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相思老》 第1章 灭亡 南姜亡国了。 漫天飞雪飘落在寂寥的长安城内,街边的烛火映照着被白雪覆盖的长街,带着脚拷衣衫褴褛的人,一步一趋。 他们都是南姜国的贵族,南姜被大凉灭国,他们一朝成了最低贱的囚奴。 姜舞跟在队伍后,她苍白带伤的小脸被风霜无情的扑刮着,皙白的手腕和脚踝,都被磨出了血,落在雪地上,鲜红刺眼。 他们被带到一座华丽的院邸,宽敞的凉亭好几个穿着荣衣锦缎的男子坐着饮酒,看见他们时,每个人脸上皆是戏谑的笑。 “闷了这么些日子了,总算有好玩的了。” 姜舞一行被推到中央,她卷翘的羽睫微颤掀起一弯弧度,在看到五六把弓箭对着他们时,她倏然一惊,瞳眸狠狠一缩。 “你们,谁要是能从我们这几把箭弩下活下来,便可得赏!” 箭弩有五六把,他们每个人都被拴着手链脚铐,遍体鳞伤,要从这些箭弩之下活下来,可谓比登天还难! 姜舞小手紧紧绞在一起,明眸溢着深深的恐惧。 戏谑的笑声过,忽然! 咻的一声!一支利箭如风有一般从姜舞耳边划过!身后一阵哀嚎,她转过头去,就看见身后的小姑娘中箭倒地,口吐鲜血而亡。 没等姜舞再多想,又两支利箭袭来,姜舞双眸倏然瞪大,跌撞着侧身避开了那利箭。 利箭划过的刹那,将她两鬓的青丝削落下,若她避的再慢些,刺穿的便是她的头! 她没得选择,可这样空乏的躲避,非良策。 姜舞跌撞躲避着利箭,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倒下,蓦地,她侧眸,目光落到不远处的男子身上,男子半倚扶撑饮着酒,双眼半睁半闭着。 刚才站着姜舞随意一眼,对这男子有印象,众人嬉笑时,也只有他,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 一计,在姜舞脑海闪过,她旋身,整个身子挡在了男子面前。 姜舞背对,在她旋身挡前的刹那,男子倏然睁开眼。 惊叫,哀嚎,小声,充斥着凉亭,在空荡的院邸响彻。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四周的一切才恢复了平静。 遍地,尸身无数,鲜血染满凉亭的砖地。 冷风拂过,落在姜舞溅满鲜血的小脸上。 她,是唯一一个在乱箭中活下来的人。 …… 姜舞被带到一间破旧的柴房,里头关着许多人,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手脚上戴着镣铐,一堆人拥挤在小而破旧的柴房,宛如牲口一般。 “小舞?” 姜舞本能转过头,女孩看见她眼睛一亮,激动不已,“小舞,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姜舞认识女孩,在被押来大凉的路上两人相识,女孩是南姜一贵胄千金,叫莲音,和姜舞差不多的年纪。 “嗯。”姜舞闷应一声。 女孩在姜舞身边坐下来,脸上被颓丧恐惧充盈着,“好多人都死了,不知道我们之后会怎样……” 姜舞脸色微变,双目轻颤,此时她们的生命是如蝼蚁一般,未来迎接她们的是为奴还是死亡,谁也不知。 吱呀一声,柴房的门被打开,刺眼的亮光顺着缝隙照进来,姜舞下意识眯眼,望着走进来的人。 第2章 折下 穿着棉布麻衣的胖嬷嬷在一众囚奴身上环顾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姜舞身上,抬手一指,“你,出来。” “还有你。” 姜舞和莲音两人被带离柴房。 外头雪已停,积雪皑皑覆盖着一条又一条的廊道,她们低着头跟在嬷嬷身后,脚上手上的镣铐因走动发出叮当的响声。 “殿下,人带来了。”嬷嬷弯着腰恭敬开口。 屋檐下主位上身披裘氅的男人懒懒掀眼,朝两人投去目光,视线落在左侧单薄身躯的小姑娘身上,昨日小姑娘身上的那股子倔强已殆尽不见。 男人示意一眼,呯嘭两声,姜舞看见落在面前地上的两柄亮堂的利剑,她微掀眼,怯然望去,不知这是何意。 “一人一把剑,活下来的人,留下。”男人声音如周遭冰雪一般清冷,不带一点温度。 男人是要她们自相残杀! 姜舞和莲音两人,望着地上的剑双眼瞪大,谁也不敢先捡起剑。 姜舞掀起眼,这才看清,主位上的人是昨天的那个男人! 不同于昨日的清心寡欲淡然,男人周身散发的寒戾侵袭压迫着人,那双半睁半闭的眸看不出是喜是嗔,是怒。 “还不动手!” 姜舞的后膝盖被身边的嬷嬷狠狠踢了一脚,她吃痛跪在雪地里,撑着地面的手触摸到那剑柄,冰冷入骨。 在姜舞没反应过来时,反着光的利剑骤然朝她袭来!她本能一侧身,躲开。 莲音睁着双眼,被冻红的脸充盈着惊恐,“小舞……我不想死。” 姜舞浑身冰冷,莲音的样子,莲音的话,沉打在她的心里。 没有人想死,谁也不例外。 “小舞对不起!” 莲音握着剑再度朝她袭来,她被逼躲闪着,好几次尖锐的剑头和她擦身而过! 姜舞眼前骤然闪过母妃临终前虚弱的面容。 “小舞,无论如何,你要活下去,带着母妃的那一份活下去!” 睁眼的刹那,姜舞看见那明晃着的剑芒,她旋身避开,几分狼狈,迅速捡起地上那把剑。 在姜舞捡起剑躲闪攻击的刹那,主位上男人半睁半闭的眸缓缓睁开,将眼前的一幕纳入眼。 姜舞没有学过功夫,就是握着剑,也不会攻击使用,所有的动作,都来自身体里的那股本能。 两柄剑交错着,发出刺耳的声响,莲音的每一下,都是狠下了心。 这个时候,除了狠心,她们别无选择! 姜舞亦是! “啊——” 噗嗤一声! 温热的鲜血喷洒出来,姜舞苍白的脸上,被鲜血充盈着,血腥的味道,在口鼻间肆意弥漫开。 姜舞呼吸沉重望着被她一剑刺穿腹部,望着她逐渐倒下的莲音,冰冷的剑端鲜血顺着流下,染红她脚下的那片雪地。 男人扬唇,站起身走到姜舞面前,姜舞虚着眸,转过头望着秀雅俊逸的男人。 男人矜贵温雅,目不转睛看着眼前伫立于风中的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模样,那被风霜无情扑打的小脸沾着片片血迹,她如风中摇曳的脆弱花枝。 让人忍不住想要折下…… 第3章 留下 姜舞被带到浣衣局做了几天的工,莲音的尸体她看着那些人无情的抬出去,只有一方破布遮盖着,宛如牲口一般。 事实上,她们这些人在这边,就是如牲口,有时甚至连牲口都不如。 “你,出来。” 姜舞洗着衣裳时,又被那日的嬷嬷叫了出来,有几个和她一起的南姜囚奴若有所意望看着她,那天她和莲音一起被叫出去,她回来了,莲音却死了,因此多了不少悱议。 姜舞走到外面,看见嬷嬷身边还站着个年岁更长些的嬷嬷,威严十足。 “你跟我来。”威严嬷嬷冷瞥了眼姜舞,转身,她不敢多耽搁,连忙跟上去。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威严嬷嬷问道。 姜舞轻应声:“奴不知。”成了囚奴后,她们的自称只能是奴。 “这里,是大凉皇宫,这边是皇子们居住的凌霄宫,既是奴就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什么该做该说,自己心里掂量着,否则,在这儿让你们死,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知不知道!” “是。”姜舞应声,这一点,经过那两次死里逃生后,她心如明镜。 威严嬷嬷一路和她讲着规矩,姜舞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哪里。 “东边是大殿下的扶云殿,西边是二殿下的华严阁,北边是六殿下的听雪堂,这些地方你记清楚了,非传召不可擅闯,尤其是二殿下和六殿下……”说及此,嬷嬷眼色深了深。 姜舞认真听着嬷嬷的教训,心里有疑惑,但也不敢轻易问出。 不一会儿,嬷嬷在一大殿门口驻足下,姜舞跟着停下脚步,下意识微微掀眼,看见殿梁上悬挂着金边蓝匾,凤舞着漪澜轩三个字。 “殿下,人带来了。”嬷嬷弯着腰恭敬道。 “进来。”里头传来低沉一声。 姜舞跟着嬷嬷走进大殿,殿里弥漫着清茶混合清雪的香气,沁人心脾。 走进大殿,姜舞跪了下来,双手双足的镣铐发出叮当响声,“见过五殿下。”身边的嬷嬷压低声音提点道。 “奴参见五殿下。”姜舞低着头启声。 “叫什么名字。” 熟悉的声音响起,姜舞眼底划过一抹惑,是那日的人? “奴名唤姜舞。” 细软如鹅毛的声音划过云容珏耳畔,“年纪。” “十四。” “你留下,万嬷嬷你出去。”云容珏坐直起身。 万嬷嬷颔首,退出漪澜轩。 姜舞跪着,不敢有僭越抬头看半分,沉静的气氛着实压抑,直到男人再启声,打破这沉静,“去打热水来,伺候本殿沐浴。” “是。” 姜舞站起身,退出殿,很快打来热水。屏风后男人张开双臂,淡悠然垂眸,看着眼前的人。 姜舞走到男人面前,低眼垂眉,入目的是男子赤色墨衫,墨衫腰间悬着金缕边嵌玉腰领,姜舞没做过这样的事,手里有些急乱,那腰领似和她作对般,怎也解不开,急的她额间都隐渗出汗水。 小姑娘隐忍的慌乱落进云容珏眼里,几丝玩味落下。 第4章 妹妹 沉香的香气在殿内弥漫开,隐给殿内添了几分暖意,云容珏一手撑着额,侧躺在软塌上,身上墨袍腰带未系,随意敞开着,另一手卷着书卷,眼睛微眯。 小姑娘在他身侧的地方跪着,调茶添香。 “五殿下。” 门外响起一清脆敞亮的声音,云容珏半闭的眼掀起,大掌一伸,将身边跪着的小姑娘搂进怀里。 姜舞轻呼一声,小手抵在男人膛前掀眼刹那撞进男人如滟眸中,“殿下。”她轻呼出声,软松的声音如羽毛一般。 榻上男人垂眼看着怀里慌张的小人儿,薄唇勾起一弯弧度,修长的手指挑勾起怀里小姑娘的下颚,“妹妹的声音真好听,酥软到本殿心里了。” 男人言语间轻佻,那双好看的凤眸眸角扬着几分邪魅蛊人。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穿着宫服的侍女袭香端着漆木托盘走进来,看见软塌上纠、缠的两人,眼珠子一转,羞怯一笑移了移眼,提着声开口,“奴婢该死,打扰了五殿下,。” 云容珏勾揽着姜舞腰肢儿的手收紧,轻疼感令姜舞细眉本能的蹙起,看着云容珏的那双水灵杏眸多了几分情绪。 男人眉眼溢着浅浅的笑,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手指指腹轻抚着小姑娘素白的小脸,“什么事啊,袭香姐姐。” 袭香径直走进去,欠了欠身,回道:“回殿下,上次袭香给殿下做的陈皮桂花糕,殿下喜欢,这不,袭香今儿又做了些给殿下送来。” 云容珏眼梢微抬,看了眼,而后从瓷盘里捻起一块酥糕打量看着,“这偌大的凌霄宫,就属袭香姐姐手艺最好,姐姐做出的糕点是令人唇齿流香,久久挂念呢。” 袭香落睫一笑,“殿下喜欢就好,能令殿下欢喜是袭香的福气。” 姜舞被迫靠在云容珏的怀里,他紧箍着她,她不敢动弹,一双杏眸微垂着,充满情绪,不知男人到底所为何意。 蓦地,她唇上一凉,下意识抬眼,男人捻着酥糕,将酥糕递到她唇边,“妹妹尝一口。” 姜舞眨巴着眼,迟迟不敢张口,再看男人桃花般的双眼中隐透着几分威胁,她只能乖乖张开嘴,咬下男人手中那块酥糕。 “妹妹味道如何?”男人笑问道。 酥糕香甜,软糯合口,味道是极好的,姜舞轻点头,“回殿下,糕点香甜可口。” “妹妹喜欢就好,”说罢又执起一块,咬合吃了下去,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姜舞鬓发落下的青丝,“袭香姐姐送完了东西还不走吗?打扰了本殿和妹妹的相处,本殿可是不高兴的,还是姐姐也有兴趣陪本殿?” 袭香忙掩唇一笑,弯了弯身,“袭香不打扰殿下了。”说完退出了漪澜轩。 袭香离开后漪澜轩归陷短暂的静溢,直到姜舞脑袋上方响起男人清冽夹着玩味的声音,“是本殿怀里太舒服了,妹妹都不舍得起来了么。” 姜舞讪讪,慌乱着从云容珏怀里直起身,一张小脸尽是迥然。 云容珏看着姜舞小脸上细小的情绪,一丝戏谑略过薄唇角。 第5章 身份 姜舞从漪澜轩出来时,皙白的小脸脸颊红扑扑的,小脑袋低着,方才男人同她过密的举止和让人羞脸的话,都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她缓了缓情绪后,朝殿后的垅房走去。 漪澜轩后的垅房是供宫女住的,和其他宫女所居住的地方不同在于这里所住的宫女都是专门侍候前殿主子的,也就是云容珏。 姜舞踏进垅房,双踝上的铁链因挪动发出响声,垅房里的宫人闻声纷然投去视线,这铁链的声音是在昭示她的身份,奴,是这里唯一的奴。 姜舞星眸轻颤,这些人异样,甚至夹着浓深鄙夷的目光令她很不舒服,可她除了接受再无其他,她黑漆的眼珠转了转,目光落到靠墙边的床榻位子,一步一步走过去,脚上铁链声清晰入耳。 “你是南姜人?”姜舞坐下,耳边传来轻吟一声,令她下意识抬起头,问话的宫女看上去和她差不多的年纪,模样清秀,她轻点头,低应了一声。 “我叫南芙,叫我小南就好,你叫什么名字?”南芙弯唇轻笑问道。 姜舞和人接触相处不多,但她能感觉出眼前的姑娘并没有恶意,她浅浅一声,“姜舞。” “那我以后叫你小舞吧。” 姜舞轻点头。 “你今年多大呀?”南芙又问道。 “十四。” “十四呀,那我比你大呢,我十六了!”南芙笑着说道。 姜舞只是轻轻一点头,没再多言转头理着自己的被褥。 就在这时,忽然,眼前一道阴影压向姜舞,令姜舞脑袋下意识抬起,望着眼前站着的两三人。 穿着宫人衣衫的几人看上去并不友好,带头的宫女眼梢和唇角上扬,拢起几分轻蔑,“你是南姜国的囚奴。” 姜舞虽已接受如今成为他国囚奴的事,但那声囚奴还是如刺似得落在姜舞心上。 姜舞紧抿着唇,没有应声。 女子脸上的那股轻蔑之意,尤为更甚,“既是囚奴,就该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别以为被殿下留下自己的身份就能改变,奴永远只是奴!” 姜舞羽睫垂下,覆着眼,不语。 “听到没你!”宫女伸手使劲推了姜舞一下。 南芙担心看了眼姜舞,替姜舞说话道:“绣梦姐,她明白的,明白的,对吧?”南芙朝姜舞示意一眼。 姜舞轻眨眼,只能点头。 绣梦嘲讽一笑,目光落到姜舞身边,然后走上前,一把将姜舞的被子扯下!“这床被子归我了!” 姜舞眼神一颤,小手下意识伸过握住被子一角,却被绣梦狠狠打了一下,“滚开!囚奴需要盖这么好的被子么?剩下的那一方足够你的了。” 绣梦所说的那一方仅仅是一层薄褥,现下的长安正值寒冬,飞雪漫天,这一方薄褥根本起不到一丁点御寒的作用。 “绣梦姐,这……不太好吧,眼下腊月飞雪,这一方薄褥会冻坏人的。”南芙忍不住替姜舞说话道。 但话刚出口,就惹来绣梦一记冷瞪眼,“你这么为这个囚奴着想,是想和她一起同甘共苦?” 一句话令南芙多了几分怯怯和顾忌。 第6章 刁难 姜舞伸出小手摁住南芙,朝她摇摇头,她不想南芙因为她得罪了人。 南芙面攒着深深的担心,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绣梦一向是她们这些人中最霸道的,垅房里大半的人都是听她的话,在这里和绣梦作对,等同于以卵击石。 入夜渐深,整个长安城都安静了下来,四周静悄悄,外头漫无声息的大雪融着垅房里的冰冷,没有一丝多余温度。 姜舞缩在角落,小小的身躯蜷缩如虾米,身上的那一方薄褥起不到御寒的作用,她冷的脸色发白,牙齿都在打架。 翌日,天灰蒙蒙时姜舞醒了,她们要从一早天还没彻底见亮就要做活。 绣梦对她的刁难不仅限于抢走她的被褥,将所有自己的活也挪给了她,而她除了默默接受下,没有其他选择。 她和她们不一样,她是奴,这偌大的王宫,奴婢,奴才是地位最低下的,而她们这些南姜而来的囚奴便是比那些人还要低下卑、贱的。 做完手里的所有的活,姜舞擦了擦冻得发红的小手,挪着步子去了漪澜轩。漪澜轩清幽,殿内炭火足,暖意刹那间袭来,姜舞舒服的鼓了鼓唇。 漪澜轩的内务被全交给了她,嬷嬷说每日这个时候云容珏都不在殿内,而她必须赶在云容珏回来之前,将内务整理完。她清扫着殿内的灰尘,擦拭着桌椅花瓶书架,双踝的铁链跟着她的脚步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漪澜轩里的书架上陈列许多卷宗书籍,姜舞边细细打扫着,边注目望着。 “好多书啊。”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书,从前在南姜的时候,她看的书都是十晏偷偷给她拿的,再要不就是雨鄢给她的,只不过数量都有限。 幼时是母妃教她习的字,她对诗文谈不上有多浓厚的兴趣,但对看书,还是颇有兴趣的。 眼前书架上的书不仅多,许多都是她没未闻见过的,还有些是她有过耳闻,却从未见过的。 姜舞有些好奇,歪着小脑袋打量着,在一众书中看见一本熟悉的,忍不住伸手探去,是一本古词,她尤记得,是母亲最喜爱读阅的,看着熟悉的书籍,她忍不住念叨出里头母亲最喜爱的几句诗词。 只是姜舞的手指尖刚触碰到书角,忽然身后传来低沉的一声,吓得她一个激灵,小手连忙缩了回来,转过身,就看见着一袭白衣的云容珏正执着扇,一双凤眸勾着几分情绪盯看着她。 一种被人捉包的感觉袭来,姜舞下意识垂下眼,一双小手几分局促的落于身前。 云容珏走近,眼梢朝书架上那本书瞥了眼,修长好看的手略过姜舞眼前带着淡淡的香气,他执起她方才盯看着的那本书翻阅着,余光偶落在身侧拘谨甚有一丝怯怕的小姑娘身上,“除了诗经,还读过些什么?” 姜舞小手落在身前下意识绞着,轻嗯一声,“还有一些故事小传。” 云容珏眉眼间略过淡淡的诧异,“就这些?” “嗯,是。”姜舞应声。 云容珏剑眉微扬,“若本殿没记错,你是南姜公主。” 第7章 算账 南姜皇室皆是姜姓,她既是王室公主,按说就算不是饱读诗书,也该是肚中汁墨充盈,至少,不该是只读过这星点半本的书。 “怎么,南姜的公主腹中就这点东西?” 姜舞微垂的眼睫轻眨着,摇头轻声道着,“不是,只是我。” 南姜的公主各个长得花容月貌,一个个更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只有她…… 云容珏目光从姜舞迥然的小脸上略过,她不说,他也没再逼问下去,令其烹茶侍墨。 期间小姑娘偶有手误磕碰些,吓得怯怯望他,那神情,仿若他是那会吃人的狮虎一般,着实有意思。 云容珏卷着手中的书卷,坐直起身,单膝屈着,手肘随意搭在膝上,睨眼望着眼前怯缩的小姑娘,“你这么怕我?” 云容珏忽然的一声问,姜舞一时有些反应不过,一双明眸攒着几分虚恍半响忘了回声。 “嗯?” 姜舞摇摇头。 云容珏见状薄唇扬起浅浅的笑,似有若无,“现下倒是怯了,拿本殿做护靶子的时候忘了?” 姜舞垂着眼,卷起的秀眉攒着几分不安,五殿下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那日那样危机的时刻,她顾不得想那么多,唯有保下命来。 片刻后她轻摇头,却未语,云容珏看着,那扬起的唇角笑容越沉深,小姑娘倒是聪明。下一瞬,他扔掉手中的卷书,拂袖一扬! “啊——” 姜舞身子一个轻悬,蓦地,入了混合淡香温暖的怀抱,她小手下意识撑着,仰头看着男人眼里有几分惊恐,“殿下……” 男人凤眸微眯,溢出几分危险,“知道本殿最厌恶的是什么吗?” 姜舞摇头。 男人薄唇轻启,轻慢在她耳边吐出两字,这两字吐出虽轻,但实则比任何重话都要沉重。 “本殿最厌恶的是被人利用,妹妹说说,这笔账本殿该如何同妹妹算?”男人轻语。 姜舞羽睫上的眉微颤,眼睫轻眨,“那日奴听命要从乱箭中活下,奴是按令而做,并没有……” 小姑娘声音轻软,明是狡辩的话,却让人似寻不出反驳的点,云容珏唇边的笑愈深,“这一张小嘴倒是利巧。” 云容珏盯看着怀中的小姑娘,小姑娘如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和那日相差甚大,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样柔弱的小姑娘会有那样的决绝和果断,鲜血扑洒在她素白小脸上的那一幕一晃而现。 “五哥!五哥!” 门外传来高扬着急的声音,云容珏眼睛一转,下一瞬,那扇木门便被人推开了。 云容珏一收眼神,松了手,姜舞一个激灵,差点从他怀里滚出去,踉跄两下才站稳了身子。一男子从门外踏进,姜舞下意识掀看了一眼。男子着一袭沉墨绿衫,束着嵌白玉金冠,模样风流倜傥。 她依稀记得嬷嬷同她说过,若她没记错,这是六殿下云凰。 云凰踏步走近,目光朝落到姜舞身上片刻,双眉微微扬起,云容珏收膝坐直,淡看云凰一眼,“找我有事?” 云凰凑上前,一脸的笑意,“五哥,这是你又新收的小宫女呀。” 第8章 不俗 “抬起头来,本殿看看。”云凰启声。 姜舞不得不抬起头,眼垂望着地下。 云凰看清小姑娘的容貌,双眸微眯起一道缝隙,眼神中透着几分惊异,小姑娘穿着打扮虽素净,但那张小脸实在是精致可人,云凰眼梢一侧,朝云容珏道:“五哥,你这新收的小宫女果然不凡呀。” 他这两日听到些宫人的碎语,且还没放在心上,毕竟五哥收宫女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后来又听说,五哥甚是喜欢这新收的宫女,他便也多了几分兴趣,想一探这宫女是何模样。 今日一见,倒真是不俗,只不过—— 小姑娘虽漂亮,但着实稚嫩了些,和往日里在五哥身边那些妩媚的莺莺燕燕所差甚远。 云凰目光不自觉的在姜舞身上多打量了些,却不曾注意到身旁男人略带不悦的神色。 “你去给本殿做些糕点。”云容珏忽然开口。 姜舞被云凰投来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云容珏的开口如救命绳草一般,她转过身欠了欠身,“奴这就去。”说罢转身朝殿外走去。 “诶!”人忽然离去,云凰转过头,看着云容珏,“五哥,你怎么让她走了!” 云容珏气态神定,执起面前的茶杯饮了口茶,茶香四溢,“我饿了,若不然,你做些糕点来?” 云凰:“……” “我可不会。” 他若去了膳房,那膳房且可不要了。 “五哥,你这新收的小姑娘长得还真是水灵,就是看着年纪不大,稚嫩了些……” 云容珏悠悠一眼,语气轻淡,但情绪却是隐在其中,“你对我殿里的人很感兴趣?” “还……”云凰话刚要脱口而出,蓦地,对上云容珏隐着丝丝危险意味的双眸,那话便咽了下去,他嘿嘿一笑,摇摇头,“没有没有。” …… 姜舞从漪澜轩出来后,去了膳房。宫里的膳房食材应有尽有,甚许多是她未见过叫不出名的。 她会做的糕点不多,从前在南姜王宫时,她偶尔能得些食材给母妃做些吃食,最擅长的也是最简单的便是马蹄糕了。 姜舞将长袖卷起几分,洗净手,着手做了起来。 姜舞做事利索,不一会儿的功夫,马蹄糕出了蒸笼,色泽剔透,马蹄的清香也是扑面而来,她望着做出的马蹄糕,小脸笑盈盈。 她不敢耽误了时辰,捧着小碟马蹄糕迈着快步朝漪澜轩去。 穿过回廊的途中,忽然—— “这是新做出来的糕点?” 一穿着品红色衣裙,头顶高饰的女子拦住了姜舞的去路。 看衣着打扮,姜舞知晓女子身份不凡,但她初来,到底不识得。 “是。”她应声道。 “这糕点晶莹剔透,花瓣点缀,倒是好看,我尝尝。” 女子边说着边要伸手捻一块尝,姜舞本能抬起头,“这糕点是给……” 她话未说完,女子一记冷眼瞪过来,“怎的?一块糕点我还不能吃了?你是哪宫的宫女这般不懂规矩!” 姜舞抿唇,刚要开口回话,女子身边的宫女骤然扬声,指着她双踝间那扎眼的铁链子,“她是奴啊!” 第9章 晚了 宫女这一呼喊,经过的宫人们纷纷侧目而来,女子眼睫垂下,盯看姜舞双踝的铁链子,右侧红唇微勾扬起几分,带着浓浓的轻蔑,“原来是个奴啊,一个贱奴,也敢这么放肆!” 女子身边的宫女顺势道:“贱奴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大公主!还不跪下!” 姜舞被迫跪下,大公主脸上浮现一抹满意,半倚下身,盯看着姜舞,“你是哪国来的囚奴?” 姜舞不得不回应,“南姜——” 大公主呲笑出声,抚着腕间的白玉镯子,“原来是那个刚被我大凉灭亡弱小无用的南姜啊。” 弱小无用—— 是了,在这乱世,被亡国的国家,在胜者眼里皆是如此,纵然曾经南姜辉盛一时,如今却也改变不了潦然的命运。 “一个被亡国的囚奴,也敢这么放肆对本公主!”大公主伸手用力捏住姜舞的下颚,疼的姜舞眉头紧皱,可却也不敢有半分的反抗。 “奴不敢,公主恕罪。”姜舞轻声道。 “你不敢?我怎瞧着你敢呢?方才不还连一块糕点都敢阻拦本公主?如今倒又说不敢了?” 姜舞垂着眼,缓声道:“公主喜欢这方糕点,是糕点的福气,只是这盘糕点是五殿下要的,若公主喜欢,奴可给公主再做些,望公主恕罪。” 在听了姜舞的一番解释后,大公主脸上的那抹盛气,缓缓褪去,多了几分顾忌,“是珏哥哥要的?” 珏哥哥—— 姜舞捕捉到大公主声音的变化,这一声轻呢的珏哥哥更是将两人的关系清楚透出。 “是,是五殿下要的。”姜舞的声音清冽了许多。 果不其然—— “好吧,既是珏哥哥要的,那便算了,今樱花国公主且放你一马,”大公主撇唇深吸口气,“行了,赶紧给珏哥哥送去吧,别让珏哥哥等久了。” 姜舞应声后站起身,低着脑袋绕过大公主身侧朝漪澜轩去。 走到漪澜轩门口,她才稍松了口气,理了理情绪后踏步而进。 彼时殿内已不见云凰的身影,云容珏单手倚着凭几,双目合闭,待她走近将糕点放下启声道了句殿下,男人方才悠悠睁开眼来。 眼前一片剔透,碧玉盘子上盛放着五块模样精巧剔透的糕点,几片花瓣点缀着,添了几分美感。男人眉眼间隐着淡淡的不悦,“一份糕点费了你这么多的时间。” 这是在责怪她晚了。 姜舞抿抿唇,寻了个理由,只道是蒸糕点的器具出了些差错所以晚了些,“殿下,马蹄糕要热的好吃。”她道。 云容珏听着她的解释,倒没再说什么,直起身,修长的手执起筷子夹了一块尝了尝。 马蹄糕模样精巧剔透,味道清爽,甜而不腻,还有着淡淡的花香。 姜舞拘跪在一旁,有几分紧张,不知这糕点五殿下是否喜欢。 “味道不错。”云容珏眼梢微扬,瞥看了姜舞一眼,落下四字。 姜舞闻之松了口气,只是她这一口气还没彻底松缓过来,就听见脑袋上方再传来的男人低沉声音,“抬起头来。” 第10章 一起 姜舞一怔,下意识的抬起了头。云容珏定望着她,许久未语。 男人这般打量的目光令姜舞别扭不适,因紧张羽睫也急颤了起来。 云容珏盯着小姑娘许久,缓抬起手,指着她的下颚,“谁弄的。”她下颚的红清晰可见。 姜舞片刻怔然后反应过来云容珏说的是什么,她摇摇头。 “不肯说实话?”男人双目微眯起,将那抹危险掠于眼缝之中,“本殿想知道的事,你觉着能瞒么?” 云容珏逼的紧,姜舞无奈,只能道出缘由。 云容珏听了她的话后,有片刻的沉默,姜舞瞅着,看不出他的情绪是何。 “本殿乏了,你且退下吧。”男人一拂袖。 姜舞听话的退出了漪澜轩。 从漪澜轩离开不一会儿,在转角的回廊,迎面遇上云凰,她忙揖礼欠身,“六殿下安。” 云凰盯看着姜舞,许久不发一言,姜舞启声道:“殿下无事,奴告退。”可就在她欲绕过云凰的时候,却又被拦住了。 她抬起头,一双星眸带着深深的疑惑。 “你叫什么名字?”云凰问道。 “奴名唤姜舞。” “姜舞……南姜国的?” “是。” 云凰挑着眼眉,绕着姜舞看着,手中把玩转着那方折扇,偶尔折扇敲敲肩,思想后,凑到姜舞面前,“你方才给五哥做的是什么?我瞧着五哥很是欢喜。” 欢喜? 姜舞疑惑,眼前不自觉浮现云容珏那张夹着凉意危险的貌颜,她怎的没看出五殿下有什么欢喜之意。 “回六殿下,是奴做的马蹄糕。”她回道。 “马蹄糕……”云凰眼珠转转,眼里攒着几分主意,他笑着朝姜舞道,“你这马蹄糕能让五哥这般欢喜,不如也给我做些尝尝吧。” 姜舞没想到云凰会提出这般的要求,她虽有些不解,但也只能照承应接下来,“是,殿下是现在就要吗?”她问道。 云凰扬眉,“当然。” 姜舞颔首欠身,“奴这就去给殿下准备。” “诶,你等等,我同你一起去。”云凰说道。 姜舞一怔,一起去?“殿下,膳房油烟多,您还是……” “少啰嗦,本殿要去哪岂是你一介奴可管的!”云凰直接打断她的话,不容她拒绝。 膳房里一向是忙碌的,烟熏火燎的,出入膳房的除了厨子便是宫女奴婢,云凰骤然出现在膳房,是令膳房一众人皆是一惊的! “六殿下,您……您怎么来这了!这膳房气味重也脏,您可不能沾染啊,”御厨头子说完狠剜了姜舞一眼,斥责道,“不知轻重的东西!这样的地方你竟敢带殿下来!” 姜舞无奈,也委屈,这是这位主儿自己要来的。 云凰抬手,“是本殿自己要来的,你们且都下去,这留姜舞一人就好。” 几个御厨面面相觑,虽有所顾虑,可也不敢再多言,这六殿下可一向不是好说话的主儿,性子又怪,一个不小心就不知道又有什么事落在他们脑袋顶上了。 膳房里的人都离开后,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第11章 难缠 “殿下坐一会儿吧,奴很快就好的。”姜舞搬来一方椅子,擦拭干净。 姜舞没试过这样被人盯着做糕点,尤其是云凰脸上溢着的那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更令她多了几分压力,她理了理情绪,索性眼观鼻鼻观心。 云凰撑着额盯看着眼前有模有样,动作不含糊的小姑娘,眼里是令人看不透的笑。 他缓站起身,走到姜舞身边,看着刚出笼屉模样精巧的马蹄糕,顺手执了双筷子拨弄了一小块塞进嘴里。 姜舞有些紧张看着云凰,方才这马蹄糕她虽做过给云容珏,云容珏也称赞了味道不错,但吃食这东西也是因人而异的。 下一瞬,姜舞便看见云凰眉心紧皱起来,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心口的位置。 “是五哥的口味变了,还是本殿味蕾出错,”云凰将筷子放下,一脸的嫌弃,“就这般东西,你也敢拿给五哥食用?” 姜舞柳叶眉心攒起,盯看着面前被云凰贬损的分文不值的马蹄糕,味道有那么难吃吗?她方才调好味道的时候都有试过的。 只是还不容她开口说些什么,云凰便一言而定,“重做。” 姜舞只能重新再做。 不知是六殿下口味古怪还是怎的,她连做了两三次,云凰都不满意,而偏又执着让她一做再做。不似口味古怪,倒更似刻意为难。 云凰看着忙活的额头都冒汗气的小姑娘,没有分毫同情,俊脸上甚隐着一抹愉悦。 “罢了,本殿在这看你做的也累,一会儿你做好了送去本殿的听雪堂。”云凰落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 “殿……” 姜舞没来得及说什么,云凰已如风一般消失在视野中了。她望着面前几份糕点惆怅划过心尖,她不是侍候六殿下的,但六殿下的话她又不能不听,偏这六殿下还是这般的难缠。 …… 云凰在听雪堂等了两刻左右,现下他望着眼前四盘一模一样的糕点意外挑了挑眉,“四份?” 方才在膳房姜舞连做了好几次马蹄糕都没能令云凰满意,她也实在是琢磨不透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所以这回儿她索性一次做四份味道不一样的出来供云凰挑选! 云凰睨看小姑娘一眼,慢悠执起筷子从最左边的那盘糕点开始试吃着。这第一盘,味淡,细抿到喉咙处才感觉到那马蹄的清香。 姜舞微掀眼,见云凰眉头动了动,脸色虽无大的差别,但显然,并不喜欢。紧接着云凰又试了第二第三第四碟,第二份是正常的味道和甜度,第三道,则是最甜。 云凰瞅着第四盘马蹄糕,这最甜最淡的味道都有了,这第四盘,还能是什么味道? 云凰尝了口,却没想到竟是带些许咸味的。马蹄是清甜的,做出的糕点更是以甜为主,这咸味的他倒是第一次尝到,且这糕点虽是咸味,但却不会夺了那马蹄的清香,咸甜混合,竟也不觉违和。 这丫头有几分手艺。 见云凰四份糕点都尝了,姜舞担心看着。 第12章 狼狈 “你如此蠢笨,本殿倒真不知五哥留你下来有何用。”云凰说道。 姜舞:“……” 云凰指明要吃她做的马蹄糕,可眼下做了,咸也不是,甜也不是,淡也不是,他究竟要何口味,姜舞琢磨不清,她粉唇颤颤,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云凰先开了口,大袖一拂,“罢了,你这做了七八次了,怕是膳房的食材都要被你浪费了,你且先下去吧。” 云凰没为难,姜舞是松了口气,她站起身,“奴告退。”说罢往殿外走去。 姜舞刚走到殿门口,忽然!头顶一阵凉意!哗啦一声!她全身骤然湿透! 一大盆凉水从头浇了下来!同时身后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 “真是好漂亮的一幅沐雨图啊。”云凰走到姜舞身边,看着姜舞狼狈的模样,格外高兴。 姜舞骤然被浇了一身的水,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怔然的看着眼前嘻笑不已的云凰,知晓他是故意为之的,可她不明白缘由。 “模样好看,这水打在你身上倒是越发有几分黛玉之姿,五哥看上的便是你这副皮囊吧。”云凰笑着说道。 姜舞挂着水珠的羽睫轻颤着,紧接着又听云凰讽笑道:“好看的皮囊成千上万,不过,本殿是最厌恶便是你们这些依仗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借机靠近五哥往上爬的人!”云凰脸上的讽笑渐散去,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对于云凰的戏弄,姜舞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默默承受着,冷水浇在身上,外头寒风拂过,她实在冷的很,只想尽快离开这,她缓了缓情绪,启声的唇颤抖着,轻细的声音更是带着几分颤,“殿下若无吩咐,奴告退了。” 云凰看着淡定自若的小姑娘,几分意外划过眼睑,浓眉更是深深皱起。 以往他这样整蛊那些意图靠近五哥的侍女,那些侍女虽明面上不敢反驳什么,可那脸上对他不满的情绪是易见的,而眼前的小姑娘,竟淡定的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云凰撇唇,掀眼望向外头纷飞而下的大雪,“腊月大雪最是难得,雪景甚美,本殿若要你即刻去那大雪中环行一圈,你觉如何?”他倒要看看,这丫头有多能忍耐! 姜舞望着外头飞雪,心尖打了个冷颤,冷水浇身若再加上这大雪…… 她转眸看了眼云凰,云凰剑眉高挑,依旧是那副戏谑的模样。姜舞并不指望云凰能发善心,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而她不过是命如蝼蚁的奴,她清楚明白这一点。 就在云凰以为小姑娘会耐不住这样的折腾恳求他放一马的时候,却见小姑娘欠欠身,道了句,“奴明白。”然后便要朝那大雪中行去! 云凰诧异!以往被他戏弄的那些婢女奴隶,都会经不住跪在地上哭嚷求他饶命,而眼前的丫头竟这般不卑不亢,她莫不是真不怕死?! 姜舞的足刚踏过门槛,忽然身后沉冷不悦一声!“回来!” 姜舞脚步顿住,转过身,望着云凰,云凰撇唇,俊容勾着不悦和烦躁,“本殿忽然没兴致看了!你走吧!” 第13章 恶劣 姜舞慢步走在一个又一个长廊,身上单薄的布衣紧紧贴着,水珠滴答伴着寒风冷的她双手紧紧抱住自己,连步子都挪不快。 “这是跑哪儿去躲懒了。”一慵懒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姜舞本能抬头。 “五殿下。”她欠身。 云容珏睨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衣衫尽湿,脸色发白,虽隐忍着但仍能看出身子微微发颤,模样堪称狼狈,“去哪儿弄成这副样子。” 姜舞发冷的紧咬着唇,两颌双齿纠打着架,久久难吐出一个字。 云容珏眉头蹙起,转过身,“过来。” 姜舞跟着云容珏回了漪澜轩,踏进漪澜轩,暖意便袭了上来,“啊嚏!”她没忍住,缩了缩发红的小鼻子怯怯望着云容珏。 云容珏懒瞥她一眼,而后唤来一名宫女,“带她下去清洗清洗,再找件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再来见我。” 姜舞离开漪澜轩后,云容珏的脸上多了抹严肃,方才小姑娘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子清晰于脑海。她为何会弄成这副样子,云容珏思想片刻后,心底是有了答案。 姜舞被带到偏殿,偏殿温暖,就连沐浴的木桶里都是冒着热气的热水,她有些诧异,“是热水?”她启声问道。 宫女颔首,“是啊,这是殿下吩咐的。”宫女说话时看姜舞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轻蔑和嫉妒。一向奴是不配用这热水洗身的,这姜舞也不知是走的什么运气,五殿下竟准允给她热水洗身! 云容珏吩咐的…… 姜舞更觉不可思议了,云容珏性子虽不似云凰那般恶劣,但也不是脾气性子好的。 热水沐浴,姜舞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般是什么时候了,即便是在南姜的时候,这样的热水于她也是奢侈的。 驱除了身体里的寒意,姜舞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小脸因沐浴的热气有些红扑,她穿着白色的里衣,望看着椅子上叠放整齐的白色衣裙,并不是她穿的那些粗陋布衣。她问询了外头的宫女,确定这是给她的,她才敢穿上身。 换洗好后,姜舞跟着宫女回了漪澜轩,却不见云容珏的身影,“殿下一会儿便回,你且等着。”宫女不满的丢下一句话后退出了漪澜轩。 姜舞乖巧站着,等着云容珏回来,殿内点着炭火,没有一丝冷意,她站着许久,眼垂望着自己这一身,小手忍不住抚了抚衣衫,“好柔软的衣裳。”她轻声呢喃着。 云容珏踏进殿,目光所及,望见那一方小身影规矩伫立而站,小嘴偶有喃喃,手足的小动作也颇多,他唇边不由得攒起薄薄的笑,迈步的足不自觉的放轻。 云容珏走近,倒也没听出小姑娘嘴里絮叨的是什么,他在她旁侧,轻咳一声。 忽然而来的轻咳声将姜舞出神的思绪骤然拉回,转过头看见云容珏,她有些慌张,“五殿下。” 云容珏上下打量望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褪去了那粗布衣裳,这素白裁剪得体的衣缎将她肤色衬出,更多了几分秀气之美。 第14章 侍奉 “这样顺眼多了。”云容珏走到蒲团前,坐下。 云容珏看了眼桌上的茶盏杯具,然后示意一眼姜舞,姜舞了然,走上前蹲下身,拿着木镊开始泡茶斟茶。 “以后她便留在殿内近身侍候了。”云容珏忽然启声。 这一声,是对姜舞说的,也是对殿内侍候的宫人说的。几个宫人闻言面面相视,目光落在姜舞身上。 姜舞听见云容珏这么一句,一个激灵,手一颤手中的木镊落了下来,碰撞杯盏发出响声。男人目光一侧。 姜舞讪讪,“奴失手,望殿下恕罪。” 殿门口站着的宫人见状方才不好的神色顿然转为一抹幸灾。 “无妨。”云容珏轻吟一声,并未多斥责姜舞。 云容珏这不浅不淡的一句,没有惩罚姜舞,甚至一句重话都没有,这落在几个宫人眼里,简直是比见了稀世珍宝还稀奇震惊! 在这满宫里,尤其是她们这些日常侍候五殿下的,谁都知晓五殿下性子诡秘,不是好相与的,而今姜舞犯事,竟连一句呵斥都没有,实在令人吃惊不小。 这一夜,姜舞彻夜留在了漪澜轩侍奉。 …… 射箭场上,云凰手握弓柄和三箭,眯起的双眼紧盯着远处的靶心,今日这三箭一靶心他是要稳握的。 ‘咻’的一声!云凰手一松!三支箭飞速离弦朝靶心位置飞去,云凰紧盯着,眼看着那三支箭就要落到靶心之上! 啪!哒!两声! 在离靶心不远的位置,三支箭忽然被打下!结实落在了地上。 “哪个混账东西……”云凰刚要脱口大骂,然一转眼,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云容珏,手中还握着一弩弓箭。 “五哥,我刚要三箭中靶心的。” 云容珏将手中的弓箭交递给身边的宫人,径直朝休息亭走去。 云凰眨眼看着云容珏,跟了过去。 “五哥,心情不佳?”云凰看着云容珏,问道。 云容珏手捧着宫人刚递上来的茶碗,手执碗盖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浮在面上的茶叶,片刻才缓启声:“膳房新做了糕点,带了些给你尝尝。”云容珏示意一眼身边拎着食盒的宫人。 云凰扬眉,“糕点啊,正好也饿了,还是五哥对我最好,什么好的都想着我。” 云凰瞅着宫人端上的糕点,微微一怔,是马蹄糕。他神色复杂望了眼云容珏。 云容珏侧眸,“听闻你最近喜欢上了这马蹄糕,让人几次三番的做。” 云凰撇唇,“是那丫头同五哥告状了。” 云凰有些不悦,没想到小小囚奴胆子这般大,竟敢背着他同五哥告状! 云容珏懒懒睨了眼云凰,漫不经心道:“你觉得我傻?” 云凰:“……” “侍候期间,她那狼狈一身,除了你,谁还敢这么胆大。”云容珏说道。 云凰刚要张口反驳,云容珏慢哉一句,“况且你戏弄我身边的宫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满宫也只有他云凰敢这般。 “五哥,五哥莫不是要替那丫头讨说法吧。”云凰顺手择了块马蹄糕,塞进嘴里。 第15章 太狠 “没有。”云容珏淡淡一声。 云凰松了口气,嘴里的那块马蹄糕吃完后又夹了一块,嬉声一笑,“也是,一个小丫头罢了,五哥你一向……” “只是近来她侍候得我还挺满意的。” 云凰的话还未说完,被云容珏打断,他脸上的笑也散去,眨巴了下眼看着云容珏,“五哥……” “怎么,你有意见?”云容珏若意一眼,轻和的言语间夹着一丝‘威胁’。 云凰讨好般的一笑,“没意见没意见,我怎会对五哥有意见,既然五哥对那丫头甚是满意,那我且就算了。” 云容珏两眉间落下一抹满意,而后站起身朝外头走去。 云凰无奈叹口气,蓦地,刚走出几步的云容珏忽转过身,面色平和,语气淡飘道:“既然你偏爱吃这马蹄糕,我让宫里的人给你做了些许送到你听雪堂去了。” 云凰愣了愣,片刻才反应过来。 只是当他回到听雪堂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满满一桌的马蹄糕! “这怎么回事!”云凰拧着眉头问道旁的宫人。 “回殿下,这是五殿下派人送过来的,说是殿下爱吃的。” 云凰:“……” 他是好吃没错,但也不至于要吃这么多啊!且方才在射箭场他都食了许多,现下看见这马蹄糕是没什么兴趣的!“拿下去。”他挥手示意。 宫人们脸上露出为难的笑容,启声禀道:“殿下,五殿下让人送糕点来还带了话,说是,这些糕点都是五殿下精心准备的,请殿下务必用完。” !!! 云凰一听差点没厥过去,要他吃完这些马蹄糕?!!且不说这么多要吃几天,就算吃完了,怕他也得恶心死了! “五哥就会吓我,且留下两盘,剩下的你们各自拿去!”云凰边说边走到软榻上坐着,模样悠哉。 “殿下,这……怕是不行啊,五殿下说了若……若殿下不用完,以后殿下也不必再去找殿下了。”宫人说道。 云凰差点没跌倒下去,双眼闭闭,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望着那一桌子的马蹄糕,再没了方才的气势。 “五哥太狠了!” 竟拿这个威胁他!明知道他是最喜欢同他呆在一起的! …… 姜舞被云容珏留下近身侍候,一日里几乎有十个时辰都在漪澜轩,甚少回垅房了。 “小舞!” 姜舞在回廊看见的南芙,南芙瞅了瞅四周,将她拉到一旁僻静的地儿坐着。 姜舞和南芙认识的时日不长,但南芙性子开朗,对她也很照顾,是这宫里唯一和她能谈上几句的。 “小舞,你都还好吧?”南芙关心问道。 姜舞点点头,“嗯,都好。” 南芙一笑,“也是,眼下五殿下愿意让你在跟前侍候,想来是喜欢的,如今你在殿内,总不用再受绣梦她们的眼色了。” 姜舞轻笑不语,于她来说,在哪里并不没有太多的差别。 “这个给你。”说话间姜舞从怀里拿出一包好的油纸。里头是几块点心,她记得南芙同她说过 第16章 杀戮 南芙见了点心欢喜的很,“小舞,谢谢你!这点心真好吃!” “你喜欢就好。” 南芙连连点头,“喜欢,这糕点平日里我们都吃不到的!小舞,真羡慕你能在漪澜轩殿前当差。”南芙边吃边说着。 姜舞轻眨着眼,南芙这样的话,这两日好些人都是和她这么说的。 “小南,在殿前真的那么好吗?”她不由问出口。 南芙咽下嘴里的糕点,一脸震惊的望着姜舞,“当然了!这满凌霄宫的人,谁不想到殿前去呀,去了殿前不仅地位高了还能时刻同殿下处在一起,谁不想呀。” 姜舞心里轻叹,没多说什么。 “小舞,难道你就不想吗?”南芙问道。 姜舞摇头,“没想过这些,只是想活下去。” 南芙脸上透着不解。 南芙和姜舞不同,南芙不是亡国囚奴,而她是,眼见过那场杀戮,她们被带到大凉成为卑贱囚奴,于她们来说,再没什么比能活下来更重要了。 两人聊着的时候,蓦地,姜舞一转眼,看见正朝她们这个方向走来的男子,她几乎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 “六殿下。” “六殿下。” 那日云凰几次三番让她做马蹄糕,后来又以一盆冷水捉弄她的事历历在目,她不知道他又要怎么捉弄她。 “你们在这做什么。”云凰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奴婢找小舞说些事,殿下若无事吩咐奴婢先去做事了。”南芙欠身道。 云凰点头答应下,南芙同姜舞低语嘱咐了两句后便离开了。 南芙离开,姜舞更是如毡在身了,她拘谨站着,望着脸色不太对劲的云凰。 云凰眼睛微眯起半分盯看着姜舞,一手慢慢抬起指着她,“你……马蹄……” 马蹄糕?! 姜舞秀眉顿时蹙了起来,担心望着云凰,六殿下该不会又要让她去做马蹄糕吧?!那日她咸的甜的,浓的淡的口味都做过了,他都不满意,现下又要她做,她可真头疼了。 “殿下……是要吃马蹄糕吗?”云凰道了马蹄两个字后面的话愣是半响都吐不出来,姜舞只能试探问道。 哪知她这话一出,云凰脸色骤然大变!“本殿不吃!” 云凰的声调都高了许多,姜舞吓得一愣一愣,呆看着反应过激的云凰不知他是怎么了。 云凰长吐口气,喉间滚咽,“本殿找你是……是要告诉你一声,你你……你做的马蹄糕色香味俱全,很好吃!” 云凰突如其来的夸赞令姜舞更懵了,那日他还是百般挑刺觉得她做的马蹄糕不合心意,这两日她没再给他做过,怎么忽然就又夸她做的好吃了?! 实在奇怪。 “殿下是……认真的?”姜舞怯怯开口,难以置信。 云凰撇撇唇,“当然是真的!本殿一言九鼎!你且记着就是了!”说完,忙不迭的就离开了。 姜舞还没回过神来,一转头,云容珏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的身边,她忙揖礼,“殿下。” 云容珏轻嗯了一声,视线落在越渐越远慌乱跑走的云凰背影之上,“是六弟?” 第17章 喜欢 姜舞点头,“嗯,是六殿下。” “他来找你的。”云容珏这话听不太出是问,还是道。 “好像是。”看着云凰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姜舞自己也不太确定。 云容珏侧目眉峰微扬望着姜舞,姜舞对上他的双眸,缓道:“方才六殿下过来,同奴说到马蹄糕,奴以为六殿下是要吃,但是六殿下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后来同奴道了句奴做的马蹄糕好吃后就急匆匆离开了。”她如实将刚才的情况道了出来。 姜舞觉得实在古怪,“六殿下不知道是怎么了。” 姜舞未曾注意到身边男人薄唇边溢出的夹着几分了然的淡浅笑容,“许是妹妹做的糕点他喜欢的紧,以后可以多给他做些。” 云容珏落下一句后,径直朝漪澜轩的方向走去。 六殿下喜欢?姜舞眨巴着双眼,可那日他挑剔的很,而且—— 刚才云凰的表情好像更像恐惧吧—— “傻站着做什么,过来。”云容珏转过头唤了一声。 姜舞回过神哦了一声连忙踢踏着步子跟了上去。 回到漪澜轩,云容珏一如既往屏退了其余宫人,只留下姜舞。姜舞乖巧走到云容珏身前,小手伸过,替他解开身上披风的系带。 云容珏垂眼望去,只看见小姑娘的脑袋顶,莫名的,觉着她的那份乖巧尤更甚。 “殿下要用茶水吗?”姜舞边整理着披风边问道。 云容珏走到桌椅前,嗯了一声。姜舞将泡好的茶水端来时,望见云容珏正执笔画画。 她来漪澜轩侍候的时日不长,但经常看见云容珏画画,同样一幅画,画纸上画的是个女人。 每每云容珏画的时候都如钻研一般,用心备至,光是那一双眼,他就点墨了多次,但似乎总是不太满意。 “好看么?”男人忽然一声。 姜舞看的稍入神了些,这一声将她思绪拉回,她忙垂下眼,讷讷的点了点头,“好看。” 这是姜舞的实话,并不是奉承云容珏的,画上女子青黛明眸,琼鼻樱唇,是极好看的。 云容珏收起手中的笔,望着画许久,姜舞不知他在想什么,片刻后,就见他在眼睛的地方再反复拟改。 “殿下为何要反复拟改这眼睛呢?”姜舞忍不住问出口。 “不好则改,”云容珏浅声道,转而他侧眸看着姜舞,“你觉得好?” 姜舞轻眨眼,点头,“奴不懂画作,但这双眼,殿下画的很好看了。” 云容珏沉默不语,只盯看着画许久。 姜舞见云容珏沉默,不好再多言,乖巧的在旁专心研墨着。 大约半个时辰,云容珏将画卷起收起,他走到书架旁,将画卷收到木雕圆筒中,封藏在顶格之上。 …… 两日后的一场席面,云容珏带了姜舞一起去。 姜舞在知晓云容珏要带她参加席面的时候,吃惊不小,她是奴,和寻常奴婢是有所区别的,按着规矩主子们的席面,她们是没有资格伺候在旁的。 可偏云容珏指定要她侍候在侧,云容珏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宫人也不敢多言阻拦。 第18章 注意 席面上的人,除了云容珏外,姜舞只认识一个云凰,云凰看见她的神情,还是如前两日那般无异,好似很惊怕。她不过是最低微的奴,要说惧怕,也该是她有所惧怕。 在云容珏斜侧对面着一身石青色外袍的男子目光落在姜舞身上,清亮的眼带着一点疑惑,一点诧异,还有一点好奇,何时五殿下身侧多了这么个可人儿。 “五哥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个可人儿?”男子启声道。 一时间,周遭的目光尽数落在了姜舞身上,姜舞跪在云容珏身侧,眼睫微掀,有些紧张的不自在。 “嗯,刚收的。”云容珏嗯了一声,轻语道。 他说的淡轻熟练,如习惯了一般。 男子闻声轻笑点头,这时,男子身边令一穿着缟白色衣衫的男子接过话,“咱们五殿下身边一直不缺可人儿的。” 石青色外袍的男子端着面前的酒盏饮酌一口,唇边敛着淡浅的笑意,眼眸的余光却始终是落在云容珏身边,“是了,不过这丫头我瞅着似和寻常的宫女不太一样,你抬起头来。” 姜舞闻声,下意识侧眸看向云容珏,云容珏余光微睨薄唇间淡吐出一声轻嗯。 除云凰外的几人饶有兴致的看着姜舞,姜舞慢抬起头,望着眼前诸多目光一时间视线不知该朝哪儿落。 石青色外袍男子看清楚姜舞的容貌,一抹惊喜的微诧划过眼。 这小丫头,生的真精致好看。细长的柳眉,眉下那一对水汪汪的眼睛即便是这样目不斜视盯着一处,也灵动的很,琼鼻樱唇,未施粉黛的小脸更胜过那些浓艳而束的女子! 往日里五殿下收在身边的那些宫人女子,虽也是有几分姿色的,但同眼下这个比,便是如云泥之别了。 “果然是不太一样的。”缟色衣衫男子笑道,眼里也是几分欣赏。 “五哥这是捡到宝玉了,你叫什么名字。”男子问道。 “姜舞。”姜舞轻声回答。 “姜舞……舞……”石青色外袍男子喃着姜舞的名字,“舞者多媚也,倒和这小宫人的气质不符。” 云容珏品着酒水,神色淡然缓启声,“这酒的味道甚好。”话落余光瞥向姜舞,姜舞忙执起温热酒盏给他续上酒。 云容珏轻声两句将话引开,解了姜舞不自在的窘境。 几人边饮着酒边话谈着,气氛融洽,姜舞在旁侍候着,也在侍候中一点点注意到云容珏饮食的习惯,糕点他用的甚少,不喜过甜的食物。姜舞一一记在心里。 “外头是何人吵吵。”榭庭外隐隐有声音传进。 宫人揖手,“回殿下,是大公主。” 云容珏眼里没有过多的情绪,云凰启声,“那便让大公主进来吧。” 不一会儿,大公主云宋贞踏进榭庭,“五哥六哥。”云宋贞唤了人,又朝旁侧几人微笑点头。 “五哥六哥这好生热闹。”云宋贞在边落位置坐下。 “你这来的是巧了,一会儿有元璟安排的新鲜歌舞,是要更热闹了。”云凰说道。 第19章 献媚 “是么,”云宋贞转过头,看向隔了个位置的石青色袍子的男人,“那说起来宋贞倒是和璟王爷想到一块了。” 元璟扬唇浅笑,云宋贞继而道:“近来我府上新进了些歌舞姬,会些不一样的歌舞,不如一会儿唤来给大家助助兴吧?” 云凰和元璟都是好玩喜新鲜的,对元宋贞这样的提议自是没意见,云容珏一向情绪不多,也只是浅嗯一声,算是默许了。 云宋贞坐下不久,元璟安排的歌舞呈了上来,歌舞声中交杂着话谈的声音。姜舞始终垂眼低头,默不作声侍候着云容珏用膳。 期间,除了云宋贞,三公主云卿卿也来了榭庭。姜舞侍酒时,不经意抬眼望了眼,睹见了三公主云卿卿的面容样貌。 云宋贞和云卿卿虽同为公主,但两人似乎并不对付,席面上两人的唇枪舌战不少。 “五哥六哥,这些歌舞姬都是异族人,唱跳的也是异族歌舞,虽不似咱们大凉的歌舞姬那般柔美,但也是不俗的,且看个新鲜。”云宋贞笑着说道。 一旁的云卿卿端正坐着,右手没停下过抓点心果子塞嘴里,看着云宋贞的眼神是满满的不喜欢,她咽下嘴里的吃食后才慢开口,“大姐姐给五哥六哥的,无论是把玩的物件,还是这些歌舞,都是最好最新鲜的,这满宫里,怕是没人比的上大姐姐呀。” 云卿卿这是话里有话,变化着道云宋贞揣着献媚之心。 在云宋贞左手边位置缟色衣衫的叶秖眉头上扬了些,侧过身同身边的元璟低语道:“这二位公主又来了。” 元璟轻笑,他们这些人,也早已习惯这两位公主的斗嘴了,见怪不怪了。他掀眼,目光落在对面始终乖巧跪着的小姑娘身上,眼里旋着微光。 论唇枪舌战,云宋贞显然不是云卿卿的对手,她愤愤冷哼一声执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喝了口烈酒!酒杯刚落下,蓦地!她一转眸,看清云容珏身边的侍候宫女! 竟是那日她遇见的那个奴! 奴是没资格出现在这样的席面上的,即便是伺候主子,也是没有资格的! 可这个女奴居然!居然可以?! 云宋贞想到先前听到宫人议论的几句斐言,是道五哥新收了个宫人,颇为喜欢宠爱,难不成就是这个女奴?! 身份卑、贱的奴可得主子用,但得不应得到的宠,那是断断不能的! 云宋贞望着姜舞的眼神迸发出深深的嫌恶,片刻,她嫌恶的眼神忽然一转,一抹窃爬上精致的眼梢。 “三妹若觉得方才的歌舞不尽欢喜,姐姐还有其他新鲜好玩的,妹妹可看看。”云宋贞说道。 云卿卿吃着点心,对云宋贞忽然而来的话不解,皱着秀眉,“什么?” 云宋贞收回含笑的眼梢,她直起身,启声,“五哥六哥,璟王爷,小叶王爷,方才的歌舞怕是不够周全尽人意。” “怎会,刚才歌舞很好看啊。”云凰吃着吃食,一脸的松然满足。 云宋贞轻笑,目光落到低着头的姜舞身上,似不经意般开口,“五哥身边的那位宫人,近来五哥新得的吧。” 第20章 宝玉 忽然被提到,姜舞眼睫颤了颤。 一旁的叶秖道:“大公主说的不错,那是五殿下新得的小宫人,叫姜……姜舞的,方才元璟还道五殿下新收的这小宫人是块宝玉呢。” 云宋贞唇边的笑更深了些,“既是宝玉,那想来是各方面都不错的,方才歌舞不尽兴,不如,就让她表演些助助兴吧!” 姜舞手差点一滑,下意识抬眼看向云宋贞,而对上的是云宋贞挑衅得意的目光。 “这一小丫头会什么啊,怎比得过公主手下那些训练有素的歌舞姬。”叶秩说道。 “小叶王爷,这话可就错了,既这丫头被璟王爷道成宝玉,且在五哥身边的总不会连些歌舞本事都没有,”云宋贞笑道,看向云容珏,“五哥不会吝啬于一个小丫头吧。” 姜舞紧张的一双小手攒在一起,余光望着身边的男人,她不会歌舞,且她双足戴着镣铐。 云容珏指腹轻抚着酒杯边缘,眼睑微垂,敛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见云容珏半响不语,云宋贞声音放软了更多,“五哥,就让她表演吧,这儿不是大家图个高兴嘛。” 云卿卿饮着酒,侧目看着云宋贞,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怎么突然来了兴致看一小宫人表演什么歌舞! “五哥,不然就让她唱跳一舞吧,反正今儿大家也高兴。”云凰开口道。 云宋贞兴致高,且也不过是个小丫头,总不见得为了个小宫人,让他们妹妹扫了兴,云凰如此想着。 云凰话落下片刻,云容珏才缓缓启声,“那便跳吧。” 刹那间,姜舞心一咯噔,沉落下去,小脸灰白。 可她除了接受,别无选择,是连一句话都不能多言的。 姜舞在一众目光的注视下挪着步子,缓慢走到中央,“什么声音叮呤噹啷的。”叶秩闻声顺嘴道了句。 “开始吧。”云宋贞如看好戏般朝一旁奏乐的乐师示意一眼。 姜舞紧抿着唇,听见乐声起,她不得不挪步子跳舞。 “叮噹——” 随着姜舞起舞,双足的镣铐不断碰撞着,发出不和谐的响声,衣衫牵动,双足的镣铐展露在外,清晰可见。 元璟他们看见姜舞双足之上的镣铐,皆是一怔,“这丫头竟是个囚奴。”叶秩诧异喃声道。 元璟望看着小姑娘,亦是没料到她是囚奴的身份。 “啊,原来这小宫人是囚奴呀,真是没想到呢。”云宋贞倚靠着凭几,懒懒散出一句。 云宋贞的这一句,听着似不经意的感慨,实则多为嘲讽。 姜舞一直都明白自己的身份,只是明白归明白,但如此这般被人刻意袒露在外极尽的嘲讽,她到底是普通人,心中的难受是克制不住的。 姜舞每动一步,足上的镣铐响一声,脚下的步子就似愈沉重。 “五哥这小囚奴有几分姿色,且跳起舞来也像那么回事,”云宋贞笑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先前父皇派军攻打南姜,她就是南姜国的囚奴吧。亡国之奴,也只能凭借自己的一点本事留下来了。” 第21章 欠忧 “大姐姐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味呀,难不成大姐姐是羡慕那小宫人了?”云卿卿挑着眉笑道。 云宋贞不悦地朝云卿卿瞪了一眼,“笑话,一个最卑贱的女奴,我羡慕她?三妹莫不是醉了!” 云卿卿勾着樱唇笑,没再理会云宋贞,她目光望向中央起舞的人,小姑娘长得清秀干净,这舞虽跳的不算优好的,但胜在身姿轻盈,倒有几分丛中蝶的味道。 姜舞起舞着,视线定落在一处,她能清楚感觉到四周投来的视线,或戏谑,或鄙夷,她眼上羽睫颤了颤,掀起的刹那,不自觉望向右侧位子上的男人。 云容珏一手倚着手边凭几,一手握着酒盏,凤眸攒着抹淡意微垂下,落在前头,但却看不清楚他此刻的情绪。 “倒别说,这小囚奴跳的虽不如那些歌舞姬好,但细细看来,别有一番风味。”叶秩说道。 云凰端坐着,用着吃食,看着姜舞,唇边划过是一抹戏谑的笑,“小叶说的对,怕是小叶你们还不知道,这丫头可不光会这个!她的过人之处可多了呢!” 叶秩和元璟两人听云凰这么一句,互相视一眼,有些不明。 云凰见状刚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他本能转过头,看见身边的云容珏正若有所意的看着他,那淡如水的眼里却是攒着深深的警告,修长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落在面前装有马蹄糕的瓷盘上。 云凰脸色当即一变,立刻收了口。叶秩好奇看着云凰,“六殿下怎不继续说了?这丫头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云凰哪里还敢多说,脑袋顿时摇的如拨浪鼓似的,索性低下头闷声吃着东西。 云容珏慢条斯理挪开了视线。目光重落回中央起舞的小姑娘身上,冷冽的神情神色渐转柔和。 云宋贞看着带着镣铐面色苍白起舞的姜舞,脸上落着满意且得意的笑,只是,当她听到几人对姜舞的赞许时,脸色顿又沉了下来。 “大姐姐的脸色不太好呀,怎么,是觉得这歌舞不合心意吗?”云卿卿问道。 云宋贞发出一声讽笑,“这样的歌舞难道能入的了三妹的眼吗?若这样的歌舞三妹尚且喜欢,怕是审美有些欠忧了。” 云宋贞连带的嘲讽云卿卿也不气恼,慢悠悠的尝着酒水,“这丫头不是专门的歌舞姬,这歌舞自然是比不上那些歌舞姬的,但执意让她跳舞的可是大姐姐,大姐姐让她跳的时候难不成没想过她会不如歌舞姬?若是早心里有数,又何必那么嫌弃?” “三妹知晓这丫头不会比那些歌舞姬好,对这歌舞便也没抱那么高的要求,常人之内,这丫头的歌舞,算可以的了。” 云卿卿的一番话是在云宋贞本就闷堵的心上添了把火,她定看着姜舞片刻后,红唇勾起笑,随即唤来身边的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三妹说的是,这女奴的歌舞虽平凡,不过想来能被五哥留下应还是有过人的本事,咱们且看着吧。”云宋贞说道。 第22章 新鲜 随着乐声逐渐入末,姜舞的动作慢下来,双足上镣铐的碰撞的响声逐渐小下去,她双足刚要稳落地,忽然!脚下不知踩到什么硬物,令她顿时一滑! “啊——” “小心!” 砰的一声,姜舞狼狈滑摔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在地面,繁重的镣铐顿将她皙白的踝磨蹭出血来,她疼的眉头紧紧皱起。 “哟,这是哪一出呀?莫不是南姜亡国特有的舞?还真是新鲜呀。”云宋贞看见姜舞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痛快几分。 任谁都看的出这是个意外。 姜舞趴在地上,脚踝和膝盖上的疼痛双双传来,刺激着她的经脉,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讽笑和话语,窘然之色划过姜舞发白的小脸。然她知道,没有人会帮她,因她只是最卑贱的囚奴。 姜舞强忍着将眼眶里的眼泪逼回去,她双手撑着地面,星眸掀起的刹那同那双凤眸对上。 男人定看着她,深邃的凤眸如碧潭水般见不到底,他的脸上没有别的情绪,姜舞看见的只有冷漠。 姜舞紧咬着唇,慢慢收回视线,她撑着身有些踉跄站起,欠身揖礼。 “女奴,你尚未回答本公主,方才趴在地上的那动作,是否是你们南姜特有的舞姿?”云宋贞有些不依不饶。 姜舞小脸上的窘然越深,她摇摇头,“回公主,不……不是。” “不是啊?那方才那舞姿本公主倒是看不懂了,还是你这小囚奴为了博主子一笑而故意为之?”云宋贞又道。 “瞧大姐姐这话说的,我瞅她方才那一摔摔的并不轻,哪有人会故意这么作践自己的身子的。”云卿卿说道。 云宋贞鼻间发出一声呲笑道:“这三妹就不知道了,寻常人当然不会,但她可不一样,三妹该知她是囚奴,囚奴为何人?那是最末低贱的,有何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云宋贞每句话,每个字,都是对姜舞的极尽嘲讽。姜舞默受着,长卷的羽睫忍不住轻颤,余下的目光,投落在前方男人身上,望见的只有男人的冷漠。 “咳——”一声轻咳声,元璟打断云宋贞的话,“这丫头舞也跳过了,且先让她下去吧,大公主若喜欢歌舞,我这手底下可有不少好的歌舞姬,来人——” 云宋贞眉头一皱,不满元璟的打断,然她刚要再开口说什么,云容珏发出沉然一声,“过来吧。”他看着中央的姜舞启声。 姜舞应声后,回到云容珏的身边。 姜舞是云容珏的奴,云容珏开口,云宋贞既是有心想再刁难,也不好继续了。 回到云容珏身边,姜舞双膝跪着,疼痛也只能一并忍着。不一会儿,底下悠扬的乐声继续着,云容珏单手撑着额,双目闭合,眼睫之下不易察觉的微光,却是落在小姑娘的双膝上。 …… 热闹的席面在歌舞和几人的交谈中缓缓结束。云容珏带着姜舞先离开了榭庭。 “五哥对这女奴这么好……”云宋贞撇唇。 “可不是,眼下五哥对她兴趣颇大呢,一个小破丫头。”云凰接过话,言语间颇有几分怨念 第23章 冒失 云卿卿斜看了眼云宋贞,摇摇头径直离开榭庭。 “按说这么卑贱的囚奴根本不应近五哥的身边!她也配?!”云宋贞呲声。 云凰轻叹口气,“奈何五哥喜欢,”他说完,看向还在榭庭里迟迟未出来的元璟,唤了声,“元璟你做什么呢,走了。” 元璟高声应了云凰一声,视线落到地上一处,而后蹲下身,将那地面上的东西拾起。 …… 回到漪澜轩,云容珏屏退周围宫人,只留下姜舞。他径直走到内殿,里头是宫人已准备好的热水沐浴桶,他看了眼慢步跟走进来的姜舞,双臂张开,示意一眼。 姜舞凑上前,替男人解去腰上的缎带和身上外袍。 “你且到外面候着。”云容珏倚着木桶,双眼闭合启声道。 “是。”姜舞轻小应了声,退了出去。 在她退出内殿后,男人紧闭的双目缓睁开,“蠢笨的丫头。” 姜舞在外殿候站着,足踝间传来疼痛感,她小心翼翼将衣裙脚往上提了提,血丝浸透了白色里裤,她忍不住轻呲了一声,先前脚踝的伤口还未愈合,眼下怕是又磨开了。 她望看片刻后,收了收情绪,侧眸朝内殿探了眼,里头的人尚还没动静。 姜舞思想片刻,放轻脚步走到外头。 云容珏沐浴过后起身,内殿并无那道小身影。他走到外头,刚要唤人,蓦地,看见那道小身影正蹲在小灶旁,似在煮着些什么。 他眉头蹙起,走过去。 “你在做什么。”男人沉声问道。 姜舞一抬头,正对上男人清冷的视线,她连忙站起身,却因起身太急扯到了脚的伤口一个踉跄。 “冒冒失失的。”云容珏及时扶住小姑娘,轻责着。 “奴知错。”姜舞小小一声。 云容珏没再多说什么,看向身旁的小灶,“还没回答本殿,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解酒汤,殿下今晚喝了不少酒,喝些解酒汤会舒服许多。”姜舞说道,在席面上她注意到,他吃东西不多,酒虽是一小杯一小杯的喝,但总是没停过的,一顿席面下来,是不少的。 “嗯。”男人轻应一声后径直走到软塌边坐下。 姜舞盛一碗端到云容珏面前,云容珏接过碗盏,目光略过她瘸拐的双腿,淡声,“坐。” 姜舞愣了愣,“让你坐。”见她仍傻站着,云容珏重复一声。 姜舞有些不自在占据一方位子,两只小手有些拘谨不安绕于身前。 云容珏边喝着解酒汤,余光时不时落在身边拘谨的小姑娘身上。待手中碗盏里的醒酒汤用完后,他将碗盏搁置到一旁矮桌上,取来一浅蓝圆瓷盒,“挽上裤脚。”他启声。 姜舞愣住,不明所以望着云容珏,云容珏撑坐起身,大手一身,将小姑娘捞到自己面前,“殿下!”姜舞小手本能抵住云容珏。 哪知云容珏突然直接将她裤脚挽起,姜舞更惊了,小手连忙摁住,小脸泛红,“殿下做什么……”声音软糯,带着慌张和害怕。 第24章 娇气 小姑娘双踝混着血迹的伤口,看得令人有些触目,挽起的裤腿之上双膝泛了淤青,“真是娇气。”男人慵懒轻语一声。 姜舞委屈,她才不是娇气,这双踝的伤是新伤加旧伤,膝上的淤青是方才摔的太重。 蓦地,一股清凉之意传来,姜舞回过神,看见云容珏以指腹拨弄了些瓷盒里晶莹的药膏,然后擦拭到她双膝上。 她一个激灵,本能的朝后缩了缩腿,“殿……殿下。” 云容珏看着她又慌又乱的模样,还有小脸上那微微的红晕,笑了笑,轻语,“别动,好好擦药。” 姜舞虚眨着眼,伸过小手,“殿下奴自己来就好。” “本殿为你擦个药,就这么害怕?嗯?”他垂着眼,将清凉药膏均匀涂抹在她淤青的双膝上,眸间敛着一丝淡淡的情绪。 姜舞怯怯的摇摇头,“殿下身份尊贵,奴不敢烦劳殿下过手为奴擦药。” 云容珏听着姜舞的话,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妹妹既跟了本殿,便是本殿的人,没什么不可。” 云容珏态度强硬,姜舞也不好再多言,只能任由他给自己上药。 “嘶——” 云容珏将药膏涂抹到她双踝时,她疼的忍不住呲出声,但在对上男人投来的目光,又怯怯垂下眼。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双踝的伤口,伤口上面小腿的位置还有不少细小的伤口没有痊愈,云容珏敛了敛眸,将药膏涂抹上。 偌大的漪澜轩静悄悄的,只听见外头细碎的雪声和殿内银篓里炭火滋滋的声音,姜舞垂着的眼睫慢慢掀起一弯弧度,入目的是云容珏凝神的俊容。 她有一瞬的失神。这时候的五殿下和平时很不一样,没有平日里的清冷和不羁,却是多了些柔意。 姜舞双踝磨出血的地方被云容珏缠上一圈白布,隔挡着镣铐,云容珏将圆盖合上递给姜舞,姜舞一愣。 “拿着,每日擦换一次,你身上其他的伤也擦一擦。”云容珏单膝撑着手肘说道。 “奴不敢。”姜舞紧抿着唇,久久不敢去接。 云容珏薄唇边勾起一弯浅笑,将膏盒直接塞到姜舞手心中,“没什么敢不敢的,本殿给你,你拿着就是了。” 姜舞轻眨着眼,乖巧点头,“谢殿下。” 云容珏脸上覆上满意一笑,双手撑着后脑,半倚着软榻沉静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乖巧的样子,他甚是喜欢。 外头风雪熙攘,殿内温暖安逸。 姜舞侧眸望见在软榻上已闭目休息的男人,她微歪着小脑袋,人人都道五殿下性子诡秘,是极不好相处的,但是—— 似和传闻并不全一样,他的情绪虽不定,但她跟在他身边这些日子,他并没有过多刻意的为难,和将他们押到长安的那些官兵贵胄差距甚大。 在来长安的这一路,那些官兵贵胄对他们是不当人看的,动辄便是打骂羞辱,甚至—— 就在姜舞想的出神时,门口传来叩叩的敲门声,她下意识转过头,外头传来的是熟悉的声音。 第25章 今夜 “五殿下。” 这声音是袭香的。 软榻上的云容珏瞬然睁开眼,在姜舞要起身去开门时,摁住她的小手,“乖乖坐着,本殿去。” “殿下还是……”姜舞刚要拒绝,男人已先她一步起了身。 云容珏起身,随手将宽大外衫套上,径直朝殿门走去。 吱呀一声殿门被打开,袭香一脸笑意的站着殿门外,手里端着装着碗盏的漆木盘,“殿下。” 云容珏收起方才的神绪,敛上一抹轻佻看着袭香,“袭香姐姐怎来了,有什么事吗?” 袭香笑着朝云容珏欠身,“这是奴婢给殿下熬好的汤药,今儿夜风雪大,殿下趁热喝。” 云容珏眼睫微垂,望了眼黑漆的药碗,眼底略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光,然后伸手就要接过漆盘。 袭香忙笑着道:“这漆盘重,奴婢给殿下端进去吧。” 云容珏轻眨眼,没有拒绝侧身让袭香进了殿。 袭香踏进殿,将漆盘搁置在桌上,云容珏懒身站着看着,启声道:“麻烦袭香姐姐了,这药本殿一会儿再喝,今儿风雪大,袭香姐姐快回吧。” “殿下,这汤药是楚夫人特意叮嘱的,殿下身体不好,药要趁热喝才是。”袭香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 楚夫人—— 云容珏薄唇唇角牵了牵,而后道:“本殿知道,姐姐且放心,一会儿我便喝了。” 袭香睁睁眼,没再多说什么,“那好,那袭香先告退了。” 云容珏轻点头,将袭香送出殿外。殿门关上后,他脸上的笑逐渐平和。 姜舞在里头听到动静,拎着裙摆走到外殿,就看见云容珏端着那碗药径直走到一圆木高脚桌边,他晃了晃那碗药,手微微一斜。 “殿下。” 姜舞走近,不解看着云容珏,他似是要将这汤药倒掉。“殿下是要倒掉这汤药吗?”她轻声问道。 云容珏眼眉微扬,鼻间发出一声轻嗯。 姜舞秀气的眉心攒在一起,“殿下为何要倒掉汤药?汤药是给殿下治理身体的呀。”她忍不住说道。 方才她在内殿,也听到了袭香叮嘱的话,云容珏若身体真不好,这汤药不用,身体又怎么能好起来? 云容珏定看着桌上的绿盏植物,“治理身体……或许吧。”他话落,手一斜,那一碗汤药全部倒进了花盆里,很快被褐黑色的土壤吸收的一点不剩。 姜舞讷讷张了张唇。 云容珏将空药碗搁置到一旁,“本殿的身体本殿心里有数,这药什么时候喝本殿自己明白,”说完转眸目光略停在姜舞身上,“此事休要在外言说,明白?” 姜舞鼓鼓粉唇,乖巧点头。 她心中虽有疑惑和不解,但他既要她守口,她自是不会在外乱多言。 云容珏看着乖巧小姑娘满意一笑,“天色不早了,本殿要歇息了。”说完径直朝内殿走去。 姜舞回过神,连忙跟上前去。 内殿软卧,姜舞细心替云容珏解去外衣。 “本殿的软榻且空着也是空着,今夜你便睡那吧。”云容珏忽然开口说道。 第26章 妙人 姜舞一愣,看向软榻。要她睡在那里?那是他的软榻啊。 云容珏脱去高靴,见姜舞站着久久不动,“傻站着做什么。” 姜舞小脸上攒着深深的犹豫,云容珏读出她眼里的情绪,他懒懒躺下,淡声道:“本殿让你去睡,你且去睡,若不然,你便夜夜到那门口守着风雪睡。” 姜舞小脸浮现一抹纠结的惊恐,努努粉唇,也只能答应下来。 漪澜轩的烛火渐暗下,姜舞放轻脚步走到软榻边,她望着,一时有些恍惚,她不知道为何云容珏突然要她在这里歇息,这样舒服温暖的地方她总觉得不应该属于她的。 褪下鞋子,姜舞躺上软榻。 好柔软好舒服! 姜舞紧紧攥着绒被,绒被上甚至还沾染着沉香的气味。 “原来被子还可以这么柔软舒服呀。” 小姑娘紧紧搂着软被,小脸上是深深的满足,她从来没盖过这样柔软温暖舒服的被子,从前她睡的地方,盖的被子,仅是能驱除些部分寒意,有时候甚至还不足以。 她记得有一年南姜的冬天特别冷,就好像要将人的鼻子都冻掉了,晚上她和母妃两人睡在一起,那两床被褥都不足以驱寒,她和母妃两人冷的蜷缩成一团,母妃就那样紧紧抱着她,想将自己身上的温暖都给予她。 母妃…… 姜舞想着想着,鼻尖一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外头风雪依旧,这一夜,是姜舞许久难得的一夜温暖。 夜半风雪停落,云容珏从内殿走出来,目光落到那方软榻上的小身影。 小姑娘蜷缩而眠,几盏烛火光折映在小姑娘的小脸上,他缓步走近,定望着,小姑娘小脸泛着淡淡的红晕,小巧秀气的鼻因呼吸一张一合。 云容珏眸光如殿外风雪般,逐渐趋于柔和。 …… 翌日,风停雪犹在,只是不似昨日那般厉害。 姜舞正收拾着东西时,漪澜轩来了人,是昨日席面上那穿石青色外袍名唤元璟的王爷。 元璟踏进漪澜轩,同云容珏招呼一声后,目光落到在木书架前收拾整理的小姑娘。 “坐。”云容珏轻淡一声,大袖一拂,坐到蒲团上,面前是一盘下到一半的棋局。 元璟棋艺乃一绝,两人得空便会以棋而会,这是先前两人下到一半的局。 “昨日席面散后,元璟拾到一东西,五哥可有兴趣一观?”元璟目光落在黑白棋局上,说道。 云容珏鼻间发出一声轻音,就手落下黑子。 元璟右手执白棋,左手掌心摊开,掌心之中是一象牙白的珍珠,他慢声道:“这是昨日在榭庭中央拾到的。” 云容珏垂着的眼睫微微掀起一弯弧度,看清元璟手中之物。 见云容珏迟迟未语,元璟又开口,“昨日的歌舞是甚好,五哥身边小丫头的那一舞虽比不得那些舞姬,但也有她妙人之处,若最后不摔那一跤是要更完美的。” 云容珏落下黑子,将几颗白子捡走,元璟眼睛睁睁,一丝懊悔的不甘划过眼。 “多谢。”云容珏道一声,边将元璟掌心中的珍珠拿走。 第27章 吝啬 “五哥这是什么,好香的味道。”元璟鼻子动了动,目光四下寻探着,殿外有一缕轻烟飘进。 云容珏眼睛懒懒朝殿门口瞥去,轻启声,“在外头做什么。” 不一会儿,穿着浅白色宫服的小姑娘手握蒲扇踏进殿来,他掀眼,小姑娘清秀的小脸上挂着几抹黑灰一脸认真的看着他,“殿下,奴在做吃食。” 元璟眼睛一亮,“吃食?嗯,方才就闻到香味了,是什么好吃的。” “什么吃食要你做的满脸花。”云容珏挪开视线,落下一子。 姜舞反应过来下意识一垂眼,伸手擦拭着脸蛋,果然,这一抹手背多了黑灰。她讪讪一笑,“是奴不小心,方才宫人姐姐送来些地瓜,奴想着给殿下烤一些尝尝的。” “烤地瓜……小丫头,为何不去膳房做,怎的在这殿门口捣鼓。”元璟问说道。 “回璟王爷,因为膳房那边为大殿下的席面忙着,没有空缺的地方。”姜舞解释道。 “你输了。”两人话语间,云容珏落下子,顷刻间将元璟那一地方的棋子吃尽。元璟挪回眼,瞪看着棋局,震惊的眼里充斥着不敢相信自己输了的神情。 “我输了?!诶,这怎么可能!”元璟盯着棋局,认真看了好几遍,为了这没下完的棋局他在府里可都琢磨了许久,就等着今日一斩而赢呢! “心思二用,不输才不正常。”男人懒懒一声。 元璟薄唇牵了牵,露着抹皮笑肉不笑。 “殿下,”姜舞端着装满地瓜的瓷盘走进来,“这是刚烤好的地瓜,殿下尝尝。” “唔,这烤地瓜香气十足,看着不错。”元璟一挑眉,顺手就从瓷盘里择了个。 云容珏悠转眼眸,瞥了元璟一眼,而后伸手拿了一块,剥开,金黄锃锃的地瓜皮肉分离开,看得人颇有胃口。 “殿下,味道可还行?”姜舞见云容珏食了一口,问道。 云容珏还未回应,倒是元璟,回的快,边吃边道:“味道很好,小丫头,你手艺不错。” 姜舞小脸露出一抹欢喜的笑,刚要道谢,云容珏淡瞥看元璟一眼,悠声道:“烤地瓜要做的难吃怕也不是易事。” 元璟:“……” 姜舞小脸上刚攒起的欢喜笑顿然凝固住。 元璟看着云容珏,有些无奈,这烤地瓜味道不错是实,平日里五哥对着那些莺燕宫女舞姬漂亮话没少说,怎的眼下就这么吝啬夸赞这小丫头一句。 瞧人小丫头多失望啊,辛苦烤的,却连句好听话都没落下! 元璟手里的烤地瓜被他三五两下吃尽,他顺手想再拿一个,啪的一声! “五哥。” “棋局下完了,你该回去了。” 元璟:“……” 姜舞瞅着元璟颇喜欢这烤地瓜,便道:“王爷喜欢的话,带两个走吧。” 姜舞话刚落下,云容珏投来一抹不悦视线,“元府还不缺这一两个烤地瓜。” 元璟:“……” “地瓜都在这了?”云容珏忽问道。 姜舞愣了愣,然后摇头,“还有不少没烤的。” 云容珏眼眉一挑,看着元璟,“那些没烤的包一包给璟王爷带走。” 第28章 处死 姜舞眼看着元璟抱着一包袱的生地瓜一脸的不乐意离开漪澜轩。 “殿下,璟王爷他……没事吗?”姜舞有点担心。 “他能有什么事。” “可是璟王爷好像不太高兴……”姜舞轻眨着眼,然她一转身,是一愣。 “殿下……” 云容珏倚靠着凭几,手里握着半个烤地瓜,而那一盘子地瓜,眼下除了云容珏手上的半个,盘里的仅剩两个了。 姜舞眨巴着眼,疑惑看着云容珏。 “妹妹这般眼神看着本殿做什么。” 姜舞粉唇鼓鼓,声音轻小细柔,“这烤地瓜殿下不是……不太喜欢吗?” “过来。”云容珏一声。姜舞乖乖的走到他身边。 “本殿方才有说不喜欢?” 姜舞哑语,方才他确实没说过,可他和璟王爷的那番对话,明明就似是不喜欢的。 “吃一个。”云容珏拿起一块递给她。 “奴不敢。”她微垂下头。 “本殿让你吃你就吃,没什么敢不敢的。”他硬将那一块地瓜塞予她掌中。 姜舞不能抗拒,“奴谢殿下。” 姜舞许久没再尝这烤地瓜的滋味,金黄锃锃软糯香甜的瓜肉,入口即化,又好吃又暖胃,她捧着小地瓜小嘴嘬咬着,像个小鼠般。 云容珏望着,觉着有几分赏心悦目,单手撑着额望看惬意。 “妹妹,可还喜欢。”他轻吟一声。 姜舞两颊吃塞的鼓鼓,很认真的点头,“嗯,喜欢,很喜欢。” 云容珏满意一笑,“剩下那个,你也用了吧,以后若再有,你想吃便吃。” 姜舞啃咬地瓜的小嘴顿住,愣神看着云容珏。 他对她竟这般宽容吗。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呆愣的模样,轻轻一笑,大袖一拂,站起身朝外头走去。 姜舞忙站起身,“殿下要出去。” “嗯,进宫一趟。”男人落下一句,身影逐渐远去。 姜舞望看着云容珏越渐消散的背影,手中的烤地瓜余温犹在。 …… 云容珏离开漪澜轩,姜舞将殿内收拾了一番,将殿内花瓶里垂落的金盏花收拾着抱了出去。 回漪澜轩的途中她遇到南芙,两人聊了几嘴。 在两人要分开时,蓦地,姜舞看见不远处内官身后领着几个人,那几人衣衫褴褛双足上同她一般,戴着镣铐,“他们这是要被带到哪去。” 按说到这个时候,该留下的,已经是分配完了的,这些不像是留在宫里做事的。 南芙顺着姜舞的视线望去一眼,抿唇叹气,“他们呀,也是囚奴,是要被去处死的。” 处死? 姜舞喉间一哽,望着那些身影眼里几分惧意,沉重。 “都要处死吗……”她喃声,“不能留在这边做事吗?” 南芙侧目看眼姜舞,理解她的情绪,轻叹气道:“小舞,这些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这大凉王宫从不缺下人,也不缺这些能做事的囚奴,幸运的能留下,不幸的,又或者在主子看来无用的,都会……”她声音顿了顿,“听说前两日就已经处死了好几个了。” 第29章 不平 姜舞紧抿着唇,唇色发白,这样的场面让她尤想起她们初来的那日,被当做箭靶的那日。 “小舞,你没事吧?”南芙见她脸色差劲担心问道。 姜舞回过神来摇摇头,“我没事,”片刻她似想起什么,问道,“小南你知道这些囚奴,除了留在凌霄宫的,其余的都去哪了吗?是都在王宫境内吗?” 南芙想了想道:“大凉对虏获来的人,都是带到王宫里,凌霄宫这边和王宫内院那边都会留下些,再除掉其余……”她边说着有些顾及的看了眼姜舞,“被处死的,若有剩下的,便是一些王公贵臣可收了去,为奴为婢。” 姜舞心思忧悬,她在凌霄宫有一段时间了,凌霄宫内同她一样的奴说多也不多,基本上她都有见过,可是…… 雨鄢,她一直没见到雨鄢,她不知道雨鄢是也在凌霄宫内,还是在王宫内院,又或者…… “小舞,你是要找什么人吗?”南芙见她一脸心事,猜测问道。 她点点头,“嗯,是和我一起的一个姐姐,我在凌霄宫这边没见到她,不知道她现在是在哪里。” 在凌霄宫,她一个囚奴身份要打听人,事,并不是容易的。 “小舞不介意的话,我帮小舞打听打听吧。”南芙主动说道。 姜舞一愣,看着南芙,“小南你愿意帮忙?” 南芙两眼一弯笑,肯定的点点头,“当然呀,小舞你是我的朋友呀,而且在这边我打听点事,总是比小舞你方便许多的,你告诉我你要打听的人的名字。”南芙说道。 “嗯,好。” 姜舞将姜雨鄢的名字和容貌样子告诉了南芙,“小南,真的谢谢你肯帮我。” “小舞和我不用这么客气的,唔,小舞如果真想谢我那就……” 姜舞认真看着南芙,等着她的下文,南芙见她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噗嗤笑出声,拍了怕她的肩,“小舞别那么紧张啦,小舞若要谢我,以后有什么好吃的,给我留一份就是了!” 姜舞还以为她是要她做什么,没想到是让她给留好吃的。她笑着点头答应下,“一定。” “我不和你多说了,还有活要做呢,不然要挨千嬷嬷骂啦!”南芙边说着站起身,急急忙忙离开。 看着南芙背影散去,姜舞才缓收回了视线。 雨鄢姐姐…… 希望小南能打听到些什么。 …… 王宫内院,云容珏同云凰及几个皇子从承明殿内走出。 “方才父王对五哥你的意见明明是肯定的,怎的后来又变了态度,还罚了五哥你。”云凰替云容珏感到不平。在朝政这块他虽比不得五哥聪明,但方才的事情,就是他也清楚知道,五哥的提议是最好的,可偏父王态度转变,一口给否了。 相比云凰的情绪,云容珏要淡定的多,他薄唇牵了牵,笑而不语,“走吧。” 两人走下长阶,这时,一道声音传来,“五殿下。” 两人驻足转过身,穿着华贵衣裳化着精致妆容身边跟着三两宫人气质出众的女人挪着莲步,步步走下。 第30章 提醒 “楚夫人安。”云凰见行揖礼。 楚夫人只淡看一眼云凰轻微颔首,目光落到云容珏身上。 两人四目相望,云容珏眼里没有情绪,他拱手揖礼。 “方才王上的交代,你可要牢记于心里。”楚夫人红艳的唇轻张道着,言语似是提点,但更像是警醒。 云容珏垂下眼,“儿臣明白,若无他事,儿臣告退。”说完转身离去。 见云容珏离开,云凰匆忙同楚夫人道了一声,然后追了上去。 楚夫人望着云容珏渐远的背影,冷漠收回视线。 …… 回凌霄宫的一路上云容珏的神色都不太好,平日里云凰做事说话虽都颇随性,但这个时候,他还是有分寸的。 到凌霄宫门时,云容珏询问守门侍卫云宋贞有无进宫。 “五哥,你找宋贞那丫头有事?”云凰问道,向来五哥不会主动找那丫头的。 “没事。”云容珏淡淡一声,朝里走去。 云凰也没再多问,两人朝漪澜轩走去不远,蓦地,就见云宋贞迎面而来,看见他们时,眼睛一亮。 “五哥六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方才我同五哥说起你,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就出现了。”云凰说道。 云宋贞闻言娥眉一挑,笑看着两人,“五哥六哥说宋贞什么了?” “也没什么。”云凰直接道,目光不经意落到云宋贞身边侍女捧端着的食篮,“这是拿了什么好东西了。” “这是我给五哥准备的糕点!”云宋贞连忙接过侍女手中的食篮,“宋贞知道五哥喜欢咸口的糕点,特意做的,希望五哥能喜欢!” 对于云宋贞的殷勤热切,云容珏态度颇冷淡。 “宋贞丫头,你这未免太偏心眼了,就记得五哥喜欢吃什么,给五哥做,你六哥我呢?”云凰啧唇摇摇头,一副伤心的模样。 云宋贞忙讨好道:“六哥,宋贞当然也记得六哥的喜好,六哥的那份宋贞已命人放到听雪堂了,是六哥喜欢的甜口。” “算你还有点良心。” 云宋贞一笑,看着云容珏,“五哥,这份我给五哥放到漪澜轩吧。” 云容珏轻淡嗯了一声,转而看向云凰,“你且先回去吧。” 云凰惦记着云宋贞的那份糕点,没多说什么,点点头,朝北边听雪堂走了去。 云凰离开后云容珏径直朝漪澜轩走去,云宋贞见状连忙跟了上去。但在走到一长廊时,云容珏却停下了步伐。 “五哥?怎么了?”云宋贞疑惑。 “为何要做那样的事。”男人缓启声。 云宋贞是一愣,片刻却有一抹心虚划过眼眉,“宋贞不知五哥在说什么。” “昨日席面,需要我提醒你么?”云容珏转过身。 “席面……”云宋贞抿唇抿唇,“五哥是说我让那女奴跳舞一事吗?宋贞只是一时兴起,想看些新鲜的歌舞,那女奴是南姜来的,南姜的舞宋贞未曾看过,所以才想让那女奴跳上一舞看看的。” 云容珏平和的双眸逐渐沉下,声音也越冷了,“你该知晓我道的不是这。” 第31章 教你 云宋贞微垂流转的眼底划过一抹飘虚,久久不敢语声。 “五……” “这个你或许认得。” 云宋贞刚要开口,被云容珏先一步打断,云容珏摊开的掌心中是一颗色泽光莹的珍珠。刹那间她瞳眸一缩。 “理由。”云容珏看着云宋贞,薄唇沁着凉意。 “珏哥哥……宋贞,宋贞没有。”云宋贞低眉轻语,言语间没什么底气,更攒着些心虚。 云容珏微凉的眼眸转开,收手背过身,淡淡声,“是么,罢了,你回去吧,以后这漪澜轩附近,无必要事你不必来了。”说完径直朝漪澜轩走去。 云宋贞瞳眸狠狠一睁,连忙追上去,“珏哥哥!” 云宋贞可怜兮兮望着云容珏,眼里攒着眼泪,“珏哥哥,宋贞知错了……你别不理宋贞。” “承认了?”云容珏余光微斜。 云宋贞噘着唇点头,“宋贞知错了,宋贞是一时糊涂。” 云容珏眸光渐冷,冷声道:“堂堂公主做出这样的事,你倒不觉丢人。” 云宋贞垂着眼,眼底攒着复杂的情绪。她不过是戏弄了那女奴,且这一下被是不易令人察觉的,怎的就被五哥知晓了! “宋贞知错了……那日是宋贞一时糊涂,宋贞也只是……”她撇撇唇,“只是想戏弄戏弄那女奴一番,逗个趣罢了。” “她纵是女奴,也是本殿的女奴,戏耍逗弄轮不到别人来。”云容珏凉薄一声,挪开眼,未再理会云宋贞。 云宋贞怔然望看着云容珏冷漠离去的背影,愤愤一跺脚!“哼!珏哥哥竟为了一个女奴这样对我。” “公主莫要生气,伤了自己的身子了。”宫女连翠劝说道。 云宋贞绞着手里的锦帕,“珏哥哥从来不会这么对我的!定是那女奴多嘴同珏哥哥告了状!真是胆大包天!” “公主,您别气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殿内给公主烹制好了公主爱吃的吃食呢。” 云宋贞撇撇唇,扬着细长脖子转身离开。 …… 漪澜轩,墨香清扬。云容珏端正坐执笔在宣纸上书写着。 姜舞在旁侍候着笔墨,偶尔掀眼看见男人端正清秀好看的字。 她见过母妃写的字,见过雨鄢和十晏的,他们的字都很漂亮好看,但云容珏的字,除了端正好看,笔锋间的那股苍劲依稀可见。 云容珏掀眼望去,看见小姑娘手研着墨,那双眸目不转睛的落在他面前的宣纸上,看的认真。 “有兴趣?”男人轻启声。 姜舞局促抿着唇,摇摇头。 云容珏站起身,将毛笔递给她,“你替本殿将这几行字抄写到这纸上。” 姜舞有些慌张,忙摇头,“奴不会写字。” 她的字是真谈不上会,是认得些,也能依葫芦画瓢勾勒上几笔,但都是歪歪扭扭的,很不好看。 “本殿教你,过来。”男人长臂一伸将她揽到身边。 “握笔可会?”他将毛笔递给她。 姜舞眨眨眼摇头,她学着从前看母妃写字的样子握了握,但很别扭难看。 第32章 草包 “四指并拢,拇指向上……”云容珏长臂越过小姑娘身后,宽大的手掌握住小姑娘的手,纠正着她的姿势。 姜舞眨巴着眼看着手握着的毛笔,耳边听着云容珏教,认真记着。 “是这样吗……” 小姑娘调了调手姿势,侧过头问他。 “嗯,做的不错,写吧。” 姜舞低头垂眼,认真看着纸上的内容,然后一笔一划勾勒着。 第一个字写出来,姜舞下意识侧眸看了眼云容珏,唔……这个好像不太好看。 云容珏对上她的双眼目光,慢转开,“丑。” 姜舞:“……” 姜舞粉唇努努,将笔放下,“殿下,奴的字太不好看,怕是坏了殿下的纸笔。”她且有自知之明,云容珏能让她写上这么一个字,她已经很感谢他了。 “你这是觉得自己蠢笨到连写字都学不会?就这点本事?”云容珏懒懒瞥看她一眼说道。 姜舞秀眉不自觉皱了皱,云容珏见状闭眼摇头,“罢了,看来是本殿高看你了,原来是这等草包之人。” “殿下,奴愿意再一试。”姜舞被云容珏几言激了心底的傲气。 她可不是草包! 云容珏悠悠一笑,“这回还要半途而废吗?本殿可没那么多耐心和你反复。” 姜舞灵动的双眸里溢着坚定之色,她重重点头,“奴一定不会半途而废!” “握好笔。” “这字念蛰——” …… 贞和宫。 噼里啪啦,碗碟落地而碎的声音,“公主您当心,这些会伤到您的。”连翠看着盛怒下拼命摔着桌上碗碟瓷瓶的云宋贞。 “为什么,珏哥哥会为了那样低贱的囚奴这么对我!” “公主,您别这样。” “为什么……珏哥哥怎么会……”云宋贞想到云容珏同她说的那些话,越是憋屈。 连翠端来茶碗递给云宋贞,“公主消消气,其实五殿下的脾气公主是知道的,殿下自然不会是为了那卑贱的女奴,只不过,那女奴如今是殿下身边的,殿下许是还有些新鲜劲所以才这般。” 云宋贞抚着茶碗盖,转看了连翠一眼,连翠继而道:“公主是最了解殿下的,殿下对自己的东西有维护之心也是人之常情,等不些时日,殿下对那女奴腻了,她的日子也就到头了,到时公主再想怎么对付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云宋贞难看的脸色这才有了缓和,她将茶碗放下,“也是。” “公主,膳房炖了些银耳莲子汤,要用些吗?”连翠问道。 “嗯。”云宋贞闷应一声,连翠朝外头宫人使了使眼色。 不一会儿,穿着素净低着头的宫人端着漆盘走了进来,呈上银耳莲子汤。云宋贞顺手端起,忽然! “啊——” “烫死本公主了!” 碗盏一侧,星点汤水洒了出来,云宋贞喊了声身边的连翠连忙给她擦拭着,“你这奴才怎么做事的!烫着公主了不知道吗!”连翠举手就给了宫人一巴掌。 那宫人狼狈摔倒,“公主饶命,是奴错了,奴错了。” 第33章 检查 云宋贞因恼怒而紧皱的眉顿然一松,看向面前的人,“你是囚奴?” 面前的人跪在地上,颤抖着点头。 连翠解释道:“回公主,先前是有几个囚奴被择选过来咱们宫的。” 云宋贞眉头皱的更深了,不悦道:“你抬起头来,你莫不是南姜的囚奴?” 跪在地上的人抬起头,眼里是惧意,说话颤抖着:“回……公主,是,奴是南姜人。” 云宋贞看清眼前囚奴的样貌,眼微眯起,夹着丝冷意。 …… 自那日后每每云容珏书写读书,都会让姜舞陪伴在侧,且每日都会允准让她有三刻钟左右的时间学字习字。 云容珏的决定于姜舞来说是莫大的恩典,她且也珍惜这份不易,每日学的认真。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之君子,福履绥之……” “是这样读的吗殿下?”姜舞照着念着,小脑袋抬起望着云容珏。 云容珏懒懒倚着凭几,手边是一琉璃瓷盏盛的清酒,酒香四溢,“嗯,念的不错。” 姜舞闻声小脸露出一抹欢喜,继续念着,“南有樛木葛藟荒之。福履将之……”每念一句,她都朝身边的男人探望一眼,得到肯定的回应后,才又继续。 片刻后清读的声音渐止,云容珏眼掀起一丝,看着身边的小姑娘,小姑娘端正坐着,头微低,在宣纸上很认真的习着字。 南有樛木,南有二字倒写的端正,那樛木的樛字却是歪歪斜斜,与其说是字,倒不如更像拼接而成的。 “蠢笨。”男人薄唇凉吐出一句。 姜舞眼尾攒着几分委屈拉下,看着纸上自己书写歪斜的字,“樛字笔画太多了,长得也奇怪。”她嘟囔着。 话刚落,脑袋顶上噔的一下,她抬起头,云容珏执着扇柄,刚收回手,“强辩,继续写下面的两字。”云容珏以扇子指了指诗经本上的那一行诗词。 姜舞看着,呐呐张了张唇,是南有樛木后面的那句,葛藟累之,这葛藟二字,更是比樛字笔画多,看着就难。 姜舞秀眉弯着,粉唇努着,小手紧握着毛笔,每下一笔都很谨慎,这字难写,本就让她头疼,云容珏在旁紧盯着更是给她增添了很大的压力。 云容珏睨看着小姑娘的一笔一划,薄唇唇角忍不住牵出一抹笑,他算是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依葫芦画瓢了。 “你且好好练着,一会儿回来我检查。” 姜舞认真点头。 云容珏离开漪澜轩后,姜舞的压力是减小了些, “南有樛木,葛藟……” 一遍又一遍书写,她认真念着,越念越顺口。 “五哥!” 这时,殿外传来云凰的声音,不一会儿云凰急匆匆的走进来,姜舞被吓一跳,手中笔锋划了一笔,墨汁扑散落在宣纸上。 云凰环看四周没见着云容珏的身影,却看见姜舞坐在桌前握着墨笔,他眉头一皱,走上前,“你在做什么?我五哥呢?” 姜舞起身揖礼,“回六殿下,五殿下出去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云凰侧眸,看着纸上歪七扭八难看至极的字。 第34章 吸引 “你好大的胆子,竟趁五哥不在,随意动他的墨宝!”云凰冷冷一声。 姜舞连忙解释道:“六殿下误会,奴没有,这些是五殿下同意让奴书写的。” 姜舞的解释并没有令云凰脸色好转,云凰细看着宣纸上的内容,“南有什么木……,什么……之……这都是什么啊。” 姜舞:“……” 她侧眸,眨巴着眼看着纸上的字,这字……有这么难看出来吗…… “是南有樛木,葛藟累之……”她细细一声道。 云凰一怔,反应过来后发出嘲讽的笑,“居然是这诗吗?这是葛藟二字?我还以为是什么鬼画符呢!” 姜舞:“……” 云凰嘴下一点不留情,嘲笑后,说道:“是五哥让你写的还是你缠着五哥让你写的?你让五哥教你习字学诗?” 云凰有些咄咄逼人,姜舞摇摇头。 他鼻间发出一声冷哼,忽然转过身来,定看着姜舞,脸上勾着一抹戏谑,缓缓靠近。 姜舞被云凰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别扭,加之他的步步靠近,令她不得不后退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殿……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姜舞被逼的无路可退,腰撞到身后的隔断门。 云凰脸上那抹戏谑的笑容更深了些,剑眉微扬,“你觉得本殿要做什么?” 姜舞秀眉紧紧皱起,两人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小,她抬起手下意识隔在两人之间,“奴不知,殿下若有事找五殿下,待五殿下回来,奴替您禀告。” 云凰定看着姜舞,却是一点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你这张脸,确实很不一样。”他轻声说道。 姜舞这张脸,未施粉黛,却是比那些刻意厚施粉黛的女子更要好看,且那双眼睛,动若星辰,五官精巧不说还有几分稚嫩的楚楚可怜。 这样一张脸,一双眼,要想吸引男子,不难。 “你不过想攀迎,不如就跟了本殿,如何?”云凰挑眉说道。 姜舞紧咬着唇,“殿下,您莫要打趣奴了。” “既想攀迎,你跟着本殿也是一样,五哥可以给你的,本殿也可,你又何必独缠着五哥,嗯?” “奴没有,奴跟着五殿下是五殿下要的,奴只做好分内之事,别无他想。” 云凰看她的那双眼睛如鹰隼一般,有着强烈的压迫感,令她惧怕。 “呵……”云凰轻嘲出声抬起的手慢靠近姜舞,然后落在她皙白的小脸,轻抚拭着,姜舞身子顿然僵住,眼睫微垂,紧张盯看着。 “像你这样的女子,本殿是见的多了,尤其你还是卑贱的奴,你们这些人所想的,不就是攀迎富贵,等哪天爬上主子的榻,一跃翻身,你爬五哥的榻是爬,爬本殿的也是爬,有何区别?在这故作清高。” 云凰话落,攒着讥讽笑的唇划过一抹恶劣,然后低下头—— 男人凑的更近,眼看着薄唇要贴上姜舞的唇!姜舞惊的瞳眸狠狠一缩,下意识要避开,可却被云凰一把钳制住! “殿下!!” 眼看着要任人宰割!忽然! 第35章 补刀 脸颊上的重力突然消失,姜舞一个踉跄,扶住身后的隔断门,转过头时,就看见云容珏出现。 云容珏揪着云凰的衣领,将他拉扯开,云凰下意识要骂人,抬头时看见是云容珏,那骂人的话,顿然哽在了喉间,“五哥。” “你这是在做什么,”云容珏凉声问道,“对我殿里的人动手动脚还有没有点规矩。” 云凰眉头拧皱着,瞥看了眼一旁的姜舞,然后说道:“五哥误会了!是她!”他长指一指,指向还慌张缓不过神的姜舞,“五哥,是你殿里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先勾、引我的!” 姜舞:“!!!” 云容珏转眸看向姜舞,姜舞对上男人的视线,连忙摇头。 “五哥,这卑贱囚奴心术不正!不配在你殿内伺候,五哥不如让我带走,我好替五哥教训教训她!”云凰对上姜舞的视线,眼里带着几分得意的挑衅。 “我的人我自己教训,且不用你操心,以后莫要让我再看到这样的事。”云容珏一句话将云凰彻底堵了回去。 “五哥!” “还不走?”云容珏淡然一声,但这一声中却是隐夹着几分威慑。 云凰一向听云容珏的话,虽不太甘心,可也无可奈何,他转眸愤瞪姜舞一眼,临踏出漪澜轩时,也不忘给姜舞再补一刀,“五哥这丫头心思不纯的很!你要好好教训才是!” 云凰离开,漪澜轩恢复平静。 云容珏慢收回视线,视线一转,落在姜舞身上。 姜舞含着怯慌的眼眸对上男人投来的目光。 男人神色微冷,挪开目光,径直走到学桌前坐下,薄唇轻启,“过来。” 姜舞垂着眼,贝齿勾着唇,心里忐忑极了,方才云凰的那番话是颠倒是非的胡话,可云凰是云容珏的弟弟,身份尊贵的皇子,而她…… 姜舞走到云容珏身边,跪下、身,“殿下。” 云容珏侧着头单手撑着额,眼睛微敛起一丝浅浅的弧度看着姜舞,“还真是能惹事的。” 姜舞紧抿着唇,双手规矩落在前,却是紧紧绞着,她轻声细语开口,“殿下,可听奴一言吗?” 云容珏剑眉微扬,鼻间发出轻嗯一声。 “殿下方才看到的是误会,奴没有……”她说道。 “哦?没有?六弟方才说,是你主动勾的他。”云容珏声音清悠。 姜舞垂下眼,喉间微哽,心里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了,她道:“殿下,奴没有勾、引六殿下,方才……” 她一五一十将情况道出,也仅是道出。 云容珏信与不信,便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姜舞猜想,他大约是不会信她的,她和云凰的身份摆在这,怕是换任何人都会信云凰,而不是选择相信她。 漪澜轩迎来一阵沉静。 姜舞不敢抬头,心里有了答案。 “殿下若生气,奴甘愿受罚。”她说道。 云容珏薄唇不经意牵动,这丫头认错倒快。 “本殿有说要罚你?”他吐声道。 姜舞一怔,缓掀起眼,有些不解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罚她吗?可他不是相信了六殿下了吗? 第36章 纵容 “殿下不罚奴吗?”姜舞诧异,不自觉问出口。 云容珏发出一声轻笑看着她,“怎么,你很希望本殿惩罚你?” 姜舞怔怔,本能的摇了摇头。 云容珏垂眼看着桌上抄写的诗词,眼眉微挑,执起宣纸,“倒是有些进步。” 姜舞垂眼望看着,片刻,云容珏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三日后你便去承天书院旁听吧。” 姜舞一怔,诧异睁着眸看着云容珏,“承天……书院?” 那是皇家书院,是皇子公主及贵亲家的孩子习学的书院,让她去?姜舞想着莫不是云容珏嘴误说错了。 云容珏睨眼看她,见她一副愣傻模样,轻笑道:“怎么?不想?那便罢了,本殿不勉强你!” 姜舞一听连忙摇头,“不……不是,只是……那书院奴真的能去吗?” 去皇家书院旁听,她一介囚奴,是想都不敢想的。 “本殿说你能去你便能。” …… 三日后。 姜舞跟着云容珏心腹俞烈一起去了承天书院,一路上,俞烈同她讲着承天书院的事,告知她该记住的事。姜舞认真听着记着,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小心的环看着四周。 大凉即便是一个书院,都是很气魄。 “姜舞,以后你就在这旁听,”俞烈将小姑娘带到廊下,叮嘱着,“里头是皇子公主贵眷,记住莫要生事。” 姜舞乖巧坐着,点点头,“我记住了。” 小姑娘在漪澜轩也是一贯乖巧,嘱咐后,倒也不觉要过多担心,“那你且听着,我就先回去了,放学后记得莫要在外逗留,早些回去。” “嗯,我会的。”姜舞乖巧答应下。 俞烈离开后不多一会儿,姜舞就看见穿着一身灰衫,冠以布竭高束,白须长着,臂下夹着厚卷的夫子走进学堂里。 郎朗书声,夫子沉而稳的解读声声声入耳,偶尔学堂里传来说笑闹声,偶尔有夫子的呵斥声。 姜舞认真听着,粉唇喃喃张着,学着夫子念叨着诗文。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夫子在堂上所讲的有不少她听不太明白,有些字也不会写,她将这些不明白的记录在纸上,一些不会写的字,也暗自记下。 放学后,姜舞抱着书册纸张离开承天书院,她记得俞烈的叮嘱,不敢多逗留。 “姜舞!” 走出书院不多远,姜舞听到熟悉的一声,她转过头,看清唤她人是谁时,平和的脸色多了股凝重。 又是云凰。 姜舞是怕云凰的,他几次三番捉弄她。 “六殿下安。”她欠身行礼。 云凰打量看着姜舞,片刻又回头看看书院大门,“你来这做什么。” 姜舞垂着眼,细声说道:“奴来旁听的。” “旁听?!”云凰平和的神色骤然一变,眉头紧紧蹙起,“谁允许你来旁听的!这承天书院也是你能来的?” 姜舞粉唇鼓鼓,“回殿下,是……五殿下让奴来的。” 云凰一听,脸上的情绪更多了,嫌恶瞪看着姜舞,“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五哥这般纵容你!” 姜舞:“……” 第37章 气歪 “六殿下还有其他吩咐吗?若没有奴先告退了。”她说道。 姜舞淡定不屈的样子令云凰更如憋了口气在月匈前,“你……” “六殿下。” 云凰刚要再说什么,一道声传来,姜舞和云凰两人望去,俞烈走过来,朝云凰恭敬揖礼,“六殿下。” “俞烈,你怎么来这了。”云凰奇怪问道。 俞烈看了眼姜舞,然后说道:“是殿下的吩咐,让属下来接姜舞回去。” !!! 云凰瞪看眼姜舞,刻意压低声音同俞烈道:“怎么回事,她来承天书院真是五哥让的?” 俞烈点点头,“回六殿下,确实是殿下的授意。” 姜舞顿时又被迫承受云凰一记冷眼,她微低着眼,粉唇努努,云凰对她的敌意还真是大,其实她并没有惹着他啊。 云凰一脸的不乐意,撇撇唇,挥了挥手,“走吧走吧!碍眼!” 两人朝云凰揖了揖礼,径直离开。 不远处的弯角,云卿卿朝这边望来时,看见姜舞和云凰,她微微一愣,“那是六哥,那女子有些眼熟啊。” “回公主,那女子是那日在席面上被大公主要求表演的五殿下身边的人。”宫女吟心说道。 云卿卿闻言意外扬眉,“是她?” “是啊公主,方才公主上学时,奴婢就看见那女奴在长廊坐着,似是在旁听的样子。” “旁听?” 云卿卿有些意外,奴在大凉的地位是众人皆知的,是要比寻常奴婢奴才更低等的,平日里有些主子对待奴是宛如对待牲畜的,让一介奴来这承天书院旁听学习,那是闻所未闻的。而这小丫头却有这能耐…… “看来五哥是真挺喜欢她的,”云卿卿自语着,“今儿这事若是被大姐姐知道了,”她轻笑出声,“怕是鼻眼都要气歪了。” …… 姜舞跟着俞烈往凌霄宫回去,小姑娘双手抱着书本和纸张,模样乖巧。 俞烈转眼看了姜舞一眼,见她脑袋垂着,脸上似挂着心事般,以为她还惦记着方才的事,开口道:“六殿下性子就是这样,你别太往心里去了。” 姜舞轻点头,她虽觉委屈,但也不愿多想,毕竟她和云凰的身份摆在那,即便她往心里去了,也没什么用。 两人回到凌霄宫漪澜轩,还未踏进漪澜轩殿门,就听见里头传来说话的声音,是云容珏,另一道声音则是清扬的女声。 俞烈脸色变了变,及时拉住了姜舞,姜舞疑惑看了俞烈一眼,俞烈朝她示意一摇头。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谈话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姜舞就看见一穿戴雍容华贵的女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待女人走远后,俞烈才领着姜舞踏进漪澜轩。 殿内还弥漫着刚沏好的茶香味,云容珏坐在软蒲团上,单膝曲着,眼眸定望着一处,脸色不佳。 “殿下。”俞烈唤了一声。 姜舞也揖礼,“殿下。” 许久,云容珏才有了反应,轻眨眼,转过头,看着姜舞,“妹妹下学了,今日在书院一切可还好。” 第38章 暖意 “回殿下,一切都好。”姜舞说道。 云容珏看了俞烈一眼,将其屏退。殿内剩下他们二人,他伸出手,示意一扬眉,姜舞迅速领会,将今日在书院廊下做的笔记纸张拿了出来。 纸张是记录了不少,但是有些凌乱,且用墨笔书写的字不及那圈叉多。 “这些,是什么。”云容珏指了指那一个又一个圈叉。 姜舞有些心虚,“唔,这是奴不识的字。” 书院先生将的诗词,有不少她不懂的字,她只能以这样的方法先记录下来。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笨拙的笔记,沉郁的心情倒是好了些,无奈一笑,他拿过一旁的纸笔,书写下小姑娘记录凌乱的诗词。 “可知怎么念?”他端起纸。 姜舞看了眼,眼珠子转了转,耳边回响起方才先生念诗的声音。 她小脑袋下意识学着先生那般转动,“古木阴中系短蓬,杖藜扶我过桥东……” 云容珏侧眸看着小姑娘有模有样,勾勾薄唇,“念的倒是不错,好好识识这些字如何书写。”他扔下一句话后站起身朝外走去。 姜舞歪着小脑袋,将男人书写下的纸张收好。 …… “殿下。” 云容珏的脸色不似刚才在殿中同姜舞话语时那般松然,“再过半月是十八,事情给本殿好好办妥。” 俞烈知晓云容珏所言何时,双手屈拳颔首,“属下明白,定不负殿下所托。” 云容珏回到殿内时,就看见书桌前趴着的那抹小身影,他走近,小姑娘右手握着毛笔,小脑袋却已经挨了桌。 他走到小姑娘身侧,歪着头看着桌上的纸张,纸上写的全是那首绝句诗,由上至下,是一次比一次工整干净。他转眼看向身边的人,小姑娘睡的安心,粉唇唇角隐似夹着浅浅笑意。 云容珏望看着有片刻失神,一道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 殿内炭火温足,趴在桌上的小姑娘忽发出一声嘟囔,眉头动了动慢慢睁开眼。 “唔……”她抬头,蓦地,看见不远处倚着凭几小憩的男人,她眨巴眨巴眼,忽然意识到什么,慌乱站起身。 砰咚……两声。 云容珏眉心一颤,缓缓睁开眼看向小姑娘。 姜舞起身太着急,撞到桌角桌上的东西被打翻,她又慌又急将东西扶起,余光带着些畏惧看着不远处的男人,“扰了殿下,奴知错。”她道。 云容珏眼里没有不悦,大袖一拂,换了个姿势,“过来。” 姜舞走到云容珏身边,跪下、身来,云容珏执起面前糕点递到她唇边,“膳房刚做出来的,清甜可口,看看喜不喜欢。” 姜舞微怔,片刻反应过身下意识抬手要去接他手中糕点,却被避开,云容珏剑眉微扬,示意一眼。她有些犹豫,但终还是听话张口吃下。 “可还喜欢?” 姜舞点头,云容珏满意一笑,“那且这些都给你了。”他落下一句话站起身朝内殿走去。 姜舞看着云容珏的背影,再转眸看着桌上的糕点,一股暖意滑进心尖。 第39章 哑巴 承天书院。 姜舞坐在长廊边上,听着里头夫子讲的诗词,一句一句,认真记下。 “且先休息,这问题诸位好好思想思想,一会老夫再抽问。”学堂里夫子的声音响起,夫子迈步离开了学堂。 不一会的功夫,从学堂里走出好些人,姜舞将手边的纸张收起,刚要起身,身边骤然就围过来好些人。 都是学堂里的人,他们打量看着姜舞,满眼的好奇,“你是哪家的人?以前从未见过你,你怎么在这儿坐着?” 带头问话的是一穿着绛紫色绣花缎裙的小姑娘,看上去和姜舞差不多年纪。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公主,你是哪家的姑娘?”女孩身边的男孩又问道。 姜舞身边围着的几个人都叽叽喳喳的问着她。 面对这样多的视线目光,姜舞是有些惧意的,她眼睛睁睁,想着要怎么回答这些。耳边响起云容珏交代叮嘱的话。 “你怎么不说话,是哑巴吗?” 姜舞如扇的羽睫轻颤,缓声开口,“是……秦向由家的。” 这是云容珏告诉她的,若有人问起她是谁家的人,便这样回答。至于秦向由是谁,她并不太清楚。 几人听了姜舞的话,低语议论几句,看她的眼色不再似刚才那般攒着奇怪。 “你是秦向由家的,为何在这里坐着?不同我们一般到学堂里去?”其中一人问道。 姜舞紧抿着唇,一时回答不上来。 就在姜舞出神的时候,忽然! 长廊上跑来两个相互追逐玩闹的小孩,围在姜舞身边的人下意识侧身躲开,砰,她被撞到,身子一个不稳,朝旁一倒,她连忙双手撑住红漆柱。 叮噹两声。 “咦……方才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姜舞身上, “是你身上发出的声响,是什么东西?”紫衣小姑娘问道。 姜舞垂在两侧的手不由握紧,方才叮噹的声响不是别的,是她双踝上的镣铐。 见姜舞迟迟不语,带头的两个人伸手就推了她,她一动,脚踝上的镣铐碰撞发出声响。 “好像是从足边传来的。” “别!” 姜舞伸手就要阻止去拉她裙摆的姑娘,可裙摆已被姑娘勾勒起,她脚踝的镣铐赤、裸、裸曝露在外,清晰可见。 “呀,原来她是囚奴啊!” “对啊,只有囚奴才会带镣铐的!” “囚奴怎么能来承天书院啊,也配的吗?!” 四周朝姜舞投来的眼色皆是带着深浓的鄙夷和嫌恶。 “囚奴不该在这里的!你快离开!” “就是!” 几个人将她围的水泄不通,嫌恶的伸手推打她,姜舞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耳边尽是嘲讽的笑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道醇厚声音传来,姜舞身上的疼感散去,她小心掀眼,看清眼前出声的人。 是元璟小王爷。 “元璟王爷安。”几个人见了元璟欠身行礼。 “在这胡闹,是要我告知夫子好好责罚你们是么。”元璟一脸严肃道。 几人相视一眼,嘿嘿一笑摇头,“我们这就回学堂。”说完,忙不迭朝学堂跑去。 第40章 喜欢 几人散去,一派清净。元璟转身看着姜舞,浅浅一笑,“没事吧?” 姜舞羽睫颤颤,摇摇头,她站起身朝元璟欠身,“奴谢璟王爷相救。” “小事一桩,我本也是正巧经过,”他打量看着小姑娘,小姑娘一身白色束腰封领衣,秀发整齐梳着干净利落的发髻,整个人看上去清清爽爽,“你是来这书院……” 姜舞知道元璟的疑惑,回道:“奴得殿下宽容,让奴在这旁听的。” 元璟有些意外,云容珏身边的人不少,他对身边的人一向也不错,只是,似对姜舞这般的还是头一个,竟还准允她来承天书院旁听学习。 “那挺好,学些东西总是好的,”元璟目光落在姜舞手边的宣纸,“你的字挺工整。” 姜舞讪讪一咧唇,“是五殿下教的好。” 若不是云容珏教她,她也写不出这些字。 “更深月色伴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元璟看着纸上记录的诗词,念叨出声,“这诗是好诗啊。” 姜舞抿唇讪而一笑,点点头,“不过这诗奴不太明白意思。” 元璟扬眉,轻轻一笑,然后道:“那我讲你听听,这诗讲的是……” 姜舞认真听着元璟同她的解释,认真记到心里去。 “这样解释明白吗?” 姜舞点头,“嗯,奴明白了,谢谢小王爷。”她朝元璟欠欠身。 元璟看着小姑娘乖巧的模样,莫名心底一软,薄唇敛笑伸手轻抚了抚姜舞的发,“小事一桩,以后若再有不明白的,你都可以来问本王。” 姜舞轻眨着眼看着元璟,元璟对她柔和的态度令她心里泛起暖意。 “好了,本王还有事在身,先走了。”元璟说道。 姜舞看着元璟,在元璟转身时唤住,“小王爷。” “嗯?” 姜舞犹豫片刻,片刻后从布袋子里拿出一东西递给元璟,元璟看着小姑娘手掌心中的东西,微扬眉,“这是?” “方才小王爷帮了奴,又给奴解释了这诗词,奴很感谢小王爷,这是奴自己做的些糕点,还望小王爷喜欢。”姜舞软声说道。 元璟垂眼,看着手里包整干净的油纸,微微一笑,“是你自己做的?” “嗯,”姜舞应声,“奴没有别的能谢小王爷的,这糕点,小王爷不嫌弃就好。” 元璟薄唇边划过一抹若意的笑,轻声道:“本王当然不嫌弃,向来本王是最喜欢吃这些糕点的,本王很喜欢。”他抬手揉了揉姜舞的发顶,然后转身离去。 姜舞望着元璟渐远的背影,慢收回视线。学堂里,夫子回来,恢复了方才的平静,姜舞坐回长廊椅道上,继续听着里头夫子的讲述。 …… 半个时辰后,近下学,姜舞想到刚才的冲突,为了避免,早了些离开学堂。 “姜舞。” 忽然,身后传来声音,姜舞顿住脚步,熟悉的声音让她涌起不好的预感。 姜舞转过身,果然…… 看见一身华服的云宋贞朝她走来。 “大公主安。”她朝云宋贞欠身问礼。 第41章 出手 云宋贞勾勒红影的眼角目视而斜看着姜舞,眼眉间攒着轻蔑,“起先听三妹妹说起,还以为是三妹妹眼睛不好使出了问题看错,没想到竟是真的。” “你一卑贱囚奴,竟也敢来这承天书院。” “奴不敢,奴来书院是五殿下准允的。”姜舞解释道。 她并不想刻意将云容珏搬出来,但云宋贞不依不饶刁难她也无可奈何。 “你少把珏哥哥搬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知是耍了什么手段,才让珏哥哥对你这般好!左不过是些狐媚子不入流的下作手段!” 云宋贞说话难听,饶是姜舞知道,眼下她这样的身份最好的是忍耐,“公主过言了,奴没有。” 云宋贞嫌恶瞪看着姜舞,想到珏哥哥因为这低贱的囚奴来警示自己,便是一肚子的火气无从发泄。 “你给本公主跪下!”云宋贞忽然呵斥一声。姜舞一愣。 “大胆,公主让你跪下,你怎还不快跪下!”云宋贞身边的侍女附声道。 这儿是承天书院,再有不一会儿的时间就要下学,人来人往,姜舞紧抿着唇,轻声开口,“公主息怒,奴不知做错什么,惹公主恼怒。” 云宋贞黛眉一扬,红唇微撇,“本公主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怎么你有异议?” 姜舞秀眉紧皱,云宋贞是铁了心要刁难她了,纵然她有不服气的,可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她……只是一介囚奴。 见姜舞不语,云宋贞长吁一口气,“既然没有异议,跪下吧,你顶撞本公主,该吃吃教训。” 姜舞小脸变白,夹着一丝为难,可她不违抗。双膝一屈,刚要跪下时,忽然———— 一股力量将姜舞拽住,她踉跄一下,站直起身,一转头,看见一女子。 姜舞一愣,女子有些眼熟。 “大姐姐怎的这般动怒。”云卿卿将姜舞扶起来,攒着笑看着云宋贞。 云宋贞不悦瞪看眼云卿卿,不悦于她打断了做的事,“没什么。”她淡淡一声,并不愿同云卿卿多言。 云卿卿侧目看了眼身边的姜舞,“你是,五哥身边的宫女吧,我对你有印象,”她说完目光重落回云宋贞身上,“大姐姐这般动怒,是这宫女做了什么?” 云宋贞不屑一眼,“她顶撞了本公主,本公主对她小惩大诫,怎么,三妹莫不是连我惩诫一囚奴都要管?” 云卿卿笑笑而之,“大姐姐要管下人,三妹自是不会插手的,只是……这小宫女到底是五哥身边的人,大姐姐私下管教怕不太好吧。” “她顶撞了本公主,本公主就有惩罚她的权利,她是五哥身边的人不错,但若因为自己是五哥身边的人就敢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小小囚奴,未免太大胆了,这样的人,本公主是也惩罚得的!”云宋贞说道。 云卿卿眼睛提溜转动着,樱唇轻努,“大姐姐说的有道理,只是……这小丫头怕是如今五哥最喜欢的吧。” 云卿卿边说着,凑到姜舞面前,眨巴眼看着,伸手捏了捏姜舞的小脸。 姜舞被云卿卿的举动吓到,水眸攒着不解和一丝畏惧,三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第42章 解决 “长得真可爱,”云卿卿看着姜舞两眼一弯,“大姐姐想教训底下的人,但若轻易动了五哥身边的人,只怕,不太好吧?”说完,她转过身,歪着脑袋冲着云宋贞道。 云宋贞紧蹙着眉,眼底略过一抹虚光,但仍攒着那份傲气,挺直胸板,“一个囚奴而已。” 云卿卿眨巴双眼,点点头,“嗯,是一囚奴而已,只是,无论她的身份是什么,眼下她既是五哥身边的人,大姐姐私自处置还是不太好,要不这样,大姐姐实在恼她,不如卿卿陪大姐姐去找五哥,和五哥说道说道这丫头是如何冲撞了大姐姐,让五哥替大姐姐狠狠教训教训这丫头!” 云卿卿的一番提议并没令云宋贞脸色好起,反而更难看了。 上次云容珏且为了这囚奴警示了她,眼下她拽着这囚奴去云容珏面前,岂知能讨到半分好处? 想起上次云容珏的警告,云宋贞心里不太舒服。 “怎么样,大姐姐,咱们一起去五哥那吧。”云卿卿继续道。 姜舞听着两人的话,垂着的小手不自觉攒起来,紧张拂过小脸,她不想受罚的。 就在她以为云宋贞会答应下来,云宋贞却收了话,“罢了,本公主忽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办,可没这闲工夫和小小囚奴墨迹!” 云卿卿睁大的眼里一抹得意,却故作惊讶,“那大姐姐是不罚这丫头啦?” 云宋贞轻咳一声,掩盖脸上的那抹尴尬,然后摆摆手,“不罚了不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朝身边宫女示意一眼,两人朝承天书院外走去。 “卿卿恭送大姐姐,大姐姐走好!”云卿卿笑着朝走远的云宋贞弯身揖礼。 待云宋贞走远,云卿卿转过身,姜舞朝云卿卿欠了欠身,“奴谢三公主相救。” 云卿卿水灵的大眼睛里含着笑,“你谢我呀?我刚才可是提议要把你送到五哥那受罚呢,你还谢我?” “方才若不是三公主那般说,大公主不会轻易放过奴的。”姜舞说道。 云卿卿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倒是不笨嘛!长得漂亮可爱,也有点脑子,别说五哥了,就是我都有点喜欢你了。” “奴不敢。” “好啦,你下学了吧?走我同你一起回漪澜轩。”云卿卿说道。 姜舞点点头,跟上云卿卿的脚步。 姜舞两人一起回到漪澜轩,云容珏看着一起进来的两人,意外扬扬眉,“你们两个怎么凑到一起了。” 云卿卿笑嘻嘻凑到云容珏面前,“碰巧在承天书院遇见了。” “嗯。”云容珏轻嗯一声,就手将刚泡好的茶水倒了一杯递给云卿卿。 云卿卿捧着茶杯抿喝了一小口,才慢启声,“五哥,今儿我可是帮了你这小丫头解决了麻烦呢。”云卿卿笑着侧目看了眼旁边的姜舞。 云容珏眼梢微掀,看着姜舞,“怎么回事?” 姜舞有些犹豫,粉唇呐呐,刚要开口,云卿卿先抢过话,“她胆子小不好说,卿卿凑巧看到大姐姐同这丫头置气,要惩罚这丫头,便顺便帮了这丫头一把。” 第43章 乖觉 姜舞对上云容珏的目光,有丝怯怯,怕他生气。 片刻,云容珏的视线从姜舞小脸上挪开,落到对面的云卿卿身上,不紧不慢启声,“你这是来告你大姐姐的状,还是和我讨好来了。” 云卿卿咧唇一笑,伸出两个手指,“两个都是,五哥有什么好给卿卿的?” 云容珏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起身走到黑木架子前,从抽屉里拿出几卷画卷,递给云卿卿,“新得了几卷,你看看,喜欢哪个就拿去。” 云卿卿扬眉,连忙拆开画卷看。 “果然是宝贝,五哥这的东西当真都是最好的,那这几卷卿卿就都拿走啦!” 云卿卿一向喜画,平日里更是有收集画作的习惯,得了这几卷欢喜不已。 云卿卿离开,云容珏将小姑娘唤到自己身边,“今天惹事了?”他轻喃出声,沉而浑厚的嗓音透着丝危险。 姜舞被他圈在怀中,动弹不得,“奴没有……”她轻软一声。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丫头。”男人薄唇话音略过姜舞耳边,令她不自觉紧张起来,双手紧攒着,小脸脸颊也因紧张鼓起几分。 云容珏这样搂抱的亲密,虽不是第一次,但她还是没办法习惯。 “若今天没有卿卿帮忙,你打算怎么办,嗯?” 姜舞粉唇鼓鼓,摇头,“公主惩罚奴,奴受罚。”她诚实说道。 她这样的身份,岂能和一国公主反抗。 姜舞未曾注意到她这话出口后,云容珏沉下的脸色,“你倒乖觉。”他直起身,松开姜舞。 姜舞粉唇扁扁,软声道:“奴不想给殿下添麻烦。” 且不说她反抗不了云宋贞,即便是可,闹起来麻烦的不止是她,云容珏也会。 男人刚沉下的脸色因小姑娘一言话好转起来,眼眸敛着一抹微诧盯看着小姑娘,薄唇唇角微牵起,“你倒很为本殿着想。” “殿下照拂奴,对奴好,奴为殿下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是应该的。” 自小母妃就教导她,要知恩图报。她在云容珏这,虽是侍候,但云容珏教她习字,让她有机会到书院旁听学习,平日里有好吃的糕点也会给她。 他对她好,她自然也要对他好的! 云容珏听着小姑娘的话,唇角弯下的弧度越深,眼眸里压着一丝愉悦,“好了,让人传午膳来吧。”他说道。 姜舞连忙起身,走出漪澜轩。 云容珏望看着小姑娘渐远的身影,心底泛起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涟漪。 …… 姜舞从膳房回来的途中遇到的绣梦几人。自从云容珏将她留在漪澜轩后,除了南芙,其余的人她没再碰见过。 “姜舞,好久不见呀。”绣梦笑看着姜舞,同她说话的语气不再似当初那么凌冽。 姜舞轻颔首,算是回应了。 “诶,干什么这么着急走,咱们说起来好些日子没见了,老朋友,聊聊呗。”绣梦拦住姜舞的去路。 姜舞看着绣梦,多少有些警惕,她吃过绣梦的亏,也知道绣梦是什么脾气秉性。 第44章 无私 “有什么事吗?”姜舞轻声问道。 绣梦咧唇一笑,“也没什么,就是……想让小舞你帮个忙。” 姜舞对绣梦忽然而来的温和不太适应,她只能干干一笑,“我哪里能帮什么忙。” 在这偌大的凌霄宫,她身份地位是最卑微的,若说帮忙,别人帮她还有可能,她哪里能帮别人什么。 “别这么说,你当然可以的,”绣梦转身,接过身边的人手中的食篮,笑眯眯的将食篮递到姜舞面前,“这是我专门为五殿下做的糕点,麻烦小舞你帮我交予五殿下。” 姜舞一怔,没想到绣梦所托她的是这样的事。 “殿下的膳食皆由膳房准备,我这样贸然替你交物不合规矩。”姜舞婉拒道。 云容珏脾气秉性是有些古怪的,且绣梦非近身侍候的,她若贸然替绣梦送了这糕点,只怕会惹云容珏不快。 听见姜舞拒绝的话,绣梦眼底闪过一抹不悦之色,但转瞬即逝,“怎会,眼下咱们谁不知道小舞你是五殿下身边的红人,一份糕点的事,又怎会难到小舞你是不是,看在咱们都是侍候主子的情分上,你就帮我一回吧,我定感激不尽!” 绣梦边说着,竟要朝她跪下、身。姜舞一个激灵,连忙拦住绣梦,“你别这样。” 她们都是侍候人的,绣梦给她下跪,被人看到了只怕以为她仗势欺人呢。 “那小舞你是答应了!”绣梦扬笑,也不顾姜舞意愿,直接将食篮往她怀里一塞,“那就拜托你了小舞!日后我定感激不尽!” 说完拉着身边的人转身就离去,不给姜舞一丝拒绝的机会! 姜舞捧着绣梦交予的食篮,几分惆怅和犹豫散在心尖,她在漪澜轩门口徘徊犹豫许久。 “你还要在外面站多久。” 殿内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姜舞思绪被拉回,侧眸朝殿内探去目光,却正好和云容珏的双目对上。 唔。 几分心虚,她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 “进来。”男人多了几分厉声。 姜舞挪着小步子,踏进殿内,走到云容珏面前,云容珏掀眼,看见她右手拎着的食篮,“手里拿的是什么。” 姜舞抿唇,侧看眼食篮,她将食篮放到地上,从里头拿出糕点,“是糕点。” 云容珏睨眼看着,薄凉一声,“既拿了糕点来,何故在外踌躇不前。” “殿下,这糕点是……绣梦让我交予殿下的。”她轻声开口。 云容珏伸过要拿糕点的手一顿,掀眼看她,“何人?” 姜舞解释道,云容珏再看这盘糕点的眼色沉了下来,夹着不悦和嫌恶。 下一瞬,姜舞尚未反应过来,忽然身子一倾,整个人被男人拉到跟前,她下意识轻呼出声,小手抵在前头,抬头望看着他。 “知道她们为何要费劲心思送东西到本殿眼前么?”男人悠凉一声。 姜舞小眉头下意识一颤,星眸轻眨,片刻点点头。 “既知道,你且还帮她们做这样的事,妹妹倒真是无私。”云容珏薄凉的声音夹着淡淡的讥讽。 第45章 阻止 姜舞微垂着小脑袋,像犯了错挨训的小可怜,轻轻点头,软声开口,“殿下不喜欢,奴下次不会了。” “本殿当然不喜欢,”云容珏潋滟的黑眸攒着微光,望着眼前的小姑娘,一手抚着她柔软的青丝,“本殿喜欢妹妹做的糕点,明白?” 姜舞如珠透亮的双眸一眨一眨的看着他,“奴明白,下次不会了。” 云容珏沉然的神色这才转而为晴,姜舞看了眼桌上的糕点,“那这个……” “扔了。”云容珏毫不客气。对不感兴趣的人事物,他一向不留余地。 姜舞颔首,刚要端起糕点盘子站起身,忽然! 云容珏余光一暼,在姜舞要起身之际,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朝身边一带!似亲昵的朝她耳边一侧,“妹妹……”声音带着几分慵懒。 姜舞余光瞥看见欠身走进来的袭香,袭香含笑着同云容珏说道了几句,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开。 姜舞看着离开的袭香,又看了眼云容珏,她来漪澜轩侍候后,就发现云容珏的这点奇怪,每每袭香来,她在的时候,云容珏对她似乎总是有刻意的亲密,就好像,是故意做给袭香看的一样。 她想不明白,云容珏为何要这般。 …… 姜舞看着来找她的绣梦,知道她来所为何。 “小舞,昨日糕点你帮我给殿下了吧?”绣梦笑着问道。 姜舞轻点头,对于昨日云容珏对那糕点的态度没有细言。绣梦脸上的欢喜更甚,忙道:“小舞,真是谢谢你了,帮了我大忙了。” 姜舞淡淡一笑,“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她道。 绣梦对她态度的缓和只是因为有求于她,姜舞明白,所以也不想和绣梦有其他过多的接触。 “诶,小舞,别着急走,”绣梦拉住姜舞,“昨天的糕点五殿下有没有说什么?殿下还满意吧?” 姜舞无奈,只能点点头,算是回应。 “那小舞,你再帮我一次。”绣梦边说着将食篮递到姜舞面前,姜舞一愣,没想到绣梦竟还不死心。 先前绣梦让她转交的糕点已是惹的云容珏不悦了,她怎可再帮她。 姜舞刚要开口言说拒绝,忽然,一道声音插过来,“绣梦姐,你别被她骗了,这糕点交给她,是没用的,人家可是背着绣梦姐你将糕点扔掉了,根本没有拿给五殿下!” 说话的是平卉,是平日里总跟在绣梦身边的。 绣梦闻言,脸色当即就变了,瞪看着姜舞,“她说的是真的?” “绣梦姐,我说的句句属实,喏,这是小红昨日在废弃食桶那发现的,姜舞当真你的面答应的爽快,背地里却是做这样的事。”平卉说道。 姜舞听着平卉的话,秀眉蹙起,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 绣梦扬手的一巴掌落在她小脸上,生疼生疼。 绣梦气急败坏,对她极尽辱骂之言,就在绣梦又欲扬手打她,她本能的一抬手,握住绣梦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第46章 清澈 “我答应帮你转交东西,我做了,其他和我无关。”姜舞轻声道。 绣梦拧着眉,一脸的恼意和震惊,她不敢相信像姜舞这样身份低微的囚奴敢对她动手!即便她是宫女,也是比她姜舞地位要高的! “与你无关?你面上答应帮我转送给五殿下,实际上转身就将我的东西扔掉,姜舞,你不过是大凉虏获来最低贱的囚奴,是以为跟在五殿下身边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没做过,你不信我也无法。”姜舞不卑不亢的道,她不想和绣梦多说,绣梦若一意认定是她故意为之,那她再怎么解释,只怕她也不会相信。 “姜舞,你以为就这样算了吗?!平卉,给我摁住她,我今天要好好收拾收拾她!”绣梦说道。 平卉一应声,上前就摁住姜舞,姜舞不想任人宰割,她本能反抗。可是二对一,她力气又小,不足以成对手和两人抵抗。 “哟,这是在做什么。” 忽然,传来的声音,三人下意识转头望去。 一穿着华服锦缎,嵌玉石发冠高束,双眼微眯看着三人。 “二殿下,绣梦请二殿下安!” “请二殿下安!” 绣梦和平卉两人连忙停手,朝男子欠身揖礼。 姜舞微愣。 二殿下…… 是二殿下云招。 她不敢懈怠,连忙跪下、身。 “五弟这边真是热闹,连宫人都这么闹腾,你们几个方才在做什么?”云招把玩着手中的玉坠,走到回廊栏台上倚着红柱而坐着。 “回二殿下话,蠢笨的奴做事不当,奴婢二人正训诫她呢。”绣梦回话道。 云招闻言,目光一扫,看向在后跪着的人,眉头一扬,缓声开口,“早听闻五弟近来收了个女奴做近身侍婢,你抬起头来。” 姜舞有些紧张紧抿着唇,听话抬起头,眼眉却是不敢掀起多看一眼。 云招看清姜舞容貌,眉尖一动,几分谑意略过,唇角微微勾起。 倒真是个清丽可人儿,云招目不转睛盯着姜舞,她长得漂亮,却和一般漂亮女子又不一样,弯弯的柳眉间透着青涩,那双眼清澈纯净,是不可多得的。 难怪—— 云招慢悠将目光挪开,落到绣梦两人身上,“你们两个胆子倒是不小,这丫头可是五弟身边的近身侍婢,你们倒也敢训诫她。” 跪着的绣梦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回二殿下,奴婢们是就事论事,也是出于好心,她做事不当,奴婢们提点告诫一番,也免得她在五殿下那边再出了错,惹五殿下不快。” 云招将手中把玩玉坠收起,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姜舞面前,然后蹲下、身,“说得对,既做错事,是该好好训诫训诫。” 云招边说着,右手慢慢抬起,眼看着就要触碰到姜舞的脸蛋,姜舞看着,身子泛僵硬下意识朝后微倾。 忽然! 在云招的手就要碰到姜舞的脸时,一只手拦住了云招的动作,姜舞下意识抬眼,看见来人时,眸里的慌张顿然一扫而空。 第47章 顽劣 云招看见云容珏时,眼里多了几分锋利,“五弟。” 云容珏瞥看了眼云招,很快目光落向姜舞,“本殿寻你半天,原你在这躲懒。” 姜舞抿着唇,未语,云容珏这话,是有为她解围之意。 “二哥,”云容珏这才应了云招一声,双目在姜舞和一旁跪着的人身上略扫一圈,“这是何意。” 云招挑眉看着云容珏,“五弟手下的人懂规矩的很懂,这不懂规矩的,是够顽劣。”云招言道后半句话时,目光刻意落在姜舞身上。 云容珏望看姜舞的目光没有太多情绪,不紧不慢开口,“她是顽劣。” 姜舞闻言下意识掀眼,小眉头不自觉的蹙成一团。 “但做事,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不知是何处恼了二哥?”云容珏问道。 云招轻笑看着云容珏,缓声开口,“倒也谈不上恼,不过她是做事不当,我巧看见她被训斥,想着提点她几句罢了。” 云招的话一出,云容珏精长的眼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余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另两人身上。 “这样的事,何需劳烦二哥,既是我宫里的人,我知晓怎么处理。”云容珏说道。 云招和云容珏两人四目对上,两人眼神都很平静,可那黑漆瞳仁下,却是隐着外人难察觉的汹涌。 这样的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云招慢收回眼,低声,“既如此,五弟好好训诫便是。” 云容珏微颔首。云招也没再多说什么,绕过云容珏径直离开。 云招离开后,云容珏脸上的那抹严肃和微凉才慢慢散去,目光落回三人身上。他径直走到栏台上坐着,俯看着三人,慢启声:“方才发生了什么,好好同本殿说道说道。” 三人皆微抬眼,绣梦和平卉两人眼珠子一转对视,抢在姜舞前头回话,“回殿下,奴婢等皆是漪澜轩伺候的旧人了,做事规矩什么的都很清楚,只是她,姜舞,是新来的,很多事情规矩没有摸索清楚,也怕她的莽撞,冲撞了主子,所以奴婢等因此对她进行必要的提点和训诫。” 姜舞听着绣梦的话,眸上的两道叶眉弯蹙的更深了,像一条小洪沟。 绣梦是随口便来的谎话,且还言道的这般振振有词,仿若真全是她的错,而她倒成了为她好的好人。 云容珏听着,绣梦观察看着男人的神色,只见男人攒着凉意的目光落在姜舞身上,“哦?是这样?”他看着小姑娘。 这一声,似在应绣梦的话,又似在问姜舞。 姜舞抬起眼,同云容珏的双目目光对上,眼里多了几分坚定和不亢,她摇头。 云容珏剑眉一昂,绣梦见状,连忙道:“姜舞,你本是低下囚奴,我们知道你生存不易,好心想要提点帮助你,或许言辞严厉了些,但你不能因此反咬一口,污蔑我们啊。” 姜舞还没说什么,绣梦这一顶忘恩负义的帽子又扣了下来。 “本殿有让你们回话?”云容珏悠凉不悦一眼,瞪看向绣梦。 第48章 真好 “那是如何。”云容珏看着姜舞问道。 姜舞眼睫轻颤,感觉到身边投来的目光,看过去,绣梦和平卉两人瞪着眼睛看着她,那一双双眼里,充满恶狠狠的警告之意。 “奴,没有做错什么,方才是因为……一盘糕点。”姜舞轻声开口。 “姜舞!”绣梦一听姜舞这话有些急了,低喊了声。但刚出声,就迎来云容珏一记冷眼。 “糕点,什么糕点。”云容珏继续问道。 “是先前给殿下送去的那盘糕点。”姜舞回道。 “你骗人,糕点你根本没给殿下!”平卉忍不住帮衬绣梦开口。 “便是本殿扔了的那盘糕点?”云容珏面对着姜舞。 云容珏这一言,是直接将绣梦和平卉的话路堵死,两人脸上的表情如蜡一般,绣梦转过头,瞪看眼平卉。 姜舞轻点头。 云容珏薄唇唇角牵动一分,目光淡扫,在旁边两人身上一略而过。然后站起身来,“起来。” 姜舞乖乖站起身来,走到云容珏身后。 “你们两个到漪澜轩外等着。”云容珏走在前头,凉凉一声。 …… 姜舞跟着云容珏回了漪澜轩,两人在门口抖漱掉身上的落雪。 云容珏转头侧眸看了眼身边的小姑娘,目光落到她不自觉揉搓的小手上,然后伸过手,牵起她的手。 “殿下……”姜舞一愣,明眸圆睁看着男人。 云容珏没理会她的错愕,宽大的掌将她一双小手紧紧握着。 男人大掌宽厚温暖,姜舞方才双手的寒意似顷刻散退一般。他牵着她带她坐到暖炉边后才松了手。 暖炉的热气散出,暖着整座大殿,也暖着姜舞的心。她偶掀眸偷看身边的男人。 他对她,真好。 烤了不到片刻的火,殿外传来宫女的声音,两人皆抬眼朝殿外望去。绣梦和平卉两人规矩端正的站在殿外,姜舞下意识抬眼望看着身边的男人。 云容珏微垂下眼,冷淡一声,令两人进殿。 绣梦和平卉两人踏进殿内,瞥眼看见坐在云容珏身边的姜舞,两人对视一眼,脸色如蜡。 云容珏顺手拿过一旁的茶具,以镊子夹了些茶叶进茶具里,紫砂提壶倒出滚烫冒烟的热水,干涩的茶叶缓缓散开。 云容珏边冲泡着茶边启声:“你且也跟了本殿一段日子,这该长进的地方倒是一点也没长进。”他说完余光微斜,朝姜舞落去。 姜舞有些怔然,不知他言道是何。 站在一旁的绣梦平卉亦是一头雾水。 茶叶冲过一遍色后,茶的香气慢慢散发出来,“本殿身边的人,可不是应该任人欺辱的。”他看着姜舞说道。 一句话,令绣梦平卉神色骤然刹变,两人当即跪下,“殿下恕罪。” “哦?你们何罪之有?”云容珏刻意拉开声调,故问道。 “殿下,奴婢们不该……不该和姜舞起冲突,还惊扰了殿下,可望殿下明察,奴婢们真没有欺辱姜舞,只是她不懂规矩,奴婢们才出于好心,教教她的,殿下明察!” 第49章 满意 云容珏脸上没有明显情绪,他将泡好的茶水倒进琉璃杯盏里,将其中一盏递到姜舞面前,“喝茶。” 姜舞轻颔首,“谢殿下。”她接过云容珏递来的茶盏,捧在手心中。 “是么?可偏本殿就喜欢她的不懂规矩,她被不相干的人训斥,本殿心里不大痛快。”云容珏悠凉一声。 绣梦和平卉两人惊恐不已,俯趴在地上,“殿下恕罪。” 云容珏没理会两人,他看着姜舞,脸上褪去方才的冰冷攒起一抹浅笑,“妹妹说说,要如何惩罚她们的好?” 姜舞一愣,没想到云容珏会将这事抛给她,她眨巴眼,许久说不出一句话。而底下跪着的两人瑟瑟发抖不断求饶。 姜舞并不可怜两人,若不是她们先挑事,也不会到现在这般地步,只是,她虽不同情可怜两人,但让她来道如何处罚二人,她也实在不知道。 她从未做过这样的决定。 云容珏定看着小姑娘无措的双眸,唇角深了深,然后一斜眼,“便送她们去刑罚司吧。”他说道。 姜舞一愣,绣梦和平卉两人脸上血色尽褪,慌忙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刑罚司是处置犯错宫人的地方,那地方堪称炼狱,进去了的人,基本上不用想能完好无事的出来,最轻的双腿皆废。 “殿下饶命,奴婢们知错了!”绣梦再没了刚才的镇定,她急忙看向姜舞,“小舞,是……是我不好,我不该训诫你的!你救救我们!” 纵然平日里再傲气得意的绣梦,此刻那分傲气也被吓退了。 “来人,”云容珏唤了一声,门口走进两个宫人,“带她们去刑罚司,没本殿的命令不许出来。” “是。” “小舞!救救我们!” “小舞!” 哭喊求饶声萦绕在大殿内,姜舞望着撕心裂喊的两人,秀眉紧紧蹙起,在两人被拖到殿门口时,她忽然开口,“殿下。” 云容珏看她,“嗯?妹妹莫不是想给她们求情?” 姜舞紧抿着唇,缓声,“不是,只是……去刑罚司,是不是太严重了些,她们罪不至此。” 绣梦和平卉两人确实有错,她也不喜,但并不至令她们去刑罚司这般,她们进去了,只怕是要丢半条命的。 云容珏眼眸微眯起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看着她清澈如碧潭般的水眸,眼前一晃而过一抹白影,半响后,他沉吸口气,缓声,“妹妹是真善良,罢了,”他转过眼,“带下去打三十大板,以后休要再出现在本殿面前!” 绣梦和平卉两人被带下去,吵嚷的漪澜轩恢复寂静。云容珏扬眉朝姜舞道:“本殿的决定妹妹可还满意?” “奴不敢。”姜舞堂皇。 …… 那日后,姜舞真的在漪澜轩没再看到绣梦她们,偶遇到南芙时,两人聊过两句,从南芙口中得知两人是被嬷嬷遣派到别的宫殿做事了。南芙不知那日发生的事,她也没刻意和南芙谈起。 大约七日后,宫里忽然忙碌起来。 第50章 厌弃 姜舞不知道这样的忙碌是为何,似并没有听说近来有节庆或是什么大日子。 “小舞你不知道?”南芙听姜舞的问,有些诧异。 姜舞摇摇头,“近来好像没有什么节庆呀。” 南芙吃着姜舞给她的糕点,嘴巴塞得满满的,“节庆嘛,是谈不上,不过是要比盛大节庆更重要的!” 姜舞眨巴眼。比盛大节庆更重要的? 那要不就是太后皇上,或者皇后生辰?可若真是其一,想来阵仗规模是要更大的。“是什么?”她不明白。 南芙咽下嘴里的糕点,匀了匀气,说道:“是楚夫人的生辰呀!” “楚夫人?” 姜舞在漪澜轩做事这段时间,偶尔也听到过楚夫人的名谓,知道楚夫人是皇上宠妃。但何故楚夫人的生辰竟比盛大节庆还要重要? “是啊,楚夫人可是皇上最最宠爱的妃子,她的生辰可是皇上最看重的,比皇上自个的生辰还看重呢。” 姜舞诧异,南芙继而说道:“每年这个时候,宫里都是很忙的,尤其是王宫那边,眼下可是喜庆热闹呢!” 姜舞了然的点点头。 她对宫闱内的事知晓不多,但是知道在宫里,能得到皇上的喜爱是最好的了。 在姜舞看来,楚夫人是很幸运的,虽不是皇后之尊,可却有当今皇上这般的宠爱。不似她和母妃…… 在南姜,她和母妃是最不受宠,也最不受待见的,父皇厌弃母妃,也厌弃她。 “对了,小南,我拜托你帮忙打听的那件事,可有什么消息吗?” 南芙拍拍脑门,“我帮你打听了。” “怎么样?”姜舞期待望着南芙。 南芙嘴巴轻瘪,无奈摇头,“我打听了,不过在凌霄宫这边没有你说的那个人,其他宫的能拜托人的我也问过了,不过都说没有这个人,小舞对不起啊。” 姜舞期待的神色逐渐褪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失落。 “小舞抱歉,没能帮到你。” 姜舞轻叹气,摇头,“小南不需要和我道歉的,你肯帮我打听我已经很感谢了。” 她知道这件事本就不易,只是原先是有期盼,如今多少有些失落罢了。 连着几日,云容珏也忙碌起来,她每日也只有在戌时后才能在漪澜轩见到他。书院那边姜舞每日如常去一个时辰。 “姜舞。” 下学后,姜舞背着装着墨纸的小方篓正朝书院外走去,后头突然传来一声,她闻声转过头,看见一穿着墨灰色衣衫,风骨苍劲的男人。 男人走到她面前,笑看着她,“小丫头腿脚真快,差点就追不上了。” 姜舞攒着情绪,有些疑惑不解,“您是?” 她没见过眼前人。 “你不认识我?”男人问道。 姜舞摇摇头。 男人展眉一松,叹气而出,如老先生般摇头晃脑,“小丫头打着老夫的名号在外这么久,却连老夫都不认得,老夫真是悲哀啊,悲哀。” 姜舞片刻的愣神,反应过来呐呐张唇,“您是……秦向由?” “你这小姑娘好不懂规矩,怎可连名带姓唤老夫。”秦向由做严肃之状道。 第51章 面目 姜舞微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唤眼前人,想了想,她轻声开口,“秦大人。”她不清楚秦向由的身份,但想来他是身份不低的,一句大人是尊称。 秦向由听后仰声一笑,姜舞不明所以望着秦向由,是她唤的这声不对吗?就算不对也没这么好笑吧。 “小丫头,别大人大人的叫老夫,我既是珏儿师傅,你且唤我声先生吧。”秦向由说道。 姜舞有些诧异,她一直不知秦向由是何人,没想到他竟是云容珏师傅,“秦先生。”她乖巧唤了声。 “倒是个乖巧性子的,长得也秀气,难怪珏儿这么喜欢你,老夫都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啊。”秦向由说道。 姜舞微垂着眼,声音轻软,“先生高抬了,奴不敢当。” 秦向由摆摆手,苍眉一阙,“诶,什么奴不奴的,老夫可没那么多讲究,小丫头,你以后在我面前且也别以奴自称了,听着怪别扭的。” “奴不敢。”姜舞道。 秦向由见她这样无奈摇头,“孺子不可教也,虽说这世道使然,令人不得不分三六九等,但在老夫这,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你若再在老夫面前这般自称,老夫可是要生气的。” “老夫生气,后果可是很严重的!”秦向由忽然正色,威胁着姜舞。 姜舞胆子本就不大,一时间更是慌然无措。 “你若再在老夫面前自称什么奴不奴的,老夫且同珏儿谈谈,这承天书院你且也无需再来了。” 姜舞:“……” “奴……”她下意识的一声,在对上秦向由若意的视线后,她连忙改了称谓,“我…我知道了。”这般自称她有些别扭。 秦向由却是满意一笑,“小丫头这才是孺子可教,今儿老夫总算是见着你庐山真面目了,且也够了,老夫还有要事处理,先行一步了。”说完,迈着大步朝书院外走去。 姜舞眨着眼望着秦向由的背影,小脑袋一歪,这秦向由真有些奇怪。 …… 姜舞回到凌霄宫,今儿的凌霄宫特别安静,听南芙说,今天就是楚夫人的生辰,皇上在皇宫内院给楚夫人筹备了一场盛大的生辰宴席,所以凌霄宫的诸皇子都去赴宴了。 云容珏更是早早离了凌霄宫。 姜舞踏着雪一路走着,昨日下了大雪,地上是白皑皑的积雪,她小手抓着肩上小方篓的两带,低着小脑袋,一步一个脚印踏着雪,每走一步,都听得到吱呀呀的脚步声,雪地上落着她一串足印,她看着,咯咯笑起来。 姜舞穿过回廊往漪澜轩走的时候,蓦地,看见回廊栏台上坐着一个人,她看清那人容貌时,秀眉忍不住一颤。 是云凰。 姜舞有些奇怪他怎么在这,凌霄宫的皇子们都去内宫赴宴了,怎的他一人在这。 她是想避开云凰的,可偏这条路,是回漪澜轩的必经之路。 姜舞瞅着,云凰靠着红柱,双眼闭着,她刻意放轻脚步,尽所能不让云凰察觉到,慢慢从他身边走过。 第52章 烧坏 “咳……” 一声咳嗽声,吓得姜舞一个激灵,脚步顿住,转过头。 男人双目依旧紧闭着,姜舞长吁松了口气,刚要转头离开,蓦地—— 她转过眼,看着双目紧闭的云凰。 云凰靠着柱子,两眼紧闭,看似在闭目养神,可眼上的两道剑眉,却是紧紧蹙着,就连脸色似乎都不太好! 他这是怎么了? 姜舞转身,走到云凰身边,小心探寻,“六……六殿下。”她唤了一声,可云凰并未给她反应。 “六殿下,您没事吧?”她又小心问了句。 然还是如常。 姜舞攒着疑惑伸过手,云凰额头竟泛着滚热。 他这是发烧了呀。 “六殿下!” 姜舞顾不得那么多,四下没有其他宫人,她只能一人扶着云凰。这里离漪澜轩最近。 云凰眉头深皱,吃力睁开眼时,就看见姜舞那张干净的小脸,“你怎么在这,你……咳……这是在做什么。” 姜舞吃力撑着云凰,应声道:“六殿下,您生病了,奴带您先去漪澜轩,再给您找太医来。” 云凰身材高大,小小姜舞撑扶着他,实在不是件易事,好在,这回廊离漪澜轩不远了,她咬咬牙,就到了。 姜舞将云凰扶到漪澜轩的偏殿,“殿下等奴一会儿,奴给殿下找太医来。”她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男人一把拉了回来。 云凰大手扣着姜舞细腕,不悦瞪看着姜舞,“真是讨厌。” 姜舞:“……” “不需要去找太医。”云凰说道。 姜舞皱眉,“这怎么行,殿下在发热,太医来了才能给殿下调理啊。” “本殿说不用就是不用!你敢违抗本殿的命令?!”云凰狠狠一瞪眼。 凶神恶煞。 这是姜舞对上云凰视线的第一个念头。 “奴不敢。” 云凰冷哼一声,神色温和了些,然而下一瞬—— “但这次即便是要违抗殿下的命令,奴也要替殿下找太医来!”姜舞正色说道。 “姜舞!” “殿下发着高热,若不让太医来看,病是好不了的,发高热是不能大意的,会烧坏脑袋的。” 云凰:“!!” “你敢咒本殿?!!” 姜舞:“……” 为什么他总能想到不一样的地方。 “奴没有,”她应声,“殿下还是先躺着休息,奴很快回来!”说完转身离开偏殿。 云凰气的不行,想追上去,可刚要站起身,头晕的厉害。 如姜舞所言,她是很快回来了。还带着太医。 太医给云凰诊脉,期间云凰就没停过瞪她的眼神。姜舞索性眼观鼻,不多理会在意。 “太医,殿下没什么大碍吧?”姜舞凑上前问道。 太医点点头,“六殿下是着了风寒,没什么大问题,一会臣给殿下开些退热的汤药,殿下服下后,每日再按臣开的药方调理,不出三日,便无大碍了。”太医对着云凰说道。 “你且跟老夫来,抓了药给六殿下煎煮好。”太医转头对姜舞说道。 姜舞颔首,跟着太医出了偏殿。 姜舞将煎煮好的药端进偏殿,云凰看见她就落了个白眼给她。 第53章 荣宠 姜舞权当没看见,“殿下,药好了,太医叮嘱过的,要按时吃下的。” 云凰冷哼一声,瞪她,“姜舞,谁让你多管闲事了!本殿让你管了吗?!” “殿下这药凉了就不行了,殿下还是尽快服用吧。”姜舞劝言道。 “本殿不乐意吃药!你小小一囚奴敢命令本殿!”云凰恼怒着一抬手,手碰撞到姜舞捧着的药碗。 砰—— 碗勺磕撞的脆声,药碗差点摔了出去! 姜舞牢牢抓住药碗,才没令药碗摔出去,只是那药碗里热烫的汤药,洒出,落在她的手背上,令她忍不住轻嘶出声。 云凰睹见,一愣。 “你……” “殿下尽快服用下汤药吧,不然病好不了会很难受的。”姜舞轻声说道。 云凰定看着姜舞这副模样,心里莫名一堵。他瞥了眼碗里黑乎乎的汤药,眉头深皱,“这药,太苦了,本殿不喜欢。” 姜舞无奈,云凰现在这模样,简直和小孩子一样嘛! 她小时候怕苦不肯吃药,就是像他这样。 姜舞从自己小方背篓里拿出一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打开里面是生姜梅子,“那殿下喝完药吃颗梅子就不苦了。” “你还有挺多东西。” “这梅子是五殿下给奴的。”她解释道。 “殿下现在可以喝药了吧?” 云凰别扭一撇唇,接过姜舞手中的汤碗,皱着眉头喝了下去。 “苦死本殿了!” 姜舞连忙将姜梅子递给云凰,云凰一抓,两三颗丢进嘴里。 “殿下喝了药,且好好休息,休息过后,再回听雪堂吧。”姜舞说道。 云凰眼下身子还虚着,外头风大,实在不宜折腾。 云凰这回倒没有再驳她的话,一转身,侧躺回榻上,不再理会姜舞。 姜舞松口气,端着药碗,走出偏殿。 …… 皇宫内院,歌舞升平。 合欢殿内一派热闹,主位上云楼着绣金龙云袍而坐,左边是一宫主位皇后柳氏柳芳菲,右边是华服加身楚夫人。 四周是诸皇子,嫔妃,内臣及其家眷。 “这舞是西域特色之舞,夫人可还欢喜?”云楼看向身侧的楚音,问道。 楚音目光落在下面跳舞唱歌的歌舞姬,精致的脸上没有过多或高兴,或不悦的神情,只淡淡一声,“臣妾欢喜。” 云楼满意一笑。 “皇上当真是宠爱楚夫人,三个月前就开始筹备这生辰宴,眼下又在合欢殿给她这么大的场面,真是给足了她面子。” 说话的人是玉昭华。 玉昭华身边的婉昭仪牵唇轻笑,朱唇轻启,“咱们皇上宠爱楚夫人,姐姐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玉昭华撇唇,胳膊撑在椅子一侧,“本宫知道,只是……”她视线一转,落到楚音身上,言语间泛着酸气,“也不知皇上究竟喜欢她什么,这些年,她宠爱就没断过。” 婉昭仪若意一眼,说道:“论起皇上的宠爱,姐姐也是毫不逊色的,一点不输楚夫人,这可是旁人羡煞不来的呢。” 玉昭华听婉昭仪这么一说,心里舒坦了些,“也是,本宫位份虽不及楚音,但荣宠毫不逊色。” 第54章 适应 一曲歌舞毕,众人献礼。 楚夫人宠冠后宫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无论是朝臣女眷还是后宫嫔妃,给楚夫人准备的贺礼都是费劲心思。 贺礼一个接一个呈上,云容珏执着酒盏,看着一方又一方贺礼从眼前略过,每样贺礼都精致金贵,他目光斜转,视线落到楚夫人身上。 楚夫人神色清冷,朱唇唇角虽牵着浅淡的一丝笑容,但却是看不出喜悦在其中。 “五殿下呈贺礼。”内官高喊一声。 俞烈从殿外走进来,双手捧着一灰布遮盖的物件,众人好奇探去目光,灰布揭开,是一尊如红霞般色泽亮丽的血红珊瑚。 “这血红珊瑚色泽通透,可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啊。” “是啊,这五殿下是楚夫人的儿子,果然是最有心的。” “这方血红珊瑚确实不可多得,”云楼频频点头,他看向云容珏,“珏儿有心了。” 云容珏站起身,双手作揖行礼,“母妃欢喜便好。” 云楼笑呵呵看向身边的楚音,楚音情绪淡淡,只轻点了点头,没多言。 “父皇,儿臣且还有进献予母妃贺礼,望母妃欢喜。” “哦?珏儿准备的还真多,快,还有什么赶紧呈上,让你母妃欢喜欢喜。”云楼说道。 云容珏颔首,随即走出殿外。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再踏进殿时,手上捧着一盆东西,身后跟着的几个宫人每人手上也皆捧着一盆。 众人张望去。他走到殿中央,“儿臣恭贺母妃生辰安康。” “珏儿这盆栽里的莫不是芍药花?”云楼问道。 “回父皇,是芍药,儿臣知母妃喜欢芍药,特以六盆芍药恭贺母妃生辰愉乐。”云容珏说道。 云容珏话出,四周多起称赞的议论。眼下寒冬,非芍药花开季节,而云容珏却能在这样的时候培植出芍药花,可见用心。 云楼本就欢喜的神色此刻更是流露出一抹满意,频频点头,“眼下不是芍药开花季节,长安冬日冷乏,珏儿你竟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培养出这么多芍药花,是很用心了,夫人,你最喜欢的芍药花。”他转过头,看向楚音。 楚音最喜欢的花便是芍药,可眼下…… 她投去目光,看着云容珏和宫人手里捧着的芍药花,有一闪而过的微诧,但很快这抹情绪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淡浮现眉眼间。 “是,这确实是臣妾最喜欢的花,”她回应着云楼的话,但话锋突转,“不过这芍药虽美,但眼下非春季,且不说在冬日里栽培这样几盆芍药花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这植物花草都有它所适应的花季,非要将春季才开的花搬到寒冬中,难免失了风味。” 楚音的一番话,令本敛着笑容的云楼笑容僵住,慢慢散去。 一旁的皇后双目在云容珏和楚音身上打转着,执着帕巾掩唇轻摇头。 云楼轻咳一声,摆摆手道:“罢了罢了,珏儿有心了,不过夫人说的也在理,冬日看春日的花固然新鲜,但也确实是有失风味。” 云容珏眼底涌起微凉,平静的眸盯看着楚音,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些许其他情绪,然—— 楚音看他的眼神,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第55章 不想 云容珏回到位子上,酒盏里的酒已凉,他饮下,冰冷的酒充斥灼烧着他的胃。 “哎,我还在想,五弟是楚夫人嫡亲的儿子,五弟该是比咱们都了解楚夫人的喜好,咱们这一众的贺礼怕都是比不过五弟的,没想到啊……”云招斜眼侧目,眼中带着挑衅,“五弟,看来你这做儿子的,揣摩母亲心思还是很欠缺啊。” 云容珏余光微凉,无意同云招多言。他看向上面的楚音,她看其他人的贺礼,即便也不是发自内心的愉悦欢喜,可怎么都比看他时的要多几分情绪。 他知晓她的一切喜好,可无论他怎么投其所好,她从不曾真正欢喜过,又或者说,对他的投其所好,从不曾欢喜过。 “殿下,那副画,还要交予楚夫人吗?”俞烈压低声问道。 云容珏抚拭酒盏的指顿住,片刻沉默后,鼻间发出一声轻嗯。 俞烈颔首,退离合欢殿。 合欢殿的宴席一直热闹到夜色染尽。 今夜,云容珏饮了不少酒,有些醉。俞烈扶着。 两人朝宫外走去时候,经过御花园,巧见楚音。 “今儿给娘娘的生辰贺礼真不少,怕是咱们库房都要堆不下了。”宫女彩棠说道。 “娘娘一会儿我同彩棠将送来的贺礼清点一下放进库房,夫人喜欢的咱们且给留出来。”宫女彩霞说道。 楚音神色淡淡,清淡一声,“不用,全都收进库房吧。” “那……五殿下的贺礼也不留下吗?五殿下送的那方珊瑚,还有给娘娘画的画像,可都精致呢,珊瑚可以放在檀木桌上,那幅画娘娘可以挂在内殿呢。”彩棠说道。 “都收起来,本宫一个都不想看见。”楚音声调高了几分,夹着不悦。 彩棠和彩霞两人相视一眼,不敢再多说什么,“是。” “那几盆芍药花也放到本宫看不见的地方。”楚音继而道。 “殿下……”俞烈担心看着云容珏。楚音的话,他们二人听的清清楚楚。 夜色如墨,云容珏微垂的眼同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 云凰在漪澜轩偏殿小憩一个时辰后,姜舞将他送回了听雪堂。 她回到漪澜轩时云容珏尚还未归。 大约半个时辰不到,殿外传来动静,她转头看去,就见俞烈扶着醉醺醺的云容珏走进来,她连忙上前搭手。靠近的时候闻到云容珏身上浓重的酒气。 “殿下怎喝了这么多酒呀。”姜舞启声,看向俞烈。只见俞烈一副不好言说的模样。 两人将云容珏扶到床榻上,俞烈朝姜舞道:“殿下今儿喝了不少酒,你好好照顾殿下,给殿下准备点醒酒汤。” 姜舞连连点头,这是必须的,“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殿下。” 俞烈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后,才离开了漪澜轩。 俞烈离开后,姜舞转头看了眼床榻上的男人,她轻叹气,扁唇,“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她边说着边替云容珏将身上的外袍和脚底的长靴褪下。 “奴给殿下煮点醒酒汤来。”她朝床榻上半睁半醒的男人道了一句后,转身离开漪澜轩。 姜舞端着醒酒汤返回漪澜轩时,就看见原本躺着的男人此刻醒着,倚坐在床榻边。她脚步快了些走过去,“殿下,喝点醒酒汤吧。” 云容珏眼睛半睁半闭着,姜舞也不知他是什么个意思,她凑近,试探的舀起一勺,“殿下喝了许多酒,喝些醒酒汤明日才不会头痛。” 云容珏半睁半闭的眸掀起,他眼前的人影有些虚晃,他闷不悦声:“拿走。”额间的疼痛晕眩令他眉头紧皱起。 姜舞紧抿着唇,她一向是乖巧听他话的,但这次,她没有听他的,“殿下还是……啊——” 她劝说的话才刚开口,忽然,手腕一沉,整个人被迫牵过去,手里捧着的汤碗也一斜!落在了地上,瓷碗碎裂,醒酒汤洒落了一地。 姜舞一双手被云容珏牢牢钳制住,他温热带着酒气的气息散出,“本殿的话你是听不懂?偏要违抗?” 姜舞秀眉弯起,讪讪摇头,“奴不敢,奴只是不想殿下太难受。” 云容珏手里力道不禁加重,双目微闭,“谁又会在乎呢?你从来是不会在意我的感受,从不!” 姜舞听着云容珏有些混沌不清的话,懵懵然然,“殿下……您先松开奴。” 姜舞挣了挣,她试图站起身,可才刚挪起半个身子,被男人一拉拽,她双足不小心交叠一蹩,轰—— 她倒在了榻上,正上方是被她拉拽倒的云容珏。 两人鼻尖几乎贴上,彼此间每一下呼吸都清清楚楚。 第56章 毁了你 云容珏虚着眸望着怀里的人,眼前一闪而过一抹光影。 “殿……殿下……”姜舞眨着眼看着云容珏,抵在身前的小手不搁哪儿才好,下意识想要推开男人,可小手触上的只有男人坚硬如石的胸膛,难以撼动。 男人略粗粝的指腹轻抚着小姑娘皙白的小脸,勾勒着她小脸的轮廓,喃喃出声:“本殿只有……你了,她却还要毁了你……” 话落,唇落。 姜舞杏眸圆睁,卷翘的羽睫因慌张无措剧烈颤抖着。 外头平静的天,忽又刮起风雪,肆虐着周围的一切。 …… 翌日,风雪停。 漪澜轩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姜舞捧着打了热水的脸盆走进内殿,此刻云容珏已醒,靠坐在榻边,一双剑眉紧紧蹙着。 “殿下醒了,热水已经打来,殿下洗漱下吧。”姜舞将水盆搁置到架子上后端来漱口水,递给云容珏。 云容珏接过,清洗一番。他紧蹙的眉头始终不曾舒展,心有余悸的那种感觉持落在心里,久久退散不去。 是又一个噩梦么。 姜舞见他脸色不太好,以为他是头疼了,她脑袋微斜,望看着他,软声,“殿下是头疼了吗?昨夜殿下喝了好多酒,但没喝醒酒汤,是要不舒服的,奴给殿下揉揉额头吧。”她边说着,边朝云容珏伸过手,要替他揉捏额头。 她刚伸过手,忽然,手腕被云容珏扣抓住,云容珏目光落在她皙白的小手上,眼上那道剑眉拧蹙更深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皙白的手上有一道不和谐的红印,像是被烫着的。 姜舞本能缩回手,将小手缩进袖中,“没什么,是奴不小心自己弄到的。” 小姑娘显然不会撒谎,那一双清澈的水眸虚晃不定,满小脸露着刻意隐瞒。 云容珏不悦瞪她一眼,伸手抓过她的小手,“本殿要听实话。” 男人语气不重,可却夹着凉意和危险,姜舞一向受不住云容珏这般,粉唇鼓鼓,将实话道了出来。 醒酒汤…… 他实在没太深的印象。 他目光落在小姑娘烙着红印的小手,只觉得刺眼不舒服。他站起身,走到桌前,将屉子打开,一手拿出膏药,一手抓过小姑娘的小手,替她擦拭着药。 凉沁沁的药膏在手背上晕开,缓解了疼痛,姜舞抬眼看着认真替她擦拭药膏的男人,心里勾起几分缱绻。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她不过是阶下奴,他却能予以委身一次次替她上药,她又不禁想起昨夜他的模样……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不似平日里的冰冷傲气,反而竟有几分脆弱。 姜舞不由想起他昨日呢喃的那些零碎的话语,他是集万千宠爱尊贵的皇子,是有什么,令他那般痛苦悲伤? 姜舞不知,也不敢多问。 “殿下,”她开口,“昨日奴凑巧看见六殿下在漪澜轩附近,六殿下发了烧,所以奴昨日六殿下带回漪澜轩请了太医。” 这偌大的漪澜轩是云容珏的,这事虽过去了,但她觉着还是有必要和云容珏道一声。 云容珏有些意外,边将药膏收起,“他起烧了?” 姜舞点头,见他有担心之色,继而补充道:“不过殿下宽心,昨日六殿下用了太医开的药休息后,高烧已经退了,想来已经无大碍了。” 云容珏这才宽眉舒心,“晚些本殿且去看看他。”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殿门口传来动静。不一会,就看见一内官身后跟着两个小内官走进殿内,内官手里捧着一卷玉轴。 “五殿下云容珏接旨。”内官尖着嗓子高喊一声。 云容珏起身走上前,跪地,姜舞跟其后,俯身跪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殿下云容珏恪守……” “特封为临安王,钦此!” 内官将卷轴上的旨意念完,将卷轴收起,“恭喜殿下了。” 云容珏跪着,从内官宣读圣旨开始脸色沉沉,看不出加封进爵的喜悦。 “殿下快接旨吧。”内官提醒道。 云容珏抬起头,面色清冷,双手接过玉轴,“儿臣接旨,叩谢吾皇万岁。” “殿下,今儿可是您的大好日子啊,这诸位皇子中,您可是第一个册封亲王的,是头等的恩典呢!”内官谄媚笑着。 “有劳朱内官了。”云容珏淡淡一声,然后唤来侍女,让其将朱内官好生送离。 朱内官等离开后,漪澜轩恢复沉静,云容珏垂眼看着手中的卷轴,片刻后走到木架前,将卷轴收好。 “奴恭贺殿下。”姜舞反应过来,朝云容珏揖礼。 她这一声出,不想却换来云容珏冷漠一眼,他淡声,“没什么好值得恭贺的。” 姜舞不明白,加封进爵应是喜事,可为何云容珏不仅冷漠,似还显厌恶。 云容珏加封为临安王的消息很快传尽满宫皆知,一个晌午的时间,漪澜轩人来人往,都是给云容珏庆贺的。 云容珏应对着往来的人,脸上虽攒着浅笑,但却不是发自内心的愉悦高兴。姜舞看着他这副样子,都觉得他是累的很。 “五哥。”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不一会儿,云凰踏着步子走了进来。 云凰走进殿内,目光下意识朝一旁姜舞瞥了眼,很快夹着一抹复杂收回视线。 云容珏看云凰,示意他坐,启声道:“听说你病了,正想着一会过去你那看看你。” 云凰朝姜舞看一眼回声道:“一点小风寒,已经无碍了,五哥莫要为我挂心了。” “嗯。”云容珏喉间发出低沉一声。 云凰悠转的双目看见殿内桌上搁置的各式各样的礼物,轻笑道:“五哥今日是大忙人了,恭喜五哥荣封临安王。”他双手交揖,朝云容珏颔首。 云容珏的态度是如方才对姜舞那般,冷漠,同云凰说的话,也如出一辙。 云凰见他无半分喜悦,有些疑惑,“五哥这是好事啊,五哥难道不高兴吗?”他问道。 姜舞目光落想云容珏,她也是好奇困惑。 “好事?”云容珏微扬眉,看着云凰。 云凰点头,“当然是好事,五哥你荣封临安王,这在咱们兄弟几个中可是头一个,可见父皇对五哥你的宠爱,饶是大哥背靠皇后,二哥仗着自己母妃颇为得宠,只怕现在他们也不得不对五哥敬畏了。” 云容珏沉默,久久不语,半响后才缓声开口,“我乏了,你且回去吧。” 云凰哦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五哥。”说完站起身朝外头走去。 姜舞将人送出殿门口,刚要转身进去,被云凰唤住。她眼珠子转转,有些担心,不知这六殿下是又要做什么。 “殿下有何吩咐?”姜舞垂着眼,同云凰保持着一定距离。 云凰见她这副模样不乐意皱起眉头,“本殿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这么怕的样子做什么!” 姜舞:“……” 他虽不是洪水猛兽,但好像也和洪水猛兽没什么差别,每次她和他对上都没什么好事。 云凰撇唇,神色有些别扭,姜舞瞅着不解,“殿下。” “这个,这个给你。”云凰将一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姜舞。 姜舞一愣。 “拿着!” 姜舞:“……” 她狐疑接过云凰递来的东西,一时看不出这里头是个什么,“殿下这是?” “给你的拿着就是!”云凰有些别扭,扔下一句后便匆匆离开了。 云凰离开后姜舞将包裹油纸打开,只见里面是好些蜜饯干果。 姜舞更困惑了,云凰平白无故给她这些做什么。 姜舞摇摇头,没再多想转身进了殿。云容珏闻声瞥了她眼,“手里拿着什么。” “六殿下给奴的东西,是些蜜饯干果。”她凑到云容珏面前,蹲下、身。 云容珏扬眉,目光落下,姜舞粉唇撇撇,“但是六殿下什么也没说,给了奴这包东西就走了,不知是什么意思。” 云容珏似了然,牵唇轻笑,轻声开口,“你昨日不是替他请了太医照料么。” 姜舞点点头,“是呀,”蓦地,她猛然反应过来,“这是……六殿下为了昨日事致谢的。” “他是性子别扭的人。”云容珏说道。 性子别扭……这倒是真的。 姜舞低眼看着油纸包着的蜜饯干果,对云凰的看法是有了些许变化改观。 云凰离开漪澜轩后进了宫,去了临华殿。 临华殿不似其他宫殿富丽堂皇,但却是颇有风情的格调,主殿里,赫婉淇裙铺而坐,面前是刺绣的绷框,一针一线,每一下都用尽心思。 “儿臣请母妃安。”云凰双手揖礼。 赫婉淇掀眼看了他一眼,目光很快又落回绣布上,然后朝身边宫女吩咐道:“给殿下烹茶拿点心。” 云凰看着赫婉淇面前的绣布,绣布上的图纹已完成大半,饶是他对女工针线不够了解,但也能看出这幅绣品的精细。母妃的针线手艺在宫里从来都是一绝,即是宫里最好的绣娘也是不及的。 “今儿是你五哥的好日子,你可有给他道贺去?”赫婉淇启声问道。 云凰眼色微沉几分,片刻应声,“嗯,去了。” 赫婉淇满意的点了点头,“且不说你同你五哥关系最是要好,他母妃楚夫人如今盛宠不衰,你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全的,莫不能让人落了话柄。” 赫婉淇手中针线如行云流水,那一缕红线绣尽,她看着绣布上的图纹,满意一笑,“好了,想来楚夫人会喜欢的。” 云凰眉心微颤,目光落下,这幅绣图他先前一月前就见母妃在捣鼓,犹记得这是母妃心念喜欢的,要自己留着的,“母妃不是很喜欢这幅绣品要自己留着吗?”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赫婉淇将绷框取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原是打算留着的,这绣图费了我好大的功夫,只是……”她言语微顿,看着那饱含她心思心血的绣品,眼里有几分遗憾,“这不恰好你五哥大喜,母妃怎么的都要给楚夫人道喜道贺,母妃这也没别的金贵东西,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绣品了。” 云凰眼色冷下,他和五哥虽然交好,但母妃和楚夫人是谈不上交好的情谊,可偏母妃一贯对楚夫人极尽讨好。 若那楚夫人对母妃有所回应且也罢了,但楚夫人性子高傲,在宫里和众嫔妃都没有深交,母妃对她的讨好,她也多是冷漠相待。 所以,对于赫婉淇这般的行为,云凰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纵然楚夫人冠宠六宫,母妃有必要做到这般的讨好吗?”云凰忍不住说道。 赫婉淇脸色微变,“你胡言什么。” “儿臣没有胡言,母妃对楚夫人百般讨好,能换来什么?父皇并不会因此对我们母子多几分喜欢,母妃又何必将自己弄的这般低微,没了自尊。” 云凰的直言不快,惹恼了赫婉淇,赫婉淇气急,忍不住扬手,一巴掌落在了云凰脸上,气的颤抖,“混账,这是你能同母妃说的话吗?!母妃低微?没有自尊?你若能如你五哥般得你父皇喜欢,母妃便什么也不需要做了!” “偏你做不到!从生下来便是病恹恹的,是最没用的!才会惹你父皇这么不待见!”赫婉淇怒声道。 云凰本就差劲的脸色此刻是如蜡一般。 这样的话,他自小听到大,原以为早已习惯,可原来…… 无论多少次,多少遍,都是那么刺耳,直击心脏。 “咳咳……” 云凰刚要开口,骤然剧烈咳嗽。赫婉淇眼瞅着他这个样子,更如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双目泛红,“你没用,你没用!我生你出来,除了这副弱体残躯还有什么?!” 云凰咳的一张俊脸通红,“母妃既这么怨对儿臣,当初倒不如不要让儿臣来到这世上!” “是!本宫若知道你是这么不争气的,就该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将你扼杀于襁褓!” 风雪越大,从临华殿走出的那抹虚弱身影,如风雪中摇曳的枝丫,一点一点,淹没在长街上。 ———— 姜舞是在下午才去的承天书院,一上午,漪澜轩门庭若市,云容珏应对着来往恭贺的人,云容珏并不高兴,尤其是在二皇子云招来过后,姜舞感觉他不悦的情绪就更明显了。 承天书院一如往常,姜舞坐在靠近窗边的回廊栏台听着里头夫子的教学,她几乎日日来,那些人如今也习惯了她的存在。 “今天诗词我们且说到这里,下面我们进行对子,我出一方,你们能对上来的,且积极道出。”夫子说道。 姜舞认真听着,多了兴致。 她旁听时,听过夫子教如何对对子,容易的很容易,难的很难。她从没试过,难免有好奇之心。 里头夫子轻咳一声,摸着长须,缓缓道之:“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 夫子话落,底下一阵窃语。姜舞歪着小脑袋,毛笔顶端顶着下颚,眼珠提溜转着想着。 许久后,夫子环看四周,“这对子并不难,难道你们就没人能对的上吗?” 半响无人应声,夫子脸色变无奈,摇摇头,“孺子不可教也!既然无人对上,那我们就……” “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 清脆干净的一道声音响起,夫子和众人皆朝窗外探去目光。姜舞望着突然投来的诸多目光,有些微怯,粉唇紧紧抿着。 夫子见状走出堂室,走到姜舞面前,“方才是你对的?” 姜舞点点头,“是不是错了。”她轻软一声,没什么信心。 夫子扬声一笑,摇头,“对的好极了!” 姜舞一怔,转眼欣喜,“真的吗?”她从没试过对对子。 夫子点头,“对的工整,不错不错。” 被夫子夸赞姜舞欢喜不已,而围在窗户边张望的众人不由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你是哪家的丫头,怎的在这外面坐着?”夫子见栏台隔着笔墨纸,问道。 姜舞一时噎语。没等她开口,那些公卿贵子抢先开口,“夫子,她是秦向由家的,但却是个囚奴。” “对呀,夫子,她是囚奴,所以才在外面的,她身份同我们不配,不能进来的。” 姜舞脸色微变,眼睫下意识垂下,遮掩着情绪。 “咳!”夫子重咳一声,瞪了眼吵嚷的几人,然后道,“你既听了老夫的授课,便是老夫的学生,以后便进来听课吧。” 夫子话一出,姜舞一愣,刚安静下的几人顿时又吵嚷了起来,抗议声不断。 “奴谢过夫子好意,奴自知身份,还是……在这旁听便好。”她不想令夫子为难,也不想因此多生事端。 “你叫什么名字?”夫子略过她的话,问道。 “奴名姜舞。”她回答道。 “既有名有姓,在老夫这就莫要以奴自称了,你且一起跟进来吧。”夫子说道。 “夫子!” “休要多言。”夫子朝一旁的几人呵声道。 见姜舞迟迟不动夫子继道:“你这丫头,可莫要耽误了我们授课时辰,难不成,还要老夫请你?” 姜舞被夫子这一说,不进去反而更不好了,只好点头答应下,然后抱着书卷笔墨跟着走了进去。 进去后,夫子将她安排到了后面的一空位,“以后你且就在这听了。” “谢夫子。” “好了好了,咱们继续上课。” 姜舞规矩坐着,认真听着夫子的每一句话。她从未想过,她有能进堂室听学的一天,这一瞬,是恍如做梦一般。 郎朗诗声在堂室里一遍遍响着。 休息的时间,夫子刚走出堂室,姜舞四周顿时围过许多人,几乎将她这一亩四方地围个水泄不通,人声叽喳不绝于耳。这里每个人的身份地位都比姜舞高,姜舞都得罪不起,无奈只能应付着。 “你们这一群是在做什么。”忽然窗外传出一道声音,众人转过头去,透过间隙,姜舞看清窗外的人,是元璟。 “元璟哥哥。” 元璟目光落到姜舞身上,然后笑着朝几人道:“我那有好吃的点心吃食,你们几个且去尝尝吧。” 这一室的贵子年纪都不是很大,对吃食的自然是馋嘴的。很快便一窝蜂离开了堂室。姜舞这才得了解脱。 元璟看着小姑娘,微微一笑,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出来。 姜舞忙起身,走出堂室。 “小王爷安。”姜舞欠身。 “诶,以后莫要再和我这般多礼了,走,我们到那边说说话。”元璟手指指不远处的凉亭,迈步走过。 姜舞跟着元璟走到凉亭。“坐吧。”元璟在铺垫了团蒲的石椅上坐下。 姜舞摇头,“奴站着就好。” “你这丫头,规矩随时在身啊,本王说了,跟我这没那么多规矩,让你坐你且坐便是。”元璟伸手,将她强制摁下。 “这是本王带来的糕点,听五殿下说,你是最爱吃甜食糕点的。”元璟执起一块雪白方糕递给姜舞。 姜舞接过道了声谢谢。 “殿下找奴,是有什么事吗?”姜舞问道。 元璟看小姑娘一口一口乖巧吃着的样子,只觉得舒心愉悦。 “方才我去了漪澜轩见五哥,就也顺道过来看看你。”元璟说道。 姜舞了然点点头。 “五哥那今儿是太过热闹了,想同他好好说说话,都没着时间。”元璟说道。 姜舞咽下嘴里的糕点,“嗯,今天是五殿下加封的好日子,所以往来庆贺的人特别多。” 元璟叹气,无奈摇头。 姜舞看着元璟,想到今天大半日云容珏都不太高兴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小王爷,奴有个疑惑,不知可不可以……” 元璟扬眉,认真看着姜舞,“但说无妨。” 姜舞将心中的困惑娓娓道出,“按说加封进爵不是好事吗?为何五殿下却是这般情绪?”她实在不解。 元璟眼神微瞥,薄唇牵了牵,“是啊,大抵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吧,”他看向姜舞,“小丫头,这有些事,不是表面所见那么简单,加封进爵固然是好,但也要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方加,天时地利人和都对了,方且才称得上是好!” 姜舞听着,若有所思,这些话她听着好像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那什么才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对了?”她问道。 元璟一笑,摇摇头,“这就不好说了,小丫头,你倒是很关心五哥的情绪。”元璟转言道。 姜舞下意识一点头,对上元璟的视线后解释道:“殿下教奴习字,且奴能来书院旁听学习也是因为殿下,殿下照拂奴,对奴好,奴当然也要对殿下好,照顾殿下情绪。” 姜舞的世界里没那么多弯绕,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就像雨鄢姐姐,十晏。 元璟听着小姑娘的话,眉眼间的清朗明显。 “来来来,上课了。” 夫子催促的声音传过来,姜舞一个激灵,连忙站起身,转身朝元璟欠了欠身,“小王爷,奴先过去了。” “这个你拿着。”元璟接过身边侍从递过的精致小盒,将小盒递给姜舞。 “小王爷这是?” “小厨房做的玉芙蓉糕,你应该喜欢的。”元璟说道。 姜舞有些犹豫,“小王爷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一点吃食而已,小厨房做的多,本王原就对甜食不多喜爱,这不吃掉也是浪费,小丫头权当帮帮忙,浪费了总是不好的,对不对?” 姜舞粉唇微扁,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这才接过小盒,“那奴就收下了,谢过小王爷。”她朝元璟揖礼道。 元璟展颜,“好,你且快去吧。” 姜舞捧着小盒,欢喜着回了堂室。 元璟望着小姑娘蹦跶的背影,眼神不自觉柔和下。 第57章 非礼勿视 长乐宫,殿宇华丽,偌大的王宫内殿,是除了椒房殿外,最华贵华丽的宫殿。 “夫人,五殿下来了。”宫女通禀声。 楚音站在鸟架前逗着鹦鹉,眼里情绪平和无波澜,“嗯,传。”淡淡一声。 宫女退出大殿后不一会儿,云容珏迈步走了进来,“儿臣请母妃安。”他双手揖礼。 然楚音连一眼都不曾看,鼻间发出轻轻一声,算应了声。 “去你父皇那谢过恩了。”楚音喂了鹦鹉吃食片刻后,将装鹦鹉吃食的小罐递给身边宫女,然后接过巾帕擦拭干净手。 “是,父皇让儿臣过来,也给母妃谢恩。”云容珏说着抬眼望看着楚音的神情。 两人四目对上,却解皆是凉薄寒意。 楚音走到前坐下,“坐吧。”她朝旁边位置示意一眼。 “你荣升临安王,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父皇对你的信任宠爱,同本宫有什么干系,你何需来给本宫谢恩。” 云容珏看着楚音,早已习惯她心口不一的态度,他淡声道:“母妃又何需自谦,论长幼,儿臣前头有四哥三哥二哥,论功勋,儿臣尚且无,父皇忽封赐儿臣临安王,难道没有母妃在中推波助澜之功?” 楚音捣腾茶具的手一顿,掀看云容珏的眼眸带着浓浓的凉意和不悦,许久缓声,“本宫是在你父皇面前言道过几句,不过这事,且是你父皇下的决定,再者,”她眼角眉梢微起几分,“你荣封是喜事,母妃替你欢喜,你难道不欢喜?” 欢喜…… 呵…… 云容珏薄唇牵牵,“欢喜,自然欢喜。” 楚音展颜,“那便好,你这恩赐是多少人羡煞不来的。” “还有件事,母妃正替你琢磨着,正好你今儿过来,同你言道言道。” “母妃请说。”云容珏道。 “如今你已是临安王了,这年纪上也足岁,母妃想着,给你安排个人,好好伺候你。”楚音悠声说道。 云容珏黑漆的眼眸沉然一凉。 安排个人伺候,楚音的意思大抵是要给他择个妻妾了。 “母妃好意儿臣心领了,儿臣那侍候的婢女已足够,无需再麻烦。”云容珏直接拒绝道。 “侍女是侍女,妻妾是妻妾,这儿哪能一样。” “儿臣尚无要娶妻纳妾的想法,母妃还是莫要替儿臣过多操心了。” 两人一人一言,每人的口吻都如含着剑枪一般坚硬,没人肯退一步。 两人对视许久,楚音缓收回视线,冷漠一声,“你娶妻婚事,是大事,自然是草率不得的,这人,本宫且赏给你,是做侍妾也罢,暖床婢人也罢,随你。” 楚音一番话,看似退让一步,实则更让云容珏无拒绝余地。 两人再争执下去,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来人,将人带上来。”楚音朝外唤了一声。 不一会儿,宫女领着个穿着素白衣裳,梳妆干净的女子走进殿,“奴婢见过楚夫人,见过临安王殿下。” 楚音脸上敛起一抹笑,“起来吧,让殿下好好看看你。” 女子站起来,面朝云容珏,她微低着头,掀着翦眸看着云容珏,“殿下,奴婢卓珂。” 云容珏只淡漠瞥了眼,便挪开了目光。 “卓珂是个温柔懂事体贴的,到你身边伺候,只会让你舒心安心,断不会给你添麻烦,你且好好待她就是,”楚音说完,看向卓珂,“卓珂,你到了殿下身边,切记好好侍候殿下,明白吗?” 卓珂眼睛一转,点点头,“奴婢明白。” 楚音难得脸上露出一抹笑,“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回去吧,本宫也要休息了。” 楚音不给云容珏再多言拒绝的余地,下了逐客令。 云容珏亦没有再多言什么,揖礼后,转身离开了长乐宫。 王宫长街的积雪被宫人们打扫干净,一尘不染。 云容珏走在前头,卓珂紧跟在身后。 …… 姜舞在漪澜轩打扫着殿内时,听到外头传来声响,她想着是云容珏回来了,连忙凑迎上去。 “殿下回来了。” 蓦地,她看见云容珏身后还跟着一女子,女子不是宫女装束,干净清秀,她一时有些疑惑。 云容珏将身上的披氅取下,自然的递到姜舞手上,“烹些茶过来。” 姜舞抱着披氅点头应了一声。 姜舞拿来茶具茶叶时,看见那女子还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她走到桌前,跪下、身,一边清洗着茶具。 直至茶香在殿内四溢,那女子依旧站着,姜舞看了眼那女子,又看了眼卷着书卷饮着茶水的云容珏,他似没有半点要理会女子的意思。 就这样,一直到传午膳的时辰,女子一直站着,只是女子的脸色是一个时辰不如一个时辰。 姜舞不知女子是何人,只是看女子这样宛如受罚一般,有些恻隐之心,但她几次想开口问云容珏,却都犹豫那话也被压了回去。 直到午膳过后,云容珏要小憩,他这才懒懒朝卓珂看了眼,冷淡一声,“你下去。” 卓珂咽了咽口水,双手拘着,“殿下,奴婢的住所是在……” 云容珏眼色沉了沉,看向姜舞,“带她去后边西边的小屋。” 姜舞微怔,那小屋是平日里搁置杂七杂八东西的,从没有住过人。 且若是宫人,这凌霄宫漪澜轩是有宫人专门居住的地方,纵是她们这样身份的奴,也是有垅房住的。 女子穿着打扮干净秀气,看样子也不是奴。 姜舞不明白云容珏这么做是何意,但云容珏的命令她也只能照做。 姜舞领着卓珂到了后边西边的小屋,小屋平日里也有宫人打扫,还算干净。 “我给你那些被褥用品来。”姜舞说道。 卓珂轻点头,在姜舞离开后,她的脸色沉了下来,双目打量看着屋里的一切。 纵是宫人婢女,住的也比这好这大!而她竟要委身住在这样的地方! 不一会儿的功夫,姜舞抱着被褥和一些日常用的东西走了进来,她将被褥给卓珂放铺好,卓珂看着小姑娘忙前忙后,凑上前笑着道:“麻烦你了。” 姜舞摇摇头,“没什么的,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的。” 卓珂点头,“我叫卓珂,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姜舞。” “姜舞……”卓珂念着名字,目光微微下落,落在姜舞发出声响的双足上,脸上露出一抹诧异,“你是……” 姜舞看出卓珂想要说什么,她唇抿淡笑,没刻意掩饰,“嗯,我是,是南姜来的。”她说道。 大凉举兵歼灭南姜,是满大凉臣民皆知的事,如今出现在王宫,双足戴着镣铐的也只有她们这样的囚奴。 卓珂了然点头,姜舞将东西收拾好后,启声道:“都弄好了,还有缺什么的,你再告诉我。” “好。” “姜舞!殿下唤你过去!”外头传来一声。 姜舞粉唇一鼓,忙和卓珂招呼一声,“那我先过去了。”她急匆匆离开。 卓珂走到门口,看着姜舞走远后,将布帘放下,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散去。 这地方,让她住,她觉着憋屈,可她是楚夫人要她过来跟着临安王殿下的,她不能不遵从,眼下也只能想着,尽量讨了临安王殿下的欢心,她也就能离开这破地方了。 姜舞回到漪澜轩,“都安置好了。”云容珏躺在长榻上,单手枕着后脑,一手卷着书卷看着。 “嗯,都安置好了。”她应声,眼里攒着的那抹疑惑尤为明显,云容珏目光从书卷上离开,“想问我她是何人?嗯?” 心思想法被看穿,姜舞鼓鼓唇,却也诚实点头。 云容珏一下坐起身来,朝姜舞拢了拢手,“过来。” 姜舞乖巧走过去,被他一把搂进了怀中,“殿下。” “抱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这么别扭,嗯?”男人低沉的声音落下。 姜舞小手抵在身前,这样的亲密,令她不自觉想到前两日…… “妹妹想什么呢,脸红如苹果。”云容珏看着怀里小姑娘脸色的变化,俊脸爬上玩味的笑容,笑声清朗。 姜舞回过神来,连忙摇头,“奴没……没想什么!” 小姑娘心思恪纯,不会掩盖情绪,她越是这样,云容珏越有逗乐她的趣味,“本殿瞧着妹妹肤如凝脂的小脸爬着和云霞般好看的红晕,啧啧……妹妹莫不是想了些非礼勿视的画面,嗯?” 非礼勿视…… 姜舞连忙摇头,生怕云容珏不信,小脑袋快摇的和拨浪鼓似得!“奴没有,奴真的没有。” 云容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罢了,妹妹说没有且就没有吧,”他松了松手,小姑娘直起些身来,“后边的那人,是本殿方才进宫母妃赏的。” 姜舞一怔。云容珏继而道:“母妃赏她来伺候本殿。” 姜舞似明白,又似不太明白,“那殿下为何要她住在后面的小屋?”那小屋不是什么好的住所呀。 云容珏眼色沉了沉,薄唇唇角牵了牵,“她和你们不一样,非奴,非宫女,母妃要她侍候本殿,然本殿不愿她侍候。” 云容珏的一番解释的话,姜舞依旧半知半解,唯一明白知晓的是,他并不喜欢卓珂。 ———— 姜舞背着方篓从书院下学,同学堂的几个人从她身边经过,有些目光一如平常有异,有些则已习惯,他们对她的态度也不似一开始那般恶劣。 姜舞想着,许是前有夫子和秦先生,后有小王爷的缘故。 在学堂这边姜舞不敢指望他们能和她关系好,只要这般平静安稳,她也足矣。 她踏着脚下薄薄的积雪,一步一个脚印,有几分趣味。 蓦地,就在她一抬眼,看到不远处的一道背影时,她一怔愣神,那是…… “雨鄢姐姐?!”姜舞讷讷动唇张口,想着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可是那背影,却越看越像雨鄢姐姐! “是雨鄢姐姐!是她吧!”姜舞平静清澈的眸燃起一抹欢喜的希望,她顾不得许多,朝前跑去。 “雨鄢……呀” 俞烈被不看路的丫头撞了个满怀,在小姑娘差点摔倒时,及时拉住了她,“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我找……”姜舞再定睛一看,那抹身影却不知所踪! 她双眼四周探寻着,可周围却已是什么也没有了! “你找什么?这般慌张。”俞烈问道。 姜舞下意识张口,在对上俞烈疑问的双眼时,到喉咙口的话没说出来,她小脸攒着失落遗憾摇摇头,“没什么。” 俞烈一向不是多事之人,见她无意要说,他也没继续追问,“走吧。”他道了一声后转身走在前头。 姜舞遗憾的朝方才看见的方向望去,还是什么也没有,她垂丧着小脑袋,跟在俞烈身后。 从书院回来后姜舞就一直惦记着在书院看见的那一幕,情绪交杂着,就连晚膳也没好好吃。 云容珏看着身边不知第几回出神的小姑娘,她面前瓷碗里的饭食没动几口,小手握着木筷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碗里的饭食。 “叩叩。”两声,他弯着手指在她面前敲了两下。小姑娘这才回了神。 “是本殿将你嘴养刁了,这饭食入不了你口了?”男人悠然启声,言词间夹着凉意。 姜舞下意识一低眼,戳着筷子的小手停下,连连摇头,“不是。” “既不是,为何不好好吃饭。” 姜舞抿着唇,她心里惦着雨鄢姐姐,眼下是什么食欲都没有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姑娘满脸写着心事。 姜舞摇头,“殿下,奴真的没事。” 小姑娘平日里乖巧软糯,但偶尔倔强起来,性子也是硬的,云容珏凝眸看着,片刻后端起她面前的瓷碗,舀了一勺子饭食递到她唇边,“张嘴。” 姜舞本飞在外的神绪被男人这样的举动急急拉了回来,她有些惊慌,下意识要去接他手中的碗勺,“殿下奴自己来。” 他是尊贵的皇子,怎能喂她用膳。 “你今天这副样子已经令本殿很不愉快了,还想再惹我更生气?”男人薄唇微动,低沉的声音和沁着凉寒的眼,怒意明显。 姜舞不敢再驳了他的意思,可也实在别扭,讷讷张唇,吃下他喂来的饭食。 看着小姑娘吃下,咽下,男人清冷的眸这才舒展开些,紧接着又舀了一勺菜,混合着饭,又喂了她一口。 就这样,一口接着一口,姜舞瓷碗里小半碗饭就这么在他的喂食下,被她吃尽。 “甜汤喝完。”他将一碗甜汤推到小姑娘面前。 姜舞眨巴着眼,应了声后乖巧捧着碗一口一口喝完。 晚膳过后,云容珏屏退姜舞,唤来俞烈,问询了下午在书院小姑娘的情况。 俞烈如实将所见道出。 云容珏目光沉沉,“没看见是找什么?她也没说?”他启声。 俞烈颔首,“是,不过依属下看,她似是在找人,但至于是何人,不得而知。” 找人…… 什么人能让她牵肠挂肚这般。 云容珏皱起的双眉隐着不悦。 这时,门口传来声响,云容珏敛起眼底的情绪,“进来。”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只见卓珂端着漆木盘走进殿,“殿下。”她微欠身。 云容珏平静的眼底勾勒起一抹冷意,“你来做什么。” “殿下,奴婢特意为殿下做了些点心,殿下用些吧。” “本殿夜晚没有用点心的习惯,退下吧。”云容珏淡淡一声,没有理会卓珂。 卓珂脸上仅攒着的那点笑意僵在脸上,下意识朝俞烈看去,更多了几分难堪。 “殿下,这糕点……奴婢听楚夫人说道,知殿下不喜太甜口的,特意做的偏咸一些的,殿下尝尝吧。” 卓珂话落,云容珏掀眸看向她,眼里的凉意更甚。卓珂对上男人沁着凉意的双眼,一丝畏惧窜上心头,令她喉间不由滚了滚。 “拿出去,话我不想再重复。”他沉声道。 卓珂咬着唇,眼底是一抹不甘,刚要张口再说什么,被俞烈打断了话,“殿下让你出去你且出去吧,莫要扰了殿下休息。”边说着,边拉着卓珂,将她带离了漪澜轩。 “殿……” 卓珂被俞烈半推半就带出漪澜轩,仍有不死心。 俞烈砰的一下,将殿门带上,“你且先下去吧。”他道。 卓珂拧着眉,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朝殿里望去,“殿下他一人,总要有人在旁侍候吧。”卓珂不死心。 俞烈拦住卓珂,冷声道:“殿下若有吩咐自会唤人,你在主子身边侍候,该知惹主子不悦是大忌。” 卓珂喉间微哽,眼里有几分微怯。 “知道了吗?”俞烈声音冷冽了几分。 卓珂点点头,“知道了。” “下去吧。” 卓珂心不甘情不愿离开了漪澜轩。 她是被楚夫人送到云容珏身边侍候的,可眼下她莫说近身,就是寻常侍候,云容珏都不允她,她不能如此被动。 蓦地,她抬眼,看见不远处那道纤瘦的身影,她眼睛转转,抿唇一笑,朝姜舞走过去。 “姜舞。” 姜舞抱着刚折下的梅花枝,闻声转过头,卓珂满面笑意凑到她跟前,“卓珂。” “你这是在做什么?”卓珂问道。 姜舞看了眼手中含苞待放的花枝,“折摘了些梅花,打算给殿下放在殿里观赏的。” “临安王殿下他很 第58章 小馋猫 姜舞拨弄着花枝,“嗯,挺喜欢的。” 卓珂眼睛转动,脸上咧着笑,“姜舞,你在殿下身边侍候比我早,你可知殿下还有什么喜好?” “喜好?” “是呀,比如他爱吃什么,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之类的。”卓珂眼角朝上一挑。 姜舞抿唇想着,片刻后说道:“殿下的喜好不好揣摩,似也没什么定数,我也不太知道的。” 卓珂期待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轻咳一声,“你再好好想想,你侍候殿下这么些时间,总不会一点也不知吧?” 姜舞看着卓珂,卓珂言语间的着急明显,脸上的表情更似很迫不及待,她摇摇头,“殿下的喜好确实不定,不好揣摩的,这梅花我赶紧给殿下送去,先走了。”她说完,抱着梅花枝小跑着朝殿内去。 “诶……” 姜舞小跑着到漪澜轩门口,在殿门口平缓气息后才敲门走了进去。 云容珏转头就看见满脸风雪的小姑娘怀里抱着好几枝枝丫,他走过去,姜舞如献宝一般,朝他弯唇笑,“殿下奴新摘的梅花,都是含苞待放的,好看吗?” 小姑娘脸上清爽的笑意是容易令人心情愉悦的,云容珏平静的心情也因她的笑起了波澜,他垂眼看了下她怀里的花枝,“嗯,好看。” 得到云容珏的肯定小姑娘更欢喜了,明眸打量着在殿内转着,“红梅配白瓷瓶,好看。”坛桌上有一釉白瓷瓶。 漪澜轩外起了风,殿内被炭火烘的暖意十足,学桌前男子饮茶看书,对面的小姑娘认真插着花,和谐安逸。 ———— 那日后,姜舞在承天书院再没看到那抹身影,那天的一眼好似昙花一现般,南芙替她留意着,也没有任何消息。 云容珏自获封临安王后周遭的事情就越多,加之又近年下,他的疲惫姜舞看在眼里,虽心疼,但又没办法帮上忙。 “五哥可听闻近来朝堂上议论纷纷的事。” 云容珏,云凰,元璟三人围坐着,云容珏同元璟两人博着棋弈,云凰在旁饮茶看着,三人有说有笑的。 云凰话出,元璟落下白子,上眼睑勾掀一抹弧度,看向对面的云容珏。 “议论纷纷的事……”云容珏目不斜视,嘴里重复着云凰的话。 “是啊,我听说近来朝堂对立太子之事,颇多议论呢!”云凰说道。 元璟看着云容珏落下的棋子,眉头微皱,思索着解局的办法,“这些年来,皇上迟迟不立太子,早些年倒还好,这两年,那些大臣们是也急了。” 立太子是固国本之举,然云楼迟迟不提立太子之事,时间长了,难免人心动荡猜测。 “太子人选我也听闻过,大哥云枫是皇后所出,自然在候选里,”云凰说道,“五哥,除了大哥外,诸皇子中声望最高,最有可能的便是你了。” 砰。 云容珏黑子落下,吃下元璟的几颗白子,他将吃下的白子搁置一旁,缓声,“太子与否皆在父皇之心。” 云凰撇唇点头,“是,不过大哥除了是皇后所出这结实背景外,论合父皇心,定还是五哥的,父皇可是最喜欢五哥的。” 云凰是希望这太子之位能落到云容珏身上的。 “你输了。”云容珏抬眼,看向元璟。 元璟扬唇一笑,将手中棋子扔回棋盒,“我这下棋怎么也比不过五哥的,算了算了,今天且到这吧,六殿下你同五哥下一盘吧。”元璟边说着边站起身。 云容珏抬眼看他,“要走了?” 元璟接过宫人递过的披氅穿上,“嗯,有些事。” 元璟离开漪澜轩后,云凰顺势接了他的位置同云容珏下棋着。 “元璟这段时间似很忙。”云容珏启声道。 云凰捏着棋子,望着棋盘,“嗯,好像是,也不知忙些什么。” 承天书院。 刚下学,书院里的人一拨接着一拨走出,元璟边朝里走着,边看着身边经过的人,一直没看见那抹小身影。 他一路朝里走去,走到学堂门口,看见里头小姑娘正收拾着笔墨,将笔墨收进方篓,她双手抓着背绳,这才离开了学堂。 “小舞。”元璟唤了一声。姜舞看见元璟明眸微亮,“小王爷,你怎么来了。” “顺道过来,就来看看你,你出来的晚些。”元璟说道。 姜舞点点头,“嗯,刚下学人多,奴特意晚些再走,也好少些冲撞。” 她的身份和这里的贵子大相径庭,若凑在一起,总是容易多生事端,所以每每她索性晚些等那些人都走了她再走。 两人边说着话,边朝书院外走去。 一出书院,外头的热闹声不绝于耳。 年节将近,四处都热闹非凡,小摊小贩吆喝声一声接着一声。姜舞看着四周热闹的小摊小贩,眼里透着欢喜。 “好热闹呀。”她忍不住嘟囔一声。 这是她从未见过但却幻想过无数次的场面。 元璟看着身边小姑娘明眸皓齿的样子,微微一笑,“年节将近,这城里城外都很热闹,这边且还不算什么,城中那边是要更热闹的。” “真的?”姜舞眼里的微光更甚。 “当然,要不要去看看?”元璟问道。 姜舞刚要张口答应,蓦地,想到什么,慢慢敛起小脸上的笑容,摇摇头,“还是不了。” 热闹的街市岂是她能去的。 元璟看出她的担心,说道:“你不用怕,咱们且也不去太久,很快就回来的,定不会让五哥知晓。” 姜舞还是犹豫。 “先前你不是说感谢本王帮你解围吗?这次陪本王去街市一转,且当你还了本王对你相助之恩了。”元璟说道。 姜舞的犹豫在元璟的一再劝说下,火苗灭了下去。 街市热闹,元璟换了身装束跟着姜舞四处转看着。 姜舞虽高兴,但也不敢得意忘形,坏了规矩,一路上跟在元璟身边,乖巧的很。 “捏的糖人,想不想试试?”元璟在捏糖人的摊贩前停下,转头问着身边的小姑娘。 姜舞看着那人熟练的捏着一个又一个糖人,眼里被欣喜,好奇填充满当,“这是可以吃的吗?” 捏糖人的摊贩听见姜舞说了这么一句,有些奇怪看她。这世道,还有不知道糖人的人? “当然可以吃了,我捏的糖人是又好看,又好吃,姑娘要不要来一个?” 姜舞是想要,可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元璟目光落下,片刻后朝摊贩老板道:“要两个,”他转头朝小姑娘问道,“想要什么图样的?” 姜舞微怔,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王……公子,不要了。” 元璟弯唇浅笑,没理会她,做主挑选了一兔子的,一花开富贵的。 摊贩很快将两个图样的糖人做了出来,元璟接过,将两支都递给姜舞。 “小……小王爷,这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给你拿着且是,莫要多言。”元璟难得对她严肃起来。 姜舞只好接过。 看着姜舞接过糖人,元璟满意一笑,“且尝尝味道,可还喜欢。” 姜舞看着精致的糖人,那小兔子模样的,她不舍得吃,她试着舔了舔那花开富贵的。 是甜甜的味道。 “好甜呀。” 这味道她很喜欢,黛眉下的一对眸因欢喜弯成月牙。 “你喜欢就好。” 姜舞重重点头,“很喜欢,以前从没见过吃过这些,奴谢小王爷。” 元璟见她欢喜,也愉悦,他注意到她的话,想了想有些疑惑。 “本王记得,你是南姜国的公主,对么?” 姜舞不知元璟为何突然问这个,她点点头,“嗯是。” 元璟眉上的困惑更甚明显,“你在南姜是甚少出宫。” 姜舞咬着手的糖人,眼睫轻眨,明白元璟的疑惑,然后点点头,“奴同母妃一直在一起,在王宫里不被准允离开所在的宫殿一步。” 元璟微愣。 不被准允离开所在宫殿一步。 那便是。 圈禁。 见姜舞脸色不太好,元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元璟跟着姜舞到凌霄宫门口后才离开。 姜舞手中的糖人剩下兔子那一个,用油纸包着,她迟迟舍不得吃。 “你今天晚了些。” 姜舞刚踏进漪澜轩,里头传来云容珏低沉的一声。 “怎么回事?” 云容珏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有些微乱的青丝上,抬手替她将凌乱的发捋了捋。 “下学后奴在学堂多留了会,所以晚了些,殿下恕罪。”她欠身。她没敢将和元璟出去的事道出。 云容珏定看着小姑娘许久,他突然抬起手,微粗的指腹落在她粉唇边。 云容珏忽然的举动令姜舞一怔,本能有些紧张。 “小馋猫又偷食了糕点。”她唇边有糖渍。 姜舞讪讪,好在云容珏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再追问。 ———— 皇宫,承明殿。 偌大后宫,能自由进入承明殿的除了皇后,便唯独楚夫人了。 楚音着一袭绣映日芍药花纹紫底衣衫,挪着莲步,踏进承明殿。 殿内燃着熏香,云楼靠坐在榻上,面前是书卷奏折,他闭着眼眉心间涌着疲惫。 楚音朝身边宫人示意一眼后,宫人退下,她缓步走近,伸手欲将云楼手中握着的书卷抽走。她刚碰到书卷一角,蓦地,男人睁开眼。 云楼绷着警惕的双眼在看到楚音后,那警惕之色骤然退散去。 “臣妾惊扰了皇上,皇上恕罪。”楚音欠身。 云楼坐直起身,伸手牵起楚音的手,将她带到对面的位置坐下,“是你无妨。” 云楼对楚音的宽容是后宫里无人能比的,纵是皇后,也无可比拟。 “臣妾听闻近来皇上为国事操忧,身心疲倦,皇上要注意身体,”她说完唤来宫女,将准备的糕点甜汤呈上,“皇上尝尝臣妾准备的点心甜汤,看喜不喜欢。” “是你准备的,朕都喜欢。” 云楼饮着喜欢之人送来的吃食,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温柔浅笑的样子,舒心不少,“这些日子朕确实乏的很,也只有你在朕身边,朕才觉得愉悦放松。” 楚音低眉浅笑,“朝堂之事多而杂,皇上且要顾及身体慢慢来。” 云楼轻叹一声,缓声,“是早两年的旧事了,”他掀眸看眼楚音,“如今朝堂之上对太子人选之事众说纷纭,吵得朕头疼。” 楚音眼睫微垂,缓声,“立太子是国本,不过皇上正当盛年,即便有要立太子之意,大可慢慢择选合适的,不必操之过急。” “人选朕这里倒是有了想法,只是,朝堂之臣多认为朕该立皇后之子为太子。”云楼说道。 楚音弯唇浅笑,“嗯,大皇子乃皇后娘娘所出,嫡长子,拥立大皇子为太子也无错,那皇上且立了大皇子便是。” 云楼摇头,“枫儿是皇后嫡出不错,可朕心中属意想的还是咱们的孩子,珏儿。” 提及云容珏,楚音眼里只有敷衍的情绪,她淡声,“臣妾谢皇上喜爱,只是,珏儿非嫡非长,若真拥立他,怕是朝臣会多有议论,只以为是臣妾魅惑圣上之故了,还望皇上三思。” 云楼顿然冷哼一声,眼中略过不悦,“那些老臣过分迂腐,珏儿聪颖,朕就是执意立了珏儿他们又敢怎样,过多妄言朕是要治他们个大不敬之罪!” 楚音目光悠转,视线落在桌上一方展开奏折之上,她端起茶杯递给云楼,“皇上消消气。” “皇上,臣妾听闻皇上一直为洛州官吏之事烦恼,如今可有良策解心结?”她话锋转向。 说起洛州官吏一事云楼又是一声长叹,忧心忡忡。“洛州一事,朕想了许久,是要派人到洛州走一趟,清理清理这趟浑水才是,只是这要遣派何人,朕尚未有头绪。” 楚音点点头,“这确实是令人头疼的,官阶太小过去,起不到作用,官阶太大,又怕贿赂奉承,同流合污,这平日里能为皇上处理事情的,除了朝堂之臣,便只有诸位皇子了,但皇子去,怕不太妥……” 云楼紧皱的眉忽然舒展开,眼睛一亮,似想到什么。 “朕有主意了。” 楚音一愣,云楼将所想之意同她言道后,她面露为难之色,“皇上,这会不会不太好,珏儿愚笨,怕会辜负皇上的信赖呢。” 云楼展眉笑,“音儿就是过谦了,咱们的珏儿是最聪慧的,这次朕派他去处理洛州一事,也是给他个考验,给朝臣们看看,若他处理妥当,他的能力朝臣们看见,到时朕要立珏儿为太子看那帮老臣还好说什么!” 云楼执意,不允她再多言,她也只好缄口不再多说。 从承明殿出来,楚音方才脸上攒着的星点笑容逐渐散去。 “彩棠,同管大人说一声,日后关于立太子一事,还是多提大皇子。”楚音说道。 “夫人,方才皇上不是决定若咱们殿下办事成了便立殿下,为何还要管大人多提立大皇子?”彩棠疑惑问道。 “且去办就是,本宫自有本宫的原因。” 走在红墙绿瓦的长街回廊,楚音望着红墙外的那片天,出神许久。 …… 云楼责派云容珏去洛州的旨意很快下来了,因逢年下将至,云楼特准允云容珏年十五后再出发前往洛州。 云楼这道旨意下来,也是引来一阵议论,谁都知云楼近来为了洛州官吏一事忧心忡忡,一直在择选合适的人去处理这事,只是谁也不曾想到,这事会落到云容珏头上。 “五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云凰一听这消息就欢喜的不得了。 “好事?”云容珏淡淡声。 “可不,眼下谁不知道父皇正为洛州一事烦心的厉害,但因择不出合适的人,所以迟迟没有决定,现在父皇决定让五哥你去处理,可见父皇多看重五哥,且五哥又刚获封临安王,我看这回二哥是要鼻眼都气歪也不成了!”云凰说道。 相较云凰的欢喜,云容珏情绪冷淡,元璟瞥看了眼一旁的云容珏,然后给他面前酒杯斟满酒水,“好事坏事,且还再言吧。” 云凰见两人不似他般欢喜,撇撇唇,“要我说你们就是太谨慎了,这分明就是好事嘛,五哥得临安王封号,眼下若能将这事办妥,父皇欢喜,只怕太子这位五哥是稳了!”云凰压低声道。 云凰性子直爽,想什么事都是一眼到底的,云容珏和元璟两人也没再多说什么。 三人喝酒畅谈着,直至酒足饭饱。 云凰站起身打了个饱嗝,笑着朝元璟道:“今儿这顿,是算元璟你的了!” 元璟笑点头,然后目光落在方才叫了但他们一口没动的红豆糯米凉糕上,他唤来小二,“将这打包了。” “元璟,这你还带走?难不成元府连这糯米凉糕都没有?”云凰不解启声。 “这糕点方才咱们一口没动,浪费可惜,”他接过小二递来的食盒,“带回去且有人可吃,五哥,这就给那小丫头吧,也不浪费了。”他将食盒交予云容珏身边的俞烈。 “给那丫头?元璟,亏你惦记着那丫头。”云凰撇唇,道了一句后,径直走出包间。 云容珏目光落在元璟身上,勾起一抹意味深长。 第59章 貌比潘安 从烟和楼出来,云容珏看着热闹的街市,转身朝东街走去,俞烈连忙跟上。 “殿下,咱们要去哪里?”俞烈看着自家主子慢悠悠的走着,只是却不知是要去哪儿。 街上尽是摊贩吆喝叫卖的声音,热闹非凡。 “殿下,这儿人多,当心冲撞了您,您要买什么属下帮您添置就是。” 这个时候,近年下,街市上人来人往,比之平日里,人要更多,人挨着人的,俞烈看着就担心。 然云容珏并未理会俞烈略显聒噪的话,他目光时而落向这个摊位时而落向那个摊位,然后在一卖蜜饯果子的铺子前停了下来,看眼后,径直走进去。 铺头掌柜看见身穿华服的云容珏,连忙迎上前,“公子要买些什么?” 云容珏目光转悠,看着一层层木柜上贴着的字条,然后伸手一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包起来。” 铺头掌柜连连点头,唤来手下人,将云容珏点要的金桔果子,甜枣蜜饯,杨梅果子给包了起来。 俞烈跟在云容珏身边,看着云容珏买了这么多零嘴果子,有些疑惑,主子一向不是爱吃这些的,他压低声,“殿下,您不是不爱吃这些的吗?为何……” “有人爱吃。”云容珏说道。 俞烈一愣,片刻反应过来云容珏说的是姜舞那丫头。 “给银子。” 俞烈连忙掏揣出银子,给了掌柜的然后接过那一包东西。 “殿下对姜舞那丫头真好,出来还想着给她买东西。”俞烈忍不住说道。 云容珏侧目瞥了眼俞烈手里拎着的那一方食盒,才慢挪开眼。 云容珏回到漪澜轩,刚踏进殿内,就听见里头传来的读诗声。 “梅雪春争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姜舞念诗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向殿门口,“殿下。”她忙放下手中笔墨,迎上前。 “在念读什么。”他径直走到桌前,目光落下,桌上白纸上工整写着两行诗句。 “回殿下,奴在念雪梅,之前夫子教的。” 小姑娘字迹越来越端正工整,可见用心努力。 云容珏将桌上笔墨搁置一旁,看了眼俞烈,“东西拿过来。” 俞烈将那方食盒和那包东西放到桌上。 姜舞小脑袋微斜,云容珏扬眉,点了点那包东西,“给你的。” 姜舞蹲下,边将包裹东西的外纸一角一角折开,“是什么东西。” 打开后,看见,竟是好些蜜饯干果,“是给奴的?” “本殿可不爱吃这些女儿家爱吃的零嘴。” 姜舞听着男人的话,顺手捻起一块金桔果子塞进嘴里,酸甜的感觉在唇齿间弥化开,惹得她眉眼俱笑,“谢殿下。”她不忘规矩。 吃了两颗蜜饯后,姜舞看着一旁的食盒,“殿下,这又是什么?” 云容珏目光落到那食盒上,想起元璟在烟和楼的一番话,莫名有些不对味,然后说道:“没什么,一些糯米凉糕,方才没用过的,你若喜欢,且拿去。” 姜舞眨巴着眼,将食盒打开,里头小碟上躺着三块红豆糯米凉糕,模样精致,“奴谢殿下。”她捻起一块凉糕,张唇咬了一口。 云容珏眉头一皱,“这东西凉,且方才搁置了许久,味道不及,你若不喜欢,可不必勉强!” 姜舞小口小口咬着凉糕,小脑袋摇了摇,“不会,奴很喜欢。”于她来说,这些都是极好的东西了,她不敢奢求过多。 云容珏只觉得一口气憋闷着,差点给小姑娘气晕!鼻间发出长吁一声,顺手拿起手边的东西阅看起来。 小姑娘吃的高兴,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男人情绪的变化。 “你过来。”忽然,男人低声唤了她一声。 姜舞看向云容珏,手里还捏着小半块凉糕,凑了过去。 云容珏手里拿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她书写夫子留下的课业,“这就是你写的东西?” 姜舞讷讷点点头。 “乱,差,就这样你且就想交给夫子?夫子怕不是要被你气的胡子都瞪掉了。”他毫不客气说道。 姜舞:“……” 有那么夸张吗? 她写的,她自己感觉还可以啊,虽不是最工整的,可她觉得是不差的呀。怎么到云容珏这成了乱差不说,还好像很一言难尽似得。 “重新写。” 姜舞:“……” 她现在会写字了,可尚不是最流畅顺手的,尤其是字多起来的时候,她写完可是不容易的,现在要重写这小半张纸的内容,她实在难过。 “一定要重写吗?”她小声问道。 “嗯。”他丢出似淡淡的一声嗯,但却有着不能拒绝的态度。 姜舞鼓鼓粉唇,不能拒绝,她只能照办。她看了眼手里的半截凉糕,刚准备把它吃完,忽然! 手里的凉糕腾空消失,她转过头,就看见云容珏手里捏着她那半截凉糕,顺手给搁到一旁,然后唤来宫人,将那半截凉糕还有食盒里未用完的两块一起拿走。 “凉糕……”姜舞下意识一声。 云容珏睨着眼看她,“怎么?” 对上云容珏略带寒意的双眼,姜舞哪还敢再说什么,连忙摇头,“过来,本殿看着你重写。”他凉凉一声,顺势给她腾了个位置。 姜舞只能乖乖走过去,在男人身边坐下。 姜舞照着先前写过的那方纸抄写着,云容珏侧着头,一手抵在左额望着她,偶尔提点几下。 “喏。” 姜舞正写着,忽然,面前多了颗杨梅果子,她微愣,转眼看着他。他扬扬眉,示意她吃下,却在她刚要伸手接的时候,缩回手,不悦一声:“张嘴。” 姜舞:“……” 小姑娘樱唇微张,咬了口他手里捻着的果子,小小的牙印落在半截果子上,云容珏瞅着,竟觉有几分可爱。 “这果子和方才的凉糕,你更喜欢哪个?”男人忽然开口问道。 姜舞书写的动作顿住,转头,想了想,回答道:“都好吃,奴都喜欢。” 男人面色一冷,她倒不挑嘴! “只能选一个。”他冷声说道。 姜舞:“……” 这也太为难她了吧! 她是最喜欢吃这些甜食零嘴的,红豆凉糕软糯香甜,蜜饯干果酸甜可口,两个都是好吃的,云容珏为何非要她选出一个。 姜舞不知道云容珏为何一定要她选一个,她轻眨眼看着他,粉唇轻颤,若一定要她选一个,那…… 云容珏双眼微眯望着身边的小姑娘。姜舞对上他的双眸。 唔…… 殿下这眼神太奇怪了…… 总有种若她选择的不是他所想的,他就要惩罚她的感觉啊。 “那……”她眼睛转了转,落向手边的蜜饯上,“这个。” 云容珏闻声悠悠一眼,绷着的眉眼舒展开,他握着她咬了一口的半截果子,转动看着,悠声道:“嗯,本殿也喜欢。”话落,将那半截果子递到姜舞面前。 姜舞张嘴,乖乖吃下他喂来的果子。 姜舞执墨笔书写着,身边的男人托着额就这么静静望看着,偶尔他递来一两粒果子,喂着她吃下。 姜舞写完后,拿起纸,递到他眼前,他顺势接过,目落而看。 “这样可以吗?”将歌舞小声问道。 方才他嫌她写的乱差,这一张,她是一笔一划,一个字都不敢快写出来的。 云容珏的心情较之刚才明显好了许多,剑眉微扬,“嗯,这才像点话,你写字的功底好歹是从本殿这出来的,写的太差,本殿可丢不起这个脸。” 姜舞:“……” “听闻夫子说,你且会对对子了?” 姜舞想到那日的对子,摇摇头,“那日夫子出对子,就随便试对了一下,不算会对。” “总归你是对上了这是没错的,既如此,本殿也出个对子,你且试试。”云容珏说道。 姜舞小眉头微微蹙起一弯弧度,“奴怕对不上。” “无妨。”男人沉声,然后执起墨笔,在空白纸张上书写下一行对子。 姜舞歪着小脑袋看着,轻声念出:“风竹绿竹,风翻绿竹竹翻风。” “好难……”姜舞忍不住喃出声。 云容珏修长手指轻点纸,“好好想想。” 姜舞看着这对子,小脑袋瓜不断回想着夫子在课堂上教的那些。 关于对对子的技巧夫子讲过,她都明白,可虽明白,但一到真要对,一时间又实在想不起来。 姜舞盯着对子想了有一刻钟的功夫,云容珏撑着额,眼睛半睁半眯着,“想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东西。”他懒懒一言,提示道。 近在眼前的…… 姜舞黑漆透亮的眼珠在殿里四处打量看着。她看了许久没想出所以然来。 她有些气馁垂着小脑袋,忽然,窗外起了风,半掩着的窗被风吹开,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她下意识一抬眼,窗外雪景落进眼。 姜舞愣住片刻,忽然灵光骤现,“奴知道了!”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兴冲冲的样子,眉梢微扬,“对。” 姜舞目光落看着窗外的雪景,缓声:“雪里白梅,雪映……” 她还未说完,门口传来两声敲门的声音,姜舞的话戛止,看向门口。 云容珏本平和的脸色因这突然而来的敲门声略显不悦,尤其听到门口传来的那一道声音,这不悦之色便更明显了。 姜舞下意识要起身去开门,却被男人一把摁住,“莫理会,你且对完你的就是。” 姜舞犹豫收回视线,继续道:“雪里白梅,雪映白梅梅映雪。”她道出,然后小心看着他,“这样,对吗?”她没什么把握。 云容珏轻笑,“妹妹对的极好。” 姜舞紧张的神绪瞬间松开,粉唇弯起,露出开心的笑容。 他双眸里倒映出小姑娘开心的笑颜,他薄唇浅弯,顺手执起一旁的甜枣,喂到她唇边,看着她吃下。 外头的声音停了片刻后又响了起来,“殿下,奴去开门吧。” 云容珏收起脸上的温和,朝门口看去,冷淡一声,“进来。”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端着东西的卓珂走了进来,看见两人并肩坐着时,她眼色微闪,但很快恢复了平和,“殿下。” “什么事。”云容珏淡淡一声,连头都没抬起。 卓珂凑到桌前,跪下,“卓珂特给殿下做了些点心。” “本殿记得本殿同你说过,你的记性倒不见长。”男人冷声。 卓珂喉间一哽,脸上微显怯意,那次后,她是不敢再冒然凑到云容珏面前,私下里她也找过姜舞,打探云容珏的喜好,但奈何那丫头看着软弱,嘴巴倒严实,从她嘴里多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卓珂想起楚夫人的叮嘱,将心里的微怯压下,又瞥看了眼姜舞,然后启声道:“卓珂挂念着殿下,这糕点,是……是奴婢同小舞学做的,小舞同奴婢说过,殿下是最爱吃这种糕点的。” 姜舞微怔,她一抬眼,正对上男人微眯着带着危险意味的双眼。 唔…… 她垂下眼。 “你说的?”男人悠凉一声。 姜舞讪讪,点了点头。 那日她在膳房捣鼓着给云容珏做吃食,卓珂进来了,和她叽喳说着话,她手里忙着,卓珂问的问题也多,许多问题她是顺嘴就回答了。 “小舞侍候殿下时日比奴婢长,对殿下口味的了解也比奴婢多,奴婢是要和小舞好好学习才是,这糕点,不知能否和小舞做的相比,殿下尝尝,若有不喜欢的地方,奴婢且再改改。”卓珂说道。 云容珏的目光从姜舞身上转落到卓珂上,眸光沉而深邃,如一汪见不到底的碧潭。 这一次,云容珏没直接赶走卓珂,也留下了她送来的糕点吃食。 甚至晚上夜读时,都准允卓珂在旁。 对此,卓珂欣喜若狂,只觉已是看见曙光的。 漪澜轩殿内安静,云容珏伏案看着书,卓珂在旁替研墨,她余光偶落在身侧的男人脸上。 男人微低着头,半张侧脸明显,烛火落映着,衬出他清晰的轮廓。 他长得,是真的好看。 貌比潘安。 卓珂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她虽是奉了楚夫人的命,呆在云容珏身边,可他不凡的气质,俊毅的面容,是吸引着她的。 若她真能按照楚夫人的吩咐,一步步…… 将来即便不是侧妃,也是侍妾,身份是要比寻常人尊贵的许多的!若再幸运点,云容珏能更宠爱她,侧妃许也不是不可能落在她头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容珏的视线才慢从书卷上离开,他打了个哈欠。 卓珂见状,忙放下手中的墨锭,“夜深殿下困了吧,奴婢伺候殿下梳洗就寝。”她忙道。 云容珏挑眼看了她一眼,垂下眼时,眼底略过一抹情绪,然后站起身,“是困了,打水来,本殿就寝。” 云容珏没有拒绝,更没有呵斥她出去! 卓珂欣喜若狂,连忙欠身,“是,奴婢这就去!” 姜舞在漪澜轩侧面的回廊栏台坐着,手里捧着一方小地瓜,如小仓鼠般啃咬吃着。 她看了眼外头越渐深的夜色,粉唇努努,“殿下还在看书吗。”她嘟囔道。 晚膳后云容珏便让她离开了漪澜轩大殿,独将卓珂留了下来。 俞烈在她不远处的位置,倚着圆柱子站着,手里握着姜舞塞给他的地瓜。 俞烈看了她一眼,又朝漪澜轩大殿望去,然后直起身,朝大殿走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俞烈回来,“殿下要就寝了,今晚,你不用在殿内侍候着了。”他说道。 姜舞一愣,两条小腿一蹬,从栏台上下来,“不用我在殿内侍候了吗?殿下他……” “殿下留了卓珂侍候,让你今晚且去偏殿就睡。”俞烈打断她的话说道。 姜舞小脸上的情绪不自觉勾转起一抹复杂。 这抹复杂,是连她自己都不曾注意留心到的。 俞烈看着她脸色的微变,知道此刻她心里定不太好受。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都是姜舞在殿下身边侍候,忽然换了其他人,姜舞心里有低落也实属正常。 “这段时间你一直在殿下近身侍候,也是疲累,今晚你一人在偏殿也可好好睡一觉,”俞烈安慰道,“这偏殿除了殿下主子,咱们这些,可从没人住过,你可是头一个。” 俞烈的安慰姜舞听出来,她心里是有些莫名的失落。 她长吁口气,再看向俞烈时,眉眼尽弯,一笑,“嗯。” 俞烈见她展颜,这才放心下来,带着她去了偏殿。 偏殿平日里都有人打扫,很干净,俞烈替她取来炭火,“时辰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姜舞轻笑点头,看着俞烈离开。 俞烈离开后,姜舞小脸上攒着的笑,渐渐落下去,双颊微鼓,心里忍不住记挂起正殿的那人。 漪澜轩内,卓珂打来热水,云容珏洗漱完,褪下束发的金冠,卓珂凑上前,熟练的替云容珏脱下外袍。 云容珏眼睫微垂幽深的眸,盯看着眼前的人。 卓珂替云容珏宽衣解带后,将他衣衫束带搭在木衣架上,她一转身,看见云容珏坐在榻边,高靴已褪。 她低眉浅笑,快步走近,凑到云容珏面前,“殿下,奴婢伺候您安寝。” 第60章成全她 卓珂胆子很大,细长的手略过云容珏腰腹。 忽然! 她手腕一疼!她慌张看着云容珏,“殿……殿下。”云容珏大掌紧扣住她的手腕。 云容珏面色如旧,卓珂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是喜,是恼。也正因为看不出,所以更不安。 云容珏握着卓珂的手,久久未语。 卓珂娥眉不安拧着,扯出一抹笑,声音娇软,“殿……殿下,这是怎么了,您弄疼奴婢了。” 云容珏握着卓珂手腕的手微微松开,她才感觉舒服了些,没那么疼了。 卓珂脸上的笑愈浓,“殿下,奴婢会好好侍候您的。” 就在卓珂要更主动时,云容珏面色一冷! “啊——” 卓珂尚未反应过来,整个就被云容珏拉了过去,一下摁倒在床榻之上。 顶上是男人居高临下的神色目光,对上他似夹着微寒的双眼,卓珂神经忍不住绷起,但面上还是不得不保持着笑,“殿下这是着急了吗?” 云容珏一把扣住卓珂欲动的手,“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侍候本殿?爬上本殿的榻?” 云容珏说的直白,令卓珂有几分难堪,“殿下,奴婢只是想侍候好殿下。” 侍候…… 呵…… 云容珏眼底勾起一抹凉意,但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他扬起的笑容。 “也好,你侍候好本殿,讨得本殿欢喜,也是你的功劳,不过……” “殿下?不过什么?”云容珏的话,令卓珂觉得希望更大,她顺迎着。 “本殿一向有特殊的癖好,你可愿陪本殿好好玩玩?”男人边说着,抬手以手指勾了勾卓珂的下颚,这举动,暧意十足,像是男女之间欢愉调动的趣味。 卓珂垂眼羞怯一笑,“奴婢愿意,只要能侍候殿下开心,奴婢怎么样都愿意。” 云容珏坐直起身,顺带将卓珂拉起来,卓珂有些不解,“殿下是要做什么。” 云容珏没理会她的话,站起来,顺手从一旁抄起两条布巾,然后拉起卓珂的双手,将她双手架起撑开,一左一右,绑在床榻木梁上。 “殿下?这……这是做什么,您这样奴婢不好侍候您呀。”卓珂下意识动了动双手,可那布巾被云容珏绑的结实,她挣脱不开。 云容珏打量看着她,敛笑的俊脸上,是满意的笑,“嗯,不错不错。” “殿下……” “这便是本殿的特殊癖好了,你且这么坐着,没本殿的命令不准起来,更不准睡觉!”云容珏说道。 !!! 不准起来,不准睡觉?!就这样让她一直坐着?! 卓珂脸上的笑,此刻是比哭还要难看了,“殿下,可是这样奴婢……奴婢侍候不了您呀,您还是先放开奴婢吧,奴婢陪你玩些好玩的。” “不需要,本殿眼下就觉得这是最好玩的,你就这么坐着,不许闭眼睡觉,若被本殿发现你合眼睡了,后果你应该知道。” 云容珏说完转身朝殿外走去,身后是卓珂近乎绝望的呼喊声。 砰的一声。 她的呼喊被雕栏木门阻隔断。 ……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偏殿里传出一声又一声的念诗声,这声音慵慵懒懒,没一点诗调。 姜舞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无奈之下,她只能念念在学堂上学的诗词,打发打发难以入睡的这夜。 忽然! 门口传来动静! 她念诗的声音戛然停止,她半撑起身,本能朝门口探去视线。 “是谁?”她朝门口问了一声。 然并没有回应。 姜舞顿时紧张起来了,莫不是盗匪? 可是这是皇宫境内,皇子们住的凌霄宫内,又岂会轻易有什么,盗匪? 她不解想着,想要下榻去门口瞅瞅,哪知刚动身准备下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风雪窜进来,姜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当她看清走进来的人时,她一愣,“殿下?!” 竟是云容珏。 他怎么来了?! 姜舞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上,从榻上溜下来,快步到云容珏面前,“殿下?”真的是他! “殿下你怎么……怎么来了。” “这地方本殿莫不是不能来?”男人走近,顺手将门带上,外头的风雪,被阻隔在外,殿内恢复平静。 姜舞摇头,“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殿下不是在主殿歇下了吗?” 云容珏径直走到床榻边坐下,“偌大的漪澜轩皆是本殿的,本殿喜欢在哪歇着便在哪歇着。” 姜舞:“……” 也是,他是主子,这漪澜轩都是他的。 在姜舞出神的时候,云容珏已将鞋袜褪去,“杵在那做什么,过来。”他沉沉一声。 姜舞回过神,连忙凑到他跟前,替他将褪下的衣衫挂至一旁。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云容珏眉头一皱!“去哪!” 姜舞转过身,眨巴着眼看着他,“殿下安寝,奴到前头。” “过来!” 姜舞刚走到云容珏面前,脚步还未站定,忽然,就被男人一把拉扯过去,她脚下一个不稳。 “呀——” 她压在上,两人双双倒在了榻上。 姜舞望着身、下的人,整个身体,仿若只有眼睛会动了。 云容珏薄唇唇角轻牵,低声浅笑,“不过个把时辰未见,妹妹这么想本殿了。” 姜舞:“……” 被他打趣了两句,姜舞也从惊慌中回过神,她撑着就要起身,却在起身的一瞬间,又被压了回去…… 云容珏双臂将小姑娘紧揽在怀,他朝里挪了挪身子,给她腾了个地方,“时辰不早了,安寝。” !!! “殿……殿下,你先放开奴,奴还是到外头……”她红着小脸启声。 难不成他要她这样睡一晚?! 云容珏垂眼,不悦一眼,闷闷一声,“本殿让你在哪儿睡,你且照做就是,莫要啰嗦!” “可……” 姜舞还想再说什么,一抬头,男人双眼已然闭上。 之后她又唤了他两声,他连原因眼神都没给她…… 姜舞无奈扁扁唇,只能作罢。 姜舞被他抱搂在怀,小脑袋靠着他结实的胸膛,这一夜也就这么安稳过去了。 翌日一早,姜舞如平常时辰醒来,一睁眼,身边的男人已然醒了。 “妹妹早。”男人嗓音微低,夹着晨起的懒意。 姜舞眨巴眨巴眼,本就还没缓过睡劲,又被云容珏这一声弄的晕乎。 云容珏望着怀里的小姑娘,她迷迷蒙蒙,慵慵懒懒的样子,是像极了小奶猫。 “怎么,是本殿的怀太舒服了,妹妹都不舍得起身了?”他道。 姜舞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激灵,连忙从他怀里抽身,坐起身来。 怀里的小姑娘起身,云容珏也坐起身来,“妹妹昨夜睡的可还安稳。” 姜舞小脸还红着,糯糯点了点头,“奴给殿下打热水来。”她匆忙穿上鞋袜,小跑着出了偏殿。 同榻而眠,小姑娘羞红脸的模样落进他眼里,甚是可爱。 姜舞给云容珏打来洗脸水和漱口水,侍候着云容珏洗漱更衣。 “早膳殿下是要在主殿用吗?”姜舞替他捋好衣衫的褶皱问道。 云容珏想了想,“嗯,一起过去。”说完他牵起姜舞的手两人离开偏殿。 姜舞和云容珏走到主殿时,她隐约听见里头有细碎的声音,她有些奇怪,主殿里难道有别人? 而当大殿们被推开时,姜舞看见在床榻边坐着的人的时候,一愣。 卓珂双手手腕被布条绑在一左一右床梁上,头发微乱,整个人看上去憔悴无比,她那双眼睛似要合闭上,可又硬撑着。 卓珂听到动静,看见云容珏走进来,眼里瞬间泛起亮光,如看到救世主一般! “殿下!殿下,求您放开奴婢吧。”她声音沙哑。 她被绑在这一个晚上,困到眼皮打架,想睡,却又不敢睡,有两次她差点要撑不住睡着,就听见门口传来声音。 云容珏是有派人看着她的! 她若不听话,睡了,不知道云容珏还会想什么法子对付她。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她这一夜几乎崩溃! 云容珏懒懒投了个眼神过去,然后径直走到蒲团上坐下,“昨夜你睡的可还安稳?”云容珏问道。 卓珂连忙摇头,“殿下没有吩咐奴婢不敢。” 云容珏轻笑出声,他自然知她是不敢的,从她那眼底的黑灰就知道了。 “嗯,这才像话,这偌大的漪澜轩是本殿的,你既要侍候本殿,好好听本殿的吩咐命令,这才是你该做的。”云容珏说道。 姜舞半跪着,给云容珏舀了一碗小米粥,她与余光偶落向卓珂,听着两人的对话,一知半解。 难道卓珂是就这样坐了一夜? “是,奴婢知道了。”卓珂连忙附和道,这个时候她根本不敢有半点忤逆云容珏。 “你明白就好。”云容珏淡淡一声,接过姜舞递来的小米粥,舀了一勺吃下。 姜舞在他身边侍候着早膳,他吃的愉悦,许久没在再理会卓珂。 “殿……殿下……奴婢可以起来了吗?”卓珂忍不住问道,她实在困的不行了,而且在这坐了一夜,腰酸背痛的,难受极了。 云容珏咽下嘴里的酥糕,才似恍然想起什么似得,转眼看向卓珂,“瞧本殿着记性,今儿这早膳可口,本殿吃的高兴,且都忘了你还吊着。” 卓珂:“……” “其实……”云容珏话锋忽转,打量看着卓珂,“本殿觉得你这样坐着,还挺好的,咱们且看看,你还可以这样坐多久,如何?” !!! 卓珂眼里瞬间燃起惊慌,连忙道:“殿……殿下,求殿下宽容,这床榻是殿下的,岂能让奴婢污染脏了,殿下折煞奴婢了。” 云容珏笑,淡声,“你且下去吧。” 卓珂一阵欣喜,本能要站起身,却被双手的布条牵制住,她求救般看着云容珏,“殿……殿下……这布条。” 姜舞见状刚要起身准备去帮卓珂,被云容珏一把摁了住,然后他唤来外头守着的宫女,卓珂这才被放了下来。 卓珂拖着疲累的步子,走到云容珏面前,揖礼欠身,“奴婢谢殿下。” 云容珏未给她眼神,“下去。” 若换了彼时的卓珂,她定会想尽由头留下侍候,可现在,她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慌忙应了一声后,便急急离开了主殿。 卓珂离开主殿后,殿内恢复平静,云容珏用筷子拨开一块酥糕,递到姜舞嘴边,“张嘴。” 姜舞乖乖张嘴吃下,嘴里的糕点咽下后,她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是让卓珂坐了一夜未眠吗?” 云容珏鼻间发出轻嗯一声,转眸看见小姑娘眼底的困惑,慢声道:“她总想着在本殿身边侍候,本殿便是要成全她,让她好好侍候一晚。” 姜舞:“……” 这是侍候吗…… 这明明是,整蛊吧。 “她既要在本殿身边侍候,就该知道知道本殿的喜好,趣味。”云容珏继续道。 喜好,趣味…… 姜舞小眉头一颤,担心看着云容珏。 云容珏瞥眼,将小姑娘的这抹情绪纳入眼,他凑到她面前,笑道:“妹妹莫怕,妹妹如此可爱惹人怜,本殿对妹妹自是舍不得的。” 姜舞:“……” “殿下再用点粥吧。”她连忙给他补填上一碗米粥。 云容珏见她用粥堵自己的嘴,笑容更深,没再多说什么,接过她递来的粥食吃下。 姜舞侍候完云容珏用过早膳后,收拾了下方篓,准备去书院。 从书院下学时,是近正午,她刚回到漪澜轩附近,就遇到卓珂。 大约是补了一觉,卓珂的精神好了许多。 “小舞,你刚从外头回来呀。”卓珂笑着搭着话。 姜舞颔首,应了一声,“嗯。” 卓珂打量看着姜舞,她知道姜舞每日都会出去,大部分都是上午的时候出去,偶尔也有下午时候,只是,她不知道她每天出去是做什么。 “小舞,我看你每天都出去的,都是去做什么呀?”卓珂问道。 姜舞眼睫微垂着,摇摇头,“没做什么。” 云容珏准允她去书院上课的事,虽谈不上是很隐密的事,但她也不想到处张扬的。 卓珂见她不回答,眼睛转了转又道:“小舞,你看,我和你都是侍候殿下的,在这宫里,也是为了生存下去,我也是真心想侍候得殿下高高兴兴,可是……” “到底我如小舞你能干,我在殿下那边,哎,小舞,我也不敢奢求什么,只想日子好过些,不惹得殿下生气也就是了,你在殿下身边时间长,若是可以,你记得提点提点我,偶尔帮我说说好话,好不好?” 卓珂三番两次为着这事找她,她实在招架不得,只能点头嗯嗯应着。 “小舞,咱们同为下人,侍候人的日子本就不易,且我家里还有弟妹要养活,希望你能体谅我的艰辛。”卓珂边说着,眼里闪起泪光。 姜舞见不得这些,连忙道:“我知道了,殿下那边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她赶紧寻个由头匆匆离开。 和卓珂分开后姜舞才稍松了口气。 “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姜舞闻声抬头,就看见迎面走过来的俞烈。 “没……没什么。”姜舞平缓着气息。 俞烈狐疑地朝她身后看去,“难道还有什么猛兽追你不成。” 姜舞摇头,“不是猛兽,是……卓珂。” “卓珂?”俞烈眉头一扬。 “嗯。” “她找你做什么,莫不是又同你打探殿下的事。”俞烈猜测着。 姜舞闷闷嗯了一声。 “以后你见她绕着走,若真避不开,同她也少言,殿下不喜欢她,你是知道的。”俞烈说道。 姜舞抿唇点头,这她是知道的。 她对卓珂虽谈不上厌恶,但……许是卓珂太过急近,给她的感觉是很不好不舒服,想要避开的,加之云容珏的态度,她也知道,不和卓珂多言什么。 ———— 近年下,云容珏出入皇宫也频繁了许多。 “殿下,楚夫人传旨,让您进宫一趟。”楚音身边的掌事内官来漪澜轩通传。 “知道了,本殿更衣后便过去。” 内官颔首,临走叮嘱了一句,“楚夫人交代,让殿下带卓珂进宫。” 云容珏目光一顿,微掀眼看着内官,内官咧唇一笑,含着腰退出了漪澜轩。 皇宫内院。 卓珂跟在云容珏身后。 “是临安王殿下啊。” 迎面而来的是玉昭华和婉昭仪。 “玉昭华,婉昭仪。”云容珏依礼唤了声。 两人颔首,玉昭华笑看着云容珏,“殿下这是进宫面圣吗?” “是母妃传儿臣进宫面见。” 玉昭华如了然颔首,然后掩唇轻笑,“说来,还没恭喜殿下呢,殿下在一众皇子是头个封王的,且如今圣上又将洛州一事交予殿下处理,可见圣上对殿下的看重和欢喜,是旁人不可比拟的呢。” 玉昭华的一番话,是真为他高兴,还是多有深意,云容珏听得出来。 他淡薄浅笑,“玉昭华过赞了,母妃还在等着,本殿先行告退了。” 玉昭华和婉昭仪含笑欠身。 在云容珏离开不一会儿,转角处走出一人。 玉昭华余光一暼,连忙半揖下、身,“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第61章 招人喜欢 柳芳菲垂眼看着两人,淡漠一声,“起来吧。” “方才那是临安王殿下?”她问道。 “回皇后娘娘,是临安王殿下呢。”玉昭华应声道。 柳芳菲眼里是深深的情绪,“临安王殿下如今倒是成了翘楚了。” 柳芳菲的话里带着些情绪。 玉昭华一笑,“这可不,圣上有那么多皇子,获封王的独有临安王殿下,如今又将要事交予殿下,可见圣上对临安王殿下的看重,怕是要比煞旁人多的多呢。” 柳芳菲的脸色越渐不好,婉昭仪瞅着,连忙伸手拉了拉玉昭华的衣袖,示意她莫要再多言了。 “诸皇子加封都是迟早的事,早些晚些,又有何不同,洛州事棘手,皇上着急又一时寻不到合适人这才择了他罢了。”柳芳菲说道。 “是是是,皇后娘娘说的是!”玉昭华附和着。 “罢了,本宫宫里还有事要处理,先回宫了。”柳芳菲傲气一仰头。 “恭送皇后娘娘。” 待皇后走远后,玉昭华和婉昭仪才起了身。 婉昭仪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无奈道:“真是吓死我了,你何必同皇后娘娘说那些,也不怕皇后娘娘生气。” 玉昭华轻笑,“我说的是事实罢了,我就算不说,这事,也是摆在眼前的,皇后娘娘岂会不知。” 婉昭仪无奈摇摇头,“话是这么说,可那些事说出来,就又不一样了,皇后娘娘同楚夫人一向不睦,眼下五殿下又先一步封王,且被圣上重用,皇后娘娘本就不快了。” 玉昭华神色轻松,并不似婉昭仪那般多忧,“咱们不时刻提点着皇后娘娘,怎能让皇后娘娘知道这颗刺有多深,多碍眼。” 玉昭华说完,转过眼,看向婉昭仪,“莫不是因为六殿下同临安王殿下关系好,所以你才这般,想借着临安王殿下得圣宠让六殿下也沾些好处。” 婉昭仪连忙道:“姐姐说什么呢,我当然没这个想法,凰儿他……自小体弱,不得皇上喜欢,妹妹没其他想法,只想着凰儿能稍得皇上些许注意喜欢,就足够了。” 玉昭华看着婉昭仪的模样,略显嫌弃的摇摇头。 …… 长乐宫。 楚音让人奉上茶水糕点后便屏退了宫人。 “过几日便是除夕了,你给你父皇准备的节礼可都安置妥当。”楚音问道。 “母妃且放心,儿臣都已准备妥当。” “那就好,”楚音拨弄着茶碗里的茶叶,“这段时间事多,你且也忙,卓珂……她伺候你伺候的可好?” 云容珏冷淡的眸敛起一抹微光,看着楚音,然后缓声回应道:“嗯,可以。” “如今你得你父皇重视,虽要将事情都做好,不过……也切莫要不顾及身体,”楚音抿喝了一口茶水,然后看向在云容珏身侧站着的卓珂,“卓珂,你跟着殿下,要侍候好殿下,殿下劳累的时候,你该提点着就提点着。” 卓珂揖礼,“奴婢明白。” 两人双目交汇,楚音启声:“珏儿,你父皇今儿晨起时,有两声咳嗽,你且去给你父皇请个安吧。” 云容珏微垂的眼睫覆盖住眼底的情绪,他站起身,“那儿臣先告退了。” 云容珏离开了长乐宫,楚音将卓珂留了下来。 “说说吧,这段时间在漪澜轩的情况,殿下可有同你说起,何时给你个侍妾名分。”楚音喝着茶,眼都未抬。 卓珂脸露为难之色,久久不知如何回话。 楚音拨弄茶碗的手顿住,慢掀起眼,带着丝丝寒意看着卓珂,“有什么便说什么。” 卓珂犹豫片刻,缓声,“回夫人,殿下他……他至今未碰奴婢。” 楚音冰寒的双眼染上锋利之色,瞪看着卓珂,“你说什么!” 卓珂一惊连忙跪下,“夫人恕罪,奴婢有接近殿下,但……但殿下对奴婢……殿下从不肯碰奴婢。” “没用的东西!” 砰!! 巨响一声,楚音将手中的茶碗摔出去,茶碗在卓珂身边碎裂开,差点划伤她。 外头宫人听见动静急忙跑进来,“夫人。” “都滚出去!”楚音怒呵一声。宫人慌忙又退了出去。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卓珂跪在底下受惊吓不小。 楚音恼怒,沉默许久。 “你别忘了,你的家人能过上今儿不愁吃穿的日子,是本宫帮衬着,你为本宫做事,该竭尽全力!” 卓珂心一咯噔,“夫人,奴婢为夫人做事是万死不辞的,只是……只是殿下一意不肯碰奴婢,奴婢也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她也想云容珏能和他行了周礼,这样她日后的身份便大不同了,楚夫人也高兴,她在宫外的家人就更有庇护,一举两得的事,她也想! 可是云容珏是主子,他执意不肯碰她,她也实在无可奈何! 殿内一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楚音从主位上站起身,缓步走到卓珂面前,将她拉起来。 “夫人……”卓珂紧张看着楚音,不知她是要做什么。 “你没办法,本宫有办法,你只要好好为本宫做事即可。”楚音脸色缓和了些,脸上攒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夫人尽管吩咐便是,奴婢定为夫人犬马。” 楚音走进内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小包东西,“这个,你拿着。” 卓珂接过楚音手中小纸包,一时不明,“夫人这是……” “过几日便是除夕了,除夕之宴,皇上心情高兴,会和众人多饮酒畅谈,之后你自己找机会将这东西掺和进殿下的吃食茶水中,方能助你一臂之力。”楚音说道。 卓珂诧异,显然,她没想到楚音会给她指这么一条路。 “怎么,不想做?”楚音看出她的犹豫。 “不……只是奴婢怕……” “没什么好怕的,事成一觉醒来,你的地位就不一样了,你只管做,其余的本宫会为你安排。”楚音说道。 卓珂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你在殿下身边这段时间,可有什么其他消息。” 卓珂摇头,“殿下甚少让奴婢靠近,不过……” “不过什么?” “殿下收了个囚奴在身边,似乎还很喜欢,日常都是这囚奴在殿下身边侍候。”卓珂说道。 “囚奴……”楚音喃着,思想片刻后淡声,“他性子一向如此,留在身边玩乐的宫人不少,且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夫人,殿下似乎对这囚奴格外喜欢,对她挺不一样的。” 楚音微沉的眼色勾起几分思虑,“那你便替本宫好好盯着,到时候一一汇报给本宫。” “是。” …… 云容珏和卓珂两人从皇宫内院出来,“你和俞烈回凌霄宫。”云容珏说完看了俞烈一眼。 俞烈颔首,卓珂一脸疑惑,“殿下要去哪里?” 她这一问,换来云容珏冷眼,“莫不是本殿的行踪要同你报备?”男人夹着危险口吻反问道。 卓珂虽想亲近云容珏,可很多时候,对他是很惧怕的,尤其是他不苟言笑神情口吻皆凉的时候。她连忙摇头,“奴婢不敢。” “带她回去。” 俞烈颔首,“跟我走吧。” 卓珂只能不情不愿跟着俞烈离开。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于视野,云容珏才收回视线,走到外头唤人准备了辆马车。 承天书院。 学堂里传出郎朗的读诗声。 姜舞坐在最后的位置上学着夫子般摇晃着脑袋念着诗,看上去颇有几分小学究的姿态。 没人注意到窗外的那道视线目光。 云容珏望着小姑娘认真背诗的模样,轻笑之。 小姑娘在学堂上很乖巧,不似周围的其他人会时不时和夫子玩笑,但夫子若问她问题,她也能很认真的回答出来。 “好了,今天学的这两首诗文你们回去后,可要好好研读,明日我可是要提问的!”夫子留下课业后,抱着书卷离开学堂。 “姜舞。” “姜舞。” 一下学好几个人朝姜舞围了过来。 姜舞下意识朝后缩了缩身,“有事吗?”她轻软一声。 “刚才夫子的问题,你怎么那么厉害就回答出来了。” “是啊,先前夫子好像没讲过,你是不是私下里问过夫子了!” 方才夫子念了一首诗文让众人解读,诗文是先前夫子从未讲过的,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绪,但姜舞却解读出来了。 姜舞身份虽微贱,但在学堂里领悟力却是拔尖的,学堂上夫子也时常给夸赞她,学堂里的贵子们起初是看不起她的,但因夫子的缘故,慢慢他们对姜舞的敌意也稍减。 好些人围过来将歌舞有些不适,本能往后缩了缩身,她摇头,“不是,我没问过夫子。” “那你怎么会的。” 姜舞想了想,慢声回答道:“是之前有念过这诗文。” 这诗文她之前看云容珏写过,当时她好奇就念了一嘴,云容珏也有兴致,便教了教她。 几人了然哦了一声后便散了去。 “姜舞,这个给你。”穿着青色缎衫的男孩朝姜舞展开手,掌心里的一方油纸上躺着两粒果子。 姜舞一愣,有些疑惑看着男孩,“为什么给我。” 男孩她有印象,记得是蒙大人家的孩子,叫蒙泉的。 她记得蒙泉之前对她也是颇厌恶的,如今却突然示好。 “因为你厉害啊,”蒙泉嘴巴微扬起,“本公子欣赏有才学的人!你虽是奴,但课业学的好,本公子欣赏你。” 姜舞:“……” 蒙泉看着是要比她还小上一两岁的,可说起话来却颇有老成。 “你拿着!”见她迟迟不拿,蒙泉有些着急。 姜舞伸过小手,拿过他手里的果子,“谢谢你。” 蒙泉满意一笑,拂拂手,学着夫子那般,“无妨无妨。”然后转身离去。 姜舞看望看着掌心里躺着的果子,小脸不自觉露出一抹浅笑。 窗外云容珏将学堂里的一切尽收眼底,原本平和甚至扬着浅笑的俊脸此刻笑容尽散,潋滟双眸之上的那双剑眉弯蹙起一道不悦弧度。 她倒挺招人喜欢的! 姜舞正收拾着笔墨纸砚,忽然感觉到后背窜起一丝莫名的凉意,她本能转过头,望向窗户外。 唔。 为什么觉得有什么人在看着她。可窗外空荡荡,除了偶尔经过下学的贵子,再无其他人了。 姜舞晃了晃小脑袋,自我安慰着:“一定是昨晚没睡好。” 姜舞背着方篓一步一个脚印从书院走出来,在书院门口下意识张望一番后,转身朝左边走去。 可她就在她刚走下台阶,迈出一步的时候,忽然! 整个人被人朝后一拉! “呀!” 她惊呼,下意识反抗。 “妹妹叫起来的声音都这么酥软,当真好听。” 熟悉的声音划过耳畔,姜舞冷静下来,转过头,竟是云容珏。 “殿……殿下。” 两人挤在并不宽敞的小巷中,云容珏箍住她的手放开些许,可手臂还是搂着她,“妹妹见了本殿这般模样,莫不是背着我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 姜舞无辜的大眼轻眨着,连忙摇头,“奴没有。” 小姑娘模样声音都是软软糯糯的,话重几分就像受惊的小兔子,惹人怜惜。 “殿下怎么来这了。”姜舞问道。 云容珏低声一笑,“本殿来看看妹妹有没有做坏事。” 姜舞摇头,“奴没有。” “小骗子,还说没有?” 姜舞被云容珏这严肃的模样吓到,她真的没有做什么坏事,也没惹祸。 “那这是什么。”云容珏腾出手,将她小手一握取过她掌心里的那一小方油纸。 姜舞一怔,“这是……”蓦地,她反应过来。 难道方才她在学堂时感觉到的那强烈的目光,是殿下? “方才是殿下在学堂窗外?”姜舞问道。 云容珏轻笑,没否认,“妹妹倒是很有人缘,蒙泉那小子是比妹妹年纪还要小的,小小年纪,就学会投其所好讨姑娘欢心了。” 姜舞:“……” “殿下,蒙泉只是……” 姜舞刚要解释,被云容珏打断话,“妹妹若为他辩解,本殿可要生气了。” 姜舞:“……” 云容珏看着手中的油纸包裹着的果子,眼里几分嫌恶,顺手就扔到了地上,“这样的果子漪澜轩多如牛毛,妹妹回去后,可以吃个够。” 云容珏说完牵着小姑娘的手离开了巷子。 从巷子出来,云容珏走的方向却并不是往凌霄宫去的,“殿下,我们不是回去吗?” “本殿饿了,且带你吃些好的去,上马车。” 话落,一辆马车在两人面前停下,姜舞踩着阶踏,上了马车,她刚上钻进马车里,忽然听到外头熟悉的声音,她下意识朝外探去视线。 “五哥,五哥这是要去哪里呀。” 说话的是云宋贞。 云容珏眉眼微扬,朝前落去,“烟和楼。” 云宋贞脑袋朝马车里探望一眼,看见里头的姜舞,“五哥是要去烟和楼用午膳吧,带着宋贞吧,宋贞正好也还未用午膳呢,听闻烟和楼的炙烤鸭子不错,五哥且带宋贞好好尝尝。” 姜舞听着外头云宋贞的话,垂落在身前的一双小手紧紧交勾着。 片刻后,车帘撩开,云宋贞攒着笑的脸出现在姜舞面前。 “大公主安。” 云宋贞若意一笑,很快转开目光。 云宋贞和云容珏上了马车后马车朝前走着。 有云宋贞在,姜舞局促许多。 马车很快到了烟和楼。 烟和楼是云容珏常来之地,一踏进楼门口,就有人迎上来,将他们带去包间。 “殿下今儿想用些什么?” 没等云容珏说话,云宋贞先点了两个菜,之后云容珏才又补充了些。 菜很快上了桌,炙烤鸭子热腾腾的,鸭皮烤的焦脆,香气十足。 姜舞执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云容珏面前的小碟子上。 云容珏瞥看她眼,启声道:“今儿你且坐着吃,无需伺候本殿。” 云宋贞咬着鸭子,悠悠一眼,然后笑着道:“五哥,你对她这囚奴,是真宽容啊,囚奴和主子一桌用膳,已是……” 她话未说完,感觉到一阵凉意,抬眼时对上云容珏带着寒意和警告的视线,她当即缄口不语。 得了云容珏的准允,姜舞才敢吃起来。 她食的不多,虽云容珏准允她不必伺候,但她也不敢太过放纵,见云容珏面前碟碗空了,她会给其呈满。 用完膳后,三人走出烟和楼。 哪知刚从烟和楼出来,就看见良民被欺的境况,云容珏出手相助。却不想对方恶煞,引了不少帮手过来。 一时间,四周混乱,交灼一团。 姜舞和云宋贞两人是没有身手在身的,两人只能躲避在旁。 云容珏身手不凡,但对方人多势众。 “殿下当心!” 眼瞅着一人挥棒而起,姜舞惊呼,云容珏转过身,刚要反击,忽然! 砰砰两脚。 那人被踹翻在地,一身穿白衣身手利落的女子出现,将人打倒。 “这……这怎么办呀!五哥!” 云宋贞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姜舞也怕,更担心云容珏,“大公主别!” 忽然! 云宋贞抄起手边的几方竹篓,朝那些人砸去,姜舞想拦都没能拦住! 第62章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云宋贞胡乱砸一通是痛快了,却是惹恼了那些人。 那人一转身,恶狠狠的看向她们,然后挥着刀就朝她们砍来! “啊!”云宋贞大叫,眼看着那人挥着刀就要朝她袭来! 姜舞急忙伸手一拉! 将云宋贞拉拽到一旁。 那人手里的刀在刹那间,落下,砍断了木桌! 云宋贞眼睛瞪如铜铃,“救命啊!你……你们这些莽夫!本公……” “公主莫要再生事了。” 姜舞拉着云宋贞躲到一角落,方才的种种令两人心有余悸,“你这囚奴怎么同本公主说话的!”云宋贞恶狠瞪眼姜舞。 若是一般时候,姜舞会顾及惧怕云宋贞,可眼下这样的情况,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她启声道:“公主若不想再出事,就莫要再随意招惹那些人了,公主不会武功,殿下本就忙着应对,若那些人真将矛头转到公主这,殿下未必来得及护住公主,到时公主危险,也会累及了殿下。” 云宋贞双眼攒着恶意,转眼看向混乱的前方。 看着云容珏和那白衣女子和那些莽夫交打着,她瞪眼姜舞,冷哼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这混乱的一切才停了下来。 那些人被打的节节败退。 云容珏停下后,第一时间,四处寻找着那小身影。在一角落,看见避躲着的两人,他走过去。 “五哥!”云宋贞一下跳起来,紧紧拉着云容珏衣袖,眼泪哗啦啦落下来,“五哥,你……你没事吧,吓死宋贞了。” 云容珏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小姑娘身上,“没事,你们可有受伤。” 姜舞对上男人的视线,见他安好,悬着的心也落了地,“殿下可有受伤?”她关心问道。 “本殿无事。” 云宋贞始终哭哭嘤嘤着,方才帮着云容珏的白衣女子凑上前来,“公子无碍吧?” 云容珏转身看向女子,礼貌浅笑,“刚才多谢姑娘出手帮忙。” 女子笑着摇头,“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不知姑娘名何,待告知,日后我将还以今日之情。”云容珏说道。 “我名江素莫,公子唤我素莫便可,不知公子姓名。”江素莫问道。 云容珏思想后,轻声道:“谷玉。” “谷玉……”江素莫念着二字,这玉字,倒是很符合他的气韵,温润如玉。 “我们且还有事,先行一步,姑娘告辞。” 马车驶来,云容珏让姜舞和云宋贞先上了马车,他同江素莫言道拜辞几句后,才上了马车。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江素莫是恍然明白了这两句的意思。 马车里,云宋贞还抽抽噎噎的,讲着自己方才有多害怕,多担心。 姜舞目光始终是在云容珏身上,他虽没事,但姜舞想到刚才那混乱的场面,她就后怕。 还好,他没受伤。 云宋贞哭哭啼啼的一路,云容珏眉头紧皱着,烦躁呵斥道:“好了,莫要再哭闹了,吵得本殿头疼。” 云宋贞:“……” “五哥,宋贞是害怕,刚才那样的场面,若五哥你受伤了,宋贞可真要吓死了。”云宋贞说道。 云容珏轻叹口气,没再多理会云宋贞。 马车到凌霄宫门口停下,姜舞和云容珏两人回了漪澜轩,云宋贞也回了自己的宫殿。 “去煮些压惊的汤水过来。”云容珏朝宫人吩咐道。 “方才是不是吓坏了。”云容珏看着小姑娘问道。 姜舞一直以来虽表现镇定,但她终究也只是个小姑娘,面对这些,她也会害怕。 “是有点怕,不过,殿下没事,奴就是最安心了。”她说道。 比起害怕,她更怕他受伤。 云容珏脸上的情绪显然很满意她的这番话。 不一会儿,宫人将煮好的汤水端了过来。 姜舞当即盛了一碗,端给云容珏。 “你且多喝些,比起本殿,你受惊怕是要更不小。” 在漪澜轩,只有他们两人时,姜舞不会太局促,云容珏也准允她的一切。 “殿下,方才那白衣姑娘,身手当真了得。”姜舞想起那白衣姑娘忍不住道。 那白衣姑娘身手不凡,且眉眼间有股英气窜着。 云容珏淡淡一笑,嗯了一声,“江素莫这个名字,似有些耳熟,好似在哪儿听过。” 但一时间,他也想不起来。 ———— 除夕至,阖宫闹。 满宫尽是喜庆热闹。 姜舞剪了些窗花,给云容珏贴在漪澜轩的窗户上。 云容珏看着模样精巧的窗花,一笑,小姑娘的手还是很巧的,“你这窗花剪的倒是不错。” 姜舞握着剪子,认真看着剪着,“剪窗花奴是和奴的母妃学的。” 云容珏从她口中听到最多的便是她的母妃,“你母妃会很多东西。” 他记得她说过,她的识字,还有做糕点的手艺,都是和她母妃学的。 姜舞剪纸的手停下,谈起母妃她眼底划过一抹伤感,“嗯,母妃会诗词,会弹琴下棋,会厨艺,也会这些手工。”在她印象中,这世上,似就没有母妃不会的。 云容珏听着,又有疑惑,从她口中听到的她的母妃应是琴棋书画皆会的才女,她既是一国公主,又有这样聪颖的母妃,按说她和她母妃应是一样的,可她…… 诗词不懂,可以说,连认识的字都不多,厨艺尚算过得去,但琴棋书画,却没有一个会的。 “厨艺手工的功夫你母妃交予你了,何故琴棋书画你没学着几分。”云容珏问道。 姜舞神色一落,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欲言又止,迟迟难开口。云容珏一折眉,“罢了,且当本殿没问过。” 宫里的宴席是在晚上,申时左右云容珏换了身衣衫,准备进宫里。 小姑娘细心替他整理着衣衫,他垂眼看着,“妹妹好好在这等着本殿回来同你一起守岁。” 姜舞一愣,“殿下要和奴一起守岁吗?” 守岁是除夕夜最重要的事,他竟然要同她一起吗? 云容珏含笑一声,伸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妹妹乖等着本殿,可知?” 姜舞连忙点头,“嗯,奴一定等殿下回来!” …… 皇宫内院,歌舞升平。 “皇上,除夕之夜,即将迎来新春,臣妾祝皇上长岁平安,国运昌隆。”柳芳菲头顶皇后金冠,穿着绛色金线绣凤穿牡丹的大袖衫,脸上是特意画的庆红妆,贵气且不失精致。 云楼心情甚好,同皇后空对一盏。 “皇上,臣妾也祝皇上年岁安康。” 楚音在柳芳菲之后举杯朝云楼庆贺,云楼见楚音面色欢喜,心情也更愉悦许多。 底下诸皇子嫔妃,一一向云楼敬贺祝酒。 祝酒巡后,皇后安排的歌舞献上,云楼看得高兴,时不时侧头同身边的楚音话语着,楚音也始终面带微笑。 云容珏执着酒盏,望着面前跳着舞的歌姬,俊脸上没什么情绪,他目光一转,落到上头说笑着的两人身上。 云楼独宠楚音众人皆知,而楚音…… 云容珏双眼微,看着,心里那自小就存在的疑惑越扩张大,在外人看来,他母妃得宠,他是沾享尊荣的,可是…… 纵然母妃得宠,可母妃自小对他的态度,却是令他不明的,母妃深的父皇宠爱,可对他,面上似温和,但实际上,母妃有多厌恶他,他是知道的。 母妃对他的厌恶是因为什么,他不得而知。这些年母妃也从未同他说起过。 “五哥,这酒好喝,不过劲头大了些,你悠着点,可别喝太多了。”云凰凑过来提醒道。 云容珏微垂眼看了眼酒盏里被烛火映照摇曳的酒水,薄唇轻牵淡声道:“歌舞乏味,独有这酒有些滋味。” 席过半盏,皇后寻了个空,站起身,朝云楼欠身启声道:“皇上,有件事,搁在臣妾心里时间颇长了。” 云楼放下手中酒盏,看向柳芳菲,“皇后有何事要道,且说就是。” 柳芳菲弯唇一笑余光落在下头的云枫身上,缓启声道:“皇上,又是新的一年了,臣妾想着,枫儿是诸皇子中年纪最长的,早两年就已是到了可议婚嫁的年龄,当时皇上说不着急的,臣妾想着,如今也该给枫儿择个正室妻子了。” 皇后话出,楚音悠然掀眸若意一眼。 云楼看先云枫,思想一番后点点头,“皇后倒是提醒朕了,确实,枫儿是到了该成家室的年纪了,来人。” 云楼唤了一声,朱内官走上前来,“传旨,封大皇子云枫为晋王。” 底下众人彼此相视一眼,皇后一句提议给大皇子择亲,顺带成就大皇子获封,简直是一举双得。 “儿臣谢父皇恩典!”云枫走到殿中,跪拜叩谢。 “起来吧,”云楼转眼又看向皇后,“枫儿的婚事,待朕好好同你商议商议,看看给枫儿择选哪家的姑娘更为合适。” 柳芳菲一笑,说道:“皇上,臣妾倒是有一建议,不知当说不当说。” 云楼扬眉,“皇后但说无妨。” “包大人家的大姑娘包璐璐年纪要比枫儿小一岁,正是相仿合适的,且听说那孩子性子温婉和顺,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是很不错的呢。” 云楼转眸一想,点点头,“包家确实不错,”他看向云枫,“枫儿觉着如何?” “儿臣但凭父皇母后做主。” “好,那便传旨下去,包家大姑娘包璐璐性情温良,特赐婚于晋王殿下,择选吉日完婚。” 云楼一言定下了云枫的大事。 “臣妾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大喜。”楚音站起身,欠礼道。 两人四目相对,迸着暗火。 “儿臣等,恭贺父皇皇后娘娘大喜,恭贺晋王殿下大喜。”诸皇子起身贺喜着。 “得,这一下,大哥既封了王,连妻室都有了。”云凰说道。 云容珏未启声多言什么,他目光投向对面面色得意欢喜的云枫。 “父皇,既今儿是大哥的大好日子,儿臣近来正好得了件不错的玩意,就借着今儿这个机会,赠予大哥了!”云招开口,示意身边宫人一眼,宫人呈上东西。 云招赠予云枫的是一块未经打磨的岫岩玉,色泽通莹,一看便是好物。 “二哥这东西当真是不错啊,想必花费不少银钱吧。”云凰一挑眉,说道。 云招不悦皱眉,却也下意识看了看云楼的脸色,然后说道:“六弟说笑了,我的东西谈不上多金贵,不过是图个精巧漂亮吧,说到好东西,五弟,六弟怕是更不少吧。” 云招随口的一句话,顿将云容珏也牵扯了进来。 云容珏懒懒一掀眼,对上云招带着几分挑衅的目光,片刻后他慢挪开眼,同身边的云凰搭着腔,“不知六弟可听说过昆仑玉?” “昆仑玉?听说过,听闻那昆仑玉生长在极寒的昆仑山顶上,数百年才以天地精华,昆仑之气形成,色泽晶莹剔透,那昆仑玉虽是生长在极寒之地,却是触手生温,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啊!”云凰说道。 “六弟说的是,昆仑玉稀罕,听闻前段时间昆仑山上的修行道士爬上山顶,才挖了一方,六弟可知那极珍贵的一方宝玉,落在谁那里了?”云容珏说完,余光一瞥。 云凰和云容珏默契一眼,故作浮夸,“既是道士挖掘到的,那应就是在道士那吧,若不然,就是被哪个达官贵人,或者……身份贵重之人,买去了吧,这昆仑玉稀罕,想来要收来,这价值是不菲的啊!” 两人一唱一和地看向云招。 云招本还是一脸的得意,但一听这昆仑玉,当即心虚的沉下了脸色,再不敢多说什么。 除夕的阖宫夜宴,是庆贺的,同时也是弥漫着无形硝烟的。 夜宴结束后,众人散去,云容珏起身,朝外头走去,离开内院。 凌霄宫,漪澜轩。 姜舞坐在台阶上,面前是一方小灶,灶上的小网上搁着几块地瓜,炭火滋滋的声音伴随着熟了的地瓜香气,诱人极了! 云容珏走近,看见这样一幕,脸上的淡漠逐渐散去。 “殿下!”姜舞一抬眼,就看见云容珏,她欢喜站起身来。 “又在烤地瓜了?” 小姑娘似乎对烤地瓜这件事很喜欢。 姜舞点点头,然后拿布包起一块熟了的地瓜,“殿下,这是刚烤好的,殿下试试吧?”她将地瓜剥成两半,里头黄锃锃的地瓜肉露出来,冒着热气和香气。 云容珏就着小姑娘的手,就咬了一口。 “很甜吧?” “嗯,是很甜,你也吃吃。”他说着握着她的手腕,将地瓜推到她嘴边。 姜舞粉唇一张一合,咬下,“唔,好甜呀。”她欢喜的两眼弯如月牙。 两人欢喜吃着烤地瓜,一边聊着,姜舞闻到他身上颇重的酒气,“殿下喝了很多酒。” 男人牵起她的小手,走进大殿里,“今日父皇兴致好,便多喝了些,”他拉着小姑娘坐下,“我不在这几个时辰,你都做了些什么,嗯?” 姜舞边吃着烤地瓜,边说道:“方才南芙他们在院子里放烟火,奴凑了个热闹,殿下,烟火漂亮极了。” 云容珏望着容易满足的小姑娘,轻轻一笑。 她总是这般,一点吃食,一点小事,就能让她欢喜许久! 姜舞吃完烤地瓜,朝外探了探,“殿下,还有不到两刻钟就到新年了!” “嗯,一会时辰到,你记得许愿。” 姜舞重重点头,望着外头高空上偶出现的烟火,她的愿望在心中已经很久了。 “殿下。” 忽然,门口传来动静。 是熟悉的声音,云容珏眉头不悦一皱,姜舞下意识看着云容珏。 “进来。” 大门被推开,卓珂端着东西走了进来,“殿下。” “殿下,今夜殿下喝了不少酒,且喝点醒酒汤吧。”卓珂将瓷碗放到桌上。 “拿走,本殿不需要。”男人冷漠一声。 卓珂脸上是一抹为难,“殿下,这醒酒汤是对殿下身体好的,殿下现在若不喝,明儿一早怕是会头疼的厉害了,殿下要为身体着想啊。”卓珂劝道,目光投向姜舞。 姜舞知道云容珏不喜欢卓珂,可是…… 这醒酒汤也实在是为云容珏好的东西,他身上的酒气很浓,喝了那么多酒,若不喝点醒酒汤驱驱,明儿晨起时的头疼可想而知了。 “殿下……要不喝一点吧,卓珂说的对,若殿下不喝,明天头会很疼的。”她劝说道。 云容珏冷冷一眼,片刻后,端起那碗醒酒汤喝了下去,“本殿且喝了,你下去吧。” 卓珂双眼提溜转着,欠身后退出了漪澜轩。 卓珂离开不一会儿,姜舞看着外头,“殿下!新年要到了!许愿!” 她连忙双手合上,朝着窗外,双眼紧闭,伴随着焰火的声音,姜舞知道新年,到了。 云容珏走到她身边,目光灼灼望着。 “好了!” 姜舞睁开眼,转过头时,看见云容珏已经睁了眼,“殿下许愿了吗?” 云容珏轻嗯一声,“你许了何愿?” 姜舞弯眉一笑,调皮朝他做了个嘘的动作,“殿下,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云容珏轻笑,小姑娘还挺慎重。 姜舞望着窗外无垠的夜色。 方才她许了三个愿,一是希望能尽快找到雨鄢姐姐,十晏也平安,二是希望一切苦难都过去。 三则是…… 她转眸看向身边的男人。 殿下一世平安顺遂! 第63章 隐忍 夜色如墨,外头的繁闹逐渐趋于平静。 云容珏却忽感不适,头晕眩的厉害! 怎么回事?! 他今夜喝了不少酒,那酒是劲头比较大,但是……似也不该这么久了,酒劲才又发作起来! 难道…… “殿下,你怎么了?” 姜舞端着水盆走进来时,就看见靠站在桌边的云容珏脸色不对,她连忙放下水盆凑上前去,“殿下,这是怎么了?” 云容珏呼吸有些沉重,双眉紧紧皱着,他摇头,“本殿没事。” 姜舞看着,只觉得他怎么也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殿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奴扶您过去先坐下来。”她边说着,朝云容珏伸过手。 在小姑娘轻软的小手触摸到他的时候,他一个激灵,身体里的那种不适越发强烈! 哗的一下! 云容珏拂开她的手,冷声“你走开,出去!” 他样子很是不好,她怎么能放心?! “殿下……” “滚!出去!”云容珏呵斥着,一把扣住她的胳膊,将她推搡着推出了大殿,砰的一声,殿门被关上。 “殿下!”任凭姜舞怎么喊,里头的人就是不理会她。 刚才他痛苦的样子清晰在姜舞面前浮现着,她越想越担心! “不行,我要去给殿下找太医过来!”她自语着,转身就要离开。 “诶,小舞,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呀?”她没走出多远,就遇到了卓珂,卓珂拉住她。 “我……我有急事。” “什么急事要这么慌张啊,殿下就寝了吗?”卓珂问道。 姜舞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她心里记挂着云容珏,也乱了神,“殿下他不好,好像很难受似的,我现在要给殿下请太医过来瞧瞧。” “殿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是殿下要你请太医的吗?”卓珂问道。 姜舞慌张摇头,“不是……殿下怎么说也不肯,还赶我走,可是,如果殿下真的不舒服,怎么能不请太医呢。” 卓珂眼睛一转,劝道:“小舞,你别太着急,先镇定下来,殿下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如果真有不舒服的,都不用咱们劝说,殿下自己也会请太医啊,殿下既然不愿请,那许就是没什么大碍,今天是新年,你这样慌张,若一个不小心,惊扰到皇宫内院的人,那才是大事了!” “这样吧,你先回房,我替你去看看殿下,如果真有不妥,我和你一起请太医过来,两人一起去,到时候真有什么问责起来,也更多些可说的,嗯?” 姜舞双眼里尽是慌乱,“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样,这样才是更稳妥的!小舞,我可比你在这宫里时间长,怎么做事我心里多更有数,你先等着,我去去就来!” 卓珂边说着,边将姜舞推到后头的房间里。 漪澜轩大殿。 卓珂站在殿门口,深吸口气,只要过了今夜,她和殿下有了肌肤之亲,一切便是水到渠成,木已成舟的事了。 她推开殿门,走进去。 此刻云容珏靠坐在软塌之上,脸上的神情无比难堪,垂在两侧紧握的双手昭示着他的隐忍! “殿下。” 忽然的一声,他倏然睁开眼。 “殿下您没事吧?!”卓珂凑近。 云容珏直起身,冷眼,“谁允许你近来的,给本殿滚出去!” 卓珂看着云容珏的脸色变化,他俊容上都已可看到那若隐若现的青筋,药效显然已经发作了。 楚夫人的东西,当真是极好的。 “殿下,您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奴婢替您看看!”卓珂低着眼,眼睫遮着眼中的窃喜。 云容珏本就觉得整个身子如火在烧,卓珂的刻意亲近,就更令他难受了! “再不滚出去,休怪本殿对你不客气!”云容珏用力握着卓珂的手腕。 卓珂放着胆试着靠近云容珏,云容珏虽有抵抗,可明显,力气大不如平时,和她这个清醒的人,根本不可比。 “殿下,您这是何苦,奴婢替您看看,您便不会这么难受了!” 云容珏阴沉着眼色看着肆无忌惮的卓珂,也了然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方才的醒酒汤是有问题的。 卓珂见云容珏难以反抗,越发大胆,手刚碰到云容珏金丝绣团云的束带上时,忽然! 砰…… “啊。” 卓珂被男人猛地推开,一个猝不及防脑袋磕撞到一旁的桌边,疼的她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云容珏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殿……殿下……”卓珂想站起身阻止云容珏,可刚才那一撞,撞的太实,她甚至有点晕眩的眼冒金星! …… 雅致的竹院,外头风雪已停,吵嚷的焰火声也退下,里头男人躺在铺满鹅绒垫的床榻上,屋子里染着清香,男人嘴里时不时哼着小调。 忽然! 外头传来动静。 男人警惕一睁眼,坐起身来,细听一番这声音还不小! 他站起身,慢慢走到门口。 砰的一声! 门被推开。 男人刚要动手,在看清门口的人时,一愣,“珏儿?” 云容珏苍白着脸,“师傅。” 秦向由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辰云容珏会来找他。 且云容珏脚步虚浮,脸色差劲。 “珏儿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云容珏惨白的唇颤了颤,还未说出一字,秦向由目光一瞥,看见门口地上多出的血迹! 顺势而望,是云容珏袖子里滴落下来的! “珏儿快进来!” 秦向由将云容珏扶进里头,关上门。 他卷起云容珏的袖子,双目一刺! 云容珏双臂上蜿蜒着血痕,掌心里握着一柄小刀!是他自己刺伤自己的! “我的老天,我赶紧给你止血先!” 秦向由认识云容珏多年,也从没见他这样过,他连忙拿来纱布,给云容珏包扎着。 “师傅,我难受……”云容珏双拳紧握着,身体里仿佛有一头猛兽在叫嚣着。 秦向由边给他包扎着,边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骤然双眼凌冽,多了几分寒意。 从云容珏的脉像看,再加上他如今这般隐忍不俊的样子,一切秦向由都明白了! “珏儿你中药了!”他沉声。 秦向由给云容珏包扎完后,走到柜子边,从柜子里取出一枚药丸,塞进云容珏嘴里,“先吃下这个,待为师准备准备,将你体中毒素清出来!” …… 姜舞在房间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卓珂,她记挂着云容珏,离开了房间,回到漪澜轩大殿。 大殿本关合着的殿门,此刻却是打开的。 “殿下。”她唤了一声,细听里头似安静的很,她走了进去,四周张望却没看见云容珏人影。 “人呢?”姜舞觉得奇怪,心里的担忧也更甚,她朝里走,忽然! “卓珂?”她看见卓珂坐在地上,连忙凑过去。 卓珂的额角甚至损破了,“卓珂,怎么回事?殿下呢?” 这偌大的殿内没有云容珏的影子,卓珂又成了这副样子,实在奇怪。 卓珂好半响都没回应姜舞,姜舞见状连拖带拽将她扶起。 “卓珂,你回答我呀,殿下呢?”姜舞着急的声调都高了几分。 卓珂眼睛半睁半闭着,没有回应姜舞的话。 姜舞见卓珂这副样子,更心急了,她将卓珂扶到椅子上坐着后,便又朝里走了走,但整个大殿空空如也,没有一点云容珏的影子。 先前云容珏的样子很不对劲,如今人又不知哪儿去了,姜舞担心的心慌乱不已。 她顾不得许多,跑出漪澜轩。 这个时辰,偌大的漪澜轩,凌霄宫都已陷入沉静,“小芳,”姜舞看见守夜的宫女,连忙凑上前问道,“你可有看见殿下?” 小芳点点头,朝宫门口指了指,“方才殿下朝宫门那边去了,殿下的表情挺奇怪的,我问殿下是有什么事,但殿下都没理会我。” 宫门…… 云容珏出凌霄宫了? 薄雪覆盖长街上吗,那抹小身影拽着裙角,急急跑着,镣铐声叮当叮当响着。 姜舞刚跑到宫门口,就被侍卫拦住,她一张小脸被冻的红扑扑的,冷面侍卫盯着她,“做什么!” 姜舞平缓着气息,“侍卫大哥,我是漪澜轩的,五殿下他出宫了,我……” 没等她话说完,俩侍卫已经不耐烦了,往前逼退她,“去去去五殿下出宫同你有何关系,你难不成还想出宫不成?!” “就是,”另一个侍卫附和着,同时目光落到她双足上,“你一小小囚奴还敢这般,想出宫?当心我们哥俩将你抓到刑罚司!” “可……” “回去!你不听我们可真抓你走了。”俩侍卫将手中的长矛对准姜舞。 姜舞被迫连连后退。 她望着那道厚重的宫门,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讪讪退了回去。 姜舞失落的走回漪澜轩,正好看见卓珂从大殿里走出来,她连忙凑上去,“卓珂。” 卓珂看见姜舞不悦撇唇,下意识想要避开,“卓珂!你好些了,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殿下人呢?”她问道。 卓珂甩开姜舞因着急紧抓着她手臂的手,“殿下的事还需要都和你姜舞说吗?你别烦我了,我脑袋疼呢。”她说完,朝正殿后头走去。 姜舞看着卓珂不理会她,小脸紧攒着那抹担忧久久退散不下。 就这样,一夜过去。 姜舞在漪澜轩守了整整一夜。 天放晴,风雪过去。 “珏儿,吃点东西再走吧。”秦向由端着准备好的吃食走进来。 云容珏穿戴整齐,“麻烦师傅了。” 秦向由大咧一笑,“你是我徒儿,这有什么麻烦的,珏儿昨日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顷刻间云容珏的眼色落沉下来,片刻后缓启声:“昨日的事,师傅定也猜到是何人何故了。” 秦向由轻笑,只是这笑里多是讥讽,“她是真什么都做的出来,不过珏儿,可还记得为师教过你什么?人最重要的是会……” 两人相视一眼,云容珏薄唇轻启,“隐忍。” 秦向由满意点头,“卧薪尝胆,枕戈饮胆。” 云容珏轻颔首,“珏儿明白,这件事,珏儿知道怎么处理,定不会莽撞。” “那就好。” 云容珏用完早膳后,秦向由给他再诊了诊脉,他才离开了秦向由的竹院。 回到漪澜轩时,他就看见门口坐守着的小身影,他剑眉一蹙,走近。 姜舞半眠半醒着,眼前忽然压过一道阴影,她小眉头下意识一皱,慢慢抬起头来。不曾想出现在眼前的是…… “殿下?!”她惊喜,连忙站起身,“殿下你回来了,殿下没事吧?!” 小姑娘所有的着急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云容珏看着,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冰凉的厉害。 “你一直在这?”他问道。 姜舞点头,“殿下昨夜情况不对,后来殿下又不见了,奴着急,殿下你现在没事吧?要不然奴还是再请太医来看看吧!” 此刻的云容珏虽面色看起来一如平常,没什么不妥了,可昨晚的一幕幕,是令她心有余悸的。 “本殿无碍,外头冷,先进去。”说完,径直走进大殿。姜舞也连忙跟了进去。 “卓珂呢?”云容珏坐下,开口就问卓珂。 姜舞跪在一旁,替他冲泡着茶水,然后回道:“卓珂在后头,殿下,昨夜奴来找殿下,殿里只有卓珂一人,且卓珂还……额头破伤了。” 云容珏端着茶杯,微眯起的眼聚着寒意,片刻后,他缓声,“去把她给本殿找来。” 姜舞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应声后,站起身离开漪澜轩。 姜舞找到卓珂,告诉她云容珏传召她,卓珂有些心虚点头,“好,我马上就过去。” 去漪澜轩的一路,卓珂都惴惴不安的,她虽已让人传了话给楚夫人,楚夫人也让她用心应对着,告诉她如情况不对,她会及时过来替她解围。 可纵然如此,她还是没法做到不惧不怕。 毕竟,云容珏性子诡秘,难以捉摸,万一…… 她还在想着,人已经到了漪澜轩大殿门口。 “殿下。” 云容珏未抬眼,淡淡一声进来。 “关上门。”云容珏说道。 卓珂将殿门关上,心跳的厉害。 昨夜的事,若真如她原先准备的那般成了,那且还好说,可现在…… 姜舞在外头长廊守着,漪澜轩殿门自卓珂进去后,便一直紧紧闭着,里头似也没什么动静。 姜舞来来回回走着,小手交灼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殿门吱呀一声,姜舞闻声转过头,就看见卓珂从里头走了出来。 “卓珂,你没事吧?” 卓珂眼睛虚眨,片刻后朝姜舞一笑,“我没事。”她说完,径直朝后院走去,没再多理会姜舞。 姜舞走进殿内,云容珏正倚着凭几小憩着。 姜舞见他眉眼间显出的疲倦,不忍扰了他,转身想离开,但还没迈出步,身后就传来男人微低沉的声音。 “过来。”云容珏半睁开眼,看着姜舞。 姜舞走近,“殿下累的话,要不去榻上歇一歇,会更舒服。” 云容珏长臂忽然一伸,直接将小姑娘揽入怀中,紧紧拥着。 “殿……殿下。” “别动。” 姜舞再不敢乱动,小脑袋被迫埋在男人怀中。 云容珏紧抱着怀中的小姑娘,小姑娘身上好闻的馨香,比那安神香更令他舒心心安。 “昨夜你等了本殿一夜。”男人的声音在她脑袋顶上响起。 姜舞讷讷点头。 “很担心本殿?”他又道。 姜舞还是点头,“嗯,奴很担心,殿下,你真的没事了吗?”她还是不放心。 姜舞没注意到云容珏脸上露出的那抹满意的笑。 “嗯,没事了,”他说道,顿了顿声后,他忽然道,“若本殿出事……” “不会的!”姜舞心一颤,连忙否声,“殿下吉人天相,是贵子,殿下一定会一生平安顺遂的!” 小姑娘言语间透着明显的着急,云容珏垂眸,望着怀里的人,眼里是攒着欢喜,却又复杂的神情。 因为云容珏的事,那个上午姜舞没去成书院,为此被夫子罚抄了几遍诗词。 “姜舞。” “奴请小王爷安。” “昨樱花国王来书院,倒是没看见你,是有什么事给耽误了吗?”元璟问道。 姜舞点点头,“嗯。” “是五哥的事?”元璟又问道。 小姑娘来这书院念书,是得云容珏首肯的,平日里她每天都会准时来书院,能让她耽误来书院的时辰,怕也只有云容珏了。 “嗯,是。” 姜舞没同元璟细说昨晚的事,事实上到底发生什么,她也是一知半解的。 元璟看着小姑娘,轻笑道:“你对五哥真的很关心。” “嗯,”姜舞没否认,“殿下对奴好,奴自然也要全心对殿下的。” 南姜灭亡,母妃过世,雨鄢姐姐和十晏也不知所踪,在这世上,她没了亲人,云容珏虽不是她亲人,但他对她好,在她心底她早已将他视为最亲的人了。 所以,他的喜怒哀乐,她都在意,她希望他能一直好好的,平安喜乐。 元璟听着小姑娘的话,心里有些吃味,“那,若是本王有事,小舞可也会如此关心本王?” 第64章 姜舞的噩梦 姜舞一愣,没想到元璟会忽然问这么一句,一时愣住,没回答。 “哎,”元璟见状轻叹气,摇摇头,故作痛心状,“哎,看来是本王自作多情了,小舞到底是只关心五哥的。” 姜舞连忙摇头,“不是的小王爷,若小王爷有事,小舞也会关心担心的。” 元璟对她,也是很好的,这一点姜舞是清楚的。 “真的?”元璟眼里泛起亮光。 姜舞点头,“当然,不过小王爷会一生顺遂,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元璟脸上笑容趋深,“那便借丫头你吉言了。” …… 那日后,不知怎的,姜舞发现云容珏对卓珂的态度起了些变化。不再似先前那般对卓珂排斥,甚偶尔能准允卓珂在旁伺候着。 姜舞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深想。 面对云容珏的改变,卓珂自然是高兴的。 “五哥!” 这着急忙慌的声音,一听就是云凰。 云容珏早已习惯,连眼都没抬,“什么事。” 云凰手里握着一把弓,气呼呼的在蒲团上坐下,将弓重重搁在桌上,发出重响。 “这桌子是蛇纹木新做的。”云容珏悠悠一声。 云凰眨巴眨巴眼,下意识拿起弓看了看桌面,然后慢慢重新放回去。 “你气哄哄的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云凰长叹一声,然后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这开年不利开年不利啊!” 云容珏掀眼,等着他的下文。 云凰继而道:“这不,为了过两日咱们几个皇子公主的席面,二哥说轮着办且没意思,就提出骑射来比试,谁输了谁办这次的席面。” “然后你输了。”云容珏凉凉一声。 云凰:“……”他撇撇唇,鼻间发出一声沉而无气力的一声嗯。 “既输了,愿赌服输便是,你总不会吝啬于一桌席面吧。”云容珏说道。 “当然不是,一桌席面,我怎么会这么小气!我只是不甘心……输给二哥他们,且还是新年刚开始,太不利了!”云凰恼恼说道。 云容珏淡笑摇摇头,给他面前的茶杯倒满茶水,“这次输了下次且赢回来就是。” 云凰执起茶杯,咕咚咕咚,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殿下。”门口传来声音,卓珂端着一盘东西走了进来。 “六殿下安,”卓珂向云凰行礼,然后跪下、身,将精致糕点搁在桌上,“殿下奴婢做了些可口的酥糕,殿下用些吧。” 云凰对眼前的这人有几分印象,印象中,五哥是很不喜欢她的,之前他也见她来送过糕点,但是被五哥斥了回去,态度很冷淡。 云凰虽不知为何云容珏会这么不喜这宫人,但无论如何,五哥厌恶的人,他也厌恶! “这糕点……”云凰刚想提云容珏开口,话却才说一半,被云容珏插断,“这糕点卖相不错,想来你费了不少心思。” 云凰一愣,转而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云容珏竟拿起那糕点吃了一口,边吃还边称赞着。 这怎么回事?! 五哥不是一向不喜这宫人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反常,不但没让这宫人滚出去,还……还吃了她端来的糕点,而且还赞不绝口。 “殿下能喜欢就好。”卓珂笑着说道。 “喜欢,你手艺好,做的糕点味道好,本殿自然是喜欢的。”云容珏边说着,还边让云凰也尝尝。 “下两盘棋如何?”云容珏问云凰道。 云凰棋艺虽比不上元璟,但也还过得去,他眼下也闲着,便答应了下来。 卓珂替两人取来棋盘和棋子,又替两人将茶杯斟满茶水。 “琴棋书画,琴棋是在一起的,本殿记得你是会弹琴的?”云容珏侧眸看向卓珂。 卓珂点头,“是,奴婢会些。” “那你便在旁抚琴相伴吧。” 云凰一双眉头蹙弯的如蜿蜒山脉,五哥这是怎么了! 怎么忽然对这宫人转了态度?! 两人下着棋,卓珂抚琴相伴,云凰是心里挂不住事的,他疑惑太多,心思也去了几分。 连着三盘,他都输了。 “算了,不下了。” 云凰站起身,瞥看了眼卓珂,眉头一皱,启声:“五哥,一向都是姜舞那丫头侍候你多,今儿她是跑哪儿去躲懒了,要不我给五哥找她过来,让她伺候着。” “不用,她有别的活干,这边卓珂伺候着就成,”云容珏边说着,朝卓珂看去,“给本殿研墨。” 云凰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没再说什么,拿起桌上的弓离开了漪澜轩。 云凰走出漪澜轩后,四处张望看着,没看见姜舞的影子。他顺手抓来一宫女,“姜舞在哪儿。” “回六殿下,姜舞在膳房呢。” 膳房? 云凰撇唇,然后朝膳房走去。 他一到膳房门口,朝里一望,里头除了两三个厨子,就是姜舞了。 “六殿下,您,您怎么来这了,这油烟重,您是尊贵之躯,来这可不合适,您要用些什么,尽管吩咐咱们就是。”厨子看见云凰,慌得不行。 “少啰嗦,你们都下去。” 几个厨子面面相觑,只好退出膳房,“姜舞!” 姜舞正要伸手去揭开锅子盖,身后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吓得她一个激灵,盖子烫手,“啊——” “小心!” 云凰疾步上前,及时将姜舞拉开,锅盖呯嘭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笨蛋!有没有烫到?!”云凰怒斥一声,他拉着姜舞的手浸泡到一旁装着凉水的水桶里。 姜舞看着突然出现的云凰,“六殿下,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本殿过来膳房莫不是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云凰怼道。 姜舞:“……”她就是问一问啊。 “笨手笨脚的,掀个锅盖都不会,你还会什么!”云凰说道。 姜舞:“……” 明明是他突然在她身后发出声音才吓到她的。 云凰抓着姜舞的手在凉水里浸泡了一会才松开,“你在这里做什么。” 姜舞眨巴着眼,“做饭啊。” 在膳房里难道还能做别的? 云凰:“……” “姜舞,你是觉得本殿和你一样笨?!本殿当然知道你是在做饭!本殿是问你,你不在五哥面前伺候着,跑膳房做什么饭!难道这膳房没别的厨子了?!” “有,但是……” “既然有,就不需要你在这!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责任是侍候好五哥?五哥留你在身边是让你来膳房的?你是伺候五哥的不是厨娘!” 姜舞还没说一句,云凰噼里啪啦好几句落了下来…… 六殿下今天是上火了么……火气这么大。 “六殿下您过来找奴,就是为了和奴说这些吗?”她轻声问道。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在五哥身边好好侍候着!” 姜舞:“……” “六殿下,先前奴在殿下身边侍候,您不是还很厌恶奴,不喜欢奴在殿下身边多侍候吗?为何今日却频频让奴回殿下身边侍候。” 云凰:“……” 云凰被姜舞反问的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憋出一句,“你管本殿?!本殿乐意!” 姜舞:“……” “殿下喜欢吃鸡蛋羹,奴是给殿下做羹的。”姜舞将锅子里的鸡蛋羹取出。 云凰皱着眉瞥看了眼盘子里的鸡蛋羹,“卖相真差。” 姜舞:“……” 好在她已经习惯云凰这时不时对她挑刺的话了,也没往心里去,“六殿下,奴给殿下送膳食了。”她欠欠身,然后端着漆盘走出膳房。 云凰看着姜舞云淡风轻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真是个愚笨的!” 姜舞一路走到漪澜轩,身后云凰跟着。姜舞偶尔慢下脚步,余光朝后,她不知云凰到底是要做什么。 走到漪澜轩门口,她敲了敲殿门得到允准后才推门走进去。 一踏进殿内,便看见云容珏挺身站在桌前,手握毛笔,书写着,他身边是卓珂伺候着研墨。 “殿下用些茶水吧。”卓珂端起手边的茶碗,脸上勾着笑,媚眼流波望看着云容珏。 云容珏接过卓珂递来的茶碗,薄唇敛笑,“你泡的茶甚是不错,香气足够。” “殿下喜欢就好,这茶奴婢稍加了些栀子花汁,所以香气更足了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似很默契。 姜舞望着,心底莫名的一股情绪燃起。 云凰在外看着,一张脸都黑到底了,他瞪看着姜舞,“真是蠢笨!” 姜舞将鸡蛋羹端进漪澜轩,“殿下用午膳了。”她将桌上的碗筷布置好,将云容珏平日里特喜爱的吃食摆放离他近的面前。 云容珏走过来,卓珂跟着。 “殿下,这里卓珂一人伺候着就成了,不如让小舞先回房休息着吧。”卓珂替云容珏舀了一碗玉米汤,边说道。 姜舞下意识看向卓珂,卓珂这般想将她屏退离开,莫名令她不太舒服。 云容珏始终低着眼,片刻后才缓声,“也好,本殿用膳一人伺候着且也足够了,”他说完掀起眼看了姜舞一眼,“你且先退下吧。” 姜舞紧抿着唇,心里虽不适,但也不能再多说什么,更不能违背云容珏的话。 她朝云容珏欠欠身,刚转身要离开,忽然,云容珏唤住她。 “两日后有个席面,你们两个跟本殿一起,那两身衣裳你们且拿去,一人一身。”云容珏示意一眼。 姜舞和卓珂两人看向一旁椅子,椅子上搁着一套粉色,一套蓝碧色的衣裳。 “奴婢谢殿下。” “奴谢殿下。” 姜舞捧着两身衣裳离开漪澜轩,临踏出时,听到里头卓珂的浅吟笑声,莫名这笑声落进她耳里令她有些别扭。 姜舞离开漪澜轩正殿后回了后头的房间,平日里她虽都是在漪澜轩正殿近身伺候,就连夜晚宿睡都是在正殿,但云容珏还是专门给了她留一间。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她正要收拾小憩的时候,门口传来动静,然后就见卓珂含笑走了进来,“小舞,我是来取衣裳的。”卓珂说道。 姜舞将两身衣裳拿回来后便一直搁置在桌上,没动过,她刚要伸手替卓珂拿时,却被卓珂一把阻止了,她微怔,疑惑看着卓珂。 卓珂目光在两身衣裳上流转,然后启声道:“我先选,小舞不会介意吧。” 姜舞:“……” 她摇摇头,“不介意。” 这两身衣裳在她看来都是好的,要哪一个并没有什么差别。 卓珂细看着衣裳,两身衣裳用的料子和绣的花样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颜色,卓珂抚摸着衣裳,背对着姜舞,“虽说咱们都是一起侍候殿下的,但这一起侍候且也有个大小,小舞你到底是……奴,你和我终归是差一截的。” 姜舞听着卓珂的话,卓珂这番话听着就令人不舒服。 她是奴,没错。 可她这般刻意强调更像是一种挑衅。 “你喜欢哪套且就拿哪套吧。”姜舞说道。她不想和卓珂多说。 卓珂红唇边勾起冷笑,然后目光落在粉色的那套衣裳上,“我要这件,粉色娇嫩,是最适合我的了!” 卓珂离开后,姜舞只觉得耳边清净许多。 她看向桌上剩下的那套蓝碧色衣裳,拿起看了看。 这蓝碧的颜色,很好看,也是她喜欢的。 她依稀记得,她得的第一套蓝碧色衣裳还是在七岁那年,是十晏给她的。 七岁那年的六月初六,是她生辰。 她和母妃常年被幽禁在摘星宫,不见天日,她虽为一国公主,但她的生辰,除了她和母妃,没人记得,也没人为她庆祝。 十晏是宫里一侍卫的孩子,年纪比姜舞要大上两岁,自小也是一身功夫,被以侍卫来培养,在宫里,除了雨鄢姐姐,她也只认识十晏了。 六月初六的晚上,十晏偷偷跑来,从窗户塞给她一包袱,里头装着一些酥糕,还有便是那身蓝碧色的衣裳了。 “十晏哥哥,好看吗?” 姜舞欢喜穿上那身衣裳,借着星点烛火和外头月色的微光,跳着舞转着圈,给十晏看着。 “好看,五公主是最好看的了。”十晏说道。 姜舞咯咯笑起来,那件衣裳是姜舞最珍惜的。 只可惜,后来…… 南姜和大凉开战,南姜溃不抵军,一败涂地,王宫一片狼藉,母妃过世,她和一众人一起被扣押起来,她们成了最卑微低贱的囚奴,没有自由,没有选择的权利。 从王宫出来,她什么都没有,那身她视若珍宝的衣裳,也被迫留在了南姜王宫。 那日的杀戮是南姜的噩梦,也是,姜舞的噩梦。 吧嗒…… 眼泪落在蓝碧色的衣裳上,逐渐晕化开。 ———— 两日后,诸皇子公主的席面在凌霄宫以南的宫宇举办。 姜舞之前也跟着云容珏参加过一次席面,只是这一次的,远比上次的要更隆重,诸皇子公主,能来的,且都来了。 席面虽是云凰操办的,但居主位上的还是大皇子云枫,云枫乃皇后所出嫡子,又获封晋王,地位尊崇。 云容珏身边跟着姜舞和卓珂两人,在自己位子上坐下。 姜舞身边位子上便是云凰,云凰朝云容珏看去,在看见卓珂的时候,那平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今日这席面,看着是真不错,想来六弟是费了不少功夫心思。”对面的云招侃言道。 云凰也不和云招客气,“那是自然,既这事落到本殿这,本殿自是要将其做到最好!二哥喜欢歌舞,一会儿的歌舞,还望能令二哥满意。” 云招懒懒的靠着凭几,“诶,我满不满意那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大哥满意才是。” 云招一向是云枫那一边的,平日里对云枫奉承不少。 主位上云枫笑,“大家都满意就好,六弟欣赏的品味一直是不错的,想来今儿的节目大家都会喜欢的。” 几个皇子唇枪舌战的,云卿卿则欢喜的吃着瓜果点心,目光偶尔落向云容珏那边同姜舞对上时,她弯唇浅笑。 她对姜舞这丫头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呀,妹妹没来晚吧?!”高扬的声音传进来,人未到,声先到。 云宋贞穿着嫣红色攒银丝绣团花紧簇大衫,挪着莲步走进殿内。 “不晚不晚,时辰刚刚好。”云枫说道。 云宋贞脸上露出嘻嘻一笑,“宋贞本是应更早些到的,但这身边有个蠢笨之人,拿个衣裳都拿错了,这才耽误了些时辰。”云宋贞边说,边瞪了眼身边跟着的人。 跟着云宋贞身边的宫人卑微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扶着云宋贞在位子上坐下。 云卿卿不咸不淡的瞥了眼云宋贞,“大姐姐是眼里最揉不得沙的,既觉这宫人蠢笨,何必还带她过来,换一个不就成了,否则不然一会她若又粗心做了蠢笨惹大姐姐不快的事,大姐姐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本公主仁心,若真一杆子打她出去了,她是要遭更大的罪了,这蠢笨,慢慢调教许也就好了。”云宋贞说道。 “大姐姐仁慈醇厚,真是我们姐妹的榜样。”日常依附着大公主的二公主开口附和着。 云宋贞笑而不语。 云枫和云容珏他们几个对于云宋贞和云卿卿这样的拌嘴,早也已见怪不怪了。 “今儿是新年年节,咱们兄弟姐妹欢聚,且要尽心才是,来,这杯本王敬你们。”云枫朝众人高举酒杯。 第65章 囚奴的容貌 “五弟,再有十来日,你便要出发去洛州了,”云枫启声,“这次的事,父皇很看重,将这重任交给五弟,五弟可一定要竭尽全力,替父皇办好差事。” 云枫这话乍一听是叮嘱,但更像是居高临下以更高身份的劝言。 “他这是什么语气。”云凰撇唇不悦一声。 云容珏淡定自若,脸上的神情并未因云枫的话有所变化,“大哥说的是,我定会替父皇办好事的。” “这洛州的事,一直是父皇心头的一根刺,如今让五弟去办,五弟这若是办好了父皇高兴了也就罢了,这若办不好……啧啧,以父皇重视这事的程度,不知道父皇会生多大的气呢。”云招冷不丁说道。 “二哥这话说的,好似五哥就一定会办砸似得,难道二哥你是想五哥办不好这事?”云凰对云招的阴阳怪气顶了回去。 “六弟,你怎么说话的!你说话可要过脑子,我怎么就不希望五弟办好事了,你可别含血喷人。”云招不悦道。 “二哥没那么想就好!有些事,大家心里明镜,二哥又何必老是膈应人。”云凰饮了一口酒说道。 两人的唇舌战,不相上下。 一旁姜舞侍候着云容珏,她光是听着,都有些头疼。 “好了,你们且一人都少说一句。”云枫说道。 云凰不屑冷哼一声。 这时,外头传来歌声,紧接着七八个穿着舞裙的女子跳着舞,走了进来。 乐声配合着歌舞,赏心悦目。 云凰安排的歌舞雅致好看,其中还有西域舞姬献舞,更添了几分不一样风情。 云招是他们几人中最好这些的,尤其是在那些西域舞姬婀娜扭着腰肢儿时,他那双眼睛都直了。 “五哥,你瞧二哥那样。”云凰低声,看云招的眼神尽是嫌恶。 云容珏只淡淡一眼,他目光落到面前的酒杯上,然后看了眼身边的姜舞,“斟酒。” 姜舞连忙给他满上。 “五哥当真是很喜欢这囚奴啊。”云招忽然开口,视线落在姜舞身上。 姜舞安静的侍着酒,没想到会被云招留意到。 云招这话一出,诸皇子公主的目光都落向云容珏那边。 “二弟这话是何意。”云枫不解道。 云招懒懒一笑,伸手朝姜舞指去,“喏,五弟身边那穿蓝碧色衣裳的侍女,她是囚奴,是五弟收的,五弟对这丫头,可是喜欢的很,日日让其跟在身边呢,这不,席面都让她参加了。” 云枫若意看了眼云容珏,然后道:“这囚奴本就是分到各宫的,她们伺候好,五弟高兴就好。” “五弟高兴,那不如,也让咱们一同高兴高兴吧?”云招忽然道。 姜舞听着云招的话,不好的预感油然升起,握着银壶的小手不自觉收紧,眼底是紧张的情绪。 云容珏余光微落,将小姑娘的情绪纳入眼底。 “二哥真是太无聊了。”云凰脸上甚至攒起了怒气。 “哦?二弟可是有什么新奇点子想法了?不如说来听听。”云枫说道。 云招笑,“新奇倒是谈不上,就是,方才的歌舞看腻味了,不如让这丫头舞一舞,她既能那么讨得五弟欢心,想来是有些本事在身的。” 云凰皱眉,不由一声,“这……怎么那么熟悉?”好像之前什么时候也有过这一出。 云卿卿吃着糕点,偶尔和云宋贞拌两句嘴,听到几人的谈话,她吃东西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担心看着姜舞。 二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和大姐姐整了一样的一出?! 上次云宋贞有在席面上提议过让姜舞跳舞,那次姜舞还摔了一跤,出了糗。 姜舞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她下意识朝云容珏看去,眼里的情绪是深深的依赖。 “怎么,难道五弟是太喜欢这囚奴了,连让她跳一支舞来给咱们助兴都不舍得了?”云招步步紧逼。 “五哥当然不会吝啬于一个囚奴,”云宋贞开口,“先前有一次席面,宋贞就有让这囚奴跳过,五哥很爽快就答应了呢!” 云宋贞说完看向云容珏,咧唇一笑,“五哥是吧?”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云容珏若不肯答应,反而显得是他小气了,且…… 云容珏转眸,看着身边紧张的小姑娘,片刻缓启声:“她笨拙,怕是会扰了兴致,倒是我身边这个,论姿态,样貌都是不错的,跳起舞来也韵味十足,且就让她跳一舞吧。” 云容珏是将卓珂推了出去。 卓珂一刹那有些愣神,殿下什么时候见过她跳舞了。 “去。”云容珏侧头,朝卓珂示意着。 卓珂有些犹豫,她是会跳舞的,可突然让她跳,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且好好给本殿张脸,嗯?”云容珏唇角勾勒起浅笑,眼波潋滟。 卓珂最吃的便是云容珏对她的温柔,当即没再有拒绝的话了,“奴婢遵命。”她欠身。 “诶,五哥,你这没意思啊,人家二哥是想看那囚奴跳舞,你让其他人跳,二哥可觉得扫兴了呢。”云宋贞不放过一丝可以羞辱可以看姜舞出丑的机会。 “就是,五弟,你这就没意思了。”云招接话说道。 云宋贞和云招相逼,云枫看似是中间的,可实际上,话里话外,都是靠着云招的。 姜舞听着,又见云容珏为难,刚要开口,忽然,卓珂先她一步开了口。 “殿下,公主们,不如这样,让她同奴婢一起给各位主子献舞,两人献舞也比一人来的有趣些。”卓珂提议道。 “诶,这不错,”云招一拍大腿,“五弟,你不舍得让那囚奴一人献舞,他们两个一起,你总归可以答应了吧。” “两人献舞确实比一人有趣些,也不显乏味,五弟,既然大家都想看,你且就割爱一次,让她跳个,也没什么!”云枫说道。 几人一致说词,云容珏若再为一身份低微的囚奴拒绝,倒显是他不对不好。 “我看他们都是闲的无聊!”云凰气呼呼的说道。 若姜舞能选择,她自然是不愿的,可如今这情况,她也不愿令云容珏陷入为难境地,“殿下,奴愿一舞。”她欠身说道。 云容珏微沉的双眼同她清澈的眼眸对上,片刻后,他慢点头,“去吧。” 见云容珏答应下来,云宋贞颇为高兴得意,云卿卿嫌弃瞥瞪她一眼,“让一小囚奴献舞就能让大姐姐这么高兴,卿卿该是说大姐姐容易满足呢,还是,大姐姐这么喜欢为难小小囚奴。” 云宋贞被云卿卿两句嘲讽冷下脸,“这些囚奴生来就是供主子玩乐的,主子愿多看她两眼是她们的福气。” 云宋贞的话难听,云卿卿无奈摇头,端起面前的酒杯,慢饮着香酒,“谁也不是生来如此,大姐姐说话还是顾忌些,这老天爷可都看着听着呢。” 云宋贞冷哼一声,没将云卿卿的话放进心里。 姜舞和卓珂两人,一个穿着蓝碧色的衣裳,一个穿着粉色衣裳,两色一起,倒也有几分相得益彰的味道。 乐声起,两人翩起舞,姜舞配合着卓珂的步子跳着。 底下众人,除云容珏几个外,看她们的神情都似戏谑。 “没劲!太没劲了!”云凰看着,心中莫名涌起不悦,举杯痛饮一盏烈酒。 云容珏朝旁瞥眼,轻声开口,“这酒烈,你喝的别这么猛。” 云凰重重叹一口气,云容珏继而道:“我记得你原是最不喜那丫头的,总是和她作对,怎的今天对她态度却转了这么多。” 云凰被云容珏这么一问,俊脸上浮现一抹不自在,眼眸目光落在中间起舞着的姜舞身上,片刻后有些别扭道:“说到底她是五哥你身边的人,我只是看不过惯二哥借着那丫头来找五哥你的事。” 这时姜舞的目光恰好转落过来,云凰一个猝不及防,和她双眸对上,他眨了眨眼,连忙将视线挪开。 姜舞和卓珂的两人舞,卓珂是中心,也是跳的最卖力的,姜舞见她如此,也有刻意松泛些不去同卓珂争。 “五哥身边的人儿,果然都是厉害的,这两人美貌舞姿皆存,当真是极好的。”云招本是故意为难,但这两人一跳起来,倒真吸引了他了。 “这粉衣的宫人跳的是真不错,至于这蓝衣的吧,”云枫摇头而笑,“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几人议论的话落进卓珂耳里,尤其是听见云枫对她的赞扬时,心底涌起雀跃,她虽是楚夫人安排给云容珏的人,但这赞扬声多,怎么都不是坏事,尤其还是来自地尊崇的大皇子。 此刻的卓珂看着身边的姜舞,倒觉得她是碍事了,若没有姜舞,她独舞,怕是要更夺人瞩目的! 真是碍眼又碍事的家伙!卓珂不悦瞪了眼姜舞,在云容珏身边她便是个多余的,眼下也是! 卓珂边想着,忽然,娥眉一扬,红唇勾起弧度,在姜舞转向她这边的时候,她一伸脚! “啊——” 好好的歌舞被打断。 云容珏他们闻声皆投去微诧的目光。 姜舞跳舞的步伐也停了下来,愣神看着眼前忽发的情况。 卓珂扑通一声,狠狠摔在了地上,狼狈不堪。众人的目光更是都朝她投了去。 “方才我还在想,五弟身边的都是精巧的人儿,样貌舞姿都出众,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了,”云招本看在兴头上,卓珂这一摔,是大大扰了他的兴致,“这样的错都会出,也实在无用。” “二哥,看来这跳舞,还是得看那些舞姬的,那些舞姬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和她们自是不同的,也不会出这样的差错。”云卿卿接话道。话落,她朝宫人吩咐了两句,让其唤来专门的歌舞姬。 几人议论的话落进卓珂的耳里,她只觉得更加难堪了。忍不住抬头朝云容珏望去。 姜舞将卓珂扶起,两人回到云容珏身边,卓珂始终低着头,直到…… “方才可摔疼了。”云容珏启声,似很更关心的问询着卓珂。 卓珂一愣,反应过来后是欢喜,她忙摇头,“谢殿下关心,是奴婢不中用,没能做好,让殿下扫兴了。” “无妨,重要的是你没事,喏,”云容珏从怀里拿出一小盒膏药递给卓珂,“方才摔的怕是不轻,这膏药去血化瘀,你且拿着用。” 云容珏对卓珂毫不掩饰的关心,令席面上的众人皆是一愣,云招被身边的宫女喂了一口果子,他咬着果子,笑道:“哟,五哥对这宫人当真是不一样啊,这么照顾。” 这宫里每个皇子身边都是有一堆宫人伺候着,若皇子对哪个宫人特别了些,其实大家心里便是如明镜儿一般,知晓是何意了。 “她是本殿的人,本殿照顾着,也不过是寻常事。”云容珏说道。 云容珏这一句是更昭露了对卓珂的心思,云招云枫两人相视笑而不语。 “五哥!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云凰听出不对劲,忍不住道。 “六弟,这你还不知道啊,”云招笑,“你五哥是看上了这个宫女了呗,你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对吧。” 云招笑着说着,边抬手一把将身边的宫人搂进怀里。 云招这不说还好,一说,更是激起了云凰心里波澜,他瞪看着卓珂,虽然先前他就有看到五哥对这个叫卓珂的态度有变,但…… 他怎么也没往五哥看上卓珂这一层想去! “都是些喜攀荣贵的狐媚子。”云宋贞朝卓珂翻了个白眼。 云卿卿看着这一幕幕,虽也有些不解,她以为五哥对姜舞那丫头是特别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宽容准允她去书院了,可如今看来,又好像不是她想的那么特别。 这才多久的时间,五哥竟就换了别人。 但她再觉奇怪,也不似云宋贞那般生气,她撑着下颚,歪着脑袋对着云宋贞,“大姐姐,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五哥喜欢谁,那是五哥的自由,难不成五哥喜欢上一个宫人,大姐姐就要生一回气?那大姐姐这辈子得生多少气啊?生气多了可是会老的快的!” 云卿卿的一番话没意外换来云宋贞的一记冷眼,她也不在乎,弯眉一笑,挪开眼,目光落到姜舞身上。 哎。 若五哥真的这么快对这丫头失去兴趣,那这丫头就有些可怜了。 在这大凉本就是低微的身份,好不容易得到主子欢心,却不想是昙花一现,实在可怜。 姜舞跪在云容珏身边,替他斟酒着,云容珏的话落进她耳里,他看卓珂的眼神,对卓珂的举动,落在她眼里。 其中滋味,不是很好受。 小姑娘脸上低落的情绪被一旁的云凰尽收眼底。 “你给本殿斟酒。”云凰以胳膊肘撞了撞姜舞,姜舞回过神来,愣住看着云凰。 她是侍候云容珏的。 “让你给本殿斟酒没听见?”云凰不悦一声。 “奴是……” “五哥不会介意的,对吧五哥。”云凰看向云容珏说道。 彼时云容珏正同卓珂说笑着,闻声侧过眸来,眼中情绪寡淡,片刻鼻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嗯,算是默允了。 姜舞听着,方才失落的情绪在顷刻间被扩散更大。 姜舞垂着眼,侧了侧身,给云凰面前酒杯斟满酒。 在她转过身的刹那,云容珏的余光微倾而过。 方才的闹局逐渐平息,云枫等人继续听着看着歌舞,话语交谈着。 忽然! “你是想烫死本公主吗!” 一声略显尖锐的声音打破刚平静下来的一切,众人朝云宋贞那边望去。 原来是一宫人做事不力,将汤碗碰倒洒到了云宋贞。 “奴……奴不敢,公主恕罪。”那宫人惊慌跪下,朝云宋贞请罪着。 “本公主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侍候的规矩你难道不知道?!” 啪! 云宋贞话音刚落,扬起的手,就是结实的一巴掌落在那宫人脸上。 宫人被打的捂着脸倒在地上,“公主饶命,奴知错了!” “饶命?你烫坏了本公主还敢求饶?好好的心情都被你给搅了!!”云宋贞气恼,拂袖打着,抬脚踹着。 一时间大殿被求饶声,叱骂声覆盖。 “大姐姐,够了,莫要因为一宫人坏了规矩形象。” 云卿卿本不想多理会,可云宋贞这样,再下去,怕是要把宫人打死了! “什么宫人!她不过是身份微贱的囚奴!她烫了本公主,本公主就是要了她的命也不为过!”云宋贞说完又是啪啪两巴掌。 “大姐姐!” “卿卿,你大姐姐说的也在理,宫人做错事且要责罚,更毋庸说是小小囚奴了。”云招开口说道。 姜舞听着传来的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喊叫求饶声,加之云招的那番话,初到大凉的一幕幕在眼前一一浮现,令她害怕。 “公主饶命,奴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奴。” 那囚奴求饶的声音一遍遍,不绝于耳。 姜舞听清,忽然,觉得有些耳熟。 这声音为何那么熟悉……好似…… 她疑惑,抬起头,掀眼朝云宋贞那边望去,正好看清那满脸泪水囚奴的容貌。 第66章 拿出你的手段啊! 刹那间!姜舞瞳眸狠狠一缩! 雨鄢姐姐! “姜舞!” “姜舞!” 云凰连唤了姜舞两声她都没反应,“姜舞!酒洒出来了!”云凰倾到她耳边喊了一声。 姜舞吓得手中的酒壶差点掉在地上,云凰一个眼疾手快接住了酒壶。 “殿下恕罪!”姜舞下意识一声。 云凰皱着眉看着姜舞,方才还好好的,这回是怎么了!“你当心点,本殿虽不会似大公主那般,但你若再心不在焉的本殿可也不会轻放过你!”云凰威胁道。 而此刻,姜舞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所有的心思都在云宋贞那边。 她一直挂心着的雨鄢姐姐,她终于见到了。 可是…… 小姑娘急灼的目光一直朝云宋贞那边落去,云容珏睨眼看着,剑眉微弯起攒着几分疑惑。 “好了,宋贞,既你也打过骂过了,就算了,莫要再同囚奴计较了。”云枫适时开口劝言道。 “大哥……”云宋贞噘着唇,“这囚奴烫了宋贞,宋贞岂能就这样放过她。” 云卿卿看着云宋贞不依不饶的样子,无奈摇头,这打骂都过了,且还如此,真不知大姐姐究竟想要做什么。 “那依着大姐姐的想法,大姐姐还想做什么?”云卿卿凉凉一声。 “是啊,宋贞,这大好的日子,别让这么个卑贱囚奴扰了兴致,”云招启声,“你若真气不过,就将她打发出去,送去刑罚司,让她自生自灭算了。” 姜舞一听,神经骤然紧绷起来,紧张的盯看着云宋贞。 雨鄢姐姐断不能去刑罚司! 那刑罚司是宫里最骇人的地方,雨鄢姐姐若去了,只怕是会出不来了! 云宋贞垂眸看着狼狈的姜雨鄢,画着脂红色的眼角一斜,半抹余光落向斜对面的姜舞身上。 “二哥说的是,不过,去刑罚司宋贞觉得还是便宜了她,这样吧,一会你在外头,跪上两个时辰先,若本公主这气能消则已。不能,就且再说了。” 随着云宋贞下了决定,这一场闹,才算平静下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席面也结束了,众人离开,而外头,正下着雪,姜雨鄢穿着单薄的衣裳,直挺挺跪在雪地里,任由寒风冰雪肆虐。 姜舞跟着云容珏离开,是从宫宇另一面离开的,远远的,她只看见姜雨鄢单薄的背影。 姜舞攒着深而沉重的心思回了漪澜轩。 云容珏一脚踏进殿内,转头看了眼低着头,情绪深深的姜舞,慢声开口,“你且不用跟进来了。” 卓珂连忙笑道:“小舞你去休息吧,殿下这有我来伺候着就行了。” 姜舞微怔,她看着两人颇为亲昵的样子,一种莫名的情绪纠杂起来。 “好……” 她情绪杂乱,更惦记着姜雨鄢,直到那扇殿门关上,她才回过神来。 “雨鄢姐姐……” 姜舞转过身,她一直想知道雨鄢姐姐在哪里,她也试想,猜想过许多可能,但她确实没想到,雨鄢姐姐竟是在大公主那。 “姜舞!” 姜舞想的正入神,被云凰突然喊了一声,吓了一跳,“六殿下。” 云凰朝紧闭着殿门的漪澜轩瞥了一眼,“那个卓珂在里头伺候着?” 姜舞讷讷点头。 “五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对那个宫人那么好了!”他不悦一声,再看姜舞,一副灵魂不在身体里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姜舞你真没出息!先前五哥不是很喜欢你的吗?!你不是很有手段的吗?!怎么如今这副模样,拿出你的手段啊!” 姜舞:“……” 她哪里有什么手段。 “六殿下,您还有什么事吩咐吗?”她问道。 她心里记挂着雨鄢姐姐,她想去看看她。 “嘿,你这么不乐意见着本殿?!” 云凰双手环胸,他有这么招她讨厌吗?! 姜舞连忙摇头,“不……不是……” 她眼里的焦急遮掩不住,云凰瞅着,想到方才在席面她上的异常,“你是有什么心事?”他试探问道。 雨鄢姐姐的事,她不好和云凰说,只能摇头,“殿下若没别的吩咐,奴先退下了。”她朝云凰欠了欠身。 “诶……” 小姑娘脚步快,云凰皱着眉,这丫头一定有问题!他且要弄清楚! 这么想着,云凰跟了上去。 漪澜轩殿内。 “殿下,夜深了,奴婢伺候您就寝吧。”卓珂柔声,眼中攒着流波望着云容珏。 云容珏手握着书卷,目光虽落,但眼里的情绪却是不在的。 “殿下?” 倏然,云容珏站起身,放下手中书卷,朝殿外走去。 “殿下。”卓珂连忙跟上去。 殿门打开,外头空空荡荡。 “殿下,外头凉,殿下还是进屋吧,免得受了风寒。”卓珂劝道。 “可有见到姜舞?”云容珏唤来一正好经过的宫人问道。 “回殿下,方才看见六殿下和姜舞一起离开了。” 云容珏平和的眼眸倏然一沉,“和六弟?” “是。” “殿下,您找小舞做什么呀?奴婢伺候您安寝吧。”卓珂笑迎道。 云容珏脸色微沉,眼眸邃深不见底,方才席间云凰的种种举动,如石子一般,击着他平静的心。 …… 姜舞急急慌慌的回了方才举办席面的宫宇,她没注意到身后跟来的云凰。 云凰穿着裘氅大袍,将自己裹的紧紧的,他看着小姑娘,不解她为何又回来这边。 “她到底想做什么?!”云凰嘟囔自语着。 姜舞冒着雪赶来,看见仍在雪中跪着的姜雨鄢,双目一刺,“雨鄢姐姐!” 席面散后,这边宫宇就没什么人了,姜雨鄢闻声慢抬起头,在看见姜舞的刹那,她一愣…… “小……小舞?”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不敢相信。 “雨鄢姐姐,是小舞,是小舞。” 两人相见,姜舞的眼睛一瞬就红了,眼泪掉了下来,她半蹲下,连忙将自己身上的外衣给姜雨鄢披上。 “小舞,真的是你……”姜雨鄢因冷颤抖着,“你还活着。” 来大凉后她们被分散,她一直没见过姜舞,她以为,她已是凶多吉少了。 毕竟,像她们这些囚奴,死比生多。 姜舞重重点头,“嗯!方才小舞也在席面上,雨鄢姐姐小舞找你找好久了。” 姜雨鄢喉间微哽,方才席面上…… 席面上跳舞的囚奴,竟就是小舞。 姜雨鄢一直跟着伺候云宋贞,只是云宋贞脾气古怪,她在她身边,卑微,是连头都不敢抬的,所以在席面上,她不曾认出姜舞。 “小舞,你……你现在在哪里……哪里做事?”姜雨鄢关心问道。 姜舞顾不得回答姜雨鄢,她看着她被冻得鼻子脸蛋发红难受的厉害,“雨鄢姐姐,这天太冷了,”她张望四周,没看见有人,“我们先起来。” 姜舞扶着姜雨鄢,姜雨鄢红着鼻子摇头,“小舞不行……大公主……没准允……还有一个多时辰……” 一个多时辰…… 眼下风雪大姜雨鄢穿的又单薄,若真跪足两个时辰,只怕身体是要废去一半的! “可是……” “小舞,你别管我了……我……我能受的住的,知道你……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快离开吧,我不想连累了你。”姜雨鄢说道。 云宋贞的脾气一向是不好的,若被她知道,只怕是要连累了姜舞的。 “雨鄢姐姐……”姜舞眼眶泛红,她不想置姜雨鄢不顾。 “小舞,你……快离开吧。”姜雨鄢将姜舞推开。 忽然! “好你个囚奴!” 姜舞闻声转过头,认出气势汹汹走过来的宫女,是云宋贞身边的贴身宫女,连心。 “大公主让你在这领罚,你竟还敢和人聊起天!简直胆大包天!一会儿你再多跪半个时辰!”连心怒斥道。 再多半个时辰?! 眼下风雪越大,没有一点要停下的势头,再这么跪下去,人是要冻坏的! “这位姐姐,眼下风雪越大,她……她且也跪了许久,您看能不能宽待些。”姜舞忍不住开口。 她实在没办法就这么看着,然后置身事外。 连心眉头一皱,嫌恶瞪了眼姜舞,“是你啊,姜舞,你似乎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卑贱囚奴也敢这么同我说话?宽待她?你以为你们配么!” 姜雨鄢浑身颤抖,牙齿一颤一合着,“连心姐姐……是我不好,我会……会听话跪足时辰的。”她连忙说道,生怕连心会连带迁怒姜舞。 “谁允许你披着衣裳跪着的!”连心注意到姜雨鄢身上多了件披帛,伸手就要将那披帛扯下。 平日里一向谨小慎微的姜舞此刻一心在姜雨鄢身上,见连心要扯掉她的披帛,本能伸手去阻拦,“别……” “姜舞!你是卑贱囚奴,竟敢违抗大公主命令吗?!滚开!” 连心用力将姜舞一推!同时扬起手,就朝姜舞小脸扇去! “小舞!”姜雨鄢脸蛋通红,混合着眼泪和鼻水。 然。 连心那一巴掌并没有落下到姜舞的脸蛋上。 姜舞踉跄差点跌倒,忽然整个人落进一暖意十足的怀里,她下意识抬头,一怔:“六殿下……” 云凰一手搂住姜舞,一手准确握住了连心要朝姜舞落下的那一巴掌。 连心本能缩手想要挣脱,“六殿下,您……” “谁允许你动手的。”云凰冷悠开口。 “六殿下,是大公主的吩咐命令,要好好惩罚这囚奴的!”连心将云宋贞搬了出来。 “大公主让你惩罚她,可有让你动她?”云凰边说边瞥了眼怀里的小姑娘。 连心一吃语,摇摇头,“可她在这惹事,殿下,这不合规矩,若大公主知道了,也一定是要重责罚的。” “本殿倒不知道这规矩是谁定的,再者,惹事?可有人看见她惹事?本殿恰巧经过,倒是没见到有谁惹事啊,你见到了?”云凰故作疑惑说道。 “这……” 云凰这态度分明是有心故意维护,主子都没见到的事,她若和主子对着来,等同找死。 “你还没回答本殿呢,本殿在这站了许久,是没看见什么惹事之人,许是本殿眼神不好?你看见的,本殿没能看见?不如你好好同本殿说说呗。”云凰咧着唇角,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连心哪里敢和云凰说,她若一说,就等于说云凰眼神不好,她没这个胆子。 连心咽了咽口水,扯出一抹笑然后摇头,“没有,没有什么惹事之人,是奴婢眼花了。” 云凰满意一笑,“嗯,你若是当差太累了,且和你主子好好说说让你休息休息,免得你这样眼花耳聋的办差了差事,惹出麻烦就不好了。” 对云凰的话,连心只能一一应下,是哑巴吃黄连,说不得。 云凰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顶,“走,本殿且还有事要让你办。” 姜舞望着姜雨鄢,迟迟挪不动步子。 云凰见她这般脸上浮现不悦,他不知道这个跪着的囚奴和她是什么关系,但她这般不顾自己的态度,令他是不大痛快的。 “今儿是年节,这一年的开头是最要吉利顺遂的,她且跪也跪过了,让她起来吧。”云凰说道。 连心一愣,为难一笑,“六殿下,这……只怕不好,大公主交代过的,是要这囚奴跪足时辰方才可的。”她说道。 连心话刚出,就迎来云凰一记凌冽冷眼,“本殿说让她起来,就让她起来,大公主那若有什么不满的,你可让大公主直接来找我。” 云凰的性子在诸位皇子中,是属难捉摸也是最不好对付之一的。他一声命令下来,连心也只好点头答应了下来。 “奴……谢……谢六殿下。”姜雨鄢话说不利索。 云凰没理会,注意力皆在身边的小姑娘身上,“这下好了?可以走了?” 姜舞是没想到云凰会帮她,感到意外,她不舍望着姜雨鄢,轻点头。 两人见面的时间太短,很多话,都来不及说,但好在,雨鄢姐姐的责罚被免了,她也才放心下来。跟着云凰离开。 两人踩着积雪,慢步离开。 飞雪飘絮,屹立于雪中的那抹身影,和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当心点!” 脚下有积雪,姜舞走着一个不稳,差点崴了脚,身子一倾,云凰连忙扶住她,不悦瞪了她眼。 姜舞掀眼望着身边的男人,“奴谢殿下今天帮了奴。” 云凰冷哼一声,“你可别误会,本殿可不是故意跟着你来帮你的,本殿是恰好经过!” 姜舞无奈一笑,“殿下就算是恰巧经过,总归是帮了奴,奴感激殿下就是了。” 云凰看着身边的小姑娘,她衣衫单薄,方才的外衣也给了刚才的女奴,他撇唇,脸上有一抹不自在,然后褪下自己的裘氅,披在了她身上。 裘氅加身,姜舞一个激灵慌张,本能的要将身上裘氅取下,“殿下,这是您的裘氅,怎可给奴。” 云凰一把摁住她,阻止她的动作,“你也知道这是本殿的裘氅?既是本殿的裘氅那本殿愿意给谁,就给谁!” 姜舞:“……” “可是……这不合规矩,而且……殿下将裘氅给了奴,殿下会冷的,着了风寒就不好了。”姜舞说道。 “规矩是人定的,本殿是大凉皇子,难不成连自己的裘氅给谁还做不了主了?!你瞧瞧你自己穿的,本殿穿的是你的五倍之多了,岂会那么轻易冻着,你若再啰嗦,本殿可是要生气了!”说到后面,云凰声音音调提高了几分,大有威呵之意。 姜舞拒绝不了,只能默默接受下来。 两人一步步走回了凌霄宫。 “殿下,裘氅……啊啾!” 姜舞刚脱下裘氅,就结实的打了个喷嚏。 云凰轻叹气,“瞧,披着裘氅都这般了,若没有,我看你更糟糕了。” “反正眼下无事,你且同本殿回听雪堂,用些驱寒姜汤!”云凰说着牵起姜舞的小手,将她带走。 姜舞连拒绝都没来得及,就已经被云凰拉着到了听雪堂。 这是姜舞头一回来听雪堂。 她初到大凉的时候,管事嬷嬷就叮嘱过她,在这凌霄宫,不可乱走,她一直记着,所以除了漪澜轩外,其他地方她没去过。 听雪堂比起漪澜轩,显得更幽静。 “喏,姜汤,赶紧喝了。”云凰将姜汤递给她。 “谢殿下。” 热乎乎的姜汤捧在手心,姜舞抿喝了一口,身上的寒凉仿若顷刻就被驱散了,暖暖的,舒服极了。 云凰看着小姑娘乖巧喝了姜汤,俊脸上露出一抹满意。 “方才那女奴和你什么关系,你这么关心她?” 云凰想起刚才她不顾一切的模样,他从未见过她那个样子,平日里她都是谨小慎微,得体有序的,方才却是慌乱的如没头苍蝇一般。 姜舞双手捧着汤碗,眼中的流光黯淡下去。 云凰见她这般,皱了皱眉,“算了算了,你不想说本殿不勉强!” “她是雨鄢姐姐,是我姐姐。”姜舞说道。 云凰轻眨眼,“姐姐?亲姐姐?” “嗯,”姜舞点头,“来大凉后,我就再没见过雨鄢姐姐,不知她情况是好是坏,今天在席面上,才知道原来雨鄢姐姐是去了大公主那。” 第67章 云容珏的火气 云凰了然点了点头,“难怪你刚才那么紧张关心了,不过你胆子也够大,敢和大公主身边的人对抗,今儿若不是本殿在,你怕是也要被罚跪在那雪地里了!” 想到这,云凰莫名很生气。 若不是他跟去了,见着了,以她的能耐,哪里能和云宋贞身边的人抗衡,指不定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姜舞无奈,抿抿唇,“从前在宫里,除了母妃,对我最好的就是雨鄢姐姐了,我做不到看着她那般而无动于衷。”她说道。 从前在南姜,她被欺负的时候,都是雨鄢姐姐帮着她。 云凰是理解姜舞的这种心情的,姐妹情深,就像他和五哥,皇宫里皇子诸多,可他只和五哥最亲,若五哥有事,他定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外头风雪犹存,里头炭火烧足,暖着一殿。 …… 华严阁,闹声刚散。 云招倚着软塌悠哉惬意。 “殿下,用些茶水吧。”一道清丽的声音传入云招耳里,云招睁开眼,蓦地,就看见眼前一道亮丽身姿。 女子穿着鲜艳的衣裳,模样艳丽,刻意的打扮更让她增添了几分光泽,烛火摇曳,尤显楚楚动人。 云招挑唇,看着眼前的女子,“哟,你是新来的?本殿怎没见过你。” 女子微垂着眼,故作含羞,“殿下事多且忙,不记得奴也是有的。” 一声自称奴落进云招耳里,他目光下移,看见女子双足踝上的铁链,“原来是身份最微贱的囚奴啊。” 女子含笑,“是,奴的身份是微贱的,也正因为奴微贱,才更要仰仗殿下,还望殿下疼惜。” 云招笑,大手一伸,将女子揽入怀中,女子顺势贴靠去,云招捏起她的下颚,令她仰着头,面视于他。 这张脸,倒是有几分姿色,尤其是点缀了粉黛后,这画的眉形,也是他最喜欢的,“你想本殿如何疼惜你?”云招轻浮一言。 女子素手移落,“奴全听殿下的。” 云招一向喜女色,女子主动,且姿色不错,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 看着这张精秀的脸,莫名让他想起云容珏身边的那个丫头。 “你是南姜的囚奴?”他问道。 女子颔首,“是。” “叫什么名字?” “奴名唤姜翘。” “姜翘……”云招呢喃着,眼里多了几分若意。 “殿下,今夜就让奴侍候您吧。”姜翘顺势道,素手也不闲着。 云招回过神来,眉宇一扬,一把将人搂着,在榻上匀了一个圈。 殿内燃着的烛火被风吹颤的厉害,烛影摇曳。 至更深,外头风雪才慢慢停了下来。 绫罗帐内,纠葛凌乱。 云招坐直起身,怀里靠着娇媚的人儿。 “殿下……”姜翘声音酥软。 云招低头看着,笑了,“以后你便留在本殿身边侍候。” 姜翘眼睛一亮,欢喜不已,“奴谢殿下恩赏,定会好好伺候殿下的!” 云招向来不介意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人身份是如何,只要够漂亮,侍候他高兴,其余都无所谓。 “你们南姜女子,是否都如你这般,这么有风情?” 姜翘低声轻笑,主动环住云招,“当然不是,人有百态,像奴这般的,自然也只有奴一个,殿下想有的风情,可是只有在奴这才能找到的。” 云招笑,“有意思,不过你说的倒是有几分可信,本殿就见过一个南姜囚奴,和你,是差别甚大。” 姜翘没多在意,笑道:“是吧,所以她没能入了殿下的眼,在殿下身边侍候,而奴就不一样了,奴有幸在殿下身边侍候,是奴的福气。” “她是没福气侍候本殿,跟了五弟,若不然,你们两个一起侍候本殿,一个纯,一个媚,倒是相得益彰。” “殿下,有奴一个就足够了,殿下想要看清纯模样,奴也是可以为殿下做的。” 云招鼻间发出轻笑,怀里的这个,和姜舞,果然所差甚大。 不过…… “说起来,你们都姓姜,本殿记得,南姜王室,是这个姓,许你们还认识。”云招说道。 姜翘一愣,眼底攒起几分疑惑…… 姓姜…… 难道…… “殿下不如说来听听,若是姓姜的,那便是王室公主或郡主,说起来,是和奴有关系的呢。”姜翘说道。 “她叫姜舞。” 姜舞?!!! 姜翘眼睛倏然睁大! 姜舞…… 南姜王室,没有同音名的另一个姜舞! “是她……”姜翘呢喃着,竟真被她猜中了。 “你们是什么关系?”云招问道。 姜翘平复了下心情,慢声说道:“回殿下,那姜舞,是奴同父异母的妹妹,不过从前在南姜,她也不过是被我父皇厌弃的一个女儿,说好听是公主,实际上,和下人也没什么不同。” “原来是这样。” 云招了然,倒也不觉得诧异,皇室的孩子,表面风光,但也不是个个都是金贵的,有被自己父亲厌恶的,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怎么,本殿听你的口吻,你似也不喜你这妹妹。” “奴不敢欺瞒殿下,是,奴也不喜欢她,她是被奴父皇厌弃之人,奴自然也没有喜欢她的道理,而且……殿下,她是不详之人。” 不详…… “殿下,时辰还早,奴再陪您睡一会吧。” 姜翘将话茬转开,她不想再提姜舞那个扫把星! 云招笑,没再说什么,搂着姜翘,两人裹紧被褥。 ———— 昨夜姜舞从听雪堂回到漪澜轩时,看见漪澜轩里还燃着些许烛火,且里头隐隐传来说笑的声音,她便没扰了云容珏。 一早她习惯的来了漪澜轩门口,就看见卓珂伺候着云容珏梳洗着。 自云容珏接受卓珂后,卓珂在他身边侍候的次数愈多,她几乎都插不上手。 对于这样的改变,姜舞除了接受,没有其他选择。 只是…… 心里不免有几分低落。 她想着,大约是自己习惯了那样的日子,适应总是需要时间的。 “杵在那做什么。” 忽然,男人清冽声音传来,将她思绪拉回,她一抬眼,正对上男人投来的冷眼目光。 “殿下。” “进来。” 姜舞走进去,迎上的是卓珂满面的笑。 “莫不是本殿太放纵你了,你越发不懂规矩。”云容珏忽然启声,朝她道。 姜舞一愣,她才刚进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何来他这么大的火气? “殿下,奴……奴不知做错什么。”她欠身。 卓珂替云容珏理好衣衫,云容珏走到姜舞面前,“你是本殿身边的人,昨夜跑哪儿去了,一夜不见人影!” 姜舞紧抿着唇,面对云容珏忽然投来的斥责,她紧皱着眉,回应说道:“奴……奴在后殿房间,殿下这边是吩咐了卓珂侍候的。” “你这嘴皮子功夫倒是见长,看来是本殿太纵容你了,越发令你胆大妄为了!” “你且在殿门口举着水盆跪着,没本殿的命令不准起身!”云容珏落下一句后便拂袖而去。 姜舞一愣,好半响没反应过来,直到卓珂将装了水的水盆递到她手上,“小舞,殿下的命令你可要乖乖听呀。” 姜舞垂眸,看着手中的水盆,粉唇紧紧抿起,她跟在他身边后,他是头一次这般责罚她…… 姜舞不知云容珏的怒气何来,摸不透他骤变的心思,对他的命令,她除了照做也没别的选择。 殿门口,姜舞笔挺跪着,双手高举金盆没过脑袋顶,来往经过门口的宫人无不朝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和窃窃的私语。 “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跪在这。” “被殿下罚了呗。” “她不是很得殿下欢心的吗?怎么还会被殿下罚啊。” “嗐,主子的性子哪是咱们能揣摩的,且殿下的喜好本就变化多端,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像她这样得殿下欢心的,不也是一段时间殿下就腻了,她也是呗。” “若真是那样她可就真可怜了,从前的那些和她身份还不一样,她这低贱囚奴,若殿下真腻了她,她的下场可惨咯。” 宫人们的话落进姜舞耳里,略显刺耳。 她垂着眼,眼睫将眼底所有情绪遮盖住。 …… 苍劲的翠竹屹立风雪中,叶迎风雪而动,倏然,一阵厉风刮过,呼啦一声,竹叶飘落。 秦向由坐在一旁,手边是正温着的茶,抿喝一口,茶香沁人心脾,他目光悠转,落在前头不远处,挥舞着剑,身上寒气久久退散不去的男人,摇摇头。 “珏儿今日的剑法较之平常要更凌冽些,一出一收间,情绪太重,发生了什么令你不快的事且同老夫说道说道吧。” 云容珏收剑而起,呼吸微重,一下一下,他平缓着心底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转过身,走到秦向由身边坐下。 秦向由给他倒了杯热茶,递过,他接下,仰头一饮,那一小盏茶水,瞬然没了。 秦向由看着,脑袋摇晃的更厉害了,“这是茶,可不是酒,珏儿你这般饮茶,可是要不得的。” 饮茶有饮茶的茶道,像云容珏这般饮茶,连茶的滋味都没尝出就下了肚,空浪费了这方好茶叶。 云容珏听着秦向由的话,没有理会应声,他垂着眼,许久闷声,“没事。” 秦向由不是第一天认识云容珏,平日里虽他就很会遮掩情绪,但他好歹是教了他多年的师傅,做师傅的岂有不了解徒儿的。 更何况,这次云容珏情绪的遮掩较之从前是要差的多的。 “珏儿莫不是连老夫都要隐瞒着。”秦向由又给他满上一杯茶。眼瞅着云容珏端起茶杯就要仰头饮下,他连忙阻止他的举动,“品茶品茶,莫要待茶如酒。” 云容珏眉头微蹙,脸上略过是一抹烦躁,但茶杯端至唇边时,他还是慢下了动作,没再如方才那般痛饮。 秦向由这才满意点点头。 他待云容珏饮了半杯后,才慢声开口,“珏儿今日这般情绪,不如让老夫猜猜,所为何。” 云容珏瞥眼看他一眼,就见他双眼合闭上,几根手指有模有样的捻起,像江湖上那些算命道士般。 秦向由一向是如老顽童一般,云容珏瞥开眼,没多将他的这话放进心。 不一会儿,秦向由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着云容珏,启声道:“老夫且算出来了,珏儿今日这般,许是和那叫姜舞的小丫头有关,对么?” “咳……”云容珏呛了口水,转眸虚看秦向由一眼。 秦向由见他这反应更笃定了心中的猜测,笑道:“看来老夫猜测的没错,那小丫头人不大,却挺厉害的,说吧,那丫头做了什么事竟惹你这般不快。” 秦向由知道自个这徒儿对那小丫头特别在意,但也实在想不出,小丫头是做了什么,能惹他这徒儿这般不快。 他实在好奇。 云容珏脸上方才缓和下几分的情绪又重染上一抹重色,眼前不断划过那抹小身影和云凰亲昵的模样。 烦。 他甚少有这样的情绪,今日这样的情绪却深驻于心! 许久,云容珏都没回应秦向由的问,秦向由摇摇头,站起身,“罢了罢了,珏儿,你同师傅进来,药浴的时辰到了。”边说着,边朝里屋走去。 云容珏看着杯中轻晃的半杯茶水,没什么心情,将茶杯搁置一旁,跟了进去。 …… 姜舞不知时辰过了多久,殿前来往走过许多人,但云容珏始终不见人影。 她举着那方金盆过头顶,时间长了,她双手酸的厉害,但没有云容珏的吩咐,她只能撑着,多累多难受,都要撑着…… 姜舞紧抿着唇,羽睫轻颤下的双眸泛着红光,她的委屈憋在心里,随着时间愈过这份委屈被放的越大,可她除了忍着,没有其他选择。 “小舞……” 一道轻盈的声音传入耳,姜舞羽睫颤颤,掀起一弯弧度。 南芙捧着叠好的衣衫,望看着姜舞,眼里是深深的纠结。 “小舞,你……没事吧……”南芙看着姜舞,眼里的担心清晰可见。 一早她听别人说姜舞被五殿下罚跪,还以为是讹传,没想到,竟是真的。 姜舞粉唇牵了牵,摇摇头。 “诶,小南,你杵在这做什么啊,”一宫人凑上来,冷漠瞥了眼姜舞,然后说道,“小南可别理会这囚奴了,她可是被殿下亲罚跪在这的,谁知道她做了什么惹了殿下不快,殿下不快,咱们若理会她,万一殿下迁怒于咱们咱们可就糟糕了,走吧走吧。” 南芙被人强拉着离开,她望着姜舞,担心,却又无能为力。 姜舞握着水盆边缘的小手紧紧抠着盆边缘,举了这么久,她手臂酸涩,几乎要撑不住。 忽然,一抹身影略过,在她身边停下,紧接着她明显感觉压力更重了,她转头望去,就看见卓珂拎着水壶,将水倒进她举着的金盆里。 这金盆本就有水,有分量,卓珂再这么一倒,就更重了!她双手忍不住一颤,“你做什么。”她问道。 卓珂清浅一笑,“小舞,麻烦你了,我替殿下打扫这大殿,结果发现没有空余的水盆了,所以只能借你这个了,不过殿下没吩咐你起来,我也不好违背殿下的命令,也只能是你帮忙端着,我就着就用,也方便些。” 姜舞呼吸重了几分,她看着卓珂,饶是她再笨也知道,此刻的卓珂,是故意为之。 她默不作声,没答应,也没反驳。 事实上,此刻无论她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她跪举着水盆,卓珂拿着抹布一会一过来的。 姜舞实在有些撑不住,双手一缩一颤,水盆晃荡,里头的水也洒出了些出来。 “小舞!你怎么回事呀,你这样若是让殿下知道了,可是又要重罚你的!”卓珂边说着,边伸过手,强制将她手臂拉直伸直。 她双手手臂因无力虚晃着,委屈和难过交杂着,眼泪珠子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你这是在做什么!” 忽然,一道沉怒的声音传来,云凰走过来,看见姜舞举着水盆跪着,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请六殿下安!”卓珂连忙欠身行礼。 “我问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欺负她?!”云凰想到这可能,心间的怒火更重了,伸手就要去将姜舞拉起来。 “六殿下不可!”卓珂连忙阻止,迎对上云凰怒气的双眼她一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些怯声,“六殿下,奴婢没有欺负小舞,这是五殿下的命令,令小舞端着水盆跪在这领罚的。” 云凰一怔…… “五哥?” “是啊,是五殿下亲自吩咐的,六殿下若是不信,可随便问这漪澜轩的宫人,大家都是知道的。” 云凰眉头深皱,垂眼看着可怜兮兮跪着的小姑娘。 五哥这是唱的哪一出?! 先前亲信眼前这婢女也就算了,如今竟还责罚起姜舞。 “她犯了什么错,五哥要责罚她?”云凰问道。 卓珂轻笑,摇摇头,然后看向姜舞,“回六殿下,这奴婢等就不清楚了,总归是小舞做错了事吧。” 做错事…… 云凰冷哼一声,这小丫头平日里是最谨小慎微的,又规矩得体,哪里会做错什么事! 第68章 怎么养了这么个娇气包 “你先起来。”云凰伸手就去拉姜舞。 “殿下!”卓珂一惊,下意识伸手要拦云凰,在她刚伸出手的一刹那,云凰狠狠一记瞪眼。 “你敢拦本殿?!” “殿下……这……这罚跪是五殿下的吩咐,没有五殿下的命令,姜舞起来……只怕是不太好的。”卓珂声音虚了几分。 “五殿下的命令是命令,本殿的命令你们是就不要听了对吗?!” 几个宫人大气不敢出一个,卓珂为难,想再阻止,可云凰那可怕的神情,实在令她生怯。 “六弟越发不懂规矩了。” 就在云凰刚要将姜舞拉起时,身后传来低沉一声,他转过身,云容珏迈步走进殿内。 “请殿下安。”卓珂眼睛瞬间燃起光彩。 云凰松手,“五哥,是你让她跪在这的?” 云容珏淡瞥了眼跪着的小姑娘,由上至下,小姑娘显得越发单薄清瘦,“是。”云容珏应声。 “五哥,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这么责罚她?!”云凰着急问道。 云容珏看了卓珂一眼,示意她退下,然后他径直走到主位梨花木圈椅上坐下,“责罚她自然是她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她是我宫中的人,六弟是否过于关心了。”他声音微凉。 云凰没听出云容珏语调里的异常,他走近,“五哥,责罚人要有缘由,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五哥不如同我说道说道,也让六弟听听,是不是该罚!” 姜舞鼻间酸涩,她认真听着身后两人的对话,她也想知道,到底她是做错了什么,令他生那么大的气。 她不怕被罚,可至少,要让她知道原因。 “在漪澜轩里,该不该罚,乃我一言之事,我心情不快,纵然她没做错事,罚她,她也需受着。”云容珏说道。 云凰一怔,连带姜舞也是。 姜舞紧咬着唇,原来是他心情不好,就要拿她出气。 “五哥,你……你这是不是……不讲理了些?”云凰皱着眉。 “嗯,你有意见?”云容珏不否认,应下声。 云凰:“……” “我乏了,要休息,你且走吧。”云容珏下了逐客令。 云凰看着可怜巴巴的小丫头,莫名心里泛起从未有过的心情,他想帮她,可……云容珏话说下来了,他再和他对着干,也不是办法。 他无奈,只能揣着不甘和担心,离开了漪澜轩。 云凰离开漪澜轩后云容珏唤来宫人,将殿门关上。 姜舞依旧跪着,殿门关上,将风雪阻挡,少了冷意。 殿内静溢的仿若能清楚听见两人的呼吸声,云容珏微敛着眼眸,目光落在前头跪着,双手手臂微颤抖的小姑娘身上。 