏…… 李文疏抱着她瘫软的身体，听她哭着说出那些话，心如刀割。他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可是话到嘴边，变为沉默，化为亲吻。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瓣，撬开她的贝齿，掠夺她的气息。 程雨的身体因为这个吻，变得僵硬起来，她眸底闪过绝望的色彩，在他的掠夺中昏厥过去。 “小雨！小雨！” 黄昏时分，晚霞渲染了马房山的上空，如锦绣一般绣满天边，灼烧起火红的颜色。 李文疏抬头看见这片云彩，想起三年前那个黄昏，他和程雨也是在这样的晚霞中告别，约定第二天的婚礼。 然而，那一别竟然是三年。 卢峰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李文疏在床畔照顾程雨，竟然有些恍惚。 他刚才听到卧室里的动静，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那个叫霍汀远的人，抱起昏厥的程雨，放在大床上，熟练地用床头柜的电话拨通家庭医生的号码。 那一瞬间，卢峰似乎看到了李文疏。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程雨会那样坚信，霍汀远就是李文疏。 卢峰定定神，缓步走向那个他应该无比熟悉，现在却是无比陌生的人。 “william？” 他试探性的话语说出口，几乎是同一瞬间，那个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人的反应几乎是本能的，看着他的眼神几乎是不加掩饰的。 那个时候，他卸下了伪装。 卢峰的心头微微颤抖，因为他这个反应，他已经能够确定，那是谁。 第550章 自杀（一） 卢峰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认出”他是李文疏。 没有任何的铺垫和渲染，也没有任何的纠结，只是这个普普通通的瞬间，这两个相识相知多年的兄弟，就这样重逢了。 李文疏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转头继续去看昏迷中的程雨。家庭医生已经来看过，说她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精神状况不济，陷入昏迷。 他抬手，心疼地拂去她脸颊上的秀发，凝望她有些苍白的面容。 隐隐的疼痛与不安搅扰他现在所有的思绪，今天的程雨，似乎有些反常，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刺激，她变得极度“不冷静”。如果她可以冷静下来，细细思考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便不会怀疑，他是“假扮”李文疏来欺骗她的感情。 就算那本日记再私密、再详尽，怎么可能写近他们之间的秘密呢？ “小雨……” 李文疏握住她覆在被子上的手，冰凉的肌肤触感令他心悸不已，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吻吻她的额头。 一旁的卢峰看到这样的场景，记忆涌入脑海中，他恍惚回到三年前，那时李文疏和程雨之间，也是这样，亲密中透出一种莫名的忧伤。 他抬手按在李文疏肩上，低声开口： “william，程雨为了和你在一起，几乎把所有人都得罪了。现在她认为你是在骗她，她一定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李文疏沉沉地“嗯”了一声，站起身来，面向卢峰。 “steven，谢谢你这些年一直照顾她。我知道你和文妮牺牲了很多。” 卢峰裂开嘴，展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他很想和李文疏聊一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他明白，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李文疏也没有心思和他聊这些事情。 现在对李文疏而言，最重要的是稳住程雨。 至于其他的事情，他相信李文疏有他的安排。 这便是他对这个至交好友，最深的了解。 “嗯……” 床上的人发出轻微的响动，李文疏和卢峰齐齐望去，见到程雨已经悠悠转醒，挣扎着要坐起来。 “小雨！” 李文疏赶紧坐到床沿上，想扶起她。 那双还有些睡意朦胧的眼睛，看到身侧那个人，瞬间闪动惊恐的光芒，她整个人也往后瑟缩了些许，躲开李文疏的触碰。 李文疏伸出的手就那样悬在空中，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无比尴尬。 “你……你出去好吗？” 程雨垂眸，低沉的声音带着颤抖。 李文疏拧着眉头的脸变得苍白，他无力地垂下手，站直了身子，微微低头。 “你好好休息。” 最后，他只能留下这样一句话，转身离开卧室。 程雨抬眸，看到她所熟悉的身形似乎变得清瘦了一些，原本抗拒的情绪里增添了心疼。可这样的感觉，令程雨更加厌恶自己，厌恶自己“背叛”了李文疏。 “卢峰，你也出去好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程雨的目光微微落在卢峰身上，但很快挪开。 她仰头靠在床头，闭上还有些疲惫的双目，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卢峰和李文疏一样，面对这样的程雨，无可奈何，也只能说一声“好”，紧随着李文疏的脚步走了出去。 程雨闭着眼睛，听见卧室的门关上，室内一片寂静，一股接一股的心碎浪潮再次席卷而来。 第551章 自杀（二） 在程雨过去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头五年那与常人无异的生活，只剩下了模糊的记忆。而剩下的所有时光，都与那个叫李文疏的人有关。 她的童年，她的青少年，她的青春，从最开始对他的“服从”，到后来对他的“期待”，再到对他的“痴迷”，他已经成为她生命中无法分割的那部分。 所以三年来，她无法接受李文疏已经过世的“事实”，她怎么可能拖着一个残缺的人生，继续走下去？ 安静的空间里，时间仿佛也开始了漫长的停滞。 程雨靠在床头上，看着窗外漫天火红的云彩，那是她痛苦回忆的焦点，是她不愿想起却无法忘记的象征。 她已经记不起那个黄昏，李文疏的是不是对她笑了，也不记得，他有没有握着她的手，有没有低头亲吻她。 也记不得，那天他对她说过什么。 她竟然，真的记不清他了。 程雨嘴角露出苦涩的微笑，她起身下了床，走到窗前，抬手触摸眼前的玻璃窗，想伸手去触碰那天边的晚霞。 那光芒似乎披洒在她身上，让她的心底变得苍凉和悲伤。 原来，那是霍汀远，不是李文疏。 这世间，已经没有李文疏了。 她不可能等到她的李文疏了。 他死了。 那么，她为什么还会留在这个世上。 天色渐渐暗下来，李文疏倚靠在卧室外的墙壁上，一手插在裤袋里，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觉得有些眩晕。 这种时候，他突然想抽支烟。 呵，为了成为霍汀远，他为她戒掉的烟酒又重新养成瘾，前不久看到她对烟草的味道过于敏感，又再次戒掉。 现在的他，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排解他内心的忧虑。 是了，时隔三年，她的许多习惯都已经改变，不再爱吃芹菜，对烟草味道敏感，变得多愁善感，变得阴晴不定。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应该被他捧在手心里，儿女环绕，丈夫呵护，生活幸福而安逸，未来明朗而美丽。 一切都是他的错。 十年前，从她在高考中为他改变志向开始，她的人生似乎就一直在为他强行逆转，用她微弱的力量，去对抗她所面的的所有“不幸”和“艰辛”，在缝隙中苦苦挣扎，面对绝境从来都不肯放弃，依旧努力让自己变得那样优秀。 可他清晰地看到，儿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孩，眼眸中的骄傲和自信已经在这样的蹉跎中逐渐暗淡下去，她不得不去算计，不得不变得诡谲。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那些艰辛中生存下来。 才能守住他撒手留下的一切。 可他不但没有能够保护好她，照顾好她，反而和那些人一起，给予她伤害。 李文疏真切地感受到，他确实是个混蛋。 卧室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李文疏从眩晕中缓过神来，皱着眉头望向紧闭的房门，心头升起一些不安。 他走过去，抬起手推开卧室的门。 房间里一片寂静，李文疏跨进里间的居室，那里面依旧安静无比。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里间的大床上，紧张的情绪窜上心头。 她不在。 她不在？ 第552章 自杀（三） 李文疏眼底一片灰暗，他全身陷入一种摄人的冰凉中。 他一直在卧室门口，她没有出去过。 可她不在卧室里。 李文疏第一反应是奔向房门紧闭的洗手间，伸手想推开。 推不开。 “小雨？” 他苍凉的手握着冰凉的门把，朝里面喊她的名字。 没有任何响应。 他又叫了一声，回答他的依旧只有安静。 他匆忙找出洗手间的钥匙，手忙脚乱去开门。钥匙入孔，门却无法打开。 程雨反锁了门。 李文疏焦躁起来，手上施力转动门把，质量过硬的门把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小雨！你回答我！小雨！” 李文疏嘶吼的声音变得颤抖，他心底那些不安变得越来越浓重，灰暗的眸光中燃起恐惧的光芒。 他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响动，也听不到她任何的回应。 这样的情境，让他不得不联想到最糟糕的情况。 不可以。 李文疏放开门把，往后退了几步，抬脚用力踹向洗手间的门。 有力的脚踏碰撞在坚实的木质门板上，发出巨大刺耳的声响。 他再次抬起脚，又踹了几次，木质门板开始晃了晃，卢峰也闻声赶来，看到李文疏无比慌张地踹门，便猜到了几分，赶紧上去帮忙。 两人通力合作，洗手间的门板最终在他们的暴力下怦然倒下。 李文疏跨进门去，便踩了一脚的水，那些水从里间的浴室流出，伴随着“哗啦啦”的流水声。 两人快步转进浴室间，垂落的浴帘后，浴缸里的水溢出来，带着血红的色彩，刺痛了李文疏的眼眸。 然后，他看到了躺在浴缸里的那个人。 她的头颅靠在浴缸一端边沿上，脸色苍白，黑色的秀发有一半浸泡在水里，身上原本便单薄的衣服被水浸透，血红的鲜血从她身下涌出，染红了浴缸的水。 “小雨！” 李文疏无法接受这眼前的景象。 他奔过去，跨入水中，将她抱出的瞬间，目光触到了她手腕上的伤口。 她自杀了。 “不……小雨……求你了……求你了……” 李文疏一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一手掐住她手臂上的动脉，将她从浴缸里带出来。 “卢峰！”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旁已经被吓懵的卢峰反应过来，说了一句“我知道”，便急匆匆便掏出手机，边向门外走去。 他要去开车，要送程雨去医院。 要快！ 李文疏抱着程雨，随后便向别墅外奔去。 为什么要自杀？ 以前那样绝望的情境下，她都没有想过要轻生。 面对李振航的挟持，她没有妥协也没有放弃希望，抓住那微薄的生存希望。 失去孩子，失去他，她也从未想过轻生，依旧努力拼凑起自己血淋淋的人生碎片。 三年前他“过世”，她没有选择轻生，为了孩子，更为了她那固执的信念，独自一个人，在所有人的异样眼光中等到他。 可现在他已经回来了，为什么她还会选择轻生？ 到底是绝望到了怎样的境界，才会让她放下小皓和小月，放下他，选择这样一条痴傻的道路？ 李文疏已经可以确认，她这样的绝望，都是他带来的。 是呵，也只有他李文疏，能够把她伤到这个地步。 第553章 自杀（四） 天佑医院。 浓重的消毒酒精味道，充斥在深夜的医院病房里，明晃的灯光浸染沉重的气氛，医院特有的白色中越显得肃杀和冷清。 医生和护士为程雨做完最后的检查，和李文疏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退了出去。 原本紧张的病房，似乎得到气氛上的片刻缓和和宁静。 李文疏走到病床一侧，坐下来，抬手轻抚过程雨苍白的脸颊，从心底升腾起名为“谢天谢地”的情绪。 谢天谢地，她被抢救过来了。 谢天谢地，她还活着。 谢天谢地，这一次他在她身边。 她的脸色依旧很苍白，左手手腕上缠着纱布，四肢依旧冰凉。 程雨一刀便割在了静脉上，把手放在流水中，就那样让鲜血慢慢流失。李文疏很清楚，凭她那些过硬的知识，她可以一刀割断动脉，迅速求死。 可她竟然这样，选择以这种缓慢而痛苦的方式死去。 李文疏把她另一只手窝在手心里，想用手掌的温度去温暖她。 “william.” 卢峰走到他身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 李文疏没有回头，他现在脑子里很乱，自杀这种行为，根本不是“正常”的程雨会做出的，即便是她觉得被“霍汀远”欺骗了感情，她也会拼了命地向“霍汀远”报复，绝不会忍气吞声，更不会用“轻生”来惩罚自己。 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恐怕是已经进入了“不正常”的状态。 那个“不正常”的状态，与该死的ptsd无不关系。 所以，她的情绪才会这样失控。 卢峰见他半晌没有反应，叹了口气，转身走出病房。 临进门口，他顿住脚步，沉重的声音随之响起。 “william，以前我觉得，你和程雨的感情，令人羡慕甚至嫉妒。可现在，我宁愿……程雨没有遇到过你。” 话音一落，卢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那一字一句，就像是千斤重锤，重重锤在李文疏的心头上，痛斥他所有的作为。 如果没有遇到他，她的人生不会如此艰难。 如果没有遇见她，她不必伤痕累累，受到那些莫名其妙的攻击。 如果没有遇见她，她不会走到自杀这一步。 她应该有一个单纯而幸福的人生，遇到简单的人，给她简单却可以美好的爱情与婚姻。她不用每天担惊受怕，不用去猜测所爱之人是否爱她，不用一次次受到死亡威胁，更不会，连结婚都不能有一场正常的婚礼。 可是他还是不愿放开她，不能接受与她从未相遇。 没有她，他的人生只是毫无色彩的黑白画作，是她填充了他所有的色彩。 所以他自私的，要把她困在他的局里，一生一世都不可能放开。 “小雨……我真的……真的……” 李文疏俯下身去，混着咸涩泪水的亲吻落在程雨还有些冰凉的唇上，心里的心疼与悸动早已翻江倒海。 他是真的，很爱她，很爱她。 可他什么都做不好，不能保护她，不能保护他们的孩子，不能给她一个美满的人生。 一个“爱”字，有什么用？ 第554章 陌生（一） 程雨在混着疼痛的沉睡中做了很长的梦。 她梦到那年夏天，李文疏开着那辆奔驰，载着她，行过绿树成荫的道路，最后在一片清澈徜徉的湖水之畔停下来。 而后，她在湖边玩水，他就躺在湖边树荫下，一脸笑意看着她。 那时她问他，笑什么。 李文疏没有回答她，只是起身，把她拥进怀里，低头亲吻她。 那时他们还很年轻，还很青涩，沉浸在彼此带来的心悸与惊奇中，觉得幸福而美好。 可他们怎么会知道，后来这条路会变得这样艰辛，会走得这样久远，这样心酸。 程雨是含着泪水醒来的，醒来的时候，鼻尖窜进那股她无比熟悉却又无比惧怕的消毒水味道，天花板干净的白色在她眼中，就像是死亡的标记一般。 手腕上的疼痛真真实实地传来，程雨知道，她没有死。 她有些自嘲地轻笑一声，动了动，便看到埋首趴在在床沿的霍汀远。 呵。 是他救了她吗？ 程雨想往一旁缩一缩，远离这个人，可这微小的动作竟然能够惊动他，他仿佛被什么刺激了一样，猛然抬起头来，含着不安情绪的眼眸，在看到程雨时，晕染出惊喜的光芒。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话语也含着惊喜。 程雨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惊喜”的。 她没有说话，偏过脸去，看向一侧随着空调微风飘动的窗帘。 他起了身，凑到程雨身侧，抬手想去抚摸她的脸庞，可程雨又躲了躲，留下他垂在半空的手，气氛有些尴尬。 敲门声响起，他叹了口气，说了声“请进”。 “李总，我们来给太太换药。” 进门的是这次的主治医生和护士。 程雨心头颤了颤，如果她没有听错，他们叫他“李总”。 为什么？ 在程雨还没想明白之前，医生已经检查好她的情况，指示护士换好了药，很快便离开了病房。 程雨不情不愿望向身侧的那个人： “他们为什么叫你‘李总’？” 李文疏看着她皱眉不悦的模样，鼻尖有点酸，他再次凑上前去，伸出右手想抱她。程雨果然往一侧一躲，却正好进入他左手的拥抱中。 “……” 她无语了。 “不叫‘李总’叫什么？” 程雨皱眉：“霍汀远，你做了什么？” “我是李文疏。” 他无比认真的语气和眼神，让程雨觉得更可笑了。 “霍汀远，请你适可而止。” 李文疏情绪复杂，之前他不停地强调他是“霍汀远”，可她不管不顾要将他当作“李文疏”。现在呢，他如她所愿，成了“李文疏”，她却不愿意了。 “小雨，我已经回到李文疏的身份上，我们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什么意思？” 程雨心头一个激灵，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她似乎只是睡了一觉，怎么一觉起来，这个“霍汀远”变得和以前全然不同了？ 李文疏笑笑，取出手机，找出来一条新闻，递给程雨看。 “新宇总裁死而复生？隐瞒身份究竟为何。” 程雨的脸色变得苍白，她顾不上手腕上的疼痛，抓过手机，仔细看起来。 李文疏不允许她胡闹，将她那只受伤的手，握住放好，拿过手机为她念起那篇新闻。 “……” 第555章 陌生（二） “流光科技总经理霍汀远召开新闻发布会，声明他本人就是三年前在车祸事故中被警方判断‘身亡’的新宇总裁李文疏。其中缘由暂不方便透露。李文疏表示，程雨依旧是新宇集团董事长，掌握新宇最大份额的股份，而他将出任新宇总裁一职，负责新宇日常运营与管理。” 这是那条新闻的核心要点。 程雨沉着脸，听完李文疏念完那篇新闻报道，已经大致明白，在她昏睡的这两天，“霍汀远”已经成为了“李文疏”。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毋庸置疑，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件事情。 她暗着眼眸，抬头看他。 “你想做什么？” 李文疏收起手机，往她身侧靠了靠，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我想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 “呵……你是霍汀远，不是李文疏。属于他的，我一分一毫都不会给你。” “小雨，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卢峰，陆深，文妮，他们所有人，都可以证明我……” 程雨发出一声轻笑，打断他的话： “我不需要任何人证明你的身份，如果需要别人介入，那么你验血的时候，不是已经证明过了吗？你不可能是小皓的生父，如果你真的是李文疏，你是想说，我背叛了你，和别人生下小皓？” 李文疏张张嘴，终于明白，他自己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他伸手抱过程雨，迅速而简明地给她解释： “这件事是我的安排，只是为了避过韩景深的监视，那张报告单是假的，小皓是我们的孩子，我是他的亲生父亲。小雨，你原谅我……” “霍汀远，我想不通……以前你告诉我，你披上霍家给你的身份，和周紫乔演戏，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现在你告诉我，连那天的验血，都是你安排的。你现在大张旗鼓宣告自己的就是李文疏，你不觉得，和你之前的所作所言，大相径庭吗？” 程雨在他的怀抱里僵硬着身体，一条一条数算他的“不合理”。 这次，李文疏知道一言半语解释不清了。 他应该怎么告诉她，他和韩景深、江临川之间的纠葛？该怎么告诉她，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并不能确定，如果程雨知道这一切的事情，会不会再一次招来危险。 就像三年前，只不过因为古立鸣在临死前给她发过一条短信，韩景深便要将她置于死地。 在彻底扳倒韩景深之前，保持沉默或许是最好的方式。 可这份沉默在如今心绪不宁的程雨看来，是他的“词穷”。 她有些无力地抬手拉开他拥着自己的臂膀，朝他咧出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容。 “霍汀远，这一切根本就不成立，从一开始，你和江临川就设计好了这一切，我没办法阻止其他人相信你是李文疏，可我告诉你，我不可能接受。” 李文疏苦笑，他早该知道，一旦她认定的事情，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溶解，以前她那样信赖他，是因为她接受他“李文疏”的身份。 可如今，她不再接受这个身份，那么那些信任，她便不会再给他了。 他只能退一步，循序渐进。 第556章 陌生（三） “小雨，不管你想不相信，都让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好吗？” 他沙哑着声音，祈求一般看着她。 程雨觉得好笑，他既然已经获得所有人的“信任”，现在她让不让他留在身边，还有什么区别？ “霍汀远，你可以做新宇的总裁，也可以住在李家，可以像所有人说，你是李文疏。可我求你一件事。” 李文疏低头，看到她紧蹙的双眉下，那双动人的眼眸里闪着泪光。 “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她的话成为一把利剑，刺穿他柔软的心绪。 他拥住她，颤着声音给她承诺。 “他们是我的孩子，我会照顾好他们。” 程雨几近冷漠的心，因为他这句话，不由得软化了一些。 她想起了小月。 似乎之前所有的计划，已经分崩离析。 她和江临川的“约定”已经不作数了。 最后“霍汀远”确实拿到了“李文疏”的身份，这个过程她现在无法想明白，也不知道江临川是个什么意思。 她好累，不想再与他们小心计较，步步为营。 “小月呢？” 程雨依旧冷漠着声音问他。 “小月已经回到江临川身边，他现在还不愿意把她还给我们。小月的事情，我会去处理，你不要担心。” 程雨觉得好笑，他可以处理什么？ 果然呢，她陷入昏迷这两天，似乎一切都已经改天换地。 穆影竟然肯放过小月，江临川竟然再一次抢走了她的女儿。 程雨并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当时穆影准备按照约定，把江澄月交给韩景深，可江临川从穆影去见程雨开始，便已经掌握了她的行踪，提前“截了胡”，重新找回了小月。 一切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位，她和江临川之间依旧相互牵制，一个李文疏的出现，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清晨阳光明媚，一辆银色宝马缓缓沿着马房山的林间小道，向别墅驶去。 程雨坐在后座上，指节不自觉地扯扯衣袖，遮盖住她手腕上的伤痕。 她在医院住了十来天，其实医生早已确定她身体无碍，可李文疏不放心，强制要留她在医院继续观察。 她最近面对这个人，觉得除了好笑还是好笑。 她不明白，如果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又何必继续摆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 还在失神之时，坐在她身边的那个人突然拉过她的左手，不知从哪取出一条短丝巾，小心翼翼绑在她的伤痕上。 绣着一朵小小白色玫瑰花的香槟色丝巾，缠绕在手腕上，正好遮住了那道丑陋的伤疤。 程雨的心头微动，抬头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她的声音难得的温和，李文疏仿佛觉得，这是她这些天来对她最好的态度，于是开心地微笑： “我知道你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尤其是小皓。” “小皓……” 程雨垂眸叹了口气，她最近，似乎总是往医院跑，根本没有时间好好照顾她的儿子。 “你不要担心，这几天我让文妮和林婷婷过来帮忙照顾小皓，他很好，只是很想你。还有小杰，我已经让卢峰送回来了。” 李文疏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握着她的手，老实交代这几天的事情。 程雨这一回没有拒绝他，安静地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至少他没有食言，至少他如约地照顾小皓。 第557章 陌生（四） 马房山别墅。 程雨一下车，李文妮便抱着小皓出来迎接她。 “妈妈~” 李澄皓看到多日未见的妈妈，在李文妮怀里伸长了脖子，张开双手索要妈妈的拥抱。 程雨走过去，想抱过他，一旁的李文疏却抢先一步抱过他，在她耳畔轻声说： “你伤还没好，不要使力。” “爸爸~” 李澄皓澄亮的眼睛看向他爸爸，心想爸爸的怀抱也不错。 “嫂子，婷婷接了新通告，昨天刚走的。” 李文妮笑嘻嘻看向程雨，对霍汀远的出现也并不惊异。程雨猜想，这些天他应该已经用李文疏的身份和这些“亲朋好友”们沟通好了，而他们也接受了这件事情。 呵，那么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勉强地扯出微笑： “谢谢你文妮。” “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以后有我哥在，嫂子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李文妮弯着眼睛笑起来，那模样，是真的幸福与开心。 程雨突然明白了，或许这个局面对所有人来说，才是最好的。 李文疏回来了，他们不必再因为他们的事情担惊受怕，不必再陷在痛苦的深渊里，无法开始新的生活。 “嗯，我知道。” 程雨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抓抓小皓的小手，朝他抱歉地笑： “小皓乖，有没有想妈妈啊？” “想~” 李澄皓拉长他奶声奶气的话语，一脸委屈巴巴的，看得程雨心疼无比。 “妈妈也很想小皓。妈妈给小皓做好吃的好吗？” “要吃冰淇淋~”李澄皓一听到“好吃的”，那张委屈的小脸立马变了颜色，变得开心无比。 程雨无语，这小小年纪，装可怜的演技真不知道跟谁学的。 李文疏失笑，他前几天刚教训过他儿子，不许他吃那么多冰淇淋，结果今天是逮着机会来跟他妈妈告状了吗？ “嗯，妈妈考虑考虑。” 边说着，程雨边向房子里走去。 身后的李文疏赶紧抱着小皓跟上。 李文妮转转眼珠子，凑到李文疏身侧，低声问他： “哥，我怎么觉得，嫂子对你的态度很冷淡啊？” 程雨这次自杀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对李文妮的说辞也是，她最近操劳过度，生病住院。 所以，李文妮并不知道她的堂哥堂嫂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文疏笑笑： “大概还不太能接受我‘死而复生’这种事情。” “不会吧……当时你还是霍汀远的时候，我们都不相信你是李文疏，连你都不承认，可嫂子就是固执地相信你就是李文疏。现在你公开了身份，她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李文疏的心重重地垂落下来，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该怎么回答李文妮，只能沉默不语。 是呵，在所有人都不相信他是李文疏的时候，只有她坚信。可如今，所有人都相信他是李文疏了，她却不再信任他了。 可她的一切不信任，都是源于他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 一切都是他作的。 然而他现在，却不得不这样做。 否则她和孩子们，又会再一次陷入危险中。 尤其是小月。 第558章 陌生（五） “爸爸~妈妈不开心了~” 李澄皓趴在父亲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妈妈心有灵犀，竟然能够感觉到妈妈心情不佳。 李文疏抬手捏捏他的小脸蛋： “妈妈可能舍不得送小皓去幼儿园。” “幼儿园？是有很多小朋友的那个地方吗？” “嗯，对，有很多小朋友。小皓想去吗？” 不想去的话，就不要去了，他找几个顶级家庭教师回来就是了。李文疏心想。 “想~幼儿园好玩~” 李文疏笑笑，原来他这个过于“早熟”的儿子，也还只是个爱玩的孩子。 他原本有些沉郁的心情，因为李澄皓的“捣乱”，变得轻松了不少。 他抬头看见前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的程雨，心底的柔软又多了几分。 即便每一次她都这么决绝，但他总会想到办法，让她再一次为自己回头。 深夜，原本因为程雨出院归来而热闹起来的别墅，再度陷入安静中。 吃过晚饭后，卢峰已经带着李文妮离开，家里帮忙的阿姨也完成了工作，相继离开。 偌大的别墅，只剩下保姆在婴儿房看顾小皓，李文疏和程雨在卧室里僵持。 程雨其实已经有些困倦，她也很想躺在大床上休息，可李文疏占据着那张大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坐在一侧的梳妆台上，目光撇过去，看到那个人洗浴过后，穿着睡袍，靠在床头。悠然自得地借着床头灯，看着手里的书本，睡袍的衣襟敞开着，露出他胸膛的一片肌肤。 卧室天花板的水晶灯已经关上，一侧的落地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芒，有些道不明的暧昧气氛在房间里一层层晕开。 程雨咬咬牙，起身走到李文疏面前，冷着脸看他。 “霍先生，我要休息了。” 意思是，你该出去了。 李文疏扬头微笑： “嗯，是该睡了。你想睡哪一边？” 他边说着，边往另一侧挪了挪，要为她“腾”出一个位置。 程雨无语，继续咬牙切齿： “这是我的房间。” 李文疏笑：“难道不是我的？” “当然不是。” “呵……” 李文疏发出一声戏谑的笑，放下手里的书，倾身过来，突然伸手将程雨拉进怀里。程雨没有任何防备地跌入他的怀中，被箍在他的怀抱里，他身上的气息包围过来，搅得她心里有些慌乱。 “你是我老婆，我还没有和我老婆分房睡的打算。” 程雨听着他戏谑的言语，有些气恼地想反驳什么。可李文疏低下头，迅速攫取了她还有些颤抖的唇瓣，在她唇齿间攻城掠地。 程雨有些懵了，竟然有片刻沉沦在他的柔情里，恍恍惚惚地任由他掠夺。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从胃里翻滚出一股恶心的感觉，伸手推开那个人。 “你别碰我！” 她有些激动地挣扎起来，李文疏笑笑，没有放开她，只是转动她的身体，让她背靠在自己怀里，完完全全地被掌控在他怀里。 “乖……不要乱动。你身体最近还很虚弱，我还不想欺负你。” 程雨脸一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身后是他滚烫的胸膛，隔着衣料紧紧相贴的肌肤，却足以让她窘迫不已。她模糊地想起和他缠绵的那些夜晚，痛恨自己曾经被他所蛊惑，心里的纠结更甚。 李文疏抱着她，想的却是，最近她身心上受到的伤害太多了，一阵一阵地往医院跑。 他只能，慢慢地想办法去治愈她，让她再一次为他敞开心怀。 第559章 相处（一） 一整晚的抗拒和抵触之后，最终“甘拜下风”的还是程雨。 最后不但只能乖乖被李文疏抱在怀里入睡，过程中还被他吃了不少便宜，令程雨有那么瞬间想起，以前李文疏也是这副德性，随随便便给她挖一个坑，就能让她义无反顾地跳，跳过后才后知后觉。 她微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象，难以入眠。 月光照在窗帘上，帘子上的云纹图案星星点点。这套帘子，是三年前她和李文疏在新年前夕挑选的，那时他们还买了不少家装，就像是布置新房一样，把整个别墅装点得焕然一新。 这三年来，她不曾改变过当时的摆设。 可现在，物是人非，抱着她的人，已不再可能是李文疏。 “小雨，怎么了？” 身后的李文疏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微微抬身，看到她眼眸晶亮，一副极力忍住哭泣的样子，微微心疼。 他俯身，贴近她的耳畔，再一次询问她怎么了。 程雨依旧不语，盈蓄在眼里的泪水越来越多。 李文疏伸手抱住她的腰际，在她腰间缓缓摩挲。 “霍汀远，我没办法接受你。” 程雨终于忍受不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李文疏心里一颤，轻吻她挂着泪水的面庞。 “不接受……那就不接受吧，至少让我待在你和孩子身边，好吗？” 他语气中含着祈求，听起来相当“委曲求全”。 程雨不自觉地抬手，指节抓住他的睡衣衣袖，沙哑着声音问他： “你保证，会留着属于李文疏的一切吗？” 如果他想披着这个身份，继续他所谓的“计划”，她也无可奈何。现在所有人都相信了他就是李文疏，她根本不明白，江临川和霍汀远做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 如果为了得到新宇，那么他们不必保留她董事长的位置。 如果是为了李家的财产，可到了如今，她当时从李文疏那里继承的所有财产，依旧在她名下。 她想不通他们想做什么。 现在的她已经无比疲惫，不想再与他们争斗那些事情。 她一个人，要怎么对抗所有人？ 这么多年来，程雨第一次有了“认命”的想法。 这个想法与她如此格格不入，足以让她暗淡所有的光芒。 李文疏看见她黯然无光的眼眸，还有脸上那已经表明“放弃”的神情，心底的疼痛也随之蔓延。 “好……我保证，属于李文疏的，永远都是李文疏的。”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处境，她不相信他是李文疏，他对此竟然毫无办法，只能对她言听计从。 程雨听到他的“保证”，抬手擦了擦眼泪，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 而后，她颤抖的手移到胸前的衣扣上，缓缓解开。 李文疏皱着眉头，讶异地看着她，片刻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有些气恼地伸手拦住她，问她： “你在干什么？” 程雨朝他笑：“你不是想要我吗？” 真是好笑，他现在是个什么意思？以前他不就是用李文疏的身份，欺骗她和他上了床，还有了那个孩子，现在又摆出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真不知道，这种时候，他还需要做戏给谁看？ 第560章 相处（二） 李文疏铁青着脸，愤怒又心疼的情绪在心底翻滚。 他压抑下所有激荡，握住她的手，轻笑： “我要你心甘情愿。” 程雨的眼睫颤了颤，心甘情愿，怎么可能呢？ 李文疏见她不语，伸手拥住她，细密的吻落下来，在她唇齿间流连。 在她以为，今夜就这样“献身”给他的时候，李文疏突然停了下来，抬手宠溺地揉揉她的秀发。 “等你什么时候心甘情愿了，我们再继续进行下一步。睡吧。” 他不轻不重地抱着她，渐入沉睡。 程雨被他这怪异的举止折腾得身心困倦，终于也扛不住睡意，安安分分地睡过去。 在片刻的清醒里，她竟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霞飞别墅区。 江临川哄着江澄月入睡后，自己收拾了片刻，踱步至自己卧室的阳台上，沉默地抽起香烟。 从穆影那里接回小月后，江临川也不敢再把小月放在医院，径直带回了家，把她治疗需的医疗设备和医护人员搬到别墅。 这样一来，再没有人可以悄无声息带走小月了。 自从有了小月以后，他已经戒了烟，即便再苦恼的时候，也不会采取抽烟解忧这种方式。 有时候他真的羡慕李文疏那家伙，可以肆无忌惮抽烟酗酒，还名其名曰“为了霍汀远的需要”。 呵。 霍汀远。 “有什么烦心事，偷偷在这里抽烟？” 江临川想事情想得入神，等到韩景深到了身侧，阴阳怪气地说话，他才回过神来。 江临川吸了口烟，悠悠吞吐云雾，看着雾气一圈圈晕开在夜色里，一手撑在阳台扶栏上，没有回答韩景深的问题。 “你和李文疏一直在欺骗我。” 韩景深极力用平和的语气，陈述着本应让他无比愤怒的话语。 “你想多了。” 江临川在吞云吐雾间不以为意地说。 “想多了？当初是你救下他，说是要让他屈服于我们。后来你又出，让他回去对付程雨，所以我把小月的身世告诉他，骗他说，程雨和你有私情，为了夺得李家的财产合谋害了他，让他回去报复程雨，我们再借助这件事情把那些财产收到我们名下。可现在呢？李文疏已经恢复了身份，我们还怎么拿到那些财产？” 江临川继续不以为意，笑笑： “深叔，你自己看不到吗？李文疏难道没有用霍汀远的身份，令程雨身败名裂？原本我们可以照计划进行，让李文疏以霍汀远的身份获得她的信任，将财产转移到霍汀远名下，这个空壳身份下的所有财产，都会是我们的。” 江临川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掐灭烟头，嘲讽地看看韩景深。 “可惜啊，你动了其他的心思，和穆影联合起来耍我，擅自猜忌我和李文疏，让李文疏去验什么血。现在好了，程雨已经不可能相信李文疏，现在就算李文疏把程雨名下的财产转移回来，我们也不可能轻而易举拦截了。你说，你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呵。” 韩景深听着江临川这套看似有理，却怪模怪样的说辞，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 他身上的烟草味飘忽过来，伴着他严厉而疏远的话语： “李文疏已经去验过血，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怀疑小月，她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孩，她有记忆，别让她长大以后，恨你。” 第561章 相处（三） 自从李文疏“死而复生”，所有人的生活似乎都恢复了正常，卢峰和李文妮已经开始商量婚事，新宇与流光的合作渐显成果，“暗夜暮曙”工程最终把标给了“新光之旅”，这也算是两者合作以来的最大项目。 外界对于“霍汀远”和“李文疏”的身份依旧诸多猜测，一些八卦报纸甚至挖出了一些料，原来真正的“霍汀远”早在儿时便在国外意外溺水身亡，霍家以往的业务都在海外，国内媒体对他们的曝光度甚少，更不会去报道这种年代久远的事情。 只不过这一次，“霍汀远”在众媒体眼前大刷了一次存在感，激起了他们无穷的兴趣，转眼间，这个“霍汀远”又变成了“李文疏”，其中缘由，又可以大作好几篇新闻稿。 可说来说去，谁也没办法猜到霍家为什么会配合李文疏演这场戏，同意基于李文疏“霍汀远”的身份。 霍家上下保持缄默，媒体挖不到任何可靠的消息，除了一些“据传”、“据说”的文章不停地面市，什么也说不出。 程雨的日子过得相当清净和安闲，小皓和小杰的日常生活，有李文疏照看，新宇的运营，有李文疏把持。外界的询问，有李文疏的应对。 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会有李文疏为她处理，她只需要每天慵懒地生活，想清净一点，就在别墅陪孩子玩，想热闹一些，就把李文妮叫来一起聚个餐。 实在无聊，她还可以躲进那座“藏书楼”看书，或者浇浇后花园里的花朵。 可这样的生活在程雨看来，不是清闲自在，却像是在“等死”一样。 她的精神不是很好，或许是因为面对李文疏无法开心起来，或许是因为药物的影响。 汪医生已经几次告诫她，那些精神类的药物不要再碰了，现在李文疏已经回来，她有了更好的“治疗药剂”，她应该学会敞开心怀，向李文疏倾诉她心里的郁闷和纠结。 呵。 怎么可能。 那个人不是李文疏。 李文疏把她所有的药物都收拾干净，可她总能藏着那么些药，程雨觉得，这是二十多年来，她最“作”的一次。 她想，或许自己就这样疯癫了，才是最好的结局。 疯了，就不用再面对那张相似的面孔，内心反复纠结，应该对他笑颜以对，还是冷眼旁观。 也不用伪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给其他人看。 程雨终于明白，穆影为何会变得偏激而乖张了。 明明一切都是假的，她却不得不假装一切都是真的。 不疯才怪。 这样看来，她和穆影的命运，殊途同归了呢。 程雨曾经的支撑是孩子，现在这个“不放心”，她似乎也可以交给那个人了。 她真的很想，早一点去见李文疏。 八月底，夏日的炎热已经褪去，再下几场雨，秋风便会刮起，落叶便会满地。 程雨开始为李澄皓的入学打算。 李澄皓坐在母亲怀里，眼眸随着母亲手里翻动的各个幼儿园的宣传画册而转动。 “小皓喜欢这个吗？” 程雨翻到其中一家幼儿园的图片，问儿子的看法。 “ 第562章 相处（四） 程雨失笑，这已经是“喜欢一点点”的第四家了，叔公推荐的幼儿园，总共只有六家，难道就没有一家是儿子“特别喜欢”的吗？ 无奈，她开始尝试询问儿子的想法。 “那小皓喜欢什么什么样的呢？” “小杰哥哥那样的~” 李澄皓不假思索地回答，亮晶晶的眼睛抬头看着程雨。 “可是小杰哥哥上的是小学，小皓还小，还不能去哦。” “哦~” 李澄皓扁扁嘴，低头继续看那些宣传画册，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程雨看出来了，他这是不开心了。 “小皓，我们去小杰哥哥隔壁，怎么样？” 李文疏在他们沉浸于“讨论”的时候，走进门来，轻手轻脚走到他们身侧。 程雨不自觉地紧张起来，脸上的笑容收敛而去，她起了身，把李澄皓放到李文疏怀里，自己坐到一旁沙发上。 李文疏已经习惯她这样的做法了，不甚在意地笑笑，抱着李澄皓坐下。 “爸爸~小杰哥哥隔壁是哪里？” 李澄皓心心念念他的“小杰哥哥”。 “小杰哥哥上学的地方，旁边有一个很好看的幼儿园，小皓可以去那里上学，每天就可以和小杰哥哥一起上学放学，小皓觉得怎么样？” 李文疏现在和儿子说起话来已经没有“用词是否恰当”的考虑了，他坚信自己的儿子一定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小皓喜欢~” 李澄皓原本耷拉的脑袋猛然抬起，脸上的委屈神色随之变为“欢天喜地”。 李文疏抱住他，抬头朝程雨望去： “我去看过了，小杰小学附近的‘启航幼儿园’还不错，虽然不是最好的，但环境优美，幼师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也很有耐心。你要不要去看看？” 程雨听他这意思，是在和她商量孩子的上学问题？ 她有那么片刻的动容。 这几年来，孩子的一切事情，都是她自己处理的，那时她也会想，如果孩子的父亲能够和她一起，见证孩子的成长… 她想起那年在维港摩天轮上，李文疏搂着她的腰肢，和她一起为未来的孩子取名的情形，没想到，那是他留给孩子唯一的东西。 “小雨？” 李文疏见她半天没有反应，一脸纠结地在沉思着什么，有些担心。 “嗯……这件事情，你做主就好。” 程雨没有多说，既然他都安排好了，她还需要多说什么？ 这样看来，他们还真像一家人。 想了想，程雨从一旁的茶几上拿过一封请柬，递给李文疏。 “婷婷和顾远的婚礼，九月底。” 李文疏接过请柬，轻笑：“怎么，你想携带‘家属’出席？” 他特地在“家属”两个字上种种咬音，语气中透出欢快与喜悦。 “……” 程雨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嘀咕了一句： “本来就是邀请我们俩的。” 声音虽小，但李文疏还是听到了，他翻开那张红色的请柬，看到结婚照上那两个明媚的笑脸，自己也动了念头。 “我们是不是，还没有拍结婚照？” 他眼眸里闪着期待的光芒，程雨愣了片刻，脸色有些苍白。 她看向李文疏，目光一路向下，停留在他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上。 她曾经向他“要”过那枚戒指，可他不愿意还。 这个人，脸皮厚得没天没地了。 第563章 相处（五） “王姨，麻烦你带小皓回房。” 程雨起身叫来了保姆阿姨，等她抱了小皓回房后，走到李文疏跟前，低头严肃而认真地凝视他。 “霍汀远，有些事情我以为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属于李文疏的东西，你什么都不可以觊觎。” 李文疏也站起身来，微微低头看她。 “程雨，现在我是新宇集团的总裁，他们所有人都称呼我为‘李文疏’，小皓叫我爸爸，亲朋好友都承认了我的身份。你觉得，现在还有什么是我需要觊觎的？” “呵……你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的，是他们给李文疏的，所有这一切还是属于李文疏。可如果你从我这里，得到了什么，那就不一样了。” 因为她知道他不是李文疏，如果她真的给了他什么，那便是给霍汀远的。 “所以，你不会和我拍婚纱照，也不愿意，让我带着这枚戒指，对吗？” 李文疏微微抬手，指节触碰冰凉的戒面。 程雨和他闹过几次，他都不愿意把这枚戒指“还给”她。 还了，也许就真的拿不回来了。 程雨垂眸：“是。我是李文疏的妻子，怎么可能和你拍婚纱照？” 她自嘲地笑笑，而后抬起头淡淡说道： “我同意小皓去‘启航’幼儿园，这些事情你去办吧。婷婷的婚礼……你想去，我也不会拦着你。” 程雨迅速说完，从他身边擦身而过，隐没入房间的灯光里，越走越远。 留下一室的清冷给他。 李文疏心里不是滋味，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已经习惯她这样对待自己，可每一次面对她的冷漠和疏远，他还是无可避免地感到难过和心酸。 他有时候会猜想，这是不是应了那句话，“风水轮流转”。 过去那么多年里，他那些若即若离的举动，也是这样伤害她的吧。 那时她还那么小，是怎么挨过那些难过的日日夜夜？ 他这么想，便有了些释怀，钻进厨房，倒了一小杯威士忌。 大白天喝酒，这种事情最近发生得有些频繁。 他也不敢喝得太多，以免一身酒气，惹程雨厌恶。 那一杯只填满杯底的威士忌，他喝了足足一个小时，有些瘦削的身形挺拔在宽敞的厨房里，显得孤单和清冷。 “你……不要喝这么多……” 身后传来程雨清澈而温和的声音，李文疏还以为他听错了，直到转身看到她有些故作无意的站在身后，他才相信自己还是清醒的。 “我、我有点渴了，来喝杯水。” 程雨扯了一个理由，走到一旁的饮水机，装模作样去倒水。 李文疏失笑，想喝水，这栋别墅的大厅、卧室、书房，哪里没有饮水机？偏偏要和他挤到这一间厨房里？ 他没有犹豫，放下酒杯，走到她身后，伸出双臂将她搂进怀里。 “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 他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眷恋而痴迷的吞吐着气息。 程雨被包围在他熟悉的气息里，带着些酒气，让她心跳得有些不同寻常。 每次都是这样，她冷漠地推开他，他却总是厚着脸皮贴上来，仿佛她的那些冰冷和疏远，对他毫无作用。 她叹了一口气，低声吐出几个字。 “我该怎么办……” 像是问他的话，又像是喃喃自语。 是啊，怎么办呢。 第564章 寻回（一） 在李澄皓的记忆里，他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并没有出现和其他小朋友一样的“哭闹”情节。 他老爸老妈相当“冷漠”地把他送进了园内，交给老师，然后没有一丝不舍就离开了。 而他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好哭闹的。 因为据他老爸所说，小杰哥哥就在“隔壁”，今天天黑前他们就会来接他回家。 于是他安安分分坐在老师安排的位置上，察言观色，一双漆黑的眼眸看着周围那些小朋友，充满了好奇之情。 几个幼师从李澄皓进来开始，便开始注意到他。 这个小孩长得好看，性格安静，很乖巧地坐在位置上，不哭不闹，也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吵闹。 她们都开始猜测，这是哪家的孩子。 李文疏之前已经和园长打好招呼，不能向其他人透露李澄皓的身份，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媒体虽然曝光过，李文疏和程雨有一个两岁大的孩子，但他们并没有搜寻到关于这个孩子的任何信息，所以目前为止，并没有人会把“李澄皓”这个名字，和“李文疏儿子”这个身份联想起来。 所以李澄皓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来自一般家庭，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他那样的样貌和气质，怎么可能“一般”呢？ 几个幼师已经开始议论，这怕不是哪一个富贵人家的“私生子”吧…… 低低的议论声和孩子们嬉笑的声音混在一起，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园长带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 那几个幼师再一次愣了。 她们不约而同望向李澄皓，又看向这个小女孩。 他们同样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一双漂亮的眼睛。 其实容貌上并没有太大的相似，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他们在某一方面有种说不出的“近似”。 “林老师，这是新宇副董李文川家的千金，你们要格外小心照顾。” 园长凑到其中一个幼师耳畔，提醒她事情的“严重性”。 林老师一听到，这个小女孩是新宇副董事长的女儿，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连连点头。 “放心吧，园长，我一定照顾好她。” 边说着，便抱过那个好看的小女孩，细声细气地问她：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垂着脑袋，抓着自己的衣服袖子，久久不愿开口。 园长叹了口气： “她叫江澄月。李副董说，她最近情绪不太好，不爱说话。” 林老师恍然大悟，猜想她可能是因为要和父母分开，自己一个人来上幼儿园，心里不太开心。于是继续温柔地劝慰她： “不要害怕哦，老师会照顾好你，这里还有很多小朋友，可以和你一起玩。” 江澄月微微抬抬头，看到满屋乱跑的小朋友，眼眸中有些动容。 园长看林老师似乎搞定了江澄月，便先行离开。 林老师抱着她，走向李澄皓。 “江澄月，你和李澄皓坐在一起，好不好？” 林老师说完这句话，突然愣了愣。 这两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有点相似？ 她放下江澄月，翻看她书包上挂着的姓名牌。 “江澄月”。 她又伸手去拿李澄皓的姓名牌。 “李澄皓”。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两个一样好看的孩子，拥有着相似的名字？ 第565章 寻回（二） 清晨微热的阳光扫过“启航”幼儿园外的墙角，江临川站在角落里，目光透过幼儿园的大门，落在其中一间教室门口，眸光柔和。 或许用这种方式，把江澄月送回程雨身边，也很不错。 他知道李文疏的计划已经进入了尾声，韩景深的罪证已经被搜集得七七八八，当然也包括他江临川的罪证。 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再不走，他也脱不了身了。 他和穆影已经签署了离婚协议书，似乎离婚后，穆影也变得“正常”了。她不再偏执找事，而是恢复了以前的聪明能干，在加拿大打理穆家的产业。 现在，他可以说是“了无牵挂”了。 牵挂…… 他想起了和小月有着相似眼睛的那个人。 “还”到现在，应该算是还清了一半了吧。 只是剩余的债，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继续还了。 至于那虚无缥缈的下辈子，只怕程雨根本不想再遇见他。 呵。 江临川迎着阳光，感受这清晨的温暖气息，抬步走进光影交错里，融进那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只是还有些遗憾啊。 临走前，还未来得及见她一面。 新宇集团总裁办公室。 每一回卢峰拿着报告材料走进这间办公室，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间办公室，从总裁办公室到董事办公室，最后又成为总裁办公室，无论里面坐的是谁，他都倾尽全力地为其效力。 现在李文疏再一次坐回那个位置上，坐镇新宇，扛起程雨曾经为他抗住的一切事情。 不知怎么的，他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每一回他和李文妮一起到李文疏家里做客，看到程雨，总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她虽然面上对人对事依旧微笑如常，可卢峰总是觉得，她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疏远了许多，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很“虚伪”，很勉强。 “站在外面做什么？” 李文疏不知何时已经走出办公室，亲自来“迎接”他。 卢峰这才发现，自己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站了许久。 “有事找你。” “找我怎么不进来？” “在想措辞。” “……” 李文疏无语，一边领着卢峰进了办公室，一边松开衬衣领结，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扬眉： “究竟什么事？能让卢特助思考起措辞？” “你之前不是让我密切注意江临川和韩景深的动静？一个小时前，江临川预定了飞往澳洲的机票。” 李文疏皱眉：“他想跑。” 他很肯定，江临川这个举动，是“跑路”的表现。 李文疏想起那天，江临川半开玩笑地说，请求留他一个“全尸”。 呵，现在江临川如果想跑了，他并不是没有办法阻止。只是那样做，会惊动韩景深，也可能会牵扯到小月。他不能轻举妄动，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一击必中。 以韩景深的老道经验，他应该已经意识到，他和江临川合伙摆了他一道。 可韩景深竟然没有任何动作，这让李文疏有些意外。 按理说，从他恢复李文疏的身份开始，便已经开始摆脱韩景深的掌控。李文疏猜测，韩景深之所以毫无反应，也许是在酝酿其他的计划。 但不管韩景深有什么计划，李文疏都要“收网”了。 第566章 寻回（三） “william，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江临川三年前为什么要救你，要煞费心思为你偷天换日？” 这天以前，李文疏只是大致告诉了卢峰过去三年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是，当年车祸发生时，李文疏及时地从那辆有问题的车上跳下来，但由于跳车时受到了撞击，陷入昏迷。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江临川带回了“黑蛇”组织，而警方和媒体宣告了他的“死亡”。 他想尽办法想逃出来，想回来找程雨，可韩景深看得很紧，三年里不停地对他施加身体上的伤害，就是想让他彻底屈服于他们，为“黑蛇”效力。 他身上所有的伤痕，便是被韩景深折磨出来的。 在那些似乎看不到头的折磨中，有一天，韩景深突然给他带来一个消息，程雨和江临川早有“私情”，还生下了孩子，在三年前一起谋划了那场车祸。 李文疏一开始觉得莫名其妙，但他知道，韩景深有一点没有骗他，他和程雨有了孩子。三年前他们在香港旅行，他就已经怀疑她的身体状况。原来，那时她真的有了孩子。 韩景深的说辞，李文疏不可能相信，可他想不到他的目的是什么，直到江临川暗地里找到他，告诉他，程雨的情况不是很好，他现在只能以“复仇”的理由重新出现，这样，韩景深才可能放他走。 于是，他们共同策划了这件事情，李文疏顶着霍汀远的身份出现，就是为了“欺骗”程雨的感情，骗取她名下的财产，之后转移到“霍汀远”这个空壳之下，便于他们转移。 李文疏不知道江临川是怎么办到，让霍家心甘情愿配合这一场戏的，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全力回到程雨身边。 现在想想，江临川突然协助他摆脱韩景深，是为了那一句，“程雨不是很好”。身为一个男人，李文疏不会感觉不到另一个男人对自己妻子的“觊觎”。 可他还是难以想象，曾经对穆影情深义重的江临川，会移情别恋程雨，甚至愿意为了程雨，冒着被告发的风险，和他谋划这样一件复杂的事情。 卢峰的问题，让李文疏陷入了片刻的思考中，他双眉紧锁，最后给了卢峰一个模糊的答案。 “可能是因为程雨。” 这个原因，卢峰似乎并不惊讶，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起了那件事情。 “william，在你回来之前，程雨在广州差点被人开车撞上，是江临川冒死救了她。” 卢峰纠结片刻，继续说道：“其实你也看出来了，江临川对程雨的感情，很……复杂。” 他最后也选择了一个模糊的表达。 呵，是啊，很复杂。 这三年被韩景深囚禁在“黑蛇”，韩景深每一次见他，都会没头没尾跟他说一些事情，为了让他“报复”程雨，韩景深把江临川和程雨的那些往事都告诉了他。 比如，江临川很早就开始介入程雨的生活，他曾经接了李振航的命令，去监视当时还在读高中的程雨。让李振航施压，迫使程雨转变高中文理科的主意，也是江临川出的。 比如，绑架程雨的事情，江临川也参与其中。 所以，程雨过去年月里，莫名其妙受到的挫折，一半是因为他李文疏的原因，一半是因为江临川的原因。 大概江临川也知道这些，对她的感情，从愧疚变成了爱恋吧。 第567章 坑妹（一） 启航幼儿园。 午休时间，老师们带着幼儿园的小朋友到餐厅用餐。 想让两三岁的孩子，在没有父母的情况下乖乖吃饭，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些小朋友开始闹腾起来，几个老师忙得应接不暇。 李澄皓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老师给他断了一份营养餐，放在他面前，见他乖乖的，不哭不闹，就先去照看其他孩子了。 他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落在坐在他旁边的江澄月身上。 其实今天从她进门开始，他就注意到这个小女孩了，“早熟”的他，总觉得这个小女孩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懂事多了。 他一直在找机会“搭讪”，课间曾几次凑到她身边，悄悄跟她说了几句话，可她一直垂着脑袋，不理他，让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挫败感”。 好在，江澄月不仅不理他，也不理别人。 这让李澄皓心里多少得到了些“安慰”。 现在，那个吸引他足够注意力的小女孩，又耷拉着脑袋，丝毫没有尝一尝眼前可口食物的意思。 李澄皓眨眨眼，从座位上滑下来，向她走去。 才走了一步，一个胖乎乎的小朋友窜了进来，跑到江澄月跟前，二话不说把她眼前桌子上的那瓶牛奶抢走了。 “嘻嘻~我要吃我要吃！” 小胖子含糊不清地表达着他的“抢占”之意，胖乎乎的脸上堆着得意的笑。 李澄皓没由来地，从心底升起一股怒气，以及对小女孩的维护之情，他跑过去，刚想说什么，一直垂着脑袋的江澄月突然站起身来，不由分说一把推向小胖子。 那个看起来体重是她两倍的小胖子立马抱着他抢去的牛奶，摔倒在了地上。 小胖子立马就懵了，瘫坐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江澄月冷着脸，走过去，一把抢回了牛奶，很快又爬回座位上，继续垂着脑袋。 李澄皓也有些懵了。 她似乎，并不需要他来维护她…… 呆坐在地上的小胖子，终于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声音洪亮，哭声震天，很快就吸引了所有老师的注意力。 一个老师快速到达现场，一边蹲下去扶起小胖子，一边关切地询问他怎么了。 “她打我！呜呜呜呜……” 小胖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胖胖的指头指若无其事的江澄月。 老师愣了愣，有些怀疑地看看小胖子。怎么看，这个乖巧的小女孩，都不可能“打”他吧？哪来的力气？ “额……好了好了，老师来处理，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老师打算先哄一哄，小孩子嘛，一会儿就会忘记这件事情了。 可小胖子不依不饶，开始大哭耍泼，手脚并用折腾起来。 老师无奈，这种会哭会闹的孩子最麻烦，处理不好，家长会把所有罪责都怪在老师头上。她决定“牺牲”江澄月，让事情平息下来。 “额……江澄月，来跟老师说说，你是不是打了小胖呀？打了人要道歉哦~” 江澄月还在垂着脑袋，没有反应的时候，李澄皓倒是先占了出来，指名道姓地说： “老师，是丁涵轩抢了江澄月的牛奶，老师为人师表，不可以为了息事宁人，冤枉江澄月。” 第568章 坑妹（二） “丁涵轩”是小胖子的名字，李澄皓只瞥见过一次，就记住了。 老师吃惊地张了张嘴，竟然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李澄皓，似乎想确定，这是不是一个还不到三岁的孩子。 “为人师表”“息事宁人”这种用语，他究竟是怎么能够理解并运用的？这个孩子是个天才吗？ 小胖子看到有个小子给江澄月出头，哭的更凶了，一副不把他们“狠狠教训一顿”，就继续哭的样子。 其他幼师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纷纷转头看过来。 林老师目光扫见江澄月，赶紧也走了过来，在抱着小胖子哄的老师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那个老师脸色白了白，赶紧抱着还在哭闹的小胖子离开。 林老师凑到江澄月身边，低声轻柔地询问她“怎么了”。 江澄月摇摇头，没有说什么。林老师哄了几句，便开始哄她吃午饭。 江澄月突然抬起头来，一双晶莹的眼睛包含期待地看向林老师。 “老师，我可以和李澄皓哥哥一起吃午饭吗？” 她软糯的声音响起，林老师的心也软了，连连点头，把一边的李澄皓拉到跟前，端过他的午餐，准备哄着两个孩子吃饭。 “老师，我们自己吃。谢谢你！” 江澄月闪着眸光，林老师已经招架不了了，这么漂亮这么乖的小女孩，谁忍心拒绝呢？ 林老师又“哄了”两人几句，看到他们乖乖地开始低头吃饭，便去招呼其他小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我叫李澄皓？” 看到老师走开了，李澄皓转头问一旁的江澄月。 “你的书包上有名牌，我看到了。” “哦……你也认识不少字嘛~”李澄皓开心地笑笑，仿佛找到了知音。 江澄月也笑了起来，小手抓起桌子上的牛奶，递给李澄皓，用清澈的声音向他说道： “谢谢你刚才帮我，这杯牛奶给你喝。” 李澄皓看着她灿烂的笑脸，总觉得，她笑起来竟然和自己的妈妈有那么点像。 他接过牛奶，说了声“谢谢”，继续低头吃饭，瞬间觉得，这个午餐，更好吃了。 “江澄月，吃完饭你做什么？” 李澄皓吞下一口软软的粥，又抬头问身边的小女孩。 江澄月歪着脑袋想了会，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吃完饭我们是不是该睡觉了？” “老师是这样说的……可我想去找小杰哥哥。” “小杰哥哥是谁？” “是我哥哥，他对我可好了。爸爸说他就在隔壁读小学。” “哦。” “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 江澄月听到这里，又歪着脑袋想了想，问他： “你可以躲过老师吗？” “放心吧，我有办法！” 李澄皓拍着胸膛保证，小小的脑袋里已经开始筹划了一个“计划”。 “嗯，那我们一起去。” 江澄月开心地亮起眼眸，李澄皓看到那双眼睛流淌过的清澈流水，竟然有片刻的失神。 江澄月不知怎么，竟然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男孩充满了信任，似乎他想做什么，她都愿意去陪着他做，乐此不疲。 在后来的年月里，江澄月每每被她那个总是“胸有成竹”的哥哥坑的时候，她总会想起小时候这段，而后感慨，她哥哥“坑妹”，也是从小坑起的啊！ 第569章 坑妹（三） 午后，阳光变得有些炙热，夏末的w市依旧湿热无比，好在凭借着空调这个让人们爱恨交加的发明，室内的温度和湿度依旧可以调得适宜人午休。 几个老师们哄完孩子入睡，三三两两散去，只留下值班的老师看顾孩子。她怕老师们进出房间的开门声会吵醒孩子们，于是虚掩了门，靠着居室里的小床坐着，不由控制地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已经有些困倦的眼睛看看孩子们都安静地睡着，于是也放心地眯起了眼睛小憩。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空调微弱的出风声音，和一些孩子睡觉的呼吸声，相互映衬。 李澄皓轻手轻脚地从小床上爬下来，然后一路找寻到江澄月的床铺，把她叫醒。 “嘘……” 李澄皓做出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江澄月点点头，也轻手轻脚地爬下床。 李澄皓拉过她的小手，小心翼翼地绕过还在小憩的老师，看到门是虚掩着的，无比开心，抬起小手掰开门，拉着江澄月走了出去。 屋外的走廊里也是静悄悄的一片，只是阳光照耀下来，地面有些温热。 两个孩子迈着短小的腿，凭着超强的观察力和记忆力，轻声穿过走廊，向着一侧的侧门走去。 “你怎么知道从哪里可以出去？” 边走着，江澄月轻声在他耳边问他。 “我早上看过了，一定是这边，没有错。” 李澄皓开始加快脚步，气息开始有点不稳。他目光盯着远处，很快就看到了一个铁门。 果然没记错。 李澄皓心里乐滋滋的，拉着江澄月赶紧走过去。 铁门是栏杆样式，其中的缝隙不算大，但足够两三岁的孩子钻过去。 李澄皓先像模像样地钻了过去，给江澄月做了个示范。江澄月咂舌，这动作看着那么熟练，估计平时没少调皮捣蛋。 “快过来吧！” 李澄皓充满诱惑的声音响起，小手向她挥挥，江澄月就不受控制的，有样学样，钻过了那道门。 “哎哎哎！你们哪里来的！” 粗重严厉的声音响起，李澄皓转过头去，发现大门口的保安大叔正在向他们走来，他不假思索，拉起江澄月赶紧跑。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两岁多的孩子，即便心思细腻，但遇到害怕的事情，很快就没了主张。 李澄皓只顾着往前跑，手心里原本握着的小手不知何时脱落了，他都没有察觉。 他跑起来很快，很快就把江澄月甩在身后。 江澄月拼命迈着小腿跟着跑，一会儿就跟着他钻进了一个幽暗的小巷子里。 阳光退散而去，狭窄过道边的墙体投下阴影，眼前的景象暗了许多。 江澄月顿住了。 她的眼睛受伤后，光感弱，加上年纪小，方向辨别能力不强，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她有些看不清楚前面的道路。 也看不到李澄皓了。 她小脸纠结起来，片刻后又开始迈开脚步向前跑去。 然而没跑几步，好像被什么绊住了，“啪”的一声摔倒在地。 “呜……” 手掌和膝盖传来的通感，让她终于变得像个小女孩一样脆弱而爱哭，四周光线幽暗，安静无人，李澄皓早就跑不见了人影。 浓烈的“害怕”开始升腾，她开始哭起来，眼泪流个不停。 “呜……爹地……呜呜……” 第570章 坑妹（四） “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清朗好听的声音传来，江澄月抹了一把眼泪，泪眼婆娑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大哥哥低头看着她，好像还有点担心她的样子？ 江澄月吸吸鼻子，委委屈屈地继续呼唤她的“爹地”。 大哥哥有些疑惑地皱着眉头，最后还是弯下腰，扶起她。 手臂和膝盖上的疼痛再一次传来，江澄月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你受伤了！” 大哥哥声音很急切，他蹲下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轻柔地给江澄月擦拭手心的泥土。 “你爸爸妈妈呢？我带你去找他们。” “呜……爹地……” 江澄月听到大哥哥提起“爸爸”，心里又委屈又难过，终于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哥哥带你去找你爹地。” 大哥哥笨拙地哄着她，然后蹲在她面前，说道： “上来吧，哥哥背你。” 江澄月停止了哭泣，吸了一把鼻涕，挪动手脚趴上大哥哥的后背。 爹地也经常这么背自己呢~但是爹地的背很宽很大，大哥哥的背小小的。 “抓好了~” 大哥哥提醒了她一句，然后胳膊乘着背后的江澄月，站起身来。 还好，她挺轻，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背着她。 “哥哥先带你去找我们老师，让她帮你找你爹地，好不好？” “嗯……谢谢哥哥。” 江澄月沙哑着嗓子，还不忘“感激”帮助她的大哥哥。 那个有力的后背，背起这个小小的身形，从幽暗的角落里走过，走向充满阳光的街道。 启航幼儿园。 李文疏坐在园长办公室的沙发上，冷着脸，看着眼前耷拉脑袋的儿子，沉默不语。 办公室里的气氛很凝重，冷到了极点，园长和几个老师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那几个老师心情相当忐忑。 没想到啊，这个李澄皓就是新宇总裁李文疏的公子，她们这次工作疏忽，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李文疏该不会把她们的职业生涯“掐死”了吧？ 凝重的气氛渲染得所有人都要崩溃时，李文疏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让众人抖了抖。 “知道错了吗？” 李文疏居高临下，开始教训儿子。 “知道了……” 李澄皓心中有愧，头也不抬。 “错在哪里？” “……我不可以擅作主张，去找小杰哥哥。” 李澄皓连认错都要用上成语。 李文疏笑，呵，果然是他儿子，真懂得“避重就轻”。 “我指的是这个吗？” “……” “你擅作主张，不听老师的话是错。更错的是，自己做错了事情，还殃及池鱼，让其他小朋友跟你冒险，受了伤。你没有能力保护别人，就没有资格让别人和你一起胡闹。” 李文疏自觉，他已经用比较“缓和”的态度指出儿子的错误，也没有过多在乎他能不能完全理解。 李澄皓沉默不语，他明白爸爸说的是什么，他带江澄月“胡闹”，半路上竟然丢下她一个人，让她摔伤了。 如果不是小杰哥哥背了江澄月回去，她还不知道要一个人在那个巷子里待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李澄皓的头低得更重了。 他很愧疚。 第571章 相认（一） 李文疏依旧冷着脸，小小的儿子委屈巴巴在他面前低着头，旁人怎么看，都是这个“大人”心眼太小，连个两岁大的孩子都不放过。 是啊，他只有两岁，能懂什么？不过就是调皮了一些，用得着这么严肃？ 几个老师在心里早就暗暗为李澄皓叫屈，完全忘记了，这个“能懂什么”的孩子，是怎么拐骗了一个小女孩，带着她躲过众人的眼目，“逃出”幼儿园的。这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能够办到的事情吗？ 只有李文疏了解自己的儿子，不会被他的“假象”所蒙骗。 李澄皓心里默默嘀咕，不知道老爸会和自己僵持到什么，他低头低得都有些累了。 于是，他开始拿出他的“杀手锏”。 “哇……妈妈……妈妈……” 他抬起软绵的小手，开始捂着眼睛哭起来。 “哎哟~小澄皓，乖乖，别哭别哭，老师在这里……” 其中一个幼师条件反射一般，听到孩子大哭起来，赶紧跑到他面前哄。 李文疏也被他的哭声惊得有点懵。以他往常的经验来看，他儿子除了刚睡醒的时候闹点起床气，他几乎没有在他面前哭过。 他还以为，他儿子跟他一样，性格冷淡。 这一哭，让李文疏第一次确切地感受到，属于他儿子的“孩子气”。 他叹了口气，起身刚想过去抱起李澄皓，推门声响起，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小皓！” 那个身影迅速走到李澄皓眼前，蹲下来，抱住他。 “小皓乖，不哭了啊……” 程雨在门外就听到了儿子特别响亮的哭声，揪着心赶紧进来看看情况。 “妈妈……” 李澄皓趴在妈妈怀里，本来只是想着演戏，这下“假戏真做”，真的相当害怕和委屈地哭了起来。 他今天带着江澄月跑出去这个举动，完全是出于冲动以及他内心的一小股“叛逆”。又或者说，是出于他在江澄月面前想“表现一番”的表现欲。 程雨抱着儿子软糯的身体，抬头看见李文疏有些不安地看着他们母子俩，猜也猜的到，小皓一定是被他那个“父亲”给训了。 程雨没理会李文疏，抱着李澄皓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从衣袋取出手帕，为他擦干净眼泪鼻涕。 一旁的园长和老师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情况。 园长最先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走到李文疏身旁，微笑着低声说： “李总，这小孩子还太小，可能贪玩了些，现在跟他们讲道理，也太早了点……” 李文疏不语，园长有些尴尬地笑笑，又说道： “李总你看……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新宇的李副董？” “李副董？” 李文疏脑中并没有搜寻到，关于新宇“李副董”的信息。 “额……就是江临川副总。”园长默默抹了把汗，新宇这位副董事长的事情，他是知道一些的。算起来，这江澄月和李澄皓，应该是堂兄妹，难怪名字取得这么像。 “他的千金受了点伤，我这……一直联系不上他。” 李文疏从园长的话里截取了“千金”两个字，迅速反应过来。 江临川的“千金”，不是小月吗？ 第572章 相认（二） “你说的……是江澄月？” 李文疏有些颤抖地说出那个名字，一旁的程雨抬眸，有些不可思议却又惊喜的光芒闪过眼底。 “对对，是江澄月，她也是今天刚入学的，江副董特地交代，要和您家公子分在一个班，亲戚嘛！相互照应。” 园长边说着，便探了头出门外，朝隔壁叫了一声，很快，林老师抱着江澄月进来了。 程雨有些恍惚。 那个抱着老师脖子的小女孩，扎着两个马尾辫，粉嫩的笑脸上闷闷不乐的，小小的身子看上去那样脆弱。 程雨不由自已地，放开怀里的李澄皓，站起身来，目不转睛看向那个女孩。 她从没有见过她的女儿一眼，可现在就这样看她一眼，她便知道，那就是她的小月。 是被迫与她骨肉分离的李澄月。 “小月……” 程雨僵直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她想迈开步伐，向小月走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再也不能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那是她日思夜想的女儿呵。 她的脚步一虚，差点歪下身子，还好李文疏在一旁扶住她。 程雨眼前有些昏花，脑子也有些不清醒了。 李文疏握了握她的手，给予她一些力量，而后走向那个小女孩。 “我来抱她吧。” 李文疏不会知道，他冷静的举止之下，说话的语气却已经颤抖无比。 林老师把江澄月交到李文疏怀里，摸摸她的小脑袋： “小澄月，你看，你伯伯来了，很快就带你回家。” 李文疏抱过那个软糯的小身体，她身上的奶香味包围住他，令他激动又安心。 不是伯伯，是爸爸。 江澄月趴在李文疏怀里，抬起眼眸看他，心想，这个伯伯的怀抱真宽大，和爹地的怀抱一样呢…… 于是李文疏低头，便看到了她那双晶莹水灵的眼睛，让他的心跳慢了几拍。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那个雨后的清晨，他在晨光中看到的那双眼睛。 通红着眼眶，含蓄这着泪水，对他充满害怕和好奇。 “小月……” 他收紧手臂，拥住这个失而复得的珍宝。 小月，我的女儿。 马房山别墅。 江澄月躺在舒适而温暖的小床上，抬眸看到头顶璀璨的水晶吊灯，眼眸中映射出灿烂的光芒。 这个灯很漂亮，这个房子很大，比她家大很多。 她眨了眨眼，翻了个身，小手抓了抓身上的小被子。 “爹地……” 江澄月软软地叫着她的爹地，可房间里一片安静，没有爹地的回应，没有爹地的拥抱。 她眨巴着眼泪，豆大的泪水落了下来，湿了床铺。 “呜呜……” 但她不敢大声哭，于是咬着小被子，小身子因为抽泣而一下一下地发抖。 “小月……小月……怎么了？不哭，不哭……” 程雨放下刚给她充好的奶粉，抱起瑟瑟抽泣的江澄月，抱在怀里哄。 “乖女儿，不怕……妈妈不该放你一个人在这里，妈妈错了……” 程雨知道她有些魔怔了，把小月接回家后，她不让任何人接近小月，不让其他人帮忙照顾，只想自己一个人来照顾她，呵护她，生怕他们把小月抢走。 尤其是霍汀远那个人，她很害怕，他会“通风报信”，帮江临川再一次把小月抢走。 第573章 相认（三） “小月乖……我们喝奶好不好？” 程雨哄着她，拿过还有些温热的奶瓶，开始喂江澄月。 江澄月从懂事以来，除了保姆阿姨，没有在“妈妈”的怀抱里待过，她有些新奇地抬头，看见这个“妈妈”和蔼可亲，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淡淡的，不像爹地和深伯伯的那么浓烈。 她喝了一口奶水，又耷拉着脑袋，脸上的光彩也随之散去。 “怎么了小月？不喜欢喝这个吗？” 程雨有些担心地看看她，而后听到她低低的绵音响起：“爹地……” 程雨有片刻的愣神，很快明白，她是在叫江临川。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应该怨恨江临川，她和小月的骨肉分离，这个人是始作俑者。 可看到小月这样依赖江临川，她也能猜到，江临川这几年对小月一定很好。 程雨抱起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抬手一下一下抚摸她的秀发。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这样小的孩子，那个养了她几年的“爹地”，不是她真的“爹地”，她的生父已经过世了，现在家里还有一个长得和她生父很像的人，她可以把这个人当成她的生父。 这样复杂的关系，她自己都不能保证，可以表述清楚这一些关系。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小月抱在怀里。 江澄月软软地趴在程雨怀里，闻着她怀里清新的气息，总觉得温暖而安心。 “你真的是我妈妈吗？” 江澄月闪着好奇的眸光，天真无邪抬头看她的妈妈。 “妈妈”这个词从小月口中奶声奶气地吐出来，明明是最简单的一个词汇，却让她无比激动和伤感。 她的孩子，当初她还来不及看她一眼，就从她身边被抢走，在她成长最重要一环的时光里，她身为母亲，却不能陪在孩子的身边。 程雨低头，看着她那张娇嫩的小脸，笑笑： “小月，我是你妈妈。” “哦……”江澄月转着眼珠子想了想，歪着脑袋问她：“那为什么你不和我爹地住在一起呢？” 江澄月从小被养在家里，没有和其他小朋友接触过。但从她记事起，她便从那些游戏和动画片里知道，小朋友都有“爹地”和“妈咪”，但她只有“爹地”。 有几次她问爹地，她的妈咪在哪里，爹地告诉她，妈咪出远门了，要很久才会回家。 于是她便接受了这个说法。 现在呢？出远门的妈咪终于回家了吗？ 程雨颤了颤，神色中透出些许哀伤。 “小月，那个人不是你的爹地。你爹地……等会来看你。” 她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不再提关于“李文疏”和“霍汀远”的那些事情。 这样，小月才能有一个真正的爸爸。 “呜呜呜……爹地……是爹地……” 小月听到程雨说“不是爹地”，心里无比害怕，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即便“妈妈”的怀抱很温暖，可她还是难过到无以复加。 程雨慌乱地伸手取出手绢，去擦拭流淌在小月脸上的眼泪，可她似乎哭得更凶了。 “小月……” 程雨有些手足无措了。 她完全可以应付哭闹的李澄皓，却不知道该怎么哄小月。 她的女儿，对她来说关系密不可分，却又陌生无比。 第574章 相认（四） 推门声轻响，李文疏站在门口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走了进来。 他走到母女俩跟前，蹲下来，和程雨一起哄小月。 “小月，怎么了？嗯？”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他独有的微微沙哑，听起来很是吸引人。 小月吸了吸鼻子，睁开泪水朦胧的眼睛，眨了眨，有些好奇地看着李文疏，嘴里还是喃喃叫着“爹地”。 “小月是不是想爹地了？” 李文疏接过程雨手里的手帕，给小月擦了擦眼泪，柔声问她。 “嗯……爹地……” “爹地去了很远的地方，很长时间不能陪在小月身边了。以后，小月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好吗？” 李文疏温和地朝她笑，江澄月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被李文疏话语里的其他信息转移了注意力。 “爹地不是爸爸吗？”小月天真无邪地问，在她的认知里，爹地和爸爸的区别依旧是模糊的。 李文疏给她擦眼泪的手顿了顿，他掩盖住眸底的失落，继续朝着她的女儿微笑： “爹地是把小月养大的人，爸爸是给了小月生命的人，而且，以后爸爸都会陪在小月身边，看小月继续长大，好不好？” 江澄月的智商并不及她那个逆天的哥哥，但也足够甩同龄人一大截了。她认真思考了李文疏的话后，肿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爸爸”。 “你是我爸爸，爹地是爹地，但他不是生我的爸爸，对吗？” 李文疏和程雨都愣了愣，怎么这个关系从她口中说出来，虽然听起来有些绕口，逻辑却是清楚的。 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一双儿女，继承了他们的“良好基因”。 “嗯，小月说得对。