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吃定你》 第一章 林宗正站起身,温柔地帮她整理了一下因为生气而乱了的刘海。 “囡囡,你这成绩——再落也不可能一落千丈的。爸爸妈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心都想为我们争光。可是,俗话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你在深城已经吊车尾了,说不定到江城就触底反弹了呢?” “江城一中学风浓厚,管理严格,爸爸的同学在那里当校长,可以照顾你。再说了,江城还有你外婆,她可是江城书香门第出生的大才女,有她的点拨,你的学业何愁没有精进?” 这话没法接,接了就伤自尊了。 父母是真爱,而她林晓诺只是个意外。教育学家也说了,夫妻关系才是家庭的核心,亲子关系只能排到后面。她这个排位靠后的意外只能接受核心家庭成员的安排。 就这样,父母手牵手飞到了千万里之外的南美洲,去补过他们的第n个蜜月,而他们爱情的结晶,林晓诺同学,则被孤独地发配到了江城。 * 到江城后,外婆的电话没打通。她翻出妈妈发给她的地址,顶着烈日走了将近十分钟,才在中暑前一秒找到了目的地。 她摘下帽子擦了一把汗,整理了一下湿|漉|漉沾在脖子上的头发,坐在箱子上歇了会儿,慢吞吞地敲了门。 外婆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她了,看到她一定会搂着她转几个圈圈吧。 想到这里,她调整好状态,准备主动给外婆一个爱的转圈圈。 也许是对热情欢迎的期待脑补太多,所以当门打开之后对方只是冷冷问一句“找谁”之后,林晓诺的夸张表情来不及隐藏就生生冻住了。 “我……我找傅婉清……”过了三秒,林晓诺才恢复了表情管理,放下想要搂住外婆转圈圈的手,结结巴巴地说。 与此同时,心里却在使劲逼逼:不会吧?找错地方了?她的妈妈怎么这么不靠谱?都出去happy了还不能把地址发清楚吗?万一她遇到什么死变态怎么办? 不过,她怎么觉得自己被当成死变态了? 门口站着个男的,半掩着房门看不清楚长相,只开了一条小小的门缝,好像她才是洪水猛兽。 对方谨慎地上下看了她一眼,扫过她腿边的行李箱。 “木婉清?你是梅超风走火入魔了吧!” 又是冷冷一句,然后砰地一声,门拍上了。 关门风拍到她脸上,又急又凉,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摸了摸鼻子。 梅超风???走火入魔??? 骂本仙女梅超风?他怕不是眼瞎了吧? 她呼出一口气,翻出小镜子照了照,额头有几缕碎发被汗湿了沾在额头上,长发也因为燥热有些炸了。不过,这种凌乱只会增加她的美好吧? 她对着镜子抿抿嘴。不行了不行了,真是太美了! 天妒红颜,所以才让她小小年纪经历这样的坎坷。 收起镜子,她拖着行李箱正打算撤退,这时门又打开了,里面探出一个银发老太太,戴着老花镜朝她笑。 “是林晓诺小朋友吗?”老太太问。 林晓诺小朋友捣蒜一般点头。 下一秒,她就被老太太搂着转了两个圈,然后一脸懵逼被拉进屋。 难道外婆整容了? “囡囡快坐,瞧把我家乖乖热的。来,包包放下。” 老奶奶坐她旁边端详了她几秒,感叹了几句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穿尿不湿的小婴孩转眼之间就亭亭玉立的少女之后,才介绍自己的身份。 她叫陈淑芬,是外婆的发小以及最好的朋友,外婆回国后就和她约定住一起,这湖心别墅是叠拼,她俩一人住一边,方便老姐妹一起玩。她找对位置却敲错门了。 “你外婆出去做美容啦,说是要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你,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要回来了。”老太太说完,又神神秘秘看了一眼二楼,在她耳边低声说:“原本我也要去的,可临到要出门,我家那宝贝孙子回来了。他不知道你要来,以为你是推销产品的,这会儿不好意思上去躲着了。” 推销产品的?呵呵。 半晌,外婆才回过电话,让她就在陈奶奶家等她。 林晓诺一边吃着陈奶奶给她拿的饮料、水果、零食,一边和她聊了十几分钟的养生洗脚盆如何神奇。等外婆回来时,两人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闺蜜。 一年未见,外婆依旧年轻时髦。她戴着白色宽边太阳帽,穿着黑色波点连衣裙,摘下太阳镜,拉住她转了几个圈。 陈奶奶在一边看着,一边叫楼上的人帮忙泡咖啡。 “囡囡,想死我了!”外婆拉着她的手坐下,又对着陈淑芬老奶奶夸了几句类似“我孙女漂亮吧,像极了年轻时的我”这种一语双关的话,然后脑洞清奇地说了一句:“囡囡,我发现你胸长大了不少呢!上次见你还是小馒头,这回都发育成这样了。” 她说着,还用手比了一个馒头大小的手势。 林晓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馒头,有些脸红,青春年少的,被当众讨论身体发育问题,还真叫人有些不好意思呢。 “年轻人这多正常啊!难道还能像你我这样?”陈奶奶比了一个下垂的姿势,两位老太太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傅婆婆,您的咖啡。” 身后传来冷冷的男声,林晓诺回头一看,一个身穿白色t恤的清瘦青年放下咖啡杯,抬头的时候两人眼神相遇,男生面无表情冷冷一瞥,趿着夹脚凉拖懒懒散散往厨房走。 这就是孙子本孙了,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冷着那张脸一副“你高攀不起”的样子有意思咩? “哟!谢谢!慕容做的卡布奇诺最香了!每次我来都要尝尝。”外婆端过咖啡,眯着眼睛闻了闻,感叹道:“你孙子真真好哟,学习又好又有礼貌样子还俊。” 果然,闺蜜之间就得毫无原则的彩虹屁。且不说刚才关门时的冷漠和骂她“梅超风”时的刻薄,这孙子一脸被智障打扰了的表情真的可以说是“有礼貌”? 第二章 夸奖催人奋进,从陈奶奶家离开时,乖孙子还特别绅士地拿过她的行李箱,送她们回隔壁家。很自然的,他又收获了一波全方位的盛赞。 林晓诺的外公被美国一所高校聘为教授,举家迁往美国,外婆跟着去住了一年多,实在是不习惯那边的生活,便一个人回来了。 之前出国时就打定了久居国外的主意,家里的房子已经卖了。回国后,正好陈奶奶邀请外婆一起住,她便买了叠拼别墅的另外一半,搬进了南湖公馆。 公馆坐落在南湖边上,是江城老派别墅区,三十年前算是江城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段。 随着这些年城市东扩,各色新式山景、湖景别墅区涌现出来,无论设计和管理都比三十年前的房子好上许多,南湖公馆也成了人们眼中的老旧小区。 不过,老小区也有老小区的好处。周边生活配套设施完备,医院、菜市场一应俱全,生活十分便利。 从别墅二楼远眺,10平方千米的南湖景色尽收眼底,让人观之心旷神怡。二楼平台还有一个宽阔的私家花园,里面绿植茂密,很有几分泰式庭院的感觉。 和外婆亲亲热热聊了会儿天,她去舒舒服服冲了个澡,穿着小吊带坐在二楼花园里的躺椅上,给在深城的死党杨越歌发微信报平安。 杨越歌:【新环境怎么样?听说江城可热了,没把你晒黑吧?】 她看了眼手臂上黑白分明的分界线,拍了张照片发给她,把江城的燥热天气diss个够,末了又把被人称作“梅超风”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越歌乐了,打了一长串“哈哈哈哈”觉得不过瘾,又打来电话大笑一番。 林晓诺:“最可怕的是,邻居的孩子和我一个年级,是个人见人爱的学霸,我这一年肯定要被各种教育了。” 杨越歌和她都是班级成绩垫底的人,同病相怜,最能体会她的心情,立马一顿安抚:“学霸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林晓诺脑袋里浮现出那个乖孙子的样子,摇摇头嘟囔道:“丑算不上吧,学霸的颜值貌似还挺高的......” 杨越歌来精神了:“男的女的?” 林晓诺老实说:“男的。” 杨越歌这个花痴“啊啊啊啊”惊叫10秒:“发照片来看看!我在深国高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见到高颜值的帅哥,你有资源拿来共享一下呗!” 林晓诺把手机拿开半米,嫌弃地看着手机,等声音消停了之后才打开免提说:“共享个屁!我跟你说正事呢。想到一整年都会被拿来和他作比较,被他狠狠压在下面,想死的心都有了。” “怎么听着有点色|情?拜托,你跟他比什么比?帅哥型学霸是用来攀比的吗?不!这是男神,男神是用来爱的,懂否?” 杨越歌激动的大嗓门顺着电流声从手机里外放出来,形成了类似回音的物理现象,林晓诺皱了皱眉。 “再说了,真要是学霸也不会跟你比的,是不是?年级第一只会和年级前十比,怎么会和年级倒数的比?你们压根不在一个次元。”杨越歌认真分析说:“唯一能够破次元的,就是你们俩火星撞地球,摩擦出爱的火花......” 林晓诺听不下去了:“你能别整天瞎意淫吗?毒舌男一枚,说我梅超风的就是他!我们之间唯一的火花就是菜刀砍电线那种,还带闪电能劈死个人。” 越说越气,今天也就是她刚来江城,地皮子没踩热才会各种装贤良淑德,等她在这片儿混熟了,哼! 杨越歌意淫之心不死,科学分析了二人看过的言情小说中帅气学霸的cp,要么是大杀四方的高冷学霸,要么是身娇体软的甜美学霸,要么是家境贫寒的励志学霸...... “怎么看你都是个炮灰女配的命,美丽又肤浅的学渣,四处刷存在感,最后成为帅气学霸和女主之间感情升温的催化剂......” “哥屋恩,滚!”林晓诺气极:“你看的都是什么古早言情啊,学霸人设早就过时啦,现在流行校霸!发起狠来揍死你那种。” “校霸什么校霸,扫黑除恶懂不懂?” ...... 从小到大,林晓诺都生活在父母甜蜜爱情的夹缝中,除了觉得不被重视外,也没有受过什么挫折。 父母都是各自行业的佼佼者,虽然她从小就没表现出继承父母优质基因的样子,父母也并没有说过她什么。 即便是她作为知名作家的女儿语文成绩居然不及格,被请了家长,林宗正也没有在她面前抱怨过。 按照某教育学家的意思,每个孩子都有她擅长的领域,只看她能不能发现。 林晓诺常常想,自己到底擅长什么呢?父母的优秀基因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好的印记,她是既不会写作文也不会画油画。真要说什么爱好,除了看言情小说,应该就是画漫画了吧。 可惜她的画风过于粗犷,她妈看了一眼差点捂住眼睛,却还是很镇定地安慰她:很有创意,就是不太符合主流审美,基本功还有待提高。 用杨越歌的话说,就是——你画的是人吗?怎么看着像野兽? 素描老师也只会皱着眉头,很客气地说:你画的很有个性,可惜艺考不考这个。 不管她究竟怎么样,父母对她都是极好的,他们的口头禅是——宝贝儿,你开心就好。 他们从来不会拿她和别的孩子对比,连当面夸奖别的孩子也很少。父母圈子里的叔叔阿姨们,也几乎从来不会在人前夸耀孩子。 今天所见所闻,算是她的极限了。珠玉在侧,她对未来一两年自己的处境感到有些恐慌——这是学渣的本能。 两人瞎贫了半天,又从学霸校霸聊到最近看的言情小说上面。美好的爱情故事总是让人身心陶醉,忘掉一切烦恼。 “对了,你爸送的那本爱情小说怎么样?”杨越歌问。 林晓诺想起来,那本书原本她打算在从深城到江城的飞机上消磨时间的,结果看了两页果断睡了过去。 “你说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太难看了,哪有爱情小说开篇就验尸的?反正我看不下去。”林晓诺说。 “尸检......你爸也是rio重口味。”杨越歌也觉得不可思议。 “最可恨的是,小说腰封上写什么‘凡是赤身裸体干的事情都是爱’,我还以为是肉.文,结果开篇就是赤身裸体的尸检。所以这他妈也是爱?” “谁写的呀?把名字告诉我,方便排雷。” “马……克斯?据说挺有名气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炒的,句子都读不通顺......” “马克思?怎么听着那么熟悉……” ...... 和杨越歌聊了一会儿,林晓诺沉沉睡去,直到天擦黑了,外婆在楼下叫她吃饭,她才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穿着小吊带下楼吃饭。 暑气有些重,花园里绿植茂密,电风扇摇头晃脑吹了一下午,让人昏昏沉沉的。林晓诺半眯着眼睛走到饭厅,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泪水都浸了出来,她揉了揉散乱的长发,一睁眼,整个人瞬间都绷直了。 饭厅里不止外婆一个人,还有陈奶奶和她的乖孙子!!! “哎哟,囡囡才睡醒呀!” 陈奶奶说,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慕容沛原本正盯着餐桌上的红烧肉发呆,被自家奶奶的声音吵到后也抬起头看她,一头乱发、萎靡不振、衣冠不整,还真有几分梅超风的感觉。 林晓诺愣在原地,挤出一张热情的笑脸,甜甜地叫了声“陈奶奶”,余光又扫了眼慕容沛,心里暗自庆幸这件吊带自带bra。 外婆从厨房里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一边解围裙一边对她说:“睡累了吧,快洗手吃饭。” 说完,外婆从陈奶奶对面落座,说:“晓诺这孩子从小瞌睡就多,不叫她起床能睡一整天的。” 洗完手,林晓诺还在镜子前尽力整理了一下仪容,才踩着优雅的步子坐在外婆身边,脊背也挺得笔直笔直的,为挽救自己丢失的形象分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能睡是福啊,慕容就是睡眠不好,一下午都在书房学习,让他休息他都不休息,我看着都着急。”陈奶奶说,语气中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倒真有几分痛心疾首的样子。 女人之间,年轻时攀比容貌,嫁人后攀比财富,生孩子比谁先生儿子,孩子大了比谁有出息,老了又开始攀比孙辈。 或许陈奶奶真的在为孙子的健康着急,可这么听着,林晓诺心里酸溜溜的真不是味道。 可惜自己除了美貌一无所有,不能为外婆挣脸面了。她清了清嗓子,准备插句嘴,将外婆从闺蜜之间攀比落败的尴尬中解救出来。 “我没学习,一直在花园里看小说。” 冷清的男声响起,林晓诺如蒙大赦,转眼看向声音的方向。 慕容沛眼神清冽,抬眼间,剑眉星眼,有几分端端君子的风度。细细一看,他挺拔的鼻尖上有一颗若隐若现的痣,显出几分俏皮。 “噢!慕容也看小说,看的什么书呀?”外婆给他盛了一碗银耳汤,笑眯眯地问。 慕容沛抬眼从林晓诺身上扫过,答:“《霍乱时期的爱情》。” 纳尼??? 巧合么??不知道为什么,林晓诺觉得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笑。 外婆点点头,直夸他学习又好又有品味,末了又老生常谈劝他调整好作息,该休息还是要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陈奶奶则激动地击掌感叹,夸他知道劳逸结合非常好。 慕容沛一边听着,一边用筷子把银耳汤里的枸杞夹出来放盘子里。 切,学霸做什么都是对的,看个小说也要被夸。她整天看小说也没见别人这么彩虹屁夸奖啊。 “是啊慕容,睡眠不好容易秃顶的,还有呀,学习那么辛苦,要多吃枸杞补一补,可不能挑食的。”林晓诺夹了一筷子脑花豆腐放自己碗里,皮笑肉不笑地关心道。 枸杞? 慕容沛抬眼就对上她挑衅的眼神,低头继续把银耳汤里的枸杞挑出来,低声说:“专家说睡多了影响智商,可能连马克思和马尔克斯都分不清。至于吃什么补什么也是谬论,吃猪脑子就能补猪脑?” 林晓诺: ??? ※※※※※※※※※※※※※※※※※※※※ 林晓诺:我觉得他在骂我傻,可是我没证据。 第三章 他的声音很低,就像是讨论科研问题一样波澜不惊,两位老太太在一旁探讨红烧肉的制作工艺,完全没听到他说的话。 林晓诺脑子有些乱,想着他含沙射影说马克思和马尔克斯是不是偷听到她下午和杨越歌打电话,又想着怎么反驳他诋毁自己智商和吃猪脑补猪脑的话。 千头万绪的,她一时脑袋短路,不知道如何反应。看着碗里的那块平时最爱的猪脑花,什么胃口都没了。 “对了,傅婆婆,二楼小花园里有棵石榴树枯了,您看是换棵石榴树还是换一个品种,我让物管换。”慕容沛说。 听到小花园,林晓诺抬头,鼓着嘴瞪着他。 “噢!你说二楼那个公共花园呀,昨天我已经给物管说了,让他们换棵好养活的……” 后面的话,林晓诺已经听不清了。 她脑袋里飘荡着两个大字,公......共...... 靠靠靠靠靠! 她还以为那是自己家的私家花园……他刚刚说他下午在花园里看小说……原来说的是同一个花园…… 所以,下午她和杨越歌瞎逼逼那些话,他全都听到了……杨越歌那个大嗓门,还意淫了他那么久…… 偷听墙角、无耻之徒! 林晓诺眼里十万伏高压电齐齐发射,恨不得把他原地烧焦。 慕容沛像个桃花源隐士一样平静,专心致志吃着红烧肉。 这别墅虽然是叠拼,但他们家整栋都买下来了,这些年二楼都没住过别的人,二楼小花园从来都是他的私人领地。 傅婆婆买下另外一半后,也没在楼上住,偶尔去楼上走走,也只是做一些日常管理。周末他到奶奶家一般都会在那里看书做题,没有人会来打扰。 今天下午他去花园里刷题,本就是常规操作,只是没想到她会来,而且还直接在那里煲起了电话粥。 原本他不打算听的,没想到她居然和朋友聊到他,他便听了一耳朵。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他没想到,女生之间的谈话除了无聊至极外,脑子里居然装满了黄色废料。 他也没想到,女生睡觉居然也会打呼噜,那声音大到他连题都看不进去,索性回房间去了。 接风晚宴在林晓诺的气愤和羞愤中落下帷幕。 晚饭后,慕容沛还若无其事的讲了第二天的报名安排,两人约好早上7点半在别墅大门外一起乘车去学校。 * 第二天,林晓诺早早起床洗漱。 新学校新气象,不管昨天怎么丢脸,今天她必须当元气满满的小仙女。 她穿上白色的雪纺娃娃领公主裙,脚上配浅色细带平底羊皮凉鞋,170的身材显得高挑又不咄咄逼人。 长发左右两边各拉两缕耳发扭扭,用根黑色皮筋扎起,简单大方。不过还是太寡淡了,加一个正红红绸蝴蝶结夹子正好。 收拾完毕,她在落地镜前来回转两圈,对着镜子浅浅微笑。 嗯,肤如凝脂不染脂粉,明眸皓齿胜在清新,笑起来眉眼弯弯俏皮可爱,敛起笑容又是清冷高洁,犹如一朵出水芙蓉。 一个字,美! 转学第一天,就是要趁着无校服之丑陋,无校规之束缚,以最好的状态碾压众人——如果注定不能从其他方面碾压的话。 还有,今天一定要把昨天接风晚餐上败掉的形象分拉回来,林晓诺暗暗想。 7点40分,林晓诺收拾好下楼,在外婆惊为天人的夸赞下背上小巧的双肩包,愉快地上了在门口等候已久的黑色奔驰车。 司机戴着白手套,恭敬地叫了声“林小姐,早上好”,犹豫着拉开了后排车门。 慕容少爷正在车上补暑假作业,后排放满了卷子练习册,再坐一个人肯定有些不方便。 可是,要让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坐副驾驶,他又怕得罪陈老太太。 “慕容少爷?这......”司机探头问车内正在低头做题的男孩。 慕容沛抬头,疑惑地看着司机,又扫了眼车门外那只白色蝴蝶,明白过来,立马把卷子收了起来。 在车里等了将近20分钟,差点就忘了今天带新手的任务。 林晓诺右手从后面按着裙子,得体地坐上去,看着手忙脚乱收拾卷子的学霸,满意地笑了笑,还毫无诚意地说了声:“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等的是挺久的。本来和队友约好先去数学老师那里问一道题再报名的,这会儿只能堪堪赶上报名时间。 慕容沛几不可察地点点头,没说话,把卷子枕在书包上继续写作业。 从南湖公馆到江城一中有30分钟的车程,他足足做了27分钟的卷子,他不说话,林晓诺也乐得安安静静在手机上看言情小说,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相安无事了一路。 快要到学校了,慕容沛才把卷子收进书包里,清了清嗓子,节奏缓慢地讲起今天的开学安排。 “一会儿下车你先去学子广场北侧公告栏看分班情况,然后去南校区高二楼新班级报到,听班主任讲完新学期注意事项后,11点到大礼堂听校长讲开学第一课,不出意外的话12点能结束,到时候司机会在大礼堂外的西停车场等你。” ??? 什么东西南北?林晓诺被绕晕了,一脸懵逼看着他。 如果鱼的记忆只有7秒,那林晓诺的记忆只有1秒,尤其是对她不擅长的东南西北而言,简直就是过脑即忘。 她不想表现出完全记不住的样子,坐实他“睡多了影响智商”的谬论,竭尽全力重复自己听到的话:“先去南广场找分班情况,再去北校区找新班级,然后11点去礼堂听老师讲课......是这样吗?” 慕容沛皱眉,加上昨天说的一遍,他已经把开学安排讲了两遍了。就这记性还去参加高考?她是要考老年大学吗? 算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不是。”慕容沛压着性子淡淡地说。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张草稿纸,凭记忆把校园分布图画了个大概,然后把涉及到的标志建筑标上名字和任务,然后编上数字和箭头。 林晓诺拿过他一分钟画好的简易地图,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很直观了嘛!虽然画法简单粗暴,完全不能入堂堂美术生的眼,但认路足够了。 她愉快地把地图收进包里,又狐疑地问:“你不和我一起去看分班吗?” 都是去报名,既然路线都一样,为什么不一起去呢?难道...... “不去,我还有点事。”慕容沛说。 他也的确不用去看分班,一中有专门的奥赛班,和一般的班级学习进度和作息都不一样。 “噢——”林晓诺挑挑眉,心想这毒舌男怕是要去找女朋友吧,打扮得这么骚气。 其实,也没怎么打扮。她瞥了他一眼,白色校服和黑色西裤,土里土气的日剧风,被他穿出了几分都市精英的感觉。 林晓诺想到四个字——人模狗样。 一中宏伟的校门口停满了各色豪车,奔驰在离校门口十几米的地方停顿不前。慕容沛看了看手腕的运动手表,让司机停车,他们步行进去。 刚下车,慕容沛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电话,轻声说了几句,神情出奇地柔和,林晓诺跟在他身后,只听到他说:“好,我马上到。” 他接完电话回头就对上林晓诺一脸理解的微笑。 女孩子笑起来没心没肺,明艳的笑脸在清晨的阳光下有些晃眼,他脑袋转得快,想起四个字——面若桃花。 和昨天那个梅超风比起来,真是判若两人。 “那个,我自己过去,不打扰你们了!”她甜甜一笑,抬腿就要往校门方向走。 一辆自行车从后方飞快过来,慕容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往他身边拉。 自行车擦着她的双肩包一晃而过,空气中留下肇事者一句“卧槽!” 林晓诺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拉,身体失去平衡,惊恐着一张脸扑到他肩膀上。 硬硬的,痛死了!鼻子被撞痛了,还能闻到一丝浅浅的须后水味道。 她慌慌张张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看了眼匆匆路过的报名学生,脸刷地一下子红了。 慕容沛也在一瞬间松开她的手,睨眼说了句“小心看路”。 她揉了揉手腕,安安静静低头跟在他身后走,心里小声嘀咕:救人就救人呗,干嘛把人往怀里拉,这么多人看着,被人误会了怎么办? 这么走了一会儿,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林晓诺立时止步。 “进门之后往里走,到雕像后往右,找不到路就问同学,还找不到就打电话给我。”慕容沛解释,上一次这么耐心还是和七岁表弟讲几何题的时候。 这里是一中的新校区,里面很多地名都在地图上找不到,不然他也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就让她手机导航了。 其实他不知道,林晓诺是那种看手机导航“跟我走”都会迷路的人。 林晓诺点头:“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况且还有你画的地图。” 慕容沛“嗯”了一声,朝学校大门走去。 林晓诺走进气势恢弘的一中校门,整个人都被这里庄重严肃的气象震惊了。 放眼望去,校园里熙熙攘攘,清一色男生穿白衬衣、黑西裤,女生穿白衬衣、黑色及膝裙,和深国高万紫千红的着装风格千差万别。 她一个人穿着公主裙,被来来往往的同学看着,居然有一丝负罪感。 莫名紧张,她下意识回头往慕容沛的方向看。 校门口榕树下,慕容沛一侧肩膀挎着书包,双手插在裤袋里,和一个女生面对面地说话,女生亲昵地伸手从他头发上拿什么东西。 光天化日大门口聊骚,这江城一中的校风也不过如此嘛! ※※※※※※※※※※※※※※※※※※※※ 校门外路过的学生:一中的校风怕是要整顿一下了,大街上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第四章 第五章 “其实吴月梅挺负责的,除了凶一点也没别的毛病。” 沈月如和林晓诺结伴从高二楼往大礼堂走,边走边低声向她科普。 “你看,今天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她都已经事先通过照片记住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其实严格也有严格的好处,只要能考上好大学,再严格我也能接受。” 额,作为被无辜罚站又罚抄的受害者,林晓诺表示现在不接受对吴月梅的任何洗白,再负责任都不行。 她岔开话题,问起了校园八卦,比如有没有校花校草,这才是她感兴趣的事情。 沈月如表示,一中的学生长期沉迷于学习无法自拔,没时间去评校花校草。 林晓诺嘴角抽抽,这里的孩子们过得都是什么校园生活啊。 “就没有那种全校公认的男神?”林晓诺问:“成绩好长得又帅,人见人爱那种,比如慕容沛?” 倒不是因为她觉得慕容沛有多好,只是想着一中这种氛围,评出来的男神多半也必须是学霸,而她目前只知道这么一个公认的学霸。 “慕容沛?”沈月如转头看她,朦胧不清的眼睛里全是愕然,随即摇了摇头:“人见人爱的话,他应该不算吧,太高冷了,脾气也不好,以前有女生找他问数学题,直接被他骂哭了。” 林晓诺挑眉,他能干出这种事她一点也不奇怪。 沈月如想了想,又说:“真要评校草的话,应该只有费帆学长。” “费帆学长?” 光听这名字,都有几分男神的感觉。 “没错,他和慕容沛一个队的,都是数学奥赛生,比我们大一级。” 提到费帆,沈月如神色激动起来,说话之间也手舞足蹈。 “他人真的超级好,又帅又温柔,成绩也超棒,高二都已经被清华大学提前录取了。问题是,他待人非常温和,一点架子都没有,去年有个长相非常普通的同学跟他表白,他居然没有当面拒绝,而是笑着收下礼物,说自己高中阶段不准备谈恋爱,让她好好学习,大学再见。” “真的超级暖呢!”林晓诺忍不住感慨。 “对呀,后来那个同学就拼命学习,成绩突飞猛进,这次分班都进英才班了。” 好的爱情,让人充满向上的力量。林晓诺想象着费帆学长的模样,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就连脚也不那么痛了。看来,自己学习成绩一直没有起色,只是因为少了一个像费帆学长的爱豆。 “他是高三几班的?开学了我一定要去偷偷看一眼。”林晓诺兴高采烈,感觉找到了决胜高考的捷径。 有了对男神的期待,林晓诺对开学已经没有了恐惧,就连那10遍待抄的校规,也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 两人一路闲聊来到大礼堂,找到高二平行7班所在的f区,乖乖等待裴校长讲开学第一课。 校长裴耘一身黑色西装缓步走上礼堂舞台中央,亲切的向同学们挥手,同学们也回以雷鸣般的掌声。 他和大家分享了几个伟人勤奋学习最后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听得同学们热血沸腾。末了,提到了江城一中近年来出现的学霸型人物,激励大家向学霸学习。不出所料,又提到了慕容沛。 “好奇怪,今年怎么没提费帆学长。”沈月如低声说,一脸失望。 “听说费帆学长暑假的时候出了很严重的车祸,现在都还在医院呢!”坐旁边的女生伸过头来加入谈话。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后座的女生也加入进来,低声说:“据说就是参加完省数学联赛后出的事。” “他不是去年都已经拿了省赛第一吗,都已经保送清华了,怎么又去?” “他是队长,应该是去给其他队员打气的吧......” ...... 好不容易熬过了班主任吴月梅的开学第一训,又熬过了校长吴耘的开学第一汤,林晓诺觉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从大礼堂出来,林晓诺护送沈月如走到学校公交站,看着她上了正确的公交车,再三确认她自己回家没问题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慕容沛早上说的话。 她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粉红猪运动手表,飞快地从公交站往大礼堂跑。 可是,茫茫校园,哪里还找得到什么大礼堂? 今天报名,下午没课,同学们听完开学第一课都一溜烟跑了,现在又正是午餐时间,校工们都去吃饭了,校园里一个人也没有,想问路都找不到人。 早上慕容沛给她念了司机的电话,可他说得太快,她反复问了两遍还是不小心记漏了一个数字,想给司机打电话都不行。 她凭着记忆找到学子广场,又一路找到高二楼,闭着眼睛回想自己是怎么从高二楼走到大礼堂的。不行,完全记不得了。刚才光顾着和沈月如聊天,根本就没记路。 她找到一个有大礼堂标志的路牌,朝着指示的方向走,走了十多分钟也没看到那栋气势恢宏的标志性建筑。 中午的日头火辣辣的,新校区的行道树都还小,连阴凉的地方也找不到,她又热又饿,急得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慕容沛。 “你在哪里?”慕容沛的声音冷冷的,大夏天听到还有几分清凉效果。 林晓诺已经彻底把自己走迷路了,周围什么都有,唯独没有路标,只好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 女孩子的声音软软的,好像带着哭腔,慕容沛眉头一皱。 早上宋佳婧在校门口告诉他,费帆终于醒过来了,和队员们讨论完题之后,他们打算一起去医院看费帆。汽车正要发动,结果司机打来电话,说还没接到人。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经快1点了。开学第一课讲完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十多分钟,不知道她到底跑哪里去了。 “怎么了慕容?”宋佳婧轻声问,示意司机先等一等。 他挂断电话,说:“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儿自己过来。” 说着他打开后座的车门下车,走进正午的阳光里。宋佳婧也跟着下车,追问:“出什么事了吗?” 第六章 虽然看了那么多狗血小说,可她仍然是三观笔直的钢铁直女,与有女朋友的男同学保持距离,这是一个直女的自我修养。 慕容沛却从中听出了女生的懂事体贴,觉得这姑娘虽然反应有点慢,但为人处事倒很会为别人着想。 “没事,吃完再去也不迟。”他坚持,又想了个理由:“奶奶让我今天照顾好你,你要是这么回去,我没法交代。” 也是。让他照顾新来的转校生,结果对方又是受伤又是饿肚子的,被陈奶奶知道了,心中完美孙子的形象恐怕会就此崩塌。 好学生这种生物,自小被捧惯了,凡事都想做到尽善尽美,不能容忍任何来自外界的质疑。 所以,所谓的公主抱、送拖鞋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动机单纯的充满功利色彩,是自己想太多了。 “那好吧,你定就行。”林晓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 本来还想拿乔让他回去被奶奶骂一顿,想到他刚才那么负责任的来找自己,还是算了。人太善良了,没办法。 慕容沛告诉司机一个地址,汽车一路飞驰,最后在南湖公馆附近的一条老街上停了下来。 “稍等一下。”慕容沛说,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老街上种满了法国梧桐,树叶繁茂形成遮阳的华盖,点点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漏下来,整条街都被绿意笼罩。 街道上生活气息浓厚,沿街摆着蔬菜小摊,被堵住门的药店老板正叉腰和卖卤肉的摊贩争论,旁边还有一家装修夸张的成人用品店,直白地贴满“持久”“销魂”的广告词。 林晓诺好奇的目光一路追随着慕容沛的身影,直到他目不斜视走到那家名叫“成人之美”的店铺前。 我去!这么直接! 林晓诺默默转过头,呆若木鸡地看着前方,像是要把副驾驶的座椅后背看穿一样。 从深城来到江城,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从一线大都市到了大农村,心里各种不平衡。 现在看来,她要改变自己对江城的刻板印象了。这里哪里是大农村,这他妈简直走在了改革开放的最前线啊! 慕容沛这个时代的弄潮儿很快就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满载而归。 他拉开车门,把塑料袋放在两人之间,甚至还往她身边多放了一点。 想到那种东西就这么摆在她身旁不过10厘米的地方,她忍不住嫌弃地往窗边挪了挪。 “给你的。”慕容沛说,伸手要去打开那个黑色塑料袋。 what?! “给我做什么?!你自己买的自己用,干嘛扯我身上!”林晓诺又惊又怒,脸刷地红了。 江城的风气已经开放到这种程度,普通同学之间也能送这种东西?又或是他觉得抱过自己就认定她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生? 多种情绪交织,她甚至都要委屈地流出眼泪来。 慕容沛显然没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立时把手伸了回来,冷冷地说:“随便你,爱用不用。” 两人各自气鼓鼓地坐在汽车后座的两边,黑色塑料袋孤独地霸占了大片空间,车里的气氛骤然降到零度。 司机可能不想这么饿下去,转过头来劝她:“林小姐,慕容少爷也是为了你好,大夏天的,脚上的伤涂点药恢复地快一点。” 听到“涂药”二字,林晓诺原本还怒不可遏的脸瞬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是药啊,哈哈哈,我还以为是......哈哈哈哈......我用,当然要用,谢谢你啊慕容。” 林晓诺急忙把黑色塑料袋拿到自己腿上,胡乱扒拉来开,里面赫然放着一瓶黄色喷雾碘伏,还有一些医用纱布和创可贴。 呵呵,这江城还真是大农村,什么都用黑色塑料袋装,害得她误会别人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话说一般的药店不都是有专用的袋子么…… “你以为我会给你什么?”慕容沛脸色不太好,微微皱起的眉头明明白白诠释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愤怒。 “没什么,我...我主要是怕擦药痛......对,我真的超级怕痛。”林晓诺认真看着他,无比真诚地说。 慕容沛轻哂:“所以呢?” “不过后来我又想了想,为了伤口快点愈合,再痛也要坚持!张飞刮骨疗伤都行,我怎么就不行!”林晓诺说:“更何况,这是你亲自给我买的药,一片丹心在玉壶,我怎么能辜负?” 张飞刮骨疗伤?他一片冰心在玉壶?她真的不是在搞笑? 慕容沛的脸再也绷不住,强忍着笑转头看向窗外。 车窗外,刚才还和药店老板吵架的摊贩把摊位挪到了旁边的商铺前,又和这个商铺的老板开始了第二轮的争吵。 这个商铺上面写着...... 慕容沛蓦然收回眼神。 所以,刚才他因为被卖卤肉的摊贩挡住了去药店的路,转道成人用品店前过去的事,被她看到并且成功误解了? 联想到她刚才的神情和反应,慕容沛瞬间了然。 这女生长得倒是又清纯又可爱的,怎么脑子里装的全是黄色废料? 从昨天在花园里就开始意淫他,这会儿又淫者见淫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真不是被吊丝宅男附体了? 再联想起刚才抱她上车的时候,她那幅要死要活的表情......原本还坦荡豁达地以为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的慕容沛,这会儿忽然后知后觉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他长得好看成绩又好,很容易引起饱受校园青春偶像剧荼毒的青春期女生的好感,这点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这两年来,一中内外也有不少女生借各种方式和他套近乎,向他当面表白的也有好几个,但从来没有一个女生会让他有这种感觉。 真他妈别扭得很。 “前面有家老字号中餐馆,我们先去点餐,你自己在车里涂药,涂完药再过来吧。”慕容沛不自然地看了她一眼,径直下车。 ※※※※※※※※※※※※※※※※※※※※ 慕容沛:你想这么多让我也不得不想多啊。 第七章 中餐馆离汽车停的位置不远,步行一分钟就到。 林晓诺擦完药,贴上创可贴,穿着他的亚麻拖鞋下了车。 男生的鞋子大,穿着走路有些晃荡。到了餐厅,司机在门口等她,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位置上。 这家老字号果然够老,门口只挂了一张“江城老字号”的破旧牌匾,餐厅里任何装修风格都没有,只有简单的四角餐桌和独板凳。 服务员也是群老阿姨,站在大门口和后厨的大叔交流,嗓门大的整条街都能听到。 相比较而言,满屋子的食客倒是安静了许多。 司机帮她把凳子移出来,自己坐到慕容沛那边。林晓诺说了声“谢谢”,坐到慕容沛对面。 慕容沛正在低头打游戏,她探头看了眼,满屏幕全是数字。学霸就是学霸,连打个游戏都是为了训练数学思维。 林晓诺想和他说几句话表示感谢,见他一副专注的样子也不好插嘴。 司机也是一言不发,安静地盯着桌上的碗筷发呆。 满心的焦虑和兴奋无处发泄,林晓诺只好拿出手机,给杨越歌发起信息。 【本人今天被公主抱了,23333】 杨越歌很快回来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刷屏。 【什么意思?!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我记得你昨天才到的江城吧?被谁抱啊?】 【警察叔叔?你出车祸了?】 林晓诺被她天马行空的想象雷坏了,她偷偷看了对面的两人,故作镇定地打字。 【隔壁学霸。】 字少信息量却很大,四个字完全无法表达出她内心的波动。 可是,对面就坐着当事人,她发信息的手都在抖,手机也立得笔直的,生怕被对面的人看到,只能故作冷静。 在深城时,林晓诺和杨越歌就已经对初恋各阶段的行为进行了分析比对,两人一致认为,公主抱是少女粉红色恋爱梦想的最高级形式。 牵手太平淡,亲吻太刺激,少儿不宜有点恶心。只有公主抱,甜蜜又亲密,让人脸红心跳,充满幻想。 杨越歌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可是一直没有信息过来,估计也是被这个信息量吓到了。 果然,一秒钟后,杨越歌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还没等铃声响起,林晓诺光速按断,快速打字:【发信息,他就在我对面!】 杨越歌:【什么情况?动作那么快?所以你去江城是为了和指腹为婚的对象培养感情?】 林晓诺皱眉,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慕容沛,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连熟人都算不上,你可以理解为,他就是助人为乐。】 林晓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略去成人用品店的乌龙,末了才讲到重点:【他貌似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说我这样算不算绿茶?】 又是好一阵对方正在输入中。 杨越歌:【说句实话,如果我是她女朋友,应该会觉得你们是渣男贱女。】 林晓诺:【这么严重?】 杨越歌:【公主抱、拖鞋、买药、吃饭一条龙,公共场合,还有司机在,情侣之间也不过如此吧??】 看到“情侣”二字,林晓诺的指尖一顿。 这时,跑堂的老阿姨端来饭菜,噼里啪啦往桌上一阵放,大喊一声:“都别看手机了,开饭!” 慕容沛收起手机,向她介绍老字号的几样招牌菜:烟熏板鹅、糯米鸡、清蒸鳜鱼、银鱼莼菜汤,还有香喷喷的玉米饭。 果然是老字号,看着就特别有食欲! 被美食诱惑的林晓诺全然忘了还在和死党聊天的事情,放下手机,用湿纸巾擦完手就开动。 吃到一半,慕容沛电话响了。 林晓诺低头啃鹅,只听他断断续续说:“正在吃……醒了吗……好……我会的……” 熟悉的语调,女朋友无疑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他接电话的时候,林晓诺吃饭的动作略顿,下意识的不想发出任何声音——难道这就是一个绿茶的自我修养? 慕容沛挂断电话,清了清喉咙。林晓诺很自觉的抬头看他,等他开口,一脸“我都听到了你去见她吧”的懂事。 “我有点事,先走一步。”慕容沛说。 林晓诺连忙点头,只差像日本妻子一样起身鞠躬了。 慕容沛低头跟司机说了几句话,司机应声出去。 他喝了口薄荷水漱口,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又缓言说:“一会儿见到我奶奶的话……” “我懂!你全程对我照顾周到,脚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中午吃的是江城一绝,下午老师留你有事,要晚一点回去。”林晓诺快速说完,连气也不带喘一下的。 见慕容沛没有说话,她又自我反省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考虑到。难道…… “或者——我说奥赛生要彻夜集训,所以晚上就不回去了?” 林晓诺小心翼翼地开口,觉得脑细胞都累死了一大半,期末考试都没这么费脑过。 她目光坚定地看着慕容沛,一脸“只要你敢做,没有我圆不了的谎”的侠肝义胆。 慕容沛愣了几秒,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往外走了两步,顿了顿,怕她一会儿回去在奶奶面前乱讲,又回头说:“不必了。” 司机把车里的东西拿出来给慕容沛后,又折回老字号继续吃饭。林晓诺一问,才知道慕容沛自己打滴滴走了,把司机和汽车留给了自己。 其实刚才慕容沛出去后,林晓诺就打开地图查了,从老字号到南湖公馆后门步行只要8分钟。 坐在奔驰车后座,穿着慕容沛的拖鞋,林晓诺面无表情看着车窗外后退的法国梧桐,心里空落落的。 * 回到南湖公馆,外婆正在午睡,她轻手轻脚上了楼,洗澡换了身衣服,直接溜到二楼小花园。 昨天刚来没探清地形,这会儿知道慕容沛铁定不在,她正好看看这公共小花园到底是有多公共。 其实道理很简单。叠拼别墅内的户型是完全对称的,她的房间外有个大的户外阳台,同理,陈奶奶家的二楼房间外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外阳台。 建房的时候,两个阳台之间有一堵墙,陈奶奶买下之后,把中间的墙打掉了,形成了这个公共花园。 林晓诺往花园深处走,走过昨天睡觉的躺椅,后面是一座假山,山下还有一汪池水,里面十几条金黄色的锦鲤绕着假山游来游去,再往后有一个中式小凉亭。 林晓诺走进亭子,里面的书桌和书架上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显示,这是一个高中生的地盘——昨天慕容沛偷听自己打电话的恶劣行径,应该就是在这里完成的。 再往里除了几棵树就是和自己房间一模一样的一道房门,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里面就是慕容沛的房间。 呵呵,公共花园就是这么公共。 莫名一阵紧张,她没再继续往前,轻手轻脚原路返回后,直接回房间关好门窗,躺在床上捂着被子“啊啊啊”干嚎。 一番发泄之后,她翻开手机,看到杨越歌发过来的一长串信息,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杨越歌光速接通,开门见山就是一句“卧槽!” “你这不会是已经被一条龙服务完了吧?事后汇报?” 视频里的杨越歌夸张得张着一张大嘴,林晓诺又看了看小窗口中的自己,一头乱发,还真有几分事后的感觉。 林晓诺:“你想多了,邻居学霸现在正和女朋友约会,哪里有时间来和我一条龙服务。” 杨越歌:“怎么听着有些幽怨?” 林晓诺瘪着嘴作大哭状:“歌啊,我觉得自己有些走火入魔了。” 古早言情小说里面总有什么中蛊、下药之类的梗,女生吃完药之后往往言不由衷、情难自禁,然后不由自主和男主发生些什么。 林晓诺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中了这样的毒,全身心的,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走火入魔是什么感觉?你说具体点。”杨越歌问。 “心慌、气短,想到隔壁学霸就忍不住想笑,刚笑出来又想哭。”林晓诺说,吸了吸鼻子。 典型的春心动荡。杨越歌对着摄像头摇摇头。 她和林晓诺是多年的死党,从小学开始就是志同道合的书友,长大了又是校园言情理论派的内家高手,按理说她对各种谈情说爱的套路已经免疫了。 能让高手短短一天就成这样,这个学霸要么是手段了得,要么是天然王者。 “这个……公主抱虽然很重要,但它也没那么重要,你不用因为一个抱抱就认定自己被撩到了,毕竟你们才认识一天啊!他可能就是中央空调类型的渣男,你要理智。”杨越歌小心翼翼地分析道。 “道理我都懂,可是……” 林晓诺仰面躺在床上,电话扔在一边,木然看着卧室的吊顶,说:“我现在脑袋瓦特了,想到他正在和女朋友约会,心里就酸酸的,狂想吃冰淇凌润润。” 最重要的是,刚才在公共花园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两人日后如何在那里花前月下、窃窃私语、你侬我侬、不可描述…… “那你什么打算?”杨越歌问。 什么打算? 还能去撬墙角不成? 啊啊啊啊啊!所以马尔克斯写爱情小说开篇就是验尸,验尸比谈恋爱容易多了! ※※※※※※※※※※※※※※※※※※※※ 慕容沛:我做什么了?(摊手) 第八章 撬墙角是不可能撬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撬,毕竟小仙女的素质在那里。 一中实施全封闭式管理,所有人都必须住校,星期天下午就要去学校宿舍报到。报名那天是星期五,星期一正式上课。所以严格讲起来,还有一天半的最美时光可以挥霍。 之后的两天,林晓诺一直深居简出,除了陪外婆做饭、洗碗、散步外,就是整理自己陆续寄到的行李,准备住校的物品,抄写校规,没事的时候拿出素描本继续她的野兽派漫画创作。 除此之外,严格奉行“三不”原则:不说话、不出门、不思考,连二楼小花园也没再去过。 当然,也没见过慕容沛。 星期六晚上,陈奶奶给她送住校用的被褥,林晓诺支着耳朵在楼上听了半天,确定慕容沛没过来后,才慢吞吞下楼。 “囡囡起来啦!知道你要转到江城,我专门跟同兴路的吴阿姨说了,比照着慕容的床褥做了套一模一样的,你摸摸,这质量比学校发的那些好多了。” 她乖乖接过陈奶奶手中的被子,甜甜地说了声“谢谢陈奶奶”。 以往不用她主动问什么,只要她坐在一旁,就能源源不断的听到关于慕容沛的消息。今天却不一样,两个老姐妹聚在一起说了一晚上的家长里短。 陈奶奶的儿子和媳妇儿离婚快十年了,各自都没有再婚,一看就是对彼此还有感情在。昨天儿子媳妇儿前后脚来看她,她明里暗里劝他们和好,都被怼了回来。 “你说当年有什么误会,这些年也该解开了,怎么都那么轴呢?看着他俩这么僵持着,我都为他们着急。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啊!”陈奶奶叹了口气,摇摇头。 外婆陪着感叹了几句,劝她儿孙自有儿孙福。看她情绪还很低落,便搬出慕容沛这个吉祥物,夸她孙子那么优秀吧啦吧啦的。 “慕容是顶好的,可惜处在离异家庭,这些年连个家都没有,他虽然嘴上不说,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是在意的。小时候他父母多恩爱啊,一夜之间家都散了,只能来我这儿。我和他爷爷这么多年也......生活在这种家庭里,我好怕他以后也会在婚姻这事上走弯路……” 陈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抹泪,这一哭可把这两祖孙愁坏了。 林晓诺和外婆从来都没遇到过这样的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家庭破碎的老人。两人你瞪我、我瞪你,都想着让对方开口解围。 林晓诺是个没出息的,被瞪了几次就沉不住气,慌忙开口劝道:“陈奶奶,那个......你放心,慕容的婚姻一定会很顺利的。昨天报名,我听学校里的同学说,他可受人欢迎了!” “真的?”陈奶奶抹了抹泪问。孙子大了什么事都不跟她讲,她只知道他成绩好,至于其他的,他不说她也不知道。 林晓诺忙不迭点头,对上外婆要求她继续的眼神,硬着头皮继续编:“是啊,简直就是男神一般的存在!” 她把沈月如讲的关于费帆的故事移花接木到慕容沛身上,直夸他是人见人爱的暖男。 善意的谎言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总不能告诉陈奶奶,他孙子在学校骂哭问数学题的女同学呀! 至于他谈女朋友的事,肯定是不能讲的。这些老太太们可坏了,说孙子受欢迎可以,说他谈恋爱了马上就得炸毛。 她字斟句酌夸了半天,把慕容沛吹得天花乱坠。末了,又说:“其实,家庭环境也不是那么重要。您看我,父母关系那么好,还不是无家可归,只能背井离乡投靠外婆。” 这个乖卖得好,两个老太太被逗得一阵笑,气氛总算被她拯救过来。她借口写作业,抱着被子上楼,长长松了口气。 卖萌逗乐的事做完,她心里也空落落的,大字型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听陈奶奶的意思,这两天慕容沛都早出晚归的。也是,马上又要开始紧张的学习了,还不得赶紧多陪陪女朋友。 其实经过一整天的冷静,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被撩起来的那些小心思,也渐渐被强烈的道德感扼杀。 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她小题大做。她就是嫉妒人家成绩好,这会儿又嫉妒别人谈恋爱,整个就一柠檬精。 对,就是这样。 柠檬精抱着据说和慕容沛一模一样的被子,脸不由自主地贴了上去。刚一挨上,又连忙把被子扔一边去,脸羞得通红。 够了!没出息!林晓诺再一次坐到书桌前,认认真真抄写校规。 “第三十一条,禁止任何形式的早恋行为,包括但不限于牵手、拥抱、接吻等边缘性行为以及实质性行为,违者按情节严重程度处以口头批评、通报批评、记过、留校察看等处罚,造成恶劣影响的,直接开除。” *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 星期天下午,司机送林晓诺去学校报到。原本她还担心会碰到慕容沛,别扭了好久才下楼,结果看到空荡荡的汽车后座,心里又有些失落。 和外婆挥手道别后,汽车一路往一中飞驰而去。林晓诺靠在车窗上,暗暗给自己打气。 以后周一到周五住校,周六学画画,星期天上午休息,下午返校。忙碌又充实,也没时间去多想其他的。 小仙女要加油鸭! 到了女生宿舍,司机帮忙把行李提下车,林晓诺自己拉着行李箱坐电梯上了十七楼。 宿舍分配一早就在校内网上公布了,但只看得到自己的房号。她被分在四人间,之前打电话问了沈月如,她俩居然被分在一个寝室。 从层管阿姨那里拿了钥匙,她推着行李进了1707室。 还好还好,不是传说中的上下铺铁床,而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多功能木床,上层是床,下层是书桌。空调热水卫生间一应俱全,连洗衣机都有,不愧是江城最好的高中。 沈月如还没来,宿舍里只有其他两个女生,正撅着屁股在上层哼哧哼哧铺床。 林晓诺站门口说了声“嗨”,两个屁股同时转向墙,两颗脑袋齐刷刷转过来看她——靠,除了动作,连长相都一模一样。 “嗨,我是平行7班的林晓诺。”她呆呆的看着床上两个扎着马尾完全一样的脸,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眼花重影。 “我是林志玲。”靠门的女生介绍完自己,又指了指后面的那个,说:“她是林志颖。” 林晓诺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什么情况?林志玲、林志颖,双胞胎? “不好意思,信息量太大,我有些反应不过来。”迟疑了三秒,林晓诺总算开口,向二位台湾明星回以热情的微笑。 “没关系,你不是第一个,每次我们自我介绍,都会遇到这种情况,习惯了。”林志玲说,继续回头铺床。 “我们宿舍居然有三个姓林的也!”林志颖说,朝林晓诺挥挥手。 没多久,沈月如也来了,又被二林震惊了一次。不过,两人的反应不一样,沈月如整个就像是见到真人林志玲和林志颖一样激动。 收拾完行李,四人结伴去食堂吃饭。沈月如拉着她跟在二林身后一路八卦,林晓诺才知道,原来二林是火箭班的高材生。 “那么牛逼?”林晓诺惊叹。 “谁说不是呢!”沈月如戴上黑框眼镜之后,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就连嗓门也大了起来:“这是我的偶像姐妹花,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和她们一个寝室。” “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她们为什么会和我们一个寝室。我们这样,她们那样。”林晓诺看着前面一模一样的背影,说:“你懂的。” 具体的话说出来伤自尊,反正意思两人都懂。火箭班的精英怎么能和平行班的学渣一个寝室呢?不怕被带坏了? “我也觉得很神奇,按理说她们俩都够资格申请单人间的,至少也是个双人间吧,怎么会跑来和我们挤四人间?”沈月如说。 “什么?还有单人间可以选?我怎么不知道?”林晓诺大惊,这是什么神仙学校。 要是能选,她还真想去申请一下,毕竟集体生活多有不便,晚上熬夜看个小说都不好开灯的。 “我们没资格申请。”沈月如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像一中这样“唯分论”的学校,但凡有好的资源,自然是向优等生倾斜的。 精英班的是宠妃,单人间都是为他们准备的,英才班的是贵人,双人间勉勉强强可以住,平行班的都是答应以下,四人间还算好的,运气不好抽到六人间,早晨上个厕所都要打一架。 “单人间多没意思啊!和家里有什么区别。”林志玲转头说:“我做梦都想体验一下集体生活,所以拉着志颖一起申请了四人间。” 呵呵,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何不食肉糜? 排队打了饭,四人正好坐一起。同居生活正式开启,四人端着汤碗碰杯。 “接下来两年,请多多关照!”二林双手捧碗,一小碗蛋花汤一口干了。 “那啥,到时候可以借作业抄一下吗?”林晓诺问,这才是和学霸同居地天然优势,不提前说好不心安。 “完全没问题,不过有一个条件。”林志玲说:“只要干坏事的时候叫上我们,抄作业算什么,直接代笔都行。” 还以为学霸会提晚上准时关灯、不许大声喧哗之类的要求,没想到是干坏事。 “成交!” 看来,未来两年的集体生活应该还不赖。 ※※※※※※※※※※※※※※※※※※※※ 慕容沛:你怎么知道我的婚姻会很顺利? 第九章 吃完晚饭,林晓诺和沈月如向二林道别,急匆匆往教室赶。 时间还早,教室里的同学不多,林晓诺把抄好的校规放到讲台后,下意识要往后排走,被沈月如一把拉住。 “一起坐前面吧。”沈月如低声解释:“坐后面我看不清。” 林晓诺一愣,一中的学风果然是很好的,班级倒数第二名都要抢着坐前排。 她一直认为,学霸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天分,而那百分之一的天分最重要。没有学习的天分,每天坐第一排也听不懂,何必凑到老师跟前给彼此找不痛快呢? 虽然有几分不情愿,但对上沈月如的一脸央求,她也不好拒绝,只好跟她在第一排找位置坐下。 林晓诺从小身高就比同龄的女生高,不管是以身高还是以成绩排座位,她基本都在倒数两排。 习惯了后排开阔的视野,乍一坐第一排,就像飞翔的雄鹰被关进笼子里,手脚都没处放,特别不习惯。 7点,晚自习铃声响起,吴月梅踩着高跟鞋气宇轩昂走进教室,颇有女王陛下临朝称制的气度。迎接她的不是山呼万岁,而是一教室的鸦雀无声。 按照惯例,第一节课的任务是安排座位和选举班委。 吴月梅扫视全班,看到端端正正坐好的学生和整齐划一的校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就着林晓诺抄的校规随便念了几条,以示警戒。 “为了公平起见,座次安排按学号从左到右、从前往后依次排。”吴月梅说:“你们不要有心理包袱,每月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就按新的排名调整座位,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就是残酷的高中生活,时时刻刻提醒你在班级的位置。 作为班级最后一号,林晓诺很愉快地接受了这种排位。回头遥遥望向最后一排,心中满满的归属感。 可沈月如却并不这样认为,吴月梅的话音刚落,她的脸刷地变白了,厚厚的眼镜下,眼泪刷刷往下流。 她高度近视,坐在最后一排,即便是戴了眼镜也看不清楚。看不清楚就无法进步,排名上不去就得一直坐后面。照这种排法,她恐怕接下来的两年都要坐最后一排了。 “要不跟老师说一说?”林晓诺从包里翻出一包餐巾纸递给她,在她耳边低声问。 沈月如捂着嘴使劲摇头,整个人都哭抽抽了。林晓诺坐在一旁看着,虽然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偏执地想要坐前排,心里却也难受得很。 “没意见的话,大家就开始......” 林晓诺抬头看吴月梅,想起报名那天罚站罚抄的经历,犹豫地举起手。 “林晓诺,你有什么意见?”吴月梅问,脸上很明显地写着“哦?你居然有意见”? 全班同学的眼光齐刷刷看向林晓诺,心中暗暗为这个敢于挑战女王权威的壮士扼腕叹息。 原本还埋头哭泣的沈月如这会儿也吓得抬起头,用湿哒哒的手拉住林晓诺,使劲朝她摇头。 第十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对一中刚开学的班委而言,新官上任意味着搬不完的教材、发不完的资料。 班委选举刚结束,包括课代表之内的班委们都成了免费劳动力,一个个从三楼教室往返于一楼教务室之间搬书。 新任班长林晓诺还没从“天上掉馅饼砸死我”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就已经自觉投入紧张刺激的体力劳动中。 为了不辜负全班同学的信任,她干得特别卖力。往返楼上楼下几次后,精心梳好的刘海炸了毛,整齐的马尾歪到一边,雪白的白衬衣上也印上几块黑印子。 在二楼的楼梯上,体育委员祝东来接过她手中的一摞历史书,说:“班长,吴老师请你去她办公室帮她拿一下水杯。” “哦,好的。”林晓诺愣了一下,又问:“不好意思,吴老师教什么的?” “你不知道?这样,我哼一段旋律,你想象一下。”祝东来一脸坏笑,好像已经忘了粉笔打在天灵盖的滋味。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幽幽的青山.....” 一般情况下,从任课老师的气质就能分辨出她教的课程。 英语老师普遍又美又潮,数学老师严肃木讷,语文老师,基本长发飘飘,酷爱民族风,批评起人来抑扬顿挫、花样百出。 林晓诺跟着他的旋律左右摇摆片刻,恍然大悟:“语文?” “bingo!”祝东来打了一个响指。 林晓诺笑着说声“谢谢”,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转身朝高二语文组的教师办公室跑去。 江城的夜晚很快就下凉了,教师楼外空旷的操场上黑黢黢的一个人也没有,从别处移植过来的大槐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空气中还有隐隐约约的栀子花香味。 林晓诺在晚风中凉快了一会儿,等呼吸平和之后才走进教师楼。 兜兜转转找到语文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有光线透出来,林晓诺伸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抬手准备敲门。 这时,门内传来慕容沛的声音,她敲门的手停在半空,就再也落不下去了。 “我没办法再参加比赛了。”慕容沛说,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听在某些人耳朵里却异常舒服熨帖。 “慕容,我知道费帆的事情对你打击很大,这件事我们也很难过。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你们是队友,也是好朋友,如果他醒着,一定也希望你能继续参加比赛。”典型的语文老师的声音。 “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慕容沛的声音有些哽咽:“费帆他.....” 对话戛然而止,林晓诺还站在门口,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办公室的门忽然从里面拉开,一阵开门风撩起她的额发。林晓诺还没反应过来,里面的人已经冲了出来,两人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林晓诺跌倒在地上,双手往后撑地勉强坐起,抬眼便遇上慕容沛的脸。 他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有泪痕,看到是自己后愣了一秒。 几乎是在同时,他一手抹去眼角的泪,另一只手拽着她的手臂把她拉起来,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转身大步离开。 男老师追出来时,只看到门口愣着的林晓诺,他看了一眼空旷的走廊,叹了口气,才沉着脸问她:“有什么事吗?” “嗯?”林晓诺回过神来,忙说:“哦——吴老师让我来帮她拿水杯。” 男老师打开门,给她指了指吴月梅的位置,重重坐在旋转座椅上。 林晓诺小心翼翼去拿了吴月梅的水杯,又听到深深一口叹气。她转头一看,禁止吸烟的桌牌后,男老师掏出香烟拿在手上,另一只手正在抓打火机。 “老师,我走了。”林晓诺小声说。 男老师从沉思中醒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要当着学生的面点烟,忙把烟收起来,一本正经的说:“哦,好。” 林晓诺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她回头问:“还有事吗,老师?” 男老师站起身,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她一下,严肃说道:“一会儿去卫生间洗一把脸,灰头土脸的像什么样子?一中学生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林晓诺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拎着吴月梅的杯子走出教师楼,一边走一边想刚才看到的事。 慕容沛哭了。因为费帆的事情不想去参加比赛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刚才他的眼睛红红的,拉她起来时她感觉到他的手都在抖。 从教师楼到高二楼步行要五分钟,林晓诺快步走着,脑袋里奇怪的想法压都压不住。 她想去找他。水杯不去送了,教材不去搬了,班长也不当了,被吴月梅批评就批评吧。 她只想去找到慕容沛,然后安静地陪他坐一坐。 两家是熟人邻居,祖上是至交好友,她俩又是同校的同学,理应团结友爱、雪中送碳。 对了,他前两天还帮了自己来着。滴水之恩 ,当涌泉相报,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而且,他是学霸,是一中的骄傲。这样的人遇到困难,任何一个一中人都应该挺身而出——这是一中人应该具备的集体荣誉感。 ...... 从教师楼走到高二楼,又沿着楼梯从一楼走到三楼,从三楼楼梯口往左走过三间教室。 高二平行7班到了。 教室里安静有序,各科科代表正在发教材和资料,偶尔有同学向科代表反映书本的质量问题,大部分同学已经进入学习状态,翻开新书认认真真开始预习。 沈月如撑着脑袋似乎在专心看书,下一秒,头猛地往下一点,课桌上瞬间滴了一滴口水——她睡着了…… 吴月梅站在讲桌的另一侧,低声回答学习委员关于语文课本上的问题。 奇怪的想法在这一刻冻结了——还要上晚自习呢! 林晓诺把水杯放在讲台上,打算安静回位置坐好。 吴月梅看见桌上的水杯,抬头看她,原本还皱着的眉头一下就舒展开了,捂嘴笑得花枝乱颤。 林晓诺愣住了,吴月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平易近人、逢人三分(十分?)笑的? 学习委员也应声抬头,原本还充满一脸无法排解的学习欲.望,见到她立马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傻子。 “你脸上弄的什么东西,快去洗洗。”吴月梅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又说:“衣服也弄那么脏,回去洗洗换了吧。” 林晓诺摸了摸脸,恍然大悟。对了,慕容沛的语文老师刚才就提醒她,她一路走过来居然完全给忘了。 “可晚自习还没结束呢!”林晓诺犹豫着说,心里隐隐有些压抑的欢喜。 不是她不想顺着吴月梅的话开溜,实在是对这个铁娘子怕得深沉。 万一她后面紧跟着来一句:你这个班长就是这么当的吗?才第一天晚自习都想早退,对得起全班同学以及我对你的信任吗? 世道险恶,不得不防啊。 吴月梅心情出奇的好,耐心值也爆表。她抬手看了眼表,距离晚自习下课还有不到20分钟。 “没关系,你先回去吧,今天也辛苦了。”吴月梅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趁现在还没下课,看到的人不多,快走吧!” 噢,原来是怕影响7班的形象——这样她就心安多了。 林晓诺低头从前门出去,路过讲台时敲了敲沈月如的桌子,又从后门偷偷摸摸进教室,悄悄拿了自己的书包,神隐而去。 一开始还只是快步走着,下了三楼就一路狂奔,撒开腿往宿舍楼的方向跑。 从高二教学楼到宿舍楼走路要10分钟,她一路狂奔用了不到5分钟。 宿管阿姨见到她的样子,吓得连忙从身后拿出一把扫帚,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边跑边问:“坏人呢?坏人在哪儿?” 林晓诺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等电梯的时候一手按着肚子,另一手向阿姨摆手,口中艰难地说着“没...没坏人”。 幸好还没下晚自习,电梯很快就到一楼。林晓诺佝偻着腰进到电梯,后背靠着电梯壁蹲了下来,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楼层数字闪动。 到了1707,她开门的手都在抖。好不容易打开门,她把书包往桌上一扔,跪在地板上从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手机。 光速解锁,神速拨号。慕容沛的电话成功拨出去了,显示对方已振铃。 林晓诺坐在地板上,校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了,鸡窝一样的头发也湿了一大半。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嘴里神经质一样念着“快接电话快接电话”。 一滴汗水顺着她的刘海滴在手机屏幕上,她忙伸手去擦。 就在这时,振铃结束,屏幕上显示出通话已接通00:02。 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慌乱地把电话拿到耳边,抓起钥匙准备往外走。 “慕容,你在哪儿?” 狂奔了很久,她的声音干哑,听着有些诡异。 电话那边静默了两秒,传来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 “你找慕容吗?他刚......” 夭寿呀!!! 林晓诺超光速按掉手机、关机、关门一条龙,背靠在宿舍门上大气也不敢出。 林晓诺,搞毛呢你?! 人家有女朋友的,轮得到你这个刚认识两天的邻居去关心吗? 过分绿茶了喂! ※※※※※※※※※※※※※※※※※※※※ 林晓诺:不,我不是,你胡说。 第十一章 从班主任老师陈寅那里出来,慕容沛径直往北校区走。 金榜大道贯穿南北校区,奥赛集训班的同学每周都会结伴往返。费帆是高二奥赛班的班长,也是数学队的队长,两人一起在这条路上往返了很多次。 没有费帆,他也不会在奥赛这条路上走这么远。 想到金榜大道上再也见不到他,慕容沛的鼻尖酸涩,连太阳穴都在抽搐。 报名那天,昏迷数日的费帆终于醒了,icu探视时间是下午3点,他满怀希望到达医院时,等来的却是费帆父母的崩溃大哭。 费帆醒了,可是脑部重伤影响到他的脑神经。医生说,他的智商退化到4岁,恢复的可能几乎为零。 如果不是认识他,不知道他多么聪明、多么优秀,又或是他的人品低劣一些,待人不这样好,慕容沛的心里或许不会这样难过。 icu里看到他陌生的眼神,听到医生的诊断,他握紧拳头,感觉心肝脾肺肾都被放在烈火中焚烧。 最难过的还是宋佳婧,他俩原本是那么般配的一对,美好的人生蓝图明明已经绘就,却遇到这样的事。她握着费帆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即便记忆尽失、智商退化,费帆却还是那么温柔,伸手轻轻为她擦泪,声声“不哭不哭”让在场的所有人泪如雨下。 他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他不甘心这样的结局,也不相信费帆会就此陨落。 从医院回来后,他就发现自己出问题了,再也没办法集中精力做题,整夜睡不着觉。 如果费帆不陪他们去省赛现场,就不会遇到那个酒驾的疯子,一切都还好好的。 他在状元湖畔站了很久,才继续往集训班走。 离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还有不到两周时间,队员们原本应该没日没夜的刷题备赛。 今天晚上,他向数学老师提出退赛后,就被轮番劝解,数学老师觉得自己口才有限,又请慕容沛的班主任出马。 离开集训班时走得匆忙,手机落在教室了。等他走回教室时,通亮的教室里,只剩宋佳婧一个人坐在第二排发呆。 他擦了擦眼角,从后排绕到前排,故作轻松地问:“还没回宿舍,那么勤奋?” 费帆出事以后,队友之间默契地表现出坚强乐观的样子,好像保持往日的相处模式,就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宋佳婧有些恍惚,见是他来了,清瘦的脸颊上沁出一丝笑,把手机递给他,说:“还不是在等你。那么大一个人了,还这么丢三落四的。” 她和费帆是同学,也是情侣,平时就像长姐一样,对每个队员都尽力尽力的照顾。这种关切的责骂,听起来很亲切。 慕容沛笑,接过手机,环视一周,问:“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自己?” 时间还不到晚上11点,奥赛班的光荣传统是不到12点不收工。而且,队友们都知道宋佳婧和费帆的关系,怕她出事,即便是提前收工,也会先把她送回宿舍。 宋佳婧没立刻回答,低头发信息,然后收拾书包起身,沉吟片刻才说:“他们出去找你了。” 他们担心你会出事。 这句话让之前的假装全线崩溃。 伤痕深埋在心里,即便是藏着掖着,它始终在那里。 