片刻,他站起身,走过去。 姜舞感觉到身影压过,不一会儿,男人俊容浮现眼前,他半蹲下,同她平视而对。 小姑娘双臂瑟瑟发抖,小巧的鼻尖泛红,那双清澈的眼,也如兔子眼一般,红红的,甚至她眼眶里的眼泪都清晰可见,然,那眼泪也只是在她眼里打着转,始终没落下来。 她在忍着。 忍着不哭。 原是想罚她,如今她这般模样倒却令他更不舒服了! “委屈?”他启声。 姜舞羽睫轻颤,然后摇摇头,声音温软轻浅,“奴不敢。” 小姑娘嘴硬的很。 “放下来吧。”云容珏站起身,落下一句。 姜舞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将那水盆放下,她的双臂已酸涩的不行,差点连水盆都拿不稳摔了。 云容珏‘嫌弃’瞥了眼,在她要端起水盆时,顺手将水盆拿起,搁置到一旁架子上。 姜舞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她双臂酸涩,双腿也僵硬发虚,走起路一瘸一拐的。 “你且先下去吧。”云容珏冷冷一声。 姜舞掀眼看了他一眼,他眼里只有冷漠,她眼睫微颤,晃悠着欠身,退出了大殿。 随着小姑娘离开,云容珏双眉爬上深深的烦躁,眼前小姑娘委屈欲哭的模样不断浮现…… 姜舞离开漪澜轩大殿后,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敲打着自己的两条胳膊,酸的厉害,明日只怕连酸带疼要更难受了,她掀开裙子,揉着发疼的膝盖,刹那间所有的委屈再憋不住,眼泪珠子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就连哭,她都不敢哭出大声来。 他心情不快,所以即便她没有做错什么,他想罚也就罚了…… 这一刹那,姜舞突然很清醒,这份清醒将她之前所有的混沌冲散。 她委屈难过,是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却被云容珏罚了,又许是他对她太好,令她甚至忘了,她的身份终究只是低微的囚奴。 是她不该忘乎所以。就如那些宫人所言一般,主子的喜好本就是多变的,云容珏对她…… 许也只是一时可怜,时间久了,这份可怜,便也散了。所以他接纳了卓珂。 晌午时,她没接到云容珏的传召,知晓那边不需要她,她也没主动凑过去。午饭是她去专门给宫人们准备膳食的膳房领的。 她去的时候,有好几个宫人也在领,那几人见了她多是眼神轻蔑之,言语讥讽之。 从膳房领来的膳食只有见不着米粒的寡粥,和半小碟不到的咸菜。 宫里的人情就是如此,姜舞不是第一次见。 从前在南姜,她和母妃也是这么度日的,早已习惯。 “嗯,比在南姜的时候,还要好上些呢。”她边喝着稀粥,边说道。 那时候她和母妃,好的时候有稀粥酱菜吃点,不好的时候,饿一天两天也是常事。 午膳后大约一刻钟,外头有了动静,姜舞走出去,三两个宫人气势凌人的在外,指唤着她做这做那。她一一照办。 将廊道的柱子一一擦拭干净。 “姜舞!” 姜舞转过头,就看见一宫人面色不和的走到她面前,“姐姐有什么事吗?”她问道。 那人撇唇,一脸不悦,“有人传话,六殿下召见你。” 六殿下? 云凰。 他找她做什么?姜舞虽疑惑,但不敢多耽误,将手头的东西清好后,赶了过去。 云凰是在离漪澜轩一段距离的回廊等着她。 “六殿下。” “行了,你别给我行礼了,你怎么样,跪了那么久,腿和手很不舒服吧?”云凰关心问道。 这段时间云凰对她态度的转变,她虽习惯,但多少还是不解的,之前云凰是最爱捉弄她的,见她狼狈,他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还好。” 云凰皱眉冷哼一声,“好个屁!”他都看到她走路一瘸一拐的了! 姜舞:“……” “跪了那么久,能好么,喏,”云凰从怀里拿出一盒子递给姜舞,“这是化瘀的膏药,你涂抹后会舒服些。” 姜舞愣住,云凰见状直接将药盒塞到她手里,“这是本殿……本殿赏你的!不许不要!” 姜舞:“……” “奴谢过六殿下。” 云凰别扭瞥了眼姜舞,启声道:“五哥那样你也别多往心里去。”他试图宽慰小姑娘。 姜舞淡淡一笑,点头,“奴明白,五殿下是主子,奴不会也不敢和殿下计较的。” 云凰:“……”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别扭奇怪。 “殿下还有被的吩咐吗?若没有奴就先回去了。”她说道。现在的云容珏心情喜好多变,一个不注意她怕是又要有责罚上身了! 云凰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姜舞拿着云凰给她的膏药,泛凉的心在这一刻涌起暖意。 云凰对她虽一直口上不饶人,但这个时候,给她雪中送炭的偏就是他。 大半日,云容珏都没再传唤她到前殿伺候,姜舞知道,前殿有卓珂在,他怕是已经不需要她了。 大约酉时四刻的时候,却有人传话,道云容珏唤她。 她有些诧异,但没多想,乖乖去了前殿。 姜舞踏进前殿时,双眼本能张望一番,原以为卓珂在,却没看见她的身影。 云容珏靠着软塌,手边放着一盘棋,正认真研究着棋局。 “请五殿下安。”她规矩行礼。 云容珏没有反应,紧攒着的目光落在棋局上,片刻后他落下子,又收起几颗子,然后站起身,“将棋盘收好,莫要乱了棋局,然后跟本殿进来。”说完,径直朝内殿走去。 姜舞眼底情绪复杂,她默默将棋盘收到一旁,然后跟着男人走进内殿。 云容珏听到动静眼眸余光微侧,落在小姑娘有些瘸拐的双腿上,眉宇间不自觉浮现一抹烦躁。 “殿下有什么吩咐吗?”姜舞轻声开口。 小姑娘声音虽还是轻软温淡,但总觉得多了几分疏冷之意。 “嗯。”男人发出轻嗯一声,目光斜落。姜舞顺着望去,了然,她拖着步子走到他面前,小手伸过,触摸到他腰间束带那颗冰凉的玉石。 云容珏低眸看见的只有小姑娘的脑袋顶。 姜舞替云容珏将束带解开,搁置一旁,刚要去解外袍,忽然,咕噜一声…… 姜舞小手动作一顿,小脸上顿爬上一抹尴尬。 殿内安静,她这动静出来,尤显清楚,她小手指忍不住蜷缩到一起。 云容珏眼眸微眯起,看着小姑娘,唇角微微上扬,“饿了?” 姜舞摇头,继续着手里动作,然下一瞬,她手腕就被扣住,她下意识抬起头,正对上男人双眼。 云容珏拉着她,走到外殿才松了手,他唤来宫人,传了些膳食过来。 小桌被膳食填满,姜舞看着,久久不曾动筷。 “肚子既饿了,吃便是。”云容珏见她迟迟不动筷沉启声。 姜舞眼睫微颤几分,摇摇头,“奴不敢,奴不饿,奴还是侍候殿下安寝吧。”她边说着,边要站起身。 她没注意到云容珏骤沉的脸色,下一瞬被男人一把摁住,强制坐下。 “大晚上的,本殿不想再生气,吃。”云容珏声音冷了几分。 姜舞掀眼时两人四目对上,她这才清楚看见他眼里的那抹不悦。 他眼里的这抹不悦落进她眼里,令她回想起白日里的一切,她若再忤逆了他的意思,只怕…… 她要迎来的是更重的责罚…… 姜舞喉间微哽,为了不再受责,她只能乖乖听话,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下面前的膳食。 云容珏攒着冷意的双眸在看见小姑娘乖巧听话吃东西后,那抹冷意渐散。 姜舞一口一口吃着膳食,膳食味美鲜甜,是极好的,可此刻的姜舞,却尝不出什么滋味。 她面前的小碟空了,不一会,他便舀一勺膳食填满。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舞吃的差不多了,她放下手中筷子,“殿下,奴吃饱了。” 云容珏看了看面前的碗碟,嗯,这还差不多。 他没再逼她,令人将碗碟收拾下去。 肚子被填饱,本应是欢喜的事,可姜舞却愉悦不起来,于她来说,云容珏的这番举动,是令她更琢磨不透的。 他已厌恶了她,又何必如此。 姜舞不明白,但也无法深究,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做好本分,其他的,她不能,也没资格,再去多想。 不去期盼,才不会有失望。 云容珏垂眼,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今夜她和平常大不一样,平日里那张小嘴叽喳能说的很,今夜若没他问一句又一句,她怕是连半句话都没了。 “抬起头来。” 姜舞脑袋顶上传来一声,她不敢违抗,抬起头。 云容珏望见的这张清丽小脸,没了往日的俏皮可爱,那微垂着的眼,似连看他都不愿。 “生气了。”他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颚,沉声开口。 她不是会隐藏情绪的人,纵然她已经拼命克制了,但云容珏还是将她的情绪读的一清二楚。 她在生气,又或者是,觉得委屈了,对他给她的责罚。 “回殿下,奴没有。”姜舞淡淡回应一声。 她是真的没有生气,生气的资格她且没有,何谈来的生气。 小姑娘的嘴硬他是领教过的,她生气,他更生气。 “还说没有,妹妹这张小嘴当真是硬的厉害。”男人声音悠沉,那张俊脸,倾靠在她眼前。 姜舞一抬眼,两人仿若要贴靠到一起了一般,她睫毛一颤,小脑袋一动,本能想要避开。 可殊不知这举动,却是更激起男人的不悦。 蓦地! 姜舞下颚一疼,粉唇一凉。 她双眸倏然睁大,望着贴靠上来的男人。 “殿……” 她心惊,小手本能抬起想要推开他,可却被他反剪扣住。 鹅软香帐,勾映着烛火。 夜色越沉,极暗到尽头,天色的亮白,缓缓透出,一点点爬上云端。 鹅软帐内,男人怀里圈抱着还在沉睡的小姑娘。 云容珏睁开眼,一低头,看见怀里的小姑娘,眼眸的神色顷刻如外头刚起的阳光,柔和万分。 小姑娘缩在他怀里,小手紧攥成小拳头搭在他身上,他细看,她清秀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珠。 她面挂眼泪的模样,令他想起昨夜的种种。 昨夜她刻意的躲避,是触恼了他,令他更想起在雪地里看见她和六弟的种种,他一时气恼,惩罚性的吻了她。 小姑娘越是反抗,他心里的火苗越烧的厉害,举动也越过了。 小姑娘娇气,哭的厉害,在他怀里颤抖哭着,她这一哭,是将他所有的怒气冲散,平添了几分烦躁。 他一向不是会哄人的,尤其是小姑娘娇娇气气的模样,抽噎着,仿若下一瞬连气都要喘不上了。 “不许哭了!”除了烦躁,他还有慌乱。 哪知这一吼,小姑娘哭的更厉害了。 最后哭着哭着,直接睡了过去。 云容珏看着怀里的小姑娘,俊脸上是深深的无奈,怎么养了这么个娇气包。 他正想着时,怀里忽然有了动静,他垂眼,小姑娘秀气的眉弯动两下,皱了皱,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困意令姜舞睁眼有些困难,她眨了好几下眼,才睁开,但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令她又惧又怕的俊脸! “妹妹醒了。”男人声音有些暗哑。 姜舞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整个人下意识往后一缩!她眼珠子一转,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四周。 这是…… 云容珏的睡榻!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脸上多变的神情,“妹妹昨夜在本殿怀里睡的可还舒服安心。” 姜舞呼吸微重,她竟在他这睡了一夜?! 她脑袋有点乱,但她来不及多想,连忙坐起身,“殿……殿下恕罪,奴不是有意的。” 她一副慌张害怕,恪守着主子下人本分的样子,驱散走云容珏转好的心情。 云容珏坐起身来,“现在才来请罪,是否太晚了些。” 姜舞愣住,一时揣摩不明男人的这番话。 “若本殿真要罚你……” “奴愿领罚。”姜舞说道。 云容珏:“……” 他眉头一皱,冷声,“你倒是领罚领上瘾了,你愿领罚,本殿还没这功夫。”他说罢,起身下了榻。 姜舞见状,也连忙从榻上下来,可双腿刚沾地,忽然一软,差点直挺挺跪到地面上。云容珏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总是这么莽撞。”男人斥责着,边将小姑娘安放到榻边坐下。 “你且好好坐着。” 姜舞紧抿唇,“奴还是侍候殿下洗漱更衣吧。”她不敢懈怠。 第69章 就数你胆子最大 云容珏闻言一记冷眼瞪去。 “本殿让你坐着别动你就别动,哪儿那么多话!” 姜舞:“……” 云容珏穿好衣衫衣袍,坐回榻边,目光落到她的双膝上,想起昨日种种…… 昨日他气恼之下罚跪了她,这一跪就是好些时辰,她这般娇气,怕是膝盖又淤红了。 “本殿先前给你的药膏可用完了?”他问道。 姜舞摇摇头,“还有些。” 云容珏颔首,站起身径直走到物柜前,又取出一方小盒。他握住她盈瘦的脚踝,她双足上的镣铐发出碰撞声音。 云容珏看着扣在她脚踝上的镣铐,莫名觉得有些刺眼。 他沉然片刻,慢慢将她裤脚推上去,姜舞本能缩了缩腿,小脸浮现红晕。 这虽不是他第一次这般,可她还是免不了羞臊。 云容珏瞥眼望她,他指腹剜了一小指药膏,涂抹在她淤红的膝上,“昨晚那般同本殿闹情绪,因为本殿罚了你,嗯?” 姜舞粉颊鼓鼓,摇头,“奴不敢。” 云容珏鼻间发出清冷的一声哼,“你不敢,本殿这漪澜轩中,就数你胆子最大。” 姜舞:“……” 她胆子哪里大了,一点都不大。 “殿下不悦罚奴,是应该的。”她清浅声道。 小姑娘声音淡淡,小脸上情绪也不多,乍一听这话没什么不对,可实际上…… “昨日,是本殿不好,一时气上了头,罚你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云容珏启声道。 姜舞一愣,杏眸圆睁看着云容珏,他这是…… 和她致歉? 姜舞吃惊,诧异,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啊,竟这般低声和她这样身份的人表歉。 见姜舞愣神许久不语,云容珏眉头微蹙起,“妹妹若还觉气,想如何气消,同本殿说说。” 姜舞紧咬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两只小手紧紧攒落在膝前。 云容珏目光落在她淤红的膝盖上,略粗粝的指腹轻抚着,“妹妹膝盖伤了,是要本殿也同妹妹一般,跪上个把时辰,还是要本殿膝盖也同妹妹一般?” 姜舞一个激灵,连忙摇头,“奴……奴没这个意思。” 他是尊贵的皇子,怎可因为她而跪,而伤了。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不仅吓人,且是非常不妥。 “殿下,奴……奴没有生气,真的没有。”她看着他连忙说道,生怕他不信。 小姑娘眼里的着急他看在眼里,眼睑微垂,“好,本殿信你就是。” 他将她卷起的裤脚落下,“走路一瘸一拐的今日书院你且不用去了。” 姜舞轻嗯一声,她看着云容珏纠结片刻,缓声开口:“殿下……” “有什么要说的,且说就是,莫要吞吞吐吐。”云容珏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沉声道。 “昨日是奴做错了什么令殿下那般生气?”她轻声将心中疑惑问出。 方才他说他昨日气上头,既是有气,便应有缘由,可她昨日想了大半日都没能想出,她做错了什么,惹他那般不快。 云容珏俊容爬上一抹微妙,片刻后这抹微妙散去,他看着比他小大半个头的小姑娘,倾下、身,抬手轻抚她光洁的小脸,“且记住你是本殿的人。” 云容珏落下这么一句后,径直走出内殿。 姜舞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还是没告诉她,昨日他究竟气的是什么呀。 早膳是姜舞侍候着云容珏用的,那些见风使舵的宫人们看见云容珏和姜舞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个个面而讪讪,对姜舞也不敢再似昨日那般冷嘲热讽了。 卓珂见两人这么快又好了,心里吃味,原想着昨日云容珏那么生气,怎么也是要冷落姜舞一阵子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又好了。 昨夜是姜舞留在这内殿侍寝的,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卓珂忽然觉得,这姜舞,她是不能小觑了,她的手段,要比自己厉害的多了。 然,近正午的时候云容珏传了道命令下来,令漪澜轩内的宫人们都吃惊不小。 卓珂点赐为官女子。 所谓官女子,便是侍候在皇子身侧,比侍妾要低,但比寻常宫女要高一阶的。 云容珏这命令下的突然,就连卓珂自己也是吃惊不小。 但吃惊过后,她更多的是欢喜。 官女子身份,虽比她所想的侍妾要低些,可总归云容珏是给了她个身份,有了这官女子身份,她在这漪澜轩便不再和寻常宫女那般了。 官女子之上,是侍妾,这个位子,她要慢慢坐上去。 姜舞一开始是不知道官女子是什么,也是后来听那些宫女们议论时说起才知晓的。 “没想到卓珂这么快就被恩赏了官女子。” “是啊,咱们这漪澜轩,她还是头一个吧。” “可不是,从前殿下虽也有不少喜欢的宫女,但也没有哪个是有这恩典的,要知道,官女子之上可就是侍妾了。” “卓珂这也太走运了吧,诶……”说话的人转过头看向姜舞,“说起殿下的恩宠,咱们可都比不过你啊小舞,怎么你倒让卓珂先踩在前头了。” “就是啊,姜舞,你和殿下这么好,殿下这么喜欢你,怎么殿下没恩赏你做官女子呢。” “别说了,姜舞身份和卓珂到底不一样啊,一个奴,怎么比啊。” 说到这几人讪色看着姜舞。 姜舞听着几人略带轻嘲的话,没放进心里,她起身寻了个由头离开。 走在长长的廊道上,姜舞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步子,她一动双足上的镣铐就发出声响。 她是奴,她明白,也从未想过能摆脱这个身份。 从南姜被兵临城下,被彻底摧毁灭亡,从她被扣上这镣铐带往这大凉时,她便知道,她囚奴的身份,不是她想摆脱,就能摆脱的,她没有能力,权利,去改变。 莫说现在她这样的处境无法改变,纵然是曾经,南姜还没灭亡时,她还是南姜名头上的五公主时,她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官女子……侍妾……”姜舞呢喃着。 这两重身份,是意味着卓珂和云容珏之间的关系,更亲密了…… 姜舞粉唇努努,有一丝情绪落进心尖。 “姜舞!” 姜舞闻声转过头,就看见一袭白衣的云凰迈着疾步,面色微怒朝她走来,“六殿下。”她欠身行礼。 “你还有心思在这,五哥呢?!” “殿下在正殿。”她回道。 云凰长叹口气,转眸看不见姜舞小脸上多余的情绪,他眉头一皱,“你怎么这么淡定?你可知五哥恩赏了那女的做官女子了?” 姜舞颔首,“嗯,奴知道。” 这么大的事满漪澜轩都知晓的,她岂会不知。 “知道你还这么淡定?你就不生气?”云凰睁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姜舞轻眨着眼,摇摇头,“殿下的决定,奴怎会生气。” “你……”云凰伸手指着姜舞,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他愤愤一甩衣袖,“算了,我懒得和你说,我找五哥去!”说完火急火燎的朝正殿走去。 正殿内,是卓珂在云容珏身边侍候着,云凰刚踏进殿内就看见卓珂娇媚模样捻了一粒果子递给云容珏。他眉头倏然一皱,重咳一声。 两人闻声朝门口望去,卓珂见是云凰,连忙行礼,“六殿下。” 云凰看卓珂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比当初看姜舞时还要不顺眼,“你下去,本殿有事同五哥商讨!” 卓珂下意识抬眼朝云容珏看去,待云容珏点头后,她才欠身离开了正殿。 “你这般火急火燎的做什么。”云容珏将一盏茶递给云凰。云凰接过。 “五哥,你怎么就赏了那女的做官女子了!”云凰直言道。 “有何不可?” “五哥,官女子虽不是什么贵重身份的,可也不是随便恩赏的,那女的,她配吗?!” 云容珏悠悠瞥看云凰一眼,“你对她意见倒大,她呆在我身边,我觉得不错,赏她,再正常不过。” 云凰双眉如蜿蜒的山脉,“那……姜舞呢?若论在五哥身边侍候多,我倒觉得她更多,怎五哥倒没赏她?”云凰不悦问道。 云容珏深眸下略过一抹微光,茶香四溢,他抿喝一口,“我记得你原也是不喜欢她的,怎么如今倒处处帮她说话了。” 云凰眨眨眼,面色有些不自然,“我……我现在也不喜欢她!只不过……和卓珂相比,好歹好歹她呆在五哥你身边的时日还长些,而且她对五哥你……还不错。” 云凰不仅脸色不自然,就连这话,都十足别扭。 “呆在本殿身边时间长的宫人,可多的去了,照六弟这么说,我要恩赏的人岂不更多了。” 云容珏三两下将话踢了回去,云凰撇唇,一时也再说不出什么。 云容珏看他,淡淡一声,“这些事你且不用太替我操心,倒是过些时日,我要前往洛州,你在长安这边,且替我留心着。” 云凰脸上的情绪渐渐褪去,他点点头,“嗯,这是必须的,五哥你且放心。” …… 夜深,姜舞坐在外殿的软榻上,手边是一盏还未熄灭的灯火,她手里捧着针线,低着头,认真的缝制着。 云容珏从内殿走出来时,就看见这样一幅光景,他两眉心间稍颤,攒着一抹意味深长,慢步靠近。 小姑娘缝补的认真,丝毫没注意到他。 “这么晚了不安睡,在做什么。” 突然的一声令姜舞一个激灵,手中的针线差点掉落刺道她的手。她抬头,见是云容珏,连忙将针线搁置一旁,“殿下还没睡吗?” 云容珏懒懒一吁气,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到她方才拿着的针线上,“睡了一会,你还没回答本殿,你这是在做什么。” 姜舞拿起手边的针线,“奴在缝制靴垫。” 云容珏剑眉微扬,“靴垫?” “嗯,”小姑娘点头,“过些时日殿下不是要出远门了吗?奴想着在外头不比在宫里,该备的东西要备全了才好,本想给殿下缝制件外袍的,可是时间赶不上了,所以奴现在是给殿下缝制靴垫。” 云容珏伸手,将她手中还未缝制完成的靴垫拿过,在掌心翻看一二。 靴垫柔软,上面的图纹也甚是用心。 “这图纹,殿下可还喜欢?”姜舞问道。 图纹是她选的,团云锦簇,虽简单,但也雅致。 云容珏薄唇轻勾上扬,“这靴垫都是你一针一针绣的?” 姜舞点头,“是呀,不过奴的绣工比不上绣房的,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她的绣工不算很好,是从前和母妃学的些,和宫里专业的绣娘们是比不得的。 云容珏眼底揽起一抹浅笑,“本殿很喜欢。” 姜舞一听,欢喜不已,接过那未绣完的靴垫,继续绣起来,“殿下这次出门要去多久呀?”她问道。 云容珏转眸,看着窗外寂静的夜色,缓声开口,“快也要一月,慢的话,许两月三月,也是可能的。” 姜舞粉唇鼓鼓,不由嘟囔着,“两三月啊,那真是很久。” 若他真出门两三月,她就两三月见不到他了。 莫名的,姜舞心里有些失落。 “想看元宵灯会么?”云容珏忽然开口问道。 “元宵灯会?” “嗯,听说宫外的元宵灯会是最热闹的,可想去见识见识?”云容珏看着小姑娘问道。 姜舞澈亮的眸燃起期待的微光,她当然想去,元宵灯会,她听说过,可从未见识过。 可是…… “奴可以去吗?”想到自己的身份,她有些怯。 云容珏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轻笑,“本殿准允,你自然可以去。” 姜舞闻言欢喜,“奴谢殿下!” 元宵灯会的前一天,姜舞在书院,再次见到了姜雨鄢。 姜雨鄢一个人,怀里捧抱着厚厚重重的书,走起路来都是拖着步子。 “雨鄢姐姐!” 那日雪地后,她们就没再见过,姜舞虽心里记挂着,可没有门路,且姜雨鄢又偏是在大公主手下,她就更难和她相见了。 “小舞。”姜雨鄢扯出一抹浅浅的笑。 “雨鄢姐姐,你怎么搬这么多东西,小舞帮你!”她说着朝姜雨鄢伸过手,就要接过她手里高高堆起的书卷。 姜雨鄢避开,“小舞,别……我……我自己能来,没事的。” 姜雨鄢注意到姜舞穿的衣裳,虽不是什么华贵的,但较之她,是要好的许多,而且,她背上还背着方篓,这样子的方篓,她见过,来承天书院上学的那些贵子背的就是这样的方篓。 “小舞,你在这书院做什么?是和主子一起来的吗?”姜雨鄢问道。 姜舞回答的话刚要脱口而出,看见姜雨鄢脸上的苍白,她嘴里的话,也咽了下去,她摇摇头。 姜雨鄢聪慧,猜测道:“莫不是小舞你是来这上学的?” 姜舞紧抿着唇,许久没有应声,姜雨鄢便更断定了这猜测,眼里顿燃起几分羡煞,“看来小舞你是跟了个好主子呢。” 姜雨鄢虽不知姜舞跟了这宫里的哪儿位主,但能这般对姜舞的,怎都是好的。 “雨鄢姐姐,这些是要搬去哪儿的?小舞帮你吧,这些你一个人拿太重了。”她不忍。 “小舞,别……这些是……” “好啊!你果然在偷懒!” 姜雨鄢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那熟悉又凌冽的斥责声,她心一慌。 “连心姐姐……” 连心手里拿着一根粗竹棍,凶巴巴的瞪着姜雨鄢,“大公主的吩咐你是没听见是不是?!一天到晚做事都在偷懒!看我不打死你!” 说罢,连心扬起手里的竹棍朝姜雨鄢身上打去。 “啊——”姜雨鄢痛呼出声。 姜舞心一震,本能的扑上前,“别打她!” 连心手里的竹棍一下又一下落在姜雨鄢身上,那竹棍鞭打的声音,姜雨鄢痛喊的声音,深深刺激着姜舞。 连心见姜舞扑上来,冷哼一声,“又是你,姜舞,你别以为跟着临安王殿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她是大公主的奴,大公主想怎么教训她就怎么教训她!你若知趣赶紧给我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连心姐姐,这里怎么说也是书院圣地,姐姐在这里这样鞭打人,是不是不太妥当!”姜舞说道。 连心下意识朝四周望去,脸上那一星半点的顾及转瞬即逝。 “妥不妥当,不是你说了算!滚开!” 啪啪啪! 竹棍打下来。姜舞护着姜雨鄢,胳膊上也挨了两三下。 “哎呦,这是做什么呀,”突然传来一轻飘悠悠的声音,“赶紧给拉开。” “都站好了!三公主在这,谁敢放肆!” 连心这才停下手。 “请三公主安。” “三公主安。” “请三公主安。” 云卿卿看着三人,目光落到头发凌乱,有些狼狈的姜舞身上,眉头皱起,“说说吧,这是在做什么啊。” 连心连忙接过话,“回公主话,是这两囚奴犯上,奴婢代大公主教训教训她们。” “是这样吗?你说。”云卿卿看向姜舞,目光柔和下来。 姜舞缓缓气息,摇摇头,将方才的事一一道出。 云卿卿听后眨巴眨巴眼,对连心道:“这么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呀,她帮她,这做事效率也能高些,快些,事情早些办完,大姐姐应更高兴才是呀!” 第70章 想要吗? “三公主说的是……”连心附和着,“只是三公主有所不知,这丫头蠢笨,平日里又好偷懒,这就是她偷懒寻的借口,三公主莫要被她这小贱蹄子蒙蔽了。” “本公主像是那等愚钝轻易被蒙蔽之人?”云卿卿凉凉一声,连心咽了咽口水,不敢接话。 “这在书院动手实在有伤风化,且……”云卿卿蹲下、身,目光落到姜舞被勾起半截袖里的手臂,“你教训别人且罢,她,你也动上手,好歹人家是五哥身边的人,你这般作为,若让五哥知道了看五哥怎么责罚你!”云卿卿声调都高了几分。 “奴婢知错!”连心慌张连忙磕头。 云卿卿见连心这副样子,脸上浮现一抹忍俊不禁,“把东西捡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是……是。” 姜雨鄢匆匆将掉落地上的书卷捡起,姜舞见状刚要伸手帮忙,被云卿卿一把拉了起来,然后朝连心道:“你帮着捡起来一起拿走。” 连心虽心有不服,可也不敢公然违抗云卿卿的命令。 两人将书卷捡起,朝云卿卿欠礼后离开。 姜舞看着姜雨鄢的背影,眼里的关心藏都藏不住。 云卿卿乌黑的眼珠转着,拍了拍她肩头,“人走远啦!别看了!” 姜舞这才回过神,“奴谢三公主出手相助。” 云卿卿将她扶起,“没什么,举手之劳,我啊,就是看不惯那些人仗着主子的脸面仗势欺人,你手受伤了,我带你去上点药!” 云卿卿说完,也不管姜舞意愿,将她带走。 姜舞跟着云卿卿去了一间房间,擦了云卿卿给她的药膏。 “刚才那个宫人你认识?”云卿卿好奇问道。 虽说她知这小丫头有善心,可瞧刚才她对那宫人的眼神,似是认识,且相交不浅。 姜舞点点头,“嗯。” “你们很熟?” 姜舞紧抿着唇,点头,“她是我姐姐。” “姐姐?”云卿卿扬眉,“亲姐姐还是……” “是亲姐姐。” 云卿卿了然张唇,轻笑,“难怪你方才那么拼命,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她运气还真不好,去了大姐姐身边。” 姜舞无奈,片刻后她抬眼,看着云卿卿问道:“三公主,奴有一事想问。” “你说。” “像雨鄢姐姐这样,有没有可能调派到别的地方当差?”她问道。 云卿卿知道小姑娘想什么,她想了想,回道:“这当然是可能的,这宫里宫人在哪儿做事本也不是一定终身的,但是像她这样的情况,若大姐姐不肯放人,也无济于事的。” 姜舞双眸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的光,瞬间被浇灭。 让大公主放人,只怕是难上加难的事。 从书院回到漪澜轩,姜舞始终挂念着姜雨鄢的事,精神也没那么好。 云容珏斜眼看着从回来就出神发愣的小姑娘,小姑娘手握着筷子,朝前伸了伸,准确夹起一块小辣椒。 云容珏眼梢微颤一扬,然后看着小姑娘将那一小块辣椒送进嘴里。 下一瞬,一声喊叫。 “好辣!” 姜舞被辣的眼睛都红了,眼泪扑扑的,慌乱的在桌上寻着杯盏。 砰咚一声。 她动作太快太急。 云容珏慢条斯理看着小姑娘,蓦地,目光聚到她不经意露出的半截细白胳膊,胳膊上的痕迹明显。 姜舞咕咚咕咚喝下水,嘴里的辣感令她不自觉的嘶嘶几声。 老天!她吃了什么呀!这么辣! 她还没从这辣感中缓过来,忽然胳膊一疼! “疼……”她本能叫唤一声,转过眸,在撞上云容珏不悦的眼色时,她一个激灵,目光下移,她连忙要缩回手,可却被他紧紧扣住。 “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声音低沉,透着明显的不悦。 姜舞有些心虚,本能避开他双眼视线,“是……是不小……” “莫要寻些不小心这样蠢笨的理由糊弄本殿。” 她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男人无情打断,她那一句不小心弄到的,也没法再说了。 “本殿要听实话。” 姜舞捧着茶杯,抿喝着茶水,那漆黑的眼珠虚的直打转,片刻后她放下茶杯,垂着眼睑慢声说道:“是奴在学堂休息时捣弄花槽里的花枝,不小心划伤的。” 云容珏若有所思盯着她手臂上的伤口,“在花槽里弄伤的?” 男人声音清悠,可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她如捣蒜般点头。 殿内陷入一片沉静,她连头都不敢抬,他越是沉默,越让她觉得害怕。片刻,她执起筷子,随便夹了一筷子食物到男人面前的碟子上,“殿下,用膳吧。” 云容珏目光挪到面前的小碟上,小姑娘还学会转移话了。 “以后不该去的地方别乱跑,免得弄一身伤回来本殿看着心烦。”他凉声说道,然后执起筷子吃下她刚夹过的笋干。 姜舞连连点头,心里这才算松了口气。 夜深,外头寂静,姜舞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她伸手推开一点窗沿,外头黑漆的夜色伴随着微弱的月光映照进来,偌大的宫宇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一派安静和谐。 “雨鄢姐姐……” 姜舞目不转睛望着窗外,心里对姜雨鄢的担心始终搁置不下,雨鄢姐姐在大公主那的境况,她一想便知,定很艰难。 她想帮她,可是…… 她没这个能力,她只能盼望着老天能对雨鄢姐姐好些,让雨鄢姐姐能尽快摆脱在大公主那的境地。 翌日,是十五元宵节,皇宫里的喜庆清晰可见。一早云容珏进宫给皇上请了安。 姜舞在漪澜轩做事等着,对晚上的元宵灯会,她是一万分的期待。 她从没见过元宵灯会,从前在王宫里,也只是听十晏和雨鄢姐姐同她说起过如何如何热闹。 “你们几个好好将殿内打扫赶干净,该挂上的灯笼,也赶紧挂上,莫要懒了!” 姜舞收拾着书桌,听到外头的声响,不一会儿,就看见穿着青莲色衣裙的卓珂摇着步走进殿内,一副主人模样指挥着底下宫人做着事。 自卓珂被恩赏成官女子后,她便一直是这样。 偌大的漪澜轩没有王妃,侧王妃,就连侍妾都没有一个,卓珂虽只是小小官女子,但比起这漪澜轩的其他宫女,她的身份地位是要高出一截的。 官大半级压死人,大抵说的就是这儿了。 卓珂目光在殿内四游后落在姜舞身上,她慢步走近,“小舞。” “卓官女子。”姜舞唤声。 卓珂成了官女子后,她对她的称呼自不能如从前那般连名带姓了。 “你收拾完这殿里的东西后,到膳房给殿下准备些晚膳吃食。”卓珂吩咐道。 “是殿下的吩咐吗?殿下有无特别交代想用些什么?”姜舞问道。 卓珂漫不经心一眼,手翻着桌面双的诗册,“是我的决定,今儿是元宵,晚上宫里的夜宴殿下不出席,咱们这边总是要准备好的,也好让殿下过个热闹欢喜的元宵,你且照做就是了。” 姜舞无奈,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大半日的时间,云容珏是申时四刻回到的漪澜轩。 漪澜轩内外被打点的干净喜庆,卓珂更是第一时间迎上前,“殿下回来了,殿下要传膳还是沐浴先?” 云容珏没有理会卓珂,四处打量望着,没看见那抹小身影,“她呢。” 卓珂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殿下是问姜舞吗?小舞在后头膳房准备今晚给殿下的席面呢。” 她说完,弯唇一笑,“殿下要不……” 哪知话还没说完,云容珏已从她身边掠袖而过,徒留一阵盈风。 “殿下!” 云容珏径直走到后膳房,就看见小姑娘坐在门口石阶上怀里捧着竹编篓,正摘着菜根,他微沉色,走上前。 “殿下。”姜舞一抬眼,看见云容珏。 “你同本殿过来。”男人说完转身离开。 男人厉色风行,姜舞放下竹篓,连忙跟了过去。 到前殿后,云容珏屏退其余宫人,他走到里头,取出一身衣裳,递给姜舞,“换上衣裳,一会儿我们出宫。” 姜舞一怔,反应过来后是欣喜。 姜舞捧着衣裳,走到屏风后头换上。 “殿下,奴换好了。” 云容珏闻声转过头,小姑娘穿着这身素白的衣裳,尤显清秀干净,先前那套蓝碧色的衣裳在她身上,也是显得清新雅致,更有几分脱俗。 小姑娘倒是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他欣赏的目光下移,落到她双足上时,脸上的那抹满意渐渐散去。 姜舞见他神情有变,有些担心,双手双足拘着,“殿下,是有什么不妥吗?”她问道。 云容珏走到小姑娘面前,声音悠然轻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甚好。” “只是……”男人话锋渐转,目光落下,“这镣铐,的确有些碍眼不和谐。” 姜舞下意识缩了缩双足,粉唇紧抿着,她也不喜欢这镣铐,不仅繁重累赘,且,每动一步,镣铐就是一响,镣铐的响声,是处处提醒着她们,她们是囚奴的这个事实。 可纵然她不喜欢,也没有办法,这镣铐,她们是不被允许解开的。 就在姜舞思想出神时,云容珏已取来一方东西。 她定睛一看,竟是钥匙,她疑惑,“殿下,这是……” 云容珏弯下腰,将钥匙插进她双足镣铐的锁眼,只听啪嗒一声,镣铐被打开了。 姜舞愣住,诧异震惊,“殿下……这……” 平日里,她双足上的镣铐除了穿换衣裤时能被打开,其余时候从未被打开过。 “既是出行,你这镣铐叮当响声容易惹人注目,且摘了。”云容珏说道。 姜舞欢喜,虽只是一时的,但能摆脱这镣铐出行,她怎么都是欢喜的。 两人从殿内出来时,卓珂连忙迎上前,她见姜舞一身衣裳与刚才不一样了,有些狐疑,“殿下,要用膳吗?”她问道。 “不用,”云容珏冷淡一声,“走吧。”他朝姜舞道一言后,径直走在前头。 姜舞见状连忙跟上。 “殿……殿下……” 卓珂唤了几声,云容珏都没理会,越走越远。 卓珂脸色顿时晦暗下去,盯着姜舞的双眼更是攒着冷意。 今儿是元宵节,殿下带着姜舞是要去哪里?卓珂不明,而更令她吃惊的是,方才姜舞出来时,她目光不经意的一落,姜舞双足上的镣铐似是没了。 囚奴足上的镣铐是不能随便解开的,那姜舞竟然…… …… 姜舞跟着云容珏的马车出了宫,从宫里到街市,姜舞偶尔掀开马车的布帘朝外望去。 街市上果然好热闹! “在这停下。”男人启声,马车吁声后停了下来,姜舞跟着下了马车。 街市上,周边被小摊小贩填满,摇铃声,叫卖声,声声入耳,四周张挂着各色的灯笼,人潮涌拥,好不热闹。 “好漂亮啊。” 姜舞看着这四周一切的双眸泛着亮光,这是她没见过的。 繁华的长安。 她只听人说起过,从未见过。 “这儿人多,且跟紧我。”云容珏启声叮嘱道。 姜舞乖巧点头。 因逢元宵,这街上的人是要更多了,几乎人挨着人肩而行。 “殿……公子,这儿人多,要不咱们还是去烟和楼坐坐看看吧。”俞烈紧跟着,生怕出一点差池意外。 然云容珏丝毫不予理会,“既出来了,不走走看看,岂不辜负,你且也莫要跟着了,到烟和楼等着便是。”他道。 “公子,这儿人多且杂,属下要护您周全。”俞烈边说着,边伸手替云容珏挡下要碰撞过来的人。 “无需,你且别跟着了。”云容珏落下一句。 姜舞乖乖跟在云容珏身边,这儿人实在多,可人气是十足的,姜舞紧跟着同时那双眼睛也没闲着,四处张望看着,似生怕一眨眼,就错过哪儿的景致了。 “当心!” 姜舞肩头忽然一重,一个踉跄,朝前跌去,云容珏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唰的一下,将她拉进怀里,“当心点!”他垂眼,望着怀里小姑娘的神色透着关心。 姜舞眨巴眨巴眼,有些讪讪,“奴……小舞会注意的。” 出门时云容珏且叮嘱过,在外唤他公子,以名字自称。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两文钱一串的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抱着竹柱,吆喝行走着,“公子小姐,买串糖葫芦吧,我做的糖葫芦那是长安数一数二的,山楂新鲜,糖衣厚实。”卖糖葫芦的走到他们面前叫卖道。 姜舞看着糖葫芦,明眸泛着微光。 云容珏垂眼,看着身边的小姑娘,“想要吗?” 姜舞抿着粉唇,犹豫,然后摇摇头。 “小姐,要一串吧,这糖葫芦可好吃了,保证您喜欢的。” “要两串。”云容珏朝小贩说道,然后从怀里拿出银钱递给小贩。 姜舞一愣,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小小,“公子,小舞不要的。” 云容珏只浅浅一笑,没多理会她的话,然后接过小贩递来的两串糖葫芦,交递到她手中,“吃吧。” 姜舞握着两串糖葫芦,糖葫芦上的糖衣晶莹剔透,她伸小舌头舔了舔,好甜!咬下糖衣,连带着里头的山楂,酸酸甜甜的。 “公子也吃吧。”她将手里那串没有啃咬过的递给他。 云容珏瞥眼,片刻后握住她的手,直接就着她咬了的半块那个咬下一口。 姜舞一怔,“殿……公子,那……那是咬过的。” 云容珏咀嚼着口里的山楂糖衣,“味道不错。” 姜舞眨巴着眼看着,一莫名的红晕爬上她的小脸,她本能低下头挪开眼,有一下没一下咬着手里的糖葫芦。 两人一路逛着走着,云容珏给她买了许多零嘴吃,她每吃一个,都会主动给云容珏也尝尝。 云容珏平日里并不喜爱吃甜食零嘴,可对小姑娘递过来的东西,他来者不拒。 街市上,不仅有买卖吃喝的,还有许多好玩的,有人趁着元宵节庆,办着作诗会,还有些以琴会友,花样百出。 两人走着,在一摊铺面前停下,这四周被许多人围了一圈。 “公子,这是什么?” 云容珏轻笑,“套圈,没玩过?” 姜舞眼里尽是稀奇,摇摇头。 地上摆放着许多东西,有玉坠子,有花瓶,还有银镯子,摊贩手臂上挂着许多竹圈,“十文钱套一次,一次五个圈,这里的东西,套中哪一个哪一个就带走,试试试试?” 姜舞看着有人买了五个圈,可一个都没套中。 她小眉头一动一皱,“这个好难的。” 云容珏轻笑,“要五个圈。”他说着将十文钱递给摊贩,摊贩笑盈盈凑上前,给了他五个圈。 “公子,这不好套的。”姜舞说道。 方才好几个人都没一个能套住。 这看似简单的东西,其实难的很。 “妹妹想要哪个?”云容珏勾唇浅笑,望着她的双眼里是沁着流光。 姜舞鼓唇,看了看,手指向中间,“那个小兔子好不好?” 云容珏望去,小姑娘指着的正是一浅白玉的小兔子,他眉宇微扬,目光对准那小兔子,握着圈的手朝前一扔! 姜舞一愣。 , 第71章 从不相信 “套到了!”她惊呼出声。 周围围着看热闹的人也骤然欢呼起声。 方才好几个人都没能套中,这一下,头一个就套中了! 摊贩老板也是一愣,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那被竹圈环在里的玉兔子,没想到这玉兔子竟就这么被人套走了! 摊贩老板捡起玉兔子,递给云容珏,笑着道:“公子好厉害。” 云容珏顺手将玉兔子递给姜舞,“还想要哪一个?” 姜舞拿着玉兔子又惊又喜的,她看了看摊位里的东西,然后指着里头一个玉坠子,“那个吧。” 云容珏照着她指着的,套去。 玉坠子又被套中。 人群里的欢呼声较之刚才更响亮了。 摊贩老板拾起那玉坠子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着的。 紧接着,云容珏又套中了一姑娘家戴的短簪,茶壶,还有一银镯子, “这生意是没法做了!”摊贩老板一脸苦相,心不甘情不愿的将他们套中的东西捡起递给他们,双手握拳揖礼,“公子好厉害,公子若再套下去,我这小本生意是没法做了。” 姜舞欢喜捧着云容珏套中的那些东西,但听到摊贩老板这么一说,她的那抹欢喜,被瞬然冲散。 云容珏拿了五个圈,每个都套中了东西,老板心疼也是有的,只是这规矩本就是老板定下来的,别人套中了,老板再这么一言说,反倒好似他们的不是了。 云容珏没理会摊贩老板,看向姜舞,“还想玩吗?” 老板一个激灵,咽了咽口水,紧张看着姜舞,生怕她一点头,他又要损失一大笔。 姜舞讪讪一笑,摇头,“不了。” “好,我们再去看看别的。”说完,他直接牵起姜舞的小手,带着她离开人群。 姜舞捧着方才套圈得来的东西,小脸被欢喜愉悦添满,她摆弄着小玉兔子,只觉得可爱极了。 云容珏看着身边小姑娘如此欢喜,他的情绪也越发好了。 忽然。 姜舞正摆弄的起劲时,手里捧着的那短簪被男人拿了过去,然后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公子……” 短簪上是一花托的样式,中间的花蕊是白玉点缀,她戴着,甚是好看。 “这短簪你戴着不错。”云容珏欣赏看着。 姜舞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髻上的簪子,簪子微凉。 “谢殿下……”她轻轻一声。 云容珏挪开眼,四处张望看了看,“饿了么?” 姜舞这才想起,他们还没吃晚膳,点点头。 云容珏牵着小姑娘,带着她到了烟和楼。 两人一到烟和楼就看见在门口站着的俞烈,俞烈看见他们连忙凑迎上前,“殿下。” 三人走进烟和楼,烟和楼的掌柜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云容珏,忙不迭的凑上前,“殿下来了,快,里面请。” 云容珏和云凰他们都是烟和楼的常客,掌柜的更是知晓他们身份,不敢有一丝怠慢。 只是…… 往常要么是云容珏和云凰几人一起,要么是他独自,而今儿却…… 掌柜边走,目光边落到跟在云容珏身边的姜舞身上打量着。 这姑娘长得漂亮,干干净净的,看着不是下人丫鬟,难道是…… 掌柜心中涌起几分猜测,但这些猜测,也只敢在心里捣鼓着,不敢多言。 包间清雅干净,“按寻常菜式上。”云容珏说道。 “好嘞,那殿下,酒也是吗?今儿元宵,咱们这有新出的甜糯酒,味道也甚好,殿下要不要试一试。” 甜糯酒…… 云容珏侧目,小姑娘不是能喝酒的。 “也好,就要甜糯酒,另外花开富贵,糖蒸酥酪这些糕点也都各来一份。”云容珏说道。 掌柜的微怔。 云容珏是烟和楼的常客,所以他们这些贵客的喜好她一向是琢磨的透透的,云容珏不喜甜食,也就和六殿下他们来的时候才会点上那么一份糕点,用的也不多。 可今天,却要了这么多糕点。 掌柜的不由将目光落向一旁的小姑娘身上。 这甜食,小姑娘应是最爱吃的了。 “好,咱这就给殿下准备去,殿下稍等。”掌柜的收起心中的猜测,脸上的笑仿若她刚才的种种猜测情绪都不曾有过一般。 “这些是……” 俞烈这才注意到姜舞手边的一小包包袱。 云容珏悠哉饮着茶水,未语,姜舞将包袱解开,只见里头躺着一银镯,茶壶,还有一玉兔子。 俞烈愣了愣,这难道都是殿下买的? 可这些东西,看上去并不精巧,殿下若真要买这样的东西,应也不会买这些做工这么次的,尤其是那茶壶。 “这是方才殿下赢回来的。”姜舞说道。 “赢回来的?” “嗯,我们玩了套圈,就是套中什么就给什么的,殿下可厉害了,五个圈,每个都中了!”姜舞说着,眼里尽是对云容珏崇拜的光芒。 俞烈脸上是深深无奈又有些难以置信的笑。 套圈…… 这样的游乐,显然不会是云容珏会主动玩的。 只是他没想到,自家主子会陪着这小丫头玩这些。 他们点要的膳食不一会儿上了桌,方桌摆满,各式菜色看的令人垂涎欲滴,开着窗的雅间能听到外头喜庆的热闹。 “多吃点。”云容珏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吃食到她面前的小碟上。 “谢殿下。” 俞烈看着两人自然的相处,尤其是自家殿下对小姑娘的照拂…… 自这丫头出现后,他是明显感觉到自家殿下的变化。 三人吃着吃着,云容珏方才点要的那些糕点也端上了桌,云容珏和俞烈都不是喜好吃甜食的,唯有姜舞,在看见这一桌的糕点甜食,清澈的眼泛起期待的光晕。 “殿下,这是什么?”姜舞看着面前摆盘精致,长得和鸡蛋羹有些相似的甜食,她没见过,也没吃过这个。 “糖蒸酥酪,尝尝吧。” 姜舞好奇的拿起小勺,就着边缘剜了一小勺,然后送进嘴里。 甜甜香糯的感觉在唇齿间化开,伴着奶香和杏仁的香味,甜甜的,口感很好。 “唔,好吃。”姜舞双眉因欢喜弯起一道月牙。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眉眼俱笑的模样,心情舒畅,他喜欢看她笑。 糖蒸酥酪是姜舞从未吃过的,这第一口就彻底将她的心捕获了,“殿下,这个是用什么做的呀?”她好奇问道。 云容珏单膝弯着,一手撑着额,侧目看着吃的欢快的小姑娘,慢慢启声:“鲜奶,杏仁,酒酿汁,糖。” 姜舞捣蒜般点头,心里默默将这些佐料记在了心里。 晚膳用的差不多后,姜舞同云容珏道了一声后便离开雅间到烟和楼后头行个方便。 烟和楼虽只是个酒楼,但却很气派,姜舞穿过后堂中堂,她虽不敢停留多看,但这烟和楼的富丽是令她忍不住眼睛多瞥两下的。 姜舞看着,走着,忽然,她前头有一半醺之人,这人脸色泛红,脚步虚浮,一看便是饮了不少酒醉了。 姜舞特意朝一旁挪了挪,避开。 可她刚挪开身,那人摇晃着又朝她倾了过来,令她避之不及。 她下意识侧身,可忽然! “哟,这是哪儿来的漂亮姑娘啊,这般水灵出众,让爷我好好瞧瞧。” 那人拦住姜舞的去路,言语轻浮,更有要对姜舞动手之意。 姜舞不想横惹出事端,且这男人衣着鲜丽,一看便是非富即贵之人,更不是她能招惹的起的。 但是…… 天不遂人愿,姜舞想躲避开,可那人却并不打算放她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拽到面前,“敢问姑娘芳名,陪爷喝一杯吧。” 姜舞被拽着手,秀眉紧蹙着,“请您放手,我……我不和您不相识的。”她说道。 “诶,不相识,一会儿喝两杯酒可不就相识了。” 男人边说着,边就要将她拽走,“走走走,一会儿你陪爷喝的高兴了,爷给你的赏赐也不会少的!” 姜舞手无缚鸡之力,力气又小的很,根本没有能和男人抵抗的能力。 “诶,赵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呀。” 掌柜的看见这一幕,是被吓了一跳,这小姑娘可是临安王殿下身边的人。 “掌柜的,你不行,”男人指着掌柜的,咧着唇,“你这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漂亮姑娘,也不告诉小爷,要不是我发现了,可要错过这么个可人儿了。” 掌柜脸上攒着的笑有些干巴,“赵公子,这姑娘不是我这儿的人,您看,您还是放开她吧,您要喜欢姑娘,我去给您找一个更妩媚的过来。” 男人咕噜摇着头,大手一摆,“我……我不要,我就要她,妩媚的我见多了,这么清纯水灵的我……我还是头一次见。” “诶,赵公子!” …… 雅间里,云容珏面色越来越沉,小姑娘去解手许久,这会儿子还不见身影。 俞烈朝门口张望着,心中的疑惑和云容珏是一样一样的。 “殿下,要不属下去问问吧,莫不是她迷了路。”俞烈时说道。 俞烈话刚一落,云容珏站起身,径直朝外走了去,俞烈见状连忙起身跟上。 烟和楼热闹,人潮涌拥,两人穿过前堂,刚走到中堂时,云容珏脚步倏然顿住停下。 俞烈刚要张嘴问询,忽然,目光一瞥,在看到不远处的那一幕时,他愣住了。 眼见着姜舞被一男子拉拽住,男子对她甚是轻浮。 俞烈还没回过神来,忽然,耳边一阵疾风略过,再一看,自家主儿已经疾步而去了。 男子不顾姜舞意愿拉拽着姜舞,掌柜的在一旁极力劝说,可男子听不进半分。 “行了,你且也别推诿了,跟着小爷我,保你吃香喝辣的。”男子嘿嘿一笑,手指弯着就朝姜舞下颚勾去。 忽然! “啊!” 男子一阵吃痛,痛呼一声,他扣着姜舞的手顿时一松。 姜舞一个踉跄,撞到一旁的柜子上。 “哪个不知死活的敢这么对老子?!”男子骂骂咧咧,抬起手就朝云容珏挥去拳头。 云容珏另一只手一把握住男子袭来的拳头,手一转,砰的一声! 男子那拳头,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诶哟!” 男子哀嚎,迷瞪着眼看着眼前的人,眉头紧紧皱着,愣是没认出眼前人,“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男子身边两三个人听了命令齐刷刷的就朝云容珏扑去。 俞烈一下拦在了云容珏面前,手中的剑出鞘!唰的一声!“谁敢乱来。” 那些人看见俞烈手中的剑,脚步一下顿住,眼里攒着惧意,咽了咽口水。 “赵颐,酒醉误事,你当真不知死活。”云容珏冷着脸,薄唇轻启,他微眯起的双眸沁着冻人的寒意。 “你……你谁……既知道小爷我的名字,还敢这么不知死活?!”赵颐说道。 一旁掌柜的瞅着这架势,又惊又怕的,拎着裙摆,走到赵颐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颐一听,眼睛一直愣,脑袋里的那些醉意,像被人重击一拳给打散了。他瞪着眼看着云容珏,眼里是震惊,“是……是临安王殿……殿下……” “临安王殿下在此,你等且还敢造次!”俞烈呵斥一声。 赵颐再没了刚才那气势,扑通一声,直挺挺跪了下来,“临……临安王殿下。” 四周围看的人也都跪了下来。 云容珏冷瞥赵颐一眼,而后目光落向一旁受惊不小的小姑娘,他径直走到她面前,眼神瞬然柔和下,声音也轻了许多,“有无伤到?” 姜舞还有些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她讷讷摇摇头。 赵颐看着两人,眼里的震惊更重,这……临安王殿下认识这丫头?! “殿……殿下,她是……” 云容珏冷眼,“本殿身边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赵颐身子一软,坐在地上,这丫头是……是临安王的人,他刚才还…… “都起来吧。”云容珏朝其余跪着的人说道。 “谢临安王殿下。” “走吧。”云容珏拉着姜舞,朝前堂走去。 三人回到雅间,姜舞小脸仍有些发白,眼里的惊恐尚未完全散去。 “喝些热茶。”云容珏将热茶递到她手边。 姜舞捧握着茶杯,她冰凉的小手很快热乎起来。 许久后,她才慢慢缓过劲头,她转眸,看着云容珏,眼里的惊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愧疚,“殿下,小舞给殿下惹麻烦了。” 云容珏悠凉一眼,淡声,“你倒是清楚。” 姜舞微低下头。 “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容珏边说着,边夹了一块核仁酥到她面前,然后示意一眼。 姜舞乖乖巧巧的将方才的事如实道出。 “是小舞给殿下惹了麻烦,殿下要罚小舞,小舞受罚。”她说道。 “吃了。”云容珏看着她面前的核仁酥,启声。 姜舞不解。 “方才还说要受罚,怎的这会儿便不遵本殿的命令了。” 姜舞只能听话的拿起面前的核仁酥吃下。 一直到她吃完核仁酥,他们离开烟和楼,云容珏都没再提惩罚她的事。 从烟和楼出来,他们沿着街市一路走着,夜色落下,街上的灯笼都亮了起来,天上的焰火一个接一个璀璨散开。 河上面漂浮着莲花祈愿灯,桥下流水上有人撑着小船,有人坐着小船揽看着风景。 两人逛看着,偶尔说笑,云容珏没再提起刚才在烟和楼的事,姜舞摒之不提。 姜舞看着眼前繁华的一切,是打心里的高兴,两人在桥栏边驻足下,看着天上散放的焰火,她笑的开心。 姜舞转过眼,看着身边脸上攒着淡淡浅笑的男人。 他的情绪一向不多,很多时候,都是淡淡的一点,但今天,姜舞发现,他是和平时不太一样的。 他的笑虽然始终是淡淡一些,但是能感觉的出来,他的那份欢喜,是发自内心的,他也喜欢这里的一切。 “殿下也很喜欢这些吧?”她手朝前指了指。 云容珏目不转睛看着,薄唇唇角攒着悠淡的浅笑,“嗯,喜欢,这些,比之宫里的要好的多了。”他说道。 姜舞一愣,她歪着小脑袋看着。 这里的焰火,荷花灯,彩灯漂亮,但宫里的也不差呀,新年时候皇宫里张灯结彩,热闹之气是一点也不输这宫外的,而且较之宫外的,宫里的是要更繁华精致的。 “殿下不喜欢宫里的吗?”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不喜欢。”他没有任何犹豫,简单的一句不喜欢,更似有几分厌恶。 “你喜欢这里的还是宫里的?”他忽然问道。 姜舞以为他问的是这些荷灯彩布灯笼,她粉唇扁扁想了想点头说道:“小舞都喜欢。” 云容珏望着心思恪纯的小姑娘只轻浅一笑。 “殿下,要不要放个祈愿灯?”姜舞忽然提议,“奴听说荷花祈愿灯很灵验的!”她说道。 祈愿灯…… “是么?” 姜舞点头,“殿下将心愿写下,放出去,这样殿下的心愿便能得偿了。” 姜舞虽不了解他内心所想,但知他心事多重,希望能帮他,将心中挂念的事放下,不再辛苦。 云容珏看着河上漂浮的荷灯,桥边许多人正写着心愿,选着荷灯。 他从不相信这些。 第72章 她的乖巧 “殿下,这两个好不好?” 得到云容珏的应允后姜舞挑选着荷花灯。 云容珏在旁看着,点头,“你选的都好。” 姜舞欢喜着抱起两个荷花灯,拿到一旁,然后将一卷纸和毛笔递给云容珏,“殿下将心愿写下后卷起,然后塞到这荷花灯里就可以了。” 姜舞将荷花灯搁置一旁,就着手边的大树,书写起来。 云容珏垂眼,望着手里的一方纸张,片刻后,他如小姑娘一样,就着树干,挥洒而下。 姜舞很快写好了,她将纸条卷起,塞进荷花灯里。彼时,云容珏也已将纸条塞了进去。 “殿下,咱们去那边放吧,人少些。” 两人走到桥下的石阶上,将荷花灯搁置于碧波河面之上。 姜舞双手合十,双眼闭合,“愿小舞和殿下心愿达成。” 云容珏看着,漆黑如夜色的墨隐着微光。 两人放完了荷灯,又在街市上悠转了转,才启身回宫。 玩闹这么些时辰,忽然静溢下来,姜舞坐着马车一晃一晃的有些困乏。 “困了且睡,一会儿到了本殿再叫你。”男人说道。 姜舞是真的困累,云容珏这么一说,她没再绷着,小脑袋靠到一旁,很快睡着了。 马车一颠一颠到了皇宫,到凌霄宫门口时,云容珏才将小姑娘唤醒。 姜舞跟着云容珏回了漪澜轩。 两人刚走到漪澜轩,就见卓珂迎了上来。 卓珂若意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片刻。 云容珏和姜舞两人酉时左右就出门,到现在才回来,两人究竟是去做什么了,卓珂心里揣测着。 “殿下回来了,殿下累了吧,奴婢伺候殿下沐浴吧。”卓珂殷勤的接过云容珏脱下的披风。 “不用,你出去吧,这里让她伺候着就行了。”云容珏一声命令。 卓珂脸上的笑僵住。 “还不下去?”见卓珂迟迟不离开,云容珏声音冷了几分。 卓珂不敢违抗云容珏命令,只能颔首退出大殿。 姜舞给云容珏弄来热水,待他沐浴完。 “今儿你且早些睡吧。”云容珏朝她说道,边径直走到书桌前。 “夜深了殿下还不安寝吗?”她见云容珏是还无安寝的意思。 “本殿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且先睡,听话。” 夜色渐深,云容珏放下书卷后,下意识朝里头探去视线。他站起身朝里走去。 靠近外头的软榻上,小姑娘蜷缩着身躺睡着,模样乖巧。 他不由靠近,望着,似无论何时,她都是乖乖巧巧惹人喜欢的样子。 她的乖巧、单纯,是他在这皇宫里,不曾见过的。 不对。 曾也有过那么一个人,可是后来…… 在想起那人时,云容珏平和的眸涌起波澜,他闭闭眼,挥散去脑海中的那些记忆。 …… 翌日。 姜舞昨夜虽睡的沉,但早起也是不敢耽误的。 她替云容珏打来热水,侍候着他洗漱。 “殿下是明日要出门了吗?”她边理着他的衣衫,边问道。 “嗯,明日辰时。” 姜舞点点头,“奴给殿下缝制的靴垫已经好了,已经给殿下放进行李里头了。” 云容珏看了眼准备妥当的包袱,轻颔首。 他目光下落,落在她双足的镣铐上。这是头一次,他觉得这镣铐碍眼。 “把镣铐解了吧,以后也不必再戴着了。”云容珏将钥匙递给她。 姜舞一愣,好半响缓不过神。 她没听错吧? 他的意思是以后她都可不必戴着这镣铐了? 见她迟迟未接过钥匙,“怎么,莫不是妹妹戴这镣铐戴出感情了,舍不得摘下了?” 姜舞连忙摇头,“不……不是。” 这镣铐是一种象征,奴的象征,且这镣铐在足上多有不便,能取下来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舍。 只是…… “殿下,奴……以后真的可以都不用戴这个了吗?”她生怕是自己听岔了。 “话本殿不想再重复,你若不愿,钥匙给本殿。”他朝她摊开手。 姜舞鼓着唇摇头,“奴愿意!” 她说完蹲下、身,用钥匙将足上的镣铐解开。 没了这对镣铐,姜舞走起路来都轻松许多,也没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姜舞。” 卓珂见姜舞一脸的欢喜,她走近,蓦地,发现姜舞足上的那对镣铐没了。 “姜舞,你的镣铐呢?!谁允许你私自解开镣铐的?!你可知囚奴私解镣铐是大罪!”卓珂睁着眼,怒斥道。 “我没有私自……” “她的镣铐是本殿让解开的。”忽然传来一声。 卓珂转过头,看见云容珏,方才张扬的气势瞬间熄灭,“她的镣铐是本殿让解开的,怎么,你莫不是对本殿的决定有意见?” 卓珂哪里敢。她连忙摇头,“奴婢不敢,只是……” “殿下,姜舞是囚奴,这解开镣铐是不是不太妥当。”卓珂说道。 “你倒是同本殿说说,有何不妥?她是本殿身边伺候的囚奴,一切便是本殿做主,本殿且有资格解开她的镣铐。” 卓珂闻言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多言。 在大凉囚奴是要戴着镣铐的,但,若主子准允,这镣铐也是可以解开的。 云容珏朝卓珂落下不悦一眼,转身离去。 卓珂看着云容珏走远后慢收回眼,剜瞪了一眼姜舞,姜舞对上她这样的视线目光,无奈垂下眼。 “小舞,我知道殿下对你挺不错的,如今殿下给了你这么大的恩赐,你可要记在心里,切莫因殿下的宽容而得意忘形了。”卓珂说道。 卓珂自成了官女子后,气势便起来了,无论何时,总想着训诫他人,姜舞也不愿和她多计较,点点头,“奴明白。” 皇宫内院。 云容珏去了趟承明殿给云楼请安,顺便听了几句云楼的叮嘱,而后他从承明殿出来去了长乐宫。 长乐宫内,楚音靠坐在窗边,目不转睛望着外头,心事重重。 “夫人,临安王殿下来了。”彩棠禀声道。 楚音望着窗外的双眼那柔和的眸光,在顷刻间退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寒栗,她淡淡嗯了一声。 云容珏踏进殿内,楚音转过身,“来了。” “请母妃安。” “你明日就要出行了。”楚音启声道。 “是。” “时间真快啊,”楚音悠声,“这次你父皇将此事委任于你,看重你,你莫要让你父皇失望了。” “是,儿臣明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语气间的冷漠疏离,完全不像两母子。 “你明日要出远门了,绣院那边裁制了些衣裳,你且看看,合不合适。”楚音说完示意彩棠一眼。 不一会儿,宫人捧着绣院绣好的衣裳走进来。 云容珏看着,眼中情绪寡淡,“是绣院的绣娘缝制的?”他启声。 “是啊,都是绣院最好的绣娘缝制的。” 云容珏看着这些缝制精巧的衣裳,眼里没有一丝欢喜和愉悦,“既是最好的绣娘缝制的,自是没什么问题的,除此之外,母妃可还有别的要交代?” 云容珏望着楚音,平和眼底下攒着暗涌的期盼。 然而…… 他的这抹期盼,随着楚音的冷漠渐渐扑散,最好消失殆尽。 除了那几句让他办好差事的叮嘱,还有这绣娘缝制的衣裳外,楚音对他,再无其他。 他犹记得,大皇子每每出远门,皇后总是最操心担心的那个,为其忙前忙后准备出行用的东西,衣裳也是皇后亲手缝制的,关心的叮嘱更不少。 而同样的事在他这,却是天壤之别。 他看着楚音的那双眼眸,她的这双眼,他从小看到大,可这双眼,在面对他的时候,他在其中从没看见过一丝关心和爱意。 如这冬日的天气一般,她给予他的只有冷漠。 …… 漪澜轩这边,姜舞做完手中的活后,便一门心思扑在给云容珏准备的行装上。 云容珏的行装其实已经准备好了的,可姜舞总是担心会有缺少的,一遍遍掰着手指数着,点着,就怕缺漏。 “御寒的外衣一件两件三件,够了,靴子,还有……” 云卿卿走进殿时就看见那小姑娘掰着手指颇为认真的样子,也不知在数些什么,“小舞!” 姜舞被忽然的叫声吓了一跳,转身看见是云卿卿,连忙欠身行礼,“三公主。” 云卿卿笑着将她扶起,然后瞥看了眼桌上的包袱,“你这是在做什么呢,方才进来就看你掰着手指很认真的样子。” “回三公主,奴是在准备殿下明日出行的行装,怕有漏些什么。” 云卿卿笑,“你真笨,就算有什么漏带的,难不成这外头还买不到了?漏了什么,路上再买就是了。”她说道。 姜舞挠挠头,“嗯,三公主说的是,只是奴想着,出门在外,总归是准备齐全些要更方便的,像衣裳这些贴身的,自己准备的总是好过外头买的。” 云卿卿听着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话,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准备齐全了,心也安定些,小舞,你对我五哥是真用心呀。” 姜舞将手边的护手塞进云容珏的包袱里,边道:“殿下对奴好,奴是要知恩图报的。” 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母妃教过她的。 云卿卿如书院先生般点头看着姜舞,眼里颇有几分孺子可教也的神态。她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手托着腮看着,慢声开口,“你对我五哥好,我五哥对你,也是从未对旁人有过的上心,看来我五哥是真喜欢你。” 姜舞一怔,“三公主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你跟在我五哥身边也有日子了,我五哥性子冷清淡漠你是知道的,他让你去学院学习,对你处处上心,这些,他以前可从来没对谁做过,而且,我都发现自从你在五哥身边后,他情绪都多了,不像以前,脸上情绪两根手指数的出来。” 姜舞轻眨眼,听着,她不知道从前的云容珏是什么样的,他的性子在她看来,是难以捉摸的,却也是如云卿卿所言的,寡淡居多。 “三公主,殿下他,一直都是这样吗?”她忍不住问道。 云卿卿顺手捻起手边的干果吃起来,边吃边道:“反正从我记事开始,就是吧,哦对了,五哥年纪小一点的时候,好像情绪还多些,不过那时候我年纪也小,记得也不多,但听宫里原来伺候过五哥的老嬷嬷说,五哥小时候,还挺活泼的,也不知后来怎的就变了。” 活泼…… 唔…… 姜舞难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 她印象里的云容珏,除了冷漠,偶尔的戏谑她会看见,不过多是逗弄她时的。 “一进门就听见你们叨叨不停的声音,扰的头疼。” 忽然传来的一道声音令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 “五哥!” 云卿卿欢快的从椅上起来,跳到云容珏面前。 “殿下。” “这个时辰你怎么过来了。”云容珏看了姜舞一眼,然后径直走到她身边。 云卿卿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来看看五哥嘛,五哥明日要出远门了,卿卿关心五哥。” “你有心了。” 云卿卿眉毛一挑,“卿卿有心,不过五哥,小舞更有心,五哥出行带的包袱,她怕是不知道来回整理了多少遍了。” 云容珏望姜舞一眼,眼里是一抹柔和,嘴上却说道:“她是愚笨,且怕错漏了。” 姜舞:“……” “对了五哥,这个护手的,是卿卿特意给五哥做的。”云卿卿令宫女吟心将护手递上。 云容珏挑眉一眼,“你做的?” 云卿卿对上他那能将人看穿的眼眸,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是吟心帮着做的,不过五哥,这布料是卿卿亲自选的,还有这边上的团云,这是卿卿亲手绣的!”她特意翻出那两团团云。 云容珏垂眼看。 嗯,是她绣的。 两团团云歪歪扭扭的,一看就不是宫人们的手艺。 “放里头。”云容珏将护手递给姜舞,姜舞接过,将护手放进包袱里。 “你且先下去,本殿同公主有话说。”云容珏朝姜舞说道。 姜舞乖巧点头,应声后退出大殿。 云卿卿好奇的朝外探着脑袋,一脸五哥你有事的样子,“五哥,什么事要这么神秘同卿卿说呀,连小舞你都让退下了。” 云容珏走到桌边,在椅上坐下,给云卿卿倒了一杯茶递去。 “我这次出远门,快也要一月,慢则两月也是有的。” “嗯,卿卿知道呀,五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卿卿吗?”云卿卿喝着茶吃着点心,问道。 “你和那丫头关系不错,本殿不在宫里的这段时日,若她有什么事,你能帮且帮她一把,莫要让人欺了她。”云容珏说道。 云卿卿张着唇,眼睛微眯起,“五哥原来是为了小舞啊,五哥,你对小舞是不是……”云卿卿边说,眼上那一对黛眉上挑的厉害。 云容珏淡淡一眼,“姑娘家家,莫要胡乱寻思。” 云卿卿调皮吐舌,“卿卿才没有胡乱寻思呢,五哥喜欢小舞难道不是吗?不过五哥,你既喜欢她的话,何不收了她到名下,让她做个官女子也好呀。” 云容珏眼底染着一抹思虑,片刻后启声,“对她,是有几分兴趣,但还不至于。” 云卿卿努努唇,不至于吗? 可她看着,挺至于的。 要不怎会临行前还这般记挂,甚至叮嘱她让她帮衬着。 不过这些话云卿卿没再说,她答应下云容珏的交代。 晚膳,依旧是云容珏和姜舞一起用的,偌大的殿宇内只有他们两人,清净却不冷清。 “殿下,早些安寝吧。” 姜舞侍候完云容珏褪去身上外袍,洗漱了脸。 她刚要退出内殿,忽然,被男人抓住手,她一怔,疑惑望着他,“殿下?” “今夜你且留在这,同本殿一起。” 姜舞一愣,要她一起? 她忙道:“殿下这不合规矩。” “眼下殿内无人,合不合规矩且是本殿说的算,再者,这不合规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云容珏说道。 姜舞:“……” 那两次是意外啊。 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云容珏的命令她违抗不得。 外头安静,殿内更是寂静,唯一的声响,大概就是殿内银篓里燃烧的炭火迸发出的滋滋响声。 姜舞躺在榻上,一双小手局促不安的落在身前,水灵的大眼睛睁着,她没有一点困意。 云容珏双目紧闭,片刻后慢慢睁开眼,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小姑娘。小姑娘睁着眼,一副正襟危然的样子。 忽然。 “呀。”姜舞下意识轻呼出声。 云容珏长臂伸过,将她一把搂进了怀中,小姑娘香香软软的,抱着舒服极了。 “殿下……”她本能轻唤一声。 云容珏抱着她,下颚抵着她的脑袋顶,“明日,就要出门了。” 姜舞轻眨眼,想到他要出远门,这一出去,少则要一月,多则两月有余,她心里是不舍的。 “你可有什么话要同本殿说的。” 姜舞粉唇鼓鼓,片刻后缓声:“殿下要保重自身,早些回来。” “会担心吗?”男人又道。 姜舞微愣,眼皮掀起,由下至上望去,顺着男人好看的下颚线,触及他如墨般漆黑的双眸。 “本殿出行,你会担心吗?”他重复一声。 第73章 或许已经死了 姜舞没有任何犹豫,点头,“会,奴会担心,殿下在外一定要好好保重平安归来。” 他出远门,她不仅有不舍,深深的担心是更多。 云容珏墨眸染上一抹暖意,他低头,薄唇落在小姑娘柔软的发顶上。 “本殿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你且也好好的,嗯?” 姜舞点头,“奴明白,奴会乖乖等殿下回来的。” 她一向乖巧,他自是不担心的,只是…… “若真有什么事,记得去找三公主。”他说道。 姜舞怔然,“三公主?” “嗯,找卿卿,卿卿挺喜欢你的,本殿也与她道过了,若你真有事,尽管找她,她会帮你的。”他说道。 姜舞定眸看着男人,暖意片片划过心尖。 他竟为她想了这么许多。 “奴知道了,谢殿下为奴着想。”她轻声道。 云容珏俊脸上露出轻浅笑容,将她搂抱的更紧了,低沉一声:“睡吧。” 姜舞窝靠在男人怀里,竟有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被人记挂着的感觉真好。 …… 翌日一早。 姜舞侍候云容珏洗漱更衣完,云容珏用了点早膳后,便同俞烈等人一起出发了。 “殿下要平安归来。”她忍不住道。 云容珏目光灼灼,看着小姑娘,“放心,本殿会尽快处理完事赶回来的,你且乖乖的。” 姜舞点头。 卓珂看着两人,心里憋着气,待云容珏同姜舞说完后,她脸上瞬间挂上笑,“殿下,奴婢也等殿下回来,殿下一路平安。” 云容珏只淡淡一眼,没应声,转身离去。 姜舞跟着到凌霄宫门口后,便被侍卫拦了住。 她们是不能跟着送云容珏到皇宫大门的。 皇宫正门,云楼,楚音,云凰等人皆在。 “珏儿,你这番出行,且定不要辜负朕的期望。”云楼沉着一声。 云容珏颔首,“儿臣知道,儿臣会尽心尽力,替父皇将事办周全。” 云楼欣慰一笑,“好,好,这次你出门,又是远行,一路且要当心,注意身子,切记要平安归来。” “儿臣谢父皇关心,会谨记在心。”他话落,目光看向一旁贵服加身的楚音。 云楼也看楚音一眼。 楚音以螺黛而画就水灣眉之下的一对水眸,平静沉和,是一分多余的情绪都没有,眼睫微垂下,更是看不出分毫。 “你且好好替你父皇办事,莫要令你父皇失望。”楚音平声说道。 云容珏眼底的那一星半点的期盼,随着楚音冷漠不带一点关心的话,被扑散。 “儿臣明白,定不会令父皇失望。”他声音凉了许多。 “五哥,你一路小心,注意身体!”云凰说道。 云凰和云容珏关系是最好的,也是最担心云容珏的。 云容珏一笑,“放心。” “皇上,这时辰也差不多了,且让他出发吧。”楚音朝云楼说道。 云容珏凉着眼,看着楚音。心中起了几分自嘲。 他人母亲,见儿远行,多心挂之,不舍之,只有她—— 漠不关心,不舍,更无。 “是,这时辰差不多了,那珏儿,你且出发吧。”云楼说道。 云容珏同俞烈等人上了马,同云楼道别后,飞马而去。 云楼看着,尚未收回目光,身边楚音挽着他的胳膊,“皇上,这儿风大,别让寒风冷着您了,咱们回宫吧。”楚音说道。 云楼看着楚音,满目爱意,连连点头,“诶,好,回宫。” 云凰看着云楼和楚音转身离开的背影,撇了撇唇。 五哥还没走远,楚夫人怎就这般着急回去。 楚音同云楼回了宫,她将云楼送回承明殿后,便离开了。 “那件事,交代下去了吗?” 楚音柔和的脸色在离开承明殿的刹那,散去,换而代之的是冷漠。 “回夫人,已经交代下去了。” 楚音冷漠的眼睑之下敛起一抹冷意十足的微光,“让他们好好办事,事情办得妥当漂亮,本宫且不会亏待他们。” 彩棠担心看了眼楚音,点头,“是。” ———— 云容珏离开后,漪澜轩更显冷清了,姜舞每日将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去书院上学,如此。 卓珂在云容珏离开后,气焰是更浓了,云容珏对她虽不算宠爱,但她到底是第一个在这漪澜轩内有名位的宫女。 卓珂的高傲姜舞且不往心里去,偶尔她被指派多做活,她也不同卓珂争些什么,云容珏不在,她更不想给他多惹事端出来。 在书院,姜舞认真听夫子教课。她聪颖却不刻意冒头拔尖。 夫子目光落向后座且认真书写未走的小姑娘,然后慢步走近。 “夫子。”姜舞刚写完,将书卷卷起,她站起身,双手规矩合前,微颔首。 “方才堂上众人探讨时,只你未发一言,老夫说述三国之事,你可听懂?”夫子问道。 姜舞乖巧点头,“姜舞明白。” 夫子抚须颔首,他知这丫头是聪颖的,很多时候有着独到的见地,“方才老夫所问众人闻三国对其中人物的看法,你的想法呢?且说予老夫听听。” 姜舞抿唇颔首,粉唇张合,将自己的看法想法缓缓道出。 夫子边听着,边点头,待姜舞道完后,问道:“方才堂上老夫所问,众人崇敬皆为诸葛刘备,听你之言,也是对诸葛多予崇佩喜欢,是么?” 姜舞却摇头,夫子微眯起眼,“哦,不是?” 姜舞点头,“诸葛聪慧,足智多谋,令人赞叹,不过若论相看,姜舞更崇佩曹操。” 夫子意外看着姜舞,显然没想到她说出的会是曹操,笑问道:“为何?曹操虽有谋略,但世人对其评价可是不及诸葛等任。” “姜舞欣赏他的果断,他有胆识有谋略……”姜舞说道。 夫子听着姜舞分析的头头是道,眼里流露出欣赏之光,小姑娘不仅聪颖,见底也与常人不太一样,有自己独到的见地。 “曹氏虽狠辣多疑,但才学胆识确实过人,否也不会成为一代枭雄,不错不错。”夫子捋着长须,看着姜舞的眼神里透着满意。 从学堂出来,姜舞下意识朝四周张望几眼,想着能再有机会见到雨鄢姐姐。 然,她什么也没看见。她努努粉唇,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轻细碎一声,有人在唤她。 姜舞四下张望看着,蓦地,看见一角落看见姜雨鄢探出的半个小脑袋。“雨鄢姐姐!”她欣喜,连忙小跑着过去。 “雨鄢姐姐。” “小舞。” “雨鄢姐姐,你是和大公主一起过来的吗?”姜舞边问着,那双明眸四下看着,就怕大公主还有连心她们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了。 姜雨鄢点点头,“嗯,不过大公主有事,正和人说话,我这才得了空闲,过来找你的,你还好吗?” 姜舞抿唇点头,“小舞一切都好,姐姐瘦了。”姜雨鄢清瘦,脸上的憔悴清晰可见。 姜雨鄢无奈一笑,安抚着她,“姐姐没事,来,咱们好好说说话。” 两人先前的几次碰面,都是匆匆而过,话都不能多说几句。 从姜雨鄢口中姜舞得知,当时她们跟着队伍分开后,姜雨鄢便是跟着另一批人去了宫内公主所在的处所,只是偏不巧,姜雨鄢就落在了脾气火爆,难侍候的大公主那。 “小舞你和大公主,是不是有过节?”姜雨鄢问道。 姜舞小脸上是深深的无奈,她摇摇头,“姐姐知道的,我们这样的身份,对主子只能言听计从,不敢有顶撞,大公主是不喜欢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小舞也不知为何。” 姜雨鄢情闻声轻叹气,主子的心思是她们没法揣摩的。她看着姜舞穿在身的衣裳,虽不算华丽,但和她们是明显不一样的。 姜雨鄢目光微落,倏然看见姜舞双足上的空荡,她一愣。 “小舞,你的镣铐……是解了吗?”姜雨鄢诧异。 姜舞低头垂眸,足上的镣铐自解后,舒服许多,“嗯,解了。”她点头。 姜雨鄢看着姜舞,她不光穿着鲜丽,就连这最屈辱的镣铐都被准允解了,可见她眼下所处境地,和她们是多不同。 “小舞,你跟着的是哪位主子?她对你,真好。”姜雨鄢感慨道。 云容珏虽性情不太稳定,但对她,确实是好。 想起云容珏姜舞小脸上是一片柔和,“是五殿下。” 姜雨鄢一怔…… 五殿下…… 临安王殿下…… 那个传闻最受宠的皇子。 小舞原来是跟了他…… 姜雨鄢眼里的羡煞越浓。 “雨鄢姐姐,你可有十晏的消息?”姜舞想到问道。 除了姜雨鄢,她最关心的就是十晏了。 姜雨鄢摇摇头,“大凉一举攻打南姜,十晏也上了沙场,他和我们不一样,或许已经……死了……”她最后那一句死了,说的很轻。 这话,她也是不愿说的,可是,沙场无眼,南姜被灭,那些沙场将士,只怕都难逃死亡的命运。 姜舞愣住,方才平和的双眸瞬染上一抹浓深的情绪,“不会的,十晏不会有事的!”她否声道。 姜雨鄢见她激动,连忙安抚着,“小舞你别激动,姐姐也只是这么一说,十晏他……他身手好,想来是会逢凶化吉的。” 姜舞有些哽咽,点头,十晏一定会没事的。 姜舞和姜雨鄢两人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说话,彼此诉了许多心里话。 姜雨鄢朝东边方向探去一眼,寻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小舞,大公主那边怕是时辰到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姜舞不舍,还想同姜雨鄢多呆呆,多说说话,可虽想,却也是不敢过分任性。她倒是无大碍,但姜雨鄢不同了,若被大公主撞见,只怕又是一顿不得安宁。 “雨鄢姐姐,那小舞先走了。”她不舍,走路也是一步三回头的。 姜雨鄢脸上攒着浅笑,看着姜舞走远后,才慢收回了视线。 她转头,看着云宋贞所在的屋门,惆怅划过,她又不得不继续面对任性的云宋贞了。 和她相比起来,小舞,真的是要幸运的多。 小舞跟着五殿下,被准允来书院上学,就连那最屈辱的镣铐,都被准允卸下,卸下镣铐,是她们这些做囚奴的最期盼的,而小舞,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姜雨鄢望着头顶上晴朗的天,恍然感受到什么叫时移世易,从前在南姜,她是人人尊敬的公主,而现在,却是连宫女都不及的囚奴。 …… 姜舞从学堂回到漪澜轩,就见小芳几人忙碌着。 云容珏不在,但她们似乎也没得多少闲空。 “小舞回来了。”小芳她们见她回来,同她打着招呼着。 姜舞敛着笑,点头,“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好像很着急似得。” 小芳轻叹气,和身边的宫女对视一眼,叹着气说道:“还不是卓珂……卓官女子,喏,这是她要喝的东西。” 姜舞轻眨眼,朝卓珂所居屋殿望去一眼。 小芳继而道:“殿下出门后,这卓官女子就越将自个当成这漪澜轩的主儿了,总是差遣咱们做这做那的,偶尔还要伺候她。” “没办法啊,谁让人家现在已经是官女子了,虽然品阶不算高,但总是高过咱们的,又是能侍候主子的,这气焰可不得张狂了。”小芳身边的宫女说道。 “这也就是袭香姐姐去楚夫人殿里伺候了,不在这,否则,还能轮的到她这般。” “得了,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不然一会儿她又有说头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边朝卓珂所处屋殿走了去。 姜舞粉唇轻扁,径直走进正殿。 自云容珏离开后,正殿便是空荡,姜舞放下方篓,整理着殿内的一切。 姜舞正收拾整理着的时候,卓珂走了进来。 “卓官女子。”姜舞礼节颔首唤了一声。 卓珂居高临下模样看着姜舞,“你倒是清闲,每日去书院躲懒。” 姜舞:“……” “你去书院,且是殿下的吩咐,咱们也不能说什么,不过,该你做的活,你怎么都要做好的。”卓珂说完唤进来一宫女。宫女手上抱着一箩筐衣裳。 姜舞不解看着,不知卓珂是何意。 “喏,这些衣裳你且都给洗了吧,反正你今儿也没做什么活。”卓珂说道。 姜舞:“……” 姜舞知道卓珂让她洗这些衣裳,多有为难之意。 她虽可和卓珂力辩,但那般是容易多生事端。 云容珏离宫时她答应过他,会好好的等他回来,在这期间她更不想因为一些小事,惹出更大的事端。 对卓珂的要求,姜舞没多说什么,接了下来。 夜凉如水,姜舞在浣衣局的水池边,清洗着衣物,她足边,摆了两三盆衣裳。 卓珂先前拿了一盆衣裳让她洗,她洗到一半时,她又让人接二连三的拿了这许多衣裳令她洗,她一个人,洗这么多衣裳,费时费力。 “小舞。” 忽然,夜里轻轻的一声,姜舞闻声本能四下张望看着。 “小舞,是我,小南。” 南芙悄摸的凑到姜舞身边,姜舞欣喜又诧异,“小南,你怎么在这?” “我睡不着,知道你还在这边,来看看你的,还有这么多衣裳要洗啊?”南芙看着姜舞足边装满衣裳的木盆,吃惊不小。 姜舞无奈点头,“嗯。” “那我帮你!”南芙边说着,边拿起一件衣裳,浸泡在水池中。 “小南,这不太好。”姜舞担心说道。 南芙弯唇一笑,“没什么不好的,这个时辰她们都睡了,谁还有心思管我呀,我帮你一起,两个人总比你一个人要快得多,咱们早些洗完,早些歇息。” 南芙热情的帮忙令姜舞心中一暖。 “小舞,其实这些活都不应是你做的,这殿下若是在,哪里会让你做这些,那卓官女子分明是故意趁殿下不在为难你。”南芙不平说道。 姜舞拧干净手里衣裳的水珠,“我知道她是故意的。” 南芙一愣,“小舞你知道?那你干什么还答应她做这些。”她不明白。 小舞虽是囚奴,但在漪澜轩,云容珏宠着她,让她做贴身婢女,是漪澜轩众人皆知的事,这些浣衣琐碎之事,是她根本不必做的。 “殿下临行前,我答应过殿下,在宫里好好的等他回来,殿下不在,我不想给殿下多惹事端出来。”姜舞说道。 南芙轻叹气,“好吧,真希望殿下能快些回来。” 姜舞眼眸流转,望着漆黑的夜,不知他何时能归。 两人边浣衣边聊着天,便没显得那么孤寂了。 随之夜色渐深。两人隐隐听见嬉笑的声音。 “小南,你可有听见什么声音?”姜舞眼睛四转问道。 南芙下意识朝西边望去,然后凑到姜舞耳边,小小声道:“是从西边华严阁传出的。” “华严阁?”姜舞呢喃,“那不是……二殿下的寝殿么。” 南芙点头,“是呀,最近华严阁那边一入夜,就有这动静,我听说,是二殿下近来新收了一个宫人在身边,那宫人惯会讨二殿下喜欢,令二殿下对她喜欢的紧,这声音也怕也是那宫人的。” 南芙是一言里两重意思,姜舞单纯,不似南芙那般了解通透。 第74章 忘乎所以是大忌 那女子的声音隐隐犹在。南芙和她议论几句后,便转了话。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这一盆盆衣裳,总算是被她们清洗完。 “小南,这些我自己晾起来就行了,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睡吧。”姜舞说道。 南芙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夜色,“那我就先回去了,小舞你弄完后也早些歇息吧。” 姜舞笑着点点头,看着南芙离开。 南芙离开后,她一人将筐里的衣裳一一晾起来。 衣裳晾完后,她看着,长松一口气,抱着篓筐,朝漪澜轩走去。 穿过一个一个殿宇,忽然! 姜舞听见一声动静。 眼下夜色正深,偌大的宫殿又空无人,姜舞莫名听见这一声动静,被惊着,她顿住脚步,双手紧抱着怀里的篓筐。 她驻足半响,没再听见动静,稍宽心下,可刚迈出脚步,忽然,又听见一声。 姜舞眨巴着眼,自语呢喃着,“怎么回事,是我出现幻听了吗。”她自话着,也是给自己壮胆。 而下一瞬,忽然的一声,“姜舞?” 姜舞脊背一凉,闻声望去,借着月色看见不远处阴影处的一抹人影,“谁……谁啊。”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跟看见鬼了似得。” 那抹黑影走出。姜舞这才看清,竟是云凰! 她骤然松了口气,“原来是六殿下。” 云凰满脸不悦,“你这什么表情,本殿有这么可怕吗?!” 姜舞无奈撇唇,小脑袋摇了摇,“殿下不可怕,只是方才奴以为看见了……”那个鬼字卡在她喉咙眼。 “以为看见了什么?”云凰微眯着眼看着她。 “没……没什么。”姜舞摇头。 她当然不敢同他实话道她以为看见了鬼,云凰这脾气,若知道她将他看成鬼,她肯定要遭殃! “这个时辰六殿下怎么在这里?”姜舞问道。 云凰轻叹气,“本殿睡不着,”他目光落移到她怀里抱着的篓筐,眉头一蹙,“你这又是做什么,大半夜的。” 姜舞垂眼看着自己手里的篓筐,下意识应声,“浣衣。” “浣衣?”云凰皱着的眉头涌起几分疑惑弧度,“大半夜的浣什么衣,再说了,这是你做的活么?” 姜舞:“……” “是不是宫里那些人趁五哥不在又欺负你了!”云凰猜测道,眼里竟有几分温怒不悦。 “这些混账东西,本殿定要替五哥好好收拾教训她们!”云凰生气说道。 “六殿下,不是的……” 姜舞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凰打断了,“你也是,怎么这么笨!她们欺负你你不会反抗的吗?!真不知道你这么蠢笨,五哥怎么会留你近身侍候的!” 姜舞:“……” “殿下,夜已深,您在这做什么?”她将话扯开,问道。 云容珏在红漆栏台上坐下,“本殿睡不着,且出来溜达溜达,没想到就遇到你这蠢笨的丫头。” 姜舞:“……” 他能不逮着个机会就斥她蠢笨么…… “外头夜凉风大,殿下还是别呆太久。”她关心说道。 云凰掀眼看了她一眼,眼里多了几分别扭,“本殿知道。” 两人说话间,西边那隐隐的女声尚还在,两人下意识望去。 云凰知西边的声音是何而来,他倚着红柱,撇唇,“二哥最中意的便是女色,殿里侍候的官女子就有好些,这女人有这么吸引人么。” 姜舞眨巴眼,听着云凰的话,云凰这话里话外,似是他对女子无喜之意。 “时辰不早了,殿下还是早些歇息吧,奴告退。”她欠身。 云凰也没再为难她,看着她走远后,才慢收回视线。 …… 翌日,姜舞去了书院回来后,便直接去了膳房,在里头倒腾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姜舞,你这又躲哪里去躲懒了!”卓珂人未到,声先到。 面对卓珂的趾高气昂,姜舞也习惯了,她轻声:“卓官女子,是有什么事吗?” “廊道那边的柱子和栏台还没擦拭干净,你还不干净擦干净了。”卓珂吩咐道。 姜舞:“……” “卓官女子,柱子和栏台咱们一会儿就擦干净,小舞本也不是做这些活的,就不麻烦她了吧。”一旁小宫女凑过来说道。 “什么麻不麻烦的,你们手头还有别的活,她清闲,擦拭下怎么了?”卓珂气昂道。 “可是……先前殿下说了,小舞是不必做这些的。”宫女又道。 “殿下是说过没错,可你们别忘了,她的身份是什么,囚奴,是最卑微低下的,殿下仁厚,宽允她不做,但这也不是她肆意妄为的资本!只要她不是主子,这些事,就做得。” “可……” “你们休要多言。” 姜舞看着卓珂气焰嚣张的样子,无奈,“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会将柱子和栏台擦拭干净的。” “一会儿?你现在有别的事要做?如果没有,现在就将它擦干净。” “她自然是有别的事要做。” 忽然,一道醇厚的声音传来,众人转身望去。 “参见六殿下。”众人皆跪。 云凰双手背在身后,慢走到姜舞面前,余光不悦瞪了眼卓珂,“谁说她没有别的事要做的,本殿那,且有事要交予她做。” 卓珂一愣,抬起头来,诧异看着云凰,“六殿下,她……可姜舞是……是漪澜轩的宫人。” “是漪澜轩的宫人又如何?难不成本殿还差遣不得了?还是说,你觉得本殿不可以差遣漪澜轩的宫人?”云凰慢悠悠的一声,声虽不重,可却足以摄人心。 卓珂一个激灵,连连摇头,“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可本殿怎觉得你就是这个意思?”云凰不饶道。 卓珂的嚣张也只有在对这殿里的宫人们,面对身份尊贵的云凰,她那股气焰,也瞬然灭了下去,“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走吧。”云凰看了姜舞一眼。 姜舞微怔,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快点,本殿且还有事让你做!”云凰不耐烦斥了她一声。 姜舞轻哦一声,紧跟在云凰身后。 她跟着云凰离开漪澜轩到了听雪堂,“六殿下有何事要差遣奴做的。”她问道。 云凰直接给了她一记白眼,“愚笨!本殿是替你解围你难道不知?!” 姜舞微楞,反应过来后看着云凰的双眸有几分意外。 云凰对她态度一直不是很喜的,每每见面,也总要呛她几句话,所以方才云凰那般说她才没往这方面多想。 “奴谢六殿下为奴解围。”她欠身说道。 云凰眼里攒着傲意和不悦看着姜舞,“好歹你是在五哥身边侍候的,怎的这般愚笨,任人欺负都不懂反抗,那些不该是你做的活,你难道不懂拒绝吗?!” 小姑娘这逆来顺受的样子看得他是又气又急! “殿下,姜舞是囚奴。”她轻声道。 云凰一怔,片刻反应过来后脸上浮起一抹不自在。 小姑娘这简单的一句是囚奴,莫名似如重石沉入湖中,激起巨大波澜。 姜舞看着云凰,她知道,他气恼她不懂反抗。 在他们眼里,反抗不是什么难事,可在她这…… 纵然云容珏对她再好,她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在这皇宫内院,忘乎所以是大忌,尤其是她们,她们是这大凉皇宫里最底层的人,她们没有反抗的权利。 小姑娘小脸上是明显的落寞,她的情绪落进他的眼里,莫名令他很不舒服。 他摆摆手,“罢了罢了,且不说这些了!” 就在这时,一宫人踏着快步走了过来,朝云凰行礼后道:“殿下,婉昭仪娘娘派人传来话,让您进内宫一趟。” “母妃这个时辰叫我过去做什么?”云凰疑惑,然后看了姜舞一眼,“本殿且进宫一趟。” 姜舞颔首欠礼。 云凰收回视线,径直朝殿外走去。 云凰跟着宫人进了内宫,到了临华殿。 “儿臣请母妃安。”他行礼。 赫婉淇正和身边婢女看着些什么,檀木桌上凌乱放着好些画卷模样的东西。 “凰儿来了,来,到母妃这边。”赫婉淇难得给他露出笑脸。 云凰攒着狐疑到赫婉淇身边。 “来,看看这些画像。” 桌上的画卷上的画像画的都是各色不一样的女子,云凰眉头微蹙,“母妃这是做什么。” 赫婉淇盯看着一张又一张画像,说道:“这些画像上的姑娘都是名家之后,还有许多咱们赫澜族的公主,先前母妃同你父皇提起过你的婚事,你父皇也说要为你择选个合适的姑娘妻子,你且挑选挑选,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婚事?母妃,儿臣尚未有要成亲的打算,母妃何需这么着急!”云凰皱眉说道。 “怎么不着急,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大哥,皇后娘娘为她择选了王妃,就连你五哥,楚夫人也为其张罗着了,你若真成亲了,心性也能更定些。” “这些姑娘可都是母妃为你再三筛选过的,都是极好的,喏,这个,”赫婉淇拿起其中一副画像,“这个是咱们赫澜族的公主,天生的美貌,性子也温和。” 云凰瞥了眼,满面不悦,赫婉淇见状,又拿起另一幅,“刚才那个不喜欢,你再看看这个,这个可是你舅舅的掌上明珠,也是咱们赫澜族的嫡公主,生得一张花容月貌之姿,性子也是温柔娴静,和凰儿你再合适不过了。” “这些儿臣都不要!母妃,儿臣说了,儿臣现在还不想成亲!” 赫婉淇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精致脸上的那点耐心也退散而去,“凰儿你该知道,身处皇家,很多事不是你想与不想的!你的亲事母妃同你父皇已经有所商议,你不想也无用!” “母妃!” “这些画像一会让人给你带回听雪堂,你好好挑选看看!”赫婉淇不给他一星半点拒绝的余地! “再怎么看也是一样!蒲柳之姿!”云凰冷声说道。 “你!”赫婉淇气结,“这些可都是挑选过来容貌家世都是出色的,你且还要怎样的!” 云凰生厌一眼,莫名,眼前浮现那张俏皮小脸。 “总之这些儿臣都不喜欢!母妃别再费心思了!”云凰扔下一句后,拂袖转身离开了临华殿。 “凰儿!” 他没理会身后赫婉淇的喊叫,头也不回离开。 “混账东西!他这是要气死本宫!”赫婉淇怒斥道。 “娘娘您别动气,当心身子,六殿下的情绪应也是一时的,殿下他会明白您的苦心的。”宫女安慰着。 赫婉淇望着门外,笑容里是深深的无奈,“他明白什么?!他什么都不明白!” “皇上对本宫的感情,多只是顾念着赫澜族,皇上不喜欢本宫,偏本宫还生出他这么个病歪歪的东西!他不能为本宫得来皇上的恩宠喜欢,还如此这般任性!” “娘娘,您消消气……” 赫婉淇怒斥着,眼眶泛红,攒着眼泪。 她一心想得到皇上真心的喜欢,哪怕只是一点,可偏天不遂人愿,她无法做到,就连她唯一的儿子,都因病恹不得皇上喜欢,她如今唯有抓紧赫澜族这层关系,至少,要让皇上记得她,记得她是有用的! 云凰愤气从临华殿回了听雪堂。 听雪堂内四处静溢,他下意思张望看着,没看见姜舞的身影,眉头一蹙,唤来宫人,“姜舞呢?” “回殿下,姜舞回漪澜轩了,不过她给殿下留了份东西。”宫人边说,边朝木桌望去。 云凰瞥去一眼,走近,就看见桌上搁放着一瓷白色的圆罐,他拿起打开看了眼,里头装着墨色的膏状物,闻起来似有酸涩感。 罐子下是一张纸,上面是秀气端正的字。 “六殿下,罐子里是奴给殿下准备的帮助睡眠的膏,是酸枣仁做的,对不眠很有效的,殿下入睡前以温热水化开饮用即可。” 改善不眠症的…… 云凰眼底波光溢过,昨夜种种浮现于脑海。 昨夜他说起他不眠,她竟就记住了,还特意给他准备了这个。 云凰沉然的脸色逐渐趋于柔和。 “殿下。” 云凰回过神,转头,只见一宫人抱着许多卷走进来,“殿下,这是昭仪娘娘吩咐拿来给您择选看的。” 云凰刚转好的脸色瞬然散去,冷意爬上。 宫人瞅着,咽了咽口水,连忙将画卷搁到桌上后,匆匆离去。 一摞摞画卷摆在眼前。 云凰冷着脸色翻看着。 画卷上的女子,一个个被画的如倾城之貌一般,可他看着,却没一个能入眼。 这画卷看的越多,他眼前那小姑娘水灵容貌就越是清晰,挥散不去。 “都是些庸脂俗粉!” 呼啦一声,云凰一拂手,桌上的画卷被拂落散了满地。 门口守着的宫人怯怯朝里望了眼,不敢出声。 ———— 洛州边界。 “殿下。”俞烈将一份竹卷递给云容珏。 云容珏接过细看了一番。 “洛州太守何冲,别驾也是何家的人。”他看着说道。 俞烈颔首,“是,听说这洛州城大小叫得上名号的官员都和何冲连带着关系。” 云容珏将竹卷合上,“难怪,难怪啊。” “殿下,咱们到洛州办这事,只怕不容易。”俞烈担心说道。 云容珏饮着茶水,点头,“是不容易。” 洛州城大小官员和何冲都有着连带关系,他想查何冲,自然是不容易的。 “夜深了,早些休息吧,外头,守严实了。”云容珏若意看着门外。 这一路上,他们夜夜提防着。 翌日一早,他们出发离了客栈。 大约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他们到了洛州城。 “公子,咱们是现在就去见何冲吗?”俞烈压低声问道。 “不急。” 云容珏轻淡一声,径直朝前走着。 两人一路走着,一路四下看着。 片刻时间后,寻了个客栈落了脚。 “今儿咱们且在这洛州城内好好玩逛玩逛。”云容珏说道。 俞烈微怔,有些疑惑。 他们是来调查的,怎的殿下还有这般兴致。 洛州城虽不似长安繁华,但也是人声鼎沸,热闹不已的。 云容珏和俞烈两人寻酒楼吃喝着,走街串巷着,听着说书。 “今日可玩的舒畅?”云容珏笑问道俞烈。 俞烈点点头,“这洛州城虽比不上长安繁华,但也是足够的热闹,看起来也是民生均安的。” 云容珏鼻间发出一声笑,“这面上的东西,是最不足信的,今日咱们游看这么多,问了许多人,也听了说书,洛州城的百姓对这洛州和洛州父母官是怎样的评价你可有注意到?” 俞烈想了想,然后说道:“那些百姓对洛州城很有感情,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这洛州城是他们的家乡。” “至于对这里的官员……”俞烈想想,继而道,“似不像咱们所知的那样,他们口中当地的父母官公正廉明,是好官。” 云容珏扬眉,“是啊,和咱们所听闻的大不相同,你觉得这是什么缘故?” “要么是咱们的消息有误,要么是……” 两人对视一眼,云容珏推开窗户,外头街市热闹的声音瞬然涌进,“披着祥和的外衣。” 第75章 姜娘子 翌日。 俞烈看着自家主子这一身,还有自己这一身,有些困惑。 两人身上皆是粗布麻衣,云容珏身上所戴贵重之物皆被取下,就连头发,也故作凌乱。 “殿下,咱们这是要做什么。”俞烈看着云容珏问道。 “昨日咱们一游洛州城,听到的那些,不足为信,要想真切知道这洛州百姓对洛州地方官的看法,那些贫窑里的人的话,更可信些。” 俞烈了然,但有些顾忌,“殿下,若真要去问,属下一人去就好了,这粗布麻衣,还有那些地方,您还是别去了。” “我既已来这洛州,就没那么多顾忌,走吧。” 洛州城的贫窑巷,住的皆是穷苦之人,好些的有一瓦一房,还有许多,只能躲在屋檐下,借着那一片半片青瓦遮挡风雨。 云容珏和俞烈两人穿着粗布麻衣,脸上刻意抹了些灰土,看上去和这些穷苦之人无异。 一路走着,云容珏看着,眉心不曾舒展开过。 “诶,你们两个……” 一大婶唤住他们,上下打量看着他们两个,“你们两个看着不是洛州人吧。” 俞烈接过话,“对,我们不是洛州人,是魏县的,家里遭了大劫,这才一路来了洛州,想着人人都赞洛州好,看看在这能不能过的好些。” 大婶摇头摆手,“好什么啊,这洛州要是好,这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咯。” 云容珏沉然一眼,启声问道:“大婶,在家乡那边都听说洛州好,地方父母官也是清廉为百姓着想的,怎的在您这,洛州倒不好了?可否和咱们说道说道?” 大婶一腚坐在石阶上,“你们这些外乡人就是不知道情况,这洛州,就是看上去好,实际上,”大婶摇头,“你瞅瞅,咱们这贫窑巷有多少吃不上饭的人。” “这穷苦之人,各州各县都有,咱且不说了,就说说咱们的父母官,这洛州城都是姓何的咯。” “姓何?我们是有听说,洛州太守是姓何的,听说是极好的父母官,公正廉明。”云容珏说道。 “啊呸,”大婶唾弃一嘴,“什么极好的,什么公正廉明的,都是唬人的,这偌大的洛州城,上至太守,下到县尉,都是他们何家人,可他们为老百姓做过什么?气压良民,贪污受贿,倒是做全的咯!” 大婶性子直爽,加之许是受了不少何家人的气,说起何家人,都停不下嘴了。 “我劝你们哦,还是赶紧走吧,在这洛州,贫苦人想得到善待,那是不可能的,这儿可不是什么福地。”大婶说道。 “我们知道了,谢谢大婶。”云容珏和俞烈站起身。 两人和大婶分开后,又问询了这巷里别的人,对何家人的态度,皆和那大婶无异。 “这里的人和外头的那些人说的话截然不同,显然,这是知道朝廷要来人,在外头先清了场面。”云容珏说道。 俞烈颔首,“这何家人未免也太霸道了,欺压当地百姓,就连朝廷拨下的银两粮食都私吞,简直太可恶了!” 云容珏淡淡一笑,“天高皇帝远,这样的事,各州县都不少,这洛州是做的太过,毒脓流了出来,这才被父皇知晓了。” 两人悄摸回了客栈,洗漱换下、身上的破旧衣裳。 “殿下,那怎么什么时候去找何冲他们?”俞烈问道。 忽然,传来一声敲门声,店小二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公子,外头有人找。” 云容珏剑眉一扬,俊脸上攒着浅笑,“不用咱们找了,人自己来了。” 俞烈打开房门,“什么人找。” 店小二让出一条路,只见一微胖穿着缎服的男人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两个下人。 “洛州太守何冲参见临安王殿下!”何冲单膝跪礼。 “何太守不必多礼,快请起吧。” 何冲起身,脸上攒着奉承的笑,“何冲来晚,还望殿下恕罪。” 云容珏轻笑,“诶,不晚不晚,我们这才刚到,何太守就来了,这怎么还晚呢。” 何冲附和点头,忙说道:“这客栈简陋,还请殿下移居别处。” 云容珏没多推诿,两人跟着何冲到了居住的地方。 这地方要比客栈好的许多,但又不会过于奢靡。 “殿下,咱们洛州恪守节俭之风,所以这居所,大多清新雅致,没有太奢靡繁华的居所,还望殿下见谅见谅。”何冲哈着腰说道。 “这地方清雅,甚好,且何太守说的对,太过奢靡,是不太好的。”云容珏说道。 “是,殿下,今日殿下且好好休息,其余事,待明日殿下休息好了,下官再一一同殿下汇报。”何冲说道。 云容珏颔首,对何冲的决定都没有反驳。 “那殿下,下官还有公事要忙,且先告退了,这里侍候的人,殿下随便差遣就是。”何冲说道。 云容珏点头下后,何冲退了出去。 离开居所后,何冲脸上的笑意顿然随风一般散了去。 “大人,咱们眼下要怎么办?皇上这次派临安王殿下来,咱们只怕……”何冲身边的师爷一脸担忧。 “莫要自乱阵脚,”何冲正色,“这临安王殿下是人是鬼,咱们且还没探清楚,他若是人,咱们想办法将他变成鬼就是了。” “可他是皇子啊,只怕难啊……” 何冲冷笑,“皇子又如何,这世上的人哪有不为名利所动的,就是尊贵的皇子也不见得例外,咱们给够他好处就是。” 师爷点点头,“希望这是个好对付的。” 两人离开居所,脚刚踏出,手下人便急匆匆赶了过来,递给何冲一纸条,“大人,上头人传来的。” 何冲诧异,打开字条,细阅着。 “大人这……”师爷看后吃惊。 何冲将纸条捏攒在掌心,片刻后启声:“回话过去,本大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 何冲看了师爷一眼笑道:“咱们这且是有贵人相助啊。” ———— 在宫里,姜舞是数着日子过,云容珏离开已有半个多月了,她看着外头渐暖的天气,忍不住嘟囔着:“已经二月初了呀。” 南芙顺势朝外望眼,笑着点头道:“是呀已经二月了呢,再过半个多月就到阳春三月了,三月到,春日到,就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了呢。” “春暖花开……”光是听着,就好似能给感觉到那春日的气息了,不知道那个时候殿下是否归来了。 南芙看着姜舞出神的模样,笑着打趣道:“小舞,你是不是盼着殿下回来呀。” 姜舞没有否认,“殿下已经离开半个多月了。” “这洛州离咱们长安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怕是且没那么快呢。”南芙说道。 姜舞粉唇微扁,点点头。 南芙见她一脸的忧思,转开话茬,“小舞,你还记得前几日咱们浣衣时听见华严阁传来的那嬉笑的女声吗?” 两人走在长长的廊道上,姜舞点头,“嗯,记得,怎么了?” 南芙眼睛四下张望一番,然后压低声音同姜舞说道:“后来我听说,那日的女子是和小舞你一样来自南姜的。” 姜舞微怔,“南姜……” 南芙点头,“是呀,也是后来才传出来的,那个女子被二殿下招收成侍妾了。” 姜舞的诧异只是一瞬而过。 和她一般是南姜来的,身份自然都是囚奴,囚奴摇身成了主子,虽令人唏嘘议论,但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是全凭主子的心情罢了。 “现在这凌霄宫对这件事议论颇多呢,虽然主子看上下人是常有的事,但二殿下对这个女子可是直接跳过官女子,收为侍妾的。” 这越级了不说,且那女子原还是囚奴身份。 姜舞扁唇轻笑,“二殿下是主子,他喜欢的,咱们做下人的不好多说什么。” “是,我知道,就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我还挺好奇,那女的是什么样子呢。” 两人边走边说着,忽然,身边急急跑过一宫女,宫女跑的急,直接撞到了姜舞身上,差点摔了她。 “诶,你跑这么着急做什么啊。”南芙扶住姜舞。 “抱歉抱歉,我有顶要紧的事要做。” 宫女匆匆致歉后急急跑离。 “诶,这真是……” “算了,也没什么事,走吧。”姜舞安抚着南芙,理了理自己乱了的衣衫。 两人还未迈出步子,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音。 “诶,你们两个等一下。” 姜舞和南芙两人下意识顿住脚步,转过身去,就见一穿着粉色衣衫的宫人走到她们面前,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你们两个,可有看见一翡翠手串?” 这宫人面生,姜舞和南芙两人摇头,“没有看见。” “真没有看见。”南芙说道。 那宫人长叹口气,略不耐烦的朝她们摆了摆手,“去去去。” “这是新来的么?之前好像没见过,怎么这么傲气。”南芙小声同姜舞说道。 姜舞耸耸肩,“走吧。” “等一下!” “姜娘子。” “怎么,那翡翠手串还没寻到?” “回娘子,没有。” “没有?这两宫人,我方才且看见她们在这附近鬼鬼祟祟,这手串刚好又是在这附近遗失的,怕不是被有心人拾了去。” 这话,是暗指姜舞和南芙她们拿了那手串。 姜舞和南芙两人抬起头,南芙忙解释道:“我们真没看见什么手串。” 在抬头看清面前人的一刹那,姜舞愣住。 平静的眼眸瞬然涌起浓深的诧异,震惊。 眼前穿着嫣红缎服,脸上点缀精致妆容的女子,竟是…… 姜翘…… 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姜翘看见姜舞,并不意外,看见姜舞震惊的模样,她红唇勾起弧度,眼角微微上扬,“哟,是你啊。” 南芙听着女子的话,看向身边的姜舞,“小舞你们认识?” “大胆,这是咱们华严阁的姜娘子,你们还不快见过姜娘子!”姜翘身边的宫人呵斥两人。 华严阁里的侍妾不少,但先前从未有过姓姜的娘子,眼下这位,想来就是近来云招新收的那位了,南芙不敢怠慢,连忙唤声:“姜娘子。” 姜舞紧抿着唇,看着一脸傲意的姜翘,“姜娘子。”她微欠身。 看着姜舞俯首低耳的样子,姜翘脸上的笑意更甚浓深,她慢慢走到姜舞面前,抬起她细白的手腕,“方才我丢了个翡翠手串,这手串是殿下赠予我的,很是珍贵。” 姜舞微低着头,眼睫垂下,轻声道:“我等不曾见过娘子手串,娘子若要寻手串,我等帮娘子寻。” “你不用帮我寻了,方才我过来这边的时候,且看见你在这边鬼祟,这手串珍贵,怕是落你兜里了。” 姜舞秀眉倏然一皱,她抬起头来,看着姜翘,下意识反驳着,“我没有!” “大胆!在娘子面前,竟不自称奴婢!”宫女呵斥道。 姜翘碧藕般的胳膊抬起,“什么奴婢不奴婢的,她该自称奴才是。” 姜舞呼吸一重,慢声道:“奴没有……” 姜翘满意一笑,“你说没有,可不代表就没有,来啊,给我搜她们的衣裳兜里,看看有没有我的手串。” “是。” “你们做什么!不能搜!” 南芙和姜舞两人面对上来就要搜她们身的宫人,抵抗着。 “我等没有拿娘子的手串!娘子怎可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就鲁莽行事!”姜舞喊道。 “鲁莽?你也敢这么和我说话,今日我且就要搜你身,若你行的端做得正,又怕些什么!你们几个给我好好搜搜!” 几人瞬间乱成了一团。 廊道上偶有宫人经过,但看着这一幕,谁也不敢多事。 姜翘虽不是什么金贵身份的主子,可她是云招身边的人,又是正儿八经的侍妾娘子,她们这些奴婢下人,可是不敢和她顶着来的。 “哟,这是做什么啊,这么热闹。” 就在几人乱成一团的时候,又一道张扬的声音窜了过来。 云宋贞挑着疑惑的眉看着姜舞,姜翘看见云宋贞连忙给她行礼,“贱妾见过大公主,请大公主安。” “起来吧,”云宋贞打量看着姜翘,“你是哪个宫里的?” “回大公主,贱妾是二殿下宫里的。”姜翘说道。 云宋贞眨眨眼,“二哥宫里的……” 云宋贞知晓自个二哥的喜好,对女色,甚是喜欢,他宫里的叫的上名号的莺莺燕燕,她也都打过照面,而眼前这个…… 不曾见过。 想来是近日传闻的,二哥新收的。 “若本公主没记错,你是姓姜?” 姜翘笑颔首,“公主好记性,贱妾是姜氏。” 云宋贞眼眸流转着深意,看向姜舞,“你们这闹的厉害,是做什么?” 姜翘说道:“回大公主,贱妾是和二殿下一起过来的,在这附近,贱妾不小心遗失了二殿下赠予贱妾的翡翠手串,方才命人寻,巧看见这囚奴在这附近鬼鬼祟祟,贱妾怀疑是她拿了妾的手串。” “这手串是二殿下赠予贱妾的,珍贵的很,遗失了怕殿下怪罪,也会辜负了殿下赠予贱妾手串的好意。” 云宋贞扬眉,“所以这是在搜身?” “是,贱妾知道这不太好,可是……” “没什么不好的!”云宋贞站起身,“既你有合理的怀疑,搜身,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姜翘有一瞬的惊诧,她没想到云宋贞竟会这么干脆站在她这边。 她余光朝一旁略显狼狈的姜舞瞥去,更多了几分得意。 有云宋贞这个尊贵身份的主儿站在她这边,她还怕治不了姜舞?! “都听见了?!给我好好的搜!”姜翘朝宫人呵声。 “不可以搜身……” 那两三个宫人全朝姜舞去,伸手就要去扒姜舞的衣裳。姜舞拼命抵抗,可一人实难抵不过三人! 南芙在一旁急的不行,上前拉拽着那些宫人。 “砰……” “啊——” “小南!” 南芙被宫人抬起一脚踹了出去! 姜舞外衫被扯掉,砰的一声…… “停!”云宋贞目光落到掉落地上的东西,然后站起身,走过去。 “翡翠手串!”姜翘惊喜,“大公主你看,这就是贱妾遗失的殿下送给妾的手串!果然是被这贪婪的东西拿了去!” 姜舞和南芙两人看着掉落出来的手串,瞳眸圆睁,这手串,怎会在她这的? “果然是个脏东西,在宫里行偷盗之事,可是大罪。”云宋贞动了动唇,说道。 “手串不是我偷的!”姜舞沉声辩解。 “不是你?东西都在这了,你还想狡辩吗?大公主,这手串是二殿下的心意,却被她这卑贱之躯糟践了。”姜翘故作委屈说道。 云宋贞看着姜翘委屈的样子,轻轻一笑。 这姜娘子,也不是个省油的。 “这东西珍贵,既是姜娘子的东西,她这偷盗之人,且交由姜娘子决定处理吧。”云宋贞说道。 姜翘一听,脸上浮现得意之色,冷眼瞪看着姜舞,缓缓启声:“大凉有大凉的法规制度,在宫里行偷盗之事,按大凉律例该行断手之刑。” 南芙闻言呼吸骤然一重,惊恐看向姜舞。 断手之刑…… 那是要砍断手的! 第76章 所以姐姐是要杀了小舞? 云宋贞眉梢一颤,看着姜翘。 这侍妾,是够狠的。 “不过……” 姜翘话锋忽转,云宋贞若意一眼,等着她的下文。 “说起来,咱们都是南姜人,我也实在不忍给你极刑,”姜翘看向云宋贞,“大公主,不如就让她穿着这层薄衣,赤足跪在外头,跪足半日,以小惩大诫。” “大公主,姜娘子,请开恩,这外头天寒地冻,若真赤足跪半日,是要冻坏人的,大公主姜娘子开恩。”南芙连忙跪磕头。 姜舞抬眼的刹那,双目同姜翘得意的目光对上。 姜翘,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还是如从前一样。 “是啊,这赤足跪上半日,可不是要冻坏人么,这样吧,若你同我说你知错了,你不该偷盗本娘子的东西,再给我磕十个响头,娘子我且考虑给你宽松宽松,不让你跪那么久,怎么样?” 姜舞呼吸微重,姜翘要的,是对她的羞辱,极尽的羞辱。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云招略显轻浮的声音传来,姜翘一看见云招,连忙收起脸上的那抹狠厉,扑到云招身边,娇弱唤了声,“殿下……” 云招垂眸宠溺看了眼身边的可人儿,而后抬眼,“宋贞也在啊,”余光落下,他转眸,“这是怎么回事。” 云宋贞轻笑,朝姜翘挑去一眼,“二哥还是问姜娘子吧。” 姜翘噘着红唇,一脸委屈的样子,添油加醋的将方才的事以颠倒黑白的话说道给云招听。 “殿下,这囚奴和贱妾本是一国人,贱妾也不想和她多计较的,但那翡翠手串,是殿下给贱妾的,贱妾珍视,也不想纵长了这些人的不良之风。” 姜舞低着头,双手垂在两侧。 眼前的三人,云宋贞和姜翘是厌恶她的,云招…… 他和云容珏不对付,他对她,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怜悯之心。 眼下的情形,她没有一点反驳反抗的能力。 果不其然。 云招凉声开口,“既是如此,那且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吧。” 云招这一发话,姜翘更得意了!朝姜舞道:“你且到外头跪上一跪,没有吩咐不得起身。” 姜舞微垂眼睫下的眼眸,敛起一抹微光,她思索一转,蓦地开口。 “奴有话要说。” 几人看向姜舞。姜舞抬起头,微红的小脸上挂着镇定自若的神态,她缓启声:“翡翠手串不是奴偷的。” “都这个地步了,还狡辩呢。”云宋贞咬着齿慢声道。 “奴没有狡辩,奴说的是实话,也有证据。” 姜舞的话令在场的人皆是一愣,姜翘眉头紧皱起,“证据?你有什么证据?!眼下的证据就是殿下给我的翡翠手串在你身上找到了,你这囚奴,想拖延时间,也不是以这般蠢笨之法。” 姜翘着急恼怒,云宋贞一脸疑惑,云招看着姜舞,眼里倒多了几分意味。 他倒要看看,这丫头能怎么给自己开罪。 “她既然说有证据,且听听就是,”云招开口,挑眉朝着姜舞,“本殿给你个机会证明,你若能证明你是清白的,这事且算过了,但你若不能……” 姜舞正色,点头,“奴能证明,”说完,她转头朝南芙道,“小南,麻烦你弄一盆干净的水来。” 南芙不知她这是要做什么,但也没敢耽误,连忙起身去弄水。 南芙很快打来一盆干净的水,姜翘看着姜舞,眼睛微眯起,她不信了,姜舞还能真弄出什么证据证明自己! “麻烦姐姐将手串放进水里。”姜舞朝一旁的宫人温声说道。 一旁云招轻点头,宫人蹲下、身将翡翠手串放进水里。 过了一小会,姜舞看着未有变化的水,笑了出来,然后抬头,看着三人,“这就是证据。” 三人皆朝水盆探去目光,眼里都攒起疑惑,“这算什么证据?”云宋贞开口。 “是啊,手串放在这盆清水里,算什么证据?”云招凉声道。 姜舞慢启声,解释道:“这翡翠手串在这清水里,没有变化,水也没有任何变化,清清净净,这证明,这手串是干净的,二殿下,您看奴的手。” 姜舞将手摊开,“奴方才和小南两人捯饬过花饼,那花饼是有油渍的,奴和小南两人还未来及净手,便遇到了这事,若这手串真是奴拿的,手串上定也会沾染了花饼的油渍,手串在这清水里,也不会这么干净清澈了。” “你胡言!” 姜舞说的有板有眼的,姜翘一急,呵斥出声。 姜舞轻眨眼,不慌不忙,借来一旁宫人髻上插着的铜制簪子,簪子过了她的手后,她将簪子放入水盆里。 云招三人望去。 果然…… 水盆里刚还很清澈的水面上浮起了星点油渍。 “二殿下,这就是奴自证的证据。”姜舞说道。 姜翘的脸色在骤然间大变,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板上钉钉的事,都会让姜舞有了峰回路转! 姜舞的证明,清楚,这好几双眼睛都是看着的,且刚才那簪子,她也是借由姜翘身边宫人头上的簪子,没有一点让他人说她故意为之的机会。 云宋贞扯了扯唇,慢声:“这还真是跌宕起伏的好戏啊。” 云招长叹口气,“确实,”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姜翘,“既她自证了清白,这事,且不是她做的,这惩罚也就不必了。” 云招说完站起身来,大手一伸,将姜翘揽入怀中。 姜翘望着姜舞的眼里尽是愤恨。 原想借着这好机会好好羞辱羞辱姜舞! 怎知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殿下……”她娇软一声,“这事,是我误会她了,可是……她偷盗的罪可撇清,但刚才她这小小囚奴,对贱妾很是无礼呢。” “贱妾自知身份不高,但也不至于让这卑贱囚奴都凌驾于贱妾头上,否则以后妾身明面是殿下的妾,实际倒是连小小囚奴都不如了。”姜翘轻声细语的,说到伤心时执起帕巾抹掉眼泪。 云招虽无意多刁难,但怀中美人儿梨花带雨又字字真切的样子,他瞅着听着,心都酥了。 “这说着说着怎还哭起来了,”云招掀眼看了眼姜舞,“那依你看,要怎么做啊?” 姜翘在云招怀里微露出杏眼一角,看着姜舞的眼神多有挑衅,“殿下,她对妾身无礼,总该罚的,就罚她在这跪上个把时辰可好?” 姜舞秀眉微颤,看着姜翘。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任何时候都不放过可以欺负她的机会。 “这样也好,”一直在旁未多出乎声,一脸看戏态度的云宋贞忽然开口,“二哥,这姜娘子说的且也有几分道理,这囚奴可不能惯着,否则日后身上真不知天高地厚了,跪上个把时辰小以警示也是好的。” 姜翘柔柔弱弱梨花带雨的模样,再加上云宋贞的推波,云招把持不住,“好好好,那且就让她跪上两个时辰吧!” 姜舞呼吸骤然一重,眼睑掀起的刹那对上姜翘挑衅的流眸。 姜舞身后,南芙看着,一脸怯意,慢慢朝旁退离开。 漪澜轩廊道上,姜舞直挺挺的跪着,往来的宫人们,看着她同时窃语着。云宋贞眼里流转着笑,“姜娘子且在这看着这囚奴吧,本公主去别处转转,顺便看看七弟八弟。” 姜翘欠身,“贱妾定会看好这囚奴的。” 云宋贞离开后,只剩下她和姜翘两人。 姜翘盯看姜舞片刻,敛着笑容,慢蹲下、身,双眸目光同姜舞平视往对。 “小舞,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以这样的方式相见了。”姜翘说道。 姜舞看着姜翘,没有接话,姜翘这话,一听且是虚伪的。 方才事情发的太突然,她一下子是没有缓过神的,但后来,她想出为自己洗脱嫌疑时,也明白过来,今日的一切,怕都是姜翘故意为之的。 “南姜被灭后,姐姐我还以为你已遭不测了,还担心了不少日子,不过没想到,你还挺好的,在这大凉皇宫内,跟了五殿下。日子过的且不错。”姜翘边说着,目光后落,落到姜舞轻松未扣镣铐的双足上。 姜舞跟着云容珏的事她多是从云招那听闻到的,后来她且也打听了些,知道姜舞跟了云容珏后,日子且过的不错,云容珏对她,虽没给她什么正经名分,但对她却是颇为宠爱,在她没名没分的情况下,且也准允她不戴那镣铐。 姜翘本以为,姜舞落进这大凉皇宫,即便不死,也是生不如死,却不曾想,她过的竟还这般如意。 姜舞垂着眼,始终未语。 姜翘眼神也冷下几分,“妹妹一朝走运,不过……在这皇宫里,妹妹始终还是囚奴身份,姐姐是与妹妹不同了,无论是在南姜的时候,还是现在,姐姐总是和你不一样的,妹妹可要清楚明白这点。” 姜舞眼神波澜不惊,很平静。 她越是这般,姜翘越恼。 “你以为你沉默,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姜舞,你可知如今姐姐我要捏死你,就如捏死蝼蚁一般简单,即便你得五殿下喜欢,但你终只是一介囚奴!在这大凉皇宫,死一个囚奴,没人会注意在意。”姜翘冷声说道。 姜舞平和双眸慢有了细微的反应,羽睫微颤,掀起,看着姜翘,“所以姐姐是要杀了小舞?” 姜翘对上姜舞那双眼,平眉一皱,眼里的嫌恶越浓。 姜舞这双眼睛,和她母亲是一样一样的,她和母妃不知看过多少次。 “翘儿,你看,就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夺了咱们母女俩在你父皇那所有的宠爱。” 片刻沉默后,姜翘缓了缓情绪,勾唇轻笑,“妹妹说什么呢,我是你姐姐,怎会舍得杀自己的亲妹妹,妹妹不懂规矩,姐姐不过是好好教教妹妹,让妹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姜翘边说着,边抬起手,就要朝姜舞小脸上拍去。 “姜舞。” 忽然的一声,姜翘的动作顿住,她抬头望去,看见是云卿卿。 “见过三公主。”姜翘不敢僭越,起身朝云卿卿行了个礼。 云卿卿没给姜翘眼神,径直走到姜舞面前,看她身上只有一层薄衣,小脸被冻的发红,柳眉不悦一蹙,“这大冷的天,跪在这要冻坏身子的,扶她起来。”云卿卿朝身边宫女说道。 “三公主不可!”姜翘连忙出声阻拦。 “三公主,这囚奴是犯了错事,在这领罚的,这领罚的时辰还未到呢。” “犯事?领罚?方才本公主过来时,且听到有宫人在议论,说是她偷了东西,但后来,她自证了清白,对么?”云卿卿问道。 姜翘扁唇,眨了眨眼,点头,“是。” “既然她自证了清白,就是无罪无错的,无罪无错的人要领什么罚?你和本公主说说!” 姜翘脸上挂着浅笑,解释道:“三公主说的是,无罪无错的人自然是不用领罚的,只是,她虽自证了清白,但……还有无礼之罪呢。” “无礼之罪?对谁的?是对你吗?”云卿卿问道。 姜翘抿唇含笑,微颔首,“是。” 云卿卿眨巴双眼,一副疑惑的模样,“本公主若没记错,你好像也是南姜人,也是咱们大凉虏获来的囚奴吧,同为囚奴,怎会有无礼之说呢?” 姜翘一个激灵,眼睛瞪大,压着气解释道:“三公主,妾身不是囚奴。” 云卿卿更疑惑了,“你不是?你不是南姜人吗?” 这时,云卿卿身边的宫女吟心凑上前,启声解释道:“公主忘了?前些日子二殿下宫里新收了个侍妾,姓姜,唤姜娘子,想来,这位应就是姜娘子了。” 姜翘脸色稍有缓和,颔首,“是这样的,三公主。” 云卿卿似很惊诧的张唇,“原来是这样啊,我倒是真差点给忘了,”她边说着,一双眼睛边来回打量的在姜舞和姜翘身上游移着,“一个是侍妾,一个是……却是身份有别。” 姜翘听着,脸上重回笑意,“三公主,妾身原也不想过多和她计较的,不过也想着,给她些警示,也好让她知晓礼仪,以后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云卿卿伸着玉手,点着下颚,一本正经的模样,“是这个理没错了!” “不过……她有没有顶撞你本公主是不知道啦,不过我听说她自证清白之事,那翡翠手串不是她拿的,却莫名其妙跑到她身上,还就这么巧,被姜娘子你抓着,后来她又自证了清白,也就是说,这件事要么是巧合,要么是有人故意栽赃给她。” 云卿卿这话一出,姜舞清楚看见姜翘脸色的骤变。 “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且也不深究了,但是……姜娘子,本公主听说,方才你一口咬定手串是她偷的,结果她自证不是她所为,也就是说姜娘子冤枉了她,姜娘子冤枉了人,可有和她表歉意呢?” 姜翘脸色越沉厉害,脸上浮现一抹尴尬,“公主,她……她是囚奴呀……妾身怎能给她表歉……” “怎么不能?姜娘子纵然没读过书,应该也听过这么一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云卿卿说道。 姜翘一阵羞恼,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她是读过书的! “姜娘子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本公主有时不小心做错,冤枉了吟心她们,可都有和她们致歉呢,是吧吟心?” 吟心点头,附声着:“是的,咱们公主是最知礼的,即便是对咱们下人也是,姜娘子,公主尚且能做到如此,怎么到娘子你这,就不行了呢?” 姜翘脸色一阵青白,云卿卿懒懒瞥了眼,“姜娘子赶快吧,给她表个歉意。” 姜翘如今虽得了侍妾名分,但怎比得过云卿卿是堂堂公主。面对云卿卿给的压力,她只能硬着头皮,和姜舞道了一声歉。 云卿卿小脸上露出满意一笑,然后令吟心扶起姜舞。 “三公主……” “她被你冤枉偷了东西,你给她表歉意,勉强算扯平了,要知道,这被人污蔑偷窃,可不是小事,一声道歉扯平,姜娘子,你是占了便宜了,这什么无礼之罪,也且一同抵消了。” “姜舞,走吧,正好我有事和你说呢。”云卿卿朝姜舞弯唇一笑,然后拉着她就离开了廊道。 姜翘愣在原地,好半响才缓过神来!却也只能愤恨一跺脚,没有其他办法! “殿下……”她拉着长音,朝华严阁跑去。 …… “奴谢三公主搭救之恩。”离开后姜舞连忙朝云卿卿欠礼谢恩。 云卿卿咧唇一笑,“没什么,五哥走的时候,我答应过五哥要照顾你的。” 云容珏…… 姜舞眼底一片柔软,原来,他还特意和三公主交付她的事。 “姜舞!” 忽然,两人正交谈着,一道急而微沉的声音插了过来,下一瞬,两人转眸,就看见一脸急色的云凰。 “你没事吧?!”云凰一脸严肃,盯着姜舞。 姜舞微楞,下意识摇头,“奴……奴没事,殿下你……” 云卿卿噗嗤笑出声来,朝姜舞道:“方才南芙来找我,我顺便让人给六哥传了话,瞧六哥这着急的样。” 第77章 有喜欢的人了? 云凰平缓着呼吸,一双眼睛在姜舞小脸上就没挪开过。 “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受伤?”云凰担心又关心。 姜舞愣愣的摇头,“殿……殿下,奴没事。”云凰这着急的模样,是将她吓到了。 云卿卿抬手拍了拍云凰的肩头,“六哥放心,她没事啦,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云凰好不容易平复下情绪,打量看着姜舞,确定她真没什么大碍,这才挪开视线,看向云卿卿,“你既已帮她解决了,还让人告诉我做什么,害我急急赶来。” 云卿卿扁扁粉唇,“欺负她的人是二哥身边的人,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嘛,万一二哥护犊子,卿卿救不了她,有六哥在,不就不怕了嘛。” 云凰一想,也是。 云卿卿虽是公主,但公主和皇子身份还是有别,若云招强硬、起来,云卿卿也无可奈何。 “好了,总算是平安无事了,我先走了,和五妹还有半盘棋没下完呢!”云卿卿朝他们挥了挥手,径直朝外走去。 云卿卿离开后,姜舞和云凰两人相视一眼,她欠身,“殿下,那奴先……”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凰直接拉拽走了。 “你且好好同本殿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惹了二哥?” 刚才云卿卿派找他的宫人说的含糊不清,他一着急,也没深究到底怎么回事就急匆匆赶来了。 “奴没有惹二殿下。” 云凰:“……” “惹他身边的人也一样。” 姜舞:“……” 姜舞只好同云容珏娓娓道来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云凰听着,双眉弯成山峰,且不说那翡翠手串是否是巧合,那姜娘子后来的作为一看便是故意刁难。 “姜娘子……她也姓姜,和你什么关系?”云凰问道。 姜舞小脸划过一抹无奈,“她是奴同父异母的姐姐。” “又是你姐姐?”云凰想到上次姜舞拼力帮的那名女奴,“看来这个和你关系不太好啊。” 姜舞粉唇努努,点头,“她不喜欢我。” 云凰冷哼一声,“她也不过是借着二哥的势罢了,你且也无需怕她。” 他可不允许她随便被人欺负了! 姜舞没想到,当日下午,云凰让人传了话过来,竟要她去听雪堂侍奉。 她是漪澜轩的人,没有云容珏的准允去别的殿宇,是不合规矩的。 可偏,云凰是说一不二的,也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 姜舞被迫到了听雪堂,她站在门口望着里头的云凰,小脸上攒着深深的无奈,她眼睛转悠着,想着一会儿如何和他商量,让他收回这个决定。 云凰一抬眼,就看见门口站着发呆的小姑娘,“傻站着做什么,进来。” 姜舞回过神,走进殿内,“殿下。” “奉茶。”云凰瞥了眼手边的茶盏。 姜舞走到一旁,跪着,以热水烫着茶具,茶叶过一遍水后,才第一遍冲泡。 “殿下,奴有事同殿下说。”她轻启声。 云凰鼻间发出一声轻嗯,“说。” “殿下可否收回让奴来听雪堂侍奉的命令。”她直言道。 云凰本淡和的双眸倏然勾冽起一抹冷色,转眸看着姜舞,“怎么,你这么不愿来本殿这听雪堂?还是这么不愿在本殿身边侍奉?!” 姜舞摇头,“殿下,奴是漪澜轩侍奉的,这样堂皇来殿下这边,是不合规矩的。” “规矩且也是人定的,再说了,本殿也不是要你一直在这边,等五哥回来了,你且就过去了,白日你在本殿这边打理侍奉茶水,晚上再回漪澜轩。” “殿下……” “本殿主意已定,再多言,本殿收拾你!”云凰正色,威胁道。 姜舞攒着的气,瞬然扁了下来。 姜舞无奈,只能在听雪堂侍奉着。 这时,殿外传来宫人的声音,“殿下。” 云凰头都没抬,应了一声。姜舞看见宫人捧着一卷又卷的卷轴,“殿下,昭仪娘娘那边又送了些画像,让殿下尽快择选。” 姜舞下意识看了云凰一眼,只见他平静的眼眸染上一抹冷意,他慢抬起头,盯看着捧着卷轴的宫人。 宫人被他这样的眼神盯得直发憷,“殿……殿下是……是昭仪娘娘的吩咐。” 云凰沉默许久,才慢启声:“放下,出去。” 宫人连忙将卷轴放下,不敢多一分的耽误,退出大殿。 “本殿有些饿了,你给本殿去膳房那些酥饼过来。”云凰说道。 姜舞颔首,起身退出听雪堂。 姜舞离开后,殿内更显寂静了,云凰瞥眼看着一旁搁摞起来的卷轴,不耐烦的抓起一卷摊开看着。 姜舞端着酥饼重回到听雪堂,刚要踏进殿,忽然,朝她这边飞来一卷轴!差点打到她! 那卷轴在她面前砰的一声掉下,落下。 她有些惊魂未定,再抬眼看云凰,他所有的怒气不悦都在脸上显而易见。 姜舞垂眼,目光正落到地上摊开了的卷轴上。 卷轴上是一女子的像,她蹲下、身,将卷轴拾起,画像上的人面如桃花,樱唇如果,眉眼间的虚柔感甚有林妹妹之风。 “殿下,酥饼。”她走到云凰身边,将盘子放下。 唰的一声,云凰又丢出一卷卷轴,“庸脂俗粉!” “庸脂俗粉!你看看,都是这些庸脂俗粉!”云凰是越看越觉不顺眼,越生气,忍不住和姜舞抱怨着。 姜舞看着这一幅又一幅的画像,她不知道这些是要做什么的,“殿下这些是做什么的?”她顺话问道。 云凰看她一眼,眼里攒着一抹别扭情绪,片刻慢声道:“是母妃让本殿择选的,说要给本殿择选成婚对象。” 姜舞粉唇因诧异微张,片刻后,小脑袋微侧,看着云凰面前摊开的卷轴,卷轴上的女子,和方才那个一样好看,只是是,方才的那个女子是盈风弱柳之姿,这个眉眼间多有几分贵气。 “殿下都不喜欢吗?”姜舞忍不住问道。 她瞅着云凰动怒的样子,他似对这些都不满意。 “你觉得本殿应该喜欢?”云凰冷声反问。 姜舞:“……” 姜舞摇摇头,给云凰茶杯斟满茶水后,她宽声安慰道:“殿下莫要着急了,慢慢再挑选就是。” 云凰:“!!!” “再怎么挑选也都一样!”云凰冷声,他随即唤来宫人,“把这些画像都拿走!你给本殿传话给母妃,和母妃说这些庸脂俗粉本殿一个也不喜欢!” 宫人脸上露着为难,却也只能点头答应,匆忙将画像卷起,拿走。 宫人退出去后,云凰执起手边的茶杯仰头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砰的一声,茶杯被重重砸在漆木桌上,他侧眸,看着身边的小姑娘,“你知不知道,这些本殿一个都不喜欢!” 男人话里攒着深深的情绪,姜舞微楞,她点点头,“奴……奴知道。” 他将画卷扔弃,方才也一再说了,他不喜欢。 “你知道?你不知道!母妃也不知道!母妃只会不顾我的意愿将我不喜欢的人硬塞给本殿!”云凰声调高了几分。 姜舞看着云凰,他情绪激动,甚至眼里似有不甘,她讷讷开口,“殿下……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云凰脸上的情绪僵顿住,盯看着姜舞的黑眸晕开一抹情绪。 他喜欢的人…… 片刻后云凰挪开视线,“有又如何,母妃还不是将这些庸脂俗粉塞给本殿。” 云凰承认有心上人,姜舞有些意外,平日里云凰不羁的样子,不像是会将哪个女子放在心上样子。 不过…… 姜舞又一想,人本也不可以面而定论。 “殿下若是有喜欢的女子何不同昭仪娘娘道明呢。”姜舞说道。 道明…… 云凰目光视线重落回她的身上,出神望看许久。 姜舞被他这样略显奇怪的目光看的有些别扭,“殿下?” 云凰挪开眼,轻咳声,“算了,这烦心事本殿不想说了。” 云凰不愿多说,姜舞也没再追根深问。 她在听雪堂侍奉大半日后,夕阳落下,她才回了漪澜轩。 回漪澜轩的路上,她遇到了南芙。 南芙迎上来,对她很是关心。 “小南,今日的事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找来三公主。”姜舞说道。 今日困境她虽解一重,但后来若没云卿卿的帮忙,她是没能那么快脱身的。 南芙弯唇一笑,“没什么,小舞你没事就好,今天也分明是那姜娘子故意找你的事,诶,小舞,你们都姓姜,她和你是……” 云招身边的姜娘子是从囚奴位置上来的,如今偌大的皇宫,姓姜的囚奴,也就只有是从南姜来的了。 而姜姓是南姜国姓。 姜舞扁唇轻叹气,“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南芙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又不那么意外了。 “既是小舞的姐姐,怎么她这么对小舞,这事若真是误会巧合也就罢了,看姜娘子那架势态度,分明就是故意的。”南芙皱着眉,替姜舞感到不平。 姜舞只一笑而过,没多说什么。 姜翘对她的为难,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前在南姜的时候,姜翘就是三天两头的来找她的麻烦,甚至是羞辱她。 在南姜,她和姜翘虽同为公主,但却是天壤之别,姜翘是被众人如捧月般高高在上,而她……是连寻常宫人都能随意欺辱的公主。 其实她并不明白,姜翘为何对她这么厌恶,她从一出生,就和母妃一起被圈禁在殿里,和姜翘谈不上有过往纠葛,可偏姜翘从小就看她不顺眼。 姜舞想着从前的过往,望着漆黑的夜色,长叹口气。 她从怀里拿出一浅白玉的小兔子,在掌心轻拭着,不知殿下何时能归。 翌日一早,姜舞如往常一般,背着方篓,去了书院。 只是,这一路上,她总感觉身后有人盯看着她,可她转身时,也没看见什么人。 “好奇怪。”小姑娘歪着小脑袋嘟囔着朝前走去。 姜舞身后的影子一直跟着她进了书院。 “殿下,人家上学了。”侍从子信看着自家主子探头探脑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 云凰又朝里探了探视线,而后才慢收回视线,不悦瞪了眼子信,“就你话多!回宫!”说完,转身朝书院外走去,子信连忙跟上。 “殿下很关心姜姑娘啊。”子信忍不住说道。 云凰眉头一皱,“胡说什么,本殿何时很关心她了!” 子信撇撇唇,“可昨日殿下一听姑娘出事,跑的比马还快,又为了保护姑娘,让姑娘白日到听雪堂侍奉。” 云凰眉头皱的更深了,别扭道:“你懂什么!五哥临走时交代过的,她是五哥身边的人,本殿充其量替五哥看着,总不能五哥一不在,他身边的人就任由被欺负了吧!” 子信扁唇,一副原来是这样的表情,点点头,“真是这样吗殿下?” “当然是这样!” 子信张嘴哦了一声,片刻后又道:“那今天殿下特意跟着姜姑娘来,人都进书院了殿下还踌躇半天不愿离开,也是为了五殿下吗?” !!! 云凰脸上的别扭更甚了。 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在子信脑袋上一敲!“你这嘴巴越来越厉害了,再胡言小心本殿重罚你!回宫!莫要啰嗦!” 子信笑,“属下遵命!” ———— 洛州。 云容珏他们在洛州明察暗访有些时日了。 “殿下,这何冲做的还真周全。” “他若没这点本事,也不会在这洛州横行这么多年了。”云容珏看着手中暗访来的证据,说道。 自何冲和他们接上头后,何冲明面上对他们是恭敬又客气,也很配合他们调查民情。只不过,何冲越是这么配合,证明这里头他动的手脚越多。 跟着何冲,他们自然是查不出他们想要查的。 所以明面上他们也配合何冲做戏,暗里,才真查的细致彻底。 “殿下,咱们手里虽然有这些,但最重要的何冲手里的账册和名单,咱们还没弄到手,这何冲狡猾,咱们在这这么久,那些账册名单愣是没有一点消息。”俞烈说道。 云容珏望着手里的东西,目光沉着。 片刻后,他缓声,“要好好查查他身边的那个师爷。” 云容珏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动静,俞烈将东西收拾起,“是谁。” “殿下。” 房门打开,下人站在门口,朝云容珏欠身,“殿下,咱们大人请殿下过去,大人给殿下准备了席面。” “席面?何大人怎突然准备起席面了。”云容珏问道。 那奴婢回道:“大人说,殿下来了这么些时日,一直忙里忙外的,很是辛苦,且殿下刚来时,何大人接待不妥,未曾以席面接待殿下,大人甚感歉意,所以今儿特准备了一番,望殿下赏脸。” 云容珏剑眉微扬,站起身,“既是何大人的一番好意,本殿自是不能拒绝的,你且带路吧。” 云容珏他们跟着下人到了举办席面的地方,地方简单不简陋,且雅致。 “殿下,殿下来洛州后下官甚至没安排一顿像样的席面,是下官的疏漏,还望殿下见谅。” 云容珏轻笑,“无妨,何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何冲含笑点着头,“殿下,今儿席面是下官特让人准备的,这些吃食也都是洛州城的特色,殿下请。” 几人入席。 席面上除了云容珏,何冲及其师爷外,还有几个人,分别是这洛州城的别驾,录事还有县丞。 “殿下,这第一杯酒,下官敬殿下。”何冲端起酒杯,朝着云容珏。 云容珏回以,饮下酒。 “殿下特来洛州,为洛州操持辛苦,实在不易,殿下且辛苦了,这杯下官敬殿下。” 说话的是洛州别驾,何冲的堂系哥哥。 云容珏应下,喝下酒,“本殿是奉了父皇的旨意而来,是为父皇,为朝廷做事,谈不上辛苦,论辛苦,还是何大人更辛苦。” 何冲一直含着笑,“下官不过是这洛州城小小父母官,为百姓做事,不敢谈辛苦。” “就是父母官,才更辛苦,”云容珏接话道,“本殿出发前还有人同本殿道,这各州县的官吏形形色色,许会有不少在其位不做其事的,甚至是贪官污吏的。” 云容珏这话令何冲脸色微僵。 但片刻…… “本殿对此也有过担忧,不过,这来了洛州城后,本殿才知道,这些担心是多余的了,洛州城被何大人治理的很好,这些天咱们看下来,何大人在洛州百姓中名望很高,深得百姓心啊。” 何冲脸上微僵的神绪转瞬即逝。 “殿下过赞了,过赞了。” 席面上,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道的全是奉承虚伪的话。 云容珏且也配合着。 “这些日子辛苦殿下了,咱们洛州虽不奢华,但该有的也还都是有的,咱们洛州的歌舞也是很极好的,殿下,下官让人给准备了些,殿下且看着高兴高兴,解解乏。” 云容珏微垂的眼睫下荡开一抹若意,“好啊,这些日子确实有些乏味。” 他话落,何冲抬手拍掌三下。 乐声骤然起,紧接着就看见三几个穿这粉白衣衫,打扮出众,跳着舞的女子,列着队伍走了进来。 第78章 了然于心 云容珏单膝曲着,一手自然随意的搭着,那双潋滟的眸微眯看着中央翩然起舞的姑娘们。 他似看的很入神。 何冲瞥看了云容珏一眼,然后和身边的几人交换了肯定的眼神。 “好!这歌舞是真好!” 一曲毕,云容珏鼓掌。 “何大人,这歌舞新鲜,本殿还从未看过这样的舞,听过这样的曲。” 何冲笑,“殿下喜欢就好,这歌舞都是以咱们洛州当地传统歌舞,后又改编的,比传统的要多些趣味。” “好,改的好!” “殿下,这歌舞再好,也是要人跳的好,这几个舞姬,不仅舞跳的好,这容貌可也是咱们洛州一顶一的美人呢。” “是啊,就说这为首的,叫春意的,她可是洛州容貌最好的,她若称第二,是没人敢称第一的。” 云容珏懒懒一掀眼,目光看向站在最前头的女子,一旁何别驾看见云容珏饶有兴趣的眼神,顺势道:“春意,赶紧的,站近些,让临安王殿下更看清楚你些。” 春意弯着红唇,笑容弧度正好,迈着莲步走到云容珏面前,玉手翘起,“春意见过临安王殿下。” “果然是一等一的美人,本殿在长安也见过不少美人,不过……这春意,确实不一样。” “是啊,殿下,春意不仅容貌出众,气质也是,长安的姑娘虽美,但咱们洛州的姑娘,是别有风情,殿下可还喜欢?”何冲试探问道。 “喜欢,怎么不喜欢,这好看的人事物,谁又能不喜欢呢。”云容珏说道。 云容珏的话,皆是顺着何冲他们,也给了何冲他们见缝就插针的机会。 “春意,既然殿下欣赏你,你就在殿下身边,伺候殿下饮酒吃食吧。” “是。” “殿下,您喝酒。” 春意在云容珏身边跪下、身,伺候着他用食。 云容珏没有拒绝,一直到席面结束,他有些微醺。 “春意,好好扶着殿下,送殿下回去。”何冲说道。 “是。”春意含笑,玉手挽住云容珏的胳膊,凑到云容珏耳边的声音温软如丝。 云容珏和俞烈等人回了屋院,春意始终跟着。 俞烈看着春意将云容珏扶进屋,忙道:“春意姑娘辛苦你了,还是我来吧。” 春意笑道:“公子莫要同春意客气了,今儿殿下喝了不少酒,还是春意来吧。” “可是……” “俞烈,你出去,让她留下。”云容珏迷糊着睁开眼,说道。 “殿下……”俞烈犹豫。 “公子,既然殿下这么说了,您且就先出去吧,这边春意一定会好好伺候殿下的,您且放心。” 俞烈担心看云容珏一眼,不敢违抗其命令,只能退出了房间。 俞烈离开后,春意将云容珏扶到床上,“殿下,春意伺候殿下歇息。”边说着,她边朝云容珏伸过手,想要去解开他腰上的束腰。 可她手刚碰到那束腰上嵌着的微凉玉石,就被男人一把摁住手,“不用了……本殿自己来。” “殿下,您喝醉了,怎么自己宽衣呀,且殿下平日在宫里,定也是很多宫人伺候的,这等小事,怎能劳殿下亲自动手,还是春意来吧。” 云容珏大手微松,春意顺势覆上,替他将束腰和外袍都解下。 “好了,你且回去吧,本殿要休息了。”云容珏说道。 春意定看着云容珏的容貌,他长得真好看。 这样近距离的,云容珏高挺的鼻,面容轮廓是更清晰了。 “原来皇子殿下长得是这么好看呀。”春意不由喃出声。 “什么?”云容珏微闭的双眼慢慢睁开,视线落向春意,“本殿不是让你回去么,还呆愣在这做什么。” “殿下,今夜寂寥,让民女侍奉殿下吧,民女保证会让殿下舒服的,好不好?” 春意眼眉勾人,玉手温软,那模样娇柔媚惑,俨然是男子所喜爱的。 云容珏微眯的眼定看着春意。 春意被云容珏这样的目光盯看得有些羞涩,“殿下,怎这样看着春意。” 云容珏这才慢收回眼,淡声道:“不用了,本殿今儿喝了不少酒,要早些歇息,你回吧。”说完,直接在床榻躺下。 春意一愣,“殿下……” 若他这么睡过去了,那她来这一趟,岂不是白费功夫?! 春意咬着红唇,转着眼,那双玉手抚上腰间,摸到一方东西。 她缓了缓神绪。 “殿下,那春意给你弄些醒酒茶吧,殿下用过后再睡,会舒服许多的。” 春意边说着边站起身,走到桌边,倒满一杯茶后,将怀里的东西取出,倒了些进杯盏里。 浅色粉末在清茶里晕开,慢慢看不见颜色。 “殿下,喝些醒酒茶。” 云容珏睁眼,视线微落,“醒酒茶?” “是啊,殿下喝过这醒酒茶再睡,明日也不会有宿醉的头疼了。” 云容珏接过春意手中的杯盏,搁置一旁,“你过来,靠近本殿一些。”他薄唇轻启,片声的呢喃,听起来有几分挑人心弦的颤动。 “殿下。” 春意听话凑近,云容珏似还不满意,她也越发大胆,最后直接一双玉手环住云容珏的脖颈,红唇贴靠近他的耳畔。 两人交颈,春意看不到云容珏此刻的神情。 就在春意要有所动作时候,忽然! “嗯——” 她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整个人瘫软倒下。 云容珏落在春意颈间的指腹收起,直起身推开靠着的女人,走出房间。 “殿下。”俞烈看见云容珏走出。 “走吧。” …… 翌日。 屋院里响起一声尖锐的女子喊声。 然后砰砰砰,一阵嘈杂后,房门被好些人撞开,“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春意裹着半张被子,香肩外露,榻上男子背对而卧,地上男女衣衫落满地,看上去糜乱无章。 “这……这是怎么回事,春意姑娘,你和殿下……”何别驾问道。 春意脸上挂着泪珠,看上去楚楚可怜,“昨日民女送殿下回来,后来……后来殿下酒劲上来了,就硬和民女……” 春意话没说完说透,但在场的人都了然于心了。 眼前的场面不需要多说什么,都能知晓了。 何别驾一脸为难,“春意,你……你先唤醒殿下吧,咱们且先退出去。” “这一清早的,什么事这么吵嚷啊。” 忽然插过来的一道声音,令何别驾后脑窜过一阵冷意,这声音是…… 他转过头,就看见云容珏穿戴整齐,懒懒的靠着门边,朝里望着。 “殿下?您……您怎么在这……”吃惊的话脱口而出。 “怎么,本殿在这何别驾很吃惊吗?还是何别驾觉得本殿应该在哪儿?”云容珏反问道。 何别驾咽了咽唾沫,余光朝里望去。 云容珏在这,那那里头的是谁? 云容珏眨了眨眼,“本殿一早便听见这吵嚷之声,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么?”他边说着,边踏进房内。 踏进后,他看见一地狼藉,和抽噎哭着的春意,“哟,这是……” 春意哭的梨花带雨,但一抬头,看见本该在床榻上的云容珏,竟衣衫整齐的站着不远处,她愣住,“殿……殿下……你怎么……” 她慌神,云容珏怎么在那?!他不是应该在…… 春意的哭声戛然而止,瞪着眼转过头,看着床榻上睡着男人,云容珏在那,那这个人是谁?! 这时,床榻上的男人才有了反应,迷糊着睁开眼,就看见面前站着的许多人。 “殿下?属下参见殿下!”男人连忙跪身。 “你……你是谁……怎么会是你在这!”春意慌神,话脱口而出。 云容珏薄唇溢出淡淡的浅笑,“春意姑娘这话,好似有所指啊,春意姑娘似乎是觉得不该是他在这,而该是别人?本殿倒是好奇,春意姑娘是觉得谁该在这?” 春意讷讷张唇,话哽在喉,她眼神飘虚,朝云容珏身后的何别驾看去。 何别驾眼里眼里也疑惑,更有慌张,他凑上前来,“殿下,这本是殿下您的房间,怎的是这位在这眠寝?” 云容珏懒懒朝窗外瞥了眼,“这房间原确实是本殿住的,但他的那间房本殿觉得能看见外头街市的热闹,甚是不错,且同他换了。” 何别驾:“!!”他双眼瞪大,瞪看向春意。 眼前的场面是和他们所预料的大相径庭,春意也是慌了,连连摇头。 “本殿的房间在哪儿,且不是现在重要的问题,春意姑娘哭的委屈,本殿倒是想知道你们是发生了什么,春意姑娘为什么会在这?”云容珏将话丢回给何别驾他们。 何别驾一抬眼,就对上云容珏那含着浅笑,但却暗藏着锋利的面容,他喉咙上下滚动,额头上的虚汗都出了不少,蓦地,余光一瞥!“何大人!” 众人转过头去。 何冲在门口,刚想离开,不料被何别驾唤住,“何大人也来了啊。”云容珏启声。 无奈之下何冲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房间,“殿下。”他揖礼。 “何大人来的正好,这正乱着呢。”云容珏说道。 何冲看着春意和床上那名男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故作疑惑。 云容珏看着,轻笑,“本殿也正好奇呢,看样子是发生了些不太好的事,春意姑娘似乎很委屈的样子,他,本殿看且也是有话要说的,你们挨个说说吧。”云容珏朝男子看去。 男子颔首,“回殿下,昨日属下回房来,这房间里点的蜡烛不多,属下也没注意,准备宽衣休息的时候,春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在属下床上躺着,属下刚坐下,春意姑娘就……就主动抱住属下了。” “你胡说!”春意气恼,驳斥道。 男子正色,“属下句句属实,春意姑娘主动热情,属下屡次要推开姑娘,可姑娘急切不可耐,加之属下昨夜饮了些酒,殿下,属下知错,不该妄为,但今儿这事,亦是事出有因,若不是春意姑娘如此主动,属下也不会那般把持不住的。” “你……你胡说!我从未对你主动过!”春意气急败坏反驳道。 “春意姑娘!”何别驾呵斥一声,怒瞪一眼。 再说下去,是要坏事了! 云容珏微凉的眼睛攒讽笑,顺势接话道:“你们双方各执一词,倒是热闹,那本殿且问问春意姑娘,若本殿这属下说的不是实话,你且是怎么到这房间的?” “咳……殿下,能否容下官说一句。”何别驾启声道。 云容珏拂过一眼,“何别驾但说无妨。” “这昨日席面散了,咱们都是知道的,殿下是春意姑娘负责送回房间的,殿下和他换了房间的事,春意姑娘定是不知情的,下官想,春意姑娘应是那时,来的这房间,对吧春意姑娘?” 春意接过何别驾的眼神,连忙点头,“对!就是如何别驾大人说的,殿下,民女昨日是送殿下回的房!” “你昨日是送殿下回的房没错,但你送殿下进来后,殿下且就让你离开了,之后是我扶着殿下去了他那间房安寝的。”俞烈适时说道。 “本殿昨日虽有微醺,但还不至记不得事,确实如俞烈说言,本殿同俞烈去了他的房,当时本殿已让春意姑娘离开,不知春意姑娘后又何故返回?且还躺在了这软榻上?” “再有,若姑娘真是被逼无奈,想来定是会连声呼救的,俞烈的房间且就在隔壁,姑娘哪怕是呼喊一声,他定也是能听见的。” “是,且昨夜属下入睡的晚,一直在房内未听见任何喊叫之声。”俞烈说道。 春意讷讷张唇,却说不出一个字,她眼神带着慌张,看向何别驾和何大人,希望他们能帮她解围圆话。 可是…… 何别驾和何冲两人相视一眼,何冲开口说道:“看来这是个误会,不过这男女有别,春意姑娘既和他发生了这慌闹的一夜,不如且就让他们……” 何冲是要将春意顺势推给云容珏的手下人。 云容珏轻笑,“莫不是今儿天凉,何大人冷糊涂了。” 何冲微怔,看着云容珏,云容珏继而道:“这事,且与我这手下无关,方才两位也都听的清楚,是春意姑娘主动,且这春意姑娘身份特殊,若说要两人相伴,且不是咱们谁说了算,是要问过我这手下人的意愿的。” 何冲:“……” “你可愿意?”云容珏看向男子。 男子撇唇看了眼春意,虽没明说,但那眼神已是昭然若揭。 “他既不愿,这事且不好勉强,”云容珏说完看向春意,“春意姑娘以后做事且还要再三思虑比较好。” 春意眉头紧蹙着,说不出话。 不仅是春意是说不出话,就连何冲他们也是没有半点将局势扭转的能力。 “咱们这精心安排的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瞅瞅,不但没抓住临安王殿下的把柄,反倒被人家喂了一把泥进嘴里,吞恶心,吐也恶心。”何别驾来回踱步,气恼不行。 何冲严肃着脸,冷声道:“原以为这临安王没什么能耐,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这次是咱们疏忽了,做的还不够周全,让他们钻了空子。” 何别驾叹气,“那现在咱们要怎么办?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握住他的把柄,这样既可以给上面一个交代,又可以借此挟制住他,咱们的事也好对付过去。” “别急。” “我能不急么!虽然这些天他们似也没能查到什么,但……这夜长梦多啊,他们且还不知道要呆多久呢!”何别驾性子急躁,且是不如何冲冷静。 “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要冷静,否则自乱阵脚咱们更加完蛋,咱们且盯着,只要不让他们查到什么,就相安无事,他们也总不能在这呆一年半载的,时间长了,查不到了,他们也就回去了。” “可他们如果查到了呢!” 何冲瞪了眼何别驾,何别驾缄口撇唇。 “若查不到且罢,若真查到了……”何冲冷冷一笑。 …… 那件胡事过去后,安静了两日。云容珏和俞烈两人明里配合着何冲他们做戏,暗里,瞧瞧查访。 “公子,咱们查了这么些日子,也就是摸着一点小鱼小虾,但这些小鱼小虾不足以填肚的,”俞烈甚是担心,“除了那些肯说话的穷苦百姓,洛州城其余的人就好像长了同一张嘴一般。” 两人慢步走在街上,云容珏情绪淡淡,慢启声:“这洛州城在何家人的管制下已经有两三代了,根深蒂固,自然没那么容易拔除的。” “可……这根是烂的,那些有钱人且也罢了,普通老百姓又何必那么维护着何冲他们?” “这些普通百姓,不似贫窑巷的那些人,那些人是一无所有,所以有感豁的出去的,他们也不像那些富贵之人,本就有何家人庇佑,这些普通百姓,生活刚刚好,不至于愁吃愁穿,日子勉强算安稳,他们自然也就不像打破这安稳了。” “况且在这洛州,何家势力大,谁也不敢贸然得罪,否则遭殃的还是他们自己。”云容珏说道。 俞烈听后,轻叹气,“真希望咱们快些找到定他们罪的证据。” 两人说话间,忽然,看见前头不远处一穿着褴褛的人,被几个人围住,那些人对他拳打脚踢的,他没有反击之力。 第79章 双生 “光天化日也太大胆了!”俞烈怒声道。 那人眼瞅着被打的蜷缩起身。忽然!身上疼痛消失,他抬起头,看见出现在眼前的两人。 云容珏和俞烈有身手在身,三两下功夫,便将那些人驱赶走。 “老伯,您没事吧?”云容珏问道。 男人要站起身,略显吃力,俞烈连忙将他扶了起来,“老伯,你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老伯定看着云容珏,踉跄颤巍着朝他鞠躬,“多谢公子相救。”说完,转头看向俞烈,“我……我家住那边,就麻烦你们了。” 两人按照老伯所指的路,将老伯送回住处。 老伯所住的地方偏僻,且就一茅草屋,简陋凄凉。 “老伯,您就一个人住吗?您的儿女呢?”俞烈皱着眉看着这简陋之地。 这地方下雨天怕是都要漏雨的,且一个老人家住这么偏僻。 老伯呵呵一笑,“我……没有儿女,就一个人。” “公子,今日真的多谢了,若不是两位公子出手相救,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散架咯。” “那些人是何人,为何要这般对您。”云容珏问道。 老伯无奈一笑,“那些都是富贵人,这些富贵人,都这样,且是老夫这副样子,惹他们不顺眼了,就打了,这在洛州,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这洛州啊,最辛苦的,就是我们这些贫寒老百姓咯。” 云容珏眼眸微亮,启声问道:“那太守大人,衙差不管吗?” 老伯当即冷哼一声,“他们?他们管个屁!他们不帮衬着,就算积德了!” 云容珏同俞烈两人相视一眼,彼此了然,俞烈拿出方才买的包点,递给老伯,“老伯,我这有几个刚买的包子,您一定饿了,吃些吧。” 老伯眼睛一亮,也没同他们客气,抓起道了声谢后,就咕咕吃了起来。 云容珏拉过一旁的竹椅在老伯对面坐下,“老伯刚才为何那么说?这何太守不是这个地方的父母官吗?听说很是廉明,对百姓也很很好啊。” 老伯看着云容珏和俞烈,伸出手指指了指两人,“你们俩不是本地人吧。” “对,我们是外城来的。”云容珏说道。 “难怪你们不知道了,不过,我同你们说,你们可不要到外面乱传,不然可是害了老头子我哦。” 云容珏答应下,老伯这才继续说道:“咱们这洛州城,面上看着是还像那么回事,可实际上,是如那内里腐烂的果子,面上看不出,里头,糟坏的很!” “这的太守姓何,别驾也姓何,县丞又是太守娘舅家的人,这洛州城的大小官位,差不多都是和何家沾亲带故的人,就算个别不是,那也是被笼络了去,没差别。” “洛州城的百姓苦啊……” 这些情况,云容珏他们是清楚的,“老伯,我听说,朝廷有派人来洛州调查洛州之事,但也听说,似乎没什么收获,这何太守他们若真如老伯您说的那般,这纰漏应很多才是。” 老伯笑,手指点点,“公子年轻啊,那些可都是狡猾狐狸,纰漏自是被隐藏着,要找出,是不容易的。” “好了,二位公子,我累了,想睡觉了,今日之事老夫感谢,日后定还以报恩。” 老伯这么说,他们也不好再多留,起身离开了草屋。 “殿下,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吗?”俞烈见云容珏频频转头看那茅草屋,问道。 云容珏慢收回视线,“走吧。” …… 三日后,云容珏和俞烈两人再次见到了那天的老伯。 老伯抱着篓筐,里头装着不少柴火,遇见两人后,毫不客气就提出要两人帮忙。 俞烈连忙接过,“老伯,我替您送回去吧,公子且先回吧。” 这样的粗事,俞烈自不想让云容珏来做。 “诶,这柴火重,两个人搬才行,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搬不动,你们两个一起正好!” “老伯,这柴火我一个人可以……” “走吧。”云容珏接过篓筐一头。 “殿……公子。” “别废话了。” “诶,这不就好了,两个人一起使劲,不累!走!” 俞烈:“……” 这老伯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的! 三人一起走到茅草屋,将那篓筐放下后,老伯又指使着俞烈帮忙烧水。 老伯看着俞烈忙活着,乐滋滋的,“公子来洛州是做什么的呀?”老伯给倒了一杯水,问道。 “做生意。” 老伯了然点头,“在咱们洛州做生意,那公子可得小心了,你们来了多久了?打算何时离开?”他又问道。 云容珏轻笑,“还不知道,事情都做完了,也就离开了。” 老伯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等俞烈烧火的时候,老伯和云容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呀。”忽然,老伯高唤一声,正烧火的俞烈闻声连忙探出个脑袋。 “公子的香包和我的一样啊,嘿嘿,真是巧了。”老伯一手拿着自己的香包,一手指着云容珏腰间挂坠的香包。 “公子不介意给我看看吧!” 云容珏微垂眼,然后将腰间香包取下,递给老伯。 两个香包放在一起,无论是颜色还是花纹,都一样。 俞烈烧完水,走了过来,“这两个香包看着是一样,但也不是一模一样。”他说道。 他们公子的香包,无论是缎料还是玉穗,用的都是上好的布料,做工也是最精细的,和老伯手里的这个,差别可是大的! 老伯撇撇唇,瞪看俞烈一眼,“老夫当然知道,老夫这就是边角料做的,和公子的香包当然比不了!” 俞烈:“……” “不过公子,你看,这两个香包,若不是懂布料的人看,就这么看着,是不是看不出什么不同,说不定还以为都是一样的,将老夫这个视为好东西了。” 云容珏听着老伯的话,片刻轻笑,“是,就这么搁着,不细看细说,是看不出差别。” “诶,对嘛,这就像人,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叫什么来着……”老伯皱着眉想着。 “双生。”云容珏说道。 “对!就是双生,这世间上的双生兄弟姐妹,可不就是模样一样,令人分辨不出吗?老夫有时都在想,这也是很奇妙的事,若谁家有双生子,这科考,一个不行,另一个都可以顶包了,反正也无人知晓,公子说是不是啊?” 云容珏对上老伯的一双眼睛,两人相视片刻,他挪开眼,薄唇浅笑,“老伯说的是。” 云容珏和俞烈两人同老伯随意聊了会儿后,就起身离开了。 “老伯回去吧,不必相送了。”俞烈对老伯说道。 老伯嘿嘿一笑,看着云容珏说道:“公子,我这常年没有人和我说话聊天,我说的话也没人能记住,公子可切莫要忘了老夫的话啊,不然老夫可是要伤心的。” 云容珏看着老伯嬉笑的样子,点头答应下,“好,我一定记得。” 两人离开,“殿下,这老伯还真有意思,这么大年纪了,话还不少。” 方才老伯叽叽喳喳同他们东拉西扯的,话多,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云容珏低头垂眼,一直未语,直到两人快走出这僻静之地,他才开口,“去查查何冲身边师爷的生长情况,要最详尽的,他的父母兄弟都要一一查清楚。” ———— 姜舞从书院出来时,就看见云卿卿在书院门口来回踱步着,云卿卿转身看见她眼睛一亮,“姜舞。” “见过三公主。”她欠身揖礼。 “你可算下学了,本公主等你好久了!” 姜舞看着云卿卿,问道:“公主找奴有什么吩咐吗?” 云卿卿说道:“吩咐嘛,倒谈不上,就是找你帮个忙!” 帮忙? 姜舞有些疑惑,她不知自己能帮上三公主什么忙。 “三公主请说。”她道。 云卿卿将来意同她道了一番。 姜舞听着微楞,甚至有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公主是让奴替公主做糕点?” “你教我呀。”云卿卿说道。 姜舞小眉头一皱,眼里攒着淡淡的疑惑,膳房那些御厨个个厨艺精湛,可三公主却找她教她做糕点,实在……令人困惑。 她虽会做些糕点,可绝不是精湛的,味道,虽不难吃,但若是和御厨相较,自是差别甚大的。 “可是公主,奴做的糕点,怕是比不上膳房御厨的,且公主的糕点是特意做给楚夫人的,奴怕担不起这重任。”她谦虚说道。 “诶,姜舞你别这么没有信心啊,你跟在我五哥身边,我都时常听五哥夸你手艺好,还有,还有六哥也是,就是六哥说你做糕点的手艺不错,让我来找你的。”云卿卿说道。 姜舞:“……” 她秀眉眉梢微颤,一抹不可思议爬上眉梢。云凰竟称赞她做糕点的手艺? 不敢相信。 先前云凰几次三番让她做马蹄糕的场面,她还历历在目呢,后来也偶有几次他吃她做的糕点,但每每都是一副尚可的模样,未有过优的称赞啊。 “好啦,本公主都等你半天了,别废话了,跟我走!”云卿卿不给姜舞拒绝的可能,强拉着她离开了书院。 月棠宫小厨房,云卿卿将自己想做的同姜舞说道了一番。 “你看,这是本公主做的,可味道怪怪的。”云卿卿将之前自己做的一份糕点递到姜舞面前,让姜舞尝了一口。 云卿卿做的这份糕点口味太甜腻,且没有糕点应有的香气。 “公主,那奴帮您做,您一会儿再过来看看满意不满意。”姜舞提议道。 “那可不行,本公主要亲自做才好的,你别啰嗦啦,快教我就是了,我跟你学。” 云卿卿执意,姜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拿过台上准备的糕点材料。 云卿卿想以梅花做梅花糕。 姜舞细致做着,边做,边同云卿卿解释着。 云卿卿看的听的,颇认真。 “这个是做什么的。”云卿卿见姜舞从罐子里舀了一勺看似白糖的东西,平铺在玉碟中,然后放进蒸笼。 “这个是做糕点会用到的白霜,公主不是想做梅花糕吗?奴想着,单单一碟糕点略显单调,这白霜蒸开后,铺在梅花糕之下,白色的白霜和红色的糕点相得益彰,名字也更好听些,叫踏雪寻梅。” “踏雪寻梅……”云卿卿喃喃着,“这名字好啊!” 白霜很快蒸好,姜舞又将做好形的梅花糕放进笼屉,大约一刻钟的功夫,糕点出炉。她将梅花糕放在白霜上面,红白相间,赏心悦目。 “真漂亮。”云卿卿眼睛一亮。 “公主尝尝味道吧。” 云卿卿接过姜舞递来的筷子,梅花糕入口,梅花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味道也是甜而不腻,要比她做的好吃多了! “好吃!我就说你是可以的嘛,本公主也试试。”云卿卿迫不及待开始试着做梅花糕。 云卿卿学的认真,做的仔细,边做着糕点,边同她闲聊话语着。 “这些天,楚夫人心情不太好,父皇为其忧心,本公主别的做不了,也就想着做些好吃的吃食给楚夫人,能让她欢喜一二也是好的。”她说道。 姜舞看着云卿卿认真的样子,微微一笑,“公主对楚夫人孝心深浓,作为母亲,夫人定会感知到公主的孝心,会喜欢公主做的这些糕点的。” 云卿卿脸上攒着的浅淡的笑慢褪去,片刻后缓声,“楚夫人不是我的生身母亲。” 姜舞微楞,下意识一嘴,“不是吗?” 她对宫里头皇子公主的那些关系并不是完全清楚,只听说大公主的母妃是身份尊贵的那氏之女,云卿卿和云容珏关系一直很好,且是在楚夫人膝下长大,她还以为,他们是亲兄妹。 云卿卿低着头,手里动作没停,边道:“嗯,不是,我母妃是恬昭仪,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小时候因为我很喜欢和五哥在一起玩,所以父皇便将我交予楚夫人膝下。” 姜舞粉唇微张,了然点头,“原来是这样。” 两人说话间,云卿卿将糕点做了出来,给姜舞尝了尝。 “可好?” 梅花糕在唇齿间化开,馨香充满唇齿间,姜舞两眉一弯,“嗯,好吃。” 云卿卿一听,脸上露出欢喜之色,忙也尝了口。 她松了口气,“这味道不错,希望楚夫人能喜欢!” “梅花糕好吃,公主为做梅花糕更是用心,夫人定会欢喜的。”姜舞说道。 云卿卿微笑的小脸上隐着淡淡的担心,“希望吧,只是楚夫人性子是最难以琢磨的,我也不敢太保证。” 云卿卿自小跟在楚音身边,楚音待她虽不差,但也谈不上是多用心,多好,她也明白,毕竟她不是楚夫人亲生女儿,楚夫人愿意照拂她,已是很好了,她也不敢过分奢求什么。 姜舞听着云卿卿的话,能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 云卿卿将梅花糕做好后,姜舞跟着她一起进了皇宫内院。 这也是她第一次进内院,她跟在云卿卿身边,一直是低着头,不敢抬头多看。 “三公主来了。”宫女彩霞见云卿卿欠礼问安。 “嗯,夫人在吗?卿卿做了些可口糕点,想给夫人尝尝。” “夫人在的,公主稍等片刻,奴婢给您通传一声。”彩霞说完转身进了长乐宫。 两人在外等着,不一会儿,彩霞走出,让云卿卿进殿。 “你在这等我。”云卿卿转头和姜舞叮嘱道。 姜舞颔首,云卿卿进殿后,她便一直低着头站在原地。皇宫内院她不敢有一丝逾矩。 大约半个时辰,云卿卿和楚夫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这糕点夫人若爱吃卿卿可以时常给夫人做。”云卿卿说道。 楚夫人神情淡淡,并没有过多欢喜的情绪,“你有心了,这糕点味道和卖相都甚好,你何时隐着这一手?”楚音顺嘴问道。 云卿卿笑,“这不是卿卿的本事,喏,夫人,是她,卿卿是和她学的!”云卿卿指向姜舞,“她做糕点的手艺是很好的。” 楚音转眸,顺着云卿卿所指看去,有些意外。云卿卿呈给她的梅花糕,口感不错,而更不错的是那卖相,踏雪寻梅,名字好,模样也附和。这样的糕点,竟是一小丫头做的么。 “抬起头来,本宫看看。” 姜舞慢慢抬起头,眼睑微垂。 “这长相也是清丽,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奴名唤姜舞。”姜舞回答道。 楚音平和的眉微颤,双眼微眯起看着姜舞。 姜舞…… 这名字似在哪儿听过。 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楚音散去脑里的情绪,缓声,“你身边既有这样能力的人,不错。好了,本宫且要去承明殿了,你也回吧。” 云卿卿颔首欠身,“卿卿告退。” 两人转身,楚音身边的宫女彩棠凑到楚音身边,“娘娘,殿下那边有消息了。” “哦?如何?他事情办完了吗?”楚音似关心问道。 彩棠眼神复杂,轻声道:“尚未,殿下传来的飞信洛州事有棘手是还要些时日。” 姜舞和云卿卿未走远,她听见这么几句,秀眉忍不住担心而蹙。 事有棘手吗…… 他还平安吗? 姜舞无从得知。 第80章 丫头趁机抹黑他! 姜舞揣着对云容珏担心回到凌霄宫。 她去了听雪堂。 就见殿内搁置许多东西,云凰在殿内来回看着,似在思考什么。 “殿下。”她欠身揖礼。 “你去哪儿了,不是早就下学了吗?!”云凰将她拉过问道。 姜舞将方才之事同云凰解释一番后,云凰才没再说什么。 “殿下这是做什么?是要整理东西还是找些什么?”她问道。 “你们且都下去。”云凰一挥手,令几名宫人退离殿内。 “这不是父皇下了旨意封了二哥淮王之位,又将洪家小姐赐给二哥做王妃,再几天就是他们成亲的日子,这不,本殿给他们挑选贺礼呢,你且帮本殿看看。” 云招虽不是嫡子,但作为封王的皇子,他的成婚日,自是不马虎的。 云凰看着一殿的东西,嘴里絮絮叨叨的话语着。 姜舞听着,可思绪,总是不经意跑偏。 “姜舞!本殿在同你说话!”云凰不悦的高声响起,将她出神的思绪拉回。 “殿下,奴知错。”她忙道。 云凰走到她面前,蹙眉不悦,瞪看着她,“你在想什么呢,本殿同你说话你都心不在焉,找不自在是不是?” 姜舞连忙摇头。 “那你同本殿说,你方才神游在想什么?!” 姜舞紧抿粉唇,犹豫片刻缓声,“是在想殿下的事……” 云凰眼睫轻眨,“五哥?想五哥什么事?” 姜舞将方才听见的同云凰道出,云凰闻后蹙着的眉似更深了,缓声道:“洛州之事本就不是好处理的,五哥……” 云凰看着姜舞担心不已的样,宽慰道:“放心吧,五哥聪明,即便是事有棘手,也不会难倒五哥的,你就是在这将天担心破了,也没有用,倒不如宽心些,往好想想。” 姜舞眼睫垂下,轻颔首,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云招的成亲礼是在三日之后。 那天整个凌霄宫热闹非凡。逢喜事,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能沾些光,得些好处,有分赏的一些东西,还有吃食。 姜舞对那些首饰兴趣倒不大,那些吃食她更感兴趣些。 云招成亲,云凰他们这些兄弟自然是少不得出席席面。 姜舞和南芙两人坐在石阶上,两人脚边搁着一小盒,里头装着糕点吃食,每人手上还捧着一份啃咬吃着。 “华严阁那边好热闹,如果今儿能在那边伺候,也可以顺便看看热闹了,小舞是不是。”南芙说道。 姜舞点头,小口小口咬着手里的酥糕,好吃。 “那边虽热闹,但规矩也多,咱们在这吃的自在,那边的热闹也能听着些,不比过去差劲。”姜舞说道。 南芙听着,点头,“也是,要是过去伺候,那规矩肯定是多的,而且今天是二殿下大婚的日子,若出了什么差池……”南芙一想到这种可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成婚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夜深,华严阁那边的嘈闹才逐渐平息下来,慢慢散去。 “小舞!” 姜舞刚要收拾准备睡觉,宫人急急跑了过来。 “姐姐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小舞六殿下嚷着要你过去呢,你且去看看吧。” 姜舞小眉头轻皱起,这个时辰二殿下的婚席已散云凰应也安寝了,怎么这个时辰唤她过去。 “六殿下有说是何事吗?”她问道。 “没有,六殿下似乎酒喝多了有点醉,小舞你别啰嗦了,还是赶紧过去吧,不然殿下怪罪了,咱们可吃罪不起!” 姜舞无奈,只能放下手里的东西,赶到听雪堂。临进殿的时候,她让门口的人准备了些醒酒汤。 “殿下。” 云凰歪歪扭扭的坐在榻上,“殿下唤奴来,有什么事吗?”她轻声问道。 “你过来。” 姜舞:“……” 他好像醉的不轻。 姜舞刚凑近,忽然!被云凰突然伸过的大掌一揽,整个人朝前跌去。 她跌倒,差点压着云凰,一双小手本能的撑在两侧。 “你……陪在本殿身边!” 姜舞:“……” 姜舞撑着手,想起来,可却被云凰摁着,“殿下你先放手。” 云凰眼睛微眯,“你敢命令本殿?!找死?” 姜舞:“……” 醉成这样还不忘骂她。 “本殿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舞:“……” 姜舞拗不过云凰,只能和他慢慢商量周旋着。 好不容易,云凰才松了手。 这时,宫人将煮好的醒酒汤端了过来。 “殿下喝点醒酒汤。” “不喝!” “殿下不是要奴留下吗?殿下喝了醒酒汤,奴便留下。” 她这话也多有试探之意,不过没想到,真对云凰有用。 他坐起身,将醒酒汤喝完。 云凰将醒酒汤喝尽后,直接扣住她的手腕,强留她下来。 姜舞无奈。 云凰醉酒起来,竟是如孩童一般,她如哄孩童一般哄着他,甚至…… 同他说着说着,竟要给他讲起故事! 男人躺在榻上,呼吸平和。 姜舞坐在床边,脑海里想着从前母妃给她讲的那些故事。 “小兔子,就这样回到了兔妈妈的身边……” 姜舞语缄,眨巴着眼,小心朝云凰探去视线。 唔,他好像睡着了…… 她的故事还挺有效的! “殿下?” “六殿下?” 她试探的唤了两声,云凰都没反应。 她这才松了口气,小心起身,离开听雪堂。 翌日,姜舞从书院回来,正巧遇到云凰。 “六殿下。” 云凰看着姜舞,想到宫人同他说的话,“昨夜是你侍候本殿安寝的。” 姜舞颔首,“殿下昨夜喝了许多酒,奴给殿下喝了些醒酒汤,殿下今日应没那么头疼了吧?” 云凰浅嗯一声,蓦地,想起什么,脸色有些别扭,“本殿昨夜醉酒,你侍候本殿,本殿……没同你说什么吧?,或者……” 姜舞微楞,“殿下是指什么?” 云凰脸上的别扭更甚了,“就……就本殿有没有胡言,还有行为上,有没有……” 姜舞愣愣摇头,“殿下昨夜也没说什么,只是……” 云凰神经一绷,紧张看着姜舞,“只是什么!” “只是殿下像小孩子一样,让奴给殿下讲故事。奴就给殿下讲了些故事,后来殿下就睡着了。” !!! “讲故事?!本殿……本殿让你给本殿讲故事?!”云凰自己都不相信。 可事实如此。 姜舞很认真的点点头,“嗯,而且殿下还特意让奴给殿下将孩童听的那些故事。” !!! 云凰嘴角不可避免一抽。 他竟还让她讲那些孩童故事?! “你……你没撒谎?!” 他带着怀疑目光看着姜舞,莫不是这丫头趁机抹黑他! “奴没撒谎,殿下若不信,奴将昨日给殿下讲的故事再讲一遍,殿下且想想,有无印象。” “不……不用了!”云凰冷声打断。 他一直知道自己酒醉后的状态是不行的,会说胡话,行为也会……异常。 以前他就吃过这亏,酒后做了些糗事,被元璟他们笑话了许久! 没想到这次竟然又…… 而且还被姜舞看的明明白白。 “殿下,您没事吧?”姜舞见云凰脸色不太好,担心问道。 云凰平复了下情绪,片刻缓声,“本殿没事,”他盯看着小姑娘,警声道,“昨夜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本殿知,若传扬出去,让其他人知晓了,本殿唯你是问!知道吗?” 姜舞眨巴着眼,她不知云凰怎么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昨夜他醉酒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奴明白,不会乱说的。”她虽觉奇怪,但没深究,乖巧答应下云凰的叮嘱。 云凰绷着的神情这才松然下来,“好了,本殿要进宫一趟,你且记住你答应本殿的话!” 云凰说完,从她身边绕行离开。 姜舞看着云凰走远,轻叹口气,六殿下真是太奇怪了。 华严阁那边新进了一位主子,宫人们更忙碌起来。甚至别的宫殿宫女都分散了个别过去暂时帮衬。 姜舞和南芙临时过去帮了些忙。 “小舞,不好意思啊,要你来帮我的忙。”南芙歉意是说道。 两人手里都抱着些东西,朝华严阁后殿走去,姜舞小脸上是浅浅的情绪,“没事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对了,华严阁这边之后内务府那边还要多调派些人手过来吧?”姜舞看着身边一个个急急走过的宫人,顺问一嘴。 南芙点头,“嗯,要的,不过听说淮王妃要求高,要来伺候的宫人都要经过王妃,王妃觉得可以留下,才能留在华严阁,所以这两日华严阁才这么缺人手。” 两人穿过小院时,就听见传来的动静,她们本能朝前望去,就看见前侧方的位置,石椅上坐着一个女人,女人头顶冠饰,身上穿嫣红烫金绣团花衣裙,画精致妆容的眼梢微微上扬弧度。 “小舞,她就是淮王的新王妃,听说是洪家大小姐,叫洪诗的。”南芙压声说道。 洪诗身侧站着同样穿着嫣红色系衣裙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姜翘。 此刻的姜翘在洪诗面前,没了之前对姜舞的嚣张跋扈,空有副唯诺之样。 “本王妃先前就有听说了,你在殿下那很受宠,是不是?”洪诗问道。 姜翘微低着头,回道:“殿下是怜惜妾身,妾身不敢自诩殿下宠爱。” 姜翘性子虽高傲,可也不是不会看情况的人,洪诗刚进华严阁,且是以王妃之尊,在这层身份上,姜翘自知是比不过的,而且,洪诗身后还有洪家,家世背景也是她不能及的。如今殿下对洪诗的态度,尚不明显,她自不能莽撞行事。 “你不敢么?本王妃怎看你倒是很敢啊,”洪诗脸色一变,“这嫣红的衣裳也是你配穿的?!”她呵斥一声。 姜翘激灵,连忙道:“王妃恕罪,妾身,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回去后即可换下这身,日后再不穿了。” “你不是故意的?本王妃倒看不出来,早听闻这华严阁内,是姜娘子你最受宠,但姜娘子受宠之余也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若不是殿下怜惜,姜娘子现在也不过还是那最卑贱的囚奴!” 被人如此直言羞辱,姜翘的脸色差劲到极点。可偏,面对洪诗的羞辱,她不敢还嘴。 洪诗见姜翘低眉顺眼,不予反抗的样子,顺心不少,她挺了挺身,脖颈高昂微扬,“姜娘子以下犯上,且罚娘子在这跪上半个时辰。”说完,径直朝内殿方向走去。 “这淮王妃好厉害啊。”南芙忍不住低语道。 姜舞看着不远处狼狈跪着的姜翘,思绪沉沉。 就在她刚要挪开眼时,姜翘抬起头,双眸一掀,正和不远处姜舞的双眸对上。 姜翘眉头倏然一皱,姜舞! 姜舞挪开眼,“小南我们走吧。” 南芙看了姜翘一眼,点头,“好。” 两人离开。 两人将抱着的东西,放到指定的地方。“小舞,现在华严阁这边新王妃入住,姜娘子的气焰小了不少,方才淮王妃训斥姜娘子那样,还真挺解气的,我一想到上次姜娘子那样对小舞你,就生气!”南芙忍不住道。 姜舞无奈一笑,看见姜翘被为难斥责,她没觉得多欢喜,当然,对姜翘也没什么可怜之意。 只觉得事世变化多端,姜翘前段时间还跋扈的厉害,如今骤然一变,就成这样了。 姜舞和南芙两人搁置好东西,帮衬片刻后,就要回漪澜轩,在经过方才那小院时,姜翘被侍女扶着踉跄起身。 两人只淡瞥一眼没有驻足停看的意思。 可是忽然! “姜舞。” 姜舞粉唇轻扁,双眼闭了了闭,无奈转身。 姜翘在侍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到姜舞面前,南芙看见姜翘走近,下意识朝前凑了凑,想将姜舞护住。 “姜娘子。”姜舞不忘礼节,欠身。 “你高兴了?”姜翘冷声。 姜舞是神色平淡,“奴不知娘子所为何,娘子若无事,奴先行告退了。” “姜舞,你少装了,方才的事你看的清清楚楚,我被王妃训斥,狼狈受罚,我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别提有多高兴,窃喜了?” “奴没有。”她淡声。 “你没有?你不承认也罢,我还不知道你?姜舞,你也别太得意,即便我一时狼狈,那又怎样,我是淮王的侍妾,光是这个身份,就不是你能比的过的。再怎么样,如今我是主子,你是奴!主子永远是凌驾于奴之上的!” “娘子无事的话,奴先行告退了。”她重复道,脸上依旧是温温淡淡的神情,并没有因姜翘的话而有温怒之色。 姜翘瞪眼看着姜舞欠身离开,眼里波澜着深深的情绪。 姜舞这淡定自若的样子,让她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没有半点回应,闷的厉害! 姜舞…… 她永远是要踩在她之上的!永远! ———— 十日后,长安传来捷报。 云容珏在洛州城一举查清官吏不作为,荒诞之事,应皇上之命,撤其洛州太守何冲,何别驾一干人等职位,压京候审。 “今儿皇上心情很好啊。” 楚音踏进承明殿,云楼连忙拉过她,将事情道予楚音听。 “咱们珏儿就是有能力,将洛州官吏一事调查的清清楚楚,撤了那几个糟坏的东西,不负朕望。”云楼欢喜。 楚音脸上是淡淡的笑,“他为皇上办事,是应该的,皇上过赞了,不过……这一时撤了洛州太守之职,洛州城不可一日无官呀。” 云楼释然一笑,拍了拍楚音的手,“放心,珏儿给朕的快报里都禀明了,已有人选,朕也看了,珏儿提议的,甚好。” “且珏儿还在其中提出官员互牵制的办法,以免再出现何家这样一根藤腐烂的情况,朕以命人快马回信,准允了。” 楚音轻点头,“皇上明鉴。” 云楼脸上尽是欣慰之色,“朕早已说过,咱们的珏儿是最出色的,眼下洛州一事珏儿办好了,前朝那些人也是看着的,若朕要立珏儿为太子,看他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云楼欢喜,没注意到楚音脸上微妙的神色。 从承明殿出来后,楚音脸上那仅有的一丝笑容渐散去。 “彩棠,过来。” 彩棠附耳过去,听着楚音的交代。 “夫人,真要这么做吗?”彩棠担心。 “且交代下去就是了。”楚音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彩棠只能听命点头答应下。 “还有,将皇上有意欲要立他为太子之事放出风去,尤其是皇后那边。”楚音说道。 “是。” 楚音深吸口气,望着蔚蓝的天空,右手轻抚着左手上的手串。 ———— 洛州城。 何冲等人被撤职押回长安查办,洛州城上下无不欢喜,一片热闹。 甚至当夜,城里举办起欢庆活动,满城热闹。 “真好,这何家人做了这么多坏事,如今被撤职查办,是人心所向啊。”俞烈说道。 两人穿梭在热闹的街上,街上的老百姓都认识他们,对他们又敬又谢的。 “临安王殿下,谢谢你,谢谢你给洛州城的百姓做主了。” 他们面前的大婶,是他们刚来洛州在贫窑巷里遇到的那个大婶,大婶身边还跟着两个六七岁的孩子。 “谢谢临安王殿下。” 好些人凑过来,朝他们两人又跪又拜的。 云容珏上前将人扶起。 第81章 最大的敌人 “这些是我们应该做的,也是朝廷应该做的。”云容珏说道。 百姓热情,争相恐后的将能赠予他们的东西赠予他们。拦都拦不住。 人群散去后,不远处站着一老伯,老伯脸上攒着笑,看着他们。 “老伯。” 老伯凑上前,朝云容珏揖礼,“草民见过临安王殿下。” “老伯莫要客气行礼了。” 老伯一笑,“临安王殿下为洛州百姓清理掉这些毒物,老夫感激殿下。” “老伯客气了,说起来,还是老伯的提点,才能让我们这么迅速找到关键之处,若不然,也没这么快查出的。” 老伯笑着摆了摆手,“老夫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老伯自谦了,说起来,我有个问题,还想问问老伯,不知老伯可否说道一二。”云容珏问道。 “殿下请说。” 云容珏示意一眼,三人走到一旁的茶摊坐下。 “想来我们两个和老伯的初遇,还有后面那次的见面,都是老伯刻意为之的,老伯一直是知道我们的身份的,老伯费劲心思,提点我们,除是作为这洛州城一方百姓而愿为之,想来,应还有其他的吧?不知老伯可否告知真实身份?”云容珏直言道。 老伯饮了口茶,然后仰声一笑。 “临安王殿下果然是聪明的,其实,老夫也没什么真实身份,就是一介普通百姓。” 云容珏认真听着。 “只是……老夫如今年逾五十,年轻时,曾是名读书人。” 云容珏微垂眼,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老伯缓缓同他们道来自身经历。 原来,老伯年轻的时候,也曾是饱读诗书,在这洛州城是少有的富学识之人。 “那年乡试,我本信心满满,可偏!乡试我竟未考上,这若是我才学不足,我倒也认了,再努力学习便是,可这乡试中中的人,偏是那不学无术之人!不过是识得几个字的纨绔子弟!就因为他们有钱,有势,硬生生把我们这些苦读之人挤了下去!” 老伯说起这段,还是气愤不已。 云容珏蹙眉听着,老伯继而道:“乡试中不了,我们就没有上京赶考的机会,我们不服,闹上堂,可这整个洛州城的官吏,都是何家人,我们的上诉,根本是如竹篮打水一场空。” “太可恶了!后来呢?老伯还有再考吗?”俞烈忍不住说道。 老伯长叹口气,“当然有,我们这一闹,没闹出结果,我们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回家继续苦读,指望来年,这些纨绔子弟能少些,也让我们有个机会,可惜啊……” “这一年一年,都是如此,我们气恼,闹过好几次,可次次都被这些人给毒打一顿,时间长了,大家看不见希望,只能认命,好些人也就放弃了。” “老伯那你……” “我……我心有不甘。可也实在没有办法,一年年,就这么考着,这年纪越来越大,没了盼头。”老伯越说叹的气越长。 “原以为这一辈子都要这么过了,也看不到这洛州城毒瘤被铲除的时候,没想到……”说到这,老伯垂丧的脸换上笑容,“总算,总算老夫是看见这么一天了!殿下,还望殿下能禀明皇上,让皇上厉择个廉明清官给洛州城的百姓。” “老伯且放心。”云容珏说道。 老伯颔首,站起身,“那老夫就不打扰了,这个送给殿下。” 老伯将一油纸包裹着的东西递给云容珏,俞烈好奇问道:“老伯这是什么?” 老伯一笑,“这个啊,是些药草,老夫祖上原是大夫,留下些秘方,药草都是研磨好的,对治疗外伤有奇效,老夫没什么东西赠予殿下的,这些药草,是老夫一点心意,还望殿下不嫌弃。” 云容珏脸上淡淡的笑,他接过,“老伯有心了。” 见云容珏收下,老伯嘿嘿一笑,朝云容珏揖礼后,便离开了。 老伯离开后,云容珏和俞烈两人在街市上闲逛着,“殿下,咱们何时启程回。” “三日后。” ———— 宫里,前朝对立太子一事众说纷纭,就连后宫,也是闻声遍布,宫人们私下也免不了窃语议论。 “听说了吗,皇上有意要立临安王为太子呢。” “当然听说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这么多年楚夫人一直最得宠,皇上因为楚夫人的缘故,也最喜欢临安王,立临安王为太子,也正常吧。” “可晋王是皇后娘娘所生,且又是嫡长子,难不成临安王殿下要越了晋王殿下去?我看不太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咱们大凉虽然是以立嫡立长为先,可先皇们,也不是没有立过非嫡非长的,远的不说,皇上就不是嫡长子啊。” “也是。” “咱们也就是瞎猜测,到底是怎样,还得看咱们皇上的心思。” 柳芳菲经过时,宫人们揣测的话落进耳里,令她眉头不悦一蹙,“立太子的事,都传到后宫尽知了。”她淡声。 “娘娘,皇上和前朝大臣们对这事商议厉害,这后宫……知道些,也是免不了的,那些宫人们不知所谓乱议论的话,娘娘且别放在心上。”宫女嫒儿劝道。 “不知所谓?本宫可不这么觉得,这偌大的后宫,认为临安王会成为太子的人,是不少呢!”柳芳菲咬着牙说道。 “娘娘!他们认为且是他们的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卒,做决定的是咱们皇上啊。”嫒儿宽慰道。 柳芳菲深吸口气,垂眼看着自个手中的护甲,“是啊,最终做决定的是皇上……可是皇上……” “皇上宠爱那贱人,对那贱人所生的孩子也爱屋及乌的喜欢,若皇上真因此将太子之位……” “娘娘又乱想了不是,”嫒儿连忙接过话,“楚夫人是受宠,但再受宠,她也不过是个夫人,怎能和娘娘是一宫之主相比,娘娘是一宫之主,大凉皇后,咱们殿下是嫡出的嫡长子,立嫡立长这是祖宗的规矩,娘娘大可宽心。” 宽心…… 她怎能宽心的了。 楚音…… 从她踏进宫来的时候,她就是她最大的敌人。 不…… 应该说,在她们相识的那一天起,她就是她最大的敌人! 柳芳菲眼睛一撇,正看见转走过来的楚音,她脸色瞬然冷了下来,迈步走上前。 楚音看见气势凌人的柳芳菲,神情冷淡,她欠身行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几日不见,妹妹气色好像更好了,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楚音微垂着眼,“娘娘说笑了,嫔妾哪儿有什么喜事。” “没有吗?妹妹是真不知道,还是和本宫这故态装傻呢?谁不知道皇上要立太子,这临安王是皇上最喜爱中意的,临安王要成了太子,于妹妹来说,可不是大喜么。” “娘娘说笑了,立太子是大事,且珏儿非嫡非长,担不了太子大任,晋王殿下乃皇后娘娘所出嫡子,是太子不二人选。” 柳芳菲冷笑一声:“你少在这和本宫惺惺作态了,你安的什么心,别人不知,你以为本宫会不知吗?你用尽手段笼络皇上的心,为的不就是自己的地位屹立不倒,如今你儿子有能坐上太子之位的可能,你会轻易放过?” “楚音,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彼此心里都清楚。” “娘娘误会了,嫔妾没有要让珏儿成太子之心,至于皇上……嫔妾也没有刻意为之,皇上的圣意非我等能随意揣摩的。” 楚音一番辩解的话,非但没有令柳芳菲心情舒缓些,反而更加羞恼。 “啪!” 柳芳菲扬起手,直接给了楚音一巴掌。 “娘娘,您……您怎么能动手打人呢。”彩棠下意识护主。 “贱婢,本宫教训嫔妃,哪儿有你说话的份!拉下去掌嘴二十!” 楚音眼看着宫人将彩棠拉到一旁,啪啪巴掌声,如刺一般,她喉间微哽。 柳芳菲看楚音神色的微变,红唇微微上扬,“怎么,妹妹心疼了?” 楚音摇头,“这丫头失了规矩分寸,娘娘教训她是应该的。” 柳芳菲冷哼一声,“没错,本宫掌管统领着后宫,就有权利清肃这后宫中不规矩的人,无论是宫人还是后妃。” 柳芳菲这话是说给楚音听的,楚音心了然,微颔首。 啪啪的巴掌声渐止,宫人凑上前,“娘娘,打完了。” 柳芳菲攒着气,挺直胸背,鼻间发出轻嗯一声,“咱们走。” “恭送皇后娘娘。”楚音垂眼欠礼,直到柳芳菲的身影彻底消失于视野,她才慢收回眼。 “娘娘。” “没事吧?”楚音看了眼彩棠。 彩棠摇头,“娘娘,奴婢没事,倒是您,娘娘深得皇上宠爱,皇后娘娘纵然再生气也不该打您啊。”她担心道。 楚音抬手摸了摸方才挨了一巴掌的脸,勾唇轻笑,“不过是一巴掌而已,无碍的,走吧。” …… 回到长乐宫彩棠要拿药膏给楚音上药,却被楚音给拒绝了。 “夫人,这不上药,怕是会好的慢的。”彩棠担心说道,皇后打的那一巴掌着实是不轻的。 楚音淡淡一笑,拂手,“无妨,皇上晚些就要过来了,你且去准备些皇上素日爱吃的吃食。” 彩棠只能听命退下去。 傍晚时分,云楼来了长乐宫。 在这偌大的皇宫里,云楼除了在承明殿外,呆的时辰最多的地方便是长乐宫了。 “今儿小厨房准备了素火腿温米粥,是最养胃的,皇上尝尝吧。”楚音给云容珏盛了一碗递上。 只要楚音温柔轻语相待,云楼便是欢喜不已,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只是,当她他接过楚音递来的瓷,掀眼的刹那,看见烛灯映照下楚音微红的脸蛋时,他脸上的那抹笑瞬然沉了下来。 “音儿,你的脸是怎么了?朕看看。” 楚音下意识撇过头,“没什么,皇上用膳吧。” 楚音有意揭过,但云楼不愿,他强制将楚音脸扭过来,刹间,她脸蛋上的红印明显,“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 “你说,你们是怎么伺候夫人的!”云楼看向一旁的彩棠,冷声呵斥着。 彩棠惊吓扑通跪下、身,“皇上恕罪,是咱们奴婢伺候夫人不周,可……可奴婢们没办法,夫人脸上的印子是……是皇后娘娘惩戒的,奴婢们不敢和皇后娘娘对着来啊,还望皇上明鉴。” “闭嘴,谁让你在皇上面前乱嚼舌根的!”楚音呵斥一声。 云楼脸上的情绪是又气又心疼,“音儿,你还要瞒着朕么,你敬她是皇后,对她谦和有礼,处处忍让,倒是她,越来越过分,哪有一点一宫之主的风范!” 楚音适时说道:“皇上,您也别怪皇后娘娘了,大约是这段时间立太子一事,前朝后宫沸扬,皇后娘娘为此忧心疲累,情绪不佳也是有的。” 楚音本是想宽慰云楼的话,不想却令云楼脸色更差劲了,“忧心疲累?朕看她是惦念想着自个儿子的太子之位!如今朝中对立太子最多声音的便是枫儿和珏儿,她就是为此,为难你!简直荒唐!朕定要好好责罚她才是!” “皇上,千万不要,”楚音连忙阻止,“皇上若真为了臣妾责罚了皇后娘娘,这无论是在后宫还是前朝,传出去都是对皇上不好的,且……臣妾为嫔妃,皇后娘娘训诫嫔妃是最正常不过的了,如若不然,是会令臣妾冠上不知礼仪尊卑,恃宠而骄的罪名的。” 楚音温声带有些许娇意的劝和,是最直击云楼心怀的,他虽气恼,但为了楚音,也只好答应下,不予追究这件事。 这夜,云楼是宿在长乐宫。 次日一早,楚音侍候着云楼起身,洗漱换衣。 “恭送皇上。” 待云楼走出殿后,楚音脸上的笑容逐渐褪散,片刻她屏退所有宫人,只留下彩棠在身边伺候。 “去准备热水,本宫要沐浴。”她冷声说道。 热水水汽四处弥漫,楚音沉然着脸,手执着布帕,一遍遍就着热水,擦拭着身。 她每擦一下,都用力,就像是要将身上的污糟彻底净除。 可她身,明洁白如玉,并无污糟。 ———— 洛州城。 云容珏和俞烈等人要出发离开,洛州城大小百姓皆在城门口相送。 百姓们赠予了他们许多东西,云容珏他们只择选了些不贵重的吃食,以便留着路上当干粮。 “殿下走好。” 老伯出城相送。 “老伯,风大,您且回吧。” 老伯脸上尽是欣慰的笑,连连点头,他朝云容珏挥着手,望着,直到他们身影越渐越远。 “这洛州城的百姓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俞烈心情也高兴,他看着满当的包袱,里头都是洛州百姓送他们的干粮和一些特色吃食,包袱旁还有一小包袱,包袱虽小但却满当,“这许多小玩意殿下买着是做什么?” 临行前云容珏在城内许多商铺挑选买了许多特色的小玩意。 “有用。”他淡淡一声,目光落下,眼前不由浮现那张含着笑容的俏脸。 俞烈嘟囔了几声,蓦地反应过来,“这些殿下是要给姜舞吧?” 云容珏没应声,但也没否认。 俞烈更确定了。 想想也是,自家主子对这些小玩意从来没什么兴趣的。 他们离开洛州城,到了洛州隔壁临县,寻了个客栈落下脚。 他们用完膳,俞烈替云容珏收整着东西。 这时,门口传来小二的声音,俞烈开了门,小二朝里张望了两眼,“客官,不好意思打扰了,这是小店新酿的酒,特送来给二位客官尝尝,也好给咱们小店一点意见。” 云容珏看书的眼眸敛起微色,余光不经意旁落。 “收下吧。”云容珏启声。 俞烈将酒收下。 “殿下要用些吗?”俞烈问道。 云容珏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桌前,将酒壶壶盖打开,酒的香气四溢而出,“香气十足,不过……是好酒坏酒尚未可知。”说完,他执起酒壶,将酒倒出些至地上。 片刻,地上的酒水冒了气。 俞烈双眼一瞪,“这酒有毒?!混账,敢下毒!属下立刻将他擒获!” 云容珏一把摁住俞烈,阻止了他的冲动。 “你抓那小二无济于事,他也不是主谋。” 从皇宫出来,到现在,这一路他们都防备着,一路上没有出任何问题,没想到,在这…… “可,难道就这样放过吗?即便店小二不是主谋,咱们且也让他招供出背后主谋!”俞烈说道。 云容珏眼眸眸色暗深下,背后主谋…… “他可招供不出,他也不过是替人传达东西的,那人怕是已经离开了。” “那……就这么算了?”俞烈心有不甘。 “明日一早我们出发,这一路……怕是都不容易。”云容珏说道。 翌日,一行人出发离开。店小二一早见了他们,并没有多诧异的情绪在其中,这也印证了云容珏昨日所说的,店小二不过是收人银钱替人跑腿送东西。 他们一路朝前走,中间偶有休息,也是不敢放下警惕。 第82章 还疼吗? “殿下,用点水吧。”俞烈将水壶递给云容珏。 云容珏接过,酌饮一口,他目光望向前头,这一片,风景甚好。 只是…… 忽然…… 云容珏平和温淡的眼眸眯起,警惕的余光朝四周散去。 俞烈敏、感,当即察觉出不对,一把握牢手中的剑,“都打起精神来!” 几名随从立刻严阵以待。 “殿下,这里怕是不安全,咱们快些离开吧。”俞烈压声说道。 “走。” 一行人准备启程。 但—— 在云容珏刚要上马时,忽然!他眼眸一侧,眼里攒起冷意。 只听咻的一声! “殿下当心!” 云容珏侧身,避开了朝他刺来的利剑。不一会儿的功夫,周围树叶骤动,从四方涌出好些着黑衣蒙面纱的黑衣人。 咣咣咣—— 利剑交撞迸发出刺耳的声音。 两方人交打在一起。 云容珏和俞烈身手都不差,对付这些人,尚不吃力。 但是—— 他们交灼而战之时,黑衣人却越来越多! 显然,对方是准备十足,欲于今日要将他们一举拿下! 云容珏和俞烈身手虽不差,但随着对方人越多,他们体力不足,且几人要应对这十几二十几个人,便尤显吃力了。 “殿下当心!” 噗嗤一声! 云容珏的左臂被划了一剑。 俞烈上前,旋身护在云容珏前头,将迎涌上来的人击退。 满地尸体狼藉。 云容珏望着一个又一个朝他迎上前的杀手,黑漆的眼眸波澜涌着怒意,还有一抹不为人知的复杂情绪。 “殿下!” “殿下!” ……… 砰! 茶碗掉落在地,碎了。 姜舞蹲下、身,伸手要将碎片拾起,手在触碰到碎片时,不小心被划拉出一口子。 疼的她嘶出声来。 云凰闻声一看,脸色一重,快步走上前,一把握住她的小手,她粉红的指腹冒着殷红的血,“笨蛋!谁让你捡的?!这些碎了让其他人来收拾就好了!” 云凰忍不住斥责道,可眼里,却是隐藏不住的心疼,在姜舞没反应过来时,他低下头,含住她小手指腹的伤口。 “殿……殿下……” 姜舞惊然,本能想要缩回手,可手被云凰握的牢牢的,她抽离不开。 “来人,找太医过来。”云凰松开她的小手,她手上的血泡没了。 “殿下,不用劳烦太医的,伤口奴自己包扎下就可以了。”她这样的身份,怎敢劳动太医。 “本殿说用就用,你少废话。”云凰霸道说道。 太医很快来了听雪堂,原以为是六殿下有什么不妥,却没想到,是为一个囚奴,而且,还是划破手这样的小事。 太医虽无奈,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按着云凰的要求给姜舞检查了一番,用了点药膏,包扎了伤口。 “还疼吗?”云凰看着她包好的伤口,关心问道。 姜舞摇摇头,“殿下,奴……奴没事了。” “殿下且放心,姑娘划破的伤口不深,过几日就会痊愈的。”太医说道。 云凰这才放心,摆摆手,示意太医退下。 太医离开听雪堂后,云凰看着发呆出神的姜舞,不悦皱眉,“本殿看你今日且心不在焉的,怎么回事?!” 姜舞回过神摇头,“没……没什么,大概是昨夜没睡好。” 不知怎的,从书院回来后,她就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也有些慌乱,但她不明白,她这样的不安和慌乱是何故,明明什么事也没有,一切都如平常一样。 难道是……殿下出了什么事? 姜舞如此一想,心更慌了。 她摇摇头,散去心中胡乱的猜测。 不会的,之前六殿下也说了,洛州的事一切顺利,殿下就要启程回来了,怎会有什么事。 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小舞。” “小舞!” “小舞!” 云卿卿连唤几声,姜舞都没理会她,她冲上去,一把拉住姜舞。 姜舞出神,蓦地回过神,“三公主,奴见过三公主。”她忙要欠身行礼。 云卿卿眨眼看着她,“小舞,你想什么呢?我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怎么脸色好像还这么差劲?” 姜舞不想云卿卿多担心,摇头,“没……没什么,大概是昨夜没睡好。” “这样啊,我本来还想让你帮忙,教我绣花呢,既然你精神不太好,那算了!” 云卿卿刚要转身离开,姜舞唤住她,“三公主,奴……奴有点事想问你,不知可否。” 云卿卿弯眉笑,“什么事你说吧。” “听闻殿下归程了,殿下……殿下可消息,可还平安?” 云容珏离开的这段时日,都有报信归,通常都是给皇上一封,凌霄宫这一封,之前他报的信,她在云凰那有看到过,但这段时间却没有信了。 云卿卿扬眉,凑近,“原来你是在想这个啊,难怪刚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原来是惦记我五哥。” 姜舞紧抿着唇,没有辩声。 “这段时间五哥是没有来信,不过你放心,五哥事情已经办妥回程了,一切定是安好,不会有什么事的。” 姜舞听着,轻点头。 心里虽还有些不安,但没再多说什么。 但连着几日,姜舞这样的不安都不曾退去。 这样不安的情绪影响着她,她在书院上学,都频频走神,为此还被夫子训过几次。 这天下学,学堂里的人都走完了,姜舞收拾着墨笔书卷。 “姜舞。”夫子沉沉的声音在她脑袋顶上响起,她温声抬头,连忙站起身,朝夫子欠礼,“夫子。” 夫子捋着长须看着她,“姜舞,老夫一直觉得你天资聪颖,是孺子可教,怎的你这几日,在学堂上总是心不在焉,你可知这样的情绪要不得。” 姜舞紧抿着唇,懂事点头,“夫子,姜舞知错。” 夫子虽不知姜舞是被何情绪纷扰,但看出她心里的沉重,宽声道:“事事都有其规律,心宽且安,若有得解决,尽力而为,若无,便顺其自然,你可明白?” 姜舞颔首,“姜舞明白,谢夫子教诲。” “好,你明白就好,今日的文章你回去后且抄写三遍,明日交上。”夫子说道。 姜舞点头,“好。” 夫子离开后,姜舞长叹口气,继续将墨笔等物收起,然后背上方篓,朝外头走去。 她离开的晚,书院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她踏出书院大门,刚转弯,忽然! “唔!” 唇上被重压上一股力道,她被人捂了嘴! 姜舞挣扎,可她那点力气不足起作用,被人连拖带拽的拉进了小巷中。 后背被迫抵在冰凉的墙面,捂着她唇的大掌松了松,她连人样貌来不及看清,本能要唤出声。 “嘘……妹妹莫吵。” 姜舞一怔,一愣。 这个声音是…… 她转眸,这才看清眼前的人,竟是云容珏! “殿下!”她惊呼出声。 “多日不见妹妹拳脚功夫似有所长进。”云容珏薄唇勾着浅浅的笑,打趣她道。 姜舞粉唇微努。 她哪有什么拳脚功夫,方才也不过是本能的挣扎,若不是他,换了旁人,她怕是…… “殿下何时回来的?一切可都好?累不累?” 看见云容珏姜舞又惊又喜,她先前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是定了下来。 他好好的在她面前,没有事。 “妹妹像小麻雀似得,吵嚷地本殿头疼。” 姜舞看见他眼里的疲惫,忍不住抬起小手,触摸他的眉心,声音也刻意放轻了些,“殿下我们回去,殿下好好休息休息。” 云容珏高大的身子微倾靠着姜舞,刻意保持的力道让她不至支撑不住,薄唇落在她耳边,如羽毛划过,“我们不回去。”他启声。 姜舞微楞,不回去? 那他们要去哪里?他的样子看似已经很疲倦了。 云容珏直起身,牵起她的小手,将她带离。 一路上,他话很少,也没同她说,到底是要去哪里。姜舞本想问的,但看他疲累的模样,她话到喉咙又止了口。 姜舞跟着云容珏来到一雅致的竹院,她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但这里四周静溢,又有许多竹树环绕,看上去清幽雅致,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他们到门口的时候,她看见站在门口的俞烈,俞烈见他们回来,忙迎上前,“殿下。” 云容珏牵着小姑娘走进去,姜舞轻眨眼,余光忍不住转着,看着。 “嘿,回来了。” 一道并不算陌生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姜舞就看见着一身灰袍的秦向由从里头迎面走过,“珏儿,原来你这么着急就是为了见这小丫头啊,小丫头你可真厉害。” 姜舞被秦向由这样打趣有些羞怯,小脑袋微低着,然后朝秦向由欠了欠礼,“秦先生。” 秦向由嘿嘿一笑,“这些虚礼咱们且不要了,外头风大,进来先吧。” 秦向由的这个竹院足够雅致,空余的房间也不少,姜舞乖巧坐在铺软垫椅子上,望着眼前,多月不见的男人。 “本殿不在的日子,妹妹似清瘦不少,定是未好好吃饭。”云容珏启声道。 姜舞连忙摇头,“奴没有不好好吃饭,殿下,事情是都办好了吗?”她忍不住问道。 “嗯,”云容珏鼻间发出轻嗯一声,然后朝她伸过手,“过来。” 姜舞站起身,刚朝他面前挪了两步,忽然! “呀!” 她本能轻呼出声,整个人落进他的怀抱,“殿……殿下……” 她下意识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但在她小手抵住他的时候,她听见他发出的一声闷哼。 姜舞一惊,“殿下……” 当她顺势望去,瞳眸倏然睁大。云容珏穿着浅色衣衫,方才被她触碰到的地方,竟隐出淡淡的血迹! 他受伤了! 这个认知令姜舞瞬然心慌乱神。 “殿下你受伤了!让奴看看。”她伸手就要查看他的伤势。 伤口被撕扯到云容珏脸色有些微白,可纵然如此,他脸上始终还是攒着浅浅淡淡的笑,他一把握住姜舞的小手,“两月未见,妹妹竟也学会这流氓之事了。” 他是笑着,轻松带着玩味的笑仿若受伤的不是他自己一般。 他是言语轻松,可姜舞一张小脸是难得有的严肃,“殿下莫要说笑了,让小舞看看殿下的伤。”她满眼里都是着急关心,隔着厚厚的衣衫她不知道他伤势究竟是重是轻,可这血渗出,想来不会轻的。 越是这样想,她心里就越着急担心。 云容珏知她紧张,不再逗她,任由她见他的外衫褪去。 云容珏心口上方的位置,是混合着鲜血的伤口,这伤口,虽不大,但却深,姜舞看着瞬间,眼眶一红,眼泪珠子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真的受伤了。 而且还不轻。 难怪…… 难怪她这些天这么惴惴不安,总感觉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小姑娘的眼泪如珍珠落玉盘一般,一双大眼睛红的如小兔子一般,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妹妹这梨花带雨的样子,真真惹人怜惜,不哭了,嗯?”他轻声。 两个多月的思念,加上他又负伤出现,姜舞很难控制住自己情绪,他越是让她不哭,她心里的那股难过就冒的越多,控制不住。 “殿下怎么伤的这么严重?难怪奴这几日一直不安,原来殿下真的出事了。”她边抽噎边说道。 云容珏是不会安慰人的,尤其是这小姑娘哭的如泪人一般,她每一滴眼泪,都是如小石子落进湖里,击打着他的心。 片刻,他薄唇一侧,落在她挂着泪珠的小脸上。 她的眼泪落进他的唇,嗯,咸咸的。 这一下,当真有效。 小姑娘的哭声戛然而止。 “原来妹妹是要本殿的亲吻,才会听话不哭呀。”他说道。 姜舞小眉头蹙着,他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笑的出来。 云容珏贴上她脸蛋的薄唇移开后,姜舞抬手,将脸颊上的眼泪擦拭掉,然后从他怀里站起身,“殿下伤口裂开了,奴去找些药和纱布,给殿下包扎包扎。” 云容珏没阻止她,任由她去。 姜舞离开房间,碰到秦向由,同秦向由要了些纱布和药。 秦向由似了然一般,二话不多是说,让人拿来药和纱布,给了姜舞。 姜舞回了房间,按照方才秦向由同她说的,将云容珏伤口附近的血渍清理干净,药适量涂抹到纱布上,再包扎。 她虽停止了哭,但那双眼睛还是泛着红,云容珏垂眸,将小姑娘所有的情绪尽纳眼底,他眼里忍不住浮现一抹悦意。 “嗯——” 姜舞正给包扎着忽然男人发出一声闷哼,她一个激灵,慌张看着他,“殿下……是奴弄疼了,奴……奴轻点。”她双眸又慌又歉疚。 云容珏微凑下、身,薄唇轻启,“无妨,妹妹素香软手,就是疼一些又有何妨。” 姜舞:“……” “殿下……” 云容珏见她急中带着的娇嗔,笑容更甚。 不一会儿,姜舞给他包扎好了,这才稍放心了下来。 “殿下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她忍不住问道。 她虽然不是大夫,对医理也不懂,但他的这伤口,显然是近几日才有的,这样一字且深的伤口怎么都不可能是自己弄伤的,她心中有疑惑,也有猜测。 “你觉得本殿这伤口是怎么伤的?”云容珏问她。 姜舞摇头,想了想又道:“难道是路上遇到什么劫财歹人?” 她想着,这是有可能的。 从洛州到长安,路不近,途中若是遇到什么劫财歹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云容珏听了她的猜测后,轻笑出声。他的妹妹,果然单纯。 若真是她所说的,劫财歹人,那且还好了。 “是歹人,不过……却不是为了钱财。” 姜舞微楞,星眸透着不解。 不是为了钱财?那是为了什么? 她对外面的人,事物了解不多,可听母妃,还有十晏说过那些强盗劫匪。 强盗劫匪拦路为的是人或财。 伤了云容珏的这些拦路歹人,不是为了钱财,难道会是为了…… 姜舞眨巴着无辜大眼看着云容珏。 唔…… 可殿下是个男人呀。 云容珏睨眼看她,小姑娘这副表情,显然是小脑袋瓜又不知在胡乱想什么了。 “妹妹在想什么?”他抬手,指节弯曲,轻敲在她光洁的额上。 姜舞一脸的认真,“殿下方才同奴说,那些歹人不是为了钱财?” “嗯,不是。” 姜舞粉唇轻扁起,“以前奴听说过,世上有强盗劫匪,或为财或为人,那些拦路歹人不为钱财,难道是为了……” 姜舞越说,越没什么底气。 她是实在想不通,殿下是男人,为何那些人…… 云容珏听着小姑娘猜测的话,本还攒着淡笑的俊脸慢慢沉落下来。 小丫头竟在想这个! 咚的一声,姜舞一愣,愕然看着他,抬手摸了摸被男人用力敲了的额,“殿下?” “妹妹从哪儿学的这些胡乱想法。” 姜舞努唇,摇摇头,“奴没有,奴只是想不明白。” “既想不明白,就别多想,乱想了,知不知道?”他刻意提高声音,多有几分威慑。 姜舞不经他吓,连连小鸡啄米点头。 云容珏同姜舞呆了半个时辰,才起身离开,朝秦向由所在房间走去。 第83章 太子之位 房间内,香气四溢。 秦向由端正坐着,面前放了好些器具,冲泡着茶水。 “珏儿快坐。” 云容珏坐下,秦向由倒腾一番后,将一杯泛着碧橙色的水推到云容珏面前,“你身上有伤,不宜用太多茶,这是柑橘和茉莉冲泡的,味道清甜。” 云容珏端起茶杯,至鼻间嗅了嗅,柑橘和茉莉的香气窜进,沁人心脾。 “珏儿你这闷不吭声回来,打算在师傅这呆多久?”秦向由问道。 云容珏没有即刻回话。 秦向由继而又道:“珏儿在这可先养好伤,外头的事,老夫会替你打点好的,尽管放心。” “师傅,珏儿明日便回宫。”他道。 秦向由浓眉因感意外上扬,掀眸看云容珏,“明日就回?这么快?” 云容珏轻笑,“总是要回的。” 秦向由喝着茶水,点头,“也是,这些日子,总听闻有些疯语,珏儿若再不出现,只怕不少人以为……” “以为我死了。”云容珏毫不避讳。 秦向由笑,颔首。 云容珏解决好洛州事,传来信告知归期,按照日子算,应是七日前就回来了,可七日前,云容珏等人未能归来,且这多出的七日,也是音信全无。 这宫里便有了诸多揣测。 自然,最多的揣测便是云容珏路遇意外,已丧命。 这样的揣测虽没有实据,但不少人是以以为真的,更有不少,希望这是真的。 “我秦向由的徒儿,非凡人,命格可没那么脆弱。”秦向由说道。 “只不过,珏儿,这次你出远门,当真是险难重重。”虽在云容珏临行前,他便有心理准备,但无论如何,他的担心,是少不了的。 云容珏点头,“这一次,若不是幸运有洛州老伯给予的药草,又得高人所助,珏儿或许真就如他们所愿了。” 秦向由意外,“高人?珏儿且同老夫说说。” 一路上的事,云容珏同秦向由娓娓道来。 弥漫着茶香的房间,静溢,秦向由那双平淡的眼,细看,是涌着波澜。 “这次,是意外,又不是意外。”秦向由开口。 “是何人所为,珏儿和师傅心里都清楚。”云容珏说道。 “真狠啊……” 秦向由手来回抚着茶杯边缘,忍不住的叹声。 云容珏眼中覆上一层阴鹜,阴鹜中勾杂一缕淡淡的失望。 “对了,珏儿方才说高人所助,那高人是何人?可知?”秦向由问道。 云容珏摇头,“不知,听俞烈说,那人来的快,去的也快,模样没能看清,只看身量,像是和珏儿差不多年纪的男子。” 秦向由略有失望,点头,“今夜你且安心在我这宿一夜。” “好,那丫头,也拜托师傅给宫里传个话。” 秦向由笑,“老夫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且放心。” 云容珏颔首,离开秦向由的房间,秦向由看着云容珏走远,摇着脑袋,嘟囔着,“年轻真好,年轻真好啊。” …… 姜舞也被留在了竹院。 起初她执意不肯,她在外头逗留的时间已经够长够久了,若一夜未归,被人发现,是要出事的。 但云容强留她下来,并告诉她,宫里已经打点好,断不会有人寻她的错漏。 她虽有疑惑,但面对强硬的云容珏,她是没有任何办法。 夜深,两人共躺一榻。 云容珏将她搂靠在怀里。 姜舞乖乖的,眼睫偶尔掀起,顺着男人刚毅的下颚望去。 他瘦了很多。 “妹妹这么喜欢盯着本殿看?”云容珏闭着眼,忽然开口。 姜舞粉唇张了张,没法出声,可小脸俨然是一副被人抓包了的样子。 他不是睡着了么。 云容珏慢睁开眼,侧头睨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片刻后,他长手朝床榻里一伸,摸出一包东西,递给她,“给。” 姜舞愣神,看着他突然递来的一小包东西,“殿下这是什么?” “送妹妹的,妹妹且看看喜不喜欢。” 姜舞揣着好奇,小心打开,只见里头是许多精巧的小玩意,有好看的,有有趣的,她明眸清亮,眼里的惊喜藏不住。 “妹妹可喜欢?” 姜舞点头,“喜欢,这些都是给奴的?” “嗯,在洛州看到了,想着妹妹会喜欢,本殿倒是没猜错妹妹的心思。” 比起金银,小姑娘是更喜欢这些小玩意。 小姑娘把玩着一个又一个东西,小脸上的笑灿若星辰。他望着,欣赏着,他喜欢她的笑,单纯,真实,光看着就令他心情愉悦。 “本殿讨了妹妹的欢心,妹妹是不是也该有些表示?”云容珏见她把玩着这些小物迟迟不肯撒手。 姜舞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转眸看他,“奴谢殿下。”她道。 云容珏眉心微颤。显然,她的谢,并不能满足他。 蓦然。 姜舞粉唇一重。 “唔……” 姜舞一双明眸睁大,男人忽然而来的举动,令她怔然错愕。 殿下…… 云容珏双眸紧闭,察觉到怀里小姑娘的挣动后,微侧身,大掌扣住小姑娘平坦的后脑。 他不是喜色望欲的人,但怀里的小姑娘总能激起他心底的那股渴望。 真是奇怪。 姜舞本想推开,可小手刚伸出,想到他身上的伤,她抬起的小手,慢慢放下。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松了手。 怀里的小姑娘小脸憋的红红的,似喘不过气的样子。 云容珏无奈一笑,“喘气都不会了?” 姜舞:“……” 她当然会喘气,可刚才那样的情况下,她怎么能喘气嘛。 “无妨,不会咱们多练练就是。”云容珏说道。 姜舞小眉头一皱,心里打鼓…… 多练练…… 这是能练会的吗? 姜舞不知道。 万一多练练,她真的一口气没上来,那岂不是…… 不行。 她答应母妃要好好活下去的! 不能轻易死了! 云容珏垂着眼,怀里的小姑娘一双眼一会左边转着,一会右边转着,显然,又不知小脑袋瓜子在胡乱想什么了。 这一夜,是云容珏两月来眠宿最安稳安心的一觉。 怀里小姑娘香软乖巧,屋内炭火足,偶尔听见外头竹子被风吹拂的声音。 ———— 皇宫,长乐宫。 楚音坐在窗边,目不转睛望着一处,她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 这段时间,她经常如此。 宫里隐隐有些对云容珏的猜测传闻,她知道,但从未说过什么,情绪之上,更没有表露过担心,或关心。偶尔听见宫人们私下议论,她也如没听见一般,仿佛那些人所议论的是和她不相关的人。 “夫人。” 彩霞踏进殿内,朝楚音行礼。楚音看见她手中抱着的花,慢声开口,“花开了啊。” 彩霞凑上前,“是呢,奴婢见这花含苞待放的甚是好看,就择选摘了些,放在殿里且有些时日能开呢。” 楚音望着含苞待放的花,慢启声:“花开了,春天快到了……”她呢喃着,眼底慢慢浮现一抹哀伤。 “把它插进青花瓷瓶里,好好养着。” “是。” 楚音转过眼,看向窗外,外头光景正好,和那年……一样,可是……却又很不一样。 楚音伸过手,拨弄几下窗边搁置的花条枝柳,红唇牵了牵,呢喃出声,“要结束了,都要结束了。” 她话落,双眼一闭,耳边一阵清明。 “夫人!夫人!” 彩棠急匆匆跑进殿。楚音眉头一蹙,对彩棠的慌张很不满。 彩棠知失了分寸,连忙理了理自己的状态,朝楚音欠身,“夫人,奴婢有事要报。” 楚音淡淡一眼,“慌慌张张,失了体统,”说完目光四射,朝身边宫人道,“你们且先下去。” “说吧,什么事。” “夫人,殿下……殿下回来了。”彩棠说道。 楚音平和的眸光一转冷冽,手一抖,差点将手边的杯盏打翻,彩霞及时接住,“夫人当心。” 楚音垂下眼,看彩棠,“回来了?” 彩棠颔首,“人已经到宫门外了,皇上也已命人去接了。” “回来了……”楚音喃出声。 承明殿那边,云容珏跟着内官到了承明殿,面见了云楼。 云容珏回来之事很快便满宫尽知了。 “临安王殿下回来了啊。” “是啊,之前临安王殿下一直未归也无半点消息,都还以为殿下凶多吉少了呢。” “那这下岂不热闹了,临安王殿下本就是太子人选之一,这次又立功而归,以皇上对临安王殿下的喜爱,太子之位非殿下莫属了吧!” “可不是。” “那晋王殿下呢?他可是皇后娘娘所出,是嫡长子啊。” “立谁为太子那还不是看皇上的心思,临安王殿下这么得皇上欢心,又立了功,晋王殿下就算是嫡长子也无可奈何啊。” 宫人们议论纷纷。 柳芳菲的脸色越来越差劲。 “娘娘,那些小贱蹄子说的胡话,您别放在心上。”嫒儿劝说道。 柳芳菲冷笑一声,“本宫听着不像是胡话,原以为临安王殿下迟迟未归,又无消息,是出了什么意外,没想到……他这次回来,是要越发得意了,皇上对太子之位,本就在他和枫儿之间犹豫,如今……” 柳芳菲心里是恼怒,是烦躁,更是急切。 她已经被楚音那小贱人抢走太多东西了,如今该属于她枫儿的太子之位,是断不能再被她抢了去! “你去通知梁大人,李大人,让他们在太子之事上多提祖宗规矩和嫡长。”柳芳菲说道。 承明殿里,云容珏同云楼汇禀着此趟去洛州的事,云楼听着,脸上尽是满意欢喜的笑。 他抬起手,深重拍了拍云容珏的肩膀,“珏儿,你果然没让父皇失望,这次不仅将洛州城腐坏的根里拔起,还新立了官吏制度,相互牵制,甚好甚好。” “这是儿臣应做的。”云容珏说道。 “珏儿,你原应于七天之前回来,这七天没有你半点消息,父皇担心的很啊,这些天你去哪儿了,同父皇说说。”云楼关心问道。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云容珏眼色稍暗下来。片刻他缓声,“路上遇到行刺之徒。” 云楼一怔…… 脸上顿现恼怒之色,“大胆!竟有这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珏儿,你怎样,可有受伤?”云楼关心。 云楼的关心,是令云容珏心舒缓许多,他脸上泛着轻松,“父皇放心,儿臣无碍。” “可知那些是何人?抓起来了吗?” 云容珏摇头,“儿臣同他们交手,他们命亡,不知是何人。” 云楼轻叹气,“你这次出行实不容易,所幸平安归来,朕心也安了,一会儿你且去见见母妃,她也很担心你啊。” 担心…… 云容珏眼底划过一抹若意。 “那儿臣先行告退了。” 云容珏从承明殿出来,朝宫门方向望去,慢收回眼,转身,朝长乐宫方向走去。 “夫人,殿下来了。”宫人传话禀告道。 “让他进来。”楚音淡声。 不一会儿,云容珏踏进殿,他朝楚音行礼,“儿臣参见母妃。” 楚音双手来回在手中的手炉上拨弄着,片刻才慢启声开口,“回来了。” “是。” “坐吧,彩棠,上茶。” “听说,这次的事,你办的很好,你父皇也甚是满意。” “是,儿臣不负父皇嘱托。” “嗯,办好就好,你原该七日前回到,却拖了七日。” 楚音同云容珏说着话,可目光,却没有一刻是在云容珏身上。 云容珏定眸看着楚音,她问的自然。 “回母妃,是路上有些事耽误了。”他道。 “是么。”楚音轻言一声。之后便是短暂的安静。 云容珏看着楚音,是想等着她的话,然而…… 她什么也没问。 “母妃不想问儿臣是因何事而耽误了?” 楚音放下手中手炉,执起手边茶碗,拨弄茶叶,饮了一口,放下茶碗后才慢开口,“你父皇看重你,也关心你,你既已办完事就该早早归来,耽误七日,你实属不该。” 她没有关心。有的只是对他问责。 “母妃这是在问责儿臣么?母妃可知晓儿臣为何耽误了七日时间?途中,儿臣遇到了行刺之人。”他说道。 楚音垂着的眼将眼底所有情绪遮盖住,沉默不语。 许久,云容珏都没从她眼里看到一丁点的关心,担忧,也没从她嘴里听到半句对他关心之言。有的只是—— “是么,如此说来,是情有可原,你且同你父皇解释解释吧。”楚音说道。 云容珏撇开眼,声音越冷了几分,“儿臣已同父皇言明了,父皇关心担心儿臣,未有怪罪。” 那句父皇关心担心是他刻意加之,然楚音对此依旧漠然。 云容珏心里的那点期盼,被冲散的一点不剩。他站起身,双手揖礼,“母妃无事吩咐的话,儿臣先行告退了。” “嗯。” 楚音始终淡淡。 云容珏也没有留恋转身走出大殿。 在他尚未走出长乐宫,就听见身后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他双眼紧闭,再睁开时,是一片清冷。 朝宫门口走去,途中他遇到云招和其妻子。 “五弟。” “二哥。” 洪诗看着云容珏,欠身行礼,“洪诗见过临安王殿下。” 云容珏朝其颔首,算是回应。 “五弟回来了,五弟再不回来,二哥可要为你担心坏了,还以为……”云招脸上挂着笑。 “二哥是以为我出事了。”云容珏接话道。 “是,毕竟这宫外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二哥可是很关心你的啊。”云招说道。 云招的虚情假意他不是第一次见,第一次领教,若他真的发生什么事,回不来了,于云招来说,才是天大的喜事。 “谢谢二哥关心了,路上是有些事耽误了,好在,一切无虞,五弟我平安归来了,二哥且也能放心了。” 云招眼睛一翻一瞥,脸色不悦。 “还没恭喜二哥新婚大喜。”云容珏说道。 “谢了,我和你二嫂还要面见母妃,且不和你多说了。” 云容珏俊脸之上敛着淡淡的笑,颔首转身离开。 在云容珏离开后,云招脸色当即变化拉了下来,洪诗瞅着云招的表情变化,还有方才兄弟俩的唇枪舌剑,便知晓两人关系不佳。 这在洪诗眼里,并不足为奇。哪儿家的兄弟姐妹都不见得关系都好,若是一母所出也就罢了,非一母,这关系,自然好不起来。 “临安王殿下一向是最得父皇欢心的,如今又为父皇办事立功,这地位,不可小觑啊,将来的太子之位,说不定,就是他的了。”洪诗说道。 “你胡说什么!”云招不悦呵声,“立太子是大事,且向来立太子是以嫡长为尊,我大哥是皇后娘娘所出,嫡长子,就算要立也是立大哥,何时论到他这个庶子,以后你休要再胡言了!” 洪诗撇唇,“是是是,妾身知错了。” …… 凌霄宫,漪澜轩,云容珏归来,漪澜轩上下皆欢喜。 卓珂更是打扮的娇俏艳丽,直挺挺凑上前。 “殿下,殿下此去辛苦了,奴婢给殿下放好热水了,殿下沐浴净身先吧,奴婢还给殿下准备了殿下爱吃的吃食。”卓珂凑上前就主动挽上云容珏的胳膊。 云容珏抽手而出,目光落到一旁的小姑娘身上。 第84章 他的可悲可怜 他朝一旁宫人吩咐道,“去将六殿下请来,”然后看着姜舞道,“你同本殿一起进来。” 云容珏是直接忽略了卓珂,径直朝内殿走去。 卓珂脸上的笑僵住。 只是云容珏还未踏进大殿,就听见云凰急匆匆的声音,“五哥!” 宫人还未去请,他已自来。 “正要让人请你过来。”云容珏说道。 三人一起进了漪澜轩大殿,云容珏将所有宫人屏退。 “五哥,你还好吧?七日前五哥就应回到了,怎拖了七日?” 云容珏将姜舞倒满茶水的茶杯推到云凰面前,慢声道:“没事,路上有些事耽误了,昨日就回到了。” “昨日?”云凰微怔,转眼的时候,目光落在一旁姜舞身上,忽然想到昨日秦向由的婢女特来传话,说是府里有刺绣绣花的活要姜舞帮忙,因为活多,就让姜舞留宿一夜。 现在想来…… “你昨日是和五哥在一块的?”云凰正色。 姜舞看了云容珏一眼,然后点头,“是。” 云凰眼里的狐疑更甚了,问道:“五哥昨日既已回来,为何不早早回宫?” 云容珏没有直接回答云凰的这个问题,“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宫里可有什么事?”他问道。 云凰慢品喝着茶,启声道:“二哥成婚了。” “嗯,我听说了,方才在宫里也见到了二哥和他的王妃。” “五哥,是什么事耽误了回程?你都不知道,这七日,宫里风言风语可不少,你要再不回来,我真要急死了。”云凰说道。 云容珏迟迟未归,众人猜测是出了意外,如今立太子之事高悬,宫里不少人在议论此事,若云容珏再不归来,只怕这太子之位是要拱手他人了。 “我怎会不知道,”云容珏脸上挂着浅笑,“不过是些说道我出了意外,回不来了,还有些太子之位之事。” 云凰撇唇点头,“不过好在,五哥你现在平安归来了,我这一颗心也落地了,五哥,你还没同我说呢,到底是什么事耽误了这么久的归程?” “途中遇到些劫道之人。”云容珏说道。 “劫道?”云凰双眼睁大,“那五哥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云凰的关心,令云容珏神色一顿,眼睫掀起,看着云凰。 真是讽刺。 任何一人听到他所说之事,都会关心他受伤与否。 而他嫡亲的母妃…… 一句不问,一句不说。 是她的可笑,还是他的可悲可怜。 云容珏同云凰相谈约一个时辰,云凰才离开漪澜轩。 “殿下,奴给殿下准备些可口的膳食吧。”姜舞说道。 出门在外,他又经历了那么多,怕是一顿舒服的饭都没好好吃过。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方才沉闷的心情散去不少,“好,多月未尝到妹妹的手艺,是想的紧。” 姜舞一笑,欠身后,离开大殿,朝膳房去。 姜舞出入膳房次数不少,膳房里的厨子,有好些也都认识她。 她按照云容珏素日喜欢的口味,让厨子准备了些,她自己给云容珏做擅长的鸡蛋羹和糕饼。 “殿下一回来,你就迫不及待上赶子讨好,倒真是心急。”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姜舞望去,是卓珂。 “卓官女子。”她欠了欠身。 “姜舞,你不是真的以为处处讨殿下欢心,就能得殿下青睐,飞上枝头吧?”卓珂讥讽道。 “卓官女子说笑了,奴没有这样的想法。”她边应着卓珂的话,手里的活也没停下。 “没有最好,你且要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和我们不同,你是奴,最卑贱底下的奴,飞上枝头这样的事,做做梦也就罢了。” 卓珂语不停的在姜舞耳边说着,姜舞一门心思在手里的糕点上,没有多回应理会卓珂。 “姜舞!我在同你说话,你是听不见是不是?还是故意无视我?!”卓珂见她这样,恼怒生气,伸手就去拂她。 卓珂这一伸手,差点将台面上她捏好形状的糕点拂掉地。 姜舞紧抿着唇,抬眼正色看着卓珂,“卓官女子的话,奴都听进了,您不需要一再重复,眼下奴是在为殿下准备膳食,卓官女子若想训诫,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若不然,耽误的是殿下用膳时辰,殿下怪罪下来话,奴是不是可以将这事如实禀告?” 她从来不是喜欢以云容珏来压人的,卓珂要训诫她,她无话可说,可卓珂这般,不分场合的刁难,实在令她气恼。 姜舞一向是性子最面的,别人说什么,她都默默受着。 可现在却…… “你……” “奴无意冒犯卓官女子,只是希望卓官女子以殿下为重。” “是啊,卓官女子,这膳房油烟大,您还是离开吧,不然油烟薰了您,而且她说的对,这耽误了主子用膳时辰,咱们可都吃罪不起啊。” 膳房的厨子见状忍不住开口帮姜舞说话。 这场面,令卓珂瞬然哑然,想再斥责,可想想几人的话,若耽误了云容珏用膳时辰,云容珏恼了…… 于她无益。 卓珂没讨到好,只能愤然离开。 卓珂离开,姜舞才松了口气,继续给云容珏做吃食。 漪澜轩内,气氛融洽。 小姑娘陪在他身边,是令他难得的安心。 申时左右,云楼对云容珏的一应赏赐,下到漪澜轩。 面对这些赏赐,云容珏没什么欢喜之意,令人尽数收放到库房。 云卿卿是差不多的时辰来了漪澜轩。 她眼里的欢喜兴奋,是要更浓的。 “五哥迟迟未有消息,卿卿快担心死了!好在现在五哥安然无事,卿卿也就放心了!”云卿卿说道。 云容珏对云卿卿这个妹妹一向宠爱。 “宫里的事我且都听六弟说了,你帮了她,这事五哥是要谢你。”云容珏敛笑说道。 云卿卿两眉一弯,“举手之劳,不过五哥真要谢卿卿,卿卿也是乐意接受的,五哥这好东西不少,想来会有不少有趣的,就让卿卿挑选一二吧。” “库房的东西,你随便挑选就是。” “对了,五哥,你进宫面见了父皇,可有和楚夫人见面?”云卿卿问道。 云容珏面色微微沉下,闷嗯一声。 “楚夫人这些日子心情很差,许是为五哥担心,如今五哥平安归来,夫人也可安心了。”云卿卿说道。 为他担心? 云容珏心中泛起讥讽之意。 只怕,他归来,才更是惹她不快。 云卿卿同云容珏叽喳说了好一会儿话才从漪澜轩离开,云卿卿离开后,云宋贞也来了一趟。 漪澜轩的吵闹一直是持续到夜色落下。 云容珏沐浴后,姜舞给他伤口换了药,重新裹上纱布。 云容珏垂眼,望见小姑娘认真的样子。下一瞬,他大掌一伸,将小姑娘搂入怀中。 “殿殿下……你的伤……”姜舞慌张。 “别动。”云容珏略沉的声音窜进她的耳畔。 云容珏搂抱着她,她不敢挣脱,怕扯到他的伤口。 云容珏就这么抱着她,再没别的举动,也一直未开口说话。 姜舞乖巧窝靠在他怀中,时间长了,她轻轻挪了挪脑袋,顺着他下颚的方向望去。 殿下今日心情好像一直不佳,姜舞能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虽不重。 但她不明白。 “殿下今日是有什么心事吗?”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云容珏闭着的双眼慢慢睁开,搂抱她的手臂松了些望着她的双眸攒着或深或浅的情绪。 但他终没和她说什么。 他不说,姜舞也没执着问。 …… 云容珏回来后,被准允上朝,云楼的这一决定,几乎将要立云容珏为太子的心思,摆在了明面之上。 时时退朝后,将云容珏留下议事。 “关于北边小国屡屡挑战我朝容忍,你们且有什么看法,若派兵镇压,该派谁好?”云楼将亲近几人留下,与其议事着。 “回皇上,北边小国屡屡挑战,显然是不将我大凉放在眼里,微臣觉得,可派霍大统领前去镇压,也好让那小国看清我大凉国力国威不容挑战。” 说话的是赵大人。 “霍大统领……”云楼面露犹豫,“这霍大统领确实是我大凉不可多得的能臣武将,若派他前去,想来,北方小国是很快会投降服顺了。” “皇上,微臣有话说。”元璟抱拳低头启声。 云楼目光投去,“元璟你说。” “微臣以为,赵大人的话确有其道理,但,有所欠缺。”元璟话落,云楼若意一眼,示意他继续说道下去。 元璟继而道:“挑战我大凉天威的是北方小国,那小国兵马国力,都不足强大,而霍大统领是我大凉常胜大统领,若派他前去,或许有些大材小用了。” “璟王爷这话错了,良将之材,用的好便是最好的,何谈什么大材小用。”赵大人反驳道。 云楼将视线落到一直未发一言的云容珏身上,“珏儿,你可有什么意见?说来听听。” 云容珏颔首,缓声开口道:“儿臣的想法和璟王爷一样,若派霍大统领去,是大材小用了,且我大凉能应对的能将不止霍大统领一人,霍大统领声名在外,对付北方小国出动霍大统领镇压,只怕那小国还以为我大凉怕了他们,即便咱们取胜,他们的嚣张也不会因此削弱,日后这样的挑衅怕是还会不少。” 云楼听着云容珏的分析,脸上的严肃逐渐转为一抹欣慰。 “临安王殿下,话不能这么说,难道……” “好了,这件事朕心里有数了,朱内官。” 云楼唤来内官,令其拟旨,遣派张大统领前去威慑北方小国。 “珏儿,甚得朕心。”云楼拍了拍云容珏的肩头,满面欣慰。 就在这个时候,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过来,“皇上。” “什么事着急忙慌的。”云楼不悦瞪看眼小太监。 “回皇上,何冲死了。” 云容珏和元璟两人从承明殿出来,两人脸上都揣着深深的情绪。 “这何冲好好在牢里呆着的,怎么就突然死了。”元璟忍不住喃道。 谁都知道,何冲是洛州城前太守,这次云容珏将他罪行拿下,押遣回长安,等候发落,皇上也说要亲自好好发落,可这还没来及发落,竟就暴死了。 云容珏黑漆眼中是一抹深色,片刻后,他缓声开口,“陪我去牢里看看吧。” 两人来到刑部大牢,那些狱卒和仵作正忙着,狱卒见到两人连忙迎上前,“殿下,璟王爷您们怎么来了,这晦气脏乱的很呢。” “何冲死了?” 狱卒连连点头,“是。” “怎么回事。”云容珏问道。 “回殿下,咱们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今儿一早,送饭的人给他送早饭,后来发现那早饭他一点都没动,觉得奇怪,再一看,人已经死了。” 仵作正在查验尸体,云容珏和元璟凑上前,望了一眼。 何冲死惨烈,嘴唇发紫,看上去,是中毒所致。 “仵作,可检查出他的死因?”云容珏问道。 仵作颔首,“回殿下,经臣初步检验,罪犯是中毒所致,所中之毒应是砒霜。” “砒霜?”元璟蹙眉,“是下在食物中了?” “回殿下,璟王爷,早上送来的食物微臣检查过,并无砒霜成分。”仵作回道。 “昨日的食物,可还有剩余?”云容珏转过头,问身边的狱卒。 “回殿下,昨日的饭菜吃完的都已经吃完了,没吃完的也都倒泔水桶了,今儿一早就已经运送出去了。” 云容珏和元璟两人闻声相视一眼。 也就是说,无迹可寻。 “昨日可有什么人来过?”云容珏又问道。 狱卒想着,摇摇头,“没什么人来过。” “你再好好想想。”元璟呵声。 狱卒慌张,费劲想了想后,一拍脑门,“小的想起来了,有个小太监来过,不过他来,不是来看何冲的。” 云容珏和元璟两人彼此深意一眼,令狱卒继续言道。 根据狱卒所说,小太监是来看另一个囚犯的,途中只是经过何冲的牢房,同何冲旁边牢房的犯人说了两句话,但没和何冲说话。 而和那小太监说话的人,也死了…… “一个两个的都死了,就连那小太监,都找不到,失踪了,这怎么能查下去?”元璟无奈摇头,“没想到,这才几日,何冲还没来及受审,就暴毙了,五哥,你说到底会是谁,这么着急下手?”元璟抚着下颚,一脸的困惑不解。 云容珏眉心微蹙,眼微眯,眼底的深意清晰可见。 元璟见他这副神态,问道:“五哥可是有什么头绪?” 云容珏轻眨眼,将眼底的那抹情绪冲散,淡声道:“没有。” 云容珏回了漪澜轩,可几乎一整天,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除了姜舞,谁也不敢靠近,更不敢多言。 姜舞踏进殿内时,就看见云容珏站在桌边,桌子上平铺着一张画卷,她走近,才看清画卷上画的内容。 这是一幅舐犊情深的画卷。 云容珏望着画卷出神的厉害,姜舞不知他今儿是怎么了,但他心情不好,是肯定的,她也没敢打扰他,在旁守着。久久未出声。 “你可知,这是幅什么画?”云容珏忽然开口,出神略显空洞的眸,这才有了光亮。 姜舞凑上前,“嗯,奴知道,是舐犊情深。” “这幅画很多人都喜欢,因为它是昭示母子感情的,母亲爱子,都说是天性使然。”云容珏说道。 姜舞轻点头,“嗯,是。” “是么?本殿倒不这么觉得。”云容珏忽然否认道。 姜舞一愣,有些怔然不解看着云容珏,云容珏垂眼,望着画,“世间的人有千千万万,所谓母子亲情,在本殿看来,不过是世人撰想的美好罢了,人归根结底都是自私的。” 姜舞紧抿着唇,听着云容珏的一番话。 他的这番话里,充盈着对母子亲情的嫌恶,更有一种莫名的悲凉之意。 “不是的,”姜舞本能反驳,“亲情是最难能可贵的,母亲都是爱孩子的,只是每个人的方式不一样。”姜舞说道。 “方式不一样?”云容珏转眸。 小姑娘肯定的点头,“是,就像奴的母妃,母妃平日话虽不多,很多时候对奴态度也是冷淡居多,可奴知道,母妃是很爱奴的,若只有一碗粥,母妃会将大半都给奴,宁愿自己挨饿,奴生病发烧,母妃虽嘴上斥责奴体弱不争气,可夜里,都是母妃不眠不休照顾着。” 云容珏听着姜舞所说的,竟有丝羡慕。 “真好……”他不自觉呢喃出声。 姜舞歪着小脑袋,不解看着他,“殿下,您是觉得您的母妃对您不好吗?或许,她只是不会表达,但奴想,她是爱您的。” “你方才所说的那些,本殿母妃从未为本殿做过。”云容珏声音淡淡。 姜舞微楞…… “没有吗……” 云容珏鼻间发出轻嗯一声,望着画卷上的画,眼色深了深,“宫中皇子们出生,母妃位份高的,或者得宠的,都可留在身边抚育,至十岁才搬进这凌霄宫,大皇子,二皇子,他们都是在自己母妃身边长至十岁,才来凌霄宫的。” “本殿,则是一出生,便由嬷嬷领来这,一直将养长大。”云容珏说道。 第85章 他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她了 姜舞听着,粉唇因微诧张开着。 她来大凉时间不算长,但宫里宫外都听人说过,楚夫人从入宫开始,就盛宠不衰。 “或许……夫人是有苦衷呢……”姜舞讷讷说道。 云容珏轻笑出声:“苦衷么?若有苦衷从本殿出生,到现在,这苦衷,倒还真长时间。”他自嘲着。 云容珏定望着画卷,微凉的眼,微眯起,眼前不自觉划过从前的一幕幕。 那年的冬日,冷的吓人,仿若要将人的耳朵都冻掉了,他裹着被褥,在床榻上,透过窗户,望着外头陌生纷飞的雪景。 “殿下,一切都会过去的。”姜舞不知如何安慰云容珏,她不知他身上究竟发生过些什么,但他那样的眼神,是令她难受的。 她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难过。 云容珏转眸,对上小姑娘清澈,攒着担心的目光。 他最喜欢的,是她的双眼,似乎永远都是这么清澈透亮,没有一丝杂质。 姜舞轻眨着眼,和他双眸对上,她刚要挪开眼时,忽然—— “唔……” 唇上一凉。 云容珏将怀里的人紧紧拥住,就好似想抓住些…… 或许……他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她了。 ———— 云容珏从洛州回长安,半月有余。 期间关于立云容珏为太子,还是立云枫为太子的事,一直是朝里朝外,最争论不休的事。 朝中大臣,有支持立云容珏为太子的,也有支持立云枫为太子的,两边,是势均力敌,争执不下。 朝堂没个安生,楚音的耳朵也没得多少清净,那些朝臣们对她的看法,说法,是各种各样的。 “夫人,这些大臣们也是,好歹您是皇上最宠爱的,他们那样说您,也没个忌讳。”彩霞替楚音不平道。 楚音正握着剪子,修剪着花盆里花的花枝,她脸上是淡定从容的情绪,缓声道:“言官有进谏之职,他们有什么好忌讳的?”她剪下多余花枝,搁到一旁,“而且,他们说的也没错。” “夫人。” “本宫再怎么受宠,也不是正宫皇后,有正宫皇后在,晋王又是皇上的嫡长子,他们认为我们不配,也是情理之中。” “这配与不配,且也不是他们说了算呀,这究竟立谁为太子还是看咱们皇上的意思,若皇上执意要立咱们殿下为太子,看他们还能说什么。”彩霞说道。 楚音看着被自己修剪整齐的花枝,甚是满意,“这花被本宫修剪的正好了,拿下去,好好养着。” 宫人端走花盆。彩棠递上沾了水的巾帕,楚音接过,擦拭干净手。 “对了,过两日皇上要去北郊狩猎,本宫陪同,之前吩咐你们给准备的衣裳可准备好了?”楚音问道。 彩棠连忙欠身,“已经准备好了,奴婢给夫人拿来。” 片刻功夫,彩棠将衣裳取来。 楚音看了看,蓝底的裙子,外衫是黄色攒金的绣花,相得益彰,不缺气韵。 楚音脸上露出满意笑容,“不错,不错。” …… 漪澜轩这边,为了过两日的北郊狩猎,云容珏和云凰都忙了起来。 “五哥,你看看我这把弓箭,可好?”云凰喜滋滋的拿着弓箭来找云容珏。 云容珏端详细看,“好,你这弓箭实是良品,看来,你是要在两日后的狩猎大展身手啊。” 云凰嘿嘿一笑,“可不,往年我身子不好,都没去,今年好些了,能去了,可是要一展身手,总不能让大哥二哥出尽风头吧!不过咱们几个,论箭术,还是五哥你最好,到时候要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云凰气势昂昂,云容珏淡定的多。 “殿下。” 姜舞唤了一声后,走进殿内,跪在一旁,将端来的糕点呈上。 云凰看了姜舞一眼,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吃着。 “好吃,姜舞,你手艺又见长了!” 姜舞看见云凰吃的高兴,微微一笑,只是…… 六殿下近来是有些奇怪,似乎对她做的吃食特别感兴趣,从前总挑剔嫌弃她做的,现在倒是不挑剔了,好像……还挺喜欢的,而且每每都不吝啬夸赞她的手艺。 云凰的糕点是一块接着一块塞进嘴里,好似生怕有人和他抢似得。 云容珏睨着眼悠悠看着,“你是没吃过这糕点,还是膳房亏了你?”云容珏凉凉一声。 云凰咧唇笑,“这糕点好吃,五哥你是知道的,我喜欢吃什么,就容易多吃的!” “我不知道。” 云凰:“……” 姜舞:“……” 虽然云容珏拆了云凰的台,但云凰也不多往心里去,依旧喜滋滋的吃着。 眼瞅着姜舞准备的那一盘子糕点,快给吃没了,云容珏眉头一蹙,啪! 在云凰又要伸手去拿时,以扇子敲打他的手。 “五哥?”云凰不解。 “你是要把我这的糕点都吃没了?”云容珏悠声。 云凰眨巴着眼,五哥竟吝啬一盘糕点于他?! 五哥何时这么小气了?! 姜舞虽不知云凰近来是怎么了,但是,一盘糕点,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殿下,糕点没了奴再给殿下做一盘。”她朝云容珏说道。 云凰作为皇子,一盘糕点都吃不痛快,好像有点可怜…… 然而,她话一出,就遭云容珏一记冷眼。 唔…… 好凶。 “你若喜欢吃这糕点,且让她教你身边的人学会。”云容珏说完,唤来云凰身边的宫人。 “你同她说说。”云容珏示意姜舞一眼。 姜舞:“……” 云凰:“……” 姜舞只好将糕点的做法告诉给了宫人。 “她说的你可记住了?” “是,奴婢记住了。” “记住就好,以后六殿下想吃了,你且给他做就是。” 云凰:“……” 云凰离开后,云容珏看着脸上攒着情绪的小姑娘,“在想什么。” 姜舞鼓鼓粉唇,“殿下方才为何要那般?”她总感觉,方才云容珏怪怪的。 云容珏潋滟的眸微敛起一抹弧度,看向她,“怎么?莫不是你很想给六弟做糕点?” 男人语调轻悠,可似又隐着淡淡危险之意。 “不是……”姜舞否认。 她当然没有想给云凰做。 只是,觉得方才那一举也没太必要。 “过来。” 他朝她招手。 姜舞乖巧走到他身边。云容珏抬手,轻抚她的小脑袋,缓声:“过两日到北郊狩猎,你随本殿前行吧。” 姜舞听后一愣。不敢相信,“奴……可以吗?” 北郊狩猎,是当今皇上所举办的,跟随而去的除了皇子,还有皇后,诸嫔妃以及一些重臣。 云容珏轻笑,颔首,“你是侍候本殿的人,随本殿出行,天经地义。” …… 两日后。姜舞跟着云容珏前往北郊。 卓珂在知道云容珏带姜舞去而不带她时,一口牙,差点咬碎了! 凭什么? 那姜舞只是卑贱囚奴,她好歹是殿下身边的官女子,要伺候,也应该是他伺候在殿下身边啊! “蠢笨。” 忽然的一声,卓珂转过头去,袭香挪着步,走到她身边,望着渐行渐远的人。 “袭香姐姐。”卓珂颔首。 按着地位,她是官女子,本是比袭香要高的,但……袭香是这漪澜轩的管事老人,又是……楚夫人身边的人。 所以,纵是她现在是官女子了,但也不得不对袭香礼敬三分。 “我倒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看上你,让你留在殿下身边的,在殿下身边这么段时间了,还是没什么长进。”袭香讽笑说道。 卓珂听着袭香的讥讽心里不快,可面上她又不能直接和袭香争论起来。她缓缓气息,慢笑开口,“殿下的性子,想来袭香姐姐也是了解的,不好揣测,袭香姐姐若觉我蠢笨,或许可以指点一二,也好让我这差事更好办些。” 袭香掩唇轻笑,“你我的差事不一样,我可没法指点你,你若真有能耐,可别让夫人失望了。”袭香说完,转身离去。 卓珂长叹气,望着已经没了影子的前方,心里担忧起来,她若再没什么进展,怕是……要成了弃子了。 …… 北郊是大凉君王春秋狩猎的场所,如今恰逢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天碧蓝,草芽嫩绿,空气怡人。皇家队伍浩荡。 云楼坐在高位,望着底下的臣下和皇子,面露欢喜,“今儿是今年第一次春猎,我大凉是马背上打下的天下,诸位今日切莫要令朕失望,谁狩猎到的猎物多,朕重重有赏!” “谢皇上恩典!” 姜舞规矩跟在云容珏的身边,小脑袋微低着,垂下的眼睫偶尔掀起一弯浅浅的弧度,朝上看去。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大凉皇帝云楼。 云楼穿着墨黄色的衣袍,颚下有须,威严十足。她不敢多看,很快挪开了眼。 “父皇,今儿天气好,大家心情也都不错,不如,让儿臣几个来一场比试,看看谁的骑术箭术最佳如何?” 说话提议的是大皇子云枫。 “大哥这个提议好,父皇,您看,往年六弟因身体缘故不能来狩猎,今年好不容易六弟也能来参加了,实属好事,也能让六弟玩的更尽兴些。”云招说道。 云招话落,惹来云凰冷哼冷眼。 “皇上,依臣妾看,枫儿这提议可行,且让孩子们好好玩玩,咱们也看个热闹高兴。”皇后怀着笑,温和温声道。 云楼心悦,点点头,准允下云枫的提议,并规定了时辰。几位皇子准备进行狩猎。 检查好弓箭,云容珏要上马,姜舞担心,“殿下小心些。” 云容珏听着小姑娘关心的话,心情梗概舒畅许多,“本殿替妹妹猎些好东西回来,妹妹晚膳好好补补。”说完拉住缰绳,跃身上马。 几位皇子皆上了马,相互望看眼后,随着内官的一声出发,几人的马如箭离弦一般,飞了出去。很快便没了人影。 姜舞小手揪着巾帕,望着林深处。 林中,云枫拉着缰绳不曾停过,他寻敏着猎物,看见一飞快窜过的小鹿时,执起弓箭瞄准后,咻的一声!箭离弦。小鹿嚎了一声后,倒在了地上。 “大哥厉害!”跟随的宫人连忙将鹿拾起,挂在马背上。 云枫若意看了眼一无所获的云容珏,双足一蹬马肚子,“时间不多,五弟六弟可要尽快,莫要让父皇失望了。” 云容珏浅笑,“多谢大哥关心。” 云招是跟着云枫的,他朝云凰瞥眼望去,“六弟,若是身子吃不消,打不来这许多猎物,到时二哥可分些兔子什么的给你,也不至于让你空手而归。” 云凰冷脸,“谢二哥的好意了,二哥那仅有的星点东西,还是自己留着吧,免得猎物本就不多在父皇面前丢人,且到时还要说是匀挪给了我所致。” “六弟!” “好了,咱们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在这打嘴仗。”云容珏淡声说道。 忽然!他眼神一冽! 蓦地一旋身!草丛里飞快的一抹影子而过!云容珏快速执起弓箭,对准似被风吹动的草头。 只听咻的一声! 他手中的箭飞跃出去,同时响起一声哀嚎。 云容珏身边跟着的宫人迅速反应,跳下马将被云容珏射中的猎物取回。 云容珏射中的也是只鹿,但体型较云枫方才射中的要大些。 云容珏速度快,射中这鹿是转眼的事,云枫见,脸色不太好,“五弟说的对,咱们要尽快狩猎到更多的猎物!”说完吁了一声,朝更深处去。 另一边,云楼在几人出发后,也骑上马去狩猎。 但云楼是要比他们都早回来。且是满载而归。 “皇上辛苦了,喝点茶水润润。”皇后贤惠,适时将茶碗递到云楼面前。 云楼擦汗喝茶,“他们都还没回来。” 皇后莞尔一笑,“是呢,这些孩子都想一展身手,给皇上争气呢。” 云楼笑着点头,“是啊,朕的孩子,可是不能令朕失望的。” 姜舞在旁站着,明亮透彻的双眸一直望着丛林深处,小脸上的担心清晰可见。 俞烈转头侧眸时,看见姜舞脸上攒着的深深担心,开口安慰道:“放心吧,殿下一定会得胜而归的,殿下不会输的。” 俞烈对云容珏是很有信心的。 姜舞粉唇紧抿,声音轻软,“我不是担心这个……是担心……” 俞烈微扬眉,片刻反应过来,“你担心殿下的安全?” 姜舞点点头。 俞烈轻笑,“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殿下无论是骑术还是射箭术,都是精湛的,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姜舞望着,柳眉蹙着。 从前在南姜的时候,每年父皇都会带各个皇子去狩猎,可经常,她就听见人家说,谁谁谁在狩猎的时候,受伤了,她大哥,听闻是宫里诸皇子中骑射最精良的,可都免不了受了伤,可见光是骑射精良,也不是万无一失的。 姜舞担心的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宫人高喊一声,“回来了回来了。” 众人望去。 率先回来的是三皇子。三皇子马背上大约三只左右的猎物,但个头都不大。 三皇子回来后,其余皇子陆续也回来了。 二皇子云招带着好些猎物回来,将猎物呈上。 云凰是在云招回来后不多一会儿跟着回来的。他马背上的猎物也不算少的。 云招瞥看眼,启声道:“六弟不错啊,收获不小啊。” “二哥过奖了,”他朝云招面前望了眼,“二哥猎回的猎物,数量看着和六弟我的差不多啊,方才二哥还说要匀些给我,我还以为二哥能猎多少回来呢。” 云招被云凰狠呛了句,甚是气恼。 “这二殿下和六殿下收获都不小啊。”皇后探头看了眼,说道。 “是啊,这六殿下,平日里看着身体虚弱的,没想到着骑射这么不错。”玉昭华附声说道。 云楼对云凰一向不看重的,这次云凰能射猎到这么些猎物,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婉昭仪,露出一抹笑,“凰儿不错,让朕意外。” 赫婉淇对上云楼的双眼,听着他对云凰的夸赞,内心欢喜,连忙道:“凰儿没有辜负皇上的教导。” 云楼笑点头,慢挪开了视线。 赫婉淇望着许久,才慢挪开眼,目光落到底下云凰身上。总算,他争气了一回。 铜皿内点着的香一点点燃着,眼看着就要燃尽,诸皇子中还未回来的就剩云容珏和云枫了。 几个随行大臣看着,忍不住低声议论着。 这两人是太子候选,眼下又是竞争,谁输谁赢,一下间成了万众期待的好戏。 这时,远处闪出一抹人影,“是回来了吧?” “谁回来了?大皇子还是五殿下?” 云楼定睛认真看着,柳芳菲坐直起身,一手落在椅子边把上,手忍不住紧紧捏住。 “晋王殿下,临安王殿下回来了!” 云容珏和云枫两人几乎是同时出现。 “父皇。”两人齐齐跳下马。 云楼站起身,“快,给朕看看你们谁狩猎的最多。” 两人马背上都堆满了猎物,乍一看,很难分辨谁的要更多些。内官将两人马背上的猎物取下,丢在草上,一一清点数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一起。 姜舞看着云容珏,还好……他是平安的。 第86章 震怒 “回禀皇上,晋王殿下猎得猎物鹿、羊、兔……”内官念着云枫所猎而来的猎物。 柳芳菲眯着眼看着,紧张不已,就等着内官念出数字。她的枫儿,一定不能输给云容珏!一定不能! “晋王殿下共猎得猎物十余三匹。” 柳芳菲听着,十余三匹,这不算少的了。 “好,枫儿不错不错。”云楼说道。 “回皇上,临安王殿下一共猎得猎物十余五匹。” 两个内官先后报出数。 云容珏数量最多,且猎来的猎物,都不是小只的。 这场比试,云容珏胜出。 “好!好啊!”云楼欢喜,一拍手掌,站起身,脸上的笑,是隐都隐不住的。他看向身边的楚音,伸手握住她的手,“夫人给朕生了个好儿子!珏儿不负朕望!” 楚音脸上勾着清浅淡淡的笑。 “恭喜皇上,恭喜临安王殿下。”随行大臣顺势而道。 柳芳菲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是黯然深色的情绪,她愤愤一甩手。赫婉淇和乌玉媚担心看去。 云枫没想到自己会输,甚至他还觉得自己一定能赢得! 可竟然! “哼!”云枫拂袖,坐回位置。 “殿下。” 云容珏回到自己的位置,姜舞连忙递上茶水。 云容珏平安归来,且还赢了比赛,姜舞也是欢喜不已。 入夜,篝火燃起,席面呈上的吃食,都是白天狩猎而来的猎物,一整个的羊身,被烤的焦脆。 姜舞收拾好东西,从云容珏的帐内走出,刚要往前头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谩骂的声响。 她下意识望去,就见不远处一内官正指着一小宫女骂着,小宫女低着头抽噎哭着。 “你说你,什么事都办不好!这下好了!皇上每次来狩猎时,最爱喝的茶料被你弄丢了!你可知这是什么大罪?!你赶紧给我找到!不然,你就一人抗下整件事!”内官气愤离开。 内官离开后,小宫女憋着的崩溃瞬间爆发出,她蹲在地上,哭的更伤心了。 “出什么事了?” 小宫女哭的实在可怜,无助无措的样子,令姜舞忍不住凑上前关心问道。 小宫女抬起头,“这回我死定了,没有活路了。”想到自己会被处死,小宫女更绝望了。 方才内官斥责的话姜舞听进一二,似乎是这小宫女弄丢了什么东西。 “你先别哭,有事要先解决才行呀。”她说道。 “还解决什么?皇上喝茶爱加的茶料被我弄丢了,皇上一定是会怪罪的,我没有活路了!” 姜舞小眉头皱了皱,她听闻皇上出行,这一应吃的用的,都是准备妥当的,“是什么茶料?”她问道。 小宫女抽噎着告诉了她。 每年春猎,云楼来北郊狩猎,每每狩猎后的猎物都是当晚烹煮好供享用的,但这些猎物多油脂多,容易腻,也易上火。虽内膳房都有准备解腻的茶水,但总是不够。 前两年,云楼为了这事还发过脾气。 后来有人就进献了一种茶料,这种茶料金贵,在冬日里采取原材制作成,到春日时,正好可用的上,也因此,是有一定数量的。 可偏这小宫女,粗心大意,竟将这茶料弄丢了。 可不是要挨罚了。 “我家里还有母亲和奶奶要照顾,还有个妹妹才五岁,我死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越想,小宫女越觉得绝望。 姜舞被她的哭声扰的一阵心烦,她思想片刻后,拉起小宫女,“你和我去膳厨看看,许能有别的替代的。” “你别傻了,能有什么替代的?一般解腻去腥的茶水,以前皇上就是喝的那种,就是不满意,才有人进献了这种茶料,没有这种茶料,其他都是不行的。”小宫女一根筋说道。 “那你就打算认命?就这样什么也不做,直接去认罪?”她严肃问道。 小宫女呐然,“不……不认罪我能怎么办?” 姜舞长叹口气,正色说道:“现在东西已经不见了,你如果什么也不做,直接去认罪,那绝对就是死路一条,但你现在如果想办法去解决,起码还有一线希望,你难道要连这一线希望都不要了吗?” 小宫女眨巴眨巴眼,“我……” “你还是想抓住一线希望的,对不对?既然想,我们就试试,也好过坐以待毙不是?” 见小宫女不语,姜舞换上浅笑,拉着她手,朝膳厨走去。 “那丫头去哪儿了?”云容珏望看四周,没见小姑娘的身影,朝身边俞烈问道。 俞烈也觉奇怪,目光四寻看着,“方才属下过来时,姜舞说整理好东西就过来,这会儿应该已经过来了才是。” 云容珏剑眉微蹙,转头朝前头望去。 这时,内官呈上茶水。 柳芳菲执起杯盏,朝云楼浅笑,“皇上,这些肉食吃多易腻,您用些茶,解解,也下下火。” 云楼颔首,转头又和身边楚音言道几句,而后端着,直鼻间轻嗅着。 只是…… 才闻一下,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谁准备的茶水。”云楼启声。 众人因云楼微沉的声音望去。 内官慌张连忙跪在前头,柳芳菲望向云楼,“皇上,这茶水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云楼冷声,“朕每每来狩猎,用膳时喝的茶水都是加了特制茶料的,味道清香解腻下火!这杯是什么?可不是朕以往所喝的!”云楼说完重重将杯盏放下。 “皇……皇上喜怒……” “你说,谁准备的茶水?!难道不知朕的习惯吗?!”云楼怒声质问道。 “回……回皇上,负责准备茶水的是名叫紫苏的宫人。” “传她上来!朕且要好好问问,她是头回当差不知朕的习惯吗?!” 云楼恼怒,底下众人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云容珏和云凰严肃看向上边。 “不会做事的宫人就该打死。”对面的云枫冷言一声。 云容珏瞥看眼戾气过重的云枫,未语。 不一会儿,那名叫紫苏的宫女被带了上来,她浑身颤抖,跪着。“皇上恕罪!” “恕罪?朕问你,你是头一日当差?还是没人教你规矩?!” 紫苏咽了咽口水,摇头,“奴婢……奴婢不是头一次当差。” “既不是第一日当差,你该知道朕的喜好规矩!这茶水,你给朕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若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朕,摘了你的脑袋!” 紫苏本就害怕,云楼这一声震怒,更将她吓得不轻,“回……回皇上……这……这杯茶水不……不是奴婢准备的。” “不是你?那是谁?” “是……是名叫姜舞的宫人。” “姜舞?!”云凰瞪大眼,震惊看向云容珏,“怎么是她?” 云容珏面色沉冷,看不出别的情绪,但方才那一声姜舞时,他澈眸之上的剑眉,不自觉微微一颤。他握着杯盏,轻抚杯盏边缘。 “五哥,这怎么回事啊?那丫头又不是伺候父皇的,怎么也牵扯进去了。”云凰着急,恨不得上去一追究竟! “这个姜舞,是五哥身边的那个丫头吧?”云招突然开口,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五哥身边的人还真是大胆,敢掺和父皇的事,啧啧……这回怕是惹恼父皇,小命要不保咯!” “五弟,你也别太担心,若那小宫女真被处罚了,那也是她应该的,谁让她做错了事,五弟若觉得少了个贴心人,我扶云殿的宫人随五弟你挑选!”云枫接话道。 云容珏眼睫微垂,没多理会云枫两人。他朝前望去,眼里攒着淡淡的疑惑。 姜舞被唤带上来,跪在紫苏旁边。 “茶水是你准备的?”云楼质问道。 “回皇上,是奴准备的。”姜舞低着头,回应道。 “那你知不知道朕每每来狩猎用膳时喝的茶水都是特别准备的?”云楼又问道。 “奴知道。”她应声。 云楼当即收起温淡的脸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凌冽,怒声呵斥,“你知道?那你为何不按规矩做?私自更换掉朕用的茶水,你该当何罪?!” 云楼恼怒一声,底下的情绪皆被揪了起来。 云凰着急,“五哥,你想想办法啊,这蠢笨丫头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惹了这事!”她若是惹了别人,他还有可能能帮她说上话,可她惹了父皇,若父皇真怒气不平,她可是有掉脑袋的危险啊! 云容珏沉默未语,脸上表情平和,并不似云凰,但他眼梢的目光,是从未从小姑娘身上挪开过。 “这么不懂事的丫头,惹的皇上不快,皇上且让人处置了她便是。”皇后附声道。 云楼恼怒,当即高喊一声唤来人。 云凰和云容珏两人刚要开口,忽然。 “皇上,请听奴一言。”姜舞开口道。 众人目光投去,云容珏微睨着眼看着。 “你还有何要说的!” 姜舞垂着眼睫,缓声开口,“皇上狩猎用膳时之所以喝那茶,是因为茶水里添加了茶料,可解腻去火,让人脾胃舒服。” “你还知道。”云楼冷哼一声。 “奴给皇上准备的这份茶水,皇上可尝过?”姜舞问道。 “这茶水,朕一闻便知不是朕往日所用,自然没有喝。”云楼说道。 姜舞垂下眼睫下的小脸爬上一抹松然,她继而道:“奴请皇上尝尝,若皇上觉得不如之前的,再罚奴也不迟。” “她在搞什么啊,难道这么有把握吗?”云凰皱着眉头着急看着,就差恨不得冲上前了。 云容珏始终沉默不语,目光却从未转开过。 云楼眯着眼,看着杯盏里剔透的茶水,带着几分狐疑,端起,慢声道:“好,朕就且尝尝,若不合朕心意,朕定要你好看!” 姜舞紧抿着唇,掀眼看向云楼。底下众人皆是。 云楼端着杯盏喝了一口,眉头微蹙,紧接着又喝了一口。 “皇上,可还满意?”姜舞问道。 云楼慢慢放下杯盏,楚音和柳芳菲望着他,不知他此刻是满意还是不悦。 片刻后,云楼脸上紧绷的情绪慢慢松开,甚至嘴边都溢出淡淡浅浅的情绪,“有点意思。”云楼说道。 云楼没有震怒,显然是对杯盏里的茶水不厌恶。 “这茶水味道甘甜微酸,还伴着淡淡的清香,朕喝下去,脾胃感觉舒服。”云楼说道。 姜舞听着云楼的话,不由松了口气。 她虽对自己准备的茶水有信心,但,对云楼是没有那么有信心的。 “你这茶水,是用什么烹煮的?”云楼问道。 姜舞回道:“栀子,陈皮,柑橘,柠檬……” 云楼边听着,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忍不住又多饮了两口,“你准备的这茶水味道,和朕先前所用的,不相上下,不过……朕还要问你,即便你有烹煮这茶水的本事,但朕喝惯了的茶水,你为何要冒险换掉,你可知,若有差池,你小命不保。” 姜舞抿着唇,余光微望身边的紫苏。 “回皇上,奴有信心,且,让皇上多尝试些,日后有得交换着饮用,未尝不是件好事。” 云楼笑出声,“好,朕既然答应你,只要朕满意,就不追究你的责任,朕君无戏言,来人,赏!” 姜舞凭借一己之力化解了这次的危机,还得了许多赏赐。 云容珏抚着杯盏边缘的指腹,慢慢落下,眼底的情绪也慢慢落下。 “幸好幸好。”云凰松了口气,端起面前的杯盏饮了口,压下方才心中的紧张。 “五弟身边的人果然聪颖机灵,方才还以为那丫头死定了呢,没想到……”云招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脸上却是隐着淡淡的失望。 他本还想看那丫头重重受罚呢。 短暂的喧闹过去,周围又恢复了歌舞的声音。 姜舞和紫苏还有内官离开席面,三人皆松了口气。 内官拍拍心口,“刚才真是要吓死我了,还好还好,姜舞姑娘你好厉害。”内官朝姜舞竖起拇指,称赞道。 紫苏转眼看向姜舞,歉疚不安道:“刚才对不起。” 皇上问询时,她因害怕,将换茶之事都推给了姜舞,在皇上追问缘由的时候,她也没能勇敢站出来。 姜舞小脸是轻松的笑,“算了,反正已经化险为夷了,你以后做事认真仔细些就是,别再出这样的错了。”她道。 紫苏连连点头,道谢后和内官一起离开了。 席面那边,还在持续着热闹,姜舞望看一眼,而后走到湖边。 北郊这边青草树林多,这一方宽阔湖水,更添气势和漂亮。 姜舞蹲在湖边,小手伸进拨弄着湖水。 虽已是春日,但夜里还是凉,这湖水,就更凉了,姜舞拨弄着,看着因她拨弄湖水起的粼粼波澜,像漫天流动的繁星,她轻笑出声。 “你倒是悠闲自在。” 忽然,寂静的四周响起一道沉声,姜舞被吓一跳,转过身一看,云容珏不知何时出现的。她连忙站起身,“殿下……” “当心!” 云容珏目光一冽,伸出手,及时拉拽住差点往后倾倒的姜舞。 “呀……” 一阵虚然,姜舞慌张,小手本能的拉拽住云容珏的衣衫。她转过头,呼……好险! 要不是云容珏及时拉住她,她方才踉跄那一下,就要摔进湖里了! “做事总是这么莽撞。”他微沉的声带着些责备。 姜舞粉唇努努,“奴没有,方才是一下没站稳,又被殿下吓了一跳,才差点摔了,是意外!” 云容珏剑眉微扬,“哦?这么说,倒成了本殿的不是?” 姜舞连忙摇头,她哪儿敢说他的不是呀! “你做事就是莽撞。”云容珏又道。 姜舞小眉头忍不住蹙动着,“殿下……” “若不莽撞,方才席面之事你又何解释?本殿倒不知你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大了,竟敢擅自做主换了父皇的茶水。”云容珏说道。 姜舞抿着唇,没有接话。 “方才不是还挺能说的,怎么现在又一声不吭了?” 姜舞知道刚才的事是她莽撞了,当时她有解决的办法,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看着紫苏被皇上责罚吧。 “奴给殿下添麻烦了,奴知错。”她乖乖的和他认错。 “麻烦……”云容珏薄唇唇角牵了牵,下一瞬,他抬起手,将她被风吹拂落在双颊边的青丝捋到耳后,喃喃出声,“你以为本殿怕麻烦?你可知刚才本殿的担心?你开罪的是父皇,若父皇真恼怒起来,就是本殿,也很难护着你!” 他声音不重,可却能隐隐听见他刻意压制着的语气情绪。 他怕的不是她给他添麻烦,若是他能解决的麻烦,即便她是闹出天,也无妨,他能护着她! 可是刚才那样的情况,他是真怕。 怕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怕自己护不了她! 姜舞微楞看着云容珏,他此时此刻的情绪,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的责怪,只因怕护不住她。 “殿下……”她喃喃出声,她所有的情绪都融入了这一声唤中。 云容珏慢放开她。 这时,一小宫人匆匆跑过来,朝云容珏欠身行礼后,看着姜舞,“姜舞姑娘,皇上传召你过去。” 姜舞一愣,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安,“皇上传召我过去?” “是啊,正等着呢,姜舞姑娘且快些吧。”小宫人说道。 第87章 亲近 皇上这个时候又传召她过去,是为何?姜舞不知。 也因不知,不自觉会有慌,紧张。她下意识转头看向云容珏。 云容珏一双剑眉蹙着,敛着疑惑,“父皇可有说,唤她何事?” 宫人摇头,“这皇上没交代,殿下,皇上且还等着呢。” “殿下……”姜舞忍不住唤声。 云容珏虽有疑惑和不解,但也不敢公然抗了云楼的口谕。 姜舞跟着小宫人离开了湖边,一路朝云楼所在的帐营走去。一路上她都惴惴不安的,问身边的宫人,宫人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一会儿,到了帐营,姜舞走进,跪下,“奴参见皇上。” “起来吧。” 姜舞起身,“不知皇上找奴有什么事吩咐?”她问道。 “方才在席面上,有些事朕看穿,且没说穿,你私自给朕换了茶水,但据朕所知,你不是随行伺候朕起居的宫人,朕饮用的茶水,也不应是你负责的,你却将这事一揽己身,若朕没猜错,是为了维护刚才那个小宫女,对不对。” 姜舞轻眨眼,眼神微虚。她没承认,也没否认。 云楼笑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又继言道:“这事,既不是你分内之事,也不是你出的错,你这般维护他人,若因此吃罪,你不怕吗?” “怕。” 云楼扬眉,“既怕,你为何还要做?” “奴怕,但更做不到见死不救,且奴对自己有信心,也对……皇上有信心。”她说道。 “哦?”云楼双手手肘搁在双膝上,身体前倾,“你朕有信心?你倒是说说。” 此刻姜舞是紧张的,也是害怕的,她面对的是这大凉地位权力最大的男人,她不可能不怕,不惧,但即便惧怕,她也得面对,必须稳住自己的情绪。 “回皇上,奴对自己给皇上准备的茶水有信心,基于此,奴素来听闻皇上是明君,这茶水若是不得皇上欢心,且也罢,若得了皇上欢心,皇上既是明君,就不会滥开杀戒,” 姜舞话说出后,有片刻的沉默。她低垂着眼,双眼眼睫轻颤着。 片刻后,帐营内响起响亮的笑声。她微掀眼,看去。 云楼拍了拍自己的双膝,笑着道:“你这丫头,不仅会做事,还很会说话!明君……哈哈哈……你说的没错,朕是明君,明君当然不会滥杀无辜。” 姜舞听着,松了口气。 云楼留着姜舞又问了些话后,才放她离开。 她要离开的时候,云楼忽然问了一嘴,“你是珏儿身边的人。” 姜舞颔首,“是。” “是南姜人?” “是。” 云楼忽然叹口气,“南姜啊……这么说起来,倒是巧了,珏儿对南姜,不陌生的。” 姜舞微愣一时不知云楼这话的意思。 云楼没再说什么,她也不敢多问,得到准允后,便离开了帐营。 她刚出帐营,就看见不远处伫立而站的身影,她欢喜,拎起襦裙裙摆小跑着过去,“殿下。” 云容珏闻声转过身,在看见小姑娘时,墨眸闪过一抹光泽。 “可还好?父皇可有为难你?”他担心问道。 姜舞连连摇头,将方才在帐里的事和云容珏道了一遍。 云容珏扬挑着眉看着小姑娘,抬手捏了捏她秀气小巧的鼻翼,“妹妹变的机灵了,这阿谀奉承的话,且都会说了。” 姜舞一双明眸水亮亮的看着他。 她方才和云楼说的那话,或许,是有点阿谀奉承的意思,但也不尽然,且君心难测,她总要护住她的小命呀。 姜舞跟着云容珏回到帐里,云容珏转身的刹那,看见小姑娘目光落在桌上的糕点,将外袍脱去挂在架上后,他唤来宫人,令其准备些肉食酒菜。 “殿下饿了吗?”姜舞问道。 云容珏拉着小姑娘坐下,“这话你应该对你自己说。” 姜舞眨巴眼。 唔…… 她没和他说肚子饿了呀,他怎么知道的。 不一会儿,宫人端着肉食酒菜进了帐,一桌子,荤素都有。 “这是本殿今日猎来的羊,肥美,你且试试。” 宫人端上来的是小半只羊,烤的外焦里嫩的,只是,小半只羊端上来,是没有切的,旁边有两把小刀。 刚才席面上,姜舞看他们吃过,他们都是直接拿刀将羊肉一片片割下吃的。 唔…… 她没试过这样。 她伸过手,刚要拿起桌上的刀,另一只修长的大手快她一步,执起了刀。 云容珏双手握着刀,一边刀子做辅助,另一个切。他很轻松将羊肉割了下来,“沾这个尝尝。”他道。 “谢殿下。” 姜舞夹着肉,沾了点盐巴,送进嘴里。 羊肉肉质鲜美,加上这盐巴,是更可口了。 “唔,好吃。”她忍不住称赞道。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吃的欢喜,自己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偶尔帐内传出说笑的声音,和这静溢的夜色相衬相融。 …… 次日,云容珏早早起了。 姜舞侍候着他更衣,“殿下今天怎么起那么早呀?”她替他拢束着腰带,问道。 外头的天才刚擦亮,就连皇上都还没起呢。 “和六弟约好比试骑马,”云容珏垂目打量看她眼,然后道,“你换身衣裳,且和本殿一起去吧。” 姜舞换了身不那么繁琐的衣裳,跟着云容珏一起离开帐营。 两人到树林口的时候,就见云凰已经在那等着了。 “你也来了。”云凰目光落在姜舞身上,昨日她化险为夷,他才安心。 “六殿下。”姜舞乖巧行礼。 “比试规矩,按以往咱们的来吧。”云容珏说道。 “好。” 两人说定后,各自上马。 “殿下小心。”姜舞忍不住道。 姜舞关心叮嘱的话落进云凰耳里,他攒着皱眉,转过头,“你就知道关心五哥。” 云容珏悠凉一眼。云凰不自然的撇唇,挪开眼。 “六殿下也是,要注意安全。”姜舞说道。 云凰脸上的那抹别扭,随着姜舞的一句话而散。 “五哥,开始吧!” 宫人喊声,两人骑着马飞驰而出,不一会儿,就不见了影。 “你们猜,谁会先回来?” 旁边的宫人忍不住猜测着。 “我猜是五殿下。” “我猜是六殿下。” “五殿下可是样样都拔尖的,你看昨日的狩猎,五殿下就赢了呢!” “六殿下也不差啊,这事可不好说。” “诶,姜舞姜舞,你猜六殿下和五殿下谁会先回来啊。” 几个议论正欢的宫人突然围上她,让她猜测。 “这个……” “诶,姜舞肯定是猜五殿下的,她是伺候五殿下的,难道还不相信自己主子么?” “这和伺候谁有什么关系,咱们这猜的是二位殿下的骑术。” 姜舞:“……” 好无聊呀! 姜舞终是没有参与宫人们的猜测。 她心里是相信云容珏会赢的。 大约两刻钟,云容珏和云凰回来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若不是有宫人在地上准备了红缎,云容珏的马马蹄率先踢到红缎,只怕是要难分胜负的。 “六弟,承让了。” 云凰失望嚎了一声,转身跃身下马,“下次,下次我定会赢五哥的!” 云容珏轻笑,“好,我等着。” 姜舞给云容珏奉上茶水,她正好站在了马的旁边,马脑袋忽然一动,还发出声响! “呀。”姜舞一惊。 云容珏和云凰两人下意识要将她拉到一旁。 可忽然。 那挨着姜舞的马,并没有要攻击姜舞的意思,反而是以马脸蹭着姜舞。这举动,更像是在……撒娇…… 姜舞眨巴着眼看着身边的马儿,“好可爱呀。” 云容珏俊面微露一抹诧,云凰更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它竟然对你这么温顺?!” 云凰的话令姜舞奇怪的皱了皱眉,“殿下,这马儿难道不温顺吗?奴看着挺温顺的呀。”她不解。 “这马儿认主人,脾气是比较暴躁了,除了训马的宫人还有我和六弟以外,别人随意靠近它,它是会发怒的,不过……你倒成了那个意外。”云容珏说道。 就连他这个马主人都敢不可思议,方才马儿发出声响,他下意识要护住她,就是怕这马儿发了性子,伤了她。可谁曾想,这马儿对她竟这么温顺。 “就是,真奇怪,它怎么忽然这么温顺起来了?”云凰摸着下巴,一脸的不解疑惑,“几年前有个新来的宫人,不了解这马儿的性子,就摸了它,结果……” 云凰边说边打了个激灵。 姜舞眉头颤颤,“六殿下,结果,怎么样了?” 云容珏伸手轻抚马头,接话道:“结果它发起性来,一脚将那宫人踹飞出去,那宫人当场吐血,胸骨都断了几根,手脚也摔残了。” 姜舞听着又是一个激灵,她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马儿,很难想象这么暴力的事是眼前这温顺的小家伙做的。 姜舞边想着边朝马儿伸过手,去轻抚它的脑袋。 云容珏剑眉一敛。 姜舞抚摸着马儿,马儿似很享受的闭着眼,这样子,是没有半点不温顺。 “看来,你和它有缘。”云容珏说道。 姜舞笑着点头,“似乎是呢,以前在南姜的时候,奴接触过的小动物都和奴很亲近。”她说道。 就连十晏都说,她和这些小动物有通缘。 姜舞和马儿相处和谐,云容珏看着她欢喜笑脸的样子,心生愉悦,“会骑马吗?”他问道。 姜舞摇摇头,“奴不会。” “你若有兴致本殿且教你。”他看出小姑娘不仅喜欢这马儿,多少还有些憧憬。 果然,小姑娘眼睛一亮,“可以吗?奴可以学吗?” “当然。” “五哥教你骑马,你可莫要太蠢笨了,别学许久都不会。”云凰嬉笑说道。 姜舞:“……”她转过头,一脸认真看着云容珏,“奴会认真学的。” “那……”云容珏刚要说什么,忽然就听一宫人急急的声音,“五殿下六殿下。” “何事这么慌张。”云凰沉声。 “五殿下六殿下,皇上找您二位呢。”宫人说道。 “父皇?可有说找我二人何事?”云容珏问道。 “回殿下,皇上召集皇子殿下们,说是要进行比试。”宫人回道。 云容珏和云凰两人彼此相视一眼,“又比试?昨儿个不是才比试完?父皇难道比试上瘾了?”云凰不解。 “请二位殿下赶紧过去吧。” 云楼寻人,他们也不敢耽误,赶了过去。 草场那边聚满了人,两人同云楼行礼问了安。 云楼今儿的心情依旧不错,“朕方才听人说,这边有浔鹿出现,浔鹿难得,你们谁,朕要看看,你们谁能猎到它。” “父皇,这浔鹿一向难得,且出没不定,要猎到它并非易事。”四皇子开口说道。 “正是因为不易,朕才要你们狩猎,也好看看你们的本事,你们几个皇子,若有无信心者,可不参加。” 几个皇子面面相觑。 柳芳菲届时启声说道:“皇上,枫儿是嫡长子,是诸位皇子的大哥,他该做表率参与。” 云枫扬了扬脖颈,双手揖拳,“父皇,儿臣愿一试。”他虽没很大的把握能猎得浔鹿,可他不能在此失了做嫡长子的脸面。 “皇上,珏儿一直深受您宠爱和寄望这场,珏儿也该参与,”楚音开口,说完后,转眸看向云容珏,“你莫要让你父皇失望了。” 云容珏对上楚音似笑非笑的双眼,眼眸沉沉,一时琢磨不透楚音打的什么心思想法。 除了几个骑射不佳的皇子,其余的皇子,都参与了。就连体弱的云凰,都参与其中。 “五哥,这次浔鹿定也是入你囊中。”云凰说道。他对云容珏很有信心。 姜舞看着云容珏,小脸上是关心担心之色。 方才她问了问身边的宫人,浔鹿是何。才知,浔鹿是这猎狩场上最难得一见的猎物,其速度,反应都是优越于其他动物的,且还具有一定的攻击性。 也因罕见,深受大凉皇帝喜爱,从前的大凉皇帝来狩猎时,若遇浔鹿,必射猎之。 云容珏等人驾着马离开,身影融入树林。 时间一点点随着燃着的香流逝。 云楼端坐着,饮着茶水吃着果子,只等看,是他哪一个儿子,能将这难得之物猎来。 “皇上,您猜猜,会是哪儿位皇子得猎物归来呀。”玉昭华勾着声腔,问道。 云楼饮着茶水,慢声:“这儿朕可猜不到。你觉得呢?”他落下眼,看向玉昭华。 玉昭华以巾帕掩唇,含羞一笑,“臣妾也是随便猜猜的,若和皇上所猜想的不一样,皇上可莫要怪罪了臣妾。” “你且说,朕不怪罪。” “臣妾觉得,或许会是晋王殿下。” “哦?为何?” “晋王殿下骑射精湛。” “论骑射精湛,珏儿不输枫儿,且昨日狩猎,珏儿赢了,怎的你倒不猜是珏儿?”云楼问道。 玉昭华撒娇一声,“皇上,臣妾这不也是胡乱猜的么,” “好了,无论是谁猎得浔鹿,朕都是欢喜的,且看着吧。”云楼说道。 姜舞的注意力没在上头,她望着树林方向,只希望快些看见云容珏归来的身影。 树林里,诸皇子分散寻着浔鹿。 云凰是始终跟着云容珏的,这个比赛他也就是凑个数的,浔鹿可不是那么容易猎到的,不过,他对自己没信心,但对云容珏是很有信心的。 云容珏勒着马儿的缰绳,双眼微眯,认真环视四周。 “五哥……” “嘘。”云容珏示意一声,眼神更凌冽了,“有动静。” 云凰连忙缄口,也警惕的看着四周。 四周高起的草随着微风摇曳着,云容珏目光定落向一处,片刻后,轻声拿起弓箭,对准。 云凰看着,不由咽了咽口水。 忽然! 草头冒出一双鹿角! 云容珏瞳眸骤然一缩,咻的一声!弓箭射出! “殿下当心!”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飞来快箭! 咻!呲! “五哥!” 云容珏的肩臂处,被利箭狠狠划过!锦袍被划开,手臂上是一道颇深的血口!整个人也因冲力旋身,落下了马! 他反应灵敏,刹那间避开了又朝他射来的一箭! 同时,他方才射去的方向,一道利箭划过。 “射中了!晋王殿下射中浔鹿了!” 云凰下意识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云枫。可他顾不得许多。 “五哥,你怎么样?!咱们赶快回去。” 云容珏右手肩膀流着血,“我没事。” 云楼等着几人归来。忽然,看见树林里冒出的影子。 “皇上,似乎是有人回来了呢。”皇后说道。 “皇上,是晋王殿下,殿下射中了浔鹿!” 只见云枫骑着马,他身边的宫人牵着的马背上驮着被箭射中的浔鹿。 柳芳菲眼眸一亮,欢喜。 “父皇,儿臣不负父皇所愿。”云枫跪地。 云楼走上前,看着马背上的浔鹿,甚是欢喜,“好!枫儿做的好!” “恭喜晋王殿下,晋王殿下果然不凡。”玉昭华说道。 而就在这时,树林那边又有人影出现。 只是…… “这是怎么回事?!”云楼瞪大双眼,看着负伤了的云容珏。 “殿下……” 姜舞眼睛倏然睁大,差点没控制住冲上去,她被身边的宫人及时拉住,“圣上面前,小心言行。” 第88章 冷漠 姜舞生生压下要冲上前的冲动。 “父皇,方才尔等在树林里狩猎,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快箭,是直朝五哥射来,五哥没防备,这才中了箭!”云凰说道。 云楼脸色当即一变! “有刺客!护驾!”朱内官连忙高喊一声,护驾守卫瞬间都挡在了云楼面前,将云楼护住。 “皇上,若有刺客,这里不宜久留!”柳芳菲急急走到云楼身边。 “回帐营!加强守卫!”云楼冷声。 众人撤回,回了帐营所在,同时,云楼身边的守卫多了好些,且寸步不离。 云容珏被扶回自己的帐营,他手臂上虽有云凰临时包扎的布巾,但并没什么用,血越流越多,染得他那墨色的衣衫色深而见。 “殿下……” 姜舞眉头紧蹙着,他从洛州回来时,就负了伤,那伤才刚好,眼下又遭这般。 云凰看着太医给云容珏处理伤口,伤口很深,他眉心紧皱,“太医,五哥怎样了。” 太医轻叹气,“这一箭很深啊,若再偏一点,殿下这条胳膊,怕是要废了。” 姜舞呼吸一重,看着云容珏,云容珏脸色发白差劲。 “该死的!要本殿知道是谁做的,定要了他的命!”云凰恶狠说道。 这时,有人走进帐内,云凰和姜舞转头望去,见是云楼身边伺候的宫人,“六殿下,皇上传您过去。” 云凰知晓,云楼应是为了这事要问他话。他转头看向姜舞,“你好好照看着五哥。” 姜舞乖乖颔首。 云凰离开帐,去了云楼所在帐营。 云楼帐营内,聚满了人。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 “刚才侍卫头领已经带人将这草场附近,都巡查了一遍,没发现可疑的人,刚才出事的时候,凰儿是你在珏儿身边,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凰如实将方才在树林里发生的事和云楼说了一遍。 云楼脸色越深,大半个身子前倾着,“这么说,是有人故意为之。” “皇上,这太不安全了,要不,一会儿咱们就启程回宫吧,”柳芳菲劝言道,“若是那些刺客目标是皇上的话,咱们在这且就防不胜防了。” “是啊,皇上,咱们还是即刻回宫吧,这事想想就后怕呀。”玉昭华启声说道。 “皇上,臣妾,有不同看法。”楚音忽然开口。 云楼看向楚音,凝重的面色多了几分温和,“你且说说。” “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臣妾是不知,但臣妾认为,这不是冲皇上来的。” “楚夫人,你这是说什么呢。”柳芳菲瞥眼。 楚音继而道:“若是冲着皇上,那些刺客何必到树林里,皇上就在树林外头的草场,要是目标是皇上,应直接冲皇上来。在树林里做出这样的事,岂不是打草惊蛇?这不符合常理。” 云楼听着,轻点头,“夫人说的在理。” “楚夫人这话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这刺客若不是为了皇上而来,还能是为谁?这想想,也不通吧。”柳芳菲说道。 “其实,皇上,究竟是刺客,还是误伤,是还不能断定呢。”楚音说道。 “误伤?谁误伤?”玉昭华开口,“夫人难道是想说,这是其他皇子误伤了五殿下?夫人这想法未免有点可笑吧。” “皇上,臣妾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道出自己的猜测,和这件事有可能的可能性。”楚音说道。 云楼握住楚音的手,“朕明白,朕不会怪你。” “对了,珏儿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云楼看向云凰问道。 “回父皇,太医正给五哥诊治着,那一箭颇深,太医说若再偏一点,五哥的手臂怕是就要废了。”云凰说道。 云楼听后脸色更差劲了,“这件事,朕一定要调查个清楚!” 云容珏的臂伤太医进行了处理,也开了药,但许是伤口颇深的缘故,一个多时辰后,云容珏起了烧。 姜舞揪心着,守着,寸步不离。 “殿下……你要快些好起来……”小姑娘蹲在榻边,美眸被雾气和泪珠填满。 她手边的桌上,是一碗清水。 云容珏昏迷,但不能滴水不进,歌半个时辰,姜舞就会用小勺沾点水,喂他喝下。 云凰刚到帐营门口,撩开帐帘子,就看见小姑娘半蹲着,一点一点喂着云容珏喝水。 她模样专注,时不时的自话自语着。云凰清楚看见她眼里对云容珏的急切和担心。他站定片刻,放下帘子。 “凰儿。” 云凰转过头,看见自己母妃。 “母妃。”他欠礼。 赫婉淇朝帐营内望去,微风巧将长帘吹起,她看眼后,慢慢挪开眼,“你傻站着做什么。” “没……没什么,母妃是来看五哥的吗?”云凰面色有些别扭,扯开话茬。 “你五哥怎么样了?” 云凰轻叹气,“还在昏迷。” 赫婉淇叹口气,“好端端的狩猎,竟发生这样的事。” “嗯,不知父皇那查到什么没。”云凰说道。 “现下你父皇也是忧心忡忡,这件事,还真是奇怪……”赫婉淇喃声着,眼里是深深的疑惑。 …… 酉时二刻,云楼和楚音来了云容珏所在帐营,姜舞被屏退下。 楚音坐在榻边,双眼望着云容珏,眼里攒着晶莹的泪珠,“珏儿,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你别吓母妃。”她伸手,轻抚云容珏面容,眼泪掉了下来,落在云容的手背上。 云楼是见不得楚音伤心难过的,他将楚音搂入怀中安抚着她的情绪,“别哭了,咱们的珏儿会好起来的。” “皇上,珏儿是臣妾的亲生儿子,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看他伤成这样,臣妾真的难过,”楚音靠在云楼怀里,哭泣着,“咱们本是怀着兴致来狩猎的,可怎么就……珏儿就出了这样的事。” 楚音哭的伤心,云楼心里更不好受,他轻拍她的背,替她顺着气息,“珏儿受伤,朕也伤心,也难过,音儿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彻查到底的!” 姜舞站在帐营外,能听见里头传来的楚音伤心啜泣的声音。 她眼眸转着,粉唇微努。 殿下伤成这样,作为娘亲的楚夫人伤心不已。楚夫人还是很关心殿下的啊…… 为何之前殿下又…… 姜舞不明白其中原委。 但她想,或许两人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哪儿有做娘亲的会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大约两刻钟,云楼和楚音从帐内走出,姜舞转过身,微揖着身。 云楼看向姜舞,“你且好好伺候着殿下。” 姜舞颔首,“奴会的。” 楚音和云楼离开后,姜舞才又进了帐内。 夜色渐深。 云楼的帐营内,只留下了楚音。 楚音因伤心,胃口不好,云楼连哄带劝的,才让她吃下些东西。 “皇上。” “进来。” 进来的侍卫头领,“可是有查到什么?”云楼问道。 “回皇上,按照六殿下和其身边宫人所述,臣领人到附近彻查,按照朝临安王殿下射来弓箭的轨迹寻探,四周东西南北面,皆是由有侍卫把守,不可能出现跃进而来的刺客。” 云楼面色一沉,“这么说,还是没结果?!这刺客,莫不是还有通天本事!” “皇上恕罪。” “你们若查不出所以然来,朕摘了你们脑袋!” “臣定竭尽全力!” 侍卫退离后,楚音情绪也平缓过来,她望着云楼,缓启声:“皇上,臣妾心中,有所猜测,但不知……” “音儿有何话,但说就是。” “这件事,或许,不是外来刺客所为呢?”楚音说道。 云楼微怔,“不是外来刺客?音儿是说,是误伤?” 楚音微垂下眼,余光若意朝一旁守着的宫人看去,云楼了然,将宫人屏退出去。 “或许皇上应该知道的。”楚音说到爱。 “朕知道?”云楼微有不解,两人双眸对上,片刻时间,云楼恍然,眉头一皱,“音儿是说有人欲对珏儿不利。” 楚音声音轻柔,“皇上知道的,这些日子因立太子的事,朝里朝外,纷论颇多,皇上虽喜爱珏儿,可……可珏儿到底不是嫡长子。” 云楼面色立刻沉了下来,冷哼一声,“这大凉是朕的大凉!朕要立谁为太子,他们还敢说什么不成!这些人就是平日里朕太惯着他们了!无法无天!” 楚音连忙伸过手替云楼顺着气,劝说道:“皇上,这件事,其实并不难看出来,若真是刺客要行刺皇上,又怎会在那树林里袭击了珏儿,皇上,臣妾不敢奢求什么,只求伺候好皇上,同时……珏儿能平安,关于立珏儿为太子的事,望皇上收回对珏儿的想法吧。” “音儿!”云楼温恼,“难道朕贵为九五之尊,要立谁为太子,还要看他人脸色不成!” “皇上,您若真的心疼怜惜音儿,就请为了音儿,为了珏儿收回成命吧,音儿只愿珏儿能平安!难道皇上希望咱们的珏儿出事吗?”楚音哭噎着说道,边说着,边起身直挺挺朝云楼跪了下去。 云楼双目一刺,连忙将楚音拉起,“音儿!” “皇上……珏儿至今还昏迷着……您忍心吗?” 楚音望着云楼,模样可怜,云楼看着,更是于心不忍。 两人相视许久后,云楼闭了闭眼,沉叹口气,“罢了罢了。” “那……皇上是答应了?” 云楼无奈点头,“朕心里有数了,音儿快起来吧。” 楚音这才起了身,云楼将她搂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音儿,朕这心里啊,最喜欢的就是咱们的珏儿,珏儿为太子,将来继承大统,是朕最想看见的。” “皇上,比起大统,音儿更希望咱们的珏儿能平安度过一生,晋王殿下是皇上的嫡长子,也很优秀,臣妾相信,他一定能很好的继承皇上的基业,管好大凉的,至于珏儿……皇上已封赏他为临安王了,将来他荣华地位都有,这一生也足矣了。” 云楼长叹口气,点头。 “也好……也好。” 另一边。 姜舞守在云容珏身边,他起了烧,她喂他喝下太医开的药后,又守着他,每隔一刻钟左右,就替他换掉额上的凉巾。 “殿下要快些好起来。” “小舞等殿下好起来呢。” “小舞给殿下讲个故事吧。” 小姑娘在云容珏身边,叽叽喳喳说着话。 床榻上,云容珏眉心颤了颤,只觉得身边像似围了许多笑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吵嚷得他头疼! 姜舞自顾自的和云容珏说着话的时候,垂眸的一刹那,忽然!看见云容珏垂在一旁的手动了动! 她一个激灵,再定睛一看,“殿下!” “殿下您是醒了吗?您听的见奴说的话吗?”姜舞急急。 云容珏颤动的眉头蹙起,紧闭的双眸也缓缓睁开,一睁眼,入目的是小姑娘又欣喜,又担心的小脸,那小脸蛋上甚至隐隐可见泪珠未干的痕迹。 她哭过了。 “本殿还以为是做梦,原来是妹妹这只小麻雀叽喳个不停。”云容珏慢慢启声。 云容珏真的醒了,姜舞欢喜厉害,也顾不得他说她是麻雀了,见云容珏要撑坐起身来,她连忙伸过手,“殿下的伤刚包扎好,还是先别动了,奴给殿下找太医来!” 说完,没等云容珏说什么,就欢喜的跑出了帐营。 太医被姜舞唤来,见云容珏醒了,连忙给他检查着身体情况。 “太医,殿下怎么样了?是不是无碍了?”姜舞关心问道。 太医颔首,说道:“殿下的烧已经退了,便无大碍,这手臂上的伤且好好养着,过些时日也就好了。不过切记,”太医转过头,看向姜舞,“殿下手臂的伤口每日除了勤换药外,还莫要沾了水,不然伤口出了炎症那可就不好了。” 姜舞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好,奴都记下了!” 太医又开了些方子,交给姜舞,叮嘱一番后道:“殿下既醒了,无碍了,微臣这就禀告于皇上,也好让皇上安心。”说完揖礼后退出帐营。 云容珏醒了,姜舞也松了口气,但太医虽说他已无碍,她还是有些担心,左看右看的,生怕他又有哪里不舒服。 “本殿且不是瓷娃娃做的,妹妹不需要这么谨慎小心。”云容珏看姜舞谨慎小心的模样,她是真将他当成瓷娃娃了。 姜舞粉唇微努,“奴担心殿下,殿下不知白日的时候,殿下中箭回来,有多吓人。” 云容珏略显虚弱的双眼看着姜舞,想着,也只有她,这般真心实意关心他了。 他伸过手,将小姑娘柔软的小手握于掌心,轻笑道:“也只有你这么担心关心本殿了。” 姜舞微楞,片刻本能一摇头,“殿下,不止奴关心殿下,六殿下,也很关心殿下的,殿下受伤六殿下心急如焚。” 云容珏鼻间发出轻笑,点点头,“是,六弟对本殿,本殿明白。” “还有皇上,哦,对了还有楚夫人,殿下昏迷的这段时间,楚夫人和皇上来看过殿下,楚夫人伤心的厉害在殿下身边哭了许久。”姜舞说道。 提到楚夫人三字,云容珏脸上的情绪淡了许多,“她?她来过了?” 姜舞点头,“楚夫人来过了。” 云容珏眼睫微垂下,小姑娘方才的话落进他耳里,如沉石一般。 他昏迷的时候,隐隐感觉有人在哭泣,听声音,他能感觉出,是小姑娘。后来,又有一道哭声,声音更沉,更成熟些,他迷迷糊糊,不知道那声音是谁。他似感觉到有那么一个人在他身边,难过的厉害。 竟是她么…… 可她,又怎会为了他哭的伤心厉害?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对他有这样的情绪。 “殿下,怎么了?”姜舞见他发呆出神,唤了他一声。 云容珏回过神来,没和她多说什么,“本殿渴了,给本殿倒些水来吧。” 姜舞连忙应声,起身倒水。 云容珏手臂受伤,姜舞担心,他喝水她都紧张兮兮的。 云容珏看小姑娘过分紧张的样子,无奈一笑道:“本殿伤的是右臂,这左臂安然无事,妹妹无需太过紧张。” 姜舞讪讪,点点头。 她是不自觉的紧张。 就在姜舞刚接过云容珏递来的空杯,门口响起内官的声音,下一瞬,云楼和楚音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父皇。” “参见皇上,楚夫人。”姜舞欠身。 云楼连忙阻止云容珏:“你有伤在身,这些繁文礼节且先免了,朕和你母妃听闻你醒了,你母妃更是欣喜不已,赶着要过来看看你。” 云容珏眼眸微光落在楚音脸上。 楚音精致的脸上没了往日对他的冷漠,她看他的双眼,甚至隐着雾气和眼泪。 “珏儿,你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母妃有多担心。”楚音凑上前,边说着,眼泪珠子掉了下来。 云容珏定眸看着楚音反常的态度,云楼轻抚楚音肩头,“夫人刚才哭的够多了,当心伤了眼睛,咱们珏儿已经醒了,没事了,夫人且安心吧。” 楚音执着巾帕擦拭掉眼泪,“珏儿,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她关心问道。 “儿臣一切都好,太医也来看过说无碍了,劳父皇母妃挂心了。”云容珏始终声淡如鸿。 第89章 册立太子 楚音边听着,边点头,“没事就好,珏儿,你身子虚弱,就好好休息,若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告诉母妃,母妃给你准备。”她说道。 云容珏象征性的颔首,没多说什么,他转眸看向云楼,启声问道:“父皇,儿臣有一事相问。” 云楼知晓云容珏意欲问什么,说道:“珏儿要问什么,父皇知道,这件事,朕会查清楚的,珏儿且安心养伤就是。” 云容珏讪然,颔首,“儿臣明白。” “皇上,珏儿虽已清醒,但他身体还虚弱,咱们也别和他说太多扰了他休息。”楚音说道。 云楼点头,又叮嘱了云容珏和姜舞几句后,才和楚音一起离开了帐营。 云容珏望着两人渐远的身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姜舞看着,忍不住道:“殿下,楚夫人还是很关心殿下的。” 云容珏收回眼,淡漠的情绪,并没有什么波澜。 楚音和云楼来过后,云凰也过来了一趟。 皇后,以及云枫也都过来看望了他。 当然,云容珏知道,他们几个过来看望他,并非真关心他的伤势,不过是碍于云楼,需要做做面上功夫。 夜渐深,姜舞侍候好云容珏,便在旁边的小床上惬息着。 外头寂静,帐内亦是安静。 云容珏睁着眼,目光定定望着一处,久久未入眠。 今日他中箭一事,是何人所为? 那朝他射来的一箭,飞快,且来的突然。 是刺客?可若是刺客,目标不该是他才对。 若不是…… 那又是什么? 云容珏想着,抬起左手,轻抚右臂,这一箭伤他虽深,可细细想来,当时的情况,射这一箭的人,似乎并不是想要了他的命。 既要行刺,岂有不拿命的道理? 他想着,但没半分头绪。 他轻叹气,闭了闭眼,刹那间,眼前又划过另一张面容。 楚音抽噎哭泣,双眼带泪,含着关心,担心的面容,在他眼前清晰浮现。 她何时,会对他有这样的情绪了? 从他出生至今,她对他一向冷漠,母亲对孩子该有的情绪,他在她这,从没有看到过,也未曾感觉到过。 可今天…… 云容珏不知楚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不再去想这烦心的事,挥去脑海中的想,慢进入沉眠。 …… 次日。 依云楼的决定,众人启程回宫。 “皇上,不知昨日刺客的事,可有什么眉目?”柳芳菲问道。 “是啊,皇上,昨日的事也太吓人了。”玉昭华附声道。 云楼目光在柳芳菲和云枫两人身上扫了眼,而后道:“昨日珏儿中箭一事,是何人为,朕心里有数,诸位不必担心。” “皇上知道是谁做的了?那刺客也抓住了吗?”玉昭华问道。 云楼沉嗯一声,却并没有继续多说,只道:“这件事朕心有数,也会处理好,你们且不用太担心,好了,起驾回宫。” 众人启程回宫。 “皇后娘娘,您说,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皇上说知道是谁做的了,那也就是刺客抓到了,可咱们昨天到今儿,似乎也没听到什么风声,看皇上那意思,好像也不打算告知刺客是何人。”玉昭华不解问道。 柳芳菲有片刻的不语,许久后才缓声,“皇上既已有决断,咱们且也不需要知道太多,听皇上的就是。” 玉昭华撇唇,“皇后娘娘说的是,只是臣妾觉得奇怪罢了,昨日皇上甚为动怒,按说,这找到了刺客,该当着众人的面,处置了才是,怎的却好似要悄无声息处理了,莫不是这刺客有什么来头?” 马车一颠一颠的行走着,柳芳菲头上的冠饰随之一晃一晃,她撩开马车车帘,目光望向前头云楼所坐行的马车。 回到漪澜轩。 在漪澜轩等的心急的卓珂连忙凑了上来,“殿下,您回来了。” 云容珏没理会卓珂,卓珂眼睛一瞥,蓦地,看见云容珏包扎着的右臂,“天哪,殿下,您……您受伤了?!这怎么受的伤的?姜舞!你不是跟着殿下伺候的吗?!你是怎么伺候的!怎让殿下受伤了!” 卓珂如捣豆子一般,说着话,什么也没搞清楚的情况下,就劈头盖脸将姜舞训斥了一番。 云容珏脸色倏然一沉,“谁给你的胆子训斥她的?!” 卓珂一愣,反应过来自己失态,连忙道:“殿下恕罪,奴婢……奴婢是见殿下受伤,一时心急,所以……所以才失了态。” “自己去领罚掌嘴十下,俞烈你看着她。”云容珏冷冷一声,然后拉起姜舞的小手,将她带进内殿。 “殿下!殿下开恩,奴婢是关心则乱啊。” “殿下!” 俞烈嫌弃看了眼卓珂,“卓姑娘,请吧。” “俞侍卫,你……你看能不能……” “不能,”没等卓珂说完,俞烈就冷酷无情打断了她的话,“殿下要罚你,我这个做下臣的不可违抗殿下命令。” 云容珏他们回来后大约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元璟赶了过来。 “我今儿一早就听到这传闻了,五哥,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遇上刺客了。”元璟关心问道。 “璟王爷喝茶。”姜舞奉上清茶。 元璟看了眼姜舞,微笑颔首。 云容珏微扬眉,“你这问我,我倒不知该如何回答你了,这刺客我也不知是何人。” 元璟一愣,继而道:“可我听说,皇上已经抓到刺客了,但似乎没有公开处理,这似乎有点奇怪。” 刺客公然行凶,且伤了皇子,依着云楼的处事性子,一抓到就该当中处理了。可却…… “嗯,是挺奇怪的,”云容珏端着杯盏,杯盏里是小姑娘给他专门准备的清甜蜜水,“这刺客,或许并不是冲父皇来的。” 元璟嗯了一声,“不是冲皇上?” 云容珏颔首,将在草场遇刺一事娓娓道之。 “若是要行刺父皇,定是事先有所准备,怎会蠢笨到不知父皇不在树林狩猎,而误伤了我。”云容珏说道。 元璟听着,觉有道理,颔首,蓦地,他想到什么,“难道……” 元璟有所猜测,可也不敢直言而讳。 元璟在漪澜轩呆了半个时辰,便离开了,离开之前,面色有些沉重,“五哥,这些日子,且要多留心当心了。” 皇宫内院,椒房殿。 “皇上今儿怎么到臣妾这来了?” “皇后难道不想朕来?”云楼握着柳芳菲的手,走进殿内。 柳芳菲脸上含着笑,“当然不是,臣妾希望皇上来,只是今儿皇上来的突然。” “你是朕的皇后,皇上来皇后宫里,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应该的,”云楼看了眼桌上布的菜,“正好,朕饿了,用膳吧。” 云楼能来,柳芳菲是欢喜的。 平日里,云楼很多时候都是在承明殿处理朝政要事,其余时候,也多是留在楚夫人处,他愿来她这,她求之不得。 一顿晚膳,用的尚愉快。 晚膳后,云楼也没离开,宿在了椒房殿。 “皇上,洗把脸安寝吧。” “诶,不急,朕许久没同皇后谈谈心了。”边说着,边将柳芳菲拉到身边的位置坐下。 云楼今日和往日不太一样,柳芳菲虽有些惊异,但也很高兴。 “皇后,近些日子以来,前朝后宫,对立太子的事有诸多议论,皇后该是知道的。”云楼说道。 柳芳菲有些紧张看着云楼,“皇上……臣妾,知道……” “这太子,乃国本,立太子,是稳定国本的大事,朕心忧虑,这一向,都是提倡立嫡立长,但或也有举立贤立德,不知这事,皇后是怎么看的?”云楼问道。 云楼忽然抛出的问,令柳芳菲有所顾忌,朝前后宫都有在议论立太子一事,但这后宫中,诸人多是私下论论,在皇帝面前,没人敢直言这敏感的事。 柳芳菲弯唇浅笑,剥了颗葡萄递给云楼,然后说道:“皇上,后宫……是不能议政的。” 云楼接过柳芳菲递来的果子,握于两指指腹,没有立刻吃下去,“无妨,现在是朕主动问你的看法,且不算议政,说罢。” 柳芳菲微垂羽睫下的双眼若意流转着,透着小心与谨慎,片刻她慢启声道:“如皇上所言,一向立太子都是以嫡长为尊,方不乱了祖制规矩。” 云楼若意,拉长音调的一声:“哦?这么说,皇后还是觉得,立嫡立长为确策?” 柳芳菲摇摇头,“立嫡立长虽是祖制规矩,不过……倒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若嫡长子不成器,且有贤明者情况下,以贤明者为先,或也是可以的,”柳芳菲说完,且一笑,“臣妾愚见,这立谁为太子,还是皇上的决断,皇上是最圣明之人,择选必然不会有错的。” 柳芳菲的一番话,说道的很得体,让人挑不出错,不仅如此。她一句若嫡长子不成器,可立贤明者,是无形中堵了云楼的后话。 嫡长子不成器的情况下可立贤明者。 这是要基于嫡长子不成器。 云枫,乃为嫡长子,却并不是不成器的。他较之云容珏,虽似差那么一些,但大体上是无其他明显劣处的。 “皇后所言不错,朕还有一问,皇后可知碧唐国第二任皇帝继位一事?”他问道。 柳芳菲才抬起眼来,点了点头,“臣妾知道,碧唐国二任国主在继位前,是储君人选,当时他和其二弟都是被议储之人选。” “是啊,当时碧唐国两皇子相争储位一事,闹的沸扬,碧唐国第二任国主当时还是皇子时,一直忌惮其二弟和他相争皇位,中间屡屡对他二弟下手。他虽是嫡长子,也颇有能力,但残害手足之事,着实令人唾弃,皇后说是不是?” 柳芳菲眸里聚着微光,云楼这是借着碧唐国两皇子争储一事敲打她。 “是,兄弟为手足,为一己之私相争,实不是好事,不过……”柳芳菲轻笑,“皇上,那碧唐国皇子做出那样的事,且是他们愚笨,他们到底不似我们大凉,国强人明。这样的事,在我大凉,断不会出现的。” 云楼微眯着眼,看着柳芳菲,她语不慌,面不乱,不知是太过做戏,还是…… “皇上,夜深了,早些安寝吧,明儿还要上早朝呢。”柳芳菲站起身,走到云楼身边。 云楼收回视线,没再多说什么。 ———— 在云楼从北郊狩猎回宫后约莫三四日的时间,宫里传来一消息。 晋王殿下大皇子云枫,被册立为太子! 云楼的旨意传出后,有人震惊,有人欢喜,有人觉得是在意料之中。 “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椒房殿里一派热闹,众人皆给柳芳菲贺喜着。 柳芳菲端着皇布诏书,双手都有些微颤抖,有些恍惚,“这……这是真的吗……皇上……皇上册立枫儿为太子了……” “当然是真的,恭贺娘娘夙愿得偿,晋王殿下荣登太子之位。”嫒儿说道。 柳芳菲望着手里的皇布诏书,眼睛里饱含着泪光,这一天……终于让她等到了!做了那么久的准备,担心了这么久,总算,没有辜负她的努力。 “好,枫儿册立为太子,是喜事,椒房殿上下皆赏!” “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娘娘,楚夫人来了。”这时小宫女走进来,禀明道。 柳芳菲脸上的笑顿住,但片刻后她正色,眉眼间似攒着傲气,“请楚夫人进来。” 不一会儿,穿着深紫色绣芍药花衣裳的楚音挪着连步踏进殿内,“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楚夫人来的巧啊,坐吧,嫒儿上茶。” “皇后娘娘,妹妹是来恭贺娘娘大喜的,恭喜娘娘,恭喜晋王……哦不,是太子殿下,大喜。”楚音说道。 柳芳菲看着楚音,听着她恭贺的话,有人欢喜,就有人忧。 她是欢喜的那个,而楚音,就是忧的那个,纵然她面上无异,心里怕是不知多暗潮汹涌了。 柳芳菲弯唇笑起来,“谢谢妹妹了,这枫儿登上太子之位,是皇上的肯定,也是众望所归。” “皇后娘娘说的是。” “说起来,在还未立太子之前,其实临安王殿下也是册立太子的人选之一,不过……”柳芳菲掩唇轻笑,“临安王殿下虽聪慧能干,但,这有些地方,到底是有所差别,向来我朝是以嫡长为尊,妹妹……真是可惜了。” 面对柳芳菲的挖苦,楚音并不在意,“这太子之位本就应是晋王殿下的,珏儿的资质能力是都比不上殿下的,对了姐姐,妹妹为贺姐姐大喜,特给姐姐带了些礼物来,望姐姐莫要嫌弃了。” 说完,示意彩棠一眼,彩棠唤来外头站着的宫人,宫人捧着东西走了进来,“这些东西,是妹妹的一点心意,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柳芳菲视线扫了一眼,定落在宫人捧着的物件上,她平静的眸微刺敛起。 楚音瞅见,继而启声道:“这镶翡翠冠饰,是先前皇上赏的,说是别国进贡的上好翡翠,姐姐知道的,这样华贵的东西是不适合妹妹的,妹妹便以借花献佛了。” 柳芳菲交握的双手紧了紧,但面上依旧声色不动。片刻后她缓启声:“妹妹说笑了,姐姐怎会嫌弃妹妹的东西,皇上给的,更是最好的。妹妹有心了。”她说完唤来宫人,将楚音赠予的冠饰收起。 “今儿姐姐这怕是有得忙呢,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了,先行告退了。”楚音边说着,朝柳芳菲欠身后离开了椒房殿。 在楚音离开椒房殿后,柳芳菲脸上攒着的温和笑容瞬然褪去! “方才她送来的冠饰给本宫收起来,不许再拿出来让本宫看见!” 嫒儿示意宫人一眼,连忙凑上去,“皇后娘娘您莫要和楚夫人生气,今儿是咱们殿下的好日子呀。” 柳芳菲冷哼一声,理了理呼吸,“她拿着皇上赏赐的东西在我这耀武扬威,哼,她儿子同我儿子争了那么久,如今这太子之位还不是我枫儿的,咱们且看谁笑到最后!” …… 云枫被册立为太子,扶云殿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云容珏也做了做面上功夫,去扶云殿给云枫道了喜。云枫一边道谢着,一边也不忘明里暗里对云容珏讥嘲几句。 云容珏没有将云枫讥讽的话多放心上,倒是云凰,给气的不行。 “你火气这么大,看来是要下下火才是了。”云容珏说道。 云凰鼻间发出冷哼一声:“五哥你瞅大哥那样子,他就是故意说那些话的,还有二哥,一丘之貉!” “嘴长在他人身上,要说什么,你且由他就是,何必动火,伤自己的身,不值得。” “我就是不服气,本来这太子之位,父皇是最倾向于五哥你的,也不知父皇怎么想的,竟立了大哥为太子!”在云凰心里,云容珏论德才都是优于云枫的!且还深受云楼喜爱。 “太子是嫡长子,父皇立他,也是意料之中,”云容珏瞥看眼云凰,继而道,“你就别再攒着火气了。” 两人从扶云殿离开,各自回殿。 第90章 小姑娘有心气 夜深,宫里四处的热闹逐渐停下来。 姜舞打来热水,拿来纱布和药膏给云容珏换药。 云容珏每日的换药都是她来做的。小姑娘每每给他换药时,都很认真,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扯到他的伤口。 姜舞给云容珏包扎好伤口,抬头时,就看见男人出神的神色。 今日皇宫各处都热闹的很,恭贺着云枫册立为太子。 之前关于册立太子的事姜舞也有所耳闻,在未确定太子人选时,云容珏也是云楼考虑之一,甚至不少人都觉得,以云楼对云容珏的喜爱,还有云容珏的能力,云容珏必定成为太子。 只是没想到…… “殿下。” 云容珏闻声刚瞥过眼,蓦地,就看见小姑娘递来的一块蜜饯,他微扬眉,“嗯?” “这蜜饯甜滋滋的,殿下吃些吧。” 云容珏对甜食兴趣不多,这姜舞是知道的,云容珏睨眼看她,“妹妹莫不是以为本殿在伤心难过。” 姜舞确实是这么以为的。 “殿下,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甜的,心情就会愉悦很多的。”姜舞说道。 “蠢笨。” 姜舞:“……” “妹妹以为本殿是为了太子之位一事而伤心郁闷?”他转过身,问道。 姜舞轻眨眼,没有否认。 难道不是吗? “本殿对太子之位并没有兴趣,”他边说着边接过姜舞递来的蜜饯,送进嘴里吃下,“所以也不存在因其难过。” “那殿下……” 可她看他,好似满腹心事的样子,加上今天这特殊的日子,她不免有所联想。 云容珏定定望着眼前小姑娘那张干净清澈的面容,片刻无言。 “本殿乏了。” 姜舞回过神,“奴给殿下打水洗脸。”说完转身走出殿。 夜色越黑,云容珏卧躺于榻,久久未入眠。 狩猎场一事不了了之,云楼对外只道已处理,却并没有多说。 那日遇刺一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云容珏心里有所猜测。 如今,云枫登太子之位,他看似从针毡而下,实则,是陷入了更深的旋涡。 而令他深陷旋涡之中的人…… 云容珏闭了闭眼,撇开脑里的情绪。 ———— 漪澜轩内,姜舞用心看着书卷,云容珏走进来时,小姑娘甚至没有察觉。 他知她一向认真,可这两日,她似乎认真的有些过头。 他走近,“你这两人读书是否过于认真了?莫不是又被夫子罚了?”他猜测着。 姜舞连连摇头,回道:“夫子没有罚奴,只是……” “只是什么?” “夫子说之后会有测考。”姜舞说道。 云容珏并不觉奇,“不过是普通测考,你之前也有做过。” “殿下,这次测考和之前的不一样,夫子说的,不光难度上,还有……夫子说,若是谁得了好成绩,有奖励的。”她说道。 原来小姑娘是冲着奖励这般认真。 “你想要那奖励?” 姜舞点头。 “不过是奖励罢了,你就是没考好,本殿也可以给你奖励,库房的珍宝你随便挑就是。”他这儿的东西数不胜数,可随她选,她根本无需为了小小奖励如此这般。 这几日,有两三晚他起夜的时候还看见小姑娘捧着书卷缩在角落里苦读着。 他的小姑娘,何需如此辛苦。 姜舞皱了皱小鼻子,坚决的摇头。 “那不一样的,夫子说,他给的奖励是一盏玉壶,殿下看。”她边说着,边将在学堂上绘的玉壶样子给云容珏看。 云容珏瞅着,笑道:“你想要玉壶,容易。” 言下之意,他这有。 “可这是成绩好的奖励,奴想凭自己的本事,拿到。”她说道。 她并不是贪喜这玉壶,更多的是想得到一种肯定。 云容珏宽容,准允她上学堂,她可不想辜负了他的心意。 云容珏了然她所想,点了点头。 他的小姑娘有心气,不错。 …… 夫子的测考在三日后进行。 学堂上,夫子背着手,手里拿着一截竹鞭,来回在堂上转悠看着。 到了夫子规定的时辰,众人将卷交上后,便一窝蜂离开了学堂。 “姜舞姜舞!你写的怎么样啊?” “我觉得好难啊,夫子出的论,太为难人了。” “就是。” 姜舞刚走出学堂,好几个人围了上来。 她在学堂上学许久,这些贵子,也逐渐接受了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为难于她。 “姜舞,你觉得怎么样啊?”蒙泉问道。 姜舞轻点头,“可以。” “可以?可以是什么意思?你觉得难吗?”蒙泉问道。 姜舞摇头,“不太难。” 她这话一出,几人连啊了一声。 “姜舞,你骗人的吧,我们都觉得不容易的,你之前什么也不会,竟然觉得不难?” “就是说啊,一定是骗人的。” “除非她能得到夫子奖励的玉壶,不然肯定是骗人的。” 对于姜舞的话,几人不信,姜舞也无可奈何,没多和他们争执休辩什么。她径直走到一旁的凉亭坐着。 学堂里,夫子阅看着众人的答卷,窗边偶尔围来几人,朝里探着脑袋,试图看看,谁的答卷最得夫子满意,夫子吹着胡子瞪着眼,将人散去。 “老夫说过,没有准许你们进来,谁敢进来的!”夫子听到有动静,头都没抬,就启声了。 但他话出后,却没有人回声。他下意识抬起头,就看见在他身边站着身形高大的男子,再看清时,他一个激灵,连忙站起身,“皇……” 云楼阻止他跪拜的动作。 云楼今日过来,并未着皇袍,“夫子莫要惊了人。” 夫子颔首,低声道:“皇上怎过来了?” “今儿朕想散散心,又不想走远,就顺便到这书院来看看了,听闻夫子今儿有测考?现在看的可是测考的答卷?” 夫子颔首,“是,皇上请过目。”夫子将答卷递给云楼。 云楼坐下,且看了几份。 “似都平淡了些。” 夫子含笑点头,“是,这次卷题,臣出的难度高了些,他们答的平淡,也是情理之中。” “夫子可有觉得哪个是优异的?”云楼问道。 夫子连忙从中取出两份,递给云楼,“这两份,皇上过目。” 云楼先看了第一份,点点头,“不错。” 云楼再看第二份的时候,浓眉微扬,目光在落到答卷左上角的名字时,微微一愣,“姜舞……” 这是…… “这个姜舞是……” 夫子将姜舞的情况道之告知。 “皇上,姜舞原是在廊前旁听的,臣看她虚心好学,这才准她进了学堂,皇上恕罪。” 夫子自己并不在意这些身份之别,但……眼前的人是皇上,他也不得不明示。 云楼的注意并不在此,他看着答卷上书写的内容,“她写的不错。” “是,姜舞从前是连字都识不多的,但她天资聪颖,许多东西一点即透,这成绩,也是突飞猛进。” “好啊,她人呢?”云楼问道。 夫子朝外看了眼,在凉亭看见姜舞,“回皇上,她在哪儿呢,臣叫她过来。” “诶,不用,你且先评着。”说完将答卷交还于夫子,然后走了出去。 凉亭哪儿,姜舞规矩端正的坐着,手里捧着书卷,很认真的看着。 云楼望着,不由一笑,小姑娘倒是很勤奋。 姜舞看完三页的书后,便听见那些人的唤声,夫子让人进学堂,她连忙起身赶过去。 夫子当着众人,讲述了这次的测评,将最优秀的答卷,公布出来,其中,便有姜舞。 姜舞听着,欢喜不已。 唔…… 总算她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呀! 夫子奖励的玉壶是只奖励给一人,姜舞原以为自己虽得了优秀,但玉壶许也难到手,但没想到,夫子将玉壶奖励给了她。 下学后,姜舞捧着玉壶,越看越欢喜。 她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殿下! 只是当姜舞刚走出书院的时候,面前出现横拦下她路的两人,她看着两人,这两人她并不认识。“姜舞,请同我们走一趟。” 姜舞愣住,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主子要见姜姑娘。”左边的人说道。 主子? 姜舞秀眉蹙了蹙,“你们主子是谁?”她虽身份低微,但她是云容珏身边的人,别人找她,她起码也要知道是何人找她。 “姑娘去了且就知道了,请吧,莫要让主子就等了。”两人不愿和她道明,又一脸的严肃。 姜舞想弄清楚都不能,若抗拒,后果也不见得好。无奈下,她只能跟两人离开。 姜舞跟着两人离开,一路上一双眼四处打量着。这路……是回宫的路…… 又走一段后,姜舞更疑惑了,这是往皇宫内院的路,是宫里的主子找她? 会是谁? 姜舞心中的疑惑更深。 直到她被两人带到一宫殿门口,她抬起眼,看见蓝底金边的匾额上刻画的三个字,御书房。 这是…… 皇上的御书房?! 难道找她的人是…… 可皇上找她做什么? 姜舞正想着,就听见宣她进殿的旨意,她不敢耽误,踏进殿内,果然。 看见坐在主位上的云楼,她连忙跪下,“奴参见皇上。” 云楼放下手中毫笔,“平身吧。” 姜舞起身,云楼看着她,“你可知朕为何找你来?” 姜舞摇头,“奴不知。”因为不知,所以她心中忐忑。 云楼看出小姑娘的紧张,笑道:“你别太紧张,朕又不是老虎猛兽,还能吃了你不成,你的答卷朕看过了。” 姜舞微微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云楼说的是什么,“皇上是看过奴在书院的答卷了?” 云楼轻笑点头,“你答得不错,就连夫子都称赞你。” “皇上过奖了,奴不敢当。” “听夫子说,你原是只识得些许字的,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学成这样,可见你有慧根。朕欣赏聪明之人。”云楼说道。 姜舞欠身,“谢皇上夸赞。” 云楼说了这么好些话后,似才想起什么,和姜舞道:“先前你在北郊时,替换了朕的茶水,回宫后朕几次想再一尝你泡的那茶水,让他们去冲泡,但这些没用的东西,怎么也冲泡不出那日你所冲泡的味道,你可愿再给朕冲泡一次?”、 原来云楼主意在这。她这才松了口气。没有犹豫答应了下来。 “姜姑娘请。”朱内官咧着唇,腰身半弯着。 “诶,顺便再那些糕饼来,朕且饿了。”云楼对朱内官说道。 朱内官连连颔首。 姜舞跟着朱内官到了准备茶水糕点的偏殿。 冲泡茶水的材料都是准备好了的,朱内官笑盈盈的,“姑娘请。” 姜舞颔首,开始冲泡。 姜舞操作着,朱内官一脸认真的看着,越开越觉奇怪,“咱们给皇上冲泡,且也是按照姑娘说的配料勾兑的,不知为何,就是没有办法令皇上满意,不知是何缘故。” 姜舞这茶方其实并不是什么名贵的配方,所用之料也寻常,可偏,他们所冲泡的就是不能令云楼满意,这两日也是将他们急坏了。 姜舞轻眨眼,想着,缓声道:“或许是水温的差别。” 这茶方配方不是什么稀奇的,但对水温却是有所讲究的。 朱内官眼睛一亮,“姑娘请说。” 姜舞将配料冲净后搁置茶碗里,看着旁边小灶上烧的水,水没有完全开,但她已裹布拿起,将热水倒进茶碗,“冲泡这茶方,所用水温是在七分,多一分容易坏了味,少一分栀子的香气就弱了。” 朱内官恍然大悟,一拍额头,“难怪难怪,咱们都是用沸开的水冲泡的,难怪皇上总说,没有那味儿,姑娘咱家受教了。” “给皇上准备的糕点弄好了没?!”朱内官朝身边的小内官呵问了一句。 小内官将模样精致的糕点拿上来,姜舞看了眼,顺嘴问了一句,“公公这是何糕点?” “这个啊,是荷花糕。”朱内官说道。 姜舞抿唇,想了想,说道:“或许,换成豆沙糕,皇上会更喜欢。” 朱内官一愣,有些疑惑,可想着姜舞能以一方茶水得皇上欢心,小丫头是不简单的,她又刻意提出,应是有她的道理。 朱内官如姜舞所提议的,将荷花糕换成豆沙糕,连带着茶水一起给云楼送了去。 云楼先执起茶碗,拨弄茶盖,闻了闻,面色大悦,“这香味对了!”说完,他立刻抿喝了一口。 朱内官瞅看着,在云楼喝下一口茶水,并未看见他脸色的不悦。 “就是这个香味了,果然,还是你冲泡的好。”云楼甚是欢喜。 朱内官长吁松了口气,“皇上尝尝点心吧。” 云楼看向面前的糕点,浓眉蹙了蹙,“怎的今儿不是荷花糕?” 朱内官一听这话,颅内神经绷紧,“皇……” “回皇上,皇上不如先尝尝这豆沙糕,看看喜不喜欢?”姜舞接话道。 姜舞的一碗茶水讨得云楼欢喜,云楼微蹙的眉松了松,执起盘中糕点,“这是豆沙糕……豆沙较于荷花糕要更甜腻些。” 云楼边说着,边咬了口。 豆沙是香甜的,但有时易太甜腻,云楼刚平缓下的眉颤了颤,眼瞅着要重新蹙起,朱内官不由咽了咽口水。 完蛋了。 “皇上再喝一口茶。”姜舞将茶奉上。 云楼接过,饮了口,茶水的清香在唇齿间迅速蔓延开,融化了豆沙糕的甜腻,两种味道相交一起,竟别有一番风味。 云楼咽下后,忍不住抿了抿唇,看了眼手中的豆沙糕,然后又吃下一口,吃下后,他又喝了口茶。 “皇上感觉如何?”姜舞问道。 云楼笑出声,“朕原先偏爱荷花糕是因其味道清甜不腻,没想到,这豆沙糕配上这茶水,别有一番滋味,豆沙的香甜和茶水的清甜交汇,更让人一食再食的冲动,这豆沙糕里,莫不是你们还加了什么?”他问道。 姜舞和朱内官两人皆摇头,姜舞说道:“奴准备的茶水是偏清甜的,用于解腻下火,而豆沙糕较香甜,两者是截然相反的味道,也正是因为此,茶水可冲缓豆沙糕的甜腻,而豆沙糕的香味犹在。” 云楼听着姜舞的解释,笑着点头,“你果然不错,难怪珏儿愿将你留在身边侍候,今儿你让朕喝到心念的茶水,吃这糕点也甚是满意,朕要好好赏你,你且说,你想要什么吧。” 姜舞微垂着眼,“皇上喜欢就好,奴没有什么想要的。” 云楼更是欣赏,他还没见过不要赏赐的人,是个不同的小姑娘。 “朱内官,先前西域进献的那把羽扇,你且拿来赏给她。”云楼说道。 姜舞微楞,下意识要回绝,云楼打断她的话,“诶,今儿朕高兴,愿意赏你东西,你收下便是,否则朕当你抗旨不遵啊。” 云楼这么说,姜舞没有办法。 不一会儿的功夫,朱内官重回御书房,手里捧着一把羽扇,羽扇的手把处镶嵌着一圆形淡碧色的宝石,扇子莹莹色译,好看的很。 “谢皇上赏赐。”姜舞收下羽扇,欠身回恩。 这时,“皇上,大公主和淮王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姜舞闻言,垂着的羽睫微颤,云宋贞…… “让他们进来。” 传话小内官退出去,不一会儿,云宋贞和云招两人走进殿内。 第91章 伶牙俐齿 “儿臣参见父皇,愿父皇福体安康。” “儿臣参见父皇。” 两人行礼,云宋贞起身的时候眼睛无意朝旁一瞥,看见姜舞的刹那瞳仁倏然一睁,“你怎么在这。” “怎么,你们认识?”云楼悠声。 云招转眼,在看见姜舞时,反应和云宋贞所差无异,“回父皇,这五弟身边的小红人,咱们像不认识都难。” 姜舞:“……” “你在这做什么?莫不是谄媚讨五哥的好还不够,这好,都讨到父皇这了?!”云宋贞冷声说道。 “宋贞!”云楼不悦一声,“注意你的言行。” “父皇!”云宋贞娇嗔一声,“父皇这宫人是不怀好心的,父皇你可莫要被她蒙骗了。” “还胡说!什么蒙骗不蒙骗,姑娘家家说话也不注意些,更何况,朕是这么好蒙骗的吗?”云楼冷声道。 “父皇……”云宋贞觉得委屈。 “上次在北郊,这丫头泡的茶水甚得朕心,朕今日唤她过来,就是让她再泡茶水给朕喝。”云楼说道。 云宋贞一听,更来了劲,“父皇,这怕是她惯用的伎俩!她就是这样哄得五哥团团转的!” 姜舞:“……” 这大公主是不给她按个罪名不罢休的。 “父皇,您别怪宋贞心直口快,这丫头确实有些本事,父皇不知,五弟对这丫头,喜欢的可紧了,五弟房里有个官女子,五弟对那官女子倒是淡淡的,对这丫头,却是比那官女子还要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丫头是五弟收下的侍妾呢。”云招笑着说道,可每一句,都是露出微妙的锋芒。 “就是就是,而且父皇她的身份是囚奴,是最卑贱的!”云宋贞补话道。 姜舞垂着眼,对两人的攻击,她没有办法还嘴。若云楼真的因两人的话厌恶她,甚至要予责罚,她也无可奈何。 “你们说够了没有?”云楼沉声。 “宋贞,你好歹是一国公主,言行举止如此不得体,张口闭口奚落人,这是一国公主该有的风范吗?” “父皇……” 云宋贞怔然又委屈的看着云楼,父皇……父皇竟然不站在她这边…… “父……” “还有你。” 云招刚想开口,就被云楼打断了话,“你还好意思说你五弟,你在娶正妃前也收了个侍妾,据朕所知,那名侍妾也是南姜囚奴,她更甚至是被你直接跳过官女子之分,纳成侍妾,你又可知这是坏了规矩?”云楼指责道。 云招顿时没了话。 “父皇……您……您怎么帮着外人说我们啊。”云宋贞噘着唇,轻声道。 云楼白了眼云宋贞,“朕今儿心情好,你们两个偏要来给朕心里添不痛快,你们这是给朕请安呢,还是存心要气死朕啊。” “儿臣不敢。” “儿臣不敢。” 云楼冷哼一声,片刻后,看向云宋贞,“你年纪也不小了,依朕看,是该和皇后商议下,给你寻个驸马了,也好让你稳稳心性。” “父皇,儿臣……儿臣不想嫁!您别……儿臣知错了,以后不会再惹您生气了。”云宋贞一听云楼要给她寻婆家,吓得六神无主。 云楼长叹口气,“你迟早也是要嫁的,好了,没其他事的话,你们且都退下吧。” “儿臣……告退。” “儿臣告退。” “奴告退。” 三人前后脚的离开御书房。 一离开御书房,云宋贞的脸色就骤变了,她瞪看着姜舞,“本公主没想到你这么有能耐,不光将五哥哄得服服帖帖,就连父皇也……你到底使了什么下作手段!” 姜舞微垂着眼,秀眉蹙着,她淡声回道:“回公主话,奴什么也没做。” “你少来,你这一套哄得了五哥,哄得了父皇,你以为能瞒骗过本公主吗?!”云宋贞怒道。 姜舞轻眨眼,缓声,“公主既认定奴是使了手段,难道,也认定五殿下和皇上都是易哄骗之人,才会被奴哄的团转吗?” “你……本公主可没这么说!” 姜舞轻点头,“嗯,公主否认了,那就是说公主觉得五殿下和皇上不是易被人哄骗的人,既不是,奴令五殿下和皇上欢喜高兴,就更谈不上是哄骗,是公主刚才所说的手段了,对吗?” “你……” 姜舞的每一字反驳,都有理有据,堵得云宋贞回不了半句话。 云招含笑的眼里,勾着抹意味,“宋贞,你就别在这和她人浪费时间了,五弟身边的人,当真是伶牙俐齿啊。” “哼!” 云宋贞在姜舞这没讨着便宜,愤愤离开。 看着云宋贞和云招两人离开,姜舞松了口气。 另一边,漪澜轩,距姜舞下学时辰已过许久,可漪澜轩内却久久不见小姑娘身影。 “殿下。” “如何,学堂那边问过了?她去哪儿了?” 俞烈将打探到的如实告诉云容珏。 “赵钱两位内官是父皇身边侍候的,难道……是父皇将她唤进宫?” 猜测于此,云容珏面色更严肃了。 “殿下,要派人进宫问问吗?”俞烈问道。 云容珏倏然站起身,顺手拉过一旁架子上搁置的外袍,穿上后,朝外走去,“进宫。” 俞烈回过神来,连忙跟上。 姜舞规矩走在宫道上,偶尔遇见经过的嫔妃主子,她避之一旁,低头,待人过去后,才敢继续前行。 “姜舞,殿下,是姜舞。”俞烈指着前头不远处的小姑娘。 姜舞听到有人唤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抬头,在看见前头不远处的人影刹那,她还以为是眼花看错,直到男人疾步走到她面前。 “殿下。” “姜舞,你让咱们好找啊,殿下担心死你了。”俞烈说道。 “怎么回事?”云容珏定眸望着小姑娘,余光四落着,她看起来是没有受什么伤,应该没有被人为难。 三人朝宫门口走去,姜舞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给云容珏。 “所以,你没有事?也没有被人为难?”云容珏还是不放心。 这深宫内院,不比在凌霄宫,在漪澜轩。没人护着她,她便是任人欺负的。 姜舞摇摇头,从怀里拿出那把羽扇,她小脸上是浅浅的笑,“这还是皇上赏赐给奴的,殿下看,是不是很漂亮?” 云容珏这才长松口气,望着小姑娘,“嗯,好看。” 她没事,他且安心。 两人回了漪澜轩,姜舞将在学堂测考一事也告知了云容珏,将得来的玉壶献宝似得给云容珏看。 这些东西,对云容珏来说不是什么稀罕的,但对姜舞来说,却是,而且以这样的方式得来,姜舞更是欢喜。 “你不是想学骑马吗,过两日,本殿带你去骑马。”云容珏一手握着书卷,一手,将小姑娘揽在怀里,小姑娘被他搂着,双手剥着菱角。 “真的?”小姑娘眼前一亮! “本殿何时骗过你?”云容珏勾笑,略粗粝的指腹轻抚着小姑娘小脸。 “转过来。” “嗯?”姜舞疑惑,但还是听话转过了头,面对望着他。 云容珏凝眸看着,轻抚她小脸的指微微勾起,捏了捏她的小脸,“都道女子是水做的,妹妹真是应了这话,妹妹的小脸怎地这般水嫩。” 云容珏忽然而来的话,令姜舞小脸不由一红…… 她净白的小脸如云朵一般,爬上的红晕如霞,好看极了。 …… 两日后的午后,姜舞换了身利落的衣裳,将青丝梳起些,“殿下,好了。” 换了衣裳的小姑娘令云容珏眼前骤然一亮,她这身打扮,和平日差别颇大,利落的衣裳,梳起的青丝,令她多了几分女儿家没有的英气。 云容珏目不转睛的看着姜舞,姜舞不自觉低下头自我检看着,是她这身衣裳有什么不妥吗? “殿下?” 云容珏方才回过神,“嗯?” “殿下这样看着奴,是奴的装扮有不妥之处吗?”她问道。 “甚好,”云容珏甩开扇子,满意尽显于俊容之上,“走吧。” 姜舞跟着云容珏朝外走去,两人刚过长廊,遇到卓珂,卓珂见状立刻迎了上来,“奴婢参见殿下,”卓珂打量看着两人,见姜舞穿着打扮特别,嫉妒跃上于心,“殿下要去习射练箭吗,卓珂陪殿下一起去,也好伺候殿下吧。” 云容珏今儿要去习射练箭,是漪澜轩宫人都知道的事,卓珂本就有意跟随,现下看见姜舞跟着,就更想跟着了。 “不用,有人伺候着,无需那么多人。”云容珏看都未看卓珂一眼。 卓珂皱眉咬唇,“可是殿下……” 卓珂还想再力争些什么,却被云容珏一眼瞪了回去,云容珏没再理会,径直离开。姜舞连忙跟上。 卓珂看着两人的背影,一瞬间泄气,她想接近云容珏,可云容珏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随心的很,但无论怎么样,她都没办法成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姜舞和云容珏还有俞烈等人一起出了宫,去到离皇宫不远处的一片空旷之地。 “这三匹马儿是本殿让他们选出来的,相较于其他马儿你比较合适的,你看看,要骑哪个。” 姜舞看着宫人将三匹马儿牵过来,这三匹马儿相较于之前她所见的马,个头是要小的许多,她走到马儿面前,认真看着。 三匹马儿对姜舞,似乎都很喜欢,她走近,它们就探脑袋过去,主动贴上她的掌心。“好乖的马儿。”姜舞笑着抚摸着。 “殿下,这三个好像对姜舞都很喜欢似得,小不点一向不亲近人的,竟然也……”俞烈看着深觉不可思议。 云容珏双手环臂,望着,看着,小姑娘似乎和这些动物很投缘,先前在北郊时也是,那野性十足的家伙,她都能那样亲近。 “喜欢这匹?”云容珏走上前,见她站在小不点面前许久。 “它们三个都好可爱。”她其实真的很难选择呀。 “就它吧,殿下。”姜舞选了小不点。 云容珏应了一声后,让宫人将其他两匹牵走,姜舞摸着小家伙的脸,“殿下,它有名字吗?”她问道。 “嗯,它叫小不点。”云容珏答道。 “小不点……唔……”姜舞看着,笑道,“它和刚才的那两个比起来个头也不小呀,竟然叫小不点。” 甚至姜舞还觉得它个头要更高些呢。 “它叫小不点是因为它是马厩里最晚出生的一只。”俞烈解释道。 姜舞了然点头,她轻抚着小不点的脸,和它商量说着话。 “我叫姜舞,我知道你叫小不点,我是第一次骑马,你多多包涵,不要太凶啦。”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和动物商量说着话,模样温柔,言语轻和,两条柳叶眉因笑起而弯着,好看极了。 小不点仿佛能听懂姜舞的话似得,她每说完,它就眨眨眼,脸更贴近她,就像是对她的话做出回应似得。 挑选完马儿后,云容珏教她上马和在马背上坐稳的技巧,“双手要拉住缰绳,不可松开,脚下也是,踩稳马磴子,不可脱落,马儿跑起来可轻蹬马肚子……” 姜舞认真听着云容珏的话,一一记着。 她骑着小不点,慢慢朝前走着,云容珏骑着另一匹马儿,配合着小姑娘的步伐,走着,一路统领要注意的,骑马时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一一同她言明,教她如何反应。 姜舞是初学,她虽认真,但多少还是有些吃力。 “小不点你要乖,配合我一点好不好呀。”姜舞慢慢骑着,一边安抚着小不点的情绪。 云容珏瞥望她眼,“你似乎和这些动物都颇有缘。” 姜舞笑着点头,“好像是吧。” 小姑娘心思恪纯,性子又极柔和,想来也是有此缘故,所以就连这些动物都很愿接近,靠近她。 两人骑着马,慢行着,走了一段后,停下。 “殿下,奴可以试试快些让马儿跑起来吗?”方才一路,他们都是慢慢走过来的。 “好,你试试,但速度不可太快。”云容珏说道。 姜舞点头,她紧拉着马儿缰绳,又期盼,又紧张。她轻蹬了下马儿的肚子,马儿的速度顿不似刚才,快了几分。 云容珏看着走出的小姑娘,下意识朝前跟上。 马儿的速度不算很快,但比之刚才是要快了些,姜舞骑着,也越高兴,骑马真有意思。 小不点一直很配合姜舞,很乖。 可是忽然! 不知哪儿发出一声略刺耳的声音,一下惊吓到了小不点,小不点马脸朝上,长吁一声。 “啊!” “姜舞!” 小不点受了惊吓,一时不受控制,胡乱跑了起来! 姜舞拉着缰绳,不断想让小不点停下,可小不点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 姜舞是初次学骑马,马儿突然发了性,她根本控制不住,脚下踩着的马磴子一个不注意,她足踩空! “姜舞!” 云容珏飞快驾马上前,在差不多靠近姜舞时,蓦地,看见姜舞身子朝旁侧倾斜眼看着就要摔落下马! 云容珏一个旋身,跳下马背,在姜舞要倾斜摔下时,及时接住她! 两人急急落地,姜舞脚下不稳,两人齐齐摔倒在地。 “殿下!” 云凰一来到,便看见这样一幕。 两人齐齐摔倒在地,姜舞在上,两人的唇刹那贴上,很快分开。 云凰方才的着急,被这一幕,瞬然冲散,他定望着两人,浓眉不自觉的蹙起浅浅的弧度。 “殿下没事吧?!”俞烈别惊吓到,连忙上前将两人扶起。 云容珏没理会俞烈的话,而是略显紧张看着姜舞,四处打量检查着她有没有被伤到。 “殿下奴没事,殿下有没有伤到?”姜舞紧张。 方才云容珏眼疾手快救了她,但两人摔倒是因她没站稳,他若因她受伤,她是要懊悔内疚死的。 “本殿没事。”云容珏见她无恙,这才放心下来。 “五哥。” “六殿下。” “你怎么来了。”云容珏这才注意到云凰不知何时过来了。 “听漪澜轩的宫人说五哥出宫习射了,就过来看看,五哥没事吧?”云凰关心问道,但在话出口后,他目光却是不自觉朝一旁的姜舞瞥望去。 “无碍。”云容珏说道。 姜舞受惊的心稍得平缓,她看向被俞烈牵制住的小不点,小不点也被吓到了,此刻被人牵住,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姜舞一眨一眨的,偶尔发出呜咽的声音,似愧疚一般。 “这畜生,差点伤了人,带下去好好教训一番。”