小月愿意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吗？” 李文疏小心翼翼捏着她的小手，眼含期待凝望她。 她那双眼睛，和程雨的眼睛，总有那么一些相似，总能让人沦陷其中，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美好，都给她。 可这些年来，他带给程雨的似乎只有接连不断的伤害和痛苦。 而能给小月的，已经错过了她最需要的时期。 “那我还能见到爹地吗？” 江澄月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嗯……如果爹地想回来见小月，小月一定能见到他。” 李文疏给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他已经知道江临川的决定，知道他这一生都不会再踏足到程雨的生活里。 这是他对程雨最后的“赎罪”。 江澄月揪着眉头想了想，似乎依旧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想通。但一天的折腾后，年纪尚小的她早已经疲惫了，连连打了几个哈欠，还红肿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 李文疏抱起她，柔声哄： “小月累了，让爸爸带小月去睡觉，好不好？” 极度困倦的小月软糯地说了一身“好”，抓着李文疏的衣襟，歪着头立马睡着了。 李文疏失笑，这个抓衣服的习惯，真是和她妈妈一样。 他温和的目光落在还有些发愣的程雨身上，在她耳畔低语： “我抱她去睡觉，你等我。” “你等我”三个字，落在程雨的耳中，在她心间落下一锤，让她心跳快了几拍。 她微微垂头，没有说话。 等李文疏把小月放在一旁小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后，程雨才反应过来，她刚才为什么会发愣。 小月对她这个“假爸爸”，似乎比对她这个妈妈要亲近许多。 她叹了口气，长着这张脸的人，果然有毒。 第575章 动摇（一） 江澄月回到身边的第一个夜晚，无论对李文疏还是程雨来说，都不会是平静的一夜。 他们内心百感交集，在欣喜中又有一些疑惑。 据园长所说，是江临川亲自把江澄月带到启航幼儿园，亲自交代要送到和李澄皓同一个班上。 也就是说，江临川这个举动是为了把小月“还给”他们。 可就在前不久，江临川用小月来胁迫程雨把新宇给他，甚至“嫁给”他，怎么突然之间，毫无预兆地，这样不声不响把孩子送了回来？ 程雨想不通江临川的想法，虽然结果很好，可她总感觉有些不踏实。 李文疏联系过江临川，他的所有联系方式似乎都已经注销，卢峰也无法追踪到他的下落。 联想起他订了飞往澳洲的机票，他们猜想，这个人应该是“跑路”了，只是暂时还无法查到他的出入境记录。 相较于心情复杂的父母，李澄皓可就开心多了。 平白多了个漂亮又“听话”的妹妹，他在心里已经打好了小算盘，以后无论他怎么调皮捣蛋，都要带上这个妹妹，这样，爸爸再生气也不会罚他了。 想到这些，李澄皓乐滋滋的，保姆睡着后，偷偷摸摸从小床上爬起来，看着不远处睡在小床上的妹妹，眸光闪闪。 以后，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夜已深沉，落地灯的温和灯光在偌大的卧室均匀铺开。 程雨把自己锁在浴室里，泡了两三个小时的泡澡后，磨磨蹭蹭地出来，看到李文疏一脸担忧的站在浴室门口，见她出来，似乎松了口气。 “呵……” 程雨笑笑：“你放心，我不会再自杀。” 她擦着半干的头发，朝梳妆台走去，半路被李文疏截住，抱进怀里。 “胡说什么。” 他们彼此身上都散发着沐浴过后的清香气息，在夜色的催动下缠绕出有些异样的氛围。 程雨躲了躲，可怎么躲都还是在他怀里。 她叹了口气：“小月看起来，很喜欢你。” 她的语气有些失落，李文疏听得明白那失落里的意思。 “嗯，小月似乎更喜欢她爸爸，所以，她妈妈吃醋了。” 他饱含笑意的语气吞吐着热气，程雨被熏得有些晕乎乎的，不知何时被他抱起，放在床铺上，在安静的深夜里与他缠绵起来。 这些日子，这个人没少“欺负”她，但最过分的不过就是吻她撩她，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 今天也是一样。 可末了，程雨突然握住他抱着自己腰际的手，抬头问他： “你真的可以成为李文疏吗？” 李文疏心中五味杂陈，面对她每一次这样的不信任，他会难过会气恼，但最后还是只能无奈地顺着她。 “笨蛋。” 他倾身过去，在她的额上落下深吻。 这声熟悉而又陌生的“笨蛋”，总会让她原本坚硬而冰冷的心出现动摇，一次次问自己，为什么自己就是无法接受，他是李文疏？ 如果她能够接受这件事情，或许他们彼此都会更幸福。 如果小皓和小月都可以接受，那么她应该也可以吧…… 这么多天以来，程雨第一次萌发了，怀疑他“就是”李文疏的想法。 她在他的怀里微微抬头，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些羞涩。 “李文疏……” 她应该知道，这三个字从她口中吐出，对那个人而言，具有怎样的力量。 第576章 动摇（二） 柔情和悸动相互缠绕，在夜色与灯光的交互中荡出一室的旖旎。 温存过后，程雨背靠在李文疏怀里，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入睡。 她睁着有些湿润的眼睛，看着微微飘动的纱帘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雨……” 身后的人收紧臂膀，将她拥紧，坦诚以待的肌肤贴近，令她心头又升起那股悸动。 程雨无法否认，不管眼前这个人，披着怎样的名字，她都会陷入这种痴缠的状态里。 “你……你真的是李文疏吗？” 她突然闪着眸光问他，声音轻轻颤抖，和这夜晚室内的微微响动混在一起。 李文疏低头，埋入她的颈肩，用他稍显沙哑的声音回答她： “刚才……你不是已经清楚了吗？” “刚才”，他们在激情中相互吐露的真情，并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程雨鼻尖一酸，泪水从原本就湿润的眼眶里滑落下来。 她现在已经全然混乱，在她的思维里，“霍汀远”是不是“李文疏”这个问题，现在搅和成了一个新的问题。 李文疏，还是以前的李文疏吗？ 他还会不会欺骗她？会不会离开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不是依旧只是假象？ 程雨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很想爬起来，找一颗镇定药片或安眠药片吃下去，好让自己陷入沉睡。可李文疏还清醒着，她不想让他知道，她还在偷偷吃那些药。 程雨强迫自己闭着眼睛休息，可脑海中的各种担忧纠结混成浆糊，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紊乱。 黑暗中，她感觉到李文疏伸过臂膀，掰过她的身体，让她面对他。 而后，他有些粗糙的指腹轻抚她的脸颊，为她拭去泪水。 “小雨……别哭……” 李文疏轻叹了一口气，将她再次拥入怀里。 “小雨，刚才的事情，你是不是……后悔了？” 他有些懊恼的声音传入程雨眼中，程雨微微睁开眼，视线被泪水模糊。 李文疏感觉到怀里的人有些颤抖，他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今晚他们彼此似乎都动了情，原本只是浅尝辄止的亲昵，很快一发不可收拾，成了情动不已的缠绵。 可李文疏害怕，冲动之后，她会后悔，依旧会认为他是霍汀远，不是李文疏，会责怪自己“移情别恋”。 “李文疏……你以后都不要再骗我了……” 程雨终于忍不了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锐利地在他心口划刀。 “好。” 李文疏答应了她，可程雨却哭得更厉害了。 他每一次说“好”，可是转眼间，他就会食言。 可她现在，只能指望靠他这样的“口头承诺”，来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 “如果你再骗我，我真的……真的……” 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从小到大，他就不停地骗她，以前骗她说，他对她没有感情，只有“生理需求”，后来骗她说，他要和穆影在一起。最后骗她说，他会一直和她在一起。 这个人，怎么看都满嘴谎言。 可为什么到了最后，她依然会相信他？ 依然觉得他对她的一切，是真的。 李文疏不语，他知道，他一直都是一个说话不算话的混蛋。 “小雨，以后，我们和小皓，小月一起，过我们平静的生活。” “嗯……” “明天，我们去给小月上户，然后，我们去挑些女孩子的衣服和东西给小月，给她布置一个单独的房间，我担心小皓会欺负他妹妹……” 程雨躺在李文疏怀里，听着他安排第二天的一切行程，渐渐陷入了沉睡中。 第577章 动摇（三） 第二天一大早，李文疏和程雨带着陆深到辖区派出所，把“李澄月”正式登记到他们的户口下，从此小月就是他们名正言顺的女儿。 原本这些手续要耗费许多时日和精力，幸好有陆深这个资深大律师连夜整理资料。 或者应该说，幸好江临川把当初从天佑医院“抢走”的所有材料，都寄给了陆深。 程雨很感激他这次的成全，可她不可能原谅他对她们母女曾经的伤害。 这是两码事。 一切办妥之后，陆深一脸意味深长地走到程雨跟前，看看她。 “静言准备息影两年，去美国进修音乐专业。他下周走，你……不去送送吗？” 时隔多日，程雨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竟然已经有些想不起，上一次见到陆静言是什么时候了，更有些记不得，他们说过些什么。 模糊的记忆里，她好像是和陆静言达成了一次“坦诚相告”的和解。 陆静言一直都是新宇名下的艺人，关于他的消息，总会时不时传来新宇。 她大概，真的很久没有再搭理新宇的一切了吧。 “不了，代我向他表示祝贺，也祝他在美国的进修一切顺利。” 程雨笑了笑，现在许多的朋友，都有了新的征程。 挺好的。 陆深了然，意味不明地朝一旁的李文疏笑了笑，朝他们挥手告别，转身便离开了。 李文疏心里有些沉甸甸的情绪，他并不知道，这几年里陆静言和程雨之间有什么故事，可陆深那个“笑”，让他有些头皮发麻。 他插在裤袋里的手握了握，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陆静言……他在追求你吗？” 他可没忘记，陆静言和程静语那所谓的“婚约”，还有那枚作为信物的银杏胸针。 程雨抬眸看了他一眼，失笑道：“李大总裁，难道你还不允许我有那么一两个追求者？你不要忘了，你和周紫乔……唔……” 她话音未落，便被李文疏以吻封缄。 程雨懵了一会，推开他，有些无语。 真是说不得。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了，好好的，自己怎么会提“周紫乔”？ 难道她对当初霍汀远和周紫乔的“做戏”那么在意吗？ 这种纠结，一直持续到了他们一起在宜家为小月挑选日常用品的时候，应验了一句“说曹操曹操到”。 好巧不巧，竟然迎面碰上了周紫乔。 程雨当时正在挑选一款床单，周紫乔挽着易云霄走过来，惊喜又打趣地朝她打招呼。 程雨看到这两个人，脑中思维搅成一团线，下意识想逃走。于是行动上先做出了反应，顾不上礼貌问题，转身就跑。 跑到一半，一只臂膀收过来，将她拦住。 “小雨？” 李文疏莫名其妙，她这样火急火燎做什么？ 他望向她身后，视线里出现那两个人，心下明白。 “李总，好巧。” 易云霄似笑非笑走过来，有些好笑地咬着“李总”两个字。 “易经理，周小姐。” 李文疏朝他们点点头。 他恢复李文疏的身份后，还没有和他们联系过，但彼此却已经心照不宣，明白场面上应该怎么做比较好看。 程雨无奈，只好也转身，朝他们打了招呼。 易云霄笑：“程董事长，怎么见了我们，像见了鬼一样？” 第578章 动摇（四） 程雨皱起眉头，并不太想理他。 然后她听到李文疏无比认真的声音响起。 “易经理，是你们吓着我太太了。” 程雨颤了颤，在这个瞬间突然很想念，以前那个时刻懂得“沉默是金”的李文疏。 对面那两个人明显也怔了怔。 周紫乔反应过来，抬手撩了撩披落在肩头上的几缕卷发，笑： “李总可真是护妻心切。不过，李总一向这么温柔，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很紧张我啊~” 仿佛是要故意气程雨一般，周紫乔说这话的时候，挑着眉眼看向程雨。 周紫乔并不知道，程雨对这件事的介意程度，超过了她的想象，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对于现在容易情绪低落的程雨而言，宛如利器。 程雨指尖攥了攥衣袖，脑中闪过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那个时候，她和李文疏，和穆影之间的“传言”满天飞，可他从来没有站出来为他说过什么。 以前她毫不在意这些事情，可现在，不可控制地去翻旧账。 “是吗？” 程雨低低说了两个字，抬头朝他们有些勉强地笑笑： “我还有事，你们先聊。” 她抬手拉开李文疏拥着她的手，这一次真的转身走了。 李文疏的脸色变得沉郁，他冷着声音警告那两人： “过后再找你们算账。” 而后赶紧追着程雨去了。 易云霄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周紫乔： “周紫乔小姐，你又在玩什么？” “嘻嘻~你不觉得，调戏一下他们很好玩吗？”周紫乔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想了想又说：“不过我怎么觉得程雨这次的反应有点强烈啊？上次我更过分，可她满不在乎……” 易云霄更无语了：“乔乔，你想做什么呢？” “我只是不太相信，程雨真的有那么好，值得李文疏那么拼命也要回到她身边。你知道他为了获得韩景深的信任，身心上受到了多少折磨吗？” 易云霄不置可否，拍拍她的脑袋：“乔乔，感情的事情，只要两情相悦就够了。” 周紫乔撅噘嘴，反问易云霄：“那你和我呢？两情相悦吗？” 易云霄无奈地笑：“是，周大小姐，我和你两情相悦。” 马房山别墅。 李文疏载着给小月和小皓买的一车子东西，一路沉默着开回了家。他其实并不想“沉默”，可是副驾上的程雨，对他所有的“搭讪”都充耳不闻。 回到家，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程雨径直上楼，看看还在睡下午觉的小皓和小月后，自顾自地进了厨房，想给两个孩子准备晚饭。 两个阿姨在厨房里帮忙，没一会便看到李文疏沉着步子走了进来。 “先生。” “你们先出去。” 李文疏低沉的声音传来，两个阿姨面面相觑，总觉得先生和太太之间的气氛，又变得有些奇怪。 两人点头应声，赶紧离开了厨房。 程雨依旧埋着头，似乎在一心一意盯着手里的胡萝卜。 李文疏走过去，拉过她的手，不容拒绝。 “你想在这里谈，还是回房谈？” 李文疏压低声音，配着他有些阴沉的脸色，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程雨往一旁躲了躲，问他：“谈什么？” “谈今天的事。” “什么事？” “你很清楚，我和周紫乔之间的事情，除了演戏没有其他，你在介意什么？” “我在介意什么，你不知道？” 程雨说完，突然自己也不明白了，她在介意什么？ 第579章 动摇（五） 李文疏手上微微用力，把程雨拽到跟前，拧着眉头俯视她。 “我确实不知道，你介意什么？介意我作为霍汀远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还是介意我牵过她的手，揽过她的肩？” 程雨听到他有些气恼的话，自己的情绪也变得糟糕起来。 “那我告诉你，我介意什么。李文疏，你可以说，你作为霍汀远的时候，说的话做的事身不由己。可你现在不是霍汀远了，从你成为李文疏开始直到现在，你有澄清过你和周紫乔的关系吗？媒体的那些猜测，你有否认过吗？” 糟糕的情绪让人的言辞也变得带满了刺。 李文疏愣了好一会，终于知道她的意思。 自从他在李家晚宴上带着周紫乔出现开始，外界对于他们三人之间关系的揣测，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即便他恢复了李文疏的身份，媒体依旧捕风捉影，关于三人的各种“八卦秘闻”经常出现在娱乐版块上。 甚至有媒体指出，李文疏和程雨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李文疏另结新欢，和周紫乔早已经在一起，只是为了维护名门形象，继续和程雨的婚姻状态。 对于这一切的“八卦”，李文疏现在的处理方法和以前完全一致，毫不理会。 可他忘记了，程雨已经不是三年前的程雨了。 那个时候，她拥有无比坚强的内心，对所有的闲言碎语毫不在意。可她所有的坚强都在三年后，“霍汀远”对她的伤害中分崩离析了。 李文疏心口扎了一把刀，他看到她眼里开始盈蓄泪水，可她还是强忍着，不愿让它们落下来。 “小雨……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疏忽了这件事。” 他伸手将她拥住。 再一次，他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他怎么总是在不断地犯错。 程雨觉得真是好笑，除了“对不起”，他还会说什么？ 她推开李文疏，无比嘲讽看他：“李文疏，除了不停地骗我，不停地说对不起，你还能做什么？” 李文疏张张嘴，竟然说不出话来。 除了这些，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吗？ 现在的程雨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更加忘记了李文疏在这段感情里曾经付出的一切。 她走向了一个极端，把多年来那个明白李文疏心意与做法的程雨丢弃在年月里，换上了连自己都无法看懂的外衣，带着满身的刺去刺伤自己最亲近的人。 李文疏的眼神暗淡下来，失落的情绪在心底萦绕，可他太清楚程雨的情况了，她所说的话，并不是出自她的真心，即便依旧会刺痛他的心脏。 他掩盖下眼里的失落，依旧上前拉住程雨，放柔语气： “小雨，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诚恳的认错态度，反倒让程雨有些猝不及防了，她还以为，接下来他们会大吵一场，过后冷战几天，再最后又不得不忘却这些争吵，继续走下去。 明明不可分离，为什么还要因为那些不值得的事情伤害彼此？ 程雨有些呆，失神的瞬间便被李文疏横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她慌忙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掉落下去。 李文疏发出意味深长的轻笑，抱着她向楼上走去。 第580章 离婚（一） 天佑医院。 精神科主任医师的办公室紧闭，白色的房门背后，李文疏和江医生神色凝重坐在办公桌两端。 李文疏沉默不语，皱着眉头看江医生把颗颗药片放进小巧的药品里。 半晌，江医生终于完成了她的“杰作”，放在桌面上，推递给对面的李文疏。 “李先生，你换的药，她吃了有一个月了吧？” 李文疏拾起瓶子，凝神看了眼，揣进西装内袋里。 “是。” “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目前还没有发现。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她的情绪得到了控制。” 李文疏握紧了指节，想起每个夜晚，程雨都会在和他亲近之后，偷偷摸摸地去找药吃，而后才肯安心地躺回他身边。 程雨一直都不知道，他很早就发现了这件事情，找了江医生，把她所有的药都换成了颜色、质地几乎相同，但作用与一般维生素药片无异的药物。 为了找到这些“替代品”，江医生花了不少心思。 “我很早就告诉她，她的主要问题，是心理上的，靠药物很难治疗，反而会加重她的病情。只不过我有些疑惑，她的症结就是当年你的离开，现在你回来了，可她的情况怎么更糟糕了？” 江医生一句平常的疑问，对李文疏而言，却是一次严刑拷打。 李文疏很多时候都在想，没有他作为“霍汀远”时对她的刺激和伤害，也许就不会掀开积压在她心里多年的伤疤，让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李文疏抬眸看看还在等他回答的江医生，笑笑： “现在也挺好的，我会照顾好她。” 无论程雨发多少次脾气，李文疏都能哄好她，无论她再怎么无理取闹，他都能哭笑不得地让她消气。 李文疏有时候会错觉，他们之间多年来的相处模式，大概是倒置了吧。 在彼此还懵懂的青春年少里，他不曾真的宠溺过她，呵护过她。而她总是超于常人的冷静，把所有的悲伤欢乐都埋在心底。 现在，她终于像一个一般的女孩子那样，懂得跟他置气，懂得跟他撒娇。 这样，也算不错吧。 李文疏起了身，和江医生告了别，迈开脚步迅速离开。 今早醒来，程雨一如往常和他闹脾气，原因不明。 不过，也不需要原因。 他现在需要快点赶回去，去接小皓，小杰和小月，然后回家做一顿好吃的晚饭，哄哄她。 程雨一个人窝在二楼阳台上，沐浴着下午有些热烈的阳光，看见远方湖面上水波浮动，波光粼粼，心中的情愫随着那水和那光起起伏伏。 她发觉自己最近好像变得有些有恃无恐，无论李文疏做什么，她都能找不让她“不满意”的地方，进而对他发脾气。 发完了脾气，又开始深刻反省自己的无理取闹。 而每一次，李文疏都是那样温和地来主动求和。 明明是她的错…… 程雨想，如果不是李文疏现在的脾气够好，他们恐怕早就要闹离婚了吧…… 她叹了口气，抬手揉揉有些发疼的额头。 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程雨抽出来，手机屏幕上，“陆深”两个字映入眼中。 没由来地，她的眼皮挑了挑。 陆深找她做什么？ 第581章 离婚（二） 在程雨与陆深的交情里，除了有关陆静言的事情，带有那么一点“私人性质”，他们一向都是“公事公办”。 陆深是一个优秀的律师，也是李家忠诚的帮手，在李文疏“过世”的三年里，他为程雨处理了所有涉及法律层面的事情，没有一件事出过岔子。 李文疏回来后，陆深便回归到李文疏私人律师的位置上，为李文疏打理所有手续。 那些手续，涉及到程雨的程序，都已经完成。 如果陆深有什么需要找程雨的，除了陆静言，大概只剩下一件事。 她和李文疏的婚姻。 程雨有些不安地坐在“深言”律师事务所的会客厅里，双手捧着一杯温热的茶，指尖擦过热度。 窗外蓝色湖水映入眼中，程雨这才发现，这栋楼的背后，竟然是一个偌大的人工湖，湖面上喷泉正富有节奏地喷洒出湖水。 她没有来过陆深的律师事务所，以前有什么事，一个电话，陆深便会带着所有材料前往新宇集团。 会客厅外脚步声想起，程雨抬头望去，看到陆深带着秘书小妹走了进来，一手指节间攥着一叠薄薄的纸。 程雨站起身来，不安的目光迎接他的靠近。 “程董事长，请坐。” 陆深公式化一般问好，而后站到程雨身边的沙发前，朝她礼貌地微笑。 他一向这样，情绪似乎永远和他那些材料上白纸黑字一样，不会夹杂私人感情。 可程雨总觉得，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逃避她。 三人相继坐下，陆深把指节间捏着的纸张整整齐齐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指腹轻推，推到程雨面前。 “这是李文疏总裁让我拟的文件。” 程雨的目光下落，清清楚楚看到了那几个字。 “离婚协议书”。 不可能。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陆深，想探究他这么做的意图。 她不相信李文疏会提出离婚。 即便今早他们闹了一次别扭，但他还是那样温柔地哄她，还说好的，他去接了孩子们回来后，就会给她做一顿好吃的晚饭，一定做出一道味道不输于她的糖醋排骨。 可陆深伪造这份协议书的目的是什么？ 程雨找不到他这样做的理由。 “你觉得这是假的？” 陆深似乎看透了程雨的心思，挑眉问道。 程雨不语，鼻息间轻吐出一声嘲笑。 陆深也笑： “程雨，不如你翻开看看，看那上面的名字，是不是李文疏的字迹。” “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程雨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 这些天她确实经常发脾气，疑神疑鬼，时常会怀疑李文疏是不是又要离开她了。 可当这份“离婚协议书”摆在她面前时，她根本不可能相信。 李文疏可能因为争吵摔门而去，可能丢下她再一次“失踪”，但绝不会和她离婚。 他们还有孩子，他们早已不可分离。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也很意外。毕竟他对你一向情深义重，可你看，他连签署离婚协议书，都不愿意在场。不如你打个电话问问他？” 陆深“好心”地提了一个建议，他那个疑惑而惋惜的表情，就像是寻常律师在处理一起离婚案时，应该有的表情。 程雨放在膝上的双手攥紧了指节，她的眸光阴沉下来，思想在不停地斗争、缠绕。 她相信李文疏，可总有一个声音在脑中盘旋：打电话吧打电话吧，打了这个电话，你就能确认你的“相信”，就能明白陆深在骗你。 就能确定，李文疏绝不会和你离婚。 第582章 离婚（三） 相互争斗的思想在脑海中纠结缠绕半晌，陆深看着程雨的脸色，从疑惑变为沉郁，清冷安静的面容中开始透出些许苍白。 陆深轻笑，“好心”地拨通了电话，把手机递到程雨面前。 程雨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那三个字，眸光不定地闪动和颤抖着。 她的心似乎被那三个字紧紧揪着，脑中一阵眩晕。 她很紧张，也很害怕。 漫长的“嘟嘟”声后，甜美的播音响起。 “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不知怎么的，程雨那颗被揪住的心又被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疼如撕裂。 “没接？再打一个好了。”陆深挑眉，拿回手机，准备再次拨出。 “不用了。” 程雨提着她那颗疼痛的心脏，站起身来，不动声色望向陆深。 “我相信他。” 陆深皱眉，仰头看着她，刚想说点什么，一阵脚步声伴着悦耳俏皮的笑声穿了过来。 “呵呵~程董事长，william不想和你当面签字，是不想彼此太难看，你怎么有台阶不下？” 周紫乔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走进来，那细长的后跟与地面摩擦，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程雨很不想看到这个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手包，准备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程雨，我怀孕了。” 周紫乔娇俏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响起，不高不低，但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变了脸色。 陆深也站起身来，看向周紫乔的目光里充满了惊讶和不解，他身边的秘书也是一副异常吃惊的模样。 程雨眼睫颤了颤，抓着手包的指节变得苍白。 周紫乔弯着眼睛朝程雨笑，缓步踱到程雨身侧，轻声开口： “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程雨不语，也没有看周紫乔一眼。 周紫乔于是自顾自地继续说： “上次你和他去验过血，不是吗？李澄皓和李澄月，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可我肚子里的，是他的亲生血脉，你说，他会选谁？” 程雨那颗提着的心脏，被利剑刺穿，立刻血肉模糊，痛彻心扉。 那一次的“验血”，让她彻底失去对“霍汀远”的信任，甚至在“彻底失去李文疏”的绝望中自杀。好不容易，她才一点点找回对那个人的相信和爱恋，忘记那些让她痛苦的事情。 可现在，周紫乔就这样，毫无顾忌地为她掀开这道尚在淌血的伤疤。 她脑中出现了一个本不该有的念头。 原来，他一直都不相信她。 原来，他还是在骗她。 程雨在迷蒙中想起似乎很久以前，在一家咖啡店，杨洵泼了她一杯水，告诉她，穆影有了李文疏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那时候他们还不是夫妻，她没有任何资格去责怪李文疏，更没有任何理由继续夹在他和穆影中间。 现在呢？ 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 可她竟然觉得，她依旧没有任何理由夹在他和周紫乔中间。 他说的那些话，都是骗她的吗？ “程雨，协议书上写的很清楚了，离婚后，你现在拥有的所有财产，都还是你的，算是补偿你这些年的‘独守空闺’。要知道，他这样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周紫乔的声音继续无情地响着，程雨原本就有些混乱的思绪，现在已经充满弥漫的烟雾，挥散不去。 第583章 离婚（四） “周紫乔，你够了。” 陆深已经看到程雨眼中那座坍塌下去的山峰，那里面裂开一道深渊，暗黑得见不到底。 即便是三年前，李文疏死讯传来，她一声不吭接受李文疏留给她的所有遗产，并决定一人抗下新宇重担的时候，他都不曾在她眼中看到这种绝望。 周紫乔不以为意，撅噘嘴：“我说的都是事实。” 她走到茶几前，拿起那份“离婚协议书”和一旁的钢笔，递到程雨面前： “我们不废话了，你赶紧签字。” 程雨嘴角露出浅笑，她看到了她从年少以来，走过的这条道路，如今，已没有了远方。 甚至脚下踩着的那方土地，也已经开始崩溃。 等待她的，只有坠落，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如果她还有一些理智，便足以能够思考，这件事情有多么不合理，多么不可能。 可三年来的极度压抑，霍汀远出现以来的起起落落，这些日子以来的忽喜忽悲，已经摧残得她只剩下一颗疲惫的心，伤痕累累，固执地颤动着最后的生命力。 可她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了。 程雨捏过那几张薄薄的纸，翻到最后一页，接过钢笔，俯身在茶几上迅速滑动笔触。 那一瞬间，程雨似乎回到很多年前，在那个阳光照耀的傍晚，她坐在落地窗前长桌子上，李文疏俯身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练字。 阳光照耀在银色的钢笔笔身上，反射出太阳金色的光芒，照亮他们彼此的眼眸。 如果能一直那样，该有多好。 岁月静好，那是一个她难以企及的梦吧。 太苦了，她不敢再尝了。 原来，割舍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便很不合理，但最终确实发挥了作为“稻草”的作用。 程雨放下那只钢笔，也放下了有关于“程雨和李文疏”的所有过去。 她抬头，看到窗外的湖面依旧澄净无比，那座喷泉，依旧喷洒着细细碎碎的水流。 走出“深言”律师事务所，程雨漫无目的，围着那栋建筑物后的人工湖转了一圈又一圈。 她的思绪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在思考。 也许塞满了各种情绪，也许只是空白一片。 可她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走得有些累了，她晒着太阳，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滑落下来，滴在眼睫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程雨站在湖边的一颗瘦骨嶙峋的树木旁，望着波光微动的湖面，水流一波一波，一层一层，荡着它们独有的节奏。 程雨一手的指尖，轻轻触碰在无名指的戒指钻石上，那触感冰凉无比。 她用力地拔了拔那枚戒指，许久才把那枚李文疏亲自为她带上的戒指拔了下来。 没有任何迟疑和由于，抬手扔进了那蓝色的湖水中。 也许这枚小小的戒指，力量太过弱小，在水中激起的涟漪那样微小，很快便没入湖底。 呵。 程雨想，这或许就叫，“了结”。 除了这个词，程雨没有任何其他念头。 夏末的微风吹动起她轻盈的裙摆，很多年前，她便扬起她的裙摆，走过一条林荫之道，穿过一道缠满玫瑰花的铁门，向着那个人奔去。 可是，她已经不知道，那个记忆里的程雨，和她有什么关系。 第584章 重演（一） 湖面波光依旧在闪动，阳光晒得程雨有些热了，可她双脚似乎灌了铅，迈不动步伐。 她不知道离开这里后，她可以去哪里。 浑浑噩噩中，身后似乎有一道阴影覆盖下来，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而来，之后，她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在失去知觉前，她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甚至穿透七年的记忆，让她回忆起黑暗的夜晚，冰冷的江水。 “怪只怪你是李文疏的女人。” 韩景深看着臂膀了昏沉过去的程雨，将手里沾了乙醚的手帕塞回衣袋里。 这个女人，不知道是李家欠了她的，还是她欠了李家的，在李文疏和江临川的生命中耽误太多的事情，现在他很想把她彻底除灭。 可现在，她还有些用处。 韩景深自嘲，七年前，李振航就是想通过挟持程雨，获得出逃的机会。 现在，旧事重演，只不过操作的那个人，变成了他。 “大哥，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林忆苦凑近前来，低头看到程雨，神色也有些复杂。 如果林思甜知道他“又”做这样的事情，恐怕又会和他吵。 “我先把她带回去。你联系李文疏，告诉他，如果想让他老婆活着，就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 “在哪里交易？” “时间和地点我晚点再决定。李文疏现在贼得很，我可不想重蹈振航的覆辙。” 韩景深说完，拽着昏沉的程雨，向停靠在湖边不远处的轿车走去。 李文疏接了三个孩子回家，满屋都找不到程雨，电话也打不通。 保姆阿姨交待，程雨下午接了一个电话后，便出了门，并没有说要去哪里。 平时一直暗中保护她的保镖，今天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在半道上被人设了套，失去了程雨的踪迹。 李文疏开始意识到，她不是简单的“出门”了。 万能特助卢峰适时地发来追踪结果，她的手机定位显示她下午去了陆深的律师事务所，之后便一直停留在那里，她手机里最后一个联系电话，来自陆深。 李文疏后背吹起一道凉风，他已经能确定，陆深搅和到这件事情里，绝不是巧合。 他走进书房，迅速拨通了陆深的电话。 “william，你终于找来了。” 电话那头，陆深的语气和声音都阴郁到了极点。 “程雨在你那里？” “本来在。” “你找她做什么？” “找她来签署离婚协议书。” “她现在在哪？” 李文疏已经明白了，陆深自编自导了一场“离婚戏”，欺骗程雨，他要和她离婚。 可是程雨为什么会相信？为什么都不问他一声？ 这些还都只是次要问题，他现在最关心的是，程雨现在在哪？她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william，她走了很久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陆深嘶哑着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william，我知道是我的错，可他们挟持了静言，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李文疏不想和他废话，沉着声音告诉他：“这些事情你晚些说。是不是韩景深做的？” “是……” “我明白了。再联系。” 李文疏听到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舒了一口气，他挂了电话，找卢峰。 第585章 重演（二） “你现在开始查林忆苦的踪迹，找到后追踪他。还有，查一下我的手机通讯今天是不是被人动过手脚。” 李文疏话音刚落，便听到对面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卢峰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确实被人动了手脚。程雨她……该不会又……” 李文疏没说什么，片刻的沉默后，闷声吐出一个“嗯”字。 然后便听到对面卢峰的咒骂声。 “你继续追踪，有什么消息，随时联系。” 李文疏补了一句，便先挂了电话。 是呵，因为他，程雨再一次被绑架了。 这是第几次了？ 李文疏已经不记得了。 似乎总是这样，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会惹来数不尽的麻烦，而且这些麻烦，全都冲着程雨一个人而去。 李文疏想过很多次，遇到他以来，似乎程雨的人生中，就只剩下了“倒霉”两个字，是不是离开他，她的人生会“运气”许多？ 可他不能放手。 不能让她离开。 幽暗的空间，阴湿的地面，发霉的气味。 这样让程雨熟悉而紧张的环境，在她醒来之时便开始刺激她所有的感官。 程雨动了动，还好身上没有任何捆绑束缚，只是头很疼，身上有些软绵无力。 所以，她再一次被绑架了。 程雨开始思考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从陆深请她到律师事务所，签署那份离婚协议书，到之后被人绑架到这里，或许一切都是一个圈套。 她可以想出绑架她的无数个理由，可她想不到陆深让她签署那份“离婚协议书”的动机。 如果都是骗她的，那么那份协议没有任何法律效益，任何人都不可能从其中获取什么利益。 这个时候的程雨，可以冷静地思考出这一系列的事情脉络，但却无法理智的去想，“离婚”是不是李文疏提出的。 在签字的那一刻，她已经给出了一个答案，笃定是李文疏放弃了她。 这件事似乎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她困在长久以来纠缠而成的怪圈里，用最不合理的解释去捆绑自己，其实归根到底，只是因为她想放弃了。 程雨支撑着身子站起来，有些晃荡，也许是在水上。 她走了几步，沿着四壁摸索了些许时候，发现四围都是铁皮墙面，少许光线通过缝隙照进来，她透过缝隙，看向外面，并不能看清外面的环境。 她叹了口气，摸索着坐回原来的地方。 程雨想起七年前的情形，那时她也是被关在这种黑暗的地方。那个时候，她心里还保留着那一份期待，期待李文疏来救她。她对生的欲望还是那样强烈。 可现在，她身处相似的情境里，很清楚自己可能面对的生死考验，竟然没有一丝对生存的渴望。 也再也没有了对那个人的期待。 她把李文疏抛之脑后，却也同时把那两个孩子抛之脑后，把她所有的牵绊和责任都全部抛弃了。 现在的程雨，似乎只剩下一具空壳。 黑暗的空间外，传来阵阵响动，很快，其中一面“铁壁”摇摇晃晃地被人从外面打开，强烈的阳光照耀进来，明晃地刺入眼睛，程雨下意识抬手挡了挡。 而后，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逆光而来。 江临川。 第586章 重演（三） “小川，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了。” 在他身后，韩景深很快跟了进来，同样逆着光，看向程雨。 程雨只是淡然地看了他们一眼，目光便落到外面的风景里，她看到了湛蓝的天空，激荡的江水，有些破烂不堪的甲板。 呵，她再一次被“绑架”到了江上的小船里。 “有什么话，你赶紧说。” 韩景深看了看两人，丢下一句话后，转身走了出去，也没有关门，只是把空间留给他们。 程雨皱着眉头，看着江临川踱步走来，皮鞋在铁质的地板上“蹬蹬”地响。 自从小月回到她身边后，江临川便没有了踪影。她还以为，这个人早已经“潜逃出境”了。 “你……还好吗？” 江临川走到程雨跟前，微微低头看着她。 他背后的光线太过于强烈，程雨看不清他的表情，可那语气，还真有那么点“关心”的意味。 程雨笑：“我挺好的。” 江临川明显地顿了顿，又问了一句：“小月还好吗？” “小月也挺好的。”程雨不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想了想，加了句：“或许我应该感谢你，让小月回到我身边。” “你应该是恨我入骨才对吧？呵……” 说这话的时候，他突然蹲下身子，以卑微的姿态，一脚的膝盖撑在地上，微微抬头看向依旧冷漠的程雨。 “程雨，和我离开这里好吗？”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江临川这是在“恳求”她。 程雨有些莫名其妙：“你想做什么？” 真好笑，难道她被绑架到这里来，和他毫无关系？ “我想带你离开这里，离开w城，离开中国，离开李文疏。” 江临川听得出程雨的嘲讽之意，可他还是满含苦涩的，向她诚恳地祈求这一切。 “……” 程雨显然被他这番话搅得更加莫名其妙了，怎么听起来，像是一个深情的男人，在祈求他所爱的女人，和他一起“私奔”？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江临川和她一向不对付，他对她和李文疏的痛恨可以说是达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这些年里，更是处处针对她，还抢走了她的亲生骨肉。 