两人就这么站着,默然无语。 集训室的荣誉墙上满是奖状奖杯,其中很多属于费帆。他曾经在这间集训室里埋头刷题,为队友答疑解惑。第三排他的座位上还放着叠放整齐的辅导书,可是他再也不会来了。 led灯跳了跳,两人抬头看了一眼灯。宋佳婧忽然说:“对了,刚才有个女孩儿给你打电话,我接了。” 她勉强挤出笑,逗他:“备注是什么囡囡,谈恋爱了?” 慕容沛眼底有泪,趁机低头看手机,抬头又是一脸风轻云淡:“没,邻居家孙女,新来的转校生,家里让照顾一下。她说什么事了吗?” “没。”宋佳婧说:“我还没说完她就挂了,你打过去问问吧。” 慕容沛拎起书包带子,虚虚扶了一下她,说:“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不打电话问问?万一有事呢?” 两人走到集训时门口,慕容沛回头远远看了眼墙上费帆的cmo证书,关灯关门。 “送你回去了再问。” * 层管阿姨来敲门时,林晓诺已经躺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将近两个小时。 想到自己居然绿茶到给别人的男朋友打电话,还被人当场抓包,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事情实在太伤自尊,她甚至都不好意思和杨越歌倾诉。 那个女生说:“你找慕容啊,他刚......” 上厕所去了?洗澡去了?睡着了? 啊啊啊啊啊!简直就是大型屠狗现场。狗那么可爱,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不,不可爱。绿茶是全人类的公敌,她还是去死一死好了。 呜呜呜呜...... 为了防止对方拨过来羞辱她,林晓诺决定无限期关闭手机。 这样还可以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一举两得。 听到敲门声,林志玲敷着面膜去开门,转头喊:“林晓诺,楼下有人找你哎。” 她脑袋里还在幻想“如果......那么......”的后悔药怎么吃,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志颖正趴在床上看手机,头也不抬地说:“都要11点了,马上就熄灯,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林晓诺翻身坐起,慌得一逼。开学第一晚,11点有人找?她认识的都在这屋里了,谁会大晚上来找她? 莫非,是女主角上门兴师问罪? 她脑袋里各种原配手撕小三的剧情轮番上演,光速换衣服时下意识挑了件不太好撕的大码t和长款牛仔裤,头发也扎成了小丸子头。 她原本还想让沈月如陪着去的,斟酌一下作罢:一来她还在洗澡,时间上不允许,二来前路凶险,被撕还被围观也不光彩。 她问层管阿姨,到底是谁找她,阿姨摇头,表示是一楼的宿管阿姨传话,她也不知道。 林晓诺惴惴不安下楼,出电梯前给自己打了打气,故作镇定行至一楼宿管办公室。 阿姨领着她往会客室走,笑容亲切地问:“那会儿是跑肚子吧?把我给吓的,还以为有人搞校园暴力呢。现在好了?” 林晓诺一愣,乖乖点头,说吃了药好多了,“谢谢您啊!” 阿姨欣慰地点头,又是各种传授人生经验。林晓诺原本还想问是谁找,会客室已经到了。 会客室小,也就两个沙发一张茶几。触目可见、一览无余,除了慕容沛,没有别人。林晓诺紧紧揪住的心瞬间放松。 据说,一中建标准化学生宿舍时,想着学生也要会客,便设计了间会客室和一个茶水间。 原本会客室挺大的,装潢也大气。实际使用效果却不行,并没有谁会乖乖到一楼会客,还白占了一大片地方。 后来,宿管阿姨被收快递的事情整烦了,索性物尽其用,在会客室安了两组快递柜,把旁边的茶水间换成了会客室。 慕容沛坐在沙发上玩游戏,书包放在一边,看到人来了,和阿姨打了个招呼,说了声谢谢。 “时间不早了,有什么要紧的事就赶紧说吧!我在门外等你。”宿管阿姨说着,缓步走到门外,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会客室内只剩下两人。 林晓诺往前走了两小步,停在安全距离外,不自在的偷偷看他一眼,心虚地问:“你...你怎么来了,有...有事吗?” 慕容沛面色有些疲惫,拿起手机向她扬了扬,说:“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我打错了!”林晓诺结结巴巴地说。 慕容沛往前走了一步,“那你后来为什么一直关机?” 送完宋佳婧,他就给林晓诺回电话,结果一直关机。联想到她平时冒冒失失的样子,他有些担心,难道真出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他才大晚上的跑到女生宿舍楼,请宿管阿姨帮忙叫人。 慕容沛很高,170的林晓诺站在他面前也显得娇小。林晓诺心中有愧,在他的注视下更加紧张。 这...这...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林晓诺脑补了一出“她是谁你给我说清楚”“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的情侣拉锯战,心中五味杂陈。 原本他就为费帆的事情难过,这会儿又因为自己的一通电话和女朋友吵架…… 林晓诺不敢看他,小声说:“对不起,我......” “我下午出门时走太急,忘了带钱。你...你可以借点钱给我吗?” 林晓诺福至心灵,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 林晓诺:我真是个天才仙女!简称天仙。 第十二章 慕容沛狐疑地看她一眼,低头从微信上转了一千块给她,又从桌上的书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皮夹,留下三张,抽出剩下的七八张红色纸币递给她。 报名那天有发饭卡,按照惯例,里面充的钱应该够她吃一个月的了。学校里的商店也都能移动支付,不存在没有现金就没法生活这种可能。她要钱做什么? 他已经连续两天睡不着觉了,这会儿眼睛干涩,头痛欲裂,也没心情计较她说话的真假。或许真有急用也不一定,女生总是有奇奇怪怪的用钱的地方。 林晓诺接过一小叠百元大钞,震惊地讲不出话来。交接之际,两人的手指有一瞬间的触碰,她觉得自己被电了一下。 “够不够?”慕容沛问,声音有些沙哑。 “够了够了!”林晓诺忙说,手里捏着撒谎得来的钱,像做了什么非法交易一样,脸瞬间红到耳根,不自在地说:“谢谢,我周末回家就还给你!” 慕容沛没再说话,低头把钱包放进书包里,拎起一边书包带挎着在左肩上,淡淡地说:“有事电话联系,我走了。” 也不知是不是拿人手软,又或是忘性太好,看着慕容沛的背影,林晓诺又忍不住开口叫住他。 “那个,慕容。” 慕容沛转身,深邃的眸子里满是疲惫,他“嗯”了一声,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睡前泡泡脚,喝一杯热牛奶可以提高睡眠质量。”林晓诺握紧手里的人民币,犹犹豫豫地说。 她从小心就大,凡事都想得开,这十六年来顺顺利利的,也没遇到过什么让她睡不着的事。 她的妈妈孙悦晴倒是经常因为没有灵感睡不着觉,每到那种时候,她爹林宗正就会发挥二十四孝好老公的作用,又是热水泡脚又是温牛奶的,据说效果还不错。 当然还有钢琴曲配玫瑰精油头颈肩按摩全套,她没学过也不知道怎么弄,即便知道也轮不到她弄,就没往下说了。 慕容沛垂眸,想起自己在语文组遇到她的事,她当时就在门外,应该听到他们的谈话了吧?他没心情多说什么,只低低“嗯”了一声,看她还绞着手想说些什么,又问:“还有事吗?” “还有......” 林晓诺咬了咬下唇,呼出一口气,像是憋了好大的劲儿一样,停顿了三秒才一鼓作气说:“听音乐按摩也有效果,你可以让你女朋友帮着按按,就太阳穴、后脑勺、脖子还有肩膀那块儿......” 终于说出来了,其实也没那么难的。林晓诺光明正大的抬头看他,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心无杂念、高风亮节。 这一刻,她不再是惹人讨厌的绿茶,而是人见人爱,毫不利己 ,专门利人的——咖啡伴侣。 当然,咖啡伴侣内心深处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幻想对方会温柔地盯着她,说:“可惜我没有女朋友呢,要不你帮我按按?” 既然邻居需要帮助,她这么乐于助人的小仙女,自然会挺身而出的。等等,没有玫瑰精油可不可以用驱蚊水代替呢…… 持续的失眠让慕容沛反应能力下降,他站在原地,漠然看着林晓诺脸上丰富的表情不断变换,娇娇的声音像是唱歌一样婉转,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好,谢谢。”慕容沛真诚地说:“我会试试的。” 他转身十分绅士地为她开了门,和宿管阿姨礼貌地打了招呼,大步离开女生宿舍。 林晓诺带着一脸祝福和他挥手告别,笑容僵在脸上抠都抠不下来。 好,谢谢,我会试试的。哈哈哈哈哈!多么完美的开学第一天! 林晓诺带着助人为乐后的亢奋回到宿舍,诗性大发,即兴向舍友们背诗一首: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1707被她的情绪带动。林志颖在一旁跟着她的口型作激情朗诵的姿态。沈月如翻开教材一行行对照,感叹林晓诺突飞猛进的学习进度。林志玲则躺着做床上自行车瘦腿,幽幽感叹:这文科班的女生就是不一样,够文艺。 * 紧张的高二生活火速开启,平行班不会因为它的“平行”二字而有所松懈。 相反,它的进步空间更大,更加知耻而后勇,更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林晓诺总算体会到江城一中应试教育的绝妙之处了。 开学第一周,同学们已经开始9月底第一次月考的紧张备考。原本晚自习10点就完了,班上大部分的同学都自愿上到11点。 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下课,林晓诺收拾书包就往第一排走,等着沈月如一起回宿舍。 “你自己先回去吧,我再复习会儿历史。”沈月如推了推眼镜,十分遗憾地拒绝了她。 林晓诺嘴角抽抽,看了眼埋头苦读的班级同学,拍了拍沈月如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上节课都看你睡着了,这会儿不走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勤奋没有错,最怕的是那种明明不想学却偏要强迫自己的跟风勤奋。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你都看到了?”沈月如尴尬地看着她,一脸懊恼。 她是真的想好好学习,不辜负父母花这么多钱送自己来江城一中读书的良苦用心。 可是,学习这种事的确要看天分。 她为了看得更清楚换到第0.5排,可是上课时该走神还是得走神,听不懂还是听不懂。 看别人晚上熬夜复习,她也想多看一会儿书。可一翻开书,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拉都拉不住。 林晓诺非常理解她的心情。树欲静而风不止,心有余而力不足,学渣的苦谁知道? 所幸她已经过了垂死挣扎的反抗期,进入老僧入定的平和期,爱咋咋吧。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拯救一下沈月如,这个还在苦海中挣扎的可怜学渣。 “你看,林志玲和林志颖每天早早就回宿舍了,成绩好从来都不是靠时间累积的。” 林晓诺拉着沈月如往回宿舍的路上走着,边走边开导她:“学霸有学霸的学习秘诀,与其和一群学渣干耗,我们还不如早点回宿舍向她们学习学习,有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那才真是渣到无可救药了。” 见她还一副罪大恶极的样子,林晓诺又一阵旁征博引,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老人言讲到脑电波相互影响的伪科学。总之就是一句话——学习不如回宿舍睡觉。 沈月如紧了紧书包带子,茅塞顿开:“好像很有道理哎,你说,要是我们找个学霸当男朋友,整天腻在一起,进步会不会更大?” 提到男朋友,林晓诺脑海中闪过慕容沛那张冷漠疏离的脸,重重叹了口气:“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是学霸为什么会找我们当女朋友呢? 为了精准扶贫吗?” ※※※※※※※※※※※※※※※※※※※※ 精准扶贫:扶贫先扶志,治穷先治愚.jpg 第十三章 平心而论,林晓诺并没有多喜欢慕容沛,毕竟认识的时间也不长。 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人长得好看一点,成绩好一点,性格傲娇一点而已,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 好吧,其实也不是一抓一大把。 她之所以有些把持不住,林晓诺分析,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公主抱。 她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对男生抱有朦朦胧胧的好感,这是荷尔蒙在作祟——这不是她说的,是初中生理课老师讲的。 有了荷尔蒙作祟,再加上些身体接触,她难免会有所误解,把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误认为是喜欢。 所以得知对方有女朋友后,心里才会酸酸的,产生强烈的嫉妒感。看到他哭了,才会各种母性泛滥想去关心他。 林晓诺虽然成绩不好,但很有自知之明。她这样一个学渣,除了漂亮,一无所有,这种肤浅的优点自然不会被学霸喜欢。 她有设想过,真要谈一场校园恋爱,对方要么是个和自己门当户对的学渣校霸,要么就是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霸道总裁。 正如杨越歌所言,她和慕容沛,完全就不是一个次元的。解决这种跨次元误解的根本途径,就是隔离治疗——离慕容沛远远的,让身体里的荷尔蒙冷静冷静。 向慕容沛借完钱的当天晚上,林晓诺回到宿舍,背完海子的诗,打开手机收了慕容沛的巨额转账后,就下定决心实施隔离治疗。 她全身心投入到紧张的高二生活中。上课期间认真履行班长职责,完成吴月梅布置的各种刁钻工作。下课之后和同学们团结友爱,成功和前座的两名同学达成了互通有无的作业共享协定。 晚上回到宿舍,与舍友保持良好的同居关系,在兼顾学霸和学渣的精神需求下,精心组织每晚的卧谈会,舍友感情突飞猛进。 此外,她还在吴月梅的推荐下,成功捡漏校学生会广播站广播员一职,每周四晚上6点半到7点要主持一档校园广播节目。 星期四吃完晚饭,林晓诺还不到6点就早早到了广播站。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学生会的新人,她还是很会来事的。 今天和她搭档的是学生会主席,昨天她已经到站里学习过具体操作流程,教她的人反复交代了要有时间观念。所以今天她打算早点到,把设备先熟悉一遍。 广播站小小的,让人震惊的是,即使是9102年,广播站的话筒依然包着一张姨妈色的红布,让林晓诺一秒进入字正腔圆的广播腔状态。 她自拍了一张和红布话筒的照片发给杨越歌,向她汇报了一下近期学习生活近况。 林晓诺得意的表示,自己已经脱离了谈情说爱的低级趣味,现在完全就是江城一中学生会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杨越歌:【姐妹,你是如何把别人都不愿做、强行塞给你做的事情想象地如此高大上的?阿q给你补课了吗?】 林晓诺:【不会说话就发表情包,没人当你是哑巴。】 杨越歌:【你那个学霸邻居呢,当真忘了?】 林晓诺把他转账的截图发给她:【我们只谈金钱不谈感情,谢谢。】 杨越歌:【那就好,你不知道前几天真把我愁坏了,就怕你刚到江城就陷入情网,影响学习可怎么办?】 林晓诺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我信你个鬼,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离正式广播还有十几分钟,她熟练操作了一次开关机,准备打扫一下广播站的万年积灰。一边擦桌子一边聊骚很不方便,她直接和杨越歌开了视频聊天,让她看看小仙女认真工作时的美貌。 杨越歌顺着她的手机摄像头看了一眼广播站的工作环境,啧啧称赞:“特别有范儿,你这身校服,再加个发报机就能去演谍战剧了。” 林晓诺把手机放桌上支着,拿餐巾纸擦了擦话筒外手不用触碰的地方,白纸瞬间变成黑纸。 她把纸递给杨越歌看,说:“你见过我这么贤惠的特工吗?” 杨越歌和她闲聊了一会儿,又把话题扯到慕容沛身上,问:“我说你也太不地道了吧,我连你那小情人儿的照片都没看到过,你这就已经完事儿了,害我白操心一阵。” 林晓诺心如止水,皱着眉头一边擦广播台上的死角一边说:“我这里没他照片,不过——你要是真想看,我改天偷拍一张发给你。” 杨越歌:“你拍清楚一点,我这八百年没见过好看的新鲜帅哥了,就指着你的照片续命呢!” 林晓诺鄙视地看她一眼,继续擦凳子:“行,我给你拍一张高清无.码的。” 她想了想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又说:“别说,我还真有这机会,你知道吧,我们俩的房间是通的,中间只隔了一个小花园,我哪天趁他洗澡的时候溜过去偷拍一张。哈哈哈哈。” 杨越歌:“真的?那你等等,我马上把我的p30给你寄过来。” 林晓诺脑海中想起那个画面,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不用不用,我有vivox9,一样能照亮他的美。” 两人都是骨灰级小黄文专家,聊起这些骚话信手拈来,你来我往几回合下来,卫生也搞得差不多了。 林晓诺看了看表:“不和你说了,我再熟悉熟悉稿子。” 杨越歌比了个ok,又说:“不行,我等不及你的高清无.码照了,你不说他是学霸吗?校内网上肯定有,马上截屏发一张给我。” 林晓诺急着对稿子,没好气的说:“没时间!他叫慕容沛,你自己网上搜去!” “慕—容—沛?噗——!好有年代感。”杨越歌说:“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这片鱼塘被你承包了。哈哈哈哈!” “滚!”林晓诺拿起手机,恶狠狠道:“我男人对我好怎么了?想承包还没你份儿呢!” 关掉视频通话,林晓诺还没从和死党聊骚后的喜悦中醒过神来,广播站的门就被强势推开。 包括学生会主席、副主席在内的五六个人气喘吁吁,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我去,小小学生会主席,派头这么大,播个音都那么多人陪着。 林晓诺堆出一张笑脸,还没开口就被一名女副主席拉到一边,另外一名副主席火速上前关掉广播。 “谁负责培训新广播员的?”学生会主席邱毅冷着脸环视一周,眼神最后落在林晓诺身上。 昨天带她的那个副主席从人群中走出来,低头认错。 林晓诺小声问身边的女副主席:“出什么事了?” 女副主席用看智障的眼神剜了她一眼,半晌才说:“慕容沛的名声都被你给毁了!” ※※※※※※※※※※※※※※※※※※※※ 慕容云海:我又没承包过鱼塘。 第十四章 邱毅左手食指缓缓升起,林晓诺会意,换上一张陷入爱情中的笑脸,接过他的话继续: “伴随着熟悉的乐曲,聆听着动人的旋律,经过一个暑假的休息,校园之声广播站又和您见面了,我是播音员林晓诺。” “我是播音员邱毅。” 林晓诺转头看邱毅,邱毅也转头回望她,两人俱是柔情一笑。 “哎,晓诺,刚才广播里播放的是什么呀,我听着怎么好像有些奇怪呢?” 邱毅脸上的笑意收起,转头看林晓诺,眼神冷冽。 林晓诺抿了抿嘴唇,怯怯地看他一眼,对着话筒又是一脸笑意。 “奇怪那就对了!刚才为大家播放的是学生会正在排练中的校园情景喜剧片段,该剧由高二文科班自编自导自演,情节生动有趣……” 林晓诺还想神吹几句,话筒被邱毅一把抓住。 “不过,据我所知,该剧目前还在紧张的制作中,具体上演时间待定,想了解该剧的最新进展,请认真收听我们的校园之声哦!” ...... 广播播完,林晓诺已经神心俱疲累趴在桌上,就连临危不乱的邱毅也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等在一旁的几名学生会副主席也松了一口气,一个忙给邱毅递水,一个忙着关电源。 邱毅接过水,咕噜咕噜喝了一口,盯着她看了几秒。这女生临场反应还不错,没经过事先排练就能接过他的话,倒也沉稳。 只是,这么沉稳的女孩,怎么会说出“高清无.码”这种话来?简直匪夷所思。 “刚才表现不错。”他收回眼神,淡声表扬。 林晓诺受宠若惊,吊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领导对救场效果给予肯定,听众都以为是情景剧,这事儿应该就算是有惊无险的翻篇了吧? 这时,副主席弯腰在邱毅耳边说了些什么,邱毅神情严肃,点了点头,盖上矿泉水盖子,不紧不慢地开口。 “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老师肯定是要说几句的,一会儿去政教处态度端正一点。” 什么意思? 林晓诺一脸疑惑看着邱毅,邱毅仿若未见地起身,并不搭理她。 见林晓诺还不开窍想追问邱毅,旁边的女副主席看不过去,一把拉住她,说:“政教处主任找你,快点去吧。” * 如果说政教处是每名高中生的噩梦,那么江城一中的政教处就是噩梦的祖师爷了。 作为江城最好的高中,除了它超高的本科升学率外,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它严格的学生管理——而这,正是政教处的功劳。 现任政教处主任朱尤刚,人称金刚钻,好巧不巧的,正是铁娘子吴月梅的爱人。 这夫妻俩志同道合,一个着眼于制度设计,一个致力于末端管理,共同总结出折磨学生的经验,形成了一篇题为《论高中生管理》的理论文章,在全市教育系统内广为流传。 林晓诺一脸悲壮敲开政教处主任的门,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一起,等待金刚钻的政治教育。 金刚钻正低头写通报,见她进来,即刻收起纸笔,推了推金属边框眼镜,示意她坐下。 金口玉言的,林晓诺也不敢不坐,扭扭捏捏了一会儿,还是一屁股坐下,活生生体验了一把如坐针毡。 金刚钻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开口便问:“你就是慕容沛的女朋友?” ※※※※※※※※※※※※※※※※※※※※ 林晓诺:借您吉言,我倒是想呢! 第十五章 “你就是慕容沛的女朋友?”金刚钻问。 “不,我不是!”林晓诺答。 “那你刚在广播里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金刚钻补充:“情景剧那套就别说了。” “......” 林晓诺张了张嘴,沉默。 “我查了你们登记的联系人地址,是同一栋楼。”金刚钻顿了顿,威逼:“江城一中的校规知道吧?第三十一条。” 那太知道了,你老婆让抄了10遍呢。 林晓诺点头,又拨浪鼓摇头:“老师,我们没有早恋!我们就是邻居而已,我外婆和他奶奶是好朋友,我们......” 再多的解释都苍白。邻居早恋更方便,两家交好已经得到长辈默许? 林晓诺垂眸,咬唇。本来都已经要放下的事了,这会儿又被翻出来,公开行刑,难堪得很。 民不畏死 ,奈何以死惧之?她倒是不怕校规处罚。关键是慕容沛,他已经够难受的了,不想再跟他添乱。 “我们真没早恋,”她抬眼,泪珠豆子一样往下掉:“是我单方面喜欢他,暗恋他,他从来都没回应过我。他有......” 他有正牌女朋友,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他有远大理想,不会跟我早恋的。我就是在朋友面前瞎说的,全是我自己的错,不关他的事……’ 林晓诺说,伸手擦眼泪。 金刚钻在教务处十多年,大风大浪见惯了。 哪对情侣情侣早恋被抓了会当场承认的?大部分都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一副虐恋情深的样子。 棒打鸳鸯散,他就是那根棒。十多年里打散过那么多对,早就驾轻就熟。 不过,今天这事却比较难办。 全国数学联赛大赛在即,一号种子慕容沛却因为费帆的事情状态欠佳,校医那边向校长汇报了慕容沛的身体状况,建议休学治疗。 昨晚裴校长连夜召集高二组的骨干教师、校医开会,商讨对策。这种关键时期,不说是为了学校的荣誉,就是为了学生自己的前途,怎么也得想办法熬过去。 校医表示,心病需要心药医,得有人帮他解开这心结才行。不过,慕容沛这孩子心思深沉,既不和老师交心,也不和家长倾诉,要交心谈心谈何容易。 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班主任几次跟他父母打电话,都是秘书接听,要么是董事长在开会,要么是总裁在国外,一个也联系不上。能联系到的只有他奶奶,档案里还写着患有心脏病,这种事哪敢跟她讲? 校长会开到半夜也没商量出对策,裴校长放下话:比赛无所谓,学生的健康最重要,一定要想方设法帮助慕容沛度过难关,一中绝不能连续陨落两颗新星。 这下好了,半道冒出个女朋友。别人交不了心,女朋友还不行么? 英雄所见略同,不到十分钟,班主任、校医相继打来电话,提到相似的解决思路。他这才火急火燎的,马上把人叫来政教处。 他取下眼镜,拿出眼镜布细细擦镜片,理了理思路,重新戴上眼镜,抽了两张纸递给她。 第十六章 林晓诺双手握着书包带子,抬头望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一中的同学眼睛里只有学习,这事过两天就淡了,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今天的晚自习就别去了,吴老师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早点回宿舍休息吧。” 慕容沛说完,都有些气喘了。长时间睡眠不足,他是真不想说这么多话。 林晓诺原本还等着他的责备,这会儿听到这些,小嘴巴闭紧,眼泪刷刷往下掉。 他说什么了?怎么还哭上了。 慕容沛皱眉,左右看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慕容!” 奋进者雕像下,一个女声传来。两人眼光齐齐望过去,看见宋佳婧快步往这边过来。 暮色中的女生高高瘦瘦的,素净清丽的脸上带着一丝笑,走起路都能感受到“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端庄。 林晓诺上一秒还在抽噎,下一秒就直接被噎住,眼泪瞬间收住。 公开挑衅在先,绿茶哭泣在后,正牌女友现身,名场面终于来了。 ojbk,撕就撕吧,这事本来就是自己的错。 林晓诺脊背挺直,全身收紧。如果她是一只猫,那她现在已经炸毛了——不是为了迎战,纯粹只是害怕。 宋佳婧听说校园广播的事,没在集训班看到慕容沛,心里有些着急,又听邱毅说起女主角去政教处的事,她便急急忙忙往这边赶。 她和慕容沛打了招呼,目光落到林晓诺身上。 “她就是那个......囡囡?”她侧头问慕容沛,得到肯定答复后,走向林晓诺。 “你就是林晓诺呀。”宋佳婧眼中有笑,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连。 靠,这该死的正室范儿,真让人自惭形秽。 林晓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低头不敢看她,双手绞在一起,时刻准备抱头逃蹿。 近了近了。动手了动手了。 宋佳婧搂过她的肩,轻轻拍了拍。 “你也不知道安慰安慰,瞧把她吓的。”宋佳婧批评完慕容沛,又轻声对她说:“别难过了,多小的事呀,睡一觉就忘了。” 温柔大气端方,不怒自威。 林晓诺全身都在抖,但也不妨碍她再一次感叹,这女生是真的好,就连撕绿茶都这么优雅,让人如沐春风。她要是男生,也会喜欢这样的女生。 小说里这样的女主从来不会虚张声势,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撕逼也是精准发力,笑里藏刀,让恶毒女配们恨得跳脚却无计可施。 林晓诺因羞愧而退缩,稍微拉开一些距离,微微闭眼,等待迎接她的高阶撕法。 “我叫宋佳婧,是慕容的学姐。” 察觉到林晓诺的紧张,宋佳婧自我介绍完,又柔声说:“我们几个都是奥数队的,就像亲姐弟一样。你刚转学过来,有什么事不好跟他讲的,都可以跟我讲。” 学姐???!!! 林晓诺抬头看她,又看慕容沛,小心脏跳得都快蹦出嗓子眼来。 “上次你打电话过来,就是我接的。”宋佳婧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我当时还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激动,狂喜,撒花。 哈哈哈哈哈哈。 林晓诺心里住着一个幽怨的女子,原本已经被锁在冷宫,死生不得再见君王面。 这会儿门锁忽然响了,圣旨降临,着即刻入宫侍寝,然后她就彻底疯了。 本仙女不是绿茶!不是绿茶!不是——! 丢脸,无所谓!检讨,随便写! 心里是狂喜,表现出来的却是眼泪簌簌往下掉。 这激动的泪啊,压都压不住。 被宋佳婧看在眼里,却是又委屈又难过。她安抚了几句,抬头对慕容沛比口型:“你说她了?” 慕容沛摇头无语,谁知道她怎么了?可能是女孩子脸皮薄吧。 ※※※※※※※※※※※※※※※※※※※※ 林晓诺:哈哈哈哈哈哈!我来也~ 第十七章 宋佳婧是高三生,想通过奥赛拿提前录取资格,一周以后的联赛是她最后的机会。确认慕容沛没事后,她还要去集训室。 “一起刷题?”宋佳婧低声问。 慕容沛低头看表,扫了眼还红着眼睛的林晓诺:“算了,今晚请假。” 说完,他又转头对林晓诺说:“走吧,送你回宿舍。” 林晓诺扭扭捏捏说“不用了”,双腿却很诚实地走到他身后,朝宋佳婧挥手,言辞恳切:“宋学姐,谢谢你。” 言毕,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婊。额...... 和宋佳婧分手后,两人右转,一前一后往学生宿舍那边走。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路灯瞬间亮起,林晓诺原本跟在慕容沛身后半步,瞧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一分钟,又加快脚步走到他右侧。 知道宋佳婧不是他女朋友后,林晓诺整个人都有点飘,除了最初激动地哭起来外,这会儿嘴角已经止不住的上扬。 可是,这种时候怎么能笑呢?刚闯了大祸被叫到政教处批评了的人怎么能够嬉皮笑脸? 她努力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刻意拉紧脸,做出一张冷漠脸。 两人沿着题名大道走着,在前面就是学子湖了,想起金刚钻的交代,她偷偷看了慕容沛几次,想着怎么开口请他一起去湖边散步。 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才出了广播这样的事,好不容易在金刚钻那里解释清楚了,要是被别人看到两人上课时间一起散步,怕又是要被误会。 “有事吗?”被偷瞄了几次后,慕容沛忍不住问。 “没、没事。”林晓诺结结巴巴答,双手绞了又绞,又说:“我就是看你好像瘦了些,还是睡不着吗?” 她的声音软软的,原本平常的问候被她说出来,感觉有些过于亲近了。 慕容沛有一瞬间晃神,握书包带子的手紧了紧,淡淡答:“嗯,习惯了。” 林晓诺有些担心:“你有睡前喝热牛奶吗?” 慕容沛:“有。” 学校统一配发了牛奶,就当宵夜喝了,不过并没有热。 “那泡脚呢?”林晓诺追问。 慕容沛:“……” 晚上洗了澡就睡了,谁没事泡脚?他皱眉,没再回答。 没有回答,也在意料之中,男生一向对这种事都不怎么上心的。 “你住的是单人间吗?”林晓诺问,想判断一下找人按摩的可行性。 慕容沛狐疑地看她一眼,耐着性子答:“算吧。” 以前和费帆一间宿舍,他出事之后,东西也都全部收完,严格意义上来讲,也算是单人间。 那就没法找人帮忙了。 林晓诺:“那你睡前一般听什么音乐呢?” 慕容沛:“bbc英语。” 额,听英语对她而言倒是挺催眠的,对学霸而言可能比较醒神也不一定。 以前杨越歌给她提过一种可以帮助睡眠的音频,据说听了之后身心愉悦,所有烦恼一扫而光,睡眠质量稳步提升,叫什么来着? as.mr,想起来了。 “你可以试试as.mr,我一会儿找找发给你。” “好。”慕容沛敷衍着。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呢?”林晓诺问。 美术老师曾经讲过,色彩也可以产生催眠的效果,如果他睡前看一些助眠的色块,或是调整灯光的颜色,对睡眠应该也有好处。 慕容沛觉得有些聒噪了,不知道她到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停下脚步,看她,耐着性子问:“黑色,有问题吗?” “黑色啊,挺好的。”林晓诺被他看得有些害羞,哈哈两声:“其实你可以多看蓝色,蓝色可以降低血压,消除紧张感,也能催眠。” 慕容沛无奈一笑,还真是关心他。 “谢谢。”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想再多走一步,也不想多说一句话。 学子湖畔的咖啡小屋亮着灯,橙黄的灯光在夜色中冷清又温柔。前方不远处就是宿舍楼,她自己回去也没什么问题。 “时间还早,我去咖啡小屋坐坐,你有事的话……” 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别再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了。 “我没事!”林晓诺急急忙忙开口。 慕容沛愕然:“……” “我不会打扰你的!”林晓诺眨着大眼望着他:“我不想回宿舍,整栋楼空荡荡的特别可怕。” 大眼睛里有雾,可怜巴巴的像只小猫,慕容沛只有妥协:“随你吧。” 这个点,咖啡小屋里除了卖咖啡的小姐姐,一个客人也没有。慕容沛选了一个靠湖的位置坐下,要了一杯白水,松松垮垮坐了下来,面前摆了一本薄薄的书,不知道是什么。 林晓诺跟在他身后进屋,找了另外一个靠湖的座位,不远不近地看着他,确认他点的是白水后,才叫来小姐姐点了一杯珍珠奶茶,翻出语文课本放在桌上,手机放桌下和杨越歌聊天。 她把广播事件粗略讲了一遍,和她分享了慕容沛没有女朋友、她不是绿茶这条关键信息。 杨越歌:【你的意思是,全江城一中的人都知道你喜欢慕容沛了?】 林晓诺一边打字一边笑:【何止哦,教导主任还以为我们在早恋呢!】 广播这种东西,说到哪里听到哪里。大家可能都没注意到杨越歌说两人已经完了的话,只听到“高清无.码照”和“我男人对我好”。 这样的误会,还真是……哈哈哈哈哈。 杨越歌:【真.生米煮成熟饭,恭喜恭喜!塘主夫人,既然饭已ok,请问你什么时候米西米西呢?】 林晓诺:【死相!把人家当什么了?自然是趁火打劫喽!】 杨越歌:【亲亲,这边建议你用“趁热打铁”这个词呢?学渣还想追学霸,祝好。】 林晓诺:【磨刀霍霍.jpg】 聊骚之后,神清气爽,林晓诺偷偷瞄了眼慕容沛,少年低头看书,眉眼冷峻如冰。她心满意足地低下头,聊起正事。 林晓诺:【你之前不是说有as.mr资源吗?分享一些呗,江湖救急!!】 杨越歌:【233333,这么猴急?】 林晓诺:【主要是最近睡眠不好,生无可恋.jpg】 杨越歌:【你会睡眠不好?吹牛吧!怎么,是老师讲课声音大了,上课睡不着了吗?】 林晓诺:【滚,不是我,是别人。】 杨越歌:【男的女的?】 林晓诺:【男的。好吧,就是学霸本霸。】 杨越歌:【等等,我手上没有男生版的,我问问。】 两分钟之后,杨越歌发了一个名为“催眠”的mp3 文件给她。 杨越歌:【口碑认证,听过的都说好。】 这玩意儿她也没听过,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既然杨越歌说好,那自然是没错的。 打开文件,找到慕容沛的微信号,点击转发。 数据传送完毕,她又发了一条信息:【睡不着的时候可以听一听哦,zzzzzz】 手机响了两次,慕容沛才从书包里拿出来看。 是林晓诺的信息。 他抬眼看,正好对上少女的视线。 少女指了指手机,对他粲然一笑,眉眼弯弯,酒窝浅浅,甜得就像冰糖雪梨,看着心情就很好。 他微微点头,埋头继续看书,嘴角不自觉往上勾了勾。 真的好甜。 ※※※※※※※※※※※※※※※※※※※※ 林晓诺:蜜糖本糖,说的就是本人。 第十八章 晚上10点40,等林晓诺推开宿舍门时,舍友们早已经目光如炬,双手抱胸站在门口。 林晓诺关门,低头想绕过三人,林志玲和林志颖两姐妹往中间一靠,直接封了她的路。 她只好抬头,讪笑,顾左右而言他:“哟,你们穿姐妹款的睡衣啊!那个,月月,你让让。” 沈月如嘟嘴摇头,扶了扶黑框眼镜。 林晓诺放弃抵抗,叹了口气:“你们问吧。”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林志玲把路让出来,指了指她的椅子,清了清嗓子,问:“你喜欢慕容沛?” 林晓诺原本还想着她会问什么两人是否早恋之类的问题,没想到她居然一语中的问到了关键。 果真是学霸呢,分析问题就和别人不太一样。 “也不算吧,主要是敬佩他成绩好。”林晓诺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放,坐在书桌前假装整理书本。 “你肯定喜欢他,之前你还问他是不是校草呢!”沈月如插嘴。 “我们是邻居而已。”林晓诺解释:“隔壁家的孩子,总拿来对比,你们懂的。” 其实,喜欢不喜欢她倒是不介意说出来,只是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她想尽量冷处理,不给慕容沛惹麻烦。 “哦,那你偷拍邻居□□做什么?”林志颖喝了口水:“为了打击报复?” 见林晓诺不说话,林志玲又说:“你也别害羞,咱们都是姐妹,你要是真喜欢他,我们都会努力帮你的。我和志颖跟他一个班的,可以每天给你提供情报。” 她俩都是精英一班的学生,而精英一班就是传说中的奥赛班。 提供情报,这个条件好像蛮吸引人的。如果,她想要更了解他的话。 “好吧,我喜欢他。”林晓诺憋了一口气,豁出去了:“你们真要帮我?” 林志玲和林志颖相视一笑,噗呲一声笑弯了腰。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林志玲止住笑,摇头:“你说你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他?” “什么意思?”林晓诺疑惑。 不就是追个男生吗?还扯到天堂地狱上面来了?过分夸张了吧。 “没,没什么。”林志玲说:“我们喜欢这种高难度的挑战,是吧志颖?” “对,置之死地而后生,变不可能为可能才最有成就感。”林志颖对她举起拳头,两人空中碰了碰,一致看向林晓诺:“加油哦!” 沈月如却不像两人那么轻松了,她皱眉道:“晓诺,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挽住林晓诺的手臂,低声说:“慕容沛这人太冷傲了,走路眼睛都望着天.......” “走路都望天?”林晓诺沉吟片刻,大笑:“正好本人是天仙!” 三双眼睛瞪圆了:“......” 睡前,林晓诺还不忘发了温馨提示。 【记得喝牛奶。】 【还有热水泡脚。】 【还有听我发给你的as.mr。】 对方一直没有回复,也没有回复的举动。连“正在输入中”也没有。 应该是没看到,可能在洗澡吧。2333333 没关系,一会儿他肯定会看到的。 林晓诺小心翼翼把手机放床头,心满意足躺下,一脸姨母笑进入梦乡。 * 睡前例行听bbc,慕容沛坐在椅子上,眼神却落在双人间的另外一张空桌子上。 费帆的座位空落落的,书架上还有几本没带走的书。 他收回眼神,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听英文。 女播音员的声音冷冰冰的,标准的英式英语。他只能听到声音,却没办法去理解其中的意思。 他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这样的状态不可能参加比赛,甚至连正常的学业也没办法继续。他又扫了一眼费帆空荡荡的书桌,弯腰从抽屉里拿出校医开的安定。 不管怎样,还是坚持到比赛结束吧。 白色的药丸放在手心里,玻璃杯倒了半杯水。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微信信息提醒,连着三次。 聒噪。他冷眼扫过去,果然是她。 也只有她了。 慕容沛的嘴角往上勾了勾,收回眼神,又看了手中的药片一眼,闭眼吞了下去。 他不是精神脆弱的人,毕竟生活在从爷爷奶奶开始就离异的家庭里,见惯了人情冷暖,心理已经足够强大。 费帆的事情却不一样。孤零零的人生里,好不容易遇到这样志同道合的朋友、学长,他不服气。 赛前,费帆说,这次比赛完,队长的位置就要交给你了。 老师也说,费帆发生这样的事,队长必须有人接替。 甚至连宋佳婧也安慰他,要坚强,要向前看,即使为了费帆也要坚持走下去。 所有人都指望着他,他又能指望谁呢? 他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感觉安定在体内一点点麻痹他的神经,让他的每个细胞都昏昏欲睡。 唯独脑袋异常清醒,太阳穴附近的血管在跳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容沛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皱着眉头看了眼时间。 凌晨5点27分,再这么下去,一晚上时间又报废了。 鬼使神差的,他点开微信,找到林晓诺发的那个mp3文件。 能催眠的音乐,时长居然有将近两个小时。反正也无所事事,试试就试试吧。 插上耳机,点开音频,闭上眼睛。 前奏很舒缓,很好听的女声,标准的美式英语,声音穿透耳膜,冲击到天灵盖,感觉头皮都颤栗了。 这是一段角色扮演,女生饰演的是一个护士,她正在讲入院的一些注意事项。 说话间,还有不锈钢医疗器械碰撞发出的声音,金属碰撞的声音辽远空旷,慕容沛闭着眼睛,思绪随着金属器械的余韵越飘越远,最后仿佛进入无尽的虚空。 ...... 不知道睡了多久之后,耳机里女生的声音吵醒了他。 被吵醒的慕容沛还没醒过神,他紧了紧耳塞,想听清楚吵醒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是那种声音。 正是关键的时刻,耳机里的女生娇声啼叫,声调婉转多情,既有无力承受的压抑,又有情绪释放后的欢愉。 慕容沛猛地从床上坐起,拔掉耳机,双手使劲揉了揉头发。 他看了眼时间,6:30,自己睡了将近1个小时。 这种高质量的睡眠已经好久没有过了,只是,这后半段是几个意思? 声音虽然关了,却有绕梁三日之感。他的嗓子有些干哑,喉结不自然的滚动,晨起的身体也有些不适。 他重重叹了口气,这个林晓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发的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微信响了,是林晓诺同学的信息。 【硬了没?】 【效果怎么样?】 ※※※※※※※※※※※※※※※※※※※※ 慕容沛:嗯。 第十九章 江城一中早上7点30开始上自习,一般情况下,林晓诺会睡到7点才会醒,周五这天却早早就自然醒了。 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今天去上学,除了要面对铁娘子外,还有来自同学的追问。 想想还是有些紧张。 不过,这些紧张的情绪都被“慕容沛没有女朋友”、“慕容沛对我真好”的小甜蜜盖过了。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出手机给慕容沛发信息。 不知道他醒了没,有没有听自己发给他的催眠音频。 连续发了两条,她握着手机傻笑,看到“对方正在输入”,嘴角都要笑抽抽了。 等等,不对。 “硬了吗”是什么鬼? 晕死!她要发的是“醒了吗”好不好?该死的输入法。 林晓诺手忙脚乱的点“撤回”。 啊啊啊!不见了!点成删除了…… 手抖什么抖呀! 愣了半秒,她火速解释。 【是醒了没?】 【醒!】 【输入法的问题!】 慕容沛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半天没有发出什么东西来。 特别尴尬,无敌尴尬。 林晓诺把手机扔到一边,生无可恋。一大早的好心情,就毁在了输入法上。 都说输入法是测纯洁度的,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那种口无遮拦、满口荤话的女生? 好吧,她就是。 昨天广播站事件已经让全校人都知道了。 想死。 手机震动,有新的信息。慕容沛回了!! 【嗯。】 就一个字,嗯。再也没下文了。 林晓诺瘫倒在床上。 她并不知道,一个“嗯”也让慕容沛焦头烂额了好一会儿。 大清早被高质量女声吵醒,然后被问“硬了没”,这种操作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看到那三个字那一瞬间,他脸红了。 这么直接么?发那种音频,然后直接问效果…… 丝毫没有遮掩的,好像是男生之间分享资源时那样简单粗暴。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种问题。 她的语气太过稀松平常了,他都不好意思表现得过分大惊小怪的。 可是,真要和女生讨论这种问题吗? 幸好,她很快解释,是输入法的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 她有没有听过那个?知不知道里面有那种内容? 如果她不知情,该不该提醒她音频有问题?万一她发给别人怎么办? 一个女生,发男生这种东西,怎么都有些奇怪。 怎么提醒呢? 直接说“你发的音频有问题”,她肯定会问“有什么问题”,那他怎么解释? 让她自己听一遍? 还有一种可能,万一她知道音频的内容呢? 联想到遇到她来发生的各种事情,这种可能性还不小。 太尴尬了。 还有关于效果怎么样的问题,要他怎么回答? 效果不错?哪方面效果不错?催眠不错,其他的也还可以。 怎么回答都有问题。 犹豫再三,他只好简单发了一个字,“嗯”。 一大清早就这么费脑,他是上辈子欠这女的吧? * 上早自习的路上,沈月如又把昨天晚自习吴月梅以及班上同学的反应说了一遍,提醒她进教室后别被吓到。 第二十章 吃完晚饭,陪外婆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林晓诺洗了个澡,散着头发到二楼小花园里支起了画架,拿起画笔开始画画——明天就要去新老师那里报到了,怎么也得留下个好印象。 作为一名美术艺考生,可以享受艺考生低分数线的同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林晓诺除了要参加高考,还要参加美术考试 。 但凡考试,都有其定式,艺术类的也不例外。 艺术家听着都是放荡不羁爱自由,其实在早期基本功练习的时代,还是需要大量重复枯燥的训练,美术考试主要考素描、速写和色彩,这些训练和文化课的刷题也没什么区别。 林宗正经过多年的观察,发现自己的孩子在文学这条路上不可能有所成就,学习成绩也无法拔尖,于是便把心思动到了孙悦晴身上,希望女承母业,由她这个画家妈妈引她入门,专攻美术。 可惜,林晓诺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绘画的天赋。孙悦晴带她全世界各地参加画展、逛博物馆,企图让她有所顿悟,但还是无法让她开窍。 素描、速写,没有一样出色的,唯一只有色彩还不错,对色彩有自己独特的领悟,一些搭配连孙悦晴都会觉得惊艳。然而,也仅仅只是色彩而已,她的野兽派作品——怎么说呢,过于小众,让她无法理解。 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小花园里亮着白光灯,电风扇呼啦啦摇头吹着,林晓诺对着一盘苹果、葡萄的水果笨拙地画起了静物。 她穿着简单的白体恤和牛仔短裤,手里拿着铅笔对着水果比划了半天,一遍遍回想老师说的构型、塑造、细节刻画、整体调整,越想越乱,完全无处下笔。 多次尝试无果后,林晓诺往后靠在椅背上,气呼呼地拨下一颗葡萄,一口塞进嘴里。 素描这种技术,早就应该扔进历史的故纸堆里了吧?以前是因为科学技术不够发达,想留下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现在摄影技术、p图技术那么高明,还用得着这么一笔笔画吗? 不过,她也承认,女生认真画画时的样子挺美的。这也是她大晚上的不看小说,顶着被蚊子咬一身包的危险也要在这里假模假式画画的原因。 想象一下,一会儿慕容沛回来了,看到她散着秀发,在小花园里专注地画画,一定会很动心吧? 可是,她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了,眼睛偷瞄了无数次、耳朵早就像兔子一样立起来,还是没等到他。 百无聊赖的,她吃完一整串葡萄,又啃完两个苹果,没有了静物参考,索性拿起笔画起自己的野兽派漫画。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两张不同的脸——一张是人的脸,一张是动物的脸。大部分的画家都选择去画人的脸,只是少数人会选择画动物那张脸。 林晓诺觉得,单纯的人脸太过刻板、苍白,动物的脸反而更加生动。 如果慕容沛是动物,那他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这么想着,她专心致志的拿起画笔,一笔一笔画出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怎么感觉像条鱼?孤独的蓝鲸,独自在深海遨游,头上还戴了一顶英国绅士一样的黑色礼帽,眼睛深邃又冷漠,那个小表情还特别傲娇。 太孤独了不行,他还需要一个同伴,不,确切的说,是女伴。 女伴当时是小仙女本女喽! 自己是什么呢?咦,粉色小海豚。大眼睛俏皮可爱,全身粉嘟嘟的,可漂亮了。 蓝鲸同学,不要害怕孤单哦,小海豚陪着你呢!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林晓诺画完这幅“蓝鲸和小海豚”,才惊奇地发现,居然已经快要12点了。 她收好画笔、画架,轻手轻脚地往慕容沛房间那边走去。 绕过假山水池,小花园这边没有开灯,林晓诺停下脚步,只有他房间的灯还亮着。 她站在慕容沛房门两米外的地方,呆呆地看着窗户里浅黄色的灯光。 都怪自己刚才太专注了,错过了他回来的时间。这会儿连话也说不上一句,明天还要去学画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了。 这个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听bbc?还是......洗澡? 额。美术生就是这样,画面感太强。 想起自己之前还公开放话说要拍他的高清无.码照,233333 为了避嫌,还是快走吧。 林晓诺恹恹地低头,打算转身回房间。 “找我有事吗?” 慕容沛的声音低低响起,深更半夜的小花园里似乎起了回声。 林晓诺吓了一激灵,低呼一声四处找声音的来源。 凉亭的灯亮起,慕容沛坐在凉亭的书架旁,右手还按在凉亭的开关上。 仲夏的晚上,他的脸清瘦倨傲,眼神冷得沁出水来,带着几分讶异和厌烦,还有深沉的疲惫。 “我......”林晓诺还惊魂未定,双手低低压着胸口,呆呆地看着他:“我没找你,就随便散散步。晚上凉快,走走路锻炼身体,呵呵呵。” 她这么说着,还煞有介事地甩起手来回走了几步。 “哦。” 慕容沛起身,问:“那我关灯了?” “好啊,我转转就回去。”林晓诺往前走了几步,经过凉亭时,又忍不住问:“那个,你没事吧?” 慕容沛愣了愣,反应过来她在问自己的身体状况,淡淡开口:“没事。” 放学后他一个人去看了费帆,还是没任何好转。从医院回来他心里就一直憋着,就像压了一块巨石透不过气。 太多的话,没法跟奶奶讲,也没法跟队友讲,只能闷在心里。 为了不让奶奶担心,回家之后,他就借口刷题上了二楼。 也看不进去书,就坐在凉亭里,听着小花园那边呼啦啦的风扇声发呆。 坐到夜里11点多,花园那边的风扇声还没停,他本着节约用电的想法,往那边走了几步,发现林晓诺在画画。 女孩子一边画一边笑,满脸的幸福抑制不住地流露,专注地连他走近都没察觉。 他止步看了一会儿,默默退了回去。 然后坐回凉亭,关灯,继续发呆。 没想到,她会过来,还站在他门口看半天。 原本他不想开口的,怕她转身看到自己会吓一跳,所以提前开口。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小,还是被吓了一跳。 思绪回到现在,慕容沛望了她一眼关灯,往卧室方向走。 凉亭的灯灭了,小花园里光线顿时暗起来,只有慕容沛卧室的光透出来。 浅黄的光影落在两人身上,柔柔的好像一层纱。林晓诺站在原地,看他走向自己,连心跳都放慢了。 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她瞬间领悟了素描老师说的构图技巧,怎么把一个立体的东西以平面的方式描绘出来,同时又显得很立体。 关键是结构,物与物的分布。其次是光影,黑白灰的搭配。各种专业术语在她脑中闪过,又迅速标注在两人目前的位置上。 短短两秒,豁然开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打通任督二脉”? 慕容沛和她擦肩而过,带起一阵凉凉的晚风,吹起林晓诺披散的头发。她醒过神,急忙拉住他的手臂,烫手一般又瞬间松开,弱弱地问:“要不要喝点酒?” “那什么,古人说过,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不是,反正就是,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喝点酒或许会好点......武侠小说上面都这么说的。”林晓诺悬着心解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 慕容沛:求助——我最近心情特别不好,可是我的女邻居却总想套路我,请问我该怎么办? 第二十一章 喝酒? 慕容沛脚步一顿,侧身看她。 明眸皓齿的少女,旁征博引说些自相矛盾的话,最后也说不出一朵花来,只能眨着一双大眼睛装小白兔。 可能是近来失眠多了,到了半夜,他的神经反而更加敏锐。 小花园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夜来香味道,二楼并没有种植夜来香,一楼也没有,慕容沛短暂的眨眼,想起应该是湖岸边飘来的。 花香味夹着着少女头发上的薰衣草洗发水的香味,混合成一种新的味道,淡淡的,让人忍不住流连。 “我家里没酒。”他拒绝。 再说,他也不想这么晚和未成年女邻居在花园里喝酒。 “我家里有!”少女兴奋地要跳起来,好像他没有直接拒绝自己的提议,就是对她莫大的奖赏一样。 少女脸上表情生动明媚,继续说:“我外婆自己酿了一坛子葡萄酒,晚饭的时候我喝了一口,很甜。” 慕容沛沉默,想着怎么礼貌地开口拒绝,不伤害她的积极性。 还没等他想到合适的理由,少女已经消失在夜色里,空气中留下她刻意压低的两个字“等我”,以及她发梢的薰衣草香。 就这么走了难免不够绅士,他在原地顿了顿,又折回凉亭,开灯,慢条斯理地收拾书桌。 或许就是这样的仪式感,让他莫名地,对喝酒这件事有些隐隐的期待。 他从来没有喝过酒。 他的爷爷嗜酒如命,奶奶和他离婚了,家里便什么酒都没摆,连酒柜也没有。 江城有个习俗,过年家家户户要喝米酒,这么多年,他们家连米酒都没买过。 对陌生事物的好奇心,他也是有的。 林晓诺猫着腰偷偷摸摸下楼,借着客厅水族箱里的灯光摸进厨房,从外婆码得整整齐齐的红酒瓶中抽出一瓶,刚走出厨房又折返回去,从橱柜里拿出两只高脚红酒杯。 屏住呼吸上楼时,她还想着要不要带一直蜡烛熏香。 那样既有烛光,也能驱蚊,一举两得。 熏香在外婆的房间里。算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之前没有认真看过,这会儿进了凉亭,才看清楚其中的格局。 凉亭里堆满了书,除了一个书架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就剩一张单人躺榻。 榻上还叠了一条毛巾被,他平时看书累了可能会躺在这里休息吧。 林晓诺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攥着俩酒杯,不知道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哪里。 慕容沛把手里的书放书架上,弯腰将毛巾被放椅子上,局促地接过她的红酒杯,放在书桌上的那本高中奥数之《集合》上。 她有样学样拔了酒瓶上的软木塞,往两个高脚杯里倒了小半杯,放下酒瓶,抬头望着花园深处的虚空,想了又想,看向正抄手站在一边的慕容沛。 “你酒量怎么样?”她举起酒杯晃了晃,假装老练地学着林宗正的样子醒酒,问:“这点够不够?” 慕容沛接过酒杯,心里有些紧张,面上却不露怯,说:“不清楚。” 因为从来没喝过。 不过,应该还不错吧,毕竟嗜酒的基因在那里。 “哦。” 她也端起自己的酒杯,局促地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有种带坏好学生的负罪感:“那就先喝这点吧。” 酒倒是拿来了,酒杯也备好了,可这喝酒总是要找些话来讲才行,不能就这么开喝吧? 林晓诺参加过好几次父母朋友的酒席,过年了一家人团年的时候也会喝酒,但那种场合特殊,总有些“新年快乐”“新书大卖”的祝酒词可以说。 一会儿这祝酒词怎么说呢? 气氛一度很尴尬。 一个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未成年女邻居哄着大晚上的一起喝酒。 一个绞尽脑汁想要找点喝酒时说的话却是一句也找不出来。 两人都各自端着酒杯,端端正正站着,看着酒杯里暗红色的液体,既不说话也不喝。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氛围。 “我们还是碰个杯吧!”林晓诺主动端起酒杯送过去,说:“祝你天天开心。” 玻璃杯清脆的碰撞声还没散去,她已经不由分说,自己先喝了一口。 外婆自己酿的葡萄酒其实也就是个果汁酒,女生喝酒就图好喝、顺口、味道甜,林晓诺一口喝下去,满嘴都是浓浓的葡萄果汁味。 “嗯~特别好喝,真的。” 慕容沛尬在原地,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往后退了一步,侧着身子抿了一口。 好甜。太甜了。 “味道怎么样?”林晓诺一直看着,等着反馈。 “不错。”慕容沛说完,经不住她期待的眼神,又喝了一大口。 完全就是果汁的感觉,而且特别的甜腻。 这怕不是成年人喝的那种酒吧? 很难想象,古人所说的“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喝的就是这样的酒。 两人站了一会儿,林晓诺坐到榻上,慕容沛坐回椅子上,各自喝着自己杯中的酒。 喝完杯中酒,林晓诺给自己掺了一些,又给慕容沛加了一些:“你多喝点,一会儿好睡觉。葡萄酒还能美容呢。” 慕容沛也不拒绝,靠着椅背时不时的抿一口,一边听着林晓诺叽叽喳喳自说自话。 “慕容,你知道吗?我们班同学都说你特别高冷!他们为什么总这么说你。你就是老是绷着一张脸,太严肃了。不对,是偶像包袱太重了,老是端着。” “其实我觉得你挺好的。”她把酒杯放一边,特别诚恳地看着他,扳着手指头细数他的优点:“成绩好、长得帅、乐于助人、还特别的......特别绅士,特别温柔......” 同样的话反复说了半天,她索性脱了拖鞋,两条大长腿伸到榻上交叠起来,手撑在下巴上,直愣愣地看着他。 “而且还抱过我......公主抱。” 慕容沛一直安静听着,听到这里,感觉她有点不太对。 平时她话也是挺多的,可再聒噪也不会说这种话。 难道喝醉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又咯咯笑出声,食指指着他正色道:“你说,你当时是不是占我便宜?” 这不是平时的聒噪了,因为她说完并没有继续自说自话,而是一脸严肃等着他回复。 “不是。”慕容沛垂眸,握酒杯的手收紧,尽量回答地比较淡定。 “不,你就是!” 她坐直身体,声音陡然提高。 小花园并不隔音,这声音要是再大一点,怕是不仅要吵醒奶奶,还会吵醒睡眠浅的邻居了。 他急忙放下酒杯,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在榻上,低低“嘘”了一声,说 :“小声点。” 两人挨得有些近,都能闻到对方鼻息里喷出的葡萄味。 他说完就要往后退,还没离开榻,便被林晓诺一把抓住领口。 “你放手。”慕容沛低声说,抓住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 她的力气出奇的大,抓住他t恤的领口往她那边拉。 “你就是一个......” 她顿了顿,打出一个酒嗝。 “芳心纵火犯。” ※※※※※※※※※※※※※※※※※※※※ 林晓诺:我没醉! 第二十二章 林晓诺说完,便松了手,像只嗜睡的布偶猫,蜷缩着身体倒在榻上睡着了。 这一整套动作自然得行云流水,好像刚才喝酒撒泼只是梦游中无意识所为。 沉稳如慕容沛也愕然了,看着榻上安睡的小猫,生出几分无可奈何。 少女睡相不差,规规矩矩侧卧,双膝微微曲着,两条玉臂随意搭在榻上,散乱的乌丝下,玉脂一般的脸上透出酒后的红晕,嘴角还残留着深红色的葡萄酒渍。 他蹲下,犹豫片刻,拍了拍她脸侧的软席,轻声唤:“喂,你醒醒。” 少女皱眉,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红唇嘟了嘟,表示抗议。 慕容沛以为她要醒了,等了一会儿,发现她又沉睡过去,呼吸平稳绵长。 也不能硬把她弄醒,一会儿醒了大声嚷嚷反而不好。 把她弄回卧室就算了吧,万一她中途醒了,也是麻烦。 而且女孩子的房间,他一个男生也不好进。 就让她在这里睡会儿吧。 慕容沛有些烦躁。 还是怪他不够坚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这个林囡囡,他有些过分关心了。 慕容家人不多,为数不多的同辈都是些表兄弟,男生之间相处,一向直来直去的,也没那么多讲究。 她转学过来的事,奶奶一早就跟他讲了。老人家唠叨,反复说的几句就是:晓诺这孩子刚转学过来,人生地不熟的,你要多帮帮她。 这些天,虽然他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但只要他知道,还是会记着奶奶的话,该借钱的借钱,该捞人的捞人。 只不过,他的关心,似乎让她产生了一些误解? 麻烦。 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这几年他也算是领教得多了。对女生不好吧,到处被传高冷骄傲,对女生好点吧,又惹人想入非非,又是脸红又是送情书的。拒绝了吧,又是一顿哭天抢地。 他坐回椅子上,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不远不近地看着榻上的女孩,目光深沉。 他没心思去回应一个女生的喜欢,更不可能去谈什么恋爱——血脉相连的亲情尚且淡薄,更何况是茫茫人海偶遇的两个陌生人? 慕容家两代人的失败婚姻已经让他对所谓的爱情失去了兴趣,从他懂事起,就已经打定主意终生不婚不育——免得祸害下一代。 看来,是时候找机会和她把话说清楚了。 少女白皙的手臂和修长的腿在灯光下白得晃眼,她在睡梦中双臂抱紧自己的肩膀。 是不是有点冷? 他放下酒杯,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浅灰色毛巾被,小心翼翼帮她盖上。 快要1点半了,今晚就暂时这样吧。 远处城市灯火通明,晴好的夜空有几颗星子与灯光交相辉映。 几个小时而已,很快天就亮了。 他喝完杯中酒,关了凉亭的吊灯,按亮台灯,重新打开奥赛题,刷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原本打算刷题到天明的,这才看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开始哈欠连连。 他收起笔,就这么趴在书桌上昏昏睡去。 * 林晓诺是早上七点被阳光照醒的。 夏日艳阳穿透层云和小花园的树叶,斜斜照在榻上,没有卧室的遮光窗帘,她揉了揉眼睛,一屁股坐了起来。 慕容沛趴在书桌上,还没醒,她鸠占鹊巢,盖着毛巾被躺在榻上。 书桌上还放了半瓶没喝完的葡萄酒,以及两只高脚杯。 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已经想不起来了,不过昨晚发生的一切不难想象。 欧耶,她居然和他一起待了一晚上也~ 睡了他的榻,身上还盖着他的毛巾被! 她下意识拿起毛巾被闻了闻。 一股幽幽的香味,像是雨后的森林,是他的味道。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着的,这酒到底有没有效果。 林晓诺醒了醒神,轻轻下榻穿鞋。 要不要帮他盖被子? 算了,他不是睡眠不好吗?万一被吵醒了就不好咯。 轻手轻脚收了酒和酒杯,猫着腰走出凉亭,林晓诺忍不住回头看亭中少年,嘴角弯弯。 小花园里几只早起的蝉已经迫不及待开始营业,她走到树下,对着树干抬腿就是一脚。 知了被吓得禁了声,还有些一溜烟飞走了。 谁也别去吵他。 上午9点还要去新的美术老师那里报到,林晓诺回到自己房间简单梳洗一下,便带着一整套装备匆匆下楼。 外婆起得早,已经给她备了早餐。 “外婆,我不吃了,要迟到了!”林晓诺做贼心虚,刻意绕到一边,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偷偷瞄了眼少了一瓶的酒柜。 应该大概可能看不出来吧?剩的那半瓶她藏书柜里了,以后指不定还有用呢! “你这孩子,做事总这么毛毛躁躁的。带上鸡蛋牛奶路上吃吧!” 外婆说完,追到门口把袋子递给她。 “咦,你身上什么味儿?”外婆皱着眉左右闻了闻。 晚上喝的酒,都洗漱过了,这也能闻到? 林晓诺拿过早餐,狠狠喝了一大口奶,咕噜咕噜吞下去,说:“什么味儿,我怎么没闻到?” 外婆摇摇头,往她包里加了一把伞,说:“闻着像是你陈奶奶家的熏香,又好像不是。她是江城大家族的千金小姐,日子过得可精致了,洗了的衣服都要用特制的香薰一遍......” “是吗?”林晓诺想,应该是沾了慕容毛巾被上的味道:“可能是从隔壁飘过来的吧,我走了外婆!” 说完,一溜烟地逃走了。 * 新的美术老师是孙悦晴朋友的女儿,名字叫雷蕾,现在是江城大学美术学院的老师,平时除了教书,自己还在外面开了一家工作室。 她不是专业的艺考培训老师,所以她的工作室里并没有一大群画静物画红眼的美术生,寥寥几人,都是为她打工的学生。 雷蕾和她简单聊了会儿,带她参观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室,便让她先画一幅。 “画静物吗?”林晓诺问。 “不用,你随便画就行。”雷蕾笑,烟灰色的短发和闪耀的钻石耳钉跟着她的笑声抖动起来。 “你的情况,我听你妈讲过。你也看到了,我这里不是教小朋友画素描的地方,我先看看你的画,要是没天份,我帮你劝她,咱们何必受那份罪做无用功呢。” 这个老师,还真的挺有个性的。 天份什么的,她也说不好。反正她妈从来没说过她有天份。 林晓诺支起画架,看了一眼画室墙上的画,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画她的野兽派。 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可画的,干脆就画老师好了。她沉下心,一笔一笔开始画。 一个小时过去,雷蕾开门,高跟鞋在地上咯咯响。 “你这画的是......一只刺猬?”雷蕾双手抱在胸口,眯着眼睛看。 林晓诺不好意思说自己画的是她,只点头说是。 “丑帅丑帅的。”雷蕾深深看她一眼,嘴角闪过一丝笑。 “画得不错,挺像的。”她对着玻璃理了理头发,说:“有点意思。” “有兴趣画漫画不?”她双手插裤袋里,转头看林晓诺:“来我工作室打工,有工资的那种。” 第二十三章 打工,还带工资?什么意思? 林晓诺愣住了。 是觉得自己还不错吗? 虽然她的表情和语言都表达的是这个意思,林晓诺还是不敢确认,毕竟她的画从来没有得到过别人的认同。 该不会是孙悦晴为了鼓励她刻意找的托吧? 一定是这样的。 孙悦晴知道自己对艺考的兴致不高,为了激发她的学习兴趣,就故意找了这么个老师,以金钱为诱饵,激励她继续学习。 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呢! “怎么样?”雷蕾问,眸中充满期待。 “好倒是好,就是......”林晓诺心念一转,说:“可我毕竟要参加艺考,如果不学基本功,怕是连大学都考不上吧?” 早早辍学打工,想想都好可怜。 她还想着和慕容沛考上同一所大学,然后...... 好吧,同一所大学是绝对是不可能的。考同一个城市的也不错呀。 “这个你可以放心,艺考肯定会参加的,平时的训练我也会帮你。”雷蕾解释:“除了统考,还有校考,学校的自主招生老师往往有所侧重,你如果能出一两本漫画,还愁没有学校招你?” 雷老师的语气有些不善,作为一名艺术家,最厌恶的就是抱着不纯良的目的搞艺术创作。 参加艺考的学生,有多少是因为真喜欢画画的呢?大部分都是为了艺考本科分数线低才决定曲线救国的吧? 她甚至觉得,艺考这种形式的考试就应该取消。不过,这话可不能对这小妹妹说。 林晓诺点点头,雷蕾又和她讲了讲工作室的运作流程和主要业务。 这几年国漫崛起,各种动画漫画工作室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她的工作室也是其中之一。 除了偶尔接家装订单外,工作室主要的任务就是帮动画工作室做人物设计。 江城大学美术学院开设了动漫专业,这几年也出了不少动漫方面的人才,杰出校友给的订单就足够让工作室运转了。 听着还有些意思,敢情她要是考不上大学,这里连就业问题都给她解决了。 就这样,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雷老师,不,雷老板给她布置了工作,有动漫公司想创作关于十二生肖的动画,让她这周画二十头不同风格的猪出来。 林晓诺第一次打工,心里想着这件事,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回家的路上都一直在构思,就连司机跟她讲话她都没听清。 “不好意思,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司机平稳开车,看了眼后视镜,说:“林小姐,慕容少爷在附近的疗养院,我顺道去接他。” “哦,好。”她吐了吐舌头,这本来就是慕容的司机,她还真是鸠占鹊巢惯了。 汽车沿着南湖边的林荫大道转进了一家疗养院,慕容沛就站在疗养院的大门口,黑t黑裤,单薄又冷清,在绿荫下就像一幅画一样。 莫名有些紧张,林晓诺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她的卡其色长裙,绞着手,视线追随着他。 开门,上车,看到车上的人,慕容沛略一点头,然后继续面无表情。 “hi慕容,好巧啊!”林晓诺对他甜甜一笑:“你来这边看病人吗?” 慕容沛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没说话,低头玩起了那个数字游戏。 费帆已经完全醒了,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除了智力受损,他现在就是个健康的人。 医院在南湖这边有一家康复疗养院,对没必要继续住院,但又无法回归正常生活的病人做进一步的康复治疗。 费帆今天被转到这里,继续下一步的治疗。医生的话已经很明确了,来这里并没有多大的作用,他恢复的可能性非常小。可是他的父母坚持,只要有一丝康复的希望,他们就不会放弃。 疗养院里大都是些失智的老人,费帆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他眼里闪烁着孩子般的好奇,行动却像垂暮的老人,任由父母牵着走。 这些天他又重新认识了自己,看到他时会兴奋地喊“慕容”,不过,大部分的时间,他还是沉默的。 失智的人,即使医生会以四岁孩童的智力来定义他失智的程度,但他永远不会像四岁的孩子那样天真了。 慕容沛想,或许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清楚的。如果真是那样,他该有多难过。 林晓诺原本还想和他聊一聊其他的,看他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张了张嘴,又乖乖闭嘴。 一路无话,下车之后各回各家,林晓诺看着他的背影,心情也莫名低落起来。 中午陪外婆吃完饭,讲了讲在雷老师那里学习的情况,又和父母视频了一次,她才恹恹上楼。 为什么言情小说里面的人都喜欢高冷霸道总裁呢?高冷真不是一个受人喜欢的性格啊! 