云凰说道。 “六殿下不要,”姜舞护住小不点,看向云容珏,“殿下,方才是因为突然的响声,小不点受了惊吓,才乱了方寸,它不是成心的,殿下……殿下可不可以不罚小不点?” 小姑娘明眸如秋波,清澈动人,云容珏望着,片刻后缓声,“罢了。” 姜舞欣喜,“谢殿下!” 宫人将小不点和云容珏的马牵走。 “殿下。”宫人搬来座椅,座椅不远处是设立的箭靶。 云容珏和云凰两人相谈说着话,云凰接过宫人递来的弓箭,然后转身瞄准箭靶,咻的一声! 箭离弦!射中! 云容珏紧接着也射了两箭,都是正中红心。 “殿下好厉害!”姜舞忍不住道。 云容珏看了眼小姑娘,将手中弓箭递给她,然后走到她身后,双臂伸前,将她环于伸前,宽厚的手掌覆着于她娇软的小手之上。 第92章 他说,妹妹胖了 “握好,看准靶心……” 云容珏是手把手的教姜舞,云凰瞥眼望去,看见两人亲密的模样,有些不知味,他蹙眉转过眼,执起弓箭,咻! 姜舞闻声下意识投去视线,就看见云凰利落的两箭,直中靶心。 云容珏悠然一眼,慢声开口,“你今儿火气有点旺。” 云凰避开视线,将箭装于弓上,淡声:“五哥知道的,从那件事落定后,我就一直是这样。” 云容珏知道云凰说的是太子之位落于云枫身上一事,“已是定局的事再为其伤神,不值得。” 云凰垂着眼,闷闷应了一声,他拿起箭,抬头的刹那,余光朝旁瞥去,然后很快挪开,咻的一声!又是一箭。 云容珏握着姜舞的小手,“拿稳对准后,用力拉弓,然后松手!” 咻的一声! 弓箭飞出,啪!落在靶心中。 “好厉害!” 姜舞是对什么都很新奇的。 云容珏松了手,让她自己试着射。 姜舞有模有样的学着云容珏刚才教的,咻! 她的箭飞出去了!啪的一声,姜舞一愣。 她这一箭虽然是落在草编靶上,但是却是歪斜插在最边上,再歪一点,是要射空了的。 她有些失落,云容珏却觉甚是有趣,边训斥她蠢笨,但却耐心十足的教她。 …… 烟和楼。 桌上满满一桌子的菜肴,却是没人动一筷子,倒是银酒壶里的酒,是续了一壶又一壶。 元璟执着酒杯,望看着情绪写满脸的云凰,在云凰要执起酒壶倒酒时,他摁住云凰的手,云凰不满瞪了眼元璟,元璟开口道:“殿下酒喝多了伤身。” “本殿乐意!”云凰撇开元璟的手。 “殿下心事重重,既愿邀约元璟饮酒,何不同元璟说道说道,是何事烦扰了殿下的心情,令殿下如此不快?” 云凰甚少有这样的情绪,所以元璟也很诧异,更想弄清楚,是何事惹得云凰这般如此。 云凰紧抿着唇,久久未语。 元璟瞅着,眼睛转了转,“是为宫中朝中之事?”他猜测着。 云凰面色没有明显变化。 看来不是。 “是殿下自己的私事?”元璟又猜测。 这会儿云凰微聚在一起的眉动了动。 嗯,看来是猜对了。 云凰自己的事…… 这范围看似缩小了,可实际,好像又大了。 一个人的私事,说多不多,说少,那也绝不会少的,各方面的都有,这更难猜了。 就在元璟想着的时候,云凰忽然开口,“元璟,你有喜欢过谁吗?” 元璟正端着酒杯喝酒,被云凰这一问,差点呛到。他轻咳两声,缓了缓气息,有些诧异看着云凰,“殿下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话问出后,元璟蓦然反应,“殿下这是有心上人了?” 元璟猜测着,眼里的不可思议,清晰可见。 虽说男子到他们这个年纪,甚至更早些,有心上之人,并不是什么大事,也应不足为奇,但云凰有点特别。 云凰是他们几人中对男女情爱看的最淡的,他们聚在一起,偶有歌姬舞姬相伴时,若其中有歌舞出众或样貌出众的,他们还会议论两言,而云凰,对这些,且都没有一星半点的兴趣。 可就是这样的云凰,今儿却问了他这样的问题。 “我问你,你何故反问我,你有还是没有?”云凰皱眉。 元璟有片刻的沉默,眼前不自觉划过那抹娇俏的小脸,然后点头回道:“有。” “殿下,元璟回答了殿下的问,殿下是否也该告诉元璟,何故突然问这个,是否是殿下有了喜欢的人?”他问道。 云凰俊脸上浮现一抹别扭,他端着酒杯,抿喝两口,却迟迟不语。 “殿下大可直言,这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元璟说道,“不知殿下心上之人是哪位官家姑娘?又或是哪国公主?” 云凰皱眉,看着元璟,“你为何觉得本殿喜欢的人就是官家姑娘或一国公主?” 元璟没想到云凰的反问,有些怔然,片刻后他道:“难道都不是吗?” 他自也是随便的猜测。 云凰是堂堂大凉皇子,他所看上的姑娘,元璟是下意识往这些身份地位和其相配的女子想去。 “寻常官家女子,一国公主,都不过是平庸之色,性子多也娇惯,本殿才不会喜欢她们。”云凰说道。 云凰仿佛给元璟出了个难猜的谜题,“殿下若信的过元璟,可告知。” 云凰轻叹口气,他情绪憋了许久,一直想找个泄口,今日邀元璟出来,也是为了宽宽心,他慢慢将心里的想法道出。 元璟安静听着,在听到云凰说出喜欢的姑娘名字时,倒酒的手一颤,酒洒出落在漆木桌面上,他惊愕看着云凰,“殿下是说,喜欢上了那小丫头?” 云凰别扭撇唇,“怎么,本殿喜欢她,很不可思议吗?她长得不丑,本殿难道不能喜欢她么?” 元璟断断然想不到,云凰喜欢的人竟然是……姜舞。 “殿下的心意,她,知道吗?”元璟忍不住问道。 “她若知道,我还需在这说道?” 也是…… 元璟微垂着眼,缓声,“但是殿下,可想过一件事,您和小丫头的身份……” 提及此,云凰眉头蹙弯的更深了。 他烦心有二,一为不知如何让小姑娘知道他的心思,其二,便是元璟所言的,身份。 他不在意这些,可是…… 母妃若知晓,以母妃的性子,是断不能接受的。 “身份身份!本殿最厌恶的就是这身份有别一说!若是两情相悦,何有那么多啰嗦事!” 云凰话刚落,忽然,门口传来动静。 “六殿下,元璟。” 来的是叶秩,“这么巧。”元璟看向叶秩笑道。 叶秩和他们关系也是交好,没那么多拘束和繁文礼节,他直接在一旁的位置坐下,“元璟和殿下说道什么呢,方才听见一句什么两情相悦,你们莫不是在探讨什么男女之爱吧。” 叶秩一向不羁,对男女之事也不忌口。 看两人的表情样子,叶秩更断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眼睛来回在两人身上打转看着,然后落到元璟身上,“哟,是元璟有喜欢的女子了?且和我说说,是哪儿家的姑娘。” 云凰一向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叶秩是直接跃过了他。 元璟:“……” “我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你们刚才的反应分明就是,元璟,不是你总不会是六殿下吧?” 云凰:“……” 片刻的沉默,叶秩慢悠悠将视线落到云凰身上,两眼透着不可置信,“是殿下啊……不知殿下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没有哪家姑娘!”云凰说道,“我和元璟不过是正好说到此,就着两情相悦之事,交流下看法。” 叶秩摸着下颚,“嗯……两情相悦,男女相爱,这是必不可少的。” “若是两情相悦,但身份有别呢?”云凰下意识开口,问出嘴。 叶秩面色宽松,言道:“那且要看这个有别,别到何程度了,若是差距不大,两人相爱,自是要在一起的,若是差别大……” 云凰严肃认真起来。 “那就天涯何处无芳草了。”叶秩嘿嘿一笑。 云凰:“……” 元璟:“……” 他们是且忘了叶秩不羁的性子,他不是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 叶秩左右瞥了眼,见两人颇认真的样子,说道:“殿下,元璟,这等小事你们何需那么严肃啊,走,今儿畅音阁来了些新人,听说各个出挑,咱们且去看看如何?” 三人出现在畅音阁。 畅音阁非糜乱烟花之地,这里的歌姬舞姬都是经过专门的训练的,歌姬嗓子好,舞姬身材纤纤,舞姿柔美,是专供人赏乐的。 叶秩对这些地方是比他们要熟悉的,他一出现,畅音阁的管事便凑迎上来,叶秩做主点了几个歌舞皆好的女子。 “怎样?元璟,六殿下,这些歌舞姬,是还不错吧。”叶秩端着盏杯,微眯着眼,手指随着乐声一点一点的点在桌上。 “甚好。”元璟说道,他对这些歌舞姬虽没太大兴趣,但若只从歌舞一面而看,这些女子唱跳的,也确实不差。 “六殿下觉得呢?”叶秩问道。 云凰瞅看着,没什么兴趣,且越看,他眼前就越容易浮现姜舞盈盈舞姿的体态样子,越想,他越心烦意乱,他闷饮一口酒,不咸不淡一句,“还好。” 这一通歌舞下来,叶秩是看的最来劲的,云凰则是最烦躁的,他没呆太久,就起身离开了。 “元璟,六殿下是心里有人了吧。”是肯定的一句。 元璟有些微诧,看着叶秩,方才他和云凰可未和他说过半句。 叶秩看穿元璟脸上的疑惑,笑道:“元璟莫要忘了叶秩是何人,这男女之事,咱们几个,我可是最清楚的,六殿下又是直性子的人,在男女之事上更是如卷纸般,让人想不看透,都难啊。” 元璟无奈一笑,没否认。 叶秩见状来了兴致,一手撑着额,侧头望着元璟问道:“你和我说说,六殿下看上了哪家姑娘?” 叶秩是真的好奇。 云凰是他们几个中对女子最没兴趣的,眼下突然心里有人了,他难免好奇,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厉害,竟虏获了云凰的心。 元璟轻叹口气,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叶秩失望,撇了撇唇,“没劲!”他把玩着手中酒盏,片刻后又道,“不过元璟你不说,我也能猜到。” 元璟微楞,不相信,“你猜到是谁?” 叶秩放下手中酒盏,直起身单膝曲起,胳膊肘随意搭着,“方才在烟和楼的时候就听见你们说什么身份有别,这姑娘怕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姑娘,定是小门小户,是商户之家的吧?又或者是,九品芝麻小官家的闺女,对吧?” 元璟听后无奈轻笑,他始终没多言。 叶秩以为他是默认了,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他们之间身份是挺悬殊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这官小,可以适当的提嘛,且实在不行,纳成妾,也是可以的……” 叶秩自语自话着,元璟转过头,目光定然的望着一处,心绪满满。 ———— 那日云容珏带姜舞习马射箭后,得空他便会带她一起,姜舞骑马也不再似之前那般生疏难控。 而近来,姜舞也发现一奇怪的现象,云凰总是会令人给她许多点心吃食,且每每两人撞见时,她觉得云凰的脸色都有些怪怪的,可究竟是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姜舞,这是殿下给你的。” 听雪堂的一宫人将东西塞给姜舞,姜舞眨巴着眼看着,云凰又给她东西? 她拨开看了眼,是玉翠芙蓉糕。前两日云凰来和云容珏下棋时,就有带这新做的玉翠芙蓉糕,当时云容珏就捻了一块给她吃。 这玉翠芙蓉糕味道很好,且听雪堂小厨房的御膳师傅新做的,漪澜轩是没有的。 云凰又忽然给她送东西。 “殿下为什么……又给东西啊……”姜舞忍不住呢喃出声。 宫人撇唇耸肩,“我只是照殿下的吩咐做的,既是殿下给你的,你收下就是,哪儿来的那么多话。” “可是……” “怎么,你嫌弃本殿的东西不成?”云凰微沉的声音插过来。 “六殿下。” “六殿下。” 两人行礼。 云凰径直走到姜舞面前,瞥了眼她手中的东西,“本殿问你,你是不是嫌弃本殿的东西?” 姜舞:“……” “不是,只是……殿下近来给奴送了许多东西了,奴……” “送你你就收,你不收,本殿且当你违抗主子命令,好好惩罚你!”他威胁道。 姜舞:“……” 罢了罢了。 她心中有再多疑惑都算了。 他是主子,她是奴,她能说些什么?又能拒绝什么。 “你送东西,都送到我漪澜轩来了。” 姜舞闻声抬头,看见云容珏的刹那眼中划过一抹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欣喜。 “五哥。” “殿下。” 云容珏走到姜舞身边,垂眼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又是这些点心吃食。 云容珏悠然瞥了云凰一眼,慢声道:“你近来送这些东西过来倒是频繁,怎的,是怕漪澜轩没有这些?” 云凰眼里一别扭,“不……不是,五哥,这不是我那儿做多了,你知道的,我不是贪爱吃这些甜食的人,这丢了吧,又怕浪费了,既然她爱吃,我……我索性成全她,就当……就当多多益善了!” 姜舞:“……”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云容珏若意扬眉,“哦?是么?你倒是大方,不过,我就好奇,你何故舍近求远,既怕浪费大可赏赐于你宫里的宫人,但却特意让人送到我漪澜轩这边。” 云凰:“……”他一瞥眼,就看见姜舞一脸认真,那小脸之上就差明写着对啊对啊的附和了! 短暂的沉默,云凰眨了眨眼,一本正经的说道:“五哥,我宫里的宫人和我一样,都不爱吃这些甜食,对吧?”说完,朝身边的宫人看了眼。 宫人连忙点头,“对对对,咱们和殿下一样都不爱吃!” 这个时候保命要紧! 云容珏清冷的俊脸上隐着一丝极微的笑,然后点点头,“原来如此,那这倒也说的过去了。” “是啊,是啊,五哥,我就真的是怕浪费了。”云凰连忙说道。 这时,云凰贴身的侍从子信急急跑过来,“殿下,宫里昭仪娘娘派人传话,说让您进宫一趟。” 云凰闻言皱眉,“可有说是为何事?” 子信摇头,“来传话的宫人只说昭仪娘娘挺着急的,让您尽快过去。” 云凰点点头,“好,本殿这就过去。”他说完和云容珏说道一声后,便跟着子信离开了。 云凰离开后姜舞和云容珏转身回了大殿,姜舞怀抱着云凰给的点心,云容珏瞥了眼,眉眼略过一抹淡淡的不悦,“抱的这么紧做什么?还怕有人跟你抢了不成?” 姜舞:“???” 她没有抱很紧啊。 云容珏没理会她的错愕,伸过手拨开上面一层油皮纸,玉翠芙蓉糕露出,看上去是令人颇有食欲的,他伸过手,直接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姜舞原以为云容珏只是尝尝,可他吃完一块后,又吃了第二第三块。 看得她是一愣一愣的。 “殿下……您还吃呀?”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 话刚落,就换来云容珏一记冷眼。 唔…… 好凶! 她连忙垂下眼。 “本殿吃,你有意见?” 姜舞连连摇头,“没有。” 她哪里敢有意见,只是…… “殿下不是一向不太喜欢吃甜食的吗?”她道。 云容珏不喜食甜食,素日里这些糕点,他顶多是尝一两口或一块,而现下这玉翠芙蓉糕,他连着吃了三四块了。 “嗯,现在也不喜欢。” 姜舞:“???” 那他还吃那么多? 云容珏睨眼,看她,悠声道:“妹妹近日吃的多了些,有些胖了,本殿可是在帮妹妹。” 姜舞:“???” 她……胖了? 她下意识低头,她没觉得自己胖了啊…… “好了,本殿还有事要处理。”云容珏看小姑娘手中的芙蓉糕少了许多,心情舒畅了些,背着手走到桌边坐下。 第93章 妹妹喜欢的人是何人? 云凰入宫后去了临华殿。 他刚踏进临华殿的大门,就看见院中石椅上坐着的两人。 他走过去,“儿臣请母妃安。”他朝赫婉淇行礼问安。 赫婉淇抬头,脸上攒着浅浅温和的笑,“凰儿来了,快,坐。” 坐在赫婉淇身边的年轻女子自云凰进来,便一直是低着头的。 “不知母妃急招儿臣进宫,所谓何事?”云凰问道。 赫婉淇笑道:“自是有大事,来,这是宝琪,是你舅舅的女儿,你的表妹,宝琪,这是你云凰哥哥。” 赫宝琪羞怯抬起眼,看了眼云凰,只一眼,她很快挪开眼。可心在刹那间,竟如小鹿乱撞。 “云凰哥哥。”赫宝琪温声轻语的。 云凰瞥看眼赫宝琪,没什么情绪,“哦,是表妹啊。” 赫婉淇笑着点头,“宝琪是你舅舅唯一的女儿,也是赫澜一族尊贵的公主,前些日子母妃让人给你看的画像中就有宝琪的。” 云凰听赫婉淇说到这,眉头一皱,心中察觉不对。 “宝琪人长得好看,性子又是很温顺的,将来做你的王妃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果然! 云凰排斥的心理瞬然上升,“母妃说笑了,您刚才也说了,她是表妹。” “她是你表妹,也可是你王妃,这两者可不冲突,这件事你父皇且也是知道同意了的,之所以让宝琪来,也是为了让你们两个好好培养下感情,这样将来你们成婚,也更好些。”赫婉淇说道。 “母妃,儿臣不是说了,成婚一事儿臣不着急!您又何必要费这些精力!”云凰眉头紧皱,对赫婉淇将他的事尽数安排很不满。 赫婉淇温和的神色褪去些许,顾着赫宝琪在才没发火,“不着急?你是不着急,本宫和你父皇能不着急么?凰儿,你年纪不小了,已是到了成婚的年纪,更何况本宫和你父皇也并不是让你和宝琪现在就完婚,你们在一起培养些时日的感情,到时候再成婚,时间就刚刚好了。” 见云凰还想再反驳什么,赫婉淇没给他机会,“好了,这事是本宫和你父皇说定了的,无需再多言,宝琪要在大凉呆些时日,这些日子你且照顾着宝琪,带她在长安四处转转看看,莫要轻怠了人家!” 赫婉淇说完,转过头,面含笑意看着赫宝琪,“宝琪,你就安心在姑母这儿住下,这长安啊,繁华的不得了,到时候让你表哥带你好好在长安城玩玩!” 赫宝琪粉唇抿弯成一道弧度,羞涩颔首,“宝琪一切听姑母的。” …… 听雪堂。 一声又一声东西碎裂的声音从北边传出,听雪堂伺候的宫人们大气不敢出一个,生怕在这个主子本就生气的节骨眼上再撞个满怀,横遭不测。 漪澜轩这边,偶也能听清几声,声音虽然断断续续的,可是持续很长。 又是一声。姜舞忍不住抬眼,朝外望去。 “专心点。” 云容珏不满一声,握着她小手的大掌紧了几分,姜舞秀眉颤了颤,抬眼,对上云容珏略凌冽的双眸。 他示意一眼,“好好写。” 云容珏握着姜舞的小手,教她写着特体小字。 听雪堂那边的动静还是时不时的传来。 在姜舞写完一行后,云容珏唤来宫人,“那边是怎么回事。” 宫人欠身,“回殿下,听听雪堂的宫人说六殿下从内宫回来后就这样了,发生什么事,实在不知。” 姜舞眨巴着眼,有些不解,猜测着,难道是进宫后,得了什么训斥了? “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宫人退下后,云容珏看了看一旁的诗经文,修长的手点了点宣纸,“这些,书写下来,写好点,否则今儿的晚膳就别用了。” 姜舞眨巴着眼看着云容珏指到的诗经文,小脸瞬间耷拉下来,她可怜兮兮的看向云容珏,“殿下可不可以……换一篇?” 云容珏指的这篇,是字最繁琐笔画最多的,他才教会她特体小字,她还不熟练,写些平常字还过得去,这些繁杂的字,对她太不友好了! “那就再加一篇吧。”云容珏边说着,边又拿过另一篇。 姜舞一看,一个激灵,这新加的一篇比刚才的还要难! “妹妹若还有说辞,本殿不介意再给妹妹加一些,以满足妹妹好学的心。”他俊容攒着浅笑,姜舞看着打了个冷颤。 小姑娘扁了扁粉唇,“奴知道了。” 云容珏展颜,起身的时候,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听话的妹妹,本殿喜欢。” 姜舞被云容珏安排书写两篇难文,她的心思扑在上面,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很是认真。听雪堂那边偶尔还能听到些动静。 到后来,不知是动静停了,还是她过于认真没听见了。 云容珏回到漪澜轩的时候,就看见小姑娘一手撑着腮一手握着毛笔,似认真,又似苦恼的样子。 他走近,睨看了眼桌上摊开的宣纸。 姜舞刚才没留心,忽然,感觉到什么转过头,就看见云容珏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殿下回来了。” “都写完了?” 姜舞粉唇微努,“还差一点点。” 云容珏刚要拿起桌上她书写的细看,一瞥眼,小姑娘素白的小脸上是星点的墨迹,看上去有些滑稽狼狈,但也不失可爱。 云容珏径直走到架盆边,拿起布巾沾湿,“本殿何时教妹妹写字时将自己弄得满脸花了?”他边说着边给小姑娘擦拭脸。 姜舞这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要接过云容珏手里的布巾,但小手还没碰触到,就被男人冷眼瞪了回去。 她只能任由男人动作,替她擦拭。 “殿下,六殿下那边是怎么了?”她突然想起,问道。 云容珏手微微一顿,缓声,“没什么,某人闹些小情绪。” 闹情绪? 云凰有情绪姜舞不觉奇怪,可像今天这样弄出动静,好似不多。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她下意识问道。 云容珏大手微顿住,“你很关心六弟?” 姜舞:“?” 她下意识摇头,“也不是……” 说很关心,她觉得谈不上吧,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毕竟云凰于她来说,不是陌生人呀。 “你是本殿身边的人,你最该关心的是本殿,可知?”云容珏慢凑近她,薄唇轻启。 姜舞愣愣点头,“奴知道了。” “这才乖。”云容珏展颜满意一笑。 入夜后,云容珏歇息下。姜舞在外殿的软榻上睡着,她睡到一半时,感觉不适,起夜。 外头寂静,姜舞一向胆小,她不敢多留,快步走回,可是穿过长廊时,忽然,听到些细微的动静,她脚步一下停了下来。 唔…… 什么声音? 片刻的犹豫,她更害怕了,连忙加快了脚步,可忽然!余光的一瞥,看见不远处的一道晃斜人影,人影落在墙上,像极了妖怪! “呀。” 她惊呼出声,下意识捂住唇。 那儿的影子……是什么? 姜舞咽了咽口水,她听过些鬼怪故事,那些夜里出现的鬼怪都是会吃人的! 不行不行! 她得赶紧离开! 姜舞闭眼,转过身,想什么也不听不看,赶快回去。 可是,就在她刚要离开! 忽然! 手腕处多了股重量! “鬼!!”她刚要唤出声,却被捂了唇! 天哪! 她被鬼缠上了! 怎么办?! 殿下! 姜舞除了害怕,第一个想到的是云容珏! 可云容珏不在,救不了她! 姜舞拼命拍打,试图挣脱,可是并没有用!她内心哀嚎完蛋,刚要认命的时候,忽然听见一熟悉的声音。 “别动。” 这声音是? 好耳熟呀。 “你……是六殿下?” 姜舞觉得声音有点像,但不敢确定,她也这才注意到面前人身上有很浓的酒气。 “嗯。”云凰闷闷一声。 “你在这做什么?”云凰问道。 “奴……起夜。” 她回答一句后,云凰没再说话,她试着挣了挣手腕,“六殿下在这做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这是漪澜轩附近,夜深人静的他满身酒气出现在这儿实在有些奇怪。 “等你。”云凰闷闷一声。 等她? 姜舞更不解了,“六殿下是有什么吩咐吗?”她问道。但想着,这大晚上的,他能有什么非得现在吩咐她做的? 云凰又是一阵沉默。 姜舞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她问他,他的回答也是乱糟糟的。 “六殿下,您喝了许多酒,还是尽快回宫休息吧。”姜舞说道。 “我不回去。”云凰闷闷一声,像极了闹情绪的小孩儿。 就在姜舞刚要再开口劝说的时候,云凰沉闷一声,“你……有喜欢的人么?” 云凰没头没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姜舞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摇了摇头。 云凰见她摇头,心里的滋味复杂。 这么说,她没有喜欢五哥。 真好。 可是…… 这是不是也说明,她也不喜欢他? 不好! “姜舞……本殿……” 月光映照下,云凰清晰清楚望着小姑娘清丽的小脸,她的粉唇如樱般,他慢慢抬起手,朝她粉如樱的唇探去。然!他的指腹差半毫就要触及时,忽然,两人被强制分开。 忽然而来的力道令姜舞脚下一个不稳,朝旁跌去,但她没摔着,是落进一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令她本能抬头,望见那熟悉,可此刻却攒着微凉情绪的俊容。 云容珏双眸目光泛凉,看着云凰,“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云凰浓眉深蹙着,望看云容珏的神情有些复杂,“五……五哥。” 云凰身上的酒气云容珏闻嗅得清楚,“知道自己喝酒多容易出问题,就该少喝些。” 云容珏说完唤了一声,唤来不远处守夜的宫人,“六殿下酒喝多了,送殿下回听雪堂。” “是。” 云凰喉间干涩,他是醉了,可也不是醉的不醒人事,脑子完全不清楚的程度,他一双眼攒着复杂之意望看姜舞。 宫人扶着云凰离开,姜舞看着,小脸上显露着担心,她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男人朝她垂下的不悦之色。 回到漪澜轩云容珏沉冷开口,“方才你和六弟在做什么。” 姜舞听着云容珏的问,乖巧老实的将方才的事道之。 云容珏双眸微眯起,“他问你有没有喜欢之人?” 姜舞点头,“嗯。” 云凰没头没脑的这么一问,姜舞也是摸不着头脑的,不过她没多想,毕竟今天的云凰是又酒醉了,之前就有过一次,他也是没头没脑说了些胡话,她都没太放在心上的。 “你怎么回答的。”云容珏微眯起的眼如窗外微凉的月光。 姜舞眨巴眼,她怎么回答的……她想了想,刚才云凰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她好像也没回答什么。 云容珏微凉的眼神,此刻多了几分凌冽。 可单纯的小姑娘却是浑然不知。 下一瞬,忽然!姜舞被云容珏拉拽过去,跌进他的怀里,她小手下意识撑在了他结实的胸膛,“殿下?”她抬起头,秀眉勾着不解。 “以后若再有人问妹妹这样的问题,妹妹要说有,知否?”他好看的薄唇上下张合动着。 “啊?”姜舞一愣。 “唔……” 她腰间被他掐了一下,有些疼。 “妹妹知否?”他执着要她一个肯定。 姜舞乖乖的点了点头,“奴知道了。” “妹妹可有喜欢的人?”云容珏张口问道。 姜舞:“?” “有。”她很乖。 云容珏清冷的俊脸上的凉意散去些许,“嗯,妹妹喜欢的人是何人?” 姜舞愣住。 两人四目相对。 片刻后,姜舞温软细糯的声音响起,“是殿下。” 云容珏脸上的寒意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意愉悦之色。 “妹妹真乖。”他宽厚的掌心摁着小姑娘的后脑,令她小脸靠在他怀里。 姜舞乖乖的靠在男人怀中,粉唇微努,皙白的小脸晕开些些红晕。 方才她的回答,令她不由产生这样的感觉。她的回答,是她心中真实所想。 她喜欢云容珏,他对她好,她喜欢他的。 …… 翌日。 云容珏不在漪澜轩,今儿的早朝是免了的,但一个上午,姜舞都没看见云容珏。 “酒喝多伤身,你以后少喝些,也免得酒醉出些什么乱子。”云容珏擦拭干净箭头,说道。 云凰皱着眉,他昨日又喝多了。酒醉后的事,他记得些,可也怕自己记的不清完全。 “我知道了。”云凰轻叹口气,闷声道。 云容珏将箭置于弓弦之上,站直身,瞄准箭靶,咻!的一声!箭飞出,落在正红靶心。 “还有,你以后喝了酒,酒醉后少来找她,她胆子小,看不得你酒醉后胡乱的样子。”云容珏又道。 云凰低着眼,昨日他醉酒,他是有印象,好像是去找了姜舞的,他还记得他似和她说了许多话。 他没去细想昨夜发生的事,再抬眼时,望着云容珏的眼色稍有复杂,他接过一旁宫人递来的弓箭,站在云容珏身边,望着不远处的靶心,“五哥,你留姜舞在身边,对她也与对其他宫人不同,你却不收她入房。” 云容珏刚要拉弓,动作一顿,余光微转,“你想说什么。” 云凰一箭射出去,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启声:“五哥若对她无意,倒不如,让她来听雪堂。” 云容珏双眼一冷,“你这是看中了我身边的人了。” 云凰不语。 云容珏也是沉默,片刻后才缓慢启声:“六弟想要她,不是难事。” 云凰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看着云容珏,“五哥,你是说真的?” “嗯。” “你想要她不是难事,但,要她跟着你,起码也要她心甘情愿,或许,她心中有喜欢之人,六弟不如亲自去问问她心中所想,是否对六弟男女欢喜之意,若是她有,我自不会强留。” 云容珏的松口,是令云凰大喜,更如看见曙光。 “若她有意,五哥真的答应她跟着六弟?”云凰仍有些不放心。 “对。”云容珏应道。 两人从射箭场分开后,云凰便急急去了漪澜轩。 听宫人说姜舞在小厨房忙着,他连忙赶了过去。 “六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奴还有事没做完呢。” 姜舞正给云容珏准备吃食,云凰冷不丁的过来了,还一过来就把她拉走。 云凰将姜舞带到一僻静地,一脸的严肃和认真,“姜舞我问你。” 云凰严肃又认真的样子,姜舞看着心里打着鼓,不知云凰又要做什么,“六殿下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了。”她说道。 问完答完她还要回小厨房呢。 云凰双眼聚着微光,认真看着姜舞,然后,缓缓开口,“你可……可有喜欢的人?” 云凰那句你可喜欢本殿,话到嘴边,还是变了样。 姜舞一愣,反应过来后,想了想,点头,“嗯,有。” 这下到云凰愣住了,她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 是他?还是别人? 他心里泛着嘀咕,“那你……你喜欢的人是谁?” 姜舞眨巴眨巴眼。 “你尽管说就是,本殿不会告诉他人的。”云凰说道。 姜舞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回道:“是五殿下。” 第94章 她喜欢云容珏 小姑娘是很认真将昨夜云容珏的话记进了心里。 回答的没有半点错。 云凰脸上的情绪顿时僵住,双眸的瞳仁狠狠一缩。 是他听错了,还是她说错了? “你……你说什么?你说你喜欢的人是……五哥?” 姜舞点点头,还不忘刚才云凰的话,“六殿下方才是答应过的,不告诉别人的。” 这话虽也是云容珏教她的,但传出去,姜舞觉得不好。 云凰呼吸重了几分,“你当真喜欢五哥?是不是五哥让你这么说的?” 姜舞秀眉颤了颤摇头。 她是将云容珏教她的话记在了心里,可这些……也不仅仅是她因为他的缘故而说。 她喜欢云容珏,这也是事实。 云容珏对她好,教她骑马习字射箭,他对她好,她当然喜欢他了。 “殿下,您没事吧?”姜舞见云凰脸色不太好,担心问道。 “本殿没事!本殿能有什么事?!” “可是……殿下您脸色不太好。” 云凰身体虚弱,姜舞是知道的,也因此怕他有什么不适,她刚伸手要扶住他,却被他甩开手,“都说了本殿没事。”云凰撇开眼,转身离开。 姜舞怔然于原地,不知云凰到底是怎么了。 姜舞回到小厨房后,想了许久,也没想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或做错什么惹到云凰不悦。 她将给云容珏准备好的吃食备好后,端去正殿。 巧看见云凰也在。 云凰看见姜舞,面色别扭,云容珏是气闲淡定。 “五哥,我先回去了。”云凰站起身。 云容珏颔首,没留他。 这时,云凰身边的宫人急急走了过来,“五殿下,六殿下。” “何事?”云凰问道。 “回殿下,昭仪娘娘让人传来话,让殿下未时四刻在北宫门口等候,与宝琪公主相见。”宫人回道。 云凰本蹙眉。 云容珏看着云凰,这两日赫澜族公主入长安一事,众人皆知,而这位公主,是云凰的表妹,也是……婉昭仪给云凰择选的未来王妃。 云凰沉默片刻后,缓声,“知道了,本殿会准时去到的。” 云凰答应下来后,和云容珏道了声才离开漪澜轩。 云凰离开许久,云容珏才慢收回视线。 …… 姜舞从书院出来时遇到的云卿卿,“三公主。”她行礼。 云卿卿穿一身浅橙色衣衫,较之平日里的行衣要简单的许多,“别这么多礼数啦,走。”云卿卿拉着姜舞就朝街市走去。 姜舞愣着,“三公主要去哪里?” “你陪我去买点东西,帮我择选择选。” “可漪澜轩那边……” “没事的,五哥那边我已经提前和五哥打过招呼啦!你就放心和我去吧,我身边的几个,我每次让她们帮忙挑,她们是这也说好那也说不错的,没一点主见。” 姜舞:“……” 三公主就这么确信她有主见吗…… 姜舞跟着云卿卿到了街市,云卿卿虽贵为公主,但对街市上的小物小件,也丝毫没有嫌弃,姜舞跟着云卿卿穿行于街巷之间。 “诶,那不是六哥吗?!”两人从巷中出来,云卿卿一眼看见不远处熟悉身影。 姜舞顺着云卿卿手指方向望去,果然,是云凰。 只是云凰身边还跟着一女子。 “六哥!”云卿卿拉着姜舞跑了过去。 云凰和赫宝琪闻声停下脚步转过头,“六哥,好巧啊在这遇见了。”云卿卿笑盈盈的。 云凰的目光越过云卿卿落在姜舞身上,但很快,便挪开了眼,“巧。”他淡声道。 赫宝琪在进宫的时候,和云卿卿有过照面,她朝云卿卿微颔首,身子做伏,“宝琪见过三公主。” 云卿卿依礼回以颔首,“宝琪公主难得来长安,是要好好在长安城逛逛看看呢,这长安城好玩好看的东西可多啦。”云卿卿说道。 赫宝琪似是很害羞的性子,眸眼垂着,轻点头,余光微朝一旁的云凰看去,“嗯,方才表哥带宝琪见识了许多新鲜的东西。” 云卿卿笑,“六哥是最熟悉长安城的,六哥带宝琪公主见识的定是最好的。” 云卿卿和赫宝琪聊着,姜舞在一旁安静站着,偶尔抬起的余光令她看清赫宝琪的面容。 赫宝琪清丽漂亮,精致的小脸有几分稚嫩,穿着宝蓝色的衣裙,是很明艳动人的。 姜舞轻眨眼,她感觉到云凰时不时朝她投来的目光,但每每她掀眼望去,就见云凰避开了眼。 “那六哥,宝琪公主你们慢慢逛,卿卿就先回去了。”云卿卿笑着说道。 云凰闷嗯一声,赫宝琪和云卿卿相视颔首后,他们便分开了。 赫宝琪乖乖的跟在云凰身边,云凰虽带她出来看了许多好玩的,但是……他的话却很少。 赫宝琪本也不是话多之人,加上有些认生,他们虽是表兄妹,但这次也才是初见,她话不多,云凰似也闷闷的,几次赫宝琪都想试着找话,但……没两句就又陷入了沉默。 两人走进一间缎衣铺子,赫宝琪的注意力很快被铺子里色彩斑斓的衣物吸引了,云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眼前是不由的浮现姜舞的那张小脸。 “云凰哥哥,这个好看吗?”赫宝琪拿着一件宝蓝色缎面绣云荷纹的禁步,“这个颜色很衬云凰哥哥呀,宝琪买给哥哥吧。” 赫宝琪一眼就看中了这个禁步,兴致勃高,可云凰,却是面色冷淡,半响都没有应声。 “咳咳……殿下。”子信见状忍不住轻咳声提点着云凰。 云凰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赫宝琪粉唇微撇,对于云凰的出神有些失落,但很快她挥散去这些情绪,“这个禁步,宝琪觉得颜色很衬云凰哥哥,宝琪想送给云凰哥哥做礼物,哥哥可喜欢?” 云凰垂眼淡淡瞥了一眼,只道:“你高兴就好。” 赫宝琪撇了撇粉唇,虽有情绪在心间,但终是没说什么。 赫宝琪要下了禁步。 两人离开了缎衣铺子后,又闲逛了许久,晚膳是在烟和楼用的,用完晚膳后,云凰便将赫宝琪送回了内宫。 赫宝琪回了内宫后,并没有直接回自己住的宫殿,是直接去了临华殿。 赫婉淇见她,甚是高兴,拉着她坐下让宫人又是奉茶又是上点心的。 “今儿游玩的可还尽性?”赫婉淇含笑问道。 赫婉淇点点头,“嗯,很尽性,长安城果然如父皇所说的,繁华热闹。” “这长安城啊,很大,你们这一下午的时间且是看不完的,不过不着急,之后有的是时间让凰儿带你看遍走遍。”赫婉淇说道。 “嗯。” “今儿,你和凰儿相处,可还好吧?”赫婉淇问道。 提及此,赫宝琪眼色里多了一抹失落情绪,她轻点头,“嗯,还好。” 赫宝琪并不会隐藏心思情绪,即便她有心,也难做到,赫婉淇看出她眼色的不对劲,“宝琪,你老实和姑母说,是不是凰儿对你不好。” “没有……”赫宝琪摇头。 “没有?宝琪,你不是会隐藏心思的人,你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姑母不是瞎子,有眼睛看得出来,定是凰儿不懂事,给你脸色看了!” 赫婉淇生气拍桌,“这孩子,从小就是这么随性!给我惯坏了!宝琪你放心,这件事姑母会站在你这边,定不会再让凰儿欺负了你!” 赫宝琪连忙安抚赫婉淇的情绪,说道:“姑母您别生气,云凰哥哥确实没对宝琪怎么样,只是……” “只是什么?” 赫宝琪垂下眼,手揪着巾帕,“姑母,表哥他,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怎么会,我们宝琪容貌上乘,性子温顺,谁看了不喜欢?” 赫宝琪咬着唇轻摇头,“姑母,您别安慰宝琪了,宝琪虽不能知道表哥心里想什么,可是能感觉到,表哥的心思不在宝琪身上,姑母,是不是……是不是表哥有心上人了?” 赫婉淇冷下眼,“胡说,你表哥哪有什么喜欢的人,”她轻叹气,“是,你表哥对姑母擅自给他安排婚事是有所排斥,不过这也是人正常会有的情绪,也不是什么大事,宝琪,你是好姑娘,是咱们赫澜族公主,你和凰儿好好相处,这时间久了,日久会生情的,嗯?才刚刚开始,别让这些乱糟情绪困住了你。” 赫宝琪沉默片刻后长叹气,点了点头,“姑母宝琪明白了。” 赫婉淇满意一笑,“好,真是乖孩子。” “姑母,宝琪想请姑母指点一二,不知表哥素日里都喜欢些什么。”赫宝琪问道。 赫婉淇不吝而告,将云凰素日喜好予知于赫宝琪,赫宝琪听着,细心记下。 “说起来,凰儿这孩子平日里和三公主关系还不错,宝琪你和三公主都是女子,交谈心起来也更容易些,有些事,你不妨找三公主问问,聊聊。”赫婉淇指点道。 赫宝琪颔首,“宝琪记下了。” ———— 因春日来临,皇宫里以皇后为首,举办了一场春宴。 在长安城,春宴是每年都会举办一次的,以皇后为首,受邀的都是官爵世家的夫人小姐。每年春宴,虽都是皇后负责操办,但皇上也总是在其中多予操持。 姜舞听云卿卿说,云楼插手,是为了让春宴更完美,也是为了让楚音更高兴。 楚音是云楼最宠爱的人,自入春以来,她的情绪就一直低落,有时连饭都吃不下,云楼为此着急万分,也是变着花样讨楚音的高兴。 姜舞抱着准备好的衣冠踏进殿时,看见云容珏倚靠凭几而坐,双手一手握着一柄小刀,一手握着一木头雕像。 这几日云容珏一直都是如此,他似在雕些什么。 “殿下,衣冠准备好了,殿下更衣吧。”姜舞凑到云容珏面前。 她目光朝云容珏那边望了一眼,前几日这木雕还没形态,经过云容珏这两日的雕琢,形态初成,姜舞看清,这雕刻的是一女子。 虽是木雕,但却雕刻得很入神,“殿下,这是……楚夫人吗?”姜舞看出些端倪。 云容珏双眼定看着手里已成型的木雕,眼里情绪似哀又似……怒。 “嗯。”云容珏浅淡一声后目光转落,看向桌上姜舞搁置的衣冠,“准备好了?” “嗯。” 云容珏刻画好木雕最后一笔,然后放下站起身来,“替本殿更衣吧。” 姜舞替云容珏更衣毕后,俞烈走了进来,云容珏瞥看眼俞烈正准备抱上的东西,淡启声:“这些都不用拿了。” 俞烈一怔,姜舞亦是,“殿下,这些不是殿下这几日费心思给楚夫人寻来的物件吗?”她问道。 楚夫人心情低落,云楼费心哄其欢喜,云容珏这几日亦是费心费力,除了进宫陪伴楚夫人,在外也是依着楚夫人的心思给她寻些喜欢之物,这有些东西还不易寻的。 云容珏眼神微淡,不语,片刻后淡声:“走吧。”他只拿走了那木雕。 姜舞和俞烈对视一眼,揣不透云容珏的心思,两人跟上前。 今儿是云楼特招云容珏入的宫,在长乐殿给楚音布了一桌席面。 席面丰盛,三人相坐,有几分寻常百姓家一家三口的氛围,只是,楚音双眼空乏,看不出半点愉悦的情绪,云楼同她说话,她虽回,脸上也有刻意敛起的笑,但这笑容却不是发自真心的高兴。 云容珏同她言语说话,她脸上是连那半点伪装出的笑都不曾给过。 姜舞和俞烈在门外候着,不知过了多久,见云楼从殿内出来,两人欠身,“恭送皇上。” 云楼长叹口气,背着手离开了长乐宫。 云楼离开了,云容珏尚在内殿,姜舞不知里头两人发生了什么,但隐隐地似听见有细微争执的声音,她有些担心本能朝里望去,“俞烈,殿下和夫人没事吧?” 俞烈神情凝肃,轻叹气,缓声道:“没事,是常事了。” 常事? 姜舞微怔,殿下和楚夫人经常起争执吗?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安静了一阵,再然后他们就看见云容珏从里头走出来。 云容珏面色无异,可那双透亮好看的眼眸,却是被空洞覆掩而上,还有几分微凉。 云容珏没说一句话,径直走在前头,姜舞和俞烈连忙跟上前。 就在三人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什么东西砰的一声,姜舞和俞烈下意识转过头,就看见从内殿被丢出一东西,落在地上。 姜舞看得清楚,那被丢出来的东西是云容珏费心所雕的木雕! 这个木雕姜舞看云容珏雕刻了几日,每一刀都是他亲力亲为的,他雕刻的这木雕像,是楚夫人,今日给楚夫人送来,却不想楚夫人竟然……直接就丢了。 未免也太…… 云容珏慢转过身,看见殿门口躺着的那木雕,空洞轻乏的双眼染上一抹情绪。 “殿下……”姜舞担心看着他。 “走吧。”片刻云容珏转过头,目视前方,迈步离开。 “木雕……”姜舞犹豫,刚要转身想去捡那木雕,被俞烈一把拉住,俞烈压低声,“别乱来。” “可那木雕是殿下的心意,难道就这么糟蹋了吗?”姜舞说道。 “这是殿下和楚夫人之间的事,殿下没有要捡回来,咱们且就不需要这么做,再者,这木雕是殿下送给楚夫人的,楚夫人是留下也好,丢弃也罢,即便丢弃,也是楚夫人的东西,你冒然捡去,当心被人落的话柄。”俞烈说道。 俞烈的提醒每一句都在要点上。 姜舞看着殿门口躺着的木雕,心疼又可惜。 从皇宫内院出来后,云容珏没朝凌霄宫去,而是径直往宫门外走去。 “你们回去,本殿自己走走。” “殿下,奴陪您!”她不放心他一个人。 云容珏淡瞥她一眼,没有答应,却也没拒绝。 姜舞跟在云容珏身后,一起出了宫门。 云容珏没有去热闹的街市,也没有去找任何人,姜舞跟着他去到一偏僻的地方,地方虽偏僻,但很幽静,四周屹立的些许绿竹透着淡淡的清香。 云容珏拔剑而起,在这一片空地之中旋之以剑!他的剑快而利,地上的落叶随着他的剑风而起,飘散于空中。 与其说是练剑,倒不如说是宣泄情绪。 姜舞看着,小脸攒着深深的担心。 下一瞬,唰的一声! 云容珏骤然停下,姜舞微愣,刚想迎上前,忽然,那几株绿竹嘎吱一声,断裂开来! 云容珏的宣泄并没有因此而停。 他舞练了许久,俊容被汗水布满。 “殿下!您停下歇息吧!”姜舞忍不住劝道。 他这样练剑已有两个多近三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他身体会吃不消的! 可云容珏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 “殿下!” 姜舞不忍,趁着一空档,冲进去。 云容珏的利剑直挺挺朝她袭来,姜舞清楚看见那利剑的剑头,尖锐刺眼! 她下意识闭上眼! 咻—— 耳边冽风划过,伴随竹叶飘落的声音。 姜舞睁开眼时,看见云容珏手中的利剑剑头,离她眉心仅一寸的距离。 “殿下。” 云容珏攒着怒意,哀意的双眸死死盯着姜舞。 第95章 利刃插进云容珏心口 片刻,云容珏收起剑,一个用力! 利剑直插进地里。 姜舞眼微闭,松了口气。 云容珏坐在飘落拢聚的竹叶上,沉默不言许久。姜舞在他身边,也一直不曾开口多说一语。周遭安静,只偶听见风吹起竹叶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这阵沉默,才被打破,“你不想问问本殿发生了何事?” 姜舞摇摇头,“殿下不愿说,奴不问,殿下愿说,即便奴不问,殿下也会说的。” 云容珏发出一声轻笑,他目光规聚,望着前方不远的地方,片刻后缓声开口,“本殿记得你同本殿说过,天下母亲,皆爱子,无不爱子之母,对么?” 姜舞本能的点头。 云容珏自嘲一笑,攒着长气,“看来,本殿就是这意外之中的意外了。” 姜舞眼睫轻颤,粉唇紧抿,慢声道:“每个母亲爱子方式或有所不同的。” “宫里人人都知道我母妃楚夫人最得盛宠,本殿也因此备受父皇宠爱,在他人眼中,都觉得本殿是最幸运的,对么?”他启声,余光微落在姜舞身上。 姜舞对上男人的双眼,轻点头。 云楼对楚音的宠爱和对云容珏的看重,在他人眼中看来,自是如此,爹娘恩爱,孩子又怎会不幸福。 这一点,姜舞深有感知。就如姜翘,姜翘的母妃受父皇喜爱,所以母女二人日子过得舒畅衣食不愁,而她,母妃不得父皇喜爱,她和母妃被幽居深宫,没有父皇的关爱,就连衣食都是不足的。 “呵……”云容珏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声,“可是她从来没有将我这个亲生儿子放在心上,自小本殿就被她扔于凌霄宫,除了年节,其他时候本殿想见她一面,难如上青天,这么多年了,除了在父皇面前的佯装,她不曾给我一分真正欢喜高兴的眼色……” 云容珏平静的说着,明明是在说着自己的事,可他口吻平静的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姜舞安静听着,随着听的越多,她小脸上的情绪越凝重…… 她不知道…… 他一直是处于这样的境地。 “妹妹该知晓这次太子之位的风波吧。”云容珏说道。 姜舞颔首,“嗯。” 未立太子之前,这立谁为太子一事闹的沸扬。 “妹妹以为最后为何是晋王得了太子之位?”他问道。 姜舞一脸的认真,摇摇头。 “母妃借着太子之位,不过是将本殿推入众矢之的。”云容珏轻声道,他微垂的眼睫下覆盖着深深悲凉。 “什么?”姜舞怔然。 “若母妃无意,父皇是断不会逼迫她,她大可在父皇有立本殿为东宫之意时就同父皇言情道明,若起初便言情道明,也不至于弄成本殿与晋王相争,若母妃有意,太子之位便不会落到晋王身上。”他说道。 并非他自傲,而是他对云楼了解。 云楼对楚音的宠爱,是无人能及的,只要楚音想要的,云楼能做到的他定会倾尽能力,给予她。除非,她不想要。 “妹妹现在明白了吗?”他回过视线。 姜舞轻眨着眼,粉唇讷讷张着,片刻她才默默颔首。 她明白了。 楚音在一开始不同云楼表明想法,宠爱楚音的云楼自然想将太子之位交予云容珏,而晋王是嫡长子,这才有了两人皆为东宫待选之人,而后来,应是楚音退让步了,否则这东宫之位便是,云容珏的。 若一切都是楚音所为,她这么做,就如云容珏所言的,是将他置于众矢之的了! 云容珏本就深受云楼喜爱,遭人嫉妒,现在又有曾是太子待选之人,即便晋王如愿当上了太子,但……晋王因此对云容珏的顾忌是更深了。 “妹妹可还记得本殿日日倒掉的那份汤药?”云容珏看见小姑娘脸色的变化,却是一脸轻松。 姜舞点头,“奴记得。” 袭香几乎日日给云容珏送药,即便不是日日,也是隔一两日便会送来,那汤药,说是给云容珏调养身体的。 “妹妹应心有疑惑,为何本殿要倒掉那汤药。” “嗯。”姜舞应声。 云容珏转眸看着身边的小姑娘,薄唇勾敛着笑,只是他笑容里攒着许多复杂情绪,令人似懂非懂。他宽厚的掌抬起轻抚她净白的小脸,凑近她,“本殿若不倒掉,只怕,妹妹是见不着本殿了。” !!! 云容珏轻飘淡淡的话说出,姜舞脊背瞬然一凉—— 那药—— 看见小姑娘因震惊瞪大的圆眸,云容珏知她明白了。 “所以,妹妹还觉得每个母亲都爱子么?”他言语轻松。 姜舞只觉喉间紧哽住。 姜舞是一个人回了凌霄宫,云容珏执意没再让她陪着,他坚持,她也不好再执拗。 “小舞。” 姜舞抬头,就看见迎面朝她走来的云卿卿,她欠身揖礼,“三公主。” “听俞烈说你和五哥出去了,五哥呢?”云卿卿张望两眼,没看见云容珏的身影。 “殿下有些事要处理,就让奴先回来了。” 云卿卿哦了一声,轻叹气,“这几日楚夫人心情不好,五哥怕是情绪也很受影响吧,哎,每年都是如此。” “每年?”姜舞不解。 方才听云容珏说了那么许多,她除了震撼外,更多的是不解,不解为何一个母亲要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 云卿卿在廊台上坐下,拨弄着裙摆,“是啊,每年差不多入春的时候楚夫人就会心情不好。” 姜舞歪着小脑袋,更疑惑不解,“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云卿卿撇唇,“其实我也是很清楚,就好像听说是因为五哥的亲哥哥,也就是本应该是我三哥的。” 姜舞一愣:“殿下的哥哥?” “嗯,听说在五哥之前,楚夫人还有个孩子,楚夫人喜欢的紧,但在出世后不多久,就夭折了,所以从那以后,楚夫人性情就变的古怪了,那孩子夭折的时候,大约就是春天,所以一入春,楚夫人就会很不高兴。” 姜舞诧异,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事。 难道楚夫人是因为前个丧子之痛,所以才对殿下那般—— 可殿下又有什么错呢? 另一边。 云容珏径直去了一幽静的墓陵,果然,在一块墓碑前,看见了那熟悉的身影。 楚音跪在墓碑前,即便相隔有段距离,但他能清楚听到她呜咽哭泣的声音。 “殿下。”彩棠看见云容珏欠身行礼。 楚音没有半点反应,她抬手,摸着墓碑上的红字。云容珏望看着爱子容瑾之墓。 不知过了多久,楚音才慢慢转过眼,她含泪的双眼,瞪看着云容珏,眼里是深深的厌恶之色,“你来这做什么!” “儿臣知母妃心殇,望母妃保重身体。” “你走。”楚音冷声。 她却不知她这一声,是如腊月飞雪般,寒着云容珏的心。 “母妃就这么不愿见到儿臣吗?” “是,本宫不愿见到你!本宫只想和瑾儿在一起!你给我滚!” 瑾儿…… 云容珏凉眼看着那冰冷的墓碑,墓碑上的瑾儿,是他从未谋面的哥哥,哥哥不幸早夭,却因此令楚音挂心至今。他能理解楚音失去孩子的哀痛。 可是不能理解她因此,厌恶他的心情! “哥哥已经过世二十年有余了,母妃再如何也是无济于事,又何苦困扰了自己。”他说道。 楚音盯着云容珏的双眼是厌恶,是憎恨。云容珏对上她这样的视线眼神,心中哀凉,更是不解。 自小他就没感觉过她给的母爱,她可以对已逝的云容瑾这般挂念,可对他,连一点点的怜爱都不愿给! “本宫说了,不想见到你,你是故意的么?来打扰本宫和瑾儿!” 云容珏眉头微蹙起来,她非要将他的关心,说成如此。 “母妃就是在这守上十天半月,甚至三年五载,他也不可能回来,母妃也是白费心思。”云容珏沉声。 “啪!” “夫……夫人。”彩棠惊吓。 楚夫人那一巴掌结实打在了云容珏的脸上,被泪水覆盖的脸被怒火,厌恶充满,“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这一言,如最利的弯刀狠狠插进云容珏的心口。 “夫人……”彩棠不忍。这话太伤人了。 “母亲这么想儿臣死吗?”云容珏声音轻淡,好似没了任何情绪。 “是!”楚音怒声,一把揪住云容珏的衣襟,“我想你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偏是我的瑾儿死了!我的瑾儿……我的瑾儿不该如此的!你……你才是该死的那一个!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不是你啊!” 楚音情绪崩溃,每一句话,都是直直插进云容珏的心口,令他鲜血淋漓。 忽然,楚音一愣,看着面前的刀,她缓抬起头,看着云容珏,云容珏俊容之上没任何情绪,“母妃不是想儿臣死么?” “殿下不可!” 彩棠刚要上前阻止,然而! “夫人!” “嗯——” 云容珏一声闷哼,连着后退几步,脊背抵在冰冷的大石上,他眼睫微垂,望着,看着。 楚音手握着利刃,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将利刃插进了云容珏的心口,鲜血顺着刀刃流出,有些刺眼。 “夫人!不可啊!”彩棠被眼前一幕吓得不轻,连忙上前要将楚音拉开。 楚音泛红的双眼和云容珏平静如水的双眸对上,她眼里却没有半点愧疚,半点不忍!反而越用力,将刀子插的更深。 呵…… 云容珏眼里的哀凉更甚。 耳边浮现小姑娘的那番话。 ——每个母亲都是深爱自己的孩子的。 这就是他的母亲。 恨不得要了他命的母亲! “去死!你去死!”楚音宛如疯了一般。 “夫人您放手啊,再这样下去殿下会出事的!” 楚音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任彩棠怎么拉扯都拉扯不开,正当几个小太监要上前帮忙的时候,忽然! “音儿!” “咳……” 楚音被一股力量拉拽过去,不得不松了手,云容珏撑靠着石壁,脸色苍白,屈着身,鲜血直流。 “放开我!” “音儿!” 云楼紧紧将楚音搂入怀中,朝云容珏望去时,看见他受伤的样子,蹙起眉,“快,给殿下止血,带殿下回宫召太医好好诊治!” “你放开我!”楚音在云楼怀里不停挣扎着。 “音儿!你冷静点!”云楼怒吼一声,“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那是咱们的儿子!你是要杀了咱们的儿子吗?!” 楚音呼吸泛沉,“孩子……孩子……瑾儿死了!瑾儿死了!” 楚音如此,云楼的不忍和心疼涌于两眉之间,“音儿,别难过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嗯?”他安抚着。 “不!瑾儿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死了?!他是我的瑾儿啊!为什么要夺走他!为什么!”楚音情绪激动。 云楼听着楚音近乎崩溃的话,目光闪烁,“音儿,瑾儿是得了顽疾,是没有办法的事,瑾儿在天上也不愿看见你这样的,嗯?” “瑾儿……我的瑾儿……”楚音哀嚎一声后,晕了过去。 “音儿!” 云楼接住楚音,望着,他神绪复杂,然后将人抱起,“回宫,传太医。” …… 云容珏被送回了漪澜轩。姜舞在看见心口插着利刃的云容珏时,差点昏过去。 “殿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送云容珏回来的宫人什么也没说,急急召来了太医。 云凰闻讯也疾步赶了过来,看见一身伤的云容珏,面色严肃凌冽,“这是怎么回事?!谁伤了五哥!” “太医,殿下他,他怎么样了?”姜舞看着,只觉得心都绞在了一起。 一个时辰前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太医蹙眉,“殿下这一刀挨得不轻啊,这刀子也要尽快拔出来。”说完,吩咐着宫人准备热水。 姜舞在一旁守着,呼吸沉沉。 云凰看着,脸上的凝肃就没落下过,眼看着太医要拔刀,他将小姑娘拉到身边,摁住她的脑袋捂住她的眼睛,“怕就别看。” 姜舞下意识想挣脱,可云凰摁得紧,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开口,“殿下,好了么?” 云凰看了一眼,这才松了手。姜舞立刻转过身。 “殿下。” 云容珏身上的刀子已经被太医拔出,太医给他处理着伤口,“太医,殿下是不是没事了?”她担心问道。 太医额头冒汗,也是松了口气,然后点头,“刀子顺利拔出了,已经无大碍了,只是,这一刀颇深,这伤口痊愈要些时日,这段时间殿下要好好养着才是。” 姜舞这才松了口气。 太医将药方和叮嘱以笔写下交给姜舞后,便离开了漪澜轩。 “到底怎么回事?!五哥是被谁伤的?!”云凰一把拉过刚才一起送云容珏进殿的小太监问道。 小太监慌张摇头,“殿下奴才不知啊,奴才只是在殿门口接把手的。” 云凰皱眉,愤愤一声,“方才送五哥回来的是那些小太监,你们可知?!”云凰朝一旁站着的宫人们吼问一声。 宫人们面面相觑。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回……回殿下,方才奴才看那些送五殿下回来的宫人,好像有皇上身边的一个。”其中一个太监回话说道。 云凰疑惑嗯了一声,“你确定?” “是,那个小太监和奴才算是认识,是在皇上身边当差的。” 父皇身边的…… 五哥受伤一事,和父皇有关? 是父皇遇刺,五哥救驾所致? 可若是父皇遇刺,这动静是要比现在大的多的。 若不是,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姜舞守在云容珏身边,寸步不离。她端着刚煎煮好的汤药,凑到云容珏身边,“殿下喝药了。”她舀起一勺,放至唇边吹凉后才慢慢送到云容珏的唇边。 她十分小心。一双明眸还红红的,隐隐攒着眼泪。 “姜舞,我来侍候殿下吧,你退下去吧。” 这时,卓珂走了进来,一脸傲气对着姜舞。 “卓官女子,还是奴来吧。”云容珏还没醒过来,她怎么也不可能放心离开的。 “我是侍候殿下的,这样的事我来就好,不需要麻烦你了!” “可是……” “怎么,你不听话?”卓珂冷面,“姜舞,别忘了,我是在殿下身边侍候的官女子,你不过是小小囚奴,我的话你难道敢不听吗?!” 卓珂以身份来压姜舞。 姜舞秀眉蹙着,闷声:“奴不离开。” “你!你敢不听话?!是想挨板子吗?!来人!”卓珂怒喊一声。 “来什么人。” 一道男声传入,两人转过身,看见云凰沉着面色走过来,“我看谁敢动她。” “六殿下。”卓珂欠身。 “六殿下,殿下他需要静养,奴婢是想着无需这么多人来伺候,想让姜舞休息的。” 云凰神色淡漠,“嗯,是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 卓珂脸上刚涌起的笑,被云凰随之而来的话给冷下,“那你可以下去了,她一个人就可以了。” 卓珂笑容僵住,“六殿下……可是奴婢是殿下赐的官女子,按说是应伺候殿下的。” “那又如何?”云凰悠声。 第96章 九岁那年 “她也是五哥身边的人,难道她就不能伺候了?还是说这偌大的漪澜轩就只需要你卓珂一人?”云凰道,“若卓官女子是这么想的,那日后,这漪澜轩所有的浆洗打扫和伺候人,就都由你卓官女子来做可好?若你答应,那我便带这丫头下去。” 卓珂一噎。 漪澜轩那么大,浆洗打扫加伺候人都是她的话,她怎么能做的来! 云凰冷哼一声,“若你做不来,就莫要在这废话,给本殿滚出去!” 卓珂的嚣张也只在姜舞面前,在戾色的云凰面前,是一言不敢多说,怯怯的离开了。 “谢殿下相助。”姜舞欠身。 云凰复杂瞥了她一眼后,挪开眼,“五哥还没醒吗?” 姜舞轻点头,“嗯,还没有。” 云凰看着,心中亦是焦急。 另一边。 云楼将楚音带回了宫,召来太医给楚音诊看一番,确定无碍后,他才放心下来。 楚音昏睡后醒来,但她一醒来,就是念着云容瑾。 云楼也已习惯了她这样的状态,“音儿听话,喝些安神的汤药,一会儿好睡些。” “我不喝,”楚音倔声,“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么狠心夺走我的瑾儿。” 云楼弯蹙起的眉心下双眼略起一抹复杂,“音儿,瑾儿已经过世二十余年了,你该放下了,苦了自己,何必呢。” 楚音拼命摇头,“我放不下,我放不下!我的瑾儿……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 “珏儿同样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又怎么忍心那样伤害他。”云楼是压着些气火的。 他宠爱云容珏,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楚音,因为云容珏是他和楚音的骨肉,但无论怎么说,云容珏是他嫡亲的孩子,他身为人父不可能完全不在乎。 楚音眼眶泛着怒红,双手紧紧抓着云楼的臂膀,她手指骨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都隐起几分。 她恨! 她恨! 心中的怒火,延延不断,几乎将她灼伤。 “音儿。” 楚音缓抬起头,双眸定定看着云楼,“皇上……”她轻开口,下一瞬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音儿!快!传太医!” 椒房殿内,柳芳菲倚靠凭几而坐,勾勒精致的眉眼闭着,未睁眼,听见宫人疾步而来的声音,“娘娘。” “探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了吗?”柳芳菲悠声开口,闭着的双眼不曾睁开。 嫒儿凑到柳芳菲耳边,附耳低语几声,片刻,柳芳菲紧闭合的双眼徒然睁开,“真有此事?你可没探听错?” “回娘娘,嫒儿费了好些功夫探听到的,不会有错的,听闻临安王殿下到现在还未醒呢。” 柳芳菲坐直起身,“皇上那边情况又如何了?” 嫒儿撇唇摇摇头,“皇上还在长乐宫呢,听说楚夫人昏了过去,皇上急的连召太医,倒是一点也没有责怪楚夫人的意思。” 嫒儿的话令柳芳菲眉头一蹙,不悦落于眉心。 “娘娘,奴婢觉得这一点也不合规矩,皇上虽然宠爱楚夫人,可眼下楚夫人竟胆大的刺伤了临安王殿下,纵然那楚夫人是临安王殿下的母妃,可皇子身份金贵,是不能损伤的,楚夫人如此,是坏了祖宗规矩的。”嫒儿说道。 柳芳菲眼睑微眯起,眼里攒着凉寒之意,“你说的没错,皇子身份金贵,纵是她的儿子,这般损伤也是坏了规矩,”她抬起手,靠着凭几,声音懒懒,“她压着本宫这么些年,皇上处处维护她,眼下也到了她该吃吃苦头的时候了。” 柳芳菲说完,令嫒儿附耳贴近,低声吩咐了几句。 …… “母妃……” “母妃……别走……” “儿臣不要去……” 姜舞撑着额守在床边闭眼小憩,半睡半醒的她听见动静,连忙睁开眼睛,看向床榻之上的云容珏,“殿下?” 云容珏呢喃着,似是在说梦话,可他剑眉紧蹙,脸色也很难看,似是做了噩梦。 姜舞连唤两声,云容珏都没反应,她凑近,听清他口中的呢喃,心中蜷起波澜。 她伸过手,握住云容珏的手,“殿下,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她不能分担他的痛,只能如此安慰着他。 姜舞紧握着云容珏的手,片刻后慢慢,云容珏的情绪稳定下来一些,他下意识抓握住朝他伸来的小手,如落水的人寻到一块浮板一般,紧紧握着。 姜舞定看着云容珏,明眸中涌着对他的心疼,他先前同她讲述的那些事,他看似是尊贵的皇子,可却承受了那样许多。 “姜舞。” 姜舞闻声下意识转过头,看见走过来的云凰,“六殿下。” 云凰担心看了眼云容珏,轻叹气,“五哥还没醒啊。” 姜舞闷闷嗯了一声。 云容珏已经昏迷整整一日了。 “殿下,奴有一事,想问殿下。”她忽然开口。 云凰对上小姑娘透彻的双眸,便知她要问什么,“你是想问五哥的伤是被何所伤。” 姜舞点头。昨日他们出去时,云容珏且还好好的,不过个把时辰,他就伤成这样了,且云容珏身手不低,不知究竟是何人能将他伤成如此这般。 云凰神情有些复杂,这件事他不曾想过,会是这样。 云容珏被伤的事情,被朝野大臣所知。 皇子受伤是大事,更严重的是,皇子所伤还是被其母妃所伤,嫔妃伤了皇子,在这大凉,亦是大忌! “皇上,临安王殿下乃是尊贵皇子,皇子被嫔妃所伤,实在荒唐!” “皇上,楚夫人虽是临安王殿下生母,但殿下是尊贵皇子,即便是生母也是不可伤及皇子的!还望皇上惩戒楚夫人,以儆效尤。” “恳请皇上惩戒楚夫人。” “皇上,张大人求见。”朱内官含着腰,小心观察着云楼的神色变化。 云楼面色如土,“不见!你传旨下去,朕现在谁都不见!” 朱内官眼珠转了转,朝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使眼色。 柳芳菲来承明殿时,也被拦在了殿外,“麻烦朱内官和皇上通禀一声,就说本宫亲手熬了些百合莲子汤给皇上,是给皇上分忧解难来了。” 朱内官在云楼身边侍候多年,早已成了人精,又怎会不知柳芳菲话里的深意,他颔首,走近殿内。 不一会儿,柳芳菲看见朱内官走出,“娘娘请。” 柳芳菲挪着莲步,走进承明殿。 “臣妾请皇上安。” “起来吧。” “谢皇上。” “你莫不是也和那帮老臣一样,是来劝说朕的。”云楼沉沉一声。 柳芳菲在旁侧的位置上坐下,接过宫人端着的碗盏,“皇上,这是臣妾亲手为皇上做的百合莲子汤,还有桂花糕,皇上尝尝。” 云楼瞥了眼,端起碗盏,喝了一勺,“不错,清香味甜。” “皇上喜欢就好。”柳芳菲笑道。 “你来朕这,该不会就是为了送这些吃食给朕吧。”云楼说道。 “当然,臣妾知道皇上日理万机,身体倦乏,用些可口的食物,也会令心情愉悦顺畅,当然,除此之外,臣妾也知皇上近来忧心,愿为皇上分忧解难。” 云楼掀眸看着柳芳菲,“为朕分忧解难?你不是和那些老东西一样,来逼朕?” “臣妾不敢。” 云楼冷哼一声,“你不敢,这敢的人却多的去了!” 柳芳菲眼睛转了转,听云楼说完后,才慢慢开口,“皇上臣妾或许有办法,不知皇上可否愿意一听?” “哦?你有办法?且说来听听。” “皇上,其实大臣们所进言确有其道理,皇子是尊贵的,不容他人损伤的,如今临安王殿下被伤成那样,大臣们有所担心,有所生气,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咱们大凉还没有哪个皇子是被自己母妃伤成那样的。” 云楼眼色一冷,“音儿是无心的。” 柳芳菲眼色不经意一沉,但很快,又转起往日的平和温柔,“皇上说的是,或许妹妹确实是无心之失,可皇上,再怎么无心,临安王殿下是被伤到了,而且伤势不小,皇上怎么都要给大臣们,还有临安王殿下一个交代。” “交代?”云楼冷哼,“那些老东西要的交代便是要朕废黜了音儿,甚至是杀了音儿!” “皇上可退让一步。”柳芳菲说道。 “退让一步?如何退让一步?” 柳芳菲弯唇轻笑,附语几声,道出解决的办法。 云楼听完面色稍有缓和,但也有所犹豫,“可是……” “皇上,臣妾知道皇上喜欢妹妹,也心疼妹妹,但眼下情况,妹妹被朝臣们盯着,皇上若不做出些什么来,朝臣们以祖宗规矩言之道之,皇上面对朝臣们也难以交代。” “虽然着降妹妹位份,冷落妹妹一段时间,妹妹是委屈了些,可这也好过,废黜妹妹,甚至……”柳芳菲话顿了顿,“皇上说是不是呀?” 云楼沉默沉眼片刻,长叹口气,“罢了,朕且就退这一步,小以惩戒。” “皇上圣明。”柳芳菲笑。 从承明殿出来,嫒儿忍不住问道:“娘娘为何要帮楚夫人?若这次皇上被朝臣逼的不得不处置了楚夫人,岂不是去了娘娘心头一大患?” 柳芳菲和楚音面和心不和,这次在任何人看来,都是除去楚音的绝佳时机。 柳芳菲轻笑,抚着自己的纤纤玉手,缓声道:“你不懂,想要除掉她,哪儿是这么容易的事,眼下朝臣们虽然逼迫皇上逼迫的紧,但是……你也别小瞧了那贱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若逼的紧了,以皇上性子,指不定会为那贱人做出些什么来,与其那般,倒不如本宫做个顺水推舟之举,将她拉下些,事情解决完了,皇上也能记着本宫的好。” 嫒儿了然点了点头。 “走吧,咱们去凌霄宫一趟。” “凌霄宫?娘娘是要去看太子殿下吗?” “咱们去看看临安王殿下。” 漪澜轩。 云容珏醒了,姜舞欢喜过头,这眼泪珠子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掉下。 “妹妹还是这么爱哭。”云容珏抬手,轻抚拭去她小脸上的眼泪。 一旁云凰看着,目光闪烁,“五哥,你醒了没事了,太好了,这两日担心坏我们了。” 云容珏牵扯出一抹笑,“本也没什么大碍。”他微垂眼,眼睫遮住情绪。 他原以为,是要被楚音杀死了,呵…… “皇后娘娘驾到。” 外头宫人高喊一声,就见柳芳菲迈步走进殿。 云凰连忙站直起身,姜舞也起了身。 “参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 “参见……” “诶,快躺下,你身上有伤,这些凡俗礼节就免了吧。”柳芳菲面带温笑阻止云容珏要行礼。 柳芳菲看着云容珏,面露可怜心疼之色,“瞧瞧,这左不过两日的功夫,珏儿是清瘦了,这次啊,珏儿也受苦了,本宫带了些上好补身子的东西,你且好好养着。” “谢皇后娘娘关怀。”云容珏说道,但他眼中却没有过多的情绪。 柳芳菲来看他,想来不会单是关心他这么简单。 果然。 柳芳菲朝旁看了一眼,轻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和五殿下有些话要说。” 姜舞不舍担心看着云容珏,欠身后,和一应宫人还有云凰一起退出了漪澜轩。 众人离开后,漪澜轩内,只剩下云容珏和柳芳菲两人,云容珏看着柳芳菲,开口道:“皇后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云容珏一向是聪明的,他若不是楚音的孩子,柳芳菲想,她一定也很喜欢他,只可惜……” “这次,殿下是受苦了,楚夫人素日看着性情和顺,没想到会做出这等荒谬之事。” “皇后娘娘,儿臣一向不喜欢猜哑谜。”云容珏直言道。 柳芳菲低眉一笑,说道:“楚夫人虽为殿下的生母,但她素日里对殿下是何态度,殿下是最清楚的,如今又不顾母子情分伤了殿下,殿下对她这做母妃的,难道还有留恋吗?” 云容珏淡声:“母妃是儿臣的母妃,是生养儿臣的人,留恋与否,都不是儿臣能决定的。” “怎么不能,”柳芳菲打断他的话,“没错,殿下是楚夫人生养的,可是殿下你是最清楚的,作为一个母亲,楚夫人究竟为你做过些什么?殿下在楚夫人那可得到过半点母子之间该有的感情?” 云容珏神色微淡。 柳芳菲将他的微变的情绪看进眼里,继续道:“殿下从未得到过,殿下可还记得殿下九岁那年的事?” 九岁那年—— 云容珏眼色一冽,隐着虚颤。 那一年,是他永远不可能忘记的。 “看来殿下是没忘记的,”柳芳菲说道,“那年殿下去往他国为质,乃是楚夫人同皇上申道的,若不然,是怎么也不会轮到殿下的,殿下乃楚夫人亲出,可楚夫人对殿下,却没有半点亲生母亲该有的行为做法。” 云容珏刻意压制着情绪,落在袖中的手却是紧握成拳。 “咳……”他轻咳一声。 柳芳菲的每一句,都正中要害,沉打在云容珏的心上。 “前有质子一事,现下,楚夫人又以利刃伤了殿下,当真是对殿下没有半点母子之情。”柳芳菲说道。 “皇后娘娘所为究竟何意。” “楚夫人如此这般对殿下,殿下又何必留恋她这样的母亲,本宫为中宫之主,殿下若愿意,本宫会将殿下视如己出,保殿下一声荣华顺遂。” 柳芳菲的话,云容珏并不觉意外,甚至是意料之中。从柳芳菲踏进殿,他便知,她来意深重。 “皇后娘娘这是要儿臣弃了母妃,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 “话不是这么说的,都说母慈子孝,做娘亲的要慈爱,这孩子方才孝顺,楚夫人对殿下是否慈爱,殿下心中最是明白,但凡楚夫人对殿下有一丝怜惜,都不会造成殿下今日所伤,不是么?” 云容珏牵唇浅笑,“可是皇后娘娘该知,母妃是最得父皇圣心的,即便母妃对儿臣不尽人意,但如皇后娘娘刚才的许诺,儿臣即便是依旧跟着母妃,难不成不能荣华顺遂?” 柳芳菲并没有因为云容珏的一番质问脸色有所变化。 “当然不能。”柳芳菲镇定自若。 云容珏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殿下可没忘记先前立太子一事吧。”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柳芳菲的声音将这片沉默打断,“本宫虽有心要让枫儿坐上太子之位,但也清楚知道楚夫人在皇上心里的地位,若楚夫人愿意为殿下争,这太子之位,今儿怕已是殿下的了。” 柳芳菲心里是明镜儿一般,她虽力挽狂澜为云枫争夺太子之位。 可也知道楚音在云楼心中的地位和云楼为了楚音敢豁出去的性子。 若楚音真有十足力争的心,只怕今儿的太子之位真就要是云容珏的了。 云楼心中真正太子所属之人是云容珏,她心里也是清楚的,而后来,云楼突然匆匆立了云枫为太子,她也知晓,这其中并不是那么简单。很大的可能是楚音松了口。 楚音这个时候才松了口,面上看着是恭谦退让,可实际上,是早已将云容珏置为众矢之的。 第97章 死于她手下 “殿下,您没事吧?” 柳芳菲离开后,姜舞进了殿,就看见云容珏坐靠在床榻上,面色不佳。 她担心是他伤势有所变化,急色道:“奴给殿下唤太医来。” 可她刚要转身,却忽然,被一把拉拽回来,跌进男人的怀里。 “殿……殿下你的伤……”姜舞惊慌,怕触及到他的伤口,连忙想要起身来。 可却被云容珏牢牢摁住,她听见男人微沉的呢喃声:“别动。” “可是殿下你的伤……会碰到的。” “无碍。”他沉声。 姜舞安静的在男人怀里呆着,不敢乱动,一是怕乱动碰到他的伤口,二来,她能感觉到他明显低落的情绪。 是皇后娘娘和殿下说了些什么吗? 姜舞不知道,也没问。 “你会一直在本殿身边,对么?”男人喃喃出声。 姜舞微怔,很快点头,“嗯,会。” 得到小姑娘的允诺,云容珏微凉的薄唇才弯起浅浅的弧度。 不知过了多久,云容珏才放开了她。 姜舞被放开后,第一反应是看他的伤口有没有被碰触到,有没有裂开。 “还好,没裂开,奴给殿下换药吧。” 云容珏任由小姑娘解开他的衣带,给他换药。他垂下眼望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模样落进他的眼。 她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将药给敷上,她鼓起两颊,轻轻替他吹拭着,偶尔抬起头,眼里尽是关切。 看着小姑娘如此的眼神,云容珏心里的那片阴霾被拂去些。 姜舞细心照顾着云容珏,她眼里的疑惑想问,云容珏看在眼里。 “妹妹想知本殿这伤为何而来。”他开口。 姜舞讪讪垂下眼,乖巧点头,她知道有些事不是她能多过问的,可是昨日她和他分开时他且好好的,忽然伤成这样,她既着急又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云容珏垂下眼,看着自己被包扎起来的伤口,这道刀口子,深。 他想昨日楚音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若不是父皇赶来,他或许真就死于她手下了。 “这道伤,是本殿母妃给的。”他淡淡启声。 姜舞一听一怔,因诧异杏眸圆睁,“楚夫人?” 她不敢相信。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诧异睁大的杏眸,薄唇敛起笑,样子云淡风轻,“妹妹莫怕,想要本殿性命的人,不在少数,她这心思也不是一两日了。” 姜舞喉间一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尤其是看见云容珏云淡风轻仿若说着的是件多轻松的事,她心里更如石头添堵一般。 她一直觉得,娘亲都是深爱自己的孩子的,每个人对孩子,不过情感表达的方法不同。 可是—— 云容珏口中的母亲,却是令人唏嘘的,姜舞更没想到,真有母亲会舍得对自己的孩子下狠手。 看着云容珏的伤口,姜舞眼睛覆起一层雾气。 云容珏澈眸敛看见她眼里隐着的眼泪,他拉过她,俊脸上攒着笑,“妹妹可莫要学了黛玉,哭坏了本殿是要心疼的。” 姜舞眨巴眨巴眼,忍着将眼泪逼了回去。 …… 云楼听取了柳芳菲的意见,下了旨,将楚音降为婕妤,并且自那日后,便没再踏进长乐宫。 楚音连着两三日,都没任何情绪,时常一人发愣,不愿见人,口里念叨最多的,便是瑾儿瑾儿。 “娘娘,皇上已经好几日没来咱们宫中了,您要想想办法呀。”彩棠劝道。 这两天楚音的情绪缓解了许多,不再似之前那样,只是,对于云楼的冷落,她没有半点反应,也不曾想办法去争。 在这后宫里,没有皇上的宠爱眷顾,是很难立足的,尤其是楚音这样,之前得盛宠,如今一朝衰落被降位份,更是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嘲讽羞辱呢。 面对彩棠的劝,楚音没有回应,只淡声道:“陪我去御花园走走吧。” 楚音几日未踏出长乐宫,今儿恰逢阳光正好。 楚音看着满御花园的春色出神许久,这样好的春日,本该是欢喜的,可是……她的瑾儿,却在这样的春日,永远离开她了,她的瑾儿……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楚婕妤吗?” 一道略尖锐的声音传来,玉昭华扭着柳腰肢,慢步走到楚音面前,“几日不见楚婕妤,楚婕妤是清瘦了许多啊,怎么,是胃口不香吗?” 楚音淡色,没有应声,玉昭华以扇掩面而笑,“瞧我这记性,我是忘了,如今姐姐已经不是尊贵的楚夫人了,这一朝落到婕妤的位份,婕妤和夫人相差可甚远呢,这膳食等一应供应自然也不似从前了,姐姐怕是因此不太习惯才消瘦不少吧。” 玉昭华的口剑楚音不放在心上,玉昭华见她如此,心中攒起怒火,冷声道:“姐姐这是做尊贵的夫人做久了,忘了规矩,如今姐姐位在婕妤,妹妹为位在昭华,位份上妹妹是要比姐姐高的,姐姐何以不依礼朝我行礼?未免有失规矩!” 楚音微垂着眼,片刻慢欠身,“玉昭华。” 玉昭华勾笑,“姐姐要经提点才知规矩,如此目中无人,难怪会坏了祖制规矩,还敢伤了临安王殿下,姐姐不懂规矩,妹妹不介意教教姐姐,姐姐不如就在这跪上半个时辰吧。” “昭华娘娘不可!”彩棠下意识护主。 “你算个什么东西!” 楚音哽喉,没多说什么,直接跪了下去。 乌玉媚看着楚音如此卑微的样子,心中添了几分痛快。满宫里,除了皇后,能处处压着她的,也就是楚音了,楚音得云楼盛宠,她早已看不惯,以前顾及着云楼对其的宠爱和楚音的位份,她才不能做什么。眼下,总算是出了口气。 楚音跪足了半个时辰。这件事也传到了云楼耳里,但云楼对此,没有过问。 这也更令宫里人觉得这次云楼是生了大气,楚音地位不再如从前。 翌日,楚音换上一身干净素净衣裳,“和我去一趟凌霄宫。”她说道。 彩棠欣喜,“娘娘是要去看望殿下吗?” 楚音淡淡嗯了一声,同时吩咐着彩霞准备些补身体的药品和吃食。 漪澜轩,姜舞刚给云容珏换好药,便听见殿外宫人高声一唤,“楚婕妤到。” 姜舞微怔,下意识看向云容珏,云容珏本平和的眼眸攒起一抹深意,望向殿门口。 不一会儿,就见楚音走进殿。 姜舞站起身,“参见婕妤娘娘。” “儿臣将过母妃。”云容珏眼里没什么情绪,就要起身行礼时,楚音摁住他,说道:“你有伤在身,就免了这些礼节了吧。” 云容珏定看着楚音,楚音会来看他,是他意料之外。 只是,她来看他,所为何?总不至于是因为关心他,或者心怀有愧。 “伤怎么样了,可有按时吃药换药。”楚音问道。 “劳母妃挂心了,儿臣一切都好。” 楚音轻颔首,“母妃带了些上好的山参和燕窝,都是补气补血最好的,你的身体,要好好调养。” 姜舞微低着头站在一旁,眼睫轻眨着,心里疑惑甚多。 先前她以为楚夫人对殿下较冷漠是因为性子问题,也是爱子方式的不同,可后来听殿下说了那么许多,再加上这次的事,她并不认为楚音有多爱殿下。 一个母亲若爱孩子,又怎么舍得伤害孩子。 楚音伤害了,现在又……似很关心。 姜舞实在不解。 “你们且退下吧,本宫和殿下有些话要说。”楚音吩咐道。 姜舞有些犹豫,可终是不能违抗楚音的命令。她退出漪澜轩,望着关上的殿门,有些担心。 偌大的漪澜轩只剩下两人,云容珏双眸泛着微凉看着楚音,“母妃想同儿臣说什么?还是儿臣没能如母妃所愿魂归西天,母妃尚觉不够?” 楚音眼里的凉意不比云容珏浅,但说出的话,却是与她的情绪大相径庭,“你还在怪母妃。” 云容珏自嘲一声笑,“儿臣不敢。” “本宫知道,你是还在怪本宫。” 怪?他从未有过。 只是心凉罢了。 门外,姜舞守着,一双小手绞在身前,在门口来回踱步着,她很担心云容珏。 “俞烈,殿下不会有事吧?”她问道。 俞烈轻叹气,“姜舞,你已经问了十遍八遍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这是漪澜轩是凌霄宫,婕妤娘娘怎么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在这动手。” 姜舞粉唇鼓鼓,小脑袋轻摇着。 她不这么认为。 那天楚婕妤不就伤了殿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殿门才被打开,姜舞下意识朝里望去。 楚音从里头走出来,面色无常,她朝身边的宫人吩咐着:“好好照顾殿下。” “是。” 楚音离开后姜舞赶紧进了殿。 “殿下没事吧?”她上下打量看着云容珏。 云容珏淡声:“本殿没事,乏了,睡一会。”他说完,躺下,双眼紧闭。 姜舞见他无碍,这才放心了下来,小手捻过被子,给他盖上后,她退出漪澜轩。 近正午的时候,云凰来了一趟,他也是听闻楚音过来了,才担心的过来看一看,见云容珏无碍,也放心下来。 云凰对她的别扭似乎少了些,和她相谈几句。 两人正谈着的时候一道倩影慢挪过来,“云凰哥哥。” 姜舞认得,女子是赫澜族公主,赫宝琪,之前在街市上见过。 “参见宝琪公主。”姜舞依规矩行礼。 赫宝琪性子温和,云凰看见她却是眉头深皱,“你来这做什么。” “宝琪听闻临安王殿下受伤,特给临安王殿下送了些补身子的食膳。”说罢,让身边的婢女呈上,姜舞接过,和云凰道了一声后,便回了里殿。 “云凰哥哥,临安王殿下无碍吧?”赫宝琪问道。 云凰闷闷一声,“五哥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云凰开口就赶她走,赫宝琪心有失落,“宝琪,宝琪也是顺便来看看云凰哥哥的。” “看本殿?本殿且就在这,也没什么好看的,你看过了,且可走了。”云凰冷淡说道。 赫宝琪攒捏着巾帕的小手紧紧的,小脸有几分难堪。 “六哥,宝琪公主既是特意来看你的,你怎么能这么冷淡呢。”云卿卿人未到,声先到。 云凰瞪看了云卿卿一眼,“小丫头哪儿都有你的事。” 云卿卿调皮朝云凰吐了吐舌,“六哥,卿卿说的是事实嘛,人家宝琪公主特意来看你的,既然来了,六哥又何必对人这么冷淡。” 云凰长叹口气,“本殿还有要事要办不同你们啰嗦。”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云凰……哥哥……”赫宝琪小小怯怯一声,望着云凰冷漠离开的背影,有些失落。 云卿卿看着,无奈撇了撇唇,伸手揽住赫宝琪,“宝琪公主,我六哥他,嗯,性格有些别扭,你多见谅多见谅。” 赫宝琪紧抿着唇,轻点头,“三公主,我们年纪相仿,就莫要公主公主的唤了,三公主唤我宝琪就好。” 云卿卿扬眉,“好啊,那你也别三公主三公主的叫我了,叫我卿卿吧。” “嗯,卿卿。” “宝琪,你很喜欢我六哥?” 赫宝琪面露含羞之色,“姑母,姑母有意让宝琪和云凰哥哥结亲。” 云卿卿歪着脑袋,“这我知道呀,但那是婉娘娘和父皇的意思,宝琪你呢?你喜欢六哥吗?” 赫宝琪小脸似更红了,轻点头。 “可是……云凰哥哥好像……不喜欢宝琪,宝琪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讨得云凰哥哥欢心,”她边说转头看向云卿卿,“卿卿,你和云凰哥哥是一块长大的,一定对云凰哥哥的喜好很熟悉,可否告诉宝琪,云凰哥哥都喜欢些什么?” 云卿卿思想片刻,有些讪讪,挠了挠头,“我和六哥关系是还不错,不过……还真没太留意过六哥喜欢什么。” 赫宝琪眼露一抹失望。她本想多了解些,投其所好的。 “诶,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或许知道的比我多!” …… 姜舞从正殿出来后,遇到赫宝琪,赫宝琪将她拉到一旁。 “宝琪公主有什么事要吩咐吗?”她问道。 “不是,我……我是有事想问你。” “公主请说。”姜舞说道。 “我想问问你,六殿下都喜欢些什么,他平日里有些什么喜好。”赫宝琪问道。 姜舞愣住,没想到赫宝琪唤来她为的竟是这个。 “六殿下吗……” 赫宝琪重重点头,“是卿卿让我来问你的,她说你知道六殿下的喜好,麻烦你告诉我。” 姜舞:“……” 云凰性子古怪,有时她也是琢磨不透的,也只能说是略知一二。 姜舞将自己略知的一二,告诉给了赫宝琪。 赫宝琪认真一一记着。 “就这些吗?” 姜舞点点头,“奴知道的就这些了。” 赫宝琪抿唇点头,“芙蓉蛋黄酥……这个我不会做,你会做吗?可以教教我吗?”赫宝琪一脸期盼的看着姜舞。 姜舞:“……” 于是乎,两人出现在膳房。 姜舞时常出入膳房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赫宝琪出现,就是稀奇了,几个厨子宫人都知赫宝琪的身份的。 “宝琪公主,您有什么想吃的,吩咐一声就可以了,这膳房实在不是您应该来的。” 赫宝琪摇摇头,“我要学做糕点,你们不用管我,”她说完看向姜舞,“我们开始吧。” 赫宝琪意志很坚决,姜舞只能听话的将芙蓉蛋黄酥的做法一一教给赫宝琪。 赫宝琪学的很认真,但毕竟在此之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的公主,学做起来,并不太容易。 姜舞原以为赫宝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她执着的很。 反复做了四五次,赫宝琪才算学会。之后又三四次,这味道才和姜舞所做的,所差无异。 “姜舞,谢谢你。”赫宝琪看着自己做的芙蓉蛋黄酥,满心满眼的高兴。 姜舞浅笑,“公主客气了。” 赫宝琪端着做好的芙蓉蛋黄酥,去了听雪堂。 “宝……” 赫宝琪朝宫人嘘声,示意不要惊扰了云凰,她放轻脚步走进去。 云凰正低头看着什么,样子颇为认真,他余光撇看见端来的芙蓉蛋黄酥,顺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令他一怔,片刻后他倏然抬起头,眼里攒着几分欢喜! “姜……” 可看清眼前的人非心中所想之人时,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住,“怎么是你。” 云凰脸色的变化赫宝琪看在眼里,情绪一下落了下去,“云凰哥哥,这么不想见到宝琪吗?” 云凰挪开眼,望着碟子里的蛋黄酥,“这些是……” “这些是宝琪特意为云凰哥哥做的,云凰哥哥吃吃看吧。” 云凰虽不喜欢赫宝琪,可有些时候也不能太为心所欲,他撇唇吃下一口。 赫宝琪看着他,“云凰哥哥,味道还好吗?” 这味道,和姜舞那丫头做的竟一样。 “还行。”云凰淡淡一声,没多少情绪。 云凰虽没有太欢喜的情绪,但赫宝琪觉得也很好了,至少,他没有很排斥她做的糕点。 “云凰哥哥若喜欢,宝琪以后可以经常给云凰哥哥做。” 云凰放下手中糕点,淡淡一声:“不用,我嘴挑,你做起来也麻烦。” 第98章 想纳娶之人 “不会麻烦的,只要云凰哥哥喜欢,宝琪都可以做的。”赫宝琪说道。 她虽不擅厨艺,可是她可以学的,就像这芙蓉蛋黄酥一样。 云凰眼睛转了转,忽然轻笑出声,“是么,那好,本殿喜欢吃马蹄糕,海棠酥,胭脂凉糕……还有……” 云凰一口气说了一连串的糕点和膳食,赫宝琪匆匆记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么多吗?” “多吗?”云凰轻笑,“这都是本殿素日爱吃的,宝琪妹妹若觉得太多,也无妨。” 赫宝琪一听连忙摇头,“不多不多,这些,宝琪会努力学会做给云凰哥哥的。”赫宝琪连忙说道。 云凰看她一眼,“对了,有一点本殿要和妹妹说清楚。” “云凰哥哥你说。”赫宝琪一脸认真。 “宝琪妹妹有为本殿做这些膳食的心思,本殿心领了,不过,本殿向来挑嘴,这也是凌霄宫宫人都知的,妹妹若做不出本殿喜欢的味道,且也不用太为难自己去做,不然做的不好,本殿这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那就不好了。” 赫宝琪紧抿着唇,眼里却是深深的决心,“宝琪会做到让云凰哥哥喜欢的!” 云凰没将赫宝琪的决心放在眼里心上,他是故意说出这么些东西来,也料定赫宝琪是做不出来的。 赫宝琪答应下他的要求自己却做不出,那便是她的事了,与他无关。 …… 那日后连着几日,云凰没再看见赫宝琪来找他,他心里舒畅许多,想着定是他的要求她完成不了,退缩了。 漪澜轩这边,连着几日,楚音都派人送补身体的汤药,对云容珏的关心较之以前多了不少。除此之外,漪澜轩也多了一时常出入的身影,便是赫宝琪。 赫宝琪每每来漪澜轩,都是来找姜舞学做糕点和膳食。 姜舞听赫宝琪说,她要学做的都是云凰喜欢的吃食,可再看赫宝琪列出的单子,姜舞不由想着,这些……云凰都爱吃? “宝琪公主,糕点奴做的还可以,膳食这块,有些奴可以做的来,有些,怕是也做不好。”姜舞说道。 云凰所列出的膳食,有一些是她会做的,还有些她虽不会,但可以学,但也有些,是颇难的。 赫宝琪摇摇头,“没关系,我相信你的!” 赫宝琪这么相信她,她也不想让赫宝琪失望。 “妹妹最近忙的很。”云容珏看着小姑娘端来的一桌丰盛膳食,悠声开口。 姜舞眨巴着眼看着云容珏,云容珏一手执着筷子,拨弄着碟子里的膳食,“本殿倒不知妹妹何时和宝琪公主这么要好了,嗯?” 姜舞执起筷子,给云容珏布菜,对赫宝琪来找她学做菜的事没有隐瞒,云容珏边听着,浓眉眉梢微扬,然后夹起面前小姑娘给他夹来的酥肉送进嘴里,“既然宝琪公主这么相信妹妹,妹妹且要不吝啬将所会的交于宝琪公主。” 姜舞原以为他是不悦她擅自做主,没想到—— 用完膳后,姜舞侍候着云容珏看阅卷宗,他的伤逐渐好些,这卷宗不少是云楼要他看阅处理的。姜舞在他身边,红袖添香。 姜舞认字了,但对云容珏看阅的卷宗从来是不多看多留心的。 殿内烛火摇曳,墨香气四下弥漫着,令人安逸舒心。 但这抹和谐安逸,很快被门口传来的卓珂的声音给打断了。 “进。”云容珏沉闷一声。 卓珂推开殿门,扭着腰肢儿走了进来,她走到云容珏身边,“殿下辛苦,伤势又还未痊愈,不宜太劳累的,奴婢给殿下准备了些安神补气的汤水,殿下用些吧。”卓珂谄媚笑道。 云容珏未抬头,可余光,却是将一旁时不时朝他卷宗上探来余光的卓珂目光揽进眼底的。 凉意勾上,如外头凉月。 “且放下吧。”云容珏淡声。 “殿下趁热喝吧。”卓珂劝道。 话音刚落,迎来云容珏一记冷眼,“你要违抗本殿的话?” 卓珂虽总想亲近云容珏,可云容珏厉色起来,她是害怕的。 “出去。”云容珏冷声。 卓珂看了眼一旁的姜舞,不情不愿的欠了欠身,“奴婢……告退。” 卓珂离开后,云容珏微抬起眼,眼里凉寒冷意俱现。 …… 赫宝琪跟着姜舞学做膳食糕点学了好些日子。 “你尝尝,味道怎么样?”赫宝琪期盼看着姜舞。 姜舞尝了一筷子赫宝琪做的,味道不错。 “嗯,宝琪公主做的很好了。” 赫宝琪一听,松了口气。 “呀,有好吃的呀。” “三公主。” 姜舞欠身。 云卿卿摆摆手,示意她起身,她看见石台上的糕点,眼睛一亮,“呀,有好吃的呀。”、 “卿卿尝尝吧。”赫宝琪连忙递给云卿卿一双筷子。 云卿卿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唔,味道很好呀,是宝琪做的还是姜舞?” “回公主,是宝琪公主做的。”姜舞说道。 云卿卿柳眉一扬,朝赫宝琪竖起拇指,“宝琪你这个做的,真的很好了!” 赫宝琪垂着眼,细眉弯弯,“就是不知道云凰哥哥会不会喜欢。” 云卿卿笑道:“我六哥一定会喜欢的。” 赫宝琪心里有期盼,点了点头,“那我先拿过去了。” 云卿卿点点头,没多留她。 “希望六哥能喜欢宝琪做的吃食,也对宝琪别那么抗拒排斥吧。”云卿卿看着赫宝琪越渐越远的背影,忍不住说道。 姜舞本能的点点头,“宝琪公主人长得漂亮,为了六殿下能做这么许多,六殿下……应该会看见公主的真心吧。” 云卿卿附和点头,但却叹口气,“希望吧,不过虽然本公主也希望六哥能对宝琪好些,但,其实六哥抗拒的心情,我也能理解的,宝琪是婉娘娘忽然塞给六哥的,六哥有所排斥,也是情理之中。” 没有谁会心甘情愿被他人安排。 赫宝琪端着糕点膳食来到听雪堂。 “云凰哥哥。” 云凰听见这不陌生的声音,眉头一蹙,抬眼看着走进来的赫宝琪。 “云凰哥哥,这是宝琪做的膳食和糕点,云凰哥哥尝尝看。”赫宝琪将膳食呈上。 云凰眉头始终蹙着,瞥看眼桌上的东西,“哥哥尝尝看吧。”赫宝琪轻声说道。 云凰犹豫片刻后,终是执起筷勺,尝了尝。 他对赫宝琪是不抱希望的,他也不认为赫宝琪会做出多好吃的东西,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气公主,平日里莫说下膳房,就是喝杯茶水都是由宫人冲泡端上的,这些膳食糕点复杂,她又怎么可能会做。 如此想着,云凰吃下第一口糕点。 在糕点入口化开的刹那,他一怔,漫不经心的神色骤然消失,这味道…… 他诧异盯看着盘子里的东西。 奇怪,方才那一刹那,他竟觉得这糕点味道和姜舞那丫头做的一样。 一定是他想多了! 云凰撇去脑海中的想法,又舀了一勺旁边的羹食。 赫宝琪紧张看着。 奇怪了! 这羹食竟然也…… 也和那丫头做的味道一样?! “云凰哥哥,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赫宝琪声音微颤,略带紧张。 云凰蹙着眉,转眼看她,“这些是你做的?” 赫宝琪点头。 云凰呲笑出声,放下筷勺,“宝琪公主想令本殿欢喜的心意,本殿是心领了的,不过,公主好歹是赫澜族公主,撒谎,且不必了吧?” 赫宝琪一怔,“撒……撒谎?” 云凰看见赫宝琪怔然疑惑的样子,更觉可笑,没想到他这个表妹,做戏的功夫还挺深的。 “公主自小是养尊处优的,不会做这些烟灶之物,也是人之常情,本殿知道先前本殿提的那些要求于公主而言是困难许多的,公主即便做不出来,也无妨的,但找人帮做,却将其功揽于自身,这种做法,本殿可接受不了。” 赫宝琪从怔然中回过神来,这才恍然明白云凰的意思。他以为这些是她找人帮做的,她却故意说成是自己所做的! “云凰哥哥误会宝琪了。”赫宝琪说道。 “误会?什么误会?”云凰落眼于面前碗碟中,“宝琪公主莫不是要告诉本殿,这些皆是公主亲手所做?” 赫宝琪认真的点头,“是,这些都是宝琪亲自做的,云凰哥哥,宝琪原是不会做什么吃食糕点,但宝琪答应云凰哥哥了,所以一定会亲手给哥哥做的,这些,都是宝琪和别人学了许久才做出来的,这些,每一道工序,都是宝琪亲力亲为的,宝琪没有撒谎。”她说的认真,神情严肃。 云凰看见赫宝琪这副样子,原本十足的笃定被冲散,微愣住,“这些都是你亲做的?” “是,都是宝琪亲做的,哥哥不信宝琪可以发誓的。” 云凰若有所意,话说到这份上,赫宝琪没有再说谎的必要。 可是这些糕点的味道…… 这些糕点虽是寻常宫人都会做的,可是同样的东西,不同人做出来的味道是有所差别的。姜舞那丫头做出的味道就和别的宫人不一样。 而这些,竟和那丫头做的一样。 云凰瞥眼看赫宝琪一眼,就算赫宝琪学会做了,可这味道上,竟做的和那丫头一样? “宝琪公主是同哪些宫人学做的?”他忍不住问道。 赫宝琪如实相告,没有隐瞒。 赫宝琪说出姜舞名字时,云凰脸色顿时一沉,“是你找她学的?” “嗯,”赫宝琪点头,“卿卿告诉我的,姜舞做的糕点膳食云凰哥哥喜欢,所以宝琪才找的姜舞。” “她可知你找她学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赫宝琪点头。 却没想云凰脸色更沉了,“她知道你是为本殿所做而学。” “嗯,姜舞知道的,说起来,云凰哥哥,姜舞很热心呢,一点也不吝啬于告诉宝琪这些东西的做法还告诉宝琪不少云凰哥哥的喜好。”赫宝琪说道。 云凰的眼色是更沉了。 她倒是够热心的! “云凰哥哥……” 赫宝琪刚想再说什么,忽然,耳边一阵疾风,云凰倏然站起身,从她身边疾步走过。 云凰速度快的赫宝琪甚至来不及反应,等她反应过来听雪堂内已不见了云凰身影。 “云凰哥哥……”赫宝琪秀眉蹙着,顿时泄气。 姜舞被忽然出现的云凰不顾她愿拉到后院,“殿下,您放开奴。” 云凰松开手,一脸的温恼,姜舞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知他是怎么了。 “是你教赫宝琪做那些膳食糕点的?”云凰冷声问道。 姜舞点头,应声,“是,殿下有什么问题吗?”他强拉她到这边,难不成就是为了问这个? “当然有问题!谁让你多管闲事的?!”云凰气气道。 姜舞:“……” 她怎么就成了多管闲事了? “奴没有多管闲事。” “没有?你没有你教她那些做什么?!” 姜舞不知云凰气从何来,她淡定回道:“宝琪公主来找奴,要奴教那些点心膳食的做法,奴难道能拒绝吗?” “你……” 云凰被小姑娘这轻言条理清晰的一句话给堵的说不出话来。 “而且,不过是些糕点膳食的做法,不知怎么就成了六殿下口中所说的多管闲事了。”姜舞认真说道。 云凰沉默…… 片刻后他深吸口气,“你可知宝琪公主学做那些是为何?” 姜舞轻眨着眼,点头,“奴知道,是为了殿下您。” 知道?! 她还知道?! 那她还—— 云凰只觉得更憋气了! “她讨好本殿,是因为本殿母妃意欲将她塞给本殿做本殿的王妃!你可知?!” 姜舞点头,她听云容珏说过。 云凰看着姜舞什么都知道,但却淡定自若的样子,心中气恼,她当真是一点都没有对他的在意?! “本殿不想纳她为王妃!”云凰沉声说道。 姜舞秀眉微颤,隐着几分弧度,云凰不想纳娶自己不喜欢的人,情理之中,被强迫,可怜。 赫宝琪一心在云凰身上,难得到回应,也是可怜。 姜舞都能理解,可云凰气指昂然对着她,她就不能理解了,她不过是小小奴,什么也不能做呀。 “本殿心中,有想纳娶之人。”云凰定看着姜舞。 姜舞微愣,片刻后听见云凰悠然如风的声音,说出那令她震惊不已的话语。 ———— 云容珏被召入宫,到了长乐宫。 那日楚音去漪澜轩看望他后,对他的态度是有轻微些许的变化,对他的伤势多了不少的关心。 只是,这些关心,云容珏不知,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是做戏。 长乐宫的午膳丰盛,桌上膳食一应,都是云容珏所喜食的。 “你伤势还未痊愈,还是多用些清淡的膳食好些,这羹汤,是母妃盯着小厨房做了许久的,你尝尝。” 云容珏没有拒绝,应声喝下。 “可还喜欢。” “嗯。”云容珏淡声。 一顿午膳,两人的话都不多,但较之从前,楚音关心的话,是多了些。 “母妃其实不必这么辛苦,”云容珏开口,“母妃当初既想要了儿臣的性命,如今,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楚音脸上那仅有的一点温和逐渐散下。 “还是母妃是因为近来父皇降了母妃位份,又冷落了母妃,才不得这般对儿臣?若是,也大可不必。” “殿下误会娘娘了,”彩棠连忙替楚音圆着话场,“娘娘是真的关心殿下的。” 云容珏自嘲一笑,“是与不是,母妃心里比儿臣更清楚。” 楚音定望着云容珏,容颜之上没有因其话语显现的温恼。 “把莲子拿过来吧。”楚音转头,朝彩霞吩咐道。 “你伤势还未痊愈,且好好养着,别让母妃担心了,”楚音就像没听见方才云容珏说的那些话一般,“送殿下出去吧。” 云容珏盯看楚音一眼,片刻后站起身。与此同时,彩霞将莲子端了过来。 莲子都是完整还未剔掉莲心的。 “皇上是不喜苦的,这莲心最苦,可要剔除干净了。”楚音边说着,边执起手边小刀剥开莲子将莲心一一剔除。 云容珏看着许久,慢收回视线,走出大殿。 云容珏离开后,楚音脸上的情绪顿住,手上的动作也顿住,她垂眼看着手中还未剔下的莲心,忽然,眼色一狠!一刀撇下去! 莲心被剔除…… “娘娘!您受伤了!快,召太医!”彩霞惊呼。 “不准去,”楚音冷声,将任唤回,“找些布巾和伤药涂抹包扎下就是了。” “可是,娘娘,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吧。”彩棠担心说道。 “本宫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承明殿内,云楼批阅完奏折,放下墨笔,捏了捏眉心,“皇上,用些安神的百合莲子汤吧。”宫人呈上莲子汤。 云楼接过,用了一口,可这一口却是令他皱起眉! “怎么回事!这莲子汤为何会有股腥气?!”云楼不悦。 “皇上息怒!是……是底下人不会做事,剥弄莲子时,不小心割到了手。” “混账!”云楼斥怒一声,“割到手了,难道就拿这有腥气的汤水给朕喝吗?!哪个宫人做的事?!朕定要好好处罚处罚!” 第99章 风波 “皇上……” “将那宫人带上来!”云楼很是不悦。 “是。” 不一会儿的功夫,宫人领着一人走进承明殿,云楼低着头。 “皇上,人带来了。” “给朕做事都敢这般粗心大意,朕怕是对你们太过宽容了!定要重责你们以示警戒!”云楼怒声,抬头转眸的刹那,看见面前站着的人时,一愣。 “音儿?” 楚音跪下、身,“皇上臣妾做事不当,令皇上恼怒,是臣妾过错,还望皇上责罚。” 自降了楚音位份后,云楼是有刻意冷落楚音,为的是给众臣一个交代,只是,他这样的惩罚冷落,看似是惩罚了楚音,可实际上,也是惩罚了他自己。 这些日子他刻意不去见楚音,于他来说,是煎熬的事。 多日未见楚音,他心里记挂的紧! “这是你做的?”云楼诧异。 “回皇上,是臣妾剥的莲子,臣妾知道皇上不喜苦,莲心最苦,剔除方才可,所以臣妾将莲心剔除,只是……不想却不小心割破了手,血染了莲子,才出了这样的差错,皇上责罚,臣妾愿领罚。” 云楼连忙将人扶起,“这些事一向都是宫人做的,你却亲自做了……”云楼看见楚音玉手上包扎的布巾,心疼染于眉,“音儿一片真心为朕做羹汤,还伤了手,朕怎忍心责怪。” …… 一夜过后,楚音复位为楚昭华。虽位份尚不足前的夫人,但云楼愿给她晋升位份,后宫众人也是知其心意了,楚音一向得宠,如今复位昭华,日后复位于夫人,也不过是时日长短之事。 “这下好了,这一使手腕,这位份又回来了。”乌玉媚看着楚音走过。 “皇后娘娘,原以为借着这事能好好打打楚音的嚣张,结果却……娘娘可得再想想办法呀。”乌玉媚看着柳芳菲说道。 相比乌玉媚的着急,柳芳菲淡定自若的许多,“这一天,本宫早就有准备。” 楚音被降位,甚至被云楼所冷落,虽是她的提议,但她清楚,这不会是长久的。 楚音的地位若是那么好撼动的,她这些年也不至于受那么多气了。 “那皇后娘娘,咱们现在怎么办?”乌玉媚问道。 “顺其自然。”柳芳菲说道。 “顺其自然?”乌玉媚蹙眉,满眼的不解。这顺其自然岂不就是任由其发展?云楼对楚音的宠爱本就多于他人,且多年稳固,再这样任由其发展下去,岂不更……难以收拾。 “皇后娘娘,只怕再这样下去,她这棵大树会越来越茂盛,万一……” 柳芳菲眼色一冷,乌玉媚噤声,未再敢多言。 柳芳菲长叹口气,缓慢声道:“枫儿的婚事本宫且要好好同皇上商议张罗定下来了。” 太子云枫大婚定于十日之后,比起之前云招大婚,这满宫里的繁华热闹是更甚的,宫里宫外都知太子大婚一事,除却当今圣上大婚,这最盛大的,便是太子的成婚之席。 这日,满宫热闹喜庆,姜舞跟在云容珏身边。 “恭喜太子殿下成婚大喜。”云容珏走到云枫面前,俊容上挂着客气的笑,将带来的贺礼呈上。 彼时云枫看云容珏的眼色少了几分凌冽,但却多了几分傲气,他瞥了眼云容珏送来的贺礼,微微一笑,“五弟有心了。” “六殿下到。”宫人高喊一声,只见云凰步履如风走近过来。 “恭贺太子殿下大婚之喜。” 云凰也将带来贺礼呈上,他转眼时,正对上小姑娘清澈的双眼。 两人四目对上,姜舞想起那日云凰的话,有些别扭和不安,转过眼,一半身子不自觉朝云容珏身后藏去。 “怎么了?”云容珏察觉到身边小姑娘的些许异样,问道。 姜舞连忙摇头,“没……没事。” 云容珏虽觉有些奇怪,但没多想多深究。 云枫贵为太子,太子大婚,云楼和柳芳菲自然是要出席的。成婚礼毕后,云楼和柳芳菲呆了半个时辰左右,便起驾回了宫,剩余其他皇子,王公贵臣继续庆贺着。 扶云殿的热闹声萦绕着凌霄宫满宫,即便是别处,也能听见那边的喜庆锣鼓声。 “娘子,这外头风大,还是进屋吧,别让风侵了您,着凉了。” 姜翘站在院子中,清楚听见扶云殿那边的热闹声,这热闹声一刻不停,她这心就没法安定下来。 原本她央求了云招好几日,才让他答应下带她出席太子的婚席,可没想到,这事竟被洪诗知道了,洪诗一向不喜欢她,这事一知晓后,洪诗便急着给她添堵。 洪诗拿出王妃身份压她,还和云招说什么尊卑有别,太子大婚是极重要的,妾室不可参与,结果,云招被洪诗这么一说,有了顾忌,就反悔落下了她! 如若不然,现在陪伴云招身边出席的便该是她! 太子殿下的大婚之礼,那该是多大的场面啊! “若不是她给我使绊,现在陪在殿下身边的人就该是我了!”姜翘气恼。 身边的小宫女抿唇启声劝道:“娘子宽心,莫要气恼伤身了,三殿下身边的赵娘子这次也没有去呢。” 姜翘闻言,撇唇,脸色较之刚才稍有缓和,三殿下身边的赵娘子也是个恃宠跋扈的,先前还同她说这次一定会和三殿下一起出席太子婚席,结果…… 也和她一样,无差。 “可知陪同诸位皇子出席的都是正室王妃?”姜翘问道。 小宫女点头,“是呀,成了婚的皇子殿下都是和正王妃一起的,像临安王殿下和六殿下这样还未成婚的,且才是带心腹宫人出席,对了,听闻这次那赫澜族公主是跟着六殿下一起的。” “赫宝琪,听殿下说,那是皇上和婉昭仪给六殿下择的王妃之选,她去,情理之中,”蓦地,姜翘似想起什么,转过头,盯看着小宫人,“你方才说他们是带心腹宫人?可知跟着临安王殿下的是何人?” 小宫人眨巴眨巴眼,想了想,回道:“听说临安王殿下身边跟着的似乎是那最得宠的小宫人,叫……叫……姜……” “姜舞?” “是,娘子,就是这个名字,是叫姜舞的。” 姜翘眼睛倏然瞪大,姜舞! 她竟然! 她愤愤一甩袖衫,“她一贱奴竟也配?!” 若说她身份为妾,洪诗为正室,妾抵不过正室也罢了,这姜舞,是卑贱下等的囚奴,她都能去,何以她要被困在这! “娘子!您要去哪儿啊?!” 姜翘没理会小宫人的喊唤,直直朝扶云殿方向走去。 “娘子,咱们,还是回去吧,若是让王妃看见知道了,怕是不好。”小宫人劝道。 姜翘没有上前,而是站在外头的廊道上,望着不远处的热闹。恰好她这个位置,竟一眼看见云容珏和姜舞。 两人身边没什么人在,偶尔云容珏低头和姜舞说着些什么,偶尔塞给她一颗喜欢的蜜饯。 姜舞小脸上是浅浅,却很欢喜的神情。 姜翘看着,脸色沉了下来,紧咬着唇,姜舞也未免太过得意。 从前在南姜,她是最低等卑微的公主,如今是最卑贱的囚奴,囚奴便应该有囚奴的自觉,怎可跃过她,站在她头上?! “你,过来。” 小宫人凑近,听姜翘低语说了几句后,脸色一变,“娘子,这……这不好吧。” “让你做你就去做!” “可……可万一……” “没有万一,你做了,这事且也落不到你头上,有人替你担着,再不济也有本娘子,不会让你有事的,快去!” 小宫人不敢违抗,点头答应下后,离开。 云容珏这一桌的人,几乎都去给云枫敬酒了,他一人坐着且也自在。姜舞见他酒杯里的酒没了,给他斟满。 “五弟,你怎么在这坐着空饮酒啊,也去给太子敬敬酒吧。”三皇子走过来,笑着说道。 云容珏站起身,懒于拂面,端起酒杯,径直朝云枫那边走去。 云容珏离开,姜舞依旧规矩站着,候着。 “姜舞。” 忽然,一面生的小宫人走了过来,姜舞看她,“有什么事吗?” “三公主在那边,正找你呢,快过去吧。” “三公主?”姜舞诧异。 “是啊,快过去吧,别让三公主等急了。”小宫人催促道。 云枫身边围涌着许多人,云容珏没什么情绪,只是依着习惯给云枫敬了一杯酒,云枫和云招两人看似和他相谈甚欢,可这一句一句的话,都是以傲示人,带着暗刺。 “一直有听闻宝琪公主之名,今儿总算是见到庐山真面目了。”洪诗看着赫宝琪主动同她打着招呼。 不出意外的话,赫宝琪将来是要成为云凰正妃的人,虽然云凰和云招的关系并不要好,但这并不影响洪诗,和诸皇子正妃保持良好关系,是洪诗需要做的。 赫宝琪性子慢,和不相熟的人要相熟起来是要些时间,她声音轻柔,言语得体。 “这杯酒我敬宝琪公主。”洪诗端起手边的酒盏,含笑朝赫宝琪举了举杯。 赫宝琪微笑颔首,喝下手里酒杯里的酒。 两人对敬后,交谈了几句,可忽然! “啊——” 洪诗忽然捂着肚子,叫唤出声,她这一叫唤,惹来云枫他们的注意,云招一见连忙凑上前,“怎么了这是?!” “肚子……肚子好疼……” 方才还好好的洪诗忽然变成这样,赫宝琪眼睛都睁大了许多,有些慌张看着洪诗,“这……怎么回事?” 云招扶着洪诗坐下,“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这样了?!” 洪诗捂着肚子摇头,“妾身不知,殿下,妾身好疼啊。” “快,传召太医吧!”云枫当机立断。 “这大喜的日子,传召太医,可不太好啊。” “是啊。” 姜舞回到席面来时,就看见这混乱的场面,她走到云容珏身后,“殿下,这是……怎么了?”她忍不住问道。 云容珏示意她看一眼,她看见洪诗坐在圈椅上,手捂着肚子,看上去很痛苦。 这是…… “再怎么不好,也要传太医看看啊,难不成看着淮王妃一直疼下去吗?”云凰斥了一声刚才说愚话的人。 “那……那……就传太医!” “等一下。” 赫宝琪忽然站出来,云凰皱眉,下意识拉了她一下,“你干嘛?别在这添乱了。” 赫宝琪睁着大眼睛,很认真的模样,“或许我可以给淮王妃看看。” “你?开什么玩笑?!你又不是太医也不是大夫,你不会治病救人!”云凰气道。 这妮子是哪根筋不对了?这个时候还来添乱! “我会的,”赫宝琪说道,“在赫澜族的时候我和医师学过些。” “就算你学过一些又怎么样,不过是皮毛功夫!”云凰恼道,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还不知道淮王妃究竟是何故致痛,先让宝琪看看,总比干等太医要好的多吧?” 赫宝琪这一说,原本也怀疑的众人松下情绪。 赫宝琪说的有理,这个时候,时辰不早,再唤太医来,且需要时间,远水难救近火。 “让……让宝琪公主……看看。”洪诗疼的厉害。 赫宝琪连忙凑上前,按照和医师所学的方法给洪诗看望着。 众人望看着。 姜舞也紧张担心的抿起唇,好端端的席面,怎么突然就出了这样的事。 “诶,宝琪公主,你给王妃吃的什么?”云招问道。 赫宝琪小脸上的紧张宽松下来,回道:“淮王殿下放心,给王妃吃的小药丸是我们赫澜族的灵药,这灵药是治百病的,宝琪刚才给王妃看了看,王妃应是没有大碍的。” 赫宝琪的话,令云招的担心落下不少,但洪诗还没好起来他也还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洪诗吃下赫宝琪给的药丸没多一会儿,腹部疼痛真得以缓解,不到一刻钟,疼痛的感觉就彻底散去了! “王妃还好?”云招见她脸色稍有好转,但仍担心,问道。 洪诗坐直起身,额上的汗珠尤在,“嗯,好多了,腹部的疼痛已经没了。” 洪诗这一说,众人心皆落了下来。 “宝琪公主,多谢!”云招朝赫宝琪说道。 “宝琪公主,这次,真的要多谢你了。”洪诗笑着道。 赫宝琪两眉弯起,摇摇头,“殿下王妃不用客气,是宝琪应做的。” 洪诗身体的不适缓了过来,但洪诗心存疑惑,“宝琪公主,方才公主给我看诊了一番,可知我这腹痛是从何而来?” 赫宝琪小脸浮现一抹情绪,“王妃的腹痛应不是自身疾病,倒更像是……” “是什么?” “像是吃了什么东西所致。” “这怎么可能,这席面上难道还会有什么不洁的东西不成?!”云枫说道。 太子殿下大婚的席面,是很讲究的,谁敢出差池? “方才你都吃了些什么?”云招问道。 洪诗蹙眉,想了想,“也没吃什么……就……”她落在旁侧的手随意一碰,触到杯盏的冰凉,“妾身就喝了这酒。” “酒?来人!”云枫当即立断唤来人,检查洪诗方才用过的那杯酒。 这阵仗颇大,姜舞在旁看着,心都忍不住快了几分,也不解,这席面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问题。 很快,宫人检查出结果,洪诗饮用的那杯酒是有问题的! “混账东西!谁给王妃准备的酒,倒的酒!”云招怒道。 准备酒和倒酒的宫人被揪出,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本殿大婚席面上做出这样的事!不重责罚你们是不行的!”云枫很生气。 他看重这次大婚,不愿大婚之日出一点差池,可偏,出了这样的差池! “太子殿下饶命啊,咱们真的没有做过啊。” “还啰嗦什么,丢去刑罚司做苦役!”云招说道。 “殿下明鉴!奴婢知道是谁做的!” 忽然,其中一宫女开口。 众人看去,宫女浑身发抖,说道:“殿下,方才……方才奴婢看见,看见有一个人在王妃酒杯附近徘徊鬼祟,一定是那人做的!” “那鬼祟之人,是谁,你说!”云枫说道。 姜舞乖乖站在云容珏后面,什么话也没说,可忽然,这宫女转过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顺着而来,都落在她的身上。 她一愣。 “是,是临安王身后的这个小宫人。”宫女直指向她。 姜舞双眸倏然睁大,云容珏平和的眼眸勾起凉意。 “你别胡说八道!莫不是怕受责罚,就想随便找个替罪羔羊!”云凰不悦道。 “奴婢没有!是奴婢亲眼所看见的,她在王妃酒杯附近徘徊,奴婢还……还看见她鬼祟从袖子里拿出什么东西,碰了酒杯。” “五弟?”云招凉着眼,“她可是你身边的人。” 云容珏没理会云招,转头转眸看向姜舞,“解释。”他轻淡一声。 这一声,不是质问。 姜舞小脸紧绷着,不卑不亢,“回殿下,奴没有做这样的事。” “呵……”一直沉默未语的云宋贞笑出声,“你这解释未免太简单了吧,你说没有做,就没有做了?她可是亲眼看见的。” 第100章 恩人 “你说你没有做,可有什么证据?”云枫问道。 姜舞紧抿着唇,证据…… “没有证据吗?”云枫道。 “没有证据,光凭空口说没有,就像撇清?哪有这么好的事!”云宋贞说道。 云容珏悠凉一眼,开口,“她说她看见了,难道就是真的了?” “五哥……”云宋贞被云容珏一句话堵了回去。 “就是,她说她看见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若她想洗清自己的罪名,随便一说一指呢?如果听她说就断定事情是她做的,那岂不是太简单了?那本殿也可随便说是谁是谁做的!”云凰接话说道。 “殿下,奴婢发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啊!”跪着的宫女哭的满脸泪花,声音嘶哑喊道。 “她既指证你,你且也没有实质的证据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洪诗说道。 “姜舞,你刚才有在这边吗?如果没有,你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人给你证明?”赫宝琪开口问道。 “对!你好好想想。”云凰附声道。 姜舞眼睛转转,面色微急,云容珏望着她,压低声道:“别急,慢慢想,本殿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没做,这事必然有迹可循,即便难找出她没做的证明,他且也会护着她,定不会让她有事。 姜舞想了想,“啊,方才有宫人传话给奴,说是三公主要见奴,奴就过去了。” “三妹?”云宋贞蹙眉。 “也就是说,三公主可以证明你的话。”洪诗说道。 “可是……” 姜舞犹豫。 “可是什么。” 姜舞如实将事情道出。 宫人来传话说是三公主找她,可她过去后,又听闻三公主酒醉喝多不适,已经先回宫了。 “呵……如此说来,还不是和没说一样,姜舞怕不是这也是你自编自话的吧?”云宋贞轻蔑一笑,讽道。 “奴没有。” “姜舞,你可还记得是哪个宫人唤你过去的?”赫宝琪点道。 “对,找出那宫人不就知道了!”云凰连忙说道。 云枫唤来一应宫人给姜舞认着。姜舞一一看去,可是竟然…… 没有那个宫人在其中。 这是怎么回事?! “哎,看吧,果然是有人撒谎呢,大哥,今儿是你的大好日子,本应该一切喜庆顺利的,可现在被人破坏了,大哥可要好好惩罚,”云宋贞说完,转眼看向云招和洪诗,“二嫂无端遭了这样的罪,可也定不能放过罪魁祸首。” 云招悠然瞥了眼云容珏,洪诗遭罪倒不是他最在意的,若这事扣在了姜舞头上,姜舞是云容珏身边的人,云容珏便也逃不了干系! 一举两得之事,他有何不顺水推舟的理由。 “贞妹说的在理,这事确实不应该就这样过了。”云招说道。 洪诗盯着姜舞看了眼,眼里带着一丝不悦,她不知道怎么得罪这贱奴了,竟然要她遭这样的罪,“也好,总不能我这白受罪。”洪诗说道。 洪诗是最直接的受害人,她都这般说了,云枫就更顺势而过了,“这贱奴胆大妄为,拉下去……” “等一下。” 云容珏直接打断云枫的话,云招微眯起眼,“五弟,她虽是你宫里的人,但这事你也是看着的,可不能太维护这贱奴了。” 姜舞紧蹙着秀眉,紧张望着云容珏,这事她没做过,她也不想云容珏因为她而遭人非议,她刚要伸手拉拽云容珏的袖子,就听云容珏开口,“本殿自然不会不分清白维护她,只是,这人做事总要有缘由,她和二嫂无过无节,有什么要害二嫂的动机?” “就是!五哥说的对!这丫头没有动机!”云凰一个清醒连忙附声道。 云容珏的异议提出,有几分道理,云招现下想顺水推舟也不太好推了。 “是啊,姜舞她没有动机,人做坏事都应有动机的,这事怕还是有什么误会。”赫宝琪说道。 云宋贞皱着眉,说道:“可眼下所有证明都是指向她的,这也是事实,总不能说她就是无辜的吧!” 洪诗腹痛消失后脸色也好了许多,她眼睛一转,刚想开口说什么,眼睛无意一瞥,看见不远处墙角一道探过来的眼睛,她刚看去,那双眼睛惊慌避开。 洪诗拢起的眉微展开,忽然有了明白。 正当云招要开口时,她打断了云招的话,“临安王殿下所言不错,我和这小奴从未有过过节,她要故意针对我,说不通,没有动机,既是没有动机,也没有指向性的证据,断定是她做的,未免太草率,想来是和她无关的。” 洪诗忽然的变化,令云招和云宋贞皆是一怔,“二嫂,你……难道就不追究了?” “是啊,这件事可大可小,你受了这遭罪,断是不能轻易放过做这事的人。”云招说道。 就这么放过姜舞,也无异于是放过了云容珏,云招是不甘心的。 洪诗敛唇轻笑,“殿下,妾身知道,妾身也不是什么圣人,害妾身遭罪的人妾身自然是不能放过的,只是临安王殿下他们说的也在理,没有证据没有动机,咱们也不能平白扣个罪名给人家呀,父皇一向提倡公正,这不明不白的事若让皇上知道了,怕也是会不高兴的,倒不如慢慢查清后,再做处置。” 洪诗一番话颇有深明大义之味,云招望着云容珏,眼里涌着几分不甘。云枫走上前说道:“二弟妹说的在理,二弟,你关心则乱之心能理解,也如弟妹所言,查清后再做处置也不迟。” 云枫都开了口,云招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唤来宫人,将洪诗送回华严阁。 一场闹,散去。 姜舞心有余悸,没想到这一场席面,还有这样的事牵扯到她。 “殿下,对不起。”姜舞轻软一声。 云容珏侧目看她,“嗯?” “奴给您惹麻烦了。”这麻烦虽不是她所愿,但落到她身上了,无形中就是给他添了麻烦。 “算不上什么麻烦。” “就是,你自责什么,这事又不关你的事。”一旁云凰闻声凑过来说了一句。 “姜舞,你别太紧张担心了,这件事既不是你做的,那一定会查出来的,要宽心。”赫宝琪也劝道。 姜舞颔首,“嗯,谢谢六殿下,宝琪公主。” “这件事,其实挺奇怪的,你没做过的事,但刚才那个宫女却那么信誓旦旦。”赫宝琪手指顶着下颚,不解道。 云容珏微沉下的眸,攒着深意,片刻后缓启声:“或许很快就知道是谁做的了。” 三人转过头,皆一副疑惑表情看着云容珏,“五哥你是知道了些什么?”云凰问道。 云容珏只淡淡一笑没多说。 华严阁,洪诗回来后稍歇了片刻后,便去了姜翘所在的小院。 两人虽不对付,但这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姜翘迎上前,面上是虚伪的笑,洪诗和她随意聊了些,没有刻意提起方才在席面上的事。 “姐姐脸色还不太好,怕是身体还虚着,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姜翘是有些做贼心虚的。 毕竟这事没能彻底扣在姜舞身上,现下还没个结断,她多少是有担心的,也不想和洪诗多呆处,多交谈。 洪诗眼角勾起一抹情绪,转脸笑看着姜翘,“妹妹的关心姐姐心领了,不过……妹妹这话说的,姐姐倒是有些不解了,妹妹怎知我身子还虚禅?” 姜翘脊背一凉,下意识避开洪诗的视线,“妹妹也只是关心姐姐,姐姐前些日子不是着了风寒么,妹妹是怕姐姐身体还没彻底复原。” 洪诗脸上的笑意更深,“原来是这样,那谢谢妹妹的关心了,夜深了,妹妹早些休息。” 洪诗没再多逗留,离开了小院。 洪诗离开后,姜翘这才松了口气。 大约三日后,洪诗的这件事,有了消息。 姜舞听云容珏说的,洪诗找到了那令她腹痛之人,是华严阁的一宫女,听说是受了洪诗的责骂,怀恨在心,才一时想歪做出了这样的事,事情做出后因为害怕被追究,这才随便嫁祸于人,而姜舞,是那个倒霉蛋。 姜舞听着秀眉弯蹙如山峦,“对了殿下,那那日指证奴的宫女呢。” 云容珏轻抚她的发,“给二嫂下药的宫女和那日的宫女是老乡交好,想着将事情随便推到一人身上,只是她没想到事情并不如她所想的那么顺利。” 姜舞粉唇撇撇,“她们真坏!”自己做出这样的事,还要将事情推到别人身上。 “还好淮王妃是讲理之人,现在也查出来了,不然奴也难洗清罪名,怕是还会连累了殿下。” 云容珏轻笑不语。 洪诗是怎样的人,他不清楚,但这件事,若真是小小宫女所为,查处出来何需三日之功夫,这里头怕是,还有些什么。 但至于是什么,云容珏也没兴趣深究,他只要他的小姑娘平安无事就好。 “这几日都是太子大婚婚日,外头热闹,明儿咱们出去转转,可好?” 姜舞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好!” 能出宫转转,她自是高兴的。 …… 华严阁。 云招和洪诗两人发落了两名宫人,打了几板子后丢去了刑罚司。 对外,是这两宫人咎由自取,但对内。 云招和洪诗心里都清楚。 洪诗替云招整理穿戴好朝服,“洪诗,这次,谢谢你了。”云招说道。 洪诗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轻笑,替他系好扣子,“殿下客气了,这是妾身该做的。” 云招轻叹气,“是翘儿不懂事,王妃这次能明事理容忍下,本殿谢谢王妃。” “殿下,妾身不要殿下的谢,只要殿下知道,妾身心里是记挂着殿下的。” 洪诗懂事,云招心情愉悦,他握住洪诗的手轻拍了拍,“本殿明白王妃的心,好了,本殿上朝去了,下朝后午膳本殿来王妃这。” 洪诗欠身,送云招出了门。 云招离开后洪诗收起脸上的笑,带着婢女直接去了姜翘所在小院。 对外,云招和洪诗没说什么,但对内,是禁了姜翘七日之足,略以惩戒。 姜翘见洪诗来,心里的那股怨气升起。 洪诗见她这般脸色对她,她也不气不恼,“妹妹觉得委屈了。” “被人禁足的滋味确实不好受,若换做本王妃,本王妃也是高兴不起来的,不过妹妹,你这也不能怪别人,这一切皆是妹妹咎由自取,本王妃看在和妹妹一同伺候殿下的份上,才没对外宣告这事是妹妹所做,已是给妹妹留面子了,妹妹该知足。” 姜翘冷着脸,一直是沉默不语。 洪诗也不气恼,该说的话,说完后便离开了。 “王妃,奴婢看那将姜娘子这般不知好歹,实在白瞎了王妃的一片善意,就该给她点颜色,这事若宣告出去,她这脸面也就没了,且若皇上知晓了,指不定要怎么责罚呢。”洪诗身边婢女不平道。 洪诗笑,“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本王妃若真那么做了,殿下怕就不高兴了,我可不能做让殿下过分不快的事,否则这样除掉她,我也没落个好,指不定紧接着就有第二第三个姜翘。” “王妃深谋远虑,考虑的是。”婢女附声说道。 …… 近酉时,姜舞换了身衣裳和云容珏一起出了宫。 太子大婚七日皆是欢庆之日,不仅宫里热闹,宫外亦是。 云容珏带着小姑娘游走于热闹街市巷尾,姜舞玩的看得吃的高兴,云容珏心里也愉悦。 夜色落下时,街市上的灯燃起,各色灯笼也高高挂着,小贩的吆喝声也越热闹。 姜舞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吃的高兴。 忽然。 “殿下当心。” 云容珏侧身想避开背对走来的人,躲闪不及,两人相撞一块。 那人转过头,姜舞看着戴着面具之人。 “抱歉。”那人双手揖拳,朝云容珏颔腰而行歉礼。 云容珏面色淡淡,朝人颔首,“无妨,公子当心。” 不是什么大事,云容珏和姜舞两人刚要离开,却被那人唤住,“公子不记得我了?” 那人忽然一语,姜舞和云容珏转过头,云容珏看着男子,眼里有一丝疑惑,也有一丝警惕。 男子解下面具。 面具之下,男子俊容显著,高挺的鼻,两眉锋利,眼角微微扬起,似丹凤。 云容珏定看着,只觉得男子气韵有些熟悉,但这张面容,却并不熟悉。 “阁下是?” “说起来,我还是公子的救命恩人,公子忘了?洛州城外,黑衣人。” 云容珏一愣,“公子是那日出手相救之人?” “还好你还想起来了。”男子声音透彻。 云容珏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那日搭救他之人。 那日男子出手相救,可离去也快,他甚至没能看清男子的面容。 这次遇到,更是意外。 云容珏相邀男子落坐饮茶,男子摇头,“一会儿我还有事,那日你伤的不轻,现下看着,是都恢复了。” “承蒙公子相救,不胜感谢,不知公子名字?”云容珏问道。 那人轻笑,“公子唤我萧七就好,说起来,公子,那日的那些恶人是何人,公子怎招惹到了那样一帮痛下杀手的恶徒?” “许是些亡命之徒,为劫财罢了。” 萧七了然点头,“公子问了我的名,萧七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云容珏的身份特殊,他道:“谷玉。” 两人聊了片刻后,萧七以有事,先离开了。 他刚离开不多久,一小厮模样的人急匆匆拨开人群走到他身边,气喘吁吁的,“瑾爷,您……您让小的好找啊。” 萧七瞪了眼小厮,执起手中扇子敲在小厮脑袋顶上,“说过多少次了,在外叫我七爷!或者萧七爷。” “是是是,小的给忘了。” “走吧。”萧七晃手打开扇子,朝前走去,融进热闹人群中。 姜舞和云容珏并肩走着,“殿下,刚才那是之前搭救了殿下的人啊。” 云容珏点头,“那日情况危急,他动作且利索,离开的也快,本殿且一直挂心着这件事,只是人海茫茫,难以寻,倒是没想到,在这,遇见了,但可惜……” 那日相救之恩,云容珏是想报答的,愿以礼,或以应事而报那日搭救之恩。 但萧七一不愿收礼,二道要应之事暂无,以拒绝,且也不愿相告府邸所在。 这是令云容珏多有头疼之事。 不过好在,这人姓名知晓,且是在长安城,之后寻起来,也容易些。 “那位萧七公子看着气质不凡,或许身份特别。”姜舞忍不住道。 云容珏转眸看着小姑娘,抬手拭去她唇角的糖渍,“妹妹的心思和本殿越发像了。” 姜舞弯眉一笑。 两人游走于街市,离开时,这热闹尚且还未散去。 翌日一早。 云容珏被早早传召进了宫,似有什么要紧之事似得。 从宫里回来时,云容珏面色看似虽如往常无异,可细心些,就能察觉是有些沉的。 姜舞端来膳食,瞥眼看着男人微沉的脸色。 “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容珏抬眼,看着小姑娘,闷嗯一声,“父皇有意同碧唐联姻。” 第101章 命 碧唐。 姜舞知道,眼下诸国中,除了大凉,最强大的是漠苍和赤周,碧唐则是较弱小的 两国联姻,说起来,并不是什么稀奇罕见的事,但让云容珏有这样的情绪,或许…… “这满宫里,适龄联姻的公主不算多,父皇的意思是,择适合之人,而这适合之人,便是在宋贞和卿卿之间。” 姜舞诧异张唇,也忽然明白云容珏所忧为何,“殿下是担心三公主吗?” 云容珏颔首。 他脾性凉薄,感情不多,云卿卿算是他这不多感情中一块。 “联姻本就不是件多好的事,碧唐国弱小,卿卿只怕也是不愿嫁过去的。”云容珏说道。 “殿下不是说,合适之人是大公主和三公主吗?那,皇上的意思呢?”姜舞问道。 云容珏微弯曲手指骨节轻落在桌面,敲打出声,“卿卿的可能性是要大些。” 姜舞一愣,忍不住皱起眉头,“若是论年纪,三公主是在后的。” 姜舞想着,既两人皆为合适之人,那应是按着年纪以决吧。 云容珏摇头一笑,“你可知宋贞的母家是何?” 姜舞摇头。 这些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云容珏缓声,“宋贞的母妃那咏依是那氏一族的公主,那氏一族一直同大凉交好,从皇爷爷时甚至更早,就和咱们大凉交好,宋贞的外公和皇爷爷更是生死之交,在皇爷爷还在位的时候,有一场大战,那氏一族在这场大战里,死伤无数,以致于族人只剩下宋贞的母妃。” “皇爷爷为那氏一族痛心,也心有愧疚,便将那咏依带回大凉,赐封郡主,后来又赐婚于父皇。宋贞是那咏依的女儿,也算是那氏一族的后人,所以即便是同为公主,宋贞的地位是远在其他公主之上的。” 听着云容珏的一番解释,姜舞讷讷张唇,也顿时明白了云容珏的担心所在。 这场联姻,若只有云宋贞一人是合适人选,那且也罢,可偏,不仅是她,她和云卿卿皆是合适人选。而云宋贞地位尊贵,若她不愿意联姻,只怕皇上也不好相逼,更何况还有另一个合适之人。 在云容珏和她说了这件事后不多几日,云楼那边便下了决定,决定让云卿卿同碧唐皇子和亲。 和亲一事初定,云楼也顾着云卿卿的情绪,让众人先莫要同云卿卿提及此事。 “姜舞,你发什么愣呀。”云卿卿见姜舞发呆发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姜舞回过神,低下头,“奴失态,公主恕罪。” 云卿卿只是一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有心事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本公主说说。” 姜舞定看着云卿卿,心情有些复杂,听云容珏说的,和碧唐联亲之事皇上已经定下来了,是要让云卿卿嫁去碧唐。 云卿卿现下还什么也不知道。 “公主,奴……没事,这个纸鸢扎好了,公主试试吧。”她收起情绪,将纸鸢递给云卿卿。 云卿卿接过纸鸢,欢喜的不得了,拉着她站起来,试放着纸鸢。 今儿是有风的,纸鸢放的高,云卿卿欢喜的不得了,“姜舞,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放纸鸢吗?”云卿卿拉着纸鸢线,开口问道。 姜舞摇摇头。 云卿卿望着高飞在天上的纸鸢,说道:“因为它能飞的很高,很远,它能看到更多外面的世界。” 姜舞了然,“公主是喜欢纸鸢的自由。” “嗯,身为皇家贵女,我从小都是锦衣玉食,吃穿不愁,在寻常百姓眼中是羡慕我们这些贵女的,可是谁又知道,我们向往寻常百姓的自由自在呢。” “不过啊,也没关系,”云卿卿拉着细线,退到姜舞身边,两眉弯起,“日后父皇若要给我议驸马,本公主定择个官阶不高不低的,到时候在长安城落个公主府,便是自由了。” 云卿卿和她说着心中的向往,姜舞听着,心中万千滋味。 三公主有这样美好的向往,若是她知道和亲一事…… 姜舞实在担心。 “三妹好大的兴致。” 忽然传来的一声,姜舞和云卿卿下意识转过身,看见迎面走过来的云宋贞,姜舞欠身行礼,“参见大公主。” “大姐姐安。” 云宋贞稍掀眼,瞥了眼空中飞的纸鸢,“三妹今儿兴致好啊。” 云卿卿笑,“今儿天高气爽,出来放放纸鸢,心情也好些。” 云宋贞眼眉微低,轻笑出声,“三妹说的是,也是,三妹能在这御花园里,多放放纸鸢,且就多放放吧,不然日后怕是很难弄再有机会了。” 姜舞微低着头,眼睛一转,心底涌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云卿卿脸上的浅笑因云宋贞的话散去些许,“大姐姐这话何意,什么叫日后难有机会了。” 云宋贞眼睛睁大,似很惊诧,“三妹还不知吗?” “大公主……”姜舞猜到云宋贞要说什么,下意识唤了一声。 云宋贞闻声不悦瞪她一眼,继而道:“三妹竟还不知吗?妹妹的大喜好事将近了。” “大喜好事?什么?”云卿卿疑惑看着云宋贞,不知她这话是何意。 “三公主,起风了,不如先回宫吧。”姜舞说道。 云宋贞冷眼,呵斥一声,“本公主和三妹在说话,有你一贱奴什么插嘴的份?!当真是不知规矩,欠教训!来人!” “大姐姐且慢,”云卿卿阻止下云宋贞,“姜舞也是为我着想,姐姐就别和她见识了吧。” 云宋贞画如黛山的眉扬了扬,“也罢,妹妹难不成还不知,父皇已给妹妹择议了一门亲事,不日妹妹就要出嫁了。” 云卿卿一愣,“出嫁?怎么没听父皇同我说起过。” 云宋贞故作惊讶,“是吗?那或许是父皇想着给三妹一个惊喜吧,父皇给妹妹择选的这人当真是人中龙凤呢。” 云卿卿轻眨眼,还没从知晓这事的诧异中缓过劲来,“什么人中龙凤我不在乎。” “诶,妹妹怎么能不在乎呢,这可是长脸的事,妹妹可想知道父皇给妹妹择选的驸马是何人?”云宋贞问道。 云卿卿看着云宋贞脸上挂着的笑,看出她的几分幸灾,若是父皇给她择议婚事,何以云宋贞会有这窃喜之样。 “父皇给妹妹择选的驸马,那可是碧唐国的三皇子呐。” 碧唐国?! 云卿卿倏然睁大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 “大姐姐莫不是听岔了。”云卿卿虚眨着眼,说道。 若是碧唐国,那岂不就是……要她和亲?! “怎会,妹妹若不信姐姐说的也罢,到时候妹妹也会知道,姐姐说的不是假话。”云宋贞看见云卿卿脸色的微变。 和云宋贞分开后,云卿卿便一直是沉默着的,她很难消化这件事,更不愿去相信。 “公主,您要去哪里?!”姜舞见云卿卿急匆匆起身,连忙跟上前。 “我要去问问父皇这事是真是假!” 说不定是大姐姐故意的,故意气她的! 一定是这样的! “公主不可呀。”姜舞跟上,劝道。 云楼既还没告诉云卿卿定是有其顾虑,而云卿卿现下这般情绪,若去找了云楼相问,只怕是会起什么争端的。 可云卿卿满心都是方才云宋贞说的那些话,她听不进姜舞的劝。 走在宫道上,忽然迎面撞见玉昭华和婉昭仪。 “哟,三公主这着急忙慌的是往哪儿赶去啊。”乌玉媚掐着声。 云卿卿压着情绪,朝两人行礼,“卿卿见过二位娘娘。” “公主这是要去哪里?这么着急的样子。”赫婉淇温声问道。 “卿卿……”云卿卿抿唇,没有直言。 乌玉媚瞅着,目光随即落向一旁的姜舞,“你说,公主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做什么。” “公主……”姜舞犹豫难开口。 “回玉娘娘,卿卿要面见父皇。”云卿卿说道。 “三公主若是没有太要紧要急的事,且还是先别去找皇上的好,方才本宫和玉昭华才从皇上那儿出来,皇上正为国事忙着呢,公主此时去,不太好的。”赫婉淇说道。 “卿卿是有很要紧的事要面见父皇。” “什么要紧的事啊,公主可以先同本宫还有昭仪娘娘说道说道,说不定咱们能给公主想些办法。”乌玉媚说道。 云卿卿咬着唇,“是……卿卿的大事。” “大事?”乌玉媚似想一下,脱口而出,“公主莫不是因为婚事……” 她连忙捂住唇。 云卿卿抬眼看着乌玉媚,“玉娘娘知道父皇为卿卿择议婚事之事?!” 乌玉媚眼神有所闪避,“本宫不……不知。” 乌玉媚虽否认,但闪避的神情早已将其出卖,“玉娘娘是知道的,父皇要卿卿下嫁于碧唐国三皇子。” “三公主,这是听谁说的啊。” “玉娘娘只要告诉卿卿,是与不是。” 乌玉媚轻叹口气,“哎,这事皇上本要咱们先不要告诉公主的,不过……公主知道了也好,这事也是迟早的,是,皇上给三公主择了碧唐国三皇子为驸马,这可是件喜事。”乌玉媚说道。 喜事—— 这算哪门子喜事! 有哪个公主是愿和亲的! 云卿卿没有理会乌玉媚和赫婉淇的劝阻,就连姜舞劝说,也没起到任何作用。 后来姜舞听说,云卿卿和皇上发了好一通脾气,惹得皇上好一阵不痛快。 之后,姜舞被云楼传召进宫。 云楼知道云卿卿和姜舞关系是挺不错的,便委派姜舞去安抚劝慰云卿卿。 姜舞到月棠宫的时候,宫女端着一筷子未动的膳食走出来,“公主没有用吗?”她看了眼膳食。 宫女摇头,“公主已经好几顿都不吃了,怎么劝都没有用。” 姜舞眼眉染上一抹担心,径直朝大殿走去。 “姜舞你来了,快劝劝公主吧,我这儿劝了好久都没用。”吟心担心说道。 姜舞轻叹气,“我试试。” 她也希望自己的劝,能令云卿卿想开,可是……她也不敢保证。 姜舞走进大殿就看见云卿卿坐在软塌上,双臂环膝,双目定望着一处。听见动静她眼珠子动了动,看见是姜舞。 “公主,听说公主已经好几顿未用膳了,这样会弄坏身体的。”姜舞说道。 “坏了就坏了,坏了正好就不用去和亲了。”云卿卿冷淡淡说道。 “公主觉得,身体垮了和亲一事就会作罢了吗?”姜舞问道。 “当然。” 姜舞摇头,“奴问过殿下了,这件事皇上心意决然,不会改变,公主若饿坏了自己的身体,也顶多是婚期暂延后,但到时候,还躲不过的。” 云卿卿皱起眉头,一拳头垂在身边的软垫上,“难道本公主就非要下嫁给那碧唐三皇子吗?!我不干!!” “公主,刚才大公主来过了?”方才她进来时吟心和她说起过。 云宋贞在她来之前来过一趟,云卿卿心情本就不好,又面对云宋贞一顿冷嘲热讽,这心情就更不悦了。 “嗯。大姐姐就是来看我笑话的!我被迫和亲她是最高兴的!” “公主,和亲的事皇上不会改变主意,公主也知大公主要看公主笑话,公主若一直闹下去,不仅伤了自己的身体,也更是让大公主有笑话看,不是么?” 云卿卿一怔,眼里聚起淡淡的光,看向姜舞,姜舞继而道:“公主闹的越厉害,只怕,在大公主看来是越如看戏,难道公主愿意让大公主看戏下去吗?” 云卿卿皱眉,“本公主当然不愿!可难道本公主就要认命吗?” 姜舞微垂下眼,淡淡声道:“公主,其实每个人生下来的命,都是定好的,有时候,或许我们能凭一己之力改变,可有时候,我们不能。” 认命,听起来令人感觉很丧气。 可姜舞觉得也很现实。 “公主生在皇家,其实是明白,皇家人有皇家人的无奈不是么?” 云卿卿沉默不语,她定看着姜舞,想到些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重又启声。 姜舞在月棠宫陪着云卿卿许久,云卿卿也终于肯用膳了。 第二天晚上,云卿卿拉着姜舞出了宫。 云楼也随云卿卿去,他心里还是疼爱这个女儿的,知她不愿和亲,能为她做的已经不多了,只希望她在未出嫁时,过的更高兴,快了,他身处高位,是有许多不得已和无奈的。 云卿卿拉着姜舞出了宫,穿梭于热闹街市上。 她想通了,对这改变不了的事,她选择了接受,但在未出嫁前,她要好好的尽兴的过完这段时间。 云卿卿拉着姜舞,一路吃着好吃的,一路玩看着,暂时将那些不愉快都抛之脑后。 “两位姑娘看看吧,这些小玩意做工可新奇了。” “诶,这是什么?怎么我都没见过。”云卿卿拿起一小物看着。 摊贩笑着道:“姑娘这是漠苍国特有的,新奇好玩的很呢。” “那这个呢。” “这个是赤周的。” “这个呢?” “这个是南姜的。” 南姜…… 姜舞闻声下意识望去,看着云卿卿手里拿着的小物件,她轻抚上,“是南姜的?” “是啊,南姜虽灭,听说这小物在南姜可有名了,大街小巷无人不知啊。” 姜舞眼里并没有熟悉的感觉,反而有些陌生,“你不知道这个吗?”云卿卿问道。 姜舞无奈抿唇,摇头。 云卿卿见状,直接付了银子,买下了小物,然后送给了姜舞。 “那小摊贩或许是胡说的,小舞你是南姜人,南姜出名的物件你肯定知道的,定是那小贩为了卖出东西胡诌的。”云卿卿说道。 姜舞把玩着小物,摇摇头,“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南姜出名的东西,奴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云卿卿一怔,不解看着姜舞,“怎么这么说?我记得小舞你是南姜皇室公主呀。” 姜舞闷嗯一声,“是公主,只是,奴和母妃一向不受父皇宠爱,从我记事开始,奴和母妃就是不被允许离开宫中的,所以外头有些什么,奴并不知晓。” 云卿卿平和的眼中闪现一抹微诧。 她虽是自小没了母妃,但一直有父皇宠爱着,还有云容珏云凰这些哥哥,还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在云卿卿的认知里,父皇对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是宠爱的,即便有些皇子公主母妃不受宠,父皇也不会因此过分迁怒于他们。 像姜舞这样的情况,她在宫里是从未听闻有过的。 “小舞你和你母妃一直都这样吗?”她问道。 “嗯,一直,一直到……南姜灭亡。” 气氛忽然有些沉重。 “小舞,你母妃是做了什么惹你父皇不快了吗?她为什么不想办法,再讨得你父皇欢心呢?”云卿卿想着,嫔妃失宠是常有的事,但既有了孩子,即便不为自己,何不为了孩子,努力一把。 或许,她们母女也不至于一直如此了。 姜舞小手落在身前,“因为没有任何办法能再令父皇对奴和母妃喜欢。” 云卿卿隐隐感觉到,这里面有难以说明的缘由,也许,小舞和她的母妃做过努力,但结果…… 姜舞心情和脸色都沉了许多,她也不再相逼相问。 第102章 破局 姜舞一直陪着云卿卿,云卿卿的心情也愉悦许多,她接受了和亲的事实,也不再闹性子。 云楼见云卿卿不再闹,烦躁的心也宽慰许多。 “姜舞,这次在卿卿那丫头的事上,你功不可没。”云楼欢喜。 “皇上言重了,是奴应该做的。” “这和亲一事,一直是朕心中最记挂的事,朕也知卿卿不愿,可没办法,卿卿之前闹的厉害,朕是头疼的很,现在好了,她也接受了,是令朕舒心不少,姜舞,这次你有功,说吧,要什么赏赐。” “奴不敢。” “诶,是朕要赏你的,也是必须的,你且莫要有什么顾忌,想要什么,尽管说。”云楼笑道。 “皇上要给你赏赐,你就别墨迹了。”朱内官小小声提点道。 姜舞垂着眼,眼珠转转,“皇上,奴要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这金银珠宝,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就是。” 姜舞思想一番后启声道:“奴有一请求,望皇上成全。” “你说。” 姜舞缓缓道出心中所想。 云楼听完后,眼里多了几分诧异,没想到小姑娘开口,不似寻常人,要些金银珠宝。 所要求不过是准调一宫人。 “皇上,不知可否?”姜舞小心问道。 毕竟是从大公主身边调走,姜舞也没十足把握云楼会不会答应,但这样的机会,她想一试。 云楼仰声一笑,“当然可以,你不要金银,不要厚赏,只是调派小小宫人,这么简单的事,朕岂有不答应的道理,朱内官,传旨下去……” 走出大殿姜舞松了口气,小脸上的愉悦尽显。 “小丫头,你还真是笨。”朱内官走出来,看她一眼笑着道。 姜舞不解看着他。 “这么好的机会,换了别人巴不得多要点封赏,你这丫头,就替别人求了个恩典,不是愚笨是什么?”朱内官说道。 姜舞弯眉一笑,没多言。 她对金银珠宝没什么兴趣,她现在跟在云容珏身边,也是顺遂,没有其他所求,唯一记挂的便是雨鄢姐姐。 能将雨鄢姐姐从大公主身边带出,是她最重要的事了。 姜舞请恩将姜雨鄢从云宋贞身边调出来,云宋贞知晓后是又气又恼的,可除了气恼,她也没别的办法了,这旨意是皇上下的,她前头刚去磨泡了几句,就被云楼给打发出来了。 姜雨鄢被调出贞和宫后,去了辅衣局,辅衣局是负责整理打理衣裳的,差事较简单也轻松的许多。 “小舞,这次真要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姐姐还在那里头出不来呢。”姜雨鄢看着姜舞,既欣慰欢喜,又是感激。在大公主那儿的日子她是着实不好过。 “姐姐不需要和小舞客气的,只要姐姐好,小舞就好。” 两人许久不见,聊谈许多。 姜雨鄢也知姜舞在云容珏那边甚是得云容珏欢心,她忍不住问道:“小舞你有没有打算?” 姜舞不知姜雨鄢说的什么,“什么打算?” 姜雨鄢轻笑,说道:“你跟在临安王殿下身边,殿下又颇为喜欢宠信你,若是以后殿下有意纳你为房,你的身份地位,就不一样了,这日子也会更好过些。” 纳为房…… 姜舞怔然张了张唇,片刻后摇头,“雨鄢姐姐,小舞没想过这些,也不在意,殿下现在对小舞就很好,小舞不求什么。” 姜雨鄢无奈一笑,小丫头的性子还是如此,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也许也正是因为她知足常乐的性子,她才能过的这么舒心。 ———— 云卿卿的婚事定议下后,碧唐国派来使臣,奉送上好些厚礼,两边择定下成婚之日。宫里顿时忙碌了起来。 不过宫里的忙碌不仅是因为云卿卿的和亲一事,除此之外,赤周使臣来访亦是大事。 云容珏等几个得力皇子,也因此忙碌起来。 赤周和漠苍的国力是能和大凉并肩的,在这乱世,三国鼎立,所以即便是接待使臣,也不可掉以轻心,否则一个不小心便会落了话柄在外。 姜舞推开殿门踏进殿内时,就看见卓珂有些慌张转过身。 云容珏并不在殿内,“卓官女子,”她欠身揖礼,想到方才推门而进的刹那卓珂的慌张,她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卓官女子是在找什么吗?”她问道。 卓珂眼睛虚转,摇了摇头,“没,我哪儿有找什么啊,就是看这边落了些灰尘,给殿下打扫干净,姜舞你知道的,殿下喜欢干净。” 卓珂边说着,边拿着手边的布巾擦拭着。 姜舞没有多想,应声后,走到书架子前,将书合放好。 彼时云容珏从殿外走进来。“殿下。” “殿下安。” 云容珏瞥看眼卓珂,卓珂对上云容珏的双眼,方才的紧张犹在,她眼神有些虚。 云容珏定看了卓珂片刻后,淡声:“你下去吧。” 卓珂点头,没有过多停留,离开了大殿。 卓珂离开后云容珏径直走到主位拂袖坐下,姜舞端来茶盏,“方才发生了什么。” 姜舞微愣,“什么?” “卓珂。”云容珏执起茶碗盖,拨弄一番茶碗里的茶叶。 姜舞反应过来,回道:“也没什么,方才奴进来的时候,卓官女子恰好在里头,奴以为卓官女子是有什么要找的东西,后来卓官女子说是给殿下擦拭落了灰的桌子。”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姜舞不知云容珏为何要问的那么细。 云容珏抿喝着茶水,微垂的眼底是敛着淡淡的微凉。 三日后。 赤周使臣进了宫。 云楼在宣室正殿面见接待的赤周使臣。 赤周使臣身着一身紫荆锦袍,发束金冠,步履稳厚。 赤周使臣,扬名在外,云楼听说过,这位得赤周王喜爱重用的使臣有勇有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他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竟是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子,和他所猜想的大不相同。 “赤周使臣萧七瑾拜见大凉皇上。”萧七瑾双手合揖,微含腰。 “萧大人请起,萧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 “皇上言重了,这是我赤周王上命臣带来赠予皇上的宝件,还望皇上欢喜喜欢。” 萧七瑾身边跟着的人献上宝件,云楼看着欢喜大悦,赐座于萧七瑾。 萧七瑾坐下,云容珏抬眼望去,看清来人面貌时,微怔。 竟是他。 萧七瑾感觉到有人投来的目光,顺着目光望去,两人四目相对上,萧七瑾微扬眉,敛唇一笑。 萧七瑾将赤周王要传达的话,意思,道予云楼,云楼点头应之,两方相谈甚欢。 “素闻大凉贤能者居多,七瑾受王上所托带献上以天山寒玉制成的棋,赠予皇上。” 萧七瑾身边的人奉上棋。 萧七瑾奉上的棋盘,是以透玉而制沉,棋子更是以天山寒玉而制,珍贵稀罕,云楼和众臣望着,都不由点头。 “朕多谢赤周王的好意了。” 萧七瑾笑,“皇上客气了,不过……” 萧七瑾话锋忽然一转,众人望去。 “赤周王上说了,这棋可奉送给皇上,但需要皇上一解这棋局方可。” “哈哈哈,这有何难,小小棋局,我大凉随便一人便能解了。”郎中令孙大人爽声一笑,说道。 萧七瑾余光微瞥,落出一抹微讽的笑。 云容珏捕捉到萧七瑾这一抹笑。 “五哥,这有何难的,这赤周国是太天真了,弄出这芝麻小事。”云凰说道。 云容珏压低声:“非也,且看下去。” “这棋局乃为玲珑棋局,要想解开,非易事,素闻大凉能者居多,望能大开眼界。”萧七瑾说道。 萧七瑾奉上的玲珑棋局,众臣皆以为是寻常棋局,不以为然。可一轮看下来后,竟无一人能解的。 云楼原本的自信被扑灭,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棋局若他们不能解开,得不到这棋盘棋子倒还是小事,但是会落个让赤周看笑话的结果,是绝不可的。 “这棋局不易,萧使臣既是要在大凉多留些时日的,且也给咱们留些时间,我朝定有人能破了此棋局。”云楼说道。 萧七瑾颔首,“好。” 萧七瑾被云楼安排住下。玲珑棋局一事也很快在宫内传开。 云楼忧心于这棋局一事,若谁能解开,不仅是给大凉涨了脸面,在云楼那,更是添上一大笔的欢喜。 “一棋局罢了,怎么还说的那么玄乎,有那么夸张吗?”乌玉媚不以为然。 柳芳菲面色沉定,看着云枫,“枫儿。” “母后,玉娘娘,这玲珑棋局儿臣从未见过,确实不容易。” “就是,之前我和大哥看了半天,都没想出个结果。” 云枫将棋局大概布给了柳芳菲看,柳芳菲和乌玉媚两人看了片刻,眉头皱起,“这是什么棋局啊,根本无解吧,娘娘,会不会是那赤周人故意为难咱们的,这棋局兴许根本就无解。”乌玉媚摇着团扇说道。 柳芳菲定看着,也想不出个结果,“别胡说了,眼下这棋局究竟是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事皇上既答应下来了,就必须解了,否则皇上的面子,还有咱们大凉的面子,都是要过不去,让赤周人耻笑了。” “枫儿你们回去好好钻研钻研,要在你五弟之前,将这棋局破了。”柳芳菲说道。 这棋局若是王公大臣破的,且也罢,若是被云容珏捷足先登那就不好了。 云枫颔首,“母后放心,儿臣定竭力将这棋局破了!” 另一边,云容珏,云凰,元璟等人,甚至是云卿卿都凑了过来,钻研着这玲珑棋局。 “这棋局有解么,我怎么看都无解啊。”云卿卿噘着粉唇,嘟囔着。 “五哥可有什么想法?”元璟抬眼,看着面有深意的云容珏,问道。 他们几人,属云容珏最聪明。 云容珏垂眼望着,片刻摇头。 几人看了许久,也没研究出个结果,各自讪然离开了漪澜轩。 姜舞回到大殿时,就看见云容珏倚靠着凭几,一脸的倦意。 “殿下乏累的话,去榻上歇息吧。”她轻声道。 云容珏睁开眼,小姑娘清秀干净的小脸落进他双眼,他撑坐起身,“过来。” 姜舞听话凑上前。 “今儿父皇面见了赤周使臣。” “嗯,奴知道。” 赤周使臣来访,云楼接见,是满宫无人不知的事。 “妹妹可知来访使臣是何人?”云容珏问道。 姜舞摇摇头,她没见过,怎会知道。 “是那日咱们在街市上遇见的萧七,也是先前洛州城外搭救本殿之人。”云容珏说道。 姜舞诧异,“是他?” 云容珏颔首,“本殿倒也没想到,会是他,那日他同咱们说,名唤萧七,实是萧七瑾。” 姜舞粉唇微张,了然点头,也不由有些感慨,这世间,真小。 …… 连着两日,都没有人能破了玲珑棋局。 “都说大凉国强,贤能者多,依小的看,也不过如此,这都两日了,还未有人能破了咱们的棋局。”萧七瑾身边的小厮傲气说道。 萧七瑾摇着扇子,“这不时候还没到么,没到最后,什么事都不能妄下定论。” “小的看,是已有定论了咱们这回赢定了。” 萧七瑾没有说话,摇着扇子朝前走这去,不一会儿,看见一熟悉的身影。 “临安王殿下。” 云容珏转过身,看见是萧七瑾。 “萧大人。” 萧七瑾轻笑,“殿下还是唤我萧七吧。” 云容珏淡笑,“萧七,萧七深藏不露。” “殿下又何曾不是呢?萧七爽朗一笑,“谷玉谷玉,殿下名为容珏,容和珏二字各取一边,乃为谷玉。” 两人有先前之交,如今身份虽不一样,但依然相谈甚欢。 “不知萧某的玲珑棋局,殿下可有解了。”萧七问道。 云容珏低笑浅吟,“玲珑棋局九转复杂,本殿尚未有解,但相信,不多久,会有答案让萧七看见的。” “那萧某就拭目以待了。” 两人寒暄片刻后,云容珏离开,萧七望着云容珏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不曾褪下,“看来这棋局是有解了。” 随从不明,“瑾爷是觉得这棋局临安王殿下能解开。” “嗯——”萧七瑾拉长音,嗯了一声。 “小的也曾听闻这大凉的临安王殿下聪慧,可咱们的玲珑棋局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瑾爷怎就对临安王这么有信心?” 萧七瑾笑而不语。 入夜,漪澜轩内依然烛火通明,姜舞打来热水,就见云容珏规正旋腿而坐,他面前放着一方棋盘。 “殿下,夜深了,安寝吧。”她道。 “本殿还不困,晚些。”云容珏说道。 姜舞不好勉强,将水盆放在架子上后,径直走到云容珏身边,她低头望了眼他面前的棋盘。 “这棋布局怎么这么怪啊。”姜舞忍不住道。 “这是萧七给大凉出的那难题。”云容珏说道。 姜舞眼睛微亮,“是玲珑棋局?” “嗯。”云容珏应声。 姜舞诧异,目不转睛看着棋局。 之前她就听云容珏和云凰他们念叨说过玲珑棋局的事,听闻是很难解的一盘棋,现下看到,果不其然。 棋盘上棋子摆放整齐,看似规律。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不易。 云容珏敛着眸,看着。 姜舞亦瞅着,越看,越生出疑惑。 这棋局…… 莫名有些眼熟。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容珏眼眸忽然一缩,他抬起手,刚要挪动棋子,身边的小姑娘忽然也抬起了手。 云容珏侧眸望去,姜舞这才察觉失态,下意识缩回手。 方才她想到了什么,手的动作也是下意识的。 云容珏睨着眼眸看着小姑娘,“妹妹可是想到什么?” 姜舞咬唇,“奴不敢妄议。” 云容珏浓眉微颤,小姑娘怕是对这棋局有自己的见解,只是……素日来小姑娘虽聪颖,但这棋局难度颇大,也非小聪明能解的。 “无妨,你且说便是。” “奴好像知道怎么解了。” 云容珏扬眉,示意她说下去。 得到准允后,姜舞抬手,指着棋盘上的棋子,“这个,取出到旁……” 姜舞说,云容珏挪子。 云容珏手里的速度,是要比姜舞所说快一些的。 待棋子挪移完后,云容珏眼里的诧异和欣喜交杂着,小姑娘和他想到一块去了,竟将这棋局解开了! “妹妹当真聪颖厉害。” 姜舞也没想到,竟真解开了这棋局,但她也知道,这棋局她虽解开了,但云容珏是要快她一些的,方才她念着,云容珏手里的动作,是明显先她一步的。 所以这棋局,其实还是云容珏解开的。 “殿下过奖了,殿下是比奴要快些的。” “若本殿没记错,棋艺这块,妹妹并不太通,不知妹妹是怎么解开这棋局的?”他问道。 并非他小看她,她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但唯独这棋艺上,并不精湛,而这玲珑棋局难解,她能解开,有令他欣喜,但也有令他疑惑的。 姜舞抿唇,看着解开的棋局,说道:“奴是凭印象。” “印象?” 姜舞点头,缓缓道之:“以前在南姜,母妃摆弄过棋局,奴见过这棋局。” 那时母妃经常摆弄棋局,而且每一盘棋局,都是一个样子,那时姜舞年纪小,日日看着,只觉得奇怪,不知母妃为何日日摆弄一样的棋盘。 她没有刻意留心棋盘上的棋局,但日日相见,这棋局样子和每一步该落哪儿,被她无意识的旋于脑海了。 第103章 不再是囚奴之身 第三日时,云楼设宴招待萧七瑾。 “萧大人,这些酒水膳食,及歌舞,可还满意?”云楼笑问道。 萧七瑾俊容上隐着不羁之笑,“回皇上,甚好。” “萧大人满意就好。” “皇上,这已过三日,不知萧某所带的玲珑棋局,可有解了?”萧七瑾问道。 云楼脸上的笑顿住,轻咳一声,“这解,自然是有的,只是,萧大人也知,这棋局不易,尚且要费些时间。” 萧七瑾握着酒杯,轻笑,“皇上说的是,皇上见谅,只是萧某在来大凉之前总听闻别人说,大凉能者多,萧某以为这三日时间,于大凉能者而言,已是过多了,看来,是萧某太着急了。” 萧七瑾笑着说话,这话听着是在将缘由揽于己身,可实则,是在言道大凉能者不如传闻。 “萧大人莫要着急了,大凉能者确实多,光是咱们皇上的皇子便是个个聪颖,这棋局再不多久,定会给解开的。”柳芳菲说道。 云楼脸上虽含着笑,但眼里的不悦已是溢出。 萧七瑾代表的是赤周,这已经是让他挂不住面子了。 他只恨现在不能立刻有人解开这棋局! “棋局已经解开了。”忽然的一声。 众人愣住,转眼看去,说话的是云容珏。 云楼诧异后,脸上是期盼的欣喜,“珏儿是解开了?!” 柳芳菲蹙眉,看了眼一旁的云枫,转而道:“临安王殿下是解开了?若还没解开,可莫要因着急,说了急话。” “五哥不会乱说话的,五哥,你解开了对吗?”云凰期待看着云容珏。 云容珏双手揖拳朝着云楼,“父皇,儿臣已解开棋局。” 云楼欣喜,“快,说说。” 萧七瑾剑眉一扬,示意随从将玲珑棋局奉上。云容珏走到中心,一点一点,在众人眼下,将棋局一解开。 云楼眼睛睁大,“好!好!”他转过头看向萧七瑾,“萧大人,如何?” “萧七瑾走上前,看了眼,轻笑点头,然后执手鼓掌,“棋局已解,萧某佩服。” “哈哈哈。”云楼仰声长笑。 “恭喜皇上,恭喜临安王殿下。”众人附声。 玲珑棋局被解开,众人皆是高兴,就连萧七瑾,也不曾有半分因棋局被解的恼意。柳芳菲看了眼云枫,两人脸色都不好。 他们本想借着棋局博云楼欢喜,却没想到,竟又被云容珏捷足先登了! 萧七瑾转眼看着云容珏,眼里是不浅的欣赏之色,“早就听闻大凉临安王殿下天生聪慧,机敏过人,今日萧某一见,果不其然。” 云容珏将玲珑棋局解开,令云楼未丢了面,云楼欢喜不已,“珏儿是朕之爱子,自小便是聪颖,替朕解决了不少烦忧之事,这玲珑棋局于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云楼的夸赞,欢喜,落进柳芳菲等人眼里耳里,是不大痛快的。 可几人除了闷生气,也无可奈何,谁让这棋局偏就是云容珏解开了。 “父皇,儿臣解开了这棋局,不过,这棋局也并非儿臣一人解开。” 云容珏话一出,众人惊诧,云楼更是深觉意外,“哦?除了珏儿还有何人解开了这棋局?” “儿臣身边侍奴,姜舞。” “姜舞?”云楼诧异,他对这个名字不陌生,尤记得那小丫头模样清丽,也是有点本事在身的。 只是,他没想到,那丫头除了那些奉茶制膳的本事竟还有这头脑本事。 “临安王殿下没说错吧,我记得那叫姜舞的,是小小囚奴,她又怎会解这玲珑棋局。”云招讽刺道。 “诶,淮王殿下这话就错了,”萧七瑾开口,“这解开棋局与否,和身份有何关系,这棋局,也没写在面上说只有身份尊贵之人才能解开。” 萧七瑾的帮衬,堵了云招的话,柳芳菲瞥看眼云招,摇头示意,云招撇唇缄口。 “带那丫头过来,朕问问,若真是她解开了,可是不简单,该是好好行赏赐一番。” 姜舞在漪澜轩,得知被召见的时候,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还是宫人传错了话,现下这个时辰正是皇上和诸皇子大臣宴请赤周使臣的时辰。 这个时候传召她,会有什么事? 姜舞虽然诸多疑惑,可也不敢多耽误,跟着宫人去了。 到大殿时,姜舞看见满殿的人,也越紧张起来,“奴参见皇上。”她走到中心跪拜下。 云楼让她起身,问询着:“听珏儿说,这玲珑棋局你也解开了?可是真的?” 姜舞余光下意识朝云容珏瞥去,然后缓点头,“回皇上,是。” “你可再解一遍。”云楼说道。 云楼虽不觉得云容珏会撒谎,但这小小丫头竟能解开这复杂棋局,他实在意外,也想一见,是否为真。 萧七瑾命人将棋局重新布好,布好棋局的棋盘呈在姜舞面前,姜舞看着,凭借之前看母妃摆弄时的记忆,将棋局慢慢解开。 众人望着,随着姜舞解开棋局,众人脸上都是惊异。 “回皇上,奴解开了。”她收回手,恭敬道。 萧七瑾看着,面露笑容。 诧异过后,云楼仰声长笑,“好,好。” “萧使臣,这棋局我朝皇子解开了,我朝小小囚奴亦能解开了,可见我大凉是人才济济,贤能者居多啊。”一大臣开口说道,言语间自傲满满,更有几分对赤周的轻蔑。 萧七瑾自然听出这大臣话里的话,他不羞不恼,“这位大人说的是,只是萧某觉得,这贤能者有,却不多,这棋局至今也只有临安王殿下和这位姑娘解开,大凉偌大朝堂,只有临安王殿下一人贤能,这其余大人是否……”萧七瑾低眉轻笑。 萧七瑾一番话,是直接回堵了方才那位的话,也稍以轻蔑回去。 那位大臣脸色一变,他转头看向云楼,云楼不悦瞪眼,他退到一旁。 “这能人若遍地一抓便是,那也显不出其过人的贤能了,我大凉如此,想来,赤周亦是,总归,萧大人这棋局,在限定时间内,是被我朝能者所解,并没让萧大人失望。”云楼说道。 萧七瑾一笑,颔首未多言。 “珏儿深得朕心,朕当要好好论功行赏。” 云楼大喜,当即封赏云容珏一座府邸。 云楼的封赏出来后,云招的脸色骤然一变,他已成婚,尚且未自立门府,云容珏未成婚,却抢在他前头?! 柳芳菲眼睛一转,笑道:“这真是极大的恩赏呢,向来是成了婚的皇子才有自立门府的机会,临安王殿下尚未成婚,却得这般恩赏,当真是福气呢。” 云楼笑,转眼看向姜舞,“你蕙质兰心,解开了这玲珑棋局,朕也当好好嘉赏你一番,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姜舞轻眨眼,她并未想过要什么封赏,所以云楼忽然这一问,令她有些茫然。 云容珏望她一眼,眼里有几分示意,姜舞了然,沉默。 云容珏上前说道:“父皇,她是儿臣身边的侍奴,她的这份恩赏,就由儿臣替她做主要吧。” 云楼颔首,“珏儿但说就是。” “望父皇赐她摒除囚奴之身份。”云容珏说道。 云容珏的请求说出后,引起不小的议论之声。 “五弟替这丫头要的恩典还真大啊。”云招斜着嘴角讽道。 姜舞也略诧异看着云容珏,云容珏的这个要求,亦是她没想到的。 若能摒除囚奴的身份,于她而言,自是再好不过的。 “父皇,她这小小丫头能解开这精妙棋局,是很不容易的,父皇赐赏她摒除囚奴身份,这要求,其实也不算过分。”云凰开口帮说话道。 云楼脸上的诧异消失,换上笑容,“不过分,当然不过分,好,今儿朕就赐赏你,以后你不再是囚奴之身份,同宫里寻常侍婢一般。” “谢皇上恩典。” “谢父皇恩典。” 姜舞被云楼赐赏摒除囚奴身份一事,很快传遍。 不少宫人同她道贺着。 “小舞,恭喜你啊。”南芙等那些人散去后,才凑上前。 姜舞亦是高兴,拉着南芙聊了许久。 “这下好了,小舞你不再是囚奴之身,这以后在宫里的日子要好过许多。”南芙说道。 姜舞笑着颔首。 是啊,会好过许多。 她虽跟着云容珏身边,云容珏待她也极好,旁的宫人也不敢随意欺负她,但,在这之前,她终是有着囚奴这一身份压在身上。 “其实,临安王殿下想摒除小舞你囚奴的身份,大可自行决断,也不是非要令皇上下这恩赏的。”南芙有些不解。 囚奴在大凉是最卑贱的,但囚奴跟了主子后,身份改变,是可随主子心意改变的,尤其是皇子这样身份的主子,就如姜翘,被云招纳成妾室后,便不再是囚奴之身。 姜舞鼓鼓粉唇,想着南芙的问,也觉得有些奇怪。 入夜后,云容珏回来,她侍候云容珏洗漱安寝,两人相谈时,她顺问了一嘴。 云容珏垂眸望着说道:“本殿是可摒除你囚奴之身,但,这事若是父皇下的旨,这满宫的人便更不敢以此说事,讥讽为难你。” 他是可自行摒除她囚奴之身,可若那样,那些人的议论不会停,暗下对她指不定还有什么讥讽为难,而他借着她解开玲珑棋局一事顺水推舟。 她摒除囚奴之身,是解开棋局后,皇上的恩赏,无人敢就这事说些什么。 姜舞听着,心里结着深深的情绪,他替她摒除囚奴之身,还为她想这么多。 “奴谢殿下。”她泛着情绪,说道。 云容珏剑眉微动,“嗯?你这自称该改了。” 姜舞讪然,连忙改口,“奴婢知道了。” …… 长乐宫。 云容珏在宴席上大放异彩,为云楼长脸之事很快就已传遍宫里。 “恭喜娘娘,殿下这次为皇上长脸,皇上定欢喜不已。”彩霞说道。 可楚音面色之上依旧没什么情绪。 不一会儿,就听见外头宫人高喊的声音,“皇上驾到。” 楚音收起脸上的情绪,起身迎接,“臣妾参见皇上。”云楼连忙将她扶起身。 “皇上今儿设宴招待赤周使臣,时辰已晚,该早些歇息,不用特意再来臣妾这儿的。”楚音说道。 云楼笑看着楚音,将她拉到身边,“无妨,朕想见音儿,也想同音儿说说话。” 楚音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水,奉上。 “音儿,咱们的珏儿当真争气,这玲珑棋局,满朝重臣无人能解开,只有珏儿,解开了!若不是珏儿,只怕这次在那赤周使臣面前,咱们大凉是要丢了脸面。” 楚音淡笑,“是珏儿运气好罢了。” “诶,可不是,”云楼摆手,“是咱们珏儿聪颖。” 楚音淡笑不语。 夜深,一切趋于平静。身边人酣睡正浓,楚音望着,平静的眼眸不再平静,暗涌着波涛,波涛蜷着一抹仇恨。 对一个人最好的报复,便是一点一点的摧毁,如凌迟一般,将他所在乎的一切…… ———— 赤周给大凉出难题一事尘埃落定,几日时间,云楼同萧七瑾以两国之益商议着大事。 期间,碧唐国迎亲使臣,也奉旨往大凉来。 “公主怎么了,这个绣的挺好的呀。”姜舞看着云卿卿无力趴在桌上,满眼的疲倦。 云卿卿单手撑着额,眼睛眨巴,“碧唐国要来使臣这事你知道吧?” 姜舞点头。 这等大事,满宫尽知。 云卿卿撇唇,“使臣来了,也就意味着本公主很快就要出嫁了,我担心啊。” “公主不是想通了吗?”姜舞捋着手中的丝线。 “本公主是想通了,知道这事改变不了,不过这段时间本公主探听了一番,听说那三皇子在碧唐是很不受宠的,他父皇不看重他,听说他的兄弟对他也是嫌弃之态,人缘不怎么样,而且更重要的是……听说长得还丑!” 云卿卿长叹口气,觉得自己倒霉极了! 她要以和亲嫁人且罢了,嫁的还是这样无用的人。 姜舞无奈一笑,“公主也只是听人说的,或许是耳听为虚呢?”她说道。 云卿卿撇唇,“但或许是,无风不起浪呢。” 唔…… 两者都有道理。 “这么个人,本公主嫁过去,怕是要没好日子过了,”云卿卿叹气,“其实他不受宠也无所谓了,本公主本就不是在意这些的,可他样貌不行,本公主连个赏心悦目都换不来。” “不会的,公主宽心吧,”姜舞笑道,“奴婢听夫子说过关于碧唐国的一些事,听闻碧唐国的国君年轻时样貌也甚好,若是如此,他的孩子样貌也应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云卿卿歪脑袋,“但愿吧。” “楚夫人安。” 身边婢女的唤声将两人情绪拉回,看见楚音两人连忙站起身。 “参见楚夫人。” “楚娘娘安。” “起来吧,”楚音淡然的双眼在两人身上落定片刻,“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回楚娘娘,卿卿绣巾帕呢。” 楚音瞥了眼桌上的针线和绣帕,轻笑,“不错,再不久你就要出嫁了,这成人妇后这些且都要做的。” “是。” 楚音若意看了眼姜舞,片刻挪开眼,“好了,那本宫不打扰你们了。” 楚音说完转身离开。 “碧唐国使臣,不日就要到了吧?”楚音慢步走着,问道。 “回娘娘,大概再两日就应到了。” 楚音红唇唇角不易察觉的牵了牵,“好啊,这宫里,又该热闹起来了。” 经过承明殿外的廊道时,正逢见萧七瑾迎面走来。 萧七瑾看见穿着雍容华贵的女人,身边的内官提点着。 “是萧使臣吧?”楚音先开口。 “萧七瑾见过楚夫人。” 楚音看清萧七瑾的容貌,他生的俊美,那眉眼间…… 楚音有一瞬晃神。 瑾儿…… 被楚音目不转睛盯着,萧七瑾有些不自在,“楚夫人,何以这么看着萧某,莫不是萧某身上沾染了什么,令夫人笑话了。” 楚音这才回过神来,自觉失态,轻咳一声,“没什么,只是本夫人听闻萧使臣出了个精密的玲珑棋局,棋局特别。” 萧七瑾笑,“棋局精密特别,大凉能者不少,萧某这棋局,还是给破了,惭愧。” 萧七瑾到底是外男,不好与楚音多言,他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萧七瑾离开,楚音却是望着萧七瑾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很年轻。”楚音呐呐说道。 “是啊,听闻这萧使臣才不过二十出头,但在赤周,已是国师之位,位高权重呢。”彩霞说道。 “若本宫的瑾儿还活着,应也是这般年岁了……瑾……当真是个好名字。”楚音喃声说道。 彩霞颤了颤眼,“娘娘,咱们回宫吧。” 楚音眼里攒着失落,“走吧。” …… 碧唐国使臣和其队伍在两日之后到长安,进了宫。 云卿卿远嫁之日在即,宫里也更忙碌起来。 凤冠霞帔,嫁衣,也都一一落入。 “这嫁衣真好看,公主穿上后定是惊艳四座的!”宫女称赞道。 “是挺好看的,是吧小舞?”云卿卿笑看着姜舞。 姜舞点头。 这嫁衣和嫁冠是云楼命人特制的,做工精细,嫁衣上的刺绣绣花都是苏绣,很珍贵。 第104章 以命抵命 “三妹妹这儿可真热闹啊。” 云卿卿闻声撇了撇唇,抬眼看向门口,云宋贞挪着步走进来。 “大姐姐来了。”云卿卿心里是并不欢迎云宋贞的,但面上功夫不得不做,小脸上布着虚假的笑。 “是啊,看妹妹这儿热闹,姐姐也来凑个热闹,哟,这红嫁衣可真漂亮,瞧瞧,这一针一线,多好啊。” 云卿卿发出干干一声笑,“大姐姐喜欢呀?” “这么好的嫁衣,谁能不喜欢呢。” “那好啊,那就送给姐姐好了。” 云宋贞脸色落下,“瞧妹妹说的,妹妹别的东西姐姐可还敢要,这嫁衣嘛就算了,妹妹不日就要出嫁了,还是嫁给碧唐国尊贵的皇子,可是不一般呢,姐姐怎敢和妹妹争抢这好福气!” 云宋贞便是故意来恶心云卿卿的,明知这婚事云卿卿是不愿的,言语间还特意加重了好福气三字。 看云卿卿脸色微变,云宋贞越发得意了,“三妹妹,这碧唐国三皇子虽然不太受宠,但这样其实也挺不错的,妹妹嫁过去也能安稳度日,至于这其他的嘛,也就是嫁夫随夫的了,妹妹且也别太在意那些外在的东西了,这俊容且不能当饭吃呀。” 云卿卿沉着小脸,“大姐姐说的是,卿卿既答应父皇了,就不会再有其他想法,卿卿也在这祝愿大姐姐早日得个如意郎君,如大姐姐所说,像卿卿这样是极好的。” 云宋贞一噎。脸色难堪。 她们两姐妹这么些年斗嘴,总是云宋贞占下风。 “姐姐还有事,就先走了。”云宋贞撇唇,拂袖离开。 云卿卿扬眉,颇为得意。 姜舞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水,将茶水递给云卿卿,“大公主的话三公主别太放在心上了。”她担心云卿卿心情会被影响,劝道。 云卿卿释然一笑,接过茶碗饮喝了一口,“没事,本公主既答应父皇了,那便看开了,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一切都顺其自然,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呢。” 云卿卿想开了,心态好了姜舞也放心了。 “对了,你一会儿是要去五哥的新府邸吗?”云卿卿想到问道。 姜舞点头。 云楼赏赐云容珏自立府邸后,底下的人手脚很麻利的张罗起来,现在临安王府是很热闹的张罗着各种事,云容珏也准允她参与张罗。 姜舞和云卿卿到临安王府时,工人匠人们正忙活着。云容珏也在。 “五哥。” “殿下。” “五哥这好气派啊。”云卿卿看着忍不住说道。 云容珏脸上攒着温和的笑,“一会儿让这丫头带你好好转转。”他说道。 “好呀!” 姜舞带着云卿卿从前院走到中庭,又从中庭走到后院。 “这自立门府就是不一样,什么都可按照自己的喜好,自在的许多。”云卿卿是觉羡慕的,她原想着若以后出嫁,也可在长安落个公主府,这样既自在,又可随时回宫看望父皇。可没想到。 “姜舞姑娘,这个是新做好的木椅,你看看颜色还满意吗?若不行,咱们再换。”一下人抱着新椅凑了过来。 姜舞看了看,椅子颜色是偏暗红的,不会如黑色那般沉抑,也不似大红那般灼眼,刚刚好,她点点头,“嗯,就放在殿下的房间吧。” “好。” 来往几个宫人下人,有什么都问询着姜舞的意见。云卿卿瞅着,不由一笑,“你这丫头,现在是有几分主人派头啦,挺好的。” 姜舞羞怯,摇摇头,“公主说笑了,这些是……” “我知道,这些都是五哥的吩咐嘛,定是五哥告诉这些人,这些事可以问经你,对吧?” 姜舞点头。 当时云容珏将这些事交予她的时候,她着实是有些惊着了,管理府院布置这样的事,可不是小事,她是没什么把握的。但云容珏坚持,她也不好过多搪塞。 “五哥很看重你,”云卿卿歪着脑袋笑着道,“说不定不多久,你这婢女身份也要变了呢。” 云卿卿的话是何意思姜舞不是不明白,她连忙道:“公主莫要打趣奴婢了,咱们再去那边看看吧。”她扯开话。 云卿卿所说的婢女身份变了,无非就是…… 如卓珂那般,或成官女子。 可这些,姜舞是万不敢想的。 姜舞带着云卿卿参观完后,回到前头,碰巧看见云凰和赫宝琪,云凰看见姜舞的刹那,眼睛都亮了,他没注意到身边赫宝琪拧起的眉和失落的眼神。 那日之事后,姜舞每每见到云凰都觉有些别扭,可她再别扭,他是主,她是仆,有些情绪,她也不好太露于面。 云卿卿拉着赫宝琪去了中庭,姜舞在后院看着宫人们捣弄好的花草和荷塘。 她刚摆弄好花盆站起身时,忽然,看见不远处的云凰,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转开眼,想要躲避开。 “姜舞!”云凰唤了一声。 姜舞刚转身,蓦地听见云凰叫唤的这一声,吓得她脚步不稳,崴了一下。 “姜舞!” 她脚一崴,身子朝旁倾,眼瞅着就要掉进荷塘!忽然!一股力量勾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拉拽回来。 好险! 她惊吓未定。 “笨蛋!”云凰皱眉忍不住道。 姜舞眨巴眼意识到自己被云凰搂着,连忙后退一步,“六殿下。” 云凰见她避自己宛如什么可怕之物,皱着的眉心涌出更深的不悦,“本殿非蛇蝎,你何以要这么躲着本殿!本殿就这么让你瞧不上么?!” “奴婢不敢。” 两人站着,一个攒着怯,一个攒着怒,交谈着。 假山石后面,恰巧经过的赫宝琪将这一幕幕看进眼里,秀气的眉头颤了颤,浮现深深的疑惑。 云凰哥哥对她,总是冷淡冷漠,不似对其他人,尤其是…… 在面对姜舞的时候,她不知道是她感觉出了错,还是别的什么,她总觉得,云凰哥哥在看姜舞的神情,很是不同。和面对一般宫人不一样。 是她多想了,还是因为姜舞是临安王殿下的心腹,他和临安王交好,所以才对姜舞也不一样些? 赫宝琪不知道,但她希望是后者。 赫宝琪收回视线,转身离开,然刚走出没两步,迎面看见云容珏,她欠身,“临安王殿下。” 云容珏的视线越过赫宝琪,看见小姑娘和云凰说道了句后离开了。 “宝琪公主,喜欢的东西要争取。”云容珏忽然开口。 赫宝琪一怔,云容珏忽然的话令她有些无措,“什么?” “公主知道本殿在说什么,公主喜欢六弟不是么。”云容珏说道。 赫宝琪的小脸骤然涌起一抹红晕,她是喜欢云凰的,可这事被云容珏这么直白的道出,她一个姑娘家,她是害羞羞怯的。 “临安王殿下……” “宝琪公主莫要嫌本殿言语直接,本殿只是觉得,如果公主真有心,该更努力争取,如若不然,后悔的是自己。” 赫宝琪紧抿着唇,她觉得云容珏说的是有道理的,可是,“可六殿下对宝琪,冷淡的很。”她忍不住道。 云容珏垂眸,“事在人为,六弟也不是冷心冷肠之人。”他说完,从赫宝琪身边走过,然后驻足下,低语几声。 赫宝琪失落的眼里,多了些希望。她看着云容珏离开,“宝琪谢殿下提点。 云容珏背着手,剑眉微扬。 酉时二刻,临安王府宫人匠人离开,偌大的王府从嘈杂变得沉静,云容珏看着这些小姑娘做主的布置,眉眼间的愉悦清晰可见。 “殿下这些可还满意吗?如果有要改的,奴婢明日再和他们商量下。”姜舞问道。 虽然他将这些布置的决定都交付于她,但这王府终还是他的王府,他是主子,他的喜好才是最重要的。 云容珏握住小姑娘玉软的小手,薄唇敛笑,“满意,妹妹为本殿尽心安排的,本殿何有不满意之理。” 姜舞轻点头,蓦地想到什么,“殿下,卓官女子住的院子,奴婢只让人简单饰了一番,其余细致的布置,还是让卓官女子自己决定吧。” 卓珂的身份是在云容珏之下,她们之上的,之前卓珂就对她百般不满,她住的院子若她一人决定了,怕是卓珂又要有意见了。 “不用,妹妹一并决定了就好。”云容珏说道。 姜舞微怔,有些犹豫,“殿下,这样不太好吧,卓官女子毕竟……” 云容珏知她担心什么,缓声道:“妹妹尽管放手做就是,旁人若有什么意见,让她们来找本殿便是,”他握着小姑娘的手越紧了几分,“本殿这儿的一切,妹妹都可做主。” 姜舞呐呐张唇,被他的一番话惊到些,“殿下,您说什么……” 云容珏轻笑,将她揽入怀中,没再多解释。 余晖下,两人相拥,姜舞埋首于他怀,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情绪。 云容珏望着盈盈余晖,心思沉然。 若可以,他愿将能给予的都给予她,包括名分。 但眼下,还不行,他不能将她置于那个位子。 ———— 长安城一片祥和,百姓安居,市井热闹。 但长安城内的那片高墙之内,却是波澜汹涌,气氛凝重。 宣室殿内,重臣围坐,主位上的云楼面如土色,底下右边的位置上,碧唐国使臣面色如火,怒不可揭,“大凉皇上,这件事,我们碧唐国需要个交代!” 云楼面色如土,凝结着沉重。 碧唐国使臣是来迎亲的,本是喜事一桩,可谁曾想,竟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云楼沉声,“朕定会给出个交代来。” “哼,”使臣冷哼一声,“我们要的交代就是以命抵命!大凉皇上,现在死的可是我碧唐的重节使臣!是我碧唐国皇上倚重之人,身份贵重!” 以命抵命…… 这四个字落进云楼心中,令他心烦意乱。 若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一命抵一命,且也罢了,可偏这人是…… 贞和宫,尖叫声从里头传出来,片刻后,乌玉媚和赫婉淇从里头走出来,正好遇上柳芳菲。 “参见皇后娘娘。” “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大公主情况怎么样了?”柳芳菲问道。 两人皆是叹气,赫婉淇回道:“公主受了些惊吓,情绪不太稳定。” “真是倒霉,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了,对了皇后娘娘,皇上那边……怎么说?”乌玉媚问道。 柳芳菲面色凝重,无奈摇头,“皇上那边也是棘手,碧唐国使臣不依不饶,一定要皇上给个交代,要以命抵命。” “以命抵命?” “这怎么可以!”乌玉媚怒道,“且不说这事到底是怎么样,宋贞是我大凉身份尊贵的公主,怎可为了他国一小小臣子附上性命!碧唐国也太大胆了!这要求都敢提出来!” 柳芳菲轻叹气,说道:“那人可不是小小臣子那么简单,他是碧唐国国君非常倚重的人,身份贵重。” “可,再怎么样,让我大凉公主为其抵命,也实在不妥啊,而且宋贞的母妃……皇上怎么肯答应。”赫婉淇担心道。 “是啊,也正是因为宋贞特殊的身份,皇上才更难了。” 云宋贞杀害了碧唐国使臣一事,满宫尽知,碧唐国使臣原是来迎亲的,可眼下出了这样的事,这喜事,顿时变成了坏事。 “混蛋!” 云卿卿在月棠宫气的要命。 她本已认命,该嫁人嫁人,该和亲和亲,可偏,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云宋贞杀了碧唐国使臣,惹碧唐国恼怒,大凉和碧唐的关系瞬间从和睦变的岌岌可危。 而她的婚事,也暂被搁浅,她处于了最尴尬的位置。 “殿下,外头三公主的侍女吟心求见。”宫女传话。 吟心被带进漪澜轩跪在地上,“奴婢参见殿下。” “你急急找来,是不是三公主有什么事。” “回殿下,是,公主心情低落,不肯用膳,奴婢们劝说了许久都没有办法,殿下,奴婢想请姜舞姑娘过去一趟,公主和姜舞姑娘关系交好,奴婢想让姑娘劝劝公主。” 云宋贞一事,闹的满宫不得安宁,云卿卿原是要嫁去碧唐的,这一闹,不仅婚事搁置,她脸面上,也难堪许多。 云容珏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下让姜舞过去月棠宫。 姜舞到月棠宫的时候,云卿卿刚将宫人赶出宫,宫人捧着红漆盘,上面是拾起的碎裂了的碗碟。 “三公主。” 云卿卿闻声抬起头,看见是姜舞,“姜舞,你来了,坐吧。” “谢公主,”她坐下,“奴婢听闻公主不肯用膳,公主,不用膳,身体会吃不消的。” 云卿卿撇唇,“脸都丢尽了,还怕身子坏了不成。” “公主在为大公主的事羞恼。” “可不是,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大姐姐竟杀了人,简直是疯了!”云卿卿气恼的撑着脑袋。 云宋贞的事姜舞听云容珏说了,这事发的突然,令人意外。 “三公主认为这事,是大公主所做吗?”她问道。 云卿卿撇唇,摇头,“我不知道,这事出的太突然,也令人太意外,大姐姐不像是那么大胆的人,可这事明摆呈在眼前,又让人不能不相信。” 云宋贞杀了那使臣,是好几个宫女看见的,是抵赖不掉的。 姜舞轻叹气,她的想法和云卿卿差不多,云宋贞平日娇蛮任性,但说任性到随便在宫里杀人,也是让人难以相信的,可偏是是又摆在眼前,让人无法不信。 “本公主现在是又气又恼的,大姐姐这事害的大凉和碧唐相交陷入危机,也害的本公主脸面尽无。” “三公主,这件事,皇上定会彻查清楚的,若大公主是无辜的,皇上定会还大公主一个清白,若不是……公主若因这事过分为难自己,坏了自己的身体,传扬出去,只会让人更多闲言碎语,公主也不想如此吧?”她说道。 云卿卿眼珠子转了转,长叹口气。 姜舞劝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将云卿卿劝好,她才肯用膳。 她回到漪澜轩时,没看见云容珏,听其他宫人说云容珏被传召进宫了。 近入夜时分,云容珏才回到漪澜轩,他俊容之上的疲惫尽显。姜舞立刻让膳房传了膳食过来。 “殿下先用些膳吧,一会儿奴婢给您放水沐浴。” 云容珏颔首。 云容珏用膳着,姜舞在旁伺候着,她很安静,他不开口说什么,她也一句不多问。 “卿卿情况怎么样了?”云容珏问道。 姜舞将云卿卿的情况告诉给云容珏听,云容珏听着,轻叹口气,“难为她了。” “殿下,这事,真的是大公主所为吗?”见云容珏脸上的倦怠散了些后,她才开口问道。 云容珏颔首,“几个宫女亲眼所见的,宋贞想脱罪,不容易。” “眼下碧唐国逼迫的紧,非要宋贞以命抵命,父皇那边,为难的很,父皇不愿宋贞以命抵命,可若不答应,碧唐国不会罢休,两国交谊分裂,赤周使臣且又在我大凉,怕是此刻赤周那边也是虎视眈眈。” 姜舞听着,也为其担忧,云宋贞一事事关大凉国,云楼烦忧,云容珏也免不了忧心。 第105章 三日 贞和宫。 太医给云宋贞开了些安神的药,她睡了一觉后,整个人情绪较之先前,好了许多。 那晚的事,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杀了人了…… “公主用膳吧。”宫女将膳食端进殿内。 “父皇呢?!”云宋贞一把抓住宫女问道。 “回公主,皇上在前朝处理事情呢。”宫女回道。 “父皇是不是把那些人都赶出长安了?!是不是?” 云宋贞口中的那些人自是指碧唐国的人。 “公主,这……奴婢不知。” “你去让人叫父皇过来!” “公主先用膳吧。” “去啊!” 宫人被呵斥一声,连连点头应声退出大殿。 云宋贞呼吸沉沉,一双眼睛怒睁着。 宣室殿内,“大凉皇上,我等等了一日,你们大凉该给我们碧唐一个交代了!何时处决了那杀害我国使臣罪人!” “事关重大,是着急不来的。” “事关重大?!你们也会说事关重大?!既然事关重大就应尽快给我们碧唐一个交代!否则,莫要以为我们碧唐国是吃素的!” “你想怎样?!”霍大统领暴气一声,瞬间和那碧唐使臣眼对上,两人都是一副怒气十足的样子。怕若不是云楼在,两人就要打起来了。 “霍大统领,莫要着急。”云楼示意一眼,霍大统领这才歇下怒气。 云楼转眼看向碧唐使臣,“赵使臣方才一话说的对,事关重大,这不光是关系到碧唐,也是关系到大凉,既是事关重大,就应好好查清楚原委,再做定夺。” “原委?什么狗屁原委?现在摆在面前的事实就是我碧唐使臣遭你大凉公主杀害!既杀了人,就要偿命!” “使臣也知,这事重大,又牵扯到我朝公主,自然不能过分草率,使臣又何必咄咄相逼。”柳芳菲开口道。 “我们咄咄相逼?现在杀人的是你大凉公主!莫不是因为她公主身份,就可随意草菅人命!呵,堂堂大凉之国,难道都是些野蛮之人!可随意杀人吗?!你们若不给出个交代也罢!那就休怪我们碧唐无情了!大不了就是干戈一动!谁怕谁!” 云楼喉间滚动,面色沉沉。 大凉国力虽盛,比碧唐要强大,但这仗也不是说打就能打的,本来和碧唐和亲就是为了交谊,如今交谊和亲尚未成,就要大动干戈,非云楼所想。 “如你所言事关重大,弄清原委难道不该?”云容珏开口。 众人和碧唐使臣看向云容珏,碧唐使臣刚想开口驳声些什么,被云容珏抢先一步说道:“就是寻常百姓,出了问题告到官府,官府且也要调查弄清原委,这件事,我大凉需些时日调查清楚,是给我们自己一个交代,也是给贵国一个交代,相信赵使臣也不愿同僚蒙死的不清不楚吧。除非,赵使臣只想蛮横要个结果,而不愿弄清楚事由。” 云容珏话点到要点上,赵使臣面色不佳,冷哼一声,“我碧唐自不是蛮横的!好,既然你们这么说,我且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后,你们必须给出个交代,否则……” 砰的一声,酒盏被摔碎,酒水溅落满地。 …… 调查一事云楼交给了元璟,令其三日查出原委。 这件事牵扯两国,元璟不敢有一丝懈怠,这事除了已死去的碧唐国使臣,最直接的关系人便是云宋贞。 元璟问询了太医云宋贞的情况后,才挑了个时辰去问云宋贞话。 云宋贞的情绪已经不似之前那么不稳定了,元璟问询了云宋贞一番当日发生的事。 云宋贞又气又恼,将事情原委道出,她双眼带着愤恨,瞪看着元璟,“是那碧唐国使臣意图对本公主不轨!他该死!!该死!”她情绪激动。 元璟连忙安抚云宋贞的情绪,同时眼眉隐起淡淡的疑惑。 “小王爷,父皇何时为本公主讨个公道?!定要好好治碧唐国一宗大罪!”云宋贞气恼道。 元璟无奈,只能说道了些安抚的话,问询结束后,他离开了贞和宫。 从贞和宫出来后,遇到了云容珏和姜舞。 “你去了贞和宫?”云容珏问道。 元璟点头,“依例问了问大公主那日的情况。” “宋贞怎么说的?”云容珏问道。 三人边走边说着,元璟将云宋贞同他说道的那些告诉给了云容珏,云容珏闻声后,脸上浮现微沉担忧的情绪,“眼下碧唐国使臣已亡,宋贞所说的这些,且连个当场证人都没有,这样的说辞到碧唐国那边,不会服众的。” 一面之词是难以令人信服的,尤其这一面之词,还是云宋贞的一面之词,只会让碧唐国的人觉得是他们有意要包庇公主。 “那怎么办?”姜舞担心问道。 元璟目光落在姜舞小脸上,几分柔和,“公主的说辞只是一部分的参考,这两日我会在贞和宫这边再细调查一番的,事情总会有迹可循的。” “嗯,要尽快。”云容珏淡声。 元璟颔首,没和他们再多聊,离开了。 姜舞和云容珏走在宫道上,姜舞一双小手交握交叠着,大公主的这事,闹的满宫沸扬人心不安的,她侧过头,启声问道:“殿下,若这件事查不出结果,或者……结果不太如意,皇上真的会答应碧唐国使臣的要求吗?” 碧唐国使臣要求以命抵命,这本不是什么难事,但这事牵扯到大凉公主,要一国公主抵命,姜舞不曾听闻过。 云容珏鼻间发出轻叹一声,“难说,于父皇而言,自然是不愿答应的,宋贞不似寻常公主,她身份特别,即便父皇答应了,朝臣们那边,也会是一阵风波。” “可是若不答应,碧唐国又不会善罢甘休对吗?”姜舞说道。 云容珏颔首,“眼下是最两难的时候,除非……” “除非什么?”姜舞仰着小脸。 “除非元璟调查出原委,能证明宋贞所说是真,又或者,有别的什么缘由,甚至,别人……” 姜舞紧抿着唇,了然点头。 但三日的时间,是真太紧迫了。 姜舞和云容珏回了漪澜轩,打理好漪澜轩的一切,大约入夜时分,南芙找了过来。 两人凑到一块聊了聊,宫里近来不太平,南芙也很紧张。 “小舞,这些给你。”南芙从衣兜里拿出好些东西,有首饰,有吃食,吃食姜舞倒不觉什么,就是那些首饰。 “这些给我就好了。”她接过南芙手中油纸包着的小糕点。 “这些首饰小舞你也拿着吧。”南芙说道。 姜舞微楞,看着南芙手里的这些首饰,这些首饰,虽不似主子们戴的那些金贵,可也是有些价值的,“小南,你怎么了,为什么平白无故给我这些,这些我真用不着,你不用给我的。”她说道。 姜舞没注意到南芙眼底的情绪,南芙牵唇浅笑说道:“小舞就拿着吧,我那还有呢,我是想着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像亲姐妹似得,有好的东西要一起分享呀,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觉得适合小舞的,小舞忍心让我失望嘛。” 姜舞无奈一笑,南芙坚持的好似她不拿倒显得太无情了。她低眼看了看南芙手中的首饰,然后择选了一对耳环和短簪,“这两个挺好看的,我就要这两个吧。” 南芙定看着姜舞,“好吧,我也不逼你了。”她将首饰收起。 “小舞,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吧?”南芙忽然问道。 姜舞吃着糕点点头,“嗯,当然。” 南芙是她来到大凉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她自然是视她为友的。 忽然,南芙倾过身,一把抱住姜舞,“小舞,我也是,你要记住,我是真心对你的。” 姜舞轻眨着眼,有些懵然。 然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南芙已经松开了她站起身,“小舞我还有活要做,先走了。”她朝她挥挥手,然后匆匆离开。 姜舞歪着小脑袋,有些疑惑,可也没再多想。 ———— 大凉皇宫热闹且隐藏着暗涌,而宫外的波澜,也丝毫不减。 “爷,还有一日多的时间了,若这大凉的人还找不出转机,怕是只能将大公主交出来了,届时碧唐和大凉定起交火,咱们可就有渔翁之利了。” 萧七瑾走在宽阔的宫道上,俊容悠然轻松,手执一把扇摇曳着,“都准备好了?” “是,皇上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只要碧唐和大凉有事,咱们便可……” 萧七瑾笑,“原以为我来这一趟要费些周折,没想到,不用咱们出手,这碧唐和大凉自己就乱起来了。” “是啊,怕是天都助我赤周了。” 两人穿过宫道,经过御花园。御花园里,楚夫人漫步而走,萧七瑾驻足,望着。 “这楚夫人不愧是大凉皇宫最得宠的嫔妃,这穿着打扮,除了无凤案,是丝毫不比皇后差。”身边随侍忍不住说道。 萧七瑾笑,刚要迈步走过去,忽然,眼睛一瞥! “夫人小心!” 楚音脚下不知踩到什么,脚底一滑,整个人朝旁倾摔去,她侧身旁边是一汪池塘! 萧七瑾一个旋身飞跃,以扇柄顶住楚音背,旋力,将楚音救回。 楚音站稳,心有余悸,双眼透着惊慌。 “夫人没事吧?!”彩霞急急慌张,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混账东西,这儿怎么会多了两块鹅卵石子!”楚音气恼。 “奴婢们该死,夫人恕罪!”宫人们顿时跪了一地。 “惊吓到本宫,又令本宫险些摔了,你们是该死,都拉下去,重责三十大板!” “求夫人开恩。” “夫人,无碍吧?”一直未言的萧七瑾启声问道。 楚音这才注意到萧七瑾,回过神来,“萧大人,方才是萧大人出手相助,本宫感谢大人。” “举手之劳,夫人不必客气。” “萧大人既救了本宫,本宫该好好答谢大人,大人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楚音说道。 “夫人客气了,萧某是正好经过,看见夫人有难,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若夫人真想答谢萧某,不如就宽恕了这些宫人,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楚音有些诧异,她已做好了给萧七瑾赏赐的准备,却没想到萧七瑾不但什么赏赐都不要,唯一的要求还是为这些所求的。 “萧大人确定只有这要求?”楚音问道。 萧七瑾肯定的点了点头,“夫人愿答应吗?” 楚音看着这些跪了一地的宫人,她是不愿答应的,可是…… 她转眼看着萧七瑾,眼里不自觉的流露一抹情绪。 片刻后,她缓声,“罢了,你们且都起来吧,下次伺候,且小心着,这次看在萧大人的面上,本宫不追究你们的责任。” “谢夫人宽恕,谢萧大人。” “夫人慈心。” 楚音淡色,“是萧大人有心了。” 萧七瑾淡笑,没再说什么,朝楚音微礼后径直离开。 楚音看着萧七瑾渐远的背影,那莫名的情绪,越来越重。 “夫人,您没事吧?” 萧七瑾的背影彻底消失后,她才慢慢收回视线,轻叹口气,“没事,回宫吧。” 这一夜,楚音又做了噩梦。 二十年来她噩梦不断,每次的噩梦都是一样的。 她梦见,那年,瑾儿出世,她欢喜的不得了,可是……她的欢喜并没能持续多久,就闻来噩耗,她的瑾儿高烧不退,死了! 她连瑾儿的最后一面都没能看到! 她恨! 她恨啊! 恨自己没能保护好瑾儿,更恨他…… 那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若不是他,她的瑾儿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 …… 承明殿内,元璟同云楼禀告着这两日查到的线索消息。 “这么说,有宫人看见在出事前,有人出现在贞和宫?” “是,但据那名宫人所说,出现在贞和宫的人她并没有看清面容。” “还有呢。”云楼低着头,捻转着手里的佛珠。 “根据仵作调查,发现碧唐国使臣死前曾喝过酒,而胃里除了酒,还查到一样东西。” 云楼眉头微动,“是何东西。” 元璟缓缓道出。 承明殿陷入一阵沉默,许久后云楼才又启声:“也就是说,是有人刻意为之。” “臣不敢妄言。” 云楼转动佛珠的手更快了些,“那东西,总不见得是碧唐使臣自己喝的,既是有人刻意为之,顺着这条线,你可还有查到些什么?” 元璟将一香包递上,“皇上,这是臣在调查时,在贞和宫角落捡到的。” 云楼接过香包,闻看了看,“这香包看着是女子所用的,且绣样别致,似不是我大凉之风。” “是。” “好好查查这香包主人是谁。” “微臣明白。” 云楼轻叹气,“元璟,还有一日时间了,你务必令这件事水落石出,否则……” “否则大凉会腹背受敌。”云楼沉声道。 元璟颔首。 …… 姜舞从书院下学后,被赫宝琪叫了去,赫宝琪为了投云凰所喜好,是经常来找姜舞的。 只是两人还未回到宫里,就被侍卫拦住了去路。 “姜舞姑娘,请和我们走一趟。” 姜舞愣住,“请问有什么事吗?” 眼前的两人穿着是内宫的侍卫,内宫侍卫服从皇上,可皇上就算有事要宣召她,应也不用唤内宫侍卫来宣召她。 “皇上宣召,姑娘且和咱们走吧。” 姜舞轻眨眼,她虽有疑惑,可皇上宣召,她不敢抗拒,她转眼看了眼赫宝琪,“宝琪公主,皇上宣召,奴婢先过去了。” 赫宝琪看着面前两个面色严肃的侍卫,也不敢多说什么,“好,小舞你先去吧。” 姜舞点点头,然后跟着两名侍卫离开。 赫宝琪望着,莫名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她连忙朝凌霄宫跑去。 姜舞跟着侍卫到了承明殿,承明殿内,除了云楼,还有元璟以及太子云枫。 这样的阵仗,是令姜舞更不安的。 “奴婢参见皇上。”她跪下。 云楼沉着眼色看着姜舞,“姜舞,朕有些话要问你,你要如实据说。” 姜舞垂着眼,颔首,“是。” 赫宝琪去了凌霄宫进了漪澜轩,云凰正巧也在,看见赫宝琪慌慌张张,一副失态的样子皱了皱眉,“你这么慌张做什么?难道身后有什么人在追你不成。” 赫宝琪自知失态,缓了缓气息,朝云容珏欠身,“临安王殿下,我……我……” 赫宝琪的目光和注意向来都只在云凰身上,可眼下一进来就找云容珏,令云凰有些疑惑,他递了杯茶水给她,“你慢慢说,你找五哥干嘛?” “是姜舞。” 赫宝琪话一出,云容珏本淡漠的脸色瞬然一变,涌起情绪,云凰更是激动,“那丫头怎么了?” 云凰的激动令赫宝琪失落,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殿下,方才宝琪去找姜舞,回来的途中遇到内宫侍卫,侍卫说皇上宣召,将她带进宫了。” “内宫侍卫?父皇就算要宣召,何以要动用内宫侍卫?”云凰疑惑。 云容珏已站起身,“五哥你去哪儿?”云凰也站起身。 “进宫。” 他落下一句话,快步离开了漪澜轩。 云凰一拍额,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第106章 利弊 承明殿。 “所以姜舞,你是承认那日有出现在贞和宫附近?”云楼问道。 姜舞点头,“是,那日奴婢去了月棠宫,是有途经贞和宫的。”她说道。 “是你给碧唐国使臣的酒水里下了药,令碧唐国使臣失了心智,到贞和宫做出那样的事,害了大公主。”云枫淡淡声说道,可每一句,是都将罪名扣在了姜舞脑袋上。 姜舞明眸是疑惑,不知这罪名怎么就落在她身上了。 “回皇上,不是,奴婢没有做过这些事。”她否认。 “你没有?那这香包你可认得?”云枫将一香包丢到姜舞面前。 姜舞看着面前的香包,拾起,一愣。 “这香包……” 她的香包怎么会在这? “看来你是认识的,这香包是你的吧。”云枫冷声道。 “是……但是……” “元璟,你来说说吧。”云楼沉声。 元璟神色复杂看了眼姜舞,“是。” “皇上,外头临安王殿下和六殿下求见。”朱内官揖身说道。 云枫发出一声轻笑,“五弟来的是真快啊。” 云楼面色沉沉,“让他们进来。” 云枫睨着眼,浓眉上扬,只觉得这场戏,更好看了。 云容珏踏进承明殿时,就看见小姑娘跪在地上,他眼眸一冽。 “参见父皇。” “参见父皇。” “来了,”云楼沉沉一声,“坐吧,正好关于碧唐国的这件事,你们也听听。” “父皇,既是关于碧唐国的事,和这丫头有什么关系,何以把她唤来。”云凰问道。 “六弟有所不知,”云枫低声一笑,“这事和这丫头关系可大着呢,这事便是她做的。” 云容珏定看着中间的小姑娘,她乖巧跪着,落在前头的一双小手因不安紧紧揪着。小姑娘这样的模样挑起他心底平静的波澜。 “她做的?”云凰冷哼一声,“大哥这话说的,她不过是小小奴婢,何以做得来这样的事。” “这六弟就要问她了。”云枫说道。 云楼瞥看眼云枫,示意他闭口,云枫眉头一扬,不再说话。 云楼缓声开口,语气微沉,“仵作在碧唐国使臣的胃里检查出有催化情药石,当日,她,有出现在贞和宫附近。” 较之云凰的急色,云容珏的面色是平和淡定的许多,“嗯,出现在贞和宫并不能说明什么,父皇是知道的。” “元璟你说。”云楼将话递给元璟。 元璟面色复杂看眼云容珏,又担心看了眼姜舞,启声说道:“在贞和宫发现这个香包,是,姜舞的。” 香包…… 元璟将香包递给云容珏,他的脸色亦不太好。 云容珏接过香包,云凰也凑上前看了眼,皱着眉头说道:“这就是普通的香包,何以就断定是她的,说不定是哪个宫女的。”云凰说道。 云容珏定看着香包,香包看似普通,可实际上…… 这香包上所绣的花案,是南姜国特有的花,且,针线纹路,皆是出自姜舞之手,云容珏看得出来。 云枫发出笑声:“六弟,且不说她已承认这香包是她的,这香包上的花案,是南姜特有的花,姜舞可是南姜人,且这香包上的针线纹路,六弟不清楚,五弟应该不会不清楚,这丫头侍候五弟这么久,五弟又颇为喜欢倚重她,想来出自她手的绣样纹路,五弟不会不知晓吧。” 云容珏握着香包,面色微凉。 “姜舞,”云楼缓开口,严肃的脸上现着温怒和失望,“你可承认所犯之事。” 这件事牵扯出姜舞,也是云楼没想到的,姜舞虽只是个小宫人,可云楼对她的印象是还不错的,觉得这丫头聪颖灵巧,只是怎么也没想到…… 姜舞一张小脸上攒着紧张和不安,她摇头否认,“皇上,奴婢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大胆,竟还不知死活在狡辩!”云枫冷斥一声。云凰一记冷眼瞪去,云容珏亦是凉怒一眼。 姜舞紧咬着唇,心中不安,她强压下自己紧张的情绪,开口道:“皇上,奴婢那日确实有经过贞和宫,但仅凭奴婢经过贞和宫,是不能断定奴婢的罪的,经过贞和宫的宫人不在少数,若经过就算,那岂不是有很多人都有嫌疑了。” 她说完转过头看向云容珏,两人四目相对,姜舞强忍着情绪,目光落到他手里的香包上,“香包是奴婢的,但奴婢不知自己的香包是何时掉在贞和宫的,就算是奴婢不小心使香包掉在了贞和宫,但也不能证明是奴婢那日掉在贞和宫的,更不能凭此就落了奴婢的罪。” 姜舞辩解的每一句话都有条有理。 云凰眼里燃起欣喜,“她说的对!” 云容珏轻眨眼,听着小姑娘不卑不亢条理清晰的将辩驳的话道出,小姑娘平日里看着温温软软的,但在面对事情的时候,也能做到镇定不乱,是难得的。 “父皇,她说的,句句在理,这件事,还有不少疑点需要查清楚。”云容珏启声道。 云楼面色沉如土,看着姜舞的眼神复杂。 “父皇,明日便是那碧唐使臣给咱们的最后期限了。” 云容珏凉看云枫一眼,冷声道:“大哥莫不是为了能给碧唐国使臣一个交代,就想随便找个替罪羔羊出去?让不相干的人平白受冤。” “父皇,我大凉虽不能失信于人,但也不能因为害怕而枉顾他人性命,更不能因为我们自己的能力,让一小丫头背下这一切,否则这事若让大凉百姓知道,于父皇,于皇室,于大凉名声,都不会好。”云容珏说道。 云容珏点钟云楼所在意的。 帝王虽位高权重,可也不是一人而行,若令百姓病垢,那是失败的帝王,更是会在后世留下骂名的。 云楼自然不想留下这样的骂名。 可是,若如云容珏所言,再调查下去,明日之前未必能查个水落石出,碧唐国那边就无法交代,届时碧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五弟说的是有道理,但眼下种种证据,都指向这丫头。”云枫说道。 云枫和云容珏两边争论不休,各说有各的道理。 云楼定看着姜舞,眼中的复杂清晰可见,耳边是云枫和云容珏各自的争论。 片刻后,他缓启声,几人声音皆停了下来,“枫儿说的也不无道理,眼下这件事,种种迹象都指向她一人,若就这么算了,也不合适,先将她关押起来再议。” “父皇!姜舞没定罪,怎能关起来!”云凰急了。 “即便没定罪,她现在是最有嫌疑的,不关起来,万一她再做出些什么,难道六弟负责吗?!”云枫说道。 姜舞瞳眸狠狠一张,她下意识转过头,看向云容珏眼里是不安的无助。 云容珏黑漆瞳仁下隐着深深的情绪,但面上,是依然的波澜不惊,他缓声,“那便先关押起来吧。” “五哥!” “来人,将贱婢带下去,关押候审!”云枫朝宫人喊了一声。 姜舞被两名宫人左右架着,从云容珏身边离开,两人四目交对,小姑娘攒着眼泪的眸,如石子一般落进他的心湖。他垂落一旁的手握紧成拳。 姜舞被关押进牢,漪澜轩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云凰急的来回踱步,赫宝琪看着两人,忍不住开口,“怎么好端端的姜舞会牵扯进去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赫宝琪和姜舞相处过一段时间,她是觉得那小姑娘性子温顺,脾性是好的,怎么也不像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肯定是有误会!五哥,咱们该怎么办才好啊!明日就到期限了,若真再查不出个所以来,怕是……怕是父皇真的要……” 虽然刚才在承明殿五哥的一番话是动摇了父皇直接治那丫头罪的决心,可若再查不到什么,只怕那丫头的性命是岌岌可危的! 碧唐国那边坚持要个交代,大凉这边是必须要给出个交代的,否则要么两国交恶,甚至交战,要么,是要将云宋贞这个公主推出去的。 云容珏始终沉默着,邃深眼底下,寒光清晰可见。 云卿卿那边在听闻姜舞入狱的消息也是着急上火,可除了着急上火,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姜舞被关在牢里,这地方黑暗潮湿,甚至还有鼠蚁,姜舞靠着门,蜷缩着身体。 “殿下……”她呢喃着,在承明殿时,她是被迫的冷静,眼下在这地方,她所有的害怕无助,倾泄而出,无处安放。 “吃饭了。” 忽然,牢头端着装饭食的漆盘走了过来,打开牢门,将漆盘放到她的面前。 姜舞看着漆盘上的饭食,饭食有肉有菜,可以说是很丰盛,一点也不像给囚犯吃的。 姜舞看着,有些疑惑。 她记得她刚被关进来的时候,看见对面牢房里的人吃的仅是半碗不到的粗米饭,还有一小碟见不到油水的青菜。 和眼前她这个相差太大。 她是被皇上定为有嫌疑的犯人,即便饭食不至于像对面牢房人那样寡淡,但这样丰盛,也似不太正常。 姜舞觉得奇怪,便留了个心眼。 在牢头离开后,她趁着不注意,取下头上短簪,落到饭菜里试了试。 短簪在落到肉食上后不久,竟变了色! 姜舞惊吓捂住唇,明眸圆瞪着。 有人给她下毒! 她小手紧紧握着,心中慌乱不安。 是谁要害死她?! 皇上吗? 不对,皇上若真想她死,大可不必费这么一番功夫。那是……太子殿下? 之前承明殿内,太子是一口咬定她害了碧唐国使臣。 可是…… 姜舞转念又一想,若她死了,是死无对证,这事便更牵扯不清了。 姜舞想了许久,没想出个结果。 但她也知道了,此刻的自己,腹背受敌,在这牢狱中,更是要小心再小心。 …… “楚夫人到。” 云楼满脸的倦意,楚音走到云楼身边,“皇上。” “音儿来了。” “皇上脸色怎么这么差劲,可是身体不舒服?来人,传太医。” 云楼阻止下楚音,牵她手到身边,“朕身体没有不是,就是心烦的厉害。” “皇上可是为了碧唐国使臣一事?” 云楼叹气,点了点头。 “事情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吗?”楚音问道。 云楼沉颔首叹气,“元璟倒是找到些蛛丝马迹,”他将姜舞一事告诉楚音,“那丫头虽有嫌疑,但到底,没有更直接的证据,明日就到了三日之限,若再没个结果,只怕……这事不好收拾。” 楚音微垂着眼,“皇上,恕臣妾多嘴问一句,若璟王爷还是没能查到什么,皇上真要将大公主推出去给碧唐国处置吗?” 云楼面色一沉,眼里的烦忧清晰可见,“音儿是知道的,宋贞母妃是那咏依,那氏一族和咱们大凉,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若真将宋贞推出去,任人处置,先皇若泉下有知,是要怪罪于朕的,朝堂上,也是要掀起不小波澜的。” 这件事麻烦就麻烦在这,云宋贞身份特别。 “皇上顾忌的是,臣妾也是这么想的,若真将大公主推出去给碧唐国交代,那碧唐国定是要处置了大公主的,那氏一族就真的再无一人了,先皇的旨意便是违背了。” 云楼颔首,“是啊,朕不能违背先皇的旨意,更不愿做无情无义之人,可若没个交代,碧唐国定不会善罢甘休。” 楚音敛唇,“皇上,臣妾有一愚见,或许可解皇上之忧,不知皇上可愿一听。” “音儿快说。” 楚音缓缓道之,云楼面上是犹豫之色,“音儿的意思是要朕将姜舞那丫头推出去,做顶罪羔羊?可眼下并没有直接的证明啊。” 楚音轻笑,“皇上,如今调查出的种种,都是指向姜舞的,她是有最大嫌疑的,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明,但她是真清白吗?未必。” “碧唐国逼迫的紧,他们要的不过是个结果,一个交代,至于这交代是公主还是其他人,他们并不在意,与其将大公主推出去,令皇上愧对先皇,也心疼公主这个孩子,倒不如就直接将这些落在那丫头身上,她本也是有嫌疑的。” 楚音的话令云楼有些动摇,“可是……” “皇上,臣妾愚见,大公主是皇上宠爱的公主,也是身份贵重的,这件事她也是受害的人,皇上忍心在她心灵受伤害后还被他国人处决吗?” 云楼瞳仁骤然一缩,楚音继而道:“若不交出个人,碧唐国不甘心,必然要和大凉关系恶化,大凉虽国强民盛,但眼下赤周使臣尚在,赤周怕是早已虎视眈眈,只要咱们和碧唐一交恶,赤周必然会趁虚而入!赤周国力和大凉不相上下,若到那时,大凉便是腹背受敌!定会遭重创!” “一个小小宫人便能化解的这场事,皇上,难道不愿吗?” 楚音将轻重缓急,以及云楼所在意的都一一道了出来。 云楼敛着眼色,沉默片刻后缓缓点头,“音儿说的句句在理。” 楚音转过头,平和的脸上隐着浅浅的笑,她将茶碗端给云楼,“皇上喝茶。” ———— 翌日。 宣室殿内,除碧唐国使臣外,云容珏,云枫云凰,甚至于皇后柳芳菲,都在。 “大凉皇上,如今三日之限已到,我们要的交代,皇上该给我们了。”碧唐国使臣说道。 云楼轻叹气,面露痛心之色,说了些场面话后,道:“这次的事,已经查清楚了,那罪魁祸首也找到了。” 云楼的话令云凰眉头紧皱,低声,“找到了?是谁?怎么我们不知道?” 云容珏转眼,看向云楼。 “哦?不知那罪魁祸首是何人?!”碧唐使臣问道。 “带犯人上殿。” 云容珏微眯着眼,朝殿门外望去,不一会儿,就看见带着手铐的姜舞被带了上来,她在中心跪下。 “这便是犯人?”碧唐使臣有些意外。 “不错。”云楼应声,将这件事尽数推到姜舞身上。 姜舞杏眸圆睁,不敢置信。 “父皇!这事不会是她做的!”云凰急色道。 “事情都已调查清楚,凰儿休要失态,”云楼斥声,转眼看着姜舞,“姜舞,你胆大妄为,做出这等事来。” 姜舞呼吸微重,“皇上明鉴,奴婢没做过。” “父皇认定事为她所做,可有明确证据。”云容珏沉声问道。 “带人上来。”云楼吩咐一声。不一会儿,一面生的太监走了进来,跪在姜舞旁边,怯怯的看着姜舞。 “姜舞姑娘,对不起了,这件事我不能再帮你隐瞒下去了。” 姜舞:??? “皇上开恩,这都是姜舞姑娘做的,那药石也是姜舞姑娘托奴才要的,奴才是一时贪心,且以为以为姜舞姑娘是要自己用,才……才答应给她的。” 姜舞看着眼前的小太监,她不认识他,甚至从未见过面!可却被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污蔑。 “你胡说!什么以为她自己要用,她一姑娘家,用这东西做什么?!分明是你故意污蔑!”云凰忍不住驳声道。 “六殿下明鉴,姜舞姑娘是伺候五殿下的侍婢,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这宫里有些歪心思的宫人为了,为了一步登天,保不齐会做出些出格的事。” 第107章 他不信她 “你!” “凰儿!”云楼呵斥一声,瞪了一眼云凰,“退下!” “父皇!” “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在,没什么好说的了。”云楼说道。 “父皇。” 云容珏忽然开口,望向云楼。 云楼对上云容珏的视线,有些微愧,“珏儿,朕知道她是你身边的人,你念旧情,但事关重大,不能以一己之情来处事。” “父皇,儿臣是想问,这事若是她做的,动机是何?” 云楼定看着云容珏,片刻沉默后缓声,“这个朕也调查清楚了,她,”云楼指着姜舞,“大公主曾多次为难她,也责罚过她,这丫头便怀恨在心了。” “皇上奴婢断断没有,”姜舞驳声道,“皇上,这位公公奴婢和他素未谋面,并不相识,绝对没有从他那要过什么药石。” 柳芳菲沉默未语,看着这一殿的乱,轻眨眼里,透着淡淡的疑惑。 姜舞虽极力辩驳,可云楼并不信她,且更是呈上种种证据落实了她的罪名。 “好,既然是她这贱婢所为,我现在就杀了她!”碧唐国使臣怒道,边说着拔出长剑,直指向姜舞。 眼看着那尖剑就要刺中姜舞,砰的一声,云容珏以扇柄挡住了碧唐使臣朝姜舞刺去的剑。 “珏儿!” 碧唐使臣怒目圆瞪,“临安王殿下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想护着这贱婢不成?!她害死我碧唐重臣,我今儿势必要她以命抵命!” “珏儿,不得无礼,退下!”云楼呵斥一声。 “赵使臣恼怒之心我们能理解,不过,碧唐使臣此次前来我大凉为的是和亲,若此时沾染上血气,未免不吉利。”云容珏说道。 赵使臣冷哼一声,“这贱婢迟早要杀!” 云容珏双眉微颤,“赵使臣即便要处置,等迎亲时将人一起带回碧唐,再处置,是更稳妥也更合适些。” “五哥!” 姜舞倏然抬起眼,小手紧紧绞在一起,望着他的眼神情绪复杂。 赵使臣怒瞪眼姜舞,片刻后才缓收起剑,将剑入鞘,“好,听临安王殿下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迎亲不宜沾染上血腥,今日且留这贱婢一条命,待我等将她带回大凉,定割其肤,放其血!” 赵使臣说完转眼看向云楼,“大凉皇上,这段时间这贱婢就劳烦你们关押了,若她跑了,我碧唐国可不会善罢甘休。” 云楼颔首,“赵使臣尽管放心就是,来人,将囚犯押回大牢,好好看着!” 侍卫走进殿,左右架着姜舞,将她带离,她目光紧紧望着云容珏,眼里是渴盼和无助,然而…… 她从云容珏的双眸中看不到多一点的情绪,他此刻的淡漠冷静,是如冬日寒风侵袭她的。 …… 云容珏和云凰两人离开后回了凌霄宫漪澜轩。 云卿卿和赫宝琪都在,云卿卿知道今日是最后期限,见两人回来,她们连忙迎上前,“五哥六哥怎么样了?姜舞呢?”她目光四落,没看见姜舞跟着两人回来。 云容珏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进了大殿。 “五哥六哥,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云卿卿跟着进去。 “是啊,云凰哥哥,姜舞没事吧?”赫宝琪问道。 云凰沉着眼色瞥看了眼云容珏,然后缓声道:“那丫头被落实罪名,已经……关押起来了,父皇将她交给碧唐国使臣了,要将她带回碧唐国处置。” 云卿卿和赫宝琪都是一愣,云卿卿反应过来急色万分,“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和这件事有关系!” 云凰看着云容珏,忍不住启声:“五哥,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就任由这样下去吗?那丫头若真的去了碧唐,就再……”云凰呼吸微重。 云容珏却是始终不语。 “娘娘这是怎么了,从宣室殿回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嫒儿奉上茶水,见柳芳菲脸色有些异样,问道。 “本宫是觉得,今儿这事,太奇怪了,就连皇上的反应都很奇怪。” 嫒儿不解。 “本宫总觉得,这事和那丫头应没什么关系,她岂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来。” “娘娘,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姜舞和大公主有过摩擦过节,说不定就是怀恨在心呢。”嫒儿说道。 柳芳菲饮喝一口茶后摇头,“本宫觉得不会,那丫头本宫对她虽不是很了解,可平日看她和临安王进进出出,那丫头是很谨慎小心的,胆子也不大,就算她对大公主真怀恨在心,用这样的手段,未免也太大胆了,这不光是令大公主遭罪,还牵扯到两国,她有几个胆子这么做。” “可是,不是已经调查出来了吗,还有人指证她,皇上也下了定罪,想来不会有错吧。”嫒儿说道。 “这正是本宫疑惑的地方,那些所谓定罪,其实还有漏洞,皇上做事处事一向严谨,可今儿,却好像急着给那丫头定罪似得,怕不是将那丫头推出去成了替罪羔羊。” “那碧唐国使臣不依不饶的要皇上给个结果,三日期限那么短,皇上不想两国交恶,就算找个人替罪,也能理解吧,娘娘何必担心那么多呢。”嫒儿说道。 柳芳菲目光沉沉,“若只是寻常宫女也就罢了,可偏是临安王殿下身边最得宠的宫女,皇上一向喜爱心疼临安王的,就算要找替罪羔羊,大可随便找个宫女,又何必动临安王身边的人让临安王不高兴。” 嫒儿皱眉想想,“娘娘说的是,是有些奇怪。” 柳芳菲望着杯盏里浮在面上的茶叶,缓声:“不知为何,本宫总觉得,这事,和长乐宫有关。” “楚夫人?” 柳芳菲沉默片刻后,凑到嫒儿耳边,小声吩允了几句。 ———— 碧唐国使臣出事一事,随着姜舞罪名落实,慢慢平息了下来,只待到了云卿卿出嫁之日,她同碧唐国使臣一起前往碧唐等候处置。 云卿卿才接受现实平和下来的心情因为姜舞的事又沉落了下来。 “参见三公主。” 云卿卿抬头,就看见云招身边的姜娘子不知何时过来了,有之前姜娘子对姜舞做的那件事,她对这位姜娘子的印象不怎么好,也不太愿意搭理。 “是二哥身边的姜娘子啊,姜娘子来本公主的月棠宫做什么?”云卿卿坐直起身,收起脸上失落担心的情绪。 姜翘一脸的笑意,“贱妾是同淮王殿下一起过来的,殿下有事去处理了,让贱妾顺便看看公主,殿下知道公主即将要出嫁,心里难免情绪多,想着让贱妾来陪公主说说话。” “二哥有心了,姜娘子代本公主谢谢二哥的好意吧,不过就不劳姜娘子费心相陪了。” 云卿卿不愿理会姜翘,可没想到姜翘脸皮颇厚,话里话间就留了下来,和她像是好友一般说着话。 “公主,贱妾知道公主近来心情烦忧复杂,公主要出嫁是喜庆的事,可莫要让不值得的人,坏了公主的好心情。”姜翘说道。 云卿卿不傻,她知道姜翘说的是什么,也知道她的意有所指。 云卿卿扯了扯唇角,“不值得的人?不知道姜娘子所指的是谁啊?” 姜翘刚要张口说话,云卿卿继而道:“哦——姜娘子说的是姜舞吧,本公主若没记错,姜娘子和姜舞似乎是同父姐妹,怎么,她出事了,姜娘子倒一点也不挂心。” 姜翘低眉一笑,启声道:“公主,我与那贱婢确实是同父姐妹,但非一母,本来情分就不深。而且那姜舞,自小蛮横任性,和贱妾合不来,她人品性也有问题,否则也不会做出这种胆大妄为的事了。” “她蛮横任性?”云卿卿轻笑,“本公主倒不觉得。” “那是她会做戏,公主都被她骗了。” 姜翘说罢唤来身边侍候的婢女,将一方锦盒呈到云卿卿面前。 云卿卿瞥眼看着,“这是?” “公主要出嫁了,贱妾想着要送些贺礼给公主,这是贱妾的小小心意,还望三公主不嫌弃。” 云卿卿打开看了眼,锦盒里装着的是一对玉镯,玉镯看上去很通透,是件好物。 “姜娘子说笑了,这对玉镯色泽通透,一看就是上品。” “公主喜欢就好。” “二哥倒也真是舍得,姜娘子你地位不高,却给娘子你这么好的玉镯。”云卿卿说道。 云卿卿的一句地位不高,是令姜翘脸色稍变。 云卿卿瞅着,粉唇唇角的笑更深了,她将锦盒合上,“姜娘子请回吧,本公主乏了,想休息了。” 云卿卿忽然就下了逐客令,令姜翘措手不及。 “姜娘子走的时候别忘了将这对镯子拿回去。”云卿卿话刚说完,身边的吟心就将锦盒合上,直接塞给了姜翘身边的婢女。 “公主,这贺礼。” “姜娘子拿回去吧,二哥给的贺礼已经够了,姜娘子到底是妾,真要给本公主贺礼,还是通过王妃一起比较好!”云卿卿站起身,径直朝里殿走去。 姜翘没想到在云卿卿那吃了个瘪,出来的时候满脸情绪,云招见着她这副样子问了一嘴。 “殿下,妾身是好心,谁曾想三公主这么不近人情。” 云招扬扬眉,“三妹性子就是这样,你和她计较做什么,这玉镯成色通透是极好的,三妹不要,你自己留着便是。” 云招没有太为她说话,姜翘撇撇唇。 “对了殿下,那姜舞现在如何了?”她忽然想起,问道。 “怎么,你不是不喜欢你这个妹妹的吗?何以现在这么关心了?” “殿下——”姜翘嗔声。 “她还能怎样,被关押在牢里,等过几日三妹出嫁,她就跟着去碧唐了。”云招说道。 姜翘眼底闪过微光,“殿下,可否帮妾身一忙?” 云招扬眉,听姜翘缓缓道之。他呲笑一声,“她可是你妹妹,你倒是一点也不念姐妹之情,落井下石。” 姜翘正色,“殿下,她和妾身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妾身和她没什么姐妹情分,更何况从前她就是不受妾身父皇欢心的,如今又做出这等胆大包天的事,从前她就经常欺辱妾身,妾身只是想施施小计,惩罚她一下,仅此而已。” “她经常欺辱你?云招笑着扬眉,一脸不太相信的表情。 “殿下,您疼不疼妾身呀。” 云招喜欢姜翘的撒娇,长臂一揽,“好,本殿帮你就是。” “谢殿下疼妾身。” …… 牢里,黑漆漆一片,隐隐还能听见吱吱的老鼠叫声。 姜舞双臂欢环膝,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对面是好几个长相凶恶的女囚犯。 她双眼隐着眼泪,无助绝望。 她没有做过这事,可为什么,这事莫名落在她的头上。没有人相信她,就连殿下也…… 在宣室殿里云容珏的话,如影随形跟着她。他和皇上,和其他人一样,认定这事是她做的。 他不信她。 任何人的不信,都没有他的不信令她难受。 这黑暗的牢狱,和南姜的冷宫没有差别,唯一的差别是,那时她还有母妃,还有十晏和雨鄢姐姐,可现在…… 她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压过,她下意识抬头,看见对面几个人走了过来。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被人揪住了头发!头被迫朝后倾仰着,“放手,你们做什么。” “听说你是犯了死罪,啧啧,新来的可该有觉悟。” 姜舞疼的眼泪直往下掉,先前她这牢房是只有她一人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又进来了这几个人。 “没有……”她细细一声。 她没有做那样的事。 “新来的,就要听听规矩。”揪着她的人说道。 下一瞬,姜舞被推倒一旁,那几人的拳脚朝她袭来,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拳脚落在姜舞身上,她疼的厉害。身体上的疼痛和心上的难过交织在一起,她的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直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雨点般的拳脚才停了下来,姜舞狼狈趴在地上,浑身只要一动,就疼的厉害。 她趴在地上许久,才慢慢坐起身,那些人似乎是出气舒服了,没再理会她。 她缩在角落,小手臂上被刮破的地方还留着血。 “大公主,您请,小心脚下。” 姜舞眼睛刚要合上,蓦地听见这么一声,她转过头,看向门口,心头一紧。云宋贞…… 云宋贞的出现,是令姜舞心慌不安的。 云宋贞本就不喜欢她,眼下这件事她又被落实有罪成了害了她的罪魁祸首,云宋贞的怒气可想而知了。 “你们下去吧,有事本公主会再吩咐你们。”云宋贞说道。 “公主这……” “下去。” 狱卒不敢得罪云宋贞,连连点头,“那小的在外头候着,公主有什么事,唤一声就是。”狱卒说完退了出去。 云宋贞慢慢走近姜舞,姜舞看着,望着,小手忍不住攒在一起。 “本公主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差点害死本公主,这笔账,本公主尚且没和你好好算算。”云宋贞说道。 姜舞紧抿着唇,未语。 她知道,她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云宋贞不喜欢她,平日里就是有机会就刁难,现在又怎么会因为她的辩解,就相信她。只怕她越是辩解,云宋贞越是恼怒。 云宋贞眼里尽是愤恨,“你以为仗着五哥,就可以为所欲为,姜舞,你只地位最卑贱的奴!” “不说话?你以为装聋作哑就可以了吗?”云宋贞气恼急,一把捏住姜舞的下颚,令她被迫抬起头。 姜舞眼睫轻颤,“公主要奴婢说什么?奴婢说的话,公主怕也不愿意听。” 姜舞越是淡然,云宋贞越是气恼。 “你差点毁了本公主,也差点毁了大凉和碧唐之间的交好,姜舞你死一万次都不够!你可别妄想五哥能来救你了!” 提及云容珏姜舞呼吸微重,“奴婢没妄想过,奴婢知道事已成定局,大公主厌恶奴婢,但奴婢有一言,无论大公主信与否,这件事,不是奴婢做的,奴婢也从未想过要害大公主。” 姜舞的话,云宋贞当然不信,想到那日的种种,云宋贞就是一阵心慌和暴怒,差一点! 她的清白之身差点就毁于一旦! 姑娘家最重要的清白之身,而且她还是堂堂一国公主!若那日真的不幸发生什么,她所失去的是姜舞以命都抵不过的! “姜舞,你该死!” 云宋贞忽然怒呵斥一声,落在姜舞下颚的手忽然下移,一把掐住了姜舞的脖颈。 求生的本能反应令姜舞抓住云宋贞的手,可她浑身是伤,这两日没有吃多少东西,一点力气都没有! “放……放手。” 窒息感袭上头,姜舞小脸随着云宋贞手里力气加重越来越红。 呼吸不过来了! 这一瞬,她的眼前划过许许多多的画面,她和母妃,和十晏和雨鄢姐姐在一起的时候,还有……和云容珏…… 她初次和他相见时,他教她习字,射箭,骑马,她给他做糕饼,他逗弄她时的画面,清晰浮现于眼前。 姜舞越来越没有力气。 挣扎拍打的双手也越来越沉,逐渐往下落下。没了挣扎。 第108章 迎接她的是死亡 云宋贞看着姜舞呼吸越来越微弱,下一瞬就要断气的模样,心里越畅快。 “姜舞!” 忽然冷冽急切的一声,砰的一下,云宋贞整个人被推倒在一旁,她刚想张口叱骂,才看清出现的人是云容珏和云凰。 云容珏接住小姑娘,看见她涨红的小脸眼眸狠狠一缩,“姜舞!” “宋贞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云凰怒道。 云宋贞瞪着眼,看着姜舞那边。 姜舞一口去涌起,咳嗽几声后缓过气,慢慢睁开了眼睛。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能亲手杀了这贱奴!这个害惨了她的贱奴! 姜舞睁开眼,蓦地,看见出现在眼前熟悉的面容,她有些恍神。她是死了吗?才出现幻觉。 “我知道!五哥六哥,是她这个贱奴害了宋贞!宋贞要她以命抵命!”云宋贞愤道,“五哥六哥你们不该组织我的!” 云容珏声音微凉,“以命抵命不是你决定的,也更不是应该由你来做什么,这牢狱更不是你一介公主该来的,出去。”最后一声云容珏的语气重了许多。 见云宋贞还不愿离开,云凰直接将云宋贞推出牢房,又唤来狱卒让其带出去。 “六哥!” “你说什么都没用!你胆子也太大了,她就算现在是被关押的罪犯,但也轮不到你来决定!快离开!”云凰是拼了许多力才压制住心里的恼怒,若不是云宋贞是他妹妹,换做别的人,他说不定直接就动手了! “公主,咱们,回去吧。”连翠劝道,边将云宋贞带离了牢房。 姜舞缓过劲后,知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不是错觉,她连忙从他怀里起身,拉开和他的距离。 “五殿下。”她轻软一声,颈间的难受令她咳了一声。 云容珏浓眉微颤蹙起,“六弟,寻个太医过来。” 云凰连忙答应下,“我这就去!” “六殿下不要麻烦了!”她连忙唤住云凰,眼睫微垂着,“殿下,奴婢是囚犯,请太医来是大不合规矩的,若让其他人或皇上知道了,奴婢吃罪不起。” 她言语间的疏离明显,云容珏眉头微蹙起,她小脸上的伤,落进他的眼里,更是掀起波澜,他忍不住抬手,轻抚上她的小脸。 他的触碰,虽轻柔,但还是令她疼的呲了声。 “他们对你用刑了?”云容珏悠凉一声。 外头的狱卒听见这一声,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转过头,“殿下,咱们咱们可没对她用刑。” “你下去,把这些不相干的人也带下去!”云容珏冷声。 狱卒有些为难,“殿下这位可是要犯,若初了差池,小的担待不起啊。” “我和五哥两人在这会出什么差池?你少啰嗦,再啰嗦本殿要你好看!”云凰威胁道。 狱卒咧着嘴巴,也不敢得罪两人,“那……那小的在外头守着,不过二位殿下,可要快些。” “去去去。” 狱卒离开,姜舞抬起的双眸和男人对望上,她小脸缩着,眼睛微瞥向一旁,“这牢房污秽,殿下回吧。” 小姑娘的情绪明显,云容珏知道她委屈了。 他没多说什么,从怀里取出一方油纸,“给。” 姜舞垂眼,没有立刻接过,“这里没什么可入口的吃食,拿着,是你素日里喜欢的。” 姜舞紧咬着唇,片刻后才慢慢接过,将那一方油纸抓住掌心中。 “姜舞,你别担心,我们会救你出去的。”云凰蹲下、身说道。 救她出去吗—— 姜舞微垂的眼睫轻颤着,因这句话涌起波澜的心慢慢沉下,没人救得了她了。 在大殿上的事她清楚记得。在那些所谓的证据证供面前,皇上定了她的罪,就连他…… 他也落定下她的罪了。 在大殿上他同赵使臣说的那番话她清楚记得的。 姜舞没回应云凰的话,也没什么情绪,“二位殿下快回吧,这里不该是二位殿下该来的地方。”她轻声道。 云容珏拧蹙着眉望着小姑娘,片刻后终究没再说什么,起身转身离开。 直至两人离开,姜舞始终是低着头垂着眼。 直到两人的声音彻底远去后,她才慢慢掀起眼,掌心摊开,望着掌心中的油纸,她将油纸打开,里头整齐放着几块她爱吃的甜糕。 云凰和云容珏离开了大牢,“五哥,无论如何咱们都要救她出来!” 云容珏沉着眼色许久未语,直到走到外头,“去找元璟。” …… 碧唐国使臣被杀一事,似是尘埃落定,一切只等云卿卿出嫁,碧唐使臣将姜舞带回碧唐处决。 姜舞被关押起来后,云容珏近侍候的人选了南芙。 南芙素日里有听姜舞说起过云容珏的些许喜好,所以侍候起来,倒也得体。 宫里的喧闹和风波看似是都过去了,恢复往日的平和。 “夫人。” “都做好了吗?”楚音问道。 “是,都办好了,夫人尽可放心。” 楚音鼻间发出轻嗯一声,彩棠看着,眼睛打着转,忍不住说道:“夫人,听袭香说,这两日殿下的情绪不太好。” 楚音眼色面色都没什么波动,淡淡声道:“人的情绪不佳,容易影响到身体,你让袭香多留意些,素日里给他送的汤药记得也要按时送去,免得身体垮了。” 彩棠眼色复杂,微颔首,“奴婢明白。” 转眼,到了云卿卿出嫁的日子。 这天,偌大的皇宫处处充满喜庆,云卿卿一袭大红嫁衣,流苏金冠顶于髻上,眉心点红,艳而不妖。 “公主好漂亮。” 云卿卿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红唇唇角扯了扯,她高兴不起来。 这门婚事,本就不是她心甘情愿,且如今,姜舞又被牵扯进了牢狱,她今日出嫁,姜舞是要跟着一起走的,到了碧唐,姜舞就会…… 想到这,她实在欢喜不起来。 “时辰差不多了,公主请。”陪嫁婢女一左一右扶着云卿卿。 云卿卿走出月棠宫,上了喜轿。 另一边,姜舞被押出大牢,接她的是碧唐国的侍卫,她还看见那碧唐国的赵使臣,赵使臣目光凶恶瞪看着她。 她被押着跟在云卿卿出嫁队伍之后,双手双足皆被戴着镣铐,这手足上的镣铐皆是赵使臣所要求的。 姜舞一步亦趋的跟在队伍后面,双足脚踝上的镣铐随着她的步子叮当响着,她垂着眼,望着脚底下的路,这样的场景,似如腊月她初来大凉时,那时她面对的是未知的恐惧,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是成奴,或是死亡。 而今日,她清楚知道,要迎接她的是死亡。 四月的天是最温和舒服的,可姜舞却感觉到比腊月更寒冷的气息,这样的气息,萦绕着她。 她垂着的眼微抬起,余光落向四周,那念想看见的那抹身影不曾出现。 她双手紧紧抓着镣铐,贝齿几乎将唇瓣咬出血来。 她以为他会信她的。 其他人的是怎样看她,她不在乎,可她在乎他的。 但那日,她从他口中听到他的话,他不信。 “快些走!磨蹭什么!”身边押解她的侍卫怒色伸手推了她一把! 姜舞身体本就虚弱,浑身是伤,哪儿经得起侍卫这么用力的一推,她脚下一个不稳,重重跌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摩擦出了血迹。 “起来!还敢磨蹭?耽误了结亲时辰,看不宰了你!起来!” 侍卫一脚踹上姜舞,姜舞踉跄着才站起身,便被侍卫扬了一巴掌。 “要不是要带你回碧唐给皇上交代,现在就杀了你!”侍卫愤声。 啪! 忽然一声,姜舞一愣。 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人,直接将侍卫打倒在地!她惊愕睁着眼,才看清,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云容珏和云凰! 侍卫刚想骂出声,看清眼前人后,冷声道:“原来是临安王殿下,临安王殿下这是做什么!想闹起事吗?” 另外两个侍卫也顿时上前,交质看着云容珏和云凰。 “闹事?本殿看是你们想闹事!谁允许你们动手打人的!”云凰怒声道。 “这贱婢乃是罪犯,害死我碧唐使臣,动手打她是给她教训,待到碧唐后,是要将她割肉放血的!二位殿下莫不是要为一贱婢罪犯出头吧!” 云容珏冷眼看着侍卫,“她不是罪犯。” 姜舞闻言微怔,下意识抬起头。 云容珏和云凰两人拦下了和亲队伍,道之姜舞一事有冤,惹来云楼等。 “大凉皇上!你们未免太过分了!先前害我碧唐国使臣暴死在大凉,好不容易犯人抓到,眼下又阻拦和亲之路,你们当真是不将碧唐放在眼里啊!”赵使臣怒道。 “使臣这话有误,”云容珏开口,“贵国使臣在我大凉出事,我大凉也甚感痛心,正是因为大凉看重碧唐,才不想贵国使臣白白送命,若让真正的罪犯逃脱了,岂不更对不起贵国,本殿想,贵国使臣在地下也想有个清楚交代。” 赵使臣冷哼一声:“这罪犯,当初是你们大凉判决的,如今又否口说有误,是什么话都让你们说了。” “当初判决有误,是我们的错,有错就改,是好过将错就错,赵使臣明理,想来碧唐国国君亦是,对么?” 云容珏将一顶高帽落下,赵使臣就算再想说什么,也不好再说了。 “既然你们这次说查清了,就速速道来,莫要耽误了和亲时辰!”赵使臣说道。 “夫人!” 彩棠急急跑进殿,匆匆禀声。 楚音面色一沉,“现在那边情况如何了。” 彩棠低声道。 “夫人,这要怎么办?” 楚音片刻的紧张消失,低语和彩棠吩咐了几句后站起身,“去看看。” 云容珏和云凰以及元璟三人,将始末道出,并将那日指证姜舞的小太监带了上来。 “是否是你陷害他人!说!”云凰踢了小太监一脚。 小太监颤颤抖抖,抬起头来,目光落向云楼那边,楚音定看着,悠然启声:“你且好好将事情原委道出,若真是你陷害他人,说出实话,你且也不会累及他人。” 云容珏微凉的眼,落向楚音。 “说吧。”云楼脸色不好,这事原想着就这么尘埃落定过去了。偏云容珏等又招惹出来,令他烦扰头疼的很!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缓缓启声:“回皇上,是……是奴才的错,这事,是奴才做的。” “混账东西!你为何要害我碧唐使臣!”赵使臣拍桌而起。 “是啊,你害人的理由呢?”云楼问道。 云容珏和云凰两人定看着小太监。 片刻后小太监说道:“是……是那碧唐国使臣,奴才们奉旨伺候,可那使臣脾气暴躁,屡屡三番羞辱奴才,奴才气不过,才……才想着戏耍使臣一番。” “你好大的胆子,戏耍使臣,还要谋害公主。” “皇上明鉴,奴才,奴才只是一时想歪,想戏耍使臣一番,并没有想害大公主。” “胆大包天。”云楼怒声。 “你说是你害的人,那她呢,是不是也有参与?!”赵使臣问道。 小太监连忙摇头,“这事,和……和姜舞姑娘没有关系,是……是奴才的错,奴才害怕会被查到,那日恰好姜舞姑娘有经过贞和宫,奴才就……就顺水推舟,将这事推到姑娘身上了。” 楚音微敛着眼,云楼启声问道:“那荷包又做何解释?可也和你有关?” 小太监点头。 小太监将所有事招供而出。 “父皇明鉴,如今事情才是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云容珏说道。 “既然事情已经清楚,我们碧唐国也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这姑娘,且就放了!”碧唐使臣说道。 云楼轻叹气,虽有些烦忧,但好在这事是落定了,无论是姜舞还是其他人,总归是给了碧唐一个交代。 “等下。” 忽然一道声音从殿外传来,柳芳菲走了进来。 “参见皇后娘娘。” 柳芳菲径直走到云楼身边,“皇上,臣妾听闻事有变化,特来看看。” 云楼轻叹气,“事情已经解决了,皇后挂心了。” “解决了吗?那是何人所为?”柳芳菲问道。 云楼抬手一指,“那日的小太监,所有事都是他一人所为,他招供清楚了。” 柳芳菲看向底下跪着的小太监,“是么?是何缘故,他要做出这样的事?” “回皇后娘娘。”元璟启声,将事情原委道出。 柳芳菲听着,待元璟话说完后,缓缓开口,“那倒真是胆大妄为了,你记仇说得过去,但……难道就真无人指使?” “回皇后娘娘,事情都是奴才一人所为。”小太监坚口道。 “他已经招供了,是他一人所为,”云楼说道,然后转头看向赵使臣,“赵使臣,望代我转达对碧唐皇上的歉意。” 赵使臣站起身,朝云楼单手俯匈行礼,“我等定会转达,事情既已清楚,莫耽误了和亲时辰,我等迎三公主回碧唐。” 事情落出,碧唐国使臣将小太监押走,和和亲队伍一起离开。 云容珏,楚音等也纷然离开。 柳芳菲扶着云楼离开宣室殿,“皇上,真信是那小太监一人所为吗?” 云楼转眼,“皇后这话何意,难道还有所怀疑。” 柳芳菲低声轻笑,“臣妾相信这事是那小太监所做的,可是他身后是否还有别人……他一人,即便是记恨碧唐国使臣,却敢做出这样的事,实在令人吃惊,难不保,这身后不是有人指使。” 云楼眉头微蹙。 “皇上,要不要再细查清楚?”柳芳菲问道。 云楼面色沉沉,缓声,“皇后多心了,这件事就此了了,莫要再多说什么。” 柳芳菲拧着眼色。云楼不愿深究下去,她虽有心,但若再说下去,只怕是会热恼了云楼。 …… 姜舞跟着云容珏回了漪澜轩。 她一身的狼狈,南芙见她回来有些诧异,“小舞!你……你回来了,你没事了?” 她四周是熟悉的一切,面前的人是再熟悉不过的人,鼻头有些泛酸,“小南。” “太好了,你没事了,我以为你……”南芙有些哽咽。 云容珏瞥看眼南芙,微凉启声:“先让她清洗下,换身衣裳。” 南芙连连点头,拉起姜舞的手,“小舞走,我们去清洗清洗。”南芙将姜舞拉到后殿。 云凰松了口气,“还好,没事了。” 元璟看着,也是一颗心才落了地,“这事,还是五哥聪明,若不然,那小太监被人灭了口,那可就真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们是将小太监从生死一线上救下的。 但凡差一点,就改变不了这一切了。 “不过五哥,方才在殿上,我本想让那小太监再交代下去,你怎么拦住了我。”云凰不解问道。 “你再问下去,也无用。”云容珏走进殿内。 云凰和元璟跟着走了进去,“怎么无用?那小太监定是受人指使的,害人不说,还将这事扣到那丫头身上。” “他若愿意交代,也不会一人揽下所有的罪了,而且……”云容珏敛着微光的眸微眯起。 “而且什么?”云凰问道。 云容珏沉下眼色,淡声道:“父皇急于将这事了了的态度你也看得清楚,再问下去,会越扯越复杂,父皇不会想看到的,所以即便问下去,小太监不会愿意说,父皇也不会愿意查下去,到最后,这罪名还是会都到那小太监身上。” 第109章 笑 “小舞,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这几日我担心坏了,”南芙将打来的热水倒进水桶里,“水温可以吗?” 姜舞闷闷嗯了一声。 南芙给姜舞弄完水后又去取了些艾叶放在水里,边说道:“用艾叶驱下晦气。以后便都好了。” 姜舞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 沐浴过后南芙给姜舞身上受伤的地方涂抹了些药,不一会儿,有宫女走了进来,“姜舞,殿下等着你呢。” 姜舞轻点头,“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收拾好后姜舞去了大殿。 殿内只有云容珏一人,安静的很。 云容珏听见动静,垂落下的眼抬起,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殿下。”姜舞轻唤一声,但这一声很淡,没什么情绪。 小姑娘换洗后不再如之前那般狼狈,但她小脸和脖颈上的伤明显,他眉心微弯,抬手轻抚上小姑娘净白的小脸,“很疼吧。” 姜舞垂着眼,没有躲避,闻声后摇头,“不疼。” “素日里你是最怕疼的,怎会不疼。”他拿起手边的药膏,抹了一指,抬手往她小脸上涂抹。 姜舞下意识撇过头,避开,云容珏的指腹落了空,悬着。 “殿下,奴婢方才上过药了,殿下的药珍贵,给奴婢涂抹不合适。”她淡声说道。 云容珏眼睛微眨,落下手来,“妹妹在怪本殿。” 姜舞垂着的羽睫轻颤,摇头,“奴婢不敢。” 小姑娘嘴里说着不敢,可所有的情绪都在小脸和那张小嘴里。 她伤心怪他。 也是…… 在牢里的那几日她不好过,脸上这些伤也是在牢里添的,她怎能没有情绪。 “罢了。”云容珏叹气一声,将药膏收起来。 “殿下还有别的吩咐吗?”她疏离的声音再度响起。 云容珏定眸看着她,沉默片刻后,摆了摆手,“罢了。” 姜舞离开了大殿。 姜舞离开大殿后的这大半天,没再出现在云容珏跟前,夜里,她是在后偏殿的小屋睡的。 一早又早早起来,如寻常宫人一般坐着打扫殿宇廊道的琐事。 “小舞,这些交给我吧,如今你回来了,殿下那边还是你侍候着吧。”南芙想要接过她手里的抹布。 姜舞神情淡淡,启声道:“不用了,小南你就做着吧,殿下近身的事不似这些繁琐,也好做些。” “可是……” “之前小南不是一直想在近殿嘛。”她脸上淡漠的情绪缓和了些。 南芙垂着眼,脸上有些犹豫,“是,可是小舞你侍候殿下时日久,之前是因为你有事殿下才暂时让我侍候的,现在小舞你回来了,这位置还是回小舞你这比较好。” 姜舞擦拭着回廊的红柱,“没关系的,我做哪儿的活都一样,你去吧小南。” 姜舞执拗,南芙也劝不动,只好回了大殿。 大殿内,云容珏笔挺站在书架前,翻阅着架上的书卷,至南芙擦拭整理到她面前,他目光从书卷上挪移开,看了眼缓启声:“她呢。” 南芙立刻停下手里的活,回道:“回殿下,小舞在外头。” “外头?她在外头做什么?” 南芙犹豫,启声道:“小舞在擦拭回廊。” 云容珏眼色一顿,将书卷合上放回架上,“何时这些事需要她做了。” “是……是小舞自己要求的。”南芙边说着,边观察着云容珏的脸色。 云容珏倒没说什么,径直朝殿门口走去。 在走到门口时,驻足下,似看见什么,眼神微变。 南芙好奇又担心,轻步走上前,看见殿外回廊上,姜舞正和六殿下云凰说着话。 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姜舞小脸上甚看得见那浅浅的笑意。再看云容珏,他脸色看起来是没什么变化,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是,隐着暗光。 连着两三日,姜舞都是如此。她和云容珏之间除了必要的交谈,再无其他。 元璟进宫时,顺便来看了看小姑娘,她脸上的伤犹在,但脸色已不似前几日那般惨白难看。 “看你精神好些了,本王放心许多。”元璟说道。 姜舞脸上是最温和的神绪,“劳小王爷挂心了。” 两人交谈了几句后,元璟便离开了。 姜舞刚转身,蓦地,就看见不知是刚出现还是已经在了一段时间的云容珏。 “殿下。”她欠身,方才脸上温和的神绪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然。 云容珏定看着小姑娘,他显平和的眼神看不出情绪。 她唤了这一声后男人没启声,短暂的沉默,她又道:“殿下有吩咐吗?” “看来妹妹很不想看见本殿。”云容珏淡启声。 姜舞轻眨眼,“奴婢不敢,殿下多心了。” “是本殿多心,还是事实,妹妹心里是明镜儿似的,方才同小王爷一起妹妹倒是能说笑,一转眼见了本殿,妹妹就如看见刹罗一般。” 姜舞忍不住皱了皱小眉头。 她刚才和小王爷哪里有说笑了,不过就是普通的交谈。 “殿下看错了,奴婢没有和小王爷说笑,也没有如看见刹罗一般看殿下。”她一板一眼的回道。 “妹妹既说没有,且笑一个给本殿。”他说道。 姜舞下意识抬头,有些狐疑看着他。 “怎么,妹妹是不肯还是面对本殿妹妹连笑都笑不出来了。”云容珏悠凉一声,言语间情绪十足。 姜舞:“……” 姜舞缓了缓情绪,抬起小脸,面朝云容珏时两边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笑。 云容珏浓眉微扬,“妹妹这是皮笑肉不笑。” 姜舞:“……” 姜舞嘴角扯的更广了,一双杏眸也刻意弯起些弧度。 这样总该行了吧? “面笑心不笑。” 姜舞:??? 她不知道自己换了多少种笑样,好不容易云容珏才满意了些,“罢了。就这样吧。” 男人说完,径直离开。 姜舞:??? 云容珏离开后,姜舞小脸上的笑散去,轻叹口气,小脸上的情绪犹见。 云容珏离开漪澜轩后,进了宫内院去了长乐宫。 “珏儿来了,坐吧。”楚音淡声。 云容珏看了眼一旁站着的许多宫人,缓声道:“儿臣有话同母妃说,母妃且让他们都下去吧。” 楚音眼睛转转,片刻后朝殿内的宫人吩咐了一声,宫人们尽数退下,“珏儿是有什么事要和母妃说,还要特意屏退宫人。” “母妃该知道儿臣要说什么。”云容珏定看着楚音。 楚音调泡着茶水,轻轻一笑,“珏儿不说,母妃怎会知道。” 云容珏面色微冷,“她的事,是母妃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他直接道。 “她?何人?”楚音故作不知,片刻后声音微高,“噢——珏儿是说你身边那小宫女,姜舞吧?珏儿是觉得碧唐国一事她被定罪,是母妃推波助澜?”她转眼看向云容珏。 两人四目相对上,楚音红唇牵动了动,“珏儿,母妃知道你看重那丫头,但为了那丫头,就随意来指责问怪你母妃,可不是你应该做的。” “母妃若坦荡荡,又何怕别人的问。” 楚音面色一冷,“珏儿这话,是认定这事是母妃故意为之了?珏儿若认定这事为母妃所为,大可同你父皇言明,且看你父皇要如何处置母妃。” 云容珏低声一笑,“父皇是最在意母妃的,若非母妃亲认,父皇岂会轻言责怪。” 楚音面露傲色,淡声道:“珏儿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空口而谈,没实质的证据,便来质问母妃。” “母妃觉得儿臣没有么?” 楚音脸色微顿,转过眼。 “母妃知道么,那小太监在去碧唐国的途中死了。” 楚音垂着眼,没什么情绪,“是么。” “母妃可知他是怎么死的,是被人下毒致死。” “他做出那样的事,害了一条人命,险些害了大公主,也差点令大凉和碧唐交恶,死有余辜,不算可惜。”楚音说道。 “他是死有余辜不足惜,母妃又可知,给他下毒的人已抓到,是三公主身边随侍的宫女,说来也巧,听说那名宫女和母妃是同乡,以前还伺候过母妃一段时间。” 云容珏的话,有所指,楚音心里清楚。 她静心听着云容珏指向性的每一句话和证据,没有一句反驳。 说完后,云容珏的脸色沉冷的厉害,“母妃就这么容不想儿臣身边的人么,还是只要是儿臣身边的人,母妃都要赶尽杀绝。” “珏儿责怪母妃,”楚音脸色淡定,不慌不乱,“母妃所做一切,是为了大凉。” “为了大凉?呵……” 楚音定看着云容珏,“当日情况珏儿也看见的,若查不出个结果,碧唐使臣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两国势必交恶,且还有赤周虎视眈眈。” “所以母妃就择选了儿臣身边的人推出去,母妃要推可随便寻个人,何需动儿臣身边的人。” “当时有证据指向她,母妃和你父皇做的不过是顺水推舟,如今事情已尘埃落定,珏儿倒来责问起母妃又是何道理。”楚音轻描带写的几句,顺势将云楼牵出而道。 云容珏有片刻的沉默,楚音凑到他面前,“珏儿,那丫头不过是你身边侍候的小小婢女,你为小小婢女如此这般,莫不是看中那丫头,有别的什么心思。” 云容珏眼色一冷,定看着楚音。 楚音脸上挂着浅笑,只是那笑容之下……有多少锋利尖锐的刀子,他不知道。 这一瞬,从前的记忆浮现于眼前。 他收起脸上的情绪,淡声:“母妃说的是,不过是小小婢女,只是,母妃知道儿臣的脾性,儿臣身边的人,即便是小小宫女,太监,儿臣也不愿,更不许人恣意妄动。” 两人平和交谈的话语之下,却都暗藏波涛。 楚音敛唇微笑,“这事,是母妃和你父皇欠考虑了些,眼下事情已解决,过去的事,且不提了。” 云容珏从长乐宫出来,俞烈迎上前,见他面色不佳,担心问道:“殿下,没事吧?” 云容珏没应声。 红墙绿瓦的宫墙,青砖铺就的宫道,尤显冗长。 云容珏双目定看着前方的路,不觉中眼前浮现往日的一幕幕。 “殿下尝尝奴婢做的糕点。” “殿下当心着凉。” “奴婢愿一直在殿下左右侍候殿下!” 十二岁那年,是他从南姜为质回来的第一年,在南姜受了许多苦后,他性子更变许多,那年,他宫里调派来许多侍候宫人。 紫嫣在其中。 紫嫣同其他宫人不太一样,对他的饮食起居格外上心,无论什么,都做的最好,在他不开心的时候,会开解他。 楚音对他态度一直冷淡,云楼对他的态度更是以楚音心情为变,他看似是宫里得宠的皇子,可实际上,并不然。 尤其他从南姜为质后,他更沉闷了,紫嫣的出现,是如一束光照进来。 也因为紫嫣,他才觉得日子不那么沉暗。 可是…… 这一切并没有维持多久,被人生生斩断了。 紫嫣不见后,他寝食难安,问询漪澜轩内许多宫人,可没人说得出紫嫣究竟去哪儿了。 后来他听到些风声,抓住一说道的小宫人逼问,这才知紫嫣的去向。 他急急赶去。 却目睹了那样一幕。 紫嫣跪在地上,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拉扯着紫嫣脖颈上的白绫! 他冲上去想救下,却被人拦住。他是亲眼看着紫嫣被活活勒死于眼前! 紫嫣死后,楚音出现了,她看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情绪,“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带殿下离开。”她冷声。 “母妃!为何要这么做!紫嫣是儿臣身边的人!母妃为何要这么做!”他红着眼质问着。 “她犯了宫规,母妃只是按照宫规处死她。”楚音冷声。 “紫嫣犯了什么宫规?!她一直是在儿臣身边侍候的!怎会犯什么宫规!” “殿下有所不知,这丫头厉害的很,仗着殿下的恩宠,眼睛是在脑袋顶上的,谁都不放在眼里,这不,胆子大起来,竟顶撞了夫人,还害的夫人受了伤,殿下瞧,夫人的伤还在呢。”楚音身边的嬷嬷凑上前说道,边说着,边挽起楚音的大袖。 楚音手腕处有一道口子。 “她顶撞本宫,本宫本不想同她计较,但她越来越眼高于顶,还伤了本宫,这事若让你父皇知晓了,她的下场怕是要更惨了,本宫赐她白绫一尺,给她留个全尸,是格外的开恩,否则闹到你父皇那,她连全尸都没了。” 楚音说完,不顾他的情绪,命人将紫嫣丢去乱葬岗。 他拼劲力气想护着,可依然没有用。 那夜,他起了高烧,大病一场,梦里反复,是紫嫣窒息难忍痛苦的样子,她到最后还记挂着他,“殿下……要开心过下去……” “殿下!您没事吧?!” 云容珏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了,俞烈连忙扶住,见他脸色极差,担心问道。 云容珏缓了缓神,喉间干涩,“本殿无碍。” “俞烈,你是不是觉得本殿无用。”他忽然开口。 俞烈微怔,“殿下何以这么问,殿下能力卓越,何谈无用。” 云容珏扯唇讥笑,“本殿身边的人,且因本殿屡番受罪,本殿不是无用是什么。” “那年本殿护不住紫嫣,令她送命,如今……又令那丫头受罪。” 俞烈担心看着云容珏,宽声道:“殿下多心了,紫嫣姑娘一事是……是意外,姜舞这事,也不是殿下的错。” 云容珏轻叹气,没再多言。 …… 姜舞在殿外打理着琐事,偶尔云容珏唤她进内侍候,她虽有情绪,但也是乖乖听话。 对于姜舞的小情绪,云容珏不恼,任由她随心性,很是包容。 姜舞得空了去辅衣局见了见姜雨鄢。 碧唐国一事闹的满宫沸扬,姜雨鄢得知姜舞出事后担心万分,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如今姜舞无恙,她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小舞,好在你没事,真是吓坏我了。”姜雨鄢有些激动。 “雨鄢姐姐小舞没事了,让姐姐担心了。” “没事就好,总算否极泰来了。” 姜舞松气,问道:“雨鄢姐姐可还好,这里都好吗?” 姜雨鄢轻笑点头,“好,这里每日的活不多,轻松许多,而且不用似原来那样看喜怒无常主子的脸色,是舒服的多了。” “那就好。” “小舞,你和临安王殿下还闹着气呀?” 姜舞和云容珏的事姜雨鄢听南芙说起两嘴。 姜舞垂眼摇头,“没有,姐姐说笑了,小舞怎么敢和主子闹气。” 姜雨鄢眨巴眼,“临安王殿下对小舞你挺特别的,小舞有些事别太钻牛角尖了,否则日子会苦的。”她劝道。 姜舞轻笑,点点头,“小舞知道了。” 另一边。 云容珏出宫了一趟,直接去了秦向由家。 碧唐一事闹出后,他们一直未见面。要谈的话有许多。 “师傅,那件事我想去做。”他饮着茶水,缓启声。 秦向由倒茶的手一顿,掀眼看云容珏,片刻缓声,“珏儿想好了?” “嗯。”云容珏应声。 “这事,为师本就愿你去做,只是从前你心思不在,不愿蹚进去,为师也勉强,如今你倒是自己想通了,”秦向由慢声说道,“珏儿是何故想通了?” 第110章 妹妹还是心疼本殿的 “师傅听过黑狗白狗的故事。”云容珏缓声。 秦向由白眉微扬,“黑狗仗着身大经常欺负白狗和它的伙伴,白狗等被欺负无反击之力,只能承受,后白狗长大,以一己之力,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身边的同伴。” 秦向由颔首,“好啊,好啊。” …… 入夜后,云容珏回到漪澜轩,他刚走到漪澜轩大殿门口,看见小姑娘正要离开,他直挺挺以高大身躯挡在小姑娘面前,“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回殿下,奴回后殿。” “你近来,今夜侍候在侧。”云容珏清冷一声。 姜舞秀眉蹙起,轻声道:“殿下,南芙可随侍。” 一旁的南芙眨巴眼看着气氛不对的两人,连忙道:“小……小舞,今夜就你留在殿内吧,我……我身体不舒服。” 姜舞抿着唇,侧头看着南芙,“你刚才还好好的,哪里不舒服了?” 南芙:“……” “就……就刚才,忽然一下,头疼的厉害。”南芙说道。 “既然头疼,且去好好休息吧,再去取些平头疼的药。”云容珏很宽容说道。 南芙连连点头,“奴婢这就去。”说完提着裙摆就离开了。 “小南!” “今夜随侍的人不在了,妹妹可随侍了。”云容珏淡飘飘一声。 姜舞秀眉蹙起,闷闷声,“还有别的宫人可以。” 云容珏澈眸瞬染上一抹寒凉,“妹妹这是要做起本殿的主了?” 云容珏一句话直接堵了姜舞的话,他转身走进殿内,姜舞轻叹口气,只能跟着进去。 姜舞侍候完云容珏沐浴更衣后,替他理齐被褥后乖乖站在一旁,“殿下若没别的吩咐了,奴婢先出去了。” 小姑娘方才进殿就不情不愿,眼下又迫不及待离开,他沉了沉色,长臂伸过,直接将小姑娘拉进怀中。 “殿下!” 云容珏垂眼,她小脸上的伤刚好落进眼,令他眉心一蹙,这些伤痕不该出现在她这张干净好看的小脸上,他抬起手,轻抚上,声音悠然而沉,“委屈妹妹了。” 姜舞心尖一紧,声音淡淡:“奴婢没什么委屈的。” 她不过是小小奴婢,即便是有委屈,那也是最微不足道的。 “妹妹这是在怪本殿。” 姜舞喉间微哽摇头,“奴婢不敢,殿下做什么决定,都不是奴婢该议论在意的。”她说道。 小姑娘言语语气虽轻,可那份闷凉是清晰可闻见的。 “那日在宣室殿,是本殿让你委屈了。” 姜舞紧抿着唇,小手手指不由蜷缩起,她忍不住轻启声:“殿下那日,可信过奴婢?” “信。” 听见他这一字信,姜舞心尖涌起波澜,她讷讷张唇,“殿下信么?” 若是他信,那日又为何,如信定了她的罪一般。 其他人怎么想她不在乎的,可她唯独在乎他怎么想,怎么看。 “那日乃情势所迫,不得已为之,若本殿不信你,后来又何需拦下和亲队伍。” 姜舞咬着唇,他说的没错。 可是…… “妹妹可知,在这朝堂之上,深宫内院,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那日种种证明指向妹妹,本殿也不能视那些证明而不见,只能以退为进,方才能护住妹妹。” 姜舞听着云容珏的解释,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 她顾着自己的委屈,却忘了他也有他的不得已和无可奈何。 “殿下——” 云容珏定看着小姑娘,缓声,“到底还是让妹妹受了这许多委屈和伤害,是本殿的不对,妹妹若还攒着情绪,发泄出来便是,若不然,让本殿也同妹妹一般,脸上贴几道痕,嗯?” 姜舞一个激灵,连忙摇头,“不要。” 小姑娘急色担心的不舍,令他敛唇一笑,他凑上前,薄唇落在小姑娘净白的小脸上,“妹妹还是心疼本殿的,嗯?” 姜舞没有否认,也没有推开他。 云容珏的吻从她脸颊之上慢慢移开,落在她微凉的粉唇上,轻浅吻着。 帷幔落下,姜舞被他搂在身边,她轻眨着眼,“殿下,奴婢还是到外头睡吧。” 他却将他搂的更紧,在她耳边轻嘘一声,“妹妹莫要吵,睡觉。” 他不肯放手,她无可奈何。 这一夜,一切平息安逸。 ———— 萧七瑾是在三日后离开的长安。 他此番来长安,收获颇多,将赤周皇的叮嘱传达到,也为赤周赢了些东西回。 大凉和赤周都是强国,都想争夺霸国地位,但在任何一方取得霸国地位之前,也都不得不相互牵制,必要时相互退让,以达到更好的统治。 碧唐风波过去,宫外临安王府邸张罗的事继续着。姜舞因被云容珏特允,时常出宫去临安王府邸检看那些工人的布置。 期间,云凰和其他还未封号的皇子,被封了王爵,云凰获封舒王,并且云楼正式给他和赫宝琪赐了婚。 云凰被封舒王那日,听雪堂是热闹非凡。 人人给他贺喜,可他面对着这所谓的喜,却是一点也欢喜不起来。 云凰对和赫宝琪的这门婚事的排斥,是众人皆知的,但如今云楼一旨下来,他即便不喜,也不得不接受。 云招明知云凰是恶心反感这门婚事的,偏借着为贺喜云凰获封亲王,布了一桌席面。 云凰即便再反感厌恶,也不好直接拒绝。 席面上,云招和云枫两人似为云凰高兴一般同他道喜着,却也是变着法的恶心他。 这一席面,云凰喝了许多酒,最后还是云容珏阻止了他,可人已经醉醺醺的了。 姜舞跟着云容珏离开席面,前头是两名宫人搀扶着歪扭的云凰,赫宝琪在旁边一双手着急担心的抬着,护着云凰。 “六殿下没事吧?”姜舞担心问道。 “没事,不过是多喝了些酒,一会儿宫人扶回听雪堂后睡一觉就好了。”云容珏说道。 “姜舞!”前头云凰忽然喊了一声,转过头,“姜舞!”他甩着手,就朝姜舞走过来,微醺的眼眯着,片刻朝姜舞伸过手。 可他的手还未碰触到姜舞,就被云容珏拿着手中的扇子抵住了,“姜舞!本殿……本殿……”云凰似要说什么,但磕磕巴巴的。 云容珏眼眸微凉,侧身挡在小姑娘前面,然后看向赫宝琪,“宝琪公主,六弟麻烦你了。” 赫宝琪咬着唇点头,伸手扶住云凰,“殿下我们回去。” “我不……不回去。” 云凰丝毫不配合,他虽醉着,但赫宝琪的力气也是抵不过他的。云容珏见状朝身边的俞烈递了个眼神,俞烈立刻了然,上前稳住了云凰。 “我们也该回宫了。”云容珏转身,脸上是温和的情绪。 姜舞哦了一声,乖乖跟着云容珏回了漪澜轩。 回到漪澜轩后,姜舞给云容珏打来洗脸的热水,布巾沾水后拧干递给他,“殿下,六殿下真的没事么。” 她不是没见云凰醉蒙蒙的样子,只是今天,那席面上大半的酒都被云凰喝了,他醉醺醺的样子,也是比之前她所见要更严重。 云容珏眼眸微凉,带着一抹危险看着姜舞。“妹妹这么关心六弟,嗯?” “奴婢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男人眼里的危险之意更浓,他放下布巾,慢慢靠近她。 “妹妹的关心,只能给本殿,知否?”他越靠越近,她下意识往后退着,腰一下顶在了镂空雕花隔断上,瞬间,云容珏宽厚的掌心揽住她的细腰,“妹妹知否?”他重复问道。 两人距离极近,他灼灼的呼吸,是她清楚感觉到的。 许是有些温热,她小脸不由爬上浅浅一朵红晕。 “奴,奴知道了……”她下意识伸手,小手抵在两人之间。 云容珏另一只手顺势握住她柔软的小手,俊脸俯下,吻落上。 另一边。 云凰被扶回了听雪堂。宫人端来醒酒汤,赫宝琪费了好半响的功夫才令他喝进了醒酒汤。 见云凰醒酒汤喝了,她稍安心些,刚要站起身,忽然!手腕一沉,整个人被拉拽过去,倒在了云凰身上,她小脸迅速一红,小手抵着,“殿下……” 赫宝琪想起身,可云凰摁着她,令她根本没有办法起来。 “别走……别走。”云凰呢喃出声。 赫宝琪掀眼望着,心被紧紧揪住,“殿下……” 外头本静而不动的树枝芽被忽然刮过的一阵大风吹的沙沙作响。 次日一早,姜舞从漪澜轩出来,准备去小膳房看看给云容珏准备的早点,经过长廊,就看见赫宝琪,她微微一怔。 两人面对上,她欠身行礼,“宝琪公主安。” 赫宝琪垂着眼,淡淡一声,“嗯,起……起来吧。” “宝琪公主今儿这么早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姜舞问道。 赫宝琪是有婉昭仪和皇上的准允,可随时出入凌霄宫的,但这么早过来,姜舞还是头次见。 赫宝琪脸色有些不对,“没……没什么事。”她没多说,匆匆落下一句后,便离开了。 姜舞虽觉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 姜舞从膳房端早膳出来回漪澜轩的途中听见宫人们议论的几声,说是不知为何,云凰发了好大的脾气。 “诶,姜舞。” 一宫人将她唤住,“姐姐有事吗?”她乖巧问道。 “姜舞,你平日里和六殿下走得近,可知是发生了什么事,令六殿下一早就这么生气啊?” 姜舞秀眉攒着,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啊?你要是知道可别瞒着我们。” 姜舞无奈一笑,说道:“姐姐,姜舞真的不知道。” 宫人撇撇唇,没再继续追问。她端着装满早膳的漆盘走回漪澜轩。 大约申时一刻,皇上命人传来旨意,赐云凰和赫宝琪十日后完婚。 姜舞在听到这旨意时,是颇为惊讶的。 赫宝琪和云凰虽已被云楼赐婚,可昨日才赐的婚,今日便定下了十日后完婚,未免太快了些,当初太子和淮王,都是准备了好些时日才定的婚日。 “皇上怎么这么快就给六殿下定了成婚日。”姜舞不解。 云容珏喝着小姑娘冲泡好的茶水,未语。他知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云凰和赫宝琪的婚事,是无回旋余地,云凰闷了几日的气。 他来到临安王府邸时,就看见小姑娘有模有样的和侍候的宫人们商量着东西的归置,他双目环看四周,这是五哥的府邸。 若是他的…… 小姑娘是在为他的府邸操心操持,那该有多好。 “六殿下。”姜舞转身,看见云凰。 云凰走上前,“五哥这,差不多好了吧?”他问道。 “嗯,差不多了,再过两日,将漪澜轩的东西归置过来,就好了。”她回道。 云凰垂下眼,轻点头。 两人之间有片刻的沉默,片刻后,云凰将这阵沉默打破,“再几日,本殿,要成亲了。” 姜舞微怔。 她知道云凰为着要成亲一事心情不佳,他未提,她便也不提起。 “嗯……祝贺殿下了。”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憋闷了片刻才落出这么一句。 “真心的?”云凰正色,望着她。 姜舞抿着唇,点头,“奴婢自然是真心的。” 云凰忽然轻笑出声,薄唇牵了牵,“你祝贺本殿大喜,可这大喜,并非本殿想要。” 姜舞:“……” 她沉默,不知如何接话。 “姜舞,本殿喜欢的是你,你知道的。”云凰说道。 姜舞咬着唇,小手紧张绷着,许久后缓声,“殿下,奴婢身份卑微,宝琪公主是真心喜欢殿下的,殿下别辜负了宝琪公主。” 她实在不擅长面对这些。 “你要本殿不辜负她,可曾想过,你为何不不要辜负本殿。” 姜舞呼吸一重。 两人之间被压抑的沉默填满。 云凰定看着小姑娘闪躲的神情,无奈闭了闭眼,“罢了,本殿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转身离开。 姜舞看着云凰沉重的背影,情绪万千,终都化为无奈的一声叹。 …… 两三日后,云容珏从漪澜轩搬出,入了临安王府邸。,一应侍候的宫人也随着而去。 府邸不小,被姜舞布置的也很雅致。 “小舞,你真厉害,这临安王府被你布置的雅致好看。”南芙说道。 “和我没太大关系的,都是那些宫人匠人们做的,我不过是略施绵力而已。” 南芙知道她谦虚,也没多说什么,两人在经过卓珂的院子时,听见里头传来的声响,下意识停住脚步。 “卓官女子是怎么了?”南芙问道一旁的婢女。 “卓官女子发脾气呢,是……是嫌这屋子布置的不合心意。”婢女说完,下意识抬眼看了眼姜舞。 这府邸的布置是姜舞负责的。 “瞧瞧,这都是些什么,难看死了!” 姜舞看见卓珂走到门口,嘴里叨叨得不停。 卓珂眼睛一撇,余光看见了姜舞,“这府邸是咱们殿下的,有些人,仗着殿下的几分信任,就为所欲为,这府邸难看,上不了台面,她是不担心,丢人的不是她,是咱们殿下!” 卓珂口中的有些人,自然是姜舞了。 “她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南芙忍不住道。 “诶,小舞!”南芙见姜舞朝卓珂走去,急急唤了声,然后跟了上去。 “卓官女子。”姜舞朝卓珂揖礼。 卓珂白眼,“起来吧。” 姜舞眼睛轻眨,缓启声:“方才奴婢听见卓官女子的几声抱怨,卓官女子是对院子的布置不太满意吗?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卓珂深吸口气,“这不满意的地方多了,我记得,殿下是将这布置一事交给你的吧?” “是。” “殿下信任你,你就是这么给殿下办事的?枉费殿下对你的信任!” “卓官女子说的是,容奴婢还是问句,卓官女子不满意的地方究竟在哪儿?是桌椅,还是墙面,还是什么?卓官女子告知奴婢清楚些,奴婢也好改进。”她说道。 卓珂皱眉,眼睛提溜转了转,然后随手指向一旁,“这这门,这门框,用色极为难看!这么黑沉沉的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呢。” 姜舞看了眼漆刷好的门框,她知道卓珂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的。 “卓官女子不喜欢这颜色么?” “是啊,黑沉沉的,难看死了!” “这府邸大小门边的颜色都是统一的,这颜色……是沉了些,不过,这颜色,是殿下亲自交代让人做的。” 姜舞这话一出,卓珂脸色顿时一变。 盯着门边的双眼透着慌张,“这……这是……殿下让的?” 姜舞点头,“是,奴婢不敢说谎,若卓官女子不信,可待殿下回府亲问殿下便可知。” 卓珂不由咽了咽口水,她哪儿有那个胆! 这若是姜舞的主意,她还能说道不满些什么,可,是云容珏的主意,她若是有任何的不满,就是和云容珏唱反调。 “若卓官女子实在不喜欢,奴婢这就去找人换了。”姜舞说道。 “谁……谁说我不喜欢的!”卓珂连忙道。 “刚才卓官女子您自己说的。”南芙接话道。 卓珂一噎,虚眨眼,“那是你们听错了!我觉着挺好的!挺好的。” 第111章 锋芒过露 姜舞一笑,“那卓官女子还有什么觉着不满意的吗?”她问道。 卓珂眼睛动了动,目光四落,姜舞看见她目光停在里头的椅子上,还没等卓珂开口,就先开口道:“这桌椅,是奴婢做主的,但都是问过殿下,殿下同意了的。” 卓珂立刻收回了目光。 卓珂的视线只要是落在大件的家具上,姜舞都会顺势接话,令卓珂是一条刺都挑不出来。 “这帷幔……” “帷幔这些是奴婢的主意,殿下没有过问,若卓官女子不喜欢,可随时令底下人换了。”姜舞说道。 大件的卓珂没办法挑出毛病,小件的,也不过是一两句话吩咐底下人就能改变的,卓珂本想找姜舞些麻烦。 没想到却被反将一军,憋气的很! 云容珏回来的时候,就听下人说了白日的事。 “听闻妹妹今日颇威风。” 姜舞粉唇鼓鼓,“奴婢知错,殿下要责罚便责罚吧。” 云容珏剑眉微扬起,小姑娘倒是乖觉,他眼底闪过一抹玩味,故敛着俊容,侧身面对她,“那妹妹说,本殿该怎么罚妹妹?” 姜舞小眉头紧弯着,她说不出个什么,只能道:“但凭殿下处置。” 云容珏捕捉到小姑娘眼里的情绪,又紧张又怯还有些委屈,他长臂一伸,将小姑娘揽入怀中。 姜舞微惊,下意识抬眼。只见男人好看深邃的眸中流转着浅浅的笑意,薄唇轻启:“妹妹如此惹人怜,本殿怎舍责罚,今日一事,妹妹做的不错。”他夸赞她道。 姜舞一愣,杏眸圆睁,眨巴着看着他,“殿下不怪奴婢顶了卓官女子吗?” “有些人总是忘了自己身份,是该提点提点,妹妹做的好。”说罢执起桌上的霜糕喂进小姑娘嘴里。 几日后是云凰大婚之日,云凰虽不算受宠的皇子,但其母赫氏有赫澜族母家背景,加之这次又是和赫澜族公主联姻,场面亦是颇为盛大。 只是本该是大喜的日子,但云凰脸上,不曾露出一丝欢喜的笑容。 直至进了洞房亦是,赫宝琪看着身边进来后倒头就睡的云凰,委屈难过,眼泪掉了下来,他们的新婚之夜,却是这样度过的。 两人新婚之夜是如何度过的,外人不知,也只有他们自己是最清楚的。 这之后的日子,如序过着。 姜舞日常是出入于王府书院两地。 云容珏在朝堂上的光芒也愈来愈冗亮,云楼对他的喜爱日渐越深,虽立了云枫为太子,但在政务处事上却是更倾向认同云容珏的。 “多用些,这些是小厨房新做的。”楚音说道。 云容珏定看着楚音,吃下一口她点的那道膳食,咽下后才缓声开口,“母妃有什么想说想问的,尽管说吧。” 楚音睨眼,她知道云容珏是最聪明的,也不同他打弯打绕,“母妃听你父皇说,你近来表现很好,在许多朝事上都有自己的见地和措施。” “嗯。” “这有见地是好的,但是,凡事都不能太过,你可知。” 云容珏放下手中碗筷,“母妃是想说儿臣不该有自己的主张和见地?” 楚音摇头,“母妃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也知如今太子是大皇子,何为太子?储位之选,辅皇之子,朝事上,除了诸大臣外,最有能力和话语的,该是太子,而不是你,锋芒过露,你将太子置于何地?” 楚音这话,在外人听来,是觉得她是关心儿子,可云容珏知道,非也。 “母妃这是关心儿臣么?”云容珏微凉问一声。 “自然,母妃怕你锋芒过露,收敛些,对你对他人都好。”楚音说道。 云容珏牵唇一笑,“母妃现在才言道怕,是不是晚了些,若母妃真这么为儿臣着想,先前在立太子一事上就应该默不作声,而不是在父皇面前推力儿臣后,又在最后,撤了口,让儿臣成了众矢之的。” 云容珏一番话令楚音面色一变一沉,“珏儿这是说的什么话,母妃所做一切都是为你好。” 云容珏垂着眼,倒是不想和她争论这些无用的。 事情已过,她愿说什么来自圆都好。 他站起身,“母妃,儿臣府里还有事处理,先行告退了。”欠礼说完后,转身离去。 楚音冷着双眼,看着云容珏离去,直他身影彻底消失后,脸上所有的柔和被阴沉取代。 她看出来了,云容珏是有了要争位之心。她眼神愈冷,他想争,她不会让他有机会争夺到。 ———— 长安城的天随着春日过去,迎来夏日,越渐热了起来。 天热难忍,姜舞捧着食盒,将里头的特制梅子分给了学堂里的人,“你们围在一起,且是做什么呢。”夫子的声音传过来,几人让开一条路。 夫子看见桌上的一方食盒,“哦?这是什么。” 姜舞笑盈盈的捧起食盒,“夫子,这是小舞做的梅子,如今暑热难耐,用些生津止渴的梅子是最好不过的了,夫子试试。” 夫子敛笑,执起一块尝了尝,梅子入口酸甜,还带些微凉的感觉,这一口下去,确实令人舒悦不少。 “不错不错。” “夫子,这天儿要热死人了,咱们的堂课是不是可以减少些了啊。”一旁的人说道。 夫子执起手中卷扇轻敲了他脑袋,“懒惰不可取,惰性一养成,难改掉。” 众人面面相视,嘿嘿一笑。 “如今才六月六就热成这样,之后怕是要更热了。” 六月六。 姜舞忽然一愣。 六月六,今儿已经六月六了吗? “今天是六月六了吗?”姜舞呢喃问出声。 “是啊,姜舞你不是被热傻了吧,连今儿是何月何日都不知了。” 姜舞小脸勾起一抹情绪。 六月六是她生辰,也是她及笄的日子。 她望着窗外,艳阳如火,去年的六月六,她还是在南姜的王宫,十晏寻了好些好吃的糕点吃食带给她,还送了她小玩意做生辰礼物,还有雨鄢姐姐,也庆贺她生辰的。 刹那间,姜舞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她没过过公主般那样盛大的生辰礼,但每年,有十晏和雨鄢姐姐记挂着她的生辰,也是件极幸福的事。 她歪着小脑袋,以后,怕是连那样的生辰都是奢望了。 怀揣着沉沉情绪,下了学后姜舞回了王府。 她回到王府的时候,云容珏尚未从宫里回来。她如往常一般,放下东西后,便寻着活做。 但是…… 她才刚拿起抹布要擦拭桌子,手里的抹布被人接了过去,她一愣,“姜舞,这些事我们来做就好。” 姜舞:??? 她转手去做别的。 可只要她沾手了的,都会有人在第一时间接过。 “小翠,你们……这是做什么呀,这些都是平日里我做的啊。”她不解。 小翠朝她一笑,“没事,今天就我们来做,你不用做了。” 姜舞:??? 她追问,可小翠她们除了对她笑外,就没给她出她个理由。 姜舞无奈走出屋外,张望看着外头,目光落在院子里的花草上,花枝繁茂该修剪了! 她转头看向里头忙碌的小翠等人,粉唇撇撇,既然里头的活她们做了,那外头的就由她来做好了! 这样想着,姜舞寻来修剪花枝的剪子,她走到花枝旁,刚抬起手,忽然! 手上多了一股力量。 她转眼一看,是小南! “小南,你……不会也要来抢我的活做吧?”姜舞秀眉颤了颤。 南芙弯唇一笑,点头,顺势接过姜舞手中的剪子,“这个我来做就好。” 姜舞:??? 南芙接过后,自顾自的修剪着花枝。 姜舞小脸上的疑惑更多了,“小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一回来,一要做什么,就有人过来争抢和我做?连你都是这样,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了?!” 她快懵了。 南芙边剪着边道:“小舞,这是殿下的嘱托,我们都是按殿下的吩咐做事的。” 云容珏? 姜舞愣住,“殿下?殿下为何要这么吩咐?” 南芙摇头,“不知道,反正殿下吩咐,我们照做就是了。” 南芙的解释,没令姜舞明白,反而更懵了。 正午时分,云容珏从宫里回了府,姜舞闻讯连忙凑上去,“殿下回来了!” 云容珏垂眼看着小姑娘,“看见本殿回来妹妹这么高兴。” 姜舞接过云容珏手里的东西,搁置一旁,“殿下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她边说着,边拿过沾湿拧干了的巾帕递给云容珏擦手。 “殿下,奴婢有一事想问殿下。” “嗯,说吧。” 姜舞将心中疑惑道出,“殿下,小南她们说是殿下的吩咐,殿下是吗?” 云容珏在桌前坐下,没否认点头,“嗯,不错,是本殿的吩咐。” 姜舞疑惑,“殿下为何要这么做?那些都是奴婢该做的事啊。” 云容珏没直接回应她,而是拉过她小手,将她带到身边位置坐下,“先用膳,一会儿本殿有东西要给你看。” 姜舞粉唇鼓鼓,云容珏现下不肯说,她也不好执拗追问下去。 午膳过后,云容珏令俞烈将东西拿来,姜舞看着俞烈捧着一雕花锦盒,不明所以。 “打开看看。”云容珏示意一眼。 姜舞狐疑,轻手将锦盒打开,锦盒打开后,她看清里头的东西一愣,“是件衣裳?” 云容珏眉眼微扬,示意她拿出看看。 姜舞拿起,展开。 更是惊异。 是一件浅粉色薄纱绣桃花样式的衣裳,上面的桃花栩栩如生,像真的一般。 “妹妹可还喜欢?”云容珏问道。 姜舞下意识点头,反应后问道:“这是给奴婢的?” “本殿若没记错,今儿是妹妹生辰也是及笄之日,可对否?” 姜舞一愣,她定看着云容珏,他竟然记得她的生辰之日。 她转念一想,“所以,今儿小南她们那些做法,也是殿下因为今日是奴婢生辰特意交代的?” 云容珏轻笑,“晚些妹妹同本殿出去,就穿这身吧。” 云容珏给她的惊喜是令她意外又吃惊的,可也是欢喜的。 正午时分,院子里书上的蝉鸣声沙沙作响。 云容珏躺在软榻上手握着竹卷看着。 “南方旱得厉害,令人担忧。”他呢声。 正值夏日,本就炎热,南方再一旱,百姓的日子就更苦了,云楼为这事操心,云容珏被云楼推以出策。 姜舞将切好的西瓜端上来,听见云容珏呢喃的这两声。 在姜舞面前,除了特别机密的朝事,其他这些,他并不避讳,偶尔忧心,也会同她说道两句,听听她的想法。 云容珏执起竹签,吃下一块凉西瓜。 而后似想到什么一般,执起手边墨笔,在竹卷上书写下几行字。 姜舞看他俊眉舒展,面色恢复平柔,便知他是有了主意。 申时二刻左右,云容珏带着换了新衣的姜舞出了王府,卓珂撞见,本想磨着云容珏让她跟着,但最终是被云容珏顶了回去。 街市热闹,姜舞乖巧跟在云容珏身边。 云容珏见她喜欢什么,便买下送给她。 “殿下,咱们来这儿做什么?”姜舞看着面前铺子,不解问道。 云容珏只是一笑,却不明说,径直走进铺子里。 姜舞跟着走了进去,一双眼打量看着铺子,却也看不出,这铺子,究竟是卖什么的。 “东西好了么?” “爷,这是您订要的,您看看。” 掌柜的将一步摇递给云容珏。 姜舞看见,步摇端顶上是一桃花,桃花花瓣上以珠点缀,金丝线缀下嵌着两晶莹剔透琉璃柱子,步摇清雅别致,“好漂亮呀。” 掌柜笑呵呵的,“姑娘好眼光,咱们这儿的首饰都是定做的,都是上乘品。” “妹妹可喜欢?”云容珏转眼看向她。 姜舞微楞,“我?” “今日是妹妹及笄之日,及笄之日的姑娘都要有一支步摇。” “恭贺姑娘及笄之喜,姑娘生的美貌,清秀淡雅,这一身桃花衣裳更是精美,和这支步摇是极为相衬相配的。”掌柜毫不吝啬赞美之言。 云容珏将步摇插进姜舞髻上,“妹妹戴着真好看。” 从铺子出来,云容珏带着她去酒楼用了膳,至太阳落下,两人才回了府。 “小舞,你过来一下。” 南芙寻了个空,将姜舞唤来。 “小南怎么了?” “今儿下午舒王殿下来过了,殿下和你都不在,舒王殿下留下这个让我交给你。”南芙将一精巧锦盒递给她。 “六殿下?” “是啊,六殿下说……祝你生辰快乐,”南芙说道,“原来今儿是小舞你的生辰啊,我都不知道,也没准备什么送给你,生辰快乐。” 姜舞微笑,“有小南你这一句生辰快乐,就够了!” “你快打开看看吧。”南芙说道。 姜舞打开锦盒,锦盒里躺着一对耳饰,精细漂亮。 “好漂亮的耳饰呀,小舞,舒王殿下真有心,对小舞你真好。”南芙叹道。 “你们在做什么。” 南芙的话刚落,一道沉然的声音传了过来,两人下意识抬头。 “殿下。” “殿下。” 云容珏走近,余光随意的一扫,落在姜舞手里捧着的锦盒上,“这是什么?” 姜舞抿唇,慢声回道:“这是……六殿下给的……” 云容珏眉头微颤,方才两人的谈话,他是听见了的。 云容珏伸手,将锦盒拿在手中,看着里头的礼物,目光沉沉,片刻后他合上锦盒,将锦盒还给她,“本殿尚有书卷要阅看,过来伺候墨宝。” 姜舞眨巴眨巴眼,不敢再多说什么,迈着小步跟了上去。 到书房后,云容珏倒也没和她说什么,她在旁安静伺候着墨宝。 “殿下。”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声响。 是卓珂的声音。 云容珏眉头一蹙,姜舞瞥看见他的情绪,启声:“殿下……” “进来。”他沉冷一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卓珂端着漆盘走了进来。 “殿下还在看书呢,奴婢给殿下做了些羹食,殿下用些吧。”卓珂边说着,眼睛的余光不断朝云容珏面前的书卷上瞥看去。 云容珏微睨眼,淡声:“不用了,本殿腹胀,且夜深,不想进食了,你拿下去吧。” 云容珏说完,转眼看向姜舞,“方才本殿同你说的江州一事,你觉得本殿的想法如何?” 云容珏忽然这么一问,是令姜舞有些懵然,他刚才有和她说江州的事吗? 姜舞不明所以,木讷点点头,“殿下……所想极好。” 姜舞想着,他既问了,就是要她回答,她虽不明白他这忽然的一问是怎么回事,但顺着他话回答,应也没错。 她应声后,他又说了几句。 卓珂在旁站着,始终没有退出书房。 “本殿不是让你把着些拿下去么?你怎么还杵在这?”云容珏转眼,不悦一声。 “殿下……” “怎么,你想不听本殿的话?”云容珏更厉声。 卓珂连忙摇头,“奴婢这就退下。”说完,端着漆盘,退出了书房。 云容珏的脸色在卓珂离开后,更沉了许多。 “有件事,妹妹可愿帮本殿一做?”云容珏转眼看向姜舞,目光灼灼。 第112章 将姜舞纳为妾室 青赵国。 夜色如浓墨,月影映照下,凉亭内,一人执剑独坐。他反复擦拭着剑,目光沉深,似心事浓浓。 “大统领怎一人在这闷坐着?” 男子目光始终没有转开,一遍遍擦拭着剑。 “这月色极好,大统领望剑不赏月,是可惜了。” 然男子始终不曾启声言语,身边人无奈摇头,站起身,背着手离开,“虽骁勇善战,但性子却古怪。” 身边人离开后,男子才慢慢放下手中的剑,将剑收入剑鞘,他抬眼,望着天上皎洁之月许久,片刻后,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 锦帕包裹着,尤显珍贵。里头躺着一银制手镯,他定望着,仿若所有情绪都落进这镯中,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 赫宝琪和云凰成婚后,除了在听雪堂和去宫里陪婉昭仪,也时常来临安王府。 云卿卿出嫁后,这满宫里她说得上话的,也就是姜舞一人了。 “王妃有心事啊?”姜舞端上茶点关心问道。 赫宝琪悠然叹气,缓缓道之。 “我一直很努力往殿下喜欢的地方靠,可殿下对我,始终是淡淡的,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讨好他才是对的了,姜舞你教教我吧。” “这个,奴婢也不会呀。”姜舞有些为难。 “你之前和殿下还是比较熟的,他还喜欢些什么,你好好再想想,和我说说。”赫宝琪急急问道。 姜舞认真想了想,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赫宝琪,然后继而道:“王妃,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王妃喜欢舒王殿下,以真心待之,便是最好的了,殿下现在或许还不太理解,但总有一天,会看见王妃的真心的,真心是最打动人的。” “真心么……”赫宝琪喃声,她愿以所有真心对待。 但这样……真的就能打动云凰吗…… 她心中有太多的不确定。 “姜舞,我不知是我想多还是什么……总觉得,殿下待我冷淡,似是还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姜舞下意识张嘴。 赫宝琪点头,小手绞在前头,慢声道:“我觉得殿下心里,是有别的女子。” 姜舞面色一紧。 “是王妃多想了,王妃别想太多了。”她宽声劝道。 赫宝琪攒着情绪,“真的是我想多了吗……” “王妃宽心,今儿天热,奴婢给王妃准备些酸甜口的茶吧。”姜舞转开话。 赫宝琪的思绪被拉回,小脸上浮现笑容,“嗯好,你冲泡的山楂茶最是解暑可口了。” 姜舞笑笑,转身朝厨房走去。 姜舞走到门口时,听见里头传来的声响,声音熟悉,是卓珂。她走近,卓珂站在靠近门边的位置,朝里头的厨子婢女指手画脚着。 “那糕点不要太甜了,殿下可不爱吃那么甜口的。” “还有,那鱼刺,都给小心剔除干净了!” 姜舞眼睛转了转,侧身走了进去,“卓官女子。”她欠身行礼。 卓珂见她皱起眉头,“你来这做什么。” 姜舞垂着眼,“奴婢冲泡些茶水。” 卓珂不语。 姜舞示意一颔首后,径直走进去,她刚走到桌边,要拿起冲泡的茶水用的山楂块,忽然,山楂块被卓珂敛去,姜舞微怔:“卓官女子。” 卓珂盯看着山楂块,冷声道:“你这丫头,怪会用手段讨主子欢心,什么山楂茶,薄霜糕的,小家子气。” 姜舞听着卓珂的话,待她说完后,才慢启声:“卓官女子,山楂块,可以还给奴婢吗?奴婢要泡茶的。” “泡茶?是泡茶还是为了惑主啊。” 姜舞咬着唇,轻摇头,“卓官女子怎这样说,奴婢没有,奴婢只是做好分内之事,并无其他,这山楂茶殿下爱喝,是殿下的喜好,卓官女子以此落奴婢的罪,岂不也是在质疑殿下的喜好,殿下若知晓定会不悦的。” 姜舞这话,令卓珂的脸色一变。 “你真是胆大,仗着殿下对你有几分喜欢,就敢这般不敬!究竟是殿下太宠信你了,还是你胆大妄为到不将这规矩放在进心里了?!”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不知卓官女子所谓的规矩是什么,难道奴婢为主子冲泡茶水,也是坏了规矩吗?” 卓珂厉色责怪,姜舞振词回应,两人之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一旁的厨子,下人看着,都不由怯怯,一个是这临安王府唯一有名衔能侍候主子的官女子,一个,是殿下颇宠信的丫头,哪个都不是省油的。 卓珂显然没想到姜舞会这么不卑不亢,她言语恭敬,但句句反驳有理,也正是因为此,卓珂才更气恼。 她虽不是王妃侧王妃之身,但这偌大的临安王府且也只有她一人是有身衔的!姜舞再得宠信,身份也只是奴婢!是比她低一等的奴婢! “姜舞,你好大的胆子,莫不是真仗着殿下的宠信,就眼高于天了!好歹我身份在你之上,你竟这般无礼!简直该罚!就罚你去院子外跪半个时辰!”卓珂说道。 姜舞秀眉颤蹙起来,一旁站着看着的厨子们也是面面相觑。 一个在厨房的婢女忍不住凑上前劝道:“卓官女子,这……怕是不太好吧,眼下日头正大呢。” “是啊,卓官女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别和这小丫头置气了。”其中一厨子也开口劝道。 卓珂若是处罚的是寻常婢女倒也罢了,只是这姜舞,身份虽不贵重,但是殿下颇为宠信的,怎么也要顾及殿下。 “好歹我是能侍候殿下的,怎么,她原先也不过是囚奴,转了运气,摆脱了囚奴之身,但到底还是奴婢,难道我连奴婢做错事,都不能罚了吗?!” 姜舞眼乌子转了转,欠身,“奴婢领罚。”说完,她径直朝外头走去。 卓珂扬眉,跟着走了出去,就看见姜舞干脆利落的跪在了日头之下。她脸上笑容清晰,她知道云容珏一早便有事进了宫,听身边的人说,是要正午才回来的,她也是算准这一点,才敢这么处罚姜舞的。 姜舞直挺挺跪着,眼睫微垂,她能感觉到四周朝她投来的目光。 大约不到一刻钟,姜舞微掀起眼,余光看见一抹微光。 云容珏和赫宝琪迈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卓官女子,是殿下!殿下来了!” 卓珂攒着嘲讽讥笑脸,情绪瞬间散开,看见云容珏她一愣。 云容珏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正午才回来吗?! “参见殿下。” 众人皆欠身行礼。 云容珏平和沉静的目光在看见跪着的姜舞时,脸色一冷,赫宝琪是诧异,“怎么回事,姜舞不是给我泡茶的吗,怎么跪在这了。” 姜舞半响没回,赫宝琪便想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过来的途中和云容珏碰上的,两人便一起过来了。 云容珏目光沉沉,径直走到姜舞身前,冷声开口,“怎么回事,谁让你跪在这的。” 旁的几人大气不敢出一个,卓珂犹豫后凑上前,“回殿下,是奴婢让她跪着的。” “你?”云容珏转眼,眼神似更冷了。 “是……是啊,殿下莫怪罪,是这丫头,言语有失,处处顶撞奴婢,奴婢自知地位不高,可……可到底是侍候殿下的,她太过随意不懂规矩,未免失体,奴婢才想着,扳扳她的性子,也免得日后给殿下您惹更大的麻烦。”卓珂说道。 卓珂的话,滴水不漏,每一个字听着都是在为云容珏着想。 赫宝琪眉头动了动有些不解在脸上,忍不住开口道:“她是最谨慎小心的性子,也不是张狂之人,怎会随意不懂规矩顶撞人呢。” 赫宝琪和姜舞相处,是觉这丫头是再小心谨慎不过了,也从未有过顶撞什么的,并不像是卓珂所说的,会做出那样逾矩的事。 卓珂轻笑道:“舒王妃有所不知,这丫头就是这样的,王妃您身份尊贵,她和您在一起,自然不敢逾矩,可咱们不同,咱们不过是比她高一等,所以,她大概也觉得没什么可忌讳的。” 赫宝琪皱着眉,卓珂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仿若姜舞真是这样的人。 云容珏淡看眼卓珂,冷声,“你倒是处处替本殿着想。” 卓珂浅笑,“奴婢是侍候殿下的,为殿下着想,是奴婢该做的。” 云容珏转过眼,伸手就将姜舞拉起,他这一举动令卓珂一怔,“殿下?” 云容珏目光落在姜舞身上,启声:“她的性子还轮不到你来扳,记住,她是本殿身边的人,不是你卓珂的人。” 云容珏直接护着姜舞,是令卓珂没想到的,她以为他多少会顾及这么多下人在。 “殿下,”一直未开口的姜舞忽然开口,望看着云容珏的双眼还攒着眼泪,“殿下,奴婢没有故意顶撞卓官女子,奴婢来厨房是为了给舒王妃冲泡山楂茶,是卓官女子先找奴婢麻烦的。” 姜舞这解释的话一出,站在旁边的几个人都不由倒吸一口气。 这场面真是越来越精彩,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了。 卓珂眼睛一瞪,“你胡说什么呢!殿下,您别相信她,她胡言的!” 云容珏神色清冷,淡启声:“怎么,你说的本殿就要信,就不是胡言,她说的,就是胡言?” “殿下……”卓珂被云容珏一句话反驳无语。 “父皇赏了些御膳房做的糕饼,你应该会喜欢的,去尝尝。”云容珏垂眼,看着小姑娘说道。 他神色柔和,语气也轻柔,和对卓珂时是完全不一样的。 姜舞轻点头,软软糯糯一声:“好。” 云容珏带着姜舞离开,没有任何责罚。赫宝琪也跟着离开了。 三人离开后,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几个厨子和下人相视一眼后耸耸肩,转身进了厨房。 “我就说嘛,姜舞是殿下宠信的,这卓官女子虽然是能侍候殿下的,但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若她是王妃,哦都不用,哪怕是个妾室,都不至于如此。” “妾室?我看她是不太可能了,她早早被殿下封了官女子,若殿下真喜欢她,如今这府院也有了,都应该给个妾室之名了,殿下至今未给,我看,对她也就那样了。” “就是,她还老想找别人的麻烦,也是太闲的无聊了。” 几人议论纷纷的话,落进卓珂耳里,令她脸色难堪至极。 两日后,卓珂被袭香带进宫见了楚音。 楚音对她也甚是不满,斥责厉害。 “卓珂,夫人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若再不能更多讨得殿下欢心,那你在夫人这也没别的用了。”袭香敛着唇说道。 卓珂一惊,连忙拉着袭香的手,“袭香姐姐,您帮我在夫人面前说说好话,我……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夫人做好事的!” 袭香笑出声来,“这话,适当的时候我会帮你说,可光靠我帮你说几句话,是不行的,要想夫人满意,就要做到夫人要你做到的事,否则,夫人要你做什么?这漂亮会讨主子欢心的姑娘可多的去了。” 卓珂喉间一哽,知道袭香这话的意思,她若再不能让楚夫人满意,那她便会成为一枚弃子! 弃子的下场便会是…… 她现在拥有的这些,怕是要一夕之间,都没了。 “我……我明白,但是姐姐也知道,殿下身边有姜舞那小媚子,她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殿下那般喜欢。” 袭香笑听着卓珂酸味的话,“她使了什么手段和我们无关,重要的是你的手段,你的心要多用点在讨殿下欢心上,多动脑想想办法。” 卓珂撇唇,点点头。 卓珂害怕成为弃子,在府里,她绞尽脑汁要讨云容珏欢心,可云容珏对她,始终不似对姜舞那般上心,甚至越来越冷淡,而对姜舞,是越来越好! 在府里,更有听下人说,云容珏有要将姜舞纳为妾室的打算! “你们胡言什么!殿下怎么可能立她为妾室,她也配?!” 两三宫女看着愤怒的卓珂,理解她的情绪,说道:“卓官女子的心情咱们能理解,但这事,也不过是殿下一两句话的事,怎么就不可能了,殿下那么宠信姜舞,给她个妾室身份,也是情理之中啊。” “胡说八道!”卓珂冷声,“她身份低贱!根本不配!” 卓珂对姜舞因云容珏有敌意不是一两日了,府里的人也都知晓,“她原先是不配,但如今,人家是皇上下旨的免除了囚奴之身,这囚奴之身经皇上亲免,她便和咱们是一样的了。” “是啊,哎,瞧瞧人家,原先不过是小小囚奴,现在一跃,是要成为咱们的主子了,要姜舞真成了殿下妾室,那……卓官女子,你可就要矮她一头了,先前你那么找她麻烦,啧……不知道她会不会记仇啊。” “当然会了,这要是换做我,我也记仇,”婢女看了卓珂一眼后,捂住嘴,“卓官女子别介意我们这也就是随便猜测一说,您别太放在心上了,说不定姜舞心善呢。” 卓珂沉着呼吸,目光落向云容珏所在的屋院。 她有耐心一步步往上爬,可是……若这期间被人迎头追上,还是姜舞那贱蹄子,那就不一样了!她不能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了! 姜舞从书院下学回到王府,听南芙说,云容珏临出门前,交代了晚膳想用的,她放下东西后,便想着去厨房准备上。 可她人还没走出院子,就被卓珂拦了住。 她下意识的警惕,“卓官女子。” “起来吧。” “卓官女子有什么吩咐吗?”她问道。 卓珂见姜舞一脸的警惕,轻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样子很恐怖吗?” 姜舞:“……” “卓官女子说笑了。” “我找你也没别的就是,做了些糕饼,想请你吃,前些日子的事是我莽撞了,许是这天太热,人心也燥的慌,这热气上来了,说话有些过了,你别介意啊。” 姜舞轻笑摇头,“奴婢没放在心上,卓官女子若无其他事,奴婢先告退了。” “诶,方才不是说了,做了些糕饼想请你吃吗,怎么你不愿吗?” “卓官女子的心意奴婢心领了,只是奴婢还要给殿下准备晚膳。”她说道。 “诶,这时辰尚早,且你去我那儿也很快,不会耽误你的时间的,走吧。” 卓珂不顾姜舞意愿,连拉带拽的,将姜舞‘请’到自己的院子。 姜舞被卓珂拉到屋里,卓珂对她殷勤的不得了。 姜舞余光看向外头,对卓珂说的话,也一一回应。 “这糕饼,算是我和你的赔罪,你吃下后,之前我们的不愉快就都过去了!”卓珂将模样精致的糕饼递给姜舞。 姜舞垂眼,眸光落下,片刻后她接过糕点,刚要咬下时,外头传来动静。 “殿下!” 卓珂听见外头人唤了一声,情绪一绷,忍不住皱起眉,转眼看向姜舞,差一点,她就咬下这块糕饼了! 云容珏迈步走进来,看着两人,“方才听下人说,你在这边,怎么好端端跑来这边了。”云容珏径直走到姜舞身边。 卓珂弯唇,“殿下别误会,是奴婢邀姜舞来的,上次一事,奴婢反省后深觉不该,也觉得对不起姜舞,今儿是特意给她赔罪的。” 第113章 呜呼哀哉了 云容珏睨眼看向姜舞,扬声:“哦?是么?” 姜舞颔首,“嗯,是,卓官女子方才和奴婢说了许多致歉的话。” 云容珏缓色,看向卓珂,“你倒是有心了。” “殿下,这是卓官女子为了奴婢特别做的,这糕点看着就知味道定是极好的。”姜舞说道。 卓珂眼下是一抹复杂。 “是么,看着确实不错,正好本殿饿了,且就尝一块。” 卓珂一个激灵! 刚要开口阻止,姜舞先她一步出声:“殿下,这是卓官女子特意为奴婢做的,殿下若想吃糕饼,奴婢再给殿下做。”说完直接将糕饼塞进嘴里,吃下! 云容珏眉头顿然一蹙,看着小姑娘的眼眸深了深。 卓珂没想到姜舞这么干脆,虽有些愣神,但很快,眼底便被得意取代。 “殿下这糕点果然好吃!”姜舞两眉弯起,笑道。 “你喜欢就好,先前的事……” “啊——” 卓珂话还没说完,姜舞忽然惨叫出声,整个身体软了下去! “姜舞!” 云容珏连忙扶住她。 姜舞脸色一白,反应剧烈,“殿下,奴婢难受……” 眼见着姜舞嘴角有血迹渗出。 “你敢下毒?!”云容珏面色一冷,斥声眼瞪着卓珂。 卓珂眼睛瞪大,对眼前忽然发生的事茫然措手,“殿……殿下,奴婢……奴婢没有啊。” 云容珏弯腰将姜舞抱起,快步离开,“找大夫过来!”他冷呵一声。 云容珏急急的身影消失于院门口,卓珂神经顿然一松,眼里的慌张更明显了,她一把抓住身边人的手,“这……怎么回事,她……她怎么那么快就反应了?!那药,应该没这么大的反应才对啊!” “这怎么办呀,若姜舞真出什么事,只怕殿下是要怪罪卓官女子您的。”身边丫头说道。 卓珂不由咽了咽口水,心里的慌张不安,久久不能平复。 姜舞忽然中毒,云容珏恼怒,这临安王府也乱成一团。 卓珂在云容珏所住院外来回踱步,等了许久,不知道里头的情况,她是越着急。 “她怎么样了。”云容珏沉着脸色。 “殿下放心,姑娘已无大碍,这毒好在下的不多,方才老夫以金针排出些,之后老夫再开几日的药方,每日煎煮让姑娘服下,体内的毒血不出三日便可彻底清除了。” 云容珏闭了闭眼,紧蹙的眉头微展开,“俞烈,带大夫出去开药方。” 大夫离开后,云容珏坐在床边,望着陷入昏睡的小姑娘,目光沉沉。 “那贱人在何处。”片刻后他悠然启声。 不一会儿,卓珂颤着步子走了进来,声音怯怯:“殿……殿下。” 云容珏视线从小姑娘身上挪开,落到卓珂身上的刹那,冷意取代眼底的温和关怀。 “卓珂,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本殿王府里下毒!” 卓珂一个激灵,慌忙跪下:“殿下明鉴,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没有?方才本殿和她是在谁的屋院?她吃下的又是谁准备的糕点?!”云容珏声音不大,但冷意十足,令人生惧。 “是……是奴婢,但是,殿下奴婢真的没有下毒啊。” “还敢狡辩,她已然吃了你送的糕点中毒,事实俱在眼前,你还有得狡辩!本殿身边岂能容忍下你这般阴毒之人!” 卓珂瞪大眼睛,“殿下!奴婢真的没有啊!求殿下开恩!”卓珂拼命朝云容珏磕头。 然事实摆在眼前,云容珏根本不可能相信她。 卓珂一急,将身边侍候的婢女推了出去。 婢女显然没想到卓珂会将这一切都推到她身上!“卓官女子,天地良心,奴婢没有。” “这……这糕点是你准备的,经你手的,你难辞其咎!” 云容珏悠转眼看向卓珂身边的婢女,淡启声:“是你做的?既卓官女子指认是你,那好,在本殿这万容不下这样的事,乱棍打死,至于你的家人,本殿会将他们男没奴,女没官女支。” “殿下饶命啊!殿下听奴婢一眼,这……这一切都是卓官女子指使的,她才是主谋!”婢女横心,是直接将卓珂供了出去。 “你胡言什么!” “奴婢没有胡言!是卓官女子你不满姜舞得殿下宠信,心生怨妒,想将姜舞除之后快!殿下明鉴,在糕点里下毒,故意邀姜舞赔礼道歉,都是卓官女子一人的主意!” 云容珏听着两人相互辩驳的话,没有插嘴,不一会儿,俞烈从外头走了进来,“殿下,找到了。” “给她看看。” 俞烈严肃着脸,朝前走了两步,他摊开手中的东西,“这个是在卓官女子屋院后找到的,经大夫检查,和姜舞中的毒是一样的,卓官女子,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卓珂瞪着双眼,不敢置信。 这……这东西她已让人丢了!怎么还会被俞烈找到。 蓦地,她想起什么,本能张口要辩解,可话到喉咙口,是生生卡住了。 姜舞的反应和她下的药该有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她给姜舞所下的药,药效并没那么快,起码要一两个时辰后才会发作,而且,即便是发作了,反应也不应该是姜舞这样。 可她若是说了,就是不打自招了! 这时的卓珂,辩驳不是,不辩驳也不是。 “将她带下去,先关到后院的柴房,找人看着。”云容珏冷声吩咐道。 “殿下!您饶命啊!” 卓珂哀嚎,可云容珏丝毫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 时辰越过,夜色越深。 云容珏定望着还陷入昏睡的小姑娘,面色沉沉,眼底是温恼。 “唔……” 忽然。床榻上的小姑娘嘤咛一声后羽睫轻颤,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的瞬间,看见的便是云容珏,“殿下……” 见姜舞醒来,云容珏眼底的温恼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紧张的关心,他凑上前,“醒了,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姜舞摇摇头,撑着身子坐起来。 “殿下,药来了,大夫叮嘱了,姑娘一醒就要服一碗的。”婢女端着刚煎煮好的药走了进来。 姜舞刚要伸手去接药碗,云容珏抢先一步,接过,并朝身边的婢女示意一言:“你下去吧。” 婢女看了两人一眼后,没说什么,退了下去。 云容珏执羹勺拨弄着汤药,吹拭凉后,才送到小姑娘嘴边喂她喝下。 姜舞一口一口的喝着,忍不住屡屡掀眸看他。 待喂完药后,云容珏平和的脸色慢慢敛收起,一抹严肃爬于眼角眉梢,“你是不是该和本殿解释解释。” 姜舞掀眸看着他,两颊鼓鼓,“殿下……” “本殿让你将计就计,知道卓珂要有所动作后,是让人将她的药,调了包的,本殿掉包的药性温和,反应不烈,就连她要下的药,都不是这么烈性的,你是又将本殿准备的药换了,你胆子不小。”云容珏沉声说道。 姜舞紧抿着唇,“奴婢背了殿下的意,知错。” 云容珏冷哼一声,“你认错倒快!可知本殿的担心!这药比之本殿准备的药药性烈的许多,伤身不说,一不小心,还易丢命!” 云容珏恼怒,小姑娘胆子太大!这等危险之事竟也敢做! 姜舞安静听着云容珏的责怪,没有驳声,待他说完后,才慢慢开口,“殿下奴婢知错了,奴婢是想着,既要帮殿下,殿下也想这件事一次了断,若不严重些,只怕会有反复,那药虽烈些,但奴婢点的量有限,不会伤及性命的。” 云容珏的脸色依旧沉沉,没有平和下来,定看着她,“这事是谁帮你一起的。” 姜舞眼神下意识的闪躲,摇摇头,“没有谁。” 云容珏自然不信她的话,她虽有心,但凭她一人,他且不信她能耐这么大,定是有人帮衬,而这个人…… “俞烈,进来。”云容珏冷下声朝外唤了一声。 俞烈走进来,姜舞下意识朝俞烈看去,眼里的情绪有些攒收不住。 “殿下。” “你们俩配合的倒是默契。” “殿下,这件事和……俞烈无关的。”姜舞说道。 她话刚出,云容珏一记冷眼瞪来,转而看向俞烈,“你是听本殿吩咐还是听她的。” 俞烈扑通跪下,“殿下恕罪,属下听殿下的,只是……这件事姜舞姑娘有心,俞烈也想让殿下一次将事了断。” 俞烈的忠心,云容珏自是知的,这件事,他们两个都是为了他解决事情更利落干脆,心意他亦明白。 只是,他气恼她不将自己的性命看中,方才她毒发的时候,他是真慌了神。 “去外头领罚十下。”云容珏说道。 “殿下,您别罚俞烈,他都是心软听了奴婢的请求的。”姜舞连忙道。 俞烈看着姜舞,轻笑道:“姜舞,十下我还能承受住。”说完,转身离开了屋子。 “殿下……” 云容珏眼神微凉,“若不是看你身体虚着,这罚,你以为你跑的掉?”他凉凉一声。 姜舞鼓唇,“奴婢知道,晚些奴婢愿意领罚。” 云容珏:“……” “好,本殿是该要好好罚罚你。” 夜深,姜舞留在云容珏的屋里睡了。 云容珏走出房间时,就看见袭香站在院门口,他脸上的情绪换下,“袭香姐姐。” 袭香脸上攒着笑,走近欠身,“殿下安。” “这么晚了,袭香姐姐还不睡啊,来找本殿,可是有什么事?” “听闻殿下这儿边发生了些事,奴婢担心,就过来看看,听闻事和卓官女子有关,殿下还将卓官女子关了起来,不知道,到底卓官女子是做了什么,惹殿下竟这般恼怒?” 云容珏轻笑出声:“她自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姐姐莫不是为她来求情的?本殿倒是不知,姐姐和她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云容珏话里有话,袭香又岂会听不出,她弯唇一笑,“殿下说笑了,我和卓官女子是淡淡之交,只是听闻她闹出事有些意外,也想着不知是她闹出了什么事,惹殿下这么不悦。” “事已解决,劳姐姐挂心了,夜深了,本殿要休息了,姐姐也早些休息吧,不然这女儿家的脸色就不好了。”云容珏说道。 袭香轻笑颔首,“奴婢告退。” 卓珂被关押着,袭香了解了情况后,曾想去看看卓珂,可到了柴房,柴房门口是两个侍卫守着,这两侍卫都有功夫在身,且是跟着俞烈的,任她怎么也是说不动的。 不出两日,云容珏下下命令来,将卓珂打发出府,变卖以远奴为奴! 所谓远奴,便是在大凉最西北的地方的人,那些人本身就是奴,成为他们的奴,便更是奴之奴,地位可想而知。 云容珏果断狠决,在卓珂这件事上没有留任何情面。 袭香在知道后,那卓珂已经被发配了出去。 “人已经走了?”楚音喂着鸟问道。 “是,已经被发配出去了,”袭香说道,“殿下此次行事果决,奴婢想周旋都没机会。” “派人到王府传个话,让殿下进宫一趟。”楚音说道。 “是。” 姜舞的身体将养了两日后,好了许多,她调换了药,药性虽烈些,但她点下的不多,加之大夫清毒及时,没伤及内里。 “殿下,宫里传话,楚夫人让您进宫一趟。”俞烈说道。 云容珏轻笑,“母妃这就找来了。” 姜舞有些担心,她知道楚夫人这个时候传唤云容珏,想来就是为的卓珂一事,卓珂是楚夫人赏给云容珏的,眼下她被发配,楚夫人定是要关问的。 “殿下……” 云容珏瞥眼看小姑娘担心的样子,宽声安慰道:“妹妹无需担心。” 说罢,径直朝外走去。 卓珂一事,云容珏是早有心理准备楚音会过问。 云容珏来到长乐宫后,楚音也没和他说些有的没的,直接开口问了卓珂的事。 云容珏淡色淡声,将事情缘由道出。 “儿臣知道卓珂是母妃赐给儿臣的,不过她胆大妄为做出这样的事,儿臣实在不能容忍,想来,母妃不会怪罪儿臣。” 楚音垂着眼,“自然不会,只是,那丫头我瞅着伺候你还不错,且也这么长时间跟在你身边,这次怕是她一时想岔了,才做出这愚钝之事,珏儿虽要处罚,其也可小以惩戒就是,说句不好听的,她好歹是你亲封的官女子,是有身份的,那丫头……只是小小奴婢。” “母妃这话错了。”云容珏沉声。 楚音目光一顿,掀眼看向云容珏,听他继而道:“小以惩戒敬不了效尤,在儿臣府中,做出下毒害人一事,可不算小事,别的不说,她给的那糕饼,若一个不小心被儿臣食下了,伤及的便是儿臣,母妃觉得若父皇知晓有人加害皇子,父皇会如何?怕是她那条命,且呜呼哀哉了。” 楚音听着云容珏的话,手抚着微凉的扇柄,“母妃可想想这后果,还觉得小以惩戒就足够了吗?除非,母妃觉得,即便是儿臣被毒害了,也是小事一桩。” 片刻沉默后,楚音长叹一声:“珏儿说的对,是母妃没想那头去,这件事,珏儿既处理了,且就处理了吧,不过是个侍候的人,这个没了,再寻更可心的就是,母妃这儿,有的是可心人儿,珏儿可随便挑,彩棠,去将她们都唤出来。” “不用了。” 云容珏打断,目光微凉,看着楚音,“侍候的人儿臣府里有,就不劳母妃费心了。” “这有什么费不费心的,母妃这儿有的是人。” “母妃,卓珂是母妃赏给儿臣的,眼下却因她出了这样的事,这些人还是算了吧。”云容珏是直接拒绝了楚音。 云容珏这么一说,楚音也不好再多相逼,逼得太紧也不是好事。 她轻叹气,“好吧,那就先这样,日后母妃定再给你择选更合适贴心的。” 云容珏没将楚音虚善的话听进耳里,他弯腰揖礼,“儿臣告退。” 云容珏离开后楚音脸色沉下来,“夫人,咱们现在怎么办?真不往殿下身边再塞人了吗?”袭香问道。 “不过是暂时的,他拒绝的了一次,拒绝不了两次三次,即便是他将来成婚,这王妃的人选,也是本宫替他做主。” …… 处理完卓珂一事后,云容珏心情愉畅许多。 近两月的时间,大凉收复好些周边小国,在和其他国家的交涉中也次次达成心中所想。 这其中,云容珏功劳甚大,云楼对云容珏的喜爱也是越来越多。 “皇上,喝些茶润润嗓子。”朱内官端上茶水。 云楼将手中两份折子放下,接过茶碗,“这同样一件事,太子和临安王的见地办法相差甚大,太子……”他轻叹口气,“真是不给朕争气。” “皇上宽心,其实,太子做的已经很好了,这些政要大事,且要慢慢来,皇上多给太子些时间,想来太子会更加长进的。”朱内官劝道。 “若是他一人,他做的尚且不错,可以和珏儿相比,这比较就出来了,太子尚且还是长子,却只有这般能力,若不是嫡长缘故,朕还真……” 云楼话没说完,化为一声长叹。 外头细碎的枝丫声,门口守着的小太监若有所意朝殿内望去一眼。 第114章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随着天气入秋,长安城盎然的景象变就微凉,翠绿的树叶熟芽随之变黄,纷纷落下。 入秋后,云楼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时常咳嗽。 “皇上今儿的身体如何?”楚音问道。 “回娘娘,还是老样子,咳嗽多,有些虚。” “太医可有说,能不能根治?”她问道。 “太医说了,皇上这个是慢疾,只怕……不容易治好,平时要多注意保暖和照顾,不然,容易引发其他的。” 楚音拨弄着手中的枯叶,秋天一到,绿叶变黄,变枯,就会从树上凋零飘落,再也回不去。她凝眸出神许久,眼前闪过一抹又一抹光景,片刻后,只听吱呀一声。 她掌心一收,枯叶在她手中碎裂。 ———— 宫内,随着云楼身体越渐差劲,暗流涌动。 三皇子结党营私,且以魇镇之术加害临安王,令云楼大怒,将其囚禁关押,素日三皇子和太子相走甚近,云楼亦为此多有迁怒于太子,冷落太子。 太子一派遭创,云容珏天资聪颖,固守本分,本就深得云楼喜爱,不少人猜测,云楼会不会有动改立太子之心。 当然,这只是众人私下的猜测。 云容珏的心思虽没明显在面上,但作为母亲的楚音,对儿子的了解,知晓云容珏暗里攒起的心思。 云容珏望着面前的棋盘,走上前一子,楚音垂着眼,观棋局,最后执起车顶住他的子,然后缓缓开口道:“这做人,且和这下棋是一样的。” 云容珏掀眼,看着楚音,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今日突然来了兴致同他下棋,他知,绝不是单纯为了下棋。 “这棋盘上的每个棋子,都有它该走的路,该起的作用,相互之间再相辅相成,方组成这一局棋子,这车、马、炮,再怎么厉害,且也不是将帅,它们只能为将帅阻挡来袭的敌人,若它们其中有成了将帅的,那这一盘棋,且也就乱了。” 楚音的话是一语双关,她所谓的将帅,是太子,而云容珏便是车马炮。 “母妃说的是,只是,这到底只是一盘棋,这棋子的作用,整个棋局规则,是人定的,既是人定的,就有修改的可能。只不过人们固守着习惯了的棋路,不愿修改罢了。” 楚音目光一定,和云容珏四目相对。 片刻后缓声,“珏儿当真有心。” 云容珏轻笑,“有心无心,不在珏儿,倒是有一事,儿臣是多有疑惑的。” “你说。” “母妃心中所想。” “什么意思。” “母妃若真不愿儿臣往前,当初父皇要立太子时,母妃大可独善其身,将儿臣择选出局外,不过是母妃和父皇一句话的事,但母妃没有,如今情势有变,母妃又好似要与世无争,儿臣实在疑惑,母妃心中到底是何想法,究竟是想往前那一步,还是真只愿和安度日?” 楚音有片刻的沉默,云容珏继而道:“只怕母妃想和安度日也是不成了。” 楚音眼波微颤,睨看着云容珏。 云容珏道:“母妃和皇后娘娘的恩怨,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了,母妃莫不是天真的以为,将来皇后娘娘会宽待于您,您能安心在这后宫里安度余生吧。” 楚音垂下眼,不语,片刻后,执起一枚棋,落下,“该你走棋了。” 楚音未语,云容珏也不逼她,目光重新落想棋盘,将进行到一半的棋局下完。 一盘棋局毕,云容珏离开长乐宫。 楚音定望着他渐远的背影,“夫人,恕奴婢多嘴,殿下方才的话,奴婢觉着是有些道理的,若将来真如现在的情况定了大势,于夫人您,无益啊。” 这后宫一向是暗波汹涌的,这种汹涌,在皇上在位时,是如在海面之下,一旦发生变化,这暗涌就成了明涌,是能激起巨大海浪的。 楚音依旧神色淡淡,片刻后才缓缓启声:“带上炖好的汤水,同本宫去趟承明殿。” 承明殿内,云楼的咳嗽声不断,楚音进来后,云楼的脸色方且才好些。 楚音余光瞥落在一旁被云楼拂掉的奏折上,然后慢慢将奏折捡起,缓缓说道:“皇上太医说了,您的身体不宜动气,这再大的事,也没您的身体重要,您莫要和自己过不起。”她将奏折整理好,放到一旁。 云楼大掌伸过,将她揽入怀中,“不是朕想生气,实在是朝中那帮人。” “难道还是为着三皇子和太子之事吗?”楚音故问道。 云楼长叹一口气,“朕最厌恶的就是皇子结党营私,老三如今做了这样的事,老三一向是和太子走近,这事说没有太子之份在其中,朕可不信,你再瞅瞅这些奏折,尽是为太子开脱的,就连管阅,这样的老臣都成了太子那边的,朕怎能不气恼!” “皇上宽心,”楚音端茶给云楼,“管大人是朝中重臣老臣,他为太子说话,怕也是为了国家社稷忧心考虑,应没那层意思的。” 云楼冷哼一声:“他没别的意思?还以为朕真是傻瓜什么也不知道吗?素日来,管阅就是偏帮皇后的,他是皇后那边的,可不就是太子一边的。这老东西,一向对音儿你成见深,如今音儿你却替他想,替他说话,他真是该惭愧了!” 楚音在承明殿呆了约莫半个多时辰,从云楼的话里,也探听了几分虚实。 她从承明殿出来时,迎面遇上管阅管大人。 “管大人。”楚音礼节性一颔首。 管阅面色严肃,“楚夫人。” “管大人这是要面见圣上么。” “是,老臣有要事禀圣上。” “圣上身体不适,刚喝下药,大人顾忌圣上龙体,在与圣上道朝事时,还望大人缓缓道之,免得圣上情绪波动过大,伤了龙体。”她叮嘱道。 管阅严肃的脸色稍有平缓,“谢夫人提点,夫人这般挂心圣上龙体,实属贤良。” 楚音轻笑颔首,“那本宫就不打扰大人了,先行一步。” 管阅颔首,待楚音离开后,才走进了承明殿。 ———— 秋冬的狩猎,因云楼身子缘故而取消了。 “往年这个时候,父皇早就带我们去北郊狩猎了,今年着实是冷清了些,不过好在,五弟有心,还想着兄弟几个赛一赛。”云枫说道。 “这日子沉闷,行这个比赛,不过是解解闷罢了,”云容珏说道,“太子,那咱们就开始吧。” “好。” “诶,五哥,且要当心些,别再出了先前那样的事。”云凰提醒道。 云容珏和云枫云招是一起离开的,云招和云枫凑在一块,两人目光定望着云容珏的方向。 “太子,眼下是极好的机会。”云招提醒道。 云枫望看着,面容上有几分犹豫不决,“这事有风险,还是算了。” “太子,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就这么放弃未免可惜了!”云招说道。 “但这若一次解决了且也罢了,若不然,父皇追究下来,我们难逃其就,近来父皇对本太子的意见本就颇大。”云枫有些顾忌。 云招眼里尽是冷意,劝道:“太子,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要一搏一做,父皇近来对太子您的态度,太子您是清楚的,我更听说,父皇有改立太子之意,父皇如今病重,说句不敬的话,若哪儿天,父皇真的一下……以父皇现在对五弟的态度,若父皇临去前改立五弟为太子,为储位之人选,那便再没咱们兄弟的立足之地了!” “太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们现在也只能赌一把了!” 云招在旁劝说着。 云枫定望着不远处的云容珏,眼里的犹豫逐渐化为一抹凶狠,是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如今情势于他们而言不容乐观,若再坐以待毙,最后落败的只会是他们,那个位子,他断不能拱手想让于云容珏! “二弟说的在理,本殿是该决断了。”云枫说道。 云容珏寻着猎物,忽然,后背感觉一凉,他余光微落,看见一抹虚影,片刻后,他挪开视线,在余光瞥到远处逐渐靠近的,他薄唇牵了牵。 他目光定望向前,落到树角边的野兔上,然后执起弓箭。 咻的一声! 只听唰唰两声! “嗯——” 一声闷哼,云容珏从马上摔下! “成了!”云招瞪着眼,欢喜! “皇上驾到!” 太监高喊的一声令云招和云枫脸色倏然一变!“父皇怎么来了?!” “莫慌。”云枫稳定着情绪,方才那一箭,他用的不是自己的箭,即便云楼要查,也没有直接证据! 云楼亲眼看见云容珏中间坠马,身体本就虚,这一着急,更牵动了情绪,“咳咳咳!快……扶珏儿起来!” “父皇。” 云枫和云招两人连忙赶了过来,看见中箭的云容珏故作惊吓,“五弟这是怎么了?!”云招故担心问道。 “是啊,这,好端端的,怎么中箭了?!是何人所为?!你们都是怎么照看临安王殿下的!”云枫呵斥云容珏身边的奴才。 云楼沉喘着呼吸,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云枫,云枫转眼时,正对上云楼这样凌冽的眼神,他心头一虚,“父皇……” 啪! 重而响的一记耳光,直接落到了云枫脸上!“混!混账东西!你……你!” “父皇!” 云楼话还没说完,就倒下了。 周围人顿时陷入一片慌乱。 云容珏和云楼两人皆被送回宫,由太医诊治。 姜舞听闻云容珏受伤,也连忙赶进了宫。 云容珏这一箭不浅,但所幸的是,没伤及要害。 “父皇那边怎么样了?”云容珏问云凰。 云凰回道:“父皇还在昏迷中,太医院的太医都过去了,五哥,父皇的情况只怕……” 方才云楼一下急火攻心的样子,还在眼前,云楼身体本就差劲,刚才那一下,只怕是…… 太医给云容珏处理好伤口,开了几贴药后便离开了。 云容珏看着姜舞,“这宫里怕还有些事要处理,眼下本殿也无碍了,你先回去。”他轻声说道。 姜舞知道云楼昏倒一事,事关重大,她不敢任性,乖巧点头,离了宫回了王府。 云楼陷入昏迷,殿内皇后守着,其余妃嫔站在殿外候着。 婉昭仪揪着手帕,不停的朝里探去视线,面色急急,“姐姐,怎么这么久了,里头还是没有动静。” “妹妹莫着急,太医们医术精湛,想来不会有事的。”乌玉媚安慰着赫婉淇。 里头,皇后在榻边面色急急,“太医,皇上如何了?” “回皇后娘娘,皇上是一下气急攻心,才昏了过去的。” “气急攻心?”柳芳菲皱着眉,冷瞪四周宫人,“你们都是怎么侍候皇上的!” “娘娘饶命,奴才们该死!” “咳咳咳……”床榻上传来沉重的咳嗽声,众人望去,只见云楼缓缓睁开了眼。 “皇上!”柳芳菲欣喜。 云楼撑着身要做起来,柳芳菲连忙扶住他,给他脖颈后垫了一方枕头,“皇上,您别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当心身子。”柳芳菲关心道。 “珏儿怎么样了?”云楼关心问道。 “回皇上话,临安王殿下那边太医已经去过给诊治了,殿下无碍,皇上请放心。”朱内官说道。 “皇上,临安王殿下无碍您可放心了,您的身体最重要,要当心些。”柳芳菲说道。 “那个逆子呢?!传他过来!”云楼呵斥一声。 柳芳菲一愣,“逆子?皇上说的是谁?” “还能是谁?!把太子给朕传过来!” 云楼这一声,是令柳芳菲傻眼了,云楼口中的逆子是枫儿?! 怎么会?! 内官将一直在殿外的云枫传召入殿。 云枫跪在榻前,望着云楼,想到方才云楼给他的那一巴掌,心有不安。 “儿臣请父皇安。” “你这个混账东西!还有脸请安?!朕……朕打死你这个不肖子孙!” 云楼攒着怒气伸手就要去扇云枫,柳芳菲一个激灵,连忙阻止下云楼,“皇上您当心龙体!” 好不容易将云楼摁住,这一头乱的,柳芳菲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皇上,您生枫儿的气,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问问他!他做的好事!朕最厌恶的是什么?!你们……你们不是不知道!” “朕最厌恶的便是手足相残!你!贵为太子!却做出伤害兄弟之事!你简直混账!” 柳芳菲一脸懵然,“伤害兄弟?” 她一想,云容珏是和云楼一起被送回宫的,听闻云容珏是受了箭伤!难道…… “父皇明鉴,儿臣……没有啊。” “你还敢狡辩!” “皇上!皇上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枫儿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柳芳菲连忙道。 “咳咳……误会?!朕且亲眼看见了!还能是误会吗?!他用箭伤了珏儿!你这么做分明是想要了你弟弟的性命!” 柳芳菲眼睛倏然瞪大,看向云枫。 云枫紧抿着唇,垂下的眼底划过的是狠戾。 方才那一幕,竟这么巧让父皇瞧见了。 “你……你!噗!!” 云楼一口血喷出,昏死过去。 “皇上!” “父皇!” …… 云楼吐血而昏,令后宫前朝惴惴不安。 “枫儿,你告诉母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真是你射伤了临安王?!”柳芳菲着急的来回踱步。 云枫坐上太子之位,她不甚欢喜,原想着一切成定局,但哪知发生三皇子有事,令云枫的太子之位有些摇坠,但好歹她还是皇后,云枫又是嫡长子,前朝也有人帮衬着,这地位一时半刻是撼动不了的。 可偏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 若云楼一气恼怒之下,废黜太子之位,那她的心思,就都白费了! 面对柳芳菲的质问,云枫没有应话,他越是这样,柳芳菲越是着急上火。 不一会儿,探听云楼情况的宫人走了进来,云枫走上前,“父皇如何了?” 宫人面色沉重,缓缓道之。 云楼身体本就虚得厉害,如今接连受刺激,又吐血,情况不容乐观。 柳芳菲听后身体虚晃,云枫连忙扶住,“母后当心身体。” “皇上,这……这可怎么办……皇上不可以有事啊。”柳芳菲眼眶泛红。 她虽为儿筹谋,但……她对云楼感情至深,不愿他这么快就有事。 “依儿臣见,未必是坏事。” 柳芳菲脸色一冷,“枫儿!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你希望你父皇出事吗?!” “母后息怒,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下父皇的情况您也知晓,这不是我们希望与否就能决定的,儿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若父皇真的……母后想想,儿臣坐上位,于母后,只有益无害,难道母后希望看见楚夫人坐上太后之位吗?若真如此,就真没了我们母子两的容身之地了!” 云枫一句话,如一盆冷水,将柳芳菲从感性情绪中拉回。 “母后,若父皇一睡不醒,这位子是儿臣的,若父皇醒了,父皇恼怒儿臣,只怕儿臣的位子不保,母后,定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云枫凑到柳芳菲耳边低语道。 柳芳菲呼吸沉重,手紧攥着巾帕,片刻后,重重点头。 第115章 变天 “皇上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呢夫人,听底下人说,皇上还在昏迷着。” 楚音沉沉,目光邃深,似在思想些什么。 云楼这一昏迷,近两日。 “殿下,夜深了,您的伤还未痊愈,早些睡吧。”姜舞拿了件披风给站在窗边的云容珏披上。 云容珏望着窗外的天,许久后才缓缓开口,“这天,许是要变了。” 姜舞微楞,下意识朝窗外探去头,“要变天了吗?没有吧,这天没什么变化呀。” 外头天色虽暗,但枝芽未动,也没有一点雷声,没有半点要变天的意头。 云容珏慢收回眼,大掌摁住小姑娘的手,将她的小手牢握于掌心中,转身走进里头,“是要变天了。” 云楼昏迷着,皇后,楚夫人等诸多妃嫔轮流侍疾,前朝政事,按照规矩由太子监国处理,朝中上下看似有序不紊,可实则上暗波涌动。 云枫监国,虽是他所想所愿,但云楼一天没有个结论是好是坏,他悬着的心,就没办法放下来。 云容珏和云凰这边,亦是气氛凝重。 “五哥,眼下父皇昏迷,太子依规矩监国,说句不敬的话,若父皇真的醒不来了,这位子,怕是真要落进太子之手了。” 云凰对皇位没有削想,但他最希望登上那个位子的是云容珏。 元璟亦是担心,眼下的情况,是铺在众人眼前的,“皇上如今情况如何了?”他问道。 云凰将云楼的情况道之于元璟,元璟闻言片刻后缓声,“这情况不容乐观啊,现在最着急的人怕就是太子了。” 云容珏眼色微深,“所以父皇那边我们必须派人看住,不能让他们有可趁之机。” 素日里云枫虽一向敬重云楼,但眼前的局面,皇位近在咫尺,皇位诱惑之大,云枫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难不保会狠决做出些什么。 …… 云楼的病反复着,偶有醒来时,但即便是醒来,也是昏沉着,意识不是很清醒每日醒来也不过一刻钟不到就又陷入了昏迷。 云宋贞从云楼寝殿内走出来,手里拿着娟巾,擦着脸上的泪。 “公主,您宽心些,这哭多了伤眼睛的。” 云宋贞叹气,“父皇这个样子,我能不伤心么,也不知道父皇这病何时才能好起来。” “太医说了皇上这病是急疾,是要慢慢调养才可的,急不来。” 云宋贞点点头,抬眼的瞬间,看见不远处的两抹身影,眉心一蹙,待那两抹身影消失后,她才收回视线,转身朝贞和宫走去。 “大公主。” “是六嫂嫂啊。”两人微揖身欠礼。 “六嫂嫂是和六哥一起进宫吗?” “嗯,殿下和临安王殿下有事相说,我便先去看望母妃。”赫宝琪说道。 云宋贞点点头,嘴角攒着浅浅淡淡的笑,“六嫂和六哥之间感情甚好呀,宋贞以前还在想六哥那样不羁性子的,不知道有心上人后会是怎样呢。” 赫宝琪紧抿着唇,脸上情绪有些不对,云宋贞看着问道:“怎么了六嫂你情绪不太对呀。” 赫宝琪摇摇头,“没……没事。” “六嫂,不会是和六哥吵架了吧?”云宋贞问道。 赫宝琪轻摇头,“没……没有。” “六嫂,这夫妻之间偶有吵架也是正常之事,相互退让一步就好啦,再说了,六哥这么喜欢六嫂你,想来也不舍得和六嫂生气太久的,是吧?” 赫宝琪垂着眼眸,一双手握捏着,她缓声开口问道:“大公主真的觉得殿下很喜欢我吗?” 云宋贞愣然睁眼,然后一笑,“六嫂这话宋贞不太懂了,难道六哥不喜欢六嫂你吗?这不可能吧,六哥若不喜欢,又怎么会和六嫂你成亲呢。” 赫宝琪羽睫轻颤,是啊,在外人看来,若云凰不喜欢她,也不会和她成亲了,可是……她和云凰朝夕相处,云凰的心思在她这与否她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 “六嫂,怎么了?是不是我六哥他欺负你了?”云宋贞凑到赫宝琪身边,关心问道。 片刻沉默后,赫宝琪开口,“大公主,你和殿下是兄妹,关系也不错,你知道殿下的事吗?” “事?什么事?六嫂你有话就直说吧,不用和宋贞客气弯绕的,有什么宋贞能帮的,宋贞一定尽力帮六嫂你。” 赫宝琪长叹开口气后,徐徐道之:“我不知是我想多了,还是怎的,我觉得殿下心里,似乎有别的人。” 云宋贞轻眨眼,片刻后故作震惊:“六嫂怎么这么说?这……这可不是乱说得的。” “我知道,我没有乱说,大公主,你也知道的,我和殿下的婚事,是皇上和昭仪娘娘决定的,事实上,一开始殿下是不愿意的,成亲后,我更发现殿下的心思,不在我这,若仅是他不喜欢我也罢了,或许时间长了,他会习惯我的存在,可是后来……” “后来怎么?” “后来我发现,殿下好像是心里挂着别人。”赫宝琪垂丧着脑袋。 云宋贞眼珠子提溜转着,缓声:“不会吧?六嫂若是这样,六嫂可知六哥心里的那人是何人?” 赫宝琪摇头。 云凰不曾和她说过,她也不敢问。 “难道是……哎呀,不会不会的……”云宋贞低着眉眼,细声自语着。 “什么不会?”赫宝琪迅速捕捉到云宋贞的话,连忙正色,“大公主可是知道些什么?” “这……” “大公主,宝琪求你,若是公主有所知,还望据实相告,不然宝琪日日猜测,这心里是难受的紧啊。”赫宝琪模样可怜,求道。 云宋贞长叹口气,有些犹豫的将话道出。 两人分开后,云宋贞望着赫宝琪渐远的背影,片刻后收回视线,“回宫。” “公主,恕奴婢多嘴,您那样和舒王妃说那些,万一两人起了争执,再牵扯到公主您怕是不太好,且那丫头,有临安王殿下庇佑着,万一临安王殿下怪责下来……” “怕什么?本公主不过是将一些实话说给六嫂,且方才本公主也和六嫂说了,他们两人是看着有些不寻常,本公主也没板上钉钉说什么,至于六嫂要怎么想,那是她的事了。” “再说,如今父皇病重,五哥还有心思管她?就算五哥有心思管她,呵……”云宋贞讥讽一笑,“五哥再宠爱她,到底也是个男人,知晓她和六哥有所牵扯不清,这心里岂会不膈应?” “可是……”连心还是有些担心。 “好了,收起你那些无谓的担心,本公主做什么还用你教吗?” “奴婢知错。” 云宋贞长吁叹口气,双眼望向远处,眼里的讥讽化为凌冽和愤恨,“那贱丫头害我那样,且让她逃了罪,本公主有仇必报,定不会轻易让她好过!” ———— 听雪堂。 云凰一脸的疲惫,赫宝琪犹豫片刻后凑上前,“殿下,乏了吗?妾身替您揉揉肩。”她边说着,边要伸手替云凰揉捏肩膀。 云凰在她双手要触及时避开,赫宝琪的双手落了空,她望着他,眼里的失落明显。可身边人却不曾注意到。 “本殿乏了,想一个人休息休息,你出去吧。” 赫宝琪犹豫,片刻后终是没再多说什么,慢慢朝殿门外走去。 云凰闭了闭眼,刚要躺下歇息,蓦地,看见枕头边缘露出的一角,他疑惑拿起,是一封信,“等一下,这是什么?谁放过来的?”他唤住还未走出去的赫宝琪问道。 赫宝琪转身,看见那封信,似恍然一般,说道:“妾身方才忘了和殿下说了,这信是……是姜舞让人传过来的,说是要让殿下亲鉴,妾身方才忘了和殿下说了。” 姜舞?! 云凰有些怔然,但看着信时眼里那燃起的微光却是清晰可见。 赫宝琪紧抿着唇,看着男人情绪的变化。 云凰连忙拆开信件,看了看,他眼色也随之而有了变化。 赫宝琪缓缓咬住唇,启声问道:“殿下,是有什么事吗?” 云凰眼里的欢喜逐渐清晰,“没什么,你先出去吧。” 赫宝琪心微沉下去,不过是一封信,就已让云凰有了这样的神色神情。 …… 夜色微落,凌霄宫北边的院林,姜舞到后眼睛朝四下张望看着,迟迟没有看见那抹身影。 忽然! “姜舞!” 姜舞被吓一跳,一转身,看见云凰不知何时出现在这,“舒王殿下。”她欠身。 云凰连忙将她扶起来,“本殿等你许久了,你总算来了。” 姜舞星眸一眨,有些疑惑,“什么?” “你既已想通,本殿便会护着你,五哥和母妃那边,本殿都会去解决,必定不会让你委屈。”云凰说道。 姜舞秀眉蹙着,云凰的话听的她脑袋懵懵然,“殿下您,您在说什么?” 云凰以为她是害怕,轻浅一笑,下一瞬,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你放心,本殿会护着你的。” 姜舞一惊,下意识伸手要去推开云凰。 忽然! “你们……” 忽然传出来的一声,姜舞和云凰两人都下意识转过头去,就看见一脸绝望的赫宝琪出现在他们面前。 姜舞推开云凰,“王妃!” 云凰眉头一皱,“你怎么在这。” 赫宝琪呼吸一重,眼里闪着泪光,“殿下自是不希望妾身出现在这,坏了殿下的好事,原来,殿下心里的人,就是她么。” “王妃,您别误会,刚才是误会。”姜舞解释道。 “误会么……不是误会……刚才殿下抱着你,我都看到的。”赫宝琪鼻音微重。 “是啊,不仅是六嫂看见,我们都看见了。” 又一道声音传来,姜舞望去,更是一愣,又出现的两人是云宋贞和婉昭仪。姜舞和赫宝琪皆是一愣。 云凰看见赫婉淇,也是一怔:“母妃,您怎么来了。” 赫婉淇沉着脸色,冷哼一声:“本宫若不来,你怕是要做出更荒唐的事了!凰儿,你太没规矩了!你这样子,置宝琪于何地你可有想过?!” “就是啊,六哥,就算你喜欢这婢女,但也不能如此啊,六哥你和六嫂才成婚不久,且这婢女……”云宋贞瞥看姜舞一眼,“还是五哥身边的人,五哥也是,身边怎会留了个这么不知检点的婢女。” “宋贞你住口。”云凰不悦斥声道。 “昭仪娘娘,您看六哥,宋贞不过是好心。” 赫婉淇冷着脸色,“”你还帮着这丫头斥责你妹妹!这小小婢女,不知所谓,勾搭舒王殿下,来人,带她回去!本宫要好好惩罚她!” “母妃不可!” 赫宝琪看着云凰为了姜舞急色的样子,心更凉了,他果然喜欢的是姜舞…… “你莫要再替她求情,本宫绝不会轻绕了这狐媚子!” “昭仪娘娘,可否容奴婢解释两言。”姜舞开口。 赫婉淇冷眼,“解释?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解释你不是有心要勾引舒王殿下?还是要说你对舒王殿下是真心的,只求能侍奉在侧?” 姜舞:“……” “奴婢对舒王殿下并无娘娘所说的那些,奴婢是临安王殿下身边的人,一心只想侍候好临安王殿下,今日娘娘看见的一切,皆只是误会。” “误会?你当我们都眼瞎了吗?”云宋贞边说,边看了眼一旁的赫宝琪,“六嫂,你如今明白了吧。” 姜舞小脸上是镇定淡然之色,她说道:“奴婢今天会来这边,不是为了见殿下,而是接到宝琪公主身边的人的传话,说是宝琪公主有事要找奴婢,奴婢这才过来的。” 赫宝琪闻声粉唇紧抿着。 赫婉淇余光瞥向赫宝琪,“宝琪,她说的可有此事?” 赫宝琪沉默片刻后点头,“嗯,有。” 姜舞小脸上一片释然,还好,舒王妃没有一时气急否认。 云凰沉着脸,朝姜舞道:“那你可有写信给本殿,相约而见?” 姜舞摇头:“没有,奴婢从未写过什么信。” 一瞬,云凰了然,望向赫宝琪的眼色充满阴鹜,他没有同赫宝琪说什么,“母妃,她的解释您听了,她也承认了,所以今儿的事,和她无关。” 这样的反转,是令赫婉淇没想到的。 “即便如此,也不能代表和她无关啊!方才她和六哥抱在一起,我们可都是看到的,若不是勾引,又怎会。”云宋贞不肯放过,急于将事扣在姜舞身上。 云凰脸色一冷沉声道:“方才是本殿要抱她,也是本殿一心要抱她,和她无关。” 赫宝琪听着云凰为了姜舞所说的辩驳之言,呼吸沉重。 “母妃,这件事,您听的清清楚楚和她无关,她是五哥身边的人,若母妃执意给她扣罪名,五哥定不会轻易罢休,到时候事情闹大,眼下父皇病重,若是这事传到父皇那,必然又是轩然大波,母妃难道想看到父皇病情更重吗?” 