所以现在，是想“挟持”她出国，用这种方式继续整李文疏和李家吗？ 那么，他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恳求的语气，现在她在他们手里，她不觉得她有什么逃走的机会。 江临川见程雨毫无反应，咬咬牙，抬手抓起她的手，倾身靠近她： “程雨，嫁给我，做我的妻子，以后都和我在一起。” 程雨只是皱了皱眉，把手从他的掌控中挣脱出来，依旧没有说什么。 这已经不是江临川第一次开口和她“求婚”了。上一次，是为了他和李文疏所谓的“计划”，那都是假的。 这一次…… “你已经和李文疏离婚了，我也已经和穆影离婚，我们现在都是自由之身。程雨，这么多年来，你心里真的……没有任何我的位置吗？” 程雨借着光，看到了江临川脸上那纠结而痛苦的表情，这与他如此不符。 在程雨的印象里，他要么挂着一张虚伪的明媚笑脸，要么阴沉着脸色，即便有深情纠结的时候，可能也只有对他的前妻穆影，才会有吧。 第587章 重演（四） “所以，我这里还有什么是你想要的东西吗？” 程雨与他保持着距离，清冷而疏远的语气在狭窄的空间里荡起回音，显得愈加冷漠。 在程雨的认知里，不管江临川做什么，都有着他的目的和计划，他对她的一切言行举止，都是因为她这里还有他想图谋的东西。 可这一次，程雨想不出来她还有什么，是他想要的。 那些财产吗？ 即便离婚协议书上，李文疏把那些财产都给了她，但程雨相信，对于坐拥雄厚海外资产的江临川来说，并不算什么。 程雨这样冷漠的话语，微微刺痛江临川的心口。 他有些哽咽地说： “程雨，我只想要你。” “……” 程雨再一次地沉默了。 在这个时候，江临川应该深切体会到了，“狼来了”这种故事，迟早会让他自食其果。 从一开始，他便是带着目的接近她，不断地伤害她，刺激她，现在突然说这些话，怎么可能让她相信，他这是在真心实意地与她“告白”呢？ 程雨微微起身，往旁边坐了坐，远离江临川的注视。 这样明显的抗拒态度，江临川不会看不出来。他自嘲的笑了笑，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放弃。 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他便没有机会从韩景深手下带走她了。 他下了决心，倾身过去，张开臂膀，不顾程雨的挣扎，将她拽入怀里，侧头在她耳边快速低语： “程雨，算我求你了，你先答应，我们先瞒过韩景深，其他事情等出去了再说……” 江临川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串急切的声音越来越急： “大哥，深叔让你赶紧带着程雨出去，李文疏来了。” 林忆苦气喘吁吁，进来看到江临川抱着程雨，不自觉地撇过脸去。 这个时候程雨也适时地从江临川怀里挣脱出来，站到一旁，表情上并没有太大变化。 江临川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了。 他站直了身子，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衬衣，走过去，不由分说拉起程雨，向充满阳光的室外走去。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程雨被他拉着，有些踉跄地走到甲板上，看到两拨人隔着码头站着，而她就像是一个筹码，是他们双方都想争夺的东西。 她从心底涌起一阵阵自嘲的情绪。 似乎她这一生，一直被人视作筹码，从李文疏的筹码，到李振航的筹码，再到江临川的筹码。 即便她曾经很努力地，尝试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可到了最后，她还是会被卷入那些风波里。因为她处于这个复杂环境里，所以她的人际关系也显得有些诡异，她没有什么朋友，即便有，也无法深交。她也没有亲人，过去她还有李文疏，可现在，连他也否认了她，否认了他们的孩子。 程雨眨眨眼睛，炙热的阳光在她和那个人中间隔下一道无形的墙。 她看到他定定地看着这边，或许那神情算是紧张的吧。 “李文疏，你还是老样子，还是敢一个人就这么闯过来了。” 韩景深提高了嗓音，有些好笑地朝李文疏叫嚷。 江临川把程雨拽到一旁站着，程雨一只手还被他紧紧攥在手心，挣脱不开。 很快，她便感觉到了他手心的润湿感，他难道紧张得手心出汗了吗？ 程雨不解，抬头便看到江临川一脸复杂神色，正看向李文疏，两人不知道在“面面相觑”些什么。 第588章 重演（五）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了。” 李文疏站立在原地，江风与阳光交错中的身形，显得更为清瘦了。 其实她只是一天没见他，可怎么总觉得，他们之间已经分离很久很久了。 哦，是了，一天前，他们还是夫妻。 现在已经不是了。 韩景深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而后说道： “李大总裁，我要的可不只是这个。” “我知道，你想逃。” “不要说‘逃’这么难听，我只是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李总裁，我太懂你了，说是把证据给我，私底下早就提交上去了吧？呵呵，我没有李振航那么蠢。” 韩景深发出古怪的大笑，然后伸手扯过程雨，把她拽到跟前，对着李文疏看去。 “李文疏，要么放我走，要么让你老婆死。” 韩景深边说着，边从裤袋里抽出一把瑞士军刀，掰开刀锋，对着程雨的脖颈扎下去。 “深叔！” 江临川上前一步，想阻止他的行为，可韩景深早有防备，拉着程雨往一旁躲了躲，锋利的刀锋在不经意间划破程雨的肌肤，一抹红色渗了出来。 “小川，你最好离远一点，我怕我手抖。” 韩景深含着警告意味的眼神扫过江临川，而后继续与李文疏对峙。 片刻后，对面那个人沉闷却有力的声音传来： “我和她已经离婚了。” 我和她已经离婚了。 程雨清楚地听到了那几个字。 那一刻，她听到了心房撕裂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坠落下去了。 原来，在此之前，她还保留着一份期待和执著。 在此之前，她还没有彻底放下李文疏。 可现在，他亲口告诉她，那份离婚协议，是他提出的。 在场的几个人里，除了程雨，都很清楚李文疏这句话的嘲讽之意。 “离婚”这场戏，是韩景深一手编排的，那份协议书的内容，程雨根本没有看过。 那不是一份“离婚协议书”，而是一份“财产转让书”。 他用陆静言胁迫陆深陆深欺骗程雨签署转让书。 而陆深确实很好地抓住了程雨的弱点，一份“离婚协议书”，加上周紫乔那一番刺激，真的让她伤心绝望到，连协议书都不曾仔细看一眼。 韩景深眼底闪过暴戾的光芒，如果他不能成功逃脱，不能把程雨弄死，那就不用提后面所有的事情了。 他心里盘算着这件事，手上的力道没轻没重，不留神间，刀锋进一步滑过程雨的脖颈，她发出一声低吟，白皙的皮肤上渗出的鲜红血液更为触目惊心。 对面站着的李文疏，似乎颤了颤身体，但很快，他只是微微皱眉，有些云淡风轻地说： “七年前李振航和你一样，以为挟持程雨，能威胁我。七年前他没有做到，你以为七年后，你可以做到吗？你可别忘了，是你亲口告诉我她和江临川之间的私情，告诉我李澄皓是他们的私生子。你认为，我现在会为了她，做出多少牺牲？” 李文疏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轻飘飘的，却沉重地落在程雨的心里，携带着她原本坠落的希望，沉入深渊，暗无天日。 第589章 重演（六） 韩景深铁青着脸，开始认真思考起李文疏的话语。 七年前，韩景深还可以确认，李文疏对程雨多多少少有些感情，可现在，面对一个背叛他的女人，他的感情还能剩多少？ 韩景深突然生出一丝懊恼，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把程雨和江临川的事情告诉李文疏。 可那时他还以为自己能够掌控着李文疏，获得李家那些财产，怎么会料想到，这不过是江临川和李文疏设下的一个圈套？ 呵。 看来他一直“扶持”的江临川，真的没救了，为了一个程雨，把自己的前途甚至性命都搭了进去。 韩景深回头看了江临川一眼，那个人一脸焦急的神色，在他看来，是这样好笑。 他继续望向李文疏，嘴角扯出一声怪笑： “好啊，李文疏，既然你不在乎，那我可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程雨还在恍惚中，肚腹一阵疼痛传来，锋利的刀刃进入她的肉体中，润湿的液体流淌出来，痛感刺激神经，她反应过来，是韩景深手里的刀锋，刺入了她的肚腹中。 她抬头，看到韩景深脸上狰狞而诡异的表情，身体上的疼痛逐渐模糊她的视线，在那最后一刻，她还是不由自已的，把目光落在了那个人身上。 文疏哥哥…… 她原本已经疼痛不已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推攘，轻飘飘地朝着冰冷的江水坠落下去。 时移世易，七年前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带着一身的伤痛，坠落冰冷黑暗的深渊。 坠入不可预知的未来。 “小雨！”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个伟岸的身躯随同她一起，坠入江中。 江临川焦急地移步到船舷侧，看着那两个一前一后掉入江水的人影，心口绞着焦虑与担忧。 江临川回头看向韩景深，微眯起眼眸： “深叔，我们还不走？” 再不走，逃的机会都没有了。 远处已经响起警鸣声，韩景深咬咬牙，带着林忆苦跳上一旁的快艇，按下开关。 “小川，你我从今以后再无关系，你好自为之。” 韩景深的叫喊声隐没在快艇启动的轰鸣声中，很快，他和林忆苦绝迹而去，隐没入浩渺江中。 江临川看着他们离开，轻声说了句：“深叔，保重。” 这应该，是他们最后的道别了。 他看向刚才程雨和李文疏坠落的地方，眉头拧成结。 你们不会有事。 也不能有事。 他悬着那颗心，焦急、担忧、烦躁搅成一团，复杂无比。 相互算计了那么久，到最后，竟然“不忍”。 直到平静的江面再次荡开，李文疏拥着程雨浮出江面，江临川终于松了一口气，心口许多情绪，逐渐转换成一种释怀 他们，也该就此告别。 程雨，你一定要活着。 一定要，幸福。 江临川站直了身体，转身跳下船，向不远处的轿车走去，驶向远方。 或许一切的开始和了结，都只是那一个平凡不过的瞬间。 遇见时不曾说，“见到你很高兴”。离别时，便不用说“再见”。 那些事情，平淡无奇地开始，轰轰烈烈地经过，再一次云淡风轻地结束。 江临川开着他的银色保时捷，沿着蜿蜒的山路，一路远去。 不知为何，那些久远的记忆不断地涌现出来，关于穆影，关于程雨，关于李文疏，关于小月…… 到最后，沉淀为那个遥远记忆里的雪夜，天空零零碎碎飘落雪花，他站在馄饨摊前，缕缕热气升腾起来，拉开一道朦胧的烟雾。 他的目光透过那层烟雾，看到了她。 他无怨无悔，只是，有些遗憾啊。 第590章 遗忘（一） 天佑医院。 李文疏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目光定格在紧闭的抢救室大门上，神情呆滞，脸色苍白。 卢峰拿着一条毯子走过来，披在他身上。 “william，你先去换件衣服吧，让医生也给你检查身体。程雨这里，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李文疏不语，指节攥过身上的毯子，放在一旁，水滴从他的发尖滴落下来，身上黏糊糊贴着湿透了的衣衫，触目惊心的红色被水晕开，浑身散发出清冷的气息。 卢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李文疏抱着浑身是血的程雨，也是这副冷漠不已的模样。他能明白李文疏的心情，心爱的人因为他，一次次陷入危险中，而他一次次目睹她受到的伤害，愧疚、悲伤、难过、不知所措，大概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已经纠结如麻了。 卢峰从公文袋里取出一叠资料，递给李文疏。 “陆深让程雨签署的，实际上是‘财产转让书’，这是副本，正本在韩景深那里。我已经让律师处理过了，这份转让书无效。” 李文疏终于有了反应，抬头接过那份材料，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上面签下的两个字，字迹熟悉，却无比凌乱。 她当时该有多么难过和绝望，才会连内容都不曾看一眼，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可刚才在韩景深面前，他竟然还说了那些话，自作聪明地以为，只要韩景深认为他不再重视她，就会放过她。 可最后呢？ 韩景深要杀了她。 看到她被韩景深推入江中时，他仿佛看到了，七年前同样的情境下，程雨面对的危险和绝望。 那时，他不在她身边。 这次他在了，可他在有什么用？反而是因为他，她再一次面临生死难关。 随她一同坠入江中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程雨就这样去了，他也跟着她去了吧。 好在，他抓到了她，救起了她。 她昏迷在他怀里，她身上的鲜血染红了他们彼此的衣衫，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凌迟处死的痛苦。 小雨…… 李文疏合上文件，痛苦地闭了闭眼。 对不起，小雨，我再一次食言了，再一次让你受到这些伤害。 从今以后，他会寸步不离守着她，什么都不做，就跟在她身边，绝不让她再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不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卢峰拿回文件，继续说道： “警方已经去追捕韩景深和林忆苦。至于江临川……他原本已经出境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折返回来。关于他的罪证，我想，应该由你来决定，要不要提交。还有，警方来问过，你什么时候方便了，需要去做笔录。” 李文疏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表示他听到了。 卢峰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明白，在确定程雨一切安好之前，其他的事情，李文疏都不会管。 他想了想，补充另一件事：“几个孩子，我暂时送到叔公那里了，文妮和婷婷也跟过去照顾他们，你不用担心。程雨修养好后，再接他们回来吧。” 李文疏的眼眸终于颤了颤，抬头看卢峰，说了声“谢谢”。 真不容易。 卢峰暗叹道。 他坐到李文疏身侧，和他一起望向那扇大门，一起等待。 第591章 遗忘（二） 四个小时的救治之后，医生和护士终于推着程雨出了抢救室，推入icu病房继续观察。 主治医生的意思是，她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醒来。 李文疏便一直坐在icu病房外，透过敞亮的玻璃窗，定定看着身上插满各样医疗仪器的人，不吃不喝，也不曾换下他那狼狈的一身衣服。 可等待了十个小时，麻药的作用早已退散，程雨还是没有醒来。 医生认为可能是因为她最近身体上受到的伤害过于频繁，体质偏弱，所以还需要继续观察。 可直到第三天夜晚，她还是没有醒。 李文疏换上隔离服，守在她身边三天三夜，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他自身的身体也承受了不小的痛苦，但他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程雨为什么还不醒。 天佑医院最资深的几个医生进行了四次会诊，一致认为程雨生理特征已趋于稳定，她身体上已无大问题，可为什么还是没有醒来，他们无法给出解答。 李文疏坐在程雨的病床旁，看着她还有些苍白的面容，竟然觉得，即便她就这样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可她似乎，正在一点点地远离他而去。 “李先生，李太太各项生理指标都已经恢复正常，但她一直没有醒来……我猜测，可能是她的潜意识里，不愿意醒来。” 一位医生提出了他的看法，其他几位也纷纷点头，等了半晌，却只听到李文疏低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们，你们先去忙。” 他们只能无奈地点点头，相继走出病房。 “小雨，我知道你怪我。可你不要一直这样逃避我，好吗？你醒一醒，打我骂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李文疏握住她还有些冰凉的手，放在脸颊一侧，轻柔地贴着，浓重的悲伤溢满他的眼眸，眼泪从赤红的眼眶中落下来，落在程雨的手背上。 他知道她在逃避他，他知道那份“离婚协议书”伤了她，他那些话伤了她的心。 还有他们的结婚戒指。 卢峰告诉他，有人看到程雨在湖边站了很久，最后把手上的戒指扔进了湖里。 李文疏小心翼翼放下她的手，抬手抹了把眼泪，起身走出病房，拨通卢峰的手机。 “steven，找人把那个湖里的水抽干，一定要找到程雨的戒指。” 电话那头的卢峰沉默了很久，但最后还是给了李文疏一个答应的回答。 李文疏收起手机，望向窗外逐渐暗淡的天空。 小雨，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帮你找回来。 属于你的戒指，属于你的信心，属于你的幸福，我都会给你。 清晨，温和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隙，一层层铺进房间。 病床上的人儿微微动了动，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清晨的明亮似乎有些晃眼，她本能地抬手去挡，手有些酸疼。 下一刻，她看到了手背上扎着的针管，针管连着一旁的葡萄糖挂袋。 “……” 程雨皱皱眉，目光向一侧游离而去，看到一个男人正趴在她的床畔，似乎沉睡许久。 她有些惊异，窸窸窣窣地坐直身子，疑惑地看着这个人，犹豫要不要伸手推醒他。 她怎么会在医院？ 他又是谁？怎么会陪在自己身边？ 第592章 遗忘（三） 李文疏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弄醒的。 这几天他没日没夜守在程雨身边，途中听了卢峰一次劝说，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除此之外，真的是寸步不离，米粒未进。 他在那阵响动中睁开眼睛，而后看到一个纤瘦的身影，正在轻手轻脚地准备下床。 他一个激灵，完全醒了。 “小雨！” 李文疏惊喜无比，起身向程雨靠去，焦急说道： “小雨，你不要乱动，身上伤口还没愈合。” 他伸出手臂将她扶住，可程雨立刻便紧张地避开了他，一双疑惑的眼眸顺着他上下打量。 “我没事……你……你是？” 她的声音里也充满了紧张了疑惑。 李文疏愣了愣，仿佛没有听清她在“问”什么。 “小雨……？” 他有些不确切地叫了她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你到底是谁？” 程雨有些害怕地抱着被子，惊恐着双眸，往床头一侧缩了缩。 这个举动，对他充满了戒备和排斥。 李文疏脑中炸开一道雷，他不可置信地倾身上前，将程雨困在床头的位置，布满血丝的双眸痛苦地看着她。 “小雨，不要和我开玩笑好吗？小雨，那些事情都不是真的，我说那些话，是怕韩景深伤害你……小雨，你生气就打我骂我，不要这样……” 李文疏的声音变得柔软而酸涩，那语气里蕴涵的哭腔无处可躲。 程雨被他困在小角落里，内心的惊恐更甚，她伸出手推攘李文疏，有些慌乱地说： “我真的不认识你……你、你先走开……我想叫医生进来了……” 程雨说着，伸手想去够床头的呼叫器，可距离里有些远，她手上还挂着针，挣扎中针头拔出了鲜血。 李文疏看到那鲜红色，赶紧退了下去，乖乖地站在一边，紧张地说： “小雨，你别乱动……我不过去，我就站在这里，你不要激动。” 程雨看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总算离她远了点，稍稍松了口气，抬手小心翼翼扯出针头，抽出床头医护箱里的棉签，按压在针口上。 李文疏僵直着身子站在一旁，看到她相当冷静地处理自己的状况，心里的紧张情绪也微微放松了些。 虽然他不知道程雨怎么会突然“不认识”他，但至少，她没有自虐自残的想法。 程雨等待手背的针口没有再渗出鲜血，便按下了床头的呼叫器，径直坐到床沿上，终于舍得朝李文疏的方向看去。 她微微歪着脑袋，看着他的眼神充满疑惑和好奇。 李文疏站在原地，迎接着她的目光，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看到程雨那样的举动，并不像是故意气他或是逃避他，而是，确实“不认识”他了。 是哪里出了差错？坠入江中的时候，难道伤到了脑部吗？ 可医生已经反复仔细检查过，并不存在脑部伤，连轻微脑震荡也没有。 冰冷的触感从四肢蔓延向全身，名为“害怕”的情愫遍布心房，最不好的念头已经产生。 她的心理状况，出现了问题。 李文疏痛苦地闭了闭眸。 小雨，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第593章 遗忘（四） 天佑医院院长办公室里，集聚了医院所有科室最优秀的医生。众人站在敞亮的办公室里，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变得有些拥挤。 李文疏站在办公桌旁，一页一页翻着医生们递过来的检查报告，眉头紧锁。 “所以，结论是什么？” 末了，李文疏放下所有的报告，直截了当的问。 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思考与总结，他只想知道程雨的症结所在，知道解决的办法，而后回到她身边，继续守着她。 “从我们几个和太太的交谈来看，太太的记忆，似乎是……回到了十九岁……但她的情况和一般的选择性遗忘不一样，她根本没有察觉时间上的不对劲，也不认为她现在处的大环境和她十九岁时的情况，有什么不同……” 汪医生首先提出了观点。她有些痛惜地叹了口气，望向身边一位脑神经专家，问道：“曾医生，您觉得，是不是因为脑部受伤造成的？” “我仔细确认过了，太太的脑部并没有异常。但之前也不是没有因为脑部受伤而丧失部分记忆的案例。可……” 曾医生看了看李文疏，顿了片刻后继续说：“可即便是丧失十九岁以后的记忆，也不应该把关于李先生的记忆全部剔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太太十九岁以前就认识先生了，不应该没有关于先生的记忆。” 何止是认识，程雨十九岁以前，他们之间便已经有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李文疏心口剧痛无比，他明白曾医生的意思，外伤引发的记忆缺失，不可能做到这么“精确”，精确到，恰好把关于他的那部分记忆剔除掉。 “ptsd症状因人而异，太太之前出现过失眠、梦游、情绪失控，甚至是自残……现在，她开始选择用遗忘来逃避了。” 汪医生走到李文疏跟前，给他递过一份文件，那是程雨三年来在她这里进行心理治疗的病历。按理说，这是病人的隐私，不应该让第三人知晓，但现在情况特殊，当事人已经失去了控制自我的能力。 李文疏仔仔细细翻看每一页的记录，那些冰冷的文字，正在把关于她那些最黑暗的经历，一个一个，带到他眼前。 小雨，这就是你心里所有的痛苦和纠结吗？是那些你从来都不愿意向我倾诉的苦楚吗？ 李文疏翻过每一页，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爱人，他的妻子，这些年来埋藏在心里的深渊与裂缝。 儿时被父母抛弃、被他“虐待”的童年阴影，长大后因为他的“嘴贱”受到的情感挫折，与他保持“诡异关系”的心理压力，七年前被人绑架后差点死去的恐惧，失去孩子、失去他的创伤，三年前，他在结婚当日突然“去世”的沉重打击…… 还有两年前，韩景深抢走孩子所带来的剧烈刺激…… 这些创伤不停地在她心里累积，不停地击打她原本坚强无比的心理防护。 有谁可以面对这一系列的打击与刺激，依旧能够若无其事地继续正常的生活？ 李文疏合上文件，忍下眼眶里剧痛的湿热，他明白，这些刺激和伤害，都是他带来的。 是他毁了她的一生。 “李先生，她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以后她甚至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出现幻觉……我的建议是，尽早进行治疗。” 汪医生提出了她的看法，其他医生也纷纷点头附和。 第594章 遗忘（五） “你们有什么治疗方案？” 李文疏不再犹豫，直接开口问。 “如果想痊愈，催眠治疗是可行的方法，但风险也很大，这种治疗方法目前存在很大争议，我们需要联系顶级的催眠治疗师，来设计治疗方案。即便是顶级的治疗师，也不能完全预料，治疗之后，太太是会好转，还是会更糟。” 汪医生收起那些文件，咬咬牙，继续说：“但如果不这么做，她这一生……” 汪医生有些哽咽了，程雨和她来往三年，虽然她们私交不深，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何况这个人，坚强到让她心疼。 李文疏明白汪医生的意思，如果不这么做，程雨可能会沦为所谓的“疯子”，甚至要住进精神病院，就像他幺叔李振帆一样。 “我同意，你们尽快找到合适的治疗师，确定好治疗方案。在那之前，我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也需要你们的建议。有劳了。” 李文疏沉着脸色，告别了那些医生，独自走出院长办公室。 程雨的记忆回到了她大二那年，那时她的养父吴伯刚过世，她一个人料理完所有的事情。 现在的程雨，对自己的处境有些迷蒙，她记得前几天，她刚把吴伯的骨灰送回他老家安葬，怎么突然间，她会在w城的医院醒来？ 更让她疑惑的是，身边哪来一个“李文疏”？ 林婷婷来之前，李文疏一直在她身边照顾程雨，给她的说辞是，她在过马路时，被李文疏开车撞伤住院，脑部受伤，所以有些记忆暂时出现了混乱。 李文疏秉承着“负责到底”的态度，日夜守在她身边，她有什么需要，他都会满足。 程雨半信半疑的，依旧对李文疏退避三舍。 不知道为何，程雨每次面对这个人，总会感觉心尖微微刺痛，想靠近他，却心生害怕。 程雨并不是很相信李文疏的说辞，即便她不清楚这个人的来历，可从医院上下对他的态度来看，她也能猜出，这家医院是他的。 能拥有一家私人医院的人，非富即贵，用得着因为“撞伤”了她，就日夜守在她身边吗？ 她也上网查过关于李文疏的事情，除了寥寥几个关于他出席峰会的报道，再无其他消息。程雨并不知道，李文疏已经动用手段，把关于他们的媒体报道全部删除，只留下那几个不咸不淡的“正经报道”。 程雨出院的那天，来接她的是林婷婷。 李文疏已经安排好一切。 林婷婷已经和李文疏对好了词，应该说，所有人都和李文疏对好了词。 这是几位精神科医生想出来的“暂时性”的办法，按照程雨所设想的一切，重新构建出属于她的“十九岁”，在进行催眠治疗之前，先稳住她的情绪。 林婷婷卸了她当上明星后一贯的浓妆，换上清爽的一身行装，站在病房门口，静悄悄看向病房里背对着她，正在收拾东西的程雨，眼眶有些湿润。 很多年前，她就相当“痛恨”李文疏的所作所为，可程雨偏偏那么死心塌地，李文疏也用行动表明了他对程雨的真心。 她还以为，他们从此就要过上“童话故事里的幸福生活”。 可现在呢…… 程雨的一生，因为那个人，变得这样疲惫不堪。 林婷婷甚至想，宁愿程雨永远都不要想起她所经历的一切。 不要想起李文疏。 第595章 新生（一） “程雨。” 林婷婷迈开步伐，向着病房里那个逆光忙碌的人走去。 程雨回过头，看到林婷婷，些许喜悦闪过眸底。 “婷婷？你怎么来了？” “李文疏……额，就是撞你的那个人，他联系了辅导员，所以……我们就知道你在w城出事了。” 程雨微微皱眉，看来李文疏确实“撞伤”了她。 “婷婷……我想不起我怎么会在w城，我的脑部受了伤，好像很多事情记得有些混乱。” “……” 林婷婷心底一阵酸涩，她咬咬牙，开始发挥她作为演员的作用。 “程雨，那个衰人，把你撞得不轻，你能活下来已经万幸了好吗？而且你现在大病初愈，脑子又伤了，肯定有些事情记不清楚的，以后就会慢慢想起来了。我只记得你把吴伯的骨灰送回了老家，之后去哪里你也没有和我们几个说，你这个人吧，平时就不太爱说自己的事，神神秘秘的，你说你……” 林婷婷滔滔不绝地讲，偷偷看了一眼面有愧色的程雨，知道她已经相信这番“胡说八道”，于是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变得平静，开始继续编造故事。 “不过不要紧，好在那个李文疏没有肇事逃逸，对你还算负责的。他还说，长期住医院也不好，我们可以先住到他那里，他会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这个……额……这个记忆的问题，等你痊愈了，再回去。” 林婷婷咽了口水，在心里暗骂李文疏“老奸巨猾”，用这种骗小女孩的法子来骗老婆。 程雨的思绪还是很混乱，她坐到床沿，微微垂眸，开始沉默不语。 “程雨，我知道你不想麻烦别人，可是你想啊，你这一伤，谁知道有什么后遗症？c城和w城相隔这么远，你要是有什么事，找不到他人怎么办？” 程雨有些无语地看着林婷婷：“可我似乎并不需要找他……” “你怎么会不需要找他？你的医药费、生活费都要找他啊！万一严重了，你半身不遂什么的，他是要负责一辈子的！” 林婷婷“蹭”地一下坐到程雨身边，激情澎湃发表言论。 程雨更无语了： “婷婷，他不需要负责一辈子，如果他觉得愧疚，可以给我一大笔钱，足够我医治所有的病症。没有人会愿意，一辈子拖着一个累赘，尤其是他这样的人物……” “可我愿意。” 程雨话音未落，病房外李文疏沉沉的声音便打断了她。 那个人快步走进来，在程雨眼前蹲下来，抬头凝望着她。 “程雨，我可以负责你的一辈子。” 程雨显然被李文疏的举动吓到了，她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总是有些奇怪，于是往一旁躲了躲。 “李……李先生，谢谢你。我想我已经没有大碍了，至于记忆的问题，我回去后会继续治疗，如果你愿意，可以为我支付相关费用。可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还要回去上课……” “哎呀！上什么课！你脑子都撞伤了，上多少课都记不住了。而且你又不喜欢学管理！” 林婷婷在一边急了，开玩笑，要是让程雨回c城上课，那不就穿帮了吗？ 她并不知道，李文疏为了程雨，别说是一个c大，就算是整个c城，整个h省，他都会想办法为她构建起她心里的那个世界。 “……” 程雨皱着眉头，怎么觉得，林婷婷也变得很奇怪了？ 第596章 新生（二） 李文疏有些失落的垂眸，压抑下想拥她在怀里的冲动，站直身子，沉声说道： “程小姐，至少，再观察一个月，确定你没事，我再送你回学校，可以吗？” 林婷婷见李文疏退了一步，突然又觉得他没有那么可恶了。 至少他愿意为程雨去演这场戏，压抑下自己所有的感情和冲动。 林婷婷吸了口气，微笑着握住程雨有些冰凉的手。 “程雨，学校宿舍不是个适合养伤的地方，你就这样回去，小雯和蒋玲也会担心。再说你现在的学习状态也不好，还不如先修养一两个月……” 林婷婷觉得，这一场戏是她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场戏了，原来最难的戏不是在表演中，而是在生活中。 但愿今时今日他们骗程雨的这场戏，能够带来好的结果。 程雨在这两人的“夹击”下，再一次沉默了。 那两个人几乎要屏住呼吸，生怕程雨再一次拒绝。 他们已经有些“词穷”了。 终于，程雨在沉默中抬眸，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李文疏： “那就麻烦李先生了。” 她总算松口了。 几乎在同一瞬间，李文疏和林婷婷心里的那块石头，落地了。 为了给程雨找一处安静的休养地点，也为了避免闲杂人可能带来的困扰，李文疏没有带程雨回马房山别墅或兰苑小区。 好在他名下的房产很多，给程雨找一处“休养胜地”并不是难事。 一路上，程雨缩在后座上，看着沿路闪过的风景，保持她一贯的沉默。 林婷婷陪着她，也不太敢说话。她这个人口无遮拦的，万一一不小心，说了什么“露馅”的话，那就是在添乱了。 于是沉默的气氛凝结在奔驰车里，有些尴尬。 “程小姐觉得这里风景怎么样？” 从医院开出近一个小时后，驾驶座上的李文疏先开口了。 程雨回过神，笑笑： “还不错。我们快到了吗？” “嗯，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李文疏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到后座上的那个人，那双眼睛里闪动着光芒，似乎对周围的风景充满了惊奇，心情不错。于是他的心情也轻松起来，眉宇间露出浅浅的笑意。 “清风苑的别墅，我很少来，没什么生活气息。如果你们缺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也可以找刘阿姨，她以后会帮忙照顾你们。” 林婷婷吓了吓：“李大总裁，你给我们找了个新的别墅？还给我们找了保姆阿姨？” 她问完，赶紧闭嘴。她怎么忘了，李文疏可是大佬啊，找个别墅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哦不对，程雨现在是比李文疏“更大”的大佬了。李总裁现在是给程董事长打工的人。 所以，两个大佬住个别墅有什么问题？ “只是我名下闲置的住处而已，你们两个女孩子住，清净，适合休养。” 李文疏淡淡地开口。 林婷婷黑线：“总裁，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住，会不安全吗？” “林……林小姐不用担心，我的住处，在你们别墅旁。” 林婷婷张张嘴，李大总裁可真的是，“深谋远虑”。 后座的程雨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知怎么的，对这种凭空掉下来一个别墅的事情，竟然不觉得奇怪。 仿佛曾经发生过一般。 第597章 新生（三） 清风苑别墅。 这一片区域同样依山傍湖，绿竹深深，樟树高大，小道幽静，风景宜人。 几栋别墅坐落在动人的景色中，主别墅更是亮起了灯，迎接新主人的到来。 程雨下了车，抬头看见别墅里明晃的灯光，有些眩晕。 “怎么了？头疼吗？” 李文疏停好车走过来，就看到她低头扶额，似乎很不舒服。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不出意外地又被程雨躲开了。 “哎哟哎哟，程雨，你没事吧？” 林婷婷刚刚兴奋地跑进别墅先行参观，参观完毕出来，便看到程雨一副痛苦的模样。 “我……可能有点累。” 程雨有些抱歉地看看被她躲开的李文疏，他站在那里，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我……” “你大病初愈，需要休息。卧室在二楼，我带你们去。” 李文疏已经习惯她这样避开他，只是笑笑，从车上取下行李，伸手为两位女士指路，而后悄声跟在她们身后。 程雨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一声一声，敲击她的心房，令她心尖微颤。 怎么回事？ “程小姐的房间在右边，林小姐的在左边。你们以后可以相互照应。我就住在旁边那栋白色的楼里，任何时候有需要，都可以找我。” 李文疏很快便将两人带到了二楼的房间，林婷婷心里升起恶趣味，回头朝李文疏笑： “李大总裁，您这是随时待命的意思吗？” “嗯，在下随时待命。” 程雨被他俩的对话逗了逗，终于舍得露出清浅的微笑。 她的笑容就那样猝不及防地落在李文疏的目光里，融解他凝重的心绪，吹拂他沉淀的情感。 “你……” 他走过去，站到她身前，低头深深凝望她。 “你先休息，晚点我请你们吃饭。” 程雨抬头，看到他那双闪烁星辰的眼睛里，倒影着她的身影，印刻着她的神情。 于是她开始“第一次”，好好打量起这个人。 他长着一张很好看的脸，轮廓俊秀，面容清逸。 他还有一双明亮而迷人的眼睛，就像是黑夜里流淌的银河，星星点点，璀璨无比。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头微动，错觉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深情款款，刻骨铭心。 她有些羞赧地垂下眼眸。 她怎么能产生这种想法？ 程雨指尖攥着衣袖，按捺住有些乱跳的心，低声吐出一声：“好，谢谢你了。”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文疏可不会错过这些小细节，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可他依旧能想起年少时，她羞涩紧张时的模样。 就像现在这样，微微垂眸，攥着自己的衣袖。 他心情的愉悦程度再次上升，不经意间发出一声轻笑。 “不客气，是我应该做的。我先走了，好好休息。” 李文疏想抬手揉一揉她的秀发，就像以往一样，很想，很想。 但是…… 他最后只是和两人告了别，抬步离开，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那步伐似乎变得轻松了许多。 程雨不由自主地，脚步随着他的离去而移动，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卧室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发起呆来。 这个背影，总觉得，她在哪里见过。 第598章 熟悉（一） “哎~程雨，你是不是看上大总裁了？” 林婷婷蹭到程雨身侧，一脸神秘兮兮的贼笑。 程雨回过神来，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这个李文疏，她的情绪确实表现得有些怪异。或许是因为他那张帅气的脸？或许是因为他那双眼睛？或许是因为他令人咂舌的身份？又或许，是因为他温柔而绅士的言行举止？ 程雨早已经在心里推测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像她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突然受到一个全方面都很出色的男子的关注，很容易会出现一些“特别”的回应，会悸动，会紧张，会羞涩，甚至会期待。 这些都不过时寻常的心理反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良久之后，程雨望向林婷婷，扯开话题： “婷婷，其实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了，你在学校还有课，要不过几天你先回学校吧？不要因为我耽误了……” “哦嚯嚯，你是不是想等我走了，好跟李大总裁双宿双栖啊！” 程雨还没说完，林婷婷“神来一句”，程雨立马收起她的“好心”，冷声说道： “你别走了，我突然想到，就算你回学校，也没心思学习，你的一百多号追求者每天排着队约你呢。” 林婷婷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什么事，挑着眉向程雨“威逼诱供”： “你记不记得，有一个叫顾远的？” “顾远？医学院的小胖子……你不是拒绝了他吗？” “果然！” 林婷婷“哼”了一声，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回去怎么教训顾远了。 她前些日子突然想起来，大学时代好像有个医学院的小胖子追求过她，她开始怀疑是不是顾远。她问顾远认不认识，这个人竟然说不认识！ 不认识？自己不认识自己？ “婷婷，你怎么了？” 程雨疑惑不解，难不成林婷婷看上顾远了？ “没事没事~嘿嘿嘿~” 林婷婷赶紧摆摆手，笑嘻嘻地往自己房间里钻，边钻边叫唤着： “你赶紧休息休息，晚上还等着李大总裁请我们吃大餐呢！” 程雨无语。 晚上，李大总裁果然在自家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请程雨和林婷婷前去“大吃大喝”。 “你刚出院，最好吃得清淡些，所以我准备的菜都简单些。” 李文疏为程雨移开椅子，请程雨坐下。 林婷婷在一旁愤愤不平：“那我呢？我可是很爱吃辣的！” 李文疏适时地端出一盘香辣蟹，递到林婷婷眼前。 “专属林婷婷小姐的香辣蟹。” 林婷婷眼睛都直了，真想抱着那盘香辣蟹，蹲到角落里默默吃起来。 “算你有点良心。”林婷婷嘀咕一声，偷瞄了了程雨一眼。 程雨此时正盯着桌上那盘糖醋排骨，有些发呆。 “先喝点鱼头汤。” 李文疏细心地给程雨盛了一碗汤，汤水奶白，鱼香清新。 程雨道了谢，舀动白瓷勺，翻了翻碗里的鱼汤，心底那股悸动又翻滚起来了，让她有些晃神。 “怎么了？不喜欢吗？” 李文疏提着心，生怕程雨现在的喜好再一次转变，不喜欢鱼的味道。 程雨以前很 第599章 熟悉（二） 程雨回过神，赶紧喝了一口鱼汤，顺滑浓香的汤汁入口，鲜甜在口中溢满。 “很好喝，我很喜欢。谢谢。” 程雨微微抬头，便看到了李文疏看着她的神色里，神采奕奕。 他看上去，似乎很开心……是因为她说喜欢这碗鱼汤吗？ 程雨赶紧驱散心里这种想法。 她不该想入非非。 “你喜欢就好。” 李文疏轻笑，看着程雨把那碗汤喝完了，从一旁拿了一个小碗，给她盛了碗饭。 “不要喝太多了，先吃点饭。” 他温温和和的，程雨有些受宠若惊，有些不安。 “李……李先生……我自己可以，你……你也赶紧吃。” “呵……”李文疏发出一声轻笑，不置可否。 “李大总裁，你能不要这么盯着我们家程雨看好吧？