一整天冷着脸,看着好心情都会受影响。和他说一句话都感觉是在热脸贴冷屁股——还贴不上。 可是,她就是想去贴呀! 主要还是人好看,冷着脸也好看,有一种禁欲的帅气..... 平时他一般都穿白衬衣,白t,看着很青春阳光,今天第一次见他穿黑衣服,真心又酷又帅。 只是他为什么又心情不好呢?因为费帆吗?还是疗养院里的那个人? 这种时候,作为同学兼邻居,难道不应该在他身边鼓励他,安慰他吗? 政教处主任金刚钻也说了,让她好好安慰他,这可是政治任务啊。 可是,想到他那副“你别打扰我”的表情,她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 舔狗还真不好当。 去还是不去,to be or not to be? 林晓诺躺在床上,抱着枕头一通天人斗争。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宗正给她的生活费到了。 对了,钱,还没还他钱呢!! 慕容沛借了她1800,当时说好回家就还,她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这没借过钱,就是这么忘性大。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她必须立刻马上就把钱还给他。 想到这里,她一个翻身坐起,找到慕容沛,快速打字:【咚咚咚,休息没有?刚想起还没还你钱呢。】 【不好意思,昨天忘了……】 【现在方便过来还你吗?】 又是一连串信息轰炸,慕容沛脱了上衣正准备洗澡,看了她的信息皱起眉,回复:【转帐就行】 几乎是同时,对方就回复了。 林晓诺:【额……怎么办,我只有现金呢……】 【外婆年纪大了,不习惯电子支付,给生活费都是给现金的。】 【你不想要现金吗?要不,我去存银行了再转帐给你?】 慕容沛哂笑,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嘲讽——幼稚,拙劣。 想过来就过来吧,早说清楚才好。 【那你过来吧。】 第二十四章 为了凑齐1800元的现金,林晓诺翻箱倒柜,把过年外公给的压岁包拆了,才勉强够。 回家后她换了居家服,粉嫩粉嫩的短衣短裤,她嫌不好看,又换了一件黑色短t,配黑色小纱裙——想穿情侣装的小心机。 下午3点,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小花园里的植物蒸腾出热气,又闷又热,连知了的叫声都哑了。 林晓诺拿着装钱的小信封,尽量让自己像个还钱的人一样神情端庄一些。 暑气熏熏,凉亭里没人,慕容沛卧室的门虚掩着。她深吸一口气,又拍了拍胸口顺气,准备敲门。 手还没敲下去,门就开了。 慕容沛站在门内,穿着那身黑衣黑裤。屋内冷气很足,直往门外涌,他往后退了退,让开路,面无表情说:“进来吧。” 林晓诺战战兢兢地进门,原本想着会是在凉亭里,没想到直接进了他的房间,简直就是受宠若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怪不好意思的。 他的房间和自己的房间格局差不多,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张书桌,上面放着一台水果笔记本电脑。 唯一不同的是,房间的色彩偏冷,都是黑白灰,物品叠放地很整齐,就像他这个人一样,高冷,禁欲。 是个爱干净的男生,好感度又增加200点。她强压笑,嘴角早已经忍不住地上扬——活像个收账的债主一样。 还没等她缓过神,门哐一声关了,慕容沛双手插袋背靠着门,看着她,嘴角噙着笑:“要参观一下吗?” 他不常笑,这么偶尔一笑,总觉得有几分苏。不,是十分的苏,苏得晃人眼睛。 林晓诺收回眼神,低头看手里的信封。 “不用了。”林晓诺说,有点小小的紧张,顾左右而言它:“对了,你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早上看你还没醒,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睡的,就没叫你。”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她忍不住地想笑。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他平时睡的榻上,盖了他盖过的毯子......想想他给自己盖被的样子,画面不要太美。 同样的事,慕容沛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酒让他睡得很好,也让他恐惧。 能够好好睡一觉的诱惑太大,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偷偷买酒藏在房间里。 酒又是可怕的东西,它是伤害费帆的元凶,更是慕容家男人的魔咒,凡是沾过它的,都没什么好的结果。 幸而,昨天没有酿成大错。 “这么关心我?”慕容沛笑,眼神落在她身上。 这不是他平常的眼神,也不是他平时说话的语气,让林晓诺有些不自在,愣在原地。 “你喜欢我?”没等她回复,慕容沛又问。 房门紧闭,房间里只听到空调冷气的声音。林晓诺站在床尾,被他这么看着,直接傻掉了。 以前觉得他挺好看的,成绩也很好,话虽然不多,但是很温柔也很有绅士风度。 今天人还是同一个人,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他的眼神和语气,都给她一种压迫感。 气场强大,却不是那种霸道总裁的感觉,就像一只雄狮看一只母羊。 这么直接,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来而不往非君子,她也不能输了气势,她仰头,羞答答地笑,说出的话却是:“哈哈哈,是啊,那么明显吗?” 这点倒是没想到的,慕容沛原想,如果她不敢承认,那他正好就表明心意,说出“我也对你没意思”的话。现在她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反倒是将了他一军。 不过也没什么,被表白惯了的人,早就对这些免疫了。 两情相悦只有一条路,拒绝人的方式可有千万种。既然这一条路不行,自然还有别的途径。 他往前走了两步,拉过电脑桌前的椅子坐下,淡淡说:“坐吧。” 坐哪里?唯一的椅子都被他坐了。林晓诺左右看看,只有床了。 坐男生的床,不太好呢。 犹豫之间,慕容沛已经开口:“不是喜欢我吗?连我的床都不敢坐?” 眼神冷冷的,语气不善,好像欠了他钱一样。 好吧,是欠着钱。 既然他今天心情很不好,林晓诺想,要不还是快点把钱还给他,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不,不坐了,不打扰你午休。”林晓诺讪讪地说,往前走了两步,把装钱的信封递给他:“谢谢你了,你好好休息。” 慕容沛背靠着椅子看着她,不接。林晓诺身体往前倾,越过他,把信封放桌子上。 手还没收回来,就被一把拽住手腕,她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前倾,撞进他怀里。 男生的手很热,身体却硬硬的,撞得她痛。 她半跪在地上,另外一只手撑在他腿上,仰头看他,一脸不可思议。 他拽着她的右手,低头看她,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动手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已经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了,她使劲想站起来,慕容沛手上用力不放手,冷眼看她。 “你,你放手!”她用力想要挣脱,脸都涨红了。 “又是表白又是喝酒的,整天关心我的睡眠,不就是想这样吗?”慕容沛低声说,笑地孟浪:“怎么现在又要我放手了?” 他低头凑近她的脸,又说:“不是还说要拍我的高清无.码照吗?不拍了?” 林晓诺闭上眼睛,脑子飞速运转,想着这个谦谦君子,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 不一直都是高冷禁欲人设吗?怎么现在感觉......那么欲? 纯情小女生谈恋爱,总会把对象想象得如圣僧一样纯洁高尚,林晓诺虽然饱读各类言情小说,自诩对男人的性格了如指掌,实践起来也会犯这样的错误。 在她的理解里,慕容沛就是那种最多拉拉小手,亲亲也只会亲额头的绅士,高清无.码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像宝玉蒙尘一样让人难以接受。 “你......你是因为这个在生我气吗?”她的另一只手撑在他的大腿上,整个人用力往后仰了仰。 “我那就是和朋友瞎说的,并没有真想怎么样。”林晓诺解释:“对不起,让你名誉受损了。” “名誉,”慕容沛正色道:“半夜约男人喝酒,把自己灌醉了睡别人床上,你都不怕有损名誉,我怕什么?” “你又不是一般的男人......你不会伤害我的......”林晓诺声音越说越小,越来越不确定。 “是吗?”慕容沛起身,拖着她起来,手依然没松:“你怎么知道?男人就是男人,喝了酒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能酒驾,伤害无辜人性命。也可能犯错,葬送自己的婚姻。 他原本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可眼前的女孩子瑟瑟发抖,已经被他吓着了,他瞬间心软。 “我不是什么好人,不值得你的信任,更当不起你的喜欢,别脑补太多。” 话说到这份上,应该足够清楚了吧。 慕容沛松开她的手,转身开门。 ※※※※※※※※※※※※※※※※※※※※ 林晓诺:好带感!我觉得我更 第二十五章 直到走回自己房间,林晓诺都还晕乎乎的。她还是想不通,自己不就是去还个钱吗?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也超乎她预料。这会儿回到房间,她全身脱力,直直地把自己摔在床上。 她去还钱,然后表白,然后......被强势拒绝了? 刚才的慕容沛,力气好大,眼神好man,两人对视时,她脸刷地红了,没带手环不知道心跳,但估计不会低于150。 现在估计都有120! 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直接给陈越歌打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陈越歌才接起来,一听就是在睡觉:“又怎么了!” 林晓诺吐了吐舌头,瓮声瓮气:“歌,我坠入情网了。” “哦,知道了。”陈越歌翻了个身:“没别的事我就挂了啊!” “我昨天和他喝酒,晚上睡他那儿了。”林晓诺继续。 “什么!”杨越歌瞬间清醒,一跃而起:“你和塘主睡了?” “不是你想的那个睡,就是普通的睡。我睡了他的床,他趴桌上睡的。”林晓诺解释,脸又红了。 “哎哟,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这么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杨越歌缓了口气,说:“你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个?” “今天,我跟他表白了。”林晓诺苦着脸说。 “他怎么说?” “他说了挺多的。”林晓诺记性不好,刚才又那么刺激,她只顾着脸红心跳的,这会儿费劲儿想着慕容沛说过些什么。 “他抓住我的手,说他是个男人,我不应该晚上和男人喝酒。我说你又不是一般的男人,他说他不是什么好人,我不应该太信任他。” 林晓诺闭着眼睛回想半天,又说:“他说话的时候和平时很不一样,很强势,还很......sexy。” 是的,刚才两人隔那么近,他又一直狠狠地看着她,她一度以为自己要被强吻了...... “然后呢?”杨越歌追问。 “然后他情绪就有些低落,把门打开,然后我就出来了。” “所以,你刚才在他房间里?” 林晓诺说是,捂着胸口说:“我现在心都还在狂跳,拿电话的手都在发抖。歌,你帮我分析分析,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是拒绝我的意思吗? 杨越歌沉吟片刻,说:“我觉得,他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林晓诺:“......你确定?我怎么觉得我被拒绝了......” “你想啊,他不喜欢你,他跟你说这些做什么?科学研究显示,十七八岁的男生,每天性幻想的次数超过几十次来着?反正就是,特别容易被唤起。他肯定是自己对你动了那种心思,他警告你,是担心你和别的男生也这样。” 这是什么神仙逻辑?有理有据的,林晓诺瞬间就被说服了。 “他发现自己对你存了那种心思,觉得很难为情。你又那么美好,漂亮的像朵花一样,连那么想一想都是一种亵渎,所以才觉得自己不是好人。”杨越歌继续分析:“你家男人真是个纯情小处男啊!” 林晓诺被她这么一说,整个人都飘了,娇嗔了一句“龌龊”,心想,这慕容沛的心思,还真是深沉得很。 “那,依你之见,我现在该怎么办呢?”林晓诺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你都不知道,他刚才好凶哦。” “这种闷骚男人,明明心里喜欢你,外表却要端着,最考验女孩子耐心了。你和他玩欲擒故纵,他跑得比你还远,你只能用真心和耐心去感化他......” 杨越歌从理论讲到实际,从小说讲到电视剧,林晓诺听得迷迷糊糊的,思绪也跟着满世界飘飞。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不能心急,必须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循序渐进地吃定他。 直到外婆敲门,叫她起床去隔壁吃饭,她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下午刚闹了那么一出,晚上又要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即便是林晓诺这样心理素质好的学渣,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饭桌上,她照旧坐在慕容沛对面,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一门心思低头吃菜,假装认真听两个老太太讲话。 “囡囡,知道你不习惯吃辣,今天的菜我都没放辣椒,吃着怎么样?”陈奶奶满脸堆笑,用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清蒸鱼。 “嗯,好吃。”林晓诺伸碗接过,说了声谢谢,余光瞟了一眼慕容沛。 他还是面无表情,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低头吃菜,好像周围的人并不存在一样。 还真是闷骚又难搞。 “新学校怎么样?作业多不多,学习还跟得上吗?”陈奶奶又问。 “还好还好,老师们都挺负责任的。”林晓诺说,心想,完了完了,这周发的卷子还没开始做呢,还有一天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完。 “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慕容,他讲题还是很有一套的,去年他表弟暑假过来住了半个月,回去之后成绩上升了20多名。”陈奶奶说,一脸骄傲。 讲题?凭着多年阅读言情小说的经验,林晓诺敏锐地察觉出,这是一个增加两人相处的机会。 “我不懂的其实挺多的,特别是数学,简直就像听天书一样。”林晓诺苦着脸说,像极了一个好学上进的学渣。 “数学啊,慕容数学是强项。”陈奶奶说,转头看向慕容沛:“你空了帮晓诺讲讲数学,就像上次跟你表弟讲的那样,行不?” 众人眼神都望向慕容沛,他没说话,继续低头吃菜,慢条斯理喝了杯水,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晓诺一眼,才缓缓开口:“好。” 林晓诺笑,甜甜地说:“谢谢陈奶奶,谢谢慕容。” 外婆和陈奶奶都欣慰地点头,讲起当年她俩读书时的情景,又是一顿忆苦思甜。 “是啊,现在的孩子们幸福多了,上次看《无问西东》时,我都哭了好久,想起那会儿读书,真是特别的不容易。”外婆说:“对了,国庆同学会那边组织地怎么样了?到底是在江城还是在上海开?” “大多数同学的意思是去上海,好多同学都在国外,要从国外赶回来,要在江城开,他们还要再转一次机。估计就这两天就会定了,到时候我让慕容帮我们订机票。”陈奶奶说。 “那行,我直接微信转帐给慕容。”外婆看慕容,说:“老是麻烦慕容,我都不好意思了。” 林晓诺听到“微信转账”和“老是”两个词,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自己说外婆不会网上转账只会给现金什么的瞎话,早就被识破了? 尴尬,想死。 她强作镇定,朝慕容沛扫了一眼,撞上慕容沛的冷清的眼神,忙不迭地低下头。 慕容沛放下筷子:“不麻烦的,傅婆婆,举手之劳而已。晓诺跟你们一起去吗?我可以一起订的。” 公开行刑,林晓诺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不了不了,我要在家好好学习。” 第二十六章 一顿饭吃得惊心动魄,林晓诺羞愤难当,食不甘味。对面的人却是一派云淡风轻,好像天塌下来都跟他没关系一样。 吃完饭,慕容沛说下周就要参加奥赛,径直上楼刷题,留下三个女人闲话家常。 林晓诺看着他上楼的背影,提在心口的气总算放下来。 两个老姐妹在一边讲同学会的事情。她们高中毕业都已经50年,这个同学情还真是历史悠久。 女孩子年龄再大,谈起当年的八卦也是一脸的少女情怀。林晓诺一边帮着她俩查机票信息,一边支着耳朵听她们的八卦。 “古川这次回不回来啊?”外婆问。 “要的。我从班长那里看到名单了,这次专程从芬兰飞回来呢!” 陈奶奶答。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变没有。想当年,他可是我们全班女生的梦中情人啊。”外婆拿着毕业照看了看,又指给陈奶奶看。 “别,是你的梦中情人,我可没暗恋他。”陈奶奶勉为其难看了一眼,一口否认。 “知道啦,当年你和你们家慕容老头在一起。我听说当时古川喜欢的其实是你,可是被慕容抢先下手,他伤心了好久,一气之下就出国了。”外婆调侃道。 “你哪儿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们只是朋友而已。他在芬兰娶了一个北欧的美女,听说他老婆去年得癌症走了,这次回国就是落叶归根,不回芬兰了。”陈奶奶语气十二分的温柔。 “你...你有想法?”外婆小心翼翼地问:“慕容老头参加同学会不?两人见了不会尴尬吗?” 林晓诺听得十分上心,身体已经快要侧到一边儿去了。 陈奶奶正要开口,看到她还在,便打住了,说:“囡囡啊,机票查好了没?” 林晓诺当即正襟危坐:“好,好了。” “你上楼给慕容看一看。你不是还有数学题不懂的吗?都问他,别客气。” 八卦听不成了,林晓诺“哦”了一声,恋恋不舍地上楼。 她只听外婆说慕容沛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离婚了,而且离婚后的关系也是特别的僵,几乎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没想到陈奶奶年轻时居然还有这样一场三角恋。那个叫古川的老爷爷如果真的喜欢陈奶奶,他俩再来一场黄昏恋,那才真是太劲爆了。 如果真那样,慕容就又是一个人了,怕是连陈奶奶这里也没法住。 林晓诺虽然没在离异环境里生活过,但身边也有过这样的同学。父母有权利选择爱情和自由,而孩子确实最终承担代价的那个。如果连奶奶也去追求自己的爱情,他会不会很难过? 楼上的书房虚掩着,里面透出一丝光,林晓诺站门口深吸一口气,刚一敲门,门就自然开了。 慕容沛正在刷题,抬头见是她,微微皱眉,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扔掉手中的签字笔,问:“又有什么事?” 不耐烦,很厌烦。 这话问得还真是伤感情呢,林晓诺也没什么好脸色:“不是我要上来的,陈奶奶让我上来给你看机票。她们想提前两天过去,国庆节机票贵。” 慕容沛“嗯”了一声,说:“你直接截图发给我就行了。” 什么意思?好像她上赶着要见他一样。真是太气人了! 不想见她吗?那她偏要出现,时时刻刻让他见到! “我手机没流量了。”林晓诺冷着脸说。 “我家有wifi。”慕容沛淡淡开口。 “哦,是吗?我不知道,你又没跟我说过。再说了,我不喜欢连不安全的网络。”林晓诺一脸无辜说完,快步走到他的书桌前,翻开机票预订app,把手机递给他。 慕容沛接过手机,用自己的手机拍了张照,又把手机还给她:“好了,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赶人赶得特别不含蓄。 林晓诺忍不住想杨越歌说的那些话,真有这样喜欢人的吗?就他这种态度,完全就是注孤生的标配嘛。杨越歌自己都没谈过恋爱,全靠理论知识硬撑,到底靠不靠谱啊! 用真爱感化他,那就是要热脸贴冷屁股。遇到他这样的万年寒冰冷屁股,她这张天仙一般的脸实在是贴不下去了。 要是平时,她一定“温良恭俭让”,怎么也得把这事情给圆过去,自己吃点亏也不计较。这会儿林晓诺气愤超过羞愤,一把火在心底烧着,分分钟都要喷出来,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 “有啊!”林晓诺往他书桌前的椅子上一坐,下巴靠在红木书桌上,说:“这周的数学卷子还没做,我连题都看不懂,你刚不是答应陈奶奶要帮我讲题吗?” 说完,还眨了眨眼睛。完美诠释了“脸上笑嘻嘻,心里那啥啥”。 慕容沛右手撑着太阳穴,嘴角勾起一个笑,冷清中带着几分讥诮,说:“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说:“我这里还有一套题没做完,这样行不行,你10点钟过来找我,我慢慢帮你讲。” 态度还算端正,只是“慢慢”两个字被他拖得有些长,让她听出了几分微妙的味道。 “去哪儿找你?”林晓诺总觉得他话中有套,将信将疑睨眼看他。 “来我房间吧。”他眸子冰冷,嘴角噙着一丝笑,解释说:“这两天秋老虎厉害,凉亭里太热了。” 明明就是很正常的对话,林晓诺偏偏听出了一些色色的弦外之音,小心脏又开始砰砰乱跳。 她耳朵发烫,假装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好,一会儿见。” 转身、下楼,坐回沙发上,两个老姐妹已经从同学会聊到了慕容沛。见她下楼,陈奶奶拉过她的手,低声问:“囡囡,刚才你上去,慕容是在看书吧?” “是啊。”林晓诺对着她急切的脸,想了想又说:“好像是在做奥数题吧。” 陈奶奶松了口气,可眉头还是皱着,外婆安慰她:“你别想太多了,孩子大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现在读书很辛苦的,你也不要管太多了。” “其他的我都可以不管,可喝酒这种事......你也是知道的,我不能眼看着他......”陈奶奶叹了口气,抹了把眼泪。 第二十七章 晚上10点,林晓诺如约敲门。 原本她想要放放鸽子,玩一玩欲擒故纵,可看着时间越来越近,她心里越来越着急。她一向是个对自己宽容的人,既然玩那种小心思会让自己很煎熬,又何必自个儿跟自个儿过不去呢? 再说,喝酒被发现的事情,她有必要提醒一下他。学渣被批评没什么大不了的,早就习惯了,学霸的面子可是珍贵得很。 慕容沛内心其实并不平静。豪言壮语说得要多厉害有多厉害,只想着能把敌人吓退就行。没想到林晓诺居然是个没什么眼色更听不懂弦外之音的人,他的狠话都成了耳旁风过耳即忘,甚至他自觉恶狠狠的警告,都成了辅导作业的邀约。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样的女生? 正常情况下,男生邀请女生10点去房间辅导作业,女生不应该是脸上羞涩一笑,说“太晚了不方便”吗?怎么到她那里就成了“好,一会儿见”? 好吧,正常情况下,他也不会邀请女生10点来房间辅导作业的。就是平时,他也压根不会邀请女生来自己房间。 天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这么说。好像在面对这个女生时,他所有的原则都不起作用了。 算了,话都放出去了,不就是讲题吗?而且还是数学题。高等数学他早就自学完了,即便是她故意问一些超纲的题目,他也能答得上。 10点,敲门声起,他起身开门,心里居然有些紧张,就连手心都冒汗了。 少女换了身衣服,白色的雪纺连衣裙,头发披散着,胸前抱着一堆试卷,脸上笑得倔强。 她说了声“hi”,进屋,转身关门,把手中的卷子放书桌上,自觉地坐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寒暄天气,说:“秋老虎果然厉害,从花园里过来才几步路都出了一身汗。” 看她那表情,倒像是回到自己房间一样自在。 慕容沛局促地拉过另一把椅子,离她一米左右坐下,把空调遥控器给她,说:“觉得热温度自己调。” 林晓诺接过遥控器,看了眼温度,24度,冷气十足,不用再调了,放回桌上。 慕容沛的书桌很整齐,上次来没仔细看,这会儿才发现桌上还放着一张照片,上面四五个男生一个女生,都穿着江城一中的校服,照片上写着“省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留影”。女生她认识,宋佳婧学姐,她站在c位,左右都是帅哥,慕容沛站在她右边,笑得很青涩。 笑起来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过,还是很帅......她还从来没看他对自己这么笑过呢。 “你哪里不懂?”慕容沛问,敲了敲桌子。 林晓诺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忙把数学试卷铺开,往慕容沛的方向移了移,说:“我都不懂,你从头开始讲吧。” 慕容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低头看题:“......第一题,设a<b<0,则下列不等式一定成立的是,这个题总该会吧?” 选项中各种平方,大于小于,翻来倒去,看得人眼花,懒得去想。 林晓诺摇头,说:“不会。” 慕容沛:“代入法不会?” 林晓诺思索了两秒,大概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把抽象的字母具体化,全部实验一遍。不过,看他那副“瞧这傻子,连第一题都不会”的表情,她还是摇摇头,一脸天真问:“什么是代入法?” 慕容沛静静看她,并不说话。 “我真的都不懂!”见慕容沛皱眉,马上就要翻脸的样子,林晓诺忙解释说:“高一数学期末考试我只考了27分,全是选择题蒙的!我骗你干嘛?” 呵,这么差的成绩,她居然还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说出来,慕容沛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摇头,无声哂笑,把她的试卷卷起来,递给她,说:“真要这样,我辅导不了,你让傅婆婆单独请个数学家教好了。对了,让她从初一数学开始请。” 数学确实是她的弱项,弱到她连考试题目是什么都看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号,简直就像天书一样。回想她求学十多年来的经历,数学成绩的巅峰应该就是小学三年级以前考双百分的时候了。 就凭她那成绩,在江城中学居然没有垫底,全靠英语和文综拉分。不过,满打满算的,数学要是考不到60分,本科线无论如何上不了的。 林宗正也给她找过不少数学老师,从初中就开始各种补课。无奈思维方式有问题,始终进不了数学这扇学科的大门。 所以,对于数学成绩好的人,她向来是充满敬仰的。尤其是慕容沛这样金字塔顶尖的人,林晓诺更是惊为天人,就像低维度生物对看高维度生物一样,崇拜地五体投体。 她那么短时间里就喜欢上慕容沛,除了被色相吸引之外,大概也和这种崇拜有些关联。 现在,崇拜对象兼喜欢的人对她说出这种话,她多少还是有些羞耻的。 她眼圈泛红,收起数学卷子,小声嘀咕:“我要都懂还让你讲么?自己不会教还怪别人。” 说是小声嘀咕,却字字清晰,慕容沛听得一清二楚。 这女生心里想什么,他觉得自己是能够理解的。他才不相信她说的连“代入法”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鬼话。无非就是被自己气到了,想挑衅一下,找些存在感。 下午的话,他确实说得有些重。 当时心情确实很不好,看完费帆回来,发现奶奶在帮他收拾房间,昨晚喝酒穿过的衣服被她拿在手里,她看自己的表情就像是看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眼中又是失望又是惋惜,可偏偏什么话也不说。 喝酒是家里的禁忌,他明白奶奶的苦心,也因此各种自责。无论怎样,他不能挑战奶奶的底线,惹她伤心难过。偏巧那时林晓诺花式信息轰炸,正好就触了他的霉头。 不过,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他确实没心情和她玩什么恋爱游戏,两人又是邻居又是校友,早说清楚早好。 第二十八章 慕容沛盯着她看了三秒,抿着嘴点点头,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笔和试卷,低头就开始做题。 文科生的数学题,简单到不需要思考。他连草稿都不打,看一眼就能得出答案。 代笔这种事,总归是不道德的,不过,林晓诺讲得很有道理,与其鸡同鸭讲彼此难受,还不如他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哎!你直接用签字笔啊!”幸福来得再突然,也不能把林晓诺砸晕,关键时刻,她的头脑十分清楚,从笔筒里拿出一支2b铅笔递给他,说:“你用铅笔做吧,我一会儿重新写一遍。我们字迹不一样......” 慕容沛接过笔,看她一脸心机深重的样子,都快被她逗笑了。江城一中这种校风严谨的学校,居然能收这种学生,也算是教学史上的奇葩了。 三大张卷子,他提笔刷刷刷,不到半小时就全部写完了。大题原本他也能直接写出答案的,迫于林晓诺的要求,只好随便写了几个关键步骤。 林晓诺一双星星眼,目睹完他做题的过程,下巴都要掉了。她拿过那三张卷子,看着满满的试卷,以及他骨气洞达的字迹,就差亲上去了。 “准确率应该在99%以上。还有1%,不排除参考答案会错的可能。”慕容沛很享受她那副夸张的表情,面上却淡淡地说。 “你这也太厉害了吧!太牛逼了!”她毫不吝啬对慕容沛的崇拜,各种彩虹屁都用上了,还是觉得无法准确表达出自己的心情。 成绩不好就是这样,词穷。她反复说了几遍之后,收好试卷,说:“既然你这么耿直,我也应该报答你。” 慕容沛斜坐在椅子上,右手转着铅笔,也不看看她,漫不经心地说:“不用。” 你少来打扰我就谢天谢地了。 “要的要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林晓诺努力收敛起笑脸,顿了顿,说:“这里有个情报,我提醒你一下,陈奶奶好像知道你喝酒的事情了,你要提前想好对策啊。” 慕容沛转笔的手一顿,铅笔在半空中停下,旋即又继续转起来,他眸中闪过一丝疲惫,说:“我知道了。” “对不起,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引诱你,害你犯错。”林晓诺语气诚恳,言辞恳切,就差淌出两行清泪了:“如果陈奶奶批评你,你就说是我强迫你的,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 豪气的话说出来,她也平白生出几分英雄末路之感,眼神悲壮地看着慕容沛,仿佛身处危险前夜的地下党人。 可同样的话,慕容沛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什么“引诱”“犯错”的,好像两人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错事,即将被家族的人送去浸猪笼一样。歧义倒是其次的,这一番话下来,倒比她当面说“我喜欢你”听起来更有情有义 。 所以,之前他说那么重的话,她都没放心里吗? 学校里一直有他的传闻,间或也会传到他耳朵里,说他“言语刻薄”“不讲情面”“孤傲清高”什么的。对这些话,他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他也确实是这么对待向自己表白的女生的。不喜欢别人,又懒得去应承,还不如一次性把话说到头,免得对方还心存幻想。 第二十九章 一路无话就算了,到了学校,慕容沛先一步下车,逃命似的,招呼也没打一个就走了,留下林晓诺一个人风中凌乱。幸好司机大叔人好,帮着她把几大包东西搬进宿舍。 真是的,表白被拒绝的那个是她哎,又不是他慕容沛,她都能做到坦然面对、云淡风轻,他倒是连话都懒地跟自己说了。 上完晚自习回寝室洗完澡,林晓诺还是没想通,左右照了一遍镜子,肤白貌美,前凸后翘,就这身材、这长相,不应该啊! 林志玲在一旁刷牙,盯着她看了两秒,嘴里喊着泡泡说:“你想去色、诱慕容沛?” 呵呵,高智商的人就是这么厉害,她也是刚想到这一遭的。 “怎么样?”林晓诺从镜子里看她。 “不怎么样。”林志玲吐掉牙膏沫,又喝了口水,咕噜噜涮完口,接着说:“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喜欢的应该是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生,冷清、寡淡、平胸。你这太过于......” 她在自己的大平胸上比了比,补充道:“波涛汹涌。” 林晓诺讶异,摸了摸自己的小馒头,说:“你的意思是,他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no,no,no,no!”林志玲摇头:“重点不是平胸,而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成绩好。我先声明,我和他没什么交集,你别把我当情敌。我只是远远看着,他平时说话的女生,都是些成绩好的,比如宋佳婧那种。” 林志颖这会儿从浴室中出来,围着一条粉色浴巾,对林志玲说:“不,你的统计样本有问题。我们班的女生都符合成绩好的条件,慕容沛整天除了上课就是刷题,几乎不能接触到其他类型的女生。我觉得有戏,像晓诺这样的女生,我都忍不住摸一把,何况他这样的直男。” “你又知道他是直男了?”林志玲翻了一个白眼:“你没看他之前和费帆有多要好,反正我是听说过关于他们俩的某些暧昧传闻。对了,晓诺,你跟他是邻居,你发现什么异常没有,gay普遍很爱干净的。” “我想想……”林晓诺想起慕容沛收拾地整整齐齐的房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为了费帆伤心欲绝,吃不下睡不着......再三拒绝一个美貌少女的告白……还有今天见到自己就像躲避瘟疫一样的表情...... 所以,这就是他一直拒绝自己的原因吗?怎么感觉更不好受了呢? 要是直男她还能努力争取一把,要是……她可没那么大的自信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向。 虽然心里有些不确定,但林晓诺稳得住,她伸手仰脸上拍乳液,护短一样说:“爱干净就不是直男也太武断了吧,如果邋遢是直男的标配,我宁愿不要直男。” 说得好像他会要自己一样……对上林志玲比的大拇指,被连续拒绝几次的林晓诺感觉有些心虚。 这边,正躺在床上听bbc的慕容沛忽然睁开眼睛,翻身坐起。 就在刚才,他差点就睡着了。半睡半醒之间,脑袋里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你的英语还没听完,不能睡。 于是他从迷蒙中醒了过来。 他居然快睡着了!慕容沛伸手看表,还不到12点,他居然差点睡着了。 这可是费帆出事以来从来就没有的情况。他关掉功放,揉了揉眉心。 能睡着是件好事。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太奇怪了,他一时有些接受不来——而且这些事情大都是因林晓诺而起。 从来都不沾酒的自己居然喝了酒,从不帮人代笔居然帮她写作业,从来都是自然情况下满则溢的,居然做了那样的梦,而且女主角还是她。 那个梦居然还很清晰,以至于他稍微回想,就能回忆起当时的画面。凉亭、书桌、醉酒后脸色坨红的少女…… 太过于无耻了。 慕容沛相信确定而且肯定,自己并不喜欢林晓诺。 两人就是单纯的邻居,最多加上一个世交关系。当然,她向自己表白过几次,貌似很关心自己的身体,发过不太健康的音频给他,当着全校的面说想拍自己的高清无、码照,两人偷偷喝酒,在凉亭里睡了一个晚上…… 仅此而已。 到底还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即使慕容沛因为家庭的原因,对爱情和婚姻都持怀疑的态度,他也曾经想象过自己会喜欢怎样的女生。 以前晚上看费帆和宋佳婧聊天,他就想过,自己喜欢的女生应该是可以交心的知己,成绩优异,能和他交谈,一起探讨数学的奥秘,性格温和,沉静大方,笑起来温婉可人,善解人意,在他难过的时候会静静在身边陪伴,一句话也不说...... 总之,不可能是林晓诺这样,数学考试二十几分,话唠一样嗡嗡嗡嗡不停,做事情晕头转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再漂亮再可爱都不行。 他摇摇头,把林晓诺的影子从自己脑袋里赶出去。最近应该是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那么异常。 周末就是联赛的决赛,成绩国庆节后就会出来,能否入选冬令营,就看这次考试了。费帆当年也进了冬令营,可是没能入选国家队,代表中国参加比赛。费帆一直鼓励他,说他肯定没问题,真的没问题吗? 新的一周又是勤奋学习的一周,上周的广播乌龙事件早已经被忙碌的江城学子抛之脑后,高中生的脑容量有限,记知识点都不够,哪里有空间去记一个女生痴心妄想的八卦? 铁娘子在班会上强调,9月份的月考安排在第四周的星期四和星期五,第一次考试是一种摸底,有些同学一直觉得按高一的考试排名来决定座次很不公平,那第一次月考就很重要了,是骡子是马大家都牵出来遛遛…… 一番演讲,激情澎湃,平行7班的同学感觉斗志又昂扬了许多。 陈非凡手拿语文课本虚掩着,回头低声说:“班班,你就要离开我啦,我会想念你的,么么哒!” 林晓诺疑惑,问:“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这回要发大力考到前几排去?” 袁彪也转过头来,说:“他的意思是,这次月考,你的成绩肯定突飞猛进,没准这回考试就要进精英班了也不一定。” 陈非凡抱拳补充:“苟富贵,勿相忘!” 林晓诺回了个礼,说:“那是自然,不过,你们俩何出此言啊?” 她这上课睡觉画画,下课服务班集体,时间安排地满满的,他们是怎么看出自己即将飞升的? 陈非凡摇头,神神秘秘道:“难怪你敢向慕容沛表白,我早就说过,你这样气度非凡的女子,居然沦落到坐最后一排,肯定是事出有因。虎落平阳......肯定会东山再起!” 林晓诺被他说得头晕,长腿往前踢了踢他的椅子,说:“你说人话!” “听数学课代表说,你这周末做的三张卷子居然全部正确,曾老师一边改卷子一边感叹,都动了换数学课代表的念头了。” 哎呀,糟糕,抄卷子的时候光去想慕容沛了,居然忘了改错几个答案! 第三十章 数学试卷全部正确这种事,即使是小学三年级以前,林晓诺也只有少数时候能够达到。考试考验的不止是对知识点的掌握程度,还有考生的心理素质、学习习惯,一个马大哈的考生考满分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林晓诺就是这样的马大哈,她现在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再更马大哈一点,好歹抄错几道题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啊。 惴惴不安了很久,数学课还是如期而至。 数学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脸上交错的皱纹彰显出他教授文科班数学所受的各种折磨,他穿着数学老师最爱的深蓝色条纹宽松版polo衫,下摆扎进黑色皮带里,腰间还挂着一串钥匙,走起路不时叮当作响。 他让第一排的同学把试卷分发下去,自己站在讲台上沉默地看桌面,光看表情看不出心情怎么样。 分发试卷的同学全部回到座位,林晓诺仍然没有拿到试卷,她往陈非凡的背后躲了躲,找了一个刁钻的角度偷看讲台上的曾老师。 煎熬,难受,如坐针毡。 “同学们都拿到卷子了吧?”曾老师抬头扫视一眼问道。 林晓诺想举手,又不想主动去触发那个核心,手半举不举的,还没等她下定决心举起手,曾老师已经略过这个话题。 生活真是太艰难了。 以往上数学课她可以心无旁骛地写写画画睡大觉,今天这状况,在头上那把钢刀掉下来前,她是没法淡然处之的。 曾老师简单通报了一下试卷完成情况,班上的同学们全都认真完成了,这三套试卷是他本人结合近几年的高考重点,参考高考数学试卷自己出的题,三套试卷难度各不相同,各有侧重,只要认真完成了,他就可以通过学生的作答情况,分析出每个学生当前的薄弱环节。 “一套卷的卷首上,我把每个同学的薄弱环节都标注出来了,大家可以对照这些知识点,重点突破。”曾老师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不过,也不是所有同学都有薄弱点,比如我们班的林晓诺同学就没有,三张试卷全部答对了,这点很让我意想不到啊!” 同学们哗然,纷纷向林晓诺回头致意,陈非凡和袁彪回头比了个大拇指,那样子比自己全部写正确了还兴奋。 她对着讲台讪讪笑了笑,实在是不好意思接受众人的敬仰,蔫儿吧唧地低下头。 “特别是卷三,在全班平均分都没超过60的情况下,林晓诺同学居然也能拿150,实在是让我匪夷所思......不好意思啊,林同学,你是转校生,平时上课你也从来不和我互动,我个人对你了解也不多,只是我教文科数学十八年了,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优秀的文科生,所以难免有些疑惑。今天给同学们讲卷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把你的解题思路给大家讲讲。大家欢迎!” 曾老师说完,主动带头鼓起了掌,自己则退到讲台一边,一脸慈祥望向她。 林晓诺觉得自己要哭了,这都是什么狗屎运气啊!她有限的情商和察言观色的能力告诉自己,这曾老师是在挖苦她,刻意让她下不来台,可他那表情又是一幅师长的拳拳关爱,殷切的期待呼之欲出。 杀人诛心,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林晓诺站起来,哭笑不得,在掌声中从最后一排走到第一排。她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沧桑的声音似乎在念旁白——短短的十几米路程,她就像是走完了一生。 她向曾老师行了个礼,想靠近一点向他解释,对方给她一个“请”的手势,径直往最后一排走去,坐到了她的位置上。 掌声渐渐平息,有赖于她日常兢兢业业地奉献,平行11班的同学对她都还算友善,这会儿全班鸦雀无声,一个个仰着小脑袋等着班长大人的精彩讲解。 她尬笑,低头看讲台,自己的数学试卷铺在讲桌上,上面用红笔写着三个数字——150. 250还差不多。 讲啥啊?试卷倒是抄了一遍,除了第一题慕容沛说的“代入法”,她对其他题目完全是一无所知,现场看题都要花半天。 这种情况,她要么当场晕倒,被送到校医那里暂时逃避一下,要么当众承认找人代笔,自我检讨、诚心悔过,接受老师和同学们的批评指正。前者太考验演技,后者太考验自尊心...... 算了,广播事件后,自尊心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曾老师,各位同学,是这样的,我首先向大家道个歉,这个试卷并不是我本人做出来的。” 林晓诺小心翼翼开口:“我的数学底子很差,有些题连题干都看不懂,我要是凭自己的真实水平来做的话,基本都只能瞎猜,完全达不到做作业的目的。所以,我就找了一个数学较好的同学帮我讲解,我卷子上的答案,都是他讲解之后我们一起做出来的。” 好吧,即使自尊心不那么重要,她也断然做不出承认自己找人代笔写作业这种事。再说,她找慕容沛讲题的初衷也是如此,她一直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只是因缘际会,让她沉沦堕落。 “哦,你是找谁帮你讲的?”曾老师双手抱在胸前问,好像对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能够把卷三全部做正确,也算是有些本事的。” 他又不是傻子,文科平行班学生的水平他怎么会不知道,让他们学数学就像是要他们小命一样。事实上,卷三最后一道大题,是他绞尽脑汁想不出题来,随手从奥赛卷里抄过来的。这些文科班的学生压根就没学过,林晓诺居然还能步骤清晰地把题做完,没隐情就见鬼了。 可这隐情真要讲出来吗?林晓诺愣在讲台上,张了张口,内心天人斗争——当真要出卖慕容沛吗?说林志玲行不行?可这事前也没跟她串过词,万一她说漏嘴也是麻烦。 一面是杳无音讯的爱情,一面是身陷囹圄的自己,怎么选? “是慕容沛。”林晓诺咬了咬下唇,艰难开口:“是他帮我讲的,我当时确实认真听了,现在要我讲出来,可能有一定的难度。” 教室里短暂安静了几秒,然后各种尖叫声、爆笑声、调侃声不绝于耳。“慕容沛”三个字就像一把密钥,瞬间打开了同学们尘封的八卦之心。 “三张卷子,他们俩是在酒店通宵做作业吗?” “学霸亲授,数学课也能吃一顿狗粮,也真是够了。” “所以,学霸最后还是被班班的颜值征服了,那我这么认真学习还有何用?” “班班,你为咱们平行班长脸了!!!棒棒哒!” “神仙效率,神仙颜值,我柠檬了。” 过了许久,直到曾老师走上讲台,喧哗声才渐渐止住。林晓诺退到一边,眼巴巴看着他。 “嗯,如果是慕容沛,那就一点都不奇怪了。”曾老师把试卷递给她,脸色也因为提到了好学生而豁然放晴:“慕容同学确实很优秀,你们大家都要向他学习啊!林同学主动向他学习,这是好事,先进带后进,才能实现共同进步嘛!” “咳咳,与学习无关的话就不要再说了,继续上课!” ※※※※※※※※※※※※※※※※※※※※ 曾老师:大材小用,大材小用啊! 第三十一章 连续几天,慕容沛都觉得有些奇怪。无论是走路、吃饭还是上课,他总觉得有人在他背后窃窃私语,说他的小话。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最近睡眠质量提高了不少,他都要以为自己是神经衰弱到产生幻听了。他是传说中的学霸,江城一中光荣榜上雷打不动的常驻者,同学们大都认识他,他早已经习惯了被瞩目被注视,可这两天的感觉和往常并不一样。 这天晚上,他照旧在奥赛班上晚自习,和队友们刷完题后,中场休息时,宋佳婧走到他身边,噙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怎么了?”慕容沛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往后靠了靠。直觉告诉他,她马上要说的和这两天他感觉到的异常密切相关。 “上次我就觉得有问题,没想到还真有。” 宋佳婧说,看他一脸不明白的样子,又说:“你和林囡囡在一起了?” 慕容沛的第一反应是林晓诺是不是又做了什么糗事,他这两天忙着刷最后一遍题,根本没时间管其他的事,也不知道她又做出什么事出来,引得全校同学都误会。 他皱眉,低头翻手机,林晓诺这两天也没给自己发过信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小孩静悄悄,必定在作妖”,慕容沛抬头看宋佳婧一脸笑,心下居然有些慌了。 “出什么事了?”他佯装平静问。 “你给林囡囡辅导作业的事,全校同学都知道了吧。三张卷子啊,啧啧,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耐心?”宋佳婧说。 “我......”我也就花了半小时帮她做了三张卷子而已,谈得上什么耐心不耐心的。 慕容沛禁声,想着她既然让他用铅笔做,自然是自己抄了一遍,代笔被说成辅导,她还真是想象力丰富。可他偏偏没办法反驳,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邻居之间帮个忙而已,没那么复杂。” “哦——”宋佳婧拉长声音,挑了挑眉:“青梅竹马的,辅导作业确实满正常的,我理解,只是其他人就未必理解了。我今天去教师楼,居然听到几个数学老师在说这件事,文科班的曾老师特别骄傲,就像自己家女儿找了个好女婿一样。” 这都什么跟什么? 老师们肯定是知道的了,慕容沛想起中午班主任陈寅找他谈话时欲言又止的神情。陈寅问了问他最近的身体状况,以及周末怎么过的,鼓励他再接再厉,安心备考,然后盯着他沉默了半晌,几度要点烟,很久才说:“劳逸结合很好,不过别影响学习。” 这就是他所谓的“劳逸结合”啊。 “林囡囡满可爱的,你们俩真在一起也挺好的。”宋佳婧笑:“各种反差萌。” “无聊。” 慕容沛吐出两个字,提起今天老师讲的题,三言两语岔开话题。 * 周五放学,林晓诺早早收拾好到停车场坐车,司机说慕容沛要晚上才回去,她便又一次鸠占鹊巢一个人坐车回家了。 这周实在是太忙了,整个就四个字“惊心动魄”,费脑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她就像是个修仙的,一路降妖除魔打怪,累得气喘吁吁。 数学老师那边侥幸应付过了,吴月梅又找她去谈了几次话,学生会那边儿又要做庆国庆专题的广播,邱毅让她尽快把方案拿出来,美术老师雷蕾布置的二十头猪还没有画出来,又说周日上午要搞一个公益活动,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古人说“饱暖思□□”,林晓诺觉得还应该加上一个“闲”字。她整天忙得就像一个陀螺一样,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还要再忙上一两个小时才能入睡。别说,这忙碌起来之后,爱情什么都被抛到脑后。 这会儿回家路上也做不了什么,她才想起自己一周都没和慕容沛联系过了。明天他就要考试了,也不知道他准备得怎么样了。 晚上回到家,她和外婆两人吃的饭。两祖孙一周没见,话题也很多。 外婆提到国庆节他们的同学会,她和陈奶奶下周三就要出发去上海:“国庆节的机票真是太贵了,只能错峰出行。” 林晓诺刨了一大口饭,问:“机票能贵多少,你去上海多住三天住宿不要钱啊?” 外婆神神秘秘一笑:“古川在上海有别墅,老早就给我们留房间了。” “古川?就是喜欢陈奶奶的那个古川吗?”林晓诺三两口咽下饭,着急地问。 “小孩子别乱打听。”外婆不置可否,不过一脸八卦倒是明明白白地暴露了一切。 两人又絮絮聊到家里的一些琐碎,说到慕容沛喝酒的事情。这几天,陈奶奶为了慕容喝酒的事情,哭了好几场,慕容的父母也前后脚来家里,闹哄哄又是一顿吵。 “我觉得陈奶奶想太严重了吧,小酌怡情,又能解压又能美容,我都能喝,慕容怎么就不能喝了?” 林晓诺为慕容沛打抱不平。 “他们家情况复杂。一个两个的,喝完酒就出事,陈奶奶也是担心而已。再说,我让你喝的那就不算是酒,顶多只能算是果酒。” “他喝的也......”林晓诺顿了顿:“也可能是果酒啊。” 额,差点说漏嘴。 “基因的事情也不好说,陈奶奶心里苦,我们外人也没办法易地而处。”外婆说,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就庆幸吧,生活在这么幸福的家庭里。” 林晓诺心说,这么幸福的我还不是只能跟着外婆住。 “外婆,您刚说他们家喝完酒就出事,是出什么事啊?”她喝了后汤,眨巴着眼睛问。 出事,说的是发酒疯吗?喝酒那天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楚了,慕容沛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快吃饭。” 大人总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但小孩的事情呢,大人就是非管不可,好不容易放一个假,什么事儿都给她安排地妥妥的。 “我们出去一周呢,慕容家会安排保姆过来照顾你们,国庆节你就和慕容一起吃饭,乖乖在家复习功课,别到处乱跑。” 第三十二章 这雨来得太快,雨势也太凶猛,林晓诺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才堪堪回过神来,偷偷打量身旁的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啊。 慕容沛的头发被雨水淋湿,额头上的头发还在滴水。他的侧脸清瘦,挺拔的鼻子上居然有滴水珠。黑色t湿哒哒的沾在身上,生出几分透视装的效果。 他真好看啊。皱眉也超好看。 林晓诺嘴角忍不住想往上勾,最后索性不忍了,她整理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额发,一脸喜笑颜开问:“慕容,你怎么知道我在搬东西?” 言情小说中这样的剧情不要太多,男生偷偷暗恋女生,经常在暗中悄悄关注女生,在女生需要帮助的时候假装不经意路过......慕容沛也是这样的吗? “听到你的尖叫声了。”慕容沛淡声说,侧头望了她一眼,随即又收回眼神。 女生的卧室不能随便乱看,暴雨湿身的女生也不好随便乱看,慕容沛左右觉得不适,也不管雨大了。 “我走了。”慕容沛说完便要开门。 “外面雨太大了!”林晓诺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劈下,小花园里黑漆漆的树也被勾勒出恐怖的形状。 “不行,现在出去会被雷劈的!”林晓诺说:“你明天还要考试呢,可不能被雨淋了。” 林晓诺说着,躬身从旁边的白色衣柜里翻出一条粉色浴巾递给他,说:“你擦擦头发,等雨停了再过去吧。” 见慕容沛不接,她又可怜巴巴地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慕容沛再说什么反而有些刻意了。他接过毛巾拿在手里,毛巾软软的,上面还有粉红猪小妹的图案。 一个念头从他脑中冒出来她用过这条浴巾吧?不适宜的画面闪过,手里的浴巾也瞬间烫手。 慕容沛抬头,握紧浴巾,眼睛转到另外一道门:“我一会儿还有事,要不你去楼下找傅婆婆拿把伞?” 对的,他明天就要考试了,肯定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哦......好。” 林晓诺话音未落,屋外传来外婆的脚步声,外婆边走边喊:“囡囡,你楼上的东西收进屋没有,下大雨了!” 声音由远及近,不到十秒,敲门声响起。林晓诺和慕容沛对视一眼,两人都慌了。 “快,躲卫生间去!”林晓诺低声说,边说边把他往卫生间引。 慕容沛被推着进了卫生间,手里还拿着她的浴巾。浴室的门从外面关上了,他站在门口,听到卧室门开的声音,傅婆婆进屋了。 “都搬完了?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外婆气喘吁吁走到窗户边,确认东西都拿完了才开口:“哎,你这孩子,头发身上都湿透了,快把湿衣服换下来,小心着凉了!” 林晓诺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心虚地移动位置,挡住浴室的玻璃门,说:“好,我一会儿就换.....那个,外婆,你,还有事吗?” “你先换吧,换完我有事跟你说。”外婆见她愣在原地没动作,心领神会一笑:“哦哟,小姑娘害羞哦!我不看你!要不,你去卫生间换,顺便用热水冲一冲。对,这雨水可脏了,全是灰尘,快去洗一洗。” “我......”林晓诺觉得自己要哭了:“我晚一点再洗,哎呀!您有什么事就先说了吧,我一会儿还要写作业呢!” “不行!女孩子不能受凉的,再说你生理期快到了吧?一会儿痛经就不好了。你不洗我帮你洗了啊!”外婆说着就要帮她开卫生间的门。 林晓诺连忙从床头拿了一条睡裙,快步走到卫生间门口,手握在把手上,急忙说:“我自己洗!你,你要有事就先下去忙,我洗完了下楼来找你!” “我没事,就在这等你。快去吧!” 外婆满意地点点头,坐到林晓诺书桌前,悠闲地玩起了手机。 林晓诺闭上眼睛,心情沉重地推开卫生间的玻璃门。 慕容沛在里面听到了二人的谈话,这会儿双手插袋站在淋浴间,静静望着林晓诺。 林晓诺嘟着嘴看他,把睡衣挂在挂钩上,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嘴巴无声地说话:“我也没办法。” 慕容沛觉得自己要气炸了。 本来就没什么事情的,现在是越搞越糟糕。这会儿他要是走出去,那真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所以,他刚刚为什么要躲进卫生间呢???脑袋真的进水了吧? 他仰头看了看淋浴蓬头,呼出一口气。 算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总不至于现在出去吓老人家一跳吧? 他朝林晓诺招招手,等她走近了,他回头把蓬头转向墙面,打开淋浴。 水声哗啦,两小只挤在狭窄的淋浴间里,像两只落汤鸡,弱小可怜又无助。 “对不起啊,我没想到外婆会这样……”林晓诺背靠着淋浴间的墙面,仰头看他,小声说:“现在怎么办?” 慕容沛低头看她,淋雨后的少女脸色有些发白。刚才怕热水起雾,他刻意开的冷水,她会不会觉得冷?刚才傅婆婆也说了,她的生理期要到了…… 女生就是矜贵。 “要不,你还是洗吧。”慕容沛说完,不自在地越过她的头顶,看淋浴间里的洗漱架。各种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的,女孩子的洗漱用品就是多。 “我怎么洗啊?”林晓诺讶异地问,这卫生间小小的,淋浴间和盥洗台也只是隔了一扇透明的玻璃门而已。 “我不看你。”慕容沛艰难开口,声音低到自己都快听不见:“着凉了不好。” 林晓诺的脸瞬间就红到耳根,外婆的话,他绝壁听到了!丢死人了! 她怎么可能洗?虽然她很喜欢慕容沛,但不代表她愿意当着他的面洗澡即使他说不看。 “我不。”她低下头,扭扭捏捏拉着白色雪纺衫的衣服下摆。 两人就这么站了半分钟,气氛尴尬到死。 “再多待一会儿,你外婆恐怕就要来敲门了。”慕容沛开口,耳朵莫名发烫:“一会儿我把灯关了,站在卫生间门口背对着你。” 说完,他和林晓诺错身,走到淋浴间外。 灯灭了,卫生间一片漆黑,只有卫生间的玻璃门透进些许光,幽幽地,慕容沛站在门口,挡住了大部分的光。 林晓诺红着脸,咬咬唇,把淋浴开关转到热水一边。 第三十三章 黑暗中,人的视线受阻,听觉和嗅觉的能力被无限放大。 为了避嫌,慕容沛双眼紧闭,面朝卫生间的门站得笔直。 淋浴间水流声不断,间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的幽香混着水雾飘过来,直往人鼻子里钻。 也不知是不是紧张的缘故,他双拳紧握,全身都绷紧了,喉结不自主地滚动,耳朵早已经红透了。 那晚梦中的情景偏不听劝阻在头脑中乱窜,他努力想着明天的考试,想做题,甚至去想费帆,越是压制越是清晰,甚至还不自觉地脑补出他身后的画面。 等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了反应时,整个人又气又恼又羞又愧,直想一头撞死在这玻璃门上。 狼狈。 他这18年来,虽然父母婚姻不幸、家庭残缺,可大抵是养尊处优,行事也从容自若,从没一刻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林晓诺自然想象不到慕容沛百转千回的心路历程,她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了。 她一刻不停地注视着黑暗里慕容沛那抹影子,穿着全套衣服洗了头,然后光速换掉湿衣服,简单冲了一个澡,便拿浴巾裹了全身,轻手轻脚迈出淋浴间。 “啊!”一声低呼。 黑暗中看不清,她一脚踩滑,身体后仰,差点摔了一跤。忙乱中她双手撑着淋浴间的玻璃门,浴巾整个滑了下去。 空荡荡的冷,靠!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防贼一样死死盯着慕容沛的背影。还好还好,他没有转身,就像一尊石像一样一动不动。 她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套上睡衣,用干发巾兜住头发,然后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她进来的时候没带内裤。 又是一阵气恼,想跳脚。 不过她一直是个乐观的女孩儿,成天没什么心事,天塌下来也能睡到自然醒。没穿就没穿吧,反正睡衣又不透,谁知道? 她往门口走了两步,无声地喊“慕容沛”,没反应。没了淋浴间的水声,她可不敢叫出声,连悄声喊也不敢。 她又往前半步,抬手拍了拍慕容沛的肩。 淋浴间水声一停,慕容沛就知道她洗完澡了。后续的美人出浴图也不由他想不想,很自然就浮现出来。 额,貌似美人摔了一跤。他挣扎了一秒,坚定了永不回头的决心,依旧闭着眼睛静静等待。 肩膀上的手让他身上起了一个激灵,他也不敢回头看,身体转到另一边,让出卫生间门口。 林晓诺红着脸,正要开门,就听见外面外婆讲电话的声音。 “慕容不见了?这么大的雨他能去哪儿?哎,淑芬你别急!” “怎么可能离家出走?慕容那么懂事的孩子。明天考试?他成绩那么好,心理素质肯定是过关的,不会不会。” “好好,我马上过来,你别急哎!” 外婆挂掉电话,又说:“囡囡,我有点事去陈奶奶家一趟!哎,你这孩子,洗澡连灯都不开啊!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外婆从外面按亮了卫生间的灯,急匆匆下楼去了。 第三十四章 带着“慕容回我信息了”的狂喜,林晓诺抱着手机甜蜜入睡,从他的庆功宴一直幻想到二人的婚礼,差点连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可惜,考完之后两天,不仅没有庆功宴,她甚至都没见到慕容沛人。 她顾左右而言它,问陈奶奶家怎么没人,外婆只说慕容家出了点事情,陈奶奶也回去处理了。问她具体是什么事,又三缄其口。林晓诺给慕容发了几次微信,都石沉大海,渺无音信。 周日雷老师带工作室的学生们去疗养院做公益,陪老人们聊天,顺便给老人画画。疗养院少有这种活动,院方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提前把院里的人都集中起来。 上次上完美术课,司机就载她到这里接过慕容,林晓诺边走边想,他当时来探望的会是谁呢? 林晓诺和师兄师姐们一起搭完宣传用的绘画作品展架,回头就看到了费帆。其实她并没有见到过费帆本人,也不存在一眼就认出他的可能。只不过是,一个失智的少年局促地站在一群老人中间,显得格外醒目。 她在学院的橱窗里看到过费帆的照片,长相俊朗、英气勃发、笑起来很阳光。他的长相没什么变化,除了额头上一条恐怖的疤,其他的都和橱窗中的人一样。只是他的眼睛不再明亮睿智,清澈的眼底装着化不开的迷茫。 他对林晓诺的画很感兴趣,羞涩地朝她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喜欢吗?”林晓诺把更多的画摆出来,展示给他看。 “喜欢。”费帆笑,想去触碰油画上的向日葵,还没挨到又收回手来,轻声说:“好看。” 林晓诺看过一些脑瘫患者,他们智力缺失,总是懵懂。费帆却不一样,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林晓诺觉得,他除了懵懂,更多的是忧伤。 曾经的天之骄子,众人瞩目的学神,他还有大好的前程没实现,如今只能整日困在这里。 “费帆。”林晓诺眼中一热,险些落下泪来:“来,我教你画画。” 一个上午,她教费帆画了好几种动物。他的笔触很笨拙,调颜色也困难,不过,画出的画却很有孩童的灵气,很适合她的野兽派画风。 “这是什么呀?”她指着费帆自己画的一幅画问。 “猪。” “好可爱呀。” 费帆笑,一脸羞涩,顿了顿,又说:“费帆是猪。” 蓝色的小猪,躬着背在地上拱泥,尾巴卷曲俏皮地对着天,天空满是星星。 中午,院长留众人吃饭,简单的自助餐,雷老师和同学们围成一桌,院里的老人们坐一起,费帆一个人坐一桌,身边好像有个护工在帮他。 开饭前,院长寒暄几句,说了些客套话,雷老师推辞了几句,大家低头安静吃饭。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你是猪啊!饭都喂不到嘴里吗?” 中年妇女的声音歇斯底里,引起工作室的同学们纷纷抬头。 费帆戴着围兜,脸上还沾着几粒米饭,手里的勺子掉到地上,被那护工骂得愣在原地,懵懂的眸子里泛着泪光。 第三十五章 回宿舍的路上,沈月如还忍不住激动,直夸邱毅:“以前远远地看他在主席台发言,觉得好遥远,没想到见到真人,一点架子都没有,而且好帅啊!!!” 林晓诺难得见她那么激动,又和她聊了好多学生会的事情,把邱毅描述成一个霸道总裁的形象,苏得沈月如脸上红霞乱飞。 “唯一的缺点,就是成绩弱了一些。”林晓诺中肯地说。 “不会吧?晓诺,我觉得你自从喜欢上慕容沛,整个人都膨胀了,区区平行班吊车尾的,居然说精英班的人成绩弱,是梁静茹给你的勇气吗?” 沈月如说话一向温柔,这么尖锐的话还是第一次听她说,林晓诺一脸坏笑看她,摇摇头道:“女大不中留啊!春心动荡胳膊肘往外拐的沈同学,你确定我们这塑料姐妹情,当真要因为一个男人而破灭吗?” “要说拐也是你拐,我又没当着全校的面说喜欢谁。” “那是因为你没遇到邱主席啊!邱主席,你好幽默哦!邱主席,你好厉害......”林晓诺学着她的声音,瓮声瓮气地说。 林晓诺说完就跑,沈月如急急追上去,两个小女生笑得欢脱追打一路,然后就在转角处碰到了慕容沛。 他正从宿舍出来,低头回了个信息,就被女生撞了一个满怀,手机屏幕光荣碎掉。 “慕容?你回来了?!”林晓诺瞬间收起刚才嬉皮笑脸地样子,一脸欣喜看着他。 慕容沛捡起手机,皱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沈月如,“嗯”了一声,把手机揣进口袋里,便要往外走。 好不容易见面,林晓诺自然不甘心就这么匆匆别过。她向沈月如眨了下眼睛,对方心领神会,忙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聊。”然后跑步往女生宿舍方向去了。 “哎呀,你手机摔坏了呢,不好意思啊,刚跑太快了没看到。我帮你拿服务部去修吧。”林晓诺快步跟上他,转头悄悄打量他。 将近一周时间没见,他好像又更瘦了一些,清癯的脸颊也多了几分苍白。 “不用,我自己修。”慕容沛皱眉,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 这个点,天色渐渐暗下来,离晚自习还有几十分钟,他这么急匆匆的,应该也不是要赶着去上课,不知道他走这么快做什么。林晓诺只能小跑着跟上。 “最近听说你没来上课,也联系不上你,我还怕你赶不上考试呢!”林晓诺说。 其实她想问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又怕真是出了什么大事,问了引他难过,肚子里筹措着用词,该怎么才能把关心合情合理妥善传达给他。 等了好一会儿,这个明显的陈述句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 两人已经走到学子湖畔,周围三三两两学生在湖边散步,林晓诺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对了,周六考试怎么样,题难不难?”林晓诺又问。考试前一天他回了自己信息,“知道了”三个字让她兴奋了好久。 慕容沛突然放慢脚步,转头看她,一言不发,冷冷看着她,仿佛在说:“你有完没完?”。林晓诺被这眼神冻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两人对视了几秒,慕容沛似乎叹了口气,眼神柔和了一些,转身继续往前走。林晓诺双手握着书包带目送他远去,小嘴渐渐嘟起。 她问错话了吗?难道这回考试他没考好? 第三十六章 慕容沛急急忙忙地往北校门走。周一到周五,社会车辆不能进校园,司机只能在北门外等他。 从周六考完试起,慕容家就被各种狗血事件轮番轰炸,他这个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长房长孙,也破例被召回,参加了家族企业的多次董事会。 事情原本昨天晚上已经处理完毕,他得以抽身回学校参加月考。结果刚考完两门,家里又来了电话,第二轮的狗血剧集又一次上演,而且还涉及到他本人的切身利益。林晓诺撞到他时,他正回了母亲欧阳烟一条信息,一脑门的官司,连林晓诺说什么都没听清。 这件事的起源,还是来自慕容家的嗜酒基因。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慕容沛的父亲——慕容远——赴邀参加北京的一个知名企业家论坛。这种论坛,一般都是总裁大人们彼此认识、交流、互通有无的聚会而已,白天的论坛结束,晚上主办方还安排了各种娱乐活动。慕容远参加了一家大学青年创业协会举办的沙龙,并当场为协会注资100万,支持“大众创业、万众创新”。 本来是件好事,一切也都很顺利的。坏就坏在沙龙后的葡萄酒会,一个女大学生自己创业做了个酒庄,全程赞助葡萄酒会,几个负责人多劝了慕容远几杯酒。慕容远觉得自己也没喝几杯,结果就断片儿了,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赤、条、条躺酒店里,旁边还躺着那个创业的女大学生。 这其实也不算是个事。在当下的大环境里,男性企业家犯了这样的错误,不肖他辩解,全社会都会去骂女方,指责女方想上位想疯了,玩仙人跳,出卖色相换取资源什么的,男方倒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慕容总裁甚至还是单身,完全不用背负任何道德风险。 坏就坏在朝阳群众的责任感还不够,举报某栋楼里有人涉嫌卖、淫、嫖、娼,没有具体到房间号。警察同志便一间房一间房敲过去,结果发现这两人谁都不认识谁,年龄差距也大,就按嫌疑人给拘了起来。 普通人遇到这事儿也就算了,这上市公司总裁遇到这种事,那就是真金白银,股民被惹急了可是要红眼睛的。总裁大人失联的当天晚上,慕容沛的爷爷就找关系查出儿子的去向,恨铁不成钢地找各种途径疏通,总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原本那个女大学生也算是小有成就的创业青年,这事就当成两人酒后乱性,说清楚就行了。女大学生自己也是这么个意思,只是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还有个男朋友,在某部某司工作,通过其他途径知道了这件事,气不过自己被戴了绿帽子,非要往强、奸方面告。偏巧酒店的视频导出来一看,姑娘果真比总裁大人醉得厉害,搂搂抱抱进了电梯,总裁大人的手还特别不安分地往人家屁股上掐了一把,姑娘不知是反抗还是娇嗔,打了他的手一下。 就这样,慕容远被拘了,还有可能吃上刑事官司。总裁大人这边,律师团已经请好,明的暗的多条腿走路,全力以赴要把这事情给压下来。只是,这些都需要时间。诚如朝阳区片警所言,现在是法治社会,再大的老板都得走法律程序。 慕容沛的爷爷不管公司好多年了,还要卖一把老脸,连夜组织公司高层开会商量对策,把这事对公司的影响降到最低。第一次会开完了,董事会一致同意,老慕容出山主持工作。老慕容有资历有能力,股民也会买账,这事急是急了点,但好歹还能翻篇。 可惜,董事会结束的第三天晚上,老慕容就突发心脏病,被送进了icu,一番急救总算把命抢回来了,可还是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要他写委托书什么的也不可能。医生还说了,想活命就得在医院躺上半年,哪儿也别去,什么也别想。这下,董事会一帮人又急了眼,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慕容家的两代媳妇都已经离婚离家,按理不该她们去管这些闲事,但这涉及到慕容沛的切身利益,两女人也不管其他的,带着各自手上的股权证明一起杀到公司,和那帮老狐狸斗智斗勇。在这种节骨眼上,外姓的女人再厉害也比不上慕容沛的血统,这公司的大权,怎么说都得落到慕容沛的头上。 慕容沛现在匆匆忙忙往公司赶,就是为了夺回慕容家对公司的绝对控制权。欧阳烟在微信里说得很清楚,他已经是个18岁的男子汉了,在慕容家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必须要有所担当。慕容沛也是刚满的18岁,平日里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对公司仅有的概念就是能够挣钱养他,而他本人生活俭朴,甚至都不怎么花钱。 