提及云楼,赫婉淇严肃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 片刻后,赫婉淇启声:“罢了,这事,既是误会,就算了,不过……”她抬眼看着云凰,“凰儿,你是皇子,是皇上亲封的舒王,你身份尊贵,也有王妃在侧,事情轻重,你心里清楚,以后莫要再出这样的事了!” “儿臣谨记母妃教诲。” “回宫。” 赫婉淇转身离开,云宋贞皱着眉头,心里极不情愿,可赫婉淇已经作罢,她只好跟着离开了。 云宋贞和赫婉淇离开后,只剩下三人。 “姜舞,你先回去。”云凰启声。 “殿下,那封信……”今晚的事有些乱,她是清楚些,但有些,又有些懵然。 “先回去。”云凰只是重复道。 姜舞轻眨眼,点了点头,“奴婢告退。”说完转身离开。 回去的一路,姜舞想着今晚发生的这些事,今晚这事乱杂。 她是接到赫宝琪身边人的传话,才来见赫宝琪的,可云凰突然出现了。 她想着后来云凰问她的话,问她有没有写信给他相约。 这自然是没有的。 但云凰定是接到了所谓她写的信才来的。 而偏云宋贞和赫婉淇,还有赫宝琪三人都出现了。 是赫宝琪故意为之?还是……云宋贞? “大晚上的,去哪儿了。” 姜舞一路想着,走回了王府,她想的出神,连已经到门口了都没注意,更没注意到门口站着的男人。 “殿下。” 云容珏看着她,牵起她的小手带她走进府内,“南芙说,你去见宝琪公主了?” “啊,嗯。” 小姑娘有事,“发生什么事了?休要瞒着本殿。”他正色问道。 姜舞犹豫,但在云容珏的追问下也不得不道出今晚之事。 云容珏闻后眼眸微眯起,夹着淡淡的凉意,“六弟抱你了?” 姜舞一愣,下意识点头,但猛然察觉不对,又摇头,“不是,是误会。” 云容珏单手撑着脑袋,鼻间发出轻嗯一声:“事情是误会,六弟抱了你,是事实。” “殿下,奴婢知错。” 小姑娘乖巧认错。 云容珏伸手,将小姑娘搂入怀中,一低头,直接覆上她微凉的粉唇。 姜舞一个激灵,本能的想往后缩,可身后,被男人宽厚的掌心摁住,动弹不得。 第116章 扶不起的阿斗 一吻过后,姜舞呼吸有些不顺畅,她小手握成拳,眼睛迷蒙,“殿下别生气。” 小姑娘温软乖巧,他心中虽有不悦,但知这事非她所愿,加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的那点不悦,尽化为不舍。 “妹妹听话,本殿就不生气。” 姜舞乖巧点头,“嗯,奴婢听话。” …… 听雪堂内,没有宫人守着,殿门也是紧紧闭合着。 云凰坐在椅上,脸色沉沉。 赫宝琪规矩站着,脸蛋上的严肃清晰可见。 “你让人传话去给姜舞,约她见面,这封信,也是你做的,对吗?”云凰沉声开口,问道。 赫宝琪微低着眼,“是。” 唰的一声! 云凰将信和信封散在地上,他倏然站起身,走到赫宝琪面前,一双眼充满怒意瞪着赫宝琪,“你做的!你故意让本殿以为是姜舞的相约,又故意让人去她那边传话,故意让我们两个碰到一起,为的就是把母妃引来,让她陷入困境,遭罪是吗!” 云凰声音高了几分,脸上的怒意清晰。 赫宝琪从来没见过云凰发这么大的脾气,她害怕的看着他。 “赫宝琪,本殿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恶毒之人!” 赫宝琪呼吸一重,“这件事,是……是妾身故意为之的。” 她没有否认,从她决定试探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打算隐瞒什么。 呯嘭一声,赫宝琪连连后退,眼看着云凰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瓷具碎裂飞溅。 “殿下,怎么了!”外头宫人担心里头有事闯了进来,“滚出去!”云凰怒喝一声,宫人们惊慌退出殿。 赫宝琪沉喘着气,重咽着口水,心扑通跳着。 “很好,王妃倒是敢做敢为,本殿最厌恶的就是被人算计,如今王妃倒是算计到本殿头上了。”云凰咬着牙说道。 赫宝琪羽睫轻颤,心里除了害怕还有委屈,她理解他因她的试探而气恼,可是…… “妾身自知这件事做有欠妥,可是殿下,妾身是您的王妃,可殿下心里却从不曾有妾身一方位子,妾身更没想到,殿下心中的人竟是姜舞。” 云凰冷着眼色,看着赫宝琪,“本殿心中有何人,是本殿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可妾身是您的王妃啊!您这样置妾身于何地?殿下,妾身不在意其他的,若殿下心中的人是其他名家世女,殿下就是将其纳娶进门,为侧妃,妾身都无话可说,可是姜舞她是……” “她是什么!”云凰冷声打断赫宝琪的话,“你想拿她的身份说事是么,且不说她如今已不是囚奴之身,即便她是,又如何,在本殿眼里,她非奴非婢!” 赫宝琪眸中透着震惊,“殿下,您怎么可以……” 云凰冷眼,此刻对赫宝琪只有厌恶,“你且不要忘记,本殿同你成婚,本非本殿所愿,你规规矩矩度日且罢,可你偏要惹是生非,王妃难道真以为,本殿顾及母妃,且不能做什么么?休妻,王妃应该听说过。” 赫宝琪眼睛徒然睁大,“休……休妻?” 他竟想休了她吗?! 不可以…… 他怎么可以…… 她是赫澜一族的公主啊!他若将她休了,她的颜面何在?! “殿下!” 云凰站起身,甩开赫宝琪,“本殿不想看见你。”说完,径直走出大殿。 他身后是赫宝琪几乎撕心裂肺的呼唤声。 …… 赫宝琪在正殿坐了一夜,流了一夜的眼泪。 次日她被赫婉淇传召进宫,赫婉淇看见她双眼的红肿,猜到昨夜定不安宁。 “昨儿一夜没睡好吧。”赫婉淇递给赫宝琪一杯茶水。 “谢母妃,还好。” “跟母妃这儿就不要逞强了,凰儿那性子,本宫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昨儿定是发了好一通的脾气。” 赫宝琪双手捧着茶杯,垂着眼,久久不语。 “本宫着实也没想到,凰儿对临安王身边的那小小婢女,竟有些心思,”赫婉淇说道,“但是宝琪,不是母妃要偏帮凰儿,昨儿一事,你实在冲动,即便是想试探凰儿的心意,也该寻个更好的办法,你这样直白,虽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但也惹得凰儿不高兴。” 提及此,赫宝琪觉得委屈,“母妃,宝琪知道宝琪不该做这样的事来试探殿下,可是和殿下成亲以来,殿下的心思始终不在宝琪这,宝琪着急,宝琪只是想知道殿下心思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女子身上,没想到……竟是姜舞。” 赫婉淇轻叹口气,手抚上赫宝琪的手,“母妃知道你心里苦,那丫头,”她红唇上扬,“确实是个小狐媚子,不过宝琪,你要想抓住男人的心,总是和他逆着来且没有好处,可知?” 赫宝琪点头,但眼里仍有疑惑,“儿臣知道,但是母妃,难道我们只能顺从吗?这样下去,殿下的心只怕也还是不会在宝琪这的。” 她顺从,岂不是意味着将他推到别的女人身边。 “凰儿不是冷心冷肠之人,你越是退让,时间长了,他会觉得有愧于你,自然也会对你好些,而且这事,在本宫看来,你根本无需太多担心。” 赫宝琪一怔:“儿臣不明,请母妃明示。” 赫婉淇缓声说道:“若凰儿看上的是其他女子,这事于你才更麻烦,若是其他女子,凰儿定会想尽办法纳娶进门,然而,他现在心中所念之人是那贱婢,这满宫里都知,那贱婢是临安王身边最得宠的婢女,凰儿一向和临安王交好,临安王对那婢女态度也不一般,即便凰儿想要,临安王未必肯给,凰儿的那点心思也只能止于心。” 赫宝琪轻眨眼,觉着有些道理。 “可是母妃,若殿下一直挂她于心呢?” “傻孩子,只要那人不在身边,在心里又能怎样?凰儿对她,许也只是一时新鲜,难不成还真会惦念一辈子?你以温柔贤德宽容之心待凰儿,适当的时候和那贱婢搞好关系,时间长了,凰儿对她心思淡了,你又如此聪慧懂事,凰儿必然会有心于你,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昨夜突然看见那一幕时,赫婉淇也是生气恼怒,但后来平静下来后,思想一番后,也想通了许多。 赫宝琪沉默。 “你回去好好想想母妃的话。”赫婉淇说道。 赫宝琪站起身,“儿臣谨记母妃教诲,先行告退。” 走出临华殿一路想着赫婉淇的话,就在她想的出神时,“六嫂嫂。” 她一抬头,看见是云宋贞,眉头微蹙起。 “六嫂嫂的脸色不太好啊,这双眼的乌青明显,昨儿是没睡好吧,”云宋贞凑上前,叹气道,“哎,也是,任谁遇到这样糟心的事,都不会舒坦,六嫂嫂可有想好,怎么处罚那贱婢?” 赫宝琪紧抿着唇,仰着小脸看着云宋贞,“昨日的事大公主也是亲眼见到的,是误会,母妃也应允不追究了。”她说道。 云宋贞黛眉一扬,“六嫂嫂真相信那是误会吗?他们见面是误会,但六哥对那贱婢的心思,咱们可都是亲眼看见的,婉娘娘不追究,是顾着六哥,难道六嫂嫂能忍下这口气吗?” 赫宝琪秀眉蹙成一团,目不转睛望着云宋贞,“大公主,昨夜是公主请母妃来的,这事我并不想惊动母妃的,公主为何要这么做。” 她只是想试探云凰,一求个明白,可云宋贞将赫婉淇招来,是她意料之外的。 “为何?自然是为了六嫂嫂您不平了,宋贞是想着有婉娘娘给六嫂嫂撑腰,定会好好收拾了那贱婢,只是没想到……六嫂嫂,你做这事也太粗心了,最后更不应该当面就承认了,倒是给那贱婢钻了空子,现在又任她逍遥了。” “六嫂嫂,你可是六哥明媒正娶的正室王妃,可不能任由那贱婢欺辱在头上。” 赫宝琪轻叹气,“算了,殿下虽对她有心,但……不也没怎么着么,她是五哥身边的人,也不会怎样。” 赫宝琪有要作罢的心思,云宋贞眼色一冽,“六嫂嫂这是要打退堂鼓了,难道嫂嫂要任由那贱婢逍遥?六哥对她可攒着心思呢。” “许……殿下也是一时新鲜,等时间久了,过了劲头,应该就没什么了。” “呵,六嫂嫂可真想得开,可六嫂嫂没想过,若不是那贱婢有心勾搭,六哥岂会对她一小小贱婢上心,而冷落了六嫂嫂。” 赫宝琪看着云宋贞,“公主对她的敌意似乎很大。” 云宋贞白了一眼,“她上次害了本公主,本公主自然恨她,她害了本公主,眼下又来霍霍六嫂嫂和六哥的感情,她这样的人是蛇蝎心肠!” “上次碧唐国一事,是已经查清楚了的,不是她所为,公主何必还和她置气。” 云宋贞眼珠一瞥,眼神不悦,“六嫂嫂当真不打算收拾那贱婢了?” 赫宝琪沉默片刻后,点头,“母妃已经不追究了,且……我也想了许多,算了。” “大公主,我先回去了。”她微欠身。 云宋贞定看着赫宝琪的背影,面色冷下,“扶不起的阿斗!” 两人不远处的地方,云招和云枫望看着,云招轻笑,“太子昨夜可有听见什么动静声响。” 云枫说道:“昨夜本殿歇息的早,没听见什么动静,二弟是听见了什么?” “是啊,是有听见从六弟听雪堂那边传来的争执声,声音颇大。” “哦?六弟和何人起了争执?” “这夫妻吵架,常有事,不过六弟昨儿的动静是大了些。” 两人相视一眼,怀着心思。 ————— 云凰和赫宝琪起争执一事,也不知是谁将其传进了云楼耳里,说是云凰为了一宫女,和赫宝琪起争执,两人吵得厉害。 云楼为此大怒,狠狠斥责了云凰。 云楼斥责云凰,在其他人看来,也是连带了云容珏。 太子一派和云容珏一派,花火暗箭,是更明显浓郁了。 云容珏是沉得住气性的,可云凰是炮仗性子,一点就着。 为此生了好大一通气,更认定这事,是赫宝琪故意为之,捅说出去的。 赫宝琪深觉委屈。 “殿下,妾身没有做这样的事,要妾身怎么说,您才信呢!” 云凰冷哼,“你说什么本殿都不会相信,你做得出两边传信害人一事,这透风出去,有什么做不出的?堂堂赫澜族公主,却尽做些令人不齿一事!本殿怎会娶了你这样的王妃!” 赫宝琪委屈的直掉眼泪,无论她怎么说,云凰都不信,且指责的难听。 她委屈情急之下,跑出了宫。 “殿下,王妃跑出宫了,要不要派人跟着?”子信问道。 云凰冷哼,“理她做什么,这么大的人了,且也丢不了!” 云凰没理会。 赫宝琪独自出了宫,没让人跟着,她一路走,一路委屈哭着。 姜舞从书院出来后,就看见迎面哭泣着的赫宝琪,她一愣,赫宝琪怎么在这? “舒王妃。”两人迎面对上,姜舞欠身。 赫宝琪没想到会遇到姜舞,两人相视而望,赫宝琪眼里情绪复杂。 “王妃一人出来的吗?没带婢女随从吗?”姜舞见她身边无人跟着,关心问道。 赫宝琪沉默不语。 姜舞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只能劝道:“王妃若是一人独行而出,还是尽快回宫吧,这外头杂乱,王妃不宜多呆。” 赫宝琪还是不语。她径直朝前走着,没有理会姜舞。 姜舞转过身看着,实在觉得奇怪。 她本不想理会,可是没走出两步,又觉不妥,转身,看这赫宝琪的背影片刻后长叹口气,小跑着跟了上去。 “王妃是要去哪里?” “天色渐晚,王妃一人不安全,要不先回吧。”姜舞劝道。 可赫宝琪就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 “王妃……” 忽然,赫宝琪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姜舞,“你为什么跟着我。” 姜舞轻眨眼,缓声回道:“王妃一人,不安全。” 赫宝琪定看着姜舞,忽然轻笑出声,“你不恨我?” “什么?”姜舞微怔。 “我对你做出那样的事,你难道不恨我吗?你应该很恨我的不是么?我若不安全,出了事,你该高兴的不是么?”赫宝琪说道。 姜舞秀眉颤了颤,待赫宝琪说完后,才慢开口,“奴婢没有恨您。” “为什么?你怎么可能不恨!”赫宝琪不相信。 “奴婢说的是事实,王妃若是不信,奴婢也没有办法,王妃还是尽快回宫吧。”她又劝道。 赫宝琪心中顿然涌起的一抹复杂情绪搅动着她的内心,她释放不出来,又憋的很。 她怒哼一声,转身跑开。 “舒王妃!” 姜舞连忙追上去。 还好,赫宝琪跑得不快,她很快追上了。 赫宝琪一路走着,一路买着东西,但买来的东西她拿在手里,没多一会儿又丢了。 姜舞跟在后头,能捡起来的捡起来。 “爷,您看那边!” “呦!这姑娘长得好看啊,还很有韵味,走,去瞅瞅。” 姜舞跟在赫宝琪身后,忽然,赫宝琪面前出现一高大的男人。 “不知姑娘芳名。”男人略显色眯看着赫宝琪。 男人这样的目光令赫宝琪很不舒服,她没有应声,从男人侧旁绕过。 “诶,我们公子问你话呢。” “我不认识你们。” “诶,姑娘何必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呢,这认识与否不都是从不认识来的吗?姑娘告知我芳名,我们不就认识了?” 姜舞看见两人纠缠赫宝琪的厉害,想要上去帮忙,可一想,自己也是手无缚鸡之力,万一没帮上忙,反而自己也陷进去了,岂不更惨了。 姜舞想着眼睛提溜转着,忽然! “砰!” “哎呀!谁打老子!” 姜舞将方才跟在赫宝琪身后捡的东西团成团后直接砸向那人,然后拉起赫宝琪的手就跑! “诶!给我追!” “等一等,我……我跑不动了。” 两人喘着气,倚着墙边站着,“王妃,再坚持坚持,不然他们要追上来了!” 赫宝琪气息不匀,摆摆手,“我……我不行了。” “在那呢!” “不行也要行呀!”姜舞眼看着身后的人又追来,拉着赫宝琪就要跑离。 可两人还没跑出多远,就被几个人拦了住,她立刻将赫宝琪拦在了身后。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旧相识吗。” 为首的人哟喝了一声,姜舞定睛一看,只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却也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 “怎么姑娘不记得我了?”男人讽刺一笑。 姜舞细看着,蓦地,反应过来,“是你。” “看来姑娘还没忘记。” 姜舞想起来了,这人是之前她和云容珏出来时,在烟和楼遇到过的,似乎是叫赵颐的官家公子。 “没想到咱们还有再见的机会,真是难得。” 姜舞紧咬着唇,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 云容珏从宫里回到王府,没看见小姑娘的人影,唤来南芙一问。 “她没回来过?” 南芙摇头,“没有,按说小舞下了学没其他事应该是回来了的,今儿不知是怎么的。”南芙也觉得奇怪着。 云容珏微蹙眉,小姑娘一向是懂事的,不会乱跑,莫不是进了宫? 但他才从宫里出来,并没听说小姑娘进宫,且如今云卿卿出嫁了,宫里她也没有别的熟悉的人。 第117章 他会替她记着 云容珏唤来俞烈,令其进宫询问一番。 俞烈进宫,姜舞可能会去,会见的人他都询问找了一番,却并没有姜舞的踪迹。书院那边也没有她的踪迹。 “令人四处好好找找!务必将人找回!”云容珏脸色清冷,寒意十足。 另一边,云凰生着赫宝琪的气,他走出听雪堂正殿,遇到赫宝琪身边的随侍婢女,“殿下。” “急慌慌的做什么。”云凰不悦。 “殿下,王妃出宫了,可天色渐晚,王妃迟迟未归,奴婢担心。” “她还没回来?” “是。” 云凰叹气,“是不是去母妃宫里了。” “殿下,奴婢去问过了,王妃并不在昭仪娘娘那儿。” “这么大的人了,且也丢不了。”云凰并不放在心上。 一直到云容珏来找云凰,云凰这才意识到事有不妥。 姜舞和赫宝琪同时不见踪影,云容珏着急,云凰也着急,两人离宫寻找。 “她们两个好端端的怎么会一起失踪了。”云凰脸色严肃。 云容珏沉默不语,面色的着急清晰可见。 “三种可能。”云容珏启声。 云凰看向他,“哪三种?” “一,她们各自不知所踪,是巧合,二,两人一起遭遇意外,第三……”云容珏顿声,面向云凰。 云凰对上云容珏的视线,瞬然了然。 “五哥的意思是……” “是猜测,但也不是没有可能,之前你和那丫头在夜晚相见一事,是赫宝琪故意为之,难不保她心生怨恨。” 云凰倏然皱眉,唾骂一声:“若真是她做了这样的事,我定不会放过她!” “若是她做的,倒还好办些,就怕……”云容珏眉眼间的愁雾更深。 “眼下局势紧张,她们两个一个是你舒王的正妃,一个,是我身边宠信的人,若有人以她们为要挟,事情就不那么容易办了。”云容珏说道。 云凰闻言后神色也绷了起来,“咱们必须尽快找到她们俩,可这么大的地界,她们离开时又没人跟着,要找她们也不容易。”云凰有些烦躁。 就在这时,俞烈急匆匆走了过来,“殿下。” “可有问到什么?” “属下按殿下的吩咐去问了李家小姐,孙家少爷,等人,李家小姐说姜舞今儿一直在学堂的,直到下学才离开书院的,她离开书院时还看见姜舞也离开的。” “这么说,她是在下学后的这段时间才不见的。”云凰说道。 “还有其他吗?”云容珏问道。 俞烈将问询到的事一一报之,钱家小姐的丫鬟给钱小姐采买东西的时候有看见姜舞,说是看见姜舞和另一个模样贵气的女子在一起,两人在街上买了不少东西。 “那一定是赫宝琪了!她们两个是在一起的!”云凰说道。 “走,去问问那附近的摊贩,或许他们会有印象。”云容珏说道。 几人匆匆来到街市,按照钱家小姐丫鬟所说的问询了姜舞她们买过东西的摊贩。 “有!那两姑娘啊,我有印象,出手阔绰,连价都不讲就买了好几盒胭脂水粉。” “你可知她们后来往哪边去了?” 摊贩想了想,片刻后一拍额头,“想起来了!那俩姑娘在我这买完东西没多一会儿,就和人发生了好大的争执。” 云容珏和云凰顿然相视一眼,“她们和什么人发生争执的?!”云凰急色问道。 “是一个男人,那男人明显是看俩姑娘长得漂亮,起了些色心,俩姑娘没理他,年纪小点的那个姑娘砸了人后就拉着另一个姑娘跑了。” “她们往哪儿跑了?!” “大约就是那个方向。”摊贩朝前指了指。 云容珏沉着脸色,“欺负她们的男子是什么模样,是这附近的地痞流氓吗?” 摊贩摸了摸下巴想了想,摇头,“不是,那男子穿着打扮不俗,看着是非富即贵。” 非富即贵…… 云容珏眼眸涌起波澜,“您可还记得那男子的大概模样?” “五哥,这儿长安城人那么多,即便是有大概模样,只怕我们也不好寻找。” 云容珏睨看眼云凰,“你没听他说,那人非富即贵么,寻常人难寻,这样的人,可是易寻。” 云凰了然拍了拍额,“是我急糊涂了。” 那人粗略给他们形容了一番,俞烈照着摊贩的形容用墨笔大致勾勒出个模样。 “这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云凰皱着眼睛看着,说道。 云容珏目光沉沉,“走,去赵家找人。”转身离开。 云凰一愣,跟着云容珏,“哪个赵家?” …… 姜舞和赫宝琪被那些人强制带走,在这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房间,两人手上都被捆着绳子。 赫宝琪自小金尊玉贵,从没受过这样的对待,她又害怕,又气恼,又无助,抽噎哭着。 姜舞双眸环看着这房间四周,这房间布置虽简单,但很干净,看上去不是什么废旧之地。她目光看向门口,门口有两个身影,是看照着她们的人。 她们要想突破出去,手无缚鸡之力,只怕是难。 云容珏和云凰两人来了赵府,赵家家主又惊又喜连忙赶出来接待着两人,令下人斟茶上点心。 “不知二位殿下此番前来赵府,是有何事?” 云容珏寻了个由头和赵家主攀谈着。 “听闻赵大人有个儿子,颇为出色。”云容珏说道。 赵大人嘿嘿一笑,“殿下过奖了,犬子不过尚可。” “听闻赵大人的这位公子和咱们年纪差不多,一直没怎么见过,今日正好咱们来了,不如就见见,如何?”云凰说道。 两人这般要求,于赵大人来说自是乐于接受的,他连忙让下人将人唤出来。 不一会儿,一脸不耐烦的赵颐走了出来,“爹您非让人叫我出来做什么啊,什么人非要我见啊?” 赵大人瞪了眼赵颐,“你看你,还不赶快来参见临安王和舒王殿下。” 临安王? 赵颐散漫的脸色顿住,抬起头,看见云容珏刹那一愣,眼底是一抹心虚划过。 “参见临安王,舒王殿下,”他收起情绪,朝两人揖礼,“不知二位殿下来我赵府是有何事?” 云容珏定看着赵颐,“赵公子许久不见。” 云容珏和云凰没有立刻质问赵颐,而是似闲话家谈一般,和赵大人及赵颐相谈着,但他一直注意着赵颐的脸色情绪的变化。 “五哥,这赵颐和咱们说话时眼神飘忽,尤其是在提到那小丫头的时候,更明显,而且他总是急着离开,看来是心里有鬼。”云凰压低声说道。 “二位殿下,这天色不早了,二位殿下怕是要尽快回宫了。”赵颐站起身。 云容珏轻笑看着赵颐,“赵公子似乎很想本殿和六弟赶紧离开。” “诶,二位殿下,这儿是哪儿的话,犬子并无此意,”赵大人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生怕得罪了云容珏二人,“二位殿下能光临寒舍,是我赵家的荣幸,二位殿下若不嫌弃,不如今儿就留下用些晚膳?” 赵颐一听脸色顿时紧绷起来,“爹,咱们府里的膳食怎能和宫里的相比,别让二位殿下看了笑话才是。” “无妨,”云容珏接话,“正好我和六弟也饿了,那就叨扰赵大人了。” “殿下客气了,”说完立刻吩咐下人筹备晚膳,“二位殿下稍等,晚膳片刻就好。” 赵颐皱着眉头,看着两人,他后院那儿,还关着那小丫头呢,云容珏在这,只会让他心神不安! 就在几人喝茶等膳的时候,一下人急匆匆走了过来,附到赵颐耳边言道了几句。 赵颐闻言后令下人退下,然后朝云容珏等道:“二位殿下,我院里有些事要处理,去去就来。” 云容珏只轻笑点头。 赵颐离开后,他和赵大人随意谈了几句。 “赵大人,你这府邸,本殿看着甚是不错,可介意本殿和六弟四处看看?” “当然不介意,我陪二位殿下转转。,二位殿下请。” 云容珏和云凰两人跟着赵大人在赵府前后四处转着。 三人走到赵颐的院子前头时,正好遇见走出来的赵颐,赵颐看见两人,眼色一慌,“爹,你们怎么来了。” “二位殿下想参观看看咱们府邸。”赵大人说道。 赵颐压着情绪,“是么,那……参观的差不多了吧,咱们回前厅吧。” 云容珏眼梢微扬,他捕捉到赵颐眼神的慌张,赵颐急着赶他们离开这,定是有些什么! 若那丫头真是被赵颐带走,赵颐这反应,只能说明,她在这府院里。 云容珏刚想开口说话,忽然!听到细碎的一道声音。 “什么声音!”云凰厉声。 赵颐一慌,“舒王殿下说什么呢?什么什么声音?” “本殿听见一道奇怪的声音。”云凰说道。 “本殿也听见了,似乎是从赵公子的后院传来的。” “二位殿下听错了吧,我这后院安静的很,怎么会有什么声音。” “好像是有什么声音。”赵大人也点着头说道。 “去看看!”云容珏没有任何犹豫,径直朝后院走去。 但刚走不多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云容珏眼神一冽!“敢拦我们,你们不想活了?!”云凰怒斥。 云容珏执起手中扇子,唰的一下,将拦在面前的下人打散开。 “二位殿下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硬闯我院邸吗?!”赵颐拦住两人面前。 “本殿对你院邸没有兴趣,只是本殿的人在你这,本殿要带走!” 赵大人一听一愣,“人?什么人?” 云容珏没有解释的心思,跃过赵颐朝里头走去。 赵颐刚想再拦住! 忽然! 砰的一声,紧接着就看见从后屋里跑出来的两抹身影! 姜舞牵着赫宝琪朝外跑着,可没跑多远,后膝挨了一棍,两人跌倒在地。 “让你们跑!” “王妃小心!” 眼瞅这那人举起手中木棍朝赫宝琪打去,姜舞扑过去,那一棍重重落在她的身上! “啊——” 她疼的眼泪顿时掉了下来。 赫宝琪以为那一棍是要落在她的身上,却没想到,姜舞竟然护住了她! 她瞪大眼睛看着姜舞,“姜舞你……” 她那般对她,这样危机的关头,她却还舍身救她。 云容珏和云凰两人双眼皆迸发出怒意,两人上前,一人抓住一人,砰砰砰。 那几个下人,被两人打倒在地哀嚎不已。 云容珏立刻将小姑娘拉起,护在怀里,“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令姜舞一愣,抬眼的刹那几乎以为是自己花眼了,“殿下?” “赵颐,你果然是记吃不记打的,上次在烟和楼的事,你怕是忘了。”云容珏冷声说道。 赵颐瞪着眼睛,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赵大人看着眼前的一幕,更是又慌又疑惑,连忙凑上前,“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大人这话要问问自己的好儿子,本王身边的人和舒王妃为何会在赵公子这,还被以这样对待!” “舒王妃?!”赵大人眼睛瞪的更大,看向站在云凰身边的女人,然后转身瞪着自家儿子,“颐儿!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是……舒王妃?”赵颐意外看着云凰身边的人,这女的,竟是舒王妃?! 云凰冷着眼,眼里是清晰可见的火气,“不错,她是本王的正室王妃,赵公子,你将本王的王妃虏获到你身边!可知是大罪!” 赵大人一听,心慌,连忙跪下,“二位殿下,这……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赫宝琪是从未受过这样的惊吓,她靠在云凰身边,抽抽噎噎,“不是误会,是他,是他在街上对我们戏弄,我们不予理会,他便将我们抓来,意图对我们不轨!” “颐儿!你混账!”赵大人气的脸红脖子粗的。 “我——儿子不知道她是舒王妃!”赵颐没想到本来好好的事情会变成这样!心里又气又恼。 “你是不知道她是舒王妃,但她,你不会不认识,不知道她是本殿身边的人,你知道还故意为之,这笔账,本殿是要和你好好算算。”云容珏声音薄凉。 “殿下,犬子,犬子是无心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宽恕他这一次吧。” 云容珏悠凉一眼,淡声道:“赵大人,且不说她们是本殿和六弟身边的人,当街强抢民女,只这一条就够了。” 云容珏说完,没再理会两人,垂眼看着怀里受惊不小的小姑娘,眼神柔和,他揽着她,带着她离开。云凰和赫宝琪两人紧跟其后离开。 赵家父子垂丧跌坐在地上。 “爹,我……”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安静的院邸响起。 …… 云容珏将小姑娘带回王府,让人给准备了热水给她清洗。 姜舞洗干净后,换上干净的衣裳,衣裳半褪至肩头,南芙取药来,“小舞,你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姜舞轻叹气,只道:“一言难尽。” “小南,你轻点,我怕疼。” “嗯,我会的。”南芙应声,刚要给姜舞上药时,忽然,身边多了一抹身影。 云容珏朝她轻轻一嘘,示意她退下。 南芙将药递给云容珏后轻轻退出房间。 姜舞不知身后已经换了人,她手撑着下颚,感觉到微凉和刺痛,不由呲出声来,“小南轻点,疼。” “嘶——好疼呀,小南你……”姜舞转过头,说到一半的话卡在喉间。 殿下什么时候过来的?! 姜舞眨巴眼,忽然!她意识到自己半露着的肩头,惊的连忙拢了拢衣裳,结果衣裳碰到伤口疼的更厉害了。 “好痛!”她眼泪一下蹦了出来。 云容珏看她莽莽撞撞的样子,无奈,一把摁住她,然后将她肩头的衣裳拉下来。姜舞下意识的反应,却被他阻摁住,“你若还想痛的更厉害那就尽管动。” 姜舞:“……” 她小手拽着衣裳,小脸泛红,“殿下怎么进来了。” “这偌大的王府尽是本殿的,本殿难道不可进来?” 姜舞:“……” “松手,你这般抓着衣裳怎么擦药?”云容珏睨看着小姑娘曲卷起来拉着衣裳的小手。 “殿下奴婢还是自己来吧。” “本殿说什么便是什么,松手,再不松手本殿要罚你了。”他威胁之。 姜舞粉唇努努,无奈只能松手。 他细心给她上药着,手里的动作刻意放轻放柔。 姜舞小脸好彤彤的。直到上完了药,她才坐直起身。 云容珏将药搁放到一旁,“说吧,今儿是怎么回事。” 姜舞乖巧坐着,将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和云容珏道了一遍。 云容珏听后脸色越来越沉,赵颐—— “舒王妃那样对你,你倒还不顾自己,去替她挡下那一棍,本殿该说妹妹是善良,还是蠢笨?”云容珏敛声道。 姜舞撇撇粉唇,缓声:“其实,宝琪公主不是心眼坏的人。” 云容珏微扬眉。 “奴婢和宝琪公主相处过一段时间,宝琪公主是有些娇纵性子,但心眼挺好的,她很喜欢六殿下,之前的事,许是一时气恼,才冲动做了那样的事。” 云容珏定看着姜舞。 小姑娘总是这样以善待人,她能宽谅待人,他却无法做到她那般,她的这一笔笔账,他且会替她记着。 第118章 改旨废太子 听雪堂这边的气氛显然不似临安王府这边和谐。 两人沉默着,久久谁也未语。 赫宝琪除了受了些惊吓,并没有受伤,宫人给她端来煮好的压惊汤,她喝了一碗。 云凰沉着眸,看着赫宝琪,赫宝琪对上他的双眼,然后缓缓低下。 这件事,虽是那赵颐见色起心,但说到底,也是因为她,若不是她任性出门,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了。 片刻沉默后,云凰才缓启声,“时辰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殿下,对不起。”赫宝琪轻声开口。 云凰手里握着一瓶膏药,来回摸着,“你和本殿说什么对不起。”他垂着眼,望着手里的膏药,心里记挂着那个人儿。 方才在赵府,他们见到她们时,那一棍,是结实打在了那小丫头身上的。 那小丫头身体单薄,柔柔弱弱的,那么粗的棍子,她怎么承受的了,必然疼的厉害。想到这儿云凰担心又烦怒,他想去看看她,可眼下时辰已晚,他去不得。 赫宝琪掀眸,看见云凰眼里游定不已的情绪,情绪瞬然落了下来。 云凰怕是还挂念着姜舞,担心她。 “殿下,是挂念担心姜舞吗?”她轻声开口。 云凰平和的眼色瞬然涌起凌冽转眸看着赫宝琪,“怎么本殿若记挂着她,你是不是又想给她按些什么罪名上身?” 赫宝琪一怔,反应过来后慌忙摇头,“妾……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云凰对赫宝琪的否认只觉是虚伪,冷哼一声:“不是最好,时辰不早了,王妃早些歇息。”云凰说完,径直朝殿外走去。 “殿下!” “王妃还有事?”云凰冷淡一声。 “殿下,夜已深了,殿下还要去哪儿?”赫宝琪轻声怯怯问道。 “本殿还有些书要看,王妃先安歇吧。”说完,没再多理会赫宝琪,走出殿外。 次日一早,云凰出宫去了临安王府。 姜舞挨了一棍,本来她觉得上了药没什么大碍了,可偏云容珏担心的紧,是下令在她伤好前不许做别的,府里的人不敢违命,她一要接手干活,众人仿若受到极大的惊吓似得。 无奈下,姜舞只好乖乖的养伤。 “殿下,舒王殿下来了。”下人走进屋里禀声道。 云容珏颔首,片刻后云凰快步踏进屋,一进屋,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姜舞身上,“你没事吧?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本殿带了些极好的去血化瘀的药膏。”边说着,边拿出药膏。 云容珏顺势接过看了眼,“确实是极好的,晚些给妹妹涂上。” 姜舞抿唇轻点头:“奴婢谢舒王殿下。” 云凰轻叹气,“你就别谢我了,说起来,你还是被赫宝琪连累的,要不是她,你哪儿会遭这些罪。” 云凰说完,蓦地想到什么,转眼看向云容珏,“五哥,姓赵的那个打算怎么收拾他?可不能轻易放过他!”云凰眼里迸发着恼怒。 云容珏神色清冷,但眼底的那抹沁人的寒意确实十足,他端起面前的茶碗,抿喝了一口,“我自有打算。” 云凰是了解云容珏的,一个眼神,便知云容珏是有了主意。 赵家本不算是多权重的人家,在朝的地位也不算深重,本可相安无事,可偏遇上赵颐这个不争气的,那就怪不得他人了。 就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下人来传话,“殿下,舒王妃来了。” “她怎么来了?!”云凰皱眉,下意识看向姜舞,然后摆摆手,“你去告诉舒王妃,五哥有事,这丫头还睡着,不见。” 云凰至今对赫宝琪还有着火气,未消。 她连累小姑娘成那样,小姑娘现在是身也不舒服,心也难过,怎会想见她。 可莫要给小姑娘添堵了! “殿下,还是让王妃进来吧。”姜舞开口道。 “姜舞,她连累你受伤,你不需要顾及她,她来见你未必是什么好事。”云凰说道。 “既然她不介意,六弟,就让六弟妹进来吧。”云容珏说道。 云凰眉心依旧紧皱着,看着两人,“那真要她进来?” 两人默契点头。 片刻后赫宝琪走了进来,朝云容珏和云凰行了礼。 “王妃来这做什么。”云凰口气冷淡的启声。 赫宝琪眼神复杂看向姜舞,“殿下,妾身是来看望姜舞的。” “看望?王妃何时这么好心了,本殿都不知啊。” “殿下。”姜舞细小一声。 云凰对上云容珏的双眼,撇唇,收了收语气,“行吧,王妃有心了,这且也看过了,王妃可以回去了。” 姜舞:“……” 赫宝琪缓吸口气,启声道:“二位殿下可容我同姜舞说几句话?” “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没等云容珏说什么,云凰先否了赫宝琪的要求。 云容珏朝姜舞看去,两人目光对上,姜舞点点头。 云容珏站起身,将云凰拉了起来,“走吧,今儿我这府里新做了些吃食,六弟和我一起试试。” “诶,五哥她们……” 云凰被云容珏拉走,屋里顿只剩下她们两人。 “王妃有什么话要对姜舞说,尽管说吧。”姜舞先开口。 “这个药膏,给你,对你伤口复原很有用的。”赫宝琪将一瓶药膏递给姜舞。 姜舞接过,道了声谢,她看着赫宝琪,赫宝琪显然还有话要说。 只是,赫宝琪犹豫了许久。 “姜舞,昨天的事,谢谢你,”赫宝琪说道,“谢谢你不顾自身安危拼力帮我,还替我……挡了那一棍。” 姜舞听着赫宝琪的致谢,小脸上是浅浅淡淡的笑,“王妃无需太挂在心上,昨日情况危急,奴婢所做也是应该的。” 她和赫宝琪到底不是有深仇大恨的,昨日那样的情况,她也做不到扔下赫宝琪一人不管。 赫宝琪听着姜舞的话,脸上浮现一抹笑,只是这笑容中的情绪复杂,“我那样对你,你却和肯帮我,姜舞你真傻。”赫宝琪说道。 姜舞无奈撇唇,她傻吗?或许吧。 “姜舞,你一定很怪我吧,我做了那样的事,险些将你置于危险之地。” 姜舞轻眨眼,“王妃都是过去的事了。” “事情是过去了,其他的能过去吗。” 姜舞轻叹气,“王妃,那件事,奴婢没怪过您。” 赫宝琪一怔,一愣看着姜舞,“你说什么?没怪过我?” 姜舞点头,“一开始是有失望,震惊,没想到王妃会这样做来试探奴婢和舒王殿下,但奴婢也知道,王妃是深爱着舒王殿下。” “一个人被情绪所扰,容易做出冲动之事,奴婢想,王妃那日,除了试探,并没有想置奴婢于死地对吗?” 赫宝琪紧抿着唇,只觉得喉间如被石块堵塞一般。 云凰和云容珏在偏室喝茶聊天着,但云凰的心思一直是在那头的,“五哥,要不咱们去看看吧,赫宝琪对那丫头可一直有敌意,万一她脑子一热又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就不好了。” 相比起云凰的担心,云容珏是要镇定的许多,“她若有那么大的胆子,在宫外的时候,就会动手了,还需要到现在,在我这临安王府动手?除非她是傻子。” 云凰撇嘴,觉得云容珏说的有些道理,可又忍不住有担心。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有了动静。 两人起身走去。 赫宝琪和姜舞从房间里走出来,两人看上去是相安无事,没什么不对劲。 “殿下,妾身先回宫了。”赫宝琪朝云凰说道。 云凰敛着狐疑的目光看着赫宝琪,淡淡嗯了一声。 等赫宝琪离开后,他脸色立刻一变,“姜舞,她有没有欺负你?是对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还是对你动手了?!如果她对你动手了,你告诉本殿,本殿定重重责罚她!” 姜舞眨巴着眼,摇头,“殿下多虑了,奴婢和舒王妃谈了谈,很融洽。” “融洽?”云凰皱起眉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可别因为害怕就帮着她说话。” 姜舞有些哭笑不得,“真的,奴婢没有说假话。” “殿下,其实舒王妃人是挺好的,她是太在意殿下了,殿下既然和王妃成亲了,应该多些心思在王妃身上的。”姜舞说道。 “妹妹此话不错,听见了没有?”云容珏附声,以手中扇顶了顶云凰。 云凰撇嘴,闷闷一声。 …… 这之后不多久,赵家出了些事,赵颐惹出些棘手之事,连累了赵家上下,赵家根基本就不深,再遭这么一下,声势都不如从前。赵颐更是狼狈。 姜舞听闻了赵家的一些事,她想着这事许是和云容珏有关,若不然怎会这么凑巧,在她们的事不多久后,赵家就出了事。 不过她问了云容珏,云容珏是否认了。他否认,她也没再深究。 那日后,赫宝琪整个人更沉稳了许多,云凰对她虽还是淡淡的,但她也不再似之前那般,过分恼怒,在听雪堂,每日她细心照顾着云凰的饮食起居,俨然是好妻子,好王妃的模样。 两人相敬如宾,倒也还融洽。 “大公主安。” “六嫂嫂近来是消瘦不少,可是心情仍旧烦郁?”云宋贞问道。 赫宝琪淡淡一笑,摇头,“没什么,大抵是这天儿冷,胃口不太好,劳大公主挂心了。” 云宋贞微微颔首,“若真是天冷胃口不佳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寻个太医开个方子调养调养,或者让膳房用心做些开胃的膳食,也就可以了,就怕是……心情影响了胃口,那就不好办了。” 赫宝琪听出云宋贞想要说什么,她道:“大公主说笑了,我这心情,近来一直还不错。” “是么?六嫂嫂你瞒得了别人,在宋贞面前就不要逞强了,有那么个人在扰着六哥,六嫂嫂怎会心情舒畅。” 赫宝琪轻叹气,“宋贞,你关心我,我知道的,不过,这件事我已经想开了。” “想开了?”云宋贞皱眉一扬,有些不解。 赫宝琪颔首,“嗯,想开了,有些事我总是纠着不放,对我,对别人都没有好处,弄的自己心情不愉快,没什么必要。” “没必要?六嫂嫂,你这是太善良了,难道你能容忍下六哥心里记挂着别的女子吗?而且还是那样身份卑贱的,若不是她勾引了六哥,六哥又岂会这样对嫂嫂你。” “殿下心里要记挂着谁,是我管不了的,至于大公主所说的,我想,她为小小奴婢,殿下对她有心,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大公主若没别的事了,我先走了。”赫宝琪说完,微颔首。 云宋贞看着赫宝琪离开,眉头紧紧蹙着。 这才多久?怎么赫宝琪就如换了个人一般?竟对姜舞那丫头这么宽容起来了?! “走着瞧吧!”她愤愤一声。 迟早有一天,她会将姜舞欠她的,要她百倍还回来! ———— 十一月的长安城,已迎来初雪。 云楼的身体依旧没有任何起色,朝堂上的暗涌,仍然持续着。 云楼有意要废黜太子,但因身体缘故,迟迟未能下诏。 柳芳菲等人每日都仿若如履薄冰,而偏屋漏逢连夜雨,柳家一脉被查出仗着皇后的名头做出出格惹民怒的事,这事,偏让云容珏等人抓住。 眼下太子一帮,云容珏一帮。 这一下,对太子一帮是一记沉重打击。连带着也打击了柳芳菲的势力。 云楼对云枫本就有不满和怒气,眼下是连带着柳芳菲也受了冷落。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柳芳菲看着光彩满面的楚音,眼神不快,“到今儿这份上了,妹妹何需佯装的恭顺模样,在本宫面前妹妹无需做戏了。” 楚音神色淡淡,勾勒好看的唇形敛起一抹浅浅的笑,“皇后娘娘的话,嫔妾不明白,嫔妾对娘娘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 “发自内心?楚音,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吗?你和我相争这么多年,眼下你是又得意了!皇上对枫儿有气,你如今又来弄我!楚音,我真没想到,你心够狠的。” “嫔妾不知皇后娘娘这话的意思,嫔妾对娘娘只有恭敬顺从,至于娘娘口中所言的,嫔妾真不知。” “你不知?柳家的事,就是临安王起的头,临安王是妹妹的儿子,他起这事,妹妹说不知,莫不是笑话!” 楚音微垂的眼底闪过一抹微光。 她刚要张嘴说什么,这时,一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过来,喘着大气,“皇后娘娘,不……不好了,皇上怕是不行了。” “什么!” 承明殿内外,皇子公主嫔妃皆守着。 云楼床榻边是柳芳菲,楚音,和几个位重的王爷皇子。 云楼磕磕巴巴说了些交代的话,然后看向云枫,指着云枫,“朕要……废……废……” 云楼话还没说完,众人已跪满地,“皇上不可啊,太子乃国之根本,不可轻废啊。” “皇上三思,纵然太子有所过错,但也不可轻易废黜啊。” “望皇上三思。” 柳芳菲只抽噎着,余光却是在四周落看着,心里虽忐忑,但也有安定。 这些替她和枫儿说话的大臣,在朝中地位不轻,这也是她这些年来一直稳固打点的结果。 她缓抬眼看向虚弱的云楼,眼里瞬间涌起眼泪。 她爱云楼,可这一刻,她也知,他的时间是真不多了,她不愿他离去,可无法阻挡阻止这一切,面对这无法改变的事实,她也只能将一切希望寄托于儿。 “皇上,你别离开音儿,音儿有许多话想和你说。”楚音忽然握住云楼的手,放至脸边,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云楼转眸,看着楚音,凌冽的眼神一下变得柔和,“音……音儿……” 云楼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了楚音。 云容珏退离开殿内时,意味深长看了眼楚音。 “五哥,这回或许真的要变了,”云凰凑到云容珏耳边,低声道,“父皇有要废黜太子之意,只要父皇下了诏,太子下位,这位子,便是五哥你的了。” 云容珏眼色深深,“不到最后,一切都未可知,或许……不会变。” 云凰不解,“这怎么可能,我看父皇意志坚决,虽有那些不懂事的大臣阻挠,但他们到底不能左右父皇的决定。” 云容珏沉默,望着紧闭的殿门,思绪沉沉。 殿内。 只剩下云楼和楚音两人。 “音……音儿……朕不行了……朕要……要为你,准备好一切……” 他放心不下这大凉江山,更放心不下她,在他在世时他能护着她,可一旦他撒手人寰,她便是失去了依仗,所以,他必须为她做好准备。 “音儿……替朕……取圣旨来……朕……朕要改旨……废太子,立……立珏儿为太子……” 楚音听着云楼的话,脸蛋上却没有半分喜悦,她欠身,“望皇上以大局为重,收回成命。” 云楼一愣,“音儿……你……你不要珏儿坐上这皇位吗……咳咳……太子荒唐,珏儿……珏儿是最适合的人选。” “一旦……一旦珏儿继承朕位……便能护你一世安稳。” “皇上,臣妾是您的妃子,为您诞下皇儿,即便不是珏儿登位,臣妾后身,也可安稳。”楚音说道。 第119章 最后一道圣旨 云楼摇头摆手,“音儿善良……她人却……未必。” “皇上,您一向是最心疼臣妾,这次,还请皇上为了音儿,收回成命。”楚音直挺挺跪了下来。 “音……音儿!咳咳咳……” “皇上,您当心身体。”楚音连忙凑上去,轻拍云楼的后背。 她缓缓启声:“皇上,音儿知道皇上心疼音儿,音儿也不是愚笨之人,音儿恳求皇上不要立珏儿为储,若皇上担心音儿和珏儿的日后,音儿有一想法,皇上可愿一听?” 云楼看着楚音,慢慢点头。 楚音凑上前,细声开口。 殿外的人守候着急,不知里头云楼情况如何。 忽然。 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只见楚音满面泪痕从殿内走出。 “皇上情况怎么样了?” 楚音羽睫剧烈颤抖着,眼泪不断从眼眶里掉出来,“皇上,驾崩了。” 轰! 如一记惊雷,砸下。 “什么?!皇上!”柳芳菲跌撞着冲进殿内。 “皇上!” 柳芳菲进殿后长哀一声。所有人顿时皆扑跪下、身,“皇上!” ——— 云楼驾崩,举国哀丧,满宫,满长安城被丧白盈满。 嫔妃皇子跪于承明殿外,行丧礼,哭泣声遍布,白压压人群中,楚音低着头,垂着眼,她眼眶泛红,却没有一滴眼泪掉下。 行完丧礼后,柳芳菲擦拭着脸上的眼泪,“朱内官,烦请请皇上圣旨来。” 朱内官颔首,进入承明殿内,取来立储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众人静听圣旨,待朱内官宣读完圣旨。 皇太子为下一任储君,是一向的规矩。 柳芳菲垂着眼,肃哀的脸上隐着一抹释然的浅笑。 经历这么多波折,终是她的枫儿坐上这帝座了! “且慢。” 忽然,一道声音插过,“皇太子继任储君是规矩,但先帝生前早有废黜太子之心,这帝位只怕还有待权衡商议。” 说话的是朝中重臣周大人。 “此言差矣,先帝先诏写的明白清楚,皇太子继任储君,既然先帝未曾废黜太子,太子顺应继位,名正言顺。” 两边声音出来,跪满地的朝臣们,顿然形成两派。 “先帝早有废黜太子之意,哪怕是病重时,众人皆看见的,若不是病来如疾风,这诏书先帝只怕早就更改了,太子德行有失,这继位人选不可鲁莽而断。” 朝臣们争执不下。 “五哥,这下可好了,太子要登位只怕没那么容易。”云凰低声道。 云容珏听着朝臣们的争执,目光落向神情平和的楚音,思绪沉沉。 片刻。 “楚夫人乃是先帝生前最后所见之人,不知先帝可有和楚夫人交代什么?” “吴大人,瞧您这话问的,楚夫人虽是最后和先帝在一起的人,但这要是楚夫人说出些什么,难道就是什么了吗?” “是啊,谁不知道除太子外,皇上是倚重临安王殿下的,听楚夫人的话,未免太草率,且真假还有待权衡。” 几人又是一通争执。 楚音神情淡漠,片刻后缓启声:“诸位大人听本宫一言。” 众人安静,皆朝楚音看去。 楚音抽了抽鼻子,巾帕捂着,带着鼻音抽噎道:“先帝忽然崩逝,本宫痛心疾首,先帝生前对本宫多有宠爱,在先帝离世后,本宫不能违拗其最后心愿。” 楚音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神经都紧绷了起来,柳芳菲瞪着眼看着楚音。 “先帝生前和本宫说了许多话,也曾谈及储位之事,”楚音缓声,“九五之尊何其重要,草率不得,固先帝弥逝之际特留有最后一道圣旨。” 众人哗然。 “楚夫人,莫要是伤心糊涂了,这里是诸位皇子嫔妃,还有满朝重臣,楚夫人说话,可要三思,别乱了心神,胡言乱语了。” “是啊,这圣旨在何处?楚夫人可知若是假传圣旨,伪造圣旨是杀头大罪。” 楚音淡定,朝朱内官言道几句,令其去长乐宫取来圣旨。 朱内官取来圣旨,众人遥首相看。 “这圣旨真假与否,是否是先帝亲笔,以及那印章,诸位大臣一看便知,”楚音说道,“麻烦朱内官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多了道圣旨?”云凰皱眉不解。 云容珏面色淡定,目光落至楚音那边,楚音脸上虽挂着眼泪,但那双眼睛…… 朱内官就着圣旨,宣读完。 底下一片沉静。 “各位大人,这圣旨是皇上亲笔笔迹,就是这印章都是真的,诸位大臣若不信,可一观。”朱内官边说着,拿着圣旨走到几个重臣身边。 “几位大臣也亲看过了,难道还觉得这圣旨是本宫所伪造的吗?”楚音说道。 “臣等领皇恩圣旨,吾皇万岁。” “臣等领皇恩圣旨,吾皇万岁。” …… 云容珏目光沉着,落在两侧的手缓缓收紧,身边的云凰更是一脸急色,“这……皇太弟?!父皇怎立了这样一道圣旨!” 云楼最后的一道圣旨不是废黜太子云枫,而是立云容珏为皇太弟,并将柳芳菲囚于宫内,不得踏出宫门半步,新帝继位朝奉楚音为太后。 “不可能!楚音,这是你捏造的假圣旨对不对!皇上既未废黜枫儿,又怎会囚禁本宫,还只尊你为太后!”柳芳菲急色败坏。 “这是先皇圣旨,笔迹,印章皆可接受诸位大臣鉴定,嫔妾没有这个胆子伪造圣旨,至于皇后娘娘所说的怎会,嫔妾不是先皇,先皇的决定就是如此,嫔妾无法控制。”楚音说道。 圣旨上的笔迹,印章都是对的,大臣们再无否定的声音。 十日后,新帝登基。 ———— 云枫登基,顺应先皇诏旨,尊奉楚夫人为皇太后。 “太后娘娘,制衣局给您新制的太后冠服送来了,您看看吧。”彩棠走进来。 楚音只淡看了一眼,便让人收了起来,她走到窗边,外头是纷飞而落的雪,雪景甚美,但若触及,却是冷彻骨。 她眼前恍然,是那日云楼拟写完圣旨后的画面。 在最后的那一刻,她卸下所有伪装,她眼里,只有对他的憎恨! “音儿,你……你还在怪朕……” “难道臣妾不该怪您吗?!若不是您,我又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被囚与这四方天中!” “你想离开……” “没错,我从不想在这呆一刻!可是你,你偏将我关在这皇宫里!是你毁了我,毁了我所有的幸福!” “幸福?音儿你难道还在记挂着那个男人吗?!”云楼眼里是恼怒。 楚音呲笑出声,“你以为我忘了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他的,如果不是你以王权将我占来,我和他本可做一对平凡夫妻,相爱逍遥一生!是你毁了我!” “咳咳咳……音儿,朕对你一片痴心,这些年,除了你,朕不曾真心待过其他女人!咳咳,他已经过世多年,你不该……不该还惦记着他!” 楚音眼里尽是寒光:“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他,云楼,在你身边的每一日,我都无比生厌,无比恶心,我在你身边的每一刻,都是戴着虚假的面具。” “你——” “你以为我有了你的孩子,就能改变这一切吗?我恶心你,就连你的孩子,我也恶心,可笑你聪明一世,却一直被我牵着鼻子走,你对云容珏的态度,取决于我的心情好坏,真是可笑啊。” “他九岁那年,我以各种理由劝你送他去南姜为质,你也答应了,你可知你的好儿子,在那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呵……” 楚音的每一句嘲讽和揭露事实的话都如一把又一把利刃直插云楼的心脏。 最后,云楼气绝而亡。 啪! “娘娘!您的手流血了!”彩棠看见她将手里的枝丫握断,枝丫尖锐的地方将她的掌心刺出血。 楚音任由彩棠替她清理着伤口。 云容珏被封为皇太弟后,地位是更加尊贵。 “皇太弟,听着倒是个极为尊贵显赫的身份。”元璟说道。 “皇太弟,诶,我这就想不通了,明明父皇对太子那么不满,都有要废黜的意思了,而且都对皇后娘娘下了那样的命令,怎么就没废了太子,反而还是让太子登了位,只留给五哥你一个皇太弟的身份。”云凰说道。 云容珏轻抚着茶碗边缘,眸色沉沉。 元璟抬头,看了眼神色微重的云容珏,轻叹口气,“五哥,以后咱们的处境更危险了。” 皇太弟,在外人看来是极其尊贵的,可实际上,皇太弟可以是储位的人选,也就是说,皇太弟是有可能继位的。 也正是因为有这一层,处于这个位子的人才更是朝临危险。 如今的皇帝是云枫,若云枫是和他们一边关系好的,且也罢了,可偏,他们是对头,云容珏在皇太弟这个位置上,对于云枫来说,就是个威胁! 云枫未登位前就对云容珏处处忌惮,如今登上那高位,那份忌惮只会越来越多,不会少。 “父皇一向宠信五哥,即便要抬五哥的身份,也不该是这样将五哥置于危境啊,父皇究竟是怎么想的。”云凰嘟囔道。 云楼已逝,这个缘由,自然没人能告诉他们了。 夜渐深。 姜舞替云容珏铺好床褥,她走到外头,看见云容珏倚着门而立,“殿下,床褥已铺好,夜深了,殿下早些歇息吧。” 云容珏转过身,看见小姑娘清秀干净的眉眼。他不自觉抬起手,指腹略抚过她的眼睑,“妹妹的眼睛清澈,真好。” “嗯?”姜舞微楞,对他突然而来的话有些不解。 云容珏没再多说什么,牵着小姑娘的手走进里头。 这一夜,他搂着她,相拥而眠。 姜舞窝靠在他的怀里,她轻抬起头,两人目光相触,“殿下很累吧。”这段时间他的疲惫,清晰可见。 先皇逝世,新皇登基,他又获封皇太弟,不少事情拢聚在他身上。 “嗯。”他轻嗯一声。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放松自在,没有遮掩。 朝堂之事,她不懂,想帮他也帮不上忙,她小手抬起,触到他的眉心,“奴婢帮殿下揉揉。” 云容珏轻笑,任由小姑娘动作。 最后揉着揉着,怀里的小姑娘是咕咚,自己睡了过去。 云容珏看着,目光柔和,凝望片刻后,他倾身而过,薄唇落下浅浅一吻,宽厚的大掌和她小手紧紧相握。 …… 云枫登基后,依着先皇的旨意,尊奉楚音为太后,对楚音也给足尊敬。 “听闻你这段时间忙的紧,果然是消瘦不少,多吃些。”楚音夹了一筷子菜到云容珏面前的小碟上。 “谢母后关心。” 两人虽是母子,但这过分的客气疏离,是没半点亲生母子的样子。 “现下你贵为皇太弟,身份不同了,是要更注意些,也要好好辅佐皇上处理好朝政。”楚音提点道。 “是,儿臣知道。” 楚音轻笑点头,“这皇太弟,不是轻易有的,你这可是先皇的恩典。” “恩典?母后,儿臣这皇太弟的身份实在来得突然,父皇去世时只有母后在旁,不知这恩典是父皇给的,还是……母后仁心替儿臣要的。” 楚音动作一顿,片刻后缓声,“怎样都好,你如今已是皇太弟,这其他的,深究太多已无意义。” 云容珏喝下一杯酒,“母妃可知,皇太弟除了身份尊贵,还有一点,也是最要命的一点?” 楚音沉默,云容珏继而道:“古往今来,位列皇太弟的不多,而仅有的三人中,便有两人,是命丧于堂。” “皇太弟身份虽然尊贵,但也是最容易被皇上所忌惮的,母后莫不是不知道?” 楚音垂着眼,迟迟未语。 许久后才缓声,“这酒烈,珏儿这话糊涂了,彩霞,给殿下端碗醒酒汤来。” 楚音在装傻,故作不知,他看得出来。 彩霞端来醒酒汤后,云容珏喝下,“母后,儿臣先行告退了。” 楚音颔首,云容珏离开。 外头风雪正盛。 回到临安王府。 王府里一片祥和。 走近院子时,听见嬉笑的声音。 再走近一看,是小姑娘和几个婢女正堆着雪人,“殿下!” “殿下!” 云容珏走近,“这雪人堆得不错。” 姜舞含笑望着他,“今儿风雪大,殿下要不要也试试,可好玩了。” 云容珏轻笑,没应声,径直朝里屋走去。 姜舞连忙跟上。 云容珏倚坐在凭几旁,单手撑着额,眉心紧蹙着,心情不悦。 姜舞在旁守着,看着,她知道他今儿是进宫见太后了,他们母子的关系一向不好。 片刻后一直沉默未语的云容珏启声,“拿些酒过来。” 姜舞微怔,方才他回来时,他身上的酒气已经明显了。 “殿下是心情不好吗?”她蹲下、身,问道。 云容珏看着她,“妹妹听话。” 姜舞粉唇鼓鼓,伸手拉着他的手站起身,“殿下和奴婢来。” 云容珏站起身,面露不解,可还是跟着小姑娘去了。 走到屋外,姜舞蹲下双手捧起一团雪,揉成雪团,然后凑到云容珏面前,“殿下若觉得心情不好,可以打雪球,这样发泄出来就会好很多的!” “打雪球?”云容珏垂眼。 “是啊,就像这样!” 姜舞抡起小胳膊,用力一挥,将雪球丢了出去。啪的一声! 不远处站着的俞烈被雪球砸中,愣在原地。 姜舞噗嗤笑出声,“就像这样,殿下试试。”她又捧起一手雪。 云容珏低眼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小姑娘眉眼清澈,那如会说话的双眼透着光,让人无法拒绝。 他接过小姑娘手中的雪,揉成一团,用力一丢。 啪! 雪球再次砸到俞烈身上。 俞烈:“……” 姜舞团了一团小雪球,也朝俞烈丢了去。 俞烈:“……” 俞烈走了过来,随手就弄起一团雪球,直接砸在了姜舞身上。 “呀!” 姜舞不肯服输,也紧跟着又丢了俞烈一团。 两人你来我回的,云容珏看着小姑娘不敌俞烈,顺手将左右手的雪球都丢了出去。 啪啪两声,俞烈中招。 “妹妹继续。”云容珏微扬眉。 姜舞欢快笑着,有了云容珏的撑腰她扔的更欢了。 姜舞丢俞烈,俞烈丢姜舞,云容珏又帮姜舞丢俞烈。 俞烈表示,做人好难! 欢声笑语弥漫整个王府。 玩乐结束后,云容珏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姜舞凑到他面前,“殿下,是不是觉得轻松不少,这样的宣泄不比喝酒效果差,而且还不伤身体。” 云容珏轻笑点头。 过后,姜舞替云容珏准备热水,侍候他沐浴完。 “也只有这个时候,本殿才能真正放松些。”云容珏倚在榻上,双眼微闭合,声音不似刚才那么沉重。 “殿下……” 姜舞抬眼,望着云容珏。 自先皇逝世后,他的情绪,似乎更沉重了,且每日都似很累。 姜舞心疼他。 ———— 云枫继位后,效仿先帝治国,稳定朝纲和外部。 但这样的稳定,却也仅持续了两个月。云枫便开始推行自己的新政。 新皇推新政,本也是常事,但云枫所推新政多有弊端。 朝臣议之,望其改之,但云枫闻而不听。 第120章 害死 后宫。 柳芳菲被幽禁于宫。 云枫不可违抗先帝圣旨,无奈将自己母妃关起,柳芳菲虽被幽禁于宫,但衣食上是一点也不少不差。 “娘娘,太后娘娘来了。” 柳芳菲一记冷眼瞪去,宫女连忙改口,“是……楚夫人来了。” “她,她来做什么,来看本宫笑话吗!” “姐姐这话就是误会妹妹了。” 楚音踏进殿内。柳芳菲嫌恶一眼,“谁准你进来的!你走!本宫不想看见你!” “姐姐不想见妹妹,但妹妹却很想见姐姐呢,”楚音环看四周,“到底,皇上待姐姐不薄,姐姐虽被圈禁于此,但吃穿用度,和以前并无两样。” “并无两样?”柳芳菲滋唇冷笑,“我本该是一宫太后!楚音,是你,是你蛊惑了皇上!才害我至这般境地!” 楚音冷眼看着柳芳菲,“姐姐若是行事妥当些,柳家不出错,也不至于此,更何况,你我之间,究竟是谁害的谁,姐姐心里比妹妹清楚。” 柳芳菲呼吸微重,“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走!本宫不想看见你!” “姐姐不知道么?姐姐装傻充愣这么多年,也该清醒了!”楚音脸色逐渐变化,一抹狠戾浮现于眼底。 “姐姐可还记得,雨封?” 轰。 卫雨封—— 柳芳菲心虚一颤眼,片刻后缓缓道:“你提他做什么!” 那是个死人!已经死了二十余年了! “姐姐可还记得以前我们三人在宫外一起嬉笑玩闹的时候。” “你到底想说什么!”柳芳菲沉不住气。 “我们三人是多年的感情,姐姐知道我和雨封两情相悦,后来姐姐被皇上看中纳入宫中为妃,没想到,妹妹也被看中,可妹妹本就不愿意进宫为妃的,是被迫。” “呵……被迫?”柳芳菲打断楚音的话,“是被迫与否,妹妹心里清楚,妹妹知道姐姐喜欢皇上,就不该勾引皇上!” “勾引?”楚音呲笑,“我从未有过!你就是因为认定是我勾引的皇上,对我憎恨,你恨我我不怨你,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心思动到雨封头上!是你蹿腾皇上杀了雨封!” 柳芳菲一愣,吃惊的话语脱口而出,“你……知道了。” 楚音冷笑一声,“是啊,我知道了,若不是我知道了这些,我还深觉愧对于你!柳芳菲,你太狠了,雨封他和你也是如兄妹一般!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柳芳菲沉默不语,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么狠心,可是…… 她看不得云楼为了楚音那般颓丧,他醉酒和她吐露心声,说不知该怎么才能抓住楚音的心,楚音心里一直有别的男人。 她不忍,才给他出了这么个计策。 “人已经逝世二十余年了,妹妹再来追责这事,已经没有意义了。”柳芳菲正色,看着几乎歇斯底里的楚音。 她和楚音,本是好朋友,好姐妹,可偏,她爱的男人,却深爱着楚音。 就像是命运的捉弄,她们注定要反目的。 她落得现在这样,也是拜楚音所赐。 她们之间一直是在互相伤害着。 从未有过停歇。 “妹妹既然想追责二十余年前的事,可知妹妹心心念念的瑾儿,是因何故夭折的。” 提及云容瑾楚音的眼神立刻变了,“你……说什么。” “妹妹的第一个孩子,瑾儿,出生不久,高烧不退病逝。” “你到底想说什么!”楚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上,那个孩子健康的很,不过就是……” “不过就是什么!”楚音凑近到柳芳菲面前,眼睛怒睁盯着她。 可她不知,她越是恼,柳芳菲心里越是舒坦。 “不过就是先皇容不下妹妹和他人的孩子,解决了孽障,为了怕妹妹伤心,才宣称那孩子是病逝的。” 轰! 柳芳菲的话如一记重雷砸在楚音的头上。 瑾儿…… 她的瑾儿…… 不是病逝的! 是云楼那个混蛋害死的! 她恨云楼以王权将她强占拆散她和雨封,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云楼会那么狠!明明他答应过,会一视同仁对待她的孩子的! 楚音疯跑出殿,身后是柳芳菲嘲讽的笑。 神殿内,是楚音哀嚎痛呼的声音,她双眼泛红如血,只恨不能将云楼碎尸万段! “娘娘您当心身子啊。”彩棠担心劝道。 姜舞跟着云容珏进宫理事,从宫殿出来时,就听闻楚音的情况。 云容珏赶去长乐宫,姜舞和俞烈两人在殿外守着,不知殿内发生什么。 但不一会儿,就听见里头争执的声音。 再后来,甚至有鞭打的声音。 姜舞心一紧,“俞烈,不会有什么事吧?”她小手攒在一起,担心问道。 俞烈神色也是严肃,朝里望去视线。 里头的声音越来越大,外头的大风吹起殿门口的布帘,姜舞望去看见里头一幕的刹那,眼眸瞪大! 楚音竟拿着短鞭,一下又一下朝云容珏身上打着! “天哪!” 云容珏跪在地上,咬着牙承受着。 楚音为何气恼,伤心,他不知,她从不肯和他多说。 她所有的情绪都在她手里的短鞭上,每一下,都是如泄愤一般。 “咳……” 楚音挥鞭而下,云容珏一口苦血涌上,吐了出来。 “殿下!” “太后娘娘息怒,这再打下去是要出事了。”彩棠和彩霞两人连忙跪下。 可楚音握着短鞭,红着眼,她所有的理智,都已被愤怒绝望和伤心填满。 她的一切,都被云楼毁了,一生的幸福,她所爱的人。她一直以为瑾儿是病逝,曾怨怪自己没能照顾好瑾儿,可原来,她的瑾儿,也是被云楼给害死的! 那个混蛋撒手西去,倒是痛快了! 可她呢! 楚音望着眼前跪着的云容珏,心里的恨意越浓。 云容珏的存在于她来说,就是个污点,是她不愿承认的所在! 他是云楼的孩子! 是那个混蛋的! 她恨! 既是父债,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如此想着,又是狠戾的一鞭! “殿下!” 姜舞眼看着云容珏口中鲜血吐得越多,顾不得许多,冲了进去,跪在云容珏身边,“太后娘娘息怒,您再打下去,殿下要承受不住了。” “哪里来的大胆奴婢!给哀家拉下去!” “太后娘娘息怒,”俞烈也赶忙进来,“太后娘娘,您再责罚殿下下去殿下身体要吃不消了,事情若是惹大了,皇上和朝臣那边,您也不好交代,于您大不利啊。” “是啊娘娘,”彩棠连忙附声,“娘娘,如今朝臣对您还多有非议,这个时候您不能让他们有话柄可说呀。” 楚音呼吸沉沉,许久后,才缓缓放下手中的短鞭。 “滚!”她喝令一声。 姜舞和俞烈两人扶着满身鞭痕的云容珏起身离开。 外头大雪纷飞,云容珏脸色苍白,亦步亦趋走在皑皑雪地上,他目光望着远处,空乏无神。 回到王府,姜舞连忙打来热水取来药膏给云容珏处理伤口。 这一道道血印子,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姜舞咬着唇,双眸忍不住泛红,她轻轻的给他上着药,怕他疼,她边上药边替他吹拭着。 可云容珏目光定望着一处,愣是没有一下皱眉,一声哼,将所有疼痛强忍下来。 姜舞上完药后,小脸上都挂满了泪痕。云容珏转过头,看见,“妹妹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好看是好看,但本殿可不喜欢。” 姜舞仰着泪珠的小脸对着他,“殿下还有心思开玩笑。” 云容珏轻笑出声,垂眼,拢了拢衣裳,“吓到妹妹了。” 姜舞摇头,“殿下,为何太后娘娘对您总是这样?”她实在不解。 楚音对云容珏做的事,没有一件是她能理解的,让云容珏成为众矢之的,刺伤云容珏,还有这次。 明明他们是母子啊,可楚音对云容珏,却让人感觉没有半点母爱之情。 云容珏眼底划过一抹失落和无奈,“妹妹这个问题倒是问倒本殿了,或许是本殿生来就不讨喜,”他轻叹口气,“无妨,本殿习惯了。” 云容珏面上风轻云淡,可姜舞知道,他心里是比任何人都要苦。 被自己的母亲这样对待,任谁都不会好受。 她曾也怨怪过自己父皇,怨怪他狠心对她和母妃,可现在看来,比之云容珏,她是要好的许多。 云容珏面上风光,是皇室尊贵又得父皇宠爱的皇子,可亲生母亲却这般对他,是比起冷漠相待要更可怕的。 …… 云容珏受伤的消息,没有传出去。 宫内一如往常平静。 “娘娘,喝些汤,暖暖胃。”彩棠将刚烹煮好的汤水端给楚音。 楚音的情绪经过几日慢慢恢复了些许。 她边喝着,边听着彩棠和她说着话。 “娘娘,近来奴婢和彩霞发现咱们宫里一个叫小花的宫女有些不对劲。”彩棠禀声道。 楚音舀者汤,“怎么个不对劲了?” 彩棠缓缓道之。 楚音神色一顿,片刻后缓声,“看住她,看看她究竟要干什么。” 五日后,宫里忽然传来大事。 楚音病重。经太医诊断,是中了慢性毒。 云枫虽不是楚音亲生的,但如今楚音贵为太后,也是云枫名义上的母后,云枫对此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便令人查其因,究其果。 而调查出的结果是直指柳芳菲。 瞬间,云枫陷入两难境地。 朝堂上更是争论不休,有说要严惩柳芳菲的,也有为柳芳菲求情宽恕的。 柳芳菲是云枫的亲生母亲,而楚音,又是太后,一边他不愿得罪,一边是生身母亲,难以决断。 云枫为此生了好几日的气。 “皇上还在为太后娘娘一事烦心?” 云枫长叹气,“管大人,您是国相,也是两朝元老,这事朕左右为难,依您看,该怎么办?” 管阅做想片刻,摸了摸长须缓声道:“臣有一办法,或能权衡。” 待管阅说完后,云枫神色稍重,“可是,管大人,那是朕的生身母亲,若真这样处理,朕有愧于母亲的养育之恩啊。” “皇上,眼下您刚登基,根基还不稳,这个时候,断不能因其他事而出错,这件事,说到底,确实是柳皇后有错在先,她要毒害的是当今太后,这一条罪,可是重罪。” “皇上想要息事宁人,是不可能的了,若是按照朝中众臣的想法,那是要将柳皇后下狱问罪的,两害相权取其轻,将柳皇后贬为庶人逐出宫,且能保住其性命。” “可是……” “皇上,这虽然是夺了柳皇后的身份,可是保住了柳皇后的性命,待柳皇后出宫后,皇上可派人照看,私下让人给其置办个宅子,派人侍候着,也可安度晚年。” 云枫叹气,思想许久,也只好认同了管阅的这一办法。 云枫下令,将柳芳菲贬为庶人逐出宫。 云枫的这一决断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柳芳菲更是没想到,闹了好一阵子。 “五哥,皇上这够狠的啊,好歹那是他亲生母亲,竟就这样贬为庶人,逐出宫了。”云凰忍不住说道。 “不是他够狠,而是他不得不这么做。”云容珏说道。 “嗯?五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母妃毒害太后是重罪,他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若不这么做,朝臣们压力都会压向他,到时候,说不定他母亲连性命都难保住了。” 云凰了然点了点头,轻叹口气,“这柳皇后也是,都已经到了这个境地了,老实呆着不比什么都强,还要做些下毒害人的事,结果害了自己。” 云容珏只浅浅一勾唇,没有多说什么。 柳芳菲被贬出宫后,云枫私下派人给她置了宅子和下人,吃穿也是不愁的。 但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柳芳菲被人发现上吊死于家中。 众人皆道她是接受不了从高位跌下,才气急了却了生命。 柳芳菲的死,令云枫大受打击,一下病了好几日。 烈酒被洒于地。 柳芳菲望着漫漫雪景,长叹一声,但脸上,却是释然的笑。 “瑾儿……雨封,我为你们报仇了。” ———— 云枫急病后,难以处理朝中要事,云容珏作为皇太弟,帮着云枫处理着。 在处理朝政要事上云容珏是比云枫更出色的,他将政事处理的妥妥当当。 云枫知道后,又气又急。当即反驳了云容珏处理的一件要事。 事关治河道,云枫却是不顾大局,不顾朝臣意见,一意孤行。 朝臣虽有怨气,可也不敢多说什么。 长安的冬日逐渐过去,迎来勃勃生机的春日,远嫁出去的云卿卿也择日和夫婿回朝探视。 姜舞和云卿卿关系甚好,云卿卿回来的那日云容珏特意带她进了宫。 云卿卿依着规矩先去面见了云枫和楚音,后又拜祭了云楼。 “五哥卿卿好想你啊!” “小丫头,一年不见,你似乎长大不少呀。”云卿卿看着姜舞,笑道。 姜舞见到久久不见的云卿卿也是高兴。 “见过临安王殿下。” 云卿卿身边略带病样的男子朝云容珏揖礼。 “三皇子。”云容珏回礼。 云卿卿和姜舞两人许久不见,有不少话要说,两人凑到一起,就让三皇子唐怀和云容珏相谈。 两人相谈的正欢时,云宋贞这个不速之客盈盈走了过来。 云卿卿撇撇唇,虽不愿搭理云宋贞,但还是不得不敷衍着。 云宋贞来找云卿卿自是没什么好话,云卿卿也没含糊,每一句都给云宋贞怼了回去。 两人这样你来我往的吵架,云宋贞总是处于下风。 她气的脸色都变了。 “方才进来时,正好看见三妹夫了,这三妹夫长得倒是不错,可就是……”云宋贞呲了一声,“那模样病病歪歪的,没有一点男子的气魄,哎,委屈三妹了。” 云卿卿白了云宋贞一眼,她回朝的时候,就猜到若云宋贞看到唐怀,定会以此来讥讽她。 “大姐姐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唐怀虽身体不如一般人强健,但对妹妹还不错,何来的委屈之说,大姐姐这看人只看表面的习惯,怎么还没改呀?” “你!” 姜舞在旁听着看着,小脸上尽是无奈。 “这有些人,是一看表面就看出来了的,比如有些人,天生就是侍候人的命,这就不需要再多看了。”云宋贞边说着便将目光落到姜舞身上。 姜舞:??? 好端端的她又被扯了进来。 云卿卿撇唇,挡在姜舞面前,“大姐姐光顾着说妹妹了,妹妹一去一年,这宫里变化是不小,说起来,姐姐年纪也不小了,怎么,皇帝哥哥和太后娘娘还没给大姐姐觅个佳婿呀?咱们大凉的规矩习惯,女子年纪过大还未嫁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 云宋贞脸色一变,“妹妹这是在笑姐姐嫁不出去?!” 云卿卿故作惊色,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妹妹可没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大姐姐年纪也到了,不知是大姐姐眼光太高还是其他缘故,至今还未定下婚事。” 云宋贞冷哼一声,“本公主身份尊贵,本公主的婚事自然是要再三斟酌才可商定下来的!” “是,大姐姐说的是,只是妹妹想提醒姐姐一句,这年岁不等人,姐姐可别斟酌太久了。” “你!” 第121章 小姑娘心事重重 云宋贞根本说不过云卿卿的利嘴,最后是气急败坏走了。 云卿卿高扬下巴,小脸上尽是得意,“哼。” 姜舞轻笑,给云卿卿端了杯茶,“大公主的话三公主别太放在心上。” 云卿卿接过茶杯,仰头将茶饮尽,“哼,本公主才不理会她,大姐姐爱说就让她说去吧。” 姜舞轻笑,“三公主一年不见,似乎沉稳了不少呢。” 云卿卿咧唇一笑,“我啊,原来嫁去碧唐的时候可是心如死灰的,对碧唐对三皇子没什么期待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到了碧唐后,才知道,有些事,和我想的不一样,比如,他。” 云卿卿此刻双眼里是含着光的。 “唐怀他虽然身体孱弱,但他对我……”云卿卿边说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看云卿卿这副模样和口吻,姜舞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应是不错的。 原先云卿卿排斥和亲,如今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云卿卿回朝在长安城待了一些时日,唐怀日日陪着她,要么在临安王府,要么上街转悠。 春日的春宴过后提及公主皇子们的婚事,云宋贞是众公主之首,一直未许配人家,楚音便和云枫两人商议着,给云宋贞择了个夫婿。 人是章家公子章全。 章家在朝中地位不轻,章全样貌尚可,人虽然不是最出色的但是章家嫡长子,身份贵重,和云宋贞成婚,倒也是相配。 云卿卿和唐怀两人本定了回碧唐的日子,但因为云宋贞的亲事,延后了些日子,是等云宋贞成婚过后,两人才启程回了碧唐。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云枫登基也已有近半年。 云枫登基,一半秉承先皇在位时的政策行事,一半立自己的新法,大凉强大,新皇登基周边各国也纷派使臣前来交合。 “听说了吗,青赵的使臣就要到咱们大凉了。” “是那个弱小的只能依附他国的青赵吗?” “就是那个青赵,听说这次派的使臣是他们国家的一位大将呢。” “都说青赵弱小,就连他们国家的人都长得又瘦又小的,有些男人甚至还比不上咱们女子呢。” “真的啊?” “诶,小舞,你说这青赵国的人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的那样又瘦又小,像竹筷子一样。”南芙凑到姜舞身边问道。 姜舞转唇一笑摇摇头,“我没见过,不知道。” 南芙撇撇唇,“他们说的我好奇死了,真想看一看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样。” 姜舞笑之,“走吧,不是要采买些东西吗,再晚回来时该天黑了。” 南芙一拍脑袋,拉着姜舞的手两人出了府。 街市上热闹,她们采买东西的一路偶尔也听百姓们有议论着青赵人之事。 “大统领,这大凉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富庶繁华。” 男子一身墨衣,五官俊毅,却不苟言笑,他望着满街的荣华,眼底微光深起,攒着浓浓的情绪。身边的随从同他禀报着明日面见一事。 忽然! 男子眼神一顿。 “大统领怎么了?” 男子望着前头人群里的那抹身影,呼吸骤然一重,他立刻朝前走去,拨开人群。 “大统领!” 可是在潮涌人群散去后,那抹身影却不知所踪。 是她么。 是她。 他不会看错的。 “大统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随从追上男子步伐,见男子一脸的急色,似在寻着些什么。 男子望着四周,却再没看见刚才那抹身影。 他沉叹一口气,闭了闭眼,“没什么,回驿馆吧。” 夜色渐深。 驿馆房间里,男人坐在窗边,对着月光擦拭着手中宝剑,眼前不断浮现白日一晃而过的那抹身影。 他不信是自己看错。 若真的是她…… 那她尚且还好好的活着。 可她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他眼前的那抹身影晃过,逐渐浮现往日光景,两人嬉笑玩闹追逐着。 …… 青赵国使臣面见云枫,带着青赵王的诚意和大凉交和。 青赵向来弱小,依附于大凉,这次大凉新皇登基,青赵也是不敢松懈。 从承明殿出来,男子慢步走在宫道上,“大统领,如今事已谈妥,我们后日就可出发回青赵了。” 男子沉默,片刻后缓声,“再多留两日吧。” 身边人一愣,“为何?大统领是还有事要办?何事?” 男子未予应声。 本该回青赵的时间被男子延迟了两日。 这两日男子在长安城四处转着,他试图再遇见那日的人也小心翼翼打探着,可都没有什么收获。 男子长叹气,抬眼的刹那,忽然瞥看见前头摊贩前一人的举动,他眼色一冽,快步上前。 “诶。”他一把抓住那人的手。 “你干什么放手。” 身边的女子闻声转了过来,看见这一幕吃惊不小。 “这话该问你,你在干什么,偷人姑娘钱袋,还真不知耻。” 赫宝琪闻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钱袋,果然,钱袋的绳子都松了,“你,可恶,偷我银钱!” 男子扭着男人的手,“交出来。” 男人白了一眼,下一瞬,手腕忽然一重,令他哀嚎痛呼,“疼疼疼!!!我交!我交还不行吗!”男人慌慌忙忙,将偷来的银钱拿了出来。” 男子一把甩开男人,“滚。”男人狼狈而离。 “给。”男子将银钱递上。 赫宝琪接过银钱,粉唇浅弯,“多谢公子,不知恩公尊姓大名?”她问道。 男子脸上没什么情绪,“举手之劳,姑娘无需挂心。”说完,转身离开。 “诶。” 男子走出不远,姜舞从旁边铺子走了出来,见赫宝琪身边不少人她连忙凑上去,轻唤一声:“王妃,怎么了?没事吧?” 赫宝琪摇摇头,“没事,刚才遇到个偷银钱的小偷。” “小偷?!王妃可有受伤?”姜舞担心问道。 赫宝琪轻笑摇头,“没有,正好遇到个好心公子,帮了一把把那小偷抓住了,银钱也要了回来,只可惜,那公子不肯告知姓名就走了。” 姜舞顺着赫宝琪的目光望去,看见人群里的那抹背影。 她微微一怔。 “走吧,”赫宝琪收回视线,转过头却看见姜舞愣神出神,“怎么了姜舞?” 姜舞猛然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没什么。” 可她的目光却忍不住往那边望去。 那身影,好眼熟。 夜色浓如墨,云容珏瞥眼看着今夜已走神数次的小姑娘,“下午和舒王妃出去了。” “啊,嗯。”小姑娘回过神应声着。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他问道。 姜舞本能摇头,“没什么事。” “真的没有?妹妹可莫要有什么瞒着本殿。”云容珏刻意放低放轻声音,可这语调里的危险之意,却是更深浓了。 姜舞望着男人略带压迫性的眼神,羽睫轻眨,缓声,“真的,只是王妃遇到了偷银钱的小偷,除此之外没什么了。” 云容珏眼里微光是半信半疑,但他到底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这一夜,姜舞是没有半点睡意。 她眼前总是不自觉的浮现今日看见的那身影。 那身影,好眼熟。 像是…… 十晏。 她和十晏自小一起长大,除了母妃和雨鄢姐姐外,他是她最熟悉的人。 今日那身影,和十晏很像,甚至她一度觉得就是十晏。 可是…… 会吗? 会是十晏吗? 南姜被灭后,她沦为囚奴来到大凉,而十晏,一直是不知所踪,大凉攻打南姜时,十晏是迎在前头奋勇杀敌的,那样残酷的疆场,能幸存下来已是不易。 若十晏真的还活着,难道他也在大凉吗? 姜舞情绪混乱,“十晏哥哥……”她轻声呢喃着。 “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干坐着干什么。”忽然,身后传来清冽一声,她下意识转过身,就看见月光余晖映照下的那抹高大身影,她连忙站起身。 “殿下。” “你在这做什么。”男人沉声。 “没……没什么,奴婢睡不着,就起来了。” 云容珏眼色微沉,她或许自己都不知,她不是会隐藏情绪的,她有心事四个字都在她那双清澈的眼里尽显出。 他缓缓凑近,她本能向后退着,“殿下,你……” “唔……” 她话还未说完,粉唇一凉。 男人轻浅密麻的吻落下。 “本殿不喜欢撒谎的小姑娘。”他轻声在她耳畔呢喃着。 姜舞紧抿着唇,“奴婢没有撒谎。” 云容珏微垂的眼缓缓抬起,借着月光余晖望着面前的小姑娘。 许久后,他慢慢放开她。 “罢了,早点睡。”他抬手轻揉她的发。 他不再追问。 次日,他找去赫宝琪,问了问昨日两人出行的事,赫宝琪所说的和姜舞所说并无差别,也寻不出有不妥之处。 可是,小姑娘从外头回来后心事重重是肯定的。 而究竟是什么这么影响着她的情绪,无从得知。 ———— 春日过,盛夏来。 本是艳阳高照,可大凉中部,因连月滴雨未下,造成旱情,百姓叫苦连天民不聊生。 云枫得知,下令拨款赈灾。 “皇上,眼下中部旱情横生,需要银钱粮食赈灾,但银钱粮食都不是富裕的,臣有一意见,大肆选妃一事,皇上可否暂缓。” 大臣提出这意见,云枫本平和的脸色顿然收起,“你的意思是,要朕不选妃?” “是,望皇上今年暂不选妃,选妃开销颇大,妃嫔入宫后,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此刻旱情为重,还望皇上权衡一二。” “王大人这话就不对了,这旱情固然重要,但为皇室开枝散叶,延绵后嗣,也是朝之根本,选妃为的便是此,皇上又是刚登基,后宫嫔妃本就不多,若不选,岂不耽误延绵后嗣?这可是不孝啊。” “但眼下旱情……” “旱情固然要理,皇上也已经拨了银钱和粮食下去赈灾,这难道还不够吗?” “可……” “王大人,难道你要皇上连日子都不过了,将所有都投进这赈灾中吗?这是莽举,要不得!” 朝臣争执不休。 最后,云枫的决定还是选妃依旧。 “五哥,这皇上选妃固然重要,可选妃不急于一时,且今年没有了,明年可再有,但这旱情救灾是迫在眉睫的,都这个时候了,皇上还放不下选妃的事。”云凰忍不住说道。 元璟叹气,“是啊,这若让百姓知道了,不知要怎么诟病了,然皇上不愿听劝,他人也无可奈何。” “再这样下去,怕是有人要作茧自缚了,五哥,我听说他登基后,一开始还像模像样,后来就越发自我,且行为暴戾,一个不高兴就是令人丢了性命。” 云容珏听着云凰和元璟两人的议论,沉默不语。 云枫登基后的种种行径,皆不是一介帝王该有的行为。 “五哥,你要回府吗?”三人走到宫门口云凰问道。 “有点事要办。”说完钻进马车里。 秦向由家,一向清净,茶味香浓。 “朝堂之事,为师听说不少,珏儿在朝堂之上一向不多话,对种种事情也不多予提想法意见。”秦向由说道。 云容珏悠哉饮着茶水,“是,如今珏儿位处皇太弟,有协力朝政之权,但皇上一向对珏儿有所忌惮,珏儿若再事事出头,只怕更容易惹皇上不快,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秦向由笑着点头,“珏儿聪明,是该这样,你如今身处高位,一向皇权掌握者,对另一个高权之人都会忌惮厉害,你若再不知收敛锋芒,吃亏的是自己。” “是,所以,许多事珏儿并不发表意见,政事上除了必要珏儿过手的,其余的珏儿一概不多问多插手。” 秦向由颔首,饮下手中茶杯里的茶后,缓声:“为师听说,皇上仍执意要选妃?” “是,王大人对此是提出了异议,不过皇上未听王大人的,仍要坚持今年的选妃。” 秦向由无奈一笑,摇头,“为一己喜恶不顾百姓。” “这或许也并不是坏事,皇嗣本也是国之根本,是重要之事。”云容珏悠声道。 秦向由掀眼看着云容珏,两人目光对上,彼此了然于心。 …… 选秀之日来临,附和条件的秀女一一被送入宫中,成为秀女于大凉女子来说,是万幸之事,谁都想飞上枝头成为高高在上的鸟儿。 然。 选秀这日,有一秀女怎么也不肯入宫。 经查实后,这秀女名为红袖,她的身份本不符合入宫的条件,但云枫喜欢,早早破例给她抬了身份,让她得以进宫。 可偏,这姑娘仍然百般不愿,在宫门口闹出好大动静来,不仅朝臣皆知。就连市井百姓都有议论传闻。 “哦?那后来这秀女是进没进宫啊?”楚音听着彩棠和她说的事,一手剥着橘子。 “进了,皇上看中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了她,且一进宫,皇上就给了封赏,封红婕妤,还赏赐宫殿单独居住。” 楚音眉头一扬,“可真是莫大的恩赐,这一向秀女进宫,即便是封赏,一般也以良人美人为多,得宠些的,最最多也是从容华起,她这一下,就跃到婕妤一位,看来,皇上是真喜欢她。” “是,可是娘娘,这是不合规矩的,娘娘要不要规劝规劝皇上?”彩棠问道。 楚音眼睛向上翻了翻,“哀家管这闲事做什么,皇上高兴,愿怎样就怎样吧。” 红袖被封婕妤,云枫又赏宫殿给她独居,这事满宫沸扬,皇后包璐璐是个火爆脾气,对此甚是不满,屡次寻红袖的麻烦。 红袖每每忍气吞声。 姜舞陪云容珏进宫的时候,有一回,就看见皇后严厉训斥红袖,红袖没有一句反驳,接受着皇后的责骂和责罚。 “怎么了?有心事?”云容珏见小姑娘神色变了,问道。 姜舞将方才看见的事道给云容珏,云容珏神色微淡,并无明显情绪,“妹妹这是可怜红婕妤?” 姜舞诚实点头,“她本也不想进宫的,被迫进宫,还要承受这些。” 相比姜舞的惆怅和善感,云容珏是淡漠的许多,“皇权之下,她没得选择,是她的命。” 姜舞叹气点头,这些道理她都知道,可还是忍不住为之感慨和难过。 这种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无可奈何的感觉是极不好受的,可是除了被迫接受,似乎,也再无其他办法了。 “别想那么多了,或许……她很快就能解脱了也不一定。” “嗯?殿下何意?” 云容珏轻笑摇头,“没什么,回府。” …… 红袖入宫后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人人羡煞,但云枫对她的宠爱喜爱,却也是无形的刀子。 红袖进宫后不多久,就身怀有孕。 红袖有孕,也是这后宫第一个怀上皇嗣的妃嫔,云枫更是大喜。 有人喜,便会有人愁,皇后便是其一。 红袖得宠又有孕于包璐璐来说是威胁的存在。 轰隆。 本还艳阳四照,转眼间就乌云密布,姜舞连忙将窗户关上,窗户刚关上,就听见噼里啪啦豆大雨点落下的声音。 “这雨来的好快呀。” 云容珏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小姑娘身边,“憋了这么多天没下,这雨也该来了。” 第122章 戾气 雨声大,还伴随着轰轰的雷声。 姜舞害怕打雷,这雷声每响一下,她就忍不住缩起脖子,闭上眼睛。 云容珏朝她望去,长臂一伸,将小姑娘揽入怀中,“妹妹别怕,本殿在。” 男人宽厚的胸膛,沉稳令人安心的话语,姜舞靠在他的怀里,小手不自觉的蜷起。外头虽雷声四作,但她却是安心的很。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过去,乌云散去,阳光渐渐透进来。 “这雨后潮气重,奴婢给殿下准备些清爽汤水。”看着明亮的天,姜舞方才不定不安的心缓和了下来。 云容珏轻笑颔首。 姜舞去了小厨房,准备了些汤水和糕点。 云容珏正用着糕点时,俞烈急色匆匆走了进来,“殿下。”他犹豫看了眼姜舞。 “说。” “殿下,宫里出事了。” 姜舞和云容珏眼色都是一顿,姜舞好奇看着俞烈,“出什么事了。”云容珏声音慢慢。 “红婕妤……死了。” 姜舞一愣,下意识的一嘴,“红婕妤死了?怎么会?” 红婕妤进宫后一直深受云枫宠爱,前些日子还传出有孕之喜,这才不过多少日子,怎会死了。 “说清楚,怎么回事。”云容珏启声。 俞烈缓缓道之。 红袖有孕后地位更涨,但随之而来也是成为了众矢之的,昨夜红袖忽然感觉腹痛难忍,寻了太医来看,是服食了不该服食的东西,皇嗣没了。 红袖知道后痛苦不堪,云枫更是气恼,下令要严查,这一查,查出是冯婕妤所为,云枫大恼怒,当即将冯婕妤打入冷宫。 “后来呢?”姜舞问道。 “冯婕妤虽打入冷宫了,但……”俞烈顿了顿,“但这查办过程也牵出些……关于皇后的,皇上顾及皇后的家世背景和为免前朝后宫动荡,且冯婕妤已经处置了,便不想再追究皇后的责任了。” “红婕妤也是知道了这事,才闹的厉害,后来竟一怒之下,撞柱而亡。”俞烈说道。 姜舞惊吓的捂住唇,秀眉紧蹙着,红袖的刚烈是令人惊叹的。 云容珏瞥看眼小姑娘惊吓害怕的样子,浓眉弯蹙,将小姑娘揽入怀中的同时不悦瞪了眼俞烈,“让你说你说的这般详细逼真做什么,生怕人不知道当时的场面么。” 俞烈:??? “殿下,不是您让属下说清楚的么。” “嗯?” 俞烈连忙换上笑,乖乖认错,“是,是属下错了,说的太投入。” 他太难了吧。 俞烈禀告完后便退出了屋子。 姜舞久久不能从方才的情绪中缓出来,“殿下,红婕妤好可怜。” 那红袖本就不是自愿入宫,被迫入宫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以为有了依赖,却忽然遭受这些。 云容珏搂着小姑娘,薄唇落在她的发顶上,“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妹妹乖,别想了,嗯。” 姜舞窝靠在云容珏的怀里,方才的所闻是令她心惊的,但他的只言片语,是能足以安定她的心的。 红袖撞柱而死,看似只是小小嫔妃的事,可却越闹越大。 红袖宫外的家人也不知是从哪儿听说的这事,闹的厉害。 红袖当初不愿入宫一事,本就已闹的沸扬,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就更一发不可收拾,朝臣的压力,外头百姓的议论的压力,都是压向云枫的。 云枫登基后处事一意孤行,甚至有残暴不仁的苗头,是本就非议不断的,红袖一事无疑是雪上加霜。 “混账东西!一个个都敢来指责朕!”云枫这段时间耳根子就不曾清净过。 “皇上息怒,当心身体。”太监满子劝道。 “你说说,朕是皇上!是九五之尊,要封赏一个妃子,那女人不愿意,朝臣们还敢多番议论,眼下出了这样的事,也要责怪到朕的头上!难道是朕错了吗?!” “皇上,您息怒,您是皇上,您怎么会错呢,是那些不知趣的东西,皇上若不高兴,不理会他们便是了。” “朕不理会?他们的口水都要淹死朕了!还有!那红袖的家人是怎么知道的这事!他们竟也敢和朕闹?!知不知道他们一闹,这百姓该怎么议论朕了!”云枫气急拍桌。 小满子连忙握住云枫的手揉了揉,“皇上,那些不过是些市井之徒,要是他们听得进话皇上给些补偿就算了。” “补偿?朕给了,可那些人,还是不依不饶,说什么如果当初不是朕逼迫红袖进宫,她也不会命丧于宫了!” “皇上,既然那些人不识抬举,皇上又何必和他们客气,直接结果了他们一了百了。” 云枫眼神一顿,转眼看着向小满子,小满子连忙缄口,“皇上恕罪,奴才多嘴了。” 云枫脸上逐渐换上笑,“你没罪,相反朕觉得你说的很好。” “皇上的意思是……” “朕是九五之尊,谁敢不听从,臣服于朕,谁就该死!” 红袖的家人在闹了一段时间事后,被云枫以闹事忤逆的罪名杀了。 云枫这一举动更是惹得众人不满,朝臣议论纷纷,可云枫听不进任何人的意见一意孤行。 “皇上,中部旱情还在持续,还望皇上再拨赈灾银钱粮食。” “这赈灾的银钱粮食,前段时间不是已经拨放了一批了么,怎么还不够吗?” “皇上,先前选秀充盈后宫,这赈灾的银钱是因此减少了一部分,旱情严重,那一小部分不足以。”王大人说道。 云枫顿然皱起眉头。 “这事事都要朝廷拨钱,这国库的银钱也不是源源不断的。” 云容珏一直沉默未语,掀眸看着高位上的云枫,只听云枫继而道:“这旱情朕要治理,但这银钱短缺也是事实,诸位大人,可有谁有良计,能解决这赈灾银钱短缺一事?” 众臣未有人出头相言。云枫目光流动,最后落在了云容珏身上,他勾笑,“临安王一向聪颖,且又是先皇亲封的皇太弟,这次事,不如就交给临安王去做吧。” 云容珏抬眼,看着云枫,片刻后缓声,“臣弟领旨。” 云容珏没有拒绝这事是令云凰担心的,“五哥,这件事不是容易办的,皇统领这么大的包袱丢给五哥你,分明是有为难的成分,我要去和皇上说说!” 云容珏和元璟两人拉住冲动的云凰,“这事五哥心里有数。”元璟说道。 云凰:“???” “若五哥真的没有办法,当然不会这么沉默就应下这事了。”元璟说道。 云凰一愣,“五哥你有办法?什么办法?” 云容珏淡淡然一笑,“到时你便知了。” …… 云容珏应承下赈灾一事,姜舞得知后亦是担心,她对朝堂之事虽不太懂,但这旱情的事,她这段时间也常听云容珏和元璟他们说起,是颇棘手的事。 在姜舞和云凰的担心中,云容珏闷着声,将赈灾的事进行着。 一方面以朝廷之名义开设粥场救济百姓,一方面,责令富贵人家,一户必捐银,捐银者得有朝廷赐赏封称。 富贵人家并不缺这些银钱,捐献银钱能得朝廷封称,是抬了身份,在外头显风光无限,富贵人家好面子,自然是乐于为此。 另外,云容珏派下亲信之人,调查当地的最大银号米铺,查出不少东西,这些查处出来的银钱和粮食,也都以分发给当地百姓。 三管齐下,银钱和粮食的问题都解决了。 云容珏处办旱情一事,为百姓所知,一时间,在百姓中的名声顿然高涨起来,人人都道临安王聪明造福百姓。 云枫本想借着旱情一事,整治云容珏,却没想到云容珏不仅将这事办成了,还办的如此妥当妥贴,知晓外头百姓对云容珏的称赞,云枫更是气恼。 秋猎在即,这也是云枫登基后第一次狩猎。 今年长安的秋日来得要早些,天也更凉些。 姜舞替云容珏收好衣裳,也准备了许多去北郊时要用的东西。 这次的狩猎之行,几个骑马射箭出色的公主也随行而去了,云宋贞也在其中。 这是云枫登基后的第一次狩猎之行,云枫兴致很高,在狩猎场上,以许多不一样的赛制,进行着狩猎比赛。 “这匹马似乎以前没有见过,这额间一搓黑白毛的样子,倒是难得一见,是马房的新品种吗?”云枫问道。 “回皇上,这是先前三公主和碧唐三皇子回朝时带来的进献之物,是碧唐的马儿,是名贵品种,在咱们大凉是没有的。”宫人解释道。 “看着不错,朕且要试试。”云枫说完,站起身来。 “皇上当心。”一旁楚音说道。 “太后放心。” 云枫走下,走到马儿身边,接过宫人手中的马缰绳,就朝草场林间走去。 云容珏淡看两人一眼,收回视线,朝身边小姑娘低声道:“今儿本殿猎到的猎物足够肥美,晚些烤了让妹妹尝尝。” 姜舞弯唇浅笑,“谢殿下。” 云枫在不远处试着马儿,其余几个王爷,也相互比试着。 忽然! “混账东西!” 众人朝云枫那边望去。 “皇上这是怎么了?”楚音站起身,问道。 “回太后娘娘,那马儿不知怎的忽然惊了一下,吓着了皇上。” “那皇上没事吧?”楚音问。 “回娘娘,皇上人没事,就是吓着了。” 骑马狩猎,马儿受惊,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 云枫却因此大怒,直接下令将牵马的宫人杖杀! “皇上,这马儿受惊实属意外,这宫人办事不当,该以惩罚,但杖杀,未免重了些。”元璟启声道。 “是啊,还望皇上开恩。” 众人皆觉因马儿受惊杖杀宫人责罚重了,然,云枫却是羞恼,一意孤行,执意要将那宫人杖杀了。 在一众人面前,那宫人被杖杀而亡。 姜舞看着面前血糊糊断了气的宫人,只觉得胃部一阵难受。 本平和的气氛因为云枫杖杀宫人渐渐转变,宫人们做事,更加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出错,这灾祸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帐内。 “娘娘,皇上近来戾气越来越重了,要不要劝劝皇上?”彩棠替楚音摘取冠上金钗。 楚音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眸淡如平静湖水,“皇上的性子,咱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人劝,皇上可有停过谁的?” 彩棠将摘下金钗搁置到桌上,“可您是太后娘娘,是皇上的母后。” 楚音发出一声轻笑,“哀家是太后,也是皇上名义上的母后,可哀家到底不是皇上亲生母亲,之前哀家和柳皇后的关系,咱们皇上可也是知道的,皇上对哀家,是碍于祖宗规矩,不得不尊敬,又岂会听哀家的劝,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哀家可不要做。” 彩棠颔首,不再说什么。 “临安王呢,是在帐内吗?”她脱下耳环,问道。 “回娘娘,是的,殿下和舒王殿下,还有元璟王爷一起。” 楚音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起身朝榻边走去。 另一边。 云容珏,元璟和云凰三人凑在一块,桌上是刚烤好的牛羊兔肉,姜舞半跪在旁,给云容珏添酒。 “皇上这性子,是越来越暴戾了。”云凰忍不住说道。 “皇上这身边,是没有一个愿意劝说的人。”元璟说道。 “不过,我看这也未必是坏事,”云凰饮下酒,“这敢怒不敢言,到了极限,可就会反弹了,且眼下,五哥的声望又高,到时候……” “谨言慎行。”云容珏打断云凰的话,给了他一个眼神。 云凰连忙捂住唇,“知道了。” “喏。”云容珏切下一块鲜美的羊肉,递到身边小姑娘嘴边。 姜舞犹豫着,下意识朝云凰和元璟看去。 “张嘴。” 姜舞虽觉别扭,但还是听话的张嘴吃下云容珏递来的羊肉。 “妹妹可好吃?” “嗯,好吃。” 小姑娘两颊鼓鼓的,煞是可爱。 “明日寻个空闲,带妹妹去骑骑马,看看妹妹这骑马技术可有退步。”云容珏边说着,边又喂了她一块。 翌日。 云容珏寻了个空闲,带着姜舞在草场上骑马。小姑娘许久没有骑,但并没有退步,两圈熟悉下来,是更游刃有余了。 “五哥,六哥!” 姜舞看见过来的云宋贞有些压力,下意识挪开目光。 姜舞无心和云宋贞对碰到一起,可云宋贞却怎么也不放过她。 “五哥,这丫头的骑马术,是五哥你教的呀?” “嗯,是我教的。”云容珏并不遮掩。 云宋贞看着姜舞,红唇敛起笑容,黛眉上扬,几分挑衅隐于眉间,“正好我现在也无聊,不如,本公主和你比试比试?” 云宋贞看向她的时候,她就有不秒的预感。果然。 云宋贞遇见她总不肯放过,怎么也要找些事出来。 “奴婢不敢和大公主比试。”她欠身道。 “就是啊,宋贞她就是一小丫头,你可是堂堂公主,她哪儿敢和你比试,你就别为难她了。”云凰帮腔说道。 “六哥,”云宋贞嗔言,“她的骑马术是五哥教的,宋贞是想看看她被五哥这样厉害的师傅教,学的怎么样。” “那你不如就和五哥比算了。”云凰接话。 云宋贞:“……” “宋贞的骑马术怎么能和五哥的相较,要是比了,就成了以卵击石了。” “五哥,”云宋贞看向云容珏,一脸乖巧讨好的样子,“知道五哥心疼这丫头,但也就是个骑马比试,点到为止的,五哥不会连这都不肯吧。” “点到为止。”云容珏启声。 “嗯!”云宋贞答应的快,重重点头。 云容珏答应下来后,宽慰了小姑娘几句,“别怕,即便是输了,也无妨。” 姜舞眨巴着水灵大眼,“奴婢会努力,不给殿下丢脸的。” 云容珏展颜一笑,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妹妹真乖。” 之后云容珏又让手下人检查了一下两人要骑的马,确认无事。 姜舞骑上马后,身边的云宋贞从髻上取下一枚钗子扔给一旁伺候的宫人,“这个钗子作为本公主和你比试的筹码,你若能赢了本公主,这钗子,便归你了。” 姜舞轻眨眼点头,“奴婢明白。” 随着宫人一挥手,两人勒紧缰绳,马儿飞快冲了出去。 “那丫头势头挺猛的啊。”云凰看着,有些欣喜。 云宋贞是自小就习马的,在驾驭马儿上,是比姜舞要娴熟许多的。 姜舞骑着马儿,云宋贞比她势头是要更快些,但很快她也能追上了。 小不点个子虽不大,但跑起来是一点也不慢。不一会儿的功夫,姜舞的马儿甚至超过云宋贞些许。 云宋贞眉头一,是没想到姜舞能反超于她,她不愿丢了面,朝马儿屁挥下的鞭子是更频更重了。 “大局已定。”云容珏看着英姿飒爽的小姑娘,薄唇唇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五弟六弟这是好兴致呢。”忽然一道声音插过来,众人转身。 “皇上,皇后娘娘。” 云枫和包璐璐两人走了过来,云枫朝那边望看一眼,“宋贞这是和谁赛马呢。” “回皇上,是臣弟身边的婢女姜舞。”云容珏回道。 第123章 妹妹是吃醋了 云枫顺势望去,不远处的两人斗志昂昂,马背上的女子,看似柔弱,可勒马而弛的模样,颇有几分英气。伴着这秋色,有几分赏心悦目。 云枫眼睛微眯起,云容珏身边的小丫头他一直知道其存在,只是原先他对这丫头的印象是娇娇弱弱,却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样一面。 皇后包璐璐掀眸挑眉看向前头,“公主怎和一小小婢女赛马,未免有些失了身份。” “皇后娘娘这话且有误了,”云容珏悠声开口,“就是先皇,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和身边的奴才较量一二,难道皇后娘娘觉得先皇这么做也是有失身份吗?” 包璐璐一噎,说不出话来。 “咚!”的一声,众人朝前望去,只见姜舞和云宋贞几乎同一时间抵达,但肉眼可见的是姜舞马儿的马嘴先过了线。 “这一局,姜舞胜!” 姜舞闻声小脸溢着欢喜的笑,伸手摸了摸马儿脑袋,“小不点你真棒。” 小不点像是能听懂姜舞的话似得,发出一声,大眼睛眨巴眨巴闭着。 “哼!” 云宋贞没想到自己会输给姜舞,这次赛马她是抱着十拿九稳的心态的!却没想到,竟然输了! 她脸上尽是怒意,跳下马儿,长鞭一甩,瞪了宣报的宫人一眼,语气攒怒,“你没看错吧!” 宫人被云宋贞这一吼吓到,怯怯的回道:“公……公主,奴才没……没看错。” “你!” 云宋贞刚想发火,被云容珏插话打断,“这一局大家都看着,是宋贞你的马儿慢了些,愿赌服输。” “是啊,宋贞,你输了,可不能赖账。”云枫难得和云容珏口吻一致。 云枫且都开了口,云宋贞是想任性耍赖,也不好直面表露出来,她撇唇,不情不愿的将钗子递给了姜舞,“这次不过是本公主的一时失误,算你走运。” 姜舞:“……” “奴婢谢公主。”她接过钗子。 云宋贞被驳了面儿,深觉不悦,和云枫楚音道了声后便离开了。 姜舞拿着赢来的钗子,走到云容珏身边,仰面望着他的小脸上是欢喜的笑,“奴婢没有给殿下丢脸。” 她这么努力,为的不是云宋贞的这一方钗子,她是他身边的人,她不想给他丢脸。 云容珏薄唇弯起一抹笑。 “五弟,你身边的人果然都不一般啊,”云枫走近,开口,转眼看向姜舞,“这丫头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也有这英姿飒爽的一面,朕原先,倒是从未注意过。” 姜舞紧抿着唇,欠了欠身,“皇上过奖了。” 云容珏神色淡淡,和云枫交谈着。 楚音望着三人,片刻后缓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走出不远后,她悠声慢开口,“珏儿年纪也不小了,一直未娶亲,这是怕是也不好再多耽搁了。” “是,”彩棠应声,“殿下确实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就连舒王殿下都已娶亲了。” 楚音轻点头,“他的婚事,哀家是要好好想想才是。” “娘娘可有何合适的人选?”彩棠问道。 楚音轻笑摇头,“现在还没有,不过珏儿乃皇太弟,又是最得先皇宠爱的皇子,哀家要给他择选的王妃自然是要人中龙凤,马虎不得。” 话落,楚音唇角一抹若意的笑闪过。 ———— 云枫登基上位后,对内推行新政,对外,诸多攻伐,许多周边小国被灭,云枫更甚有意要将青赵,碧唐,赤周漠苍等诸国收入囊中。 但这几国间,除了青赵,国力都是不低的,尤其是赤周和漠苍,青赵虽弱小,但近年来,得一猛将,寻安大统领,叱咤疆场,令一向弱小的青赵仿得铜墙,难以入侵。 赤周漠苍强大,但在未行准备下也并不想和大凉兵戎相见,故,赤周以二皇子周淦,入大凉为质。 周淦为赤周先皇后所出,虽是嫡出,但不得赤周王宠爱,赤周王后又纳了新皇后,新皇后生下皇子,周淦就更不受宠了。 “皇上,赤周使臣携赤周质子晋见。”宫人禀声,云枫传召。 两人进殿,众人望去,云容珏看见周淦身边跟随的使臣,微诧,竟是萧七瑾。 萧七瑾乃赤周重臣,位居国相,皇子周淦来大凉虽要遣派能臣相伴,但这赤周王竟将萧七瑾派来了,实在令人意外。 感到意外的不仅云容珏一人,云枫亦是。 云枫同萧七瑾交谈许久,后令人将周淦和萧七瑾安排于宫外驿馆。 宫外有专门的驿馆,是接待外国来使,或质子等。 周淦和萧七瑾来到驿馆,但驿馆的一切是比他们所想要更差,掌柜怠慢不说,这衣食住行,都是次等的。 “二殿下宽心。”萧七瑾安慰周淦。 周淦轻叹口气,脸上只有无奈,而无恼怒,“萧大人不必担心本殿,在本殿知道要来大凉为质时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本来,来这大凉就是做质子,而非享福的,且我又是最不得宠的皇子,现在能有这般,已经是不错了。” 萧七瑾无奈颔首。 周淦天资虽不强,但为人和善,也单纯,萧七瑾对他是有怜悯之心的。 只愿这次为质之行,能顺利,不要出什么意外差池才好。 …… 临安王府。 姜舞倚靠门边伫立而站许久,她双眼不断朝外望着,时辰不早了,云容珏进宫到这么晚尚未归,她担心。 小姑娘走出院子,来回踱步着。 忽然!一抬眼,看见盈盈走来的高大身影,她连忙迎上前,“殿下回来了!” 云容珏望了眼小姑娘,他眼眉攒着皱痕,还有一抹疲惫。 姜舞不知道是发生什么,她想着,许是朝堂之事令他烦心了,她没多问,只乖巧在他身边侍候着。 夜色深,外头冽风呼呼刮着的声音,榻上,男人紧拥着身边的小姑娘,小姑娘睡的熟,小巧的鼻翼因呼吸一张一合的。 云容珏望着,眼底是温和的波澜,他略粗粝的指腹轻抚上她的小脸,缓缓凑近的薄唇在她净白小脸落下轻浅一吻。 连着两三日,姜舞注意到云容珏的心情一直沉闷。 她边收拾着书房里的书,边想着。 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惹得云容珏心情如此低沉。 “呀。” 她想的入神,胳膊肘不小心将矮柜上的一卷卷画卷碰掉落在地上,她连忙捡起。 有几幅画卷的卷绳松落,画卷冲开,她正要将画卷卷起时,蓦地一瞥眼,看清画卷上画的女子人像。 姜舞微楞,不止这一幅,散落的那几卷画卷上都是画的女子像。 她在云容珏身边侍候这么久,他书房里除了书卷和朝事的折子就再无其他,这么多女子的画像,是怎么回事? 姜舞不知。 但这些画像上的女子,每一个,都是容颜姣好的。 姜舞紧抿着唇,揣着疑惑,将一幅幅画卷卷起。 “你在做什么。” 忽然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姜舞想的出神,这忽然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转过头的时候,手一颤,刚卷起的画卷松落开。 云容珏看见那画卷,眉头一蹙,快步上前,将一卷卷画卷卷起。 “殿下,这些画像是……”姜舞犹豫。 “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云容珏淡声道。 云容珏一言云淡风轻而过,可姜舞却觉得,这些并不是如云容珏所言的那么轻巧。 但云容珏不多说,她也不好多追问。 但那些画卷上的人像,却是一点一点落进了她的心里。 大约两日后,楚音传召云容珏进宫用膳,还特意让宫人传话,让她也陪侍在侧。 姜舞觉得诧异奇怪,她虽是云容珏的侍女,可楚音这样特意的点她,还是头一次。 两人进了宫,楚音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膳食,云容珏望看一眼,又掀眸看向楚音,楚音唤他来定不会只是为了用膳这么简单。 而果不其然。 楚音和他相谈不多一会,便令身边的彩棠带上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是楚音给云容珏择选的人,“珏儿,你年岁早已到,一直未成婚,你六弟且比你还小,都已经纳了王妃,你这婚事,也该筹备着了,她们两个,一个是张大人家的长女,一个是林大人家的小女,年纪和你差不多,性子也不错。” 姜舞在旁乖乖站着,听着,她眼睫微掀起一弯弧度,原来…… 太后娘娘是要给殿下择选王妃了。 她粉唇不自觉紧紧抿起。 云容珏淡漠看向两人,张女大气,林女娇媚。 片刻后,云容珏轻笑,“劳母后为儿臣挂心操心了。” 楚音笑,“你是哀家的孩子,母后不为你,为谁?先前给你送去许多画像让你挑选,你一直没有回音,想来是那些都不合你心意,这张家姑娘和林家姑娘,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若你中意,这事,哀家就替你定了,到时哀家同皇上说说便可。” 画像…… 那些画像都是太后娘娘给殿下让殿下挑选的成婚之人。 姜舞双手不自觉的绞在一起,心里滋味不好受。 云容珏淡着神色,望了眼张林二人,缓启声:“母后为儿臣着想的心意儿臣心领了,只是,即便儿臣要成婚择王妃,这王妃也只会是一人,母后将两位姑娘都叫来,是不是不太妥当。” 楚音脸色不变,看向张林二人,“怎会,她们都是懂事的,无论珏儿选哪个,另一个都不会有怨言的,对不对?” 张林两人含羞一笑,颔首,“是,臣女谨听太后娘娘和临安王殿下的。” “瞧瞧,多乖巧的两姑娘,珏儿,你就是选了其中一人为王妃,另一个若喜欢,也可一同纳为侧妃,也算是双喜临门。” 云容珏薄唇唇角牵了牵。 双喜临门,也亏楚音能说出。 楚音见云容珏沉默,她抬手给云容珏夹了一筷子膳食,边道:“她们两个都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和珏儿你是最相配的,珏儿你是尊贵的临安王,皇太弟,那些身份低微的人,是侍女也罢,这正妃侧妃和妾室,且不是那些身份地位的人可肖想的。” “你说,对吗?姜舞?”楚音忽然将话锋转到姜舞这,望着姜舞,询问着。 姜舞呼吸一重,羽睫轻颤点了点头,“是……” 云容珏面色一沉,“母后说事且说事,她一小丫头懂什么。” 楚音收起眼色,“好,咱们继续说事,那珏儿,对张林两位姑娘,若喜欢……” “母后,”云容珏打断楚音的话,“近来朝局还不稳定,儿臣帮衬皇上,暂挪不开心思考虑娶亲一事。” “珏儿……” “母后,王府还有皇上传下的要文待儿臣处置,先行告退了。”说完,径直朝殿外走去。 云容珏离开,张林两人相视一眼,望向楚音,“太后娘娘……” 楚音缓色朝身边彩棠道:“送二位姑娘出宫吧。” “是。” …… 云容珏和姜舞回了王府,云容珏沉默,姜舞低着小脑袋,将情绪藏起。 “过来。” 姜舞乖乖走过去,下一瞬,被男人长臂一揽,入怀中。 “殿下。”她小手撑着,试图起身。 “妹妹是对本殿有情绪了。” 姜舞摇头,“奴婢不敢。” 小姑娘一直低着头,他不喜欢她这副样子,两指腹捏住小姑娘的下颚,强迫她仰起头,面对他。 “母后方才说的话妹妹无需放在心上。” 姜舞羽睫颤了颤,闷声道:“太后娘娘说的对的,殿下是身份尊贵,奴婢……” “收回你觉得自己身份低微的话,”云容珏打断她的话,“在本殿这,不许你有这样的想法。” 姜舞眉心不自觉蹙起。 云容珏定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沉声开口问道:“妹妹方才就一直情绪不佳,妹妹的情绪是因为母后的贬低,还是其他?” 姜舞张了张唇,下意识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她有片刻的沉默。 云容珏眼眸微眯起,捏着小姑娘下颚的手收紧几分,“本殿要听实话。” 姜舞紧咬着唇,细声道:“殿下追问奴婢这个没有意义。” 她不肯说,可脸上的情绪却是将她完全出卖了。 云容珏唇角牵了牵,低着声,“妹妹是吃醋了。” 姜舞吓得连忙摇头,“奴……奴婢没有……” 她慌张,慌张于被他说中心中事,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敢有什么想法,但心中的情绪,是难以克制住的。 云容珏轻笑,长吁一口气,松开她,“是么,原来是本殿想多了,既然妹妹说没有,那本殿明日便回了母后,将纳张姑娘为王妃,林姑娘为侧妃,对了,还有母妃先前送来的那些画像上还有好几个姿色不错的,也纳为侧妃,妾室,充盈本殿这王府,也热闹些,妹妹说可好?”他站起身就要朝外走去。 姜舞听着云容珏的话,细眉蹙的更深了,俨然的口不对心,“殿……殿下喜欢就好……”她底下头,小脸上尽是落寞的情绪。 他一下要纳那么多妻妾,那么多女子要陪着他…… 云容珏睨眼看着,下一瞬,转过身,在小姑娘猝不及防的时候,将她推倒在榻,她湿润润的明眸顿然曝露在外,映入他的眼帘。 他讽声一笑,“口不对心还要和本殿犟,妹妹蠢笨。” 姜舞羽睫颤颤,想将眼眶里的眼泪憋回去,可使了好半天劲也没能成。 姜舞小脸皱成一团,说不出反驳的话。 云容珏望着,下一瞬薄唇覆上,掠着她的呼吸。 过后,他抵着她光洁的额,气息沉沉,“本殿只喜欢妹妹一人。” 姜舞眼泪婆娑,“殿下……” 小姑娘乖巧又娇软,令他无可奈何,也控制不住,轻浅的吻不断落在她的额上,眉眼上。 殿内的炭火,一点一点暖着两人。 ———— 云容珏拒绝了楚音为他筹谋纳王妃的事,云容珏心意决,楚音气恼,但也不好太过硬来,也只能缓缓而之。 “小舞,我们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还有什么要买的吗?”南芙看着列出的清单,问道。 姜舞想了想,牵起南芙的手,“那边铺子的果脯,上次殿下用了些,还挺喜欢的,我们再买些回去给殿下。” 南芙笑着点头,“好,小舞,你对殿下真上心,殿下也对你好,我看不久后,殿下说不定真要将你纳娶进门了。” “小南你别乱说了,走吧走吧。” 她能就这样跟在云容珏身边,已经很好了,其他的,她是不敢多想的。 两人进了铺子,采买完果脯离开。 刚走出铺子没多远,南芙一个没注意,撞到人,南芙连忙道歉。 被南芙撞到的人嘴里骂骂咧咧着,转头看清她们时,眼睛一亮,对她们的不怀好意都写在了脸上。 姜舞连忙拉着南芙想离开,可却被那人拦住。 她们两个都没有身手在身,面对两三壮汉,是无可奈何。 忽然! 就在这两三人对她们纠缠不清的时候,一个男子阻止了这些人。 “几位欺负两个小姑娘是不是过分了些,可不是君子所为。” 那人唾声,“什么君子不君子,你别多管闲事!” 男子眉头一皱,不悦,“这闲事本……我管定了。” 第124章 死人了! 男子和壮汉争执不下后,竟交手起来。 男子身手不差,也灵活敏捷,他无恋战之心,但却抵不住那人不依不饶。 “王八蛋。”壮汉唾骂一声,抡起手边的瓷瓶就朝男子砸去。 “公子小心!”姜舞和南芙惊呼。 男子皱眉,避开,那壮汉又袭来,男子一把扣住壮汉的手,往旁边一推! “啊——” 一声惊叫。 “死人了!死人了!” 围观的人发出惊慌的叫声,纷纷窜逃离开。 姜舞和南芙看着倒下瞪着双眼的壮汉,心惊不已,南芙朝壮汉探去,“死了!他……他真的死了!” 男子看着倒地不起的壮汉,愣住了,他不过是就手一推,怎么就死了。 “好啊,你敢杀人!还有没有天理了!”壮汉身边的人指着男子,“杀人偿命!你们一定要偿命!” “公子,怎么回事。”萧七瑾过来时就看见这样混乱的场面。 姜舞认得萧七瑾,“萧大人。” 萧七瑾看去,“是姜姑娘。” 周淦眼里显着慌张,“萧大人,这……这人……死了,怎么办,本殿不是有心的!” 周淦虽不受宠,但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平日性子又温和,这样的事,本就从未见过,忽然他成了杀人的人,他是又惊又慌。 周淦街市杀人的事很快传入了宫中,云枫大怒。 朝臣们议论纷纷,看法也各不相一。 周淦虽是质子,但也是赤周皇子,身份非同一般,有朝臣主张息事宁人。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死了的男子的同伴却击响冤鼓,将事闹了开。 那日后,姜舞一直心慌心神不定,这件事虽是周淦而为,可起因却是因她和南芙两人。 云容珏安抚宽慰着小姑娘,派人守着小姑娘,她年纪小,遇着这样的事于她来说是不小的刺激。 周淦杀了人是事实,云枫也有意要定周淦的罪,是想借着周淦一事朝赤周讨个说法,狠狠打击赤周。 “皇上,这件事还有待商议,二殿下推了那人是事实,但那人究竟是否是二殿下所杀,还有待调查,皇上不可如此轻易下定论。”萧七瑾说道。 云枫沉眸,“萧大人的心情朕可以理解,但当日的事,也有百姓目睹,那人是被二殿下推撞致死,二殿下身份尊贵,但我大凉百姓的性命也不是如牛马,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朕要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皇上说的是,萧大人,二殿下是入我大凉为质子,本该安分守己,现在惹出这样的事端,难道还想什么责任也不负,就抽身而出吗?天下,可没这么好的事。” 众臣言语相逼。 萧七瑾面色沉稳,不慌不忙,“皇上所言甚是,只是萧某觉得,这件事尚有疑点,也有待再调查,皇上可否给萧某一些时间,让萧某查查清楚。” “都这样了,萧大人还有什么好查的,眼见为实,当时的事,可是有人看见的。” 萧七瑾牵唇,“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更何况,当时场面混乱,周围的人只看见二殿下和那人起争执,推打起来,那人被推到。” “萧大人这是强词夺理。” 云枫沉着脸色,片刻后缓声,“萧大人,那朕,且给你三日时间,若三日你查不出证明二殿下没有杀人的实质证据,那朕就只能依大凉律法查办了。” 三日…… 萧七瑾弯唇,双手揖礼,“谢皇上,萧某定竭力而为,给皇上个交代。” 承明殿热闹。 楚音走过,驻足望看片刻,片刻后她看见有小太监从里头出来,唤来问询了两句。 “这萧大人还真坚持,这且不说是明摆着的事,三日时间要查出来,岂是那么容易的。”彩霞说道。 楚音眼色深深,似在想着些什么,片刻后缓声,“本宫记得,是说这件事还和殿下身边的那个婢女有关,可是真的?” “回娘娘,是啊,奴婢是听别人说的,说是这赤周二殿下是路见不平,为殿下身边的姜舞出头才和那人起了争执,争执中不慎令那人死了。” 楚音垂着眼,微勾起的眉梢敛着微光。 …… 姜舞从云容珏那儿得知萧七瑾和皇上请求了三日期限来调查这件事。 三日,时间太过紧迫,且那日的事,姜舞历历在目,那人被赤周皇子推了一把撞到石阶一角,就死了,这事,难道还能有什么别的转圜吗? 姜舞觉得是没有的。 姜舞越想,心情越闷。 云容珏走进屋子,就看见小姑娘双臂环膝,目不转睛盯着一处,她身边桌上的饭食一口未动。 他蹲下、身,“怎么不吃东西。” 姜舞回过神,闷闷一声,“殿下,奴婢吃不下。” 云容珏顺手端起桌上的瓷碗,舀了一勺菜,混着饭,“不许不吃饭,张嘴。”他将舀起的饭食递到她的唇边。 姜舞撇撇唇,终是张了嘴。 “周淦的事,妹妹无需担心,和妹妹无关,这事,皇上会有决断。”他说道。 姜舞秀眉弯蹙起,“殿下,这事和奴婢是有关的,那二殿下是因为帮我们才对那人出手的,若不是因为要帮我们,他也不会沾上这件事了。” 姜舞是觉有愧于周淦的。 云容珏舀着瓷碗里的饭食,一勺一勺喂着她,听着她说的话。 他知道,小姑娘单纯善良,这件事虽非她所想,但却因她而起,她心里是深觉过意不去的。 “妹妹说的是,但是,这人是周淦所杀,即便事出有因,但结果如此,妹妹将这事揽于一己之身并无用,无论是府尹还是皇上,所要追究的都是谁杀了人。” 姜舞羽睫颤颤,道理她都明白,只是,别人因她而此,她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的。 或许,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祷萧七瑾能查出些什么,证明那人之死和周淦无关。 虽这希望,有些渺茫。 仵作房,萧七瑾前来和仵作太医一起查看。 “太后娘娘,您怎么来这儿了?这地方不净,太后娘娘还是快快离开。”仵作和太医看见楚音惶恐万分。 楚音目光落到萧七瑾身上,“萧大人来查尸状啊。” 萧七瑾揖礼,“是,太后娘娘怎也来了,这地方乱脏。” 楚音笑,“无妨,哀家没那么多忌讳,这事,事关大凉和赤周两国,哀家作为大凉太后,要有所关心,也是情理中,萧大人可有查到些什么?” 萧七瑾笑而不语。 楚音了然,“是哀家糊涂了,不该问的。” “太后娘娘,萧某还有事要办。” 楚音颔首,“萧大人且自便。” 萧七瑾离开,楚音收回视线,看了眼躺在里头白布遮盖着的那具尸体,然后收回眼,迈步离开了仵作房。 “太后娘娘,这地方不干不净的,您不该来的,有什么想了解的,奴婢替您看看就行了。”彩霞说道。 楚音低笑一声,“我来这不是为了看那些东西的。” 彩霞微楞,“那娘娘是为了什么?” 楚音不语,慢步朝外走着。 长乐宫安静,楚音躺在铺了鹅绒垫的长椅上,目不转睛盯着一处出神许久。 她眼前不自觉浮现萧七瑾的模样,今儿去仵作房,她也是为了看看萧七瑾。 也不知怎的,她对萧七瑾总有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 楚音想着,或许是他年纪和她已故的瑾儿相仿,且又那么巧,他的名字里,也有个瑾字。 “瑾儿……” 殿内炭火足,暖着整座大殿,可她,却觉得寒气侵体,身上泛冷。 这么些年,她一直抱着对瑾儿,对雨封的思念。 若瑾儿在,她的日子,会好过的许多。 …… 三日,转瞬既过。 “萧大人,三日时间已到,你可有查到些什么?”云枫问道。 萧七瑾缓缓道来。 萧七瑾和仵作太医等检查那人头部的伤口,那人被周淦推到撞到石阶角的伤口虽大,但在那道伤口之下,还有另一道伤口,伤口受伤的时辰和周淦推倒的时辰相差不远。 “所以,萧大人是认为,二殿下所推那一下,并不是致命,而是因为那人先前头部就已受伤,才造成又撞击一下,而亡,对吗?” “回皇上,萧某是这个意思。” “太医怎么说,”云枫看向一旁站着的太医,“可能断定,是因先受那伤而导致的?” “回皇上,是有这个可能,但不能断定。” 云枫轻笑,看向萧七瑾,“萧大人,如太医所说,萧大人所说的这个,并不能断定。” “虽不能断定,但也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不是么?”萧七瑾说道,“既存在可能,这人,未必就是因我朝殿下所推那一下而亡,皇上要定二殿下的罪,且要三思而行。” 云枫脸上温和的神情顿然消失,定看着萧七瑾。 萧七瑾这是缓兵之计,让他们想就此定下周淦的罪,不能轻易为之。 “萧大人这话不太对吧,”云招开口帮着腔,“萧大人所说的那种可能,虽然有可能存在,但恕本殿直言,这可能性,并不大,且就算是,又有谁能断定,就是因为先前那一下呢?而且太医也说了,两道伤口受伤时辰差距不大,说不定先前的那道伤口,也是二殿下所为。” 萧七瑾面色一冷,“那淮王殿下这话是认定我们殿下的罪了?” 云招笑,“本殿没这个意思,本殿也只是将可能性道出,除非,萧大人能有人证物证,证明那人先前受的伤是和二殿下无关的。” 云枫看着云招点点头,“二弟说的有理,”他转眼看向萧七瑾,“若萧大人能如二弟所说,证明一二,方且可以。” 萧七瑾面色沉沉,刚要开口说话,忽然,外头传来内官高喊的声音,“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皆朝殿门口看去,云容珏悠深着眸,看着楚音踏进殿内。 楚音何以这个时候来。 “母后这个时候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云枫问道。 “哀家知晓皇上为了赤周二皇子杀人一事烦心,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这件事。” 楚音说完,转眼环看四周,又启声道:“方才萧大人和皇上的争论,哀家在殿外等候时都听见了,萧大人和皇上所说的,都各有各的道理,这没有人证物证,确实难说服人。” “这事事关大凉和赤周的关系,哀家作为大凉太后,不能独善其身,置之不理,关于萧大人所说的,死者伤口一事,这事,是有目睹之人的。” 楚音话出,众人诧异,纷低语议论着。 云容珏看着楚音,面色淡然,他什么话也没说。 “母后是说,有目睹的人?”云枫皱着眉狐疑问道。 “带人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被带上殿,“你且好好说说。” 妇人缓缓道之,“回皇上,民妇是制衣坊的掌柜,李公子之前有来民妇的制衣坊,后来出门的时候,公子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这后脑磕到了门边,当时民妇见公子磕撞的厉害,还劝过公子要及时找个大夫看看。” “是什么时辰?”云枫问道。 妇人道之,这时辰和后来死者被周淦推倒所差不过一刻钟,时辰上,是相符的。 “你说的可都是实话,若非实话,可是欺君之罪!”云枫道。 “皇上明鉴,民妇句句属实,不敢有一丝欺瞒!” 云枫叹口气,余光落到一旁萧七瑾身上。 这事,他本想来个顺水推舟,现在这妇人的证词,无疑是帮了萧七瑾一把。 “即便如此,那也不能就断明人不是周淦所杀。”云招说道。 楚音开口,“皇上可否听哀家一言。” “母后请说。”云枫道。 “这件事,事关大凉和赤周两国交好,闹的厉害了,对两国交好无益,既然这件事本身就如萧大人所言有疑点,那死者的确极有可能是因两伤叠加所致死,这事就不该断定在周淦身上。” “母后的意思是……” “死者是前伤所致,后又遭创,若他先前撞到时有所注意,去看了大夫,这事,也不会有了。”楚音说道。 楚音的意思已经明了,这事,是个意外。 云枫脸色浮现一抹犹豫,楚音瞧见,继而道:“皇上,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若不然两国交恶,对天下百姓,只有害而无益。” “太后娘娘所言甚是。” 几个大臣思想后,也觉得楚音的办法已经是最好的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 “皇上有意借着这事讨伐赤周,太后娘娘不应该不知道的,怎么眼下帮着赤周了。”云凰低声朝云容珏嘟囔一声。 云容珏敛着眼色,楚音这一举,看似是为了家国天下利益所想,可是…… 他是了解她的。 她从来不是心怀家国天下的人。 这事,怕不是那么简单。 楚音如此说,几位重臣也附和赞同,云枫也不好再过执拗己见,长叹口气后,点点头,“母后说的是,”他看向萧七瑾,“这件事,说起来是个意外,也是那姓李之人得伤不重视不自知造成,这事,就这样吧,传旨下去,经府尹调查,李某人之死,和周淦无关……” 待云枫传旨完后,楚音又开口道:“皇上,李某人之死是个意外,虽不是赤周二殿下所为,但说起来,二殿下也有一定的责任,这是不可推卸的。” “母后说的对,萧大人,这人虽不是二殿下所杀,但二殿下也有过失在其中,朕按照律法,也要给二殿下一些惩罚才是。” 萧七瑾定眸,“不知皇上要给二殿下什么惩罚?” “这个……” “皇上,”楚音启声,“据哀家所知,这件事起因是因二殿下好心,为了帮一女子,才闹出来的,二殿下是好心却惹上了坏事,论追究,二殿下所帮那名女子逃不了责任,而那名女子,听闻,就是临安王身边的侍女,姜舞。” 云容珏淡漠的眼眸染上一抹沉色,凝神望着楚音。 她的不简单原来在这。 楚音一番话,令云枫有些意外,他扬眉,“母后的意思是,也要追究五弟身边侍女的责任?那侍女可是五弟最宠信的。” “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更不能偏颇,姜舞该罚。” 云容珏面色一冷,启声:“依照太后娘娘的说法,那丫头出府是为了给儿臣采买东西,儿臣是不是也该受罚?” 两人目光相对,楚音脸上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她是丫头,侍候主子,为主子办事是应该的,这自然怪不上你。” 萧七瑾眼眸悠转,眉心微微弯蹙着,这事,发展到现在,居然扯上那丫头了。 这事虽说是因那丫头起,但是怪不到那丫头身上的。 “皇上,太后娘娘,可否容萧某说一句。” “萧大人请说。” “这事确实是因那姓姜的姑娘而起,但若真怪到姑娘身上,未免牵强,素闻皇上宅心仁厚可否宽恩。” 云枫轻咳一声,“萧大人说的有道理,母后,这件事,且算了吧,说起来,那丫头也是受害者。” 云容珏替姜舞说话,萧七瑾求情,云枫又如此说,楚音没再多说什么。 众人散去后,楚音召来云容珏,和云枫一起,商谈着。 第125章 划算 “母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云枫问道。 云容珏未语,目光沉沉盯着楚音,看楚音还要说些,做些什么。 “皇上,方才在殿上有萧大人替姜舞求情,萧大人的话固然没错,皇上也是宅心仁厚,但是,哀家觉得,事因姜舞起,将她撇的一干二净,似乎不太妥当。” 楚音的意思很明白,是要追究姜舞的责任。 “母后的意思是,要处罚那小丫头?这说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不知母后想要怎么处罚?”云枫问道。 “廷仗五十。”楚音说道。 云容珏双眼一冽,涌起冷意,就连云枫都是一怔。 廷仗五十,这哪怕是男子,都不易承受的,宫中宫女除非是犯了重罪,否则一般也不过是仗责十余二十,这五十板若落在姜舞身上,她那条小命也就要没了。 云容珏双眸泛着寒光,“母后这是想要了她的命,廷仗五十,就是这身强力壮的内官都不一定承受得了。” 云枫轻咳一声,“母后,这……对一小姑娘确实重了些,且这事,说起来,不完全怪她。” 楚音定眸看着云容珏,目光沉然,“既然皇上和珏儿都替那丫头求情,”她轻叹口气,“也罢,那丫头伺候珏儿一直还不错,这廷仗五十,可以暂且免了。” 云容珏黑漆的眼珠微动,楚音定还有后话。 “不过珏儿,你需答应哀家一件事。” “母后请说。”云容珏淡声。 楚音定眸片刻,转过头看向云枫时脸上刻意敛起笑,“皇上,哀家是这么想的,珏儿这年纪也到了,皇上瞧,就连舒王都已成婚了,珏儿的婚事该定下来了。” “珏儿,哀家给你择选了张家姑娘为正妃,只要你娶了张家姑娘,那小丫头的责罚也就免了。”楚音说道。 云容珏眸光幽深,慢启声:“母后这是要逼儿臣。” 楚音发出一声轻笑,声音温柔,“瞧珏儿这话说的,哀家这也是为你好,你这年纪到了,岂还能总是不成婚?珏儿不用担心,哀家给你择选的王妃,无论是样貌,家世,还是才情,都是最好的。” “五弟,其实母后说的也有道理,你也早到了成婚的年纪,既然母后为你择选了王妃,你不如就答应下来吧。”云枫开口道。 两人四目相对,是暗流涌动。 楚音面不改色,“珏儿你要好好想清楚,若你肯娶了张家姑娘,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若你不肯,哀家也没办法,这国有国法,那小丫头难逃惩罚,廷仗五十,换珏儿你的自在,倒也划算。” …… 这两日云容珏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姜舞担心,她问他,他不曾和她多说什么。 外头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书房里,云容珏手握毫笔,书写的每个字,都与平日不同。 俞烈看着,为他担心。 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紧接着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云容珏来字的最后一笔横落,墨汁溅到一旁,“进来。” 小姑娘推门而进,手里捧着瓷盘,瓷盘上装着精致的糕点,“殿下,奴婢做了些梅花糕。” 云容珏抬眼,小姑娘乖巧灵动的样子映入眼帘,只看她这个样子,就令他心中一软,“且放着吧。” 姜舞放下瓷盘,“殿下要趁热吃哦,不然凉了梅花糕梅花的香气就淡了。” 云容珏牵唇浅笑,“知道了,本殿还有些要事要处理,你先出去吧。” 姜舞一向乖巧知礼,他有事处理,她从不任性打扰,微欠身后,转身离开。 扇门关上,云容珏的眼色随之沉了下来,他放下手中毫笔,望着书写略凌乱的纸张,许久后缓声,“俞烈,你说,本殿该如何。” 俞烈眼神犹豫。 这个问题,难倒他了。 “殿下不喜欢张家姑娘,硬要娶过来,殿下不高兴,对张家姑娘也不好,”俞烈说道,“但是……” 云容珏睨看俞烈一眼,继而道:“但若本殿不答应母后的这要求,她便要遭受重刑。” 俞烈舔着唇,心情也是沉重。 这是两难的局面,无论选择哪一个,最后受苦的都是殿下。 “殿下,要不要试着和张家姑娘谈谈,若她不愿嫁,太后娘娘也逼迫不得。”俞烈想着说道。 云容珏轻笑一声,“母后的性子我的了解的,若不是打点疏通好了,她也不会轻易将人推出来,她既然择选了张家姑娘,有些事,定然已和那张家姑娘说的明白了,张家姑娘若真无意,也就不会答应母后了,本殿即便是去找她,也是无用。” 俞烈落下失落之色,“那殿下……” 云容珏沉默片刻后缓声,“你先出去,本殿一个人静一静。” 俞烈颔首,随之退出了书房。 俞烈退出书房后,在院子里碰见了姜舞。 “俞烈,殿下没事吧?我看殿下这两日心情总是不太好的样子。”姜舞说道。 俞烈看着姜舞,眼神里神绪复杂,片刻后他启声道:“姜舞,殿下他身处高位,很多时候,他有自己的不得已,你要多体谅殿下些知道吗?” 姜舞微楞,她不知俞烈怎的忽然和她说这样的话。 “俞烈,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担心问道。 俞烈张口,欲言又止住,无奈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殿下一直信赖你,你是贴身侍候殿下的,所以才想叮嘱你一二。” 姜舞哦了一声,“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殿下的,不会让殿下烦心的。” 俞烈展颜,点点头。 书房里,云容珏倚着软塌,单手撑着额,双目紧闭,眼前浮现的是小姑娘的笑脸盈盈。 他唇角不自觉扬起浅浅的笑。 可是忽然! 那张盈盈笑脸,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小姑娘痛苦的喊叫,她被架在长凳上,粗厚的木板一下又一下打在她身上,将她打的皮开肉绽。 她痛苦的面容和多年前,那张面容交叠在一起。 “殿下……紫……紫嫣……好难受……” 紫嫣被处刑时的样子,和小姑娘被刑罚的场面,交合在一起。 不断重现。 倏然! 云容珏睁开眼睛,瞪着双眼,呼吸起伏不定,俊容被汗水充斥满。 他双手拳头紧握,眼底是微凉的哀意。 …… 长乐宫。 楚音微眯着眼,看着云容珏,她执起手边的茶碗,慢悠品喝着,“珏儿是想好了?” 云容珏淡声:“是,母后既要儿臣娶亲,儿臣娶便是。” 楚音轻笑,“珏儿这才对,你是尊贵皇子王爷身份,这年纪到了,岂有不娶亲的理由,既然珏儿你想通了,那哀家和皇上择个日子,将珏儿和张家姑娘大婚一事定下来。” “母后且慢,”云容珏开口,“儿臣答应母后成婚,但也希望母后给儿臣个选择的权利。” 楚音拨弄茶碗的手微顿住,看向云容珏,“选择?珏儿这是何意?” 云容珏悠声,缓缓道之,楚音的脸色沉了下来。 “珏儿不愿娶张家姑娘?” “母后是为儿臣着想,既如此,儿臣的意愿,母后总不能一点都不在意吧?且那江家姑娘,并不比张家姑娘差,母后觉得呢?” 楚音沉色,“江家姑娘虽好,但母后还是更中意张若那孩子,你既答应了哀家要成婚,又何必在这上又驳了哀家。” “母后别忘了,这到底是儿臣的婚事,难道,全以母后的喜欢,全然不顾儿臣的心思了?且母后先前给儿臣送来的择选画像中也有江家姑娘,儿臣也算是从母后给儿臣的选择里挑选了,怎到了现在,母后又不情愿,反悔了。” 楚音被云容珏几句话驳的说不出话来。 当初那些画像是她让人给云容珏送去的,如云容珏所说,他从里头择选,合情合理。 母子两人僵持片刻后,楚音松了口,“罢了,你既看中江家姑娘,那就她吧,不过,张若那孩子,你且不能忽略了她,她就给你做侧妃吧。” “珏儿,本宫和你各退让一步。”楚音悠声。 云容珏薄唇唇角轻牵,“好。” ———— 临安王府忽然热闹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喜事。 姜舞觉得好奇,但问了府里的管事和其他人,都是说不知道,只知道是上头吩咐的。 “小南,你说,咱们府里,到底是有什么事啊,这几日这么热闹!”姜舞挎着篮子,想不出个所以来。 她没注意到身边南芙略变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总归应是有好事,这些也不是咱们能管的。”南芙说道。 姜舞撇唇,轻轻一笑,“也是,总归是好事,王府有好事,就是殿下有好事,殿下有好事,那就好!” 南芙听着姜舞的话,扯出一抹笑。 “大公主。” 忽然,两人看见迎面走来的云宋贞。 云宋贞出嫁后,是居在长安城的公主府。 “你们这是出来采买东西啊。”云宋贞微垂眼。 “回公主,是,奴婢和姜舞出来采买些王府要用的东西。”南芙回应道。 云宋贞斜着眼看着姜舞,脸颊皮肉朝上牵了牵,“本公主差点忘了,最近五哥的府上是要热闹的许多,也是,五哥身份尊贵,又是父皇封赐的皇太弟,五哥成婚,是大事,自然是马虎不得的。”云宋贞似无意一说。 姜舞闻见,一愣。 “成婚?公主是说,殿下要成婚?”她怔然诧异。 云宋贞睁着大眼,眨巴看着姜舞,笑出声来,“怎么,你这么惊讶做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五哥要成婚?” 姜舞呼吸微重,粉唇紧抿着,她是真不知道。 所以,这几日王府上下的热闹,是为了殿下要成婚了? 见姜舞久久不语,云宋贞脸上讥讽的笑更重了,“不会吧?这事,谁不知道都不奇怪,但你竟然会不知道?真是可笑了,五哥为了你,才答应的太后娘娘,要娶亲,你竟然还一无所知?” 姜舞更是不解了,“为了奴婢?” 云容珏为了她,娶亲? 云宋贞勾着唇角,“姜舞,你还真够没心没肺,你之前惹出令赤周二殿下因为你伤了人的事,你倒是撇的一干二净,本来太后娘娘是要责罚打你五十杖,五哥为了不让你受罚,这才答应太后娘娘成婚一事。” “姜舞,你几时修来的福气,得五哥这样的维护。”云宋贞说道。 姜舞呼吸越重,一双小手紧紧握着,她只觉得脑袋一阵嗡嗡。 “公……公主,奴婢们府里还有事,先告退了。”南芙见姜舞脸色差劲,忙拉着她和云宋贞道了一声后快步离开。 姜舞回到王府,府里上上下下忙碌着。 原来,这些忙碌和热闹,不是别的,是云容珏要成亲了。 南芙看着姜舞,担心道:“小舞,你……想开点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姜舞垂下眼,片刻后转眼看向南芙,“小南,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南芙低下眼,无奈点头。 “小舞,你……没事吧?” 姜舞牵唇淡淡一笑,“我没事。” 云容珏下朝回来,姜舞侍候着他用了膳。 “妹妹今儿话怎么少了许多。”云容珏看了她一眼,启声问道。 小姑娘沉默片刻。 他直起身,将小姑娘拉到面前,“妹妹有心事?休要瞒着本殿。” 姜舞犹豫许久,缓声:“殿下,要成婚了,对吗?” 云容珏脸上挂着的浅笑逐渐凝固,渐渐散去,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妹妹知道了。” 姜舞颔首,“嗯,原来,这几日府里热热闹闹,是为了殿下的婚事,难怪。” 云容珏望着怀里的人儿,这件事,他有意不让她知道,但他也知道,瞒不了太久。府里上下他都有交代下去,但,也难免有人会说漏嘴。 “南芙和你说的?” 姜舞摇头,“不是,是……是奴婢无意间听到别人说的,殿下要成婚了,好突然。”她忍不住喃喃着。 云容珏看着姜舞,试探问了几句。 确认她仅是知道他要成婚一事。 云容珏和她谈着这事,他语气听着是云淡风轻,好似这成婚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可是…… 云宋贞的话是历历在耳,她忘不了。 他是为了她免于责罚,才答应下的。 “殿下高兴成婚吗?”她低声问道。 云容珏眼睫轻眨,片刻后敛起一抹笑,“无所谓高兴不高兴,如母后所言,六弟且成婚了,本殿这个做哥哥的,年纪既到,无不成婚的理由。” 姜舞垂着眼,她虽刻意覆着情绪,可他还是看出她涌现出来的情绪。 “妹妹是在担心对么?”他望着她,“妹妹放心,妹妹在本殿心中有位子。”他握着她的小手,放至心口处。 姜舞牵出一抹笑,可心里,却是被情绪填满。 皇宫内。 江素莫从椒房殿走出,在宫廊道上遇见云宋贞。 “素莫见过大公主。” “江姑娘,快别这么见外了,再过不久,江姑娘就要是宋贞的五嫂嫂了,”云宋贞笑着道,“江姑娘这是刚见了皇后娘娘?” 江素莫温浅一笑颔首,“是,素莫不日要出嫁,皇后娘娘有些话要交代。” “原来是这样,江姑娘要嫁给五哥了,是真好福气,我五哥无论是样貌,人品还是才情,都是拔尖的。” 江素莫点头,“大公主说的是,临安王殿下是人中龙凤。” “江姑娘是大家闺秀,将门之后,和五哥也是相配的,想来日后两人会恩爱美满。” “借大公主吉言。” “不过,江姑娘,别嫌宋贞多话,有一事,宋贞还是想告诉姑娘。” “公主请说。” “江姑娘日后自会和五哥恩爱美满,不过我五哥身边有一丫头,平日里颇得五哥宠信,也因此多有仗着五哥的宠信,目中无人,江姑娘是要小心这丫头才是。” 江素莫眼睫眨了眨,知晓云宋贞所说之人是谁。 “素莫谢公主提醒,会小心注意的。” “那就好。” 两人正谈着时,一婢女急急走了过来,低声道:“大公主,姜舞去了长乐宫,听说是为着临安王殿下的事,眼下太后娘娘生气正要仗责她呢。” 云宋贞闻言黛眉上扬,唇角牵了牵,“知道了。” 婢女的话江素莫听见清楚,她走上前,“公主,可是殿下身边姜舞那婢女,她遭太后娘娘责罚了?” 云宋贞一笑,安慰道:“姑娘不必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太后娘娘会解决的。” “可方才素莫听是说太后娘娘要仗责,仗责可大可小,她是殿下身边的人,还是告知殿下为好。” 云宋贞拦住江素莫,“姑娘不必,且不说太后娘娘会有处置,那丫头不是省油的灯,姑娘不需要为了这样的人奔劳忧心。” 江素莫犹豫片刻后颔首,“既然公主这么说了,且罢,那素莫先告退了。” 云宋贞笑着点头,看着江素莫离开。 “走,去长乐宫瞧瞧。”她勾唇,转身朝长乐宫走去。 …… 长乐宫内,姜舞跪在楚音面前。 “你是说,你愿意受仗刑?”楚音悠声。 姜舞低头垂着眼,“是,奴婢愿意受罚,只愿太后娘娘恩慈,宽恩殿下,别让殿下做他不想做的事。” 第126章 耳目 楚音笑,“你可想好了,是五十廷杖,这五十廷杖可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你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 姜舞咽了咽口水,“奴婢不悔,太后娘娘可否能答应奴婢?” 楚音眼睛转了转,扬眉,“好,哀家答应你,你受了这五十杖,哀家就不勉强他。” “好。” “来人,传廷杖。”楚音唤声。 不一会儿,内官搬来长椅,一左一右将姜舞架到椅子上,旁边的两个宫人一人手中拿着一根粗厚的红木板子,板子又厚又结实,光是看着就足以让人心惊胆颤。 “用刑。” …… 临安王府。 云容珏将元璟送出门。 “姜舞呢?” “回殿下奴婢不知。” 云容珏朝后院走去,但在后院也没看见小姑娘的身影,他唤来南芙,“可有看见姜舞。” 南芙轻眨眼,摇了摇头,“回殿下奴婢没看见。” 云容珏微皱起眉,她是出府了?但今儿似乎也没什么要她出府操办的。 “殿下,不久前姜舞似乎是出府了。”在旁边浇花的婢女听闻说道。 云容珏看了婢女一眼后,快步朝府门口走去。 “殿下。” “姜舞是不是出去了?”他朝守门侍卫问道。 “回殿下,是,半个时辰前姜舞出的门。” “可知道她去哪里了?” 侍卫摇头,“她没说。” 云容珏沉色,刚要迈出门口,忽然迎面过来一女子,侍卫连忙将其拦住,她欠身,“临安王殿下。” “你是何人。” “奴婢是奉小姐之命前来的,殿下请看。”女子将一卷起的纸条递给云容珏。 云容珏接过。 “奴婢先告退了。”女子说完,转身就离开。 云容珏有些疑惑,打开纸条,在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脸色骤然一变一沉。 长乐宫。 粗厚的板子打在姜舞身上,不到五下,姜舞已经几乎承受不住,一张小脸被汗水布满。 楚音定眸看着,眼里没有半分动摇与不忍,“没想到平日里你柔柔弱弱的样子,倒是很能忍耐的性子。” 啪的一声,又一棍落在姜舞身上,她咬着唇,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椅板,每增加一板,于她来说都是灾难。 “娘娘,要不打几板子教训下算了,这若是让殿下知道了,只怕不太好。”彩霞担心道。 楚音面色不改,“这是她自己要求的,哀家不过是成全她,而且……珏儿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这五十大板她已经受了。” 楚音单手撑着身边的椅把,红唇微微牵起。 五十大板是非常人所能承受的,姜舞一弱女子,这五十大板受下去,不出意外是要呜呼哀哉了,到时已是木已成舟的事,即便他气,他恼,又能如何。 且她要的便是他的痛苦! “多少下了。”楚音悠声。 “回娘娘,已经十下了。” “十下,那还有四十下,你们动作利落快些。”楚音说道。 姜舞齿咬着唇,嘴里往外沁出血,她必须忍着,只要她受完这五十下,殿下就不用为了她,做那些他不想做的事。 “娘娘,殿下求见。”宫女从外头急急走进来。 楚音蹙眉,直起身,“不见,和殿下说哀家累乏在休息。” “娘娘,殿下他……” 那宫人还没回完话,外头嘈杂的声音传进来,云容珏推开拦住他的人走进大殿。 “珏儿!你放肆,怎可直闯哀家大殿!”楚音怒声道。 云容珏走进殿内,倏然看见殿内中央趴着的小姑娘,小姑娘身上血糊糊的,那粗厚的板子结实打在她身上,他双目倏然一刺! “姜舞!” 他快步上前,蹲在小姑娘身边,小姑娘满脸泪水,嘴边都是血,盈盈小脸虚弱万分,她双眼挂着汗水,虚弱的几乎要睁不开眼,呐呐张口想要说话,可也没有力气。 “母后这是做什么!她是儿臣身边的人,母后何以要这么对她!”云容珏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质问。 “怎么,她一介小小婢女,哀家难道连教训小小婢女的权利都没有了?” “她是婢女,但是儿臣身边亲信的人,这满宫里的宫女奴才都归太后娘娘管,她是儿臣身边的人,并不伺候太后娘娘。” “珏儿以为,哀家想管?”楚音龇唇一笑,“是你这丫头主动来找的哀家,这五十廷杖也是她主动要求的。” “她既有心,哀家何以不成全她,继续打!” “我看谁敢!” 执刑的宫人刚要举起板子,被云容珏这么一声呵斥,顿时停住了手。 “珏儿!你这是要违抗哀家的命令?!” 云容珏冷着眼,“儿臣不敢,只是太后娘娘也应该没有忘记和儿臣的约定,儿臣已经答应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也准允免了她的刑罚,难道太后娘娘是要反悔?” “哀家反悔?是她,是她主动请罚。” “她蠢笨,擅作主张,回去后儿臣回好好训诫。” 云容珏说完,直接弯下腰将人抱了起来,然后朝外头走去。 “站住!”楚音冷呵一声,“你这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不经哀家允许就从哀家宫里带人走,未免太放肆!” “太后娘娘若要有什么责罚,尽管朝儿臣来就是。”云容珏冷冷一声,然后再没理会身后楚音的怒喊,抱着人径直离开长乐宫。 “五哥,你……你直接这样顶撞太后娘娘不好吧。”在外头的云宋贞没想到云容珏竟这么直接将姜舞带走,还和楚音顶撞。 云容珏没有理会云宋贞,快步离开。 从长乐宫到宫门口的路,平日走着并不觉远,可眼下,却尤显漫长。 怀里的小姑娘皱着眉头,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好几次试图张嘴说话。 “殿下……”她吃力出声。 云容珏垂眼,小姑娘虚弱的样子,是如尖针刺着他的双眼。 “别说话。”他压着声。 “殿下……您……您别……奴婢……奴婢愿……愿受……” “不许再胡言,快到了。”云容珏打断她的话,加快脚步。 从皇宫回到王府,云容珏立刻让人传来最好的大夫。 “殿下,姜舞这是怎么了?!”俞烈看见满身伤的姜舞被云容珏抱回来,被惊到。 “小舞……” 南芙迎上前,紧皱着眉望着浑身是伤的姜舞。 云容珏淡看她一眼,“你,再找两个婢女过来帮衬。” 云容珏将姜舞抱到自己的屋子,很快,女大夫赶了过来。 “殿下,要不,您回避下?”女大夫侧过头,说道。 “不用,你且快给她诊看。”云容珏沉声。 女大夫虽觉有不妥,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姜舞趴在床上,身上的衣裳在大夫和其他人的帮衬下,解开,混着鲜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疼……” 小姑娘紧紧抓着枕头,疼的小脸皱成一团。 云容珏转眸,她身上的伤口清晰落进他的双眼里,令他不由呼吸一重,眼里迸发出沁人的寒意。 “姑娘,这上药会疼些,你且忍着些。”女大夫朝姜舞叮嘱道。 姜舞紧咬着唇,但在那药上到她的伤口上时,她没忍住,哭喊出来,“疼……”眼泪珠子忍不住吧嗒吧嗒的下落。 真的好疼。 云容珏喉间滚动,她每喊一声,这一声都是如尖刃刺在他的心口,他蹲下身,握住小姑娘的手。 这样凄厉的喊痛声在房间里持续响着,最后姜舞实在承受不住,喊叫一声后竟直接昏死过去。 “姜舞!” 云容珏慌张害怕,“她怎么回事?!” 女大夫看了一眼后连忙道:“殿下宽心,姑娘没事,只是太疼了才昏了过去,过些时候会醒的,现在药已经上好了,我再开几副药,姑娘按时喝下,这伤口慢慢调养恢复,就会好的。” 女大夫的一番话才令云容珏稍松口气。 女大夫开了几贴药,云容珏命人煎煮,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姜舞才清醒过来。 “醒了?”云容珏凝眸看着小姑娘。 姜舞脸色依旧苍白,“殿下。” “你的伤大夫已经处理好了,这段时间你且好好养着,不可乱动。”云容珏说道。 姜舞双手抱着软枕,侧睡着,她望着云容珏,心里不是滋味,她明明是想帮他的,可是现在…… 那五十板子没有挨完,太后娘娘定不会答允的。 云容珏定看着出神的小姑娘,脸色微沉下来,斥声道:“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这样的事也敢背着本殿做。” 姜舞怔然,讷讷张唇,“殿下……都知道了。” “是,本殿都知道了,姜舞,你胆子太大!你知不知道五十廷杖意味着什么?!这五十廷杖你若扛下来,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姜舞紧抿着唇,“奴婢知道。” “知道?你还知道?知道你还敢去做?!” “可是……”姜舞细声开口,“殿下……殿下不也为了奴婢,才答应太后娘娘娶亲的吗?奴婢不想殿下做不自己不想做的事。” 姜舞的话出后,屋子里是短暂的沉默。 云容珏定看着小姑娘许久,“所以,你为了本殿,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 姜舞垂着眼,粉唇紧抿着。 “本殿娶亲是迟早的事,你不需要有所愧疚,即便没有你的这事,母后也会想别的办法,让本殿成亲,”云容珏伸手轻抚小姑娘的小脸,“本殿要你好好的呆在本殿身边,知不知道。” 姜舞羽睫轻眨着,“可是殿下……这样的成亲,您不开心。” 云容珏薄唇勾起一抹笑,“妹妹以为以一己之身换本殿自由,本殿就会开心了吗?若妹妹有事,本殿是比娶亲还要不开心,知道吗?” 姜舞微楞。 他的话……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动静,南芙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殿下,药煎好了,大夫说要趁热喝。” 云容珏顺势接过药碗,“你下去吧。” 南芙退出去后姜舞下意识撑着要起身,云容珏眼色一冷,一手摁住她,“躺着,本殿喂你。” 姜舞身体虚弱,也拗不过云容珏,只能听话的乖乖躺着。 云容珏倾过身,一勺一勺喂着她吃药。 待小姑娘喝完药后,他拿来准备好的蜜饯喂进小姑娘的嘴里。 小姑娘身体还虚,吃了药后很快就睡了,云容珏看着小姑娘许久,长叹口气,站起身。 还好,他去的及时,及时将她救下,否则…… 他闭了闭眼,那样的事情,他不敢想还有第二次。 云容珏从房间走出,刚走到院子,就见云凰火急火燎的过来,“五哥!” 云凰面露急色,“五哥,我听说你去了长乐宫,还将一浑身是伤的婢女抱走,是姜舞对吗?她怎么样了?!我看看她去!” 云容珏一下拦住要冲闯进屋的云凰,“她刚吃了药歇下了,没什么大碍了。” 云凰急急的神色稍有缓和,蓦地,又想到什么似得,“五哥,怎么回事?我听宫里宫人传说的也不清不楚的,她怎么去了长乐宫,还挨了罚?” 云容珏沉着眼,缓缓道之:“她是为了我,太后以五十廷杖和她换,只要她受够五十廷杖就不逼我成亲。” 云凰拧着眉,“五十廷仗?太后娘娘疯了吧?这五十廷杖哪是一介小姑娘受的了的,就是寻常男子受了这五十廷杖都要去掉半条命,她承受下,岂还有命!” “她就是想要了她的命。”云容珏沉声。 “太后娘娘也真是的,即便是想给五哥你安排亲事,但也没必要拿她一小姑娘开刀啊。” 云容珏幽深的眸含着复杂的微光。 云凰在云容珏府上呆了片刻,他见不着姜舞,但知道她没什么大碍也放心许多,便回了听雪堂。 入夜,赫宝琪侍候着云凰,姜舞进宫受伤一事她有所耳闻,也听听雪堂的宫人说,云凰下午时急匆匆的去了临安王府。 “殿下妾身听闻些临安王和姜舞的事,姜舞受伤了是吗?”她问道。 云凰面色微变,侧眸看她,“王妃耳目倒是快。” 赫宝琪垂了垂眼,“妾身也是听宫人说起的,殿下下午是去临安王府了吗?” 云凰眼色微冷下,“没错,本殿下午是去了临安王府,本殿知道姜舞受伤了,去看看,怎么,王妃是有什么意见?还是想借此再掀些风浪出来?” 云凰的话令赫宝琪呼吸一重,她连忙摇头,“殿下误会了,妾身没有这个意思。” 云凰冷笑,“王妃没有最好,若有那些不正的心思,本殿也劝王妃最好收敛起来,她是五哥身边的人,五哥的性子,王妃不了解的话本殿不介意告诉你,五哥是眦睚必报的,王妃为一己之私动五哥的人,五哥若恼起来,会做出什么,本殿可不敢担保,到时即便是本殿,只怕也难以维护王妃了。” 云凰冷声警告着赫宝琪。 赫宝琪紧抿着唇,“谢殿下提点,妾身知道,妾身不会做出那些事的,殿下放心。” 云凰冷哼一声,没再理会赫宝琪,径直躺回床榻上。 赫宝琪随之换下鞋,在云凰身边躺下,云凰侧着身背对着她。 赫宝琪望着,所有的情绪化为轻叹。 …… 翌日。 南芙给姜舞上了药,云容珏看着小姑娘喝了药后,才离开出府。 从王府出来后云容珏去了一家僻静的茶馆,不一会儿身穿浅色衣裙的女子出现。 “临安王殿下。” “江姑娘无需多礼了。” “昨日一事,多谢江姑娘派人传信。”云容珏说道。 江素莫轻笑,“没什么,举手之劳,殿下无需太放在心上。” “姑娘帮了本殿许多,日后姑娘若有需要本殿帮忙的,本殿定会竭尽全力。”云容珏说道。 江素莫笑容更深,“殿下言重了,其实帮殿下,也是帮素莫自己,若不是殿下找来素莫,素莫是要被爹爹娘亲安排嫁给纨绔子弟了。” 云容珏浅浅一笑,“姑娘可真想清楚了,若是现在反悔,尚来得及。” 他和江素莫有约定,成婚,但这个成婚,只是形式上的,江素莫知道他对她无意,而他,也不会勉强江素莫什么。 江素莫饮了一口面前的茶水,“想清楚了,殿下的盛名素莫有听闻过,且咱们有之前市集一遇的缘分,素莫怎么都是要嫁人的,若是嫁给那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倒不如帮殿下这忙,临安王王妃的头衔,可不差呀。” 云容珏颔首,随即拿出一张书写了的纸递给江素莫,“这是本殿的保证,成婚后,本殿不会勉强姑娘任何事,待时机到,本殿会放姑娘自由,同姑娘和离。” 江素莫看了看,“好。” 两人相谈片刻后,一起离开了茶馆。 ———— 姜舞在床上是休养了有半月有余,这件事在宫里被人说道几日后,便也没了声息。 临安王府里,依旧热闹着,云容珏和江素莫的婚事将近,府里上下都挂满了喜庆。 姜舞看着,虽知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她是忍不住的难过。 “小舞,你的伤还没完全好,这外头冷,还是少吹些风吧。”南芙关心道。 “是啊,姜舞,你还是好好回去休息吧,这殿下要娶亲了,府里上下都火红火红的,想来,你看着也扎心扎眼,何必呢。”一旁其中一个婢女话带嘲讽开口。 第127章 赶出府 “你说什么呢,什么扎心扎眼,乱说什么。”南芙不悦驳了一句。 “我乱说了吗?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婢女一脸轻蔑,看了一眼姜舞,“她运气好,得了殿下宠信,一直不是挺骄傲的,之前怕是还妄想成为殿下的妾室,侧妃什么的,没想到现在殿下一下要成婚了,迎娶王妃,纳侧妃,她可不是要扎心扎眼了。” “不过,姜舞,你也想开些,你这身份,原本就是奴,即便是被抬了身份,这骨子里的卑贱,还是在的,殿下对你也不过是新鲜,其他的,你也就别妄想了。” “你说什么呢!闭嘴吧你!”南芙听不过去,两人吵了起来,甚至还动起了手。 “在吵什么。”忽然凌冽的一声音,将这混闹的场面打破。 云容珏走过来,“殿下。”几人欠身行礼。 云容珏目光径直落在小姑娘身上,“怎么回事?”他语气都柔和许多。 “殿下,是她挑衅小舞!”南芙开口,指着挑事的婢女,“她讽刺小舞身份卑贱。” “你胡……” 那婢女刚想矢口否认,下一瞬迎来云容珏冷冽的目光,“你胆子很大。” “殿……殿下,奴婢没有……您,您别听南芙胡说。” “来人,将她赶出府。” “殿下!”婢女惊慌失色,“殿下恕罪,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内院侍卫将人拉离开。 “伤还没好全,怎么跑出来吹风了。” 姜舞摇摇头,“奴婢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还没好全就还要注意,回屋。”云容珏拢了拢她的外衫。 “小舞殿下说的对,这两日风大,还是回屋先吧,不然再受风了,就不好了。”南芙也劝道。 姜舞点点头跟着进了屋,进屋后南芙给她看了看身上的伤,又换了药,“喝的药我去看看,好了给你端过来。”南芙说道。 姜舞弯唇浅笑,“谢谢你小南。” “小舞,我们是好朋友,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的。”南芙笑说着朝屋外走去。 云容珏定看着南芙离开,片刻后收回视线。 南芙离开后,云容珏坐在姜舞身边,姜舞刚要转身,忽然,感觉到他欲掀起她外衫的手,她一个激灵,下意识摁住,“殿下……” “本殿瞧瞧你的伤。”他道。 姜舞有些羞怯,温软着声,“奴婢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殿下别看了。” 云容珏瞥眼睹见小姑娘脸上淡淡的红晕,轻笑道:“也不是第一次看了,妹妹何以还这么害羞。” 他这话是令小姑娘小脸更红了。 他掀起她的外衫,她后身的伤痕清晰浮现于他的眼前,半月过去,她身上的伤好了许多,但伤痕依在,看着依然刺眼,他眼眸微沉,片刻后低声,“不会让你白受这些伤的。” 云容珏低低一声姜舞听的不清楚,“什么?” “没什么,妹妹身上的伤虽逐渐痊愈了,但怕日后容易留疤,本殿那有复颜粉,等再过几日给妹妹拿来用一用,定不会让妹妹身上留疤的。” 姜舞一怔,复颜粉是极珍贵的膏药,药如其名,用以平复伤疤是最好的。 “殿下,复颜粉珍贵,殿下还是留着吧,奴婢的伤疤许过些时日就会好的,即便是留下些,也不要紧的。”她说道。 “本殿不想看见妹妹身上留下疤痕,妹妹无需多言。”他道,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姜舞抿唇,无法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南芙端着煎煮好的汤药走了进来,“小舞,怕你觉得汤药苦,给你准备了些蜜饯。” 姜舞本来看见那黑漆漆的汤药是小脸皱起了的,但再看见南芙端来小碟上装着的蜜饯,小脸上的皱平缓下来。 她捏着鼻子,忍着苦,将药喝完后连忙塞了两块蜜饯到嘴里,“还好有小南你准备的蜜饯。” 南芙笑,“那奴婢先下去了。”她看着云容珏道了一声。 “小南,等一下。”姜舞忽想起什么,她看向云容珏。 “殿下,奴婢有一请求,不知殿下可否答应。”她启声问道。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微扬眉,“你说。” “小南的奶奶病了,还挺严重的,这几日小南一直想回去看看,但府里的管事说这两日忙,怎么也不肯同意小南回去,殿下,可不可以让小南回去看看,这两日她的活,奴婢帮她做。” 小姑娘几乎不曾主动和他开口要过请求过什么,而今却为了他人。 云容珏转眸,看向南芙,南芙对上云容珏冷冽的目光,怯而垂下眼,但片刻后,听云容珏启声。 “你回去吧,尽快回来。” 南芙又惊又喜,连忙跪下,“奴婢谢殿下恩典。” 云容珏淡忧一声:“你该谢的不是本殿。” 南芙了然,连忙朝姜舞道:“小舞谢谢你!” “下去吧。”云容珏淡淡一声。 南芙是欢喜着退出了屋子。 云容珏转眼,就看见小姑娘小脸上挂着的欣慰释然的笑。 “帮了她,你就这么高兴?” 姜舞点头,“小南是奴婢的朋友,平时她很照顾奴婢,现在她有事,奴婢能帮到她,自然是高兴的,不过,这也要谢谢殿下的宽恩。” 小姑娘两眉弯弯的。 “朋友?你真拿她当朋友?”他忽然道。 姜舞没注意到云容珏语气的不对,她点头,“是呀,”她转眸时,看见他脸色的微变,“殿下,怎么了?” 云容珏慢收起神绪,“没什么。” 从屋子里出来,走到前厅的时候,云容珏正好看见南芙,南芙见他,欠身行礼。 “这次,本殿是看在姜舞的面上给你的恩典。”云容珏忽然开口。 南芙点头,“奴婢知道,奴婢会记住的。” 云容珏眼睛微眯,淡声:“会记住就好,你和她关系一向交好,她一直视你为友,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南芙垂着眼,莫名觉得云容珏这话里,似乎有话。 “是,奴婢明白。” 云容珏嗯了一声后,没再多说什么,径直离开。 南芙望着,眼里攒着些许情绪。 …… 十日后,云容珏江素莫大婚。 云容珏是身份尊贵的临安王,又是先皇亲封的皇太弟,身份贵重,他大婚,是满城尽知,盛大无比。 这一天,整个长安城仿如都融入到这一片喜庆中。 大红灯笼,大红花轿,江素莫被迎进临安王府,张若作为侧妃,跟嫁而之。 临安王府热闹,楚音和云枫皆来观礼。 姜舞看着这一派热闹,心里情绪复杂,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云容珏是因为她,才答应下太后这场婚事,而并非心甘情愿。 她自责,愧疚,在看到一身红衣,束发金冠的他,心里更是不由的泛起阵阵酸楚。 “小舞。” 忽然一声,姜舞转过头,看见是元璟,她欠身,“璟王爷。” 元璟目光落向云容珏那边,片刻后缓声开口,“这世上,有许多人许多事,没有办法随心所欲,要想开些,否则会苦了自己。” 姜舞知道元璟是安慰她,她弯唇浅笑,“奴婢明白。” 元璟转过眼,看向身边小姑娘,然后从怀里拿出油纸包好的蜜饯,“吃些吧。” 姜舞眨巴着眼,没说什么,小手捻起一粒,塞进嘴里。 蜜饯的甜在唇齿间化开,就好似融化了那些苦涩。 元璟和她说了片刻的话后,被人唤离开。 不一会儿的功夫,姜舞身边又多了一人。 是云凰。 云凰看着姜舞,眼神略显别扭,然后将一包糕点递到她面前,“吃吧。” 姜舞:??? “知道你心情不好,木已成舟,你也别太为难自己了,你不是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甜食心情就会好么,那就快吃。”云凰说道。 姜舞:“……” 她小手捻起一块,塞进嘴里,“奴婢没有心情不好。” 云凰冷哼一声,“本殿不瞎,看得出来。” 姜舞:“……” 姜舞吃着糕点,身边是云凰一直絮絮叨叨。 “那红嫁衣,金冠,若是你穿戴,定更好看。”云凰望着,忍不住说出口。 姜舞一噎,“殿下,您说笑了。” 云凰转眸,撇了撇唇。 他才不是说笑。 江素莫他见过,人虽也称得上漂亮,但他觉得和小姑娘相比,是差得远了!小姑娘水灵干净,那红嫁衣金冠,若披于她身,是如白雪添红梅。 “姜舞,那边需要帮忙,你过去一趟吧。”一婢女急匆匆走过来,将姜舞唤走。 姜舞离开后,云凰久久才收回视线,所有情绪化为一声长叹。 “殿下,当心着凉。” 赫宝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将披风披于他的肩。 她清楚看见他脸上的温和在转过头面对她的时候,骤然消失,剩下的只有清冷和不悦。 “王妃不累么?”云凰淡声。 赫宝琪微怔,一时不知云凰这话是何意,“殿下,您说什么?” “在本殿面前王妃就不用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吧,王妃处处留意本殿,一见本殿和姜舞交谈,监视而来,本殿都替王妃你感觉累的慌!”云凰声音冷了几分。 赫宝琪呼吸微重,“殿下是觉得妾身是故意的。” “难道不是?” 赫宝琪喉间微哽,小手紧紧攥起,“妾身是方才没看见殿下,这才寻来的,并非刻意,妾身也并非想要监视殿下。” “王妃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有些话,本殿同王妃说过,王妃可别忘了。” 赫宝琪咬着唇,羽睫轻颤,“殿下一定要将妾身想成那样吗?妾身难道就一定怀揣恶意吗?” “是否怀揣恶意王妃你自己心里是比本殿清楚。”云凰说完,拂袖离去,身上的披风也随之而落,沾染上雪水。 赫宝琪身子一颤,望着落在地上的披风,片刻后她蹲下、身,将披风捡起。 云容珏的成婚礼一直持续到夜深,众人才散去。 张若被送进栖霞苑,江素莫被送进素雪阁。 “殿下,是要去栖霞苑还是素雪阁?”下人问道。 “素雪阁。”云容珏淡声。 素雪阁里,被喜庆的红填满,云容珏进屋后便屏退了一众伺候的人,他以喜称挑起喜帕。 江素莫红妆点面,微低着头,红唇轻弯带着笑。 “殿下。” “今天辛苦你了。” 江素莫将冠帘掀开,笑道:“没什么,妾身辛苦殿下也辛苦了。” 两人相视淡笑,彼此心里都有数,这新婚之夜,和他们两个都没有关系。 云容珏在旁边椅子坐下,“你我之间虽有协议,但在外人看来,我们是成了婚的夫妻,所以该给足你的本殿不会少了的,今后府里的事务,王妃全权操持处理就是。” 江素莫轻笑颔首,“妾身明白,会替殿下操持好的。” 云容珏微颔首,抬头时,望见外头漆黑的夜色,不由记挂起那个小人儿。 姜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边,心绪被牵满。 他成婚了,有了王妃侧妃,一切都和以前要有所不一样了。 想到云容珏身边有别人,她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涩涟漪。 她倒头躺回床上,不知又翻了多久,仍然睡不着。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忽然听见动静。 她猛地坐起身,朝门口望去。 不一会,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透过桌上烛火,她看清来人的容貌,她吃惊一愣,连忙站起身,“殿下?您怎么过来了?” 云容珏长臂一伸,将小姑娘揽入怀中,“妹妹不想看见本殿?” 姜舞连忙摇头,可又猛觉不对。 “殿下,您不是应该在王妃那的吗?这样过来奴婢这,不太好。” 今天可是他和江素莫新婚之夜。 若让他人知道他新婚之夜丢下王妃到她这,会被人口实的,且,王妃也会不悦的。 “妹妹且放心,无人知道。”他道。 “可是……” “嘘,”他嘘声,“妹妹莫吵,今儿累了一天,本殿乏的很,只想好好歇歇。”他搂着她,直接倒在了床上。 姜舞窝靠在男人怀里,鼻间尽是他的的气息,令她安心。 云容珏是真累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熟睡。 直到天擦亮的时候,他才悄悄离开。 翌日一早。 云容珏上朝去。 府里众人皆要去参拜王妃。 张若在栖霞苑守了几乎一晚上,云容珏不曾过来。 她失落的厉害。 “到底,我是侧的,她是正的,只一字之差,差别便是这般不同。”张若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叹道。 丫鬟荷香将钗子插进张若发髻上,安抚道:“小姐宽心,可不能胡乱想,她虽是正妃,但小姐您是太后娘娘钦点的,身份不比王妃差的,昨夜,王爷多少要顾及王妃的面子,这今后在府里,究竟是怎么样,谁也说不好,您说是不是?” 张若撇唇,点点头,“也是,就像二娘,虽有母亲压着一头,但得到爹爹的恩宠,也不少。” 荷香替张若梳理完,“小姐,咱们过去吧。” 素雪阁。 府里一众下人依着规矩参拜完王妃。 张若也依着规矩,给江素莫行礼敬茶。 “你们且都下去吧。”江素莫朝一众下人道。 “是。” “等等。”张若忽然开口。 江素莫看去,“妹妹还有事?” 张若轻笑,“姐姐或许有听说过,咱们殿下身边是有个非常宠信的婢女,这婢女,妹妹先前有见过一次,”她看向一众人,“是哪个了?” 姜舞轻眨眼,站了出去,“奴婢姜舞。” 江素莫看着姜舞,缓声,“这丫头姐姐也见过,妹妹特唤她出来,是有何事?”她问道。 “也没什么,姐姐,只是妹妹觉得咱们姐妹才进这王府,这许多事情,人都要熟悉些,她是殿下身边的亲信,咱们姐妹俩见见也是好的。” 张若说完,看向姜舞,“听闻你在殿下身边一直很得力,不错。” “谢张侧妃夸奖,奴婢不敢当。” “没什么不敢当的,都是侍候殿下的,你能得力,我和姐姐也很高兴,对了,你烹茶的手艺不俗,我和王妃姐姐又刚进府,不如你烹煮一碗给我和姐姐尝尝。” 张若忽然的提议令姜舞有些措手不及。 江素莫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缓声,“你且去烹煮吧。” 姜舞拒绝不了,只能答应下来。 大约一刻钟左右,姜舞将茶烹煮好,“王妃请用。”她端给江素莫。 江素莫温笑接过。 “张侧妃请用。”她端给张若。 张若看着姜舞伸手接过。 姜舞看着张若接过后松了手。 可是忽然! “啊——” “烫死我了!” 那茶碗竟摔在地上,茶水四溅。 “侧王妃!” 张若的手被热茶水烫着了,江素莫连忙唤人打来凉水,让其浸泡,又命人拿来烫伤的膏药。 “妹妹没事吧?”她问道。 “你这奴婢是怎么回事!竟将这么烫的茶水溅到侧王妃手上!”荷香斥责姜舞。 突如其来的事令姜舞慌张,“奴婢没有,方才……” 她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若打断,“我还没接过,你就松了手,分明是故意的!你这丫头,安的什么心!这么歹毒!莫不是仗着有殿下的宠信,就目中无人了!” 第128章 动荡 “姐姐,这丫头胆大妄为,竟敢做出这样的事,这日后还不知道会再做出什么样过分的事!姐姐定要好好惩罚她!给这府里上下的人立立规矩!”张若说道。 姜舞跪下,辩声道:“王妃明鉴,奴婢是无心之失,方才奴婢是看见侧王妃接好了茶碗才松的手。” 江素莫转眸,看向张若。 张若连忙斥声道:“你这丫头,胆大妄为,自己做错了事,竟还诬陷本侧妃!姐姐,若不给她们立下规矩,日后怕是要反了天了!” 江素莫神情平静,看着张若,关心问道:“妹妹的手怎么样了,要不要传大夫看看。” 张若皱眉,“好些了,姐姐要怎么处置这胆大妄为的丫头?” 江素莫眼眸流转,看了眼两人,而后低声和身边的婢女拂冬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拂冬取来一方圆盒,江素莫将其递给张若。 “这盒膏药对烫伤有奇效,且用后会令皮肤光洁,不会留下疤痕,妹妹的伤不重,用上一两日就会见效的。” “谢谢姐姐了,”张若接过,“姐姐打算怎么处置她?” 张若明显不在江素莫这要到个结果不肯罢休。 江素莫转眼,看向姜舞。 姜舞乖乖跪着,小脸隐着一抹倔强。 片刻后江素莫一笑,“我想这件事就算了吧。” “算了?”张若眼睛瞪大,“姐姐不打算处置她?” “想来她也是无心之失,现下妹妹的伤也无大碍,今儿是姐姐和妹妹进府的第一日,事情闹大了,也不好。”江素莫说道。 张若梗了梗脖,“姐姐仁慈和善,但妹妹觉得,这是咱们姐妹进府的第一日,姐姐王妃之尊,在这府里,且要好好立立规矩,不然以后怕是不好管束这些下人了。” “那妹妹一定要罚她了?”江素莫问道。 张若扬眉,“是要让他们更懂些规矩才是。” “若妹妹心里有气,想罚,那便自行责罚吧。”江素莫说道。 张若一怔,“姐姐……” “怎么了?妹妹不是想要责罚她吗?妹妹既然有气,责罚便是。”江素莫说道。 张若撇唇,看着姜舞。 她是想罚罚这丫头,但是想借着江素莫正妃的名头来责罚,今儿是她们两个进府的第一日,江素莫责罚下人,是怎么也不为过的,后说起来也可说是给府里的下人立立规矩。 正妃进府立规矩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可若是她抢在江素莫前头,别人是容易对她说三道四的。 “姐姐,咱们虽一同进府,但姐姐是正王妃,身份在妹妹之上,妹妹不敢逾矩。”张若说道。 “妹妹这是要听姐姐的安排了?”江素莫问道。 张若撇唇,不情不愿点头。 江素莫脸上换上浅笑,看着姜舞,“你起来吧,这件事你也是无心之失,以后注意些就是了,下去吧。” 姜舞颔首,“谢王妃。” 张若没能借此机会整治姜舞一番,有些气恼。 “这个江素莫,好人倒是全让她做了。” “小姐消消气,”荷香端来茶水递给张若,“小姐别和王妃置气了,当心自个身子。” “这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姜舞得殿下宠信,她身为正王妃难道就没有半点的嫉妒?竟装的那般宽宏大度,虚伪至极。” “嗐,小姐,王妃就算有气,也要收着敛着,今儿是王府第一日入府,向来王妃是为了讨殿下欢心,在殿下面前驳得个宽厚善良的名头。” 张若呲笑一声:“她想讨殿下欢心,这日后,怕是有得她糟心的。” 傍晚时分,云容珏回了府,直接去了素雪阁和江素莫一起用晚膳。 “白日的事本殿且听说了。”云容珏开口。 “扰了殿下清净。”江素莫边说着,边夹了一筷子菜到云容珏面前的小碟上。 “王妃宽厚,处事得当,不错。” 江素莫一笑,“殿下过赞了,今儿白天一事本也只是个误会。” 云容珏轻笑点头。 晚膳后,云容珏去了书房,唤来姜舞在身边。 云容珏将小姑娘揽到身边,握住她的小手,“白日一事本殿且听说了,你可有烫着?” 姜舞摇摇头,“奴婢无碍,殿下,奴婢给殿下添麻烦了。” 云容珏轻笑,“你没给本殿添麻烦,是有人想找事罢了,好在,今儿有王妃在,没让你白受委屈。” 他边说着,边捻起手边的一块糕点,喂到小姑娘嘴边,小姑娘乖巧张开嘴,吃下,“张若不是好相与的,本殿没法时时在你身边,你且避着她些,再有什么事可以找王妃,嗯?” 姜舞双颊被糕点填满,乖巧点头,待嘴里的糕点咽下去后她道:“奴婢知道,奴婢以后会更注意的,不在侧王妃面前出错。” 小姑娘的乖巧总是能令他心尖为之一软。 他将小姑娘带到身边,坐下,“许久没看妹妹的字了。” 毫笔握于姜舞手,她小手被宽厚有力的大掌覆盖着。 书房里偶尔传来几声笑声,和谐安逸。 次日傍晚,是云枫举办的家宴,也为庆贺云容珏大婚,除了皇亲外,云枫也邀请了萧七瑾和周淦二人。 殿内歌舞升平,云枫和云容珏他们谈着国事家事,皇后和诸王妃们闲话家常着。 宴席进行到一半,楚音起身和云枫道了一声后离开大殿。 外头风凉,楚音喝了不少的酒,站在池边,这冷风似乎要将她的酒醉吹醒一般。 “娘娘,这外头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当心着凉。”彩棠扶着楚音。 楚音望着平静的池水,闭了闭眼,片刻后转过身,“走吧。” 彩棠扶着楚音朝大殿走去,忽然,楚音脚步一顿。 “娘娘,怎么了?” 楚音低头,朝脚下看去,“什么东西。”她弯下腰,蓦地,看见脚前是一暗色绣纹的香囊袋子,她捡起。 彩棠看着道:“这应是哪个宫人不小心掉的吧。” 楚音看着香囊袋子,摇摇头,“不会是宫人掉的,这香囊袋子的布料是上好的锦缎,袋子上的绣纹针线也不是普通绣娘的手工。” 彩棠微怔,“那难道是哪个王爷掉的?” 香囊袋子的袋口是微敞开的,里头似有什么东西,楚音拨开,拿出里头的东西,借着月光和身边灯笼的微光看着。 在她看清这东西的刹那,她双眼倏然瞪大! 这是! “可知方才有谁来过这附近?!” “奴婢不知。”彩棠见楚音忽然脸色大变,有些奇怪。 楚音呼吸微重,看到走过的宫人,一把抓过,“方才可有看见谁来过这附近?!” 宫人被楚音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奴才不知。” “娘娘,到底怎么了?这……这东西有什么不对的吗?”彩棠问道。 楚音紧紧握着手里的东西,双眼死死盯着,沉静多年的心,在此刻翻腾起巨大波澜。 …… 姜舞出来解手,要回去的途中,遇到周淦。 她欠身,“周殿下。” 周淦看着姜舞,那日事后,他没再见到她,后来的许多事,他都是从萧七瑾那儿听说的。 “那日后,本殿未再见到姑娘,听萧大人说起些,那日是本殿连累了姑娘,抱歉。”周淦朝她合手微弯腰。 姜舞一个激灵,连忙道:“周殿下折煞奴婢了,那日事是殿下帮了奴婢,是奴婢该谢殿下才是,万万担不得殿下一声抱歉。” 周淦笑,“姑娘无需和本殿这般客气,本殿虽是赤周皇子,但如今也不过是人质身份罢了。” 姜舞轻笑,不敢多呆,回应了周淦几句问话后,便寻了个由头离开。 周淦看着姜舞渐远的背影,几分叹息从唇间露出来。 “殿下。”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周淦转过身,看见是萧七瑾。 “萧大人。” 萧七瑾目眺远处,“方才那是姜舞姑娘?” 周淦颔首,“是,那日后,本殿未曾再和姜姑娘碰面,今日凑巧碰见了,就相谈了几句。” 萧七瑾看着周淦双眼,那星点的意味,被他察出。 “走吧殿下,出来太久皇上要问了。” 两人回了大殿。 宴席一直持续到夜色渐深才结束,众人散去,萧七瑾和周淦两人回了驿馆。 “殿下早些歇息吧。”萧七瑾说道。 周淦驻于窗边,望着窗外的夜色,“本殿还无困意。” 萧七瑾走过去,倚窗而站,周淦是喜形于色,他开口道:“殿下是还记挂着姜舞?” 周淦脸上有些不自在,萧七瑾便越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殿下是喜欢上那丫头了?” “萧大人你怎么知道的。” 萧七瑾笑,“殿下的情绪都在脸上了,臣想不知道都难,只是……殿下,姜舞姑娘只是小小婢女,和殿下的身份大相径庭。” 周淦撇唇,“本殿不在乎。” “即便殿下不在乎她婢女身份,但是,殿下别忘了她是临安王身边最宠信的婢女,殿下和她,是不可能的。” 周淦皱眉,“若本殿和临安王相商要了她呢。” 萧七瑾笑着摇头,“殿下,这是不可能的,临安王绝不会将她拱手相让的,若殿下执意,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眼下殿下在大凉为质,大凉这边的人面上是尊敬殿下,但实际上,他们看咱们,只是人质罢了,赤周那边,殿下更清楚,几个皇子虎视眈眈,说句不敬的话,赤周那边希望殿下在这边出事的人,不在少数。” “殿下断不可为了一个不可能的女子,将自己置于险境。”萧七瑾说道。 周淦低着眼,情绪颓丧。 “殿下,您好好休息,臣告退。” 萧七瑾离开周淦的房间,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萧大人,热水给您送来了。”小二送来热水后退出房间。 萧七瑾褪下外袍,正要束解腰封时,忽然,眉头一蹙。 腰间他一直佩戴着的香囊包不在了。 他脸色沉沉,拿起刚脱下的外袍迅速离开房间。 ———— “殿下。” “何事,说。”云容珏看着面前的折本,启声。 “属下这两日听闻些事,关于,太后娘娘的。”俞烈说道。 云容珏目光微顿,鼻间发出一声嗯,示意俞烈道下去。 “近来,太后娘娘似乎对香囊花案颇有兴趣。”俞烈说道。 “香囊花案?” “是,听长乐宫的人说,太后娘娘对香囊花案有兴趣,时常找来太监宫女,问询。” 云容珏放下手中折本,“是什么样的香囊花案?” 俞烈从怀里掏出一张画有香囊花案的纸递给云容珏,云容珏摊开看了看。 这香囊花案样式别致精巧,是很少见的。 “除此外,可还有别的事?”他问道。 俞烈摇头。 云容珏定望着纸张出神许久,片刻后将纸叠起,“给本殿好好盯着。” “是。” 云容珏目光泛冷,这香囊花案,有什么值得楚音这般留意的…… 楚音不是喜好这些东西的人,更不会平白无故折腾这些,她突然如此,定有其别的原因。 …… 皇宫御花园。 楚音脸上尽是失落,好几日了…… 她握着香囊袋子,“为什么……” “娘娘,咱们回宫吧。”彩棠劝道。 楚音长叹口气,转身朝长乐宫走去。 刚走出不远,楚音看见萧七瑾,萧七瑾见到楚音依礼行礼。 “萧大人是进宫面圣吗?” “回太后娘娘,是的。” 楚音看着萧七瑾,莫名情绪不自觉放的柔和,“这边和承明殿并不是一个方向,不知萧大人是否是还有别的事。” “劳太后娘娘挂心,没什么大事,只是萧某掉了东西,来这边寻寻。” “掉了东西?是何物?要不要让底下人帮大人找找,来人。” “多谢太后娘娘好意,不用麻烦了,不是什么要紧的,萧某,自己寻寻便是,萧某告退了。”萧七瑾说完,转身离开。 楚音望着萧七瑾的背影,慢收回视线。 但就在下一瞬,她忽然瞪大眼睛,抬眼望向萧七瑾离开的方向…… 难道…… 会这么巧吗?! 楚音呼吸微重,“彩棠!” ———— 郊外草场。 江素莫和姜舞两人赛了两局跑马和一局射箭。 跑马是江素莫赢了一局,一局和姜舞两人落个平手,射箭上,两人更是比了个平手。 “姜舞,你虽是半路出师的,但这领悟力快,和我这自小习得的旗鼓相当,够厉害的。”江素莫笑道。 “奴婢不敢和王妃比。” “你这丫头,不过你这骑术箭术都是殿下教的,殿下在这方面是拔尖的,你若太差倒也亏了殿下的名头。” 江素莫是武将之后,性子大咧,虽是王妃之尊,但架子不大,比之张若,是好相与的许多。 “王妃,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也差不多到了晚膳时辰了。”姜舞看了看天,说道。 “到用晚膳的时候啦?那正好,今儿殿下不在府里,我听说外头新开了间酒楼,里头的醉鸭是招牌,咱们去尝尝!” “王妃,这外头的东西还是少吃些吧,比不得府里的干净。”拂冬劝道。 “诶,你这丫头,和我过来王府后倒骄矜了,从前在江府的时候咱们经常在外头吃,还不是一样。” “可现在您是王妃之尊啊。”拂冬说道。 “王妃,拂冬说的有理,要不咱们还是回府吧。”姜舞上前劝道。 江素莫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两人虽劝着,但她不听,拉着两人就朝新开的酒楼去。 三人一起,在外头用完膳后,才回了府。 “殿下可回来了?”江素莫问到守门侍卫。 “回王妃,殿下还未回来。” “王妃,您回来了,饿了吧,要给您传晚膳吗?”下人问道。 “不用,我们在外头都吃过了。” 江素莫说完朝素雪阁走去,姜舞和她道了一声后,回了主院。 三人离开后,在暗处的张若探出身。 “这王妃也真是心大,竟和姜舞那丫头那般要好,还一起去赛马,王妃倒也不忌讳着她。”荷香说道。 张若敛着眼神微光,“真好假好,未可知,没有哪个女人可以容得下一个威胁在自己身边,她也不例外,眼下的大度,不过是佯装出来的,为了讨殿下欢心罢了,且走着瞧吧。” “是,小姐说的对,可是小姐,自从大婚后,这殿下不是在素雪阁留宿,就是在自己的院里,这素雪阁有王妃,殿下主院那,便是姜舞那丫头,殿下一直不曾来咱们栖霞苑,咱们怕是得想想办法才是。” 张若白眼,转身,“小厨房的小菜什么的都备好了吗?” “都备着了。” 云容珏是戌时左右回到府中。 “这个给你。”云容珏拿出一信封,递给姜舞。 姜舞微楞,“殿下这是?” “是卿卿传来的家书,上面有提到你。”云容珏道。 姜舞一听是云卿卿,欢喜不已,连忙拆开信看起来。 “三公主有孕了?!”姜舞欣喜。 “是啊,这是喜事,卿卿虽是和亲嫁过去的,但现在在碧唐,过的是不错。”云容珏眼里是几分欣慰。 “不过……” 云容珏话锋忽转,语气似有些凝重,姜舞望着他,“殿下怎么了?” 云容珏端着茶杯,吹拭着,抿喝一口,“碧唐那边,不久后,怕是要发生些动荡。” 第129章 封妃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的是张若的声音。 云容珏的眼色缓缓沉下,直起身,应了一声。 张若推门而进,手里端着红木漆盘,“殿下,夜深了,殿下还未安寝,妾身做了些清粥小菜,殿下用些吧。” “你有心了,但本殿不饿,你且拿回去吧。” 张若眼珠子转着,没勉强云容珏,她又开口道:“那殿下要安寝吗?不如去妾身的栖霞苑吧,妾身侍候殿下。” 姜舞在旁规矩站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听着张若若有所意的话。 “不用了,本殿今儿就在这边宿下,没事的话你退下吧。”云容珏说道。 “可是殿下……” 云容珏眼里明显多了一抹不耐烦,“怎么?” “大婚之夜殿下去了王妃的素雪阁,是应当的,但这些日子,殿下还未曾踏进妾身的栖霞苑,是不是……” 云容珏幽深着眼,看着张若,声音微扬,“张侧妃可知这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张若微怔,“殿下的意思是?” “你告诉本殿咱们身处的这个地方,是何地。” 张若轻眨眼,“是临安王府。” “原来张侧妃还知道这是临安王府,不是张府,也不是张侧妃府。”云容珏悠声。 张若脸色微变,又听云容珏道:“这儿既是本殿的府邸,本殿要呆在哪儿是否也还要经过张侧妃的同意?” 张若慌色,连连摇头,“妾身不敢。” 云容珏脸上微显的严肃散去,朝张若淡声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张若不敢再说什么,应声后退出房间。 张若离开,姜舞看着云容珏粉唇动了动,“殿下今儿真要宿在这儿吗?” 男人长臂一伸,揽过她纤细腰身,“妹妹这是要赶本殿走?” 姜舞摇头,“奴婢不敢,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容珏以指腹封唇,“妹妹若真那么希望将本殿推到别的女人身边,那本殿且成全妹妹,妹妹当真想本殿去别的女人那儿?嗯?” 姜舞羽睫轻轻一颤,许久说不出话。 小姑娘情绪在脸,云容珏笑,“妹妹不想对吗?” 她沉默。 云容珏唇边笑意深了许多,站起身,牵着她的手朝里屋走去,“本殿乏了,妹妹侍候本殿安寝。” 翌日一早。 江素莫和张若两人应召入宫面见太后。 楚音见了两人,是收起脸上的冷漠,同她们闲话家常着。 “你们两人一起侍候珏儿,珏儿那孩子自小性子古怪些,心思也是不好琢磨的,你们且要多上心些。”楚音说道。 “太后娘娘说的是,妾身等会尽心侍候殿下的。”江素莫回道。 江素莫话落,张若接过话,“太后娘娘放心,饶是殿下心思不好琢磨,但王妃姐姐是深得殿下宠爱的呢,这一点说来妾身惭愧,是比不上姐姐的,妾身和王妃姐姐虽是一同进的王府,但殿下疼爱王妃姐姐,时常留宿于素雪阁,就是不留宿素雪阁,也都是在自己的屋内,由婢女陪着。” 江素莫余光瞥落看了眼张若。 楚音捧着茶碗,茶盖拨弄着碗里的茶叶,而后抿喝一口,放下,看向江素莫,“素莫你身为正王妃,能和珏儿相亲相爱,哀家高兴,不过,王妃有王妃要肩负的责任,规劝殿下,也是王妃的责任之一,珏儿随心所欲惯了,身边有个颇为宠信的婢女,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但必要的时候,王妃还是得提醒提醒殿下,可知?” 江素莫为垂眼,颔首,“妾身明白,定会恪谨本分,规劝殿下。” 楚音咧唇会心一笑,而后将江素莫支了出去。 “你这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是要改改了。”楚音说道。 张若撇唇,“太后娘娘,非妾身想要多事,只是殿下他……对妾身态度比之王妃要冷淡的许多。” “你是哀家给殿下挑的人,王妃,是殿下自己择选的,你们两个在殿下心里的位置不一样,很正常。”楚音说道。 楚音说的虽是实话,但是扎了张若的心。 “这个妾身知道,也不企望和王妃争高低,只是殿下他……大婚之夜是留宿于素雪阁,一直到现在,殿下不是留宿素雪阁,便是在自己的屋院,由姜舞陪侍着,还未曾踏进过妾身的栖霞苑呢。” 楚音拨弄棋盘棋子的手一顿,悠转眸,看向张若,“你的意思是,殿下至今未曾碰过你?” 张若觉得丢脸,轻点头。 “没用的东西。”楚音不悦一斥。 “太后娘娘息怒,是若儿无用,但,殿下不去妾身那儿,妾身也没有办法。”张若说道。 楚音将手中的棋子丢进棋盒,“哀家听闻大婚次日一早,你就在王府里闹了一出,为难了姜舞那丫头。” 张若撇嘴,“是,太后娘娘,妾身只是想给那丫头些警告,她虽是服侍殿下的,可终究只是个奴婢丫头,不打压打压她的心性,怕她日后眼睛长在头顶了。” “你想要打压她,哀家不反对,但你要学会用技巧,莽撞行事,你以为你能得到什么?”楚音说道。 “若儿愚笨,望太后娘娘指点。” 楚音和张若道了许多后,才打发张若离开,张若离开,她长叹一口气,“这丫头不笨,但总有一股莽劲。” “太后娘娘提点了张侧妃,想来张侧妃日后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楚音轻点头,“她和卓珂不同,她是世家之后,自小诗书礼仪都是习过的,只要别头脑发热冲动行事,一切就都好说。” 彩棠笑了笑,将新茶递给楚音,楚音接过,拨弄茶盖,蓦地,想起什么,“对了,今儿萧大人是不是进宫了。” “回娘娘,是的,这个时辰应还在和皇上谈话吧。” 楚音眼色变得柔软,朝彩棠吩咐着,“你去将先前皇上给哀家的那几味滋补身子的补品给萧大人送去。” “娘娘,这……” “啰嗦什么,快去,记得寻个好点的说头。”楚音说道。 “是。” …… 辅衣局。 姜雨鄢捧着整理好的衣裳从辅衣局出来,走到一半的时候,看见迎面走来极具威严的男人。身边众人皆避至一旁,跪下、身来,她也不敢疏忽,捧着衣裳避至旁侧跪下。 “参见皇上。” 云枫不经常来凌霄宫,但偶尔会来找云招。 姜雨鄢垂着眼,阴影压过,就在那道阴影刚要略过她身侧时,忽然,停顿下来。 云枫双眼朝四处张望着,鼻子一动一动,似在嗅着些什么。 “皇上,怎么了?”身边内官问道。 “好清新的一股香气,是哪儿传出来的。” 云枫这话一出,一旁的宫人纷纷动起鼻子嗅闻着,是有一股特别的香气。 “这附近是种了什么新奇花草吗?”内官朝旁边的宫人问道。 宫人摇头。 蓦地,云枫视线落到身边的宫女身上,他缓缓凑近。 姜雨鄢紧抿着唇,感觉到云枫逐渐的凑近,紧张害怕许多情绪都涌了起来。 “这香气,似乎是从你这出来的。”云枫启声。 “大胆奴婢,还不快说实话。”内官呵斥一声。 姜雨鄢慌张,“皇上恕罪!” “先别急着认罪,香气可是你这出来的?”云枫问道。 姜雨鄢没有否认,点头解释着。 “抬起头来,朕看看。” 姜雨鄢微怯抬起头,两人目光撞上。 云枫平淡的眼色涌起波澜,眉头不自觉上扬着。 …… 姜舞听闻了姜雨鄢的事后着急万分,云容珏知她着急,准允她进宫。 姜舞进宫后直奔辅衣局找到了姜雨鄢。 此刻姜雨鄢虽还在辅衣局做事,但周围人对她的态度明显有了变化,她手里的活也少了许多。 “雨鄢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姜舞急问道。 “小舞你来找姐姐,应已经知道了的。”姜雨鄢温淡声说道。 姜舞下意识点头,片刻后又摇头,“小舞知道,但是雨鄢姐姐,你难道真的要答应皇上吗?!” 姜雨鄢抿唇淡笑出声,“姐姐没有拒绝的权利。” 姜舞明白姜雨鄢的意思,她们在大凉,是奴,即便如她,抬了些身份,摆脱了奴的身份,但也只是奴婢,所谓奴婢,就是要听命于主子,寻常奴婢尚未有拒绝主子的权利,更毋庸说她们这些了。 姜舞咬着唇,想了想,然后道:“雨鄢姐姐,小舞可以试试和殿下说说。” “小舞不要,”姜雨鄢阻止道,“姐姐知道你为了姐姐好,但是,姐姐不想你为了姐姐去求临安王殿下,殿下对你虽宠信,但你若和殿下要求这要求那,殿下不会高兴的,到时候且还会拖累了你。” “雨鄢姐姐,小舞不怕的,小舞这就回去和殿下请求。”她站起身就要离开。可刚起身,就被姜雨鄢一把拉住。 “雨鄢姐姐?”她愕然看着姜雨鄢。 姜雨鄢脸色微重,“小舞,这件事……你别插手了,我……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王府。 姜舞从凌霄宫回来后,整个人就一直精神不济。 “还在想姜雨鄢的事?”云容珏启声问道。 姜舞点头,将和姜雨鄢的谈话,告知于云容珏。云容珏听后神色平静,并不觉惊讶。 “雨鄢姐姐说她是心甘情愿的,可是难道姐姐不知道,进宫成为皇上的妃子,并不一定是件好事。”姜舞说道。 云容珏听着小姑娘的话,目光落到桌上果盘上的橘子上,然后拿起一颗,慢慢拨开果皮。 “她的想法你也听了,既然她不在乎,你为她担心太多便是多余,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所想要追求的东西也不一样。”他说完,将剥开一半的橘子递到小姑娘手上。 姜舞握着橘子,没有立刻吃下。 今天雨鄢姐姐是将她所想的,都告诉了她。 雨鄢姐姐说,进宫为妃她心甘情愿,她说,南姜已灭,她们在大凉就如浮萍,漂浮不定,为奴为婢是一种活法,进宫为妃也是一种活法,进宫为妃,且能在生活上过的好些,也不用日日看人眼色…… 姜雨鄢说的这些,她都明白,可她难认同。 “可是……她是我姐姐。”姜舞闷声。 姜雨鄢和她虽不是同父同母,但在南姜的时候,是为数不多对她好的,在一众兄弟姐妹中,也只有姜雨鄢和她玩闹,和她交心。 她不想雨鄢姐姐陷入困境。 之前红袖的事,还仿若历历在目。 她不想雨鄢姐姐成为第二个红袖! 云容珏垂眼,瞥看见小姑娘一直握着,半响没吃的橘子,他伸手接过,拨开一粒,递到小姑娘嘴边。 姜舞下意识张开嘴吃下。 “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启声道。 姜舞微怔,掀眸看他。就听他继而说道:“且不说皇上下定决心要的人没人阻拦的了,你姐姐心意已定,皇上也有心思,他们两个都有心思,即便是本殿去劝说,也无济于事。” “既是木已成舟的事,妹妹再忧心烦恼,也只是徒增烦恼。” 姜舞咬着嘴里的橘子,云容珏的话句句在理。 她也明白,这已不是她能改变的了,但姜雨鄢是她的姐姐,要她做到毫无波澜无动于衷也不太可能。 ———— 云枫要纳姜雨鄢为妃的事一经出,便掀起朝中后宫的热议。 姜雨鄢身份是囚奴,太过低下,众臣和后宫几个嫔妃皆觉不妥,但,云枫主意已定,不容他人说半分,便下旨将姜雨鄢纳为妃,册封为雨良人。 姜雨鄢晋升为妃后,恪守本分,对皇后和其他位份高的嫔妃都很尊敬,也时常规劝云枫雨露均沾。 姜雨鄢未似红袖那般成为众矢之的,姜舞看着,是放心的许多。 年节后,是初春,草长莺飞。 每年初春的时候,楚音的情绪总是特别低落,她每年都要去祭拜云容瑾,然今年,却并没有这么做。 云容珏注意到,楚音的情绪,似也不像往年那般,哀伤愤恼的厉害,甚至有心情打理起长乐宫的花草。 楚音的这些变化,在其他人看来,只觉得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且先皇也已驾崩,她想开了。 但云容珏觉得并不那么简单。 云容瑾的过世在楚音心里是很大的一个结,也是很大的一道伤疤。 二十余年这结,这伤疤都不曾过去,现下忽然就过去了,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母后素日里不爱倒腾这些花草,这两日怎么有了兴致?”云容珏看着楚音问道。 楚音心情不错,低头倒腾着,“兴致来了,就来了,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楚音说的云淡风轻,云容珏眼里是攒着惑光。 片刻后,楚音站起身,看着倒腾好的花草,朝身边宫人吩咐了几句。 “母后今年似还没去祭拜哥哥,往年这个时候母后早已去祭拜了。”他又道。 他看见楚音眼色的微顿。 “母后今年是打算不祭拜了吗?”他又试探问道。 片刻后,楚音才缓缓启声:“有些事情,过了,就过了。” “好了,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楚音语气的平淡和有所逃避,是更令云容珏笃定,她有事。 从长乐宫走出来,云容珏慢走在长弯的宫道上,他垂着眼,心事重重。 “俞烈,你说母后突然变了,是何原因?”他轻声开口。 俞烈眨了眨眼,楚音的忽变他也觉诧异,“或许……是太后娘娘真想开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云容珏轻笑,“她若那么容易想开,也不会执着了二十余年。”他边说,边抬起手,宽厚的手触及心口的位置。 那年她手握利刃,将利刃狠狠插进他心口要置他于死地的场面,仿还历历在目。 许久后,他慢收回情绪,长叹口气,目光微转。 “殿下,怎么了?”见云容珏忽然停下脚步,俞烈问道。 “那个宫女似有些眼熟,你看像不像是长乐宫的。”云容珏望着。 俞烈顺着云容珏的视线望去,不远处的甬道看见一宫女正和萧七瑾交谈着,还将一包东西交给了萧七瑾。 “是有些眼熟,不过是不是长乐宫的,就不清楚了。” “你去查查,看看是不是。”云容珏吩咐道。 傍晚时分,俞烈回到府里,和云容珏禀告着所查之事。 “她一次次给萧七瑾东西,为何。”云容珏沉着眼。 “属下打听到,似乎先前有一次太后娘娘差点落水,是萧大人救了娘娘,许是因为这个,太后娘娘感谢萧大人吧。” “就算是要感谢,一次便可,包括今儿咱们看到的,就有两次,一次封赏不够,再一次吧?” “你且找人盯着萧七瑾。”云容珏说道。 “是。”俞烈应声后,便退出了书房。 片刻后云容珏起身,径直朝屋院走去。 在正院屋里没看见姜舞的身影。 “姜舞呢?” “回殿下,小舞在后头围房。” “唤她过来。” 姜舞被唤到正院屋里,“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云容珏:“???” “夜深了,本殿要安寝,过来。” 小姑娘挪步走过,却开口,“殿下今儿还是宿在这边吗?” 云容珏侧眸,“妹妹这话何意。” 第130章 不救 “殿下……要不去栖霞苑吧。”她慢声有些磕巴道。 栖霞苑…… 小姑娘居然将他往那边推。 他脸色沉冷下来,“张若找你麻烦了?” 姜舞摇头,“不是,张侧妃没有找奴婢,只是……” “没有?只是?”听着小姑娘否认的话他的脸色越沉,“只是什么。” 姜舞犹豫,但终是缓缓道之。 云容珏的脸色在小姑娘说完话后,是彻底沉到了谷底,难看的吓人。 “妹妹倒是真为本殿着想,什么时候,本殿留宿在哪儿需要别人指手画脚了。” 姜舞垂眼咬着唇,他生气了。 下一瞬,她身体一阵虚晃,整个人跌进云容珏怀里。 “这些话,到底是谁和妹妹说的。” 姜舞犹豫,摇头。 他追问再三,可小姑娘除了摇头否认,还是摇头否认。 云容珏眼眸泛着冷意,“妹妹当真想本殿去栖霞苑?”他望着她,带着压人的迫力。 姜舞虚眨着眼,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云容珏睨眼看着,片刻后站起身,一拂袖,“也罢,本殿是该去看看张侧妃了。”说完径直朝门口走去。 姜舞呆站在原地,小手紧紧绞在一起,半掀的眸望着男人的背影,眼里许多情绪交杂在一起。 吱呀一声,房门被云容珏打开,他脚步顿下来。 姜舞听见开门的声音眼眸不由沉了下去,就在她落下情绪的刹那,忽然! 面前涌起一阵风,下一瞬,她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拽了过去,后背抵在了柱边,砰的一声,敞开的门被合上。 “妹妹当真是没心没肺。”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下意识抬起头,却在抬头的刹那,粉唇被重重压上。 寂静的院落,偶尔隐隐听见从屋内传出的细碎哭声。 云容珏看着怀里如小羔羊一般的小姑娘,眉间是无奈和深深的怜惜。 小姑娘如脆玉一般,他稍欺负她一下,她便泣不成声。他大掌扣着她的后颈,垂眼望着,“不许哭了。” 小姑娘缓缓抬起眼,眼乌子还沁着泪水,小巧的鼻尖还有些泛红,模样既委屈,又让人生觉怜惜,“委屈?”男人薄唇吐出两字。 怀里小姑娘摇头,闷闷启声:“疼。”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泛红的樱唇,无奈一笑,粗粝的指腹轻抚上,“真是娇气。” 方才他是稍米且暴了些,口勿她重了些,小姑娘太娇弱,这就疼了嘴,红了眼。 姜舞因他的话樱唇微扬,眼里的委屈更重了些。 云容珏无奈,长臂将她搂得更紧,慢慢闭上眼睛。 她这般娇气,可偏,他拿她无可奈何,竟还喜欢的紧。 …… 姜雨鄢进宫后获封了良人,没多久就又晋升为美人,云枫对其宠爱有加,姜雨鄢在宫里也会打点人情世故,底下的内官宫女对她也是客气尊敬。她处处得体,对皇后也尊敬,皇后想找出点错头,都不是容易的。 云枫对姜雨鄢宠爱,知道姜舞是其妹妹,特准允姜雨鄢想见姜舞时可随时让姜舞进宫。 姐妹两人因此见面的机会多了许多。 “美人,淮王妾室姜姨娘来给美人请安了。”宫女走进来禀声道。 姜雨鄢和姜舞两人对视一眼,都颇为诧异,“姜姨娘?倒是个稀客,让她进来吧。” 门口,姜翘撇着唇,一脸傲气,她压根不想来见姜雨鄢,她来见姜雨鄢便是要给姜雨鄢请安。 姜雨鄢如今得圣宠,获封美人,地位身份高于她之上,这样的相见才不是她希望的。 可偏今儿她和洪诗一起进宫,洪诗一人去了皇后宫中请安,倒是将她打发到了姜雨鄢这!美其名曰让她和姜雨鄢套好关系,实际上,根本是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故意恶心她的! “姜姨娘,请。”宫女走出来朝姜翘道。 姜翘撇唇,昂了昂脖子,阔步走进去。 姜翘看见姜雨鄢的时候一脸的不情愿,她欠身,“妾身给雨美人请安了。” “姜姨娘有心了,还特意来给我请安。”姜雨鄢说道。 “雨美人如今地位身份不同,这一跃成了皇上的宠妃,是她人所不能及的,妾身,自然不敢怠慢。”姜翘笑着道。 姜翘这话是在讽刺姜雨鄢。 姜雨鄢不气不恼,“姜姨娘能懂礼数就好,皇上宠爱我,是我的福气,福气这东西,是最说不准的,有些人心高气傲惯了,心里有落差也是能理解的。” 姜雨鄢不是爱挑事的主儿,但在面对姜翘的时候,是毫不客气的,从前在南姜时是这样,现在亦是。 姜翘脸色变,想厉声反驳,可碍于姜雨鄢的身份,又不敢放肆。 姜雨鄢见状继而道:“说起来,我和姜姨娘是姐妹,前些日子皇上赏了我些珍珠项链,墨宝,取两串过来赏给姜姨娘。” 宫女墨宝应声后走进里屋,很快取来珍珠项链,递到姜翘面前,“姜姨娘,咱们美人赏您的,您收下。” 姜翘有半响的沉默。 姜雨鄢转头,和姜舞对视一眼,眼里是得意的笑。 姜舞转眼,看见姜翘脸色蜡黄,极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收下珍珠项链,还要和姜雨鄢道谢。 如今在姜雨鄢这,姜翘是一点好都讨不到,气呼呼的离开了。 姜翘离开后姜雨鄢忍不住笑出声,“小舞,她吃瘪的样子太好玩了,让她从前总是趾高气昂还总是欺负你!这回可算替你讨回来了。” 姜舞一笑,“雨鄢姐姐谢谢。”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姜舞看着姜雨鄢,她们落到这大凉后,虽身处不同位子,但许多东西仍然没有变,真好。 两人笑谈一阵后,一内官跑了进来,“美人,皇上生气了,请您过去一趟。” 姜舞闻言瞬然紧张起来。 “皇上生气?是为何事?”姜雨鄢问道。 “这个奴才不知,似乎是为了朝事,美人尽快过去吧。” “姐姐,那小舞先回去了。” 姜舞道了一声后,便离了宫。 从宫里回到王府,云容珏也不在府里,正午也没见着人影,一直到未时左右才回了府。 云容珏的脸色不太好,似有什么心事。 “殿下,您脸色不太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姜舞关心问道。 云容珏有片刻的沉默,片刻后缓声,“是卿卿。” 姜舞微怔,“三公主?三公主怎么了?”听是云卿卿,她担心起来。 “碧唐皇上去世了,在去世之前废黜了太子,但却未来得及留下新太子的人选,眼下碧唐为了皇位,已经乱了起来,碧唐的几位皇子相争,听闻卿卿已经落到大皇子的手里了,安危不定。”云容珏说道。 姜舞倏然睁大眼睛,皇位相争,一向是最残忍可怕的,史书上就有不少历朝历代关于皇位相争的事,为了争夺皇位,人可以丧失本性,不顾一切。 云卿卿是三皇子唐怀的妻子,却落入和三皇子敌对的大皇子手里,这无疑是犹如兔入虎狼窝。 “那,怎么办?”姜舞着急。 云容珏轻叹气,“现在皇上也在思量这件事,有朝臣建议皇上出兵压制,将卿卿救回,但也有朝臣不同意,认为这是碧唐国自己的事,大凉不宜过分插手。” 姜舞紧皱着眉,“如果大凉不插手,那……三皇子能保三公主平安吗?” 云容珏转眸望看她一眼,眼里的情绪昭然若揭。 姜舞讷讷张唇,“不……不能吗?” “这个本殿也不好说,但三皇子一向不是最得宠的,又体弱,碧唐大皇子的母家背景雄厚,且手里握有自己的府兵,只怕……” 姜舞小脸纠结在一起,她为云卿卿着急,恨不能帮她。 依着云容珏和她所说的,云卿卿眼下的处境有九分危险,脱离险境的机会只有一分。 碧唐大皇子以云卿卿要挟唐怀,是极有可能杀人灭口的,而唐怀,会为了云卿卿妥协,还是会为了皇位牺牲掉云卿卿,都是未可知的。 云容珏这边着急担心,云枫那边是迟迟拿不定主意。 朝臣们众说纷纭,各有各的道理,令云枫着实头大,和皇后商议,皇后的意见是以大局为重,姜雨鄢这边,则是更倾向于解救云卿卿。 云宋贞听闻了这事,也赶忙凑到云枫跟前。 她的主张是以大局为重,不可为了一人贸然前行。 “宋贞你的意思是,朕不救三妹了?”云枫头疼。 “皇兄,宋贞知道你最疼咱们这些兄弟姐妹,其实三妹出事,宋贞也着急,但宋贞觉得,不能因一人贸然前行,谁都知道碧唐几个皇子中,三皇子是最无用的,不管怎么争,将来碧唐的君主之位也不会是三皇子的,大皇子二皇子皆有可能。” “眼下咱们要是出手帮忙,万一将来登位的是大皇子,大皇子记着这仇,对咱们,对大凉和碧唐交好,是极为不利的。” 云枫蹙眉,“但若不救,兴许三妹就……” “皇兄,三妹已经出嫁了,且这事也无可奈何,若换了宋贞,宋贞定不会让皇兄为难,会舍身取义的!” 云宋贞说完,细微观察着云枫脸色的变化,红唇唇角勾起笑。 ———— 碧唐国。 圣上驾崩,未立太子,上下皆乱。 云卿卿被大皇子唐吉捉住,关押有三日有余,外头是怎样的情况,她一无所知。 “唐怀,你一定要平安。”云卿卿抬手抚摸着肚子,她不求别的,只求唐怀能平安。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忽然,房门吱呀被推开了,一太监走了进来,云卿卿警惕后退。 太监笑着看着她,一点点靠近。 “你想干什么!” “王妃放心,您很快就可以解脱了,奴才是送您上路的。” “送我上路?唐吉抓我,为的就是威胁唐怀,我若有什么闪失,他以什么威胁唐怀!” “王妃,这已经不重要了,咱家是听大皇子的吩咐,大皇子说了,您身怀有孕,您和您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能留。” 太监边说着,朝云卿卿扑过去,将她按抵在墙上。 云卿卿奋力反抗,却抵不过这太监身怀的功夫。 “王妃,咱家送您上路!” 云卿卿被太监掐住脖颈,顿时呼吸困难。 她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 她双足抬起,欲踢向太监,可却被他按住,太监手劲极大,不到片刻功夫,她就觉得头晕脑胀了。 “唐……唐怀……”她被迫张着唇,“孩子……” 就在云卿卿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被活活掐死的时候,忽然!一声巨响。 压着她脖颈的力道一松,她顺着墙滑落下去,“咳咳咳……” “卿卿!” “唐怀!”云卿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你。” 唐怀神色凝重,“是我,我来救你了,”他环住她,“我们走。” 云卿卿被唐怀护着,唐怀手持长剑,一路杀了出去。 外头纷乱,两边的人马交战在一起,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看见大皇子唐吉出现。 “保护好王妃。”唐怀将云卿卿交给身边亲信。 “唐怀!你小心!” 两方人马交战,唐怀更是杀红了眼。 唐吉被唐怀逼得步步紧退,看着几乎要递到他心口的长剑,瞪大眼睛,“你没病?!” 唐怀冷笑,“是,我没病。” 他的虚弱,都是装出来的,不过是为了韬光养晦。 “唐怀,你真厉害,这么多年,我们都让你骗了。” “我无意和大哥你们争,若不是大哥你们紧紧相逼,不至于此!” “你以为,你杀的了我吗!”唐吉以剑抵着。 唐怀笑,“那就试试看!” 砰的一声! 剑柄断裂的声音,噗嗤! 唐怀手中的长剑准确无误的刺进了唐吉的心口! “你……”唐吉瞪着眼。 唐怀面色平淡,“大哥,你输了。” 唐吉捂着剑,口吐鲜血,“你……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能赢了吗……外头……” 唐怀知道唐吉想说什么,笑道:“不劳大哥操心了,外头该解决的,三弟已经解决了,包括,二哥……” 唐怀的话令唐吉本就圆瞪的眼睛瞪得更大,被血染满的手颤抖着抬起,指着唐怀。可半响都说不出一个字。 唐怀面色一冷,下一瞬,直接将剑抽出,鲜血喷射而出!唐吉一个旋身,倒在了地上,大口吐血,瞪着双眼死去。 大皇子二皇子在和唐怀交战中身亡,四皇子五皇子臣服投降。 碧唐国闹的沸腾的夺位之争落下帷幕。 皇三子唐怀登基为皇,封王妃云卿卿为皇后。 “嘶……疼。” 宫女给云卿卿擦着药,她忍不住呲出声来。 “皇后娘娘恕罪。” 云卿卿将宫女拉起来,“算了,别擦了,反正咳咳……过两三日就好了。” “可是皇上有交代……” “皇上。” 宫女话还未说完,外头传来宫人的声音。紧接着唐怀走了进来。 唐怀走到云卿卿身边坐下,顺手接过宫女手里的药膏,将宫人尽数屏退下。 “药要好好擦才行。”唐怀以指腹抹开一些,轻涂在云卿卿发红的脖颈上。 云卿卿努努唇,“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些皮外伤,就是不擦药,过几日也就好了。” 唐怀望着云卿卿发红的脖颈,眉头不自觉蹙起,他冲进屋子的一幕,难以忘记,若他再晚些到,只怕她就…… “卿卿,是朕不好,不该以你为饵。” 云卿卿小脸凑到唐怀面前,弯眉一笑,“我知道你是逼不得已,你不用感觉愧疚的,就是真为你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唔……” 云卿卿话才说完,粉唇就被堵上。 “不许说那个字,朕要你和孩子都好好的。” 云卿卿望着唐怀,双手主动环住他的脖颈,“嗯,我和孩子都会好好的,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快乐的过下去的。” 唐怀呼吸一重,重新压上。 一室璇旎倾注。 ———— 碧唐国新皇登基,新皇是唐怀,这样的结果是众人未曾想到的,虽是意料之外,但于大凉来说,也是好事,唐怀登基,云卿卿贵为皇后,两国之间的关系便更加紧密了。 初春过后是初夏。 今年的初夏与往年不同,雷雨多。 “这几日,雷雨真是频繁。”云凰望着窗外又要摇摇欲来的风雨,感慨道。 “风雨来后,换来的是凉爽,也是不错,是吧五哥?”元璟看向云容珏。 云容珏望着窗外开始飘落的雨点,“是。” “五哥,我听闻前两日皇上又斥责了你,是不是?”云凰问道。 “嗯。”云容珏淡应一声。 元璟无奈摇头,“皇上的脾性是越来越暴躁,不仅在朝事上一意孤行,对待别的人事也是,一个不高兴,就重罚,或者杖杀,这后宫前朝,现在都是胆战心惊。” “好事。”云容珏悠声开口。 云凰微怔,“好事?” “殿下。”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 “殿下,宫里传话来,说是皇上传召,让您立刻进宫一趟。”婢女说道。 “可有说是为何事?”云容珏问道。 “这个没说,只是让殿下立刻进宫一趟。” “现下下着雨,有什么事这么着急。”云凰不解。 云容珏站起身,和两人道了一声:“我去去就来。” 第131章 流放 大雨滂沱,洗刷着长安城。 承明殿台阶上,雨水和人影交叠在一起。 “临安王殿下都跪了一个时辰了,这雨一直下,再这样下去,人怕是要吃不消啊。”内官在檐下看着,担心道。 “这有什么办法,这是皇上的命令,谁敢说什么。” “要不,去找找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劝说,想来会有用。” “也是,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楚音那边,听了内官的传话,气淡神游,“知道了,退下吧。” 内官退出殿后,楚音在宫女搀扶下站起身,“娘娘是要去承明殿吗。”彩棠问道。 “哀家乏了,要睡一会。”边说着边朝里头走去。 彩棠微楞,跟上,“娘娘,临安王殿下他……您不去看看劝劝皇上吗?” 楚音走到软塌躺下,手撑着额,“有什么好劝的,皇上既要罚,就说明他做错了事,该罚,哀家没必要掺和进去。” 外头雨声淅沥沥,彩棠担心望看一眼,“可内官说殿下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这外头雨势大,时间长了,殿下身子怕是吃不消。” “去给哀家将檀香点上,去去潮气。”楚音闭上眼睛。 云容珏进宫许久未归,姜舞在府里等着,外头的雨一直下着,间歇停着也不超过一刻钟。 眼瞅着正午时分已过,却也没见云容珏回来的身影。 姜舞走到檐下,望着,长叹气。 不一会儿,雨中忽然多了一抹身影,她望去,是一陌生内官模样的人,“是姜舞姑娘吗?”那人问道。 “我是,您是?”姜舞疑惑。 “我是宫里的小内官,姜舞姑娘临安王殿下现在正被皇上罚跪在承明殿外,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俞侍卫让我去找舒王殿下,但我是刚进宫不久的内官,凌霄宫那边进不去,方才问了王妃娘娘不在府里,这才来找了姑娘,姑娘和舒王舒王妃交好,可否请姑娘去趟凌霄宫。”小内官说道。 姜舞一听倏然睁大眼睛,“你是说殿下被皇上罚跪一个多时辰了?” “是。” 眼下大雨,在这瓢泼大雨中罚跪一个多时辰是伤身的! 姜舞没有任何犹豫,连忙拿了腰牌跟着小内官朝皇宫去。 姜舞和内官急急去了凌霄宫听雪堂,还好,云凰在,内官将事情同云凰一一道出,云凰眉头一蹙,“本殿这就进宫!” “殿下奴婢也去!”姜舞连忙道。 云凰看她说道:“你还是留下,眼下是皇上要惩罚五哥,皇上性子一向不是平和的,你去,未必能帮上忙,万一被迁怒,又是麻烦,你在这等本殿消息。” “可是……” 她担心,恨不能此时此刻立刻就去见他。 “小舞,殿下说的没错,若你被牵连就更不好了,殿下去劝说,想来皇上会顾及兄弟之情的,咱们还是在这儿等着吧。”赫宝琪走上前劝道。 云凰侧眸看了眼赫宝琪,叮嘱道:“照看好她。” 赫宝琪温和一笑颔首,“妾身明白,殿下放心。” 云凰点点头,然后快步离开,朝内宫走去。 姜舞跟到门口,望着还在下的大雨一颗心被紧紧揪起。 赫宝琪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临安王殿下一定会没事的,”她看眼姜舞身上被雨水打湿了的衣裳,“换身衣裳吧,不然容易着凉。” 说完,她吩咐婢女取来干净的衣裳。 皇宫内院。 云凰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大雨中直挺挺跪着的云容珏,他快步上前,“五哥!” 云容珏抬眼,俊容被大雨铺满,让人难以看清他此刻的情绪。 云凰愤恼一声,然后走到殿门口,“麻烦通禀皇上,舒王求见。” 内官颔首,进去不一会儿后走出来,朝云凰示意一番,云凰走进殿。 殿内,除了云凰还有一嫔妃在云枫身边伺候着。 “这外头大雨滂沱,六弟这个时候急着赶来见朕可是有什么重要之事?”云枫咬下身边人递来剥好的葡萄,漫不经心问道。 “皇上,不知五哥做错还是说错什么,您要罚五哥跪于殿外。” “原来六弟是为了这事,五弟自然是做错了事,朕才罚了他。” “皇上,听闻五哥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这该罚的也罚了,皇上是不是可以宽免了五哥,让五哥起来了。”云凰说道。 “才一个多时辰,六弟急什么。”云枫说道。 云凰眉头一蹙,“皇上,这外头还下着大雨,五哥这样跪在外头,身体怕是吃不消,五哥做事一向是妥帖谨慎的,纵使偶有失误,皇上难道不能开恩,宽恕五哥吗?” 云枫慢悠悠抬起头,看着云凰,“六弟,朕知道你和五弟关系好心疼他,但他做错了事,该多少惩罚一点也不能少。” 云枫固执,没有丝毫要松口的意思。 “皇上,恕臣弟多嘴问一问,不知五哥犯了什么错,令皇上您这般生气。” “他擅批银款,朕要大肆举办寿宴的银款可都被他批走了。”云枫说道。 云容珏轻眨眼,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一直以来,云容珏作为皇太弟有协理皇上处理朝政之权,这银款云容珏批下,是为了救灾老百姓,当初救灾这件事,云容珏是有和云枫说起过的。 云枫是准允云容珏自行处理的。 “皇上,恕臣弟直言,当时这件事,您不是同意五哥处理的吗。” 云枫冷哼一声道:“朕是让他处理,但没让他这么处理!朕的寿宴何其重要,他批准调走一部分,朕的寿宴,还能办的好么?!” “皇上,那是为了百姓。” “为了百姓难道就要朕退让?!朕乃天子!”云枫冷眼瞪着云凰,“你今儿若是想为他求情就莫要再开口了,朕心里这口气不消,是不会让他起来的!出去!” 云枫听不进云凰的意见,一意孤行。 云凰走出承明殿,看着在雨中跪着的云容珏心里不是滋味极了。他想帮忙,可云枫听不进他的劝。 “五哥,我陪你!”云凰想了想,干脆直接在云容珏身边跪了下来。 云容珏侧眸,雨水打湿的脸上难以看出情绪,“皇上心意决定,不会因此退让,你没有必要,子信扶你们殿下起来。” 子信刚要上前,就被云凰呵斥住,他敛唇一笑,“那也无妨,五哥,咱们同甘共苦,更何况,”他语气微顿,看向大殿门口,“我不信他能不听所有人的。” 云容珏被罚跪的事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朝臣们知晓,加上他,两个王爷跪着许久,朝臣们给云枫的压力会有多大可想而知。 云凰预料的没错,他陪跪大约半个时辰,就有好些奏折递来,在雨小些后有不少朝臣急急赶来面见云枫,纷纷规劝着。 姜舞在听雪堂等着,不一会儿,有人来禀事,“舒王妃,姜舞姑娘,临安王殿下已经没事了,现下已经出了宫,回了临安王府。” 姜舞一听,连忙和赫宝琪道了声后,急匆匆回了王府。 姜舞回到王府不多一会儿,云容珏回到。 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双腿明显有些微颤。她顾不得问许多,连忙取来干净的衣裳,和南芙两人一起烧着热水。 姜舞替云容珏褪下身上湿哒哒的衣裳,看着云容珏微白的脸色,鼻头一酸,“殿下泡个热水浴,奴婢给殿下弄些驱寒的姜汤。” 云容珏垂眼望着小姑娘,扯了扯唇,“本殿没事。” 姜舞抿唇,怎么可能没事呢。 她没多说什么,转身走出房间。 云容珏沐浴完后姜舞端来热腾腾的姜汤,云容珏喝下。 “殿下跪了许久,这膝盖怕是伤的厉害,属下给殿下找个大夫过来。”俞烈说道。 “不用,无大碍,那些药膏过来就好。”云容珏说道。 “可是殿下,您的膝盖,还有今儿淋了这么久的雨,还是找个大夫看看比较稳妥些。”俞烈担心道。 “殿下,俞烈说的对,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姜舞道。 两人都坚持要寻个大夫,但云容珏执拗不肯,两人也无可奈何。 姜舞取来去血化瘀的药膏,云容珏裤脚卷起,膝盖上已是红肿,刹那间姜舞眼眶红了,“殿下……” 云容珏望着小姑娘宽厚的掌抚摸着她的小脸,“妹妹别哭,这点伤不算什么。” 姜舞红着眼,小巧鼻头都泛着红,“殿下跪了两个多时辰,那地面坚硬,殿下膝盖伤着,怎么能不算什么,皇上也真是,即便殿下有错,稍加责罚便是,何以让殿下在大雨中跪这么许久。” 云容珏是淡笑而之,云枫的恼怒,惩罚,都在他意料之中。 “这还没结束呢。”他淡淡一声。 姜舞微楞,“什么?” 云容珏摇摇头,没再多说。 半夜的时候,云容珏起了烧,姜舞担心着急的不得了,在旁边伺候着。 翌日江素莫和张若听闻后急急赶来,江素莫虽关心,但还算淡定,张若却仿佛天塌了一般,哭的厉害。 江素莫不悦看了眼张若,“张侧妃,殿下需要静养,咱们且先出去吧。” “殿下尚未好起来,妾身担心,还是守着殿下吧。”张若看着床榻上的云容珏说道。 “这里有下人伺候着,还有姜舞守着,我们在这,这里人多不说,张侧妃你控制不好情绪,反而会扰的殿下休息不好,还是出去吧。” 江素莫说完也没管张若是否愿意,挽着张若的手就朝外头走去。 张若被江素莫拉出去,到了门口,江素莫才松了手。 张若不悦,“王妃,您这是做什么。” “让殿下能好好休息。”江素莫说道。 张若皱眉,“王妃,您是正王妃,妾身是侧王妃,咱们都是侍候殿下的,眼下殿下生病,咱们不在殿下身边侍候岂不太不像话了。” “侍候也要会侍候,张侧妃你方才在屋里没有半点作用,反而是哭啼不断,扰得殿下清净,还不如出来。”江素莫直接道。 张若一噎撇唇,“王妃,平日里殿下就宠爱姜舞多,眼下就连侍疾都是那丫头在殿下身侧,王妃您好歹是殿下明媒正娶的正王妃,如此这般,岂不本末倒置,妾身知道王妃心善宽厚,但王妃您退让太多的话,难道就不怕殿下越来越不重视您了吗?”张若轻声道,边看着江素莫神色的变化。 江素莫淡然一笑,“不过是侍疾,只要能侍候好殿下,谁在殿下身边侍候不都一样,那些活我自认不如那丫头,她会做,做的多些,有何不可?如若不然,为了争这些,咱们凑上前,没做好,反而惹殿下不快,张侧妃你说是不是?” 张若皱眉,没想到话没挑拨起来,只能干干一笑点头,“是,王妃您说的是。” 云容珏的烧到中午的时候退了下去,烧退后,他整个精神好了许多。 次日,秦向由上了府,看望云容珏。 “珏儿精神似乎还可以,看来没大碍。”秦向由道。 云容珏笑,“是,劳师傅挂心。”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后,秦向由启声道:“不知珏儿这两日可听到些民间谈论。” 云容珏给秦向由斟茶的手微顿,片刻道:“什么谈论?师傅且说来听听。” 秦向由摸着须,“批银救助的事被百姓知道,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儿听闻的,知道这次的批银是珏儿你的意思,都对珏儿你不胜感激,这市井上啊,对珏儿你这个皇太弟是赞不绝口。” “甚至珏儿你因擅做主被皇上责罚的事也传了出去,现在这市井上都是对这事的议论。” 云容珏垂眼,“这些,怕不是什么好事。” 秦向由扬眉,“是啊,这些百姓们的议论若让皇上知道了,可就不秒了,皇上对珏儿你本就有所忌惮,若知晓了,只怕……珏儿要当心啊。” 云容珏低声一笑,颔首,“珏儿明白。” 不多两日,如两人猜测那般,这些议论传进了云枫的耳里。 云枫大怒。 在朝堂之上以各种理由训斥云容珏,最后还借着批银救灾一事批判云容珏做事错漏,又在其他地方随便寻了错,安在云容珏的身上。 让云容珏百口莫辩。 “五弟,你贵为皇太弟,本是协理朕处理朝事,可你自视过傲,屡屡犯错,朕都念在兄弟之谊宽恕你,但你越发不像话,朕若不惩处你,便是对他人的不公!” 云容珏静听着云枫的话,没有辩驳。 “这样吧,念五弟你有帮衬之功,朕也不予你重刑,就罚你流放一百里。”云枫说道。 云枫话一出,底下如炸了锅一般的议论。 “皇上,即便五哥有不妥之处,但流放一百里,是太重了,还望皇上斟酌。”云凰连忙开口替云容珏说话。 “是啊,皇上,临安王殿下之错,不至以流放责罚,望皇上三思。”元璟启声道。 朝堂上不少大臣替云容珏说话,也有不少默不作声。 云枫眯着眼,看着底下众说纷纭的朝臣们,目光落在云容珏身上,眼里的嫌恶明显,他冷呵一声,底下瞬然安静下来。 “不必多说,朕心意已决,传旨,退朝!”云枫说完站起身拂袖而去。 “五哥,皇上这是冲昏了头吧!怎能让你流放一百里呢!” “今儿皇上这决定确实令人意外,五哥,你别担心,咱们再想想办法。”元璟道。 相比两人的着急,云容珏是要淡定的许多,“你们两个别为我操心了,方才皇上的神情你们不是没看见,且他下了决心的事是难以更改的,尤其是对我。” 云容珏要被流放一百里的事很快被传遍,后宫都是人尽皆知。 “娘娘,要不要劝劝皇上,这流放一百里,对殿下来说是不是太重了。” 楚音神色淡淡,脸上没有一点关心和紧张,就好像说的是他人的事,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有什么好劝的,皇上是九五之尊,他既有了决断,哀家插手不合适。” “可是奴婢听说舒王殿下和璟王爷都去劝过了,眼下怕也只有娘娘您劝说,皇上才会听了。” “哀家虽贵为太后,但到底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皇上平日里尊敬哀家也不过是因为哀家是太后,仅此而已,你还真以为哀家说什么,皇上都能听?” “他做错事,皇上要惩治,哀家出面求情,只会更让皇上心中不快。” 楚音坚持,彩棠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 云枫给云容珏的流放是以双腿走完这一百里,原本还要铐上镣铐,后经朝臣们劝说,这才免了镣铐之行。 王府上下因为这件事是陷入混乱。 姜舞着急又心疼,可这件事,即便是云凰和元璟,都没有办法了,更毋庸说她。 她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的,人消瘦不少。 “小舞,你自己要注意身体,看你这两日都瘦了,我这有御膳房新做的点心,你吃些。”姜雨鄢将点心递到姜舞面前。 姜舞看着,没有胃口,“雨鄢姐姐,你……你能不能劝劝皇上,让皇上开恩宽恕殿下?” 姜雨鄢蹙眉,轻叹口气,“素日里皇上虽疼爱我,但这件事……事关朝政,只怕我也说不上话。” 第132章 戴上镣铐! “皇上疼爱姐姐,姐姐如今又怀了龙种,或许……或许皇上会网开一面呢。”姜舞着急。 姜雨鄢犹豫了一会儿,终是答应了下来。 “你先吃点,我一会儿就去找皇上谈谈。” 姜舞点头,连声道谢。 姜舞离开后,姜雨鄢轻叹口气,朝身边宫女吩咐了几句,让小厨房准备好云枫爱吃的膳食。 “美人,您真要和皇上说吗?”墨宝问道。 姜雨鄢叹气,“小舞着急成那样,我实在不忍心,且试试吧。” “美人,奴婢多言,这件事是皇上的意思,且皇上决意坚决,怕是难以改变,美人您正盛宠当头,且还怀着龙胎,何必拿您的荣宠冒险呢?” 姜雨鄢听着,“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小舞是我的妹妹,我们感情一直要好,她以前帮过我,现在她有求于我,我怎忍心不管不顾。” 酉时一刻左右,云枫来了姜雨鄢的寝宫,两人一起用着晚膳,一起说着话。 云枫对姜雨鄢肚子里的孩子抱有很大的期待。 兜转说了几句后姜雨鄢小心提起云容珏的事。 “美人这是要给临安王求情?”云枫含笑的脸微微沉下几分。 “皇上,臣妾不敢,只是受人之托。” 云枫扬眉,看着姜雨鄢蓦地想起什么,“朕想起来了,五弟身边的姜舞是美人你的妹妹,美人是受她所托?” “是,”姜雨鄢承认,“皇上知道的,臣妾和小舞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深,小舞为临安王殿下担心,臣妾于心不忍。” “美人善良,看重姐妹之情,朕理解,不过……这件事事关朝政,美人还是不牵扯的好。” “皇上……” 云枫直起身,目光落到姜雨鄢微隆起的腹部上,“美人你现在最重要的给朕生下个皇子,待皇子顺利产下,朕便晋封你为婕妤,至于其他的事,美人就不要再多操心了。” 姜雨鄢微皱着眉,小心翼翼,“皇上,这件事当真无转圜余地了吗?” “是,”云枫冷声,“长久以来临安王仗着是先皇宠爱的皇子,也仗着是先皇亲封的皇太弟,一直目中无人,现下又做错了事,朕不好好责罚他,就是公私不分了。” 云枫说完后,便将话转开,不再愿说这件事。 姜雨鄢自知自己身份摆在眼前,也不敢逾矩再多言。 姜雨鄢没能劝说通云枫,其他人亦是,云枫令云容珏五日后出发流放。 江素莫担心,也找了娘家江家,可云枫执意,无人劝说的了。 “殿下,还有几日时间,妾身再去想想办法。”江素莫说道。 云容珏神情淡定,“王妃有心了,不必麻烦了,这件事皇上的决心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你再劝说多,皇上易怒,会将气发在你这,倒是连累了你,一百里的流放也很快,本殿不在的这些日子王府上下事情就交由王妃辛苦打理了。” 江素莫叹气,“妾身会替殿下打理好王府的。” 两人正说着话,姜舞抱着收拾好的东西走了过来,云容珏瞥看眼,不由轻笑出声,“妹妹准备的东西还真多。” 姜舞眨巴着眼,从知道他要被流放,她的心情就没有一刻是舒畅的,“多备些,殿下路上用起来也方便的多。” “傻瓜,本殿这是流放,且不是游山玩水,这些且不说带着麻烦,怕是皇上也不会准允本殿带这么多东西,捡些换洗的衣物便可,其他的放回去吧。” 姜舞粉唇微努,启声道:“殿下,奴婢陪您一起。” 云容珏微楞,就连江素莫也是一愣。 “胡闹!”他反应过来呵斥一声,“这是流放,不是游山玩水。” “奴婢知道,但殿下一人,奴婢怎么也不放心!”姜舞固执道。 江素莫没想到姜舞会这么有勇气,竟要陪着云容珏一起,她启声道:“姜舞,殿下也是为你着想,这流放确实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这途中辛苦,你一小姑娘跟着去是遭罪的。” “奴婢不怕遭罪。”她道。 云容珏眼里的温怒越来越明显,他压着火气,将江素莫支出房外。 “你的这话本殿且当没听过。” “殿下!” 云容珏双眸勾上冷意,“本殿决定的事不容改变,你不许去。” “殿下要将俞烈留在长安,身边岂能没人照看。”她执着。 “即便本殿一人,也无需你跟着一起。” 两人都执拗,执着己见,谁也不肯退让。 这晚,云容珏是在素雪阁歇息下。 “小舞,其实殿下也是为了你好,流放是很苦的,你吃不消的。”南芙劝道。 姜舞坐在台阶上,小手托着腮,望着前头的双眸透着坚定,“我能吃苦,也能忍。” 南芙叹气,“可殿下不忍带着你一起受苦呀。” 姜舞耳边是南芙滔滔不绝劝说的话,但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几日后,云容珏从长安城门出发,四周围了好些百姓,观行着。 “五哥,我们等你回来!”云凰生气,可偏他做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云容珏流放。 云容珏淡定神色,“好。” 他下意识朝四周望去,没看见那丫头的身影。 云凰和元璟两人相视一眼,知道云容珏此刻在找的是谁,“她没来。”元璟说道。 云容珏闷嗯一声。 “那丫头怕是怕来了会控制不住情绪。”云凰说道。 “不来好。”他淡声。 小姑娘是最娇气的,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定会承受不住,他虽想见她,但不想她太难受。 几人说了些话,江素莫和云容珏也简单聊了几句。 “这时辰差不多了。”负责看押云容珏的侍卫说道。 “五哥,你保重。” “殿下!” 忽然传来的清脆声音引众人目光望去,姜舞穿着简单素衣赶来,云容珏目光骤然一软。 “姜舞,你来了,你怎么穿成这样了。”云凰问道。 姜舞睁大眼,望看着云容珏,“奴婢是来陪殿下一起的。” 姜舞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云凰和元璟两人还以为是听错了,“姜舞,你说什么呢,什么叫你陪五哥一起。” “殿下流放,奴婢陪殿下一起流放。” 云容珏望着小姑娘,在小姑娘明亮透彻的双眸里看到坚定,“胡闹什么。” “姜舞,这陪殿下一起流放可不是你想就可以的啊。”江素莫说道。 “就是啊,姜舞,你不是伤心糊涂说胡话了吧。” 就连元璟都以为姜舞是伤心糊涂了,才说了胡话。 “殿下,奴婢是……” “皇上驾到。” 姜舞话还没说完就被内官高喊的声音打断。众人转过身去,身穿龙袍,周围迎着好些宫女太监。 “参见皇上。”众人跪下、身。 云枫直接走到云容珏面前,令云容珏起身,“五弟,若非这次要给众臣一个交代,朕也实在于心不忍,待你流放回来,好好在朕身边辅佐。” “臣弟明白。” 云枫伸手拍了拍云容珏的肩膀,眼眸转向一旁的姜舞,笑着道:“五弟身边关心的人很多,忠心的人也不少,这丫头一片忠心,自请愿陪五弟你一起流放,朕见她是难得的忠心,便应允了,有她在你身边,这一路上,五弟你也有个照应。” 云容珏转眼看向姜舞,情绪被隐藏于眼波之下。 “皇上,这流放之路辛苦,她一小丫头不行的!”云凰急道。 “舒王殿下,奴婢可以的!”姜舞连忙接过话来,说道。 云枫笑出声,“这丫头是难得的体贴中心,她都不在乎吃苦,你们也就别想太多了。” 云容珏望着姜舞,眼里情绪深灼,姜舞对上他凌冽的双眼,有一丝微怯,下意识避开眼。 时辰差不多到的时候,萧七瑾也来了,他和云容珏道了几句,在经过姜舞身边的时候,驻足低声和她说着话。 “这个给你。” 姜舞接过萧七瑾递给的短管,有些微楞,“这流放的一路不容易,这短管里有些短针,你摁一下侧面的小扣,就可以了,小丫头拿着防身是不错的。” 姜舞没想到萧七瑾会给她这个,短管小巧,如萧七瑾所说的,像她这样没有身手在身的,用着是合适的。 “奴婢谢谢萧大人。” 萧七瑾一笑,目光一转,若有所意,看了眼云容珏。 说话间时辰到了,看押的守卫恭敬的凑到云枫身边提醒道。 “五弟,且上路吧。” 姜舞跟在云容珏身边,云容珏看着云枫,轻点头后转身。 云枫望着,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慢慢退散下。 在云容珏刚走到城门中央的时候,百姓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出声,替云容珏说话求情。 这口子一开,周围的百姓都涌了起来,纷纷替云容珏说话求情,道云容珏批银救助是为了黎明百姓,有功无过。 云枫耳边是百姓纷扰的声音,看着百姓不顾一切为云容珏求情,脸色越渐沉了下来! “胡闹!放肆!” “皇上,百姓如此为五哥求情,您可否开恩!”云凰见情势有转,连忙说道。他话才出口,衣袖就被身边的元璟拽了拽。 元璟递给云凰一个摇头示意的眼神。 “临安王自是过傲!屡屡犯错!朕是依律法责罚!”云枫不悦一声,拂袖转身。 云枫没有宽恕云容珏,云容珏和姜舞两人一起朝城门外走去。 “回宫!” 云枫气恼,上了马车。马车外仍能清楚听见老百姓的声音,他撩起帘子朝外望去,不少老百姓跟着云容珏的队伍,朝城外走去,相送行! “混账!他不过是小小王爷,竟有这么多百姓为他请命!可还有将朕放在眼里!” “皇上息怒,天下是您的天下,您是九五之尊,哪里是临安王所能相比的。”内官劝道。 “朕的天下……”云枫沉色,“是啊,朕是九五之尊,可你瞅瞅,那些百姓是怎么为他求情的,他还是父皇亲封的皇太弟!皇太弟……父皇临终前还给了他这样的身份,岂不是还指望着有一天他能登基!” 内官给云枫倒满一杯茶水,递上,“纵然临安王殿下有那样的身份,但皇上,您如今才是一国之主,若临安王有谋逆之心,您随时可以……” 云枫仰头饮尽茶水,眼里迸发出狠戾的杀意。 …… 姜舞跟着云容珏一起流放,两人四足走着,这个时候正是夏季,天热的时候,在骄阳下徒步行走,是颇煎熬的。云容珏是自小习武,无论是脚力还是耐力都是要比常人强许多的。 “还行吗?”他转眼看着身边脸蛋微红的小姑娘。 小姑娘冲他扬起笑,“嗯,奴婢可以!” 云容珏凝眸,然后朝前头的侍卫喊了一声,几人驻足,倚着大树歇息着。 “一百里,还有很长一段,不让你来,你却偏要跟来,眼下受这样的罪。”云容珏看着抱着水壶咕咚咕咚拼命喝水的小姑娘,言语间是责怪,亦是心疼。 “殿下,奴婢不觉得这是受罪。” 能陪着他一起她才是高兴的,若不然,即便是在府里安稳,她心里记挂着,也是焦急难忍的。 “热成这样,腿想必也累坏了,还嘴硬。” 姜舞努唇,“奴婢说的是真的,若让奴婢在府里等着,奴婢也是寝食难安,且……这样的事,奴婢也不是第一次,对奴婢来说,没有什么难过的。” 现下的流放,和当初南姜被灭时,她们在寒风大雪的天里,被押到大凉是一样的,所不一样的,不过是季节由寒冬变为夏日。 且眼下还没有那时的镣铐和随行侍卫随时可能抽来的鞭子。 云容珏长叹口气。 休息一刻钟左右,随行侍卫便催促起来。 “再走一个时辰,就有客栈了,到时候,可以歇息舒服些。”云容珏朝身边小姑娘说道。 姜舞点头。 他们走了有一个多时辰,才走到云容珏说的客栈。 “殿下,您的饭菜。”侍卫端来饭菜。 姜舞凑近,看见后眉头一蹙,“就这些吗?” “是啊,就这些。” 侍卫端来的饭菜,是清汤寡水的,米饭一碗,菜只有一小碟咸菜和一盘油水都难见到的青菜,就再无其他的了。 “客栈里还有别的饭菜吧?侍卫大哥,麻烦您和小二说说,准备些肉食。”姜舞说道。 侍卫一听,呲笑出声,“肉食?姑娘不是在开玩笑吧?” 姜舞微楞。 “临安王殿下是在流放,可不是在享受,就这些菜已经足够好的了,姑娘还是别要求太多了。” 姜舞紧抿着唇,看着清汤寡水的饭菜。这叫好吗? 她知道流放是不比在长安,可也没想到会差到这样,她可以不在乎,无所谓,可云容珏不行。这样的饭菜他怎能用的下去。 “可是……” “姜舞。” 云容珏从屏风后头走出来,瞥看了眼桌上的膳食,淡声道:“就用这些吧,你下去吧。”他朝侍卫说道。 侍卫笑着点头,退出房间,“殿下慢用。” 房门被带上,云容珏径直坐下,端起饭碗就吃了起来。 “殿下,这些……” 云容珏看她一眼,笑道:“意料之中,皇上既要流放本殿,自然不可能像平常一样,有得吃已经是不错的了。” 姜舞紧抿着唇,看着云容珏吃下这些,心里很不是滋味。 用完膳后天色也落了下去,姜舞侍候云容珏安寝。 忽然! 一道黑影从门口一闪而过!云容珏捕捉到后立刻追了出去! 一闪而过的人并没跑远,很快被云容珏追上,两人打斗起来。 那人对云容珏步步紧逼,是朝着他来的! 姜舞和侍卫追出来的刹那就看见黑衣人落荒而逃,云容珏刚要追上去被侍卫以长剑拦了下来。 “殿下这是做什么,是想要逃跑吗?!” 云容珏冷眼,“那黑衣人是冲着本殿而来,本殿要追拿下他有何不对,何以被你认为是要逃跑。” 侍卫冷笑,“方才若不是属下及时拦住殿下,殿下怕是要以追刺客的由头就逃离了。” “殿下,皇上有令,准允殿下不戴镣铐流放,但若中途殿下有不妥当甚至要逃跑的行为,这镣铐,便要戴上!”侍卫说完,从怀里取出镣铐。 “殿下!”姜舞凑上前,护着云容珏,“你刚才也说了,是有要逃跑的行为才要戴上镣铐!殿下没有要逃跑!” “方才我所见,殿下就是有意要逃跑!你说殿下无意,可有证据?” “那你说殿下有意又有何证据?!” 侍卫一噎,怒瞪眼姜舞。姜舞继而道:“你没证据,就不能给殿下戴上这镣铐!” 姜舞难得的硬气。 “证据?我等这一双双眼睛可都看到了,殿下朝那方向跑去,可不就是要逃跑。” “那是追刺客!” “刺客?刺客已逃离,殿下何需穷追不舍?依属下看,是要借此机会逃跑吧!” “你!” “殿下,我等是奉命行事,若殿下有异议,回宫后,大可再和皇上禀明,若是我等之过错,我等认罚。”侍卫说道。 云容珏定眸看着振振有词的侍卫,心里了然一切是怎么回事。 见云容珏不语,侍卫冷哼一声走上前,将镣铐扣于云容珏双手。 第133章 打斗 云容珏不在长安,偌大的长安城看似平和,实则—— 暗波汹涌。 在朝政上云枫以各种理由压制着云凰和元璟等人,令几人反驳不得。 云凰跟着云容珏在朝政上虽有帮衬,但并不如元璟那般是得力的,他被云枫压制,他自己且不在意,但元璟却不一样,元璟和云容珏两人一直是相互配合的很好的。 如今元璟也被压制,云枫压制云容珏的心思是昭然若揭。 “殿下,妾身熬了些补身子的汤,殿下用些吧。”赫宝琪端着汤碗走进来,看见云凰满面的不悦。 朝政上的事她虽不懂,但知晓近日他的着急上火。 云凰淡看一眼,神情很冷淡,情绪亦是,“放着吧。” 赫宝琪想再说什么,可对上云凰淡漠不带一丝感情的双眼时,嘴里的那些话被迫咽了下去。 晚上,两人同榻而眠,却是同床异梦,偶有几次,她看见他夜半未眠,驻足于窗边,听清他嘴里的呢喃,他记挂着云容珏,也深深记挂担心着姜舞。 先皇崩逝后,后宫一应嫔妃,未有公主皇子的一应陪葬,生育了皇子公主的,都被封了太妃,赫婉淇和乌玉媚两人深居后宫。 “宝琪来了。”赫婉淇看见赫宝琪是欢喜的,拉着她坐下,和她话语唠嗑着。 “怎么了,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和凰儿吵架了?”赫婉淇看出赫宝琪神绪的低落,关心问道。 赫宝琪连忙摇头,“没有。” 赫婉淇一笑,启声:“你这丫头,心事在脸上,还能瞒的了母妃么,是不是凰儿还是任性,对你不好?” 赫宝琪没即刻应声否认,她双手绞在一起,情绪有些微丧,“母妃,宝琪知道,和殿下成亲的时候殿下就不是因为喜欢宝琪才答应的,一直以来,宝琪也想努力,改变殿下对宝琪的感情,可是,好难……” 她努力扮演好王妃的角色,对他关心备至,想要慢慢融化他的心,可是,他的心让她感觉是坚硬冰冷如石,无论她怎么努力,似都没有用。 这令她非常沮丧。 赫婉淇定看着赫宝琪,伸手覆住她的手,“母妃明白你的心思,这些,母妃曾经也都经历过,确实是不容易的。” 赫宝琪微楞,“母妃也经历过?可先皇对母妃不是很宠爱的吗?” 赫婉淇笑,“在外人眼里看到的或许是这样,但实际上……并不是。” “先皇对我好,给我尊贵的位份,不过是因为我身后的母家是赫澜族,先皇给足我体面,就等于是给足赫澜族体面,这样大凉和赫澜族才能更长久的友好下去。” 赫宝琪惊讶,她一直以为,她的姑母是深受先皇宠爱的。 赫婉淇轻叹口气,“宝琪,你和凰儿若能有个孩子,或许会改变许多。” “孩子?” 赫宝琪怔然,眉心纠结拧在了一起,“可殿下对我都是淡淡的,我们的孩子,只怕殿下也不会喜欢。” 有一句话叫做爱屋及乌,云凰不爱她,又怎会爱她的孩子。 赫婉淇轻笑,“凰儿和先皇不同,他们性格不同,且凰儿如今只有宝琪你一个王妃,相信母妃,凰儿是喜欢小孩子的,你们之间若有一个孩子,你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因为这个孩子,有所变化的。” 赫宝琪心里其实没有把握,就算云凰喜欢孩子,可是如今他们虽共榻而眠,可他没有再碰过她一次。 赫婉淇听赫宝琪说着,温和的脸色微沉下来,许久后才缓缓启声:“这件事,有母妃,你不需要担心。” 赫宝琪不知赫婉淇这话的意思,即便是殿下的母妃,这事,怕也是逼迫不得的。 酉时左右,膳房做好晚膳,赫宝琪张罗布置着,待云凰回来后,乖巧懂事的迎了上去。 云凰对赫宝琪一如既往的热情依旧没有回应。 两人如平常一般,安静用着晚膳。 晚膳用了片刻,赫婉淇身边的嬷嬷求见,并带了一壶酒和两碟小菜,“舒王殿下,今儿小厨房做了些新鲜小菜,这酒是太妃娘娘母族使臣晋见时带来的,味道甚好,太妃娘娘便令奴婢给殿下王妃送来些尝尝。” 赫宝琪下意识掀眸,太妃娘娘怎的忽然送来酒菜。 蓦地,她想到白日里赫婉淇和她说的话,难道—— 嬷嬷送来小菜和酒后便离开了,赫宝琪盯看着桌上的翠玉酒壶,不由咽了咽口水。 “殿下,尝尝太妃娘娘送来的小菜。”她夹了一筷子到云凰面前。 云凰虽没什么情绪,但也没拒绝,夹起吃下。 两人吃了几口后,赫宝琪将酒倒出,“殿下,妾身敬殿下。” 云凰淡看一眼,凉声:“本殿今儿没打算喝酒。” 赫宝琪微怔,片刻后敛笑道:“其实妾身今儿也没打算喝的,但是这酒菜都是太妃娘娘的心意,这酒香味足,想来定是极好的酒,殿下,咱们就喝一点吧,不然辜负了太妃娘娘的好意就不太好了。” 赫宝琪是劝说的话,可落进云凰的耳里,更像是一种施压,以赫婉淇朝他施压。 他定看着面前的女人,薄唇唇角牵起淡淡弧度,冷讽一笑后端起酒杯,“王妃都搬出母妃了,本殿不喝都不行了。”他这话里有讥讽。 赫宝琪沉了沉情绪。 云凰端着酒杯朝赫宝琪示意一下后,仰头将酒饮尽。 这一夜,听雪堂是不平静的。 次日一早,赫宝琪睁开眼,望着身边的男人,昨夜的种种清晰浮现于脑海,令她脸不由泛起红,羞涩感填满心口,但更多的是,满足。 不到片刻时辰,云凰醒来,他漆黑的眼眸转动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坐直起身。赫宝琪也跟着坐起来。 云凰什么话也没说,穿上脚边长靴,站起身,“殿下要去哪儿?”赫宝琪着急。 “上朝。”他边说着,边走到宽衣架边,拿起朝服,自顾自的穿上。 赫宝琪连忙下榻,顾不得身上不适,走到云凰身边,“殿下妾身伺候您。”她伸手拿起云凰的腰封。 “不用。”云凰从她手里将腰封拿走,自己束在腰上。 他更衣的期间,赫宝琪屡屡想插手,但都被他无情拒绝了。 更衣完后,云凰径直朝殿外走去,在走到殿门口的时候他驻足下,声音如腊月的寒风一般凌冽。 赫宝琪失落怔然站在原地,耳边不断回响着云凰的那句话。 ———为了达到你自己的目的,你真不择手段。 “殿下今儿心情不好。”元璟看出云凰的情绪。 云凰也没刻意掩饰,淡声道:“被人逼着做了不喜欢的事,心情能好么。” 元璟不知道云凰说的是什么,但劝道:“这人在世间会有许多身不由己,尤其是像咱们这样的,就更多身不由己了,有些事,我们无法随心但也不能苦了自己,殿下想开些。” 云凰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不快的事了,”他抬眼,望着长长的宫道,叹气一声:“也不知道如今五哥怎么样了。” 元璟平和的神色攒起几分微重,“怕是不好过。” “皇上借着五哥不在长安的这段时间,对咱们还有往日看重五哥的大臣频频施压打压,决断的事也越发随心所欲了,这以后的日子,怕是越来越不好过了。”云凰叹气道。 元璟沉默片刻,片刻后缓声,“物极必反,殿下可听说过。” 云凰转眼,两人四目对上的刹那,彼此了然。 “走吧,咱们这几日都闲的厉害,既然没什么要咱们做的,咱们就放松放松,烟和楼推了不少新酒新菜咱们去尝尝鲜。”元璟笑道。 两人穿过御花园后不多远,看见萧七瑾。 “萧大人近来进宫似乎颇为频繁。”云凰说道。 元璟高扬下颚,“是,萧大人近来除了进宫面见皇上,还时常去长乐宫。” “长乐宫?”云凰不解,“他去长乐宫做什么?” “听闻之前萧大人在御花园救过太后娘娘,自那后太后娘娘对萧大人便是时刻怀揣感激赏赐他不少东西,听闻前些日子,太后娘娘身体欠乏,太医来看都没治好,后来是萧大人听说后,进献了一味赤周的秘方,太后娘娘凤体这才有所转好。” “也因此太后娘娘对萧大人更看重喜欢了,说是两人投缘,所以萧大人入宫时,太后娘娘都会传召过去长乐宫谈谈话。” 云凰听着,不由讽刺一笑,“这太后娘娘还真是奇怪,对五哥那样,却对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么好,即便这萧大人帮过几次,五哥对太后娘娘一直是恭敬有孝,却不见太后娘娘对五哥好一点。” 元璟叹气,拍了拍云凰的肩,两人收回视线,朝宫外走去。 长乐宫。 楚音看见萧七瑾脸上的淡漠骤然转逝,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浅笑。她将云枫还有别人进献的好的东西拿出来个萧七瑾。 “太后娘娘,这些东西还是太后娘娘留着吧,萧某愧不敢受。” “萧大人,你帮了哀家多次,这些不过是哀家的一点心意,大人就不要推辞了吧。” “太后娘娘言重了,萧某也是举手之劳,不敢谈功。” “萧大人别见怪,哀家一方面是感谢萧大人对哀家的帮助,另一方面,哀家觉得和萧大人颇为投缘,萧大人可知,哀家曾有个早夭的孩子?” 萧七瑾颔首,“萧某有所耳闻。” 楚音望着萧七瑾,满脸眷柔,缓缓道之的声音夹着许多无奈和心酸。 “那是哀家的第一个孩子,是哀家心尖上的孩子,可是他却在一出世没多久就……早夭了,这么多年,哀家一直活在痛苦中,没有办法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出里。” 萧七瑾听着楚音的一番话,对楚音有可怜之心。 “太后娘娘,失去固然有所伤心,但执着于以前,并非好事,过于执着于以前,会令人伤心伤身,且这事已过去二十余年,太后娘娘还是应该往前看,不要再过分伤怀了。”萧七瑾说道。 楚音望着萧七瑾,强忍着心里的冲动,“是,萧大人说的是,哀家,是该放下了,萧大人,哀家知道,你是孤儿,不知萧大人可有想过寻找生身母亲?” 萧七瑾淡淡一笑,摇摇头。 “为何?难道萧大人不想找到自己的母亲吗?” 萧七瑾面色释然,“这不是萧某想与不想的,二十余年,要找并非易事,更何况,若当初母亲不愿要我,即便是找着了,又能如何?不过是给现下的生活添些乱罢了。” 楚音呼吸一重,话脱口而出,“若你母亲并非自己所愿不要你了?或许她是有苦衷的,或许她这么多年也在不停寻找你呢?!” “娘娘。”彩棠轻咳一声。 楚音自知失态,缓了缓情绪,扯出一抹笑,“萧大人见谅,哀家是一时感慨。” “萧某明白,太后娘娘所言有理,不过,太后娘娘所说的和萧某所说的,都是猜测的可能,既然都是可能,顺其自然岂不更好,若上天有心,让萧某母子团聚,那这一天怎么样都会到来,若无心,即便萧某再费尽心力,只怕也是无用的。” 楚音长叹口气。 “太后娘娘,萧某谢太后娘娘恩赏,今儿就先告辞了。” 楚音眨了眨眼,颔首,“彩霞,送萧大人出去。” 楚音忍不住跟在后头,看着萧七瑾的身影消失于长道后,才收回视线转身进了正殿。 “娘娘,这宫里人多口杂,您要不要,还是少见萧大人。”彩棠担心道。 “人多口杂?哀家怕什么。”楚音在软榻上躺下。 “您和萧大人的关系若被他人所知,奴婢担心,会引起风波,对太后娘娘您不好。”彩棠蹲下替楚音捶捏着腿。 “从哀家知道的那天起,哀家就没有怕过,瑾儿是哀家的孩子,相认谁又敢说什么,”她道,“哀家真正怕的是瑾儿,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哀家和他分离二十余年,欠他的太多。” 这二十余年,她过的是如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她深陷失去爱子的情绪里,难以自拔。 她从未想过,她的瑾儿,还活着,而且长成如此优秀。 这是老天看她这二十余年的可怜,给她的恩赏吧。 ———— 云容珏一行人走到一小县城,在县城一小客栈落下脚。 这一路,他们几乎没有停下来休息过,云容珏戴着镣铐的双手甚至被磨出些许血迹。姜舞看着很心疼,她和押解的侍卫说过,让找个大夫,或者去药铺买点药,可那侍卫厉色不肯。 “殿下,奴婢给您上些药处理下手腕的伤吧。”姜舞拿来倒腾好的草药。 云容珏睨看一眼,“他们不肯给买药你这药是何来的?” 姜舞卷起云容珏的袖子边替他上药,边解释着,“这些药是这里的老百姓给奴婢的。” 这一路,他们经过的地方,老百姓都有听闻云容珏的事,对云容珏批银救灾一事都是赞不绝口。在知道云容珏受伤,又寻不得药后,就将这些草药松了过来。 “那些侍卫虽有意为难,但老百姓知道殿下的好。” 云容珏淡色一笑,没说什么。 这一路,他们经过的县城,乡里,百姓对他的态度明显。这些若传到长安,传到云枫耳里,云枫定更气恼了。 夜深,周遭安静。 忽然! 细碎的声音传来,云容珏倏然睁开眼坐直起身,“殿下,怎么……”姜舞跟着起身,刚要开口,他覆住她的粉唇,示意一摇头。 姜舞这才听清,隐约有人进来的声音。 下一瞬! 利刃背着光,朝两人袭来。云容珏一个侧身,拉着姜舞避开。 刹那间云容珏和袭来的刺客打在一起,姜舞在旁躲闪避着。而外头守门的侍卫就像是聋了一般,没有一人进来帮忙。 云容珏一敌二,还要护着姜舞,略占下风。 “殿下小心!” 黑衣人的长剑朝云容珏砍来,云容珏旋身避开,长剑砍在了桌面。眼看着黑衣人步步紧逼,姜舞慌张站在一旁。 蓦地! 她想起什么,伸手朝怀里一摸,摸到萧七瑾给她的短管! ——这短管里有些短针,你摁一下侧面的小扣。 这是萧七瑾给她的防身之物! 姜舞毫不犹豫拿起,对准黑衣人,摁下侧面小扣!咻的一声,短针飞出,扎到黑衣人! 云容珏趁势追击上,将其中一人砍伤! 黑衣人见情势不对,扑窗而逃。 “殿下,没事吧?!”姜舞连忙上前,着急担心看着云容珏。 “本殿没事,你呢?” “奴婢也没事。” 云容珏目光落到姜舞手中握着的短管上,想到刚才飞出来的几针,“妹妹何时有了这暗器。” “这个是咱们临行前,萧大人给奴婢的,说是能防身,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萧七瑾…… 云容珏握着短管,“他倒是有心了。” 这时,门口传来侍卫的声响,两人相视一眼后姜舞前去开了房门。 侍卫走进来,一脸佯装的关心疑惑,“殿下方才听见里头有争斗的声音,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刚才有刺客闯入行刺。”云容珏说道。 第134章 云容珏死了 “刺客?怎么会有刺客的?殿下,您没事吧?可有受伤?”侍卫‘关心’问道。 “本殿没事。”云容珏淡声。 “殿下没事就好,这小县,就是这样,不如长安城守卫森严。若再有刺客,殿下大声唤咱们便是,咱们就是负责殿下的安全的。” 姜舞拧着眉,听着守卫虚伪到极致的话。 她还不知道,人说起谎话来,可以这么顺溜,都不带眨眼的! “方才这里头打斗声这么明显,侍卫大哥都没听见么?还是听见了,故作没听见?”姜舞忍不住说道。 侍卫一笑,“瞧姑娘说的,咱们是真没听见,若是听见了岂有不来帮忙之理。” 虚伪! “那看来,二位的耳朵是不太好使,甚至还有些问题了,之后回长安怕也不好再当侍卫一差了,不然这一有事就听不见,可耽误事。” 姜舞性子温软,很少生气怼人,现下是实在生气忍不住了。 云容珏睨看着身边难得生气怼人的小姑娘不由牵了牵唇。 “你这贱婢说什么呢!”侍卫被姜舞怼的生气,怒道。 云容珏眼神一冷,“你说谁是贱婢,本殿的人,也是你能侮辱的?” 侍卫白了眼姜舞,再转过眼对着云容珏的时候已换上虚假的笑,“殿下,小的没这个意思,可是殿下您身边的这丫头不当在先。” “不当?”云容珏呲笑,“本殿倒觉得她说的是实话,这屋里屋外仅是一门之隔,”他目光落向方才被利剑几乎砍断的方桌,“这等大的动静你们且没有听见,可不就是耳朵不好使了?” 侍卫被云容珏这话顶的面色难堪,只是赔着笑脸,“殿下,是……是属下没能尽好责任,之后一定不会了!殿下若没什么事了早些歇息吧,明儿一早还要上路呢。” 云容珏也没继续为难追责这几人。几人退出房间后姜舞将方才打斗间凌乱散的到处都是的东西捡起来。 云容珏伸手握住姜舞小手,关心看着她,“妹妹方才吓到了。” 姜舞松口气,“还好,现在没事了,殿下,我们这一路已经遇到两次这样的事了,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 云容珏牵着小姑娘在床边坐下,“本殿心里已经有数了。” 姜舞微怔,“殿下知道是谁了?” 云容珏轻笑出声,“第一次行刺的人目的不在于行刺,而在于这个。”他晃了晃双手的镣铐。 “至于这一次……”他侧眸看向身边小姑娘,“妹妹觉得会是谁想要在这次流放中趁机要了本殿的命?” 姜舞对上云容珏的双眼,片刻的怔然后星眸里涌起诧异的微光,“难道……” “今夜这样的事只怕之后还会有,咱们且要警醒着神。”他叮嘱道。 姜舞点点头,小手不自觉的覆上袖口,触摸到袖口里的短管。 她没有身手在身,好在有萧七瑾给她的这个防身之物,必要时候还能自保并且帮衬云容珏。 第二天一早,他们早早就出发了,县里许多百姓目送他们离开。 而如云容珏所料,这样的行刺,并没有断,甚至更狠。 那些看押他们的侍卫在打斗中也屡屡现破绽,他们并没有要保护他们的意思。 云容珏护着姜舞,在和行刺的人打斗中,跌落矮崖。 …… 云容珏跌落矮崖尸骨不见的事很快传进了长安,传进了宫里,云枫闻后大怒,以保护不周之罪处置了那些看押的侍卫。 云枫宽慰众人,宽慰楚音,并给了云容珏尊荣。 楚音在云枫面前是难掩的伤心,但回到长乐宫后,她脸上的伤心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笑。 “死了,终于死了,死的好啊。” “娘娘。”彩棠担心的看着楚音。 “死的好啊,该死,都是该死的人。”楚音在殿内不断喃喃着这一句话。 这一天,她盼了二十多年,她恨云楼,也恨云容珏,云楼毁了她的一生也毁了卫雨封,她这一生所要做的事就是报复! 云容珏是她和云楼的孩子,是她视为污点厌恶的存在,云楼在世时,她极尽所能对他折磨,捧杀,云楼逝世后,她也要折磨他,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让他在经受过苦难后,像云楼一样,不再存在于世! 云容珏的事是令云凰等人又焦心,又难以置信的! “五哥和那丫头不可能有事的!”云凰来回在殿内踱步着。 他不相信,不相信五哥会出事! “混蛋!”云凰一拳砸在红漆柱上,他心中不信,可偏,他在这什么也不能做,而那些侍卫所言是亲眼看见云容珏和姜舞掉下去的。 若他们真的…… 想到这,云凰心里是又伤心,又气恼。 “殿下!”赫宝琪一踏进殿内就看见云凰一拳头砸在柱子上,她连忙上前,握住云凰的手,“殿下,妾身知道您伤心,但您要爱惜您的身子啊。” “不行,本殿不信,他们两人即便是掉下矮崖,但也有可能是安然无事的!本殿要去找他们!” 云凰边说着站起身就要离开。赫宝琪连忙拉住他,“殿下,您别冲动,皇上已经派人去找了,但回来的人也说,没有临安王殿下的踪影。” “许是那些人无能!” “殿下您……呕……” 赫宝琪刚要再说什么,忽然捂着唇,一脸的难受。 云凰颦眉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赫宝琪干呕两声,“妾身也不知道,忽然觉得胃难受,想吐。” “如果身体不舒服,找太医来瞧瞧。”云凰说完,唤来宫人,令其唤来太医。 太医很快来了听雪堂,给赫宝琪诊脉着。 “太医,王妃怎么样了?”云凰淡声问道。 片刻后太医站起身,朝云凰弯腰,“恭喜舒王殿下。” 云凰不解,“你恭喜本殿什么,这王妃究竟为何忽感不适?” “回殿下,王妃突感恶心不适,并非是得了病,而是王妃有孕了。” 太医一句话,令殿内的人皆是一怔。 云凰愣住,看向赫宝琪,她有身孕了? 赫宝琪也是惊讶,她竟然有身孕了! 是那夜…… 她又诧异,又欣喜,没想到,她真的有了和殿下的孩子! “你是说真的?”云凰还有些不相信。 “是,殿下若不信,可再找其他太医再查看一次。”太医说道。 忽然而来的这事,云凰难以相信,又寻了两个太医来看,但结果都是一样。 赫宝琪怀孕了。 “殿下……您……不高兴吗?”赫宝琪见云凰神色沉沉,脸上并不似她那般欢喜。 “这个时候,王妃觉得本殿能高兴起来吗?”云凰淡声。 赫宝琪脸色一蹙,紧咬着唇,“妾身知道殿下为临安王殿下的事伤心,可是……这是殿下第一个孩子。” 他伤心,她能理解,但,难道就不能分一星半点的喜悦给这个小生命吗—— 赫宝琪怀孕的事赫婉淇知晓后,大喜。 就连云枫,也是大喜,说什么云容珏逝世后,太过伤感,现下有这样的喜事,总算是能缓缓悲伤的情绪。 云枫这些情绪举动看似是手足情深,但云凰元璟都知道,云容珏出事,云枫是最高兴的。 赫宝琪从赫婉淇那儿出来后,遇到了进宫的云宋贞,两人打了个照面。 “恭喜六嫂嫂了,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如今五哥骤然出事,六哥心情一定很不好,这孩子总算是能给六哥一点慰藉了。”云宋贞说道。 “大公主说的是。”赫宝琪抚上自己的腹部。 “这些天,我和皇兄们为了五哥的事都是伤心,六嫂嫂是双喜临门了。”云宋贞又道。 “双喜临门?”赫宝琪不解,“大公主这话何意?宝琪双喜何来?” 即便是有孕了欢喜,那也不过是一件事,何来双喜。 云宋贞一笑,说道:“六嫂嫂有孕,是一喜,那个令六哥牵挂的小贱婢死了,自此之后没人再和六嫂嫂抢六哥了,这可不就是双喜么。” 赫宝琪牵了牵唇,“大公主说笑了,我并没有希望姜舞出事的念头想法。” 云宋贞一扬眉,“大公主,我先走了。”赫宝琪道了一声后,离开。 “傻子。”云宋贞白了一眼赫宝琪,然后径直朝慕烟宫走去。 姜雨鄢有孕后,便一直静养着,云枫对其的宠爱一点没减少,这次姜舞出事的事,云枫本也想瞒着她,但这事传的厉害,姜雨鄢还是知道了。她伤心难过了好几日,若不是为了腹中孩子,只怕她的情绪是要更崩溃的。 “美人,大公主来了。”墨宝走进殿内通报道。 姜雨鄢神色淡淡,虽不愿见,但云宋贞贵为大公主,这面上的功夫,她还是要做做的。 自姜雨鄢进了后宫后,也和云宋贞见过几次。 从前姜雨鄢是云宋贞身边侍候的婢女,如今姜雨鄢摇身成了云枫的妃子,云宋贞虽有鄙夷,但碍于云枫,也不得不对姜雨鄢客气。 云宋贞进殿后和姜雨鄢随意说了几句场面话。 “听太医说,美人这一胎应是个男孩,若真是的话,那可是皇兄第一个皇子了,美人你可就是大功臣了。”云宋贞说道。 姜雨鄢轻笑,“大公主说笑了,是男是女尚且还不知道呢,且无论男女,我都喜欢。” “是,”云宋贞附和着,眼梢微瞥,“雨美人你和皇兄这么恩爱,真是羡煞旁人,不过……美人,你别嫌宋贞多嘴,在这后宫,皇上的荣宠是最重要的,美人现在虽盛宠在身,不过,且也要当心些。” “公主这话,是何意?”姜雨鄢看着云宋贞。 云宋贞笑,“我就是好心提醒美人,美人或许也有听说,皇后娘娘正培养了个样貌体态皆是上乘的宫女,准备进献给皇上呢,皇上虽是本公主的皇兄,但一向皇上都是三宫六院,也是最容易喜新厌旧的,美人可要当心了。” 姜雨鄢听后小脸略严肃下,喜新厌旧…… 自她进宫后,云枫对她一直都是宠爱有加,一直到她怀有身孕,他对她的心意情绪也不曾变过,甚至,若不是云宋贞今儿这一番话,她甚至忘记了。 云宋贞见姜雨鄢脸色微变,红唇底下的笑意更明显了,“素闻美人一直是安之若素的,但这后宫里,不争,可就等于认命,这宠爱不见得是一辈子的,该争的时候,还是要争的。” 云宋贞离开慕烟宫后许久姜雨鄢尚未从方才的情绪中缓和出来。 “公主,您何必插到后宫的关系中去呢,若真的有什么事,那……”连翠担心道。 云宋贞瞪着眼,“能有什么事,再说了,即便有什么,本公主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皇兄难道还能处罚我不成。” 她冷哼一声,“姜雨鄢从前是本公主身边最低贱的囚奴,如今摇身一变,倒成了身份金贵的美人了,皇兄还这么宠爱她,她是一副岁月静好,和皇兄恩爱美满的样子,本公主就是看不惯!这家宅妻妾间尚争夺的你死我活,这后宫岂能比家宅还平静。” 公主府。 云宋贞刚回到府中,就看见章全从偏院急急赶来,她白了章全一眼,径直走进里屋。 章全对云宋贞这样的眼神也习惯了,立刻让人传了膳过来。 “公主喝点绿豆汤解解暑气吧。” 云宋贞接过汤碗,慢慢喝起来,“看驸马红光满面的,在董娘子那儿呆的很开心吧。” 章全咽了咽口水,“公主说笑了。” “说笑?本公主是说笑还是不是说笑,驸马你该知道。” 章全得云宋贞好一通奚落,只是默默听着,没敢顶嘴。 夜深后,两人刚要安寝,董娘子那边就来人传话,说是董娘子身体不适。 董娘子是章全喜欢的,如今章全是一门心思都在董娘子身上,这一听自然是着急担心的,他和云宋贞说了好些好话。 云宋贞就见不得章全在意董娘子的那副模样,怎么也不肯答应,甚至搬出公主的身份来压章全。 章全是驸马,平日里对云宋贞是恭恭敬敬的,但再怎么样,他是男子,有男子的傲气。加之平时云宋贞刁蛮跋扈,得理不饶人,章全气急,两人争执起来。 “公主,董娘子既已入府,就是章全的人,公主身份尊贵,但也应明白三从四德,识大体,而不是胡搅蛮缠!”章全气恼说道。 “你!章全!你敢这么和本公主说话!别忘了,这是公主府!是本公主说了算!” “公主想要自己一人说了算,当初就别装大度,同意董娘子进府!既同意了,再小肚鸡肠就让人看笑话了。”章全说完,拂袖离去。 云宋贞气的面红耳赤,“混蛋!” 自他们成婚后,章全的心思,就不在她身上,章全对她没有一点爱慕之情,后来又因为云枫要提拔董家人,便让董家女儿进了公主府! 她曾自视比云卿卿身份高一截,更嘲讽云卿卿是和亲的工具,可如今,她和章全夫妻不美满,那云卿卿,还成了碧唐皇后! 她不甘心,她嫉妒! 所有情绪,如百虫挠心! ———— 云容珏和姜舞两人跌落矮崖,云容珏一直以身护着姜舞,所幸两人都没有受重伤,两人在矮崖下寻了近两日的路,在一山洞里,过了一夜。 两人好不容易寻到了出路,在寻路期间,姜舞的小腿被树枝弄伤,云容珏给她弄了些草药,敷上。 “殿下,我们现在是要回长安吗?”她问道。 云容珏看着周围,摇摇头。 “不回吗?” “嗯,现在回不是时候,想来皇上是认定我们已经亡故了,长安城里,有一阵热闹可看了。”他说道。 “热闹?”姜舞不解。 云容珏轻笑,他撇看眼她白布包起来的小腿,有一抹愧疚浮于眼底,“本殿疏忽,累及妹妹。” 姜舞看着云容珏淡定的样子,听着他的话,蓦地想起两人掉下矮崖的一幕,那时候他们似乎并不一定会掉下来的,旁侧面便是可避开的地方,但当时云容珏抱着她,旋身就朝矮崖落下。 难道…… “殿下是故意的?”她忍不住开口。 云容珏微扬眉,“妹妹何以如此认为?” 姜舞粉唇撇撇,将心中猜想道出。云容珏轻笑出声,抬手抚了抚小姑娘的发,“妹妹聪明。” “殿下为何要这么做?” “不这么做,这一路只怕咱们的体力都要耗在和那些人打斗上,且也只有这样,长安里的人才会认定我们出事了,有些事,才会浮出来。” 姜舞紧抿着唇,一知半解的点头。 她知道他有大事要做,这其中究竟她所知虽不清,但只要是他,她都会乖乖听从。 两人休息片刻后,起了身。 “殿下,您这镣铐,会惹眼。”姜舞看着云容珏双手的镣铐,担心道。 他们不急着回长安,若在外,这镣铐就太扎眼了。 云容珏轻笑,下一瞬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姜舞看见一愣,“钥匙?殿下怎么有的钥匙?” “在这之前,趁那蠢笨之人不注意取来的。” 姜舞噗嗤笑出声,没想到云容珏还有这一手。 第135章 老鹰断翅 长安城,在云容珏过世一月有余的时候,云枫给云容珏以金边棺木葬之。 临安王府自云容珏逝世后,虽冷清极致,但上下仍保持有序不乱,江素莫将临安王府上下打点的和往常一样。 “外头闹什么呢?”江素莫听见屋外的声音,问道。 拂冬朝外看了眼,没好气道:“还不是张侧妃,自从殿下出事后,她就没消停过。” 江素莫叹气,“殿下骤然出事,她还年轻,一下承受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才不是呢,王妃,那侧王妃不过是觉得自己要孤守半生了,先前殿下在的时候,她就没得殿下多少宠爱,现在自然是不甘心的。”拂冬说道。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来……”江素莫呢喃出声。 “王妃,如今殿下骤然逝世,您还年轻,要不,和老爷夫人说一声,咱们……” “我不会这么做的。”江素莫知道拂冬要说什么,没有犹豫,干脆打断。 “可是王妃,殿下已经回不来了,难道,您要守着这临安王府一直过下去吗?” 江素莫有片刻的沉默,转而一声叹,“那又有何不可呢。” 江素莫说完,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情绪闹的厉害的张若,朝拂冬吩咐了两句,“看好张侧妃。” …… 云容珏出事后楚音将自己关在长乐宫里半月有余,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受不了打击,伤心过度而致。 “娘娘,这两日天气好,您多出来走走,对身体也好。”彩棠扶着楚音。 楚音慢步走着,想着这几日都没看见萧七瑾进宫,有些惦记,问了彩棠一嘴。 彩棠有些支吾,楚音即刻拉下了脸,“是不是萧大人出什么事了?!快告诉哀家!” 彩棠见楚音着急,连忙道:“娘娘您别着急,萧大人没出事,就是……听闻这两日染了风寒,在驿馆休养着,这几日没有进宫怕也是因为此。” 楚音脸色更加凝重,语气也多了焦急,“染了风寒?!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不告诉哀家!他严不严重?” “娘娘宽心,应是不严重的。” 彩棠虽这么说,但楚音是放心不下来,想了许久后,让彩棠拿了些滋补的药送出宫给萧七瑾。 但这些名贵的药被彩棠拿出去后又给原封不动拿了回来。 “怎么回事,你没和萧大人说是本宫的一片心意吗?” “娘娘奴婢说了,奴婢将娘娘的心意都转达了,而且是苦口婆心的劝了萧大人许久,但萧大人说感谢太后娘娘的关心,这药贵重,实不敢收。” 楚音长叹口气。 “娘娘,其实,奴婢去看了,萧大人就是普通的伤寒,大抵休养几日便会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太后娘娘大可宽心。” 楚音瞪了眼彩棠,不悦道:“你这丫头懂什么,大凉和赤周不一样,无论是这天,还是生活习惯,他来这边肯定多有不适应,一旦不适应就容易生病,这一生病,这不适应的感觉就更重了。” 彩棠撇撇唇,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 第二日,楚音就寻了个上香祈福的由头,离了宫。 萧七瑾看到楚音的到来时,是一个激灵和震惊,“参见太后娘娘。” 楚音连忙将萧七瑾扶起。 “太后娘娘,您……您怎么来了。” 萧七瑾一向是最镇定的,无论面对什么事,但楚音忽然对他如此关心,还特意来看望他,实在令他震惊又诧异。 “听闻萧大人染了风寒,哀家多有挂心,就来看看萧大人了。” “劳太后娘娘挂心了,萧某是寻常风寒,出些药养几日便会好了。” “这风寒可大可小,想来萧大人是对长安的天气不适应,这身处异国,这是最难受的,先前哀家让彩棠给大人送来药材,大人推诿掉了。” 萧七瑾轻咳一声,解释道:“萧某的风寒是小事,太后娘娘一片好心,但送来的药材太过珍贵,萧某不敢当。” “药材再珍贵,也都是为了治愈人的病,萧大人乃赤周使臣,在我大凉便是上宾,这点药材赠予大人不算什么,大人先前相救于哀家,哀家又和大人颇为投缘,这药材,大人还是不要推诿了吧。” 萧七瑾并不想收下这药材的,但楚音一次让婢女送来,这次更甚亲自过来,他再推诿下去,就不合适了。 “萧某谢过太后娘娘了。” 楚音的脸色顿然一释,欢喜涌于眉心之间,连忙吩咐着彩棠将药材拿下去烹煮好。 “太后娘娘,这等小事就不劳烦娘娘身边的宫女了。”萧七瑾连忙道。 “无妨。” 楚音执意,萧七瑾也难以说什么。彩棠煮好了药,楚音更甚想要喂他用下。 他严肃再三推辞掉。 楚音看着萧七瑾喝下了药,这才放心许多。 “太后娘娘对萧某的关心,萧某铭记于心感激不尽,这驿馆人多复杂,太后娘娘不宜多呆,请回吧。”萧七瑾说道。 楚音望着萧七瑾,眉眼间是眷恋不舍。又叮嘱了许久,这才离开。 楚音离开后,萧七瑾松了口气。 “大人。”外头传来周淦的声音。 “殿下请进。” 周淦走进屋来,朝外头瞥了眼,启声道:“方才本殿看见两人从大人房间离开,其中一人本殿瞅着像是……太后娘娘?” 萧七瑾对周淦没隐瞒,点了点头。 周淦知道萧七瑾曾救过太后,也知两人颇为投缘,“太后娘娘竟出宫了,萧大人,太后娘娘是找你商谈什么事吗?”他问道。 萧七瑾摇头,“太后娘娘知晓臣染风寒,送了些药材过来。” 周淦诧异,“先前听闻太后娘娘性子古怪冷漠,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萧大人救了太后娘娘一次,太后娘娘就记挂这么许久,也是个重情义之人。” 萧七瑾淡淡一笑,眼睫微垂下,被眼睫覆盖的眼底不自觉涌起许多情绪。 太后娘娘…… 在周淦等外人看来,是楚音很知恩图报,可是…… 这样的知恩图报是不是太过了,即便是要报恩,楚音对他好几次的赏赐,是远远超过了的。 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楚音看他,和他说话时似有不一样的感情,这份感情,不是男女之情,但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 又过一月,朝堂上没了云容珏后,所有的事都是云枫一人把持,他说一,没人敢说二,但凡有反对的声音,都会被他严厉处置,因此,不少朝臣再不敢说什么。 云凰和元璟的许多事务被云枫罢免,两人每日除了按时上朝,也再没其他事情可做。 周边部落,有蠢蠢欲动的,被云枫以严厉手段收服。 但云枫过于狠戾,不止对周边部族,就是对朝臣,百姓皆是。 不少百姓有了怨气,可云枫对此,仍充耳不闻。 青赵,漠苍等知晓大凉现状后带兵在两国交界处徘徊试探,是有要开仗的架势。 青赵有一猛将,漠苍实力和大凉不相上下,若真是三国交打起来,势必,青赵和漠苍会为了取胜组成联盟攻势大凉,若那样的话,大凉便岌岌可危! 云枫将主意落到了萧七瑾和周淦两人身上。 “皇上,不可,一旦您将周淦和萧七瑾两人囚于宫中,这势必会对大凉和赤周的交好产生隔阂,如今咱们要面对青赵和漠苍,切不可莽撞。” “皇上,臣赞同您的做法,那周淦本就是入我大凉为质的,眼下正是利用的好时机,若不然,他们一旦趁势离开,和青赵漠苍等联合起来,那咱们就更如履薄冰了!” “冯大人!一旦这样做,皇上会被世人诟病!赤周非小国,孰轻孰重不会不知,皇上,请三思!” 云枫冷眼看着底下的人,听几人争执吵完后,下了令。 诏周淦萧七瑾二人进宫合宴。 “皇上三思!” 然,云枫不予理会。 合宴盛大,面上祥和,但却暗藏心机。 合宴之后,云枫便寻了个由头,将二人留在了内宫。 连着两三日,云枫都以各种理由,不肯放两人离开,周淦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萧七瑾是了然了。 “萧大人那怎么办?难道咱们要被他们一直关在这里吗?”周淦着急。 萧七瑾面色沉然,片刻后启声:“殿下别担心,他们是想借着我们,来威胁赤周。” 周淦皱眉,“若真能威胁了,倒好了。” 萧七瑾转眼,看着周淦。 周淦撇唇闷声道:“萧大人也知道,本殿是最不受宠的皇子,若不然,这入大凉为质子一事也不会沦到本殿头上了,大凉皇帝想拿咱们做要挟,父皇从不在意我这个儿子,又怎会轻易受胁。” 萧七瑾明白周淦的苦涩,宽声道:“殿下莫要自怜,皇上不会的,无论怎么样,您是皇子,皇上会以您的安危为考虑的。” 周淦苦笑:“只怕父皇若是有所顾及,也是为了萧大人您,萧大人是我朝重臣谋臣,有堪比诸葛之才,父皇是最看重萧大人你的。” 萧七瑾看着周淦,长叹口气。 萧七瑾和周淦两人被困于宫中,云枫对他们虽是吃穿不愁,一应供应,但两人如锋芒在背。 “皇上怎么回事,一直让萧大人留在宫中。”楚音深觉不对劲。 “回太后娘娘,听闻是因为宫外周殿下和萧大人所住驿馆出了问题,皇上怕怠慢了二人,这才将二人留在宫中好生对待的。”彩霞回道。 楚音眉头紧紧蹙起,沉思片刻后摇头,“不对,定是有什么事情,彩霞,你赶紧……” 楚音话还没说完,彩棠急色匆匆从殿外跑了进来,附在楚音耳边说道了几句。 楚音脸色顿然一变。 “娘娘,奴婢是听说的,也不知这消息准不准确。”彩棠说道。 楚音沉着脸色,思想片刻后,脸色越发难堪,“一定是这样,否则皇上不可能突然将萧大人他们留在宫中的。” “或许,真是如传闻的,皇上是因为驿馆问题,怕怠慢了萧大人和周殿下呢。”彩霞说道。 “不可能,若是驿馆问题,这两日也该解决了,皇上这是想以两人作为要挟!”楚音声音沉重,“彩棠你去联系联系管大人,看看他那边有什么消息,探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彩棠应下后离开。 次日傍晚,彩棠带回管阅给的消息,一张纸条,上面简单扼要的一句话。楚音看后脸色骤变,将纸条烧掉,“皇上这是要行大不义之事!” 管阅简单的一句话,将云枫的打算道明清楚。 云枫扣押萧周两人在宫里,打算过两日借宴席,除掉两人。但对外,紧封口,仿若两人还在。 赤周国强,一方面是因为自身实力,而另一方面是因为有萧七瑾这个谋臣在,若赤周没了萧七瑾,如老鹰断翅。 ———— 云容珏和姜舞两人在一僻静的山村里落下了脚,这里人不多,环境清幽,是闲云日子的好地方。两人在这儿落脚后乔装打扮起来,仿如山野常人。 “妹妹今儿又弄来了些什么好东西?” 见姜舞背着箩筐从外回来,他放下手中书卷,凑上前。 姜舞笑着侧了侧身,云容珏伸手进箩筐里,取出东西,他微扬眉,“这是……” “是冬菜,现在天气冷起来了,山脚下可多这样的菜了,一会儿小舞把它清洗干净,加到菜里给殿下炒肉吃!” 云容珏轻笑,“好。” 两人在这隐日,吃穿不愁,偶尔他跟着她去趟市集,将她绣的巾帕拿去卖,能卖不少钱,同时也借着去市集探些消息。 小姑娘是最能干的,偶尔到山里寻一些野菜,都能做成可口好吃的膳食。 姜舞拿着冬菜进厨房后便开始张罗起来。她正准备着的时候,云容珏走了过来。 “殿下,这儿烟气大。” 云容珏望着锅里的炒菜,笑道:“妹妹的厨艺把本殿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了。” 姜舞一笑,拿着筷子夹起一些递到云容珏嘴边,“殿下尝尝味道。” “味道不错。”云容珏满意一笑。 姜舞笑着,也顺手夹了一块,“唔,好好吃。” 大不的地方被两人的笑声填满。 忽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小舞姐姐,玉哥哥。” 两人刚缓过神,就看见小小的身影跑了进来,“小舞姐姐,玉哥哥你们在这呀!” 跑来的小男孩是不远的陈家的孩子,叫陈尔尔。 “外头冷,尔尔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 陈尔尔五岁多,样子可爱,“小舞姐姐,娘亲做了些年糕,让尔尔拿来,给小舞姐姐和玉哥哥尝尝。” 小尔尔宽大的外袍有些微鼓,他将东西拿出来,“给。” 姜舞接过,打开看,里头整齐放着四块金灿灿的年糕,香气逼人。 云容珏看着小家伙,温和一笑,随即将锅里刚炒好的瘦肉炒冬菜盛了一小盘,放进尔尔抱着的小食篮里,“给,这瘦肉炒冬菜,你拿回去和你娘亲一起尝尝。” 陈尔尔歪着小脑袋,“玉哥哥,娘亲告诉过尔尔不可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的。” 云容珏弯下腰,“这不叫随便拿,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陈尔尔好学,但因家境不好,去不了学堂,云容珏他们来后,偶尔会教陈尔尔一些诗书词。 小尔尔张着嘴,双手揖礼朝云容珏,“尔尔受教了,谢谢玉哥哥。” 姜舞看着两个一大一小的人互动着,颇为有趣。 “好了,尔尔快回去吧,不然你娘亲要等着急了。” 尔尔朝两人行礼后,才转身离开。 姜舞看着陈尔尔离开后,才收回视线,“尔尔真可爱,也很聪明,就是有些可惜,若是以后能上学堂,一定有所成的。” 云容珏轻点头,“是,不过,他这样,有得有失,虽然家境一般,但……他母亲对他是一心一意,呵护如珍宝,这样的日子虽苦些,但也是苦中有甜。” 姜舞望看着云容珏,知道他是想起曾经的自己了。 他的童年,并不愉快。 “殿下,一切都过去了。”她温软说道。 云容珏转过眼,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似是在对她说,又似是说给自己听。 “以后我的孩子,定不会让他重蹈覆辙。”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 “殿下,吃饭吧。”她打破这阵沉静。 晚饭后,两人靠坐在竹椅上望着外头沉静的夜色。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问道。 她知道他们隐于此,不是为了就这样生活下去,他有他的打算。 片刻沉默后云容珏缓缓开口,“等那边动静大了,就回。” 姜舞点点头。 “明儿咱们去趟市集,妹妹新绣的几方巾帕和围兜花样别致,绣工精巧,定能卖个好价钱。”云容珏说道。 姜舞了然他的意思,“嗯,好。” 次日一早,他们吃完早点后便一起去了市集。 两人穿着粗布麻衣,云容珏脸上特意涂抹了些灰。 市集热闹,两人寻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将带来的巾帕和围兜拿出来卖。 姜舞的绣工不错,这围兜和巾帕很快就有妇人来买。 “公子看看这巾帕吧,绣的可好了。” 一粗衣男子走近,云容珏凑上前。 第136章 有殿下在,小舞不怕 两人看似商谈着布料。 “好,我要了。”那人爽快,将银子递给了云容珏。 云容珏接过,姜舞将巾帕折好递上。 很快,这些巾帕和围兜都卖光了,两人离开了市集,回到住处。 云容珏从袖口拿出方才折卷起来的信,细看着。 姜舞在旁,担心望着,“殿下,是出什么事了吗?” 云容珏看完后,有片刻的沉默,而后转身将信烧掉。 “长安开始了。”他道。 姜舞不解,“什么意思?” “云枫在我们不在的期间,对本殿身边的人大肆打压,且无论什么事上,都一意孤行,如今已是前朝百姓都怨声载道了。” 朝政之事姜舞虽不甚明白,但也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皇上虽是九五之尊,也可谓说一不二,但若过于自我,一意孤行,不听他人言,是绝对不可的! 姜舞看云容珏,“殿下打算怎么办?”她问道。 “咱们要回长安,但要再过两日,要等长安那边的戏唱的差不多了。” …… 长安城皇宫内院。云枫借着宴席请来萧七瑾和周淦两人,宴席上半场还气氛和谐融洽,而到后来,就已经是刀光剑影。 云枫想借此机会除掉萧七瑾和周淦两人,却没想到在这样布置缜密的情况下,萧七瑾还能有短剑在手,有备而来! 萧七瑾身手不凡,但宫中侍卫数量多,即便萧七瑾能抵挡一阵子,最后也是会如瓮中之鳖。 然就在两方要动起手时,楚音急色匆匆出现,“皇上不可乱来!” 云枫冷眼看着楚音,他素日里敬重楚音,不过是因为她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她非他生身母亲,他又怎会轻易听她劝。 楚音冷着脸色,“皇上在杀萧大人之前,先派人去城外边郊看看,他们赤周的暗手,已经做好围攻长安的准备了,即便长安士兵众多,但一旦打斗起来,必会有所伤亡!” 她压低些声:“皇上不会忘了青赵和漠苍两国还虎视眈眈吧!一旦今夜长安起变,漠苍和青赵两国必然会趁虚而入,而这事也会传到赤周,到时皇上一下要面对的是三国来袭!皇上您有把握吗?!” 楚音的话直击要害,云枫傲气满满的脸瞬然沉了下来,犹豫徘徊于面上。 大凉实力虽强,但漠苍和大凉势均力敌,若和青赵联手,他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取胜,届时赤周再袭,大凉便是腹背受敌! 云枫双眸泛冷。 他本想借着今日宴席取了这两人的性命,对外隐瞒着,再和赤周联手,然却没想到,萧七瑾他们不仅有备而来,这边郊外,竟还有人手! 这场宴席在反复迂回中,散去。 萧七瑾和周淦两人命虽保下,但仍不可离宫。 “萧大人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彩棠!去煮些好汤,给萧大人压压惊!”楚音吩咐道。 楚音一脸的急色和对萧七瑾的关怀,令他疑惑而蹙眉。 “太后娘娘,大凉想取我二人的性命,太后娘娘何必还在这做戏。”周淦冷声。 楚音没理会周淦,一双眼睛从未从萧七瑾身上移开,“今夜之事是皇上的意思,哀家并不赞成的,萧大人相信哀家。” 萧七瑾定眸看着楚音,然后转头朝周淦启声道:“殿下,您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周淦颔首,临离开前瞪了楚音一眼,“萧大人自己小心,这大凉宫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对于周淦的讽刺的话楚音并不放在心上,她关心的只有萧七瑾。 周淦离开后,彩棠端来热汤,楚音接过,“萧大人喝些热汤暖暖胃吧。” 萧七瑾接过后,将汤碗放下,楚音脸上略过一抹情绪,就听萧七瑾开口,“太后娘娘今日相救,萧某感激不尽。” 楚音脸色温和,“萧大人不必和哀家这么客气的。” “萧某有一事想问太后娘娘。” “萧大人有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萧七瑾没和楚音兜圈子,直言道:“今日太后娘娘出现及时救了殿下和萧某,萧某想知,所谓边郊暗手,是太后娘娘您的安排?” 楚音温和的笑顿在脸上,萧七瑾见她这样的反应,心中有了答案。 “宴席之前有小宫人来传话,让萧某防着些,想来,也是太后娘娘所为。” 楚音舔了舔唇,有片刻沉默。 “太后娘娘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这么帮我们?”萧七瑾问道。 楚音眼睛轻眨,“萧大人救过哀家……” “太后娘娘,”萧七瑾打断她的话,“萧某虽救过太后娘娘,但太后娘娘对萧某的感谢已不止一次,该还的早也还了,太后娘娘是大凉的太后,而萧某,是赤周人,太后娘娘帮着萧某,却不帮大凉,这似乎说不过去。太后娘娘还是不要给萧某打哑谜了。” “太后娘娘所做一切究竟是为何?!”萧七瑾脸色冷下,“莫不是回旋之计,和大凉皇帝唱着双簧。” “当然不是!”楚音反驳,“哀家……哀家只是……” “只是什么?” 楚音喉间一哽,望着萧七瑾的眼眸含着泪光,她呐呐张唇,那些话卡在喉咙口,她想说,又不敢说。 从楚音犹豫的脸色上,萧七瑾看出,她定是有什么要说却顾及的,究竟是什么…… “太后娘娘既不愿说,那就请回吧,萧某和殿下都是赤周的人,如今的情势太后娘娘也目睹的,以后萧某这太后娘娘莫要再来了,这事萧某会回禀皇上。” 楚音脸色骤然一变,“你……你不要见哀家了。” “萧某救过太后娘娘一次,太后娘娘对萧某行了不少赏赐,关心也不少,即便是报恩,方才宴席上,太后娘娘救了萧某一命,是两两抵过了,萧某和太后身份有别,理当保持距离,且萧某也不觉得,萧某和太后有再见面的必要!” “不可以!”楚音情急。 萧七瑾凝色,望着情绪泛出的楚音。 “瑾儿……你是我的瑾儿啊!” ———— 云容珏和姜舞两人过了些时日离开了山村,他们离开的时候,尔尔母子来送了他们,赠给他们好些干食,尔尔难过的甚至掉了眼泪。 他们在山村里呆的日子不算长,但平静安逸的生活,友好的邻舍,都是令他们留恋不舍的。 两人乔装一路朝长安去。 “殿下。” 云容珏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平静祥和的夜色,“这夜多平静啊。” 姜舞朝窗外看去,夜色平静,圆月高挂,难得这寒冬的日子没有风雪肆刮。 “今年入冬后的风雪似乎不太多。”她忍不住道。 她犹记得,她初来大凉的那年,那年的风雪真大。 云容珏长叹口气,眼里勾勒着些许情绪,“该有风雪的时候未有,不是好事,妹妹可听说过一句,暴风来临前,一切总是平静的。” 姜舞抿唇,了然云容珏的意思。她弯唇浅笑,“再大的暴风都会有过去的时候,过去了,一切就都好了。” 两人四目相视相望,无声片刻后,他伸手,握住小姑娘的手,“妹妹怕么?” 姜舞笑容更深,然后摇摇头,“有殿下在,小舞不怕。” 云容珏薄唇唇角牵了牵,将小姑娘搂于怀中紧紧抱着,薄唇轻拭着她柔软带着栀子花香气的青丝,“从前的事本殿不会让它再发生。” 姜舞窝靠在男人怀里,听着他低声的呢喃。 从前的事? 是什么? 她不知道,不明白。她也没多问,只要在他身边,她就安心了。 ———— 碧唐国。 云卿卿顺利产下一名皇子,取名承,以继承大统之意。 唐怀登基后,将碧唐国治理的井井有条,短短时间内,就看出将来会有超过先皇的苗头。 在国事上唐怀治理有条,后宫事上,他独宠云卿卿一人,自登基后,就没纳过一个妃子,甚至连宠信宫女都不曾有过。 唐怀和云卿卿两人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但却遭不少朝臣的反对,纵是如此,唐怀也没有打算纳新妃。 云卿卿产子不久,碧唐收到大凉的求盟和书,云卿卿也收到云枫写来的家书,家书上最要紧的也是求和一事,云枫希望云卿卿能帮母国,让碧唐和大凉一起联盟对抗青赵和漠苍,甚至还有赤周。 唐怀在朝堂上提及大凉求盟一事后,众臣皆反对。皆道碧唐国力有限,即便是和大凉联盟,要面对也是三国,且赤周漠苍皆是强国,并道大凉在赤周质子一事上,做的有违道义。 “皇上下朝了吗?”云卿卿已经问了三次宫女。 宫女摇摇头。 大约半个时辰后,唐怀才来了云卿卿这,两人一向喜欢独处,依旧屏退了宫人。 “皇上,臣妾收到母国传来的家书了。” 唐怀逗弄篮中孩子的手顿住,“是么?” “大凉的事,皇上应知晓了,皇上要和大凉联盟吗?”云卿卿问道。 唐怀收回手,长臂一伸,将云卿卿揽入怀中,“你想朕联盟吗?” 云卿卿抬着小脑袋,“大凉是卿卿的母国,母国有难,卿卿自然是想帮忙的。” 唐怀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云卿卿刚要追问,唐怀阻断她的话,“你怀着承儿的时候,就因为你五哥的事难过伤心,月子里也是情绪不佳没调理很好,这些忧心的事,你且别操心了。” 云卿卿紧抿着唇,唐怀的话,是避之不答。 只怕…… 她眉头微蹙起,她知道朝政之事她不能过多参与,可是……难道真的看大凉腹背受敌吗? “朕不喜欢看你皱眉。”唐怀瞥看见怀里人儿的情绪,捧着她的小脑袋,薄唇落下。 从云卿卿宫里出来后,唐怀心事重重,身边的内官担心问道:“皇上,恕奴才多嘴,您,真的不打算理会大凉的求盟吗?” “你觉得,朕应该答应还是不应该答应?” 内官一笑,“皇上说笑了,您是九五之尊,这样的事,奴才怎知,只是,奴才怕,若您不答应,皇后娘娘会有芥蒂。” 唐怀长叹口气,走到宫栏边驻足下来,“如今的大凉已不是从前的大凉了,若是皇后的五哥在,或许,朕会帮一把,那是个出色的人,若是他是大凉皇帝,大凉定不会走到如今的局面。” “可惜那临安王已经死了。”内官说道。 “是啊,可惜了,”唐怀双眼微眯起,望着远处,“既是只病猫,已是命数已尽。” …… 彼时大凉皇宫,热闹非凡。 宫殿门口,云枫带着侍卫将两人齐齐围住,他脸上泛着寒光,“母后,这真是天大的事,朕竟不知,这赤周的使臣,竟是您的儿子,可真是令人震惊的事啊。” 楚音没想到,自以为筹谋隐瞒的很严密,却被云枫算计一场,知晓了此事。她本能的将萧七瑾护在身后,“皇上,他是哀家的孩子,也是皇上你的兄弟!” 云枫冷笑,“兄弟?母后糊涂了,朕何时有过这样的兄弟,他姓萧,是赤周使臣,来人,将赤周使臣萧七瑾拿下!” 萧七瑾顿时从怀里掏出长剑抵御,“大凉皇帝,这是破罐破摔了?” “萧大人如今你已是如瓮中之鳖,再无退路。” “皇上!你不可以动萧七瑾!他是哀家的孩子,是哀家早逝的那个孩子,是你的兄弟!” 这里被云枫团团围住,萧七瑾一己之力根本逃不出去,上次她还能以边郊暗手遏制住云枫,可这次被杀个措手不及,没有退路! “看来太后娘娘是真糊涂了,太后娘娘第一个孩子,朕的兄弟,早于二十余年前就已过世,他,可不是朕的兄弟,太后娘娘,若他是您的孩子,莫不是您背着父皇做了苟且之事!” “混账!”楚音气急。 可此刻的楚音,被云枫杀个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 “来人!拿下!” “不可!” 萧七瑾双眼怒瞪,和侍卫交打在了一起。 侍卫众多,但萧七瑾的身手优越,两边相持不下! 云枫冷着眼,张望看着,忽然!他执起长剑,一把将毫无戒备,一心关心萧七瑾的楚音拉到身边,长剑抵喉! “萧大人。” 萧七瑾望去,眼色骤然一冷,“云枫,你放开太后娘娘!” “你乖乖束手就擒,她可保没事,若不然,朕杀了她!” “云枫!” “她是大凉太后,是你的母后!你若动她便是大逆不道!” 云枫早已无所顾忌,“朕的母后是先逝的柳皇后,她,也配?且她做出如此有违伦理之事,意图混淆皇室血脉,按大凉律例,该处以极刑!” 云枫手中长剑抵住楚音脖颈,拉出一条血印子。 萧七瑾呼吸渐重,握着剑柄的手紧绷着。 楚音含着眼泪望着萧七瑾,他的情绪,她都看见,她的瑾儿,是舍不得她的。 “瑾儿,你别受他要挟,别管母亲,就让他杀了我!” 若能为瑾儿一死她心甘情愿!她亏欠瑾儿的太多,也亏欠雨封—— 他们之间唯一的血脉,她必须保护! “萧大人,今儿你是逃不出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慕烟宫的宫人急色匆匆跑来,“皇上!雨美人产子,眼下难产,小皇子和雨美人危险,请皇上过去看看!” 云枫面色一动,冷呵一声:“将萧七瑾关押大牢!太后娘娘禁足于长乐宫!” 说完,将楚音推到身边侍卫旁边,侍卫挟持住楚音。 萧七瑾望着,最终是放下了抵抗。 “瑾儿!” 姜雨鄢经过多时辰的努力,顺利产下一名皇子,这也是云枫登基后的第一位皇子,云枫欢喜有加,即刻封赏了慕烟宫上下,晋姜雨鄢为婕妤。 楚音被禁足于长乐宫,心系大牢里的萧七瑾,但她出不去长乐宫,想见萧七瑾一面都不可能。 期间云宋贞来过长乐宫一次,她本想让云宋贞帮忙,但云宋贞在知道她和萧七瑾是母子后,对她是嫌恶的态度。 “哀家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出去!” “太后娘娘,管大人的夫人来了。”彩霞进来禀声道。 楚音有些意外,“管大人的夫人?她来做什么。” 管夫人走进殿,朝楚音行礼问安。 “太后娘娘,妾身和大人一直记挂着娘娘,娘娘身体可还好?” “劳大人和夫人挂心了,哀家一切都好,只是……”她冷笑一声,“堂堂大凉太后,却被禁足于这一方宫中,可笑啊。” 管夫人低眉一笑,轻声道:“妾身知道太后娘娘辛苦,这不,就来了吗……”她缓缓抬起头。 两人四目相视。 地牢里。 萧七瑾隐约听见外头有吵闹的声音。 “瑾儿!” “你怎么来了。”萧七瑾看见楚音,觉意外。依着云枫的性子,怎会让她来这。 “瑾儿,母亲来救你了,快走。”她拿着钥匙,开了牢门。 萧七瑾虽觉疑惑,但没多问,跟着楚音走出去。 奇怪的是这走出去的一路只有个别狱卒,路上有好些狱卒已经死了。 两人刚走出大牢,萧七瑾这才看见,这外头,已经乱成一团了。 “太后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瑾儿,来不及多解释了,就是漠苍和青赵的人突然打来了,和这里头的人里应外合,咱们必须赶紧离开!” 第137章 母后,儿臣回来了 漠苍和青赵两国结盟突然攻打大凉,杀的云枫措手不及。 大凉因之前云枫荒诞无度令国库空虚,百姓众臣哀声载道,如今青赵漠苍攻来,能抵御上前的士兵屈指可数。 大凉皇宫甚至都被攻陷。 萧七瑾和周淦还有楚音三人朝宫外走去,就看见,除了青赵漠苍的士兵,还有一些不知是什么的人,也攻了进来。 大凉眼看着就要毁了! 楚音眼睛微眯起,望着被烟火充盈着的大凉皇宫。眼底勾起一抹欢喜情绪。 这里,这个令她痛苦半辈子的地方,她终于可以离开了!望着身边的萧七瑾,她心中是被深深填满的感觉。 就在三人要离开皇宫的时候,面前出现几个人拦住几人的去路,“太后娘娘,管大人等着您呢。” 楚音神色凝重起来,片刻后跟着几人离开了皇宫。 皇宫里,乱成一团,“婕妤,咱们赶紧走吧!” 姜雨鄢紧紧抱着孩子,“皇上呢?” “不知道呢,婕妤,如今的情况咱们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听说连太后娘娘都跑了,咱们再不走只怕就要走不了了!”墨宝急道。 姜雨鄢喉间一哽,望着慕烟宫情绪复杂。 南姜灭亡后,她从一国公主沦为囚奴,谨慎小心卑躬屈膝为的就是能活着,她成为云枫的妃子,说不上是有什么感情,更多的是迫不得已。 南姜已亡是事实,不可能再有重复的那一日,她沦落到大凉生死是都在这了,云枫看中她,能给她好的日子,她便也甘之若饴了。 后来有了身孕,她就的心境就更不一样了。只是,没想到这样安稳的日子没持续多久,竟又起了变化。 姜雨鄢长叹口气,抱着孩子,“走吧。” 主仆两人急急朝外走去,然还未踏出殿门,从外头冲进来好些拿着长剑的人将两人团团包围起来。 姜雨鄢瞪着双眼,紧抱着怀里的孩子。 …… 楚音和萧七瑾他们跟着去了管阅的府上。 管阅看着楚音,笑道:“太后娘娘莫不是想利用了老夫后,就不管不顾逃走吧。” 楚音喉间微哽,扯出一抹笑,“管大人说笑了,怎会。管大人的搭救之恩,哀家铭记,更愿回报。” “那就好,”管阅说完目光一转,看向萧七瑾,“这便是太后娘娘惦念了二十余年的孩子啊,没想到啊……” “太后娘娘,如今情势紧急,有些话,咱们就开门见山说个痛快了,大凉如此情况,显然是要改朝换代了,管某在大凉,在朝中的地位太后娘娘清楚,我等可扶持新帝继位。” 管阅的这想法打算先前就和楚音说过,他愿扶萧七瑾上位,届时只要允诺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 楚音当时为了救萧七瑾出来,周旋之余匆匆应下。但如今萧七瑾已安然无事,这事,她便有了退缩。 她只想和萧七瑾两人离开,更不愿萧七瑾卷入到皇位上去。 “管大人,若想扶持新帝,且另寻他人吧,萧某无可担当。”没等楚音说什么,萧七瑾已经开口拒绝了。 管阅站起身来,笑看着萧七瑾,说道:“萧大人是太后娘娘之子,名分上顺理成章,且萧大人有勇有谋,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大凉交到萧大人手中,必然会好起来的。” 萧七瑾轻笑出声:“管大人抬举萧某了,管大人可别忘了,萧某是赤周人,是赤周使臣,萧某是要回去赤周的。” “回去?”管阅仰头大笑出声,“只怕萧大人想回去,也不行了。” “管大人这是在威胁萧某?”萧七瑾微眯起眼。 管阅摇头,“不不不,老夫不是在威胁萧大人,只怕萧大人还不知道吧,今夜这一战,赤周是悄摸声息的掺和进来了,若赤周皇帝真看重萧大人和周殿下,又岂会在知萧大人二位有可能有危险的情况下,就出兵了。” “且,在萧大人不在赤周的这段时间里,赤周皇帝,早已任用新人做辅助国相,那人,萧大人不会陌生,翟义。” “怎么是他!”周淦惊呼。 翟义是有名的说客谋士,但在赤周,因处处有萧七瑾压过一头,一直不曾真正被重用。 楚音望着眼前的局势,她虽不想,但似乎一切已成了定局。 且,若赤周真如管阅所说,那瑾儿,根本没有回去的必要。 片刻后,萧七瑾缓声道:“即便管大人所言真,萧某也无意坐上那个位置。” “萧大人,你若不答应,你和太后娘娘,今日是不用想走出这儿。”管阅威胁。 萧七瑾冷眼,管阅不惧,“老夫知道萧大人武艺高强,但我这儿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萧大人带着武艺不精的周殿下还有个毫不会武功的太后娘娘,真觉得能走出去吗?” “萧大人自己或许能走出去,但太后娘娘……老夫可绝不会留情。” 管阅话落,外头瞬间围上来许多守卫,前头的守卫各个持着弓弩箭。后面一排皆带着长剑。 萧七瑾沉着眼色望着,呼吸渐重。 “瑾儿,若你不想做,母亲不会逼你的,”楚音握住萧七瑾的手,一脸的慈爱,“这辈子,母亲能再和你相逢相认,已经知足了。” 萧七瑾望着楚音,听着楚音的话。 外头的弓箭手,只等管阅一声令下。 片刻后,萧七瑾闭了闭眼,转过身,面对管阅,管阅严肃的脸瞬间换上笑,“萧大人想清楚了就好,九五之尊,多荣耀的位置。” 管阅话刚落,忽然!外头传来一声巨响,烟雾四起! 几人本能的往后退着,“怎么回事!”管阅怒声。 不一会儿,烟雾散去,只见外头的守卫皆倒在了地上,唰唰唰好些陌生的带刀带弩的人走了进来,将一众人包围住。 “太后娘娘,管大人,萧大人。” “你们是何人!”管阅质问道。 “我们主儿要见几位,请跟我来。” 楚音等人是被请回了皇宫,皇宫内外一片狼藉,但宫门口已有侍卫重新把手,那些漠苍青赵的人也已不见踪影。 “你们主儿是谁,这皇宫已经乱成这样,还带我们回来做什么?”管阅问道。 带头侍卫回道:“几位稍安。”说完便退了出去。 殿外,有好些人把守着。 “萧大人,咱们可否一赌杀出去?”管阅问道。 相比管阅的着急,萧七瑾是要淡定的许多,“他口中的主儿是谁,且还不知道,难道管大人不想知道,是谁吗?” 管阅凝着眼色,他不是不想知道,只是,害怕多耽搁,就多易发生变故。 他只有扶持了萧七瑾上位,他所要的至高无上权利,才能握在手中。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动静,几人纷纷凝色朝殿门口望去。 “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令楚音心头一颤,眼睛不由睁大。在看清楚走进来的人时,她一双眼睛瞪如铜铃! 萧七瑾看着面前出现的人,剑眉微扬。 “这……临安王……”管阅瞪大眼,不敢相信,楚音亦是。 “临安王殿下,真是好久不见。”萧七瑾眼中的诧异只存片刻后,便转为一笑。 “临安王?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是人是鬼?”周淦咽了咽口水,生怕是诡异之事。 云容珏笑,“自然是人了。” “你,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坠崖死了吗?!”管阅怎么也没想到,云容珏竟会突然出现! 云容珏没理会管阅,转眸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楚音,“母后,儿臣回来了。” 楚音呼吸一重,一双眼睛瞪着死死盯着云容珏。 他竟还活着! 竟还活着! 楚音看见云容珏的神情,除了震惊,便是嫌恶,没有一星半点因儿子安然无事的欣慰和高兴。 云容珏将几人困于殿中,对几人的不解,也进行了解释。 青赵和漠苍打来,大凉侍卫难抵,是云容珏和元璟手下的人斩杀过来,才抵住了青赵和漠苍士兵。 “元璟小王爷是有兵力,即便加上你临安王的,大凉皇宫的将士都不能抵抗,难道以他们就能对付青赵和漠苍了?临安王殿下想要邀功,也不是这样说大话的。”管阅冷声。 云容珏面色不变,淡看着管阅,“青赵弱小,即便是有能驰骋的新将统领,但一己之力不足以,大凉和漠苍不相上下,这次为何不抵,咱们心中难道没数?” 管阅撇唇,被云容珏说的,无法言语。 大凉一向国力强盛,将士们的士气也十足,但这些都是在云枫登基前的事了,云枫登基后,傲视自持,一意孤行,赏罚不分,早已令民心涣散,军心涣散。 这样的军心,民心,即便是面对不如大凉的小国,只怕也起不到作用,就更毋庸说是漠苍那样的强国。 “本殿早已猜到大凉会有这一天,只不过未雨绸缪了些。更何况,再有碧唐国的帮持,对付青赵和漠苍,便不是什么棘手的了。”云容珏说道。 “碧唐?”管阅吃惊,“先前皇上给碧唐去过信,希望碧唐帮忙,但碧唐是一直没给予回应啊!” 云容珏轻笑,“这个,管大人就不必深究了。” 楚音沉着眼色看着云容珏,“你这是想自立为王,登基上位。” 云容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目光在挪移到楚音脸上时在萧七瑾脸上停留片刻后转开,“母后觉得有何不可吗?”他声音轻,带着几分质问。 楚音冷哼一声,“当然不可!” “有何不可?!”云容珏轻和的声音沉了下来,冷意散出,“母后莫不是忘了,儿臣是父皇亲封的皇太弟,皇太弟继位,名正言顺。” 楚音一噎,呼吸一重,转眼看向管阅,示意一眼。 眼前局面僵持,管阅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云容珏是皇太弟,按说继位是名正言顺,但…… 若云容珏继位,而非萧七瑾继位,那楚音允诺他的,只怕是要化为乌有了。 管阅轻咳一声:“临安王殿下,眼下局势尚未安定,这继位一事,且也不是咱们几个就能定论的。” 云容珏笑,“是,管大人说的是,既如此,那就等明日,这宫里宫外,拾腾好了,咱们召集诸位大臣,再行商议。” 他说完,转身离开。 管阅刚想跟着出去,门砰的一下被关了起来。 “这……” 楚音管阅两人相视而望,各自揣着情绪。 “太后娘娘,这可怎么办?”管阅问道,“若临安王殿下继位,您……” “不可能!”管阅话还没说完,就被楚音厉声打断,“无论怎样,都不能是他继位!” 萧七瑾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着急,听着两人的话。 “太后娘娘,临安王殿下,是您的儿子,又是皇太弟,他继位名正言顺,您又何必如此反对。”萧七瑾开口道。 “瑾儿!”楚音眼色瞬间柔软下来,“母亲虽不想让你陷入这皇宫之争中,但若硬要择一人继位,自然是瑾儿你为好,瑾儿你有勇有谋,若成帝王,必然不会差的。” 萧七瑾发出一声轻笑,“临安王也不差。” 楚音面色一冷。 她这样的情绪和反应,萧七瑾倒是看不明白了。他和云容珏既是兄弟,都是她的孩子,可她对云容珏的态度—— 这是何缘由? “现在不是讨论谁好谁差的问题,眼下情势,若临安王殿下执意要登基,只怕咱们也难阻止。”管阅说道。 云容珏若没有皇太弟身份,他们且还好办,可有了这一层身份就—— “怪哀家,当初没想周全。”楚音叹声。 当年令云楼立云容珏为皇太弟,不过是想令他成为众矢之的,他和云枫一向不对盘,云枫登基,他又成了皇太弟,云枫定对他处处忌惮,甚至欲除之而后快。 她原想借此折磨云容珏,并借云枫之手,杀了云容珏。 没想到—— 忽然! 楚音黯淡的眼眸染上一抹光,“哀家有主意了!” 次日一早,黑夜褪去,迎来朝阳。狼藉的大凉皇宫,此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看似平静的外壳下,暗涌仍在。 宣室殿内,众臣聚集。所有人对于云容珏的出现,都是诧异。谁也没想到,云容珏竟安然无恙,平安归来了。 昨日的大战中,云枫虽未死,但身受重伤,只怕也是命不久矣了。 大凉遭受重创,不可一日无君。 云容珏有意登基,众臣中虽有质疑者,但大多数人,是以云容珏为皇太弟,认定其可继位登基。 “臣等愿迎新帝登基。”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众人皆附议而跪。 云容珏淡然的脸上,没有欢喜的情绪,转眼看向一直沉默未语的楚音。 果然! 片刻,楚音站出来,“哀家反对。” “太后娘娘,临安王殿下贵为皇太弟,他登基是名正言顺之事,太后娘娘何以要反对?”跪着的一臣子提出质疑。 “这,哀家知道,但大凉祖训有云,新帝继位,以后嗣为先,若无后嗣者,方才另择他人,皇上的雨婕妤有为皇上产下一名小皇子,这小皇子也是皇上唯一的儿子,他才是该继位者。” “荒唐,小皇子不过月大,岂能担任起一国之君之位,小皇子登基后,这朝政之事要怎么处理?!难道要太后娘娘您来处理吗?!” “有何不可!”管阅及时站出来,“太后娘娘是小皇子的祖母,在小皇子有能力前,代为辅佐,有何不可!” “荒谬!太后娘娘乃后宫妇人,岂能插手政事!难道想做史上垂帘听政的那位吗?!” “大人不要忘了,大凉开朝先皇,就有过太后辅佐孙儿的,后来不照样将大凉治理的妥当,且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大人过分反对,管某不得不怀疑大人的居心了!” 管阅原就是国相,在朝中根基颇深,不少老臣以他为首。他的话总能起些作用。 争论不休,云容珏没说一句话,待几人吵得超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 ———— 慕烟宫。 姜雨鄢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当时将她围困在这的人是什么人。 但她想着,或许,她的命数已定。 无论这外头是什么人,她怕是都难逃一死。望着身边酣睡着的小家伙,她心中万千不舍。 她从袖口里,拿出准备好的刀。 “呀,婕妤,您这是做什么!”墨宝吓了一跳。 “墨宝,若这次我们难逃一劫,我来拖住他们,到时候你抱着孩子,赶紧跑!他就拜托你了!”姜雨鄢说道。 “婕妤,您别……或许还有转机呢。” 转机?姜雨鄢苦笑,还能有什么转机,命数已定。 就在这个时候,殿门口传来动静,姜雨鄢和墨宝两人警惕望着殿门口,她握着小刀的手紧了许多。 “雨鄢姐姐!”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进来,紧接着姜雨鄢看见姜舞跑了进来。 她一愣。 “小……小舞?” 姜舞匆匆跑到姜雨鄢面前,“雨鄢姐姐,太好了,你没事。” 许久不见姜雨鄢,姜舞心里记挂的紧,一见面就忍不住抱住她。 姜雨鄢愣着许久都没能缓过神来。 第138章 是深入骨髓的惦记 “这些东西,你们都给本侧妃归置好了。” “当心点,别磕碰着了!” “瞧瞧,这侧妃啊,开始了,”拂冬说道,“这些事哪儿用得着她一侧妃来指挥。” 江素莫一笑,“随她吧,她喜欢做,就让她做,正好,我还落个清闲。” 拂冬扶着江素莫往后院走去,“这次几国交制,还真险的很,好在,尘埃落定了,王爷也平安归来了,这倒是喜事一桩。”拂冬说道。 江素莫脸上是释然的笑,她轻点头。 云容珏平安归来,是她没想到的,但也是最欢喜的。 “王爷可回来了?”她问道。 拂冬拉来一侍婢,问了问,那侍婢说,云容珏已经回来了,和姜舞在主院里。 “姜舞虽是王爷宠信的人,但好歹您是王妃,王爷总这样,也太不顾及王妃您的感受了。”拂冬抱怨道。 “无妨,王爷能平安归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主院这边,姜舞将几个下人将东西归置好,院子屋内的陈设和布置和从前大不相同,多了不少东西,更平添了许多气派。 云凰和元璟他们过来的时候,姜舞刚收拾完,给两人斟倒了一杯茶。 云凰元璟两人打量看着云容珏的院邸,屋子,“这院儿虽还是之前的院儿,但这陈设布置,是更气派了许多啊。” 元璟轻笑,端起茶杯抿喝了一口,“是啊,如今的情势,瞅瞅,这给五哥送来东西的都快将这堆满了。” 元璟说完,云凰目光落到不远处堆列许多礼盒的桌上,他站起身,走过去随便拿起一件看了看,“果然,五哥,你看着玉扇,触手生凉,多好。” “还有这景泰蓝的花瓶,啧啧……比我那儿的好多了!” 云容珏面含浅笑,“你若喜欢,拿去就是。” “真的?” “我何时说假的?” 云凰笑,也没和云容珏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让子信将这两件东西取了走。 “青赵和漠苍那边的人怎么样了?”云容珏看着元璟问道。 “两国是退了兵,不过我的人发现,那青赵在边郊不远的地方,仍有兵徘徊着。” “他们这是还惦记着,想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再来一次。”云凰坐下,脸色微严肃。 “可不是,”元璟挑了一眼,“咱们大凉的混乱虽已平定,但他们也知道,如今的皇上不过是黄口小儿一个,他们自然是想找机会空子。” 如今大凉的皇上,是姜雨鄢的孩子,云枫唯一的皇子,云沛。 云凰瞥看眼云容珏,“五哥,你真不后悔,将那位子给了那小子吗?那日若五哥你强硬些,其实,朝堂上的那些人也不见得不会低头,五哥你可是父皇亲封的皇太弟,继位也是名正言顺的事,如今却要供奉那黄口小儿为尊,成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对于云容珏的所做决定,云凰是无条件支持的,但,即便如此,他心中还是存有疑惑的。 摄政王虽是位高权重,但怎么也比不过九五之尊的,那日朝堂上争论不休,云容珏便提出了这一建议。 拥云沛为皇,他为摄政王,同太后楚音,相互制衡,共辅佐幼皇。 云容珏瞥眼,顺手接过身边小姑娘新烹煮来的茶,倒了一小杯,抿喝了一口,茶水入口有酸甜之感,“放什么在里头了?” 姜舞弯唇,“是梅子,小舞放了些梅子,梅子的酸甜香气融合着茶的清香,别有一番风味。” 元璟和云凰听姜舞这一说,两人也连忙倒了一杯尝试着。 果然,茶的清香之余多了梅子的酸甜,令茶水的口感,更甘甜了。 云容珏慢悠悠品尝完小姑娘冲泡的茶水后,才慢悠开口解释着:“再名正言顺也抵不过他是云枫的直系后嗣,既然有诸多争议,我若强硬上位,固然没什么不可,但,今后的麻烦不会少,且加上管老头和太后两人,管老头在朝中势力不小,太后的身份且能压过一头,那日若执意登位,只会更麻烦。” 云凰撇唇,“话是这么说,可,五哥,难道你真愿意屈居那小孩之下只做摄政王吗。” 云容珏薄唇牵了牵,“你也说了,那只是个小孩。” 元璟微垂眼,似明白了云容珏的意思。他伸手拍了拍云凰的肩,“放心吧,五哥心里都有数的,就像这次,不也杀了太后娘娘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差点连我们都要瞒过去了。” 云凰的情绪一下被带离了,“对啊,五哥,你和姜舞这丫头是没事的,也不早些传个信给我们,还我们平白担心伤心了一个多月!” 云容珏笑,端起茶杯,“且对不住了,给你们赔罪。” 三人默契相视,笑出声来。 …… 萧七瑾在大凉皇宫内,外头的事,他都知晓清楚,赤周那边,翟义上位,能力之余更爱谄媚讨好皇上,大得圣心,趁着萧七瑾不在,更是大做文章,将支持萧七瑾的那些人排挤至外,且也不知翟义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他和楚音之间关系一事。将这事报于赤周皇。 赤周皇被翟义谄媚许久,对翟义的话,本就深信,又知这事,帝王之心多疑,他对萧七瑾的忌惮便更深了。 眼下萧七瑾想要再回赤周几乎不可能。 “萧大人,摄政王殿下来了。”宫女禀声道。 萧七瑾面色沉淡,没什么过多情绪,但也没拒绝见云容珏。 云容珏只身前来,带来一壶好酒。和萧七瑾两人对饮而谈着。 “这一天,大概是本王和萧大人都不曾想到的。”云容珏开口。 萧七瑾知道云容珏是指两人是一母兄弟之事,轻笑,“确实,萧某以为是孤儿遗世,没想到不仅见着了母亲,还有你这么个兄弟。” “萧大人觉得,这是好事吗?”云容珏淡声问道。 萧七瑾微扬眉,“非好,非坏。” 云容珏弯唇浅笑,“赤周那边的情况,想来不用本王和萧大人说,萧大人也该知道了,萧大人身怀才华,赤周王不知惜才,萧大人若再回去,且也可惜了。” 萧七瑾喝了一口酒,看着云容珏,“萧某可以理解为,摄政王殿下这是在要萧某留下吗?” 云容珏没否认,“萧大人的才华,本王很欣赏。” 萧七瑾单膝曲起,指腹轻拭着酒杯边缘,“摄政王殿下倒不忌讳我这突然冒出来的太后娘娘之子。” “从本王知事那天起,萧大人就一直存在在本王的生活中,所以,谈不上是突然冒出来,萧大人或许还是本王最熟悉的了。” 萧七瑾有些诧异,“是么。” 云容珏端起酒壶,清冽的酒顺着酒嘴落下,落进酒杯里,偶溅出些许酒花。“萧大人许不知,这么多年来,母后一直惦记着你,是深入骨髓的惦记。” 云容珏声音悠淡,但隐约透着一分哀凉。萧七瑾望着,眼里的疑惑攒起。 云容珏刚从萧七瑾那儿出来,就看见楚音火急火燎的走了过来。 楚音对他是冷漠凌冽的一眼,而后所有的目光和注意都只落在他身后的萧七瑾上面。 “瑾儿,没事吧?”楚音一脸的紧张关心。 萧七瑾微蹙眉,摇头,“谢太皇太后关心,萧某很好。” 楚音似还不放心,瞥眼瞪看云容珏,强压着心里的怒气,“摄政王今儿来做什么?” 云容珏怎会看不出楚音此刻的情绪所为何。她对他满是戒心,却毫不吝啬对萧七瑾的关心关怀,她匆匆赶来,是担心他对萧七瑾做些什么。 “母后觉得儿臣过来,是要做什么?”云容珏淡声。 他这样的态度,是令楚音越发紧张和不悦,她凑到他面前,沉着脸,压着声,但声音里的切齿是清楚的,“哀家和你之间的事,你休要牵扯到瑾儿,若你要对瑾儿做些什么,哀家,定不会放过你!” 云容珏脸色淡漠,眼底有一瞬的情绪闪过。 “母后不放过儿臣的时候,似乎不止这一次了,儿臣倒也不在乎多一次少一次。” 楚音脸色微变,她红唇微张,刚要说什么,却被云容珏先一步打断了,“不过母后放心,眼下是重振朝纲的重要时候,儿臣一门心思在这上面,且,儿臣还没看够母后和失而复得的儿子母子情深呢,自然不会做什么。” 云容珏说完,看了一眼萧七瑾,“本王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径直离开。 云容珏离开后,楚音绷着的情绪才落了下来,转眼看向萧七瑾时,面色变的柔和,叮嘱道:“瑾儿,摄政王城府颇深,你和他尽量少些交往。” 萧七瑾望着楚音从过来时,到现在的情绪脸色变化,还有她听上去是关心的话,他有疑惑存于心。 “摄政王殿下是有些心思在身,不过谈到城府深,萧某倒不觉得。” 楚音叹气,“你这孩子,懂什么,母后还能骗你不成?” “太皇太后,萧某有一问,不知可否一问?”他开口。 楚音轻笑点头,“有什么瑾儿尽管问就是。” “既萧某和摄政王殿下都是您的儿子,怎的萧某觉得,您对摄政王殿下的态度,过于冷淡,且我们是兄弟,分开多年,如今相认相见,您应该高兴我们多相处,怎的反而很反对我们相处似的。” 楚音微怔,扯了扯唇,“有吗?” “没有吗?”萧七瑾悠声,望着楚音的双眼带着些许的压制。 楚音笑,伸手拢了拢萧七瑾的衣襟,“母后和你多年分离,只想尽所能补偿你,至于摄政王,”她发出微沉一声,“他的性子不是瑾儿你面上看到的,瑾儿你不懂。” 萧七瑾低眼望看着楚音,没再说什么。 云容珏从萧七瑾那儿离开不多久,就有宫人来报,说是云枫不行了。 云枫这样的情况是意料之中。 朝中几位大臣和楚音听闻后赶了过去,太医已是回天无术了,云枫瞪着双眼,嘴巴颤抖着,想要说话却已经说不出了。 云容珏是最后留在殿内的,他同云枫说着话,云枫回应不了他,唯一的回应也只有那瞪得如铜铃一般大的眼珠了。 云枫断气后,云容珏一声长叹。 云枫今日的结果,皆是自己咎由自取。是他暴戾成性,无视家国天下,这才将自己作到这步天地,再无回头之路。 云容珏站起身刚要走出殿外,忽然,姜雨鄢抱着云沛跌撞赶来,“皇上……”她扑到云枫床边,泣不成声。 她对云枫虽不是至深感情,可云枫是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男人,他们还有了一个孩子,从前在宫中云枫对她更是疼爱有加,她非冷心冷肠之人。 姜雨鄢哭的厉害,云容珏淡看一眼,唤来人,“带雨婕妤回宫。” “殿下,您让我再陪陪皇上吧。”姜雨鄢不舍。这段时间的变故太多,她几乎要崩溃。 但云容珏没有理会,硬是让宫人强制将姜雨鄢送回了寝宫。 姜雨鄢回去后伤心的精神不济,东西也吃不下。 姜舞得知后,立刻进了宫。 “雨鄢姐姐,吃点东西吧,不然身体会受不了的。”姜舞劝道。 姜雨鄢摇头,“我没胃口。” 姜舞轻叹气,“雨鄢姐姐,我知道你伤心难过,但……事已至此,你还是想开些,咱们,总得过下去的。” 姜雨鄢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缓缓启声:“小舞,这段时间的变故太多,我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姜舞连忙搂住姜雨鄢,“雨鄢姐姐,当初南姜出事,那样的变故,咱们不是都挺过来了吗?逝者已逝,你要好好的才行呀。” 姜雨鄢无奈扯了扯唇,“南姜被灭,咱们从一国公主沦为囚奴,我是被迫接受这样的身份,后来,我成了皇上的妃子,得皇上宠爱,我以为一切不好的事都过去了,可没想到……还是……” 姜舞紧抿着唇,听着姜雨鄢的话,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安慰了。 雨鄢姐姐和她,到底是不同的。 在南姜的时候,她和母妃不受父皇宠爱,被囚于内宫中,吃穿用度都和一般妃子公主不一样,甚至还比不上宫人,在宫里,她和母妃更没有地位可言。 谁想欺负都可以,父皇从来是充耳不闻,那时候的日子,和到大凉沦为囚奴,并无太大差异。 但雨鄢姐姐不同。 她是得父皇宠爱的,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受万人敬仰,从高高在上骤然落到最底层,这落差的感觉,姜舞能理解。 “雨鄢姐姐,一切都会过去的,而且……你还有沛儿啊,对,你还有沛儿,你并不是一个人呀!为了沛儿你也要好好的过下去。”姜舞劝道。 提及云沛,姜雨鄢失落的眼眸才重燃起光,但很快,她眼里的光又落了下去。 “沛儿……小舞,我仅有的沛儿也没有了。” 姜舞不解看着姜雨鄢。 “他们抢走了沛儿!他们不让我和沛儿在一起。”姜雨鄢急急说道。 “他们?他们是谁?”姜舞不明白。 “是……是太皇太后,方才我抱着沛儿去看皇上,回来后沛儿就被太皇太后身边的人抱走了,他们一直不肯让沛儿留在我身边,刚才去见皇上,也是我趁他们不注意,才抱走的。” “小舞,如今摄政王掌权,你帮帮姐姐,帮姐姐把沛儿要回来好不好?姐姐只有沛儿了!” 姜雨鄢情绪起伏很大,姜舞看着心疼的厉害,对姜雨鄢提出的要求一应答应了下来。 “雨鄢姐姐,小舞答应你,那你也答应小舞,先吃东西,好不好?” 姜雨鄢见她答应下来,这才肯吃些东西。 …… 从宫里回王府后,姜舞将姜雨鄢的事和云容珏说道了一番。 “殿下,沛儿是姐姐唯一的孩子,不能和沛儿在一起,姐姐真的会很难过的。” 云容珏握着小姑娘的小手在掌心把玩着。 “妹妹的心情本殿理解,不过……这事不好办。” 姜舞眨巴着双大眼睛,“为什么?” “妹妹该是知道,沛儿是在太皇太后那儿,沛儿如今是皇上,太皇太后怎会肯轻易放手。”他说道。 姜舞紧抿着唇,小脸有些颓丧,“太皇太后即便是要留沛儿在身边,也可以挪一部分时间给姐姐啊,姐姐到底是沛儿的亲生母亲呀。” “妹妹以为,太皇太后会在意这些?” 姜舞粉唇撇撇,“那……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云容珏扬眉。姜舞长叹口气。 云容珏揽过小姑娘入怀,“知道你关心你这个姐姐,她是皇上的生母,他日后的安逸,本殿可以给你保证,不过沛儿的事,已不是那么简单了,妹妹可进宫多陪陪她,劝她想开些。” 姜舞窝靠在云容珏的怀中,粉唇鼓鼓。 屋内安逸和谐。 屋外,却站着一人。 江素莫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张若在屋子门口,她走过去,张若看见她明显脸色有些不自在。 “妹妹在这做什么。” 张若若意朝屋里探了一眼,然后拉过江素莫,“姐姐,我知道你宽心仁厚,不过……您好歹是王妃,这姜舞是越来越过分了。” 第139章 小舞,你跟我走 江素莫瞥看张若。 这话已不是张若第一次和她讲了。 “有什么过分不过分的,我看她也没做什么。”江素莫说道。 “姐姐,你是心善宽厚,但也不能任由小丫头胡来啊,方才妹妹凑巧经过就听见那丫头竟然和王爷开口,要让皇上回到雨婕妤身边。” 江素莫轻眨眼,他听张若继续说着。 “这谁不知道,皇上在太皇太后那养着,雨婕妤虽是生育了皇上,但原先身份地位就不高,不过是仗着受先皇的宠爱罢了,如今太皇太后抚养着皇上,岂有她插手这事的道理?” “这姜舞是仗着自己有王爷的宠爱,就肆无忌惮,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要求也都敢提了!这事往小了说是违逆太后的意思,往大了说,说是插手朝政之事都不过分!” “姐姐你说着姜舞,是不是越发目中无人了。” “妹妹有话还是直说的好。”江素莫轻声道。 张若掩唇一笑,“姐姐贵为王妃,这该管束人的时候就该管束,否则不然她们可都不把王妃您放在眼里了。” 江素莫轻笑,“妹妹的好心,姐姐收下了,姐姐房里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转身离开。 “这王妃还真不知好歹。”荷香附声说道。 张若嘴巴撇开,“走,咱们进宫,面见太皇太后。” 两日后。 姜舞被楚音召进宫。云容珏回到王府,被南芙告知楚音派人唤走了姜舞。 楚音传召姜舞,绝不会有什么好事。他没任何思考,立刻进了宫,去了长乐宫。 云容珏到长乐宫时,楚音正要责罚姜舞,被他及时拦了下来。 “太皇太后,她做了什么,您要责罚于她。”云容珏冷声质问。 楚音面冷如冰,“做了什么?你倒是问问她。” 云容珏转眸看向姜舞,小姑娘眼里攒着紧张的情绪,摇头。 “哀家知道,她是你宠信的人,但也是因为有你的宠信,她胆子愈大,愈无法无天,这朝政之事且也敢插手了。”楚音说道。 “太皇太后说笑了,这丫头是最胆小谨慎的,朝政大事,她岂有敢插手的道理。太皇太后怕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楚音冷笑,“你这丫头是雨婕妤的亲妹妹,她为了雨婕妤想在你这讨点好,要皇上回到雨婕妤身边,这雨婕妤想皇上回到自个身边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仗着自己是皇上的亲生母亲,想要借此掌权么。” “太皇太后,奴婢和姐姐没有这个意思,皇上是姐姐的亲生儿子,姐姐只是相思孩子,想多陪陪孩子。”姜舞解释道。 “狡辩,你这丫头,看来不好好处罚是不行了。来人。” “太皇太后!”云容珏声音大了几分,目光也更冷了,“她是儿臣的人。” 云容珏言语间夹着凉意,更有几分威慑。 “摄政王,这是要执意和哀家作对了。”楚音也沉下声。 两母子对视而望,彼此间的目光犹如兵戎。 片刻后云容珏缓缓启声:“儿臣不想和太皇太后您起争执,但希望太皇太后做事前明白,如今的局势,已非从前。”他轻淡的声音里,夹着几分警告。 楚音定看着云容珏许久后,才慢收回视线。 “罢了,哀家乏了,你们且退下吧。”楚音松口。 云容珏道声揖礼后带着姜舞离开。 两人回到王府,姜舞心怀愧疚,“殿下,小舞给你添麻烦了。” 云容珏望着她目光柔和,大掌轻抚她的小脑袋,“你没给本殿添麻烦,只是……太皇太后怎知这件事的?” 姜舞也是疑惑不解,摇摇头。 “谁在外面。”忽然,云容珏严厉一声,姜舞转眼朝门口看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就见张若端着东西走了进来,“殿下,是妾身。” 云容珏脸上的柔和散去,“你来做什么。” 张若轻笑,走到桌边将手里漆盘放下,“妾身熬煮了些补身子的东西,殿下尝一下吧。” 她盛了一碗有一碗,然后笑看向姜舞,“今儿煮的挺多的,姜舞也用一碗吧。” 姜舞有些微怔,张若脸上攒着笑意,“怎么,不给我这个面子呀?” 姜舞下意识看向云容珏,云容珏轻颔首,她这才接过,“奴婢谢谢张侧妃。” “殿下,您和姜舞都尝尝,这是这几日妾身和荷香她们学着熬煮的,也不知道味道足不足好,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您尽管和妾身说,妾身下次改善。” 云容珏喝了一口,姜舞见云容珏喝后,也才抿喝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云容珏这一句夸赞并不带情绪。 “姜舞,怎么样?”张若问道。 姜舞轻笑点头,“很好喝。” “好喝就好,殿下喜欢就是妾身最高兴的事了,以后妾身再多学习些,经常给殿下熬煮喝。”张若说道。 云容珏放下碗,淡声:“本王记得侧妃一向是不喜欢沾染厨房油烟之气的,如今倒是改变了。” 张若掩唇一笑,“殿下,妾身从前是不太喜欢,但人嘛,总要改变的,而且现在妾身在这府里也没什么事做,不似王妃姐姐那么忙,要操持府里的事,这些日子还时时要进宫陪伴太皇太后。” 云容珏目光微沉,抬眼,“你说王妃近日经常进宫见太皇太后?” 张若睁着大眼点头,“是啊,从前王妃很少进宫见太皇太后的,这些日子,忽然多了起来。” 云容珏平淡的眼眸划过一抹深意。 “殿下,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的吗?”张若问道。 云容珏收起情绪,摇摇头,“没什么,你下去吧。” 张若也没多留,欠身后退出屋子。 张若离开后云容珏沉默了许久,姜舞看见云容珏神情的变化,“殿下,怎么了?” “方才张侧妃的话妹妹听见了。”他开口。 姜舞点点头,“是,”蓦地她联想到什么,“殿下难道怀疑是王妃和太皇太后说的?” 云容珏没有应声道是与不是。她也就没再多问。 晚膳,云容珏是在素雪阁用的。 “殿下,听说今儿太皇太后召姜舞进宫了,没事吧?”江素莫关心问道。 “嗯,没什么大事。” 江素莫轻点头,顺手夹了一筷子菜到云容珏面前的碟子上,云容珏瞥看眼,没动筷子。 “听闻王妃近来时常到长乐宫去,可有此事?”片刻后云容珏开口。 江素莫夹菜的手一顿,片刻一笑,“嗯,这些日子,是去的勤了些。” 云容珏面色微沉,“太皇太后虽是本王的生母,但王妃在这摄政王府还有不少事要操持,王妃要以摄政王府为重,太皇太后那边本王且会和太皇太后说一说,王妃不必时常去。” 江素莫听出云容珏话里有的话,她弯唇一笑颔首,“妾身明白。” 云容珏没再多说什么,将碗里的汤水喝完,擦拭了唇后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江素莫连忙站起身,“殿下不留下来吗?” “本王还有要事处理,王妃早些歇息吧。”说完,径直离开。 江素莫望着云容珏的背影,长叹口气。 “王妃,方才王爷的话,似乎是有什么暗喻。”拂冬说道。 江素莫走到椅子前坐下,沉默许久后,才缓缓启声:“今天太皇太后召了姜舞进宫,王爷眼下又是这个态度,也许……王爷是以为我和太皇太后说了些什么。” 