不然我都以为你图谋不轨了。” 吃完几只蟹腿的林婷婷终于抽出空荡，恰到好处地调侃李文疏，心里乐滋滋地想，难道当初李文疏就是这样把程雨追到手的？ 她当然不知道，当初李文疏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把程雨吃得死死的。 林婷婷这样一说，程雨更觉得无地自容了。 现在，还是她的错觉吗？ “好，我知道了。” 李文疏笑笑，端起自己的碗，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却放到了程雨的碗里。 “尝尝这个。” 程雨心头一颤，手里的筷子也抖了抖。 她再一次抬头看这个人，目光不自主变得专注起来。 他离她不算近，可她总觉得，他的气息就吞吐在她的鼻息间，让她浑身变得紧张燥热起来。 “谢谢……” 她的声音已经轻如蚊呐，赶紧低头扒拉那块排骨，排解心里的紧张情绪。 林婷婷此刻已经明白了，她今天来赴宴，身份并不是一个大电灯泡，而是一道空气墙。 她是不是应该端着那盘香辣蟹，赶紧逃走？ 这样想着，林婷婷身体上也付出了行动，悄悄地，端着香辣蟹不动声色地离开了餐桌，循着客厅的方向走了出去。 而那两人，竟然毫无察觉。 程雨咬着那块排骨，熟悉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让她再一次失神了。 这个味道，怎么那么像自己做的糖醋排骨？ 她抬眸，看到了那双星河璀璨的眼睛，正在温柔地看着他，那星河里，银光慢慢流淌。 她有些呆了。 而后，她看到那双眼睛靠近她，温暖的气息包围她。 他抬起手，抚上她的脸畔，轻柔地蹭了蹭。 那指尖的温度从脸颊上渗入心底，拨动她的心弦，绷断了她的思绪。 “吃得像只小花猫。” 在程雨还在发愣的时候，李文疏的指尖已经离开她的脸颊，顺带捏了颗饭粒下来。 “呵……” 李文疏温温地笑，看到她有些紧张又有些动情的样子，有些忍不住了。 他保证，她如果再这样看着他，他一定毫不留情，攫取她的唇瓣。 “小雨……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这一声称呼让程雨反应过来，她惊觉自己的失态，慌乱地挪着椅子往一旁躲了躲，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沉默，黑色的秀发沿着脸庞垂落下来，遮盖住她的所有情绪。 第600章 熟悉（三） 程雨局促不安地坐在座位上，在安静的餐厅里，几乎能听到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声。 她被这样乱窜的心跳吓得不轻，怎么可能呢？ 她和李文疏认识不过半个来月，对于这个人的一切毫不了解，她竟然不排斥他不明所以的亲近，甚至为他慌乱了心跳。 走火入魔了吗？ 程雨定定神，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不如下狠心斩断那些萌芽。 “李先生，你这样做，会让人误会。” 她凝着目光看向他，疏离而冷清。 李文疏看到原本羞涩紧张的小丫头，片刻后变得冷静无比。 李文疏笑笑：“误会什么？” “误会李先生对我有情感方面的意思。” 程雨毫不避讳，毫不遮拦说出心中的想法。 李文疏心里酸甜掺杂，以前他怎么威逼利诱她，怎么欺负诱哄她，她都不愿意向他吐露心事。现在呢，竟然这么“直接”了吗？ 他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难过。 开心她的坦白，难过她不再把他当成深藏心里的那个人。 李文疏倾身逼近她，笑：“你没有误会，程雨。我确实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 程雨懵了好一会，而后惊得“蹭”地一声站起身来，僵直着身子看向李文疏。 “李先生，你没有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程雨，我是认真的。” 李文疏也站起身来，向程雨走去。 程雨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一下一下，让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李先生，首先，如果我没猜错，你已经结婚了，你现在对我说这些话，是想找个年轻的小姑娘发展婚外情吗？其次，我并不相信，你是认真的。我们认识不到一个月，你根本不了解我，怎么可能喜欢我？” 程雨逐字逐句，用她理智的分析，表达对李文疏的“拒绝”。 李文疏不禁失笑，原来她拒绝“别人”的告白，是这样拒绝的。 可那么多年里，她对他从来没有拒绝过，他想要的，她都给，一度让他以为，她不会拒绝人。 “你怎么能确定，我结婚了？” 李文疏走近一步，目光如炬看着她。 “你左手无名指上有戒指的痕迹。” 她的目光扫过他的指尖，意思很明确。 即便他做足了准备，连婚戒都摘了，她还是发现了。 李文疏此刻心情起起伏伏，他想做的，是把她抱进怀里，想说的，是告诉她，你就是我的妻子，是我老婆。 可是最后，他只能骗她。 “我是结过婚，但我妻子她……她已经离开我很久了。” 这样的说辞，在旁人听来，就是妻子去世了。 果然，程雨眸光中满是歉意：“对不起……我……” “呵……程雨，你不要说对不起。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直接问我。我对你，是认真的。” 李文疏终于走到她身前，也不敢太过于放肆，只是伸手微微扯住她的衣袖。 不会为何，程雨总觉得他这样的小动作，似曾相识。 “为什么是我呢？你妻子离开很久，可你指节上的痕迹还是很清楚，可见你最近才摘下你的婚戒，你对你的妻子，依旧感情深厚。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和你的妻子有什么地方相似吗？” 程雨排除所有的可能性，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第601章 追妻（一） 她或许长得还算清秀，但并不足以美到让人一见钟情。她也没什么家世背景，在她身上并无利益可图。 她相信这世上有一见倾心，也相信一眼就能注定一生的缘分，可她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李文疏和她之间。 怎么看，李文疏都已经不是十几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了，他结过婚，或许还有过孩子，不可能还这样冲动。 李文疏低头凝视了她许久，他想否认，可是他明白，这样的理由对程雨来说，或许更容易接受一些。 慢慢来吧。他想。 “是。你和她，很像。程雨，你很介意吗？” 程雨打了个激灵，有些哆嗦。 她没想到，李文疏会这样坦白。 介意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原本起起落落的心情，现在仿佛坠落在坚硬的地面上，似乎有点疼。 是因为听到他亲口诉说对妻子的深情，还是因为她无可避免地，成为他妻子的替身？ 程雨思维混乱了良久，突然反应过来，她到底在纠结什么。 在她纠结她是否介意李文疏对她的种种举动，都是因为她和他妻子相似的时候，她已经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如果她对李文疏毫无波澜，那么她根本不可能去考虑这些事情，更不会纠结是不是“替身”。 程雨有些讶异，她抬头看向李文疏，看到他挂着一脸的浅笑，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那双眼睛，仿佛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懊恼地扯了扯头发：“我吃饱了，谢谢你今天的款待，我先回去了。” 程雨说完，急匆匆地往外奔，完全忘记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林婷婷，此刻正坐在客厅里啃螃蟹腿。 林婷婷看到她跑出来，莫名其妙地愣了愣。 “程雨，你这么快吃完了？” 程雨看到林婷婷，反应过来，今晚是李文疏请她和林婷婷吃饭。 “我……我先回去了，你多吃点。” 程雨语无伦次地告了别，落荒而逃。 “……” 林婷婷抓着一只蟹腿，还在懵圈的时候，李文疏不慌不忙走了出来。 “林婷婷，今天谢谢你。我有事出去一趟，你请自便。” 这意思就是，餐厅里的菜随她慢慢吃。 “……” 林婷婷继续无语中，李文疏已经迈开长腿走出客厅。 她抓着蟹腿发了会呆，终于明白过来了。 李大总裁恐怕是安耐不住，对程雨做了什么“不轨的事情”，把程雨吓跑了…… 啧啧啧。 所以现在，主人不在家，她可以翻天了。 林婷婷开开心心掏出手机，一边和顾远讲述今天的“奇遇”，一边钻到餐厅里继续奋战。 程雨一路跑回住处，把自己关进卧室，钻到被窝里，狂乱的心绪许久无法平静下来。 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就这么“糊里糊涂”对刚认识十几天的李文疏动了心。 可她现在的表现，让她无法否认，她确实对李文疏产生了异样的情感。 李文疏是怎么办到的？ 他甚至连一句“甜言蜜语”都没有说过，只是在撞伤她之后，为她安排了一个住所，请她吃了一顿饭，抬手为她扫去一颗饭粒。 然后，告诉她，她和他的妻子，很像。 就这样，她就沦陷了吗？ 或许许多年后，程雨终于明白，无论重来多少次，她都会义无反顾地往李文疏的坑里跳。 第602章 追妻（二） 天佑医院。 李文疏轻手轻脚走进7楼的高级病房，那里面，躺着一个已经年迈的女人。 二十多年来，她一直这样静静躺着，没有苏醒的迹象。 “willliam。” 卢峰已经先一步到了病房里，看到李文疏走进来，便一如往常站到他身侧。 “医生怎么说？”李文疏仔细地看着那个女人，在她的脸上，依稀能看出属于那个人的痕迹。 或许因为那个人长得像母亲，所以当初并没有人会认为，他们是堂兄弟。 “不是很乐观，这么多年了，对她也是种折磨。” 卢峰低声说道。 李文疏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 “江临川知道了吗？” “我已经发消息给他了。只是……他现在的联系方式随时改变，他在哪里，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应该也知道，如果他回来，警方会盯上他。” “尽人事，听天命。这几年程雨也在尽力照顾她了……方喻那边怎么样？” “老样子。我很担心，方喻最后也会这样，一直这样睡着，睡到最后。小杰现在还小，他还一直期待着，他爸爸能醒过来。” “嗯……steven，这些天劳烦你照顾几个孩子，处理这些事情，谢谢。”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说什么谢谢……程雨怎么样了？” 李文疏听到那个名字，眼皮微跳。 “steven，有时候我会想，也许她一直像现在这样，也不错，至少她不会想到那些让她伤心难过的事情。” 卢峰咂咂舌，这样的话，林婷婷和李文妮都提过，甚至连他自己，都是这样想的。 可从李文疏口中说出来，竟让他觉得无比伤感。 有谁愿意，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妻子，把关于自己，关于他们之间所有的回忆全然忘记？ 最爱的人在眼前，却无法相认，这大概，就是“咫尺天涯”。 两人沉默片刻，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末了，李文疏朝卢峰笑笑：“你和文妮的婚礼推迟了？” “嗯，文妮说，嫂子不在场，没什么好嫁的。嘿嘿，只是一个仪式而已，等程雨好了，再办婚礼也不迟。” 李文疏没有说话，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相信，程雨会好起来。 程雨在清风苑的第一个晚上，在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梦中度过的。 醒来后，她也不记得做过什么梦，似乎有一片湖，又似乎有些火红的晚霞，后来一切似乎都变得灰暗了。 明明是一场梦，可她总觉得，那感觉很真实。 程雨昏沉着脑袋爬起来，简单洗漱后，披着一件针织外衣走下楼。 负责打扫别墅的阿姨已经在楼下忙碌，看到程雨走下来，恭恭敬敬问了早安。 “早安，阿姨。” 程雨步履轻快，走到楼下大厅里，目光落在了大厅中央圆桌的白色玫瑰花上。 纯白娇嫩的花朵上，沾着清晨的露水，晶莹剔透。 她心头一动，走过去，抬手轻捧白色的花朵，清新的芬芳窜入鼻息。 几缕阳光照耀过来，为白色的花瓣染上一层明媚的色彩。 很美的清晨。 “程小姐喜欢这些花吗？是李先生早上送过来的，他说你应该会喜欢。” 一旁的阿姨看到程雨一脸愉悦的模样，赶紧凑上前“推波助澜”。 是他送来的？ 程雨指腹轻抚着花瓣，心情又止不住悸动起来。 他真的知道她 第603章 追妻（三） “喜欢吗？” 低沉而熟悉的声音透过清晨的阳光传进来，程雨回过神，看到门口，逆光而来的李文疏。 她收回轻抚花瓣的手，微微垂眸。 “谢谢你。” 除了“谢谢”，程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文疏轻笑，走到她眼前，递过手里的保温盒。 “该吃早饭了。这是鱼片粥，你尝尝看。” 程雨盯着他递过来的银灰色保温盒，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这些事情，应该和他这样格格不入，可他为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程雨却觉得，是那样自然和契合。 难道她从心底里觉得，他为她做这些事都是理所当然？ 程雨被自己的想法吓了吓。 最近她怎么总是有这些莫名其妙又令人惊吓的想法？ “我……我去叫婷婷起来吃早饭。” 再一次的，程雨找了个借口，想迅速逃离现场。 可这一次，李文疏没有给她机会。 他长臂一身，拉住她还有些冰凉的手，笑笑：“你先尝尝，嗯？” 他手心的温度从她肌肤上传入心底，混着他蛊惑一般的言语，让她无法拒绝。 “呵……” 李文疏轻笑，不动声色放开她的手，她果然乖乖地坐到圆桌旁，打开保温盒，拿起勺子，舀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还……还不错。” 程雨说着，又扒拉了两口，证明这个鱼片粥确实不错。 李文疏哑然失笑，他记得上一次，程雨住院，他为她煮了一碗鱼片粥，她却嫌弃味道不好。之后，他便开始“刻骨钻研”，现在总算得到她一声夸奖。 程雨吃了几口，放下勺子，抽了一旁的纸巾擦擦嘴，闪动的眼眸认真地看向李文疏。 “李先生，我很感激你对我们的照顾。只是，你不必做这些。” “呵……程雨，你也不必介怀，这些事，是我心甘情愿想为你做的。” 程雨攥着衣袖，开始胡思乱想，他做的这些，是为“她”做的，还是为他的妻子做的？ 想到这一层，她心口泛起了酸涩。 没救了，程雨。 她暗暗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盖好保温盒。 “我晚点吃。谢谢你。” 她的态度再一次变得疏离，李文疏没有勉强，他能够理解程雨的心思，现在的她，控制不了对他萌生的好感，又因为那个“妻子”的存在，害怕成为别人的“替身”。 果然一直都是这样，智商很高，对于感情却依旧没有什么情商。 他笑着看她收好保温盒后，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大厅一侧，决定去“拯救”一下她的尴尬。 “你刚出院，需要休息，今天怎么不多睡会？” 李文疏扯了一旁沙发上的毯子，走过去，张开手披在她身上，继续说道： “早上凉，你穿的太少了。” 程雨眼眸颤了颤，思维再一次出现了停滞，僵直着身子，抓紧了毯子的边缘，不知该说什么。 “呵……” 李文疏突然发觉，自己也有病了，竟然非常“享受”她这幅神情，深陷在她的懵懂而不知所措的情感里不可自拔。 他想，或许时光回溯到许多年前，在她懵懂的青春年华里，如果他能够向她坦白心迹，她也会这样，紧张而不知所措，却又不可抗拒他的亲近吧…… 第604章 追妻（四） “李文疏……我……我不能……” 程雨苍白的指节攥着身上的毯子，拼命压制住自己狂乱的心跳，下了狠心，咬咬牙继续“拒绝”李文疏。 可她的“拒绝”，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不能什么？嗯？” 李文疏靠近她，温热的气息吞吐下来，独属于他的气息包裹住她整个人，让她燥热无比。 她抬头，看到李文疏的双眸似乎闪着炽热的光芒，几乎能够把她燃烧殆尽。 明知道那是一个看不清的未来，或许是深渊，或许是汪洋，或许再也回不了头。 可她…… 停不下来。 她感受到他的气息越来越炙热，那双好看的眼睛离她越来越近。 可她似乎看到记忆的某个角落里，他无数次这样凑过来，温热的唇瓣落在她有些颤抖的唇上，在那上面辗转流连。 程雨已经明白会发生什么，但她没有躲，也无法躲。 她想，她再一次魔怔了。 “程雨，你是不是在一楼啊？怎么起这么早啊！” 林婷婷清朗的声音穿透安静的空气，程雨回过神来，在李文疏俘获她之前，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他们之间暧昧的距离。 林婷婷踩着一双拖鞋，拖拖踏踏跑到一楼大厅，这才发现李文疏也在场。 她看着两人之间那诡异的距离和诡异的气氛，瞬间反应过来。 很好，她又当了一次大灯泡。 “额……我好困啊，我再去睡会……” 林婷婷审时度势，准备撤退的时候，程雨赶紧上前拉住她。 “我也好困，我们再去睡会。” 话音刚落，程雨先行一步，逃一般地奔上楼去。 林婷婷呆了。 “李……李大总裁，你的进展是不是太快了？这样不会刺激到她吗？” “……” 李文疏顿时觉得有些无辜，他好像，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她昨晚还好吗？” “还好吧，没有梦游也没有醒来，还算睡得安稳吧。” “嗯……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程雨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想她早日康复。我继续去补觉了。” 林婷婷说完，打了个哈欠，踢踢踏踏上楼去了。 李文疏自己发了会呆，走到那瓶花跟前，抬手抚过镀着阳光的白色花瓣。 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可她依旧喜欢白玫瑰。 依旧会因为他那些微小的举动而心动。 依旧会为他，义无反顾。 程雨站在楼上角落里，偷瞄到一楼大厅里那个熟悉的身影，许久无法移开目光。 “程雨，你站在这做什么？” 打着哈欠的林婷婷不明所以，等她走到程雨身后，从她的位置看下去，看到李文疏的身影，终于恍然大悟。 “你说你，刚才跑那么快，现在又偷偷看人家。啧啧啧。” 这一回，程雨没有对林婷婷的调侃做出任何反驳，静默半晌后，悠悠开口： “婷婷，我想，我喜欢上他了。” “啥？程雨，你不是脑子不清楚了吧？他就给你找个大房子住，请你吃顿饭，给你送点粥，你就 第605章 追妻（五） “而且啊，李文疏都三十好几了，就一个大叔，很快就年老色衰，变成中年油腻男了，你这么年轻，应该去找一个小鲜肉啊！还有哦，他这么老了，说不定都结过婚有过孩子了，搞不好就是玩玩你的！” 林婷婷一股脑的，把以前她不满程雨对李文疏“死心塌地”的情绪发泄出来，从大学时代开始，林婷婷就很不满李文疏的一切作为，身为一个男人，从来没有站出来为程雨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后来干脆把程雨抛弃了，去和别人在一起。 再到后来，让程雨陷在那些“网络暴力”里，依旧毫无作为。“死了”三年，突然跑回来，顺道带了一个“周紫乔”来伤害程雨，在所有人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周紫乔是他的真爱，和程雨不过就是逢场作戏。 林婷婷相信，这样一个男人，也只有程雨那个傻子才会喜欢了这么多年。 程雨听着林婷婷一句句数落李文疏，更加不敢告诉她，李文疏确实已经结过婚，而且李文疏对她的关注，全都是因为她和他妻子“很像”。 “婷婷，你对李文疏，是不是意见有点多？” “我的意见哪里多了？我这不是怕你傻乎乎的被他骗吗？”林婷婷皱着眉头，伸手握住程雨的手，继续苦口婆心地劝：“程雨，你听我说，这个男人配不上你，你不要想不开！我们去找更好的，好不好？” 林婷婷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祈求”。 在她的心底里，恨不得程雨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脱离李文疏的魔爪，什么李澄皓李澄月方秉杰，什么卢峰李文妮，统统和程雨没有任何关系。 程雨默不作声。 即便林婷婷这番话很有道理，可是…… 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程雨的目光再一次落到那个人身上。她不知道这一切怎么会开始得这样快，但她已经无法否认，自己的感情确实陷落了。 或许她能做的，是给李文疏一个机会。 或者说，是给她自己一种可能性。 夜深人静，李文疏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坐在办公桌后，目光深邃。 在办公桌上，整齐地放着一些东西，足以让李文疏深陷回忆的东西。 他抬手，拾起一方叠得方方正正的宣纸，小心翼翼打开。 宣纸中央，工工整整的一个“好”字，即便经过时间的消磨，依旧清晰无比。 他想起那个傍晚，那场他失去了节奏的求婚。 他设计了一个小游戏，向她求婚，她目光闪闪，认真地把这张宣纸递给他。 本以为一切就会那样，美好而幸福地继续下去。 李文疏眸光变得阴沉而忧郁，他的指腹摩挲在那个“好”字上，和他相似的字迹，书写出他们之间漫长的回忆。 小雨，如果我们真的重来一次，你还会答应我的求婚吗？ 李文疏指尖捏着属于自己的婚戒，目光灼灼。 人工湖的水抽了几天，终于抽干，可他们还在寻找程雨的戒指。 他亲自去找过几次，在那些淤泥中，那枚原本应该闪烁着夺目光芒的戒指，显得渺小而遥远。 这或许就是大海捞针。 可无论如何，他必须找到。 第606章 约会（一） 无论是在程雨真实的青春里，还是在她现在记得的青春里，都不曾有过男孩子，正儿八经地邀请她“约会”。 以前她和李文疏在一起时，那些相处看似是约会，却更像是一直跟屁虫跟在他身后。 可这一次，她是“真正地”，被李文疏约了。 程雨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毛衣，站在别墅门口，看着站在奔驰车前，一身西装革履。 这个人，就没有放松的时候吗？ 她走过去，有些拘谨地笑笑：“你穿的很正式啊……” “第一次和你约会，自然要正式一些。” 李文疏边说着，走到副驾驶车门旁，为程雨打开车门。 程雨有些无语，突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答应李文疏的“邀约”。 她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狠心咬牙，快速坐上李文疏的车。 “呵……” 李文疏轻笑，她这副模样，怎么不像是和他约会，倒像是“慷慨赴死”？ 他启动轿车，微笑着看向坐在身侧的程雨，以前许多时光里，她就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侧，任由他带她前往遥不可知的未来。 “你以前经常去看电影吗？” 为了缓解他们之间有些诡异的气氛，程雨望着车窗外路边的风景，随便扯了个话题。 李文疏说是要请她看电影，在她的印象里，自己还从来没有去过电影院看电影。 “没有，这是第一次。” 李文疏轻声说，眼眸微闪，他想起程雨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他约程雨去看电影，最后他却爽约了。 后来他才知道，程雨在那个寒冷的冬夜里，等了他一夜，因此发烧躺了两天。 那件事之后，每次李文疏想约她看电影，她总会找各种借口避开。 直到他们分开的那几年，他才知道，当时卢峰告诉程雨，那天晚上，李文疏在陪公司的一个女员工加班。 那个女员工，就是穆影。 以程雨的聪慧，之后听到江临川说起李文疏“追求”穆影这件事，一定会认为，当时李文疏失约，是因为穆影。 如果李文疏当时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和她解释，那天他根本不是在陪穆影加班，而是因为华光集刚谈下的一个大案子出了问题，整个管理团队都在加班。 等他加完班赶到电影院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而她已经离开。 李文疏的心脏骤然收紧，那时的程雨太过于沉默，再多的难过和委屈只会自己藏着。 “小雨……” 他情不自禁地，轻声呼唤那个名字，语气深情而难过。 坐在一旁的程雨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她侧首看看李文疏，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哀伤。 她突然萌生一个想法，是不是他的妻子，也叫“小雨”？ 这样的想法很要命，死死抓着她内心的纠结，挥散不去。 可她不想去问，事实是不是如此。只能沉默着，继续看沿路的风景，去平息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不安。 “程雨，我刚才是在叫你。” 李文疏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程雨吓得抖了抖。 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适时地打消她心里的疑惑。 一股暖意自心底油然而生，程雨情不自禁的，嘴角溢出笑意。 或许，阴晴变化，大概只需要他简单的一句话。 第607章 约会（二） 一路的行程并不是很顺利，他们在路上遇上了大堵车。 程雨跟着李文疏踏进电影院的时候，原本想看的那部电影已经开映了将近一个小时。 “对不起……我应该安排好时间。” 李文疏充满歉意地朝程雨说到。 “这不是你的问题，没想到今天堵车会这么严重。” 程雨有些失落地看向电影院上滚动的排片预告，他们今天准备看的电影，原本预定的就是最后一场。 那部电影很冷门，电影院的排片并不多。 “程雨，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李文疏伸手拉拉她的衣角，而后迅速向一侧的影院内部通道走去。 程雨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从心底升起一些恐惧。 她突然有种感觉，在这样的茫茫人海中，她只认识李文疏一个人，也只能依靠李文疏。 怎么会？ 她不是应该有亲人朋友可以依靠吗？ 亲人…… 程雨愣了愣，她怎么想不起来，关于她爸爸妈妈的任何事情了？ 程雨的思维出现了长久的空白，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吓得不轻，周围依旧熙熙攘攘，可一切看起来那样陌生，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汪洋之中，起起伏伏，抓着一根稻草，拼命地寻求生存下去的机会。 而那根稻草，是李文疏。 “程雨，怎么了？” 属于她的救命稻草，来到她身边，关切地询问她“怎么了”。 那个声音把她从茫然大洋中拯救出来，那些让她惊恐的想法瞬间被这个声音所淹没，很快便被她抛在潜意识中，不再掀开。 “我……我没事啊，只是发呆。” 程雨一脸茫然。 李文疏担心不已，他知道她刚才并不是发呆走神，而是精神恍惚。 “走吧，我们先去休息区坐一会，电影半个小时后开始。” 程雨不解：“不是已经没有场次了吗？” “院线经理同意加映一场。” “……” 程雨有种“跟着大佬开挂”的错觉。 “走吧，笨蛋。” 李文疏看她呆呆的，轻笑几声，非常自来熟地牵起她的手，往一旁的休息区走去。 “想不想吃爆米花？” 李文疏嘴上这么问，行动上已经带着程雨向零食区走去了。 “你喜欢吃原味还是焦糖味？” 程雨听着他不停地在一边问，已经不知所措了。 到最后，她只能有些迷蒙地说：“一半一半。” 李文疏笑，至少现在，她不那么讨厌零食了。 李文疏买了一大桶爆米花，一半原味一半焦糖味，又买了两杯可乐，帮程雨端到休息区。 程雨看着这样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抱着一大桶爆米花，竟然有些孩子气。 “程雨，你不要总是这样看着我，我会吃不消。” 李文疏调侃一般揉揉程雨的黑发。 程雨瞬间红了脸，微微垂下头，脑中开始迅速思考，最近她都是用什么眼神在看他，让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笨蛋。” 李文疏笑笑，牵着她在休息区的位置上坐下，动作非常之熟练。 程雨再一次迷离了，怎么他们这个样子，不像是只认识一个来月的“新朋友”，倒像是在一起很多年的“老夫妻”？ 她再一次懊恼，自从遇见李文疏，她有些魔怔了，每天脑子想的都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第608章 约会（三） 电影算不上好看，整个故事节奏有些乱。 但程雨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因为她内心的节奏更乱。 说是加映场，其实是他们两人在包场。 在黑暗而空荡的放映厅里，程雨总觉得，坐在身侧的李文疏，他的呼吸声比银幕上的音乐声还要撩人。 而自己的心跳声，比电影里的说话声还要响亮。 一场电影看下来，程雨已经不记得电影讲了些什么，只记得爆米花挺好吃的，李文疏的笑挺让她心虚的。 “觉得电影怎么样？” 走出放映厅，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李文疏温温的话语也夹在这空气中，吹拂她的心间。 “还……还行吧。” 程雨哪里记得电影怎么样？她心虚地打了结巴。 “呵……” 李文疏看穿她一般地轻笑，继续吹拂她的心间：“那以后，我们可以常来看看。” “……哦。” 程雨还有些懵，看着电影院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程雨啊程雨，或许现在逃走，还来得及。 她咬牙皱眉了许久，决定“搏一搏”。 “李文疏，我有话想跟你说。” “嗯？你说。” “我……” “我不能接受你”这几个字在程雨的语言系统里转了好几圈，最后转换成了“我很感激你今天带我来看电影”。 说完后，程雨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 程雨啊程雨，你是出现bug了吗！ “不用这么客气，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陪着你。” 李文疏温和地笑笑：“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开车。” 他说完，转身便要走开。 几乎是下意识的，程雨伸手拉住了李文疏的衣角： “我和你一起去！” 她不想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地方，感受这种陌生而惊悚的感觉。 李文疏微微蹙眉。她这样的反应，很不正常，那双眸子里蕴涵的惊恐和紧张，揪着他的心。 他握住她的手：“好，我们一起走。” 李文疏握着她还有些冰冷的手，带着她迈向停车场，脚步和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 七八点钟，w城正是堵车高峰，李文疏载着程雨前往预定好的餐厅，可一路拥堵，把他们困在满是车辆的马路上。 “……” 李文疏有些无语，今天是“不宜出门”吗？怎么从出门开始，他们这一路都这么“不顺”呢？ 程雨望着车窗外闪烁的灯光，同样也想到这个“不宜出门”。 “我们今天，运气有点差。” 她转头朝李文疏笑笑。 李文疏左手扣在方向盘上，腾出右手来，握住程雨垂放在身侧的手。 “你介意吗？” 程雨摇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在本应该让人心烦意乱的堵车中，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她竟然不觉得烦躁，也不觉得郁闷。 李文疏又看到她目光中闪烁的那种痴痴的情谊，心绪也变得柔软起来。 他微微动了动指节，扣入她的指尖，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李文疏以为他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很复杂的过程，才能重新获得她对他的感情和信任，可现在，她似乎已经沦陷了…… 他的小雨呵，每一次都是这样，无论他伤她多深，只需要告诉她，他对她的心意，她便会义无反顾地回到自己身边。 第609章 约会（四） 马路上的车流终于有了松动，开始缓缓行进，一道道灯光汇成光流，向着黑夜深处滑行而去。 李文疏小心翼翼驾驶着奔驰车，偶尔转头看一眼靠在副驾驶座上睡着的那个人，嘴角不由自主扬起好看的弧度。 以前她也是这样，一路行程中，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看来今天也不用去什么餐厅了。 李文疏很快做好了打算，直接载程雨回家，给她煮点宵夜吃。 等路况完全好转，车辆流畅地开始狂奔，李文疏开着车驶进通往清风苑的岔路时，已临近夜晚十点，路上鲜有车辆经过。 好巧不巧，天空一道闪电闪烁，响雷劈下来，很快便是倾盆大雨。 珠子一般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身上，即便坐在车里，也能听到那些声响。 李文疏听见车胎划过水潭的声音，发出“滋”的一声长啸后，车速竟然开始慢下来。 他皱皱眉，老练地把车停靠在马路边。 经验告诉他，车子出了问题。 今天真的是…… 不宜出行。 “嗯……怎么了？” 一旁的程雨迷迷糊糊地醒来，朦胧的声音响起。 她抬头揉揉眼睛，有些懵地看着一旁的李文疏，似乎还有点不清醒。 “车可能出了点问题。” 李文疏倾身过去，抬手为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我下去看看。” 李文疏说着便要开门下车，可下一刻衣袖却被身边人拉住了。 “雨太大了，别去了。” 也许是因为刚睡醒，她的声音异常温柔和软糯，就像是以往无数个夜晚，她靠在他怀里，软绵绵地醒来，迷迷糊糊跟他说话。 李文疏心情也变得异常柔软，摸摸她的头： “别担心。” “那我给你打伞。” 程雨说着，挪动身子开始去找车座下的伞，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怎么知道那里会有伞。 “不许。乖，你在车上等我，嗯？” 李文疏按住她乱动的身体，“警告”她不许胡来，而后径直下了车。 程雨透过朦胧的雨幕，看到绕过车前，走到她那一侧，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会，很快又回到了车上。 可即便只是这一小会，他已全身湿透，黑发湿哒哒地贴在额上，水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快擦一擦。” 程雨从后座椅子上扯了一条毛巾过来，递给李文疏。 “谢谢……爆胎，我会打电话让拖车公司过来。只是这种天气……我们恐怕要被困在这里很久了。” 李文疏草草擦了头上的水珠，把毛巾放在座位旁，一手抓着方向盘，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雨几乎是本能地，凑近他，抓过毛巾，为他继续仔细地擦拭衣襟上的水。 “……” 李文疏低下头，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几乎便要扫到自己敞露的胸膛上，吞吐的气息微微发热，身上的清香随之包裹住他的身心。 他们靠得很近，许许多多个春夏秋冬，他们一直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 即便现在，她选择忘记那些事情，选择忘记他，可只要她靠近，他还是能听到，她那颗为他跳动的心。 于是，他无法再自制了。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等程雨有些清醒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李文疏困在车座上，充满掠夺的亲吻流连在她唇齿间。 第610章 约会（五） 她微微睁开眼睛，车里的灯已经暗了，她只能借着车窗外的路灯，看到似乎永不停息的倾盆大雨，席卷天地间，也席卷她的心间。 于是她听不到其他任何声响了，只有“哗啦哗啦”的雨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还有……她与李文疏唇齿相交的声音。 程雨一颗心被李文疏折腾得紧张不已，她抬手，指节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试图缓解自己几乎要绷断的心弦。 在迷离中，她仿佛看到，有那么一个清晨，细微的阳光照进房间，他拥着她，靠在墙壁上，温暖的唇覆上她有些颤抖的唇瓣。 而后，一声清朗的声音刺破记忆的屏障，回响在她耳畔： “程雨！你看你把我的衣服抓成什么样子！” 这个感觉，怎么会，这样熟悉…… “小雨，专心点……嗯？” 李文疏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唇齿间吐出，程雨尚未来得及去思考这种诡异的感觉，便再次沦陷在李文疏的柔情里。 她情不自禁了，抬起手，拥住他的脖子。 她那时还不知道，她一个看似毫无杀伤力的动作，对李文疏来说，都是惊涛骇浪。 等一切结束的时候，车外的大雨已经停了，湿润而寂静的路边，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富有节奏地响起。 两个人缩在车辆后座上，车内的温度因为他们刚才的情动而攀升。 程雨有气无力地躺在李文疏的胸膛里，脑中一片混沌。 她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得这样快。 出电影院的时候，她想的是拒绝李文疏，可现在…… 程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于李文疏的亲密毫无反抗之力，就这样糊里糊涂把自己给了他。 可他对自己是真心的吗？ 还是，只是把她当成“妻子”的替身？ 想到这些，程雨湿了眼眶。 李文疏为她擦拭了身上的痕迹，整理好她身上的衣服，可怎么看，他们两人现在都相当狼狈。他浑身湿透，和程雨一番折腾后，把程雨也弄得湿漉漉的，一身凌乱。 他微微喘气，低头看到程雨眼睫上挂着的泪珠，心里颤了颤。 “小雨，怎么了？不舒服吗？” 李文疏收紧抱着她的臂膀，有些担心。 “我……我有点闷，可以开窗吗？” 李文疏赶紧按下了按钮，一面的车窗落下，清新的空气席卷而入，还带着雨水的湿气和路边青草的香气，很快冲散了车里的暧昧气息。 程雨似乎得到了拯救，深深吸了几口气。 “好些了吗？” 李文疏怕她着凉，扯了一旁的毯子，拉开了裹紧她。 “嗯……好一些了。” 程雨的声音有些哑，她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问了： “李文疏，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刚才他们彼此情动之时的那种熟悉感，让她不得不这样怀疑。 可她回想了许久，依旧想不出，她什么时候“认识过”李文疏。 难道是在她那段“记不清”的记忆里吗？ 李文疏心头倏忽一紧，他不知道程雨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可他能猜到，那样的亲密接触，不可能不让她产生怀疑。 他强装镇定，揉了揉她的秀发：“或许是……前世缘分？” 李文疏轻笑，他不能确定，现在让她想起那些事情，是好是坏。 “怎么可能……你和我那样……是把我当成你妻子了吗？” 第611章 约会（六） 她语气酸涩，殊不知，这些话落在李文疏耳中，让他更觉得酸涩。 我不是把你当成妻子，你本来就是我的妻子。 “小雨，不要乱想，我对你是认真的。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我们结婚，嫁给我，好不好？” 从前，他从来没有这样直白地向程雨说过这些话，当初连求婚，都那样“弯弯绕绕”。 程雨显然被他这些话吓到了，她纠结了半天，终于明白，他是在向她求婚。 “我、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 程雨抓紧了身上的毯子，打算避开这个话题。 “好。” 李文疏轻笑，调整了姿势，让她躺在自己腿上。 “这样睡会舒服些。” 他为她裹紧毯子，关上了车窗，调整好车里的温度。 如果不注意些，她明天又该发烧了。 程雨躺在他的腿上，抬头看到他凝视自己的目光，似乎那么深刻。 可她的心间却有些酸酸的。 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是想对她负责吗？ 还是，他忘不了他的妻子，所以想找一个和他妻子长得像的人，寄托他的情意和思念？ 其实她不需要他负责，也不愿意做任何人的替身。 