换句话讲,他对公司一无所知,也对钱毫无概念。现在,他的母亲欧阳烟、奶奶陈淑芬正在公司和董事会的人周旋,等着他去夺回公司的控制权。这场景,似有几分太皇太后手把手扶持小皇帝登基的感觉。饶是他心理素质好,逻辑思维清晰,现在也惴惴不安的,不知道一会儿该如何是好。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往北门走,想着一会儿夺权的结果。这种事,成与不成,都是麻烦。 成了,他就是上市公司的总裁大人,掌舵数百亿的资金帝国,虽然有专业的智囊团帮他经营公司,还有太后和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但想到整日里要处理各种问题无法专心学习,他心里就一阵阵烦躁。 要是不成的话......其实也还好,钱够用就行,他也不追求什么豪车豪宅的——当然,这些他都有了。不成他还轻松一点,每年按期分红,有钱有闲,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只是,太后和太皇太后肯定不会答应的。 出了校门,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路上车水马龙、霓虹璀璨,一派繁华景象。远处,新区高楼耸峙、灯火辉煌,和他身后的校园形成强烈的对比。司机远远看到他,连忙下车向他频频挥手,慕容沛迟疑了片刻,信步向前走去。 第三十七章 最后一门考完,整间教室都沸腾了,倒不是为了提前体验一把高考结束的狂欢,而是 ——国!庆!节!到!了! 堪比春节放假时间的国庆长假,江城一中秉承爱国主义传统,完完整整的放了7天。林晓诺虽然也很期待这个假期,但想到要自己一个人过,就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外婆已经飞到上海了,慕容沛依旧没有任何音讯。那天之后,慕容沛又不见了踪影,如果不是沈月如作证,林晓诺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陈非凡飞速收拾好书包,回头朝林晓诺抛了一个媚眼:“班长大人,国庆节约不约?” 林晓诺慢吞吞收拾文具,懒洋洋抬眼:“约什么?” “刺激战场、和平精英、王者荣耀,你随便选,我都行。” “算了,这种高难度的智力运动就不要喊我了,我智商低,好不容易放个假,要好好休养生息。”林晓诺趴在课桌上,恹恹地看着课桌上的厚厚一叠书,没精打采地说。 袁胖子讨好地敲了敲桌子,说:“就是就是,咱们不费脑。班班,和我们一起去旅个游呗?” 陈非凡插话说:“我叉,那么牛逼,你爸妈还肯放你出去旅游?” 袁胖子得意地一笑,说:“北京五日游——学,北大清华名校游览,提前熟悉我的母校,故宫天、安、门寻访遗迹,鼓励我站在权力之巅树立远大人生理想。” “你想太多了。” 陈非凡翻了个白眼,换了一个谄媚的表情问林晓诺:“班长大人,那您国庆怎么安排呢?” 林晓诺直起身,手撑着脑袋,说:“我只想过得纯粹一点。” “比如?”前桌的两只异口同声问道。 “吃了睡,睡了吃。” 陈奶奶和慕容沛不在,专车接送这种待遇肯定是没有了。周五放学,林晓诺和沈月如步行到学校公交站,亲亲热热又凄凄惨惨话别,各自乘车回家。 学校附近的公交站一向都很挤,林晓诺原本也做好了被挤上车的准备。没想到她要坐的那一路冷冷清清,人都没几个。 她投了两枚硬币,选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默默品味这醇厚的“孤单寂寞冷”。 杨越歌这厮仿佛还嫌她不够可怜,十分得瑟的发了两张机票的照片和她本人的机场自拍照,告诉她杨大小姐国庆要去塞班岛五日游。 林晓诺发了一张白眼表情包,回:【对方拒绝接受您的图片并已将您拉黑。】 杨越歌:【对方又重新加了您,并承诺给您带若干礼物。】 林晓诺:【比如?】 杨越歌:【美食美照化妆品以及欧美大帅哥街拍,够了不?】 林晓诺握着手机笑出声:【对方同意了您的好友请求。】 两人你来我往瞎贫了一会儿,杨越歌说飞机起飞,关了手机。她不在深城,好闺蜜约了别的女生一起出游,这多少有种被背叛的感觉,酸酸的。 朋友圈里,不是正在旅游就是在旅游路上,就连外婆都在东方明珠拍了游客夜景照,祝伟大的祖国繁荣富强。 照片里还有个帅气的老头,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古川。慕容家出了事情,陈奶奶也没去参加同学聚会,这场黄昏恋算是被扼杀在萌芽状态了。 不过,外公显然有了危机感,他在那张照片下评论,让外婆注意身体,年纪大了别老在外面混,晚上早点回去休息。 林晓诺忍不住笑,外公应该不知道外婆住在古川的别墅里,否则一定不会说出让她早点回去休息的话。 从江城一中回南湖公馆,公交车绕着路走走停停,到站时天都完全黑了。远远看着,湖景别墅黑黢黢的坐落在南湖边上,阴森又恐怖。 进了门,林晓诺打开家里所有房间的灯,把书包扔在一边,到厨房找到外婆给自己准备的零食,回到客厅打开电视,瘫在沙发上边吃边看国庆晚会。 电视里,主持人穿得喜气洋洋,说话抑扬顿挫,歌舞表演热热闹闹,访谈节目催人泪下,就连广告也让人看得津津有味。有这些吉祥物陪着,时间也是刷刷就过去了。 不过,恐怖故事这才正式开始。 洗完澡后,林晓诺想继续刷手机,才发现自己上楼时忘了带。她上楼前鼓起勇气把楼下的灯全部关了,一溜烟地上楼,这会儿要她再下楼重新经历一遍,她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时间已经快到11点,反正也该睡觉了,玩不玩的都无所谓,也没人会在这时候找她。 她又重新检查了一遍门窗是否反锁,往床上一躺,关灯后火速溜进被子里,小被子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只留一个小洞洞呼吸。 平时一个人在二楼睡也没觉得什么,这会儿想到诺大的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她都觉得瘆得慌。以前看过的那些恐怖小说全部想起来了,什么好朋友背靠背、女鬼用头着地“咚咚咚”上楼说“找到你啦”…… 她默默把那个透气的洞洞也给关上了。 在被子里闷了好一会儿,她只觉得全身冒汗,呼吸不畅,可又一动不敢动,生怕吸引到黑夜中四处寻找的鬼魅。 这都是什么事啊!她不是记性不好吗,怎么关键时刻记忆这么好?而且画面栩栩如生,连声音都模拟地那么逼真。 窗外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通往小花园的门也响起了咚咚声。那花园里树木繁茂,夜里不开灯的时候黑黢黢的,也不知道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藏在里面。 还是念念口号辟邪好了。林晓诺全身缩成一团,皱着眉头努力回想政治课上讲的。 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科学发展观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对,不是这个。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后面是什么来着?哎呀,读书的时候不认真,连这二十四字口诀都背不下来,活该被吓成这样。 对了,建国后不允许成精的!那就肯定不会有鬼的! 即便不是鬼,万一是小偷怎么办?入室抢劫,她又生得这么美,万一被劫财劫色、先奸后杀……不要!她的第一次一定要和慕容沛一起…… 呜呜呜…… 敲门声越来越重,门外叫声也越来越清晰。怎么听着像是慕容沛的声音? “林晓诺,你在不在?快开门!” 林晓诺抱着被子坐起来,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实是慕容沛的声音。 她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慕容在,鬼和小偷都不敢来了吧? 她打开卧室的灯,抱着枕头,光着脚跳下床,急匆匆把通往小花园的门打开。 慕容沛穿着一身正装,白衬衣的袖子挽起来,一手撑在门框上,一手扯了扯领带,眉头紧锁看着她。 “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怎么了。”他深呼一口气,解释说:“傅婆婆打不通你电话,司机又没接到你,怕你出事,让我过来看看,你刚刚是睡着了吗?” 林晓诺看着他,吸了吸鼻子,眼泪骨碌碌掉了下来,哭唧唧地说:“你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 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一边抹泪一边大哭,语无伦次地说:“你们都不在家,谁也不管我,我一个人吓死了……你大半夜敲什么门……” 接到傅婆婆的电话,慕容沛急匆匆从公司往南湖公馆赶。隔壁楼黑洞洞的,一点光也没有,他想起之前看到过的社会新闻,心里有着急起来。 现在,少女穿着白色公主裙,一头长发凌乱,眼睛哭得红红的,胸前还抱着个枕头,哭得梨花带雨。 好在,还全须全尾的。 少女又急又气的样子俏皮可爱,连续两天斗智斗勇的疲惫也瞬间消失了。 他往前靠了一些,伸手摘去她头发上的一片白絮,轻笑一声,温声道:“好,是我的错,别哭了。” 第三十八章 慕容沛给外婆打电话报平安,林晓诺接过他的手机,跟外婆撒了两句娇,收了线。 电话打完,两人就这么在门口站着。刚才太激动,没来得及仔细看他。 他穿着一身正装,白色的衬衣被他穿出禁欲的感觉,领带已经被扯松了,领口露出一条缝,欲盖弥章。偏偏他又带着几分笑,在夜色中帅气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现在她也不怕了,抬头瞅了他几眼,内心已经是小鹿乱撞,忍不住懊悔。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趁着哭的时候扑到他的怀里,那时候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现在如果再扑过去,会不会显得自己特别的不矜持?哎呀哎呀,真是后悔呀,后悔莫及。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相顾无言,气氛忽然有些怪。 “没事的话,我过去了。”慕容沛抬手看表,干咳了一声。 “......有事。”林晓诺左右看了一眼,咬了咬嘴唇,小声说:“其实也没什么事......你回去休息吧。” 慕容沛沉默了两秒,问:“还在害怕吗?” 林晓诺抱着枕头低头不说话。 刚才是真害怕,这会儿慕容回来了,害怕的情绪早就烟消云散。只是,好久没看到他,现在回去睡了,不知道下一次见又是什么时候,心里莫名地,想要和他多呆一会儿。 在追求真爱的路上,偶尔装柔弱装可怜应该也不算什么大的罪过吧? 慕容沛低头看她。刚才她哭的样子实在是可怜,想她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守着一栋别墅,害怕也很正常。 父母离婚那一年,他还没有搬过来和奶奶住。父母在家时,家里除了吵架就是冷战,更多的时候,是他们都不在家。保姆收拾完晚餐就回去了,他一个人守在家里,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恐惧。 “......要我留下来陪你吗?”慕容沛沉吟片刻才问出来。 “可以吗?”林晓诺忙抬头问,觉出自己表现地过分欣喜,又低头幽幽地说:“算了,这么晚你也累了,不用管我。” “......” “我陪你聊一会儿天,等你睡着了我才走。”慕容沛说,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林晓诺低头小声说“好”,转过身一脸狂喜,恨不得跳起来比一个“耶”。 她努力压抑想跳起来的冲动,矜持地搬了一张躺椅,给他拿了一瓶矿泉水,羞答答地拉开被子,动作优雅地上了床。 慕容沛接过水坐下,看她乖巧地盖上被子,睁着一双可爱的大眼睛看他,就像一只小鹿一样。 “我关灯了?”慕容沛收回眼神,征求她的意见。 “好。” 室内瞬间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慕容沛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口,闻到房间里一股香味,薰衣草的味道?这是他第二次到她房间,上一次全程高能,他精神高度紧张,倒是没留意到房间里有什么香味。 “慕容,你今天没来考试吗?”林晓诺翻了一个身,侧向慕容沛坐的那边,小声问。 “嗯,家里有点事。”慕容沛答,后背靠着椅子,闭上眼睛。 “我可以问问是什么事情吗?”女孩子的声音小心翼翼。 慕容沛睁开眼,望着黑暗中的虚空想了一会儿,开口:“挺复杂的,不过都已经解决了,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讲。” 确实太复杂了,各种前因后果,要多狗血有多狗血,不是不想细说,而是羞于启齿。毕竟父亲被指控强、奸,爷爷被气得心脏病复发,他放下学业回公司撕逼,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解决,律师那边正在和女方律师沟通,私底下也在寻找各种证据,力争把刑事案件给改成行政案件,据说可能性很大。只要父亲能够全身而退,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爷爷的病情倒是稳定了,只不过目前仍然虚弱,让他出来主持大局已然不可能。经过几天的合众连横,慕容家仍然掌握了公司的控制权,他被赶鸭子上架,成了最年轻的总裁大人。 就在两个小时前,他穿着一身定制正装,昏头昏脑主持召开了履新后的第一次董事局会议。 如果这样算是解决的话,那一切困难都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理。不过,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上市公司密集换帅,前总裁神秘失踪的消息在股民中闹得沸沸扬扬,怎么才能平息舆情,还是个大问题。这些要几句话说清楚也不容易,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哦。”女孩子只回了一个字,似乎有点小情绪。 “都不是什么好事,讲给你听也没什么意思。”慕容沛解释,岔开话题问: “这次月考,你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林晓诺答。 她考完就忘了,现在问她做过什么题,一点印象都没有。她也从来不会考完试和同学对答案,所以也不知道哪些对了哪些错了。这些话自然羞于对学霸说,只能一句不知道含糊过去。 “对了,你的数学竞赛呢?昨天问你,你都不理我。”林晓诺问,语气中满满的委屈。 “还好吧,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慕容沛笑,解释道:“昨天有急事,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他的语气温柔,近乎宠溺,林晓诺觉得自己被苏到了。好吧,她的苏点太低了。 她嘴角勾起,无声笑了,在床上滚了滚,好不容易止住笑,看着黑暗中慕容沛的轮廓,继续蹬鼻子上脸说:“给你发了那么多条微信也不回,有那么忙吗,回微信的时间都没有?” 慕容沛忙拿出手机,从铺天盖地的信息流中找出林晓诺的微信。是的,她发了好几页的信息,他也的确没回。这两天家里事情太多,各种信息大轰炸,他都没时间去看微信。 “不好意思,真没看到。” 他解释完,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这样的对话,好像是在......向女朋友解释?这样的想法让他有些懊恼,提高声音说:“时间不早了,你快睡吧。” “你又凶我。”林晓诺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嘟了嘟嘴。 女孩子声音软糯,责备人的话也听得人骨头酥软。慕容沛彻底说不出话来,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假装认真看手机。 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了慕容沛的脸,林晓诺侧身看他——额,即便是在这样的“鬼”打光下,他还是那么好看,甚至多了几分吸血鬼的苍白和神秘。 直到手机屏幕熄灭,她翻过身,仰面睡着,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肚子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虚空,轻声叫他。 “慕容。” “嗯。” 林晓诺抿抿嘴,没有说话。 慕容沛闭着眼睛等了片刻,没等来下文,问:“怎么了?” “没什么。”林晓诺在黑暗中笑得甜蜜蜜:“我好 第三十九章 “我好喜欢你。” 夜深人静,一句轻声告白搅动夜色。少女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一片羽毛划过皮肤,又像是投入静流中的一粒石子。 慕容沛闭着眼睛,眼球微微颤动。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告白了,比起前几次的害羞,他没太多情绪,甚至觉出几分理所当然的感觉。 她喜欢自己,他早就知道了,全江城一中的人都知道。 他并不觉得自己值得被喜欢,也已经严肃拒绝过、警告过,她还是一遍遍重复,毫不气馁。 今天实在是太疲惫,做了一整天的木偶,他很享受这一刻的平静,不愿说任何破坏氛围的话。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这种单纯被人惦记、被人需要的感觉,真的不赖。 至于其他的,所有的顾虑、考量、勾心斗角,可不可以暂时抛在脑后,他只想沉醉在这一刻的简单平静里。 林晓诺就没那么淡定了。这么严肃认真的告白,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今晚的氛围这样好,她平白生出几分能够告白成功的自信来。 她把心里的话说完,联想起前几次慕容沛的反应,心里暗暗有些紧张,两只手拽着被子,竖着耳朵等着。 等了半天,黑暗中除了安静和浅浅的呼吸声,再没有任何声音。她轻轻翻了一个身,看他在夜色中的轮廓——他坐在躺椅上,一动也不动。 她从床上坐起来,往慕容沛的方向挪了点,努力从黑暗中看清他。 他闭着眼睛,手机放在腿上,两手自然垂在躺椅上。 “慕容沛。”她轻声叫了一声。 没有反应。他睡着了。还真是心大。 林晓诺嘟嘟嘴,开了一盏夜灯,光脚跳下床,蹑手蹑脚从衣柜里拿了一条毛巾,轻轻搭在他身上。 近距离看他睡着的样子,只剩下帅气和温柔,平时里的冷峻疏离也不见了。淡黄的灯光下,他的睫毛好长,提拔的鼻子上,那颗痣好俏皮,还有他的唇...... 哪儿哪儿都好看。 林晓诺仔细看了一会儿,满脸花痴地笑了。如果现在偷偷亲他一下,他应该不会察觉的吧? 算了,做人还是要光明正大的。偷偷摸摸的亲了,也不算什么本事。她林晓诺行得端坐得正,喜欢他都敢大大方方说出来,更何况其他的? 一夜无梦,天光大亮,国庆长假正式拉开序幕。林晓诺翻了翻身,睁开眼睛,愣了几秒才往躺椅上看,慕容沛已经不在那里了。 躺椅上搭着他昨晚盖过的毛巾,被很认真地叠整齐了。 林晓诺翻身坐起,看了看时间。妈呀,已经快11点了。火速洗漱换衣服,嘴巴里含着牙刷冲到楼下拿手机。 昨天晚上几十个未接来电,外婆有十几个,还有慕容沛的,还有杨越歌的。信息也一大堆,最近的是慕容沛发过来的。 【我有事出去一趟,阿姨会过来做饭,醒了之后到我家吃午饭。】 果然还是走了。 林晓诺深呼一口气,回了一个“好”,闷闷不乐给外婆回了电话,汇报一下长假的安排。她又给杨越歌发了几条微信,问她旅途是否顺利,随后被她的度假图片轰炸了一遍。 杨越歌:【宝贝儿,怎么样,金发碧眼的帅哥养眼不?】 林晓诺一张张点开看了,一个个都又高又帅,身材还好,养眼倒是养眼,就是没什么辨识度,看得人脸盲。 林晓诺:【我看过最帅的情郎,对这些庸脂俗粉提不起兴趣,还是来点实际的吧。】 杨越歌发了几张塘主的表情包,说:【嫉妒蒙蔽了你的双眼。】 不过,她又很快发了几张免税店的照片,表示理解她妒妇的心态,会尽量在物质上满足她的。 塑料姐妹情,到最后缘分都只能靠金钱来维持,林晓诺回她几张红包的截图表情包,最后发了一个真的红包,点名让她帮带几样护肤品。 杨越歌:【宝贝儿,你是要包养我吗?要不了那么多啊!】 林晓诺:【多的给你算小费和邮费,别跟塘主夫人计较这点小钱。】 断断续续和她聊了会儿天,原本打算做的卷子铺开就没来得及看一眼,就已经到了饭点。 中午慕容沛没有回来吃饭,她和做饭阿姨大眼瞪小眼吃完国庆的第一顿饭,回到自己家又是昏天黑地地睡了一下午。 白天就这么毫无营养地度过,吃了睡,睡了吃,除了没有和心爱的人呆在一起,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晚餐,慕容沛还是没回来。她硬着头皮吃完饭,忍不住给他发了条信息。 【晚上回来不?】 信息发出去,林晓诺花痴地笑,觉得自己活像一个深闺怨妇,整天无所事事,生活的唯一意义就是等待男人。 这次信息回得很快。 【要,可能会晚一点。】 有了这句承诺,林晓诺又满血复活了。做饭阿姨收拾完后回家,整栋楼又剩她一个人,只是想起慕容沛会回来,她心里就不害怕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聊,白天睡够了,晚上也没什么睡意。她搬出画架,坐到小花园里,慢吞吞调色,继续画猪。二十头猪的作业,雷老师让她5号交,她才画了五头不到。 上周去疗养院,费帆画的猪其实还不错。林晓诺嘴里咬着一支画笔,把那天他画的画拿在手里反复看。他现在这种状态,如果能有自己的作品出来,或许对他的恢复也会有帮助。 国庆这些天,疗养院是不会放假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和他的妈妈在那里,吃饭的时候还会不会漏出来。林晓诺暗下决心,要趁这个假期多看他几次,把这头猪给画全乎了,如果能画一册简单的漫画就好了。 慕容沛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幕,女孩子围着满是颜料的围裙,头发自然披散着,嘴里叼着一支画笔,时不时皱眉,全神贯注在画布上比比画画。 入秋过后,江城气温已经降了不少,没有风扇的呼呼声,小花园里安静得只剩下虫鸣,晚风拂过,林晓诺的长发随风飘起,美得像是一幅画。 他一整天马不停蹄从公司到医院,又从医院赶回家,除了对奶奶解释的在外睡不着,对自己解释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在画什么?”慕容沛站香樟树下看了半晌,往前走可两步,才开口打破宁静。 “你回来啦!”林晓诺拿下口中的画笔抬头看他,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想起慕容沛刚才的问题,她勾了勾耳发,狡黠一笑,说:“我在画你。” 慕容沛半信半疑看她,往前走了几步,绕过画架,站到她身边。 一头面目狰狞的猪,表情还特别骄傲。 林晓诺侧头看他,笑得全身抽抽。慕容沛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又气又好笑,伸手一记爆栗弹她头上。 林晓诺吃痛,“啊”地轻呼一声,揉了揉头发,嘴硬说道:“我觉得挺像的,特别是鼻子,你看,那里还有一颗黑痣。” “是哦,上面还有几根毛。”慕容沛苦笑,左右看了看她的其他画,问:“怎么全部都是猪?” 林晓诺止住笑,也不再逗他,解释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她指着其中一头猪,告诉他,那是费帆画的,她想用那头猪做主角,和费帆一起完成一册漫画。 提到费帆,气氛瞬间变冷,慕容沛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你去看过他。”慕容沛问,看着那头笨笨的小猪,伸手想去触碰,在半空中又收回手。 “嗯,去过一次。费帆他......学得很快,,我查过资料,画画或许对他康复也有帮助。”林晓诺看他,轻声说。 “嗯,他很聪明的,学什么都很快。”慕容沛扯出一张笑脸,回头看她:“什么时候你再去,我们一起吧。” 第四十章 国庆普天同庆,疗养院门口也插上了鲜艳的国旗,挂了张横幅,写着“xxx院欢度国庆歌咏比赛”。 林晓诺走进疗养院大门时,看到一众人正在大合唱,费帆拿着一面小红旗站在鹤发鸡皮的队伍中艰难跟唱,格外醒目。 合唱指挥是护士长,费母在一旁弹钢琴,院长和值班医生则站在前面,拿着手机录视频。 司机和慕容沛一起把慰问品搬下车,远远和院长打了招呼,也站在一旁静静看他们的演出。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此走上繁荣富强......” 没有任何演唱技巧的合唱,听起来也格外动人。林晓诺拿出手机拍照,顺便发了一个小视频给宋佳婧,转头看慕容沛,他目不转睛看着费帆,嘴角勾起一丝笑。 “费帆以前唱歌怎么样?”林晓诺问。 “我只听过他和宋学姐情歌对唱。”慕容沛眯起眼睛,想起了往日的事情,说:“当时我们都以为开的是原唱,他们两个都是麦霸。” 那次是费帆获得清华降分录取资格,他们奥赛班的几个一起去庆祝。ktv里,费帆是主角,被众人起哄和宋佳婧合唱《屋顶》,两人十指紧握,合唱时深情对视,让他这个母胎单身也动了谈恋爱的心思。 算起来,时间才过去半年,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站在合唱团边上的那个男生,怎么也无法和当日ktv里面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重合。 慕容沛不忍再看,敛起笑脸,躬身把慰问品往里面搬。林晓诺“哎”了一声,也急忙收起手机,跟着他一起把东西搬进去。 看他情绪不太高,林晓诺三两步追上她,刻意岔开话题,笑嘻嘻地追问:“那你呢?你唱歌怎么样?” 慕容沛睨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没唱过,不知道。” “那一会儿你去试试?”林晓诺说:“我们是来慰问人家的,总不至于只听别人唱,自己在一旁当大爷吧。” 慕容沛把慰问品放在地上,盯着林晓诺看了两秒,才说:“我刚才看你发视频给宋学姐了。” 林晓诺“哦”了一声,把手中的慰问品叠放在慕容沛放的慰问品上,解释道:“学姐让我发给她的,她说她不方便过来。” 费帆出车祸,宋佳婧作为女朋友,原本也是最难过的那个。可费父费母却把事故的根源归咎到宋佳婧身上,认为正是因为他俩早恋,费帆才会跟着去陪考。 家里出现这样的变故,很少有人能理智对待。即便是费帆父母这样通情达理的人,也不得不为命运的不公找一个出口,宋佳婧就成了他们的出口。 这件事,慕容沛也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一开始,宋佳婧还经常和他们一起去医院探望费帆,后来,宋佳婧总借口学业繁忙,不再一起去了。他听另外几个队友谈起过,宋佳婧好几次探望费帆,都被费母拒之门外。 发生这样的事,她肯定很难过,只是她外柔内刚,从来没在他们面前流露过。费帆如今这样,她独自受的那些委屈,再无人和她一起分担了。 “谢谢你了。”慕容沛沉默了一会儿,对林晓诺说。 两人并肩走在院子里,合唱已经结束了,下一个节目是费帆的独唱《红旗飘飘》,老爷爷老奶奶们都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费帆母子一人弹琴一人唱歌。 费帆的嗓音很好,声音也很纯净,可是他脑袋受伤,记忆受损,总是记不住歌词,需要费母时不时的提醒。两母子彼此配合,歌曲的完成度也很高,一曲完毕,众人纷纷鼓掌。 后面还有相声、小品表演,慕容沛没什么兴趣,和费母打了招呼,拉着费帆往疗养院内走。 “要不,我们让宋学姐悄悄过来?”林晓诺放低声音问,指了指费帆,说:“费帆妈妈那边要帮着做活动,也走不开。” 慕容沛转头看费帆,他眼神木然,对拉自己一起散步的二人并无太多的兴趣,好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算了,她来了也没什么意义。”只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或许,费父费母的拒绝才是最佳选择,失智的费帆和宋佳婧,注定像两条相交的直线,相交之后就渐行渐远,再也无任何重逢的可能。所有人都应该向前看,只需要他们一家困守在原地。 “那我们画画吧,费帆画得可好了!” 林晓诺把画布架起,给费帆看他上次画的猪,又调了颜色,把画笔给他,鼓励他继续画。 费帆对涂鸦很感兴趣,画笔到了他手里就是一顿乱涂乱画,慕容沛看得皱起眉,疑惑地看林晓诺,好像在问“这就是你所谓的好”? “这还只是开始,肯定还有差距,有个脑残诗人,她虽然口齿不清,却凭自己出了诗集,她最开始写诗的时候,还不是被人以为是胡说八道。”林晓诺解释。 “脑残诗人?”慕容沛专心看费帆写写画画,漫不经心地问。 “对啊,就是那个写穿越大半个中国来睡你的那个。”林晓诺说,心想这慕容沛知识面也真是狭窄,连那个诗人都不知道。 慕容沛看了她一眼,哑然失笑,不再说话。 “哎,你这人,真的有这号诗人!”林晓诺被他那一笑给气到了,把画笔一扔,拿出手机翻百度百科:“你自己看!” 慕容沛接过手机,随意看了一眼,又递给她,说:“她不是脑残,而是脑瘫。脑瘫不一定有智力障碍,余秀华只是身体不协调而已,费帆和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费帆以前那么聪明,即便是不能当一个数学家,也能在其他领域成为佼佼者的。你看,他的画是不是特别灵动?” 林晓诺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脸上有些挂不住,逞强一般指着费帆的一处涂鸦,试图引导慕容沛:“你想象一下,这是不是像一条船在风暴中航行?” 慕容沛盯着那一团色块看了十秒,摇摇头,老老实实地说:“我想象不出来。” “你想象不出来也很正常,毕竟你不是学画画的,对光影色彩理解都不够透彻。”林晓诺总算找回了些尊严,絮絮说了些专业术语,多角度分析那副涂鸦是航船的证据。 费帆听到他俩讨论,转过头很严肃地否认:“不是船,是妈妈。” 林晓诺:“......” 慕容沛强忍着笑,拍了拍费帆的肩膀,眼睛看向林晓诺,说:“嗯,不是船,是妈妈。别理她,我们接着画。” 林晓诺:“......” 第四十一章 中午,两人留在疗养院吃完饭,慕容沛又有事情,把林晓诺送回家后便到了公司。 二十头猪的作业还没有画完,林晓诺也无心午睡,在小花园里构图,左思右想,东拼西凑,左右也才画出七八头不同猪。脑袋里就像一团浆糊一般,再也想不出什么了。 画画这种事情,需要大量的实践基础,以前林晓诺还不觉得,现在真要她构图,才发现自己实践经验太过缺乏,想象力都发挥不出来。 猪这种动物,除了小时候见过一次邻居姐姐家的小香猪,林晓诺几乎没见过实物,对猪的生活习性和行为习惯都不甚了解,要画出特点就很困难了。 现在她总算理解孙悦晴四处采风的心情,这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实在是难受。 灵感枯竭,林晓诺扔掉画笔,换了身运动装出门透气。 要近距离观察猪,而且是大量不同的猪,肯定得去养猪场。 她到最近的鲜肉铺问老板要了家最近的养猪场地址,便打了一个滴滴出城去了。 近两年环保督查,养猪场越来越少,好不容易问到的这家,也在江城西面的郊区,坐车单边也要两个小时。 小车一路走高速出城,下了高速又开了好久,才到了养猪场所在的平西镇,从镇里面改走村道,刚过了村委会小车就被拦了下来。 “怎么回事?”林晓诺看一群戴口罩的人走过来,有些紧张。 “好像是检疫。”司机打开车窗,和戴口罩的人打了招呼。 “非洲猪瘟检测,所有进出车辆、人员都要消毒,请配合。”口罩男说着,指了指背上背着的喷雾器。 司机不乐意了,他的车新买的,颠簸一点不要紧,喷药死活不愿意。林晓诺也不好强人所难,便自己下了车。 “大叔,请问庆民养猪场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呢?”消完毒,林晓诺戴上口罩问一旁的检疫人员。 “再走二十分钟吧。” 林晓诺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多了,走进去看完猪,再出来坐车回家,也不算太晚。她按照检疫大叔指的路线,加快速度往养猪场走。 郊外的空气质量比城里好多了,正是初秋季节,乡村到处一派收获的景象,道路两边农户正在收新晒的稻子,路边的苹果树也都挂了果,红彤彤看着喜人。 到了养猪场,被盘问了几遍,又经过两次检疫,林晓诺才被允许进入养猪场的办公区。养猪场老板正忙着出门,耐着性子听她说了来意,得知她是过来采风的,愣了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你说你想画猪?”养猪场的老板又问了一遍。 “是的,我是美术生,老师布置了画猪的任务,请问你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吗?”林晓诺双手拉着书包带,乖巧地说。 养猪场的老板还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生怕她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现在闹非洲猪瘟,养殖区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出的。” 老板指了指门外摆着的牌子,白底红字写得很清楚。 “可我已经消过毒了啊!” 林晓诺指了指腿上的鞋套、身上的防护服和口罩,就这身装扮,说是去火星也不为过。 “小姑娘,你不知道,这种病毒可厉害了,消毒也不能保证。这么说吧,隔壁村有家养猪场,老板去城里卖猪在外吃了一顿饭,回来在养猪场撒了一泡尿,整个养猪场都被传染了。一旦染上猪就必死无疑,我可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眼看老板拒绝了,她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可不可以请你帮我拍一些猪的照片和视频?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如果完成不了我会被批评的。”林晓诺可怜巴巴看着老板,就差挤出两滴眼泪了。 老板又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答应了。他打电话叫来一个全副武装的饲养员,把林晓诺的手机递给他,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然后让林晓诺在办公区等一会儿。 交代完这些,老板就急匆匆出去了,林晓诺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幸好老板走前帮她开了电视,这会儿电视机里正放着《猪的养殖与防疫实用技术》,这倒是她从来没接触过的知识盲区,听起来特别有意思。 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会议室外天色渐渐暗下去,饲养员还没回来。林晓诺坐得腰酸背痛,起身在会议室里转圈儿。 会议室墙面上时钟已经指向晚上7点,林晓诺感觉肚子哗哗响,她咽了一口口水,揉了揉肚子,往会议室外探身。 走廊外一个人都没有,整间养猪场静悄悄地,空气中漂浮着隐隐约约的消毒水味,除了某种神秘的鸟儿时不时叫一声,这里就像是一家废弃的工厂。 会议室的门后面还挂着俩防毒面具,莫名有些可怕。 来时兴致勃勃,如今铩羽难归还饿肚子,林晓诺忍不住气恼。自己好像有点太傻了,真要看照片看视频回家在网上一搜,要多少有多少,非要现场来拍么? 可惜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她走了几圈又坐下来,拿起遥控器换台,全是新闻联播,她耐着性子把加长版的新闻联播看完,还是没人过来搭理她。 这下林晓诺有些慌了。她走出会议室,鼓起勇气穿过黑漆漆的走廊跑到养猪场前的坝子里,跑了半天才看到一个守门的老大爷,一边看电视一边吧嗒吧嗒抽着叶子烟。 “你,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大爷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手上的烟灰一抖。 林晓诺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大爷颤抖的手才止住,告诉她养殖区发现了疑似非洲猪瘟的病死猪,老板等人都忙着在后面处理疫情,可能把她忘了。 “你等等,我打电话问问。” 大爷从值班亭的电话拨了几个数字出去,和那边说了几句,过了一会儿,老板才气喘吁吁跑过来,边说抱歉边把手机还给她,还说:“幸亏下午没让你进养殖区,否则真就说不清了。” 说完,老板还很贴心地开车送她到镇上坐车。 平西镇算是江城西区的一个农业重镇,到了晚上,街上已经看不到几个人,老板把她送到镇政府值班室,让她在那里等车,便急匆匆回去处理猪瘟的事情了。 林晓诺在平台上打了半天车,也没有司机接单,她肚子又饿得咕咕叫,索性到镇政府外的烧烤店点了些吃食,不慌不忙地等车。 平西臭豆腐,江城一绝,吃起来又香又软,滑溜溜入口即化,很是美味。林晓诺一边享受这人间美味,一边想着,要是实在打不到车,她就在镇上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坐公交车回去。这算不算是短途旅游了?想想还真有些兴奋。 这时,手机响了,是慕容沛发的微信。 【不在家?】 林晓诺拿纸擦了擦嘴,笑眯眯回复:【嗯,出来采风,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慕容沛微信回得很快:【哦,在哪里采风?】 林晓诺发了一个定位给他,还拍了一张臭豆腐的美食照。 慕容沛没有回复,直接打来电话。 “怎么去那么远?一个人吗?” “是啊,临时想起来就走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林晓诺笑,把参观养猪场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自己也算是有些诗意。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晚上住哪里?” 林晓诺抬头左右看了一眼,没发现酒店的牌子,说:“就在镇上吧,还没找到住的,一会儿去看看。我跟你讲啊,这里的臭豆腐超级好吃......” “你别到处跑,我马上来接你。” 慕容沛打断她,挂断电话,发送了一个位置共享。 ※※※※※※※※※※※※※※※※※※※※ 林晓诺:最近和猪杠上了。 第四十二章 挂掉电话,林晓诺没忍住笑出声。她又不是没出过门的小孩子,这连江城都没出的,有什么好担心的。慕容沛还真是......想太多。 这些年,不算她和父母出去旅游,就只说她单独和杨越歌出去旅游,也有三五次了。外出订票、订酒店、做攻略一条龙,她门儿清。再说了,现在他们沐浴在社会主义的和煦阳光之下,海清河晏还在扫黑除恶,能遇到什么危险。 参照下午她过来的时间,慕容沛赶过来最快估计也要晚上10点了。林晓诺一边吃烧烤,一边看微信位置上的两个点,心里满满的期待——他过来的话,这算不算是两人的第一次旅行呢?要是明天他没事,两人还能结伴去附近的景点玩一玩,想想都很幸福! 吃完烧烤闲着没事干,林晓诺背着书包顺着镇中心的街道逛圈儿。 街道上路灯昏黄,街边的小卖部陆续关门打烊,镇小学外文具店门关了一半,老板娘在鲍照边缘辅导孩子的作业,只有烧烤店等夜间营业的店铺开门营业,路上三三两两有人散步,整个小镇安静又荒凉,和江城的灯火通明截然不同。 而且没什么好玩的。 她答应了慕容沛不到处乱走,只能在镇政府这条街道上来回踱步。第十二次经过文具店的时候,老板娘辅导完孩子的功课准备关门,向她挥了挥手。 林晓诺往文具店走近,老板娘左右看了看,低声说:“小姑娘没事别在街上瞎溜达,快回家去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老板娘就“砰”地一声关上门。 林晓诺疑惑地往四周看了看,不远处,烧烤店外多了十几个奇装异服的青年,他们一边喝酒吃烧烤,一边不怀好意地朝她那边看,时不时传出几声笑骂。 小镇的夜晚很安静,青年的声音也没打算遮掩,听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大长腿我可以玩一年你信不信?” “快看快看,她看我们了!哇,好清纯的学生妹哦。” “你又知道清纯咯,现在大学生还站街呢!” “我看不像,两腿间没缝,一看就是个处。” 哦,社会青年。林晓诺翻了个白眼,这就是校园言情中的典型炮灰了,要长相没长相,要素质没素质,一张臭嘴瞎逼逼,除了看美女就是打群架,打起架来还特别怂的那种。她最讨厌这种角色了,偏偏还有一些女生喜欢这种小痞子,真是搞不懂。 不过,讨厌归讨厌,林晓诺也没有傻到去惹这种地头蛇。说几句就说吧,忍忍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低下头看路,打算快速穿过烧烤店往镇政府的方向走。 这时,口哨声响起,那群男生叽叽喳喳起哄,满嘴污言秽语听得越发清楚。 “妹妹,过来一起吃烧烤啊!哥哥们请客。” “哦豁,人家不理你。” “也没理你啊。” “嘘,峰哥出手了,别说话。” 林晓诺没理会,继续往前走。这时,一个空啤酒瓶滚到她脚下,她已经抬起脚,正要跨过去,一只手伸过来捡起瓶子,她下意识收回腿,转头看来人。 弯腰捡瓶子的男生直起身,入目是一头黄毛,发尖上还染了几缕灰白色,鼻子上打了一个钻石鼻钉,嘴角勾出痞笑,一副“老子是天下第一帅逼”的样子。 “哎呀,差点踩我手了。”那黄毛说着,手里拿着空酒瓶颠了颠,眼睛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林晓诺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打算继续往前走。身后那群男生又在起哄,黄毛伸出手,挡住她的去路,放低声音说:“妹妹,帮个忙,就过去打个招呼,别让我在兄弟面前丢脸。” “让开。”林晓诺冷冷说道,双手握紧书包带,面上淡定得很,实则心跳如鼓擂。 读了这么多年书,这算是第一次遇到社会青年找碴。虽说他们一个两个都那么中二,要是看电视见到,说不定她还会嘲笑一下他们的台词和着装,可现实生活中遇到,她还真有些害怕。 “别啊,给个面子呗,吃个烧烤而已,又不少块肉。”黄毛面上含笑,眯着眼睛说:“反正你一个人也无聊,我看你都走了好几圈儿了。” 林晓诺往左走,他挡左边,往右走,他又挡右边。左右过不去,林晓诺抬眼瞪他,他一副嬉皮笑脸。 “请你让开。”林晓诺压着性子,一字一顿地说,尽量表现出“不惹事也不怕事”的官方立场。 “我真的只想请你吃点东西而已,别那么凶嘛!”黄毛吹了吹头发,并没被她的严正立场吓到。 “谢谢,我刚吃过了。”林晓诺抬手看了眼表,说:“我男朋友马上就过来接我,他脾气不好,要是看到我和你们一起吃烧烤,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哟,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就交男朋友了啊。”黄毛往他的伙伴那边看了眼,往前凑了凑,语气中满是威胁地说:“没关系,我们不怕误会,他来了也不敢误会啊。” 还真是狗皮膏药一样没完没了,林晓诺往后退了一步,左右看了看。这条街道上只有两家卖烧烤的,另一个在街尾更远一些的地方。这家烧烤店里里就他们十几个人,烧烤店的老板给他们送完烤串,还就着杯子和他们喝了两杯,一看就是熟人。 前面就是镇政府,刚才还有个值班的镇干部在里面加班,也不知道现在里面还有没有人。走过去估计也就不到一分钟,可是林晓诺现在被这个黄毛给缠住了,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林晓诺有些怕了,这伙人一看就是当地无业小混混,别说是慕容沛还没来,就算是他这会儿在,就凭他们俩,也干不过这群地头蛇。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林晓诺盯着黄毛又退了两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是慕容沛的电话。 黄毛一手叉腰,一手拎着啤酒瓶在墙上划圈,眯着眼睛看着她,眼神中满是警告。 “喂。”林晓诺接通电话,和黄毛对视,声音有些抖。 “别怕,我看到你了。看前面。” 慕容沛的声音就像是一剂安定剂,林晓诺听到就一点都不怕了。 她抬头往前看,距离她四五米远的地方,慕容沛朝她挥挥手,大步往她的方向走。他穿着黑衣黑裤,休闲中又有几分干练,林晓诺莫名想起那句台词。 【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驾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不过,脑袋里的想象持续了一秒就瓦特掉——他是一个人,单肩跨了个包,连单枪匹马都没有,在他身后,一辆电动三轮刚开出去不远。 他一个人怎么能震慑这群社会青年! “哟,男朋友来了?”见林晓诺一直往他后面看,黄毛也转头看到了慕容沛。 “慕容。”林晓诺叫了一声,忙跑到他旁边挨着他,就差用手挽着他的胳膊了。 慕容沛看了她一眼,把她往身后一拉,转头和黄毛对视。 “还有事吗?”慕容沛淡淡地问,语气平静,但听着气场满满。 慕容个子高,两相比较,对黄毛形成碾压级别的伤害,黄毛眼珠骨碌碌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儿,痞气顿时消了一半。 “没事,我认错人了。” 半夜骚扰女生被其男朋友抓包,黄毛有些方,脸上也有几分讪讪,往墙上一靠,玩着手里的啤酒瓶强行挽尊。 “我们走。”慕容沛收回眼神,往后一把捞过林晓诺,手很自然地环住她的肩膀。 危险就这么解除了??林晓诺看了眼黄毛,又看一眼慕容沛,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两人转身正要走,忽然听到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下意识转头看。 黄毛被劫了胡,心里郁闷,玩儿酒瓶时一个不留神,啤酒瓶砸墙上摔碎了,脆生生的玻璃响,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低头看身边的碎玻璃,愣住了。 深夜的小镇太安静,这一声传得远,也惊动了其他人。 烧烤摊上看热闹的十几个青年原本远远看着,忽然听到摔酒瓶的声音,以为是兄弟发信号了,都摔了手中的烤串,一人拎一啤酒瓶往这边走。 乖乖,不到十秒,这群青年就把三人围了起来。烧烤摊的老板一边烤串一边往这边瞄,连手里的烤肉焦了都没察觉。 “峰哥,怎么回事?” “敢跟我们峰哥抢女人,你小子活腻了吧。” 社会青年们你一言我一语,眼神十分不友好地盯着慕容沛,手中的空酒瓶拍在手里乓乓响着。 黄毛也没料到会这样,不过,既然兄弟们都过来帮他撑腰了,他也只能和兄弟们同仇敌忾,举起那个被摔破头的啤酒瓶,恶狠狠地朝慕容沛喊: “你他妈狂什么狂!在老子的地盘上还敢这么猖狂,活腻了吧!” 林晓诺惊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他妈是什么神演技?他们俩刚才也就说了两句话,谁猖狂了啊!现在的混混都这么无事生非、无理取闹吗? 围观的社会青年们凶神恶煞地看着两人,骂骂咧咧回应着黄毛,圈子越围越小。 这,这是要群殴他们吗? 林晓诺整个人往慕容沛怀里缩了缩,也没心思去细细感受两人这样的近距离接触了,心里暗暗为慕容沛捏了把冷汗。 第四十三章 乍一下围上来这么多人,慕容沛也是没想到的。忙完公司的事情回到家,得知林晓诺一个人跑到江城郊区去采风了,他匆忙换了身衣服就往平西镇赶。 国庆节白天司机不能放假,天天陪他加班,到了晚上,他也不好意思再让人跟着处理私事,自己搭了个车过去。 一路关卡重重,到了平西出口,司机不愿意消毒喷雾,慕容沛只能下车,搭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往林晓诺的方向去,结果下车就看到一个小混混拦住她。 江城治安一向很好,但和所有的城市一样,城乡结合部比较混乱。高一的时候,班上有同学就是平西的,讲了初中时诸如打群架之类的光辉事迹,让从小在城中心生活的学生们目瞪口呆。 慕容沛这会儿也有些目瞪口呆,不过他心理素质好,面上稳地住,把林晓诺往怀里紧了紧,神色淡淡的环视一圈,眼光落在黄毛身上,缓缓开口:“确定要打架吗?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黄毛心虚地避开慕容沛的眼神,四周又是自家兄弟眼巴巴等他发号施令,有些恼羞成怒,他抬起下巴,使出王之蔑视:“一起上打你一个?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以多欺少,我怕坏了我峰爷的名声。” 黄毛把破碎啤酒瓶往地上一扔,挥了挥手,说:“你们让开,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那帮社会青年得了令,往边上退了退,口里七荤八素给黄毛助威。 “峰哥威武,把你的少林功夫使出来!” “敢跟峰哥单挑,这小子真是活腻了。” “那是,咱们平西第一高手可不是吹的。” 黄毛松了松手指,指节发出啪啪的声音,扎了个松垮垮的马步,摆出个浮夸的姿势。 “来吧,赢了就让你们走,输了嘛,也不难为你,就让你妹子陪我们喝三瓶。”黄毛说,眼睛落在林晓诺身上。 “好。” 慕容沛放开林晓诺,把单肩包递给她就要往前走。林晓诺慌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冲他直摇头。 林晓诺不是那种遇事就说不出话的柔弱小女生,现在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那个黄毛,虽然身高比不上慕容沛,可他体格比较健壮,手臂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脸上一股子戾气,看着就可怕。 反观慕容沛,文质彬彬的绅士样,身上有没有肌肉她不知道,反正看着精瘦。古代形容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他应该也差不多了。 就现在这状况,慕容沛被揍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可她也不能明着说“你别去挨揍”,男生的尊严面子要紧。 慕容沛没能理解她的意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着说:“没事。你等等,很快就完了。” 林晓诺还想说什么,他已经走了出去。 两个男生为女生打架,向来都是为荣誉和尊严而战,场面激烈,结局残忍,电视剧和小说早已经将这些故事展现出来,世人耳熟能详,稍微动动手指头都能想到。 可接下来的剧情,却完全出乎林晓诺的预料了。 慕容沛上前和黄毛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黄毛一脸惊讶,和慕容沛口沫横飞说了半天,又招手叫来两个社会青年过来。 几人嘀嘀咕咕说了好半天,然后慕容沛跟一群社会青年到烧烤店,和社会青年就着瓶子喝了两瓶啤酒,然后和众人挥手告别。 黄毛送他过来,见着林晓诺一脸歉意,连声说“误会”,伸手指前方,说:“平西镇没有好的酒店,往前走到头右转有个招待所还比较干净,去了报我的名字,有最大折扣。那个,弟妹,你俩玩开心点啊!” 慕容沛点头:“谢谢峰哥,电话联系。” 弟妹又是几个意思?林晓诺愣在一边看他俩互动,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走吧。”慕容沛接过林晓诺手中的单肩包,又回头朝那群社会青年挥挥手。 就这么完了?不是还要打一架吗?怎么几句话功夫就握手言和了? 慕容沛圈着她的肩膀,在社会青年的注视下顺着街道往前走,等转过了圈儿,烧烤店再也看不到了,慕容沛才放开她。 时间已经到晚上11点,街上安安静静的,两人一前一后错了半步的距离走着。慕容沛一边看百度地图,一边找酒店,林晓诺则惊魂未定地跟在他身后,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慕容沛和黄毛认识?不应该啊,一个天之骄子,一个人间痞子,他俩完全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难道慕容沛买通了黄毛,让他假装混混欺负自己,然后他再出来表演英雄救美,俘获她的芳心? 好吧,这种剧情幻想一下也就算了,她的芳心早就走了明路,而慕容沛也绝对不会这么无聊。 林晓诺暗自琢磨忍了半天,最后忍无可忍,两步跟上他,问:“慕容,刚才怎么回事?不是要打架吗,怎么就...就这样了?” 慕容沛转头看她,笑:“怎么,没打架你还挺失望的?” “不是,就是有些好奇。”林晓诺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古文里才听过的,电视上也有坏人死于话多的经典剧情,难道现实当中社会青年真有这么笨? “套了个近乎。”慕容沛笑说,见她一脸迷糊,又说:“他身边的人不是说他是少林寺出来的吗?我看他年纪也不大,我就说,我也在少林寺学过几年武术,可能还是一个师父教的。” 原来如此。果然是细节决定成败,她都没听到什么少林寺,没想到慕容沛还能从中想出套近乎的门路。脑子聪明就是好,关键时刻还能免受皮肉之苦。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林晓诺胆战心惊往后面看了看,没人追上来。 “去找他说的招待所。”慕容沛说。 “不行!刚才你只是侥幸骗过他,要是一会儿他醒过神来,肯定会追过来的!我们还是快点跑吧。”林晓诺抓住他的肩膀,义正言辞地说。 “我没骗他啊。”慕容沛说,看到她惊魂未定的样子,解释道:“我小时候真的在少林寺学过几年武术。” 第四十四章 招待所没电梯,两人一句话没说步行到4楼。沿着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往里走,慕容沛用房卡开门。 房间不大,床也很小,但确实很干净。一进门,慕容沛就放下单肩包,在房间里四处检查。 林晓诺从上楼开始就陷入了各种迷思,从她看过的各种电视剧、小说中去推测今天晚上会是个什么情况。 孤男寡女、只有一间房,而且还是一张床,虽然两人已经有过几次这样那样共处一室的经历,可这么明明白白的开房还是第一次,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她已经对慕容沛表白过很多次了,慕容沛拒绝过一次,但后续也并没有说什么,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有加,甚至可以说是很好。 从江城一中的口碑看来,慕容沛并不是中央空调类型的男生,他除了和宋佳婧走得近一点,对其他女生都敬而远之,对自己已经算是格外亲近了。 当然,这些“亲近”大都是误会使然,或是长辈要求。唯独今天不太一样,他大老远的来平西找自己,究竟是出于对邻居的关心,还是其他? 想到有另外一种可能,林晓诺心就砰砰跳个不停,颇有几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激动。今天晚上,她一定要充分利用这个机会,把这个疑问解决掉。 慕容沛检查外卫生间出来,看着傻站在一旁盯着他看的林晓诺,说:“我出去找个网吧,你记得反锁门。” 说完就拿起单肩包要往外走。 “去网吧做什么?”林晓诺愣了愣,反应过来他可能是要去包夜,忙说:“你别去了,网吧里休息不好,是我没带身份证订不了房,你再这样我多愧疚啊!” “而且,我一个人在这里,万一那群混混又来怎么办?”林晓诺眨巴眨巴眼睛,装柔弱已然如火纯青,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演痕迹。 慕容沛看着她,半晌没说话。从楼下大妈只给开一间房起,他就想好去网吧待一夜了,唯独没料到的,是她居然害怕。 不过这也正常,大晚上被混混堵街上,这会儿又住进他推荐的旅馆,任谁都会有些心理阴影的。这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教训,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一个人乱跑。 最后还是以慕容沛的妥协告终。 但这一切远远没有结束,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和挂墙上的电视,连根凳子也没有,两人都站在墙边,大眼瞪小眼。 “你休息吧,我坐着玩会儿游戏。”慕容沛说,背身坐到床尾。 林晓诺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掀开被子和衣躺下。慕容沛起身关灯,又坐回床尾继续看手机,气氛和在家里差不多。 “慕容。我问你个事。” 林晓诺双手抓着被子,看着床尾的那个黑影,心里暖暖的。那个问题困扰着她,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得到答案。 “什么事?”慕容沛问,头也没抬一下。 “那个......你......” 关键时刻,问不出口,林晓诺小粉拳在头上敲了敲,恨自己这块老铁怎么就成不了钢。 第四十五章 年龄渐长,他已经不再是为原生家庭苦恼的小孩,他也学会了用冷漠伪装自己,假装对一切都不在乎。但是,在他内心深处,他还是以为,母亲是爱他的,只要他顺从她,她就一定会看到自己身上的好。没想到今天,他一厢情愿的幻想就这样被打破了。 慕容家的男人。呵,爷爷酒后家暴,家暴到离婚,父亲出轨离婚,后又被指控□□,这就是慕容家的男人。在欧阳烟的心目中,他就是这样的男人。哪怕她稍微信任自己一点,稍微尊重自己一点,就绝对不会讲出那些话来。 镜子中的男人眼角流下一滴泪,慕容沛扭头不去看,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把眼泪稀释在充满漂□□气味的自来水里。 林晓诺久等他不出来,起身准备去看他出了什么事,就和刚从卫生间出来的慕容沛撞了个满怀。 房间很小,卫生间出来就是床,她被这么一撞,仰身往后倒,慕容沛下意识去拉她,脚上不稳被她带了下去,两人一起跌倒在床上。 女孩子的身体娇软馨香,慕容沛撑起一只手,借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细细观察她的脸。 女孩子素面朝天,眉眼间干净又清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几分娇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么个单纯漂亮的女孩,她刚才问自己什么了?喜不喜欢她?喜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的,反正慕容家的男人,都是不负责任的。 欧阳烟不是对自己很失望吗?她越不想他做的事情,他就偏要做。身下的女孩子一直都说喜欢自己,他真要做什么,她也不会拒绝吧? “慕容,你怎么了?”林晓诺被他压着动不了,又被他死死看了半分钟,脸色渐渐泛红。 一句娇滴滴的问候,把慕容沛从旖旎的想象中拉回。他匆忙翻身放出林晓诺,深呼一口气,仰躺在床上平息呼吸。 “刚才阿姨打电话有事情吗?”见慕容沛没回答,林晓诺坐起身,低头看他:“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不用管我的。不对,你要走的话,我跟你一起走,反正在这里也睡不着。” “没事。”慕容沛恢复了几分理智,也坐起身,看了林晓诺一眼,揉了揉她的头发,勉强笑着说:“好歹睡一会儿吧,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回去。” 林晓诺不是多迟钝的人,看他接了电话整个人情绪都有问题,眼睛还红红的,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情。可惜他什么话也不说,她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她低头思索了片刻,抬头看他,点了点头,吱吱唔唔地说:“你也躺一会儿吧,我,我虽然喜欢你,但你......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话没说完,人已经红了脸,慕容沛哑然失笑。 女孩子的单纯和柔情可以消融一切不快,难怪古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温柔乡是不是消磨意志他并没尝试过,也不好人云亦云。但此时此刻,他很感谢陪在身边的温柔乡,让他在被抛弃之后,不至流离失所。 第四十六章 慕容沛简单洗漱后,也和衣躺在了床上。两人都很有默契地睡在床的两边,把中间的最佳位置空了出来。 短暂的尴尬和兴奋过去,林晓诺打了个哈欠,蜷缩在床的边缘梦起了周公。 慕容沛心里有事,伴着林晓诺细微的呼噜声,把欧阳烟的话反反复复想了几遍,又把自己当前的处境前前后后分析了几遍,做好了睁眼到天明的准备。 上半夜一切都还好,下半夜林晓诺进入深睡眠,睡姿变得无法克制。她翻了一个身,手搭在慕容沛胸部,腿搭在慕容沛的腿上,嘴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梦话。 “平西的臭豆腐太好吃了。”她含含糊糊说了一句,嘴巴啧啧几声仿佛在回味。 慕容沛一时全身紧绷,一动不敢动。待林晓诺的梦话结束,呼吸再次平稳,他才轻轻捉住她的手,想把她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倒不是觉得有多沉,实在是这姿势太过暧昧,原本心如止水的,这会儿被身上的女儿香熏得六神无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可睡着的林晓诺并不是好对付的,她手脚并用,抱着他就不撒手,任他怎么推都推不动——当然,怕把她吵醒,他的不敢使劲也成了纵容。 左右推不走,慕容沛只得放弃。刚才因为欧阳烟的失望,心里一直空落落的,这会儿身上压了个人,倒是多了几分沉甸甸的满足感。 她的脸靠着他的肩膀,微微侧头就可以触碰到她光洁的额头。慕容沛不由自主地轻轻吻了上去,嘴角在虚空的黑夜勾起一丝微笑。有了身边这个人,明天的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早上,林晓诺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伸手往床头柜上拿。摸了好半天,最后在枕头底下才把手机找出来。 撇了一眼来电,陌生的手机号,她迟疑一下,还是接通了。 对方找慕容沛。林晓诺揉了揉眼睛,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打她的电话找慕容沛。恍恍惚惚想起自己身在何处,立马清醒了不少,翻身看身后的人,对方也正在看她。 四目相对,林晓诺短暂地尴尬了一下,想起电话的事情,把手机递给他,说:“找你的。” 慕容沛坐起身,沉着脸接过电话,果然是欧阳烟的电话。他简单地“喂”了一声,对方丢下一句“我在楼下等你”,便挂了电话。 女孩子粉红色的手机壳,上面还杂七杂八镶了许多水钻,拿在手里奇奇怪怪的,慕容沛把手机还给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刚刚那人是谁啊,好奇怪,怎么会打电话给我呢?”林晓诺接过手机,侧过身捂住打了个哈欠。刚才看了一眼时间,才六点。 “是我妈。”慕容沛起身穿好鞋,回头看吓呆了的林晓诺,帮她提过书包,说:“我们走吧,她在楼下等着,正好送你回去。” 林晓诺就像梦游一样跟着慕容沛下楼,呆呆地看着他退房退押金,然后走出平西招待所。 清晨六点的平西镇冷冷清清,街上只有一两个环卫工在有气无力地清扫垃圾,时不时往平西招待所的门口瞄。 破败的街道上,三辆黑色奔驰车停在平西招待所门口。四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大个头男子警惕地站在招待所门外,见一男一女两人从里面出来,恭顺地向那个男的打招呼。 “少爷,请上中间那辆车,总裁等你很久了。” 为首的保镖一边说着,一边引他去中间的那辆车,司机早已经在车前等候,为他拉开后排的车门。 欧阳烟坐在副驾驶后座,正在闭目养神。慕容沛不好当着这么多人拂她的面子,安抚了林晓诺几句,送她上了后面的车后,坐到欧阳烟的身边。 车门关闭,汽车却没有发动,欧阳烟仍旧闭着眼睛。五分钟后,两个黑衣保镖从招待所里出来,司机降下车窗,保镖低头汇报:“都已经清理干净了。” 欧阳烟几不可查地点点头,车窗升上去,汽车缓缓发动,在环卫工的注视下驶离平西招待所。 车行至绕城高速,欧阳烟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后视镜,司机会意地升起隔板。 “睡得怎么样?”欧阳烟转头看他,眉眼间满是疲惫。 她六点钟打的电话,估摸着是半夜就来了。慕容沛心中虽然不快,却也又了几分内疚。 “您不该给她打电话的。”慕容沛说,本想安慰她两句,说出来的却是这句。 欧阳烟低头看手机上发来的关于林晓诺的信息,淡淡说:“你关机了,我也只能打给她。” 这就是她的逻辑,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可讲,慕容沛不想和她争吵,索性闭目不再说话。 “你奶奶说,你们俩一起住在南湖,还是江城一中的同学。”欧阳烟开口,见慕容沛猛地睁开眼睛,满意地笑了。 “听说她成绩不好,在平行班都是倒数,她父母我见过一次,都是搞艺术的,总是在外旅行,可能也是疏于管教了,居然还公开在学校跟你表白。”欧阳烟继续说:“只是长得倒还不错,我没想到你会喜欢这种女孩。” 她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却是句句如刀。都说母亲是最了解自己儿子的人,慕容沛以前不信,现在却深以为然。她何止是了解,完全就是了如指掌。 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掌握了林晓诺如此多的信息,而且从信息的来源看来,她至少向两个以上的人求证过。 昨晚12点他们才通过电话,而现在也才刚过6点。她就是个疯子。 让他最难过的是,这个疯子知道这些信息会伤害到他,刀刀精准毫不留情地扎他的心。母子之间,她又何至于此? “奶奶身体不好,您不要拿这种事打扰她。” 慕容沛被她拿住软肋,强压着心里的愤怒,不想她继续找旁人打听,不想她做出伤害林晓诺的事情,他只能妥协。 “我和她之间,并没有您想象中的那种关系。现在没有,以后更不可能有。”慕容沛对上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艰辛:“请您不要再去打听她,也不要再去打扰她,可以吗?” 第四十七章 从平西回来之后,林晓诺就没再见过慕容沛。 那天早上平西招待所外的所见让她久久无法回过神来,料想她和慕容沛晚上住一起的事情会在他妈妈那里掀起惊涛骇浪,所以一直不敢给他打电话也没好意思发信息,只老老实实在南湖公馆等着他回来。 林晓诺每日还是去慕容家吃午餐晚餐,然后就是睡觉、画画、发呆,大多数时候,她都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比练习英语听力认真多了。 可是,一直等到5号,慕容沛都没回来。林晓诺踱着步子在小花园里来回走了数十趟,再没能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天,是她向美术老师交作业的日子。上午,她带着20头猪的画去了雷蕾的工作室,原本想着只是一般的课后作业,没想到收作业的不止是雷蕾,还有江城大学美术学院的杰出校友。 这个杰出校友年纪二十七八,穿黑色休闲衬衣配深蓝色牛仔裤,戴着金丝边框眼镜,人虽随和,却自带成功人士气场。 据说这校友着实厉害,大学还没毕业就成立了自己的动画制作公司,现在毕业五年,硬是凭着一己之力把江城的动画创作水平拉到了一线城市的水平,在国内外的小有名气。 看着自己绞尽脑汁画出来的画被挂起来被这种业界大拿品评,林晓诺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向来不是个认真的人,这20头猪却是倾注了她不少心血,越是在乎就越怕别人的眼光。 “画风倒是很新颖......” “这张好丑,隔着画都能闻到猪臭味......” 林晓诺跟在两人身后两三米,硬着头皮听他们只言片语的评价,比任何一次考试都紧张。 两人检查完作业,回到工作室二楼接待室喝水闲聊,顺带问她关于画猪的几个问题。 接待室设计很休闲,三人围在一张小咖啡圆桌前。雷蕾亲自端来现磨咖啡,三人一人一杯,氛围很轻松。 雷蕾是这个叫沈宁约的杰出校友的师妹,两人师出同门,说起话来十分随便。她这个被检验者坐在一旁,说也不是,笑也不是,如坐针毡。 “师妹,你平时是不是特别凶?看把你学生吓的。”沈宁约放下咖啡杯,仰面靠在布艺沙发上,双手自然垂放在沙发上,笑嘻嘻地看了看一旁正襟危坐的林晓诺。 林晓诺一听自己被cue,吓得脊背挺得更直,雷蕾忍俊不禁,打趣道:“她平时也不这样的,今天怕是见了你才这么紧张。” 说完,伸手拍了拍林晓诺的肩膀,说:“晓诺,放松点,金主大人对你的画很满意,是吧,金主?” 沈宁约被一口一声的“金主”叫得直摇头,抬头伸出食指对着雷蕾点了半天,半笑不笑地说:“师妹,信不信我告你造谣?” 不过,他很快敛起笑脸,认认真真和林晓诺聊起她的画来。他说他不是画家,只是个文化商人,所以对艺术作品的商品属性更加看重。最近他在筹划做一个imax的国风动漫电影,想要为电影找一个特别的主角形象。 “这个圈子,会画画的多,吃得了这碗饭的少,小朋友,我下面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你的画就具有很强的商业属性,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被业界大佬认同,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一个“商业属性”,又让这肯定掉了些价。 倒不是林晓诺闻不得铜臭味,只不过从小被傲气作家和孤高画家熏陶,认为艺术就该是阳春白雪,画家就活该穷困潦倒一生,死后才身价倍增。 不过,真让她在穷困潦倒和富得流油之间选,她还是宁愿选择后者,活着的时候日子过得才最重要。 “你要是有兴趣,可以直接来我公司。”沈宁约扶了扶金丝眼镜,递给她一张名片。 林晓诺接过原木色的名片,面有难色地望向雷蕾。 雷蕾笑:“师兄横刀夺爱可以,可不能雇佣童工,她是我朋友的女儿,还在忙着准备高考呢。” 沈宁约一脸讶异,上下打量她一眼,没控制住问出口:“高中生?” “......” 见两位女士都面有不忿,沈宁约主动道歉说自己眼拙,解释说:“画才难得,我也是欣赏她这几分才气。不过,高考要紧,小妹妹加油。欢迎你大学之后来我公司兼职。” 这一天还是没能学到什么素描技巧,尽听成功人士讲行业发展去了。不过想到自己就业不成问题,对艺考的紧迫感又微微少了几分。 吃完晚饭她才回到南湖公馆,在小区绿道慢悠悠走着,抬眼远远的就看到湖心别墅二楼亮了灯,她心中雀跃,拉长腿飞快往家跑,进门后扔掉书包上了二楼,直奔凉亭而去。 三天没见到慕容沛,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那天早上接到他妈妈电话的情景还记忆犹新,现在一想起她都紧张地汗毛直竖。 高中生谈恋爱的也不少,但真要被父母捉到在外开房,又是另外一番说法。虽然她和慕容沛并没有做什么,可这当父母的脑补能力向来异于常人,这么优秀的儿子出现这种情况更是让他们痛心...... 要是这回能侥幸过关,她一定加倍补偿他,再不给他惹麻烦了。 走过假山,林晓诺停下脚步原地调整呼吸,近乡情怯一样,眼中涩涩的。 以前不清楚,这一刻她心里充斥着无处释放的感情,说是喜欢都觉得程度不够。说起来也是好笑,满打满算的,她和慕容沛认识也不过个把月,这么短的时间都能到这种程度,她自己都嫌不好意思。 这会儿情绪过分激动,她得努力压抑一会儿,免得见到他人就哭得稀里哗啦。 对面传来物品落地的声音,她心里着急,又快步走了过去。 凉亭里没见到慕容沛,倒是见到两个打包的黑衣人,二人相互配合,把慕容沛满满一凉亭的书搬了个干净。