拂冬连忙道:“那王爷是误会王妃了呀,王妃要不要和王爷解释下,您这几日都是被太皇太后传召进宫的,且太皇太后有意拉拢您,您都一再给推拒了!” 江素莫依旧沉默,片刻后淡漠的眼底才重染上一抹沉光。 夜深,云容珏在书房里看着折本。 “殿下,您是怀疑,王妃已经是太皇太后的人了?”俞烈听云容珏的话,问道。 云容珏凝着眼色,“不能确定。” “王妃应该不会吧。”俞烈呐声道。 “如今的局势,是本王和太皇太后两派,她一开始虽是我找的人,但……也难说,眼下的局势咱们不能有一点松懈,你替本王好好看着王妃。”他说道。 云容珏轻叹口气。 他并非不愿相信江素莫,只是如今的局势,防人之心不可无。一旦他有所松懈,便会让人钻了空子。 ———— 云枫逝世后,曾和云枫极为交好的云招受了牵连。 面上云招依旧是尊贵的王爷,但如今摄政王和太皇太后同掌政事,早已没了云招他们立足之地,他们体面的生活,大不如从前。 原在边郊的青赵国人马,徘徊十日左右后,便撤回了。 碧唐国相救的兵马也按日返回了碧唐,并将云容珏的家书一同带回。 然,青赵这边,大队人马撤回,仍有几日留在了长安城。 “大统领,您何以和皇上请命延缓回国?这大凉咱们是暂且对付不了了,还留在这做什么?”身边人问道。 男子望着热闹的街市,他留下来,只为寻人。 大凉戎乱那日他在街上,看见了她! 这一回他看的更真切!是她,错不了。 那日他看见她,是见他和几个府兵模样的人在一起。 他查过,能有府兵的只有国相还有几个王爷,那她定是在这些人的府里。 只是,究竟在那个府里,他没办法继续查了。 摄政王府,自云容珏成为摄政王后,府邸扩充,来往的府邸的人也是日日多得很,府里上下,每日都忙的紧。她虽是贴身侍候云容珏的,但云容珏不在府里时,她也会帮帮南芙她们。 “这长安城总算是又恢复往日的安逸了。”南芙感慨道。 姜舞看着繁华的市集,轻点头。她犹记得那日他们回到长安,遭逢变故,又遇青赵和漠苍两国围攻,这长安城是一片狼藉。眼下狼藉褪去,繁华安逸重回,令人实在感慨。 姜舞和南芙两人顺着长街往王府走去。 忽然! 前头一阵骚乱,她们两人下意识要避开,却突然不知从哪儿爆发一声砰,四周顿时飘起一阵烟雾! “咳咳……” “小舞。” 待烟雾散去,南芙朝身边一看,竟不见姜舞! “小舞!” 南芙寻了半天,都没看见姜舞的人影,不过片刻功夫人怎就不见了! 南芙回到王府,问询了府里的人,原以为姜舞会回来了,可竟未归。 姜舞不见了。 这个认知令南芙心一慌。 云容珏回到府里没看见姜舞,问询府里人后将南芙唤来。 “王爷……” “她人呢?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还没回来?”云容珏问道。 南芙紧抿着唇,脑袋低着,许久不敢说话。 云容珏眼色一顿,看向南芙,“发生什么事了。” 南芙颤着声将方才在街市上发生的事道出。 云容珏闻声后面色顿然一沉。 …… 姜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地方,再转眼,看见身边坐着的人。 两人四目对视的刹那,涌出万千情绪。 姜舞倏然坐起身来,一双明眸瞪得老大,“你……” 十晏望着姜舞,目光微颤,声音沙哑,“小舞,是我,十晏。” 十晏…… 是十晏…… 是她一直记挂着,但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的十晏! “十晏哥哥。”她呐呐张唇。 “是我,小舞,是我,原来真的是你。”十晏喉间微哽。 久别的分离,这样的相遇是姜舞不曾想到的。 “十晏哥哥,你真的还活着……”姜舞的眼泪珠子不自觉掉了下来。 十晏替她抹掉脸上的眼泪,“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哭。” 姜舞抽噎着鼻子,“小舞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我死了。” “大凉攻打南姜,南姜被灭后,我也身手重伤,几经飘泊才活了下来。”十晏说道。 姜舞抽噎着缓了缓情绪,“十晏哥哥,你也一直在大凉吗?一直在长安吗?” 十晏摇摇头,将自己发生的事,一一告诉给姜舞。 姜舞听着,心疼中有着诧异。 十晏哥哥,竟是青赵国的大统领。 “小舞,先前我在街市上就有看见你,后来又有看见你和大凉的府兵在一起,你现在到底是在哪儿?”他问道。 姜舞也没隐瞒,将自己的情况告诉给十晏。 十晏听着,眉头却是紧紧蹙起,望着她,“小舞,你们受苦了。” “都过去了,”她仰抬着小脸,“十晏哥哥,能再见到你,真好。” …… 摄政王府这边,云容珏派人寻找姜舞,但都无所获,他着急担心,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就在众人急急找寻的时候,姜舞回来了。 “王爷,姜舞姑娘回来了!” 云容珏闻声立刻起身,在门口遇到姜舞。 “回来了?去哪儿了?有没有受伤?”他关心问道,边上下打量看着她,生怕她有一点不好。 小姑娘脸上胳膊上都没伤,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脸色有些差劲。 “到底怎么了,说话。”他微沉声。 姜舞缓了缓情绪摇头,“殿下,奴婢没事。” 云容珏将小姑娘带进屋,“南芙和你上街,听闻街市发生动荡,你又至今才归,是发生了什么?” 姜舞垂眼,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混乱中和小南走散了。” 这时,下人端来云容珏叮嘱的汤水,他探了探温度,递到她嘴边,“外头冷,喝点暖暖胃。” 姜舞乖乖张开嘴,喝下。 一碗温热的汤水他喂她喝下。 姜舞没说什么,云容珏也没再继续追问。 次日,姜舞进了宫,去见了姜雨鄢。 而后连着几日,姜舞时常出府,回来倒也按时。 只是,她的情绪,是比从前多了许多。 “十晏哥哥,天色不早了,小舞该回去了。”她望着外头的天色,站起身。 十晏端来两盘东西,“小舞留下吃饭吧。” 姜舞摇摇头,“还是不了,不能太晚回去的。”她太晚回去,殿下知道会担心的。 十晏微垂下眼,将盖着盘子的盖掀开,“这些都是从前在南姜时小舞你最喜欢吃的,我们分离这么久才见到,连一顿饭都不能一起吃。” 十晏声音低沉,甚有几分哀凉,姜舞望着,于心不忍。 “那……我用点再走吧。”她说道。 她望着外头的天色,一刻钟左右,应该也是可以的。 十晏失落的脸色这才转好许多,连忙拉着姜舞坐下。 如十晏所说,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在一起吃饭了,再见面甚至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舞,你打算,一直留在摄政王府吗?”十晏替她夹菜,问道。 姜舞点点头。 “若我可以带你走,小舞,你跟我走吧。”十晏说道。 姜舞一怔,抬眼看着十晏,十晏继而道:“我知道,你和二公主在大凉是逼不得已,以前你们是没办法离开,现在不一样了,我可以带你们离开。” 姜舞微垂下眼,对于十晏忽然提出的事情有些无措。 “小舞,怎么了,你不想离开吗?”十晏问道。 姜舞紧抿着唇,片刻缓声,“十晏哥哥,离开没有那么容易的。” “我可以带你走!” “十晏哥哥是青赵的大统领,不可能无所顾忌的,那样,你也会为难的。”她说道。 第140章 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不怕。” “可是……” “小舞,”姜舞还要说什么的时候,被十晏打断话,“你该不会是不想离开吧?” 姜舞沉默,没有应声。 “小舞,别忘了,大凉是我们南姜的仇敌,是大凉灭了南姜,即便我们要留下,也不该是留在大凉,只要你愿意,我带你走,我们去青赵。” 十晏的话如影随形跟着姜舞,令她情绪不安。 “妹妹在想什么?”云容珏头未抬,盯着手中折本,启声。 姜舞思绪被拉回,摇摇头,“没什么。” 云容珏放下手中墨笔,抬眼望着姜舞,“你最近似乎总是心神不定,是有什么心事?” 姜舞研墨的手一颤,墨汁迸溅出些许洒落在桌上,云容珏眼微垂,目光定。“奴婢拿布擦干净。”她说完,有些慌张走到木架前,将布巾沾水后拿了过来。 云容珏看着小丫头游移不定的神绪和慌张的动作,他准允她私下时不必以奴婢自称,她连这个也都忘了。 姜舞擦干净桌上溅出的墨汁后,继续研墨,云容珏慢收回视线,缓声开口,“这几日你出府的频繁,这府里近来是有很多事要忙?”他状似不经意问一嘴。 姜舞摇摇头,“不是……是……是有些东西要采买。” “哦?是吗?”他挪眼。 姜舞虚然低下眼,耳边传来男人一声轻笑,“采买东西辛苦,妹妹以后若有要采买的,大可让府里的管事吩咐下去办就是了,不必自己跑来跑去,累得慌。” 姜舞轻点头,也轻声应着,云容珏望着她,且看不出她这究竟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次日,姜舞依旧出门,在她离开摄政王府后,云容珏的身影探出来,目光灼灼望着小姑娘纤瘦的背影,朝身边俞烈吩咐道:“让人跟着。” 俞烈看了眼姜舞离开的方向点头答应下来。 从府里出来后,姜舞先去了缎庄,买了些布料,而后又去集市买了些东西。 然她刚走出集市,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人跟着似的,但一转身,好些人在身后,也看不出什么来。 “怎么回事……”她嘟囔着。 “诶,人呢!” 两人四下张望着,刚不过眨眼的功夫,拨开人群就看不见姜舞了! “原来你们真是跟着我的!”就在两人张望着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两人一转头,和姜舞对了个正面。 姜舞看清两人容貌后,眉头一蹙,“是你们?你们跟着我干嘛?” 这两人姜舞认识,是王府里的小厮。 “我们……我们没跟着姑娘啊,姑娘误会了。” “对,姑娘误会了,我们没跟着姑娘。” 两人装傻充楞否认着。 姜舞粉唇瞥瞥,她又不是傻子,会信他们这话! “还说没有?” “真没有!姑娘,我们就是凑巧也上街呢!” 见两人咬口否认,姜舞眼珠子一转,“哦,那是挺凑巧的,你们上街是要买什么?可买到了?”她目光落在两人空空如也的双手上。 两人磕巴,“没……这不没我们要的东西么!” 姜舞张张粉唇,“是么,那既然没有你们要买的东西,那你们就先回去吧。” 姜舞这话一出,两人更为难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怎么?不回去吗?王府里应该还有很多事要你们帮忙做吧,快回去吧,别耽误了时辰,不然管事的可要责罚你们了。”姜舞‘劝’道。 两人犹豫着挪着步子,一点点朝前走去,时不时还转过头,看着姜舞。 姜舞弯唇,“快回去吧。” 姜舞盯看着两人渐走渐远,平和的小脸慢慢绷起几分情绪。 她看两人走远些后,收回视线,刚转身,忽然,那两人又回来了,姜舞瞪着大眼睛,“不是让你们回府的吗?” 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两人咧嘴一笑,直接从姜舞手里接过东西,“我们帮姑娘提东西吧,姑娘若还要买东西,东西重,姑娘一个人也不方便。” 姜舞:“……” “随便你们。”她也不和两人客气。 姜舞不知道着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随他们去。 而接下来几日,她发现,只要她出门,这身后就会有人躲藏跟着,连着两日她没理会,第三日时,她拆穿,还是之前那两个人。 想来这两日偷摸跟着她的,都是他们! “你们这几日老是偷摸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姜舞秀眉一蹙,小脸严肃起来。 两人还是笑着打着哈哈。 姜舞虽不精,但也不是傻的。 她转念一想,猜到一种可能,“是殿下让你们跟着我的?” 两人愣了片刻,连忙摇头。 “不是殿下让你们跟着我的?” 两人连忙点头。 姜舞眨巴眼,片刻后撇唇,“原来不是殿下让你们跟着我啊,那就是你们自己擅自跟着我咯?你们意图不清,那我这就告诉殿下去!让殿下做主!”她说完,佯装要回去。 那两人着急拉住她,心一急话也脱口而出,“姑娘殿下也是为了你好啊!” 姜舞秀眉微扬。 小厮察觉话脱口而出,连忙捂住唇。 “原来真是殿下让你们跟着我的,殿下这么做究竟是何意!” 两人自知说漏了嘴,不敢再多言,紧闭着嘴巴,无论姜舞说什么,他们都是摇头。 摄政王府主院,房门紧闭。 院子里,俞烈沉着脸看着两名小厮,“你们笨死算了。” 小厮:“……” “俞侍卫,这……这也不全怪我们,这姜舞姑娘平日里看着天真烂漫,不太聪明的样子,没想到,还是有些智慧的。” 俞烈一记冷眼瞪过去,“还狡辩!你说谁不太聪明呢?这话让殿下听到了,非得打你们几板不可。” “让你们悄悄跟着,你们倒好,让人发现了个彻底!不说自己愚笨,还嫌是人家聪慧了?” 俩小厮:“……” “俞侍卫,我们知道错了。” 外头叽喳个没完,屋里并不吵嚷。 云容珏倚着凭几,单膝曲着,望着小姑娘,“委屈?”他薄唇微动。 姜舞对上他的双眼,“殿下让人跟着小舞,难道不是监视吗,殿下若有什么问题,问小舞就是了,何必这样做。” “本王问你,你会和本王说实话?这些日子,你总是心神不定,本王要知道缘由。”他说道。 姜舞微垂下眼,有片刻沉默,然后缓声道:“是这几日没休息好。” 云容珏右唇角朝上牵了牵,“妹妹还是不肯和本王说实话。” “殿下想知道缘由,小舞说了,可殿下却又不信。”她说道。 云容珏眸光沉了沉,耳边小姑娘的声音再度响起,“殿下既不信,心里或许是有什么想法,既然殿下心中有自己的定论,觉得小舞是有什么,那不如就依着殿下所想,给小舞定个错罚什么的,岂不更痛快。” 姜舞说完,再抬眼,对上男人的目光。 两人相视而望,有片刻的沉默。 “过来。”他沉声。 姜舞紧抿着唇,走过去。 下一瞬,男人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妹妹这张小嘴是越来越能说了,本王都说不过你了。” 姜舞:“……” 他低眼看着怀里的小姑娘,长叹一声,“罢了。” 姜舞掀眼看他,“那殿下以后还会找人跟着小舞吗?” 云容珏无奈摇头,“妹妹且要答应本王一件事。” 姜舞看他,等着他的后话。 外头,俞烈看见姜舞从屋子里出来,看上去似乎并没什么异常。 而后他敲了敲门,得到准允后走了进去,“殿下,姜舞有说什么吗?”他问道。 云容珏摇头。 “那之后还要让人跟着吗?” “不用了。” 俞烈有些微诧,担心道:“殿下,姜舞没和您说什么,要不,咱们还是谨慎些?眼下看似安定,但咱们还是得处处小心才是。” 云容珏看了眼俞烈,他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 “本王心里有数。” 云容珏如此说,俞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 十晏在大凉呆了好些日子,身边的人催了好多次。 “大统领,咱们不能再呆在大凉了,必须赶紧回青赵,您是统领,皇上一再传召您回去,您若再坚持,只怕会被冠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啊。” 十晏书写着信,写好后将信封好,递给身边人,“飞鸽回去。” “大统领!咱们该回去了!” “你放心,你说的事,不会发生,在这信里我已经和皇上说的很清楚了,我在大凉是为了青赵。” 身边人接过信,不解,“大统领,您的意思是?” “我们这次没能一举瓜分了大凉,实在遗憾,我在这再多留些时日,待回去青赵时我会带上大凉的一洲疆土,进献给皇上。” 那人微怔,虽觉诧异,但…… 十晏的身手,征战经验,是他看在眼里的,青赵原就弱小,骁勇善战的人也屈指可数,十晏出现后,以其赫赫的战功大震了青赵皇军的士气,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 “好,我这就传信。”那人拿着信,离开。 十晏走到屋院外,望着平和安逸的四周,眼底涌起波澜,“小舞……” 他要带她离开。 ———— 赫宝琪早产,产下一子,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取名泽。 先前云枫在位,云凰等人一早便该有独立的府邸,但一直被云枫压下来,借着赫宝琪产子,云容珏便做主,给了云凰一座府邸,自立门户。 赫宝琪虽是早产,但好在,除了身子虚弱些外,一切都还好,孩子也很健康。 姜舞去看过云泽,他眉目清秀,那双眼睛像极了云凰。 “怎么买了这么多小孩的玩意?”十晏看着姜舞手中拎着的小东西,问道。 “舒王妃生下世子,这些是买给小世子的。”她说道。 她说起赫宝琪的孩子,眉眼中尽是柔和,十晏望看着,只淡淡扯了扯唇,“小舞,你和他们关系不错。” “舒王妃人挺好的,舒王殿下……” 她自顾自的说着,转眼时,才看见十晏脸色的不对劲,“十晏哥哥……” “小舞,你心思单纯,心底善良,十晏哥哥都知道,但是小舞,你不可忘了,我们迟早是要离开这的,还有南姜的仇,大凉是我们南姜人的仇人,尤其是这些皇室,小舞对他们,还是少放些感情过去。”十晏说道。 “十晏哥哥……南姜已经回不去了。”她紧抿着唇,闷启声。 十晏眼神顿然一沉,“小舞,是你不想回去?” 姜舞眼睫轻颤,“南姜已经灭亡了,大哥二哥他们也都……没有人能再统领南姜了。” 十晏看出姜舞的犹豫。 “小舞,即便没有殿下他们,南姜依旧可以复国,我会帮你,我们要让南姜再恢复往日的风光,只要我们能复国,南姜散落在外的百姓都会愿意回来的,到时候,小舞你是复国的功臣,臣民们会拥戴你。” 姜舞听着十晏的话,呐呐张唇,“十晏哥哥,你要让小舞……领导南姜?” 十晏轻笑,“有何不可吗?” 她本能摇头。 她是女子,即便书中有道,女子并不一定不如男儿,但要她领导南姜,她对自己没有那个信心,而且…… “小舞,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女子成为一国之主确实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的,更何况,到时候情况不一样,南姜覆灭,我们将它复国,你本就是尊贵的公主,又是复国功臣,百姓们定会感激拥戴你。” 姜舞呼吸微重,沉默片刻后,缓缓启声:“十晏哥哥难道忘了,小舞和母妃,是父皇,以及南姜百姓都认定的不祥之人,即便复国,谁会让一个不祥之人统领南姜呢。” 外头风雪飘落,宛如她出生那年一般。 姜舞从十晏那儿离开,回了府。 “小舞,你买了不少东西啊。”南芙凑上来。 “嗯,都是要给小世子的。” 南芙瞅了两眼,看向姜舞不好的脸色,“小舞,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姜舞缓了缓情绪,摇摇头。 “你今儿是不是又去见了你那个外头的朋友啊?不会是那朋友有什么事吧?”南芙问道。 姜舞摇头,弯唇轻笑,“没有,大概是天太冷了。” 南芙知道她出府经常去见一个朋友,但至于是谁,姜舞没告诉南芙,南芙也不很清楚。 “那你赶紧进屋暖暖。”南芙没再多追问,笑着将姜舞朝屋里推去。 次日下午,姜舞跟着云容珏去了舒王府看望赫宝琪和云泽。 “小世子长得真好,这么点都看得出眉眼的清秀漂亮了。”姜舞逗弄着云泽。 这屋子里,除了赫宝琪这个生母外,最喜欢小孩子的便是姜舞了。 云容珏对小孩子没有太多喜欢,但因为姜舞,也多看,多逗弄了两下。 云凰是一直望着姜舞久久挪不开眼。 姜舞和云容珏两人离开后,云凰将云泽交给丫鬟后就要离开。 “殿下。”赫宝琪唤住他。 “殿下,您留下来,多看看陪陪泽儿吧。”赫宝琪轻声恳求。 云凰转眼,赫宝琪微红的眼眶,可怜的模样落进他的眼里,令他眉头一蹙。 沉默片刻后,云凰终只落下一句叮嘱的话后,便离开了。 在云凰走出房间的刹那,赫宝琪的眼泪掉了下来。 云凰坐在长椅上,发呆许久,眼前偶尔会浮现那小家伙的样子。 若这孩子是他和姜舞的,他会很高兴,很高兴。只可惜…… 他知道自己和姜舞,已经不再有可能,元璟也都劝过他,然而,有些东西,并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有些事情有些人,也不是想要接受,就能接受的。 ———— 朝堂上,一如往常。 云容珏和楚音两人各掌一半权利,有些事上必然会出现分歧。 有些分歧周转几下便能达成共识,而有些,不能,楚音强势,云容珏也是强势之人。 但有些事上,云容珏知退让。 比如灵州撤调守卫一事,楚音坚持撤调,而云容珏认为灵州守卫兵力不可减少,而且要增多。 两人意见相左,最终,云容珏退让。 退朝后,楚音离开宣室殿,不多一会儿,就看见宫女抱着云沛,云沛哭闹的厉害。宫女怎么哄也没办法了,这才来找楚音。 “吃过了?”楚音抱着云沛,脸上没有宠爱的情绪。 “吃过了,但皇上还是一直哭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宫女说道。 楚音轻叹口气,抱着云沛,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哄着。 在走到御花园的时候,蓦地,看见一抹身影,楚音脸色微沉下,“是雨婕妤啊。” 姜雨鄢看着楚音怀里的小家伙,满眼的期待,“太皇太后,沛儿怎哭闹的这么厉害?是不是饿了?”她关心问道。 “没有,皇上已经吃过了,就是这性子怪的很。” 姜雨鄢看着云沛小脸因大哭憋得通红,心疼的厉害,她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手,“太后娘娘,许是冷了,这外头风大,要给沛儿多穿些衣服,而且,要少抱出来。” 楚音脸色一冷,语气低沉:“雨婕妤这是在指挥教育哀家怎么带孩子?” 第141章 他还会选择你吗? 姜雨鄢慌张,脸摇头,“不是,臣妾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沛儿他……” “皇上是由哀家照顾,哀家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雨婕妤在这和哀家指手画脚,这儿天寒地冻的,雨婕妤还是回宫吧,少出来。” 姜雨鄢望着云沛,恋恋不舍。 她太想念云沛了,云沛出生不多久就被抱走,她这个做亲娘的都没能多看看他。 楚音将云沛带走后,她想见云沛一面,是比登天还难,每天的思念,她快受不了了。 “太皇太后,可不可以,把皇上给臣妾照顾些时日?”她开口恳求道。 “皇上是九五之尊,这照料之事繁琐复杂,还是不劳雨婕妤了。”楚音说道。 “太皇太后,臣妾求您了,就几日,臣妾是沛儿的生身娘亲,可能见沛儿的时间太少太少了,您开恩,几日就好,求您了。”姜雨鄢情急,直接跪了下来。 “哎呀,雨婕妤,您这是做什么呢,这天寒地冻的,您跪在这,岂不是要跪坏了膝盖,还是赶紧起来吧。”楚音身边的彩霞连忙上前要将姜雨鄢扶起来。 “太皇太后,臣妾求您了,您让臣妾陪陪沛儿吧!”姜雨鄢哭着给楚音磕头。 楚音面色清冷,没有一丝动容,反而更多几分凌冽在眼中,“哀家从不受人威胁!你既要跪,就跪着吧。”楚音说完,绕过姜雨鄢离开。 楚音离开后,姜雨鄢身边的墨宝连忙上去,扶住她,“婕妤,您起来吧,这天多冻人啊,您这样身体会吃不消还会落下病根的。” 姜雨鄢已是泣不成声,她着急,难过,可没有任何办法了! 她执意要跪着,不肯起来,墨宝也无可奈何。 长乐宫,殿内炭火烧的旺盛,云沛好不容易不哭闹了,楚音让奶娘抱走。 “太皇太后,雨婕妤她……她还跪在御花园呢。”彩霞禀声道。 楚音闭着的双眼缓慢睁开,“谁让她跪着了。” “奴婢去劝过了,但没用,雨婕妤希望能见见皇上。”彩霞说道。 楚音冷笑,“她这是威胁哀家呢,哀家岂是让她威胁的,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摄政王府,姜舞在素雪阁陪着江素莫一起择摘着管事刚送过来的花枝,两人有说有笑,气氛和谐融洽。 “王妃。” 这时,拂冬快步走了过来,她下意识朝姜舞看了眼,姜舞抬眼的刹那,对上拂冬的双眼。拂冬在江素莫耳边俯首低语说道着。 江素莫平静的脸色微起变化,“真有这事?” 拂冬点头。 姜舞看着主仆两人,下意识问了一嘴,“王妃是有什么事吗?” 江素莫担心看着姜舞,然后开口道:“是雨婕妤。” “雨婕妤?!雨婕妤怎么了?”姜舞一听是姜雨鄢,脸色立刻严肃起来。 “现下雨婕妤在御花园跪着,听说是为了皇上,请求太皇太后。”江素莫说道。 姜舞转眼看向窗外。 这个时候正值冬日,外头风雪正盛,这样的天气跪在外头是要跪坏人的!她顾不得许多,立刻站起身,就朝外头走去。 江素莫见状也连忙跟上去,“姜舞,你要做什么。” “王妃见谅,雨婕妤是奴婢的姐姐,眼下风雪正盛,奴婢不能任由姐姐跪在这风雪之中置之不理。”她说道。 “可你就算进宫了,只怕也没什么用啊。”江素莫说。 可此刻姜舞是关心则乱,顾不得许多,她没听进江素莫的劝,急匆匆离开了王府,进了宫。 姜舞进宫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就看见跪在地上,身子微颤抖的姜雨鄢,“姐姐!”她立刻冲了过去。 “姜舞姑娘,”墨宝看见姜舞,担心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姑娘快劝劝婕妤吧。” “姐姐,这天风雪大,你生育下皇上不多久,这样在风雪里跪着会伤身体的!”她边说着,边伸手要将姜雨鄢拉起来。 姜雨鄢却是一把摁住她的手。 姜雨鄢脸蛋冻的通红,她摇头,“小舞我不能起来,太皇太后不让我见沛儿,我生不如死啊,我只求太皇太后能可怜可怜我,让我见见沛儿,和他相处些时日。” 姜舞担心的秀眉紧紧蹙起来,“雨鄢姐姐,我知道,你记挂着沛儿小舞都知道,可是这件事咱们慢慢再说,慢慢再求太皇太后,你这样一直跪在这,不是长久之计啊,这大风雪的天儿,你这样会冻坏的。” “是啊,婕妤,您就听姜舞姑娘一句劝吧,咱们先起来。” 平日里姜雨鄢温柔温顺,可在这件事上,是执拗的很。 姜舞看着姜雨鄢执拗不听,有些着急上火。 “雨鄢姐姐,你若一直不愿起来,那……”她眼睛转了转,然后道,“那小舞陪你在这跪着!”说完,走到姜雨鄢身边,跪下。 姜雨鄢一怔,厉声呵道:“小舞!这是姐姐自己的事!你自小身子就弱,不许闹!快起来!” “小舞身子弱,难道姐姐身体就好吗?姐姐不起,小舞也不起,姐姐跪到什么时候,小舞就陪姐姐跪到什么时候,即便是这膝盖费了,也无所谓。” 姜雨鄢通红的脸蛋上急色深深。任凭她怎么说,姜舞就是不听话。 无奈之下,她只好妥协,“好了,姐姐不跪了,你赶紧起来。” 姜舞星眸一亮,歪过小脑袋,“真的?” 姜雨鄢轻叹气,点点头。 姜舞连忙站起身,跟着墨宝两人将姜雨鄢扶起来。 姜雨鄢跪的时间长,双腿已是发软打颤。回到寝宫,墨宝连忙拿来化瘀的膏药,姜舞给姜雨鄢涂抹着。 姜雨鄢双膝跪的时间长,地面又冷,这膝盖是又红又紫的,姜舞看着心疼的厉害,“姐姐,你真傻,再怎么样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这寒气侵体,你这双腿日后怕是要留下病根的。” 姜雨鄢苦笑,“小舞,你没有生育过孩子,不知道那种为人母亲,对孩子的牵挂。” “沛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他是我的命我的一切啊,可是现在……我这个做娘亲的连要见他一面都难。” “我知道他是皇上,太皇太后有意培养他,可……可他还小,我也只是想多留在他身边照顾他,仅此而已……他们为什么这么狠心,一定要将我们母子分开。”姜雨鄢边说,眼泪珠子吧嗒往下掉落着。 姜舞看着姜雨鄢这副样子,是心疼极了,可除了心疼,她没有任何办法,她想帮她的,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小舞,你说,姐姐该怎么办!”姜雨鄢紧紧抓着姜舞的手,泣不成声。 “姐姐……” 姜雨鄢抽噎哭泣后抬眼看着姜舞,“小舞,当真连摄政王也都没有办法吗?” 姜舞皱着眉,点头。 姜雨鄢苦笑出声:“难道……我和沛儿就要一直这样下去了吗?他一直被养在太皇太后那儿,我连照顾他都做不到,等沛儿再大些,他怕是,都不认我这个娘亲了。” 姜舞紧抿着唇,许久后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犹豫片刻,她呐呐张唇,“或许,可以找他试试。” 姜雨鄢看着她,“小舞说的是谁?” “萧大人。” 萧七瑾和楚音之间的关系似乎是挺不错的,楚音因为萧七瑾曾救过她一事一直感恩于心,姜舞是知道的。也曾听闻楚音对萧七瑾,是很和善的。 姜舞从姜雨鄢宫中离开后,便去了萧七瑾所住的院宇。 小姑娘的到来,令萧七瑾是有诧异的。 “姑娘难得来萧某这,可是有什么事?”萧七瑾倒了一杯茶递给姜舞,姜舞接下。 萧七瑾是聪明之人,姜舞也不会绕弯说话,一来一回间,将自己的来意道明。 萧七瑾眼眉间闪过诧异,“没想到姑娘因为这事来找萧某。” “萧大人,奴婢知道,这事有些唐突,但奴婢和雨婕妤已是没有办法了,望萧大人看在姐姐是个可怜母亲的份上,帮帮她。” “姑娘,眼下大凉是太皇太后和摄政王共同掌权,这事姑娘请求摄政王,应更容易些才是,怎得反倒求起萧某了。”萧七瑾问道。 姜舞微垂眼。 云容珏虽是摄政王,但这件事,却是帮不上忙的,他和楚音母子之间,关系不佳,楚音不会听他的,且两人共同掌权,是相辅关系,但也是……相驳关系。 “萧大人,您愿意帮这个忙吗?”她没回答萧七瑾的话。 “姑娘请回吧,这件事,容萧某想想。”萧七瑾说道。 姜舞虽很想要萧七瑾一个明确,但也不好追问太紧,她站起,欠身后离开了萧七瑾的院宇。 “您要帮姜舞姑娘吗?”身边小厮好奇问道。 萧七瑾手指点着木桌,一下又一下,片刻缓声:“这事原本摄政王更有话语权,这丫头却舍近求远来求我。” 他眼前不自觉浮现和云容珏,楚音在一起时候的画面,楚音对云容珏…… 和对他的态度,太过天壤。 三日后,一直对云沛不肯放手的楚音,让人将云沛送到姜雨鄢的宫里,准予她带几日。 姜雨鄢知晓后,喜极而泣。 姜舞亦是高兴,想来是萧七瑾答应了。 她进宫见姜雨鄢的时候,顺便去了萧七瑾那儿道了谢。 萧七瑾从长乐宫出来。 “爷,太皇太后虽是您的生母,但小的看得出来,您对太皇太后还没那么接受的,何必为了那小丫头做出牺牲退让。”小厮忍不住说道。 萧七瑾为了答应姜舞的事来和楚音说道,楚音对他温和温柔,这事楚音答应下来的唯一条件,便是让他能多来长乐宫,陪她。 他和楚音虽相认了,但要完全接受,适应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的。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萧七瑾目光望着前方,“这事若不成,那丫头怕是要难过的厉害。” 小厮若有所意看了眼萧七瑾,“爷,您对姜舞姑娘……” 萧七瑾转眼,看见小厮若有所意的神情,“胡思乱想什么呢你。” 小厮撇唇,“小的可没胡思乱想,爷,您若不是对姜舞姑娘……又何必帮她,还在乎她难不难过。” “那丫头不容易,摄政王对她颇为宠爱上心,她若难过,摄政王也不好受。”萧七瑾说道。 小厮:“???” 小厮挠头看着萧七瑾,怎么爷的这话他,分开来,他都明白,可组合在一起,怎么他听得糊里糊涂的?爷这是怕姜姑娘难过,还是怕摄政王难过啊? ———— 十晏在长安许久未离,姜舞知道他的想法,曾多次劝他顾及大局离开。 十晏是青赵国的大统领,眼下青赵和大凉关系紧张,他这样只身留在长安,时间长了,是有危险的。 “小舞,我留在长安,为的是你,也为我们南姜。” 姜舞望着一望无际的前方,“十晏哥哥,你的心意,想法,小舞都明白,只是……” 十晏盯着姜舞,柔和的眼神逐渐浓烈起来,“小舞,你不想复国不想跟我走,是因为摄政王对吗?” 一句话,戳中姜舞的心思,十晏的眼神更冷了,他最不想,却又忍不住问的问题,问出口,“小舞,你喜欢上他了?” 姜舞呼吸一重,沉默。 十晏垂落在两侧的慢慢收紧,握成拳。 “小舞,他是摄政王,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和他能有结果吧?”十晏启声。 姜舞紧抿着唇。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她和云容珏身份悬殊大,但她也从没过多奢求过什么。 “他是大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他身边的女人会有无数,小舞,南姜被灭,南姜的人在大凉即便被抬身份,但也是让人最看不起的。于他们来说,南姜是战败的,南姜人就是最卑贱的,他们对待看待南姜人,是如蝼蚁畜生!” “不是的。” 姜舞本能否认,一张小脸攒满了情绪,“殿下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如今在他身边,只是奴婢,但他对我很好,他没那样看待我。” 或许一开始,她的想法看法是和十晏是一样的。 但在云容珏身边这么久,他对她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他并没有视她为蝼蚁畜生。 姜舞没注意到她每说一句云容珏好,十晏眼底的晦暗愈深。 “你就这么相信他?”十晏闷声。 姜舞毫不犹豫点头。 十晏深吸口气,缓声开口,“小舞,你太天真了,他对你好,也不过是一时的,你以为若真发生了大事,若真需要他在你和权利江山面前,抉择的时候,他还会选择你吗?” 姜舞轻眨眼,“十晏哥哥,小舞只是个普通人,江山权利,又怎会和小舞成为两种选择呢。” “即便不是权利江山,小舞你以为他真会处处护着你,相信你吗?”十晏质问。 片刻沉默后,姜舞笑着点头,“我信。” 十晏怔然片刻,脸上扯出一抹苦笑,“小舞对他还真是有信心啊,所以,小舞,你是笃定了,不愿和我走,不愿复国了吗?” 姜舞轻叹口气,“十晏哥哥,小舞说过,复国,担任起一国之主,小舞没有这个能力。” 南姜一直是男子为皇,且她从前就不是得宠的公主,即便是复国了,她又有多少能力,能撑得起一个国家,撑得起那些百姓的信赖? 若撑不起,那些百姓已经经历过那样惨烈的杀戮,颠沛流离过一次,难道,还要来第二次吗—— 她眼前恍然闪过南姜被灭的那日,哭喊声,杀戮声,如影随形。 两人对望许久,十晏没再勉强。 “走吧。” 两人回到闹市,姜舞一人回了王府。 十晏一直看着,直到小丫头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当中。 “小舞,”他喃喃出声,声音微凉,“你总会知道,你所坚信的,是错的。” ————— 萧七瑾在大凉得楚音准允,出入宫自由,但他出宫除了偶尔去市集,更经常去的地方是摄政王府。 萧七瑾和云容珏都是聪明之人,从前两人关系就甚好,多有彼此欣赏之意。 萧七瑾和云容珏相处融洽,但这事落到楚音那儿,却是令她生气难喻的。她忍不住一再劝说萧七瑾,少和云容珏来往。 楚音对云容珏的态度,萧七瑾是怎么看,也看不懂。 “太皇太后,摄政王也是您嫡亲的孩子,您对他的态度,和对萧某的,是不是太大差别了,这其中原委,太皇太后总是拿摄政王的性子说事,萧某和摄政王相处多时,并不觉得王爷性子有何不妥。” 提及云容珏楚音的眼神都冷了许多,“他岂是能和你相比的,他不配。” 萧七瑾眉头紧蹙,“看来太皇太后对摄政王是有恨意,可否告知一二?” 楚音缓了缓情绪,“瑾儿,别问那么多了,你只要知道,你是母亲最心疼的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母亲一定会尽所能弥补。” 萧七瑾望着,楚音转换的两种神色,薄唇牵了牵。 待楚音离开后,他唤来小厮。 “说说,有问到什么。” 萧七瑾慢饮着茶,听着小厮的禀告,双眼之上的剑眉蹙弯越深,眉眼的疑惑,也越来越重。 第142章 护短 “就是这样了,爷。” 萧七瑾端着茶杯,轻轻吹拭茶杯里的茶,“还真是奇怪了。” 按照小厮探听到的,楚音对云容珏从以前,就是阴晴不定,从他来了大凉,也知晓闻过几次。 楚音何以对云容珏这么大的恶意? 他因种种原由,年幼飘零,楚音身边只有云容珏这一个嫡亲儿子,按说是更应该格外珍惜爱护,可楚音的态度,实在……令人费解。 ———— 在大雪纷飞中,大凉迎来新年,整个长安红火喜庆,两月前的狼藉已一扫而空。 十晏是在年节前半月左右,来和姜舞道别回的青赵。 分开的那日,十晏也没再提复国一事,姜舞不知,他是否是想通了。 十晏离开的时候,给她留下一句话,他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他们能再见,姜舞自然是高兴的,也怀着深深的期待。 今年的年节很喜庆热闹,宫中设宴,云容珏按照规矩,带着江素莫一起进宫赴宴,宫宴上,萧七瑾也在。 因为萧七瑾在,楚音的心情都愉悦的许多。 宫宴散后,云容珏回了王府,小姑娘已经等了一晚上了。 除夕之夜,云容珏没有留在素雪阁,江素莫知道他的脾气秉性,也没觉得有什么。第二天倒是张若,阴阳怪气和她抱怨了几句。 张若抱怨挑拨的话,无非是那几句,觉得姜舞只是个丫头,不合规矩。 江素莫看似很认真听着张若的话,实际上,对于张若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就出了,没放在心上。 年初三的时候,云卿卿带着小皇子回了大凉。 这也是事先她和唐怀就商量好的,这是大凉发生变故后,她第一次回来。看着物是人非的大凉,她颇多感慨。 “小皇子真可爱。” 姜舞抱着唐承逗弄着。 云卿卿轻轻一笑,转眼看向云容珏,“五哥,没想到这短短一年的时间,发生这么多事。” 云枫继位,不过一年时间,就易主了。 云容珏轻嗯一声,“之前的事,要多谢你和唐怀出手帮忙。” 云卿卿一笑,“五哥这就和卿卿客气了,应该的。” “殿下,你看,小皇子多可爱啊。”姜舞抱着小家伙,逗弄着凑到云容珏面前。 “看来承儿很喜欢小舞呢,瞧,抓着小舞的手就不放了。”云卿卿说道。 云容珏看了眼襁褓中的小家伙,伸手逗了逗。他对小孩子并没有太多喜欢的感情。 他抬眼,看见小姑娘小脸上的欢喜,她似乎挺喜欢小孩的。 “五哥,你和五嫂成亲也有段时间了,什么时候也要个孩子?”云卿卿伸手逗弄着小家伙,随口问了一句。 姜舞低垂的眼眸微顿,但很快情绪被唐承带偏。 “把他带给奶娘吧,怕是饿了。”云容珏朝姜舞说道。 唐承在怀里哭闹着,姜舞应声后抱着小家伙离开。 “五哥?” “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云容珏说道。 云卿卿疑惑,眼眉间闪过一抹猜测,“五哥你的意思是……” 两人四目相对,云卿卿呐呐张了张唇,了然于心。片刻后,她想到姜舞,又问道,“五哥,那你是喜欢姜舞的吧?” 云容珏没否认。 “说起来她跟着五哥你也有好些时间了,五哥既对她有意,我看那丫头对五哥你也上心,五哥何不将她纳娶进王府,也更名正言顺些。”云卿卿说道。 “还不是时候。”云容珏说道。 云卿卿有些不解,转眼想到如今大凉的朝堂,是云容珏和楚音两人掌权。 其实她不明白,五哥这么有能力,为何太皇太后非要立沛儿为皇上,五哥继位,也是名正言顺的事,而且五哥能力足,定能将大凉治理妥当,眼下的定局,总让她有种绕了远路多此一举的感觉。 两人说话间,姜舞回来了,云卿卿脸上是淡浅温和的笑,“承儿怎么样了。” 姜舞两眉弯弯,“小皇子吃了奶,已经睡了,三公主,小皇子真是可爱极了。” “小孩子都是可爱的,以后你有了自己的小孩,会更爱不释手的。”云卿卿说完,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看着。 若是姜舞和五哥的孩子,长得定很漂亮。 “打算何时回碧唐?”云容珏将话转开。 “两天后吧。” “三公主这么快要回去了吗?”姜舞诧异。 “是啊,其实我也想多留几日的,但承儿还小,我带他离开太久也不太好。” 云容珏低声一笑,“是唐怀想你们快回去吧。” 提及唐怀云卿卿小脸一红,“五哥。” 屋内是三人欢喜的笑声。 就在这时,下人急匆匆跑了过来,“殿下。” “什么时着急忙慌的,慢慢说。”云容珏道。 “殿下,是大公主,大公主和驸马快打起来了。” 三人皆是一愣,“大姐姐和姐夫打起来了?怎么回事?”云卿卿诧异。 “这具体的,小的们也不知道,是公主府的下人来传的话,不敢惊扰了太皇太后,还请殿下过去一趟。” 云容珏和云卿卿两人即刻起身,姜舞跟着,三人出了府。 三人到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府热闹的很,里头的争执吵闹声在外头都能听到,公主府周围的邻里都闻声忍不住凑了过来一探究竟。 “怎么回事。”云容珏问公主府的下人。 “王爷,公主和驸马吵起来了。” “这为的什么啊?”这云宋贞阵仗嗓门都颇大,云卿卿虽平日看她不惯,但这时也实在不明白,究竟何事能吵成这样。 “是……是为了董娘子的事,原先公主和驸马就时不时会吵嚷几句,没想到今儿吵嚷的更凶了。”下人说道。 云容珏朝旁边瞥看一眼,沉冷一声:“简直胡闹,让那些人都散了去。”他说完径直朝公主府里头走去。 走进去没多远就看见在院子门口争执不下的两人,两人剑拔弩张的,尤其是云宋贞,此刻是一点公主样子都有,云卿卿忍不住摇头。 “闹什么呢!”云容珏厉声。 云宋贞闻声转过头,看见云容珏,连忙凑上前,脸上委屈极了!“五哥,五哥你来了,你要为宋贞做主啊。” “参见摄政王殿下。”章全朝云容珏行礼。 “这儿是公主府,你在自己府里闹出这么大动静,让人看笑话,到底何事令你这么生气?”云容珏问道。 “五哥,是他,”云宋贞手指着章全,“是他们,他们欺负宋贞。” 云容珏转眼,章全压着心里的火气,回声道:“殿下明鉴,公主生气乃是为了府院里的董娘子,但董娘子并未做什么冲撞公主的事。” “章全!你和那个小贱人丝毫没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你日日留宿在她的院子,置我于何地?!现在就连和你那些朋友摆席面都带上她!到底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是本公主是!” “只是几个朋友随意的相聚,董娘子也是我章全正儿八经纳娶进来的,我带她出去,并没有什么不妥,公主在府里处处找董娘子的麻烦,这又是何道理?当初董娘子过门,也是公主同意的,公主当时还说的好听,日后会与董娘子好好相处,可现在呢?!堂堂公主,所说的话,是一点也不算数了吗?!”章全质问。 云容珏几人看着,听着两人的话,他眉头弯蹙,“就为了这事就闹成这样?” 云容珏声音里透着不悦,云宋贞噘起嘴,“五哥,宋贞委屈啊。” “要我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闹成这样,大姐姐和姐夫你们一人退让一步,这事也就过了。”云卿卿说道。 云宋贞瞪着云卿卿,“如今三妹是夫君为皇,幸福美满了,这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云卿卿无语撇唇,“卿卿说的是实话罢了,姐夫固然有不对的地方,没有顾及到大姐姐的感受,但大姐姐难道就没错吗,当初既然同意董娘子入府,那就是接受了董娘子,接受了又处处挑刺,岂不就是大姐姐你的不是,若大姐姐不愿意,当初就不该接受,当初不接受了,今儿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三妹!” “卿卿的话,便是本王想要说的。”云容珏冷声开口。 “五哥!” “大公主,妾身知道错了,但妾身真的不是故意要和公主争抢的,驸马愿意让妾身跟随出行,是妾身的福气,若公主真的生气,那妾身……不去了,还望公主消气,不要和驸马再相争吵了。” 一直未说话的董娘子开了口,还直挺挺的给云宋贞跪下了。董娘子一脸的虚弱娇气,脸上挂着眼泪,有几分林黛玉的味道。 这董娘子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云宋贞是更生气了。直接控制不住,抡起巴掌就朝董娘子扇了去。 云宋贞这一巴掌直接将董娘子扇昏过了。 “这下好了,我看驸马是要更生气了,”云卿卿单手撑着下颚,无奈说道,她转眼看向默不作声的云容珏,“五哥,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啊,是站在大姐姐这边,还是驸马那边?” 云容珏慢悠喝着茶,“你觉得呢?” 云卿卿想了想,“大姐姐这边?” 虽然她和云宋贞很不对付,但不管怎么说,云宋贞是大凉公主,是五哥的妹妹,平日虽任性,但想来,五哥会护短吧。 “你觉得我是护短的人?”云容珏掀眸。 云卿卿两眼一弯,吐了吐舌头,“五哥难道不护短吗。”她边说着,边朝一旁姜舞探去目光。 这小丫头可是五哥护短极好的证明呢。 云容珏也转过眼,看向身边乖巧的小姑娘。 两人视线骤然齐齐投来,倒是弄的姜舞一阵莫名,“殿下和公主这么看着小舞做什么。” 云容珏定望着小姑娘,缓缓启声:“要真是本王的短,本王才护。” 云卿卿愣了片刻,片刻后黛眉扬了扬,看姜舞的眼神也更有几分意味。 三人聊了一会儿后,公主府的下人走了进来,禀声,“殿下。” “董娘子那边怎么样了。” “回殿下,驸马请了大夫给娘子瞧,结果……大夫诊脉出,娘子有了身孕。” 这令三人更怔然诧异了。 今儿这还真成了一出戏了。 董娘子被诊出身孕,云宋贞本就气恼,这一下,更是如发了疯一般。 云容珏知晓云宋贞的性子,但在这件事上,并没有维护云宋贞,反而是派了人,让人好生照看董娘子,并令云宋贞在府里闭门思过一月。 云容珏这一举动决定,是大大安抚了章全。 云容珏的这一举动决定,虽然云卿卿之前听他的话,有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没想到云容珏偏帮章全这么彻底。 “五哥,依着大姐姐的性子,只怕是要气恼到极点了。”云卿卿说道。 “那丫头平日里骄纵惯了,总要受点教训。”云容珏说。 云卿卿点点头,“五哥说的是,只是,五哥,这事你其实可以让驸马那边也退让一步,这样大姐姐许心里会好受些,五哥你何以这样偏帮了章全?到底这章全,是上门的驸马。” “章全是上门的驸马,但章家,在朝中也是举足轻重的,物极必反这个道理,你该是懂的。”云容珏看云卿卿说道。 “五哥这是顾着章家,给章家一点甜头。” “嗯。” “五哥思想周全,只是不知道,大姐姐能不能想通。” …… 两日后,云卿卿带着唐承回了碧唐,云宋贞因为云容珏的命令在公主府安静思过着。 云宋贞和章全两人在公主府大闹的事不仅是邻里知晓,就连朝堂上都有些许流言。但因云容珏处理及时妥当,给全了章家面子,这件事,倒也没被人借机成章。 年节的这段时间,楚音是时常和萧七瑾在一起,这是母子两人相认后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节,楚音是格外珍惜,也欢喜不已。 楚音有意给萧七瑾一个王爷身份,然云容珏有异议,两人因此还争执过一次。 萧七瑾知晓后,去了趟长乐宫,劝说了楚音。 他对什么王爷之位并无兴趣。 “萧大人,您为何不接受太皇太后的意见?如今赤周翟义当道,令您无法回去,在这大凉,您若得王爷之尊,这以后的生活,也不必发愁了。”周淦说道。 萧七瑾轻笑,并没过多解释,他转开话,问了问周淦赤周派来看护他的新使臣如何了。 自翟义在赤周当道,他被赤周王弃之,大凉重振后,赤周王便派了新的看护使臣来看护周淦。 那使臣说是照看,倒不如说是监视,监视周淦的举动。 “殿下宽心,总有一天,您可以再回赤周的。”萧七瑾安抚道。 周淦笑之,没放在心上,对于回赤周,经过这么多事后,他已然不抱“大希望了。 年节过后,大约不到十天,姜舞再次见到了十晏。 两人相谈,姜舞不知道十晏这次是因何而来,十晏没告诉她,也没告诉她他这次会在大凉呆多久。 “今儿还热闹,小舞,我们许久没有一起好好逛过了,还记得在南姜的时候,有一年十五,我帮你偷溜出宫,咱们去赏看花灯。”十晏说道。 提及从前,姜舞双眼中的柔和更甚,她点头,“嗯,小舞都记得。” 从前在南姜的时候,她被囚于宫中,不能离开,她对外面,有许许多多的期待,那时候,若不是十晏和雨鄢姐姐帮她,这外面是什么样的,她只怕是一次都没见过。 那年十五,十晏帮她偷溜出宫,他们在街上赏看花灯,吃小吃,高兴地不得了! “还记得面具吗?”十晏在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停下来。 姜舞望着,微愣神,片刻点点头,伸手拿起一个兔子的面具,戴在脸蛋上,“记得,那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兔子面具,是十晏哥哥买给小舞的。” 十晏弯唇一笑,拿起另一个马面具,“是啊,当时我小舞带的是兔子面具,我带的是马面具。” 两人脸上挂着面具,彼此相视,四周是源源不断的人声,一瞬恍然,如隔世。 “二位,这两个面具,二位要吗?”摊贩问道。 十晏从袖口拿出银子递给摊贩,“要了。” 两人戴着面具,继续朝前走着。 他们除了诉说以前的事,关于现在,提的不多,十晏也不似先前,总是逼她做抉择,她想,他或许是想通了。 “十晏哥哥,这面具戴久了压脸不舒服,要不拿下来吧。”她看十晏一直戴着面具,不曾拿下。 十晏轻笑,“无妨,戴着这面具也方便些,这街市上人多,若让人撞见认出,说不定还给小舞添麻烦。” 十晏这么说了,姜舞也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寻了个小摊,坐下吃了点馄饨。 在两人正吃着的时候,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插了过来。 姜舞转过头一看,正对上男人灼灼的视线。 “殿下。” 十晏闻声亦是抬起头,看向忽然出现的云容珏。 云容珏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转片刻,“南芙说你出府了,这位是?” 姜舞转眼看向十晏,一时语塞。 十晏薄唇牵了牵,在姜舞张口解释前线开了口,“我是小舞的朋友。” 第143章 姜舞被劫走 “朋友?”云容珏微扬眉,在姜舞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余光落在小姑娘小脸上,“倒是没听你说过,何时交了这么个朋友?” “是……” “我和小舞是刚认识的。”十晏接话说道。 云容珏没理会十晏,一双眼睛目光落在姜舞小脸上,“是么?怎么认识的?” 姜舞缓了缓情绪,点头,“嗯,刚认识的,他……他钱袋被人偷了,我帮了他。”姜舞随便想了个说由。 十晏定看着云容珏,在云容珏要开口再说什么的时候,先开了口,站起身,“小舞,今日之事多谢你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十晏说完,转身离开。 十晏离开后,姜舞稍松了口气。 十晏是青赵国的人,所幸方才他是戴着面具,若不然让云容珏认出,许会惹上些不必要的麻烦。 “妹妹是越来越会和人打交道了,这刚认识的人,妹妹就能和他坐在一起吃东西聊天。”云容珏悠悠开口。 姜舞轻眨眼,然后侧过脑袋,“馄饨好吃,殿下要试试吗?” 两人双目对上,云容珏剑眉微扬,“妹妹喜欢?” “嗯。”姜舞点头。 “那就试试。” “老板……”姜舞刚要唤来人,忽然,手腕一重,她转眼不解看向身边男人。 只见云容珏握着她的手腕,直接从她碗里舀了一颗馄饨,顺就着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云容珏嚼咬着馄饨,咽下,“妹妹喜欢的果然不错。” 姜舞眨巴眼,忍不住嘟囔了一声:“殿下,那是小舞剩下的。” 云容珏听见小姑娘嘟囔的话,转眼又舀了一颗吃下肚。 姜舞:“……” 吃完馄饨后,姜舞跟着云容珏离开回了王府。 对于十晏的事,云容珏一路都没再问一句。 回到府后,姜舞侍候云容珏歇下后,她也睡了过去。 夜半更深。 云容珏起身,走到姜舞身边,她枕头边,搁置着一方面具,他倾过身,拿起。 目光微沉。 兔子面具…… 眼前闪过方才和她一起吃馄饨的那人样貌,那人大半张脸以马面具遮挡着。 马面具,兔面具…… ———— 前线传急报而来,灵州忽被青赵国人攻打,几乎要失守! 灵州是大凉颇为重要的一方疆土,曾也是大凉先皇辛苦攻打下来的,如今要被青赵攻下,朝中众人慌乱不已。 纵然云容珏派下强兵助阵,但因灵州离长安有段距离,援兵要到灵州且许时日,加之先前楚音撤回灵州不少士兵,也正是因为此,灵州才到如今岌岌可危的地步! 姜舞在王府里听闻灵州一事,心中一咯噔。 如今攻打灵州的是青赵国的人,难道是…… 十晏哥哥? 她有猜测,有担心。 不过三日时间,灵州被青赵人占领下,大凉士兵节节败退。 灵州失守,众臣皆怒,朝上尽是对楚音的斥责之言,然,楚音丝毫不在乎。 云容珏因为灵州之事,忙的焦头烂额,时常在宫中一留,就是大半日,王府里甚少能看见他的踪影。 “别太担心了。”江素莫见姜舞一脸担忧,安慰道。 姜舞点点头,没说什么。 “这花到春天,定会开的很好,小舞,你帮我拿到那儿去。”江素莫将修剪好的花递给姜舞。 姜舞端到廊下。 忽然! 拂冬急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好些人,江素莫眼神一冽,站起身,“这是做什么?” 带头的侍卫朝江素莫抱拳行礼,“王妃见谅,我等是奉命行事搜查。” “奉命行事?谁的命?又搜查什么?”江素莫问道。 “奉太皇太后的命令,调查灵州一事。” 江素莫蹙眉,“灵州一事?灵州一事和摄政王府何干?即便是要调查,来王府搜查什么?!” “灵州失守事有疑点,太皇太后怀疑是内外勾结,所以,这有嫌疑的地方都得调查,王妃,这是太皇太后的命令,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王妃还是配合些,不要难为咱们了,若不然,太皇太后怪罪下来,怕就是王妃您,也承担不起啊。” 江素莫呼吸一重。 “来人,给我好好的搜!” 侍卫瞬间闯入,在王府上下搜查着。 姜舞看着来势汹汹的侍卫,心被紧紧揪起。 大约一刻多的功夫,侍卫一一来报。 “大人,找到这个!” 侍卫将两方竹管和一封信递给带头侍卫,侍卫接过,一应拆开看了看,然后笑出声,“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侍卫道出地方,姜舞倏然睁大眼。 江素莫亦是一愣,看向姜舞。 姜舞怔然住,下意识摇头,“这是什么?” 那侍卫笑出声来,笑声极具讽刺,“这就要问姑娘自己了,”侍卫瞥看眼纸条上的内容,“通敌叛国的证据就在此,姑娘狡辩不得,跟我们走一趟吧!” 通敌叛国?! 这罪名太大! “我没有!”姜舞立刻否认道,“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也从没做过什么通敌叛国的事情!” “这有没有,不是姑娘你说了算,眼下有证物在,姑娘且和咱们走一趟就是!来人!拿下!” 两个侍卫上前,一左一右在姜舞身边要将她架走。 “等一下!”江素莫喊住,定看着带头的侍卫,“她是摄政王府的人,即便是要调查,这事王爷可知晓?!若王爷未知晓,还是要等通报王爷才是!” “王妃,这摄政王殿下知道与否此刻都不重要,咱们奉的是太皇太后的命令捉拿叛徒,带走!” 江素莫眼看着姜舞要被侍卫带走,心急如焚,可他们一要阻止,那些个拿着刀剑的侍卫便以利刃相向。 “快,去通知殿下!”江素莫连忙朝身边拂冬吩咐一声。 拂冬刚要从后院离开,忽然! 从围墙那头一抹黑影一闪而过,只听唰唰唰几声,那些架着姜舞的侍卫应声倒地,江素莫她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姜舞人就已经被黑影人带走了! “混账!敢情还有同党!”侍卫捂着月匈口摇晃站起来,一脸怒意瞪看着江素莫,“王妃,您是不是该有个解释!” 江素莫收起眼底的诧异,神情冷静,“解释?本王妃要给你什么解释?方才的情况侍卫统领你自己看见的,有人带走了姜舞,本王妃可什么都不知道。” “王妃什么都不知道?那丫头被何人救走,王妃会不知,莫不是摄政王府的人如今已经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了,敢公然劫走疑犯!” “放肆!”江素莫冷呵一声,“侍卫统领,这没有证据的事,你胡言指责摄政王府,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侍卫一噎,心有不甘,“属下不敢。” 江素莫冷眼,“拂冬,送几个侍卫大人出去!” 姜舞人被劫走,几个侍卫再留在王府也无济于事,只能离开王府,尽快捉拿。 姜舞被劫走一事,在楚音那儿掀起轩然大波。 楚音在众臣面前笃定姜舞乃是和青赵人通叛之人,将搜出的纸条和信,呈上。众臣看见证据在眼前,哗然,纷纷声讨。 云容珏双眼敛着浓色,望着楚音。 “太皇太后,既然通叛之人已经找到,应即刻将此人捉拿归案,重重惩处!” “是啊,要即刻捉拿!” 楚音悠转眼,望着面上看似依旧平静的云容珏,缓声开口,“哀家在知道这件事后第一时间就让人捉拿了姜舞,只可惜,她有同党,被救走了。” 众臣议论,有不少人看向云容珏。 “摄政王殿下,据太皇太后所说,那姜姓女子是殿下府中之人,不知……殿下可知晓此事?”其中一人开口问道。 “您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还怀疑殿下吗?!”俞烈着急反驳道。 “俞侍卫,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李大人不过是循例问一问,那女子是出自摄政王府,殿下,我的话或许不太好听,但那女子出自殿下府中,若说殿下一点不知,是不是太勉强了些?” 楚音转过身,走到云容珏面前,“珏儿,母后知道你一向宠爱那丫头,每每她出事你都是最着急担心的,但此事兹大,珏儿你该为大凉着想,万不可因一时心软,留个祸害在身边!” 楚音这话看似规劝,实则是在众臣面前将姜舞的罪名坐实,同时以从前之事让人更觉得,他,是会包庇了姜舞。 云容珏薄唇牵了牵,“其他不说,仅凭这字条和信,就定人这么大的罪,是不是太草率了,若仅凭这两个就能定罪,那这儿,能定罪的只怕是多了去了,不如每个大人,王爷府邸都搜一搜,许还能搜到些什么呢,母后说,是不是?” 云容珏这话一出,朝臣中有人就急了。 云容珏知道这朝中的众臣,除了极个别,绝大多数身后都不干净,若这一应尽搜,即便没有叛国之事,只怕,也会被牵出些其他事,这些人是畏惧的。 “太皇太后,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将那丫头缉拿回来,这样这件事到底是怎样的,才能知晓。”有人开口道。 楚音面色沉沉,一声令下,“好,来人,缉拿姜舞,定要将她尽快缉拿归案!” 姜舞一事在宫里闹的沸扬,姜雨鄢知晓后,心急如焚,她想帮忙,可她失去了云枫,纵然是云沛的生母,但空有个头衔,没有权势,这宫里没人听她的,她更不能去求楚音,楚音更不会听她的。 元璟和云凰两人知晓后,一方面着急,另一方面也调派手底下的人,全力寻找姜舞。 “殿下,喝点热汤暖暖胃吧。” 江素莫知道云容珏此刻的心情,见他从外头回来后,眉头就一直紧蹙不曾舒展,就知他有多累了。 “殿下,您宽心,姜舞她,一定会没事的。” 云容珏半个身子靠着凭几,修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着,“今儿冒出来救她的人,王妃可有看清容貌?” 江素莫摇摇头,这个问题云容珏回府后已经不止一次问了。 “那人来的突然,又是黑衣蒙面,妾身实在看不清,只知道那人武功身手很厉害,不似寻常人。”江素莫说道。 云容珏一双眼睛微眯起来,眼底攒着深深的情绪。 她被人救走,到底……是何人救了她…… “殿下,俞烈他们会尽力去寻找的,您这些天也太累了,还是早些歇息吧。”江素莫关心劝道。 云容珏长叹一声。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江素莫应声后,南芙推门走了进来,她怀里抱着刚折叠好的云容珏的衣物,“殿下,王妃。” 江素莫看了眼,指了指里头的木柜,“搁那儿吧。” 南芙乖巧应声,放下衣物后,在要离开时,忍不住问道:“殿下,王妃,奴婢多言,小舞,有消息了吗?” 云容珏没应声,江素莫应声道:“还没有。” 南芙低下头,微垂下眼,“奴婢先出去了。”她说完离开,带上房门。 “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本王还有些朝事要处理。”云容珏收回望向门口的视线。 江素莫轻叹口气,没勉强,“那妾身告退了,殿下也早些歇息,别累了身子。”说完,离开。 …… 姜舞被十晏救走,外头闹的沸扬,长安城内,到处是官兵搜捕要抓她。 “小舞,眼下情势尚还紧张,咱们过两日,等外头好些了,我带你离开,咱们去青赵。”十晏说道。 姜舞小脸紧绷着,片刻缓声,“我不能走。” 十晏目光一顿,“小舞你说什么?” 姜舞轻眨眼,眼里是焦急和担心,“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会成这样,但我若是走了,只怕,会连累殿下。” 她是云容珏身边的人,眼下的大凉,是以云容珏和太皇太后楚音为两边,她若一走了,势必会连累到云容珏。 “你留下来又能做什么?他的堂堂摄政王,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你留在大凉,是步步危险,外头现在多少官兵要捉拿你,你是知道的,难道要羊入虎口吗。” 姜舞紧抿着唇,蓦地,想到什么,转眼看向十晏,“十晏哥哥,你今天怎么会赶到的那么及时,救下小舞。” 十晏的眼神有片刻犹豫,转而他道:“你在摄政王府,我不放心,一直有让人留意着,所以一知道你出事,就赶来了。” 姜舞点点头,对于十晏的这个解释并没多想。 “喏,你最喜欢吃的烤鸡。”十晏将鸡腿撕扯下来,递给姜舞。 姜舞接过捧着,她咬着鸡腿,思绪是一直外游着。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侍卫会在她那儿搜查到所谓和青赵的通信,她没做过那样的事。 但若那些信件和纸条是真的—— 她想着,眼睛不自觉朝十晏望去。 十晏见她双眸犯愣,轻轻一笑,抬手拭去她唇角的残渍,“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吃东西满嘴都是。” “怎么了?”见她发愣许久,他问道。 姜舞犹豫,但还是问出口,“十晏哥哥,青赵攻下了灵州,外头有传是大凉里的人和青赵人串通,这件事……你知道吧?” 十晏手里的动作一顿。 姜舞望见。 “十晏哥哥你知道的,是谁?那人是谁?!”她急问道。 十晏转唇一笑,“小舞,这不重要。” 姜舞秀眉颤了颤,蹙起,“怎么会不重要,他们到王府搜查,说是小舞和青赵串通,小舞没做过这样的事,就要知道是谁做了,小舞不能平白背上这个罪名。” 十晏垂下眼,“小舞想解开这个罪名,然后继续回到王府,回到摄政王身边么?” 姜舞下意识嗯了一声。 十晏呼吸微重。 他低着头,垂着眼,令姜舞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事关青赵,即便我知道,也不能告诉小舞。”十晏说道。 姜舞一怔,眼一急,“十晏哥哥!难道你要小舞一直背着这个不清不白的罪名吗?!” “小舞,你和我离开,我们离开大凉,在大凉以外的地方,你不会被这罪名困扰。” 姜舞瞪着双眼。 “我不要!” 她不要背着这样的罪名! “这件事,我一定要解释,弄清楚!”她要面对,不能以此躲避啊,这样的躲避,谁又知道,要多久? 姜舞说着,就要朝外走去。 十晏一把将她拉回来,“小舞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我知道,可是若我一直不出现,这件事就很难解决,难道我要躲一辈子吗?”她道。 “你不用躲一辈子,小舞,我说过,你和我走!” 姜舞呼吸一重,望着十晏,两人对望许久,久久说不出话来。 ———— 姜舞消失两日,没有音讯。 她被十晏强制留下,十晏不准允她离开,即便他不在的时候,外头,也有人把手看着,她无法离开。 宫里对这件事,依旧是议论火热,调查之余,还以找到姜舞为最要紧之事。 楚音一口咬定这事是姜舞所为,连带牵连云容珏。朝中大臣也因为这件事本倾向于云容珏的,也开始摇摇欲坠有向楚音那边倾倒的趋势。 萧七瑾还是时常出入长乐宫。 为了云容珏的事,他没少在楚音面前替云容珏说话。 第144章 病重 “爷,这是太皇太后和摄政王母子之间的事,您何必从中插一手,管这么多呢。” 萧七瑾笑,“你这是想做起我的主儿来了?”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觉得,这次事,对您,或许是件好事。” “好事?说来听听。” “赤周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如今咱们已经回不去了,您又是太皇太后失散多年的儿子,按说,您的身份,可也是尊贵的皇子啊。” “太皇太后对您的看宠爱您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大凉就是摄政王和太皇太后当权,若摄政王倒了,您是太皇太后的儿子,继位可也是名正的,以太皇太后对您的喜爱,她定会愿意扶持您坐上那宝座,咱们回不去赤周了,您总得想想以后的路吧。” 萧七瑾笑的更欢了,“你能耐啊,想的这么周到。” 小厮嘿嘿一笑。 萧七瑾对上小厮的笑,故意冷下脸,小厮立刻闭了嘴。 “我对那个位子没兴趣,他坐那个位子,比我要合适许多。” 小厮蹙眉,“爷,您这想法,小的实在不明白。” “不明白就别明白了,以后休要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萧七瑾说道。 “是。” …… 摄政王府,俞烈照例回报情况,“还没消息?”云容珏眼未抬问道。 “是,说来也奇怪,这两日了,没有半点消息,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俞烈说道。 “人不会凭空消失的,再好好的,仔细的搜查。” “是,属下这就去。” “等一下,”云容珏抬起眼,似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去发几张告示。” 他将告示内容告诉俞烈,俞烈怔然,不知云容珏这是何意。 “去做吧,不仅贴告示,要让老百姓都议论此事,越多越好。” 姜舞被关着,她出不去,心情闷得很。 每每她刚走到门口,打开门,外头人高人马的侍卫就直挺挺的堵住门口。 她看着油盐不进的两人,又气又无可奈何,回到里头。 见姜舞离开门口,两守卫才转过身。 姜舞来回在房间里走动,想着有什么办法能离开,可她对十晏是软话硬话都说了,但没半点用,十晏是下定了决心要带她离开了。 “诶,我昨儿上街,这街上满街的告示,这前两日还满街都是找姜姑娘的,这一下就变了,成寻觅神医了。” “是啊,听说生病的是大凉皇上的母亲,雨婕妤的,我说这大凉也是奇怪,之前满城风雨要找叛贼,这如今一转眼就改了,这叛贼难道还不如一个什么雨婕妤重要?” “可不,不过这也难怪了,听闻大凉上一个皇帝就是昏庸无度,要不怎么咱们青赵和漠苍差点就灭了它了,这次咱们又顺利拿下灵州,可见这大凉,早已不似从前了。” “就是就是!” 姜舞无意间听到外头两人的谈话,情绪瞬间绷起来,她连忙凑过去。 两人见她凑上来,立刻又一副严肃的模样,“姑娘。” “你们方才说什么告示,是什么神医?什么皇上的母亲?” “这和姑娘没关系。”其中一人说道。 “十晏哥哥是让你们看着我,不让我离开而已,有说我问的话,不准你们回答吗?而且我只是好奇。” 姜舞边说着,边四处张望看着,“这两日一直闷在这里无聊极了,我也只是想找人说说话聊聊天而已,你们刚才说什么满城风雨?什么寻觅神医?这外头现在是不追找我了?” “现在外头贴满了告示说是大凉皇上的母亲雨婕妤病重,太医都束手无策,眼下正四处寻找能医治的神医呢。”其中一人说道。 姜舞呼吸一重。 雨婕妤…… 那就是雨鄢姐姐了! 雨鄢姐姐病重了?! 怎么会这样! “雨婕妤得的什么病?!”她着急问道。 两守卫笑了笑,“这我们怎么会知道,反正应该是很严重的病了,不然也不至于这样大肆寻找了。” 姜舞小手拳头紧紧攒着,雨鄢姐姐病了…… 还病的很重。 十晏回来的时候带了些吃的,都是姜舞喜欢的。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你喜欢吃甜食,我特意买了许多糕点。”十晏将糕点递到姜舞手中。 姜舞接过,迟迟未吃下。 “到底怎么了?”十晏望着小姑娘略微沉重的脸色,担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伸手探向她的额。 姜舞摇摇头,“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 姜舞犹豫,缓声,“十晏哥哥,你还记得在南姜时候我们的事吗?” 十晏轻笑,声音柔和,“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记,小舞是想南姜,想以前了对吗?” “等我们回到青赵,我们可以再回南姜那边看看。”他允诺道。 姜舞牵出淡淡的笑,“嗯,十晏哥哥,你知道的,以前在南姜的时候,除了你,就是雨鄢姐姐对小舞最好了。” 十晏默不作声,轻嗯一声:“我知道。” “十晏哥哥,即便我们要离开,我还是想见雨鄢姐姐。”她说道。 十晏目光微顿住,“你想见二公主?” 姜舞点头。 十晏沉默片刻,才缓声开口,“小舞,二公主和你不一样,她是大凉先皇的嫔妃,还为大凉生育下皇子,她在这,有牵绊,即便是见,除了徒增伤感,没别的了。” “十晏哥哥!” “小舞听话,我们过两日就启程,去青赵我会护着你,不会再让人欺负你。”十晏说道。 “可是现在雨鄢姐姐病了!她病的很重,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了!”她着急,话也脱口而出。 十晏眼色顿然一冷,朝门口守着的俩侍卫望去,侍卫怯怯低下头。 “即便小舞去见了二公主,二公主的病也不会因此有好转,小舞你不是大夫,治救不了她,所以见面也是枉然没有必要,更何况二公主在宫中,你进宫是羊入虎口,我不会让你冒险。”十晏口吻坚决。 “十晏哥哥……”姜舞着急的眼睛都泛红起来,小舞自小和母妃被关在宫里,没有人理会我们,只有你和雨鄢姐姐,在南姜的时候雨鄢姐姐帮小舞许多,若没有姐姐,小舞或许早些年就死在南姜皇宫了!十晏哥哥难道真的想要小舞成为忘恩负义的人吗?十晏哥哥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关心雨鄢姐姐吗?!” 面对姜舞的话,她的质问,十晏沉默。 他和姜舞姜雨鄢,是相交深灼的关系,他对姜雨鄢尊敬,但也视她为好友,只是…… 他对姜雨鄢的感情,远不如对姜舞的,若没有姜舞,他和姜雨鄢也不过是君臣之谊。 “我也记挂着二公主,但,小舞,你不能去。”十晏说道。 十晏态度很坚决,无论她怎么说,怎么恳求他都一口咬着,不肯松口。 她急的直掉眼泪,就这样,又过了两日。 姜舞情绪缓和了些,在十晏面前也没再提去见姜雨鄢的事。 “十晏哥哥,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她吃着十晏带回来的糕点,语气平淡问道。 “已经安排好了,就这两日。”十晏说。 姜舞点点头。 “小舞,我知道你是心肠柔软的,这里也有放不下的,但是……” “十晏哥哥,”姜舞打断十晏的话,转过头时朝他浅浅一笑,“我已经想通了。” 十晏定眸,看她的眼神似还有怀疑。 “这两日,我想了许多,我是该离开这了,这里不属于我,在这里,我永远只是受制于人的,母妃当初希望我好好活下来,是希望我更好的活着,现在能和十晏哥哥一起离开,我想,母妃要是知道了,定也会很高兴的。”她说道。 十晏听着小姑娘的话,薄唇敛笑,“小舞你想通就好。” “十晏哥哥,明天我们出去一趟好不好?”姜舞开口。 十晏脸上温淡的神情顿然散去,勾起一抹凝肃,“出去?” “嗯,十晏哥哥你别多想了,我只是想,之后我们离开了,大抵是不会再回来了,在这的三年时间,发生太多事情了,小舞想看看,也算是和这三年道别。” 十晏沉默。 “十晏哥哥,你明天和我一起,有你在,小舞一切都不怕,你会护着小舞的,对不对?” 十晏定看着小姑娘,小姑娘温软的话语,乖巧的样子,令他不由心尖一软,他抬手抚了抚她柔软的青丝,“好,我陪你。” 翌日。 十晏带着姜舞出门,为怕被认出,姜舞换了一身衣裳,小脸上也刻意点妆了一番。 走到街上,姜舞四处张望着,这街上如那俩侍卫所说,四处都贴着寻觅神医的告示,百姓口里也都是议论着这件事。 姜舞秀眉紧紧蹙起来,担忧于心。雨鄢姐姐,到底得了什么重病…… 姜舞担心,但这样的担心,她刻意隐藏于心,面上依旧平静如常,她边走边和十晏聊着,聊着她这三年在长安城的种种点滴。 两人逛了许久,姜舞喊饿,十晏寻了个酒楼两人坐下点了些饭菜。 姜舞看似欢喜吃着东西,但心思并不真在这儿。 她余光四处张望着,在她抬眼朝酒楼外望去的刹那,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俞烈! 她呼吸一重,余光下意识朝十晏瞥去。犹豫片刻,“十晏哥哥,那边有小舞最喜欢的捏糖人,小舞去看看!”她倏然站起身,在十晏还未反应过来,已经朝外头跑了去。 十晏冽色,立刻追了上去。 姜舞拨开人群,朝俞烈跑去。 “哎呀,对不起。” 她撞到俞烈,头也没抬道歉一声,跑开。 俞烈一皱眉,奇怪望去,只看见一女子的背影。 姜舞跑到捏糖人的摊位前,随手拿起一根,“这个好可爱啊。” 十晏追来,一脸的沉色,姜舞将糖人凑到他面前,“好看吗?” 十晏沉着脸色,眼里攒着情绪,“好看。” “老板,要两个。”姜舞说道。 十晏付钱后,牵着姜舞的手急急离开。 “十晏哥哥,你慢点。” “小舞,刚才你那样做,知不知道我会很担心!”十晏压着声。 姜舞轻眨眼,如犯了错的小孩,“小舞知道,小舞是一时看见这糖人,高兴,所以没想那么多,十晏哥哥,你别生气了,这个给你。”她将糖人递到十晏面前。 十晏生气,可面对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样子,他心里的火气也在瞬间被浇灭,他接过她递来的糖人。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他说道。 姜舞乖巧哦了一声,跟在他身边,但余光,却是不断朝旁边瞥去。 俞烈会明白吗…… 姜舞跟着十晏回到躲藏的住处,十晏将东西收拾了一番。 “小舞,明日咱们离开大凉,一切就是新的开始,以后,我会护着你,永远护着你。”十晏望着姜舞,信誓允诺道。 姜舞紧抿着唇,对十晏,她感动感激,更有感情在,可…… 她放不下云容珏。 她被断定为和青赵勾结的叛贼,这事许还会牵连到云容珏。一想起他,她的心是紧紧揪着的。 就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忽然,外头传来嘈杂的动静。姜舞下意识朝外望去。 十晏绷起神经,站起身,这时,其中一守卫匆匆进来,“发生什么事了?” “大统领不好了,是……是大凉的人追过来了!” 姜舞呼吸一重,大凉的人—— 是俞烈吗? “看好姑娘!”十晏说完,拿着剑走了出去。 外头的打斗声越来越大,姜舞看着看守着她的守卫,眼珠子左右来回转动着。 十晏的人和云容珏的人打的激烈,几乎难分上下。 “十大统领算计拿走我大凉灵州宝地,如今还要带走本王身边的人,未免太不把我大凉放在眼里了。”云容珏沉声。 “摄政王这话是说笑了,兵不厌诈,大凉失灵州是你大凉的失策,至于其他的,本也不属于你不属于大凉!” 十晏话落,执剑刺向云容珏。 十晏的身手比云容珏不差多少,两人兵刃相向,不分上下。 就在两人的打斗几乎陷入焦灼,忽然!一清脆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抹小身影出现。令两人顿时停了手! “殿下!”姜舞看见云容珏眼里涣散着光芒。 “小舞!”十晏眼神一冷,伸手就要将姜舞拉到身边,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姜舞一个踉跄,被云容珏牢牢抓住,带到了身边。 云容珏垂眼望着怀里的小姑娘,呼吸沉沉,他终于找到她了! 云容珏缓了缓情绪,抬眼望看向十晏的眼神充斥着寒冷,“十大统领将我大凉灵州拿下,如今又要从本王身边夺人,看来青赵是真打算和大凉为敌了。” 十晏冷笑,“你身边?她从来不是属于你的。” 云容珏眼眸顿时一冷。 下一瞬,十晏执起剑,朝云容珏袭来。他眼疾手快,一个侧身,避开。 啪啪,两清脆的声音。 姜舞看着两人陷入打斗,着急得不得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俞烈护主,上前帮着云容珏,十晏的身手虽好,但比之云容珏,仍是稍有逊色,加之打斗许久体力也消耗许多。 “不要!” 眼看着十晏占了下风,身上也受了些伤,云容珏趁势那把利刃就要朝十晏刺去。 姜舞一个激灵,不顾危险,上前阻止住云容珏。 云容珏出剑速度快,这一剑,差点伤到姜舞! “姜舞!”他厉呵一声。 “殿下,您别伤他!”她呼吸微重。 “你替他求情?”男人悠声,语气微沉。 姜舞紧抿着唇,片刻后缓声,“他是青赵的大统领,青赵和大凉如今已是有了怨仇,若再有什么,只怕是覆水难收了。” “小舞,你别求他,我会带你走!”十晏慢慢站起身。 云容珏一听十晏这话,长剑朝十晏进了几分。姜舞双眼睁大,“殿下,算……算小舞求您了。” 云容珏定看着为十晏求情的小姑娘,沉默许久后,收回了剑,又将姜舞拉到身边,“十大统领,今儿本王且放你一马,青赵拿走大凉灵州这件事,迟早大凉是要讨回来的。” “小舞。”十晏看着姜舞。 “走吧。”姜舞说道。 十晏虽有不俗身手,可现在受了伤,且云容珏带的人马是要比十晏多的许多,硬碰硬十晏没有太大的胜算的。 十晏望看着姜舞,余光落到云容珏身后接踵而来的人马。 …… 姜舞跟着云容珏回了摄政王府。 江素莫几人看见姜舞回来,是诧异。 “你没事吧?”江素莫关心问道。 云容珏淡瞥她一眼,“本王和她且有话要说。” 江素莫看着两人,点了点头,知趣的没跟上去。 在临进屋前,云容珏停住脚步,“她回来一事府里上下口风严实些,不许声扬扯出去。” 江素莫颔首,“妾身知道,不会让她们乱说的。” 云容珏说完径直走进屋里。姜舞跟在后头走了进去。 房间门吱呀一声,被关上。 “殿下居然找到她了,这事若让太皇太后知道了,那……” “张侧妃,”张若话还未说完,被江素莫打断,“方才殿下叮嘱的话你难道没听见,我劝你,嘴巴严实些,若不然,殿下怪罪,张侧妃你是知道殿下的脾气的。” 张若撇唇,眼白一翻,“是,妾身知道。” 第145章 相信她么 屋子里,气氛严肃,姜舞规矩站着,一双小手交握在身前。从进来,到现在有一刻钟的时间了,云容珏一句话也没说。 “那日,是他救了你?”云容珏慢启声,问道。 姜舞点头应声:“是。” “你和他之前就认识?”云容珏又问。 姜舞呐呐张唇,那句是,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可以说吗? 若是说了,他定会追问他们之间的关系,若知道十晏哥哥也是南姜的人,他还会相信她吗? “嗯。”她点头。 云容珏低着的眸缓缓抬起,看着小姑娘,“之前就认识?那十晏是青赵的人,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姜舞紧抿着唇,她虽未抬头,但能感觉到男人朝她投来的极具压迫的目光。 “是……之前,在街上认识的。”她想了想,说道。 云容珏沉默,片刻缓声,“街上?本王遇见你们的那日?” 姜舞点头。 “抬起头来。”男人沉冷一声。 姜舞乖乖抬起头。 “看着本王再说一遍。” 姜舞望着云容珏,他眼里是微凉压人的情绪,她垂落在侧的小手握成拳,慢慢将方才的话,又道一遍。 云容珏安静听着。听她说完后,没再多说什么,径直离开房间。 入夜。云容珏也没再唤姜舞过去。 她也揣摩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情绪。 “姜舞。”听见外头有声音,姜舞走出屋。就看见俞烈在外头。 “俞烈。” 俞烈从怀里拿出一腰配,递给她,“这个还给你。” 姜舞看了眼后接过。 “还好你聪明,趁撞到我的时候,将这腰佩塞给我,否则我和殿下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呢。”俞烈说道。 姜舞弯唇,“殿下,是在素雪阁吗?”她忍不住问道。 俞烈摇摇头,“在主屋呢。” 姜舞粉唇鼓鼓,哦了一声。 “姜舞,你和青赵那大统领,是什么关系?你们认识?”俞烈问道。 今日那场面,姜舞不顾一切护着那人的样子,实在令人诧异。 姜舞沉默不语。 俞烈无奈,轻叹气,“时间不早了,你早些睡吧。”说完,转身离去。 姜舞看着俞烈离开,转身走进屋。 主院主屋,烛火尚亮着。 “殿下,时辰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俞烈走进来,劝道。 “她可有和你说什么?”云容珏启声问道。 俞烈无奈撇唇,摇摇头,“没有,方才属下也借机问了她和青赵大统领是何关系,但……她没说。” 云容珏手中握着的棋子飞出去,落在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殿下,属下多嘴一问,您,是不相信姜舞吗?”俞烈忍不住问道。 “你相信她么。”云容珏反问。 俞烈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表情,“依着姜舞平时的性子,她应没那么大的胆子,但是她和青赵的十大统领……” “你先下去吧。”云容珏说道。 俞烈颔首,“殿下也早些休息。”他叮嘱一声后,退出房间。 俞烈退出后,云容珏清冷的双眼泛起一丝寒光。 十晏,姜舞…… 她同他说是先前在街上所相识。 但…… 他能感觉到,她看十晏的眼神,并不简单,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能让她这么不顾及自己,都要护着他。 她越是不说,问题越大。 …… 翌日。 云容珏一早离开王府进宫上朝。 姜舞一如往常,在府院里收拾着。 江素莫见她脸色不好,宽慰道:“别太担心了,若是你没做过的事,这事迟早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 姜舞扯了扯唇,点了点头,“谢王妃关心,奴婢明白。” “王妃,淮王府的姜夫人来了。”拂冬来禀道。 江素莫蹙眉,显然对这个姜夫人不太喜欢,她看了眼姜舞,叮嘱道:“你在后院呆着,别出面。” 姜舞点头。 江素莫说完,转身朝前院走去。 姜翘不是第一次来摄政王府了。 云枫逝世后,往日和云枫交好的云招是受了牵连,在朝中地位被云容珏压制着,不再似从前那么嚣张无度。淮王妃洪诗大病过一场后,身体不如从前,这府里的大小事务,也被迫让出,交给了姜翘处理。 姜翘是云招唯一的妾室,洪诗病后,便是姜翘得意了。 姜翘是会见风使舵的主,知道现在的局势,所以对江素莫是巴结奉承的很。 姜舞在后院收拾着,偶尔经过前殿后廊的时候听见姜翘捏着嗓子的说笑声。 姜翘呆了有多久她不知道,也不知道姜翘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云容珏直到中午用膳时间都还没有回来,一直到下午。 下午的时候,王府里来了几个内官,将姜舞传进宫,江素莫虽有意阻止,但这次,内官带了楚音的懿旨过来,江素莫虽有心帮忙,但也奈何不了。只能看着内官将姜舞带走。 “殿下可还在宫里?”江素莫问道。 “应是还在的。”拂冬说道。 江素莫面露担心,“若殿下在,那应该还好些。” …… 姜舞被带进宫,带进了宣室殿。 宣室殿内除了楚音,还有云容珏和一众朝廷要臣。 云容珏看着被押上殿的小姑娘眼眸微眯起,转眼看向出楚音,楚音一脸淡定。 姜舞跪下行礼。 楚音冷眼看着她,“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敢和青赵国人勾结!害我大凉失去了灵州一方宝地!你该当何罪!”楚音厉斥道。 “奴婢没有,太皇太后明察。”她道。 “你没有?先前侍卫在你那儿搜查出和青赵国相串联的信件,要带你入宫问话之际,你又被人救走,这救走你的人怕就是青赵人吧!” “太皇太后如此定罪未免草率。”云容珏开口。 “草率?证据都有了,摄政王还觉草率?那不知依摄政王看,如何才不是草率?”楚音问道。 “信件,确实能做证据,但,这信件是真是假,太皇太后查过了吗?若仅是一封两封的信件就定罪,那这罪也太容易了。”云容珏驳声道。 楚音冷眼看着云容珏,“这丫头是摄政王府上的人,她一个小丫头要做出这样的事确实不易,她背后,许还有人。” 楚音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云容珏身上。 楚音这话,言外之向是直指云容珏,是认为姜舞是云容珏府上的人,做事是受云容珏的指使。 “太皇太后这是认为这件事和本王有关了。” “哀家没这么说,不过……摄政王你有逃不了的责任。”楚音说。 “太皇太后,这件事和摄政王殿下无关!”姜舞听见楚音指责云容珏的话,下意识驳声,替他辩驳道。 楚音发出一声笑,“哦?那你是承认这件事是你做的了?” 姜舞摇头否认,“奴婢没做过这样的事,太皇太后奴婢只是小小奴婢,这么大的事奴婢怎么做的出?且奴婢也没有理由要做这样的事。” 楚音听完冷哼一声,“寻常婢女或许没能耐,但你是摄政王贴身信赖的婢女,依仗着摄政王要做这样的事怕也不难,至于理由,”楚音敛眉笑看向云容珏,“若哀家没记错,你这丫头原先是囚奴之身,南姜之人,南姜被灭,你便对大凉怀恨在心,想借着青赵之力,重创我大凉。” 楚音的话一出,四周顿起议论,除了云容珏他们外,那些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充满愤恨的怀疑。 “奴婢没有,奴婢是南姜人没错,但若因为奴婢是南姜人太后娘娘就认定奴婢是和青赵人勾结,这大凉王宫里外有多少南姜人,难道都有和青赵勾结的嫌疑吗?”姜舞正色道。 楚音微怔,看着口齿清楚伶俐的小丫头。 她原以为这小丫头软弱怯懦,竟也有这宠辱不惊的时候。 云容珏望着小姑娘,小姑娘下意识的转过眼,两人四目相对,他慢垂下眼,缓声:“太皇太后,这丫头说的在理,若她是南姜人便成为她做这件事的动机,那岂不是所有南姜人都有动机了。” “这丫头巧言令色,善于狡辩,她除了动机,这些字条还有……人证,”楚音看向云容珏,“摄政王莫不是忘了。” 姜舞听见楚音的话,一时疑惑,“人证?什么人证?” 云容珏面色微沉。 “姜舞,你既说你是清白的,哀家让人彻查摄政王府邸时在你的房间搜到这些信条,要将你带进宫问话,怎的就这么巧有人将你救走,是何人将你救走的,你倒是说说。”楚音步步紧逼。 姜舞呐呐张唇,说不出话来。 她不能说出十晏,十晏是青赵的大统领,这一说,她的罪名就更择不清楚了。 “怎么不说话了?”楚音冷声,“诸位看到了吧,事实在眼前,这丫头也解释不出个理由来,这等叛徒,我大凉绝不容许存在,来人……” “且慢。” 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楚音的声音。 下一瞬,就看见一身灰衣衫,步履轻盈的男人走进大殿。 姜舞微怔,云容珏眼眸淡定。 “微臣参见太皇太后。” 楚音冷着脸色看着来人,“秦大人怎么来了。” 秦向由嘿嘿一笑,他这笑容在这严肃的大殿之上略显不协,但他一贯是这性子,四周的几位老臣都习惯也都清楚他的性子,倒也没计较太多。 “听闻今儿这大殿热闹,微臣忍不住前来看看,究竟是什么热闹的事。” “秦大人,今儿是审犯人,秦大人若愿一听,留下也无妨,若不愿,秦大人还是离开吧,莫要扰了审讯。”楚音说道。 秦向由转眼,看着身边跪着的小姑娘,“原来是小丫头啊,太皇太后说的犯人就是她?” “没错。” 秦向由一拍脑袋,“微臣想起来了,这丫头是先前太后说和青赵国的人有勾结,害我大凉失灵州的对吧?” “秦大人知道就好,这丫头和青赵人勾结,事后在青赵人庇护下逃跑,罪大恶极,罪不容赦。”楚音厉声。 秦向由挑眉,“逃跑?这丫头何时和青赵人逃跑了?” 面对秦向由的装傻,楚音勾了个白眼,“秦大人,就莫要在这添乱了,当初满城通缉这丫头的事,秦大人难道不知吗。” 秦向由又是一拍脑门,“这太皇太后可就误会了,那日是微臣将这丫头救走的。” 秦向由这话一出众人皆诧。 就连姜舞也是诧异不解看着秦向由,她明明是被十晏哥哥带走的,怎么秦向由却这么说? “你?”楚音皱着眉,“秦大人莫不是糊涂了。” “诶,太皇太后,微臣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这脑子还是清楚的,那日就是微臣救走了这丫头。”秦向由说道。 “秦大人,你为何要救这丫头。”众臣中有人提出问。 “是啊,秦大人难道不知,这丫头是哀家要带回来问话的吗?!”楚音顺势质责。 秦向由长叹口气,“太皇太后,微臣也是想弄清楚呀,当时太皇太后在气头上,微臣这不是怕太皇太后您一时气急,出错判断,要是冤了这丫头就不好了,再者,那日在摄政王府的几个侍卫,啧啧……个个凶神恶煞模样,哪里像是要带人回来问话的,倒更像是定罪要将人入狱行刑一般。微臣这不一着急,就没忍住出手了。” 楚音看着秦向由,撇唇,对这人是又气,又无可奈何。 秦向由是老臣,和云楼又有非君臣一般的交情。秦向由官职虽不是最大的,但这朝中没几个大臣敢直面得罪他,他也是这众臣中最自由不羁的。 “秦大人说是想弄清楚事情,那不知,秦大人弄清楚没有?”管阅开口。 秦向由撇唇摇头,“管大人,要是秦某弄清楚了,还有今儿这一堂什么事哟!” “秦大人既然也没弄清楚,那还是不要多插手了,这事太皇太后已经在调查了,而且有了证据。”管阅说道。 “证据?就那些信条?”秦向由瞪大眼,“这信要想栽赃嫁祸,也太容易了,我模仿她的笔迹,再往她身边一塞,这算什么证据啊。” “不仅有这物证,还有人证,摄政王府里可有人交代了。”管阅继续道。 “交代了?谁?谁交代的?让他出来。”秦向由说。 楚音和管阅两人对视一眼,楚音说道:“那人主动揭报,是功,这样大义之人,哀家自然要保护好他。” 秦向由笑,”太皇太后,说有人证,可却又不愿人证露面,这实在难服众啊,这件事,虽有一些所谓证据,但证据仍然不够充分,太皇太后这么早就给这丫头定罪,是不是太武断了,倒更像是为了定人罪而定人罪呢。” 秦向由一向胆大,这话,也只有他敢毫无顾忌说出来。 “秦大人你说话,要注意分寸!哀家是太皇太后!”楚音咬着唇齿一字一句说道。 “太皇太后这是恼羞成怒了吗?”云容珏启声。 “摄政王!” “秦大人说的句句有理,太皇太后这件事既还有疑点,就该再好好调查,而非草率定论。”云容珏继而道。 “摄政王说的没错,应该再调查调查。”秦向由附和声。 云容珏和秦向由两人这样一唱一和,周围的朝臣,有不少嘀咕议论,赞同继续调查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碍于众臣的议论,楚音不得不暂时妥协,同意继续调查。 但她只给云容珏十日时间。 “奴婢谢秦大人今日相帮。”离开皇宫后姜舞朝秦向由揖礼道谢。 秦向由嘿嘿一笑,“小事一桩,”他说完看向云容珏,“珏儿,这件事,你可要抓紧时间。” 云容珏沉嗯一声应下。 离宫后,三人分道而行,姜舞跟着云容珏回了王府。 江素莫见姜舞安然无恙回来了,也放心下来。 云容珏对姜舞态度始终冷冷淡淡。 入夜后,她被传唤过去服侍,云容珏和她之间的交谈不超过三两句。 他压着她,亲吻如掠夺,被他紧扣住的手腕泛出红印。 天亮后,姜舞起来就已没看见他的身影。听其他人说,云容珏一早就离开了。 …… 连着几日,云容珏在王府的时辰屈指可数。 十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姜舞也一直努力想搜集证据自证清白,可她的能力实在有限,十日过半,她这边是没有半点头绪。 “别太担心了,你没做过的事,总能自证的,殿下这几日怕也是为了你的事忙里忙外的,相信殿下会找到证明你清白的证据的。”江素莫见她一脸担心,宽慰劝道。 姜舞深吸口气,点点头,“奴婢明白,谢谢王妃。” 江素莫轻笑,“对了,我想绣个枕巾,这线脚有点绕不出来,你帮我看看。”江素莫将针线绣样递给姜舞。 姜舞接过看了眼后,将江素莫乱了的线脚整理绕出。 “王妃,姜夫人来了,要见您呢。”拂冬走进来说道。 姜舞动作一顿,江素莫也是一蹙眉,“罢了,请姜夫人进来吧。” 拂冬颔首退下,姜舞眼神游移,江素莫看见后启声:“要不你先下去,这绣样我们一会再弄。” 姜舞颔首,只是她刚放下绣样,还未走出素雪阁,姜翘已经跟着拂冬走了进来。 第146章 哭什么,委屈? 姜翘一瞥眼,就看见了姜舞,红唇勾起讥笑,这抹讥笑转而化为讨好谄媚的笑面对江素莫,“妾身给王妃请安了。” “姜夫人不必多礼,不知今儿姜夫人来所谓何事?” 江素莫对姜翘并不太喜欢,姜翘还时不时会来王府,她又不得不应付。 “也没别的事,就是妾身刚好出府采买东西,这不正巧了,经过摄政王府,妾身想着,既经过了,岂有不进来见见王妃的道理。” 姜舞看了眼江素莫,两人对视一点头,她刚要转身离开,身后姜翘悠凉的声音传来,“等一下。” 姜舞秀眉一蹙,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小舞啊,咱们这也许久未见了。”姜翘捏着嗓子唤到。 姜翘对她的恶意从来是只增不减,她倒也习惯了,对于姜翘的问话,她也是谨慎小心的回答着。偶尔江素莫帮衬几句,姜翘倒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姜翘时不时拿她如今是疑犯之事羞辱,她也做足了心理准备。 “哎,虽然现在事情还没个结论,但小舞,若这件事真是你做的,你还是要快些承认,争取太皇太后的饶恕,这样你的罪责许也能减轻些,少遭些罪。” “谢姜夫人关心。”姜舞说道。 “哎,”姜翘转眼,看向江素莫,“让王妃见笑了,这古人说的好,这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王妃可能还不知道,我和小舞虽是亲姐妹,但不是一个母亲所出,这小舞呢,自小没学过规矩,所以今儿才出了这样的事,哎。” 姜舞:“……” 江素莫听出姜翘嘲讽的话,轻笑道:“没事,不过姜夫人这话说的,怕是有欠差池,这事情还在调查呢,她许是清白的,怎么姜夫人这话倒是像已经定了她的罪似的,这不太好吧?” 姜翘一噎,心里虽不悦但也只能点头附和着。 “好了,你先下去吧,”江素莫趁势让姜舞退下,转眼朝姜翘道,“姜夫人,我这府上还有事要处理,夫人不如先回吧。” 江素莫这是变相下逐客令。 姜翘撇唇,只好站起身,欠身,“叨扰王妃了,那……妾身告退了。” 姜舞走出素雪阁,松了口气。 “姜舞。” 然这口气还未松多久,就被那道她不愿听见的声音重新勾了起来。她转过头,看见姜翘,欠身揖礼,“姜夫人。” “妹妹是真能耐,在这大凉屡屡掀起风波,不过我想,这或许是妹妹最后一次了,勾结外党,叛徒,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姜夫人还有事吗?若没有,奴婢还有活要做,就先告退了。”姜舞直接忽视掉姜翘的话。 姜翘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姜舞见状,微着腰,转身离开。 可忽然! 一股力量撞上她,她转眼一看,是姜翘,直挺挺的撞了她一下。 “呀!你这贱婢敢撞本夫人!简直大胆!” 啪! 姜舞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被姜翘扇了一巴掌。 “这怎么回事!”里头江素莫听见动静,急忙走出来。 一出来就看见这样的场面。 “王妃,这府上的婢女太大胆了,这眼睛也是长到头顶上的,妾身身份虽谈不上多高贵,但好歹也是淮王府淮王身边的人,这小小丫头竟敢对我这般无礼。”姜翘一张嘴就是颠倒黑白。 这些年姜翘的颠倒黑白姜舞是看得透彻。 江素莫看着两人,心里是和明镜似得。 “姜夫人,这许是误会,这丫头平时是最谨慎小心的,怎会对你无礼呢。”江素莫说道。 姜翘冷笑,“平日里她许是谨慎小心,但这丫头,王府许还不知道,她对我可是有万般情绪,总想欺辱于我,我来王府,好歹是客,王妃难道要纵容这丫头欺负客人不成?” 江素莫笑,“那夫人想怎么做?惩罚这丫头吗?” “王妃心善,不会连这都肯吧?这底下人做错事就是该受罚。”姜翘脸上的得意越发显露。 江素莫低眉,“惩罚一个下人倒是不难,只是这丫头是殿下身边的人,殿下对她一向宠信,即便是要罚也是殿下亲自罚,夫人若硬要我罚她,那不如等殿下回来了,夫人亲自和殿下讨个说法,让殿下惩罚她。” 姜翘没想到江素莫会将这事如踢球般踢给了云容珏。 让她和云容珏说,她岂有那么大的面子。 “眼下殿下不在府里,要不,夫人在府上留膳,等殿下回来?”江素莫说完,便唤来拂冬要让厨房准备姜翘的膳食。 姜翘撇唇,连忙道:“不用了。” “王妃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她不甘心看了眼姜舞,“罢了,这件事,就算了,你以后且要小心点,莫要再冲撞了主子。”她看着姜舞,警声道。 姜翘离开后,姜舞松了口气。 “谢王妃相帮,奴婢感激不尽。”姜舞朝江素莫揖礼。 江素莫一笑而之。 傍晚时分,云容珏回到府中,在主院用膳,姜舞在旁侍候着。 云容珏闷不做声用着晚膳,抬眼的刹那,瞥看见姜舞左脸的微红,倏然,他剑眉紧蹙起来,放下手中银筷,“脸怎么回事?” 姜舞一怔,下意识摇头。 云容珏脸色更是不悦,“你不说,且当本王就不知道了?” 姜舞撇唇,只好乖乖将下午之事道予他知。 云容珏的脸色随着小姑娘的话,越发沉下,“淮王妾室,倒是有胆子。” 他伸过手,轻抚上小姑娘的小脸。 姜舞泛疼轻呲出声。下午姜翘这一巴掌是用足了劲。 云容珏定望着小姑娘脸上的红印,微沉眼色的眼底,是一抹狠戾。 ———— 十日的时间,转瞬即过。 姜舞跟着云容珏进了宫。 只是在进宫之前,她从未想到,这件事变化的这么快。 原本不在这件事的淮王云招,竟也被牵扯进来。 云容珏拿出云招和许多外族人往来,以及银钱的交易,种种证据列于堂前。 对于云容珏的指认,云招自是不认的,但他又没办法给出这些往来和银钱交易的解释。 “太皇太后明鉴,儿臣从未有过要和外人勾结之心,儿臣没有理由这么做。”云招否认。 “二哥怎么就没有了,且不说这种种证据在眼前,二哥做这事的理由,不就是为了那个位置么。”云凰说道。 “你……胡言!我没这么想过!” 在云招否认之际,云容珏又拿出云招和青赵人有过银钱的交易证据,云招看见时,是一脸的震惊,“本王没有!没有和青赵人有过这样的交易!” “二哥许是没有直接和青赵人交涉,但这交涉之人,可是二哥你宠爱的妾室,姜氏。”云容珏敛着薄唇,轻声道。 姜翘? 跪在旁边的姜舞愣住,姜翘竟有做这样的事? 云容珏将姜翘扯出,姜翘被带上堂,在种种证据,人证面前,她难以否认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太皇太后,儿臣给您的证据,是要比之前您定这丫头的证据,要充足的许多。”云容珏朝楚音说道。 楚音沉着脸色,她原是笃定云容珏再怎么样也找不到证据,没想到,事情竟变了个样,“其他且不说,那那丫头房里搜到的信条要怎么说?说是有人栽赃嫁祸,栽赃之人,摄政王可找到了?若没找到,这丫头同样还是有嫌疑!” 云容珏面色淡定不惊,即刻传唤了一侍女上殿。侍女乃是淮王府的人,在姜翘身边伺候,上殿后被质问一番后,侍女便道出姜翘借由去摄政王府趁机让她栽赃嫁祸之事。 姜翘和云招两人大失所惊,面色如土,厉色辩解。 然,云招和外族人及青赵人往来的种种证据在前,否认苍白。 “事已明了,太皇太后还有什么好说的吗?”云容珏看向楚音。 两人四目相视,是如枪剑摩拭出火花。 “既然太皇太后没有异议,这件事也明了,来人,”云容珏高唤一声,几个侍卫走进大殿,“淮王涉嫌通敌叛国,将其看押起来!不得出错!” “云容珏!你陷害我!你混蛋!”云招被侍卫架出大殿,嘴上不干不净是对云容珏的谩骂。他听见且当做没听见。 姜翘亦被侍卫押下,哀嚎大哭,求饶不止的同时对姜舞也是谩骂不止。 两人被带下去后大殿陷入短暂的安静,朝臣们低声的议论,尤在耳边。云容珏瞥眼望去,“诸位大臣还有何异议?” 殿上的朝臣们,有云容珏这边的人,也有楚音这边的人,更有中立之人,叛贼一事闹的沸扬,后来又是百转千回,反转不断。 云容珏手腕铁断,眼下又以种种证据布于眼前,让人无法反驳。 “臣等无异议。” “臣等无异议。”众臣附声。 楚音脸色如土,说不出半句话。 众人散去,姜舞跟着云容珏离开皇宫,她的冤屈被洗清,她一身如释重负,然,姜翘和云招一事,始终令她诧异许久缓不过神来。 回到王府,江素莫迎了上来,两人进宫的时候她便让人留意着皇宫那边的情况,所以两人安然无事,这消息也很快传到江素莫这,她是长松了口气。 姜舞的事情解决了,但云容珏的脸色,始终是阴沉沉的。尤其是在面对她的时候。 他这样阴沉对她的情绪,是在那日后,就一直没有断过的。 姜舞每每和他说些什么,他都是冷冷淡淡回应几句。次数多了,姜舞情绪也落了下去,不再主动迎声。 书房里,一片寂静,两人彼此间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 “本王若不说话,你也打算不和本王说话了,是不是?”云容珏悠然启声。 姜舞一愣,下意识一句,“殿下有什么吩咐?” 啪! 云容珏手中的墨笔摔在桌上,砚台上的墨汁被溅出,落在白色的宣纸上。 下一瞬,姜舞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拉进了怀中。他直挺身坐在高椅上,姜舞跌进他怀里,被迫压坐在了他的腿伤。 “殿下……”姜舞一惊,一双小手下意识抵在他和她之间。 云容珏不悦,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你和本王是没话说了?本王若不和你说话,你就打算这样一直不和本王说话?”他质问。 姜舞紧咬着唇,摇头,“小舞怕讲多了惹殿下烦。” 她有和他讲话,而且是找着话和他讲,但他都是冷淡对付几句,似乎并不情愿,所以,她也不愿再在他耳边多聒噪,免惹他烦心。 “没心肝的小东西!”云容珏低沉一声,他低头,一吻直接压住她的粉唇。 是如宣泄的亲吻,不容她有半点反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松开了她,两人气息都不匀,他薄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云容珏掀眼望着小姑娘,小姑娘水漉漉的双眼轻颤望着他,“哭什么,委屈?” 姜舞摇头。 “知道本王最厌恶什么吗?”他气息已平缓。 姜舞望着他,双眼迷蒙,“本王最讨厌欺瞒,欺骗,”他说道,“你和那青赵大统领,究竟是什么关系。” 姜舞呼吸一重,羽睫轻颤,片刻后缓声:“殿下是不相信小舞吗?” 云容珏睨眼看着她,听她继而说道:“小舞和他,认识,是朋友,小舞没做过其他对不起殿下,或对大凉有害之事。” 姜舞看着云容珏,从他的神情眼色中,她看不出,他此刻究竟是什么情绪。 “殿下若不相信小舞,这十日,又何必浪费,为小舞洗刷罪名,让太皇太后处置了小舞便是。”她软声说道。 云容珏眼眸微颤,眼底闪过一抹动容。 两人彼此相望,片刻的沉默后,云容珏闭了闭眼,收起眼底的情绪,长叹口气,“罢了。” “你这么娇气,本王拿你没办法。”他抬手,将她掉落如珍珠的眼泪拭去。 翌日。 俞烈见两人的情绪都好转起来,知道是雨过天晴了。两人雨过天晴,是他愿意看见的,不过多少还是有些诧异,他原以为这次殿下气恼的厉害,怕是姜舞难过这关,倒是没想到,比他所料想的要快的许多。 “殿下,您和姜舞那丫头,没事了?”俞烈忍不住问道。 云容珏悠转眸,瞥看俞烈,“你什么时候好奇心这么重了。” 俞烈低笑,挠了挠头,“不是属下好奇心重,是殿下和姜舞丫头和好,殿下心情好,咱们做下属的,也替殿下高兴。” 云容珏轻笑不语,他转过头,朝屋里望去,小姑娘忙碌的身影落进他眼里,转为一抹柔波。 这丫头不知何时,似已成他的软肋,他的底线,他的妥协,都给了她。 云容珏慢收回视线,朝王府外走去。 云招和姜翘等人被看押起来,云容珏和众臣商议着,定了云招的罪和惩罚。 云招撤爵位,幽禁于宁安塔中,姜翘流放,淮王府上下清抄。 “二哥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云凰说道。 “借着淮王一事,也能再牵出几个瘤子,一举两得。”元璟说道。 “听牢头说,二哥在里头不平的很呢。” 云容珏饮着酒,薄唇边是淡淡的一抹笑,“他若自己干净,也不会被我趁机抓到辫子了。” “王爷。” 云容珏看向急匆匆跑来的小厮,“说。” “淮王殿下叫嚷着要见王爷。”小厮回道。 云凰一记白眼过去,“五哥你别理他,他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急慌不已,你去了他指不定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云容珏将杯中剩余的半杯酒饮尽,然后站起身。 “五哥你要去啊?” “走吧。” 云容珏进了宫,去了大牢。 还没走到云招所在的牢房,隔着老远,他就听见云招气急败坏的叫嚷声。 这大牢阴暗潮湿,云招是过惯了富贵日子的,这些他自然是受不了的。 “二哥。”云容珏走到牢房门口,唤了一声。 云招看见云容珏一双眼睛变的充满狠戾,他一把抓住牢房栅门,“云容珏,你陷害我!是你陷害我的!” 云容珏面色不变,“二哥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件事种种证据,种种指向,都是在二哥那儿查到的,二哥和外族人交易,难道是假的?” “你!”云招气急,辩驳道,“我是和外族人有来往,也收过他们的银钱!但我只求富贵!再无其他!” 云容珏低声一笑,“若我是二哥,我自然也会这么说。” “你!你混蛋!” 云容珏长吁一口气,“二哥今儿吵嚷着要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么几句话?这话也说完了,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我没有和青赵人勾结!没有!”云招气恼的拉拽栅门。 “二哥,你落到今日之地,是作茧自缚,至于其他的,”云容珏慢声,“要怪,只怪二哥你有眼无珠娶了个败家的妾室。” 云容珏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 云招瞪着双眼,反应过来后啪啪啪,怒拍栅门,“云容珏!你害死大哥,欲谋夺皇位!现在又来迫害我,你如此心狠手辣,不顾手足之情,你是要遭报应的!” 第147章 临阵倒戈 云招被圈禁,姜翘被流放。 姜翘被流放当日,外头是吵嚷声不断,从皇宫大牢离开,离开长安城,是要经过摄政王府的。 姜舞听见外头的声音,走了出去。 昔日风光嚣张的姜翘此刻穿着囚服被枷锁锁着,头发凌乱,面色狼狈。 姜翘在经过的时候,一瞥眼,看见姜舞,她双眼倏然瞪大,不顾左右守卫,冲上前,“姜舞!你这个贱人!” 姜翘这举动来的突然,守卫措手不及,没能及时拦住。在姜翘的手要碰到姜舞的时候,她肩头多了一股力量,将她拉拽过去,避开了姜翘的触碰。 她一抬头,“殿下。” 云容珏垂眼看姜舞,目光柔和,抬眼看向姜翘的时候,那抹柔和殆尽只剩冷意。 “姜舞!你满意了?!你高兴得意了!看我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你开心了!” 姜舞望着情绪激动的姜翘,淡淡声:“我没这么想过。” 姜翘冷笑,“姜舞,你别在装模作样了,是你,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你嫉妒从前父皇只对我宠爱,弃你和你母妃如敝履,你心有不甘,处处想要算计我!好啊,你现在成功了!” 姜舞呼吸一重,从前父皇对她和母妃的所做所为,是她心底最介意的事。 云容珏见小姑娘面色不佳,他眼色更冷了,“你和淮王一起与外族人勾结叛变,罪有应得,还敢在这嚣言,带她离开!”云容珏怒斥。 几个守卫将姜翘拉拽离开。 姜翘边走边回头嘴里是不断的怒骂。 她不甘心! 为什么,她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好不容易,她才摆脱了囚奴身份,成为一国王爷之妾室!本该有荣华享尽一生的!她替云招和青赵人交涉,为的是得更多的荣华啊! 姜翘的声音越渐越远,姜舞绷着的情绪慢慢松下来。 “我们进去。”云容珏轻声。 姜舞点点头,跟着进了府。 小姑娘受了惊,云容珏令人端来些素日她爱吃的茶点。 “她宣泄的话你无需放在心上,困扰了自己。”他安抚道。 姜舞抿唇点点头,“我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云容珏看她。 姜舞眼睛轻颤,忍不住将心里疑问问出,“这件事,真的是姜翘做的吗?” 云容珏眼神一顿,“怎么?妹妹不信?” 姜舞小脸情绪复杂,“是震惊,她素日里是张狂,但这样大胆的事,小舞觉得诧异,她会敢做。” “你也说了,她素日里张狂,再者,她是云招的妾室,有云招在身后支持,她不敢,也敢了。” 姜舞抿唇,云容珏的话,是有几分道理,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 但究竟奇怪在哪儿,她又说不上来。 或许是太巧合。 然而,这已经不是她所能过问和深究的了。 云招的事情尘埃落定。 “珏儿,你这次的决定和做法,是一箭双雕,既将那丫头撇清,又借机除掉了淮王。”秦向由说道。 云容珏轻笑,“还亏了有师傅帮忙,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秦向由仰头一笑,摆摆手,“诶,老夫那一点绵薄之力不算什么,不过珏儿,眼下这该除掉的已经除掉了,障碍是少了许多,但是,这以后太皇太后那边,只怕是更难对付了,你且要更当心。” 云容珏颔首,“珏儿明白。” “这件事说起来,平白落到那丫头身上,还在你府上搜到了所谓信条,珏儿你府里不干净,且要好好留心了。”秦向由提点道。 云容珏眼色慢慢沉下,薄唇朝上牵了牵,“明白。” …… 云招的事,令楚音吃了个哑巴瘪,她心里郁气十足难以宣泄。 “太皇太后,您瞅瞅,眼下摄政王权利和您分衡,他如今又借着这事,铲除了淮王,咱们原本想借着这事削弱摄政王权利,没想到,最后倒是为他人做了嫁衣。”管阅长叹。 楚音瞥眼看他,“管大人何需如此叹气。” 管阅发出一声讥笑,“太皇太后,老臣能不叹气么,这眼下局势,明显是倾向摄政王那边了,若再这样下去,只怕不久,就要是摄政王登基当权了。” 楚音握于手中的棋子刮出刺耳的响声。 “管大人糊涂了,摄政王不会有当权登基的那一日,哀家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的。”她沉声说道。 管阅撇嘴,思想片刻后缓缓声:“希望吧,不过……若真有那么一日……摄政王当位,或许——” “管大人!”楚音呵斥一声,冷笑,“管大人难道是想临阵倒戈么!” 管阅睁睁眼,楚音继而道:“管大人别忘了,哀家的允诺,若摄政王当权登基,管大人以为,您能有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吗?” “眼下哀家和摄政王权利分衡,摄政王对管大人您的态度,您也是看见的,他并无重用你的想法,您要倒戈,怕是连如今的地位都不会有了。”楚音警声道。 楚音的两句话将管阅拉回现实,管阅缓了缓情绪,颔首,“老臣知道,老臣对太皇太后,定竭尽全力。” 楚音落下手中棋子,“只要他垮了,瑾儿顺利继位,一切,都好起来了。” 她原先并无让萧七瑾继位的想法,她和萧七瑾相认后,更想和他母子两人平静过日,弥补这些年对瑾儿的亏欠,但事到如今,她已没别的选择,也没有退路了。 既然没了退路,那她就要扶瑾儿上位! 管阅跟着落下棋子,他看楚音的眼睛带着些许疑惑,忍不住开口,“太皇太后,恕老臣多嘴一问。” “管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尽管说就是。” “这萧七瑾是太皇太后您的儿子,这摄政王亦是,不过,老臣看太皇太后,一心只想扶持萧七瑾,同样是太皇太后的骨肉,太皇太后对两人的区别,似乎太明显了,其实无论他们谁坐上那个位置,太皇太后您,都不吃亏的。”管阅开口道。 楚音眼底划过一抹厌恶。 “管大人,摄政王的脾气秉性你也是清楚的,他若坐上那个位置,权利大揽,你的地位会连现在都不如,而哀家……他是哀家的儿子,但比起哀家,他更在意大位,便不会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哀家扶持这样的人上位,没有半点好处。” 管阅一听,轻点头。 似乎是这个道理。 这些年,云容珏和楚音面看似和谐如母子,但实际上相驳之地是不少。 萧七瑾在大凉无根,只有楚音的扶持,而云容珏不同,他根基深,又喜揽权利,萧七瑾上位,于他,于楚音,都是只有利而无害。 楚音余光一瞥,蓦地,看见不知何时来了的萧七瑾,她脸上的严肃顿然消失,转成一抹柔和,“瑾儿。” 管阅闻声转过头,他知趣,放下手中棋子,站起身,“太皇太后,老臣就先告退了。” 管阅离开,经过,和萧七瑾相互颔首打了个照面。 “瑾儿来了,”楚音一脸的温柔,“彩棠,快,将小厨房炖好的燕窝拿一碗来。” 燕窝端来,楚音递给萧七瑾,“这燕窝是最好的,你且尝尝。” 萧七瑾含唇浅笑,“多谢太皇太后关心。” 萧七瑾的那句生疏的太皇太后,是令楚音失落,他们母子虽相认,但萧七瑾对她的称呼,始终未改。 “怎么样,还合胃口吗?”楚音问道。 萧七瑾轻笑点头。对于楚音给予他的关心,他虽不适应,但也不刻意排斥。 “方才进来,无意间听到太皇太后和管大人的谈话。”他启声。 楚音脸上笑容顿住,“瑾儿都听见了。” “听见一些,太皇太后,您扶持摄政王登位,才是正确的选择。”萧七瑾说道。 楚音闻声眉头一蹙,“他不配。”嫌恶的话楚音脱口而出。 萧七瑾眼底略过一抹疑惑,“摄政王是先皇亲封太弟,文才武略样样出色,太皇太后一再贬斥摄政王,究竟为何。” 楚音深吸口气,仍然没有要多说多解释的意思。 萧七瑾望着如此这般的楚音,心中疑团成云,让他忍不住想要探知这其中缘由。 ———— 冬日过去,迎来春日,今年的春日似比往年更繁盛,花都开的比往年艳丽张扬。 初春的时候,姜舞总会和南芙两人一起采摘些鲜花鲜果来做花饼果饼。 然这两日姜舞到院中采摘,却都没看见南芙的身影。想起来,似乎好几日没见着她了。 “穗苗姐姐,这几日怎么都没看见南芙?”她问到一同采摘果子的穗苗。 穗苗旁边的几个婢女听见姜舞这一问,几人脸色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怎么了?穗苗姐姐,是不是小南她身体不舒服?”她奇怪问道。 穗苗摘着果子,脸上是刻意露出的笑,她摇摇头,“没有,她,没有不舒服。” 姜舞更觉奇怪了,“那这几日怎么我都没见到她,这两日采摘鲜花鲜果也没见她踪影,往年小南是最积极的了。” 穗苗嘴唇牵了牵,试图转开话,“小舞,这果子一看就汁水饱满,咱们多摘些。” 穗苗的躲闪,是令姜舞察觉异样,“穗苗姐姐,您别瞒小舞,是不是小南出什么事了?!” “没有!”穗苗连忙否认,“她……她好好的,怎么会出什么事。” “那是她家里有事?”否则怎会好几日都不见小南身影。 “穗苗姐姐,这些差不多了吧,我们先拿过去。”其中一人插话进来,穗苗顺势接下话,同姜舞道了一声后,便拎着篮子离开了。 穗苗刻意的躲闪,令姜舞心存深惑。 但她不肯说,她也无可奈何。 “怎么心事重重的?”云容珏一手撑着额,一手握着小姑娘的小手,望着小姑娘问道。 姜舞粉唇撇撇,“这几日都没看见小南,这两日是采摘鲜果鲜花的时候,以往时候小南是最积极和我一起采摘的,但这两天却都没看见她。” 云容珏目光微顿,但很快,眼里的情绪散去,“是么。”他淡淡声,似没什么兴趣。 “殿下可知小南去哪儿了?是有事离府了吗?” 云容珏坐直起身,缓了声气,然后拿过桌上果盘里的橘子,一点一点将橘子皮剥开,“似乎听管事的有说过,好像是家里有事回去了。” 他说完,将剥好的橘子拨开一般,递到小姑娘手上。 姜舞了然点头,“之前小南的奶奶就生过病,身体一直不好,若是小南回去了,怕是也多半是因为她奶奶的缘故了。” 云容珏闷嗯一声,“所以,你不用太担心了。” 听云容珏这么说,姜舞挂着的心稍放下些许。 但之后三日,姜舞也没看见南芙回来。 算算日子,南芙这离开都有近十日了,先前南芙请离府照看奶奶,也都不过三日时间,可这次,却这么长时间。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姜舞拨弄着首饰盒,忽然! 看见盒子内,红案下露出的一抹白色,她定神,伸手捻起,这红案底下竟压着一张纸条。 “这是什么?”她好奇拿起摊开看了眼。 只一眼,她呼吸倏然一重。 姜舞慌张站起身,碰落手边的东西都无暇顾及。 这是小南写给她的字条! 字条上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小舞对不起,再见。 底下落名南芙。 好端端的,小南怎会给她留这样的字条。 联想到这几日南芙不在府中,她问穗苗她们,她们又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小南定是出事了! 姜舞顾不得许多,冲出房间。她要找人问个清楚! 姜舞急匆穿过回廊,蓦地听见从她身边经过的两人低声的议论。 ——后院府牢要处死一犯错的下人。 府牢,犯错的下人…… 难道是……小南…… 姜舞想到这种可能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下来。 摄政王府有自己的府牢,这姜舞是知道的,但这府牢,一直是空置的,未关过人。 然现在却有了,而且偏那么巧。 姜舞连忙朝后院府牢跑去。 她跑的急忙,途中撞到一小厮,小厮手中端着东西,看见姜舞几乎下意识要避开。 然姜舞还是看见了,那小厮手中的红漆盘上是一方白绫,还有匕首和一瓶东西。 “你是要去府牢吗?!”姜舞在小厮欲离开的时候,一把抓住。 “姜舞姑娘,你放手,我还有要事要办。”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要去府牢!南芙是不是被关在府牢里!”她急急问道。 然小厮嘴严的很,用力一甩将姜舞甩开后慌忙离开。 姜舞刚要追上去,一道声音响起,同时一双手拉住了她。 “姜舞。” 是江素莫。 “王妃。” “王妃,奴婢还有事。”她道了一声后就要离开。 江素莫紧抓着她,“小舞,你这是要做什么,走吧,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说。” 姜舞现在哪有心思,“王妃,奴婢真的有要紧事,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若府牢里的人真是小南,那小南就要被处死了!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小南会被关起来,但无论为什么,她一定要救小南! “这府里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你这么着急忙慌。”江素莫有意拖延。 姜舞心急,“王妃求您放手!府牢里……再晚就来不及了!” 江素莫眼神一冽,“你这是要去府牢?胡闹,那地方且不说没有人,就是有,也不是你该去的,若殿下知道了,是要气恼的。” 姜舞对上江素莫的双眼,粉唇轻颤,“王妃你是知道的对吗?” 江素莫抿唇,未应声。 两人僵持着,姜舞不断恳求,江素莫紧蹙眉,扣着姜舞的手,不自觉松开。 姜舞见状立刻跑离开。 “快追上她!”拂冬连忙喊道。 “别追了。”江素莫轻叹气。 拂冬望着,不解,“可殿下交代过的……若殿下怪罪下来,可怎么是好。” 江素莫望着姜舞急急跑离的方向,“事已成定局,她改变不了什么,她们是朋友,她送她一程也是应该的。” …… 姜舞急忙到了府牢,府牢门口有侍卫守着,她也不管不顾硬往里头冲。 府牢的侍卫想要拦住她,但又顾及着怕伤到她惹云容珏怪罪,一来二去,让姜舞钻了空子溜了进去。 姜舞冲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南芙手握着瓶子,正要仰头喝下! “不要!”她疾步上前,伸手一拍,将药拍落下。 “小舞?”南芙看见姜舞诧异万分。 “姜舞姑娘,这,你怎么来这了!还是快些离开吧,要不殿下该怪罪了。”小厮一脸的慌张,没想到姜舞真跟到这了,还闯进来了! “小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要关你起来,还……” 姜舞呼吸泛沉,想到刚才只要再晚一步,就再无力回天了。 “姑娘,这是殿下的命令。”小厮说道。 “小南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这样?即便是错了,是什么错,一定要她的命呢!”姜舞质问。 “小舞!”南芙启声,望着姜舞的双眼,是深深的情绪,“小舞,是我做错了事,该受惩罚,能在这之前再见到你一面,我已经很高兴了。” 她是真的将姜舞当成好朋友的。 只可惜…… 第148章 他骗了她 姜舞秀眉紧紧蹙起,拼命摇头,“小南,我不要你死!我们去见殿下,让他宽恕于你!” 南芙嘴边溢出一抹苦笑,“小舞,你走吧。” 姜舞难过又不解南芙为何如此! “姜舞姑娘,走吧。” 两小厮上前一左一右拉住姜舞,要强制将她带离府牢。 姜舞拼命挣扎不愿,在转头的刹那,看见小厮将三尺白绫套在南芙脖颈上,“不要!” 她情急低头咬了小厮的手,小厮吃痛松开她,她急冲过去,拉扯下南芙脖颈上的白绫,“小南,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几人争持不下的时候,云容珏来了府牢。 看见这样混乱的场面,脸色骤然一沉。然后强制将姜舞拉了起来,紧紧摁在身边,“别胡闹。” 姜舞双眼泛红,望着云容珏,“殿下,你不可以处死小南,不可以。”她泣不成声。 “这不是你呆的地方,走。”云容珏没回应姜舞的话。 “殿下,小舞不走,小南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她问道。 云容珏余光瞥望看一眼南芙,眼底含凉,“这是她应承受的,赶紧处理了。”云容珏朝身边小厮吩咐一声。 小厮颔首,立刻将白绫重新绕回,用力一扯。 “呃——” “小南!” 府牢里一片混乱。 江素莫站在府牢门口,颇为着急,不知过了多久,看见云容珏抱着昏了过去的姜舞出来,姜舞的手还溢着血。 “殿下!您没事吧?!”江素莫吓了一跳,“姜舞她……” “找个大夫过来。”云容珏落下一句话后,抱着姜舞离开。 …… 姜舞昏迷,云容珏在她身边守着。 江素莫担心朝屋子里探眼,长叹口气。 “王妃,虽说姜舞是殿下宠信的,但她到底只是个丫头,殿下这样守着她,是不太合规矩了。”拂冬忍不住说道。 江素莫瞥瞪一眼,“别乱说话了,这儿是摄政王府,规矩也都凭殿下的心意。” 拂冬撇唇,缄口不再说话。 里头,云容珏沉着脸色,望看着床上陷入昏迷的小姑娘,小姑娘方才在府牢里奋不顾身的样子,令他触心。 姜舞昏迷着,但很不安稳,嘴里不断念叨着南芙的名字。 从一阵惊吓中,她醒来。 醒来后第一句问的就是南芙。 “放心,她没事。”云容珏沉应一声。 “真的?”姜舞虚着眼,不确信问道。 云容珏点头。 这时,下人端来刚煎煮好的药,云容珏接过,轻轻吹了吹,递到她唇边,“吃药。” 姜舞绷着的情绪稍松下来些许,但很快,又是一脸严肃,“小南,殿下我想见她。”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想到她之前的执拗。若不让她见南芙一面,只怕她还会闹,连这药都不肯乖乖喝了。 云容珏让人将南芙带上来。姜舞看见真的安然无恙的南芙,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这下可以乖乖吃药了?”云容珏沉声。 姜舞眼睛轻颤,点点头。 云容珏唤人将南芙带下去。一勺一勺喂她吃下药。 吃完药后,姜舞的情绪也缓和平静下来许多,她看着云容珏,开口问道:“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南究竟做错了什么事,要受这样严重的惩罚?” 云容珏眸色一沉,“殿下?”见他迟迟不语,姜舞有些着急。 “这事,你不必知道。”他淡声。 姜舞蹙眉,“那殿下是宽恕小南了吗?还是……” “你当真这么在乎她?”云容珏反问。 姜舞喉间微哽,点头,“小南是奴婢最好的朋友。” 南芙是她到这大凉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这三年相处下来,早有了感情。 云容珏薄唇边攒着一抹讥讽,“你视她为好友,可曾想过,她对你呢?可也是这样的感情?” 姜舞微楞,片刻后颔首,“小南对小舞,也是一样的。” 云容珏嘴边的笑更深了,望着小姑娘单纯的小脸,是心疼和怜惜。 她温柔以人,但别人,却不见得温柔以她。 “你先好好休息。”云容珏站起身。 姜舞心急,伸手拉住云容珏,“殿下,您宽恕小南了吗?还会再……” 云容珏沉叹气,“本王不会要她的命。” 云容珏的话,令姜舞彻底放心下来。 云容珏从屋里走出来,俞烈凑上前,询问道:“殿下,那个丫头,还要……” “好好看着她,明日……”他低声吩咐几句。 俞烈颔首,“属下明白。” 云容珏转身,朝屋里投去目光,许久后化为一声长叹。 “殿下。” “殿下,姜舞那丫头,可还好吧?”张若走过来,问道。 云容珏温和的脸色收起,淡漠瞥看张若一眼,“你何时还会关心她了。” 张若撇唇,笑着道:“瞧殿下说的,姜舞是殿下看重的人,妾身关心她也是应该的。” 云容珏转眼,未看张若虚善的笑,淡淡声:“她没事。” “没事就好,哎,这人都是重感情的,姜舞和南芙的关系一直不错,也难怪她知道后会这么激动了,这要不是王妃告诉她,她也就不会知道,今儿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云容珏平和的眼色敛起一抹寒,转眼看着张若,“你说什么?这是王妃告诉她的?” 张若眨眼点头,“是啊,先前就看见王妃和姜舞那丫头拉扯说什么,后来没多久,就出事了,哎,王妃也真是,这事,其实找个由头搪塞过去就好了,怎的王妃就要这么实诚和那丫头说了呢,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张若边说,边观察着云容珏神色的变化。 看见云容珏沉着脸色离开,张若勾唇一笑。 …… 次日。 姜舞醒来后,第一反应是要见南芙。 哪知她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下来,“姜舞,殿下有交代,你身体虚弱,要好好休养。” “我身体没事了,我想见小南,小南呢?” “姜舞,这是殿下交代的,你还是回屋好好休养吧。” “我没事,你看,我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了,我要见小南。”她边说着,边要往外头走,却始终被人拦着。 “姜舞,你别为难我们了,南芙她在自己的房间,即便是要见,等过两日,你身体好些了,殿下准允了,你再见她也不迟。” 姜舞望着眼前的人,秀眉蹙着,他们这样的阻拦,只让她越发生疑。 难道小南她又…… 不会的。 殿下答应她的,不会再要小南性命的! 她相信他不会骗她。 可眼前千方百计拦着她不让她见南芙的人,实在奇怪。 “我必须要见小南!”她说完,趁人不注意跑离开。 她一路跑向南芙所住的屋子。 却在刚过去,就看见浑身是血被人架进屋的南芙!她双明眸倏然瞪大。 “小南!” “姜舞姑娘,你怎么来了!这……你快回去!”一旁的下人看见姜舞是又惊又慌。 南芙浑身是血,一双眼睛虚弱看着姜舞,“小舞……” 姜舞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她甚至不敢碰她,“小南……” 他骗了她—— 他答应她的,不会要小南性命的! 可是小南现在却,浑身鲜血。 架着南芙的人将南芙带进屋,放到床上。 “叫大夫,叫大夫!”姜舞急急唤着。可旁边的人皆无动于衷。 “叫大夫啊,她这样必须看大夫。” “姜舞姑娘,没有殿下的吩咐,我等不能擅做主张。” 姜舞秀眉蹙起,看着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的南芙,她呼吸一重,“你们不去请,我去!” 她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下,“姜舞姑娘,没有殿下的吩咐,即便你请来了大夫,大夫也不敢给她看。” 姜舞双眼倏然瞪大,“这是殿下吩咐的?” 几人未语,但姜舞已了然。 “小舞……我……我没事。”南芙虚弱劝道。 看着南芙这个样子,姜舞更难受了,她最好的朋友,她所看重的人,浑身是血在她眼前,她却束手无策,这种感觉太无力了。 就好像三年前,南姜一举被灭,皇宫遍布硝烟,后来,母妃在她面前死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任何办法。 苍白无力。 没有办法请大夫给南芙处理伤口,姜舞从自己那儿拿来仅有的一点膏药。 可南芙被打的皮开肉绽,她那仅有的一点膏药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南芙疼昏过去,她也只能眼睁看着,无能为力。 云容珏回到府中,听闻姜舞去见南芙的事,勃然大怒。 “她一直没吃东西?”云容珏看向躺在床上,蜷缩着的小姑娘。 “是,奴婢也劝过了,但姜舞吃不下,而且吐了好几回。” “找大夫来过没?”他问道。 侍女颔首,姜舞是云容珏看重宠信的人,她们哪儿敢大意,“大夫看过了,说是姑娘是受惊过度,也开了些药,但姑娘吃不下东西,那些药也不好入口。” 云容珏沉着眼,抬手一摆,侍女们知趣退出了屋子。 他走到床榻边,坐下,姜舞是看见他了的,但她羽睫轻颤,没有理会。 “肚子一直空着,肠胃会受不了,吃些小米粥。”他端起碗,伸手就要将她扶起来。 姜舞小手紧紧攒着,不语摇头。 “你必须吃点东西。”云容珏声音微沉下,将小姑娘扶起,他舀了一勺小米粥吹拭温了后递到她唇边。 然,小姑娘粉唇紧闭,迟迟不愿张嘴。“张嘴。” 姜舞不应声,片刻后干涩的唇瓣颤动,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小南,你让小南……看大夫。”她说道。 提及南芙,云容珏眼色顿然沉冷下,“她的事本王自有决断,妹妹无需过问。” 姜舞眉心紧蹙,“让小南看大夫,她浑身是伤,她会疼,会受不了的。”南芙浑身是血的样子历历在目,时刻揪着她的心,就好似千针万针,悬刺着她的心脏。 云容珏眼色微沉,没有动容和可怜,冷声开口,“这是她应受的,你听话,别再管她的事了。” 应受的…… 姜舞虚弱的眼看着云容珏,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他要杀死南芙,不成却要这般折磨南芙。究竟,南芙做错了什么,要换以他这样的惩罚。 姜舞小手紧攥着云容珏的袖口,声音虚颤,“殿下,小南究竟做了什么,你要这么惩罚她?!”她问道。 云容珏目光一顿,片刻后缓声:“她自是有她的错处。” 他没直接明说。 姜舞没办法接受他这样的说法,“殿下,你告诉小舞,小南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想要知道真相,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过错,让小南要接受这样的惩罚。 云容珏对上小姑娘虚弱,却又十分坚定的双眼。 她素日柔弱,但倔强起来是难以拉回来的。 云容珏沉默片刻,慢声:“她打碎皇爷爷过世前给本王的最后一快玉佩。” 姜舞怔然,“玉佩……” “因为一块玉佩,殿下就想要小南的命吗?”姜舞缓过神,更震惊。 云容珏眼色淡下去,“妹妹觉得那仅是一块玉佩吗?那是皇爷爷生前给本王最后的遗物,,她损坏玉佩还妄图欺瞒过去,本王留她一条性命已是宽容。” 姜舞呼吸一重。 云容珏看她,舀了舀手中的米粥,“妹妹要追问缘由,本王告知了,妹妹该吃东西了。”米粥再次送到她的唇边。 姜舞依旧迟迟未张唇。 大凉先皇的遗物被毁,是非小事,但…… “殿下,她已经挨了打,浑身血淋,殿下给她的惩罚应该也够了,小舞求殿下,给小南找个大夫吧。”她软声恳求。 即便小南有错,但被打成这样,已是受了莫大的惩罚,也是抵消了。 云容珏眼色冷下,“妹妹休要再给她求情,她,该受足教训。” 姜舞没注意到云容珏眼底略过的被他强压下来的那一抹杀意。 云容珏的话令她心骤然一凉,他还是不愿松口,不愿宽恕南芙。 南芙伤成那样,没有大夫来看,伤口不及时处理,这是另一种惩罚,她会有多痛苦,可想而知。 云容珏和姜舞两人,彼此都攒着深深的情绪,一个不肯退让,另一个难以接受。 “听话,吃东西。”他耐着性子,再哄道。 姜舞无力,摇头,她一点也吃不下,胃里如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小南的痛苦,云容珏的残忍,如两把刀,片刮着她。 “妹妹不要挑战本王的耐心底线。”云容珏冷声。 姜舞呼吸沉重,一双雾气满满的双眼定看着他,羽睫轻颤,“殿下若生气,惩罚奴婢便是,奴婢认罚。” “姜舞!” 云容珏气恼,若换了她人这般气性,他早严惩不贷了,偏,是她。 他气恼,又有不忍。 “唔——” 姜舞没反应过来,忽然下颚一重,唇上一阵薄凉。她下意识伸手要推开他。 可撼动不得分毫。 云容珏以吻度粥,来回几次,小半碗粥空了碗。 姜舞泛红的眼涌着许许多多的情绪,看着他。云容珏对上她的视线,平静如水,片刻后唤来婢女,取来熬煮好的药。 她不愿喝,他不介意以这样的方式,再喂她喝完药! 门口,俞烈听见屋子里头时不时传出来的争执争吵声,还有委屈的哭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头的动静慢慢停下,安静下来,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云容珏从里头走了出来。 “殿下。” 云容珏冷着双眼,沉着脸色,未语一字,径直离开。 俞烈跟上去,跟着云容珏到书房。 “去把前两日周大人,李大人折本拿过来。”云容珏说道。 俞烈连忙取来,递给云容珏。 蓦地,他看见云容珏手背虎口的位置有伤痕,是一排齿印,还溢着浅浅淡淡的血丝,“殿下!您的手。” 云容珏瞥看一眼,并不在意,“无妨。” 俞烈蹙眉,这伤痕白日的时候还没有的,而且看上去很新,难道…… 想到一种可能,俞烈眉头皱的更深了,“殿下,是姜舞做的?” 云容珏没有否认。 俞烈担心看着云容珏,“殿下,恕属下多言。” 云容珏掀眸,看他。 俞烈撇唇,“方才在屋外,您和姜舞的谈话,属下听见了,您何不将实情告诉她,这样委屈自己,属下实在替您心疼和不值啊。” “实情……”云容珏修长的手指弯起,一下一下,在桌上轻点着,“你觉得她能接受?” 俞烈眨了眨眼。确实,这实情,姜舞未必能接受。 “但难道殿下就要这么委屈着自己吗?” “无妨。”云容珏淡声。 云容珏这么说,俞烈也无法再多说什么,但他是心疼云容珏的。 他跟着云容珏这么多年,看过他在楚音那儿遭受忍耐的不平等对待,和委屈,如今,他又为了姜舞……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翌日一早,云容珏沉着脸色,守在床边,床边还有一早就被请来的大夫。 昨儿个云容珏喂小姑娘喝了米粥吃了药后,大约一个时辰后,小姑娘又吐了,将吃下的那些米粥和药都一并吐了出来,且还起了高烧。 云容珏知晓后立刻赶了过去,一直到今儿晨起。 第149章 本王会护着你,一直护着你 “她到底是什么情况!”云容珏压着声,问到身边的大夫。 “殿下,姑娘是受惊过度导致的。”大夫说道。 “这话你昨日已说过了,也开了药,为何她吃了药,不但没有好转,还吐个不停,眼下又起了高烧,究竟是不是你这大夫无用!”云容珏气恼质问。 大夫慌张,连忙道:“殿下息怒,姑娘这病看似是外病,实则是心病,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心病…… 云容珏眼色沉下,转眼望着床榻之上的小姑娘。 她的心病就是南芙。 大夫看完后离开,开了不少的药方。 云容珏守在姜舞身边,她高烧不退,脸色苍白,嘴里喃喃自话着,这短短一个时辰间,她有反复醒来,但醒来后,也是呕吐不止。 “殿下……”俞烈看着姜舞这个样子,也是担心。 云容珏沉默片刻后,站起身,走出房间,径直去了后院。 后院房间里,南芙趴在床上,她身上被血迹沾满,从昨日到现在,她身上的伤口就不曾得以处理,姜舞给她一些地方上了药,但那一寸一方的地方,根本缓解不了什么。 她就这样,坚忍了一整天。 这一整天,除了有人给她送些清粥小菜,再没人来看她。 她知道,小舞救下了她,但她性命虽被救下,但惩罚依旧是逃不了的。 任由她伤口泛滥下去,是云容珏给她的惩罚。 或许…… 她会就这么死了。 她身上的伤口若一直不处理,迟早会烂掉,到最后…… “咳咳——”南芙越想,眼睛越红。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动静,她下意识抬头朝门口望去,就见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这个时候不是送饭的时候,谁会来? 在看见走进来的人时,她一愣,“殿……殿下……” 云容珏走到南芙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他眼里不仅是冷漠,还有厌恶和憎恨。 云容珏这样目光凝望她许久,她呐呐张唇,“殿下,是要赐死奴婢吗。” 云容珏的到来,是南芙意想不到的,而他会来,除了要赐死她,她也再想不出别的了。 “你想死?”云容珏淡声。 南芙艰难牵扯着唇角,“奴婢自知罪该死。” 云容珏冷哼一声,眼底的冷意更浓,“你是该死,哪怕死千次万次,都不足惜。” 南芙脸上是一抹难堪。 “来人,给她身上处理干净,上点药。”云容珏唤来人。 南芙一愣,不解看着云容珏,不知云容珏这是何意。 他不是要赐死她吗? 云容珏没理会南芙的疑惑,转身,走出门口。 过了一会,婢女从里头走出来,“殿下,处理好了。” 云容珏这才转身,又走进房。 南芙身上血迹斑斓的衣裳被换下,身上伤口的血迹也被简单处理干净,上了药。整个人不再似之前那么狼狈。 “穿好衣裳后,到主院,她想见你。”云容珏启声。 南芙这才恍然。 “她记挂着你,但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有把秤。”云容珏临走出房间时警声道。 南芙紧抿着唇,颔首。 姜舞时而昏迷,时而醒来,她这个样子,饭食吃不得,药也吃不得。 在她醒来的时候,南芙走了进去。 姜舞这副样子,是她没想到的,她又惊又慌,“小舞!你……你怎么成这样了。” 姜舞睁着眼,看见南芙,一瞬间,她以为是自己恍神出现幻觉了,“小南?是你么……” 南芙连连点头,“是我,小舞,我知道你记挂着我,我来看你了,你怎么成这样了?” 姜舞这个样子,看着比她这个浑身是伤的好不到哪里。 姜舞撑着坐起身,“小南,真的是你?你……你的伤……”她始终记挂着她的伤。 南芙轻拍姜舞的手背,宽声安慰,“小舞,我没事了,身上的伤处理过了,也上过药了。” 姜舞不确信,她挽起南芙的袖子,看见她胳膊上的伤口上有白色的药膏。她身上也干干净净,不像她所见的那样。 “小南,你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南芙点头,“是,我没事了,小舞,你记挂着我,我真的很感动,也很感激,我现在没事了,你也要赶紧好起来。” 姜舞虚弱的小脸上难得重燃光泽。 南芙和姜舞聊了一刻钟左右,姜舞的身子还虚弱,累不得。但明显,在见了南芙后,她整个情绪,精神,都好了许多。 丫头们也趁势让姜舞吃了些东西,顺便吃下药。 南芙从屋里走出来,脸上的松然在看见云容珏时,逐渐散去,“殿下。” “她会弄成这样,是因为你。”云容珏开口。 南芙蹙眉,她看见姜舞那副模样时,心里有许多疑惑,她有猜测,但不敢确信。 云容珏一步步走近,靠近南芙。 男人强大的压迫力和震慑力,侵袭着南芙,她步步后退。 “若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本王不会放过你。”云容珏说道。 南芙紧抿着唇,未语。 “本王这次放过你,你且记住,本王要你的性命是易如反掌,如还有下次,即便是她,也不能再保你了。” 面对云容珏的警告,南芙呼吸重了许多。 她甘心面对死亡,但不代表她不怕。 “她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最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更应该有数。”云容珏说道。 南芙紧咬着唇,点点头,“奴婢明白。” 云容珏淡瞥眼后,转身离开。 姜舞见到了南芙,看见南芙身上的伤都处理了,心情有所好转,这身体的情况,也随之有了好转。 连着几日,南芙日日来见姜舞。 姜舞的病除了是受惊过度,还有是心病,眼下南芙无恙,她的心病也渐渐散去。 对于云容珏给她的理由,姜舞始终有些不确信,后来她又问了南芙,南芙给她的说法,是和云容珏一样的。她这才真正相信了。 但云容珏对南芙这样的做法,是在姜舞心尖起了寒栗的种子。 他的狠戾,令她想起三年前的冬日,她们初到大凉,被当做玩物,性命不值一提,是可以随意射杀的。 这样的情绪,持续伴随着她,甚至一度,成为她的噩梦,令她从梦中惊醒。 “又做噩梦了?” 云容珏闻声从里屋走出,看见坐在榻上一脸惊慌的小姑娘,他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抱着。这几日,她夜半总是被噩梦惊醒。 鼻间是熟悉的气息,这气息,曾令她无比安心,但现在却…… “怎么回事,这两日妹妹总是做噩梦,明日且找个大夫给妹妹诊治诊治。”他轻拍着她的背,边说道。 姜舞缓了缓情绪后,慢慢从他怀中抬起脑袋,两人四目相对望。 “这两日,小舞一直做同一个梦。”她呢喃出声。 云容珏蹙眉,“同一个梦?何梦?” 姜舞点头,犹豫片刻后,缓缓道出所做之梦。 梦里,是她和云容珏,云容珏毫不留情杀了她—— 云容珏听着小姑娘的话,蹙着的眉越发浓深,她竟做这样的梦。 他轻抚她的发,“是梦罢了,本王怎舍得杀了妹妹。”他轻声。 姜舞喉间微哽,望着他忍不住开口,“殿下……不会吗?” 云容珏眉眼间敛起一抹不悦,“妹妹觉得本王会?” 姜舞紧抿着唇,摇头,“殿下,若有一日……小舞惹恼了殿下,就像……就像小南那样,殿下是否也会杀了小舞……” 这个问题如雷一般在云容珏耳边炸开,他面色一沉,“休要胡言,妹妹怎是她能相比的,本王会护着你,一直护着你。” 姜舞没想到会听见云容珏这样一番话,心如海浪,波澜四起。 姜舞窝靠在云容珏怀里,耳边是他醇厚好听的声音,他安抚的话,如初春新芽,扫着她的心,令她混乱纠结的情绪,慢慢安定下来。 许,她真的想多了。 ———— 草长莺飞之时,是萧七瑾的生辰。 在萧七瑾生辰前好几日,楚音就已经四下忙活起来,那阵仗,似是要比过年还热闹。 满宫里也都知道,楚音这是为了萧七瑾。 “太皇太后对爷还真是很好,爷的生辰,这阵仗是够大的,听闻以前太皇太后都没这么为摄政王殿下筹划过生辰呢。” 萧七瑾看着满宫的热闹,听着身边小厮的话,并未因此有欢喜之意。 楚音对他和对云容珏差别太大。 萧七瑾生辰这日,宫里热闹,楚音虽没大宴请众臣,但也是不少亲信参与,还有云容珏,云凰等。 楚音对云容珏有所偏颇,云凰早就看不惯的,所以在席面上这脸色也没很好,他说不得什么,有不平之气也撒不出来,干脆畅饮畅食,懒得看楚音对萧七瑾的母子情深。 云容珏对此,是要淡定的许多,楚音对他的冷漠,已不是一两日,他已习惯。 “哀家和瑾儿相认许久,瑾儿本该是享有王爷一尊。”楚音开口。所有人的注意都落到了她身上。 楚音有意封萧七瑾为王,早已不是一两日,原先也提过,但萧七瑾自己不愿,这事也就没落实下来。 “太皇太后,萧某无意。”萧七瑾饮着酒说道。 楚音长叹口气,点点头,“哀家知道,瑾儿不好争这些名头,不过,瑾儿你也不能一直这样空闲下去,这名头,不仅是给你的,也是给大凉先祖一个交代。” 楚音今儿这话意思已明了,是一定要封萧七瑾一个王爷尊号了。 云凰撇唇,低声:“虽说这萧七瑾是太皇太后的儿子,说起来,也是我们哥哥,但他这突然冒出来的,不管怎样,都让人觉得别扭。” 云容珏面色淡定,他知楚音若执意封萧七瑾,拦不住。 “太皇太后的意思,萧某明白,但萧某对王爷位子真无意,这太皇太后是知道的。”没等旁人说什么,萧七瑾已经自己拒绝了。 “瑾儿!” 萧七瑾饮酒轻笑,“太皇太后若真想给萧某些什么,不如就给萧某一个官职吧。” 萧七瑾这话出,众人皆愣。 “官职?”萧七瑾的要求在楚音意料之外,更不是她心中最愿的。 萧七瑾笑看向云容珏,“对,一官半职即可,摄政王掌管朝事,不知可觉有什么适合萧某的官职?”他问道。 楚音脸色微变,看向云容珏的神色充满冷意,转而面对萧七瑾时,这抹冷意又转瞬消失,“素日里摄政王繁忙,这些事,也不用烦劳摄政王决定了。” 萧七瑾难得开口,虽和她意愿有违,但好歹萧七瑾开了口,封赐王爷一事,她想着,是也着急不得。 萧七瑾的能力她是了解知道的,若萧七瑾在官职上取得些成就,过些日子再册封为王,倒也更合适许多。楚音如此想着。 “诶,无妨的,太皇太后,今儿既正巧提起,摄政王殿下又在这,不如就让摄政王决定吧,想来摄政王殿下会给萧某择个适合的。”萧七瑾望着云容珏,薄唇微扬。 云凰看不懂萧七瑾的这一操作,好端端的王爷之位不要,只谋一个官职,他凑到云容珏耳边,压低声,“五哥,你就随便给他一个九品芝麻小官,倒是要看他,是不是也愿意做。” 云容珏未语,片刻后,看向萧七瑾,缓缓启声:“萧大人既已开口,本王也不好再推辞,但,萧大人可是想好了,什么官职都原意接受?” 萧七瑾从容淡定颔首,“摄政王给予,萧某都接受。”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都落到了云容珏身上,不少窃窃私语猜测着云容珏会给萧七瑾一个什么官职。 萧七瑾虽是云容珏的哥哥,可这个哥哥二十余年未见,是突然出现的,云容珏对这个哥哥能有几分好感喜欢,众人心里都有数。 “摄政王可要好好想清楚再决定。”楚音睨眼看着云容珏,轻声开口,这言语间隐着几分警示。 云容珏对上楚音双眸后挪开,弯唇浅笑,“太仆一职正缺人,不如萧大人就接下太仆一职吧。” 云容珏的话一出,底下一阵不小的议论,楚音脸色更是骤变,“摄政王莫不是酒醉说瓢了嘴。” 云容珏淡定摇头,“没有,本王清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转而看向萧七瑾,“萧大人可愿意?” 萧七瑾面色亦是从容,“既是摄政王给萧某的,萧某自愿意接受,多谢摄政王。” “不行!”楚音闻声立刻提出反对,“瑾儿乃哀家孩儿,大凉皇子,本该享亲王尊荣,如今要给瑾儿一官半职,怎能以一小小太仆搪塞!未免荒唐!” “摄政王,这就是你给你哥哥想来的职位?”楚音质问云容珏。 云容珏早已习惯楚音如此对他神态和语气,“太皇太后答应下给予萧大人一官半职,而萧大人将这决定的权利交予本王,且道无论本王给予什么官职,他都欣然接受,眼下萧大人都愿接受了,太皇太后的反对,岂不略显可笑?” 楚音脸色变,刚要再驳声什么,萧七瑾抢先开口,“太皇太后莫要埋怨摄政王了,萧某感谢摄政王给予的官职,日后定好好管理,不负众望。” “瑾儿!” 萧七瑾执意,且方才萧七瑾在众人面前承允过任由云容珏给予接受,楚音再气恼不愿,也没有办法。 后半场的宴席,气氛凝肃,结束后,众人散去。 云容珏和云凰等人离开,朝宫外走去。 “五哥,还是你厉害,给了萧七瑾太仆之职,这太仆虽不是九品芝麻官,但也不过是比九品大一阶的八品小官,是掌管皇上车辆马匹之官。他萧七瑾原是赤周国师,地位尊贵,如今一朝落为管马匹车辆的,这心里的落差不知道该有多大了。”云凰笑道。 “我给他这个官职,不是为了看他心理落差有多大,也不是为了让他难堪。”云容珏淡声。 云凰微扬眉,“那五哥是何意?” “萧七瑾是很有能力的,按说以他的能力即便是太尉太傅一职都绰绰有余,但眼下他是突然冒头的皇子,本就有诸多议论,除太仆以外的大小官务都牵扯着大凉国务,他暂且不适合,且,大官易做,反小官难做。” 云凰撇唇,其实并不太理解云容珏。 听他这话的意思,怎有种要培养萧七瑾的感觉? 是他想多了吧?! 长乐宫,楚音回到宫里就大发了脾气,碗盏都摔在了地上。 云容珏就是故意和她作对的!这样糟践她的瑾儿! 萧七瑾走进殿内,走到楚音身边,“太皇太后何必这么气恼。” 看见萧七瑾,楚音的脸色才稍有缓和,“瑾儿!你也是,既想谋个一官半职的,哀家给你做主便是了,你偏将这决定权给了他,你看看,他给你的是什么职位?小小太仆,八品小官,还就是掌管皇上的车马。” 说难听点,和民间所谓的马夫有什么区别?! 萧七瑾弯唇一笑,面色温和,“太皇太后觉得这官职不好吗?” “当然不好!我的瑾儿才华能力皆是上乘,即便不是太傅太尉,御史大夫,奉常等都是绰绰有余的。”楚音说道。 “我倒不这么觉得。”萧七瑾说。 第150章 惺惺相惜 “这太仆一职新鲜,也没什么不好。”他道。 “瑾儿,那太仆,仅是八品小官,看负皇上马匹车辆,这和马夫有何区别?”楚音气恼,“不行,明日,哀家要和摄政王好好谈谈!必然要给瑾儿一更合适的官职。” “太皇太后,不必麻烦了,这职位,萧某是心甘情愿接受的,太皇太后若执意给萧某其他高位,萧某也是不愿承受的。”萧七瑾说道。 楚音蹙眉,“瑾儿你……” “太皇太后难道连这点要求,都不愿成全萧某吗?” 楚音面对萧七瑾,是最无可奈何的,她心里不愿,但萧七瑾话说道这个地步,她也不愿因这事和他多起争执,伤了两人的母子情分。 …… 摄政王府,姜舞听云容珏说了宴席上一事,颇为诧异,“殿下真的只给萧大人太仆一职?” 云容珏看着姜舞摆弄着面前的七巧块,伸手帮着挪了一块,“对。” 姜舞低眼看着面前的七巧块,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可是以萧大人的能力,以太仆一职是不是太小材大用了。” 这太仆是掌管皇上车马的,萧七瑾做这官职,和他的能力大不相符。 云容珏将方才和云凰的谈话重复一遍于她。 姜舞撇唇点了点头。 “殿下。”外头传来俞烈的声音,云容珏应了一声后,房门被推开,俞烈走进来禀了一声。 姜舞闻声担心看着云容珏,待俞烈离开后,她才慢启声:“殿下,您……没事吧?” 云容珏面色清淡,并没有过多情绪,“本王没事,太皇太后气恼,意料之中。” 方才俞烈来报,宴席散后楚音回了长乐宫后发了好一通脾气,还是萧七瑾去劝,才给劝好的。 “殿下若有情绪,在小舞面前尽管发泄就是了,别憋在心里。”她劝道。 云容珏素日里情绪甚少外露,她看过太多他隐忍的时候,尤其是面对楚音的事,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是有情感的,即便他再怎么习惯,可那人是他的生身母亲,生身母亲如此,他怎会一点也不在乎。 “这些年本王早已习惯,难道还在乎这一次两次么。”云容珏说的云淡风轻。 姜舞听着,看着,心里溢出丝丝心疼,“殿下,您……您对萧大人会有怨恨吗?”她问道。 萧七瑾的出现太突然了,在楚音以为萧七瑾逝世的这些年,楚音所有的情绪都给了萧七瑾,现在萧七瑾‘死而复生’,楚音更是将所有的爱和关心,都给了萧七瑾。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楚音所给予的,都只有萧七瑾,而从未有云容珏。 云容珏目光一顿,握着七巧块准备落下的手一顿,屋内短暂的沉默安静。 “若本王说没有,妹妹可信?”他转眼,看着她问道。 他和萧七瑾,楚音这样的情况,放在任何人身上,像他所说的,没有怨恨,怕是没人会相信。 姜舞认真点头,“殿下说的,小舞信。” 小姑娘的相信如潺微凉泉水,划过他的心尖,他轻笑,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青丝。 “比起怨恨,对他,本王更多的是羡慕,还有一点嫉妒。”云容珏启声道。 羡慕嫉妒…… 姜舞放下手中的七巧块,小手托腮认真听着。 云容珏和她说了许多话,关于他的心境,对萧七瑾的感觉。 姜舞听着,他所说的,她都能懂,原来,他看似冷漠的外表下,也有一颗渴望柔软的心。 只是,楚音的偏心,偏执,是将他那仅有的柔软抹得一干二净。 “殿下的心情,小舞明白。”姜舞听闻忍不住开口。 云容珏睨眼看她,“你明白?” 姜舞点头,灵动的眼珠转动着,“小舞和殿下有过一样的感受。” 云容珏倾头,望着。 “父皇对小舞和母妃厌恶,父皇对雨鄢姐姐和雨鄢姐姐的母妃,还有姜翘的母妃,都很喜欢。” 云容珏听她的话,想起她曾说过一点她在南姜的事。 她在南姜时,是不受宠的公主。她和他的境遇,不全相同,却有不少相似之处。 云容珏听完后轻笑,“这么看来,本王和妹妹,倒是惺惺相惜了。” 姜舞眨巴着眼想了想,好像是有点。 云容珏撇开脑海中的情绪,目光落到桌上的七巧块上,“这七巧块妹妹可是信誓旦旦和本王说今儿可以拼对出来的,天色越晚,妹妹怕是要输了。” 姜舞的情绪被拉拽回,连忙拿起七巧块,“不会的,小舞今夜定能拼对出来的!” “呀,殿下不可以捣乱的。” “是妹妹自己分心了。” “小舞没有!” 屋内洋溢着笑语欢声,方才沉重的情绪随着风,一飘而散。 ———— 萧七瑾被命太仆一职后,走马上任。 太仆这职位眼下是最清闲的,云沛不过是襁褓婴孩,马匹车辆是用不着的,萧七瑾每日令人检查马匹车辆的情况,一日复一日,最过清闲。 楚音来看过萧七瑾好几次,每每见萧七瑾混迹在这马匹车辆中,就是气恼,但她的气恼又很快给萧七瑾安抚下来。 “这萧大人在这里做事,奴婢都觉得太大材小用了,也不知,摄政王殿下是怎么想的。”彩霞搀扶着楚音,忍不住说道。 楚音冷哼一声,“他的性子,眦睚必报,对瑾儿一向有敌意,是趁着这次机会故意为难瑾儿的。” 楚音话落,转眼已走到萧七瑾面前,她脸上的冷意转为一抹温和的笑,望着萧七瑾,“瑾儿。” “微臣参见太皇太后。”萧七瑾揖礼。 “瑾儿就不用和哀家这么多礼了。” 自萧七瑾上任后,楚音隔三差五就会过来看望他,“太皇太后,微臣在这一切都好,太皇太后平日若无要事,大不必时常过来,也劳累身子。”他道。 楚音一脸慈爱,“哀家不累,这过来都有轿撵,眼下天儿也不热,累不着热不着的。” 楚音如此说,萧七瑾也无话可说,“太皇太后,微臣那儿还有些事要处理,太皇太后若无其他吩咐,微臣先行告退了。” “有一事,哀家要和瑾儿说。” “过两日申时瑾儿和哀家出去一趟。” “是有什么事?”萧七瑾问道。 楚音没有直面回答,只告诉他一定要去。 看楚音的样子,似是颇重要的事,他疑惑,但终是应承下来。 …… 两日后,楚音带着萧七瑾离了皇宫,一路到一偏僻的山头,这里寂静无人烟。 “太皇太后咱们今儿出来,究竟是为何?”萧七瑾看着四周寂静无人烟的地方,大有不解。 楚音沉叹口气,“一会儿瑾儿就知道了。” 楚音迟迟不道明缘由,揣着疑惑,萧七瑾跟着。 他们走上半山头,楚音停下脚步,萧七瑾看去,就看见不远处的地方,有一方墓碑,墓碑四周干净,一看便是有人常来清扫打理。 “太皇太后,这是……” “瑾儿,母后今儿是特意带你出来,见一见母后的这个故人。”楚音望向墓碑,萧七瑾亦抬眼望去。 墓碑干净,上面也未写全名字,墓碑上五个字。 ——故人封之墓。 这个封定然是这亡故之人。 “太皇太后的故人?” 楚音颔首,接过彩棠递来的香,朝着墓碑鞠拜,“是啊,是母后的一位故人,”她望着墓碑,唇浅浅弯着,眉眼间情绪深重,更有几分欣慰,“我们,来看你了。” 她说完,将香插到墓碑前。 “瑾儿,给母后的故人上柱香吧。”楚音将点燃起来的香递给萧七瑾。 萧七瑾双眉微弯勾起淡淡的弧度,虽有疑惑,但出于对亡故之人的尊重,他还是恭敬拜了一柱香。 “这位故人对太皇太后很重要?否则太皇太后何以要带微臣来拜祭他。”拜祭后萧七瑾开口道。 楚音望着墓碑,眼里是强隐着的眼泪,她颤了颤羽睫,颔首,“是啊,是对哀家来说很重要的人,他是哀家的……”楚音话语微顿,“朋友。” “朋友?” 楚音点点头,“他是哀家认识多年的朋友,我们之间感情很好,只可惜……他英年早逝。” 萧七瑾看着楚音渐起来的情绪,没有说话。 楚音一声又一声的和他说着这个叫封的人,从楚音的情绪,话语里,萧七瑾能感觉到这个人对楚音的重要。 “太皇太后真的很在乎他。”萧七瑾道。 楚音目光顿住,似怕什么,眼底情绪闪过,长叹口气,“他和母后是挚友,这样的朋友许一辈子也遇见不到一两个,母后自然是格外珍惜和他的友情。” 萧七瑾理解的点了点头,问道:“那,他逝世的原因?是病故吗?” “他是……” 楚音张唇,话差点要脱口而出,在对上萧七瑾的双眼时,她硬生生忍下。 “是……意外……” “意外?” “对,意外,人活一世,真的会遇到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意外。”楚音一字一句,似都很沉重。 “意外,是人活于世都要承受的。”萧七瑾说道。 楚音喉间微哽,“是啊,意外太多了,若没有那些意外,该有多好。” 楚音伤心,萧七瑾看她情绪深重,心生怜悯,安抚道:“人已逝,逝去的人回不来,活下来的人要好好的才是,太皇太后的这位故人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见太皇太后为了他忧思哭泣的。” 楚音抹去脸上的眼泪,沉沉点头,一手紧紧握住萧七瑾的手,“瑾儿,母后什么都没了,母后只有你了,你是母后的唯一了。” 萧七瑾眉心蹙起,看着楚音,开口道:“太皇太后伤心糊涂了,您是一国太皇太后,且……您还有摄政王。” 楚音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他……” 提及云容珏楚音脸上的厌恶尤为明显,萧七瑾不是第一次见楚音提及云容珏时是这样的眼色了,然,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却不得而知。 …… 云容珏回王府后,一直是心事重重,姜舞问他,他没理会,她又问俞烈,俞烈也不说。 “殿下觉得事有蹊跷?”俞烈忍不住开口。 云容珏双眼幽沉,定望着一处,久久未语。 许久后,他才缓声:“她做事从来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今儿带萧七瑾去祭拜,定有原因。” 俞烈点头,但想了想,又道:“那块墓碑,早就存在了,先皇在世时也是知道的,是太皇太后和先皇的一个朋友。” 那块写这故人封的墓碑一直都在,云容珏也是知晓的,从前也听先皇说起过,是他与楚音的故友。 这本并不是奇怪之事,但楚音为何带萧七瑾去祭拜—— 俞烈猜测道:“太皇太后和萧大人相认,许是想将自己身边的人事都告诉萧大人,让萧大人对自己多些了解?” 云容珏沉想片刻摇头,“不会是那么简单,这件事,本王定要查处清楚。” “但听殿下吩咐。”俞烈道。 叩叩叩。 几声敲门声,云容珏应了一声,门吱呀被推开,张若端着东西走了进来。 “殿下,妾身给殿下熬煮了些补身子的汤水,殿下用些吧。” “本王没胃口,你下去吧。” 张若借着送汤水的名义过来,已不是一两次了,次次云容珏都不愿理会。 “殿下喝一点吧。”张若继续劝道。 云容珏冷眼望去,张若咽了咽口水,心里有几分畏惧,然她很快又将这抹畏惧压下,缓声说道:“殿下,今儿您去栖霞苑吧。” 云容珏闻声眼神愈冷,“张侧妃这是在指教本王?” “妾身不敢,”张若说道,“只是……殿下,妾身进府后您……您一直不曾留宿栖霞苑,妾身不敢有所奢求,但,妾身是您的妾室,太皇太后对妾身也一直很好,太皇太后屡屡问及过此事,妾身以话圆之,但时间长了,只怕太皇太后会有所察觉,妾身也是为难。” 张若这话听着似是在为他着想,而实则是搬出了楚音对他施压。 俞烈瞥看眼张若,然后启声:“张侧妃,今儿属下有要事要禀报殿下,殿下……”他要替云容珏解围,可话说一半,被云容珏打断。 云容珏放下手中笔墨,站起身,“那今夜且就去栖霞苑吧。” 俞烈和张若都是一愣。 张若诧异于云容珏这么快就答应下来了,这抹诧异很快被欣喜取代,她连忙迎上前,挽住云容珏的胳膊,“妾身伺候殿下。” 云容珏跟着张若一起走出书房,朝栖霞苑走去,俞烈看着两人渐远的背影,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云容珏留夜于栖霞苑的事很快传开,素雪阁那边江素莫亦是诧异,深觉意料之外。 “殿下不是不喜欢张侧妃么,从张侧妃进府后,就没在栖霞苑留宿过,怎么今儿倒留宿了。”丫鬟拂冬疑惑道。 江素莫脸上也是一抹淡淡的疑惑,但很快,这抹疑惑散去,她取下耳垂上的耳环,“殿下的喜好,不是我们能揣摩猜测的,她到底是殿下迎进府的侧妃,殿下也总不会一辈子不理会她。” 江素莫虽觉诧异,但也很快想开了。 栖霞苑那边今夜是难得的热闹,云容珏来栖霞苑,张若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对云容珏是百般的伺候讨好。 “殿下,妾身伺候殿下安寝。”张若抿唇微低着眼,一脸含羞的样子如刚出阁的姑娘。 云容珏淡望着张若,俊容之上没有太多的情绪,他微低下眼,看见倾靠过来要解他腰封的张若。 待身上外衣褪下,张若伸手就去抱云容珏,在张若挨到他时,他眉头不悦嫌恶一蹙。 “殿下,妾身会好好伺候殿下的。” 张若胆子大,也主动,然,云容珏避开她主动的吻。 “殿下?” 下一瞬,云容珏弯腰,直接将张若抱起来。 张若欣喜若狂。 云容珏倾身,拉近两人距离,就在张若要主动献吻时,云容珏眼色一冷,两指准确迅速落到张若颈后,一用力。 “呃——”张若放出轻吟一声,紧接着两眼一迷,脑袋侧歪过去。 看着昏迷过去的张若,云容珏撑着起身,双眼间只有寒意和嫌恶。 ———— 转眼五月,萧七瑾做太仆两月有余后,云容珏将他提拔,官职虽不大,但是有上升。 云容珏的这一做法,倒是令楚音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给萧七瑾的提拔虽只是一星半点,但以他的性子,她以为他无论怎样都不会提拔萧七瑾的,甚至,不打压萧七瑾就已是万幸。 萧七瑾被提拔后,在有些事上,甚至能主动给云容珏些好的建议。 外人看来,两人该是不睦的。 可偏,这两人,相处和谐,在不少事上萧七瑾帮衬云容珏。 这是令楚音极为气恼的,她找萧七瑾谈过,可偏,他从不将这些放在心上,甚至在对于帮云容珏这事上还有几分乐此不彼的感觉。 楚音又气又急。 “太皇太后您当心身体。” “瑾儿太天真了,他不明人心险恶,还一昧帮着他。” “萧大人为人正直善良,这些事做起来,许没想太多。”彩棠安慰道。 楚音眼色冷下,“瑾儿不想那么多,哀家不能不替他想。” 第151章 中毒 楚音抬头望着天,“五月了,这大凉从他同哀家一起掌权已有好几月了,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彩棠担心看着楚音,“太皇太后,您有何打算?” 楚音红唇唇角牵了牵,右手拨弄着左手中指上的翠玉戒指,片刻后缓声:“拉他下马,刻不容缓,还有……”她声音顿住,目光朝偏殿望去。 “皇上今儿倒是安静。”她道。 彩棠颔首,“是,皇上吃够了奶水,睡了,这几日皇上的吃的多,睡的也香甜。” 楚音没再说什么,径直朝偏殿走去。 偏殿内奶娘和宫女看见楚音,纷纷欠身行礼。 楚音走到吊篮边,吊篮里云沛正酣睡香甜。 楚音望着,伸手轻抚摸着,“长的真快,这才几月时间,就已和刚出生时大不相同了。” “小孩子长得都快,这再过不久,皇上就可以咿呀和人互动了。”彩棠笑着说道。 楚音脸上始终挂着浅笑,“是啊,再过不久可以咿呀和人互动,然后会说话,会走路,再慢慢长大……” “不知道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楚音呢喃道。 “太皇太后,皇上第一句话说什么,全看教他说什么了,像一般小孩子,爹娘教的都是叫爹唤娘的。”彩棠说道。 楚音眼色冷下,“叫爹唤娘?他没爹了,至于娘……”她勾唇笑,“他也没有娘,这第一句该是叫皇祖母。” 彩棠紧抿唇,连连颔首,“是,是奴婢失言了,太皇太后对皇上尽心尽力,皇上第一个叫的是该是皇祖母。” …… 慕烟宫,姜舞来陪着姜雨鄢。 上次楚音听了萧七瑾的劝,将云沛给姜雨鄢带了几日,但后来,慢慢的,楚音又将云沛夺去,她想见,一如从前般困难。 为此姜雨鄢一直是郁郁寡欢,精神不振。好在,姜舞能时不时进宫陪伴,否则这日子,她是更难过下去。 “姐姐,听墨宝说,这几日你食欲又不太好了,今儿御膳房那边做了好多新鲜吃食,姐姐吃些吧。”姜舞劝道。墨宝趁势将膳房准备的膳食端上来。 姜雨鄢望着,这一盘盘的膳食摆盘漂亮,是色香味俱全的,然而,她看着,是提不起半分兴趣。 “小舞,我没胃口。”她淡淡声。 “姐姐,再没胃口也要吃东西啊,姐姐这些日子又瘦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姐姐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皇上想想,姐姐若真是病倒了,那不就更难见到皇上了吗?” 提及云沛姜雨鄢如死寂般的双眸,才有了些光芒,“沛儿……我的沛儿……小舞,我是沛儿的娘亲,可为什么,我要见我的孩子这么困难,太皇太后霸道,她……她占着沛儿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姜舞轻叹口气,在这件事上她很想帮雨鄢姐姐,可……她的能力实在有限,上次请求了萧七瑾,但这以后的日子还长,也不能次次都请求他。 至于云容珏…… 他有他的顾虑和看法,他和楚音相持相对,开口不易。 “娘娘,太皇太后身边的彩霞姑娘来了。”墨宝走进来,禀声道。 姜雨鄢沉寂的脸上情绪涌起,“太皇太后?她……她的人来做什么?”姜雨鄢诧异。 不一会儿,彩霞走进来,朝姜雨鄢欠身行礼,“雨婕妤安。” 姜雨鄢收起脸上情绪,“彩霞姑娘来了,是……是太皇太后有什么吩咐吗?”她问道。 姜雨鄢眼底有疑惑,也有期待,彩霞是楚音身边的贴身宫女,突然过来定是有什么事情,她猜测着,或许……是为了沛儿? 难道太皇太后愿意让她见见沛儿了?她如此想着。 彩霞轻笑,拿出一精致的盒子递给姜雨鄢,“是太皇太后让奴婢过来的,太皇太后新得了一颗明珠,看着成色极好,想着是很适合雨婕妤的,雨婕妤是皇上生母,这精致透亮的明珠也是符合婕妤身份的,特让奴婢过来赐予雨婕妤。” 姜雨鄢期待的眼色顿然散去,双眼黯淡。 “雨婕妤这是不高兴吗?这可是上好的明珠,太皇太后可是特意留给婕妤的呢。”彩霞说道。 “彩霞姐姐误会了,太皇太后给的,姐姐自然是高兴的。”姜舞见姜雨鄢迟迟未语,连忙接过话替她打着圆场。 彩霞一笑,“婕妤高兴就好,”她边说边瞥看眼姜雨鄢面前桌上摆着的膳食,“雨婕妤这是还未用膳啊,瞧着雨婕妤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婕妤身体无恙吧?” 姜雨鄢木讷摇头。 “婕妤既还没用膳,且先用膳吧,这吃饱了,才有力气抱皇上呀。”彩霞说道。 彩霞的话如雷击打落在姜雨鄢脑袋上,她倏然一抬眼,“你说什么?” 彩霞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一遍。 姜雨鄢欣喜又震惊,难以相信,“太皇太后肯让我见沛儿了。” 彩霞笑,“婕妤您是皇上的生母,太皇太后怎会不让您见呢,只是太皇太后心疼您怕您累着,这才要替婕妤您照顾下,好了,婕妤好好用膳吧,用完膳后,您再过去长乐宫见皇上吧。” “我……我现在就过去。”姜雨鄢急忙站起来。 “姐姐,你还是吃点东西再过去吧,墨宝说你早膳都没吃呢。”姜舞关心劝道。 “婕妤还是用了膳再过去吧,若让太皇太后知道您这样火急火燎,连膳都不用了,只怕也不会高兴的。”彩霞说道。 姜雨鄢喉间微哽,听着几人的话,终是坐回位上,彩霞瞥看眼,“奴婢先告退了。”说完,走出大殿。 彩霞离开后姜舞又劝乐姜雨鄢片刻。 姜雨鄢这才慢慢接受,开始吃东西。 宫女给姜雨鄢布菜,膳房送来的膳食,每个都给她夹了一些,她也每个吃了一口。 “我吃饱了,小舞,你陪我过去吧,我真的太想沛儿了。”姜雨鄢拉着姜舞的手。 姜舞看着桌上的膳食,无奈。但好在她已经吃了些,虽然不多,但也总比没吃强的许多,等看完沛儿,她心情更好些了,她再劝她再多吃些。 “好,小舞陪姐姐去。” 姜雨鄢急忙起身。 两人刚走出没两步,忽然! “唔……”姜雨鄢脚步顿住,姜舞下意识转过头,“姐姐怎么了?” 倏然!姜舞眼睛瞪大,看着眼前的人,“姐姐!” 姜雨鄢捂着月匈口,脸色一阵煞白,身子虚晃。 “姐姐!你怎么了?!”姜舞连忙扶住姜雨鄢。 “我……”姜雨鄢只吐出一个字,嘴角有鲜血溢出! “姐姐!”姜舞呼吸一重!“墨宝,叫太医!快!” 姜舞连忙将姜雨鄢扶到床榻上,她脸色苍白,手一直捂着心口,鲜血一点一点,从口中溢出。 姜舞慌神,害怕,“姐姐,你别吓小舞!!”她看着姜雨鄢如此,心慌意乱,她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很快,墨宝将太医请了过来。 姜雨鄢中毒一事,传到云容珏那里,云容珏知晓姜舞也在宫中,立刻赶了过去。 慕烟宫已是慌乱一片,姜舞小脸亦是苍白,眉眼间的慌张无助清晰可见。 “殿下!”姜舞看见云容珏那绷着的弦被松开。 “妹妹莫怕。”他安抚着她。 “殿下,姐姐……姐姐……” 云容珏轻抚着她的发,看向太医,“到底怎么回事?雨婕妤如何了?”他问道。 太医作揖,将姜雨鄢的情况如实告知。 姜雨鄢是中毒所致,太医已在尽力抢救。 “妹妹莫哭了,她不会有事的。”云容珏安抚道。 姜舞望着姜雨鄢,情绪难忍。 太医尽力为姜雨鄢诊治,但这过程并不顺利,姜雨鄢中毒颇深,太医甚是棘手。 大约一个多时辰,一切才落定下来。 姜雨鄢所幸已无大碍。 姜舞闭了闭眼,这才放心下来。 姜雨鄢无碍后,楚音才赶了过来,她瞥望眼榻上的姜雨鄢,眼底略过一抹深意,“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太医,雨婕妤情况如何了。”她问太医。 “回太皇太后,雨婕妤……雨婕妤已然无恙了。” 楚音叹气,拍了拍心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雨婕妤突然中毒,是为何因,这件事要好好查查。”云容珏话落,唤来慕烟宫一众宫人审问。 楚音眼珠微转,“摄政王说的是,这事,是要查查清楚。” 云容珏和楚音两人在慕烟宫查问了一番,宫人们的回答没有太大的问题,云容珏让人检查了姜雨鄢所用膳食,在其中一盘膳食中,查到了姜雨鄢所中之毒。 查出姜雨鄢所中之毒源头容易,但要找到是何人下毒,且要费些功夫。 “摄政王,这调查雨婕妤中毒一事不如就交给哀家吧。”楚音说道。 云容珏掀眸,淡声:“太皇太后要处理朝政,又要照顾皇上,甚是劳累,本王不忍太皇太后辛劳,这件事,还是由本王负责调查吧。” 云容珏执意,楚音虽有意,但也不好强求,她轻叹口气,站起身,“罢了,既然摄政王愿意揽下这事,哀家也落个清闲,雨婕妤既然无碍,那哀家也就放心了,先回宫了。” 云容珏站起身,“恭送太皇太后。” 楚音余光在云容珏和姜雨鄢身上落下片刻,然后收回视线,走出慕烟宫。 “这件事本王会处理调查的,你跟本王回府。”云容珏朝姜舞说道。 姜舞走到床榻边,摇摇头,“我还是陪着雨鄢姐姐吧,我要看她醒来,才能安心呢。” 姜舞在乎姜雨鄢,姜雨鄢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云容珏见状也没多加勉强。 云容珏离开后姜舞一直守着姜雨鄢,一直到她醒来,喝了药,这才放心离开。 夜深,姜舞依旧心事重重。 “还在担心姜雨鄢?放心吧,她已经没事了。”云容珏环住小姑娘安抚道。 姜舞轻点头,“小舞是后怕,今天的事太可怕了,为什么会有人给姐姐下毒,又是什么人做的?今日是幸运,万一不幸,姐姐……” 她想到那种可能,后背一凉。 云容珏轻抚小姑娘青丝,“别怕,这件事本王答应下来,会查清楚的,待查清楚是何人所为,定不会轻纵放过。” 姜舞叹气,靠在他怀中点头。 连着两日,姜舞日日进宫陪伴姜雨鄢。 姜雨鄢身体稳定下来,但受了很大的惊吓。 姜舞陪着她,膳房送来的膳食也都要一一检查过,熬煮的汤药,姜舞也都守着,不让再出半点差错。 姜雨鄢受惊不小,之前又因云沛之事心情很不稳定,姜舞陪着她,一直安慰她很久,才令她情绪平缓下来。 “姐姐,小厨房大概在煎药了,我去看看,很快回来。”她看了眼外头时辰,估摸差不多,和姜雨鄢道了一句后,起身。 姜雨鄢点头,有姜舞的安慰,她这两日情绪平缓许多,可那日的种种,现在想来,还是后怕,她不知道为何会出这样的事,是什么人想置她于死地? 姜雨鄢闭上眼,轻叹气。 殿内一片安静—— 忽然! 闭目养神的姜雨鄢感觉到什么,她睁开眼睛,明眸瞬然瞪大!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黑衣蒙面之人!“你是……救命!” 她刚要开口,就被蒙面人捂住嘴巴,她双手双脚扑腾,却被那人紧紧压制住!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蒙面人已经拿过一旁的枕头,死死压住她的口鼻! 姜雨鄢仅露出的双眼瞪如铜铃!她拼命挣扎,可双手双足被压住,她动弹不得!口鼻被捂住,窒息感瞬间涌上! 救命…… 她呼喊不得,呼吸也越来越少! 她不想死! 不想死! 她还有沛儿! 不要…… 姜雨鄢双眼里是绝望,是悲凉。 她只想平安度日,为什么这么难?! 到底是谁,是谁非要夺了她的性命不可?! 姜雨鄢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可这些疑问,没人告诉她。 她或许再也无法知晓了。 姜雨鄢窒息,瞪着的双眼朝上翻着白眼,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弱! 忽然!门被冲撞开,一侍卫持着剑冲了进来,一剑朝蒙面人刺去!蒙面人旋身一躲!避开,手也松开!姜雨鄢看见冲进来的侍卫容貌,下一瞬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姜舞听见动静急匆匆进来,就看见这混乱的一幕,她刚要唤人,那蒙面人翻窗而逃。 “姐姐!”姜舞急忙跑到床榻边,姜雨鄢脸色苍白,没有生气的模样吓坏了姜舞。 “太医!快叫太医!”墨宝走进来时就听见姜舞急急的唤声,她连忙应声后跑了出去。 “你做什么?!”姜舞看身边的侍卫朝姜雨鄢伸过手,下意识唤了一声。 侍卫伸手探向姜雨鄢鼻间,神情放松下来,“别担心了,人没事。”说完两指在姜雨鄢颈部下一寸处点了一下。 姜舞凝色看着侍卫,“你这是做什么?” 侍卫看出姜舞的担心,解释道:“别担心,我这是在帮雨婕妤。” 姜舞半信半疑,她看着姜雨鄢苍白脸色模样,内心着急。 不一会儿,墨宝请着太医急匆匆赶来,太医给姜雨鄢诊脉查看一番确认了她无大碍。姜舞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云容珏知晓姜雨鄢出事后来过一趟,看姜雨鄢清醒了,也无大碍便交代了几句后,将姜舞带离慕烟宫。 这事发生的突然,令人心惊胆战,姜舞是越发担心姜雨鄢的安全,“殿下,下毒的事查的如何了?是什么人要害姐姐?”她问道。 “还在调查,这事定会给你个结果,只是今日忽发的这事,是给调查又添了些麻烦和弯绕。”他说道。 姜舞小脸垮然,“雨鄢姐姐真的很可怜,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狠心,要害死姐姐,姐姐在这里,是只想安稳度日的怎么就这么难。” 云容珏轻抚她的发,沉默未语。 小姑娘还是单纯了。 在这皇宫里,最难的便是这安稳度日,寻常宫人要因主子情绪提着心做事,涉步于后宫嫔妃,就更注定不可能安稳。 姜雨鄢如今的境地,她是云枫唯一诞有子嗣的妃子,她的儿子如今为皇,种种都早已将她置于刀尖之上,她想抽身,想安稳度日,是比寻常人更加难的。 姜雨鄢受了不小的惊吓,墨宝伺候她喝了药和压惊汤,她两眼转转,下意识朝门口望去,“救我的人是何人?”她问道。 “回娘娘,是刚调来的侍卫,方才摄政王离开后特意交代了,要更严守慕烟宫,这外头现在又加强了几个巡视的侍卫呢。”墨宝回应道。 “他在外头吗?” 墨宝颔首,眼看着姜雨鄢撑着要坐起身,她连忙伸手去扶,将姜雨鄢扶着坐起,“娘娘要做什么?” “让他进来,我有话和他说。”姜雨鄢说道。 墨宝犹豫,但还是听话的走出去,将那侍卫唤了进来。 侍卫走进来,朝姜雨鄢行礼。 “快快请起,你救了本宫,本宫该是好好谢谢你才是,你叫什么名字?”姜雨鄢问道。 侍卫闻声抬起头,姜雨鄢更看清侍卫的容貌,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讶的微光。 “回雨婕妤,微臣名唤冯治。” 第152章 百日红 两日后,姜雨鄢被下毒一事有了眉目,云容珏的人调查到在御膳房当差的奴才,小李。云容珏的人要顺着小李这条线索继续深究下去时,小李自己承认了所有的事情,包括后来又刺杀姜雨鄢的事。 一个奴才,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耐,云容珏自是不信的,他欲继续深究下去,但不曾想,这小李竟自尽了。 小李忽然自尽,这调查的线绳是啪的一下断了。 小李自尽的太过巧合,疑点重重,而楚音,发了话,认定这事到此为止,既有人认罪,人也死了,事情该是了结了。 对于楚音的决断,云容珏没有反驳,默认了。 姜雨鄢在知道后,情绪颇为激动,她虽不知到底是谁做的,但她并不相信这些事就是那奴才小李一人所为!她不甘心就这么草率了结这事。 但她的哭闹,不甘,没有半点用处,楚音冷漠相待,云容珏也没有要再继续调查的意思。 她情绪起起伏伏,压抑难受。 姜舞担心姜雨鄢,也为了这事和云容珏说过,央求过,但云容珏有他自己的决定,她勉强不了。 姜雨鄢情绪不稳定,姜舞时常入宫陪她。 有姜舞在身边,总是要好些的。 “姐姐,今儿外头天气好,咱们不如去御花园走走吧,你总呆在慕烟宫里,也不好,要感受下外头的天气和微风。”姜舞劝道。 姜雨鄢叹气摇头,“我不想去。” “姐姐。”姜舞嗔声。 片刻后姜雨鄢缓声,“要出去走走,就在慕烟宫的小花园走走吧。” 姜舞眨巴眨巴眼,点头答应下来。 也好。 哪怕是在这小花园走走也好,总归是要好过雨鄢姐姐一直憋在殿里的。 近初夏的时候,天气已不似初春那般凉了,慕烟宫小花园里栽种了不少紫薇花,眼下开的正盛正好。 “姐姐你看,这些花都开了,好漂亮。” 姜雨鄢望着满园盛放的花,唇轻牵了牵,“是啊,这些花迎着朝阳盛放着,多好啊。” “姐姐,这紫薇花很好看。” 小花园里紫薇花较多,盛放起来一片一片的。 姜雨鄢凝望着,沉默许久后缓开口,“小舞,你知道,这紫薇花还有个名字,叫什么吗?” 姜舞伸手拨弄着花瓣,想了想后摇头,“小舞不知道。” “这紫薇花,开放的月份长,故名又唤百日红。” “百日红……”姜舞了然点头。 “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即便它盛开的时间要比其他花长,但,终有一日,它是要凋谢的,哪有什么真正的百日红。”姜雨鄢叹道。 姜舞听着姜雨鄢的话,小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她听出她这话中话,还有隐着的悲凉。 “姐姐,别想那么多了,身体要紧。”她劝道。 姜雨鄢轻笑。 “娘娘,您身子弱,当心身子。” 冯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将手里的披风披在了姜雨鄢肩上。 姜雨鄢转过头,看见是冯治时,脸上的哀凉散去,眼里甚至有些许微光。 两人四目相对。 姜舞看着,呐呐张唇,心底隐隐涌起不好的预感。 待冯治走后,姜舞犹豫开口,“姐姐,冯侍卫他……” 姜雨鄢脸上不再是刚才闷然的模样,“上次的事多亏了冯治,他这人很有身手又很细心,有他在这慕烟宫后,我的心安了许多。” 姜舞点点头,“嗯,是,冯侍卫奉命保护姐姐安全,这是冯侍卫职责所在。” 姜舞陪着姜雨鄢一直到用完午膳才离开。 午膳的时候小厨房做了些新鲜糕点,姜雨鄢特意让墨宝包了些给冯治。 “妹妹怎的,有心事?是雨婕妤不太好?”云容珏看出小姑娘的心事重重。这些天能牵绊她心情的也就是姜雨鄢了。 姜舞摇摇头,没和云容珏多说什么,只道是姜雨鄢心情还没复原,自己担心。 云容珏听后宽慰了她几句。 夜深后,姜舞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不知是她想多了,还是…… 雨鄢姐姐和冯治之间,让她觉有种微妙的变化。 她想了许久,无奈叹气闭了闭眼。 她只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事了。 ———— 平静祥和的日子过了一段,姜舞生辰那日,云容珏陪她去了街市逛玩,给了她不少有趣好玩的玩意儿。 云容珏对姜舞这般好,落在那张若眼里是气愤不已,可她除了在自己屋院里发发脾气,时不时再到江素莫那边挑拨两句外,也没其他的招数。 这平静的日子,且不长。 朝堂上又起了动荡。 元璟身边的小厮在长安城街市上闹出了事,拖欠掌柜银钱,还出手伤了人。 这事虽不是元璟做的,但是元璟身边的人,还打着元璟的旗号。楚音知晓后,大怒,意欲严惩元璟。 就着这事,楚音和云容珏是又对持起来。 这事说大不大,但说小却又不小。 楚音认为元璟位高,出了这样的事应交予大理寺处置。 元家是武将,世代带兵,多次征战沙场,是有战功的,不少大臣认为楚音这决断有欠妥当。也有不少大臣觉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赞同楚音的决断。 “这事元璟充其是一管教不当之罪,做这事的人是底下的人,不是元璟!”云凰替元璟辩声说道。 “舒王这话就错了,这事虽不是小王爷所做,但是小王爷手下人所为,谁知,这背后是否是主子之意。”楚音说道。 “太皇太后!您这是……这是强辩!”云凰气恼。 云容珏淡漠看着争执不下的人,慢慢缓声,“太皇太后是认为,这事无论是否是元璟所做,即便是他手下人做的,他也脱不了关系,对吗?” 楚音深吸口气,“自然,小王爷管教不当,且方才哀家说了,寻常奴才哪儿有这么大的胆子,若没有主子的撑腰,难道敢自作主张做这样的事?” 楚音三两句话,又将罪责都落到元璟脑袋上。 云容珏轻笑,“太皇太后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五哥!”云凰急眼。 “既然摄政王觉得有理,那便按哀家所说,严惩小王爷吧。” “若本王没有记岔记错,父皇还在世的时候,有一年太皇太后宫里的嬷嬷偷了东西……” 云容珏话出,楚音倏然蹙眉,脸色微变,“摄政王,眼下咱们是在讨论小王爷的事,摄政王可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转移注意。” 云容珏笑容更深,“太皇太后误会了,只是本王忽然想起来,觉得当年那事和今儿这事有几分相似,拿出来说说,也给各位大臣做个参考。” “当年太皇太后宫里的嬷嬷偷了东西,当时太皇太后也很维护这位嬷嬷,后来是父皇看在您的面子上,才放过她的,这事和今儿这事有些相似,同样是底下人犯了事,若照太皇太后的说法,是否也可以怀疑,当年那事背后是有主子的授意?” “放肆!”楚音气恼,怒斥云容珏。 云容珏看着楚音动气颇大,神情淡漠无然。 “摄政王,这事早已过去多年,再拿出来说,就没意思了,”管阅开口,“如今这事,太皇太后是想寻个最好的解决办法,也借着机会,做个姿态给百姓看看,若不然,百姓会说皇家仗权欺人,民心不稳啊。” “且,太皇太后也不是将这事全怪在小王爷头上,只是要让小王爷谨记教训,以后好好管束手下人,诸位说,是不是啊。” 朝中大臣有楚音那头的,有云容珏这边的,也有中立的,站在楚音那头的自然是附和而声,而中立的那些,虽没明道出,但,已是倾向了楚音。 “太皇太后打算怎么做?”云容珏问道。 楚音正色,“小王爷管教下人不严,导致出了这样的事,但念在此事也非小王爷所愿,加之元家为大凉屡献战功,故小惩大诫,择日遣小王爷看守中都。” 云容珏把玩玉佩的手一顿,掀眸看楚音。 “太皇太后!这叫小惩吗?!”云凰着急道。 看守中都,是等于遣离长安! “小王爷有能力,难道看守中都都做不到吗?” “可是……” “摄政王,”楚音没理会云凰,打断其话,朝云容珏启声,“摄政王觉得,哀家这一决定可行?” 云容珏把玩玉佩的手继续拨弄着玉佩,沉默片刻后,淡淡声:“太皇太后既已决定,本王无话可说。” “五哥?” 楚音满意一笑,“那好,传旨下去,小王爷元璟管教手下人不严,造成不好影响,本该严惩但念及……” 云凰和云容珏一起离开了皇宫,云凰一脸着急担心,恨不能做些什么! “五哥!你刚才怎么就答应太皇太后了?!太皇太后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云容珏不语。 两人离开皇宫后,直接去了秦向由的住处。 秦向由给两人倒了清茶,清茶香气四溢,味道甘甜可口。 “这是老夫新得的茶叶,珏儿和舒王喝喝看,觉得味道如何?” 云容珏端起茶杯,嗅闻一下,然后才慢慢喝下。 “闻之清香,饮之甘甜爽口,甚好。”云容珏道。 秦向由笑呵呵,看向云凰,“舒王殿下也尝尝看。” 云凰皱着眉,看着一脸淡定的两人,何以五哥还有心情饮茶品茶! 他敷衍喝了一口,撇唇,“嗯,挺好的。” 秦向由笑,指了指云凰,“舒王殿下这是如囫囵吞枣,怕是没真尝出这茶的滋味。” 云凰轻叹气,“本王没心情,五哥,你要快快想办法救元璟才是啊!” 秦向由眼睛转了转,“舒王这是在为小王爷的事担心。” “是啊,太皇太后要严惩元璟,这事分明和元璟无关,太皇太后却执意要元璟负责!” 秦向由轻点头,“方才老夫收到消息,知道太皇太后下了懿旨要将小王爷遣守中都。” “是啊,元璟怎能离开长安!太皇太后这惩罚根本太严重了!”云凰不平道。 秦向由掀眼看着沉默未语的云容珏,“珏儿有什么想法。” 云容珏又饮一口茶,慢声:“她心意已决,难以改变。” “可五哥,眼下太皇太后虽有掌权,但这朝里,五哥你也有权,咱们和太皇太后其实所差不大,这事若咱们一口咬住不放,太皇太后要惩处元璟也没那么容易的!” “和她僵持争执不下,有害无利,她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将我身边的人清理走。”云容珏说道。 云凰瞪着眼,“那五哥你为什么还……” 秦向由低声一笑,“舒王殿下该知道一句话,以退为进。” 云凰微楞。 云容珏转眼看他,“元璟手中有兵,他留在长安固然是好,但若借此顺了她的意。” “人在过分欢喜之愉往往会露出更多的破绽。”秦向由接话说道。 两人一人一句,云凰听着,片刻后,呐呐开口,“所以,五哥你是故意顺着太皇太后的,让元璟离开长安,这样太皇太后就会放松警惕了?” 云容珏沉嗯一声。 “我与她权利分衡相持不下,若僵着,这局面一年半载都改变不了,她既着急铲除我,我便给她这个机会。” 云凰了然点头,可片刻后,又想到什么,“可元璟手中掌握兵权不小,他离开了,若这边真有什么事,他赶不及或在外被牵绊住,那咱们,岂不为难了?” “放心吧,元璟是最聪明的,他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云凰眨巴眼,“好吧,那这事咱们是不是要找机会和元璟说一说,也免得他以为咱们没了法子。” “不用。”云容珏说道。 …… 元璟被贬去中都守城,离开那日,姜舞跟着云容珏一起相送。 元璟并不狼狈,不甘之色,整个人精神奕奕。 “自己在中都要处处小心。”云容珏叮嘱。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了然于心。“放心吧五哥,我会好好守着的。”他话落,目光落到一旁姜舞身上。 姜舞抱着一方东西,“小王爷,这是奴婢给小王爷做的糕点。” 元璟接过,唇边的笑意掩藏不住,“你做的东西是最好的,谢谢。” 姜舞和元璟说了几句,时辰到时,内官过来催促。 他们和元璟再三道别后,看着元璟离开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殿下,小王爷什么时候能回来?”姜舞问道。 云容珏摇摇头,“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 姜舞粉唇鼓鼓,点了点头。 几人走在长安城热闹的街市上,周围百姓对元璟的事议论不少,说什么的都有。 云容珏侧头侧眸,“这两日倒是不经常见你往宫里跑了。” 姜舞轻点头,“姐姐最近心情好转许多,她让我不用往宫里去的太频繁了,我看着姐姐情绪和样子是都好了许多。” “那就好,也总算你这段时间没白跑,白辛苦。”云容珏说道。 姜舞小脸上也是松然,她最担心的就是雨鄢姐姐的情绪,雨鄢姐姐能渐渐好转起来,也是她最高兴的事。 云容珏他们和云凰在半途分了手,舒王府和摄政王府是不同的方向。 云容珏回到府中,江素莫迎了上来,“殿下,小王爷走了吗?” 云容珏轻颔首。 江素莫脸上是一抹无奈,元璟被贬是谁都想不到的。 云容珏瞥眼,看见丫鬟们进出,手里捧着些东西,“这是做什么?”他问道。 “这个啊,是妾身采买的些东西,这不,过几日是七巧节了,太皇太后今年兴致高,说是举办个七巧节宴,让官眷里还未出阁的姑娘们好好过个节,太皇太后交代妾身操持下去,妾身不敢大意,这些都是给女眷们准备的节礼。” 云容珏望看着,眼底勾敛起一抹若意,他了解楚音,楚音不会做闲事,这次七巧节宴,怕她又是有她的什么算盘在里头。 “知道了。”他应声后,径直朝主院走去。 “殿下,”江素莫唤住云容珏,“殿下,这七巧节宴,反正妾身是要去的,妾身想着那日不如让姜舞也跟着,让她沾沾热闹。” 姜舞微怔,下意识看了眼云容珏,然后开口道:“奴婢谢王妃娘娘的好意,但奴婢去不合规矩。” 江素莫轻笑,“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我身边总是要有人跟着的,你就跟在我身边,这七巧节本就是未出阁的女子过的节,你不正是么,殿下,不知可否?”江素莫询问云容珏。 云容珏看了眼身边的小姑娘,片刻后颔首答应下,“既王妃有心,你且就跟着王妃一起去吧。” 云容珏开口,姜舞没再拒绝,“奴婢谢王妃,谢殿下。” “她跟着王妃,王妃且要照看好她。”云容珏正色叮嘱道。 江素莫浅笑,知晓云容珏的担心,保证道:“殿下放心,姜舞跟着妾身,不会让她出错的,妾身也会护她周全的。” 三人说完后,姜舞跟着云容珏走进了主院。 江素莫收回眼神,粉唇浅弯,在转身的刹那,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张若,她脸上的浅笑顿然散去,缓步走近。 “王妃。”张若朝江素莫揖礼。 江素莫淡应一声后欲绕过而行,“王妃可真会做人做事。”身后张若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她转过头去。 第153章 那丫头合眼缘 “张侧妃,想说什么?”江素莫问道。 “没什么,妾身这是夸赞王妃呢,王妃知晓殿下对姜舞那丫头的喜爱,不顾自己的情绪,去讨好殿下,连这七巧节宴都主动带着那丫头,可不是会做事做人么,王妃的这等宽大胸襟,真是他人难比的呢。”张若阴阳怪气。 “讨好?你觉得本王妃是在讨好殿下?” 张若扬眉,“难道不是。” “张侧妃自己是怎么样的,就将别人想成什么样的,怎么,平日里张侧妃费劲心力讨好殿下,没得好,倒来本王妃这儿说嘴来了?” “王妃你!”张若一噎! 江素莫一向不喜欢张若在她面前时刻搬弄是非的样子,看她吃瘪,她心里几分痛快。 张若缓了缓情绪,唇角敛着讥笑,“妾身是没在殿下那儿讨着好,但这殿下一颗心思是都给了姜舞那丫头,王妃又得到什么了?王妃费尽心力,只怕将来是给她人做了嫁衣,好歹您是王妃被一丫头凌驾于头上,是否可悲了些。” 江素莫眼睫一颤,片刻后笑道:“张侧妃有这闲情逸致来关心本王妃,倒不如,关心下自己,怎么能让殿下更多些喜欢,否则不然,张侧妃不知要再独守栖霞苑多久了。” 张若脸色顿然一变,是被江素莫戳中了痛处。 从她进王府,这满王府的人都知道云容珏不曾踏入她的栖霞苑,她在这王府许久后,云容珏才有那么一日留宿在栖霞苑,可也就那么一日,之后到现在就又再无了。 “王妃……” “七巧节宴的事本王妃还有得忙,就不和张侧妃多说了。”江素莫说完,转身离开,不给张若半分再插针的机会。 七巧节宴转眼到。这日姜舞换上江素莫给她准备的桃色衣裙,青丝发髻上插着一柄流苏短暂,她略施粉黛的小脸可爱娇媚。 江素莫看着只略施粉黛,便如此出众的姜舞,抿唇一笑,“到底是年轻,长得水灵,只这么稍稍打扮下,就很好看了。” “奴婢谢王妃。” 江素莫一笑,没说什么,拂冬走进来,告知两人时辰到了。 姜舞陪同江素莫一起进了宫。 七巧节宴是楚音吩咐交代下去操办的,自然是热闹的。官眷里未出阁的姑娘们都来参加了。 姜舞乖巧跟在江素莫身边,不敢有一丝懈怠和越矩。 楚音和江素莫两人掌控着宴席气氛,这些都是官眷女子,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且个个,都出落得标志。 这七巧节宴,她们每个人都不吝啬于将自己的才能展示出来。 江素莫边看着,偶尔低声和姜舞说嘴两句。 “太皇太后,您这是要去哪儿?”江素莫看见楚音起身,问道。 楚音脸上是淡淡的情绪,“哀家去去就来,”她看向正在表演的孙家姑娘,脸上扬笑,“孙小姐抚琴极好,哀家甚是喜欢,继续。” 孙家小姐听楚音这么一夸赞,心里愉悦,抚琴更卖力了。 楚音离开节宴场,正好萧七瑾迎面走了过来,她脸上充盈着笑,“瑾儿。” “太皇太后唤微臣来不知有何要事?”萧七瑾问道。 楚音拉着萧七瑾走近,示意萧七瑾朝节宴那边看去,“瑾儿,这些都是名门贵女,正在抚琴的是孙家大小姐,跳舞的是孙家二小姐。” 萧七瑾没什么兴趣,“太皇太后,有话直言就是。” 楚音轻叹气,柔眸望着萧七瑾,“瑾儿,你未成亲,哀家想着,你年纪已到,咱们母子又团圆相聚了,这一切都好起来了,你也是时候有个安稳的家了。” 萧七瑾剑眉微颤,了然,“太皇太后这是要给微臣寻觅亲事。” “今儿正封七巧节,哀家特意举办的这场节宴,这节宴来的都是名门闺女,要长相有长相,要才华有才华,你且看着,若有心仪的,且告诉哀家,哀家定给你做主。”楚音说道。 萧七瑾望着如园里各异花朵的名门贵女们,轻笑摇头。 孙家两位姑娘展示完后,王家的姑娘又起头对上诗,对诗后,陈家姑娘现场落画,勾勒出一幅满园春色的的夏日花景画。 江素莫看着眼前的热闹,轻笑,“这琴棋书画,各位皆为上乘,女子除琴棋书画外,还要会刺绣,这刺绣更不是容易的,不知有谁擅长刺绣?” 江素莫话出,不少贵女站了出来,当场令奴婢取来针线,有些将身上自己绣的巾帕展露出来。 “摄政王妃,这沈家姑娘的刺绣可是出了名的,您看。” 沈家姑娘垂眼,脸蛋上是温温柔柔的笑,“孙姐姐过赞了,我这是雕虫小技,比不得的。” “诶,沈妹妹何必那么谦虚,咱们可都是知道你的绣工的。” 江素莫看着沈家姑娘的刺绣,笑着点头,“甚好,甚好,说起这刺绣,本王妃身边也有这么个人,有这么个巧手。” “王妃,是谁呀?也让咱们开开眼吧。” 江素莫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姜舞,姜舞猝不及防对上江素莫的双眼,一愣,连忙道:“奴婢不敢。” 江素莫略压低声道:“今儿是七巧节,你也是过节,就展露一手,你的绣工我可是见过的,可不比这沈家姑娘差,我今儿带你来,你可得给咱们摄政王府争些面子呀。” “可,可小舞是奴婢,不敢和诸位姑娘小姐比较的。”姜舞说道。 “你是本王妃带来的,他们且不会说什么,再说了,你是殿下身边最亲信的她们不会感说什么的。” 江素莫执意,姜舞无法拒绝。 “我王府这丫头,不仅有文采,这绣工最出众的,就是我,也都很佩服她呢,今儿且也让她展示展示。”江素莫拉着姜舞站起身。 四周顿然安静下来,这些个名门贵女面面相视,偶有低语议论。 “这不是个丫鬟吗?” “就是啊,这丫鬟绣工再好,岂能和咱们比较。” “就是啊,这些丫鬟哪里配和咱们比较,这摄政王妃怎么想的。” “诶,听说这丫头是叫……叫姜舞的,摄政王很宠信她呢。” “再宠信不也只是个丫头,还能和主子一样不成?” “既然王妃这么说了,那就让姑娘展示展示吧,我对这刺绣甚是感兴趣,也很想看看呢。”沈家姑娘开口道。 众人虽有些议论,但顾及江素莫的身份,也只能附和迎声。 宫人取来刺绣的针线,姜舞看着空空的白布巾,眼睛转了转,然后慢慢在上头绣起。 随着姜舞一点一点绣出花样,周围人的兴致越来越高,不少凑上前,望着。 “她这是苏绣吧。” “是啊,这苏绣可不容易,你看,她还有攒金银双针的绣法呢。” “是有点本事啊。” 不远处,楚音看着这一幕,眉眼蹙起不悦浮过,这七巧节宴,有这贱婢什么出头的份!江素莫竟还将她推出,简直荒唐! “胡闹!这是名门贵女的七巧节宴,有她一丫头什么事!摄政王妃未免太胡闹不知轻重了!”楚音说着便欲上前,阻止。 萧七瑾拦住她,“太皇太后,且看看再说吧,且微臣觉得,这也没什么,太皇太后何必生那么大的气。” “这还没什么?今儿出席节宴的都是名门贵女,她不过是一介贱婢,也配登台面?”楚音不悦。 萧七瑾轻笑,“这节宴就是图个热闹,且七巧节,就是这些未出阁的姑娘的节日,那小丫头也是未出阁的,依微臣看,挺合适的,太皇太后,咱们且看看,看她绣的如何。” “瑾儿!”楚音无奈,但萧七瑾阻拦着她,她又不想和他争执,只能妥协下来。 姜舞手中的一小方巾帕很快被绣完。 巾帕上她绣了一副夏花初开,双蝶双落的样式。 “诸位且看看吧。”江素莫说道。 姜舞绣的巾帕在几个姑娘手中相互传递看着,起初有异议的几个姑娘在看到姜舞绣出的花样后,异议变成了赞叹。 沈家姑娘取过看了眼,红唇微张,诧异流露于眼,“真是极好的绣工,苏绣加攒金银双针的绣法,真不容易。” 宫女将巾帕呈上递给江素莫,江素莫看着,脸上亦是满意的笑,“真的是极好的,姜舞,你没给本王妃丢脸。” 姜舞欠身,“王妃过赞了,奴婢应该的。” 姜舞以绣工在一众贵女中间引起瞩目和夸赞,沈家姑娘凑近,笑问道:“方才听王妃说起,你也是有些墨水的,是读过什么书?” 姜舞垂着眼,如实回答。 “诶,这丫头不仅会刺绣,还认字识诗呀,你这绣工能这么出色,想来,诗词许也是不差的。”孙家小姐凑近说道。 “若不介意,我且起个头,咱们对上两句如何?”沈家姑娘来了兴致。 “奴婢只知晓一些,比不得小姐们的。”姜舞说道。 “你就别谦虚啦,王妃都对你刮目相看,你可别吝啬呀,今儿反正是高兴呢。”孙家小姐说道。 “姜舞,既然二位小姐这么说了,你且试着对对看,即便是对的不好,也不要紧的。”江素莫说道。 姜舞又一次被赶鸭子上架,和孙家沈家姑娘对了几句诗词。 她的诗词都是在学堂上和夫子学的,还有些是云容珏教她的,对诗词歌赋,她是没什么信心的,只是凭着感觉来对。 却不想,歪打正着。 姜舞连诗词都对的工整得体,出乎众人意料。 “哼。”在旁看着这一幕幕的楚音,脸色越发阴沉。 萧七瑾却是大不相同的反应和表情,看着小丫头这般有能耐,他眼里多了几分欣赏。 “太皇太后,该看的微臣看过了,微臣就先告退了。” 楚音拉住萧七瑾,将脑海里的那抹不悦抛之脑后,“瑾儿,这些姑娘中,你可有看中的?”她问道。 “劳太皇太后费心了,只是微臣尚未有要娶亲的打算。”萧七瑾说道。 楚音哎叹一声,说道:“瑾儿,你年纪是已到,这即便现在还未有打算,这挑选后,也就差不多了,方才那些姑娘,可都是不错的,那王家姑娘诗词好,陈家姑娘会勾勒绘画,孙家姑娘抚琴极好,你看看,觉得哪个不错,哀家便给你做主了,你们且先培养感情,也是好的。” “几位姑娘自然都是极好的,不过太皇太后,微臣对她们并无其他想法。” 楚音眨眼,“那,这几个不喜欢,那些呢,”她伸手指了指,“蒋家姑娘,韩家姑娘……瑾儿,这么多人,总该有你觉得合眼的吧。” 萧七瑾微扬眉,“太皇太后这是非要微臣择选一个了。” “瑾儿。” 萧七瑾目光朝前流转一圈,敛唇一笑,“那丫头倒是不错,挺合微臣眼缘的。”他朝前一指。 楚音顺着萧七瑾指向的地方看去,看清后她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竟是姜舞那丫头! “瑾儿!休要胡闹!” “太皇太后让微臣择选合眼缘的,微臣确实觉得那丫头合眼缘,且那丫头诗词不差,绣工出色,甚好,甚好。” “她是贱婢一个,今儿也不过是依着摄政王妃出了出风头,瑾儿选谁都不可选她!”楚音冷声道。 萧七瑾撇唇扬眉,“那其他的微臣就真没有合眼缘的了,太皇太后的好意微臣心领了,微臣那儿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先行告退。”他朝楚音揖礼后离开。 任凭楚音怎么唤他,他都没转身理会。 “这孩子!” “太皇太后您消消气,想来萧大人不是有意惹您生气的,萧大人那话,怕也只是随口一说,您别太放在心上,萧大人不会真看上姜舞那丫头的。”彩棠劝说道。 楚音望看向席面,看着姜舞,眼中的温恼尤为明显,“瑾儿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她岂配!就算瑾儿真对她有意,哀家也是断不允许的!” 节宴持续大半日后,才散去。 “太皇太后,妾身告退。”江素莫朝楚音欠礼。 楚音望着,鼻间发出一声冷哼,“王妃,哀家信任你,才将节宴的事交予你做,结果你倒好,整了这么一出,让这身份卑贱的丫头出尽风头!” 对于楚音的责怪,江素莫已有心理准备,“太皇太后恕罪,妾身是有思虑不周之处,但,这七巧节原就是未出阁姑娘们的节日,正巧这丫头诗词绣工都会些,妾身想着让这节宴热闹些,才让她展露展露的,虽有思虑不周之处,但,刚才的大家伙都是高兴的,不是吗?” “是高兴,难道光是高兴就行了吗?” 楚音有心训斥,江素莫听着,只偶有几句轻微辩驳。待楚音训斥完后,她点头应声下来,行了个礼后才离开。 姜舞跟着江素莫离开,有些担心看着她。 江素莫侧头,看见姜舞脸上的担心,微微一笑,“我没事,你别担心,太皇太后的脾气咱们又不是不知道,总之今儿的节宴,咱们都尽兴就是了。” “谢王妃。” 两人回了王府。 “殿下。” “殿下。” “回来了。”云容珏的视线只在江素莫脸上一扫而过,落在姜舞小脸上久久不曾挪开。 “今儿节宴一切顺利,姜舞也很尽兴呢。”江素莫说道。 云容珏看眼江素莫,“王妃今儿也辛苦了,早些歇息吧。” 江素莫眼睛一转,了然,她欠身,“妾身先回房了。” 姜舞被云容珏牵着回了主院。 云容珏问了她些今儿在节宴上的事,她眉眼弯笑着和他说着。 云容珏薄唇始终勾敛着浅笑,将一颗梅子递到她唇边,她张嘴咬下,吃下。 “妹妹所对诗词,大多是沿用纳兰性德的,妹妹喜欢他的词?” 姜舞点头。 “他的诗词,是不错,妹妹最喜欢他的那首?”他问道。 姜舞眨巴眨巴眼,小嘴不停吃着杏干,“画堂春。” “画堂春?”云容珏扬眉。 “嗯,他的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真好。”姜舞想着,忍不住叹道。 云容珏睨看着小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好。” “不过虽然好,但真要做到,并不容易。”姜舞叹道。 这世上,有多少爱人,能做到这样呢?姜舞想着。 云容珏定望着小姑娘,久久沉默未语。 外头的夜风轻柔刮着,四周寂静,祥和安逸。 …… 七巧节过后第二日,这王公贵眷中,便起了如波澜般的议论。 这些议论,皆来自于姜舞。 姜舞不知,这七巧节,虽是未出阁姑娘们的节日,但和这些王公贵眷,也是有所关联。 七巧节宴虽宴请的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姑娘们展示自己的才情,但除此之外,姑娘们在节宴上的举动也是受着关注的,谁诗词出众,谁琴艺出众,谁棋艺出众,或谁最引人注目,这些,之后都会落到王公贵眷的耳里,未娶亲的男子也会因为这些,有仰慕之人,若两方相愿,便是促成一段姻缘。 所以,那日,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才会那般卖力,为的就是有个响亮的名声。 然没想到,这响亮的名声,是落到姜舞头上。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第154章 热情 “不过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贱婢,也值得他们这般议论。”楚音眼中尽是嫌恶。 萧七瑾悠哉饮着茶水,淡声道:“那丫头有她的过人之处,太皇太后又何必这么贬低她。” 楚音冷哼,“过人之处?她再有过人之处,贱婢身份摆在那儿,有何用?”她看向萧七瑾,“瑾儿,母后同你说的,你且要放在心上,好好择选个适当的姑娘成亲。” 萧七瑾眼睛悠转,薄唇微扬,“适当的,是有。” 楚音狐疑看着他,“有?是哪家姑娘?” “姜舞不错。” “瑾儿!”楚音脸色顿变,不悦一声。 萧七瑾收起脸上的情绪,将茶杯放下站起身,“微臣说说而已,微臣先行告退。”他揖礼离开。 转身的刹那听见楚音长叹的一口气。 萧七瑾走出长乐宫,“爷,您不会真看上姜舞姑娘了吧?”小厮问道。 “怎么,我真看上她,很奇怪?” 小厮撇唇,“倒也不是,只是……爷,您的身份和姜舞姑娘,确实……相差甚多,是不太相配的。” “我是什么身份?那丫头跟着摄政王,可也没见摄政王有说什么。”萧七瑾说道。 “爷,那摄政王也不会娶她呀,您若真对姜舞姑娘有意,要纳娶她,只怕,太皇太后那会闹的天翻地覆的,而且……她如今还是摄政王的人,只怕,摄政王也不会轻易放手,爷您可要三思。”小厮劝道。 萧七瑾勾唇笑,“行了,我的事,且不用你这么操心,我心中有数。” …… 姜舞在七巧节宴上名声大噪,她虽只是一介奴婢,但因这人人称赞,也尤显稀罕。 但这外头议论再多,姜舞也并没将这些放在心上。 “姜舞,眼下你也算是小红人了。”江素莫笑着说道。 姜舞低眉浅笑,“王妃说笑了,奴婢不敢。” “现在你这在外名声有了,其实不是件坏事,你可有什么想法?”江素莫问道。 姜舞微怔摇头,她不明白江素莫的意思。 江素莫边修剪着花枝,边道:“眼下这外头对你的议论颇多,大多是赞赏你的,尤其是那些公子们,或许这其中有合适的,你若也有中意,尽管告诉我,我给你做主就是了。” 姜舞了然,连忙摇头,“奴婢谢过王妃好意,不敢劳烦王妃为奴婢操心。” 江素莫弯唇,“这也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姑娘家到了年纪要嫁人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你又是殿下身边最亲信的,你的婚事,可马虎不得,这些赞赏你的公子哥大多家世不俗,你若嫁过去,即便是占一妾室身份,也是不错的。” 姜舞紧抿着唇,“王妃,奴婢,奴婢尚无这方面的思虑。”她拒绝道。 江素莫轻声,“姑娘家,是要懂得为自己打算的,你再好好想想,这些日子,本王妃也帮你留意留意,若真有合适的好人家,咱们岂能轻易放过了,是不是?’江素莫轻笑。 江素莫话说到此,姜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王妃,沈家姑娘来了,求见王妃。”通报丫鬟走了进来,欠礼道。 “沈家姑娘?真是稀客,快,请进来。” 姜舞朝外看了眼,然后揖礼,“王妃,那奴婢先下去了。” 江素莫颔首摆手示意,姜舞转身朝后院走去。 姜舞离开不多一会儿,就见着一身素雅干净衣裳的沈家姑娘沈书兰婀娜走了过来,“书兰见过王妃,王妃万福。” 江素莫笑迎起沈书兰,“沈姑娘真是稀客,今儿怎得过来了。”江素莫边说着,边唤来丫头侍茶。 沈书兰端正坐着,面含笑容,“叨扰王妃了,实在抱歉。” “诶,这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沈姑娘愿意来,是好事,我在这府中,尚且也清闲,沈姑娘来同我说说话,我欢迎还来不及呢。” 沈书兰弯唇低眉笑,“王妃随和近人,我等不胜欢喜,王妃若不嫌弃,唤我书兰就好。” 江素莫颔首,同沈书兰絮叨交谈几句。 相谈几言后,江素莫直言问沈书兰的来意。 沈书兰面上虽是说过来同她话语唠嗑,但江素莫看得出,沈书兰是另有所意。 “说来,应也不是什么大事的,是书兰愚笨,母亲交给我一刺绣的活,想让我绣一方枕巾,这绣花本是我的拿手的,但我想着,要将母亲交代的事做的更好,便想学着那日姜舞姑娘的绣样,以攒金银双针绣法来绣,可谁曾想到,我愚笨,怎么也绣不好,所以……所以想请姜舞姑娘去趟我那儿教教我,不知可否。” 沈书兰此番前来是因为姜舞,江素莫有些微诧,但这抹微诧转瞬即逝。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就是这等小事。”江素莫笑道。 沈书兰掩唇,“事是不大,但书兰知道,那姜舞姑娘乃是摄政王殿下身边的亲信,书兰想叫她帮忙,不敢懈怠。” “这并不难,不过是让她去教妹妹绣绣花样,我这就给你唤她来。”说完朝身边拂冬吩咐了一句。 姜舞正在主院收拾着,拂冬就走了过来,说是王妃唤她过去。她不敢懈怠,放下手中的活,赶了过去。 走到前厅,就看见除了江素莫还有一人。这人她认得,是七巧节宴上的那位沈家姑娘。 姜舞朝两人行礼。 沈书兰看见姜舞,是满面的笑意,也没绕弯子,同姜舞直言道明此番来意。 姜舞微诧,下意识朝江素莫看去。 江素莫一脸温和,轻声道:“你且就和沈姑娘去吧,且要好好教会沈姑娘才是。” 沈书兰特意为她而来,江素莫亦答应下来,姜舞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见姜舞答应下,沈书兰欢喜,即刻就要带姜舞离开。 江素莫让下人送沈书兰出了府。 姜舞跟着沈书兰离开了王府,一路上,沈书兰对她很是热情,问询她年纪,到摄政王府多久了等等。 沈书兰热情固然是好,但太过热情,姜舞深觉有些招架不住。 到了沈府,沈书兰嘴也停不下的和她讲着沈府的一切,前院后院是怎样怎样的,姜舞眨巴着眼,“沈姑娘,您不是要学绣样吗,咱们开始吧?” 经姜舞这一提点,沈书兰才从滔滔不绝的情绪中拉回来,连忙唤人拿来绣盘。 沈书兰是会刺绣的,且刺绣手艺并不逊色于专业的绣娘们,姜舞的攒金银双针绣法虽不容易,但对于有精湛绣艺的沈书兰应是不难的。 但不知为何,她教了两三遍,沈书兰还是迷迷糊糊的,不是这儿针脚错了,就是那儿的绣法忘记了,折腾许久。 姜舞是一门心思教沈书兰,沈书兰边听着,边同她攀聊着。不知不觉一个时辰都过去了。 姜舞看向外头时辰,同沈书兰道了一声。 沈书兰轻叹口气,放下手中的针线,“瞧我,真笨,学了这个久,都还没学会,倒是辛苦你了。” 姜舞温软浅笑,“沈姑娘何需出此言,这攒金银双针绣法本就不易的。” “那今儿就先这样吧,等过两人我得空了,再接你过来,你再教我,可莫要因为我愚笨,就嫌弃不愿教我了。”沈书兰打趣说道。 “奴婢不敢。” 沈书兰笑着将姜舞送出了沈府,看着姜舞离开,她长吁口气,下一瞬余光一瞥,瞥看见躲藏起来的那抹身影。 又过两日,沈书兰来找她,将她带去沈府,学刺绣,这次,还留她下来用了一顿晚膳。 夜深姜舞替云容珏更衣,云容珏提起此事。 “看来这沈家姑娘对你倒挺喜欢。”云容珏说道。 姜舞撇唇,“好像是吧。”沈书兰对她,是很热情。 “明日还要去沈府?”他问道。 “嗯,殿下,小舞会看着时辰的,不会耽误府里的事的。”她说道。 云容珏忽然转过身,姜舞一个不及防,差点撞上,她双足下意识后退,身子朝后倾,他眼疾手快,扣住她的纤腰,将她拉到身边。 “妹妹当心点。” 姜舞抬眼看着他,明眸眨巴眨巴着,“是殿下忽然转过身的。” 云容珏微敛着浅笑的眉眼里溢着浅浅的宠溺之色,“你且去就去,不必那么小心翼翼,这府里本也没什么事,你是本王身边的人,侍候好本王就足矣。” 姜舞眨巴着水灵大眼,轻点头。 翌日下午,沈书兰来了王府,将姜舞带离。 到了沈府,姜舞一如之前那般同沈书兰讲着绣法。 大约半个时辰,沈书兰放下手中的针线,伸了个懒腰,“姜舞,咱们绣了半个多时辰了,我也累了。” 姜舞闻声道:“那……今天就到这,过两日姑娘得空了,奴婢再来。” 沈书兰拉着她站起身,“诶,稍微休息下就是了,对了,我们沈府后院里金盏花这两日开了,可是好看了,走,咱们去看看,也顺便放松放松!” 没等姜舞说什么,沈书兰已经拉着她离开屋院了。 沈府后院虽不及摄政王府后院大,但布置的且也雅致,如沈书兰所言的一般,院子里有好几株金盏花,正值花季,盛开正旺,金灿灿的,甚是好看。 除了金盏花,还有许多兰花。 “姜舞,这些花是不是很好看?” “嗯,这些花盛开旺盛,好看。” 沈书兰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姜舞聊着。 两人正聊着的时候,忽然,走过来一素衫男子。 “二哥!”沈书兰唤了一声。 姜舞只下意识抬眼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二哥,这是姜舞!”沈书兰拉着姜舞凑上前。 “姜舞,这是我二哥!” “你就是姜舞。”男子开口。 姜舞始终垂着眼,“奴婢是。” “诶,姜舞,我二哥和我都不是过分拘于礼节的人,且你来沈府是为了教我刺绣,没必要太将那些规矩时刻拎着,我二哥可是知晓你的大名呢!” “姑娘七巧节宴上大放溢彩,沈某有所耳闻,对姑娘的才华欣赏。” 姜舞这才慢慢抬起头,看清眼前人的样貌。 沈二公子一身素衣衫,面容清秀干净,但这清秀干净的面容上似有几分虚疲之意。 “公子过奖了,奴婢不敢当。”姜舞说道。 “姑娘这也是谦虚了,姑娘绣工精湛,就是我这绣工出色的妹妹,都被比下去了,且姑娘对上的那几句诗词,也实在是妙!沈某欣赏,佩服。” 对于沈二公子毫不吝啬甚至有些言过的夸赞,姜舞有些不知所措。 沈二公子和沈书兰两人像是一唱一和的和姜舞聊着。 两人虽热情,但姜舞与他们身份有别,她总是绷着拎着规矩,不敢忘,也不敢逾越半分。 “沈姑娘,咱们今日还继续学绣样吗?若姑娘今日不学了,奴婢过两日再来。”姜舞适时提醒道。 沈书兰张张唇,看了眼自家哥哥后,她忙道:“学!当然学,咱们这不是出来放松放松么,这休息的差不多了,咱们继续继续。” 说完,沈书兰朝沈二公子一笑,“二哥,我们先回屋院了。” 沈二公子颔首,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许久才收回视线。 “姜舞,方才那个就是我二哥,我二哥叫沈远飞。”沈书兰说道。 姜舞听着沈书兰的话,轻点头。 “姜舞,我二哥呢,他身体不似常人那般强壮,但他诗词歌赋都是精通的,且性子温和,可是极好的。”沈书兰夸赞着自家哥哥。 姜舞听着,没太往心里去。 两人回到屋院,姜舞一心在绣样上,她拿着巾帕,同沈书兰讲说着,沈书兰虽听着,但时不时就将话牵到沈远飞的身上。 “姜舞,你觉得,我二哥怎么样?” 姜舞绣着巾帕,沈书兰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她下意识点头,“嗯,二公子很好。” “真的?!你真的觉得我二哥很好?”沈书兰眼睛泛起亮光。 姜舞颔首。 她这回答虽是随口的,但也不是违心的,她不了解沈远飞,但方才沈远飞和她们说话时温温和和的,若是如沈书兰所言那般,性子温和,诗词歌赋擅通,自然是极好的。 姜舞没注意到沈书兰眼中的情绪。 教完沈书兰后,姜舞欲离开时却被沈书兰唤住留下。沈书兰执意要留她用晚膳。 她推辞再三不得,只能留了下来。 晚膳丰盛。 原以为是两人的晚膳,不曾想,沈远飞也来了。 一顿晚膳,沈远飞和沈书兰两人同她不停话语,姜舞看着两人过分的热情,实有些受不住,却也无可奈何。 这日后又过两日。 沈书兰来找姜舞,这回为的不是绣样,说是天气好,也为了致谢,邀姜舞泛湖出游。姜舞本想推诿掉,但沈书兰执意,加上有江素莫推澜,她难以拒绝,只好跟着沈书兰一起去了。 姜舞和沈书兰离开王府后,江素莫慢收回视线,不一会儿,丫鬟捧着东西走了过来,“王妃,这是沈家姑娘派人送来的,说是谢谢王妃的。” 拂冬接过,将盒子打开,江素莫轻笑,“沈姑娘是有心了,我帮她,是情理之中的事,无需她这么客气的。” 拂冬轻笑,“这沈家姑娘是知道感恩的,既然沈姑娘送了,王妃也不好拂了姑娘的好意。” 江素莫看了眼盒子里的东西,“罢了,收到库房吧。” 姜舞跟着沈书兰去游湖泛舟,竹舟在湖上慢行着,四周皆是盛开的荷花荷叶,怡人心神。 忽然,竹船布帘被掀开,姜舞下意识转过头,在看见沈远飞时,她连忙站起身,“沈二公子。” “姜姑娘和我无需多礼的。” “沈姑娘,这……”姜舞转眼看向沈书兰,眼里充满疑惑。 沈书兰轻笑,“我也是方才才知道我二哥正巧也在这边,就叫他过来和我们一起了,今儿天气好,这四周景致也甚好,咱们一同游湖,再一起对对诗词,岂不美哉!” 姜舞心中叹气,却又无法说什么。 …… 云容珏回到王府,没看见小姑娘,问询身边的人,被告知,小姑娘又和沈家姑娘出门了。 云容珏几分疑惑攒于眉心。 “殿下,妾身让小厨房熬煮了些绿豆汤,以冰镇着半个时辰了,现下喝,是正正好的。”江素莫端来一碗绿豆汤。 “不用了,本王且还要出去,”他看了眼江素莫,“这些时日姜舞和沈家姑娘走得很近?那沈家姑娘经常来找她是不是?” 江素莫点头,“是,沈家姑娘也是极好的性子,之前因为绣花样式,是来找姜舞学习的,她也和妾身说起过,可是很喜欢姜舞,妾身想着,姜舞身边朋友不多,沈家姑娘又和善,两人多交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殿下说是不是?” 云容珏沉色,淡嗯一声后,转身离开。 他离开王府,径直去了和萧七瑾约定好的地方。 他任用萧七瑾为官,官衔虽不大,但他知萧七瑾的能力,在许多事上,他愿和萧七瑾商议,萧七瑾也乐于。 “到这来商议事情,也就萧大人你想的出来了。”云容珏环看四周。 萧七瑾笑,“今儿天气好,不似前几日那般燥热,还有微风凉爽,在这儿,以舟泛游商谈事情,再饮一壶好茶,滋味岂不妙哉。” 第155章 他这个弟弟性子有些急! 云容珏笑。 萧七瑾的这份性子,和秦向由是有几分相像。 两人上了小舟,坐靠船头,萧七瑾带来一壶好茶,茶色醇浓,味道清香。 两人交谈着近来的朝事。 在朝政上,云容珏和楚音相对相立,萧七瑾是楚音最在意的,可偏,萧七瑾愿帮云容珏,而非楚音。 云容珏也曾对此生疑过,然听了萧七瑾的话,及萧七瑾的种种做法,他的这份生疑才慢慢褪下。 两人谈论朝事后,望着一派美好的景色,萧七瑾忍不住做起诗来。两人肚子里都是充盈诗书才华,对其诗词,游刃有余。 “都道湖光潋滟春光好,这夏日之景,也丝毫不逊色于春色。”萧七瑾感慨着,眼眸一转的刹那,蓦地,看见不远处的游舟。 在这儿有人泛舟游湖不稀奇,然令他微诧的是那舟上坐着的人,竟是…… 萧七瑾下意识转过头,身边的云容珏已然看见那舟上坐着的人,他眼眸暗沉下,夹着几分凉意。 “咳,”萧七瑾轻咳一声,“那似乎是,姜舞那丫头和沈家二公子。” 云容珏沉默未语,冷眸盯望着姜舞和沈远飞。 “萧某前两日有所耳闻,姜舞那丫头因七巧节宴一事,颇受欢迎,沈家姑娘也对她刮目相看,这丫头大约是和沈家姑娘一起的,沈二公子这应是碰巧了。”萧七瑾猜测道。 云容珏仍旧未语,片刻忽然!一阵风刮在萧七瑾耳边刮过,他转眼一看,云容珏已以轻功过去。 萧七瑾轻叹口气,他这个弟弟,性子急了些。 云容珏忽然出现,是令姜舞一愣诧异的,“殿下?您怎么来了。” 这小舟还是在湖中间的。 云容珏定看着沈远飞,沈远飞也诧异于云容珏的忽然出现,双手相握揖礼,“沈远飞见过摄政王殿下。” “沈二公子,何时沈二公子和本王身边的这丫头有交情了,两人竟一起游湖。”云容珏淡声。 “殿下,是……” “殿下,”姜舞刚要解释,话就被沈远飞打断,“先前七巧节宴,远飞得以闻姜舞姑娘大名,甚是欣赏,这才相邀姑娘泛舟游湖的。” 云容珏环看四周,这舟上,无沈书兰。 “沈二公子兴致倒是颇高。”云容珏敛着薄唇启声。 沈远飞略显憔悴的脸露出笑,“今儿天色正好。” 云容珏余光微瞥,今儿的天色是不错。 “游湖泛舟也该差不多了。”云容珏瞥眸,看向姜舞。 姜舞一双杏眸圆瞪,羽睫轻眨,转身朝沈远飞欠身,“今天谢谢沈二公子了。” 沈远飞还想再说什么时,眼前一阵微风略起,再一看,云容珏已经将人带离了小舟。 沈远飞长叹一声。 萧七瑾摇着扇子坐在舟头,忽然,小舟虚晃一下,四周湖水荡起层层波澜,紧接着就看见姜舞和云容珏两人出现。 “萧大人。”姜舞看见萧七瑾微诧唤了一声。 萧七瑾余光朝云容珏瞥去,“这舟头不能站太多人,你们且聊着,我到里头去。”说完掀起布帘走进窄小的舟仓里。 舟仓里有一方小桌,小桌上有一小壶美酒,这美酒本是为云容珏准备的,但眼下…… 萧七瑾转过头,目光落向外头,外头两人细细索索的谈话声响起,他听不太清,也无意深听,他饮着一口又一口美酒。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舟晃荡一下,然后停了下来,萧七瑾朝外瞥了眼,到岸了。 他起身,走出舟仓,“殿下,萧某告辞了。” 云容珏闷嗯一声,然后牵着身边小姑娘的手离开。 回到王府,江素莫见姜舞竟是和云容珏一起回来的,有些诧异,然她想问什么,云容珏牵着姜舞,什么也没说,从她身边越过,回了主院。 姜舞跟着回府后不多一会儿,便一脑袋扎进了小厨房。 晚膳是姜舞准备的。 “殿下……”姜舞一双秀眉紧紧弯蹙着,明眸轻眨望着云容珏,眼里是几分恳求。 然,男人悠悠转过眼,睨看了眼她小碗里的东西,‘毫不留情’启声:“吃完。” 姜舞小脸耷拉下来,看着碗里她最不喜欢吃的胡萝卜和苦瓜。 云容珏回府后便是将晚膳的事交代给她做,他给列出的晚膳多半是她不爱吃的菜,她原以为是他要吃,谁曾想,他将她最不爱吃的都留给了她。 姜舞小手紧紧捏着筷子。 胡萝卜和苦瓜对于喜欢吃的人来说是美味,可对于不喜欢吃的人来说,就是灾难呀。 屋内安静的沉默,云容珏的目光从书卷上挪移开,落到身边小脸苦兮兮和胡萝卜苦瓜作斗争的小姑娘。 姜舞磨蹭着,好不容易将胡萝卜和苦瓜吃完了,小手捂着唇。 “有这么难吃?”云容珏悠声开口。 姜舞眨巴着眼,肯定的点了点头。 云容珏放下手中书卷,“苦瓜味苦,却清热解暑,胡萝卜口感不佳,也对身体好,妹妹该当多食用。” 姜舞:“……” 云容珏说完后站起身,姜舞下意识也跟着起身,云容珏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出屋院。 素雪阁。 云容珏忽然过来,江素莫诧异惊喜,连忙让拂冬沏泡上云容珏最爱喝的茶水。 “殿下怎的忽然过来妾身这儿了,今夜,是要留在素雪阁吗?”江素莫问道。 云容珏端着茶杯,茶杯里的茶冒着热情,清香味扑鼻而来,他轻吹拭后,抿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你们且都下去。”他屏退屋内丫鬟。 江素莫眼珠转动,看着云容珏,“殿下。” “王妃可还记得成亲之前和本王的协定?”云容珏开口。 江素莫温顿片刻后敛唇轻笑,“妾身自然记得,殿下今儿怎么忽然提起这事了。” “王妃与本王成亲前协定,成亲后彼此互不干涉。”云容珏道。 “是,一直以来,妾身和王爷,都是按照协定所做的。”江素莫说道。 云容珏掀眸看她,“今樱花国王同萧大人出游,谁知恰好遇到了那丫头和沈家二公子游湖泛舟,王妃不是说,沈家姑娘欣赏那丫头,这沈家二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江素莫轻眨眼,面露惊诧,“沈家二公子?这,妾身倒是不太清楚了,殿下,是生气姜舞和沈家二公子混迹在一起吗?” 云容珏沉默未语。 片刻后才开口,“王妃说自己不知,据本王所知,沈家姑娘和王妃你是有些交情的,沈二公子借着自己妹妹和王妃的关系,王妃说不知,是否牵强。” 江素莫连忙解释道:“殿下明鉴,这事,妾身确实不知呀,沈家姑娘只是和妾身说很欣赏姜舞,希望向姜舞请教学习刺绣的功夫,妾身觉得这是好事,也就没阻止姜舞和沈家姑娘见面,至于沈二公子,妾身实在不知。” 云容珏双眸幽深寂沉,“若本王没记错,七巧节宴,她本参与不得,是王妃执意要将她带去,在节宴上,也是王妃将她推出去,她如今名声大噪,难道不是拜王妃所赐。” 江素莫紧抿着唇,双手交握,“殿下所言皆是,是妾身要带姜舞去的,节宴上也是妾身要将姜舞推出去展露才华的,但,这一切妾身都是为了姜舞呀,妾身想着殿下宠信她,这节宴热闹,带她去也让她见识见识,至于将她推出去,妾身当时只是想到她有那本事,并无他想,令她名声大噪实属意料之外,殿下莫不能冤了妾身。” 江素莫回驳的有条有理,不慌不乱。 云容珏定看着江素莫,沉默许久。 江素莫低着头垂着眼,却依旧能感觉到男人朝她投来的极具压迫力的视线。 “殿下,若您觉得这件事妾身做有不妥,那……就请惩罚妾身吧,妾身甘愿受罚!”江素莫说道。 许久后云容珏慢收回眼,站起身,朝屋外走去。 “殿下?” “罢了。”云容珏只留下两字,离开。 云容珏离开后拂冬连忙走了进来,眼见着自家主子松了口气,她连忙扶住,“王妃,没事吧?奴婢方才看殿下离开时脸色不太好。” 江素莫望向门口,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些误会。” 拂冬给江素莫倒上茶,“王妃您处处为殿下着想,殿下怎的还误会您。” 江素莫饮着热茶,红唇弯着浅浅的笑,“我和殿下之间,本就没有感情基础,他会这样,非意料之外。” 这之后的两天,姜舞什么也没做,就在房里抄写书文了。 这是云容珏交予她要做完的。 期间沈书兰来找过姜舞,但被告知云容珏下了命令,姜舞不抄写完书文,不得踏出房门,沈书兰只能空手而归。 “王妃。” “沈姑娘今儿有雅兴邀本王妃来这儿饮茶,”江素莫环看素雅的包间,“这儿地方倒很雅致干净。” “这地儿是新开的,确实是素雅干净,要不,书兰也不敢相邀王妃过来呀。”沈书兰笑着说道。 “王妃请坐。” 两人坐下后,进出几人将膳食端上,一盘又一盘糕点,看上去精致可口,“这荔枝甘露是最清爽解渴的,王妃尝尝,可还合胃口。” 江素莫舀了一勺进嘴里,荔枝的干爽弥漫唇齿,“这荔枝当真是极好的,做成这解暑的东西,口感是更佳了。” “王妃喜欢就好。” 江素莫知道沈书兰特意找她并非只是为了邀她品这一盅吃食,“沈姑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咱们也都不是生份的人了。”她道。 沈书兰轻笑,没再打转,“王妃知道的,书兰和姜舞那丫头,很是投缘,但这两日,姜舞那丫头且被摄政王殿下留于府里抄写书文,我这想请教她些事都不能了。” 江素莫并不意外,“是啊,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这命令是殿下所下,即便是本王妃,也没有办法呀。” “其实沈姑娘若真想请教姜舞,可以来王府,姜舞虽出不得屋院门,沈姑娘倒是可以进去,这有什么要请教的,不也就成了。”江素莫说道。 沈书兰低唇一笑,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王妃,这……这不太合适。” “沈姑娘和我就不要再打马虎眼了吧,怕不是沈姑娘有事要请教姜舞吧?是另有他因对吗?” “娘娘聪明,确实,书兰要见姜舞,倒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着急的,着急的是……” 沈书兰犹豫片刻后,大有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道:“不瞒王妃,我这么着急要见姜舞,不是为着我自己,而是为着我那二哥。” 江素莫并不意外,淡淡声:“沈姑娘的二哥?就是沈家二公子,本王妃记得,是叫沈远飞对吗?” 沈书兰点头,“是,就是我那二哥,实不相瞒,那日节宴后,姜舞名声大噪,我这二哥知晓后,便一直对姜舞有所期待,后来在沈府相见后,便起了仰慕之心,这才屡屡委托我这个妹妹相邀姜舞,只为能见上一面,以解相思之苦。” 江素莫吃着糕点,听着沈书兰的话。 “没想到,沈二公子竟是个痴心的。” “可不是,王妃别看我这二哥虽自小体弱多病,但这人啊,可是好着呢。”沈书兰说道。 “但,沈姑娘应知,姜舞不是什么身份贵重的贵女,她虽是殿下身边宠信的人,但到底是奴婢的身份,之前还是……一介囚奴,沈家是官宦世家,有门面,难道沈二公子和沈家不介意吗?”江素莫问道。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只要我二哥高兴,这些不算什么,而且,姜舞若是跟了我二哥,即便不是正室侧室,哪怕是妾,我二哥都会对她很好的!” “王妃,不知这忙,王妃可愿帮帮?”沈书兰笑看着江素莫。 两人双眼视线对上,有几分心照不宣。 …… 几日后,宫内设了一场宴席。 席面是楚音起的头,来参加的是皆是朝中大臣的后眷,夫人,小姐公子等,借由抚慰朝臣的由头。 楚音忽然设了这样一场席面,外人许看不出端倪,但云容珏他们,知道,楚音做事不会无缘无故,但她忽然如此,目的为何,有待揭开。 “不知这太皇太后又要起什么花样了。”云凰压低声音在云容珏耳边说道。 云容珏端着酒盏,目光直视前方,他对面,巧正坐着病恹恹的沈二公子。 席面开始,楚音客套的说了几句后,歌姬舞姬涌上前,表演着。 “书兰。”楚音忽然开口,看着沈书兰,沈书兰微起身,“太皇太后。” “你们沈家在大凉,算起来也是两代为官了,是老臣了,你们沈家为大凉是做了不少事啊。” “太皇太后过赞了,这是沈家应该做的。” “哀家若没记错,你今儿也有二十有一了吧?” “太皇太后好记性。” “姑娘家这个年纪,早已是该成婚了,怎的沈大人还没给你寻觅个夫婿?” 沈书兰瞥眼看向沈远飞,然后道:“太皇太后,长幼有序,书兰的二哥尚未娶亲,书兰怎敢抢在兄长前头。” 楚音看向沈远飞,笑呵道:“是啊,沈二公子,你年纪早已到,怎的还未娶亲?你妹妹可是为了你这个哥哥,迟迟未成亲啊。” 沈远飞虚晃直起身,朝楚音揖礼,“太皇太后,先前一直未娶亲是因远飞未遇到合适之人,这若是遇到合适的,自然也就成了。” 楚音扬眉,“听沈二公子这话,那是现在遇到了?不知是哪儿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 楚音问的话出,云容珏眼眸微眯起,望着两人。 “是,远飞是遇到了中意的女子,但……她愿嫁与否,还不知呢。”沈远飞说道。 “诶,沈二公子一表人才,这哪家的姑娘被二公子中意上,是福气呢,沈二公子不如同哀家言道言道,哀家成人之美,就为你做主了!” 云容珏握捏酒杯的手慢慢收紧,这一场席面,是为何,此刻已了然。 沈远飞说话慢,沈书兰性子急,抢在沈远飞前头,将沈远飞欲说的话,说了出来。 “他说什么呢!”云凰一听沈远飞想娶的人竟是姜舞,差点没控制住情绪跳出去质问。 “他想要娶姜舞。”云容珏重复道。 “他?想娶姜舞?是疯了吗?他难道不知道那丫头是五哥你身边的人?!这是要和五哥你抢人?”云凰瞪着眼。 云容珏不语,看着几人。 “沈二公子这姜舞,可是奴婢之身,难道二公子不在意吗?”楚音问道。 沈远飞笑着摇头,“远飞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即便是纳她为妾,远飞定会好好待她!” “沈二公子这一片痴心,是令哀家感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今天话赶话说到这了,哀家便替二公子做主了将姜舞许配给沈二公子。” 沈远飞双眼瞪大,欣喜若狂,“远飞谢太皇太后恩典!” “太皇太后自己拿了人情,其余的倒是不问不顾了。”云容珏悠声开口。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云容珏身上。 有些人才晃神过来,这姜舞,是云容珏身边的人。 楚音甚至没问过云容珏,就答应了这事。 云容珏和楚音两人在朝中相持相衡,这下怕又是对上了。 第156章 对抗到底 楚音不慌不忙,转眼看向云容珏,笑道:“是哀家疏忽了,差点忘了,那丫头是摄政王身边的人,不过这事,摄政王也没反对的理由吧,沈二公子一片痴心,你身边的丫头嫁入沈家,可是她莫大的福气。” 云容珏牵了牵唇,“是否是福气,不是太皇太后一人所说算的,至于痴心,这世上可不缺痴心之人。” 云容珏这话的意思已然明了,他不愿放人。 沈远飞站起身,朝云容珏揖礼,“摄政王殿下,远飞知道您宠信姜舞,远飞和你保证,成亲之后一定会对姜舞姑娘好的。” “你的保证有什么用啊!”云凰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话刚出,就换来楚音怒瞪的一眼,他不高兴一撇唇。 “本王要你的保证做什么,”云容珏悠凉一声,“沈二公子有心,只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沈远飞一噎,眉头皱起,他一直不曾问过姜舞的想法,可他觉得,姜舞会喜欢他的。 “摄政王殿下,这……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我二哥是真喜欢姜舞姑娘的。”沈书兰替沈远飞开口。 “书兰说的不错,这两人之间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再者,姜舞也不过是小小奴婢,能嫁进沈府是多少丫头求之不得的,她能有这福气,该感恩了,难不成还有什么不愿?”楚音冷眼冷声说道。 “好了,这件事,哀家就做主了,传旨下去,姜舞赐予……” “太皇太后!” 楚音的旨意未传完,被云容珏厉声打断,“她是本王身边的人,本王不允,谁有这胆子做本王的决定!” 楚音瞪眼,“摄政王,你这是要和哀家对抗到底了?” 云容珏眼眸悠凉,“儿臣不敢,但太皇太后要从本王身边强抢夺人,难道就妥当吗?若太皇太后执意如此,那是不是意味着本王也可以随便决定太皇太后身边的人的去留了?” “你!”楚音一噎,一时竟不知如何驳斥! “时辰不早了,儿臣先告退了。”云容珏站起身,作势朝楚音揖礼,在转身的刹那,目光落在沈远飞身上,涌着阵阵凉意。 沈远飞对上云容珏这样的目光神情,忍不住打颤。 云容珏和云凰离开了皇宫,一路上云容珏沉默未语,云凰是沉不住性子的,嘴里不停絮叨不平着。 云容珏回到王府,以身子不爽推诿没去参加宫宴的江素莫走出迎上,“殿下回来了,今儿的宫宴这么早就散了。” 云容珏只淡瞥了江素莫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走进屋里。 江素莫叹气,转身回了素雪阁。 云容珏回来后,不似平常和她说许多话,“殿下,是宫宴上发生了什么吗?”姜舞被云容珏搂着,靠在怀中,明眸掀起望着男人精致的下颚。 “嗯,是有些事。”他轻应声。 姜舞以为是朝政之事,“殿下宽心,事情总都有解决时候。”她安慰道。 云容珏垂眼,望着怀中的小姑娘,她干净纯粹的小脸倒映于他的眸中,抬手抚了抚她的发,“是啊,会有解决的时候。” …… 姜舞是在两日之后,才知晓,原来那夜云容珏所烦之事所为何。 她没想到是因为她,更没想到,沈二公子竟想纳娶她。 那日宫宴结束后,沈远飞,沈家,却并没有对姜舞死心,竟派了个说媒的媒人前来摄政王府。 姜舞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慌乱无措的不行,好在,有江素莫在,替她周旋着。 说媒之人离开后,姜舞才松了口气。 “方才,谢谢王妃相帮。”姜舞欠身。 江素莫轻笑,“这没什么,这说媒人上门这样的架势本王妃也是头一次见,莫说是你这小丫头会慌了。” 姜舞轻叹口气。 “没想到,沈家这么着急,这么着急将说媒人都弄了过来,”江素莫边说,转眸看着姜舞,问道,“这事是沈家着急了些,但也能理解,你的意思呢?” 姜舞微楞,“奴婢?” “是啊,”江素莫拉着姜舞坐下,一脸的平静沉和,“你的年纪也是到了,你一直在殿下身边尽心尽力侍候,是有功劳的,给你指个好的夫婿,姻缘,也是应该的,这事上沈家虽是着急了些,但若你也有意,这事,我可替你做主。” 姜舞连忙摇头,站起身半揖着身,“奴婢谢过王妃好意,但这事奴婢不敢想,也……不愿想。” 姜舞这话是清楚拒绝的。 江素莫望看着姜舞的眼神,有几分流转。 “你这丫头莫不是害羞?那沈家二公子可是不错的。”江素莫说道。 “回王妃,不是,奴婢对沈二公子从无半点其他想法的。”姜舞连忙否认。 姜舞否认拒绝的干脆,江素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罢了,”她摆摆手,转身朝素雪阁走去。 “王妃,那沈家二公子依奴婢看,挺不错的,姜舞嫁给沈二公子,说起来还是高攀了呢。”拂冬说道。 江素莫叹气,“说起来是挺不错的,但这事且要看两人的心意才是,而且……” 江素莫欲言半止住。 “妾身见过王妃。” 迎面张若走近,朝江素莫欠身行礼。 “王妃,方才这前院好是热闹,听说,是有人来府上给姜舞那丫头提亲呀。”张若说道。 “是啊,人已经被打发走了。” 张若朝前院方向望去,“怎么就打发走了?那丫头难道不愿意?” 江素莫抿唇浅笑,未语。 “说起来,那沈家也是大户人家,即便姜舞过去是为妾,那也是她的福气呀,况且据妾身所听闻那沈二公子一直未娶亲,对姜舞那丫头,也颇有意思,她若过去了,也是一个人伺候沈二公子,舒服的很。” “沈二公子对姜舞,确实有意,只不过……姜舞这边,是有不少阻碍,沈家姑娘还传话过来说,沈二公子想和姜舞见一面,好好谈谈,他们若能谈一谈,说不定这事就成了。”江素莫捏着手中巾帕说道。 张若扬眉,“想谈谈?这不是好说的,且让他们见面谈谈就是了。” 江素莫低眉一笑,脸上隐着淡淡的无奈,“这事怕不容易,只怕殿下那边,会说不过去,我啊……还是不掺和这事了,不然殿下要怪罪我了。” 张若眼珠子转了转,“要让他们见面且殿下不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街市上,姜舞手里拎着荷香采买的东西,“荷香姐,还有什么要采买的吗?”她点了点手中拎着的东西,问道。 荷香笑着道:“还有还有,喏,前面有一个卖胭脂的铺子,那儿的胭脂侧妃可喜欢了,这不让我再采买些回去。” 姜舞点点头,只能跟着过去。 到了胭脂铺,荷香挑选着胭脂,姜舞在一旁等着。 不一会儿,荷香走过来,“姜舞,我跟掌柜的去后头选些新鲜的,你在这儿等等我哈。” 姜舞眉眼间淡淡的疑惑,但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荷香跟着掌柜的去了后头,姜舞在原地等着,她左看右看,张望着铺子里陈列的胭脂水粉。 “姜舞姑娘。” 忽然身后响起一声,她本能转过身,看见来人竟是沈远飞时她一愣,“沈二公子。” “姑娘,沈某总算是见着姑娘了。”沈远飞走近,看见姜舞的双眼充满欣喜。 “姑娘,先前沈某让人前去摄政王府提亲,姑娘怎给拒绝了。”沈远飞问道。 姜舞微垂着眼,言语间谨守着规矩本分,“二公子抬爱,姜舞受不起。” 沈远飞眉头一皱,“姜舞姑娘,莫要妄自菲薄了,沈某对姑娘是真心实意的,从知道姑娘的时候开始,沈某对姑娘就心向往之,见姑娘第一面开始,就更认定了对姑娘的喜爱!” 姜舞眼睫剧烈颤抖,对沈远飞这样的表露心意感到无措,慌张。 “二公子说笑了,二公子乃贵子,姜舞只是小小奴婢,不敢高攀。”她拒绝说道。 然她的拒绝沈远飞分毫未听进去,甚至更大步向前,竟一把握住她的手! 姜舞震惊慌张,连忙想要甩开,可力气之悬殊,她挣脱半天未果。 “姜舞姑娘,什么奴婢不奴婢的,这些沈某皆不在乎!沈某喜欢的是姑娘!姑娘若嫁于沈某,沈某和姑娘保证,一定会好好对待姑娘的!” “沈……沈公子,你先放开奴婢。” “我不放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所担心的那些,你都不需要担心,沈某不在乎外头的流言!” 姜舞:“……” 这沈二公子虽是病恹恹的,但力气实在不小。 “姜舞姑娘!你就答应沈某吧!沈某是真心的!” “沈二公子!”姜舞秀眉紧蹙,她推不开沈远飞,目光朝后头方向投去,想着拂冬能尽快回来! 忽然! 一阵风,唰的一下从耳边呼过,她和沈远飞过近的距离被拉开,她晃了晃身,站稳。 “舒王殿下!” “沈二公子这是公然耍流氓吗?!混账!”云凰满面恼怒,一手拽着沈远飞,另一只手眼看扬起就要朝沈远飞脸上打去! “殿下!” “殿下!” 两声惊呼,姜舞和赫宝琪几乎同时拉住了云凰,云凰左右看两人,“你们拉着本殿做什么!本殿今儿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 “殿下!不可冲动啊!”赫宝琪急道。 “殿下,沈二公子是沈家的人,不可乱来。”姜舞说道。 “舒王殿下,您着又是做什么,沈某只是和姜舞姑娘相谈,一诉相思之情!” 一听沈远飞这话,云凰更气恼了,“相思之情?!还轮得到你?!”云凰挣扎着要再揍打沈远飞,沈远飞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沈某是真心喜欢姜舞姑娘的,且沈某和姜舞姑娘的这事太皇太后都有意答应,舒王殿下这百般阻拦,又是何理!” “你!” “殿下!”眼看着云凰气恼冲头,赫宝琪摁住云凰,然后转眼看向沈远飞启声道,“沈二公子对姜舞的心意,许是真心的,但这事,说起来也是两人之间的事,沈公子想求娶姜舞,但也要看姜舞愿不愿意下嫁,若她都不愿,公子又何必纠缠着!” 赫宝琪说完,转眸看向姜舞,“姜舞,你可愿意嫁给沈公子?你不必顾及身份的问题,若愿就点头,若不愿,你也说出来,没人会怪罪你。” 沈远飞瞪着眼,紧张又期待看着姜舞。 姜舞对上沈远飞的双眼,眸里是深深的无奈,她慢慢摇了摇头,“沈二公子的抬爱,奴婢感谢,但奴婢无心下嫁,望沈公子明白,不要再勉强了。” 沈远飞瞪大的双目更圆,他望看着姜舞,一脸震惊和难以置信,“姜舞姑娘!难道你对沈某当真半点心都没有吗?!” 姜舞无奈,点点头,“是,奴婢没有。” 云凰看着小姑娘,听着小姑娘的话,脸上扬起得意的笑,转眼朝沈远飞时瞬间凶恶起来,“听见了没有?!人家对你无意!沈二公子若再纠缠,莫不是想强占民女了!” “沈二公子,姜舞的回答你也听清楚了,既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沈二公子是聪明人,就别再勉强了吧。”赫宝琪劝说道。 沈远飞心中如被石块堵着一般,他真的不甘心啊! “沈二公子还不走吗?!再不离开休要怪本殿不客气了!”云凰顿时扬起手。 沈远飞下意识朝后缩了缩。他看着姜舞,又看了云凰,心有不甘,但也只好暂时离开了。 沈远飞离开铺子,姜舞松了口气。 “小舞谢过殿下王妃出手相帮。”姜舞朝两人欠身。 赫宝琪弯唇一笑,“应该的。” 云凰撇唇,瞥看眼姜舞,“不省心的家伙。” 姜舞:“……” 就在这时,荷香和掌柜的才慢慢从后头走回来,荷香看见云凰和赫宝琪有些愣神,然后连忙朝两人欠礼问安。 云凰未理会荷香,和姜舞说着话,然后和赫宝琪两人一起,将姜舞送回摄政王府。 他们回到摄政王府时,恰好云容珏从宫里回来,在府门口就碰了个正着,云容珏双眸目光在几人身上落转停留,“你们怎么凑到一起了。” 云凰是着急的性子,三下五除二的就将方才在胭脂铺的事说了出来,他一脸恼气之色。 云容珏面色平静,但望着姜舞的眼眸眸底却是隐着暗波。 “那沈家公子着实令人生气!”云凰气呼道,“不过五哥你放心,我看经过刚才我的警告,他应该不敢再纠缠这丫头了!” 云容珏薄唇唇角轻牵,和云凰道了一声谢。 云凰,赫宝琪离开后,姜舞跟着云容珏进了府。 踏进屋的刹那,云容珏侧眸,声音无奈,“六弟说的对,你这丫头,是不让人省心。” 姜舞鼓唇,忍不住道:“奴婢也不想的,是上街,谁知凑巧就遇到了沈二公子。” 云容珏脱下外袍,走到蒲团旁,然后慢慢坐下,他脑海里闪过一抹身影,“方才你是和侧妃身边的荷香出街的?”他若没记错,刚才在府门口和他们一起回来的是张若身边的荷香。 姜舞端来茶壶,替云容珏满上茶,“是。” 云容珏端起小姑娘倒的茶水,抿喝一口,缓声,“栖霞苑的人何以找你。” “是张侧妃说,要荷香姐姐去采买东西,说是人手不够,才找了奴婢。”姜舞解释道。 她即便不愿,但张若是侧妃,她怎么也不好多推诿拒绝的。 云容珏为垂眼,眼底一片薄凉。 午膳,云容珏未在主院用,而是去了栖霞苑。 张若嫁进王府后,云容珏来栖霞苑的次数一双手指能数的出来。 张若欢喜于云容珏留在栖霞苑,甚至忘了思想许多。 直到云容珏在桌上发了火气。 “殿下明鉴,妾身让姜舞和荷香一起去采买东西,真的没别的意图啊。”张若急急解释道。 “她非栖霞苑的人,你即便差遣又何需用到她?” 张若喉间微哽,硬着声说道:“是,可姜舞也是王府的人啊,且荷香是妾身身边最相信的奴婢,姜舞又是能干的,妾身这才想着让姜舞和荷香一起出去,殿下,妾身也不过是差遣了姜舞,难道殿下要因她大动肝火迁怒于妾身吗?” “你让她出去究竟所为何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你让她出去,就让她碰到了沈二公子,你还有何解释。” “殿下……这,这妾身也不知,她们出去怎就遇到了沈家二公子,妾身实在不知啊!难道殿下是觉得这是妾身故意为之的吗?!”张若略显激动。 云容珏平静,“是不是故意为之,你心里清楚明白!” “殿下!” “殿下,这是发生什么了?妾身听闻殿下发了好大的火。”江素莫声音传来,紧接着看她快步走进,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张若。 “殿下,这是怎么了?张侧妃这是做错了什么?” 张若看见江素莫,宛如看见了救星一般。平日里她们两人虽不对付,但在姜舞这件事上,她们是站在同一条线的!谁也不会愿意姜舞继续留下来,留在云容珏身边的! 第157章 只有云容珏赢了 张若抽噎着,将事情道来,言语间尽是委屈,“王妃,您和殿下说说,妾身绝对没有故意为之的想法啊。” 江素莫轻叹口气,“殿下,这事,许真是误会张侧妃了,那沈二公子会突然出现,想来侧妃也是没想到的。” 云容珏淡瞥看江素莫,“王妃一向和沈家姑娘交好,若这事和张侧妃无关,难道是和王妃有关?” 江素莫一噎。一时间什么话也没了。 云容珏生气着,任谁劝说都没有用,是下了决心要惩处张若。 张若怎么也没想到,这事会成这样,更没想到云容珏会恼怒生这么大的气! 张若被罚跪于院内,正值正午,天气闷热,张若红着一张脸,脸色难堪!云容珏竟以这样方式惩罚她! “殿下,眼下正值正午,张侧妃跪久只怕也不好,还是先让她起来吧。”江素莫劝道。 “且才开始。”云容珏淡声。 江素莫望着张若,轻叹气,她转眼抬头,看着头顶的艳阳,抬手替云容珏遮盖住,“殿下,这外头太阳大,您当心。” 云容珏没理会江素莫,径直朝栖霞苑外走去,在经过张若身边时,他冷冷一声:“好好看着侧妃。” 云容珏前脚才迈步离开,后脚,就听见外头传来的尖锐高呵之身,“太皇太后驾到。” 云容珏抬眼,一身华服气势巍昂的楚音走了进来。 “太皇太后。”云容珏朝楚音行礼。 楚音眼光为瞥,落到正跪在地上的张若,“这不是张侧妃么,张侧妃怎么跪在地上了,摄政王,这是怎么回事?”楚音转眼,看向云容珏。 云容珏神情淡淡,“有错就罚,太皇太后何需这么惊讶。” “错罚?不知张侧妃是做错了什么,要她跪在这日头底下跪着。”楚音看着云容珏,言语温淡,却夹着不浅的情绪。 “她自然是有她犯的错。” 楚音眼色微沉下,“她好歹是你的侧妃,即便有错,训斥两句也就算了,摄政王这样责罚是不是有些过了。” “太皇太后心疼张侧妃的心情本王理解,且不说这是摄政王府的事和太皇太后您没什么关系,若有错不罚,这摄政王府还有何规矩可言,还是太皇太后您想试图坏了摄政王府的规矩?”云容珏语气温淡,可言语间并未给楚音留有一丝的情面。 楚音一噎,瞥看了眼张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罢了,摄政王既要惩罚,那便罚吧,哀家今日过来,是顺便有事要和你说。” 云容珏朝旁丫鬟吩咐斟茶后,将楚音请到主院。 茶水的清香弥漫于室内,“太皇太后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 楚音看着云容珏,若换做从前,他们之间交谈,许还要绕绕弯子,留些客套,但如今—— 楚音直言,将此番前来的意图道出。 她为的不是别的,正是沈二公子和姜舞的事。 云容珏微垂的眼底并未有诧异,是意料之中。 “哀家知道你喜欢那丫头,一直以来那丫头伺候你一直是不错的,但这沈家,沈二公子,是极不错的人家,那丫头嫁过去,不会委屈的,你给她一个好人家,也算是对她的恩赏了。” 云容珏看了眼楚音面前泛空的茶杯,他执起茶壶,斟满。 片刻,他慢慢缓声:“她没有这方面的意愿,我不会勉强她,且,太皇太后觉得我应给她恩赏,她是我身边的人,何时给她恩赏,该给她什么恩赏,且是由我决定,太皇太后素日里要操持国事,眼下小小婢女的事,太皇太后都要亲过问,会不会太累的慌了。” 云容珏后半句话多有嘲讽之意。 楚音脸色沉下,慢声道:“哀家是大凉的太皇太后,大凉的事无论大小都是哀家的事,摄政王,沈家说起来也是大户人家,家里也是两代在朝为官,如今沈家二公子不过是想求娶一丫头,这点小事,咱们都不能为其做主做到,岂不寒了老臣们的心。” 云容珏薄唇轻牵,“求娶一丫头是不难,但这求娶的也要看是谁,本王好歹是堂堂摄政王,本王身边的人,难道别人要,本王就一定要给吗?本王听闻,萧大人曾也和太皇太后说过,不介意纳娶姜舞,萧大人可是太皇太后宠信之人,难道,太皇太后也愿意答应下来吗?” 提及萧七瑾楚音脸色顿时一变,否定的话也脱口而出!“当然不可!” 云容珏知道楚音有多看重萧七瑾,以萧七瑾为激将对楚音,不会没有用。 “那便是了,萧大人有意,太皇太后也不愿,那沈二公子有意,本王也不愿,两者一样,太皇太后何以要来本王这相逼。”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平静的眼眸下,皆隐着暗涌。 “摄政王,你非大凉之主,哀家,是先皇的母后,是高皇的夫人,哀家要指定一门婚事,摄政王当真觉得阻拦的了吗?还是摄政王真要为了一奴婢和哀家对着干,将自己辛苦积累下来的一切,毁于一旦。” 云容珏有片刻的沉默。 楚音敛唇一笑,“摄政王,哀家今儿来找你,并非想相逼于你,哀家知道你不舍得那丫头,那不如这样,哀家提一件事,你若能做到做好,姜舞和沈家的事,哀家便不再插手了,如何?” 云容珏敛深着眸,楚音步步算计,这一步,也是在她所算计的范围内。 “太皇太后请说。”云容珏启声。 姜舞得知楚音来了王府,她去主院的时候,主院正屋的门是紧闭着的,听南芙说两人进去不短时间了,里头偶有听见声高的争执声。 姜舞担心,云容珏和楚音虽为母子,但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岌岌可危的,尤其是现在两人掌权,更是势如水火,且她的事闹的沸扬,她担心他会因为她,而和楚音相对而起。 “小舞,别担心,说不定是太皇太后和殿下有朝事要商议呢。”南芙轻拍姜舞的肩,安慰道。 姜舞粉唇抿起,轻点头,但目光仍忍不住朝那扇门投去。 南芙拉着姜舞到一旁的廊道上坐着,宽声安抚着,忍不住问道:“小舞,你当真不愿嫁给沈家二公子?” 姜舞点头。 她对沈家二公子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其实,若你愿意,这事,也算是件好事,沈家二公子身份贵重,他又对小舞你这么上心喜欢。”南芙忍不住说道。 姜舞只无奈一笑,没说什么。 大约又过了一刻多钟,主屋传来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她们下意识站起身,转过去,就看见楚音和云容珏两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张侧妃有错,你罚也罚了,让她起来吧,不然真罚出什么毛病,你且也不好交代。”楚音临离开前,还不忘提醒一句。 云容珏不语,只轻颔首,然后将楚音送出府门。 楚音离开后,云容珏面色沉冷下来。 “殿下。” 听见熟悉的声音,他泛着冷意的双眸骤转柔和。 这时,一下人急急赶来,“殿下,张侧妃快撑不住了,是否要让侧妃起来?” 云容珏眼眸清冷,“时辰还未到,不急,你告诉侧妃,若她晕倒了,再加两刻钟。” 下人不敢说什么,点头,转身朝栖霞苑去。 “殿下,这时候正是最热的时候,侧妃跪太久怕是……”姜舞忍不住开口,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容珏阻拦断。 他不容她求情,牵着她的手,回了主屋。 张若是跪足了时辰才起来的,烈日的炙烤,让她满脸通红,汗水将脸上的妆沾花,双腿膝盖发红发疼的令她差点站不起来!她在一群下人面前,显得狼狈不堪!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样重的责罚,心中气恼又委屈,回屋后发了好一通脾气。 楚音和云容珏之间达成一协定。 云凰听后,眉头紧紧皱起,只觉得云容珏莫不是急糊涂了,才答应下这样的事。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云容珏饮着茶,睨看云凰。 “五哥,你莫不是因为姜舞急糊涂了吧?你答应太皇太后彻查三十年前的悬案,这,这案子且不说本身难查,如今过了三十年,这要查起来,更非易事!” 云容珏未语。 秦向由瞥看了眼,慢悠悠启声:“这案子,是不好查,不过珏儿和太皇太后的这一赌注,若真赢了,不仅那丫头的事轻松解决,咱们还能拿到太皇太后手中的一方兵力。” 云凰撇唇,“若真是赢了,咱们自然是双双得利,可万一输了,咱们也是要允太皇太后一方兵力的,那太皇太后岂不更得意了!” 云容珏慢放下茶杯,“这件事,只有一个结果。” 云凰愣住,秦向由眼中含笑,木桌上,水渍拼凑一个字。 ——赢 ———— 云容珏和楚音两人的赌局开始,云容珏为了三十年前悬案一事,忙碌起来。 朝堂上,两人还算和平。姜舞的事,沈远飞那边虽着急着,但云容珏和楚音这边皆没动静,沈家再着急,也不好说什么,做什么。 沈家的事暂时安静下,姜舞也是松了口气。 这平静的日子里,她除了在王府伺候着,便是偶尔进宫看看姜雨鄢。 姜雨鄢的情绪,气色都已恢复如往常,甚至,是要比之前更好了。 姐妹俩聚在一起,谈笑说着话,忘却这宫里和她们无关的纷争。 “小舞,你知道么,姐姐也是才知道的,原来冯治以前还去过南姜呢。”姜雨鄢笑着道。 姜舞笑着点头应声着,她听着姜雨鄢带着兴致的滔滔不绝。 似乎每次提起冯侍卫,姜雨鄢都会很有兴致,话更多起来,甚至眉眼间的愉悦都遮掩不住。 “雨婕妤。” 两人正说着话,冯治端着一盘糕点走了进来,“雨婕妤,这是膳房做的糕点,微臣以银针试过了。”他将糕点放到桌上。 姜雨鄢眉眼间顿涌起欣喜的笑,“你做事我是最放心的,今儿外头天气也热,你辛苦了,喝杯茶水吧。”她边说着,边给冯治倒了一杯清热去火的菊花茶。 冯治下意识看了姜舞一眼,犹豫着没接过茶杯。 姜雨鄢余光微瞥,笑道:“小舞是我最亲最亲的妹妹,没事的,喝吧。” 冯治这才接过。 姜舞看着两人,眼睛微眨,先前疑惑不安的那种感觉在这一刻又涌了上来,甚至,更明显了—— “冯侍卫,这些日子多谢你照看姐姐的安全了。”姜舞说道。 冯治笑,“姜舞姑娘别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保护雨婕妤是我的职责。” 姜舞轻颔首,“冯侍卫,我和姐姐有些体己话想聊,你……” 冯治了然,朝姜雨鄢揖礼,“微臣告退。”说完退了出去。 冯治离开,姜雨鄢的目光是许久才慢慢收回,红唇边微敛着的笑,却仍然明显。 “小舞,是有什么话要和姐姐说?”姜雨鄢看着姜舞,笑问道。 姜舞犹豫,缓声开口,“雨鄢姐姐,你没什么事瞒着小舞吧?” 姜雨鄢微楞,转而一笑,伸手抚了抚姜舞的脑袋,“你这傻丫头,姐姐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啊,你觉得姐姐有什么事瞒着你?” 姜舞紧抿着唇,摇了摇头,“小舞随便问问的。” 姜雨鄢笑,没将姜舞的话放在心上。 “雨鄢姐姐,这段时间你有见沛儿吗?” 提及云沛姜雨鄢眼底涌起情绪,但很快,这抹情绪被她敛起散去,她摇了摇头,“大约一个月前见过一次,连一刻钟都不到,太皇太后就不允了。” 姜舞轻叹气。 母亲不能见自己的孩子,是多痛苦的一件事。 云沛是雨鄢姐姐的孩子,也是当今圣上,更是……被楚音捏握的筹码。 “姐姐……”姜舞满眼的担心。 姜雨鄢转眼,看见她脸上的情绪,却是弯唇一笑,“小舞,别担心我了,经过这段时间,我也想过了,也想通了,太皇太后位高权重,是我抗拒不了的,与其和她一直闹,倒不如顺着她些,她准允我见沛儿我就见,不准允,我也不闹了,或许,等沛儿再长大些,这情势会好些,他也能主动来见我这个母妃了。” 姜舞听着姜雨鄢说着的释然的话,却是觉得情绪被深压着。 她知道,雨鄢姐姐这样的释然,非她所想,不过是无可奈何,被逼无奈罢了。 姜舞留在慕烟宫用了午膳后离开,走出殿门时,就看见守在门口的冯治,冯治看见她客气一颔首。 “冯侍卫。” “姜舞姑娘。” “冯侍卫,你保护姐姐的安全,是辛苦了。”姜舞说道。 “姑娘客气了,这是我应做的。” 姜舞紧抿着唇,“是,冯侍卫是奉旨保护姐姐的,姐姐是先皇的雨婕妤,冯侍卫最重要的事也是唯一的事便是保护姐姐的安全对吧。” 冯治抬眼,正对上姜舞水灵通透的明眸。 片刻他颔首,“这是自然的。” 姜舞轻点头,“那就好。” 姜舞没再多说什么,径直离开。 冯治看着姜舞离开,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才慢收回眼。殿内传来姜雨鄢的唤声,他收起情绪,转身进了殿。 “雨婕妤。”冯治双手抱拳揖礼。 姜雨鄢眼色温和,“这里就你我两人,那些繁文礼节就不需要了。” 冯治颔首,姜雨鄢取出东西,递给他,“给你。” 冯治习惯,道了一声谢后,收下。 “你怎么了,好像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姜雨鄢见他脸色稍显异常,问道。 冯治犹豫,缓声,“雨婕妤,您的妹妹,可知我们……” 姜雨鄢微怔,缓过神后一笑摇头,“那丫头单纯,这事怎好让她知道。”她抬眼看冯治,见他脸上有着情绪,“怎么了?是……是小舞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冯治摇头,“没有,但总觉得,她似乎是知道了我们的事。” 姜雨鄢定眸眨眼,缓而一笑,“怎么会,是你想多了吧。” “我从未和小舞提起,那丫头是最单纯的,她不会知道的,”姜雨鄢说道,“许是这外头太热了,你热糊涂了,一会儿有解暑的绿豆汤,你一会儿也喝一碗。” 姜雨鄢如此说,冯治也没再纠结。 不一会儿,墨宝将熬煮的绿豆汤拿来,姜雨鄢给了冯治一碗。 “太皇太后那边可有什么声音?摄政王和太皇太后约定的事可有什么进展?”姜雨鄢问墨宝。 墨宝如实将听闻到的事一一禀之。 姜雨鄢边听边颔首。 “摄政王一向是能力非凡的,这事摄政王许真能得成,若摄政王赢了,这局势可是要有不小的变化了。”冯治说道。 姜雨鄢轻叹气,“确实,外头不少人议论,这件事,究竟会是太皇太后成为赢家,还是摄政王。” 云容珏和楚音之间的博弈,虽有苗头,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赢家会是谁! 姜雨鄢相信,这一局,定会是云容珏赢。 只有云容珏赢了,她才有希望—— 也只有云容珏赢了,局势有变化了,楚音落倒的机会才越大,楚音落倒,她才有重新来过的可能。 第158章 成亲了 云容珏调查三十年前悬案一事,倍受关注,期间偶有风声传来,时而是说,云容珏找到了重要线索证据,极有可能破案。时而又是说,云容珏陷入了死棋。 云容珏在府里,大多时辰都陷入书房中,除了俞烈守在侧外,就只有姜舞可被允许出入留在书房。 对此,张若是极不满的,但她的不满也只能在自己的栖霞苑里发泄发泄,有了上次事后,她是有了些阴影,也收敛了许多。 “王妃,咱们回屋吧。”拂冬看着站在书房院子中已有近半个时辰的江素莫,劝道。 江素莫望着书房里亮着的烛火荧光,窗户上偶有倒映出里头人的身影。算起来,她也好长时间没见云容珏了。 云容珏忙于查案,回来王府的时间并不多,即便是回来,也是一头扎进书房,直到夜深。她见云容珏,大多是匆匆一眼。 沉默片刻后,江素莫轻叹气,慢收回视线,转身,“也不知道,殿下这事查得怎么样了。” “以殿下的聪明,应不是难事的。”拂冬说道。 江素莫眼底涌起一抹异样。 “王妃。” 这时,小厮急匆匆跑来,附在江素莫耳边低语几句。 江素莫闻声眼眸微沉。拂冬看着她,问道:“王妃,侧妃胆大,咱们要不要……” 江素莫一抬手,摇摇头,看了眼身边的小厮,“当做没看到,随她去。” 小厮颔首,转身离开。 拂冬不解问道:“王妃这是为何?这些日子以来,对张侧妃通风报信的事,您有时理会,又时又放任,您若将张侧妃的事都告诉殿下,殿下调查一事会更顺利,这事也能尽快解决了。” 一直走到素雪阁,江素莫才慢慢开口,“拂冬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有时告诉殿下,有时又放任。” 拂冬点头。 “殿下和太皇太后这件事,是一场博弈,我其实是希望殿下能赢得。”江素莫说道。 拂冬不解,“那您为何……” 江素莫微沉下眼色,“你知道的,这场博弈,不仅仅是太皇太后和殿下权利上的博弈,它还牵扯着……” 江素莫未说完话,拂冬了然。 “我这心里,也是矛盾的。”江素莫说道。 “所以王妃才会反复这般。”拂冬理解。 江素莫无奈一笑,“这事拖久了,尤其是她的那事,许会有另一番变化。” …… 皇宫御花园内。 姜雨鄢脸上攒着期待的笑,好不容易楚音同意今日让她去长乐宫见一见云沛。 “婕妤您慢点,当心着脚下。”墨宝扶着着急的姜雨鄢。 “一月多未见,沛儿应是又长大了。”姜雨鄢想着小家伙的模样,就越发迫不及待。 “那是一定的,小孩子都长的快。”墨宝扶着姜雨鄢,抬头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的两道身影,“婕妤你看,那不是太皇太后么?” 姜雨鄢抬头,果然,在前头门角的地方,是楚音,还有一陌生的面孔,两人似乎在交谈着些什么。 “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在这做什么?”姜雨鄢觉得有些奇怪。 姜雨鄢慢慢朝楚音那边走出,墨宝下意识拉住她,“婕妤,你做什么?” 姜雨鄢朝墨宝做个嘘的动作,然后慢慢走近。 姜雨鄢没和楚音直接照面,而是悄摸在旁听着。 ———— 摄政王府,书房。姜舞端来熬煮好的汤,云容珏和俞烈两人正商量着事。 “殿下用点汤吧。”她盛上一碗,也给俞烈盛了一碗。 “我不用了。”俞烈下意识拒绝。 “没关系的,你这些天也是累,喝点汤补补身体,不然身体不好,怎么继续查案呢。”姜舞坚持。 云容珏看了眼俞烈,“她给你,你且就喝吧。” 俞烈颔首,接过汤碗道了声谢。 姜舞怕打扰到两人,送完汤后就离开了书房。 云容珏看着手边的案卷,一张纸落进他的视线,“这是什么?”俞烈放下碗看了眼,解释道。 云容珏望着手中不大的纸张,展开看了眼。 他慢站起身,“殿下,这件事能相信吗?” 云容珏走到烛台边,纸张点于冒起的火苗间,“她没有骗我们的必要。” “那咱们是……” “明天我们去一趟。” 翌日一早,云容珏和俞烈两人带着人离了王府,这一走是两日的时间。 两人再回来时,正赶上楚音和朝臣们商议事情,宣室殿热闹非凡。外头的人不知道宣室殿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云容珏和楚音两人屡屡相对,最后楚音从宣室殿内出来时,脸色极差,而云容珏则相反。 长乐宫里气氛低迷,楚音沉着脸,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楚音和云容珏之间的博弈她本是势在必得,胜券在握的,然云容珏竟有这能耐,屡屡牵丝,竟让他查出这许多。 若云容珏赢了,她手中一方权利,便要拱手相让,还有那丫头…… 楚音眯着眼,眼底是深深的算计。 云容珏和楚音两人相博弈,占尽上风,也令这场赌局更有了看头,朝中众臣皆抱着好奇的心态,想知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殿下,咱们只要再找到这关键的人,这其中事情串联起来,就会有结果了!”俞烈说道。 两人今日一早出门,为的就是这关键的人,他们费了不少周折。 “殿下!”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声音,云容珏和俞烈两人转过头去,就看见南芙急色匆匆跑了过来。 云容珏眼色微冷,“有事?” 南芙平气喘吁吁,还好,她找到了! “殿下,奴婢……奴婢有事要禀告,小舞,小舞她……” 云容珏眼色一冽,“她怎么了?!” 云容珏匆匆将俞烈留下后,急忙赶回了王府。 江素莫见云容珏这个时候回来了有些微诧,“殿下不是出门办事吗?怎的这么快回来了?” 云容珏面色沉沉,“姜舞呢?” 江素莫神色一顿,眼珠微转,“殿下您这是……” “本王问你,姜舞呢?!她是不是被太皇太后的人带走了?!”云容珏压着怒气,问道。 江素莫眨了眨眼,点头,“是……一个时辰前太皇太后是让人传唤她进宫了,”她抬眼望他,“殿下您难道是为了这事回来的吗?太皇太后找她,大概是有事要说,您不用这么着急的。” 一个时辰前…… 云容珏眉心一蹙,转身朝府外走去,身后是江素莫急急的唤声,但他没有分毫理会。 云容珏匆忙赶进了宫面见了楚音。 楚音看见云容珏有一瞬的微诧,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摄政王这样着急忙慌的来哀家这,是有什么事么?”她问道。 云容珏没有闲情逸致和楚音兜圈子,直言问了姜舞一事。 “她人呢?太皇太后若没有别的事,且让她跟儿臣回去。”云容珏说道。 楚音冷着脸色盯看着云容珏,“摄政王,好歹哀家是大凉的太皇太后,你的母后,你因为一个丫头,以这般语气和哀家说话,是不是太不合适了?!” “儿臣只是不想浪费彼此的时间,太皇太后她人呢?”方才他进来长乐宫环视一圈,并未看见那丫头的身影。 楚音缓了缓情绪,拨弄着手指上的护甲,“一个小丫头,也值得摄政王如此亲临,哀家是找了那丫头过来,不过早已让她回去了。” “让她回去了?” “是啊,已经让她回去了,怎么,那丫头没回王府?” 云容珏微沉眼眸,“太皇太后身份贵重,妄言不可打。” 楚音冷色,“放肆!摄政王这话是认为哀家在撒谎了?摄政王若不信,问问他们,那丫头是不是早已离开!” 楚音身边的彩棠彩霞连忙站出来,皆道楚音早已让姜舞离开。 云容珏对楚音的话并不全相信,他揖礼后离开了长乐宫,到宫门口的时候,问询了守门侍卫,守门侍卫肯定告诉他,姜舞确实离了宫。 姜舞离宫不可能不回王府,然他回了王府又等了半个时辰,却还是没有见姜舞回来。 楚音在骗他?! 但这却又说不过去,楚音强留下姜舞是有可能的,但,守门侍卫且说过,看见姜舞离开,且,楚音若是要强留姜舞在宫中应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一旦他搜宫,一切都会曝露。 但若姜舞不在宫中,她又会去哪儿了? “殿下,您宽心,许是那丫头贪玩,趁着这功夫,就出去玩了。”张若端上来茶水,脸上敛着笑说道。 江素莫抬眼看张若,继而低声轻劝着云容珏。 “殿下,”云容珏派出府找姜舞的小厮回来,“殿下,街市上姜舞姑娘平日里会去,常去的地方咱们都找了,并没有看到姜舞姑娘!” 小厮话出,张若脸上闪过一抹欣喜。 “殿下,莫不是那丫头在府里呆时间长了,心眼也大了,就趁着殿下最近事务繁忙,顾不得她,她就趁机跑了。”张若说道。 “闭上你的嘴巴。”云容珏不悦怒声。 张若一噎,脸上有几分难堪,却也不敢驳声些什么。 “殿下,这找人的事,不如就交给妾身吧,您还有要事要忙,且别耽误了正事。”江素莫宽声劝道。 云容珏没有理会,站起身,带着三两个人,离开了王府。 “殿下!” 张若和江素莫两人无奈看着云容珏一意离开,张若不甘撇撇唇,“殿下也真是,这人不在了就不在了,还找做什么,浪费时间。” 江素莫瞥了眼张若,未语。 张若歪斜一眼,凑到江素莫身边,“王妃,您说,殿下能找到那丫头吗?” “这我怎会知道,”江素莫应了一声后轻叹气,“近来殿下身上压着太多事了,我只希望殿下能轻松些。”她说完,转身朝里头走去。 张若看江素莫一副清高宽容的模样冷哼一声。 …… 姜舞从昏迷中醒来,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鲜艳的红。 这是哪里? 她缓了缓神,睁眼看清眼前的一切,这是一间被布置得火红火红的房间,窗上,墙上,皆有大大喜字。 这是婚房?! 姜舞看清眼前的一切,但脑袋却是懵然,这里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她下意识要站起身,在用力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双足,双手都是被绑在椅子上的! 怎么会这样? 她思绪迅速转着,回想着。 先前是太皇太后传唤她进宫,说有要事找她,她拒绝不了,跟着进了宫,进宫后楚音问了她些事,又让她教彩棠彩霞她们些做糕饼的办法,之后便让她离开了。 后来…… 姜舞想起,秀眉一蹙。 离开皇宫不多远,她听见有人唤她,下意识转过头,但还没看清是谁叫她,她脖颈一疼,就没了直觉。 是谁将她带到这里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许多疑问,充盈着她的脑袋。 她正疑惑着,忽然,听见门口传来的声音,她绷紧情绪朝门口看去。房门被推开,一个丫头端着东西走了进来,在看见姜舞时,朝她欠了欠身。 丫头什么话也没说,放下东西就要离开,姜舞连忙唤住她。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谁带我来这的?”她一口气问道。 丫头低着眼,“姑娘且稍等。”说完,转身离开。 姜舞:??? 她什么都没回答她啊! 但任凭姜舞再怎么喊,那丫头愣是头也不回。吱呀一声,房门再度被关了上! 姜舞拧着秀眉,眼前的一切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试图挣脱手上足上的绳索,但绳索捆绑的紧,她挣脱不开。 姜舞丧气,紧抿着唇,望着房门口,她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约一刻多钟时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姜舞看着,在看清眼前的人时,愣住了。 “沈姑娘?!” 竟是沈书兰?! “姜舞。”沈书兰走近姜舞。 姜舞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沈书兰。是沈书兰将她带到这的? 可为什么? “沈姑娘,是你带奴婢来的吗?这是怎么回事?”姜舞问道。 “姜舞,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就别再奴婢奴婢的自称了。”沈书兰弯着唇,说道。 一家人? 姜舞不明,“沈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姑娘麻烦您先替奴婢解开这绳索。” 沈书兰看了眼绑着姜舞的绳索,“姜舞,你再忍耐一下,一会儿我二哥就来了。” “你二哥?沈二公子?”姜舞眼睛微瞪着。 姜舞眼珠转动,看着这四周的一切,“沈姑娘,是你们把我带来这里的?难道……” 这眼前大红的一切,沈书兰的话,都不得不让她有所联想猜测,这样的联想猜测,是她都慌张的。 “难道是要奴婢和……”她甚至不敢说完。 “过了今夜,姜舞,你就是我的二嫂嫂了。”沈书兰说道。 果然! “沈姑娘,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奴婢,奴婢怎么能成为您的嫂嫂呢,而且奴婢并没要嫁给二公子的意愿。”她着急想起身,挣扎起来。 沈书兰连忙按住她,“姜舞,你别激动,我知道你现在对我二哥还没有很深的感情,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重要的是我二哥对你是一往情深,非你不娶,你嫁给我二哥后,我二哥一定会待你好的,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放心吧。” “沈姑娘,不是这样的,奴婢……没有要嫁给二公子的意愿,且……奴婢是摄政王殿下的人,即便是要嫁,也应经过摄政王的准允,才可以啊!”姜舞说道。 沈书兰撇唇,轻叹气,“话是这么说,但你和我二哥的事,就连太皇太后都准允了,不过是摄政王追压着不肯放人,等今夜你和我二哥成亲了,一切都水到渠成了,想来摄政王殿下也不会再追压着不放了。” 姜舞:??? 他们这是连殿下都不管不顾,强要人了! “沈姑娘,这不行的!奴婢是摄政王殿下的人,除非殿下亲言,否则奴婢不能离开王府,更不能嫁给二公子!” 姜舞倔强,沈书兰淡淡一笑,“如今这事已由不得姜舞你了,我二哥哥是真心喜欢你的,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为了你,成日是吃不下睡不香的,人都消瘦一大圈了,父亲姨娘心疼二哥哥,是不忍二哥哥再这样下去的,姜舞,你是最和善的,想来也不愿看见我二哥哥相思成疾吧?” 姜舞眉心紧蹙,沈书兰这一番话,完全是强词夺理。 她是丫头,自己的事情做不得主,但她是云容珏身边的人,她的一切,是以云容珏为主的,可沈家竟如此不管不顾,意欲坏了规矩制法。 “沈姑娘……” “你再等等,一会儿我二哥哥就来了。”沈书兰朝她笑着,然后退出房间。 随着房门砰一声被关上,姜舞的心情宛如沉入谷底! 她挣着手上足上的绳索,撼动不得,难道,就再无回旋的可能了吗?! 她紧咬着唇,心里念着,挂着的,都是那个人…… “殿下……” 沈书兰离开后不多一会儿,房门再度被打开,这回进来的是着一身红衣的沈远飞。 姜舞看着沈远飞,情绪紧绷着,双眼明眸中带着深深的防备。 第159章 围了沈府 沈远飞喝了酒,脸颊泛红,身上有明显的酒气。 他脚步虚晃,走到姜舞面前,一身红衣的姜舞令他双眼泛起光泽,“姜舞……你终于嫁给我了……” 姜舞紧张看着沈远飞,“沈二公子,这事实在荒唐,奴婢是摄政王殿下的人,不能和二公子成亲的。” 沈远飞摆摆手,“不对,今天,今天是我和你的大喜日子,你嫁给了我,我……我们就是夫妻了。” “沈二公子,奴婢尊敬您,但绝无要嫁给您的意愿,您不能不顾及摄政殿下,将奴婢强留在您身边啊。” 沈远飞咧唇一笑,“我……我喜欢你,你知道的,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也同意的,摄政王殿下,他……他……” 沈远飞磕巴半天,“总之,今夜是……是我们大婚之夜,”他认真看着姜舞,“我以后,以后会对你好的……” 沈远飞边说着,就朝她倾靠过去! 姜舞眼睛一瞪,连忙喊道:“沈公子!” 沈远飞一顿,皱着眉看着她,“姜舞,我会对你好的……” 姜舞咽了咽口水,此刻她慌张,害怕,更无助。但她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尽自己所能拖延时间,再找机会逃离这! “沈公子,奴婢这手上足上的绳索实在不方便,您可不可以帮奴婢解开?”她问道。 如今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即便是要逃,也要先将这手足上碍事的东西除掉才行! 沈远飞低头看了眼,刚要伸手去解开绳索,忽然,似想到什么,动作一顿。“公子怎么了?”姜舞问道。 “这绳索还是……还是晚些再解吧。” “为何?这绳索实在碍事的。”姜舞说道。 “没关系,你要做什么,我且帮你就是了。”沈远飞说道。 沈远飞说完,转头朝外头看了眼,天色还未落下,但已有黯淡之色,“春宵一刻,咱们且莫要荒废了。” 沈远飞边说着,将姜舞抱起,放到床榻上。 姜舞心慌,在沈远飞又欲做什么时,她连忙喊了一声,沈远飞皱着眉头不悦看着她。 “二公子,这绳索不仅碍事,而且……勒的奴婢手足都很疼,二公子看,都有勒出红印了。” 沈远飞目光一顿,望去,伸手拨了拨绳索。 果然。 姜舞皙白的手腕,足踝,都被粗绳勒出了红印。 “二公子方才不是还承诺于奴婢,以后会对奴婢好么?眼下难道就忍心看奴婢被这绳索勒的难受吗?”姜舞软声说道。 她声音轻软,甚夹着丝鼻音,几分委屈。 沈远飞喜欢姜舞,她这委屈的音调,是令他难以承受的。 姜舞看出沈远飞的犹豫,继而道:“奴婢知道,奴婢只是奴婢,这些难受,二公子又怎会真在乎,二公子既不愿,那且算了吧。” 姜舞这一招以退为进。 沈远飞犹豫想了片刻,终是点头,答应下来。 姜舞看着沈远飞替她解开手足上的绳索,绳索解开,她也松了口气。 “绳索已经解开了,良辰美景,我们不能再浪费了!”沈远飞着急,恨不能一气呵成! 只有彻底将一切落实,姜舞才是真正属于他的! 眼看着沈远飞凑近,姜舞一个旋身,躲避开。 沈远飞落空,转过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姜舞对上沈远飞阴鹜的双眼,有些害怕,“二公子,您了解奴婢吗? 沈远飞皱着眉,“什么意思?” 姜舞站起身,后背抵靠着床沿,边说话,眼睛边朝四周环看去。 门口明显有人守着,窗户那儿倒是空荡。 但她想要从窗户逃离,可能性是极小的,她没有功夫,若强从窗户离开,只怕还没踏出,就已经被抓回来了。 可若不硬来,她也难抵挡。 沈远飞这,她转移话,拖延时间,可这样也非长久之计,一会儿时间长了,沈远飞也会没了耐心。 姜舞心里丧气的很,觉得自己陷入一个死局。 “姜舞,你和我说这么许多,莫不是在拖延时间。”沈远飞说道。 姜舞瞪了瞪眼,连忙道:“怎么会,公子多想了,奴婢只是觉得,这事既已成定局,彼此间应更多了解些。” “要多了解是应该的,不过,这以后,我们之间多的是时间,不在乎这一时半刻!”沈远飞说完,伸手,一把将姜舞拽过,直接推倒在床榻上! “二公子!奴婢……奴婢还有话要说!” 沈远飞摇头,“有什么话,过了今晚,咱们再慢慢说。” 姜舞瞪大双眼,左避右闪! 沈远飞虽是身体孱弱多病的之人,但男女力气悬殊,她还是占了下风。 姜舞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她不曾想事情会变成这样! 沈远飞给她的印象一直是礼数周全的翩然公子,这样强迫人的事,她不曾想,他竟做得出来! 云容珏…… 殿下…… 她迫切想见他,想他能来救她! 可是…… “二公子!” 只听唰啦一声!浅色外衫落。 在她几乎绝望崩溃时,忽然!压着她的沈远飞忽然松了手,下一瞬,她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姜舞连忙坐起身,慌张拉拢着衣衫,她眼前是混乱一片。 “姜舞!” 姜舞怔然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殿下?”她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 云容珏定看着委屈,害怕,慌张的小姑娘,凌冽的眼眸涌起红丝,攒着心疼,愤怒! 他将小姑娘搂入怀中,“别怕,本王来了。” 熟悉的气息窜入鼻间,是云容珏。 是殿下! 他的一切,她太熟悉了!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殿下……真的是你,太好了。” 姜舞细声呢喃着,他低头,轻吻上她柔软的发,蓦地,衣襟一松,他瞪大双眼,低下眼,“姜舞!” 怀中小人脑袋一歪,任凭再唤,也没有动静! 云容珏将小姑娘打横抱起来。 沈远飞已经被俞烈制住,云容珏冷瞥一眼,“看好他,整个沈府,也都让人看住了!一个都不许出去!”说完,抱着姜舞快步离开。 云容珏带姜舞回到王府时,江素莫正静心书写着字,听拂冬传报,云容珏带着姜舞回来了,她手腕一撇,墨汁散洒到一旁。 “王妃当心。” 江素莫任由拂冬擦拭干净手后,径直朝外头走去,“去看看。” 她走到主院时,就看见云容珏抱着姜舞,急色匆匆进了屋,云容珏身后还跟着一大夫。 江素莫刚想跟着进屋,云容珏便将房门关上,只留下冷冽一声。 “殿下居然真找到姜舞了,这大半日没有声响,还以为……”拂冬忍不住念叨,对上江素莫眼神后,慢缄口下。 屋内。 大夫连忙给姜舞诊脉检查,“她怎么样了?”云容珏担心问道。 大夫诊完脉回道:“殿下放心,姑娘没有大碍,是有些受惊。” 云容珏悬着的心松了下来,抬手一示意,俞烈带着大夫退出房间。 俞烈走出房间,江素莫走上前,“俞烈,这是怎么回事?姜舞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回王妃,没什么事。”俞烈应声道。 江素莫朝屋里瞥了眼,“俞烈,你就别瞒我了,殿下担心姜舞那丫头,我也担心,是在哪儿找到她的?” 俞烈脸上是一抹复杂,回道:“是在沈府后院找到的。” 江素莫瞪了瞪眼,“沈府?怎么……她怎么去沈府了?既是去了沈府,又……又怎么弄成这样了?” 俞烈脸上是一抹无奈,“王妃,这其中个由,属下也不尽清楚,您若想知,还是自己问殿下吧。”说完,他微颔首,带着大夫离开。 “王妃……”拂冬担心望着江素莫。 “去,让人熬煮些汤水端来。”江素莫吩咐道。 屋内。云容珏守着姜舞。 小姑娘沉睡着,小脸有些发白,秀气的眉头始终不曾舒展过,小手一直紧紧攥着,不曾松开过。 他敛眸深望着,眼底是心疼,亦混杂着温怒。 方才他冲进屋子看见沈远飞压着她的样子,那一刻,他想要了沈远飞的命! “不要!” 床榻上的人儿惊喊一声猛地坐起身! “姜舞!” “别碰我!”姜舞本能朝后缩了缩,泛白小脸上被惊恐充盈着。 “姜舞!是我!”云容珏伸手紧握住她不安的小手。 熟悉的声音,姜舞眼神虚晃,慢慢才有了光泽,她看清眼前的人,讷讷张唇,“殿下……” “是我,我在。” “妹妹别怕,没事了。”他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抱着。 看到熟悉的人,感觉到熟悉的怀抱,之前她紧绷着的神经情绪在刹那间松落下,眼泪珠子忍不住掉下来。 姜舞哭了许久,云容珏安静陪着她。 “没事了,本王不会让人欺负了你。”他沉声允诺道。 姜舞小脸上还挂着眼泪,但脸色已缓和好转了些,她抽噎着,“殿下怎么找到沈府的?” 云容珏伸手抚了抚她的小脸,“本王和俞烈找了你很久,你平日里会去的地方,都找不到你,后来经过沈府,沈府里的人进进出出似很忙活,俞烈拉过一个下人问询过,那人虽然没直说,但这几日,那沈远飞反常安静了许多,联想起来就有几分猜测了……” 姜舞靠在云容珏怀中静听着。“后来我让俞烈在沈府附近守着,听见里头有吹打的动静,就更肯定了。” 云容珏陪着姜舞,直到小姑娘安稳睡了以后他才起身离开。 “殿下。”俞烈迎上前。江素莫在偏屋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 “沈府上下都看好了?”云容珏悠启声。 俞烈颔首,“上下都看好了,无人可进出。” 江素莫听着两人的对话愣住,“殿下,您让人围了沈府?” 云容珏没理会江素莫,江素莫蹙眉忍不住追问,“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为何让人围了沈府?这若是传出去,只怕不好交代啊。” “交代?”云容珏眼底略过一抹凉意,“本王且还要他沈府给个交代!” …… 沈府上下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人想出出不得,想进也进不得。沈远飞挨了云容珏的打,脸上青肿。 “这成何体统!我沈家在大凉好歹也是两代为官!如今这沈府上下竟被包围!这这这……摄政王是疯了吗?!”沈大人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沈家里外都是云容珏的府兵。 “就是啊!这样将我们沈家包围算什么啊!”沈夫人附和附声道。 然无论他们再怎么抱怨,围住沈家的府兵没有半点动容,他们听命于云容珏。 “看来沈大人沈夫人是很多怨气。” 云容珏沉冽带着强大气势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去,一身墨色外衫,束发金冠的云容珏迈步走了进来。 “摄政王殿下。” 沈大人虽一肚子怨气,但见了云容珏,也不得不行礼。 俞烈让人搬来椅子,云容珏落座,望着一院子的沈家人。 “摄政王殿下,沈家乃两代为官,地位虽比不上管大人,但也是两代先皇倚重的,摄政王殿下这样贸然将沈府围堵的水泄不通,是否太欠妥当了?”沈大人质问道。 云容珏神情淡然,望着一脸怒气的沈大人,慢声开口,“妥当?沈大人要来和本王谈论妥当与否?难道沈家随意将本王身边的人掳来,意欲强行占有,就是妥当了吗?!” 沈大人拧眉,下意识看向一旁被迫跪着的沈远飞。 “本王身边的人,你们且也敢随意动,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云容珏扬声,怒气十足。 沈大人眼睛转了转,回道:“摄政王殿下,不过是一小婢女,也劳殿下如此大动干戈吗?” “是啊,殿下,这事是连太皇太后都同意了的!”沈远飞连忙附声道。 提及楚音,云容珏的脸色是更差劲了。 “本王身边的人,哪怕是小小丫头,都不是你等可随便乱动的!”云容珏望看着沈远飞的眼底是深深的阴鹜,“太皇太后又何时能做了本王的主,随意左右本王身边的人了。” 云容珏望着沈远飞,慢慢站起身,一步步朝沈远飞走近。 沈远飞看着一步步靠近气势强迫压人的云容珏,他本能的想要向后退,然他刚有要挪动的意思,就被俞烈一把摁住! “殿下!你想要做什么!”沈大人惊呼! 云容珏没理会沈大人的呼唤,走到沈远飞面前,抬脚将沈远飞压制爬下,沈远飞的脸几乎都要贴到地面。 “本王的人你且也敢动,这双手,既无用,也无需要了。”云容珏眼底攒着深深的阴鹜。 看见沈远飞就会令他想到他冲进屋子的那一刹那,若他再晚一步,小姑娘所承受的,就是更巨大的痛苦。 “不要!” “啊——” 凄厉的喊叫声响彻院子,沈远飞的双手,被云容珏的双足重重踩于脚下。 云容珏有身手在身,他足下的力气是结实的,这一脚几乎要将沈远飞的双手手指踩断! “殿下!您疯了?!” “啊——” 任凭沈远飞怎么哀嚎,云容珏的狠戾都不曾消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容珏双足下力气渐渐收起,他转眼看向沈书兰,沈书兰看见他目光落来,心尖一紧,连忙躲到沈夫人身后,沈夫人护住女儿,紧张的看着云容珏。 “你们这一对兄妹,很好。”云容珏薄唇牵牵,走到沈书兰面前。 “摄……摄政王殿下,书兰,书兰是无辜的……”沈夫人爱女心切。 “她无辜?”云容珏微扬眉。 云容珏所散发的气场和阴鹜太过沉重,沈夫人不由咽了咽口水,一双眼睛提溜打转着,连忙说道:“是……是啊,殿下这一切一切都是这庶子所为!是他觊觎那丫头!他自己做的错事,不能让整个沈府替他收拾!还望殿下宽容明鉴!” “嫡母!” “秀朱!”沈大人怒喊一声,没想到自家夫人一下将这事全推到沈远飞身上。沈书兰也下意识拉拽了自家母亲衣袖。 沈夫人看着自家老爷,连忙道:“老爷,我知道你爱子心切,远飞我也是一直视如己出的,可,可如今他犯了这样的大错,我们,我们不能再护着他了,难道,难道您要让整个沈府都为他的错误负责吗?” 沈夫人是精明之人,她原也想以太皇太后压制云容珏,可从云容珏踏进府,做的事,他的态度,语气,都是在告诉众人,他并不忌惮于太皇太后。 若云容珏无所忌惮,那他们,便无路可走了!再执拗和云容珏顶着干下去,于他们,于整个沈府,只有害而无利! 沈大人对上自家夫人充满情绪的双眼,再看向一脸痛苦趴在地上的沈远飞,他明白了自家夫人的意思。 此刻,面对强势的云容珏,他们除了妥协,再无路可走! “殿下……这,这事,确实是犬子无知无畏的所为,犬子已知错,还望殿下宽容不要累及无辜。” 沈大人软下气势妥协。 “宽容?”云容珏一白眼,冷声,“沈大人大约还不知道,本王素来不知这宽容二字如何书写。” 云容珏如给沈家人一记重雷。 第160章 顺畅 哀嚎声再在沈府响起。 沈远飞趴在地上,一张脸被汗布满,他的双手,没了力气,手指通红,大约是废了,胳膊也似不是他自己的了。 “殿下!您宽恕了远儿吧,远儿知错了。” 沈远飞的母亲,沈家姨娘实在忍不住,冲到沈远飞身边,看着自家儿子如此狼狈痛苦,她心疼。 “老爷,妾身求您,求您救救远儿,他,他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啊。” 沈远飞虽不是嫡子,但也是沈大人的亲骨肉,血浓于水,这个时候沈大人看着自家儿子这副模样也是忍不住的心疼,“殿……” 然他要求情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身边的妻子拉拽住,沈夫人瞪看一眼,小声劝道:“老爷,您要想想咱们整个沈府,难道真要为了这庶子,置咱们全府上下于不顾了吗?!书兰可是您的嫡女!” 沈大人闻言下意识抬起眼,正对上云容珏攒着狠戾的那双眼睛,刚想求情的话,如哽在喉。 云容珏冷看眼沈远飞,慢慢松开脚,沈远飞被身边的人扶起来,可双手无力垂着,没有力气。 “不许他看大夫。”云容珏落下一句话后,转身,朝沈府外走去。 方才叫嚣的几人都没了声音,偌大的沈府只剩下抽泣的声音。 “殿下!”沈大人迈步上前,却被俞烈拦了下来。 “看好这些人,还有沈府。”俞烈朝一旁府兵交代道。 云容珏和俞烈都离开了沈府,然云容珏不曾下令撤走围住沈府的府兵。 …… 翌日一早,云容珏被楚音传召进了宫,因为沈家的事楚音大发雷霆,更以诸臣讨伐而之。 面对群臣众嘴口舌,泰然若定。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那本王赦免了那做了荒唐事一家的沈家?”云容珏单膝屈着,望着楚音。 楚音深吸口气,眼神清冷,“难道不应该?那沈家在大凉是两代为官,也算是老臣了,摄政王一点情面都不顾及,未免过分了,更何况,说起来这也不算多重要的事。” 云容珏薄唇牵了牵,“太皇太后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事?本王身边的人随便被人掳去,未经本王准允,要纳了本王身边的人,太皇太后觉得这是无关紧要?” “说到底,不过是一微不足道的小丫头,沈家有错,也是错在做事的方法上仅此而已,摄政王为了一个小丫头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顾及朝中老臣的颜面难道不是太过分了。” 楚音话落,周围大臣低声议论着。 云容珏看了周围人一眼,呲笑出声:“她是本王身边的人,沈家不顾本王的颜面随意要人,难道不是置本王的颜面于不顾?本王此番若轻绕了他,这以后还有人将本王放在眼里吗?本王身边的人是不是都可不管不顾,想要就要了!”云容珏话顿,怒满而溢。 云容珏手握兵权,和楚音两人相对相抗,如此这般,周围诸臣一时不敢再多言。 片刻后,管阅轻咳一声开口,“摄政王,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人,有分贵贱,太皇太后也说了,姜舞不过是一小小奴婢,微不足道,和这样微不足道的奴婢相比,难道不是沈家更重要?” 云容珏睨眼看着管阅,面色淡定,缓缓启声:“若本王没记错,前些日子管大人刚纳娶了一丫头做小妾,那丫头也是身份低贱的,本王若和管大人你要了这丫头,纳为本王之妾,管大人可否愿意?” 管阅一愣,转眼面色一红,“这!摄政王,这非一码事,岂能相提并论,更……更何况,微臣身边之人,已是微臣的妾室,这哪有大臣妾室转嫁于王爷的!” “本王都不嫌弃,管大人有必要在乎?更何况,管大人你那妾室原也不过是小小奴婢,微不足道。”云容珏原封不动将管阅方才说的话,一一还送回去。 管阅被云容珏这么一怼,一时气恼,愤哼一声,不再开口。 “所以摄政王你是不愿退让了?!”楚音冷声质问。 云容珏微扬眉,“昨樱花国王没要了那沈二公子性命,已是退让。” “若哀家以太皇太后的身份命令你呢!”楚音怒道,将太皇太后的身份搬出。 云容珏不慌不忙,“太皇太后觉得,这身份,能压住本王吗?还是太皇太后觉得自己能一手揽权遮天?若太皇太后有这自信,也能拿出这底气,本王倒愿意悉听尊便。” 云容珏一番话又是将楚音堵的死死的。 所谓底气,是一揽大权,只手遮天,然,眼下楚音虽掌权,可这朝中权利,是和云容珏两人相对相半,甚至…… 云容珏还比她多些。 原想着借着姜舞和三十年前悬案一事,令云容珏头尾无暇顾及,却没想到,那悬案,竟被他顺利解决,明明,她在其中做足了功夫!也不知是云容珏太幸运,还是连老天都帮他! 云容珏看楚音脸色的差劲,他神情越是愉快,慢启声道:“太皇太后和诸位大臣的担心,本王都知晓,沈家的事,诸位觉得本王不该为了小丫头而做到如此,然,诸位放心,这沈家,并不冤枉无辜。” 云容珏说完,站起身,大袖一拂,走出宣室殿。 云容珏离开后,殿内几个大臣面面相觑许久后,才起身行礼,离开。 殿内只剩下楚音和管阅两人。楚音恼怒一拍桌,“气死哀家了!” “太皇太后息怒,当心身子。”管阅劝道。 楚音不悦瞪看管阅一眼,“管大人不是一向能说会道,怎的刚才,却没了话?倒让摄政王牵着走了!” 管阅眨了眨眼,脸色不好。 如楚音所说的,他是能说会道的,从前云楼在位时,他被以重用,许多事他都能以这张口舌说下,达到自己的目的,可现在对上云容珏这块硬骨头,云容珏不仅脾气硬,就连这口舌,都比他更灵活会道! “太皇太后,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是眼下的事该怎么办,摄政王是铁了心不管不顾要惩处沈家,一旦摄政王真做成了这件事,那他在朝中只怕再无人能撼动了。” 楚音双手紧紧握成拳,一时间也想不出主意。 管阅看着楚音,无奈摇头,“先前太皇太后想以三十年前悬案来克制摄政王,从而夺摄政王一方兵权,微臣早说过,这一步太险!太皇太后执意行做,现在就弄成了这样。” “管阅!”楚音怒声,“你这是事后诸葛吗?哀家这招虽险,但一旦成功了,对我们是一大利益!如今失败,也非哀家所愿,管大人现在再说这样的话,合适吗?!” 管阅轻叹气,摊了摊手,“那太皇太后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可有什么好主意?” 楚音沉默,在宣室殿内来回踱步走着。 大约一刻钟左右,她灵光闪现,缓缓抬起头,“摄政王要处理沈家,可以不顾哀家不顾朝臣议论,但若百姓皆知他为了小小奴婢,要将整个沈府,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管大人,您觉得,百姓对他会怎么看?” 管阅眨眨眼,“市井百姓是最喜欢看热闹和对自己不相干的事议论纷纷的,若是这样,摄政王处理了沈远飞倒还有情理,但若是将沈家所有人牵扯了,百姓们定会觉得他残暴不仁。” “掌权者除了要有兵权,能力,民心,也是必不可少的。”楚音红唇牵扬起。 ———— 沈远飞挨了云容珏的打和惩罚,他那一双手被云容珏踩断,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已然废了。而沈书兰,虽没有像她二哥哥那般,遭受身体的惩罚。 但—— 才不多两三日,云容珏就有命令下来,将沈书兰下嫁于看守长安城门的小小兵卒! 沈家是高官之家,沈书兰又是沈家嫡女,是自小就有的高傲心气,她所想要嫁的人,是地位与之匹配的,即便是差些,也不能差太远太多。 可是现在。 云容珏却将她下嫁给守城门的小小兵卒,这小小兵卒,甚至连九品官都不是! 沈书兰不愿,闹的厉害,可她再闹,如今的沈家已没有反抗的能力,沈大人爱子爱女,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更不敢再和云容珏硬着来了。 楚音闻讯,想借着这些事,将云容珏心狠手辣的名声尽散出去。 然她才要有所行动,却不曾想,这市井百姓间,已有了另一番议论! 沈家将强抢人的事被百姓所知,且渲染的更厉害。所有人都在议论,更对沈家这样的做法嗤之以鼻。 甚有不知从哪儿冒出头的传言,说道着太皇太后和摄政王在朝中一直是相互对抗的,而沈家,背靠的就是太皇太后,沈家这样的行为也是太皇太后默认准允的,为的就是打击摄政王。 这样的传闻一出,百姓间对沈家的议论和为云容珏不平的声音就愈发多了。 楚音知晓后,恼怒。她意图扭转百姓们的看法和议论,然,几乎和她放出的声音同时,云容珏将沈家前些年搜刮民脂民膏的事一一揭出。 这一下,是触及到百姓最在乎的地方。 百姓可以对别的不在乎,不理会,可涉及到自身的事便不能不管不顾了,即便,沈家这些事,和以往那些官员相比,并算重的。 但如今市井百姓对沈家强抢人这事本就有不满和厌恶,这些事出来后,对本就狼藉的沈家,是更如雪上加霜。 云容珏步步抢在了楚音前头,将楚音的后路围堵死,令楚音气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长乐宫内,自己发着火气。 宫内如有一团火在燃,宫外,热闹,云容珏这儿,却是如春日般平静安和。 “珏儿今儿的棋步比之以往要顺畅的许多,老夫这一不注意,就会输了。”秦向由捏着棋子,很认真的盯看着面前的棋盘。 在犹豫片刻后,他才慢慢落下手中棋子。 “所有事情都顺畅了,这棋步自然也顺畅了。”云容珏很快又落下一枚棋子,然后将周围的子捡起。 秦向由盯看着棋盘,瞪着眼眨巴好几下,“珏儿又吃下为师几个子,这盘,为师是要输了。”他无奈摇摇头。 云容珏笑,“师傅,这棋局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赢家会是谁,也许会有反转。” 秦向由拿着棋子,认真看着,然后点头,慢慢落下手中子,“珏儿说的对,不仅是下棋,就是这世间之事,都是如此,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真正的赢家是谁,所以这每走一步,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两人你来我往几个子,秦向由慢声开口问道,“眼下局势,对珏儿来说是大好的,下一步,珏儿打算怎么走?” 云容珏落下棋子,许久后才慢慢开口,“经过这些事,局面被我们扭转过来,我们手中的兵力兵权,且比他们要多,他们怕是要着急了,只怕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只会大不会小了。” 秦向由附和点头,他赞同云容珏的看法,两两博弈,若是一方占了上风,占下风的那一方势必会着急,一旦着急,就会慌乱,一慌乱,就更容易出错。 沈家经过这一番事后,是彻底废了。 云容珏对沈家,对沈书兰和沈远飞是不留余地的狠戾。 沈家没落,沈书兰被迫下嫁给小兵卒后,曾再三来王府找江素莫,江素莫只见了她一次,说了些安抚的话后,便将人打发了。 沈家已是无药可救,云容珏决心坚定,江素莫即便对沈书兰有几分可怜,但也不敢和云容珏反着来,她更不愿因为沈书兰和云容珏起争执。 云容珏办成了三十年前悬案,又解决了沈家。 楚音走的两步棋都输了个彻底,急火攻心,一下没受住,病倒了。 楚音病倒后云容珏一直不曾来看过,就如幼时,他生病病倒,她也不曾来看过他一眼! “太皇太后,萧大人来了。”宫女走进来禀声。 楚音靠在榻上,额间贴着抹额,脸色苍白,在听到宫女的通报她虚渺的眼才有了些波澜情绪,连忙让人请萧七瑾进来。 “瑾儿,你来看母后了。” 萧七瑾在旁边圆凳上坐下,“太皇太后,今儿感觉好些了吗?”他关心问道。 楚音轻叹口气,“还是那样,不过瑾儿你能来看母后,母后高兴,这病不病也都不在乎了。” 彩棠端来药碗,“萧大人,太医交代了要太皇太后按时按量服药,太皇太后嫌这汤药苦,总是不好好喝,大人劝劝太皇太后吧。” 萧七瑾转眼,顺手接过彩棠手中的药碗,“太皇太后,太医的叮嘱是为了您好,这药不喝您的病怎能好呢。” 楚音轻叹气,“这药苦涩难入口,哀家不喜欢。” 萧七瑾舀起一勺,吹凉,“良药苦口,微臣伺候太皇太后喝药,太皇太后可否给微臣这一薄面?”他将药碗调羹递到楚音面前。 楚音看着一愣。 她的瑾儿…… 楚音唇角牵了牵,然后慢慢张开口。 萧七瑾喂楚音一勺接着一勺喝下药。 楚音一双眼睛就不曾从萧七瑾脸上移开过,眼眉间透着遮掩不住的欢喜。 她的瑾儿…… 她的瑾儿在喂她吃药。 这是多令她开心的啊…… 曾经以为她们母子天人永隔,然现在,她们不仅在一起了,她的瑾儿还这么孝顺。 萧七瑾喂楚音喝完药后,立马让彩棠取来蜜饯,给楚音含着。 “还是萧大人有办法,这几日太皇太后一直不肯好好吃药,今天是吃的最好最全的一次。”彩棠欣慰笑道。 “太皇太后,良药苦口,这太医开的药您之后都要按时吃下才行,知道吗?”萧七瑾劝道。 楚音心情大好,点头答应下来,“哀家,哀家就答应瑾儿。” 两母子在一起相聊了片刻,正高兴的时候,宫女走了进来,禀声:“太皇太后,摄政王殿下来了。” 楚音脸上温和的笑刹那间消失,换上一抹冷冽,“他来做什么!” “回太皇太后,殿下说不放心您的身体,特地来看望您的。”宫女回道。 楚音冷哼一声,“虚情假意,哀家何要他的虚情假意了!你和摄政王说,哀家身体不适,见不了他!” 萧七瑾瞥看楚音,启声:“太皇太后,摄政王是一片好意,他也牵挂您的身体。” “好意?瑾儿莫要被他骗了!”楚音不悦道。 “太皇太后。” 然楚音话刚落,她最不愿听见的声音传了进来,紧接着就看见一身爽利的云容珏走了进来,楚音眉头一皱!呵声道:“摄政王!哀家未曾允许你进来,你敢私闯长乐宫!” “本王知太皇太后生病,甚为牵挂,今日过来,不过是想看望看望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屡屡想给本王安罪名,本王也习惯了,倒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次。”云容珏慢悠声说道。 云容珏这满不在乎的态度样子,令楚音气恼,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你……大胆!” “太皇太后,既然摄政王来了,也是一番好意,您就别气恼了,当心身体。”萧七瑾适时开口劝道。 第161章 狐狸,急了 楚音看了萧七瑾一眼,平缓了下气息,然后对云容珏说道:“摄政王你的心意哀家心领了,眼下你也看过了,哀家没什么大事,你且可回去了。” 云容珏勾唇轻笑,“太皇太后的脸色看着实在不好,彩棠,太医都是怎么说的,太皇太后这病到底如何,严不严重?” 彩棠欠身,将太医的诊断一一道出。 云容珏边听着,边点头,然后说道:“既然太医如此说,那太皇太后您且要好好听太医的话,保持心情愉悦,莫要伤了心神。” 楚音白了一眼,“哀家知道,哀家这心情愉悦,心神不伤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摄政王你少在哀家面前晃悠,少气哀家一些,哀家也不至于此。” “儿臣明白,不过,儿臣可没气过太皇太后,不知,太皇太后所谓的儿臣气您,指的是什么?” 楚音呼吸一重!云容珏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太皇太后,本王这次过来,还有一事,要和您商议商议。”云容珏说道。 楚音撇开眼,“什么事。” 云容珏看着楚音不悦的脸色,然后缓缓将要说之事道出。 云容珏说完后,萧七瑾下意识转眼,看向楚音,楚音本就差劲的脸色此刻更是差劲了,她怒瞪着云容珏,“摄政王你说什么?!” 云容珏俊毅的脸上是一抹极浅的温和,“儿臣这是为母后的身体着想,母后如今大病,这身体且需要调养一段时间,皇上那儿,您也无暇顾及,这段时间将皇上交还给雨婕妤也是正好的。” 楚音没想到云容珏想了这么一出!气恼一拍榻!“摄政王,皇上一直是由哀家抚育,何以要让雨婕妤代替!雨婕妤不会照看孩子,皇上去她那不合适!” “雨婕妤是皇上的亲生母亲,至于会不会照看,雨婕妤不是愚笨之人,带上几日,学一学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更何况,雨婕妤是皇上的亲娘,对皇上会尽所能的用心,太皇太后的担心是多余了。” 楚音呼吸泛重,“总之皇上不可去雨婕妤那!” “太皇太后,皇上在长乐宫固然是好,但眼下您身体抱恙,您无法照顾好皇上,若再一个不小心,将病气过给了皇上,这份责任,太皇太后怕是难承担不起。” “摄政王,你这是想强行从哀家身边夺走皇上吗!”楚音愤恨道。 云容珏笑,摇摇头,“太皇太后这话言重了,本王做这决定,也是和朝中许多大臣们商议过的,他们也觉得,暂时将皇上交予雨婕妤抚育是好的决定,太皇太后一向喜欢征求大臣们的意见,如今大臣们都认为本王这一决定是可行的,太皇太后不应再反对了。” “你!!!”楚音伸手指着云容珏许久,却吐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云容珏转身,唤来外头的宫人,吩咐了几句,让宫人和奶娘将云沛送去慕烟宫。 “摄政王!你这是无视哀家!置哀家不顾!” “太皇太后错了,儿臣正是为了太皇太后您的身体着想,您好好休息,儿臣先行告退了。”云容珏欠身后,转身离开了大殿。 “云容珏!” 楚音捏着榻褥,嘶吼着,然云容珏不曾有半点理会,直至彻底消失于楚音眼中。 “混账!简直混账!”楚音气恼的脸通红,“瑾儿,你看看,这就是摄政王!” 萧七瑾看着两母子剑拔弩张的模样,心里不由叹气几分,他望着楚音,浓眉涌着深深的不解,他不是第一次看见他们两母子如此这般,只是,究竟为何,明明是两母子,却弄的和仇人似得。 云沛被送到慕烟宫姜雨鄢那儿,姜雨鄢欢喜万分,她一直是盼着能和云沛多相处的,原以为已经没了可能机会,没想到,这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姜舞得知这件事后,连忙进了宫,此时的慕烟宫已不似往常那样气焰沉沉,姜雨鄢抱着咿咿呀呀的云沛脸蛋上充盈着欢喜的笑容。 “雨鄢姐姐。” 姜雨鄢闻声转过头,看见是姜舞,连忙让她进来,“小舞你看,沛儿回来了,他回到我身边了。” 姜舞走到姜雨鄢身边,望着云沛,忍不住伸手逗弄了一番,小云沛咧着嘴巴笑着,模样煞是可爱,“姐姐,云沛回到你身边,你也安心了。”她说道。 姜雨鄢亲吻着云沛的小脸蛋,“是啊,沛儿回到我身边了真好,我是沛儿的生身母亲,可和他相处的机会却一直不多,这次,还要多谢摄政王殿下了,是他主动提出来,要将沛儿送回我这的。” 姐妹俩逗弄着小家伙。云沛于姜雨鄢来说是失而复得的存在,她抱着许久都不愿撒手,还是最后云沛哭闹着要吃奶了,她才恋恋不舍的将小家伙给了奶娘。 “真好,有沛儿在我身边,我安心许多。” “小舞也替姐姐高兴。”姜舞弯着唇笑道。 姜雨鄢看着姜舞,抬手替她将落下的星点碎发捋了捋,“小舞,沈家的事姐姐都听说了,你受委屈了,也受惊了,好在摄政王殿下有本事对你也好,这次是给你讨回了个公道。” 提及这件事,姜舞仍心有余悸,但除了后怕还有欣慰和暖意,云容珏及时找到了她,也如姜雨鄢所言,他为她要回了公道。 “殿下对小舞,是很好,小舞很感激殿下。”姜舞笑着轻声道。 姜雨鄢若有所以看着姜舞,缓声:“小舞,你对摄政王殿下,难道就只有感激?” 姜舞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姜雨鄢说的是什么,双眉间隐起一抹不自在,“姐姐说什么呢。” 姜雨鄢倒满一杯茶递给姜舞,“姐姐说什么,小舞应该知道的?说起来,小舞你的年纪也到了,我们姐妹俩落在这大凉,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们的一切,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姐姐已经是这样境地了,改变不了什么了,小舞你不一样,你还有可能,你老实告诉姐姐,你喜欢摄政王殿下吗?” 姜舞双手捧着茶杯,指腹不自觉的来回抚拭着,她紧抿着唇,许久未语。 “小舞,你和姐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姐姐看得出,摄政王殿下对你是特别的,若他有心,这是极好的一件事。” 姜舞粉唇鼓鼓,“雨鄢姐姐,小舞没想这么多,也不想想这么多。” 姜雨鄢正色,伸手握住姜舞的小手,“小舞,你怎么能不想呢,现在,你是要好好想想了,若殿下对你真有意,你也有那份心,适当的时候,要将这话挑明,你若能嫁给摄政王殿下,这以后的日子,便安稳了。” 姜舞微怔,“嫁给殿下……” 姜雨鄢的这番话,对姜舞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冲击,她跟在云容珏身边这么许久,渐渐的,她也知道自己对云容珏的那些情绪和感觉,可是,要嫁给云容珏,是她从不曾想过的。 又或者说,是她不敢想的。 “雨鄢姐姐,小舞不想那么多,只要能像现在这样陪在殿下身边就足矣了。”她说道。 姜雨鄢轻撇唇,语气无奈,“傻瓜,小舞,你听姐姐的,殿下对你是特别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姐姐也看得出你对殿下有情,既如此,你应该去争取知道吗?” 姜舞秀眉不自觉蹙起,姜雨鄢继而道:“这大凉原不属于我们姐妹俩,我们要想安稳在这个地方活下去,就必须有所倚靠,小舞,你的依靠就是摄政王殿下,你在他身边为奴为婢,他虽也能护着你,但那终究不是长久的,只有你嫁给了殿下,无论是妾还是别的什么,起码都是有了这一层身份,你握住这层身份,等同多了一枚盾牌在手,知道吗?” 姜舞愣然看着姜雨鄢,听着她的话。 一时间,她有些恍然。 姜雨鄢说完看着姜舞愣神的模样,坚定的眼神转为一抹柔和,“姐姐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好好消化消化,别辜负了姐姐对你的期望。” 姜舞回过神来,讷讷点了点头,她忍不住开口,“姐姐,小舞觉得,你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姜雨鄢一愣,笑道:“不一样了?怎么不一样了?是老了?还是丑了?” 姜舞摇摇头,“不是,只是觉得,以前姐姐的性子,不会说这些话。” 姜雨鄢低眉一笑,她也不否认,“人,总是会变得,来了大凉,经过这么多事,姐姐也看明白了许多事,我们要为自己打算,要有所依靠。” “如今大凉局势分明,太皇太后和摄政王殿下两派,小舞,你最大的依靠就是摄政王殿下,你是要牢牢抓住了。” 夜深—— 姜舞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小手托着下颚,望着外头悄然躲在云朵后面的月亮。 “妹妹且在想什么?” 姜舞回过身来,转过头看见云容珏,她小脸溢着浅笑,摇摇头,“没什么。” “夜深了,妹妹该睡觉了,嗯?” 姜舞乖巧一笑,点点头,“小舞给殿下打洗脸水。”说完,她站起身,利索朝外头走了去。 侍候完云容珏安寝,姜舞躺在外头的软榻上,她朝窗外望了一眼。然后慢慢闭上眼。 她所愿的,就是陪在他身边,其他的,她不愿多想,更不愿勉强。 ———— 楚音这一病,病了有一月有余。 这一个月的时间,看似不长,但能改变的事太多太多了。 云沛被云容珏送去慕烟宫已让楚音心力交瘁,而这一月时间里,云容珏在朝事上没有半点停卸,甚至如洪流水,激流猛进。 一月之余时间,借以楚音身体抱恙为由,将不少权利揽于自己麾下。大大打击了楚音这一派的人。 楚音的病尚未痊愈,可她再也坐等不得,强撑着还未痊愈的病体处理朝事,和云容珏一起,和众位大臣们,一起商讨国事。 云容珏看着楚音着急不已的样子,他微低下头,薄唇间隐着浅笑。 狐狸,急了。 楚音虽有心处理朝事,但因为身体原因,加上先前一月余云容珏在朝中诸事上的推波,她明显心有余力不足。 “咳咳咳……气死哀家了!”楚音恼怒,手攒着巾帕气恼到咳嗽。 底下管阅看着楚音这个样子,也是一脸的惆怅,“太皇太后当心身体,这摄政王,如今的本事,是越来越大了,之前悬案赌约一事,就让咱们占了下风,再这样下去,太皇太后,这情势对我们极其不秒啊。” “咳咳咳……哀家知道!哀家不会让他得逞的!” 管阅长叹口气,“如今,咱们能有什么办法,阻止了摄政王的势头,眼下他不仅在朝中地位高涨,就是民间百姓间,都是声名远噪,咱们必须从这两方面切割阻止下。” 管阅边说,白眉紧紧皱着,“可咱们,要从哪儿着手起呢,这实在是个难题。”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咳咳咳……”不知道过了多久,楚音慢慢抬起头来,朝殿外望去一眼,“已经九月入秋了。” 她转头,望看向管阅。 管阅对上楚音饱含深意的双眼,“太皇太后是有了主意。” 楚音敛笑点头,缓缓将计划道之。 管阅认真听着,但听到最后,脸色微起变化,“太皇太后,这……怕是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咱们若做了,就等同将这局势掀起来了,到时候,和摄政王他们就是正面相对了。” 楚音深吸口气,“和他们正面相对的时候总是要来的,不过是早晚的事,如今情势所迫,我们再不狠下决定,只怕日后要解决他就更难了。倒不如搏一搏!” 管阅低眉想着,缓缓点头,“太皇太后的话有道理,不过……太皇太后,您方才说的和火毅人合作,那火毅人是蛮人,野蛮难训更是无所畏惧,咱们和他们这样的人牵扯上,日后只怕会不好脱关系。” 火毅族是大凉北边的一草原部族,是蛮人,生性贪婪,野蛮难训,也是因这个原因,火毅族虽不是最大的部族,但很少有其他部族敢招惹。 大凉和火毅部族相距不远,从前云楼他们在位时,对火毅族都是抱着不招惹的态度,大凉虽是大国,但国泰民安的时候,是不愿给自己惹一身sao的。 “我们和他们,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们帮我们忙,我们给足他们想要的粮草,银钱,仅此而已。” 看见管阅的犹豫,楚音沉声威慑道:“管大人,如今咱们的情势你看的清楚,咱们不搏这一次,只怕日后再想就更难了,管大人也不想咱们小半年来的付出,付之东流吧!” 管阅沉叹口气,终是点头,答应下来。 …… 十日后,大凉运往西北边的官粮出了问题,在半道上,就被火毅人截去了,火毅人截了官粮,且还掳杀了几个大凉将士。 这事传入长安宫里,众臣皆大怒。 “这火毅人未免太嚣张了,竟敢明目张胆将我朝官粮截走,还杀了我大凉的将士!简直可恶!” “就是,咱们大凉和他们火毅,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火毅人此次何以要这么做?” …… 众臣议论不休,云容珏沉默未语,偶尔掀眸,望着对面的楚音。 楚音脸上亦是温怒之色,“诸位安静下。” 众臣的议论慢慢止住,楚音长叹口气,“这件事,确实荒唐,想来是这天气眼看要入冬了,那火毅人便趁机截取我大凉的官粮拥为己用,也实在是不将我大凉放在眼里。” 楚音话落,云容珏慢声开口,“这事确实奇怪,一向大凉和火毅井水不犯河水,往年也有运送官粮之时,倒不见那些火毅人强抢,现在怎的,忽然一改做派,敢强抢咱们的官粮了。” 楚音缓着气启声:“这也不难解释,那些火毅人一向贪婪野蛮,一年多前,老火毅王还被起反,被现在的新王斩杀,这样野蛮的部族,做事本就不循章法,更何况,咱们大凉如今皇上年纪尚小,他们怕是觉得咱们这不似从前,好欺负了,这才敢起了歪心思。” 云容珏听着楚音的话,轻点头,“太皇太后说的且有几分道理,那不知,太皇太后对这件事,有何高见?”他问道。 “殿下,太皇太后,咱们大凉乃大国,断不能让一小小部族欺负了!这事,咱们必须讨个公道回来,也好让那火毅人看看,咱们大凉可不是好惹的!” 大臣们群起激昂。 “诸位大人的怒气,哀家都知道,也能体会,哀家也甚是愤怒,这次事,断不能算了,否则,那些火毅人真会觉得我们大凉可欺。” 楚音说完,转眼看向云容珏,“摄政王,这件事,你可也赞同?” 云容珏微扬眉,“太皇太后的意思,莫不是要讨伐火毅?” “哀家是有这想法,怎么,摄政王殿下,觉得不可吗?若不讨伐,往后那火毅人只会越发蹬鼻子上脸。” 云容珏眼眸微转,直起身断言道,“也好,那咱们且就派凌乘大统领领兵讨伐火毅。” 第162章 肆虐搜刮 “摄政王,这不可。”管阅启声说道。 云容珏转眼,看向管阅,“管大人?有何不可?凌乘大统领一向骁勇善战,他去,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 管阅转过身,朝楚音合手,“太皇太后,凌乘大统领虽足够骁勇善战,但,凌乘大统领乃我大凉重将,那火毅部族,到底不过是小小部族,连一国都不是,遣派凌乘大统领去,是大材小用了,且那火毅人见咱们遣派凌乘大统领这样的大将讨伐,更会觉得是咱们怕了,怯了他们,才派这样的能将前去,只怕那火毅人的气焰,是要更嚣张了。” 楚音认真听着,点点头,“管大人说的有道理,可若不派凌乘大统领去,谁又更合适些呢?” 殿上大臣面面相视。 “太皇太后,老臣有一人选,不知可否。”管阅启声。 云容珏睨眼看着楚音和管阅,听着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 “摄政王身手不凡,是可一试之人选。”管阅说道。 “管大人,五哥乃大凉摄政王,这事怎轮得到五哥亲自征行。”云凰下意识驳声道。 “诶,舒王殿下,您这话就错了,正因为殿下是大凉的摄政王,但又非是凌乘大统领那样是战功赫赫声名远播的武将,对那火毅人是可以起到很好的震慑作用,且,摄政王殿下一直是以大凉为重,百姓为重,能为大凉为百姓做事,应是殿下心之所愿的。” “摄政王,”楚音开口,“哀家觉得管大人说的在理,这事不如就交由你去做,若成功了你可是大功一件啊。” 这件事,云容珏没有拒绝,答应的也很干脆。 “五哥,你怎么就答应下这件事了,这事,不好办,还危险。”云凰忍不住道。 云容珏握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手心敲着,“今儿在殿上太皇太后和管阅两人的一唱一和你也看到了,既然她们想我接下这件事,我何以不成全他们。” 云凰蹙眉,不解望着云容珏。 “不成全他们,怎么能看清,他们面皮下,究竟藏着些什么。” 云凰轻叹气,“话是这么说,可五哥我怕万一出点什么事就不好了,那些火毅人是最野蛮不讲理的。” 云容珏轻笑不语。 王府里。 云容珏接下讨伐火毅部族的事很快传回了府中,江素莫知晓后是坐立不安,一直到云容珏下朝回来。 “殿下,妾身听说了您答应太皇太后领兵讨伐火毅部族,是真的吗?”江素莫急急问道。 “姜舞呢?”云容珏环看四周,朝身边丫鬟问道。 “回殿下,姜舞在小厨房呢。 云容珏轻颔首,转眸看向江素莫,“王妃已经知道了。” 江素莫眉头紧蹙,“殿下,您怎么就答应下来了。” 云容珏迈步朝屋里走去,江素莫跟着走了进去,“本王何以不能答应下来。” “殿下,火毅部族的人野蛮猖狂,您领兵讨伐,这万一出些什么事,这……妾身担心您。”江素莫言语间是真心的关切和着急。 “没什么可担心的。”云容珏说道,他抬眼刹那,看见端着红漆盘的小姑娘站在门口。 “进来。” 姜舞走进屋,“殿下,王妃,奴婢熬煮了些梅子汤。”她舀出两碗,一碗给云容珏,一碗递给江素莫。 江素莫接过,“殿下……” “这事已是定事,王妃莫要再多言了。”云容珏打断江素莫欲言的话。 江素莫垂下眼,难再说什么。 江素莫离开后,云容珏掀眼看着面前欲言许久的小姑娘,“想说什么就直说,在本王这你且要吞吐那么久,也不嫌累的慌。” 姜舞努努粉唇,“殿下要出征了吗。”她将话问出。 云容珏鼻间发出轻嗯一声,“你都听见了。” 姜舞乖巧点头,“殿下会很危险是不是……” 火毅人她听夫子说起过,是大凉周边的部族,那儿的人,民风彪悍,是不好惹的。 云容珏敛笑站起身,宽厚大掌轻抚她的小脑袋,“担心本王?” “嗯,担心,夫子说火毅族人很彪悍,难惹的。” 云容珏牵起的薄唇溢着浅浅的欣慰,“妹妹放心,本王不会有事的。” 姜舞小脸上的担心并未因为云容珏的一番话褪去,但她也知这事关社稷的她是插不了手的,“那殿下何时出征?” “确切的时间还没定,不过估摸就是这一两日。”云容珏说道。 ———— 三日后,云容珏领兵出征讨伐火毅人。 姜舞跟着江素莫一起去给云容珏送了行。 云容珏离开三日时间,姜舞在府中一如往常,可心却始终是不定,记挂着只盼他能平安归来! “外头是什么动静啊?是来什么人了吗?”姜舞听见外院有嘈杂的声音,下意识问了一嘴。 南芙闻声朝外瞥了眼,摇摇头,“不知道呢,许是有客来吧。” 姜舞没想那么多,和南芙将繁重的花盆搬到一旁后不一会儿,看见两三个丫头急急跑来跑去,她们忍不住叫过一个问了一嘴。 “外头是来了什么人了吗?怎么这么吵似的?”南芙问道。 “是殿下,听闻殿下出事了!”丫头说道。 姜舞倏然瞪大眼,一把抓住丫头的胳膊,“你说什么?殿下出事了?是真的吗?殿下……殿下出什么事了?!” “哎,这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是听说是殿下讨伐火毅人,结果遭伏了,现在生死未卜!王妃和侧妃都知道了,眼下乱的很呢!” “小舞!” 姜舞身体一颤虚晃,南芙连忙扶住她,“小南,殿下……殿下出事了……” 他怎么可以出事呢! 南芙脸上亦是一抹诧异,连忙宽慰道:“小舞,你先别慌,或许,或许是消息有误呢,殿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此刻姜舞已听不进南芙的宽慰,她一颗心思都在云容珏那儿。 她去了前院,前院江素莫和张若两人皆是慌慌张张的。 云容珏是真出事了。 云容珏遇埋伏,被火毅部族的人擒获,生死未卜,大凉朝中一片动荡。 不少大臣愤怒斥责,提议再派人领兵攻伐火毅人,讨回个公道! 然,这些大臣的提议,楚音迟迟不予以批准。 “太皇太后,如今五哥生死未卜,我们必须再派强兵讨伐!要将五哥救出来!”云凰急急道。 楚音脸上挂着担心和无奈,启声道:“舒王,不可鲁莽,这派兵讨伐是容易,但能有几成胜算?摄政王如此骁勇,且都遇伏了,咱们若再贸然遣兵前去,万一又是有去无回,咱们大凉的损失,可就大了。” 楚音这话,是拐着弯不愿派兵解救云容珏。 云凰是急性子,“难道依照太皇太后的意思,咱们要坐以待毙,什么也不做,也不顾五哥的生死了吗?!”他质问着,转眼看着身边的几个面面相觑,脸色犹豫的大臣们。 “五哥乃我大凉的摄政王,位高权重,岂有置之不顾的道理!” “诶,舒王殿下,莫要着急,殿下急切的心情咱们和太皇太后,还有殿下,是一样的,”管阅开口,“只是太皇太后后所思虑的是有一定道理的,摄政王殿下被擒,若咱们再贸然出兵,万一还是一样的结果,便是双重的损失。” 云凰和他们争论许久,都没个结果。 楚音以各种考虑,就是迟迟不肯出兵。 “可恶!气死本王了!”云凰气的将手边能摔的东西,都摔了出去。 “殿下当心身子。”赫宝琪看着云凰着急不已的样子,心疼他,也和他一样着急。 “殿下,或许太皇太后会有自己的主意,毕竟摄政王殿下地位和寻常官宦不一样,太皇太后不会置之不理的。”赫宝琪安慰道。 云凰沉喘着气,摆摆手,“你懂什么,太皇太后一向视五哥为眼中钉,这回,怕是要借着这个机会置五哥于不顾,好揽大权!我早和五哥说了,这事不好办,可五哥不听!这下好了!” 赫宝琪一声叹息,伸手轻拍云凰后背安慰着。 云凰缓了缓情绪,蓦地想到什么,不由低声自语着,“那丫头知道了只怕要担心坏了。” 他越想越挂心,再坐不住,起身朝外头走去。 “殿下,您去哪儿?”赫宝琪连忙追上去。 快到摄政王府,赫宝琪才知云凰是要去哪儿,她看着云凰紧绷的脸色,眼睫轻颤,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苦涩。 “原来殿下是要来摄政王府,是……是为了姜舞吗?”她忍不住轻声问出口。 云凰心里记挂着两人,没注意到赫宝琪的情绪,“五哥出事,她一定很难过。” 很快,到了摄政王府。 王府里上下,也是人心惶惶,好在江素莫有震慑之力,不至于让王府乱无章法。 和江素莫打了个照面后,云凰直接找到姜舞。 姜舞脸色差劲,云凰蹙眉。 云凰也一样担心记挂着云容珏,但在姜舞面前,他将自己的担心着急收起,尽力宽慰着姜舞。 赫宝琪看姜舞脸色煞白的样子,对她的那点羡慕,甚至是嫉妒,也不自觉收了起来,她和云凰一起安抚着姜舞情绪。 “殿下,太皇太后那边,可有什么决定?什么时候派人救殿下?”她忍不住问道。 云容珏被擒获,深陷火毅部族,大凉势必要派人前去解救。 可这一两日,姜舞留心着里外的消息,似乎楚音那边,一直迟迟没有动静。 云凰脸色顿然沉下,“她是个没心肝的。” 姜舞对上云凰的双眼,又听见云凰这话,心中一咯噔,涌起几分猜测,“殿下,难道……难道太皇太后还没决定吗?” 云凰轻叹口气,不愿再和她多说,怕她太挂心,“这事牵扯大,且要商议布置一番,你别着急,宽心下来,本殿答应你定不会置五哥不顾的,你且好好在府里呆着等消息,嗯?” 姜舞紧抿着唇蹙眉,心中有疑惑。 赫宝琪连忙附声道:“姜舞,你听殿下的话,且安心在王府里等消息。” 姜舞颤着羽睫,轻点头。 一日后,楚音商议着,要亲和火毅部族的人谈判。 楚音欲亲征,朝臣们诸多担心,然楚音心意已决。 楚音决定后,派人给火毅部族遣送了一封议和信,很快火毅族那边的人有了回应,楚音带着几人,到大凉和火毅部族交界的地方,和火毅人进行谈判。 在众人都抱着期待,期待着楚音和火毅人谈判顺利,将云容珏带回。 然,楚音却没带回云容珏。 楚音和火毅人达成交易,给予火毅族人所需的粮草,火毅族人答应下,以后和大凉和平共处,并保证先前拦截官粮一事不会再发生了。 楚音和火毅人达成这样的协议,虽对大凉有好处,但,却没有将云容珏解救出来,一时间,众人纷议甚指责。 楚音却并不在乎这些,给了个交代和说法。 道火毅人不肯放人,这样的协议,已是能达成的最好最佳的共识,她是为了大凉社稷,为了大凉百姓,不能为了一人,而置大凉社稷和百姓于不顾。 楚音是除云容珏外,揽权在手最大的人,她给的说法虽令人难接受,可没人敢再反对,有些安于平和的大臣,对于楚音的息事宁人,牺牲一人换取大利的做法,是表有赞同的。 楚音没有带回云容珏,只带回和火毅人的协议,她放弃了云容珏,这事传到了王府。 姜舞得知后,如遭重击。 张若坐立不安,江素莫没有张若那么慌张,可脸色也是不好,她在素雪阁闭门而呆许久都没出来。 朝阳渐落,灯笼高挂起的长安城,似又陷入一片繁华。 但这样的繁华安宁,骤然被一阵喧嚣打破! “太皇太后,不好了,火毅人带着人潜进了长安城!如今长安城内,一片混乱! “什么!” 火毅人野蛮,悄摸进了长安城后,在长安城大街上肆虐搜刮着,大凉官兵即刻和火毅人起了冲突。 火毅人是不管不顾,肆虐搜刮,有官兵阻拦,就和官兵交打起来,更甚至杀了好些官兵! 楚音连夜带兵出宫,看见长安城的狼藉凌乱和火毅人的嚣张野蛮,大怒不已!“雷霆大统领!你等这是在做什么!潜入我大凉长安,肆意搜刮,我们先前才和火毅王达成共识!你们现在这样做,是要打你们大王的脸吗?!” 火毅人为首的男子,五大三粗,“都说大凉长安繁华,这不见不知道,一见还真是如此,太皇太后,我是一介粗人,只知道奉命行事,至于其他的,不在我雷霆的管辖范围!” “混账!我大凉岂是你一介蛮族可欺的!来人!给我拿下!”楚音身边的管阅吹瞪着胡子,一声呵斥。 楚音四周的士兵即刻拔出长剑,对准火毅人。 双方的人顿时交战成一团。 火毅族的人虽不似大凉将兵受过正经训练,但火毅人天生有一股野性在身中,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两方交打起来,大凉却是占了下风! 管阅看情势不妙,连忙护着楚音,“保护太皇太后回宫!” 楚音和管阅两人慌忙逃离。 整个长安城街市,狼藉不堪。 击退楚音等人后,雷霆领着人,将街上能拿走的东西都拿走了。 “大统领,听说,这大凉的姑娘,是生的美丽,性子温婉,咱们要不顺带抢走几个!”雷霆身边的人嬉笑着说道。 雷霆仰声一笑,“好,这个主意不错,抢走几个,若有好的,且给大王留下,做王妃了!哈哈哈!” 火毅人从长安城东街,搜刮到西街,街上百姓纷纷逃窜回家,有两三个姑娘被强制掳走。 “大统领,今天咱们的收获可不小啊,三个女人,还有这些银钱珠宝!咱们之后一年可都不用愁了!” 雷霆笑,“是啊,还是咱们大王厉害,借着答应和大凉太后和解,趁势而进,搜刮他一番!” “大统领!前头有人!” 雷霆朝前一看,一脚踹起马肚子,带着人飞驰过去。 “哟,还是个姑娘!” 姜舞看着将她团团围住的这些人,她从袖口里摁住短剑! “你们是什么人。”她试图离开,可这些人将她围个彻底。 “大统领,这姑娘长得可真标致好看,比那三个可好看多了!” “就是。” “咱们就顺带她回去吧!” 雷霆看着眼前的女人,仰声大笑,“好,带她回去,这么好看的,正好可以献给大王!” 雷霆话落,就有三两个人上前,要将姜舞拉走,姜舞拼命抵抗,将袖中的短剑取出防御。 “哟,还是个厉害的。” 