程雨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问题。 李文疏微微叹了口气，伸手为她擦去眼角落下的泪水。 小雨，你感受不到我对你的感情吗？ 程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一些阳光倾泻入车内，有些温暖。 她挣扎着坐起来，头很疼，身上有些疼，嗓子有些干，让她禁不住咳了几声。 一条厚厚的毛毯从身上滑落，程雨有些疑惑，昨晚李文疏给她盖的，并不是这一条。 李文疏不在车里，她打开车窗，伸出脑袋朝外看了看，看到李文疏站在不远处，正在和一个男人说些什么。 那个人，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一阵疼痛刺激她的头脑，程雨缩回去，坐在位置上，有些难受地揉着额头。 不远处的卢峰，看到程雨探出一个脑袋，又缩了回去，哭笑不得。 “william，老实交代吧，你们昨晚？嗯？” 卢峰意味深长地挑挑眉，上下打量着李文疏一身难看的褶皱，已经明白了。 “你今天很闲？” “不闲啊，我这一代清早把我的爱车给你开过来，等会还要劳心劳力地给帮你拖车去修，修完了我还要去看看你老婆的戒指找到了没……” “既然这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带程雨回去，今天谢谢你。” 李文疏毫不留情的，借过卢峰的车钥匙，转身回车里去找程雨。 “白眼狼。” 卢峰吐槽了一句，伸长脖子，想看一眼程雨，但一想到程雨目前的状况，还是缩回了脖子，赶紧撤。 程雨忘了李文疏，可还不知道，有没有忘记他…… 万一看到她受到什么刺激…… 卢峰晃了晃脑袋，庆幸自己跑得快。 李文疏快步走回轿车里，看到程雨有些迷茫地缩在座位上，脸色有些苍白。 他心头一疼：“不舒服吗？” “有点头疼……” 程雨一开口，沙哑的声音把自己和李文疏都吓到了。 “……” 李文疏凑上前，抬手摸摸她的额头。 很好，发烧了。 李文疏皱着眉头，给她裹紧毛毯，伸手将她抱出了车。 “我们回家。” 第612章 痴心（一） 程雨一路上都是浑浑噩噩的，直到了别墅门前，李文疏为她打开车门，灌进来的清风终于又让她清醒了一些。 “我先带你上楼休息，家庭医生等会就到。” 李文疏说着，便要弯腰去抱她。 程雨躲了躲，垂下眼眸：“不、不用叫医生了……我睡一觉就好了。我自己上去。” 她侧着身子，从李文疏身侧下了车，把身上的毛毯递还给他。 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又要和他“拉开距离”？ 李文疏不敢太过于“逼迫”她，乖巧地站到一边，想伸手扶她，尴尬地挣扎片刻后，还是垂下了手。 “我就在这里，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李文疏靠近她一步，在她身前低语。 程雨抬头看到李文疏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想到他昨晚淋了雨后，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还没有来得及换，就和她…… 那之后，车上有的毯子都裹在了她身上，这一夜他就这么“将就”着过来了。 “你……你也回去休息吧。” 她终于还是不舍得。 这一点点“关心”，让李文疏喜悦无比。他走过去揉揉她还有些凌乱的头发： “我没事。你快上去，记得先换衣服再睡。” 她的连衣裙已经被折腾得皱巴巴的，李文疏想，他是该“赔”一条裙子给她了。 程雨低头看到自己这一身狼狈，羞红了脸，揣着一颗狂跳的心向门内走去，迅速上楼回卧室。 浴室中水汽氤氲，程雨把自己浸泡在浴缸里，透过朦胧的水雾，看着浴室帘子上镶嵌的银色玫瑰花，思绪中也升腾起缕缕水雾。 这种感觉，似乎很熟悉，似乎很久以前，她也是躺在温热的水里，抬头看着帘子，心绪乱糟糟的。 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呢？ 算不上喜悦，也不会懊悔。 只是有着强烈的不安与失落。 程雨现在还想不起来，这样类似的心绪，在她和李文疏的蓉湖之旅后，曾经出现过。 那时她还年轻，不知道李文疏是出于什么目的，和她发生了关系。 女孩子的第一次生理体验并不是很愉快，尤其在无法明确对方对自己情感的情况下，身体上的疼痛感和心理上的不安感，足以让她胡思乱想。 现在的程雨也一样。 她的心绪很复杂，其实生理上并没有带来很强烈的疼痛感，但不知道为什么，心理上就是很别扭。 她心里始终有一个结，那个结只能李文疏解开。 可现在李文疏每解开一次，她又会自己再重新打上一次。 “真心”这个词，说出口了，就是真的吗？ 程雨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在纠结什么，她在温水里泡了近两个小时，终于舍得带着满脑子纷乱的心绪走出浴室，钻到被窝里发呆。 翻来覆去许久，她依旧睁着有些红肿的眼睛，无法入睡。 她不能骗自己。 她在想李文疏。 很想很想。 终于，程雨直起身子，踱步到窗台前，微微拉开帘子，一眼便看到了依旧守在楼下的李文疏。 一种名为“动心”的情绪自心灵深处涌现，席卷升腾，缠绕她浑身的血液奔涌不息，最终凝结成为泪水，从她眼眸中跌落。 这样就够了吧。 她为什么还要去怀疑，还要去猜测，还要去拒绝他的真心？ 那一刻，程雨有那么一种感觉，就算未来的一切都还尚未知晓，就算有一天李文疏最终会弃她而去，就算那个人未必会给她带来幸福…… 可她已然泥足深陷。 第613章 痴心（二） 李文疏站立在秋日微凉的风中，凉意从四肢蔓延开，最后击入心间。 他知道程雨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她或许还会充满不安和焦虑，或许还会失落。 这种时候他应该陪在她身边。 上一次他们彼此都还年轻，他也没有任何经验，不知道女孩子在经历那个夜晚之后，心思会变得敏感而脆弱。 如果那个时候他能知道这些，能够及时地让她明白他的心意，告诉她，他想娶她。 或许，他的小雨就不会在那些年里，变得沉默寡言，变得患得患失。 李文疏一个晃神，现在呢？现在难道就因为她的逃避，他就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再次让她一个人去纠结，去失落吗？ 他咬咬牙，抬步准备“闯进”程雨住的别墅。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他抬眸，便看到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门前，披着清晨的阳光，浑身散发着梦幻一般的光芒。 她身上只穿了一条浅色睡裙，脚上连鞋子都没有穿。 李文疏皱眉，刚想说点什么，那个人不假思索，向他奔来，迅速扑到他怀里，踮脚搂住他的脖子。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她带着啜泣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李文疏，我不逃避了……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李文疏……和我一直在一起，不要离开我，好吗？” 她的声音并不算很清明，情绪很不稳定。 可李文疏却真真切切地听明白了。 那每一个字，字字剜心，疼得他一颤一颤的。 听到她这样毫无顾忌的表露心迹，他应该开心，应该喜悦，应该高兴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即便她记忆里已经忘记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可她还是愿意，重新给他一次机会。 可他更多的，是心疼和怜爱。 小雨，很多年前，你就想告诉我这些了吧？ “笨蛋。” 李文疏压抑住心底翻腾的滚滚巨浪，浅浅地回应。 然后他弯下身子，横抱起程雨。 “鞋也不穿。” 他轻声叹了口气，紧紧抱着她向别墅走去。 程雨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他胸膛上的温度温暖她的脸颊。 现在她的心情起起落落，纠结着，努力思考李文疏这样的反应是什么意思。 可不管他是什么意思，她都没救了。 或许他现在对自己的感情还不足以深刻，或许她再努力一些，和他相处的时间再多一些，他对她的感情就会更深一些。 在她反反复复的心情中，李文疏抱着她的手臂加大了力度，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程雨，说了那些话，你就不能反悔了，就要一直和我在一起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愿意嫁给我吗？” 他问得很认真，也很正式，虽然现在这个情形，并不像是一个正式的场合。 程雨哑着声音说了一个“好”字，就不再多说什么，指尖攥着他的衣服，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他安静地抱着她穿过阳光，拂过微风，向着属于他们的“家”走去。 而他轻若扶风，重若泰山的话语传入她耳中： “程雨，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 比你所能想象的，更加喜欢你。 比这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 第614章 痴心（三） 初秋的天气还不算太冷，可李文疏还是调高了卧室里的空调温度，找了一条厚被子，抱着程雨裹在被子里。 她身上很烫，发着烧，一直退不下来，李文疏不顾她的反对叫了医生，给她喂了两颗药，她就一直在在怀里出冷汗。 从前就是这样，很容易着凉和发烧，偏偏她的人生总是时不时遇到各种身心上的伤害，甚至面临死亡。 很多时候，李文疏都相当感激有“命格”这回事，或许因为她的“命格”足够坚硬，所以能够活到现在。 “嗯……” 程雨出了两次汗，又开始在李文疏怀里扑腾起来，蹙着眉头，一脸委屈。 “怎么了，小雨？” 李文疏抱住她不安分的身子，抬手探探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下去，身上也没有出汗，怎么回事？ “疼……” 程雨扑腾了一会，终于在迷迷糊糊中吐出了一个字。 李文疏不记得她身上受过伤，抱着她粗略检查，还是不知道她哪里疼。 “头疼吗？” 他抬手揉揉她的太阳穴，却被她抬手一把扫开了，嘴里还在嚷着“疼”。 李文疏微微起身，掀开被子一角，目光落在了两人身下的床单上。 醒目的红色在浅色的床单上晕开，李文疏瞬间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又变了日子了？ 李文疏心头发疼，她今天这种情况，昨天他还欺负了她…… “小雨，起来换件衣服，我们去医院。” “不去医院……” 程雨还在挣扎，李文疏刚想说什么，又听到她在呓语： “吴伯，我们不去医院了，我们回家……” 李文疏愣了许久。 是了，那段灰暗的时光里，吴伯的事情是她一个人在处理，而他还在因为上一辈的恩怨，逃避她。 他不该，让她一个人面对死亡，面对恐惧。 仲景中医院。 周华医生为程雨诊治完毕，交待护士给程雨挂水、煎药，冷着脸把李文疏带进了办公室。 “小疏啊，这么多年没见，你这一找我就是急吼吼给你媳妇看病的习惯还是没改。我说要不是为了给你媳妇看病，你是不是都不来找我了？” 周华冷嘲热讽的，坐在办公桌后，扶了扶眼镜。 “周阿姨，谢谢您！” 李文疏避重就轻的，刚想开口问什么，周华抢先一步“哼”了一声，开始痛斥李文疏： “我说你也不是个毛头小子了，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她身体状况你不知道？这种特殊时期你还跟她发生关系？你们男人就是一个字，色。” 李文疏被周华说得无地自容，他确实不应该一时冲动，完全没有考虑到程雨的情况。 “是我的错。周阿姨，她的经期是不是又开始紊乱了？” 周华似乎不解了好一会，恍然大悟： “哦哦！是了，程雨肯定不会告诉你，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这丫头从来都这样……她上次为什么流产，也没告诉你吧？” 李文疏摇头，那一次他以为是因为廖可凡的给她下了药，她又跳入江中，一番折腾下来流产。为此，他去揍了廖可凡一顿，顺道去廖市长那里告了一状，廖市长公事公办，把自己的儿子丢到拘留所里关了十五天。 第615章 痴心（四） “当年你带她来我这里，我就告诉过你，她的身体受到的损伤很大，需要慢慢调理。但你竟然不到半年就让她怀孕，我当时劝程雨放弃她肚子里的孩子，偏偏你那个时候出事，她是死活都不肯放弃。” “我可以说，她是拼了命把小皓和小月生下来的，结果来了帮人把小月抢走了……造孽啊！我到天佑医院的时候，差点都以为她挺不过来了。你说这么折腾，她还能安然无恙？她的子宫受损，根本不适合怀孕，如果，我说如果啊，如果怀了，很快也会流掉。现在你知道了吧？” 李文疏再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所以，程雨那时才会说，那个孩子，“原本就是留不住的”。 他所有的思绪都在这么多年来的回忆中盘旋，想起他们之间经历的风雨，想起她为他承受的一切苦楚，想起她的倔强，一次一次，都不愿意放弃他。 直到最后，遍体鳞伤之后，她决定忘记他了。 可现在呢，却又再一次愿意接受他。 小雨…… 李文疏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谢过周华，沉着脚步离开。 病房的门紧闭，透过门上的小窗口，漏出几道光，映在李文疏的脸上，光影交错。 李文疏站在门口，站了许久，浓重的情绪在心间缠绕，最终他抬起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william！你干什么！” 刚出现在医院的卢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听说程雨又双叒叕住院，好不容易赶过来，看到了这么惊悚的一幕。 “你疯了啊？” 卢峰奔上前，拉住李文疏那只胳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卢峰，我是个混蛋。” “是是是，我知道你觉得是你害了程雨，让她成了今天这副模样，但李文疏，你是人，你不是神，很多事情你是无法控制的，当初你们选择在一起，就知道会有很多困难，她一直没有放弃你，不就代表她并不在意这些困难吗？” “李文疏，你清醒一些，给她造成伤害的不是你，而是李振航和江临川那帮人，你要做的，是找那些人算账，而不是把这些事情追责到自己身上。” 卢峰叹了口气，拍拍李文疏的肩膀。 大概只有面对有关于程雨的事情时，这个一向冷静睿智的男人，才会变得“拎不清”。 李文疏有些痛苦地攥了攥拳头，没有说什么，抬手开了病房的门。 程雨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白色的被子盖在她身上，衬得她的脸色更为苍白。 她已经输完了一袋葡萄糖，悠悠转醒，正好看到李文疏走过来。 “你来啦？” 程雨软绵绵地挣扎着起身，李文疏赶紧过去扶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你身体不舒服，不要乱动。” “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怎么会这么疼……” 程雨想了许久，都只记得自己的经期一向很规律，也不会出现这种极为疼痛的情况。 “都是我不好。” 李文疏下颌抵在她的发上，收紧臂膀抱着她。 程雨有些不明所以，睁着晶亮的眼睛抬头看他：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李文疏轻笑：“不想待在医院吗？” “嗯……” “我们现在回家。” 第616章 痴心（五） 李文疏揉揉她的头发，放开她，蹲下身子为她穿鞋。 她的脚还是很冷，李文疏握着她的脚，想起那一年，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脚，为她穿上婚鞋。 他抬眸，便看到程雨睁着那双溪流一般清澈的眼睛，痴痴看着他，那里面流动的，都是对他的款款深情。 李文疏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心头柔软无比，他为她穿好鞋，伸手将她横抱入怀里。 “笨蛋，以后不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一个男人，知道了吗？” 程雨笑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埋在他怀里： “可是我看的是你啊。” 李文疏被她这句话再一次搅动了心绪。 他从来没想过，他的小雨撩拨起人来，简直能把人撩得疯狂。 “李文疏，我怎么觉得……” “嗯？” “周华医生好像认识我？” 李文疏刚迈出病房的脚顿住了，他镇定无比地轻笑： “哦？是吗？你是不是以前见过她？” “没有吧，我很少进医院。之前给养父治病的时候，天天住在医院，医院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不喜欢。” 李文疏抱着她一步一步向医院电梯走去，一路上听她像一个小女孩一样，跟他撒娇抱怨。 “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李文疏若有所思，进了电梯，低头问她：“你喜欢什么味道？” “薰衣草。” 程雨不假思索吐出一个答案，说完了自己也愣了愣。 她为什么会喜欢薰衣草的味道？她竟然想不起来，她在什么地方闻过薰衣草的味道。 电梯一路向下，空旷的医院走廊又恢复了安静，卢峰从角落里钻出个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啊，我觉得现在也不错啊，你看我嫂子又被我哥迷得神魂颠倒了。” 李文妮晃了晃卢峰的胳膊，安慰他。 “我认为，你哥宁愿程雨是清醒的，就算她恨他，不理他，都比现在这样好。” 李文疏带着程雨回到清风苑，没有去她临时住的别墅主栋，而是径直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折腾到大半夜，总算把两人都收拾妥当了，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聊天。 闹了一会，李文疏拥着她，目光灼灼，吻吻她的唇瓣，问她： “小雨，今天早上，你是答应我了，是吗？” 想起她向自己奔来的那个瞬间，他依旧悸动无比。 “答应什么？” 程雨翻了个身，装傻。 “答应嫁给我，做我老婆。” 李文疏认真复述了一遍。 “哦……” 程雨有些羞涩地抓抓他的大手，闪着眸光问： “可是……你的家人，会同意你和我结婚吗？还有你的孩子，会接受我吗？” 李文疏愣了愣：“你知道……我有孩子？” 程雨不语，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能够肯定，他有孩子。 “你介意我有孩子吗？”李文疏见她半天不说话，有些沉郁地开口问她。 程雨想了想，似乎自己对这件事丝毫不介意，甚至有点期待见到他的孩子。 “我怕他们不喜欢我。” 程雨往他怀里靠了靠，有些不安地蹭蹭。 第617章 痴心（六） “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我保证。” 李文疏轻笑，低头吻她的发丝，心想，他们是你的亲生骨肉，怎么会不喜欢你？ 程雨听了这话，开心地仰头看他： “你保证？” “嗯，我保证。” 李文疏的吻落在她的额上、眼上，最后在她的唇瓣上温柔地流连许久，许久后恋恋不舍地放开，低头凝望着怀里软绵绵的人，眸光深邃。 程雨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抓抓他的衣襟，颤着声音叫他： “李文疏。” “嗯，我在这里。” “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吗？” 李文疏抱着她的手僵了僵，一抹疼痛闪过眼底。 “你想要孩子吗？” “我？我也不知道……” 程雨有些懵懂地眨眨眼，她对于结婚生孩子这种事情，并没有任何排斥和忧虑，似乎她和李文疏之间发生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只不过“认识”了不到一个月。 李文疏心底很不是滋味，如果他知道她的情况，他绝不会那么不小心，让她有了那个孩子。 三年前也一样，不应该让她在那种情况下受孕。 还有七年前，那时她还那么小…… 李文疏抬手捏捏她的小脸： “如果你想要，我们就要，想要多少个，都可以。” 程雨无语，多少个？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她并不知道，李文疏已经下了决心。 虽然，与心爱之人欢愉的感受很美好，可如果会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伤害，哪怕那只是“可能”，他便不会去做。 后来的某一段时间，程雨发现李文疏似乎在“躲着”她，真不知道哪来的自制力。在她疑惑纠结许久后，无意中发现那是因为他去做了结扎手术，还在恢复期。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李文疏什么都知道了。所以他决定从他自己身上，彻底断绝让她“出现意外”的可能性。 “怎么了？” 程雨见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而悲伤，心情也变得有些不安。 “我只是在想，该给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 李文疏轻笑，裹紧两人身上的被子。 “笨蛋，今天折腾了一天，快点睡觉。” 程雨闷闷地“哦”了一声，脑子里还在想，李文疏是不是想得有点远了，怎么现在就开始想“孩子的名字”了？ 想着想着，她很快便被困意席卷，沉沉地在李文疏怀里睡去。 床头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李文疏私人手机手机的短信提醒音。 没有人会那么无聊，半夜打扰李大总裁。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去过手机，划出了卢峰发来的短信。 “程雨会签那份离婚协议书，可能是因为周紫乔说她怀了你的孩子。” 李文疏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那一天，她该有多伤心和难过。 可是那之后，他为了让韩景深放了她，说出了那些残酷的话。 所以，她才会伤心到，宁愿选择忘记他。 李文疏心疼地抬手拨过粘在程雨额上的黑发，睡梦中的她很平静，嘴角还挂着浅笑。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让她不再想起那些事，不再记得和他之间的不开心，不再伤心与痛苦。 或许这样，她就能一直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开开心心地待在他身边，什么都不必担心，什么都不必怀疑。 李文疏想起她看他时，那样痴痴的眼神，即便是他们结婚后那段甜蜜的时光，她都不太敢那样看他。 可是，他不能这么自私。 因为她是程雨，她宁愿清醒地接受血淋淋的真相，也绝不会想做一个浑浑噩噩的人。 第618章 混沌（一） 一切事情都在李文疏的计划中。 为程雨进行催眠治疗的医师已经到位，李文疏也稳定住了程雨的情绪，现在她真的像一个小迷妹一样，每天黏着他，对他所有的说法措辞都没有产生怀疑。 林婷婷眼睛都直了，她知道就算她继续“诋毁”李文疏，程雨也依旧会对他死心塌地。她现在一个人霸占着整栋别墅，赖在这里，只是怕程雨再出什么意外，毕竟她们都是女人，有些事情还是女人之间比较方便。 程雨身边的亲人朋友，已经一个一个远离她而去，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她这个多年的闺蜜，怎么可以离开？ 林婷婷暗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程雨的卧室，今天难得李文疏“有事外出”，程雨终于舍得回来陪她。 李文疏走之前已经和林婷婷交代过，他是去医院和医生确定最后的治疗方案，程雨这边，她得帮忙照顾。 卧室的门虚掩着，林婷婷敲了两下，不见回应，赶紧推了进去。 程雨正坐在梳妆镜前，有些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雨，你怎么了？” 林婷婷疾步走过去，程雨这才反应过来，神色有些凝重地看着林婷婷。 “婷婷，我有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啊？你问你问。” 林婷婷有些心虚地坐到一旁的座椅上，内心相当忐忑，开玩笑，她和李文疏现在每天都在“骗”程雨，为了程雨，她把她毕生最精湛的演技都用上了。 程雨咬咬唇，蹙着眉头，指节解开睡衣的衣扣，一道藤蔓一般的丑陋疤痕映入林婷婷眼中。 林婷婷眼眸颤了颤，那条疤痕，她只看过一次。 程雨肚腹上这道疤痕，是当时剖腹产留下的。那时她原本想顺产，可中途出现了意外，医生只能选择剖腹产。 “婷婷，我查过了，这种疤痕，大多是剖腹产后留下的。” 程雨扣上衣扣，眼眸里的光芒已经黯淡下去，一片灰暗。 林婷婷知道程雨的意思，她紧紧抓着椅把，指甲几乎要抠进红木里。 李文疏啊李文疏，你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天，就没有好好想过要怎么圆这个谎吗？现在好了，烂摊子都丢给她了。 她是演员，可不是编剧啊！ 林婷婷并不知道程雨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久了，她醒来后，思绪一直很混乱，虽然医生说她的记忆停留在十九岁，但有些事情记得很清楚，有些事情却根本想不起来。 然而，她竟然能够欣然接受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与她十九岁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也能够忽略掉她生活中的许多不合理。可以说，她不是忘记了十九岁之后的记忆，而是把十九岁之前和十九岁之后的两个世界搅乱在一起，构建出她思维里的一个“新世界”。 就像现在这样，她突然发现自己身上有了那么点不对劲，而这个“不对劲”，是因为李文疏没有时刻守在身边，没有转移她的注意力而造成的。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状况。 林婷婷在心里暗骂了李文疏千百遍后，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自己编故事。 第619章 混沌（二） “程雨啊，你开什么玩笑啊？什么剖腹产？你啥时候有的孩子我们怎么不知道啊？你该不会是梦里生的孩子吧？哈哈哈~” 林婷婷干笑了两声，偷偷瞥了程雨两眼，看到她一副很不相信的模样，赶紧收了笑声，正儿八经地编故事： “程雨，你这个疤痕，是你刚进大学的时候，有一次骑车摔倒了，被树枝刮伤了。” “被树枝？” “对对对。” “可是婷婷，我不会骑车。” “就是嘛！就是因为那个时候你想学骑车，结果摔了，心里从此有了阴影，自行车都不想学了。” 林婷婷一口气编出了一整套故事，气都不喘一下，听得程雨一愣一愣的。 末了，林婷婷看程雨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可置信”，她赶紧又加了一剂猛药： “程雨啊！都怪那个李文疏啊，把你撞成这样，什么事情都记不清楚了，这可怎么办啊……”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她精湛的演技，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果然，程雨对她这一套相当受用，立马凑过去，安慰林婷婷，一直跟她道歉说，是自己记不清楚事情了。 林婷婷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松了口气，原来程雨这么好骗的吗？以前她们几个撒点小谎言她分分钟都能看出来，现在怎么这么单蠢了？ 竟然连“被树枝刮了”这种事情都相信。 林婷婷赶紧适可而止，抹了把眼泪，贼兮兮看向程雨： “你和李文疏在一起这几天，他没问你关于这个疤痕的事情吧？” 林婷婷心里一口怨气，总觉得今天这个事情，是李文疏坑了她。 “他……他不知道我身上有这个疤痕。” “怎么可能？你们不是……” 林婷婷话说一半，突然闭了嘴，偷偷看程雨，她的脸颊果然“刷地”红了。 程雨不知道该怎么和林婷婷说，她和李文疏确实发生过关系，可那天的情形很混乱，那之后，她便进入了“特殊时期”，即便时期结束，李文疏也只是抱着她入睡，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了好了，我了解了，不过李大总裁是不会在意这个的。” 林婷婷扯了扯程雨的衣袖，泪眼汪汪朝她笑。 真的不会在意吗？还是说…… 程雨又开始陷入了纠结中，她明显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和李文疏在一起的时候。他了解她所有的个人喜好，知道她所有的生活习惯，明白她所有的小情绪。 程雨不相信这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也不相信李文疏可以从林婷婷那里打听到她这些事情。她一向沉默寡言，和同学们的来往也不多，即便是室友，也很难了解她的生活习惯。 还剩下一种可能性。 李文疏认识她，甚至和她有过什么过去，可她因为这场车祸忘记了他。 程雨想起她刚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李文疏一脸焦急和深情地叫她“小雨”，可那个时候，她对他毫无印象。 他结过婚，也有孩子，可以她的年纪，不可能是他的妻子。 难道她成了介入别人家庭的“小三”？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一直纠结到林婷婷犯困回自己的卧室睡下午觉，她都无法排解心绪。 第620章 混沌（三） 黄昏的天空绣满晚霞，不知为何，程雨每次看到这样的景象，总会有一种感动却又害怕的情绪从心底升腾起来。 这样的黄昏，她最近总会在睡梦中梦到，而那感觉，似曾相识。 程雨想回忆点什么，可脑袋生生地疼，她只能安静下来，握着手机发呆。 李文疏给她留了他的私人手机号码，可她现在不想给他打电话。 她想见他。 程雨下了决心，换上衣服，迅速下楼，向着室外走去。 “程小姐，您要出门？” 这几天帮忙料理家务的王阿姨走过来，有些焦急地拦住程雨。 “嗯，我想到街上逛一逛。” “先生说你身体还没痊愈，最好留在别墅休养。” “我已经没事了，别担心。王阿姨，我会很快回来。” 程雨边说着，不顾王阿姨的劝说，快速走出了别墅。 王阿姨低叫一声“糟了”，赶紧给李文疏打电话，可李文疏的手机一直转入留言信箱。王阿姨打了几次，思量片刻后，赶紧上楼找林婷婷。 那时李文疏正在天佑医院的院长办公室里，和程雨的治疗医师许慧在确定最后的方案细节。 许慧是目前业内顶尖的催眠师，她的主攻方向是清醒催眠，曾经治愈过不少症状比程雨更为严重的ptsd病患。 她的治疗需要李文疏的配合，但并不是很复杂。李文疏只需要在程雨精神状态接近疲态的时候，带她进入许惠提前设置好的环境里，剩下的事情，由许惠来完成。 至于“接近疲态”的时刻，便是在程雨生理上已经相当疲惫，但精神上却不肯松懈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实际上是程雨精神防备最为脆弱的时刻，也是清醒催眠可以顺利开展的前提。 除此之外，许慧需要李文疏提供关于程雨各方面的所有信息，包括较为隐秘的事件细节。 这些事情，许慧本着职业操守，是不会向第三人透露的。 末了，许慧收起所有的材料文件，严肃地看向李文疏： “我会尽我的所能，为程雨进行治疗。只是李先生，这个方法的风险江医生想必已经告诉过你了，最后的结果如何，我们都不能保证，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我明白。许医生，一切就拜托你了，谢谢。” 李文疏收起许慧递给他的一些注意事项清单，整整齐齐地叠好放进西装内袋，向许慧告了别，走出办公室。 等他翻开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才发现不知何时手机已经因为没电关机了。他心头开始萦绕不安的情绪，迅速回到车上，接上电源开机后，一连串的短信和语音信箱提醒让他有些慌了神。 “李大总裁，程雨自己出了门，看到短信速度给我回电。” 最新的一条短信跳出来，李文疏一颗慌乱的心瞬间被摔得粉碎，颤抖着手回电给林婷婷。 “李大总裁你终于开机了！程雨出去快两个小时了！” “她没有跟你说她去哪里吗？” “没有啊……我那个时候在……在睡觉……王阿姨说，她只说了想出去走走。” 第621章 混沌（四） “在那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李文疏已经启动了轿车，一面迅速开出停车场，一面继续和林婷婷保持通话。他已经觉察到，程雨“离家出走”，不会无缘无故。 “那之前……她、她问过我剖腹产伤疤的事情……” “……” 李文疏眼皮跳了跳，瞬间便明白了。 程雨醒来后的这些时日，一直思维混乱，情绪难测，和他在一起的这几天，一心一意黏着她，不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一旦远离了他的视线，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今天早上，他还在厨房为她准备早饭的时候，她突然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抱住她。李文疏不明所以，转身握住她的手，问她怎么了。 那时她只是傻傻地说： “早上起来看不到你……我很想你……” 那时她看他的眼神是那样深情而执着，看得他内心无比柔软和疼惜。 李文疏眼睛有些疼，很多次他都告诫自己，绝不能让她再离开他的视线半步，可到了最后，他们总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事情而分开。 他总是，丢下她一个人。 “林婷婷，我马上去找她，你先在家里等着，如果她回去了，可以立刻告诉我吗？谢谢。” 李文疏转动方向盘，迅速转入另一条街道。 这种情况下，她能去哪里？ 他最先想到的地方，是那里。 江岸公园。 程雨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这个地方。 在她的印象里，她没有来过w城，更没有来过这个江岸公园。 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无比熟悉？ 那应该是一个晚霞漫天的傍晚，江风徐徐，空旷而纯白的场景里，新娘一席白纱，捧着红色的玫瑰，掉落地面的的红色花瓣与天边的晚霞一样，耀眼而凄美。 程雨心口似乎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疼痛的感觉蔓延出来，冲击她的头脑。 这种感觉很不好，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程雨有些神情恍惚，迷糊中看到不远处的长椅，抬步走过去。 她想，或许她只是累了。 “咦？程雨？”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程雨闻声望去，愣在了原地。 身着亮黄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笑眼弯弯地走过来，她身后跟着三个气质出众的高挑男子。 “我们又见面了，程董事长。” 其中一个男人拉起女人的手，向她走过来。 “上一次紫乔不懂事，受了韩景深的教唆，才会对你说那些话，抱歉。希望没有对你和李总裁造成太大的影响。” 那个男人温温和和地说着，朝程雨礼貌地笑笑。 程雨脑中突然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这几个人认识她？ 他们叫她“程董事长”，而且知道她和李文疏之间的关系。 那种不好的感觉再次出现。 她和李文疏果然认识。 是因为车祸，她忘记了关于李文疏的一切吗？ 那么为什么，李文疏的生活中，毫无她的痕迹？甚至连李文疏自己，都没有提起过，他们认识。 程雨的目光回到眼前的女人身上，她眉宇间的明媚与活泼，就像是一根刺，就在突然之间刺了她一下。 第622章 混沌（五） “李澄皓和李澄月，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可我肚子里的，是他的亲生血脉，你说，他会选谁？” 模糊记忆中跃出那个清脆的声音，与眼前的女人合二为一，而后程雨看到，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名字，摘下戒指扔在了湖里。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难受的情绪一直在心间缠绕，她努力逃避，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情，可那些模糊的画面不停地闪现眼前，她避无可避，就像是从脚跟长起来的蔓藤，汲取她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气力，缠绕得她就要窒息了。 程雨往后退了一步，却跌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小雨。” 李文疏搂着程雨有些瘫软的身体，皱着眉头望向对面那几个人。 怎么又是他们？上一次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和周紫乔算账。 “李……李文疏……” 周紫乔看到李文疏，舌头开始打结。 “我和程雨还有事，你们请自便。” 李文疏不打算和他们纠缠太久，牵起还有些恍惚的程雨，转身离开，留下有些莫名其妙的一众。 “我怎么感觉，程董事长有些奇怪？” 廖可凡抓抓头，自从那次他被李文疏教训一顿后，便学乖了许多，明白了一个道理，惹谁都不能惹程雨，要不然，要么就是程雨亲自收拾他，要么就是李文疏代替程雨收拾他。 易云霄若有所思，不自觉地握紧了周紫乔的手。 周紫乔已经把她伙同陆深欺骗程雨签署“离婚协议书”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易云霄，他是个明白人，深知周紫乔搞出这些事情，李文疏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现在李文疏无暇找她算账，多半是因为程雨出了什么事。 “乔乔，你想去澳洲住一段时间么？” 易云霄抓抓周紫乔的手，避而不答廖可凡提出的问题。 “去澳洲？” “嗯，那边风景不错，我有一栋房子，就在海边，不如你陪我去住一段时间？” “那好啊！去啊去啊！我马上去办手续！” 周紫乔乐呵呵的，抓住易云霄的胳膊，开开心心地丢下身后几个人离开。 身后的廖可凡“呸”了一声，骂了一句“有异性没人性”，一向沉默寡言的白珩叹了口气： “易少是想保护紫乔了。” 廖草包还是不明白：“保护什么？” 白珩敲了一下廖可凡的后脑壳： “你难道没看出来，紫乔刚才很怕李文疏吗？她一定做了什么伤害程雨的事情。你觉得李文疏会放过紫乔？” 廖可凡转了转眼珠，最后一拍脑袋：“我靠！白少，你竟然话这么多！” 白珩：“……” 程雨一路恍惚，被李文疏带上了车，坐在他的身边。 李文疏一路也沉默不语，他不知道周紫乔他们和程雨说了什么，也不知道程雨看到他们，有没有想起什么。 但看程雨现在呆呆的样子，情况不会好到哪里去。 “李文疏。” 车子启动前，最终是她先开了口。 “小雨，我在这里。” “我们结过婚，是吗？” 李文疏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一抖，他该怎么说？ 告诉她真相吗？ 告诉了她，他们安排的一切，会不会前功尽弃？ 第623章 混沌（六） “后来我们离婚了，因为你怀疑我的孩子不是你的骨肉，而你和别人有了孩子，是吗？是不是因为车祸，我忘记了这些事情？” 程雨垂眸，看到自己攥着衣角的指节已经变得苍白。 她不是十九岁，不是还在上大学。她竟然已经嫁过人，有过孩子，离过婚。 难怪。 难怪李文疏会了解她的一切喜好。 难怪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感觉那样熟悉。 “小雨，事情不是这样，我们是结了婚，有了孩子，但我们没有离婚，我更没有什么私生子，从始至终，我只有你一个女人。你确实因为车祸忘记了一些事情，所以我在想办法让你想起我们之间的事情。” 李文疏权衡之下，只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 程雨不是个傻子，她既然问出了那些话，就代表她已经清楚明白地想过这些事情，并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自己所经历的事情。 “那么……刚才那位小姐，和你是什么关系？” 程雨问出这句话时，心头没由来地一颤，那感觉，很疼。 “小雨，我和她没有任何超越普通朋友的关系。” 