旁边的地上,堆放着一摞摞纸箱子,料想就是慕容沛的那些书了。 这是在搬家吗?林晓诺想问,刚才奔跑了一阵,喉咙干哑说不出话,早已经准备好的眼泪汩汩往外涌。 缓了好一阵,她才哑着嗓子问:“你们在做什么?” 乍一听到人声,两个黑衣人吓了一跳,转身看向花园。隐在暮色中的女孩儿长裙散发,面色冷清活像个女鬼。 高个儿的那个黑衣人看着面熟,好像在平西见过一面,他也认出林晓诺,主动上前打招呼:“是林小姐吧,我们今天过来搬家。” 他回头指了指地上的纸箱,说:“收拾了一天,就剩这几个箱子了。” “哦。”林晓诺虽有些懵,但人不笨,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存着一丝侥幸,问:“慕容没有回来吗?” “没有。” 林晓诺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凉亭,向二人扯出一张笑脸,算是礼貌告别,转身往自家小花园走。 急速奔跑后,这会儿全身酸软,走路都有些费力。穿过假山,躲到香樟树的阴影之下,林晓诺实在走不动了,蹲下去抱住膝盖,咬着自己的手背努力没哭出声。 凉亭那边,搬家的两人楼上楼上走了几趟,坐下来闲话。 “现在小孩真是辛苦,这么多书,我们搬得累,他学得更累。” “读书有多累?我看也未必,不是才早恋被抓包了吗?” “早恋?你又知道?” “看到刚才那小姑娘没?两人被总裁堵在小旅馆里,棒打鸳鸯散了。” “快给我说说。” ...... 口袋中的电话响起,凉亭那边的对话嘎然而止。林晓诺木然掏出手机,是杨越歌。 “宝贝儿,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第四十八章 杨越歌怒骂几句,说着就要摔林晓诺的手机,林晓诺忙停住干嚎,一把拉住了。 “他可能在忙吧,又或者不方便什么的。” “这都快十点了,什么不方便?是来大姨妈了还是在打飞机?” 杨越歌生气,看着林晓诺那副维护他的样子又更来气,塞了一块芒果干在嘴里才略略好了一些。 就在这时,林晓诺手机响了,是慕容沛的微信,很冷淡的三个字“有事吗”,连标点符号都没打。 杨越歌探头一看,又气得大骂几声,见林晓诺一脸柔弱,恶狠狠地问:“你来还是我来?” 林晓诺眼泪又要下来,把手机递给她,说:“还是你吧,毕竟当局者迷。” 杨越歌接过手机,和林晓诺挤在一起,两个拇指在手机键盘上飞速打字。 【你搬家了?】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等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个字。 【是】 杨越歌又气又惊,半天才说:“就这聊品,你居然会喜欢他?我喜欢的人要是敢这么和我说话,老娘不……错了,这种话都不会说的人,压根入不了我法眼!” “他一直都这样的,话少。平时和我在一起时……话也不多,不过人真的很好,对我特别好,属于那种行动派吧。” 林晓诺盯着那个“好”字看了半天,轻叹一口气:“他一定是被他妈逼的。” “哈哈,真是他妈逼的。”杨越歌忍不住笑出声,觉得自己太粗俗了,又敛起笑,白了她一眼:“你想太多了吧,他妈让他回信息只回一个字?依我看,他就是不喜欢你。” “是你之前说他喜欢我来的,这会儿又这么说。”林晓诺嘀咕了几句,捂着脸仰躺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使劲蹬了蹬。 “有你在这里瞎几把想的时间,你还不如直接问他,我说你以前也不是这么磨磨唧唧的样子啊,怎么来了江城性子都变了?” 杨越歌恨铁不成钢,爆躁地揉了揉卷发,把林晓诺的双手掰开,说:“你问不问?” 林晓诺懒懒坐起,说:“你问嘛!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的。” 杨越歌又打开对话框,想着怎么合理过度。一时间灵光一闪,她坏笑一声,一边打字一边抽抽。 林晓诺见她神情异常,凑过头去看她发了什么,见她发了句【你妈逼的?】 “杨越歌!你怎么这么讨厌!这种时候败坏我形象,其心可诛!” 林晓诺气咻咻去抓手机想要撤回,杨越歌把手机被身后藏起不给,两人在沙发上打了一会儿,她先笑出了声。 你搬家了?是。你妈逼的。 哈哈哈,这个梗她可以笑一整年。 “我这也是用心良苦!你看吧,他这回绝对不会回一个嗯字。”杨越歌笑岔了气,一本正经解释。 两人又起身凑在一块儿,目不转睛盯着手机。 对方又在输入中,反复输入了好几次,还是一个字没打过来。 “塘主在考虑什么啊!一看也是个磨叽男的,一点都不爽快!”杨越歌急得直跺脚,一脸嫌弃看林晓诺。 “主要是你这问题实在是太难了。”林晓诺又忍不住笑出声,搂着杨越歌的脖子让她别着急。 幸好有这个骚包闺蜜在,不然她就只能干等着被欺负。这会儿好歹算是骂了一句回去,心里总算平衡了一些。 ※※※※※※※※※※※※※※※※※※※※ 求个收藏鸭~! 第四十九章 慕容沛盯着手机上的那行字,来回看了好几遍,最终忍不住笑了。 小气鬼。 从平西回来后,家里的事情都够他忙一壶的,整天忙忙碌碌的,也没时间去想她的事。 前两天去了一趟北京,探望了看守所中的慕容远,听律师讲了一下案件的最新进展,又以被告人儿子的身份约见原告,祈求原谅。 今天刚回江城,又开了一天的会。他懂的东西有限,又不甘心被当成提线木偶,所以一整天都紧绷着神经,拿出高中生的学习劲头,一页页啃文件。 晚上去医院看了爷爷,老爷子病后虚弱,话都说不出来,只握着他的手摇头。 慕容家的男人们确实不是好东西,但女人们都有情有义。 家中出了这样的事,两代女人都不计前嫌回来帮忙,如果说公司的事还牵扯到利益,那奶奶在医院的精心照顾就完全只是情感使然。 晚上回到城南璞园家中,看到堆了一屋子的纸箱,以及正在帮忙收拾的女佣,他才知道欧阳烟让人去搬家的事。 欧阳烟没要求他跟她一起住,他就回了小时候和父母一起住过的房子里。欧阳烟来验收搬家的成果,林晓诺打电话的时候,欧阳烟正在跟他说话。 从平西回来之后,他们母子除了在公司见面,这还是第一次在私下的场合相处。 慕容沛一如既往礼貌地听她说话,鲜少发表意见,就连她未经他同意去南湖公馆搬东西,他也没提一句不满,就是不想再和她发生争执。 欧阳烟和他谈了谈白天开会的事情,又聊了聊老爷子的病情,就打算回自己家了。慕容沛送她到门口,她面对门迟疑了几秒,转过头问:“这两天你和那女孩儿联系过没有?” 慕容沛实话说没有,欧阳烟盯着他看了几秒,别过眼神,说:“这话我说出来你可能会不高兴,不过我还是想问你,那天,你们有没有做安全措施?” 慕容沛倒吸一口气,再给他十次机会,他也想象不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关于这件事,他以为自己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没想到她还是不信。 他把头转到一边,自嘲地笑了笑,往前一步去开门,结果被她一把拦住。 “我让强森去清场,他没在你们住的房间里发现避孕......”欧阳烟说话时也有几分难为情,但这并不妨碍她把意思表达地完整又精准。 “你年龄还小,不知道这世间的险恶。那女孩儿才来江城不久,就和你发展到这种程度,难保没有其他人在她身后出谋划策。不管是慕容家,还是欧阳家,如今都指望着你,你身上再也出不得任何问题。” “年轻人感情冲动,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我也年轻过,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只不过,凡事谨慎总是好的,等真出了事情,一切就被动了。如果你们没避孕,我这边好安排,左右也就是钱的问题......” 欧阳烟自说自话,把整件事安排地妥妥的,任何纰漏都被堵住。慕容沛也佩服自己的耐心,居然能心平气和听她把话说完。他暗自想,可能是因为事情牵涉到林晓诺,他一向对她格外有耐心。 “我们没避孕。” 慕容沛心底的逆鳞从听到她找人去房间“清场”起,就已经再也按耐不住,他伸手打开门,自己则斜靠在墙上噙着一丝笑,懒洋洋看她。 “这事不用您操心,怀上了就生下来,我会当个负责任的好爸爸。” 他直视欧阳烟怒不可遏的眼睛,笑着说:“对了,要是我再发现有人跟踪我的身份证信息、暗地里捡我的生活垃圾,或者去找她的麻烦,我就报警。我爸还在拘留所呢,再进去一个,那就精彩了。” 欧阳烟仰头看他,气得全身发抖,食指指着他点了半天,才说:“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 慕容沛毫不示弱:“彼此彼此。” 就在他和欧阳烟对峙时,林晓诺的电话来了,关键时刻,他只能按掉,等欧阳烟气冲冲出门后,才给她回信息。没想到女孩子的脾气有些暴,才说了两句就开始骂粗口。 忙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空闲下来就觉得有好些话没跟她说。微信打字也说不清楚,他输了好几次都觉得不妥,最后索性拨电话过去。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林晓诺惊叫一声抱住杨越歌:“快快!他打电话过来了。” 杨越歌摇摇头,白眼翻上了天,伸手从桌上拿起手机,递给她,问:“你接还是我接?” “还是我接吧。”林晓诺看着烫手山芋一样的手机,伸手接了过来,接通,开外放。 “喂,慕容。” 林晓诺紧张地声音都有些变形了,杨越歌则做出“啧啧”的表情,对她忽然换了个娇滴滴的声音表示震惊。 “嗯。有事吗?”慕容沛到厨房倒了一杯白水,端着杯子回到客厅,低头看还没收拾完的东西。 他的声音低沉纯净,免提开着只觉得如一汪清泉一样让人舒坦。不去管他说话的内容,就听他的声音也是件享受的事情。原本一脸不屑的杨越歌,这会儿也赞许地点点头。 “你还好吗?”林晓诺问,眼睛又涩涩的。 原本她想问他为什么搬家也不说一声,为什么这么些天都不理她,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心里的怨愤一下就消解于无形。 “嗯,很好。”慕容沛握玻璃杯的手紧了紧,嘴角不自觉上扬:“你呢?猪都画完了吧?” 林晓诺破涕为笑:“画完了,今天交作业,还被老师表扬了。” 她自己没觉得,在一旁听着的杨越歌已经一脸夸张捂住耳朵,嘴上比着口型说:“撒什么娇啊,问重点呀!” “那么厉害?”慕容沛笑:“有机会我看看。” 杨越歌暴躁地围着她转圈,凑上去比着口型,无声地说:“你他妈都搬家了,还看个屁的画呀!” “好。”林晓诺柔声说,被一旁急成太监的杨越歌烦到不行,终于开口说到正题:“那天在平西,我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杨越歌这才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安静坐了下来。 电话那边是久久的安静,电话这头两小只你瞪我我瞪你,焦急地不行。 慕容沛踱步到客厅的落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棵小叶榕。 那是他过8岁生日时和父母一起种下的,当初的小树苗,如今已亭亭如盖。这些年他常住南湖,好久没看过它,它似乎又长高了许多。 夜风习习,小叶榕的枝叶迎风起舞,慕容沛伸手想捕捉那探到窗边的树枝,只触碰到冰凉的玻璃。 “谈不上喜欢。” “你很可爱,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当年一起种树时,爸爸妈妈说给它起什么名字来着? 对了,宁宁。 培完最后一捧土,妈妈说:我们就叫它宁宁吧,祝我们的沛沛一生平安喜乐,福寿康宁。 这么多年,它独自留在这庭院里,会不会孤独? 第五十章 这种情况当初也不是没想过,毕竟他已经拒绝过一次了,平时的态度也冷冷淡淡的。 有人说,这世间唯有爱情和咳嗽不能掩饰,能够掩饰的,就是不够爱,何况他的不爱也从来没有掩饰过。 慕容沛的话说完,林晓诺和杨越歌对视了五秒,在杨越歌暴起前一把抢过手机,关掉外放,火速跑到厨房。 两人在中岛台左右躲来躲去,几个回合之后,两人之后停了下来,形成对峙之态。 电话那边,慕容沛没听到对方的回答,以为是她伤心地说不出话来,心里也闷闷地,安慰说:“对不起。” 林晓诺把手机放到耳侧,回瞪着虎视眈眈的杨越歌,努力放缓语气,连连说:“没有没有,该我说对不起,老是给你惹麻烦。” 杨越歌气得手掌拍着中岛台,咬牙切齿地说:“把手机给我,我给他说!” 林晓诺一把捂住手机,轻声对她说:“你说什么啊说,人家不喜欢我你还要去打他一顿不成?” “他这就是典型的不娶何撩!渣男!看我不骂不死他!”杨越歌怒不可遏:“敢玩弄你感情,我操!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好啦好啦,就当我这条狗出门被白嫖了行不行?这是我和他的事,你不要瞎操心了,让我自己跟他好聚好散行不行?” 林晓诺真有些火了,语气有些重。杨越歌被怼得哑口无言,愣了两秒,当即气呼呼地离开中岛台,一屁股坐客厅沙发上,头还转到一边不看她。 慕容沛隐隐听到她那边嘲杂的说话声,但听不确切,他开门往阳台走,边走边说:“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可能信号不好。” “没跟你说。那什么,我也就问问而已,没别的意思。知道你的想法,我就放心了。” 林晓诺看着跑远远的杨越歌,心里有些内疚。原本想说什么“一别两宽、各自欢喜”的话,被杨越歌搞这么一出,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心里隐隐有些冒火,语气也有些不善,说:“好了,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说完,也不等慕容沛说话就挂了电话,靠在中岛台上看了杨越歌一会儿,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外婆酿的葡萄酒和两个酒杯,悻悻然坐到她身边。 闺蜜千里之外来看她,坐了那么久的飞机,都没休息一下,尽顾着安慰她了。这样的朋友,她还为了男人怼她,真不是东西。 斟了两满杯酒,又拆了一袋芒果干,林晓诺讨好地去抱她,对方象征性地躲了躲,转过脸来一把抱住她。 “我就是受不得别人这么对你。”杨越歌搂着她的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眼睛。 “知道了,知道你对我好。”林晓诺轻拍她的背:“狗护食一样的。” “你才是狗,发情的小母狗!” 两个女孩儿煽情地抱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平时的嬉皮笑脸,一人端一杯酒,荤素不忌说起话来。 “听你这么多说,这个塘主不要也罢。一张床上睡着,啥事儿没有,估计是身体有问题。还有这样的妈,啧啧啧,真在一起了够你吃一壶的。”听完林晓诺讲的平西招待所的事,杨越歌摇摇头总结道。 “对啊,这一杯,感谢塘主不娶之恩,恭喜我逃过一劫。”林晓诺举起杯和她碰了碰,一口闷了小半杯,腻得皱起眉。 “还记得我教你的麻将吗?这个牌死了,咱们就换个叫,胡一把大的,让他看看我们深国高校花的实力。” “算了,这把牌胡不了,我就暂时不打了,学业要紧。” 林晓诺说完,自己都控制不住想笑,解释:“我说的是画画。” “这个随你,但你要记得,好马不吃回头草,一次断个干净,别让别人看扁了。” 林晓诺已经有些醉了,身体软软地靠在沙发上,但神智还算清醒,她愣了两秒,似乎在下什么决心一般,一口喝了杯中所有的酒。 国庆节剩下的两天,林晓诺打起精神,带杨越歌在江城转了个遍。两个女生开启久违的逛吃逛吃模式,各个景点打卡自拍发朋友圈,引得圈内好友花式留评。 陈非凡:【说好的吃了睡,睡了吃呢?骗子】 袁彪:【班班等我,马上回来和你们会合!】 沈月如:【你的作业都做完了?】 外婆:【越越来啦?真是越来越漂亮。我不日也要回江城,给囡囡带好吃的了】 慕容沛一条一条翻看她的朋友圈,看她在照片里笑得放肆,脸上也勾起一抹笑容。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热情温暖的笑脸,忍住了点赞的念头。 她这样美好的女孩子,就应该活得这么无忧无虑,而不是跟他一起陷入泥沼。 只是,心里莫名有些酸楚。他的不喜欢,于她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影响。他希望她可以放下,又不希望她那么快就放下。 * 国庆节后,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出来,林晓诺成绩稳定,还是班级最后一名。沈月如稍微提高了一些,倒数第三。 吴月梅在班会上洋洋洒洒说了许多激励人心的话,表扬先进、鞭策后进,谈话中又一次提到慕容沛。 全国联赛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慕容沛成功入选冬令营,拿到了清北降分录取的入场券。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将全力以赴参加集训,力争通过选拔,代表中国出战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 他还真是优秀呢。 吴月梅兴高采烈地分享时,林晓诺全程低头在作业本上写写画画,心里五味杂陈的。陈非凡这时候还回头向她表示祝贺,她一脸生无可恋,含含糊糊说“同喜同喜”。 这种感觉,真的非常不爽!倒不是她心胸狭窄,得不到就希望他毁掉,完全只是出于自卑——他就像夜空中最闪亮的星,和她相比就是天上人间、云泥之别。 自己居然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他喜欢自己。这样的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呢?喜欢她成绩差吗? 人生中第一次,她对自己的佛性人生观产生了怀疑。她想要努力去改变,努力去做成功一件事。 希望有那么一天,她的名字也可以光彩熠熠,被他从别处看到。让他知道,他曾经不喜欢的人,其实是多么值得喜欢。 ※※※※※※※※※※※※※※※※※※※※ 慕容沛:女人心变那么快么? 第五十一章 时间转眼到了12月,江城下了第一场雪。絮雪飘了一夜,地上树上铺了薄薄一层雪,整座城市变得空灵纯净。 陈奶奶抽时间来家里做客,当面了些道歉的话。原本两个老姐妹约好住一起方便照顾的,她却因为家里的事脱不开身。 看起来,她并不知道自己和慕容沛去平西被欧阳烟堵在招待所的事,只以为是家里和公司的事情太多,影响了慕容沛。 “囡囡有什么不懂的题,周末可以去璞园问他呀!”陈奶奶说:“他休学一年,自己在家复习,还要处理公司的事情,能和同学见见,也能放松一些。” 林晓诺讪讪笑:“好呀。” 早就听林志玲说过他休学的事,她一度以为是因为自己,心里特别过意不去。后来林志玲给她看了本市的财经新闻,她才知道慕容沛是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 呵呵,成绩不好就会被迫回家继承家族企业,成绩好也是。这样的慕容沛,不喜欢自己才是正常的吧? 午饭吃得差不多了,外婆支开林晓诺,两个老姐妹说起了知心话。林晓诺折返下楼拿水时,听到陈奶奶絮絮的声音。 “还能怎么办?人都那样了,身边又没个知冷热的人,好歹夫妻一场,总不能眼看着他死啊!”陈奶奶脸上木然。 “我以为你是下定决心不来往了呢,年轻时也没过几天好日子,老了倒要去伺候他,你也是心宽。你不在,古川全程都闷闷不乐的。”外婆说着就拿出手机,一张张照片翻给她看。 “他......还好吧?”陈奶奶犹犹豫豫地问。 “好,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除了你。”外婆说。 “老不正经......”陈奶奶老脸一红,笑得一脸娇羞。 林晓诺一边上楼一边笑,看来骚话连篇这也是种遗传。 慕容沛搬走后,另外一半房子一直空着,林晓诺还是会在小花园里画画、发呆,但活动的区域仅限于假山这一侧,假山那边就像一个禁忌,她再也没有去过。 天气冷起来后,她连小花园里也去得少了。今天江城初雪,小花园美出了新的高度,林晓诺推开门,走在薄薄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室外冷得要命,站一会儿就冻手冻脚,林晓诺把手笼在嘴前哈气,站在小花园边缘,看着不远处的南湖——深城不下雪,她这算是第一次生活在冬天会下雪的城市,新奇得很。 韩剧里说初雪天要炸鸡配啤酒,这会儿要是杨越歌在,她们俩倒是可以试一试。 一阵寒风吹过,雪松沙沙作响,抖落下些许积雪,细细密密落在林晓诺的白色羽绒服上,还有一些穿透她的红色围巾,漏进脖子里,冷得她打了一个寒颤。 她缩着脖子把围巾取下来抖了抖雪,又重新戴回去,准备折回卧室时,转头就看到慕容沛。 他穿着黑色长款毛呢大衣,戴着黑色围巾,双手插袋站在假山下,看着她这一侧的小花园发呆。 林晓诺站的位置在小花园的边缘,旁边又一棵低矮的雪松阻挡,不刻意往边缘看,根本就看不到她。 两个月没见过他,也没任何联系,再次见到真人,林晓诺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愣在原地迈不动腿。 小雪还在絮絮飘飞,他的头发上很快就落满了雪。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她的卧室门。 搞得像是来缅怀什么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痴情的那一个呢。林晓诺轻咬下唇,控制住想上前打招呼的冲动。 他应该是过来接陈奶奶回家的,故地重游想起曾经有个女孩喜欢过自己,所以过来看看吧。 既然决定了要断舍离,她就不想再平白无故去招惹他。 林晓诺站在她自以为安全的地方,肆无忌惮地观察慕容沛。多种情绪闪过,最后只剩下一样——他真的好帅啊! 清癯的身型,在雪中遗世独立,很好的诠释了“君子如玉”四个字。 他实在是太好看了,所以当慕容沛转头看向她时,林晓诺还没来得及收回花痴的凝视。 刚才只看到他的侧脸,就已经觉得很帅了。这会儿他看到她,转身朝她走过来,脸上还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像冬日里的一抹暖阳,林晓诺觉得心跳猛地飙上了120。 慕容沛在距她两三步的地方停下,欲言又止,两人在雪中对视了将近十秒,他才缓缓开口。 “下雪了。” 声音还是那么淡淡的,动听的声线拨弄着她的耳膜,伴着如雷的心跳,林晓诺瞬间脸红了。 她要笑不笑的,最后还是挤出一个笑,眼神转到一边看身侧的雪松,说:“是啊。” 然后,两人就没有话说了。 久别后的尴尬在两人身上蔓延,林晓诺是绷不住的那个,受不了这种不言不语的沉默,伸手去拉被雪压弯腰的树枝。 不拉不要紧,一拉就引起了连锁反应。她头上的树枝大幅度地抖了抖,积雪扑簌簌往下掉,她躲闪不及,被迎头落了一身。 她手忙脚乱往前走了几步,堪堪在他身前停下。两人的距离如此近,近到彼此呼吸出的白雾都能交织在一起。 她平视前方,看到他胸前交叉的围巾,黑色的羊绒上面,已经粘了细细密密盐粒子一样的雪。她低下头,打算从他身边绕过去。 上天明鉴,她并不是故意的。可是就这么凑巧,她脚下一滑,差点就栽倒在地。而他又好巧不巧,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如果隔着厚重羽绒服还能感受到腰的话。 时间就像停止了一样,除了雪还在下,小花园里安静地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 她双手搂着慕容沛的脖子,慕容沛则环着她的腰,两人维持着这样奇异的姿势看着对方,颇有一眼万年之感。 慕容沛的眼神深邃,摄人魂魄一般,让她失去了理智。林晓诺有一瞬间觉得,他可能要吻下来,她甚至咽了一口口水。 不过在下一秒,慕容沛就松开了她,还礼貌地往后退了半步,问:“没事吧?” 林晓诺红着脸,假装低头拍身上的雪,含含混混说“没事”,努力平息刚才死灰复燃的不良情绪。 大意了大意了,差点着了他的道。 颜狗就是这么禁不住诱惑,看到脸已经走不动道,再被抱上一抱,所有的初心和使命都被瓦解个干净。 林晓诺憋着一股劲儿,心里默念着杨越歌说的“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愣是把那股想要做回舔狗的邪性给压了下去。 沉默,又是死一般的沉默。 慕容沛看她低着头仔仔细细拍着身上的落雪,伸手想帮她扫掉头发上的雪,手伸到半空中又收了回去,重新放回大衣口袋里。 “我明天要去北京参加冬令营。”慕容沛说,低头看还在拍雪的林晓诺。 林晓诺闻声停下,短暂的失神之后,又取掉围巾,抖围巾上的雪,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哦,恭喜你啊。” 她的头发披向一边,露出半边光洁的脖子,不亚于雪一样的洁白。 慕容沛收回眼神,深吸一口气,说:“外面冷,回屋吧。” 说完,也不再听她回答,便踩着雪回到花园的另一边。 林晓诺一直低头认真抖雪,听着他踩雪的声音渐渐远去,才抬头放眼看他留下的一串脚印。 她勾起嘴角,对着雪地笑笑。她喜欢过的人,果然是最优秀的。 加油哦,慕容沛。 第五十二章 林晓诺最近时间非常紧张,才转学过来3个月,她俨然成为校学生会的顶梁柱,在各种活动中力挑大梁。 江城一中的12.9晚会已经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林晓诺负责所有节目的联络,本人还要亲自上场表演舞蹈,每天加班加点排练,只能利用上课时间睡觉。 12月8日这天晚上,学生会开碰头会,邱毅主席主持,听了林晓诺对节目进度的汇报,满意地点点头。 撇开广播乌龙事件,他对林晓诺还是很满意的。这个姑娘盘靓条顺还不怯场,安排她做什么任务,她都能很好的完成,而且非常有责任感,跟那些动不动就说要上晚自习的同学比起来,简直就是劳动模范。 开完会,邱毅又把林晓诺留下来,单独交代了晚会的其他事项。 “......人一定要安排好,这是江城一中除了高考之外最重要的活动,千万不能出岔子。” 邱毅收起稿子,对林晓诺语重心长一笑,鼓励道:“好好干,明年的12.9就该你来主持了。” 今年的主持人是邱毅和宋佳婧,原本女主持定的是林晓诺,但方案报到老师那里又被打了回来,给改成了宋佳婧。12.9晚会这样的大日子,除了全校师生自娱自乐,还要邀请教育系统、政府部门的诸多高级官员来参加,主持人除了长得好看外,成绩还要拿得出手才行。 邱毅一直为主持人临时换人的事情耿耿于怀,觉得特别对不起林晓诺。林晓诺倒是没觉得有多了不起的,她参加学生会,原本也是因为初来乍到、不懂行情,脸皮子薄又不懂拒绝,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才不会参加呢。 她起身关空调关灯,自觉做好一切跟班该做的事情之后,和邱毅一起离开学生活动中心。 距离初雪已经过了一周,从西伯利亚下来的冷空气似乎在江城扎了根,江城已经连续下了一周的雪,到了今天才稍稍歇了些。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11点多,校园里除了主干道,到处都是皑皑白雪。化雪的时候更冷,林晓诺戴着厚厚的兔毛手套也冻得手疼,冷空气透过围巾进到鼻子,差点就要把鼻涕给冻成冰了,林晓诺哆哆嗦嗦跟在邱毅身后,听他对明天的晚会做各种提醒,时不时点头。 “对了,慕容沛明天经验交流的稿子,你这边要再跟进一下。”邱毅回头看她,说:“昨天cmo的成绩才出来,今天下午裴校长敲定了经验交流的环节,给他写交流材料的时间不多了。不是我不信任他,主要是这种大活动,所有的材料都要组委会把关,确保万无一失。你理解吧?” 林晓诺吸了吸鼻子,一脸懵懂看他,不知道该先为慕容沛成功入选国家队而高兴,还是先反驳邱毅的安排。 慕容沛要参加12.9晚会,她也是今晚才知道。活动当中插一个节目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稿子为什么要她去跟进?到时候直接上台念就成了呗! “邱主席,你还是重新安排一个人去跟进吧,我这边实在是忙不过来。” 她才不想主动跟慕容沛打电话,别没的被他误会自己死缠烂打。这几个月来,他没来上学,她也没跟他联系,心里有多想知道他最近的信息,面上就有多冷漠。 他去北京前一天,两人在小花园里见的那一面,差点让她几个月的坚持功亏一篑,这两天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又要让她去找他,这不是要毁她修行么? “真有那么忙?”邱毅似笑非笑看她,说:“还说给你创造机会呢,你这意思,是要放弃了?” 在林晓诺的努力下,之前误会两人有特殊关系的人,都已经成功改变观念,明白之前的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而已,而她如今已幡然醒悟,不再痴心妄想。 “我早就放弃了,班长就别难为我啦。”林晓诺苦笑着说。 邱毅笑笑,半天才说:“你看得开就行。” 从学生活动中心到宿舍,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部分时候都是邱毅主动找话说,林晓诺回答。她心里有事,说什么都有着心不在焉。 慕容沛居然要参加12.9晚会,这是她始料未及的。想到他会在台下看她跳舞,她就觉得臊地慌。 江城一中的同学都忙于学习,除了高一的学生稍微积极一点外,高二高三的几乎都不愿意参加这样浪费时间的活动,为了凑齐整台晚会的节目,天知道她费了多少嘴皮子。 舞蹈类的节目尤其少,邱毅过了一遍节目单,便单方面决定让她表演舞蹈,他来伴奏。她倒是学过几年舞蹈,在深国高也单独表演过孔雀舞,本着为领导分忧的原则,她就硬着头皮答应了。 可是,这一切都是基于慕容沛不参加为前提。她那点水平......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穿着比较暴露的舞蹈服,搔首弄姿跳着蹩脚的“雀之灵”,慕容沛则面无表情在台下看着。 真的很丢人呢。 “......最近辛苦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全力以赴。”到了女生寝室楼下,邱毅再一次给她打气。 林晓诺点点头,作出一副元气满满的样子地对他笑,说:“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上楼吧。”邱毅说。 “我先目送主席离开!”林晓诺坚持:“让领导先走。”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又都笑了。明天就是验证成果的时候,说不紧张那是假的,重压之下,两人都有种末日感,只能时不时在一些细微末节的地方逗趣解压。 最后,邱毅拗不过她,在她的目送之下离开了女生宿舍。林晓诺看着空旷的雪地发了一会儿呆,才转身上楼。 不远处的雪地里,慕容沛双手插袋站在一棵枯树下,看着言笑晏晏、难舍难分的两人,眼神晦暗不明。 冬令营比赛了五天,北京暴雪,又耽搁了一天。他今天上午才风尘仆仆回到江城,回家里换了身衣服就到学校,在她楼下等了大半夜,就为了看她一眼。 宋佳婧给他发了12.9的节目单,问他要不要回来看。他一向对这种活动不热心,却在看到她名字的那一刻有些动心。她居然还会跳孔雀舞? 于是向学校报告喜讯的同时,没有拒绝裴校长关于经验分享这种伤脑筋节目的邀请。为了赶上演出,他改了几趟飞机,换了好几种交通工具,最终从天津坐红眼航班飞了回来。 思念像海水一样蔓延,见到刚才那一幕,心中莫名苦涩,倒比真的灌了海水还难受。 ※※※※※※※※※※※※※※※※※※※※ 最近三次元忙,更新不稳定 好吧,一直都不太稳定 感谢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你们~ 后台也能看到评论哦 表让我单机~ 第五十三章 12.9晚会在一中大礼堂举行,晚会晚上7点正式开始,下午两点,林晓诺就战战兢兢向吴月梅告了假,和邱毅一起去看会场布置,协调所有的演职人员最后过一次场。 宋佳婧在9月份的数学奥赛中成绩不错,虽然没能入选冬令营,但也拿到了top4高校的降分录取资格,这也是她在上厕所都要赶时间的高三紧急时刻还会参加12.9晚会的重要原因。 大礼堂内空调开得很高,演职人员们都脱掉了厚重的羽绒服、大衣,仅穿着毛衣、针织衫在舞台上走来走去。宋佳婧和邱毅站在舞台边上对串词,林晓诺举着扩音喇叭,组织各个节目的演员按顺序上台踩点。 “第十三个节目,诗朗诵,《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来了没有?”林晓诺扯着嗓子喊了两遍,声音都有些哑,她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勾了勾白色紧身高领羊绒衫的领,试图放一些冷空气进去。 舞台下没人响应,场务向她摊了摊手,表示没看到。 “没有来吗?下一个,星光演讲,讲演者......慕容沛。”说到最后三个字,她的声音陡然变小,不自在地咳了声。 他这样的大忙人,应该不会有时间来参加预演吧?林晓诺低头盯着粉色节目单上慕容沛的名字看了两秒,把扩音器拿到嘴边,继续吼:“没来的话,就下一个,小提琴独奏......” “我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林晓诺猛地抬起头,看到舞台中着蓝色针织衫的慕容沛,他一手插袋,一手拿着演讲稿,站在舞台中央看着她。 从来没有看过他穿这种颜色的衣服,蓝色非常的适合他,衬得他多了几分明媚——好吧,他穿什么都好看。 “我可以开始了吗?” 慕容沛问,还是静静看她。 林晓诺愣了几秒,在场务的提醒下才忙说:“可以,灯光音乐准备,场务你到后排听一听效果。” 是柔和的钢琴曲,像泉水一般流淌,林晓诺低头看节目单上,配乐是林海的《永恒》。舞台背景是浩瀚星光 ,慕容沛独自站在舞台中央,最强的一缕光打下来,他才是最亮的那一颗星。 她没有看过慕容沛的演讲稿,这会儿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经验分享类的节目很容易就走入俗套,尤其是他本人要讲本人的优秀事迹,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就特别害怕陷入“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尴尬境地。 慕容沛的声音娓娓道来,平平淡淡讲着他学习数学的一些故事,小时候和父母一起玩石子游戏,长大了遇到良师益友,他特别提到了费帆,讲他在奥数路上对自己的鼓励,原本伤怀的话题,却因为几个小故事变得幽默起来。最后,他讲到自己此次参加冬令营的心路历程,分享了他的一些见闻和感悟。 原本只是平平无奇的演讲类节目,众人却听得津津有味,到他最后谢幕时,满场的演职人员已经自觉鼓起了掌。 林晓诺听得热泪盈眶,她闪身躲进阴影里,侧头抹掉眼角的泪,跟着鼓起掌。 这就是慕容沛,无论是做什么事情,他都是最优秀的那个。能够喜欢这样的人,即便是不被他喜欢,也是件荣幸的事情。 谁又会不喜欢他呢? 这些日子以来,她刻意逃避着这个名字,不去听不去想,总是告诫自己,不要再去做无用功,不能再热脸贴冷屁股,不可以再去打扰他。 今天,再次见到慕容沛,她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有点可笑。喜欢他难道不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情吗?且不说她无法控制住这种情绪,即便是有一个开关可以关掉对他的喜欢,她又为什么要关掉呢? 能够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多么不容易,何况两人曾经还那么接近,为什么还要一再压抑自己的感情呢?掩耳盗铃无用,还不如安安心心接受自己对他的这份喜欢。 第十五个节目是林晓诺的孔雀独舞《雀之灵》,宋佳婧接过她的扩音器,催她上场预演一遍。 伴奏邱毅已经上台拿出葫芦丝,一边吹奏《月光下的凤尾竹》,一边让场务帮忙调整话筒。 林晓诺深吸一口气,用手臂上的橡皮筋扎起一个马尾,就着一身高领薄毛衣和紧身牛仔裤步入舞台中央,和邱毅商量了一下节奏,硬着头皮背对着舞台做出开场的动作。 孔雀舞对身体柔韧度和力气的要求很高,身体经常会扭出前凸后翘的姿势,她穿着紧身衣裤,好身材一览无余,虽没有换上表演服装,却也有另外一番味道。 慕容沛和一众演职人员在台下看着,眼神跟着她的舞姿飘忽起来。 她的身形修长,和孔雀舞所要求的那种前凸后翘的身材一样,增一分嫌肥、减一分嫌瘦,盈盈一握的细腰如水蛇一样扭动,原本看着不堪一折,却是百折不断。 男人在这种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力。他面无表情、几乎可以说是冷漠地看着舞台,外人看来这人或许是正带着批判的眼光在看,而内心深处却在回想他和林晓诺为数不多的几次身体接触。 最早好像有个公主抱,上次她喝醉酒时还心心念念自己占了她的便宜,真要是占了还好说,他是真的没什么印象。当时就是简单的抱起—放下,心里一点其他念头也没有,这会儿也想不出当时的触觉。 最近的一次,应该就是他去北京的前一天,在小花园里,她滑到了,然后他搂住她的腰。当时也是事急从权,完全没在预料中的一抱。不过,那会儿他很紧张,全身的感官都放开了,她的腰,似乎真的只是盈盈一握。 画面渐渐不受控制,慕容沛闭眼修整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无耻了。 这时候,舞蹈中的林晓诺和吹葫芦丝的邱毅开始互动,两人眉来眼去、你来我往转了几个圈儿,颇有几分傣家少年和雀灵绝美爱情的意味。 偏巧宋佳婧在他身边,笑盈盈侧头和他说:“林囡囡跳得还不错呢!” 慕容沛转头不去看舞台,心里像是打倒了一坛子老陈醋一样,酸溜溜地说:“是吗?怎么感觉有点同手同脚呢?” 宋佳婧气不过,为林晓诺打抱不平,把节目单往他头上轻轻一拍,说:“傣族舞就是这样,你以为走正步呢,还同手同脚......” 林晓诺转身谢幕时,正看到慕容沛和宋佳婧低头私语,绷了半天的心松了下来,蔫儿吧唧的。 别人都没看自己,瞎紧张个什么劲儿! ※※※※※※※※※※※※※※※※※※※※ 误会很快就会解除啦,不过要谈恋爱的话,还得上大学去了,望天。 第五十四章 晚会正式开始。 诺大的大礼堂乌泱泱坐满了人,所有的工作人员就位,在各自岗位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林晓诺负责在后台催场,提前两个节目叫演员准备,看服装道具是否有问题,时不时还被要求帮演员拍集体照。 她和慕容沛的节目之间只隔了一个小提琴独奏,时间非常紧张。在诗朗诵的时候,她就趁机换了舞蹈服,一边让化妆师化妆,一边拿着对讲机和场务讲话。 “还有最后两个小节,星光演讲可以准备了!”场务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收到收到。请叫邱主席到后台化妆了。” 化妆师扫完定妆粉,宣布她的妆化完了。林晓诺抬眼看了看镜子里浓妆艳抹的自己,妈呀,可吓人了! 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得,假睫毛能戳死个人,烈焰红唇配上水蓝色的紧身舞蹈裙......哎,都没眼睛看。 不过,这会儿可不是她伤春悲秋的时候,她向化妆师道了谢,出了女宾化妆间,在男宾化妆室门口问另外一个男同学。 “慕容沛完事没?”林晓诺说着,下意识探头往开着的门内张望。 男同学还没开口,慕容沛就从化妆间出来了。 一身小王子的西装三件套,头发上喷了不少发胶,脸上应该也扑了粉,看着比平时白了些,眼角上居然还喷了些金粉...... 慕容沛和门口的林晓诺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几分一言难尽。顶着这样的妆容,即便是个天仙都要对自己的颜值产生怀疑。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被盯着看了半天,慕容沛一边整理领结,一边皱着眉头问。 “没,没什么大问题。”林晓诺摇头,解释道:“舞台妆就是这样,台下看着夸张了点,灯光下就特别有效果,你应该再涂点口红。” 男宾室正在给小提琴的演员化妆,化妆师暂时没有时间。场务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说已经是最后一个小节了。 “我帮你画。”林晓诺说完,不由分说从化妆师那里选了一只口红,往自己左手的虎口上试了试色:“就这个颜色。” 慕容沛狐疑地看着她,眉头又皱起,问:“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林晓诺眨巴眨巴厚厚的睫毛,点了点头。 慕容沛画口红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幼儿园表演舞蹈的时候了。他紧张地抿了抿唇,双手插袋,低头配合她。 他的个子很高,即便是低头将就她,林晓诺也得踮起脚才能够得着。她想找根凳子让他坐下,一时也没找到合适的,时间也来不及了。 也容不得她多想,她踮起脚,左手捏他的下巴,右手持口红上色,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嘴唇。 两人距离非常近,她能感受到慕容沛的鼻息,温热的呼吸抚过她的脸,痒痒的。他下巴光洁,摸着却有些粗粝,是胡渣的痕迹。 勉强涂完色,林晓诺又仔细看了眼,右边唇角有点画出界了。她右手握着口红管,细细用中指抹掉那多余的一点。 林晓诺不断告诫自己,她这是在工作,公事公办而已。可心里又忍不住雀跃,这么近距离摸着他的脸他的唇,这是几辈子倒霉才换来的运气!? 或许慕容沛就是她这辈子都得不到的男人,但至少在这一刻,她可以离他那么近…… “场务在催了。”慕容沛温声提醒她。 “啊?”林晓诺一晃神,踮了半天的脚一软,身体失去平衡,伸手去撑他的胸才堪堪维持住平衡。 与此同时,慕容沛伸手环住她的腰...... 孔雀舞的舞蹈服上下分开,上面是短短的露脐装,下面是紧身长裙,中间露出一截细腰。 细腻冰冷的触感传来,慕容沛手有些发抖,喉结滚了滚。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哦,原来是这样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手上用了点力,把她往自己身上带了带,看着她那过分浓密的眼睫毛,低声问:“没事吧?” “没事没事!”腰间如电流闪过,林晓诺瞬间红了脸,手用力在他胸前推了推,挣开他的怀抱,说:“手,不是,腿有些麻!” 哎,太不专业了!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想着吃他的豆腐,真是太太太丢脸了! 这时,前台传来宋佳婧的声音,串词里正在介绍他的节目。她快速扫视了一眼他全身,没有问题,就是领结有些碍眼。 “还是不要戴领结吧,又不是新郎官。”林晓诺说着,抬手利落地解开他的领结,又帮他整理了一下白衬衣衣领。 “这样好多了。”她一脸专业,对他笑笑:“加油!” 慕容沛深深地看她一眼,搂过她腰的手还处在无意识状态,他略略点了点头,转身往入口处等候。 她跟着慕容沛到入场口,伴着钢琴曲和对讲机里的场务倒数。 “三、二、一,上场。ok!慕容沛出来了,注意看灯光。” 整场节目圆满结束,其间出了不少小问题,但都无伤大雅。演员们表现都不错,至少没有出现大的失误,组委会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晚会最后,演职人员和领导大合照。林晓诺招呼所有的演员上台排好位,被邱毅叫过去和他站在一起。 中国人一向等级森严,慕容沛是一中之光,邱毅是学生会主席,所以能够站在校领导身边,她这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这会儿也跟着搭档沾光,站到了c位边上。 “一排的道具高了些,挡住小孔雀了,邱主席,你和小孔雀换个位置!”摄像在台下喊。 林晓诺迷迷糊糊跟邱毅换了个位置,站到慕容沛和邱毅之间,对着照相机摆出甜甜的笑容。 “来,跟着我念,抢——钱——,再来一遍,ok!”摄像嘴里骚话不断,拍完一个版本又拍另外一个版本。 领导退场后,演员们一起拍“不正经”版合照。经历了一晚上高压的演职人员都放飞自我,和身边的伙伴比出各种奇怪动作。 林晓诺左右都站着高海拔的大帅哥,两人身上都有沉重的偶像包袱,她夹在中间,左右看了一眼,只能中规中矩比了一个v。 第五十五章 如果林晓诺知道12.9晚会后,她将有半年的时间看不到慕容沛,那她一定不会在晚会结束后拒绝慕容沛。 直到6月底,在高二放假前的最后一天,从考场经过大礼堂时,她还在为当天的事情懊恼。 * 照完大合照后,演员们陆陆续续离开,林晓诺和组委会的同学留下来打扫残局,又搞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做完。最后留在大礼堂的,除了学生会的几名骨干成员,就是一直等着她的沈月如。 林晓诺挽着沈月如,跟在一个女副主席身后,和邱毅一起出了大礼堂。 因为今晚不上晚自习,晚上10点多的校园冷冷清清,几人踏着雪化后的黑色泥浆走着,在厚羽绒服下冻得瑟瑟发抖。 走上金榜大道后,邱毅和另外几名副主席走到了前面,低声商量着事情。林晓诺和沈月如悄声聊起晚会上的趣事,和前面的几人越拉越远。 两人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总觉得空旷的金榜大道上,不止有两人的脚步声。 “晓诺,我感觉有人跟踪我们。”沈月如抬头低声说,吓得声音都颤抖了。 “你别自己吓自己,可能是扫雪的校工。”林晓诺脊背也升起一股冷意,勉强安慰她。 那个声音跟着她们从大礼堂转到金榜大道,这会儿她们转到学子湖,还是能听到。 “哪有校工大晚上扫雪的?”沈月如握紧她的手臂,说:“你说会不会是鬼?听说去年有个高三的跳楼自杀,脑花都砸了一地......” “停!”林晓诺被她那个“脑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无奈她又一直在沈月如面前表现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现在即使再害怕脸上也要绷着。 “这样,我回头看看,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好不好?”林晓诺说。 “不行!”沈月如说完,捂住自己嘴巴放低声音,一个劲儿地摇头:“你别看,万一被灭口了怎么办?” 林晓诺保持匀速前进,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中的忐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飞快转头往后看。 路灯昏暗,在距离他们六七米远的地方跟着一个黑衣人,双手插袋缓步走着,鞋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走一步都发出奇怪的声音,在寂静的冬夜听得格外瘆人。 黑衣人走近一点,在惨白的路灯下一照,林晓诺瞬间认出他——居然是慕容沛。 林晓诺松了一口气,对沈月如说了后面的人是谁后,沈月如也是一惊,跟着转过头来。 慕容沛朝她们走近,见两人像看什么奇怪东西似地看着自己,也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沈月如抬头看林晓诺,林晓诺讪讪一笑,打了一个哈哈说没什么,又问:“刚刚听到奇怪的声音。” 她指了指慕容沛的鞋子,说:“是你脚上发出来的。” 慕容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瞬间了然,说:“鞋子进水发出的声音。吓到你们了?” 林晓诺和沈月如齐齐摇头,慕容沛便肯定自己刚才肯定是吓着她们了。 “哦,没吓到就好。”他深深看了一眼林晓诺,想起有一次晚上他敲门把她吓哭的经历,嘴角勾起一抹笑。 三人一起并肩往宿舍楼的方向走。林晓诺挨着沈月如,和慕容沛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双眼平视前方,不卑不亢地挺直背走着,余光不停地往他的脚上看。 他说他的鞋子进水了,这么冷的天,鞋子进水该多冷啊。老人们说“寒从脚下起”,他再这么冻一会儿会感冒的!回去之后一定得用生姜水泡一泡,把寒气驱散了才行。可是,这么晚了,到哪里去找生姜呢? “你们怎么走这么晚?”慕容沛眼睛看着前方,淡淡问。 “......啊?”林晓诺愣住了,经沈月如低声提醒,她才接过话,说:“我们收拾会场了。” “对了,你呢,你怎么也这么晚?”林晓诺问,看了看他的鞋子,问:“鞋子怎么也湿了?” 慕容沛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刚去送费帆一家人了。” “费帆来了?”两个女孩齐齐开口,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对。他们一家坐在二楼vip座位,你们可能没看到。”慕容沛解释。 裴校长打电话让他在晚会上做经验分享时,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费帆。如果他还好好的,知道自己能入选国家队,不知道会有多高兴。所以他提出请费帆参加晚会,想着或许看到这一幕,能对他的恢复有帮助。 然而事实证明,这个消息并没有唤起他任何记忆。据他的父母说,他对任何节目都不感兴趣,坐着看了一会儿居然还睡着了。 慕容沛和演员们一起照完相,就到vip包厢和费帆一家会合,那会儿费帆还没睡醒,皱着眉不知道梦见什么了。费母叫醒费帆,慕容沛送他们出去,几人又在校园里逛了一圈儿,讲了讲最近发生的事情。 费帆醒了之后表现得特别烦躁,不喝温水,吵着要喝矿泉水,费父费母不给他买,他就赖在地上不走,黑色的泥浆弄了一身。 慕容沛跑去小卖部买了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他,他又生气不喝了,随手就扔到慕容沛脚上,把他的鞋子也打湿了。 星光下的演讲,让他与星河同璀璨,费帆孩子气的一瓶凉水,让他从云端跌落地狱。 送走了费帆一家,他身心俱疲、又冷又累,就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校园里走,直到遇见把他当鬼的林晓诺二人,才多少回了些人气。 当然,林晓诺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内情,直到很久之后她才从慕容沛口中得知。那个时候,她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脆弱。 “他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两个女孩儿问他,眼中充满期待。 慕容沛沉默了片刻才说:“好一点了。” 三人一路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林晓诺朝他挥挥手便要上楼。 “林晓诺。”慕容沛叫住她。 林晓诺回头看他,一脸讶异:“有事吗?” “......”慕容沛没说话,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沈月如知趣地松开她的手,笑眯眯一溜烟跑进宿舍楼。 林晓诺站在原地尴尬地看着他,然后她的手机铃声就响了,她手一抖,直接按了免提。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里便传来邱毅的声音,组委会在学子湖畔的咖啡屋庆功,让她这个大功臣马上过去。 寂静的冬夜,邱毅那边吵吵嚷嚷,他的声音很大,说完就不容分说就挂掉电话。 林晓诺按掉滴滴的声音,朝慕容沛望过去:“......我有事要出去。” “可以不去吗?”慕容沛望着她,眼睛里有光。 林晓诺望了眼不远处,犹豫地说:“不太好啊......集体活动。” 慕容沛久久地沉默,低头看地上的泥浆,抬眼点点头:“那你去吧,注意安全。” “那,我走了。”林晓诺说着,腿上却迈不动步。 直到另外一个催她的电话响起,她才一脸不好意思朝他挥挥手,直往学子湖畔跑去。 * 6月的天气还不算热,夜风习习,林晓诺想起12.9的那个夜晚,重重叹了口气。 沈月如挽着她的胳膊,讲自己最后两道大题居然没时间做,也是满满的遗憾。 “一题15分啊,两个题就是30分!”沈月如说。 林晓诺收回眼神,安慰她:“压轴的题本来就复杂,你即便做了也不一定正确啊,犯不着这么难过吧。” 沈月如噎住了,顿了一下又说:“话虽如此,我还是应该先写一个解字,那也能得一分啊。” 林晓诺又听她一道题一道题地算了一遍分,苦口婆心安慰她成绩一定有进步。哎,考完算分的人,一般考得都不怎样,这是规律,不过她可不敢这么打击沈月如。 “对了,你暑假去哪里补习啊?”沈月如问,还没等林晓诺回答,又神神秘秘笑起来,说:“上周我和我妈去学思报名,你猜我遇到谁了?” 第五十六章 学思是江城补习班行业金字塔顶尖的学校,据说一个暑假班的补课费都要以六位数计,看来沈月如家为了她高考也是操碎了心。 “我们老师?”林晓诺问。 “错!邱毅。”沈月如笑得一脸甜蜜:“我们居然在同一个小班,那天他特别有礼貌,阿姨长阿姨短地叫我妈,想到接下来两个月我们俩会天天见面,我都兴奋地睡不着觉。” “切,这么喜欢他,表白没有?”林晓诺问。 “没有。现在学业为重,我也不想打扰他学习。等毕业吧,毕业之后我再表白。” 沈月如一脸憧憬。 “......” 林晓诺重重叹了口气,好姐妹一起犯了癞□□吃天鹅肉的病,没的治了。 沈月如自从在食堂和邱毅搭上话后,整个人都被他迷住了。为了能和邱主席上一个城市的大学,她每天勤学苦练,半年来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上一次月考居然考进班级前三十。 好的爱情,让人有充满向上的力量,这一定律唯独不适合林晓诺。 慕容沛入选top30,进入国家数学奥林匹克集训队,年后就去北京了,几个月杳无音信。 最近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是在6月底的家长会上,裴校长喜笑颜开向全校师生家长宣布,一中的慕容沛将代表中国参加今年的世界数学奥林匹克竞赛(imo)。 学霸的人生一直开挂,而一直喜欢他的林晓诺,文化课成绩依旧很差,依旧在班上吊车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专业课有了长足进步,素描、色彩打通了任督二脉,漫画方面更是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薪水。雷蕾说,按照她目前的成绩,进入江城大学美术系是没什么问题的。 林宗正和孙悦晴即将回国,他们的意思是,林晓诺的学籍在深城,高考肯定会回深城考,更希望她考深城大学。 当然,这两所学校都不是她想的。清华美院和中央美院都还不错,只不过以她目前的成绩,应该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想主动都没办法,也真是悲催。 放假之后,林晓诺和外婆在江城呆了两天,便直飞深城,等着和父母团聚。 机场接机中,林晓诺差点没认出自己爹妈。将近一年没见,两人换了发型,皮肤也黑了几个色号,看来里约热内卢的气候并不适合他们。 一家人和和气气团圆了几天,外婆转道去国外探望外公,父母便筹划着让她出国玩几天。 “不好吧?我这马上就要高考了。”林晓诺心中狂喜,手里捧着一本历史书,嘴上小心翼翼地问。 “劳逸结合嘛。”林宗正扫了一眼孙悦晴,见对方没反对,便咳了两声,继续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越是关键的考试,越要放松心态,是不是,妈妈?” 孙悦晴心领神会,点点头说:“我觉得爸爸说得很正确,高考虽然很重要,但它并不是生活的全部,不能因为要考试就降低生活质量。” 第五十七章 好不容易成行的闺蜜同游,结果变成了追“星”之旅,杨越歌心里憋着一股气,吃再多的美食都无济于事。 白天慕容沛要考试,她俩还能到处去逛逛,不过惦记着晚上在酒店门口能偷偷看他一眼,玩的地方都不太远,到了点林晓诺就不停看手机,两人只能尽快往回赶。 imo的酒店就定在南洋理工大学附近的亚雷那套房酒店,因为竞赛的原因,安保级别很高,林晓诺她们去时已经客满,要在那里邂逅只能早早地在酒店大堂等着。 偏偏林晓诺又是个死要面子的,怕被慕容沛看到,拉着杨越歌坐到一个偏僻的位置,戴着墨镜,拿着一本当地的美食杂志挡着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入口处。 “怎么还不回来?那个小马甲的信息是不是有错啊?”杨越歌坐在林晓诺对面,一边扇风一边说。 “应该不会有错,再等等。”林晓诺推了推墨镜,觉得室内戴墨镜光线太弱,看不太清楚,又怕被慕容沛认出来,只能在看到人的时候,把墨镜推起来看。 “对了,我这身怎么样?美不美?”林晓诺左右扭了扭,整理了一下头上的草帽和身上的红白色吊带碎花裙,紧张地问。 “美,美死你了,你不是不想被看到吗,还在乎美不美?”杨越歌怼了她两句,见门口一群人陆陆续续进来,忙说:“来了来了,快看!” 一群身穿深蓝色竞赛服的少年从门外往里走,身边还有几个中年人,应该是随团的指导老师。慕容沛走在最后,和一个秃头的老师边走边聊。 看那一队人走的方向,应该是要往电梯间走,林晓诺推起墨镜,看着慕容沛的背影,露出一脸姨妈笑。 有半年没见过他了,想到再次见面她还有些紧张,就怕这种封闭式奥赛集训会让人亚历山大的同时,长一身肥膘。要是慕容沛长成了一个大胖子,她应该可能不会这么喜欢他了吧? “是那个最高的吗?”杨越歌问。 “对,就是那个。是不是很帅?”林晓诺答。 “刚才没看清脸,这会儿就是背影,能看出什么样子?”杨越歌瘪嘴,从包里抽出志愿者给的照片晃了晃,又问:“确定今天不去找他签名?” “算了吧,别去影响他考试,虽然他不认识你,但万一因为你要签名而压力山大,影响第二天发挥就不好了。”林晓诺说,依依不舍看着他往电梯间走去。 一群人在电梯口站了一会儿,又转身往外走,为首的一个少年指了指大堂的沙发,问身旁的老师。 “不好,他们要过来!”杨越歌说。 林晓诺连忙放下墨镜,拿起杂志挡住脸,假装正在认真看书。 6名参赛少年外加两名老师浩浩荡荡往大堂走,刻意选择了林晓诺她们旁边相对僻静的那一桌。 慕容沛最后一个过来,沙发上已经坐满人,他拍了拍要起身的少年,随性地坐在沙发边上,斜对着林晓诺。 不同于全副武装的林晓诺,杨越歌倒是没什么好遮掩的,大大方方地观察旁桌的几个少年,特意很认真地观察起慕容沛,拍了几张照片。 近距离看他,不得不承认林晓诺这丫头眼光是不错的。又高又帅,无论是身材还是五官都无可挑剔,整个人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忧郁气质,让人看着忍不住想去靠近他、了解他。 侍者过来给他们倒水,他接过水杯,用英语说了声“谢谢”,低音炮听着特别有味道。 杨越歌伸腿踢了踢林晓诺的拖鞋,给她发了一条微信。结果这女子双手拿着杂志一动不动,连手机也不看。 杨越歌又咳了一声,林晓诺怕她开口坏事,把头往边上挪了挪,向她比嘴型“别闹!” 能够进国家队的,都是各地数学成绩的佼佼者。他们聚在一起,也没大声说什么闲话,都是小声交流。 几名少年最后都把话题交到慕容沛身上,他谈了谈自己做题的感悟,对第二天的题目做了保守预测,两个老师絮絮发表了一些点评。 他们应该还在等另一个人从楼上下来,然后一起去餐厅吃晚饭。 谈话告一段落,杨越歌察觉到隔壁桌的秃头老师在看自己,尴尬而不是礼貌地朝他笑笑。 “小同学,我看你一直盯着我们看,你是中国人?”秃头老师笑眯眯地问。 晕死,都怪自己看得太过于有恃无恐,成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杨越歌呵呵笑了两声,原本想说几句英语蒙混过关,无奈口语太差,一时之间也想不起什么可说。 “是啊,我们原本是来新加坡旅游的,听说你们来打比赛,特别激动,所以过来看看。” 杨越歌说着,露出一脸崇拜,浓浓的爱国情怀扑面而来。几名少年脸皮薄,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秃头老师则笑眯眯看着她俩。 “谢谢你们的支持啊!这么远过来看我们。”他说完,又对少年们说:“明天的比赛要加油啊!大家都看着你们呢!” 真要是支持者,这会儿肯定立马上前攀谈了,哪能这么淡定地坐着看书呢? 气氛一度比较尴尬。 要是平时,林晓诺肯定得礼貌地起身和老师说几句,这会儿她全身僵硬,手里拿杂志挡住脸,一动不敢动,活像一个冷漠无情的杀手。 杨越歌也看不过去了,指了指对面的林晓诺,陪着笑对秃头老师解释:“这是我妹妹,耳朵有些残疾,听不见您说话,不好意思啊。” 杨越歌说完,脑子转了一圈,好像觉得有些不太对? 不出所料,她话音刚落,就成功把众人的视线拉到坐她对面的林晓诺身上。 “哦,那挺不容易的。”光头老师一脸惋惜。 “呵呵,谁说不是呢?” 林晓诺心里几万匹神兽在奔腾,恨不得一杂志劈死这个大嘴怪。无奈在这样的情境下,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这么尬坐了一会儿,他们等的人到了,秃头和杨越歌说再见,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往外走。 杨越歌看那群人走出大门,伸手拿掉林晓诺的书,说:“走啦,瞧你那怂样!” 林晓诺这才气呼呼地拍她的手:“你才耳朵有残疾呢!编的都是些什么话,每一句像样的,有话不知道私底下说吗?” “我给你发微信了啊,你自己不看的。”杨越歌说得一脸委屈。 林晓诺这才低头看杨越歌刚发的微信和慕容沛的照片,边看边说:“我喜欢的男人,那当然是最帅的。” 这回杨越歌没搭话怼她,只干咳了两声。 “你这照片拍得不行啊,连他十分之一的神韵都没拍出来。”林晓诺低着头,一张一张翻她发过来的照片,笑得像个猥琐男一样。 空气中飘来一阵熟悉的香味,淡淡的、幽幽的,像是某种熏香,闻起来冷冽又温和。 林晓诺使劲吸了吸鼻子,餍足地伸了一个懒腰,抬头就看到了慕容沛。 他坐在杨越歌旁边的沙发上看她,嘴角疯狂上扬,笑得毫不含蓄。 “要不要一起吃饭?”慕容沛说。 ※※※※※※※※※※※※※※※※※※※※ 最近重感冒,难受,不好意思呀! 第五十八章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林晓诺来不及反应,只本能地捂住嘴,刚打的哈欠太上头,让她眼泪花花都出来了。 “队里要求严格,比赛期间不能独自行动,所以,我只能请你们在酒店随便吃点。” 慕容沛解释,眸中满是期待,见林晓诺愣住不语,又转头看杨越歌,做起了自我介绍。 “你就是杨越歌吧?经常听晓诺提起你。” 言辞恳切,居然有几分小奶狗似的卖萌? 杨越歌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呵呵了两声,转头和林晓诺对视,说:“是吗?我也经常听晓诺提起你,我们还真是久仰久仰了。” “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吃个饭了。”慕容沛笑说,对上她略显挑衅的眼神,又转头看林晓诺。 电话里听过几次杨越歌的声音,粗犷又粗鲁,这次算是见到真人了,和林晓诺差不多,只不过攻气十足,一副老大姐的样子——就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行吧,那就让你破费了。”杨越歌往后一仰说。正好趁这机会考察一下这个家伙,替林晓诺这个家伙掌掌眼。 “我们吃点清淡的?”慕容沛问,他还记得林晓诺不爱吃辣。 “可以。”杨越歌瞄了一眼林晓诺,二郎腿翘得飞起。 林晓诺抹了抹泪,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什么时候在慕容沛面前提过杨越歌了?被听墙角的那次?还是被所有人听墙角的那次? 她真的要和慕容沛一起吃饭吗?还和杨越歌一起,那个大姐嘴巴没门,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 最重要的是,他刚才听到自己的话没?会不会觉得她很......好尴尬啊…… “走吧,发什么呆。” 杨越歌冷着脸拉起她,勾着她的肩膀跟在慕容沛身后,瞬间恢复了八卦女的本性。 “我靠,你男人真是帅呆了!我刚才差点就破功!”杨越歌压抑着兴奋在她耳边低语:“快去追他,睡他!我双手双脚支持!” 面对杨越歌的临场倒戈,林晓诺就淡定多了。 她看着前面不远处慕容沛的背影,叹了口气,说:“以前又不是没一起睡过,结果你也是看到了的。” 林晓诺又想起半年前平西招待所的事情,那样都没戏,她还能怎么样? “他是天空中最亮的星,我等凡人仰望一下就行了,我只当是在追爱豆,其他的都不去想了。”林晓诺说。 “别啊!凡人怎么了?即便是癞蛤,蟆,你也是最俊的那一个。”杨越歌说完,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又解释:“我不是说你那什么想吃天鹅肉......再说是又怎么了?还不允许我们有中国梦么!” 林晓诺:“......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初抢她电话要骂人的时候,那副凶相她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呢! “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无原则的倒贴,而是策略,懂不?”杨越歌在她耳边低语:“他应该是喜欢你的,一会儿看我怎么套他话。” “你别乱来啊!”林晓诺急了,忙停下脚步,捏她腰上的肉威胁道:“听到没有!他明天还要考试!” “你敢捏我的肉肉?!那么多年的姐妹你为了一个男人捏我的肉肉?” 杨越歌最忌讳别人捏她腰上的肉,被碰到立马翻脸,抬手就去揉林晓诺的脸。 林晓诺被她捏得脸都变形了,含含糊糊说道:“你放手!” “你先放!” “粗腰怪!” “肥脸婆!” 慕容沛转身看两人时,就看到两个女孩剑拔弩张、怒目而视。 “你们......怎么了?”慕容沛双手插袋,轻咳一声。 两个女孩儿忙松手,搂在一起恢复了塑料姐妹情,笑道:“没事没事。” “她脸上有蚊子。” “她腰都走酸了。” 慕容沛眉毛一跳,这女孩之间的友情,还真是......莫名其妙。 餐厅很快就到了,慕容沛出示了房卡,把菜单给了林晓诺,林晓诺看了一眼,全是英文和马来文,又恨恨地把菜单递给杨越歌。 杨越歌刚才的气还没消,虽然菜单上的字她一个都看不懂,但不妨碍她认数字。她接过菜单,对着服务员点了个最贵的菜,一脸笑意把菜单还给慕容沛。 慕容沛接过菜单,看她点的菜,面有难色地看了一眼,问:“确定要点这个吗?” 杨越歌以为价格让他肉疼,心中暗爽,说:“是啊,晓诺最喜欢吃这个了,是吧晓诺?” 林晓诺不明就里,也不好当众拆杨越歌的台,只好说是。 慕容沛略有些讶异,但也没说什么,又点了几个菜,把菜单还给服务生。 三人坐着喝水等菜,林晓诺怕杨越歌说一些有的没的,主动挑起话题,问起慕容沛竞赛的事情。 慕容沛简单说了一下竞赛的规则,imo考两天,每天三个题,题量不大,主要是考思路,今天的题还好,应该都解答出来了。 他说了一会儿,又问林晓诺什么时候来的新加坡,什么时候回国,去了哪些地方玩,吃了什么。事无巨细的,半年没见,话倒是多了。 按说两人有些难堪往事,又这么久没见,气氛应该尴尬才是。但慕容沛话一多起来,一问一答倒也不觉得冷场。 “明天比赛完,我们还会在新加坡呆两天,不过这次是集体行动,我不能陪你们一起玩了。”慕容沛说,起身给林晓诺添了些水。 “哦,没关系,我们也有其他的行程。”林晓诺捧着杯子说,又喝了半杯水,无他,紧张而已。 “来,慕容同学,我以茶代酒敬你,祝你明天比赛顺利,完成人生三大喜事。”杨越歌举起水杯,对他遥遥一扬。 慕容沛也举起杯子,笑着摇摇头,无奈地说:“谢谢越歌,借你吉言。” 林晓诺不解,问:“什么三大喜事?” 杨越歌白了她一眼,放下杯子,说:“这都不知道啊,慕容同学,你帮着解释解释呗!” 慕容沛苦笑,这个杨越歌真是个女流氓,他也放下杯子,一本正经解释:“人生三大喜事,他乡遇故知,说的是我们在国外偶遇,金榜题名时,越歌祝我明天比赛顺利。” 还有一喜,慕容沛说不下去,低头喝水。 林晓诺若有所思点点头,倒是挺有道理的,又问:“还有一喜呢?” 杨越歌在一旁,笑眯眯看着,颇有几分瞧热闹不嫌事大。 这时菜正好上来,他如释重负,忙说:“菜来了。” 服务生每上一道菜,都会用英语介绍一遍,两个女孩儿听得一头雾水,慕容沛便充当翻译,一句句翻译给她们听。 服务生端上一盘白色脑花状的刺生,说:“shirako。” 慕容沛微微皱眉,对着两位女生好奇的目光,简单地翻译,说:“白子。” 杨越歌对照菜单,发现是自己点的昂贵食物,便提着公筷给林晓诺夹了一小块,说:“来,你的最爱。” 林晓诺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又低头闻了闻,实在下不去口,奈何之前又当众承认自己爱吃,只好沾了一点往嘴里舔了舔。 额,奇奇怪怪的,有点恶心。 “这是什么东西?”她喝了口水漱口,问慕容沛。 杨越歌也伸出筷子夹了一小块放嘴里,边抿边听慕容沛科普。 “这是,河豚的......生殖腺。”慕容沛看着那盘白色的东西,莫名有些反胃,忙把眼神挪开。 “什么线?”两个女孩异口同声问。 他不好解释,迅速度娘给二人看。 白子,就类似鱼类的□□,蛋白质含量丰富,大补之物。 刚才杨越歌说林晓诺最喜欢吃那个,他以为她是知道了故意开黄腔。现在看来,她俩是真的不知道。 两个女孩看了解释,对视一眼,迅速结伴去卫生间吐了。他也顾不得可惜这价格,招手让服务生把那道菜撤了。 第五十九章 一波三折的晚饭结束后,杨越歌特别懂事的说自己困了,要先回酒店休息。 “这才不到8点!”林晓诺伸出手只抓到空气,看着杨越歌远远地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挥手,尴尬地想要原地去世。 抬头偷偷看慕容沛,他倒是面色如常。 两人站在一起目送杨越歌上了计程车,转身时对视一眼。 “......我,”林晓诺低下头,两手交扣,右手拇指不断抠左手的食指,都快撸破皮了:“你要回房间复习吧,我先走了。” “不用复习。”慕容沛话接得很快,顿了顿,又说:“楼上有个空中花园风景不错,一起上去看看吧。” “哦。”林晓诺乖巧地答道。 这家酒店的空中花园很有名,这个点上去观景的人很多,两人在电梯前等了几趟,总算挤上去。 电梯里人很多,总免不了人与人之间的肢体接触。林晓诺穿着吊带裙,肩膀和后背都露在外面,很不自在地缩成一团。 慕容沛左右看了一眼,往旁边走了半步,找了一处靠电梯的空位,虚虚地牵住她的手腕,把她带了过去,自己则右手撑着电梯箱体,为她挡住外面拥挤的人。 林晓诺站在他为自己圈起来的小小一角,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激动。 感动的是,这个男生实在太好太体贴。 激动的是,这个姿势太像壁咚了...... 他的右手撑在自己的左上方,身体保持着绅士的距离,因为身高差的原因,她只能看到他的前胸——深蓝色的团队服上,还戴着他的中英文名牌。 稍稍往上一些,是她不敢抬头仰望的喉结和脸...... 眼神又收了回来。 电梯轿厢冰冷的触感让她的皮肤微微战栗,紧张的情绪让这种战栗更加明显,她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连呼吸都慢了下来,各种感官被无限放大。 安静的电梯里好像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她感到自己周身的血液在流动,甚至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 拥挤的封闭空间里充斥着各种香水的味道,但林晓诺能一下子辨别出他身上的熏香味道——淡淡的,冷冷的,辽远的,就像大雪后的松叶林。 “雪松的味道。”林晓诺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 慕容沛弯腰靠近她,那张脸在距离她的左脸不到5厘米的地方停下来,低沉又冷冽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我刚没听清。” 雪松的气味扑面而来。 世界停止了。 呼吸、心跳、血流,所有的一切。 过了许久,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渺远的地方传来。 “我......有点晕电梯。” 慕容沛轻轻皱眉,转头看电梯显示的楼层数字,低声在她耳边说。 “马上就到,坚持一下。你把眼睛闭上,不去想自己在哪里......” 温柔的声音敲打着她的耳膜,掀起一阵暖暖的风。 林晓诺觉得自己更晕了。 终于到了。 这不是狮城知名的空中花园,只是酒店内部的一处休闲场所。朦胧的夜光下,绿植枝繁叶茂,间或还有流水叮咚的声音——并没有多美的风景。 花园的一侧有一处的吧台,前面摆了一些卡座,上来观景的人们三三两两点了酒水,一边喝酒一边低声聊天。 “喝点什么吗?”慕容沛问。 林晓诺摇摇头:“肚子太涨了,就随便走走吧。” 而且,他明天还有考试,自己并不想耽搁他太多时间。 慕容沛点头,两人没有说话,沿着花园小径慢慢踱步,最终到一处观景台那里停下来。 