雷霆哼声,一个旋身飞下马背,揪着姜舞的领后,将她带上了马! “你放开我!” 姜舞被迫趴在马背上,几次想以短剑刺伤雷霆,雷霆一把扣住她的手,将她手中的短剑取走,“还有几下,不过就你这几下,就想刺伤本大统领,简直笑话!” “你们是什么人!”姜舞挣扎着,可被雷霆钳制着,她挣脱不开。 雷霆又是大笑一声,“告诉你也无妨,咱们是火毅人,姑娘,今儿遇到咱们,是你的运气,一会带你见见咱们大王,你可有福了!” 第163章 姜舞公主! 火毅人?! 姜舞眼睛瞪大,这些人竟就是火毅人! 姜舞瞪看着雷霆的眼神,充满愤恨,是他们害了殿下! 殿下如今生死未卜,若是活着,应是在火毅部族的! 她今夜独自离开,为的就是去火毅族! 楚音和云容珏关系交恶,这次事又有不管不顾的架势。 楚音可以不管不顾,甚至不出兵相救,她不能无动于衷,哪怕有一线希望,她都要试一试! 姜舞被雷霆等人带到了火毅部族。 “大王!我等回来了!” 雷霆走进帐内,帐内主位上,穿着裘氅的男人饮着烈酒,“回来了,今儿收获如何。” “大王,按照您的指示,我们潜进那长安城,搜刮了不少东西,喏,这些且够咱们一年不愁了!”雷霆手下人将搜刮来的金钱珠宝摊在地上。 男人看着一地的金银珠宝,仰声大笑,“好,雷霆你做的很好!大凉那老太婆,找我们做戏,且就给我们那么些小恩小惠,还以为是打发要饭的?” “就是!大王,那掳获的什么,摄政王的,要怎么处理了?依我看,那大凉似乎也不想管了,咱们要不将他宰了!”雷霆说道。 “且先放着,看好了,之后再说。”男人说道。 雷霆点头答应下来,忽然想到什么,凑上前,嬉笑着朝男人说道:“大王,咱们今儿还顺带带回几个大凉的姑娘,其中有一个,堪称绝色!属下特意给您留下了。” 男人轻笑扬眉,拍了拍雷霆的肩,“你这小子,倒是会为我着想,绝色……本大王看过的绝色美女,可是不少,你就确定这个能入了本王的眼?” 雷霆嘿声笑,“这个不仅样貌绝色,瞅着,还有几分……总之和以往咱们看见的那些妖艳货色,差别不小,大王喜不喜欢,看看不就知道了,若大王不喜欢,且就将她赏给底下的小的。” “哈哈哈哈——好,人在哪儿?” “就在隔壁帐营里,大王去看看?” 男人站起身,身上的裘氅落下,“走,去看看,看看你雷霆说的绝色是何模样的。” 帐内,姜舞双手被绑着,她来回在帐内看了许久,这外头,有好些人守着,四周都是白压压的帐篷,若这里是火毅人的部落,那……殿下应也在这儿的。 她必须想办法出去。 就在姜舞想着的时候,忽然,门口传来动静,紧接着看见刚才被唤为雷霆大统领的男人走了进来。 “姑娘,还不来参见我们大王!”雷霆的声音在这帐里显得格外大声。 姜舞抬起头,看向雷霆身后。 雷霆侧身避开,让出一路,男人抬眼,看向姜舞。 姜舞在看见男人时,眉头紧紧蹙起。 “大王,怎么样,这丫头,是不是堪称绝色?”雷霆问道。 雷霆没注意到身边男人在看清姜舞样貌时眼睛微露出的惑光。 男人定看着姜舞,这女子,怎的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眉眼间和那人…… 竟这般相似。 男人走近,姜舞下意识后退,她压着心里的害怕,“你就是火毅族的首领?” 男人眼眉间溢着微诧,这丫头,看着年纪不大,也是柔弱,可却好像不似那些女人,看见他个个害怕发憷。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问道。 姜舞回道:“姜舞。” “姜舞。”男人呢喃。 “这名字还挺好听的。”雷霆嘿笑着。 蓦地! 男人脸色一变!“你说你叫什么?”他如发现什么一般,眼睛紧锁在姜舞的脸蛋上。 男人情绪忽变化,就连一旁的雷霆都是一愣,不知发生了什么,“大王,怎么了?” “你说你叫什么?!再说一遍!” 姜舞眨着眼,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然后重复了自己的名字。 “姜舞……” “你叫姜舞……”男人呢喃着,“你是南姜国的人?” 姜舞点头,“是。” 一样的名字,南姜国的人。 男人深吸口气,压了压情绪,“雷霆,你出去,本王和她有话要谈。” 雷霆看着自家大王异常的反应,实在有些不解和疑惑,但他听令,也没多问,退出了帐篷。 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姜舞的警惕更深了,身体不自觉朝后倾靠着,如今她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姜舞公主!” 忽然!男人朝姜舞半跪下! 姜舞一愣,吓得连后退了好几步,“你……你干嘛!” 他一火毅部族的大王怎的突然向她下跪了! “公主不记得小的了?!” 姜舞眨巴着眼,看着男人,然后摇摇头,“你是……” “宋登!宋登公主可还记得?” 宋登…… 姜舞想了想,隐隐约约有些印象,可印象似又不太深。 “我……我好像有点印象,但……但不太深。”她说道。 宋登叹气,“过去五六年了,公主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姜舞听着宋登缓缓道来。才恍然记起,原来是她十二岁那年,在宫里遇到的膳房的小帮厨。 宋登是膳房那边新来的帮厨,因为当时年纪不大,且瘦小,膳房的那些比他大的,早进宫的人,时常欺负他,饭都不给他吃饱。 有一次宋登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就偷了些糕饼吃,后来被发现,被追赶,误打误撞闯进了姜舞和其母妃所在的宫殿。姜舞见有人追宋登,帮着宋登做了掩护,这才没让那些人当场抓住宋登。 后来宋登离开,姜舞还将自己仅有的吃食,给了宋登。 “公主,南姜被灭后,我以为再见不到您了,没想到,咱们还能再见到!” 能再见到姜舞,宋登是诧异又欣喜的! 姜舞一笑,她和宋登这样的相遇,也实在是没想到,“宋登,那你怎么,怎么成了这火毅部族的王了?我听说,新王是斩杀了火毅老王,才承继了,你……” 宋登一摆手,“这就说来话长了,南姜被灭后,小的也是颠沛流离,到了这,至于斩杀新王,”他嘿声一笑,“这乱世,一向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而且这火毅老王,性子暴戾,做事只在乎自己,对手下的人,没半点好的,这样的人岂配当王,我反他也是众望所归。” “诶,公主,您是一直在那大凉?听雷霆说他们是回来的半道上把您截来的,您这是要去哪里?”宋登问道。 姜舞低头看了眼自己还被捆绑着的双手,“宋登,能不能先帮我把这个绳子解开?” 宋登低眼一看,一拍脑门,“差点给忘了,我这就给公主解开!” 宋登给姜舞解开绳子,姜舞扭了扭手腕,“公主这两三年,您是一直在大凉吗?”宋登将手中绳索扔到一旁,问道。 姜舞点了点头,她想到云容珏,问道:“宋登,你们是不是擒抓了大凉的摄政王?” 宋登点头,“是啊。” “他现在在哪儿?” “就在咱们这边关着呢。”宋登回答道。 姜舞心急,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想看看他!” 宋登微楞,他看着姜舞,有些疑惑,“公主,您怎对那摄政王这么感兴趣?您认识他?” 姜舞张唇,刚要回答,忽然又想到什么。 她看着宋登,她和宋登从前虽有交情,但这么多年没有见,且如今宋登是火毅部族的王,她不能确定,他是否还和以前一样。 姜舞轻眨眼,“这两三年我一直在大凉,眼下大凉出了乱子,摄政王又是大凉掌权之人,所以……所以我才有好奇,宋登,可以让我看看他吗?”姜舞问出口,紧张落于眉间,她生怕宋登会一口拒绝了她。 宋登了然点点头,“好吧,既然公主想看,我且带公主去看看就是了。” 姜舞跟着宋登走出帐篷,朝关押云容珏的帐篷走去。 “大王,你们这是……”雷霆看见两人,有些疑惑。 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是大王的春宵一刻?怎的两人出来了。 “去看看那小子。”宋登说道。 雷霆明白宋登口中所说的那小子是谁,他警惕看着姜舞,“大王,她不能去啊。” 雷霆说完,朝姜舞一瞪眼,声调高了几分,“你回帐内等着大王,别乱跑!” 雷霆长得五大三粗的,再这么吹胡子瞪眼,高声说话,有些吓人,姜舞下意识缩了缩肩。 “雷霆!不得无礼!”宋登见姜舞害怕的样子,立刻呵斥住雷霆。 雷霆眨眼,一脸的不解无辜,“大……大王……您这是……” 大王竟然为了一微不足道的女人如此这般,这女人虽长得标致好看,但再怎么好看,也不过是个女人,无足轻重! “她是我南姜国的公主,以前还帮过本王,雷霆你们对公主且要客气些,不得怠慢!”宋登说道。 雷霆一怔,错愕盯着姜舞看了许久,“大王,她是南姜的公主?就是以前大王您和咱们说起您以前的事,您多次提起的那个小公主?!” “正是,所以雷霆,公主在咱们这,谁也不得对公主放肆!知不知道?!你们对公主不敬就是对本王不敬!可知!” 雷霆唯宋登马首是瞻,立刻应声,“是,属下知道,”他说完,双手用力抱拳朝姜舞半跪下,“雷霆见过公主,刚才有冒犯之处,还望公主原谅!” 姜舞没见过这阵仗,眨巴眨巴眼,“没……没事,你起来吧。” 宋登将姜舞带到了关押云容珏的营帐内,姜舞在门口心紧紧揪在了一起,迫不及待想要见他,然也得尽量克制压着自己的情绪。 营帐内,一大铁笼里关着一人,姜舞眼睛倏然睁大,着急走近,“殿……”她下意识要唤出口,意识到宋登在旁,微张的唇收了收。 云容珏躺着,双眼紧闭着,姜舞见他没有反应,眉心蹙起,“宋登,他……他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宋登双手环抱在胸前,“他被咱们弄晕过去了。” 姜舞一听,悬着的心稍放下来些,还好,殿下没有事。 姜舞本想着寻个借口让宋登暂时离开这,她将云容珏唤醒,但她还没寻摸到合适借口,宋登已经要拉着她离开了。 她也不敢执意多留,跟着宋登离开了帐篷。 “公主,今天是我那些手下不懂事,将您掳来,不过也算是歪打正着咱们又见面了,今儿公主就安心在我们这休息!”宋登说道。 姜舞下意识张口,然脑海里浮现云容珏的面容。 她不能现在回去,虽然知道殿下是平安的,但……她要和殿下说上话,也要想办法让宋登放了云容珏。 她朝远处眺望看着,轻叹口气,“我是想回去的。” 宋登一听,眉眼皱起,姜舞转眼看他,无奈一笑,“不过这个时候长安城怕已是关城门了。” 宋登眉眼一舒,笑道:“就是,那长安城门肯定已经关了,公主且就在我这安心休息,来人。” 宋登唤来手下的人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手下的人凑了过来,禀声道:“大王,给姑娘准备的都好了。” 宋登朝姜舞一笑,“公主请。” 姜舞在火毅部族留睡了一晚,但这一晚,她是难以安睡,心中始终牵挂着云容珏。 …… 火毅人肆意在长安城搜刮,惹长安城一片狼藉,百姓叫苦连天,就连楚音和其对抗,都是狼狈而回。 宣室殿内,诸臣商议着此事,众人对楚音的责怪,更是没有停断过。 火毅人不讲信用,前头与他们合作,后头放火,不仅令楚音颜面尽失,更是使楚音在朝中的地位岌岌可危,她沉着眼,看着底下纷纷指责她的诸位大臣。 她恼怒这些人的指责,更气火火毅人的背信,将她推到眼下这样的境地,她唯一庆幸的是,云容珏不在,若不然,这局势,只怕会瞬间倒戈于云容珏那边! “太皇太后,其他且都不说了,那些火毅人背信弃义,商谈好的事接结果他们背信,还胆大妄为到肆意搜刮长安城,导致长安乱象丛生!太皇太后,这事咱们必须要向火毅人讨个说法!也是给大凉百姓一个说法!” “就是!咱们要好好收拾收拾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火毅人!” ……众臣纷说。 楚音拧着眉,“诸位的怒气哀家都明白,哀家和诸位的情绪也是一样的,这火毅人咱们自然是不能放过的,只是……那些火毅人强悍,以那叫雷霆为首的,各个都是能打能战的,咱们就算要派将士,也得好好思虑,且要遣派有能力的。”楚音说道。 “太皇太后考虑的是,”管阅附声,“只是,如今咱们能和火毅抵抗的将士,这……一时间老臣还真想不起来有谁,凌乘大统领已被太皇太后派遣出去,暂时回不来,至于其他的大统领……” “太皇太后,”管阅话未说完,其中一大臣打断了他的话,朝楚音行礼,“太皇太后,依微臣想,可召元璟小王爷回来,凌乘大统领所在之地渐之小王爷要远,小王爷在骁战上也颇有能力。” 楚音脸色顿然一沉,管阅瞥看见,启声:“小王爷是被贬离长安的,尚在刑罚中,岂能回朝。” “如今事态危机,即便小王爷还在刑罚中,可也可视情况决定!” 楚音沉着脸色,缓声:“管大人说的在理,小王爷尚在刑罚中,不可回朝,我朝也非只有他一人所能用。” 楚音不准允元璟回朝,众大臣有怨言,然却也无可奈何。 退朝后,只有管阅留了下来,楚音撑着额,一脸的倦意,“太皇太后,咱们不用元璟小王爷,讨伐火毅人的人选,您可有想法了?”管阅问道。 “哀家自然有打算,之前咱们训练的那些将兵,正好是派上用场的时候。”楚音说道。 “太皇太后英明。” “另外,长安城的事,尤其是摄政王被擒获,生死未明的事,尽管传出去,传到该传的人的耳里。” 管阅扬眉,“老臣明白。” …… 一早,姜舞用了些宋登让人送来的早饭。 她在火毅部族这有送的的准允,是不限制自由的。 她好几次想再去见云容珏,可关云容珏的那地方外头都有人把守着。近一个上午,姜舞都没看见宋登。 “我问一下,宋登去哪里了?”她有些坐不住,问了问外头守着的人。 “回姑娘,大王和雷霆大统领去狩猎了。” 狩猎……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那人刚要开口回答,忽然,看见不远处过来的人,“姑娘,大王回来了。” 宋登和雷霆两人骑着马过来,两人身后的马背上挂着许多猎来的猎物,“公主。” “宋登你们狩猎去了。”姜舞看了眼宋登身后。 “是,天气越来越冷了,咱们且要猎多些猎物存着,不然等入冬了,那些家伙们都藏起来了,就不容易猎到了。”宋登说道。 “公主,我们今天收获不小,有这么大一只肥羊!”宋登笑呵朝姜舞比划着,“一会儿让他们烤了,给公主送去,尝尝鲜!” 姜舞微微一笑,她下意识朝云容珏所在帐篷看去,想着一会儿怎么和宋登说。 第164章 一世英明,居然被骗了?! 正午时候,宋登让手下人烤了一只大肥羊,和姜舞一起吃着。 “公主,依我看,以后您就跟着我们吧,您一个姑娘家,在大凉只怕也不好过,您在这,我宋登一切都听您的!”宋登吃着羊肉说道。 姜舞细细吃着筷子上夹着的羊肉,没有应声。 宋登看她这样,继而道:“您不会还想回长安吧?” 姜舞紧抿着唇,缓声:“从南姜被灭后我来到长安,这几年,就一直是在长安的。” 宋登撇嘴,“这大凉长安啊,是繁华安逸,不过……如今已经不一样了,公主想要安定,且就更不能在大凉长安呆着了。” 姜舞微怔一愣:“为何?” 宋登笑,端起手边的奶酒,给姜舞斟满,边道:“如今的大凉,就像一只病猫,且不说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君王任位处事,这掌权的是大凉太皇太后和摄政王,那女人为了自己的权利,能和我们做交易,想借着我们,除掉摄政王,不知是真愚笨,还是过于自信。” 姜舞一愣,“你说什么?借着你们除掉摄政王?太皇太后吗?” 宋登扬眉,切了块肉递给姜舞,“是啊,公主应该听说咱们截了大凉官粮的事吧?” 姜舞点头。 “这事若不是那老女人和咱们交易,咱们可才不会冒这个风险,那女人让我们截官粮,给我们不少好处,她后来再派摄政王讨伐我们,为的就是让我们擒获摄政王。” 姜舞听着,眼眸不断瞪大,小手紧紧握起。 这些事,竟从头到尾都是楚音谋划的! 她一直都知道楚音和云容珏不和,两人两派掌权,比然会有相争,但……不管怎么说,殿下是她的亲生儿子啊!她即便想要夺权。 也不应是用这样的方式啊,楚音这样的做法,根本是将云容珏送进虎口,想彻底要了云容珏的性命! 姜舞难以相信,这是一个为人母所能做出的事,令她不寒而栗。 “公主?” “公主?” 宋登连唤两三声,姜舞才回过神来,“公主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宋登笑问道。 姜舞摇摇头,缓声开口,“那既然你们和太皇太后做了交易,昨夜为何忽然闯进长安城搜刮长安城。” 宋登仰声笑,“我们和那女人是做了交易,交易内该做的事我们都替她做了,其他的我们可没和她保证,再说了,这次进城搜掠,可是那女人无形中给我们的机会,这机会,宋登可不能白不要了。” 姜舞:“……” “宋登,你们擒来摄政王,对他有什么打算吗?”她开口问道。 宋登撇了撇嘴,眉头微皱起,似在思想着。 姜舞定看着宋登,心都被揪起了。 “反正留着也没用,就杀了!” 姜舞:!!!! “别!” 宋登眨眼看着姜舞,“公主?” 姜舞咽了咽口水,眼珠飞快转着,她猛然想起宋登方才说过的话,“宋登,你……你刚才是不是说,一切都听我的?” 宋登扬眉,“当然,公主若愿意,我这大王的位置就给公主做了!以后您是我们的大王!” 姜舞:“……” 她苦笑牵了牵唇,摆手,“不……大王还是你做,还是你做,既然你愿意听我的,那……可不可以,放了摄政王?” 宋登没想到姜舞会说这个。 “公主,这是为何?为何要宋登放了他?” 姜舞犹豫许久,不得不将自己的情况,如实和宋登说了。 宋登听后更是诧异。 姜舞紧张看着宋登,她不知宋登到底会不会答应她。 “所以,这个摄政王,算是救了公主?”宋登问道。 姜舞肯定点头,“这两三年在大凉,一直是摄政王护着我的,若不然,我怕是早就没命了。” 宋登沉默。 宋登越是这样,姜舞心中越是没底。 她刚要张口再说什么,宋登一拍桌子,“既然是这样,那我且给公主一个面子!就不为难他了!” 姜舞瞪大眼,眼里尽是欣喜,“真的?!宋登你真的答应了?!” 宋登嘿嘿一笑,“我宋登说了,都听公主的,而且公主也说了,这几年都是他护着公主,公主是我宋登的恩人,他护着公主,就等于也是我宋登的恩人!我宋登可不是恩将仇报之人!” 姜舞欢喜,“那……一会我可以去见他了?” “自然可以。” 姜舞匆匆吃了几口东西后,去了云容珏所在的帐内。 “殿下!” 她连唤了几声,云容珏才睁开了眼,两人双眼对上,姜舞欣喜,“殿下,小舞终于见到你了。” 云容珏看着姜舞,脸上没什么情绪,也没回应姜舞。 “诶,她和你说话呢,你哑巴了?”宋登见姜舞和云容珏说话他没反应,忍不住踹了铁笼一脚。 姜舞一个激灵,“宋登,你先出去下,我……我和他说几句。” 宋登颔首,没多说什么,退出了帐。 “殿下,事情小舞都知道了,如今长安城是乱的很,咱们回去。”她说道。 “你……本王……” 云容珏犹豫启声,他声音不重,甚至有几分不自在。 姜舞愣神看着他,四目相对上,他很快撇开眼。 姜舞握着他手腕的手稍松了松。 眼前的这个人…… 不是云容珏! 她很肯定! 但肯定的同时又有不解,恐惧,交杂在心里。 这人不是殿下,但他的脸,和殿下是一样的! 为什么会这样?! 姜舞慌了,也懵了。 “走……”男人定看着姜舞,慢吐出一个字。 姜舞对上他的眼,粉唇紧紧抿着。 姜舞从帐内出来,有些恍神,宋登见她出来迎上前,下意识朝里头望了眼,看见云容珏还在里头,“诶,他怎么不出来啊。” “刚才我和他说了几句话,他……他好像,脑袋有点不太清楚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脑袋不清楚了?这是关傻了?我去瞅瞅!”宋登说着就要迈步进去。姜舞唤住他,“算了,既然这样,就……就让他先这么呆着吧。” 宋登:“???” “公主,可您不是说,您就是为了他才冒险来的吗?” “是,不过他现在好像意识有些混乱,还是先看看再说吧。”姜舞说道。 宋登决定听姜舞的了,也就没再多问。 姜舞在小溪边望着溪水,耳边是刚才那人的话,眼前是那人若有所意的眼神。 她很肯定那不是殿下。 然而那人的神情,语气,似都含着什么。 那人不是殿下,却有和殿下一样的面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舞理不出头绪。 她沉叹口气,原先她是想让宋登放了云容珏后,就和他一起回去。 可是现在…… 或许她应该先留在这,在这,或许还能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殿下。” 俞烈手里抱着一信鸽,他一松手,送信鸽在半空盘旋着,嘴巴一张一合。 云容珏看了眼身边正笔墨书写的人,不一会儿,信鸽停下不再说话,身边人将信条递给云容珏。 云容珏看了眼后,脸色倏然一沉一变。 “殿下,怎么了?是有什么事了?”俞烈问道。 “她在火毅部族。”云容珏启声。 俞烈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殿下难道是说姜舞丫头?!” 云容珏未语,眼神已是溢着答案。 “姜舞丫头,她怎么会在火毅部族那儿?莫不是昨夜长安城动乱,她被那些人掳了去?”俞烈猜测着。 云容珏沉着脸,半响未语。 “今晚咱们去火毅部族一趟。”云容珏说道。 “今晚要去火毅部族?殿下您这是为了……姜舞?” “她在火毅部族,本王放心不下,本王不能让她有一点闪失。”云容珏说道。 俞烈知道姜舞在云容珏心中的重要性,虽有担心,但到底没再继续劝说什么。 …… 姜舞留在火毅部族,期间她也有再去关着‘云容珏’的帐内,想从那人口中问出些什么,但无论她怎么问,那人都闭口不肯多说。 那人这样的做法,实在奇怪。 姜舞在帐内来回踱步想着。 这男子和殿下一样的容貌,难道……一切都是殿下故意的? 刹那间,她想到之前和他一起流放时候的事,那时候他也是故意迟迟不回长安。 可若这次和那次也是一样,他又在哪里? 姜舞沉叹口气。 忽然! 外头传进来一细碎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下意识朝帐外探去目光,慢朝帐口走去,然她还未走到门口,眼前蓦地闪过一道光影! “谁!唔!” 她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嘴巴,她整个人被拉带到屏风后面。 姜舞刚要挣扎,忽然,一熟悉的声音响起,“嘘,别出声。” 这声音太过熟悉!姜舞定眸一看,刹那间眼睛瞪大! “殿下!” 云容珏定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俊容薄唇上,是浅浅不易察觉的一抹欣慰的笑。 还好,小姑娘没事。 “是本王。”他轻声,贴着姜舞粉唇的手稍松了松。 “殿下,您没事!真的没事?!” 她心中虽有认定他应是无事的,可没真见到他时,始终还是有惴惴不安的。 云容珏从她眼眉间看见浓深的担心,他颔首,“妹妹放心,本王无事。” “殿下,到底怎么回事?那被火毅人抓住的那个人是……是殿下故意安排的吗?”她问道。 云容珏点头,“是本王的安排,不过本王这次的安排,倒是疏忽了你,你不好好在王府呆着,怎的跑出来了,还被抓到了这。” 姜舞轻眨眼,缓声:“小舞在王府听到消息说殿下您被火毅人擒获,太皇太后又……又似不愿救人,小舞着急,没办法坐以待毙。” 云容珏听着小姑娘关心的话,薄唇上扬微牵起,宽厚的掌心轻抚着小姑娘的小脸。 他的小姑娘,是最在乎他的。 “殿下,这次您顺水推舟,是为了和太后……”姜舞猜测着。 云容珏没有否认,慢声道:“本王和她,总要有个果断的了解,她想尽办法要除掉本王,如今也是时候改变现在这局面了。” 姜舞望着云容珏秀眉微蹙起,眼眉间溢着丝丝的心疼。 她犹记得,他病时的脆弱,他对娘亲的那种渴望,是比任何人都深的,或许他甚至不求娘亲能对他千好万好,哪怕是一点点的关心。 可楚音不但没有,还对他万分忌惮,想要除之而后快。 一个母亲千方百计想要孩子的性命,是多令人寒心的。 “一会儿本王带你离开,你回去后,好好在王府呆着,外头的事,本王会一应处理,知道吗?” 姜舞张唇,刚要说什么。 忽然,外头传来宋登的声音! 云容珏俊容瞬间严肃起来,“嘘。”他将姜舞护在身后。 “人呢?”宋登环看帐内四周,都没见人,问到身边的守卫。 守卫看见这里头空无一人,又惊又吓,“大王,这……小的不知道啊,我们一直在外头守着的,没看见姜舞姑娘出去啊。” 宋登眼睛一瞪眉头一皱,“让你们好好看着,真是没用!” “大王恕罪。” 屏风后,云容珏透过缝隙盯看着宋登,眼见着宋登要走出帐内。 然就在他刚要放松警惕时,忽然! 宋登停下脚步,侧头凌冽望向屏风后,紧接着一个旋身! “砰!” “殿下!” 屏风被宋登劈坏,三人瞬然面对面。 姜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两人已经打在了一起! “殿下!” “宋登!停下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进我火毅地盘!”宋登气恼。 两人打的不可开交,姜舞连话都插不进去! “宋登!” 姜舞看着两人,眼疾手快,寻了个空隙,挡在了两人面前,宋登一掌朝云容珏劈砍过,在看见挡在前头的姜舞,他一个激灵连忙收了手!“公主!您没事吧?!” 姜舞长松一口气,还好…… 总算是停下来了。宋登那一掌也没劈到她,不然,就宋登那一下,她怕是要顶不住的。 “公主,他……”宋登刚想说什么,蓦地,看清眼前人的样貌,一愣,“诶,你不是……不是被本王关起来了吗?!谁放你出来的?!” 宋登记得姜舞和自己说那摄政王脑子有些不清楚,暂时让他呆着后,他没再为难摄政王,但也没让人放他出来啊! 云容珏捕捉到宋登对姜舞的称呼,转眼看向姜舞,“妹妹?” 姜舞看着两人,知道两人此刻心中定都是巨大的疑惑,她轻叹气,“宋登,这事我慢慢和你说。” 片刻后宋登将身边人都赶出帐,帐内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大约半个钟后,三人面面相视。 姜舞和云容珏的神情无所差别,倒是宋登,一双眉头紧紧皱着,眼珠子来回转动看着两人,好半响憋出一句粗话,“靠,也就是说,本王那边抓到的是个替身?这都是你故意为之的?”宋登看向云容珏。 云容珏没否认。 宋登更不爽了,敢情他一世英明,居然被骗了?! 姜舞见宋登一脸不高兴,眼瞅着有要怒起而之的架势,连忙劝道:“宋登,你别生气,殿下也是将计就计迫不得已的。” 宋登大手一摆,“公主我不是生气,只是觉得,我宋登自诩是个聪明的,没想到居然被这样的小把戏骗了!也太丢脸了!” 云容珏:“……” 姜舞:“……” “所以,这次本王和那老太婆的合计,你是都知道?顺水推舟的?”宋登问道。 云容珏含笑,“你们的合计本王是不知道,不过顺水推舟确实。不顺水推舟,又怎会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本王原以为火毅部族的领袖,是守信义的,没想到,最后火毅王你来了个反杀。”云容珏说道。 被云容珏嘲讽,宋登撇嘴,倒也不在意,“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那老太婆,先前答应我们的条件,没有如实全部满足,还真当我们火毅族好欺负了?” “殿下,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姜舞关心问道。 “如今时机到了,有些事该有了断了。”云容珏说道。 姜舞微怔,了然云容珏话里的意思。 大凉,长安,怕是又要有大的动荡了。 “大凉摄政王,你是打算反了那老太婆?”宋登也听明白他们的话。 云容珏看着宋登,未应声。 “诶,你别这么警惕看着我,”宋登对上云容珏寒栗的视线,说道,“我不会做什么也不会说什么,公主说了,你是她的恩人,而公主又是我宋登的恩人,那你就等同也是我宋登的恩人了,我宋登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绝不会恩将仇报的!” 云容珏:“……” “她非大凉掌权人,且以她一意孤行,不为百姓着想的做法,大凉若真到她手中了,只会完蛋。”云容珏说道。 宋登摸着下巴点头,“那老太婆说话不算话,我瞅着,她也是没什么能力,那天我们进了长安城,和她的人马交对起来,那老太婆只会慌乱逃跑,哪有一点掌权人的架势,要说这大凉要有掌权人,我看你是比她合适,起码气势就足,而且好像还有些谋略,不然本王也不会被你骗了!” 云容珏:“……” 姜舞:“……” 第165章 魂归 云容珏看着宋登,片刻后缓起声,“火毅王,咱们谈一笔交易如何?” 宋登对上云容珏的双眼,短暂的对视后,宋登扬唇笑。 帐外,雷霆第二次过来,宋登还未从里头出来。 “大王和公主怎么谈了这么久的话还不出来?”雷霆有些不耐烦。 门口的守卫摇头,“小的不知,不过,里头还有一人。” 雷霆一愣,“还有一人?谁啊?” 今儿有人过来他们这?怎的他不知道?! “好像……好像是被关在那边的那个大凉人。” 雷霆皱眉,“那个大凉人?怎么可能!我刚才经过还进去看了眼,那人在里头好好呆着呢!” 雷霆这话一出,两守卫面面相视,眼里透着不解和震惊,他们刚才进去,明明看见是那大凉人的!而且大王遣他们到这外头守着,他们一直守着,没见那人出来过啊! 雷霆朝里头探去视线,自言自语着:“说什么呢,这么久。” 里头,姜舞看着两人,耳边隐隐还回响着两人击掌的声音。 云容珏和宋登两人站起身,“这事且就这么说定了。”宋登说道。 云容珏弯唇一笑,转眼看向姜舞,“她就麻烦你了。” 宋登嘿嘿一笑,“不麻烦,公主是我宋登的恩人,我定会护好公主周全的!” “请。”宋登朝云容珏做了个手势。 三人朝帐外走去。 雷霆一转身,就看见三个人走出来,其中一个,正如刚才那小的说的,竟是那本应在牢笼里的大凉人! “大王!” 雷霆唤了一声后,立刻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向云容珏! “殿下!”姜舞一个激灵,本能的护住云容珏。 “雷霆!不得放肆!收起剑!”宋登呵声,摁住雷霆的手,将剑收起。 “大王,这……这是什么意思,这人可是擅自跑出来了!” “这事说来话长,本王一会儿再和你解释。”宋登说完,转眼看向云容珏。 “摄政王,这个给你,只要烟令一出,我们就知道该出手了,定会助摄政王你一臂之力!”宋登将一小管木递给云容珏。 云容珏接过,“多谢,那本王告辞了。” 他转眼,望着身边的小姑娘,眼里的凌冽化为柔和。 “殿下,小舞会乖乖等你的。” 云容珏牵唇一笑,点头,“本王会很快来接你的。” 姜舞望着云容珏离开,久久才收回视线。 雷霆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不明所以。 “走吧,本王和你好好说道说道。”宋登瞥了眼雷霆后,径直朝帐内走去。雷霆连忙跟上。 ———— 长安城,楚音新调换了一拨人驻守,这些,都是她先前暗地里训练的人。 自楚音调换人后,火毅族那边,是如安定了下来,没再惹事,这让楚音稍宽心些。 但,她虽宽心了些,在有些事上,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云容珏…… 她和火毅人里应外合,让那火毅人擒获了云容珏,本想借着机会就杀了云容珏,然现在她们和火毅人的关系成了这样,云容珏在火毅族那儿,是什么情况她无从得知。 这两日,她也不断有给火毅族那边传去信,问询云容珏之事,在信中更是将自己的诚意再次挑明,答应可以给那些火毅人他们想要的东西。 然,却一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太皇太后,萧大人来了。”彩棠走进来禀声。 楚音紧绷的神绪瞬然松落下来,脸上换上笑容,“瑾儿来了。” 这些日子,楚音忙着前朝之事,也许久没见萧七瑾了。 楚音看见萧七瑾脸色柔和,更是有说不完的关心话语。 “太皇太后,摄政王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即便是最坏的结果,是不是也要看见那结果,才行。”萧七瑾说道。 提及云容珏楚音没有好脸色,但在萧七瑾面前,她又不愿太显冷漠。 “那些火毅人是最难缠的,他落到那些蛮人手里,这结果,其实想也知道的,且咱们如今和火毅人的情况,即便是有什么,那些火毅人也不会和我们说,瑾儿难道还指望那些火毅人,真能将他的尸体交予我们?” 萧七瑾听着楚音的话,微垂的眼底略过一抹复杂情绪,“太皇太后就这么断定摄政王已魂归了么。” 楚音叹气,“瑾儿,这是想也知道的事,这事过去这么些天,咱们若和火毅人没闹成这样且还有一线可能,但如今,”她摇摇头,“火毅人留着他无用,若不然,早拿摄政王来相要挟了。” 萧七瑾沉默,没再多说什么。 楚音唤来彩霞让其端来刚熬煮好的参汤给萧七瑾。 萧七瑾喝完,又留坐了会儿后,才起身。 “若摄政王真有什么事了,太皇太后和摄政王的相争,终是太皇太后您赢了。”萧七瑾走到门口时,落下这么一句。 楚音微楞,刚想张嘴时,萧七瑾已走了出去,没了身影。 “娘娘……” 楚音长叹一口气,“瑾儿这孩子,是善良,哀家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母子二人。” “娘娘且宽心。”彩棠劝道。 萧七瑾离开不多一会儿,楚音手下人,急急赶来,“太皇太后,有消息了。” 来人附在楚音耳边,低语着。 楚音平和的脸色随着来人的话,逐渐转变,最后,红唇边隐起一抹笑。 “好,太好了。” 楚音望着窗外,红唇边的笑越发的清晰深浓,“今年冬天,要是哀家最舒坦温暖的一个冬日了。” …… 局势大变云容珏又生死未卜,云凰着急的不得了。赫宝琪看着云凰日日焦急的样子,也为他着急,可她一女人,在这些事上没有办法帮衬什么,能做的也只是那些小事。 “殿下!” 小厮急匆匆跑进来,云凰不悦皱眉,“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殿下,小王爷回来了!” 云凰一个激灵,“什么!你说谁回来了?!” “回殿下,小王爷,元璟小王爷,人马已经到长安城门口了!”小厮回道。 云凰双眼瞪大,就连赫宝琪,也是一脸的震惊。 “小王爷怎么回来了?!是太皇太后传召回来的吗?”赫宝琪开口。 “这个不知道,好像没有听闻太皇太后有传召。”小厮回道。 “太皇太后没有传召!”云凰声音有几分急躁,“太皇太后巴不得元璟不回来,怎么可能传召他回来。” “那小王爷这……这就是非宣召入京啊!这……这是万万不可的啊!太皇太后若知道了,定会定小王爷的罪的!”赫宝琪着急道。 元璟是武将,手里有兵,之前是被楚音贬离长安城,被贬将士无召是不得擅自回长安的!否则是要以忤逆谋反之罪论处的! “本王去看看!”云凰一拂袖,朝府门口走去。 赫宝琪本能想跟上,被身边的丫头拦住,“王妃,外头冷,小世子会着凉的!” 赫宝琪这才想起,怀中还抱着小家伙,连忙收回步。 长安城门口,元璟带着人马进了城,云凰急匆匆赶去。 “元璟!” “殿下!” “你怎么回来了!” 元璟沉叹气,“五哥的事我都知道了,五哥下落不明,太皇太后又压着不肯去救人,我岂能坐以待毙!” “可是你现在这样回来,是无宣召入京,太皇太后若知道了,你可有想过后果!”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我再不回来,再没人去救五哥,只怕一切就真要来不及了!殿下咱们和五哥的关系,岂能看着五哥有事而置之不理!” 云凰紧蹙着眉,元璟句句都说到他心里,他和元璟一样,在乎云容珏。 “行吧,先回我府上,我们怎么也要商量下对策。” 元璟回长安的事很快传到了楚音那儿,楚音大怒。即刻宣召元璟入了宫。 元璟入宫后,无例外,被楚音怒斥,甚要严惩。 “太皇太后,您要处罚微臣微臣无异议,但如今五哥生死未明,五哥乃大凉摄政王,位高权重,他的生死我们不能不顾!待救回五哥后,微臣任由您处罚!”元璟不卑不亢说道。 “摄政王的事哀家心里有数,何需你来告诉哀家要怎么做!你手握兵权,却无召回长安,等同谋反!哀家且要先处置了你这等谋反之人!来人!”楚音一声令下,“将小王爷拿下!” “太皇太后不可!”云凰第一时间挡在了元璟面前,阻止道,“太皇太后,元璟固有冲动之处,但他也是为了大凉,也是担心五哥,情急之下才赶了回来,元璟说的没错,现在五哥生死未明,我们难道不应该先想办法救出五哥才对吗?!” “胡闹!”楚音厉声,“元璟无召回京,就是大错!再有什么理由也不可原谅!” “太皇太后,您一意想处罚微臣,仅是因为恼怒,还是根本是害怕或者,不愿我等将五哥救出?”元璟此刻也没了往日那么多顾忌,反驳的话说出口。 楚音脸色大变,一拍堂桌,“放肆!小王爷你要慎言!” “太皇太后,也恕臣直言,臣也觉得元璟说的没错,”云凰启声,“这次讨伐火毅人,原本五哥提议让凌乘大统领前去,是您坚持要让五哥前去的,怎的,如今五哥出事了,您倒置之不理了?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还是您根本是故意的,就是想借着这次机会,一揽大权,置五哥的性命于不顾?!” 元璟和云凰的话句句戳中楚音的软肋和要害,此刻楚音脸色是要比刚才更加难堪! “舒王,小王爷,你们大胆放肆,知不知道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元璟无召回长安,等同谋反,舒王大殿之上对哀家放肆无礼!等同不敬!” “一个不敬,一个谋反,哀家定要好好治你们的罪!来人!” 楚音一声令下,宣室殿外立刻冲进来好几个带刀侍卫,将云凰和元璟围了起来! “太皇太后请三思!”在云凰身边的一大臣连忙跪礼道。 ———— 姜舞在火毅部族的营内等着云容珏的消息,几日过去没有什么动静,她担心。 “宋登!有殿下的消息吗?”姜舞见宋登从外回来,着急凑上前,问询道。 “公主别着急,我已经收到摄政王消息了。” 姜舞眼睛一亮,“收到了?殿下有何打算?” 她知道云容珏是在谋划着这次事变,但这几日他迟迟未有什么消息,她等着,也是心焦。 宋登伸手示意,将姜舞迎进帐内。 “宋登你快和我说说。”她急急道。 “公主莫着急,咱们已经收到摄政王的消息和打算了,这两日就部署下去,趁着这两日长安城又乱起来了,正是好机会。”宋登说道。 姜舞松然点头,问道:“长安城又起乱了?怎么回事?” 自云容珏离开长安城后其实一直是不太稳定的,尤其是大凉和火毅这边的冲突,但火毅这边没动静后,长安城内其实是稳下来了许多。 宋登边摇头,边将事情道了一遍。 姜舞听后倏然瞪大眼睛,“小王爷回长安了?!” “是啊,公主认识他?”见姜舞反应不小,宋登问道。 姜舞没否认点点头,“可无宣召回京,是大罪,那太皇太后岂不是要处罚小王爷了?” 楚音处处想要和云容珏对抗,更想除掉云容珏和他身边的人,元璟这次冲动回长安,想也知道楚音岂能不借着这次机会大做文章。 宋登饮喝了一口酒,“是啊,听咱们的眼线探听到的,在朝堂上他们就起了争执,好像御林军都出动了。” “那小王爷呢?!他有事吗?”姜舞关心着急问道。 “公主放心,他没事,听说,后来好像是那小王爷的父亲出面了,具体是什么情况咱们也不知道,反正后来那小王爷是安全回了府。” 听宋登这么一说,姜舞才松了口气。 元璟没事就好,如今动乱在眼前,若元璟回来了,或许……殿下能更有多一成的胜算…… 姜舞如是想着。 两日后,好不容易平息安定了几日的长安城再度陷入混乱当中,火毅部族的人马大举进城,和长安城的守城官兵交火而起。 宫内楚音听闻消息,即刻遣派出手底下训练的将士和火毅人正面对抗。 然,楚音没料想到的是火毅族的人马是要比她所预料的还有多!还要厉害。 前头屡屡有人来报,难以抵挡住火毅人的围剿。 “太皇太后,这可怎么办是好?!”管阅急急道,“再不想出个解决的办法,只怕这长安城……要不保了!!” 楚音心底是慌乱的,但面上依然是要保持应有的镇定。 “管大人别慌,不到最后,还不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呢,我大凉乃大国,一度能抵御漠苍,赤周等强国,小小蛮夷部族,难道还能将我大凉长安城攻陷了不可?!简直是笑话!” 管阅皱着眉,话虽是这么说,可是……眼前的情势是实在不容乐观的。 “太皇太后可还有充足的补己兵力?还有能力卓越非凡的大将吗?”管阅问道。 楚音沉默不语。 她所能派遣出去的人都已派遣出去了,她一度对自己手下将士的能力是深信不疑的,然,怎也没想到,会落到如此的境地情况。 “凌乘大统领呢?!速让凌乘大统领前去剿灭火毅人!” “是!” 楚音和管阅两人等着凌乘领兵剿灭火毅人得胜归来的消息,然,不多一会儿,方才传令的人急匆匆回来。 “太皇太后!凌乘大统领……凌乘大统领他……” 楚音拧眉,“凌乘大统领怎么了?!难道他也拿那些火毅人无可奈何吗?” “回太皇太后,是凌乘大统领他不愿出战。” 楚音色变,“荒唐!哀家的命令他岂敢违抗!难道不想要命了吗?!你去告诉凌乘大统领,这是哀家的命令,也是皇上的命令!” 传令人连连点头退离。 “简直都敢反了!等这事平息后,哀家定要好好治他们的罪!”楚音怒道。 管阅看着恼怒的楚音,眼底涌起一抹深绪。 长安城内,因火毅人的闯进,混乱不堪,所有百姓都躲在自家院里不敢迈出家门一步。 摄政王府亦是,江素莫有功夫在身,坚守着摄政王府,侧妃张若虽也是武家出身,但这么多年一直是娇生惯养,承受能力较之江素莫是要差的许多,她几次想离开回张府,可外头混乱不堪,她甚难以踏出摄政王府邸。 “王妃!外头……外头……” 下人急匆匆赶来,气息都喘不匀。 “好好说话,外头怎么了?是又发生什么变乱了?”江素莫问道。 下人急慌慌点头,“是,是王爷!王爷来了!” 江素莫眼睛倏然瞪大,“你说什么?!是殿下?你没看错?!” “是,咱们王爷带着人马,还有小王爷的人马,火毅人的,和太皇太后的,三方对峙在一起了!” “走,咱们且过去。” “王妃!外头正乱呢,即便是王爷回来了,可三方人马对峙,您贸然前去,怕是容易受伤!”拂冬劝道。 “我乃王爷正妃,此刻岂有躲在后头的道理。” 江素莫说完拿起长剑朝王府外走了去。 第166章 你想逼宫?! 以云容珏为首的人马,火毅部族的人马,还有楚音一边的人马对峙在了一起,楚音一边的人马明显战力要弱的许多。 “火毅王,咱们大凉一向和你们火毅是井水不犯河水,您这屡屡相逼,是不是不太好啊。”楚音这边为首的大统领看着宋登说道。 宋登跨骑在马背上,嘴巴微撇,“本王屡屡相逼?堂堂一国太后,出尔反尔,这谎话也是张嘴就来,太皇太后莫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忘了答应本王的事了……” 宋登三下五除二的将楚音和他交易的那点事,在众人面前全抖落了出来。 宋登这一抖落,周围所有人皆是震惊。 “这太皇太后不仅出尔反尔,答允给足我们的条件没做全,说起来,本王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摄政王,是太皇太后亲生儿子吧,对自己亲骨肉都能这么赶尽杀绝,太皇太后这手段,可也真够狠的了。” 楚音和云容珏的母子关系大凉无人不知,先前两人各自掌权,他人也当是权利的分衡,却没想到,楚音为了权利,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这般狠绝。 四周顿时涌起阵阵议论之声,宋登瞥了眼四周的百姓,“你们这些人可莫要怪本王,要怪,就怪你们有个不顾百姓不顾家国安危的太皇太后,今儿这笔账,本王可是势必要和老太婆讨回来!” 宋登话落,周围纷涌起声音。 “这样的人不配掌管我大凉政权!” “就是啊,所谓的太皇太后就是置咱们百姓的身家性命于不顾吗?她不配在这个位置上!” “对不配!” “摄政王得幸归来,是要替咱们老百姓讨回公道的,依我看,摄政王殿下才是能者,我等愿拥摄政王为王!” “我等愿拥摄政王为王!” 四周众人纷声下跪,高呼声一片。 皇宫外,长安城内,百姓声高呼一片。 楚音在宫内,听闻到外头的种种,面如土色! 云容珏,一直没有音讯的云容珏居然又……回来了! “太皇太后,眼下该怎么办?外头老百姓越来越多,拥呼摄政王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了。”侍卫跪地请示道。 楚音呼吸泛重,一时间说不出半句话。 一旁管阅盯看着楚音脸色的变化,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眼下的局势怕是他们有心扭转,都难了。 自云容珏被迫离开,火毅部族屡屡犯界,长安城中百姓本就怨声颇多,再经这一闹,只怕是……民心尽失。 “怎么办?你问哀家怎么办?哀家养着你们都是废物吗?!自然是立刻赶走火毅人!还有那些乱起哄的,也通通赶走!!谁不听命,杀!”楚音怒拍椅边,怒道。 “太皇太后不可!” 管阅连忙阻止道:“太皇太后,那些起哄拥戴摄政王的都是百姓,若太皇太后赶杀百姓,会尽失民心的,一旦民心失了,就难再挽回了!” 楚音愤哼一声,“民心?他们若对哀家有心,也不会这么做了!他们既愿拥戴摄政王,便等同是哀家的敌人,日后即便哀家拉下摄政王掌权,这些人,也会是一大祸患,祸患早除晚除都是除,倒不如早些,一拔干净来的痛快!传令下去!” “太皇太后!” “管大人不必再多言!” 长安城内乱,皇宫内虽不似外头那般涌乱,剑拔弩张,但里头的气氛也是弥漫着紧张的,一个又一个穿着黄白衣衫的侍卫急匆匆进来,而后又急匆匆出去。 萧七瑾看着,长叹一口气。 “爷,方才传来的消息,外头百姓,都请愿拥戴摄政王殿下登位呢。”小厮说道。 萧七瑾慢慢点头,“意料之中。” “太皇太后那边情况如何了?”他关心问道。 小厮细说道:“听闻太皇太后生了好大的气,而且……” “而且什么?有什么就直说。” 小厮轻叹气,将听到的事缓缓道之。 萧七瑾听着脸色随之微变,下一瞬,直接朝长乐宫去。 长乐宫灯火通明,里头时不时传来管阅和楚音谈话的声音,楚音的情绪,全流露在她的言语间。 萧七瑾进去后,管阅识趣的暂先退下。 萧七瑾此番前来的目的很明确,他亦劝说楚音莫要冲动。然楚音不知是气昏了头还是怎的,连他的劝说,也停不下耳。 “太皇太后,眼下情势对您大不利,您且要三思而行。”萧七瑾说道。 “三思?哀家已经三思的够多的了,眼下的局势,瑾儿你也是看到的,哀家若再不拿出点铁腕,岂不真让那摄政王登了皇位!哀家断不允许这样的事出现!” 萧七瑾听了楚音的话,眉头紧蹙,“太皇太后,恕微臣直言,您和摄政王分掌权,将来这手中的权利,待皇上长大,手中这权利迟早也是要交出的,您何必对此如此执着。” 萧七瑾知道,权利对于许多人来说,是极具诱惑的,几乎,没有人能抗拒它,但是…… 他不希望,她成为那被权利掌控的人。 楚音看着萧七瑾,慢慢朝他伸过手,眼里含着平日里难见的柔情,“瑾儿,母后的执着,是为了你啊,这大凉江山,母后要将它交予你。” “我从未想要这江山。”萧七瑾直言道。 楚音眼眸一顿,微闪,她扯了扯唇,“傻孩子,真是傻孩子,这江山交到谁手里都可以,唯独他,不可!”楚音眼底涌起的是深深的恨意,怨意。 而她这样的情绪,是萧七瑾一直不能看懂,理解的。 …… 皇宫外,百姓们的拥呼声越来越高,有些躲在家院中的百姓听闻动静,也都纷纷走了出来,街道上,跪满了人。 “全都给我让开,回去!”楚音一方为首的大统领眼看着情势要失控,怒不可揭。 “太皇太后置我等百姓性命于不顾,和火毅人相勾结,不配统领我大凉!” “对!不配!” 百姓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难以控制住。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 一不断往前的男人,被楚音那方的将领挥剑刺杀!鲜血顿时扑洒出来,男人应声倒地。 四周顿起哀叫之声! 云容珏双眸倏然瞪大,盯看着那挥剑杀人的将领。 “谁还敢不听话,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将领话落,旁边一妇人刚要张口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吐字,就又被斩杀了! “我靠!这还他妈是人吗?!连妇人都不放过!呸!”宋登恼怒。 云容珏亦是,他看着对百姓毫不留情的楚音等人,再没任何犹豫,旋身而起执剑朝为首的将领斩杀去。 “我宋登最看不惯连老人孩子妇人都不放过的!摄政王,我来帮你!”宋登说完,也一跃而出。 宋登一跃而出,雷霆等人紧跟其后。 原本是三方人马的对峙,变成两两联手对抗楚音。 打斗开始后百姓们四散逃离。 “五哥当心!”元璟一转眼,看见云容珏及时将一幼孩护住,而那为首的将领趁机朝云容珏刺去。 云容珏一转眼,旋身避开了将领的长剑。 但因怀里护着小孩,手背还是被长剑划伤了。 “快带他离开。”云容珏将小孩交给孩子母亲。 “谢谢摄政王殿下,谢谢殿下。” 外头激战交错,楚音在宫里惴惴不安。 “太皇太后!” “怎么样了?!是否擒拿住那些叛贼了?!”楚音问道。 没等侍卫说话,外头忽然传来动静,楚音抬头朝外望了一眼,双眼倏然瞪大。 只见云容珏等人浩浩荡荡走了进来。 “你们……你们……”楚音指着几人,步步后退。 “太皇太后,许久不见。” 云凰和元璟等人给云容珏让出一条路。 楚音望着云容珏眼里深深的恨意,“摄政王,原来,你没事。” 云容珏敛唇轻笑,“是,托太皇太后的福,本王逃过一劫,安然无恙回来了。” 楚音尽力压着自己的情绪,“摄政王既平安归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待解决了火毅部族的事,哀家给你好好办赏一次。” 楚音说完,又转眼看向元璟和云凰,“元璟小王爷无召回长安一事,等这事过了,咱们且还要好好再算算。” 元璟一脸无畏看着楚音。 “太皇太后,比起火毅部族一事,眼下是有更重要的事咱们要办。” 楚音一脸警惕,“摄政王,你想说什么。” 云容珏淡笑未语。一旁云凰凑上前,缓声开口,“太皇太后,我等请您交出大权。” 楚音已做好和云容珏再相对抗的准备,但没想到云容珏此番会这么直接!“舒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冷眼看着云凰。 “请太皇太后交出大权。”元璟附声。 “混账!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想造反吗?”楚音呵斥道。 “这话,太皇太后应问问自己。”云容珏启声。 楚音瞪看着云容珏,“太皇太后和火毅人勾结,上演了一出劫官粮之事,且不说这事就已是不小的罪,太皇太后是想借着这次事,铲除本王。” 云容珏边说边轻笑着:“太皇太后和火毅人勾结,又失信于火毅人,导致火毅人恼怒闯进长安城搜刮肆虐,令长安城内百姓生活不安,太皇太后,您这一错,难道和造反有轻重相较吗?” 楚音呼吸沉沉,抬手指着云容珏,“你,你想逼宫?!” “太皇太后这话又错了,本王乃和太皇太后同掌大权,权权相分,这大凉朝权非太皇太后您一人所掌,何来逼宫一说。” “你……” “太皇太后,如今外头百姓是什么情况,您最应是心知肚明的,大凉百姓不会拥戴一视百姓于不顾的人为皇为掌权人。”云容珏说道。 “你们想逼迫哀家,摄政王,你想一揽大权登基上位,你做梦!哀家断不会将权拱手相交的!”楚音说道。 楚音的这一反应,在云容珏等人的意料之中。 “恐怕,这已由不得太皇太后您了。”云容珏说道。 楚音双目瞪如铜铃,看着云容珏,“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楚音话落,外头传来动静,眼看着不少朝中重臣走了进来,重臣看着楚音,纷纷双手揖礼,“请太皇太后交出大权,拥摄政王殿下登基。” “请太皇太后交权,拥摄政王殿下登基。” …… 众人之声齐齐在殿内响起。 百姓民心所向,重臣倒戈,楚音只剩下生气和恼怒,她指着面前的人,“你们,你们都好大的胆子!来人!来人!给哀家将这些谋反之人拿下!” 然,殿内一片沉静。 楚音抬眼望向殿外,殿外竟无一守卫前来! “你们都聋了吗?听不见哀家的话了吗?!” “太皇太后,您别白费力气了,这已是民心所向了,他们,已不愿再追随太皇太后您了。”元璟说道。 元璟话落,外头的守卫纷纷转过身,齐唰唰跪下,“我等愿效忠于摄政王殿下。” 百姓,大臣,甚至是手下的侍卫,皆倒戈了。楚音此刻是如遭受重创,身子一阵虚晃,彩棠连忙扶住。 “你们……你们好啊……好啊……都敢反了哀家。” 楚音说完,余光一瞥,看见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管阅,她甩开彩棠,靠近管阅,“管大人!你是最大凉地位最高的老臣!哀家一直是信任你的!你和他们说说!他们是不是胆大包天,谋反,在我朝是要处以极刑的!” 管阅微低着眼,舔了舔嘴巴,小声道:“太……太皇太后,大势已去,咱们……咱们还是顺应大势吧。” 楚音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管阅身上。 管阅是大凉重臣,在那么多朝臣中,是很有地位的,他若坚守而站,那些定会有听他的,跟着他的,然而现在,竟他也临阵逃脱了! “管大人!你这是见风使舵吗?!别忘了,咱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太皇太后,老臣对您一直是敬重的,您是先皇最宠信的,又贵为太皇太后,只是,老臣虽敬重您,但也不能盲目不顾,太皇太后,眼下摄政王殿下登位,已是民心所向,咱们大凉若能得贤君,是对大凉的好,是对大凉百姓的好,想来,您也是这么想的,对吗?”管阅说道。 管阅一番话,是在给楚音台阶下。 然,楚音傲气,并没顺着管阅的台阶下,但即便如此,大势已定,她已无再回旋的机会和余地。 ———— 云容珏和楚音两人两权相分的局面,在一夜之间瓦解。 长安城的内乱,也就此停止。 两日后,幼皇云沛退位,云容珏正式登基。 长安城,皇宫,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云容珏登基,王妃江氏顺应为皇后,侧妃张氏,为张夫人。 “太好了,这一切总算是过去了,皇后娘娘,您且也心安了。”拂冬扶着江素莫,坐上椒房殿的正座。 江素莫眼底是复杂的情绪,一切尘埃落定,她是高兴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切的改变,来得如此突然。想想几日前她还在为云容珏伤心,没想到不过几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样。 云容珏登位,她竟也坐上了这皇后的位置,实在不可思议。 “只要皇上平安,本宫就心安。” 拂冬点头。 “皇上呢?是在宣室殿还是养心殿?”江素莫问道。 “回娘娘,听说王上和舒王殿下出宫了,说是有要事要办。”拂冬回道。 江素莫轻点头,“皇上刚登基,这内乱且才过,是有许多事要善后处理的。” 江素莫话落,外头宫女走进来,禀声道张若来了。 江素莫虽不喜张若,但许多面上的功夫是要做的,尤其是她现在贵为一国之母,皇后之尊,就更要大度了。 “臣妾恭贺皇后娘娘。”张若笑着朝江素莫揖礼。 “张夫人莫要多礼了,这恭贺,本宫且也要恭贺你呢。”江素莫示意张若坐,又让人给其倒茶。 “如今皇上登基,是最值得庆贺的了,姐姐成了皇后娘娘,更是值得高兴的事,最重要的是……”张若掩唇,“咱们姐俩最在意的那位……如今也不在了。” 江素莫听着,笑而不语。 张若在江素莫这儿逗留了片刻便离开了。 张若离开,江素莫脸上的情绪松然下来,“娘娘以后若不愿见张夫人,奴婢们且就寻个借口推了。” “一次两次可以,也总不能次次都推吧,算了,反正也应付她也不过是片刻功夫的事,本宫且忍忍就是,本宫后宫之首,以后这样的事怕是要更多呢,且不能失了皇后该有的风度。” 拂冬轻笑颔首,“这张夫人人虽然不怎么样,不过有一句话倒是挺对。” “嗯?哪句?” 拂冬笑着重复了张若的话。 提起姜舞,江素莫脸上浮现一抹复杂,缓声:“也不知那丫头,究竟去哪了了,好好的人,突然就没了音讯。” “娘娘别想那么多了,皇上对姜舞那丫头宠信的很,若她还在,奴婢觉得,对您并不是件好事,她不在了,许还是件好事呢。” 江素莫轻叹气,“或许吧,只是不知道皇上他……” 第167章 知朕心者,妹妹也 火毅部族这边,自宋登和雷霆他们离开后,已经有两日多的时间了,却一点也没见消息,也没人回来。长安城里究竟是什么情况,她不知道,着急的很。 姜舞走出帐,就看见好些火毅人急匆匆的离开,“诶,你们这是做什么?” “回姑娘,是大王和雷霆大统领回来了!” 姜舞倏然欣喜!“真的?!他们回来了?!” “是,姑娘,我等要去迎接大王了。”说完,朝她一颔首,急匆匆跑去。 宋登和雷霆回来了,是不是代表事情有了结果?!她顾不得许多,也连忙跟着过去。 火毅部族入口的地方,宋登和雷霆两人骑着马,周围是火毅族人簇拥欢呼的声音。 “宋登!” 宋登一眼看见姜舞,立刻下了马,“公主!” “宋登,你们回来了。” 宋登咧唇一笑,“是,我们回来了。” “事情怎么样了?殿下呢?!”姜舞急急问道。 姜舞话落,余光一瞥看见后头的人影,“殿下!”她越过宋登小跑到云容珏身边,“殿下您没事。” 小姑娘水灵灵的一双眼睛看着云容珏,眼眸里有担心,有喜悦。 云容珏望着,薄唇唇角微牵,将小姑娘揽入怀中,“没事。” 宋登看着相拥的两人,眨了眨眼,往旁边转了转眼。 片刻后云容珏松开小姑娘,看向宋登,“火毅王,这次的事,多谢你了。” 宋登一笑,“诶,别和我客气了,这事啊,我也不全是帮你,帮你呢,也等于帮我自己帮我们火毅部族,而且……”宋登瞥看想姜舞,“公主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宋登岂能置之不理。” 云容珏余光敛笑望了眼身边的小姑娘。 宋登继而道:“只要您别忘了答应咱们的事,那就可以了。” “放心,我定不会食言,待宫里的事都落定好后,定邀火毅王进宫商议。” “好。” “时辰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云容珏说道。 宋登颔首,目送着云容珏等人离开,直到他们的人马身影彻底消失于视野中,他才慢慢收回视线。 “大王,您就真让他们这么走了?”雷霆开口。 “怎的,你还想怎样?” “不是小的想怎样,是……您不是挺喜欢姜舞姑娘的吗,怎么不趁势拿下。”雷霆看得出宋登对姜舞除了那些感激,喜欢也是有的。 宋登当即便了一眼雷霆,“要我说你是个粗人呢,那可是本王尊敬的公主,什么拿下不拿下的,公主和那摄政王,哦不对,现在是大凉皇帝了,他们之间的那种关系,本王且不是傻子还能看不出来?公主喜欢他,本王怎能勉强公主。” 雷霆连连应声,“是是是,还是大王宽厚大度!” …… 姜舞跟着云容珏离开了火毅部族,一队人马进了长安城后却并没有回王府,反而是朝皇宫去。 姜舞眼看着要到皇宫大门,有些疑惑,她放下马车车帘,转头问道:“殿下,”咱们不回王府吗?” 云容珏有事要办要进宫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但带着她一起进宫,是不太必要吧。 云容珏宽厚的掌心落在她的手背上,“咱们不回王府了。” 云容珏未明说,姜舞虚眨着眼,一时无解。 马车进了宫,一路到了宫宇殿口,姜舞跟着下了马车抬眼一看,养心殿。 “参见皇上。”殿门口的太监,守卫皆跪下身朝云容珏参拜。 皇上? 姜舞瞪大眼,看着身边的男人,“殿下……” 俞烈在旁,微笑着提醒,“姜舞,该改称呼唤皇上了。” 皇上? 殿下他……登基大位了? 姜舞震惊,好半响没缓过神来。 云容珏微笑,牵着小姑娘走进了养心殿。 姜舞进去后还是费了好半响的时间,才消化了云容珏登基大位的事实。 “怎么?朕登基大位妹妹不高兴?”云容珏见她还愣着神,宽启声。 姜舞摇摇头,“不是,小舞为殿下高兴的,只是……” “只是什么?” “自古以来皇上都是繁忙的,诸多事情要处理操办,小舞为殿下高兴,但也担心殿下太操劳。” 云容珏听着小姑娘的话,轻笑,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朕原是真无意坐这个位置,不过后来……” 姜舞看着他,“后来什么?” 云容珏低下的眼眸缓缓抬起,看着姜舞,眼里是深深的情绪,“后来朕想明白一件事,只有能掌控了一切,才能护住最重要的东西。” 姜舞微楞,两人凝视许久。 片刻后他们才慢慢收起彼此眼中相同的微光。 姜舞蓦地想起什么,“殿下,姐姐呢?她还好吗?” 如今殿下登基,这宫里又是一场变化,想来在她回来之前,这皇宫内里,是有过一阵不平静的。 “放心,你姐姐在慕烟宫她一切都好,这次朕能登基,你姐姐也是有大功在其中的。”云容珏说道。 姜舞怔然,“姐姐有功?姐姐做了什么?”她诧异,难道姐姐也参与到这些大事里去了吗? “妹妹可还记得先前太皇太后令朕调查的三十年前悬案一事?” 姜舞点头。 “你姐姐是在关键的时候,给朕传了消息,也是因为她及时传送出来的消息,才帮了朕,让那件事更顺利解决了,那件事顺利解决了,才彻底堵了太皇太后的嘴,也让朕赢到那些筹码,你姐姐可不是大功一件。” 姜舞讷讷点了点头,欣喜和诧异交错于心,她从没想到,雨鄢姐姐也会掺和在这些事中了。 “殿下,小舞想去见见姐姐。” 云容珏轻笑颔首,答允了她。 姜舞从养心殿离开后,便去了慕烟宫。 椒房殿内,拂冬急匆匆跑进来,“皇后娘娘。” “拂冬,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现在可不是在王府的时候,不能再这么莽莽撞撞了。”江素莫说道。 “是,奴婢知错,但是娘娘奴婢是有很要紧的事禀告。” “慢慢说。” “娘娘,姜舞……回来了。” 江素莫手一颤,不小心将手边放着的书册撞落到地,好半响她才回过神看着拂冬,“你说什么?姜舞回来了?可是真的?” 拂冬重重点头,“千真万确,眼下姜舞已经去了慕烟宫去见雨婕妤了。” 江素莫眉心微蹙,攒着一抹惑,“她回来了,怎么,她不是消失好些日子了吗?怎么忽然回来了?是……是皇上找她回来的?” “听说好像是,就是一个时辰前这样,她是跟着皇上一起回的宫。” 江素莫有片刻的沉默。 “娘娘,姜舞姑娘回来了,咱们要怎么办?”拂冬担心问道。 江素莫依旧沉默,片刻后才缓启声,脸上还挂着一丝温和的浅笑:“什么怎么办,她失踪这么些日子,本宫也一直是担心的,现在好了,她平安归来了,也是件可喜的事。” “娘娘……” “好了,你去小厨房看看晚膳准备的怎么样了,等时辰到了,皇上该过来用膳了。” 外头太阳随着时辰逐渐落下,直至夜深,椒房殿一直安静,养心殿那边时有笑声传出。 ———— 宣室殿内,众臣皆在,几日的时间,云容珏将先前的纷闹收尾,将犯上作乱的一干人等按律法处置了。 “皇上,有一事,臣觉应给大家一个交代。” 云容珏看着开口的大臣,了然他是要说什么,“王卿可是想说太皇太后一事?” “回皇上,是,从前太皇太后和还是摄政王的皇上您,两权相分衡,管理大凉,然,太皇太后却因一己之私,做出种种错事,后来更是置大凉百姓和基业于不顾,任性妄为,令大凉险些摇摇欲坠,皇上,臣等恳请皇上严惩。” “请皇上严惩。” “请皇上严惩。” 好些大臣齐齐跪地,要求严惩楚音。 “皇上,这事,事关重大,太皇太后固然有错,可她乃先皇宠妃,又是皇上您的生母,后又贵为太皇太后之尊,纵有错处,也应有所顾及保留其颜面,略施小戒即可,想来太皇太后也已知晓自己的错处。” “臣附议。” 朝堂上,两种声音,一种恳求他严惩楚音,一种恳求宽待。 “皇上,臣弟赞同王大人所说的,该严惩,不能因为太皇太后的种种身份,就宽以而待,之前太皇太后做出的那些事,对皇上没有念及半点母子情分,如王大人所言的,还险些令大凉岌岌可危,如今是幸运一切平定,我大凉恢复往日光景,若不幸些,这后果,可就不是我们能承受承担的了。”云凰说道。 云容珏安静听着几人的争执,他慢转向眼,看向一旁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管阅,然后开口,“管大人,这事,依您看,您觉得该如何?” 管阅后背一凉,侧过身,“回皇上,老臣,不敢多言。” 云容珏一笑,“管大人这是怎么了,平日里议论朝事,管大人是颇为积极的,怎的今日,却推脱了起来。” “老臣愚见,不敢乱言。” “管大人这话就错了,您算起来也是三代老臣了,您在朝中的地位可没有几个人是比得上的,且您一向精明聪明,头脑清晰,您的意见,怎会是愚见,管大人就莫要多推辞了,且和朕说说,您的看法,该是重惩,还是小诫?” 云容珏将这一块山芋强塞给了管阅。 管阅沉喘着呼吸许久。 “管大人。” “皇上,您是九五之尊,您的决定,就……就是老臣的想法。”管阅说道。 云容珏薄唇间的笑愈明显。 老狐狸还是足以的精。 “好了,这件事,朕且再想想,退朝。” 退朝后,云容珏单将萧七瑾留了下来。 “皇上有何吩咐?” “萧大人一向是头脑聪慧的,在这件事上,萧大人可有什么意见想法?”云容珏问道。 萧七瑾微垂着眼,缓声:“皇上,诸位大臣的想法和意见,以及微臣的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皇上您,皇上您问了这么多人,其实您心中早有了定断,对吗?又何需再来问微臣。”萧七瑾回道。 云容珏望着萧七瑾,他这个哥哥,是极聪明的。 “若朕真处罚了她,萧大人会不好受吧。” 萧七瑾没有否认点头,“太皇太后是微臣生身母亲,这么多年,微臣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虽已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但和一般人一样,也对亲情有所期待。” 云容珏安静听着萧七瑾的话。 是啊,无论是谁,对亲情都是有期待的。 “但微臣也知道,太皇太后所做的一切,是违背常理的,更不是应该做的,皇上若处罚太皇太后,也是情理之中。” 云容珏笑,“萧大人倒是很深明大义。” 萧七瑾摇头,“皇上,您要惩罚太皇太后微臣无异议,但……也希望您能看在她也是您生身母亲的份上,手下留情。” 云容珏有片刻的沉默,他抬眼望着远处的红墙绿瓦,缓声:“她总是念叨着你,你且常去看看她吧。” 两人眼中都隐着淡淡的复杂,萧七瑾颔首,“微臣明白,微臣告退。” 夜深。 云容珏宿在养心殿,姜舞跟在云容珏身边,是这养心殿内的大宫女。 “皇上在想什么?” 云容珏单膝曲着,眼神望着一处,出神许久,“朕在想,太皇太后的事。” 姜舞抿唇,伸手拿了一个苹果,削起果皮。 她虽没参与到朝事中,但关于楚音的事这皇宫里,是人人都知的,就连小宫女小太监,私下里都各自有着猜测,众人都好奇着,云容珏究竟会怎么处置楚音。 “朝中众臣,各有各的说法,有人觉得朕该好好惩罚,有人觉得,朕该宽容,小惩大诫,妹妹觉得,朕该怎么做?”他转过头,看向姜舞。 姜舞将切好的一小块苹果递给他,他接下。 “皇上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吧。”姜舞说道。 云容珏微扬眉,“怎的,你和萧七瑾的话是一样一样的。” 姜舞将手中的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搁在盘中,然后拿起手边的湿巾帕擦拭干净手,“皇上在决定做这些事,决定彻底推翻太皇太后手中权利时,应就已经想好了一切吧,不然,皇上也不会做这些了,对吗?” 云容珏定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许久后无奈摇摇头,“知朕心者,妹妹也。” 姜舞两眉一弯,“皇上既已有了主意,随着自己的心去做就好了。” 云容珏伸手,将小姑娘搂入怀中,低头吻住她的小嘴。 ———— 两日后,云容珏下令,将楚音永久幽禁于长乐宫,无宣召不可踏出长乐宫半步。 这样的惩罚,说重不重,但说轻也不轻。 楚音一朝退败心有不甘,但又被幽禁于长乐宫,无法踏出去半步,更是恼怒。她在长乐宫发了好几次脾气。 只有萧七瑾来看她的时候她的情绪才有所平缓下来,但萧七瑾一离开,她便又是狂躁起来。 “太皇太后,您别再闹火气了,皇上如此的决定,已是有所顾念了。”萧七瑾舀着汤水,一勺一勺喂楚音喝下。 提及云容珏楚音眼里尽是愤恨,“顾念?难道他幽禁哀家,哀家还要对他感恩戴德吗?!瑾儿!以你的能力,你才是应该坐上皇座的那个!他云容珏不配!” “太皇太后,微臣和您说过许多次了,我本无心。”萧七瑾说道。 楚音摇头,嘴里自语呢喃着:“不……这天下,该是我们母子的,该是的,是他,是他们欠我们母子的。” 萧七瑾没听清楚音呢喃的话。 “太皇太后,您一向是最在意微臣的对吗?”萧七瑾喂楚音喝完汤水后,将汤碗递给彩棠。 楚音连连点头,紧紧握着萧七瑾的胳膊,“是,母后是最在意瑾儿的,瑾儿是母后的宝。” 萧七瑾颔首,看着楚音的眼神亦是露着温柔,“那您且就要好好的,保重身体,不然微臣会挂念,担心的。” 楚音长叹口气。 萧七瑾又陪了楚音大约半个时辰才离开了长乐宫。 萧七瑾前脚离开,云容珏后脚就跟了进来。 楚音温和温柔的眼神目光,在刹那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只有愤恨,幽怨。 云容珏对上楚音如看仇人的目光,他俊容之上无任何情绪。她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目光,他早已习惯,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了。 “如今你得意了,你成功了!你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你高兴了!”楚音讽声道。 “高兴?您是这么觉得的吗?”云容珏淡声。 楚音冷哼一声,“你别在哀家面前假模假样了,你筹谋这么多,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眼下你得逞了,成功推倒哀家的一切,夺得你最想要的位置。” 云容珏呲笑出声:“最想要的位置?您觉得,皇上的位置,是我最想要的吗?” “皇上!”楚音声调趋高,“您已经成功了,假惺惺的姿态就不需要了吧!” 云容珏微垂下眼,“这个位置,是高处不胜寒,我最想要的位置不是一冷冰冰的宝座。” 楚音蹙眉,只听云容珏继而说道:“我想要的位置,太皇太后,您难道不是一直都知道的。” “哀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楚音不屑道。 “您一直知道,却吝啬的从不肯给我一分一毫。”云容珏幽声,言语间隐着漠凉,还有一丝微哀。 第168章 腌臜货! “从小到大,您对我是如何,咱们彼此间都清楚,从小,我就想讨您欢心,希望您能像其他娘娘对自己孩子那样,可您,从不肯。” “您对我厌恶,甚至不惜在我幼时将我送去南姜为质,您对我的种种行为,从前我一直想着,许是哥哥的死对您打击太大,您才这样。” “但如今,似乎这样的想法,也是错了。” “如今他好好的出现在您面前了,您失而复得了,但好像,您对我,一切都还是未变。” 云容珏一字一句说着。 “你想哀家对你想对瑾儿那样?呵……做梦!你不配!”楚音唾声道。 “你以为你能和哀家的瑾儿相提并论吗?你不配!你就是个讨债的孽种!是孽种!” “哀家看你一眼,都嫌脏了眼!” “当初就应该在你一出世就掐死你!” “你就是个腌臜货!” 楚音愤恼,一句又一句尖刃锥心的话从口中说出,一旁彩棠和彩霞两人几次想阻止下,都没能够。 云容珏安静听着,迟迟未语。 一直到楚音骂不动了,沉喘着气,他凝聚的双眼,才又缱起光泽。 “太皇太后,您再怎么气恼,再怎么骂,以为,能改变什么吗?”云容珏微倾过身,看着楚音。 楚音微怔,“你……什么意思。” 云容珏薄唇轻牵,“我是腌臜货,是该一出世就不存在的,是看一眼就脏眼的,但太皇太后,我必须提醒您,无论我是什么,我都是你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和你粘连着关系的。” “不!你不是!” “不是!” 云容珏的话刺激到了楚音,楚音愤恼否认。 对于楚音气恼否认,云容珏只是很冷静的听着,看着,直到楚音气喘吁吁。 “腌臜货,你行谋反之事,对哀家不恭,你是要遭报应的!” 云容珏轻笑,“朕受的报应还少么?倒也不在乎多这一次,倒是尊贵的太皇太后,你做的那些事若论起来,又该受到多大的报应?” 楚音微怔,看着云容珏眼神有些微颤,“你……你什么意思。” “朕的好哥哥究竟是谁,是什么人,太皇太后您心里是最如明镜。”云容珏缓声。 楚音的心一咯噔,一双眼下意识避开和云容珏的对视,“哀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容珏见楚音装傻的样子,慢慢凑近她身边,附在她耳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她听个清楚明白。 云容珏说完后,直起身,站起,“太皇太后好好保重身体。”说完,他转眼又朝旁边的彩棠彩霞吩咐了几句后,才转身离开。 身后,是楚音揭怒的嘶喊声,然他不曾犹豫停下脚步转看一眼。 “云容珏!你这个逆子!腌臜货!” 楚音愤恼骂着,可云容珏不曾给她一个眼神,她气恼,害怕,身下的被褥被她揪拽的变形,她甚至想要追上去,被彩棠和彩霞两人及时拦住劝住。 楚音红着眼,呢喃着:“他都知道了……他都知道了!!瑾儿……我的瑾儿……” 云容珏刚才的话历历在耳。 他竟已知道瑾儿和他非一父所出! 瑾儿…… 他会对她的瑾儿做什么?! 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残害瑾儿的! 楚音担心,揪心,但她被云容珏关在这长乐宫里,出不去!更无法做些什么! …… 云容珏登基后,迅速稳定了朝局,对之前因为内乱而受伤害的长安城百姓也进行了必要的补偿,云容珏的这一举措,很快,收得民心。 朝局稳定后,云容珏邀请宋登进宫商谈大凉人和火毅人日后相处之事,他给足宋登他们想要的,而宋登等人也一再保证,定不会失言,和大凉和平共处。 “大凉皇帝,在本王离开之前,本王想再见见公主。”宋登说道。 云容珏知道姜舞和宋登之前的交情,淡笑点头答应下来。 姜舞是在回养心殿的路上,遇到的宋登。 “宋登,和皇上谈好事了吗?”她问道。 宋登笑着点头,“都谈好了,大凉皇帝允诺给了我们不少东西,也给足了令我们满意的政策,以后我们火毅部族,会和大凉人和平共处的!” 姜舞两眉一弯笑,“那就好,大凉和火毅能和平共处,不起冲突,对两边百姓都是好的,也是他们最想看见的。” 宋登点头,他看着姜舞,眼里有些私心,忍不住开口,“公主,您真的要留在这里吗?” 姜舞微怔,片刻后笑着点头,“不然呢?” “您可以和我去火毅的,在火毅那边我宋登保证,您说一没人敢说二!”宋登拍着胸脯保证道。 姜舞被宋登这样子逗笑了,她温声道:“宋登你的好意我明白的,不过……我是要留在这儿的,火毅部族那边,你是王,你带着他们怎么都比我一小小女子好呀。” 宋登蹙眉,姜舞继而道:“好啦,如今大凉和火毅达成协定可以和平共处了,日后我们若想见面叙旧相聊,也应不是什么难事的。” 宋登叹气,“好吧,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我宋登也不勉强公主了!宋登告辞了。” 姜舞含笑颔首,见宋登离开,慢收回视线,转过身。 蓦地。 她看见迎面走来的云宋贞,她攒着柔和的小脸慢慢落下,“大公主。”她朝云宋贞欠礼。 云宋贞余光一瞥,红唇勾起一抹讥笑,“如今你是得意了,本公主听闻,先前你是被那火毅部族的人掳了去,那火毅部族的人一向是野蛮的,你倒是走运,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姜舞知道,只要和云宋贞对上,就免不了受她几句讥讽,她习惯了,也懒得和云宋贞多起口舌。 “托大公主的福,奴婢是平安归来了。”她淡声。 云宋贞发出一声冷哼,“别,我可受不起,我哪有这本事给你匀福气啊,不过也真是奇怪,换了别人落进那火毅部族,只怕早没回来的命了,你倒是……” 云宋贞上下打量着姜舞,眼里是一抹意味深长,“哎,说起来,皇帝哥哥也真是心宽,身边的人落进那样的地方,也还敢留在身边,都不嫌脏的呀。” 姜舞一拧眉,她听出云宋贞这话中的话了,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另一道声音快过她插了进来。 “大凉公主,今儿晨起是没漱口啊。” 姜舞闻声转过头,有些诧异,竟是宋登,他们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云宋贞蹙眉盯看着宋登,“火毅王。” 宋登笑着朝云宋贞揖礼,“正是本王。” 云宋贞缓了缓气息,拢了拢衣袖,“火毅王方才说的什么。” 宋登笑着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放肆!敢这么和本公主说话!” 宋登向来是桀骜不驯的,“诶,大凉公主,我不过是说了句您今儿晨起是否没漱口,你就生那么大的气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一国公主,嘴巴这么不干净,都说大凉公主貌美知礼,如今看来,啧啧……原来不过是嘴妇。” 宋登三言两语毫不留情将云宋贞的话顶了回去,气的云宋贞脸色又红又白。 “火毅王你才和皇帝哥哥达成共识,转眼就敢羞辱本公主,你这是没把我大凉放在眼里!本公主定要让皇帝哥哥好好治你们这些粗鲁人的罪!” “嗯?” 宋登身边的雷霆一吹胡子一瞪眼,朝云宋贞迈前一步,高大的身躯挺拔在云宋贞面前,魁梧可怕。云宋贞一个激灵,吓得连连后退,被身边的婢女扶住。 “大凉公主,你好歹是读过诗书的,这脑袋是用来装东西的,不是摆着好看的,你要你的皇帝哥哥治本王罪,尽管去,本王难道还怕你不成?!” “不过,本王警告你,你爱怎么闹,是你的事,但你若敢再欺负了公主,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宋登迈步上前震声威胁。 云宋贞瞪着眼,伸手指着宋登,“你……你想对本公主做什么!” 宋登白了一眼,“放心,我对公主你这样的,没兴趣,”他流露一抹嫌恶给云宋贞看,下一瞬眼神又狠戾起来,“不过公主最好记住本王的话,我们火毅人可是说到会做到的,不会和你们讲那么多客气!” 宋登说完,直起身,转眼看向姜舞,“公主,我们走了。” 姜舞颔首,“好。” 宋登转身离开,云宋贞拍着心口缓着气,忽然! 雷霆直挺站在她面前,狠狠一跺脚,瞪大的双眼里,充满威胁。 云宋贞被吓了一大跳,脚步后退,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到了地上。 “哈哈哈。”雷霆扬声大笑,宋登转过头看见,也跟着大笑出声。 云宋贞的狼狈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旁经过的几个宫人甚也忍不住想要笑出声,但被云宋贞怒瞪一眼后,赶忙低下头。 姜舞看着云宋贞狼狈的模样,她下意识想伸手帮着扶起云宋贞,但看见云宋贞怒瞪她的眼神时,她收回了手。 只怕她就算伸手帮了,云宋贞也只会认为她是虚假的。 “姜舞姑娘,慕烟宫雨婕妤找你过去一下。”这时,一小宫女跑了过来,说道。 姜舞点头应下后,转眼看向云宋贞,她揖礼欠身,“大公主,奴婢告退了。” 云宋贞愤恼一哼,在婢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 姜舞从慕烟宫离开后,回了养心殿。 她才走到殿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的云宋贞带着哭闹的声音。 云容珏身边的掌事内官柴内官凑了过来,“姜舞姑娘,大公主在里头呢,和皇上哭闹了好一阵,似乎是在说你的事呢。” 姜舞轻眨眼,她的事…… 她了然,云宋贞这是来为了方才的事告状了。 “姑娘且当心些。”柴内官提醒道。 姜舞温笑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她说完,径直走进了养心殿。 她进去后,看见云宋贞坐在一旁手里攒着巾帕,一抽一抽的哭嗦着,云容珏坐在软塌上,一手撑着额,双眼半睁半闭。 云容珏听见传来的动静,半睁半闭的眼微掀起一弯弧度,看见是小姑娘,他才直起身,“过来。” 姜舞朝云宋贞微欠身,然后走到云容珏身边。 “皇帝哥哥。”云宋贞皱着眉,盯着姜舞,嗔唤道。 云容珏看着姜舞,缓声,“方才宋贞说,你和火毅王,和她起了争执?” 姜舞抿着粉唇,没否认,点头,“是有些误会。” “误会?姜舞你别想着欺瞒皇帝哥哥!你和那火毅人联合着对本公主不敬,那两火毅人还羞辱本公主!皇帝哥哥,你可不能不管不理,要替宋贞做主才是!” “这事朕知道了,你且先下去吧。”云容珏说道。 “皇帝哥哥!” “下去。”云容珏语间有些不悦。 云宋贞撇着嘴,虽还想再闹出个结果,但看着云容珏沉然的脸色,她有所顾忌,不敢再造次,只能欠身揖礼后,暂先离开了养心殿。 云宋贞离开后,姜舞是稍松了口气,云宋贞在这,她会有不小的压力。 她刚松口气,转眼,对上他的双眼视线,脸上的松然顿时又换成紧张,“皇上,皇上若想罚小舞,小舞……” “朕说要罚你了?”云容珏打断她的话。 姜舞一怔,呐声:“不……不罚吗?” “宋贞的性子朕不是不知道,她这是挑了事,又想踩着先机来告一状。”云容珏说道。 姜舞轻眨眼。云容珏掀眸看她,“怎么,朕不罚你,你似有些失落?那好,朕且就罚你。” 姜舞一愣。 失落? 她没有啊! “皇……”她刚要说什么,忽然手腕一沉,整个人被拉拽过去,跌进他的怀里,“喏,这些小橘子,都给朕剥了。” 姜舞:“……” “这……是惩罚吗?”她下意识问了一嘴。 云容珏扬眉,鼻间发出一嗯声。 姜舞笑着坐直起身,伸出小手握了几个橘子在掌心,“小舞一定给皇上剥好的!” 小橘子容易剥,很快她面前的小盘子里就有好几个剥好的小橘子,她顺手拿起一个,递到云容珏嘴边,云容珏望着,张口吃下。 养心殿内,时不时有笑声传出来,外头柴内官和俞烈两人相视一眼,皆是一笑。 ———— 椒房殿。 江素莫依旧如常,准备了许多云容珏爱吃的膳食,然,近正午时,养心殿的小太监便传来话,云容珏又是不过来了。 云容珏没有过来椒房殿,也未去张若的寝宫。 “娘娘,皇上自登基后,来后宫的次数就是一只手都数得出来。”拂冬忍不住说道。 江素莫轻叹气,“皇上刚登基,前朝难免事多要忙,顾不上后宫也是有的。” 拂冬撇嘴,“皇上若真是因为前朝顾不上后宫也就罢了,可总不能连用一顿膳的功夫都没有吧,皇上留在养心殿还不是因为姜舞那丫头!” 江素莫喉间微哽,望着面前她准备多时的膳食,缓了缓气,“拂冬,在这宫里你该谨言慎行,皇上不是你可随便议论说道的。” 拂冬撇嘴点了点头,“是,奴婢知错了。” “罢了,皇上既然不来,这些且先撤下去吧。” “是。” “且慢。” 外头传来一声,江素莫望去,看见云宋贞走了进来。 “宋贞参见皇后娘娘。” “大公主快请起,”江素莫敛起失落的情绪,换上一抹温笑,“这个时辰大公主怎么来了。” “皇后娘娘不欢迎宋贞吗?” 江素莫笑着摇头,“怎会,公主过来,我很是欢喜。” 云宋贞笑,转眼看桌上的膳食,“皇后娘娘,正好宋贞还没有用膳呢,娘娘若不嫌弃,宋贞今儿午膳就在娘娘这儿用了。” “公主说笑了,公主在我这儿用膳,我欢喜还来不及。” 云宋贞顺势留在椒房殿用了午膳。 “皇后娘娘,这些本是要给皇帝哥哥用的吧?”她边吃边问道。 江素莫点头,“是,但皇上前朝事忙,一时过不来了。” 云宋贞眼珠提溜一转,“皇后娘娘,宋贞一直没把您当外人,您也别和宋贞生分了,宋贞都听说了,皇帝哥哥登基后,来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云宋贞的直言令江素莫脸色稍显难堪。 云宋贞瞥看见,继而道:“这现在宫里谁不知道,皇帝哥哥就是偏宠那身份地微的婢女,说起来,皇帝哥哥也真是,一个卑贱的婢女,何值他这样,竟置后宫,置皇后娘娘您不顾,也太不给娘娘您面子了。” 江素莫叹气,弯唇淡笑,“这都是皇上的喜好,皇上愿做什么,且做什么。” “娘娘,话不是这么说的,事也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说,您都是后宫之主,您不能任由这样的事继续下去呀。”云宋贞说道。 江素莫脸上隐着淡淡的无奈,“公主说笑了,本宫又能做什么,一切不过是凭着皇上的心思罢了。” “娘娘,皇帝哥哥的心思自然是最重要的,那姜舞,仗着的不过是那张漂亮脸蛋,娘娘应该知道的,这漂亮的姑娘,世间从不缺少,皇帝哥哥现在为着国事操劳,若是有一新鲜的,漂亮的,善解人意的女子常陪左右,定能让皇帝哥哥舒心许多的。” 江素莫转眼,眼里攒着情绪,看着云宋贞,“大公主是要本宫主动将人送到皇上身边。” 第169章 不愿 云宋贞低眼一笑,点点头,“皇后娘娘的担心和心情宋贞是能明白的,但是,皇后娘娘想想,您主动送个人给皇帝哥哥,皇帝哥哥若喜欢了,对那姜舞还能再有兴趣吗?那人且是皇后娘娘您安排的,也不会忤了您去,适当的时候,也可规劝皇上几句,那时,娘娘还用担心皇帝哥哥不来椒房殿吗?” 江素莫沉默许久。 云宋贞又道:“皇后娘娘,人,宋贞都给娘娘准备好了,娘娘且都不用操心了。” 江素莫眼神一颤,“都准备好了?” 云宋贞笑,随即朝外唤了一声,不一会儿,一穿着浅紫色衣裳低着头的女子挪步走了进来,“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大公主。” “抬起头来,让皇后娘娘看看。” 女子抬起头,江素莫望去,看清容貌时,有些意外。 “娘娘,如何?她的姿色,可不比姜舞差吧?”云宋贞问道。 江素莫点头,“确实姿色不错。” “她不仅长得秀眉,这性子也是极温柔的,怕是没有男子能受的住。”云宋贞说道。 江素莫打量看着女子许久。 “娘娘,她……” “公主心意,本宫知晓,也和公主一样,都是记挂着皇上的,这人既是公主准备给皇上的,那也由公主送给皇上,是最好的,公主觉得呢?” 云宋贞笑,“皇后娘娘答应了且好,既然皇后娘娘将这事交给宋贞了,宋贞定会好好将她送给皇帝哥哥的。” 云宋贞用完午膳后,便领着人离开了椒房殿。 ———— 碧唐国,云卿卿和唐怀两人接到大凉传来的消息,大凉新帝继位,云容珏为皇。 对这消息,云卿卿诧异,但同时也很为云容珏高兴。 “刚才还一脸震惊不可思议的样子,怎么现在又这副样子了。”唐怀搂着云卿卿,云卿卿顺势靠在唐怀的怀里。 “我是很吃惊啊,没想到大凉的局势转变的这么快,但五哥继位,我是真替他开心的,五哥自小就是能力卓越的,以前父皇就很看重五哥的,这次他能顺利继位于五哥自己,于大凉百姓,都是极好的。”云卿卿说道。 唐怀点头,启声:“大凉新帝继位,过些日子咱们要派使臣去大凉一趟了。” 云卿卿点点头。大凉新帝继位,朝纲有变,各国都要派使臣前往行交。 “如今五哥继位了,以后大凉和碧唐的关系,是会更好了呢。”云卿卿想着脸上露出笑来。 “对了,你今天还没见承儿呢。”云卿卿边说着,边让人将唐承抱了过来。 唐承已快一岁了,小家伙长得可爱,肉乎乎的样子实在惹人喜爱,唐怀对这唯一的儿子是喜欢宠爱的不得了。 两人逗弄着小家伙,小家伙也很配合,朝两人咯咯直笑,云卿卿抚着小家伙柔软的短发,“承儿越来越大了,什么时候,能再多个妹妹或是兄弟就好了。” 唐怀瞥看眼云卿卿,她的想法他都知道,在没有唐承之前他们说起过孩子的事,他们都是喜欢儿女双全的,总归觉得只一个孩儿是孤单了些。 但是…… 唐怀握住云卿卿的小手,安抚道:“这事不着急,即便是只有承儿一个孩子朕也很满足了。” 云卿卿抿唇浅笑,她知道唐怀对她好,可她也知道他心里也是渴望再多一个孩子的。 两人温存之时,外头忽然传来宫人们传话的声音,云卿卿一听,即刻从唐怀怀里直起身,理了理情绪。 “母后。” “母后金安。” 来的人是唐怀的生母,如今碧唐的太后。 “皇帝果然是在皇后宫中,”碧唐太后看见云卿卿怀中抱着的唐承,眉眼展开笑意,“承儿也在啊。” 云卿卿连忙顺势将唐承递给太后。 太后对这个唯一的孙子是喜欢的紧,抱着逗乐许久都舍不得撒手。直到小家伙打了哈欠,有了困意,这才让奶娘抱了下去。 “怀儿,你同哀家过来,哀家有些话要和你说。”太后脸上的柔和和欢喜褪去。云卿卿看着,有些紧张和担心。 唐怀和太后离开后,云卿卿呆坐着,一直到唐怀回来。 “怎么在这傻坐着?” 云卿卿抬起头,“回来了,母后……母后和你说什么了?” 唐怀眼色微闪,转而轻笑,“没什么,就是叮嘱了些话,不是什么要紧的。” 云卿卿轻眨眼,太后对碧唐的朝政一向不多问的,也甚少插手,两人相谈国事朝事的可能微乎其微,而且…… 前些日子她也听到些碎语闲言。 “唐怀,你别瞒我。”她呢喃声道。 “嗯?”唐怀垂眼看她,轻笑,“朕瞒你什么了?” 云卿卿犹豫,终是开口道:“母后是不是和你说皇嗣,还有……纳妃一事了……” 她和唐怀成婚后,唐怀只有她一人,未曾纳过一个妾室,一直到唐怀登基成皇,他这后宫之中也只有她一人,这事在他们两人这儿,是两情相许的喜欢,但在外人,尤其是朝臣们,还有太后那儿,就是奇怪的,也是令人难以接受的。 毕竟在这世下,没有哪个男人是没有三妻四妾的。尤其唐怀还贵为九五之尊,碧唐过往的皇上,哪一个都是后宫佳丽三千。 唐怀眼色一顿,温笑道:“没有,你别想太多了。” 唐怀眼色的微顿和刻意的掩饰,云卿卿更笃定了这猜测。她心中泛起涟漪的情绪。 没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只宠爱自己一人,也只有自己这一个妻子。 但这世间能做到此的,寥寥无几。 “唐怀,你别瞒我了,无论是朝臣还是太后,对你这后宫只有我一人,是有诸多非议的,我都知道的,若我能再为你生下一皇子也罢,可偏我……” 她生唐承的时候伤了身子,虽非不能再有孕,但再次怀孕的可能性要小许多,且即便是怀上了,能顺利诞下孩子的可能性也是很小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太后对唐怀纳妃之事便格外上心。 “别想这么多了,也莫要再说那些傻话,朕喜欢的只有你一人,其他人朕不会要,且你已经为朕,为碧唐诞下皇儿了,不需要再有什么心理负担,嗯?” 唐怀安慰着云卿卿的情绪。云卿卿安逸靠在他宽厚的胸膛间,心却是如翻江倒海。 ———— 大凉,养心殿内。 云容珏自登基后,在朝政之事上就不曾停歇下过,许许多多的事要等他批阅处理。 姜舞柔软的指腹轻摁着云容珏双额处,替他揉摁缓解着疲劳。 “皇上,要传膳吗?”姜舞瞅着时辰差不多了,轻启声问道。 云容珏鼻间发出一声嗯,姜舞朝门口站着的内官示意一眼,内官退下,不一会儿,便将晚膳端呈上来。 “坐下,同朕一起吃些。”云容珏示意姜舞一眼。 他们同桌用膳,已不是第一次,但云容珏登基成皇后,姜舞有所顾及,同桌用膳的次数,也大大减少了。 姜舞刚准备要坐下,外头内官弯着腰走进来,“皇上,大公主求见。” 姜舞刚要坐下,听见这一茬,腰身直起,稳当在旁站好。 “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云容珏眉眼间是一抹疑惑,但还是准允了云宋贞进来。 不一会儿,云宋贞走了进来,她脸上尽是笑意,朝云容珏欠身行礼,“臣妹参见皇帝哥哥。” “起来吧,这个时辰你过来有何事。”云容珏问道。 “这不正巧了,赶上皇帝哥哥用膳呢,臣妹手下有个新来的人,有一手的好手艺,做的膳食味道一绝好极了,臣妹记挂着皇帝哥哥,特意给皇帝哥哥带了些,皇帝哥哥正好尝尝如何。” 说完,她朝身边丫头示意一眼,丫头将食篮里的膳食一一拿出。 云宋贞端上来的这几盘小菜,模样看着都很精致。 “皇帝哥哥试试吧。”云宋贞笑着说道。 云容珏也没拂了云宋贞的面子,执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尝了尝。 云宋贞满怀期待的看着云容珏,“皇帝哥哥,味道怎么样?还合胃口吗?” 云容珏轻颔首,“确实是不错,你有心了。”他道。 得云容珏夸赞,云宋贞脸上的欢喜更明显了,“皇帝哥哥,你喜欢就好,这几道菜啊,不仅味道好而且……” 云宋贞在云容珏旁边的位子坐下,滔滔不绝和云容珏解释着这几道菜的做法和菜名。 这几道精致的小菜,还有极文雅好听的名字。 云容珏边吃边听着云宋贞滔滔不绝的话,片刻他侧眼看云宋贞,“这些菜名和寓意,不会都是皇妹想出来的吧?” 云宋贞咧唇笑,“皇帝哥哥,宋贞哪儿有这好本事啊,这菜名和寓意都是准备这菜的人想出来的,皇帝哥哥,你想不想见见她?也好对这些菜更清楚些,这些到底不是宋贞准备的,刚才和皇帝哥哥讲的许有不恰当的地方。” “也好,就见见吧。”云容珏说道。 云宋贞见云容珏答应,立刻唤人,将准备膳食的人传唤进来。 姜舞朝殿外好奇投过视线,方才云宋贞和云容珏讲了这些菜的菜名,这些菜的菜名也确实是别出心裁,能在做这些菜之余还想出这样好的名字的人,想来是很不同的。 不一会儿,云宋贞身边的丫头领着一女子走了进来。 “快,见过皇上。”云宋贞说道。 女子始终低着头,声音温和轻软,“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这些膳食,是你做的?” 女子微掀眼,却也是点到即止,“回皇上,是奴婢做的。” 没等云容珏开口,云宋贞忙道:“你且站起来,你做的这些菜,味道皇帝哥哥满意极了,这菜名也雅致好听,你且和皇帝哥哥好好解释解释这些菜名和寓意。” 女子站起身,走都桌边,垂眼看着桌上的膳食,慢启声和云容珏讲着这一道又一道的膳食。 云容珏安静听着,一直到女子说完,才轻点头,“甚好。” “皇帝哥哥,你觉着还满意吗?”云宋贞笑问道。 云容珏点头,“可以。” 云宋贞的笑更浓了,“皇帝哥哥,既然你满意,那她不如就留在皇帝哥哥身边,也好伺候皇帝哥哥。” 姜舞和云容珏几乎是同时一怔。 云容珏转眼看向云宋贞,“留她在朕身边?” “是啊,皇帝哥哥,你看她厨艺这么好,这文采上也一点不含糊,这样的人留在皇帝哥哥身边,且能在闲暇之余,令皇帝哥哥舒心些。” 云容珏薄唇边隐着浅浅的一抹若意,“宋贞,你这是给朕送女人了。” 云容珏说的直白,云宋贞脸上闪过一抹微尬,但她很快稳下情绪,笑着道:“皇帝哥哥,你一直为国事操劳,宋贞也是心疼你,多个可心的人在身边侍候着,也是件好事呀。” “你的好意朕心领了,至于人,你还是带回去吧。”云容珏说道。 云宋贞没想到云容珏会拒绝的这么干脆,她又劝了好几声,然云容珏都没有要答应收下人的意思。 云宋贞目光一瞥,落在一直沉默乖巧站在旁边的姜舞身上,她眼珠一转,朝着姜舞说道:“姜舞,你是一直在皇帝哥哥身边伺候的,你看皇帝哥哥继位后,比之从前是要更辛苦了,你是日日见着的,也不忍心吧?快劝劝皇帝哥哥。” 云宋贞忽然将这烫手山芋扔给了姜舞,姜舞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有些无措望看着云容珏。 “朕的事,你问她何用,难不成还指望她能做了朕的主。”云容珏沉声。 “皇帝哥哥……” 云宋贞在云容珏这儿软磨硬泡了许久,云容珏厌烦也不耐烦,随口将人留了下来。 云宋贞见云容珏答应下来,欢喜的很,连忙欠身,“谢皇帝哥哥。” 云容珏抬手一摆,示意云宋贞离开。 云宋贞笑着颔首,没有多留,离开了养心殿。 云宋贞离开后,姜舞微掀眼眸,看着始终低着头低着眼的女子。 云宋贞将这女子留在云容珏身边,是什么意思很明显。 云容珏唤来内官,撤去桌上膳食,然后直接牵着姜舞的小手,朝里殿走去。 女子这才抬起头,看着朝里头走去的两人,她眼中是深深的茫然。 夜深。 云容珏和姜舞两人嬉笑的声音犹在。云容珏来了兴致,和她两人一来一回的对着对子。 姜舞虽有之前去学堂学习经历,但在这方面,怎样都是难比的过云容珏的。 “方才宋贞问你的,若让你回答,你打算怎么回答?”云容珏忽然开口。 姜舞欢喜的笑落下,抬眼看着云容珏,轻声:“小舞不知道。” “不知道?”云容珏在她身边坐下。 姜舞点头。 “你会让朕收下那女子,还是不愿朕收下?”他又问道。 姜舞粉唇微努摇头。 “不许不答,朕要听你的实话,”他道,“愿还是不愿。” 片刻的沉默后,姜舞目光怔怔看着云容珏,“小舞不愿。” 她知道云宋贞将那女子留下是何意,她也知许多事不是她能说了算的,但若问她心中真实的想法,她自是不愿的。 姜舞看见,云容珏薄唇唇角边勾勒起的浅笑,“殿下?” 云容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夜深了,该安寝了。” 姜舞愣愣一声哦,站起身,就朝里头走去,替云容珏收拾床褥。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的背影,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 云宋贞将女子送到养心殿,云容珏虽收下了,但只是将人交给了柴内官,令其随便给找了个差事做着,便再无宣召。 女子名唤丝丝,每日跟着其他宫女做着些闲差。 “公公,每日做这些,难道没有别的事了吗?皇上那没有其他事可做了吗?”丝丝抱着东西,跟着往养心殿走去。 “嘿,你这丫头,这些事难道不叫事吗?皇上那的事岂是你我能随意过问的,你好好干自己的活,别成天想这想那的。” 丝丝瞥嘴,明明大公主是安排她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可是现在,她虽也算在皇上身边了,可做的都是些杂事。 “参见张夫人。” 张若迎面走来,注意到内官身边的丝丝。 云宋贞送了个人到云容珏身边伺候这事她是听说了的,内官是养心殿的人,而这身边的宫女却是面生,若她猜测的无错,该是她了。 “这儿有个生面孔啊。”张若捏着嗓子。 “回夫人,这是新来的宫人,名唤丝丝。”小内官连忙回道。 “新来的?你莫不就是大公主特意送给皇上的那位?” “回夫人,是的。”小内官回道。 “抬起头来本夫人瞧瞧。” 丝丝不敢懈怠抬起头,张若看清丝丝的容貌时,脸上的温和渐渐消失,“大公主的眼光,倒是真不错。” 张若看着丝丝,随嘴又问了些问题。丝丝一一回答着。 然,也不知是哪里惹张若不快了,张若忽然生气斥责,眼瞅着就要惩罚她。 “妹妹。” 张若眉头一蹙,转身,就看见戴着后冠,穿着华服的江素莫。 “参见皇后娘娘。”张若撇嘴欠身。 第170章 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 “妹妹这是做什么,即便宫人做错事要罚,且回宫里自行处罚就是了,何以要在这大动干戈。”江素莫说道。 张若不屑一眼,“皇后娘娘说的是,只是这丫头不懂规矩,嫔妾实在看不过去,才想着好好教教她规矩。” 江素莫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人,“这丫头不是……前些日子大公主送给皇上的那个吗?” 张若捋了捋大袖,“皇后娘娘见过这丫头?” 江素莫浅笑点头,“在养心殿时,见过一面。” “这丫头是大公主送给皇上的人,可实在不太懂规矩,这样的人在皇上身边伺候,岂不是容易惹皇上不悦生气,皇后娘娘,这不懂规矩的人,就该好好教训您说对吗?” 江素莫颔首,“妹妹这话是在理的。” “皇后娘娘既然也觉得在理,那嫔妾且是要好好教训教训她!”张若边说着,手边扬了起来。 但却被江素莫及时握住。 “皇后娘娘?”张若侧眼看着江素莫。 江素莫放下张若的手,朝丝丝笑道:“夫人就这火爆脾气,你别太往心上去。” 丝丝点头,“奴婢不敢。”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张若问道。 江素莫看了眼丝丝,“你且去旁边等本宫片刻。” 丝丝离开后江素莫启声:“妹妹对一刚进宫的小丫头需要置那么大的气么。” “置气?皇后娘娘说笑了,嫔妾不过是想教教这些新来的丫头一些规矩,否则不然,日后都眼睛长在脑袋顶上了,就像……那位一样。” 江素莫垂眼一笑,“妹妹的担心本宫知道,不过,那丫头是大公主特意送给皇上的,妹妹就算看不过眼,也要顾及些大公主的面子,还有皇上的面,皇上登基不容易,眼下正是铺垫根基的时候,咱们能为皇上做的不多,这后宫之间的小事,就不要再惊扰到皇上比较好吧?” “若不然,依着皇上的脾气,真发起火来,妹妹也不好受,对吧?妹妹可也是见过皇上发火生气的样子,妹妹不会忘了吧?”江素莫提点道。 被江素莫这么一说,张若想到之前被云容珏罚跪一事,不由寒栗,下意识缩了缩肩。 “妹妹是聪明的,所以,不要冲动行了事。”江素莫说道。 张若有片刻的沉默,然后慢慢抬眼看江素莫,“皇后娘娘,您也别嫌嫔妾话多,这如今后宫且就是您和嫔妾两人,这丫头,是大公主献给皇上的,大公主这意思是很明了了,这皇上若真的宠信了这丫头,嫔妾想,皇后娘娘也不会舒心吧?” 江素莫听着,脸上是温温浅浅笑,“妹妹,这后宫的人,日后只怕会越来越多的,若咱们都要这么辛苦,日子岂不过的太累了,好了,这外头风大,妹妹也快回宫吧,莫要着了风寒。” 张若被江素莫这么一说,不好再多说什么,她瞥瞪了眼不远处站着的丝丝,转头便换上温笑然后朝江素莫欠身,“那嫔妾且就先告退了。” 江素莫颔首,看着张若离开后,脸上的笑逐渐褪去,看向一脸畏怕的丝丝轻叹口气,“张夫人就是那样的性子,她要教训你,也是为了你好,想让你知道在这宫中要更谨言慎行。” 丝丝点头,“奴婢都明白的。” 江素莫看着丝丝,抬手替她将落在鬓边的发丝捋到耳后,“多水灵的一姑娘啊,走,到本宫殿里去坐坐,本宫同你好好聊聊。” ———— 养心殿。 几个朝中重臣从殿内退离,姜舞走进去时,看见云容珏的脸色微沉,“皇上。” 云容珏眉间微颤,看见是姜舞,脸上的沉然慢收起,“妹妹来了。” “皇上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吗?”姜舞将刚泡好的茶递到他的面前。 云容珏牵过她的小手,“算不上很烦心,但确实令朕心情不太愉悦。” 姜舞紧抿着唇,从云容珏登基以来,他每日的情绪是都起伏不定的,她看在眼里,有心疼,但从不主动过问。 “事情,总会过去的。” “不想听听?”云容珏看她问道。 姜舞弯唇一笑,“皇上若想找人诉说,小舞愿意当倾听者。” 云容珏笑意深浓,轻拍了拍小姑娘的手背,也只有和她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有这样的轻松愉悦感。 云容珏慢喝着姜舞亲泡的香茶,慢慢道出事由。 姜舞安静听着,一直到云容珏说完,她才慢声开口,“皇上心里想处置萧大人吗?” “妹妹觉得朕是怎么想的?” 姜舞粉唇努努,摇头,“小舞觉得,皇上是很欣赏萧大人的,应该,不想,对吗?” 云容珏眼底敛起会心的笑,“萧七瑾是有能力头脑的人,有他在旁辅佐帮衬,对大凉是有益处的。” 姜舞点头,“既然皇上这么欣赏萧大人,萧大人又有卓越能力,皇统领他留下就是。”她道。 “至于几位大臣们的想法,小舞觉得,能理解,但若萧大人一心为朝,与其疑心除掉一能臣,倒不如留下能臣为皇上所用,岂不更好。” 云容珏望着小姑娘,薄唇唇角深了深。 他心中已有了答案,然被那些老臣的声音熏扰晕的厉害,问她所想,不过是想看看,她和他的想法是否不谋而合。 “这事朕心中有数了。”云容珏起身,径直走到桌边,圆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他捻起一块,咬了一口。 “朕一向不爱吃甜食,唯独妹妹做的这糖酥,甜而不腻。”他边吃边道。 姜舞微楞,看着桌上的一盘糖酥,这盘糖酥不是她做的啊。 她有一丝疑惑涌起。 云容珏一向是挑嘴的,又不喜甜食,只有她做的糖酥,是他愿意吃的,也因此,这御膳房没人会主动给云容珏做糖酥,都是交由姜舞做的。 “柴公公,今儿御膳房那边可有给皇上做糖酥?”她走出养心殿,问道守在门口的柴内官。 内官含着腰,“没有啊,皇上一向不喜欢吃甜食的,糖酥也只有姑娘你做的才合皇上胃口,所以御膳房那边老奴且都叮嘱过的,不用做糖酥的。” 姜舞轻眨眼,“那是今儿上午是有什么人来过吗?”她问道。 柴内官想了,摇头,“没有啊,姑娘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姜舞收了收情绪摇头,“没事。” 而这之后两三天,姜舞发现,养心殿这边总是无故多了些吃食,且这些吃食,都是素日里她喜欢给云容珏做的且云容珏赞不绝口的。 “柴内官。” “老奴在,皇上有何吩咐。” 云容珏收起手中书卷,看了眼窗外天气,“姜舞呢,让她做些百合莲子羹过来。”云容珏说道。 柴内官应声后退出养心殿,刚要去寻姜舞,忽然看见迎面走来的丝丝,“柴公公,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吗?公公尽管差遣奴婢去做就是了。” 柴内官摆摆手,“你啊就算了,能摸准皇上心思的,也只有姜舞那丫头,眼下皇上想喝姜舞煮的百合莲子羹,我啊,得赶紧找姜舞过来。” “诶公公,何必舍近求远呢,姜舞姑娘眼下在慕烟宫呢,且不说来回这时辰浪费的,也打扰了雨婕妤和姑娘姐妹俩谈话不是,皇上想喝百合莲子羹奴婢也会做的,交给奴婢吧。” 柴内官皱着脸眉看着丝丝,“你?你说的这些话都对,但你别太高看自己了,皇上想喝的那是姜舞姑娘亲做的,这百合莲子羹是不难做,但要做出姜舞姑娘做出的味道,岂是容易的?行了,再和你磨叽下去时辰更要耽误了!”说罢,急匆匆离开了养心殿。 云容珏闭眼养神许久,忽然听到门口的动静,“妹妹来了。” 他微睁开眼,看见呈到面前装着莲子羹的瓷碗,顺手接过,舀喝了一勺,“这味道,是真不错。”他说道。 “皇上,喜欢就好。”应声之人刻意压低声音。 云容珏刚敛起的笑,在转眼看清跪在地上人时候,笑容骤然散去,“怎么是你?!” 丝丝抬起头,“皇上,奴婢得知皇上想要喝百合莲子羹,特给皇上做的。” 云容珏眉头一皱,当即将手中的瓷碗重放到一旁,“朕有让你做?你自作什么主张!” “皇上息怒,奴婢也是记挂皇上,姜舞姑娘在慕烟宫雨婕妤那儿,奴婢不忍皇上久等,所以才主动替皇上烹煮莲子羹的。” “皇上。” 柴内官领着姜舞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丝丝跪在地上,云容珏一脸的怒气,再看云容珏手边的瓷碗,两人一瞬了然。 柴内官一个激灵,连忙凑上前,低声斥责丝丝一句,然后朝云容珏道:“皇上息怒,是老奴失责。” “擅自做朕的主,你胆子不小,柴内官,把她打发出养心殿。” “皇上,皇上开恩,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皇上……” 然丝丝很快被内官拉了出去。 “柴内官,我是一时糊涂,我也是为了皇上着想,您帮丝丝说说情,让皇上别赶丝丝离开啊。” 柴内官一脸的嫌弃,转眼打量看着周围的人,“是谁给她帮的手。” 几个内官低着头,谁也不敢说话。柴内官目光落在一眼神飘忽的内官身上,“你胆子不小,敢做起你师傅我的主了!” “师傅饶命,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被斥责的小内官连忙跪地道。 “一会下去领五板子,将她带走,随便找个差事,只要别再出现在皇上面前晃悠。”柴内官说道。 殿内,云容珏的气,许久都没能彻底消下去,姜舞没说什么,悄摸离开去了养心殿后头的小厨房,重新给云容珏做了一碗莲子羹。 “皇上别生气了,气大伤身。”她将莲子羹递到他面前。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脸色这才稍有缓和,“朕还以为,你要为她说话求情。” “她是做错了事,皇上有所惩罚也是应该的。” 原先她还疑惑养心殿内无故多了的那些吃食是何来的,现在看,应都是丝丝做的。 云容珏喝着小姑娘做的莲子羹,心情舒畅许多,“朕最讨厌的便是自作主张自作聪明的人,偏一个两个都是如此。” 姜舞静听着,片刻后缓声,“皇上,丝丝姑娘是大公主送来的,大公主那边您……” “朕心里有数。”云容珏说道。 姜舞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 丝丝的事很快被江素莫和张若等人知晓,丝丝被遣后,来找求过江素莫,江素莫只是安抚了几句。 在云容珏面前,她并未提及丝丝的事。 “皇后娘娘,您不是赞同大公主给皇上献人的吗?怎么眼下,在皇上面前不提丝丝的事?”拂冬不解问道。 江素莫轻笑,说道:“本宫是赞同,这丫头若有本事也就罢了,本宫之前有提点过她,原以为她是个聪明的,能领会做的好,没想到还是……” 江素莫无奈摇头,“皇上的脾气咱们且都是知道的,这个时候,本宫为她说话,对本宫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只有害而无益,本宫自然不能做惹皇上不悦之事。” 拂冬点点头。 不一会儿,宫女跑了过来,附在江素莫耳边低语了几句。 江素莫脸色微起变化,眼眸半眯着,“哎,这下热闹了。” 慕烟宫,姜舞和姜雨鄢两人正逗弄着云沛,姜雨鄢身边的墨宝走进来,附在姜雨鄢耳边说道了几句。 姜舞瞅着,“姐姐,怎么了?” “是大公主府。”姜雨鄢开口。 “大公主府?是大公主有什么事吗?” “听说驸马的那个妾室,临盆了,但是难产,现在公主府乱成一团呢。” 姜舞睁睁眼,轻点头。驸马章全的那个妾室,姜舞见过一次,是年初和云卿卿云容珏一起的时候,见过,她记得那时那位娘子是被诊出了身孕,算算日子,也确实到了临盆的时候了。 “妇人临盆无疑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尤其是难产就更是不易了,董娘子这回也不知是吉是凶了。”姜雨鄢轻叹说道。 “公主府请的大夫应都是能者,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姜舞说道。 “姑娘这话就不一定了,奴婢刚才听说啊……” 姜舞和姜雨鄢听着墨宝说的话,两人脸上皆是震惊,“这,怎么会这样?外头的大夫指不上,那宫里的呢?人命关天,总得有大夫照看着吧。”姜舞说道。 墨宝叹气,耸了耸肩,“不知道呢,眼下这个时辰,宫里当值的大夫就一个,也不好再请去公主府吧,万一皇上这边有什么需要,那可就不得了了。” “皇上知道这事吗?”姜舞问道。 “听说已经有人禀告给皇上了。” “那皇上怎么说的?” 墨宝摇头,“这奴婢就不知了。” 姜舞眉头不由蹙起,她虽和那董娘子只有一面之缘,但眼下,这是人命关天的事。 姜舞从慕烟宫回到养心殿时,云容珏尚还未安寝。 “皇上,公主府的事……” “你都听说了?” 姜舞点头,“嗯,小舞听说了,皇上,这人命关天的事……” 云容珏轻叹气,“朕知道,已经派胡太医过去照看了。” 姜舞一听,顿然松了口气。 次日一早,外头的消息传来,公主府的董娘子诞下一男孩,但是……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董娘子和驸马两人皆是伤心欲绝,整个公主府都陷入一片颓丧。 董娘子骤然失子,伤心又愤恼,直言要惩罚照看不得力的下人。驸马章全对自己这第一个孩子也是诸多期盼,诸多期盼如今骤然化为云烟,章全也是又愤恼,又伤心。 两人皆要追责当晚失责之人。 这事一来二去闹的越来越大,最后到云容珏不得不插手的地步。 朝事本就繁多,如今云宋贞的事又推了过来,云容珏是更心烦。 姜舞看着,心疼。 “皇上。” 云容珏抬眼看她,示意她到身边,她走近。 “大公主的事,朕查的差不多了。” 姜舞点头,“那皇上,失责该处理的就处理了吧。” 云容珏低笑叹气,“那些人自然是要处理的,但这件事,和宋贞也脱不了干系。” 姜舞微楞,“大公主?” “妹妹以为,当夜为何外头能用上的大夫忽然都寻不到了么,还有拖延时间的产婆。” 姜舞听着微怔,“难道是……大公主……” 云容珏叹气,“自小父皇就宠爱宋贞,她贵为大凉公主,又深得父皇宠爱,自小就是蛮横的性子,以往且也算了,如今,做出这样骇人之事,简直是任性胆大妄为。” 姜舞亦没想到,这背后,竟然是云宋贞在推波助澜。 她震惊,更恐惧,她一直觉得,云宋贞是自小被众人捧着长大养成的任性刁蛮的性子,可眼下这样的事已不是一句任性就可带过了的。 董娘子的孩子,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姜舞眉头紧蹙着,“那皇上,打算怎么做?要处置大公主吗?”她问道。 云宋贞身份特别,不仅是先皇宠爱的公主,她母族和大凉之间,还有那道很深的渊源,要处置,只怕不容易的。 第171章 醉了 云宋贞一事,云容珏处置了失责的下人和产婆大夫。面上未提云宋贞的那些事,但在朝堂上,云容珏对章家,董家进行应有的提拔和封赏,更抬高了董娘子在公主府的地位。 对云宋贞,面上虽未有直接的惩罚,但暗里是让云宋贞给董娘子以照顾不周由头道歉,且亲自书写经文百遍,以慰藉董娘子逝去那个孩子。 云宋贞对云容珏这样的命令自是有不满的,可饶是她恳求云容珏,云容珏也不曾有半分松口,反是将她斥责一番。 这事几日后,云容珏令人将丝丝送回公主府,理由是,这人本就是云宋贞的人,且如今董娘子还在养身子,公主且在思过中,对驸马,这是应有的补偿。 云容珏借着这个机会,将丝丝直接送给了章全。 云宋贞又气又恼。 “皇帝哥哥!你为何要将丝丝送还给宋贞,还……还将人给了章全!” 云容珏头都不曾抬起,启声道:“理由朕不是已让柴内官宣读清楚了么,如今董娘子身体不好,你且也在思过中,这是给驸马的补偿。” “可……可那丝丝是宋贞送给皇帝哥哥你的呀,怎能再给了驸马,这让人知道了,岂不是会说闲话?” 云容珏这才抬起头,“她在朕这一直是做宫人该做的事,朕不过是赏了个宫人给驸马,外人有何闲话可说。” “可是……” “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了,你出去吧。” 云容珏不愿再和云宋贞多说,柴内官走了进来,含腰和云宋贞示意着。 云宋贞愤恼一跺脚,只能离开。 云宋贞离开后云容珏脸色沉下,手摁着眉心,一脸的倦意。 姜舞端着熬煮好的汤水走进来,“皇上,大公主走了。” 云容珏轻叹气,“那丫头,尽会给朕找麻烦,若不是因为她弄出这事,朕也不用提拔章董两家。” “皇上宽心,总算事情完美解决了,这就是最好的了。”姜舞安慰道。 云容珏颔首,“过些日子碧唐,青赵,漠苍等国的使臣且要来朝晋见,又是一番折腾了。”他叹声。 姜舞微怔,眼底多了些情绪。 青赵…… 十晏,还会来吗? …… 约半月后,碧唐国派遣的使臣到了大凉,云容珏接见,和其商谈讨论了两国之后和平相处等事宜。 和碧唐使臣的商谈是顺利的,相较之下,和漠苍等国的商谈费的精力就要多了许多。 如今的大凉在经过云枫登位,云容珏和楚音两人同掌权的那两年,已不似从前,需要的是修生养息,漠苍和赤周两强国,便想借着这次机会,从大凉这边捞到最大的益处。 云容珏和萧七瑾跟重臣们商议许久,应对着漠苍和赤周的咄咄逼人。 赤周和漠苍使臣离开后,青赵的使臣随之其后跟来。 青赵使臣晋见那日,姜舞在宫道上远远看了眼,来的使臣并不是十晏。 而之后,没两天,她从舒王府离开要回宫时,却遇到了十晏。 “公主看见十晏很惊讶吗?还是不想见到十晏?”十晏开口。 姜舞愣神片刻缓过神,连忙摇头,“不是……只是,十晏哥哥你怎么在大凉?青赵来的使臣不是你啊。” 十晏笑,轻点头,“嗯,国君并没有派我来和大凉皇帝商谈,我只是陪同大人来的。” 姜舞轻眨眼,了然点头。 “小舞,这次我来,我会留下。”他说道。 姜舞一怔,“什么意思?” “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留在大凉,留在这长安。”十晏说道。 姜舞紧抿着唇,“十晏哥哥,小舞……” “小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我这次留在长安,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像上次那样逼你和我离开了。” 姜舞听着,点点头。 十晏下的决定,她也没办法阻挠说不。 …… 回宫后姜舞直接去了慕烟宫。 “姐姐。” 慕烟宫门口平日里向来都是有宫女守着的,今儿却是连墨宝都没见到。 “姐姐。” 姜舞唤着声踏进殿,就看见殿内姜雨鄢和冯治两人,见她进来冯治轻咳一声,“姜舞姑娘。” 姜舞打量看着两人,姜雨鄢理了理情绪,朝冯治道:“冯治你先出去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冯治揖礼,“小的告退。” “小舞坐吧,吃点糕点。”姜雨鄢示意道。 姜舞坐下,看姜雨鄢的眼神带着情绪,“姐姐,你和冯治……你们……” 姜雨鄢下意识舔了舔唇,“小舞你想说什么呀。” “姐姐,你别瞒小舞,之前小舞就觉得你们两个有些不对劲了,你和小舞说实话,难道你们……” 姜舞也只是猜测,但这样的猜测是越想越觉得害怕的。 “我们……我们什么呀……小舞你……你想什么呢。” “姐姐,你别瞒小舞,你和冯治是不是……是不是有些什么?!”姜舞忍不住道。 “小舞!” “姐姐!” 姜雨鄢连忙捂住姜舞的嘴,“小舞,你别嚷,事情传出去让人知道了,你难道想看见姐姐出事吗?” “姐姐!你真的和冯治……姐姐你糊涂啊!” 姜雨鄢轻叹气。 “姐姐,你是先皇的宠妃,冯治他是侍卫,你们之间不该有这样的关系的。”姜舞急道。 “小舞,姐姐也不想的,但是,这样的事情,说来就来了,姐姐是先皇的宠妃不错,可是先皇早逝,姐姐一人在这深宫之中,日子是难熬的。”姜雨鄢说道。 姜舞眉头紧蹙着,眼眉间是浓深的担心,“姐姐,你说的这些小舞都明白,可是冯治他……” “不,小舞,你不明白!”姜雨鄢正色,眼睫剧烈颤抖着,“先皇在世时我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原以为能这样平淡安稳度过余生,可谁曾想到……我一个人在这深宫之中,日子有多煎熬。” “姐姐,你还有沛儿啊。” “沛儿……”姜雨鄢睁了睁眼,“是啊,我还有沛儿,可是……那又怎样呢,小舞,先皇离世后,太皇太后掌权,种种你都是看在眼里的,我在这宫中,甚至连沛儿都保护不了,我什么都没有,冯治……他现在是我除了沛儿唯一的拥有了。” 姜舞怔然看着姜雨鄢,她能感觉到她的无奈,她的凄哀。 “姐姐……” “小舞,你理解姐姐,这件事,千万不可以往外传,知道吗?”姜雨鄢紧拉着姜舞的手。 姜舞无奈叹气点点头,“姐姐,小舞明白事情的轻重,不会说的。” 姜雨鄢展颜一笑,“那就好……”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平缓了下情绪,“小舞你这个时辰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姜舞也缓了缓情绪,将遇到十晏的事告诉了姜雨鄢。 “小舞,十晏对你是很用心的,他这次留下,即便不是要你和他离开,想来也是为了你才如此的。”姜雨鄢说道。 姜舞垂着眼,“姐姐,我挺担心的。” “担心?” 她轻点头,“十晏哥哥在长安,我不放心,他虽和我承诺了,但是我还是怕他冲动了。” 姜雨鄢叹气而笑,启声问道:“小舞,若……十晏真的有能力重振南姜,你……会愿意和他离开吗?” 姜雨鄢突如其来的问题令姜舞一怔。 “姐姐,即便是要重振南姜,也应该是姐姐才是,小舞从前不过是最不起眼的公主罢了。”她说道。 姜雨鄢苦笑一声,“小舞你我是姐妹,何以妄自菲薄,姐姐是没这个能力了,姐姐已是大凉先皇的妃子,重振南姜也已不该是姐姐了。” “不过小舞,姐姐是希望你能安心留在大凉的,如今摄政王已经登基,地位和从前大不一样,他便是你最大的倚靠,小舞,你要牢牢抓住这个倚靠。” …… 姜舞从慕烟宫出来后情绪充盈着她的小脸。 “听人说你下午去了舒王府,回宫后又直接去了慕烟宫,怎么,这满脸心事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云容珏手撑额,望着小姑娘启声。 姜舞摇头,没有置言。 云容珏扳过她的小脑袋,薄唇边是温和的情绪,“妹妹一向是不会隐藏情绪的,在朕这难道还要刻意隐瞒?” 姜舞粉唇紧抿,听见云容珏继而的声音:“是因为雨婕妤?” 姜舞依旧沉默,云容珏了然,“你担心雨婕妤。” 姜舞轻叹气,“只是觉得,姐姐,在这宫里很不容易,从前有先皇的宠爱,可是后来……就剩姐姐和沛儿两人……” 云容珏安静听着小姑娘的话,待她说完后,才启声:“雨婕妤的事朕有考虑过。” 姜舞诧异,转眸盯看着他。 “她怎么说,都是先皇的宠妃,又是唯一诞有皇嗣的,朕打算封她为太妃。” “太妃?” 云容珏轻笑点头,“先皇逝世,沛儿虽只做了一段时间名义上的皇帝,但也是公之天下的,封你姐姐为太妃,也是应当的,她有了太妃这个封号,在宫里的地位也不会像从前那么尴尬。” 姜舞看着云容珏的双眸带着微光,“谢皇上给姐姐的恩典!” 云容珏笑着抬手捋了捋她的发,“再过些日子,就到年了,过几日朕同你出宫,咱们和以前一样,采买些东西,如何?” 姜舞诧异,更欣喜,“可以吗?” 从前他是皇子,是王爷,可如今,已是九五之尊。 “朕说可以,谁敢说不可以?” 两人相视而笑。 这天过后的两日后,云容珏便让人颁了封赐姜雨鄢的旨意。 云容珏封姜雨鄢为太妃,无疑也是让宫中众人明白,姜雨鄢在这宫中是有一席地位的。 姜雨鄢被封赏后又过了几日,云容珏带着姜舞出了宫。 江素莫得知两人要出宫采买年节东西时,是深觉不妥的,然劝了两三次,云容珏并未听她的话,仍坚持要带姜舞出去,江素莫一时也是无可奈何。 “哎,皇后姐姐,你说,咱们两个还比不上一小丫头,皇上宠她真是宠的没边了,竟为了她而出宫,去那样热闹人杂的市集。” 江素莫轻眨眼,淡声:“皇上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就有到年节去采买东西的习惯,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夫人又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究竟是嫔妾大惊小怪了,还是皇后娘娘您心太大了?从前皇上还是王爷,出府去市集,倒也没什么,可如今,皇上乃是九五之尊,那样杂乱的地方,岂还是能随便去的?若真是皇上自己个想去也罢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就是为了迁就姜舞那丫头。” 张若在江素莫耳边一直滔滔不绝的说着,江素莫觉得耳边聒噪极了。 “皇后娘娘,您是真不担心那丫头啊?即便您想讨皇上开心,可也没必要将这么一个劲敌放在身边吧,依嫔妾看,这丫头指不定哪天就被封赏了,到时候,可就真要和咱们平起平坐了。”张若呲着唇,看着江素莫说道。 江素莫呼吸微沉,拂冬瞥了眼张若,“夫人这话就说笑了,皇上再宠爱谁,那也不能是和皇后娘娘平起平坐,这后宫之主,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张若连忙掩唇,“是,这是嫔妾说岔嘴了,不过,这先皇祖宗们,非一个皇后的事,可也不少,皇后娘娘还是警醒着点为好。” 张若说完欠了欠身,和江素莫道了声便离开了。 “娘娘,张夫人就那张嘴厉害,您别和她多见识。”拂冬安慰道。 江素莫缓了缓情绪,“本宫知道,本宫何以和她一般见识,走吧,回宫。” …… 年节将至,又逢新皇登基第一个年节,宫中四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皇上,除夕夜的席面臣妾都拟定好了,您看看,若有不满意的地方,臣妾立刻让他们整改。”江素莫将拟定书写下的纸张递到云容珏面前。 云容珏看了两眼后,放到一旁,“皇后办的不错,就这样吧。” 江素莫温笑,随即想到什么,启声问道:“皇上,太皇太后那边您打算……” 提及楚音云容珏的脸色是冷了下来。江素莫见云容珏神情变化,连忙想开口再说什么,她还没来及开口,云容珏已启声。 “该有的席面一应不缺,至于阖宫宴席,太皇太后身体不好,就不用出席了。” 江素莫轻眨眼点头,“好,臣妾明白,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转眼,到了除夕这日。 满宫的热闹喜庆,姜舞跟着侍奉在云容珏身边。 阖宫宴席宴请的多是皇亲族,大公主云宋贞和驸马也出席了。之前闹出的事后,云宋贞明显收敛了些气焰,在席面上除了些敬酒的话外,倒也没再有多说什么。 席面的歌舞等是被江素莫安排的满当,然,云容珏却在一半时,就借以酒醉,先离了席面。 “没想到五哥今晚这么快就下阵了,元璟,你我可要多喝些。”云凰笑着说道。 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云容珏顺利登基为皇,元璟他们是很高兴的,两人隔空酒杯相对,对饮下酒。 云容珏离开,江素莫和张若两人顿没了什么生气,“皇上一向酒量都不错的,今夜这酒也非什么烈酒,怎的皇上这么快就醉了。” “许是今夜高兴,娘娘,不是有句话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吗?”拂冬说道。 “瞎说,那是忧愁时。”江素莫望着云容珏走远的方向,然后站起身,跟着走了过去。 姜舞和柴内官两人扶着云容珏往养心殿去,“皇上您当心脚下,要不,奴才让人传轿撵来吧。”柴内官说道。 云容珏顿住脚步,看了眼跟着的人,“你们都回去,她留下且可。” 柴内官担心看着,“皇上,您醉了,姜舞姑娘一人,只怕不容易照顾您,还是咱们……” “朕的话,你们且是没听懂?”云容珏正色呵声。 柴内官和几个小内官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听令离开。 姜舞扶着云容珏,“皇上。” 云容珏反牵住她的小手,他抬眼看了看夜色,“走,今儿是除夕,朕和你,好好过个除夕夜。”说完牵着她转身朝反方向离开。 姜舞跟着云容珏的脚步,眼见着他走到宫门口,“皇上,再走就到宫门口了。” “不到宫门口如何出宫。”云容珏侧眸轻笑。 姜舞怔然,“皇上要出宫?那要让俞烈他们跟着才是。” “妹妹何来那么多话,且跟着朕就是了。”说完,不容她再说什么,直接牵着她的手走出去。 宫门口的侍卫自是不敢拦云容珏的。 两人离了宫,到了热闹的街上,除夕夜,街上处处都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两人像从前一样,在街上逛着,转着,看见好玩的,会停下来,看见好吃的,也会买上一些尝尝。 两人脸上的笑没有间停过,转眼,时辰过。 “皇上,”她压低声,“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宫吧。” 云容珏俊容上是淡淡的微醺之意,他紧握着小姑娘的手,目光望着一处,“走,带……带妹妹去个地方。” 姜舞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带离了。 第172章 圆房 溪水相伴,中间是一弯如半月的小桥,旁边是两棵梅花树,正值冬日,红梅开的正好,香气扑鼻,在流水小桥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小木屋。 “好美的地方。”姜舞看着,忍不住赞道。 “喜欢吗?” 姜舞连连点头,“这里真的好漂亮。”小屋前伴着潺潺溪水,清冷的月光倒映在溪水中,红梅绽放香气扑鼻,在这样幽静的地方,让人恍然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姜舞一转头,恰看见云容珏抬高手,利落一折,将一株梅花摘下,他取下短的那支,就手插在她的鬓边。 姜舞一袭鹅黄衣衫,髻上只简单点缀了一素银短簪,鬓边的梅花红恰到好处,清冷月光照映落在她皎洁的小脸上,她如画中人。 “今夜,咱们不回宫了。”云容珏牵着她的小手,走上小桥,走到小木屋前。 “不回宫了?皇上,这不行的。”她下意识道。 他如今乃九五之尊,非常人,夜不归宫,是多么严重的事。 “行与不行,朕说了算,朕今夜只想和妹妹一人,在这清幽怡人的地方好好呆上一晚,放松放松。” 两人走进木屋。 木屋不大,但却雅致,原木桌边,有两张摇椅,云容珏牵着小姑娘示意一眼。两人在摇椅上躺坐下,他们面对窗,将外头的梅花树和晚月看得清楚。 清新雅致的景色,伴随着香浓的桃花酒,两人对饮而酌。 姜舞不是会喝酒的,但这桃花酒香甜可口,她忍不住多喝了些。 “每年除夕都很热闹,但也只有今年,是朕最喜欢的。”云容珏慢声开口。 姜舞捧着小酒杯,侧头看着,“皇上不喜欢热闹吗?” 云容珏轻笑,“喜欢,但不喜欢除了热闹什么都没有。” 姜舞看着云容珏敛笑的俊容,心中泛起涟漪。 她知道他是想到了过往,想到了……楚音。 曾经她一直以为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子,可后来才知,那些荣宠之下,是怎样的鲜血狼藉。 楚音对他的种种行为,是令人难以言喻的。 这世上没有谁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但若连生身母亲都对自己厌恶,甚至几次三番想要杀死自己,那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忽然,云容珏感觉手背一热,他转过眼,看见那双纤白的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不好的一切都过去了。” 云容珏望着小姑娘展笑的容颜,一瞬的恍神—— 她的到来是个意外,而这份意外,掺杂着许多令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的乖巧,她的善良,她的一切…… 她似如冬日里的那束阳光,猝不及防照映进来,虽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可却不失美好。 窗外,忽然飘下雪来,在雪落下的刹那,姜舞睁大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俊容。 桃花酒的香气弥漫开,似更香甜了。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寒风也逐渐刮起,然,屋内却是一室的温暖。脚踏上两双鞋并排而落着,一个宽厚高大,一个素白小巧。 大雪一直到近丑时才慢慢停了下来。 床榻上的男人慢慢转醒,一垂眼,便望见窝靠在怀里的小姑娘。他唇角不由上扬,缓又闭上了眼,安心享受着安静宁心的时刻。 姜舞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一阵疼。 “妹妹早。”头顶上方响起熟悉的声音。 她眨巴眨巴眼,掀眼望去,是那张熟悉的面容! 他们昨夜…… 姜舞皱着秀眉闭了闭眼,脑袋泛着疼想起了昨夜的种种。 姜舞小脸顿然一红,更察觉到自己还窝靠在云容珏怀里,她下意识动了动身子想要撑着起身,却被男人摁了回去。 “时辰还早,再睡一会。” 姜舞眨巴眨巴眼一时还难从昨夜的情绪转圜过来。 “皇上……” “妹妹可还记得昨夜。”云容珏搂着怀里的小姑娘,薄声微哑。 姜舞本就泛红的小脸更添了几分红,小手都忍不住攥起。 云容珏低眼看着小姑娘微红的小脸,薄唇唇角微牵起一弯弧度,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妹妹可还记得昨夜是如何唤朕的。” 姜舞秀眉颤了颤,两眉间疑惑划过,她慢掀起眸,男人坚毅好看的下颚撞进她的眼眸,“皇上?” 男人未语。 “不……不是吗?” “妹妹再想想。” 姜舞小脸皱起,认真想了想,摇摇头。 云容珏薄唇贴近,靠近她的耳边,轻浅一声。 姜舞明眸眨了眨,小小一声,“珏?” “和妹妹相反的是什么?” “姐姐? 姜舞看着云容珏的眼神,呐呐张唇,“珏哥哥……”话出她似受惊般连忙捂住唇。 “妹妹再叫一次。”云容珏看她一脸慌张无措的样子更忍不住想要逗弄她一番。 昨夜的事她有些记得有些是没什么印象了,这样清醒的时候,她哪里敢如此唤他。 “小舞不敢。”她怯生生。 云容珏故作沉下脸色,单手越过她身前,撑着身,望着她,薄唇缓缓靠近,“妹妹听话。” 姜舞眨巴眨巴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面容,她咬咬唇,呐呐轻声:“珏……珏哥哥……”她话出,眼睛目光忍不住朝一旁挪去,不敢看他。 云容珏薄唇勾起浅笑,“妹妹唤的好听,以后妹妹且就这么唤朕了。” 姜舞一个激灵,转过眼,连忙摇头,“小舞不敢。” 他贵为九五之尊,她虽是他亲信,可终只是奴婢,这样亲昵的称呼,她是不敢的。 “没什么不敢的,妹妹若拒绝,且是抗了旨意。”云容珏说道。 姜舞:“……” “小舞知道了。”她软软糯糯一声。 云容珏看她乖巧,轻捏了捏她的小脸,然后重新躺下,环搂住她,双目闭上,“且再睡一会。” 姜舞被云容珏搂在怀中,她慢掀眼望着他,他已陷入熟睡。 望着男人俊逸的容颜,昨夜的种种在顷刻间,涌上她的脑海,她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和他—— 姜舞小脸的红晕再度爬了上来,她伸手拉了拉被子,用被角将自己大半张脸遮住。 外头风雪已停,暖阳正一点一点,往上攀爬着。 宫里。江素莫一早就去了养心殿,然被柴内官阻拦在外,怎么也不肯让她进去面见云容珏。 柴内官忽然如此的举动甚是奇怪,江素莫恼怒,不管不顾闯了进去,然,却没看见云容珏的身影。 “柴内官,皇上人呢?!” 柴内官是顶聪明的,没和江素莫明说,只是劝说着江素莫。 “柴内官,今儿是年初一,皇上是不用上朝的,张夫人那边皇上且也不早,这个时候,到处都不见皇上的踪影,你告诉本宫,皇上到底在哪儿!若皇上有什么事你可担待的起?!” 柴内官跪下、身,忙道:“皇后娘娘息怒,老奴确实不知,皇上也不曾和老奴交代,皇上的心思,非我等能随意揣测的啊。” 江素莫看着柴内官,许久后哼气一声,“你们很好!”说完气恼拂袖而去。 …… 近卯时四刻,云容珏才和姜舞起了床,姜舞打来水侍候云容珏洗漱更衣。 “这里是朕特意让俞烈置办的,日后咱们要出宫,且也有去处。”云容珏说道。 姜舞替云容珏束腰封的手一顿,掀眸看他,“就像皇上在宫外的一个家一样,对吗?” 家…… 云容珏有些恍神,但片刻后,展颜一笑,摁住她的小手,“妹妹说的没错,像我们的一个家。” 两人四目相对上,姜舞亦有片刻恍神,片刻后她替他抚好腰封。她转过头,看着清雅的小屋,忍不住道:“若是家,还要添些东西才是。” 云容珏轻笑,“妹妹想添些什么,朕且让俞烈他们去办就是了。” 姜舞摇摇头,她看了眼外头,“皇上,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宫了,不然宫里人见不到您该着急了,至于这些要添的,等下次有机会,我们能再出来的时候,再去选看选看,好不好?” 云容珏笑着点头,“妹妹要如何就如何吧。” 两人收拾好后,便回了宫。 宫里江素莫得知两人回宫的消息,连忙赶到了养心殿。 “皇上,您昨夜怎一个人就出宫了,这一夜未归让臣妾好是担心。”江素莫说道。 云容珏情绪淡淡,“昨夜朕兴致在头,便想出宫走走,没什么大事,皇后不必太牵挂了。” 江素莫轻叹气,忍不住道:“皇上,臣妾理解您的心情,但……昨夜是除夕,您……您乃九五之尊,这宫外人多事杂,万一有不小心冲撞您的,这可怎么是好,皇上昨夜都去哪儿了?” 云容珏淡看一眼江素莫,没有要解释的打算,随便应对了几句后,便让江素莫离开了。 江素莫踏离养心殿后,便听见里头传来的说笑声,她脸色微有变化,慢慢走出养心殿。 拂冬在殿外,见江素莫出来连忙凑上前迎上,搀扶住江素莫,“娘娘,奴婢问过昨夜守门的侍卫了,侍卫说昨夜皇上是和姜舞两人单独离开的,就连俞侍卫都没让跟着。” 江素莫脸色平淡,并没有过多诧异,但眼底却是涌着一抹深深的情绪。 “娘娘,虽说皇上要做什么不是咱们能插手管的,但……但昨夜是除夕之夜,皇上理应和皇后娘娘您一起过的,皇上非但没来咱们宫,竟还和姜舞那丫头两人单独出宫一夜,这实在不合规矩。” 江素莫慢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言语间隐着阵阵轻叹,“合不合规矩,且都是皇上说了算,只要皇上高兴,其他人又能说什么,本宫只是真为皇上担心,这事若是让张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江素莫苦笑摇头,看了眼拂冬,拂冬连忙接话道:“张夫人是火爆的脾气,这事若让她知道了,定会沉不住气,说不定又要到皇上面前闹上一闹了。” 江素莫叹气,“是啊,所以这事,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 江素莫的担心,在第二天便成了真,张若不知哪儿听来的消息,果不其然,压不住性子情绪,去了云容珏面前哭闹。 云容珏对张若本就不喜,她再这么一闹,云容珏的厌恶是更达顶点,没理会她的哭闹,小惩了她。 江素莫来到张若宫殿时,看见张若正书写着云容珏罚她写的经文,一百遍亲手抄写的经文,对于张若,是不小的惩罚了。 “皇后娘娘且是来看嫔妾笑话的吗?若是的话,皇后娘娘看也看了,可以走了!”张若一脸的不高兴,她在云容珏那没讨到什么好,还被罚抄了经文,如今江素莫也借机来看她笑话,她是气恼的不行。 江素莫在张若旁边的位置坐下,“妹妹说笑了,本宫是好意,来看看妹妹。” 张若冷哼一声,“是么,那就多谢皇后娘娘的好心了。” 江素莫轻叹气,“妹妹的担心,委屈,本宫且都是知道的,只是妹妹,你的性子未免太急躁了,明知皇上不喜欢听那些,偏还要说,何必呢,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也就过去了。” 张若放下手中毛笔,“皇后娘娘说的轻巧,这事怎么能睁眼闭眼就过去了,皇上乃九五之尊,除夕之夜却和一小丫头离宫,到第二天一早才回来,这哪一点合规矩了?” “合不合规矩且还不是皇上说了算,妹妹又何必。” “合不合规矩是皇上说了算,但若不是那丫头在皇上身边蛊媚,皇上又何以至此?嫔妾不过是小小嫔妃,倒也在意不了那么许多,可皇后娘娘您呢?您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除夕这样重要的时候,皇上没和皇后在一起度过,这若让百姓知道了,怕是要笑坏人了,您皇后娘娘,可还有颜面可言?” 江素莫执起手帕掩唇若意看着张若。 “皇上的颜面且就是本宫的颜面,只要皇上高兴,本宫受点委屈也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姜舞那丫头……”江素莫言欲又止。 “娘娘是担心姜舞单独和皇上出去……”拂冬话说一半连忙掩唇。 江素莫瞥瞪一眼,“算了,这也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事了。”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张若眼珠子一转,唤住江素莫,“您是觉得皇上已经和那丫头……” 江素莫淡笑不语,但眼眉间的答案昭然若揭。 张若蹙眉,“若真是这样皇上岂不是要封赏……这怎么可以!那丫头身份地微,从前还是囚奴之身!” “妹妹别这么着急上火,这还没一撇的事呢,若皇上真有意,咱们难道还能阻止不成?除非是那些朝臣们反对,但前朝的事,可不是咱们能插手的。” 张若不语。 江素莫看了看她,然后站起身,“好了,本宫宫里还有些事,且回去了。” 张若站起身,敷衍的欠了欠身,脑子里不断想着方才的话。 …… 朝堂之上。 云容珏登基以来,推行新旧政交替而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将云枫,楚音等弥留下来的烂摊子一一收拾干净妥当。 原先楚音身边的人,在他逐一削减下,在朝中的势力逐渐削弱,尤以管阅为主。 管阅听着云容珏对他处事的责备和惩罚,待云容珏说道完后,他才开口,“皇上,老臣听皇上的安排,自知有做不妥之处,甘愿领罚,但今日,老臣有一事,不吐不快。” 云容珏睨眼看着管阅,慢声,“管大人且说。” “皇上,老臣等都听说了,皇上贵为九五之尊,除夕之夜,未依着老祖宗规矩和皇后一起度过,反而和一小小宫女离宫,至年初一才回了宫,这是坏了祖宗规矩的。” 云容珏眼色一顿,底下云凰和元璟两人下意识看了眼云容珏后,瞥瞪看着管阅。 “本,皇上宠爱谁,是老臣等不该过问的,但,若是那丫头,老臣便不得不忠言逆耳了,那丫头是身份微贱的,皇上不该如此。”管阅说道。 云容珏眉头一蹙,看着下头低声议论的大臣们。 “管大人既然知道是不该过问的,眼下且还过问了,自相矛盾。”云容珏冷声。 “这是朕的私事,管大人忠心朕看知道,但朕的私事,且不劳管大人操心了。”云容珏继而道。 “皇上,管大人是忠心,臣等也以为管大人的话……是在理的。” “皇上……” 底下朝臣顿起一阵议论,云容珏沉着脸色看着,许久未语。 “退朝。” 退朝后,云容珏直接回了后宫,云凰和元璟两人想和他说些什么都没能来得及。 元璟瞥看眼云凰,“担心?” 云凰点头,瞥眼元璟,“你难道不担心么?” “你是说皇上还是那丫头。” “都有,”云凰说道,“五哥被这些老臣们叽喳说的,压力肯定是有的,而那丫头……我担心万一五哥……那她该怎么办。” 元璟的担心虽没溢于言表,但眉眼间是能看出那浅淡的一抹担心之色。他拍了拍云凰的肩膀,“放心吧,我相信五哥,这几年五哥对那丫头什么样咱们都看在眼里的,他是在乎的。” 云凰轻叹气,点点头。 但愿。 第173章 保护 姜舞回养心殿的路上,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内官们,不少看着她指指点点,但说些什么,又听不清楚。 姜舞不知发生了什么,也没往心里去。 “哟,是姜舞姑娘啊。” 姜舞看着眼前的三个宫女,是花房的人,她去花房挑花的时候见过几次。 姜舞朝三人轻浅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哟,姜舞姑娘这就要走了?” “还有事吗?”她问道。 “瞧,咱们姜舞姑娘多傲气啊。” “那可不是,如今咱们这些人怎么能和姜舞姑娘相比,姜舞姑娘那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而且啊……” 姜舞看着三人,说话的人掩唇斜着眼看着她,眼里是一抹耐人寻味的意味深长,这样的眼神令人很不舒服。 她眉头蹙起,“若是没其他事,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说完就要离开。 然刚要绕过三人,就被拦住了去路。 “姜舞姑娘,你还真是如大家传说的那样,这是以为飞上了枝头了?” 姜舞眉头拧皱的更深,“你到底想说什么?”她不喜欢这些人阴阳怪气,说话又不说清楚的态度。 “姜舞姑娘,我们知道,你如今不一般了,但有句话,我们是好心送给你的,人呢,贵在有自知之明,你真以为在皇上身边,有了些什么,这身份地位就能一跃而起了?可别傻了,我想,你应该没忘记,你原先的身份吧?” 姜舞呼吸一重。 原先的身份—— 囚奴。 她未忘记过。 “这寻常宫女或许还能有个想头,也许皇上一高兴,宠幸了幸运的就成了良人,但你……虽然你现在不是囚奴之身了,但这曾经的事实也是改变不了的,在大凉,可还不曾有囚奴晋升主子的。” 姜舞紧抿着唇,听着三人的冷嘲热讽。 “所以啊,你即便得宠,但这身份,依旧是改不了的,还是别妄想了!” 姜舞轻眨眼,待三人说完后,才慢慢启声:“姐姐们都说完了吗?” 三人一愣。 姜舞弯唇一笑,“姐姐们要说的话说完了,小舞先告退了。”她说完,侧身朝旁绕过。 姜舞的云淡风轻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就连一旁围看的内官和宫女都是诧异,她得这般羞辱,竟还能面不改色。 就在姜舞刚绕过三人时,忽然! 她脚下被绊了一下,整个人一个不及防摔在了地上,身边顿时响起宫人们的笑声。 “姜舞姑娘,你瞧瞧你,虽说你身份地微,但也不至于要这样来告诉我们吧。”其中一人蹲下,嘲笑看着她。 姜舞撑着起身,她双手撑着地,手心和腕处被蹭破了皮,她眼睛泛酸,耳边还有人源源不断的嘲笑讽的话声。 “逞口舌之快,好玩吗?”姜舞温声。 蹲下的宫女愣住,“什么?” “逞口舌之快,又做这样的事,姐姐没想后果吗?”姜舞又问道。 “后果?” “你是想告诉皇上,让皇上惩罚我们?” 姜舞没说话。 “这跤是你自己摔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还是你想污蔑我们?这大家是都看见的,我们可没让你摔跤。”说话的人瞥了眼周围的宫人。 姜舞看去,几个宫人们面面相觑。 她缓了缓神色,也明白。 她虽是云容珏身边的人,可这宫中,连带关系的太多,这些宫人平日里做事,你帮我一下,我帮你一下,都是图个方便,为了她一人,得罪人,并不值得。 姜舞没再说什么,撑着就要站起身,“诶,要不我们帮你一把。”说话间,那人就要朝她伸过手,她刚要拒绝。 忽然! “诶,你怎么回事啊,我好心帮你,你还不识好歹了,反推我一把?” 姜舞:??? “我没推你。”姜舞说了一句后,站起身,她拍了拍身上的灰。 “你明明就推了!” 三人不依不饶。 “都在吵嚷什么!”熟悉的声音响起,姜舞转头一看,是张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荷香。 “荷香姑娘,是这姜舞……”那三人一看是荷香,连忙凑迎上去,将事情颠倒了个黑白。 荷香看着姜舞,微微一笑,“姜舞姑娘,我知道,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是皇上最宠信的,不过,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姑娘虽得皇上宠信,但……也不能目中无人视宫里规矩不存在,是吧?” “荷香姑娘说笑了,我没有,方才是误会,我没推她,而且也是她先来找事的。”姜舞说道。 她性子虽软,但也不喜欢任由人平白无故欺负。 荷香低声一笑,“姜舞姑娘,如今宫中,谁不知道你是皇上身边最宠信的,说她们胆大到欺负你,这……不太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就因为我在皇上身边侍候,难道就只有可能我欺负她们吗?方才的事荷香姑娘没亲眼看见,何以听她们一面之话,就断定是小舞的责任。”姜舞说道。 “姜舞姑娘,你注意点说话分寸,好歹荷香姑娘是张夫人身边的人。”荷香身边的人说道。 “小舞知道。” 荷香扬眼,“姜舞姑娘知道?我还以为,姑娘除夕夜和皇上宫外独处一夜后,便已将这些都抛诸脑后了呢。” 姜舞两眉划过一抹反感,淡声提醒道:“荷香姐姐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该知道说论皇上,是不应该的。” 荷香脸上的情绪顿然僵住,她哽了哽,扯出一抹笑,“谢谢姜舞姑娘的提醒了,同样的话姜舞姑娘希望我记住,我呢,也希望姜舞姑娘记住。” 饶饶吵声,不远处,云容珏沉着面色,望看着。 “皇上……” 柴内官刚要唤声,云容珏抬手示意,迈步走了过去。柴内官连忙跟上。 “吵什么。” 闹哄的几人在看见云容珏时,都面容失色,“参见皇上。” 姜舞刚要欠身,就被云容珏拦住,他看见小姑娘微蹙起的眉心,微低下眼,她双手上的伤痕落进他眼,令他双眸覆上一层阴鹜。 “怎么伤的?”他轻启声。 方才还嚣张的厉害的几人,此刻半跪在地上,听见云容珏的话,紧张看着姜舞。 姜舞对上她们的眼色,片刻挪开,“回皇上,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没什么大碍的。” 云容珏睨眼看着旁边的几人,“是么,那不妨告诉朕,方才你们几个这如此热闹,是在做什么?” 几人有片刻的沉默,许久后,刚才带头的人才慢启声回道:“回……回皇上,奴婢们,恰好遇……遇到了姜舞姑娘,就和姑娘闲聊了几句。” 云容珏眼底略过一抹沉深,“闲聊?” “是……” “柴内官,这几个人,一人打五板子,打发去浣衣局苦役一个月。”云容珏说道。 “皇上恕罪,奴婢们知错了。” 那几个人慌张的连连求饶。 云容珏没有理会,目光落到荷香身上,荷香本能的咽了咽口水,畏惧于双眼,“你是张夫人身边的人。” “回皇上,奴婢是,是张夫人的陪嫁丫头,荷香。” 姜舞看着荷香,荷香聪明,回答云容珏时还特意提了一嘴自己是张若陪嫁丫头,云容珏虽不喜张若,可朝上和后宫,面上的一些功夫是要做足的。 “既是张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就更应该知道规矩,这些小的不懂事,你且多提点着些。”云容珏说道。 荷香连连点头,“奴婢明白。” 云容珏挪开眼,牵着姜舞朝养心殿去。 云容珏离开后,几个人顿如蔫了一般,“荷香姐姐,你可要帮帮咱们,咱们可都是……都是听张夫人的。” 荷香弯了弯唇,“放心吧,这事夫人有数的。” …… 养心殿。 云容珏带着姜舞回来,传了太医过来。 “皇上,小舞没事的。”她的手只是蹭破些皮,并没什么要紧的。 云容珏只瞥看了眼太医,太医微笑颔首,替姜舞检查着手上的伤。 片刻后,太医朝云容珏禀声,姜舞的手伤都是皮外伤,无大碍,用些药擦一擦便会好转。 太医离开后云容珏望着姜舞的手出神许久。 姜舞看着云容珏,猜不透他此刻的情绪,“皇上。”她唤了一声。 云容珏未语。许久后才缓声开口,“朕有件事和你商量商量。” 姜舞看着云容珏一脸认真又有些严肃的样子,“皇上要和小舞说什么?” 云容珏握紧姜舞的手,看着她,缓声开口。 姜舞听完云容珏的话怔然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跪下,连忙道:“小舞不敢。” 云容珏沉色,一把将她拉起来,“没什么不敢的,这是朕给你的。” 姜舞垂着眼,她从未想过,而且—— “皇上小舞受不起的。”她说道。 云容珏定看着她,“这件事朕心意已决。”他说完,将柴内官唤了进来,让其拟好圣旨。 柴内官听了云容珏让他传下去的旨意,是微微一愣,下意识朝姜舞看去。 “还傻站着做什么,去拟旨。” 柴内官连忙收回视线,连连颔首后退了下去。 “皇上……”柴内官退下后,姜舞还想说什么,被云容珏堵住。 “方才在宫道发生的事,朕都看见了。”云容珏启声。 姜舞轻眨眼,云容珏紧握着她的小手,“这些日子宫里的流言蜚语朕也不是无所耳闻,朕不愿你承受那些。”他说道。 姜舞看着眼前的人,明眸中忍不住泛起涟漪,“小舞没关系的。” 云容珏望着小姑娘,薄唇牵牵。 后宫前朝。 不到半日时间,姜舞获封成为姜美人的事便已被众所周知了,从柴内官宣旨下来,议论声就不曾停下过。 “这下好了,姜舞有了这个封号,日后在宫里,日子也会更好些。”赫宝琪轻声说道。 舒王府也听到了宫里姜舞获封的消息。 云凰沉着眼色,心里五味杂陈,那丫头获封,可说是意料之外,但也可说是意料之中。 五哥登基为皇,她是五哥身边最亲信的人,得以封赏,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是…… 他也没想到,五哥真的……封赏她了。 这样的封赏,云凰知道意味着什么。 赫宝琪转眼,就看见云凰沉着带着浓深复杂情绪的眼色,她脸上微浅的笑顿然住,慢慢收起。 “殿下,要不要看看泽儿?”赫宝琪问道。 云凰半响没反应,赫宝琪刚要做主让人将云泽抱过来,然刚开口,云凰倏然站起身,快步朝外头走去。 “殿下!” 赫宝琪连忙追上去。 “本王有事出门,王妃莫要跟来了。”云凰只扔下这么一句,便如风一般,消失在了赫宝琪的视野当中。 赫宝琪扶着门站着,望着,慢慢收回视线,所有情绪化为一声长叹。 云凰的心中,还是记挂着姜舞。 一直不曾改变。 “王妃……”身边丫头担心唤了她一声。 赫宝琪轻叹一口气,“替我准备些礼物,跟我进宫一趟。” 赫宝琪进宫到姜舞的宫殿时,正好看见那些内官们送了东西离开。 姜舞获封美人,云容珏赐她的殿宇都是紧挨着养心殿的。 “姜美人。”赫宝琪走进,客气唤了一声。 姜舞看见是赫宝琪,连忙迎上前,“舒王妃。”她本能欠身,赫宝琪连忙扶住她。 “如今你已是皇上亲封的美人了,再给我行礼,是不合规矩的,说起来,还应该是我给美人行礼问安呢。”赫宝琪说道。 姜舞堂皇,“舒王妃,别这么说,姜舞受不起的。” 赫宝琪一笑,姜舞连忙招呼着赫宝琪坐下,赫宝琪张望看着漂亮的宫殿,笑道:“你一直是跟在皇上身边的,皇上对你一直也是宠信有加,这一天,是早该来了的,你也算苦尽甘来了。” 姜舞小脸浮现一抹无奈,赫宝琪看着,问道:“怎么,难道还不高兴了?” 姜舞摇头,“不是不高兴,只是……小舞觉得难以受起这些,小舞也从没想过要这些。” “从未想过?难道你跟着皇上身边,就从未想过?总不会甘心只做一小小侍婢吧?”赫宝琪诧异。 姜舞抿唇,“小舞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陪在皇上身边是意外,小舞也愿意一直陪着,但这些封赏,小舞没想要过,也……” 她话顿了顿。 赫宝琪看着姜舞,情绪有些复杂,事实上她对姜舞的感觉一直是很复杂的。 一开始的好感,到后来知道云凰喜欢的人是姜舞,对她心生嫉妒,再后来,姜舞不计较一切的帮她,她对姜舞又充满了感激。 各种滋味交杂着。 而如今,似又多了一种,叫……欣赏。 赫宝琪弯唇,“你虽未想过,但皇上既然给你了,且就是你应得的,这些天,莫说是宫里了,就是我,都有听到一些关于你和皇上除夕夜离宫度夜之事,若皇上不这么做,对你,是一种伤害,这个封号,我想,也是皇上对你的一种保护吧。” 姜舞叹气,点点头,“我明白。” 所以,她虽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可也不愿落了云容珏的心意。 赫宝琪在姜舞这呆了不到半个时辰离开了,她离开后,张若,还有江素莫都谴人送来了贺礼。 姜舞知道分寸,在贺礼送到后,便去了一趟椒房殿,正赶巧,张若也在,便一道道了声谢。 “原以为这新人要在九月左右的秀女选上才有,没想到,这第一个新人,是你啊。”张若捏着嗓子说道。 姜舞小脸上是温温浅浅的笑。 江素莫看了张若一眼,然后伸手拉过姜舞,让她坐到身边,“咱们一直都知道皇上是宠信你的,你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获封美人,也算合情理,以后更要好好侍候皇上,尽嫔妃本能,知道吗?”江素莫温声说道。 姜舞颔首,“嫔妾记住了。” “姜美人,如今咱们是一起侍候皇上的人了,有些话,是本夫人好心对你的提点,你且要记在心里了。”张若开口道。 姜舞看着张若,心里有了些准备。她颔首。 “你虽是皇上亲封的美人,咱们也都是这公众嫔妃,不过……说起来,你原先的身份……”张若边说边掩唇,“你从前是什么身份,不用本夫人提醒你也是明白的,所以,咱们看似都是侍候皇上的嫔妃,实则还是有差别的,从前你姐姐,也是一跃成了先皇宠爱的妃嫔。” “你们姐妹俩是都好运,但可不要一时忘形过头了,这该注意的礼节规矩,可还是要谨记的,可知道?” 姜舞轻颤眼睫,张若这番话听似提点,实则是故意点出她的身份,几分提点,几分羞辱罢了。 “嫔妾明白,一定谨记。”姜舞温声道。 三人正说着话时,养心殿的小内官走了进来,朝三人揖礼,“姜美人,皇上让您过去一趟。” 江素莫和张若两人对望一眼,张若脸上的笑僵持住,余光瞥了眼姜舞。 姜舞站起身,朝两人揖礼,“嫔妾告退。”然后跟着内官离开了椒房殿。 姜舞离开后,江素莫长吁一口气,张若是直接将手中的葡萄丢到了一边,“瞧瞧。” “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竟真封了那丫头为美人!”张若生气道。 第174章 不愿妹妹委屈 江素莫淡瞥看张若一眼,“很意外吗?” “姜舞跟在皇上身边也这么多年了,皇上对她一直是很宠信,如今给她一个美人称号,也不算意料之外,妹妹又何必这么着急上火,喝口菊花茶润一润。”江素莫伸手,将茶碗推到张若面前。 张若翻了一眼,“她是跟了皇上多年,皇上也宠信她,但她的身份是什么?从前可是最卑贱下等的囚奴,即便是成了皇上身边的亲信,这卑贱身份就能改变吗?皇上封这样身份低贱的女子为嫔妃,也太不合规矩了。” “皇上都不嫌弃她的身份,妹妹又何必这着急上火的,不管怎么样,现在她已经是皇上亲封的美人了,妹妹以后对她,还是客气些,也免得惹了皇上不高兴。” 张若呲笑一声,“哎,皇后娘娘到底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样的大度,还真是别人比之不及的呢,”张若说完,站起身,“娘娘嫔妾宫中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她朝江素莫欠身揖礼后便转身离开了椒房殿。 江素莫看着张若离开后放下手中的水果,拂冬地上巾帕,她接过擦拭擦拭干净手。“娘娘,这张夫人讲话就是这么直愣愣的,也没个忌讳。” 江素莫轻笑,“她一向是这样,有什么忌讳的,只是她这性子也确实该改改了,如今已不是在王府的时候,她这性子不改,是迟早要吃苦头的。” 暮色涌上,喧闹的皇宫逐渐陷入安静,姜舞让人将宫中云容珏送的东西,还有江素莫她们送的东西都上了簿子,然后收进库房。 “皇上。” 姜舞闻声望去,看见走进来的云容珏,“皇上。” “你这也热闹了大半日了,”云容珏张望看着四周,“这殿可还满意,若有不喜欢的,且让底下的人再修整修整。”他道。 姜舞摇头,“这灵舞殿偌大,皇上,要不还是换一处吧。”她说道。 云容珏扬眉,随即牵起她的小手,“好,换一处。”说完,牵着她离开了灵舞殿。 云容珏牵着姜舞离开了灵舞殿,到了养心殿,“换的这处妹妹可还满意。”云容珏望着她说道。 姜舞小眉头一蹙,云容珏看着,展颜一笑,将她拉到身边,“灵舞殿是朕给你的,无论大小,你且安心住着就是,今日朕让人送过去的东西,可还都喜欢?” 姜舞点点头,“喜欢,小舞都很喜欢。” 他让人送的东西很多,但每一样她都认真看过的。 忽然,姜舞手腕一凉,她下意识垂眼,只见她左手手腕处多了一素粉晶莹剔透的手钏,她抬眼,“皇上?” “妹妹手腕纤细皮肤皙白,这手钏妹妹戴着甚好看,可喜欢?” 姜舞看着手腕上的素粉手钏,然后点点头,“喜欢。” “那妹妹且好好戴着。”云容珏望着她,话落薄唇轻贴上。 攒丝纱静溢垂落至地上,微微的风吹拭而过,纱帐淡淡的香气幽幽散发出来,令人心怡。 姜舞皙白透着微红的小脸上,几缕青丝贴服着面颊,“皇上,其实您没必要……特意封赏小舞的。”她知道,云容珏对她的这一封赏,后宫中不少人是不满的,张若等嫌恶她曾经的身份,即便是皇后,怕也是和张若有几分同想。 云容珏搂紧怀中的人,“妹妹单纯,朕若不予妹妹这身份,妹妹以为,那日在宫道的事,日后还会发生多少?朕不愿妹妹委屈了。” “日后若那些不懂事的再欺负妹妹,妹妹且用现在的身份压制便是,知道吗?”他垂眼看着姜舞。 姜舞抿唇轻点头。 原来,他是为她想着。 姜舞掀眼望着男人俊逸的面容,外头的风雪似还没停,隐隐传来声音。 她眼前晃过他们初见的那个冬日,她曾以为那是她寒冬的开始,原来,那是她接近温暖的开始。 姜舞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更朝他怀里靠着。 云容珏察觉到小姑娘的动静,薄唇唇角轻牵,宽厚大掌将她搂的更紧了。 …… 云容珏封姜舞为美人一事,不仅在后宫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前朝更是。 前朝大臣得知后,反应激烈,屡屡上书,要云容珏收回成命。 云容珏自是不愿听这些迂腐老臣的,且有云枫封姜雨鄢在前,那些老臣被云容珏驳声后,虽心仍有抱怨,但,也无可奈何,终没能令云容珏收回成命。 “小舞,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真好。”南芙跟在姜舞身边,笑着说道。 南芙进宫后依旧是做着宫女的差事,云容珏虽放过了她,给她一份差事,但对她和姜舞之间的距离,是有了要求,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时刻都跟在姜舞身边。 姜舞弯唇,没说什么。 “诶,小舞,小心。” 迎面走来一抱着箩筐的小厮,差点撞上姜舞,南芙眼疾手快拉了姜舞一下。小厮倒是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对不起对不起。” “你是哪个宫的,怎的这样莽撞?这是姜美人,你若是冲撞了,皇上可是要怪罪的。”南芙斥声道。 “美人饶命,小的是宫外负责运送菜品的,第一次进宫,不熟悉路。”小厮边说着边抬起头,望看着姜舞。 姜舞没将这小事放在心上,刚要张口说什么,蓦地一低眼,正好和小厮的视线对上。 小厮双眼攒着若有所意的微光,有几分示意。姜舞看着,忽觉得眼前人有些眼熟。 下一瞬,姜舞双眼倏然瞪大,竟是…… 她呐呐张唇,话卡在喉咙口。 “既是宫外的人,就更该谨慎小心,你这乱走乱闯的像什么话。”南芙说道。 姜舞眨了眨眼,情绪波澜,她压了压情绪,“他也不是故意的,没事,小南,我……我一发簪好像掉了,你帮我找找吧,看看是不是刚才经过御花园掉在那儿了。” 南芙一听,连忙点头,“好,我帮你找,那你……” “我在这附近看看,顺便等你。”姜舞说道。 南芙点头答应下后,连忙朝御花园跑去。 姜舞见南芙走远,这附近也没其他宫人,连忙将小厮拉到一旁,“十晏哥哥……” 十晏脸上刻意涂抹了些黑灰,他抬头朝姜舞一笑,“小舞,还是认得出我。” “十晏哥哥,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进宫了?还……还弄成这个样子。”姜舞急问道。 “不乔扮成这样,我也进不来,眼下我非青赵使臣。”十晏说道。 “十晏哥哥,你胆子也太大了,若是被发现,那是不得了的。”姜舞说道。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小舞你不用替我担心,我进宫,是为了你。”十晏说。 姜舞一怔。 十晏看着她轻笑,“我听说了,大凉皇帝,封你为美人了。”十晏轻笑的情绪中带着一抹复杂。 姜舞羽睫轻颤,点头,“是。” 十晏笑,“没想到,到底你还是和雨鄢公主一样了。” “十晏哥哥。” 十晏慢收起脸上的笑,缓声:“小舞放心,我也没别的意思,今天进宫只是想见见你,仅此而已。” 姜舞轻叹口气,“十晏哥哥,这宫里人多,你还是早些出宫吧。”他多留一刻,就容易出危险。 “小舞还是关心我的。”十晏笑道。 姜舞没有否认,她对十晏,是视他如家人一般,亲人一般。她怎么可能不关心他。 “好吧,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也是该离开了。” 十晏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执意要留下来,他抱起箩筐,和姜舞道了一声后,就要离开。 只是,在十晏刚要离开时,忽然。 姜舞听见一熟悉,但她并不太愿意听见的一道声音。 云宋贞走了过来,仍然是一脸的傲气,“这不是皇帝哥哥前几日刚封的姜美人吗?” 姜舞轻颔首,“大公主安好。” 云宋贞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诶,别,姜美人的这一声本公主可承受不起,这谁不知道,姜美人是皇帝哥哥的新宠,厉害着呢。”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本公主无意得罪了美人,美人再到皇帝哥哥面前告本公主一状,那本公主,可就有得受了。” 姜舞:“……” 云宋贞这脾气真是怎么也改不了。 “公主说笑了。” “说笑?本公主可没说笑,说的可是事实啊,在姜美人这,本公主吃的亏是不少了,从前美人还没获封的时候,都已那样了,如今你又获封了美人,这本公主可更要敬你几分了。” 姜舞:“……” “不过,虽然美人如今是皇帝哥哥身边宠爱的,但有些事,本公主希望美人还是记住,莫要一跃而飞,便忘了自己从前的身份,倒也不是本公主看不起美人,只是美人从前是囚奴的身份,这是满宫人都知道的,美人和皇后,和张夫人且是不同的,张夫人好歹是大家闺秀,知礼数,美人你么……” 云宋贞呲唇,“这礼数美人要好好和宫里教习嬷嬷学学,别日后丢了皇帝哥哥的脸。” 姜舞听着云宋贞一句又一句的嘲讽,倒也没放在心上,“大公主的话,姜舞记住了,谢大公主提点。” 云宋贞冷哼一声,蓦地,才注意到姜舞身边站着的小厮,“哟,这又是谁?” 十晏连忙低头,“回大公主,小的是宫外负责运送菜品的,今日进宫,不小心迷了路,恰好遇到姜美人,得以提点。”十晏说道。 云宋贞脸上露出一抹嫌恶,“既得了提点,还不赶紧离开。” 十晏余光瞥看了眼姜舞,然后连连点头,“小的这就离开这就离开!”说完,从云宋贞擦身而过。 看着十晏离开,姜舞稍松了口气,然后朝云宋贞道:“大公主若没别的事,姜舞先告退了。” 许是有了之前云容珏的惩处,云宋贞稍有收敛,方才过了几嘴瘾后,现下没再多为难姜舞。 姜舞离开后,往宫门的方向看了眼,长叹口气。 十晏的忽然出现,太意外,他虽没做什么,但……她本平静的心,是被掀起了不小波澜。 姜舞回了养心殿,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内官忽然急匆匆走了进来,和云容珏禀道,云宋贞不知怎的,浑身发奇痒。 “怎么回事,大公主现在在哪儿?”云容珏问道。 “回皇上,大公主眼下在皇后娘娘宫中呢,皇后娘娘已请了太医,但还是让人来通报皇上一声,皇后娘娘说,还是让您过去看看。”内官说道。 “皇上,且去看看吧。”姜舞说道。 云容珏点头,和姜舞两人一起去了椒房殿。 他们刚到椒房殿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的云宋贞哭闹的声音。 “怎么回事?” 江素莫看见云容珏连忙迎上前,“皇上。” “大公主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先前公主来臣妾宫中和臣妾话语闲谈,也不知怎的,忽然就身上发了奇痒,公主挠抓的脖子和脸都起了小红疹子,臣妾担心,不敢懈怠,立刻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这时正好走出来,云容珏问道:“大公主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皇上,大公主是肤质过敏所致。” “过敏?是吃了什么东西吗?”姜舞下意识问道。 云容珏看向太医,太医回道:“这人过敏,原因繁多,究竟是吃了什么导致的,皇上,还要容臣一些时间,验查下公主吃过的东西,喝过的东西。” 江素莫一听,连忙唤来拂冬,交代着将方才云宋贞吃过喝过的东西都交给太医。 “太医,大公主现在不适,挠抓的也厉害,你看先给公主开些止痒的药吧。”江素莫说道。 太医颔首,“臣这就拟配膏药。” 太医离开后,江素莫扶着云容珏,温声道:“皇上,您先坐一会儿。” 不一会儿的功夫,太医将调配好的药膏拿来,让侍女给云宋贞涂抹上。 药膏涂上一会儿后,起了些作用,云宋贞感觉不似刚才痒的那般厉害。 “皇帝哥哥。” 云宋贞起身,将外衫套穿好,从屏风后走出,云容珏抬眼,就看见她脖颈和小半张脸上的红疹子,骤然一看,是令人有些不适。 云宋贞瞪看向太医,“你们查出来本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回公主,请再给老臣些时间。”太医连忙道。 “还要时间!你们不是都是御医吗?!怎的这般无用!”云宋贞恼怒叱骂道。 “大公主息怒。” 云容珏瞥看眼怒气冲冲的云宋贞,启声道:“太医再厉害,也不是神仙,你这是过敏所致,且好好想想,是不是吃了喝了什么不该吃不该喝都的东西。” 云宋贞蹙眉,倒是认真想了想。 “晨起就用了些清粥和包子,都是常吃的,不会有错的,”云宋贞说道,“辰时进宫后,一直没吃东西,就方才在皇后娘娘宫里用了些茉莉花茶和吃了些葡萄水果,但这些都是宋贞素日里常吃的,怎会有什么不妥。” 云宋贞想的仔细,所用食的也都是常物,确实似是没什么不妥的。云容珏和江素莫脸上皆是一抹疑惑。 姜舞在一旁站着,也忍不住思想着。 方才在宫道她和云宋贞交谈的时候,云宋贞且还好好的,忽然就成了眼下这副样子,是有些奇怪。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太医匆匆走了进来。 “皇上,臣等查到了……” 太医将查到的情况,一一报之,几人听着,脸上皆是同样的疑惑。 “这……这种东西本公主今日并未有过接触啊!”云宋贞诧异。 “回皇上,这种菜是较特别的,绝大多数的人碰之,都会有大公主那样的反应,但这菜,若是烹煮熟了用下,便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云容珏转眼看向云宋贞,“可是你府中有进食这菜,你无意碰了?” 云宋贞连忙摇头,“皇帝哥哥,这菜宋贞也是头一次听说,公主府里从未进过这种菜食。” 云容珏点头,随即唤来柴内官,“看看御膳房,可有这菜。” 柴内官应声后,连忙往御膳房去。 姜舞垂着眼,蓦地,想到什么,秀眉划过一抹紧张。 难道是…… 不一会儿的功夫,柴内官回来了,和云容珏禀道。 这菜确实在御膳房有,且还是这两日新进进来的。 “以后,且当心些就是了,太医,好好给她诊治,让她恢复正常。”云容珏说完,站起身,就要离开。 云宋贞瞪着眼,眼看着云容珏要离开,眼睛一转,落到姜舞身上,蓦地想起什么,她拦住云容珏,“皇帝哥哥,你要为宋贞做主!” “太医已经查出来是何导致的,你日后小心些便是,还要朕给你做什么主?” “皇帝哥哥,这宫里虽有这菜,但,宋贞没碰过,无端怎么会弄成这样,皇帝哥哥,方才在宫道上我正巧碰见姜美人……” 云宋贞将方才在宫道上的事,道出,言下之意,她这过敏的一身,是姜舞所致。 “皇帝哥哥,你想,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宋贞碰见那运送菜的,正好就和姜美人一起,然后臣妹就成这样了,怕不是姜美人故意为之。” 第175章 微服出巡 “大公主,你现在身体不好,在气头上咱们也是理解的,虽然从前姜美人和公主有些过节,但公主一时气急,这话也要想想清楚再说,可别冤了姜美人。”江素莫连忙劝道。 “本公主没冤枉她!不然哪儿有那么巧的事!皇帝哥哥,宋贞知道您宠爱姜美人,可宋贞只是想要个公道,皇帝哥哥不能偏心让宋贞白遭罪。” 云容珏闭了闭眼,眉眼划过一抹烦躁。 他睁开眼,看向姜舞,姜舞对上他的双眼,不卑不亢,将宫道上的事道之。 “皇上,皇后娘娘,那运送菜品迷路的小厮,小舞也是碰巧遇见给指了路,仅此而已,而且,”她转眼看向云宋贞,“大公主说是小舞所为,但小舞和公主交谈的过程中并未碰触到公主一下,若是要令公主过敏,小舞应该碰了公主才是,对吗?” 姜舞反驳清晰,云宋贞一时哑言。 “小舞不曾碰触到大公主,又怎会令大公主过敏?若是碰触了,小舞自己现在只怕也是和大公主一样的情况了。” 云容珏听着小姑娘温声软语几句,反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由一笑,“她说的句句在理,宋贞,你别是急糊涂了,就乱冤枉了人,这事,依朕看,且是你自己不小心。” “皇帝哥哥!” “好了,”云容珏不悦打断,转而朝太医道,“好好给公主诊治。” 太医束手含腰。云容珏牵着姜舞的手,踏离开椒房殿。 从椒房殿离开,姜舞稍松了口气,但很快,她又忍不住涌起几分担心。 云宋贞过敏一事来的突然,且和运送进宫的菜品有关,她忍不住想到……十晏。 是他做的吗…… 若真是,十晏哥哥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 十晏进宫那次后姜舞担心了好一段时间,也好一段时间,她没再在宫里看到十晏,她忧着的心,才逐渐放缓下来。 正月年节后迎来二月,二月后的三月是初春,今年长安城的春日要比往年都更早些。 “小舞,你摘这么多这些花做什么呀?”南芙跟着姜舞,一人手中拿着一个竹编篓。 “你猜猜。”姜舞两眉弯弯,笑着朝南芙。 南芙摘下一朵,“观赏?不会,做香包?但是皇上之前不是给了你不少什么西域进贡的香料吗,那些可香了,也用不着这些鲜花吧。” 姜舞摇摇头,摘下一朵到鼻前闻了闻:“我想用这些鲜花做鲜花饼。” “鲜花饼?倒是新鲜,还从未吃过呢。”南芙说道。 姜舞笑,“一会做了你尝尝。” 姜舞和南芙采摘完鲜花后,将鲜花拿去了御膳房,将花瓣摘下,一一清洗干净后,姜舞便着手准备做鲜花饼了。 养心殿里。 幽香静溢,云容珏和萧七瑾两人对坐下着棋。 “皇上这殿内的香气似不是香料之味,闻起来有几分瓜果的甜香。”萧七瑾嗅了嗅说道。 云容珏余光瞥落到不远处檀桌上摆着的香盘,“确实不是香料,是那丫头给朕调和的瓜果香,说是味道清甜,闻起来更舒心。” 萧七瑾一笑,落下手中棋子,“那丫头心思很别致。” 提起姜舞云容珏俊容上忍不住泛起淡淡的一丝浅笑。 两人话刚落没一会儿,姜舞捧着银盘走了进来,“萧大人。”看见萧七瑾她欠了欠身。 云容珏目光落在她手中捧着的银盘上,“这是什么?” 姜舞将银盘放下,“这是小舞做的糕饼,皇上尝尝?” 云容珏对姜舞做的东西一向是不拒绝的,他拿起一块尝了一口,姜舞转眼看向萧七瑾,“萧大人也尝一尝吧。” 糕饼香酥,味道甚好,“妹妹这做的是什么糕点,以前倒是未尝过。”云容珏侧眸。 “糕饼香酥,还伴着很好闻的一股香气。”萧七瑾也道。 “是鲜花饼。”姜舞解释道。 “鲜花饼?” “嗯,这不是开春了吗,御花园里的花都开了,小舞就挑了一些可以入食的,调和了下,做成这糕饼。”姜舞解释道。 萧七瑾和云容珏两人皆是一笑,“姜美人是别出心裁,鲜花饼听着就有春日的气息,这味道上,花香气味足,春日食用鲜花饼,果然合情合景。” 云容珏喜欢,姜舞就高兴。 姜舞见云容珏和萧七瑾下棋正在兴头上,没多打扰,退出了养心殿。 萧七瑾抬眼看了眼云容珏,又看了眼一旁银盘上少了好几个的鲜花饼,不由弯唇一笑。 “如今饶和,阳敦一带乏水,百姓叫苦连天。”云容珏缓缓启声。 萧七瑾捏握着棋子,颔首,“是,饶和和阳敦一带乏水一事,是眼下当务之急的。” “这几日朕想了许多,饶和,阳敦一带,以往也都是如此,几任先皇想彻底解决这一带乏水一事,都没能成,这些年,那一带的百姓苦着挨着,只是,要解决此事,实不是易事,萧大人可有见解?”云容珏掀眸看向萧七瑾。 自云容珏登基后重用萧七瑾,两人经常这样就棋而论国事,他也愿意听一听萧七瑾的意见和见地。 “这事不容易,若真想解决,依臣想,或许应该……”萧七瑾落下棋子,抬眼对上云容珏的目光。 两人皆是一笑,“萧大人是想说,需亲自看看方可知。” 萧七瑾点头,“饶和和阳敦一带形势复杂,若不是亲眼看看,只怕是不好下定断的。” 云容珏颔首,“如萧大人所言,是该亲去看看。” “皇上其实早就想到这一层了吧,这一问,怕不是考验微臣。”萧七瑾笑道。 养心殿内传来一阵笑。 萧七瑾离开养心殿后,姜舞才走了进去,她下意识瞥看了眼桌上的鲜花饼,转而弯唇一笑。 云容珏唤来柴内官,交代吩咐了几句,姜舞听着,小脸微露诧异,待柴内官离开后她才启声:“皇上要出门吗?” 听他和柴内官的交代,似是要离宫出远门的意思。 云容珏将她拉近身边,轻颔首,慢慢和她解释着。 “饶和……好远啊……皇上要去多久,何时归?”她忍不住问道。 饶和在南方,离长安城并不近。 云容珏薄唇敛笑,“朕且还没出门,妹妹就已经记挂着了。” 姜舞小脸一红。 云容珏拍了拍她的小手,“此番前去,是为了饶和一带乏水一事,来回路程加上在那儿所待时间,怕是要两三月。” 两三个月…… 姜舞咬着唇,是好长的时间。 “妹妹舍不得朕?”他看着她小脸上变化着的情绪。 姜舞点头,“小舞知道,皇上是为了大凉,为了百姓,小舞会在宫里等皇上回来的。” 云容珏发出一声笑,“傻瓜,此次朕去饶和,已决定带你一起前行。”他说道。 姜舞顿然一愣,抬头看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把你一人放在宫里朕且也不放心,你且就和朕一起去。” “可以吗?”姜舞意外欢喜,但也有几分顾忌。 云容珏笑,“这几日你且好好收拾收拾东西,有什么要带的,别遗漏了。” 云容珏要下南方巡视一事,很快昭之,在得知此事后,椒房殿上下是忙活的很,江素莫细心打点着云容珏要出行的行装。 然,就在她以为,此番出行,她会随之前去时,却得到消息,云容珏要带姜舞一起出行,而非她。 她高起的一颗心,骤然落了下去。 “皇后娘娘……”拂冬担心看着江素莫,忍不住道,“皇上也是的,微服出巡这样的事,理应是皇后娘娘随驾左右,怎的就让姜舞去了。” 江素莫牵唇,“左右不过是皇上的心思,皇上想带着她,就带了。” “可……这不合规矩啊,这宫里且不说有皇后娘娘您在顶上,再不济姜美人前头还有张夫人,姜美人位份不高,这一跃到前头,实在……” “好了,莫要多说了,皇上的事不是我们能随便议论的。”江素莫打断拂冬的话。 云容珏定下的出行日子是在十日之后。 这十日的时间,宫里上下为了云容珏出行,里外忙忙碌碌。 姜舞将所有都打点好,临出行的前一天晚上她去看了姜雨鄢。 被封太妃后,姜雨鄢的气色是更好了许多。 “此番你和皇上一起出行,万事要当心,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姜雨鄢叮嘱道。 姜舞颔首,“姐姐我知道,你也是,在宫里,要好好的。” 姜雨鄢颔首一笑,与此同时,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冯治走了进来。 姜舞情绪复杂看了一眼冯治,冯治目光落在姜雨鄢身上后,便径直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眼下虽开春了,但凉意不减,太妃娘娘身体孱弱,要当心不要着了风寒。” 姜雨鄢温和一笑。 冯治关上窗后,走到姜雨鄢身边,看了眼姜舞,启声道:“美人放心,这宫里有微臣照顾着太妃娘娘,微臣定会照顾好娘娘的。” 姜舞无奈抿唇颔首。 “小舞,你就放心吧,有他,有墨宝,还有沛儿在,姐姐这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姜雨鄢边说着,顺手拿起果盘里的果子,刚要送进嘴里,就被冯治拦了下来。 “这果子性寒,太妃娘娘还是少用些,”他边说着,边给姜雨鄢剥了另一枚果子,然后递给姜雨鄢,“太妃娘娘还是吃这个吧。” 两人相望而笑。 姜舞看着,心中长叹。 她每每来慕烟宫,都能看见冯治对雨鄢姐姐的无微不至,有冯治这样的关心,照顾,姜雨鄢也高兴,她心里其实也是高兴的。 可是…… 她也不得不担心,忧心。 到底,他们之间隔着的那一层身份鸿沟,一个是先皇宠妃,如今的太妃,一个是一宫侍卫,两人之事若是不小心露了光,哪怕是一丝,后果都难以想象。 …… 十日后,云容珏出宫。 云容珏此番出行是微服私访,所以那些浩荡的仪仗便都减免了,一辆马车,几个随行保护的大内侍卫。 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到一县一城时,借着落宿的一日时间,云容珏和萧七瑾两人也会就地看察一番民情。 “咱们这是到哪里了?”姜舞撩开车帘,望着外头甚好的景色,问道。 云容珏瞥看了眼外头,启声解释道:“前头不远,咱们就道家宁庄了。” 马车叮当着,进了城门。 一行人寻了个客栈落了脚。 落脚休息半个时辰后,他们几人一起出了街。 家宁庄不大,但看着,整个庄是很和谐的。 他们几人寻了些当地的特色膳食用了些,又四处走走看看,至夜色落下后,才回了客栈。 翌日,他们方才晨起,姜舞正替云容珏整理衣冠时,就听见外头传来的嘈杂的声音。 “来人,外头是怎么回事?”云容珏将门口侍卫唤进来问道。 “回皇上,是底下有人闹事。”侍卫回道。 “闹事?”姜舞微怔,大清早的,这闹的什么事。 云容珏垂眼,待姜舞束好腰封后,快步走了出去。在他们走出房间的刹那,隔壁萧七瑾也闻声走了出来。 三人走都楼梯处,朝下张望看着。 只见楼下一彪形大汉带着好几个喽啰,对这儿客栈的掌柜寻事。 掌柜的面对着几人是惊恐害怕,连连求饶。 然,这几人不依不饶,甚至直接动手开砸开抢! “这些人太欺人太甚了。”萧七瑾说道。 “哎,这有什么办法。”旁边站着看的人叹气说道。 “这些人目无王法,是权当这儿的父母官不存在吗?”云容珏沉声道。 萧七瑾看向身边的人,“公子方才说,这有什么办法,这话是何意?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敢如此嚣张?” 男子叹气,缓缓道之。 原来,这家宁庄有好几个地霸,几个地霸蛇鼠一窝,这几年是将家宁庄搅和的鸡飞狗跳,他们在家宁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全然不顾王法,当地百姓对他们是又气恼,但又害怕。 几个地霸凶恶的很,一言不合就开打开抢,当地百姓是打打不过,抢也抢不过,只能忍气吞声。经营生意的百姓还要被这些人逼着定期交银钱。 日子是苦不堪言。 姜舞听着秀眉紧紧蹙起,这也太过分了。 “那这里的府尹呢?都不管的吗?”姜舞问道。 男子无奈一笑,摇摇头,“怎么管?他们可是地霸啊,咱们这的府尹大人都怕他们,自顾都不暇了,那些衙差,府尹大人都惧怕,他们就更不用说了,视而不见已经是最好的了,有些昧良心的,还和那些地霸勾结,两两相帮呢。” 云容珏闻声面色骤沉,望着底下被砸抢狼藉的一切,他一个旋身,一跃而下。 “皇……”姜舞捂着唇。 萧七瑾见状,勾了勾唇,跟着跃下。 姜舞看着两人在那地霸要打掌柜的时候,两人相配合着,将地霸打倒在地。 “哪来的人,狗胆包天,敢管你爷爷的事!” “啊——” 那人话才落,就被云容珏反手一巴掌,牙都打掉了一颗,“我倒要看看,你又是哪里来的,敢在这横行霸道,欺压百姓。” 地霸吃了瘪,哪肯就此罢休。 不一会儿,云容珏萧七瑾就和几个人交打在了一起。 随行侍卫见势,纷纷拔剑。 云容珏和萧七瑾两人都是一身功夫,随行侍卫,皆是大内侍卫,各个身手不凡。 三两下便将地霸几人,打倒在地。 “谁在这闹事!” 不一会儿,几个衙差闻声赶了过来,地霸连忙道:“就是他们,几个外来人,帮老子干掉他们!” 衙差听了地霸的话,竟真向云容珏他们动起手来。 但没几下,也被两人打倒在地哀嚎不断。 “好你们几个外来的人,敢在家宁庄闹事,我把你们通通押回府衙!等府尹大人发落!” “谁敢!” 云容珏身边随行的内官高呵一声,从怀里拿出一金牌。 “皇上在此!谁敢胡来!” 嘈闹的四周顿时一片寂静,方才还叫嚣的府衙瞪着大眼,看着内官手里的金牌,咽了咽口水,“皇……皇上……” “皇上。” “皇上。” 众人皆跪下、身,几个地霸瞪着眼看着云容珏几人。 家宁庄官衙,底下连带府尹一群人跪着,府尹跪在前头,能看出明显的身体颤抖。 “不……不知皇上驾临,臣该死。” 云容珏冷眼看着府尹,“你确实该死,这几个地霸在家宁庄横行霸道,你身为府尹,不予以严惩,反而任由其肆意妄为,甚至手下衙差和其相互包庇,弄的百姓民不聊生!” “皇……皇上,微臣知错,只是……只是臣也没有办……办法啊,臣……” 云容珏瞥看眼一旁萧七瑾,萧七瑾轻咳一声,“别的废话大人就莫说了,带人上堂。” 不一会儿,好几个平头百姓上了堂,这些人全是家宁庄本庄人,也是平日里受地霸欺压的。 对于地霸的种种恶行,众人源源不绝说之,将所有积压的情绪,委屈,和不公,都道了出来。 姜舞在一旁听着,秀眉紧紧蹙着,方才看地霸欺压客栈掌柜已是觉得恶行昭昭了,这些百姓所说的,更是令人闻之心颤,这些地霸和衙差,简直恶贯满盈,难以饶恕。 第176章 更高的地方 云容珏听着,亦是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待百姓陈情完后,才沉启声,下了命令。 几个恶霸和手下人恶贯满盈,不可饶恕,云容珏关押后斩首,府尹懦弱无能,重打二十大板,撤去府尹之职,流放。 云容珏的圣令一下,外头百姓欢呼不已。 云容珏望看着百姓欢呼雀跃的样子,长吁一口气。 几人回到客栈,客栈掌柜毕恭毕敬,连忙给几人准备了一桌上好的膳食。 “皇上,您这次,真的是恩泽于咱们家宁庄了,要不是您,咱们这,还不知道要苦多久呢。”掌柜的说道。 萧七瑾笑,朝掌柜的摆手一示意,掌柜颔首离开。 “若不是借着饶和一事出宫,朕还遇不上这样的事,若不是恰好被朕遇上了,这里,就像刚才掌柜的说的,还不知道要苦多久。”云容珏沉声道。 姜舞看着云容珏俊容上的忧愁,她启声道:“皇上,不管怎么样,如今这事是被咱们遇到了,而且您也亲自解决了,总算,是将这家宁庄的百姓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了,这就是最好的事了,为了咱们解决了这样的大事,也为了家宁庄的百姓从此恢复安心的生活,小舞以茶代酒,敬皇上。” 云容珏瞥看小姑娘,展颜一笑。 “小舞说的不错,皇上无需过分自责,这次能解决了这件事,皇上的这趟微服出巡就没白出,这就是值得的。”萧七瑾安声道。 云容珏微扬眉,端起面前的酒杯,饮下。 翌日正午。 家宁庄以北的菜市口,几个地霸被示人斩首。云容珏和萧七瑾两人到菜市口看了斩刑,姜舞见不得这样血腥的场面,便留在客栈等着。 菜市口热闹,家宁庄的百姓都来围看这些地霸处刑。 姜舞在客栈,听见窗户下,街市上逐渐热闹起来,不少人从菜市口的地方回来。她匆匆走出房间。 在客栈门口,迎面正遇上回来的云容珏和萧七瑾。 “处刑结束了吗?”她问道。 云容珏沉然的双眼在看见小姑娘时,逐渐温柔,“嗯,都结束了。” 姜舞松了口气,“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这件事解决了,咱们一会儿用了午膳,就出发。”云容珏说道。 三人用完午膳后,从家宁庄出发离开。离开时,家宁庄的诸多百姓都赶来送行,百姓在城门口跪了一地,不断高喊皇上万岁。 姜舞看着这些百姓,不由一笑。 真好。 ———— 皇宫内院。 云容珏离开后,偌大的皇宫,似比从前要更安静了。 姜雨鄢难得离开慕烟宫,到御花园闲转着。 “娘娘,起风了,咱们回宫吧。”墨宝看了眼天气,劝道。 姜雨鄢颔首,转身。 从御花园回慕烟宫,会经过好几处宫殿,其中就有楚音被禁足的长乐宫。 姜雨鄢经过长乐宫时,听见里头传来的声音,下意识朝开着的宫门看去,就看见楚音在长乐宫院内,不知和宫女说些什么,但她脸上的恼怒,是清晰可见的。 她驻足下来,望看着,“太皇太后一直这样吗?” 墨宝朝里瞥了眼,点点头,“是,自从皇统领太皇太后禁足于长乐宫后,太皇太后就没一天消停过,脾气也越来越差,成日在宫中生气,和宫女内官过不去。” 姜雨鄢唇边是一抹复杂。 楚音如此这般,也算是意料之中。 从前楚音是云楼最宠爱的,云楼给她的宠爱,那是让其他妃嫔记恨的牙痒的,可以说,除了皇后之位云楼没给楚音,该给的,能给的,都给了。 后来楚音又手揽大权,但这大权突然没落,她又无奈被禁足在这长乐宫中,此时彼时的差别,她心高气傲的,心情能平和那才是奇了怪。 只是…… 姜雨鄢望着,眼睛半眯起,楚音的没落,于她来说,是欢喜的,不过她那时,也没想过,楚音有一天,会落成这样可怜的境地。 “娘娘,咱们,回宫吧。”墨宝担心看着姜雨鄢。 姜雨鄢轻叹口气,她刚要收回视线,忽然,里头楚音朝她望了过来,两人四目刹那间交对上。 姜雨鄢看着楚音一步步走过来,墨宝见状下意识伸手护住姜雨鄢。 楚音走到门口,门口两个侍卫往中间一横,姜雨鄢看着楚音略显阴沉的脸色,她欠了欠身,“太皇太后。” 楚音眼中带着敌意和不屑,“如今你也成了太妃了。” 姜雨鄢缓了缓呼吸,慢声道:“摄政王殿下登基为皇了,我的身份有所改变,也是情理之中。” 姜雨鄢的话,是最戳楚音心里不悦之地,“摄政王?云容珏,腌臜货,不孝之子。”楚音唾骂道。 姜雨鄢不知道为何楚音对自己亲生儿子这么厌恶,但这一切和她也都没有什么关系。 楚音嘴里始终骂骂咧咧,姜雨鄢听说自她被禁足后,这已是常态,“太皇太后,您虽被禁足于长乐宫,但皇上还是多少有所顾念你们母子情分的,衣食供应不缺,如今一切已成定数,太皇太后与其浪费口舌精力骂咧,倒不如好好在长乐宫安享余生。” 楚音眼色一冷,“定数?他云容珏登基成皇,就以为一切为定了吗?哀家,不会看着他这样下去,总有有一天……” 姜雨鄢看着仍不愿认清事实的楚音,淡淡一笑,“之前太皇太后借着让摄政王殿下调查三十年前的事,想尽办法给摄政王使绊,无所不用其极,那时且都不曾成功,太皇太后以为今后,还能再反手为天吗?” 楚音一愣,忽然瞪大眼瞪看着姜雨鄢,“你……难道……” 楚音恍然明白了什么,“当初是你暗里给摄政王通风报信的!” 难怪,她精心布的局,忽然就输了,而且输得一塌糊涂! “原来你才是戴着兔子面具的狐狸!” 姜雨鄢脸色温淡,“太皇太后错了,我不是狐狸,我只是一个娘亲。” 娘亲…… 姜雨鄢落下一句后,便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了。 当初若不是为了沛儿,她不会掺和进云容珏和楚音两人的纷争当中。 姜雨鄢回到慕烟宫时,冯治正好在殿里,“你来了。” 冯治颔首,“微臣刚得了些稀罕香料,味道闻起来淡雅,也不刺鼻,特地给娘娘送来些。” 姜雨鄢走近,看了眼冯治手边的香料,然后拿起闻了闻,展笑道:“确实是不错的味道。”她说完,看了眼墨宝,将墨宝支了出去,只留下冯治一人。 冯治见姜雨鄢一脸的疲倦,凑到她身后,替她揉捏着肩,“娘娘累了?” 姜雨鄢轻颔首,“方才经过长乐宫,正巧看见了太皇太后。” 姜雨鄢和楚音之间的恩怨,冯治知道,他边揉捏着肩,边温声安慰着姜雨鄢。 姜雨鄢听着冯治温声安慰,感受着冯治手下的轻柔,心情舒畅许多。 “我头有些晕,小憩一会。”姜雨鄢站起身,身子因头晕稍有晃动。冯治连忙扶住她,然后直接将她抱起来,“微臣抱娘娘过去。” 姜雨鄢微楞,望着冯治。两人四目相对,姜雨鄢任由冯治将自己抱到床榻上。 冯治低身弯腰,将姜雨鄢放下,两人极近的距离,让彼此间的气息,清晰融汇,“冯……” 她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殿门紧闭,平静的宫殿,暗里如海水涌起波澜。 一切过后,姜雨鄢忍不住紧紧靠着,像漂浮了许久的扁舟,终于靠了岸。她声温细如潺潺流水,同他诉说着心里的情绪,想法。 冯治搂抱着姜雨鄢,脸上是满意的笑,然后缓声:“娘娘难道只满足于此吗?” 姜雨鄢侧头,望着冯治,“什么意思?眼下一切归于太平,沛儿且安稳回到我的身边,现在我身边还有一个你,我很知足了。” 冯治笑,“知足是好,但,难道娘娘只满足于此吗?难道不想往更高的地方走一走,试一试吗?” 姜雨鄢怔然,不明白冯治的意思,“更高的地方?” “对,更高的地方,您是太妃娘娘,您的儿子,是先皇的亲生孩子,先皇逝世,沛儿理应是顺继位的皇上,当初不过是因为年纪小,才让当今皇上和太皇太后有了插手的地方,他们相争相斗,摄政王是捡了个便宜,继了位。”冯治说道。 姜雨鄢怔然看着冯治,“你难道想让我去争?” “有何不可吗?” 姜雨鄢呲笑出声,摇摇头,“你莫不是糊涂了,我争?我拿什么争?” 冯治定睛看着姜雨鄢,“娘娘,您手里,有最好的筹码,沛儿。” 姜雨鄢愣然,片刻后眉头一蹙,“别说笑了,我岂能用沛儿去争,更何况,即便是我拿沛儿去争,也未必能争到什么,当初沛儿被推上皇位,太皇太后以他为筹,最后还不是输给了皇上。” “那不一样,”冯治说道,“太皇太后是走错一步后步步错,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而非沛儿,娘娘你是沛儿的生母,沛儿又是先皇唯一的子嗣,您只要握紧这一筹码,争到那个位子,指日可待。” 冯治一脸认真,姜雨鄢看出,他不是说说而已。 “如今圣上,能力卓越,手握重权,沛儿空有一层身份,争不来。”她说道。 “娘娘想岔了,大凉臣民一向对子嗣身份看重,当今圣上登基,实属不得已,沛儿年纪小,太皇太后行事有差,这才有了如今圣上的机会,等过两年,沛儿大些了,娘娘便可好好利用起沛儿的这层身份,在朝中,打点赢得支持,朝中不少老臣是迂腐的,只要娘娘抓住机会,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姜雨鄢愣然,片刻沉默后,慢启声:“我只想安稳和沛儿度日,这些,不是我该去想的。”她道。 “娘娘,您愿安稳度日,难道就真以为在这后宫之中真可以安稳了吗?”冯治说道,“沛儿曾登基为皇,又是先皇唯一的子嗣,当今圣上会忌惮他,一直忌惮他,为了皇位,将来指不定会对沛儿做出些什么,难道,娘娘不想为沛儿斩除危险吗?” 姜雨鄢咬着唇,她当然想尽所能保护好沛儿,但是…… “皇上是贤君,他不会的,而且……你忘了,小舞是皇上宠信的美人,有她在皇上身边她总是会护着我们母子的。” “娘娘天真,自古帝王之心难测,沛儿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会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至于娘娘说的姜美人,后宫里的宠爱,谁又敢保证会盛宠不衰?皇上如今是宠爱姜美人愿听她一言,等时间长了,皇上对姜美人腻了,姜美人的话,皇上还能听下去吗?即便姜美人没有失宠,在皇权的权衡下,娘娘以为,皇上是更在乎皇权还是一个女子的心意?” 姜雨鄢讷讷看着冯治,许久说不出话。 冯治大手扣住姜雨鄢的后脑,唇贴上,轻启声:“娘娘为沛儿争一个安稳人生,也是为了我们争一个安稳,日后沛儿为皇,您,便是尊贵的太后,臣能更安稳的留在您身边了。” ———— 云容珏,姜舞和萧七瑾三人离开家宁庄后,一路向南,终于到了饶和县,饶和县原也是富庶的,但这段时间,旱缺水,粮田难得收,已是饿死了不少的百姓。 三人几乎走遍饶和,饶和的粮田地都已干旱不成样子。 云容珏三人走访也问询了不少百姓。 饶和县的粮田,原先倚河流上游之水,然上游之水,平日足矣,偶遇小旱,也能顶过去,但今年,却偏逢大旱,上游之水不足饶和和阳敦县,皆落了旱灾。 “诶,大娘,您给小孩吃的什么呀。”姜舞看见一大娘拿着几根枯木枝,磨了磨,就给孩子吃了。 “是枯木枝。” “枯木枝,”姜舞蹙眉,蹲下、身,“这枯木枝怎能吃呢,会吃坏人的。” 大娘叹气,“咱们这旱了这么久,颗粒无收,也没钱买吃的,不吃点东西,会饿死,这些枯木枝磨一磨,能顶些饿。” 姜舞听着大娘的话,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不是滋味极了。 她连忙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拿出干粮,给了大娘。 不一会,好些百姓也凑了上来,姜舞云容珏三人将身上带着的干粮全给了人。 三人又往前走了走,看见的还是这些饿的消瘦的灾民。 甚至还有人家,卖儿卖女,以此换来一点点的银钱,更有爹娘为孩子划血割肉的。一幕幕触心不已。 三人回到客栈,皆是满怀心事。 云容珏在萧七瑾的房间,两人商议着事情。 “萧大人有何见地看法。”云容珏问道。 萧七瑾轻叹气,“微臣也没想到,饶和,阳敦两县的旱情如此严峻,眼下看来,拨款赈灾是势必的。” 云容珏颔首,“这是自然,但拨款赈灾是救燃眉之急,要除之根本,还要另想办法。” 云容珏话落,两人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沉默大约有半个时辰之久。 云容珏和萧七瑾两人抬起头,异口同声道出想法。 姜舞靠着窗户望着外头的夜色,她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转眼望去,看见云容珏走了进来。 “妹妹还没睡。”他走到她身边。 姜舞摇头,“小舞睡不着。” 云容珏看见她眼中的情绪,“还在想白日的事?” 姜舞点点头,“没想到这边的灾情这么严重,那些百姓好可怜。”她鼻间一阵泛酸。 云容珏轻叹气,“朕也没想到,若不是亲自来看后,只怕,还不知道,会是这么严重的情况。” “皇上,您和萧大人商议好决定了吗?是要拨款赈灾吗?”她问道。 云容珏颔首,“拨款赈灾是要的,但拨款赈灾是救急,要彻底解决饶和和阳敦两县的问题,光是拨款赈灾且还不行。” 姜舞一听,有些担心,“那怎么办?” 云容珏展颜一笑,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放心吧,方才朕和萧大人商议过了,也想出了对策,不过,这是个不小的工程,要等回京后,一一落实下来。” 姜舞了然点点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些。 他们有了相应的决策就好,饶和和阳敦的百姓,也能有救了。 翌日一早,云容珏才和饶和县及阳敦县的县令碰了面。 姜舞在客栈等着。 “姐姐,姐姐,给点吃的吧。” 姜舞转头,看见身边的小孩,小男孩脸蛋脏兮兮的,衣服也是破损的,一看就是饿了许久的。 掌柜的正要赶人,姜舞连忙阻拦住,她蹲下、身,将手边的馒头递给他,“喏,拿去吃吧。” 小男孩接过馒头,连连道了声谢谢,然后又道:“姐姐……能不能再给一个?我妹妹也好久没有吃东西了,她还生病了。” 姜舞微怔,“你妹妹?她在哪儿?” 小男孩转身朝外指了指,“就在那边的巷子里,妹妹生病了好难受,就想吃一点东西。” “你带我去看看。”姜舞又拿了两个馒头,跟着小男孩离开客栈。 “美人。”侍卫担心凑上来。 “没事的,就在前头,我一会就回来。” 她跟着小男孩离开,到了巷子。 第177章 大凉皇帝,意外亡故 巷子里的台阶上,一小女孩,身上裹着稻草,脸色青白,脸上,胳膊上一个又一个伤口,姜舞看着,有些触目。 小男孩将妹妹扶起来,将馒头喂送到妹妹的嘴边,一边轻声安慰着妹妹。 姜舞蹲下,拧眉看着,“她的伤,很久了吧?” 小男孩点头,“我们没有钱看病,妹妹很难受。” 小男孩带着哭腔,姜舞听着,心里更不舒服了。 “先让妹妹吃点东西,一会儿姐姐带你们去看大夫。” 小男孩一听,眼睛一亮,连忙朝姜舞跪下,“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姜舞连忙将小男孩扶起来,“快给妹妹吃吧。” 小女孩饿,但身体也不舒服,馒头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姜舞帮着小男孩将小女孩带到了附近的医馆,让大夫给她清理伤口,诊脉治疗着。 大夫给小女孩看完后,给开了药,姜舞顺便就在医馆这给小女孩煎煮了药,一勺一勺喂小女孩吃了药。 “大夫,他们两个之后麻烦您了,若是他们要煎煮药,麻烦您这行个方便。”姜舞给了诊费药费后,又多给了大夫些银钱。 大夫收下银子,点了点头,“知道了。” “这药你要按时给妹妹煎煮,煎煮药来大夫这就可以了,大夫会帮你的。”她蹲下、身,叮嘱小男孩着。 小男孩连连点头,“姐姐,你就像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小男孩朝她抱拳揖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枚小东西,递给她。 “这是什么?” “这是我和妹妹编的草蝴蝶,娘亲在世时教过我们,要懂得感谢感恩,我和妹妹没有别的能回报姐姐的,这是我们唯一有的了。” 姜舞看着手中的草蝴蝶,弯唇浅笑。 “好,姐姐收下了。” 小女孩吃下药后,小男孩才带着她离开了医馆。 姜舞望着两人渐远的背影,情绪万千。希望回长安后,赈灾的银钱下来了,他们能过的好一些。 姜舞如是想着,转身朝客栈走去。 然她还未走多远,忽然! 唇上一重! 她唇鼻被紧紧捂住! 她本能的挣扎,要挣脱。 她被拉拽进一条小巷,挣扎间,蓦地,看清眼前的人,她双眸倏然瞪大。 “小舞。” “十晏哥哥?!” 姜舞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十晏! 十晏居然也在饶和! 他不是在长安吗?! “十晏哥哥,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长安吗?”她惊讶。 “嗯,原本是在长安,但是……” 姜舞猛然反应过来,眼睛瞪得更大,“十晏哥哥,难道你……你是刻意跟着小舞的?” 十晏没否认,轻声道:“在长安能见小舞的时候不多,知道小舞你要出宫来饶和,忍不住跟来了,小舞,不想见到我?” 姜舞下意识摇头。 她不是不想见十晏哥哥,只是…… “十晏哥哥,你来,没有其他事吧?”她担心问道。 十晏看着姜舞紧张的反应,轻笑,“小舞这是在怕什么吗?” 姜舞眨眨眼,摇头。 “小舞莫不是怕我对那皇帝做些什么?”十晏道,“也是,他这次微服出巡,身边带的人不多。” 姜舞一个激灵,脸色瞬然一白,“十晏哥哥!你不可以对皇上做什么!” 先前十晏就一直将复国挂于嘴边,她害怕,怕他一个冲动,做出些什么事来。 可姜舞不知道,她对云容珏这样的紧张和关心,落进十晏眼里,十晏是什么样的情绪。 十晏抬手,双手撑在姜舞双额边,“若我真打算做些什么呢?眼下他微服出巡,正是个好机会,大凉皇帝,意外亡故宫外,大凉,长安内必定乱成一团。”他慢声道。 姜舞呼吸一重,“十晏哥哥!你答应过小舞的!” 姜舞心一急,明眸不由涌上一层晶莹。 十晏定看着,沉默片刻后,抬手,刚刚好,将她掉出眼眶的眼泪拭去,他牵了牵唇,“十晏哥哥开玩笑的,这次我来,是一个人。” 姜舞愣住,秀眉紧紧拧成一团,仍有些怀疑,“真……真的?” 十晏扬眉,“若我要动手,两三日前就动手了。” 姜舞这才缓松了口气。 姜舞情绪缓下来,看了眼时辰,慢声道:“十晏哥哥,你……早些回去吧,小舞先走了。”她说完,侧过身,离开小巷。 十晏没再阻拦,而是望着她的背影,一直到背影彻底消失。 他眼色微沉下,薄唇勾起,一抹苦涩划过。 …… 姜舞回到客栈时,云容珏和萧七瑾他们刚回来。 “侍卫说你和一个小男孩出去了,我们刚想去找你。”云容珏说道。 姜舞点头,“嗯,刚才有个小男孩来要吃的,他妹妹还生病了,所以小舞带他们去了趟医馆。” 云容珏了然点头,没再说什么。 “皇上,事情怎么样了?”她关心问道。 “都弄清楚了,该打点的也都打点好了,过两日,咱们且能启程回长安了。”云容珏说道。 姜舞轻颤眼眉,点点头。 回长安好…… 回到长安,她悬揪着心也能松落下了。 入夜渐深。 外头,是蝉鸟细碎的叫声。 忽然!刀剑相碰撞的声音,剑影刺眼而闪! 噗嗤一声! 鲜血四溢! “不要!” 凄叫声划破安逸。 “妹妹?” “妹妹。” “不要!” 姜舞满脸汗水,小脸上汗水和惊恐交叠着,云容珏拧眉望着,温声开口,“妹妹是做噩梦了?” 姜舞转过眼,借着月光,看清云容珏的容颜,他还在!他没事! 骤然,小姑娘扑进他怀中,颤抖的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 小姑娘的害怕,不安,他能感受到,宽厚的大掌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着,“妹妹别怕,朕在。” 姜舞窝靠在云容珏怀里,眼泪掉落在他的衣襟前,沾湿。 还好,只是个梦,他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小姑娘的情绪才平缓下来,她慢从他怀里抬起头,脸蛋上还有清晰的泪痕,他抬手拭去,“妹妹是做噩梦了?” 姜舞点头。 云容珏牵唇,“什么噩梦将妹妹吓成这样。” 姜舞咽了咽唇,这回没再启声。 云容珏没再多问,怀抱着小姑娘,“只是个梦,妹妹别怕。” 他安抚着。 外头夜色还深,姜舞窝靠在云容珏怀里,小手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云容珏垂眼看着小姑娘不安的情绪,大掌撑开,将她小小的手,包裹在掌心之中。 姜舞依赖靠着,慢慢闭上眼。 刚才她梦见,十晏哥哥对云容珏下了杀手,他狠戾,对云容珏没有半点留情。 还好,这……只是个梦…… 她不能,绝不能让这样的梦,变成现实。 —————— 几日后,云容珏他们启程回了长安。 回到长安后云容珏便召集了朝臣商讨饶和阳敦两县一事。朝议一议便是一个多时辰。姜舞腾着空去了趟慕烟宫。 她和云容珏离开长安,这一走便是两月时间。 “两月不见小舞似是清瘦了。” 姜舞轻笑,“有吗?” 姜雨鄢点头,“一路上是不是很辛苦?” 姜舞转眼看着云沛,伸手逗弄着,“倒不辛苦,只是……一路下来,心情有些影响。”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舞将在饶和所见所闻道之于姜雨鄢,姜雨鄢轻叹气,她知姜舞心是最柔软的,见这些,心里不好受也是意料中的。 “那现在皇上那边有解决办法了吗?” 姜舞点头,“嗯,听皇上和萧大人的话,是有办法了,饶和阳敦的灾情若是能得以解决,那些受苦的百姓日子也能好过些了。” 姜雨鄢抿唇颔首,“这外头,有外头的复杂,这宫里也有宫里的事,小舞可听说了舒王的事?” 姜舞一愣,摇摇头,“舒王殿下?殿下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听说舒王殿下收了一房妾室。”姜雨鄢说道。 姜舞睁着诧异的双眼,“舒王殿下收了妾室?” “是啊,挺突然的,这不,前些日子在宫里碰巧遇见了舒王妃和舒王一起进宫,舒王妃都消瘦了不少,想来为了这事没少烦心。”姜雨鄢说道。 姜舞有些诧异,云凰非贪恋美色之人,和赫宝琪成亲后,两人虽不是恩爱有加,但也是相敬如宾,如今怎的骤然一下纳了妾室。 姜舞回养心殿时,正好遇见萧七瑾从殿内出来,两人相互颔首后,萧七瑾离开。 云容珏的神情不似之前紧绷着,舒展许多。 “皇上和萧大人商议完事了。”姜舞接过柴内官递来的泡好的茶,将茶递到他面前。 “嗯,饶和阳敦两县一事敲定了,朕心也宽许多。” 姜舞展颜,这事能得以解决是再好不过的了,“皇上打算怎么做?”她好奇问道。 她对朝事一向不多问,这次也是因为和云容珏一起去了趟饶和阳敦,亲身感受到那儿的灾情,多有触动。 云容珏牵她手让她坐下,而后拿起手边棋盘里的几枚棋子,点落在棋盘之上。 “朕和萧大人还有朝臣们商议过了,打算拨款修建一条渠,利用这条渠道引余县余水,经依奉山,到饶和和阳敦两县,灌溉两县田地。” 姜舞了然点点头,“那这是很大的工程了。” 云容珏轻笑点头,“是不小的工程,且这一带土壤稀松,还不能用一般的办法,否则渠岸是容易崩毁的。” 姜舞一愣,“那要怎么做?” “朕且知道,从前有先人做过这样的事,唤以井渠法,将这条渠从地下穿过,做以地下水渠便可。” 姜舞展颜,“那就太好了,水渠修成,饶和阳敦两县的田地得以灌溉,田地得救,那儿的老百姓也能有活做,有粮吃了。” 云容珏望着记挂百姓的小姑娘,薄唇牵了牵,而后将棋子收起,缓声开口,“方才你进来,朕且看你脸色不太对,可是有什么事?” 姜舞蓦地想起,点点头,缓缓道之。 “皇上知道这件事吗?” 云容珏颔首,“回来后,就听说了,没想到咱们离开两月之余,六弟变化不小。” 姜舞小脸微垂,“舒王殿下怎的忽然就纳娶了妾室,这太突然了。” 云容珏倒不似姜舞这般担心,语气宽松,“他是大凉王爷,有个一妻一妾倒也正常。” “可是……皇上,小舞担心舒王妃。”她说道。 云凰贵为舒王殿下,纳一妾室确实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但…… 姜舞诧异之余,是更担心赫宝琪的。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她是最重视感情的,这两年来,和赫宝琪关系也一直不错。 “若是担心,且去看看她就是,”他开口道,“朕陪你一起。” 云容珏陪着姜舞离了宫去了舒王府,他们到舒王府的时候,云凰不在,听王府管事说,是和那位新入府的一起出门了。 姜舞见赫宝琪,她们两月未见,赫宝琪是明显清瘦了。 “王妃,这是发生了什么?舒王殿下怎的忽然纳娶了妾室?之前从没听说过。”姜舞问道。 赫宝琪轻叹口气,缓缓道之,“我也不知道,小舞,你和皇上离开后大概一月时间,有一天,王爷忽然就和我说起这事,起初我也是诧异,还以为是王爷的玩笑话,结果没想到,后来一日,王爷就带着那姑娘回来了,王爷心意决,要纳娶那姑娘进门,我也不能再说什么。” “那姑娘是哪家的姑娘?”姜舞问道。 赫宝琪脸上是一抹无奈的笑摇头,“总归不是名门世家的小姐,这点我也是听说,似乎……是个教坊里弹琴的。” “要奴婢说,王爷也真是,闷不吭声就要纳妾也就罢了,这纳娶进来的人还是个教坊弹琴的,这样身份的人怎配进王府。”赫宝琪身边的奴婢替赫宝琪不平道。 姜舞眼下划过一抹无奈。 赫宝琪看了眼姜舞,连忙斥责了身边奴婢一声,将其打发出去。 “小舞,方才那丫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并没有看不起她身份,只是,王爷忽然将她纳进府,老实说,我心里,是别扭的,而且……” 姜舞见赫宝琪欲言又止的模样,“王妃,而且什么?” 赫宝琪再看姜舞的神情有些复杂,“他们大概也差不多要回来了,你一会儿见了……便知了。” 赫宝琪复杂的神情是令姜舞更困惑的。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王府外起了动静,云凰回来了。 姜舞跟着赫宝琪还有云容珏走出院子。 隔着一段距离就看见云凰他身边还跟着一穿着浅色衣衫的女子。 “五哥,姜舞,你们怎么来了。”云凰诧异。 云容珏和姜舞两人目光都不自觉落到云凰身边始终低着头的女子身上,云凰见状连忙和身边女子道了一声,“昭儿,快见过皇上和姜美人。” 女子婀娜挪步,慢欠下身,“昭儿参见皇上,姜美人。” “殿下,这是……你新纳的妾室?”姜舞开口。 云凰牵唇一笑,“五哥你们都知道的,她叫林昭儿,是我这府里新进的人。” 云凰话落,林昭儿慢抬起头,目光望向云容珏他们。 在看清林昭儿的容貌时,姜舞倏然一愣,云容珏俊毅的双眉也不由有所牵动。 林昭儿…… 姜舞粉唇微张,看着林昭儿,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看岔了。 这林昭儿眉眼间竟和她有几分相似。 “昭儿,我和五哥聊一会,你先回房,或者和姜美人她们聊聊天。”云凰说道。 云容珏和云凰两人到了主院主卧,林昭儿主动和姜舞她们相谈聊着。 林昭儿看起来是性子温顺的,说话也是细声慢语的,也很会来事,对赫宝琪亦是恭恭敬敬,没有半点逾越。 “你先回房吧,我和姜美人还有些话要谈。”赫宝琪启声,将林昭儿支走。 林昭儿也没要再留下的意思,朝两人欠了欠身后,便离开了。 林昭儿离开后,赫宝琪绷着的笑慢慢松下来,所有情绪化为一声长叹,“小舞,人你见到了,眼下你明白我方才的那句了吧?” 姜舞轻眨眼,点了点头。 “殿下到底还是放不下你,才找了林昭儿这个替身,哪怕是眉眼间的那一点相似。” 姜舞:“……” 姜舞有些尴尬,捧起面前的茶杯,小嘬了一口。 “王妃,别想太多了,或许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昭儿眉眼间也只是乍一看的相似,也并没有多像的。”她说道。 赫宝琪无奈一笑,“小舞,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从我嫁给殿下后,我一直努力维持和殿下之间的夫妻感情,我知道殿下不喜欢我,我们相敬如宾的状态我也接受了,只希望日子长了,这份相敬如宾能多出些怜惜,只是没想到,还没等到,就另有了一番变化。” 赫宝琪忍不住和姜舞诉说着她对云凰的感情。 姜舞安静听着,越听,越不是滋味。 从舒王府出来,回宫的短短路程,姜舞就叹了好几个气。 云容珏瞥眼看着身边的小姑娘,似漫不经心启声:“六弟新纳的妾室,有点意思。” 第178章 为她惦念记着 “妹妹可有觉得她像一人?”云容珏说道。 姜舞的情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眼睛虚眨,“像……像一个人吗……” 云容珏薄唇唇角轻轻牵起一抹弧度。 马车晃荡了一下,外头宫人的声音传进来,“皇上,美人,到了。” 云容珏牵着姜舞下了马车。 两人并肩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忽然! 姜舞手腕多了一股力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云容珏拉拽到一旁,“皇上?”她怔然。 “妹妹不觉得,林昭儿的眉眼间,是和妹妹有几分相似。” 姜舞心一咯噔,“有吗?” “朕先前且也有疑惑,六弟非贪恋美色之人,怎的说纳妾就纳妾了,如今一见,是一目了然了,若不是林昭儿眉眼间的那几分相似,只怕也入不了六弟的眼,妹妹说,是么?” 姜舞:“……” 云容珏这话的语气,怎的好像是知道什么。 “六弟对妹妹心有喜欢,一直记挂着,且不容易。”云容珏慢启声。 姜舞一愣,话脱口而出,“皇上知道了。” 话出,她才猛然反应捂住唇。 云容珏看着姜舞反应的样子,不由一笑,伸手将她捂着唇的小手拨下,“六弟对妹妹的心思,朕是早就知晓的。” 姜舞秀眉颤了颤,他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的事? 云容珏看着姜舞紧张的样子,伸手牵住她的手,“走,回宫。” 夜深。 静溢的殿内偶有呜咽的声音传出,云容珏望着身、下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平复下的心渐涌起怜惜,薄唇轻贴上,吻去她小脸上咸涩的眼泪。 他轻柔的安抚,作用不大,小姑娘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往下掉着,他轻声:“娇气。” 姜舞秀眉不自觉蹙起,水漉漉的双眸定定望着他,娇娇软软否了一句。 云容珏薄唇牵起,慢再落下,在她耳边轻声安抚着。 好一会儿,怀中的人儿才慢慢止住了抽泣。 “半月多后,是什么日子,妹妹可记得。”云容珏轻开口。 姜舞刚止住了抽泣,整个人有些迷瞪,她摇摇头,“是什么日子?” 云容珏垂眼,“妹妹的生辰自己倒是忘了。” 姜舞才恍然,就听云容珏继而说道:“朕打算为你好好操办一番,妹妹有喜欢的,告诉朕。” 男人的话落进她的心尖,如温潺的流水一般,她的生辰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刻意去记,他却为她惦念记着。 姜舞下意识朝他怀中缩了缩,“小舞的生辰皇上不用太麻烦的,简单些就好。” 云容珏宽厚的手掌轻抚她柔软的发,薄唇落下,他没再多说什么,心里已是有数。 翌日,没有早朝。但管阅是辰早就进了宫,面见了云容珏。 姜舞在后殿收拾着,偶听见外殿传来的话语声。 待管阅离开后,姜舞走出后殿,“皇上,要将饶和的事交给管大人吗?”她忍不住开口。 云容珏瞥眼,望看见姜舞的担心,他走到榻边坐下,缓声,“他是朝中老臣,毛遂自荐,加之朝中也还有支持他的个别。” 姜舞担心,“但管大人之前……” “朕知道,这件事虽挪交一部分给他,但朕暗里且也安排了些,他想一人做下,或耍什么心思心眼,朕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不是不知道管阅那样人的心思,只不过管阅在朝为官多年,有一定的根基,即便是拔除,也要缓缓除之,急不得,若是一急,一拔,容易伤了根本。 姜舞听着,了然点点头。 …… 半月后,六月初,姜舞生辰。 御膳房从晨起就开始忙碌。 “妹妹今日且想做些什么,尽管告诉朕。”云容珏说道。 姜舞摇摇头,“小舞只有一个想法。” 云容珏扬眉。 姜舞附在他耳边低语一声,云容珏转眼一笑,“好,一会儿咱们就出宫。” 巳时左右,云容珏带着姜舞离了宫,两人离宫后并未去那热闹的街市,而是去了除夕夜他们所宿的小屋。 这里和除夕夜那次来比起来,已是温馨许多,小屋里,被添置了不少东西,有花,有帘挂,一个家该有的,这里都有了。 除夕夜后,姜舞在得云容珏的允许出宫,都是来这小屋,小屋里的东西都是她逐一添置起来的。 云容珏看着被添置充盈的小屋,有些诧异,他转眼望看着姜舞。 “皇上喜欢吗?”姜舞张望看着,小脸是是愉悦浅笑。 “这里东西添置了不少,是妹妹?” 姜舞点头,“皇上不是说,这里是像一个家吗,那一个家,就不应该那么清寥,有这些东西充盈着,才更像家呀,所以小舞得允出宫后,就将这里归置了一番。” 云容珏俊容上落着笑,这小屋被小姑娘如此着弄一番,确实大不一样。 “皇上,那边溪水里,有不少的鱼,咱们去看看。”姜舞笑着,牵住他的手,将他带离小屋。 清澈的溪水,寒冬过去,正值清夏,溪水中能看见不少活跃而游的小鱼。 “看,多好看呀。” 四周繁盛的树木,伴着这小桥溪水,溪水清澈映照出里头欢跃的鱼儿,俨然是一副美不胜收的景致。 姜舞看着,忍不住道:“我们下下水吧。” 云容珏轻笑,没反对,姜舞坐在草地边,将鞋袜褪去,云容珏垂眼,望见她那双雪白的玉足,轻点着溪水。 “好凉快好舒服呀,皇上也试试吧。”她伸手拉了拉他,望着他的双眼有着深深的期盼。 云容珏薄唇一牵,没多说什么,跟着她双足落下了水。 溪边,传着两人盈盈欢悦的笑声。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两人相互拨起了水。身上皆被溪水打湿。 云容珏望看着小姑娘被溪水打湿,紧贴身上的衣衫,喉间一动,他拿过丢落到一旁的长衫,披在小姑娘身上,“回屋换身衣裳,当心着凉。” 玩闹的差不多了,姜舞乖乖跟着云容珏回了小屋。 虽是夏日,但被水沾湿衣裳,还是有生病的可能,姜舞换好衣裳后,顺便熬煮了些驱寒的姜汤,两人一人喝了一碗。 临近正午,姜舞和云容珏没回宫,两人到市集上采买了些食材回了小屋。 姜舞忙碌煮着饭,烹着菜食。 小屋里有欢笑的声音,有烹炒菜食滋滋的声音,烟火气弥漫,云容珏撑着额,望着小姑娘忙碌的背影。 这一刻,他有了家的感觉。 他没想到,这样家的感觉,温暖的感觉,不是母妃,或父皇给予他的,而是这小丫头。 姜舞将烹煮好的菜食端上桌,她看见云容珏出神的样子,“皇上在想什么?” 云容珏瞥望了眼桌上丰盛的菜食,摇摇头,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妹妹的手艺,越发好了,宫里膳房的御厨,且不如妹妹。” 姜舞笑,“小舞的手艺怎么能和御厨相比。” 云容珏笑而不语,两人边用膳食,边交聊着。 此情此景,温馨动人。 未时过后,两人才回了宫。 宫里更显忙碌。 半月前云容珏便已吩咐下去张罗今日姜舞的生辰。 酉时前一刻,云容珏带着姜舞到了云梦台。 在这,云容珏给姜舞准备了一席生辰宴。 姜舞虽只位列美人,但朝前宫内,都知道云容珏对她是甚为宠爱的,如今又特意为她张罗了这样盛大的生辰宴,姜舞在宫里的地位,一目了然。 朝中许多臣官命妇,虽多有对姜舞身份呲之以鼻的,但姜舞得云容珏盛宠,她们也不得不俯首做低,这场生辰宴来的官眷命妇也颇多。 席面所安排的歌舞,亦是云容珏早早吩咐柴内官让人准备好的,歌舞新鲜。 “今儿是妹妹生辰的大日子,本宫在这,且恭祝妹妹生辰遂心。”江素莫端起面前的酒杯,朝姜舞举杯。 姜舞站起身来,“嫔妾谢皇后娘娘。” 张若不屑瞥了眼姜舞,在江素莫放下酒杯后,也举起了酒杯,“妹妹是好福气的人,得圣上盛宠,这可是羡煞众人的,本夫人也敬妹妹一杯,望妹妹圣眷长浓。” 姜舞微微一笑,端着酒杯依着礼节,朝张若道了一声。 江素莫和张若两人敬完后,低下的命妇也随之一一给姜舞敬酒。 云容珏看着顺势而献的几人,眼色稍沉,缓声开口,“姜美人酒力有限,当心醉了。” 云容珏的话虽是对着姜舞说的,可实际,是警声顺势而献媚的几人。 几个命妇听出云容珏话里的意味,脸上浮现一抹顾忌,收了手,没再给姜舞敬酒。 云容珏示意身边柴内官一眼,柴内官将银酒壶拿到姜舞面前,给她酒杯斟满,“这是朕让他们特调的桂花酒,香甜可口,还不易醉,最适合妹妹,妹妹且尝尝。”他低声和姜舞说道。 姜舞看着杯中糯黄的酒,端起抿喝了一口。 桂花的香气充盈她的唇舌,味道甚好,且不似方才喝的那些酒那么呛喉。 两人低声而笑交谈的样子落进对面两人眼中。江素莫看着,面色平淡,而张若,脸上则是掩盖不住的不悦和嫉妒。 “皇上未免也太肆宠姜美人,不过是小小美人,皇上竟给她在这云梦台举办这么大的生辰宴。”张若忍不住道。 江素莫慢悠饮喝了一口酒,余光落去,“妹妹生气只会伤了自己的身,姜舞虽位份不高,但奈何皇上喜欢,只要皇上喜欢,就没什么不可。” 张若撇嘴,白了江素莫一眼,然后慢悠挑声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怪只怪嫔妾等没皇后娘娘这么大的心襟,皇后娘娘为了讨皇上喜欢,什么委屈,不甘都能忍下,不过……” 张若话锋一转,继而道,“嫔妾也想好心提醒皇后娘娘,这无规矩不成方圆,皇后娘娘若是为了顺皇上的心,对那丫头的越矩也一再视而不见,到时候,受气的还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应该知道一个成语,叫得寸进尺。” 江素莫淡听着张若的话,她看向对面的姜舞,弯唇轻道:“姜美人是懂事知分寸的,不会做什么得寸进尺的事的,妹妹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张若呲笑出声,“再懂事知分寸的,若得太多不应该得的宠爱,这人心啊,是会变大的,等这心变大的时候,只怕,就什么都敢要了,若日后有一天,她不满足于此,看上了更高的位子,比如……椒房殿……” 张若话没说完,迎来江素莫微寒一眼,她话也戛止。 “张夫人该谨言慎行。”她淡声道。 张若扬眉,“是,嫔妾失言了,只是,皇后娘娘,嫔妾那话虽不该说,但,皇后娘娘不能不顾及着,是不是?万一她想要,皇上又……” “皇上是知道轻重的,妹妹这话,且不说其他,难道是在说皇上是不懂轻重,只会为美色所迷眼的人么?”江素莫说道。 张若一噎,撇了撇唇,“嫔妾不敢。” 张若斜面而下的位置,云凰和元璟两人位挨着坐着,云凰身边是赫宝琪。 两人相邻而坐,但话却不曾多言一句,赫宝琪给云凰斟满酒,抬眼的刹那,看见云凰目光落在侧面姜舞所在的位置。 歌舞宴席结束后,云容珏牵着姜舞,身后跟着一行人,走出云梦台。 外头夜色沉沉,偌大的湖水,在月光的照映下,泛起层层涟漪。 “妹妹抬头看。”云容珏附在她耳边。 姜舞闻声抬起头。在她抬起头的刹那,只听砰的一声。 漆黑的夜空骤然烟火四起!在夜空中绚烂绽放。 “好漂亮啊。”身后的官眷等不由发出感慨。 姜舞看着绚烂的烟火,她眼里闪烁着如烟火般的星星,不由捂住粉唇,“好漂亮。” 云容珏侧眸望着身边小姑娘,“妹妹可还喜欢?” 姜舞地毫不犹豫点头,“真的好漂亮。” 绚烂的烟火,一个接一个,在绽放的时候,照亮偌大的皇宫。 “美人,这是皇上早早就吩咐下来的,这烟火都是特意为美人而做的,皇上对美人是用心良苦呢。”柴内官笑呵说道。 灿烂烟花四散,有人欢喜,也有人忧。 “皇上当真宠爱姜美人,妾身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烟火呢。”说话的是公主府的董娘子。 姜舞对上董娘子的视线,礼节一笑。 绚烂的烟火持续了有两刻钟才慢慢结束。 烟火结束后,云容珏便和姜舞一起,回了养心殿。 云凰元璟一起离了宫,在宫门口两人分行而回。 马车颠颠在路上,云凰沉默着,赫宝琪看着云凰,也是一脸的情绪。 马车到了府门口停了下来,两人进府后,林昭儿便迎了上来,朝两人欠身,“王爷,王妃回来了。” “殿下,今儿要留在主院吗?”赫宝琪问道。 云凰瞥看了眼赫宝琪,目光逐落在林昭儿身上,赫宝琪望着云凰的神色,心尖一咯噔。 她看着云凰朝林昭儿走了去,林昭儿顺势挽住云凰的胳膊,“王爷,妾身让她们准备热水,王爷好好沐浴一番。” 赫宝琪看着两人逐渐走远的背影才慢慢收回眼,长叹口气,“走吧。” 云凰去了林昭儿所住的院落。 沐浴后林昭儿凑到云凰身边,“王爷累了吧,昭儿给王爷捏捏肩,缓一缓。”她边说着,边伸过说,替云凰揉捏着肩臂。 云凰任由林昭儿动作着。 待林昭儿揉捏完后他收回手,侧身半倚着高枕软塌,“弹一曲。”他淡声。 林昭儿弯唇一笑,站起身,走到琴边坐下,慢慢弹起曲子。 云凰撑着额,听着曲子,目光定定望着林昭儿,慢慢……眼前人影渐闪,融汇而成他所念所想的那抹身影。 曲毕,那抹身影逐渐靠近他。 “王爷!” 林昭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倒在榻。 而就在她以为…… 男人却撑坐起了身。 “王爷?”她靠着云凰,眼里充盈着不解。 “本王累了。” 云凰说完,侧身躺下,双眼闭上。 林昭儿愣然看着云凰,黛眉紧紧蹙着。 偌大的房间,慢慢陷入清冷。 …… 养心殿里的笑声,一直到亥前一刻才慢慢停了下来。 笑声落下,慢慢,隐起呜咽之声。 “妹妹唤错,是要挨罚的。” 姜舞呜咽着,她现在脑袋浑噩的厉害,偏她唤他什么,都不对!她是又急又气,又委屈。 “妹妹想清楚再唤。” 姜舞胡乱又唤了几声,然还是不对。 “珏哥哥……” 小姑娘带着些许鼻音的声音传进他耳。 这一声,是要比任何声音都好听的。 云容珏严肃的俊容这才一展,“妹妹乖。” 姜舞迷糊着粉唇努努。 一夜的闹。 次日姜舞醒来时,云容珏已离开上了朝。 姜舞洗漱后,离开养心殿去了灵舞殿。 灵舞殿虽紧挨着养心殿,但素日里,姜舞是在养心殿要多过灵舞殿。 眼下灵舞殿里,是堆满了礼盒。 “小舞,这些都是那些夫人给你的贺礼,你看一看吧。”南芙帮着清点说道。 这么多的贺礼姜舞看着,没太多高兴的情绪,反而是有些头疼。 南芙将贺礼一一打开,送来的清单上皆写着是何人所赠。 第179章 重新在一起 “这是李夫人送的……” “这是刘夫人送的……” “还有钱夫人……” 南芙一一和她念着。 “这个,是舒王和舒王妃送的。”南芙将礼物递到她面前。 姜舞闻声望去,粉唇轻牵一笑,“前头刚好缺个瓷瓶,这个雅致好看,就放到那儿吧。” “好,”南芙应着声,“还有这个,是元璟小王爷送的,这两个都是大公主府的,一个是大公主送的,一个是驸马和董娘子送的。” 姜舞一一看着,目光落到云宋贞送的礼物上。 “大公主送的?”她微诧异。 “是啊,大公主昨日虽没来宴席,但是特意让人送来的。” 昨日驸马虽是和董娘子一起出席的席面,大公主未来,但驸马且是代表着大公主,即便是送礼,两人送一份便可,都代表着大公主府。 实在没必要一送两份。 姜舞细看了看云宋贞和驸马送的礼物,对看后,也瞬然明白了。 大公主还是那眦睚必报的性子。 姜舞看完礼物后,便让南芙将这些一一记录清楚,然后都收进了库房。 在南芙清点着的时候,走进来一内官,姜舞看了眼,认出是皇后身边的内官。 “姜美人,这是皇后娘娘给您送的生辰贺礼。” 姜舞连忙跪身,接下贺礼。 “美人,这是皇后娘娘精心给美人您准备的贺礼,皇后娘娘还让奴才传句话给美人,美人如今圣眷正浓,是可喜可贺之事,希望日后美人能更谨守知礼,侍候好皇上,不让皇上烦心。” 姜舞听着,点点头,“嫔妾明白,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那奴才就告退了。”内官含着腰,退出灵舞殿。 内官离开后,南芙看着贺礼,忍不住叹出声,“小舞,这柄玉如意色泽晶莹,这炎夏之下摸着还触手生凉,是极好的东西啊。” 姜舞转眼看着玉如意,抬手轻抚上,“确实是极好的,只是……我这位份受皇后娘娘的礼已是不太妥,这礼又是这般贵重的。” 南芙没想太多,说道:“小舞,你如今圣眷正浓,皇上对你又那么好,有些规矩也因人而异呀,你想太多了啦。” 姜舞无奈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清点完贺礼后,姜舞去了趟慕烟宫,慕烟宫的宫人传来话,说姜雨鄢想见她。 “妹妹昨日生辰好热闹,姐姐的贺礼没让宫人送去,就等着妹妹来,再给妹妹。”姜雨鄢边说着边让墨宝取来给姜舞的礼物。 一方红玉珠钗,色泽剔透样式别致。 “可还喜欢?” 姜舞一笑,点头,“嗯,雨鄢姐姐送的,小舞都喜欢。” 姜雨鄢也是一笑,顺手拿起珠钗,“妹妹戴上。” 红玉珠钗插进姜舞髻上,她穿衣素雅,这一方红玉珠钗点缀上,甚是亮眼,更添了气色。 “真好看。” 姜舞轻笑,抬手摸了摸髻上珠钗,“姐姐,沛儿呢?”殿内没看见云沛,姜舞忍不住问了一嘴。 “沛儿还在睡呢,这孩子,越大,倒是越爱睡了,”提到云沛姜雨鄢眼里是闪烁着光泽的,“小舞,今儿我找你来,除了给你贺礼,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姜雨鄢拿出一个小盒。 “这个是?” “你打开看看。”姜雨鄢说道。 姜舞打开小盒,微微一愣,这个是…… 她拿起盒里的东西,是一个精巧的木制风铃。 风铃…… 木制风铃随着微风轻轻拂动着,姜舞眼前恍过光景。 “小舞,这个送给你,是我自己做的。” “好漂亮的风铃啊。” “你喜欢吗?” “嗯,十晏哥哥,小舞很喜欢。” “以后我会经常给你做的。” 后来,十晏只要新做了风铃都会在节庆,或者她生辰的时候送给她。 “十晏哥哥……”她不自觉呢喃出声。 姜雨鄢弯唇浅笑,“是十晏送给你的。” 姜舞回过神来,看着姜雨鄢,脸上是深深的疑惑,“雨鄢姐姐,你怎么会和十晏哥哥有联系的?” 姜雨鄢一直在宫里,怎会…… “说来也巧,你们去饶和的那段时间,有一日我出宫去禅香,在寺院里碰巧遇上的十晏,他便将这个转交于我了,让我在你生辰时给你。” 姜舞紧抿着唇,望着摇曳的风铃,情绪深深。 姜雨鄢看着姜舞,缓声开口,“小舞,那日我和十晏聊了会儿,没想到十晏对你记挂颇深。” 姜舞听着,心里百转千回,“雨鄢姐姐,其实,在饶和的时候,我见过十晏,他跟着去了。” 姜雨鄢诧异扬眉,“真的?” 姜舞点点头。 姜雨鄢轻叹气,“小舞十晏对你还是放不下的,从前在南姜的时候你们关系就一直不错,后来战乱,也是被迫分开了,小舞,若是你对十晏还有感情,其实……” 姜雨鄢半语半止,姜舞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诧异看着她,“姐姐,你说什么呢,小舞怎可做那样的事。” 姜雨鄢轻拍她的手背,“姐姐知道你顾及什么,但若你对十晏还有感情,如今他又在长安,你们或许可以重新在一起,若你愿意,姐姐愿意帮你的。” “雨鄢姐姐,”姜舞连忙道,“眼下小舞是什么身份,姐姐是最清楚的,小舞怎么能做那样的事,而且,小舞对十晏哥哥只是将他视为朋友,哥哥,是像亲人一般的。” 姜雨鄢眼色敛着复杂,“真的?小舞,虽然你现在的身份特别,但姐姐也不想你因为这层身份,束缚住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 姜舞肯定一点头,“雨鄢姐姐放心,小舞没有。” 姜雨鄢牵唇轻笑颔首,“既没有,那就好,若是你有想法,尽管告诉姐姐,姐姐一定会帮你的。”她说道。 姜舞小脸上浮过一抹复杂望着姜雨鄢,她抬眼的刹那对上她的视线,“怎么这么看着姐姐?” 姜舞抿唇,有些犹豫,“雨鄢姐姐,我记得你原先和小舞说过,是希望小舞跟着皇上的,怎的如今忽然……” 从前姜雨鄢对她和云容珏一事是很肯定的,那时也一再劝她,可如今忽然变了话头,姜舞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姜雨鄢眼底勾起一抹不自在,但很快,这抹不自在被她遮掩下,“没有,只是那日见了十晏,和他聊了许多,姐姐就是觉得他也不容易,战后颠沛流离至青赵,费了不少心力,才有了今儿的地位,他还一直牵挂着你,姐姐又想着从前你们关系确实不错,所以一时不忍,才想劝劝你。” “说到底,姐姐也是不想你委屈,想你遵从自己的内心。” 姜雨鄢抬手,轻抚姜舞小脸,“姐姐是为你想着。” 姜舞展颜,轻颔首,“小舞明白。” 姜舞从慕烟宫离开,她抱着那方小盒,思绪重重。 风铃随着晚风摇曳响起清脆的声音。 “妹妹看着这方风铃出神半个时辰有余,在想什么。” 忽然,耳边响起声音,姜舞出神的情绪骤然被拉拽回来,她一转头,就看见不知何时走进来了的云容珏。 “皇上。” 云容珏瞥眼望着风铃,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南芙说你一回来就心事重重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舞下意识摇头。 她有刻意隐藏的情绪,云容珏瞥看见,勾进心里,转眼道:“这风铃倒是别致,妹妹哪儿得来的。” 姜舞轻眨眼,“是……雨鄢姐姐送的。” 云容珏伸手拨弄着铃坠,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朕听说太妃赠予了妹妹一红玉珠钗,倒是没听说还送了这么个风铃。” 姜舞有些虚神,轻嗯一声,“这个是后来,姐姐又给小舞的。” 云容珏定眸望着小姑娘,视线灼灼。 姜舞微垂的羽睫轻颤着,她能感受到他投来的灼热视线。 不知多久,云容珏才慢收起目光,缓声,“朕乏了,且安寝吧。”说完,径直朝里头走去。” 姜舞收起情绪,起身跟着云容珏走进内殿。 夜色沉落,晨色冒头,云容珏起身,望看一眼身边的小姑娘,目光柔和。 他放轻动作起身,走出外头。 “俞烈。” “皇上,时辰还尚早。” “一会儿派个人去趟慕烟宫……” ———— 姜舞生辰的热闹褪去,引余水至饶和阳敦两县灌溉一事,也整弄了起来,姜舞和云容珏在宫里时常能听到底下人的汇禀,知道这事进展顺利,两人都放下心。 日子平静过着,姜舞在宫中,偶有出宫,也是去舒王府为多。 自云凰收了林昭儿为妾室后,赫宝琪的情绪就一直是起起伏伏的。 林昭儿平日虽也乖觉,不惹事,但她的出现,于赫宝琪来说,就是宛如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口,拔除难,咽下去更难受。 “娘子,咱们回屋吧,当心日头晒了您。”林昭儿身边侍候的侍女劝道。 林昭儿一袭浅衣裙,坐在石凳上,弯唇轻笑,“哪儿那么娇弱了,今儿天气正好,也不是很热,我在这正好舒舒心。”她话落抬眼的刹那,看见不远处两三个奴婢跟着一小人儿。 小人儿晃晃荡荡的,步子走的不太稳。 林昭儿眼神一柔,“那是小世子吧。” “回娘子,是小世子呢。” 林昭儿站起身,走到云泽面前。 云泽正是学走路的时候,走的还不太稳,一晃一晃的。 “小世子。”林昭儿蹲下、身,看着小家伙。 小家伙小脸肉嘟嘟的,会说些话,但也是咿咿呀呀,不是特别清楚。 “小世子,我是姨娘,小世子真可爱,叫姨娘。” 林昭儿逗弄着云泽,云泽看着林昭儿咧着嘴巴笑着,他学着林昭儿的话,姨娘姨娘的唤着,虽然有些口齿不清,但软乎乎的样子,实在讨人喜欢。 “饿饿……”小家伙和林昭儿玩了一会儿后,便嚷嚷着饿了。 “小世子饿了,奴婢这就给世子准备吃的。”云泽身边伺候的奴婢温声和云泽说道,边吩咐下去,让小厨房准备吃食。 小家伙许是真饿急了,握着小拳头,就塞进自己的嘴巴,林昭儿见状连忙拉住他的小手,“小世子不可以咬手。”她想了想,然后吩咐身边的奴婢几句。 奴婢离开后不一会儿,端来一碗东西,林昭儿看向侍候云泽的婢女,说道:“这是方才我准备用食的羹,小世子既饿了,就先给他吃吧。” 婢女有些犹豫担心,“林娘子,这……不太好吧,还是等小厨房给小世子做吧。” 林昭儿轻笑,“这有什么不好的,你看小世子都饿的吃手了,小厨房做东西到底是需要时间的,小孩子经不起饿,若真饿坏了,王爷和王妃怪罪下来,岂不更不好,我这羹也是极好的,若你有顾虑,我用些先。” 说完林昭儿舀了一小勺,吃下。 婢女看着林昭儿吃下,见没什么,这才答应给云泽用食。 “小世子,咱们吃东西哦。”林昭儿蹲着身,一口一口,喂云泽吃着。 小家伙特别乖,一口一口,吃的高兴,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赫宝琪回府后,经过院子,蓦地,听见传来的笑声,她顺势望去,在看见林昭儿和云泽时,神色骤然一紧!连忙赶过去。 “你做什么!” 赫宝琪一把将云泽抱到身边,林昭儿踉跄两下,然后站起身。 “王妃。”她朝赫宝琪欠身。 赫宝琪抱着云泽对林昭儿是一脸的警惕,林昭儿温浅一笑,“王妃,妾身见小世子可爱,便逗了逗小世子,小世子方才饿了,小厨房那边一时又没有准备好吃食,妾身担心小世子饿坏了,便先喂小世子用了些妾身的羹汤。” 赫宝琪眉头一蹙,身边婢女瞪眼道:“林娘子,咱们小世子是王爷唯一的嫡长子,娘子拿自己喝的羹汤给小世子喝,万一喝出问题怎么办?娘子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林昭儿眼睫轻颤,“这羹汤妾身在给小世子用之前亲尝过的,没有问题的。” 赫宝琪望着林昭儿,沉默不语,只将云泽抱的更紧,“泽儿,我们回房。” 赫宝琪站起身,然,她刚要转身离开,忽然,怀里的云泽动了动身,她低眼一看,云泽小脸忽然紧皱成团,小手不断挠抓着脖颈和小脸,脖颈和小脸的地方,浮现红印。 “泽儿!!”赫宝琪惊呼,骤然转眼瞪看向林昭儿,“林娘子!这是怎么回事!” “林娘子!你敢给小世子下毒?!来人,将林娘子拿下!”赫宝琪身边的婢女脑筋转的快,连忙唤来府里下人,几个下人前后左右将林昭儿围住。 林昭儿顿时慌了,不知怎会突然变成这样,她本能想跟着赫宝琪进去看一看云泽的情况。却被赫宝琪身边的婢女用力一推,差点摔倒。 “我没给小世子下毒,我要看看,是怎么回事!”林昭儿说道。 婢女冷哼一声,“林娘子还是乖乖呆着吧,若小世子有什么闪失娘子你好自为之!”说完,转身走进房间。 赫宝琪将云泽抱回房间,云泽小脸上都是红印,甚至喘气都有些困难,赫宝琪又急又心疼。 大夫急慌慌赶来,给云泽诊脉着。 “哎,这小世子是对杏仁过敏的,这都怎么照顾的,”大夫忍不住说道,“这过敏可大可小,小世子年纪又小,一个不留神,可是会铸成大错的!以后这杏仁可不能再给小世子用食了。” 杏仁…… 赫宝琪红着眼,想到方才林昭儿给云泽喂食的,一定……一定是那碗羹汤! 赫宝琪怒气在头,转身冲出房间,到了院子。 林昭儿规矩站着,见赫宝琪出来,刚要张口问云泽的情况,还没来得及问出一字,只听啪的一声! “娘子!” 林昭儿被赫宝琪一巴掌打倒在地。 “王妃您这是做什么呀。”婢女连忙扶住林昭儿。林昭儿捂着火辣发疼的脸颊,委屈望着赫宝琪。 “王妃,您何以要动手打昭儿。”林昭儿问道。 “贱人,你敢动泽儿本王妃要你付出代价!”赫宝琪怒声道。 林昭儿一脸的茫然迷惑,“王妃,这话从何说起,您冤枉妾身了。” “娘子还要在这装糊涂么?!”赫宝琪的婢女走出来,启声道,“大夫已经检查了,小世子是过敏,也在林娘子刚才给小世子用食的羹汤里检查出杏仁的成分。” “林娘子,你也太狠毒了,即便你对王妃有所怨恨,但小孩子是无辜的!你怎能对小世子下毒手!大夫说了,过敏可大可小,一个不小心也是会要了性命的!” 过敏…… 要了性命…… 林昭儿怔然张着唇,片刻后她连忙摇头,“不是……我……我不知道啊。” 她并不知道云泽对杏仁过敏啊。 赫宝琪怒瞪着林昭儿,“你不知道,一句不知道就想脱罪吗?!你给本王妃到日头下好好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身!” “王妃息怒,这天气,娘子跪着会跪坏身体的,若王爷知道了……” 提起云凰赫宝琪是更生气。 “休要多言!跪着!而且没有我的吩咐不准给她水喝!”赫宝琪说完,狠狠一拂袖转身朝屋里走去,长袖被拂起的刹那,结实打在了林昭儿脸上。 第180章 帮 正值夏季,今日天气虽不似前几日那般燥热,可近正午,日头也是毒辣的。 林昭儿直挺挺规规矩矩跪在院中,头顶的焦阳仿若要将她灼烤干。 她已跪了有一个多时辰了,不曾饮喝一滴水,唇瓣干涩干裂。她身边的侍女看不下去,曾进屋求情,但赫宝琪没有给一丝回应。 未时三刻。 林昭儿捂着喉咙,她想喝水,很想。 “王爷。” 忽然一声,林昭儿甚至连转过头的力气都没有。 云凰看见眼前一幕,眉头一蹙,走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跪在这,起来。” 林昭儿艰难咽了咽口水,摇头,“王爷,是……是……”她喉咙干涩,甚难说出话。 “王爷,是王妃要娘子跪在这日头下的,娘子已经跪了有几个时辰了,这段时间连水都没有喝一口。” 云凰脸色沉然下,几分难看划过眼底,他快步走进屋里。 一踏进屋,就闻到颇重的药味,“怎么回事?”他走到里头,看见云泽躺在床上,赫宝琪守着。 “王爷,您回来了。”赫宝琪站起身,眼眶还红红的。 “怎么回事,泽儿怎么了?”他问道。 赫宝琪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被勾起,忍不住抽噎,身边的婢女连忙解释道:“王爷,是林娘子,林娘子故意给小世子用了含有杏仁的羹汤,害的小世子浑身过敏。” 云凰蹙眉,走近看了看云泽,云泽身上红印尚在,“所以,你罚她在日头下跪着?” “是。”赫宝琪没有否认。 “她承认了吗?”他又问道。 赫宝琪眉头一蹙,深吸口气,说道:“她是没有承认,王爷,难道您想说她没承认就不该罚吗?她做了这样的事,自然是不敢也不愿承认的。” 云凰沉默片刻,片刻后缓声,“先让林娘子起来。”他朝身边下人吩咐一声。 赫宝琪眼眸倏然瞪大,“王爷!不可!” “事情未查清楚,王妃着急生气本王明白,但不可冲动行事。”云凰说道。 “冲动?王爷,这件事还需要查什么?东西是林娘子的,妾身也是亲眼看见林娘子喂泽儿吃下的,泽儿也确实是因为林娘子喂食的东西才成这样的!王爷难道是想包庇林娘子吗!”赫宝琪着急,冲动下话也脱口而出。 云凰脸色一沉,“放肆!”他冷呵一声,沉着脸色走出房间。 林昭儿看着走到面前的云凰,双眼虚弱,“王……王爷……妾身……妾身真的没有做那样……那样的事……您……您相信妾身。” 云凰定定看着林昭儿,片刻后伸手将她牵起。 “王爷!”赫宝琪追出来,就看见云凰要将林昭儿带走,“王爷!现在病着的是您的孩子,您难道真的……” 赫宝琪话还没说完,云凰已经带着林昭儿离开了。 赫宝琪眼睛倏然一红,无力靠在门边。 呵…… 她和他的孩子,竟还比不上一个林昭儿。 云凰将林昭儿带走,让人熬煮了些下火的绿豆汤,他喂她喝下水。 林昭儿在外头跪的太久,口干舌燥的,咕咚咕咚,连着喝了好几杯水,身体的干渴不适才慢慢有所缓解。 待林昭儿缓解了不适,情绪也稳定些了,云凰看着她开口问道:“说,怎么回事。” 林昭儿红着眼,缓缓将事情缘由一一道出。 “是你给泽儿喝的羹汤。” 林昭儿点头,“是,可昭儿和王爷保证,昭儿真的没有要害小世子!王爷相信昭儿。” 云凰情绪深深,没有应声。 林昭儿有些着急,“王爷,您相信昭儿,昭儿若真要害小世子,怎会笨到用自己喝的羹汤,还自己亲手喂小世子喝下,这样岂不是在告诉所有人事情是昭儿做的,昭儿怎会做这般愚蠢的事。” 云凰仍没启声应话。 这时,侍女走了进来,“王爷,娘子方才跪了好些时辰,这膝盖怕是也损伤了,这是药膏。” 林昭儿接过侍女递来的药膏,她将裤腿挽起,云凰侧眸时,正好看见她双膝上的青痕,眉头一颤,眼前倏然晃过一副光景。 耳边,林昭儿拭药疼时发出的轻呲声。 云凰回过神,接过她手中的药膏,林昭儿一愣,看着云凰从她手中接过膏药,一点一点替她涂抹上。 她眼神一软,喉间微哽,等云凰替她擦好药后才缓声开口,“王爷,您信昭儿吗。” 云凰没有应声。 …… 姜舞是在第二天听闻了舒王府云泽招了病的时。宫人说的也不太清楚,但听着似挺严重的,姜舞和云容珏说了一声后就出了宫。 舒王府,云凰出门不在府中,府里上下因为云泽的事忙前忙后。 “小舞来了。”赫宝琪抬眼,看姜舞。姜舞看见她眼里的红丝,想来为了云泽的事,赫宝琪是一夜未眠。 “泽儿好些了吗?”姜舞走近,小家伙还在睡着。 赫宝琪望着,眼底泛着忧,她点点头,“大夫看过了,也给用了些药,现在红印已经褪下去好多了。” 姜舞看着云泽小脸上隐隐还有着的红印,心里也是惦挂着,小孩子是最娇弱的。 “这个是皇上特意让我拿来的,是宫里御医配的良药。”姜舞将药膏递给赫宝琪。 赫宝琪接过道了声谢。 床上的云泽哼唧两声,慢慢醒了过来,漆黑好看的双眼咕噜转着,打量看着周围的一切。 赫宝琪连忙凑上去,将云泽抱起来,“泽儿还有难受的吗?” 云泽在学说话的时候,嘴里咿咿呀呀的,姜舞听的比较清楚的也就是娘亲二字。 这个时候,丫鬟端着刚煎煮好的汤药走了进来,赫宝琪要给云泽喂药,但云泽一闻到药味,排斥的将小脑袋扭到了一边,小手紧紧抓着赫宝琪的衣襟。 姜舞和赫宝琪一起哄着小家伙,好不容易才让小家伙喝下了药。 “小世子是用了什么,怎么这么严重?”姜舞问道。 赫宝琪抱着云泽,手轻拍着云泽哄着他,然后慢道:“是林昭儿。” 姜舞一愣,“林娘子?” 赫宝琪无奈牵唇,将昨日之事道之而出。 姜舞听着,颇诧异。 “那……舒王殿下怎么说?”姜舞下意识问道。 提起云凰赫宝琪唇边溢出一抹苦涩的笑,她轻眨眼,将眼泪忍了回去,她摇摇头,“反正从昨儿个到今天,王爷没说什么,对林娘子,也没见有什么惩罚。” 姜舞看着赫宝琪溢出的苦涩笑,不由担心。 “王妃,林娘子来了。”丫鬟走进来禀声道。 赫宝琪本平静的脸蛋浮现一抹不快,“让她进来吧。”赫宝琪说道。 不一会儿,林昭儿走了进来。 林昭儿脸色亦有些发白,走起路来一双腿有明显的不适,她朝两人行礼欠身,“妾身见过姜美人,王妃。” 赫宝琪转过眼,没看林昭儿,也没有要让她起来的意思,林昭儿半欠着身,眼睑下是一抹难堪。 姜舞看着两人,慢启声:“林娘子起身吧。” “谢美人。”林昭儿这才直起身。她目光越过姜舞,望向床榻上的云泽,眼里隐出一抹担心,脸蛋上有几分犹豫。 “小世子,好些了吗?”林昭儿慢声开口,关心问道。 赫宝琪替云泽掖了掖被角,没有立刻应声,片刻后才缓启声:“林娘子还知道关心世子么,若真有心,昨儿个就不该做那样的事。”赫宝琪声音很淡,但是这抹沉淡中不快的情绪能令人明显感觉到。 林昭儿轻眨眼,眼睛不由覆盖上一层雾气,“王妃,妾身知道,您始终不相信妾身,但,妾身真的不知道小世子对杏仁敏、感,若妾身知道,是断不会将那碗羹汤给小世子用食的。” 林昭儿抽泣着,委屈着解释着,赫宝琪对林昭儿可怜兮兮的解释并不听进耳里,脸上更露出一抹不悦的不耐烦。 “林娘子若是无事,且回房吧,泽儿需要安静休息。”赫宝琪下逐客令道。 林昭儿抽了抽鼻子,然后从袖里拿出一小瓷瓶,递给赫宝琪,“王妃,这是妾身的一点心意,这药对这样的敏、感是最有效的。” “林娘子还是拿回去吧,这不缺这些药膏,大夫开了不少,姜美人刚也拿了御医调配的妙药,实在用不到林娘子的了。”赫宝琪直接拒绝了林昭儿。 林昭儿紧咬着嘴唇,怯怯收回手,然后将药瓶放到一旁桌子上,朝两人欠身,“那……妾身告退了。” 林昭儿离开后,赫宝琪沉冷的眼色慢慢散去,一声长叹呼出。 “她对泽儿做了这样可恶的事,王爷没处罚她,她还故以好心好意的样子,过来恶心我。” 姜舞听着赫宝琪的话,感受着她的情绪,这件事不论究竟是怎样,最难过的无疑是赫宝琪,为人母,最难过的就是看见孩子难受委屈。 “王妃,别想太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调养好小世子的身体。”姜舞宽声安抚道。 赫宝琪喉间微哽,轻颔首。 姜舞在赫宝琪这又呆了大约一刻多钟的时间,才离开。 她走出去,刚穿过院子,忽然,被唤住,她闻声转头看,是林昭儿。 林昭儿朝她行礼欠身。 “林娘子有什么事吗?”她问道。 “叨扰美人,妾身过意不去,但,妾身想和美人谈几句。” 姜舞对上林昭儿的双眼,点点头。 …… “王妃。” “何事。”赫宝琪的视线从未从云泽身上挪开。 丫鬟附在赫宝琪耳边低语道了几句,赫宝琪平和的脸微落下几分情绪,片刻后慢声:“可知她们说了什么?” “奴婢不敢停留太久,只稍听见几句……” 丫鬟缓缓道之。 赫宝琪呼吸微沉,片刻后发出一声复杂的轻笑,“她这是想装可怜拉拢人心,如今王爷牵挂着她,她得意,现在又想攀着姜美人,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好。” “王妃,咱们要不要做些什么?再怎么样,您是王妃,她不过是小小妾室。” 赫宝琪苦笑一声,“眼下我还能做什么?她将泽儿害成这个样子,王爷且都不曾责罚于她,我若再找她事,王爷说不定要给我安个善妒的名头,更惹他厌烦。” “那……王妃,这事就这么算了?”丫鬟担心问道。 赫宝琪轻拍着云泽,许久后才缓声:“她罚且也罚了,就这样吧,日后,若她再有要伤害泽儿的举动,我定会倾尽我的所有,跟她斗到底。” 姜舞从舒王府离开回了宫。 她回宫后大约半个时辰,云容珏才和大臣们商议完朝事回了养心殿。 “回来了。”云容珏牵着她坐下。 姜舞点头,小脸上涌着不少的情绪。 “小世子情况怎么样了,好些了吗?”云容珏问道。 姜舞将情况和云容珏说道了一番,云容珏安静听着。 “妹妹这一脸的担心,是在担心什么?” 姜舞粉唇扁扁,缓声道:“小舞是在想林娘子的那些话。” 云容珏微扬眉,他伸手拎起手边的紫砂茶壶,清黄的茶水缓缓流下,流进瓷杯中,“妹妹是相信林娘子是无辜的?” 姜舞摇头,“不是相信,只是觉得,林娘子说的有几分可推敲的,像林娘子说的,若林娘子真要害小世子,大可以私下暗地里做这样的事,昨儿个林娘子是当着好些下人的面,将自己的羹汤给小世子用食的,小世子一出问题,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她呀,若她真想害人,小舞想,她何以用这么愚蠢的办法。” 云容珏挑眉,慢饮着茶水,“妹妹说的道理。” 姜舞叹气,“眼下是林娘子觉得委屈,舒王妃断定就是林娘子故意为之,现在和舒王殿下也闹着情绪。”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攒着忧的眉眼,她黑漆的眼眸闪烁着微光,“妹妹有什么想法。” 姜舞努努粉唇,凑到云容珏面前,将自己所想道之。 云容珏听后睨眼看她,“妹妹还真是替他们操心。” 姜舞脸颊微鼓,“舒王妃和舒王殿下之间的关系这一年多的时间好不容易是有了变化,小舞也不忍看他们因为这事又隔阂远离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她也经常和赫宝琪在一起,赫宝琪对云凰的那份心思,用心,她也是一直看着,听着的。 云容珏收了收情绪,轻笑一声,“也好,正好,朕也和你一起,放松放松心情。” ———— 三日后,云容珏和姜舞,还有云凰和赫宝琪,四人一起去了趟郊外。 四人赛马射箭。 云凰和赫宝琪两人彼此情绪都很淡,显然,云泽的事,还没跨过去。 “六弟,我和妹妹一起,你且和王妃一起,我们两边,来个比试。”云容珏说道。 云容珏的提议,云凰和赫宝琪不敢违抗。 云容珏安排的赛制,更是要两两人相辅相成,最后的计分所赢也是按照两人的一起算。 姜舞上了马,看了眼身边的赫宝琪,轻声道:“王妃尽力,不用顾及皇上的身份。” 云容珏凑到一旁,“听她的,你们两个且无需顾及,今日只有输赢,没有君臣。” 随着云容珏一声开始,四人的马飞快驰出,草场飞扬。 姜舞原还担心赫宝琪不能放下情绪,但马儿飞驰而出后,姜舞看赫宝琪一脸认真的样子,放心不少。 赛马激烈。 很快结束,四人两边,竟没比出个输赢,两边持平。 射箭比赛,姜舞在射箭这方面,并没什么天赋,虽有云容珏这样的好师傅,但她天赋不足,射箭总不太完美。 赫宝琪和姜舞不一样,赫宝琪自小就有学射箭,箭法利落精准。 云容珏和云凰的箭法一直是不相上下的。 “六弟今日状态不错。”云容珏收起箭,笑道。 云凰展眉笑,“五哥今日莫不是有心放水。” “怎么,六弟这话说的,难道朕输了,就是有心放水?六弟难不成自己都认为赢不了朕?” “当然不是,臣弟和皇兄从前也比试许多,不相上下,这次能赢了五哥,自是臣弟的本事。”云凰也没和云容珏过分客气,直言道。 “好了,说好的,输的一边,是要有惩罚的,方才小舞看见那边有条小河,河水清澈,有不少鱼呢,皇上,咱们去看看能不能捞一些,算是给舒王殿下和王妃的罚礼。”姜舞说道。 赫宝琪难得一笑,“这鱼自然是好的,不过……要皇上亲自去,怕是不太好。” 云容珏一把牵住小姑娘的手,“没什么不好的,今儿咱们出来且图个高兴,走,捞鱼去。”说完,牵着姜舞的手,两人朝河边走去。 云容珏和姜舞离开后,只剩下云凰和赫宝琪两人。 赫宝琪下意识望看云凰一眼,慢慢垂下眼,轻启声,“那边荫凉,王爷过去遮遮荫吧。”她声淡,情绪不浓。 姜舞和云容珏走到河岸边,姜舞忍不住转过脑袋,朝云凰他们那边望去,小脸上是控制不住的担心。 “妹妹且是来抓鱼的还是张望的。” 姜舞回过神,“小舞是担心,也不知道,王妃和舒王殿下他们怎么样了。” 云容珏轻笑,“该准备的你都准备好了,再担心也是无用,好好抓鱼,不然咱们可要空手而归了。” 第181章 威胁 姜舞一转眼,就看见云容珏已经拿起插戗朝水里的鱼儿刺去。 她没有捕过鱼,小手握着插戗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云容珏动作干净利落,没一会儿,就已经插上来两三条鱼了。 他转眼,望着姜舞紧握着插戗的小手,她的插戗上,一尾鱼都没有。他轻笑出声,凑到小姑娘面前,“先前是谁和朕说,她捕捞鱼很厉害的?” 姜舞:“……” 她是话赶话说到了,一个不小心,话说大了。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虚眨眼的样子,深觉几分有趣。 两人在捕捞完鱼儿后,回到方才的地方,姜舞瞅看着云凰和赫宝琪,从两人平淡平和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 夜色逐渐落下,四人围坐着,堆起火架,将捕捞来的鱼架烤着。 云容珏细心替姜舞烤着,姜舞瞥眼,看向一旁的云凰和赫宝琪。 好在,云凰还是照顾着赫宝琪的,将烤好的鱼,先给了赫宝琪,只是两人交谈且都不多。 云凰对赫宝琪的态度和交谈一直都是差不多如此的,倒也无需惊异,但赫宝琪不一样,他们两个在一起时,多是赫宝琪主动和云凰说着话。 而今赫宝琪却也是沉默了。 姜舞和云容珏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站起身。 云凰倏然抬眼,本能的也站起了身,“五哥,要回宫了吗?” 云容珏启声道:“没有,你们慢慢吃,我和妹妹有些话要说。”说完,牵着姜舞离开。 云凰眉头一蹙,望着两人渐远的背影有一丝疑惑。 云凰重新坐下,赫宝琪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但在他投来目光时,她很快,收回了眼。 两人对坐着,却谁也没开口说话。 不一会儿。 忽然。 一一星半点闪烁的荧光落进两人眼里。 赫宝琪眨眼看了看,四周竟有不少的萤火虫。 正值夏季,萤火虫倒也不难见。 赫宝琪看着星点飞舞的萤火虫,忍不住抬手,望着,笑着。 她站起身,一转头,蓦地,看见身后大树枝丫上竟挂着许多纱网包裹着闪烁着绿色光芒的萤火虫。 “好漂亮啊。”她忍不住叹道。 云凰看着,也是有几分诧异。 “这夏季萤火虫常见,这些纱网不知是什么人布弄在这儿的。”赫宝琪望看着,自语着。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树后走出一人,朝两人含腰欠身,“王妃,这些都是舒王殿下特意为您做的。” 云凰:“???” 眼瞅着云凰要张口说什么,那人连忙接话道:“王妃,这夏季萤火虫易见,但要捕捉到这么许多,也非易事,舒王殿下想着王妃定会喜欢的,所以特意做的,为了这些萤火虫,殿下可是费了不少心力,王妃可还喜欢?” 赫宝琪脸上涌起一抹复杂,转头望看着云凰,心中不自觉泛起涟漪。 他做的…… “你过来,本王有话要和你说。”云凰朝那人示意一眼。 那人走到云凰身边,云凰不悦一拉拽,压低声,“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就本王做的了,本王何时做过这些!” “殿下,这些都是皇上和姜美人特意交代的,皇上还让奴才转告您,若是您否认了,后果自负。” 云凰:“???” 五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不讲理了?! 那人若有所以瞥了云凰一眼,轻声提醒道:“殿下,恕奴才多嘴,女子娇柔,心思细腻,有时候是需要哄的。” 云凰:“???” 他打量看着眼前的人,“你一个内官,哪儿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那人咧嘴一笑,“回殿下,奴才学的。” 云凰:“……” “殿下,您记着皇上的话啊。”内官说完后退几步,又凑到赫宝琪面前,絮絮叨叨说了不少。 说完后,他才慢慢退了下去。 赫宝琪望着一片荧火,忍不住望看向云凰,“殿下,他说的,可是真的?这些是殿下准备的?” 云凰下意识要张口否认,话刚到嘴边,想起内官的话。 后果自负…… 五哥这分明是威胁! 他轻咳一声,闷闷一声嗯。 赫宝琪眼里的诧异明显,更涌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这些,竟都是云凰为她做的。 太令她诧异了。 若如那奴才所言,布弄这些是要费不少精力的。 “殿下……是特意为妾身准备的?”赫宝琪始终有些恍然不敢相信。 云凰望着树丫上挂着的散着荧光的萤火虫,闷声:“王妃喜欢么。” 赫宝琪紧抿着唇,然后点了点头,“嗯,喜欢。” 云凰唇角牵了牵,淡淡一声,“喜欢就好。” 话落,两人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云凰看着赫宝琪,眼神有几分犹豫,但终是开了口。 “泽儿的事,本王知道你气恼,你伤心,那日,本王是有未顾及你心情的地方。”他开口道。 赫宝琪微垂的眼睫轻颤几分,未语。 “本王和你一样,也担心挂心泽儿,只是,那日你且也罚了林昭儿。” 赫宝琪紧抿着唇,缓声:“殿下还是心疼林娘子对么,即便林娘子做出这样的事。” 赫宝琪声轻,但带着些怨。 云凰蹙眉,“事情已过,王妃且好好想想,那日泽儿是因为喝了林昭儿的羹汤所致身体过敏不假,但王妃真觉得林昭儿要害泽儿会以这么明显又愚笨的方式吗?这样愚蠢的做法,甚至不用调查,都会直接认到她头上。” 赫宝琪紧咬着唇,没再说什么。 她抬眼望着一树萤火虫,思绪缱绻而深。 姜舞和云容珏两人回来的时候,看见两人并肩看着荧光和夜色,远看过去,是和谐安逸的光景。 “舒王殿下和王妃,应该和好了吧。”姜舞忍不住嘟囔着。 云容珏牵她小手,走过去。 “五哥,天色不早了,回宫吧。” 姜舞试图从两人脸上情绪找到答案,然而这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更难。 四人往回走,姜舞凑到赫宝琪身边,压声问道:“王妃,你和舒王殿下,还纠着情绪吗?” 赫宝琪沉默片刻,缓启声:“方才的萤火虫小舞看见了吧?” 姜舞连忙点头,“嗯!看见了,说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多萤火虫的?而且还都用纱网拢着挂在枝丫上,像一盏盏烛火灯似得。” “是殿下特意准备的,说是为了我。” “真的?那舒王殿下真是有心了,想来是知道王妃这几日情绪不高,所以殿下特意出了这样的心思哄王妃呢,舒王殿下对王妃是很有心的。” 赫宝琪弯唇淡淡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王妃,舒王殿下不是那样不明道理的人,泽儿也是他的骨肉,他也是心疼的。” 赫宝琪轻叹气,点点头,“小舞,我都明白。” 姜舞看着赫宝琪心思沉沉的样子,不知她的明白,是真想通了,还是只是说说而已。 但她也不好再多行追问下去。 四个人,云容珏和姜舞回了宫,云凰和赫宝琪两人一起回了府。 “方才小舞问了王妃几句,但王妃也没明说,不知道咱们这场出行做的这些,到底有没有效果。”姜舞小手里攥着果仁,边剥边塞了几个到嘴里。 云容珏的目光从小姑娘担忧的小脸上转落到她从刚才就没停下的小手上,“能做的妹妹已经帮做了,至于结果,便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的。” 姜舞无奈撇唇,话儿的道理她是明白,可还是忍不住会担心。 “朕是没想到,有一天也做起这拉扯红线一事。”云容珏望着姜舞,递过一个眼神。 姜舞眨巴双眼,然后垂下,望着掌心里的果仁,她朝他伸过手,将果仁递到他面前。 云容珏倾过下颚,就着小姑娘的手,吃下她掌心中的果仁。 男人薄凉的唇轻划过姜舞的掌心,涌起一阵酥。痒,姜舞掀眼刹那,对上男人潋滟着微光的眼眸,她小脸不自觉爬上浅浅的一团红晕。 “再剥些。”云容珏落眼示意一眼。 姜舞又抓起一把,很快,将果壳剥下,她刚要放到一旁的果盘里,男人先她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又将果仁吃下。 “如果能帮到舒王妃和舒王殿下,拉扯这条红线也是值的呀。”她说道。 云容珏轻笑,这个时候,内官从外头走了进来,“皇上。” “何事。” “长乐宫那边传来话,说太皇太后前几日忽感风寒,眼下病情辗转的更厉害了。” 云容珏脸上的温和慢慢散去,“没传太医?” 柴内官轻叹气回道:“几日前传过一次太医但后来……太皇太后想见萧大人,萧大人操忙着您安排的事情,这几日一直不在宫里,底下奴才们也和太皇太后禀明清楚了,但太皇太后不相信,说是……” “说是什么?”云容珏余光微瞥。 柴内官犹豫着说道:“说是皇上您……您不让萧大人见太皇太后。” 姜舞担心看着云容珏,云容珏眼睫半垂而落,覆遮住眼底的情绪。 “朕知道了,你且退下吧。”云容珏说。 柴内官颔首退出养心殿。 “皇上……”姜舞伸出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之上,眼中是深深的担心。 次日下朝后,姜舞听闻云容珏去了趟长乐宫,在长乐宫他呆了有半个时辰,听随行内官说,两人似又吵了一顿。 姜舞往长乐宫去的时候,正遇到云容珏从长乐宫回来,她凑上前,小脸上是深深的担心,“皇上,没事吧?” 云容珏牵起她的手,两人并肩走于宫道间,“朕没事。” 云容珏虽刻意遮掩情绪,但姜舞能看得出来,他眼里的那抹复杂情绪,但她没多追问,云容珏也没谈起楚音。 经过御花园正逢见花房的宫人们摆放新花,“这些花真好看。”姜舞看着骄阳下鲜艳的花小脸上弯起笑。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皎洁的小脸,方才和楚音间的不悦被感染褪去,“妹妹若喜欢朕且让他们将这些都搬到养心殿和灵舞殿。” 眼瞅着云容珏要唤来宫人,姜舞连忙道:“别,这些花摆放在这儿挺好的。” “嗯?” “这御花园本就是摆放花儿的地方都移走了,这里就空了不好看了,而且放在这里人人都可以看到欣赏到。”姜舞走到花树旁,仰着小脑袋,望着。 “妹妹在想什么?”云容珏走到她身边。 “这里如果扎个秋千,是不是也挺好的?”她转眼,眉眼半弯着。 云容珏扬眉,“是挺好的,柴内官……” 云容珏唤来人,将扎秋千的事吩咐了下去。 “过两日秋千扎好了,朕陪妹妹一起来赏花。” 姜舞笑着点头。 “皇上,前朝有要报。”一内官急急跑来禀声道。 云容珏转眸看她一眼,姜舞点点头,“朝事要紧,皇上去吧。” 云容珏转头朝身边宫人吩咐一声,“一会儿送美人回宫。”说完,转身朝宣室殿走去。 姜舞看着云容珏离开,身边宫人启声问道:“美人,现在要回宫吗?” 姜舞眼看着花色甚美,忍不住多看两眼,“一会儿。” 姜舞赏看着御花园里的花,没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两抹身影。 “皇后娘娘可瞧见了,自从皇上封赏姜舞后,这满后宫,且就她独得皇上盛宠了,这样下去……哎,日后怕是真没咱们的立足之地了。”张若摇着手中扇子,慢不悠的说道。 江素莫望着姜舞,脸上没有太多情绪,待看见姜舞离开后,她一步步走上前,素手拂过红花绿叶,“御花园里就是要百花齐放才好看,妹妹说是不是?” 张若敷衍瞥了眼,她的不耐烦在嘴角清晰可见,“皇后娘娘还真是人淡如菊,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这么淡定,眼下还有心思赏花,真让嫔妾佩服。” “众人都知道,牡丹是花王,有倾城之色,妹妹,你说若这御花园里其他花都没有了,只剩下这牡丹一株会怎样?”江素莫问道。 张若慢悠悠摇着扇子,回道:“牡丹固美,也高贵,但若这御花园里只有这一种花,未免太单调了,且这牡丹,还是要其他花衬托,才更能凸显自身。” 江素莫脸上慢慢浮现一抹温和的笑,她点头,“妹妹说的对,其实无论是什么花,牡丹也好,芍药也罢,这百花齐放总都是好看过一枝独秀的,众人赏花,赏的也是这百花齐放的美态。这花和人,其实是有异曲同工的地方,妹妹说是不是啊?” 张若眉心微微弯蹙,抬眼的刹那对上江素莫勾着饱满情绪的双眼。 两人对视,片刻后,张若一笑,“皇后娘娘可是有了主意?” 江素莫摇摇头,“妹妹说笑了,本宫能有什么主意,本宫身为皇后,最在乎的是皇上,只要皇上好了,本宫且也安心了。” 张若又是一弯眉,方才她似明白江素莫的意思,可眼下江素莫的话,又是令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夏天,就是天热难耐,过了夏天,秋凉到来,这热气且就过了,没了,也就舒服了,”江素莫慢悠声着,她伸手,摘下一朵花,递至鼻前,轻嗅闻着,“这金秋,是最好的,说起来,秋日一到,咱们且也要忙碌起来了,中秋,还有皇上的生辰,可都紧挨着的,对了,还有一件事,是什么来着,也是秋日要做的,本宫这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了。” 张若眨眨眼,摇摇头。 江素莫身边的拂冬转眼想了想,启声道:“皇后娘娘,今儿这秋日一到,该是秀女进宫的日子吧?咱们皇上初登基,还未曾选过秀女呢。” 江素莫眉头一蹙,斥声道:“什么就选秀女了,这还要看皇上自己个的意思。” 张若眼珠子一转,“皇后娘娘,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皇上是新皇登基,这后宫且只有皇后娘娘您,还有嫔妾和姜美人,实在寥数,充盈后宫也是应该的。” 江素莫轻叹气,“只怕皇上自己是不愿意的。” “皇后娘娘,皇上固然现在不想,但不能不为大凉后嗣繁盛考虑,前朝那些大臣若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皇上这后宫如此稀寥的。” 江素莫面露难色,“妹妹说的这些固然在理,但,本宫的话在皇上那且不一定能起作用,本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点皇后娘娘且不用担心了,这边皇后娘娘和皇上说,前朝那边,皇后娘娘若信得过嫔妾,就交给嫔妾吧。” 江素莫轻叹气,“倒是麻烦你了。” “能为皇上,为大凉尽心力,是嫔妾应该做的。”张若脸上涌起得意之笑。 …… 云容珏去宣室殿处理朝事,是一直到未时左右,才回了养心殿。 姜舞见他一脸疲乏,凑上前,替他捶捏着肩,“皇上似很累的样子,是朝事有棘手吗?”她忍不住问道。 云容珏宽厚的大掌轻抚拍她的小手,缓声:“棘手倒不是棘手,只是过些时日,这宫里要忙碌些了。” 姜舞杏眸圆睁,不明所以。 “过些时日蒙国可汗到大凉朝见,还带了最宠爱的小公主一起前来,他们这一来,是要在大凉住上些时日的,所以,这之后是有得忙了。”云容珏解释道。 第182章 让人看清楚,妹妹的位置 蒙国可汗要来大凉朝见,蒙国和大凉一直是交好的,大凉朝里朝外为着蒙国可汗要来朝见一事,上下皆忙。 江素莫身为皇后,这样的事免不了要落她身上,她积极帮忙操持着,处处细心周到。 “皇上,该准备的臣妾已让他们都准备好了,您这边若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尽管告诉臣妾,臣妾定督促底下的人好好办理妥当。”江素莫边说着,边盛了一碗乳鸽汤递到云容珏面前。 云容珏颔首,“柴内官都和朕禀明清楚了,皇后这些日子不辞辛劳操持着这些琐事,辛苦了。” 江素莫弯唇浅笑,“皇上言重了,臣妾贵为一国之母,是大凉的皇后,帮衬皇上打理这些事情,是臣妾的责任,也是臣妾应该做的。” 云容珏俊容上挂着浅浅温和的笑。 “还有一事,臣妾想和皇上禀明清楚。”江素莫启声。 “皇后且说就是。” 江素莫慢慢开口,将事情道出,她观察看着云容珏的脸色,果然,看见云容珏方才还温和的脸色,此刻慢慢落沉下来。 “这件事,不着急。”云容珏淡声说道。 云容珏的拒绝,是在江素莫的意料之中的。 江素莫轻声劝道:“是,臣妾原也是这么想的,但皇上,今年是您登基的头一年,这后宫,且只有臣妾,张夫人和姜美人三人,嫔妃着实是少了些,且臣妾和张夫人姜美人也都未能给皇上孕育一子半女,眼下近秋,正是择选秀女的时候,皇上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挑选挑选,充盈下后宫。” 江素莫话出,云容珏有片刻的沉默。 江素莫观察看着云容珏神色的变化。 不一会儿,云容珏放下手中调羹,接过身边宫人递来的巾帕擦拭干净唇后,站起身。江素莫眼看着云容珏要离开,她连忙站起身,“皇上,您……” “朕还有些奏折要批阅,且先回养心殿了。” 江素莫喉间微哽,不由紧抿住唇,她终是没劝留下云容珏,半揖下、身,“恭送皇上。” 云容珏走远,拂冬搀扶着江素莫站起身,拂冬担心看着她,“皇后娘娘,皇上这是……生您的气了?您怎的不挽留挽留皇上。” 江素莫转过身,看了眼桌上的膳食,摆摆手示意宫人撤下,“皇上不悦,本宫早料想到了,方才我若还不知趣多说多留皇上,只会惹皇上更厌烦。” 拂冬了然点头,“您这儿开口劝皇上了,且都没有用,皇上难道真不要选秀女了吗?” 江素莫没应声,她端起手边的茶碗饮喝了一口茶水,“且看着吧,这不,张夫人那边还没动静呢。” 两日后,朝上有了动静。 江素莫听闻在朝上时,有大臣提说了一嘴选秀女一事,这事不提便罢,一提起,便也成了朝臣们关注的事。 众臣的意见几乎都是相同,都劝说云容珏要择选秀女,充盈后宫。 而这事也在江素莫意料之中,云容珏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是如上次一般,形成了略僵持的情形。 连着几日姜舞见云容珏的脸色都不太好,她问过,但云容珏什么也没和她说。 她便也不再多问下去。 朝事繁多,想来,要他费心费神的事是要不少的。 “前头在吵嚷些什么。”姜舞和南芙经过宫道时,就听见吵嚷的声音,走近看,是一嬷嬷在训斥一个小宫女。 小宫女跪在地上,脸上是明显的红印,抽噎哭着。 “让你乱说话!让你乱说话!”嬷嬷手里拿着的竹板再次扬了起来,眼看着又要打上宫女的脸,姜舞连忙阻下。 嬷嬷看见是姜舞,脸上的凶恶一下褪了下去,“奴婢见过姜美人,请姜美人安。” 姜舞看着小宫女满脸的红肿,眉头不由蹙起,“她是犯了什么错,要这么打她。” 嬷嬷嘿嘿一笑,回道:“美人有所不知,这丫头嘴碎的很,胡乱说话,奴婢也是为了她好,这才教训她的。” 小宫女抽噎哭着,“奴婢只是……只是说实话,而且这些话也不是从奴婢这传出来的。” 嬷嬷一记冷眼瞪过去,“你这小贱蹄子!还有脸说,谁让你在这口无遮拦说什么因为姜美人的任性不肯让皇上选秀女之类的话,这些话是你可以胡乱说的吗!还嘴硬?!我打你个小贱嘴巴。” 嬷嬷边说着,边要朝小宫女抽去,姜舞一个激灵,本能要拦下,南芙眼疾手快,连忙拦了下来,“美人在此,休要放肆!” 嬷嬷一转眼,就是一脸怯怯和讨好,“美人,您瞧,这丫头不教训教训是不长记性的。” 姜舞看着小宫女红肿的双脸,“嬷嬷打也打了,难道真想将她的脸打坏么。” 嬷嬷连连应声颔首,然后瞪了眼小宫女,“还不谢谢美人!” 小宫女连忙朝姜舞磕头,“谢谢美人,谢谢美人。” 姜舞收回视线,没再说什么,径直朝前走去。 南芙连忙跟上,担心看着姜舞,忍不住开口劝道:“小舞,刚才那丫头的话你……你别放在心上,她就是胡乱嚼舌根的。” 姜舞轻叹气,转眼看南芙,眼里隐着淡淡的疑惑,轻声问道:“小南,她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秀女,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了吗?皇上要选秀女了吗?” 南芙经常跟在姜舞身边,这几日云容珏有特意交代下去,不可在姜舞面前提选秀女一事,想来这事,姜舞还是不清楚的。 “小南,你别瞒着我。”姜舞认真说道。 南芙犹豫,终耐不住姜舞磨泡,“是……是皇上不让提的,听说前些日子,朝上那些大臣们,提起皇上今秋选秀一事,众臣觉得皇上后宫廖少无人,想让皇上选秀女充盈后宫,但……但皇上不太愿,一直和大臣们僵着。” 姜舞诧异,讷讷张唇,她并不知道这事,云容珏也不曾和她说起过。 “刚才那宫女的话……”姜舞呐声。 “小舞,你知道这宫里的奴才宫女的,闲来就喜欢说这说那,那些话,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传出来的,传多了就成那样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两人说话间,到了慕烟宫。 姜雨鄢见姜舞来了,连忙让人拿来姜舞爱吃的水果和糕点,云沛这个时辰刚好醒着,便也将云沛抱了过来。 姜舞看见云沛软软糯糯的样子,方才严肃的小脸展颜一笑,逗弄起小家伙。 姜雨鄢见姜舞很喜欢云沛,轻笑启声:“小舞,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方才见你进来时,脸色严肃的。” 姜舞眸光不自觉沉下几分,她拿起一旁的拨浪鼓,逗弄着云沛,“姐姐,小舞没事。” 姜雨鄢是了解姜舞的,她的没事,通常都是有事。 “小舞……是为着……皇上选秀的事吗?”姜雨鄢试探问道。 姜舞摇晃拨浪鼓的手一顿。 姜雨鄢瞥眼望去,知道自己是猜测对了。 “这事,雨鄢姐姐也知道了吗。” 姜雨鄢轻点头,“听宫人们说起过,似乎是老臣们有要皇上选秀女充盈后宫的意思,但皇上没这个想法。” 姜舞手腕轻动,拨浪鼓又发出轻响,云沛盯着拨浪鼓咧着唇直笑。她缓启声,将刚才在宫道发生听闻的事慢道而之。 姜雨鄢听着脸上并没有意外的情绪,姜舞看着,“雨鄢姐姐是不是也早有听说了?” 姜雨鄢轻叹气,没否认点头,“这几日宫里的奴才宫女们暗地里是有这些口舌议论,小舞,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姜舞秀眉弯蹙起,原来这满宫里的人都知道了,甚至都在议论,唯独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无奈摇头,“我知道,只是,那小宫女的那些话,也不知是怎么出来的,这事我一点也不知,却成了他们口中我任性不让皇上选秀女。” 姜雨鄢叹声,“这宫里人多口杂,事情说多了,有时候就变了味,”她抬眼看姜舞,犹豫开口,“小舞,你和姐姐说实话,你也是不想皇上甄选秀女的,对吗?” 姜舞眼底涌起一抹复杂,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小舞知道,很多事不是小舞能决定的,皇上有皇上自己的考虑和顾及。”她说道。 她不否认,听到云容珏要甄选秀女她心里或多或少是不舒服的。 “小舞我是了解你的,你虽然面上不说,但姐姐知道,你喜欢皇上,更想彼此间的相互喜欢一直这样下去,没有其他人掺与进来,对吗?”姜雨鄢说道。 姜舞拨弄着拨浪鼓,没有接话。 “这世间,最难莫过于此了。”姜雨鄢叹声说道。 姜舞敛收了收情绪,轻展颜,“雨鄢姐姐,小舞没事的,姐姐不用安慰小舞,小舞都明白。” 姜雨鄢转眼看着云沛,“小舞,或许,你可以试着和皇上说一说你的想法,皇上是在意你的,这朝臣们的话听多了,皇上的心难免有所动摇,皇上若听了你的想法,或许,这事也就这么过了。” 姜舞沉眸,许久未语。 “小舞,你听进姐姐的话了吗?”见她没应声,姜雨鄢启声问道。 她回过神来,轻笑颔首,“雨鄢姐姐小舞明白。” 姜舞在慕烟宫留了一个多时辰,用了午膳后才离开。 “娘娘何以要和姜美人说那些话。”姜雨鄢刚要转身进殿,冯治走了过来,启声。 姜雨鄢走进殿,冯治跟着走了进去,“我都说什么了。”她倒满一杯茶水,小口饮喝着。 冯治在姜雨鄢身边坐下,“娘娘和姜美人说那些话,让姜美人去和皇上说心里的想法,虽说皇上如今疼爱姜美人,但皇上到底是皇上,有些话是说不得的,即便是说得了,娘娘觉得皇上真会为了姜美人的喜怒,就不做这事吗?” 姜雨鄢眼底敛起一抹情绪,慢声:“你就这么认定,皇上不会?” 冯治笑,点头,“姜美人是您在乎的妹妹,您劝她和皇上说,万一皇上不予理会,娘娘难道不曾考虑姜美人会伤心难过?” 姜雨鄢放下手中茶杯,悠转一声长叹,修长的羽睫遮住眼中情绪,“自然是考虑过的……我也是……为了她好。” 冯治没听清姜雨鄢呢喃的话。 …… 姜舞回到养心殿,她走到殿门口时柴内官迎了上来,“姜美人,皇后娘娘且在里头呢。” 姜舞微怔,“那我先回灵舞殿了。”她听见殿里传出的细微的声音,似是云容珏在生气。她刚要转身离开,就看见江素莫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朝江素莫欠身:“皇后娘娘。” “姜美人来了。” “是,娘娘,嫔妾进去了。”她温声道。 江素莫唤住她,“姜美人皇上眼下正为了前朝大臣的事心烦着呢,姜美人侍候时,要小心些。”她叮嘱道。 前朝…… 姜舞眼睫微颤。是因为选秀女的事吗…… “嫔妾谢谢皇后娘娘提醒。” 江素莫敛笑,“姜美人你是最受皇上宠爱的,也是懂事的,皇上要面对要处理的事多而杂,咱们不能帮皇上分忧,也只能做到不为皇上再添烦恼,知道吗?” 江素莫话中有话,姜舞轻点头。 “那好,你且进去吧,本宫先回宫了。”江素莫说完径直离开。 姜舞走进殿,云容珏倚靠着软塌,双指捏摁着眉心,她走过去,小手覆在他的手上。云容珏紧闭的双眼倏然睁了开,眼里一闪而过的不悦在看见是她时,骤然消散。 姜舞替他揉摁着双额,缓声而起,“皇上为朝事忧心。” 云容珏微闭着双眼,“不是什么大事。” 姜舞眼睫微垂,落下一抹情绪,沉默片刻后缓开口,“皇上是为了甄选秀女一事烦心么。” 云容珏闭着的双眼倏然睁开,转眼望看她,眼里攒着情绪,姜舞对上他的双眼,启声道:“小舞都知道了,前朝大臣们有意让皇上甄选秀女,充盈后宫。” 云容珏压了几日的不悦,冷哼一声,“那些老臣们一向如此,朕的后宫何以轮到他们操管了。” 姜舞眼底敛起一抹复杂,“但皇上,不能完全不理会大臣们的意见,而且……” 云容珏侧眸,望着,“而且什么?” “而且,皇上登基后,后宫嫔妃确实少乏,不益于……皇嗣繁盛。”姜舞闷启声说道。 云容珏望着小姑娘的眼神一冽,“妹妹这话,是想要朕甄选后妃?” 姜舞垂落的小手手指紧紧蜷起。 如果有得选择,可以任性,她当然不想,不愿,可是…… 她没得选择,更不能任性。 “妹妹告诉朕,可是如此想的?”云容珏又问道。 他似一定要她给他一个答案。 “小舞怎么想的,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皇上,是大凉江山,小舞不愿皇上为难。”她说道。 云容珏沉冷下的脸色,在刹那间慢慢恢复柔和,他薄唇牵动,伸手将小姑娘拉进怀里,修长的手指轻勾起她不小心掉落在侧的青丝,“妹妹不愿,朕也不愿。” 男人的话如暖流划进她的心口,她小手不自觉环上他的脖颈,“但皇上不能不顾大凉,不顾朝臣们,因为这事皇上也烦心多日,小舞不愿看见皇上烦心,皇上还是以大局为重吧。” 云容珏眉头不自觉一蹙。 “妹妹当真要朕甄选后妃?”他问道。 姜舞犹豫片刻,终是点头。 云容珏眼里眼色沉沉,两人双目对望许久,他才慢慢挪开眼。 云容珏没言道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下。 而是将柴内官传了进来,拟了一道旨。 姜舞听着云容珏传拟的旨意,小脸浮着震惊之色,“皇上,这不妥啊。” “有何不不妥,朕的人,朕愿加封且是朕的意愿,”他看向柴内官,“且去传旨吧。” “是。”柴内官含腰退出养心殿。 云容珏转眼看着身边不安的小姑娘,凑到她面前,轻声,“朕给你的,且好好收着就是,他日新人进宫,且会有不少事,朕也要让人看清楚,妹妹的位置。” 姜舞柔目望着男人,眼里是深深的缱绻。 无论是让宫里宫人缄口不语,还是特给她的这份高位,都是他为了她而想的。 …… 一道旨意,姜舞从美人晋升为婕妤,后宫一阵渲然。婕妤之下美人之上尚有容华,云容珏这一晋封,是直接给姜舞越了一级。 越级晋封虽非没有的事,但往往能越级晋封的,或是有孕嫔妃,或是产下皇子嫔妃,如姜舞这般,非有孕,非产子就越级晋封的,是没有的。 后宫渲然热议,然云容珏并未有要收回成命的意思。 张若在自己宫里闹了许久,后又去椒房殿找了江素莫道了许多不满。 江素莫也只是敷衍对付着。 “也难怪张夫人会生气,这事确实有些荒唐,姜美……姜婕妤何德何能获以越级晋封的恩赏,皇上即便是宠爱她,也不该这么无所顾忌呀。”拂冬说道。 江素莫脸上是温淡冷静的情绪,她慢悠声:“皇上答应了甄选秀女,给姜舞的这一晋封,有安抚在其中,且也是为了让过后进宫的人明白,姜舞在这宫中的位置。” 第183章 陪衬 “皇上也是,怎的就这么专宠于姜婕妤,难道就因为姜婕妤那张倾城之容吗?”拂冬不解。 江素莫笑而不语,“过些日子,蒙国可汗就要朝见了,且有得忙了,甄选秀女一事,你且好好给本宫安排下去,务必给皇上择选出容貌倾城,善解人意的。” 拂冬欠身,“奴婢明白,定不会辜负皇后娘娘的嘱托的。” ———— 半月后,长安城一片热闹。 蒙国可汗进长安,队伍阵仗颇大,蒙国可汗刚踏进长安城,就有消息传进了宫。 “小舞,我听说,这蒙国可汗来咱们大凉阵仗可大了,听说长安城双街上聚满了人。” 姜舞轻笑,“蒙国和大凉一直是交好的,听说这次可汗前来,也是带了很深的诚意来的。” 南芙点点头,“还听说这次可汗是带着小公主一起来的,也不知道那蒙国的小公主,和咱们大凉人,有什么差别。” 姜舞笑,顺手抓了一手莲子推到南芙面前,“剥莲子吧。” 蒙国可汗是在辰时三刻左右进的宫,云容珏和众大臣们一起面见接待。 当天晚上,云容珏在宫里设宴接待蒙国可汗和小公主,姜舞也跟着出席了席面。 蒙国人和大凉人是截然相反的长相,穿着,蒙国可汗粗犷,但不失风度。小公主谷梁影一身蒙服装扮,说话谈吐间不失率真可爱。 “父汗,这大凉的歌舞,还挺好看挺好听的。”谷梁影喝着酒,笑容满面欣赏着歌舞。 云容珏侧目而过,“蒙国可汗,小公主,这些膳食,可还用的习惯?”云容珏问道。 蒙国可汗直起身,半臂环月匈,“大凉王热情款待,大凉饮食习惯和我蒙国虽大有不同,但这盛宴,是我等欢喜喜欢的。” “是呀,皇上,这些点心我在我们那里可还从未吃过,可好吃了。”蒙国可汗刚说完话,小公主就接了话。 小公主率直,不拘礼数。 “公主喜欢且是容易的,咱们大凉好吃的糕点还有许多,明樱花国宫就让御膳房的人给公主做了送去,保管让公主吃够吃好。”江素莫启声说道。 小公主一听有吃的,咧嘴笑着点头,“这歌舞也好看,和我们蒙国的很不一样。” “是啊,公主有所不知,这些歌舞可都是特意为可汗和公主排演的,都是最特别的呢,为了这儿皇后娘娘可没少费心思。”张若开口说道。 小公主欣赏歌舞欣赏的起劲。待歌舞毕后,可汗半臂环月匈,“皇上,小女有一舞要献,还望皇上喜欢。” 云容珏脸上挂着和善温和的浅笑,轻颔首,“小公主请。” 谷梁影也不骄矜,站起身,朝云容珏欠身后,走出外头。不一会儿,她便换了一身衣裳回来。 蒙国风俗习惯和大凉是截然相反的,谷梁影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衣裳裙子,暗红衣衫只遮挡了她一半,令她平坦好看的肚腹露出来。 张若眉头一蹙,转眼望向江素莫,一脸的嫌弃。然,江素莫定眸看着,脸上并未有过多的情绪。 歌起舞动,谷梁影素手纤柔,腰如柳枝轻抚摇曳,腰间红衫点缀的金坠随着她的舞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众人欣赏看着,姜舞目不转睛。云容珏侧眸望去,就见小姑娘吃着葡萄灵动的双眼看着起舞的谷梁影,小脸上隐着皎洁的笑。 云容珏薄唇轻牵,俊容上勾落起一抹满意。 随着歌声落下,谷梁影如细柳的腰肢后仰素手敛于颚下,红唇轻轻朝上一扬,她笑起来几分千娇,几分百媚。 “好,好!” 蒙国可汗率先鼓掌叫好,他看自家女儿的眼神,是如视珍宝。 谷梁影直起身,再面对众人时脸上的那抹千娇百媚已然褪去,灵动再现,她朝云容珏欠了欠身,“皇上,阿影献丑了。” 云容珏敛笑,称赞几声。 “这蒙国的歌舞和咱们大凉的歌舞,果然大不相同,今日咱们托公主的福,是大开了眼界呀。”张若启声说道。 谷梁影微笑,朝张若道:“张夫人过奖了。” “公主辛苦了,从前本宫也在书上看过了解些蒙国歌舞,公主今日跳的这支舞倒是新奇未曾见过,不知是何舞,公主可能赐教一二?”江素莫开口道。 谷梁影弯唇笑,朝云容珏道:“皇上,这支舞是阿影得知要和父汗前来大凉特意而学的,是蒙国早先先祖所创的……” “鸿雁舞。” 几乎同时,谷梁影的声音和另一道声音重叠起,谷梁影下意识望过去,侧身的位置,男人身着深蓝色长袍,长发高束,以玉石缎带而束,面如楚玉。 “你知道?”谷梁影话脱口而出。 萧七瑾颔首,直起身,缓缓道出鸿雁舞的由来。 谷梁影听着,脸蛋显露微诧,眼前的男人不仅知晓鸿雁舞的由来,还将她方才更改的舞点缘由道出。 “哈哈哈,大凉果然是人才济济,皇上,这位是……”蒙国可汗开口问道。 云容珏看了眼萧七瑾,薄唇轻弯缓声,“这是我大凉重臣,萧七瑾,萧大人。” 萧七瑾…… 谷梁影黑漆的眼盯着萧七瑾,时不时流转转动着。 “皇上,臣妾有一想法,”忽然,张若开口,转眼看向云容珏时,她的视线落在姜舞身上片刻,“蒙国公主一曲舞是令人赏心又悦目的,蒙国歌舞优美好看,咱们大凉可也有不少极好的歌舞,听闻原先姜婕妤的歌舞就是最好的,不如让姜婕妤表演一曲歌舞,也让可汗和公主再看看咱们大凉的不一样。” 张若话一出,四周气氛骤然顿凝住,姜舞握着筷子的小手慢慢放下来,她抬眼,朝张若望去。张若看着她,脸上勾着笑容,只是这笑容…… “开什么玩笑,姜婕妤可乃皇兄嫔妃。”云凰蹙眉开口,顶回张若一句。 张若不惊不慌,又道:“舒王殿下说的是,姜婕妤是皇上宠妃不错,但……咱们这不是以歌舞和蒙国可汗相交么,小公主且这么落落大方,向我们展示了蒙国特有的歌舞,姜婕妤难道就不行吗?” 席面上,除了蒙国可汗和谷梁影,其他人都是若有心思的看着云容珏,看着他神情的变化。 云容珏漆黑的双眼涌起的那抹暗涌旁人看不见,他慢转眼,目光越过,落到张若身上,张若对上他的眼,有些心虚轻眨了眨。 江素莫轻咳一声,然后启声:“皇上,张夫人说的其实也有理,她也是好心,想让这席面更热闹些,加上看见小公主表演的这么好的舞,她也是忍不住,想要向可汗和小公主展示更多咱们大凉的不一样。”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谷梁影目光落到姜舞身上,她眨了眨眼,朝姜舞欠身,“姜婕妤若是不介意,阿影可以配合姜婕妤一起,正好,我们两个一个代表大凉,一个代表蒙国,蒙国和大凉一向交好,两种不一样的舞配合在一起,说不定能迸发出不一样的火花呢!父汗,你说是不是呀。” 蒙国可汗仰声一笑,“大凉皇上,不如就让小女和您的婕妤,共曲一舞。” 蒙国可汗和小公主皆开了口,云容珏不好拂了其面,他转眼看向身边的小姑娘。 姜舞深吸口气,今日这样的场合,她不想他陷入为难,她站起身,朝他欠身,“嫔妾愿和公主一起。” 姜舞绕走到小公主面前,和小公主道了一声后便去了后殿更衣换服。 不一会儿的功夫,姜舞从后殿出来。 姜舞换了一身白蓝相间的衣裙,她和谷梁影两人站在一起,谷梁影的红显张扬,她的白蓝显清爽低调,两色相辅相成,光是这样看着,就别有一番风味。 姜舞凑到谷梁影的面前,放低声,和谷梁影说道了几句。 谷梁影听着,小脸慢露出浅笑,然后点点头,“好,我一会儿配合你!” 乐声响起,众人目光落在中央一红一蓝两人身上。姜舞为主,谷梁影为辅,两人步伐动作间,虽有不一样,但交叠融合在一起,竟也不让人觉得别扭不适,反而令两人的这一舞,有了蒙国的奔放,大凉的内敛。令众人看之瞠目。 云容珏望着游刃有余的小姑娘,方才紧绷不悦的俊容慢慢落下,薄唇间隐着浅笑。 歌舞毕,两人驻足,蒙国可汗仍是席面上最先鼓掌叫好的人。 “好啊,好啊,大凉皇上,她们两人合跳的这一舞实在绝妙,我们蒙国和大凉截然不同的舞风,融汇在一起,竟也别有一番风味。”蒙国可汗夸赞道。 “那是,”谷梁影满面笑容,“父汗,这都是姜婕妤方才和我说的,怎么跳也是她和我商议的,她是很厉害的。” 蒙国可汗宠溺看着自己女儿,点头应着。 云容珏看了眼姜舞,示意一眼,她欠欠身,回到位子上。 坐下后,她本能拿起面前的杯盏饮喝了一口。 方才她虽答应的痛快,但心里的紧张和不安,还是有的,尤其是方才献舞的过程,她的手心,是出了不少汗的。 姜舞刚放下杯盏,一抬眼,正巧对上斜对面张若带着温恼不甘的眼神。 姜舞知道,张若方才那一提议,是想令她在这样的场面出丑丢脸,却没想到…… “蒙国可汗,大凉的歌舞,方且不止这些,朕身边,张夫人,琵琶弹的且是一绝,不知可汗可有兴趣听赏一番?”云容珏朝蒙国可汗说道。 张若一听,两眼倏然瞪大,要她弹奏琵琶?! 蒙国可汗是不喜拘束,也对这些热闹的事情最有兴趣,很快便应了声。 云容珏转眼,看向张若,“张夫人,就烦请你弹奏一曲了。” 张若眉头一蹙,“皇上……这……嫔妾不敢献丑啊,蒙国可汗是贵宾,嫔妾怕嫔妾不精的琴艺会扫了皇上和可汗的兴致。” “你的琴艺朕是知晓的,夫人莫要谦虚了,更何况,方才姜婕妤且都勇于一试,献了一舞,怎到了张夫人这,夫人就不敢了?夫人莫要多言了,否则才真是扰了朕和可汗的兴致。”云容珏说道。 云容珏的这一番话,是将张若的后话堵的死死的,让她没有一点拒绝的可能。 “妹妹,既然皇上让你弹奏,你且弹奏就是了,蒙国可汗尚在这儿,妹妹莫要扰了皇上兴致,以免后果不可收拾。”江素莫低声提醒道。 张若脸上是极大的不情愿。 可也无可奈何,只能听云容珏的话,拿着琵琶弹奏着。 张若虽弹奏着,但云容珏和蒙国可汗说着话,不似刚才看姜舞跳舞那般出神,甚至,连一个余光,都不曾给她! 这个样子,就仿若她是那些乐坊的艺伎一般!只是个陪衬! 一曲毕,张若刚想站起身,云容珏挪眼启声:“夫人弹奏的且好听,再多弹奏几曲。” 张若:“!!!”她刚想说什么,只见云容珏和蒙国可汗两人,又聊说起来,令她没有一点可插话的余地! 张若就这样接连弹奏了好几曲。 她弹奏几曲完后,席面也结束了,她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回了宫。 席面结束后,姜舞回了灵舞殿。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养心殿的内官来和她禀声,云容珏回了养心殿,让她过去。 席面上云容珏饮喝了不少酒,身上酒气明显。姜舞令人打来热水,侍候着云容珏洗脸更衣。 云容珏紧握住她的小手,望看着她。 “怎么了?”她对上他的眼,不解问道。 云容珏牵着她在榻上坐下,“今日一事委屈妹妹了。” 姜舞愣然,片刻后反应过来他所说是何,她摇摇头,“皇上别放在心上,小舞不委屈,今日那样的场面,小舞能帮上皇上的忙,小舞很高兴了。” 云容珏薄唇牵牵,沉声:“今日若不是有蒙国可汗在,张夫人那般,朕定是要好好收拾她一番的,她对你一向有敌意,寻着个机会就想给你羞辱和难堪。” 姜舞小脸上是释然的笑,“皇上不用觉得小舞委屈的,也不用担心,方才在席面上,皇上不是也给小舞把委屈找回来了吗,让张夫人弹奏好几曲。” 姜舞知道,后来云容珏让张若接连弹曲,为的不是别的,是为她出的一口气。 云容珏轻笑,抚着小姑娘的柔软的发,缓声:“蒙国可汗要在大凉停些时日,这段时间朕会忙些。” 姜舞点头,“小舞知道,皇上且安心处理朝事就是。” ———— 连着两三日,云容珏忙着蒙国可汗的事,很少出现在后宫。 御花园里大树下,云容珏交代下去后,宫人很快扎了个秋千在那儿。 大树遮荫,即便是这样的夏日,也不觉得晒热。 姜舞坐在秋千上,轻摇动晃着,她双手环住两边的粗绳,两手捏着花,编织着花环。 “小舞,我听其他人说,南边那边,就是蒙国小公主住的那边,可热闹了。” 姜舞低着脑袋编着花环,“怎么热闹了。” “就是那个小公主呀,听说可是个闹腾活泼的性子,是对这个也好奇,那个也好奇,而且还经常和底下的宫人们玩闹到一起。” 姜舞轻笑,“那挺好的,她性格如此,又是蒙国可汗最宠爱的小公主。” “这个好看吗?”她将编好的花环递到南芙面前。 南芙笑着点头,“好看,白色,黄色,紫色和粉色,搭串起来真好看。” 姜舞将编好的花环戴到腕上,看着笑着,“那我再给你也编一个!” “小舞!” 南芙用胳膊推碰了姜舞一下,示意一眼,姜舞抬眼望去,就看见不远处,张若和谷梁影并肩走了过来。 她从秋千上下来,不一会儿,张若和谷梁影走近,走到她面前。 “嫔妾参见张夫人,”她看眼谷梁影,“公主。” 谷梁影看着姜舞,眼睛一亮,“我认得你,你是前几日席面上和我一起跳舞的那个!对吗?” 姜舞弯唇颔首,“是,公主还记得。” 谷梁影笑,“当然记得,你的舞跳的很好,和我一起配合的也很好,我记得你是……是大凉皇上的……姜什么来着……” 大凉这边后妃的称号不少,先前父汗和她讲过,但她总是记混或者忘记。 “公主,她是姜婕妤,眼下皇上后宫且只有皇后娘娘,还有嫔妾,再就是位份最低的姜婕妤了。”张若解释道。 姜舞:“……” “姜婕妤……”谷梁影呢喃念着,“我记起来了,婕妤,夫人什么的是你们这儿妃子的称号是不是?” 姜舞颔首,“是的。” “那你名字叫什么?”谷梁影问。 “嫔妾名唤姜舞。” “姜舞……姜舞……是跳舞的舞?” “是。” 谷梁影展颜,“姜舞,好,本公主记住了!你这名字,比什么姜婕妤好记多了!以后我就叫你名字就好!” 姜舞一笑,没有拒绝。 张若眼珠子滴溜转着,弯唇一笑,凑上前,“姜婕妤的名字确实是容易记的,原先啊,一听说姜婕妤的名字,就知道姜婕妤是什么人了。” 姜舞脸上的温和落下,看着张若。 谷梁影不解,“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人?是什么意思?” 第184章 聒噪 张若低眉弯唇,“公主不知道呢,这原来啊,咱们姜婕妤是南姜国的人。” “南姜……”谷梁影蹙眉,“本公主好像听父汗说过,是已经不存在了的国家。” “公主好记性,确实南姜在几年前是已经被灭亡了,南姜的人,也都一应沦为下等之人,姜婕妤原先还是南姜的皇室之人,所以早先时候,一听姜婕妤的名字,就知道姜婕妤是被亡国的南姜人。” 张若有意羞辱姜舞,更有私心,想借以这事,告诉谷梁影,即便她现在是大凉的婕妤,但曾经的身份,是低贱卑微的。 “诶,你这手上的花环挺好看的。” 然,张若话刚落,谷梁影没接话,也对她刻意的这番话没什么反应,反而是注意到姜舞手腕上的花环,注意力一下转开了。 “公主喜欢?” 谷梁影握着姜舞的手,打量看着,“嗯,挺好看的。” 姜舞将手腕上的花环取下,递给谷梁影,“公主不介意这个嫔妾带过,这个给公主。” 谷梁影立刻接过花环,“这有什么好介意的,这花环,是怎么做的?” “公主想学吗?这边还有很多花呢。” 谷梁影望去,“真的很多呀,那你教我吧!” 谷梁影顿时来了兴致。 “诶,公主,您千金贵体,这种事怎劳您的手,而且……这手环也太寒碜了,公主若是喜欢,我那儿有很多好的,公主跟我过去尽管挑就是了。”张若凑上前,附声说道,她瞥望眼姜舞编的手环,眼里尽露嫌弃。 谷梁影摆弄着手环,“那些金的玉的本公主有不少了,没什么新鲜的,我就瞅着这个好看,就喜欢这个。” 说话间,谷梁影拉着姜舞在一旁的圆石凳上坐着,“你快教教我。”她急道。 姜舞坐下,一点一点教谷梁影编织着手环。谷梁影认真看着学着,兴致颇高。 张若瞥嘴看着两人,脸上是明显的不耐烦。 然她也只能在旁陪着看着。 江素莫临了有事,将谷梁影交给她,谷梁影身份贵重,她且也不敢怠慢。 谷梁影把弄手环起劲,完全忘了身边站着的张若,“这日头出来了,这里热,我们还是找个凉快的地方吧。”谷梁影看了眼天,说道。 “公主若不介意,到灵舞殿吧,灵舞殿离这不远。”姜舞顺嘴一句。 张若一听,一个激灵,连忙阻止道:“这怕不太好吧,”她面对谷梁影时脸上带着笑,“要不我陪公主回寝宫吧。” 谷梁影瞥瞥唇,“不用,我的寝宫离这且有一段距离呢,姜舞不是说了吗,灵舞殿离这近,那就就近过去,正好我这手环还没编好,走吧。”她说完没等张若反应,已经拉着姜舞离开了。 “公主!” 张若急急跟上,但不论她怎么唤谷梁影,谷梁影都没有理会她。 谷梁影跟着姜舞到了灵舞殿,张若也跟了过去。 张若跟去了灵舞殿,但谷梁影和姜舞聊的热络,几乎没有她插话的余地。 “张夫人,今天谢谢你陪我逛御花园,我和姜舞还想再聊聊,要不您先回去吧。”谷梁应转过头,朝张若说道。 张若脸上的笑僵着,“公主这话就是和我见外了,没事的,我陪着公主,也好和公主照应。” “这儿且也有姜舞,夫人就先回去休息吧,若有什么需要,我再找夫人。”谷梁影说道。 谷梁影坚持,张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虽心有不情愿,但也只能答应下离开。临离开前还不忘叮嘱姜舞一定要照顾好谷梁影。 张若离开灵舞殿后,两人说起话来更自在许多。 谷梁影虽是公主,但却没有一点公主的架势和张狂脾气。她和姜舞两人说笑谈着,兴致颇高。 “你这儿的点心和我那儿的怎么不一样啊,要比我那儿的好吃多了。”谷梁影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包括这些吃食。 姜舞和南芙两人一笑,南芙开口解释道:“公主,这是婕妤自己做的,和宫里膳房的是有所不同的。” 谷梁影杏眸圆瞪,“自己做的?” 姜舞点头。 “这么厉害啊你?你又会编手环,又会做糕点,”谷梁影看姜舞的眼里多有钦佩震惊,“可你不是大凉皇上的妃子么,妃子不是都有奴才宫女伺候么,怎么你还亲自做这些的?” 姜舞轻笑,解释道:“我自己喜欢吃这些糕点,所以平日里也喜欢捣鼓这些,这些做起来其实也不麻烦,而且自己做好,挺有成就感的。” 谷梁影顺手捻起一块塞进嘴里,边点着头,“这个糕点叫什么?比刚才那些都好吃。” 姜舞温笑,和谷梁影解释着,顺带让南芙包了些放在食篮里给谷梁影拿回宫里。 谷梁影边吃着东西边道:“先前父汗说要带我来大凉朝见,我还不太愿意,是父汗说大凉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我这才答应来的,原以为父汗只是哄我,现在看来还真是不错,听说你们长安城更热闹,过两日我且要去游玩一番。” 姜舞瞥看见谷梁影面前的茶碗见了底,顺手给她斟满茶水,“长安城确实热闹,也有许多宫里没有的吃食和好玩的。” 谷梁影眼珠子提溜转了转,然后凑到姜舞面前,“我父汗说过两日皇上会派人陪我出宫,要不,我和父汗说说,让父汗和皇上说说,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吧。” 姜舞一愣。 还没等姜舞应声下来,谷梁影就拍了拍手,敲定了,“就这么决定了,我现在就回去和父汗说!” 谷梁影性子风风火火,说走就走了。 “这蒙国公主性子也太着急了吧,都不等小舞你答应。”南芙忍不住道。 姜舞无奈一笑,对这事并不担心,她对谷梁影的印象是极好的,若是云容珏真让她陪谷梁影去市集游逛,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夜色落下后,姜舞去了养心殿。云容珏和她提起谷梁影这事。 “皇上答应了公主吗?”她问道。 云容珏慢喝着茶,牵她小手,坐至身边,缓启声:“这事朕是早有安排的,陪同的人,也都安排好了。” 姜舞好奇看着他,“皇上安排了谁?” “元璟和萧七瑾。” 姜舞有些诧异,“小王爷和萧大人?” 云容珏颔首,“小公主是蒙国可汗心尖宠着的女儿,她出宫游玩除了要让她玩的尽兴,她的周身安全也是重要的,元璟和萧七瑾是朕信得过的,两人身手都不凡,让他们陪同,朕且也放心的许多。” 姜舞了然点头,“皇上思虑周全。” …… 两日后,元璟和萧七瑾两人陪着谷梁影离宫上街。 长安城繁华,长街热闹。对谷梁影来说,这街市上的一切都是新鲜好玩。她看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个是什么,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谷梁影看见好吃的,就忍不住。元璟和萧七瑾两人跟着她身后,一边护着她周全,一边替她着付银子。 “这个小公主精力真好,你看她这个样子,哪里像公主。”元璟忍不住感慨道。 萧七瑾脸上是温和浅浅的笑,“这公主的性子,和一个人倒是有几分相似,都是爱玩爱闹的。” 元璟侧目,眉宇微扬,“萧大人说的是……小舞?” 他转眼,看着前头欢快走着的谷梁影,“是有几分相像,但她们生长环境大不相同,小舞没有这小公主这么张扬。” 萧七瑾笑,示意一眼后,两人快步跟上。 “诶,这里这么多人,是做什么的?” 谷梁影挤进人群,看见有几个人凑在一起,前头桌子上放着好些酒坛子,“他们这是要划拳喝酒吗?!”谷梁影眼睛泛亮。 元璟和萧七瑾忍不住一笑,萧七瑾解释道:“公主,他们这是饮酒对诗。” “饮酒对诗?是什么?” 她只听说过划拳饮酒。 这饮酒对诗,对诗饮酒,是做什么的?她不知道。 萧七瑾耐心和谷梁影解释了一番,谷梁影歪着小脑袋,她听是听懂意思了,可这到底是怎么个对诗法,她还是迷迷瞪瞪的。 不一会儿,酒桌前的几人招啰了一声,说了几句话后,便开始对诗。 谷梁影认真看着,听着。 诗词这些,她从父汗那儿听说过,大凉人似乎很热衷于作诗这样的事,用一个词来形容是,风雅…… 对,就是他们大凉人口中所谓的风雅。 “小王爷萧大人,你们大凉人是不是都特喜欢作诗,因为很风雅!” 元璟忍不住笑,萧七瑾点头,“可以这么说。” 谷梁影扬眉看着这些对诗的人,这些人对诗,若是输了,就会罚酒喝,若是连赢了,还有奖品。 谷梁影怎么看,都是划算好玩的。 输了有酒喝,赢了还有别的东西! 在这些人对完一轮后,谷梁影主动站了出去。元璟想拉都没来及拉住。 “公主要不咱们还是走吧,前头还有更好玩的。”元璟劝道。 这对诗饮酒,显然不适合谷梁影的,若她能赢也罢,若输了,喝了酒,万一醉了,他们可有得忙了。 “诶,我现在就想玩这个。”谷梁影兴致来了,谁也拦不住。 元璟刚想再说什么,被身边萧七瑾拦住,“且让公主试试吧。” 谷梁影粉唇一弯,走上前去。 元璟轻咳一声,压低声道:“这饮酒对诗显然不适合小公主,她若是赢了就罢了,若输了,喝了酒,万一醉了,咱们岂不是要麻烦了。” 萧七瑾不似元璟那般紧张,“没事,且不说小公主不一定会输,即便是输了,喝了酒,小王爷忘了小公主可是蒙国人,蒙国人可是最会最能喝酒的。” 元璟扁了扁唇,望着谷梁影的眉眼间仍有几分担心。 而,不出元璟所料,谷梁影对诗输的颇为惨烈。 蒙国不似大凉,对这些文雅诗词,并不重视,谷梁影自小也没学过这些,她对的诗虽然字节对上了,可不押韵,也不文雅。 她连输了三盘,也喝了三碗酒。 “再来!”谷梁影放下手中酒碗,一副要一战到底的架势。 “公主,咱们要不算了。”元璟凑上前,压低声劝道。 “诶,我这正在兴头上呢,我还要玩!”谷梁影根本不予理会。 元璟无奈,“萧大人,公主再玩下去,这酒也要越喝越多了。”他咬声道。 萧七瑾面色温淡,薄唇牵了牵,然后走上前去,朝几人道:“她对诗,若输了,酒算我的,我替她喝。” 谷梁影眨巴眼,看着萧七瑾,下意识驳声,“我又不是不能喝酒,你不用替我喝!” 这萧大人是不是太小看她的酒量了! 萧七瑾轻笑,轻声和谷梁影道:“公主,咱们在外头,公主酒量虽好,但还是保持清醒更好,公主不是喜欢对诗么,尽管对就是。” 谷梁影粉唇撇撇,没再说什么,继续和这些人对起诗。 谷梁影的诗词能力,是实在不敢恭维的,元璟在一旁听着,脸上是无奈,是震惊,是几分不忍看。 “姑娘,你这已经输了十盘了,还要对下去吗?我看你这功底实在不行,不如回去好好练练再来吧。”和谷梁影对诗的人说道。 谷梁影秀眉一蹙,“我和你对诗,输了我喝酒就是了。” “姑娘,这对诗有输有赢才有意思,你这一直输……我们对诗起来也实在无趣啊。” 谷梁影:“……” 萧七瑾瞥看谷梁影脸蛋上的情绪,然后启声道:“这一局不如我来替她对吧。” 对诗的人看着萧七瑾,点头答应下来。 谷梁影环着双手看着萧七瑾。 不一会儿,对方出了两句诗,萧七瑾闻之一笑,轻松对上。 谷梁影一愣。 这就对上了?! 这么容易?! 那人又出了一对。 萧七瑾又是轻松对上。 萧七瑾连对上好几句,也引来不少人的挑战,而不论出什么样的诗,他都能轻轻松松对上! 甚至有好几个对子,是令围看的人连连叫好的。 “公子才华横溢,老朽佩服佩服,方才公子的佳对,不知可否书写下来,老朽回去好细细品看品看。” 萧七瑾含笑点头,就着旁边的纸砚,很快将诗句写了下来。 “公主,前头还有不少好玩的,咱们走吧。”萧七瑾走到谷梁影面前,启声。 谷梁影讷讷点头,三人离开。 “萧大人,你怎么这么厉害?居然一局都没输。” “萧大人,方才你对的那句诗是什么意思,我看那些人好像对你对出的那句诗很佩服似得。” “萧大人……” 谷梁影宛如麻雀一般,叽叽喳喳在萧七瑾耳边问着一个又一个问题。 萧七瑾脸上挂着浅和的表情,没有一点不耐烦,和谷梁影一一解释着。 元璟轻叹气,看着谷梁影,小声和萧七瑾道:“萧大人耐心十足啊。” 元璟是实在觉得谷梁影太聒噪了。 两人陪着谷梁影一路走着。 忽然! “公主小心!” 谷梁影一个没反应过来,一转头时,忽然看见一长剑朝她刺来! 她一个激灵!迅速旋身,避开了朝她刺来的长剑! 也不知怎的,忽然就冲来几个黑衣蒙面之人,这几人的出现,顿时令本祥和的长街陷入一片混乱! 这几人是什么人他们不知道,但明显是冲着谷梁影来的! 谷梁影是有身手在身的,她躲闪和几个黑衣人交手。 “公主当心!” 眼看着长剑要刺到谷梁影,萧七瑾一手持剑刺去,一手护住谷梁影,将她护在身边。 “唰!” “你受伤了!” 萧七瑾护着谷梁影躲避时,被对方长剑划伤了手背。 在几人焦灼而对的时候,巡城御史带着人赶了过来。几个黑衣人见状迅速撤离。 “萧大人,公主,卑职来迟,还望恕罪!” “没事吧?!”元璟持剑凑到两人身边,担心问道。 “我没事,公主可有伤到?”萧七瑾凝神看着谷梁影。 谷梁影缓了缓情绪,摇头,“我没事。”她垂眼,看见萧七瑾右手滴着血,“萧大人你受伤了!” 萧七瑾抬手看了眼,“一点小伤,没事,”他转眼朝巡城御史道,“好好查查,今晚出现的这些人是什么人。” 巡城御史连连点头,“卑职一定调查清楚,萧大人,您手受伤了,卑职让人给您处理下伤吧。” 萧七瑾颔首,几人要离开的时候,忽然! 他弯下腰,挪开脚,脚下踩着一块东西,他捡起来,细看一眼,眼色微沉下。 谷梁影出游遇到刺客一事,很快传进了宫,传到云容珏那儿。 姜舞听说后,也是一阵心惊。 “公主怎么样了?” 南芙回道:“放心,听说公主平安无事,倒是萧大人,似乎是受了点伤。” 姜舞眉头蹙起,眼中是深深的担心,“皇上那边呢?情况如何了?” “皇上在养心殿呢,萧大人和小王爷,还有舒王殿下都在,听说,在舒王殿下他们来之前,蒙国可汗就面见了皇上。”南芙说道。 姜舞一双小手因担心紧紧攥着。 谷梁影是蒙国可汗最宠爱的女儿,眼下在长安城出了这样的事,只怕蒙国可汗不会轻易罢休。 若是如此,云容珏那边,又是一顿糟心。 第185章 挑拨离间 养心殿里,云容珏和萧七瑾三人商议着今夜所发生的事情。 “皇上,蒙国可汗那边如何了?”云凰问道。 发生这样的事,最令人担心的,就是蒙国可汗的态度。此番他们前来,是朝见,也是带着和大凉和平相处友善的心思前来,但眼下在长安,却发生这样的事。 “方才他来过,生气恼怒是免不了的,朕和他保证了,会处理好这件事,会给他们蒙国一个交代,”云容珏说完,转眼看向元璟和萧七瑾,“事发时你们且在,可有什么想法,那些人可能是什么人?” “对方人不多,但各个蒙面黑衣,当时事发突然,一片混乱,对方是什么人,不太好说。”元璟说道。 云容珏微沉眼色。 “会不会是漠苍,或者,赤周的人?”云凰猜测道。 漠苍赤周和大凉国力相差不大,且对大凉一直是虎视眈眈。 云容珏沉默片刻,片刻后缓启声:“不排除可能,但可能性不大,漠苍和赤周若有意袭击,不会就这么几个人,且他们的目标一向是整个大凉,即便要动手,也会选一个最佳的时机。” 几人的想法,皆是猜测多。 “这事朕已经交代巡城御史务必着查清楚,你们且也先回去吧,明日再议。” 云凰和元璟颔首,揖礼后离开。 萧七瑾未离开,在两人离开后,将东西交给云容珏,“这是微臣捡到的,应是那些人不小心掉落的。” 云容珏接过看了看,平和的眼色倏然一沉,缓抬起头,看向萧七瑾。 “他们?” “这东西,是他们的,但……今夜之事,是否真是他们所做,微臣觉得,还有待深究。” 云容珏轻抚着手里的铜牌,眼眸神色微深。 …… 出了谷梁影遇刺一事,宫里的气氛,明显肃重许多,云容珏也越发忙而不得空了。 “公主,你找什么呢。” 谷梁影翻找着东西,宫女看着,想帮忙,又不知道怎么帮。 谷梁影没应声,自顾自的翻找,好一会儿,找出一小瓷瓶,她轻口耑着气,“找到了!这可是上好的药。”她边说,边朝宫外走去。宫女连忙跟上。 “公主,您这是要去哪里呀?” “你可知道萧大人在哪里?”谷梁影问道。 宫女摇头,“奴婢不知。” 谷梁影皱眉,忽然,想到什么,脚下的步伐越加快。 谷梁影风风火火来到灵舞殿。 “姜舞,我有事问你。” 姜舞见谷梁影急急忙忙,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公主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知不知道萧大人住在哪里啊?”谷梁影直接问道。 姜舞一愣,没想到谷梁影找她是问这个,“公主找萧大人有事?” 谷梁影点头,“这不,萧大人昨夜为了保护我,受伤了,我可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我想看看他,顺便给他拿点药。” 姜舞了然点头,“萧大人是住在南院后头,公主若要给大人送药,可让人过去一趟。” “那可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到底他是因为保护我受的伤的啊。” 谷梁影说完,没等姜舞再说什么,就急急离开了。 南院后头,谷梁影过去,稍又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了萧七瑾住的地方。 “公主。” 看守的人见是谷梁影连忙行礼,“不知公主前来,有何要事?” “萧大人在吗?我找萧大人!” “萧大人在里头,公主……” 守门的人话还没说完,谷梁影就已经跑了进去。 “公主!” 萧七瑾听见外头的动静,他看眼身边小厮,“怎么回事?”小厮摇摇头,“不知道啊。” 萧七瑾起身,才走到门口,就看见一抹风火而进的身影,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萧大人!可找到你了!” “公主急匆匆来找萧某,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萧七瑾问道。 “外头热,我们进去说!”谷梁影也没和萧七瑾客气,径直走进里头。 萧七瑾无奈一笑,跟着进去。 “公主用茶。”下人端上茶水。 “公主若有吩咐,请说。”萧七瑾说道。 “我没什么吩咐!就是来看看萧大人,喏,这是给萧大人的药!这药可好了,是我们蒙国特制的药膏,对伤口愈合恢复很有帮助的!” “公主有心了,萧某这已经有药了。”他说道。 “我看看你的伤。” 谷梁影顺手一伸,将萧七瑾的手拉了过来。 萧七瑾身边的小厮一个激灵。 “你这伤怎么也不包扎一下?”谷梁影看着萧七瑾的手。 “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萧七瑾说道。 谷梁影却是一脸的认真,“怎么能是小伤呢,都流血了的,有纱布吗?” 小厮连忙点头,“有,小的这就去拿!” 不一会儿,小厮拿来纱布,谷梁影顺手接过就要给萧七瑾包扎。 “公主,萧某这伤不碍事的,还是不劳公主费心了。”萧七瑾本能想要缩回手。 “萧大人不用和阿影这么客气!怎么说,萧大人是为了救阿影才受的伤啊,父汗从小就教过阿影,要知恩图报!” 谷梁影一脸认真,她低着头,放轻动作给萧七瑾擦拭药。 “好了,萧大人这几日要注意些,药也要按时擦!”谷梁影说完将药交给一旁的小厮,“记得每日按时给大人擦药。” 小厮接过,连连应声。 谷梁影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扰大人了!” “公主慢走。” 萧七瑾将谷梁影送出门口,看她走远后,才收回视线,他眼眸一落,目光触及手背上绑的有些歪扭的纱布,无奈一笑。 “爷,这蒙国公主还挺有心的,还特意送这药膏过来,还给爷亲自包扎,爷,这公主莫不是对您……” 小厮的话随着萧七瑾眼神投来,慢慢戛止。 ———— 养心殿,云容珏面前堆着不少折子。 姜舞走进来。 “妹妹来了。” 云容珏看见姜舞,脸上的疲惫稍散去些。 “皇上,公主遇刺一事,有美目了吗?”她关心问道。 云容珏示意她靠近,她走到他身边。 “朕给你看样东西。” 云容珏边说着,边将东西拿出来,递给姜舞。 姜舞接过,细看一番后怔然而住,“皇上……这是……” 这是火毅族的令牌。 “这不是火毅的令牌吗?”她道。 “这是昨夜萧七瑾捡到的。” 姜舞更是一怔,两人四目对上,她犹豫开口,“皇上是认为昨夜之事是……火毅人所为?” “这令牌是火毅人的,是他们的可能性很大,但是……” 姜舞认真望着他,听他道:“火毅部族已经和我们大凉和解了,大凉给他们丰厚的封赏,他们也答应下来和大凉和平共处,宋登虽莽撞,但朕觉得,事有蹊跷。” 姜舞了然点头,垂眼望着手中的令牌,“若是宋登他们有不满,应也不会向蒙国公主下手才是。” “那皇上,这件事,您打算怎么做?要去找宋登吗?”她问道。 云容珏未开口言话。姜舞见状便也没再多问。 又过两日,这两日姜舞甚少见到云容珏,后来听宫人说,似是事情得以解决了。 而至于这其中又发生了她不清楚。 这夜她睡得正沉,忽然,听见有细碎的动静,她睁眼起身,刚要下床,忽然,就看见那抹高大的身影。 借着月光和殿内星点烛光,姜舞看清,“皇上。” 云容珏在她身边坐下,褪去鞋袜,“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这两日他且忙,她便没往养心殿去,一直在自己的灵舞殿。 云容珏沉叹气,大掌伸过将她揽入怀中,“朕累了。” 姜舞靠在男人怀里,她抬起头,目光触及他流畅俊毅的下颚,顺而上,是他紧闭着,但两眉间有着明显疲倦的神色。 为着刺客一事,他定是心力交瘁的。 姜舞拉拢了拢被角,窝靠在他怀里,闭上双眼。 翌日,云容珏难得起晚了些。 姜舞替他更衣束带着,边问道:“皇上一会儿是要去养心殿吗?” 云容珏轻叹口气,缓声:“今日朕且可安生陪陪妹妹了。” 姜舞微楞,“皇上,公主遇刺那事……” “已经解决了。”云容珏说道。 姜舞诧异,又有几分欢喜,“真的?”她忍不住问道,“那……这事和宋登他们有关吗?” 云容珏笑而不语,没和她细说。 只告诉她的是,这事,多有外部力量挑拨离间,为的是挑拨开大凉和蒙国的关系。 姜舞听着,轻点头。 若是挑拨离间,这一手棋,走的还真是厉害。 两人说完此事后,又闲谈了几句。 “皇上,蒙国可汗他们要在长安留多久?”她顺嘴问了句。 云容珏忽然一笑,姜舞歪着小脑袋不解看着他。 “妹妹可知蒙国可汗此番前来,为的是什么?” 姜舞微楞,然后摇摇头。 云容珏走到圈椅边坐下,姜舞顺手将宫女端上来的茶碗递给他,“蒙国可汗此番前来,一方面是为了和大凉巩固关系,进行些你来我往的交易,但更重要的是,择婿。” “择婿?!”姜舞愣住,片刻一缓神,“难道是……为了公主选夫婿?” 云容珏轻笑颔首。 “小公主是蒙国可汗的手心至宝,蒙国可汗是势必要给她择个良婿方且满意,这事蒙国可汗和朕说了,也希望朕帮衬着,若大凉有文武双全,品行极佳的男子,且要成全了公主。” 姜舞了然点点头。 …… 蒙国可汗要为小公主择婿一事,云容珏且将事交一部分给了江素莫,让其帮衬物色着。 江素莫得知后,和云容珏还有小公主商议了一番,想着以宴席之名,让小公主见见那些还未成亲的王公贵臣。 江素莫将席面一事都尽心安排好后,谷梁影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和要求。 江素莫听着,眉心一蹙,有些不解。 “公主何以要做这些?” 谷梁影扬眉,“皇后娘娘,阿影有自己的打算,娘娘且可答应吗?” 江素莫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下来。 云容珏叮嘱她要照顾好谷梁影,她岂敢怠慢。 江素莫安排好席面,席面这天,姜舞被谷梁影拉了过去。 “公主,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可以过去了。”张若提醒道。 谷梁影摇摇头,“不着急,且要一会呢。” 江素莫和张若两人面面相视,谁也摸不清谷梁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几个江素莫安排好的王公公子一一入座,几人边交谈,等着江素莫她们。 江素莫她们在后殿看着,等着,大约有一刻钟,谷梁影都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张若有些着急不耐烦,刚要说什么,被江素莫摇头示意。她撇唇,只能继续干等着。 席面上,几位公子相谈甚欢。宫女们有序地将膳房准备的膳食,糕点酒水,一一端上。 坐在左侧的绿衫公子正要执起手边酒杯,大手一拂,一旁侍候的宫女正好在倒酒,猝不及防,酒被洒出来,溅落满桌。 “诶!怎么回事!你这宫人怎么侍候的!”绿衫男子厉声呵斥道。小宫女惊慌失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她连忙拿出帕巾要给男子擦拭,但心急动作慌,又将手边的高脚盘碰倒了,点心散落到处都是。 “奴婢该死!” “混账东西!你怎么伺候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啪!” 男子揪起宫女的衣襟,扬手就给了宫女一巴掌。 后殿,姜舞看着这一幕眉心不由紧紧蹙起,这男子脾性也太暴躁了。 江素莫和张若两人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一幕。 前殿的荒闹持续了片刻,外头的内官闻声急急走了进来,劝说了几句后,领着犯错小宫女离开。 “真是晦气!”绿衫男子双臂一伸,重新坐回位置。 “李公子莫要为了一个小宫女生气了,一会儿蒙国公主就要出来了,咱们且要好好应对,李公子你一表人才,公主怕是会对你一见倾心呢。” 绿衫男子缓了缓气息,脸上显露高傲之气。 “公主,咱们出去吧。”江素莫提醒道。 谷梁影点点头,然后道:“皇后娘娘张夫人,你们且先过去吧,我想解个手,一会儿就过去。” 江素莫一听,“公主可是胃腹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谷梁影连连摇头,“没事,本公主去解个手就是了,姜舞,你陪我一起,”她说完看向江素莫,“麻烦皇后娘娘和张夫人帮阿影先应对着了,阿影很快回来!” 谷梁影说完,没等江素莫她们反应,就拉着姜舞离开了。 姜舞跟着谷梁影离开,“公主,您不是……” 姜舞被谷梁影拉到一处,这时,谷梁影身边贴身的侍女走了过来,将一盒东西递给谷梁影。 只见谷梁影拿着这盒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就往脸上涂抹着。 “公主!”姜舞一个激灵,连忙摁住她,“公主这是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啦!”谷梁影朝她眨眨眼。 姜舞眼看着谷梁影往脸上擦着东西,她本皎洁漂亮的脸蛋,眼下被涂抹的一块一块的,看上去有些脏兮和吓人。 “公主,您一会儿要出席席面呢,脸怎么能弄成这样啊。”姜舞忍不住道。 谷梁影看了看侍女端着的小镜子,满意一笑,然后朝姜舞一歪脑袋,“我现在是不是看着很丑?” 姜舞:“……”她点点头,“公主您到底……” 谷梁影拍掉手中的粉灰,粉唇一撇,“本公主是要择婿不错,但,本公主要找的夫婿,不求人中龙凤,但也绝不可以是品行不佳,或者是个草包!” “方才席面上发生的事,你也看见了,你瞅瞅,那些人,有一点小事,就怒火冲天,还不把底下人当人,一点小事就打骂,刚才那宫女且也不是故意的,斥责几句也就算了,那绿衫男子,性子那么暴戾,本公主可不要那样的夫婿。” 姜舞微张着唇,了然谷梁影此番的意思,“公主是想对他们有所考验?” 谷梁影扬眉,“没错,刚才那是一层考验,我这个,”她指了指自己的脸蛋,“我这个又是另一层考验!” “那些人都知道我是蒙国公主,对我好话是不会少说的,可我要的可不是他们违心奉承的话!” 姜舞低声一笑,对谷梁影的古灵精怪有几分佩服。 谷梁影说完,转头朝身边的侍女道:“你也赶紧换衣衫,抹脸,一会儿看差不多了,就过去,知道么?” “奴婢明白。” 姜舞眨巴眼,一时又有些懵。 席面上,江素莫和张若应对着这些公子哥。 不一会儿,姜舞走了进来,她身边跟着一蒙面女子。 “姜婕妤,这是……”江素莫眉心微蹙,有些疑惑。 “姜婕妤安。” 几人起身,朝姜舞行礼,姜舞朝众人浅浅一笑,然后朝江素莫道:“皇后娘娘,恕嫔妾自作主张,这是嫔妾身边的游儿,游儿年纪到了,游儿伺候嫔妾的日子虽不长,但一直很尽心力的,所以皇上也答应嫔妾让嫔妾给游儿择选一何适的夫婿,到时候就放游儿出宫成亲。” “嫔妾想着,今儿这场席面,也正合适,就带游儿一起过来了,也好让游儿和诸位公子相谈交识一番。” 第186章 相中 江素莫和张若两人眉头皆是蹙起,张若勾唇呲笑,掩唇,“姜婕妤好心,咱们且都明白,但这游儿,毕竟是宫女,姜婕妤不会不知道今儿这场席面,是为了蒙国公主而设的吧?婕妤如此这般,是不是太不尊重公主了?” 江素莫轻启声:“姜婕妤,这事……你做的确实有欠妥当了。” 姜舞颔首,“皇后娘娘,这事嫔妾是和公主商量过的,公主答应了,嫔妾才带游儿过来的。”她解释道。 姜舞这一解释,令江素莫和张若再不好说什么。 姜舞入座后,将人安排坐在自己的身边。 坐下后,姜舞有意安排游儿和几人交谈,但那些人的兴致显然都不大,甚至有些不想理会的意味。 “既然游儿也来了,遮住面纱又是为何,且摘了吧。”江素莫说道。 “是啊,姑娘且将面纱摘了吧。” 江素莫一开口,有人随声附和。 游儿犹豫着去取面纱,姜舞边道:“游儿自己也是不小心,昨儿个吃东西不注意,弄坏了脸,还望皇后娘娘和各位公子不要介意。” 姜舞话落,游儿面纱也被取下。 众人在看见游儿面纱下的尊容时,皆是一惊。 “游儿这脸……”江素莫诧异。 游儿脸上一块一块的,看上去丑陋,在场的几个人看了都是嫌恶一眼。饶是姜舞怎么推波助澜试图挑起游儿和几人之间的交谈,但几个公子没有半分要搭话的意思,即便是回应,也不过是敷衍两句。 姜舞端着酒杯轻抿着,目光朝前望去。 不一会儿,就看见同样遮着面纱走进来的谷梁影。 “皇后娘娘,不好意思,阿影来迟了。”谷梁影朝江素莫欠身。 江素莫站起身,脸上含笑主动牵着谷梁影,“不晚不晚,公主快过来坐,各位……” 江素莫将谷梁影带到自己身边,和底下几人说道介绍着,几人纷站起身,朝谷梁影欠身行礼。 “久闻蒙国公主大名,如今一见,公主果然气质不凡。” 底下人说着奉承的好话,谷梁影听着,但没往心里去,江素莫启声:“公主怎么蒙上面纱了?”她问道。 谷梁影抬手碰触面纱,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本该以最好的样子面见各位公子的,然出了些意外,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谷梁影说完,当着众人之面将面纱取了下来。 底下几人纷纷探头,都想着一睹蒙国公主的尊容。 然! 面纱揭下的刹那,几人倒吸一口气。 谷梁影脸上一道又一块的,看着吓人极了,她这副模样,是要比方才那叫游儿的宫女还要吓人呢! 就连江素莫和张若都被谷梁影吓了一跳。 “公主,您的脸,是怎么回事,怎么成这样了?!”江素莫蹙眉问道,转而斥责谷梁影身边的宫人,“你们是怎么照顾公主的!” 谷梁影启声道:“皇后娘娘且也别怪责他们了,这是阿影自己不小心弄的,只怕日后,都很难消退了,哎……” 谷梁影这话一出,她余光瞥看底下的几个男子,几个男子面面相觑,眼中嫌恶之色,是能捕捉到的。 “公主莫要担心,咱们宫里的太医各个医术都是高明的,定会治好公主的脸的。”江素莫说道。 谷梁影望着底下的几人,启声道:“我这脸也不指望了,就是不知道各位公子会不会嫌弃。” “公主这是说的哪儿的话,不以貌取人,这是做人的基本,我等仰慕公主,为的是公主这个人,而非那张皮囊,性格远要比皮囊重要的多。” 启声说话的是方才指责打骂宫女的绿衫男子,姓李。 谷梁影睨眼看着,声音拉长,“是么?巧了,我和游儿脸都是有缺陷的,不知公子觉得游儿如何?”她问道。 李公子瞥看眼游儿,虽没表现的很明显,但眼底的那抹不屑,还是被谷梁影看见了。 他似如端端君子一般,“游儿姑娘甚好。” “哦?那就是说李公子觉得游儿不错咯?那不如,公子就娶了游儿如何?” 李公子一听不由打了个冷颤,连忙道:“公主,游儿姑娘是不错的姑娘,但,李某已心所系于公主。” 谷梁影听着,眼睛转了转,粉唇边是一抹淡淡的笑,这笑中多有讽刺。 她没接李公子的话,而是转头和江素莫说道了几句。 江素莫打着圆场,招呼着众人吃喝着。 谷梁影来到席面上后,底下男子的注意力就都落到了谷梁影的身上,每一个人都巴着要和谷梁影交谈。也没有人嫌恶谷梁影那张‘丑陋’的脸了。 姜舞看着,无奈一笑。 这些人,都是看重皮囊之人,又是在权位下,可以将这些,都抛诸脑后,一昧奉承之人。 还好谷梁影设计了这么一出来试探,否则也实在难辨这些人的真面。 席面结束,众人散去,留下不少礼物给谷梁影。 “公主,这些且让人送回你宫里吧。”江素莫说道。 谷梁影如松一口气般,她淡瞥一眼那些礼物,说道:“这些,阿影不想要,能麻烦皇后娘娘帮阿影解决了吗?” 江素莫一怔。 “公主,这些都是方才那些公子送给您的,您若对他们其中一个中意,可留下礼物。”张若说道。 “我一个都不喜欢。”她话落,接过身边丫头递来的湿帕,然后往脸上一擦。 江素莫和张若皆是一愣,眼看着谷梁影脸上那一道一块的,被擦拭掉,她干净的小脸又回来了。 “公主您这是……” “姜舞,游儿,谢谢你们了。” 姜舞温温一笑,“公主客气。” 江素莫转头看向姜舞,“姜婕妤,这是怎么回事?” 姜舞刚要开口解释,谷梁影先她一步,和江素莫解释了一通。 江素莫听着,脸色微沉下,“公主,您这也……”她不好声斥谷梁影,“姜婕妤,你也是,这事你怎能陪着公主胡闹呢?” “就是,姜婕妤你即便想要迎合公主,也不该如此啊,这可不是为了公主好。”张若见缝插针,说道。 “皇后娘娘张夫人,你们别怪姜舞了,这事全是本公主决定做的,和姜舞没关系,就算姜舞不帮我,今儿这事本公主也是要做的。” 谷梁影都开口帮姜舞说话,江素莫实也不好再多加斥责,“公主,可这事……” “皇后娘娘,今天这些人您也看见了,因为游儿是宫女且面相丑陋,那些人是敬而远之,连理会都不理会,对本公主,他们知道本公主的身份,所以,本来嫌恶本公主的长相,但也愣是驳心迎合,这些都不是可取之人。” “今日席面,阿影谢谢皇后娘娘和皇上费心为阿影操持,阿影择选夫婿一事,会和父汗说清道明的,阿影自己择选就是。”谷梁影朝江素莫欠身揖礼。 江素莫被谷梁影几句话说的,再说不出什么话。只能微笑点头,答应下来。 谷梁影和姜舞一起离开,往住宫走去。 “姜舞,今天真要谢谢你了,你让游儿扮丑这一下,还给找了套说辞,要不我身边的人扮丑,确实容易被揭破。”谷梁影说道。 姜舞温和一笑,“公主不必记挂于心。” “哎,其实,我本来对这席面还挺期待的,想着若真有出色之人,是极好的,结果没想到,各个都是空有其表的,还都品行有问题!”谷梁影说起来,一脸的气恼。 姜舞宽慰几句,“那公主心中可有想要佳婿的其他标准和要求?”她顺嘴问了一句。 谷梁影细长的手指轻点着下颚,想了想说道:“除了品行端正,样貌嘛……过得去就成,最好,文武双全,本公主在文上面且不太行,若是他是饱读诗书的,刚好可以教教我!” 姜舞听着,脸上隐着浅笑,“那性格呢?公主是喜欢什么样子的?”她问道。 “本公主不喜欢一板一眼的性格,最好,幽默些,风趣些……” 谷梁影自顾自的说着,说着说着,眼前忽然闪过一模糊的影子,她一个激灵。 “公主怎么了?”姜舞见她脸色微变,关心问道。 “我怎么想起他了?!”谷梁影下意识自语一言。 “他?谁啊?” 谷梁影回过神连忙摇头,“没……没谁,走吧走吧,我们别说这个了。”她扯开话。 姜舞见状也没再多追问下去。 将谷梁影送回宫后,姜舞才回了灵舞殿。她刚到灵舞殿,柴内官就来传话,她便去了养心殿。 “妹妹回来了。” 姜舞颔首,走到他身边位置坐下。 “听闻今日席面颇为热闹,妹妹是帮着小公主做了场不小的戏。”云容珏启声。 姜舞一愣,“皇上都知道了?” 云容珏轻点头。 这才过去多久。云容珏就知道了。 姜舞抿抿唇,缓声:“今儿这事小舞知道是有些闹了,但……皇上,小舞也只是想帮公主一下。”她解释道。 云容珏望看着小姑娘担心的神色,薄唇轻牵上扬,“朕没有怪你的意思,这场席面本就是为了给蒙国公主择婿安排的,既是为了她,她要怎么做,朕且不管那么多,而且……这事说来,也是帮了她一忙。” “既品行有问题,公主怎可要那些人,眼下是发现了,若不然,真被蒙混过去,到时候只怕蒙国可汗都要怨朕了。”云容珏神色轻松说着。 姜舞听他这么一说,也松了口气。 “那些公子确实,面相不错,但……只知看人皮囊或地位。”她说道。 云容珏轻叹口气,转手将手中书本合上,站起身,牵过她的小手,“夜深了,妹妹该安寝了。” ———— 几日后,谷梁影择婿的事,有了眉目。 姜舞听说,谷梁影已有相中之人。 “皇上,公主相中的是何人?”她问道。 云容珏书练着字,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在宣纸上现出,他落下最后一笔,望着宣纸,缓声:“蒙国公主相中的这人,连朕都非常意外。” 姜舞更好奇了,不知究竟是何人。 云容珏侧眸看她,然后靠近她耳边,低语一声。 姜舞一怔,“公主相中的是萧大人?!” 云容珏薄唇敛笑,小姑娘的诧异,是意料之中。 “是啊,朕也没想到,她相中的,竟是萧七瑾。” 姜舞眨眼,半响才缓过来,“没想到公主相中的竟是萧大人,不过……萧大人无论是样貌,还是品行都是上乘的。” “那皇上,萧大人知道这事吗?他是什么想法?”她问道。 “他来找过朕一次,和朕说明了,他对小公主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那……”姜舞小脸皱起,眼底是一抹担心。 