李文疏握住程雨冰凉的手，将她轻轻拽到自己跟前，亲吻她的额头。 “你是我的妻子，可你想不起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小雨，我能做的，是等你慢慢想起来……没有关系，我可以慢慢等，等你愿意相信我。” 他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程雨抬手攥住他的衣襟，抬眸正好看到他低头凝视自己的模样。 “李文疏，对不起。” 她选择相信他。 选择相信，她把关于自己丈夫的一切事情，都忘记了。 那么，她的丈夫该有多难过。 李文疏伸手拥住她，不再说什么。 或许这样的说辞，会让她情绪稳定一些。 会让她比较能够接受。 程雨回到清风苑别墅时，天已经黑了，她靠在副驾上陷入沉睡，是李文疏一路抱她回了房。 林婷婷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身后，大气不敢出一声。 李文疏把她放在卧室的大床上，盖好被子，示意林婷婷出去谈话。 “她去哪了？没出什么事吧？” 一出卧室，林婷婷赶紧低着嗓子询问情况。 “她去了江岸公园，碰到了周紫乔他们。” “周紫乔！那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嗯，应该是想起了一些片段。我只告诉她，我和她确实结了婚，她因为车祸失去了一些记忆。” 李文疏抬手揉揉额头，继续说道：“林婷婷，我想我们需要重新想好说辞。”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露馅的。” 林婷婷点点头，赶紧跑回房间去拿她随身带的小本子。 她需要像记台词那样，把他们“编好”的故事清楚记下来，以免穿帮。 可李文疏已经不知道，他们的谎言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他拿出手机，发了封邮件给许慧。 “许医生：计划有变，具体情况我晚些发邮件给你。有劳了，谢谢。” 他收好手机，抬头望见别墅天花板上晶莹闪烁的灯，陷入了沉思中。 第624章 梦境（一） 程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她翻了个身，揉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只看到空荡荡的卧室，安静而冷清。 没有李文疏的身影。 程雨有些慌。 她已经习惯了，每一天醒来，睁开眼就能看到他。 她急匆匆地穿上拖鞋，向门外奔去。 上一次她醒来，发现他不在身边，最后是在厨房找到了他。 于是这一次，程雨想也不想，直奔厨房。 他果然在那里。 背对着她，在忙碌些什么。 程雨走过去，像上次一样，伸出双手抱住她的腰际。 “醒了？” 李文疏轻笑，握着她的手，转身将她拉入怀抱。 “看来以后，我还得再早起一点。” “再早起一点？” 程雨抬起头来，睡眼惺忪，疑惑地看着李文疏。 “再早起一点，才能早早做好早饭，再躺回你身边。” 李文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话，牵着程雨走到餐桌前，端上来一盘炒滑蛋。 “李文疏，你是田螺先生吗？” “什么田螺先生？” “每天静悄悄地给我做早饭，再静悄悄地躺回我身边。是不是很像田螺姑娘？” 程雨抓起筷子，夹了一口滑蛋，嫩滑的口感在唇齿间溢开。 这个味道…… “怎么了？不好吃吗？” 李文疏看到她眉头紧蹙的模样，有些紧张地凑到她身侧。 “不是……李文疏，以前你是不是经常做早饭给我吃？” 程雨又扒拉了几口，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味道。 李文疏没有回答。 以前，是她经常做早饭给他吃，从小到大。 她总是不停地探索他爱吃的东西，不断地根据他的口味来调整自己的烹调方式。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情，却是她对他数十年关注与深情的结果 其实他们已经很难说清楚，最后到底是谁影响了谁。 “你喜欢吃吗？喜欢的话，以后每天我都做给你吃。” 李文疏凑到她身侧，抬手轻揉她的头发。 “一日三餐吗？” 程雨咽下一口滑蛋，眸光璀璨看着李文疏，那副样子，满含期待与喜悦。 “嗯，一日三餐。” 李文疏走到她身后，伸开臂膀环抱住她，沉着声音继续说道： “小雨，想出去走走吗？” “去哪里？” “游乐场。” 程雨转头疑惑地看向他。李文疏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去游乐场玩的人。 是因为想带她去玩吗？ 难道以前她喜欢去游乐场玩？ “你以前……带我去玩过吗？” 李文疏低头看到她眼中的光芒，想起了他们在维多利亚港的那个夜晚，她和他在摩天轮上，低头能看到脚底下银河一般的璀璨灯光，抬首是一轮皓月。 那时他说，以后有了孩子，男孩叫澄皓，女孩叫澄月。 那竟然是他“死前”留个她和孩子唯一的东西。 “算是去过吧。” 李文疏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原来过去那么多年里，他真的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给自己心爱的女孩子足够的惊喜与浪漫。 他想，李文妮说得对，如果他遇见的不是对他一往情深，傻乎乎的程雨，他这辈子怕是要“注孤生”了。 只是，如果遇见的不是程雨，他想他大概宁愿孤单一辈子。 程雨并不在意他话语里的含糊，开开心心地说了句：“好啊，那我们去吧。” 李文疏收紧抱着她的手臂，轻声在她耳畔低语： “笨蛋。” 第625章 梦境（二） 绮梦游乐园。 周末的游乐园本该是拥堵而热闹的，家长们会带着孩子，穿梭在各个娱乐设施之间，或是排队玩过山车，或是挤到冰淇淋车旁给孩子买零嘴。 可今天的游乐场，安静得不可思议。 尤其是下过雨后，似乎连屋檐雨滴落在地板的声音都能听到。 一路走来，除了工作人员，一个游客都没有看到。 “铛——铛——铛——” 远处响起了富有节奏的三声钟声，程雨闻声寻去，却没有看到类似钟楼的建筑。 她有些害怕地躲到李文疏身侧，抓抓他的衣袖：“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李文疏趁机握住她的小手，攥在手心里，不再放开。 他笑：“这个游乐园还没有正式运营，我们是第一批游客。” “哎？还没有正式运营？那我们真的可以玩吗？” 程雨有些失落地扁扁嘴，不知道李文疏怎么想的，带她来一个还没有运营的游乐园，是想让她“一饱眼福”过干瘾吗？ 李文疏抬手捏捏她的小脸： “当然可以。” 当然可以，绮梦游乐园是新宇的产业，也就是程雨的产业。 老板想提前体验，有什么问题？ 李文疏没有进一步解释，径直拉着一脸疑惑的程雨，往游乐园深处走去。 游乐园里的设施很齐全，由于是新建的游乐园，处处都是崭新的景象。 “小雨，想玩什么？” 李文疏带着她走到游乐园中央喷泉旁，询问她的想法。 程雨环顾周围，各式各样的娱乐设施映入眼中，让她有些难以抉择。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高耸的摩天轮上。 “可以先去坐摩天轮吗？” 程雨兴冲冲地问李文疏，眼珠子还在盯着摩天轮看，没有注意到他目光里的深邃与柔情。 “好。” 李文疏握住她的手，带她走向那座摩天轮。 白天的摩天轮没有夜晚的炫目灯光，没有梦幻一般的光圈环绕，也看不到沉浸在灯光里的城市。 可程雨坐在里面，从窗户看到蓝天似乎离她越来越近，依旧愉悦无比。 “你看你看，那边竟然有彩虹！” 程雨兴奋得直接站了起来，趴到窗户上，看着远处天边挂起的一道彩虹，那双眼睛里也染上了斑斓的色彩。 李文疏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轻声问她： “你知道彩虹下面是什么吗？” “我知道啊，彩虹下面是宝藏啊！” “彩虹下面，是一个叫程雨的笨蛋。” 李文疏轻笑，掰正她的身子，目光灼灼看着她。 程雨脑子绕了几个弯，依旧没明白李文疏的意思。 他看着她疑惑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 现在是连脑子都变笨了吗？ 没所谓了。 李文疏低下头，攫取她的唇瓣。 而后他似乎看到，那明亮的眼睛里，真的亮起了一道彩虹。 末了，程雨有些不好意思的轻推开他，双颊微红，微微垂眸。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今天游乐园没有其他游客。 “我……我想去坐一坐旋转木马，可以吗？” 程雨有些紧张地咬咬唇，其实她并不是很想坐什么旋转木马，她现在已经被李文疏猝不及防的亲吻搅得脑袋昏沉，必须找一个理由离开这个暧昧的地方。 “呵……” 李文疏仿佛看穿她的小心思，发出一声轻笑，而后点头： “好，我们去坐旋转木马。” 临到离开摩天轮时，李文疏不深不浅加了一句： “但愿你不会太重，把木马坐坏，程雨小朋友。” 在被李文疏牵着走下摩天轮之前，程雨隐隐约约，似乎又听到了那三声钟响。 第626章 梦境（三） 等李文疏带着程雨把游乐园的各种娱乐项目进行一遍，天已经黑了。 程雨靠在李文疏肩上，坐着“童话马车”绕着游乐园缓缓前行，两侧璀璨动人的装饰小灯晶莹闪烁，让她困意更浓。 李文疏微微偏头，看着她努力睁着眼睛对付困意的模样，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这一瞬间，他心头倏忽收紧，下意识收紧握着她的手。 “小雨，不管以后你想起了什么，都会留在我身边的吧？” 李文疏低沉而略带颤抖的声音传入程雨耳中，她觉得朦朦胧胧的，有些不解： “我是你的老婆，当然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啊……” 她就在这样不清不楚的情况下，许下了“陪他一辈子”的承诺，李文疏只觉得心里那道口子再一次被撕开，疼痛无比。 小雨，如果你想起那些往事，想起我曾经带给你的坎坷和痛苦，你还会这样，毫不犹豫地选择和我在一起吗？ 不知为何，这一刻的纠结心痛，让李文疏下了一个决心。 如果她清醒后，想起那些事情后，选择离开他…… 那么，他可以遵从她的决定。 只要她过得不错，他可以选择远远地关注她，保护她，甚至不再出现在她眼前。 有她那么长久岁月里对他的深情陪着他，足够他一生一世去回忆。 仿佛最后一次告别一般，李文疏倾身过去，伸出臂膀将程雨搂入怀中。 那股力道，可以将她揉如生命中。 “李文疏，你怎么了？” 程雨依旧不明所以，她抬手回抱李文疏，带着困意继续讷讷开口： “你不是说明天要带我回家，带我去见我们的孩子吗？你没有告诉他们我不记得他们了吧？那我们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吧……” 程雨自顾自地说着她的计划，听得李文疏心尖一阵一阵颤抖。 直到她的声音变得有些迷离困倦，李文疏才小心翼翼放开她，柔声低语： “小雨，我去拿点东西，你在这里等我。” “童话马车”停了下来，李文疏朝程雨浅笑，抬手揉揉她的黑发，而后下了马车。 “你要去哪里？” 几乎在同一瞬间，程雨伸手拉住李文疏，不愿意他离去。 “我马上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乖。” 李文疏握了握程雨的手，总是舍不得放开。 “李文疏……你还没有唱歌给我听，你答应过我的，对吗？” 不知为何，程雨有一种预感，总觉得李文疏这一离开，不会“很快回来”，甚至会“一去不回”。 这种感觉很不好，仿若在过往时光里，她曾经经历过这一幕。 明明说好很快就会再见，却一去不复还。 李文疏愣了愣，想起几天前，她迷糊糊地躺在他怀里，闹着让他给她唱“睡前歌曲”。 李文疏这辈子开口唱歌的次数为零，以前他每次“嘲笑”程雨只会一首歌的时候，程雨总会拿这件事来怼他，最后当然不但“怼”不过，还会被他欺负一番。 现在…… 李文疏只能让夜色遮掩住自己脸上的“囧色”，推辞说改天再唱。 结果这丫头就一直把这件事记心上了。 李文疏的眸光闪动，千回百转的思绪在脑海中回旋，千万种情绪在心尖缠绕。 最终他原本松开的手又紧握住了她的。 “好，唱给你听。” 第627章 梦境（四） 等待着你等待你慢慢的靠近我陪着我长长的夜到尽头别让我独自守候 等待著你等待你默默凝望著我告诉我你的未来属于我除了我别无所求 你知道这一生我只为你执著管别人心怎么想眼怎么看话怎么说 熠熠星光，灯火流转，缠满红色玫瑰花藤的游乐园花园中，李文疏拥着他深爱的妻子，带着她缓缓地在“童话马车”旁移动着细碎的舞步，为她轻哼着那一首歌曲。 他的声音低沉而迷人。 他的歌声也一样。 就像是缓缓流淌在山谷中的河流，静谧而幽深，悠长而久远。 程雨被他轻拥着，靠在他的胸膛里，听着他低声哼唱的歌曲，一字一句，仿佛也在诉说着他对她的情深。 没想到，他唱歌也这么好听。 所以，当初她到底是走了什么运，才能嫁给这样一个“完美”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男子？ 程雨想不起那些过往，可她相信，那一定是美好而幸福的。 “小雨……” 李文疏能感觉到，她在自己怀抱里已经越来越困倦，连吐出来的气息都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或许就这样让她睡着吧，或许改天再谈那些“唤醒”她的事情，或许一直这样，也很不错…… 李文疏抬眸，看到漆黑夜空中星光点点，夜色撩人，银河璀璨，仿佛映出他么之间所有的酸甜苦辣，所有的悲欢离合。 那个穿梭在玫瑰园里，为他唱歌的小女孩，那个趴在阳台上，痴痴看他的少女，那个闪动着一双灵动眼眸，所有情绪随他而变的姑娘…… 还有那个月色朦胧的夜晚，他们相拥在沱江水上，她问他，“你记得陆雪琪月夜下对鬼厉说的那句话吗？” 他当然记得。 别管明天了，好吗？ 就算明天便是分离，他也要让那个经历过幸福与苦痛，走过悲欢离合的程雨回来。 他要把属于她的人生还给她。 “小雨，先别睡。” 李文疏停下脚下细碎的舞步，微微推开程雨，低头凝视她： “在这里等我，嗯？” 程雨几乎要眯上的眼睛强撑着睁开，迷迷糊糊“哦”了一声，站在原地，看着李文疏放开她的手。 看着他转身离去。 头也不回。 程雨怅然若失，抬头望见那漫天星辰。 好美。 夜色静谧得愈加深沉，程雨站在空旷的花园里，陪伴她的之后星星点点的灯光，灯光中的花草树木，显得异常迷离诡异。 程雨心头升起不安的情绪，这里太安静了…… “铛——铛——铛——” 三声有力而有序的钟声传入耳中，程雨被吓得颤了颤，闻声望去，却只看得到那辆载着她和李文疏一路走来的“童话马车”。 拉车的“马”并不是真的白马，而是做成白马形状的机动车，程雨隐约记得，之前有一位装扮成“马夫”的工作人员在前方控制机动车的，可这回却不见了踪影。 南瓜形状的马车边缘，缠绕着红色的玫瑰花藤，程雨隐约记得，他们刚才坐的那辆马车，并没有红色玫瑰花。 程雨原本不安的心坠落下来，落在充满紧张与恐惧的深渊里。 她鬼使神差一般，抬脚向那辆马车走去。 第628章 梦境（五） 红色的玫瑰花藤沿着马车缠绕，一直缠绕到车内的座位上。花朵的颜色，有些刺目。 座位角落，安静地躺着一只兔子玩偶。 “兔子？” 程雨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栖身过去，伸手抓过那只兔子玩偶。 这只玩偶是手工制作的，有些旧了，似乎已经经历了很多年的风霜，可是做工精细，针脚细腻，尤其是那双眼睛，水灵无比。 程雨扯扯它的长耳朵，那触感让她觉得很熟悉。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只兔子玩偶？是李文疏放的吗？ “爸爸！妈妈！妈妈！你们在哪里！” 清脆的童音划破寂静的夜空，程雨心一惊，抓着兔子下了马车，便看到一个小女孩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正站在马车旁边，定定地看着她。 刚才是她在找爸爸妈妈吗？ 程雨看着那个小女孩，她穿着一件碎花连衣裙，梳着两条马尾辫，眼睛明亮而动人。 程雨走过去，弯下腰看着她： “小朋友，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依旧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一言不语。 程雨望着她那双眼睛，她的瞳孔里映着程雨的身影，清晰无比，程雨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表情。 不知不觉中，竟然有片刻的迷离。 良久，小女孩举起一只手，直直指向了程雨手里的兔子玩偶。 程雨愣了愣：“这只兔子，是你的吗？” 女孩点点头。 程雨犹豫片刻，还是将手里的玩偶递给小女孩，小女孩抱住兔子，依旧面无表情。 突然，她走上前来，拉住了程雨的手。 好凉的手。 程雨还在不知所以之时，小女孩转头望向不远处的玫瑰花丛，伸手指了指，而后又转头望向程雨。 “你是要带我去那边吗？” 小女孩点点头，拉着程雨向那片玫瑰花走去。 程雨的脚步似乎着了魔，跟着小女孩的步伐，缓步走去。 眼中那片红色越来越浓烈，积聚在程雨脑海中，很快搅成一种沉重的负担，令程雨头痛欲裂。她不得不抬起另一只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临近花丛，小女孩突然甩开程雨的手，向着花丛深处奔去。 “哎！小妹妹！” 程雨抬步追过去，可女孩的身形一晃，便隐没在了花丛中。 在这夜色中，那些艳丽的玫瑰花借着灯光，闪耀出它们火红的色彩。 程雨有些疑惑，现在这个季节，是玫瑰花的花期吗？ 在她思考清楚这些问题之前，噼里啪啦的雨水忽然从天而降打在程雨身上，她浑身上下很快湿透。 程雨有些害怕地退了几步，转身想跑开，转身的那一瞬间，透过雨幕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文疏。 她看不清楚他的脸，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她很确定，那就是李文疏。 “文疏哥哥……” 程雨脱口而出叫的这一个称呼，让她自己都惊愕不已。 可她已经不想再多想了，她穿过雨幕，奔向那个无比依赖的身影。 “！” 脚下悬空，下一刻，她从那场大雨中坠落，坠入了一片冰冷的水中。 第629章 梦境（六） “现在你看到什么？” “水，很多水……不能呼吸了……” “不要怕，你看到你前面有一道亮光了吗？游过去。” “我不会游泳……” “不，你会游泳。游过去……现在看到什么？” “有门……” “打开它，钥匙在你右边的衣袋里。……现在进去了吗？” “嗯……” “现在你看到什么？” “船……” “什么样的船？” “很破，柴油的味道很重……” “好的，现在你往甲板上走去。” “不……我不敢去……好多血……” “谁的血？” “谁的血……谁的血……是我的血……不……是我的血……” “你为什么会有血？是谁伤害了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文疏哥哥……你在哪里……文疏哥哥……” 站在监控室里的李文疏，从屏幕上看到被催眠中的程雨，缩在躺椅里上，脸上痛苦的表情一览无遗。 李文疏攥紧了拳头。 原来，这么多年来，那件事一直都是她心里的症结。 可她藏得那么好，好到他以为，他已经慢慢地将她的伤口治愈，让她不再沉浸在那些恐惧和伤害中。 他怎么忘了，那时候，她才19岁，即便她比同龄人理智，比其他人坚强，他也不应该忽略，那些直面死亡的伤害，对她造成的影响也一样会深刻而久远。 所以她当年才会找到古教授进行心理治疗。 然而那一次治疗，没有彻底完成。 那一个症结，仿佛就像是一座处于休眠期的火山，一旦苏醒，便会带来难以预估的可怕后果。 李文疏双目刺痛，他看着催眠中越来越痛苦的程雨，转身想离开，去停止这个治疗。 “william！你不要冲动，你现在过去阻止，不但会前功尽弃，还可能对程雨造成意外的精神损伤。” 卢峰早就料想到，李文疏面对程雨的事情，根本无法冷静思考利弊。 更何况，这个过程中，程雨是那样痛苦。 李文疏不语，脸色已经变得相当阴沉。 卢峰拉过他，强迫地按他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william，这个经过是我们都必须经历的，你想她变回一个正常人，就必须经历这个痛苦。” “卢峰，道理我明白，为程雨进行治疗原本就是我的选择……可是卢峰，我宁愿承受那些痛苦的是我，可是却是我造成了她的那些痛苦。你说得对，如果程雨没有遇见我，或许她会活得比较好。” 李文疏痛苦地闭上了眼眸。 连在催眠中回忆起那些往事，她都那样痛苦。 那么当年她切实经历那些事情时，那种痛苦更胜于今时今日的百倍千倍。 “雨停了吗？” “停了。” 屏幕上继续传来许慧对程雨进行的催眠治疗的情况，程雨竟然熬过了刚才最为痛苦的情境。 李文疏记得许慧告诉过他，很多病患会在催眠过程中经受不了内心的痛苦和折磨，催眠师便会根据情况终止催眠。终止也就意味着这次治疗失败。 可是程雨呢，竟然这样执拗地，要直面那些痛苦吗？ 在现实中是如此，在梦境中也是如此。 小雨…… 李文疏垂眸，浅淡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小雨，雨停了。 第630章 梦醒（一） 程雨醒来的时候，眼中看到的，是她熟悉的别墅卧室，还有熟悉的李文疏。 她躺在他怀里，眨了眨眼。 没有游乐园，没有马车，也没有玫瑰花。 夜依旧静谧，床头的灯光昏黄暗淡。 李文疏抬手，轻柔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他不知道程雨是否真的想起了许多事情，但他看到那双眼睛里，已经染上了一层沉郁。 “我昨天从江岸公园回来后，催眠就已经开始了，是吗？” 当年接受古教授的催眠治疗时，她曾经对相关知识进行过了解。 程雨已经全部想起来了，她见过周紫乔后，并不是睡着了，她那时感觉身心疲惫，被李文疏带回别墅的一路上，都是浑浑噩噩。 所以，从李文疏和林婷婷的对话，直到游乐园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当那三声钟声响起，她的梦境便开始了转折。 摩天轮，玫瑰花，玩偶，水，船…… 都是她的心锚。 这场梦，不过持续了两个小时。 “小雨……你都想起来了吗？” 程雨的内心起起落落，如果一切都是梦境，那么连李文疏那些心理活动，都是她自己想象的，而不是李文疏真正的想法。 他对自己的“情深义重”，是不是也是她的想象？ “小雨……” 还在纠结中的程雨又听到李文疏低沉的声音传来，颤了颤，低语： “记起来一些……” 她记起来的，朦朦胧胧，却都是青葱岁月里，她对他难以表达却也无法放弃的感情，是他对她若即若离的“不明确”，是他选择离开她，选择和穆影在一起的决定。 可是后来的一切怎么发生的呢？ 她为什么最终会和他结婚，甚至孕育了两个孩子？ 难道是因为有了孩子，所以不得不和她结婚吗？ 程雨闭眸，泪水不可控制地滑落脸庞。 李文疏听着她说的那几个字，直觉事态并非良好。 她记起的“一些”，是不是那些伤心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抱紧程雨： “小雨，不要紧，慢慢来。” 程雨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地疼，她稍稍用力，挣脱了李文疏的拥抱，垂眸不敢看他。 “我……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可以吗？” 她的声音微小而颤抖，仿佛在害怕李文疏拒绝与反对。相当害怕。 这样的状态，只会发生在她还不清楚他心意的那段时光里。 李文疏沉着眸子看了她一会，最终握握她有些冰凉的手，笑笑： “好，你休息一会。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 他倾身轻吻她的眉间，而后起身，缓缓离开了房间。 在李文疏离开房间的那一刻，程雨终于无法再忍受地，躺进被子里，任泪水模糊视线。 她现在很痛苦，那些看似模糊的记忆，给她的感觉却很清晰，她能记得李文疏一脸嘲讽地告诉她，“你不会幼稚到以为我亲你一下就是对你有意思吧？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抱你也好亲你也好，都是正常的生理需求”。 能记得车水马龙旁，他头也不回：“我只能选择一个，我只会选择我爱的。” 能记得阴暗潮湿的船舱里，她看着窗外的天空暗了又亮，亮了又暗，他始终没有来。 为什么会离开穆影？为什么会和她结婚？ 为什么在她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里，他对自己摆出那样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程雨不知道。 第631章 梦醒（二） “程雨的情况比我想象的更加严重，但她比我想象的更加坚强。她现在记起的，是她心底最不愿意想起的痛苦经历，这是一个过程，她必须要经历。如果你们愿意，我们需要另外安排时间，进行二次催眠治疗。” 许慧把程雨的情况大致向李文疏说明清楚，这次的催眠不能算失败，但也并不是很成功。 童年与青少年时期留下的阴影，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人生。 然而庆幸的是，程雨的内心足够强大，否则以以往的案例来看，复原的机会极小。 李文疏有些难受地揉揉额头，哑着声音： “我明白。谢谢你许医生。只是……我想让她先休息一段时间。” “嗯，我理解，这个过程也不能太过于着急。” 许慧收拾好病历本，准备离开。 临到门前，她突然顿住脚步，回头问李文疏： “钢笔对程雨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李文疏怔了怔：“是我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哦。难怪。我原以为，玫瑰花是她的心锚，原来钢笔才是。她的梦境里，雨一直下个不停，我问她有没有伞，她说她只有一支钢笔，之后雨就停了。” 许慧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离开了别墅。 李文疏那原本难受的心，现在愈加沉重和忧伤。 不过是一支他“随手”送给她的钢笔，她竟这样珍视吗？ 就算再痛苦的回忆，那支钢笔，竟然也能成为解开她症结的心锚。 李文疏想起那一年，他从拘留所出来，在路边的精品店给她买了一枚再普通不过的珍珠发卡，后来她不小心弄丢了那枚发卡，好长一段时间闷闷不乐。 那不过是一枚廉价而普通的发卡，她也会小心翼翼地对待。 再后来，他为她准备了一套礼服，买下一套首饰，拍下一枚胸针，那些昂贵而奢华的东西，她同样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 只要是他给她的，她都视如珍宝。 李文疏轻声走到卧室门前，靠在一侧墙面上，眼眸一直凝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他的目光可以透过那扇门，看到里面那个人。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他想看到的那个人，就站在门后，在犹豫彷徨着，要不要打开那扇门，要不要踏出那一步，去找他。 可那道冰冷而坚硬的墙，却让他们只能止步不前。 或许他们之间，又回到许多年前，一个不懂得如何表达，一个不敢相信。 难道就这样了吗？ 李文疏眸中凝聚起一股不甘的光芒，他握紧了指节，移步到门前，抬手敲响了那道门。 门后的程雨听到敲门声，整个人抖了抖，思维中出现了片刻空白。 可她的手很诚实地做出了反应。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她打开了那扇门，看到了立在门外的李文疏。 程雨想起那么久以前，深夜时分，他也是这样站在门口，带着一身清冷的气息向她走来，沉着声音问她：“躲什么？” 那时她不敢抬头看他，甚至对他的亲昵紧张得不知所措。 有时候程雨会想，如果当初，她能够勇敢地抬头看他，是不是会从他那双星河一般的眼眸中，看到他对她的如水深情？ 第632章 梦醒（三） 在程雨从恍惚中反应过来之前，李文疏向前一步，伸出臂膀将她紧紧拥入怀里。 他的力道很大，大到程雨怀疑，自己会在他的怀抱里窒息。 程雨的心头涌起一股名为“拨开云月见月明”的感动，在她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她一直等待的，就是他这样一个拥抱。 那是他对他们感情的确认与肯定。 “我该怎么办……” 程雨呐呐低语，抬起手来回抱住她心爱的男人，他身上的气息萦绕着她，那就像是一片汪洋，能够把她所有的犹疑和恐惧吞没，让她心甘情愿为他沉沦。 “小雨，把一切交给我就好了，好吗？” 李文疏收紧臂膀，心底升腾起极度的恐惧。 如果他的小雨，选择离开他，他又该怎么办？ 程雨没有回答，她眼眶发酸，心里五味杂陈。 她现在心里很混乱，想知道记忆里那空白的几年，她和李文疏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却害怕，真相令她难以接受。 她不敢去猜测，她和李文疏分开后的那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李文疏竟然可以放弃穆影，选择和她在一起。 程雨就一直这么纠结着，纠结到了太阳下山。 李文疏拥着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时不时顺一顺她的秀发，两人都是沉默不语。 他想，她大概又回到从前了，可以这样，一整天对着他，一言不发。 可明明心里，却装满了想对他说的千言万语。 也许一切又要重来了。 重新让她拥有对他感情的确认和信心。 那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 “李文疏。” 程雨看到天边最后一抹阳光消逝之时，首先打破了沉默。 李文疏抱着她的手僵了僵，哑着声音回应她： “我在。” “你为什么和我结婚？” 李文疏轻笑，他还以为，她会像从前那样，让这个问题烂在心里。 他松开程雨，低头认真地凝望着她的双眼，问她： “你不想嫁给我吗？” 想啊！当然想嫁给你啊！ 程雨心里几乎立刻做出了回答。 然而她不敢说出口。 于是皱着眉头纠结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避开的“好点子”。 “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李文疏太能忽悠她了，每一次都能被他忽悠得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想做什么。 李文疏笑笑，伸手揽住她的腰肢，眼眸中染上浓烈的深情： “小雨，我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和你结婚吗？” “什……什么……”程雨忽然觉得，她的理解能力出现了很大问题。 “笨蛋，如果我不是为了和你结婚，为什么要和你谈恋爱？嗯？” 程雨的头更晕了，她眨眨眼，抬头看着李文疏，脱口而出： “你什么时候和我谈恋爱了？” “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竟然觉得不是在我谈恋爱吗？” 程雨听到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悲伤和委屈，然后她看到了他脸上那显得“沉痛”的表情。 她说错什么了吗？ “小雨，你是不是……只是把我当成你的备胎？” 李文疏继续委屈，程雨简直惊呆了。 第633章 梦醒（四） “什么备胎？” “小雨，你一面和我在一起，一面却不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难道不是想等着有一天，遇到一个你喜欢的人了，就甩了我，跟他走吗？” “……” 程雨听着李文疏“言之凿凿”，一波接一波的震惊快要将她淹没了。 李文疏这番话，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他们确实是有了事实上的关系，可她却一直不相信他们之间有名分上的关系。 现在被李文疏这么一说，她这种行迹，确实有点……诡异……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雨颤巍着抬起手，扯扯李文疏的衣袖，已经完全忘记了她最初问了他什么问题。 “既然你不是这个意思，那我们结婚，有什么问题？” 很好，她又被李文疏带到坑里了。 程雨张张嘴，卡了半天卡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程雨头有些疼。 她不再想思考这个问题，只是倾身过去，靠在李文疏怀里。 或许冷静下来，她才能从李文疏的坑里绕出来，看清楚她在纠结什么。 “那么……穆影呢？” 她终于想起，问题的最初源头，在哪里。 李文疏愣了愣，思索片刻，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恐怕是因为，她想起来的那些记忆里，有他当年骗她说，他和穆影在一起的事情。 而后发生的事情，她还没有想起来。 “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父母带我去外地游玩，在景区一不留神和我走散了，差一点被人拐走。是穆影她妈妈救了我。穆影进入华光集团工作的时候，我偶然得知，她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儿，所以在一些事情上会比较照顾她。小雨，除此之外，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或感情。” 李文疏简要概括了他和穆影之间的瓜葛，其实很多年前，他就应该这样做，而不是隐瞒她，甚至为了父辈的恩怨，逃避她。 程雨揪着眉头想了想，有些疑惑： “所以……你和她在一起，是为了报恩？” 这个理由，听起来怎么有些怪怪的？ 但程雨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李文疏说，确实是这样，那么她也会接受这个理由。 然而李文疏回应给她的，是笑白痴一样笑她： “你是笨蛋吗？怎么可能……” 李文疏笑嘻嘻地，埋首在她的肩窝里： “我和她在一起，是因为我当时太过于软弱，接受了穆影父亲的交易，为的是帮文妮的爸爸洗清诬告。归根到底，是我的错，我不该做这种交易。” 程雨听着他一字一句认真而愧疚地解释整件事情，虽然还不是很清楚具体的细节，但也算明白了事情的脉络。 她抬眸，有些嗔怪地看着李文疏： “那确实，是你做错了。” “嗯，是我错了，小雨，你能原谅我吗？” “我没有怪你啊……可是，你是不是应该向穆影道歉？” 李文疏有些好笑地看看程雨，什么时候了，还要追究这个？ 如果程雨记起，江临川和穆影所作的一切事情，她怕是会为自己今天的说辞，狠狠打自己一巴掌吧？ 第634章 梦醒（五） “嗯，确实应该向她道歉。” 李文疏老老实实地，对程雨惟命是从。 程雨低头攥了攥李文疏的衣袖，不知怎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有些想不明白，眼前这个李文疏，怎么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个人有些不太一样？ 可李文疏并不打算给她机会多加思考，他低头轻吻她的额头，问她： “那么老婆大人，你现在可以接受和我既定的夫妻关系了吗？” 程雨有些无语，不接受还能怎么样？和他离婚吗？ 开玩笑，好不容易嫁给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 只是她现在还有些混乱，无法实现“李文疏不喜欢我”到“李文疏对我是真心真意的”这种跨越。 “骗子……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整个别墅，没有任何一张我们的结婚照？” 程雨咬咬牙，踢了李文疏一脚，趁机从他怀抱中挣脱，跳下床，躲到卧室一侧。 “我需要一点时间想清楚。” 程雨迅速说完自己内心的纠结，在李文疏反应过来之前，逃跑一般地窜出了卧室，留下愣在床上的李文疏。 很好，踢他的时候胆子还是那么大，逃跑的时候胆子还是那么小。 李文疏失笑，当初不肯拍婚纱照的人，不是她吗？ 不是她坚持认为他不是李文疏，不愿意和他拍婚纱照的吗？ 程雨在清风苑“静养”了一周，林婷婷已经被她先赶回了家，关于她和李文疏的故事，她记起来的事情依旧只有那么多。 李文疏把两个孩子的相册带来给她，她每天只是窝在房间里一遍遍翻看那些照片。 她还不敢去见他们的孩子，他们对她来说，本该熟悉无比，现在却毫无印象。 或许唯一的印象，是感情上对他们有种莫名的喜爱与柔软，这也许是亲情所致。 李文疏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没有强迫她接受他，也没有安排下一步的治疗。他只想看着她，每天这样安安静静的，偶尔和他赌气，最后却又情不自禁地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无法抗拒他的靠近。 他现在彻底沦落为新宇的“昏君”了，整个集团完全交给了卢峰和其他高层，每天只需要围着老婆转就可以了。卢特助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从前程雨不是也这副“昏君”模样，每天围着霍汀远转？ 李文疏自乐其中，这个地方，成了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没有人可以来打扰他们。 他揣着满心的喜悦，轻声走近正缩在二楼阳台上看晚霞的程雨。 她最近总喜欢这样，傍晚时分，抱膝坐在阳台上，看着天边的晚霞发呆。 “你今天晚饭吃得少，要不要尝尝我新尝试的饼干？” 李文疏端着一小盘巧克力饼干，满怀期待地递给程雨。 “你……你做的？” 程雨最近已经被“李文疏一日三餐必定亲自下厨给她做饭”这种事情搅得头昏脑胀。她并不记得，李文疏的厨艺什么时候这么突飞猛进了，更不知道，这个以前总是眼巴巴看着她为他准备一日三餐的人，现在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在这种“受宠若惊”的状态里，李文疏递过来一盘饼干，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程雨眨眨眼，拾起一块饼干放进嘴里，嚼了嚼，巧克力浓郁的味道充溢她的口腔。 这样熟悉的味道，让她几乎不假思索地问他： “我记得……有一次你买了很多巧克力，让我给你做巧克力蛋糕，可最后你只吃了一口。” 李文疏笑：“嗯，因为卢峰说，男孩子都会送女朋友巧克力。” 第635章 旅行（一） 程雨思绪绕了几道弯，终于领悟到李文疏话里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当初那些巧克力，是他买来送给她这个“女朋友”的，因为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只能以“让她做巧克力蛋糕”的形式送给她。 这个人真是…… 程雨吃了两块饼干，闪着眸子看向那个人： “你就不怕我不喜欢吃巧克力吗？” 她可还记得，大学期间，他们每次见面，他都会买一大袋零食给她，其实那些零食最后都沦为室友的腹中之物。 李文疏轻笑： “我确定过了。那次，你把整个巧克力蛋糕都吃完了。” “……” “赶紧把饼干吃完，吃完了，我和你商量件事。” “哦……” 程雨三下五除二把一盘饼干吃完，抽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抬眸望向李文疏： “什么事？说吧。” 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紧张，生怕李文疏与她商量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李文疏凑上前，从西装衣袋里取出手帕，抬手为她擦去嘴角还残余的饼干碎屑，笑笑： “总像个小孩子……” 程雨有些羞赧，微微低头，有些不满地轻哼了一声，而后便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小雨，我们去旅行吧。” 旅行…… 程雨心头微颤，想起了当年那段凤凰古城之旅。 不过是短短三天，却是她第一次毫无顾忌地与他在一起。在那个陌生而美丽的地方，欣赏独具风情的湘地景色，品尝特别的古城风味，拥抱最心爱的人。 “去哪里？” 程雨问道，声音中已经透露出无法掩藏的雀跃之情。 李文疏就知道，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不管有没有想起那些事情，她依旧像个小女孩一样，有着单纯而美好的期待。 他走过去，将她拥入怀里。 “去大理，好吗？” 三四年前约好的大理之行，没想到直到今天，依旧没有实现。 “大理……” 程雨轻声低语，脑中似乎有模模糊糊的记忆划过。 那时她顶着一头宛如被狗啃过的头发，闷闷不乐地看向李文疏。而李文疏攥着她的长发，隐着笑意说：“等它长长一点，再出去旅游吧……再过一周是国庆假期，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他们很久以前，曾经约定一起旅行吗？ 那是发生在什么时候？在她的记忆里，他们之间并不会有这样“温馨”的对话，李文疏更不会跟她这么直白地说话。 “怎么了？不想去吗？” 李文疏半天没有听到她的回答，有些沮丧。 程雨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扯扯他的衣袖： “不是……我很想去……什么时候去？” “呵……这些事你不用操心，我会安排好。