观景台不大,外面也没什么夜景可看,只有夜风夹杂着海的腥味扑面而来。 林晓诺双手撑着观景台的护栏,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衣裙,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如此幸福满足。 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了吧。 “那一片就是南洋理工大学。”慕容沛指着不远处的灯光介绍:“你们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学习中心挺特别的,” 林晓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分辨不出他所说的是那栋建筑,只是胡乱点了点头。 她来这里,只是为了偶遇他而已。其他的风景,只是因为等待他而存在的。她的目的如此单纯,以至于看到他之后,其他的一切都索然无味。 他还好吗?晚上睡眠质量怎么样?家里人还好吗?还回不回江城一中念书?所有这些她曾经想要问的问题,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观景台上来了一对情侣,两人低声聊了一会儿,男生走过来,请慕容沛为他们照张合照。 林晓诺退到一旁,把最佳的观景位置留给他们,自己站在后面,看着慕容沛给他俩拍照。 拍完照后,两人热情地提出是否需要帮他俩拍照。 慕容沛转头看林晓诺:“要不要拍一张?” 林晓诺抿嘴微笑,点了点头:“好呀,留个纪念。” 慕容沛和男生说了几句,把手机递给他后,和林晓诺一起走到之前两人站的位置,背靠围栏,两人的手臂微微靠近。 画面定格。 男生照完照片,直夸二人“pefect”。 拿回手机,两人一起看拍照的效果。然而,期待中的俊男靓女并没有出现——光线太暗,只能看到两个黑乎乎的轮廓。 “啊?这么黑?”林晓诺无力吐槽。 明明还打算把照片留作纪念的,这是人是鬼都看不出来,留念有什么用? “等调完色发给你。”慕容沛笑着说。 有了这个小插曲,林晓诺紧张的情绪得到了极大缓解,开始主动找话说。 两人聊完新加坡的美食,又聊起两人在江城一□□同的朋友。 “宋学姐去了复旦医学院,前几天她给我发了一张图片,都已经开始在自学了。” “是吗?她一向很勤奋。” 慕容沛撑着栏杆的双手微微握紧,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她一直想学天文,如果费帆学长没出事,他们俩或许已经一起去探索宇宙的奥秘了。如今转向学医,也是为了弥补心中的“意难平”。 “林志玲和林志颖从竞赛班转出来了,她们俩也打算学医。” “怎么不继续了呢?”慕容沛有些疑惑。 林晓诺嘟嘟嘴,说:“你不会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厉害吧!她们说竞赛的路已经走不通了,打算认真复习准备高考。” 慕容沛迎着夜风自嘲地一笑,转头看她:“那你呢?画画得怎么样了?” “一般般吧。”林晓诺低下头,谈过学霸们再谈自己,总有些自惭形秽:“老师说我的画商业气息很重,艺考的那帮老头子不太喜欢。” 过不了他们那关,想考到北京就是做梦。 林晓诺不想谈那些糟心事,忙着换了个题:“对了,刚刚杨越歌说你有三大喜事,除了金榜题名外,你还有什么喜事呀?” 慕容沛没有想到,这个像流星一样一闪而过的话题居然还会杀个回马枪。他转头看身旁的女孩子,有一瞬愣住了。 女孩子五官精致,笑容甜美,浓密如鸦羽的睫毛下,一双眸子懵懂中含着期待。 这会儿,他才感觉气氛有些微妙了。 杨越歌走之前说什么了?她困了,想早点回去休息,让林晓诺不要吵醒她。 之前吃饭时,林晓诺向他敬酒,祝他提前完成人生三大喜事。 他知道这姑娘私底下和朋友说话荤素不忌,还有她发给自己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看都不是不懂的样子。 那她现在?到底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如果是,他该怎么应对,才不至于伤害到她? 如果不是,他又该怎么回答,让她免于尴尬? “......”慕容沛欲言又止,对上她那汪秋波,别开眼睛,若无其事地说:“我也不知道,她那么一说,我也就那么一听。” “啊?这样啊。”林晓诺想了想,说:“我还以为你又得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奖项呢。” “那倒没有。”慕容沛深呼一口气,握紧的手掌渐渐松开。 “哦,我想起来了!” 林晓诺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一边打字一边说:“这人生三大喜事应该是歇后语、成语还是俗语什么的,我在课外书上看到过,金榜题名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两个我记不得了......” “......” 慕容沛松了的气又再次提到嗓子眼,左手握拳抵了抵鼻尖,余光看她一副勤奋好学的样子。 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找到了!” 想到还有慕容沛不知道的事,她有些隐藏不住的得意,抑扬顿挫地开口普及。 “人生三大喜事——他乡遇故知,金榜提名时,洞......” 后面的话,林晓诺自动噤声了。 她就知道!杨越歌这么骚的女人,狗嘴里怎么吐得出金镶玉,肯定是到处挖坑给自己跳! 幸好慕容沛不知道这人生三大喜到底是什么,不然还指不定怎么看自己呢! 还洞房花烛夜,她就算是再喜欢他迷恋他,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呀! 好吧,即使她愿意,别人也根本瞧不上她好不好。 已经被拒绝了那么多次,难道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杨越歌这个叛徒!见色忘义,看到慕容沛长得帅就把她往火坑里推,完全不考虑她内心的感受! 太!!!!!气!!!!!!人!!!!!!了!!!!!! 林晓诺怒不可遏、羞愤难当,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冲到上半身,脸儿发烫,喉咙发紧,脑仁滴溜溜地旋转。 无论怎样,一定要淡定,淡定,千万不能被他看出什么异常。 “洞......动如脱兔跑!这就是人生三大喜事!”林晓诺红光满面,目光灼灼看着他。能想出这个词,应该把她一生的脑容量都用完了。 “......原来如此,中国古典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慕容沛心口的那股气总算又松了下来,握紧的拳头再次松开。 手心都吓出汗了。 第六十章 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脑力比拼大赛,两人都都精疲力尽。 话题平安结束后,两人沉默了几秒钟,林晓诺抢在他之前迅速开口。 “下楼吧,我有些困了。”说完,还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 “行,我送你。” 下楼的电梯人不算多,两人站在电梯最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楼层数字。 电梯启动,有一瞬间的失重感。 林晓诺下意识地往后靠,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谁的手搂住了。 手掌的温度落在她裸露的肩膀上,轻轻的,暖暖的。 是慕容沛。 因为下一秒,她听到了他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怕。” 她失神了片刻,想起之前上来的时候,她说自己晕电梯。 她简直就是宇宙无敌超级可爱多!连这种英明的借口都能想出来,北大清华不是可以随便挑吗? 又甜蜜又窘迫,应该就是这种感觉。 自己这种行径,就是校园文绿茶女配碰瓷男主的经典套路,会被女主手撕的! 她林晓诺铁骨铮铮,怎么可以做这种婊里婊气的事情! 可是,还想再靠近一点又是什么鬼? 内心有个小人在疯狂呐喊:“这应该就是你这辈子能达到的高光时刻了,还在犹豫什么!” 杨越歌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主动点,靠近点,盘他!不亏!血赚!” 还有某位作古诗人悠长的声音:“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啊!!!!! 道德和梦想,究竟孰轻孰重! 矛盾!!!!想尖叫!!!! 她抬起手背,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清醒点吧林晓诺! “很不舒服吗?” 慕容沛搂她的手紧了很多,在她耳边关切的低语。 “......” 林晓诺不想再抵抗了,顺势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咚、咚、咚......” 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有节律的声音反而让她平静了下来,异常清醒的感受他的怀抱。 以及关切。 “你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站在开阔的户外,草坪或是操场上......” 慕容沛难得那么多话。 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震得她的天灵盖一阵酥麻。 胸腔内产生的共鸣冲击着她的耳朵,让人忍不住靠得更近一点。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足以让人怀孕的声音,这应该就是了。 林晓诺闭着眼睛,享受这一刻偷来的幸福。 小时候看过一部古早言情剧,女配说幸福长着翅膀会飞,在她那里短暂停靠之后,又飞到她姐姐那里。 幸福即使真长了翅膀,那在它飞往其他地方前,请允许自己短暂地拥有它。 直到数字跳到一楼,电梯门打开。 梦该醒了。 “去大堂坐一会儿吧。”慕容沛引着她往大堂的沙发那边走。 “不用了。” 他明天还要考试,自己已经耽误了他那么久的时间。 林晓诺站直身体,戏做全套地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大梦初醒一般,笑着说。 “出来就好多了,刚才不好意思,麻烦你啦。” 绿茶气质拿捏地死死的。 慕容沛看着她,沉默了半晌,说:“那我送你回酒店。” “真不用!”林晓诺连忙拒绝,翻出不知从哪部言情小说中看来的说辞:“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误解的。” “......” “......” 这话好像说太过了? 慕容沛愣了一瞬,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半晌才说:“别多想了,走吧。” 脸色已经不复之前的温柔。 心情从幸福的顶端跌入谷底,梦终于醒了。 林晓诺像是个考砸了的学生,看着满卷的红叉叉,心疼地说不出话来。 她住的酒店距这里不远,走路也只需要10来分钟,开车过去弯弯绕绕,也就五六分钟的时间。 上车之后,两人各自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车厢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计程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两个貌似闹别扭的小年轻,体贴地切了一首老歌。 我竟然没有调头 最残忍那一刻 静静看你走 一点都不像我 孙燕姿特有的嗓音在车厢里响起,让这个夜晚积压的所有情绪在一瞬间找到了出口。 林晓诺的眼眶一下就湿了,她倔强地盯着窗外后退的街景,任凭眼泪不断线地滑落。 原来人会变得温柔 是透彻地懂了 爱情是流动的 不由人的 何必激动着要理由 先喜欢上的那个人卑微又敏感,总是小心翼翼关注着对方细微末节的情绪变动,以此切换两人的相处模式。 所以看到慕容沛对自己那句“误解”轻皱眉头时,她就懂了,这又是一次无声的拒绝,以及厌恶。 她后悔自己怎么那么口不择言,说出让他尴尬的话,揭开两人一直试图掩盖的过往伤疤,一举破坏了这个原本还算美好的重逢之夜。 她又是那么懊恼,为什么明明知道他还有考试,还千万里追过来,窥探他,影响他。他明明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死缠烂打? 还有挥之不去的羞耻感。 自己无耻地利用了他的善良,就为了能够靠近他,感受他的体温,享受他的关心,而这些,原本都不属于她的。 相信你只是怕伤害我 不是骗我 很爱过谁会舍得 把我的梦摇醒了 宣布幸福不会来了 他的温柔和体贴,只是基于对同学、邻居和奶奶朋友的外孙女的礼貌,是她不知满足,妄想更多。 她就像个虚荣的小偷,羡慕富人橱窗里的精美衣服,隔着玻璃也要借着影子去试穿一次。殊不知,倒影中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美丽只是海世蜃楼,衣服永远不会属于她。 12点的钟声敲响,灰姑娘的魔法支撑不起她的虚荣,公主裙和马车终将变成原本的模样,她落荒而逃,只是想为自己保留最后的颜面。 灰姑娘还有遗落在宫殿的水晶鞋,王子的爱慕足以让她逆风翻盘。 而自己,什么也没有。 一首歌的时间过去,林晓诺的酒店到了。 趁着慕容沛付计程车费的时间,她慌张地从包中翻出纸巾擦干眼泪。 ——她的眼泪变不成钻石,也没有遇到会心疼的人。 不当众崩溃让他难堪,是她能给的,最后的温柔。 也是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 慕容沛为她拉开车门,两人站在酒店大门外的喷泉前道别。 夜色掩盖了她哭红的眼睛,她努力保持微笑,和他寒暄。 “明天打算去哪里玩呢?” “环球公园那边吧。” “嗯,那边玩的更多一点。玩开心点,有事电话联系。” “行,也祝你考试顺利,考的都会,蒙的全对。” “快上去吧,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路上注意安全。” “再见。” “再见。” 或是再也不见。 ※※※※※※※※※※※※※※※※※※※※ 再已不是当初的晓诺 而是,纽祜禄诺 第六十一章 后来过去很久后,当林晓诺回想那天晚上的事情时,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太drama了,完全就是一副mv受伤女主角的样子。 她受伤了么?完全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我以为”——脑补太多。 当然,这只是成熟后的视角,如果再回到17岁,回到那个久别重逢、心意无处安放的夜晚,或许她还是会哭。 ——因为她一个冲动把慕容沛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 当时哭天抢地、伤心欲绝,只想着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她不要再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她不要再去做什么白日梦。 她也当真是这么做的。 高三那年,父母终于良心发现,回到江城陪伴自己。一家子人多事多,作息也不规律,不好再跟奶奶挤,索性搬到了一中附近的公寓里。 美术生12月底就要参加联考,次年还要到各个学校参加校考,高三一整年她几乎只有一半时间在学校。 在母上大人手把手的教导下,以及雷蕾老师高强度的关心下,她的素描总算是能看了,联考的成绩居然还不错。 林晓诺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学渣属性让自己追爱失败,所以认真学习起来,就产生了一种报复性的冲劲。 好多天深夜,当林宗正从书房写完小说出来,就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长发挽起,神情严肃——还在挑灯夜读。 他吓了一跳,回房间和孙悦晴讲起来,都像是见了鬼一样。 “囡囡她这是怎么了?搞得我都有些害怕了。” 孙女士也去偷偷看了一眼回来,抱着老公不敢撒手。 “她不会是中邪了吧?要不要请人看看?” “什么邪?” “好好学习的邪吗?” 在她的努力下,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她总算是摆脱了班级倒数第一的名次,升到了班级倒数第十。 因为这个事,吴月梅还在班会上狠狠表扬了她一次,甚至引用了一副对联。 “你们看看,林晓诺同学在艺考那么忙的情况下,坚持不放弃不抛弃,取得了很大的进步,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 其实挺尴尬的,好像她考了年级前十一样,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这幅慷慨激昂的对联。 落座之后,沈月如等人纷纷从教室的各个角落向她发来贺信,表达他们对学渣的惺惺相惜。 “班长,你给我们长脸了!” “祝贺班班,金榜题名指日可待。” “这下我是倒数第一了......班班你没错,错的是我,你已经向前走了,而我还停留在原地......” 林晓诺:...... 下课之后就放假,林晓诺认真履行班长职责,填完各类表册时,已经接近下午5点。 还有3天就是除夕,好不容易解脱的学生崽们一个个跟脱缰的野狗一样,老师宣布放假的下一秒就奔出去了,就连信誓旦旦要陪她的沈月如,也一溜烟跑了。 从宿舍里收拾了细软,林晓诺一个人提着装床单被套的大袋子,沿着金榜大道王大门口走。她住的地方离学校大门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就没让父母来接。现在校园里人影寥寥,她也不用在乎什么形象了。 这是江城入冬后的第三场雪,天气预报发布了暴雪蓝色预警,上午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已经有雪花纷飞了。 她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红色帽子和围巾,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活像一只笨拙的北极熊,又像一个拖着礼物的圣诞老人。 路过学子湖时,电话响了。 杨越歌从父母那里得知了她的“巨大进步”,也发来贺电。 考虑到塑料姐妹情深,讲起电话没完没了的,她索性拖着袋子坐到湖岸咖啡馆外的秋千上。 “宝贝儿,你这么上进,搞得我很尴尬哎,我妈就这个事情跟我唠叨了一整天。”杨越歌抱怨的语气中带着掩盖不住的八卦气质。 林晓诺翻了个白眼,她没想到高冷的孙悦晴竟然也是个喜欢晒娃的婆婆嘴性子。 不对,晒?她都已经优秀到可以被父母拿出去晒吗? “其实,这跟我自己的想象还有很大差距,没什么值得祝贺的。”林晓诺实话实说。 “喂,你要不要这么婊?信不信我撕了你?”电话那头,杨越歌已经出离愤怒了。 “我说真的。” “那你是怎么想象的?” “我努力了那么久,想着怎么也能考个班级第一吧,结果......” 毕竟人家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女主忽然发奋学习,然后一下子就拿了年级第一,让所有的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她也发奋了来着,结果是倒数第十...... 她果真就不是个女主的命。 电话那边,杨越歌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这个,你想得还挺美的呀。” 林晓诺:“......” “那什么,宝贝儿,我问句话,你别生气哈。” 杨越歌难得说话那么委婉,林晓诺对着天空翻了了白眼,直接替她把话说了出来。 “你想问我是不是受了情伤,所以精神出毛病了?” 杨越歌嗯嗯啊啊了半天:“对,就是这么个意思,我发现你思维是越来越敏捷了啊!”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那尿性。”林晓诺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积雪,说:“我只是顿悟了。” “啊?”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 “这个世界,从来就只有锦上添花,没有雪中送碳,以前是我太天真了。要想让别人喜欢,首先自己得有人喜欢的资本。” 杨越歌张大嘴巴,像是看到一个浓妆林晓诺站在自己面前,冷笑着说:“以前的林晓诺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纽祜禄.诺!” “......你黑化了?” “滚!”林晓诺笑,看着茫茫雪景,淡淡地说:“我只是——成长了。” “……” “你好恶心喔。”杨越歌不给她装深沉的机会,又问:“你打算考哪里的学校,我们一起呗!” 林晓诺荡了荡秋千,一些积雪从上面落下来,她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说:“还没想好,北京的学校应该是没机会的,就江城大学还可以争取一下。211名校,你行你来呗!” “哥屋恩——滚!你膨胀了啊林晓诺,当了班级倒数第十你就忘本了啊!别说我,那个慕容沛呢?”杨越歌已经不称他为“小情人儿”了。 林晓诺停下晃荡的秋千,说:“人家已经清华预定了,imo拿了第一,还不是全球名校随便选?” “唉,可惜了这么个尤物。”杨越歌啧啧几声,替她惋惜:“你……” “我?我已经能正确认识自己和他的差距了,现在心态平和、心如止水,完全就是贤者状态。”林晓诺抢着说。 “……行吧。” 不远处传来交谈声,林晓诺抬头看。 那个人间尤物好巧不巧的出现在金榜大道上,他身旁还有两三个男生,几人一边走一边在聊些什么。 雪已经很大了,视线不是很清晰,可是他那样的人,总是能让人一眼认出来——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围着黑色的围巾,长身玉立,就像在小花园看到的一样。 身边的男生在争论什么,问他的意见,他嘴角浮出一丝笑,简单回答了几句,众人都是恍然大悟的样子。 像是被日光灼伤了一样,心如止水的林晓诺收回眼神,低头看雪,小声对还在叭叭的杨越歌说:“我这边有些事情,一会儿打给你。” 然后挂断电话,用围巾遮住脸,坐在秋千上装死。 有一瞬间,她觉得慕容沛看到她了,紧张地抓紧了秋千绳。而后,又自我开解,这么大的雪,她包裹得这么严实,雌雄不辨的,怎么可能被认出来。 还是不够心如止水啊。 从新加坡回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imo大赛,他代表中国拿了个世界冠军,一中专门为此事举办了报告会——她当时还处在极度敏感期,借口准备美术联考,缺席了。 后来,也只是从老师和同学口中听到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选了哪所学校,上了那本杂志。他因为家里的事情没来上学,学校却一直流传着他的传奇。 也不知道他今天来学校做什么。 人声越来越远,他的身影渐渐在风雪中消失不见。 以前看《笑傲江湖》时,有一个雪中的场景。令狐冲坐在雪地里,全身被冰雪覆盖成了一个雪人,听着自己心仪的小师妹和男朋友林平之在他身边打情骂俏。 她觉得如果慕容沛再多待一会儿,自己也有可能成为一个雪人。 怂。 等他们彻底走远之后,林晓诺才起身拍雪,拖着大袋子在雪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大门口走——活像个逃难的。 所幸没走多远,她就遇到学校的铲雪车,搭了一次最幸运的顺风车。 铲雪大叔特别热情地帮她把袋子提上车,递给她一个热水袋抱在手里。 林晓诺缩在暖和的铲雪车里,一边整理围巾一边甜言蜜语:“大叔,都放假了还铲雪,您辛苦了。人家都说,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负重前行,说的就是您这样的人。” 大叔脸上乐呵呵的,手转方向盘往大门方向走,一边推辞说:“哪有你说的那么高尚,你这姑娘嘴真甜。都放假了,这么大的雪,你一个人在学校,出了什么可怎么办?我们做校工的,就是为你们服务的嘛!” 雪越下越大,铲雪车像是在极地行进,林晓诺也生出几分后怕。 “谢谢大叔,今天真是太幸运了,要是没遇到您,我可真危险了。” “幸运什么啊!是有人打电话给校办,说有个女生在学子湖。我本来已经准备下班了,接到电话赶紧过来看,还真遇到你了。” 林晓诺心中一震,学子湖畔遇到的那个人影一闪而过,她闭上眼睛摇摇头,把这种荒唐的念头从脑中赶走。 铲雪车到了校门口,大叔贴心地把她送到小区门口,才调头回学校。 下车后,林晓诺往学校的方向看,只看到漫天风雪下排队归家的车流。 第六十二章 除夕夜很快就到了。 作为苦逼的高三狗,林晓诺的校外补习坚持到大年二十九,直到除夕那天下午,她才跟着父母到南湖公馆外婆那里过年。 回家的路上听孙悦晴说,今年是个团圆年,外公也从国外回来,除此之外,家里还来了一个客人一起和大家过年,三人猜测这客人会是谁,都没猜出个大概。 到了南湖公馆,刚进门,就听外婆指着身旁的老爷爷,乐呵呵地介绍:“这位是古川,是我和淑芬的高中同学,去年从芬兰回国定居,今年和我们一起过年。” 林晓诺盯着古川爷爷看了几秒,老爷子身材高大挺拔,穿着也很休闲时尚,声音温和中带着坚定,一看年轻时就是个大帅哥。 难怪之前外婆和陈奶奶一提到他就各种花痴。 江城地处长江以北,过年也流行包饺子。外婆和爸爸妈妈一起在厨房里忙,外公则和古川爷爷到书房下棋闲聊去了。 不得不说,外公的求生欲真的很强,原本古川爷爷主动要求到厨房包饺子的,他一听连忙拉着他往书房走 趁着三人包饺子的时候,林晓诺挤到外婆身边,悄悄咬耳朵:“陈奶奶知不知道古川爷爷在我们这儿过年啊?” 外婆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神神秘秘地说:“我跟她讲了,她没说来不来。” 说完,又好像觉得跟她说这个不太好,拿出长辈训人的语气补充道:“小孩子别乱打听长辈的事,一边玩儿去。” 林晓诺奉旨偷闲,百无聊赖地到客厅看起了电视。 时间是下午四点多,地方卫视都提前播放各自的春节联欢晚会,除了少儿频道外,都是歌舞升平的。她拿着遥控器换了几个台,兴致缺缺地瘫坐在沙发上吃零食。 相比而言,慕容沛这个年就过得很精彩了。 老爷子身体缓和出院回家修养,爸爸官司顺利无罪释放,大灾大难过后,慕容家的男人们都有些劫后余生之感,平时冷漠的家庭关系也多了几分温情。 陈淑芬原本是打算回南湖公馆的,奈何老爷子搬出慕容沛作挡箭牌,巧舌如簧劝她留下。慕容远也借口感激欧阳烟,邀请她一起过除夕。 于是,十分罕见的,在十多年没有团过年后,慕容家今年居然整整齐齐吃了吃顿团圆饭。 家里的女佣都放假了,两个女人都是被邀请的,自然不会让她们下厨做饭,于是三个男人拴着围裙、翻着菜谱,有模有样开始做饭。 慕容沛从小爹不疼妈不管的,虽然年龄最小,厨艺却是三人中的佼佼者,俨然成了除夕晚宴的大厨,自己颠勺之余,还要安排另外两名帮厨干着干那,为他们收拾残局。 比在董事局和那帮老爷子斗智斗勇难多了。 饭菜就位,一家人略显尴尬地就座,老爷子和慕容远各自发表了感谢辞,言辞恳切,要不是顾着点老脸,几乎都要声泪俱下了。 两个女人则比较淡定,她们沉默地听着两人的演讲,并没有说什么客套话——作为离婚离家的外姓人,她们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慕容沛,至于那两个老男人,who care? 她们开口说话时,也完全无视二人,只对着慕容沛说了些祝贺和鼓励的话。 轮到慕容沛发言时,他已经在诡异的环境中吃完两碗饭。他端起果汁,迎着两个男人期待的眼神,淡淡开口。 “我没什么好说的,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他早已经过了期待破镜重圆的年龄,只要每个人都好好的,其他的,他从不强求。 原本阖家团圆的除夕晚宴最后吃成了这样,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早早吃完早早散场。 欧阳烟借口说公司有事,提前走了,陈淑芬也说雪天路滑,要早点回南湖公馆,慕容沛则借口要送奶奶回去,得体地和他二人道别。 南湖公馆。 吃完饺子,一大家子围在电视前看春节联欢晚会时,外婆接到陈奶奶的电话,说她已经到家了。 时间也才晚上8点多一些,这么快就吃完团圆饭自己回到这边,外婆和林晓诺相视一笑,觉得这事有戏。 “快去把人请过来,别提你古爷爷,那老妮子脸皮可薄了。”外婆小声提点。 林晓诺怀揣着一颗吃瓜的心,披着居家红色大棉袄、穿着鸡婆谢就去敲隔壁家的门。 门开了,“陈奶奶”三个字还没叫出口,就被眼前的人吓呆在原地。 开门的是慕容沛!! 居然是慕容沛!!!!!! 屋内的暖气很足,他穿着浅蓝色条纹衬衫和黑色休闲裤,手还拉在门后,英俊瘦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墨黑的眸子看着她,似乎也有些惊讶。 此时距林晓诺单方面删除他的联系方式已经过了半年多,两人没再联系过,除了暴雪天那次惊鸿一瞥,她没再见过他。 绝交后相遇,这种窒息场面为什么会被她遇到!?偏偏她出门时还披着件红色大棉袄,丑得惊天地泣鬼神。 外表已经无法改变,气质坚决不能落败。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能露怯!一定要稳重! “我找陈奶奶。”她的语气平淡,这一刻,她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慕容沛失神片刻,让开入口,轻声说:“好,进来坐吧。” 林晓诺进门,环视了一圈,没看到陈淑芬,正要发问,慕容沛就在她身后解释:“奶奶在房间里,我去叫她,你坐沙发上等一会儿吧。” “哦。” 室内很热,她赶紧脱掉大棉袄,只穿着奶白色的圆领打底衫,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等人。 电视机开着,和她家一样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只不过被关成了静音,几个新生代歌手正在喜气洋洋地唱歌,由于没有声音,看着像是在表演哑剧,平添了几分滑稽。 慕容沛去敲了敲陈淑芬的门,告诉她隔壁家林囡囡找。过了几秒,门从里面打开,陈淑芬脸上的妆才画了一半就探出头来,热情地说:“囡囡来啦,你等我一会儿,让慕容陪你说说话,我......换件衣服就出来。” 林晓诺:“......” 这又是化妆又是换衣服的,没戏就怪了。等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让她在这里和慕容沛一起等,还不如拿一把刀杀了她的好。 慕容沛缓步走到她右边的单座沙发边坐下,看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电视,过了几秒终于开口:“要不要把声音调大一点?” “不用,我一会儿就走。”林晓诺急忙说,说完又后悔得要死,要是有点声音调和一下,她也不至于这么窒息了,不过说都说了,不好再反悔,免得露怯。 两人都没再说话。 陈淑芬从房间出来时,就看到这两小只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无声晚会,疑惑地问了一声:“怎么看电视不开声音呢?我之前开静音是因为打电话怕吵,你们没找到遥控器吗?” 林晓诺没正面回答,笑嘻嘻地迎过去,满嘴彩虹屁:“哇哦,陈奶奶好漂亮,这衣服很衬你肤色啊,看着好像年轻了十岁。” 陈淑芬被夸得一脸红光,谦虚了几句,和林晓诺手挽手走到门口,又回头跟慕容沛说:“慕容,还是跟我一起过去坐会儿吧,大过年的,自己一个人多冷清。” 慕容沛已经关掉电视走到楼梯口,回头看了眼林晓诺,冷冷地说:“不了奶奶,我有点困,先上去休息了。” 听意思,陈奶奶之前邀请过他一起去外婆家做客,结果人家拒绝了。 心里莫名腾起一团火,很不爽。 你看吧,人家不喜欢你,宁愿除夕之夜一个人在家睡觉,也不愿去你家看春晚。 可是她明明没去打扰他了,见面连话也没说几句,甚至眼神交流都没有,他又何必这么......这么赶尽杀绝。 做不成情侣,当不成朋友,连邻居都不能当了吗? 回到外婆家,林晓诺心事重重地陪着看了一会儿春晚,也没心思观察陈奶奶和古川爷爷久别重逢的眼神交流,借口复习功课上楼去了。 和父母搬到一中外的公寓后,她很少回南湖公馆住。再次回到这里,过往的那些回忆又一次涌了出来,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气得闷声闷气叫了几声。 忽然,手机响了,是一条新短信。 【我们谈谈吧。】 号码没有存,但这个号过于熟悉,以至于她一看到尾号,就知道是慕容沛发的信息。 她立马坐起身,手里握着手机,呆呆地看着那五个字,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这个场景,她曾经设想过很多次,每次都以拍醒自己告终。 现在,算是美梦成真? 脑袋里千头万绪,各种排练过的回答方式一闪而过。 傲娇的——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冷漠的——算了吧。 绝情的——你是? ...... 最终,她缓缓回了一个字。 【好】 过了十几秒,他的短信发过来。 【我在凉亭等你。】 林晓诺抽了一口冷气。 数九寒冬,除夕之夜,外面还在下雪,能鼓起勇气到户外见面的,应该算得上是生死至交了吧? 不过,不约外面约哪儿?约在哪里都不太合适。 她穿上大红色的羽绒服,戴上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打开通往小花园的门。 呲,真的好冷。 ※※※※※※※※※※※※※※※※※※※※ 前方高能,请点个收藏,谢谢~ 第六十三章 可是,他不能。 幼年时,他看够了奶奶脸上的淤青和母亲的眼泪,也听够了无谓的道歉和忏悔。他害怕夜里空旷无人的别墅,厌恶亲人反目时一笔一笔的算计。 长大后,他仍然会觉得孤单。只是,习惯了的孤独已经不算孤独,而是一种刻在骨头里的习惯。 再后来,他遇到费帆。他是那么风光霁月一个人,他将自己从孤独的泥沼中拉出来,带领他进入数学的圣殿。他一度以为,自己得到了拯救,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开启正常的人生。 直到费帆出事。 他学习数学,信仰数字关系的稳定规律,一直觉得自己是理性的、唯物的。可是,这样的事情让他不得不一次次陷入自责的泥潭。 ——这是不是他的错?是不是他这样的人,注定得不到任何爱与救赎?这会不会是一种宿命?凡是他身边的人都会遭受磨难? 就像欧阳烟说的那样,他是慕容家的男人,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他该是什么样的人? imo拿到世界冠军,算是给费帆和自己一个交代。往后的人生,他可以回到家族给自己设定的轨道上,做好属于他的本分。 这也是为了所有人好。 只有这个女孩儿是个例外,一直让他违背自己的本分。 以前她总是缠着自己,主动又大胆,让他招架不住。原本想着不理她就是了,可她做事又总是傻乎乎的,让他时时刻刻放心不下,总要想着念着。 这种想念渐渐成了习惯,他无法改变,也无需改变,只要自己远离她就好。 他也习惯了每次拒绝她后,那种锥心的痛。 新加坡那天夜晚,他在计程车窗的倒影里冷眼看她流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在决赛前夜,一夜无眠。 她的选择,他都尊重。 她不联系,他就配合。 她不想见,他就回避。 刮骨疗伤,必先铲除自己内心的病灶。他不怕痛,只是害怕伤害到她,也害怕她自己伤害自己。 刚才在客厅里气呼呼的她,脆弱得他说一句话都要失态,这不是一个健康的状态。 她该是开心的,无忧无虑的,没心没肺的。而不是这样,压抑着自己,委屈着自己。 他才是那个需要下地狱的人,不要再牵扯无辜的人进去。 理智告诉他,就让她去吧,时间会冲淡一切,当断不断,反而更伤害她,让她迟迟走不出去。 可是心中另外一个声音又在说,看她那么难过,你舍得吗?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心结,他一天不主动解开,她就一天没法释怀。 眼前的女孩儿明艳美好,她值得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只要能帮她找回曾经的无忧无虑,他什么都愿意。 小太阳的温度有些高了,她往后缩了缩,撞到他如炬的目光。 “还冷吗?”慕容沛看着她,温声问。 ※※※※※※※※※※※※※※※※※※※※ 今天有事,短小一更,明天加更 第六十四章 干净温和的声音提醒了林晓诺——她是过来烤火的吗?明明就是过来进行严肃的双边会谈的。 想到这里,她迎着慕容沛的目光微微仰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目光冷漠疏离,语气不卑不亢。 “不冷了。你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 慕容沛微微一笑,俊朗的外表在暖光下多了几分神秘,鼻尖的痣像是在蛊惑谁一样随着笑意轻轻一动,说话时,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林晓诺下意识地咽下口水。 ——大意了大意了!差点又被颜值暴击暴露出舔狗本性。 她低头不去看他,拿起一旁的手套烤火。之前沾染的雪已经化了,手套在小太阳的炙烤下冒起白烟。 慕容沛接着说:“过年了,想给你说声新年快乐。” “......” 林晓诺手一哆嗦,手套掉在了地上。她低头去捡时,慕容沛已经先一步伸手。 两人的手短暂地碰在一起,她忙缩回手。 慕容沛把手套递给她。 林晓诺不争气地脸红了——她怎么觉得,这人在撩她? 这不算她自作多情,这是人类的普遍反应——看到高颜值的异性,会莫名其妙觉得自己陷入了爱情。 荷尔蒙作祟。 她把手套揣进羽绒服口袋里,微微点头,小声说:“谢谢,你也新年快乐。” 林晓诺和他对视一眼,被他坦荡豁达的心胸感染了,也对他笑了个标准的八牙笑。 “晚上吃的什么?”慕容沛问。 林晓诺想了想,吃了什么还真是食不甘味,含含糊糊地说:“就是饺子之类的。” “噢,都有哪些馅儿的?” “......” 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回事,存着心的过来找她闲话家常吗?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平易近人呢? 就像是打麻将,对方一直闷着头打了好多牌,原本以为他要做清一色,吓得自己一把大牌放炮都胡了——结果最后他连牌都没听。 正当她满心狐疑的时候,慕容沛听牌了。 “对不起,之前是我的错。”他两手交握放在膝前,认真看着她说。 “因为我个人的原因,给你带来一些不好的情绪,非常抱歉。我只想说,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和我家庭的问题……” “?” 这怕是听了一副大牌吧?林晓诺目瞪口呆,偷偷掐了掐自己的虎口——没有做梦。 她觉得自己还算一个正直的人,受家庭教育的影响,她或许较为感性,但三观并无大的瑕疵。 她和慕容沛之间,撇开爱情不谈,他并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地方。如果真要说什么对不起......那她才是过错较多的那一方。 公众场所毁坏他的名誉、影响他在老师心目中的形象,带他喝酒、害他差点打架斗殴、外出开房还被他母亲抓住......最后自己还删了别人的联系方式…… 他从来都是被动的那一个,先撩者贱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而所谓的爱情,哪有什么强买强卖的道理。她或许有求而不得的不甘心,但这只是个人选择和心态的问题,并不应该由慕容沛来道歉。 这不是他的错,不该由他道歉。她不需要好人卡,更不需要同情。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她抢着开口,说话的声音有些急,速度也有些快。说完,眼圈竟然不争气地红了。 “是我自己的问题,我错了,我也正在改正错误……只是,我没有你那么风轻云淡,我没办法做到……不是你的问题,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她理不清讲话的逻辑,思路早就是一团乱麻,声音越来越小,心里却越来越急。积压了一晚上的委屈终于有了出口,她一边哭一边解释,像是个犯错的孩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是没办法像你那么自然……我们还是同学、还是邻居,是我不够强大让你难堪……这都是我的错,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不要给我道歉……” 局面超出了慕容沛的预料。 眼前的女孩终于脱下伪装的冷漠,露出最单纯最脆弱的模样。她明明那么难过,却还要一再为他开脱。他这样的人,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个女孩的倾慕?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坐在榻上低头轻轻抽噎。慕容沛的手在空气中犹豫了片刻,最终抓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 她的手冰冰的,还在发抖。江城的冬天很冷,凉亭内没有暖气,小太阳的温度不足以抵抗外面的冷风。 他从凳子上站起来,坐到林晓诺身边,犹豫再三,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抚去她脸上的泪。 她哭得更厉害了,鸦羽一般的睫毛下,晶莹的眼泪不断滚落,他一只手根本擦不过来。 那些眼泪像是太阳风,每滑落一次就灼伤慕容沛一次。他的理智、他的坚持、他的执念被逐一瓦解,眼前只有这个女孩,她就是全部。 内心有个声音在说:就一次,哪怕一次,听从自己的内心,不要再伤害她,伤害自己。 他低头看她的脸,为她擦拭眼泪,右手将小小的、颤抖的身体搂进怀里,左手关掉了小太阳。 “外面冷,我们回房间吧。”他低声说,下巴靠着她柔软的帽子,凌空抱起,大步往自己的房间。 选择凉亭是基于避嫌的考虑,而他现在,已经不想避嫌了。 怀中的女孩并不安分,她一边哭还一边念:“你不用这样……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自己会好的……” 单手开门、关门,终于暖和了。 陌生的环境、久违的温度让林晓诺回了一点神。 她正坐在慕容沛的床上,慕容沛站在她身边。 ——正在脱外套。 室内温度30度,穿着一身羽绒服是真热。不过在这种场景脱衣服…… 因为惯性,她又轻轻抽噎了一声,吸了吸鼻子。 慕容沛已经脱了黑色羽绒外套,里面是之前看到过的蓝色条纹衬衫。 他走到林晓诺身前,帮她摘掉帽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蹲下身体,握住她放在身前的手,仰头看她。 “要不要把外套脱了?” “……” 林晓诺还有些懵,从凉亭回路上发生的事情太过……梦幻,以至于她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体感错误。 他抱着自己,然后,似乎,隔着帽子亲了亲自己的额头? 第六十五章 林晓诺像是见鬼了一样看着他。 她鼻子红红的,嘴唇因为伤心时的咬唇而更加鲜艳,眸中还未散尽的泪光让她像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兽。 他有那么可怕吗?慕容沛自嘲,唇角微微勾起,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女孩儿的眼角沁出一滴泪,他掌心下滑,想用拇指为她擦去泪,但是下一秒,林晓诺侧脸避开了。 这种暧昧的场景太过于引人遐想,就像沙漠中遇险的旅人在濒死的时候看到绿洲,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才险险抵抗住。 她挣开被他握住的手,低声说:“刚才是我失态了,不好意思。” 慕容沛收回空落落的手,起身搬椅子坐在她面前,看她小脸通红的样子,回头看了一眼室内温度计,半调笑着开口:“你确定不脱外套吗?都出汗了。” 林晓诺:“......” 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以前怎么没发现他那么细心,老是在关键时刻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打断她的思路。 不对,收回刚才的话——他一直挺细心的,拿拖鞋、买药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真的很热。 思想斗争了片刻,她低头解开羽绒服纽扣、拉下拉链。羽绒服很长很厚重,要脱就得站起来,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慕容沛,神情有些尴尬。 “要我帮你吗?”慕容沛疑惑。 “......不用。” “哦,我知道了。”他恍然大悟一般转过身去,说:“抱歉,我以为穿得厚就不需要。” “......” 林晓诺的脸红就没消退过,她起身,快速把厚重的羽绒服往后脱,拉开笨拙的袖子,整理好里面的打底衫,然后把羽绒服整齐地放他的床尾。 “慕容。”她站在床边,看着他的背影。 “嗯?好了吗?”慕容沛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好了。不过你先别转头!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不面对他的眼神,她可以比较镇定地把话讲出来。 “好,你说。”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已经在学着不喜欢你了。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我才能用平常心面对你,所以......不要对我太好,我会忍不住脑补太多。” 她一边说一边低下头,深呼一口气。当众解剖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不要因为不喜欢她,就心怀愧疚,她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不需要同情。 “说完了吗?”慕容沛问。 “嗯。”林晓诺坐回床上,这个话题的结局她太清楚了,只需静静等待再次凌迟。 这样也好,多经历几次心就麻木了。 慕容沛转过头,仍然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背,缓缓开口。 “你已经决定了吗?” “嗯?”林晓诺惊讶道。 “不再......喜欢我了。”说这种儿女情长的话,他还是有些尴尬不能自理,尤其主角还是自己的时候。 林晓诺疑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目前是这样打算的。” 说着,她又自嘲地笑了笑:“我这样打算也没别的办法啊,你又不喜欢我,我还能怎样?” “唉,那真是可惜了。”慕容沛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 “可惜什么?”林晓诺追问。 “我还以为你会追我,心里还挺得意的。”慕容沛说,还一副挺可惜的样子。 林晓诺小声嘀咕:“我追了你那么久,也没觉得你有多得意。” “你确定你追过我?” 又是问题,林晓诺觉得自己今天要被这个人问疯了,压着一丝火气,说:“我没追过你?全校都知道我喜欢你!” 察觉到自己又在失态边缘徘徊,林晓诺懊恼地垂下头。 “算了,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有意义,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反正我没觉得你追过我,除了去新加坡旅游时顺便来偷偷看我外,你有做过什么追我的举动吗?”慕容沛挑眉看她,表情居然还很严肃。 “......” 翻这种旧账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林晓诺张张嘴,不想和他争论这个问题。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么久付出的努力就这么被他一句话抹杀掉,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我给你表白过,而且不止一次,你睡不着觉,我四处给你找资源,陪你喝酒,还.......总之,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怎么就没追你了?”林晓诺说着,居然有些义愤填膺。 “这就是你的所谓追啊——”慕容沛拉长声音,摇了摇头:“说几句话就算是追人的话,那也太容易了。我年龄比你大一点,成绩也好一点,勉强被人称为学霸,要不要我谈谈自己对追人的看法?” 林晓诺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所以,这是几个意思?考官泄露考题?还开培训班?他图啥呢?又收不了培训费…… 她陷入震惊和疑惑中,无比呆滞地点了点头。 “喜欢和追是不一样的。喜欢是种情绪,是很私人的心理状态,可以是公开的,也可以是私下的,可能会触发行动,也可能不会。喜欢一个人,可能会公开表现出来,然后付诸行动,也可能会藏在心里,默默表现出来不让对方知道。” “有点昏吗?这里也没有白板,不然我可以画一个树形结构图。纯理论的东西可能有些枯燥,我结合一些实际例子讲可能会好理解一些。” “......” 怎么还真有一种上培训班的感觉?他讲得很好,思路清晰,一听就能懂,林晓诺居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例如你,就属于公开喜欢,但更关注个人感受和情绪表达,而疏于实际行动的人。不要急于反驳我,你可以自己先想想,是不是真的如此。”慕容沛顿了顿,像是在给时间让她思考。 “喜欢一个人就表达出来,然后时时刻刻关心他在乎他,然后找机会见面,不就是追吗?我怎么就疏于实际行动了呢?”林晓诺小声说,内心有些羞耻,还有些愤愤不平。 “当然也不是没有,只是不够多。我作为当事人,这是我个人的感受。”慕容沛换了个说法,缓和了一下气氛。 当事人的感受当然最重要了,他说没感觉到实际行动,自然是自己做的不够明显,狡辩也没什么用。 “讲个孤例你可能不好理解,我再举个例子作为参照物,你就能理解得更清楚了。有的人因为一些原因,喜欢一个人只藏在心里不告诉对方,但会做出很多对她好的实际行动。” 林晓诺虽然贵为学渣,但也敏锐地观察到干货来了,竖起耳朵认真听着,要有个笔记本就直接拿出来记了。 慕容沛看着她全神贯注、正襟危坐的样子,强忍着笑,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个例子呢,不太好找,你也知道我平时除了学习就是忙家里的事,身边也没多少谈恋爱的样本可以观测,自己也是个半吊子,就以我们俩的实际案例来讲吧。” 靠!她和慕容沛!这还真是真题解析! “实际行动,我的理解是,对方有需要,就第一时间出现,关心她帮助她。比如,我们第一天去学校,你走丢了,我来找你,见你脚受伤了,就抱你到车里。你发生广播事故,被教导主任约谈,我就第一时间出现,向他解释。你一个人到平城采风,我觉得危险,就立马从城区赶过去找你......” 慕容沛说着,声音越来越温柔,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他们之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而他不经意间举出的例子,把自己对林晓诺的感情,提前到了两人认识之初。 过往发生的事一幕幕在林晓诺脑海中回放,还有很多他没讲到的事。他说的对,他做了很多事情,都是实实在在的行动,也正是这些对她好的行动,让她不明就里,越陷越深。 “这只是基于实际行动的一些例子,不代表我就做得很好。”慕容沛谦虚地说。 “我知道。我想插一句话,可以吗?”林晓诺说,像个懂礼貌的乖学生,就差尊称他一句慕容老师了。 “嗯,你说。” “你确实做了很多实际行动,这我不否认。但这并不是基于你喜欢我......只是出于你个人的教养......但这些行为却会让喜欢你的人产生误解和困扰,例如,你刚刚的一些行为......” “什么行为?” “......就是,抱我......摸脸......摸手什么的。”林晓诺脸又红了,她强压情绪,准备在这种问题上给他做个普及,也算是为自己扳回一城的同时,给他提个醒。 “不喜欢别人,就不要做出让别人误会的举动,特别是喜欢你的人,你的每一个行动都会被放大。其他人当然也不行,这种行为就是□□的撩拨,如果你本人没那种心思还那样做的话,很容易被人当中央空调的......” 终于讲完,她羞耻地闭上眼睛。和男生,而且还是喜欢的男生谈这种话题,还真是......尴尬。 慕容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丝笑:“我听懂了,只是,有一点我要澄清一下,我也没对别人这样过。” 林晓诺看着他,等待下文。 “就是你说的那种,摸手、摸脸那些,还有对你好的那些行为。所以,我不是中央空调,也没那个时间和兴趣。”慕容沛解释。 他笑得不太正经,林晓诺被颜值和语言双重暴击,努力保持冷静,小声说:“可你也不喜欢我啊。” 慕容沛敛起笑,语气比任何时候都温柔。 “你审题不认真。” “?” “我一开始就预设了前提——我 第六十六章 林晓诺石化了。 她知道自己听清楚了,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可这意思谁也不敢信啊。一定是有哪里不太对。她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始作俑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慕容沛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一点也不像刚刚表白了的样子,好像他刚才是在讲数学题一样。 ——你审题不认真,忘了预设的前提,所以才会得出错误的结果。 空气安静了很久。 慕容沛久久没得到回应,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靠近林晓诺,结果又吓得她往后一缩,别开眼睛低头看地。 他摇摇头,轻笑两声,缓缓开口:“原来表白被拒,就是这样的心情啊。” 林晓诺抬头看他,他也正望着她,眼神中的温柔像夏夜的星空,这片星空如今正独照她一人。 他刚刚说什么?表白被拒?? 她像个茅舍顿开的学生,急急忙忙从床上站起,慌里慌张地开口。 “没拒绝!哪有拒绝了!没说话就代表默认啊!” 又急又虎的。 慕容沛轻笑,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刚才等待的时间里,他是真的很紧张。 今晚的一切决定都是临时起意,但心中的感情却是日久弥新。他曾经躲避过、质疑过、压抑过,也就是在不久前,他才敢正视心里的那份感情。 他一向是谨慎的人,做任何一件事情之前都已经深思熟虑,做好完全准备。今晚上完全没有准备过的表白,让他全然没有把握。 好在,他的女孩人美心善,免去了他更多等待的煎熬。只是,想起自己曾经给女孩带去过的伤害,他一阵心疼。 慕容沛眼中有些涩意,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抬头看她。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让你那么难过。 女孩子脸通红地看着他,嘴唇轻轻抿着,柔若无骨的手簌簌发抖。他捧起女孩的手,轻轻覆在自己脸上。 “以后换我追你,把所有的委屈都给你补上,好不好?” 温柔的夜空下起了流星雨,林晓诺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喂,你快醒醒,做梦就算了,怎么还敢做这么美的梦,太膨胀也太失真了啊! 可是这个梦这么真实,又太过于甜美,她舍不得把自己掐醒,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梦就像泡沫一样破掉。 掌中是他的脸温热的触觉,手背是他手心滚烫的温度,她用尽全力去感知他的温度,轻轻抚摸他的脸。 ——要真是个梦,摸了不还赚了吗?不对,要真是个梦,光是摸一摸脸岂不是浪费了这么个天赐良机。 额,打住。 不能乱想了。 林晓诺摇了摇头,努力甩走脑袋中闪现出来的不良画面。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嗯?你说什么?” 慕容沛起身,摸着她的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宠溺地说:“这种时候你都还走神啊!我说,以后换我追你,给你出气。” 林晓诺赧然,这种事情还能被批评,她低着头,半天才说出话:“你嫌弃我追得不够好,要给我做示范吗?” 慕容沛低声笑着,双手把她的手环抱自己腰间,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自己。 “对,教你怎么追人。” 两人的身体隔得很近,失去安全距离之后,林晓诺早前看过的那些言情小说都已经完全被屏蔽了,她头脑完全是懵的,只能任凭他搂着自己,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全部说出来。 “你不用追,我本来就喜欢你,追不追的都是走流程,浪费时间。”林晓诺实话实说。 “有什么好浪费的,又不着急做什么。”慕容沛笑,手指从她的下巴又转向她的脸。 又不着急做什么......她哪有想着急做什么...... 额,之前是有...... 林晓诺脸又红了,想解释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打算怎么教我追人?” 他想了想,又恢复了讲题时的严肃。 “刚才讲到追人需要实际行动,一种是努力对她好,彼此产生情感上的亲近。还有一种是......肢体上的亲近。比如,我们现在这样。” “......” 林晓诺觉得自己有些缺氧,这个人还真是......学霸本霸,做什么事情都厉害,撩起人来都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你这样怎么叫追人?明明就是追到手了才会这样......用这种方式去追,可能会被打。”林晓诺垂死挣扎。 慕容沛挑眉:“这点我也不清楚,是别人教我的,只是我觉得确实很有效。” 林晓诺皱眉:“谁教你的?” 难道他近段时间跟谁谈过恋爱了? 慕容沛轻笑:“嗯——在新加坡遇到的某个女生,她教我的。” “你才在新加坡几天啊!”林晓诺脱口而出,看着对方笑得毫不克制,她才恍然大悟,抬手要去打他。 “你别笑了!” 慕容沛捉住她的手,止住笑说:“好,不笑了。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已经学会举一反三了。” “什么举一反三?” “实际行动。要不要试一试?”慕容沛目光灼灼看着她,还有些神神秘秘。 “试什么?”林晓诺有点方,这,不会是要试那种吧? 以前林宗正老让她看书,初中时就看完了《红楼梦》,优美的文字倒是没记住多少,只记得谈恋爱吵架的环节,还有什么“初试云雨情”。 虽然......但是...... 好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慕容沛敲了敲她的额头:“想什么呢?穿衣服。” “嗯?” 慕容沛拿起床尾的羽绒服,帮她披在身上,等她两只手穿进袖子,又蹲下去帮她拉拉链,从下往上扣暗扣。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看看。”慕容沛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哦。”林晓诺乖乖地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快到午夜12点了。 冷雪夜,寒风呼呼吹过小花园,慕容沛拉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两人踱步到花园正对着南湖的那一边。 两人并排着看着远处的风景,湖面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湖对岸隐隐可见还在守岁的万家灯火。 林晓诺偷偷转头看他,这个点出来跨年,就是他口中的实际行动吗? 虽然有些直男,但是不影响林晓诺心中的激动。能够和他手牵手在一起,挨冻都是温暖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慕容沛转头看她,握她的手紧了紧,笑着说:“别看我了,看前面。” “黑漆漆的,哪有你好看。”林晓诺笑得很痴汉。 “一会儿就不是黑漆漆的了。”慕容沛拿出手机看时间,低声倒计时:“10,9,8,7,6,5,4,3,2,1。” 湖面依旧是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慕容沛有种翻车后的尴尬,笑着解释:“以前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人偷偷在湖那边放烟花,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晓诺看着他,心里升起一阵心疼。他一个人在楼上看烟花时,心里该有多孤独啊。 “让你白白跟着我受冻,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慕容沛转头看她,一脸歉意。 今晚的意外太多,虽然不差这一个,但这算是两人谈恋爱后的第一次浪漫,居然翻了这么大个车,他心里是真觉得对不起她。 “没关系的。”林晓诺安慰他,想起了之前看过的某个梗,羞答答地说:“你闭上眼睛,我给你变个魔法。” “魔法?”慕容沛疑惑地看着她,配合地闭上眼睛。 林晓诺心里一阵庆幸,幸亏慕容沛没看过什么言情小说,否则她这个万年老梗瞬间都被撞破,就没什么意思了。 梦想成真前,心情那个激动啊。她看着慕容沛完美的侧颜,微微踮起脚,在触到他脸颊的前一秒闭上眼睛。 第一次吻他的脸,一定要有仪式感。 下一秒,慕容沛转头,她正好吻上了他的唇。 不一样的触感,还有鼻息的温度,她轻轻一触,睁开眼睛,便要迅速撤回。 慕容沛鸦羽一般的睫毛轻轻抖动,眸中星光闪烁。他轻轻一拉,两人相对而立,把她的手放自己胸前,他一只手搂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脑勺,堵住她后退的去路。 女孩子的眼睛里有一湾水,他沉迷其中,不愿复醒。 “我又学会了。”慕容沛哑着嗓子说。 林晓诺呼吸一滞。 下一秒,温热的鼻息和柔软的触感袭来。她闭上眼睛,只觉得漫天的烟花在头顶绽放。 第六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外婆敲门叫她起床吃早饭。林晓诺睡眼惺忪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失神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 火速起床穿衣,对着镜子洗漱,里面的女孩子面含春色,一脸幸福。 ——喂,这位少女,你昨天被喜欢的人告白了哦!还摸了小手,搂了小腰,亲了小嘴......瞧把你美的。 镜子里的人一边刷牙一边笑得合不拢嘴,一不小心差点咽下一口泡沫。 真是美好的夜晚,直到她回到自己房间后,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味发生过的一幕幕场景,想把一切刻在脑子里,永久性存盘。 她一直以为慕容沛是个温柔的人,但是在某些事情上还真是霸道又□□。他的吻强势又直接,像要把她拆骨入腹一样。 嘴都被亲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湖边放起了烟花,两人才气喘吁吁停下来,相拥看着漫天的烟火。只不过,短短休息了一会儿后,他们又在烟花下开始了下一轮。 怎么亲都亲不够一样。 直到后来雪下大了,两人才迫不得已停下来。 慕容沛牵着她的手,送她到房间外。借着昏黄的夜灯,他的拇指划过她肿胀的红唇,一脸歉意地说:“第一次没什么经验,还疼吗?” ?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含糊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多练习几次就好了。” “好,我多练习。”慕容沛笑,又低头去吻她。 这次果然温柔了很多,还解锁了新的技能...... 如果初吻会放烟花,那么舌吻就是核弹爆炸。 两人在门口腻歪了一会儿,她被抵在门上,只感觉腿都发软了。她搂着慕容沛的肩膀,借着喘气的机会,柔声说:“要不进去吧,外面挺冷的。” 她实在是站不住了。 慕容沛愣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半晌才说:“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林晓诺抱着被子兴奋到下半夜,直到凌晨才昏然睡去,新年第一天就因为睡懒觉被外婆念叨。 “囡囡,快下来,陈奶奶和慕容都来了,大家等你了!” 外婆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知道了,马上!” 林晓诺脸有些发烫,脱下刚换上的居家服,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桃红色的公主裙。 昨天晚上,她爹妈守了一会儿岁就回家过二人世界了,今天早上一起吃早餐的,只有四个老的和两个小的。 林晓诺在楼梯上远远看见慕容沛,他穿着黑色衬衣陪陈奶奶坐在沙发上,听到脚步声也抬头看她。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林晓诺觉得自己脸又红了,想笑又不敢笑的保持一副正常的过年表情。 “哎哟!囡囡起来啦,快过来挨着奶奶坐!你今天好漂亮啊!” 陈奶奶拉她坐在身边,絮絮叨叨谈了些养孙子和孙女的区别,间接鄙视了一下慕容沛一身黑的打扮。 “得了吧,你少夸她。今天也就是你们在,要是平时,她比谁都邋遢。”外婆从厨房里端出汤圆放到餐桌上,当众拆穿了林晓诺的面具。 “我哪有?”林晓诺没什么底气地反驳。 “好,没有!洗手吃饭!” 四老两小落座,外公外婆远远地坐在餐桌两端,陈奶奶和古川坐在一边,两个小的坐在一边,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汤圆。 “新年第一天吃汤圆,所有人都能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外婆乐呵呵看了眼古川和陈奶奶,意有所指地说。 “石钟山今天有敬香祈福的活动,我们吃完饭就过去走走吧。”外公也在旁边帮腔。 陈奶奶还一副害羞的样子,古川倒是很坦荡地征求她意见:“我们也一起去走走?” 石钟山就在南湖公园里,从南湖公馆走路过去也就十几分钟,山也不太高,爬到顶也就一个小时左右。 “慕容跟我们一起去不?”陈奶奶害怕他有被抛弃的感觉,忙问他。 “不了奶奶,你们去玩得开心点。”慕容沛说着,觉得理由不够充分一样,又说:“而且,昨天囡囡说有几道数学题不懂,让我今天给她讲讲。” 林晓诺忙开口作证:“是的!我这马上就要高考了,好不容易遇到慕容有空,正好帮我辅导一下。” 林晓诺转头看慕容沛,他正好也转头看她,两人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转脸又是一副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表情。 最终,四个老人欣然出行,临出门前还打了招呼,中午如果他们可能会在山上吃素斋,让二人饿了就吃冰箱里冻的饺子。 收拾完碗筷和厨房,两人坐到沙发上,开启新年的二人世界。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过于意外,虽然经过一晚上的消化,两人都还是有些害羞。 林晓诺一看到他,满脑子就是昨晚两人亲得难解难分的样子,脸红心跳的,根本无法思考,只好低头从果盘里抓出瓜子,默默啃着,又觉得不好失了主家的本分,把果盘往慕容沛那边移了一点,问: “吃瓜子吗?” 慕容沛“嗯”了一声,也伸手去拿瓜子,却只是剥着放到一边的小碟里。 “你爸妈呢?”慕容沛问。 “他们大年初一开同学会,自己玩儿去了。”林晓诺满不在乎地回答,想起慕容沛家里的情况,想了想还是问:“你父母呢?” “在自己家里。”慕容沛答,把剥好的一叠瓜子端给她,犹豫了一会儿,又说:“我家里的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林晓诺愣了愣,不明白他是不是说父母离异的事,便说:“听说过一些,不是很清楚。” “我家里情况比较特殊,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都离婚了,原因大都和酒有关,之前我......其实我一直很担心,这会不会是基因遗传。”慕容沛手里剥着瓜子,话说得很轻。 昨天晚上是他无法自控的意外,冷静过后,他没有后悔,只有深深的自责。一些研究证明,暴力和嗜酒因子确实会很大程度上遗传下一代,父亲身上只遗传了嗜酒,难保他的身上不会遗传其他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自控力很强,或许可以对抗血液中的遗传因子。直到昨天晚上,当他控制不住地违背了自己的规划,不知餍足地想要和她亲近时,他忽然感到害怕。 有些东西,他没法控制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成了爷爷那样的人,父亲那样的人,眼前的女孩子会怎样? 他不敢想象,也无法承受。 林晓诺一边听一边把一小碟瓜子倒进嘴里,吃得特别开心,吃完后抹了抹嘴,满不在乎地说:“你之前喝过酒,好像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再说了,离婚是感情问题,怎么还扯到基因上去了。” 慕容沛没法跟她解释,低头继续剥瓜子,剥好一叠后又递给她。不管有没有基因的问题,他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绝不能伤害她。 气氛有些沉闷,见他不说话,林晓诺嘟着嘴问:“你不会后悔了吧?” 慕容沛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说:“瞎想什么呢?只是给你讲讲我家里的情况,怕你后悔。” “我才不会后悔呢。”林晓诺说完,又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仔细看着他的脸,毫不掩饰地花痴说道:“那——,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了?” “当然。”慕容沛笑,宠溺地抹了抹她的红唇,昨晚吻过的地方已经消肿了。 “男朋友,今天带我去哪里玩啊?”林晓诺仰着头看他,一双大眼眨巴眨巴卖萌。 告别单身后的第一天,她恨不得马上向全世界宣告,世界上最帅最聪明的崽成了她的男朋友。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女朋友马上就要高考了。”慕容沛无视她内心的哀嚎。 “扫兴,今天是大年初一啊!”林晓诺抗议。 “你要是不想异地恋的话,还可以努力一把。”慕容沛诚恳地说。 异地恋三个字提醒了她。 慕容沛已经被清华预定了,去北京读书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现在的成绩能上江城大学就已经要烧高香了,北京的大学更是望尘莫及。 刚刚才得了个男朋友。再过半年就要两地分居,这恋爱还怎么谈?以前林宗正说她目光短视,她还老是否认。