谷梁影相中了萧七瑾,但萧七瑾却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这下,是不好办了。 “那……怎么办?” 谷梁影可是那蒙国可汗的掌心宝,若公主执意,这事只怕…… 云容珏轻叹气,望着宣纸上的字,一双剑眉间溢着一抹担忧,“确实不好办,眼下只能先劝着萧七瑾,蒙国可汗和小公主那边,朕且要再多费些口舌。” …… 谷梁影是个急性子,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后,便会一往无前,自己直接就去找了萧七瑾,和他道明了心中的想法。 然,遇萧七瑾委婉相拒。 “是本公主不够漂亮吗?不够可爱吗?为什么他拒绝本公主拒绝的这么干脆?!”谷梁影拿着镜子,左看右看,她明明长得不丑! “公主说笑了,公主是天仙之貌。”身边侍女应声说道。 “那他还拒绝了我!” 谷梁影有些挫败。 她自小是被宠爱长大的,从小到大只有她拒绝别人的时候,还不曾有人拒绝过她! “公主,萧大人虽好,但……喜欢公主的人是有很多的,公主何必在他身上浪费精力,咱们选个喜欢咱们公主的,不是更好吗?”侍女劝道。 谷梁影撇嘴,“可本公主就是看上他了!本公主就不信了!” 她话刚落,一丫头急匆匆跑了进来。 “公主,不好了。” “可汗知道萧大人拒绝公主一事,恼怒不已,正和皇上商量着,要治萧大人的罪呢!” “什么!” 谷梁影连忙放下手中的镜子,“父汗现在在哪儿?!” “可汗在养心殿,和皇上正商议此事呢。” 谷梁影顾不得许多,提起裙摆,就跑了出去。 然,她到养心殿后,却被内官拦了住,怎么也不让她进去。 她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先去了姜舞所在的灵舞殿。 姜舞知晓后,宽声安抚着谷梁影的情绪。 “公主,恕我多嘴问一句,若……萧大人真就执意不肯,您会要惩罚他吗?”她问道。 眼下谷梁影虽是急急为萧七瑾,但萧七瑾若还一再拒绝,谷梁影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只怕,自尊心会受很大的伤害。 谷梁影眉头一皱,“他真就这么不喜欢我么?” 姜舞无奈一笑,摇摇头,“公主,感情的事,是这世间最不好言喻的。” 谷梁影托着腮,“他若一再拒绝我,我自是不高兴的,但是……我也不想他被罚!” 姜舞轻点头。 “我……我有自己的打算。”这一句,谷梁影说的很轻。 姜舞不明白谷梁影话的意思,谷梁影也没有要和她多解释的打算。 谷梁影在灵舞殿呆了片刻,听闻云容珏他们说完事后,便急忙赶了过去。 姜舞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在之后,她才知道谷梁影替萧七瑾求下情,不让蒙国可汗和云容珏处罚萧七瑾。 而且…… 她还决定要留在大凉一段时日,直到萧七瑾愿意接受她。 谷梁影做出这样的决定,蒙国可汗生气气恼是免不了的。 但谷梁影决心坚定,蒙国可汗又极宠爱这个女儿,谷梁影来了个一哭二闹,闹的蒙国可汗也没了办法。 只能答应下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姜舞万万没想到的。 “可汗真的答应公主留下了?”她仍有些不敢相信。 云容珏俊容上也是一抹深深的无奈,“蒙国可汗最宠的就是这个女儿,他也没辙,所以,两人之间行了个约定,蒙国可汗给了小公主三个月的期限,若三个月后,一切还是没有变化,小公主就必须回蒙国,不可再任性。” 三个月…… 要在三个月的时间里,让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喜欢上自己,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姜舞不免替谷梁影感到深深的担心。 …… 云容珏和蒙国可汗在两国朝事上达成一定共识后,蒙国可汗在几日后,离开了长安。 谷梁影留在了长安。 蒙国可汗给谷梁影身边留了不少高手和心腹,保护其安全。 蒙国可汗离开后,谷梁影便时时望灵舞殿跑,她很勤快和姜舞学着做糕点。 除了往灵舞殿跑的勤快,谷梁影也时时出现在南院那边。 谷梁影来的勤快,萧七瑾却是头疼。 转眼,长安城迎来初秋九月。 宫里为了甄选秀女一事热闹了起来。 “明日就是甄选秀女的日子了,一切可都要打点好。”江素莫朝底下人吩咐道。 张若勾着笑,“皇后娘娘,皇上答应选秀女,是值得高兴的事,不知道皇后娘娘,人……可都安排好了?” 第187章 时辰到了 江素莫转眼,轻笑,“本宫只将这些琐事打点好就是了,选秀女,看的是皇上的心意,”她看着张若,“听夫人的口吻,是准备了些什么?” 张若慢慢摇着蒲扇,“给皇上挑选后妃,这人儿,自然是要上得眼的,可心的。” 张若虽没直说。 但江素莫心中已有数。 翌日。 江素莫陪着云容珏,在金殿内,甄选秀女。 姜舞在御花园里,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她抬眼看了看时辰,“甄选秀女,快结束了吧?” “应该快了。”宫女回应道。 她虽知这是必然,但心里的情绪,还是忍不住涌上来。 “小舞。” 忽然一声,姜舞顺势往去,就看见谷梁影欢快走了过来。 “你在这儿啊。” “公主。” 谷梁影注意到姜舞不太好的脸色,蓦地想起今儿是大凉皇上甄选后妃的日子。 “小舞,大凉皇上甄选后妃你心里定不好受吧。” 姜舞小脸上划过一抹无奈。 谷梁影轻叹气,“哎,你们大凉什么都好,就是这个不太好,皇上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像我,我母亲是父汗唯一的妻,父汗除了我母亲,就没有再纳娶别人,一个人的心非要掰出去分给那么多人,不是很累么?” “公主,在你们蒙国,男子是不允纳娶第二人的吗?”她问道。 谷梁影撇唇,小脑袋一歪,“倒也不是,但我们蒙国不似你们大凉这样,男子很理所应当的纳妾,我们那儿男子虽也可以,但并不鼓励这样做的,而且,一般男子若要和女子成亲,那是彼此都思想清楚了,男子成亲后纳妾,除非是双方间出了很大的问题。” 谷梁影瞥眼看姜舞,又道:“不过……小舞,我在这儿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我觉得,这大凉皇上很喜欢你的,我看他对皇后娘娘,还有那个张夫人都是淡淡的,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看他有笑容。” 提及云容珏,姜舞小脸划过一抹情绪。 “婕妤,公主。” “是甄选结束了吗?”姜舞问道。 “是,这次甄选,皇上一共甄选了四位。”宫女禀声道。 四位…… 姜舞小脸上情绪落下,“这么多……” 谷梁影担心看着姜舞,安抚道:“小舞,你别想太多了。” 姜舞缓了缓情绪,站起身,“我没事,公主,我宫里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她说道。 谷梁影也起了身,“好,正好我也有些事。” 两人分开后姜舞回了灵舞殿。 姜舞刚回到灵舞殿不多一会儿,就有宫人来宣召云容珏册封新人的旨意。 夜深,云容珏处理完朝事后去了灵舞殿。 “皇上。” “她睡下了?” “是,皇上,婕妤今日睡的不太安稳,喝了些安神汤才睡下了。”宫人禀道。 云容珏平和的双眼覆上一抹微沉,他迈步走进里殿,放轻脚下步子。 素帐床榻上小姑娘蜷缩着身子,双眼紧闭,但两道柳叶眉间,还微蹙着。 姜舞睡的迷糊,迷糊中感觉身边有些什么,她两眉颤了颤,一双小手本能伸过去环住。 云容珏侧目望着怀里紧紧依恋的小姑娘薄唇轻牵勾起浅浅的笑,宽厚的大掌将她搂抱更紧,更近。 “唔……” 姜舞嘟囔一声,杏眸悠转慢慢睁开一道弧度,望看清身边的人,“珏哥哥……”她迷糊呢喃唤着他。 这一声珏哥哥是唤进了云容珏心坎中,“我在。” 姜舞在他怀里翻动了几下身子,眼睛半睁半闭着,方才的迷糊被几分清醒驱赶走,她也才慢慢缓过神,“你回来了。”她呢喃一声。 云容珏轻颔首,“听宫人说,妹妹睡的不安稳。” 姜舞窝靠在男人怀中,星眸上卷翘的羽睫轻颤,她没应声,仅一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小脸上没忍住的落满情绪。 他能轻而易举看透她的情绪,大掌轻摁住她的后脑,薄唇在她光洁的额上轻落下,“朕知道,妹妹是为了今日甄选秀女一事,对么。” 姜舞又是闷声。 片刻后才缓启声:“皇上今日选了好些人吧。”她声音轻。 云容珏没隐瞒,点头应声:“甄选了四人入宫,今日甄选,非朕本意,甄选这几人进来,是为了让那些老臣不再有话说。”他似陈述,又似解释。 姜舞忍不住往他怀里蹭了蹭,他只是简单的一句解释话,却能将她心里的阴霾低落扑散去。 “妹妹。” “嗯?”姜舞本能抬起头,望着他。 云容珏一手拨弄着她的青丝,轻声道:“今后这后宫里人更杂多,朕且不能时时刻刻在妹妹身边,妹妹有什么委屈,不高兴的地方,且等朕在,再告诉朕便是。” 姜舞微楞,望着他的眼神情绪复杂。 先前心里的那点委屈,在这一瞬,消失殆尽。 如今他是九五之尊,万人之上,但他却这般护着她,为她想着。 姜舞平和的小脸露出一抹浅笑,她靠在他月匈膛,轻嗯一声:“小舞知道,珏哥哥朝事繁忙烦心,小舞会尽所能,不给珏哥哥添麻烦。” 小姑娘乖巧,更惹人怜爱。他轻抚她的发顶,薄唇落下轻浅一吻,“妹妹睡吧。” 后半夜的时辰,姜舞睡的很安稳,一直到天明。 她晨起时,云容珏已经离开上朝去了。 她洗漱更衣后,身边宫女提点道:“婕妤,皇后娘娘那边传来话,一会儿让婕妤过去一趟,见见新进宫的人。” 姜舞神情慢落,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姜舞更衣完后,便去了椒房殿。 椒房殿里除了张若,还有四位新人。 江素莫依着规矩,和她们介绍了一番。新进宫的四人,其中盛莺,盛内史的女儿,封盛良人。冉文佳,其父亲官至郎中令,封文容华,蒋琼其舅舅至廷尉,封蒋美人。任子月,其兄长官至少府,封月美人。 新人入宫,江素莫为中宫之首,自免不了一番教诲。 姜舞在旁静心听着,没插嘴半句。 江素莫教诲结束后,她揖礼后便离开了椒房殿。 她回到灵舞殿不多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东西。 四个人,分别四份东西,但东西却又大不相同,其身份,家世能力,都在这些东西上体现淋漓尽致。 姜舞让南芙也准备了四份一样的东西,分别给四人送了过去。 南芙刚离开,谷梁影风火着进来。 姜舞看见谷梁影时,小脸上微沉的情绪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自在松然。 “公主今儿怎么得空往我这儿跑了?”姜舞给她倒满一杯茶水,笑问道。 谷梁影随手抓起桌上果盘里的桃子咬了一口,汁水四溢弥漫唇齿间,“我刚才去了萧大人那里,哪知他今日有事要办出宫了。” 姜舞轻笑,原来是萧七瑾不在。 “公主这段日子时常往萧大人那儿跑,可有什么进展?”姜舞问道。 谷梁影粉唇一动,双颊一鼓,小脸上有几分颓丧,“本公主原以为这是件不难的事,可没想到……这萧大人,我怎么感觉有些像石头,我都这么喜欢他了,可他……好像对我还是淡淡的,小舞,你说,我不会真的拿不下他吧?!” 姜舞轻笑,“公主,这个我就真不好说了,感情的事局外人怎么也不好说的,但我想,公主对萧大人的一片心,萧大人是清楚明白的。” 谷梁影咬着桃子,重重点头,“哎,我虽然有些挫败感,但,本公主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 她将桃核丢到一旁,伸手拉起姜舞,“小舞今天天气不错,咱们且出宫转悠转悠,这些日子我天天围着萧大人那榆木疙瘩转,好久都没出宫玩玩了。” 谷梁影风风火火的,姜舞也不忍拒绝她,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换了身衣裳后便一起出了宫。 谷梁影是好玩的性子,一出宫就如放飞笼子的鸟儿。 两人在街市上闲逛玩着。 她陪谷梁影逛了好大一圈后,在经过舒王府时,停了下来。 那次她和云容珏撮合赫宝琪和云凰和好后,她便没再见赫宝琪,期间也只是听云容珏说起几嘴,两人之间似是又回到原先,云泽的事,赫宝琪似是放下过去了。 “怎么了?”谷梁影见她停下脚步,问道。 “公主,我想去看看舒王妃,公主若不想一同,可先回宫。”她说道。 谷梁影眨巴眨巴眼,看了眼天色,“反正天色还早,你既要探望人,我陪你一起就是,走吧。” 两人一起到了舒王府,舒王府守门的守卫是认得姜舞的,行礼后便让她们进了府。 待丫鬟通报了一番后,姜舞才见到了赫宝琪。 赫宝琪正抱着云泽逗弄着,“公主,小舞,坐吧。” 谷梁影心性天真烂漫,见了云泽这个小家伙,更是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抱着小家伙逗弄一番。 “今日你怎么得空了,还是和公主一起出来了,皇上没陪着吗?”赫宝琪望看着谷梁影将小家伙抱到院子里玩耍,说完转过眼,看向姜舞。 “皇上宫中有事要忙,公主在宫里呆的闷了,便叫上我一起出宫了,我想着出来转转也好便跟来了。”姜舞说道。 赫宝琪轻笑颔首,“也是,宫里虽有宫里的好,但呆久了,难免会闷。” 姜舞点头,她有些担心,却又不知怎么开口,看着赫宝琪。 赫宝琪对上她双眸视线,如读出她心中所想,“有话要问我?” 姜舞弯唇浅笑,刚要开口,赫宝琪先她一步开了口,“你是想问我和王爷之间的事吧。” 姜舞也没再弯绕,启声问道。 “已经没事了,”赫宝琪说道,“我们四人一起出游回来后,王爷对我上心了许多,后来也不止一次,和我解释,一开始我心里这坎确实不太能过去。” “但后来,也想通了,一直纠着,对谁都没好处,王爷说的也对,林昭儿我已经罚了她,算两两相抵了,而且……如王爷所说,若林昭儿真要害死泽儿,应也不至于愚蠢到那般地步。” “更重要的是……” 赫宝琪话语一顿,目光定定看着姜舞,“我爱王爷,本来我和王爷之间感情就不深不多,我也不想因为这事,再连和王爷之间那仅有的一点感情都没了。” 姜舞听着赫宝琪的话,情绪复杂。 “放心吧,我真没事了,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和皇上呢,你们陪我们出宫游玩,也是为了我和王爷能化解心结。” 姜舞粉唇轻牵,展颜微笑。 赫宝琪端起面前的茶碗,抿喝了一口,“唔,对了,皇上甄选秀女的事我都听王爷说了,你没事吧?”赫宝琪关心问道。 姜舞轻笑摇头。 赫宝琪放下茶碗,一手撑着额,语重心长的劝道:“你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吧,不过小舞,这事你且要想开些,皇上,他到底是皇上,不是一个人的,三宫六院,是避免不了的,只要他对你有心,且也足够了,你若不想开些,只会困扰了自己,嗯?” 姜舞轻点头,“我明白。” 赫宝琪展颜,“那就好,对了还有,如今皇上甄选了这么多人进宫,这后宫人越多,也就越复杂,你且要自己小心,忍心难测。”她提醒道。 赫宝琪的关心,提醒,是让姜舞心中一暖。 不一会儿,谷梁影抱着云泽进来了,云泽一双眼睛一会闭一会睁,显然困倦了。赫宝琪哄睡他后便让人抱了下去。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 谷梁影是大咧的性子,也没那么多礼数讲究,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暖茶,就喝了起来。 赫宝琪和谷梁影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她对谷梁影也甚是好感喜欢。 “我和小舞随便聊聊,公主和萧大人的事我都听说了,公主可有进展?” 提及此谷梁影小脸耷拉下来,一声长叹化出口,“别提了,难啊,本公主这辈子做的最难的许就是这件事了!石头脑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 赫宝琪和姜舞皆是一笑,赫宝琪说道:“若真是石头脑袋,石头坚硬又怎能启开,或者融化。” 谷梁影一个激灵,坐直起身,“那这意思是本公主和萧大人不可能了?!” 赫宝琪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公主,萧大人怎会是石头脑袋,既不是石头脑袋,精诚所至,公主对萧大人百般用心,萧大人是能感受到的。” 谷梁影又是一声叹气,“可本公主都在长安一月了,我和父汗约定好的时间只剩两月了,眼下萧大人那边,似还没有半点希望,头疼!” “公主,萧大人在长安,在宫中没什么亲人,或许公主可以试试多给萧大人些温暖。”赫宝琪说道。 “温暖?那什么才叫温暖?” 赫宝琪轻笑,将自己的想法和谷梁影道了一番。 谷梁影听得津津有味。 姜舞和谷梁影两人在舒王府呆了大约有一个多时辰,两人才离开回了宫。 一路上,谷梁影都在想着赫宝琪的话。 “好,从明日起,本公主就按照舒王妃所说的做!就不信了!融化不了萧大人!” 姜舞看谷梁影斗志昂昂的模样,忍不住一笑。 两人进宫后,在御花园分开,姜舞回了灵舞殿,听闻云容珏已回养心殿,她直接过去。 云容珏抬眼看见她走进来,站起身,迎上前,伸手握住她小手的刹那,俊眉微蹙,然后朝一旁宫人吩咐下,“去点些炭火。” 入了秋,长安城天凉了起来。 眼下虽不到冬,但姜舞一向是最怕冷的,宫里虽尚未供应炭火,但养心殿和灵舞殿已是早早备下。 “和谷梁影出宫了?”云容珏牵着她坐下,宽厚的大掌握着她微凉的小手,替她暖着手。 姜舞点头,将今日出宫一事没有隐瞒说道了一番。 “皇上,你觉得公主和萧大人,能成吗?”她忍不住问道。 云容珏微扬眉,“妹妹这事怎的问起朕来了,朕且不是萧七瑾。” 姜舞粉唇轻撇,“我就是替公主担心,公主是真的很喜欢萧大人,而且为了萧大人做了许多事。” “她的心思,萧七瑾是明白的,但能不能接受,且就要看萧七瑾了,妹妹替谷梁影担心,觉得她为萧七瑾付之许多,有所感动可以理解,但妹妹且也不要忘了,这事,勉强不得,若萧七瑾真对公主无意,即便是勉强他娶了公主,他不会真的开心,公主亦是,这对公主来说,并非好事。” 姜舞听着,虽觉有些丧气,但云容珏说的这一番话,是句句在理。 谷梁影固然令人心疼,可若萧七瑾真无意,将两人强制捆绑在一起,也并非令人欢喜的。 云容珏轻抚小姑娘柔软青丝,“这事且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妹妹别想太多了。” 姜舞点头。 两人有说有笑着。 大约半个时辰后,内官领着内务府的人走了进来,“皇上,翻牌子的时辰到了。”宫人托着漆盘。 姜舞望着漆盘中的牌子,小脸情绪逐渐落下,一双小手不由在袖中紧紧攥起。 第188章 有孕 云容珏眼眸扫了一下,便挪开了眼,“拿回去。” 内官一愣,有些犹豫,“皇上,今儿是新人进宫头一天,按规矩是应该翻牌子的。” “你这是要和朕讲规矩?”云容珏沉下脸色。 内官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奴才不敢!” “出去。” 内官虽觉不妥,但也不敢忤了云容珏的意思,只能退出了养心殿。 姜舞小脸上是一抹复杂,“皇上真……不翻牌子么。” 云容珏掀起眼眸,定望着小姑娘,“妹妹想让朕翻牌子?” 姜舞不语。 她自然是不想的,但…… 宫里的规矩,她又担心。 云容珏定看着小姑娘,见她许久不说话,站起身。 “皇上去哪儿?”姜舞见他起身,下意识也站起来,询问的话脱口而出。 “今夜是新人入宫第一日,朕确实不该不翻牌子,罢了,朕就先去文容华宫里。”他边说着,边朝殿外走去。 姜舞秀眉一蹙,伸出的小手比脑袋思考的要快,就这么拉拽住他衣袍衣袖。 云容珏脚步顿住,瞥眼望去,小姑娘皙白如葱段的小手揪着他衣袖一角,他轻启声,“妹妹这是做什么。” 姜舞小手颤颤,缩了回去。 “呀……” 下一瞬,忽然天旋地转! 姜舞猝不及防,倒在软塌上,掀眼刹那对上男人细长的凤眸。“妹妹何以要这么口是心非,朕不喜欢。” 姜舞紧抿着唇,未语。 “朕再问一次,妹妹可是想朕去别人的寝宫?” 姜舞沉默片刻。 “说话。” 她轻摇头,目光落在一旁,不去看他,“小舞不想。” 若问她意,她自是不想,可她害怕,也不敢任性。 云容珏唇角轻扬起弧度,伸手捏了捏小姑娘水灵的脸蛋,“朕今晚哪儿也不去,只陪着妹妹。”话落,他薄唇落下,吻住她的唇。 养心殿内,又一是一夜温存。 …… 翌日一早。 云容珏离开去上朝。 姜舞洗漱更衣好后,便接到椒房殿宫人的传话让她去趟椒房殿。 “小舞,怕是因为昨夜皇上在你这,没翻牌的事,你要多加小心才是。”南芙说道。 姜舞颔首,一早椒房殿的人就来传话让她过去,她也猜测到是为的什么。她整理好衣冠,“我过去了。” “小舞,要不,让宫人去给皇上传个话?”南芙提道,她担心姜舞会因此遭遇为难。 姜舞摇摇头,“皇上在处理朝事,别打扰了他,我心里都有数,会看着应对的。” 每日云容珏为了朝中事已经是忙得不可开交,朝事上她没什么能帮他的,朝下,更不想他日日为了她的事再多添烦心。 姜舞离开养心殿后去了椒房殿。 她到椒房殿时,椒房殿大殿内,除了江素莫,还有张若,和四个新进宫的妃嫔。 四人见她进来起身行礼。 “皇后娘娘。”她朝江素莫欠身揖礼。 “坐吧。” 姜舞在张若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江素莫脸色温和,朝姜舞道:“今日找你来,为的是咱们这些姐妹,多相处相处,她们都是新进宫的,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咱们多相处些,她们且也能更自在熟悉些。” 姜舞轻颔首,“嫔妾明白。” 张若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执着茶碗盖,拨弄着茶碗里的茶叶,“姜婕妤,咱们和皇后娘娘都是服侍皇上许久的了,这些妹妹且都是新进宫的,很多规矩礼数,是不太熟悉的,咱们是要给她们做好首榜才是,姜婕妤说对不对啊?” 姜舞微垂着眼,轻声:“夫人说的是。” 清脆一声,张若手中的茶碗盖落下,她半身倾靠着圈椅边,“姜婕妤应的倒是爽快,但姜婕妤似并没有做到呢,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啊?”张若转头,将话茬递给江素莫。 江素莫脸上始终是温浅和善的浅笑,她看着姜舞,柔声说道:“姜婕妤,昨日是新人入宫第一日,按说皇上是该翻牌子的,但本宫听说,昨夜是你在养心殿陪着皇上,你和皇上感情好,皇上宠爱喜欢你,本也是好事,但……这新人刚入宫,妹妹这坏了宫规矩,确实不太适合。” 姜舞眼睫轻颤,没有即刻应声。 昨夜云容珏在她那儿是事实,这个时候,她解释越多,反越像狡辩,会更惹张若等人不快。 张若斜眼看姜舞,红唇上扬,“姜婕妤怎么不说话了。” 姜舞这才缓声开口,朝江素莫道:“嫔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姜婕妤这错认得倒是快,可有多少诚心在里头,呵……且就不知了。”张若阴阳怪气的说着。 底下几人看着三人的架势,听着三人的话,是一脸怯怯,各自揣着各自的心思。 “皇后娘娘,说起来,这事说小不小,姜婕妤这态度虽还不错,但昨夜一事,到底是给新来的妹妹造成不好的影响,姜婕妤这责任,是否要负上些才对?” 姜舞本能抬起眼,看向张若,张若对上她的视线,浓深的黛眉上扬一挑,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江素莫轻叹口气,看向姜舞的眼神带着些许不忍,“姜婕妤,本宫其实是不想罚你的,但……张夫人的话,确有一定道理,在这么多妹妹面前,本宫也不好太偏袒你,这样吧。” “本宫这有些经文,你拿回去,每样抄写五遍,今日抄写完,就算小行了惩罚吧。” 张若皱眉,“皇后娘娘心存仁慈,但这抄写经文,是不是太……轻了些?” “张夫人,抄写经文算小惩,又能诚心礼佛,一举两得。” 江素莫如此一说张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姜婕妤,本宫的决定你觉得如何?”江素莫看向姜舞问道。 姜舞淡淡一笑,起身,“嫔妾谨记娘娘教诲,定会抄写好经文。” 姜舞跟着又坐了有近半个时辰左右,江素莫才启声让众人散去。 姜舞离开椒房殿不一会儿,就看见灵舞殿的宫女兰菊,兰菊手中还抱着好些布料。她唤住兰菊,兰菊朝她欠身揖礼,“婕妤。” “这些是?” 兰菊流露着笑,解释道:“婕妤,这些是内务府新进的织花缎子,听说是南边进献的,皇上吩咐下来了,这几匹都给婕妤。” 姜舞看了眼兰菊手上捧着的衣缎料子,小脸上隐着浅浅的笑,这些料子颜色也都是她喜欢的。 姜舞和兰菊朝灵舞殿走去,身后不远处,张若睨眼看着,轻叹口气,抬手推了推高扎的发髻,“哎,这得宠的人就是和咱们不一样,瞧瞧,那些鲜少稀罕的衣缎料子,皇上且也是只想到她一人了,咱们呐,算什么哟。” 张若身边的月美人含笑开口劝道:“娘娘宽心,且就是些衣料罢了,说到底,您位列夫人,这位份上是要比姜婕妤高上许多的,皇上即便是宠爱姜婕妤,这姜婕妤难不成还能跃驾于娘娘顶上不成。” 张若呲笑一声,“你这小嘴是会说话,不过……本夫人位份是在她之上,但她有皇上庇佑,纵是本夫人有时也不得不给她些面子,你们且是新进宫的,说话做事且要当心着些,别让一些恃宠而骄的人抓了把柄。” 月美人颔首欠身,“嫔妾明白,谨记娘娘教诲。” 张若目光落到若有所思的蒋美人脸上,“蒋美人在想什么呢,本夫人的话,美人可记住了?” 蒋琼望着姜舞走远的身影,眼里勾起一抹思绪,她回过神来,笑对着张若,“回夫人,嫔妾没想什么,夫人的教诲嫔妾谨记在心了。” 灵舞殿。 姜舞回到宫里不多一会儿,椒房殿的宫人便将要抄写的经文拿了过来。 “怎么这么多?”南芙诧异。 “婕妤,这些都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婕妤每份经文端正工整抄写五遍即可。”内官捏着嗓子说道。 姜舞看着面前的经文,五遍经文并不算多,但这里拿来的经文是有好几十册了,这样算下来,都抄写完,怎么也要有百遍了。 然江素莫为中宫之首,她的命令不得不听。 姜舞微牵唇,“知道了,我会好好抄写完这些的。” 内官一笑颔首,然后退出了灵舞殿。 “小舞,这么多经文,怎么也要百遍了吧?这要抄写不得累死啊。”南芙拨弄看着经文,忍不住抱怨道。 姜舞轻叹口气,转身走到书桌边,“累死也要抄呀,小南你帮我研墨,我尽快抄写。” 南芙颔首。 两人配合相得益彰,一人研墨,一人书写。 “小舞,都写了这么些了,休息一会儿吧。”南芙整理下姜舞抄写好的经文,看了眼时辰开口劝道。 姜舞放下墨笔,左手揉捏着右手手腕。 “总共写了有多少了?”姜舞问道。 南芙点了点,回了一言,姜舞小眉头忍不住蹙皱起来,这还有好多…… 她轻叹气。 “小舞,我给你弄点点心茶水过来吧,你用一些,再继续写。” 姜舞含笑点头。不一会儿功夫,南芙将点心茶水拿了进来,点心都是素日里姜舞最喜欢的。 姜舞喝了口茶水,但才吃了两口点心,就忽然觉得一阵反胃,再没有吃下这些东西的欲望。 南芙见她脸色不好,吃的又少,担心,“小舞,你怎么了?脸色怎么忽然这么差劲?” 姜舞摇摇头,素手轻拍心口,“没什么,大概是刚才一直低头写字,现下有些头晕胃不太舒服。” 南芙一听,顿然紧张起来,“那我去叫太医!” 南芙刚要起身,就被姜舞拉了住,“别叫太医了,我没事的,大概就是一直低头写字一时有些不适应,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 “真没事的小南,也不是什么大事,惊动了太医反而不好,容易落人话柄。”她道。 南芙撇唇,想了想,终是点头答应下,没去找太医,“那小舞你一会儿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再写。” 姜舞轻笑,点点头。 用了些茶水后,姜舞只是倚靠凭几小憩了片刻,而后又开始抄写经文。 她头的晕眩和胃里的反感并没有消褪,时不时的两种感觉就会涌上来。 午时姜舞用膳后,睡了一个时辰。 原以为睡一小觉会舒服许多,然她的困乏无力感却似更明显了。 经文多,大半日时间姜舞都在抄写着,一直到入夜。 云容珏忙完朝事后过来灵舞殿。 “皇……” 宫女刚要唤出口,被云容珏一指嘘声打断,他走近看着低头认真的姜舞,“她一直在抄写经文?” 宫女轻声,“是。” 云容珏示意一抬手,宫女退下,他走进里头。 南芙抬眼看见云容珏,刚要启声,被云容珏示意一眼,她连忙颔首,放轻脚步退离开灵舞殿。 云容珏走近,走到小姑娘身边坐下,“还在抄写。” 云容珏的忽然出现,忽然出声是吓了姜舞一大跳,她这一惊吓,手一抖,刚落下的笔尾在洁白宣纸上划出一道墨痕,她转过头,小脸微皱,“弄花了,这张要作废了。”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布满不满情绪的小脸,和带着抱怨的口吻,轻笑,他伸手将写花了的宣纸拿起揉成一团扔到一旁,“既花了,重写就是。” 重写? “这个……” “朕帮你,陪你一起。”小姑娘刚要张口他先她一步启声。 姜舞微楞,片刻后粉唇一撇,“还是小舞自己来吧,这是罚小舞的。” 云容珏没理会姜舞,铺开一张纸,执起墨笔看了眼旁边铺开的经文,落笔而下。 姜舞阻止不了云容珏,只能任由其抄写。 两人并肩挨着,各自抄写着,片刻后,云容珏缓声开口,“今日椒房殿一事,朕且听说了,你放心,这事朕会找皇后好好谈谈,不会委屈了妹妹。” “小舞不委屈,”她书写动作慢下,“皇上别去找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罚小舞也是为了后宫宁安,不乱了规矩。” “乱了规矩?昨夜且是朕不愿翻牌子,是朕愿和妹妹在一起,要说乱规矩,也是朕乱了规矩,何以要妹妹受罚。”他说道。 姜舞刚想再开口说什么,忽然! 脑袋里的晕眩和胃里的反感同时袭了上来,她握笔的小手一颤,墨笔猝不及防从手中滑落,漆黑的墨汁在纸上扑洒开。 “小舞!” 云容珏眼神一冽,立刻放下手中墨笔,一手搂住她的肩,垂眼看她,“怎么回事?” 姜舞小手不自觉压着心口,她轻摇头,“小舞没事。” 她脸色的苍白清晰可见,怎么都不像没有事的样子,“来人,传太医!”他朝殿外唤了一声。 “别……小舞真的没事的,只是一时有些反胃,缓一缓就好了。” 云容珏却不予理会她,“好不好要太医看过后才知道,妹妹休要多言。” 不一会儿的功夫太医急急赶来,连忙给姜舞诊脉着。 …… 翌日。 椒房殿。 一早张若就来了椒房殿。 “妹妹今儿来的可真早呀,本宫正想着,今儿天气正好,且出去走走,顺便去看看姜婕妤,也不知,那些经文她有没有抄写完。”江素莫说道。 张若扬眉,“巧了,皇后娘娘,嫔妾也正想去灵舞殿看看姜婕妤呢。” 江素莫敛唇一笑,“既如此,那就一起吧。” 两人说完,朝殿外走去。这时,一小宫女凑上前,在拂冬耳边低语了几声。 “怎么了?”江素莫瞥眼,问道。 拂冬轻叹气,禀声:“皇后娘娘,听闻昨夜姜婕妤身体闹了不适,还寻了太医前去瞧。” 江素莫微蹙眉,“身体不适?怎么回事?” 张若讽声一笑,“哎,这姜婕妤也真是的,皇后娘娘不过是让她抄写一些经文罢了,她不想抄就不想抄吧,怎的平日无事,这一抄写起经文,就这事那事出来了,还惊动了太医,怕不是想借此偷懒呢。” 江素莫看了眼张若,继而道:“姜婕妤既有不舒服,咱们还是尽快去看看她吧,走吧。” 江素莫和张若两人来到灵舞殿,没想到云容珏也在。两人朝云容珏欠身行礼。 “一清早的,皇后和张夫人怎的一起过来了。” 云容珏和姜舞两人正用着早膳,云容珏瞥了眼姜舞面前泛空的小碟,顺手夹了一筷子菜到她面前的小碟上。 云容珏习惯的一举动,落在江素莫和张若眼里,张若的表情瞬然沉了下来。 “臣妾和张夫人听闻姜婕妤昨夜身体不适,还传了太医,不免有些担心,所以特意来看看姜婕妤,”江素莫回道,然后看向姜舞,“姜婕妤,身体可还好?太医怎么说的?” 姜舞犹豫,轻眨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启声。 “太医怎么说的,姜婕妤同咱们说说就是了,若姜婕妤身体无大碍,皇后娘娘交代婕妤抄写的经文,婕妤可要尽快抄写后,给皇后娘娘过目啊。”张若说道。 “那些经文,她不必再抄了。”云容珏启声。 江素莫和张若皆是一愣,“皇上,可那经文是……” “柴内官,”云容珏打断张若的话,唤来柴内官,“去拟旨,宣诏六宫,姜婕妤身怀皇嗣,故晋其为姜昭华。” 第189章 夏季漫天飞雪 “是。”柴内官应声后,退出了灵舞殿。 殿内江素莫和张若两人听完云容珏的话,都呆愣在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皇……皇上,您刚才的旨意是……是什么意思?”张若缓过神,但脑袋仍有懵。 云容珏抬眼,看着两人,“皇后和张夫人没听明白朕的旨意?” 江素莫轻咳一声,启声:“皇上,姜婕妤,是有身孕了?” 云容珏颔首,“没错,昨夜太医刚诊断出来的。” 一句话,几乎令张若倒吸一口凉气,她望着姜舞的双眼,瞪如铜铃。 姜舞竟然……有身孕了! “皇后,姜昭华有了身孕,以后要劳烦皇后更费心照料了。”云容珏说道。 江素莫红唇微咧开,颔首,“臣妾谨遵圣意,定会悉心照料姜婕……姜昭华的。” 她说完,对着姜舞也是一番和颜悦色,“姜昭华,如今你身怀有孕,以后的饮食起居且都要更细心了,若宫人有伺候不好的地方,你尽管和本宫说。” 姜舞轻颔首,“谢皇后娘娘。” 江素莫和张若两人在灵舞殿没多呆,出了灵舞殿后,江素莫脸色平和温淡,看不出情绪,张若的情绪则都显露在了脸上。 “怎么说有孕就有孕了!这也太突然了吧?该不会是那丫头为了逃避惩罚故意说的假话。”张若嘟囔猜测着。 “张夫人慎言,皇上且传召了太医来给姜昭华看过,晋封的旨意也传喻六宫,这事不会有假,皇上一直宠爱她,在她那儿留夜也最多,她有孕,情理之中。”江素莫说道。 张若皱起的两眉露着不平不甘,“这丫头本就眼睛长在头顶上,皇上又宠信她,眼下她又身怀有孕了,这尾巴岂不是更要翘上天了?这以后哪儿还有咱们立足之地啊!” 江素莫无奈一笑,摇摇头,“瞧你这话说的,你可是位列夫人,除了本宫,这后宫之中还有谁的位份能比得过你?姜昭华有孕得以晋封也是情理之中,她纵是晋封了昭华,地位且也没越过你,你这么着急红脸的做什么。” “她位份是没超过嫔妾,可是皇后娘娘您想想,先前皇上就越级给她晋封,眼下她有孕且也是越过修容,成了昭华,这昭华之上是昭仪,昭仪之上便是夫人了,他日若她真产下皇子,和嫔妾平起平坐还不是转眼之事。” “皇后娘娘,恕嫔妾说句不该说的话。”张若若有所意瞥了江素莫一眼。江素莫对上她的视线,“你说。” “这他日姜昭华和嫔妾平起平坐了且也罢了,嫔妾倒没什么,就是怕万一……”她声音压低几分,“皇上如此宠爱姜昭华,这万一哪天姜昭华有了觊觎这中宫之位,只怕……” 江素莫平和的目光涌起一片微凉看着张若,张若缄口而笑,“皇后娘娘恕罪,嫔妾知道这话不该说,只是嫔妾这也是为了皇后娘娘着想才好心提醒娘娘,可莫要轻视了那丫头。” 张若话落,宫道间忽刮起短暂的冷风,江素莫红唇微牵,“张夫人的好心,本宫收下了,不过张夫人的这些担心,且是多余了,姜昭华一向是懂事的,且皇上,也不是随意之人,本宫恪尽皇后本分,皇上不会无端单凭一己喜好做出那样的事。” 张若还想再说什么,江素莫打断了她的话,“本宫宫里还有事先回去了。”说完,拂袖离开。 “也真是的,夫人您是好心提醒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却一点也不感谢您,皇后娘娘真就这么大度,什么都容忍的下啊。”荷香替张若不平声道。 张若轻笑,慢收回视线,“这面上功夫谁都会做,她想讨好皇上,等有一日她皇后的宝座真受到威胁了,你以为她且还能这么镇定自若么,走着瞧吧。” …… 灵舞殿。 自姜舞被诊出有身孕后,云容珏面上看着虽淡定,但在只有两人时,他的欢喜,他的情绪是难以掩盖了。 姜舞是有孕初期,反应频繁厉害,能吃下的东西少之又少,即便是吃下了大多也都吐了出来。 云容珏着急,责训了太医院和御膳房好几次,御膳房的厨子短短两日就换了三个。 “妹妹可还想吐?”云容珏看着小姑娘将那一小碗东西吃下,担心她又起反应。 姜舞杏眸圆睁,摇摇头,“还想吃刚才的青梅。” 云容珏一听,连忙让人将青梅端来。 青梅色青味酸,寻常人都不爱吃它,姜舞原也是最喜欢吃甜食的,但有孕后,便对这青梅情有独钟了。云容珏更是让人将膳房里有的青梅都拿来了灵舞殿,以供姜舞随时可吃。 姜舞有孕后姜雨鄢,赫宝琪几人都来过看她。 姜雨鄢和赫宝琪都是有过经验的,一边安抚她紧张的情绪,一边和她讲着有孕期间哪些是对腹中孩子好的。 谷梁影听说后,更是风风火火就赶来了,还让人拿来好些好吃的。 “小舞,你真的有身孕了?这太突然了吧,前段时间还没有呢。”谷梁影觉得新奇极了。 姜舞轻笑,“是啊,太医说已有一个多月了,先前是没有反应,所以一直也不知道。” 谷梁影边听边点头,“人们都说十月怀胎,算算日子,小舞你生下这孩子的时候,我已经回蒙国了,看不见他,真可惜。” 姜舞一笑,“公主即便回了蒙国,若是情况允许,也是可以再来长安的呀,对了,公主,你和萧大人的事,进展如何了?” 姜舞也是挂心着谷梁影的这事,三个月的时间是很快就会过去了的。 谷梁影抿唇,轻叹气,一手托着腮,“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段时间我天天都在他面前出现,也听了舒王妃的话,对他嘘寒问暖,总之,让他处处能感觉到我的存在,至于有没有效……” “好像还没看出他有什么反应。” 姜舞也是无奈,她很想帮谷梁影,谷梁影自己也很积极,但这件事说到底是两人之间的事,若谷梁影能做的都做了,萧七瑾还是无动于衷,那便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姜舞刚想安慰谷梁影几句,只见她直起身,“没事,这人做事贵在坚持!反正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若两个月后,萧七瑾还是如此,那本公主也算尽力过了,总归……没什么遗憾。” 姜舞看谷梁影一脸轻松,也放心不少。 谷梁影在灵舞殿一直呆到近正午,姜舞原想让她留下一起用午膳,但谷梁影急匆匆的说是还有很重要的事,急匆匆说完急匆匆离开了。 “公主还真是风风火火的,什么事这么着急呀。”南芙看谷梁影急匆离开忍不住道了一嘴。 姜舞轻笑,“多半是萧大人的事,眼下公主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萧大人的了。” …… 谷梁影从灵舞殿离开后,直接去了南院。 “公主,您又来了。” 这一月时间,谷梁影时常跑来南院,南院的侍从宫人也都认识了谷梁影。 谷梁影直接去了小厨房,这几日谷梁影虽时常出入,但小厨房的人每每看见谷梁影都是宛如心提到嗓子眼。 “公主,您要做什么,吩咐咱们就是了,这里实在不适合您来的。” 谷梁影粉唇一撇,“本公主每次来,你们每次都要说一样的话,累不累?都说了不用管我了!” 为了萧七瑾,谷梁影看了不少书,也时不时的请教会做菜的人,为的就是给萧七瑾做膳食。 只是,这学做膳食并不是容易的事,她失败了好多次,才学会一点点。 谷梁影在小厨房寻着东西,自顾自的就开始做起膳食。 小厨房的厨子,宫人,看着,担心,但却又没有办法过多阻止。 小厨房里时常能听见碗摔落地的声音。 大约一个时辰后,里头的动静才停了下来。 “公……公主,您没事吧?” 谷梁影走出来时是一脸的灰,“没事,东西都做好了,对了,萧大人回来了没有?”她问道。 “回公主,萧大人刚回来。” 谷梁影眼睛一亮,“把膳食拿上!” “公主,您的脸有些脏,还是先清洗一下吧,不然见了萧大人也不好呀。”侍女劝说道。 谷梁影这才反应过来,一抬手一抹,果不其然,手一抹一片黑灰。 萧七瑾回到院里,“萧大人,公主来了。” 萧七瑾两眉本能一颤,蹙起,“她又来了?” 这一月时间,谷梁影俨然成了他这院落里的常客,谷梁影时常来他这儿的目的他也心知肚明,话他也和谷梁影说清楚过,然谷梁影比他想象中要更固执许多。 “是,公主她现在在……” “萧大人!” 侍从话还没说完,那清脆又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人还未看到,声先到了。 “公主。” “萧大人回来了呀,已经过午时了,萧大人还没用膳呢吧?”谷梁影凑到萧七瑾面前。 萧七瑾温和浅笑颔首。 “正好,我给萧大人做了些膳食,萧大人趁热用些!”说罢,示意身边侍女一眼。 不一会儿,宫人将一份份膳食端了上来。 “萧大人请用,这是咱们公主亲自下厨房给萧大人做的。”谷梁影身边的侍女放下膳食后,特意说了一嘴。 萧七瑾望看一眼桌上一盘又一盘的膳食,“这些都是公主亲自做的?” 谷梁影眨巴眨巴眼,点点头,“是啊,本公主也是才知道,这做一顿膳食出来,没所想的那么容易!我这还是学了好久的呢,萧大人快尝尝看。”她递上筷子。 萧七瑾望着一桌膳食,接过谷梁影递来的筷子,神色有些复杂。 谷梁影期盼看着萧七瑾,明亮的双眼闪烁着微光,“怎么样,味道可以吗?” 三盘膳食,萧七瑾每一盘都尝了一筷子。 这味道自是比不上厨子的,但…… 谷梁影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她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嗯,很好。”萧七瑾说道。 萧七瑾这话一出,谷梁影双眼间的光泽更深更亮了,“真的?那……萧大人若是喜欢,阿影可以每日都给萧大人做!” “公主可用过膳了?” 谷梁影着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给萧七瑾弄膳食,到现在也都还没用膳呢。 萧七瑾见状立刻着人再添了一副碗筷。 谷梁影也没和他多客气,在他旁边喜滋滋的吃了起来,边吃,还边点说着菜食哪里下次要再改进改进。 “萧大人,你晚膳想吃什么,想吃什么你和我说,我再给你做!”谷梁影两颊一鼓一扁的说道。 萧七瑾看了眼谷梁影,然后慢放下手中碗筷,执以巾帕擦拭干净唇后才缓启声:“公主,公主对萧某的心思,萧某甚是感激,但萧某眼下并无要成亲的打算,还望公主谅解。”他道。 谷梁影攒着欢喜的小脸脸色在听见萧七瑾这一番话时,那抹欢喜慢慢退散下,取而代之的一抹委屈和伤心,“萧大人,难道您就这么不喜欢阿影吗?阿影对萧大人是真心的。” 萧七瑾轻叹气,“公主的心意萧某明白,也感怀在心,但是……” “我不听!”谷梁影秀眉一蹙,两手捂住耳,“萧大人,你觉得阿影有哪里需要改的,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温柔的?活泼的?阿影都可以变成那样的!” “公主,非您要改变什么,只是萧某……” 谷梁影放下双手,粉唇鼓起,看着萧七瑾,“萧大人是不想成亲还是担心成亲后要和阿影回蒙国?若萧大人不想回蒙国阿影可以嫁到这大凉来!” 谷梁影身边的婢女一听一个激灵,“公主您疯了?可汗怎会同意您嫁过来。” 他们家公主,即便是择婿,那也是对方和他们公主回蒙国,公主岂有下嫁过来的道理。 “父汗是最疼我的,他会答应的。” 谷梁影说完,又转眼看向萧七瑾,“萧大人,阿影还有两月的时间,阿影不会放弃的!阿影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的!” 谷梁影说完提着裙摆站起身,跑离开。 萧七瑾看着谷梁影跑远的背影,所有无奈化为一声长叹。 ———— 秋中,长安城的天是更冷了许多,临近中秋,宫里热闹许多。 “这还没入冬呢,怎就这么冷了。”南芙搓着手忍不住说道。 以往长安城是要到秋末,初冬的时候,才泛冷,而今年,这寒冷是提前了。 “天气都是变化莫测的,甚有夏季漫天飘雪的时候。”姜舞望着清冷的四周,轻声说道。 南芙诧异看着她,疑惑,“夏季漫天飘雪?小舞,你不是在说笑吧,夏季都是三伏热,骄阳似火人们恨不得日日摇扇吃冰,怎么会有漫天飘雪?” 姜舞眼底涌起一抹情绪,“我经历过夏季漫天飞雪,在我出生那年那日,就是。” 南芙更是一愣,“小舞你出生的时候……”她呢喃着,“我记得你的生辰是六月,正值夏季。” 姜舞轻笑颔首,“是呀,就是夏季,也不知怎的,那年那日,南姜夏季就飘了雪,是很奇怪的。” 南芙诧异,更觉不可思议。 两人穿过一道又一道宫道,在快到灵舞殿的时候,撞见新进宫的盛良人。盛良人身边跟着一宫人,宫人怀中抱着一小竹篓。 “姜昭华。”盛良人见了姜舞规矩揖礼。 姜舞客套和她寒暄说了几句。 “啊啾!” “这几日天冷下来,良人多注意身体。”姜舞见她连打喷嚏,关心言道一嘴。 “谢姜昭华关心。” 姜舞转眼,蓦地注意到盛良人身边宫人里的竹篓里放着的是一些炭火。 往年这个时候还没到发放炭火的时候,但今年冷的早,内务府的也就早些发放了。 “这些是从内务府领的炭火吧?天冷了,殿内是要多点些炭火才是。”姜舞说道。 盛良人颔首,她刚要开口说话,她身边的小宫人忽然开了口,“姜昭华,这些是咱们方才从内务府领取的炭火,咱们主子位份不高,领的炭火是有数有量的,但您看这些,是不是太少了些。”宫人将竹篓倾斜给姜舞看着。 姜舞对这些分例不是很了解,南芙倒是看了眼,轻声开口,“小舞,是少了不少,宫里娘娘们的吃住用都是按照位份,分例来分发的,最末良人,但……据我所知,也不该是那么少的,这些,都不够烧几日的呢。” 姜舞闻声细眉弯蹙,“怎么会这样?” “昭华有所不知,我们主子位份不高,这宫里的人多看不起我们主子,内务府的人更是,所以一直是克扣我们主子的。”宫女说道。 “小千!休要多言!”盛莺呵斥一声打断宫女的话,然后朝姜舞启声道,“娘娘莫听这丫头抱怨的胡话。” 姜舞拧眉看着盛莺。她和新进宫的几人交往不深,但盛莺是见过几次,盛莺一直是很低调,行事说话也都是谨慎小心的。 “小南,一会你让人装些炭火到盛良人宫中。”她说道。 “是。” “娘娘,这不好,怎能挪用您宫里的炭火。”盛良人连声拒绝道。 姜舞弯唇浅笑,“没事,我那儿正好也有多的,眼下天冷,殿内炭火若不烧足,是要冻坏人的,你且先用着就是。” 第190章 风光 翌日,姜舞去了趟内务府,和内务府的领事内官道了几句。她没直接点出克扣盛莺炭火一事,只让他们给盛莺炭火时,稍给多些。 姜舞是云容珏心尖上的人,内务府的人见她来,又听她说了这么一嘴,自然不敢再怠慢。 几日后盛莺身边的人再来内务府领取炭火用时,他们按照该给的数量给了。 “刚才离开的是盛良人身边的宫人吧?” 内官见人连忙迎上前,“彤彤姐姐来了,”他朝外瞥了眼,“是,是盛良人身边的宫女,来领炭火的。” “我瞅着她那竹篓里装的,还挺多的呀,怎么,一小小良人都可得这么多炭火了么?” 内官咧着唇笑,“都是按照位份分例给的,没有多给的。” 内官话说完,被彤彤瞪看一眼,“先前不是提点过你们吗?你们是这么办事的?” 内官一脸的无奈,附声道了几句。 彤彤皱眉,“姜昭华?” “是啊,姐姐,咱们也是为难的呀,这姜昭华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看重,咱们……也实在不好得罪的。” 彤彤咧嘴一笑,顺手接过内官递来的东西,“也是,你们也不容易。” 内官连连点头,“姐姐理解咱们就好,理解咱们就好,这月美人的东西,咱们可是给的都不差的。” 彤彤没再多说什么,拿了东西后离开了内务府。 椒房殿的小花园里,江素莫和张若,任子月几人赏看着秋菊,“皇后娘娘这宫里的花就是不一样,瞧瞧这些花,开的多好呀。”蒋琼附声称赞道。 江素莫瞥了一眼,脸上含着一抹笑,“这些花花草草的,确实开的不错,拂冬她们用心打理的很好,只是……这些花啊,盛开是让人欣赏的,本宫这椒房殿冷清,除了本宫也没什么人,若不是几位妹妹前来陪同赏花,这些花草,盛开也是浪费的。” 几人相视一眼,张若凑上前,“皇后娘娘说笑了,您乃中宫之首,您这是最有人气的地方,怎会冷清呢。” 江素莫无奈一笑,“平日里皇上朝事繁忙,抽不出什么空来,眼下姜昭华又有了身孕,皇上得空的时辰难免是要留在灵舞殿陪她的。” 张若眼色一冷,“说来也是姜昭华不懂事,这怀有身孕固然是大喜之事,但姜昭华是否有些恃宠而骄了,皇上到底不是她一人的皇上,她却时常留着皇上,令皇上除了她那儿,就连皇后娘娘您这都少来了,未免失了体统!要嫔妾说,娘娘该好好责罚她才是。” 江素莫红唇牵了牵,“你呀,就是心直口快,虽然皇上总留宿在姜昭华那儿是有不妥,但,咳,到底也不至于太过逼紧,算了,皇上既喜欢和姜昭华呆在一起,且顺了皇上心便是。” “娘娘宽恩仁慈,是嫔妾等之楷模,但是……”月美人凑上前启声。 江素莫见任子月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是什么?月美人有话尽管说就是。” “皇后娘娘,咱们姐妹是新入宫的,是被甄选进宫服侍皇上的,但自咱们姐妹进宫后,皇上……皇上可一次都没翻过牌子呢。”任子月说道。 “皇后娘娘月美人说的也是嫔妾想说的,咱们虽也不求什么,但自进宫后,皇上一个都不曾宠幸,这是不是也不太好啊,若是传了出去,咱们姐妹的面子,可要往哪儿搁呀,还望娘娘给咱们做做主。” 张若眼睛一转,附声道:“是啊皇后娘娘,这不合规矩的,皇后娘娘,这月美人是善诗词的,您看,要不今夜就先将她……” 张若是何意,江素莫明白。 她轻叹口气,轻轻一颔首,“这事,确实有些不妥,也不宜久拖,放心吧,本宫会同皇上好好言说的,妹妹且等着。”她看向任子月。 任子月心中一欢喜。 傍晚,云容珏到椒房殿用膳,两人一起用膳,偶有闲话,气氛融洽。 “皇上,今夜您,要留下吗?”她启声问道。 云容珏接过宫女递来的巾帕,擦拭下嘴,然后放下,“不了,皇后早些歇息。” 江素莫眼眉落下一抹失落,但转而,失落散去,恢复平静平和,“皇上,臣妾有话想说。” 云容珏睨眼看江素莫,“皇后且说。” “皇上,臣妾明白皇上对姜昭华的心意,皇上喜欢姜昭华,姜昭华能侍奉皇上顺心臣妾也是为皇上欢喜的,只是……皇上,新进宫的几个妃嫔,自进宫后,皇上哪一宫都没有踏足过,这……若是传出去了,是不太好的,且这后宫之心不易安定。”她劝说道。 云容珏本平和的眼色泛起一抹淡淡的寒意。 “皇上,臣妾知这话您不爱听,但……臣妾也是为了您着想,后宫不定,前朝也易有所动荡。”江素莫劝道。 江素莫一番话落后,有短暂的一阵沉默。 片刻后,云容珏才缓启声:“传内务府的人过来。” 江素莫闻声紧绷着的脸蛋慢慢舒缓开。 不多一会儿,端着绿头牌的内官走了进来,跪下、身,将绿头牌呈给云容珏。 云容珏目光由左到右扫视一番,剑眉紧紧蹙着。 江素莫余光一瞥,启声:“皇上,文容华是冉家独女,样貌出众,性情也温顺。” 云容珏目光一顿,片刻后,将文容华的绿头牌翻了过去。 …… 灵舞殿。 姜舞和姜雨鄢两人一起用了晚膳,晚膳后姐妹俩聊天谈心着。有孕后姜舞便迫不及待给肚子里的小家伙准备小围兜和小衣裳小鞋子。 “你这比我那时候还着急。”姜雨鄢看着,笑着说道。 姜舞两眉弯弯,“雨鄢姐姐,我是高兴,宝宝来的意外,我欢喜的不得了,但要和他相见,还有小半年的时间,我等不及,只能先给他做些小衣裳,做着做着,半年时间就很快过了。” 姜雨鄢轻笑,“小舞,你这一胎,若怀的是个男孩,等孩子出世后,你在这宫里的地位,那可又大不一样了,到时候,怕是除了皇后,再没人能压过你一头了。” 姜舞一针一针穿着,轻声道:“这些小舞没想过,不论男孩女孩,小舞都喜欢,珏……皇上也说了,男孩女孩他都喜欢。” “皇上疼爱你,自是会这么说的,但说实话,皇上心里怎会不盼着是个小皇子。” 姜舞笑,并没有将这话多放在心上。 “小舞,青梅。”南芙走进来,端上一盘青梅。姜舞看见,眼睛一亮,伸手就拿了一颗塞进嘴里。青梅的酸令她小脸忍不住皱了起来,但虽如此,她吃下后,是觉得舒服许多。 姜雨鄢和南芙两人看着姜舞如此这般,都忍不住皱起脸,双眼颤颤,这青梅,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它的酸了。 “小舞,你还是这么喜欢吃这青梅啊。” 姜舞点头,嘴里的吃下后,又拿了一颗,“嗯,我反胃的厉害,别的东西觉得太腻,只有这青梅吃了,觉得舒服。”她说道。 “民间不是有一句话么,叫酸儿辣女,看来小舞,你这一胎是个小皇子是没跑了的。”姜雨鄢说道。 姜舞笑着点头。 姐妹俩说笑间,宫人走进来,揖礼后传话,“昭华,皇上今儿……翻了文容华的牌子,今夜是在那边宿下了。” 姜舞一怔,小脸上不自觉涌起一抹微诧和失落。 姜雨鄢看着姜舞变化的表情,然后朝宫人摆手示意一番,宫人退出了灵舞殿。 “小舞你……没事吧?” 姜舞慢缓过神,牵出一抹浅笑摇摇头,“没事。” “小舞,你想开一些,这些,姐姐之前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皇上,终究是皇上,他的心不会轻易,只停留在一人身上。”姜雨鄢说道。 姜舞微垂着眼,羽睫遮住眼中情绪,半响后,她收起情绪,“雨鄢姐姐你别担心,小舞真的没事的,皇上去文容华那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姜雨鄢看着姜舞几分强颜欢笑的样子,无奈且有些心疼。 姜雨鄢从灵舞殿离开后,特意叮嘱南芙好好照顾姜舞。 “小舞,夜深了,早些休息吧。”南芙将床铺好,纱帐落下。 姜舞乖巧爬上床。 但她许久,都没能入睡。 她知道有许多事,是避免不了的,但是……那些情绪,也是她难以控制的。 一直以来,他都不曾留宿其他人宫中。今夜却…… 今夜他留宿在文容华那儿,明夜是否就是月美人了,还有盛良人,蒋美人…… 姜舞越想,情绪越乱。 她裹着被子,将自己缩卷成一团,双眼闭上,让自己不去多想。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夜色越来越沉静,只偶听见几声风刮过树,枝丫颤动的声音。 姜舞闭着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忽然! 她听见细碎一声,恍然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纱帐被撩起,她看见出现在他眼前的男人。 “珏哥哥!” 这一声珏哥哥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月光照映下,云容珏清冷俊容因她的这一声,挂上一层笑。 “还没睡。”云容珏在她身边坐下。 “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不是……不是在……文容华那儿吗……”越说到后面,她声音越小了许多。 “妹妹不想朕过来?是不想看见朕?” 姜舞本能摇头,连忙否认,“不是!” 云容珏俊容上的笑更深了许多,宽厚大掌轻抚她的小脑袋,“既不是就好。” 云容珏说话间,已褪去双足高靴,宽臂拥着姜舞,纱帐落下。 姜舞窝靠在云容珏怀中,方才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一扫而空,所剩的只有安心。 “皇上这样从文容华那儿过来,没事吗?”她担心。 云容珏环抱住怀中人儿,轻声:“今夜朕本无心,顾及皇后和那些闲口才去了文容华那儿,朕且已去了,他人也无话可言了。” 姜舞紧抿着唇,轻点头。 云容珏垂眼,望着怀里的小姑娘,然后附在她的耳边,呢喃轻语,“妹妹且放心,朕且只在她那儿小憩片刻,其他什么也没有,嗯?” 姜舞反应过来云容珏话里意思,小脸不由一红,“皇上和小舞说这些做什么。” 云容珏轻笑,“朕不和你说道清楚,万一妹妹多想多思了,对妹妹身体不好,对腹中孩儿且也不好。” 姜舞两颊一鼓起,“皇上到底最在意孩子。”小姑娘声音轻软惹人怜,听似抱怨的话语,其更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你和腹中孩子,都是朕在乎的。”他紧握住她的小手,话止唇落。 …… “这茶,很香啊。”江素莫饮着茶水。 “是,皇后娘娘,这是新进贡的茶叶,皇上知道娘娘喜好喝茶,便将这些都给了娘娘。”拂冬说道。 江素莫悠闲饮着茶,一点不急不躁,冉文佳看着,欲言又止了好多次。 “妹妹怎不喝茶,这茶可是上好的茶叶,难道还不合妹妹口味?”江素莫扬眉朝冉文佳道。 冉文佳扯出一抹笑,启声:“皇后娘娘这儿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茶叶自是也是,这茶,嫔妾很喜欢,只是眼下嫔妾没什么心情用茶。” 江素莫眼色一顿,随即示意一番后,殿中侍候的宫人除了拂冬都退了出去。江素莫慢慢放下茶碗,“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且说给本宫听听。” 冉文佳看着江素莫启声道:“娘娘您是知道的,皇上……” “皇上怎么了?眼下姜昭华怀有身孕,除了她,皇上可就去你的宫中,这月美人,蒋美人他们,皇上可还一次未踏进宫呢,妹妹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冉文佳一脸凝色,“是,嫔妾和新进宫的几个姐妹相比,已是不错,皇上是有来嫔妾宫中,可是……”冉文佳蹙眉,“皇后娘娘您也是知道的,皇上虽来了嫔妾宫中,但和嫔妾并无……圆事,且……每每夜半,皇上便离开了,去了灵舞殿。” “皇后娘娘,嫔妾这表面的风光啊。”冉文佳怨声说道。 云容珏是第一个踏足于她宫中的,她在任子月几人面前看似风光,可实际上却…… 江素莫不紧不慢喝着茶水,待冉文佳都说完后,才慢开口启声:“这后宫之中,能有风光的人不多,有些人穷尽一生或许都得不到一丝半点,那冷宫之中的人,更是一抓一大把。” “妹妹觉得委屈,可有想过,你的这份风光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冉文佳蹙眉,“可……难道嫔妾只能这样下去吗?这岂不是有名无实吗?” 江素莫轻笑,“再怎么有名无实,他人不知,你不说,皇上且不会说,在别人眼里,皇上去了你宫中,就是宠信了你,你在这宫中就有昂首挺月匈的底气,你和皇上之间究竟是实是虚,还有那么重要吗?” 冉文佳轻眨眼,虽心里还有着情绪,但又觉得江素莫这番话有几分道理。 “你进宫便获封容华,是四人之中位份最高的,如今皇上又是第一个‘宠信’你的,这,就足够了,至于妹妹所想求的……” “以后的日子还长,妹妹且好好过下去就是。” 冉文佳抬眼,对上江素莫的双眼,片刻后缓声:“嫔妾……明白了。” ———— 秋末。 秋日狩猎是大凉几代皇帝弥留下来的传统。 但逢姜舞有孕在身,云容珏原是想取消此次狩猎,后来又因姜舞的几番劝说,才又没取消。 难得的狩猎机会,谷梁影想借机和萧七瑾一起去,为了谷梁影姜舞才劝说下云容珏。 此番秋日狩猎,后宫中,除了江素莫,云容珏只带了姜舞一人。 北郊。 秋高气爽。 谷梁影到了北郊,就如松了缰绳的马儿一般,蒙国人身上的那种豪放不羁,顷刻间展露无遗。 赛马狩猎,谷梁影是不亦乐乎。 云容珏上场狩猎,满载而归。 云凰和元璟两人,也不输其后,各有各的本事。 姜舞在旁看着,若不是她现在怀有身孕,她是也很想和他们一起赛马的。 “皇上,公主呢?怎么没看见她。”姜舞环看了一周,都没看见谷梁影的身影有些担心问道。 云容珏闻声目光扫看一圈,也未看到谷梁影的身影。他连忙唤来宫人。 “公主去哪儿了?” “回皇上,刚才影公主往那边去了。”宫人伸手一指。 姜舞和云容珏几乎同时眉心蹙起,“那边不是较危险的吗,公主一个人去的?”她问道。 “回昭华,是,刚才几个小的想跟着公主,但被公主呵斥了回来,所以……” “皇上,那边树林深,蒙国公主一人过去,只怕有不妥啊。”元璟说道。 云容珏颔首,刚要唤人去寻,萧七瑾走上前,开口,“皇上,让微臣去寻公主吧,微臣定将公主安好带回。” 姜舞轻眨眼看着萧七瑾,她转眼和云容珏相视一眼,云容珏没有犹豫,应声答应下。 萧七瑾骑上马,拿上弓弩,朝谷梁影所在树林行去。 “皇上,萧大人他似乎……”姜舞犹豫开口。 云容珏薄唇微敛,转眼,“妹妹看出来了。” 第191章 狐狸 姜舞点头,“方才皇上要派人去,萧大人大可不必亲自去的,而且……看萧大人的样子,他虽表现的不明显,但还是能看出些,萧大人刚才听到公主可能有危险,是很紧张的。” 云容珏轻笑颔首。 姜舞本紧然的小脸不由勾起一抹欢喜,“若萧大人对公主真有心的话,那公主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她一定很高兴!” 云容珏伸手握住姜舞的小手,“萧七瑾对公主并非全然无心,不过这份心,有多少,咱们且也还不知道,妹妹且先别高兴太早了。”他说道。 姜舞弯唇,无论多少,至少萧七瑾对谷梁影有心了,那也是谷梁影成功的一步,总好过还是石头未曾动摇。 姜舞朝树林深处望去方才涌起的那点欢喜,被担心抹上。 树林里,谷梁影连着猎中两只兔子,兴致高涨,她骑着马越朝里走去,看见一头花鹿时双足一蹬,马儿飞快跑起追逐着花鹿。 蒙国是草原之国,谷梁影亦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骑马狩猎,都是她的拿手的。 谷梁影勒住缰绳,马儿停下,她看着不远处的花鹿,慢慢拿起身后的弓弩,对准花鹿。 花鹿四下看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忽然! 就在花鹿要起身跑走,几乎同时,谷梁影对准,右手一松!弓弩咻的一下,飞跃出去!穿过一棵棵大树。只听一声哀嚎声! 花鹿应声倒下! 谷梁影眼睛一亮!“射中了!”她翻跃下马,跑上前,就看见倒在地上的花鹿,她满意一笑,伸手就拎起了花鹿。 她拎着花鹿走到马儿边,将花鹿放到马背上,刚要准备上马,蓦地,听见几声叫唤声。 她转过头,朝四处张望看去。不一会儿,看见一抹身影,往她这边过来。 她定睛看清,眼眸中泛起明光,是萧七瑾! “谷梁公主!” 萧七瑾唤了几声。 谷梁影连忙应声,“萧大人,我在这!”她朝萧七瑾招招手。 萧七瑾骑马而来,跃身下马,“公主。” “萧大人,你也过来了啊,你看着是我猎中的,两只兔子还有一头花鹿!” “公主箭术卓越,”萧七瑾夸赞一句,“公主,这片树林深,公主不宜多留,和微臣回去吧。” 谷梁影刚要点头答应下,忽然意识到什么,朝四下张望看去,“萧大人是担心我来找的我?” 萧七瑾脸上不自觉划过一抹变扭,轻嗯一声。 谷梁影脸蛋上慢慢扬起笑容,然后倾身靠近。 萧七瑾一愣,瞳眸微光骤然倾散开。他望着踮脚亲吻他的谷梁影,眼里流转复杂情绪。 片刻后萧七瑾本能后退一步,“公主这片树林深,咱们还是尽快回去吧。”萧七瑾转身。 谷梁影望着萧七瑾高大的背影,小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更深,她迈步跟上前。 忽然! “萧大人小心!”她余光一瞥看见一头野狐狸朝萧七瑾扑了过去! 萧七瑾闻声转过身,谷梁影已然扑了过来挡在了他面前。 他眼神一冷,一手环住谷梁影,两人旋身避开了野狐狸,同时萧七瑾从袖口中勾出短剑,只听咻的一声!短剑噗嗤,扎进野狐狸的肚腹中。 野狐狸撞到树桩上,哀嚎挣扎着。 谷梁影看着倒下了的野狐狸长吁一口气,吓死她了。 “萧大人你没事吧?”她紧张关心问道。 萧七瑾垂眼看她,“萧某没事,公主呢?” 谷梁影摇头。 萧七瑾松开谷梁影径直走到树桩旁,野狐狸被短剑刺中,哀嚎挣扎了几下后,便断了气。 萧七瑾将短剑拔出,一手拎着狐尾,将野狐狸拽拉起。 谷梁影看着断了气的野狐狸,舒了口气,“这里果然危险,萧大人咱们快走吧。” 两人骑着马离开了这片树林。 姜舞和云容珏在草场,张望的刹那看见往这边回来的两人,“皇上,公主和萧大人回来了。”姜舞担忧的心也在刹那间放了下来。 “皇上,小舞。” “公主,你们没事吧?”姜舞站起身,迎上前。 谷梁影展颜一笑,“没事,我们狩了不少猎物呢,对了还有一只野狐狸!” 云容珏顺势望去,看见马背上驼回来的猎物,他令宫人取下安置好。 “小舞,我和你说,刚才在……”谷梁影刚要兴致勃勃和姜舞说些什么,忽然,脑袋感觉一阵晕眩,身体虚晃几下。 “诶,公主!” “我头有点晕,怎么回事。” 姜舞垂眼一看,双眼倏然瞪大!“公主你受伤了!” 云容珏和萧七瑾两人闻声立刻迎过来。谷梁影右手腕背的地方有着一道伤口,伤口往外沁着血,血的颜色浓深,看上去有几分触目惊心。 “传太医!”云容珏立刻呵声。 “公……” 姜舞刚要唤宫女将谷梁影扶回帐,还没唤声出,萧七瑾已经先人一步,将半昏迷的谷梁影打横抱了起来! 太医和一众人迅速赶了过去。 云容珏,姜舞,和萧七瑾在内帐里守着看着太医给谷梁影诊治着,姜舞一双小手紧紧揪在一起,将袖子都拧巴皱了。 “太医,公主这伤到底怎么样了?”姜舞忍不住开口问道。 太医沉默片刻,然后慢收回手,“回皇上,公主这是中了狐毒。” “狐毒?” 萧七瑾眉眼一蹙,启声道:“方才在树林里我与公主遇到了野狐狸,公主怕是就在那时候被咬伤的。” “这毒可严重?要如何医治?”云容珏问道。 太医说道:“狐毒可大可小,一会儿微臣回以针灸和逼血之法将公主身体中的狐毒清理出来,再以草药敷盖伤口,试着解毒看看。” 云容珏颔首。 因要针灸逼毒,云容珏和萧七瑾不宜在内帐,姜舞便留下来帮忙。 “皇上,公主情况如何了?”见云容珏走出来,江素莫连忙迎上前关心问道。 “太医在给公主逼毒放血,应无大碍,皇后宽心。”云容珏说道。 江素莫轻叹气,眼里也是紧张一色。谷梁影乃蒙国公主,若真在大凉出了什么事,只怕是要掀起一场大风波。 云容珏瞥眼,看见身旁萧七瑾拧着眉,眸光焦灼望着帐内,他缓声开口,“你的紧张和担心,是因为她乃蒙国公主,还是真担心她?” 萧七瑾没立刻反应过来,片刻双眼一颤,“公主是因为微臣而伤的,微臣不能不担心她。” “你担心她是自然的,朕问的是你的担心仅是因为她是蒙国公主且救了你,你才担心,还是在这一层之上,还有你自己本心的担心?”云容珏启声。 萧七瑾没有应声,云容珏看着萧七瑾复杂的神情神绪,薄唇微敛起浅浅弧度。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太医施针才结束,从谷梁影伤口逼出的血是深黑色的,看上去有些吓人。 “太医,这样是就好了吗?”姜舞问道。 太医捣弄着药草,“回娘娘,一会儿让人将这药草敷在公主伤口上,微臣再开些药,配合着使用,且要再观察看看。” 姜舞了然点头。 太医捣弄好药草,又开了煎煮的药,令宫人拿下去煎煮好。 药草敷好后,姜舞才让人传了话给云容珏和萧七瑾。 两人立刻走进帐内,姜舞将太医的话一一道之。 “太医说了敷了药让公主喝完汤药后,且要再看看,而且要看公主何时能清醒过来。”姜舞解释道。 “朕会让人好好照看住公主。” 萧七瑾望着躺在床上,脸色尤显苍白的谷梁影,眼中情绪复杂,他启声:“皇上,请容微臣照看公主,直至公主清醒过来。” 姜舞和云容珏两人相视一眼,云容珏没有反对,准允萧七瑾留下后,牵着姜舞离开了谷梁影的营帐。 谷梁影没醒,姜舞也还是紧攒着担心的心,“好好的,怎发生了这样的事。” 云容珏搂着姜舞,宽声安抚着,“你也别太操心过头了,你还有着身孕,太医说了现在是且要注意的时候。” 姜舞粉唇轻撇,“我担心公主呀。” 云容珏颔首,“不过今儿这事,或许也不是件坏事,指不定还是件好事。” “好事?”姜舞杏眸圆瞪,一脸的迷惑不解,“公主中毒了,怎还是好事。” 云容珏剑眉微扬,牵着小姑娘坐下,缓声:“中毒自然不是好事,但或许会因祸得福,方才萧七瑾那般紧张的神色,他对蒙国公主的关心,怕是早已超出了他心里的那条线。” 姜舞一愣,“皇上是说……萧大人对公主……是有爱慕之心的?” 姜舞眼中的担心一刹那间一扫而空泛起光亮,“那太好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公主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太好了!” 姜舞欢喜,差点跳了起来,好在云容珏双手牵着她,才没让她得意而忘了形。 “妹妹高兴归高兴,可也别太乐观了。” 姜舞眨巴着眼,望着云容珏,“什么意思?” “这事且还要看萧七瑾是怎么想的,他若不能及时认清自己的内心,外人再替他们高兴着急,也是枉然。” 姜舞秀眉一颤,“公主如今都已这样了,萧大人应该,能认清了吧?” 云容珏笑而不语。这样的事,只有他们才知道了。 另一边。 萧七瑾守着谷梁影,几乎一步都不曾离开。 他望着谷梁影苍白的小脸,眉头紧紧蹙成一团,眼前不自觉浮现方才在树林里,她不顾一切朝他扑去的画面。 她自小是养尊处优,众星捧月的公主,平日里受一点小伤的次数,怕都屈指可数,可眼下她却因为他,受了伤,中了毒。 “萧大人,天色不早了,您在这也守了许久,要不就先回帐吧。”谷梁影身边的宫女启声劝道。 萧七瑾片刻后才缓开口,“不用,我就在这守着,等公主醒来。” 萧七瑾如此说,宫女也不好再多言。 姜舞和云容珏两人是听了宫人的传话,得知萧七瑾依旧守着,且已言明要一直等谷梁影醒来方可。 若不是极致的担心,没人会做到这样。 就这样过了一夜。 翌日一早,姜舞去了谷梁影所在的帐内就看见萧七瑾仍笔挺坐在床榻边守着。 听这儿侍奉的宫人说,从昨日,萧七瑾便一直是这样。 “萧大人。” “娘娘来了。” 姜舞朝床榻上望去一眼,谷梁影还没醒来,但她的脸色,较之昨日的苍白,是明显有了好转。 挪开眼的刹那,姜舞看见萧七瑾眼睛里泛红的血丝,“萧大人,听闻你一夜未睡,你还是去小憩一会儿吧,这里我守着就可以了。” “公主尚未醒来,微臣放心不下。”萧七瑾说道。 “谁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云容珏的声音插了过来,姜舞转过头,就看见云容珏走了进来,“你已经守了一夜难道你想她还没醒来你又倒下去了?那样你更守不到她醒来了。” 萧七瑾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朕现在以皇上身份命令你去小憩一会儿。” 萧七瑾蹙眉,看着云容珏,“皇上。” “萧大人,你就听皇上的吧,我和你保证,只要公主醒来了,我一定马上告知你!” 姜舞和云容珏两人一柔一刚附和劝着。 最后萧七瑾只能妥协。 云容珏在帐内陪着姜舞片刻,后因和元璟等有朝事商议,便离开了。 姜舞守着谷梁影,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床榻上的人有了动静。 姜舞定睛,眼看着谷梁影睁眼醒来,“公主!你醒了。” 谷梁影迷糊醒来,双眼迷蒙,“这是……疼……怎么回事。”她被宫女扶着坐起身。 “快,去通知皇上和萧大人。”姜舞连忙朝宫女吩咐道。 “公主你总算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地方?”姜舞关心问道。 谷梁影讷讷摇头,“就是疼……好像哪里都疼。” “公主手上有伤口,昨日太医又给您针灸了一番,身上疼,也是正常的。”姜舞解释道。 “小舞,我这到底怎么了?”谷梁影仍有些迷糊。姜舞将事情和她一一解释了一番。 谷梁影垂眼抬手,望着腕背上的伤口,恍然。 “公主!” 就在这时,萧七瑾紧张的声音传了进来,不一会儿人也慌慌张张走了进来。 姜舞看萧七瑾,她还从未见过萧七瑾这般的紧张和略显的失态。 谷梁影眨巴着眼看着忽然进来的萧七瑾,下一瞬她猛地扭开头,“萧大人。” “公主,您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谷梁影仍然是背着脑袋,摇摇头,“没有。” 姜舞看谷梁影这般反常也是奇怪,“公主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姜舞紧张立刻让人传了太医。 太医和云容珏是一起过来的。 太医给谷梁影检查伤口诊脉的时候,谷梁影也是一直背着脸。 “太医,公主可还有碍?”云容珏问道。 太医收回手,双手揖礼,“回皇上据臣诊脉,公主一切正常,应是无碍了。” 太医的话令几人悬着许久的心如石头落地。 “公主,您怎么了?”姜舞见谷梁影一直背对着他们,不知她是怎么了。 “让他先出去。”谷梁影压低声和姜舞说着。 姜舞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照谷梁影说的,先让萧七瑾和云容珏离开帐。 两人离开后,谷梁影这才转过脑袋。 “公主,到底怎么了?”姜舞不明。 谷梁影长吁口气,左手抬起,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狼狈又丑极了,这样被萧大人看见,太丢脸了。” 姜舞一怔,片刻后反应过来笑出声,“原来公主是因为这个才急着将萧大人支出去呀。” 谷梁影撇唇,“人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我喜欢萧大人,萧大人尚且没给我任何回应,我这番丑态若再在萧大人面前曝露岂不更断了我和他之间的可能。” 姜舞笑,“可是公主,您昏迷后,就是萧大人一直守在您身边的,公主眼下的模样,萧大人是早已看过的了。” 谷梁影双眸瞪大,“什么?!那……” 蓦地! 她反应过来,“小舞,你刚才说什么?是萧大人一直守着我?” 姜舞扬眉点头,“是呀,萧大人一直守着,一整夜都没合眼,今晨要不是我和皇上再三劝说,皇上甚至搬出身份压萧大人,萧大人还不肯休息呢。” 刹那间谷梁影脸上的喜悦遮盖不住,“真的?!那……那是不是说明,萧大人是在乎我的?” 姜舞笑着点头,“这是毋庸置疑的。” 云容珏和萧七瑾在帐外守着,不一会儿姜舞走了出来,“娘娘,公主情况怎么样了?”萧七瑾率先开口问道。 姜舞见萧七瑾这般紧张,笑道:“公主没什么事,萧大人要看公主且进去吧。” 萧七瑾闻声撩起帐帘快步走了进去。 云容珏搂着姜舞,轻声:“总算是有惊无险。” 两人离开谷梁影的营帐。 “这次,萧大人应该能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了吧,公主在大凉一个多月,总算付出有回报了。”姜舞说道。 云容珏轻笑摇头。 姜舞不解,小脑袋微歪,“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第192章 他就是一头野狼! “萧七瑾为人聪明,平时也是一副游着于世间的逍遥性子,但真面对这事,他未必能很坦然直白。” 姜舞秀眉拧成一团,“难道,公主还不能收到回报啊。” 云容珏轻笑,“这且不是朕与妹妹能预知的了,且看着吧。” 因为谷梁影受伤,原本回宫的时间也往后推了两日。 回宫后谷梁影在自己宫中养着伤,姜舞时常探望。 然谷梁影回来后,情绪是一直低落着。 “小舞,刚才听谷梁公主宫里的人说,公主闹着情绪,不肯吃药呢。”南芙说道。 姜舞一听,“公主不肯吃药?这怎么行?我去看看。” “诶,小舞,你别着急先。”南芙拉住她,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了几句。 姜舞微怔,“真的?” “是啊,听公主宫里的人说的,已经让人去南院那边给萧大人传话了,公主闹这一番,为的就是萧大人了。”南芙说。 “可即便是为了萧大人,也不能不吃药呀。” “小舞,等萧大人过去了,哄劝几句,公主那药且不就能吃了么。” 姜舞轻叹气,一想也是。 只是不知道谷梁影这般折腾,能不能有所收获。 …… 萧七瑾听了宫女的传话后便急匆匆赶到了谷梁影所住的宫殿。 刚踏进殿,就听见谷梁影闹着不肯吃药的声音。 “公主。” “萧大人。”侍女欠身揖礼。 谷梁影眼珠一转,背过身。 萧七瑾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公主伤势还未痊愈,不可不服药。”他劝道。 谷梁影撇开眼,“这药太苦,本公主不想喝。” “良药苦口,公主不可任性。”萧七瑾说道。 谷梁影秀眉一拧,转过头,看着萧七瑾,“本公主就任性了,就不喝,这伤不好也罢,反正,反正也没人在乎!” 萧七瑾垂着眼,缓声:“公主言重,公主身体安康与否,皇上牵挂,蒙国可汗若知晓,定会更着急担心的。” “那你呢?!” 萧七瑾眼神一顿,下意识掀眸,两人四目相对上。 谷梁影拧起的两眉更深几分,“本公主就知道!萧大人一点也不在乎,萧大人既然不在乎,又何必假惺惺关心本公主!本公主不需要萧大人的假意和责任!” 谷梁影是真气急了,将所有情绪一股脑全发泄了出来。本来在北郊的时候,听姜舞说他在她身边守了一夜,她还很高兴,觉得是见到月明了,但谁曾想,他还是那般,对她总是像肩负责任一般! “萧大人请回吧!反正本公主不要吃药!” 萧七瑾有片刻的沉默。 然后才缓启声。 谷梁影情绪在头,男人的话说出后,半响她才猛然反应过来。她转过头诧异看着他,讷讷张唇,“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萧七瑾一手握着调羹,垂着眼,“对公主,我非仅有责任,还有感情。” 谷梁影眼眸圆睁,一下靠近萧七瑾,“感情……是……是什么感情?” 萧七瑾抬眼,望着谷梁影,缓声:“公主对萧某是怎样的感情,萧某对公主,便是怎样的感情。” 谷梁影本黯然无光的双眼在顷刻间涌上欢喜的光,“太好了!”她直接扑进萧七瑾的怀里,双手紧紧搂抱住他。 …… 姜舞在得知谷梁影守得云开见月明后,是很替谷梁影高兴欢喜。云容珏的心情也是跟着好了许多。 “那是不是不多久萧大人就要离开长安了?”姜舞问道。 云容珏轻笑摇头,将剥好的果仁递到她唇边,看她吃下后,才启声:“他不用离开长安。” 姜舞眨巴眼,不解看着他,“不用?萧大人和公主如今是两情相悦了,萧大人应该不多久就要成为蒙国驸马不是吗?” 若萧七瑾成了蒙国驸马,去蒙国便是时间上的事。 “谷梁影说了,愿意嫁到大凉。”云容珏说道。 姜舞面露诧异,“公主愿嫁过来?” 云容珏轻笑颔首,“她说了,不想萧七瑾为难,也知道他想留在大凉,为大凉江山社稷有所献,所以便答应嫁过来,而非让萧七瑾去蒙国做蒙国的驸马。” 姜舞双眸被诧异填满,诧异之色间更有对谷梁影的另眼相看。 谷梁影为了萧七瑾,特意留在大凉一个多月,眼下又为了萧七瑾,愿远离蒙国下嫁过来,这样的决心和勇气,难不令人生佩。 “妹妹为着他们两人的事也操心不少,眼下两人修成正果,妹妹的心且也放下了吧。”云容珏紧握着她的小手。 姜舞两眉弯弯,笑容灿烂,她颔首,“放心下了。” 云容珏目光慢落到小姑娘还尚且平坦的小腹,不由伸过手,轻抚着。这里是他与她的孩子,血脉的相连。 这一日是他从未想过的,也从未期盼过的,甚至在遇到她之前,他对成婚,孩子,是抱有厌恶的。 姜舞看着云容珏逐渐柔软下来的眼眸,轻启声,“珏哥哥雨鄢姐姐说,酸儿辣女,她说小舞这个宝宝会是男孩。” 云容珏笑,“是男孩不错。” 姜舞轻眨眼,“若是女孩呢?” 云容珏抬眼,看出她眼中的情绪,说道:“朕与妹妹的孩子,无论男女,朕都喜欢。” 姜舞粉唇弯深,“小舞也是,男孩女孩,小舞都会用心去爱他的。”她小手轻抚着腹部。 这是她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无论如何,她都会用心爱护保护他。她抬眼望看着云容珏。 这个孩子不会像她一般,没有父皇的宠爱。 ———— 谷梁影和萧七瑾之间的事定下后,蒙国可汗也来了信,对这件事欢喜不已,也叮嘱谷梁影要早日回蒙国先。 谷梁影为蒙国公主,要下嫁到大凉,这事非小事,朝堂上下,对两人这件事也有了些声音。 秋末冬初,殿内燃点着温暖的炭火,银篓里偶尔发出炭火滋滋的声音。一盘棋,两杯茶,倒也闲暇自在。 “谷梁影回蒙国后,想来不用多久,蒙国可汗便会着手准备你们的这门婚事了,公主要嫁来我大凉,该准备的朕会吩咐下去,一应为你准备齐全。”云容珏说道。 萧七瑾含笑颔首,“微臣谢皇上恩典。” “你将要迎娶蒙国公主,眼下的这层身份……”云容珏垂眼望着棋盘上的棋子,思虑着迟迟未落下手中子,“朕想过了,你在大凉这些时日,为大凉做了许多,王爷之身份,也是该……” “皇上。” 萧七瑾打断云容珏的话,启声:“什么王爷之身,微臣从未想过,皇上若真要封赏微臣,提拔一方官职便已是对微臣最大的恩赏。” 云容珏听完萧七瑾的话,慢慢抬头,朝他投去目光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双眸间是不一样的情绪。 云容珏落下手中棋子,“萧大人当真不要这王爷之尊?王爷身份贵重,且为世袭传承。” 萧七瑾定眸,慢慢摇头。 短暂沉默后,两人落棋子的动作较之先前,快了几分。 一局棋结束,又一局棋起。 大约三盘棋后,两人才兴尽而起。 “皇上,微臣告退。”萧七瑾站起身,揖礼后离开养心殿。 从养心殿走出,外头寒风呼呼的刮着,令人生凉。 “爷,方才您为什么要拒绝皇上的封赏啊?”身边小厮不解问道。 明明皇上已经要封赏王爷之身了,偏自家爷竟拒绝了,仅接受下皇上封赏的太尉之职。 太尉虽乃上品大官,但和王爷比起来,那是差远了,王爷身份尊贵,且还是世袭传承。 “我何时拒绝了?皇上要封赏我为太尉,我不是接受了么。” “爷,您知道小的说的不是这个,刚才皇上都开口主动说要封赏你王爷之尊,爷何以拒绝了。”小厮问道。 萧七瑾面色淡定,“王爷,太尉,在我看来,并无差别。” 萧七瑾朝南院方向走去,在经过长乐宫的时候,不由驻足停下。他站在门口,望看一眼后,迈步走了进去。 “萧大人。” “萧大人。” 不知是否是入了冬的关系,长乐宫比之一月前,更显凄凉,地上的落叶不知是新掉的,还是无人清扫的。 他推开大殿门,走进去。外头光线照进殿内,床榻上躺着的楚音本能皱起眉头,不悦朝门口望去。 在看见萧七瑾的刹那,她双眼间的不悦逐渐消散,撑着就要起身朝萧七瑾走过去,“瑾儿。” 萧七瑾连忙扶住楚音,“太皇太后。” “瑾儿,你怎么好几日没来看母后了,母后想你。” 只有在面对萧七瑾的时候,楚音才会褪去身上的冷漠和尖锐。 萧七瑾应道:“这几日有些事要忙,今日来,是有一事要和太皇太后说的。” “何事?” 萧七瑾将自己不久要成亲的事告诉了楚音。 楚音听后先是诧异,而后双眼敛上浓色,“瑾儿你要娶的是哪儿家的姑娘?莫不是云容珏给你随意安排的婚事?”楚音首先想到这一层,情绪一下涌了上来。 “他将哀家幽禁于此,现在又想毁了瑾儿你是不是?!哀家……哀家一定不会让他这么做的!哀家要见他!”楚音着急着就要起身,被萧七瑾一把摁住。 “太皇太后,皇上非那样的人,微臣要娶的是蒙国小公主,谷梁影。” 楚音一怔一愣,“蒙国公主……” 蒙国,那个和大凉一向关系交好的草原之国。 蒙国的小公主…… 在云楼还在的时候,她时常听云楼和她说起政事,蒙国也是常听起的国家,蒙国可汗宠爱子女,尤其是最小那个女儿,更是如掌上明珠。 蒙国小公主可谓身份尊贵。 云容珏竟有这心,将蒙国小公主嫁给瑾儿…… 楚音实在不敢相信。 “瑾儿你在骗母后对不对?他不会这么好的。”楚音说道。 萧七瑾轻叹气,“过几日阿影回蒙国,和可汗商议定下婚事后,应不用多久,我们便会成亲,太皇太后若是不信,到时便知是真是假。” 楚音蹙眉,片刻后蓦地又想起什么,伸手紧抓住萧七瑾的双臂,“你是母后的孩子,是……是大凉的皇子,你如今要娶蒙国公主为妻,他呢?该给瑾儿你的王爷之尊,他可有给?!” 见萧七瑾没应声,楚音脸色又是一变,“果然!他是心胸狭隘之人,他处处忌惮瑾儿你,呵,以为给了瑾儿你这桩婚事,便能得个圣名,却连一方王爷之位都不给瑾儿!他就是一头野狼!想吞噬掉所有!” “非皇上不给,是微臣不愿要,皇上已将太尉一职给了微臣。” 楚音脸上表情顿住,瞪着双眼看着萧七瑾,“不要?瑾儿你为何不要?!太尉?太尉一职何以比得上王爷之尊!瑾儿你糊涂。” 面对楚音时而激动,时而平静的样子,萧七瑾神色淡然,望着楚音许久,缓启声:“太皇太后,糊涂的不是微臣,是您。” 楚音一怔,“哀家?瑾儿你……” “太皇太后,微臣尚有要事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萧七瑾弯腰揖礼后,转身就朝殿外走去。 “瑾儿!” 从长乐宫出来后,萧七瑾情绪沉重许多。 “爷,咱们不是要回宫吗?”见萧七瑾是朝宫门口方向走去,小厮不解问道。 萧七瑾不语,走出宫外后,坐上马车,去了他去过那仅一次的地方。 …… 三日后,谷梁影启程离开大凉回蒙国。 “萧大人,你要等阿影哦,阿影很快会回来的!”谷梁影望着萧七瑾的双眼充满眷恋不舍。 萧七瑾脸上情绪虽不似谷梁影那么明显,但眼中是可见的温柔。“好,我等着公主。” 谷梁影红唇一弯,笑容灿烂,她踮起脚尖,在萧七瑾左脸落下一吻。 云容珏和姜舞两人看着谷梁影和萧七瑾这般模样,不由一笑。 “公主,时辰到了,咱们该出发了。”侍女提醒道。 在侍女的搀扶下谷梁影上了马车,“小舞,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她朝姜舞招手着。 姜舞弯唇浅笑,朝谷梁影招手着。 待谷梁影的马车队伍走远后,几人才慢收回视线,转身朝宫里走去。 “萧大人和公主能成就这一桩美满姻缘真是太好了,恭喜萧大人了。”江素莫说道。 “谢皇后娘娘。” “皇后,”云容珏启声,“小公主回去后,想来不用多久就会嫁过来了,公主和萧大人的这门婚事筹备,朕且交给皇后你亲办了,务必准备妥当。” 江素莫轻笑颔首,“臣妾遵旨,臣妾定会将这事办的妥妥当当,不辜负皇上的交付。” 几人走回宫,忽然。 姜舞胃里一阵反恶,捂着唇干呕了好几声。 云容珏顿然一蹙眉,俊容绷起紧张之色,“怎么了,不舒服?” 姜舞轻拍心口,“刚才有些反胃,前两天反胃的感觉已经好了些,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又厉害了。” “来人,传太医。”云容珏当即呵声。 姜舞跟着云容珏回了养心殿,江素莫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太医来给姜舞诊脉。 “太医,姜昭华腹中孩儿可还安好?”云容珏沉声问道。 姜舞抬眼看着太医,见太医脸色没有一点舒缓的样子,更紧张了。 “回皇上,回皇后娘娘,姜昭华是有些胎气不稳。” 姜舞倏然瞪大眼,“胎气不稳?太医这是何意?是……是孩子不好吗?” “回娘娘,胎气不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女子有孕,偶有胎气不稳,也是常事,一般细心调理休息好,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太医说道。 云容珏沉着眼色,“你且好好给姜昭华调理,朕不许姜昭华和这个孩子任何一个有事。” “是,微臣定尽心尽力!”太医说完后,退出了养心殿。 姜舞小脸上的担忧久久未能散去,云容珏紧握住她的小手,“别怕,有太医在,朕也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姜舞轻点头。 江素莫启声劝道:“姜昭华,太医也说了,这胎气不稳调理休息好了,一般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且宽心。” “谢皇后娘娘关心。” 因姜舞胎气不稳,连着两三日,除了上朝的时辰,云容珏是日日都陪在姜舞身边。 “这冬天是越来越冷,也越来越难熬了。” “文容华何以说这样的话?这冬天再冷,咱们殿内且都有足够的炭火暖着,这外头的冷,且冷不到咱们。”江素莫吃着果子,说道。 “这宫里是有炭火暖和着,可是没有人气啊,如今皇上是日日都陪着姜昭华,这宫里最暖和的地方,怕是只有灵舞殿了。”冉文佳说道。 几人彼此相视一眼,有几分心照不宣。 “文容华,咱们新进宫的几个姐妹,就属你承蒙了皇上恩泽雨露,这话从咱们几个口中说出且还说的过去。”任子月开口自嘲说道。 除了江素莫外,没人注意到冉文佳脸色的难堪。 “好了,你们啊,”江素莫启声,“皇上朝务繁忙,加之姜昭华有孕在身,姜昭华怀的可是皇上第一个孩子,皇上自然是重视些,也是人之常情。” “皇上日理万机,如今江南那些秀才又有闹事者,皇上过几日说不定要下江南一趟,你们这般不懂事,可让皇上怎么安心离开。” 第193章 值得的 “娘娘,皇上要出宫了?”张若点声问道。 “应该吧,江南秀才的事一直闹着,皇上一直放心不下,也和本宫提起过要下江南的打算。”江素莫说道。 张若眼底略过一抹深绪。 江素莫瞥了眼张若,然后目光扫向底下几人,“所以,你们身为后妃的,不能替皇上解忧,且也不能再给皇上增添烦恼,知不知道?” “嫔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椒房殿。 “皇上,这是臣妾亲自下厨做的,皇上尝尝。”江素莫夹了一筷子菜到云容珏面前的小碟上。 云容珏夹起吃下,“味道不错。” 江素莫敛唇一笑,“皇上喜欢就好。” “皇上,恕臣妾多嘴一问,先前您说的江南秀才闹事,想要下江南的事,决定下了吗?您要去吗?”她问道。 云容珏低着眼,片刻沉默后才缓启声:“江南秀才事关科举和朝廷用人,事情可大可小,朕是不放心想要去的,但是……” “皇上是不是放心不下姜昭华?” 云容珏没有否认,“她刚怀有身孕,且这几日胎气不稳,朕也实在有些担心。” 江素莫又给云容珏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慢声道:“皇上,姜昭华虽有些胎气不稳,但照太医说的,应也没有大碍,只要好好调理休养,等满三月了,这胎也就稳了,宫中有太医,有臣妾照看着,皇上可放心的。” 云容珏剑眉间是一抹犹豫。 “皇上,臣妾知道您记挂着姜昭华和小皇子,但这江南秀才一事,也是事关国本,若是处理不好,秀才不满,日后朝廷也难再择选有能力之人,皇上该以大局为重。” 云容珏沉默未语。 “皇上姜昭华在宫中有太医细心照料,臣妾也会尽心竭力照顾好姜昭华和小皇子的,皇上放心吧。” 云容珏没有直接回应江素莫的劝,未道是要去江南,还不是不去。 江素莫劝说一番后,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用完晚膳后云容珏起身,“皇上,今夜……留下吧。”她道。 “养心殿还有些折子要批阅。”说完,他径直离开了椒房殿。 “皇上也真是,好不容易来了咱们宫中用膳,却还要回养心殿批阅奏折。”拂冬忍不住道。 江素莫慢收回视线,“皇上心中记挂的不仅是那些奏折,还有姜昭华,批阅奏折不过是一说辞罢了,罢了,本宫累了,打水来,本宫要歇息了。” …… 灵舞殿。 云容珏怀搂着小姑娘,“朕有一事且要和妹妹商议一番。” 姜舞抬眼,望着,“皇上且说就是。” 云容珏将江南秀才一事和姜舞说道一遍,姜舞认真听着,待男人说完后,才慢启声:“皇上是想要下江南亲自处理。” 云容珏轻叹气,“秀才也是国之根本,这事可大可小,若处理不当,怕是会麻烦不少,朕有意,但是……”他垂眼望着她。 姜舞了然。 “皇上,朝事要紧,去吧,小舞在宫里,有太医照看,不会有事的,皇上不能因为小舞,而耽误了朝事。” 云容珏轻叹声,轻抚着小姑娘的发,“若是往常,朕且能带着你一起去,可眼下你有孕在身,不宜长路颠簸,你一人在宫里,朕是真放心不下。” 姜舞本能冲云容珏怀里钻了钻,“小舞知道皇上的牵挂,小舞和皇上保证,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宫里有太医,有皇后娘娘在,而且,还有雨鄢姐姐,皇上大可安心的。” “皇上若真因为小舞而耽误了朝事,小舞会不安心的,孩子也会不安心的。” 云容珏叹气,低头轻吻着小姑娘,“睡吧,这事朕心里有数了。” ———— 几日后,云容珏决定要下江南,不过两日时间,便出发了。临行前对姜舞和江素莫两人是交代了好一番。 “外头风大,妹妹不宜吹风太多,回宫吧。”江素莫朝姜舞说道。 姜舞轻颔首,转身的刹那,还是忍不住往外看,眼里是深深的眷恋不舍。 江素莫瞥看见姜舞眷恋不舍的眼神,轻轻一笑,“妹妹不舍得皇上。” 姜舞紧抿唇,轻嗯一声。 “没事,皇上此番去,解决完事很快就会回来的,妹妹如今有着身孕,皇上在外且也是惦记着的,妹妹如今要做的便是好好养胎,不让皇上太牵挂。” 姜舞点头,“嗯。” “本宫那有些新得的补品,一会儿让拂冬给妹妹送去些,妹妹好好食用,将身子养好,胎坐稳了。”江素莫笑着说这着。 云容珏走后几日一切如常。宫里似更安静了许多。 “娘娘,盛良人来了。”宫女走进殿内禀声道。 姜舞微诧,让人将盛莺迎进殿内。 “嫔妾参见昭华娘娘,娘娘福体安康。”盛莺依礼节给姜舞行礼。 “盛良人请坐,外头风大,盛良人怎这个时辰过来了。”姜舞令人沏茶上来。 盛莺浅笑,“方才去了御花园赏看了花,想着御花园离娘娘这儿挺近了,便擅自过来了,娘娘不会怪罪嫔妾唐突吧?” “怎会。” “嫔妾今日来,是为了看娘娘,也是为了上次一事,谢谢娘娘的出手相帮的。” 盛莺边说着边起身就要朝她跪拜行礼。 姜舞一个激灵连忙扶住她,“盛良人你别这样我受不起呀,上次一事是恰逢我遇到了,帮你一把,也是举手之劳的,你不必太放在心上的。” 盛良人被姜舞和南芙扶起,她眼里是复杂的情绪,启声说道:“对娘娘来说,或许是小事一桩,可对嫔妾……” “娘娘不知,嫔妾家世不高,也不得圣宠,两者皆无的情况下,嫔妾在这宫中度日是如履薄冰的,那日若不是娘娘帮了嫔妾一把,只怕嫔妾……”盛莺边说,边叹了口气。 姜舞看着盛莺,听着她阐述而言的话,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在这宫中久了,也知道,宫中尤其是后妃们,若想安稳过下去,要么有显赫的家世,要么,九五之尊的宠爱是不可少的。 “娘娘,这是嫔妾的一点子心意,还望娘娘收下。”盛莺示意身边宫女一眼。 宫女唤来人,将东西呈上。 姜舞看着这些东西,“盛良人,那日一事是举手之劳,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娘娘,嫔妾家世不高,不似月美人,蒋美人那般,能拿出手的东西并不多,这些只是嫔妾的一点心意,娘娘难道连嫔妾的这点心意,都不愿让嫔妾付出吗?” 姜舞脸色多露有为难。 那日她虽帮了盛莺,但也真是举手之劳的事,说白了,她和盛莺虽有交集,但并不相熟,这样的礼她是极不愿收的。 但眼下盛莺百般低求,令她十分为难。 “娘娘,嫔妾是知道的,新进宫的几个姐姐,都不喜欢嫔妾,嫔妾自知,不敢奢求什么,但求一点心意,娘娘能收下,也让嫔妾更安心些。” 盛莺一来而去的说求,姜舞架不住,只能答应了下来。 见姜舞答应收下后,盛莺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娘娘,听闻娘娘胎气不稳,太医一直给娘娘调理着,可有效了?”她问道。 姜舞轻笑,颔首,“比之先前,是好了许多,太医说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好好休养调理着,等三月时间到了,胎也就坐稳了。” “娘娘福泽深厚,小皇子一定会平安诞世的。”盛莺说道。 姜舞抬手轻抚小腹,脸上是温和缱绻的一抹笑,“嗯,会的。” 盛莺在灵舞殿坐了有差不多半个时辰,才起身要离开。 “娘娘,在后宫生存不易,嫔妾没什么能力本事,但愿……有能为娘娘效力的地方。”盛莺朝姜舞颔首欠身。 姜舞轻眨眼,看着盛莺。 “娘娘,嫔妾告退了。” 看着盛莺离开,姜舞才慢慢收回视线。 “小舞,方才盛良人最后的话,是话里有话啊,听着是想……投靠你。”南芙说道。 姜舞粉唇边是一抹无奈之笑。 方才盛莺的那句话,她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我且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可投靠的,”她转眼看着桌上盛莺送来的东西,“小南,这些点算记下后放进库房吧。” 南芙了然明白姜舞的意思,唤来人记录一番后,将东西搬到了库房。 …… 云容珏离宫后,江素莫掌管后宫大小琐事,因长安城天冷,每日的请安,江素莫也视天日的好坏而减免着。 云容珏不在,姜雨鄢是时常来灵舞殿陪伴姜舞。 “我看你这两日气色好了许多。”姜雨鄢看着姜舞说道。 姜舞微笑,“小南也是这么说,大概是胎稳了些,加上这两日孕吐也不似前几日那么频繁了。” 姜雨鄢笑,“我看你前段时间闹的厉害,看来这小家伙是个调皮的性子。” 姜舞垂眼,轻抚着小腹,“对这个孩子,小舞期待又害怕。” 姜雨鄢扬眉,“害怕?怕什么?” 姜舞抬眼,“不瞒姐姐,小舞害怕生产,不是都说,女子产子,如一脚踏入鬼门关吗,而且会很疼,小舞怕疼。” 姜舞的话令姜雨鄢和南芙都笑出声。 姜雨鄢轻拍她的手,“傻丫头,疼是免不了的,但,真当这孩子降世后,你会发现那些辛苦都是值得的。” 姜舞听着姜雨鄢的话,眼前不自觉浮现将来小家伙咿咿呀呀的样子,笑容更深了。 “小舞,今儿天气好,我看你气色也挺好的,不如咱们去御花园走走吧,正好听说御花园的红梅盛开了,咱们且赏赏花,愉悦下心情,这对胎儿也是好的。”姜雨鄢说道。 连着几日的阴天大风,今儿外头的天气是好了起来,太阳都出来了。 姜舞想着出去走走对腹中孩子也有好处,便答应下来。南芙取了件披风给姜舞披上后,两人离开了灵舞殿。 只是,她们到御花园的时候,没想到正巧江素莫和张若她们也在。 江素莫看见她们温和一笑,迎上前。 “参见皇后娘娘,”姜舞揖礼,“张夫人。” “姜昭华安。” “姜昭华安。” ……冉文佳,任子月等向姜舞欠礼。 “太妃娘娘。”江素莫看见姜雨鄢,颔首微揖身。众人附和。 “太妃娘娘一向很少离开慕烟宫,今儿倒有了兴致。”张若启声。 姜雨鄢敛唇轻笑启声:“是,哀家平日是少出慕烟宫,这不今儿天气好,便陪着姜昭华一起来赏花一番,放松放松心情。” “前几日一直阴天大风,今儿的天气确实是极好的,姜昭华身怀有孕虽不宜疲劳,但适当的散步,放松是对身心胎儿都有好处的,”江素莫启声道,“本宫今日也是看着天气不错,便邀了宫中姐妹一起赏花,太妃娘娘和姜昭华既也来了,便一起吧,人多且也热闹些。” 众人聚在一块,江素莫领着众人,又是吟诗又是做对子的,好不热闹。 “这些红梅开的真好。”姜舞伸手,折下最靠近的一株。 红梅清香,令人心旷神怡,“我记得以前,一到冬日,宫中院子里就盛开许多红梅,也是这样,很漂亮。”姜舞感慨道。 姜雨鄢轻笑,“是呀,那时宫中很多红梅,红梅多见,绿梅不多见,我记得后来有绿梅后,我还拿了好几株给你呢。” 姜舞点头,“嗯,那时候小舞和母妃看红梅最多,姐姐拿来的稀罕绿梅母妃可喜欢了。” 两姐妹有说有笑着。 “诶,你们瞅瞅,许是今儿天气好了,这池塘里的鱼儿都出来了,前些日子可是看不见的呢。”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一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池塘边。 江素莫张若几人围凑上前,“还真是,瞧瞧,多好看。” 姜舞朝人群那边望了一眼,刚转过头,被姜雨鄢拉住手,“咱们也去瞅瞅。” 姜雨鄢拉着姜舞,朝池塘边走去。 池塘里鱼儿冒出来,还有新栽培的几株水植物,今儿也冒出了含苞待放的花苞,鱼儿跃于池塘中,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真的好漂亮。” “这池塘边危险,你们且注意着点,别沾了水。”江素莫提醒道。 “是呀,走吧走吧,别在这边呆太久了。” 就在众人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忽然! “啊——” 一声尖叫声传来。 只听扑通一声! “小舞!” “姜昭华!” 众人眼看着姜舞落下了池塘。 “快!救人!” 一时间,所有人慌成一团! 姜舞跌落池塘,池塘水冰且深,她不识水性,双手不断扑腾挣扎着,鼻间不断有水呛进。 孩子…… 腹部是沉沉下坠的感觉,令人慌而绝望—— 灵舞殿,宫人进进出出。 除了江素莫,张若外,所有的嫔妃皆守在殿外。 “这……好端端的怎么发生这样的事。”任子月皱着脸,忍不住抱怨道。 “但愿姜昭华平安无事。”冉文佳望着殿内启声道。 灵舞殿里慌乱一团,姜雨鄢在里头守着姜舞,江素莫和张若两人坐在外殿,江素莫一脸的凝重。 不一会儿,太医从里头走了出来,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太医!姜昭华怎么样了?她腹中孩子可还安好?”江素莫问道。 太医长叹一口气,面色凝重摇了摇头。 江素莫瞳眸倏然瞪大。 “太医你这是什么意思?”张若虽不似江素莫那般情绪紧揪,但也是有几分着急和不安。 “回娘娘,姜昭华先前就是胎气不稳,还未彻底调理过来,眼下骤然入水,天寒水冷的,姜昭华腹中的孩子……”太医摇头,“恕臣无能,未能保住姜昭华的孩子。” 江素莫凝色,张若开口,“你的意思是……她流产了?” 太医颔首。 事来突然,江素莫和张若两人皆是震惊。 “这……孩子就没了。”张若呐然开声。 “太医,那姜昭华呢?她可有碍?”江素莫缓了缓情绪。 “回娘娘,姜昭华眼下情况也不太好,但微臣会尽力的,定会保姜昭华平安。” 江素莫摆摆手,太医退下。 张若拧眉,朝内殿望去一眼,“怎么会这样。”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灵舞殿内的慌乱,才慢慢停了下来。 江素莫走进内殿。姜雨鄢守在床边不断抽噎着,床上躺着的姜舞小脸煞白,看着令人深觉不忍。 “太妃娘娘,事已至此,您也别太伤心了,且要保重您的身体。”江素莫宽慰道。 姜雨鄢抽噎着颔首,“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江素莫轻叹气,安抚道:“这是谁也不想的,”她说完,看向南芙和几个宫女,“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姜昭华。” “皇后娘娘,小舞尚未清醒,哀家不放心,且要在这守着她。”姜雨鄢说道。 江素莫颔首,“那好,那本宫先回宫了,待姜昭华清醒后,本宫再来看她。” 江素莫和张若两人走出灵舞殿,外头冉文佳等人立刻迎了上来,“皇后娘娘,姜昭华情况怎么样了?” 江素莫未直接言明说,只道:“你们且各自回宫吧,姜昭华这需要安静休养。” 众人心中虽有许多疑惑,但也只能应声后,先离开灵舞殿。 第194章 想起来了 “夫人,姜昭华的情况到底如何了?”任子月跟着张若到了张若宫里。 张若喝着茶,稳着心情,然后一声长叹,“没了。” 任子月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瞪大眼,“是……姜昭华腹中孩子没了?” 张若点头。 任子月捂着唇,“天哪。” “哎,这许就是命吧,她也是可怜,原以为身怀有孕,是要母凭子贵了,结果没想到,”张若抬手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指甲,“到底是福薄啊,有怀孕的运,没有产下孩子的命。” “她是倒霉,失了这个孩子,皇后只怕,也是要倒霉咯。”张若说道。 “皇后娘娘?这事和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吗?”任子月问道。 “愚笨,”张若白了眼任子月,“如今皇上不在宫中,临出宫的时候,皇上是特意交代过皇后的要照顾好姜昭华母子,如今姜昭华失子,皇后自是有逃脱不了的责任。” “可是,夫人,皇后娘娘位高权重,且背后有强大的母家支持,这事说到底是个意外,皇上即便是恼怒,只怕也不会太责怪惩罚皇后娘娘吧?” 张若笑出声,“皇上对姜昭华是怎样的宠爱你我都是看得清楚的,即便皇上不迁怒于皇后,但姜昭华醒来后,得知自己失去了孩子,难道不会哭闹厉害?” “她一哭闹厉害,皇上一不忍心,即便这事和皇后娘娘无关,但皇上不在宫中,皇后是掌管六宫的,也有失责一错,姜昭华闹的越厉害,皇上越是不忍,越是要追责人,才能平和下这事。那皇后娘娘岂能逃脱干系?” 任子月听着,轻点头,“夫人所言有理。” “皇上追责皇后脱不了干系,姜昭华闹的太厉害后,皇上势必也会心烦甚至对她产生厌恶,”张若笑的越厉害,“这到时候可就是两全其美的事了。” …… 姜舞昏迷了整整两天都没醒来。姜雨鄢一直守着。 翌日午时。 “娘娘,这两日您一直在这守着,还是休息一下吧,当心坏了身子。”墨宝劝道。 姜雨鄢望着床榻上的姜舞,眼底是深深的情绪,“我没事,小舞没醒来,我怎么……也是不放心的。” “太妃娘娘!” 外头一宫人急急跑了进来,几乎是滑跪到地上,“太……太妃娘娘……” “有什么话慢慢说,瞧你着急的这样,也不怕惊扰了太妃娘娘和姜昭华!”墨宝斥声道。 “娘娘恕罪,奴才是有要事传报。” 姜雨鄢皱眉,“有什么事说。” “皇上……皇上回宫了。” 姜雨鄢一愣,“你说什么?皇上回宫了?” “是,已经到宫门口了!” “这么快……”姜雨鄢喃声,“皇后娘娘那边可知了?” “已经有人去通传了。” 云容珏提早回宫,人马已经到宫门口一事很快在后宫传遍。 江素莫得知后手一颤,烫热的茶水差点溅出,烫到她。 “皇上怎这么快就回宫了?” 拂冬摇头,“娘娘,灵舞殿那边,姜昭华还未醒来呢,咱们……” 江素莫站起身,“去灵舞殿。” 云容珏进了宫,一路快步。 离宫的这段时间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小姑娘和孩子,江南一事处理完后他没有多留一刻,快马赶回了宫。 “皇上!” “大胆!是何人敢拦路!”云容珏身边宫人呵斥一声。 云容珏低头看着面前的人,“你是什么人。” “嫔妾盛莺盛良人,恭迎皇上回宫,嫔妾有事要禀奏皇上,是事关姜昭华的。”盛莺说道。 “姜昭华?何事?”云容珏这才有了几分耐心。 “皇上若要去灵舞殿,心中要有所准备,姜昭华她……出了意外,腹中皇子……” 灵舞殿。 云容珏赶到灵舞殿,江素莫立刻迎上前,“臣妾参见皇上。” 云容珏没理会江素莫,直接进了里殿。 他走进去,看见的不是本应活泼等着他的小姑娘,小姑娘躺在床榻上,一张小脸病恹恹的,苍白至极。 心疼,怒气,在顷刻间皆涌上来。他走近,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她的手冰凉如水。 江素莫跟着进来,一屋子的人,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给朕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冷声开口。 江素莫缓了缓情绪,启声解释,将前两日在御花园发生的事道给云容珏。她能感觉到,云容珏周身越来越冷的气息。 云容珏听后,沉默许久都没有启声说话。 越是这样,众人心越是不安。饶是素日遇事不惊十分镇定的江素莫在这个时候,也不由紧张不安起来。 许久后,殿内才有声音响起,“你们都退下,朕守着她。” 江素莫颔首,“臣妾告退。” 江素莫离开了,姜雨鄢看了云容珏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欠身后离开。 江素莫和姜雨鄢都离开后,灵舞殿越显安静。云容珏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守着小姑娘。 他俊眉深皱目不转睛望着榻上小姑娘,双眼中是难过,是心疼,更有自责。 …… “娘娘,皇上这回来的也太突然了,姜昭华眼下还未醒来,皇上不会一气之下……迁怒于您吧?”拂冬担心道。 江素莫站在椒房殿门口,脸色沉沉望着殿外,久久未语。 云容珏回宫后直接去了灵舞殿一事很快在后宫传遍,姜舞小产,满宫尽知,眼下更是人人,人心慌乱。 直至傍晚,夕阳落下,姜舞才悠然转醒。 “小舞。”云容珏唤声,紧张望着小姑娘。 姜舞小脸一缩一皱,好半响才缓过神来,“珏……哥哥?” 云容珏眸色深敛,紧握着她的小手,“我在。” 姜舞虚晃一眨眼,又是半响沉默,很快,她脑海中画面不断闪过。 御花园赏花…… 好多人。 还有…… “孩子!” 她猛然坐起身,手下意识抚上小腹,“孩子,我的孩子没事吧?!”姜舞慌乱,紧抓着云容珏的胳膊。 她记起御花园发生的事,她落水了。 云容珏望着小姑娘紧张慌乱的神情,眉间的不忍心疼清晰可见,“妹妹听话,先躺下。” “孩子我的孩子,是不是好好的?!”姜舞心慌,在御花园发生的种种一遍一遍在她脑海中萦绕,她下坠的刹那,冰冷刺骨的池塘水。 云容珏薄唇紧抿,望着小姑娘,所有的话都哽在喉间,说不是,不说亦不是。 姜舞愣然看着云容珏欲言又止的模样,刹那间,猜测涌于心间,她抚着小腹,讷讷张口,“孩子……不在了,是么……” “以后咱们还会有的。”云容珏安慰说道。 姜舞眼睫剧烈一颤,双目倏然一红,眼泪珠子如断线珍珠一般直往下掉。 灵舞殿里,痛苦的哭泣声伴随着绝望的嘶喊声,一下又一下,沉打在人心上。 殿外俞烈和柴内官两人守站在殿门口,两人偶尔相视一眼,眼中都是无尽的担心和忧愁。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头的动静才慢慢停了下来。 姜舞昏睡了过去,云容珏将她放平躺下,替她掖盖好被子,流转深邃的眼眸中无尽的心疼,薄唇轻落下,吻去她眼底的泪珠。 “好好看护着她,她若醒了,让人来椒房殿通传朕一声。”云容珏离开灵舞殿时叮嘱南芙一声。 南芙应声欠身。 椒房殿。 云容珏居主位,底下为首站着江素莫和张若,任子月等人一应站着后头,每个人都如临大敌一般,甚连大喘息一声,都不敢。 “朕出宫前,曾一再和皇后交代,照顾好姜昭华,如今朕回宫,姜昭华出事,朕的皇嗣,也没了,皇后。”云容珏慢声说完,抬眼睨看着江素莫。 江素莫微低着眼,“皇上恕罪,姜昭华出事,确实是臣妾看护不妥当,臣妾有罪,愿领罚。”江素莫半跪下、身。 云容珏目光沉冷,没直接应声。 “姜昭华出事的时候,你们且都在,姜昭华无端为何会落了水,且有人给朕一个说法么?!” 云容珏这话问出,底下几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许久,未有人应声,张若且开口道:“皇上,那日咱们同皇后娘娘一起在御花园赏花,碰巧遇见了姜昭华,后来众人又一起观赏池塘的游鱼,姜昭华忽遭此意外,令人感慨伤心。” 张若一番话,是言道姜舞的落水只是一场意外。 云容珏转眼看向江素莫,“皇后,可也认为这次是一场意外?” 江素莫启声:“皇上,姜昭华落水,虽是意外,但臣妾确有失责。” 江素莫的说法亦和张若一般,且愿主动领罚。 云容珏双目扫视一圈,最后站起身,朝殿外走去,“皇后身为后宫之主,照顾有孕嫔妃不周,即刻起,至抄写完百遍经文前,不得离开椒房殿,罚俸半年。” “其余众人,皆罚俸三月。” 云容珏说完,走出了椒房殿。 看着云容珏离开后,众人才长松一口气。 江素莫脸上的镇定自若也慢慢散去,她看眼张若等人,启声:“你们且都各自回宫吧。” “嫔妾等告退。” 张若和任子月等人欠身后离开了椒房殿。 江素莫叹声收回视线,“拂冬,替本宫准备经文,研墨。” 拂冬颔首,吩咐下去,转而道:“皇后娘娘,姜昭华落水分明是意外,皇上却这般重罚于您。” 江素莫绕走到桌前,看着宫女铺开纸张,“她落水是意外,但本宫乃为后宫之首,皇上不在宫中本宫且是有责任照顾好这宫中一切事宜,她出事,虽非本宫所为,但本宫也有一定责任。” “好在,只是罚俸和抄写百遍经文,这些,本宫且做的来。”江素莫说完,拿起手边墨笔,缓缓在纸上落下字。 …… 云容珏离开了椒房殿,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面色沉沉。 小姑娘方才是闹昏睡过去,她受的打击太大,精神不好,若醒来,怕又是安宁不下。 他离宫时,日日牵挂着她,处理好秀才一事后,也因惦记着她和孩子,马不停蹄赶回了宫中,却没想到,迎接他的不是小姑娘欢喜活泼的样子。 若他能再早回来两日,这事,且许就不会发生了。 懊恼,自责,在心口弥漫开。 翌日。 姜雨鄢得知云容珏上朝后,才从慕烟宫离开去了灵舞殿看望姜舞。 姜舞昨夜醒后再度昏睡过去,就一直到现在,还未曾醒来。 姜雨鄢守望着,眼底情绪复杂。 “听宫人们说,皇上是罚处了皇后娘娘半年俸禄和抄写百遍经文?”她缓启声。 “是。”南芙应声。 姜雨鄢没再说什么,只安静守着,照顾着姜舞。一直到云容珏下朝回到灵舞殿。 “姜昭华出事后太妃一直尽心照顾着,太妃且也辛苦了,好生回宫歇息吧。”云容珏说道。 姜雨鄢望看云容珏一眼,“皇上,哀家有事想与皇上一说。”她说完,两眼下望周围宫人一眼。 云容珏若意,片刻后将殿内宫人都支了出去。两人走到外殿,“太妃娘娘有何事要和朕说。” “皇上,小舞对这个孩子的期盼,皇上应是最了解的,她有多期盼这个孩子的降世。” 云容珏眼眸眸光微深,敛着情绪,“朕知道。” “皇上,小舞这个孩子失去的太突然,她很难承受,皇上也觉得这件事是意外吗?”姜雨鄢开口。 云容珏目光一顿,厉色抬眼,看着姜雨鄢,缓声,“太妃娘娘的意思难道这不是意外?” 姜雨鄢轻眨眼,“真是意外与否,哀家不知,但……那日的事,哀家是有觉太突然,怎就偏偏是小舞掉进了池塘。” “皇上这件事事关小舞,也事关皇嗣,哀家是觉得,或许……该好好查一查,若真是意外,且罢了,若不是……” 云容珏眼底慢慢涌起一阵阴鹜。 姜雨鄢微垂着眼,余光能看清云容珏此刻的情绪。 沉默片刻的云容珏才慢开口,“朕知道要怎么做了,太妃娘娘对妹妹的上心,朕记于心中。” 姜雨鄢欠身,“小舞是我唯一的妹妹了,我只想她好。” 云容珏轻点头,他起身朝里殿走去,姜雨鄢没再跟进去,欠身揖礼后,离开了灵舞殿。 姜舞再醒来后,情绪还是不稳定,又是不小的一阵闹。 云容珏安抚她许久,才令她闹的不那么厉害了。但她的精神状态实在不好,脸色也很是差劲。 她醒后情绪稍有稳定后,姜雨鄢和赫宝琪两人都来看望她。两人皆竭尽所能的安慰着她。 姜舞情绪虽有所稳定,但孩子没了,这就如同一个结扣在了她的心上。 “小舞,姐姐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孩子会再有的,而且……皇上也答应了,会彻查此事,一定会还你和孩子一个公道的。”姜雨鄢安慰道。 姜舞微怔,眼睛一转,望看着姜雨鄢,呐声开口,“雨鄢姐姐……什么意思?姐姐的意思是,我落水,不是意外?是人为吗?” 姜雨鄢轻叹气,“这个我不知道,只是姐姐觉得这事是有些蹊跷,你想,当日咱们好几个人,怎就偏偏是有了身孕的你,落了水?” “这事,究竟是意外还是其他的,皇上正在调查,小舞,你也放松心,可以适当回想一下,当日究竟是不是自己脚底打滑或者自己没注意,落了水,还是其他的?若是人为,你可有感觉有人推搡你?”姜雨鄢说道。 姜舞秀眉弯蹙起,听了姜雨鄢的话后,忍不住去想那日所发生的种种…… 姜雨鄢定看着姜舞,片刻后才启声,试探问道:“可有想起什么?” 姜舞拧着秀眉,表情有些痛苦,摇摇头。 她一回想,就是落水的刹那,还有在水中,池塘水冰冷的感觉。 “罢了,这事本也是急不来的,你且先休息,慢慢再想,别逼自己逼的太紧了。”姜雨鄢宽声安抚道。 姜舞想的头疼,忍不住睡下。 姜雨鄢见状没再多说什么,替她掖好被褥后,起身离开。 “麻烦你好好照顾小舞了,若她有什么反应,派人到慕烟宫告诉哀家。”姜雨鄢朝南芙说道。 南芙应声颔首,将姜雨鄢送出灵舞殿。 入夜,宫中四下皆安静下。 姜舞躺在榻上,却是久久不能入眠。 姜雨鄢的话反复在她耳边响起,她也忍不住不断回想着当日发生的事。 一遍又一遍。 忽然! 姜舞闭着的双眼倏然睁开,瞳眸瞪大,泛着震惊。 她……想起来了。 翌日一早。云容珏免了早朝,在灵舞殿陪着姜舞。 早膳他喂她喝了些粥吃了些包点。 “是身体哪儿有觉得不舒服?”云容珏见她脸色差了些,担心问道。 姜舞小手紧攥着被子,摇摇头。 云容珏轻叹气,“还是让太医过来看看吧。”他刚要唤来宫人传太医,手腕忽然一沉,他转头望去,小姑娘素白的小手,握住他的手。 “珏哥哥……小舞,想起来了。”她缓声。 云容珏一愣,片刻后俊容上覆上一抹凝重之色,“妹妹想起什么了?且告诉朕。” 姜舞对上云容珏的双眼,慢开口。 第195章 处置 姜舞说完后,云容珏凝色的俊容如变幻成墨的云。 “妹妹是说,确有人推了妹妹?” 姜舞紧抿着唇,点头。 昨夜她是想了很久很久,反复来回的想。 她落水的刹那,她记起,当时腰间是有一股力量推了她一下,她才跌落进池塘的。 “那妹妹可有看见是何人所为?”云容珏问道。 姜舞小脸顿现沮丧,摇头。 当时是有一股力量推了她一下,但是谁,她不曾看清,当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她扑通一下就落了水,根本来不及看清是谁所为。 云容珏眼底是深深的阴鹜和狠戾。 许久后他才缓声开口,“这事,朕且一定会查清,妹妹放心。” 姜舞情绪深然。 姜雨鄢得知姜舞想起那日发生的些事后便匆匆赶到了灵舞殿。 “皇上,这事是要还小舞一个公道的,但……事情过去几日,只怕也不好查了。”姜雨鄢担心道。 云容珏冷色,“再不好查,朕且也要查个清楚,既是有人做过的事,就一定会有迹可循。” 姜雨鄢颔首,“是,希望能快点找到究竟是何人所为。”她担心看向姜舞。 …… 舒王府。 赫宝琪正令人收拾着给姜舞带去的补身子吃食和药。 “要进宫?”云凰见赫宝琪收拾着,问道。 赫宝琪颔首,“是,进宫看看小舞。” 云凰眼底略过一抹情绪,“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赫宝琪抬眼的刹那,对上云凰带着情绪的双眼,她慢垂下眼,缓声:“之前去看过一次,精神不太好,不过听说,这两日好些了,所以妾身想着,进宫再看看,也顺便给小舞拿些补身体的吃食和药,希望她的身子快些好起来。” 云凰轻叹一口气,轻颔首。 赫宝琪收拾完后,让丫鬟拎着东西,朝府外走去。 云凰跟着,将她送到府门口。 “王爷,那妾身去了。” 云凰颔首。他是记挂着姜舞的,但如今姜舞已是后妃,且眼下又刚小产,还在养着身体,他不宜去看望。 “王爷,王妃。” 在赫宝琪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她眉头一蹙,停下脚步转过身。 林昭儿急匆匆走了过来,轻喘着气。赫宝琪淡淡声,“林娘子有什么事吗?” 林昭儿平缓气息,“王爷,妾身得知王妃要进宫看望姜昭华,妾身知姜昭华刚小产,身子虚弱,这一点东西,是……是妾身的一点心意,还望王妃能帮着一起交予昭华。” 赫宝琪垂眼,看着林昭儿手中捧着的红盒。 “林娘子这怕是不妥吧,您让王妃帮您转交东西?是不是不太合乎规矩了?”赫宝琪身边丫鬟忍不住护着自家主子,说道。 林昭儿脸色有一瞬难堪,转眼她望向云凰,“王爷……妾身知道是有些不妥,但……这只是妾身对昭华的一点心意,妾身自知身份低微,不能进宫亲看昭华娘娘,但又记挂娘娘身子,所以才……才想着麻烦王妃帮忙的。” 赫宝琪望看着云凰。等着他的决定。 “她也是一番好心,顺带手的事,就一起带去吧。”云凰说完示意一眼,赫宝琪身边的丫鬟不情不愿接过林昭儿手中的东西。 “谢王爷,谢王妃成全。”林昭儿连忙跪下。 赫宝琪淡瞥开眼,“王爷,妾身走了。”落下一句后,迈步离开了王府。 云凰望着赫宝琪渐远的身影,眼中隐着一抹复杂,片刻后他慢收回视线。转过头,“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且和本王说就是,本王会替你想办法,别直接找王妃,免坏了规矩。”他说道。 林昭儿抿唇,轻颔首,“妾身知道了。” 赫宝琪进宫后去了灵舞殿,姜雨鄢正巧也在。 “小舞的气色似是好了些。”赫宝琪说道。 “这两日太医和御膳房的都细心着,小舞情绪也慢慢沉淀许多,休息好些,这气色也就好了。”姜雨鄢说道。 赫宝琪关心道:“小舞,事情既已发生了,你且要多宽心,你还年轻,孩子总还会有的,若是为此伤心过度,坏了身子,倒更不值了。” 姜舞轻抿唇颔首。 “等这事查清楚是何人所为,还小舞和孩子一个明白后,小舞的心也就彻底安下来了。”姜雨鄢伸手替姜舞捋了捋发丝。 赫宝琪怔然,转头,“这事不是意外吗?” 姜舞眼底一抹复杂略过。 姜雨鄢说道:“意外不可怕,人为才更可怕。” 赫宝琪诧异,也难置信。 三人正说着话,南芙走了进来。 “小舞,皇上……” “皇上怎么了?”姜舞轻声问道。 南芙犹豫,“有什么说就是了,别吞吞吐吐的了。”姜雨鄢说道。 南芙将事情道了一番。三人闻后脸上皆是震惊。 姜舞好半响才缓过情绪,她没有办法犹豫,掀被下了床,甚至连披风都没来及披上,就朝殿外跑去。 “小舞!” “小舞!” 姜雨鄢和赫宝琪两人连忙追上去。一把拉住了姜舞,“小舞外头风大,你可不能出去,你身体还没养好呢!” “是啊,小舞,咱们在宫里等着消息。”赫宝琪劝道。 姜舞摇头,“我不要在这里等。”她挣扎就要离开。 姜雨鄢连忙让南芙拿来绒领披风,给姜舞披上,又让宫人传来轿撵,“罢了,即便你要去,也要保护好自己。” “舒王妃,您不如留在这,我陪小舞去就行了。”姜雨鄢说道。 赫宝琪想了想,这事到底是后宫之事,她是王爷之妻,不好插手,更不宜去听闻。她点头答应下来。 椒房殿。 江素莫直挺挺跪在云容珏面前,面对云容珏厉声的质问,她不卑不亢,一一回答着。 “皇后口口声声否认这事非自己所为是么。”云容珏启声。 “是,臣妾未曾做过这样的事,还望皇上明察。” 云容珏脸色沉沉,示意身边宫人一眼。不一会,“那皇后,可认得这个东西?” 江素莫转头看去,只见宫人手中捧着一方巾帕,她细看一番,眉头蹙起。 “看来皇后是认得的,这是皇后的巾帕。”云容珏说道。 这方巾帕是江素莫时常携带的,上头还绣有一只凤凰。凤凰为国母方可用,满宫里,除了皇后,无人敢在巾帕上绣凤凰。 “这方巾帕是在御花园里找到的,朕且查过,在姜昭华出事前,皇后的这方巾帕尚在。”云容珏说道。 江素莫眉眼闪过疑惑,“皇上,这方巾帕确乃臣妾的,但仅凭一方巾帕,就认定事情是臣妾做的,是否太草率了?” 云容珏面色淡定。 “皇上,恕臣妾问,这方巾帕是在何地找到的?”江素莫问道。 云容珏目光一瞥,柴内官见状启声道:“回皇后娘娘,这巾帕的在御花园中找到的,就在姜昭华落水的池塘附近。” 江素莫眉眼间的惑更深了些,她道:“皇上,这巾帕是臣妾的,但不能代表这事就是臣妾做的。” 云容珏不语,依然是示意一眼。 不一会儿,又有一宫人走了进来,“皇后看看吧。” 走进来的宫人手中捧着的一方巾帕上搁置着一颗明珠,明珠色泽莹白,一看,便是上好的明珠。 江素莫淡定的双目倏然一睁。 云容珏垂眼望着,“这颗明珠,皇后应也认得吧?” 江素莫定望着宫人手中的明珠许久,喉间微哽动,慢启声:“是,臣妾认得……” “这颗明珠,是进贡的西海明珠,非常珍贵,当日进贡时便只有这独一颗,朕且给了皇后,若朕没记错,后来皇后是将这颗明珠系于随身佩戴的苏绣香包上了。” 江素莫紧抿着唇,缓缓应声,“是……臣妾是将明珠令人系于香包包穗之上,这两日香包穗坠脱落,臣妾也确实一直在寻这颗明珠。” 云容珏眸光逐渐变深,“皇后可知这颗明珠是在哪儿被朕的人寻到的?”他问道。 江素莫对上云容珏的双眼,慢摇头,“臣妾……不知。” “这颗明珠,是在姜昭华那儿,姜昭华当日落水后,宫里宫人替她收拾时,在她掌心中找到的,是被她牢牢攥在掌心的。” 江素莫呼吸骤然一重。 “皇后,你还有何要说的?”云容珏沉声。 江素莫滞声片刻,“皇上,当日事发突然,许是臣妾和姜昭华挨着,姜昭华落水时本能随手的一抓,这才将臣妾的这颗明珠抓落的。” 云容珏缓闭了闭眼。 “皇上,若这明珠早在,为何,皇上您刚回宫的时候,没人拿出来,直至现在才被拿出来呢?!”江素莫问道。 “明珠是宫人发现的,宫人当时并不认得此乃为皇后之物,太妃娘娘才先令其收起来,直至朕要彻查这事,太妃觉得这明珠许对彻查此事有帮助,才让宫人交予朕。” 殿外,姜舞听着里头人的对话,她转眼看向身边的姜雨鄢,眼中疑惑。 姜雨鄢轻颔首,说道:“当日情况混乱,所以这颗明珠我且也没想太多,让你宫里的宫人收了起来,没想到……竟是皇后娘娘的。” 姜舞小脸发白,小手紧攥成拳。 面对云容珏的质问,和种种证据,江素莫一时难以辩驳。 “皇后,你太令朕失望了。”云容珏薄唇轻启。 “皇上,这事臣妾是冤枉的!”江素莫本能驳声。 “种种证据在眼前,皇后仅凭一句冤枉难道就可以了吗?” “皇上!” “来人,没朕命令,即刻起,不得令椒房殿任何人踏出椒房殿,外头的人也不可随意进入!”云容珏吩咐一声。 江素莫双眼瞪大,“皇上!” 云容珏起身,朝殿外走去,他刚打开殿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小姑娘。眉心一蹙,“妹妹怎过来这儿了。” 姜舞小脸上涌着深而复杂的情绪,余光忍不住朝殿里瞥望一眼。 云容珏牵住她的手,“你身体尚未痊愈,不可乱跑吹风的,宫人们且都是怎么照看的,朕定要好好责罚!” 姜舞蹙眉,轻轻一声:“不关她们的事。” 姜雨鄢见状解释道:“皇上,小舞也是……心急,才没忍住跑出来的。” 云容珏没再多说什么,牵着姜舞离开了椒房殿。 回灵舞殿的一路上,姜舞都是沉默着,未说一句话。直到回到灵舞殿。 “皇上,是真的么?”她轻开口。 在椒房殿外,她将所有听得一清二楚,她震惊,伤心,更甚有愤怒,种种情绪中,更有不可置信。 不敢置信这事真和江素莫有关,甚至是她做的。 云容珏眸色一顿,片刻后才点头下来,“妹妹方才都听见了。” 姜舞紧抿着唇,久久未语。 云容珏见她脸色难堪,启声道:“你身子尚未痊愈安好,方才又吹了风,好好休息。”他边说着,边要扶着她躺下。 姜舞胳膊一动一挣扎,她双眸直直望着他,粉唇颤颤轻启声:“小舞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皇后娘娘所为,既然皇上查清楚了,皇上……要怎么处理这事?” 姜舞话出,云容珏脸上神色微起变化,姜雨鄢也下意识转眼,看向云容珏。 云容珏有半响的沉默。 片刻后缓声:“这件事朕且会处理,妹妹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云容珏没给姜舞一明确的答案。 姜舞小脸微皱,“皇上为何不告诉小舞,皇上打算怎么处置。” “妹妹听话。” 姜舞小手紧紧攥着被角,他这样的反应,这样类似于逃避的反应,无法不令她多想。 他是不是…… 不打算对江素莫有所处置。 “皇上是不打算处置吗?因为她是皇后吗?”她轻声问道。 云容珏沉声:“若朕不打算处置,今儿也不会拿着那些证据去椒房殿了,只是妹妹,她贵为皇后,乃一国之母,身份特殊,即便要有所处置,也非一时半刻之事。” 姜舞脸蛋情绪缓了缓,“所以,皇上不会置之不理,对吗?” 云容珏颔首,轻抚她的青丝,“失去这个孩子,朕和妹妹一样难过。” “小舞,你方才也折腾了好一会儿,想来现在是累了,不如先睡一会儿吧,你现在可不能累着的。”姜雨鄢适当开口劝道。 得了云容珏的承诺,姜舞这才听话乖乖躺了下来。 云容珏守着姜舞,直到她睡着了,才起身离开。 “这两日也辛苦太妃了。”云容珏朝姜雨鄢说道。 姜雨鄢含笑,“小舞是我的妹妹,她遭遇这样的事我也是很心疼的,能照顾到她身体好起来,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应该做的,没什么辛苦的,皇上言重了。” 云容珏收回视线,轻颔首后,迈步离开灵舞殿。 ———— 云容珏去了趟椒房殿后,椒房殿上下的人就都被禁了足,里头的人不能出来,外头的人且不能进去。 这样的禁足,且是对皇后,绝非小事。 一时间,后宫中众人猜测,众说纷纭。 后宫前朝,一向是粘连一起,很多时候,是容易牵一发而动了全身。 皇后被禁足一事,很快在前朝掀起风浪,早朝时,便又官臣提起此事,认为皇后乃国母,如此这般大有不妥。 “皇上,皇后乃国母,即便是有处事不周,或不注意惹皇上不悦,皇上应顾全大局,宽厚于皇后娘娘才是。”大臣说道。 一人开口,就有两人,三人,逐多附和。 云容珏沉着脸色看着底下众臣,待几人说完后,才慢开口,“皇后处事不周,朕自会宽待,皇后贵为国母,本该心怀天下,然皇后心生妒忌,处事极端令后宫不宁,朕不予以惩罚,难以服众。” 云容珏话出后,底下又是一阵不小的议论。 人人皆知前些日子姜舞落水失子一事。 “皇上,姜昭华不幸失子,众人皆伤心,此事皇后娘娘最多是照看不周,失责,皇上所言心生妒忌,且将皇后这般禁足,是否惩罚过重了?”大臣说道。 “皇后若无妒忌所为,钱大人以为朕当真是愤恼昏头了才处置了皇后?姜昭华落水失子一事,在种种证据面前,皇后无可反驳。” “这……” 一时间,底下议论纷纷的朝臣们,诧异不知如何言语。 “皇上,可……皇后到底是国母……” “好了,此事虽事关皇后,但到底也是朕后宫之事,朕的后宫之事,朕会处理清楚。退朝。”云容珏下声后,起身离开。 众臣在议论纷纷中散去。 云凰和元璟两人下朝后,跟去了云容珏那儿。 “五哥,这事当真是皇后所为?”云凰诧异。 云容觉没应声,但沉默俨然已是一种回答。 “皇上,皇后娘娘的母家是江氏,江氏一族是大凉老臣,在朝中地位颇深,只怕会牵一发动全身。”元璟提醒道。 云容珏沉声,“这点朕自然是有考虑过,所以,眼下朕且只是将皇后禁足。” “五哥,那你还要处置皇后吗?若是处置了,会牵动江氏,但若不处置……”云凰担心,“姜舞那丫头那儿,还有那失去的孩子……只怕……不容易过去。” 三人脸上虽显不同神色,但情绪皆一般。 第196章 没那么重要了 江素莫被禁足有三日。 但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听到云容珏传下什么指令。 前朝事忙,云容珏也有两三日抽不出时间来灵舞殿。 每日,往灵舞殿跑的最勤的是姜雨鄢。 “小舞,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今天我是特意亲自下的厨房给你熬煮的这些东西,你且要多吃些。”姜雨鄢说道。 姜舞看着桌上的膳食,没什么胃口,“雨鄢姐姐我没胃口,不想吃。” 姜雨鄢和南芙两人相视一眼,南芙劝道:“小舞,你这几日一直没好好吃饭,你身体还没好全,这样不行的,而且……今天这些都是太妃娘娘亲自下膳房准备的,都是小舞你最喜欢吃的。” “是啊小舞,你看这鸡蛋羹,以前咱们在南姜王宫的时候,你不是最爱吃了吗?还记得吗,我以前还偷偷拿过给你呢,你吃的满脸花,就是为了小舞你,我才和膳房的人特意学做的这道鸡蛋羹的。”姜雨鄢说道。 姜舞望着,听着姜雨鄢的话,思绪不由转念到从前。 “我记得,还有这枣花糕……姐姐知道我喜欢吃,每次有都会留给我。”姜舞望着熟悉的膳食,轻声。 “是啊,所以,小舞,这些姐姐辛苦做的,你难道舍得就这样浪费了吗?” 姜舞被姜雨鄢这样一劝说,收了收情绪,乖乖听话,拿起一块枣花糕,吃了起来。 姜舞吃着东西,姜雨鄢边和她聊着从前开心的事,转移着她的注意。 入夜。 姜舞以为云容珏会过来,但等着却是等来宫人们通传云容珏不会来了的消息。她小脸落下一片失落。 “小舞,今天我就不回慕烟宫了,我留在这陪你一起睡。” 姜舞淡淡一笑,轻点头。 夜深,姐妹两共躺一榻,姜舞睁着眼,听着身边姜雨鄢轻语的声音。 “姐姐,朝事真有这么忙吗?” 姜雨鄢一愣,转眼看她,“小舞?” “这几日,他都没来,椒房殿那边也依旧如常,是不是因为她是皇后,他不打算处置了?就想这么过去了?”姜舞呢喃道。 姜雨鄢望着姜舞,片刻后一声长叹,然后慢启声。 “小舞,你真的想让皇上处置了皇后娘娘?” 姜舞轻眨眼,摇头,“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件事不是皇后娘娘做的。” 她和江素莫之间的关系,虽不是如和雨鄢姐姐,和赫宝琪那般要好,但总也是不差的。 江素莫贵为皇后,一直以来,她对她,是很尊重的。 “可这件事……是皇后娘娘所为,”姜雨鄢说道,“你还是想皇上对她有所惩罚的是吗?” 姜舞一双小手忍不住紧紧攥着,片刻后轻点头。 她的孩子没了,那是她的孩子,是一条小生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失去孩子,是她心中最痛所在。若落水是意外,她也就认了,只能责怪于自己太过大意,没能保护好孩子。 可偏,这不是意外。是人为。 她无法做到置之不理,也无法做到对方没有任何惩罚情况下就这么释怀了。 “小舞,姐姐有些话,或许……或许不太好听,但,却是现实的实话。” 姜舞慢慢转过眼,看着姜雨鄢。 “这件事,小舞,我想你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说到底,皇后是国母,你也知道的,江家,在朝中是颇有地位的,朝廷和后宫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皇上即便是宠爱你,但这事不仅是你和皇后娘娘女子之间的事。” “皇上顾忌皇后娘娘,实则是顾忌皇后娘娘身后的母家。” 姜舞眼眸一颤,小手握的更紧了,“难道……孩子就不重要了吗?” 姜雨鄢又是一声叹,“孩子,皇嗣,固然是重要的。” “但是如今孩子已经没了,就如同木已成舟,是已经改变不了的事实了,皇上自然更要顾忌皇后背后的母家势力,相比之下,已经失去了的孩子,或许就……没那么重要了。” 姜舞眼中刹那涌起波澜。 “孩子没那么重要了吗……”她呢喃着这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了缓情绪,转眼看着姜雨鄢,“雨鄢姐姐,我不相信,或许……或许他是有顾及,这几日他不曾来灵舞殿,或许也是在想着两方周全的办法。” “他说过,这个孩子是他的希望。” 姜雨鄢红唇弯深了深,不否认点头,“姐姐相信,这个孩子,皇上是看重的,也是视为希望的,但是小舞,难道你认为,在权利面前,有人会将这些感情看得更重吗?” “这些话,姐姐本不愿和你说太多,但是姐姐也不忍你执拗傻下去。” “你和皇上之间固然有情,甚至这份情不浅,但小舞你不要忘了,皇上身处高位,从前是先皇宠爱的皇子,后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如今更是坐上了帝座,他所想要的东西,或许不仅仅是你和他之间的感情。” “而且……” 姜雨鄢神色落下,“小舞忘了?咱们如今身份再如何贵重,也改变不了,曾经,咱们是大凉的囚奴。而皇后,从前是闺阁大小姐,如今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姜雨鄢的一句又一句话沉沉打在姜舞的心中。 她慢颤着泛红的双眼,背过身,蜷缩躺着。 殿内一阵沉默。 姜雨鄢转过身,轻拍姜舞的肩,“小舞,有些事还是看开些,姐姐知道姐姐的这些话你很难接受,但是,姐姐只是希望你有心理准备,或许……再过几日,你便知道了。” …… 翌日,姜雨鄢仍陪着姜舞,昨夜她和姜舞说的话,她也担心姜舞会一下受不了。 “小舞,昨晚姐姐的话你也别想太多了,昨晚是姐姐不好,不该冲动和你说那些话的。”姜雨鄢劝道。 姜舞小脸上没太多情绪,轻声:“小舞没事。” 早膳姜舞用的不少,姜雨鄢看她这样,也放心许多。 早膳过后,姜舞起身朝殿外走去。 “小舞,你要出去吗?”南芙见状迎上前。 姜舞看眼外头,“今天有阳光,天气挺好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养着身体,也没能见什么阳光,想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可是小舞你的身体,太医说了,要好好调养的。”南芙担心说道。 “无妨,今儿天气好,小舞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太医不也说了吗,这两日开始小舞可以适当的出来走走,”姜雨鄢伸手扶住姜舞,“走,姐姐陪你。” 在灵舞殿闷了好些日子,骤然出来姜舞是有些不适应。 “小舞,咱们也不走远,往前面小花园走走就好了。”姜雨鄢说道。 “嗯。” 两人穿过宫廊,姜雨鄢观察看着姜舞的脸色,和她说着这几日宫中花园且又有了哪些新品种的花卉,她未主动和姜舞提起云容珏。 “这皇后娘娘被皇上禁足且也有日子了,也不知皇上究竟是何打算,是要惩罚了皇后娘娘,还是就禁足几日就算了。” 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任子月和蒋琼两人慢走看着周围花盆里新生起来的花。 “皇上的打算岂是咱们能琢磨明白的,不过无论皇上做什么决定,皇后娘娘经过这一次,只怕是……”任子月边说边摇头。 “哎,也是,皇后虽然身份贵重,但若真论起来,这次出事的不仅仅是姜昭华,还有那未能出世的皇子,皇后娘娘再如何怕也是难和皇嗣相比的。” “咱们这后宫,地位最高是皇后娘娘,最受宠的是姜昭华,如今皇后娘娘遭遇这事,姐姐,莫不是这以后后宫之中,便是姜昭华的了。”蒋琼说道。 任子月冷下眼,余光瞥了蒋琼一眼,“瞧妹妹说的,妹妹是将张夫人置于何地?” 蒋琼知失言,连忙道:“姐姐,妹妹不是这个意思,眼下皇后娘娘被禁足,后宫之中属张夫人位份最高,夫人才是最得圣宠的。” 任子月冷下的眼色这才慢好转起来,“你看得明白就好。” 蒋琼一笑,“只是,姐姐,皇上之前对姜昭华是颇宠爱的,这是咱们且都看见的,如今姜昭华骤然失子,处境可怜,皇上基于对昭华的宠爱,这日后会不会更加……”她犹豫一声,“妹妹也是为张夫人着想担心着。” “皇上从前固然是宠爱姜昭华,她失了孩子,也固然可怜,但妹妹不要忘了,皇上就是皇上,你看姜昭华闹了这么许久,有什么结果吗?我听说这几日皇上甚至都不踏足灵舞殿了,许再过不久,皇上就真厌弃她了。”任子月说道。 蒋琼轻叹气,“姐姐,我这边是听闻一些消息,说是姜昭华失子痛苦,又得知这事和皇后娘娘有关,所以想皇上给个交代,严惩皇后娘娘,皇上两难,这才落得现在这样僵持的局面。” 任子月笑出声,“这姜昭华是真冲昏了头,皇后到底是皇后,皇上再宠爱她,又岂能为了她,就和皇后彻底翻脸,难道不用顾忌皇后身后的母家了么,说到底,权和情,到底是权更重要。” 两人说笑着,不曾注意到不远处恰好走过来,将两人所说的话都听了进去的姜舞。 “姐姐,我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姜舞挪开眼,转身。 姜雨鄢担心看着姜舞,“好,我们回去。” 一路上,姜舞沉默。 “小舞,方才月美人和蒋美人的话,你且不要太放在心上,后宫里的女人,是都爱嚼舌根的。”姜雨鄢劝道。 姜舞没应声。 姜雨鄢又陪了她好一会儿,才离开。 午膳姜舞也没吃几口,就歇下了,一直到近申时,宫里传旨的宫人,将云容珏的旨意传遍六宫。 云容珏下令,令江素莫即日起禁足于椒房殿一月,并暂收回皇后管理六宫之权利。 姜舞站在门口,耳边不断回响着方才宫人的传旨。 禁足一月,收回管理六宫之权。 仅此而已么…… 她双眼不由落下一抹悲凉。 戌时一刻,夜色落下,灵舞殿的殿门被推开。 姜舞侧身躺在榻上,她听见殿门被推开的声音,只以为是南芙她们,没有理会。直到感觉到身边凑来一人。她转过身,看见那好几日她未曾见面的俊容。 两人四目相对,姜舞不语。 云容珏望着姜舞清瘦的小脸,眼底略过心疼之色,“听南芙说你午晚膳都没好好吃,朕让他们做了些豆沙糕,你爱吃的。” 话落,宫人呈上摆盘精致的糕点,云容珏捻起一块,递到小姑娘嘴边。 姜舞垂眼望着面前的糕饼。她一向喜欢吃东西,但自没了孩子,她便什么胃口也没有了。 她撇开小脑袋,“不想吃。”她轻声。 “妹妹身体还未好全,即便不想吃,也要为着身体考虑,听话。”他耐着性子,哄着,劝着。 姜舞定望着他,慢慢张口,咬下一口。 在沉默中,她吃下一块半左右的糕饼。 这夜,云容珏是留在了灵舞殿。 两人相拥,姜舞一直不曾睡着,他同她说着话,安抚着她的情绪。 “等妹妹养好身体了,且抽个时间,朕带妹妹出宫散散心。”云容珏说道。 姜舞窝靠在云容珏怀中,未接话。 片刻后才慢开口,“这件事,就这么过了吗?” 云容珏脸上神情一顿,垂眼。 “皇后娘娘禁足一月,收回管理之权,就这么算了吗?”她慢慢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眼。 “皇上给皇后娘娘的惩罚,就是如此吗?” 片刻沉默后云容珏慢开口,“妹妹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听话。” 姜舞眼睫轻颤,“珏哥哥,他是我们翘首以盼的孩子,他本应好好活着的,再过半年左右,他便降生了,可是现在……他死了……” 姜舞轻声的话,一字一句落在云容珏心尖,令他心中一阵翻江倒海。 “朕知道,孩子我们还会再有的,嗯?” 姜舞玉白的手指不自觉弯曲攥紧,“皇上答应过小舞的,会给小舞一个交代的,皇上的交代,便是这样的吗?” “小舞。” 姜舞动了动身,半小个身子倾压着他,望着他的双眼里是明显的倔强,“小舞别的什么都不想,只想要个交代,给孩子一个交代。” 云容珏望着小姑娘执着的双眼,许久后,轻叹口气,“皇后乃国母,有些事,是牵一发动全身,朕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妹妹听话,嗯?” 姜舞秀眉紧蹙。 许久后,她慢慢松开他,侧身躺回,呢喃出声:“小舞知道了。” “妹妹。” 云容珏唤了一声,但姜舞没有应声,她蜷缩着身子,双眼紧紧闭上。 外头月光透过窗户映照进来,落在小姑娘恬静的小脸上,云容珏望着,所有情绪,化为一声长叹。 翌日,姜舞醒后,身边已空,南芙走进来告诉她云容珏一早上朝去了,说是下朝后,会来陪她吃早膳。 姜舞听着也没太多情绪。 如云容珏所言,他下朝后,来了灵舞殿,陪她用了早膳。 早膳过后他也没离开,让柴内官将要批阅的奏折拿来,在灵舞殿处理着朝事。 午膳两人一起用。 晚膳亦是如此。 只是,云容珏虽在灵舞殿,但姜舞的情绪,并未因此有所好转,他陪着她,但她的情绪,神情,却始终是一副淡然。 连着两三日皆是如此。 直到第三日,内务府的人端着铺好的绿头牌来了灵舞殿。 云容珏只看了一眼,刚要挥手让人拿走,姜舞唤住,慢启声:“皇上在小舞这也有好几日了,总是不翻牌子,不合规矩,皇上今夜还是翻牌子吧。” 云容珏目光一顿,俊眉慢慢收起,弯成一道,转眼望着姜舞,“妹妹是要朕翻牌子?” 姜舞垂着眼,淡声,“这是宫里的规矩。” 云容珏呼吸一沉。 这几日,他日日陪着她,但她对他的情绪,一直是淡淡的,没有一点如从前那般,如今,竟连主动将他推出一事都能做了。 “看着朕,”他沉声,“妹妹是要朕去别人宫中?” 姜舞慢慢转过头,对上他的双眼,依旧是情绪淡然,她轻浅一声嗯,“皇上总留在灵舞殿不合宜。” 柴内官和内务府的内官是心提到嗓子眼看着两人,尤其是云容珏的脸色,沉黑的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云容珏转过眼,瞥了眼红盘上的牌子,他眼眉涌着深深的不悦,随手一翻。 内务府内官看了眼后,慢退出殿。云容珏也随之起身,就朝殿外走去。 “摆驾永华宫!”柴内官连忙跟上。 姜舞眼看着云容珏走远,直至再看不见他的背影。 “小舞,你何必这样呢。”南芙担心道。 姜舞不语,片刻后站起身,朝内殿走去。 …… 永华宫。 张若得到宫人的传话后,是又惊又喜,连忙拾腾着妆发,在殿门口迎接着云容珏。 不一会儿,看见云容珏走过来,她连忙欠身:“臣妾参见皇上。” 云容珏没应声,从她身边直接走进里殿。 张若跟了进去,就看见云容珏坐在圈椅上,双眼紧闭着。她凑上前的同时,示意身边宫女一眼,“皇上,操持了一天的朝事,想必是累了吧,臣妾让人打水来,伺候您歇息。” 第197章 做梦 宫女打来热水,张若接过浸好挤干的巾帕,递到云容珏面前,“皇上洗把脸吧。” 云容珏这才慢慢睁开眼。张若迎上他的目光,轻轻一笑,“皇上。” 云容珏未应声,接过巾帕擦拭了脸。 “皇上,您今儿,怎么想到来臣妾这了呀。”张若问道。 云容珏淡淡一声,“你若不想,朕且去别人那儿就是。”他边说着,站起身,就欲朝外走去。 张若一个激灵,连忙拦住,随之一声娇嗔,“皇上……皇上能来臣妾这,臣妾求之不得呢,”她余光朝外瞥了眼,“皇上天色不早了,咱们,安寝吧。” 张若边说着,边走到云容珏面前,脸上敛着浅笑,双手朝云容珏腰间探去。 云容珏垂眼看着。 不一会儿张若将男人腰间镶翠玉的束带解了开,外袍纤绳轻拉,外袍敞开。 “皇上。”张若嗔然一声,慢慢抬起云容珏的手,将外袍脱下,她将束带和外袍搁置木架上。 云容珏径直朝里走去。 张若望着坐在床榻上的云容珏。心中是欢喜又紧张,毕竟,云容珏从前在王府的时候,来她这的次数就不多,他登基后,这还是头一次。 如今皇后被禁足,前几日云容珏且都是留于灵舞殿,今天却忽然来了她这儿。 结合这几日宫人们所传的那些碎语,她猜想着,定是他和姜舞之间,闹了情绪。 也是,即便云容珏再怎么喜欢姜舞,宠爱姜舞,但他到底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姜舞如此这般闹腾,时间长了是个男人都会厌恶。 云容珏对姜舞的那点喜欢,怕是已经被磨没了。 若云容珏真对姜舞厌恶了,如今皇后又被禁足,满宫里,就属她位份最高了,这往后她的好日子是要来了。 “皇上。”她坐到云容珏身边,伸过手。 可还未碰到云容珏,便被云容珏抓握住了手。她一愣一怔,不解望着,“皇上?” “时辰不早了。”云容珏说完,便躺了下来,双眼紧闭。 张若好半响才回过神,呆看着云容珏。 这……这算什么?! 他来了她宫里,却什么也…… 然,张若再如何不解,再有情绪,也无可奈何。 她生气一叹声,只能在云容珏身边躺下。 翌日张若醒来后,荷香告诉她,云容珏不到卯时就已经离开了。 张若脸上是很深的情绪,荷香看着,劝道:“夫人,皇上虽走得早,但昨夜到底是留在了咱们宫中了,眼下皇后娘娘被禁足,姜昭华又一直是独宠,如今是夫人断了姜昭华的独宠,外头的人,可是要羡煞夫人了。” 羡煞…… 张若瞥眼。 昨夜云容珏是留在她这永华宫了,可也只是留下宿夜了一宿,什么也没发生。 “夫人,怎么了?皇上留在咱们宫中,您难道不高兴吗?”荷香见张若没有高兴的情绪,问道。 张若收了收情绪,“没有,本夫人自然是高兴的。” 之后两晚,云容珏翻的依旧是张若的绿头牌。 连着三晚云容珏都留在了永乐宫,后宫中的风向话,迅速变了。毕竟,除了姜舞外,云容珏还没有在哪个嫔妃宫中连着留夜,张若又是现下后宫中位份最高的。 甚有人猜测,云容珏会不会将管理六宫的权利,都交予张若。 若云容珏真那么做了,那张若的地位,便是如同副后了! 这两日时间,永乐宫是人来人往,蒋琼,任子月几人,日日都来张若宫中请安。 “美人,方才那东西,不是您准备送给姜昭华的吗?怎么给了张夫人了?”宫女不解问道。 蒋琼笑,“原是打算给姜昭华的,但这不,皇上近来总是去张夫人宫里,张夫人如今又是宫中地位最高,还有深得圣恩的,这好东西,给了姜昭华怕也是浪费了。” “哎,也是令人唏嘘,想想,姜昭华可一直都是最得宠的,这宫里论宠爱,皇后都比不过昭华,可如今皇上骤然就……” 蒋琼翻着眼,“这就是后宫,皇上乃九五之尊,他的心意是最变幻莫测的,后宫这么多嫔妃,谁能保证自己能一直握住皇上的心?先前姜昭华也不过是运气罢了,她还真以为皇上对她是一直专一着的?” “这事说起来,也是她自己作的,我听闻,她为着皇上没有严惩皇后娘娘一事,一直和皇上闹着情绪,真是可笑,”蒋琼呲笑出声,“男人最不喜欢任性的女子,更何况是皇上,她总在皇上身边闹,皇上能不烦么?一烦了,可不就厌恶了。” “美人说的是。” 忽然。 蒋琼脚步一顿,望着前方,她慢慢走上前,欠身揖礼,“嫔妾见过姜昭华,姜昭华安。” 姜舞小脸上情绪淡淡,只轻轻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绕过蒋琼离开。 “蒋美人似是从永乐宫出来的。”南芙说道。 姜舞轻嗯一声。 这几日后宫中是什么情况,众人皆知,南芙不平道:“先前这蒋美人还经常来看望小舞你,如今倒好,连个影都见不着,我看还不是因为皇上这几日总是去张夫人宫中。” 南芙话出,意识到失言,连忙缄口,“小舞,对不起。” “没事,你说的,本也是实话。”她淡淡一声。 “小舞。”南芙担心看着她。 “回宫吧,一会儿不是舒王妃要来吗。” 南芙颔首,“是。” 两人回到灵舞殿不多久,赫宝琪就来了。 赫宝琪得知宫中发生的事,对姜舞很是担心,不断安抚劝着。 “小舞,难道你真要一直这样和皇上闹情绪下去?这对你是没有好处的啊。”赫宝琪担心。 姜舞拨弄着手中的花枝,片刻后缓声:“宝琪,若换了你,你能轻易释怀吗,失去的那个,是我的孩子。” 赫宝琪一噎,一时难回答。 “可是,小舞,之前我和王爷发生不愉快的时候,你不还劝我吗。”赫宝琪道。 姜舞小脸上是一抹无奈,“那不一样的,宝琪,你不明白的……”她呢喃着。 赫宝琪见姜舞如此,也是无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也是,如她所说的,她和皇上之间,和上次她和王爷的事是不一样的。 赫宝琪在灵舞殿陪了姜舞有小半日才离开。 夜色落下后,寂静的皇宫传来轿铃的声音,姜舞闻见,本能朝殿外望去一眼,然后慢慢收回眼,站起身。 “小舞?” “我有点累了,想歇息了。” 与此同时,灵舞殿的内官走了进来,若有所意,凑到南芙身边,低语了几句。 声音虽不大,但许是这殿内安静,姜舞还是听见了。 云容珏去了盛良人宫中。 姜舞走进里殿,在梳台前坐下,梳台上的漆红描金盒里躺着一白玉短簪。 姜舞素白小手执起短簪,望着的双眸潋滟着浓浓的情绪。不知道在梳台前坐了有多久,姜舞才慢站起身。 偌大的皇宫沉静如水。 细索的炭火声,令人稍觉温暖。 盛莺规矩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正在阅书的云容珏。 云容珏慢放下手中书卷,目光望前,邃深的眼眸里,勾勒着一抹情绪。 盛莺偶尔掀眸,小心看眼云容珏,他今夜虽是翻了她的牌子,但心思,并不在她这儿。 云容珏如此这般出神许久,随着外头夜色的越渐静溢,他似是没有一点要安寝的意思。盛莺这样矩站着有许久,双腿是感酸乏。 她小心翼翼看云容珏,红唇紧抿,慢声开口,“皇上,夜深了,要……要安寝吗?” 云容珏慢慢回过神,转眸看了眼盛莺,片刻后轻叹一口气,抬手捏了捏发疼的两眉眉心,然后站起身。 “皇上……恕臣妾直言,皇上心里还是很记挂着姜昭华的吧?”盛莺望着云容珏的背影,忍不住开口。 云容珏脚下步子一顿,周身慢散发出一阵寒气,他转过头,看着盛莺。 盛莺紧抿着唇,对上云容珏的双眼时有一丝畏惧,下意识垂低下眼,“皇上既还牵挂着姜昭华,何不去看看姜昭华,也……也免得牵肠挂肚。”她说道。 云容珏冷声:“你想朕去姜昭华宫里,而非留在你这?” 盛莺双手据于身前,昭露着她的紧张,“臣妾自然是想皇上留下的,但是臣妾也知道,比起臣妾,皇上是更惦记着姜昭华,姜昭华失子不久,情绪身体都还不稳定,正是需要皇上陪伴的时候。” 云容珏漆黑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动容。 但很快,眼前一闪而过小姑娘倔强的模样,将这一丝动容打散。 “朕今夜既然翻了你的牌子,且就是留在你宫中的,”云容珏说道,“朕乏了。”说罢,径直朝里头走去。 盛莺脸上划过一抹情绪,随即跟上云容珏脚步,走进了里头。 进了内殿,云容珏自顾将繁琐累赘的外袍褪去后,便上了榻,双目紧闭,眉头却是深皱不平坦的。 盛莺看着已然睡下了的云容珏,轻叹一声后,她放轻脚步和动作,上了榻。 两人共睡一榻,也仅仅是共睡一榻。什么也没发生。 云容珏睡的并不安稳,尤其是夜半时,外头忽然下起雨,雨夹着纷飞的雪,扰的人更心烦意乱。 云容珏倏然睁开眼,耳边雨雪的声音清晰,甚有伴着闷闷的雷声。 盛莺眠睡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见动静,她微睁开眼,看见身边男人起了身,捋上外袍后快步离开了。 待门关上,她才慢慢坐起身。 …… 夜半的雨雪,似更冽人。 姜舞躺在软塌上,翻来覆去,睡的很不安稳。 每每一到雨天,她就会如此,即便是睡着,也很难安稳下来。 她迷糊睡着,没听见门口传来的轻轻一声开门声,更不知道,有人进来。 殿内炭火烧的旺盛,一方夜烛燃着亮着漆黑的香殿。 云容珏迈步走近,借着烛火光,望着榻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睡着,但眉头却是紧紧皱起的,偶尔的翻覆是她不安稳。 云容珏望着,看着,情绪缱绻,忍不住伸过手,握住她的小手。 迷糊睡梦中,姜舞感觉自己要掉落悬崖之下,但忽然,有人抓住了她。 这个人是谁? 她想看清,但怎么也看不清。 翌日。 姜舞从睡梦中骤然醒来,她紧搂着被褥,迷蒙的双眼张望看着殿内四周,有一瞬的恍然。 “小舞,你醒啦。”吱呀一声,南芙推门走了进来,见姜舞坐起身了,她走过去,“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来。” “小南。” “怎么了?” “昨夜……有发生什么事吗?”她喃喃问道。 南芙眨巴双眼,不解看着她,“什么事呀?昨夜没发生什么啊。” 姜舞轻眨眼,有一丝虚。 “小舞,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南芙关心问道。 姜舞缓了缓情绪,摇头,“没什么,大概是昨晚睡得不太安稳,做了梦,现在一时没缓过神。” 南芙轻笑点头,“那我给你打点热水来,你洗把脸,会缓和很多。”南芙说完转身离开了大殿。 南芙离开后姜舞从床榻上下来,她走到外殿。 偌大的灵舞殿一如往常。 看来,真的是她做梦了。 姜舞洗漱后,南芙端来早膳,她稍用了些。 昨夜的雨雪停后,今儿一晨,便出了太阳。 姜舞看着外头涌起的艳阳,思绪缱绻而深。 “小南,一会儿陪我去趟宝华殿吧。”她启声。 南芙问道:“宝华殿?去宝华殿做什么?” 姜舞起身,走到架子边,打开架子上其中一格,将里头的经文拿了出来,“前几日我抄了些经文,送去宝华殿诵念烧了。” 南芙颔首,“好。” 辰时两刻,姜舞和南芙一起去了宝华殿。她将抄写的经文,在佛前焚烧掉,跪拜诵念着。 “希望,孩子能早早超度,再投胎至好人家。”姜舞呢喃着。 “一定会的。”南芙说道。 两人走出宝华殿,在回宫的路上,遇到了萧七瑾。 “萧大人。” “昭华娘娘安。”萧七瑾依礼给姜舞行礼。 “娘娘是刚从宝华殿出来?”萧七瑾余光朝宝华殿方向望去。 姜舞颔首,“嗯,到宝华殿烧些经文。” 萧七瑾垂眼,想来姜舞的这些经文是烧给那未能出世的孩子。 “娘娘,有些话,微臣想和娘娘谈聊谈聊。”萧七瑾启声道。 姜舞凝神片刻后,张望看了眼,然后道:“好,到前面的花园说吧。” 两人到了前头的小花园,坐在凉亭中。 萧七瑾和姜舞两人面上是有君臣之礼,但两人之间的相处和关系,更多是如朋友。 也因此,萧七瑾和姜舞并没有太多的客套话,和绕门话,是开门见山,和她说道了许多。 姜舞安静听着,眼里的情绪,随着萧七瑾的话,一点一点,逐渐流转。直至萧七瑾起身离开。 “小舞,萧大人和你都说了些什么呀?”南芙连忙凑上来,关心问道。 姜舞未语,望着萧七瑾渐远的背影,思绪深深。 她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耳边,不断是萧七瑾的话。 “请昭华娘娘安。” 姜舞被这一声拉回情绪,看见是盛莺。 昨夜,云容珏便是在盛莺宫中留夜的。 “盛良人请起。”姜舞一声。 盛莺看见姜舞脸色的差劲,启声道:“娘娘气色不太好,娘娘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姜舞牵出一抹笑,轻颔首,“谢谢盛良人关心。”她说完,便欲绕过盛莺离开。 盛莺看着姜舞,忍不住唤住她,“娘娘,有几句话,恕嫔妾多言,想和娘娘说说。” “盛良人想和我们娘娘说什么?”南芙下意识护着姜舞,她对盛莺有些防备,毕竟这段时间云容珏冷落姜舞,去各个后妃宫中,像张若,蒋琼等人,俨然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对姜舞,更是抱有看好戏,奚落的情绪。 “小南。”姜舞示意一摇头。 盛莺将身边多余宫人屏退些,然后才开口道:“娘娘,嫔妾自知身份低微,有些话,或许不是嫔妾该说的。” “娘娘小产失子,难过,情绪低落,是人之常情的,但……皇上是真心疼牵挂娘娘的,娘娘总是和皇上闹着情绪,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对娘娘自己,都不是有利的。” 姜舞秀眉微蹙起。 盛莺继而又道:“皇上给娘娘的恩宠是盛宠,是满宫后妃都羡慕不来的,娘娘又何必因为一时的情绪,断了这份恩宠,也断了和皇上之间的情谊。” 姜舞紧抿着唇,淡淡的一声,却有颇深的沉重,“恩宠便能抵过一切吗……” 盛莺听清姜舞呢喃的话,迈步上前,劝道:“嫔妾知道,娘娘是真心喜欢皇上的,所以想要的东西更纯粹,但娘娘不能忘了,咱们身处的地方是皇宫,在这如深潭水一般深的后宫中,没有恩宠,是如冬日没有御寒之物,夏日没有解暑之水一般,嫔妾便是最好的例子。” “娘娘应没忘记,曾出手相帮嫔妾一事,正是因为嫔妾没有娘娘这份恩宠,这冬日里最基本的炭火,都无法拥有。” “恩宠虽不是全部,但却不能没有。”盛莺说道。 第198章 甜的 养心殿。 桌上高堆着的奏折,随着时辰渐过,云容珏一一批阅,慢慢落下。 “皇上,蒙国来信。”柴内官将信呈上。 云容珏接过,看了眼,难得脸上露出笑。 柴内官许久没见云容珏有笑容在脸上,他也是一笑,“皇上,是喜事吧?” “是喜事,蒙国可汗来信,公主婚事已定,定于一月初,将公主嫁过来,咱们这边也该好好为之筹备了。”云容珏说道。 柴内官连连颔首,“果然是天大的喜事,萧大人若知晓定会更欢喜的。” 云容珏笑,“这是自然,你且将这事传告给萧大人,且让他准备着,公主嫁来大凉,一应准备事宜,你且帮着准备着,万不可懈怠。” “奴才明白,这就去让人去办!” “咳咳……” 柴内官刚要退离养心殿,听见云容珏一声重咳,“皇上,从昨日起您就一直有咳嗽,怕是着了风寒,请太医来看看吧?” “不用,不过是咳嗽两声,过两日便会好了,你且先下去吧。”云容珏一摆手。 柴内官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颔首后,离开了养心殿。 …… 灵舞殿。 外头寂静,姜舞半倚着软塌,手中握着书卷,她双眼目光落在书卷上,可眼神没有半点凝聚,显然心思不在手中书上。 耳边隐有细碎的声音传来,她回过身,转眼,就看见殿内内官和南芙两人低语着,“你们嘀咕说什么呢?”她慢慢放下手中书卷。 内官口快,话脱口而出,“回昭华,奴才听闻,皇上病了。” 姜舞一怔,手一颤,差点将手边杯盏碰翻,她呢喃着声:“皇上……病了?” “是啊,听说还病的不轻呢,柴内官几次想请太医给皇上诊看,但皇上都否掉了,听闻这几日前朝事多,想来……皇上是因此,积劳成疾的。”内官说道。 南芙和内官两人相视一眼后,又小心看着姜舞的神情反应。 姜舞眼睫垂落,似有情绪,但卷翘的羽睫是将她眼底的情绪遮盖住,令人难看清。 许久,姜舞都没有说什么,南芙和内官两人慢退出灵舞殿。 “南芙姐姐,我瞅着昭华怎么也没什么反应,莫不是真对皇上死心了?”内官担心道。 南芙轻斥一声,“别乱说,且再看看吧,我想,小舞不会对皇上一点感情都没有了的。” 内官撇嘴,“哎,但愿昭华能有所反应吧,不然再这样下去,咱们这灵舞殿真要成冷……” 南芙瞪眼,内官颤颤,缄口而止。 灵舞殿有大约半个时辰的安静,南芙在殿外守着,时不时担心朝里望去一眼。 忽然! 殿门被拉开,南芙激灵,连忙站起身,就看见姜舞走了出来,“小舞。” 姜舞垂着眼,“在宫里呆久了,出去走走。”说完,径直朝宫殿外走去。 南芙回过神来,连忙从殿里拿起披风,快步跟了上去。 南芙一路跟着姜舞,眼看着这条路是往养心殿去的,不由低头一笑。 “小舞,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再往前走,就是皇上的养心殿了。”南芙开口。 姜舞不语,直到走到养心殿门口,她慢驻足下来,下意识转眸,朝里头望了一眼,情绪深沉。 南芙见她站了片刻,都没有动作,凑上前,“小舞,若是担心皇上,且就去看看吧。” 姜舞下意识蹙眉,蓦地转身,“回宫。” 南芙一愣,这就是回去了?!她刚要张口说什么,姜舞才转过身,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奴才见过昭华娘娘,娘娘金安。”柴内官一眼看到在外头的姜舞,连忙迎了过来,及时唤住。 “柴内官。” “昭华娘娘是来看皇上的吗?皇上就在里头,昭华娘娘且可进去。”柴内官说道。 姜舞紧抿着唇,眼底是一抹犹豫,片刻后她慢声道:“我是碰巧经过,皇上日理万机,还是不打扰了。” “诶,娘娘,”柴内官见姜舞要离开,连忙拦住,“娘娘,娘娘来看皇上怎谈得上打扰,而且不瞒娘娘说,皇上这几日染了咳疾,咱们做奴才的劝了皇上好多回,皇上都不肯请太医来看,再这样下去,皇上身体怕是要垮了,这满宫里,也只有娘娘您,能劝说得动皇上了。” 姜舞犹豫的眼底略过一抹心疼。 “娘娘……且去看望看望皇上吧。”柴内官又道。 姜舞沉默片刻后,终是转身,朝养心殿内走去。 柴内官见状眼中顿染上欣喜,连忙跟了上前。 姜舞刚还未走上台阶到大殿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的不小的咳嗽声,一声又一声的,听的令人很不心安。 她秀眉一蹙,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加快,走了进去。 殿内安静,只有云容珏一人,姜舞轻迈步走进,看见男人坐在桌前,他面前堆放着奏折,他一手拿着奏折批阅着,一手敛拳掩唇咳嗽着。 姜舞呼吸泛重,咬着唇,走近。 “不是告诉你们,不要来打扰朕吗?!都听不明白话是吗!”云容珏未抬眼低声呵斥一声。 身边站着的人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云容珏恼怒,一挥手一抬头,“混账东西!” 砰! 云容珏一挥手,手边的茶碗,被掀翻,朝地上摔去,姜舞就在一旁,她一个激灵本能侧身避开,泛凉的茶水溅到她手背上。 云容珏抬眼的刹那呼吸一重,“妹妹?” 姜舞低头,看地上碎裂的茶碗,她弯腰低身,去将碎碗拾起。 云容珏眉头一蹙,立刻起身弯下腰,接过她手中拾起的碎片,”你怎过来了。”云容珏启声。 两人站起身,姜舞抬头望着,“皇上咳嗽厉害,为何不让柴内官请太医看看。” “不是什么大事,过些日子就会好了。”云容珏说道。 姜舞秀眉是弯皱的更深了,“皇上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吗。” 云容珏眼眸勾起一抹情绪,定眸看着她,“妹妹此番前来,又是所为何?” “是因惦记着朕的身体,还是有他事要说?” 姜舞有片刻沉默。 云容珏转开眼,“若妹妹有别的事,尽管说就是了,朕这里且还有不少奏折要批阅。”他声音是冷下几分。 姜舞伸过小手,阻止住他又要翻阅奏折的大掌,闷着声:“皇上,身体重要。” 云容珏目光一顿,悠转眸,“妹妹还关心朕。” 姜舞没有否认,但也没明说。 云容珏沉下脸色,“朕且要听妹妹说。” 姜舞敛着情绪,一时未语。 “咳咳……罢了,妹妹且回去吧。” 姜舞本还沉然淡定,但一听见云容珏沉重的几声咳嗽,整个情绪都绷了起来,她顾不得许多,“皇上咳的厉害,必须让太医来看看,柴内官。” 她说完将柴内官唤进来,也没管云容珏是否应承,就让柴内官去请太医。 柴内官下意识看了云容珏一眼,见云容珏没有明显否决的情绪,连连点头,退出养心殿。 “国事固然重要,但皇上身体更重要,等太医给皇上诊脉完了,皇上再看这些奏折也不迟。”她边说着,边拉起云容珏的手,牵着他离开桌前,走向休息的软榻。 云容珏望着,任由她所为着。 不一会儿,太医急匆匆走进殿内,连忙替云容珏诊脉。 姜舞紧张看着,她不知,她这样的紧张,这样的情绪,一应全落进身边男人的眼中。 太医诊完脉,将云容珏的身体情况道之。 云容珏是着了风寒,加上日夜操劳,才致使病疾加重,本也不是大事,但若不细心调理,易成顽疾。 “微臣开下药方让人煎煮好,皇上每日按时喝下即可。”太医说完,退出养心殿。 太医退出去后不一会儿,柴内官端来一碗羹粥,“皇上,晚膳您用的早,且也没吃多少,一会儿太医开了药,喝药前您且再用点膳食吧。” 没等云容珏应下,姜舞先一步接过瓷碗。柴内官见状,一笑,退出养心殿。 “皇上用些吧。”姜舞说道。 云容珏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也没拒绝。 云容珏吃着羹粥,姜舞看着,两人谁也没说什么。待羹粥吃完后,宫人将煎煮好的药端了上来,漆黑一碗,看着就是难以下口的。 云容珏看着碗里漆黑的药,他并不急于喝下,一手握着调羹,轻倒腾着,“方才的问,妹妹且还未回答朕。” 姜舞小手忍不住紧攥起来,他非要她一个回答。 “皇上还是先喝药吧,药凉了就不好了。” 叮当一声,云容珏松开手,调羹和瓷碗碰撞出清脆一声。 “若妹妹无心,朕喝药与否,身体好坏与否,又和妹妹有何关系?”云容珏沉下声说道。 姜舞呼吸重了几分。她能明显感觉到他朝她投来的灼灼目光。 片刻后,她终是妥协,“是……小舞……小舞是关心皇上。”她说完,慢抬起眼,“皇上可以喝药了吗?” 云容珏绷着的俊容这才慢慢舒展开。也没再倔着,舀了一勺药汤,喝了一口。 这药,苦的很。 姜舞见他眼眉流露难看,忍不住凑近,“是药太苦了吗?” 云容珏轻笑,“这药是甜的。” “甜的?” 姜舞诧异,疑惑看着碗里漆黑的药。这药怎么看着也不可能是甜的啊。 而且方才他喝下一口的眼色,明明是觉得太苦流露出来的。 “妹妹不信?” 姜舞摇头,“怎么会是甜的。” 云容珏薄唇微勾,“妹妹若不信尝尝便是。” 姜舞半信半疑,伸手拿起调羹舀了一勺,然她还没来及送进嘴里,忽然,手腕一股力量。 云容珏喝下她手中调羹里的一勺汤药,一手压住她的后颈。 “唔……” 姜舞没反应过来,唇,已被覆上一片温热。 苦涩的感觉瞬间在唇间弥漫开,令她眉头不自觉紧紧皱起,小手也本能想要将他推开。 但云容珏紧紧箍住她,令她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云容珏才慢慢松开她。 她早已靠在他怀中,气息不匀。 “朕不知妹妹也是如此心狠的。”他声音微哑,气息不匀。 姜舞缓着气息,本能否认,“小舞没有。” 云容珏垂眼望着,“妹妹还在生朕的气?朕知道,这件事令妹妹委屈了。” 姜舞气息平和后,依靠在云容珏怀中,她双眼轻颤,敛着情绪。 她是生气,伤心,甚至有绝望。 但是如今…… 萧七瑾的那番话,还有盛良人的一番劝说。 是将她心中的那些情绪,一点一点冲散。 她慢抬起头,望着他。 他眼中的疲惫,是清晰可见的。 下一瞬,她伸手,主动环住他的脖颈。 云容珏呼吸一重,小姑娘的主动,是催化他情绪最致命的。 他的薄唇,再压上了她的唇。 这一夜的养心殿,是显得格外平静。 姜舞进去后,便没再出来。 柴内官在门外守着,看着时辰渐过,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风雪的日子,是要过去了。 …… 翌日。 姜舞在呢喃声中醒来,她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抹熟悉的令她安心的俊容。 “珏哥哥。” 小姑娘还有些迷糊,迷沉沉的轻唤他一声。 云容珏将她搂的更紧了,薄唇在她光洁额上落下。 姜舞缓了片刻神绪,才清醒了些,抬眼看他,“皇上今天不上朝吗。”她问道。 云容珏轻笑,“朕既病了,歇养着总是应该的,一会儿陪妹妹用完早膳,且再去宣室殿和六弟他们商议国事。” 姜舞了然颔首。 两人缱绻相拥片刻后,才起了身。 宫人打来洗漱的热水,姜舞替云容珏更衣穿靴。 早膳备好,两人一起用完后,柴内官端来苦药汤,姜舞看着云容珏喝下后,才放心下来,还不忘捻颗蜜饯给他。 云容珏亦是愉悦吃下。 用完早膳和汤药后,云容珏便去了宣室殿。 姜舞也离开了养心殿。 从养心殿出来姜舞的脸色是要比昨日好许多。 南芙一早便来守着了,见姜舞出来,连忙迎上,又见她脸色情绪都不错,忍不住问道:“小舞,你和皇上,和好了?” 姜舞低笑,笑容包含一切。 南芙也是松了口气,“太好了,总算是过去了,小舞你想通想明白了真是太好了。” 姜舞叹气一笑,缓声:“之前我是情绪太重了,忽略了很多。” 她一味沉浸在失子伤心当中,怨怪云容珏不重惩罪魁祸首,但却忘了,他和她一样,他的伤心不比她少,而他,还要顾及的,有很多。 萧七瑾的那番话…… 他为她所做的,若不是萧七瑾告之,她不会知道。 南芙轻笑,“嗯,小舞你和皇上和好了就好!” 姜舞笑,轻颔首,启声:“咱们去趟内务府吧,去挑选些料子。” “挑料子?要做什么?”南芙问道。 “不是再过不久,影公主就要嫁过来了吗?她和萧大人成婚,我想做对鸳鸯枕送给他们。”姜舞说道。 南芙陪着姜舞去了趟内务府,挑选了好一番,才选中了一匹红缎。 回宫的一路上,姜舞是琢磨想着要如何绣好这对枕头。 “小舞你看,那些花好漂亮呀。” 姜舞顺着南芙所指看去,只见花房的几个宫人一人手中抱着一盆不一样的花,其中一株最为特别。 “参见姜昭华。” 宫人见她驻足行礼。 “这些花是什么花呀,好漂亮。” “回昭华,这些都是花房新培育出来的新花种,这株是红尾绿萝。” “红尾绿萝,真好看,小舞,咱们灵舞殿刚好清了几盆萎坏了的花,若这盆放到咱们宫里,定很好看的。”南芙说道。 姜舞颔首,“是好看,这盆可送到灵舞殿吗?” 宫人颔首,“一会儿奴才就给昭华送去。” “那盆我要了。” 宫人话刚落,忽然,一道声音响起,姜舞下意识转过身。 就看见蒋琼挪着莲步走了过来。 蒋琼敛着笑看着姜舞,然后朝姜舞欠身,“嫔妾参见姜昭华。” “这花甚是好看,一会儿,且搬到我宫中吧。”蒋琼说完,看向捧端着花盆的宫人,重复一声。 宫人为难,看着两人,迟迟未应声。 “蒋美人,您这么做怕是有不妥吧?”南芙开口,“这盆话是昭华先看中的。” 蒋琼闻声眨眼,看着姜舞,“啊,是吗?嫔妾还真不知,昭华和嫔妾看中同一盆花了呢,不过昭华娘娘一向大方,且……如今皇上甚少去昭华娘娘宫中,这花,昭华娘娘即便是拿了回去无人欣赏岂不也浪费了。” “倒不如摆在嫔妾宫中,皇上时不时过来,且还能看个新鲜,昭华娘娘说是不是呀?” 蒋琼的每一句话,都极尽嘲讽。 姜舞听着,虽觉刺耳,但也不觉为奇。 她和云容珏冷对许久,这满宫里的人都和蒋琼一样,是认定她已经彻底失去云容珏的宠爱了。 “蒋美人,昭华娘娘位份可是在您之上,您这样是僭越了!”南芙说道。 蒋琼并不以为然,“娘娘位份确实是在嫔妾之上,但如今娘娘除了这位份,还有什么吗?” “娘娘,嫔妾并无想和娘娘争的意思,只是一盆花而已,娘娘又何必呢?”蒋琼带着戏谑笑看着姜舞。 姜舞神情淡淡,“是啊,不过是一盆花而已。” 蒋琼脸上的笑更深了,“既然娘娘说了,那这花,嫔妾且就拿走了,”她说完看向抱着花盆的宫人,“一会儿送到我宫中。” “这花,确实漂亮。” 忽然,一道低沉声音插过,众人转过身去。 就看见穿着黑色绣金边龙袍的云容珏走了过来。 第199章 一贬一升 “参见皇上!” “参见皇上!” …… 云容珏眼眸视线略过蒋琼,停落在姜舞小脸上,眼底不由勾起缱绻柔和。 “这花,确实漂亮,蒋美人可是喜欢,要将它放到自己宫中?” 蒋琼微低着眼,没看见云容珏脸上的情绪,她弯唇含笑,“是,这花特别,且漂亮,嫔妾正打算将它放到宫中,也好让皇上,到嫔妾宫中时,可好好观赏。” 云容珏睨眼,片刻后缓声,“也好。” 蒋琼一听,刚要开口谢恩,还未开口的话,被云容珏一下打断,她双眼更是露出一抹惊诧。 “这花,姜昭华喜欢,且搬到灵舞殿吧。” “皇上?” 蒋琼抬头,瞪大的双眼充满震惊,不知是她听错了?还是云容珏说岔了嘴? “蒋美人方才和姜昭华说的话,朕且都听见了,朕倒不知,这宫里,何时一小小美人,敢僭越到昭华头上了!”云容珏声音稍重几分。 蒋琼一个激灵,连忙跪下,“皇上……嫔妾……嫔妾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且以为朕是傻子了吗?” 云容珏沉怒,“来人!”云容珏唤人,柴内官连忙凑上前。 “蒋美人以下犯上,不守宫规,即刻起,斥降为良人,禁足宫内一月。” “皇上恕罪啊!” 蒋琼瘫软在地上,不断哀求着。 她进宫后一直是察言观色,可说得上是谨小慎微,怎料想竟在这上失足了! “还有,即刻起,晋姜昭华为姜昭仪。” 云容珏连下两旨,一贬一升。 在后宫众人还以为两人还拧闹着情绪的时候,两人却已经冰释,是所有人都不曾料想到的。 姜舞晋升昭仪,是仅次于皇后和张夫人之地位。 “娘娘……” 江素莫被禁足于椒房殿多日,从起初的不甘激动,到如今的心平气和,每日她在宫中练字,修剪花枝等,浮躁的心沉淀下许多。 一月禁足,是很快就过的。 江素莫瞥眼看拂冬,见她脸上有些急色,“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本宫不是一再告诉你们,有事莫急。” “是,”拂冬欠身,“皇后娘娘,是皇上……皇上下了两道旨意。” 江素莫眼眸敛起神绪,但很快又恢复平和,缓声:“皇上又下了什么旨意。” 拂冬缓缓道之。 江素莫握着毛笔的手不由一颤,笔头一歪,一长撇在白纸上划开。 “昭仪……皇上真的晋她位份了。” “是。” 江素莫凝望着白纸,心中涌起不少情绪。 姜舞晋升昭仪之位,她原就有准备,知是迟早的事,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前些日子你不是还说她和皇上闹着情绪,皇上去了其他嫔妃宫中,许久都不曾理会她了吗?”江素莫开口。 拂冬皱着眉,“是啊,前些日子确实如此,只是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快,两人就和好了,一点征兆也没有。” 江素莫有片刻的沉默,而后才长叹一口气,将面前书写花了的纸张揉成团丢弃到一旁竹篓里,“皇上对她一向宠爱有加,到底这是迟早的事,也算是意料之外吧,说起来,蒋美人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被降了位份?” “听宫人说,蒋美人在御花园里嚣张跋扈,欺辱姜昭仪,恰好被皇上看见了,所以就被降了位份。”拂冬说道。 江素莫鼻间发出一声呲笑,摇摇头,“原先本宫还以为蒋美人是聪明之人,没想到,聪明不过几日。” “皇后娘娘,如今姜昭仪地位飞升,又甚得皇上宠爱,这日后她的地位怕是和张夫人平起平坐了。”拂冬担心。 江素莫垂着眼,许久没有应声。 直到写完几个字后,她慢放下手中毛笔,“还有十日,本宫的禁足且就解了。” …… 姜舞和云容珏和好一事满宫皆知。 “小舞,你真的想通了?” 姜舞含笑点头,“嗯,想通了。” 姜雨鄢轻笑,看着姜舞,“前些日子看你那么伤心,姐姐还以为你对皇上是真的死心了呢,怎么一转眼,就想通了?”她问道。 姜舞抿喝着牛乳,缓声:“只是小舞明白了,皇上也有他的无可奈何,他虽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但要承担的也很多,失去这个孩子,他心里的痛,不比小舞少,而且……” 她话语微顿,姜雨鄢凝眸看她,“而且什么?” “而且,皇上真的为小舞做了很多。”姜舞没和姜雨鄢细说萧七瑾同她说的那番话。 姜雨鄢从姜舞双眼中看出坚定。她一笑,“看来你是真的想通了,也好,想通了,就不会纠着情绪,不会难为了自己。” “只是小舞,姐姐有些话,或许不那么好听,但是真的为你好。” 姜舞看见姜雨鄢有些严肃的脸,展颜一笑,“姐姐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 “小舞你能和皇上和好,姐姐自是替你高兴的,不过……你可有想过,这一次,皇上没有严惩害了妹妹的人,是有所顾忌,若是以后……类似或相同的事再发生,妹妹可有心理准备到时候皇上是还顾忌着别人,还是会为妹妹讨回应有的公道?” “妹妹能理解一次,但日子还长,往后的事妹妹可有想过?” 姜雨鄢的问直击姜舞心房,她握着杯盏手不自觉一颤。 姜雨鄢垂下的眼眸正好望见。 沉默持续许久,姜舞才稍缓过情绪。 “姐姐,这样的意外,小舞不会让它再出现了。” 这次,虽是江素莫为之,但她自己也有责任,她没能保护好腹中孩子,愧于孩子。 姜雨鄢唇角轻牵,“也罢,这到底是小舞你和皇上两人之间的事,姐姐也不好多掺和插手,但愿姐姐所说的那些,日后都不会发生。” 两人又聊了大约半个时辰,姜舞离开了慕烟宫。 姜雨鄢送她到殿门口,看着她离开后,才慢慢收回视线。 “娘娘还有什么打算么?” 冯治走了出来。 姜雨鄢脸上涌着深深的情绪,片刻后才缓声:“自然。”她转身走进里殿。冯治跟着走了进去。 “娘娘如此这般,不累吗?” 姜雨鄢抿喝着茶水,“累,但这是必须的,她是我妹妹。” 冯治望看,笑而不语。 姜舞回了灵舞殿,云容珏尚未下朝。她先前去内务府挑选的花样绸缎,为着给萧七瑾和谷梁影一份贺礼,再过一月多,谷梁影就要嫁过来了,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姜舞绣的认真,连云容珏进来了,都不曾发觉。 “妹妹这是在做什么?”云容珏搂过她。 姜舞吓了一跳,“是打算给公主和萧大人成亲的贺礼,鸳鸯枕。”她抬起至他面前,红缎上的鸳鸯,半只成形。 云容珏看着轻笑,“这原来是鸳鸯啊,朕且还以为妹妹是在绣水鸭子。” “什么呀,哪有差那么多,这就是鸳鸯。”姜舞嗔言。 云容珏轻笑,薄唇轻吻她的脸蛋,“妹妹说是鸳鸯就是鸳鸯。” 姜舞哼声,小鼻子皱了皱。 “妹妹且给别人绣了鸳鸯,倒是没给自己和朕绣一对。” 姜舞小脸不由一红,“什么呀,公主和萧大人是大婚嘛,大婚送鸳鸯才是合情理的,我们又没有……” 云容珏轻眨眼,望看着姜舞,心中敛起一抹情绪。 ———— 十日时间,转瞬即过。江素莫被禁足的时间也到了。 江素莫禁足解后,云容珏并没有立刻恢复她管理六宫之权。对此,江素莫也并不着急。 江素莫虽遭云容珏斥责,禁足之惩,但终是皇后,后宫嫔妃暗下虽有看笑话者,但明面上还是不得不对江素莫客气敬重。 “姜昭仪,许久不见。”江素莫看姜舞,启声。 姜舞微颔首。 “姜昭仪身体可好些了?” “承蒙皇后娘娘关心,嫔妾身体已好多了。”姜舞说道。 江素莫轻笑,“那就好,这身体啊,是人之根本,只有身体好了一切才都会好。” “可不是,娘娘说的对极了,”冉文佳接话开口,“娘娘前几日我这肩膀酸疼,可难受的很,太医给看了调理好了,这几日才舒服许多,这身体不好,有病,可太遭罪了。” “是啊,”江素莫直了直身,单手撑着椅把,“可不好受的,所以姜昭仪,你这可更不能大意,要调养好。” 姜舞微垂的羽睫轻颤,轻应声:“嫔妾明白。” “不光如此,以后,且都是要注意些的,免得发生什么意外,遭罪难受的还是自己。” 姜舞听着江素莫的话,一一应对着。 两人之间的对话,看似简单,但落在其他嫔妃耳中,却是不一般的。 晨安散去,姜舞回灵舞殿。 “皇后娘娘那些话也真是,这次明明是她……” “小南,别说了。” 姜舞打断南芙的话。 江素莫如今禁足已解,她仍是皇后,这事已过去,再说多,且没好处。 南芙讪讪缄口。 两人回了灵舞殿。 大约一个时辰后,云容珏下了朝,两人换了一身常服,离了宫。 萧七瑾和蒙国公主成婚,云容珏除了晋升他为太尉外,还赏赐了一座官邸。 官邸大而堂皇,布置官邸,本交由底下人做即刻,但萧七瑾在其中亲力亲为不少。 姜舞和云容珏两人来到时就看见萧七瑾指挥着人布置着。 “你这些日子,怕是都在忙这些了吧。”云容珏说道。 “萧大人,这些都是你亲自准备的吗?真有心呀。” 萧七瑾颔首一笑,“是,到底是自己成亲后要居的府邸,有些东西自己操办起来,会更放心些。” 姜舞笑。 萧七瑾带着两人在前厅后院都转了一转。 前院倒还好,后院的主院是被萧七瑾添置布置的更温馨有人气,且院子里摆放的许多花草,姜舞有注意到是谷梁影所喜爱的。 “这房间,倒是颇有几分蒙国风情。”云容珏打量看着。 “好像是啊,我记得公主和我谈起蒙国的时候,就有说过。”姜舞小手点着下颚,细细看着。 “公主自小在蒙国长大,如今要离开生活许久的地方,难免会有不适,将房间稍布置有些蒙国风情,公主住着,也能更高兴。”萧七瑾说道。 姜舞和云容珏两人相视而笑。谷梁影若知道这些都是萧七瑾亲力亲为做的,怕是要高兴坏了。 萧府这样的忙碌一直持续到来年一月。 蒙国公主嫁入大凉,是两国之喜。 当日火红的车马队伍,走进长安城,城里城外热闹非凡。 萧七瑾一身红袍,束发金冠,站在中央,望着逐渐向他走近的车马队伍。 隔着薄纱帘,两人是四目相望。谷梁影脸上含笑。 车马队伍走到萧七瑾面前,萧七瑾牵过为首的马,跃身而上,一路前行。 萧府上下,亦是热闹非凡,云容珏和姜舞两人看着萧七瑾牵着谷梁影走来。 谷梁影一身华服,高贵典雅。 两人按照大凉的习俗,进行跨火盆,行夫妻之礼。 “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公主的心愿得以实现了。”姜舞跟着周边众人一起拍手庆贺着。 云容珏伸手握住她的小手,“你身体才刚好,若是累了,要告诉朕。”他担心她刚好起来的身体。 姜舞摇头,脸蛋上被笑容填满,“小舞不累,公主今天真的好漂亮。” 华服在身,头顶着鎏金冠饰,薄纱落下遮着脸蛋,那层红薄纱若隐若现,更添了几分神秘之美。 云容珏侧眸望着身边的小姑娘,目光灼灼。 谷梁影和萧七瑾的大婚喜庆又热闹,偌大的长安城仿若全陷进这片喜庆当中。就连皇宫,亦是充溢着喜庆的氛围。 “今儿是什么日子,外头这么吵嚷。”楚音撑着额,躺在软塌上,眉头紧紧皱着。 彩棠走进来,有些犹豫。 楚音冷眼过去,“说!现在还有什么是要瞒着哀家么。” “太皇太后,外头是……是有大婚喜事。” “大婚?” “是……今天是……萧大人和蒙国公主大婚之日。”彩棠说道。 楚音双眼倏然瞪大,她坐直起身,“什么!今日是瑾儿大婚?!” “瑾儿大婚,为何不告诉我这做母后的!”楚音站起身,径直朝门口走去。 彩棠连忙拦住,“太皇太后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哀家乃瑾儿母后,瑾儿大婚,岂有哀家不在的道理!哀家要出去!哀家要看着瑾儿成亲!” “太皇太后,没有皇上的准允,您是出不了长乐宫的。” “混账东西!哀家乃太皇太后!他禁足哀家!是为大不孝!哀家为瑾儿生母,他不让哀家参加瑾儿的成亲大礼!是何其恶毒!” 楚音闹的厉害,但长乐宫门口有侍卫守着,她无法踏出半步。 另一边。 萧七瑾和谷梁影的大婚,持续许久,才渐散去。 偌大的萧府也从热闹,慢慢沉静下来。 谷梁影坐在房间榻上,一双小手紧紧攥着,心中是期盼,又紧张。 不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一个激灵,连忙规矩端坐好。 萧七瑾走到床边,坐下,望看着身边的人。片刻后他慢慢挑起谷梁影头上的薄纱,薄纱渐起,她精致羞涩的小脸慢露出来,烛火照映下更如沉鱼。 谷梁影低着头垂着眼,她能清楚感觉到身边男人的气息。 “阿影。” 萧七瑾低醇的嗓音,唤着她的名。 谷梁影才慢慢抬起头,一时呼吸急促而起。 是他,是她所喜欢的他! 两人四目相视相望着,彼此虽未言语,可所有的情绪,都已流露于双眼中。 萧七瑾伸手,轻抚上谷梁影的脸,然后慢慢靠近。 随着他的靠近,谷梁影慢慢闭上眼,片刻后感觉到唇上一凉。 缱绻的吻辗转而起。 她真的嫁给他了! 谷梁影面上平静,可内心是无比激动的。 若不是顾着嬷嬷告诉她的,大凉男人喜欢女孩子矜持,她怕是早将他推倒了! 而就在谷梁影如此想着的时候,呼啦一声,两人倾倒。床边的纱幔也随之落下。 桌上烛火摇曳着,时不时迸发出噼啪的响声。 …… 云容珏和姜舞刚回到宫里,就听宫人来报。 姜舞担心看眼云容珏,“皇上。” “你且先回宫。”云容珏轻声道,说完吩咐宫人几句后,才转身朝长乐宫走去。 云容珏朝长乐宫走去,“还闹着?”他启声。 “回皇上,是,一直没停过,且太皇太后还一直闹着要出宫。”宫人回道。 云容珏脸色微沉下。 他走到长乐宫门口,尚未走进去,就听见里头传来的楚音挣闹的声音。 他走进去。 大殿里,能摔的东西都被楚音摔了个遍。 楚音闻声转过头,在看见云容珏的刹那,眼中划过一抹狠戾!她冲上前,一把拽住云容珏,“你这个没心肝的不孝子!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不让我参加瑾儿的大婚之礼!你是故意的!” 云容珏双眼没什么情绪低垂看着怒不可揭的楚音,缓缓一声,“是,朕是故意的。” 楚音瞳眸狠狠一缩。 “早在朕禁足您于长乐宫之时就已告诉过您,外头的一切,都已经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第200章 永远无法见到他! 楚音瞪着双眼,“你……你……你幽禁自己的母亲,还不让她参见自己亲生儿子的大婚之礼,你大不孝!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云容珏发出一声冷笑,“您还知道您是朕的母亲?天打雷劈?” “身为母亲,您又对您自己的亲生骨肉做过哪些事情?若真有天打雷劈,母后,该是您。” 云容珏冷静的一句又一句,刺痛着楚音。 楚音愤恼,她恨云容珏。 恨他是从她腹中掉下来的!恨他身上流着她和云楼两人的血!更恨他强将她和瑾儿分开! 楚音双眼泛红,忽然!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簪。 云容珏眼神一冽!在楚音朝他刺来时,一把扣住楚音的手。 砰的一声!楚音手中的短簪被打落。 “哀家要杀了你!” 云容珏对上楚音充满愤恨的双眼。 她这样的眼神,从小到大,他看见过无数次,是一次比一次,更狠。 “太皇太后还以为朕是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吗?”他甩开楚音,楚音连连后退,被彩棠及时扶住。 “太皇太后在这长乐宫中,还是好好呆着吧,如今朕且还容许萧七瑾可来看望您,您若再如此下去,朕会让您永远无法见到他!” 云容珏落下话后,拂袖离去。 “云容珏!你这个不孝子!” “哀家当初就应该把你掐死于襁褓之中!” “腌臜货!” 谩骂声不绝于耳。 云容珏双眼紧闭,迈步走出了长乐宫。 姜舞回了灵舞殿,却是一直记挂担心着云容珏,在殿内来回踱步,很是不安。 不一会儿,她听见外头的动静,转头望去,云容珏踏步进殿。 “皇上。” “没事吧?”她关心望着。 云容珏低眼看见小姑娘清澈的双眼,弯唇浅笑,牵住她的小手,“朕没事。” 两人走进内殿,姜舞蓦地看见云容珏手背上的一道血口子,“珏哥哥!”她惊呼。 云容珏这也才注意到自己手背上的伤口。想来是刚才拦下楚音刺来的短簪时不小心弄伤的。 姜舞立刻唤来人拿来清理伤口的膏药和裹布细心替云容珏处理着伤口。 “要不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吧。”姜舞担心。 云容珏轻笑,“只是小伤口,妹妹这不是已经替朕处理了么,不碍事的。”他道。 姜舞给云容珏上药好后,小心将伤口裹起,她望着的眼中尽是心疼,抬眼望他,“皇上,这伤……是太皇太后所做的吗?”她忍不住问道。 云容珏没有即刻应声,但眼间的那抹无奈和哀伤昭然若揭,姜舞眉头紧蹙。 明明楚音该是他最亲的亲人,可是每一次,也都是楚音,将他伤的彻底。 夜深,周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殿内除了银篓里炭火偶尔迸发的声响外,再无其他。 倏然! 榻上男人猛然坐直起身,双额间汗水遍布。 “珏哥哥,怎么了?”姜舞闻声也坐起身来。借着烛光她看见他俊容上的汗水,和深邃带着刺痛的双眼。 云容珏沉默坐着,许久没有应声。 姜舞见他如此,猜想着他是做了噩梦。 她倾身靠近,小手环抱住他,“珏哥哥,小舞在。” 她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噩梦,不知该如何安抚他的情绪。 云容珏缓了缓情绪,感受到小姑娘灼热的存在,心中的不安和恐惧,渐渐退散。他转过身,将她紧搂入怀中。 …… 翌日一早,萧七瑾带着谷梁影入了宫。 两人成婚后,谷梁影的衣着服饰也都换成了大凉女子的装扮,她穿着大凉女子的服饰是增添了几分柔美。 进宫后萧七瑾便去找了云容珏,谷梁影和姜舞关系要好,她便寻姜舞闲话家常着。 谷梁影对大凉女子,尤其是成婚后的女子会做什么,颇有兴致,一直问着姜舞。 姜舞也非大凉人,对这些,只是一知半解,便让南芙和她说了说,她听的是津津有味。 养心殿那边,云容珏和萧七瑾谈完朝事,萧七瑾启声:“皇上,微臣有一事想恳请皇上。” 两人双眸对上,云容珏读出他的意思,沉默片刻后缓声:“你去吧。” 萧七瑾双手揖拳,“谢皇上。”然后退出了养心殿。 云容珏望着萧七瑾走远的背影,眼眸慢慢沉落下来,他缓抬起手,望着手背上包裹着的伤,薄唇轻牵,薄唇边是苦涩的笑。 萧七瑾去了灵舞殿,谷梁影欢喜着和萧七瑾离开。 只是两人这路走的方向并不是往宫门口走的,谷梁影好奇问道:“阿瑾,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回府不是这条路吧?” 萧七瑾握紧谷梁影的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啊?” 萧七瑾未直接回答她。 带着一肚子疑问,谷梁影跟着萧七瑾到了长乐宫。谷梁影看着门口的匾额,小脑袋一歪,“这里是什么地方?” 门口的侍卫看见萧七瑾和谷梁影朝两人行礼。 萧七瑾牵着谷梁影走了进去。 谷梁影四处张望看着。这长乐宫很大,但不似别的宫宇,都有很多宫女内官,这门院没有人,地上飘着许多落叶,看上去几分凄凉冷清,不像是有人居住的。 “阿瑾,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萧七瑾牵着谷梁影走到正殿门口,推开正殿的大门。 阳光顺着门缝映照进去,里头的人迎上刺眼的阳光不自觉皱起眉头,朝门口望来。 楚音深皱的的眉在看见萧七瑾时,瞬然消失,她眼里顿然被欣喜填满,立刻从榻上起身,快步走到萧七瑾面前,“瑾儿!我的瑾儿,你来了。” 楚音这个样子是将谷梁影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朝后倾了倾,她本能抬眼看向萧七瑾,眼里是依赖和不解。 “阿影别怕,”萧七瑾转眼看谷梁影道了一句,然后朝楚音道,“母亲,她是阿影,蒙国公主,也是我的妻子。” 母亲? 谷梁影怔然,她从未听萧七瑾说过自己母亲一事,她还以为他是早年父母双逝了。 可这个女人是萧七瑾的母亲,为何会在这宫中? 楚音转眼看着谷梁影,眼里涌着许许多多的情绪。 她这样的目光,神情,是令谷梁影有些害怕的。 “你……是蒙国公主,瑾儿……瑾儿的妻子?” 谷梁影咽了咽口水,轻颔首,“是,我是阿瑾的妻子,母亲安好。”谷梁影虽有些害怕,但还是压着情绪,朝楚音行了礼。 姜舞宫中的丫头和她讲说过,大凉是礼仪之邦,看重礼仪,尤其是出嫁后女子对夫家母亲,更是要敬重。 所以即便她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但这礼数她是要做到的。 楚音两眉一展,笑出声来,“好,真好,瑾儿,你这妻子真好,瞧瞧,长得多水灵啊。” 楚音看见萧七瑾很是高兴,尤其又见了儿媳妇,这喜悦更是从心底蔓延上来,她和萧七瑾还有谷梁影说了许许多多的话。 从长乐宫出来后许久,谷梁影才缓过情绪。 但她心中的不解也是一直扩大着,愈多着。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有很多疑惑,回府后,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萧七瑾搂着谷梁影,轻声道。 谷梁影展颜一笑,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好。” ———— 转眼,长安进入深冬,年节也将至,长安城上下都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这是谷梁影嫁过来后第一次过大凉的年节,她是处处觉得新鲜。 云容珏带着姜舞出宫采买东西,谷梁影新鲜好奇,也拉着萧七瑾一起跟着两人,感受着不一样的年节气氛。 姜舞和云容珏两人买了许多东西回了宫。 这些吃食和玩意,都是宫里鲜少有的。 姜舞整收着,忽然想到什么,转眼看向云容珏,启声:“皇上,明日,咱们去趟慈恩寺吧。小舞想给孩子燃香祷告一番。” 云容珏眼中略闪过一抹哀意,轻叹一声颔首,“好,朕陪你。” 翌日辰时,云容珏和姜舞两人带了几名侍从便出了宫。 慈恩寺是大凉国寺,众寺之首,来烧香拜佛的人很多。 姜舞到了寺庙后,和寺庙的主持说了一番后按照主持的指点,一一抄写经文,然后焚烧,再到佛前跪拜。 姜舞祝祷完后,从里头走出来,脸上的情绪轻松许多。 “皇上,刚才主持和我说了,孩子会投胎到一个好人家的。” 云容珏握紧她的小手,“是,他会投胎到一个好人家的。” 两人一路走下山。 刚到山脚正要上马车的时候,忽然! 本平静的四周,大树忽动。 俞烈反应极快,在人冲出来之前,就护住了云容珏和姜舞。 不知哪儿冒出来的许多人,朝云容珏和姜舞刺了过来。 云容珏神色一冽,拿起剑护着姜舞和冲上来的人交灼而起。 这些人各个身手不凡,且看得出,他们的目标,就是云容珏! “保护好她!”云容珏将姜舞交给俞烈。 一番激烈的打斗,姜舞紧跟着俞烈,她的目光不曾离开云容珏半刻。虽担心,但却不敢出一点声扰了云容珏的注意。 打斗到后来,有几个正要回寺的小师傅,正好撞见,出手相帮。 “撤!” 对方处了劣势,急急撤走。 云容珏余光一瞥,手中剑飞跃出去,精准刺到一正要逃跑之人的足上。那人哀嚎一声倒地,俞烈即刻上前,一把揪住,“说,你们是何人!” 那人只是瞪看着俞烈,久久不肯出声。 俞烈刚要再做什么,忽然! 只听噗嗤一声。 那人咬断了舌头,自尽而亡。 “混蛋!” 云容珏和姜舞上前,那人已断了气。 “那些人都跑了,这个也死了,怎么办?”姜舞关心。 云容珏沉眸,启声:“把这个带回去,然后好好调查,今天这一群都是什么人。” 两人回了宫。 上午发生的事,姜舞回宫许久后,还是心有余悸。 过了好几日,俞烈是一直在调查那日在寺庙遇刺一事。 “皇上,那件事可有眉目了?”她问道。 “还未有定数,不过,有一种可能性很大。”云容珏说道。 “是什么人?” “妹妹可听说过白乘教?” 姜舞轻眨眼,想了想后,点点头,“之前是有听人说起过,是大凉的叛教,但是不是说,在先皇的时候,就已经被剿灭了吗?” “是,父皇在世的时候,是一举派人剿了白乘教的教邸,杀了许多白乘教教徒,白乘教也一夕之间瓦解不复存在。但白乘教虽被瓦解了,还是有不少零散教徒在外,这次遇刺一事,极大可能是他们所为。”云容珏说道。 姜舞了然颔首。 “不过俞烈也还未确定下来,若真查确定了,寻到源头,且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的。” …… 除夕夜,宫里红火热闹。 云容珏依着往年习惯,在宫中设宴。 今年除夕宫宴多了谷梁影更添了几分热闹。歌舞姬表演过后,谷梁影也跳了一蒙国舞,不似她初来时那般张露,是融合了大凉的特点,多了几分柔美。 谷梁影跳完后,后宫的几个嫔妃有琴歌舞艺的也纷纷不让须眉。 “瞧瞧,咱们姐妹就是跳的再好,弹唱的再好,又有什么用,皇上这眼里,除了姜昭仪,便没了别人。”张若睨眼看着姜舞,冷嘲启声。 周围几人,若意一眼,谁也没接话。 几人的羡慕和嫉妒是在眼中的,可无奈从前云容珏就甚是宠爱姜舞,两人因孩子一事虽闹不愉快过,可如今两人和好如初,姜舞更是又晋了位份,论位份是仅次于皇后和张若的。 但张若虽为夫人,宠爱却不及姜舞。 如此看下来,能压姜舞一头的也只剩下皇后了。 见几人不接话,张若看向一直沉默未语的江素莫,启声道:“皇后娘娘,到底您是一宫之首啊。” 江素莫偶尔垂眼,偶尔目视前方,她端酒盏而饮酒,慢慢声:“这宫里的膳食做的甚是可口,歌舞也甚是好看,张夫人难道都不喜欢吗?” 张若一蹙眉,“喜欢,嫔妾当然喜欢。” “喜欢就好,且看歌舞吧。”江素莫说道。 张若撇唇,不好再继续说什么。 宫宴进入尾声,姜舞多饮了些酒,有些微醺,她和云容珏说了一声后,便先行离开了。 酒后,凉风拂过面,是一阵凉涩。 今日除夕,姜舞心情甚好。一路上和南芙聊着方才宫宴上的歌舞和点心。 “小舞,一会回宫后你先喝点醒酒汤,然后我给你准备热水,你泡个热水澡,会舒服很多的。”南芙说道。 姜舞笑,“好呀。” “等晚些宫宴结束了,皇上定要过来灵舞殿的。”南芙说道。 姜舞轻笑摇摇头,“你忘了,今儿是除夕夜,按照规矩……皇上是要留宿在皇后那儿的。” “可是皇上喜欢的是小舞啊,应该会过来的吧。” 姜舞笑而不语。 她记得去年除夕夜他和她是出了宫,不过回宫后,他是被聒烦了好一阵,就是因为除夕夜未能留在宫里和皇后度过。 今年他们没出宫,按照规矩,他应该是会留在椒房殿的。 姜舞想着,虽知是规矩。可还是不免情绪有些低落。 走在回宫的路上,忽然,听见叫骂和哭泣的声音,姜舞不自觉朝前头探去目光,“怎么回事?好像是有人在哭?” “好像是。”南芙扶着姜舞,朝前走去。 不一会儿在宫道侧面的台阶下,看见一内官正叱骂着一小宫女。 “哭哭哭,做错事就会哭!这好好的年节,你这若要让主子看见了,非得打发你去刑罚司不可!” 内官越这么说,小宫女哭的越是厉害。许是哭的内官烦了,内官甚动起手来,打了小宫女。 “住手!” 姜舞及时拦住,内官转头见是姜舞,连忙行礼,“奴才参见昭仪娘娘,娘娘金安。” 姜舞垂眼,看见小姑娘手背手腕上有些伤痕,“她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打骂她?” 内官连忙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丫头蠢笨的很,在浣衣局就总是做错事,洗坏了主子们的衣裳,给她换到花房做事,又将花卉照看坏了,这丫头就是做什么都不行,奴才也是为了她好,这才责骂她几句的。” 姜舞看着小姑娘怯怯懦懦,抽泣不止的样子,几分怜悯。 “做不好事且好好教她便是,打骂,尤其是打人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 “是,奴才……奴才明白了。” 姜舞看着小姑娘,倾下、身,宽慰道:“凡事多用点心,会做好的。” 小姑娘怯怯一点头。 姜舞直起身,“今儿是除夕,是喜庆的节日,你且也别再打骂她了。” “是,奴才知道了。” 姜舞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身后内官无奈的一声,“你啊,我现在都不知道要安排你做什么了。” “娘娘!” 姜舞刚要踏出门槛,那丫头忽然上前,跪在她脚边,南芙连忙护住姜舞,“你做什么?!” 小姑娘抬起头,“娘娘,奴婢……奴婢谢娘娘出言相帮,感激不尽,娘娘若不嫌弃奴婢,奴婢愿侍奉娘娘左右,报答娘娘。” 姜舞怔然,没想到小姑娘会如此。 第201章 约定 “你这蹄子,怎敢这般和娘娘说话,伺候昭仪娘娘?凭你也配?!”内官忍不住低呵一声。 “娘娘,奴婢知道奴婢愚笨,但娘娘方才的话,奴婢铭记在心,日后定会更加谨慎小心,奴婢会好好伺候娘娘的,恳请娘娘成全奴婢要报恩之心!” 小姑娘话落,跪在地上拼命给姜舞磕头着。 姜舞连忙将人扶起来,“好了,你这样磕下去,会磕坏的,”她想了想,轻叹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玉茗。” “好吧,你且就到灵舞殿做事吧。” 小姑娘双眼泛着惊喜,“谢娘娘,谢娘娘!” 姜舞轻笑,径直离开。 “小舞,你真要让那丫头去灵舞殿?”南芙问道。 姜舞点头,“灵舞殿的宫人不算多,多她一个无妨,小南,她到灵舞殿后你多教教她,这样她日后即便是出了灵舞殿,去别的地方做差事,也不至于总是挨打挨骂了。” 南芙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教她的。” 回到灵舞殿后,姜舞喝了碗醒酒汤,泡了澡,浑身的醉意,乏意被驱散许多。 姜舞披着绒领披风坐在门口台阶上,望着不远处飞到高空然后散下的璀璨焰火,“好漂亮。” 南芙端着果盘走了出来,“小舞吃点果子。” 姜舞是醉喜欢这些小零碎的,她捻起一块酸甜的入口,小脸上尽是满足,“对了,有烤地瓜吗?今夜要守岁,边守岁边吃烤地瓜,最舒服了。” 南芙轻笑,“小厨房的人已经备下了,一会儿就烤。” “把小炉火端到这边吧,我来烤!”姜舞说道。 “小舞,烤地瓜有烟火,还是让他们来吧。”南芙道。 “没事,边烤边吃,这才有意思呢。” 南芙拗不过姜舞,只能遵意让人搬来小炉火。 “还有多久就到时辰了?”姜舞坐着吃着点心瓜果,问道。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了。” 姜舞站起身,远处的焰火是越来越多,光芒似是能将整个长安城照亮。 “这个时辰宫外一定更热闹。”姜舞忍不住喃道。 “妹妹这是想出宫了。” 姜舞话刚落,云容珏的声音传来。她一惊,转过头,看见云容珏走近。 “皇上?” “皇上这个时辰怎么过来了?”姜舞疑惑的话脱口问出。 现在这个时辰,是守岁之时,云容珏本应该在椒房殿陪皇后的。 “妹妹不想朕过来?”他握住她的小手,感觉到她掌心的冰凉更握紧几分,替她暖着。 姜舞本能摇头,“不是,只是……只是今夜皇上不是应该……陪着皇后娘娘吗。” 云容珏没有回应她这一句话,他目光落向台阶上的小火炉,露出笑容,“妹妹是打算烤地瓜。” “嗯!刚让小南端来的,还没熟呢。”姜舞拉着云容珏走到台阶边,两人就着台阶坐下。 地瓜在炉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不一会儿,露出的皮肉变了色,金灿灿的,看上去令人垂涎欲滴! 地瓜一熟姜舞就忍不住包起一个,她嗅了嗅,“好香呀。” 手里的地瓜泛着热气,姜舞小嘴也随之一鼓一张着,她小心剥着地瓜的外皮,看着金灿灿的地瓜肉露出来眼里流露出欢喜的光。 云容珏侧眸看见她的小动作,薄唇微敛而笑,他顺手接过小姑娘手中的地瓜,将地瓜外皮剥下,大半个地瓜薄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将地瓜递到小姑娘嘴边,小姑娘余光瞥落一旁,小脸不自觉泛起微微红晕,她就着他喂来的地瓜,咬了一口,地瓜香甜软糯。 “好吃吗?” 姜舞连连点头,“皇上也尝尝,可甜了。” 云容珏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咬吃下一口。 两人吃着烤地瓜,有说有笑着,不远处高空的焰火一个接一个,在长安城绽放开。 大约过了两刻钟,宫内打时辰的锣声响彻而起。 岁到,心愿到。 姜舞站起身的刹那,远处高空的焰火越发绚烂。她望着远方,双手合起,诚心许愿。 “珏哥哥,新年快乐。”她望着身边的男人,笑如灿花。 云容珏望着,亦是缱绻的情绪流露眼中。 这一夜,云容珏留宿在了灵舞殿。 随着新年到来,喧闹灿烂的焰火即过,慢慢,周边一切安静下来,偌大的皇宫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安祥。 “娘娘,时辰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拂冬走到门口,看见倚着门守望着外头的江素莫,心疼开口劝道。 江素莫脸蛋上没有过多情绪,她只是这么望着。 许久后才缓声:“皇上到底还是留在她那儿了。” 拂冬眉头一颤,“娘娘,您别……”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安抚江素莫,“说起来,皇上是可随心而欲,可那姜昭仪呢,竟也不知礼数规矩,她若有半点知道规矩,就应该劝皇上来娘娘这儿的,守岁之夜,依着规矩,本就应该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同度过的,姜昭仪未免僭越。” 江素莫抿唇无奈一笑,“皇上愿留在她那儿,她岂有将皇上往外推的道理,罢了,这原本也不是本宫能计较的来的,拂冬,打水来,本宫要安寝了。” 拂冬应声欠身后退出大殿。 夜更深,梳台前江素莫安静端坐着,手中握着一张白纸,纸上是熟悉的笔迹。 这是她和他成婚之前两人的约定。 她和他成婚,原本就是一场约定,而非感情。 只是…… 她以为只是一场约定,等时机到了,她便可轻松抽身,但现在…… 似乎没那么容易了。 有些东西,似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所有情绪,被化为一声长叹。 翌日。年初一。 云容珏陪着姜舞,难得起晚了些。 昨夜闹了大半夜,小姑娘是累坏了。 两人到近辰时,才起了床,洗漱后一起用了早膳。 “一会儿朕要去趟养心殿,中午再来陪妹妹用午膳。”云容珏说道。 姜舞看他,“今天是初一,皇上不是没有早朝吗?” 云容珏拨弄着她梳起的发髻,目光落到桌上的几支簪花上,流转片刻后,执起一支嵌黄蕊梨花流苏簪插于她的发髻之上。 “是,不过有些要事要和六弟他们商议下,那日在慈恩寺的事有些眉目了。”他说道。 闻声姜舞正色,“有眉目了?那些人抓到了?是白乘教的人吗?”她关心问道。 云容珏轻声:“且要过去,才知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朕过去了。” 姜舞跟着云容珏站起身,将他送到门口后,才舍得收回视线。 云容珏离开后,姜舞眼瞅着天色正好,想着御花园里盛开的梅花,便要去御花园。 她和南芙刚走到殿门口,正遇到谷梁影。 “公主。” “小舞,你这是要去哪儿呀。”谷梁影身着鲜艳衣衫,看上去很喜庆。 “和南芙去御花园采摘些梅花,公主今儿怎么进宫了?”她问道。 谷梁影自然的搂过姜舞的胳膊,两人朝御花园走去,“我是跟着阿瑾进宫的,他进宫有事和皇上商议,我想着在府里呆着也是无聊,就顺道和他一起进宫了,顺便来看看你。” 姜舞轻笑,“公主是顺道来看看我,还是因为不舍得和萧大人分开呀。” 被姜舞一语说中心事,谷梁影脸蛋不由一红。 两人到了御花园,御花园里冬日的花是盛开的正好的,尤其是红梅,有盛开着的,有含苞待放的,和地上的白雪对映着,甚是美丽。 “真好看。”谷梁影看着盛开的红梅,忍不住赞道,“在蒙国,梅花是不多的。” 姜舞择选了几枝,有盛开的,也有含苞待放的,“冬日里,就数梅花最好看了。” “说起梅花,小舞,我还会一首梅花的诗呢,是我自学的。”谷梁影低头闻着手中梅花。 姜舞一笑,“那公主且说说听听。”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公主的诗念的真不错。” 谷梁影敛唇一笑,昂扬了扬下颚,“就是念诗嘛,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阿瑾喜欢,我以后啊,还会学更多更多的诗。” “那我这边还有一首梅花的诗,公主要不要听一听?” 谷梁影连忙点头,“诗不怕多。”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两人念着诗,采摘着梅花,不亦乐乎。 “那是姜昭仪吧?” “回夫人,是姜昭仪,旁边的似是萧夫人。” “她兴致还真高啊,也是,除夕之夜,皇上都丢下皇后去了她宫中,她可不是得意么。”张若边说着,边走近。 “姜昭仪。” 姜舞和谷梁影闻声转过身,看见张若。姜舞朝张若欠身揖礼,“张夫人。” “张夫人。”谷梁影唤了一声。她虽为萧七瑾的妻子,但也是蒙国公主,这一层身份在,她便无须向张若行礼。 “姜昭仪这是在采梅啊,好兴致呀。” “御花园梅花盛开,嫔妾见着好看,采摘几枝搁于宫中。 张若一笑,“也是,这梅花是好看,不过如今也就只有姜昭仪有这心思了,这宫中其他姐妹,即便是有心思摘梅,也无人欣赏啊。” 张若这话听似随口一言,却是一语双关。 姜舞紧抿着唇,脸色微落下。 “皇上除夕之夜都留在妹妹宫中,妹妹当真是极好的福气,这可是历来后宫都没有过的呢,要知道,历来除夕之夜,皇上都是要和皇后娘娘一起度过呢。妹妹这样大的福气,可是后宫诸位姐妹都羡慕不来的。”张若说道。 张若的话,暗着嘲讽。姜舞听得明白。 不仅姜舞听得明白,一旁的谷梁影也是听得明白。 “皇上乃九五之尊,皇上想去哪儿过夜就去哪儿过夜,全凭皇上的心意,张夫人这话究竟是羡慕还是嫉妒啊?”谷梁影心直口快说道。 张若脸色顿然一变,虽气恼,但碍于谷梁影蒙国公主的身份,不好和她直面冲突。 “瞧萧夫人说的,咱们这自然是羡慕了。” “是么?可我怎么听着是嫉妒呢?如果夫人真羡慕,大可自想办法,留住皇上,既无法留住皇上,又羡慕他人,这样的羡慕,搁在心里不就好了,夫人又何必对小舞说,难道是指望小舞劝说皇上到夫人那儿去吗?”谷梁影说。 张若原本就不佳的脸色此刻更是一阵红,一阵白了。 “萧夫人这是哪儿的话,本夫人怎会这么想,只是本夫人觉着……”她落看着姜舞,“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皇后为大,除夕之夜依着老祖宗的规矩,皇上是要和皇后共度的,姜昭仪虽得皇上喜爱,但……也不能无视了祖宗规矩呀。” 姜舞听着张若的话,轻叹气。 她不想和张若起争执,不愿多做反驳。 “夫人这话,本是对的,但从夫人这儿说出来是错了。”谷梁影口快,话脱口就出了。 “错了?不知萧夫人说本夫人错了,是哪儿错了?” 谷梁影撇嘴,“夫人说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是没错啊,但夫人刚才说,姜昭仪不能无视了祖宗规矩这话,要去灵舞殿的是皇上,姜昭仪难道能随便左右皇上的心思吗?夫人将过错推给姜昭仪,是不是推错人了?夫人若觉不妥,大可直接和皇上言明,岂不更快,更直接也更有效果吗?” “还是夫人不敢和皇上直说,便只敢到姜昭仪这说道了?” 谷梁影几句话噎得张若说不出半句。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没讨着半分好,气得离开了。 张若离开后,姜舞松了口气,她看向谷梁影,轻笑出声,“从前没发现,公主的口齿这么好。” 谷梁影得意扬眉,“我就是看不惯她们那样的盛气凌人,我知道有些话小舞你不方便说,你不好说,我来说就是。” 姜舞笑。 两人拿着采摘好的梅花回了灵舞殿,姜舞拿来一瓷白映山水图的花瓶,修剪花枝后,将红梅插进瓶中。 红梅白瓶相得益彰,很是好看。 两人聊了大约有半个多时辰,谷梁影才离开了。 谷梁影离开不多一会儿,云容珏就回来了。 “这梅花,甚是好看。”云容珏注意到桌上搁置的梅花。 “这是方才小舞和公主一起去花园里采摘的,还有不少含苞待放的呢,可以放好几天呢。” 两人一起用了午膳。 午膳间,云容珏同姜舞说道了一番那日慈恩寺遇刺一事。 事已查清,那日行刺的人确实是白乘教的余孽。白乘教祸害百姓不浅,被剿灭后余孽心有不甘,所以趁着云容珏出宫行刺。 “这次朕欲派人将所剩余孽一网打尽,他们藏身之处,俞烈也已查清楚。” 姜舞点头,“皇上打算派谁去?”她顺口一问。 “朕心中原有打算,不过……”他话语微顿,“今儿早上和元璟他们商议时,有人主动请缨了,妹妹可知是何人?” 姜舞轻眨眼摇头。 云容珏说出那人是谁,姜舞诧异,“舒王殿下?” “朕也没想到六弟会主动请缨,这事是有一定的危险的,六弟又甚少做过这样的事。” “那……皇上答应了吗?” “原有犹豫的,不过六弟坚持,他告诉朕,他所做的事不多,想为朕,为大凉,做些事。” 姜舞明了颔首,“皇上答应了?” 云容珏点头,“六弟坚持,若六弟真能借着这次事剿灭白乘教余孽,是大功一件,朕也能借此给他更高的封赏。” 姜舞点头,若舒王真能除去余孽,自是极好的。 只是。赫宝琪怕是要揪心担心好一阵了。 午膳过后,云容珏依旧留在了灵舞殿小憩。 姜舞窝靠在云容珏怀中,眼中尽是情绪。 “妹妹在想什么?” 姜舞犹豫,慢启声:“皇上昨夜是留在灵舞殿的,今夜要不……去皇后娘娘宫中吧,年节里皇上总是在小舞这……不太好。” 她越说声音越低小。 云容珏慢沉下脸色,睁开半眯着的双眼,望着她,“是有人和妹妹说了什么?” 姜舞羽睫轻颤摇头,“只是宫里的规矩……” 她话未说完,被云容珏打断。 “规矩是人定的,朕身为皇上,有决定自己留在哪儿的权利,妹妹无需替朕操这个心。”他声音清冷,更带着一抹不容拒绝的寒意。 姜舞咬唇,未再言说什么。 这夜,云容珏到底还是宿在了灵舞殿。 次日傍晚,云容珏才去了椒房殿。 连着两日云容珏都未踏足椒房殿,江素莫欣喜。 晚膳,两人共用。 “皇上今夜……要留下吗?”见云容珏放下碗筷,江素莫试探问道。 云容珏睨眼看江素莫许久后才应声:“也好。” 江素莫闻声顿然欣喜。 云容珏能留下,是她期盼着的。 晚膳后,云容珏靠坐软塌,卷着书卷认真看着。 江素莫在旁,替云容珏剥着果子,“皇上试试这个,是膳房那边刚送来的。”她剥开一个,将果肉直接递到云容珏的唇边。 果子触碰到云容珏的薄唇,云容珏眉头一蹙,目光从书卷上挪移开,转眸瞥了眼江素莫。 第202章 不悔于心 他伸手接过唇边的果子。 江素莫眼神落下一抹失落。 下一瞬,只见云容珏将手中的这枚果子,直接放到一旁盛装果皮的瓷碟上。 江素莫呼吸骤然一重,喉间微哽。 “近来宫里有些闲话,不知皇后可曾听说。”片刻后云容珏忽开口。 江素莫抹去脸上的失落,脸上重挂上温和,“不知皇上所说是何?” “一些人对朕去哪个宫留宿,似是有不满。”云容珏缓开口。 江素莫眼神一顿。但很快收起情绪,展颜轻笑,“怎会,皇上乃九五之尊,要留宿于哪儿,全凭皇上的意思,他人岂敢胡乱说道什么。” 云容珏凝看着手中书卷,“前两日朕未来皇后宫中,皇后……” “皇上,臣妾无任何怨言。” 没等云容珏说完,江素莫连忙撇清道:“皇上,宫中人多,口也杂,有些人是不知控制,多落了闲话在外,也是臣妾管束不严,臣妾今后定会注意的。” 云容珏沉默片刻后,将书卷合上,站起身,“既如此,皇后且好好管教就是,莫要让朕失望了。” 江素莫稍松口气,“臣妾明白,定不会让皇上失望的。”她眼底划过一抹深绪。 ———— 舒王府。 云凰和赫宝琪两人共用着晚膳,两人之间相谈的话不多,几乎日日如此。赫宝琪虽有情绪,但也已习惯。至少他能时常留在她的院里,已是难求的了。 “王妃,过些时日,本王要出趟远门,府里上下,劳王妃好生照看着。”云凰启声说道。 赫宝琪一愣,这消息太突然,“王爷要去哪儿?” 云凰没有隐瞒,将要出行讨伐白乘教余孽一事道出。 赫宝琪闻后脸色一变,“王爷要讨伐那些余孽?这事很危险!” 她对白乘教有所耳闻,那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白乘教被先皇铲除后,那些未能除掉的孽党在外,这些孽党是更可怕的,他们一心要光复白乘教,是更凶残的! 云凰淡色:“本王知道,白乘教余孽在外,百姓不得安宁,本王这么做,是为皇兄,也是为了大凉。” “可是……” “好了,此事本王已和皇兄说过了,皇兄也答应了,王妃多说无益。” 赫宝琪呼吸沉重,沉默片刻后,才缓开口:“那……王爷何时启程?” “快则三日后,慢则也就五六日时间。” 赫宝琪轻叹一声,“好,那……妾身替王爷准备些行装,虽是讨伐孽贼,但基本的行装总是要的。” “劳烦王妃了。” 夜深,云凰留在了赫宝琪的房中,他熟睡后,赫宝琪起身,替他收拾着行装。 次日一早。赫宝琪起来并未看见身边人,她唤来丫头问了问,才知云凰一早就醒了离开了,眼下在林昭儿的院中。 “王爷一早怎去了她院中?” 丫鬟回道:“王爷晨起在院中练剑的,后来林娘子的侍婢过来通传,说是林娘子身体有感不适,王爷这才过去了的。” 赫宝琪垂眼,许久未语。 ———— 灵舞殿。 制衣局的嬷嬷送来新做好的衣裳珞裙。 “娘娘,您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咱们再改改。” 这新衣衫,是云容珏令人裁制而做的,为的和她元宵出游。 浅碧色勾金丝罗衫,裙上点缀着她喜欢的花样。她展颜一笑,“辛苦嬷嬷了,衣衫我很喜欢。” 嬷嬷笑,“娘娘客气了,为娘娘办事不辛苦的,娘娘喜欢就好。” “玉茗,把衣衫收起来。”姜舞唤了一声。 玉茗走上前,弯腰捧起衣衫,她抬头的刹那,恰好和嬷嬷刚抬起的双眼对上。 嬷嬷一怔一愣,望着玉茗的双眼不自觉的浮上一抹诧异。 姜舞看见嬷嬷眼色的变化,“嬷嬷,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嬷嬷这才收回视线,“没……没什么,”待玉茗走出殿,她忍不住开口,“娘娘,那位宫女是新来的吗?看着……挺面生的。” 姜舞轻颔首,“是啊,是刚来我宫中的。” 嬷嬷若意朝外瞥了眼,眉头蹙起。 “嬷嬷,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见嬷嬷神情有异姜舞问道。 嬷嬷连忙回过情绪,摇摇头,微微一笑,“回娘娘,没什么,娘娘若无别的吩咐,奴婢告退了。” 元宵转眼而至。 云凰本是要在元宵之前出发,但云容珏宽恩,延长了几日,令云凰元宵后再出发讨伐。 元宵节当日,云容珏和姜舞两人依旧如从前一般,换了身寻常百姓衣衫出了宫。 宫外热闹,两人逛着街市,看着灯会。 “成日面对众臣,奏折,繁杂朝事,能在节庆时,出来走走看看,心情都舒缓许多。”云容珏牵着小姑娘,穿梭在人群之间。 小姑娘一手被牵着,一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吃着,“是啊,这些都是寻常百姓的生活,宫外虽不如宫内繁华,但却有另一番安逸。” 云容珏展颜,“不错,这份安逸,大概是最不容易得的,尤其是朕现在的身份。”他不由叹道。 姜舞侧着脑袋,望着他,“那皇上有后悔吗?” 云容珏微扬眉,看她。 “皇上踏上九五之尊,地位尊贵,但这之下,必然要失去一些,就像这寻常百姓的自由,若不踏上这路,会自由的许多。”她说道。 云容珏顿足,转过身,凝眸望着她,他轻抬手,抚摸上她皎洁净白的小脸,薄唇唇角轻牵,轻语道:“朕不后悔。” 他从前本无临于帝位之心,但后来,他被一步步紧逼,到最后,是自己意愿成帝。 帝位不易坐,但若不坐上这个位子…… 他垂眼看着眼前小姑娘,眼中尽是情绪。 若不搏一把,他无法护住他想要护住的人。 是为他自己,也是为了她。 “不悔于心,”姜舞呢喃一声,而后,眼眸一转,将这略显沉重的话牵扯开,“珏哥哥也吃一个。”她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他的唇边。 云容珏轻笑,微低下头,咬下一颗鲜红裹着糖衣的糖葫芦。 待云容珏吃下,姜舞一转眼,“珏哥哥,前面有杂耍的,我们过去看看吧。”她拉着云容珏就朝人群中去。 两人走到表演杂耍的地方,四周围着许多人,中间的人光着臂膀,双手持着火木表演着。 只见其中一人,就着火木深吸一口。倏然!一张口,竟有火从口中出来! 姜舞双眼惊诧一瞪,四周围着的人瞬然喝彩鼓掌。 “珏哥哥你看,好厉害啊,他居然口中能吐出火。” 云容珏宠溺一笑。 杂耍表演很受欢迎,表演结束后,云容珏和姜舞还给了些赏钱。 四周人群渐散去。 “珏哥哥,我们……” 姜舞刚一转身,蓦地!看见不远处人群中那熟悉的面容! 十晏哥哥! 透过人群,十晏目光灼灼,望着姜舞。 姜舞呼吸一重。 十晏哥哥,他真的……还在长安。 姜舞不由想到先前一事,心中泛起不安。 “怎么了?”云容珏察觉到她的不妥,轻声问道。 姜舞回过神,连忙挪开眼,“没什么,珏哥哥,我们走吧。”她拉着云容珏离开。 走远后,姜舞回头四处张望看了看,再没看见十晏。 她情绪这才沉安下来。 “妹妹可还想去哪儿看看?那边还很热闹。”云容珏指着南边的方向说道。 姜舞所有的情绪,被突然出现的十晏打断,她摇摇头,“珏哥哥,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宫吧。” 云容珏扬眉,“也好,出来这么许久,妹妹怕也是累了。” 两人启程回了宫。 回宫后,云容珏没再去别的宫,直接留在了灵舞殿。 “小舞给珏哥哥弄点醒酒汤,方才喝了不少酒,一会珏哥哥沐浴完正好可以喝点。”姜舞说道。 云容珏展颜颔首,姜舞转身,走出灵舞殿。 殿内寂静,云容珏倚靠在沐浴桶里,双目紧闭养神。 不一会儿,听见门吱呀被推开的声音。 云容珏且以为是姜舞,未睁眼。 温热的水灌入浴桶里,云容珏手一伸,握住身边人的手。 蓦地! 云容珏睁眼,一侧目,倏然甩开手! 不知是他甩的太大力,还是怎的,人摔倒在地,温热的水也溅了一身!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云容珏拧着眉甚是不悦,“谁允许你进来的!” “皇上奴婢……” 这时姜舞闻声连忙走了进来,就看见水洒了一地,云容珏一脸的不悦,玉茗略显狼狈跪在一旁。 “皇上,发生什么事了。”姜舞连忙凑上前问道。 云容珏这才挪眼,望看向姜舞,话是说给一旁的人听,“朕且说过,朕沐浴之时,只姜昭仪侍奉即可,你擅自闯进,好大的胆子!” “皇上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玉茗连忙磕头着,“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的,只是见这边无人侍候着,娘娘又在小厨房忙着,奴婢担心时辰长了,皇上沐浴的水不热了,这……这才进来送些热水的。还望皇上,娘娘开恩啊。” 云容珏是恼怒,姜舞看着玉茗慌张无助的样子,轻叹一声,“皇上,她是新来灵舞殿的,很多规矩还没摸清楚,今儿这事想来她也不是有心的,皇上宽恕她一次吧。” “你出去。”云容珏冷声。 姜舞瞥了眼玉茗,示意一眼。 玉茗咽了咽口水,“谢皇上,谢娘娘。”她站起身,将木盆拾起,慢慢朝门口走去。 在临走出内殿的时候,她转头,望看向云容珏。 云容珏抬眼的刹那,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只一眼,云容珏瞳眸一缩。他再要看清楚时,人已经走了出去。 “皇上,醒酒汤也好了,现在喝正好呢。”姜舞边说着,边从一旁拿起白巾,替云容珏擦拭着身。 她不曾注意到云容珏眼底刹那间涌敛起来的情绪。 “方才那宫女是新来的?”他启声问道。 姜舞替云容珏穿衣着,边应着声,“是啊。” “何时调来了个新人?宫里伺候的人不够吗?”他问道。 姜舞道:“不是,玉茗是先前小舞看到有内官责骂她,她在好几个地方当过差,但做的不太好,总是挨骂挨罚,她挺可怜的,所以小舞就让她来灵舞殿了,这几日小南在教她。” 云容珏听着,沉默未再说什么。 —————— 十五过后,云凰出发讨伐白乘教余孽。 云凰离开后赫宝琪每日都是不安的,也是日日在祈祷着云凰能早日平安归来。 云凰不在,她在府中也是闲着,且也不愿和林昭儿日日相对,便时常进宫和姜舞作伴。 姜舞的灵舞殿是热闹,除了赫宝琪,谷梁影也是常客。 谷梁影和她们聊起天来,更是三五句离不开萧七瑾,自成亲后,她的精神是要比成婚之前更要好了许多。 “宝琪,有件事我想问问你。”谷梁影神秘兮兮的,凑到赫宝琪的耳边,低语几声。 “什么事公主还要这么神秘啊?”姜舞笑问道。 赫宝琪听谷梁影说完后,一笑,“公主这是全部心思都在萧大人身上了,只是公主,这身孕一事,是很难说的,公主可急不得。” 姜舞笑出声,没想到谷梁影问的竟是这样的问题。 “公主和萧大人刚成亲不久,怎就这么着急了?”姜舞问道。 谷梁影粉唇一撇,秀眉一扬,“你们大凉不是有一句话么,叫……相夫教子,现在我是有夫君了,就差个孩子了。” “公主,这事可急不来,顺其自然就好。”赫宝琪劝说道。 谷梁影一声长叹。 三人正聊说着的时候,玉茗走了进来,“娘娘,给皇上准备的参汤炖好了。” 姜舞起身,“好,一会儿我就给皇上送去。” 玉茗看了眼几人,说道:“娘娘,您和舒王妃还有萧夫人有话要谈,且眼下外头还下着雪,雪天路滑,这参汤若娘娘信任得来奴婢,奴婢替娘娘给皇上送去吧。” 姜舞轻眨眼,想着。 “小舞,你就让她去送吧,她说的对,这外头现在飘了雪,雪天路滑的,你身体又弱,还是当心注意点的好。”赫宝琪说道。 姜舞想了想,颔首答应下,“也好,那你去吧。” 玉茗欠身,“那奴婢告退。”她说完,端着参汤离开了灵舞殿。 玉茗端着参汤来到了养心殿。 “公公,这是姜昭仪让奴婢给皇上送来的参汤。”她说道。 侍应内官伸手就要接过她手中的参汤,“交给我吧。” 玉茗后退一步,启声道:“公公,这参汤是昭仪娘娘特意给皇上准备的,娘娘说了,且要奴婢亲端送到皇上面前,才可放心的,还望公公体谅。” 侍应内官虽有犹豫,但听这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毕竟这满宫里都知,皇上最宠爱的便是姜昭仪。 “那好,你且进去吧。” 玉茗颔首,端着东西走了进去。 殿内,云容珏批阅着奏折,他虽低着头,垂着眼,但双目之上的两道紧蹙而起的剑眉,能明显昭示他此刻的情绪。 玉茗小心走到云容珏身边,“皇上。” “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朕么!是听不懂话吗?”他声冷,夹着一丝微怒。 话落他抬起头,在看清眼前的人时,那道剑眉蹙弯更深,“怎么是你。” 玉茗将参汤放下,“皇上,奴婢是奉昭仪娘娘之命,给皇上送参汤的,参汤补气,皇上操劳国事辛苦,喝些参汤对身体是好的。” 云容珏凝着眼色,望看着玉茗,眼中流转着一抹复杂。 “听姜昭仪说,你是新到灵舞殿的,从前是在哪个宫做事的?” 玉茗眼睛一转,眼底划过一抹微光,“回皇上,奴婢从前在浣衣局当过差,也在花房当过差。” “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名唤玉茗,宝玉的玉,香茗的茗。” “皇上,贺大人……” 这个时候,内官走了进来,闻看见两人,连忙一低头,“奴才莽撞,皇上恕罪。” 云容珏收回情绪,“是贺大人来了吗?” “回皇上,是,贺大人在殿外候着呢。” “传。” 玉茗若意一眼,欠身揖礼,“奴婢告退。” 玉茗离开了养心殿。 夜深。 云容珏和大臣谈完事后,时辰已不早。 “皇上,要起驾去灵舞殿吗?”侍应内官问道。 “不用,朕今儿且在养心殿宿下。”他说道。 内官颔首,然后退出大殿。 姜舞正等着云容珏,养心殿侍应的内官前来通传声,告知云容珏今夜宿在养心殿。 云容珏甚少如此,只在朝事繁多处理不暇的时候,才会独宿在养心殿。 “皇上今日是否朝事很繁忙?”姜舞关心问道。 内官颔首回道:“是,一刻多钟前,贺大人他们才离开养心殿。” 姜舞了然点头,“那劳烦公公好好照顾皇上了。” 内官轻笑,“奴才明白,奴才先行告退了。” 夜渐深,养心殿内烛火却仍未熄灭。 俞烈关心,走进殿内,就看见云容珏倚在软塌,目光垂落,他手上握着一紫色绢带。 “皇上,夜深了,您还不歇息吗?”俞烈关心道。 “朕不困。”他望着手中绢带,目光沉沉。 第203章 长剑刺穿她的胸口 俞烈跟随云容珏多年,是了解他的。 “皇上有心事。” 云容珏余光一瞥,端看着手中绢带,淡淡一声,“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还有……”他声顿了顿,“一些故人。” 俞烈垂眼,心中明了。 “故人已斯,皇上莫要再伤了心神。”他劝道。 云容珏有片刻的沉默,片刻后,他站起身,径直走到高架前,拉开屉子,将绢带放进了木盒中。 ———— 云凰离开讨伐白乘教余孽已有五日时间,这五日,他传回来的音讯并不多。 赫宝琪日日担心着,却什么也不能做。 姜舞看着赫宝琪日日这么担心着,也是替她担心,她宽声安慰道:“王妃且安心,舒王殿下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赫宝琪轻叹一声:“小舞,也不知怎的,我这两日心慌的厉害,总觉得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似得。” “王妃且是想太多了,不会有事的,”她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差不多午时了,王妃留下一起用午膳吧?” 赫宝琪没有拒绝。反正她回王府也是一人,偶尔遇上林昭儿,还不得不敷衍着,和林昭儿在一起用膳,她才觉得堵得慌。 午时刚过,膳房将膳食送上来,两人边用着,边聊着。 就在两人正用着膳的时候,南芙急急跑了进来,一脸的急色和担心。 “小南,怎么了?这么着急忙慌的是做什么?” 南芙看了眼赫宝琪,然后凑到姜舞耳边低语几声。 姜舞听后双眼倏然一睁,“什么!”她本能朝赫宝琪投去一眼。 赫宝琪狐疑看着主仆两人,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小舞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姜舞犹豫,久久未语,赫宝琪不有咽了咽口水,猜测着:“是……是不是王爷?是王爷出什么事了吗?你们告诉我!” 南芙犹豫开口,“王妃,是……是舒王殿下,听说舒王殿下剿到白乘教余孽所在的地方时,遭遇暗算,眼下……眼下情况不太好。” 赫宝琪呼吸一重,身子一阵虚晃,差点摔倒,姜舞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宝琪。”她连忙将赫宝琪扶着坐下。 “皇上那边知道了吗?是怎么说的?”姜舞转头问南芙。 南芙道:“皇上知道了,现在正和小王爷还有萧大人他们在商议呢。” “小南,你再去养心殿那边探探消息,看看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姜舞说道。 南芙连连点头,赶忙离开了灵舞殿。 赫宝琪的脸色是一下就白了,姜舞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宝琪,你先别紧张也别自己吓了自己,皇上既已知道这事定不会不理会的。” 赫宝琪闭了闭眼,心中早已是万结千绪。 大约三刻钟左右,南芙回来了。 赫宝琪一把抓住南芙,“怎么样了?王爷到底情况如何了。” 南芙将自己听到知道的,一一道之。 云凰遭了暗算,眼下是在白乘教的聚点,他手下的人伤的伤,亡的亡,如今已被困于白乘教中。 “殿下……”赫宝琪身体虚晃,难以承受。 白乘教的那些教徒,都是些恶人,且云凰是奉命剿匪,云凰若陷于那,只怕是要凶多吉少的! “皇上呢,皇上那边怎么说?”姜舞问道。 “南芙只打听到皇上似是正和小王爷他们商议着,应是要派人支援舒王殿下的。” 赫宝琪站起身朝殿外走去,姜舞连忙跟上拉住她,“宝琪你要去哪里?!” 赫宝琪目光飘忽,“我……我去找皇上。” 姜舞不放心赫宝琪一人,跟着一起去了养心殿。 两人来到养心殿,俞烈迎上前,“姜昭仪,舒王妃。” “俞烈,皇上是还在和萧大人他们商议舒王的事吗?”姜舞问道。 “是。” “皇上有何打算?何时派人支援舒王?”姜舞问。 “回娘娘,这属下不知,娘娘莫急,待皇上商议完后,娘娘可亲问皇上。”俞烈说道。 姜舞等得,但赫宝琪等不得。 “俞烈,麻烦你和皇上通传一声,就说我和舒王妃急事求见。”姜舞说道。 俞烈知晓她们的着急,颔首,“那娘娘请等一下。”他转身走进养心殿内。 姜舞转眸看见赫宝琪慌张着急又略显苍白的脸色,她伸手握住她的手,“宝琪,会没事的。”她宽慰安抚道。 两人在殿外等候了一小会,俞烈从里头走出来,微欠身朝两人示意,姜舞和赫宝琪走进殿。 殿内,萧七瑾和元璟等人都在,赫宝琪关心则乱,也顾不得许多,直言问道:“皇上,王爷情况如何了?皇上何时派人支援殿下?” “王妃莫急,我们和皇上正商量着这事。”元璟开口道。 云容珏启声:“六弟深陷囹囵,朕不会置之不理,只是那白乘教聚点地势复杂,且不好莽撞闯入。” 赫宝琪此刻脑袋一片混乱,听不进这许多,“皇上,白乘教的那些人各个都是亡命之徒,殿下深陷之久,怕凶多吉少,皇上应即刻下令派人出发前去支援!” “舒王妃,皇上有所考量,如皇上所言,那地方地势复杂若贸然前去乃莽撞之举。”一旁的大臣说道。 “可是皇上!若不即刻前去,万一殿下有什么意外,那……” 姜舞看着云容珏差劲的脸色,伸手拉了拉赫宝琪的衣袖角,“宝琪,这件事皇上不会置之不理的,咱们还是先回宫吧。” 她知赫宝琪的着急,但这件事,也确实不是着急得来的。 “舒王妃,这件事待朕和众人商议好应对之策定第一时间派人前去,王妃且先行回府等候消息。”云容珏说。 “皇上!” 赫宝琪忽然跪下,眼中含泪,“皇上,妾身求您遣派人相救王爷。” “宝琪,你别这样,快先起来。”姜舞激灵,连忙伸手去拉赫宝琪。 可赫宝琪执拗。她要的是云容珏眼下即刻派人支援云凰。 姜舞劝说不动赫宝琪,云容珏唤来人,姜舞配合着才令赫宝琪跟着离开。 从养心殿出来,赫宝琪抽噎不止,姜舞看着,也是心烦意乱,“宝琪,舒王殿下和皇上是自小要好的亲手足,皇上不会置之不理的,只是这事需要权宜商量好应对之策,是不可莽撞的。” 她理解赫宝琪的此刻的心情,但云容珏也有他所要考量的,若一股脑什么也不顾,就派人前去,只怕是人未救回,又损兵无数。 赫宝琪抽噎着,“但时间越长,殿下就多一份危险。” 姜舞轻拍着赫宝琪的背,安抚着:“我明白,但,宝琪,你相信皇上一次,嗯?” 赫宝琪沉默。 “宝琪,你留我宫中吧,若再有什么消息,也好最快知道。”姜舞说道。赫宝琪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也实在不放心她回王府。 赫宝琪摇摇头,“我回王府。” 赫宝琪坚持,姜舞也不好执意阻拦,交代了赫宝琪身边侍候的丫头几句后,将赫宝琪送出皇宫。 赫宝琪离开皇宫后,回了王府。 王府里林昭儿是也听闻了这一消息,她在自己院子里情绪也是起伏,抽噎不止,宛如末日到临一般。 林昭儿的哭声由远到近,只见她急匆匆赶来,朝赫宝琪欠身行礼,“王妃,眼下该怎么办呀,王爷情况到底如何了,王妃可知?” 平日里赫宝琪虽不喜林昭儿,可此刻见林昭儿对云凰是多少还有关心的,那份厌恶是稍减些。 “我若知还至于在这着急么。”赫宝琪冷声。 林昭儿眉头一蹙,双手紧紧绞着手帕,“那怎么办呀?妾身听闻那些白乘教的人各个都是凶残,若王爷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王爷是咱们唯一的依靠了。” 失去云凰这样的依靠,于她们来说是山崩地裂的打击。 赫宝琪脸色一冷看着林昭儿。 这就是云凰宠爱的人,此刻这样的时刻,最担心的还是自己今后的处境。 “闭嘴,”赫宝琪冷呵一声,“你这样哭啼喊叫,对王爷没有任何帮助,好好在你院子里呆着等消息就是。” “可是王妃……” 林昭儿还想再说什么,赫宝琪身边的贴身丫头凑上前,挡在她面前,朝她做了个请的姿态。 林昭儿撇嘴,不情不愿,离开了院子。 林昭儿离开后赫宝琪绷着的神经松落下,眼中的不安再度涌起。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宫里仍然没有消息。赫宝琪是越来越坐立不安。 她站起身,走出院子,身边丫头连忙跟上,跟着她到了云凰的房间。 “王妃,您要找什么?” 赫宝琪什么也没说,收拾了些细软后,便从云凰放置兵器的地方拿了一把长剑。 丫鬟看见吓了一跳,“王妃,您拿这个做什么呀?” 赫宝琪收拾好东西后,径直朝府门口走去。 “王妃,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您告诉奴婢,别吓奴婢啊。” 赫宝琪不是那些精于武艺的女子,眼下这般拿着剑的样子颇有些吓人,丫头更不知她这是要做什么。 “我不能再干等着了,我要去找王爷。”她说道。 丫鬟一个激灵连忙道:“王妃您要去找王爷,可……那白乘教的人都是恶徒,您没有功夫在身,这么去,是很危险的!” “我顾不得许多了,眼下王爷生死未卜,皇上还不知道要筹划到何时才派人支援,若晚了,只怕王爷……”她喉间一哽,“无论生死我都要见到王爷!” 赫宝琪走到门口,牵了一匹马。 “可是王妃,您这样去……” 丫鬟话还没说完,赫宝琪一个旋身,已经上了马,马儿飞驰而出! “王妃!” “小舞,不好了!” 南芙急匆匆跑进来。姜舞记挂着云凰的事,且以为是云凰有了什么消息,“怎么了?是舒王殿下有消息了吗?”她问道。 “不……不是舒王殿下,是舒王妃,舒王妃身边的贴身侍女传来话,说……说舒王妃拿着剑骑着马去找舒王殿下了!” 姜舞眼睛倏然瞪大,起身的刹那将手边的茶碗打翻,“宝琪一人去找舒王?疯了吗?白乘教所在之地是地势复杂的,且她没有功夫在身,这样冒然一人前去岂不是送死?” “小舞,那……这可怎么办啊。” “走,去找皇上。” 她刚要离开灵舞殿,灵舞殿的内官急匆匆跑来,“娘娘,皇上下旨了,令小王爷和萧大人带御林军前去支援。” 姜舞赶到养心殿时,元璟等人已经离开。 “皇上。” “妹妹这么急匆匆的,当心地滑摔着。”云容珏扶住她。 “皇上,舒王妃她,她去找舒王殿下了!她一个人去的!” 云容珏神色一冽,“什么。” 姜舞将情况道之于云容珏。 “皇上,宝琪她没有功夫在身,她一女子只身前往,是很危险的,小舞怕……” “妹妹宽心,朕已让人告知元璟和萧七瑾了,他们会找到她的。” 姜舞担心叹气,一颗心是紧紧的揪到了一起。 …… 白乘教聚点在山腰上,山势险峻,且要顾及着会有埋伏。 萧七瑾和元璟两人带着人,好不容易到了山腰,也看见了那山寨子。 山寨子外是有人把守着,不易进去。 萧七瑾派了个人,悄摸潜进去探了探情况。得知云凰和赫宝琪都在。 “还好,舒王殿下平安无事。”萧七瑾说道。 两人紧绷着的心,也稍缓落许多。 “他们绑了舒王,没有动作,想来是想利用舒王这个筹码。”元璟说道。 “咱们要先救了舒王和王妃。”萧七瑾边说着,边拿出绘的地形图纸,指挥分派着。 待一切准备好后,分行而进。 萧七瑾小心绕过,去到关押云凰和赫宝琪的房间。 砰! 外头骤然一声。 云凰被架于木架之上,闻声抬起头,看见走进来的人是萧七瑾,“萧大人。” “舒王殿下。”萧七瑾连忙砍断绑着云凰的双链。 云凰身上受了些伤,“殿下。”萧七瑾担心。 “本王没事。” “殿下,外头的守卫已不成气候,王妃且还在隔壁,咱们救了王妃后,尽快出去。”萧七瑾说道。 云凰眉头倏然一蹙,“赫宝琪?她来了?” “王妃得知殿下被伏,担心不已,所以只身前来了。”萧七瑾说道。 云凰眼色一沉,“她没半点身手在身,且一人前来,简直胡闹!” “殿下,快走。” 云凰和萧七瑾离开后,去了关押赫宝琪的屋子,赫宝琪看见云凰安然无事欣喜若狂。 云凰虽心中有气,但此刻也顾不上多责怪。 三人朝外走去。 前头传来巨大的声响,几人下意识望去,“是小王爷,皇上派我们前来,是要救了殿下和王妃,也要一举铲除这些余孽。”萧七瑾解释道。 “先带她离开。”云凰瞥看眼身边的赫宝琪。 赫宝琪对上云凰双眼视线,既有愧疚,又有担心。 云凰话音刚落,忽然! 刹那间涌过来的人挥剑相向! 云凰和萧七瑾顿然和敌人焦灼打起。 赫宝琪在一旁不敢出半点声音,生怕扰了云凰他们。她看着两边人打得混乱,担心又害怕。 忽然! 砰的一声。 不知哪儿飞来的利剑,落到赫宝琪的脚边,她本能后退,再定睛一看,白乘教的人倒在她脚边断了气。 赫宝琪心跳一阵加快。 就在她抬眼的刹那,看见云凰一人不敌,她几乎没有思想的时间捡起脚前的利剑,朝云凰身后的人刺去。 一声哀嚎。 云凰转过头,就看见赫宝琪执着剑将人刺死。 他一个猛用力,弑血而杀。 “谁让你过来的!到一旁去!”云凰呵斥一声。 赫宝琪咽了咽口水,刚杀了一人她精神不定。 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这个时候,又有人冲上来,云凰一手护着赫宝琪,一手厮杀着。 在云凰和萧七瑾,还有不少御林军的攻势下,白乘教的人死伤众多。 “王爷小心!” 骤然,云凰身后,有一人执着剑眼看着就要刺杀到云凰! 赫宝琪本能的执起手中剑,可啪的一声!手中剑被人斩落。 “王爷!” “噗嗤!” “啊——” 利剑刺穿皮肤的声音夹着人痛苦的喊叫声。 云凰一回身,双目一瞪,呼吸一重。 赫宝琪生生替他挡下了那一剑! 长剑刺穿了她的月匈口! “赫宝琪!” “王爷……你……你没事,太……太好了。” 还好她……她保护住了他…… 云凰眼睛泛着寒冷的杀意,抬眼瞪看向刺来这一剑的人。 只见那人笑的阴沉,手中的剑朝里更深进了一截。 “呃——”赫宝琪身体一颤。 云凰倏然抬脚,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沾染满鲜血的剑随之而出,云凰挥剑,将人刺死。 满地鲜血。 萧七瑾和元璟两人领着御林军,将敌人斩尽。 白乘教为首的人,首级被斩下,白乘教余孽瞬间被瓦解。 “舒王妃?!”元璟和萧七瑾两人看见受伤了的赫宝琪,惊诧担心。 “赶紧回去。” 云凰抱着赫宝琪,一行人朝山下走去。 山路多颠簸,萧七瑾明白些医术,令云凰照着做给赫宝琪简单处理了一番。 第204章 面生 “殿下……好痛……妾身……妾身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赫宝琪脸色苍白,吐字困难。 云凰呼吸泛沉泛重,是从未有过的慌张。 “不许胡说,你不会有事的。” “殿下……” 赫宝琪口中不断吐着鲜血。 下了山,云凰急急回了王府,并召了大夫。 赫宝琪身边的贴身丫鬟看见赫宝琪浑身是血被抱回来,几乎吓晕厥过去。 “天哪,王妃……王妃这是怎么了?!”林昭儿看见浑身是血的云凰和赫宝琪,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云凰抱着赫宝琪进了屋,大夫随之而来。 “殿下……若……若妾身死了……求……求殿下……照顾……照顾好……泽儿,呃——”赫宝琪一口吐出鲜血。 “莫要胡说,本王说过,你不会有事的!本王也不许你有事!”他看向大夫,“大夫快。” “王爷,王妃伤势颇重,流血过多,这屋里血腥重,王爷还是移步房外为好。”大夫说道。 云凰是紧握着赫宝琪的手,“本王且要陪着王妃,你少啰嗦,快医治,若王妃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定不会绕过你!” “是是是。”大夫连声点头,不敢再耽搁。 宫里。 元璟和萧七瑾赶回,和云容珏禀报着情况。姜舞得知赫宝琪身受重伤,着急不已,连忙就要出宫去看望。 云容珏亦是挂念着云凰,陪着姜舞一起去了舒王府。 舒王府上下忙乱成一团。姜舞揪心等着,紧皱的秀眉从得知赫宝琪受伤后就没舒展过。云容珏看着她神情的变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宽声安抚着。 “王妃情况怎么样了?”姜舞看见从里头走出的赫宝琪身边贴身侍女,连忙问道。 侍女抽噎哭着摇头,“王妃流了好多血,好像……好像不太行了。” 姜舞身子一晃,差点跌倒。 云容珏连忙扶住她,瞪了眼丫鬟,丫鬟连忙止声,走了出去。 外头的人等的心急,里头云凰更是如坐针毡,他双眼泛红紧望着她。 侍女已经端走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赫宝琪在和他说了几句话后,已痛昏厥过去。 他所有的清醒理智,都已在顷刻间消失无踪。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头慌乱的动静似停了下来。 大夫从里头走出来,满额的汗水,“大夫,王妃情况如何了?她没事吧?!”姜舞急忙上前问道。 大夫看着云容珏,回声道:“回皇上,舒王妃暂时脱离危险了。” 云容珏和姜舞两人几乎同时,眉心一皱,“什么叫暂时脱离危险了?”他问道。 “回皇上,王妃这一剑伤及心脉,若再差一寸,即便是扁鹊在世也是无力回天的,我已将王妃血止住,伤口也进行处理过,但王妃伤势严重,此刻昏迷不醒,若王妃能醒过来,且是无虞了,若不能……” 姜舞如被一棒敲在头。 “无论怎样,朕要尽其所能救活王妃!”云容珏冷声。 大夫怯怕咽了咽口水,“是,是,小的,一定尽全力。” 大夫离开后,云容珏和姜舞走了进去。 里头血腥气甚重。 赫宝琪躺在床上,一张小脸煞白没有半点血色。 云凰守在床边,转眼看了眼云容珏,“五哥。” 云容珏轻叹气,拍了怕云凰的肩头,“她不会有事的,一会儿朕再让宫里御医都过来,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 云凰咽了咽唇,颔首,“谢五哥。” 姜舞看着伤势沉惨的赫宝琪,忍不住喃声:“王妃怎会伤的这么严重。” 云凰垂着眼,眼底划过一抹歉疚自责,缓声:“她是为我挡下的这一剑。” 姜舞一怔。片刻严重更多怜惜。 赫宝琪,是真的很爱云凰。 为了他,是可以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的。 云容珏轻拍了拍身边人儿的小手,示意一眼。 两人和云凰道了一声后,转身离开。 他们刚走到院子门口,正巧遇到走过来的林昭儿,林昭儿朝两人揖礼,“皇上,姜昭仪,王妃她……没事吧?”她问道。 姜舞温声,“嗯,王妃没事,林娘子是来看望王妃。” 林昭儿轻颔首,“王爷平安归来妾身归心,但闻王妃出事,也是牵挂。” “王妃尚未清醒,林娘子可晚些再过来的。”姜舞说道。 林昭儿微微一笑,“妾身明白。” 待云容珏和姜舞离开后林昭儿收回目光,朝主屋走去。她走到里头,就看见云凰目不转睛坐在床边守着赫宝琪。 她凝望许久后,慢收回眼,转身离开。 “一会儿将上次王爷给我的上好山参拿给王妃。”林昭儿边走边说道。 “娘子,那可是王爷给您的,而且是极好的山参不易得的。” 林昭儿轻笑,“我知道,正是因为是极好的,才要给王妃呀。” 丫鬟不解,“娘子,恕奴婢多言,先前小世子的事王妃那般冤枉您,您如今还愿拿这珍贵的东西给王妃,奴婢替您不值啊。” 林昭儿慢步穿过园子,“上次的事已经过去了,王妃这次不管怎么说,是为了救王爷而伤的,她若不能好起来,王爷也会不安心的,我能为王爷做的不多,这总算是一点小事,你且去拿就是。” 丫鬟颔首,“奴婢知道了。” …… 赫宝琪昏迷了足足有两日时间。 这两日云凰一直守着赫宝琪,姜舞和云容珏也是记挂着,也每日出宫去探望一番。 “皇后娘娘,那舒王妃还未清醒过来吗?”张若伴着江素莫,走在御花园中,百无聊赖的赏看着园里的花朵。 江素莫长叹一声,“是啊,还未醒来,也不知何时能醒来,舒王妃不能醒来舒王是无法振作精神,皇上便也是挂念不安的。” “皇上是因舒王而有所挂念,手足之情深重,倒是那姜昭仪……”张若忍不住说道,“这两日皇上每日都和姜昭仪出宫看望,这后宫之主本是皇后娘娘您的,姜昭仪如此这般,未免有些喧宾夺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皇后呢。” 张若这话一出江素莫脸色一沉。张若意识到话错,连声道:“皇后娘娘恕罪,嫔妾失言了。” 江素莫沉默片刻,片刻后缓声:“无妨,本宫且不是小气计较之人。”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内心宽大为怀,是嫔妾等之楷模,”一旁任子月开口,“但娘娘,恕嫔妾多言一句。” 江素莫看她,“你说。” “方才夫人之话,是有不妥之处,但……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这后宫到底是您在做主,您是皇后,可许多时候,皇上都将姜昭仪带在身边出席各处,这时间长了,难不保有些人不会自以为是,产生些不该产生的想法,权以为自己有了皇上的宠爱庇护,就以为可以凌驾于众人之上了。”任子月说。 江素莫微垂下眼睫,脸上始终是温温浅浅的情绪,她慢声开口,“月美人为本宫担心,本宫明白美人的好意,不过本宫和姜昭仪都是王府旧邸出来的,对姜昭仪是有一定了解的,她是懂分寸的人,即便皇上对她多有宠爱,她总也不会有想要了本宫之位的想法。” “平日里你们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姜昭仪的吃穿用度都是恪守妃嫔地位的用度,从不敢位列昭仪,而用了夫人之位的用度。” “若她真有逾越之处,本宫自会按照宫里的规矩处罚,所以,妹妹们也想开点,只要皇上高兴,咱们也就高兴了,不是么?” 张若乌黑的眼睛转了转,而后一笑欠身,“皇后娘娘说的是,嫔妾等谨记。” 养心殿内。姜舞伴驾于侧。 “皇上,娘娘,舒王府传来消息,舒王妃醒过来了。”柴内官急急走进,禀声道。 姜舞和云容珏惊对视一眼,“真的?王妃真的醒了?” “是,舒王府刚传进来的话,王妃醒了。” “皇上。”姜舞转过头,她还未说什么,云容珏已了然,“咱们出宫。”云容珏牵起她的小手朝殿外走去。 舒王府上下,因为赫宝琪的清醒,又是一阵忙活,大夫急急赶了过来,给赫宝琪诊脉看了一番。 云凰脸色憔悴,紧张看着大夫,“大夫,王妃情况如何了。” 大夫诊脉完后揖礼,“回王爷,王妃目前脉向尚算平稳。” “那她是不是就没事了?”云凰紧张问道。 “回王爷,目前是的,但王妃伤势较重,且失血颇多,这是需要慢慢细心调理的,这中间,不可出差错,待十日过后,王妃气血有所恢复,伤口也有所愈合,才可彻底安心的。” 云凰脸色稍缓,望着赫宝琪,“好,本王知道了。” 大夫转身离开后不多一会儿,姜舞和云容珏进来了。 “宝琪。”姜舞凑到床榻边,紧张担心望着赫宝琪。 床榻上,赫宝琪虽睁眼醒着,但脸色苍白,眼神也有些飘虚,看上去,还不是太清醒。 赫宝琪没有回应姜舞,云容珏瞥看眼云凰,问道:“六弟,大夫是怎么说的?” 云凰目不转睛望着赫宝琪,将方才大夫道之的话,缓缓道之。 姜舞听着,慢松口气下来。 也就是说,赫宝琪是没事了,只要这十日,细心调理好。 “五哥,这十日……” “朕明白,”云凰要说的话,云容珏了然,“这十日你且安心陪着她,朝事无需牵挂。” 赫宝琪虽醒了,但精神并没有恢复太多,话也难说。姜舞他们呆了片刻,便离开了。 云凰守着赫宝琪,赫宝琪醒后,目光是一直落在他身上,她说话困难,只迸出几个字。 云凰端来温水,以竹筷轻沾着喂她一点一点喝着水。 赫宝琪虚弱望着,是她看错了吗…… 她竟从他眼中看见了从未看见过的温柔。 他这样的温柔,是对她吗? 她不知道。 也不敢随便猜测,秀眉微微一颤。 云凰抬眼刹那捕捉到赫宝琪微变的神情,顿然紧张,“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他轻声问道。 赫宝琪摇头。 云凰放下杯子,一手紧握住她的手,“若觉得疲累,就睡吧。” 赫宝琪垂眼,望着他紧握着她手的这双大手,她不自觉的,回握着,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有些不真实,但却很美好。 赫宝琪醒来后,过了三日。 她的情况日渐好转,也能如常说话。 这三日时间,每每她睁开眼,都能看见守在她身边的他。 云凰一勺一勺,喂着赫宝琪喝下汤药。 “王爷……听丫头们说,这几日王爷且都在妾身这,朝事……”她担心。 “你莫要担心了,本王已经和五哥言明过了,五哥也准允本王在府中照顾你,直至你身子痊愈起来。” 赫宝琪垂下眼,眼底闪过一抹愧疚,“王爷是妾身无用,给王爷添麻烦了。” 她得知云凰遭伏一事后,慌乱了心神,冲动下去寻他。她是想帮他的,但没想到,却成了他的累赘负担。 看着赫宝琪如此自责,云凰心底涌起不适,“胡言什么,这次若不是你,现在躺着的便是本王了,是你救了本王一命,何来给本王添麻烦一说。” 云凰的温柔令赫宝琪有些恍神。 就在这时,丫鬟走了进来,面露难色,“王爷,王妃。” 云凰转过头,“何事。” 丫鬟撇嘴,“王爷,是林娘子,林娘子的丫鬟来报,说是林娘子身子不适,难受的厉害,不知王爷是否要过去看望一看。” 赫宝琪眼中瞬然划过一抹失望和自哀,已然做好云凰要离开的准备。 然,下一瞬,她听见云凰拒绝的话,诧异望着他。 云凰转过头时,就看见赫宝琪反常的脸色,他权以为她是哪儿不舒服了,脸色一下紧绷起来,“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本王让人传大夫来。” 赫宝琪连忙摇头,有些犹豫开口,“王爷……不去看看林娘子吗?林娘子身体不适。” 云凰垂眼,缓声:“她是旧疾犯了,找大夫看看且就无碍了,眼下,没有什么比王妃的身体更重要的了。” 赫宝琪粉唇紧抿起,眼中闪过一抹泪光。 即便这只是他对她的愧疚,能得到他如此认真温柔相待,足矣了。 ———— 赫宝琪的身体一天天有好转起来,姜舞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白乘教余孽被扫清,云容珏论功行赏,除了云凰和萧七瑾等人有了封赏,他也给赫宝琪一定的封赏,身份贵重,所给封赏,是仅次于诰命夫人的。 “小舞,舒王妃身体好些了吗?”姜雨鄢边帮姜舞摘剥着果仁,边问道。 姜舞一脸轻松点点头,“昨日小舞和皇上去看望了,宝琪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再养半月有余,就没什么大碍了。” 赫宝琪能平安无事,是最令人欣慰的。 姜雨鄢轻点头,“那就好,这事我听来就觉惊险,没想到舒王妃竟有这么大的勇气,替舒王挡下那么沉重的一刀。” 姜舞紧抿着唇,颔首,“是啊,宝琪……真的不容易,不过她能做到如此,也是因为太爱舒王了。” 但凡赫宝琪对云凰情少一分,那一刻都不足以令她以身挡刀。 姜雨鄢一笑,“是啊。这人世间力量最大的便是一个情字了。” “娘娘,太妃,这是新泡好的桃花茶。” 玉茗端着两碗茶水走进来,将茶碗放下。 姜雨鄢余光瞥了眼玉茗,然后打开茶碗盖子,清澈的茶水,飘着香气,茶水之上浮漂着两片桃花瓣,清雅好看。 “桃花茶?这倒是新鲜,还未喝过。”她说道。 “那姐姐尝尝,这茶味道清甜,还有桃花的香气。” 姜雨鄢端起茶碗,抿喝了一口,扬眉一笑,“味道确实不错,你当真好心思,能想到以桃花泡茶。” “姐姐,这不是小舞的心思,是玉茗的,玉茗说桃花清香,眼下桃花初开,便试着拿这桃花花瓣泡茶一试,没想到口感还挺不错的。”姜舞说道。 姜雨鄢若意扬眉,瞥眼看向身边的宫女,眼底涌起一抹疑惑,“小舞,你宫里的宫人,我大都见过,她,我怎么觉得这么面生?” 姜舞解释道:“玉茗是新来灵舞殿的。” 姜雨鄢打量看着玉茗,“新来的?是……内务府拨来的新人?” 姜舞摇头,和姜雨鄢解释了一番。 姜雨鄢望看着玉茗,眼睛微眯,似在审视什么。 “姐姐,怎么了?是她有什么不妥吗?”见姜雨鄢目不转睛看着玉茗,姜舞不解问道。 姜雨鄢回过神来,轻浅一笑,摇头,“没什么。”她端起茶碗,抿喝着,羽睫遮盖的眼底却是一抹深绪划过。 之后几日,姜雨鄢每每来灵舞殿时,都颇为注意玉茗,似对玉茗很感兴趣的样子。 姜舞觉得有些奇怪,但问兼顾与,她也只是一句没事一而代过。 …… 隔三差五姜舞会出宫看望赫宝琪。 她每到王府,都会看见陪伴在赫宝琪身边的云凰。 云凰眼里对赫宝琪的关心,清楚可见。 赫宝琪的身体好了许多,已经能自如的出来散散步了。 “你们且先聊着,这外头风大,本王给你拿件披风。”云凰轻拍赫宝琪的手,然后站起身朝屋里走去。 第205章 那个女子 赫宝琪望看着,眼底下是一抹心满意足。 姜舞看着,一笑,“舒王殿下很体贴王妃。” 赫宝琪转过头,脸上隐着浅浅的笑,“王爷最近,确实变了许多,对我……有了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关心。” 姜舞替赫宝琪高兴,“那太好了。” “我知道,王爷对我是歉疚和弥补之情,但……这也足够了,我也不敢奢求太多。” 云凰能有现在的改变,是她从未想过的。 所以,无论他对她是出于愧疚还是想要弥补,她都能接受了,至少,他能温柔待她,这就足够了。 “歉疚和弥补?王妃是否想错了?”姜舞开口。 赫宝琪秀眉轻颤,“什么?” “依小舞看,现在王爷对王妃的态度,是发自内心的,并不仅是因为歉疚想要弥补,王爷对王妃,是有了感情的。”姜舞说道。 赫宝琪小手紧紧绞着,她没有这个自信。 “小舞,你别安慰我了,王爷对我……”她无奈一笑,“怎么会有感情。” 她非他心中所爱之人。 “宝琪何必妄自菲薄,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难道你还不相信王爷吗?”姜舞道,“许经过这件事,舒王殿下才看清自己内心。” 赫宝琪紧抿唇,姜舞的一番话是让她有了期待,但她也不敢期待过多。只怕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这时,云凰拿来披风,他走到赫宝琪身边,替她将披风披上身。 赫宝琪刚想接过手系绳带,云凰已先她一步,替她将双绳系上。在碰触到她有些泛凉的手时,眉心一蹙,将她双手握于掌中替她暖着。 赫宝琪屏着呼吸,望着男人俊容,心不由扑通直跳。 姜舞看着两人模样,展颜一笑。 看来她所猜测的没错。 姜舞陪着赫宝琪聊了有近一个时辰,还是云凰提醒她,赫宝琪不能太疲累,她才恍然,险些忘了时辰。 姜舞离开,云凰陪着赫宝琪进了屋。 不一会儿,小厨房的人将晚膳送了进来。 这段时间她养着伤,一应吃住,都是云凰照顾着。 “王爷,妾身自己来吧。”她伸手就要接过云凰手中的小碗。 云凰避开,舀起一勺,轻吹拭,探着温度,然后才喂到她的唇边。 赫宝琪慢张口吃下,他缓声:“这几日尚还是这些清淡之物,大夫说了,再过两日,且可吃些有味道的膳食,本王会嘱咐他们做好的。” 赫宝琪浅浅一笑,颔首。 两人正涌着膳时,丫鬟走了进来,欠身,“王爷,王妃,林娘子求见。” 赫宝琪下意识抬眼,看向云凰,云凰有片刻沉默。赫宝琪启声:“让娘子进来吧。” 丫鬟退出后不一会儿,林昭儿走了进来。她规矩朝两人行礼问安。 “王爷,妾身知晓王妃只可食用些清淡膳食,便做了些清淡小菜,特拿来给王妃尝尝。”她转眼示意身边丫鬟一眼。 丫鬟将食篮打开,拿出里头摆盘精致的膳食。 赫宝琪望看着,余光瞥落在身边的男人身上。 “你有心了。” 林昭儿弯唇浅笑,转眼看向赫宝琪,关心问道:“王妃身子可好些了?妾身知道王妃养伤着,不好多来打扰。” 赫宝琪温声:“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云凰舀起一勺稀饭,又夹了一小筷子小菜配着送到赫宝琪嘴边。 赫宝琪有些犹豫,但还是张口慢吃下。 林昭儿望着,慢垂下眼,“王爷,妾身告退。”她欠身后转身离开。 赫宝琪看着云凰一口一口喂着她吃东西,但林昭儿送来的小菜,他一点也没夹用。 “林娘子送来的小食看着不错的样子。”她启声。 云凰转眸,“你若不喜欢,可不吃。”他道。 赫宝琪轻笑,“还未尝过,怎知喜欢与否。”她边说着,拿起手边筷子,夹了一小筷子,吃下。 云凰凝看着她。 “素闻林娘子厨艺不错,果然不假。” “喜欢?” “还不错。” 云凰喂着她又吃了两口后,也夹起林昭儿送来的小食。 用完晚膳后,云凰也没离开,留下陪着赫宝琪。 自她清醒后,有近半月的时间他都留在她这儿陪着她,不曾离开。 “王爷。” 闻声云凰抬起头,望着她的神绪攒着几分紧张,“是有哪里不舒服?” 对于云凰对她的紧张,她是高兴的。 毕竟从他们认识到现在,是头一次,他在意她,关心她。 “没有,妾身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 赫宝琪犹豫,但还是开了口,“王爷这半月以来,都陪着妾身,王爷要去看看……林娘子吗?” 云凰目光一顿,有片刻的沉默。 赫宝琪看着他,粉唇轻弯,“王爷悉心照顾妾身这么久,妾身感激王爷,王爷若放不下林娘子,今夜且去看看吧,林娘子也是惦念着王爷的。” “本王现在最惦念的是你。”云凰脱口而出。 两人目光皆是一顿,对上的刹那,迸发不一样的情绪。 赫宝琪慢垂下眼,“妾身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那日救王爷,也是妾身心甘情愿的,王爷不需要觉得亏欠妾身。” 云凰这才明白赫宝琪的意思,“你觉得本王对你是因为亏欠?” 赫宝琪微垂下的眼底是一抹无奈。 他对她一向没有什么感情,这次能这般陪着她,大抵也只是因为她是为了救他而受伤,心感亏欠。 云凰沉默片刻后,伸手握住她的手,沉启声道:“从前是本王委屈你了,今后不会了。” 赫宝琪怔然望着他牵着她手的手,听着他说的话,有些恍然不解。 ———— 赫宝琪身子无虞,恢复正常后,姜舞担心的心也放松了下来,一切仿若又归于平静。 姜雨鄢时常带着云沛到姜舞那儿走动。云沛已会走路和咿呀说话,是更可爱了。 “沛儿是越长越好看了,长大后,定是翩翩公子。”姜舞看着面前和宫人玩闹的云沛,笑着说道。 姜雨鄢看着,笑着。 “娘娘,太妃,茶果。”玉茗端来准备好的果子和茶水。 姜雨鄢抬眼看了玉茗一眼,待玉茗退开后,她捧着茶碗,才慢声开口,“这几次我来你这,且都看见玉茗在侍奉着,小南呢?” “玉茗和小南学习进步了许多,能做不少事了,原先小南一人多有辛苦,所以玉茗能接手后,我便让小南多休息些,她们轮换着,也轻松些。” 姜雨鄢看着玉茗,眼底涌起一抹若意。 姜舞好奇一问,“姐姐怎么了?你好像对玉茗很感兴趣?几次都有问及玉茗呀。” 姜雨鄢脸上显现一抹担心,望着姜舞,“有一事,或许该和妹妹说一说。” 灵舞殿。 姜舞倚靠在云容珏怀中,美目清澈,溢着流光。 “妹妹今儿似有心事?有何事同朕说说。”云容珏启声问道。她的情绪,他是能感觉到的。 姜舞羽睫轻眨,片刻后才缓启声:“没什么,只是……今天和姐姐聊天,谈起以前在南姜的一些事,有些想念母妃了。” 云容珏轻抚她柔软青丝,轻声安抚着。他安静听着怀中小姑娘细说呢喃着她所念想的那些人事物。 “珏哥哥,许多过去的事,是被人铭记于心的,怎么也难以抹去的,对吗。”她轻声呢喃着。 云容珏轻嗯一声。 姜舞抬眼,望着他,“珏哥哥可有惦念所想,难以忘却的过去的事?”她忍不住问道。 云容珏沉默片刻,然后点头,“有。” “小舞可得一听?” 云容珏轻抚着她的发,薄唇轻启,和她诉说着。 云容珏说着他所惦念的过去,他所说的,多和楚音无关,即便楚音是他生身母亲。 而他所言说的这些,也不曾提到,那个女子。 那个叫紫嫣的女子。 …… “小舞,你有试探问皇上吗?皇上有说起过吗?”姜雨鄢问道。 姜舞摇头,“他和小舞说了许多过去的事,但是……没有提到过紫嫣,或许……或许是他也忘了吧。”姜舞想着。 若如雨鄢姐姐所说,紫嫣一事已过去这么多年,许在他心底的记忆都淡了。 姜雨鄢轻摇头,“小舞,皇上不会忘记的。” 姜舞秀眉一颤,羽睫轻颤,望着姜雨鄢。 “姐姐曾是听先皇说过的,当年皇上和那名叫紫嫣的宫女感情是极好的,若不是太皇太后的反对,皇上很有可能过两年,就纳了紫嫣。” “而且皇上自小性情淡漠,除了舒王他们和皇上关系好些,其他人,尤其是女子,皇上从来是冷漠以待,不曾把谁放在心上,那叫紫嫣的宫女,是唯一的一个。” 姜舞静听着,粉唇紧抿。 “听先皇说,那时候紫嫣虽是作为宫女侍候皇上,但她和别的宫女是完全不一样的,她陪皇上读书习字,皇上甚至亲教她习字,她想要的东西,皇上无不应承给予,听说有一次,为了一树上的小鸟,皇上甚至亲自爬上了树,还因此从树上摔落下来,先皇大怒,而皇上不顾一切护着紫嫣。” 姜雨鄢越说,姜舞的脸色越是差劲。 这些,是她从不知的。 “那后来呢?皇上为何没有……”她忍不住问道。 若当时云容珏和紫嫣关系那般好,如雨鄢姐姐所说,他该纳娶了紫嫣。 姜雨鄢担心看着姜舞,“这也是姐姐为何这么断定,皇上不会忘了紫嫣姑娘。” 姜雨鄢慢慢开口,说着她从云枫那儿,所得知的一切。 “姐姐是说,紫嫣姑娘死了?”她诧异。 “是,紫嫣死了,小舞你可知,紫嫣是怎么死的吗?” 姜舞摇头,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 “当初太皇太后知晓皇上和紫嫣之间的事,极其反对要两人分开,然皇上不愿,后来……” “听说后来有一日,太皇太后趁着皇上不在,让人带走了紫嫣。再后来皇上赶到长乐宫的时候,正好看见宫人们对紫嫣姑娘行刑。” 姜舞双目骤然一刺。 “太皇太后当着皇上的面,令人活活勒死了紫嫣姑娘。” 姜舞脸色骤然一白。 “小舞,你没事吧?”姜雨鄢瞥看见姜舞脸色的变化,连忙收口,关心道。 姜舞轻眨眼,“小舞没事……” 姜雨鄢轻叹气,“这事人听着就害怕,可想而知,当时皇上的心情该是如何。” 自己所喜欢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太残忍。 “小舞,也正是因为姐姐知道这事,才会这么断定,皇上不会轻易忘了紫嫣姑娘的,若换做是我,这样的事,我也不会忘记的。” 姜舞沉默未语,姜雨鄢继而道:“小舞,姐姐在先皇那,曾看过紫嫣姑娘的画像,玉茗和紫嫣姑娘是长得很像,姐姐也让墨宝问了宫里其他老人,有见过紫嫣姑娘的,无不道像。” “若皇上没有忘记紫嫣姑娘,他看见玉茗,难道不会想起吗。”姜雨鄢说道。 姜舞思绪有些混乱。 眼前一闪而过那日在灵舞殿时,云容珏注意到玉茗,问询玉茗时候的模样。 或许,那时候,他就…… 许久后,她才慢慢开口,“姐姐,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姜雨鄢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是,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小舞,你是最心善也是最会为他人着想的,皇上和紫嫣姑娘的事,是令人扼腕叹息的,也是令人觉得可怜的。” “但是,姐姐只是想提醒你,毕竟玉茗和紫嫣相像,若皇上真将她认成了紫嫣,难道你不会伤心难过吗?你对皇上是什么样的感情,姐姐都是看在眼里的。” “皇上虽说有后宫众人,但如今是独宠你一人,若真有了别人,”姜雨鄢紧握住姜舞的小手,“小舞你和姐姐不一样,你难道能承受,皇上不爱你吗?” …… 姜舞平静的心被扰乱,几日都闷着情绪。 紫嫣的事对她的冲击颇大,这样的冲击,又是夹着许多复杂的感情。 她心疼云容珏,心疼他年幼时所遭遇和承受的这些,但……她也不可避免,心里不是滋味。 情绪纷乱了好几日,她宽慰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将纷乱的心安抚下来。 雨鄢姐姐为她的担心她理解,但……云容珏和紫嫣,总是过去的事了,她总不能跟一个已经过世的人计较那么许多吧? 见姜舞情绪好转,又听了她的话,姜雨鄢轻笑,“小舞你既然想明白了,你不介意,那姐姐也就安心了,姐姐和你说那些,只是想提醒你,也想你有个心理准备。” 姜舞展颜一笑,“小舞明白,雨鄢姐姐是为了小舞好。” 姜雨鄢望着园中盛开的花卉,“过些时日,便是春宴了,听闻皇后娘娘要大力举行,已经准备许久了,妹妹可准备好衣裳了吗?” 姜舞展颜轻点头,“嗯,小南帮着都准备好了。” 姜雨鄢执起手边茶碗,拨弄抿喝一口,然后一蹙眉,“这茶水且都凉了,玉茗,你拿去换一盏来。”姜雨鄢唤道。 玉茗连忙凑上前,接过,“奴婢这就去。” 说完,转身离开。 “小舞……” “啊——” 忽然的一声,令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玉茗跪在地上,她面前是张若。 姜舞和姜雨鄢两人连忙站起身,走了过去。 “妾身见过张夫人。”姜舞欠礼。 张若冷瞥一眼姜舞,看见姜雨鄢时,不情不愿微微欠身。 “你是哪个宫的,敢冲撞了夫人!”荷香厉声斥责着跪在地上的玉茗。 “贱婢,将本夫人新制的衣衫都弄脏了,你该当何罪!来人,将她拖下去,痛打三十大板!”张若冷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恳求夫人饶命。”玉茗慌张磕头求饶着。 “饶命?你也配?走路不长眼,这茶水若是滚烫的,你担得起责任吗?!废话少说,来人,拉下去!” “夫人且慢!” 姜舞本能开口,张若不悦瞪她一眼,“姜昭仪,你这是想要做什么?莫不是本夫人要惩罚一个奴婢,姜昭仪都要和本夫人对着来?” “嫔妾不敢,玉茗是嫔妾宫中的人,冲撞了夫人,是玉茗的不是,但请夫人宽恩,饶了玉茗。”姜舞替玉茗求情道。 张若勾唇冷笑,轻蔑一眼,“原来是姜昭仪宫中的人啊,难怪这么不懂事,姜昭仪为这贱婢求情,但这贱婢冲撞了本夫人,要本夫人宽恩她,难道是要本夫人咽下这口气吗?” 姜舞越是求情,张若越是想要惩罚玉茗。 姜舞她动不得,一个小宫女,她堂堂一夫人,难不成还动不得? 张若执意要惩处玉茗,就在两人交持着的时候,姜雨鄢开口,“夫人,这丫头冲撞了夫人,夫人生气想要惩罚,也是情理之中的。” “还是太妃娘娘明白事理。”张若轻笑。 “但,夫人,这丫头到底不是故意的,且姜昭仪也替她求情了,夫人和姜昭仪不如各退一步,也免得事情闹大,若让皇上知晓了,只怕,是不太好的。” 提及云容珏张若眼中闪过一抹顾忌。 “各退一步?太妃娘娘这话是何意思?”张若扬眉问道。 第206章 肮脏 “丫头做错事惩罚也是理所应当的,但三十大板之刑,确实过重了些,若这丫头真承受下三十大板,只怕小命是难保了,到时候闹到皇上那知晓,于夫人也没太大好处,倒不然,夫人换个惩罚,让她去刑罚司吧。” 张若听着,眼睛转着,想了想,然后一笑,“也好,太妃娘娘这建议,确实不错,那好,今儿本夫人且宽恕你,不打你板子,你且好好到刑罚司领一月的罚吧。” “谢夫人宽恩,谢夫人宽恩!”玉茗连连朝张若磕头。 张若走上前一步,迎对上姜舞,“姜昭仪得空要好好教导教导宫里的宫人。” 姜舞垂眼粉唇紧抿微欠身,“嫔妾谨记夫人教诲。” 张若昂挺着脖颈,挪着莲步离开。 “刑罚司也非善地,玉茗过去只怕也……”姜舞担心看了眼玉茗。 姜雨鄢道:“刑罚司是非善地,也苦,但总好过那三十大板吧,若张夫人真让人打她三十板,她这小身板只怕不到三十板就要呜呼哀哉了。” “奴婢谢昭仪娘娘,太妃娘娘为奴婢求情,感激不尽。” 姜舞看着玉茗,心情复杂,“刑罚司不是易待的,你去了,且善自珍重吧。” “奴婢明白,定会好好领罚。” 玉茗被内官领走,姜舞轻叹一声。 姜雨鄢慢收回眼,“她离开灵舞殿,也是好事。”她说道。 姜舞微怔,只听姜雨鄢继而道:“她在你身边,皇上时常过来总见她也不太好。” 姜舞粉唇微努,“姐姐,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玉茗也不是紫嫣姑娘。” 姜雨鄢无奈摇摇头,未再多言语。 转眼,到了春宴这日。 春宴一向是由身份贵重之人操持举办,皇后将上下打理的妥妥当当。 这日各官命妇点妆着华衣赴宴,热闹非凡。 姜舞是不擅和这些命妇打交道的,但身为后妃,不得不应对着。 一轮应对下来,她着实有些疲累。 “小舞,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谷梁影将一盘果子递过来。 果子红透,看上去是令人垂涎欲滴的。然姜舞捻起一个吃下时,瞬间小脸一皱,“好酸!” 南芙连忙递给她一杯甜酒,她喝了两口,嘴里的酸涩感才慢慢散去。她转过头,就看见谷梁影捧着那果子吃得欢快,一点也没有被酸涩到的模样。 “公主,这,你不觉得酸吗?”姜舞问道。 谷梁影眨巴眨巴眼,“不酸啊,挺好吃的!”边说着,又捻起一颗,塞进了嘴里。 南芙看着都忍不住皱了皱脸。 看谷梁影吃这吃酸果吃的欢快,姜舞蓦地,猜想到什么,“公主,你是不是有了?” 谷梁影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什么?” “就是……” 姜舞话没说完,谷梁影猛然反应过来,她朝姜舞嘿嘿一笑,“差点忘了告诉你了。” 姜舞扬眉,等着谷梁影的话。 谷梁影放下果子,凑到姜舞耳边低语几声。 “真的?” 谷梁影弯眉笑着,“就前几日老想吐,才让大夫来看过的,不过我还没告诉阿瑾。” “萧大人还不知道?公主为何不告诉萧大人?萧大人若知晓,定会很高兴的。” “要给他一个惊喜呀,也不知我这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姜舞笑,“无论男女都好。” 谷梁影不自觉抬手,抚上小腹,“对,无论男女,是我和阿瑾的孩子我都喜欢。” 两人交谈着,偶尔有命妇凑到姜舞跟前和她说着话,她也一一应对着。 “对了,这几日我没得空去看宝琪,她身体怎么样了?” 姜舞轻笑,“好了许多了,只是舒王还是不太放心,所以她今儿就没来。” 谷梁影点点头。 春宴顺利进行着,结束后,姜舞和谷梁影和江素莫道了一声,各回了各处。 “皇后娘娘今儿的春宴热闹,是多亏了娘娘悉心准备啊。”张若奉承着江素莫。 江素莫微微一笑,“你们都喜欢,玩的开心本宫也就高兴了。” “咱们自是高兴的,只是娘娘,那姜昭仪,实在有些不懂规矩。”任子月开口。 江素莫目光微顿,看见远处的一抹背影,是姜舞。她放慢脚步。 “姜昭仪言语得体,今儿也没出什么差错。”江素莫说道。 “是,但今日春宴乃是皇后娘娘所准备的,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可您看那些命妇,各个都朝着姜昭仪去,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姜昭仪才是……”任子月话顿,颤颤看了江素莫一眼后,缄口而止。 张若瞥眼任子月,接话道:“娘娘,就这事来说,那姜昭仪确实有不妥,还有她那一身衣裳,更是直接抢了娘娘您的风头,也不过就是件桃花衣罢了。” 江素莫闭了闭眼,“本宫且乏了,你们也早些回宫歇息吧。” 江素莫回了椒房殿,将宫人尽数屏退出殿。 偌大的椒房殿,只剩她一人。她坐在主位上,目光四落张望着。 椒房殿日日都很热闹,但再多的热闹,和那个人的到来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他和她,是帝后。 可所谓帝后,也不过是外人看来。 “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至少……”江素莫自语呢喃着。 ———— 春天到来。万物复苏盎然,边关的大小战事都仿若如这春日到来一般,屡屡取得捷报,云容珏大喜。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这次边关要战,大人领兵取得捷胜皇上大喜,这些,都是皇上给娘娘的赏赐呢。”拂冬领着人走进来。 一个个宫人手里捧着东西,每一样,都是上好的。 江素莫看着,抚着,红唇弯起满意的笑容。但很快这抹笑容被流转的担心取代,她望着外头,呢喃自声:“也不知,父亲的推波有无成效。” 临近傍晚,江素莫令宫人早早准备好膳食,等了有快一个时辰,都未见云容珏的身影,她望着的眼眸逐渐沉落下来,正要让人收拾下去时,外头传来内官的宣喊声。 “皇上驾到。” 江素莫暗漠的眸光瞬间染上一抹欣悦,她连忙转身,走到门口跪迎,“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后请起。”云容珏迈步走进。 江素莫微垂着眼,脸蛋上敛着笑凑上前,“皇上用过晚膳了吗?” 云容珏朝桌上望看一眼,径直走过去坐下,“朕来的且是时候。” 江素莫凑上前,坐到一旁,端起瓷碗盛了一碗刚热好的鸡汤递给云容珏,“这鸡汤先前皇上喝过一次,说是好喝喜欢,臣妾便让人备下了。” 云容珏接过,喝了两口,“味道甚好,朕且没先知会皇后,皇后怎知朕要来而备好这些汤水。” 江素莫弯唇,轻声道:“臣妾不知皇上何时会过来,便让他们日日备着了。” 云容珏眸光微深,“皇后有心了。” 一顿晚膳用的和谐安逸。晚膳过后江素莫担心望看着云容珏,不知他是否会留下。 “皇上,夜色不早了。”她试探开口。 云容珏朝殿门口望看一眼,启声:“安寝吧。”说罢转身朝里殿走去。 云容珏留在椒房殿,江素莫欢喜不已。 夜渐深,椒房殿早已陷入一片安静。 江素莫转头,望着身边躺着已眠休的男人,眼里是深深的缱绻爱意。 纵然他留在这什么都没和她发生,但……他能留下,她已是很高兴了。 云容珏沉睡着。 江素莫久久难眠。 今夜他能过来,甚至留下,她知道,是因为她父亲领兵取胜一事。她当初费尽口舌令父亲承下主动请缨一事,总算没有白费。 江素莫凝望着云容珏沉睡的俊容,眼眸中划过一抹打算。 次日一早,云容珏早起上了朝。 云容珏离开后不多一会儿,张若和姜舞几人来了椒房殿给她请晨安。 “皇后娘娘今儿气色真好。”冉文佳奉承说道。 江素莫弯唇一笑,抬手推了推发髻,“不过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罢了。” “是呀,边关战事频多棘手,江大人领兵出征取得大捷,可是大功一件,皇上欢喜封赏了江大人许多,这事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了。”张若说道。 “是啊,江大人在前朝为皇上出力分忧,皇后娘娘也深得皇上宠爱,到底皇后娘娘不是咱们能比的。”任子月说道。 任子月话刚说完,张若眼睫一掀,落在对面一直垂眼未出声的姜舞身上,她缓声,话却有些刻意,“是啊,皇后娘娘身份尊贵,江大人又能力卓越,皇上自然是更宠爱娘娘的,他人岂是能比的,纵然有些人一时得宠,一时的宠爱,只怕是昙花一现。” 姜舞垂眼,并没有在意张若说的什么,直到张若唤了她一声,她才抬起头,回过神。 “姜昭仪,你说,是不是啊。”张若故意复问着姜舞。 姜舞轻轻一笑颔首,“夫人说的是。” 姜舞只接了这么一句,而后便是张若问说什么,她应付着点头。好不容易熬到了晨安结束,离开椒房殿后,姜舞如释重负。 每每在椒房殿,尤其是所有嫔妃聚在一起的时,她都不得不绷着,累的很。 “小南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姜舞转头,看见南芙小嘴噘着。 “小舞,方才在椒房殿,张夫人和月美人的那些话分明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张夫人还时不时的拐弯嘲讽几句,就因为昨夜皇上宿在了椒房殿。” 姜舞慢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她小脸上没有太多情绪,不气不恼,“张夫人一向爱逞口舌之快,她喜欢说,且随她便是。” “可是张夫人说的一些话也着实难听了些,而且……”南芙担心看着姜舞,“小舞,你真的没事吗?” 南芙从昨夜就担心着。 云容珏一向都是留宿在灵舞殿的,即便不在灵舞殿,也都是在养心殿,可昨天,给了江素莫许多赏赐,还留宿在了椒房殿。 姜舞转过头,粉唇一扁,“小南,这话你从昨夜就一直问了,我都说了我没事啊。” 南芙蹙眉,一脸的不太相信,“真没事吗?小舞,你若心里不舒服,可别憋着,会憋坏身体的。” 姜舞看着南芙无论她怎么说,她都不相信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我真的没事,走吧,回宫换身衣服,今天说好的去看宝琪的。” 姜舞和赫宝琪是说好了的。她出宫到了王府,两人一起出了街。 如今赫宝琪身体痊愈,大夫也说了,让她可以适当的出去走走。 两人出街,赫宝琪身后跟着好几个人,比姜舞带的侍从还多。 姜舞忍不住转过头,看着身后跟着的人,“宝琪,他们……” 赫宝琪眼中流露一抹无奈,但无奈之上又有一分欣慰,“是王爷让他们跟着的,现在我出门,王爷且都要让他们跟着。” 云凰担心她的身体,更怕她再有闪失,除非他亲自跟着,不然,都是让这些有身手的家丁紧跟着。 姜舞了然点点头,她想起这些日子她每每来看赫宝琪,云凰对赫宝琪的态度,相较以前,是有极大的转变,“这些日子我看舒王殿下对宝琪你,态度是变了许多。” 提及此,赫宝琪小脸上不自觉划过一抹微笑,笑容虽浅,但内心的欢愉喜悦都在里头。她轻点头,“是,王爷和我说,以后都会对我好的。” “那就好,宝琪你能和舒王殿下和谐美满,是再好不过的了。”姜舞说道。 “嗯,之前养伤的时候,身体很难受,我当时还在想,这次也真是倒霉,遇上了这样的事,受了伤,但眼下才知,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姜舞一笑,看着赫宝琪欢喜,她也高兴。 两人在街市上逛了一圈,买了些东西后便回了王府。 恰逢云凰也刚下朝回来,“出去了?”云凰走到赫宝琪身边。 “嗯,和小舞出去转了转,还买了些东西。”赫宝琪说道。 “身体还吃得消吗?若有不舒服的一定要说。”云凰担心看着赫宝琪。她身体虽已复原,可到底是挨了一剑,她身体弱,就怕一累着,又有不好。 “王爷,妾身没事的。” “厨房的厨子炖了些药膳汤,一会儿你喝一些,对身体好的。”云凰关心说道。 一旁姜舞歪着小脑袋看着两人,展颜一笑启声:“舒王殿下,宝琪,那我先回去了。”她说道。 云凰抬眼看着姜舞,轻轻一声:“好,路上当心。” 姜舞离开后,云凰牵着赫宝琪进了屋,小厨房也适时的将炖好的药膳汤端了过来。 …… 姜舞回了宫,午膳时辰云容珏来了灵舞殿,陪她一起用了午膳,申时左右,云容珏看了眼外头天色,“朕今夜,且要去椒房殿。” 姜舞窝靠在云容珏怀中,轻嗯一声,“好。” 云容珏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他伸手捧起她的小脸,她轻眨眼,看着他。 “江氏此番立了不小之功,前朝后宫牵扯着,朕且要周全着。”他说道。 姜舞颔首,软声:“小舞知道,皇上前日就和小舞说过了。” 云容珏望着姜舞软糯的小脸,薄唇凑上,轻落在她的唇上,“妹妹放心。” 姜舞忍不住回应着他的吻。小手紧紧搂着他的脖颈。 不知多久,两人才分开,云容珏起身,朝殿外走去,临离开前,不忘叮嘱宫人照顾好姜舞。 椒房殿。 江素莫悉心打扮了一番,一个多时辰前,云容珏就让内官来传了话,今夜是留在椒房殿。 云容珏到了椒房殿,两人如昨日一般,和谐用了晚膳。 晚膳后,云容珏倚着凭几,阅着书卷,她在一旁候着,心生欢喜。 时辰渐过,云容珏起了乏意,将手中书卷放下,“皇上要歇息了吗?” 云容珏轻应一声,朝里殿走去。 江素莫看着云容珏走进,瞥示意一眼拂冬,拂冬了然颔首。江素莫跟上云容珏脚步走进里殿。 她接过云容珏褪下的外袍,搁置好,“皇上,这是百合莲子茶,皇上睡前用些,也能睡得更安稳。”她递上。 云容珏接过喝了两口。 江素莫接过茶碗,递给拂冬,然后半跪着,替云容珏褪下高靴。 素帐落下,椒房殿陷入一片沉静。 江素莫余光瞥望着身边男人。 不一会儿,只见男人眉头微蹙起,慢慢睁开眼。 “皇上,怎么了?”她关心凑上,手臂顺势越过他肩头。 云容珏倏然坐起身来,他呼吸明显有些沉重。 “皇上,怎么了?”江素莫关心问道,素手轻抚上云容珏的手。 云容珏眉头倏然一蹙,转过眼,看着江素莫。 江素莫对上云容珏的双眼,不自觉有些微颤,“皇上……怎么了?” “皇后做了什么。”云容珏沉声。 江素莫下意识舔了舔唇,“皇上,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 云容珏掀开被,双足落地,呼吸沉沉,他身体的感觉越来越不好,“皇后乃后宫之主,国母,竟做这等肮脏之事,皇后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不知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 “你……” 云容珏站起身,身体却是一阵虚晃,头沉而晕,身体更是如蚂蚁爬噬一般。 第207章 姜夫人 灵舞殿安静,姜舞睡的正熟,忽然,被外头忽起的声音吵醒,她睁着还迷蒙的睡眼,半撑着身,“小南,什么动静啊。” 没有南芙的应声,姜舞揉了揉眼,刚要再睡下,忽闻一声脚步声,有些急促。 下一瞬,鹅帐被掀开,殿内燃着的烛火微光令她看清眼前人,她坐直起身,“皇上?这个时辰怎么过来了。” 已经夜半了。 云容珏望着姜舞,呼吸有些泛沉。 他身上的不适虽已不如刚才明显,可心尖如蚂蚁啃噬的不适感还在,时不时抓挠一下,令人难受。 “皇上?” “唔……” 姜舞刚想再问什么,她小脑袋已被男人大掌扣住,他薄唇重重落下。 姜舞醒来后,已是次日早上。 她浑身酸疼难受,昨夜的种种浮现于脑海。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容珏为何夜半忽然来了灵舞殿,而且还…… 姜舞唤来南芙,南芙打来热水,“小南,皇上走了吗?” “嗯,皇上上朝去了。” “昨夜是怎么回事,皇上怎半夜过来了?”她问道。 南芙递给她热毛巾,摇摇头,“不知道,本来我在外头守着夜,就忽然看见皇上过来了,急匆匆的,什么也没说,就进来了。” 姜舞秀眉蹙皱着,心中攒着疑惑不解。 另一边,椒房殿。 从昨夜到今晨,江素莫一直不曾合眼眠休过,她就静静坐着。 “娘娘。”拂冬走进来,一脸的担心。 “皇上下朝了吗?”她启声问道。 拂冬颔首,“皇上下朝了,而且……正往椒房殿来呢,娘娘咱们……” “东西都处理干净了吗?” 拂冬点头。这事本就隐蔽,处理起来也并不难。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内官的高喊声,江素莫转眼朝殿门口望去,然后站起身,理了理衣衫,走到殿门口。 云容珏走进来后,屏退宫中宫女和内官,偌大的正殿,只剩下两人。 “昨夜一事,皇后作何解释。” 江素莫跪着,不惊不慌,“皇上,臣妾不知。” 云容珏俊容上怒意更深,“不知?皇后这话倒是干脆,昨夜朕何以身体不适,皇后难道不清楚,你是皇后,却在宫中行这样下作的手段!” 江素莫咽了咽口水,“皇上,臣妾确实不知,皇上若是不信,清查就是。” 江素莫咬死不知。 昨夜离开前,云容珏便令俞烈看好椒房殿,查验了吃食,尤其是他安寝前用的那杯百合莲子茶。 俞烈走进殿,同云容珏言道一番。 百合莲子茶无任何问题,其他膳食也无问题,就连椒房殿里点的烛火和香炉,俞烈都令人查验了,也无任何问题。 “皇上令俞侍卫都查验了,并没有问题,皇上该信臣妾了?”江素莫开口。 俞烈侧目看了眼江素莫。 这件事必然和江素莫有关,只是也奇怪,茶水膳食,烛火香炉,有可能的东西都查验过,竟都没有问题。 云容珏将俞烈屏退下。 他慢慢走近江素莫身边,冷眼凝看着,“做与没做,皇后心如明镜。” 云容珏只落下这么一句话,再什么也没说,离开了椒房殿。 云容珏离开了椒房殿,下了命令,椒房殿的人,一句多话也不可说。 宫中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姜舞亦是,她问过,但云容珏没和她细说,她也不好再追问。 后宫前朝,似还如往常般平静,但云容珏那两日踏足椒房殿后,便再无。 偶有皇后应也出席的宫宴,云容珏都不曾令江素莫出席。 “皇后娘娘,咱们是该想想办法吧。”拂冬忍不住说道。 江素莫神色淡定,“急什么。” “奴婢是担心,皇上这么一直冷着娘娘,这后宫里已有些闲言碎语了。”拂冬说道。 “闲言碎语,后宫何时缺过?” 拂冬皱眉,“可……娘娘难道不担心,万一皇上……” “皇上没有证据,这些日子虽冷着本宫,但对本宫并未有所动作,皇上令宫中人缄口不谈那夜之事,他也不愿这件事声张出去。有所顾及。” “至于其他的,且只等时日过去。”江素莫淡定说道。 拂冬轻叹气,“幸好娘娘心思周全缜密,无人猜想得到,那有问题的在那被丢弃的花上。” 江素莫未语,只定看着自己修剪好的花枝。 “拿下去吧。”她放下手中剪子。 拂冬刚捧起花盆,小内官快步走了过来,“皇后娘娘。” “何事。” 小内官有些犹豫,江素莫不悦瞪眼,“有事便说,吞吞吐吐作何。” 内官犹豫着开口,缓缓道之,“皇后娘娘,皇上……皇上下旨,令……令姜昭仪协助娘娘协理六宫。” 江素莫目光一顿,眼底涌起波澜,“你说什么。” “你胡言什么呢!”拂冬斥声,“皇上怎会下这样的命令,那姜舞,不过是昭仪之位,即便是要辅助娘娘协理六宫,也轮不到她啊。” “是……可是皇上是两道旨意一起下的,除了这个,皇上……皇上晋了姜昭仪的位份,姜昭仪如今已……已是姜夫人。” 江素莫涌着波澜的双眼狠狠一缩。 拂冬担心看着,将传话小内官斥责下去。 “娘娘……”拂冬担心,“皇上怎就晋了她的位份,还给她协理六宫的权利。” 江素莫沉默,什么也没说,走进了内殿。 云容珏晋姜舞为姜夫人,同时给予她协理六宫之权一事很快在后宫中传遍,众人纷议。 云容珏这忽然给予的晋升和权力,是令姜舞有些措手难及的。 “皇上驾到。”内官高喊的一声将姜舞的思绪尽数拉回。她望向殿门口,就见云容珏踏进殿内。 “皇上。” 云容珏瞥眼一旁宫人端捧着的东西,他牵起姜舞的小手走进里头,“这些东西妹妹可还喜欢。” 姜舞看了眼,轻颔首,“皇上给的,小舞都喜欢。” “你喜欢就好。” “皇上,小舞有话想说。”她瞥看眼身边的宫人,若有所意。云容珏了然,屏退殿内宫人。 “妹妹有何话要同朕说?” 姜舞直言,将心中的担心道出。 云容珏忽然给她的晋升令她措手不及,这骤然而来的协理六宫之权,更是令她难接受下。 “夫人一位,妹妹担得,朕且早有这个打算,若非顾及祖制规矩不能一再越级晋封,这夫人一位早该是妹妹的。”他说道。 姜舞轻眨眼,“皇上,夫人一位且也罢了,这协理六宫事务,小舞不曾做过,而且……而且宫中论资历,也应有其他人比小舞更合适。” 她虽和张若不对付,但张若早位列夫人一位,且张若和皇后原也是同日嫁入王府的,论协理六宫之资历,是怎么也轮不到她的。 “妹妹难道觉得张夫人合适?” 姜舞粉唇微努,论资历自然是合适的。 “张若位份虽高,资历也比妹妹深些,但她为人张扬甚有跋扈,若朕真将这事交给她,她指不定掀起什么风浪。” 姜舞小眉头蹙起几分,“可是小舞怕做不好,会负了皇上的期望……” 她未曾做过这些事,偌大的后宫,她怎担得起。 云容珏握紧她的小手,明白她的担心,轻声宽慰,“妹妹且别怕,妹妹的担心朕且有所考虑,朕且给妹妹寻了个帮手。” 姜舞微楞,“帮手?是何人?” “晚些朕带你去见见。”云容珏说道。 云容珏不明说,姜舞好奇,不知是什么人。 云容珏留在灵舞殿用了午膳,午膳后两人相拥小憩,未时三刻,云容珏带着姜舞离开灵舞殿。 姜舞跟着云容珏一路去,越走,越偏。 “皇上,咱们到底要去哪儿呀?”她不明白,他们走的这一路,是皇宫里越偏远的地方了,寥寥无人。 云容珏未语。 姜舞跟着,直到云容珏停下脚步,姜舞看着眼前的院子,“卉院?” 这是什么地方,她不曾听说过,更不曾来过。 云容珏推开门,走了进去。 卉院这边冷清,但走进里头,院子是很干净的,一看便是有人常常来打扫,且这院中还种有不少的花卉瓜果,各个茂盛,一看便是有人悉心精养着的。 这里住着何人,姜舞心中攒满着疑惑。 云容珏牵着姜舞走到房门口,他抬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奴婢参见皇上。”开门的小宫女朝云容珏欠身行礼。 “太妃可醒了?”云容珏问道。 “回皇上,太妃醒了,正在烹煮茶呢。”宫女回道。 太妃? 姜舞疑惑。 能位及太妃的都是先皇的宠妃,云容珏之前是云枫,但云枫的后妃中,只有雨鄢姐姐是太妃。难道是云楼的后妃?但云楼的后妃,位列太妃的赫婉淇几人,她都是知晓的并无居住在这偏远的卉院里的。 “皇上来了,快,进来。”里头传来一声。 云容珏领着姜舞走进去。 “孙儿请太妃安。”云容珏道。 太妃烹着茶,“皇上快坐,我这茶啊,很快就好了。” 姜舞看着眼前的人,云容珏自称孙儿,那便是……云或,也就是云容珏祖父的后妃。 可是……眼前人,面容之上虽有些许岁月痕迹,但若说是云或后妃,是显年轻许多,看着年纪,更似是云楼一辈的。 “皇上,这丫头是谁。”太妃抬眼,看见木讷站着的姜舞。 “太妃,这是姜夫人,妹妹快请太妃安。”云容珏提醒道。 姜舞猛然回过神来,连忙欠身揖礼,“嫔妾请太妃安。” “皇上,你这夫人,好不懂规矩。”太妃悠声。 姜舞微垂眼,心微紧。 云容珏轻笑,“她且是头一次见您。” 云容珏说完,拉着姜舞坐下。 太妃低头认真烹煮着茶水,茶香四溢,“太妃,这是又调和的新茶?”云容珏启声问道。 “是啊,我这不是闲着无事,就拿院子里种养的花,相互配合调试着,看看能配出什么新鲜味道。” 不一会儿,茶烹煮好,太妃倒了一杯出来,递给云容珏,“皇上尝尝。” 云容珏接过,尝了一口,展颜一笑,“味道香醇,又不会过于浓郁,味道清爽,春夏饮用甚好。” “皇上喜欢就好。”太妃笑。 云容珏将茶水递给姜舞,“妹妹是懂茶的,尝尝。” 姜舞犹豫接过,抿喝了一口。 “我这茶,可不是一般人能喝的,你若不会品尝且也无需勉强。”太妃说道。 姜舞:“……” “妹妹觉得味道如何?” 姜舞颔首,“香醇不失清爽。” “这话方才皇上说过了。”太妃说道。 姜舞抿唇,慢开口,“这茶中,太妃还有加了春堇对吗?”她道。 太妃得意的脸色一顿,眉头微蹙,有些诧异看着姜舞,“你知道?” 姜舞点头。 太妃看向云容珏,“是皇上告诉你的吧。” 云容珏笑,“太妃,孙儿一直在这,说的话太妃都是听见的,可没说过这句。” “细品茶香,春堇虽放的不多,但细品能品出它特有的香气的。” 春堇和秋堇一般,香气幽微,放入茶叶中和茶叶还有其他花卉一起烹煮,是很容易被盖住它的香气的,所以若不细品,很难察觉出,这其中有放了春堇。 太妃一个不屑眼神,“算你还有点本事。” 太妃说完,转眼视线又落到云容珏身上,和看姜舞的神情截然相反。 “皇上许久都没来看哀家了。” “近来朝事繁忙,未能抽出时间。”云容珏解释道。 太妃没有生气,脸色还是温和,“这朝事啊,就是多,杂,不过皇上你是最有能力的,我虽日日待在这卉院里,但也知,这外头,长安,大凉,在你的治理下,定是繁荣昌盛的。” 云容珏脸上挂着浅笑,张望看着殿内一切,缓声:“这卉院过于清净,且偏远,太妃不如换个地方,比这宽敞,也住的更舒服些。” 太妃笑,摇摇头,“皇上,哀家在这卉院住的挺好的,这人虽偏远,但清静,哀家喜静,这皇上是知道的,且这么多年了,一直住在这,要是真换了地方,哀家只怕是要浑身不舒服,夜不能寐了。” 太妃坚持,云容珏也不多勉强。 姜舞看着两人相处相聊着,情绪万千。 她未曾听云容珏提起过这个住在卉院的太妃,而他和太妃的相处,也是和谐融洽,多有母子间的感觉。 从卉院离开。 云容珏侧眸看着身边的小姑娘,“妹妹定有许多问题要问朕。” 姜舞颔首,“小舞不知道这偏远的卉院还住着一位太妃,方才听皇上自称,这位太妃是皇上的……” “太妃是皇爷爷的妃子。”他说道。 姜舞了然点头,“但看太妃年轻,似更像皇上母辈。” 云容珏一一解释着。 姜舞细听着,心中攒着的疑惑也才逐渐解开。 王太妃,名唤王xx是云或在位时最后纳的妃子,在年纪上,她和云或确实相差甚大,论年纪,她的年纪,是比楚音大不了几岁的。 王太妃是云或最后纳的妃子,也是后来云或最宠爱的妃子,年轻时的王太妃有倾城容貌,且性子单纯可爱,也因此深得云或宠爱。 那时王太妃虽年纪轻小,但云或给她的位份是很高的,且在驾崩之前,特嘱咐过云楼,要善待她,保她后半辈子安宁。 云或驾崩后,王xx便顺应成了太妃,云楼也尊照云或的嘱咐,善待着王xx,衣食无忧。 后来王太妃觉得后宫吵嚷,且人多事杂,便和云楼请旨去了卉院居住。 云容珏认识王太妃也是一次意外,小时候在宫中迷了路,不小心走到了卉院,因肚子饿还拿了些糕点吃。王太妃没有责骂他,反而亲做了不少糕点给他。 一来二去,两人相识相熟。 王太妃虽不是云容珏的亲生母亲,但她对云容珏存善意,是如同对自己的孩儿一般的。 “皇上先前说要给小舞找的帮手,是王太妃?” 云容珏轻笑点头,“从前皇爷爷宠爱王太妃,是令王太妃打点过后宫的,王太妃聪明,在这些事上,做的游刃有余,妹妹若有不明白,不会的,可以问太妃,她会告诉妹妹的。” 姜舞了然,但忍不住担心,方才王太妃对她,似不是很喜欢,她找她,真的有用吗? …… 姜舞接管协理六宫事后,江素莫令人将不少事情推落到她的身上。 六宫事宜,不仅仅是后宫嫔妃,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事。姜舞从未理过这些,一时有些头大。 但好在,赫宝琪和谷梁影是时常进宫看她。 尤其是赫宝琪,她身为王妃,舒王府上下大小事情,都是她在操持着。 赫宝琪一一和她说着这其中的门道,她认真听着记着。 “王妃,王爷在外头等着了。” 姜舞看了赫宝琪一眼,展颜一笑,“宝琪,如今看你和舒王殿下,是真琴瑟和鸣,恩爱非凡了。” 云凰对赫宝琪态度的改变,是人人都能看得到的。 赫宝琪不由低眉一笑,如今的云凰对她,已不似从前。 她能很清楚感觉到他对她的感情。 是她从前就一直期盼着的。 如今,总算如愿所尝了。 第208章 最重要的人 云凰在灵舞殿外等着赫宝琪。见她走出来,他走上前,牵住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微凉,他握于掌心,抚着,将她微凉的手捂热。 两人出了宫,坐在马车上赫宝琪侧目看向马车外头,“王爷,咱们不是回王府吗?” 云凰脸上挂着轻浅的笑,“今日是何日王妃忘了?” 赫宝琪微怔,有些不明,“是……何日?” “王妃是连自己的生辰都忘记了。” 生辰…… 赫宝琪这才恍然,今儿是她自己的生辰。 可是她忘了个彻底。 从前她一直是记着自己的生辰的,但后来…… 嫁给云凰后,头一年她还兴致勃勃想要和他度生辰。可那时云凰对她态度冷淡,生辰也未过上,后来,她知他无心,便也慢慢失了兴致,时间长了,便也忘了。 却没想到今年,她忘了,他却记住了。 马车驶到烟和楼停下,云凰和赫宝琪走进里头。掌柜的出来相迎,给两人准备了上好的雅间。 一桌的席面,尽是赫宝琪素日里喜爱吃的。 赫宝琪看着,情绪复杂,“这些,都是妾身爱吃的,王爷……怎知的。”她从未和他说起过。 云凰夹了一筷子膳食到她面前,“原先不知,本王问了你身边的丫头才知晓的,以后王妃所喜爱的,本王且会一一记住。” 赫宝琪喉间一哽,他的话令她动容。 晚膳过后,云凰带着她到了河边,望看着空中燃放的绚烂焰火。 “王妃可喜欢?”云凰转头望着身边的人。 赫宝琪双眼如泛着星光,“妾身喜欢,劳王爷费心给妾身准备这些了。”她说道。 云凰定望着她,许久后,双手轻落她的肩头,“欠你的,本王以后,会一一补上。” 两人回到王府时,时辰已经不早了。 云凰留在赫宝琪的房中陪了她许久。随着夜色渐深,赫宝琪眼底泛开一抹情绪。 这些日子,他且都是陪着她。 云凰转眼刹那,看见她的神情,“困了?若困了,安寝吧。”他牵起她的小手,朝里头走去。 “王爷,今夜要留下吗?”她忍不住开口。 云凰转眸,看见她眼中的情绪,“王妃想说什么。” “王爷许久没有去看林娘子了,要不……今夜过去一趟吧。” 这些日子,他都在她这陪着她,几乎没有去过林昭儿那边。 “王妃这是要将本王推到别处?从前王妃希望本王留下,如今本王留下了,王妃倒变了。”他沉声开口。 赫宝琪垂眼。 不是她变,只是…… 现在的云凰对她虽好,但……她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的好,有多少感情,又有多少是愧疚。 她怕自己习惯了他对她的好后,便收不住了。 若时间长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若不再像现在这般,她便是覆水难收了。 她不想自己再被嫉妒填满。 “王妃当真希望本王去别处?”云凰问道。 赫宝琪有片刻沉默。然后慢开口,“王府里不仅有妾身,还有林娘子,王爷……” “王妃莫要和本王说这些弯绕的话,本王只问王妃要一个回答,王妃真的希望本王去别处吗?” 赫宝琪抬眼,对上云凰具有压迫性的双眼,一时语塞。 “本王要王妃一个回答。” 赫宝琪心乱,抵不住云凰如此这般。 她本能摇头,“不是……只是。” “王妃既不想,就不需要说这些违心的话,本王今夜且就留在王妃这。” 话落,赫宝琪唇上一凉。 她一双美目圆瞪。 屋内气氛骤转。 两人相拥相吻着。在要跌倒软榻上时,云凰右手护住赫宝琪的后脑。 一吻后,两人呼吸都沉重。 云凰双眼微蒙,眼中闪过一抹顾忌。 赫宝琪捕捉到他的顾忌,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双手一伸一环。 云凰蹙眉看着她,“王妃。” 她再忍不住,主动凑上前,轻吻上他。 外头高空圆月高悬,不一会儿,躲到云后。 屋内静溢下来,赫宝琪窝靠在云凰的怀里,她很累,但心中被许多情绪填满,难以入睡。 这一次两人的亲密,是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贴心,云凰对她,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在她耳边呢喃的话,尤然清晰。 赫宝琪缓缓抬起头,男人坚毅的下颚撞进她的眼眸中,两人这般的温柔的温存,是从她嫁予他那日开始,她就期盼着的,她原以为,这辈子她都得不到了。 赫宝琪目光缱绻,望着熟睡着的云凰,小手忍不住抬起,轻抚上男人俊逸的脸。 “怎么还不睡?”云凰眉心微颤动,睁开眼望着身边的人。 赫宝琪怯怯要缩回手,被云凰握住,他望着她的双眼勾敛着一抹担心,“是身体不舒服吗?” 她身体才好,方才情dong,他忘情一时忘了顾及。 赫宝琪清楚看见云凰眼中的紧张,“王爷,妾身没事。” “只是有些恍然如梦。”她轻声。 云凰眉目微动,“嗯?” “王爷,这不是梦对吗?”她忍不住道。 这样的感觉太不真实,令她忍不住担心害怕,害怕只是她的一场梦,梦醒后,一切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云凰了然她的担心,握紧她的手,“不是梦,本王说过,以前亏欠你的,今后都会相还,以后你和泽儿,是本王最重要的人。” 赫宝琪闭眼听着,心里荡漾起波澜,脸蛋上挂着满足的浅笑。 ———— “小舞,这些都点算完了。”南芙合上账本。 姜舞小手撑着腮,美目间勾着忧思,“原来我不知,后宫嫔妃间的用银数量如此多。” 南芙颔首,“是啊,其实咱们皇上的后宫,已是人少的了,不到十人,像诸位先皇,都是几十乃至上百人,我听说,还有些国君,后宫佳丽三千呢,若真是三千人,那该是多庞大的银钱数量呀。” “不过小舞,这些点算的银钱,本可交由内务府统管,不必一定经你手的。” 姜舞两颊鼓鼓,“嗯,但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叮嘱的,还说让我想想办法,尽力为后宫节省下些开支,尤其是在后妃这块。” “小舞,这不是容易的事啊。” 姜舞轻点头,“是啊,不是容易的,若是宫人这块且也罢了,后宫妃嫔,若真节了银钱用度,定会有人不满。” “那要不和皇上说说,皇上只要发话了,且就不用咱们担心这么多了。”南芙说道。 姜舞摇头,“听说前朝忽有急奏,这两日皇上且忙的焦头烂额,不能再因这些事给他多添烦恼。” “可……那怎么办?”南芙想不出主意。 姜舞灵动的眼珠转了转,蓦地,想到什么,她站起身,就朝殿外走去。南芙连忙跟上。 “小舞,你要去哪里呀。” “小南,你不用跟着我了,我自己去。” “可是……” “没事的,你回去吧。” 姜舞坚持,南芙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姜舞离开灵舞殿后,直接去了卉院。 “太妃,姜夫人来了。”宫女禀声。 “姜夫人?哪个姜夫人啊?” “就是先前和皇上一起来过的那个姜夫人。”宫女回应道。 “那丫头,她来做什么,”王太妃慢悠放下手中茶碗,“让她进来吧。” 姜舞在殿门口等候着,待宫女出来告知她可进去后,她才走了进去。 “参见太妃娘娘。” “倒是新鲜,除了皇上偶尔来看望我,这宫里,还有竟还有人会来哀家这卉院。”王太妃靠着软垫,眼睛不曾抬起看姜舞一眼。 “你起来吧。” 姜舞这才起了身。 “说吧,你来找哀家,有什么事。”王太妃问道。 “嫔妾有些事想请教太妃娘娘。”姜舞直言道。 太妃悠悠抬眼,看姜舞,“你有事请教哀家?哀家在这卉院这么多年,不曾踏出卉院一步,这外头是什么样,哀家怕是都忘了,你居然还有事要请教哀家?真是够新鲜的。” “太妃……” 姜舞刚要再说什么,只见王太妃忽然起身,径直朝屋外走了去。姜舞微楞,很快反应过来后跟着走了出去。 “这两天雨水少,我这小白菜,都要枯咯。真是可怜啊。”太妃顿在菜地旁,双手捧着冒出头的小白菜,一脸的心疼。 “太妃别担心,虽不曾下雨,但咱们是经常给它浇水的,小白菜不会有事的。”宫女说道。 “哎,是不会有事,但你看我的这些小白菜,最近都和霜打了的茄子似得,没点生气,这到时候长出来的白菜可就不好吃了。” 宫女轻笑,“咱们给它用些肥便是。” 王太妃眼珠子一转,然后附在宫女耳边低语了几句。 姜舞疑惑看着太妃,只见宫女起身离开。不一会儿的功夫,宫女拎来一木桶。 王太妃站起身,走到姜舞面前,“我这儿的小白菜缺少滋养,你且帮我给它们灌养些肥吧。” “太妃,这事还是奴婢来吧。”宫女见状连忙说道。 “哀家要让她来。”王太妃说道。 “你若是不愿,哀家也不会勉强你。”王太妃看着姜舞说道。 姜舞垂眼,片刻展颜,她径直走到宫女面前,接过木桶,“太妃放心,这些,嫔妾会给您灌养好的。”她边说着,边蹲下、身,开始灌养。 王太妃一挑眉扬眼。 “哀家有些倦乏,迷瞪一会儿。” 王太妃打着哈欠进了屋。 姜舞蹲着身,一点一点给地里的小白菜灌养着。 这样的事,她从前也做过。 在南姜王宫的时候,她和母妃被幽禁于宫中,有一次她从一好心的嬷嬷那儿得来了一点菜籽种。便将它种养到殿前的空地上,想着若能长出些菜,她和母妃就少看些宫里管事公公的脸色了。 不过后来,那些菜籽种到底没能长出那些许多能吃的菜。 菜籽刚发芽,有一日姜翘来了,和她起了争执,姜翘看见那些发了芽的菜籽,生气踩了上去,将菜全踩坏了。 为此她气了好几天。 “你们长得真好,这几天雨水少,不过看得出来,平日里太妃都很细心照顾你们的,要好好长呀。”姜舞边灌养着,边呢喃自语着。 屋里头,王太妃撑着额头,双眼微闭小憩着,身边宫女站着摇着扇子。 她慢慢睁开眼,“她还在外头?” “回太妃,是,姜夫人很认真灌养着呢。” 王太妃两目微动,撑着站起身,走到门口。 外头那片小菜地边,姜舞认真灌养着,嘴巴一动一动,听得见她在絮叨。 “她这是在做什么,和谁说话呢。”王太妃问道。 宫女轻笑,“姜夫人这是在自语和小白菜说话呢,她这样已经说了许久了。就好像那些小白菜能听懂似的。” 王太妃微蹙眉,然后走了过去。 “你以为你和它们说话,它们能听懂?” 头顶上方骤然一道声音响起,姜舞下意识抬头,看见是王太妃她站起身,“万物皆有灵性,嫔妾给它们灌养的时候和它们说说话,它们也能放松些。” 王太妃眉头一蹙,看着姜舞的神情是仿若觉得她是小傻子一般。 “灌养的如何了?” “都灌养好了。”姜舞说道。 王太妃看了一圈,脸上情绪虽没有明显表示出来是满意,但总不是紧绷着的。 “太妃,嫔妾……”姜舞看见王太妃脸色好转,试探想要开口。 然又是在她要开口的时候,王太妃打断她的话。 “会做女工吗?” 姜舞微怔,然后点头,“嗯,会一些。” 王太妃挪开眼,径直朝屋里走去。姜舞不解,但还是跟了进去。 只见王太妃拿出一个已经绣了一些的巾绢,“从前先皇在世的时候是最喜欢哀家的绣工的,说句不自谦的话,哀家的绣工,在这宫中可没几个人是能比得上的。” “哎,只可惜……” 姜舞聚神看着。“年纪大了,这眼睛啊,就不行了,就连这简单的鸳鸯戏水绣了这么些日子,才绣出这么一点。” 王太妃说完,转过头,“你既会女工,这剩下的,你且帮哀家绣完吧。” 姜舞垂眼看着,然后接过,“好。” “你这可得认真绣啊,哀家的要求可是不低的,你若绣坏了,哀家可要重重处罚你的。”王太妃说道。 姜舞颔首,“嫔妾明白。” “好了,和你折腾这么久,哀家乏了,你回去吧。” 姜舞颔首,揖礼后离开了卉院。 回到灵舞殿后,姜舞细看着王太妃的这方巾帕,想着如何将它绣好。 “小舞,这是哪来的呀?”南芙好奇问道。 姜舞未语,思想片刻后,拿来针线,开始绣着。 傍晚云容珏来了灵舞殿,得知了姜舞白天时去了卉院。 他看着姜舞手中的巾帕,“太妃为难你了。” 姜舞展颜一笑,摇摇头,“谈不上为难,小舞只是帮太妃一点忙。” 云容珏轻叹气,轻声道:“太妃在卉院呆了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卉院,平日里也很少有人去看她,妹妹过去,太妃也是想和妹妹多呆一呆,才如此。” 姜舞含笑点头,“小舞知道的。” “若有需要朕帮忙的,妹妹且告诉朕就是,朕和太妃说说就是。” 姜舞颔首。 姜舞琢磨着绣样许久,云容珏看着书卷陪着她,直到夜深。 翌日一早,云容珏去上了早朝。 姜舞依旧研究着绣样,蓦地,她想起什么,唤来南芙。 “玉茗怎么样了?她服役的时间差不多了吧。”她问道。 玉茗到底是在她这边被打发去服的苦役。 “嗯,应还有十日多一些就可以出来了。” 姜舞眼眉间浮起一抹复杂,“等她服役出来,且让她换个地方当差吧。”她说道。 南芙诧异,“为什么?怎么忽然要换走玉茗了?” 姜舞粉唇微敛,“她做事是有些莽撞的,这次事虽是意外,但她之所以会被张夫人罚,多也是因为我,她若不是跟着我的,那日张夫人或许不会罚她这么重。” “小舞,这不关你的事的,你不用自责的,不过……玉茗去别的地方当差也未必不好,她在咱们这做了这么些日子,我且也教了她不少,想来她不会再像以前那般鲁莽了。” 姜舞轻颔首,低头继续做着绣工。 …… 云容珏从宣室殿离开,穿过小花园时,忽然听见一声又一声的抽噎之声。 他顺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大树边,一人背对蹲着,哭声是从这边传出来的。“何人在那。”他启声。 “大胆,是何人在那,敢惊扰了圣驾!”柴内官呵斥一声。 蹲着的人转过身,看到云容珏的刹那惊慌失措,连忙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扰了圣驾,奴婢不是有心的,还望皇上恕罪。” “你在这哭什么。”云容珏问道。 跪着的人有片刻的沉默,柴内官连忙呵斥,“皇上问你话呢,为何在这哭泣!” “回皇上,奴婢……奴婢做错了事,被嬷嬷们责打,所以……所以才忍不住哭了,奴婢不是有心扰了圣驾的。” “做错事挨骂责罚,是应当的,自己注意点,也就不会挨骂责罚了,”云容珏淡声,“你起来吧。” 宫女站起身,抬起头,“奴婢谢皇上。” 云容珏转眼看去的刹那,微愣目光顿住。 第209章 发了脾气 “你是……”云容珏下意识张口。 “回皇上,奴婢是刑罚司的宫人。” “你是灵舞殿的,怎去了刑罚司。”云容珏问道。 眼前的宫人他在灵舞殿见过。 玉茗眼中闪过欣喜的诧异,“皇上还记得奴婢,奴婢原是灵舞殿的,只是……只是做错了事,被罚到了刑罚司。”她说道。 云容珏垂眼蹙眉。 小姑娘是最温和善良的,对待身边的宫人更是极好的,宫人做错事,她多也只是说道两句,严重的也不过是厉声训斥几句。 将宫人贬到刑罚司服苦役,这不是她会做出的事。 “谁罚你过去的。”云容珏问。 玉茗犹豫,慢慢开口,“是……是张夫人,那日奴婢不小心冲撞到张夫人,张夫人便责罚了奴婢。” 张若…… 是她做事的风格。 云容珏看着玉茗,心里也有了猜想。她是在灵舞殿姜舞身边侍候的,无意冲撞了张若,张若这般责罚她,大抵有因为姜舞,而故意的成分。 “你既在灵舞殿做事,便要事事认真小心,若不然,给主子招麻烦,自己也要吃苦头。”云容珏沉声说道。 玉茗连连点头,“奴婢明白,以后一定恪守职责,小心当差,不再出差池。” 玉茗边说边抽噎着,她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 云容珏一瞥眼,清楚看见她胳膊上一道又一道青紫的痕迹。 “你的手。” 玉茗低头看着,忍不住卷起一些,“这些是嬷嬷们打的,是奴婢做事不当,奴婢以后一定会更小心做事的。”她说道。 云容珏望着玉茗手上的伤,抬眼看见她挂着眼泪的脸蛋。 片刻后,他慢收回视线,迈步径直离开。 玉茗欠身,低着的眼眉闪过一抹微光。 “你既已受过罚了,还是回灵舞殿吧。”云容珏顿足下,启声道。 玉茗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谢恩。 …… 未时左右,姜舞午睡刚醒。 “小南。”她朝殿外唤了一声。不一会儿,有人走了进来。 她迷蒙着还未彻底清醒,双眼闭着,软声嘟囔着,“小南,我想喝牛乳茶了。” “夫人。” 姜舞闻声睁开眼,看见面前摆着一茶碗,她抬头,还以为是南芙,却看见是玉茗。 “玉茗?你怎么在这?” “夫人,奴婢回来侍候夫人。”玉茗温声说道。 姜舞诧异不解,“玉茗你不是还有近半月的刑罚吗?是张夫人松口让你回来的?”她问道。 玉茗摇头,“是皇上。” “皇上?” 姜舞眼眸一顿。 玉茗颔首,“是,是皇上……” 玉茗将先前在花园一事道出。 “夫人,皇上也是看在夫人的面上,才宽恕了奴婢的。”玉茗说道。 姜舞望着玉茗,耳边不自觉划过雨鄢姐姐和她说的那些话。 “夫人,奴婢回来给您泡了茶,但不知夫人想喝牛乳茶,奴婢这就去给夫人换一杯。”玉茗说完,退出了大殿。 姜舞望着,不由的情绪牵深。 她情绪有些纷乱,缓了缓后,才又拿起王太妃的那方巾帕,继续绣了起来。 不一会儿,玉茗端来牛乳茶。 “娘娘的绣艺真好,看这鸳鸯,绣的多好呀。”玉茗说道。 姜舞低着头绣着,绣完一边后,她将绣品放下,然后启声:“玉茗,过两日我且给你另外安排个地方当差吧。” 玉茗一愣,“夫人,您……您这话是何意?您不要玉茗了吗?” “玉茗知道自己愚笨,做事不够机灵,还出错,给夫人惹了麻烦,可是夫人,玉茗会改的,上次冲撞张夫人一事,玉茗不会再犯了,求夫人别贬奴婢走。” 玉茗边说边跪了下来。 姜舞连忙将她拉起来,“玉茗,你别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 “夫人,玉茗会改的,求夫人别让玉茗离开。” 姜舞无奈,耐着性子解释道:“玉茗,我只是给你换个地方当茶,不是贬你,上次张夫人的事是意外,张夫人那日之所以那么生气,对你惩罚颇重,多有我的原因在里头。” “给你换个地方也是为了你好,你放心只要认真做,都是一样的。” 姜舞宽慰劝了许久,玉茗才抽噎着答应下来。 之后姜舞给玉茗寻了个不杂不乱简单的差事。 三日后。她拿着绣好的巾帕去了卉院。 卉院一向是安静的,只是今天似更安静,她往里走去,刚走到院中就听见里头传来不悦的一声。 是太妃。 太妃发了脾气。 “太妃。”她在门口唤了一声。不一会儿,宫女走了出来,开了门。 “夫人来了。” “太妃呢?方才听见太妃生气的声音,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她问道。 宫女将姜舞迎进,说道:“这两日太妃身体不太舒服,太医开了些药给太妃,可太妃不喜欢吃药,奴婢怎么劝都不行,但太妃不吃药身体好不了,又很难受,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姜舞走进里头,看见王太妃躺在床上,眉头紧紧皱着,脸色差劲。 “嫔妾请太妃娘娘安。”姜舞揖礼。 王太妃半睁着眼,鼻间发出一声哼,“你来了,哀家交给你的事,你做好了么?” 姜舞听着王太妃的话,并不急于将巾帕交给王太妃。 “听闻太妃身子不适,不肯用药,太妃,身体要紧。”姜舞劝说道。 王太妃冷哼一声,“你也想来劝我吃那苦腥腥的药?哀家才不要吃!” 王太妃这话这神情,俨然和小孩子似得。 “太妃,良药苦口,您若不吃药,身体无法痊愈,您不舒服会很难受的。”姜舞劝道。 “你再怎么说,哀家也不要吃药!你如果没别的事,就走吧!” 姜舞望着黑漆漆的药,眼珠微转,然后朝身边宫女说道:“既然太妃不愿吃这药,你且拿下去吧。” 宫女愣,就连王太妃也是一愣,狐疑看着姜舞。 “可是夫人,太妃不喝药身体好不了的,而且这是太医叮嘱一定要喝的。”宫女说道。 姜舞转眼,王太妃对上她的视线时,顿然一瞪眼,一副我就是不喝,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你看到的,太妃不愿意喝,拿下去吧。”姜舞说道。 宫女迷惑不解,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将汤药端了下去。 姜舞坐到床边圆凳上,将绣好的巾帕拿出递给王太妃,“巾帕嫔妾已经绣好了,太妃过目。” 王太妃接过,一脸不屑。 但当她看清巾帕上的绣案时,她愣住,目光不自觉紧落在巾帕上,一脸的难以置信。 “太妃可还满意?”姜舞问道。 王太妃细看许久慢慢转过头,眼里攒着诧异,“这真是你绣的?” 姜舞颔首,“是。” 王太妃又细看了看,忍不住道:“哀家的绣工曾是得先皇称赞的,宫里没有几人能相比,倒是哀家小瞧你了。” 姜舞看见王太妃眼中的欣赏,“那太妃交给嫔妾的这件事,嫔妾算是办好了对吗?” 王太妃撇嘴,似不太情愿,“行吧,算你有些能耐。” “哀家这两日病着,后头的花没能照顾好,你一会儿给哀家把水浇一浇吧。”王太妃说道。 姜舞抿唇,轻叹一声。 她没多说什么,起身去了后头。 姜舞离开后,王太妃坐直起身,唤来宫人。 大约一刻钟左右。“她还在浇着?” 宫人颔首,“是。” “可听见什么怨言?”她问道。 宫女摇头,如实道:“姜夫人是边给那些花浇水,边和它们说着话,没有怨言。” 王太妃微扬眉,眼底勾起一抹欣赏。 “看来这丫头是有些不同,我说皇上从未带过女子来见我,如今忽然带了这么一个过来。皇上应该挺喜欢她的吧。” 宫女颔首,“奴婢听闻着个姜夫人是皇上最宠爱的嫔妃。” “最宠爱?有多宠爱?” 宫女将自己所知所闻一一道出。 王太妃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推开一条缝隙,望着在后头浇灌花卉,却还一脸笑意的小丫头。 “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奴婢虽没亲眼所见,但宫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应该不会有错的,若不是皇上真宠爱姜夫人,宫中有皇后,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这么乱传呀。” 王太妃望着,有片刻的不语。 片刻后她轻叹一声,“当年先皇对哀家……也是极尽的宠爱。” 姜舞将后头的花草都灌浇了水,弄完后,她抬头看了眼时辰。 卉院这边有专门的小厨房。平日里御膳房那边虽会有人送膳食过来,但因王太妃的习惯,还是小厨房用的多,偶尔太妃自己也会动手做些吃食。 “姜夫人。” “这些是给太妃准备的午膳吗?” “是。” “太妃的药可还在?” “在的,刚才太妃没吃,奴婢便用小火温着药罐了。” 姜舞走到灶边,看着锅里熬煮的东西。 “诶,夫人,这事奴婢们来吧,这里烟气大。” “没事,我来吧,太妃的这药,总要吃下去的。” “您有办法?”宫女看着姜舞问道。 姜舞一笑点头。 屋里,已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但宫人还未将膳食送来。 “怎么回事,哀家的午膳怎么还没送来。” 宫女走进屋内,“太妃,今日午膳小厨房准备了些别的膳食,所以晚了些,午膳马上就送到。” 王太妃翻了翻眼,“真是麻烦。“ 不一会儿,姜舞端着东西走了进来,“太妃。” 见是姜舞,王太妃眼中闪过一抹微诧,“怎么是你。”她目光落到桌上的膳食上,三盘菜,一份汤,和平日没什么差别。 “不是说有准备些别的膳食吗?哀家看着和平日用的,没什么差别。” 姜舞给王太妃盛了一碗汤,“用膳前太妃先喝点热汤吧。” 太妃眉毛微挑,低眼看着姜舞递来的汤,“你这汤莫不是有文章?” 姜舞轻笑,舀了一勺喝了一口,“嫔妾试过了,太妃可安心喝了。” 王太妃这才伸手接过姜舞手中的汤碗。 姜舞看着王太妃喝下汤。 “这汤味道怎么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太妃觉得汤的味道如何?”姜舞问道。 “这汤味道和平时不太一样,入口时清爽,但后味又有些回甘,这里头你们放了些什么?”王太妃抬眼看向一旁的宫女问道。 “这……”宫女下意识瞥望看向姜舞,“这汤是夫人准备的。” “你?” 姜舞含笑,“等太妃喝完,嫔妾再细说给太妃听。” 王太妃哼声,倒也没再继续说什么,一口口将汤水喝下。 汤水喝完后一旁宫女接过瓷碗盛了些许饭食。 “现在你可以说了。” 姜舞缓缓将汤水的做法一一道来,最后道:“太妃恕罪,这汤里最后嫔妾将太妃娘娘吃的药融合了进去。” 王太妃神色一冽,带着几分温恼瞪看着姜舞,“你好大的胆子!” 姜舞微垂着眼,色正未颤,“嫔妾私做主,还望太妃恕罪,只是这汤药太妃若任性不喝,身子无法痊愈,吃苦受罪的还是太妃自己,这汤水太妃方才喝了,并不觉苦涩和难以下咽,不是吗?”她说道。 王太妃眉头微蹙,低眼看着已经被自己喝空了的汤碗,脸上神色有些别扭。 “太妃若真气恼要责罚嫔妾,嫔妾无任何怨言,但只希望太妃娘娘以身体为重。”她说道。 王太妃沉默片刻后才缓启声,“罢了,你起来吧。” 姜舞起身。 “坐吧。” 姜舞微垂的眼睫稍掀起,看着王太妃眼眉神色的变化。 “你这丫头胆子大的很,哀家是最讨厌欺骗的,偏你生生踩在了哀家最讨厌的点上。” “太妃娘娘说的是,欺骗,不仅太妃娘娘厌恶,嫔妾也是不喜欢的,但有时善意的谎言并无伤大雅,最终结果也是往好的方向去,其实也就没那么讨厌了,您说对吗?” 王太妃冷哼一声,“你这丫头不仅胆大,嘴巴也够伶俐的。” 王太妃端起瓷碗,用膳而之。 “这些是也是你做的?”她问道。 姜舞颔首,“可还合太妃胃口?” “还行吧,这也主要是哀家不挑嘴罢了。”王太妃说道。 姜舞忍住笑,颔首附声,“是。” “你之前找我,是有事要和哀家说,现在你可以说了,是何事?” 姜舞眼下倒是不着急了,“太妃娘娘先用膳吧,嫔妾的事晚些说也可以的。” 王太妃余光瞥过,眼底划过一抹满意之色。 用完膳后,姜舞待王太妃缓了缓后,才慢慢启声,将心中的问题道之问之。 王太妃吃着宫女剥来的果子,看姜舞的眼神多有诧异,“皇上竟让你一小丫头协理六宫,倒是真信赖你。” 她轻叹口气,“说起协理六宫……从前哀家也做过这样的事,那时候,先皇总是夸赞哀家做的好。” “是,皇上也是如此说,嫔妾愚钝,还望太妃提点指教。”她说道。 “这后宫人人都羡慕皇后,羡慕能掌理六宫事务的人,觉得那是莫大的权利,但她们都只看到光鲜的一面,却不知道,这偌大的后宫,牵丝攀藤的,要掌管起来,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 王太妃和她说了许多后宫的事,她认真听着,也都一一记在心里。 “后宫的银钱开支是非常庞大的数目,你要从后妃这块节省开支,更不是容易的,你胆子倒是大,想从这方面入手。”王太妃悠声说道。 姜舞:“……” “皇后娘娘的叮嘱,嫔妾只是尽力而为。” 王太妃剥弄果子的手一顿,目光停下,眼底闪过一抹微光,片刻后她轻笑,“原来是皇后的意思,哎,看来,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 姜舞不明白王太妃这句话的意思。王太妃也没有要和她多解释的意思。 “后妃这块要节省下银钱确实不容易,后宫的嫔妃不似那些宫人,她们是有身份地位脾气的,平日里又都是养尊处优,你节省她们的,就是要让她们少用,她们自然是不高兴的。” 姜舞颔首,“所以嫔妾茫然,还望太妃提点一二。” “这说不难也难,但说难,也不难,”王太妃说,“后宫嫔妃所拥有的俸禄和吃食用度是依位份定下的,这是改不了的,”除了这些,这宫里的女子,和宫外的女子也都一样,对珠宝首饰,胭脂水粉,更是喜爱,女为悦己者容,尤其是后宫的女子。素日里在打扮上就更费不少功夫心思,否则不然怎能讨得皇上的喜爱。” “而一旦费心思,无论珠宝首饰,还是胭脂水粉,所要用的,想要用的,就多了。” 太妃的话令姜舞了然几分。“各宫嫔妃的珠宝首饰,除了入宫时从母家带进宫的那些外,便都是皇上赏赐的了,这一块,减少不了。”她说道。 王太妃盯看着姜舞,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那便是胭脂水粉,可胭脂水粉,各宫嫔妃有自己的喜好,且是日日要用的东西,若是相减,只怕……” “日日要用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减少的,这后宫嫔妃所用胭脂水粉,为的是什么?怎样的胭脂水粉能令她们欢喜?你可知?”王太妃问道。 第210章 护着 姜舞对上王太妃的双眼,思想片刻后,眼眸微亮。她连忙欠身:“嫔妾明白了,谢太妃指点。” “你倒是聪明,对了,哀家听皇上说,你会烹茶,且手艺不错,你且给哀家烹煮一盏。”王太妃说道。 姜舞含笑,“嫔妾愿给太妃娘娘烹煮茶水,不过……现在不行。”她说道。 王太妃的脸色瞬间拉胯下来,“你敢拒绝哀家!” “太妃莫着急,眼下太妃身体尚未痊愈,且还在服用汤药,茶能解药,待太妃娘娘病体痊愈后,嫔妾一定尽心尽力为太妃烹煮一盏茶的。”她说道。 姜舞离开了卉院。 “这丫头,倒还不错,皇上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王太妃悠声说道。 姜舞离开卉院后回了灵舞殿。 方才王太妃和她说的话,她一一都记在了心里,也有了主意。 那日后,灵舞殿上下总是忙碌着,偌大的宫殿,总散发着特别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这几日妹妹总是在捣鼓这些,到底是要做什么?”云容珏看着桌上这许多的东西,问道。 姜舞展颜一笑,凑到他的面前,“皇后娘娘让小舞想想办法,减少后妃间的开支用度,小舞在想办法。” 云容珏垂眼看着桌上的许多东西,“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朕倒是看不出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些都是小舞和小南一起调配的胭脂水粉。” 云容珏微扬眉,“胭脂水粉?是要给后宫的人用的?” 姜舞点头。 云容珏看着,随手拿起一小盒,薄唇微敛一弯浅弧度,“她们且都是金尊玉贵将养大的,素日奢用惯了,无论是金钗玉镯,还是这些胭脂水粉,都是惯以上好的,只怕,不会轻易接受妹妹的这些。” 小姑娘能想出这办法,是不容易,不过在他看来,或许没有那么容易成功。 姜舞调试着,闻着味道,“好的胭脂水粉是用着好看,闻着舒服,且对女子的肌肤有益,这些虽不似宫里进贡的那些胭脂水粉掺和着极珍贵的香料,但这些,都是用新鲜的花汁子,加之对女子肌肤有益的香草和药,无论是色泽还是香气,都不见得差于那些奢度的胭脂水粉。” 云容珏望看着姜舞认真的模样,俊容为展笑着。 姜舞调配这些胭脂水粉认真,也来了劲头。 一直到夜幕深就,都还未有要安寝的意头。 “夜深了,妹妹该安寝了。”云容珏凑到她身边。 姜舞捣鼓的认真,“小舞再弄完这些。” 云容珏眉头弯了弯,这话,已经是小姑娘道的第三遍了。再这样下去,怕是天都要亮了。 下一瞬,姜舞忽感身体一悬,她惊呼出声,胳膊本能的环住将她抱起的男人的脖颈,“皇上。” “安寝!”云容珏抱着她直接进了内殿。 “可是外头那些……” “那些明日再做也不迟。”云容珏不给她拒绝。 “可是还差一点,小舞很快就做好的,不然放着小舞总要挂念着,皇上让小舞……唔……” 她话还未说完,唇上骤然一凉。 云容珏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珏……珏哥哥……” 每每这个时候,姜舞毫无抵抗的力气。最后只能顺应着他。 这日后的几个夜晚,都如是一般。 …… 天色正好,御花园里的花也都开了。江素莫领着众人在园中赏着花,一边问询着姜舞打点后宫一事,姜舞一一回应着。 “皇后娘娘且宽心吧,如今姜夫人打理这些后宫琐事,可是很得心应手呢。”任子月捏着嗓子说道。 江素莫神色淡然,淡淡声:“那就好,你能做好,本宫也就安心了。”她看向姜舞说道。 “对了,先前本宫交代给你的事,你打算的如何了?” 姜舞颔首,将自己的所想所定,缓缓道之。 江素莫听着,张若等人也听着,但听她说完后,张若等人脸色是明显有了变化。 “姜夫人,您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事宜,按说咱们不该多说什么,但事又关乎到咱们姐妹,您别怪嫔妾多言。”任子月开口。 “月美人有何话尽管说就是。”姜舞说道。 “这节省后宫开支固然是好事,但姜夫人您这决定,是不是有欠考虑呀,咱们姐妹都是皇上的妃子,这择扣的事怎么还轮到咱们头上了,这胭脂水粉,是咱们姐妹日日都不可缺的,姜夫人要以自己调配的胭脂水粉,替代咱们素日用的胭脂水粉,是不是过了些?” 任子月的话出后,蒋琼和冉文佳面面相视,两人凑着,低语议论着。 “月美人这话有道理,”张若开口,“姜舞,或许你是好心,但事也不应是这么办的,那些胭脂水粉,怎能和咱们现在用的相比,咱们用的,可都是和悦斋的,和悦斋的胭脂水粉可是长安城最好的。” 任子月和张若的质问,姜舞心里早有准备。 江素莫在旁一直未言语,待几人说完后,她才慢声开口,“姜夫人,本宫知你是一片好心,不过月美人和张夫人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这自己调配的胭脂水粉,和和悦斋的,到底是有差别的,这都是几位妹妹日日都要用的,且是用在脸面上的,不太好的用着,确实不宜。” “皇后娘娘,嫔妾明白大家的担心,是否得宜,也不是嫔妾一人所说得算的眼见方且为实。”她说完,朝南芙低语吩咐一声。 几人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不一会儿的功夫,南芙领着好些人走了过来。 “参见皇后娘娘,禀皇后娘娘,这些是夫人这几日研制的水粉胭脂。” 南芙领着人将那些胭脂水粉呈上。 几人闻看着,江素莫面色平静,张若和任子月等人脸上多有明显嫌弃之色。 “皇后娘娘,这些胭脂水粉是以花草和香料制成,颜色和香气和素日里所用无异。”姜舞说道。 江素莫拿起一小盒,闻了闻,“颜色和香气确实不错。” “姜夫人,恕嫔妾说句不太中听的话,这颜色和香气虽无异,但这总归是要用在咱们姐妹脸面上的,这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夫人,只怕不太好吧。”任子月说道。 姜舞颔首,“月美人担心的是,这一点,我也有考虑到,这些胭脂水粉里,研制时都有问询过太医,且在里头加了些对应的药草,令这胭脂水粉除了让人增添色泽,对大家身体也有益。” 任子月倏然皱眉。 张若悠悠开口,“姜夫人想的挺周全的,但咱们姐妹,每人的皮肤啊,还都有不一样呢,像月美人,碰到石榴花就会起小疹子呢,这万一有谁不适应的,岂不遭罪了。” 姜舞含笑看着张若,“这几盒胭脂水粉,方才拿上来的时候,几位姐姐都已经闻试了,并无不妥。” 张若脸色一僵一顿。 方才姜舞令人拿上来,她们一时好奇,忘了这茬。 张若脸上隐着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妹妹还真是心细啊。” “皇后娘娘,和悦斋的胭脂水粉多价高,若宫里有自己研制的,且无需多那一笔的银钱花销。”姜舞朝江素莫说道。 江素莫垂着的眼遮住情绪,令人看不出。 “妹妹果然是心思聪颖的,既解决了麻烦,又不至于令人扣索无用,甚好。”江素莫温声说道。 “夫人,嫔妾能否一问?” 开口的是冉文佳。 “文容华有什么但说无妨。”她说道。 “夫人所想出的这些,固然是好的,但夫人也知,宫中姐妹喜好不同,夫人调制出这些,固然是好,但若日后姐妹有不同喜好,该又如何?难道咱们只能用这些吗?”冉文佳问道。 张若一挑眉,“文容华所惑有理,这些是妹妹的心思,妹妹心思虽好,但难道要咱们姐妹总是将就这些吗?” 姜舞轻笑,“这些胭脂水粉调配不难,宫中宫人会调配,若有想要更新鲜的,随时都可以的。”她说道。 张若瞪着眼,没想到姜舞竟将这一切可能都想周全了。 “皇后娘娘,嫔妾想的这办法,可行吗?”