你现在要做的，是休养生息，为旅行积攒力量。” 程雨不满：“我年轻力壮的，需要积累什么力量？” “所以李太太，你这是嫌弃你老公老胳膊老腿，比不上你年轻力壮吗？” “……” 程雨语塞，她并没有这个意思…… 李文疏低头望见她一脸无辜，心头微动，情不自禁俯下身，轻轻贴在她的唇上。 已经很久，没有吻她了…… 几乎应激反应一般，程雨朝一旁缩了缩，表现出一些抗拒。 李文疏叹了口气，只能小心翼翼地轻拥着她，不再勉强。 也许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让她恢复对自己的依赖和信任吧。 第636章 旅行（二） 天佑医院。 深夜的医院，凉风阴冷，亮堂的灯光使得安静的医院显得更为清冷。 值班护士禁不住困意的搅扰，坐在咨询台旁点头瞌睡。 微微的暖气风声里，医疗仪器运转的声音有序而冰冷。 几个高大的身影轻飘飘绕过咨询台，向着走廊深处走去。 走廊尽头那一间高级病房里，躺着一位沉睡许久的母亲。 江临川目光扫过仪器上已经不算乐观的数值，最后落在那个紧闭双目的人身上。他已经有近三年，没有见到她了。她似乎还是没有任何转变，还是一具，死不了，也活不了的身体。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就这么躺着，没有任何奇迹，没有任何希望。 很久以前，他便不知道，继续让母亲这样躺着，对她来说是不是也是一种折磨。 现在，他不得不代替她，结束这种折磨了。 “大哥，我们赶紧把太太带走吧？” 身后一位属下走上前，提醒江临川“此地不宜久留”。 江临川收回苍凉悲痛的目光，亲自走过去，为母亲摘下各个医疗仪器插在她身上的管子，扶起她，不算冰冷，也不算温暖的身体，僵硬地靠在他怀里，让他心情变得更为沉痛。 几个手下适时地上前，打开担架，将女人搬到担架上，窸窸窣窣地撤出病房。 江临川最后环顾一眼病房，自嘲地笑笑。 这近三年来，程雨虽然摆出一副恨不得把他剥皮拆骨的模样，但至少，依旧善待他的母亲。 程雨…… 江临川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 他很想再见她一面，可他没有时间了。韩景深已经被警方抓捕归案，他现在也成了通缉犯，现在他待在境内的时间多一刻，被捕的危险便多一分。 这次如果不是他让人故意放出他出现在隔壁省市的消息，引开盯着天佑医院的警察，他恐怕连母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到如今，江临川也无法明白，当初李文疏让卢峰给他发出消息，告诉他母亲的情况已经回天乏力，是为了让他们母子见最后一面，还是为了配合警方诱捕他。 江临川轻笑，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他和李文疏争斗了这么久，到最后，所有的伤害却落在了他最心爱的人身上。这或许，是对他的报应。 程雨…… 李文疏得知江临川悄悄带走他母亲的消息时，正陪着程雨，搭坐前往大理的“民族文化旅游专列”。 他原本的打算是从w市直飞大理，可程雨拐弯抹角地表达她想体验文化专列的意愿，他当然是要满足她的愿望。 事实证明，这么决定是对的，至少她看起来，开心了不少，这种开心的直接后果是，对于他处心积虑牵她的手、抱她的行为，没有出现排斥。 就像现在这样，列车快速穿梭过洋溢着西南风光的田园山间，而程雨靠在他肩上小憩，一只手被他窝在手心里。 李文疏翻看完卢峰给他发来的邮件，简单回复，让卢峰配合警方继续追查江临川的下落。而后，继续一心一意盯着程雨的睡颜看。 虽然无法确定，她今后能不能想起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往，但至少，她对他的感情正在复苏。 第637章 旅行（三） 李文疏早早便订好了“风花雪月大酒店”的豪华套房，位于大理古城内。 程雨在整个火车行程中，一路睡了过来，等到达火车站，坐上前往酒店的专车，她还在睡。 李文疏无语，是谁说的，想在火车上“好好”欣赏沿路风景的？ 结果呢，那个人上了火车，看了不到一个小时的风景，便开始靠着他呼呼大睡了。 现在那个人，又靠在自己怀里，继续睡。 李文疏无奈又心疼地为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心里想的是，她自从“失忆”后，精神便一直不太好，不知道这些症状，能不能通过治疗得到改善。 如果不能，他也不介意，就一直这样，做一个闲人，看着她睡觉。 程雨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她睁开眼睛，借着床头昏黄暗淡的小夜灯，看到宽敞的卧室里，古色古香摆放着一些家具和装饰品。 她翻了几次身，在床上又赖了一会，便听到一阵开门声，轻柔的脚步声随之传来。 很快，她身后的床侧塌陷下去，温热的躯体靠近她，有力的臂膀抱了过来。 “醒了？” “嗯……” 程雨软软糯糯地回了一声，转过身去，与李文疏正面相对。 “你刚才是在外面办公吗？” 以前他们也是这样，她在卧室睡觉，李文疏就在外间办公。 李文疏抱着暖暖的她，心头微动，低头吻吻她的额，笑了笑：“不是，我出去买了些吃的。起来吃点东西，嗯？小瞌睡虫。” 他这么一说，程雨突然就觉得饿了，扑腾了几下，爬起来，准备去洗把脸。 李文疏及时地拽住她，把她拽回怀抱里：“让我再抱一会。” 程雨愣了愣，缩在他的怀抱里，有些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在她还在等待李文疏的下一步举动时，李文疏却只是“单纯”地抱着她。 程雨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人以前，每次和她待在一起，都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好了，我去放水，你确实需要好好收拾一番了。” 李文疏轻笑，放开她，打开卧室的顶灯，明亮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卧室。而后，他长腿一迈，先一步走向洗手间，很快便传来流水的声音。 程雨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李文疏是帮她放洗澡水去了。她下意识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股浓浓的，专属于“火车的味道”窜入鼻息。 囧…… 近一个小时后，程雨终于收拾妥当，坐在餐桌前，开始享受她的晚餐。 一碗热腾腾的鱼汤喝下去，整个人似乎又恢复了活力。 程雨这才意识到，这碗汤应该是李文疏用套房里的厨房刚热好的，否则不可能还这么热乎。 她看了看大瓷碗里的鱼，是一条鲫鱼，可是味道却比她平日买的鲫鱼鲜美不少。 “这些鱼，是店家今天下午刚从洱海打捞上来的，很新鲜。” 李文疏适时地给出了解释，顺道又给她盛了一碗鱼汤。 程雨“哦”了一声，极其自然地接过鱼汤，继续喝。等她把整整一大碗鱼汤和鱼肉全部消灭干净，才想起，李文疏似乎一口都没吃。 她有些窘迫地放下手里的碗，眨眨眼： “我……我都吃完了……你还没吃……” “我不饿，小馋猫。” 程雨偷偷看了李文疏一眼，不知为何，她觉得他心情似乎相当好。 第638章 旅行（四） 大理古城的夜晚，晶莹透亮，灯光璀璨，人头攒动。 李文疏牵着程雨，跟随者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悠悠地沿着古城的道路夜游。 只是跟在他身边的小丫头不怎么安分，一会儿跑到路边的小摊上瞧瞧，一会儿溜到小吃摊边买些吃的，美其名曰“他没吃晚饭，给他买的”，可最后那些东西还不是到了她肚子里。 程雨笑嘻嘻地举着一碗凉鸡米线，吃了两口，辣得不行，一把塞到李文疏手里，抱怨道： “这里这么多好吃的，可都是辣的……明明跟老板说不要放辣椒了……” 李文疏轻笑，不动声色把那碗米线吃完，走过去继续牵着乱跑的人。 “我听说人民路的‘再回首’凉鸡米线是最好吃的，可惜每天卖到下午四五点，就卖完关门了……” 程雨继续抱怨，李文疏敲了敲她的脑袋： “就算没关门，你也吃不了。” 程雨扁扁嘴，抬头望见五花楼的灯光，有片刻的晃神。 她怎么总觉得，米线的味道，她似乎尝过。 难道她来过大理，或者说，来过y省吗？ 程雨晃晃脑袋，不想再去想这些事情，这些事情会让她头痛欲裂，心中不安。在这种不安中，她回头去看李文疏，便看到那个人披着夜晚的灯光，双眸动人。 她恍惚想起，也是在一条热闹的街市上，他也是这样，不远不近跟着她，只要她回头，便能看见他。而后，她去买了两份章鱼小丸子，递给他一份，他吃完后，却握着她的手说，这里人很多，不要那么肆无忌惮。 那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吗？ 程雨不由得颤了颤，被李文疏牵着的那只手，握紧了他的手。 “怎么了？小雨？” 李文疏觉察到她的异样，将她拉近，低头凝望着她。 “没……没事……” 程雨有些畏缩地凑到李文疏跟前，似乎想躲到他的怀里。这个举动令李文疏相当愉悦，他顺了程雨的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完全不顾过往人群的目光。 程雨靠在他怀里，周围是璀璨的流光，宛如银河，而抬头，便能看到夜空中悬挂着一轮澄澈的明月。 “如果我们以后有孩子，叫‘澄’什么好呢？” “男孩子，叫澄皓，女孩子，叫澄月。好吗？” 遥远的时空里，有些朦朦胧胧的语句，划开记忆的一道口子，流入她的脑海中。 澄皓和澄月，是他们的两个孩子。 他们的名字，是他取的吗？ 程雨想，那一定是很美好的回忆，因为她现在朦朦胧胧地记起，那感觉是那样美好。 可她竟然把他们之间那些美好，都忘记了。 她怎么可以忘记？ 程雨闪着眼睛，看向李文疏： “如果我一直想不起我们之间的事情，怎么办……” “笨蛋，想不起也没有关系，以后我们会有更多的记忆。” 李文疏抵在她头顶的发上，眸中盈溢出一派柔情。 记不记得那些事情，并不是很重要，只要记得对他的感情就够了。 可程雨想的却是，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段回忆都弥足珍贵，她不想缺失任何一环。幸福也好，痛苦也好，她都想完完整整地记得。 因为，那是独属于他们的回忆。 第639章 记忆（一） 李文疏带着程雨在古城大致转了一圈，买了几样被程雨砍价砍到惨不忍睹的纪念品，提着几袋杨记雕梅和嘉华饼屋的鲜花饼，慢悠悠回到酒店。 程雨消灭完最后一个烤乳扇，咂咂舌： “看来是‘杨记’的烤乳扇最好吃。” 李文疏收拾好买回来的各种东西，扯了张湿巾递给程雨擦手，笑笑： “这是你今晚吃了这么多烤乳扇的目的？” “不……不是……” 程雨囧，她吃这么多，单纯是因为嘴馋，其他小吃都是辣的，她只能吃烤乳扇…… “好了，笨蛋，明天我们去洱海骑行，听说沿路有一些小吃。” 李文疏顿了顿，笑着补充一句：“不辣。” “骑自行车？” “嗯。” “……” 程雨微微皱眉，不知道可不可以拒绝，理由是她不会骑车。 “放心，我来骑，李太太，你坐着好好欣赏风景就可以了。” 程雨惊了惊，听李文疏这意思，他是打算载着她环洱海骑行吗？ “你会骑自行车？” 她有些不可置信，他不是到哪都开着他那辆奔驰车吗，怎么会有心情去学习自行车？ 李文疏走到她跟前，抬手揉揉她的头发： “当然，你不要太小看你老公，嗯？” 程雨微窘，她依旧不是很习惯这样的称呼，于是往一旁躲了躲，赶紧撤到洗手间洗漱。 哗啦啦的流水声，掩盖住她心里的躁动。 李文疏现在的表现，和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大相径庭。她记得上次他们去凤凰古城旅行，他做得最多的事情，是沉默地牵着她的手，沉默地在古城里溜达，就好像溜一只小宠物。 那时她只敢偷偷看着他好看的眼眉，暗自喜悦，李大总裁竟然有时间带她出门旅行。虽然大总裁时不时接几个工作电话，时不时中断散步回酒店处理工作，但剩下的那点时间，对她来说已经很多很多了。 可是现在，李大总裁似乎为了陪她，整个事业都可以置之不顾了。 他们出来这两天，他没有接过一个电话，更没有打开过一次电脑。 程雨忽然有些相信，他和她结婚，是出于感情。 或许他对她，是有感情的。 夜已经深沉，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听不到古城酒吧咿咿呀呀的说唱声，也听不到楼下偶有汽车驶过的引擎声。 只有空调出风的声响，和浴室里水流的呼呼声。 程雨抱膝坐在大床中央，想把自己整个身体缩起来，最好缩成一个小点，这样就能不被李文疏发现。 不知为何，她现在很紧张。 她清楚地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也不会矫情地为此纠结，可她就是紧张。 以往许多个夜晚，她也是这样，很清楚会发生什么，可还是会莫名地紧张。 因为她一直不知道，李文疏是出于什么原因，和她亲近。 以前，她听信他的鬼话，认为他是出于“生理需求”，可他的“生理需求”已经大到，需要和她结婚生子，一辈子绑在一起了吗？ 程雨开始思考，他当初是不是糊弄她的。 她就这样苦思冥想，失神到完全没有注意，浴室里的流水声已经停止，洗手间的门打开，李文疏穿着一件黑色浴袍，一步步向她走来。 第640章 记忆（二） “在想什么？” 程雨身子不由得抖了抖，这才发现李文疏不知何时已经坐到她身侧，伸出臂膀来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胸膛温热而微湿，带着沐浴后的水汽和清香，令她有些着迷。 她抬眸，朝李文疏眨眨眼： “你洗好了？” 李文疏笑而不语，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真是明知故问。” 程雨有些窘迫地垂眸，长长的睫毛因内心的紧张而微微颤抖。 她已经换上了睡衣，只是刚才觉得有些冷，披上一件外套。现在，这件外套令她觉得，有那么点安全感。 “不早了，该睡觉了。” 李文疏在她耳畔低语，而后抬手为她解开外衣的纽扣。 原本萦绕在她心间的紧张之情变得更为浓烈，她僵直了身子，藏在衣袖里的指节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垂眸不敢看李文疏。 很快，李文疏为她脱下外衣，丢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转身关了房间的顶灯，明亮的卧室瞬间黯淡下来，只有床头一盏小夜灯还在努力散发微弱的光明。 程雨依旧攥着床单，不知道应该躺下，还是就这样，任凭李文疏“处置”。 “小雨……” 李文疏拥着她，埋入她的颈肩，在她耳畔低语，温热的气息令她酥痒无比。 程雨，认命吧，你这辈就这点出息了。 程雨暗叹了一口气，弃械投降，软下身子，瘫倒在他怀里。 “笨蛋。” 李文疏拥着她躺下，扯好了被子，继续安静地抱着她。 程雨有些懵。 就这样了？ 她有些诧异地抬头看李文疏，昏黄的灯光下，她只看到了那双眼睛里闪动着戏谑的光芒。 程雨“刷”地脸红了，抬手打了李文疏一下，瞬间便被李文疏抓住。 “你不困吗？还不睡？” 李文疏低哑的声音在深夜里响起，更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笨蛋，快睡吧，明天起不来，就不带你出去玩了。” 他收紧臂膀，将她深深地困在怀抱里。 程雨在他怀中苦思冥想，依旧想不出这个人怎么“转了性”，最后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李文疏有些心疼地吻她，突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他从前是有多禽兽，让她这样紧张他的亲近？ 程雨再一次被噩梦惊醒，依旧是绣满晚霞的天空，洁白的婚纱裙摆上闪耀着璀璨的钻石，火红的玫瑰芬芳绽放，但这一切很快变成一地的鲜血，触目惊心。 “……” 她挣扎着坐起来，抹去额角的冷汗，微微偏头，看到几缕阳光透过窗台照射进来。 已经天亮了吗？ 程雨这才发现，身侧没有李文疏的身影。 她没由来地觉得有些慌张，匆忙下了床，在套房里寻找他的身影。 他不在。 程雨有些失落地钻回卧室，缩在床上，内心的恐慌一阵盖过一阵。 很快，她习惯性地找出手机，想给她拨电话，完全没有意识到，如果是以前的她，根本不敢这样主动找他。 手机屏幕解锁后，一个提示跳出来： “您已经近六个月未登录您的网易邮箱，您可能会错过这些信息……” 程雨无语，顺手滑开信息，打开了“邮箱大师”app，极其顺利地成功登录邮箱。 她是什么时候注册这个邮箱的？ 是她失去记忆的这几年吗？ 第641章 记忆（三） 邮箱里的未读信件不多，基本上是一些广告邮件。 很快，程雨的目光便落在了一个被命名为“文疏”的文件夹上。 她的指尖顿了顿。 她对他的称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肆无忌惮了？ 除了他们亲密间她被哄骗着叫他“文疏哥哥”，她平时都不怎么敢叫他的名字。 程雨定了定神，点开那个文件夹。 文件夹里只有一项内容，是一个无法打开的安装包。 程雨想了想，转移到套间里的书房，打开电脑，下载了安装包，发现这是安卓系统才能运行的小游戏安装包。 她熟门熟路地下载了安卓系统模拟运行器，把安装包安装到电脑上，开始运行。 一个小黄人蹦出来，程雨莫名其妙，但指尖还是熟练地敲击键盘，开始操控小黄人吃豆子。 等她打完所有关卡，收集到所有的通关礼包，一并打开。 绚烂的烟花在屏幕上绽放，几个大字在烟花中盛开。 “程雨嫁给我好吗疏”。 那个字迹，程雨再熟悉不过了。 在那绚烂的烟火中，她看到了美如绣布的黄昏中，他为她带上戒指，露出一脸窃笑。 她看到璀璨如星河的维多利亚港畔，她靠在他肩头上，谈论着细碎的事情。 她还看到，黄昏余晖下，他吻上她的唇瓣，告诉她，明天就能见面了。 …… 这些模模糊糊的片段，就像烟火中燃烧出来的荆棘，一下一下，鞭挞她的思绪。 她怎么可以忘记？ 怎么会忘记？ 清晨的大理古城充满生气和活力，温温的阳光首先照亮了苍山顶，而后一层一层，铺洒到整个古城。 小贩们早早挑了担子，在街巷里选定一个位置，坐下来开始摆卖他们引以为傲的蔬菜瓜果。 古城居民起得早，窜到街巷中，寻找他们需要的新鲜食材。 早点铺早早开张，热水沸腾、油锅热起的声音为街巷增添了热络的氛围。 人民路上的一家早点铺门前队伍排成了长龙，老板和老板娘忙着炸油条，叫卖声不断。 据说，这是古城最好吃的油条。 李文疏排在队伍中间，沐浴着清晨的阳光，闻着油条独有的香脆气息，脑中想的是一大早窝在他怀里熟睡的程雨。 她现在真是越来越能睡了，这不是什么好现象，等旅行结束，他该去和几位医生商量治疗的对策了。 “哎哟，帅哥，来给女朋友买油条？” 不知不觉中，队伍已经移动到了李文疏的位置。 李文疏回过神来，点点头：“给老婆。” “哎哟都结婚啦~起这么早来给老婆买早餐啊？长这么好看，对老婆还这么好，难得！我们家的油条便宜好吃，多买几根，保证你老婆喜欢得不得了！” 老板娘一边给搓了一根油条放下油锅炸，一边碎碎念。 李文疏笑笑：“嗯，她一定很喜欢。我想买五根，可以吗？” “好咧，五根~给你装好了……豆浆需要吗？” “麻烦给我两杯，谢谢。” “好咧~” 老板娘麻利地装好油条和豆浆，一旁的老板则默默指了指贴在一旁墙上的支付宝二维码。 李文疏扫了码付好钱，接过豆浆油条，怀着满心的喜悦转身向酒店走去。 那只小馋猫，尤其喜欢豆浆泡油条，小时候还经常向他推荐这种吃法，最后把他也养得喜欢上了这种吃法。 以前卢峰开玩笑，说他养了个“童养媳”，现在看来，是程雨养了个“童养夫”还差不多。 第642章 记忆（四） 李文疏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到酒店，打开房门，室内依旧一片安静。 那个小瞌睡虫似乎还没睡醒。 李文疏轻手轻脚走向餐厅，放下手里的早餐。 “嗯！”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在他闻声回首之前，温热的躯体贴上来，一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肢。 李文疏对程雨的“突然袭击”，有些措手不及，愣在了原地。 “小雨，怎么了？我只是出去买早餐了，你别担心。” 他以为她是因为醒来见不到他，心里着急了。 “文疏……对不起……”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李文疏觉得不对劲。 她叫他什么？ 李文疏等她平复一些，拉开她抱着自己的手，转身面对她。 “小雨，你刚才，叫我什么？” “文疏……是我不好，我把那些事情都忘记了。” 程雨闪动着眼眸凝望他，眸中掀起汹涌的浪潮，滑落下来。 李文疏又惊又喜，他压抑心底一浪盖过一浪的情绪，握紧她的手。 “你都想起来了？” 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或许他应该高兴，因为她想起那些事情，说明她的病症好转。 可他也该害怕，害怕她会因为曾经的伤害，不想再和他在一起。 程雨不语，吸了吸鼻子，倾身靠近他怀中，伸手抱住他。 “想起来一些……” 又想起来一些了吗？看来这次，想起的是好的事情。李文疏心底升腾起一丝喜悦。 “想起你跟我求婚……文疏，我是不是病得很严重？把我们之间的事情都忘记了，还因为只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怀疑你的心意……对不起……” 程雨继续吸着鼻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在李文疏的怀里蹭了蹭。 李文疏抚上她的秀发，低声告诉她： “小雨，不要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独自面对太多的事情。” “所以……我是精神上出了很大的问题，需要你安排医生对我进行催眠治疗是吗？” 程雨细想下来，便能把所有的事情串起来了。 她从医院醒来，竟然忘记了19岁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甚至连从小到大在她身边的李文疏都不记得了。 可李文疏竟然那样耐心地，配合她的“失忆”，慢慢重拾她的感情。 到后来，她想起一些事情了，却不记得他们结了婚，有了孩子，更不记得他对她的情深义重。 可他对她没有任何责怪，甚至忍受她对他的排斥和逃避。 “小雨，不要哭，你想不想得起来，都没有关系，丝毫不会影响你是我妻子的事实。” 李文疏低头吻她被泪珠润湿的眼眸，而后笑着加了句： “当然，这种情况下你很容易出现精神出轨，所以李太太，你必须和我签订终身契约，即便将来某一天你精神出轨了，也不能和我离婚。” 程雨原本难过内疚的心情，因为他这句玩笑话，轻忽起来。她破涕为笑： “什么精神出轨？你怎么也喜欢胡说八道了？” 说完，她惩罚一般掐了一把他腰腹上的肉。 这一掐，便又一发不可收拾了。 第643章 记忆（五） 在李文疏和程雨相处的二十多年里，不管是她儿时的“雇佣关系”，还是她长大之后的情侣关系，或是后来他们结婚后的夫妻关系，程雨基本上都是被动的一方，总是李文疏或是命令，或是哄骗，或是诱惑她去配合他。 在情事上也一样。 难得的那几次主动，要么是程雨出于目的地“色诱”，要么是她心里有了其他打算。 不会像现在这样，单纯是出于对他的感情和心意。 “小雨……你……” 李文疏在与她的狂风暴雨中，好不容易停顿下来，微微喘气，看着身下那个面色潮红双眸莹亮的人，心里的躁动比她更甚。 她主动一次，足以把他燃烧殆尽。 程雨不管不顾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吻他。 在彼此的沉沦中，李文疏脑中闪过清明。 他几乎用了自己所剩余的所有自制力，从她的亲吻中挣脱出来，微微推开她： “小雨……不行……” 他不能再这样冲动，万一出了意外，再让她受孕怎么办？ 程雨红着脸，皱眉头扯过他的衣襟，一脸不悦： “你不愿意吗？” 不愿意？怎么可能？ 李文疏叹了口气，俯下身贴到她耳畔： “我没买避孕套。” 程雨愣了愣，她记得以前每次在一起，他的措施总会做得很足，生怕她未婚先孕。可现在，他们都结婚好几年了，孩子都有了，怎么还担心这个？ 现在不是开放二胎政策了吗？更何况李大总裁是什么人，想多生几个孩子有什么问题？ “你……不想要孩子吗？” 程雨突然有些失落。 李文疏失笑：“笨蛋，怎么可能？如果我不想要，小皓和小月怎么来的？”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程雨，看得她脸色更加羞红了，抬手打了他一下。 “小雨，你现在身体不好，我不想你再受罪。” 他轻声说道，吻了吻她的眼角。她是想不起来她的身体受过怎样的损伤，可他都记得很清楚。 程雨抬手，细细摸索过他眼角的疤痕。 她怎么不记得，这条疤痕是怎么来的…… “可是……” 回过神，程雨抓了抓他的衣襟，不管不顾继续跟他撒娇，“你不……不留在里面不就可以了……” 她说完这话，羞愧难当，埋首入他胸膛。 李文疏被她这话惊得愣了足足两分钟，脑中一片空白。 这种情况，只在七年前出现过。 他身体里的热浪越来越汹涌，可他极力压抑住自己。 他不能这么做，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他都应该杜绝。 “小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外放了？嗯？” 李文疏轻笑，抬手捏了捏她依旧羞红的小脸。 程雨简直觉得无地自容了，不过这么一闹，她身体里的燥热已经退下去不少。她伸手抱住李文疏，有些气恼地低语： “坏蛋。” “呵……” 李文疏拉过被子，将他们两人裹住，拥着她享受清晨的美好时光。 “再睡一会，等会起来吃早餐，嗯？” 他心想，好不容易买回来的新鲜油条，口感怕是会差一些了。 不过这有什么要紧，明天再去排队就是了。 “嗯……不想睡了，有点饿。” 程雨在他怀里蹭了蹭，挣扎着要起来。 “别乱动……让我冷静冷静，嗯？” 李文疏按住她，沙哑着声音“警告”她。 程雨果然不敢再乱动了。 第644章 迟来（一） 苍山洱海，山灵水秀。这里是金庸笔下《天龙八部》所描绘的江湖世界，也是南诏国与唐王朝“苍山会盟”的地方。 近年来由于旅游业的发展，这个地方被冠以“风花雪月”的噱头，“天龙八部影视城”也随之建立起来，越来越商业化的气息开始充斥苍山洱海。 苍山洱海已不再是从前那副模样。 可苍山洱海，依旧是苍山洱海。 苍山顶皑皑白雪，洱海水湛蓝见底。 碧水本无波，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程雨一整天都是坐在李文疏的自行车后座上，绕着湛蓝的洱海，欣赏一路的风景。 初秋的天气还不算凉，阵阵微风拂面，带着湖水特有的微微湿润。 她有那么瞬间的恍惚，似乎是回到了学生时代，那时她应该也憧憬过，坐在心爱男孩的自行车后，穿过校园的林荫大道，沐浴在温柔的阳光中。 只是那个时候，她深知她和李文疏之间，不会有那么一天。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程雨想到这些，眼眶微湿。她用力搂住李文疏的腰肢，轻靠在他后背上。 还在慢悠悠骑着车的李文疏察觉到她这小小的举动，心里雀跃无比。 他突然之间释怀了。 他曾经恐惧过，害怕程雨因为想起曾经受到的伤害，不愿意再接受他。 有什么可以恐惧的呢？即便她只想起那么一点点记忆，便能对他死心塌地。 他怎么会忘了，在那么久那么久的时光里，她所期待的，是他对她的真心，只要确认了这一点，任凭前方刀山火海，她都可以去闯。 所以她是不是能够想起所有的事情，有什么重要的呢？ 李文疏满心愉悦地载着程雨在洱海边溜达。 自行车的能力有限，他们并没有骑行很远。 他们边玩边走，偶尔停下来到观景平台上吹吹风，偶尔停靠在湖边小吃摊便吃点炸小鱼和炸洋芋，偶尔只是在绿荫下休息。 所以原本想去喜洲“逛一逛”的打算，也没有能实现。 只是那有什么重要的呢？ 傍晚，李文疏拥着程雨，坐在湖畔堤岸的长椅上，看湖面铺洒开的一层层金色，喝着有点甜的木瓜酒，心情轻松无比。 “我听说大理一中门口的砂锅米线很好吃，我们等会回去吃吧。” 酒喝得差不多，程雨微醺，微红着脸说道。 李文疏笑：“你确定一碗米线够你吃了？” “……” “嗯，吃完米线再带你去吃点其他的？玫瑰花炒鸡蛋怎么样？” 李文疏继续笑，程雨回想起过去自己曾经不解风情地，想把他送的花拿来炒菜，无语凝噎。 李文疏见她越来越窘迫，酒气似乎也上了脸，红着脸颊，眼眸闪动，这副模样触动他的心弦。 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好了，带你去吃。不过在那之前，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哦……” 程雨昏头昏脑的，饮下杯中最后一口酒，迷离着眼眸看那个人， 李文疏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该同意让她喝酒的，现在这副样子，恐怕他安排的事情又要泡汤了。 第645章 迟来（二） rose婚纱店。 程雨看着店门口牌匾上的“rose”艺术字型，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她扯了扯李文疏的衣袖，一路走来，凉风已经吹散了她不少的醉意。 “拍婚纱照。” 李文疏定定盯着她看，眼眸中的笑意难以掩藏。 程雨这才想起，她前不久痛斥李文疏是“骗子”，他们结婚连张婚纱照都没有。 她有些窘迫地垂眸，任由李文疏牵着进了婚纱店。 直到店员领着他们站在一排排洁白的婚纱前，程雨才反应过来，哪有人等天黑了才来拍婚纱照的？ 在她表达疑惑之前，李文疏已经带着她来到一间内室，不算大的空间里，灯光辉映中，一件纯白夺目的婚纱穿戴在人偶身上，裙摆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脑海中闪现出一道光，破开阴郁的黑暗，似乎只要她向前，就能看到阳光下美丽的风景。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碰婚纱上的珍珠，莹润的珍珠在她指尖下，光滑坚硬。 雾气散不尽的那片记忆里，她似乎看到，李文疏坐在她身侧，亲手为为她戴上珍珠耳环，珍珠的光芒虽不及钻石，却在她黑色秀发的衬托下，光彩夺目。 “想试试吗？” 李文疏靠近她身侧，在她耳畔低语，于是她便如同受了蛊惑一般，点头答应。 片刻后，她在店员的协助下穿好那件相当契合她身材尺寸的婚纱，站在竖立的镜子前，有些恍惚。 李文疏似乎不在店里，不知道去哪了。 “李太太，李先生说让您在店里休息，他很快回来。” “好的，谢谢。” 程雨心情有些失落，还以为一穿好婚纱，就能让他看到。 她微微垂眸，提着婚纱小心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等待那个人回来。 店员端了些茶水和点心过来，便安静地退到另一侧去了。 程雨随便喝了点茶水，小心翼翼吃了口小蛋糕，生怕把这身婚纱弄脏了。 她低头看到裙摆上闪动的钻石，这十几层的裙摆镶嵌上璀璨的钻石，莫名让她想起电影《灰姑娘》里那件闪亮的蓝色礼服。 想着想着，便不自觉靠在软软的沙发里，眼皮开始挣扎。 结果等李文疏捧着一束红色玫瑰回来时，看到的便是那只小醉鬼红着双颊，窝在沙发角落里，身上纯白色的婚纱铺撒开来，将她整个人埋在纯白色世界里。 他想起那一年，他透过白色的玫瑰花，看到她穿着这一身婚纱，在灯光下闪动着那双清溪一般的眼眸，空白他所有的心绪。 可他没有能够，牵着他的新娘走进结婚的礼堂，留下一个残破不堪的婚礼给她。 李文疏放下手里的红色玫瑰，悄声走过去，俯下身去，轻吻她的脸颊。 她睡得有些发热，脸颊也很暖，在他的唇瓣上留下温热的气息。 “嗯……” 他没有想到，那双迷人的眼眸，就那样悠悠地睁开，在那眼眸里，他看到了灯光辉映中，他的身影清晰无比。 “文疏……” 她抬手，拥住李文疏的脖子，略带醉意朝他轻笑。 “醒了？” 李文疏抵着她的额，目光灼灼。 程雨不语，只是笑着看着他。 在流光微转间，情感的溪流淌过他们的心间。 原来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一直想要的，只是这样的宁静与平凡。 即便这条路，走了很久，走得很艰辛。 好在最后，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646章 迟来（三） 灯光依旧明亮，婚纱纯白，裙摆上的钻石绚烂出他们彼此之间的故事，宛如星河。 于是李文疏微微放开程雨，半跪在她面前，从衣袋里取出了一枚戒指。 “程雨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独属于他的低沉嗓音在一片绚烂中温柔响起，就像一抹色彩流淌过漆黑的夜空，而后点亮了整个银河。 那时程雨还不记得，那枚戒指，和她当初扔进人工湖的那枚一样，六爪镶嵌的tiffany钻戒，内圈刻着，“疏love雨”。 李文疏已不再执着于找回原来那枚戒指，因为他所渴求的，从来都不是那枚戒指，也不是那些过往，而是她，是与她的未来。 那就让他们，重新开始。 程雨看到的，是他手里那枚朴实无华的钻戒，是他星河一般的眼眸，是他有些颤抖的嘴唇。 而后，她看到一旁地上安静放置的红色玫瑰，火红的花瓣在白色的裙摆上散落几片，红与白谱写出浪漫与心酸，柔情且坚定。 在那深情中，她有那么一刻，翻开了泛黄时光所层叠起来的过往，散落出来的，是岁月缝隙里漏出的光芒。 她想起他那时蹲下来，为她穿上同样夺目的婚鞋。 她想起他们用那一对钢笔，在结婚登记上签下名字。 她想起江风阴凉，她握着那枚戒指哭得撕心裂肺。 或许这一切她还无法完全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或许她只能拾起零零碎碎的片段，开心的，难过的，幸福的，痛苦的，甚至让她的心情起起落落。 可是那些幸福的碎片，就像是散发着光芒的光源，足以照亮所有的痛苦与黑暗。 于是她落下泪来，点头： “李文疏，我愿意嫁给你。” 一个月后。 w城江岸公园。 筹备了几天的婚礼现场已经搭建完毕，两位司仪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我听说，程董事长和李总三四年前也是在这里举办婚礼，但出了意外，李总好像是出车祸，‘死了’几年又回来了。” 男司仪一边翻看着宾客名单，一边凑到女司仪身侧开始八卦。 女司仪点头： “我也听说是这样的。还真是传奇啊！” “他们现在孩子都两岁了，这次婚礼应该算是补办的吧？” “就是那两个小花童吧？又可爱又聪明……” 两人还在低声聊着天，他们口中的两个“小花童”适时地窜出来。 “哥~你等等我~我跑不快……” 李澄月穿着一身粉色的小纱裙，迈着两条小腿，跟在李澄皓身后跑，可追上自己的哥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澄皓听到妹妹叫他，停下脚步，想转身去等她，结果李澄月冲上前来，脚步来不及停下，一下扑倒了哥哥。 “哎哟！我的小祖宗们！你们慢着点啊！” 李文妮很快带着方秉杰跟了过来，扶起那两个小祖宗。一旁的司仪也赶紧过去帮忙。 “小月，你有没有事？” 李澄皓虽然摔在了地上，却似乎更担心扑倒自己的妹妹。 李澄月趴在李文妮怀里，眨巴着眼睛看向那个倒霉哥哥，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李文妮一看她那委屈巴巴的样子，赶紧一边批评李澄皓，一边抱起她离开这个有些杂乱的现场。 李澄皓缩在方秉杰身边，愧疚地看着妹妹远去的身影，心情原本低落到了极点，然而，就在她们的身影即将从他视线里消失时，李澄月突然从李文妮肩膀上探出个头，回首朝李澄皓和方秉杰做了个鬼脸。 ！！！ 太过分了！ 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比他李澄皓更加会装可怜？！ 第647章 （大结局） 迟来（四） 婚礼现场一片热闹之时，程雨正在公园旁的酒店里暂作休息。 大概李文疏对于上次婚礼耿耿于怀，心理阴影太大了，所以坚决不同意“在婚礼前和新娘分开一夜”这种所谓习俗。 他把婚礼安排在了傍晚时分，并提前和程雨入住江岸公园旁的酒店，这样便不用程雨早早起来梳妆打扮。 离婚礼仪式正式开始还有两个小时，李文疏在酒店套间的客厅里悠闲地看报纸，林婷婷、蒋玲和陆小雯几人在卧室，协助造型师给程雨做造型。 “我想都不敢想，我们四个大学室友真的能在婚礼上重聚。” 陆小雯感慨万千，她结婚的时候，选择了旅行结婚，并没有办婚礼。 蒋玲应声附和：“程雨你是我们中最早结婚的一个，但是是最后一个办婚礼的，你说神不神奇？” 万年单身汪蒋玲在几个月间相亲成功，完成了闪婚，现在已经开始进入备孕阶段。 程雨端坐在梳妆镜前，微笑： “这个名头，我也不想要的，是婷婷让给我的。”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林婷婷。林婷婷这只叽叽喳喳的麻雀瞬间安静如鸡。 她半个月前和顾远办了婚礼，理由是，一定要抢在程雨之前“结婚”。 四个人开心地聊了会，蒋玲和陆小雯跟随造型师离开，去为伴娘以及花童准备花篮。 这三货都已经结了婚，自然不能组伴娘团了，好在还剩下一个李文妮，坚决要在哥哥嫂子婚礼后，再和卢峰商量结婚的事情。 于是这个光荣的任务便落在了李文妮身上。 “程雨，这次，你真的想好了吗？” 林婷婷趁着只剩她们二人的空荡，微微蹲在她身侧，语气认真无比。 程雨偏头看她： “婷婷，你不要担心，虽然我没有想起所有的事情，但我很确定自己的心意。” “你怎么这么傻呢？你不知道，你的人生因为李文疏改变了多少吗？” 程雨眸底闪动着忧伤却幸福的光芒，她笑笑：“在我能想起的事情里，我能知道，我的人生的确因为他改变了很多。” 因为他而忙碌的童年，因为他而酸涩的年少时光，因为他放弃了自己最初的梦想，也因为他，就读自己不喜欢的专业，从事让她没有热情的职业，甚至为了守住他的新宇集团，放弃读研的机会。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可是婷婷，我们总会遇到一些人，我们的人生也会因为他们而改变，好的，坏的，都不能简单下判断。这是无可避免的。没有人可以保证，如果我没有遇见李文疏，我的人生便会幸福许多。‘命运’这个词，原本就很玄妙，你越是极力改变，到最后，却总会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但是……至少我可以可以肯定，如果没有李文疏，我也不是今天的我，我可能只是庸庸碌碌的一个人，也不会变得坚强，不会拥有面对许多困难的勇气。” “婷婷，是他给了我这些勇气。” 因为有了爱他的勇气，便有了面对人生诸多挫折的勇气。 只有克服那些挫折，才能有能力去爱他。 林婷婷听到这些，并不可能一时半会便真的认可李文疏。 在她眼里，李文疏依旧是那个带给程雨诸多伤害与不幸的人。 然而更不幸的是，他也是唯一能给程雨感情上幸福的人。 或许正如卢峰曾经告诉她的。 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林婷婷叹了口气，抓抓程雨的手： “我早知道你是对他死心塌地了……不过以后如果他敢再欺负你，我一定不放过他！” 林婷婷信誓旦旦的，程雨哑然失笑。 真不知道林婷婷能怎么“不放过”李文疏。她能把她和顾远的婚姻生活过好，就已经万事大吉了。 “程雨，有人送了份新婚礼物给你。” 程雨和林婷婷的对谈刚告一段落，蒋玲便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巧的礼物盒。 “谁送的？” 程雨接过那个系着蝴蝶结绸缎的紫色小礼盒，抬头问蒋玲。 “不知道，是一个快递小哥送过来的，我本来想让李总裁检查检查，但他说这是你的私人物品，应该让你来拆。我看这么小，应该不会是炸弹什么的吧……” 蒋玲碎碎念着，程雨想了想，既然这个来历不明的礼物，能经过李文疏安排在酒店一楼的安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动了动指节，小心翼翼拆开那个礼物盒。 紫色礼盒里，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枚洁白莹润的珍珠发卡，安静躺在那里。 不算多好的珍珠，但在屋里明亮灯光的照耀下，同样雅致清新。 程雨眉间微跳。 她有那么些模模糊糊的记忆，这枚珍珠发卡，应该是李文疏送给她的。 怎么现在，有人“匿名”把它送给她作为新婚礼物？ 她翻看礼物盒，在另一侧发现了一张小卡片，张扬却清晰的手写文字，书于其上。 “小学妹，新婚快乐。” 程雨心头没由来地颤了一下。 但那也只是，一下而已。 “新娘子准备好了吗？我哥已经被我先赶去婚礼现场了~” 李文妮已经换上了伴娘装，提着裙子笑脸盈盈地走了进来。 程雨取出那枚珍珠发卡，让林婷婷为她别在发上，而后把装着那张卡片的礼物盒放在了桌面角落里，站起身，向外走去。 “已经差不多了，我们也走吧。” 几个女孩子簇拥着新娘，走向婚姻的殿堂。 而个紫色礼物盒，还有那张书写字迹的卡片，静静落在那一个角落里，等待它们的，是被丢弃在垃圾回收箱的命运。 小学妹，新婚快乐—— 黄昏的江面，一层层金色的涟漪温柔地铺洒而去，落日悬在水天之际，燃烧出漫天的彩霞。 李文疏站在红毯的尽头，一身笔挺的墨色西装，衬出他健硕而有形的身姿。 身侧的伴郎和司仪笑脸盈盈，座下宾客相互低语，乐声此起彼伏。 可这一切，在他看到那个白色身影缓缓向他走来后，都停滞在时空的轮转中。 他看到的，只有她。 他想起的，只有他们之间那漫长又短暂的幸福，心酸却刻骨铭心的等待。 他所期盼的，是从此以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恍惚想起，那么久那么久以前，他遇见她的那一天，遥远而清晰。 他突然无比感激，感激在那一天，遇见了她。 更┆多┇章┊节┊：woo18.vip (W oo 1 8 . vi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