看来她何止短视,简直就是鼠目寸光。 她一定要抓紧这最后四个月的时间,励精图治、卧薪尝胆,实现人生大逆转! 有了这样的远大志向,林晓诺的眼神更加坚定了,她拍了拍慕容沛的肩膀,坚定地说:“你之前不是要给我讲数学卷子吗?走吧,数学老师发了十几张呢!” 说完,拉着他的手往楼上走。 女孩子的房间充斥着莫名的香味,慕容沛来过两次,再次进来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这不是个潜心辅导作业的好地方。 在他提出到楼下辅导作业的建议前,林晓诺已经在书桌上摆放好数学卷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只好硬着头皮坐下。 好在有数学,世界瞬间安静下来。虽然题目很简单,几乎一眼就能看出答案,但慕容沛仍然拿出imo竞赛的专注力,认真详细地一一解答。 不得不说,认真的男人最帅——古人诚不欺也。林晓诺好多次想要打断他,谈一些男女朋友的题外话,都被他的专注和专业所折服了。 花痴归花痴,为了以后朝夕相处的好日子,一上午的时间,林晓诺以钢铁般的意志认真学完了半张试卷,愣是一点坏事也没干。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两人牵着手下楼,总算有了些互动。 林晓诺一边找围裙帮他系上,一边信誓旦旦:“我一定要考上中、央美院!” 慕容沛不置可否,安静地把冰冻水饺放进水中,盖上锅盖,半天才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 “其实,异地恋也没关系的。” 林晓诺:“?” 第六十八章 林晓诺当然知道慕容沛的意思,就她那个成绩基础,短时间内想考央美,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是,她的斗志已经被激发起来,在一个城市谈恋爱的画面实在是太诱人,她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于是,在接下来的春节假期里,她心无旁骛,一心扑在学习上,连男朋友也全然没放在眼里。 寒假早早结束,高三狗连元宵节都没过完就得回校补课,她必须搬回一中外的公寓里。 搬回去的前一晚,辅导完最后一张数学卷子后,林晓诺把椅子转向一边,红着眼眶看着慕容沛,居然有了几分依依惜别之感。 “怎么了?”慕容沛笑,拍了拍她的头。 “开学后就是高强度的复习,你又不来学校,我根本见不到你了。”林晓诺嘟着嘴,身体往前靠了靠。 “我会抽时间来学校看你的。” “当真?” “当真。” “每天晚上还要开视频。” “好。” 林晓诺心满意足地扑进他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前拱来拱去,慕容沛被她闹地心猿意马,两人又亲在一起。 有了除夕那晚的经验,一切都顺利多了。慕容沛是个顶级学霸,任何事情几乎都是一点就通。知道她容易腿软,索性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他们都知道,以后怕是再难有这种亲亲抱抱的机会,所以亲起来格外认真。 以至于没听到外婆在楼下叫她的声音,等到敲门声响起才大梦初醒一样转头看门。 “囡囡,你东西收拾好没有?要不要我帮忙?” 两人快速分开,林晓诺坐回自己的位置,清了清嗓子,说:“收拾好了,不用帮忙!” “慕容还在吗?” “还在,他刚刚辅导我做完最后一套卷子。” 林晓诺和慕容沛对视一眼,对方心领神会地把收好的试卷铺在桌上,甚至把笔盖也打开了。 ...... 她向慕容沛无形地比了一个大拇指。 外婆的声音又响起。 “我现在能进来吗?” 林晓诺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虽然只是规规矩矩地接个吻,怎么感觉那么紧张呢? 慕容沛倒是很淡定,慢条斯理拿起桌上的卷子。 ...... “进来吧!” 傅婉清推门进来,看到正围坐桌前学习的两小只,脸上欣慰一笑,说了几句学习的话题后,她话锋一转。 “你外公在做宵夜,你下去搭把手,我有事跟慕容单独谈谈。” 单独谈谈? 难道是早恋被发现了? 林晓诺局促地看了一眼慕容沛,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抱着傅婉清的手撒娇:“说什么啊?亲孙女就不能听了。” 外婆不为所动,林晓诺只好苦着脸出门。 说不紧张是假的,慕容沛收好卷子,恭敬地叫了声“傅婆婆”,内心在反思自己可能留下蛛丝马迹的地方。 他相信林家不会因为早恋为难林晓诺,他们一家人总是温暖有爱,对孩子早恋的事情顶多提点几句,不会过多干涉。 只不是,对象是他,就是个大问题。傅婆婆和奶奶是多年好友,对他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他们会担心会紧张会反对,都是正常的。 如果真是那样,他该怎么应对?这是一直困扰他的题目,连他自己也无法解答,没办法说服自己,又怎么去说服别人? 他能做的,只是少年没有任何分量的承诺。 “慕容,我有件事一直想讲,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作为长辈,由我来讲这样的事可能有欠妥当,但为了我们两家人的友情,我有必要来说这些话,希望我接下来的话不会伤害到你。” 傅婉清的话有礼有节,严肃中带着一丝温情,慕容沛交握的手一紧,面不改色地答道:“傅婆婆言重了。” “我看着你从小长大,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有多不容易。淑芬经常提到你,说你从小没享受到多少家庭的温暖,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谈到这些,她言语中尽是愧疚,我在一旁看着,也为她难过。所幸,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各方面都出类拔萃,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 “人活这一辈子,都会经历各种各样的波折,不同的只是,有的人多一些有的人少一些。熬过去了,就不算是苦。淑芬,还有你的妈妈,都是苦命的女人,我们作为旁观者,看着都心疼,更何况是当事人。” “现在都说男女平等,可是哪有什么绝对的平等?对女人而言,好的婚姻好的感情可以让她活得像个公主,反之,则是跌入地狱。淑芬,还有你的妈妈,她们从婚姻的泥沼中逃出来了,但却并不幸福。” “你和晓诺都还小,可能并不能理解我说的话。” 话题呼之欲出,傅婉清在这时恰到好处地停了停,把气氛调得格外紧张。慕容沛手臂上青筋暴起,他微微一笑,迎着她慈爱的目光。 “我能理解的。”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笑也勉强得很,傅婉清看在眼里,继续说。 “你能理解当然是最好的。爱情是世界上最微妙的东西,失去了并不会死去,但有了,人才会有生机。爱情也不会只有一次,它也会跟着年龄增长而改变,年少时爱上的人,或许并不是最适合自己的那个人,更有甚者,那可能还是一个错误。人生很短,但也很长,犯了错误,就要及时纠正,而不是停留在原地,让错误无法弥补。” 她沉静的目光看着慕容沛,似乎在等待他的态度。林晓诺的家人都很善良,原本可以简单粗暴的话题被她娓娓道来,他感受到了尊重,也明白了她的苦心。 道理他都懂,很早以前就懂了。或许他对林晓诺的表白是个意外,他本该克制却没有克制,但这份感情并不是错误。 错的只是他而已。 只是,还是不甘心。 他看着傅婉清,没有说话。 “说句逾越的话,淑芬和你爷爷,就是一个错误。她已经改掉了这个错误,却并没有从这个错误中出来。人生短暂,作为朋友,我们不忍心看她这样。所以——” 傅婉清顿了顿,语气坚定地说:“我们希望她能忘掉过去,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就是之前你见过的古川爷爷,他也是我们的高中同学,年轻时就追求过你奶奶,只是阴差阳错,两人没能在一起。去年他从芬兰回国,以后会在国内定居。他目前也是一个人,希望能和淑芬做个伴。你奶奶也很喜欢他,只是不知道你的想法,担心你会......” “我不会。”慕容沛打断她,脸上竟多了几分喜色,语气也有些欢快:“奶奶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不会反对,如果她和古川爷爷能在一起相伴到老,我也会为她高兴。” 傅婉清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脸色也不再那么严肃,呼出一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好,我真的是超级担心,淑芬更是担心,这种事她也不好给你讲。” 说完,她又不确定地补充了一句:“......你真的没关系吗?我知道,你从小都是由淑芬带大的,会不会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真的没关系,傅婆婆,我希望奶奶能幸福。”慕容沛肯定地说。 奶奶和古川的事情他早有察觉,但作为晚辈,他确实不便过多关注。平心而论,他对奶奶确实十分依赖,但这份依赖的前提是,对方能够幸福快乐。如果奶奶可以通过开启一段新的感情而和过去的不幸告别,他不仅不会反对,反而会全力支持。 “这就好!你等着,我让囡囡给你拿吃的上来。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吃完宵夜就早点休息吧!” 傅婉清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愉快离去,林晓诺则在无限的惊恐惶惑中端着宵夜上楼。 关门,反锁。 林晓诺把外公准备的花生酥放在桌上,压低声音急匆匆地问:“怎么回事?说什么了?我在楼下套话,外公说我是小孩子,不让我乱打听。” 慕容沛看着她着急忙慌的样子,故意做出严肃的样子,沉着声音问:“你觉得会是什么?” “我俩被发现了?”她狐疑地看着他,觉得这人表情不太对:“你不会要和我分手吧?” 还没等他开口,她已经红着眼眶哭唧唧地说:“我们才刚刚在一起,一点都没影响学习,为了不异地恋我还更加努力了,凭什么不让我们在一起。你不可以和我分手!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绝不会让你走!” 说着,她冲上前去,恶狠狠地抱住慕容沛。 慕容沛笑着摸着她的头,又轻轻拍她的背,想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好好看着自己,结果这妮子劲儿可大了,一动也不动。 他只好保持姿势,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悉心安抚:“没人让我和你分手,我也不会和你分手的,除非你哪天不想要我。” “我不信!你成绩那么好,长得又那么好看!只有你不要我的,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林晓诺依然不松手。 “怎么?你只喜欢我成绩好,长得好看?以后我成绩不好了,人也发胖了,你就不喜欢我了?”慕容沛逗她。 林晓诺果然被问住了,她微微松开手,抬头看他,立刻否定:“怎么可能?我哪有那么肤浅?我喜欢全部的你,包括你的外表和你的内在,你的灵魂和你的身体。” 慕容沛:“......” 慕容沛的沉默让林晓诺抓狂,她在楼下受的煎熬太久,两人各种层面的不匹配更让她感觉不安。她抱着他用力往后一推,慕容沛随着她的力气往后倒,仰躺在她的床上。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被林晓诺跨坐在腰间,肩膀也被她双手压住。 女孩子的床很软,陷在其中有种说不出的舒坦。如果不是他身上还骑着个女生,正气呼呼地看着她。 “你想干什么?”慕容沛问。 想干什么? 她这样平凡的女生,除了长相拿的出手外,没别的能跟他匹配。喜欢他之初,就没敢设想他会成为自己的男朋友。意外在一起后,她还是惶惶不可终日,更何况还面临着半年后板上钉钉的异地恋。 在她能想象的未来里,分手一直都在不远处等着她,不是在今天,就是在明天。 “你说我干什么?”林晓诺反问他,气呼呼地说:“我想过了,反正你迟早会跟我分手,我还不如,不如早点把你睡了,免得后悔!” 慕容沛笑得全身抖动,被她一句“严肃点”喊停后,索性摊成一个大字。 “来吧,欢迎光临。” 第六十九章 睡是不可能睡的,林晓诺再虎也只敢说说而已,被对方好言哄几句后,又恢复到“我追到男神”的花痴状态,斗志满满开启了新学期的地狱复习模式。 开学第一课,听完铁娘子吴月梅慷慨激昂的演讲后,平行7班的小鸡仔们基本陷入了“不学习毋宁死”的状态,恨不得成为不吃不喝的机器人,两只眼睛长在书本上。 为了营造斗志昂扬的备考气氛,教室的前后黑板上方各挂了一幅催人奋进的横幅——“有来路,没退路,留退路是绝路”“拼一分,高一分,一分成就终生”,红黄相间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除此之外,课间还会雷打不动地放几首打了鸡血的歌曲。 以至于当《精忠报国》《霸王别姬》的旋律在教室上空盘旋时,原本还想补眠的小鸡仔们立马视死如归,强打精神奋战题海。 在这样严酷的形势下,就连陈非凡和袁彪这样曾经活泼的学生都统一换上了“江城一中”牌扑克脸,连林晓诺上课跟他们借个橡皮檫都被无视了。 下课后,林晓诺两手叉腰义愤填膺:“你们一个两个的,居然连一块橡皮檫都舍不得借我!还把不把我当兄弟?” 陈非凡把头从书本上抬起来,一脸迷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上节课!历史随堂测验的时候。” 陈非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一拍脑袋:“你说上节课是历史课?” 袁彪看了眼自己的同桌,眉毛皱地老高:“我们不是做的政治卷子吗?手都快抄断了。” “......” 林晓诺把课表翻出来,两人终于像活了过来一样发出鬼哭狼嚎,慌忙找历史课代表解释。 看他俩那副可怜的样子,林晓诺决定原谅他们——都是一起读过高三的难兄难弟,谁还没个精神失常的时候? 吃午饭的时候,沈月如脚步虚浮,拉着生龙活虎的林晓诺走在最后。 “班长,你精神太好了吧,是不是吃药了?我觉得自己完全被学习掏空了身体,马上就要油尽灯枯。” 林晓诺不好说是“爱情使人奋进”,说了估计也会被认为是精神分裂,只得一本正经地说:“我的药就是目标,只要树立了目标,就会坚定不移地往前走,其他别的什么都是浮云。” “你是打定主意要考央美嘛,可我又没有什么目标,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专业,说句实话,我读书完全就是为了我父母的面子。”沈月如丧得像个漏气的皮球。 林晓诺当然明白那种感受了,虽然她之前也没有因为父母的面子就勤奋好学,但这种找不到人生目标虚度光阴的漂浮感她经历了太多年。 “我觉得,你可以换个思路。你看啊,我们都还是高中生,什么职业都没接触过,谁又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呢?不过就是看着觉得不错而已。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不要紧,可以先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大学,或是喜欢的城市。” 沈月如推了推眼镜:“我也没什么喜欢的城市。” “......”林晓诺顿了顿,嘴角勾起:“那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呢?” 这句话说到她心坎上了,她抿嘴一笑,又摇头:“没有。” “哦,邱主席不算?”林晓诺斜眼睨她。 “就是欣赏而已!再说了,他要考人大,我这成绩,根本考不上。” “北京又不是只有人大一所学校,其他各个层次的都有。”林晓诺说。 沈月如恍然大悟,瞬间又满血复活了。 林晓诺把她对大学恋爱生活的美好愿景嫁接给沈月如和邱毅,两人在食堂聊得满面红光,简直巴不得马上就高考。 “那班长你怎么不考清华美院?你那么喜欢慕容沛,再考上同一个学校不更方便追了吗?”吃完饭,精神振奋的沈月如忽然发出了灵魂之问。 “......” 确实有考虑过,但这不是央美招生多些,机会更大一点吗? 而且,她已经追到慕容沛了,近水楼台也没有太大的必要。当然,这些就不必跟沈月如讲了,搞得自己像是在炫耀一样。 高三复习自然是很苦的,但有了爱情的滋润,生活倒是比以前更有滋有味了。 慕容沛虽然再忙家里的事,但他信守承诺,每天都会主动打一通视频电话,睡前听她聊一些自己千篇一律的生活。有了这个睡前小插曲,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 只是,没有了面对面的接触,林晓诺又有些患得患失——总觉得屏幕里的那个人,温柔、好看、耐心,却郁郁寡欢的,他有心事,却从来不跟她讲。 聊完视频就很晚了,她抱着手机昏昏然睡去,也没时间去细想那些一闪而过的念头。 很快,一个多月过去,美术院校的校考要开始了。才认真学习了一个月文化课,林晓诺又要请长假备战校考。 校考是艺术生的重头戏,通过这个学校的校考后,才有资格去拼文化课。最初林晓诺只考虑江城大学,所有的复习都偏重于江城大学美术学院的风格,现在又想去拼一拼央美,只能重新开始学习新的风格。 雷蕾听说她打算参加央美校考后,毫不客气地哂笑。 “哟,过完年后有出息了啊?给你妈说过没?” 林晓诺点头,实话实说:“她说去见识见识也行。” 当时,孙悦晴说完后,就忙自己的画去了。消化了一下午后,晚上才在林宗正面前谈起这件事,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觉得有必要给囡囡挂个精神科专家号。” 她以为林晓诺是高考压力太大,产生了自我行为认知失调综合症。 “见识见识?这本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没有那个必要。你明白我的意思妈?”雷蕾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反复斟酌用语,怕太过直接伤害到她的感情。 “明白,我就想着万一过了呢?而且之前我央美、清美都报名了的,报都报了,不去不是浪费了吗?” 林晓诺当然知道自己的水平,但她觉得画画和文化课不一样,主观性和感受性很强,万一又遇到一个能赏识自己的人呢?这是个赔率很大的赌局,赌注原本不大,去不去都没关系的,但现在换成了和慕容沛的同城恋,那还不得努力拼搏一把? 雷蕾被气笑了,她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顺了半天气才开口:“我这么说吧,你出门右转买彩票,可能会万一中奖,但就你目前的水平去参加央美的校考,不可能万一通过。” 她都没去管林晓诺那拿不出手的文化课成绩了,央美那样的学校,文化课算是最不重要的了,能过校考的,那才是精英。 就林晓诺目前的状况,她能考过江城大学的校考已经算是发挥不错的了,现在最理智的决定就是多花时间研究江城这边的考题,认真备考确保万无一失,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不可能的校考上。 央美校考后两天,就是江城大学的校考。时间太仓促了,根本没时间准备这边的校考,她辛辛苦苦近一年的时间,总算把她素描的一些坏习惯改过来,本打算近期再突击一下的,结果她要去考央美。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看到林晓诺低着头看脚尖,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雷蕾暴躁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叠纸,一掌拍在桌上。 “这是央美往年的考题,你先看看吧,回去自己练。我这边没法教你,别的央美没考上,连江城的思路都忘了。” 林晓诺如获至宝地接过来,刷一刷历年考题,说不定又离央美更近了一步。 这时,敲门声响起,还处在冷战气氛中的师徒俩回头,看到一脸笑意的沈宁约,西装革履地探了半个身子出来。 “两位女士谈完了没?” 林晓诺如蒙大赦,恭恭敬敬喊了一声“沈总”,沈宁约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自己则大摇大摆地坐到雷蕾面前。 “师妹,你忘了我们曾经的青葱岁月了?小孩子有梦想是好事,你这就是被现实磨平了棱角,不好。” 雷蕾依旧板着脸:“学什么不好,偏学别人偷听人家墙角。说吧,金主大人驾到,有什么吩咐?” “来找你要人的。”沈宁约看向林晓诺,说:“你这小姑娘可不得了哦,三十万人海选动漫主角,她画的猪遥遥领先,前途不可限量啊。” 提到自己画的猪,林晓诺兴致满满直起脖子听,但一听到雷老师的话,她又瞬间蔫了。 “你那些多庸俗啊,人家可是要去考央美的人。”雷蕾的气还没消完,但明显比刚才好多了:“怎么,你的电影要开画了?事先声明,晓诺要参加高考,高考前一切免谈。” “开画还早,主角都没空我怎么敢轻易开画。只是提前过来预定一下,这么优秀的人才可不能被别人挖走。”沈宁约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蓝色文件袋递给雷蕾。 “合约,一式两份。我这边已经签字盖章了,白纸黑字,即时生效。” 雷蕾冷眼看着,没伸手接:“给我做什么?她又不是我工作室的人,再者说,我也管不了她。” 还在生气,行吧。林晓诺乖乖坐在原地,对着手指。 “我这合约还真的就赖上你了。”沈宁约说完,又可怜巴巴补充:“孙老师那脾气我知道,没有你在这里压阵,我怎么可能把她宝贝女儿骗走。师妹,全靠你了。” 他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雷蕾没说话,默默翻了一遍合约,嘴角勾起一丝笑:“沈总真是大手笔。你也说了,孙老师脾气大,我得跟她商量商量再说。” 得益于沈宁约不知道是什么条件的合约,雷蕾心情大好,连带着对林晓诺的气也消了。 “要去央美就赶紧去刷题,趁我有时间还能帮你看看,反正有这份合约保底,读不了央美最后也能跟央美的毕业生一起工作。” 第 七十章 回到家,林晓诺拿出央美历年的考题来看。 看了一会儿她就自闭了。 她终于明白雷蕾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她这个能力,不可能万一考过,她再学十年也肯定考不过。 且不说中国画专业考什么“自作咏春七绝一首”完全超出她认知的边界了,就是以“捕风捉影”为题的艺术创作就足够让她想一整天的。 这是招本科生还是招艺术家呢? 只是话已经放出去了,她也不能就这么临阵脱逃,只好硬着头皮上。 孙悦晴听说她真的打算去央美参加校考,沉默了一会儿,问需不需要她去陪考。 林晓诺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不用!我就是去见识见识,顺便旅个游,放松一下。” 搞什么陪考,到时候自己丢脸不说,还得丢她妈的脸,不划算。 孙悦晴点点头,犹豫片刻,又问:“我让我在央美的同学去接你吧,有她照顾我也放心一点。” “真不用!”林晓诺严词拒绝了。 就让她一个人默默承受就好,悄悄去,悄悄回,最好所有人都当不知道这回事。 慕容沛一早就知道央美校考的事,晚上两人视频时,她也提过几句,但看完央美校考的题目后,她不打算再多讲了。 临行前一天,慕容沛问她行程安排情况,她顾左右而言他,没有细说。 慕容沛看出她兴致不高的样子,猜想她可能比较紧张,分享了一些自己备考的经验。 林晓诺不知道该怎么讲,只恹恹地说:“嗯,我知道。明天上午的飞机,我想早点休息了。” 慕容沛只好收线。 他原本想告诉林晓诺,他明天也要去北京,但她情绪不好,他就没提了。 飞机落地,寒风吹过,林晓诺到出站口找到预定的专车,一骑绝尘前往酒店。 相比于江城这种二线城市,北京给她的感觉更加国际化。她去过很多国际大都市,但这一次,她有些自惭形秽。 江城和北京的差别,就像她和慕容沛的差别一样。他可以考上全国最顶尖的学校,而她发挥最好也只能留在江城。如果不是努力想去和他站在一起,她对二人之间的差距就不会有这么深刻的认识。 她凭什么能和慕容沛站在一起? 之前两人在一起时,她有过短暂的冲动,想要告诉所有人。但冷静下来,她又找了很多原因,比如学校不准早恋、慕容沛他妈很凶等等,劝自己从长计议。 最后,她谁都没告诉,甚至连死党杨越歌都没说,这完全不符合她的个性。 这几天,她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讲了。 她一直知道二人的差距,常常为此东想西想,觉得两人肯定长久不了,但还企图通过努力,缩小二者的差距。 ——如果她能考上美院中的清华北大,她就能和慕容沛比肩了。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直到这个念头自己先一步崩塌。 她和央美的距离,就是她和慕容沛的距离。她连央美的考题都看不懂,她有什么资格拥有慕容沛。 他之前一直都在拒绝自己,拒绝了那么多次,唯独那天,他又同意了。 为什么? 他就是可怜自己而已。 林晓诺觉得自己又过分情绪化了。 理智告诉她,要相信这个人,他说的喜欢,就是喜欢,他说不会分手,就不会分手。 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就要东想西想。 因为,说到底,她最信不过的人,是自己。 连她内心深处,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一如她商业性浓厚的作品永远登不上央美的大雅之堂一样。 看了这么多年的言情小说,她最喜欢的就是那种势均力敌的爱情。可惜,她和慕容沛,一点也不势均力敌。 如果这本小说的主角是自己,她根本都不想点开。 考点在望京校区,参加校考的学生可谓是人山人海,林晓诺置身其中,随着指示牌和人潮方向往前走,找到自己的考室。 造型的考题一如既往难懂,她按照自己浅薄的理解涂涂画画,熬过了3个小时的考试时间。 出了考场,她接到了慕容沛的电话,得知他也在北京,而且就在望京校区等她。 她在他说的那栋标志性建筑下找到他。 他穿着黑色大衣,围着灰色围巾,远远地看着她笑。 这算是寒假过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喜欢是没办法隐藏的,尽管她刚才经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内心极度自卑又敏感,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又一次满血复活。 她提着文具袋朝他走去,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能考上央美,往后的四年,这样的场景可能会成为常态。 多美好啊。 只是不可能实现了。 “你怎么来了?”林晓诺看着他的脸,好像还是不肯相信这是真的。 “正好到北京有事。”慕容沛接过她手中的袋子,问:“饿了没?” 她傻笑着点点头,说:“这次我请你。” 慕容沛笑:“行。” 两人打车到望京soho打卡,在里面吃了一顿味道很一般的韩式料理,边吃边聊一些最近发生的趣事。 还是像大多数时候一样,慕容沛是倾听的那一方。对她提到的学校的事、画室的事,他都表现出很有礼貌的兴趣——既让她有进一步讲下去的热情,又不至于产生被打探的感觉。 吃得差不多了,林晓诺没忍住问:“你怎么没问我考得怎么样?” 是根本就没抱幻想,还是压根就不在乎? 慕容沛喝了一口茶,回答地风轻云淡:“考试完后一般都不喜欢别人提这种问题吧。” 林晓诺挑不出这话有什么毛病,低头摆弄了一会儿桌上的调味罐子,呐呐地说:“我这次肯定考不上。” “没关系的,尽力而为,结果没那么重要的。”慕容沛安慰她,把餐后甜点递给她。 果然如此,他心里觉得这并不重要,能不能在一个城市也不重要。 林晓诺看着眼前的慕斯蛋糕,忽然一点胃口都没了。 “你什么时候回江城呢?”林晓诺换了个话题。 “还没定,你呢?”他过来一方面是办理慕容远案子的遗留问题,更多的是想过来陪陪她。 年后公司忙着开门红,他天天连轴转,她也复习得昏天黑地,两人一直没找到时间见面。得知她一个人到北京参加校考,都没人陪着,他就把日程做了一些调整。 “我明天上午就走。”林晓诺苦笑,后天还要参加江城大学的校考,央美已经没戏了,江大就是最后的保底选项。 慕容沛点头,没再说什么。 最后,林晓诺坚持付了钱。 吃完饭,慕容沛送她回酒店。 不同于之前两人在南湖公馆的难解难分,这次异地重逢两人倒像是陌生人一样,连手也没有拉一个。 他不主动,她也不可能主动凑上去,尤其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以后,更不可能。 而他的不主动,更坚定了她心里的想法——他根本不喜欢自己,之前在一起只是因为可怜,对两人的未来完全不在意。 到了酒店大堂,林晓诺心里的不满已经压抑到极点。 “那我先上去了。”她的语气出奇地冷,说着便要伸手去拿她的文具袋。 “我送你上去吧。”慕容沛说,倾身去按电梯楼层。 “不用了。”林晓诺刚说完,就瞥见他按下的楼层,23层,正好是她房间所在的楼层。 她惊讶地看他,问:“你怎么知道我住23层。” 慕容沛笑:“我也住这里,中午正好遇到你了。” 他和她坐同一班飞机抵达北京,看她一路情绪都不太好,就叫了车一路跟着她。 他也并没有刻意隐瞒行踪,办理入住的时候他就在另一个窗口,离她不足两米的距离,只是她心里有事,居然没有看到。 林晓诺愕然,满脸的不信任,但看他进电梯后随手刷卡,又不得不信了。 其实早有迹象,他们从望京soho出来后,是慕容沛打的滴滴,她心里想着事,也没跟他讲自己住哪个酒店,就这么一路到了这里。 他明明看到自己,却装作不认识,连招呼也不打,难道就是为了此刻的惊喜? 她很想问,又问不出口。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林晓诺看着楼层数字,想起新加坡发生的事情,莫名感到一阵羞耻。 她透过电梯反光镜面看慕容沛,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 她又尴尬地别开眼睛。 慕容沛跟着她走到房间口,看她刷卡打开房门,然后把文具袋递给她。 “今天累坏了,早点休息,其他事情不用多想。” 很程式化的安慰,挑不到一点错处。 不想就不想吧,林晓诺觉得自己已经忍到极点了,她轻咬下唇,扯过自己的文具袋,就推门往里走。 慕容沛这才察觉到她的反常。 之前的冷淡、漫不经心,他都以为是她压力太大、考试太累、心情不好,也一直小心在身边陪着,尽量不提让她不开心的事。 现在他发现,导致她不开心的,正是他自己。 在她关门前,他抬手抵住门,微微皱眉,眼眸晦如深海:“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林晓诺站在门内,一副炸毛的样子,声调不高,但是咬牙切齿:“不是你让我早点休息的吗?” 慕容沛:“......” ※※※※※※※※※※※※※※※※※※※※ 两人都各有心结,不吵架解决不了问题,很快就说开啦 第七十一章 林晓诺火气很大,慕容沛并不想吵架,和她对视了几秒,以退为进。 “我的房间在2319,你如果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来找我,我们谈谈。” 说完,他松开手,林晓诺如愿关上门。 愤怒、懊恼、无助。 她随手把文具袋扔地毯上,脱了外套往床上一扑,无声无息地哭了。 这就是他处理问题的方法,冷处理。什么叫“你如果有什么没想通可以来找我,我们谈谈”,谁家的男朋友会这么安排女朋友? 刚才的那一幕,她曾经设想过,如果他执意要进她房间,抱着她安慰一下,她也就没事了。 结果人家的意思是,你自己安静一下吧。 就差像某个女明星的老公一样,说:我现在是在给你台阶下,你要是现在不下,一会儿这个台阶就没有了。 连架都懒得吵,连安慰的话也懒得说,这样还叫谈恋爱吗? 干脆不谈算了!如果两人没有在一起,她就不会为了不异地恋参加央美的校考,就不会被降维打击成这样。 如果不是为了和他在一起,她可以乐滋滋地考上江城大学,周末回南湖公馆陪外公外婆,平时还可以去雷蕾的画室打工,和沈宁约一起做动画电影! 可是没有他,所有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 江城和北京,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江城大学和中央美院。 两难的选择,并不是因为选择太多,而是因为,没有选择。 林晓诺哭累了,翻身仰躺在床上,望着酒店天花板的顶灯,心情在慢慢平复。 她想找他谈谈。 他是对的,情绪激动的时候,没办法有效沟通,只有心平气和,才有对话的可能。 起身到卫生间洗脸,冷水刺激毛细血管,让她更加冷静。 镜子中的女孩子红着眼睛,但眼神坚定,今天晚上,她要去求一个答案。 咚咚咚。 慕容沛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开门,迎她进门。 他还是一样平静的脸,淡淡的笑,温柔的声音,好像刚才的剑拔弩张是一场梦。 这让林晓诺少了几分尴尬,她朝慕容沛笑了笑,坐在室内的沙发上。 室内温度很高,林晓诺脱了外套,只穿黑色打底衫。 慕容沛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杯热橙子递给她,笑着坐在她对面的转椅上,静静等她开口。 林晓诺接过橙汁双手捧着,眼睛落在他背后的书桌上,看到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你刚才在工作啊。” 慕容沛点点头,说:“视频电话,已经完了。”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吧,她刚才有一瞬间已经心如死灰,几乎都要嚎啕大哭了,人家却在这里淡定地办公。 一点时间都没浪费呢! “气消了?”慕容沛问。 “嗯。”林晓诺觉得自己又有些气了,她低头喝了一口橙汁,很甜,心情又好了一点。 “可以告诉我,我刚才是哪里做错了吗?”慕容沛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 林晓诺觉得自己要被气倒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直男吗?事情既然过去了,可不可以就不要再问了?即使要问,可不可以委婉一点? “你没有错,是我......压力太大。”林晓诺含含糊糊地说:“刚才,我不该朝你发火,对不起。” 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说:“只是,你不觉得你刚刚应该哄哄我吗?女朋友生气就冷处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慕容沛挑眉,脸上的笑更深了。 “我也有想过要哄你,只是不知道你生气的原因,不知道怎么哄。你希望我怎么哄?” “......” 林晓诺觉得自己就不该过来。 “亲一亲,抱一抱吗?”慕容沛追问。 被猜到了内心的想法,林晓诺咬着塑料吸管,觉得他在鄙夷这种方式。 “不可以吗?别人都这样说的,不要和生气的女生讲道理,要用爱包容她。”林晓诺心里有些不服气。 至少言情小说里是这么写的,霸道总裁总会在女主无理取闹的时候用一个拥抱、一个热吻堵住她。 “你希望我那样吗?”慕容沛问,语气很认真。 “我没有说我希望,我只是说......这也是一种解决方法,至少是在主动解决问题。”林晓诺语气有些急。 “我倒是觉得,不能这样解决问题。”慕容沛语气平缓,眼神专注:“女朋友不是单方面做什么行为就解决掉的问题,如果两个人之间存在问题,那就应该解决问题,而不是用所谓的肢体语言去掩盖问题,用发泄情绪去逃避问题。”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问题?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吗?”林晓诺又气了。 他好像觉得自己还挺对的,理论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其实根本没说到点子上。 慕容沛没有说话,他看着他,眼眸深沉如大海,林晓诺觉得自己在他平静的眼神中看到了悲悯。 ——他一直高高在上,一直君子如玉。他不动心念,不受影响,像一个局外人,看她一个人在舞台中唱独角戏。 她深吸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算了。” 她把果汁杯放在茶几上,起身准备回房间。 慕容沛依旧坐着,只是拉住她的手。 她听到他的话音,不疾不徐的。 “昨天和你视频时,我就想告诉你,今天要来北京,结果看你心情不好,所以就没说。早上的飞机,公司给我定的商务舱,我下了飞机,在外面等你,远远看你情绪不好,我怕影响你考试,没有叫你,一路跟着你,住了同一间酒店。下午你考试,我办完事在考场外等你。然后一起吃饭,听你聊天,一起回酒店。” “然后你生气了,我不知道我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只能猜测你可能是压力太大,或是其他原因。以我个人的经验,你可能想要一个人呆着,所以,我告诉你我的房号,如果你需要聊天,我们就聊天,如果你需要安静,我就给你安静。”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你一进门我也问了,也解释了我留你一个人的原因,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没有问题的,除非,你没有把真正的问题讲出来。” 慕容沛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听他的声音,整个人都能陷入逻辑和理智的美感中,迅速安静下来,然后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 他确实没做错什么,唯一的错,就是他没有猜中那个真正的问题,然后悄无声息的解决他。 但这并不是他的问题,这是她自己的问题。 林晓诺转身面对着他。 女孩子委屈地红了眼睛,几乎又要掉下泪来,慕容沛心疼,但却没有去抱她。 他想要找出问题的症结,一次性解决问题,就像做数学题一样,抽丝剥茧,直达主题,而不是蒙混过关。 她不说话,他只能开口,循循善诱,自己去寻找问题的根源。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重视这次考试,是因为你想考央美,还是为了到北京?”慕容沛握住她的手,牵她坐回沙发上,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 如果是因为理想,那他可以和她一起分析问题,研究考卷,今年不行明年再来。如果只是为了他,那更不必纠结。 林晓诺沉醉于他坚定的眼神中。眼前的这个人,总是能一举找到问题的核心。 “为了你。”她说。 “就只是为了不和你异地恋。我以前没想过要考央美,一直以来准备的,都是江城大学的美术学院,所有的练习,都是准备它的校考,因为我的成绩不够好,能考上的最好的学校,就是它了。” “我喜欢我画室的老师,我们相处起来很愉快,平时也和美术学院的老师学生有交集,我很喜欢那个氛围。更重要的是,他们能欣赏我的作品,甚至已经有公司要和我签约。” “可是我舍不得你。” 她终于说出口了,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难。 慕容沛看着她,等她平复情绪后,他才缓缓开口。 “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对你这边学习的事不够了解,就提异地恋的事,让你进退两难了。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林晓诺说。 “异地恋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家里有很多事需要我处理,所以,即使开学后,我也会有大量的时间回江城,我们可以经常见面的。”慕容沛说,伸手帮她整理耳发。 “可是......”林晓诺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她的困扰说出口:“异地恋很容易分手的,我不像你,那么优秀那么冷静,我什么都没有,如果还不能在你身边陪着你,我......” 我怕你会跟别人走的。 她的心情就像是路上捡到了一块闪亮的美玉,自己没资格拥有他,就怕玉过分光芒万丈,引来别人把他抢走。 这是她的原因,她本来就那么次,自己差,难道还不允许别人好? 慕容沛抹了抹她的鼻子:“也是我的错,是我没给你安全感。只是,你对自己的认知是不是有什么偏差?” “什么偏差?” “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生,又会主持又会跳舞又会画画,还没上大学居然都有公司来找你签约了。这还叫什么都没有?让我这种学数学出来不好找工作的书呆子情何以堪?” 林晓诺被他说笑了,嘴里嘟囔着:“你才不是书呆子。” “我不是书呆子,你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你信不过自己,还信不过我的眼光吗?”慕容沛说:“我这眼睛开过光的,能拿imo金牌的人,眼神能不好吗?” “你只要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好,其他的问题都交给我,我来解决。但前提是,你要把问题告诉我,我这人,家庭情况复杂,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很多事情都要重头开始学,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只能自己瞎摸索了。” 这些话,他一直藏在心里,也一直纠结,今天全部说出来,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才没什么家庭问题呢,不要老说那些。”林晓诺护短,见不得人说自己的男朋友,就连男朋友自己也不行。 没等他再说话,林晓诺已经先一步扑过去,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她和慕容沛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太一样。 慕容沛搂着她的腰,享受这久别后的一个吻,然后,加深了这个吻。 他想,林晓诺说得对,或许有时候,这也不失为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第七十二章 校考的结果没什么悬念。 江大校考高分通过,央美虽然没有过线,但成绩还不错,连雷蕾都直呼神奇。 “要是提前准备半年,你还真能考上。” 林晓诺没时间想那么多,一心扑在文化课上。 很快,高考如期而至。 以前说一考定终身,现在他们没有这个压力。 人生有无数种选择,高考只是其中最普遍的一种。长跑路上,这只是其中一个节点。此路不通,还会有别的路。 但这不代表高考不重要。凡事都要求一个结果,寒窗苦读十多年,这是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每个学生脸上的写着凝重。林晓诺在校门口回头向父母挥手,然后转身汇入考生的洪流。 高考结束,所有人心中的那根弦都松了,雪花般的试卷漫天飞舞,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解脱二字,就连一向绷着脸的吴月梅都难得露出笑脸。 “高考结束,无论结果怎样,人生即将进入新的阶段。祝贺你们!高中生活虽然很苦,但当你们长大后回望,就会发现,这是你们人生最美好的日子。” “看看你们身边的同学,你们曾经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并肩奋战,没有杂念,没有私心。你们或许还曾相互喜欢,没有原因,没有目的。这份真挚的感情,将是你们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陈非凡和袁彪对望一眼,互相嫌弃地别开眼。转头回看,林晓诺和沈月如深情拥抱,一副难解难分。 “......” 吃完煽情严肃的散伙饭,夜生活才刚开始,平时玩得好的学生约了包间,准备一展歌喉,宣泄压抑的情绪。 林晓诺的局比较多,7班的、学生会的、艺考生的,好在都定在同一个ktv,她楼上楼下转场,倒也不算辛苦。 在艺考生包厢的时候,她接到慕容沛的电话,房间太吵,便躲到卫生间接电话。 “你在哪里呢?怎么没看到你。” “你来了?我在二楼666包厢。” “好,我过来找你。” “行。” 慕容沛不爱参加这种聚会,但林晓诺家里没人,他答应了傅婆婆,晚上10点会来接她回家。 他从7班的包厢出来,打算往二楼走,结果遇到了邱毅,被拉着进了学生会所在的包厢。 林晓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看到人,拨电话过去,才知道他被拉到学生会去了,又匆匆上楼。 开门时,慕容沛正被邱主席拉着敬酒,周围几个副主席在一旁帮腔,林晓诺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跑过去挡在两人中间。 “晓诺也来了,快来帮我劝劝慕容,大家同学一场,一杯酒怎么也是要喝的。” 邱毅久在学生会,社会上那一套拿捏地很到位,劝酒的说辞也是一套一套的。慕容沛手里被塞了酒,脸色看不出什么,但林晓诺知道,他心情很不好。 林晓诺见形势已经如此,从慕容沛手中拿过酒杯:“邱主席,这杯酒必须让我来敬!” 大家一愣,想起之前广播台乌龙的事,心下了然。 “对对对,你喜欢慕容大家都知道,邱主席,你让晓诺上场,给她创造一点机会嘛!” 众人起哄,林晓诺转身面对他,向他挤挤眼睛:“慕容,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这杯酒,我先干为敬,感谢你今天能来这里。” 说完,她一口饮尽,众人起哄鼓掌。 有人又端来酒杯,要排队敬慕容沛的酒,她挡在前面,拿过话筒说:“各位!今天我们就要分别了,难得有机会再见,拜托大家给我一个机会,最后努力一次,看能不能追到他。” “我宣布,今天你们所有敬慕容沛的酒,都由我喝,看他到最后会不会感动,会不会亲我一口!” ktv玩的就是一个氛围,喝酒也不过是助兴而已,林晓诺改了规矩,虽说免了慕容沛的酒,但规则更有看点,众人都更加兴奋,没人反对。 “这就是传说中的苦肉计啊,林晓诺你可真行,我要是今天不帮你,我都觉得对不起你!” 说话的是那个女副主席,她端起酒杯第一个过来,朝慕容沛说了几句祝福的话,然后和林晓诺碰杯。 又是一饮而尽,慕容沛眉头微皱,捉住她的手,林晓诺顺势拉着他坐沙发上,低头耳语。 “没关系的,大家就图个高兴,喝几杯我们就开溜。”房间内太吵,林晓诺在他耳边说。 慕容沛借着夜色握住她的手,看她红彤彤的脸。 “你今天喝了多少了?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啤酒不醉人,我有分寸。”她说完,打了一个酒嗝。 慕容沛眉头更皱,抬手顺她的背。 这时,又有人过来敬酒,林晓诺又要起来应战,慕容沛按下她的手,拿起酒杯就要喝。 “不行!”林晓诺大声喝住,借着他的手一饮而尽。 她知道他心里的烦恼,喝酒是他的禁忌,她不愿让他难受。 “我说了,你今天所有的酒都要由我来喝,你不能作弊!” 林晓诺面含春色,语气憨直,有理有据,倒像是他的不对了。 众人又起哄,笑她为了慕容沛这个吻,真是不要命了。 这时,包间被人推开,沈月如和陈非凡等人端着酒杯进来。他们知道林晓诺在这边,过来串门子敬酒。 沈月如他们一进门就被告知了林晓诺的规则,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沈月如陪着笑看了慕容沛一眼,一把拉过林晓诺,低声耳语:“你这么豪放?就为了他亲你一下?” 林晓诺已经有了些醉意,趴在她肩上说:“你要不要试试这法子,套路一下邱主席?” 沈月如抖了抖自己杯子里的果汁。 “算了,我没这酒量,只有敬他一杯就足够了。你自己小心点,喝多了丢脸更追不到他。” 说完,小心翼翼地端着杯子,跑邱毅那边去排队敬酒。 7班来的都知道林晓诺的心思,听说这个规则后都说要给班长创造机会,一个个排着队要过来给慕容沛敬酒。 林晓诺站起来还想硬刚,忽然被他夺过酒杯放在桌上。 杯子和大理石桌面相碰的清脆声引得众人侧目。 慕容沛扶着她,对众人说。 “不好意思各位同学,我受林晓诺家人的委托过来接她,实在不敢让她多喝,请大家体谅。” 他的声音冷洌,平时倒是有几分威慑力,但到了ktv,面对一群喝了酒没什么理智的人,就没那么好使了。 邱毅带头反对:“我们家晓诺替你挡了这么多酒,结果没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岂不是白喝了?” “就是啊慕容,你这样可太不公平了!” “你以后去了北京,再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为了我们班班,我坚决不能当你走!” “实在要走也行,在座的一人敬你一杯酒,喝完就准你们走。” “不行!”听说又要慕容沛喝酒,林晓诺醉醺醺的提出反对:“不许喝酒!” 众人又起哄,看来今天林晓诺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啊。 慕容沛扶她坐在沙发上,环视这群醉酒的同学,嘴角勾起。 亲一亲倒是没关系,反正他们私底下也没少亲。只是,他不喜欢在公开场所做这种事。亲吻本是很私人的事情,他不想不尊重她。 “我喝,倒酒吧,一共21人,我一一敬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背景音乐已经被人暂停,房间里鸦雀无声,只剩下服务生开酒倒酒的声音。 林晓诺意识模糊,看着桌上排满的酒杯,使劲揉了揉眼睛。 昏暗的灯光下,慕容沛长身玉立,一杯一杯喝尽桌上的酒。 她想起身阻拦,但身上软绵绵没有力气,强撑着站起来又跌坐下,只觉得天旋地转,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人扶起来,她靠近对方的脖子闻了闻,是慕容沛的香味,她心满意足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们先走了,你们玩开心点。” 她听到慕容沛淡定的声音。 “好的,你们慢走,早点休息!” “他们这样回去没事吧?”是沈月如的声音。 “能有什么事,他们家司机来接的。再说,他俩真要有点什么事,班班还不乐坏了!”是陈非凡的声音。 “这群猴崽子,敢欺负我男朋友,看我醒了怎么收拾你们!”林晓诺被慕容沛扶进车内,大着舌头说。 她已经醉得坐不稳了,慕容沛把她放平,让她头枕着自己的腿,横躺在车上。 盛夏时节,她穿着娃娃领的棉质衬衫和牛仔短裤,抱着他的大腿躺着,时不时皱着眉,发出几句梦呓。 女孩子如玉的大长腿蜷曲在座椅上,白生生的闪得人眼花,慕容沛别开眼睛。 “空调调高一些,谢谢。”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有点发热。 这是他第一次喝这么多啤酒,不知道是否过量,只晓得自己目前神志清醒,并没有头重脚轻之感。 下车以后,司机问是否需要帮忙,他婉言谢绝,抱着林晓诺回到家。 把醉酒的女孩儿放到沙发上后,他才猛然醒悟,自己没有回南湖公馆。 刚才只顾着让司机开车,忘了交代是要去南湖公馆。现在回了他小时候的家,又怎么把她送回自己房间呢? 第七十三章 沙发上的女孩子并不规矩,她牢牢抓着自己的衣领不松手,嘴里气咻咻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慕容沛以为她是有什么需求,抓着她的手低头倾听,只听到女孩子低声在咕噜。 “不许让慕容喝酒,有什么冲我来!我的男人我来守护!” “慕容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慕容沛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他温柔地抚摸她的脸。这个傻姑娘,这种时候还想着他,他什么时候沦落成一个需要女生来保护的弱男子了? 这时,他又听到林晓诺梦呓一样的声音。 “你果然没那么喜欢我,宁愿喝酒也不愿意当众亲我。”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柔柔弱弱的,不似之前的娇憨。说着说着,还吸了吸鼻子,好像要哭出声来的样子。 没想到她会这样想,他原本的目的是要尊重她而已,现在却成了不喜欢她的证据,慕容沛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是不是中央空调作用很慢,慕容沛觉得自己好热。眼前的女孩睡着并不安稳,她的额头沁出一丝丝的汗水,脸色也越来越红,鸦羽一般的睫毛轻轻抖动,像是羽毛轻轻撩拨他的心。 他的眼光不自觉慢慢往下,在她娇艳的红唇上停下来。 刚才她的控诉可真是冤枉,这样美的红唇他怎么会不想亲,两人私底下在一起的时候,他可是亲得不知餍足。 比如现在,他又想要一亲芳泽...... 还没等到他付诸行动,沙发上的女孩子已经停止了胡言乱语,发出平稳的......呼噜声。 真像一头贪睡的小猪。 慕容沛并不想吵醒她,只是蜻蜓点水一般轻轻一啄。 沙发上毕竟睡得不舒服,他轻轻抱起熟睡的女孩儿,来到自己的卧室。家里倒是有多余的客房,但长时间没人住,即使阿姨会定期打扫,但终归没有他的卧室干净。 他把林晓诺放在床上,细心地盖上凉被,把卧室的灯调暗后,再次亲亲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走出卧室。 头有些晕,他来到书房随意翻出一本书来看。 那么短的时间里喝了21杯啤酒,他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那个时候只想着护好林晓诺,没有去想什么后果。 现在回到家里,他才隐隐有些害怕。 父亲和爷爷都因为喝酒误事,毁了自己也毁了家庭,他身上流着慕容家的血,不知道酒后会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 尤其是,他还带了林晓诺回来。 刚才看到她的红唇时,他已经心猿意马,ktv里同学们的调侃犹在耳边,他克制了好久才总算没加深那个吻。 卧室里,他替林晓诺盖上凉被时,又瞥见她玲珑的身材和修长的玉腿...... 醉酒的人需要照顾,可他不敢和她共处一室,生怕自己会不受控制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只不过,看书也并不能让他心静,他捧着书看了几遍,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 他揉了揉眉心,抽出一本imo习题册,拿出铅笔,认认真真开始做题。 或许只有在数学的世界里,他才能够找回理智。 醒过来时,林晓诺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睡在哪里。 卧室的夜灯柔和,让她醒来时不至于害怕。她掀开凉被坐起身,环视陌生的房间,揉了揉略略有些重的脑袋。 房间太过于简单,连一张照片也没有,她实在想不出来这是哪里。 人有三急,何况她喝了那么多啤酒。她揉了揉眼睛,推开卧室内的小门,进了卫生间。 盥洗室里面简单地摆着一些男士洗漱用品,她笑了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这里肯定是慕容沛的房间啊,房间里全是她熟悉的味道,她居然还会迷糊,看来真的喝醉了。 只不过房间的主人去了哪里?她想起慕容沛喝了很多酒,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她迅速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推开主卧的门。 外面很黑,只有对面房间的门虚掩着,门缝里往外透着一丝光,她推门进入。 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台灯下,慕容沛伏在桌上,全神贯注地在写写画画什么,书桌上放了一叠用过的稿子,见证了他这个晚上的成果。 她轻轻走进,看到稿纸上的字——全是她看不懂的数学符号和公式。 ....... 她就睡在他床上,而他居然在这里写了一晚上的数学题。 她轻咳一声,提醒他。 慕容沛这才留意到她,抬头关切地问:“怎么醒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晓诺摇摇头,走到他书桌旁,抬手摸他的额头。 “你没事吧?” 怎么大半夜的在这里做题? 慕容沛抓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拉她一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没事,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林晓诺摇头,又问:“现在几点了?” 慕容沛低头看表:“三点半。想不想喝水,我给你倒?” “好。”她还真的有些口渴。 她跟着慕容沛到了厨房,看他冲了一杯蜂蜜水递给她。 “我当时也喝多了,忘了跟司机交代去哪里,结果直接回了这边,今晚上只有在这里凑合一下了。”慕容沛解释,眼睛不自在地看着冰箱。 他发现,一旦离开数学的世界,他眼里心里就全是林晓诺。这样不好,这是不对的,他要克制。 “哦。”林晓诺心不在焉地回答,喝完一杯水后,她就着酒杯给慕容沛冲了一杯蜂蜜水,递给他,“你也喝一杯吧,之前喝了那么多酒。” 慕容沛接过杯子一口喝完,“这么晚了,快回屋休息吧。” 他的话,好像有些迫不及待要赶她走的感觉? “没有洗澡,身上黏黏的不舒服。”林晓诺实话实说。 大夏天的,疯了一整天,没洗澡确实睡不着。而且,他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真的很惹人生气! 他不爱喝酒,说自己不能喝酒,却为了不公开亲她喝了那么多酒,现在还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她是个累赘一样。 太让人生气了! 不是想要躲开她吗?她就不让他称心如意! 慕容沛沉默了片刻,半晌才说:“我给你拿新的毛巾和牙刷。” 林晓诺又跟着他来到主卧,看他从抽屉里拿出毛巾和洗漱用品。她接过来,嘴角勾起笑,又说:“我没有睡衣。” 慕容沛一愣,有些手足无措:“我出去给你买。” “现在哪里有卖的?你随便找件衬衣给我就行了。”林晓诺说得坦坦荡荡。 慕容沛点了点头,去衣柜帮她找衬衣。 “要什么颜色的?”他推开衣柜,一整排的衬衣整整齐齐挂着。 “白色的吧。”林晓诺说,言情小说里女主都是穿着男主的白色衬衣,要多性感有多性感。 可是,她没带换洗内衣,白色的怕是有些透...... “还是黑色的吧!” 慕容沛拿起白色的衬衣又挂回去,重新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下来递给她。 “你慢慢洗,我......去书房做题去了。”慕容沛说着就要走。 “站住!”林晓诺叫住他。 “你不洗澡啊?” “我一会儿再洗。”慕容沛说。 “身上臭烘烘的全是酒气,还是去洗了吧。”林晓诺嫌弃地说。 “哦,没关系,我一会儿去客房睡。”慕容沛说着又要走。 “啊?”林晓诺存心逗他:“你不过来陪我吗?我一个人有点害怕......你家那么大,空荡荡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可怜巴巴的。 装可怜可是她的强项,记得在南湖公馆时,他在椅子上陪了自己一晚上。今天晚上,她应该也可以如法炮制。 慕容沛看着她水汪汪的眸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个女孩怕不是来磨炼她意志力的? 行吧,只要他能够熬过今晚,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他虽然身上流着慕容家的血,却并不会步父辈的后尘? 如果真的可以,那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和这个女孩在一起,不再害怕自己会伤害她。 只是,这恐怕是一道最难答的考题,他必须要全力以赴才能过关。 “好。”他点点头,从卧室里拿走自己的睡衣,到外面去洗漱。 洗漱完毕回到卧室,林晓诺穿着他宽大的黑色衬衣躺在床上,一脸娇艳对着他笑。 他别开眼睛不去和她对视,视线落在她的头发上。 她的头发湿湿的。 “怎么没吹头发?”他问。 “没找到吹风机。”林晓诺莞尔。 是的,他一个大男生,洗了头根本用不到吹风机,所以浴室里根本没有就没有准备吹风机这种电器。 他记得家里应该是有的,小时候欧阳烟住在这里,他看她吹过头发。 “我去找找。” 凭着儿时的记忆,他总算在杂物间找到了吹风,插上电试了试,居然还能用。 “你帮我吹吧,我没力气。”林晓诺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慕容沛:“......” 林晓诺坐在床上,他把吹风机插在床头的插座上,坐在她身后。 吹头发他不在行,女孩子的头发在他手中像是什么易碎品,他轻轻拿着,生怕弄痛了她。 “哎,不要开热风,常温就行,不然吹完又是一身汗。”林晓诺提醒他。 他低头摆弄了一会儿,总算明白了吹风机的窍门。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香味,是他洗发水的香味,以前并不觉得这香味有什么问题,今天闻着,格外甜腻。 第七十四章 好不容易吹干头发,慕容沛自己先出了一身汗,他把吹风机放进柜子里,准备出门。 “你要走了吗?”林晓诺怯生生地问。 慕容沛看着坐在自己床上、穿着自己衬衣的女孩儿,别过眼神“嗯”了一声,又问:“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饿了,冰箱里好像还有些食材,凑合一下可以做一些。 只是,现在这种时候,他最好还是离她远一点。 “我睡不着,有点害怕......”她的声音很低,像是为了自圆其说,又补充:“我们聊会儿天吧,好久没见到你了。” 语气娇滴滴的,还有些委屈。 慕容沛心里忽然变得柔软,握紧的双拳也放松。 是啊,因为高考,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他们是恋人,为什么不能抓紧时间多呆一会儿呢。 “好,我陪你聊天。”语气说不出的温柔。 林晓诺瞬间又被治愈了,开开心心地窝在凉被里,把枕头立起来垫在背后,笑嘻嘻地看着他。 慕容沛也笑了,他坐在床尾,两人这么盯着对方笑,半天没说话。 “毕业旅行打算怎么玩?”慕容沛问。 “杨越歌要来江城,我们打算去云南玩一圈儿。”林晓诺说。 她倒是想和慕容沛一起出去,但知道他一直因为家里的事情忙,所以没有抱幻想。 果然,他皱了皱眉,说他有事走不开,不能陪她。 “不过,8月下旬我应该有时间,我父亲回归后,我就可以放松一下了。”慕容沛有些不好意思,谈起家里的这些事,总是觉得难以启齿。 “真的?那我来做攻略!”林晓诺开心地要跳起来,叽叽喳喳问起他想去的地方。 “你定就行,我都可以。”他对这些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能陪到她,到哪里都无所谓的。 “我们去日本吧!”谈到日本,她又兴致勃勃说了好些想去的景点,有风景也有乐园,一边泡汤一边喝清酒,那种感觉肯定棒极了。 “酒店的话,我个人并不太喜欢那种特别豪华的,我去网上找找特色一点的,你没意见吧?” “没问题,你定就行。”慕容沛宠溺地看着她。 一个话题结束,林晓诺打了个哈欠。 “困了吗?那你好好休息。”慕容沛低头看手机,时间已经快要到凌晨4点,再不睡觉天就要亮了。 说着便要起身走。 “不要!”林晓诺手脚并用从床头往床尾爬过来,跪坐在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 “你隔那么远干嘛,我是你女朋友,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林晓诺抱怨:“别的情侣在一起都像连体婴儿一样,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连手都没牵一下,一点都不像是谈恋爱。” 慕容沛苦笑,抬手揉她的头发。 “我...喝了很多酒,又这么晚了,你不怕我兽性大发把你吃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抚摸头发的动作小心翼翼。 林晓诺把头埋在他脖子那里,闻他身上的味道,香香的,和自己身上的味道一样,懒洋洋地说:“你吃啊,我也香喷喷的。” 慕容沛:“......” 两人都才洗了澡,穿得十分清凉,林晓诺像只小猫一样搂着他,香香的、软软的、暖暖的,让人忍不住想拥抱更多。 然而又必须忍住。 如坐针毡,就是这种感觉了。 “我上个洗手间。”慕容沛想当逃兵,只要离开片刻,洗一把脸就能清醒清醒。 “哦。”林晓诺自己坐正,看他要往主卧的卫生间走,急忙喊:“别去那边!” “嗯?”慕容沛转头,疑惑地看着她。 “......我把内裤洗了,晾在卫生间里了。”她说话的声音像蚊子,脸刷地红了。 就是很尴尬。 慕容沛愣了片刻,总算明白她的意思,眼睛不自觉地扫过她的黑色衬衣和修长的玉腿。 “那我去外面。”他喉结滚动,觉得嗓子有些干,转身出门,先到厨房喝了杯冰水。 她里面什么也没穿。 他们在一起呆的那段时间里,都是那样...... 慕容沛闭上眼睛,脑袋里全是她穿着黑色衬衫的影子,像个纯真又充满禁忌的魔女。 他觉得自己今晚完了。 厨房没开灯,只有鱼缸在夜里发出幽幽的蓝光。他享受黑夜中的寂静,希望这丝冷清可以让他冷静,冷静到足够再过去和她说声晚安。 只是魔女没有给自己机会。 拖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响起,他握紧水杯,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她一步步走近。 “我也想喝水。”她走到他身边,去拿他手里的水杯,就着水杯喝了一口。 “怎么没开灯......” 林晓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抵在中岛台上吻住,他还体贴地接过她手中的水杯,放在了台上。 这个吻她期待了一晚上。 只是没想到会在厨房里,而且,有些太过激烈了。 激烈她倒是不怕,就怕他老是躲着自己。她很快进入状态,闭上眼睛,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回应他的吻。 这才是她想象中的恋爱。 额,就是舌吻太累了。 慕容沛的手在她腰间来回游走,描摹女孩子腰部的美好曲线。 薄薄的一层衣料下,是他想触碰又不敢触碰的地方。 “我腿软。”林晓诺气喘吁吁地说。 他绷紧最后那根弦,控制住自己的手,把吻停在她锁骨上方的位置。 空气中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慕容沛抱住她,额头与她轻轻相抵,哑着嗓子说:“腿软就回去休息了。” “你不陪我吗?”她仰着头问。 “不了。”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陪她,他就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了。 说完,也不再看她,拉着她的手送她回了主卧。 看她盖上被子,乖巧地把手放在肚子上看自己,慕容沛又在她额头上亲亲一吻。 “晚安,多睡一会儿,不用早起。” 关掉台灯,他刚转身要走,就听到她的声音。 “会不会忍得很难受啊?” 声音像是在逗猫一样,还隐隐有一丝笑。 刚才在厨房里,她感到了某些变化。 浸淫言情小说那么多年,生理卫生课荣誉博士毕业,这些理论多少还是懂的。 慕容沛:“......” 真的是个魔女。 “别瞎想了,我走了。” “......要不要我帮你?”据说方法还挺多,虽然她不会,但总是可以学的嘛。 “?!” 慕容沛深呼一口气,这还真是个宝藏魔女,她打算怎么帮? “不用了。”他走到门口,艰难地开门。 “下次吧。”像是有些不甘心,他鬼使神差地补充。 下次没喝酒,他一定接受帮助。 第七十五 章 日本之行并没有如愿。 这次倒不是因为慕容沛。8月上旬,林晓诺收到江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雷蕾便肆无忌惮地让她到工作室当起了社畜,每天加班加点为沈宁约的电影忙碌。 每个加班的夜晚,林晓诺都忍不住怀疑,当时雷蕾那么强烈的反对自己去考央美,其实就是为了把她拘在工作室帮她□□工。 当然,想到自己那刚刚上线的文化课,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好在,她除了因为不能和慕容沛一起毕业旅行有些郁闷外,也没有其他的情绪。毕竟画画是她多年的兴趣,而且还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整件事最让她感到困惑的是孙悦晴的态度。 她这个妈咪一直是曲高和寡的代表人物,外界给她打的标签除了小众、新锐,还有不食人间烟火。作为她的女儿,林晓诺还没接受正规高等教育就一头扎进商业创作大军中,整天张口受众闭口市场的,她居然没提出反对意见。 后来,直到她和林宗正连送她上大学都等不及就跑冰岛去住了大半年,林晓诺才逐渐不困惑了。 行吧,外公外婆去了美国,爹妈又旅居国外,她成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自由人。 为了“上班”方便,她搬回南湖公馆,慕容沛的奶奶陈淑芬和古川去了上海,整栋楼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出于对她安全的考虑,慕容沛搬回了南湖公馆。 8月下旬,慕容远回归后,慕容沛假期开启,除了看书做题,他和林晓诺的身份转换,成了每天在家等待的那个人。 早上送她上班,晚上接她下班,林晓诺不加班的时候,他还要自己做晚饭。 莫名就有种当家庭煮夫的感觉。 8月的最后一天。 晚风习习,小花园里的电风扇呼呼吹着,林晓诺穿着白色男友风衬衫,袖子挽起,马尾高高扎在脑后,手拿着铅笔目不转睛地盯着画架。 慕容沛切好西瓜放在一旁,静静等了20分钟。 就觉得有些委屈。 明明说好今天不加班的,原来是不在工作室加班,而是回来加班。最近连着好几天都是晚上11点多才回来,话都说不上几句,好不容易回来吃了一顿饭,又忙着画画去了。 “算了,就这样吧。” 林晓诺总算放下笔,一屁股坐到慕容沛旁边,拿起一旁切好的西瓜开吃。 “角色设计基本完成,场景那块我不是主力,接下来就轻松多了。”她擦掉嘴边的西瓜汁,笑眯眯看着慕容沛,“老板给我放了两天假,我们终于可以一起玩啦!” “不会又临时加班?”慕容沛挑眉,最近被放了好多次鸽子,他有些担心。 想了很久的毕业旅行泡汤,她颇有些惭愧,听到慕容沛这么说,她搂着他的胳膊讨好。 “这次绝对不会加班,我保证!”她凑上去亲了亲慕容沛的侧脸,嘟嘴问:“你生我气了?” “没有。”慕容沛否认。 “我不信,你就是生我气了,不然你不会这么说!”林晓诺强词夺理。 有人说男生认错和女生认错最大的区别在于,男生的认错很诚恳,女生的认错是——你不许生气,你再生气我就生气了。 “真没有。”慕容沛一本正经说:“你在外面赚钱养家那么辛苦,我怎么会生气?” 就是再生气,经过女朋友这么一闹,什么气都消了。 之前他也有工作很忙的时候,现在总算能理解她的心情了。 “噗——”林晓诺笑,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满意地说:“好,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说完,亲亲吻上去。 两人在电风扇的呼呼声下腻歪了一会儿,林晓诺倒在他怀里,摸着他修长的手指说:“有两天假,我们一定要好好利用。” 两天时间,还是周末,也能让社畜开心成这个样子。最重要的是,这两天假是自己加班加点换来的。 慕容沛9月5号就要去北京报到,之后两人就会开启漫长的异地恋,不趁着这个机会多相处,再想见面就难了。 慕容沛闻着她头发上的幽香,低声说:“行,你想去哪里?” 林晓诺想了想,两天时间也不能去远的地方,江城郊区有座青云山,是个5a级景区,这个季节既可以避暑也能洗肺。 慕容沛自然同意。 从城区到青云山自驾只要3个小时,慕容沛决定自己开车,两人商量完爬山的细节,又开始看酒店。 “你想住山上的民宿还是山下的温泉酒店?”慕容沛问,把他选中的几个酒店给林晓诺选。 他是个谨慎的人,不把吃住安排好总觉得不踏实。 “我们只能住一天,不然两个都想尝试一下。”