姜舞最后问了问江素莫的意思。 江素莫沉然片刻,轻叹口气,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张若抢先开了口。 “姜夫人心思虽别致,但这事,嫔妾觉得不妥,咱们都是皇上的嫔妃,也都是世家小姐出身,尤其皇后娘娘,身份尊贵,怎好用这些平素之物。” 张若话出,又是一阵纷论。 江素莫微微勾唇,“哎,本宫倒是没什么,也确实,是怕委屈了几位姐妹。” 姜舞秀眉微蹙,江素莫这番话,是有推搪。 “皇后娘娘,这些……” “姜舞,本宫知道你是有主意想法的人,做事也算稳妥得力,协管后宫确实不是容易的,你不能着急,要慢慢来,才好周全。”江素莫没等姜舞再说什么,就开了口。 她话言下之意是觉她想的不够稳妥周全。 更是无形否了这事。 “到底这后宫是娘娘执掌打理的好,姜夫人,还是有些比之不及啊。”张若呲笑道。 “这御花园里,真热闹。” 众人说着话的是时候,一道清冽的声音插了过来,众人回过身后连忙跪下,“参见皇上。” 云容珏一身赤色锦袍,束发金冠,威严十足。 他瞥看了眼石桌上搁置摆放的好些小罐盒子,“你们且在说什么。” 江素莫欠身,将事一一道之。 云容珏走到桌边,拿起一小盒子,“姜夫人心思聪慧。” “是。”江素莫应声。 “皇上,姜夫人虽心思聪慧,但到底不及皇后娘娘管理六宫时间长,思事也有欠周全,这事姜夫人虽是好心,但有不周全之处。”张若忍不住开口。 江素莫微垂的眼转动着,偶尔掀起,察看着云容珏的脸色变化。 “不周全?张夫人是认为,朕想事不周全?” 张若一愣,江素莫亦是怔然望着云容珏,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这话的意思。 云容珏走到姜舞面前,“朕叮嘱你的事忘了?” 姜舞眨巴着双眼,望着云容珏。 他和她说了什么? “这事是朕给姜夫人出的主意,看来,朕考虑的还是有不周全的,让你们都不满意。”云容珏淡启声。 他这一声,说的云淡风轻,但却是令几人神色骤变,凉意袭身。 江素莫领头连忙跪下,“皇上恕罪。臣妾等不敢。” 张若咽了咽口水,“臣妾不敢,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云容珏打开手中的小盒,“这胭脂水粉,色泽香气都不错,你们觉得呢?” 这时候,无人敢再说一个不好。 纷纷附和议声。 “既然你们都觉得不错,以后且就用着这些,让内务府的人和太医院那边相配合好。” “是。”江素莫应声。 云容珏将手中东西放下,牵起姜舞的手,柔声道:“萧七瑾进宫了,谷梁影也跟着来了,方才在灵舞殿她没寻到你,正着急呢。” 云容珏带着姜舞离开了御花园。 待两人走远后,众人才站起了身。张若脸上尽是虚汗。 “皇上也太护着姜舞了。”张若不平抱怨道。 江素莫慢收回眼,看了眼几人,“本宫乏了,要先回椒房殿了,你们随意。”她说完,转身朝椒房殿走去。 “娘娘,您没事吧?”拂冬见江素莫脸色不好,担心。 江素莫轻摇头,“本宫没事。” “皇上也真是的,这么护着姜夫人,这事分明就是姜夫人自己的主意,皇上一向不管这些琐事的,怎会是皇上给姜夫人想的主意,方才那番话,明着就是护着她。”拂冬说道。 江素莫沉默。许久后才缓缓启声:“这后宫之事不易管,本宫原以为,她不容易做好的,没想到,她倒倒还是有几分心思的。不错,不错。” 拂冬不解看着江素莫,“娘娘,您怎么还夸姜夫人啊。” “她做的确实不错,本宫自然要赞赏她几句,不过啊……这后宫之事,可不仅仅这一样。杂着呢。” …… 谷梁影因为有身孕在身,有一段时间没进宫了。 时日虽不长,但里那个人似是好久未见似得,谷梁影对她,更是有许多话说。 “你清瘦不少啊。”姜舞看着谷梁影说道。 谷梁影噘了噘小嘴,“哪里有啊,都胖了,我最近啊,食欲特别好,吃的比以前要多很多呢。” 姜舞笑,“不胖。” “真的胖了些,一开始我还反胃不太吃得下东西,可没多久,这症状就好了,非但不似寻常有孕者多呕吐食不下咽,我反而吃的多,还怎么也吃不够。”谷梁影说道。 “那也是好事呀,你如今有孕在身,这身子便不是一人的了,一人吃两人补,孩子才能快快长。”姜舞说道。 谷梁影脸上却是一抹愁绪闪过,“话是这么说,可……我这吃的多了,就胖,万一胖的厉害容颜变了……” 姜舞看明白谷梁影的担心,低声一笑,“原来公主是在担心萧大人呀,那公主的担心就更多余了,萧大人喜欢公主,又怎会因为此而不喜欢公主了。” 谷梁影弯唇笑,“话是这么说,可女为悦己者容,总是在意的。” 两人相聊片刻后,宫人来传话,道萧七瑾已在宫外等候。 谷梁影对萧七瑾的依赖喜欢,都在脸上,是迫不及待就离开了。 “当心些。” 谷梁影几乎是小跑着出来的,萧七瑾迎上前扶住她,生怕她摔着。 两人相执手离开。 萧七瑾牵着谷梁影没有即刻离宫,而是去了长乐宫。 谷梁影瞥眼看着,知晓他的心思。 她有孕后,他们还未曾一起来看过太皇太后。 楚音看见他们一起过来,高兴不已,连忙让人拿来果子糕点。 楚音是很喜欢谷梁影的,一方面,谷梁影是蒙国公主,身份高贵,再者,她看得出来,萧七瑾很喜欢谷梁影。瑾儿喜欢的姑娘总是没错的。 “太皇太后,这些是……” 萧七瑾瞥看见桌上的绣布,他拿起看了眼,这像是…… 楚音接过绣布,望着,眼中是一抹柔和,“这是哀家绣的,”她看向两人,“想着你们成亲了,若是哪天有了孩子,就好了。” 谷梁影和萧七瑾两人下意识相对望着彼此。 “怎么了?”楚音问道。 “今天我们来是有事要和太皇太后说的。”萧七瑾开口。 楚音眼神柔和,“瑾儿要和母亲说什么?” 萧七瑾示意一眼,谷梁影缓开口,将有孕一事道出。 楚音有片刻的微诧,她望着谷梁影的双眼露着不敢相信的诧异,短暂的诧异过后是欣喜爬上眼角眉梢,她激动伸过手握住谷梁影的手,“是真的吗?你真的有孕了?” 谷梁影微微一笑颔首,“是,已经有月余了。” 楚音欢喜的眼中甚隐着眼泪,谷梁影看着她如此激动的样子,有些无措,“太皇太后,您别太激动了,当心身子。” 楚音心中的欢喜是难以言喻的,谷梁影有孕了,是瑾儿的孩子,也就是说…… 虽从萧七瑾成亲那日她就期盼着了,可真告诉她这事时,她心里的激动,远比她自己所想还要重。 第211章 人都是贪婪的 谷梁影和萧七瑾离开长乐宫后出了宫,回了府邸。 “怎么了,回来就一直看你似心神不宁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萧七瑾问道。 谷梁影轻叹口气,摇摇头,“不是,只是……阿瑾,我觉得太皇太后挺可怜的。” 她看楚音每次看萧七瑾那欢喜的眼神,还有今日得知她有身孕时候的样子,楚音是真的很爱萧七瑾。 萧七瑾眼底划过一抹情绪轻嗯一声。 “阿瑾,皇上难道打算将太皇太后这样关一辈子吗?”她忍不住问道。 “或许吧。”萧七瑾轻声。 谷梁影对大凉后宫里的那些事情知晓不多,但她嫁给萧七瑾后又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 大凉是经过几次动荡的,楚音和云容珏母子两曾各掌一部分权利,后来的宫变,楚音败了,云容珏成皇,楚音也因此被幽禁在了长乐宫。 “阿瑾,我觉得太皇太后挺可怜的,她一人在长乐宫里,没人相陪,你看,今天她知道了我有身孕的时候,多高兴啊。” 萧七瑾轻浅一笑,点点头,“嗯。” “阿瑾,皇上和太皇太后……他们到底是母子,难道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萧七瑾看怀里的谷梁影,“阿影想说什么?” 谷梁影抿了抿唇,小手绞在一起把玩着,“如今皇上已经登基了,事情也过去了,他们是母子,难道不能冰释吗?” 萧七瑾薄唇微敛,望着谷梁影的双眼尽是柔和。 “成王败寇,自古都是如此,即便是母子两人。”他说道。 谷梁影眉头微微皱起,她知道成王败寇的说法。 可不管怎么说,云容珏和楚音都是亲母子啊,亲母子闹成这样,她从未见过。 “我不明白,为何亲母子的两人要相分权利,还闹到现在的境地,这分也就分了,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何必还……阿瑾,我听宫里的人说,皇上很少去长乐宫看太皇太后的。”谷梁影说道。 萧七瑾眼底略过一抹复杂。他伸手捻起一颗果子,递到谷梁影嘴边,她习惯张口接下,小嘴咀嚼吃着。 “都还听说什么了。”见谷梁影咽下果子后,他又剥了一小颗喂下。 谷梁影边吃着萧七瑾递来的果子,边将自己听到的讲予他听。 “他们是母子,不是仇人呀,怎会闹成这样。” 谷梁影一脸的不解。 萧七瑾看着,只是一笑。 谷梁影会有这样的不明不解,一点也不奇怪。她是蒙国公主,又是蒙国可汗最宠爱的小公主,蒙国可汗对王妃更是一心相待,王妃对她的宠爱,是含唇怕化,捧手怕摔,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长的,和这大凉后宫截然不一样。 “皇上和太皇太后之间的事,许多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彼此间有很深的心结。”萧七瑾说道。 谷梁影小嘴轻撇,“心结,母子间若有心结,说开话,解开就好了呀。” 萧七瑾无奈一笑,望着谷梁影单纯的脸蛋,“有些事,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谷梁影还是不明白,她仰着小脑袋,“阿瑾你和皇上是兄弟,难道不能和皇上说说太皇太后之事?” 萧七瑾目光微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微光,他只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谷梁影刚想再开口说什么,忽然肚子发出一声叫,她面面相觑,小脸有一丝迥然闪过。萧七瑾笑,随即唤来丫鬟让其准备些膳食糕点。 ———— 姜舞想出自调制胭脂水粉的法子,云容珏令宫中宫人照办下去,依方而制,如此这般算下来,是省下一笔不少的银钱开支。 姜舞带着东西,去了卉院。 王太妃正在卉院里捯饬着花草,姜舞见状凑上前,“太妃,这些嫔妾来吧。” 王太妃瞥了她一眼,没和她客气,将木瓢递给她后自己走到一旁阴凉的地方坐下歇息着。 姜舞边捯饬着花草,边和王太妃相聊着。 王太妃常年在这卉院倒腾这些花草,对花草颇为了解。 “你这年纪轻轻的,对这些花花草草倒是了解不少。”王太妃悠声道。 姜舞轻笑颔首,“嫔妾母妃喜欢花草,所以嫔妾经常帮母妃弄过,耳濡目染,也就了解些了。”她说道。 “你母妃?你母家是何家的?”王太妃顺口一问。 姜舞眼底略过一抹犹豫,没有立刻开口。 “哀家问你话呢。”王太妃有些不悦。 姜舞微垂的眼遮住些情绪,她缓缓才启口,“嫔妾母家是……南姜的。” “南姜……我朝还有姓南的世家么……”王太妃呢声自语着,蓦地,想起什么,诧异望着姜舞,“你是南姜国的人?” 姜舞没有否认。 王太妃看她的神情更复杂了。 南姜国。 纵然她日日呆在着卉院里,看似是对外头的一切无所知,但这宫人时不时的闲言议论,她对外头的事也非一无所知。 大凉出兵讨伐南姜,当年是很大的事情,就是她,也是知道的。 大凉讨伐南姜,后将其灭国,捷报之大,早已是大凉王宫人人皆知的事。 这丫头竟是南姜后人。 她在宫中多年,又曾为嫔为妃。诸国交战,若将对方灭国,对方所有都是被占据的,国人沦为囚奴,是必然的。 若真是如此。 这丫头从一囚奴之身,竟能坐到夫人之位。 姜舞倒腾着花草,她虽背对着王太妃,但能明显感觉到王太妃朝她投来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她早已习惯。 将手中花草倒腾好后,她洗干净手,站起身,走到王太妃面前,“这日头要出来了,外头热,太妃还是进屋吧。” 王太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进了里屋。 姜舞将两个精巧的小盒递给王太妃,王太妃瞥了眼,“这是什么。” “太妃娘娘给嫔妾的提点帮了嫔妾大忙,这是嫔妾自己制的胭脂水粉。” 王太妃微扬眉,接过她手中的小盒打开看了看。 小盒里的胭脂水粉色泽剔透,还有明显怡人的花香,王太妃以指腹抚了一点,晕开,她掀眼看她,“真是你自己做的?” “嫔妾不敢欺瞒说谎。” “算你有点本事能耐,事情都解决了?”她问道。 姜舞欠身颔首,“是,这事多谢太妃娘娘的提点,嫔妾才能顺利完成这事。” “倒是个知感恩的,总算哀家没白提点你,你不会只打算口上说说谢哀家吧?”王太妃不和姜舞客气说道。 姜舞轻笑,“太妃娘娘喜好烹茶饮茶,嫔妾小现一手,还望太妃娘娘不嫌弃。” 王太妃示意一眼身边的宫女,令其将烹煮茶水的器具取来。 姜舞起身,道了一声后,跟着宫女离开。 不一会儿,姜舞和宫女一起回来。 王太妃倚着凭几,望看着一脸认真低头烹煮茶水的姜舞。 姜舞手法娴熟,王太妃看着,烹煮到最后,只见姜舞将一旁的姜梅子放进里头,她眉头一蹙,“你把姜梅子放到茶里?疯了吗?” 姜梅子吃起来虽酸甜可口,但放进茶里,和茶水的苦涩融合,岂不是成了象非象,狗非狗了。 “太妃莫要着急,待嫔妾烹煮好,太妃试试便知。” 姜舞看着石滴,算准时间后,拈火,灌茶,捋叶。 茶的香气在屋内四溢而起,倒是幽香。 “太妃请用茶。”她给王太妃倒上一小杯。 王太妃垂眼看着,袅袅烟气飘浮着,茶香幽深,然,她还惦记着方才姜舞放的那姜梅子。 这茶能好喝么? “哀家口味刁钻,你这信誓旦旦的,若这茶难喝,看哀家怎么收拾你。” 姜舞小脸平和从容,“若如此,嫔妾愿受惩罚。” 王太妃这才接过茶杯,试探的抿喝了一小口。 姜舞认真看着王太妃神情的变化。 王太妃眉头一皱,又垂下眼,然后又抿喝了一口。 奇怪。 这味道,竟然不错。 茶香味浓足,那姜梅子的味道并没有喧宾夺主,反而是如锦上添花一般,令这茶水多了几分清甜。 茶水虽香,但多有苦涩之味,喝多了难免会觉唇齿乏干涩,这姜梅子融合了茶味,令人口中回甘,别有一番滋味。 王太妃一口一口的试探喝着,不知不觉,一小杯茶水被她全部喝下。 她抬眼看姜舞,眼中多了几分欣赏,“没想到,你这丫头,确有几分能耐,这茶,不错。” 王太妃满意,姜舞心欢喜,“太妃您喜欢就好。” 姜舞给王太妃烹煮完茶后,留下陪王太妃闲聊了越有两刻钟才离开了卉院。 姜舞不知她离开后,王太妃立刻摆弄起茶具,照着她所告诉的做法,烹煮起茶来。 “太妃,这姜夫人会的东西真不少,又是烹茶,又是做膳食的,难怪皇上这么宠爱她。” 王太妃烹着茶,听着身边侍女的话,她启声:“你以为皇上是因为她会做这些才宠爱她的?” “难道不是吗?”宫女不解。 王太妃慢捻着木夹,将茶叶放至壶中,“这后宫里的女人,各个如花一般,也各个都是有一定才情的,即便是缺少,也都会尽自己所能去做,去讨皇上欢心。” “那丫头是会不少东西,但皇上喜欢她,绝非因为这些外在的,若皇上只是喜欢这些外在的东西,这后宫中,偌大的大凉,难道会缺吗?” “这丫头心思单纯,天真烂漫,”她轻笑说着,“想来,皇上是喜欢她如此的。” 宫女附声点头。 从卉院离开,姜舞心情尚不错她瞅着时辰尚早,打算去慕烟宫看看雨鄢姐姐。 在去慕烟宫的路上,养心殿的领头宫人领着人朝养心殿走去。她无意瞥了眼,蓦地,看见一熟悉的身影。 她一怔,“公公。” 前头的一领头内官凑过来,“参见姜夫人,夫人有何吩咐。” 姜舞望着朝养心殿走去的宫人,“后头第三个是……玉茗吗?” 内官看了眼后颔首,“那宫女是唤玉茗。” 玉茗…… 她不是被安排到别处了吗,怎么会…… “她在养心殿做事的?”她问道。 内官颔首,“回夫人是的,玉茗是新来养心殿的,是柴内官叮嘱安排的,说是皇上有交代的。” 皇上…… 云容珏…… 那日玉茗从刑罚司出来,她是让南芙给她安排好了一个差事的,可眼下她却…… “夫人,您还有别的吩咐吗?”内官问道。 姜舞这才回过神来,她摇摇头,“没事……你去吧。” 内官弯腰颔首,转身离开。 姜舞望着渐渐走远的队伍,心底不自觉的涌起一抹情绪。 “小舞,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姜雨鄢见她一脸的心思,关心问道,“若有什么心事,和姐姐说说。”她将茶水递给姜舞。 姜舞接过,捧着茶杯在手心,微垂的眼底尽是情绪。 姜雨鄢见状瞥眼示意身边的宫女退下。 “小舞,现在这儿就你我姐妹两人,发生什么事了,你和姐姐说说,嗯?” 姜舞捧着茶杯,指腹轻拭着,沉默片刻后,才缓启声开口。 姜雨鄢听着姜舞所说的,平和的脸色也落下一抹微沉,她缓开口,“小舞,姐姐先前和你说的,是没有错的。” “姐姐。” “姐姐知道你很喜欢皇上,皇上后宫虽有人,但他对你,一直是独宠,你会沉迷陷下去,也是情理之中。” “原以为皇上的独独对小舞你有情,现在看来,真正在皇上心底的,还是那紫嫣姑娘。” 姜舞呼吸微重起。 “小舞,你打算怎么办?”姜雨鄢问道。 姜舞微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姜雨鄢轻拍她的手背,言语沉重,“小舞,姐姐知道你的心思,你对皇上用情深,这些年皇上对你也是独宠,你早已习惯你们之间这样的感情,眼下你知他心中另有所重之人,你是难以接受的。” 姜雨鄢的话,句句说中姜舞的心思。 人都是贪婪的,尤其在男女之情上,得到了便想一直拥有下去。 若是从前,她许能安慰自己接受下,可如今—— “那紫嫣姑娘和皇后,张夫人她们是大不一样的,皇上对皇后,张夫人她们,没有感情,可以相敬如宾,可那紫嫣姑娘不同,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怕是别人难及的,若不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只不过出现一个眉眼相似的玉茗,怎就令皇上这么上心了,不仅将她从刑罚司放出,还调派去了养心殿做事。”姜雨鄢说道。 姜舞秀眉蹙起,“姐姐……” “小舞,你我是亲姐妹,在这大凉深宫中,我们只有彼此,姐姐是只为你好的,”姜雨鄢定望着姜舞,眼中勾勒这一抹深深的情绪,“还记得姐姐和你说的吗?十晏,他还在长安的,只要你愿意,他……” “雨鄢姐姐,”姜舞蹙眉打断姜雨鄢的话,“姐姐总想小舞和十晏哥哥离开。” 姜雨鄢叹气,“小舞,大凉到底不是咱们的母国,若皇上对你好且也罢了,可如今你也看见了,小舞,男人的心是阴晴不定的,尤其是帝王之心,变的比风云要快。姐姐怕你在这受伤害,十晏到底是和咱们一起长大的,同是南姜人,他对你又是一心一意,若你能离开这皇宫,和他一起,难道不是好过在这里伤心伤神吗?” 姜舞听着姜雨鄢的话,只是沉默。 许久后她慢声开口,“姐姐,那些是皇上的过去,也许,我们还是想多了。”她说道。 姜雨鄢眉心一颤,轻笑一声,“小舞,你真觉得是咱们想多了?若不然,玉茗为何会去了养心殿当差,若非皇上念及故人,又怎会如此。” “难道你要等皇上册封了她为嫔妃,将对紫嫣姑娘的念情转落到她身上,才明白吗?”姜雨鄢说道。 姜舞呼吸泛重,小手紧紧攒绷起。 “妹妹若不信,倒不如,咱们做个试探,一试便知。” 姜舞秀眉紧皱着,望着姜雨鄢。 ———— 西北战起,战事紧张。云容珏日日忙于朝政,已很多日,都是留宿在养心殿了。 姜舞是最常出入养心殿的。 为着战事,云容珏心累焦乏,也只有和姜舞呆在一起的时候,才觉放松缓和。 “皇上今天心情看似好了许多。”姜舞看云容珏脸色不似几日前那么紧绷凝肃。 云容珏轻笑,“西北传捷报,我大凉将士占上风,即将攻破。” 姜舞明眸泛光,“那真是好事。”她边说着,边插了一块以冰镇的西瓜到他嘴边。 云容珏自然接过吃下。 两人正说着话,宫女端着茶水走进来,姜舞无意瞥了眼,看见端茶进来的是玉茗。 她转眼,望看着面前的男人。 待人走出去后,她才启声开口,“皇上,是您让玉茗来养心殿做事的吗?”几日未问,她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云容珏掀眼看她,点头,“是,她原先是你宫里的人。” 姜舞拨弄着瓷盘里的瓜果,“嗯,玉茗被张夫人罚处后,小舞便令人给她安排了个别的闲差,皇上怎将她安排到养心殿了?” “她被管事嬷嬷责打,恰好朕撞见了,她原是妹妹宫中的侍女,妹妹对她也颇为上心,养心殿这边的无论是内官还是嬷嬷都是宫中老人了,像她这样的,也能好好教出来。” 第212章 难以弥补 从养心殿出来,姜舞刚要离开,就看见在给花浇水的玉茗。玉茗也看见了她,连忙放下手中水瓢,走了过来。 “奴婢参见夫人。” 姜舞看玉茗,是忍不住有几分情绪在心。 “你在养心殿做事了。”她轻声。 玉茗微低着头,“是,夫人,奴婢蠢笨,做事不周,蒙皇上仁心,得以来养心殿做事。” 姜舞紧抿唇,脸上牵出一抹淡淡的笑。 她没再说什么,刚要准备离开。玉茗连忙开口,“夫人,皇上帮助奴婢,且是因为看在夫人的面上才如此的,若不是有夫人,玉茗怎么也不可能有幸来养心殿做事的。” 姜舞听着,没应声,径直离开。 人总是容易被情绪左右。 姜舞也是,纵然她在心中试图说服自己,但……这情绪,怎么也难缓下来。 “夫人,太妃娘娘来了。”宫女走进来禀声道。 姜舞回过神,立刻让人将姜雨鄢请进殿。 姜雨鄢踏进殿内,一眼看见姜舞脸色的差劲。 “雨鄢姐姐。”她唤声。 “我恰巧经过你宫门口,听宫人说你胃口不好吃不进东西,怎么回事?是生病了吗?”姜雨鄢关心。 姜舞给姜雨鄢一个安慰的笑,“姐姐,小舞没事,大概是……是天气逐渐热起来了,有些闷,所以吃不下东西。” 姜雨鄢眼睫微垂,侧目看向殿外,“如今还没入夏呢,天气多还凉爽,妹妹怎就觉闷热吃不下东西了?” “依姐姐看,你不是因闷热吃不下东西,而是心里憋闷。”姜雨鄢一语道破。 姜舞拧眉,沉默未语。 “小舞,那日姐姐和你说的,你可想好了?当真不愿一试?”她问道。 姜舞眼眸轻颤,摇摇头,“姐姐,小舞不可以做那样的事。” 若照雨鄢姐姐所说去做,即便是有所印证,可对云容珏,是一种伤害。 她做不到。 姜雨鄢劝说姜舞许久,都没能劝说下。 她起身朝殿外走去,走到门口时,顿足下,转头望向一旁的宫人。 …… 云容珏得知姜舞胃口不好,用膳不定。他匆匆处理完朝事后,急匆匆来到灵舞殿。 “妹妹身体孱弱,用膳不可随性而来,嗯?听话。” 云容珏一来灵舞殿便唤来了太医,太医给姜舞诊脉检查一番后,并未查出有什么病症。 他一向是紧张她的,耐着性子,规劝喂着她。 姜舞轻眨眼,望着他如此这般对她关心的神情,心中柔软,她张嘴吃下他送到唇边的膳食。 云容珏满意一笑。 一小碗饭食,被云容珏一勺接着一勺喂着吃下。 “这些日子朝事繁忙,没顾及到妹妹,是朕不好。”云容珏说道。 姜舞紧抿粉唇,望着,片刻后再忍不住,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抱住他,“珏哥哥。” 云容珏微怔,但很快,展颜一笑。 这宫中有许多规矩要守,比起冷冰冰的皇上一称,每每她如此唤他,都能令他心尖柔软,忍不住想要更好的爱抚她。 殿外夜色降下,四周安静下。 然灵舞殿内,细碎的声音源绝不断。 姜舞依赖窝靠在云容珏怀中,她抬眼望着身边男人俊容,忍不住抬起小手轻抚上他高挺的鼻。 或许,她真的不该想那么多的。 姜舞轻叹气,刚要放下心中心思,忽然! 身边男人起了动静,她紧张望去。 只见云容珏本平坦的双眉紧紧蹙起。姜舞担心看着,他似是做了噩梦。 “紫嫣……” “不要……” 男人呢喃的话,一声又一声的在殿内响起。 他的情绪,任凭她怎么都难以安抚下。 他口中只是不断唤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才逐渐平静下来。云容珏倏然睁开眼,已是满头大汗,他幽深的双眼里,更是被复杂惊慌的情绪填满。 “珏哥哥。”姜舞担心看他。 “珏哥哥是做噩梦了吗?”她问道。 云容珏幽深的双眼定定望着一处,许久未接话。 借着星点烛火和窗外的月光她伸过小手,替他擦拭掉额上的汗水。 云容珏双眼慢慢聚集起光,转过头,定看着身边的人儿,抬手轻抚上她的小脸,“吵醒你了。” 姜舞轻摇头,“没有,珏哥哥是做噩梦了吗?” 云容珏伸手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搂住。许久没有声音。 连着几日,云容珏反复做着差不多的梦,睡的不安稳。 “皇上,萧大人他们已经到宣室殿等候着了。”柴内官走进养心殿禀声道。 “知道了。” 柴内官抬头,轻笑说了一嘴,“皇上昨夜安寝的还好吧,今儿精神看着好了许多。” 昨夜睡的安稳云容珏精神和情绪都偏好,“是好了许多。”他轻应一声,待内官给他整理好衣衫后,他迈步朝养心殿外走去。 然刚走到门口,他忽然顿足停下。 “皇上,怎么了?”柴内官问道。 “这几日朕总是安寝不稳。”他似在和柴内官说话,但又似自语。 柴内官点头,“是啊,皇上这几日都睡的不太好,也就昨日好些,这不,今天的精神气色都好了许多,姜夫人若知道了,定也宽心许多。” 前几日云容珏睡不安稳,令人颇有担心尤其是姜舞,更是担心。 云容珏双眸缓缓沉下眼色,眼底勾起一抹情绪。 “皇上,”柴内官试探唤他,“时辰不早了。” 云容珏回过神来,收起眼中情绪,走出大殿。 约正午,云容珏从宣室殿离开去了灵舞殿。 他刚到灵舞殿,就看见刚离开的姜雨鄢的背影。 “这几日太妃常来?”他顺嘴问道一旁的宫人。 宫人颔首,“是,太妃常来。” 云容珏眼底略起一抹情绪,没再说什么,走进灵舞殿。 ———— 椒房殿。 云容珏冷落江素莫已有近一月。江素莫身边丫头拂冬着急,倒是江素莫,却看似很淡定。 “娘娘,您和皇上冷着已经不少时日了,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吗?”拂冬担心。 江素莫微垂着眼,未语。 那日事败,云容珏恼怒,冷落于她,更将姜舞封赏,赐予协理六宫之权。 若说她没有半点羞恼,自是假的。 然,越是这样的时候,她越不能自乱了阵脚。 云容珏虽冷着她,但未明着给她惩罚,就连禁足都不曾有。显然他还是有所顾及,也无心将这事闹大。 既如此,她就无需过分紧张,她再如何,都还是皇后。 “过几日便是亲蚕礼了吧?”江素莫开口。 拂冬闷闷嗯了一声,“是。” “亲蚕礼要穿的衣裳可都准备好了?”她问道。 “娘娘放心,这些要紧的事奴婢早早便让他们准备着了。”拂冬说道。 江素莫脸上沁着浅浅温和的笑,“那就好,亲蚕礼是要紧的事,可不能出什么差池,不光是咱们,就是后宫嫔妃也是要小心谨慎,可不能在这事上出了什么差池,你且下去盯着。” 拂冬抬眼,了然一颔首,“奴婢明白,定让人叮嘱下去给各宫娘娘们。” 亲蚕礼是大凉重要的节祀之一,是由皇后主持,率领众嫔妃祭拜蚕神嫘祖,并且采桑喂蚕,以鼓励国人勤于纺织的礼仪。 今年的亲蚕礼也是云容珏登基后,第一次主持举办的,甚为重要。 姜舞知晓亲蚕礼的重要,也早早让南芙准备下去。 “过两日,就是亲蚕礼了?”王太妃喝着姜舞刚烹煮好的茶水,脸上含着满意的笑。 这丫头烹煮茶是有一手的,她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很会烹煮了,可这丫头,比她更甚。 姜舞颔首,“是。” 王太妃眼中闪过一抹情绪,慢慢放下手中茶杯,“尤记得,哀家也参加过亲蚕礼,那时候,先帝还在呢。” 姜舞偶尔过来卉院陪伴王太妃,也注意到,王太妃看似一切都看淡了,但对过去,尤其是和先帝的那段往事,是久久不能忘怀的。 想来,那时候两人定是极恩爱的。 王太妃自顾自的说着从前的事,她转过头望看向姜舞时,看见她出神的情绪。 这丫头这两日虽过来,但看得出来,情绪很深。 “你这丫头,年纪轻轻,倒是很多心事似得,怎么?和皇上吵架了?”她问道。 姜舞回过神来,摇摇头,“不是。” 她和云容珏没有吵架,只是…… 紫嫣姑娘和玉茗的事,一直盘旋于她的脑海和心上,雨鄢姐姐和她说的许多话,也纷乱扰着她的心。令她心如万千结,想要解开,却越缠绕越紧。 王太妃冷哼一声,“就你还想瞒过哀家?哀家可是过来人。” “哀家告诉你,有些事情,你不可看得太重,你喜欢皇上,但皇上终究是皇上,是九五之尊,有些东西,看得越重,对自己的压迫也就越重,这绳子一旦绷的太紧,到最后就会断掉,断掉不说,断掉的刹那,你会疼的厉害。” 姜舞听着王太妃的话,秀眉不自觉皱起。 王太妃无奈摇头,摆了摆手,“你这丫头,今儿的心思也不在这,去吧去吧。” 王太妃看着姜舞离开卉院,轻叹口气,“这丫头和哀家年轻时,是有几分相似的。” 三日后,是亲蚕礼开始。 沐浴后,姜舞要穿上蚕礼祭服。 “夫人,不好了。”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南芙斥声。 宫女手中抱着衣裳,眼里尽是慌张和害怕,“娘娘,祭服……祭服坏了。” 姜舞双眸倏然一刺,“坏了?怎么回事。”她上前,接过宫人手中的衣裳。 祭服腰侧的位置,裂开了一口子。 南芙惊呼,“这……怎么会这样,你们是怎么看管祭服的?!这么大的口子怎么现在才来通禀!”她斥声道。 宫女慌张跪在地上,身体发颤,“夫人恕罪,这……奴婢们也不知怎会弄成这样。” “你!你们看管祭服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该当何罪!”南芙着急。 姜舞看着破损的祭服情绪深然,双眉间是着急的焦灼。 “小南,先别责骂她们了,现在重要的是解决这衣服的问题。” 亲蚕礼就在眼前,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开始了,祭服损坏,是很严重的。 “这,要不咱们补一补,看看来不来得及。”南芙说道。 姜舞看了眼时辰,摇摇头,“来不及了,即便是快速将这衣裳口子补上,但也能看得出明显痕迹,亲蚕礼是很重要的祭祀礼,若被人看出祭服有损坏,会责怪我们对蚕神不敬。” “那……怎么办?” 姜舞想了想,开口:“宫里可还有其他和这身衣裳相似的?” “奴婢这就去看看。”宫女起身,连忙朝放置东西的侧殿走去。姜舞和南芙也连忙跟上去。 “夫人,这个和祭服颜色各方面都挺相似的,您看行不行?” 姜舞接过,这时,内官匆匆走进来,“娘娘,时辰到了。” 姜舞秀眉一蹙,她匆匆看眼手中的衣裳。 “就它了。” 这衣裳和祭服颜色相似,差别不大。 眼下如火烧眉毛,是顾不得许多了。 姜舞换好衣裳后,匆匆赶去蚕坛。 她到蚕坛时,张若等人也逐一而来。众人皆规矩等候着皇后。 不一会儿,内官高喊一声,云容珏和江素莫走了过来。 “参见皇后娘娘。” 众人揖礼。 亲蚕礼,主要的领头人,是皇后。在行躬礼前,皇后先确定从蚕采桑的人选,整治桑田,准备钩筐。 江素莫按照规矩,将一切准备好。 “准备行躬礼。”内官高喊一声。 江素莫转过身,在目光略过姜舞身上的刹那,停住。 “姜夫人。” 众人目光皆朝姜舞身上看去。 江素莫眉头一蹙,面露担心之色,“今日是亲蚕礼,姜夫人这一身衣裳未免太不妥当!” 姜舞心尖一紧,下意识垂眼。 “呀,姜夫人这穿的什么呀,这样绣有华贵明珠的衣裳怎能穿来参加亲蚕礼!这是对蚕神的大不敬啊!”张若尖着声叫唤道。 姜舞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也才注意到,在侧面临下的位置,有镶嵌两颗明珠。 当时穿的着急,并未曾注意到。 “亲蚕礼乃重要节祭,姜夫人这般失仪,实在不该。”冉文佳开口。 “不仅如此,皇后娘娘您看,姜夫人衣裳的勾线,还是用的金丝线!”张若打量看着姜舞。从中又找出不妥之处。 江素莫沉下脸色,“姜夫人,众人皆知,亲蚕礼之重要,亲蚕礼,是筹祭蚕神,在亲蚕礼之前且要斋戒沐浴,当然祭服,更不可以色泽鲜艳,勾勒金丝,昂贵之衫。” “就是啊,姜夫人,你这可是冲撞了蚕神!且先前皇上交予你替皇后娘娘协理六宫,你令各宫嫔妃谨守用度,节省为大,可如今,这么重要的祭祀礼,你却着华服而来,对神明,对皇后娘娘都是大不敬。”张若附声说道。 姜舞紧抿唇,“皇后娘娘,嫔妾原本准备的祭服有损坏,这件衣裳是赶着时辰穿过来的,并非嫔妾刻意为之。” 姜舞话出张若冷哼一声,“姜夫人可真是找的一手好理由啊。” “皇后娘娘嫔妾不是在给自己找理由。”姜舞辩声。 “不管如何,在这样的节祀,姜夫人你不该犯如此大忌,亲蚕礼要的是虔诚,如今被夫人损害,按规矩,夫人该受刑五十板。” 众人面面相觑。 姜舞呼吸泛重。 “不光如此,因为夫人的一点差错,今日的亲蚕礼,无法进行,这错,是夫人难以弥补的。”江素莫说道。 在亲蚕礼开始前的几日,皇后等是要斋戒沐浴的,如今出现衣裳华贵,不敬神明一事,按照规矩,亲蚕礼中断,不可再进行下去。 江素莫一句话,惹来众人低语议论。 姜舞小手紧紧攥着,难以反声。 这事非她故意,也非她所想,她心有委屈,但……也只能默认承受下。 如江素莫所说,是她的差错。 “皇后娘娘,姜夫人……姜夫人不是故意的,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弥补的办法了吗?”盛莺怯怯开口。 江素莫脸色阴沉,“若有补救之法,本宫也无需这般了。众人皆知,亲蚕礼出现这样的问题,必须中断,除非后宫中有更德高望重之人,重主亲蚕礼,方可。” 江素莫的话,听似有别的选择,但实际上。 这后宫中更德高望重的,皇后之上,便是太后,再就是太皇太后等。 然,这宫中,位于太皇太后的楚音,已是被云容珏幽禁于长乐宫,不可能主持亲蚕之礼。 “皇后娘娘,依嫔妾看,这次姜夫人所犯错极大,宫中若有太后,或太皇太后为其主持,且还是将局面挽回,然现在,只能中断亲蚕礼,这也就意味着前头的准备皇后娘娘都白做了。” “姜夫人五十板的惩罚,会免太轻了。”张若说道。 江素莫和张若两人,所说的话,听似句句在理,后宫众妃虽各自有想法,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给姜舞求情。 …… 江素莫唤来内官,就要对姜舞实以杖行。南芙跪求在地,盛莺几番想要开口求情,被张若冷眼瞪回。 “打。”江素莫一声,双眼忍不住闭上。 姜舞紧闭着双眼,以为要承受下时,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慢着。” 第213章 井底之蛙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穿着一身浅灰色素衫衣袍的妇人走了过来。 众人疑惑看着妇人,不知来的人是何人。 “来者何人,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放肆!”张若呵斥一声。江素莫盯着妇人看,两眉微敛起轻惑。 “你才放肆,这可是太妃娘娘。”妇人身边宫女气昂呵斥一声。 众人疑惑更深。 太妃娘娘? 这宫中的太妃,有不少已病逝,还有些身份不贵重,养在内宫。宫中太妃,江素莫都是认识的,然眼前这位…… “太妃娘娘?这宫中的太妃娘娘,且不说咱们,皇后娘娘都是知晓的,你,本夫人在宫中从未见过你,你莫不是胆大包天,冒充太妃!”张若呵声道。 王太妃冷哼一声,“你未曾见过,是你乃井底之蛙。” “你!” 王太妃一步步走到江素莫面前,打量看着江素莫,“你就是皇后。” 江素莫敛着情绪看着眼前的妇人,未直接接话。 王太妃左眉微扬。还好,这皇后,还算是有点脑子的。 “你好大的胆子,敢这般和皇后娘娘说话!”张若被妇人刚才那一句井底之蛙给气到了。 王太妃斜眼瞥瞪张若一眼,“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和哀家说话。” 她转眼看向江素莫,“莫说哀家敢这般和皇后说话,就是和皇上说话,哀家也敢,倒是你,算什么东西。” “你!”张若气的脸虚红。 王太妃转过身,“哀家长居深宫,不常出宫,哀家乃先帝云或之妃王氏。” “先帝云或……”张若蹙眉思想着。 云或乃云容珏的爷爷,他的后妃,不早都逝世的逝世了吗?怎还会有活着的?而且,这位看上去,年岁并不大,若说是云楼之妃,还可信些。 云或之妃,王氏。 江素莫沉着眼色思想着。 云或…… 王氏…… 似是有些熟悉。 “皇后若不知,且也罢了,你等若不相信,大可请皇上过来,是与不是,便了然了。” 王太妃说完,转身,从怀中拿出一枚东西,递给江素莫,“这个东西,皇后许该认识的。” 江素莫接过看了眼,呼吸骤然一重,脸色一变,她忙欠下、身,“臣妾参见太妃娘娘。” 张若和众人皆是一愣。 “参见太妃娘娘。” 任子月几人虽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江素莫都已欠身行礼,她们又怎可不跟随。张若还没反应过来,只看见江素莫和几人都朝妇人下行礼,她迷蒙不清,跟着行了礼。 怎么回事?! “放开姜夫人。”王太妃启声。 架着姜舞的内官连忙松开姜舞,南芙连忙凑上前扶住姜舞。 “参见太妃娘娘。”姜舞朝王太妃行礼。 “这亲蚕礼本是最好的事,皇后却要在这样的时候,行罚处。” “太妃娘娘说的是,只是今日是事出意外,姜夫人僭越,以华服祭蚕礼,冲撞蚕神,臣妾也是按照祖制规矩对她施以惩罚,希望后宫众人都引以为戒。”江素莫说道。 王太妃垂眼,看向姜舞,缓启声:“皇后应该知道,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江素莫紧抿唇,眉心微蹙皱起。 “若亲蚕礼中途出现问题,不得不中断,若宫中有太后,太妃,太皇太后能主持,蚕礼便可进行下去。”王太妃开口。 “皇后,以哀家的身份,应能主持这亲蚕礼吧?”王太妃侧目笑问道。 江素莫咽了咽口水,片刻后颔首,“太妃身份尊贵,亲蚕礼由您主持,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王太妃笑,“那就好。” 王太妃一令下,江素莫为首,只能跟随。 亲蚕礼重新开始。 亲蚕礼过程繁杂,皇后执金钩黄筐,后妃们执银钩黄筐,唱采桑歌,采取桑叶。之后蚕妇将采下桑叶切碎喂予蚕食,之后待蚕结茧挑选出好的,进献予皇后。 “太妃。”江素莫将蚕妇择选好的奉于王太妃面前。 王太妃看了看,展容一笑,“不错不错。” 宫人上前,将其收好。 亲蚕礼,告一段落。 “皇后娘娘,亲蚕礼虽顺利进行完,但说到底,今日一事,事出于姜夫人,姜夫人难逃其咎。”张若提醒江素莫道。 江素莫轻叹口气,转头看向王太妃。 “太妃娘娘,亲蚕礼有太妃娘娘相助,臣妾感激,今日一事,如张夫人所说,确实是姜夫人出了差池,对蚕神不敬,是该当责罚,臣妾身为后宫之主,统率六宫,不能置之不理,放任妄为,您说是不是?” 王太妃悠然瞥了江素莫一眼,然后转眼看向姜舞,“姜夫人,事情原委是如何,你同哀家说道说道。” 姜舞走上前,跪下,将衣裳出问题一事如实道出。 “这么说,姜夫人不是有心的了。” “太妃娘娘,有心无心,咱们可不知道呢,但人人都知亲蚕礼不可着华服,对蚕神不敬。”张若接话说道。言下之意,姜舞指不定是故意为之。 王太妃眼神慢悠,“哀家在和皇后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了。” 张若一噎。 江素莫示意一眼,她不情不愿,翻了个白眼。 “太妃娘娘,张夫人一向是心直口快的,她没有恶意,也非有意冲撞您的,只是……无论姜夫人是否有心,这在亲蚕礼上出了差池,总归是事实,按照规矩,是该有所惩罚的,太妃娘娘在宫中多年,是最明白事理的了,定能明白有错当罚的道理,不会有所偏袒对吗?” 王太妃目光一定,落在江素莫敛唇含笑的脸蛋上。 片刻后她缓启声:“皇后说的是,有错当罚。” 江素莫颔首。 “不过,”王太妃言语话锋一转,“这有错确实当罚,但在罚错前,是否也应该查清楚所措在何?皇后说对吗?” 江素莫微怔,然后点头,“太妃娘娘说的对。” “这罚错,就要罚对人,姜夫人说了,这衣裳是临了发现出现破损,这若真追究起来,该是找出看管祭服和令祭服损坏之人,责以处罚,才对,对吗?” 王太妃字字铿锵有力,每一个字又都说在一个理字上,没有一字偏袒,又让人无法直接定下姜舞之失。 江素莫有片刻沉默,王太妃看她,“皇后难道觉得哀家说的不对吗?” 江素莫展唇轻笑,“太妃娘娘说的有理。” “既然皇后觉得哀家说的在理,那就这样,吩咐下去,好好查查,这损坏衣物的是何人。”王太妃说道。 “这……”江素莫眉眼间划过一抹犹豫。 王太妃瞥眼,“怎么,皇后是觉得哀家这决定有什么不妥的吗?还是皇后有更好的办法?” 江素莫欲言又止。 “太妃娘娘,”张若启声,脸上挂着敷衍的笑,“不知可否听嫔妾一言?” 王太妃没挪眼,“你要说什么,说吧。” “嫔妾是这么想的,这亲蚕礼这么重要的节祀日,姜夫人出了这样大的错,于情于理都不太应该,咱们先不说是谁的错,姜夫人穿错衣裳总归是她的不对的,皇后娘娘按照规矩惩罚,嫔妾觉得也没什么错。” “好在,眼下亲蚕礼顺利进行完了,但若不是太妃娘娘您及时赶来,这亲蚕礼就要因为姜夫人而延后了,所以嫔妾觉得,皇后娘娘惩罚姜夫人,是应该的。” 王太妃听完张若的话后笑出声,“张夫人很有见地啊。” 张若弯唇笑,“太妃谬赞了。” “张夫人的话固然有几分道理,不过哀家想问问张夫人,若依张夫人所言,假设日后夫人宫中有人不慎损坏东西,但又不知是何人所为的情况下,这错,是不是该归于夫人?” 张若被王太妃的话一噎,“太妃娘娘,这……这怎能相提并论呢。” “怎么不能?事虽有别,但理是一样,”张太妃继言道,“哦对了,若是依照张夫人所言,这事姜夫人逃不了责任,那……” 王太妃忽然轻笑,看向皇后,“皇后乃统率六宫之人,姜夫人也归于皇后管理,这事不明白,姜夫人有错,皇后是否也有错?” 王太妃一番话,既驳了张若,又将江素莫牵扯了进来。江素莫没想到这话绕啊绕,竟绕到她身上了,倒成了她也有不是了。 张若一时无言反驳,一双眼睛干瞪着,想不出反驳的话语。 江素莫缓了缓情绪,然后朝王太妃欠身,“太妃娘娘所言甚是,既事出有因,非姜夫人所愿所为,是当查处清楚。” 她说完,便唤来宫人吩咐下去,令其查清楚这事原委。 王太妃听着江素莫的吩咐,得意一笑,然后站起身,“好了,这事就等结果出来了,你们都散了吧,散了吧。”说完,在宫女的搀扶下径直离开。 王太妃离开后,江素莫转眼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然后落到姜舞脸蛋上,她温着声,“姜夫人,这事也劳你费心了,尽快查处出来,也好惩罚下那些做事不严谨的宫人。” 姜舞欠身,“嫔妾明白。” 江素莫牵了牵唇,没再多说什么,朝椒房殿走去。 在江素莫离开后众嫔妃才逐散去。 姜舞绷着的情绪,这才松落下来,转身朝灵舞殿去。 她刚走出没多一会儿,在宫道中便遇见王太妃。她以为王太妃早已回卉院了。 “怎么,你不乐意看见哀家?今儿哀家可是救了你的小命呢。”王太妃一脸骄傲。 姜舞宽声一笑,“嫔妾感谢太妃出手相救,定会涌泉相报救命之恩。” “这天热,你上次给哀家烹煮的茶水,哀家觉得还不错,这儿离你的灵舞殿不远,你可愿为哀家再烹煮一盏?” 姜舞自然是愿意的。 回到灵舞殿,姜舞令人拿来烹煮茶水的器具,认真为王太妃烹煮着香茶。 “你这还将薄荷叶加进去?上次可没有。”王太妃问道。 姜舞边捣弄着,边解释着:“眼下天气逐渐热起来,薄荷叶清凉去暑,加以茶中烹煮,饮下唇齿留凉,清爽舒服。” 一盏柴水很快被烹煮好,姜舞将茶渣滤干净,茶碗里的茶水冒着热气,闻之清香怡人。 王太妃端起,闻嗅一番后,才慢慢品尝起来。 “不错,不错。” 外头动静不小,两人下意识望去,南芙走进来,“怎么样了?”姜舞问道。 南芙朝两人欠身,和两人禀报着情况。 祭服是在亲蚕礼前两天就准备好了的,一直搁置在侧殿的房间内,由专门的宫人轮流看守。 看守的宫人南芙等人一一问询过,看守过程,没有人离开过,即便是要如厕也是有换人看守的。 没人离开过,也没人进去,衣裳却被损坏了,令人难解。 “太妃娘娘,夫人,皇上来了。”这时外头的宫女走进来禀声道。 不一会儿,云容珏迈步走进来。 “皇上。” “太妃。” “亲蚕礼上发生的事,朕且都听说了。”云容珏看向姜舞,深邃眼眸中是担心,自责。 “孙儿谢太妃助妹妹周全。”云容珏朝王太妃说道。 王太妃看着两人方才含情脉脉的样子,轻叹口气,“皇上言重了,哀家也就是恰巧听闻,她呢,之前帮哀家浇过小白菜,那小白菜要知道了,也会想帮她的,哀家不是帮她,是帮小白菜。” 姜舞和云容珏皆是一笑。心知肚明王太妃的刀子嘴豆腐心。 “亲蚕礼的祭服是何人看管的?”云容珏问道一旁站着的南芙。 南芙将事一一禀之。 云容珏眉头一蹙。 没人离开,也没人进去,谁也不承认做过损坏祭服的事。这乍然一听,就像是断了线的纸鸢,无迹可寻。 “是么,那既如此,灵舞殿的宫人,都有嫌疑可能,既查不出是谁,每人打三十大板。”云容珏说道。 云容珏话一出姜舞一颤,殿内所有宫人皆慌张跪下,纷纷求饶。 “皇上,这不太好。”姜舞拉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忍不住道。 她虽也想查出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这样责众的处罚未免太厉害,牵扯的无辜的人也太多。 “没什么不好的,既然无人承认做过那样的事,这灵舞殿是他们负责看守的,出了错,每个人都难逃其咎。”云容珏说道。 “皇……” 姜舞还想再劝说,王太妃若意看了云容珏一眼后打断姜舞要劝说的话,“依哀家看,皇上这样做,也是个可行的办法,你们若觉得委屈冤枉,也只能怪那做了错事却又不敢相认之人,是他,连累了你等。”王太妃朝众人说道。 “传朕旨意,从明日申时起,灵舞殿宫人一一行杖行。” 云容珏吩咐下后,转过头,“朕刚祭完农神,萧大人他们在宣室殿等着有事商议,朕先过去了。” 姜舞担心颔首。 “太妃,孙儿先行离开。”他朝王太妃揖礼后离开了灵舞殿。 云容珏离开后,王太妃转眼,就看见姜舞担心的眼神,她轻笑一声,“放心吧,他们啊,不会有事的。” 姜舞秀眉蹙起,“可是众人受罚,这许多人是委屈冤枉的,太妃娘娘可否令皇上收回成命?”她道。 “哀家不是和你说了吗,不会有事的,且看着吧。”王太妃说道。 姜舞担心,明日便要一个个行杖行了,这灵舞殿里的怨气,该有多大啊。 另一边。 张若等人气恼不已。 “皇后娘娘,这什么太妃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的从前从未听说过?”张若不解。 今儿亲蚕礼,姜舞竟然意外在衣着上犯了大错,这是多好多难得的机会啊,本想借着这机会,好好惩治姜舞一番,却不曾想,临了竟杀出个程咬金,坏了事。 江素莫慢走到圈椅前,缓缓坐下、身,“她是先皇云或的妃子。” 众人皆知,云或乃云容珏爷爷。 “她是皇爷爷的妃子?可看着年纪不大啊。”冉文佳不解道。 江素莫接过拂冬递来的茶水,“先皇云或,承位后期纳娶过一王姓妃子,年纪着小,进宫后甚得先皇宠爱,方才她给本宫看的令牌,便是先皇所赐。” “怎得咱们在这宫中都不知道这位的所在。”张若不解。 “据本宫所知,先皇驾崩之时,特叮嘱过父皇要父皇好生对待这位,后来,先皇逝世,依照规矩,太妃太后等都皆幽居住在后宫内院。” “大凉经过几番动荡,本宫且也以为,先皇的这些后妃,早已都病逝了,倒是没想到,她还活着。”江素莫说道。 “平日里咱们且也不曾见过这太妃出入宫中,怎的今儿忽然出现了,还出手帮了姜夫人。”冉文佳疑惑道。 张若冷哼一声,几分阴阳怪气,“是啊,所以我说,咱们这位姜夫人有能耐呢,能把咱们皇上迷得神魂颠倒,就连人心都能收服,这太妃都不曾露面,竟愿这般帮她,实在不简单。” 就在这时,椒房殿内官走了进来,“皇后娘娘。” “何事,说。” “皇后娘娘,皇上刚下了旨,令人彻查姜夫人祭服一事,但无人承认,令灵舞殿众宫人,自明日申时起,皆执行杖行三十。”内官禀声道。 “什么?”几人惊呼。 第214章 为姜舞出气 江素莫瞳眸瞪大几分,溢着一抹情绪。 “你可别是胡说。”张若斥声道。 “就是啊,这事情没查清楚呢,再说,这做错事的大概是一两人所为,怎的要满宫人都跟着受惩罚。”任子月说道。 “小的不敢胡说,这确确实实是皇上的旨意。”内官说道。 江素莫沉声:“他是没这个胆子胡说的,你先下去吧。” 内官退出椒房殿。 “皇后娘娘,若是真的,那也太荒唐了吧,这其他人岂不是无辜?”张若说道。 “就是啊,皇上一向不是不明是非的,怎的这次会这么冲动,下了这样的旨意?莫不是皇上想借此以儆效尤?为姜舞出气?”冉文佳猜测着。 几人纷议论着云容珏这令人惊诧的决定。江素莫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片刻后启声:“本宫乏了,你们都回宫吧。” 几人止口,纷站起身,“嫔妾等告退。” 众人离开,椒房殿从喧闹转为平静,江素莫神情逐渐落下。 翌日。 宫中几乎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有些,是抱着看戏的态度。所有人的注意都落到了灵舞殿。 众人皆知今日灵舞殿的宫人皆要行杖行。 然,至今,还未有人站出来承认过错。 申时将到。 姜舞看着外头的时辰,心惴惴不安。 “小舞,你别想太多了。”姜雨鄢安慰道。 姜舞秀眉紧蹙,“姐姐,我怎能不想,我虽然也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这样累坐的惩罚对那些没有做错事的人是太不公平了。” 姜雨鄢不似姜舞那么担心,“”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祭服一事显然是有人弄坏的,无论是有意无意,那人不肯站出来,皇上也是想以这样的办法逼那人出来。” “可,这办法不一定奏效呀,若那人还是不肯站出来呢?”姜舞说道。 姜雨鄢淡笑,“若那人良心发现愿站出来承认自然是好的,若不能,也没有办法,但日后,那人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毕竟这么多人因为那一两个人的过失而遭受了这么大的罪,日后他也是要活在担心和被人谩骂的日子中。” 姜舞呼吸泛重。情绪千千。 申时眨眼到,姜舞在慕烟宫,难以安坐。 在申时一刻时,她忍耐不住,唤来宫人,“你且去灵舞殿看看。” 宫人颔首,刚要退出殿,一宫人急匆匆跑进来,两人相撞,“夫人,太妃。” “怎么了?”姜雨鄢启声。 “灵舞殿……” “灵舞殿怎么了?”姜舞正色,“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宫人连连点头,“回夫人,有人承认了。” 姜舞意外,连忙站起身,“我去看看。”她说完,径直朝外走去。姜雨鄢甚来不及拦她,只能也跟了过去。 姜舞到灵舞殿的时候,只见云容珏已经在那儿了。男人坐在主位上,气势宣昂,令人生畏。 “皇上。” 云容珏清冷的双眸在触及姜舞的双眼时,逐渐柔和下来,而在无意间扫落到姜雨鄢时,略过一抹微光。 “皇上,小舞听闻有人承认了,和何人?”她问道。 云容珏垂眼,示意一眼,姜舞顺势看去,殿中跪着一人,“抬起头来。”云容珏沉声。 跪着的人抬起头,姜舞看清容貌,“郭蓓?” “夫人恕罪,皇上恕罪。” “你且将情况一一道来,若敢有半点隐瞒不实,朕即刻摘了你的脑袋!”云容珏厉声。 “是,奴婢不敢隐瞒,夫人的祭服,是……是奴婢无心间损坏的。” “那日,奴婢打扫房间,见祭服好看,便忍不住展开一看,谁曾想,就……指甲不小心划破了祭服,奴婢当时就慌了,不曾想,越慌,出错越大,祭服本只是一个小口子,后来……后来不幸口子越来越大,不可收拾。” “奴婢当时害怕极了,不敢和夫人明说,所以暗将衣裳放了回去。” “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夫人饶命。” 姜舞看着郭蓓颤抖慌张的样,心情复杂。 “既然你承认了,这事你本就有错,不及时和夫人认错,令夫人差点因你之错,受责罚,”云容珏冷声,“来人,拉下去,赐死。” “夫人饶命啊!”郭蓓尖锐呼喊着。 姜舞呼吸一重,“等一下!” 云容珏转眼,看向她,“皇上,她……是无心之失,且也已经认错了,能否宽恕她,饶她不死?” 云容珏蹙眉,轻声:“纵她是无心的,但她令你差点被皇后责罚,事后还迟迟不肯认错,妹妹还要为她求情?” 姜舞紧抿着唇,片刻后点头,“皇上,她无心之失就要了她的性命,太残忍了。” 云容珏定看着姜舞,许久后,眼眸情绪落下,伸手牵住她的小手,“罢了。” 他转头,“姜夫人既为你求了情,朕不愿拂了姜夫人的面,这次便饶你一命,来人,拉下去,杖行三十,之后让她去刑罚司服役吧。” “谢姜夫人,谢姜夫人。” 郭蓓被架出灵舞殿。 事落。郭蓓得了处罚,灵舞殿的众人也纷松了口气。 事情落定。午膳云容珏是留在灵舞殿用的,他顺便告诉她,过几日宋登等人要进宫朝贺一事。 姜舞欢喜,她和宋登已有许久未见。 姜舞祭服一事闹的后宫众人尽知,如今事情落定,也是满宫尽知。 “皇上只是罚了三十杖丢刑罚司了?”王太妃看着园子里的攀藤,有些诧异。 毕竟这事闹的不小,且云容珏都要以杖责众人来逼迫那人承认,依着帝王之性,这事该不这么轻易的。 “是的,不过奴婢听说,一开始皇上是恼怒要赐死那名宫女的,但后来是姜夫人给求了情,所以饶下一命。” 王太妃微扬眉,“那丫头?” “是啊,太妃,姜夫人真是心善呢。”宫女说道。 王太妃笑出声,“你可知这皇宫里,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宫女一愣,摇摇头。 “就是你所谓的心善。” “这心善,能救人,但有时候,也会像一把利刃,或许伤到别人,或许,刺伤自己,也没什么好的。” 王太妃说完,走到攀藤前,抬手抚摸着,轻叹一口气,“无论是哪朝,哪代,这后宫啊,都是不能平静的。” …… 几日后,宋登和雷霆等人进宫朝见。 也是差不多的时候,刑罚司那边传来消息,说郭蓓死了。 郭蓓被云容珏免了赐死,挨了三十杖行后,在刑罚司服役,本是保下了一条命,可这才没几日,人竟然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江素莫剥着橘子,头未抬,问道。 “听说是伤口溃烂了,又没日没夜的做工,急促而亡的。”拂冬回道。 江素莫手中的橘子剥好,送进嘴里一块后轻叹口气,“哎,可惜了,原本已经捡回了一条命,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就是命啊。” “对了,该打点的,都打点好了吗?”江素莫话锋忽然一转。 拂冬颔首,“是,娘娘交代给奴婢的事,奴婢都办好了,娘娘且安心。” 江素莫满意一笑。 傍晚时分,云容珏来了椒房殿。 这是令江素莫意外又惊喜的。 自那日后,他不曾踏足椒房殿一步。她虽平静接受,可心中,怎会不惦念着。 “皇上怎忽然过来了。”江素莫迎上前。 “皇后不想朕过来?”云容珏淡声,径直走进里殿。 “当然不是,皇上来臣妾宫中,臣妾不胜欢喜。”江素莫说道。 云容珏径直走进椒房殿内。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江素莫令膳房准备下晚膳。 一顿晚膳,安静而过,云容珏没有说话,江素莫小心看他的眼神,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情绪,但并没有。 他的情绪心思,一向是她难以揣摩的。 晚膳后碗筷落,“皇上,晚膳可还合胃口,皇上多日未来臣妾宫中,这些膳食不知还合皇上心意否。”她启声问道。 “皇后宫中的膳食自然是不错的。” 江素莫含笑,起身,接过拂冬递来的茶水,“皇上,这是您最爱喝的龙井。” 云容珏环看四周,遣退下椒房殿内侍候宫人。 江素莫余光微瞥,目光落下,“皇上?” “朕许久未踏足于椒房殿,皇后心知是为何。”云容珏缓声开口。 江素莫微垂着眼,什么话也没说。 “皇后应该已经知道了,那服刑的郭蓓,死了。”云容珏话锋转圜。 江素莫颔首,“臣妾也是刚听闻的。” 云容珏双眸幽深,如一汪碧潭,让人看不见底,“她刚进刑罚司不几日,就死了。” “在刑罚司受罚的宫人一向难过,郭蓓受了杖行,大抵是姑娘家身体弱,经不得苦,皇上先前宽恕于她,饶她一命,不想她还是没能逃过这一门。”江素莫轻声说道。 “皇后觉得她是不幸而死?” 江素莫眼睫微颤,“皇上这话……臣妾不明。” 云容珏站起身,走到江素莫面前,“皇后非愚笨之人,许多事,皇后心中明白清楚,皇后可还记得,与朕的约定?” 约定…… 江素莫眼前恍过那日光景。 “臣妾,不敢忘。” “皇后出生名家,知书达理,能文会武,许多事,或许朕不说,皇后也该明白。” 江素莫呼吸微重。 “皇后能明白,就应该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不该做。” 江素莫安静听着云容珏的话,久久没有出声。 待云容珏说完后,她才缓缓启口。 云容珏从椒房殿离开时脸色温淡,江素莫走到门口,望着云容珏的背影,许久许久,才敛收回目光。拂冬担心看着她,“娘娘,没事吧?” 江素莫许久未曾应声。许久后,才转身,进了内殿。 “拂冬,你去库房,将那方红云玉取来。” 拂冬微怔,“娘娘今儿怎么想起要拿那块红云玉了?是要打制什么首饰吗?”拂冬问道。 江素莫摇摇头,拂冬没再多问,转身离开去了库房。 “这红云玉当真是极好上乘的玉石,色泽晶莹。” “可不是。” 江素莫看了两眼后将红云玉递给拂冬,“明儿个陪本宫去趟灵舞殿,这红云玉想来姜夫人会喜欢的。” 拂冬怔然愣住,“娘娘要将这玉给姜夫人?可这玉石且不说是上乘极好的,这还是皇上登基时,送予娘娘的呢,娘娘一直很珍惜,都舍不得拿来自打首饰什么的,一直让人好好收在库房的,为何现下要将这玉石给姜夫人岂不可惜。” “你这丫头,何来这么多话。” 拂冬撇嘴,“奴婢只是觉得这是娘娘您的心爱之物,而且姜夫人她……” 拂冬话没说完,江素莫瞥眼望去,令她缄了口。 次日辰时,江素莫摇步到了灵舞殿。 江素莫许久未来,骤然而来,姜舞诧异,也有些忙乱,“嫔妾参见娘娘。” 江素莫脸上攒着笑,将姜舞扶起,“妹妹且莫要和姐姐客气了。” 姜舞令人斟茶,她看着江素莫,江素莫是不常来灵舞殿的,“皇后娘娘来找嫔妾,是有什么是吗?”她问道。 江素莫轻笑,转眼看了看外头的天气,“也没什么,本宫就是瞅着今儿的天气不错,也想着许久没来看妹妹了,就顺道过来了,妹妹难道不欢迎?” 姜舞含笑摇头。 南芙将茶端上,江素莫端起,闻嗅两下,脸上露出一抹心怡,“这茶,真香,”她抿喝一口,“这是龙井吧?” “是。” “虽是龙井,但喝着,似与寻常龙井又有不同?” “回皇后娘娘,这是夫人自己烹煮泡制的茶,所以喝着和寻常龙井有所别。”南芙说道。 江素莫轻笑着点头,“本宫倒是忘了,妹妹烹煮茶水的手艺,是宫中一绝的。” “拂冬。”江素莫唤声,拂冬凑上前,她示意一眼,拂冬将东西拿出。 姜舞看着江素莫,不知江素莫是何意思。 江素莫脸上含着笑,温声道:“这红云玉是上乘好玉,色泽晶莹剔透,触手生温凉,这玉也和妹妹相衬,本宫且将这红云玉送给妹妹了。” 姜舞受宠若惊,“皇后娘娘,这玉石珍贵,嫔妾不敢相受,还是娘娘留着吧。” 江素莫笑,诶了一声,“这没什么敢不敢的,这好玉本就应配美人,妹妹年华正好,这玉石给了妹妹,妹妹是嵌于冠上,还是打制首饰都是极好的。” “可是……” “妹妹,先前亲蚕礼一事,是本宫着急上火了,当时事发突然,本宫且害怕顾及着蚕神,所以才情急之下,要处罚了妹妹,后来本宫细想了一番,当时也是本宫太冲动了,还差点罚了妹妹,妹妹可别是还在怪怨本宫。” 姜舞粉唇轻抿摇摇头,“嫔妾没有怪怨皇后娘娘。” “既你无怪怨本宫,那这块红云玉妹妹且就收下,否则不然本宫也因那日一事,是心不安的。” 江素莫多番劝说,令人难以拒绝。 姜舞无奈,只好收下了那块红云玉。 “本宫和妹妹且都是从王府时就跟着皇上身边侍候的,这宫中复杂,偶有摩擦,本宫又乃后宫之主,有些事不得不做出表率,有些事不够周全,妹妹可不要介怀。” 江素莫脸上噙着浅笑,说出的话也是温和。姜舞安静听着,偶有应对。 江素莫在姜舞这呆了些时辰后,才离开。 姜舞将人送至门口,待人离开后,才起身进了殿。 “皇后娘娘也真是奇怪,平日不常来咱们灵舞殿,前两日还因为那祭服一事要重处罚小舞,今天却突然过来,还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小舞。”南芙不由说道。 姜舞看着桌上的红云石,江素莫今日突然过来,是有令人疑惑不解之处,但究竟是何,她不知,也无心深究。 “这红云石珍贵,小南,好好收着。” 南芙颔首,接过红云石。 …… 宋登朝见,云容珏设宴礼待。 宋登性子还是如以前一般,直来直去。 自云容珏登位后,大凉和火毅族结好,两方安定,两方百姓过之富定。 “公主在这大凉中,看似还不错,宋登且放心了。” 姜舞轻笑,给宋登倒满酒,“这酒是我学着煮的,你喜欢喝酒,尝尝看味道如何。”她本是想烹煮些拿手的茶,但想着宋登是好喝酒的,还是换下。 “我听雷霆说,去年年初,你本要成亲的,怎么后来又没成了?”姜舞随口问道。宋登的一些事,都是雷霆告诉她的。 宋登吃着肉,嘿嘿一笑,“原本是要的,但是我和那公主相处了几日,那公主太事了,我可不想娶回来那么个矫情的女人。” 姜舞无奈一笑,“女子心思细腻,偶有骄矜也是寻常。” 宋登抬眼,“公主就和那些女子大不一样。” 姜舞笑深,“这酒可还合心意?是我和宫中煮酒嬷嬷学的,本想给你烹煮拿手的茶水,但想着你是喜好喝酒的。” 宋登端起酒盏饮尽,“公主煮的酒,自然是好喝的。” 两人相谈甚欢,许久后,才纷起身离开。刚走出宴亭恰遇经过的张若。 “姜夫人。” “张夫人。”姜舞礼节颔首。 张若瞥眼望看宋登一眼,“这就是火毅部族的首领吧?” 第215章 绵密的细针 “是,这是火毅王宋登。”姜舞说道。 “宋登,这是张夫人。” 宋登敷衍一笑颔首,“张夫人。” “姜夫人好大雅兴,在这儿和火毅王共宴。” 张若的语气扭气,姜舞听得出来。她淡声说道:“嫔妾和宋登算是故人,久未见,如今是叙旧而面。” 张若挑眉,红唇边噙着一若意,“这样啊,既是故人,共饮叙旧确实是应当的,不过……” 张若话锋转圜,“姐姐好心提醒妹妹,虽故人相见,但妹妹和火毅王到底是男女有别,还是要注意些才好,免得遭人说了闲话,那就不好了。” 姜舞听着,淡淡一笑颔首,“嫔妾谢夫人提醒,只是嫔妾和火毅王只是朋友叙旧,情理而止,想来旁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张若讥讽一笑,“是么,那本姐姐就真不知道该说妹妹是心太大了,还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妹妹是最受皇上宠爱的,帝王之心,妹妹可不要太忽视小瞧了。” 张若几句话,字里行间都是在警告她,甚至意指她和宋登会令人误会什么。 “你这女人,怎么啰啰嗦嗦的,本大王和公主叙旧有你这女人什么事?你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干什么呢。”宋登听不下去,直接顶了张若一句。 宋登性子直,又在火毅部族称王多年,火毅人身上的那股蛮直全染于身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根本没将张若放到眼里。 “你!火毅王,你未免太大胆了!敢这么和本夫人说话!” 从未有人这么和张若说过话,张若气坏。 “本大王胆子是大,再说了,你一夫人算老几?我告诉你,你这小小夫人,在我宋登这,就算个屁!”宋登歪着嘴说道。 “你!!真是太放肆了!”张若气的那张精致的脸蛋变得通红,“火毅部族不过是依附我们大凉的小小蛮部,你胆大包天,本夫人定要告知皇上,令皇上治你等之罪!” 张若说完,转眼瞪了一眼姜舞,深吸一口气,“妹妹任由这火毅人无视宫中规矩,顶撞本夫人,难辞其咎!” 姜舞:“???” 姜舞刚要张嘴,宋登抢在她前头,一个迈步上前,横在两人之间。 宋登身材高大,这么近的距离,令张若压迫感十足,她本能朝后退了两步,“你……你想干什么!” 张若后退两步,宋登迈前一大步,“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你和本大王的事,你牵扯公主做什么?还有,我火毅部族是小小蛮部?你这话最好给我收回去,否则……” 宋登故意瞪眼,看上去凶恶,张若瞪着眼,声音微颤,“你……你想干什么!” 宋登忽然一笑,“夫人觉得我想干什么?夫人既然孤陋寡闻觉得我火毅部族只是小小蛮部,那……宋登可想让夫人长长见识了,正好我身边的人,还有缺少伺候的婆娘的,你虽然没什么脑子,嘴巴也贱嗖嗖的,但长相嘛,勉强凑活可以看。” “你!放肆!” 张若从小金尊玉贵长大,没受过这般羞辱,她恼怒,气急败坏,指着姜舞,“姜夫人!你是故意为之的吧!本夫人要好好治你的罪!” 姜舞:“???” “你要治谁的罪?” 忽然,插来一道声音,众人目光转望去。 只见着一身墨锦色衣衫的云容珏走了过来。 “参见皇上。” 云容珏瞥了眼张若,“你要治谁的罪?” 张若皱着眉,方才极嚣张的气焰明显沉落下去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楚楚可怜,“皇上……您要替嫔妾做主啊。” “发生什么事了?”云容珏垂眼,问看向身边的小姑娘,眼神里的凌冽收起许多。 姜舞刚要开口,张若抢先开口,将方才发生的事道之,她甚至边说边抽噎哭气,仿若真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登白了眼张若,然后朝云容珏揖礼,“皇上,宋登和公主不过是共饮叙旧一番,可是她在那儿对公主阴阳怪气先的,我宋登不知道你们宫里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她先挑惹事端,我宋登可不会白受人欺辱。” “你!”张若粉唇微噘,“皇上,嫔妾是好心而已,谁曾想姜夫人误会了嫔妾的意思,他还对我言语羞辱,皇上即便不顾及嫔妾的脸面,也要顾及大凉的脸面啊。” 云容珏神情淡漠,“姜夫人和火毅王共宴叙旧,朕是知道的,也是朕令人安排下去的。” 张若一怔一愣。 “皇……皇上安排的?” 云容珏冷瞥眼,“是朕安排的,火毅部族和我大凉交好,火毅王此番朝见,你作为后宫位份高重的嫔妃,非但不知礼,还在这撒泼,简直丢人现眼!” 张若一个激灵,连忙跪下,“皇上恕罪,嫔妾不知,嫔妾是无心的啊。” 云容珏懒看张若,一摆手挥袖,“回你宫中,未将三遍礼经抄完不得踏出宫门!” 云容珏生气,张若虽觉不平,但也不敢再驳声什么。只能怯怯离开。 张若离开,云容珏看了眼宋登启声:“火毅王见笑了。” 宋登咧嘴一笑,“无妨,不过有句话,皇上别怪我宋某直接。” 云容珏神色缓和,“火毅王但说。” “你这人,是有勇有谋,对公主又好,我宋登是服你的,不过你除了看上公主这眼光不错,这其他的就……真不怎么样了,瞧瞧刚才那女人,简直如泼妇,皇上当初怎么看上那么个女的?” 姜舞眨巴眨巴眼,“宋登。”她轻声。 宋登这话太直了。 云容珏俊容上没有一点脑羞,反而一笑,“火毅王说的是。” 云容珏没将宋登这些直言快语的话多放在心上。 “天色不早了,宋登,你也早些歇息吧。”姜舞看了眼夜色。 宋登颔首,和云容珏姜舞两人道了一声后离开。 云容珏牵着姜舞,回了灵舞殿。 和宋登的叙旧,虽被张若搅和了一番,但故人相见,她是很高兴的。 云容珏看出她眼中的欢喜,“和宋登聊了许久,高兴?” 姜舞轻笑颔首,“嗯,上次一别后,很久未见了,从前我们在南姜我们相识,故人相见,总是高兴的。” 云容珏轻抚上她的小脸,“朕记得你和朕说从前在南姜皇宫的些许事,即便曾经的日子苦涩,妹妹还是有所怀念?” 姜舞粉唇轻扁,点点头,“那时候过的是苦些,不过那时候有母妃,有雨鄢姐姐……有……” 她话语一顿,“小舞想母妃……” 提及母妃,姜舞眼睛不由泛红。 云容珏垂眼看着,眼底划过一抹心疼,将小姑娘搂的更紧,薄唇落在她柔软青丝上。 姜舞靠在他怀里,忍不住伸手,环住他精瘦的腰,眷恋依赖。 “母妃离开了,如今也只剩下小舞,还有雨鄢姐姐了。”她忍不住呢喃出声。 云容珏垂眼,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心疼的眼底划过一抹复杂。 片刻后他缓开口,“妹妹对太妃,是一直信赖依赖吗?”他忍不住轻启声。 这一声不大,落进姜舞耳里,姜舞并未多想,点点头,“雨鄢姐姐是小舞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小舞和姐姐又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对姐姐,信赖依赖。” 云容珏眼底的复杂更甚,“深宫复杂,妹妹就不担心人会变?” 姜舞抬起小脑袋,望着他,“珏哥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容珏目光微顿,然后摇头,“没什么,只是说到这,朕随口一说的。” 姜舞轻眨眼点点头,然后道:“小舞知道,宫里复杂,会令人改变很多,不过……”她展颜一笑,“雨鄢姐姐不一样,雨鄢姐姐是最心地最善良柔软的了,她不是会因环境而改变本心的,更何况,如今姐姐也不用再像先皇在世时那样过的紧张了。” 姜舞话说完,打了个哈欠。 “困了?” 姜舞温软嗯了一声,“刚才喝了两口酒,现在想睡了。”她嘟囔着。 云容珏眼看着小姑娘话落,眼睛迷迷糊糊就合上了。 小姑娘的酒力,还是不行。 他弯身,薄唇落在她微凉的粉唇上,轻浅一下,然后替她掖好被子。 他起身,轻步走出殿外。 夜凉如水,云容珏在院中站了许久。 月光映照下来,他半面被夜色笼罩,半面被皎洁月光照映着,邃深的眼眸,令人看不出太多情绪。 翌日,姜舞起来时,云容珏已不在身边。 听南芙说他一早便上朝去了,还特叮嘱不要吵醒她。 姜舞更衣洗漱用膳后,瞅着外头天晴。 “小南,陪我去趟卉院吧。” “小舞,卉院那边……” “怎么了?是太妃出什么事了吗?”姜舞担心问道。 南芙连忙摇头,“不是,只是方才听人说,皇后娘娘不久前去了卉院,小舞你现在过去,应正好遇上的。” 姜舞微诧,“皇后娘娘去了卉院?” 南芙点头。 姜舞诧然,她想想后启声:“那好吧,明日我再过去。” 眼下过去会和江素莫遇上,王太妃本就是喜好清静的,且,和江素莫,她并不想时时和她遇上的。 …… 卉院。 王太妃看着眼前的人,眼睛转了转,慢慢启声:“皇后今儿,怎么想到来哀家这了,真是稀客呢。” 江素莫面上攒着极致的温柔,“臣妾来看望看望太妃娘娘,这是臣妾给太妃娘娘带的些东西,希望太妃娘娘喜欢。”她示意一眼。 拂冬和几个宫女将江素莫带来的东西呈上。 江素莫走过去,一一给王太妃解释着每一样东西。 王太妃只抬了一眼,扫看一圈。她对江素莫带来的这些东西,并没有兴趣。 “皇后有心了,只是哀家常年在这卉院里,这些金贵东西,哀家着实不需要,皇后还是拿回去吧。”王太妃说道。 “这些东西,是臣妾专门给太妃娘娘的,太妃娘娘留着,想怎么处置都随太后喜欢。”江素莫说道。 王太妃抬眼,瞥看向江素莫。只见江素莫红唇弯着,噙着温和的笑。 王太妃轻笑出声,没再拒绝,唤来宫人将江素莫送的东西收了起来。 江素莫余光瞥去,然后站起身,走到王太妃面前,“太妃是腿足酸疼吗?” 王太妃闭上眼,“老毛病了。” 江素莫示意一眼,宫女退下,她接过手,替王太妃捏起双腿。 王太妃感觉到,慢慢睁开眼,两眉间划过一抹不悦,“哀家有让你给哀家按腿?” “太妃恕罪,是臣妾自作主张了,从前在家时,臣妾母亲也有腿足的毛病,因此臣妾特意和大夫学过推拿按摩的功夫,虽不似治病大夫那么厉害,但也是不差的,臣妾愿为太妃尽孝,希望太妃能成全臣妾的一片孝心。”她说道。 王太妃睨眼看着,片刻后,胳膊撑着软枕手撑额躺下,没再说什么。 江素莫温笑,替王太妃按压着双腿。 江素莫手法娴熟,轻重得当,“你这按的确实不错。”王太妃坐直起身。 “太妃觉得舒服就好,太妃若是喜欢,臣妾可时常来给太妃按压。”江素莫说道。 “那倒不用了,哀家喜欢清静,你时常来,哀家还要应对你,怪累的。” 江素莫:“……” “太妃娘娘,这卉院虽清静,但着实偏远了些,若太妃愿意,臣妾可告知皇上,给太妃娘娘换个居住的地方,定是宽敞明亮,让太妃住的舒心。”江素莫提议道。 只是她这话刚出,就被王太妃一口否决了。 “这卉院哀家住了这么多年了,已经习惯了,可不想再倒腾,怪累的。” “可是这边,偏远,且也是简陋了些。”江素莫说道。 王太妃悠着眼,看着江素莫,“皇后还真是贤德,如此为哀家着想。” 江素莫笑,“这是嫔妾应该做的。” “皇上登基,也有两年多了吧?皇后乃后宫之主,这后宫的事,皇后应都是知晓的,这两年多的时间先前倒没见皇后往哀家这卉院来,如今不光来了,还这么殷勤恳切,哀家啊,怪受宠若惊的。” 王太妃含笑说的这一番话,令江素莫脸色一变。 这话她含笑说出,却是如绵密的细针,刺得人疼。 云容珏登基后,宫里一应事务是由她这个做皇后的管理,这卉院住着人,她也是知道的。 只是,云容珏登基后从不曾提起。 且楚音是云容珏的亲生母亲,两人之间尚成了如今的模样,更何况是和王太妃这样一层薄系。 所以她也没特别留意这边,时间长了,就更忘了个彻底。 若不是亲蚕礼一闹,她怕是都想不起这卉院还住着这么一个人了。 而更重要的是,亲蚕礼的事被云容珏知晓后,云容珏对这位王太妃的态度,是极其尊重,这也令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后宫事务繁忙,是臣妾疏忽了,愿太妃恕罪。”江素莫说道。 王太妃笑,“既然后宫事务这么繁忙,皇后今儿怎又得空了?” 王太妃这每一句话,都仿若绵话里含着短针。 “后宫事务是繁忙,不过……太妃或许还不知,前些日子,皇上给了姜夫人协理六宫的权利,”她轻笑,“姜夫人是极聪慧的,有她帮衬着臣妾,臣妾也确实能轻松不少。” “那丫头,确实是聪慧的,前些日子也有来哀家这,她既帮了皇后协理六宫,这要她处理的事情应该也挺繁杂多的,她倒是挺厉害的,能周全好一切,既管理好事情,也不耽误来看哀家。” 江素莫脸上的温笑顿然僵住。 王太妃看着,笑的更深,“你既是来看望哀家,伺候哀家的,正好,哀家有些事要你帮着做一下。” 江素莫回过身,“太妃尽管吩咐。” 王太妃起身,身边宫女搀扶着,她走到门口,抬手一指,“看到那边哀家种的菜了吗?” 江素莫望去,“太妃种养的菜生长的极好。” “这两日燥热,哀家的这些小家伙们,各个精神不太好,哀家担心的很呐。” “太妃莫需太担心,一会儿臣妾让内务府派些人过来,替太妃好好将养着这些,定会让它们生长好的。”江素莫说道。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浇浇水,养护养护就好了,皇后,正好今儿你在,就你帮哀家浇养吧。”王太说道。 江素莫一愣,显然没想到王太妃会忽然这么说。竟将浇养蔬菜的活交给她。 “太妃娘娘,奴婢帮太妃娘娘浇养吧。”拂冬边说着,边要走出屋。她刚跨出,就被王太妃呵斥回来。 “哀家是和皇后说的,也是让皇后做的,什么时候你能擅自做主了。” 王太妃说完转眼,看向江素莫,“皇后可愿帮哀家这个忙?” 江素莫脸上闪过一抹犹豫看着外头,眼下这个时辰,日渐逐热,她是极怕热的。 可是,若不帮着…… “皇后若觉得做不来,或者觉得有损身份,倒也罢了,晚些,我让姜舞那丫头过来,她可是很积极的,而且每次都将我这花草蔬菜浇养的很好。你做,哀家也还要担心,你会不会弄坏了。” 王太妃边说着,边要走进里头。 她步子才迈出,身后传来江素莫的声音。 她弯唇一笑。 第216章 打破 “皇后娘娘,这太妃也真是的,怎么说您都是六宫之主,是大凉尊贵的皇后,她怎么能让您做这些浇灌花草蔬菜的事呢。” 江素莫撑着腰,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捶着,她长叹一口气。 “她是太妃。” “可就算是太妃,那样浇灌花草蔬菜一事,也不应让皇后娘娘您来做呀,娘娘方才怎也不拒绝去。”拂冬不解。 “先前本宫便是忽略了她这太妃,如今有机会,本宫孝敬她,也是应该的。”江素莫说道。 “娘娘,这王太妃从前一直住在这偏静的卉院,从不曾露面,皇上也似从未提及过这太妃,她虽是先皇的妃子,但娘娘真有必要真么委委以身吗?说不定皇上也都不在乎这太妃呢。”拂冬说道。 江素莫轻笑,无奈摇头,“就是因为她从不曾露面,皇上也甚少提起她,本宫才忽略了,你想想,皇上若真不在乎这个太妃,亲蚕礼一事,怎会任由她而为,她也没有胆子敢出那样的面头。” “是本宫疏忽了,亲蚕礼后,本宫且找来这宫中的老嬷嬷,且问了问,皇上和这王太妃,以前可不是没有交集。听闻皇上幼时有一段时间常和王太妃见面。” “那卉院虽偏僻,也不似寻常宫殿那般华丽,但你且看得出,那卉院里,是应有尽有,什么也不缺,偌大的卉院,被打理的很好,宫人对王太妃也是毕恭毕敬的,若不是皇上暗里有上心,她也不会是这样的境况。” 拂冬了然点了点头,“娘娘聪慧,是奴婢愚笨了。” 江素莫笑道:“皇上对王太妃的态度,没有直接表在明面上,你不明白,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就是本宫,都差点忽略了,倒是……”她话语顿了顿,“这王太妃何时和姜夫人关系这么好的,本宫实在诧异。” 拂冬接话说:“奴婢令人去问了灵舞殿的宫人,似是在皇上令姜夫人协理六宫后,姜夫人就时不时的一人出去,许久是去了那卉院。” 江素莫清亮的眼眸慢慢落沉下来,划过一抹失望。 “皇上,到底是更看重她。” …… 次日卉院。 “你这丫头,做糕饼的手艺还真是不错,可比我这小厨房的好多了。” 王太妃吃着姜舞带来的糕点,欢喜得不得了。 “太妃,这糕点甜口,您不能吃太多的。”一旁宫人好意提醒道。 王太妃眼睛一瞪,“去,哀家正吃在兴头上呢,怎么就不让哀家吃了,你别扫兴了。” 宫人脸上是为难之色,看向姜舞。 姜舞弯唇轻笑,启声道:“没事的,这糕点我没放太多糖,甜口的味道多来于果子的甜。” 王太妃一听,更是满意一笑,“你这丫头本事不小,心也还挺细的。” 姜舞一笑,“太妃谬赞。” 她无意转眼,看向屋外,“太妃园子里的瓜果蔬菜,再不久应就可以采收了吧,嫔妾看长得真好。” 王太妃瞥了眼,“是啊,不过这两日不太好。” 姜舞疑惑,“怎么了?” 王太妃轻叹口气,“这两日皇后频频过来,倒是热情主动,替哀家整理这些花草果蔬,但她做的,总是不太到位,要不就是浇灌水浇灌的不彻底,要不就是播花苗种子给我播的乱七八糟,我还得让她们再重新给我弄一遍。” 姜舞诧异,“皇后娘娘经常过来吗?” 王太妃一笑,只是笑中多有讽刺之声,“是啊,自亲蚕礼后,便时不时就过来,这皇上登基后她可还是第一次见我,从前倒不见她有这心思。” “太妃娘娘这卉院是稍偏远了些,太妃娘娘不常出宫走动,后宫事务杂多繁忙,皇后娘娘许是不太知晓。”她说道。 “要说你不知道哀家的存在,还情有可原,她可是一宫之后,这宫里有些什么人,她能不知道?” 王太妃发出一声讥讽的笑,“哀家也知道,先皇去世这么多年了,这宫里几经变化,谁还会记住我这先皇的小小妃子,哎,这亲蚕礼过后,她倒是积极起来了,想来不过是看见皇上对哀家态度恭敬,这才想着来讨好哀家。” 王太妃的自哀自喻听之有几分心酸。 “太妃许是误会了,皇后娘娘不是那样的人的。” 王太妃睨眼,看着一脸单纯的小姑娘,无奈摇摇头。 “你这丫头。心思还真是单纯,难不成你认为那皇后是心思和善,品德兼备的好皇后?”王太妃问。 姜舞微怔,看着王太妃。 王太妃端起手边茶碗,抿喝了一口茶水,“她若真心思和善,那日亲蚕礼也不会要借着那机会,对你施以惩罚了,事情尚未弄清弄明情况下,就急于惩罚人,这可不是统领六宫的皇后应该做的。” 姜舞听着,眼里不由闪过一抹复杂。 王太妃看着她这个样子,没再继续多言。 就在这个时候,一宫女走了进来,“姜夫人。” 姜舞赶到大殿时,就看见张若抽噎哭泣着站在云容珏身边,底下是雷霆等人。 “皇上。”姜舞欠身,走到云容珏身边,下意识望了张若一眼,“皇上,这是怎么了?” “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这……这火毅蛮人,他意图对臣妾不轨!”张若抽着嗓子说道。 意图不轨? 姜舞诧异,底下雷霆连忙辩驳反声。 “皇上,这事怕是有误会,雷霆大统领不会做那样的事的。”姜舞说道。 “姜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怎就断定他不会?你这么说,难不成是说本宫污蔑他了?”张若气急。 姜舞忙道:“张夫人,嫔妾没有这个意思,嫔妾说的是这里头许有误会。” “误会?这园子里的宫人都是看到了的,还什么误会!他就是有意对臣妾不轨的,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诶,张夫人,你别含血喷人,我什么时候对你不轨了?我那是好心,见你要摔了,才好心扶了你一把的!” 云容珏听着两人的争辩,刚要张口说什么,外头内官喊起一声。宋登迈着疾步走了进来,他匆匆向云容珏行了个礼。 “火毅王来的正好,且听看听看,来人,赐座。” 内官端来椅子,宋登坐下,“皇上,雷霆是我身边的人,他是什么脾性我是知道的,他可不是会做不矩之事的。” 云容珏看着雷霆,“雷霆大统领,你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清楚道来。” “是。” 雷霆扬着声,将事道出。 他刚说完,张若就急了眼,“胡说!皇上,事情根本不是那样的,他分明是打着救嫔妾的幌子,趁机要占嫔妾便宜,嫔妾身边的荷香都看见了的,他……他的手都……都碰了臣妾的腰了。” “诶,你这不是废话吗?你要摔了,我要救你,我难不成还能隔空救你不成?”雷霆驳声道。 “但要不是雷霆大统领你故意吓本夫人,本夫人也不至于此!你分明是前后故意,吓本夫人在先,意图不轨在后!” 张若话出,众人目光投向雷霆,“雷霆大统领,可有此事?”云容珏问道。 雷霆不卑不亢,仰着脖子,“是,我是吓了她了,可还不是因为这娘们嘴巴不干净,在那儿说姜舞公主的闲话,我这才看不下去,想给她点警告,这人,我是吓了,但是她自己心虚,经不住吓,才要摔倒了的,我可还是好心,要救她,否则,摔死她。” “你!你胡说!” 张若更气了,眼泪不断往下掉,直接跪在云容珏双腿前,“皇上,您相信臣妾,可莫不能信了那蛮人,臣妾冤枉。” 一直未说话的宋登皱了眉头,忍不住开口,“张夫人是吧,怎的我手下解释了事情原委,到夫人这就成了不可信了?夫人一口一个冤枉,你又凭什么说就是我手下的人对夫人你不轨呢?” 张若刚想张口说什么,宋登根本不给她机会。 “凭夫人自诩的美貌?啧,夫人自诩的美貌,在我们火毅部族,可是一抓一大把的,我是了解雷霆的,雷霆对夫人你这样长相的,可没什么兴趣。” “你!火毅王!你敢这么说本夫人!” 宋登笑,“我说的不过是事实,怎么,难道连事实都不能说了?夫人认定雷霆对夫人不轨,可不就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这论美貌,皇上后宫中比夫人你漂亮的可大有人在。” 宋登边说着,边看向姜舞。 云容珏睨眼,看着身边的小姑娘,眼底下的温柔清晰可见。 “你!”张若气噎,“皇上……”她娇嗔一喊。 云容珏神情淡漠,看向张若,“雷霆大统领将事情原委道的清清楚楚,雷霆大统领说,是因为听见了你在议论说着姜夫人的闲话,你都说了些什么?” 张若一怔,两片红唇一张一合着,话在喉处,难以张言。 云容珏邃深如墨的眸带着一股极大的压迫感望着她,令她生畏。 “怎么?夫人是想不起来自己说过什么了吗?”云容珏逼言。 “夫人既然记性不太好,那朕且给你一个机会,你回你宫中,闭门好好想想清楚。” 云容珏说完站起身,“雷霆大统领请起吧。” 宋登站起身,迎上前,“皇上。” “这事,且就是个误会。”云容珏说道。 “皇上!” 雷霆瞪了眼张若,“谢皇上。” “皇上深明大义,宋某,感激。” 一场闹剧收场。 张若被送回自己宫中。云容珏和姜舞一起离开。 云容珏跟姜舞回了灵舞殿,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姜舞知道这事闹的他多有疲惫。 “皇上,张夫人恳请见皇上。”宫人走进来禀声。 云容珏不悦,“让她好好呆在宫中闭门思过几日,莫要再来烦扰朕。” 姜舞轻叹口气,“皇上宽心。” 云容珏握住她的小手,“她的胆子是愈发的大了,今日朕恼她,且是恼她的多嘴。” 姜舞无奈,没说什么。 张若一直是不喜欢她的,她也早已习惯。只是没想到会惹来这么一出。 两日后,宋登等人离开。 张若被云容珏罚于宫中闭门思过了几日,好不容易得以放出,气焰也稍有收敛。但每每看见姜舞时,还是会忍不住拧鼻子瞪眼。 姜舞权当没有看见,并不往心上去。 ———— 谷梁影虽有身孕在身,但好玩的性子始终不曾变,偶尔姜舞出宫看望,她也拉着她一起到街市上闲逛。府里跟着的下人是寸步不离,眼睛不敢有一刻从这小姑奶奶身上离开,生怕一个不小心,有什么差池,那可是没人担待的起的。 姜舞陪着谷梁影,也是处处小心照顾着。 “小舞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谷梁影将自己觉得好吃的,都推到姜舞面前。 姜舞看和谷梁影胃口大开的样子,不由一笑,“如今你吃这些东西,不似之前那么在意了。” 谷梁影弯唇笑,“是呀,我也想通了,我这是一人吃,两人补,总不能亏着孩子吧,所以,为了孩子,也没那么多在意了。” 姜舞笑着点头,“是呀,不过公主,你吃归吃,可也不能太不管不顾了,若吃太多了,对胎儿也不是好的。” 谷梁影颔首,“知道啦,这些大夫都叮嘱过我的,我心里有数的。” 两人正边用着膳食边聊着,蓦地,谷梁影眼尖,看见不远的云凰和赫宝琪。 “舒王殿下今儿也这么有兴致出来游玩呀。”谷梁影熟络道。 云凰垂眼看着身边的赫宝琪,眼底染着的是一抹温柔,“宝琪想吃这的酥糕和酱蹄髈了,正好也出来走走。” 四人凑巧遇上,便凑到一块,一起用着膳食,有说有笑。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谷梁影想起有要买的胭脂水粉,本要拉着姜舞一起去,但赫宝琪正好也想去看看。 卖胭脂的铺子离酒楼不远,两人便凑一起去了。 两人离开许久,云凰的视线才慢慢收回。 姜舞看着,不由一笑,她给云凰面前的茶碗斟满茶水,“殿下如今和王妃琴瑟和鸣恩爱美满,是羡煞旁人许多。” 云凰抬眼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抹情绪涌上。 他轻叹口气,“从前是我固执,也从不曾看见她的好,如今以后,只要她能高兴,开心,本王就心满意足了。” 姜舞听着,脸蛋上是宽欣慰的笑。 不一会儿的功夫,谷梁影和赫宝琪回来了。 赫宝琪忍不住和云凰说着自己买了些什么,云凰安静听着,望看着赫宝琪的眉眼尽是缱绻柔和。 四人离开酒楼。 姜舞回了宫。 夜幕已经落下。 姜舞回了灵舞殿。 夜逐渐深,姜舞望看向门口,外头甚是安静。 “皇上还在养心殿吗?”她问道。 “应是的吧,皇上不是说了今夜会过来的吗?许是还有朝务未处理完吧。”南芙猜测道。 姜舞展颜,想想也是。 “小南,帮我把昨天我未看完的那卷书卷拿来吧,我再看看。”她说道。 南芙欠身,刚要转身去拿,只见一小内官走了进来。内官朝姜舞欠身。 “夫人。” 姜舞认得眼前的小内官,是在养心殿侍奉的。 “怎么了?是皇上要过来了吗?”她问道。 小内官脸上神色有一抹微异,缓声道:“皇上今儿朝务繁忙,宿在养心殿了,让奴才前来通传一声。” 姜舞并未多想,云容珏朝务繁多宿在养心殿也是常有的事。 “好,我知道了。” 内官退下。 南芙取来姜舞要的书卷。 姜舞走到软榻,半倚着软枕看着。 一夜过去。 天蒙蒙亮,偌大的皇宫重迎来朝阳。 而一道旨意,是打破了这平和的宁静。 “怎么了,你这丫头,今儿这么早来哀家这,这脸上的情绪也不太对劲啊,是发生什么事了?” 王太妃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往日里小丫头和她都是有说有笑的,今儿倒是一反常态。 姜舞摇摇头,强扯出一抹笑,“没什么,太妃,嫔妾许久没给您捏腿了。” 她凑到旁边坐下,伸手替王太妃揉捏着双腿。 王太妃睨眼看着。 这丫头,难道不知道自己根本不会隐藏情绪? 口里说的没事,这心里,只怕是如桶满如水了。 “你这许久没给哀家捏腿,手艺是退步了许多啊,你这是捏腿还是抚摸呢?” 姜舞回过神,刚要说什么,王太妃摆了摆手,“你去给哀家做些糕点吧,哀家饿了。” 姜舞颔首起身,离开屋子,去了小厨房。 不一会儿的功夫,糕点做好。王太妃盯看着,已然察觉不对,她捻起一块咬了一口,眉头一皱。 “你做的这是什么糕啊?”王太妃悠声问道。 “回太妃,是马蹄糕。”姜舞应声。 “马蹄糕?马蹄糕何时是咸味的了?” 姜舞怔然,“咸味?” 王太妃扬眉,“不信?你自己尝尝。” 姜舞夹起一块送进嘴里。一口咬下,咸咸的感觉弥漫唇齿! “哀家没骗你吧?” “是嫔妾失误了,嫔妾给太妃重新弄一份。” 见姜舞要起身离开,王太妃唤住她,令她坐下。 “你一早情绪就不对,捏腿没劲,做糕点还把盐当成糖放了,心不在焉都写在脸上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和哀家说说。” 第217章 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姜舞呐呐张唇,想要说出些什么,可话在喉,怎么也难出口。 王太妃见她如此这般,无奈叹气。 “夫人。” 南芙走进来,欠身。 “怎么了?” 南芙担心看着姜舞,“皇后娘娘让人传来话,让……让夫人过去椒房殿一趟,见见……新人。” 姜舞呼吸微重。 “我知道了。” 她站起身,朝王太妃欠了欠身,“太妃,嫔妾先告辞了。” 姜舞离开卉院后,直接去了椒房殿。 椒房殿不似往常那般寂静,刚走进院子,就听见大殿里偶传出的细碎笑声。 姜舞眼底略过一抹情绪,慢步走进去。 殿内两侧,张若等人坐着,见她走进来,冉文佳等人起身朝她欠礼。 “参见皇后娘娘。”她走到中央,朝江素莫揖礼欠身。 江素莫脸上噙着淡淡的浅笑,“来啦,坐吧。” 姜舞坐下,下意识抬眼,看见对面的张若和任子月,两人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 江素莫双眼扫视底下众人一圈,然后敛笑道:“今儿找你们过来是有件喜事要说,以后咱们这宫中是要多个姐妹了,玉茗。” 江素莫话落靠近殿门口位置的人站起了身,姜舞顺势望去,平静的双眸微微一缩。 “这是皇上新封的玉良人,玉良人快,见过几位姐姐。”江素莫说道。 姜舞望着玉茗,此时的玉茗褪去往日身上的宫女服,一身浅花色的绣服,梳着微高的发髻,髻上着着两柄横钗,她微低着头,眉眼微抬,一一朝几人行问安礼。 “嫔妾玉茗,见过姜夫人。”玉茗走到姜舞面前,朝她欠身揖礼。 姜舞定看着,没有应声。 “说起来,妹妹和玉茗还是旧识呢,这玉茗以后成了咱们的姊妹,你们之间更好多照应了。”江素莫笑着说道。 “旧识?皇后娘娘,这话从何说起呀?”张若问道。 江素莫微扬眉,一抹诧异,“你们还不知道呀,这玉茗原先是在灵舞殿侍候过的。” 江素莫话出,张若任子月等几人,看她的眼神多了一抹异样,纷纷低语议论说着。 “原来玉两人和姜夫人还有这一层主仆关系呢,倒是难得呢,”张若带着讽声开口,“既然你们曾是主仆,这么难得的关系,姜舞妹妹,这以后玉良人可就要你多费心照顾着了。”张若话落执起手中巾帕掩唇而笑。 姜舞端正坐着,小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对张若等人的话,也是敷衍而应。 玉茗骤然晋升为妃,江素莫此番召见众人来椒房殿,也是依照惯例走个过场,令后宫众人相互交识认识。 散去后,姜舞朝椒房殿外走去。她脚步略显急。 她刚走出椒房殿,在离椒房殿还不远的宫道上,被玉茗急急唤住。她顿下脚步。 “夫人。” “玉良人如今身份已大不相同,还来找咱们夫人做什么。”南芙替姜舞不平,忍不住怼声道。 姜舞看着玉茗,神情淡淡,“玉良人有什么事吗?”她语气温淡,但言语间的客气疏离明显。 玉茗一脸急色,“夫人,奴婢知道夫人现在定很生气恼奴婢,但……但这事,实在……实在是个意外。” “意外?是啊,可不就是个意外吗,宫女一跃成主子,有哪个不是意外的?”南芙忍不住开口。 玉茗被南芙怼说后,脸色更急,“夫人,奴婢知道,是……是奴婢的过错,是奴婢对不住夫人,夫人若有气恼尽管教训奴婢就是,奴婢愿受惩罚。” 玉茗边说着,边扑通一声,竟直接朝姜舞跪了下来。 姜舞猛然后退一步,秀眉紧蹙。 这里是椒房殿外的宫道上,如今玉茗已不是宫女之身,这么跪她,被别人看见,是要惹来闲话议论的。 “你快起来。”姜舞声音冷了几分。 “我……”玉茗刚要说什么,南芙上前一步,一把将玉茗拉拽起来,“玉良人!你这么跪我们夫人,我们夫人可承受不起啊!” “夫人……” 姜舞轻叹声,缓了口气,强压着心底的情绪,“如今你身份已不同,你是玉良人,不再是小宫女了,在我面前也无需再自称奴婢,否则便是坏了规矩。” “至于其他的,你也不需要和我解释。” 姜舞说完,直接绕过玉茗,径直离开。 灵舞殿。 姜舞回到后,便一人窝靠在软榻上,出神望着一处,是许久未开口言语。 午膳已端来许久,但姜舞一口都不曾动食。 “小舞,你多少用一些吧,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南芙劝道。 “我没胃口。”她淡淡一声。 “可是……” 南芙刚想再劝说什么,姜舞开口,“昨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她轻声。 南芙面露难色,但还是缓缓道之。 “听闻皇上昨夜在养心殿,后来皇后娘娘去了一趟,本是皇后娘娘在伺候着皇上,皇上沐浴,皇后娘娘出去看了下准备的热水,再回来时……就……” 南芙忍不住止住话。 姜舞眼睫轻颤,“就怎么了?” “听闻是撞看见玉茗和皇上……具体是什么情况就不知了,只知道后来皇后娘娘就离开了,留下了玉茗。” 姜舞听着,垂落在身前的小手紧紧绞在一起,两指间的指甲一下又一下,发出略显急促的声音。 “小南,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她温声道。 “小舞……” “我没事的,你下去吧。” 南芙不好说什么,只能欠身后退出殿。 殿内剩下姜舞一人,安静的可怕。 姜舞平和的神情刹那间,划过一抹重重的情绪。 玉茗,到底成了他身边的人了。 彼时雨鄢姐姐的话如影随形,在耳畔边不断回响着。 紫嫣,玉茗…… 紫嫣虽已故,但她仍活在云容珏的心中,是被他一直惦念着,忘不了的。 玉茗虽不是紫嫣,可她有着和紫嫣相似的神情容貌,她不是,却又是。 姜舞这样一人呆着有小半日的功夫,大约申时,云容珏来了灵舞殿。 云容珏听闻她午膳未用,令膳房重新准备些她爱的吃食,耐着性子哄劝着。 姜舞不想和他闹情绪的,也知道,其实自己没什么立场,甚至,没那么大的资格,但情绪上来,她难忍住。 “妹妹听话。”他哄劝着。 姜舞定看着眼前人,忍不住开口,“皇上很喜欢玉茗吗。” 云容珏眼眸微转,拨弄着手中的汤羹,“这件事,非妹妹所想那般。” 非她所想那般…… 姜舞不明白云容珏的意思。 此刻的情绪使然,只令她觉得,他是在刻意避开她的问。 或许,若玉茗只是寻常宫人,他不会如此。 可玉茗和紫嫣…… “皇上……很喜欢玉茗吧,”她忍不住呢喃出声,“因为玉茗长得那么像,紫嫣姑娘。” 姜舞抬眼的刹那间,看见男人骤变的眼色。 那眼色中,饱含着刺痛,紧张,和在乎。 “妹妹从哪儿听到的这些。”他沉声。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看见玉茗,便想起了紫嫣姑娘了,对吗?” “不要再说了。”云容珏呼吸微泛重,手中的羹勺落下。和瓷碗发出碰撞略显刺耳的响声。 姜舞看着他情绪的变化,他情绪变化的越是厉害,是越说明,他是被她说中了心中事,所以才恼了。 “无论你从哪儿听到的这些,以后在朕这,朕不想再听见那几个字。”云容珏朝她沉声。 姜舞望着他,呼吸渐重,眼睫发颤。 自她跟着他,他甚少这般凶恼于她。 但如今。 是因为她提及了紫嫣。 他心中所最在乎的。 姜舞粉唇轻颤,刚要张口说什么,忽然,身边男人骤然站起身,在她没反应过来时,只听见耳边一阵疾风,男人已疾步离开了灵舞殿。 灵舞殿归于一片沉静。 南芙走了进来,担心看她,“小舞,没……没事吧?” 当夜云容珏带怒气离开灵舞殿,去了玉良人处的事,第二天很快在宫内被传遍。 宫内无人不议论着,甚至不少人嘲笑着姜舞,等着看她的笑话。 姜舞虽没有出灵舞殿,但也能猜想到宫外头,是怎样的景象。 云容珏退了早朝后,便和萧七瑾等人一直在宣室殿商议朝事,大半日的功夫过去,他才从宣室殿离开。 “皇上……”柴内官几番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何时你也变得这么扭捏吞吐了。”云容珏不耐烦蹙眉。 柴内官连连颔首,“是,奴才有一事,是……是关于姜夫人的,听灵舞殿的宫人说,姜夫人早午膳都不曾用,灵舞殿的宫人劝说许久都没能劝夫人用下膳食,再这样下去,只怕……只怕夫人身体会吃不消。” 柴内官道之的瞬间,云容珏一双剑眉间的褶皱弧度更深,端起的茶碗被他重重放到桌上,星点茶水溅了出来。 “皇上,晚膳备好了,现下要用吗?”一内官走进来禀声道。 云容珏紧蹙着眉,许久后启声:“让膳房准备些糕点,还有素什锦和鱼翅老鸭汤,送去灵舞殿。” 柴内官低着眉眼,轻轻一笑。 “就说是朕给的,不得拒绝,必要用完。” “奴才着就让他们去准备。”柴内官含笑着退出养心殿。 姜舞这边,看着内官带来的膳食,还有云容珏传的口喻。 她眼下对这些东西没有半点胃口,但那人话传下来,她若执意拒绝,便是抗旨。 索性她也不多说什么,默收下。虽无胃口,但还是逼着自己,用食了几口。 素日里,灵舞殿是云容珏最常来的地方,如今骤然,倒似成了冷宫似的。 “夫人,你瞧,才不过一日的时间,这灵舞殿,好像一下少了许多人,这么安静了。” 张若经过灵舞殿,驻足下来,朝里头探去视线,她轻笑一声:“可不是,这素日里,满宫就属她最得意,仗着皇上的恩宠,如今又如何?还不是新颜换旧颜,总有人会取代她的恩宠,皇上也总有一天会腻了她,她还真以为自己能长宠不衰?笑话。” “不过,夫人,这玉良人骤然受宠,会不会成了第二个姜夫人?”荷香担心道。 “成了第二个姜舞又如何,这个就是前车之鉴。” 张若说完抬手推了推自己头上的高髻轻笑叹声:“本夫人是许久没这么舒坦过了,走吧,回宫。” 姜舞失宠,张若愉悦,就连话,都比平时要多了许多。 “参见张夫人。” 张若顿足,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是慕烟宫的领头侍卫,冯治,偶有见过几次,她认得长相。 张若轻颔首,绕过冯治离开。 就在两人刚擦身而过,忽然,从冯治身上掉下一东西,正落在张若脚边,张若下意识停下脚步,捡起。 “这是冯侍卫掉出的东西。”荷香说道。 张若捡起,看了一眼,是一枚荷包,她刚要令荷香唤住冯治,但抬眼,却已不见冯治身影。 “走得还真快。” “夫人,这冯侍卫倒挺有意思的,一个大男人,身上带着这么个秀气的荷包。”荷香说道。 张若低眼看着,荷包上绣着花和小鸟,看上去很清丽,但确实如荷香所说,一男子带这样的荷包,是略显秀气了些。不像男子该带的,倒有些像女子的荷包。 “这针脚,怎么本夫人看着有些眼熟似得?” “眼熟?”荷香愣然。 张若细看着,越看越觉得…… “本夫人想起来了!”她忽然一声。转头看向身边的荷香,眼里迸发出一抹复杂,却又欣喜的情绪。 ———— 慕烟宫。 姜雨鄢面对着眼前的人,她手边是她专门为冯治绣的荷包。 “姜太妃,没想到呀,本夫人一直以为太妃是温婉谦柔的人,太妃实在是出乎本夫人意料之外啊。”张若笑着道。 姜雨鄢咽了咽口水,面对张若的嘲讽,她一时难回应。许久后,她才缓缓启声:“哀家……哀家不知道你说什么,凭这荷包,你便想泼脏水到哀家这,未免太容易了。” 姜雨鄢的否认是在张若意料之中。 没有几个人在被揭穿自己的丑事错事后,会立刻承认的。 “太妃娘娘,眼下就你我两人,太妃又何必死咬着嘴硬呢,这荷包看似不足以说明什么,但这荷包上的花样针线,是出自太妃娘娘您之手,这可是铁一般的证据,太妃娘娘若想否决这荷包不是您绣的,可也难啊。” “想来,太妃娘娘绣过的东西不少,这针线针脚是否出自太妃娘娘之手,只要一对比,便可知了。” 姜雨鄢呼吸一重。 张若继而说道:“当然,太妃娘娘若执意要一口否定,也没有办法,不过……这事若真传捅了出去,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皇上也一定会彻查,到时候,这慕烟宫的人,哦对了,尤其是冯侍卫到时候怕是要免不了一顿酷刑了。” 张若话出姜雨鄢脸色倏然一变,双眼瞪大,一双手紧紧攥成拳。 “张夫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张若知晓此事,却没有即刻去云容珏或者江素莫那儿告发她,而是来她这慕烟宫和她对峙,就证明她有一番她自己的心思,否则,她不需要这么麻烦。 张若轻笑,凑到姜雨鄢面前,“太妃娘娘爽快,本夫人也就不和太妃娘娘打哑谜了。” 张若离开慕烟宫时,是脸带笑意的。 姜雨鄢身子一阵虚颤,走进来的冯治连忙扶住她,“没事吧?” 姜雨鄢摇摇头。 “张夫人都和你说了什么?” 姜雨鄢轻叹一声,朝桌上示意一眼,冯治看去,眉头一蹙,“这两日我一直在寻这个,怎在太妃您这了。” “是张夫人拾捡到的,她也……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了。” 冯治瞪眼,“什么?!那……怎么办?她是要出首我们?!” 这事若让人知晓了,他们都是丢脑袋的大罪! 姜雨鄢连忙安抚冯治,“你别担心,她若是要出首我们,今儿也不会来找我了,她今儿是来找我说开这件事,顺便……和我谈个条件。” 冯治听着姜雨鄢的话,眉头紧蹙着。 “你答应了?” 姜雨鄢轻叹气,“这事,要说起来,也不算是为难的,我原虽无意做这事,但这事做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冯治低眼看着姜雨鄢,片刻后开口,“既然事已到了这个地步,那件事,太妃是不是也要打算起来了?” 姜雨鄢抬眼,对上冯治饱含野心的双眼。 ………… 云容珏和姜舞两人的冷战接连几日,在外人看来,云容珏是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 “皇上,您真要和夫人一直冷着下去吗?”俞烈担心问道。 云容珏目光微定,抬眼看着俞烈。 俞烈讪讪,抿唇开口,“皇上心中还是很惦记着夫人的,又何必……” 云容珏沉默,片刻后从屉子里拿出那紫色一物,望看着。 有些事放在心底,是最希望它永远不被卷起。 可偏,你越不愿,似乎越是事与愿违。 俞烈看着云容珏,眼中划过一抹心疼,他知道,紫嫣的那段过往对云容珏来说,是如刀子插于心头般的存在。 “皇上,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了吧,否则也只是困顿了自己。”俞烈开口劝道。 云容珏未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起身,开口,“去灵舞殿。” 第218章 朕来接妹妹回家 姜舞跟着姜雨鄢出了宫。 这两日她且闷着,姜雨鄢便执意带她出来散散心。 街市嘈杂,姜雨鄢便将姜舞带到了佛寺。 “这里安静,也舒心怡人,咱们拜拜佛,静静心。”姜雨鄢挽着姜舞说道。 姜舞环看着四周,轻颔首。 她虽没什么心情,但这寺庙安静,周围的景色也都不错,确实是令人看一眼,便能舒心下来的。 两人到寺庙里,点香礼佛。 佛寺的师傅告诉她们,后院新建了一尊凉亭,凉亭四周种养着不少稀罕花草,让她们可到后头散散心。 “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姜舞没什么意见。 在两人走下长阶时,姜雨鄢忽然皱眉,“小舞,姐姐肚子有些不适,你先过去,姐姐去去就来。” “姐姐我陪你吧。” 姜雨鄢摇摇头,“我一个人去就好,你先到那边凉亭吧。” 姜雨鄢说完,疾疾离开。 姜舞收回视线,径直朝后院走去。 姜雨鄢走回到凉亭时就看见不远处地方站着的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诧异顺势望去,脸蛋上闪过一抹慌,她快步走近,朝人欠身揖礼,“皇上。” 云容珏未曾理会,只看着不远处,不远处凉亭里小姑娘和一男人交谈着,两人不知在相谈什么,但看两人之间没有刻意拉远的距离,便知两人相识,且可能关系不错。 “皇上,您怎么来了。”姜雨鄢余光瞥望着,担心开口。 云容珏定看着,男人和姜舞说了两句后,离开了凉亭。 “听闻太妃带姜舞出宫了。”云容珏启声。 姜雨鄢余光瞥看见男人离开了,微低两眉稍缓下几分,“小舞这几日有些闷不乐,我便想着许是宫中闷了些,便想着带她出宫走走,放松放松心情。” 云容珏没说什么,径直迈步朝姜舞走去。 十晏离开后姜舞轻叹一口气。她刚转身,蓦地,就看见走过来的云容珏和姜雨鄢。 她一诧。他怎么来了。 “这地方倒确实是散心的好地方。”云容珏走到小姑娘面前。 姜舞抿着唇,稍稍欠身,“皇上。” 云容珏上前一步,“散心也散够了,回宫吧。” 姜舞明眸敛着情绪,轻颔首。 三人一行回了宫。 这夜,云容珏是留宿在了灵舞殿。 夜深,小姑娘将褪下的衣物搁置到一旁架子上。 从宫外回来后,两人虽在一屋檐下,但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云容珏睨眼望着替他整理玉带腰封的小姑娘,在她要转身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姜舞下意识一蹙眉,抬眼望看着他。 “妹妹这是打算一直不和朕说话了?” 姜舞试图挣脱而出,但挣扎了两下无济于事,索性也不浪费力气了,“嫔妾不敢。”她闷闷一声。 云容珏冷哼一声,凑近她面前,“这满宫里,还有妹妹不敢的?” 姜舞秀眉蹙弯的更深了。 云容珏定望着小姑娘情绪深深的小脸,眼底闪过一抹无奈,他将她带到床榻边,在榻边坐下,朕知道妹妹在气恼朕册封玉茗一事。” 姜舞垂着眼,“嫔妾不敢,皇上要册封谁,是皇上的权利。” 小姑娘嘴上说着不敢,但言语间的酸涩是任谁都能感觉到的。 “这事,是意外。”云容珏说道。 姜舞两眉心颤了颤,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意外和不意外,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朕和六弟还有王妃都商量好了,过两日妹妹出宫住段时间,王妃且也带着妹妹去散散心。”云容珏说道。 姜舞一怔一愣,眼里攒着深深的疑惑不解,“出宫住一段时间?” 云容珏颔首,“这些日子妹妹的情绪且也不是太好,宫外热闹,妹妹定能转圜转圜心情。” 这事来的太突然,姜舞一时缓不过神。 但片刻后,她猜想着,难道是因为玉茗…… 她刚展平的双眉再蹙而起。 许久后,她缓声点头,“嫔妾知道了。” 姜舞答应下来云容珏宽心不少。 大约三日后,姜舞出了宫。 姜舞出宫说是去舒王府陪同舒王妃小住,但在宫里的人看来,是她惹了云容珏不快,才被云容珏嫌弃,令其出宫的。 “这下好了,那位出了宫,咱们也能更轻松许多。”张若得意笑。 江素莫饮着茶水,面色淡和,“姜夫人是出宫静养一段时日罢了。” “说是静养,可依嫔妾看,就是皇上不愿再见她了。”任子月说道。 “是啊,否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让她出了宫,说句不好听的,姜夫人这次出去,说不定,回来都不容易了。”冉文佳附声道。 江素莫掀眼,朝一直沉默未语的玉茗开口,脸上挂着温柔的浅笑,“玉良人,如今宫中姐妹,你是最得皇上圣心欢喜的,但你是新人,皇上的许多喜好情绪还未能琢磨透,以后是要多留心着些,好好侍候好皇上。” 江素莫一番话令众人注意力皆转到了玉茗身上,每个人的眼中都有不同的情绪。 玉茗站起身,微欠身,“嫔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定会竭尽全力,细心照顾好皇上的。” 江素莫满意一笑,“好了,你们且退下吧。” 众人起身行礼后离开。 从椒房殿出来,三两人凑在一起相互议论着。 “夫人,您说,这姜夫人在皇上那得宠多年,这怎的骤然一下就失了宠?还让一小小宫女上了位,这玉良人,虽有几分姿色,但说句实话,比之那姜夫人,是差远了些。”任子月不解。 张若撇唇,望着渐渐走远的玉茗的背影,轻叹一口气,“这本夫人怎会知道,许是皇上觉得腻味了,想寻些新鲜的了,也未可知,皇上的心思,哪儿是那么好揣测的。” “夫人,奴婢倒是听说了些事,就是不知道真假。”荷香说道。 张若斜眼,“说。” 荷香将事一一缓道之。 张若任子月两人听完后,脸上皆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情绪。 “还有这样的事?” “奴婢也是听宫里的老人说起的,但真假就不知了。”荷香说道。 张若想了想后,轻笑一声,“无风不起浪,这事,是有可能,若真是如此,皇上忽然看中这小宫女,也解释的通了。” “那这么看来,姜夫人是真惨啊,本是最得宠的,结果还比不一个已逝世的人,”任子月说道,“不过,夫人,皇上若真是这么念旧情宠爱玉良人,玉良人得宠对咱们也是很大的威胁啊,到底有着那样一层渊源。” 张若轻笑,“她再怎么得宠,再怎么像,也不过是个替代品,你有见过哪个替代品能真正取代真品的吗?时间长了,这替代品的瑕此也就尽显了,被丢弃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任子月了然点头,“还是夫人聪慧。” 姜舞离开皇宫一事满宫尽知,就连偏攘的卉院这边,也都传了过来。 “哎。” “太妃,这姜夫人也是可怜,皇上说是让她出宫静心养身,可依奴婢看,这就是被贬出宫了,这姜夫人还能不能再回宫都未可知呢。”丫头猜测说道。 王太妃听着,未接话。 片刻后她才缓启声:“让你们炖的汤水炖煮好了没?” “快好了。”丫头回应着。 “一会儿炖煮好了,让人送到养心殿去给皇上,这几日皇上身体不太好,要好好补补。” …… 姜舞出宫后在舒王府住了几日,之后赫宝琪带着她离开长安城,到长安附近的小乡县住着。 她们住的地方是云凰令人打点准备好的,房屋清新雅致。 赫宝琪一直陪着她,云凰有空也会过来看两人。 姜舞看得出,云凰对赫宝琪的态度和在乎和以前是大不相同了,如今的云凰,是很在乎赫宝琪的,也是因为此,姜舞多少有些奇怪,“宝琪,其实我一个人在这边住着也没事的,你一直陪着我,不回王府,舒王殿下还有小世子那,不太好。” 赫宝琪笑,“没关系的,我陪你在这,王爷也是知道的,他没什么意见,至于泽儿,他现在大了些,府里又有乳娘和丫头们照顾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可是……” “你就放心在这和她住着吧。” 云凰的声音传来,姜舞和赫宝琪两人本能转过头。云凰走到赫宝琪身边,大掌搂住她的肩头,他朝姜舞道:“小舞,王府那边有本王,府里人多,事事都有人操持着,你不用担心。” “琪儿和你在这边住上些日子,也权当散心放松了。”云凰说道。 赫宝琪脸上环着笑,“是呀,小舞,你不用操心的,就安心住着吧。” 两人皆是如此说,姜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云凰转眼看着赫宝琪手中的东西,“这是做什么?” “这是小舞教我做的,是南姜常有的吃食,竹叶饭。” 姜舞和赫宝琪两人住在这,云凰虽有派丫鬟过来,但两人甚少指使,每日的膳食也都是两人凑在一起相互帮衬着一起做。 “王爷要是没别的事,今儿就留下一起吃吧,正好尝尝琪儿新学的竹叶饭。”赫宝琪仰着小脸。 云凰留下来用膳,这屋院也显得更热闹有了人气。 用膳时姜舞看着亲昵的两人会心一笑。 “小舞,这是给你的。”云凰递给她一份东西。 是一做工精巧的小玩意。 姜舞不解看着云凰,“殿下,这是……” 云凰眼眸轻转,“这是皇兄让我给你的。”他说道。 提及云容珏姜舞本明亮的眸,慢慢沉下几分,她轻点头,“劳烦殿下了。” 只这么简单的一句,再无其他。 云凰和赫宝琪两人相视一眼,面面相觑,云凰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样的日子过去有小半月的时间。 姜舞一直不曾主动提起云容珏,云凰每每来,都会给她带些云容珏要转交给她的东西,但后来,没了,就连云凰来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姜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没有多问。 直到一次赫宝琪无意说漏了嘴,她才知,云容珏病了。 赫宝琪说不清楚云容珏得的是什么病,但似乎是难医治的顽疾。 “小舞,你……你别太担心了,宫里都是最好的太医,皇上又年轻,想来过段时间就会好的。”赫宝琪安慰着。 姜舞垂着眼,没有应声接话,一双小手交叠握在一起。 又过了几日。 姜舞站在院子中,望着外头清丽的景色。 她出宫已有半月多了,期间云容珏不曾来过一次。 宫里的消息,听到的也越来越少。她不知道,他的病怎么样了,有没有好转,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一直在这外头了。 如今还是盛夏,盛夏过去后,便是秋了。 金秋再过,便是寒冬。 寒冬…… 她清楚记得,她初来大凉时也是寒冬。 那个冬天,是真的冷啊。 姜舞望着外头盛开的夏花,忍不住走上前,伸手抚上,夏花娇艳盛开,赏心悦目。 就在姜舞看的出神,想的出神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些动静。她本能转过身,望去。 声音越来越近,她隐约看见有人走近。 似不是宝琪回来。 是谁? 姜舞定睛看着,随着人越走越近,似是男人,还不止一人! 姜舞秀眉紧蹙,情绪本能绷起。 当人越走越近,她看清走来的是谁的时候,一愣。 云容珏走到姜舞面前,两人四目相视而望。 姜舞呼吸一重。 已有半月多的时间,她不曾见他了。 他怎……突然来了。 “皇上。”她许久缓过神,垂眼欠身揖礼。 小姑娘声音清冷,更带着几分疏离。 云容珏伸手,握住她的小手。 姜舞本能要朝后缩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朕来接妹妹回家。”云容珏启声,声音清澈。 姜舞怔然,望着眼前人。 他说接她回家? 姜舞蹙眉,“皇上说什么。” “妹妹是出宫散心,如今已有半月多时间,该回家了。”他柔声道。 姜舞没想到会有这天。 从她出宫那日起,她甚至抱有许她再不可能回去的猜测,一日日在宫外过着,半个月过去,她更是肯定了这一猜测。 却没想到,他会亲自来。 姜舞跟着云容珏的车马回了宫,一路上都还有些恍惚,如觉在梦。 她离开半月多,灵舞殿还是如她离开时的样子,没有一点改变。 云容珏令人准备好了许多她素日爱吃的膳食糕饼。 “你们都退下吧。”云容珏将殿内宫人都遣出外。 “妹妹清瘦许多,定是没有好好吃饭,这鱼翅鸭汤是妹妹喜欢的。”他端着汤碗,舀了一小勺递到她唇边。 姜舞怔然望着,张唇咽下。 一顿膳食,云容珏是喂她吃完的。 姜舞定望着男人,半月多未见,他似也清瘦不少。 “皇上的病,好些了吗?”她想起那日赫宝琪说的,忍不住问道。 云容珏目光微顿,眼底略过一抹笑意。 “朕没事,太医已经治好了朕的病。” 姜舞小脸瞬然松下一抹释然。 两人虽半月未见,但话并不多,云容珏和她说话,她是规矩应着,但不似从前那般,叽喳和他什么都说。 夜色落下,姜舞看向窗外,“夜深了,皇上要让内务府的人过来吗。” 云容珏闻声俊眉一蹙。她这是要他翻别人的牌子? “朕且已在妹妹这儿了,还让内务府的人过来做什么?” 姜舞紧抿着唇,她忍不住想到玉茗。 “皇上不用去玉良人那边吗。”她轻张口。 云容珏眼色一冷,“你这么想朕过去?” 姜舞不由鼓囔着唇,“皇上不是很喜欢玉良人吗。” “朕何时和你说过,朕很喜欢她了?” 姜舞蹙眉。 玉茗长相和紫嫣相似,且他一夜将她封为良人,难道还不是喜欢吗。 “而且,如今宫中,已没有玉良人。”云容珏沉声说道。 姜舞愣住,诧异闪过眼。没有玉良人了? 什么意思?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怎么会没有玉良人了?她实在迷糊。 “她犯了事,已被朕打发了。” 姜舞:“??” 云容珏说的云淡风轻,就好似那玉茗是很无关紧要的一人,可是那玉茗明明就…… “朕知道,让妹妹出宫待些时日,是委屈了妹妹,但这件事,朕必须这么做,这半月多,宫里发生了些变化,若不让妹妹离开些时日,朕且担心殃及了妹妹。” 姜舞听着云容珏的话,“是前朝的事吗?” 云容珏颔首,“是,妹妹该知,朝堂不稳是大事,若处理不当,便容易引起轩然大波,所以朕让妹妹出宫,好才能更专心处理前朝的事。” 姜舞没想到,他令她出宫竟是这原因。 她还以为是因为玉茗…… “皇上,玉美人……是因犯了何事?”她忍不住问道。 云容珏看她,轻笑,“妹妹先前因为玉茗长似紫嫣一事,醋意横生,如今玉美人已被打发了,妹妹倒是关心起来了?” 醋意横生—— 姜舞小脸划过一抹不自在。 但很快,她猛然反应过来,明眸圆瞪看着云容珏。 那日她提起紫嫣,他恼怒不已,但今儿,他竟自己提起了,而且神态自若,无一丝恼怒不悦。 第219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云容珏轻叹一口气,大掌将小姑娘揽到身边,“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姜舞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带倒了。 翌日一早。 姜舞醒来时,云容珏已离开上朝。南芙打了水走进来,侍候她更衣洗漱。 一切似如常,但明明是有变化不一样的。 “小舞,皇上离开的时候叮嘱了,说是晚膳会过来灵舞殿的。”南芙边替她整理衣衫,边说道。 “小南,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她问道。 南芙抬头,“小舞指的是什么?宫里没什么事呀,若说事……也就是……”她下意识要说什么,但止了住。 姜舞猜想到,“玉茗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南芙点点头,“玉茗被皇上打发了。” “可知是因为什么事?”她问道。 南芙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了。” 姜舞眼中攒着情绪,一种预感由生,玉茗一事,不是犯错被打发这么简单。 姜舞被云容珏迎接回宫一事满宫尽知。 “没想到啊,原来以为她离了宫,就不会再回来了,谁曾想到,她竟然又回来了,还是皇上亲自去接的她,好了,现在她怕是更得意了。”张若捏着嗓子说道。 一旁江素莫神情淡淡,令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皇上先前也只是说让她出宫散散心,她回宫,本就是情理之中,妹妹又需这么着急上火。”江素莫淡声。 “皇后娘娘,姜舞在这后宫中一直是独得圣宠,有她在,哪还有咱们姐妹落脚的地方,之前突然冒出个玉良人,原以为能借她将姜舞的宠爱分去些,谁曾想,那是扶不起的阿斗,竟这么快就开罪了皇上,被皇上打发了。如今姜舞又回来,娘娘可要想想法子才是。”张若说道。 江素莫弯了弯红唇,脸上溢着温柔,“咱们都是侍奉皇上的,只要皇上高兴欢喜,咱们还有什么所求?妹妹还是想开些,皇上对姜夫人的喜爱,也不是咱们轻易能替代的,你瞧,这宫里这小半月发生的事,本宫想着,皇上让姜舞离宫,大抵也是怕她伤心难过,才将她支开,可见皇上对她有多重视。” 张若撇唇,心有不甘。 “咱们在这宫里,要做的便是侍奉好皇上,皇上交代的事,咱们千万要记住,姜太妃的事,妹妹可要叮嘱下去,切勿露了嘴。”江素莫脸上的温柔转为一阵凝肃。 张若对看上江素莫的双眼,眼眸中敛起一抹若意。 “皇后娘娘,这姜太妃一事,事关朝政,只怕,想瞒不是那么容易的。”张若说道。 江素莫叹气,“不容易也要尽量瞒着,这是皇上千叮万嘱的,若真一不小心,哪个宫女内官说漏了嘴,让姜夫人知道了,皇上该要恼怒了,姜太妃是姜夫人同父异母的姐姐,两人关系甚好,她若知晓此事,只怕是要受不住的。” 张若勾笑,“嫔妾知道了。” “记住了,莫要说漏了嘴。”江素莫又叮嘱一声。 …… 姜舞回来后得知前几日王太妃旧疾发作,惦念着去了趟卉院。 从卉院出来时辰尚早,“小南,咱们去趟慕烟宫看看姐姐吧。” 她半月多未见雨鄢姐姐,心里是挂念的厉害。 南芙眼珠转了转,“小舞,要不还是先回宫吧,今儿天挺热的,在外头呆久了,是容易中暑的。” 姜舞轻笑,“没事,从这去慕烟宫就是一段路的事,不碍事的。” “小舞,还是……还是先回宫吧,奴婢让人做好了冰镇的酸梅汤,小舞不是最爱喝的吗?” 南芙三番阻拦,姜舞察觉不对,定看着南芙,“你怎么了,是不是……姐姐出了什么事?!”她猜测着,想到有这种可能心绪骤然一慌。 南芙连忙摇头,“不是!太……太妃她没事,只是皇上叮嘱下来,要好好照顾好小舞,小舞,咱们今儿还是先回宫吧。” 姜舞眉头微蹙着,显然对南芙的话有着怀疑猜忌。 “夫人,这些日子小王爷夜里睡得不太安生,夜里闹的厉害不睡,到了白天才安睡,所以这几日太妃娘娘为了照看小王爷晚上安寝的都不太好,白天小王爷安睡下后,太妃娘娘也才能得以休息,这个时辰怕是太妃娘娘在安寝呢,夫人还是不要打扰了太妃娘娘吧。”一旁随侍的内官接话说道。 内官的话令姜舞两眉间的猜忌疑惑散去不少,“那太医可曾去看过?” 内官颔首,“太妃娘娘宣召太医去看过了,也给小王爷开了些安神的汤药,只是这日夜的颠倒,尚需要些时日才能调解过来。” 姜舞轻叹气,这才打消了要执意去看姜雨鄢的想法。 傍晚时分,云容珏来了灵舞殿,陪着姜舞一起用了晚膳。之后也是宿在了灵舞殿。 只是,两人虽同榻而眠,但姜舞心中的那抹心结,是尚在的。 她侧眸望着男人沉静的睡颜,情绪深深。 她知道,她不该奢求太多。他是九五之尊,哪怕是三宫六院,都是情理之中。 可是…… 明白归明白,却难以做到不在意。 “我现在能理解那时母妃的想法了……”她忍不住喃喃出声。 母妃曾和她说过,此生最希望的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当时她年纪小,其实不太明白的。母妃是父皇的妃子,父皇身边有皇后,还有许许多多的宠妃,一辈子只有一个女子,怎么都是不可能的。 但母妃说,这是一种最美好的祈望。 母妃的这种祈望到最后,都没能实现。 她曾经对母亲这样的祈望不理解,但此时,她理解了。 因为她也有了这样的想法。 但她也知,她和母妃会是一样的,心中所祈望的事,不会成真。 父皇负了母妃的一片痴心。而他…… 为了她虽不顾后宫人,但有一人,却始终占据他心。 翌日。 姜舞一早去了椒房殿给皇后行晨安礼。 江素莫是如往常一样的温和温柔,同她说着的也是客套寒暄的话语。 从椒房殿离开,姜舞望着宫宇,她心中始终惦记着要见雨鄢姐姐。 “小南,一会儿你交代小厨房,让小厨房准备些小孩子爱吃的膳食,用晚膳的时候我们给雨鄢姐姐和小王爷送去。”她说道。 南芙一怔,“小舞,不是说,过段时间再去看太妃吗,这几日小王爷闹的厉害,太妃也被折腾的乏累。”她说道。 “我知道,我们晚膳的时候过去,那时候雨鄢姐姐和小王爷也正好用膳,也不会扰了姐姐的休息的。” 南芙下意识和身边内官对视一眼。 “走吧,回去看看,小厨房都有些什么,我记得沛儿挺喜欢我做的牛乳糕的……”她自顾说道。 “我们还以为姜夫人出宫了就不回来了。” “那哪儿能啊,皇上那么喜欢姜夫人怎会不让夫人回来。” “就是,皇上让姜夫人出宫就是个由头罢了,为的是解决了姜太妃啊,不然怎么夫人一离宫,姜太妃就出了那样的事。” 姜舞走到近甬道的地方,听见甬道旁侧门里的内官宫女议论的声音。 她驻足下来。 南芙脸色变化,连忙扶着姜舞,劝道:“小舞,我们快回宫吧,一会儿晚了日头该出来了。” 方才内官和宫女们的议论她清楚听到。 “是啊,皇上还特交代了不让任何人在夫人面前提起呢。” “哎,谁想到,姜太妃会是那样的人。” “你们在说什么。” 姜舞的声音插进来。内官和宫女们皆是一激灵,吓得慌乱跪下,“姜……姜夫人。” “你们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姜太妃怎么了?”姜舞问道。 几人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多言。 “问你们话呢!回答!”姜舞甚少这般厉声对宫人。 “夫人,咱们……咱们没说什么,姜太妃……太妃她……没什么。”跪在旁侧的内官颤着声说道。 姜舞质问许久,但几人什么也不肯和她说。 “小舞,许是你挺岔了,他们应是真没说什么的,我们还是回宫吧。”南芙见状连忙上前劝道。 听岔? 不会的。 她听的一清二楚。 方才这些人明明就是在议论雨鄢姐姐,雨鄢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姜舞越想越担心。她转身离开,朝慕烟宫跑去。 “小舞!” 姜舞跑了慕烟宫,南芙拉住她,“小舞,咱们还是回去吧。” “小南!”姜舞正色,“你告诉我,雨鄢姐姐到底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南芙小脸皱着,面色犹豫。 姜舞紧抿唇,“好,我不为难你。”她转身推门进了慕烟宫。 偌大的慕烟宫院子,素日里都有宫女内官收拾打扫着,但此刻,空无一人。 姜舞看着空晃晃的院子,心中的不安愈发明显,她慢慢朝里走去。 大殿门口也空无一人。 实在反常。 “雨鄢姐姐!” 她推开大殿门。 里头却一个人都没有。 “雨鄢姐姐!沛儿!” 姜舞四处看着,正殿,侧殿,都没有姜雨鄢的身影。 “小舞!咱们回去吧。” 找寻一圈,都没有看见姜雨鄢和沛儿。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偌大的慕烟宫没有一个人! “小南,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姐姐去哪儿了?你告诉我啊。”姜舞急的眼泪都掉出来了。 南芙看着姜舞如此这般,心里也很不好受。 “小南,你告诉我。” “小舞……你……你别太激动,我说……我说就是……” 南芙最终抵不过姜舞的恳求。娓娓将事情道出。 姜舞听着,小脸上尽是诧异和难以置信。 “不会的,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做那样的事的!小南,你在骗我对不对?!”姜舞难相信。 雨鄢姐姐怎会做谋反之事! “是真的,小舞,太妃娘娘私下联络朝中老臣,前些日子皇上得急症,太妃娘娘便想趁机推小王爷登位,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后来被皇上压制了下来。” “小舞,皇上让咱们瞒着你,是为你着想,不想你伤心难过的。”南芙说道。 姜舞两道秀眉紧弯如山峦,她难以接受这个事情。 “那……雨鄢姐姐现在在哪儿?!” 南芙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是皇上处置的太妃娘娘。” “小舞!” 姜舞转身,飞快离开了慕烟宫。 …… “皇上,姜夫人在外求见。”柴内官走进养心殿,禀声道。 萧七瑾和云凰看了眼云容珏,两人双双揖礼,“皇上,臣等先行告退。” 萧七瑾和云凰从养心殿走出,正看见在门口一脸急色等着的姜舞,两人相视一眼,谁也没多说什么。 姜舞这般着急来找云容珏,怕多半是为了姜雨鄢一事。 不一会儿,柴内官走出来,和姜舞说了一声,姜舞连忙走了进去。 “皇上。” 姜舞一脸急色走进来,云容珏起身,走到她身边,牵着她坐下,“怎么跑的这么急。” 姜舞满心中都是疑惑不解,“皇上,雨鄢姐姐的事不是真的对不对?!” 云容珏本温和的脸色骤然沉下,“谁和你说了什么。” “雨鄢姐姐不会做那样的事的,这事一定是误会,皇上,雨鄢姐姐现在在哪里?”她急急问道。 云容珏定看着小姑娘着急的脸色。 这事,他本打算瞒着她,等过些时日再寻个好点的由头告诉她。 云容珏示意望向一旁站着的宫人,宫人们纷纷退出养心殿。 “这事,你到底知道了。”云容珏轻叹一声。 “皇上,事情一定有误会,雨鄢姐姐不是那样的人,更不会做那样的事的。”姜舞急声。 “她私下联络朝中老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想要推云沛上位,更是满朝人都亲眼所见,朕没冤枉她。”云容珏说道。 “朕前些日子,一告知得急症,她便急不可耐了,妹妹,她不是你所看到的那般单纯不谙世事,她的野心很大。” 姜舞粉唇轻张着,难以消化这件事。 “雨鄢姐姐……她……现在在哪儿……” 云容珏望着姜舞,目光深灼,柔声道:“她做出这些事的时候,且不曾为你的处境考虑过半分,她不值得妹妹如此。” 姜舞呼吸泛沉,“皇上告诉小舞可以吗?小舞想见见姐姐。”她声音颤抖。她怕,怕雨鄢姐姐已经…… 姜舞执意,云容珏拗不过她的苦苦哀求,陪着她一起去看了姜雨鄢。 云容珏将姜雨鄢关在了离皇宫不远的一行宫,有专门的侍卫把守看押,她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 “皇上,小舞自己进去。” 云容珏眉头蹙起,“朕陪你。” 姜舞知道他担心什么,宽声道:“姐姐不会伤害我的,我想和姐姐单独说几句话。” 云容珏沉气,终是点了点头,叮嘱道:“朕在外头等你,若有什么事你喊一声就是。” 姜舞点头应下后,转身走了进去。 红漆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外头的光顺着缝隙流进里头,里头晦暗,迎来光的刹那,里头的人抬起头,望向门口。 “姐姐!” 姜雨鄢没想到会是姜舞。 姜舞看着姜雨鄢,半月未见,她瘦了许多,脸上的狼狈,更是清晰明显。 “姐姐,你怎么会……糊涂做那样的事呢。”姜舞忍不住道。 “你都知道了……”姜雨鄢喃声。 “姐姐,为什么?” 姜雨鄢一直是性子温顺的,也没什么野心的,可是却做出这样的事。 这事,是等同谋反的大罪! 姜雨鄢呼吸泛沉泛重,“小舞觉得姐姐是为了什么?” 姜舞弯蹙着秀眉,许久难以开口。 “这世间有谁不对权利动心的?” “姐姐想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姜舞难信,“可从前……从前十晏哥哥……”她顿了顿话,“雨鄢姐姐不是也没有半点动心,只愿过好眼前的生活吗?” 若雨鄢姐姐对权利有渴望,当时十晏在的时候,雨鄢姐姐完全可以答应十晏,她是南姜的公主,更是名正言顺的。 “那时是那时,小舞以为姐姐是为了自己吗?姐姐是为了沛儿,沛儿是姐姐唯一的孩子,他是大凉的皇子,先皇逝世,若不是他年纪尚小,他该是顺应继位的。” “姐姐是为人母的,怎能不为了自己孩子以后的前程考虑。” 为了云沛吗…… “可是姐姐难道没想过,沛儿年纪还小,他即便登上皇位,也不能操持管理国家大事,而且……皇上的继位也是名正言顺的,姐姐现在这般做,就是谋反啊。” 姜雨鄢拧眉看着姜舞,“小舞,因为你喜欢皇上,所以你不愿沛儿登上那个位子对吗?若沛儿登位了,姐姐便是太后,权利在握,又有谁还敢再欺负你我姐妹。” 姜舞听着姜雨鄢语气平和却饱含深浓欲望的话。她从不知,雨鄢姐姐竟有这样的想法。 “姐姐如今贵为太妃,也无人敢欺负的啊。” 姜雨鄢平和的脸色稍稍一变,“无人敢欺负?” “是么……姐姐倒没这么觉得……”她低声呢喃。 在宫里,她看似是地位尊贵的太妃,可实际上,她顶着太妃的头衔,可宫里真正将她放在眼里的没有几个,她是先皇妃子,但也曾是囚奴…… 那些人明面上看似尊敬她,可实际上—— 只会拿她做威胁。 第220章 年少时的相伴,已是过去 “小舞,你若还在乎姐姐,你就帮姐姐一把!”姜雨鄢突然上前一步,握住姜舞的手,“如今姐姐被关在了这里,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但你不一样。” 姜舞杏眸圆瞪,“雨鄢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在外头,云容珏也疼你,只要你肯,我们可以里应外合的。”姜雨鄢说道。 姜舞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一切。 “姐姐,你……糊涂了!” “姐姐没糊涂,小舞,姐姐不光是为了自己,为了沛儿,也是为了你,”姜雨鄢平缓着气息,“沛儿继位不论怎么说都是名正言顺的,若将来他继位了,你也是一宫太后,到时候就没人再能欺负你了。” “小舞,云容珏宠你,便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姜雨鄢说道。 姜舞看着姜雨鄢略显疯狂的样子,听着她的话,整个人都有些懵然。 她不知道为什么雨鄢姐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雨鄢姐姐,我做不到。”她秀眉紧皱,难以消化姜雨鄢所说的这些。 “为什么小舞?!你是舍不得云容珏吗?” 姜舞未语,姜雨鄢沉声道:“小舞,姐姐知道云容珏对你好,宠你,你舍不得,但是,他所给你的这些,于你来说只是泡影,那个玉茗便是最好的证明,他心里始终是装着其他女子的,而你,只是他高兴时愿意相对的宠妃,在他心里未必真的有你的位置。” 玉茗…… “姐姐,你抓疼小舞了。” 姜雨鄢紧抓着她的双手,令她难受。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云容珏沉鹜着双眼走进来,看见姜雨鄢紧抓着姜舞的手和姜舞紧蹙起的小脸,他眼中的阴鹜更深更重了。 云容珏伸手将姜雨鄢拨开,将姜舞护进怀中。 “没事吧?”云容珏垂眼紧张望着怀中的小姑娘。 姜舞缓定了定神摇头,“没事。” 姜雨鄢被推了个踉跄,稳住身子后看向出现的云容珏眼中闪过一抹畏惧。 “她是你妹妹,你却为了一己私利对她极尽算计,枉费她对你的好。”云容珏沉冷声。 姜舞微愣,“算计?什么……算计?” 姜舞望向姜雨鄢,看见她眼中的慌张与心虚,“姐姐?” 云容珏落沉着眼眸,缓声:“姜太妃极好的心思,玉茗一事做的几乎滴水不漏,几次三番的挑拨,甚胆大算计到朕头上。” 姜舞明眸倏然睁大,“玉茗的事,是姐姐?”她诧异,更震惊。 云容珏转眼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声音柔轻,“若不是她刻意的算计,妹妹以为,那玉茗怎么就这么恰好屡次三番出现在咱们面前。” 姜舞双眼被疑惑不解充斥着,“可……玉茗是小舞那日凑巧遇见看到的,也是小舞将她留在了灵舞殿的呀。”这事雨鄢姐姐也是后来才知晓的啊。 云容珏无奈轻叹声:“妹妹心善,自然想不到别人的算计,”他余光睨看向姜雨鄢,“妹妹的心善,成了他人最好算计拿捏的软肋。” “姜太妃心思深沉,不仅算计了妹妹,就连朕,都被算计着,你次次以看望小舞的名头时常出入灵舞殿,为了挑拨朕与妹妹的关系,连铤而走险,给朕下迷、幻心智药一事且都敢做。” 姜舞杏眸瞪得愈圆,震惊望看着姜雨鄢,“姐姐?” 云容珏说出的这些她难以置信,她记起,是有一段时间,云容珏每每在她宫中安寝,总是睡不好,梦魇不断,而且……几乎次次梦魇,都是唤出紫嫣的名字。 难道…… 姜雨鄢所做的事被云容珏毫不留情揭破,就如将她面上刻意伪装的那层面皮撕开,令她猝不及防,也难以接受。 她下意识抬眼,刹那对上姜舞饱含浓深不解,震惊,伤心的双眸,她喉间一哽。 “我……小舞……”姜雨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望着姜舞,情绪复杂。 “姐姐,真的是你做的吗,你怎么能……”姜舞难以置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她无法自欺欺人。 “小舞,是……是姐姐对不起你,但……但你相信姐姐,姐姐不是有心的,姐姐真的是为你好的。”姜雨鄢否声道。 姜舞羽睫轻颤,小脸有一丝微白。 云容珏低眼看见她脸色的差劲变化,眼中情绪顿然变的柔软,“我们走。”他揽过她微颤的肩头,轻柔声。 两人离开行宫,姜雨鄢急急绝望的声音随着他们走远,越渐变小。 云容珏看着身边情绪低落的小姑娘,眉心微颤轻蹙,“这些事朕不愿让你知道便是因为知道你的心性,你难接受。” 姜舞垂着眼,片刻后才缓缓启声:“珏哥哥,小舞想知道一切原委。” 她抬眼,清澈但饱含一层雾气的双眸灼望着他,眼底是一抹坚定。 她想知道,也必须知道,这一切和她相关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行宫回宫中,一路,她听着云容珏和她说的这些事。 雨鄢姐姐意图推沛儿登上皇位,玉茗也是她故意安排出现在她和云容珏面前的,还有给云容珏点下,迷、幻、心智的药。 为的是令他们关系恶化,令她对他失望。 姜舞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可却又不得不接受。 雨鄢姐姐一向是性子温和柔雅的,如今竟变得如此有野心,更让她感到寒心的是,她将她算计了进去。 云容珏转眼,看着小姑娘低落的小脸,轻叹声:“朕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不过,事已至此,妹妹该看清,也该明白,无需为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浪费心神。” 姜舞羽睫轻颤,点点头。 “皇上,所以你是一早便知道雨鄢姐姐做的这些事吗?玉茗……也是你故意那么做的吗?”她问道。 云容珏伸手握住她的小手,“一开始朕也不知道,只是后来觉着有些不太对劲,起了疑,才暗里试探调查了一番。” 姜舞紧抿着唇,“所以,皇上让小舞出宫,为的就是解决这件事对吗?” 云容珏轻拍她手背,“妹妹单纯善良,又重感情,朕不愿这些肮脏之事污了妹妹的耳眼,只是,到底朕没能好好瞒住。” 他是有自责的。 姜舞望看着眼前人,鼻间一酸,下一瞬忍不住伸手,环抱住他。 “珏哥哥……” 温软亲昵一声,令云容珏一颤,刹那间所有的情绪,柔软了下来。 “皇上,咱们到了。” 马车外随从声音传进来,相拥着的两人着才彼此松开。 云容珏牵着姜舞的小手,一路走进宫里。 “皇上这是要去哪儿?”姜舞看着,这不是回灵舞殿,也不是回养心殿的宫道。 云容珏未语。 姜舞跟着,直到到了殿宇门口,她抬头看着,“皇上,这不是上书房吗?” 上书房是宫中皇子公主读书习字的地方。 云容珏牵着她走进一殿内。 这殿不大,但布置雅致,踏进门时,是有一股书卷浓墨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幼时朕习字读书的地方。” 姜舞微诧,张眼四处环看着。 “父皇是喜好饱腹诗书之人的,从前朕为了令父皇母妃更喜欢朕,在这上书房的时间,是要比在漪澜轩的时辰还多。”云容珏缓声开口说道。 姜舞听着,眼中划过一抹心疼。 楚音对他的态度,是令人唏嘘感慨的,明明是亲生母子,可楚音对他,是比仇人还要仇人,恨不能让他彻底消失于这世上。 而他,面上看似清冷无情,但心底最期盼渴望的,也不过是这人世间最简单的亲情。 “但无论朕怎么做,哪怕是将这万卷书倒背如流,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未必能换来母妃一点的为之骄傲和喜欢。” “父皇深爱母妃,对朕虽抱有期许和喜欢,但只要母妃不高兴,父皇所看重的,也就只有母妃一人。” “朕几乎日日在这上书房与书卷作伴,虽厌倦,但又不得不如此做。” 他若不做,只怕,父皇更是不会多看他一眼了。 姜舞听着云容珏所说的,心中一阵泛酸。 “后来,一次偶然,朕和紫嫣相识。” 紫嫣—— 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姜舞目光一顿,眼睫轻颤。 云容珏将她此刻的情绪反应,皆收眼底。 “那时,紫嫣和朕差不多大的年纪,她虽是宫女,但对诗书也敢兴趣,那时候,朕在这儿唯一能陪也愿意陪朕说话的,便是紫嫣。” 姜舞安静听着云容珏和她说着曾经的事,说着她最在意的他和那个人的事。 紫嫣于云容珏来说,是一种慰藉。他自小没感受到像寻常孩童般来自旁人的温暖,而紫嫣,给了他。 紫嫣陪他习字念书,他教紫嫣习字。两人差不多的年纪,是朋友,也是知己。 “有紫嫣陪伴的那段日子,朕觉得这宫中的日子都仿佛好过许多,从前朕日日盼望着的便是母妃和父皇的到来,朕要讨父皇母妃的欢心,有紫嫣陪伴,朕这样痴傻等待的情绪淡了许多。” “朕原以为,日子会一直就这样过下去,但没想到……”云容珏顿声。 姜舞轻抬眼,望着。 他要说的,她猜测到。 雨鄢姐姐曾和她说过紫嫣后来的情况。 那是凄惨的。 “皇上……”她开口,刚要试图转开话。云容珏却并没有刻意逃避开这话。 她听着云容珏讲述着曾经发生的事。 这事她这旁人听着尚且觉得窒息难受,他是亲眼目睹紫嫣亡死在面前的,如今自己亲口说起当时的情况,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珏哥哥,别说了,”她忍不住扑进他怀里,“也别再去想那些了。” 云容珏呼吸微重,慢慢抬手轻抚上她的柔软的青丝。 “这些,是朕心中沉重的事,和紫嫣之间的相处,所发生的事,是朕在意的,但朕更想告诉妹妹的是,这些,终是过去。” 姜舞微怔,慢慢从云容珏怀中抬起头,“珏哥哥。” “玉茗虽有像紫嫣之处,但朕清楚明白,她不是紫嫣,也不可能是紫嫣。” 姜舞紧抿着唇,小脸闪过一抹情绪。 “朕承认,从前紫嫣一直是朕心中的一个心结,”他说道,“不过……” 云容珏弯了弯唇,轻笑出声,“姜太妃有心利用紫嫣挑拨妹妹和朕之间的关系,不过如今看来,倒是阴差阳错,解了朕心中的心结。” 姜舞轻眨眼,看着云容珏。 “紫嫣已逝,且朕与紫嫣之间的事,是年少时的相伴,已是过去。”他说道。 …… 云容珏和姜舞之间坦诚而道,彼此心结皆被解开,彼此心情都舒畅愉悦许多。 姜雨鄢被囚于行宫,终身不得离开,云沛无人抚养,云容珏令人将云沛送到凌霄宫那边,由嬷嬷抚育。 “你这丫头,最近气色好了许多,可是遇到什么喜事?”王太妃看着姜舞在院子里倒腾着花草,笑问道。 姜舞只笑而不语。 王太妃看着,她虽不说,她也猜得到。她虽深居卉院,但这外头的事,她也不是不知道,尤其是前些日子闹着的那些。 “太妃,这是花房那边新培育出来的花种,嫔妾得了一些,给太妃种下,这花种好养活,每三日浇灌一次水便可存活,听说开出的花,可好看的。”姜舞说道。 “你有心了,那哀家就等着,”王太妃边说,边朝她招了招手,“你也倒腾半天了,过来喝点茶,吃点点心吧。” 姜舞放下手中东西,笑盈盈走了过去。 两人吃着茶果点心,聊着天时,宫人走了进来,“太妃,张夫人来了。” 姜舞微楞。张若? 王太妃本平和攒笑的眉眼顿然沉落下来,“这人多,就是烦人,且让她进来吧。” 人已到门口,也不好推诿掉。 不一会儿,张若挪着莲步走了进来,一脸笑盈盈,朝王太妃行礼问安。 王太妃脸上温和的神情敛收回去,“张夫人,夫人怎么这个时辰来哀家这了,可是有什么事?” 张若笑盈盈,“嫔妾是特地来看望太妃的,嫔妾给太妃娘娘带了些上好的东西,还望太妃娘娘喜欢。”她示意一眼,身边宫人立刻将东西呈上。 吃食用的,一应尽有。王太妃瞥了一眼,也看出张若是花了些心思的。 “夫人有心了,只不过,哀家这倒也什么都不缺,这些好东西,夫人还是拿回去,自己留用吧。”王太妃说道。 东西是好东西,但她不喜欢。 “这好东西不怕多,这些好东西也是要太妃留用了,才是物尽其用呀。” 王太妃懒得和张若多磨口舌,懒懒一声,“罢了,那就留下吧。”说完,便让宫女将东西收起来。 张若笑盈盈,环看四周,开口道:“太妃娘娘,这卉院虽清静,但您尊贵之身,独居在这深处,怕多有不妥,不如迁居内宫,嫔妾等也能更好照应您。” “夫人好意哀家心领了,只是这卉院,哀家且住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再说了,皇上且都没说什么,夫人又何需这么着急上赶着讨好哀家?还是夫人此番前来,是有事相求?” 王太妃直言直语,和张若说话没有一点弯绕。 张若脸色有几分难看,但很快又将情绪收起,她瞥眼,看了一眼一旁的姜舞,笑道:“太妃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呀,您身份尊贵,嫔妾等是小辈,孝顺您是嫔妾等的本分,怎能说是讨好呢,姜夫人这不也时常来看望太妃娘娘,是不是呀,姜夫人?” 张若两三句话将姜舞扯了进去。 姜舞知道张若的性子,也不愿和她多计较。 王太妃眼睛在两人身上流转,然后启声:“这丫头来看哀家可不是一两日了,和夫人你可不一样。” 张若一噎。 “再说了,这丫头每每过来,给哀家带的可都是她亲手烹调的糕点和茶,夫人可会做这些?” 张若张了张唇。 糕点茶水,那都是宫人内厨做的,她乃堂堂夫人,这些琐事,何需她亲自做? “夫人不会这些且也罢,毕竟人和人本就有所差异,”王太妃说,“哀家素日里最喜欢的还有就是捣弄些花草果蔬,夫人若能日日过来,替哀家打点灌水,倒也是可以的。” 张若眉头一蹙。 方才她进院的时候看见了,前院种了不少东西。 这卉院虽不是内宫,可好歹也是宫内,王太妃也是主子,竟将这卉院弄的如农地一般,简直有损大雅。 “来人,将那浇灌的木桶给张夫人准备上。”没等张若说什么,王太妃唤来宫人。 “这前头的方才这丫头已经收整了一番,这后头的,就劳烦夫人了。”王太妃说道。 张若眼睛倏然瞪大,连忙道:“太……太妃,这……这嫔妾做不来,”她急忙解释,“太妃有所不知,嫔妾肤泽不好,这日头一大,晒得厉害,便会起疹子,眼下外头日头正盛,嫔妾会惊吓了太妃娘娘的。” 张若是真是假,王太妃岂会不知。 她也没多为难,淡淡一声:“既张夫人如此娇弱,也罢,哀家不勉强了,以后张夫人若没特别的事,且不用来卉院给哀家请安了,哀家乏了,你退下吧。” 张若生怕王太妃再让她干些什么苦力,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离开了卉院。 第221章 六月初六,漫天飞雪 “那王太妃是个性情极古怪的,本就不是好相与的,本宫尚且无法说动她什么,你又何必自己找上去,平白惹一身气回来。”江素莫温声道。 张若长叹气,脸上尽是情绪,“嫔妾这不是想着,皇上看重那王太妃吗,若咱们能讨了她欢心,以后在皇上面前,也更能得些颜面,免得平白什么好都让姜舞占了去。” 江素莫轻抚茶碗盖,有一下没一下的,“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但这事,”她轻叹一声,“不好办,这太妃若是住在内宫中,咱们时常请安什么的,也容易些,但听皇上说,王太妃喜静,只愿住在那卉院中。” 张若颔首,“也是……” “不过娘娘,这件事,说难难,说不难,也容易。”张若眼珠子一转,想到。 江素莫慢放下茶碗,看向张若,“你说。” 张若颔首道出,江素莫听着,缓声:“你这办法确实是可行的,不过……本宫也担心,这王太妃既是不好相与的,咱们若真劝皇统领她接出卉院,这日后她以太妃之尊若是压着,这许多事,可就麻烦了。” 张若轻笑,“如今那王太妃掺和的事也不少了,即便是住在卉院中看似不闻世事,但亲蚕礼时她能及时出现,解了姜夫人的难,便也看出她人虽在卉院,可手早已伸到这内宫中了,她若搬出卉院到内宫中居着,一来咱们每日请安也方便,二来,她在内宫中,便是在皇后娘娘您眼下,这有什么,您也好‘照应’着不是?” 江素莫微垂眼,许久后才缓缓启声。 …… 姜舞从凌霄宫出来,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珠挂着。 “小舞,别太伤心了,你看小王爷在凌霄宫过的还是很好的,嬷嬷照应周全,皇上也叮嘱下来了,让宫人嬷嬷都要好生照顾好小王爷的。”南芙见她伤心,劝道。 姜舞小脸上攒着情绪,“我知道,皇上会让人照顾好沛儿,只是……” 看到沛儿小小的样子,她忍不住想起雨鄢姐姐,若没发生那些事,沛儿是还在雨鄢姐姐身边的,但如今,却是母子分离。 云沛年纪虽小,但眼里渴望母亲的情绪,是清晰流露的。 让他在凌霄宫呆着,是无可奈何的。 两人走出凌霄宫,朝灵舞殿走去时,正遇到一列侍卫经过宫道。侍卫看见姜舞,立刻驻足下来,“姜夫人。” “姜夫人。” 姜舞轻颔首,从一列人身边走过。 蓦地! 她停下脚步,看见接近队尾的地方,一抹熟悉的面容,“冯治?” 冯治朝她颔首,“微臣参见夫人。” 雨鄢姐姐被关起来,冯治曾和雨鄢姐姐是极好的。 姜舞看着冯治,“你被调到这边了?” “回夫人,是。” 姜舞看着冯治,她原以为姐姐出事,冯治许也受些牵连,如今再看见冯治倒也安心许多,想来,姐姐和冯治的事,应是没被发现的。 姜舞没再说什么,冯治跟着队伍离开。 姜舞稍松口气。 “小舞,方才那是冯侍卫吧?”南芙顺嘴一句。 姜舞颔首,“你认识?” 南芙一笑,“小舞忘了?有时我陪小舞去慕烟宫,见过的,说起来,慕烟宫里有些名头的宫人,可就冯侍卫落个好了。”她说道。 姜舞不解,“什么意思?” 南芙没多想,缓道之,“太妃出了那样事后,皇上大怒,处置了太妃,连同太妃身边贴近的宫人也一并处置了,像墨宝他们几个,都被罚去刑罚司服役了,冯侍卫是慕烟宫的领头侍卫,原以为他也会和墨宝她们那般受处罚,没想到,他没有处罚,只是调到别的宫做事了,听说,不久后还有得晋升呢。” 姜舞怔然。 这确实奇怪,不连罚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但慕烟宫出了这样的大事,宫里的侍卫,宫女内官等,即便不连带受罚,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有得晋升的。 “这是皇上的意思?”姜舞问道。 南芙扁扁唇,摇头,“似乎不是,听她们说,似乎是张夫人的意思,好像张夫人和皇上说了什么,似乎是原先冯侍卫出手帮过张夫人,所以张夫人趁此机会,还一恩。” 张若? 姜舞蹙眉。 在这之后不多两日,姜舞再遇见看见冯治。 “姜夫人安好。”冯治揖礼。 “冯侍卫,恭喜冯侍卫晋升了。”她说道。 “微臣谢夫人。” 姜舞看着冯治,想到前两日去见雨鄢姐姐时,雨鄢姐姐的样子还有她的话。 她看了眼周围,确定无人后,启声道:“冯侍卫从前是侍候过慕烟宫主子的,若是得空,且去看望下太妃吧,好歹,主仆一场。”后半句话,是她为遮掩刻意而道。 姜舞原以为冯治会很快答应下,却没想到…… “夫人,微臣原先虽是在慕烟宫当差,但慕烟宫主子欺君叛上作乱,微臣虽和那位有过主仆之谊,但也该明白事理,断不会和犯上作乱之人,再有牵葛。” 冯治声音铿锵,语气坚决,就仿佛他和姜雨鄢曾经就只是主仆而已。 姜舞秀眉一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冯侍卫,你和姐姐好歹……” “夫人,”冯治打断姜舞的话,“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夫人该知道,姜太妃犯上作乱,皇上不杀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微臣,也不好再和一罪犯有过多牵扯,不然,是断送了微臣自己的前程。” 姜舞杏眸圆瞪,难以相信自己所听闻到的。 冯治看着姜舞,收唇一笑,“夫人若没别的吩咐,微臣告退了。” 姜舞看着冯治离开,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口,难以撒泄出来。 冯治方才的话还有他眼神中的冷漠,他这是彻底和雨鄢姐姐撇清关系了,不仅撇清关系,甚至对雨鄢姐姐是口出恶言。 枉雨鄢姐姐在被囚禁之时,还一直惦念记挂着他。 实在不值。 ———— 六月初六,是姜舞的生辰。 在此之前,云容珏便已令宫中众人做足了准备。 这天一早,姜舞眠起,睁眼望向窗外的时候,只觉得外头似有些阴沉。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南芙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小舞,你醒啦,水已经打好了。” 姜舞站起身,南芙将手中水盆放下后,走到她面前,拿起一旁木架上挂着的碧色衣衫给姜舞穿上。 “这外头好似阴沉沉的,是要下雨了吗?” 南芙颔首,“似乎是要下雨了。” 更衣洗漱完,姜舞走到殿门口,望着外头,头顶上的云,黑压压的,大有风雨欲来的架势。 “小舞,用早膳吧,皇上说,下了朝就过来。” 姜舞颔首。 早膳后,姜舞倚靠着软榻,正看着书时,忽然,听见外头星点的声音。 她原以为是下雨了。 但—— “怎么回事?” 外头宫人吵嚷,她起身,走到殿门口。 “这六月的天气,怎飘起雪了?太奇怪了吧。” “就是啊,大夏天的,竟下了起了雪。” “怎么回事。” 南芙等人转过身,朝姜舞欠身,“小舞,你看,外头飘雪了。” 姜舞抬眼看向外头。 果然,天上竟飘起了白雪。 六月的天,竟下起了雪。 姜舞望着,小脸上涌起一抹情绪,瞳眸睁圆。不似旁人的好奇震惊,而是…… 宣室殿。 亦是人声鼎沸。 所有人围在殿外,看着天上飘落下的大雪,众人议论纷纷。 “这六月的夏日怎会下了雪呢。” “是啊,这太奇怪了,莫不是什么妖异现象?” “我看是,夏日有雪,冬日有烈日,都是妖异。” “皇上,观天鉴来报。”柴内官走近,禀声。 云容珏望去,观天鉴大使半跪下、身,“皇上。” “观天鉴,可是天象有何异常?”云容珏问道。 “回皇上,微臣观测到天有异象。” “这六月飘雪,可不就是异象么。”一旁大臣插声说道。 “是,”观天鉴大使应声,“六月飘雪,实属异常,天星以北之处,臣观测到有妖异,妖异之星显著,恐生大乱。” 观天鉴话一出,众人唏嘘议论。 云容珏蹙眉,“生何大乱?这妖异之星,是所谓何可知?” 观天鉴摇头,“妖异之星是谓何,尚且不明,需待时日观察。” “你且下去吧。”云容珏摆摆手,观天鉴大使退了下去。 飘雪不大,但却始终持续下着。 宫里宫外,对这忽然而来的大雪都是议论纷纷。 姜舞坐在院子中,望着天上飘飞落下的大雪情绪深沉。六月初六,漫天飞雪。 母妃曾告诉过她,那年她出生时,南姜便是漫天飞雪。 夏日里的漫天飞雪,是被人视为不详的,所以……从那日起,她和母妃便被幽禁于深宫之中。 她出生那年的飞雪,她不曾亲眼看见,也不记得,没想到,多年之后,这样的漫天飞雪,竟又重现。 “小舞,皇上来了。”南芙走过来禀声道。 姜舞这才回过神来。 “皇上。” 云容珏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怎坐在这儿了,进屋。”他牵着她进了里殿。 午膳,云容珏是陪姜舞一起用的。姜舞也注意到,云容珏略显沉重的脸色,“皇上,怎么了?”她关心问道。 云容珏沉叹口气,摇摇头,“没事。” 他不说,姜舞也没再追问下去。 外头小雪飘飞着,姜舞望着,心情也不太舒畅,“皇上,晚上的宴席撤了吧。” 云容珏早早就给她筹备了这日的生辰宴。她原也是满心期待的,但这突如其来的飞雪,令她生想起从前,心情也低落许多。 “今儿是你生辰,朕且答应你的,每年你的生辰都要你好好过。” 云容珏如此说,姜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酉时左右,启宴。 席面上的歌舞,皆是云容珏亲交代下去的,不似寻常歌舞乏味。 姜舞着一身碧衣衫坐在云容珏身边,她望着歌舞,望着这精心安排的一切,不忍辜负了他为她精心安排的这一切。 “姜妹妹生辰是大喜,本宫祝妹妹年岁安康。”江素莫执起酒杯,朝姜舞道。 姜舞含笑,端起面前的桂花酒,饮喝一小杯。 江素莫带了个头,赫宝琪和谷梁影也凑着,给她祝酒着。 “姐姐也祝妹妹生辰愉快,”张若紧接着举起酒杯,脸上敛着笑,“妹妹得皇上恩宠,这生辰宴都是热热闹闹的,还有这难得的飞雪,要知道,夏日里见飞雪,咱们可都是从未见过的,怎么说,这应是托了妹妹的福气吧。” 张若的话听上去似是好话,可实际上。 这六月飞雪,人人觉得怪异,怎么也是谈不上好事的。 姜舞情绪微落,但也不得不敷衍着。 “皇上,这六月的天,出了这样的异象,可有什么说法吗?这是吉兆还是……”张若问道。 江素莫轻咳一声,“这天象之事,不是咱们能说得清的,今儿是姜妹妹的生辰,咱们还是说些别的吧。” 江素莫将话牵扯开,张若撇唇,倒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席面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结束,云容珏陪着姜舞回了灵舞殿。 姜舞小脸上虽一直攒着笑,但她低落的情绪,他亦是能感觉到的。 “妹妹是在想今儿这漫天飞雪之事?” 姜舞未语。 云容珏宽声安慰,“这天是有些奇怪,也偏巧赶在妹妹生辰这日,不过妹妹无需多忧,嗯?” 姜舞轻点头,虽没说什么,但心中却始终是难放怀下。 入夜,姜舞卧榻难眠,只要一闭眼,眼前便会浮现往日在南姜王宫的种种,耳边是那些人对她和母妃的讥讽嘲笑。 “你和你母妃都是不祥之人!” “你们是南姜的祸害,是妖孽!” “你们该死!” 她和母妃,在南姜王宫受尽欺负无人保护,她的父皇,同样和那些人一般,将她视作不祥之人。 因为她出生那日,夏日飘雪,所以她和母妃从那日起,便失去了一切自由和尊严,母妃失去了父皇所有曾经的宠爱。 一切,皆因她而起。 这么多年,她原以为曾经的一切,都已是过去。 可今日突然而来的一场飘雪,是将一切,又重勾起。 姜舞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蓦地。她感觉到身边男人的动静。 她转过身时,看见云容珏起身走到门口,她坐直起身,探望去,门口似有什么人。 偶尔宫中有什么要紧之事,是会有人急来禀告的。 云容珏回到殿内,殿内安静,床榻上,小姑娘睡的沉甜,云容珏定望着。漆黑的夜色,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都笼罩了起来。 ………… 次日一早,飘了一日的飞雪停了。 昨日飞雪虽不大,但却是足足飘飞了有整日,地上不免被残雪覆盖,宫道上,宫人将残雪扫除。 夏日飞雪一事,在宫中被议论了有两三日的时间,议论的声音,逐渐少了,再到最后,便没了。 姜舞情绪沉闷了几日,也慢慢平缓下来。 在这之后不多日的时间,宫中又热闹了起来。 为的是王太妃迁居内宫一事。 得知王太妃要迁居内宫,姜舞是诧异不解的。王太妃一直都是喜欢安静的,且也曾和她说过,就愿住在那虽偏僻但很安静的卉院。 不知如今怎的,竟愿意搬出卉院,迁居内宫了。 王太妃迁居内宫所住的地方,乃寿康宫,寿康宫原也是给先皇已逝的那些太妃所居住,但这么些年过去,那些太妃亡故的亡故,寿康宫早已许久无人居住了。 云容珏便下令,令底下人整修寿康宫,江素莫主动请缨,将修整寿康宫一事揽到自己肩上。 “小舞,方才我们去内务府拿夏衣料子的时候,去寿康宫那边看了看,寿康宫现在粉饰的可华丽漂亮了呢。”南芙说道。 姜舞轻笑颔首,“皇上一向是敬重王太妃的,如今太妃愿迁居内宫,她所住的地方自然是要周到妥帖的。” “是啊,皇将这事交给了皇后娘娘,这几日皇后娘娘为着这事上下忙活坏了,现在是什么名贵的东西,都往寿康宫挪呢。”南芙说。 江素莫一向是看重云容珏的心意的,云容珏又敬重太妃,这事落到江素莫头上,她自然是无比上心的。 姜舞去卉院看望王太妃的时候,正赶上宫人给她禀告着寿康宫的装点布置,器具摆设什么的。 王太妃却是没什么心思听,不耐烦摆摆手,“既然皇后将这事揽下了,宫里要摆些什么,听她的就是了,不用再来烦哀家了。” “是。” 宫人应声退下。 姜舞才走上前,“寿康宫是太妃不久后就要居住的地方,太妃不看看那些陈设摆设什么的,合不合心意吗?” 王太妃闻声抬眼,看见是姜舞,脸上的情绪缓和下,招手示意她到身边坐。 “那些都是上好的东西,哀家难不成还有得嫌弃?皇后既要讨好哀家,做这些,哀家就成全她,让她捯饬。” 姜舞轻笑,“太妃娘娘,嫔妾记得您原先是不愿搬出卉院的,怎的现在改变主意了?” 王太妃撇嘴,鼻间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哼声。 第222章 狼心狗肺! “你就没听到什么风声?”王太妃问。 姜舞摇摇头。 “这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多嘴之人,在前朝煽动着,要皇上敬重哀家,将哀家挪居内宫,以表敬重,哀家原本不想理会答应的,不过……” 姜舞听着,了然,“太妃是心疼皇上,对吗?” 王太妃笑,“你这丫头,是聪明的。” “皇上对哀家一直是敬重的,又岂用表现在这些方面,不过哀家也知道,那些朝臣会有多聒噪,与其让他们总是烦着皇上,令皇上为难,倒不如算了,哀家挪宫就挪宫吧。” “哀家也想通了,不就是换个地方住的事。” 姜舞轻笑颔首。 寿康宫的装点布置如火如荼进行着,江素莫所有的精力几乎都放在这上头了,不敢有一点差池。 好不容易盯看着底下的人,将寿康宫布置完善妥当。 “皇后娘娘辛苦了。” “为着太妃能住的舒心,本宫辛苦些,也无妨,只要太妃能满意高兴也就不枉费本宫这一番折腾了。”江素莫松气说道。 “是。” “过些时日太妃入住寿康宫后,妹妹和其他几位妹妹是要多去寿康宫走动走动,以表孝心才是。”江素莫说道。 张若敛笑颔首,“嫔妾明白,定会恪尽孝道的。” 江素莫轻笑着点头,忽然间眉眼情绪一转,一手撑着额,似有不适。 “皇后娘娘,怎么了?是身体不适吗?”张若见江素莫脸色不好,担心问道。 “这几日也不知是不是累乏的缘故,总有些头疼不适。” “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找太医来看看吧。”张若边说边要令人去唤太医。 江素莫摆摆手,阻止下,宽声道:“不用劳动太医,想来是这两日忙的厉害,所以有些累乏了,休息休养两日便好了。” 张若颔首,适时站起,“那嫔妾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嫔妾告退。”她欠身揖礼后离开椒房殿。 …… 几日后,王太妃搬迁出卉院,入住了寿康宫。 “嫔妾等恭祝太妃娘娘搬迁寿康宫,愿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众人揖礼。 “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以江素莫为首,江素莫同王太妃一一规介着众人名号。王太妃听着,目光一一扫过。 “太妃娘娘,这是臣妾送予太妃娘娘的贺礼,还望娘娘欢喜。”江素莫率先将贺礼呈上。 王太妃身边的宫女走上前接过,盒中装着的是一柄白玉如意,成色透亮,一看,便是上乘好物。 江素莫进献完后,张若等,按照位份一一进献着贺礼。 众人都以玉石器具等昂贵之物进献,只望能讨得王太妃的衷心。 姜舞的东西在这一众金器玉石里便格外显得不协调了。 “素日来,皇上是最疼爱姜妹妹的,赏赐也最多,按说,妹妹那是最不缺好东西的,但妹妹却只送给太妃这么一幅山水画,妹妹这是不把谁放在眼里呢?”张若逮着机会便来指责姜舞。 姜舞面色不惊不慌,缓声:“嫔妾不敢,只是这幅山水画极好,嫔妾想着太妃应会喜欢的。” “夫人这会不会有些自以为了,即便太妃娘娘宽容大度,但今儿到底是太妃娘娘乔迁的好日子,夫人这般倒是真如张夫人所说的,有些……不妥呢。”月美人附声说道。 王太妃眼珠子在几人身上来回转看,待声止后,才慢悠悠启声,“哀家瞧着姜夫人赠予哀家的这幅山水画就是极好的,”她走到画卷前,望看着,脸上的笑,是自内心发出的,抬手轻抚上画,“你真的有心了,这画哀家可是一直想要,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呢,你这东西,是送到哀家心上了。” 王太妃称赞的话,顿令众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谁也没想到,她们费劲脑汁,寻来这么些奇珍异宝,竟还没姜舞这一幅画令王太妃欢喜? 张若不服气,撇唇鼻间发出一声轻哼。 “太妃娘娘是最心疼咱们这些小辈的,姜妹妹的画深得太妃欢心,你们用心择选赠予太妃的这些东西,太妃也是欢喜的。”江素莫出声说道。 王太妃目光从画卷上挪开,落到江素莫脸上,慢慢勾出一抹浅笑。 到底是皇后,会打这圆场。 王太妃是深知这后宫的七八弯道的,她顺着江素莫的话,说道下去。 “诶,这外头是什么声音?” 忽然殿外传来几声异样之声,张若一开口,众人便望向殿门口。 “是啊,好奇怪的鸟叫声。” “这不是鸟叫吧。” 这时,外头宫人走了进来,“外头是什么动静?”江素莫问道。 宫人跪着,有些犹豫开口,“回太妃,回皇后娘娘,外头是……是……” “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宫人慌张连忙道:“是是是……这外头是……乌鸦。” “乌鸦?!” 众人唏嘘,眼里尽是慌张和不安。 乌鸦,乃是不详之物! 在大凉有这么一流传的话,看见乌鸦,便是有坏事要发生,是要倒霉的! “你胡说什么呢!这好好的日子怎么会有乌鸦!”张若斥声。 “夫人,奴才不敢胡言。” 张若急站起身,朝殿外走去,江素莫等也连忙走了过去。 众人聚在殿门口,望去。 果然! 在寿康宫上方,有好几只乌鸦盘旋飞着,发出难听的叫唤声。 眼见为实,众人面面相觑,脸色差劲。 今儿可是王太妃迁宫的日子,本该是吉日的,可却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不吉之物。 “怎么会这样啊,嫔妾听说,这乌鸦是不吉之物,若见了,便是有不好之事要发生的。”任子月急急说道。 江素莫望着,脸色亦不太好,担心瞥眼望着身边的王太妃。 王太妃瞅着外头高旋的乌鸦,慢慢收回眼,“几只乌鸦,无需大惊小怪,这该庆贺的也已经庆贺过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 众人离开了寿康宫。 “皇后娘娘,您说,这是不是不吉之兆啊。”张若忍不住问道。 江素莫面色淡定,缓声:“虽有那样的传言,但许也只是传言,别想太多了。” “皇后娘娘,恕嫔妾多嘴,”任子月开口,“这虽说是传言,可大家伙都是这么说的,难不保不是真的,而且……这些日子确实有不少怪异的事,您想想,前些日子,明明大夏日的,竟漫天飞雪,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月美人的话,有几分道理,对了,本夫人记得,漫天飞雪那日,还是姜夫人的生辰对吧?姜夫人?” 姜舞小脸上挂着些情绪,轻淡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皇后娘娘,嫔妾宫中有些事,先告退。”姜舞朝江素莫欠礼后,才快步离开。 看着姜舞渐远的身影,张若哼声。 入夜。云容珏来了灵舞殿。 听宫人说小姑娘一整日情绪都很低沉。 “今日在寿康宫发生的事,朕且都听说了,妹妹可还是惦记着这事。”云容珏伸手,将小姑娘环抱在怀中,轻声。 姜舞未语。 许久后才缓缓开口,“皇上相信那传言吗?”她问道。 云容珏轻笑,摇摇头,“谈不上信还或不信,朕未见过,不过这事,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今日许是凑巧。” 姜舞小手不自觉攥着男人的袖口。 云容珏捧起她的小脸,“妹妹别想太多了,嗯?” 姜舞轻颤羽睫,终是点头。 那日后又过了几日,众人皆以为会有什么不详之事发生,然并没有。 众人绷着的情绪也慢慢落了下来,不再纠结议论着乌鸦之事。 ———— 行宫那边,屡传来话,姜雨鄢想见姜舞,但都被云容珏给拦下了,云容珏不愿姜舞再去见姜雨鄢。 然,一次凑巧,姜舞是听见了传话。 “妹妹要去见她?” 姜舞未语。 “依朕看,妹妹无需再见她了,上一次该说的,要说的,你们姐妹且都已经说了,再去,妹妹也只是徒增不必要的烦心。”云容珏沉声说道。 姜舞垂着眼,许久未语。 许久后,她才缓抬起头,望着云容珏。 姜舞到底是去见姜雨鄢了。 她到底是没有办法置她于不顾。 云容珏虽同意姜舞去见姜雨鄢,但顾及着她的安危,是只准她在窗外和姜雨鄢交谈。 姜雨鄢看见姜舞,很是着急,但顾及着旁边的侍卫,只能压低着声,“小舞,姐姐先前让你帮的忙,人呢?他……” 姜雨鄢始终惦记挂着冯治。 想起冯治那日时的嘴脸,姜舞眉头紧蹙,“姐姐,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又何必还记挂着他。”她压低声说道。 “小舞你说什么呢,你……你到底见到他没有?他好不好?” 姜舞轻点头,“他很好,姐姐放心就是。” 姜雨鄢一听,脸色展开一抹宽慰,还好…… 他还好。 她和冯治,虽是半路感情,起初许只是深宫寂寞所致,但后来,彼此相依相伴,她对冯治的感情也随着日子越渐深,她所做的那一切,除了是为了沛儿和她自己,还有很大部分原因是为了冯治。 “那他……什么时候能来看看我,我很想见他。”姜雨鄢说道。 “姐姐,这里,不是他随便可以进来的。”姜舞说道。 姜雨鄢脸上是一抹着急,“可,可是姐姐想见他!小舞,你帮帮姐姐,想办法让姐姐和他见一面好不好?!他扮成侍卫,内官,都是可以的!” 姜雨鄢苦苦哀求,“小舞,姐姐知道……知道先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姐姐是为你好,而且……你难道忘了吗,从前在南姜的时候,姐姐是如何不顾父皇母妃的责骂帮你的吗?你就帮姐姐一次好不好。” 南姜…… 姜舞呼吸一重。 她望着眼泪都急掉下来的姜雨鄢,难以拒绝。她只好答应试一试。 “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姜雨鄢双手交握着。 姜舞转头看着,心里一阵泛酸。 从行宫离开后,姜舞的情绪就一直难定下来,她试找了冯治,但都没看见他的人,宫里侍卫众多,在不知道他的负责宫内哪一块地方要找到人,是不容易的。 她交代南芙留意着。 好不容易,才有了冯治的消息。 姜舞寻了个机会,和冯治搭上话。 上次冯治的嘴脸是令她生厌的,今儿若不是因为雨鄢姐姐的再三恳求,她也不会再来找冯治。 “不管怎么说,姐姐从前还是太妃的时候,是帮了你许多,论请伦理,你都应该心怀感激。”姜舞说道。 冯治一脸为难,说道:“夫人说的是,微臣对太妃娘娘,一直是抱着感激之心的,微臣也很想去看望太妃的。” 姜舞看着冯治,他不似上次那般说话。 就在姜舞以为他转了性,想通了时,冯治忽然转话,“但夫人应该知道,如今太妃娘娘说好听点,是长居行宫,其实就是被皇上幽禁了,如今太妃说难听点,就是囚犯。” “微臣和太妃之间的事,是不能见光的,这,您让微臣如何去见太妃?若让皇上知晓了,可是杀头大罪的!” 姜舞蹙眉,“你可扮成侍卫,或者送食内官。” 冯治连忙摇头,“这可不行,夫人恕罪,微臣无这个胆子。” “你是没有胆子,还是根本不愿去看姐姐?!”姜舞生气。 “夫人,微臣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如今太妃娘娘已成了阶下囚,微臣也实在不好再和太妃多有牵扯,太妃原本就是南姜囚奴,是无所谓,但微臣家中可还有父母弟妹要照看,微臣断不能因为一阶下囚,断送了自己的前程,您说是不是?” 冯治一口一个阶下囚,根本是在嘲讽姜雨鄢。他对姜雨鄢的一字一句,都是侮辱,毫无半点感情。 姜舞呼吸泛重,“狼心狗肺!” “太妃娘娘若无别的事,微臣先行告退了。”冯治朝姜舞揖礼后,转身离开。 冯治的一番嘴脸,令姜舞生厌气坏。 “小舞,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这么生气?”南芙给她倒上一杯清茶。 姜舞小手托着腮,什么也没说,只一口口喝着茶,独自生着闷气。 气生完后,她想起姜雨鄢,又是一阵心酸。 若是她知道她心念喜欢的人如今是这副拜高踩低的嘴脸,该有多绝望伤心啊。 “小舞,吃点白糖糕吧,小厨房刚做出来的,”南芙端上糕点,看姜舞一脸不高兴,继而道,“有件事小舞知道了一定欢喜的。” 姜舞情绪牵回,顺手捻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她望着南芙,“什么事?” 南芙给她续满茶水,“听说,舒王妃有身孕了。” 姜舞一怔,片刻后反应过来,“真的?宝琪又有身孕了?” 南芙见姜舞脸上重挂笑容,点头,“是啊,奴婢也是刚听说的,听说皇上赏了不少东西给舒王,以示庆贺。” “那这两日找个时间,我要出宫去看看宝琪。” …… 两日后,姜舞择选了些东西,带出宫,去了舒王府。 舒王府上下,为着赫宝琪有孕一事,到处都充盈着喜悦的气氛。 赫宝琪更是满面的红润和遮掩不住的欢喜。 “恭喜你了宝琪。” 赫宝琪低眉低眼一笑,“我也挺意外的,这孩子,就来了。” “来了就好,你不是一直想再和舒王殿下有个孩子吗,这是心愿达成呀。”姜舞笑着。 赫宝琪轻颔首。 她和云凰之间虽一有泽儿,但当时孕生泽儿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如现在这般融洽恩爱。 她想再和云凰有个孩子,有个承载饱含他们之间爱的孩子。 “小舞,被查出有孕时,王爷高兴的样子,是我从没见过的,从前怀泽儿的时候,王爷……” 姜舞轻抚上赫宝琪的手,安声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了,如今王爷对你是喜欢的紧,你们的孩子,王爷自然是欢喜自胜的。” 赫宝琪笑着,忍不住轻抚上还平坦的小腹,“这孩子,是我和王爷的期待,我定要安稳将他生下。” “一定会的。” “只是,不知道怎的,先前怀泽儿的时候,虽有闹吐,但也没闹的这么厉害。”赫宝琪说道。 “有找大夫看看吗?”姜舞关心道。 “回夫人,已经找过了,大夫说,女子怀孕每次反应都不一定相同,说王妃许是母体虚弱,要好好养着。”丫鬟回道。 姜舞了然,点点头。 赫宝琪曾为云凰挨过一剑,那一剑颇深,想来是有些后症遗留的。 姜舞陪着赫宝琪聊了大约半个时辰,也怕赫宝琪太累,便没再多留,离开了王府。 “小舞是还担心王妃吗?”南芙见姜舞脸色微沉,问道。 姜舞抿唇,“是有些担心,看见宝琪又有了身孕,也想着我这……一直都没反应。”她忍不住道。 上次小产后,她一直不曾再有孕。 “有皇上的恩宠,小舞你有孕是早晚的事,别太着急了,总会有的。”南芙安慰道。 姜舞无奈一笑,点头。 希望吧。 两人回到皇宫在经过正门时,和一列侍卫队伍擦身而过。 领头侍卫揖礼后,领着队伍离开。 在队伍散去后,冯治离开。正巧遇见一人。 第223章 异常 行宫。 宫人们日日如常,将饭菜送进去。 姜雨鄢日日等着,盼着,能见冯治一面。 可姜舞离开这么些日子了,她都不曾看见冯治。 是他不愿来见她吗?还是……还是小舞没去找他? 姜雨鄢如此想着。 “不会的……小舞既然答应了我,就不会骗我的。”姜雨鄢呢喃自语着。 可若小舞和他说了,他又怎么会不来? 她出事,被囚于这行宫之中,他定也是着急万分的。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门口传来动静,她下意识抬了抬眼,朝门口望去。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外头的光,顺着缝隙倾泄而进,她看见踏进来的脚步,慢挪开眼。 “太妃娘娘,用膳了。” “放那儿吧。”姜雨鄢淡淡声。 “今儿的膳食都是娘娘喜欢的,娘娘用些吧。” 姜雨鄢蹙眉抬眼,看见来人的刹那微微一愣。 **** 雷声阵阵,乌云密布,似有雨点要落下。 姜舞看了眼外头,“这雷声好一阵了,雨还没下下来,一会儿怕是要有场大雨了。” “是啊,要好大一场雨了,我让他们将院子里那些珍贵的花都搬进屋了,免得淋坏了。” 两人正说着时,就有豆大的雨点往下掉落,“夫人,夫人。” 内官急急忙忙跑进来,一脸的惊慌,扑通一下跪到姜舞脚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有什么事要你这样急色。”南芙说道。 内官抬头看着姜舞,神情异样,“夫人,姜太妃……姜太妃她……” 姜舞一听,面露担心,“姐姐怎么了?” “姜太妃她……她亡故了!” 刹那间,外头一记响雷落下,密布的雨点哗哗落下。姜舞杏眸圆瞪,瞳眸被震惊,无措填满,“你……你说什么……姐姐……姐姐不会的,你是不是听错了。” “是真的,行宫那边刚传来的消息,姜太妃投缳自尽了。” 投缳…… 自尽…… 姜舞身体一阵虚晃,南芙连忙扶住她,“小舞,你别着急,当心身体啊。” 姜舞此刻大脑如被千金重锤搅和着,她起身,径直朝殿外去。 南芙连忙拿着伞追上,“小舞,这外头还下着大雨呢,你要去哪儿啊。” “我不相信,我要去行宫,我要去看姐姐。” 姐姐怎会投缳自尽了,她不相信,也无法相信! 瓢泼大雨倾盆而落,洗涮着偌大的皇城。姜舞跌撞着跑走在宫道上,小脸上混合着雨水和眼泪。 “姜舞。” 忽然,面前一高大身躯挡住,她直挺挺撞上,一抬眼,望看见那熟悉的面容。 “珏哥哥……”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略显狼狈的模样,又心疼又恼怒,朝旁人斥声,“怎么照顾你家主子的,这么大的雨,若淋坏了她,朕要你们好看。” “皇上恕罪。” “珏哥哥,小舞要去行宫,要去见姐姐,姐姐没有事对不对?!”她仍抱着那一线希望,希望是底下的人听岔了话。 云容珏俊容敛着一抹复杂,沉声开口,“咱们先回宫。” 云容珏的躲闪躲避,让她看出端倪,也无形中是在告诉她,这是事实。 “不会的……”她呢喃着,“姐姐不会有事的!”她伸手将云容珏推开,朝皇宫大门走去。 云容珏一蹙眉,迈步跟上,“妹妹听话!” “不要,我要见姐姐,珏哥哥,你让我见见姐姐好不好!” 姜舞哭喊求着,在这瓢泼大雨下,云容珏不忍和她僵持着。 行宫。仵作和太医都在。见云容珏过来,众人行礼。 姜舞一眼望去,房梁高处还悬挂着白绫,姜雨鄢已被放下。 “雨鄢姐姐。” 姜雨鄢脸色青白,已无一点生命迹象。 姜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痛哭。 云容珏看着小姑娘如此心痛伤怀,剑眉间划过一抹不忍,他转过眼,看向仵作和太医,“查的情况如何了?” “回皇上,方才太医已经检查过太妃娘娘所用的膳食,是无毒的,微臣检查过娘娘脖颈间的淤伤,确实是白绫所致,娘娘是投缳自尽,无虞。” 云容珏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姜舞伏在姜雨鄢身边哭泣许久,哭到最后甚有些喘不上气。云容珏在她身边蹲下,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抚着。 “朕会令人好好安葬她的,准允她以太妃的名头,入葬于陵寝,一切规制,都按太妃规制操办。” 姜舞是哭晕过去后被云容珏抱回灵舞殿的。 待太医来给姜舞看过,开了药后,他叮嘱好南芙后,才离开了灵舞殿。 姜雨鄢骤然崩逝,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姜雨鄢本是戴罪之身,按照规制,是可不予任何名分的,但云容珏念及姜舞和云沛,还是下令给足了姜雨鄢哀荣。 “这雨后的晴天果然是不一样啊,这一切都仿佛焕然一新似得。” “是啊,所以大雨虽惹人烦闷,但也有它好的地方。” 张若敛笑,“今儿这大雨是真够大的,皇后娘娘应知道了那行宫里姜太妃投缳自尽的事了吧?” 江素莫轻叹一声,“知道了,也是可惜,那姜太妃年纪也不算大,谁曾想,这么想不开,居然,自尽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她可是意图谋反的,皇上若不是看在姜舞的面子上,怕是早就处死她了。” 江素莫眼神温和,“怎么说,也是一条性命啊,说起来,这姜太妃是姜妹妹的同父的姐妹,两人关系一直交好,眼下姜太妃骤然逝世,姜妹妹只怕是要伤心坏了。” “可不是,嫔妾听说,姜夫人一得知这消息哭闹的厉害,后来昏晕了过去,眼下还不知道醒没醒呢。” “也是可怜,听说,皇上给姜太妃是也按照太妃的规制下葬的?”江素莫问道。 “可不是,”张若白眼,“要嫔妾说,皇上就是太善心了,那姜雨鄢意图谋反,可是罪人,皇上没处死她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如今她自尽而亡皇上竟还保全她死后的哀荣,准允以太妃名号,入葬陵寝。” 江素莫无奈一笑,“皇上许是顾及着姜妹妹,”她抬眼望向殿外,“这天也晴了,咱们去看看姜妹妹吧,也好劝劝她。” 灵舞殿。 一刻钟前姜舞才醒来,整个人尚且还陷落在哀伤中,难以出来,明眸一圈红肿的厉害。 “小舞,皇后娘娘和张夫人来了……”南芙犹豫开口。 姜舞没什么反应,不一会儿,江素莫和张若两人走了进来。 “瞧妹妹憔悴的样子,妹妹要当心身体啊。”张若捏着嗓子,挪着步走到姜舞面前,江素莫随之跟着。 姜舞小脸苍白,眼睛泛红,脸蛋上没有任何情绪,即便是看见江素莫她们,也没什么反应。 江素莫轻叹一声,宽慰道:“妹妹,姜太妃的事,本宫且也听说了,事出突然,你要节哀,莫要伤心过度了。” “皇后娘娘说的是啊,”张若接话,“这斯人已逝妹妹还是想开些的好。” 姜舞没有半点反应,张若朝身边宫女示意一眼,“本宫带了些上好山参过来,给妹妹好好补养身子。” 南芙颔首,接过宫女手中的山参盒。 “妹妹莫要太伤心了,说来也是,那姜太妃也不知怎么想的,做出谋反这样的事,皇上当时没即刻杀了她,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张若自顾自的说着,“虽夺了她太妃封号,但还让她住在皇宫外的行宫,更是无上的恩典了,她且就这么好好过就算了,眼下竟还自杀了。” 江素莫轻咳一声,示意了张若一眼。 张若撇唇,看了一眼姜舞。姜舞小脸上虽还是如刚才,但眼中明显眼泪攒多了起来。 张若连忙道:“妹妹见谅,姐姐我也是心直口快的,姐姐知道妹妹和姜太妃姐妹情深,如今她骤然离去,妹妹定是伤心难过的,姐姐也是不想妹妹你多伤心啊。” 张若看似安慰的话,实际上却是一字一句,都是如刀子一般,往姜舞心上扎。 “皇后娘娘,张夫人,我们家主儿到了该喝药的时候了,太医说,主儿需要静养。”南芙端来汤药碗,说道。 南芙话语恭顺,但江素莫和张若不是傻的,听得出这话里的意味。 “本夫人和皇后娘娘好心来看你们家主儿,你这是要赶本夫人和皇后娘娘离开?”张若性子急,话也脱口而出。 南芙欠身,“奴婢不敢,只是太医确实是这么说过的,皇上也交代过的,奴婢也是怕若夫人没有静养好,皇上怪罪下来,这罪,承担不起。” 江素莫眼珠转了转,在张若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伸手拦住她。 “也好,姜夫人要好好静养,本宫惦念着,眼下也算看过了,你好好照顾夫人。”江素莫叮嘱交代着南芙。 南芙颔首,“奴婢会的,奴婢恭送皇后娘娘,张夫人。” 江素莫和张若离开后,南芙松了口气。她端药到姜舞身边,“小舞,喝药了。” 姜舞没什么情绪,也没拒绝,任由南芙一勺勺喂着。 云容珏处理完事情后,便来了灵舞殿,夜晚亦是宿在灵舞殿陪着姜舞。 姜舞情绪一直很低落,难从姜雨鄢已逝世的情绪中走出来。 “珏哥哥,雨鄢姐姐,下葬是什么时候?”她轻启声问道。 云容珏紧握着她的小手,缓缓道之。 三天后…… “我可以再去看看姐姐吗?在她下葬之前。” 云容珏下意识要拒绝,但对上小姑娘灼灼饱含眼泪的双眸时,心尖一软,拒绝的话也落了下去。 “好。” 姜舞是在姜雨鄢下葬前一天,去见了她。 人走茶凉,已经是什么也不剩了。 姜舞看着姜雨鄢,她难以想象她是从何有了那样大的决心要离开。 看了姜雨鄢后,姜舞又去了趟行宫。 行宫里姜雨鄢曾住的地方,已是空空荡荡。但一切仍然保持着之前的样子,就连房梁上的白绫,都还未落下来。 这几日,云容珏是有派人调查姜雨鄢是否确为投缳自尽,所以这些,尚未来及撤下。 那白绫落在房梁之上,姜舞望着,眉心紧蹙。 投缳自尽,是极痛苦绵长的事,人若要寻死,多也是会选择最快,最利索的办法。 她尤记得,雨鄢姐姐和她说过,是最怕疼的,谈起那些寻死之人,她说过,若换做是她,定会选择利落的死法,而非投缳,割腕这样绵长痛苦的死法。 可如今,雨鄢姐姐却偏选了她最不愿的死法。 姜舞鼻间泛酸。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 姜舞想起雨鄢姐姐交代给她的事,雨鄢姐姐最想见的便是冯治,可是……她没能给她将冯治带来。 难道是因为冯治吗? “姐姐,若是因为那个男人,太不值了。”她呢喃着。 冯治对雨鄢姐姐,只是利用,没有感情。 姜舞走到床边坐下,蓦地,看见床头的一方东西。 她拿过一看。 是雨鄢姐姐缝制到一半的小孩衣裳。 这是给云沛的。 姜舞看着,越看,眉头越蹙而起,一抹疑惑,存于心中。 入夜,云容珏如常来了灵舞殿。 “明日太妃下葬,朕担心你看着心里难受,所以明日妹妹且还是留在灵舞殿吧。”云容珏说道。 姜舞急急握住云容珏的手,“珏哥哥,雨鄢姐姐下葬,能晚些吗?” 云容珏一愣,对上姜舞双眸。 ……… 翌日。本该是姜雨鄢下葬的时间,但云容珏一旨令下,延缓了姜雨鄢下葬的时间,但究其原因,却并未有所解释,令众人诧异,亦摸不着头脑。 姜舞得将云容珏允许,每日可有一段时间出宫去行宫查看。 姜舞在姜雨鄢住的房间,来回检查许久,并没发现特别的反常异常。 可雨鄢姐姐的死,一定不是自尽那么简单,这是她很肯定的。 就在姜舞想的出神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本能转过身,看见走进来的人,微诧,“萧大人?” “萧大人怎么来了?”她问道。 萧七瑾环看四周,“萧某也是好奇,便来看看,夫人察觉姜太妃之死事有蹊跷,可有查到些什么?”他问。 姜舞有些失落,摇摇头,“没有。” “众人都道姜太妃是投缳自尽,说来,姜太妃也有情由做出自尽之举,不知夫人,是以何认为太妃娘娘非自尽?”他问。 姜舞径直走到床榻边,拿起那一方圆筐,“这个。” 萧七瑾接过,细看一眼,微扬眉,“这是女子缝制绣的东西,可有什么异样?” “这是姐姐缝制绣的小衣裳,定是给沛儿的,萧大人看,这衣裳其实就差一点就要绣好了,沛儿于姐姐来说,是心头肉,她为沛儿亲手缝制衣裳,断没有不做完的道理,即便是要自尽,这衣裳只差一点,姐姐应也会绣完,才离开,而不是落下这一点。”姜舞说道。 萧七瑾听着,而后点头,“夫人说的在理,确实,没有理由。” 自尽之人,往往在临死前,会将一切事做完做好,尤其是像姜雨鄢这般,有孩子,且爱子心切之人,更不应是这般虎头蛇尾。 姜舞轻叹气,在房中四处走着,看着,“若姐姐不是自尽,那便是遭人毒手,既有人做事,必然会有蛛丝马迹展露。” “听闻太妃娘娘是在用膳后过的身,来送膳的人可有查问一番?”萧七瑾问道。 姜舞点头,“查过了,来送膳食的就是平常来送的小路子,没什么异样。”姜舞话刚落,一低头,蓦地,看见在布帘处,隐着一块东西。 她连忙掀起布帘,捡起一块极小的碎布。 “是有什么吗?”萧七瑾见姜舞蹲下,走过来问道。 姜舞下意识将碎布收起,轻笑摇头,“没什么。” “今日也差不多了,明日再来吧。”姜舞看眼外头时辰,说道。 萧七瑾颔首,两人离开了行宫。 姜舞攒着从行宫房间捡到的碎布,眉眼间被深惑填满。 这碎布,呈墨黑色,但行宫房间,从布帘到床褥等,没有哪儿个是这样的颜色的。雨鄢姐姐被幽禁,穿着的衣裳虽不如从前,但也都是亮色的,没有这样的墨黑色。 这样颜色的碎布,会是哪儿来的? 姜舞心中涌起猜疑。 姜舞拿着碎布,令南芙悄悄查了一查。 那碎布,是宫里内官衣裳所用的衣料。 宫里内官,宫女,侍卫的衣裳都是由内务府派发,尤其是内官和侍卫,所用衣料,皆是一样。 若是内官,那便是常来往行宫,负责行宫事务的内官了。而内官,平日进出行宫,多是送膳送物,若只是送膳送物,怎会落下这一小块衣料。 且这衣料边角,似是被扯下来的。 “那日出入行宫的内官,都可有查出来?”姜舞问南芙。 南芙颔首,“那日出入行宫的内官是有小叶子,小路子,小全子。” “小叶子是负责送早膳过去的,小路子和小全子是在之后才进去的。”南芙说道。 “姐姐是在午膳后才过身的,小叶子应不是,”姜舞道,“那便是小路子,小全子了。” “午膳是小路子送的,小全子是发现太妃娘娘过身的人,那……就是小路子了?”南芙惊呼。 第224章 不能白便宜了他 姜舞听着南芙的话,慢慢摇头,“也不能肯定,小路子虽是送膳进去,但,小全子也是之后进去的,他虽是发现姐姐过身的,但也有可能是他做了以后,才故意以发现为名。” 南芙小脸微皱,“那就是两个都有嫌疑咯?” “这两个人先好好查查。” “好。” 南芙退出大殿,姜舞望着手中碎布想着。 眼下小路子和小全子是最有嫌疑的,但是……他们两人和雨鄢姐姐又有什么仇恨?以至于要做这样的事? 近戌时,云容珏来了灵舞殿,姜舞一人坐在桌前小手撑着额,目光落在一出,似出神在想着什么。 云容珏靠近。 “妹妹还在想姜太妃的事。”他在她身边坐下。她才回过神来。 她的情绪一向不容易瞒过他。 “妹妹可有查到什么?”他问。 姜舞小脸有些失落,摇摇头,“没有。” “这事朕可交给刑部去查办。”云容珏说道。 姜舞摇摇头,“不用,珏哥哥,这事,小舞想自己办,可以吗?” 云容珏沉默片刻,终是点头答应下。 …… 姜舞让人查下去,小全子倒是将那日的行踪交代清楚,没有半点含糊,而小路子,在宫中却是没了痕迹。 听南芙说,底下的人说小路子告假回了老家。 这个时候小路子突然告假回老家,自有不妥。 “夫人。” “小辛子,可有追查到小路子的下落?”姜舞见小辛子回来急急问道。如今最关键的人便是小路子了。 小辛子颔首,将追查到的事一一道之。 姜舞脸色倏然覆上一抹凝重,“那人呢?可救下了?” “夫人放心,人奴才已经救下,现已无大碍了。” “要好好看着,我要去问问他。” “是,夫人放心。” 小辛子做事周全妥当,将小路子安置妥当,待姜舞过去。 姜舞去见小路子时,小路子是一脸的惊慌,姜舞未和他多周旋话语,开门见山,问出心中所惑。 “太妃之死,到底是否是你做的,又或者,是什么人指使你做的。” 小路子惊慌,连连摇头,“夫人明鉴,奴才……奴才断没有害死太妃啊。” 姜舞看着小路子惊慌的模样,他这样子,倒不像是装的。“你没有害太妃,那是和什么人勾结了?”她又问道。 小路子还是摇头,“没有,奴才没有。” “你若没有,为何要急急告假回家,难道不是心虚?” 小路子咽了咽口水,“奴才……奴才是害怕,太妃骤然过身,夫人您又在调查这件事,奴才虽没做什么,但……但那日有出入行宫,奴才这……这也是害怕所以才想先回家的,但奴才万万没有杀害太妃啊。” “那你又如何解释这次的事,若非替人做事,怎会招来他人要灭口之灾。”姜舞说道。 “奴才……奴才也不知啊……” “你这孙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夫人心慈,你可莫要蹬鼻子上脸,还要咱们用刑你才肯说是吗?”小辛子威慑道。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夫人开恩,夫人开恩啊。”小路子朝姜舞拼命磕头。 “你且告诉我实话,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说出来。”姜舞道。 小路子哽咽,颤着声,将那日发生的事道出。 姜舞闻听着,眉头微蹙。 “那人样貌你可见清了?” 小路子摇头,“当时奴才闹着肚子,着急的很,那人也是穿着内官衣裳的,但他低着头,高帽遮着,奴才没看清那人的样貌。” 没看清样貌,又非记档中来往的内官,这条线索要顺循查下,便没那么容易了。 “但是夫人,奴才听那人说话的声儿,他虽有刻意压低,但奴才能感觉出来,他不是真正的内官。” “不是真正的内官……”姜舞呢喃着。 宫里内官,都非健全男儿,若不是内官,在这宫里,除了地位尊贵的王爷,大臣,皇子等,便是……侍卫了。 侍卫…… 蓦地,姜舞眼前划过一人面容。 她身体一颤。 小辛子急忙扶住她,“夫人您没事吧?” 姜舞咽了咽口水,摇头,“没事。”她转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小辛子,“好好看着他,不能让他出什么意外差池。” “是。”小辛子应声。 “小路子,眼下情况你也看见了,你在这好好呆着或许还能相安无事,但若擅自出去,只怕性命保不保得住,是一回事。” “夫人救救奴才,奴才真没害过太妃。” “你若没做过,这件事自然怪不到你头上,你也只有保住自己性命,才能以证清白,否则,一旦你出事,这事,怕是全要落你身上了。” 小路子咽唇颔首。 姜舞离开后,心绪一直不宁。 小路子的话,和她的猜测,交叠在脑海中盘旋。 “姜夫人。” 姜舞想的正出神,听见一声,她回过神来,看见站在面前的萧七瑾,“萧大人。” “夫人脸色不太好。” 姜舞扯唇轻笑,“许是夜里未安寝好。” 萧七瑾也是一笑,姜舞这说辞他自是不信的,但他也没拆破。 “夫人,方才微臣去了趟凉入馆,查看了一番,倒是查到些东西,或许对夫人查案有所助益。”萧七瑾说道。 姜舞平淡的双眸顿染上一抹光亮。 萧七瑾缓悠道之,姜舞听闻着。 “萧大人的意思是……” “若太妃是为人所害,人在要被杀害时,定是恐惧,也会极力反抗的,在姜太妃的双手的位置,有挣扎的痕迹,但只有两处,不多。” “若太妃是被人勒死,从被勒,到死亡,这个过程,求生的本能会令太妃挣扎多次,必然这痕迹也会很多,然现在却只有两处,便没了。” “微臣大胆猜想,这两处痕迹,是太妃一开始被控制住时,落下的,而后来……这凶手身份或许不太一般,又或者说,太妃有可能是认识的,所以才会放弃了挣扎。”萧七瑾说道。 姜舞呼吸微重。 “萧大人,谢谢你的帮忙,我会好好参考你说的这些的。”她说完,匆匆离开。 姜舞回到灵舞殿后,一直心绪不宁。 小路子的话,还有萧七瑾告诉她的那些,似乎都在告诉着她,凶手可能是……那个人。 若真的是那个人…… 是他杀害了姐姐。 “雨鄢姐姐……” 若真是他,雨鄢姐姐在看见他的时候,该是有多绝望痛苦。 若真是他,她查下去,势必众人会知道,到时候,他和姐姐之间的事,还能隐瞒住吗?若是瞒不住,姐姐岂不是要在死后还不得安宁。 这夜,姜舞无眠。 姜舞难抉择。姜雨鄢的尸身也经不起长时间的耗等。 两日后,宫里闹气一阵阴邪之说,有不少宫人和侍卫说是遇见了鬼魂。 且这鬼魂常出没于慕烟宫附近。 慕烟宫是姜雨鄢生前住的地方,宫中人人尽知。 眼下慕烟宫突闹起了鬼混,众人自然猜测是和姜雨鄢有关。先前更有姜雨鄢是被害而死的传闻传出,就更令宫中人心惶惶,令人觉得是姜雨鄢死后不甘,找了回来。 也因为此,宫人经过慕烟宫都是绕着走,没人敢靠近宫殿大门。 夜深,皇城趋于平静安和,偶有几声蝉鸣叫声,树叶刮过之声。 慕烟宫无人居住,也无人在,空寥寂静。 “你别怪我,别怪我!我不想这么做的!你别来找我。”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你早点离开,下辈子投个好点的胎。” “我会给你多烧些纸钱的,你快走快走。” 忽然!身后一阵凉风袭过。 男人猛然转身,看见漂浮在半空中的东西,眼睛倏然睁大,“什……什么东西!” “冯治……冯侍卫……你害的我好惨啊。” 冯治平日虽嚣张似什么也不怕,但这神鬼一事,还是敬畏害怕,尤其是做了亏心事后。 “你……你是什么东西,走开!走开!” “你害的我好惨,你不记得了吗?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 “你走开,走啊!我不想的!你别来找我,我……我会给你多烧点纸钱,让你在下头过的安稳舒心的,你快走啊!” 就在这时,忽然。 周遭亮了起来。 冯治眼睛下意识眯起,再睁开时,方才的鬼影已然消失不见,而面前的站着好几人,云容珏和姜舞两人站在中间,定望着他。 冯治愣住,“皇……皇上。” “冯治,果然是你,是你杀害了雨鄢姐姐!”姜舞气愤道。 云容珏面色沉淡,“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冯治扑通一声跪下,嘴巴颤抖着,却是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方才他的不打自招,已经全说出来了。 “皇上……微臣,微臣……” “杀害先太妃,你胆子够大!说,为何要杀害姜太妃。”云容珏问道。 冯治喉间微哽,他刚要张唇说什么,姜舞慢慢朝他面前走去,“冯侍卫,你曾是慕烟宫的侍卫,姐姐对待底下人,一向宽恩,你却要加害于她……” 姜舞背对着云容珏,在走到冯治面前时,袖口中有一东西,隐晃出,令冯治看见,她压着声,“这东西,你该认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冯治眼睛倏然睁大,瞪着姜舞。 姜舞眼睫轻颤,收起情绪,走回云容珏身边。 “说,你和姜太妃究竟有何怨仇,要这般狠毒杀害她。”云容珏问。 冯治呼吸沉重,看了姜舞一眼后,缓声,“是……是姜太妃,有一次微臣当差不慎,太妃责骂责罚了微臣,所以……” “所以你就因为这事,要杀害姜太妃?” “是……” 云容珏睨着眼,“无人指使?” “皇上。” 这时,一道声音插过,姜舞和云容珏转眼望去。 就看见张若挪着步走了过来。 “张夫人怎么过来了。”云容珏并不愿看见张若。 张若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冯治,然后娇着声和云容珏说道:“皇上,嫔妾是听闻慕烟宫这边闹了事,得知皇上在,便赶了过来。” “怎么,这是怎么回事呀?”张若问之。 云容珏淡声:“他已经承认了是他杀害了姜太妃。” 张若眼珠子一转,朝冯治斥声:“你这侍卫好大的胆子,这姜太妃位份尊贵,先前虽犯了谋逆大罪被皇上幽禁行宫,但皇上且还没要处置太妃,你个小小侍卫竟这般大胆做出这样的事,当真是连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都不顾了。” 姜舞听着张若的话眉心紧蹙。 张若这话虽是在斥责冯治,但更是不忘借机羞辱姜雨鄢。 冯治低着眼,余光落上,如今的他,被双双逼到死胡同! “说吧,这事是你一人所为?有无人指使帮凶?”云容珏问。 姜舞和张若两人都定看着冯治,只是两人眼中的神情情绪,是截然不同。 冯治沉默片刻后,一咬牙,“无人指使,这事,是我一人所为。” 云容珏轻叹口气,唤来人,“押下去,关进大牢,待朕处置。” 冯治被押下去,姜舞转眼,目光扫到张若骤松一口气的脸上。 “今夜闹了这么半天,累了,回宫。”云容珏边说,顺手牵起姜舞的小手,两人离开。 张若看着两人亲昵牵手离开的样子,不高兴撇了撇嘴,“走吧,咱们也回宫。” 冯治的认罪,是在姜舞意料之中的,从她对他怀疑开始,这结果她就料想到了,只是…… 虽有心理准备,但真听到冯治承认的时候,她心里的怒气,难过,还是控制不住溢出来。 云容珏搂着小姑娘,他能感觉到她此刻的情绪,“如今事情水落石出,妹妹也安心了,其他的,既已过去,莫要想太多,伤心伤神了。”他安慰着。 姜舞窝靠在云容珏怀里,轻声呢喃,“珏哥哥,小舞知道,雨鄢姐姐做了不该做的事。” “但从前在南姜王宫时,是雨鄢姐姐一直陪着小舞的,小舞有事,有难,也都是雨鄢姐姐帮小舞周全解围……” 云容珏安静听着小姑娘的话。 他知道她一直都是内心极柔软的,对姜雨鄢的那份亲情,更是占据了她的内心。 他轻抚她长顺的青丝,薄唇落下,“朕知道,明日朕会下旨赐死冯治,也算给姜太妃一个交代,不令她枉死。” 姜舞闭眼,轻点头。 ………… 云容珏赐死冯治的旨意翌日一早便下,毒酒一杯,酉时行刑。 “小舞,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南芙陪着姜舞,不解问道。 姜舞未言,南芙瞅着,这越走,是越要到大牢了。 “小舞,这再往前走就是大牢了,你可不能去的。”南芙连忙拉住劝道。 “他害死了姐姐,有些事,我还想问清楚。”姜舞说道。 南芙蹙眉,“可那大牢是最不干净的,小舞,还是……算了吧。” 姜舞摇摇头,还是朝大牢去了。 大牢看守的侍卫看见姜舞,是吓了一跳,和南芙一般,劝着姜舞。 然姜舞执意要进,侍卫也不好过多阻拦。 侍卫一路给她端着烛火,走进里头。 “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他说几句话。” “小舞。” 南芙担心。 姜舞温笑,“没事的,隔着一道牢门,他做不了什么。” 姜舞执意,南芙只好和侍卫一起暂时离开。 冯治穿着囚服,已是一脸狼狈,再无往日的神气。 “姜夫人,姜夫人好谋算,将微臣算计的一清二楚。”冯治呲笑道。 姜舞神情淡淡,“你若什么也没做,我算计不了你,任何人都算计不了你。” “呵……” “冯治姐姐之前对你掏心掏肺,待你不薄,你何以这般狠辣,要了她的命。”姜舞压着心里的情绪,问道。 雨鄢姐姐出事,冯治为了前程撇清关系,她虽觉不齿厌恶,但也能理解,不是人人都惦念着情这个字。可冯治撇清关系倒也罢了,何以要这般狠毒。 冯治笑出声来,“她对我是不薄,但在这后宫之中,彼此间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她对我好,不也是因为她的空虚寂寞。” “至于杀她……”冯治话语微顿,缓了缓后说道,“她活在世上就是对我最大的威胁,我怎知她什么时候会告发我。” “姐姐真心对你,她不会这么对你的。”姜舞生气道。 冯治笑,“不会?可不一定,我赌不起。” 姜舞呼吸一重,“所以,你就狠心杀了姐姐,你真是狼心狗肺,你杀了姐姐,姐姐临死前知道是你,所以才心甘情愿,连挣扎都不挣扎了。” “是啊,她蠢啊,那白绫紧紧锁着她脖颈,我不过在她耳边说了些好听的,她便心甘情愿了,她蠢,所以一点小事都做不成。”冯治愤恨说着。 若不是姜雨鄢蠢,做那些事前还记挂着姜舞,也不至于失策而行,导致他们一败涂地了。 姜舞小手紧紧攥着,对冯治的愤恨达到极点。 “你,死有余辜。” 她转身离开。 守在门口的侍卫和南芙见她出来,迎上前。 “时辰到了吧?”她问道。 侍卫瞅了眼,“马上了。” “去吧。”姜舞落下话。 侍卫颔首,端着云容珏赐下的药走了进去。 姜舞没有急着离开,驻足许久,身后听见冯治的喊叫声,痛苦呻口今声。 声音持续许久。 侍卫走出来。 “他死了?”她问道。 侍卫颔首,“犯人已用下药,这药是皇上亲赏的,用下后是要经过一番折磨才会过身,皇上说了,冯治杀害太妃,又惹夫人不快,应让他受些罪,不能白便宜了他。” 第225章 灵星 姜舞沉叹口气,点点头,“是不能白便宜了他。” 侍卫颔首,“说起来,这冯治虽命不久,但除了夫人,就连张夫人都来看过,他啊,也算值了。” “张夫人?”姜舞一怔,“张夫人来过?” “是啊,张夫人刚离开没多久,您就来了。” 张若…… “夫人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吗?”侍卫见姜舞脸色微变,担心问道。 姜舞缓过神,轻笑摇头,“没事。”说完,她朝大牢外走去。 南芙扶着姜舞,“小舞,其实咱们何必要来这一趟呢,那冯治反正是活不久了的。” “方才那侍卫说,张夫人也来了。”姜舞喃声。 “是啊,说来也奇怪,瞧着张夫人对这事也似很关心似的,昨夜皇后娘娘且都没去,倒是张夫人闻声赶去了,今儿也是,还来看这冯侍卫。”南芙说道。 姜舞细眉微敛,眼底划过一抹狐疑。 …… 姜雨鄢的事结束后,很快被下了葬,下葬当日,姜舞去了陵寝,在墓前和姜雨鄢说了许久的话。 “小舞,你别太难过了,如今事情尘埃落定,事情真相水落石出,太妃娘娘在天之灵一定也得以安慰了。”南芙安慰道。 姜舞擦拭去眼底的眼泪,轻颔首,“嗯。” 所幸事情水落石出,也算给了姐姐一个交代,不让她枉死。 两人回灵舞殿的路上,恰遇见张若。 张若睨看她一眼,“妹妹这是刚从陵寝园回来?” 姜舞神色清淡颔首,“是。” “人已去,妹妹还是想开点,莫要太伤心了,总归太妃这次亡逝的真相查明查清了,也算以慰了太妃娘娘在天之灵了。”张若说道。 姜舞抬眼,看着张若,她虽是说着安抚人的话,但姜舞知道,她并没有那么好心。 “听闻那日处置冯治,张夫人也去了大牢。”姜舞启声。 张若眼眸一闪,然后敛唇一笑,“是,本夫人是去了,妹妹或许知道,那冯治本夫人原见他有些能力,顺嘴提拔过他,不过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本夫人实在诧异,所以才忍不住去看看,也想知道,他这样自毁前程是怎么想的。” 姜舞垂眼,羽睫轻颤,“原来是这样,嫔妾还以为夫人和冯治是旧相识呢。” 张若唇角颤了颤,掩唇,“瞧妹妹说的,本夫人和他算什么旧相识呀,妹妹想多了。” 张若边说着,边抬眼看了看天,然后将话扯开后离开。 姜舞看着张若走远,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怎么了小舞?”见她心绪不宁,南芙关心问道。 姜舞缓缓神摇头,“没事。” 夜渐深,姜舞捧着圆竹篓,一针一线缝绣着小衣裳。 “妹妹这是给谁绣的?”云容珏看着,问道。 “这是小舞在姐姐房间发现的,是姐姐给沛儿绣的还未绣完的,沛儿是姐姐最在意的,我想帮姐姐缝绣完这一点。”她说道。 云容珏缱绻温柔望着她,他知道,她如今最惦念记挂的是什么,“妹妹放心,沛儿那边朕已经交代下去,会将他照顾周全,妹妹若想去看沛儿也随时可去,等沛儿再大些,应给予的爵位,俸赏,朕都不会少给他的,保他一世安稳。” 姜舞转眼,眼里卷起水光,“珏哥哥,谢谢。”她放下手中东西,伸手环搂住他的脖颈。 云容珏薄唇轻敛,宽厚大掌回搂住小姑娘。 ———— 正值夏季,南方多水。为着南方洪涝一事,云容珏日夜忧心操劳。 “皇后娘娘这是刚从养心殿出来呀。”张若朝江素莫欠身揖礼。 两人并肩走着,“这些日子,朝政繁忙,皇上忧心忧神,在朝事上本宫且帮不到皇上什么忙,唯有在这些吃食小事上做好些。” “皇后娘娘心系皇上,皇上定能感知娘娘心意的,说起来,这些日子,嫔妾听闻朝事多以南方洪涝为主,这洪涝问题还未能解决吗?” 江素莫轻点头,“是啊,这年年夏季南方都有洪涝,令人伤神,本宫听闻,今年的洪涝灾情是要比往年更严重的。” “那可真是麻烦的事,”张若说,“说来,嫔妾觉得有一事,倒也挺奇怪的。” 江素莫余光瞥眼,“何事?” “六月初六漫天飞雪,这夏日飞雪,已是古怪,似乎从那日后,这许多事都不太顺利,皇后娘娘您凤体也一直时好时坏的,这南方灾情,也一直不曾见好。”张若说道。 江素莫轻叹一声,“确实是反常,方才本宫给皇上送汤水的时候,观天鉴的人正好也在,本宫听了几句,观天鉴的人是说,星象有异,有灵星逼近,主灾。” 张若脸色变,“那观天鉴的人可有指道出这灵星意指何?可有解?” 江素莫摇头,“观天鉴的人说,灵星虽日益逼近,但现在尚还不清,还要过些时日,哎,也不知,这灵星到底是什么,若真是在身边的,那可真是糟糕了。” 张若眼珠子转了转,“娘娘,恕嫔妾斗胆一言,这灾星会不会是……东边那位?” 江素莫对上张若的眼眸,没有应声,张若继而说道:“那六月初六,不正好是她的生辰么,在这之后,就屡屡有事发生,难不成都是巧合?嫔妾倒是不太相信。” 江素莫沉默片刻,片刻后缓声:“事关重大,妹妹可要慎言,皇上一向疼爱姜妹妹,这些猜测的话,若是传到皇上耳里,只怕是会惹皇上不快的。” 张若眼神定了定,然后敛唇轻笑,“嫔妾谢娘娘提醒,自然,这猜测的话,不能随便传到皇上耳里,还是要观天鉴的人说予皇上,才是合适。” “走吧,本宫宫中新做了些糕饼,你许是喜欢的。”江素莫朝张若轻笑。 ………… “小舞,皇上这一月,来咱们灵舞殿的次数少了许多,你和皇上,没事吧?”南芙担心问道。 姜舞知道南芙在担心什么,轻笑,“当然没事了,只是最近朝事繁多,南方又逢灾情,皇上处理朝政日理万机,是没什么时间过来的。” “对了,我让小厨房做的糕点做好了吗?”她问。 南芙颔首,“应差不多了,奴婢去看看。” 不一会儿的功夫,南芙将糕点端了上来,“这糕点清淡,小舞,我记得你是喜欢吃些偏甜的,怎么今天忽然想吃这样的糕点了?” “这不是给我自己吃的,一会儿你和我出宫一趟,这是给宝琪的,她现在怀有身孕,但胃口一直不好,所以我才给她弄了这些清淡的。” 南芙了然颔首,取来食篮后,两人一起出了宫。 舒王府。 赫宝琪的脸色依旧不太好。 姜舞看着不由担心。之前赫宝琪有孕生云泽那次,气色是明显要比现在好许多的。 “怎么回事?怎么脸色这么差劲,不是一直在调养吗?”姜舞担心问道。 赫宝琪轻叹口气,“是我不争气,身子不好,所以这次有孕连累了腹中孩子,不过大夫说了,小心点调理着,应是无虞的。” “王妃还说呢,夫人不知道,其实之前大夫来看过,是说夫人身体孱弱,这个时候,并不适合有孕的,大夫建议王妃可暂舍弃这个孩子,待身体彻底养好后,再有孕,但夫人为着王爷欢喜,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赫宝琪身边的丫鬟忍不住说道。 “休要胡说,”赫宝琪斥声打断丫鬟的话,“你且退下吧,我和姜夫人好好聊聊天。” 丫鬟退出房间,姜舞目光重落在赫宝琪脸上,赫宝琪轻声:“小舞你别听那丫头胡说,哪儿有那么严重。” “宝琪,若你身体真的吃不消,是不该勉强的,你有身孕舒王殿下固然是欢喜的,但我想,舒王殿下也更在乎你的身体,他若知道了……” “小舞,”姜舞话还未说完,就被赫宝琪打断,“小舞,方才那丫头的那些话,你莫要和王爷说了,这个孩子……我是无论如何都要留下的,至于身体,我会好好调养的,不会让自己还有孩子出什么事的。” 姜舞轻叹一声。赫宝琪也是个固执的,她想做的,是没人能阻拦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这是给我带了什么。”赫宝琪连忙将话转开。 “先前荣王夫人送给我一对婴孩铃镯,甚是好看,小舞,我拿给你看看,若是你喜欢,咱们可以一人留一个,将来你若有了身孕,也可给孩子。” 赫宝琪站起身,走到柜子边,朝上张望看了看,“在哪儿。”她垫着脚。 “宝琪,你坐下先吧,你告诉我在哪儿我来拿就好。”她连忙将赫宝琪扶坐下。 赫宝琪指了指高处,姜舞望看眼,那锦盒是在柜子顶上,她要取下来是要费一番功夫。 姜舞顺手取来一旁的矮凳站了上去。 “就是那红色盒子旁边的。”赫宝琪在下面说道。 姜舞伸手摸到墨绿色锦盒,刚要将其拿下,忽然! “小舞小心!” 砰! “宝琪!” 姜舞从矮凳上摔下,赫宝琪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伸手就要去抓住姜舞。 “宝琪!来人!” 赫宝琪跌倒在地,捂着肚子脸色一阵惨白,“好痛……” 姜舞目光下落,瞳眸倏然睁大,眼前一片刺红。 舒王府一阵混乱。 云凰和云容珏两人急匆匆赶来。 “怎么回事?王妃呢?!” “王妃在里头,大夫正给王妃诊治。”丫鬟回道。 云凰径直快步走了进去。 “珏哥哥……” 姜舞也被吓得厉害,慌了神。 云容珏大手揽住她发颤的身体,轻声:“是怎么回事,妹妹慢慢说。” 姜舞鼻音泛沉,将方才发生的点滴事一一道出。 “珏哥哥,宝琪流了好多血……怎么办,她还有着身孕呢。”姜舞着急的眼泪掉了下来。 小姑娘的眼泪珠子沉打在他的心尖上,他将她紧搂进怀中,低声安抚着。 里头,云凰看见赫宝琪脸色苍白如纸,听见她痛苦的喊声,只觉得呼吸沉重,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别怕,本王在。” “好痛……”赫宝琪呢喃着。 真的好痛。 “王妃情况怎么样了?!”云凰质问一旁的大夫。 “王爷,王妃这一胎本就不稳,这一摔,更是……”大夫面露难色,“孩子是保不住了。” 云凰眼眸倏然一睁,呼吸一重。 “大……大夫,请你一定要保住……保住孩子。”赫宝琪艰难声道。 “大夫,一定要保王妃平安,本王不许她有一点事!”云凰厉声。 “王爷……”赫宝琪虚弱看向云凰。 云凰紧紧握着她的手,放至唇边轻轻吻着,“别说话了,现在你最重要。” 赫宝琪满额头的汗水,云凰在一旁焦急来回踱步。 一开始赫宝琪还有些意识,后来痛呼一声后,便昏死过去。她这一下,是吓的云凰差点也昏晕过去。 云容珏和姜舞两人在外头等了许久,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才看见大夫和侍候的丫鬟走了出来。 “大夫,王妃情况怎么样了?孩子……有事吗?”姜舞喉间微哽,问道。 大夫轻叹一声,摇摇头。 姜舞身子一阵虚晃,云容珏扶住她,朝大夫问道,“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王妃身体本就体虚,这一胎怀的并不容易经不得一点差池,眼下,孩子是没能保住,王妃身体也要好好将养,才行。” “那王妃呢,王妃还好吗?”姜舞颤声问道。 大夫颔首,“所幸无虞。” 大夫离开。姜舞垂着小脑袋,满心都是自责。 两人走进里屋,云凰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守着赫宝琪。 姜舞看见赫宝琪惨白的脸色,心中的愧疚更甚。 没看见赫宝琪平安醒来,姜舞是怎么也不放心离开的。 云容珏亦陪着她在舒王府一直等着。 大约两个时辰后,赫宝琪才逐渐清醒过来,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心腹中孩子,而云凰,眼中只有她。 “王爷……是我不好,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赫宝琪虚着声说道。 云凰握着她的手,“别再说傻话了,大夫说你的身体虚弱,孩子……我们总会再有的,现在你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两人正说着话,云容珏和姜舞走了进来。 姜舞满面愧疚自责,“宝琪,是我不好,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赫宝琪看着姜舞一脸的自责,并没有迁怒于她,反安慰了她几句。 赫宝琪虽没怪姜舞,但姜舞自己,却是百般的自责。 **** “皇后娘娘,皇上和姜夫人回宫了。”拂冬走进殿禀声道。 “这么晚才回来?先前听闻皇上和舒王急匆匆离宫,可知是为何?”江素莫问道。 拂冬凑到江素莫耳边,低语几声。 江素莫浸在玫瑰花水里正洗着的双手一顿,“真有此事?可别是听岔了。” “千真万确。” “若真是如此,那姜夫人这可是犯了大错了。” “是啊,可是听人说,似乎舒王和皇上都没有要责怪责罚姜夫人的意思。”拂冬说道。 江素莫抬起手,轻甩掉手上的水珠,拂冬连忙递上毛巾,她轻擦拭着手,“皇上一向宠爱姜夫人,这事虽是她的过错,但她非有意,皇上又怎会忍心责罚。” “这皇上不责罚也就罢了,舒王和王妃可是失去了小世子,怎也不纠着皇上责罚于姜夫人。” 江素莫轻笑叹声:“你还真是个笨丫头,舒王和皇上一向是兄友弟恭,关系甚好,而舒王和姜夫人,先前关系也是交好的,至于王妃,也是……想来,是皇上都不追责了,他们也就息事宁人了。” “那这姜夫人可真是幸运了。”拂冬说道。 “幸运?本宫倒不觉得,近来发生的事不少,幸运不幸运的,可不是一句话的事。” 姜舞摔倒,令赫宝琪小产一事,很快,在朝中被众人知。 朝臣对姜舞的指责更是源源不断,但云容珏都不曾理会。 “臣妾参见皇上。” 云容珏抬眼,淡淡一眼,“皇后来了。” “是,臣妾知晓皇上近来朝务繁忙,特做了些糕点,还有绿豆汤,给皇上用些,也好消除些疲劳。” “皇后有心了。” 江素莫将汤碗递给云容珏,云容珏接过,她启声:“方才臣妾在外头等着时无意听到皇上和李大人的争执的几句,李大人这是为着姜夫人的事?” 姜舞一事,在前朝后宫都已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了。 “舒王妃小产,虽和姜舞有关,但说到底是意外,六弟和王妃且已不再深究,倒是这帮老臣,聒噪个没完。”云容珏沉声。 “这些朝臣们一向如此,总是视事而大,皇上既有了决断,不予理会就是。” “皇上,观天鉴求见。”柴内官走进来禀声道。 “宣。” “观天鉴求见,可是灵星又有变化?”云容珏问道。 “回皇上,是,随着灵星日益逼近主星,灵星带来灾难愈多。”观天鉴说道。 云容珏眉头微蹙。 “观天鉴使之前一直说灵星尚不明,如今道灵星日益逼近,可知这灵星向指何处,可有解决之策?”江素莫问道。 第226章 对她格外特别 “回皇上,回娘娘,随着灵星日益逼近,已知。” “说。” “灵星逼近指东,意皇宫东边,灵星尊显,不知宫中可有哪位娘娘,或王爷公主皇子等,生辰乙卯。” “东边,生辰是乙卯年的……” 云容珏凝眸沉思着。 “皇上,臣妾记得,位于皇宫东边的殿宇不少,这乙卯年生者,许不会太多,应是好查的,柴内官。” “你且好好查查,皇宫东边,居住的,有哪位皇子公主娘娘,是乙卯年生的。”江素莫吩咐道。 “是。”柴内官应声后退了下去。 “乙卯年生人,虽不会太多,但若有几个,又作何?”云容珏问道。 “皇上,待微臣再细细查看一番。” 灵星意指东侧乙卯年生者,一时间,宫内议论纷纷。 东边殿宇不少,除了居住的嫔妃,还有不少先皇留下的未嫁公主,及个别皇子。一时间,众人都在猜测着,这灵星所指何人。 “皇上,东边殿宇居住的嫔妃,公主及皇子等,乃乙卯年生者有二。”柴内官禀声。 “说。” “其一是先皇最小的公主八公主,还有就是……”柴内官犹豫,抬眼看了眼云容珏眼色,“姜夫人。” 江素莫下意识看了眼云容珏,然后启声道:“方才观天鉴使来说过,乙卯为六,行六,乃六月初六,八公主生辰是十月初一,臣妾记得,姜夫人刚过完生辰,正是六月初六。” 江素莫话出,柴内官脸上的担心更浓甚,看着云容珏,不敢说一句话。 云容珏微垂着眼,俊毅两眉间弯起一弯弧度,他沉默未语。 江素莫抬手,示意柴内官退下。 “皇上,这灵星指的就是姜妹妹啊,”她诧异道,“皇上恕臣妾多言六月初六那樱花国是夏季,却忽漫天飞雪,这实在是极反常的,此刻想来,若非天象有异,也不至如此。” 云容珏并未理会江素莫的话,一直到江素莫离开养心殿。 “娘娘,您和皇上说了这么多,皇上也没个应响,皇上是何意啊?皇上一向宠爱姜夫人,难道这次也要护着姜夫人,对这星象视而不见吗?”拂冬问道。 江素莫神色平和清淡,“自古以来,帝王都在乎天象之说,皇上怎会例外。” “可皇上什么也没说,若皇上真因过宠爱姜夫人,有心护着,只怕,旁人也难说什么呀。”拂冬说道。 江素莫沉默片刻,片刻后缓声:“这把火如今是烧起来了,只是,还不够烈罢了,等足够浓烈之时,皇上,也无可奈何了。” …… “这宫里的人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总躲着咱们似得。”南芙张望看着周围的宫人,拧眉不解道。 姜舞余光瞥眼,心中有数。 “宫里如今传的厉害,你难道没听说?”姜舞轻声开口。 南芙撇嘴,“奴婢听说了,不就是观天鉴说了什么星象异常,说什么天有灵星,乃妖异之向,还说……”南芙差点脱口而出。 姜舞听着,小脸情绪始终淡淡,“还说这灵星是我。” “依奴婢看,这就是那些人胡乱说的,什么灵星,小舞你是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和那灵星扯上关系了。”南芙说道。 姜舞无奈一笑,未语。 她到寿康宫时,张若等人也已经到了,正和王太妃说着话。 “嫔妾参见太妃娘娘。”她朝王太妃欠礼。 王太妃看见姜舞,平和的脸上换上笑意。姜舞来,她的话也多了起来。 王太妃喜欢姜舞,是人人都知晓的事。 姜舞一来,王太妃这眼里就仿佛没了别人。 江素莫和张若看着,脸上神情复杂尴尬。 “太妃娘娘,不知太妃娘娘,近来可听说一桩奇事。”张若开口。 王太妃看了眼张若,“这深宫内院里,能有什么稀奇事啊。” 张若掩唇,“这星象一事,嫔妾之前也甚少有闻,这不,是听闻观天鉴所言,说近来天象有异,有灵星逼近,主妖异之象。” 姜舞小脸上的情绪微顿住,余光瞥看向张若。 王太妃目光流转两人之上,然后一笑,“哀家且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星象一说,这星象一事,可不好说,真假谁知呢?” 张若和江素莫两人相视一眼,张若继而道:“太妃娘娘说的在理,天象一事是难说,但自古以来设有观天鉴,嫔妾记得,以往观天鉴所记载示录的,吉象时且都有好事所生,而异象时,灾难不小,且不说别的,就前些时候,六月初六,竟漫天飞雪,这可是咱们从未见过的。” 六月初六,宫里谁人都知是姜舞生辰。 王太妃抿喝了一口茶水,缓缓放下茶碗,淡声:“哀家累乏了,你们且都退下吧。” 江素莫领头站起身,行礼,“臣妾告退。” “嫔妾告退。” 姜舞离开寿康宫,还没走远,便被张若唤住。 “张夫人,有什么事吗?”她轻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许久没和妹妹聊聊天了,对了,妹妹近日时常出宫看望舒王妃,舒王妃小产,身体可还好?”张若问道。 姜舞颔首,“劳夫人挂念,王妃一切都好。” 张若轻笑,“一切都好就好,哎,”她轻叹一声,“这王妃也是不走运,好好怀着身孕,竟逢这难,妹妹那日想来也是受到惊吓了吧,妹妹那日若没有去看望王妃,倒也不会出这事了。” 张若戴着伪善的面具,说着听似关心的话,实则是在言意是她将灾祸带给了赫宝琪。 “谢谢夫人的关心,嫔妾宫中还有些事,就先离开了。”她朝江素莫欠身后转身离开。 江素莫看着姜舞渐远的背影,轻叹一声,“这丫头也是可怜。” “娘娘心慈,她也谈不上可怜,若她真是妖星,皇上还是要尽快处置了才好,若不然,岂不祸害了咱们大凉,”张若说道,“皇后娘娘,皇上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妖星一事传扬了这么些时日,皇上那边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一点要处置姜舞的打算。” 江素莫笑,摇摇头,“圣心非我们能揣测的。” 姜舞她们离开寿康宫一个多时辰后,王太妃身体的不适忽然加重,急急寻了太医来看。 也因此,宫里对姜舞为妖星的议论看法越来越多。 然虽如此,云容珏那边却始终什么动静都没有,一切如往常一般。 云容珏每每来灵舞殿,也不曾提及妖星一事,他不提,姜舞也不会刻意提起。 日子似是如常如旧,但不少事情发生着,也传到姜舞的耳里。 前朝的事越多复杂,南方灾情久久不退,所有的事情都仿佛一夕间堆砌到了一切,且样样棘手,就连征讨侵犯大凉的敌军,好几次都战败而归。 后宫也不得安宁,皇后头疼毛病频犯,王太妃玉体也现违和,就连云沛,都生了大病。 朝野上下,对妖星一事,更是议论纷纷,波澜四起。 “没想到,这妖星这么厉害,闹的前朝后宫都不得安生。”张若言语间的幸灾明显。 王太妃不悦淡看一眼。这段时间,因云容珏免令,姜舞可不用来寿康宫请安。在外头人看来,云容珏这般,是为着王太妃的身子着想,也无形中让人更确信云容珏也是因姜舞乃妖星才这般。 “前朝后宫事情繁多,又何时有安生过。”王太妃淡声说道。 王太妃这话虽是事实,但听得出对姜舞的维护。 “是。”张若微噎。 江素莫见状敛笑道:“这两日臣妾看太妃娘娘脸色好转许多,精神也好了许多,是令人欢喜的呢。” “是啊,太妃娘娘前些日子,总是闹不舒服,这几日,姜夫人没来给太妃娘娘请安,太妃娘娘的身体就见好转,这有些事,咱们还真不能不信,也不知道,皇上要怎么处置她这个妖星。”张若说道。 王太妃脸色一沉。 江素莫察觉不对,示意张若一眼。 然张若未曾留心到。 “要嫔妾说,这妖星就应尽快除了,否则在这宫中,是要给宫中人带来多大的灾祸啊。”张若继续道。 王太妃轻笑一声,悠声问道:“那依张夫人的看法,是要怎么解决了这妖星才好?” 张若笑,“这妖星自然是要除的干干净净,灭之,方才能保一切平安。” 张若的这番话一出,王太妃的脸色越发难堪。 “张夫人倒是很有主意,夫人这意思是要杀了姜舞才行了,张夫人,你好大的胆子!”王太妃忽然呵斥一声。 这一声吓得张若一个激灵,“太……太妃娘娘。” “太妃娘娘息怒,张夫人她不是这个意思,她……” 江素莫开口要为张若求情,然被王太妃一口拦断,“皇后不必多言,张夫人贵为嫔妃,又是众妃之首,不慎言辞,姜夫人乃皇上宠妃,皇上且还没下定断,倒是你张夫人一口一个解决处置的,是想置姜舞于死地么!” 王太妃恼怒,张若吓得连忙跪下,“太妃恕罪,嫔妾……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那你是何意?难不成刚才还是哀家的耳朵有问题?”王太妃质问。 张若岂敢说是,“不是……” “既不是哀家耳朵出问题,夫人就是承认刚才所说的,是要置姜舞于死地了。” “嫔妾……” 张若一时间退说不是,进说也不是。 “张夫人身为后妃,不慎言辞,口出妄言,罚跪于寿康宫外宫道两个时辰!”王太妃斥声。 张若眼睛倏然瞪大,“太妃娘娘开恩,嫔妾,嫔妾知错了。” 江素莫咽了咽口水,扯出一抹情绪,“太妃娘娘,想来张夫人是无心的,她也知道错了,太妃娘娘能否开恩宽恕于她,这罚跪两个时辰是否重了些。” 王太妃冷眼,“皇后贵为中宫,有教导嫔妃之责,哀家没有责问皇后的失责已是宽恩,还是皇后想要和她一样,接受惩罚?” 江素莫抿唇,再不好多插嘴。 张若被罚跪在寿康宫外的宫道上,来往的宫人,妃嫔都能看见。张若低着头,满面羞恼。 她乃尊贵夫人,何以要受了这般大的羞辱! 张若被罚跪一事,很快在内宫传开。 姜舞得知后诧异。没想到王太妃竟这般厉害。 而对张若被罚跪于宫道一事,云容珏知晓了,但什么也没说,是默许了王太妃的做法。 张若跪着,时辰渐过,她的双腿膝盖都是麻的,羞愤的眼泪也不知道掉了多少。 “还没道时辰吗?”她咬着牙问道。 荷香一脸担心,“主儿,快了。” 张若咬着牙,她从未觉得两个时辰如此漫长。 就在这时,忽然。 一双纤细的手朝她伸来,她抬眼一看,“皇……皇后娘娘。” 江素莫轻叹一声,“起来吧,还差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本宫方才恳求了太妃娘娘,她才准允了。” 张若喉间微哽,伸过手,在荷香的搀扶下,吃力站起身,“谢皇后娘娘。” 江素莫看着张若狼狈的样子,无奈叹声:“走吧,到本宫那儿,本宫拿些药给你涂一涂。” 张若跟着到了椒房殿。 江素莫令人找了身干净衣裳,宫女伺候着张若沐浴梳洗完。 “你们都下去吧。”江素莫接过宫女递来的药膏,然后将人屏退下。 “嫔妾不敢劳皇后娘娘亲手。”见江素莫要替她上药,她连忙阻道。 江素莫拂开她的手,“无妨。” 张若跪了足有两个时辰,平时都是金尊玉贵养着的,肌肤娇弱,哪儿受得了这些,此刻双膝又是红肿,又是淤青的,还破了皮。 “本宫是真心疼你,太妃娘娘对你这一罚也实在是重了些,丝毫不顾及你的颜面,好歹你也是一宫夫人。”江素莫边替张若上着药边说着。 张若泛红的眼睛攒着愤恨羞恼,“嫔妾从未受过这样的折辱。” “别说是你了,就是本宫,也不曾看过这事,太妃娘娘一向偏袒姜舞,只是没想到,她会偏袒到这个地步,妹妹你之前虽言语有不妥,但道的也是实情,谁曾想太妃娘娘竟生了这么大的气。”江素莫说道。 “那姜舞究竟有什么本事,不仅勾的皇上一门心思在她那,就连太妃,都对她格外特别。” “她……到底和咱们不同的。”江素莫说。 “不同?是不同,她是妖星!祸害人世,这么久了皇上竟还不处置了她!”张若气恼。 “嘘,”江素莫朝张若嘘声,“到底皇上还没下令,虽是满宫都默知的事,但这话,说起来,还是要小心些。” “观天鉴所言一向准确,许是皇上还顾着旧情。” “旧情?皇上就真这么喜欢她?” “哎,”江素莫轻叹一声,“如今前朝后宫事多,若再出些什么大事,像是皇上最在意的那些,太妃,什么的,只怕,皇上到时也就不好不处置了。” 张若眼乌子一转。 江素莫转而一声,“不过这些也不是咱们所能控制的,今日一事妹妹切记教训,可莫要再惹了王太妃,王太妃今儿能给妹妹这样的羞辱,若妹妹再三惹恼了太妃,皇上一向敬重太妃,若太妃令皇上处置,只怕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妹妹到夫人这一位子,实属不易,可万不能跌下来,否则不光是妹妹,妹妹身后的母家,怕是也要受牵连。” 张若紧抿着唇,手紧紧攥着。 “其实咱们这后宫本也清净,皇上的生母楚夫人被幽禁,管不了后宫事务,倒是没想到,这先皇的一妃子,横端冒出,若没有她,妹妹也不至于需要如此委为于身。” 张若听着江素莫的话,片刻后站起身,“嫔妾谢皇后娘娘今日相帮,天色不早了,嫔妾就先告退了。” 江素莫微笑颔首,令人将张若送出椒房殿。 ———— 姜舞坐在灵舞殿院子里的秋千上,一下下晃动着。这些日子,前朝后宫皆是纷扰,她虽在这灵舞殿中甚少出去,但耳朵也没能得个清净。 妖星一说,不绝于耳。如今在这宫中她已被视作妖星,不详之人。 云容珏虽时不时过来,但每每过来,她都能看见他满眼的疲惫。 对此,他不说,她也不问。 前朝后宫事多,她不想给他多添烦忧。 “小舞,吃些糕饼吧,小厨房新做的。”南芙端来糕饼。 姜舞捻起一块,咬了一口。 “小南,你相信天象一说吗?”她忍不住问道。 南芙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天象之事,我从不明白,”她看姜舞,知道她在想什么,“小舞,你别想太多了,外头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你看,皇上不也没说什么吗?既然皇上没说什么,我想,这事定不是外头所说的。” 姜舞弯唇轻笑,没再说什么。 她出神望着一处。 她其实也不相信这些,但是…… 她也不曾想到,六月六漫天飞雪会再现。 她从出生就和母妃一起被幽禁在宫中,被视为不详之人,十多年如此。后来来到大凉,没人再提起这事,她也几乎以为她摆脱了不祥之人的名头。 却没想到。 兜转这么久,竟又回到在南姜王宫时的样子。 “夫人。” 小辛子跑过来,面色急匆。 “什么事?”姜舞问道。 “夫人,楚夫人怕是不行了。” 第227章 烈火滚身,焚烧尽而亡 楚音病重,太医已是回天乏术。 云容珏得知后去了长乐宫。 长乐宫院子里落叶满地,着显荒凉。他还未走到殿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的楚音沉重咳嗽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 云容珏推开殿门走进去,宫女朝他欠身行礼,“皇上。” 云容珏走近,床榻上楚音虚弱弓着身,在听见动静她慢慢抬起头,看见云容珏的刹那,她眼睛里顿时涌起愤恨,“你……咳咳你来做什么。” 楚音不想见到他,云容珏心如明镜。 “朕来看看母后。”他轻声。 “咳咳咳……看哀家……哀家……哀家不需要你来看!你给哀家滚!” 云容珏神情淡淡,“朕知道,母后不想见朕,但朕却不能不来见母后最后一面。” “瑾儿……哀家要见瑾儿……”楚音沉喘着气,她已病入膏肓,每日最盼望的,便是能见见萧七瑾。 云容珏凝眸,看着楚音,“他不会来见你。” “是你……是你不让瑾儿来见哀家的……你混账……” “母后觉得朕混账,无妨。” “瑾儿……哀家要见瑾儿……” 楚音剧烈咳嗽着,一张脸煞白,可她心心念念的还是萧七瑾。 “母后还是省些力气,您执着了一辈子,也该够了。”云容珏说道。 楚音望着云容珏,忽然笑出声来,“是你……是你们,你们毁了哀家一辈子。” 云容珏定看着楚音,许久未语。 他明白楚音言语间的意思,她这一辈子,只为两人执着惦念,萧七瑾和那个男人。 她恨云楼,也恨他。 她恨云楼毁了她的人生,恨他是她最不愿面对的肮脏。 “您恨父皇,却忘了,朕身上也流着您的血。”云容珏说道。 楚音瞪着眼,吃力爬起来,一下扑到云容珏面前,一把抓住她。云容珏本可避开,但他没有,只定定望着眼前疯癫之人。 “流着我的血?你流着我的血,我觉恶心!你比你父皇还令我恶心!” 楚音一口一句恶心,每一句,都是如绵细的尖针刺着云容珏的心。但他也早已习惯。 他想,这世上大抵没有人像他这般,令生母厌恶了吧。明明该是最亲密的母子,却比仇人还仇人。 “你父皇用肮脏的手段害了雨封,强、占我,才生下了你这个孽种,你们父子俩都是那地窖里的腌臜货!” 楚音已经神志不清,她这一生,除了一开始的十几年是快乐的,后半辈子都活在痛苦,愤恨,仇视当中。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楚音抓起妆台上的金簪,朝云容珏刺去,云容珏握住她的手,阻止住。 他尚未用力,她手一软,手中金簪掉落在地,放出清脆声响,她双眼泛红,脑袋一阵晕眩,口中一阵腥甜之气涌上。 在她要跌落时,云容珏抓住她。 楚音无力靠在云容珏怀中,脸色虚弱,她每咳一声,就有鲜血涌落,鲜血顺着唇角滴落下,落在云容珏的手上,腥热烫人。 “我恨你们……”楚音虚着声,气势不如前,但眼中的执拗坚定,却始终如旧。 “雨封……我本和他可以……可以是一对快乐夫妻,相守相伴……一生……为什么……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人生,为什么……要害死雨封……” 楚音呢喃着,云容珏一句话未说,听着楚音近乎哀绝的话,他本清澈的双眼染上一片浑浊雾气。 “所以您将所有的仇恨加注于孩儿身上。”云容珏呢喃。 楚音笑,“你不……你不能怪我,要怪……怪你投错了胎,呵呵……”楚音虚着眼望着云容珏。 眼前人貌如潘安,是她的孩儿。 她其实一直知道,云容珏自小便是聪明伶俐又懂事的,若他不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孩儿,她定会很喜欢,很喜欢他的。 “如果你不是,就好了……”楚音虚着声,说道。 “瑾儿……哀家的瑾儿……” 楚音呢喃着。 喧闹的殿室渐渐归于平静。 云容珏望着在他怀中呢喃痴笑,疯癫过身了的楚音。 在她彻底闭上眼的刹那,他闭上双眼,清泪划过脸颊。 “娘亲……” 楚音崩逝,云容珏下令以太皇太后之尊荣安葬楚音于陵寝中,并赐予谥号,该给予的死后哀荣,一应未缺。 此前楚音和云容珏相争大权,云容珏登基后将楚音幽禁于长乐宫,母子俩闹的难堪,众人皆以为楚音什么都不会有了,没想到云容珏到底还是给了她这些应有的,并且,还要多。 楚音安葬的当日,安葬礼后,云容珏也不曾回宫。 姜舞得知后,去了趟陵寝,就看见云容珏站在碑前,目不转睛。 “珏哥哥。”姜舞看着云容珏,眼中涌起心疼。 众人皆以为楚音亡故,云容珏该是松气心悦的,可她知道,他心中的难受,定是无以复加的。 “她死了。”云容珏轻声开口。 姜舞望着墓碑,轻嗯一声。 只听见云容珏又启声:“朕原以为,她亡逝,朕不会有什么感觉,她是朕的母妃,可从朕记事而来,她对朕的态度就一直冷如冰霜,她的厌恶,都写在了脸上。” “幼时朕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讨厌朕,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朕都想将一切事做好,想着,只要够出色,事事做好,她会欢喜的吧。” “但事实上,无论朕做什么,做的有多好,她都不会喜欢,她厌恶朕,更恨不得朕死。” 云容珏呢喃说着。姜舞呼吸泛沉泛重,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却尽显哀凉。 “九五之尊的皇位,人人都想得到拥有,但若可以,朕宁愿不要这皇位,她能将对那人的一点感情均匀一些给朕,朕便心满意足了……” “珏哥哥……”姜舞走上前,伸手握住云容珏的手,她定望着楚音的墓碑,“珏哥哥,小舞相信,她对你是有感情的,只是或许是这么多年的习惯,执拗,将她自己困住,她没有办法走出来,也难回头,否则不然,在珏哥哥出世那日,她便可改变一切了。” 云容珏身体一颤。 楚音愤恼时,曾不止一次怨念过,该在他生世那日,便将他杀死于襁褓之中。 然,她并没有那么做。 那时的楚音,要杀死一个婴孩,是轻而易举的事。 姜舞握着云容珏的手更紧了许多,“或许在太皇太后别逝的那一瞬间,那些过往怨恨,就已经随风飘散了。” 姜舞的一番话,在云容珏清理楚音遗物时,得以印证。 他以为楚音什么也没留下。 然在她妆台屉子中有一封书信。 她是恨他,不愿面对他。 因为他身上不仅流着她的血,还有那令她仇恨之人的血。可饶是如此,他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几次三番想杀死他,可也几次三番,有过不忍。 只是大半辈子过去,走到如今的地步,她早已没有回头的可能。 …… 楚音过世,云容珏哀伤,王太妃记挂着云容珏,但又不好多问,只能日日唤姜舞前来,从姜舞口中得知些。知道云容珏没什么大碍,她也放心许多。 不过初秋,长安城竟已飘起雪。 “咳咳,这该是这几年最早的雪吧。”王太妃望着外头漫天飞雪。 “太妃娘娘这几日咳嗽变多,药是有按时吃吗?”姜舞关心问道。 王太妃笑颔首,“自是有的,前些日子都已好了许多,这几日许是天又冷了,寒气又上来了。” “太妃娘娘这病忽轻忽重的,也实在是奇怪。”扶着王太妃的宫女忍不住说道。 姜舞眼睫轻颤,一抹担心疑虑不自觉划过眼底。 王太妃转眼,看见她出神的情绪,“丫头,莫要想些有的没的了,哀家年纪大了,身体自是不如从前的。”她看出姜舞的情绪,不愿她多心。 姜舞轻颔首。 初秋长安漫天飞雪,今年长安城的大雪来的过早,也扰乱了一切,令原本该是收割的季节,却难以得收,不少百姓艰难。 而民间也不知从何处也传出天降异象妖星现世的传闻。 传闻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道,皇宫后院,姜氏夫人乃妖星现世,不祥之人,带来灾难,魅惑尊主。 前朝后宫,民间纷说议论,要将妖星除之的声音也越来越多,如一重又一重重山一般,往云容珏身上压去。 姜舞被禁足于灵舞殿。 “小舞,这怎么办啊?难道皇上真的相信了那妖星之说吗?”南芙急道。 姜舞只定望着外头漫天的飞雪,什么话也没有。 云容珏是信与否,她不知。 眼下她的光景,令她不自觉想起从前。 如出一辙。 竟与从前在南姜时,一样。 她原以为她彻底离开了摆脱了从前,可没想到,一切兜转,竟又回到原处。在南姜时,她和母妃因被视为不祥之人,而被父皇终身幽禁于宫中,如今……她还是如此,再次被视为了不祥之人。 不详…… 她真的是不详之人吗? 她不知道,也没有人能来告诉她。但现在发生的种种却是在告诉她,她是。 夜晚,偶有听见灵舞殿外有人经过,细碎的声音,宫人来告,是云容珏。 然云容珏并未来灵舞殿,只是经过灵舞殿门口,去了椒房殿。 姜舞被幽禁在灵舞殿已有小半月的时间,外头具体发生什么,她不得而知,但时不时会有消息漏进来。外头令云容珏尽快处置了她的声音,一直不曾停过。 这天,一直鲜少有人踏进的灵舞殿,来了人。 是柴内官。 柴内官是带着旨意而来。 只是,这道旨意,却并不是解除她禁足的旨意,而是…… 柴内官离开后,灵舞殿侍候的宫人低声窃语着,看姜舞的神情也多有同情。 “小舞,这……这怎么办啊,皇上……皇上怎么会……是不是宣错了旨啊。”南芙不敢相信。 姜舞出神许久,缓声:“不会错的。” 这样大的事又怎会有错。 云容珏下的旨意,顺其众意,灭其灾星,于五日后,姜舞施以火刑! 火刑,那是要被绑在木架上,以烈火滚身,焚烧尽而亡的。 这夜,姜舞望着那一卷皇旨一直到天明。 次日一早,南芙走进来,“小舞,张夫人……和皇后娘娘,来了。” 她被幽禁后,这灵舞殿,就没有人踏足进来过。此时张若和皇后来,姜舞也能猜到所为何。 她无心见,但她们有心来,又岂是她能拒绝的。 不一会儿,张若和江素莫两人走了进来。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她朝江素莫揖礼。 江素莫轻叹一声,“起来吧。” “姜夫人,我和皇后娘娘惦念着你,所以特来看望看望你,哎,这世事无常,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今日这样,姜夫人,你且也想开些。”张若说道。 姜舞神情淡淡未语。 “本宫且也不愿相信妹妹和那妖星有所牵扯,但……”江素莫似很难过。 “是啊,但这就是命,姜夫人,你也莫要怪皇上,怪咱们,皇上和咱们,这也都是为了大凉百姓着想,妖星不除,这百姓就难以安生,牺牲你一人,换取天下安定。”张若说道。 姜舞垂着眼,“都说嫔妾乃妖星,带来灾祸,皇后娘娘和张夫人如今这般主动靠近嫔妾,难道不怕嫔妾将灾祸带给您吗?” 张若闻声下意识后退。江素莫稳而未动,“咱们三个是自王府时就相识的,妹妹遭这事,本宫心里也实不好受,只怕今后没了机会再和妹妹相处。” 姜舞淡淡扯唇,轻笑,敷衍着两人。 江素莫和张若两人许是怕沾染了不详之气,并未逗留太久,就离开了。 “皇后娘娘,再过几日,姜夫人便要受火刑了,这后宫以后没了她,便是您的天下了,嫔妾恭喜娘娘了。”张若笑道。 江素莫轻叹一声,“她也是可怜之人。” 张若轻笑,“不可怜,她本是低贱囚奴,一朝得皇上喜欢,得宠这么多年,也足够了,这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偏是生来的灾星。” 江素莫没再多说什么。 四日后。 姜舞被带出宫,带到皇宫西门以西的地方行刑。 她被绑在十字木架上,面前是燃烧熊熊的柴火,四周围着不少人,她正面对的地方,几个朝廷官员,正中位子上,云容珏一身赤黑墨袍,目光幽深,望着木架上的人儿。 姜舞抬眼望去,四目相对。 这一天,是她从未想过的。 那年冬日,漫天飞雪,她从剑下生存下来,从此跟在他身边。 她是最低贱的囚奴,却幸得他垂爱欢喜。 他宠她,爱她,教她习字射箭,她犯了错,他包容,她受欺负,他护着她,将她视若珍宝。 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白首以老。 却不曾想到,这些,竟不过是刹那焰火。 “皇上,何时行刑?”旁边的人问道。 云容珏未有回应,站起身,一步步朝姜舞走去。 走到姜舞面前,彼此更看清彼此的眼眸目光。 “珏哥哥。”姜舞忍不住呢喃出声。 一声珏哥哥,令云容珏呼吸一重。 “小舞不是妖星。”她呢喃。 即便是到了这一刻,她仍抱着一线的希望。 云容珏却只是望着她,一句话也不曾说。直到内官走近,提醒道,“皇上,时辰应是差不多了。” 姜舞眉心紧蹙,明眸泛红,攒着泪光望着,“珏哥哥。” 然。 云容珏转身,“行刑。” 他一声似云淡风轻的行刑,却是将姜舞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浇灭。 她望着他的背影,恍然如世。 犹记得她曾在他怀中娇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道:“因为喜欢。” 此刻她才恍然明白,她承受不起他的那一句喜欢。 大火在姜舞身边燃烧起时,云容珏倏然一转身,深邃的双眸,眉头紧蹙,盯望着姜舞。 大火一点一点隔绝住两人的视线。 …… 行刑火场传来消息,姜舞已被行刑。 “嫔妾原还担心皇上会对姜舞心存不忍,现在看来,是不用担心了。”张若脸上尽是笑意。 江素莫脸上没什么情绪,“皇上呢?皇上没事吧?”她问道宫人。 “回娘娘,皇上是看着姜夫人行刑的,自是没事。” 江素莫眼睫轻眨,眼底不自觉勾起一抹情绪。 “娘娘难道还在担心皇上会不忍?若是真不忍心,也不会等到现在了,今日过后,这后宫中没了姜舞这个狐媚惑主的,也可太平安宁了。”张若说道。 “你且再去看着,若刑行完,再来告诉本宫。”江素莫说道。 “是。”内官应声。 “皇后娘娘不好了!!” 拂冬急急跑进来,一脸急色喘着气。 江素莫眉头一蹙,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发生什么事了?!可是行刑刑场有什么事?” 拂冬平缓着气息点头,然后缓缓道之。 江素莫和张若听后皆是瞪大双眼,震惊于面,“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你可别是讹传!” “千真万确,刑场上所有人都亲眼看到的,眼下,那边正乱着呢。” “走,咱们且去看看。”江素莫边说,边朝宫外走去。 第228章 变 五年后。 大凉在云容珏登基后多年,完成北部一统,更将西部小国尽收。青赵臣服,赤周漠苍等曾和大凉并为三雄,如今也不抵大凉崛起,虽未彻落败,但也是难敌大凉的大势来袭。 在诸国中碧唐是和大凉最交好的一国。 碧唐这些年在唐怀的治理下国力也是日益增强。 “皇上真要出行碧唐?” “是,这段时间朝务闲暇,朕早前便有打算出去走走看看。”云容珏接过太妃递来茶水。 王太妃若意看了眼云容珏。 “也好,如今四下安定,皇上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可要带皇后一同出行?”王太妃问道。 “朕这次一个人,带上俞烈和几个随从侍卫就好。”云容珏说。 王太妃没再多说什么。 “皇上尝尝哀家新调制烹煮的茶水。” 云容珏抿喝一口,垂眼望着,一抹情绪略过眼底,这茶水味道,有些熟悉,但熟悉中又带有一丝的陌生。 “哀家原是最喜欢喝这青梅煮的茶,不过近来发现多加几味东西进去,味道也不错,就改了改。” 云容珏睨眼看着,淡淡一笑,“味道不错。” 夜晚,深宫内院褪去繁杂,归于平静。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柴内官走进禀声道。 云容珏目光微顿,淡缓声:“让她进来吧。” 柴内官颔首,退出养心殿后不一会儿,穿着皇后冠服的江素莫走进内殿,她看见云容珏时脸上挂着浅浅的温笑,“臣妾参见皇上。” 云容珏未抬眼,淡应一声,“皇后这个时辰过来有何事。” 江素莫看着云容珏冷淡的反应,眼底划过一抹情绪,她示意瞥眼身边宫女,然后缓声:“臣妾听闻过几日皇上要出行碧唐,眼下虽已是近春,但碧唐一向潮冷,臣妾亲手给皇上缝制了双棉靴和套袖。” 云容珏慢抬眼,只瞥了眼,不曾细看,“皇后有心了。”他说完,唤来柴内官,令其将棉靴和套袖收起。 “时辰不早了,皇后早些回宫歇息吧。”他淡声。 江素莫眼中情绪深深,轻颔首,“臣妾告退。” 火苗燃烧着烛,烛油顺着烛璧一点一点流下。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明儿还有早朝,早些安寝吧。”柴内官走进来,关心劝道。 云容珏抬眼,朝窗外瞥看一眼,然后才起身,朝里头走去。 褪下墨衫,云容珏坐在榻边,伸手从枕边摸出一白玉兔子,他望着白玉兔子出神许久,眼前不觉划过过往种种,但所有一切,皆只能化为一声长叹。 ———— “苏糖你又去哪儿淘气了,惹这么一身泥回来。” “没有。” “还说没有,这一身泥就在身上呢,说,是又去爬山坡子了,还是滚泥潭了?” 小姑娘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摇头,“糖糖是去帮人忙了。” “帮人忙?帮谁的忙会帮成这个样子?娘亲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在外头玩可以,可是要注意自己,瞧自己惹的这一身。” 女子边说边端来水,一边替小姑娘擦拭掉脸上的泥渍。 “娘亲不是从小就教导糖糖,要乐于助人吗,糖糖是谨记娘亲教诲,没让娘亲失望。” 女子秀眉一颤一扬,小丫头每次出却淘气,回来沾惹一身,有时怕挨骂,就随便找个由头。 女子无奈叹气,“娘亲不和你多说,等你十叔叔回来,让他好好教教你。” 小姑娘咧嘴笑,得意扬扬精巧的下颚,“十叔叔是最疼糖糖的了。” “糖糖说的好。” 小姑娘话落,门口传来一声醇厚的笑声,男子走进门,小姑娘一下就飞扑过去,“十叔叔。” 女子无奈,“你这身上的泥巴都蹭你十叔叔身上了。” 男子一脸轻松,笑道:“十叔叔不介意,小糖糖就是抹十叔叔一脸泥巴,十叔叔也高兴。” “你就是宠着她,她都要给你宠坏了。” “女儿家的,就是要宠着,咱们家且就糖糖一个,不宠她宠谁。”男子抱着小小丫头,“对了,这门口怎还站着一小男孩?” 他看向怀中小丫头,“是糖糖带回来的?” 听男子这么一说,女子诧异,走到门口一看,果然。 在门侧台阶下,一小男孩直挺挺站着,小男孩脸上也是灰蒙蒙的,衣衫破旧。 女子连忙将小男孩带进屋,问道:“你是谁呀?” 苏糖连忙从扑腾从男子怀中跳下来,“娘亲,他是霖霖,是糖糖新交的朋友。” 小姑娘性子开朗,最是容易交到朋友,“霖霖这身上怎么蹭成这个样子了,这衣衫袖子,也都破了,眼下外头天还冷,我给你拿件换洗的衣裳穿上,对了,霖霖,你住在哪呀?”女子问道。 霖霖紧抿着唇,一时未语。 苏糖连忙接过话,“娘亲,霖霖没有家,没有娘亲,隔壁李大柱还带着人欺负他。” 女子怔然,望向小男孩的双眼攒着一抹情绪。 没有家,没有娘亲的小孩。 难怪,他这一身破旧的衣裳,若是有亲人,怎么也不会让他在这样的天里穿着破旧衣裳的。 女子抚了抚苏糖的小脑袋,“所以糖糖说的助人,就是帮霖霖对吗。” 苏糖重重点头,“娘亲,霖霖好可怜的,他没有地方去,冬日的时候还差点冻死饿死,娘亲,咱们留霖霖下来好不好?” 霖霖听苏糖的话下意识抬眼,看向面前温柔的女人,他眼中含着期盼,害怕和紧张。 女子望着小男孩,心存怜惜,她望向身边男人,“十晏哥哥。” 十晏轻笑说道:“糖糖想留他下来,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咱们这多一个人也不多。” 苏舞笑颔首,“那好,霖霖就留下。” “太好了!娘亲,糖糖最爱娘亲了,娘亲最好了。”小姑娘一下扑进苏舞怀里。 “小丫头,你就最爱娘亲?十叔叔不好吗?”十晏打趣道。 小姑娘抬头,一下又扑到十晏怀中,“糖糖最爱娘亲,十叔叔,现在还有霖霖!”她说完抬起头,伸过手,一把牵住霖霖的手。 霖霖垂眼望着苏糖牵着他手的小手,她小手柔软,却是有无尽的力量,令他波澜的心平静沉淀下来。 决定留下霖霖后,苏舞带着苏糖去洗漱了一番,十晏则带着霖霖。 苏糖洗干净后,换上一身藕色衣衫襦裙,青丝梳成两圆髻,一左一右以粉红绳扎着,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一眨着,灵动可爱。 霖霖被十晏带去换洗,洗去身上的泥渍,换上一身素简布衣。 苏舞看着换洗干净的霖霖,微诧。方才他身上脸上都是泥渍,看不清楚,眼下清洗干净,着实是个漂亮的孩子。 “以后咱们家就多一人了,糖糖,你和霖霖要好好相处,霖霖比你大一些,你可不能欺负了他。”苏舞叮嘱道。 苏糖两眉一弯笑着,“糖糖明白。” 苏舞宽慰一笑,看向霖霖,“霖霖,你的名字就是霖霖吗?可有姓氏?”她问道。 霖霖颔首,“孟霖。” “孟霖,霖霖……好,霖霖,你以后跟着我们,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糖糖淘气,你多担待。”苏舞说道。 孟霖转头看向苏糖,然后一脸正色的朝苏舞和十晏说道:“霖霖以后会保护糖糖,一定不让任何人欺负糖糖。” 夜色落下。 苏舞从房间出来,轻带上门。 “他们睡了?”十晏走过来,将披风披在苏舞身上,“夜里凉,当心身体。” 苏舞拢了拢披风,弯笑点头,“谢谢你十晏哥哥。” “方才和霖霖聊了些,他是可怜,自小爹娘过世,就一个人在这外头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也因为没有亲人,总是被人欺负。”苏舞叹声说道。 “没有亲人的孩子是可怜,不过,现在好了,咱们留下了他,糖糖也喜欢他,他们年纪差不多,也算是彼此有个伴。”十晏说道。 苏舞点头,“糖糖这孩子是最喜欢玩闹的,以后有霖霖在,只怕是要更调皮了。”她笑着。 “小孩子活泼调皮些是好的。” 苏舞轻嗯一声,“是呀,有朋友,活泼调皮些是好的,”她转眼,朝房间望去,“一转眼,糖糖都已经四岁了。” “时间是过的最快的,一眨眼,这眼下是四海升平,就连战事都减少了许多。”十晏说道。 苏舞望着无垠的夜色,眸光微沉下。 四海升平,战事都少了。 如今虽还是几国相辅相成而在,但曾经的三雄早已不存在,如今天下安平,多因大凉,大凉国在这几年的时间是如雄鹰般,如今在群雄中,是领头的存在。 ———— 碧唐都城和大凉长安所差甚显,长安繁华,碧唐都城显安逸。 “这位公子,瞧着是富贵人家,既要过这,且留下些过路银钱才是。” 忽然,一带着斗笠帽的人拦在云容珏面前。俞烈当即箭步上前,就要呵声,却被云容珏拦住。 云容珏打量望着眼前人,目光定落,转而敛唇一笑,“不知这过路银钱,要多少?” “不多不多,十万金。” “十万金?” 俞烈呲着唇,“你这人胆子倒是不小。” “十万金,好说,不过既要我给你这十万金,你是否也该以真貌相见,总不能令我这万金给了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云容珏说道。 “咳咳……一手银钱交,以后天涯陌路人,公子又何必一定要知晓我的长相。” 云容珏低声一笑,“丫头,你这样貌长相,自小看到大,且就无需卖关子了。” 俞烈听着云容珏的话微微一诧,盯看着眼前的人。丫头?这是…… 面前人嘿嘿一笑,声音清脆,竟是女子的声音,俞烈更是诧异。 “皇兄!” 女子抬起头,竟是云卿卿。 “公主!” 俞烈刚要行礼,就被云卿卿一把拉起,“诶,这是在外头,就别行礼了。” 云卿卿一身男子打扮突然出现实在令人诧异。 “皇兄,你怎么就一下认出卿卿了,我这可是特别装扮的,我觉得挺不容易认出的呢。”云卿卿粉唇撇撇。 云容珏笑,“既是在外头,我这次来碧唐,也是微服出门,你也莫要皇兄皇兄的唤我了,还是如从前一样唤五哥吧。” 云卿卿甜笑,“好,五哥!” 云卿卿带着云容珏和俞烈找了家雅致安静的酒楼。 “五哥还未告诉卿卿,卿卿装扮的这般像,五哥怎就认出了?”她原对自己这一身很有信心呢!谁曾想,竟被五哥一下认出。 云容珏笑,微扬眉,目光落在她身侧,“若我没记错,这是早些年,我送予三妹你的玉坠子。” 云卿卿低头,哎呀一声,“失策失策,实在是失策!” “你今日出宫,唐怀可知?”云容珏关心问道。 云卿卿点头,“自然,唐怀知道皇兄这次非明出行,也知晓卿卿惦记和皇兄多年未见,便准允卿卿乔装出宫和皇兄相聚一见。” 唐怀宠爱云卿卿是云容珏知晓的事。 兄妹两人多年未见,有不少话聊。 这一聊起,便是一个多时辰。 “五哥,那事,卿卿听说了。”云卿卿犹豫了好久,才开口。 云容珏沉眸,眼底划过一抹情绪。 云卿卿捕捉到云容珏渐变的情绪。她在碧唐,得知那事后,对云容珏一直颇为惦念挂心,今日提起,见他这般神情,便知,他许是还惦念着。 “五哥,人既已不在了,你且要想开些才是。”云卿卿说道。 “我知道。”云容珏淡淡一声。 云卿卿见他这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两人又聊了大约有半个时辰。 “五哥,这碧唐都城虽不似长安繁华,但也是不错的,卿卿带五哥在都城里转转吧。”云卿卿说道。 “你如今是碧唐皇后,离宫不宜太长时间,我和俞烈自己转转看看就可以了,你早些回宫。”云容珏说道。 云容珏坚决,云卿卿也惦记着宫里,便没再强求,和云容珏分开后,便回了宫。 碧唐皇宫,唐怀得知云卿卿回宫后,便立刻去了云卿卿宫里。 “见了你皇兄?”唐怀温声问道。 云卿卿执木梳梳着发,轻嗯一声,“和皇兄这么多年没见,原以为皇兄会变化很多,没想到皇兄还是一如从前。” 唐怀将云卿卿搂入怀中,“这些年,你一直惦记着你皇兄,一直没能有机会让你回去看一眼,如今总算,偿了你的心愿。” 云卿卿窝靠在唐怀怀中,“唐怀,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听说了,太后娘娘,因为我出宫的事又找了你对吗?” 这些年她和唐怀如胶似漆,夫妻恩爱,但,这样的日子虽好,却免不了一些外界的声音,无论是前朝大臣,还是后宫太后,都不满唐怀独宠于她。 唐怀轻笑,“无妨,太后不过是来多聒噪几句,朕且听着就是,无碍。” 云卿卿抬头,望着唐怀,“唐怀,你对我真好。” 唐怀轻吻上她的粉唇,“你是朕心念欢喜的人,朕怎舍对你不好。” 云卿卿听着唐怀的话,满心感动。 可这样的感动,也不免让她想起姜舞。 未出嫁前,在大凉皇宫时,她和姜舞关系颇好,姜舞深得五哥喜欢,那时,她便看出,五哥对姜舞是真倾注了真情的,不然也不会处处维护姜舞,那般宠她。 五哥性情一向是清冷的,姜舞能走进他心中,温暖他,在云卿卿看来,是很难得的。 原以为他们两个会一直好下去,却没想到,竟发生了那样的事。 失去姜舞,于五哥来说,该是多大的痛苦。 ………… 碧唐都城虽不如长安繁华,但安逸,街边摊贩的吆喝声,给这抹安逸添上热闹。 云容珏望着这里的热闹,脑海中不由想起那爱热闹的人。 只可惜…… “我刚才看见了,看见你偷他的钱了。” “你这小丫头,少胡说!” “就是你偷了,你快还给他,不然我就要报官了。” “报官?小丫头片子,你少吓唬我,再乱说话,小心我收拾你!” “我没吓唬你,你快还给他!” 前头忽然传来嘈杂吵闹声,云容珏下意识朝前望去,就看见是一男人和一小女孩起了争执。 男人被小女孩当众揭穿,气急败坏,伸手就要打小女孩。 小女孩无所畏惧,她身边的小男孩更是直接就冲上来护着小女孩。 两人虽都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但到底是孩子,怎能抵抗得了那健壮男子。 眼看着小男孩被推倒,男子扬手就要扇打女孩。 云容珏剑眉一蹙,箭步上前,在男子手要落下时候,一把握住,然后一个反手。 “啊——” 男子痛呼,半跪在地,“和小孩动手你也不觉羞耻,将偷来的银钱拿出来!” 男子还想反驳,但手被钳制着,仿若下一瞬就要断了,他只能苦哀求绕,将偷来的银钱拿了出来。 云容珏一把甩开,将银钱还给被偷之人。 苏糖见坏人离开了,连忙将孟霖扶起来,孟霖紧张看着苏糖,“糖糖你有没有受伤。” 苏糖摇头,然后转身看向出手帮忙的男子,双手交叠乖巧揖礼,朝男子躬身,“谢谢大哥哥出手相救。” 第229章 是她 小姑娘年岁不大,礼数却很周全。 云容珏将她扶起,“方才那人一脸凶恶,你一小丫头,倒是没有一点畏惧,方才那样,你不怕他真动了手?” 苏糖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怕。” 云容珏微扬眉。 “但是娘亲自小教导我,人不能过于畏惧怕事,要知乐于助人,见义勇为,才是为人君子之道。”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说着。 云容珏轻笑,“看来你娘亲也是个非常知礼知为人之道清明之人。” “是。” 小姑娘长相清秀可爱,又一身正气,着实惹人喜欢。 云容珏轻点头,“天色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家吧,免得你娘亲担心了。”他说完,转身要离开。 苏糖小跑着到他面前,拦住去路。 “你这丫头,做什么呢。”俞烈本能反应说道。 云容珏抬手,示意俞烈。 他看着拦在他面前的小姑娘,“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事?”他问道。 小姑娘一本正经,“方才大哥哥出手相助,帮了我们,敢问大哥哥名何,住哪儿,等来日,定还恩相报。” “是举手之劳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云容珏说道。 小姑娘摇头,一脸认真:“娘亲说过,要懂得知恩图报。” 云容珏忍不住一笑,没想到一四五岁的小丫头礼数这般周全不说,道理还一套一套的。 就在云容珏要和小姑娘说的时候,俞烈担心凑上前,“爷,这怕是不好。” “无妨。” 云容珏边说着,微弯下腰,手朝身后不远处的驿站一指,“喏,那儿,到时你且道之谷玉便可。” 小姑娘认真听着,一一记下,“好的,今日之恩,来日定报。” 小姑娘说完转身牵起身边小男孩的手,“走吧。” 小男孩一脸认真,乖乖跟着。 云容珏望着小姑娘渐远的身影,薄唇边不由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莫名,这孩童让他心生一抹熟悉。 云容珏相救了小姑娘一事,过后他并未多放在心上,也未认为小姑娘一定会来。 却没想,两日后驿站小二寻来,并将那小丫头带了过来。 云容珏看见小丫头是有诧异的。 小姑娘一身浅蓝色衣衫襦裙,提着小食篮,走到云容珏面前,一脸认真,朝他鞠躬,“大哥哥。” “大哥哥,这糕点是给你的,是以报那日大哥哥相救之恩。”小姑娘软声说道。 小姑娘的还恩,便是带了些糕点来。云容珏轻笑,虽不非意料之中,但想想也是,一四五岁的小丫头,所谓的报恩,许也就是如此。 云容珏轻笑,“好,我收下了。”他边说,边打开食篮,蓦地一怔。 “这是……” “这是马蹄糕,很好吃的,大哥哥吃吃看。”小姑娘说道。 马蹄糕…… 晶莹剔透的马蹄糕,在刹那间,将人的思绪牵扯回。 云容珏拿起一块,咬下一口,轻咀嚼着。 苏糖看着云容珏,灵动的双眼水润润的,“大哥哥,好吃吗?” 云容珏望着,轻点头,“好吃,这是在哪儿买的?” 小姑娘摇头,“不是买的,是我娘亲做的,我娘亲可会做糕点了,这马蹄糕是娘亲最拿手的,娘亲知道我要来报恩,特意给做的,大哥哥,是不是很好吃?” 云容珏抿唇望着,“好吃。” 只是这马蹄糕让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是那种久违的熟悉。 “大哥哥喜欢就好,娘亲说今日不可出来太久,我们先回去了。”小姑娘认真说道,然后朝云容珏鞠了个躬后,便转身离开。 云容珏思绪拉回时,蓦地起身追出,但两小孩早已跑无踪影。 云容珏拧眉,望着食篮里的马蹄糕,这久违的熟悉感,竟像极了……她。 “爷,咱们在碧唐也待了些时日了,明日是否出发离开?”俞烈问道。 云容珏站在窗边,望着外头,许久后才缓开口,“多留几日吧。” 俞烈一愣,有些不解。他们一路走来,便是觉得感兴趣的地方也都不过是停留几日的时间,在碧唐都城,也都好几日了,是该离开了,怎的还要多留几日。 “爷,是还有什么事要办吗?”俞烈忍不住问道。 云容珏没应声,许久后才呢喃出声,“倒是忘了问她名字了。” 之后两三日,云容珏都在碧唐都城闲逛着,只是,却再也没看见那小丫头。 “爷,外头起风要下雨了,您站在窗边当心着凉。”俞烈提醒道。 云容珏慢慢收回视线,外头雷声轰隆作响,下一瞬,豆大的雨点落下来,飞溅沾湿云容珏的衣袖。 “爷,关窗。”俞烈凑上前。云容珏刚要离开,在收回视线的刹那,余光蓦地,看见楼下急匆匆躲避进对面楼屋檐下的两个身影。 是她。 俞烈还没反应过来,身边人已如一阵风般消失了。 “爷!” “这雨好大啊,我们回不去了。”苏糖和孟霖两人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他们方才见天色不秒正准备回家,谁想到,这雨说落下就落下了。 “等雨小了就可以回去了,糖糖你靠近来一点,别淋湿了。”孟霖环住苏糖,让她朝里靠,他倾过大半个身,替她当着溅过来的雨水。 苏糖眨巴着眼看着孟霖,软声软语,“霖霖你对糖糖真好。” “霖霖要保护糖糖。”孟霖认真说道。 忽然,一道阴影压来,两小人本能抬起头。 “大哥哥?!” “是雨太大回不了家了。”云容珏开口。 苏糖点头。 “我送你们回去。” 云容珏一手撑着伞,一手将小姑娘抱起,手中伞大部分挪到她那边,替她遮住风雨。 孟霖跟在云容珏身后,小小的个子,撑着一把大伞,他始终仰着小脑袋,望着在高处的苏糖。 “那边,再拐个弯,看见梨花树就是了。”苏糖给云容珏指路。 雨也渐渐小了些,云容珏将苏糖放下,牵着她朝她所指的方向去。 这里幽静怡人。 “到了!” “娘亲!” “娘亲!” 小丫头朝里喊着。 云容珏一步步走上台阶。 下一瞬,屋门吱呀一声打开。 “糖糖回来了!外头这么大的雨有没有淋湿?担心坏娘亲了。”苏舞低头,看着朝她扑来的小丫头,关心又着急。 苏糖仰着小脑袋摇头,“娘亲,糖糖没事,是那日帮了糖糖的大哥哥送糖糖回来的,娘亲你看。” “苏糖给您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苏舞边说,边抬起头。 云容珏望着眼前一身素衣的女人,黑而深邃的眼眸刹那间狠狠一缩。 外头的雨渐渐停止,听见细碎雨滴滴答滴答落下的声音。 “娘亲?”苏糖抬头望着一动不动的苏舞。 ………… 夜色落下,外头一场大雨后一切归于平静。许是初春微凉,令人身上有些寒津津。 “糖糖,告诉十叔叔,你娘亲怎么了?”十晏问道。 苏糖歪着小脑袋然后摇摇头,“糖糖也不知道,糖糖回来后,娘亲就一直这样了。” 十晏蹙眉,下午时落了大雨,两小的都没回来,苏舞和他都担心,他便出门寻人,回来后俩小家伙已经回来了,但苏舞情绪就一直不对劲。 “回来后?可是有发生什么?你们是自己回来的?”十晏问道。 “不是,是大哥哥送我们回来的。”苏糖说道。 “是那日出手相帮你们的大哥哥?” “是。” 十晏疑惑,转头看向那尚燃着烛火的房间。 “十叔叔,娘亲怎么了?是生病了吗?如果娘亲生病了,糖糖给娘亲找大夫,替娘亲煎煮汤药。”她说道。 十晏一笑,揉了揉小姑娘的发,“糖糖真乖,娘亲没有生病,十叔叔去看看你娘亲,你们早点睡。” 十晏走到苏舞房间门口,敲了门得到应允后才进了门。 只见苏舞坐在,小手托着腮,一脸的思绪。 十晏在她身边坐下,“发生什么事了?糖糖说她回来后,你便一直低落情绪。” 苏舞未语。 十晏想到苏糖的话,猜测问道:“是因为送糖糖回来的那人?那人是什么人?” 苏舞依旧没有应声。 片刻后她站起身,走到桌边,从屉子里取出一枚东西。 十晏走过,看清苏舞手中东西时,眉头一蹙,“怎将它又拿出来了。” 苏舞手里握着一枚短簪,轻抚着,这短簪跟了她许多年,她一直收在盒中,不曾拿出。 她望着,眼睫轻颤,缓缓启声:“十晏哥哥,我……见到他了。” 十晏拧眉,“他?” 苏舞喉间微哽,“嗯,他送糖糖和霖霖回来。” 屋内忽然一阵压抑的静溢。 另一边。 夜深,云容珏久难眠。 “爷,都这时辰了,您……还不歇息吗?”俞烈担心问道。 爷自送那俩孩子回家后回来,这情绪就有些不对劲。 云容珏沉默,片刻后,从怀里拿出随身带着的玉兔子。 俞烈看见,忍不住皱眉,爷这是又想姜舞了。 “这玉兔子是她和朕出宫时,朕给她赢的。” 俞烈抿唇,轻点头,“是。” “这么多年,朕一直寻她,都没有下落。”他说道。 俞烈轻叹一声,“爷,当年事多且乱,且……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姜夫人的踪迹,您……还是想开些的好。” 这些年,云容珏一直有派人寻姜舞,但都未果。俞烈知道他惦记着姜舞,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个音讯,如石沉大海一般。 有时俞烈甚在想,或许……人还在不在,都不一定了。 “朕,见到她了。”云容珏薄唇轻启。 俞烈一怔,“什……什么?” 是他耳朵出问题听岔了吗? 爷说见到姜夫人了? 这怎么可能。 云容珏转过身,看着俞烈,“朕今日见到她了。” 俞烈睁着眼看着云容珏,“她?爷……爷您说的是,姜夫人?”他怀疑问道。 “是她。” 俞烈错愕张着嘴。 爷一向不会说胡话,若爷说的是真的…… 今日爷出门也就是送那俩小的回家,就见到姜夫人了? “爷是送那小丫头回去的时候见到的?” 云容珏坐下,“那丫头唤她娘亲。” “咳咳……” 俞烈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娘亲?”他瞪着眼,“孩子是谁的?” 云容珏微凉的眼神落去,他当即捂住嘴,“是俞烈多言了。” 孩子是谁的…… 云容珏双眸微眯起,眼前不自觉浮现她的容貌。 五年了,整整五年,他没有一点她的消息,却没想到,竟在这碧唐见到了她。 孩子…… 那个小丫头,唤她娘亲的小丫头。 是谁的…… ……… 翌日。 苏舞如往常一般做好早饭。 “一会儿我带糖糖和霖霖出去见见教书先生,之后也让霖霖跟着糖糖一起念书。”十晏说道。 苏舞轻笑点头,“好。” 孟霖还比糖糖要大两岁,又是男孩子,他们既决定将孟霖养着,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早饭用完后,苏糖孟霖跟着十晏出了门。 苏舞在家收拾着东西。 昨夜一夜她未眠。 云容珏为何会来了碧唐,她不知道这其中缘由。 但无论怎么样,他的出现,是令她措手不及的。 这几年在这边过着的日子一直是安逸,那些前尘往事,一直是如被封闭一般,她从不愿多想,多忆。 他突然的出现,会打破着一切。 更会…… 苏舞闭了闭眼,心中有了决定。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苏舞本能转过身,在看见出现在门口的人的刹那,她明眸倏然瞪大。 云容珏望看着她,目光灼灼。 真的是她。 他一步步走近,苏舞呼吸微重,本能的往后退着。 “公子有事?”她启声。 云容珏眉头一蹙。公子? “多年未见,妹妹连称呼都改了。”云容珏启声。 一声妹妹,令苏舞心尖一颤,“公子是来找人的?莫不是找错了地方。” “我是来找人的,但地方没错,人也没错,姜舞。” 姜舞…… 苏舞微垂眼,粉唇轻牵,“这里没有姜舞,我名唤苏舞,公子认错人了。” 苏舞……姜舞…… 云容珏薄唇牵了牵,“苏舞姜舞,都一样。我找的是你这个人。” “这些年,寻了妹妹这么久,不想妹妹原来在这。” 姜舞秀眉紧拧着。她知道此刻在他面前她已是难以辩驳。 她缓了缓气,抬起头,面对望着他,“若有事您说便是,若无事,这里地方不宽不大,您这样的身份,不宜在这多呆。” “既找到了你,和我回去。”云容珏直接道。 苏舞忍不住轻笑,“您说笑了,您和我身份相驳,我怎能和您走。” 小姑娘声音轻冷淡漠,云容珏沉叹口气,“朕知道,你为着五年前的事还在气,这件事,朕可以解释。” “皇上无需解释,您是皇上,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又何需和我这小小民女做什么解释。”苏舞说道。 “娘亲!” 忽然,身后传来苏糖软糯的声音。 云容珏转过身,就看见小丫头直接扑进了苏舞怀中,她身后除了孟霖,还有一人。 云容珏和十晏四目相对上,他眼底划过一抹了然。 “娘亲,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苏糖注意到苏舞微泛红的双眼,“娘亲,是有人欺负你了吗?”小丫头转过头,拧着眉看着云容珏。 “大哥哥,你欺负我娘亲了吗?!” “这是云公子吧。” 十晏先开口,云容珏看着十晏,“十晏大统领。” 十晏轻笑,“云公子唤我十晏就好。” “阿爹,大哥哥欺负了娘亲,阿爹不能让任何人欺负娘亲的!”小丫头插着腰说道。 阿爹? 云容珏蹙眉,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着。 苏舞情绪深深,没有在意。 “云公子,你上次帮了糖糖,我很感谢你,糖糖也让我做了些糕饼带去给你,咱们算两不相欠了,这里不是你该多留的地方,请回吧。”苏舞说道。 两不相欠—— 这一句两不相欠是一语双关。 见苏舞转身要朝里走,云容珏下意识上前,伸手就要握住苏舞的手。 却在刹那间,被十晏拦住。 十晏冷着眼,“云公子自重,糖糖说的对,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小舞。” “就是就是!阿爹一定会保护娘亲的!”苏糖附和着点头说道。 苏舞余光微瞥,没再理会,走进里头,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云公子请。”十晏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糖见状也跟着有模有样学起来,“请。” 云容珏沉着呼吸,慢慢收回视线,转身朝外走去。 十晏跟上,走出门后将门带上,不忘叮嘱俩小的,“你们乖乖呆着。” “糖糖明白。”小丫头认真点头。 屋门关上,十晏看了云容珏一眼,示意一眼。 云容珏走下台阶,十晏跟上。 “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你还是找来了。”十晏启声。 “不找到他,我不会轻易放弃。”云容珏道。 十晏轻笑,“即便你找到了,又如何呢?当年之事,我想,你没忘记。” 云容珏眼眸微沉。 许久后缓启声:“那个孩子,谁的?” 十晏微扬眉,云容珏的问,意料之中。 他双手环臂,看着云容珏,“皇上你觉得呢?” 第230章 他欺负娘亲! 十晏回到去,看见俩小的站在房门口,苏糖来回踱步着,粉唇噘着,一脸严肃认真。 “你娘亲还在里头?”他问。 “刚才糖糖进去了,但苏姨很难过的样子,也没有理会糖糖,就让我们出来了。”孟霖说道。 苏糖仰着头,眉头紧皱着,“十叔叔,娘亲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都不理糖糖了?是不是刚才大哥哥欺负了娘亲?” 十晏轻叹一声。 “哼!”小丫头叉腰,一脸不高兴,“大哥哥帮了糖糖,那天还送糖糖和霖霖回家,糖糖还以为他是好人,可他却欺负娘亲!” “霖霖,以后他不是好人了。”小丫头转头和孟霖说道。 孟霖点头,“我知道了。” 十晏叹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去吧,十叔叔看看你娘亲。” 苏糖和孟霖离开后,十晏敲门后走进屋。 苏舞坐在床榻边,手里还握着那枚短簪。 “他已经走了,没事了。”十晏轻声说道。 苏舞垂眼,轻声呢喃,“真的没事了吗……” 她从不曾想,有一日,他们还会相见。 十晏说道:“不会有事的。” 他知道她的在担心什么,“这两日咱们收拾下东西,然后离开这。” “离开?”苏舞回过神,望着十晏。 十晏点头,“对,离开,你也不想和他再有牵扯瓜葛不是么?” 苏舞紧抿着唇,轻颔首。 她不想再见到他,不想再和他之间有任何交集。 更不愿,再想起从前的种种。 “既然你不愿,我们就离开,重新找个落脚的地方,重新开始。”十晏说。 ……… “娘亲,我们要去哪里呀?”苏糖看着苏舞收拾着东西,她最喜欢的小老虎都被娘亲装进了包袱里。 苏舞将衣衫收进包袱,蹲下、身,收手揽着苏糖的双肩,面色温柔,“糖糖我们要离开这。” “离开这里?为什么?”苏糖不明白,小脑袋歪着。她身边的孟霖听见离开两个字,小脸情绪不由紧绷起来,目不转睛看着苏糖。 “糖糖,我们要换个地方生活,去一个新的地方。”他们离开的理由,她没有办法和苏糖多说。 苏糖小眉头颤了颤,“那糖糖是不是上不了学堂了,娘亲我们要去哪儿?” 这时,十晏走过来,面带柔笑摸了摸小丫头的发,“糖糖放心,即便是到了新的地方,你娘亲和十叔叔会给你找学堂和夫子学习的,至于我们要去哪里,是个好地方,糖糖会喜欢的。” 有些事苏糖虽然不太明白,但总归能和娘亲还有十叔叔在一起,她重重点头,软糯一声:“好,只要能和娘亲,还有十叔叔还有霖霖在一起,糖糖去哪儿都愿意!” 三人异口同声笑出声来。 “苏姨……”孟霖怯声开口,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害怕,害怕他们不要他了。 苏舞看穿孟霖的情绪,温柔一笑,“霖霖也去,霖霖和咱们是一家人,咱们去哪里,霖霖就去哪里好不好。” 孟霖黯淡的眼神顷刻间重燃起光,“好。” 他们收拾东西收拾了有两日,这两日,苏舞一直担心云容珏会再找上来,所幸还好,他没有找过来。 两日后,四人收拾好后,便准备离开。 这里他们住了有五年,一切都有了感情。只是原以为会一辈子一直住下去的地方,如今却不得不离开。 “娘亲,到了新的地方,糖糖还会有好朋友对吗?” 苏舞笑,“当然。” 四人朝都城城门口走去。 都城城门口守城官兵一一查问着进出城的人。 到他们的时候,官兵依例查问后,却迟迟未放行。 “不是查问完了吗?有什么问题吗?我们可以走了吗?”十晏问道。 守城官兵看着他们,脸上是一抹犹豫的神色。苏舞看着,有些疑惑。 守城官兵的查问是按照规矩来的,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们也没有问题,他们且也不是什么被通缉的犯人,也非来往经商的商人,何以这些人迟迟不放他们离城。 十晏眼色一冷,本能将苏舞和两个小家伙护在身后。 “不好意思,你们几位,暂不能出城。”为首官兵说道。 “不能出城?这是为何?”苏舞问道,“官兵大哥,我们几个非经商商人,也非朝廷通缉之犯人,何以不让我们出城?” “这……” “且慢!” 忽然响亮的一声,众人纷纷转过头,望去。 只见好些御马儿驾的侍卫逐一让开一条道路,后头轿撵上慢走下一人。 苏舞定望着,在看清轿撵下下来的人面容时,一愣。 穿着华服的女子慢慢走到她的面前,两人四目相对而望。 “小舞,好久不见。” 苏舞愣住,眼前人不是别人,正是云卿卿。 一时间,苏舞唇喉干涩,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小舞,我们许久未见,该要好好聊聊才是,走吧我都安排好了。”云卿卿说道。 姜舞紧抿着唇,她不知道云卿卿为何会知道她在这,又为何会这个时候出现。但云卿卿如今是碧唐皇后,众目睽睽之下,她如何都是推辞不了的。 曲柳楼。 茶香四溢于一室,苏舞始终垂着眼。 “小舞,说起来,我们真的是好些年没见了,没想到,你竟在碧唐。” “皇后娘娘……” “小舞,你还是直接唤我名,卿卿吧,这皇后娘娘太生份了,且我这都出了宫,也不想总好似还在宫里一般。”云卿卿温声说道。 苏舞也没骄矜,点头,“卿卿。” “我们许久未见,这么多年了,变化是真的不小,但你,好像还是和从前一样。”云卿卿说道。 苏舞轻笑,摇摇头,“不一样了。” 苏舞这一声不一样了,饱含太多情绪。 她慢抬眼看着云卿卿。云卿卿的忽然出现,是令她有些猜测的。 “卿卿,守城门的那些官兵,还有今日你的出现,都是你早已安排好的,对吗?”她启声。 云卿卿羽睫颤了颤,“这些年,我都不知道你竟在碧唐,如今得知,是想咱们能见一面,好好聊聊,谁曾想,你竟急匆匆要离开了,还好我及时到,不然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呢。”她说道。 “是他对吗?”苏舞忽然道。 云卿卿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后有些虚眨眼,“小舞你说什么?他?他是谁?” “卿卿,你不用瞒着了,若不是猜到我会离开,你怎么会让那些守城官兵早早等着,也不会这么及时出现了,我们还未见面,卿卿你又如何能猜到我们要离开?” “是他,他让你这么做的,对吗?” 云卿卿撇唇,轻叹口气,将手中茶杯放下。姜舞已猜到,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小舞,这些年五哥一直在找你。”云卿卿说道。 苏舞沉默未语。 “你们分开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 “卿卿,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起了。”苏舞打断云卿卿的话。 “卿卿,和你这么多年没有见,今天能见到一面,我也是欢喜的,只是,我还有要事,希望……你能放我们出城。”她说道。 “小舞,你真要这么着急走吗?既然我们这么久没见,你留下来,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呢。”云卿卿忙道。 云卿卿这话不假,但这话中是掺有其他,苏舞又怎会不明白。 苏舞站起身,朝云卿卿欠身揖礼,“卿卿,若日后有机会,我们还会相见的,还望皇后娘娘,放行。” 云卿卿望着坚定的苏舞,一脸惆怅。 “小舞,我知道你知道我这次来找你,还为的是什么,我虽然不清楚这些年你和五哥之间,到底为什么会到了今日这地步,但是……小舞,五哥是真的很在乎你,喜欢你的。” 在乎—— 喜欢—— 苏舞心尖一颤,似有什么,在顷刻间被掀起,令她压抑的难受。 “小舞,”云卿卿急站起身,拉住姜舞的手,“小舞,即便你要走,好歹,好歹给五哥一个机会,你们平心静气坐下来,好好聊聊。” “卿卿……” “小舞,算我求你了,就见见五哥吧,五哥也说了,只要能和你再见一面就好,若……若到时候你还是决心要离开,那……那他也不会再阻拦了。” 苏舞看着云卿卿着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的样子,几分不忍划于心尖。 她终是点头答应下,见云容珏一面,但也和云卿卿相说好,她不会改变主意,若要走,她不能多加为难。 云卿卿离开,苏舞在软垫上半跪坐下,端起面前的茶杯抿喝着。不一会儿,她闻见声响,但没有一丝波动,就连眼都不曾抬起,直到男人坐在她对面。 “妹妹当真要离开?”云容珏开口。 苏舞淡淡轻嗯一声。 云容珏呼吸微重,呐呐张唇,不知怎的,方才心中所想的那些话,此刻在面对她的时候,竟都难以开口。 “这些年,你……可还好吗?”所有的话,都转成这样苍白一句。 “嗯,很好。”苏舞淡淡一声,没什么情绪。 两人品着茶,一问一应说着。 “朕知道,当年的事令妹妹受委屈了。”云容珏开口。 当年…… 苏舞明眸不由微微眯起,一抹悲哀划过眼底,她缓了缓情绪,“没有,谈不上什么委屈。” 她话说的云淡风轻,但云容珏知道她的情绪。 “当年,是朕有错,让妹妹受了委屈,对不住妹妹。” 苏舞紧抿着唇,强将眼中的情绪逼了回去,她轻笑,“没什么委屈的,民女早已经习惯了。” 从她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不详这两个字,便已经伴随她十多年了。 苏舞一口一个民女,是在将他们之间的身份关系,拉扯的清楚明白,云容珏拧皱着眉,“妹妹非要这般和朕说话吗?” “皇上希望民女如何?” 云容珏一噎。 “若无其他事,民女告退了。”她站起身就要离开。云容珏快步抓住她。 “皇上还有事?” 云容珏听着小姑娘冷漠疏离的话,气恼,但又没有办法和她真的置气。他耳边响起云卿卿叮嘱和他说的话。 云容珏缓了缓气息,慢声开口,“妹妹在气恼怨恨什么,朕明白,当年的事是朕委屈了妹妹,朕可以解释。” “皇……” “当年……” 云容珏并不给姜舞任何反声的机会,缓缓启声道之。 檀香混合着茶的香味,弥漫四周。 云卿卿在外头来回踱步等着,她都替五哥着急的很,不知道五哥有没有成功说服姜舞。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云卿卿连忙转身,就看见姜舞走了出来。 “卿卿,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我先走了。”她朝云卿卿欠身后,便离开了。 云卿卿愣然,反应过来后,转身连忙进了屋,就看见一动不动站着的云容珏,“五哥,这……你们谈的不好?”她问道。 云容珏沉默半响,才缓声,声音有些暗哑,“谈的很好。” “很好……”云卿卿蹙眉,“那小舞怎么还走了?她回家了?既然你们谈的不错,她应该不会再要离开了吧?” “皇后娘娘。” 这时,云卿卿身边的随从急忙来报,“苏姑娘他们朝城门口去了。” 云卿卿一瞪眼,“什么!” 那小舞还是要离开?! “五哥,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没和小舞解释清楚吗?”云卿卿着急。但云容珏脸色却是沉和淡漠。 云卿卿无奈叹气,连忙交代着身边人,“传话下去,无论怎样,别让苏姑娘出城!” 她总要帮五哥先稳住姜舞才是。 随从应声后,连忙离开。 云容珏坐回座位上,一脸的沉色。 云卿卿也坐下,“五哥,你别着急,这事要慢慢来,误会解开,再到释怀,总是需要一个时间的,这么多年,小舞她,总是要时间消化这些的,五哥你放心,不管怎样,卿卿一定会帮你的!” 云容珏沉默未语。 不一会儿,随从连忙跑过来。“人拦下了?”云卿卿问道。 随从摇头。 云卿卿惊,“那是走了?” 随从还是摇头,说道:“咱们到城门口的时候,苏姑娘他们已经被拦下了。” 云卿卿:“??” “谁拦下的?” “回娘娘,是……皇上下的令。” “唐怀?” …… 苏舞他们再一次被守城官兵拦下,出不得城,闹转一圈,天色都渐晚了,他们只能先回到原先住的地方。 十晏将煮好的饭菜端上来,见苏舞一脸沉色,启声劝道:“小舞,别担心,若城门那块咱们真走不了,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我寻些人帮忙,我们走水路。” 苏舞沉眸沉色片刻后缓声,“即便咱们从水路离开了,又能怎样,若他们有心不让我们离开,我们眼下能去的地方,皆是碧唐国内,他们都能阻拦住我们。” 苏舞转头,看着认真吃饭的两个小家伙,“而且我们还有他们,若是躲闪而逃,就怕会伤到他们。” 糖糖是她最在乎的,她不能让她有一点的陷入危境的可能。 “他们不让我们离开,等明日,我试试再去找卿卿,看能不能和她见上一面,再好好谈谈。”苏舞说道。 翌日。 苏舞刚想要去皇宫附近寻人打探问问,还未出门,就已有人找了上来。 来人送了一副帖,她看了一眼。 不到午时,又有人过来,来人的穿着一眼便知,是宫里的人。 “苏姑娘,皇上有请。” 苏舞敛眸看着眼前的人。 皇上…… 如今碧唐的皇上是唐怀。 十晏沉色,本能挡在苏舞面前。 “公公,不知皇上找民女,所为何事?”苏舞问。 公公笑,“姑娘见谅,这皇上的心思,岂是我等能随意揣测的,皇上道姑娘是旧相识,特请姑娘进宫叙旧。” 从前她虽见过唐怀,但并没有过多交集。 唐怀是碧唐国君,亦是云卿卿的夫君,此番,只怕也是云卿卿的意思。 “好,我和你们去。”姜舞说道。 唐怀这般架势,就是要让她没有拒绝的可能。 “我陪你。”十晏拧眉,说道。 “这位公子,皇上特只邀了苏姑娘,”公公说道,然后笑看向苏舞,“苏姑娘,皇上体谅姑娘,若姑娘放心不下孩子,皇上特准允姑娘可一同带去。” 苏舞颔首,“我知道了。”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家伙,“糖糖,你好好呆在家,等娘亲回来。” 苏糖一下扑进苏舞怀中,“娘亲,糖糖要跟着娘亲,娘亲去哪儿,糖糖就去哪儿。” 苏糖执拗,苏舞闹不过她,只能将她一起带在身边。 苏糖离不得苏舞,孟霖离不得苏糖。 这一带,便是两人。 苏舞跟着公公,进了碧唐皇宫,面见了唐怀。 “不知皇上找民女来,所为何事。” 唐怀轻笑,“苏姑娘和朕的皇后,乃旧识,皇后一直惦念着姑娘,朕不忍皇后忧心记挂,所以才擅自做主,将姑娘请进了宫。 “昨日,皇后来找过民女,民女和皇后久别重逢,但要说的,且也已经说完了,皇后且应承民女,让民女可离开碧唐都城,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守城官兵又不放行了。” 第231章 爱屋及乌?加更 “是朕的意思,”唐怀说道,“苏姑娘既是皇后的旧识好友,皇后和朕一向重情,先前不知苏姑娘在碧唐都城,如今知晓,自不能失了礼数。” 唐怀说完,朝身边人吩咐下去。不一会儿,云卿卿着一身素雅宫服走了进来。 云卿卿走到唐怀身边坐下,她目光一扫,注意到苏舞身边的两个一男一女的小孩。 “皇后娘娘先前和小舞说过,不会勉强,如今何以又禁于我们离开。”苏舞直言道。 云卿卿有些愧疚。 唐怀瞥眼,接话道:“这是朕的意思。” 苏舞看唐怀。 “从前皇后曾不止一次和朕说起过你,你是皇后惦念着的朋友,皇后自嫁到碧唐,甚少回大凉,对大凉的许多人事都很想念,所以知道你是皇后惦念的旧友,才做主将你留下。”唐怀将责任尽揽于自身。 苏舞听着,唐怀这么说了,她不可能再有什么说的。 “娘亲,我饿了。” 身边的小家伙小小糯糯一声。 云卿卿看向苏舞身边的小家伙,眼神温柔,“小舞,她是你的孩子?” 苏舞点头,“是。” “她长得很可爱,叫什么名字?” 苏舞看向苏糖,苏糖站起身,双手规矩交着朝云卿卿揖礼,“皇后娘娘,我叫苏糖。” “苏糖?”云卿卿看着小家伙可爱,眼底溢着一抹喜欢。 “这名字倒是有趣。”唐怀笑道。 “是姓苏的苏,糖糕的糖,不是吃的酥糖。”小姑娘一本认真的解释着。 云卿卿笑着点头,示意身边的宫人。宫人端上一盘精致的糕点,“糖糖饿了吧,这个是白花牛乳糕,香甜软糯,你应该会喜欢的。” 苏糖乖巧看了眼身边娘亲。“吃吧。”苏舞摸摸她的小脑袋。 苏糖这才拿起一块牛乳糕吃下。她吃下觉得味道好,捻起一块递给身边的孟霖,“霖霖也吃。” “小舞,那个孩子……”云卿卿有些疑惑。 “他是我们收养的,他无父无母,糖糖很喜欢他。”苏舞解释道。云卿卿了然点点头。 席面还算顺利结束,云卿卿知道苏舞不愿提起云容珏,也没刻意说些什么。 “皇上,皇后娘娘,我和糖糖有以后的打算,这两日和皇后娘娘也是故人重聚了,知晓彼此的情况,也足矣,还望皇上,皇后娘娘,让我们离开。”苏舞说道。 云卿卿秀眉一蹙,“小舞,你……你当真要离开吗?你带着两个孩子,要去哪儿呢。” 苏舞抿唇一笑,“不知道,不过这天下之大,总有去处的。” 云卿卿面露为难,她实在不想苏舞离开,若苏舞离开了,五哥便更艰难了,这么多年过去,五哥好不容易才寻到她的。 “可是……” “苏姑娘,你和卿卿多年未见,如今好不容易相见到,这么快要分开,卿卿也难受,这碧唐都城姑娘既已住了多年,又何必要离开呢,这样吧,朕让人给姑娘一座府邸,姑娘安心居住着,孩子年纪还小,也经不起颠沛流离。” “皇上好意民女心领了,府邸实不敢承受,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便是赏赐府邸姑娘不愿收,姑娘和卿卿多年未见,在都城多留些时日,好好叙旧,也是好的。”唐怀说完,唤来身边内官,吩咐几声下去。 唐怀丝毫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三两句话,便定了不准允他们出城。 唐怀乃碧唐国君,他不松口,这碧唐守卫,必然无人敢对他们放行。 “小舞,我们这么多年没见,我真的想你,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的。”云卿卿伸手拉住苏舞的手。 苏舞终是留下了。 她没得选择。 十晏得知后气不过,试图要硬碰硬,但被苏舞阻止下。 他们两人,怎抵得过碧唐那么多的官兵,更何况他们还带着苏糖和孟霖,若真硬碰硬起来,定会伤到两个孩子。 “那小舞,你打算怎么办?咱们就不走了?”十晏问道。 苏舞眼神缱绻,片刻后缓声:“且先看看吧,唐怀他们不让我们离开,是因为云容珏,但他总不会一直留在碧唐,十日,半月,一月,他总不能呆上三五小半年吧。” 如今她也只能耐着性子,她有时间,而云容珏没有,他有偌大的大凉要顾及。 他们留下不走,苏糖和孟霖两人,每日都去学堂和夫子学礼仪诗书。 两人下学,不是苏舞就是十晏去接,偶尔两人不得空,两小家伙会手牵手自己回家。 这日,苏糖和孟霖下学,到了时辰没看见苏舞,便要一起离开。 蓦地,看见面前站着的男人。 苏糖皱了皱眉头,小脸皱起,“你来做什么。” 小家伙原先还对他很是喜欢,如今却一改态度。 “你娘亲没来接你?”云容珏启声。 “大哥哥,你不用拐着弯问我娘亲的事,我不会告诉你的。”小家伙仰着下巴。 云容珏看着小家伙的样子,不由一笑,然后拿出一些糕点,递到小家伙面前,“你是爱吃这些甜糕点的吧。” 苏糖看见色香的糕点忍不住吞咽口水,一双圆圆的眼睛提溜直着。 “这些都给你。”云容珏说道。 苏糖脸上闪过欣喜,刚要伸手去拿,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缩回了手,“大哥哥,你这是想收买糖糖,糖糖才不上当,娘亲说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云容珏低声一笑,“我可没想过要收买你,这些不过是我刚才经过摊贩,看着觉着不错,顺便买下的,上次事,我帮了你,你还恩于我,咱们一来一去,总也算朋友了,朋友之间,送些吃的,是可以的吧?” 俞烈瞥看眼自家主儿,不由咽了咽口水,爷这是为了姜舞豁出去了,竟和一小丫头称起朋友来了。 小家伙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想了想,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你说的,好像是对的。” “是对的,所以,现在你可以吃了吧。”云容珏说。 小家伙想了想,然后伸出手,捻起一块,塞进嘴里。 “好吃吗?” “嗯,好吃。” 苏糖边吃,还不忘给孟霖一块。 这从一开始的不肯吃,到后来的吃,再到后来,三人直接坐在台阶上吃了起来。 云容珏看着吃的两颊鼓鼓的小姑娘,眼眸微眯。 这个孩子,是她的孩子,是她和…… 别的男人的孩子。 这些年,他试想过无数次他们再重逢相遇的场面,唯独这是他从未想过想到的。 但莫名的,他对这小女孩,不厌恶,甚有喜欢。 是因为这孩子无论怎样,都是她的骨肉原因吗。 爱屋及乌? 云容珏想着,忽觉有些可笑。 何时他也会爱屋及乌了。 “糖糖,这些年,你娘亲和……你们三个是一直在一起的吗。”云容珏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家伙捧着糕点吃着,点头,“是啊,十……”小家伙眼珠转了转,想起十晏的叮嘱,然后说道,“娘亲和阿爹还有糖糖一直都在一起的。” 云容珏眼眸微眯,看着苏糖。 苏糖吃完糕饼,拍掉手中的碎屑,然后站起身,“我们要回去了,再晚了娘亲该担心了。” 云容珏轻笑颔首,他看了眼天色,“我送你们回去吧。” 苏糖蹙眉,小脸闪过一抹犹豫。 娘亲不喜欢这个大哥哥的。 “大哥哥,我们自己可以回去的。” “我送你们到巷口,不会进去的。” 苏糖听云容珏这么一说,才肯同答应下来。 将人送到巷口后,苏糖转身,朝云容珏挥了挥手,“大哥哥,谢谢你,再见。” 虽然娘亲不喜欢这个大哥哥,但娘亲告诉过她,无论何时,要就事论事,礼数不能少。 “你以后唤我云叔叔,大哥哥这个称呼不适合我这样年纪大的。”云容珏说道。 苏糖眨眼,轻哦一声。 看着苏糖他们走远,云容珏慢收回视线,转身。 “爷,您真厉害。”俞烈忍不住开口。 云容珏扬眉,“嗯?” “这大哥哥一称明明更年轻些,您……非要小姑娘改口叔叔。”俞烈说道。这是怕和姜舞窜了辈分,要在称呼上占个头筹啊。 “要年轻做什么,再者,朕年纪本也不小了。” 俞烈:“……” ………… 苏舞原以为云容珏几日时间便会离开碧唐都城,可他却仿若和她耗上一般,大约有十日半月了,都不曾离开。 “你为何还留在这,大凉的事,你不需要管了吗?”苏舞问道。 云容珏轻笑,“妹妹这是担心我?” 苏舞拧眉,“没有,只是觉得,置家国不顾,非一君王该有所为。 “妹妹无需担心,事情我早已安排妥当,六弟和萧七瑾帮着看着,不会有事。” 苏舞挪开眼,没再说什么。 苏舞走到一卖小玩意的摊位停下,这摊位卖的都是些小孩子喜爱玩的东西。“是给糖糖的?” 苏舞没有应声,挑选后,付了钱拿着东西离开。云容珏跟上去。 忽然。 前头一阵喧闹,他们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一阵骚乱。 “小心。” 云容珏厉色,本能将苏舞一直护在身边。前头乱起,好几个人打斗在一起。 云容珏护着苏舞躲避开那些刀剑棍棒。 苏舞一转头,蓦地眼睛瞪大。 噗嗤一声。 云容珏倾身相挡,手臂被划拉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瞬间流露下来。 “官兵来了!” 一声喊声后,许多官兵赶来,那些打斗之人皆被制服住。 “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云容珏紧张担心上下打量看着她,生怕她有受到一点的伤害。 苏舞望着云容珏沁着血的臂膀,呼吸微重,“你受伤了,我……我带你去看大夫。” 她慌张担心的眼中攒着莹莹泪水,云容珏瞥看见。 苏舞带着云容珏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馆,大夫给他看后包扎了一番,也开了些涂抹和煎煮喝的药。 俞烈在驿馆等着,看见云容珏负伤而归时,三魂气魄都要被吓散了。 “这涂抹的药记得每日按时给换,这些是煎煮的药,每日一贴。”苏舞将药递给俞烈,叮嘱着。 云容珏眉头微蹙,“俞烈,那煎煮的药扔了吧。” “扔了?”姜舞瞪眼,“这药是大夫开的,要按时按量喝的,怎能扔了。” 云容珏看了眼俞烈,俞烈了然,连忙道:“苏姑娘,我们家主儿,一直不喜欢喝这些汤药的。” “汤药难喝,谁人都知,谁也都不愿喝,但不喝药伤怎么能好。”苏舞正色道。 “俞烈扔了。” !!! 俞烈轻咳一声,朝苏舞道:“苏姑娘,我们家主儿一直都是倔强的脾气,他不愿喝属下也不好勉强,要不……这药姑娘帮着煮了,再劝主儿用下?” “我?”苏舞懵然,“你们家主儿不是不愿喝吗?我煮和劝不也没用?”苏舞下意识瞥眼看去,只见云容珏靠着床架,双眼紧闭上。 “这……反正属下劝是没用,苏姑娘不如试试,兴许有用也说不定呢,怎么说,主儿是为了救苏姑娘而伤的,苏姑娘不能置恩人于不顾呀。”俞烈说道。 苏舞眉头一颤。 俞烈这一言一说,她若不理不管倒显得是她极不对了。 她虽不太愿意,但如俞烈所说,他是为了救她,她不能狼心狗肺。 苏舞拿着药,去了驿馆的小厨房。 不一会儿的功夫,药煎煮好了,她劝了云容珏好半天,最后还是一勺一勺喂着手难动的云容珏喝下了药。 “好了,之后的药,你每日记得给你们主儿按时服用。”她起身,朝外头走去,叮嘱道。 俞烈跟着走出门口,边颔首,“苏姑娘。” “还有事?” 俞烈犹豫着开了口,“这些年,皇上过的,很不容易。” 苏舞微垂的眼睫轻颤,不由一笑,“这世上,没有谁过的是容易的。” 俞烈听出苏舞话中意思,轻笑颔首,“是,属下知道当年之事令姑娘有气有怨,但……皇上也是逼不得已,当年之事想来皇上已经和姑娘解释过了。姑娘离开的这五年……” 苏舞从驿馆离开,回到家。 这一路并不算远,可她却觉无比沉重。 夜深。 苏舞坐在倚靠在窗边,望着窗外无垠的夜色,情绪深深。 五年前的种种,一幕幕清晰浮现于脑海中,交织着云容珏和俞烈所说的话。 她双手紧紧握成拳,明眸泛红滚着眼泪。五年前的事…… 是她心中最痛的地方,每每想起,都是犹如尖刀利刃在刮薄着。 …… 连着两三日,苏舞虽有去驿馆,但都只是在驿馆门口问询俞烈云容珏的伤势,没有再进去见他。 “苏姨,苏姨!” “霖霖?怎么了,跑的这么急,不是和糖糖在那边看捏糖人吗?糖糖呢?”苏舞看着急色慌张的孟霖,问道。 “苏姨,糖糖……糖糖晕过去了。”孟霖小脸紧皱着,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苏舞一听,身体一颤,“带我过去。” 两人急匆匆离开,俞烈才反应过。 “苏糖晕倒了?糟糕!”他连忙跑进里头。 苏糖在捏糖人的地方晕倒,苏舞赶来后连忙将人抱起,赶去了附近最近的医馆。 “大夫,您看看她,她怎么忽然晕倒了,我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反应。”苏舞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小家伙无故晕倒,眼下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大夫给苏糖诊脉看着。 “怎么回事?大夫,她情况怎么样了?”云容珏赶来,问道。 片刻后大夫一脸凝色,“她是患有轻微的心疾之症,才导致的骤然昏迷。” 大夫边说着,边交代着身边的人抓药。边将一薄参片塞进小姑娘的嘴里令其含着。 “心疾……糖糖怎么会有这样的病?”苏舞如被当头敲了一棒,浑噩不解,“大夫,她一直都是好好的,从前也没有发现有这样的病啊。” “她这病症是胎里不足带来的,你是她娘亲?” 苏舞颔首,“是,那……大夫,她这病有得医治好吗?” 大夫轻叹气,摇摇头,“这胎里带来的心疾要想治好,可没那么容易,她虽不是情况严重的,但这样的心疾也是不能小视了的,随着年岁的增长,她的反应会愈严重,若有不妥,很容易有性命之忧。” 苏舞身体一阵虚晃,云容珏及时扶住她。 “糖糖……”苏舞眼泪掉下。 云容珏紧搂着苏舞,看向大夫,“大夫您方才说要治好不容易,也就是说,她这病还是有治好的可能的对吗?” 苏舞倏然抬头,期盼看着大夫。 大夫一脸忧色,“是有可能,但……这也要看运气了,这棘手的病,若非医术非常知好的大夫,只怕无人能彻底给她治愈,至少咱们碧唐这,是没有这样能力的大夫。” 苏糖清醒后,苏舞和云容珏才带着她离开医馆。 一路上,苏舞抱着小家伙,小家伙刚醒没多久,身体还没缓和过来整个人精神蔫蔫的,没有生气。 孟霖走两步仰一次头看苏糖一眼。 回到住的地方,十晏看见四人一起回来,眉头一蹙,但在看见脸色不对劲的苏舞和苏糖时,也不顾不得许多。 第232章 苏糖,是谁的孩子 苏舞遍访了碧唐都城里所有有名声的大夫,但每个大夫给苏舞的答案都是一样。 苏舞几乎绝望。 云容珏看着如此这般的苏舞,心疼不已,“和我回大凉吧。”他启声。 苏舞一怔,转眼看他,“你说什么。” “这里有名气的大夫你且都一一看遍了,大凉长安繁盛,或许那儿会有大夫能治好糖糖的病。” 苏舞眉头紧蹙。回大凉? 不…… 她不想。 “姑娘,这位公子所说的,倒不失为一办法,”大夫听两人对话,插声说道,“现如今,大凉国盛,长安繁盛,许多有名的大夫都聚集在长安,那里,许会有希望,姑娘可以一试。” 大凉—— 长安—— “小舞,你要回去吗?”十晏定望着苏舞,问道。 苏舞情绪缱缱,呐声开口,“大凉这些年的盛世我们即便不在长安,也都知道,如今的长安,如今的大凉是如何,十晏哥哥,我不能看着糖糖这样下去,她是我的命。”她抽噎说着。 苏舞走进房间时,孟霖还在床边守着糖糖。 “霖霖,时辰不早了,你也要早点睡觉的。” “苏姨,糖糖会没事的对不对?” 苏舞轻叹口气,“嗯,糖糖会没事的,苏姨……也不会让她有事的。” 苏舞望着躺在床上的苏糖,心底的难过涌上,“糖糖,娘亲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不会的。”她紧握住苏糖的手。 “娘亲……” 苏舞回过神来,紧张看着苏糖,“糖糖,你醒了。” “娘亲……” “娘亲在,糖糖是不是觉得哪儿不舒服?” 苏糖摇摇头,“娘亲,糖糖是不是生病了,娘亲带糖糖看大夫。” “是,糖糖是生病了,不过糖糖不用怕,娘亲一定会让大夫给糖糖治好病的。”她轻抚着小家伙的脸,宽声道。 苏糖乖巧点头,“那糖糖会听娘亲话好好吃药的,糖糖要快快好起来。” 苏舞抿唇颔首,替苏糖掖了掖被子,“睡吧。” 苏舞陪着苏糖大半宿,望着小家伙恬静的睡颜,心绪沉沉。 苏舞决定了要回大凉,回长安。 “小舞,你当真想好了?我们好不容易才离开,这些年才过着这般平静的生活。”十晏凝着眼色,望着苏舞。 苏舞轻叹一声,“十晏哥哥,我想好了,我知道这几年的日子有多不容易得来,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离开,可是……”她转眼望着乖巧帮忙收拾衣物的苏糖,心尖一软,“糖糖是我的命,我不能看着糖糖有事。” 十晏拧眉望着,无法再说什么。 他们决定五日后离开,在他们离开前,云卿卿和唐怀特在宫中设宴为他们送行。 从碧唐都城回大凉长安路程遥远,一路上苏舞最担心的就是糖糖,怕她难经受这些颠簸,好在,小家伙有孟霖的陪伴,心情甚好,一路上云容珏吩咐着车马队伍慢行,倒也还安稳。 “你放心,到长安后朕会立刻召集满京大夫,一一给糖糖诊脉看病,无论如何都是要将她医治好的。”云容珏承诺。 苏舞听着云容珏的话,心底勾起一抹微微复杂,她轻声:“谢谢。” 几人一路向长安行,回到了长安。 进了长安城门,苏舞望着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一切,心中不免涌起情绪。 如今的长安,和那时的长安截然不同,似是要比从前更繁华了。 “娘亲,这里就是长安吗?好热闹呀。”苏糖看着眼前的热闹,小脸上尽是好奇,她听娘亲和十叔叔说起过长安,最多的便是长安的繁华和好玩。 “娘亲,那是什么。”小家伙明眸应接不暇看着四周好玩又新奇的东西。 苏舞还未来及开口,云容珏已先她一步给小家伙解释着了,还顺带给小家伙买了些糕点吃食。 “可喜欢?”云容珏蹲下、身问道。 小家伙两颊吃的鼓鼓的,点着头,“喜欢,这里好多好玩和好吃的东西呀。” 云容珏轻笑,“是啊,这里很多好玩好吃的,等过两天我带你们好好转转,带糖糖看更多好玩的,吃更多好吃的。” 苏糖眼里闪烁星光,但还是下意识仰头看向苏舞,苏舞一笑,抚了抚小家伙的发。 苏舞和十晏他们暂时在驿馆落了脚,云容珏回到长安,自然要先回宫一趟。 苏舞也没在意,她回来长安,本就只是为了糖糖。 …… 云容珏回宫的事很快传到了后宫,江素莫欢喜激动。 “皇上总算是回来了。” “是啊,皇上这一出巡就是两个多月。” “带上小厨房新出炉的东西,和本宫去养心殿。”江素莫脸上是从容的欣喜,疾步朝养心殿走去。 “皇上,臣妾参见皇上。” 云容珏淡看一眼江素莫,淡声,“起来吧,皇后过来是有何事?” “皇上,您出巡了这么久,臣妾在宫中甚是挂怀想念,皇上一路车马劳顿,定是乏累,臣妾熬煮了些甜汤,皇上用一些吧。” 云容珏淡色,“不用了,皇后先退下吧,朕还有公务要处理。” “皇上刚回来就要处理朝事吗,要不,先休息一日?”江素莫关心道。 然,云容珏并没有要理会江素莫的意思,江素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退出了养心殿。 江素莫离开后,俞烈走了进去。 “即刻起,将长安所有的大夫都召集起来给糖糖看病,若能有法子治好糖糖病者,朕悬以重赏。”云容珏说道。 俞烈犹豫,“皇上,这只怕不妥。” “不妥?” “如今姜……苏姑娘他们住在驿馆,若骤然将长安所有大夫聚集到驿馆给苏糖看病,这动静颇大,只怕会惹来人议论纷纷。”俞烈说道。 云容珏目光微顿,眼底划过一抹犹豫。 “皇上,微臣有一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不如将苏姑娘她们接进宫里,宫里有太医,那些看病的大夫都进宫来给苏糖看病,对外,也好有个说辞,也不容易引百姓的胡乱猜忌。”俞烈提议道。 云容珏沉色,“朕愿意,但只怕她……” “微臣想,苏姑娘不会不愿的,如今苏姑娘最牵挂的便是苏糖的病,这样做,也是为了苏糖好,不然在驿馆那样人多眼杂的地方,引起百姓纷议不说,苏糖也难静心养病吧。”俞烈说道。 云容珏将这事说予苏舞听时,苏舞第一反应是不愿。她这样的反应,在云容珏意料之中。 他耐心劝着,俞烈在旁时不时分析着利弊。 “苏姑娘,皇上,这也是为了大家好,在这驿馆确实打眼,苏姑娘也不想苏糖被外人纷议吧?而且若那时,这来往的人必然要更多起来,到时候苏糖如何再安心养病?” 苏舞听着俞烈的话,眉心紧皱。 最终,为了苏糖,苏舞还是妥协了。 “小舞,你疯了?你竟答应和云容珏进宫?”十晏气恼。 苏舞宽慰着他,“十晏哥哥,我答应进宫只是为了糖糖,我不会在宫里多呆,只要糖糖的病情有了转机,我会带着糖糖离开的。” 苏舞跟云容珏进宫,十晏自是万般的不愿,可苏糖的情况又明白摆在眼前。 “好,你们去,我在外头,若他不顾你的意愿,要强留你,我定会不顾一切,杀进皇宫!” …… 苏舞和苏糖,还有孟霖一起进了宫。 云容珏令人将他们安顿在一僻静的宫宇远离嘈扰,她们进宫后,很快,云容珏便召来长安所有大夫和宫中太医,轮流给苏糖诊脉看病。 这事,有些闲言不可避免传进了后宫中。 “你说的可是真的?” “回娘娘,奴婢不敢妄言,小福子和人去看过了,皇上带进宫的那位竟……竟就是从前的那位。”拂冬说道。 江素莫手一颤,杯中水泼落出来,溅她一手,她双眸圆瞪饱含震惊,“她?怎么会是她?五年前她不就已经消失了吗?!” “是啊,五年前行刑的时候,妖风四起,天降救兵,是有人将她劫走了的呀,而且这五年,她没有一点音讯,咱们都以为她许已死了。” 江素莫眼眸微眯起,呼吸微沉,慢声开口,“她非但没死,还回来了,皇上……又找回她了……” “她现在住在哪儿?” “养心殿后头的偏院。” 江素莫缓了缓气息,迈步就要离开椒房殿,“咱们且去看看。” “皇后娘娘不可,皇上下令说了,没有他的允许,旁人不可踏入那院累半步。” 江素莫眉头一蹙,脚步顿下。 若换做从前,她定会不顾那么多去看上一看,但自五年前姜舞那事后,云容珏性情是变的古怪,更令人难以捉摸。且这些年,前朝后宫牵扯着,江家看似还如从前,但实际上……是早已不如从前。 若不是云容珏顾念着那一丁半点的旧情,只怕…… “吩咐下去,让人好好看着那边,有什么情况,记得立刻告诉本宫。” …… 云容珏将太医和大夫都召进了宫给苏糖诊病,在母女俩的饮食用度上,更是细心妥帖。 “苏姑娘,王太妃来了。”宫女走进来禀声道。 苏舞微怔,片刻后,就看见王太妃走了进来。两人四目相望。 王太妃望着久未见的小丫头眼光柔和,更带着几分欢喜喜悦。 苏舞好半响才回过神,朝王太妃揖礼,王太妃连忙扶起她,“丫头,好久不见了,你……总算回来了。” “太妃娘娘,这些年可还安好,身体可还好?”苏舞关心问道。 王太妃笑着点头,“好,一切都好,这话,该是哀家问你,整整五年了,这五年你去哪儿了,让哀家也是好生惦记,头先听宫人来报,说皇上带回一女子,没想到竟是你这丫头,实在令哀家欣喜。” 故人相逢想见,有许多说不完的话。 王太妃也注意到苏舞身边水灵的小家伙,“这是……你的孩子?” 姜舞转眸,“是,糖糖,唤人。” “糖糖见过太妃娘娘。” 小姑娘很知礼,王太妃看着水灵的小人儿,一眼便很喜欢。 只是…… 王太妃看着母女两人,心有疑惑,但不好多问,便将心中的困惑咽了下去。 王太妃留在苏舞这大约有一个多时辰。 王太妃离开后,苏舞平静的心,被迫勾起涟漪波澜,王太妃和她说的每一句,萦绕耳边,久久难散去。 苏糖她们静心养病着,云容珏一得空便会来看望她们。 “糖糖,你娘亲呢?”云容珏来时,只看见苏糖和孟霖两人在院中,未看见苏舞的身影。 “娘亲给糖糖做枣泥糕了,娘亲做的枣泥糕可好吃了。”苏糖软糯一声说道。 云容珏不由一笑。 她最擅长的便是做各式各样的糕点,从前……他也是最喜欢的。 云容珏刚要迈步朝小厨房走去,蓦地,看见坐在石椅上的孟霖正认真做着些什么,他走近,“你这是在做的什么?” 看上去是很精巧的小玩意。 孟霖立刻站起身,“回皇上,我在做给糖糖的生辰礼物。” “生辰?”云容珏望向苏糖,然后问道,“糖糖的生辰是何时?” 孟霖道之。 云容珏听后,脸上神情慢慢起了变化,瞳眸散着微光,看向玩的正开心的苏糖。 苏舞端着枣泥糕过来的时候,看见云容珏,“皇上。” 云容珏定看着苏舞,久久不曾挪开视线。 苏舞将枣泥糕分给糖糖和孟霖,察觉到停留在她身上久久不离开的视线时,她眉头微蹙,转过头,“皇上有什么事吗?” 云容珏目光沉着,甚带着复杂情绪。 苏舞不明白他何以这样,她也不愿多问。 “朕有话和你说,你跟朕进来。”云容珏启声,然后朝殿内走去。 苏舞不解,跟着走了进去。 “皇上有什么事请说。”她漠声道。 “苏糖,是谁的孩子。”云容珏启声。 苏舞眼眸一颤,有一抹慌乱划过,但很快她令自己镇定下来,“皇上何以如此问,皇上难道不知道?糖糖是民女的孩子。” 云容珏转过身,定望着她,“朕是问,她的爹爹是谁?” 苏舞本能垂下眼,“皇上何以关心这些,糖糖的爹爹是谁,和您并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她是朕的女儿,对不对。” 苏舞呼吸骤然一重,否认道:“不是!”她强忍着心中情绪,“皇上说笑了,糖糖怎么可能是您的孩子。” “为什么不可能。” 苏舞轻舔干涩的唇,缓声:“糖糖是五年前我离开后才怀有的,当然不可能是皇上您的孩子。” 云容珏眉心紧蹙着,“妹妹,朕要听实话。” “这就是实话。” “是么?”云容珏轻笑,“糖糖生辰是在五月六日,先前带她看大夫的时候,大夫说过,她的病是因胎里不足,你早产生她所致,算算时间妹妹莫不是怀了糖糖六个月就早产了?” 苏舞紧抿着唇,被云容珏一番紧逼的话,堵的说不出话。 “糖糖是朕的孩子,在你离开之前,就已经有她了,她是朕的孩子!” “霖霖,你说娘亲和皇上在吵什么呀。” 门外苏糖和孟霖两人听见里头颇大的动静,两人扒在门边试图偷听到些什么。 孟霖摇头,看着苏糖,“糖糖你累吗?要是累了,我们就回屋休息。”孟霖时刻关心着苏糖。 云容珏一开门,就看见踉跄差点摔倒的苏糖和孟霖,他连忙将俩小家伙扶起。 “皇上你和娘亲吵架了吗?”苏糖仰着小脑袋问道。 云容珏看着模样可爱的小家伙,方才的怒气,顿然消了一大半,他轻抚小家伙的发,“没有,糖糖放心。”他没多说,径直离开。 苏舞和云容珏吵了一架后离开的事被王太妃所知。 苏舞能重新回来是令吃惊又欢喜的,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不能又被气走了。 王太妃去了养心殿找了云容珏。 两人相聊许久。 王太妃没想到,这一聊,竟得知这么多事,苏舞身边的小丫头,竟就是云容珏的亲骨肉。 “那丫头看似是柔和的性子,但骨子里是有股犟劲的,”王太妃说道,“五年前的事,皇上虽是不由己身,但到底是伤到了她,这心伤是最难愈合的,皇上要想挽回那丫头,是要多费些心力,切莫因着急,将那丫头推的更远了。” 云容珏沉眸,“从碧唐都城到长安,朕一直有和她解释。” 王太妃轻笑,“光是解释自然是不行的,哀家看得出,那丫头对皇上并非完全无情的,只是五年前的事伤她太深,她一时难释怀也是有的,皇天不负苦心人,皇上用心即可。” ———— 苏舞三人住在偏院,衣食周全,云容珏更是几乎日日都来,一开始她还担心他是要为着糖糖的事和她就个清楚。但后来云容珏来,并未刻意提起苏糖的事。 每日他来,除了陪她说话,更时常陪苏糖一起玩,苏糖对云容珏更是越来越喜欢。 苏糖生辰时,云容珏送来好些珍贵的东西,更带着她们三人一起出宫到街市上游玩。 “娘亲,今天糖糖真的很开心。” 苏舞替苏糖掖好被子,轻笑,“糖糖开心就好。” “云叔叔对糖糖,对娘亲都好,糖糖喜欢。” 苏舞望着苏糖,忍不住:“糖糖真的……喜欢云叔叔吗?” 苏糖点头,“是呀,娘亲,其实云叔叔对我们很好呀,他很愿意陪糖糖玩,对糖糖对娘亲都很好,糖糖喜欢。” 小孩子的喜欢是最纯粹的。 苏舞望着渐入睡梦的小家伙,她的 第233章 一帝一后(大结局) 苏舞三人入宫已有一月,苏舞生辰时,云容珏一日避退所有朝事,只陪着她。 赫宝琪从云凰那儿得知苏舞的事后,立刻和谷梁影进宫见了苏舞。 谷梁影和萧七瑾两人生下一小男孩,比苏糖要大一些,赫宝琪小产后养了许久的身体,所幸又再次有了身孕,生下一小郡主。 两人对这些年来苏舞经历了些什么很关心,但见苏舞不愿多说,她们便也没再多追问。 “皇后娘娘自从皇上带她回来后,这一个多月除了在养心殿便是在那偏院,后宫一步都不曾踏足。”拂冬说道。 江素莫剥着手中橘子,“这五年,皇上不是一直都如此。” “可是,原来皇上还时不时和娘娘一起用膳,这些天就连……”拂冬迎上江素莫的瞥来的眼神,默默缄口。 “皇后娘娘,奴婢是替您担心,姜夫人五年前离开,都五年了,如今骤然又回来了,只怕皇上……” 江素莫将剥好的橘子皮扔到一旁,“你担心皇上会再封赏她?” “是,而且……而且这次姜夫人回来,还带了个孩子回来,奴婢听说皇上对那丫头可是喜欢,如果皇上因为那丫头……” 江素莫一脸淡定,“你这丫头,都说起胡话了,皇上纵是再喜欢那小女孩,她到底不是皇上的孩子,皇上又怎会因为那丫头而对她有什么,岂不惹人笑话。” “是。” …… 自苏舞母女进宫后太医院的太医便没有一刻闲时,几乎日日给苏糖诊脉想以调配治疗的方子。 “覃大夫,胡太医,看了这么多时日,你等可有主意了?”云容珏问道。 覃大夫看了眼身边为首的胡太医,胡太医禀声道:“回皇上,经微臣和覃大夫等研究,已有治疗的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 苏舞转过身,看着胡太医,“胡太医,究竟有什么办法才能治好糖糖的病?” 胡太医慢声道来,云容珏听着,面色清沉,“这些药材虽珍贵,但不是无从而得的,俞烈,吩咐下去,无论怎样要寻齐这些药材,献药者赏万金。” “是。” “皇上,这药材许还不是最难的,入药方且需要一枚药引子,方才可将药劲逼出来,才得以最好的功效。”胡太医说道。 “药引子?何以为药引子?”云容珏问。 胡太医下意识抬眼看了眼苏舞,缓声:“患病之人至亲者之血。” 至亲者之血—— 云容珏蹙眉,一抬眼,看见苏舞微颤的双眼。 “且先将这几味药材寻到。”他沉声。 云容珏以万金悬赏寻药,大约一月的功夫,便寻齐了这些药材。 药材虽寻齐,但入药且需药引子。 “太医,我是糖糖的娘亲,就以我的血入药引吧。”苏舞主动说道。 “不行!” 云容珏厉声打断苏舞的话,迈步上前,沉着眼眸看着她,“你身体一直孱弱,朕不允许。” 苏舞避开云容珏双眼视线,轻声:“皇上,民女是糖糖生母,这样的事,本就应是做娘亲的来做。” 云容珏没理会她,转身,朝胡太医道:“用朕的血。” 一句话,吓得胡太医等扑通跪下,“皇……皇上,您乃九五之尊,龙体万不可轻伤,微臣不敢。” “这是朕的旨意,你等若不照做,便是违抗旨意!” 胡太医等身子颤抖,此刻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皇上,糖糖是民女的女儿,和……和皇上无关的。”苏舞咬唇启声说道。 无关? 云容珏眼睑微眯,薄唇唇角溢出淡浅的笑,片刻后,他唤来人,强制将苏舞带出内殿。 殿内,胡太医等几人,迟迟不敢下手做什么,云容珏取来利刃,直接将自己的手划出一口子,鲜血滴落,落在翡翠玉碗里。 “皇上!” 众人扑跪在地。 “都起来,该怎么煎煮药,吩咐下去。” 众人连忙站起身,覃大夫连忙拿着药材和药引子走出内殿,胡太医凑到云容珏面前,替他处理抱扎着伤口。 苏舞赶进来时,就看见胡太医正给云容珏处理着伤口,那伤口,清晰刺眼,令她呼吸一重,她慢走到他面前,呐声开口:“皇上……” 云容珏抬眼,看着苏舞,“覃大夫已经去调配煎煮药了,你放心吧。” 苏舞喉间微哽,一时无言。 云容珏划破手以血做药引之事,传进江素莫的耳里,江素莫震惊,气恼,担心,所有情绪都涌了上来,她牵挂着云容珏,忍不住去找他,但云容珏三两句话便将她应对回去,令她再无能话语。 王太妃得知云容珏以自身血做药引后,虽诧异,但又非意料之外。 云容珏对苏舞的情深,这些年,她都是看着过来的。 傍晚时分,王太妃去看了看小家伙。 “这孩子长得可爱,也非常懂事,若是今后能健康成长起来,是再好不过的了。”王太妃看着熟睡的小家伙,也是喜欢。 苏舞望着,轻点头,“只要糖糖能平安健康长大,我……再无其他所求了。” 王太妃若意瞥了苏舞一眼,“丫头,人这一生,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珍惜当下是最为重要的,糖糖年纪还小,正是需要娘亲和爹爹疼爱的时候,丫头,哀家想,你也不忍心吧。” 苏舞望着苏糖,王太妃的话窜入耳中,勾起她心底的思绪。 是啊,糖糖这个时候是最需要爹娘的疼爱的时候。 她眼前,不自觉的闪过从前一幕幕的画面。 在南姜的时候,母妃时常站在宫门口朝外望着,盼着,她也跟着母妃朝外盼着望着。 只想盼到父皇能来看她们一眼,能来和她们说说话,哪怕就一句。 可是,父皇从不曾踏足。 一直以来,她最遗憾的事便是没能感受到一星半点来自爹爹的宠爱。 而如今…… 糖糖是可以有的。 但她却要将她本可拥有的这一切拿走。 “丫头,从前的事,哀家知道你心里对皇上有结,有怨,但丫头你要知道,皇上身处高位并不容易,他有他的无可奈何,你可知,他决定要争取皇位这个位子,可都是为了丫头你。” 苏舞微怔,“为了我?” “是啊,皇上和我说过,从前他对皇位根本没有兴趣,当年,是楚太后步步紧逼,他若不争取,只怕,早就不能护着你了,他是为了你,才坐上这高处不胜寒的位置,难道丫头,你忍心弃他一人在这高处吗?” 苏舞沉默。 “丫头,先皇在世时,哀家和先皇恩爱非凡,哀家的任性,也是先皇一直包容着的,那时候哀家以为,能和先皇一起,白首到老,可先皇骤染疾病,突然薨逝,哀家才知道,很多事,不是你想,就可以的。” “先皇病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哀家有许多话都没能来及和他说,许多事,没来及和他一起做完,丫头,不要真等到猝不及防的意外来时,才后悔。” 王太妃离开了偏院。 但她的话,始终萦绕在她耳边,难以挥去。 入夜。 “皇上,苏姑娘求见。” 云容珏正批阅奏折,闻声立刻放下了手中毫笔。 苏舞走进殿,云容珏迎上前,“怎么过来了,是糖糖有什么不妥吗?”他关心问道。 苏舞摇摇头,“民女熬煮了些补血的汤,皇上用些吧。” 云容珏看着她端来的一小碗汤水,眼底划过一抹微诧。 这是他们重逢后她第一次主动来找他,也是第一次,她主动的关心。 苏舞将汤碗递给云容珏,他接过,她启声说道:“民女听俞烈和太妃说起,皇上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太好,以后这样莽撞伤身的事,皇上还是不要再做了。” 云容珏喝着苏舞熬煮的汤水,只觉得心满意足。 “无妨,不过是流点血,还伤不了朕。” 苏舞望着云淡风轻的云容珏,一声长叹,“皇上是万民之首,九五之尊,该保重龙体的。” “为了百姓,也……为了糖糖,糖糖也不希望她的爹爹出事的。” “朕知道。”云容珏下意识的一应声。话出后,才猛然反过神,倏然抬眼,看着苏舞。 “你方才说什么。” 苏舞黑漆的眼珠转了转,启声道:“太医说糖糖用药将养小半月精神就能恢复了,糖糖是最喜欢放纸鸢的,也一直说想和爹爹一起放纸鸢,皇上可愿陪陪糖糖?” 云容珏微怔的眼换之一抹欢喜之笑,伸手握住苏舞的手。 这一次,苏舞没有挣脱开。 “好,朕会陪她,会陪她一起放纸鸢。” 半月后。 苏糖身体好转起来,云容珏按照答应过她的,带着她和苏舞一起放着纸鸢。 小丫头身体好了许多,心情也好了许多。 “过些时日,朕便昭告天下,复妹妹位,也将糖糖公主之身公之于下。”云容珏握着苏舞的手,说道。 苏舞轻眨眼,“位份什么的,小舞不在乎。” 云容珏轻笑,“朕知道,但在这深宫中,这些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糖糖,她本是公主,总不能让她遭非议。” 苏舞抿唇,轻点头。 五日后,云容珏下了旨,复苏舞位份,以苏夫人为敬称,苏糖为公主。 宫中因此涌起不小的议论。 江素莫更是未曾想到,云容珏会如此这般。饶是她再镇定,此时也没有办法再镇定了。 她去了趟养心殿,找了云容珏。 “皇上,你骤然封赏苏姑娘,这……不合规矩啊。”江素莫说道。 云容珏低头书写着字,“有何不合规矩的?难道朕要封赏个人,都没有权力了?” “不是……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江素莫犹豫开口,“这苏姑娘且也罢了,皇上,公主需是皇上亲生骨肉,皇室正统血脉方才可,苏糖非也,如此就封赏了她成公主,实在不妥。” 云容珏放下手中笔,抬眼看着江素莫,沉声开口,“糖糖是朕亲生的女儿。” 江素莫怔然,“什么?” “糖糖是朕和苏夫人的骨血,当年苏夫人离开时就已有身孕,所以,糖糖乃正统皇室血脉,皇后可听清楚了。” 江素莫从养心殿出来,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下。 “皇后娘娘,这……这可怎么办啊?如今苏夫人骤然复位得宠,那苏糖竟是皇上的骨肉,她有苏糖在身边,还不将皇上的心攥的牢牢的?若日后再生下皇子,皇上……”拂冬后半句话,忍住未说出口。 但江素莫也然知晓她想说的是什么。 她和皇上之间情分本就不深,如今苏舞重回来,还带着个女儿,如拂冬所说,若日后苏舞再生下个皇子…… 她这皇后的宝座,只怕是要让贤了。 江素莫沉默,慢朝前走着。 一直到穿过御花园,她才顿下脚步,“那位最近怎么样了?” “回娘娘,还是老样子。” “哎,苏夫人归来复位,女儿得公主之位,是喜事,这样的喜事,就应该满宫尽知。” ………… 苏糖身体好起来后,苏舞时常带着她去寿康宫给王太妃请安。 王太妃是喜欢小孩的,尤其是苏糖又甚是可爱,总是将她哄得嘴都合不上。 苏糖捧着王太妃给的糕饼,欢喜的一路都蹦蹦跳跳的。 小家伙每天都高高兴兴,身体也日渐好转起来,是苏舞最欣慰高兴的了。 “姜舞。” 忽然一声,苏舞本能抬起头,就看见眼前出现的人,这人,她不陌生,很熟悉。 “姜舞,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你竟还有回来的一天!”张若边说,边快步走到苏舞面前。 如今的张若,已不似从前那般穿着华贵,有一众奴才跟随伺候着。 苏舞回宫后也听说了。 当年事后,云容珏攀丝牵藤,牵出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张若。本要处置了张若,但顾及着张家在前朝的位子,云容珏将张若贬为良人,这五年时间,也不曾和她见面。 “姜舞,你好本事,不仅躲过了火刑,竟还有能再回宫的时日,”她边说,边望向姜舞身边的小丫头,“还带回一个孽种!” 苏舞轻和的眼神瞬然染上一抹凌冽,“张良人,请注意你的说辞。” “说辞?你的孩子,不是孽种是什么?!当年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会落到今日这地步!是你,是你毁了我!姜舞!你欠我的!” 张若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剪子,竟直接朝苏舞刺来! 苏舞本能避开,张若落了个空,眼珠一转,将主意打到苏糖身上。 眼看剪子要刺到苏糖,苏舞连忙护住苏糖! “啊——” 忽然惊呼一声。紧接着剪子砰的落地的声音。 苏舞护着苏糖,转眼看去,看见骤然出现的云容珏。 云容珏扣住张若的手,张若疼的眼泪都掉了下来,“皇上……” “五年前朕放过你,未彻底处置你,还让你保着良人之尊,原以为你能安分守己,没想到,你还是如此不知悔改!”云容珏一把甩开张若,示意柴内官一眼。 两个内官当即一左一右钳制住张若。 “皇上……您别被这妖星蒙蔽了!她是妖星啊!是会带来灾难的妖星啊!”张若奋力想挣脱开。 云容珏冷眼,“张良人行事不端意图谋害嫔妃和公主,即刻起,贬为庶人,逐出宫!” 张若眼睛倏然瞪大,“皇上!您不能这样对臣妾,不能啊!” 云容珏没理会张若的喊叫,转身看向苏舞母女,“你们可有伤到?” 苏舞摇头,“还好,没有伤到。” “父皇,你出现的好及时呀。”苏糖软声说道。 云容珏轻笑,将小丫头抱起来,“父皇答应过你母妃,会保护好你们的。” 张若被贬庶人逐出宫一事,很快传开。 “苏夫人毫发无伤?”江素莫修剪着花枝,问道。 “是,听说是皇上及时出现,护住了苏夫人母女。” 江素莫一声轻叹,“可惜了,可惜了。” ………… 三日后。 一向甚少踏足椒房殿的云容珏,在傍晚的时候,去了椒房殿用膳。 没有人知道,云容珏和江素莫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次日,云容珏便下了一道旨意,废黜皇后。 此事出,前朝自是一片哗然。 就连苏舞也甚是意外不解,不知发生了什么,令云容珏突下了这样大的决定。 在众人皆疑惑时,云容珏将江素莫所做之事一一曝之。 这些年,江素莫看似是掌管后宫得力,但背地里,做的污脏之事也不少,张若等人行事,多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皇后失德自然要废。 江素莫被废后,被云容珏安置于皇宫外的行宫,不准其再踏进宫半步。 中宫骤无,前朝议论纷纷,都望云容珏再立新后。 但这中间也有不少朝臣顾忌,担心云容珏会立苏舞为后,一时,朝中满是声音。 而令人万没想到的是,云容珏没有重新立后,而是另下了道旨意。 更是令人哗然。 不仅满朝,就是长安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大凉皇帝废除后宫之事。 偌大的后宫被废除,云容珏只留苏舞在身边。 这样的事,是大凉历代都不曾有过的! 自然是引起波澜如洪。 然云容珏意已决,并未理会。 苏舞在后宫,也能听到这些议论纷纷的声音。 “皇上您当真要这样做吗?”苏舞担心问道。 云容珏握住苏舞的小手,轻笑点头。 “可是……大凉历代君王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如今朝里朝外都在议论此事。”那些议论等同于一座座无形的大山压向他的。 云容珏望着苏舞,眼神缱绻柔和,温声道:“他们的议论是一时,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这偌大的后宫,于朕来说,本就是形同虚设,那些后妃,朕也从未碰过。” 苏舞一怔,诧异看着云容珏,“皇上……” “自妹妹来了朕身边,朕这一门心思都只在妹妹身上,”他抬手将她落下的青丝捋到耳后,“以后朕身边只有妹妹一人。” 苏舞心底缱绻温柔,靠在云容珏怀中,“珏哥哥。” 江素莫被挪到宫外行宫后,云容珏没去看过她一次,她在行宫呆了一月左右,便服毒自尽了。只留下一封书信给云容珏。 书信的内容很长,很多。苏舞和云容珏一起看着,她才知道,云容珏和江素莫之间的那些协定。 起初两人是协定,互相帮衬,但到最后…… 江素莫对云容珏产生了感情。 人最难控制的便是自己的感情,江素莫也不例外。也是因为有了对云容珏的这份感情,她才越陷越深,甚至,做出那些事来。 ———— 云容珏废后,废后宫掀起朝内宫外一片热议,但事已成定局,这番热议,随着时间的散逝,声响也逐渐落下。 在这之后不久,苏舞再次有孕,云容珏借此机会,将苏舞册封为后。 至此,只一帝一后。 十个月后,苏舞诞下一男婴,也是云容珏第一个皇子,取名池。 云池出生后,云容珏和苏舞两人之间的感情是更恩爱了。 苏糖对云池更是极尽做姐姐的宠爱,时时来看望弟弟,照顾弟弟。孟霖一如从前,无时不刻不跟着苏糖身后,尽自己所能来保护苏糖。 “孟霖这孩子,对糖糖是真好。” 苏舞望去,展颜一笑,“是,霖霖是个知感恩的,糖糖救了他一次,他便倾心对糖糖好。” 云容珏望着,笑,“前些日子俞烈和朕说起过,孟霖这孩子是块练武的材料,等过些时日,让俞烈亲教他些功夫,他如今跟着糖糖到书院学礼仪诗文,等他长大了,能文能武,朕也好给他安排个合适的位置。” “珏哥哥想的周全。”苏舞歪着头,靠在云容珏肩头,望着不远处玩闹的俩小家伙。 “霖霖,这个送给你。” “娘亲说了,这个送给最重要的人。” 苏糖将结好的红绳结送给孟霖,孟霖接过看着,“给最重要的人吗?那霖霖是糖糖最重要的人吗?”他看着苏糖。 苏糖两眼弯眯而笑,重重点头然后牵起孟霖的手,“是呀,霖霖是糖糖最重要的人,糖糖要和霖霖永远在一起的!” 孟霖望着苏糖,下一瞬,扑上前,抱住苏糖,“霖霖会永远在糖糖身边保护糖糖的!” 苏舞和云容珏看着被朝阳映照的两个小家伙,似乎以后的日子一点一点浮现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