林晓诺翻着手机,觉得实在难以取舍。 青云山的温泉非常知名,还有些明星常年在那边定了池子。半山的民宿近年来也远近闻名,住山景房,看云卷云舒实在也是件美事。 “那就住两天。”慕容沛说:“我们星期一一早出发,肯定能赶上你上班。” 第一天住半山民宿,第二天下山住温泉酒店,想想就完美,只不过要辛苦慕容沛一早开车了。 “没房了。”慕容沛皱眉。 现在还是暑假旅游高峰期,明后天又是周末,他们决定得仓促,酒店早就订完了。 “啊?”林晓诺凑上去看,果然全是满房。 不仅是他们看中的酒店满房,好多一看就很差的居然都满房了。 不能住,一天来回就没什么意思了,林晓诺脸上全是失望。 “我再想想办法,你先收拾行李吧。”慕容沛捏了捏她的脸,安抚她。 酒店确实房满了,但欧阳烟在山上有度假别墅,他曾经在她朋友圈看到过,条件非常不错。 只是,如果他向欧阳烟提出住别墅的事,不知道她又会搞什么事情。自从他imo拿了金牌,清华大学也确定之后,欧阳烟就没再管他和林晓诺的事,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管这事了。 回到房间,慕容沛犹豫再三,最终没有打给欧阳烟,转而拨通了总经办秘书的电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朦朦亮,两人便出发了,不到10点就到了青云山脚。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青云山蓝天白云景色宜人,游人如织。 车停在停车场后,秘书已经在车外等候。他恭恭敬敬把办好的进山票、索道票交给二人,详细讲了游山的路和主要景点,接过慕容沛的车钥匙。 “低山区爬山更有乐趣,行李由我开车送上去,您只需轻装上阵。民宿和酒店的房间我已经订好,您到了后直接到前台报我的名字就行。” 他说完,还对着林晓诺浅浅鞠了一躬。 “林小姐,祝您周末愉快!” 之前听说小慕容总有个漂亮女朋友,特别高傲、特别难伺候,两人一起去过北京,小慕容总一路都被冷待。但一直没见过真人,这次一见,果然是个漂亮姑娘。 至于难伺候,他目前倒是没看出来,也并没有很高傲,反而很礼貌地对他说了谢谢。虽然为此少了一个周末,但这两人可是集团未来的灵魂人物,他以后在公司的发展可就靠他们了。 希望自己的安排能让二人满意。 “谢谢吴秘书,辛苦你了。”慕容沛说,林晓诺也点头示意。 两人告别了吴秘书,只背了随身小包上路。 “不是说没有房间了吗?他居然能订到。”林晓诺很惊讶。 “公司和这些酒店都有协议,他是总经办的秘书,常在领导身边服务,这点事都办不到,也坐不到那个位置上。”慕容沛解释。 秘书工作可以说是世界上最难做的工作,公司的大小事务,上至集团的战略规划,小至领导的私人事务,他都必须安排妥当,这是责任也是能力。 这两家酒店都是青云山的名片,旺季早就被预定一空,能在这种情况下短时间内订到房,而且还不能是差的房间,这就很考验秘书的水平了。 以前他临危受命接手公司时,并没有通过秘书安排过私人事务,这是第一次。慕容沛很清楚,只要是他提出来的要求,秘书一定会超标准完成,而且不用害怕会泄露行踪。 青云山并不高,海拔2000多米,低山区有千年古刹可以朝拜,拜完几座庙宇步行而上,可以看山间秋色,半路还有一些小的寺庙人迹罕至,更多几分神秘。 两人在万景寺游玩了一圈,跟着游客拜佛许愿,便牵着手往中山区行进。 “我们加快行程,中午可以在中山寺吃素斋,下午两点可以到民宿,正好你还能睡个午觉。”慕容沛拿出吴秘书准备的地图,把路线指给林晓诺看。 “我觉得我们走得已经很快了哎。” 林晓诺平时疏于锻炼,走了一会儿上路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一脸无辜看着慕容沛。 “而且,旅行不在于目的,而在于一路的风景,我说得对不对?” “对。”慕容沛表示认同。 幸好他在包里放了些饼干,否则错过寺庙的素斋,两人都要挨饿。 两人走走停停,一路看山看水,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到了青云精舍。 这是青云半山最好的民宿,位置绝佳,设计古雅,依山而建的森林小屋席位不多,旺季时一床难求。 慕容沛到前台报了吴秘书的名字,前台很快把办好的房卡交给一旁的工作人员,引他们到房间。 “蝉灵小筑,行李已经安置好了,二位请跟我来。” 工作人员是个有眼色的,这是民宿最好的房间,本来有客人连住的,今天一早就退了房。能住这房间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的,而能让这样的客人心满意足提前退房的,想来背景不会简单。 “是别墅吗?”慕容沛低头检查,发现只有一张房卡,他明明交代了要订两间房的。 “是的先生。” 那应该是套间,慕容沛心想。 沿着木头栈道一路蜿蜒而上,穿行在绿意盎然的森林里,蝉灵小筑到了。 工作人员刷开房门,对着两人恭恭敬敬鞠躬:“祝二位入住愉快。” 然后知趣地离开。 房间很大,一览无余,宽大的落地窗和观景阳台,会客厅、小酒吧、大浴缸,以及一张很大的床。 慕容沛转头看林晓诺,对方也在看他,脸色微微泛红。 林晓诺想,果然是男生呢,让他安排就只订大床房,而且还是开放式浴室,饶是她已经做过心理准备,冲击还是很大。 慕容沛:我不是,我没有。 第七十六章 明明知道民宿的房间紧俏,慕容沛还是趁着服务生过来送晚餐时问是否还有房间。 服务生布完餐,把托盘收到身侧,恭恭敬敬答“没有”。 “或许你应该先去问问前台。”慕容沛对他张口就来的态度感到不悦,但他语气平常,并没有表露出来。 “好的先生,我马上去前台查一下。” 慕容沛颔首,示意他可以走了。转头看林晓诺正对着他抿嘴笑,一副“我就静静看你演戏”的表情。 “一会儿我问问吴秘书。”他苍白地解释。 “算了,大周末的,他也不容易。”林晓诺善解人意的说,算是给他个台阶下。 住一间房其实真的没关系,他要是真订两间她反而还觉得太见外了。男女朋友的,一起旅游还分开住,太假正经了。 只是那个开放式浴缸和一览无余的淋浴间还是有些太大胆了。 两人坐在别墅的露天阳台用餐。山风吹来不知名的山花味道,夹杂着夏日林间树叶的气息,眼前的美食倒显得逊色了不少。 “你居然还点红酒了?”林晓诺看着两人眼前高脚杯里的红色液体,诧异地问。 “吴秘书安排的。”慕容沛微微皱眉,这人果真会安排。 “喝一点?” “不。”此情此景此场合,坚决不行。 觉得自己拒绝地太过生硬,他又说:“你想喝的话,我喝白水陪你。” “那算了。”自己喝酒还有什么趣味。 吃完饭按铃,服务生很快来收,提醒他们,上行200米有一处观景平台,风景绝佳,这个点过去有机会看到萤火虫。 一提到萤火虫,林晓诺来了兴趣,拉着慕容沛就往外走,他自然也不好再提去前台问房间的事,任由她牵着手走。 平台是民宿的公共景点,夜幕下林晓诺隐隐看到有几个人也在那边看萤火虫,她顺着客人指点的声音,看到森林里星星点点的光。 “你看,那里,那里!”她小声惊呼,拉着慕容沛看。 慕容沛兴趣寥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转头看她孩子一样欣喜的脸。 “它们太善良了,居然会用自己发电,照亮世界。”林晓诺说。 “......那是为爱发电。”慕容沛笑,自然界的雄性为了求偶煞费苦心,到她那儿还成善良了。 夜色渐浓,又有几人陆陆续续来到平台,慕容沛无息扫过一眼,看到一个不想见的人。 欧阳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知道自己订了今晚的房间,所以赶过来监视他?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女性,两人时不时耳语。 慕容沛不确定她是否看到了自己,也不想主动相认影响林晓诺心情,只说自己有些累了,想回房间,和林晓诺一起离开了平台。 回去的路上,工作人员提醒他们,晚上还有篝火晚会和烤全羊,请他们8点到另外一处参加聚会。 慕容沛征求林晓诺的意见,她说吃太饱了不想参加,他也不想去,怕万一再遇到欧阳烟。 回到房间,两人又吓了一跳。 房间被布置成蜜月的样子,雪白的床单上洒了新鲜的玫瑰花瓣,恒温浴缸放好了水,里面也漂着玫瑰花瓣。 慕容沛尴尬地看向林晓诺,她朝自己扯出一张笑脸。 搞得像新婚一样,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又是吴秘书做的吗?”林晓诺问。 “......”慕容沛没说话,拿出手机拨通吴秘书电话,开了免提。 这种时候,当面对质才行,事实胜于雄辩。 吴秘书秒接。 “吴秘书,我记得我说的是订两间房的。”慕容沛开门见山,眼睛看向林晓诺。 “对不起,时间太赶,民宿的房间太紧俏,我只订到一间房,非常抱歉!下次一定注意!”吴秘书态度很端正,这种时候他承认错误没关系,只要结果符合老板预期就行。 “红酒和玫瑰是什么意思?”慕容沛又问。 “我没听懂您的意思。” 装疯卖傻倒是一把好手,慕容沛冷着脸解释了一遍。 “噢~会不会是房间自带的服务?” “好了,没事了。” 慕容沛挂掉电话,找这个人精对质没有任何意义,倒显得他真和吴秘书提前对好台词了一样。林晓诺那副“噢,原来如此”的表情实在太过浮夸,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你......” “你......” “你先说。”慕容沛说。 “就这样吧,不去折腾了。”林晓诺拉他的手,“房间其实挺不错的,我很满意,浴缸也很好,累了一天了,要不你先泡个澡?我到阳台玩手机,等你洗完再进来!” 他泡玫瑰花浴?开什么玩笑?! “我不泡,要泡你自己泡,我去外面等你。”说完,慕容沛把房间的窗帘拉上,推门朝阳台走去。 泡澡就算了,洗澡那是必须的。爬了半天山,身上早就被汗水泡透了。 林晓诺小心翼翼看了眼阳台的方向,从行李箱里拿出换洗衣物,火速到淋浴间洗了人生中第二快的一次澡。 第一次慕容沛就在她浴室里。 洗完澡,她换上白色棉布睡裙,微微吹了下头发,去阳台换慕容沛洗澡。 “该你了。”她小声说。 慕容沛正扶着木栏杆吹林风,没料到她会这么快,转头看她。出水芙蓉一般的女孩子,眼睛闪亮像天上的星星。 他看呆了一会儿,才张了张嘴,说“行”。 男生洗澡的速度更快,快速冲一下,换上短袖短裤,清爽又干净。 就是有些紧张。 半山气候宜人,夜里无需开空调就很凉爽。 两个人洗完澡,坐在房间的竹编沙发上看电视。看了一集不知名的都市剧后看看时间,还不到晚上9点。 “还看吗?”慕容沛问。 “不看了。”林晓诺摇头,她来这里是陪男朋友旅行,可不是看肥皂剧的。 “那......你早点休息吧,今天也累了。”慕容沛说,“我再看一会儿。” 林晓诺:“......” 她气鼓鼓地站起来走了几步,看他居然在认认真真地看广告,不喝酒的人居然对酒类广告那么感兴趣,也是奇了怪了! “电视太吵了!”林晓诺坐在床头,小声嘀咕。 “哦。”慕容沛调低声音,直至静音。 “太亮了,睡不着!”过了一会儿,她又抱怨。 就是很生气,电视有她好看吗? 电视确实不好看,他坐了这么久,完全不知道在讲什么,敏锐的感官全部放在女孩儿身上了。 血气方刚的年纪,这种暧昧的环境下,他满脑子打着官司,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吓到她。 电视是不能看了,他关掉电视,关掉所有的灯,在沙发上坐了会儿,脱鞋上床。 床很大,林晓诺只占了小小的一角,裹着被子背对着他。他躺上去盖好被子,平躺着看着虚空。 林晓诺也睡不着,尖着耳朵听他的呼吸声,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这是他们第二次躺一张床上,不同的是,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了。 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的气味,她嘴角翘起,感受这一刻的浪漫。 准备得这么充分,还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矫情得很。 “唉。” 寂静中传来林晓诺的叹气声。 “怎么了?”慕容沛转身朝向她。 林晓诺也转过身,两人隔着宽敞的大床在黑夜中对视。 还得她主动。 她往中间挪了挪,伸手摸他的脸,挺拔的鼻子,温暖的脖子。 有点痒,慕容沛握住她乱摸的手,放自己胸前。 然后,忍不住把人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林晓诺听到他如雷的心跳声,伸出小脑袋就近在他喉结上轻轻一吻。 慕容沛深吸一口气,抱得更紧了。 “别乱动。” “亲亲也不行?” “不行。” “我偏要!” 还没等她主动下口,慕容沛就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滚烫的吻落下来。 林晓诺勾着他的脖子,心满意足地回应他,这才是今晚应该做的事嘛。 直到她的裙子被推得老高,某人的手不安分地攀上她引以为傲的地盘,她才羞哒哒地伸手去拦。 “别乱动。”林晓诺借用他的话提醒他。 “亲亲也不行?”他的声音很低,吻落在她的锁骨上。 “亲可以。” 下一秒,他的吻落下去,林晓诺完全懵了,天灵盖都被冲起来了一般,嘴里忍不住轻哼一声。 天地良心,她说的不是亲这里哎...... 本能地伸手去拦他,又被他亲得没有了力气,只摸着他有些刺人的头发。 画面失去控制了。 所幸,慕容沛亲着亲着,终于回到了正确的位置上,然后抱着她一动不动。 许久。两人保持着相互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好像世界已经成为一片孤岛,而他们是岛上仅存的两个人。 呼吸逐渐平缓,慕容沛从温暖柔软的触觉中回过神,闻着怀中女生好闻的气味,手一下一下摸着她披散的长发。 “在想什么?”林晓诺问。 “我在想,”慕容沛喉结滚动,一本正经说:“你上次说的还算不算数。” “?” “......帮我。” 第七十七章 事实证明,男的一旦耍起流氓,就没女的什么事了。 林晓诺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秒懂女孩,什么话都信手拈来,之前还一直调戏慕容沛,在这方面肯定是占了上风的。 没想到,这人在这方面,直接起来就不是人...... 他拉着自己的手直奔主题不说,嘴里还说着一些和他长相不符的话,连她这个秒懂女孩都说不出口。 说是她帮忙,其实就是他在进行生理健康的实体教学。 就像他讲数学题一样,他讲起这些来非常有条理,名称、功能和运行原理都一并普及,讲完一处还会问她听懂没有。 如此磨刀不误砍柴功,当她开始正式“帮助”后,已经不用他再手把手教。 总之,宾主尽欢。 直到后来,她被他拥在怀里,还云里雾里的。 “你一点都不像个好学生。”林晓诺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明明是句抱怨的话,听起来却说不出的柔媚。 “为什么这么说?”他的声音有一种满足后的平静。 “好学生怎么会懂这些,连女生的都懂……”这完全打开了她新世界的大门。 “表现好吗?”慕容沛问。 虽然身体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但他确实是第一次用手,还是有些不自信。 “......”林晓诺闭上眼睛“嗯”了一声,扯开话题:“你从哪里学的这些?” “生理卫生课上学过的啊。”慕容沛回答得坦荡。 “我怎么没学过......” “你不懂举一反三。”他说得一本正经,“不过,刚才学得很快,我很舒服。” “......”行吧。 “其实,我懂这么多也有你一份功劳。” “?”林晓诺想不明白,难道是在梦中? “以前我睡不着觉,你不是发过教程给我吗?”然后第二天直接问他“硬没有”,他可是终生难忘呢! “教程?”林晓诺想了一会儿,“你是说那个帮助睡眠的音频吗?” “听了之后,更睡不着了。”慕容沛说着又去亲她的耳垂。 “你乱讲,我那是正经音频!”林晓诺躲开他,伸手去拿手机。 “真的要听?” 手机屏幕的微光下,慕容沛眸色深沉,嘴角还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要听!”林晓诺绝不允许自己的一番好意被如此曲解,即便是慕容沛也不行。 “好吧。” 林晓诺没有清理微信缓存的习惯,很快就从两人的聊天记录里找到那个音频。她盯着慕容沛的脸,自信满满地点开。 英文,听不懂,但明显很正常。 慕容沛拿过手机,快进到某个地方,声音也还挺正常的,英文说得特别好听,只是换了一个人,而且还有个男生加入了。 “她说什么?”林晓诺问。 “教学。” “你翻译一下呗!你说教学就教学啊?”来自学渣的控诉。 “你听。”慕容沛轻笑。 很快喘息声响起,婉转多情,还有一些其他液体的声响。不得不说,as.mr的音质真好,听起来几乎身临其境。 林晓诺立马按掉,脸比之前还红。 “要不要我翻译一下?”慕容沛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魅惑:“我听了很多遍,都能背了。” “......” “你第二天一早还问我,硬没有,记得吗?” “......”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又不想撒谎。” “......我发错了,输入法的问题。”林晓诺解释得咬牙切齿。 “要不要再试一次?”慕容沛说着,手已经蠢蠢欲动。 “不要。”林晓诺平白当了“培训师”,心里又羞又气,冷着一张脸想找回点面子,恶向胆边生,仰着头挑衅。 “用手算什么本事!我才懒得陪你试。” 慕容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中闪着光,淡淡地说:“也可以不用手的,你敢吗?” “谁怕谁?”林晓诺气势是够的,内心却莫名心虚。 据说男的一般有什么贤者时间,一次过后就要歇一段时间,他这......应该还没过贤者时间吧 慕容沛看了她一会儿,摇头轻笑:“算了,明天还要上山顶,睡觉。” 主要还是怕她疼,万一明天起不来,旅行就算泡汤了。好不容易一起出来玩一次,不能就把时间浪费在床上。 林晓诺得逞,乐滋滋躺床上,时不时做一些引诱的小动作。慕容沛只好控制住她的双手,从背后抱着她,两人就这样安安稳稳睡到天亮。 早上醒来,床上只剩下她一人,她点开微信,慕容沛给她发了信息,说有事临时出去一会儿。她揉着眼睛,穿着睡衣去卫生间洗漱。 这时,门铃响了。 应该是慕容沛回来了。她擦干净嘴边的泡沫,匆匆忙忙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中年女人,穿着一身白色套装,深栗色的卷发纹丝不乱,妆容精致优雅,她上下打量林晓诺,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走错房间了。”林晓诺提醒她。 “我找你,林小姐。” 她没有自我介绍,绕过林晓诺径直坐到主座,坐姿优雅地看着她,指了指一边的座位,示意她坐下。 有一种被反客为主的感觉,偏偏这人气场太强大,她只能乖乖按她的吩咐坐下。 还莫名有些紧张。 路过镜子时她遥遥照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睡衣皱巴巴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脖子上还有慕容沛昨天晚上种下的痕迹。 这么早不打招呼过来,让她形象全无,林晓诺心里隐隐开始窝火。 “林小姐今年多大了?18?”女人嘴角噙笑,一副上位者瞧不起人的姿态。 “管你什么事。”林晓诺皱眉,遇到不礼貌的人,她才懒得好好说话:“你谁啊,一大早到我房间来做什么?” 对方轻蔑一笑:“我是慕容沛的母亲,欧阳烟。” “......”这,可以倒带重来吗? 看到小女孩儿窘迫的样子,她满意地摸了摸精致的指甲,继续说:“没想到你们还能坚持这么久,看来你还真有两下子。” 她的话提醒了林晓诺。是了,之前在平西镇招待所远远见过她。当时她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来接慕容沛...... “年纪轻轻的,书也不好好读,跟男生出来开房,你妈知道吗?”欧阳烟眼光落在她脖子上的红痕上,厌恶地别开眼睛。 在她的记忆中,儿子还是乖巧的小孩,拿着得了第一名的试卷在她面前邀宠。没想到,时间这么快过去,他的儿子已经成人了。 林晓诺忍着没说话,心里一遍一遍默念:这是慕容沛的母亲,她不能顶撞,不能顶撞。 “你家境虽然一般,但父母好歹也是文化人,怎么?没有教过你必要的礼仪廉耻吗?” 说话就说话,提人父母就太过分了喂!不就是睡了你儿子吗,不对,还没真正睡到,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林晓诺忍无可忍、无法再忍,恭恭敬敬怼了回去:“阿姨,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房间是慕容沛定的,两次都是,我一点都不觉得他道德败坏,不懂礼仪廉耻。他很优秀,您教得很好。” 欧阳烟笑,这丫头果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 林晓诺愣住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样的剧情和台词,太过时了吧?这位阿姨脑袋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没说是要拿钱让她离开慕容沛啊。 “不是,您......不用给我见面礼的,改天我正式登门拜访再说吧。” “见面礼,呵。”欧阳烟笑,这女孩还真是人心不足,难道真的想嫁给慕容沛?痴心妄想。 “我们家的情况,你应该很了解。年轻人一时冲动匆忙献身可以理解,但是人贵有自知之明,慕容沛和你不一样,你们不是一路人,不要去幻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培养一个优秀的儿子不容易,培养一个合格的企业继承人更难。我无意做一个坏人,只是不想他走弯路,白白伤害他人。” “慕容家几代以来婚姻不幸,你和他奶奶近水楼台,应该早有耳闻。我要是你,就乖乖接受我的条件,早点离开他,别来趟这滩浑水,你承受不起,你的家庭更承受不起。” 林晓诺被她绕来绕去都绕糊涂了,一会儿说她不知廉耻勾引她儿子,一会儿又说她家境不好,配不上她儿子,最后又说慕容家家风不正,劝她不要踏进火坑...... 不就是年轻人谈个恋爱吗?何至于此? “阿姨,您打算给我多少钱啊?”林晓诺问,完全是出于对自己价码的好奇,要是多的话,她倒真可以接受下来,异地恋交通费很贵的啊,有这笔巨款在手就不用担心财务问题了。 欧阳烟嘴角勾起,觉得自己计谋成功。她手伸进随身携带的爱马仕里,不知道要拿什么。 不会是支票吧?天...... “先把这药吃了。” 欧阳烟拿出一盒药递给她,她伸手接过——好家伙,24小时紧急避孕。 她这情况,也用不到啊。 “我不会让他被人要挟,你懂吧?”欧阳烟食指交叉,静静等待。 饶是林晓诺脾气再好,她也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把紧急避孕药扔桌子上,起身送客。 “我还想睡个回笼觉,您可以走了。” “对了,我有个姨公是全国顶尖的精神科医生,一号难求,您要是需要的话,我把他私人电话给您。” 林晓诺懒得看她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打开房门送客。 “慢走不送。” 第七十八章 “她心里对你有亏欠。” “觉得亏欠所以要控制我的人生吗?”还真不能理解。 “她和你父亲离婚时,你还小,在她的记忆中,你还是一个需要她的小孩子,她可能暂时没法接受你这么快就长大,还谈了恋爱。而且,你父亲的事情,让她对你身边的女生都产生了很强的戒备心,说到底还是怕你受到伤害。” “那我应该怎么办?” 像以前那样,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吗?还是这一生都为了满足她的想象,当一个永远需要她的乖宝宝。 也许他冷血,无法设身处地去理解母亲的痛苦,但无论怎样,即使成长的路上他一个人备尝孤独,如今他已经长大成人。那段可贵的亲子时光,错过就是错过了,他无法假装一切可以重来。 “唉,这种事,只能让她一个人想通,想通了就好。你没有必要因为她的精神问题影响自己的生活,我今天找你过来,也只是想跟你提个醒,告诉你她也在青云山,万一她一会儿情绪又失控......” 她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又说:“你自己也要注意,你家里情况不一样,你出不得一点意外。那个女生究竟值不值得信任,万一......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是她唯一的孩子,有些事,如果连你都不在乎她,也就没有人会在乎她了。” 如果慕容沛也被搞一次仙人跳,那慕容家几代人身上都有了污点,集团的实际控制权只能易主,慕容家几代以来的心血,可能就要付之东流了。 这是成年人的计较,也是人家的家事,她受人之托,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尴尬,低着头一直喝水。 “好,我知道了。” 谈话到此结束,慕容沛收拾心情回到房间,想着怎么跟林晓诺开口讲行程调整的事。 “你看我做什么?服务生把早餐放桌上了。”林晓诺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又检查了一遍,和他坐在桌边一起吃早餐。 欧阳烟的来访让她心情很不爽,但她不想把这事告诉慕容沛。他已经够可怜的了,不要再因为这种事郁闷。 可是,还要她若无其事地和他游山玩水,她是真的做不到。 欧阳烟临出门前那冷冰冰的眼神杀,以及那句“我的儿子不需要你这种没教养的女孩,他的家族也不会接受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人”都太过恶劣,直到现在想起来仍然让她愤恨不已。 “我想了想,明天还要上班,我们今天还是不上山顶了,直接下山回家吧。”林晓诺挤出笑,做出平时求人时可怜巴巴的样子。 她已经做好接受慕容沛扫兴的样子了,没想到对方竟然没表示反对,很愉快地同意了。 这让她反而有些不悦,心里老想着是不是欧阳烟找他说过什么。又或者,欧阳烟来找她本来就是被他默许的事情。 否则,为什么正好他们母子会完美地错过了呢? 开车下山的路上,她借口想补觉,没有坐副驾驶,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越想越不爽。 她旁敲侧击地问:“对了,你早上说有事,是什么事啊?” 慕容沛抬眼看后视镜的女孩,答:“见一个长辈,昨天晚上遇到了,她约我早上见个面。” 长辈?林晓诺心里咯噔一声。 “男的女的?” 慕容沛笑:“女的,不要告诉我你连女长辈的醋都要吃吧?” 云淡风轻的样子,居然还能开几句玩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回到江城,林晓诺又恢复社畜的加班常态,慕容沛则很快到北京报到,异地恋在一团解不开的迷雾中拉开序幕。 第七十九章 慕容沛察觉到林晓诺状态有问题时已经是国庆了。 国庆长假7天,他们分开这小半个月,每天都有电话,但她总说自己忙,每次说几句就挂了,好不容易国庆了,她也没有提让他回来的事。 慕容沛侧面问她国庆的安排,她只说画室国庆要攻坚,电影准备上春节档,所以他们要加班。 他还是回了江城。 回到南湖公馆,林晓诺却没有回来。问她,她说自己住宿舍,因为离画室近,说不出的疏离感。 他也不是个黏人的性子,她说她忙,他也不去打扰,只让她注意休息。 欧阳烟又因为精神问题住进医院,他在医院陪了几天,两人居然都没见上两面。 长假第五天,他正在病房坐着看书,欧阳烟刚睡着,林晓诺打来电话,他走出房间,小声说自己在陪母亲。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说宋佳婧回来,要一起去看费帆。 他刚回来那天已经去看过费帆了,宋佳婧要去,三人还是约好第二天一起去看费帆。 费帆已经回自己家住了,他的状态有所改进,可以很流畅地说话,生活也完全能够自理,但情绪却不如以前。费母说,他总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一关就是整天。 事情已经过去两年,费母对宋佳婧的敌意也没那么深了,热情地迎他们进门,自己在厨房里忙碌。 费帆看到林晓诺,难得露出笑脸,拉着她去看自己最新的画,完全忽视了慕容沛和宋佳婧。 他们插不进去,站在一边看他们画画。 宋佳婧有些难过,脸上却挂着笑,对慕容沛说:“他现在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学的临床医学,课业之余专攻脑外科。看过少年意气风发的费帆,如今无论怎样都是意难平。 更让她意难平的是,他并不需要自己了。 “她经常来看费帆,两人更熟悉一些。”慕容沛安慰她。 “你们在一起了吗?”慕容沛没有对她说起过两人的关系,但情侣之间的肢体语言瞒不了别人。 “嗯。”谈到林晓诺,慕容沛神色也变得温柔。 “她是个好姑娘,像个小太阳。”宋佳婧看二人画了一只面目滑稽的猴子,忍不住笑。 这个小太阳最近有点冷。 中午吃饭,费帆的父亲也回来了。家里有一个需要照顾的人,经济压力也大,他不得不假期还在外兼职。 饭间,费父提到要送费帆去上特殊学校,学点一技之长以便将来谋生。他的智商连之前的一半都恢复不了,未来怎样也没人会知道,一直在家呆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能学一点技能才行。 大家沉默以对,道理都懂,只是仍然无法接受。 “费叔叔,费帆画画不错,现在动画设计很吃香的,他做事情很专注,多画几年,以后也能谋生的。”林晓诺说。 看到费父费母都一脸为难,她又说:“你们也可以送他去特殊学校,周末就和我一起吧,我教他画画,多学一些也没什么坏处,好不好?” “只是太麻烦你了。”费母眼中泛红。 “不麻烦的,反正我平时都泡在画室里。”林晓诺说。 有些事,她想不通,也不愿意去问,怕自己胡思乱想就全身心投入工作。这样的好处很明显,如今她在画室,俨然可以独当一面,这也是她邀请费帆去画室的底气。 至于其他的,就交给时间吧。 吃完午饭,三人离开费家。送宋佳婧上车后,终于只剩下慕容沛和林晓诺,两人沿着老旧街道漫无目的的步行。 这个季节,街道两边的法国梧桐落叶缤纷,老旧的街区多了几分浪漫。 “阿姨怎么样了?”林晓诺双手插在口袋里,脚踩在落叶上,若无其事地问。 “病情控制住了,不过还需要长时间的休养。” 林晓诺点头,望着前方略显凋零的景色,半晌才说:“那你得多陪陪她。” 慕容沛又问了一些她学习上的事,她也礼尚往来问了他几句。 走到一个公交车站,林晓诺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笑着说:“我一会儿还要去画室,陪不了你了,我坐公交车先走。” 说完,就要往站台走。 慕容沛伸出插袋的手,抓住她的手臂,低声说:“画室就你一个人加班,不害怕吗?” 他的声音很冷,眼神却很热烈。林晓诺知道了,他一定是最近去过画室,知道画室那边没她所说的那么忙。 窗户纸被戳破,就装不下去了。 她低头,没有说话。 “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慕容沛半天才问出口。 林晓诺笑了笑,抬头看他。 怎么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不想再继续了。 或许,他的母亲是对的。不是一路人,终究会越走越远。 一阵风吹过,梧桐树叶纷纷扬扬掉了一地,林晓诺失神了一会儿,收回眼神,坦然看着他。 “没什么。” “我们分手吧。” 慕容沛抓着她手臂的手一紧。他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原本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不到一个月,就变成这样了。 她的眼神坚定,清澈的眼波单纯而冷静。她已经决定了。 他的眼睛有些涩,男人的自尊心让他强忍着追问下去的冲动。 分手不需要理由的,他只需安静地接受就行。 或许这才是属于他的结局,之前几个月的陪伴如同大梦一场,总让他觉得不切实际,又患得患失。如今她主动提出来,尘埃落定,他再也不用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了。 内心的小男孩站在窗边,看着心爱的气球离他越来越远,哭着拍打着窗户问着“为什么”。 而长大了的男孩儿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远去,那句“为什么”,终究是没有说不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收回手插进口袋,深呼一口气,轻笑着说:“好。” 林晓诺回以他灿烂一笑,正好公交车来了,她朝慕容沛挥手,转身上车,找了个另外一边的位置。 她没去看他远去的身影,心里似乎掌着一个镜头,默默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以及两人相识以来的若干影像。 她一直保持着分手时的假笑,没有掉一滴泪。 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 下一章成年 第八十章 五年后。 下午要开一场重要的商务洽谈会,中午时分,君逸投资有限公司的办公室里,一群女秘书正在有条不紊地做会务。 调试好投影,文件也都一一检查完毕后,两名主管秘书坐在会议室后排聊起闲话。 “总助说今天来的都是大佬,到底是多大的大佬啊?”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能轮到大boss亲自出马的,肯定是肥肉。” “我们君逸什么时候做过瘦肉了?我倒觉得总助有些夸张了,她就是想拍那位的马屁。” “你胆儿肥了啊?连boss也敢八卦?不过,我从人资那里听说,总助和boss是同学。” “啧啧,同学几年都没追上,boss也真是柳下惠本惠了。” “这不好说,我来君逸几年都没见过大boss一次,总助怕也是很少见他吧。” “好了不说了,时间快到了,我们去准备茶水吧。” 作为业界新星,君逸不俗的投资表现让行业为之侧目,此次君逸携手星辉,又是一番大动作,虽然双方都没有就此事发通告,但闻风而动的媒体记者仍然把君逸围了个水泄不通。 星辉公司的劳斯莱斯被媒体堵住,只好停车,几名黑衣安保筑起人墙,留出一条通道。 车门打开,一身正装的沈宁约从车上下来,他朝媒体挥了挥手,又转身看车内,伸手扶出另外一人。 能让星辉的当家人如此重视的,定然不是普通人。敏锐的记者们不停按着快门,生怕错过。 一条玉腿踩着十厘米的细跟高跟鞋从车内迈出,如玉的手指轻轻搭在沈宁约的手臂上,然后很自然地挽住沈宁月的胳膊。 烈焰红唇的女士一身优雅的阿玛尼套裙,灰栗色的卷发自然地伏在肩头,她戴着墨镜,冷漠地跟在沈宁约身边。 “沈总,请问这次和君逸合作,是要谈最新的电影投资吗?” “沈总,听说对赌协议已经增加到20亿,您有什么要谈的吗?” 身后一群记者追问,回应他们的,是沈宁约万年不变的礼貌微笑。 两人在数十名安保人员的簇拥下快步进入君逸,留下以无所谓的记者们望洋兴叹。 “沈总身边那女的是谁啊,那么大的派头。” “星辉公司的林副总,前天记者招待会都是由她代表沈总出席的。” “他们俩什么关系啊,感觉好般配的样子。” “喂,今天是谈合作,你们娱记来凑什么热闹?” 君逸会议室在32楼,训练有素的君逸总助早已按好电梯,恭敬地请沈宁约二人上楼。 电梯里安静地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到,君逸的总助潘云看着电梯里两人的影子,手心紧张地出了汗。 为了缓解安静带来的尴尬,她红唇微启,无话找话:“沈总,久仰大名,我是总助小潘,今天的安排如果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请您多提意见。” 沈宁约依旧是一脸礼貌地笑,转头看身边的女士,说:“今天林副总是主角,我是来陪同的,一切以她的需求为准。” 潘云看向依旧冷漠的林副总,尴尬地打招呼说:“请林总多多指教。” 林晓诺取下墨镜,嘴角勾起一丝敷衍的笑,瞪了沈宁约一眼,缓缓开口:“潘助理客气了。其他的也没什么,我不是挑剔的人,只是这门外的记者,还请潘助理妥善安排。” 这么大的公司,外宣搞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这总助是怎么当的。 潘云的脸瞬间红透了。 沈宁约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太过严厉了,毕竟不是自己的下属,当众训人也要给君逸几分面子才行。 这几年,林晓诺从画室设计师做起,一路成为星辉的艺术总监,最近一年又兼了星辉的副总,专管行政事务,星辉的人一听林副总来了,条件反射式地坐直身体。 这位业务出身的副总不止专业能力惊人,管起人来也是独有一套,虽然年纪轻轻,老一辈的都被她管得心服口服。 星辉公司的人都说,见沈宁约都没有见林副总紧张,但沈宁约能重用林晓诺,想来也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不过,除了管理严格外,星辉其他方面都是业界的标杆。林副总对事不对人,尽心尽力给一线员工争取最好的福利待遇,星辉的薪资水平和强行休假制度让其他公司的员工都馋哭了。 电梯到了,潘云引他们进入会议室。 双方的参会人员都到齐了,只有君逸的总裁位置还是空的,林晓诺不悦地皱起眉,这种场合还迟到,摆谱过分了哎。 她侧身凑到沈宁约耳边,说:“君逸方给的会谈方案里,参会的是总裁。这个总裁一直身居幕后,我找人查了很久,一直没查出来,只听说这人有自己的主业,君逸只是他的副业,除了大事外,他一般都不怎么管公司的事。也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连你都查不出的人,那该有多神秘?”沈宁约笑,安慰她道:“不用紧张,我相信你的谈判能力。” 这时,会议室大门打开,潘云引着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进门,在君逸总裁的位置落座。 他低头听潘云在她耳边低声汇报了一会儿,手轻轻一挥,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头也不抬地看桌前的会议资料,左手轻敲会议桌,示意身边的副总开始主持会议。 连声道歉也没有,林晓诺不满地瞪向他,凌冽的眼神瞬间冻住了。 慕容沛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漫不经心地翻看桌上的文件资料,时不时用笔写写画画。 分手后的五年里,他们没有任何联络,两人都没更新过朋友圈,偶尔在外婆和陈婆婆的聚会上听到一些消息,也只是说他在钻研数学。 没想到,他就是君逸幕后的人。他那颗聪明的脑袋,算起投资回报这一套,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一瞬间的失神后,林晓诺很快恢复了状态,摆出星辉林副总的招牌姿态,冷漠无情地开始谈他们的项目。 这并不是难事,同样的事情她做过很多次,即便面对慕容沛抬头射来的目光,她依然不卑不亢、谈笑风生,甚至还委婉地提到了君逸总裁迟到一事。 项目介绍完毕,双方正式进入谈判环节。 双方各自都有自己的底价,但总会在台面上你来我往缠斗一番。 林晓诺是业界出名的难缠,双方在最后一个5%的利润分配上相持不下,她背靠在椅背上,双手十指交叉看着君逸的谈判代表。 君逸的副总见无话可谈,只好征求慕容沛的意见。林晓诺一看这情景,就知道这事要成了,这5%的利润可是意外之喜,以10亿为单位的5%,那可是真金白银啊。 慕容沛听完副总的话,抬头和林晓诺短暂对视,嘴角浮起一丝笑,缓缓开口:“那就按林副总的意见办。” 林晓诺强忍着笑意点头。 下一秒,慕容沛又开口:“之前谈的对赌协议是20亿,不知道林副总有没有兴趣提高一些?” 资本方就喜欢空手套白狼,对一部动画电影而言,20亿的票房已经算是很大的冒险了,再提高可就是豪赌了,这事儿她做不了主,但气势还不是不减。 “您打算提高多少呢?” 他的桌前没有摆名牌,会前也没有介绍,所以她很知趣地省掉了称呼,单只称一声“您”。 “21亿。” 在原基础上增加1亿,这可有什么好赌的,还不如之前那5%的利润率来得可观,林晓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那还是算了,一个亿还要改下合同,太麻烦了。”林晓诺的回答引起星辉方一阵哄笑。 “我说的是增加21亿,41亿票房,林副总有这个信心吗?” 林晓诺愣住了,但她经验丰富,谈判桌上又总是一张扑克脸,所以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外人看到,还以为她在等待对方下文。 “41亿的对赌协议,利润率我还能再让10%。”慕容沛扶了扶金丝边框眼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活像个斯文败类。 疯子。 林晓诺在心里骂了一句。20亿已经算天价了,谈判桌上加倍又是什么鬼?就这样的谈判作风,君逸居然还能成为业界奇迹,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这已经不是她能决策的范畴,转头看沈宁约。 沈宁约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一脸宠溺地看着林晓诺:“我相信你。” 林晓诺知道他的意思。这部动画电影是她从编剧到动画再到后期一手操刀的,内部试片会一片叫好,他本人也是相当满意。 只不过,这是以亿为单位的计数呢,可不能这么开玩笑的。 “我同意。”还没等林晓诺开口,沈宁约已经大声宣布。 行,他是老总他做主。 当着谈判方在场,林晓诺把想说的话烂进肚子里,安安静静等双方更改合同,看这两个疯子签约握手。 之后是晚宴。 潘云已经把堵路的记者全部清场。君逸的前车开道,星辉的车不疾不徐跟在后面。 车内只剩下林晓诺和沈宁约二人,林副总的脸色不太好,司机知趣地放下隔断。 沈宁约看她一脸严肃,笑眯眯安慰她:“现在电影市场很好,你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这不是自信不自信的问题,集团的经营不是靠自信就可以解决的。算了,这是你的公司你的钱,我就是个打工的,是我逾越了。”林晓诺闭上眼睛假寐,不想再说话。 “投资部根据市场调查,测算出的票房是45亿,我不是盲目自信。”沈宁约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而且,你也不是打工的。” 第八十一章 又来。 林晓诺懒得理他,索性从包里拿出耳塞戴上。 到了预定的地方,沈宁约拍拍她的肩膀,提醒她到地方了,先一步下车扶她。 林晓诺还没气得过,甩开他的手兀自往前走。沈宁约也不气恼,追着走上去扶她。 晚宴定在京城某王府里。晚风渐凉,林晓诺穿着套裙有些冷,沈宁约脱下西装外套,很自然地披到她肩上,她气呼呼地瞪他一眼,并未拒绝。 慕容沛不远不近地站在门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俩。潘云也在一旁,低声说:“沈宁约比她大十几岁,都说两人好事将近了。” 慕容沛转头看她一眼,淡淡地说:“进去吧。” 说是晚宴,其实就是个大点的饭局。两家公司的高层参加,为接下来的合作打下感情基础。 这种饭局排位很重要,潘云这次倒没弄错。 30人的大桌,慕容沛和沈宁约在主位,林晓诺坐在慕容沛旁边,君逸的副总坐在沈宁约旁边,后面排位不分先后顺序的,都是两家公司男女混坐。 四五个穿着清宫装的服务生忙着布菜。各式菜色轮流上席,白酒红酒准备完毕,慕容沛举起红酒杯,说:“我们先共饮三杯,这第一杯,祝我们两家公司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众人纷纷举杯,见慕容沛半杯饮完,面面相觑地照做。 林晓诺喝的是白酒,也将一小杯一饮而尽。 五年过去了,曾经那个不敢喝酒的人都能半杯半杯地干了,时间还真是最成功的魔术师啊。 三杯过后,开始敬酒车轮战。 慕容沛和沈宁约碰杯,又是要一饮而尽的样子。 沈宁约就是个花架子,红酒不过一杯的量,再多就要出丑了。林晓诺匆忙转身,加入二人的谈话。 “我们沈总不胜酒力,怕喝多了,这杯我替他敬您。”这一年来管后勤,总助的工作也没少做,酒局上的套路林晓诺已经门清,她把自己的白酒喝完,又拿过沈宁约的红酒杯,一饮而尽。 慕容沛笑了笑,手中的酒杯放下,看向沈宁约:“沈总好福气,有林副总这样的得力干将,我是真羡慕。只是,我们这桌上三十个人,一圈下来,怎么也得喝五六十杯的,沈总舍得?” 他本不是喜欢酒局的人,更不爱在酒局上劝酒,只是看她为了沈宁约不管不顾的样子,心里烦躁得很。 以前喝点啤酒都会醉半天的人,现在为了别的男人,倒是连命都豁出去了。看着自己曾经护着的女孩儿被人当挡酒的工具人,他心里是真不爽。 沈宁约哪里听不出他话中有话,面不改色地说:“我们家林总就是这样,见不得我喝酒,刚喝了这三杯,回去指不定怎么说我呢。她说什么,我可不敢反驳。” 众人心领神会地哄笑。 林晓诺脸一沉,这人真是,到哪里都管不住这张嘴。 慕容沛冷冷一笑,低头看酒杯。 林晓诺又倒了一杯,陪着笑说:“您不喝,我这罪过就大了。” 慕容沛斜眼睨她,明眸皓齿、美人如玉,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动不动就哭的邻家女孩了。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局正酣,她果真说话算话,自己的和沈宁约的敬酒通通来者不拒,还能分出身来进攻别人,说起话来八面玲珑,和谁都能攀上些关系,几杯酒下来都兄弟姐妹相称了。 潘云是总助,也要学着她的样子为慕容沛挡酒,结果被拒绝。 几番下来,众人都喝得酣畅淋漓。她有些过量,去了卫生间。 慕容沛随后跟了出去。 林晓诺对着卫生间的镜子补了口红,脚步踉跄走在王府悠长的回廊上,有清宫装的服务生要来搀扶,她挥了挥手,自己走进一座水榭。 她坐在亭内,斜倚着木制栏杆,脱掉高跟鞋,闭着眼睛感受深秋的清凉的晚风吹过,滚烫的脸得到丝丝清凉,特别舒服。 屋内比较热,她把沈宁约的衣服挂在身后的椅子上,出来才觉得有些冷,双手抱紧自己。 “林副总,喝了酒一个人在这里吹风,不怕掉水里淹死了吗?” 林晓诺回头看到慕容沛,他穿着白衬衣,手上挂着西服,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隐隐觉得他语气不太友好,但她脑袋有些晕,没心思多想,笑嘻嘻答:“不会,您选的地方,安保肯定没问题。” “冷吗?”慕容沛冷冷地问。 “嗯。”林晓诺点头,醉酒后的她,不复酒桌上的八面玲珑和老道,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沈总的衣服还在屋内,要帮你叫他吗?” 语气还是很酸,但并不妨碍他把衣服披在林晓诺肩上。 多管闲事。 慕容沛烦躁地从西裤了拿出烟,打火点上,星点之光在夜里像是颗星星,闪得人眼花。 “你抽烟了?”闻着他衣服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林晓诺有一丝恍惚,情不自禁问出口。 “嗯。”慕容沛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金丝眼镜在夜光下闪着光。 “还喝酒了。”林晓诺低声说,像是怕吵醒了夜间出没的昆虫。 “以前不也喝过?” 还是她教的。 湖中不知什么飞鸟掠过,两人追随着它的身影远去,从飘飞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我回去了。”林晓诺低头穿鞋,脱下身上的西服递给他。 他一手插袋,一手拿烟,没伸手接,“怎么?怕沈总看到?” “切!谁怕他,我怕你冷。”她神志不太清醒,踉踉跄跄站起身,要给他披上。 十厘米的高跟鞋穿上,还是差他一大截,这人是不是又长高了? 慕容沛把插袋的手伸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帮她稳住身形。 “你在这里坐着,我去找你男朋友来接你。”扶她坐下,又把西服披她身上,才转身要走。 “沈宁约不是我男朋友,我到底要解释多少遍你们才信!总觉得漂亮女人身居高位都是靠男人上位,你们这些男的是不是都用下半身想问题的?” 林晓诺有些火大,这种话她听过无数次,当面或是背地。幸好沈宁约没有结婚,否则她还要背上小三上位的骂名。 她仰在护栏上看慕容沛,伸出食指点了点他。 慕容沛也站在原地,由她指着骂。 “你不知道我有多努力,上学的时候我白天上课晚上加班,没有彻彻底底休息过一天。沈宁约那么大一人物,会因为一个女人漂亮就把这么重要的位置给她坐?” “我是学渣,我承认,没你成绩好,我认。以前上高中时划的水,我都用汗水补上了!你数学成绩好,门门功课都好,我也可以的!我在我的专业领域,也是最好的!就连喝酒我也要喝到最好!”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眼泪不自觉地滑下,她倔强地别过头,伸手擦干净。 烟烧到慕容沛的手,他甩了甩手,把烟头放进旁边的灭烟筒。 她的专业能力当然是最好的,否则君逸也不会重金投她。去年回江城看费帆,听费父说起她,满脸感激。 她真的把费帆带了出来,还成了工作室的一个主管,而彼时她已经是星辉的艺术总监,主持动画部的全面工作。 只是,正如她所说,关于她和沈宁约的传闻甚嚣尘上。 刚被分手的那一年,他面上没什么,心里却特别不服气,对她所在的工作室特别关注,甚至找了黑客黑了画室的监控。 然后就经常看到沈宁约和她一起。 他以为,林晓诺是异地恋移情别恋了,还找了个白手起家的业界大佬。 这也促使他下定决心创业,成立了君逸,以及有了今天的谈判。 “你喝醉了,我送你进去。”她的眼泪让慕容沛心下一软,也不提沈宁约的事了,说着便要去扶她。 她甩开慕容沛的手,抓住他胸口的衬衣,凑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没醉,你们全部趴下我都不会醉。” 温热的气息打在他脸上,他有一瞬间失神。那湖烟波曾经全是他的,如今却一片荒芜。 “我知道,先进去吧。” 慕容沛伸手去抓她的手,被她往后一推,堪堪站住。 “你别碰我!我们不是同路人。”她低头冷笑,又像是自嘲一般扬起头:“我这种家庭的女人,配不上你这种小开,就不劳您费心了,免得又回家找妈咪当坏人。” 慕容沛眉头一跳,想起了什么。 对了,前年欧阳烟病愈,找他欲言又止说了一些话,还提到了林晓诺。大意是说,那女孩儿还是不错的,如果他喜欢就要珍惜。 他们那时已经分手几年,他也没多说什么,只说已经分手,过去就过去了。 他记得欧阳烟当时叹了一口气,说她对不起林晓诺,此后便没再提起过。 当时他想,她应该是在为之前平西的事道歉,如今看来,或许此次还有隐情。 林晓诺打了个酒嗝,支撑着护栏颤颤巍巍地站起,手若远若近呈防守姿势,示意他不要碰她。 站稳之后,她脱掉西装扔给他,一摇一晃往包厢走去。慕容沛跟在她身后,一前一后进了包厢。 然而,包厢里哪里还有什么人? 一桌子人早就走光了,只剩下几名服务生在那里收拾残局,一问三不知。 第八十二章 “走就走吧,怎么把包都给我带走了?”林晓诺皱眉,狠狠拍了下椅背。 手机、钥匙、证件全部都在包里,连打车的钱都没有。 慕容沛让服务生扶她坐茶室里,自己坐一边打电话给潘云。 照理说他们两人不在,这局不会这么莫名其妙就散的。即便是有事情提前要走,也一定会先告知他。 电话很快接通了,但接电话的却不是潘云,而是星辉公司的一个女秘书。 “潘总助喝醉了,我已经把她送到酒店,并通知了她的家人,您不用担心。”对方客客气气的解释。 逻辑和处理都没什么问题,但合在一起就总觉得有猫腻。 他又打了副总的电话,对方大着舌头半天也说不清楚,一看就已经被灌得神志不清了,他没说几句,就被人接过电话,说还在ktv唱歌。 声音温和冷静还很熟悉。 “沈总?”慕容沛皱眉。 “沈宁约?!” 听到慕容沛叫沈总,林晓诺大叫一声,起身夺过慕容沛的电话,气咻咻地说:“你搞什么啊,说好了做彼此的天使,我一个大活人被你丢了,还和一男的在一起,你是真要让我当天使吗?” 一男的...... 那个林晓诺口中的男的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喝茶,静静听她和沈宁约鬼扯。 “陪客户?你的大客户在我旁边呢,你陪的哪门子客户?让我陪他?你疯了吧你?我告诉你,你现在必须,马上过来接我!对!” 凶悍的对话结束,林晓诺把手机递给他,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尽量保持身体姿态,说:“他马上过来,麻烦你等一下,我怕他一会儿过来找不到我。” 慕容沛“嗯”了一声,把茶推过去,手指敲了敲桌子:“喝点茶。” 林晓诺睁开眼睛,迷糊了一会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好苦。”她被茶苦得回了点神,抬头看一脸淡定喝茶的慕容沛:“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说完,她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沈宁约,怎么还没来?” 口口声声叫老板的名字,明明是很正常的三个字,在他听起来偏偏让人很不舒服。 只有很亲近的人,才会自呼其名,遇到麻烦,才会敢于向对方寻求帮助。 她好像从来没有对自己大呼小叫过,即便是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他会生气一样。 他放下茶杯,淡淡地说:“你们关系不错?” “嗯。”她点头承认,又补充:“但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多余,好像自己怕他误会一样,林晓诺干咳了两声,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他很关心我,我上一个男朋友就是他介绍的。” 慕容沛手指不可察觉地握紧,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隔着一副金丝眼镜,看着活像个斯文败类。 “是吗?确实对你挺不错的。”他主动给林晓诺续了水,若无其事的问:“那你现在的男朋友呢,还是他介绍的?” “......不是。”林晓诺含含糊糊地说。 服务生敲门,说有人找,来人却不是沈宁约,两人都疑惑地看着刚刚进门的,穿着蓝色马甲的胖男生。 “我是代驾,有人让我开车过来接二位,请问这边需要我帮忙吗?”胖男生被二人看得心里发毛,磕磕巴巴地说。 慕容沛看了林晓诺一眼,转头对代驾说:“没事,你先在外面等一下。” 门刚关上,胖子就听到门内女生发火的咆哮声,顿时身后一冷。 一分钟后,两人衣冠楚楚出门,刚才河东狮子吼的女士还向他说了句“不好意思久等了”。 代驾正襟危坐,战战兢兢地驾驶汽车滑入城市的车流中。 夜已深,路上行人渐少,车辆一路行驶无阻,但速度一直提不上来,因为客人还没说要去哪里。 慕容沛怎么也想不通,刚才还好端端醒着的人,怎么一上车就睡得人事不醒。 她靠窗睡着,合身的套裙勾勒出成年女子动人的曲线,手规规矩矩地放在交叠的长腿上,白皙的脸蛋浮现出粉色的红晕,红润的嘴唇时不时抿一抿,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什么好吃的。 如果不是两人认识很多年,对她的人品属性都很清楚,他大概率认为她是合作公司送的礼物了。 他叫了两声,没把人叫醒,又不方便直接上手推,只让代驾慢慢开着兜风。 他给之前的吴秘书,现在的吴总打了个电话,让他找到沈宁约其他的联系方式后发给他。 不一会儿,短信发过来了,慕容沛拨通电话。 沈宁约听到他自报家门,有些意外,直说后生可畏。慕容沛向他说明了两人目前的状况,等他发话。 “你确定要把她送我这里来?我男朋友很敏感的。” 慕容沛皱眉:“送他男朋友那里去也行。” “她哪有什么男朋友?一天天就知道工作,我之前差点以为她喜欢我。这样吧,你既然不愿意收留她,就送她去住酒店。” ...... 林晓诺没有身份证怎么住酒店?而且,现在去住酒店万一被好事之徒拍到,各种难听的话又要铺天盖地了。 慕容沛最终把自己家的位置报给代驾。 林晓诺睡得深沉,慕容沛垂眸看她的短裙,脱下西服包裹住她,抱着人回了房间。 * 林晓诺是被渴醒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酒后易渴,总会半夜醒来。人们都说喝酒好入眠,但她偏偏就是那种酒后更不好睡觉的人,一旦醒了,再也睡不着。 她以为自己在酒店,结果醒来发现不是酒店。 记忆慢慢恢复,一些片段在她脑海中闪过——沈宁约,代驾,她现在应该已经被沈宁约接回家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出门找水喝,路过穿衣镜时,她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 不仅是换了,连内衣裤都被人脱了!脸上的妆也已经卸干净了,还有......自己好像还洗了个澡?她现在穿着一件吊带真丝睡衣,不知道是谁的。 绝对不是沈宁约,他干不出这样的事。 林晓诺有些慌了。 她从房间里找出一个稍微可以作为武器防身的东西——吹风机,轻手轻脚开门。 慕容沛听到房间的动静,以为她又吐了,正要过来看,然后就看到拿着吹风机一脸戒备的林晓诺。 林晓诺则看到了穿着短袖短裤,没戴眼镜的慕容沛。 就是很惊讶。 “你要干什么?”林晓诺披散着卷发,黑色的眸子瞪着他。 “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这人醉了倒是很安静,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然后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搞得自己一身。 无奈,他只好找物业的女生连夜过来帮忙。 现在看她那样子,应该已经完全清醒了。慕容沛不想被当作色狼一样防备,转身要回房间。 “等等!”林晓诺不敢再往外走,毕竟她只穿了件睡衣:“我的衣服是你脱的?” 慕容沛回眸,嘴角勾起一丝笑:“你觉得呢?” “我告诉你,我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你这样让我很难做的。”林晓诺脸有些红。 “哦。那你现在给男朋友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吧。” “我又没带电话。” “那就闭嘴。”慕容沛说完,径直往客厅那边走去。 林晓诺把门关上,在房间里懊恼了一会儿,实在是口渴难耐,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又打开房门。 厨房的灯亮着,慕容沛烧了开水,正在倒水,看到她来了,冲了一杯温水放中岛台上就要走。 林晓诺大口大口喝水,直到把一整杯喝完才觉得活了过来。 这个场景,多年前曾经发生过。只是,彼时他们还是恋人,她喜欢他,迷恋他。恨不得把自己洗干净打包送给他——结果他还不要。 她摇摇头,自己以前真是太傻。喜欢一个人怎么能藏得住?能藏得住的,就是不够喜欢。 又喝了一杯水,她洗完杯子放好,准备回房。 慕容沛的书房是开放式的,她路过客厅时,一眼就看到他——一如既往的,在台灯下写写画画,只是戴了一副金丝眼镜。 还真是个持久的习惯呢,林晓诺轻哂。 他听到动静抬头,正好和林晓诺对视。 住人家的房子,穿人家的衣服,喝人家的水,总还是要寒暄两句的。而且,反正她也睡不着,不如去找他借本书看。 这么想着,她缓步过去,靠在他的桌前,看了一眼桌上的数学验算草稿,没话找话地说:“又在做题啊?” 慕容沛收起笔,看着她“嗯”了一声,合上笔记本,似笑非笑地说:“又害怕了?” 多年前,也是类似的场景,两人在厨房吻得难解难分,现在想起,好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 “没有。”林晓诺低头,努力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出去,“对了,这睡衣是谁的?就挺不好意思的。” 穿别人的睡衣,总是有些不太舒服。她闻过衣服的味道,感觉应该是新的,但又不太确定。 “前女友的。”慕容沛说得坦诚:“买来她都没穿过,放心吧。” 他居然还给前女友买过睡衣,看来发展得挺深入的嘛。 林晓诺点点头,心里有些酸意,又觉得自己太过矫情,也故作大方地说:“穿过也没关系,都睡过同一个前男友了,还何况一件衣服?” 第八十三章 慕容沛嘴角勾笑盯着她,戴上金丝边框眼镜后,整个人多了几分刻薄和虚伪。 “大半夜的穿着睡衣来找我,你不会是想再续前缘吧?” 林晓诺手抱前胸,被怼得恼羞成怒,口不择言道:“前缘就算了,露水情缘倒也不是不可以,你把我带回家,难道就不是这么想的?” 酒店住着不香吗,偏要把自己带回家,又是换衣服又是卸妆的,还像几年前一样半夜做题,做给谁看? 慕容沛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并不打算回应她的话。 小样,还以为她是以前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转的小丫头吗?这些年风里雨里,多余的感情经验没有,打嘴炮的经验她可是丰富的很。 看他不说话,林晓诺满意地勾唇,把他之前算题的笔拿在手上,斜眼睨他:“噢,我说话太直接了,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晚安啦!” 嘴上打了胜仗,心情也好了许多。她把笔放回笔筒,打算带着这点好心情回屋补眠,刚才她扫了一圈,没什么书她喜欢看的,全是数学。 就在她放笔的一瞬间,慕容沛猝不及防地抓住她的手,站起身,隔着书桌拉她靠近,在她耳边低声说话。 “话都说出来了,怎么又要走?”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靠着她的耳根,呼吸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耳廓,一股电流从天灵盖传遍全身。 林晓诺的耳朵瞬间红透了,下意识地要收回手,却被对方钳制得更紧了。 “去我房间?” 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次她明显感觉到,他往自己的耳朵里吹了一口气,说话时嘴唇一张一翕的幅度若有若无地触及到她的耳朵。 她脑袋里像是多了一堆浆糊,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有最深层次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感叹。 这几年他都学了些什么啊?!简直就是个妖孽。 在她努力回神的时候,慕容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书桌那边转过来,握着她的手抵在书架上,嘴唇游离在她的嘴唇上方,低声问:“还是......你喜欢这儿?” 这儿...... 林晓诺不自觉地脑补出“这儿”的一些可行性场景,脸更红了。少年时看的那些言情小说,这么多年还是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不行!她不能被男□□惑,尤其这人还是前男友! 她用力咬着下唇让自己清醒,痛感还未来临,下一秒,慕容沛的吻落下来,为她抵挡住牙齿的攻击。 他的吻霸道又强势,完全不给她适应的时间,瞬间撬开她的牙齿,一路攻城掠地。 她只轻微地抵抗了一瞬间,全身就软了下去,完全被他掌控。在彻底沦陷的前一秒,她脑海中有个女孩轻轻叹息一声,说:“你自己说的呀,第一次要给他,要不就趁现在?” 书桌上的稿子、文具被扫了一地,她感觉到自己被抱上书桌,双腿分开坐在硬硬的书桌上,慕容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取下眼镜,红着眼睛看她,眼神中的欲.望毫不克制。 “去你房间吧。”林晓诺手指抚过他的鼻梁、嘴唇、喉结,旋即环上他的脖子,去吻他的耳垂。 慕容沛全身绷紧,喉结上下滚动。 原本是想适可而止,吓唬吓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随着她这一句话和一吻,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全线崩溃,他面对面抱起林晓诺,将她的双腿环在腰间,径直往主卧走去。 *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林晓诺全身酸软,扯过被子挣扎着坐起,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睡衣早已经不翼而飞,全身上下不着寸缕,腿间的轻微不适提醒她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事。 这些年,不知道慕容沛到底是积攒了多少经验,昨天晚上一股脑儿在她身上用了个遍。除了第一次她频频叫痛时间略微短暂之外,后面一次比一次闹得更久,直到天光大亮,他们才精疲力尽相拥着睡去。 怎么就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酒后误事,古人诚不欺我。林晓诺一阵懊恼,恨不得马上到知乎提问——酒后和前男友一夜情该怎么办? 一夜情......如果这是一场露水情缘,那这质量可有点高,完全给了她完美体验,她一点也不吃亏。 只是,他们俩现在毕竟是合作关系,攀上男女关系,难免影响后面的合作。她锤了锤自己的头,恨不得敲碎了看看里面是不是进了水。 色令智昏,太不专业了!!! 门外一片安静,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她现在是既没有手机,也没有衣服,哪里都去不了,只能被困在这里。 刚想到这里,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林晓诺裹着被子下床,困难地往前几步,在卧室另一端,自己的包里找到响铃的手机。 她的包什么时候送过来了?! 来电是个陌生号,她返回床上,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沈宁约的声音。 “我们先回江城了,你最近就在北京跟进项目,暂时不用回公司了,行李稍后我让你的秘书寄过来,就不用来回跑了。” “......”林晓诺清了清嗓子,问:“你不会想把我清除出局吧?电影还没上映,过河拆桥也不是这种时候吧?” “你想哪里去了?该是你的一分也少不了你的。还有,之前就跟你讲了,这个项目赚了归你,亏了归我,算是今年的绩效奖金。”沈宁约言之凿凿,又严肃地说:“华北片区的票房就靠你盯着了,没达到目标不许回来!” “......” 挂断电话,林晓诺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五年了,她没有休过一天假,然后现在,她被放了至少三个月假?说是跟进项目,这合同也签了,还能有什么跟进的? 票房吗?票房自然有专业的公司来做,她这个门外汉去盯又有什么用?包场贡献票房吗?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门从外面被推开,慕容沛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西装革履地往床边走。 昨晚的事情历历在目,林晓诺下意识地裹紧了被子,一脸戒备地看他。 奋战了一夜,慕容沛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这会儿依然精神振奋,看到床上像小猫一样的女人,他坐到床头,扶了扶眼镜,嘴角勾起。 “还痛吗?” “......” 一句话就把林晓诺拉回现实,她低下头,含含糊糊说:“不痛了。”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在性.事上的区别。 不管开始怎么样,女人总是被动的那一个,事后都会害羞,而男人,则充满了征服异性的成就感。 “那你洗个澡,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换洗衣物已经洗好放浴室了。”慕容沛说,并没有打算出去。 林晓诺“嗯”了一声,等了一会儿看他还没走,只好问:“你不出去?” “哦,我中午出去了一趟,出了一身汗,也想洗一洗,一起吧。”慕容沛说得坦荡,自顾自脱掉西装外套,单手解领带。 “那你先洗!我一会儿再洗。” 睡过是一回事,一起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林晓诺冷着脸拒绝,想了想,又补充道: “还有,昨天晚上,就是一场意外,我们之前是怎么样,之后还怎么样,希望这场意外不要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 慕容沛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取下领带扔在床上,又开始解皮带。 “......”林晓诺别过眼睛,生无可恋:“昨天是你酒后失态,现在我们都是清醒的,就不必当众这样吧......” 慕容沛脱掉衬衣和西裤,穿着深蓝色平角内裤站在她面前,坦坦荡荡地说:“三人为众,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算是当众吧?” “昨晚,我是喝了酒,但并没失态,至于是意外,还是有人蓄谋已久,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他又要脱掉最后的遮挡。 “慕容沛!你无耻!”林晓诺双手捂住眼睛大喊。 床垫因为有人上来而向下凹陷,林晓诺感觉到他掀开被子,从侧面钻了进来,她忙伸腿踢去想要阻止,却被那人捏着腿,顺着腿攀到腰间。 被子被他尽数夺去。 他在被子里,吻了吻她的肚脐,又一路吻到她的鼻尖,一手撑着床,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看她。 “我还有更无耻的,要不要试试?” 林晓诺全身微微战栗,怒不可遏地看他。 两人无声对峙了很久。 最终,他撤回眼神,低头去吻她的眼睛,然后把头埋在她的发间,许久,才低声沉吟:“不负责任的人才无耻,你又想睡完就跑,你才是那个无耻的人。” 他的声音很低,很哑,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控诉,林晓诺平白生出几分自己是渣女的愧疚感。 许久,他都没有动。 直到林晓诺感觉肩膀湿湿的,她才恍然大悟。 又...... 很多事情,其实多想想就能想清楚,只是那时候少不更事,意气大过天。 她伸手摸他的头,轻轻安抚他,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两具光洁的身体搂在一起,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这一刻,她只想拥抱这个人。 不管他有多么优秀,有多么遥不可及的家庭,有多么仇视自己的家人,也不管他们现在处于什么样不适合有私人感情的商业环境里。 此时此刻,她只想抱着他,穿越时空去拥抱那个少年。 等到对方轻轻抖动的肩平静下来,她才松开手,低声说:“我饿了,我们去洗澡吧。” 慕容沛“嗯”了一声,起身看她,眼睛红得让人心疼。 他翻身坐起,从西服里拿出烟,擦了擦眼角,说:“你先去,我抽根烟冷静一下。” 林晓诺垂眸,看到他的“不冷静”。 呵,男人! 她红着脸收回眼神,从他手中夺过烟,放回烟盒里。 “冷静有很多种方式,干嘛一定要抽烟。” 她牵着慕容沛的手,一起进了主卧的浴室。 第八十四章 林晓诺以为,慕容沛说的吃饭,就是两人在一起简单吃个饭而已,没想到居然是和一桌人吃饭。 洗澡的时候又奋战了半天,她已经精疲力尽、饥肠辘辘,只想大快朵颐,所以进包厢看到那么多人时,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直接出了包厢的门。 “怎么了?”慕容沛疑惑地问。 “你问我怎么了?我现在又累又饿,没心情参加饭局。”林晓诺挑眉,打算自己出去找点吃的。 一旁的服务生看到这情景,脸上叶平白多出几分尴尬。 慕容沛拉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温声劝道:“你吃你的,不用说话。” “囡囡,怎么不进来?” 林晓诺回头,看到慕容沛的奶奶陈淑芬,老太太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笑着。 “陈奶奶,您也在啊?”林晓诺愕然,刚才见一屋子人也没细看,难道是家宴? 慕容沛搞什么鬼,都不提前说一声就要让她跟长辈吃饭。 “就来了,奶奶,我和晓诺说几句话,您先进去。” 慕容沛安抚完奶奶,对上林晓诺疑惑的眼神,低声解释:“就家里人一起吃个饭,没什么的。” 林晓诺抬眸看他,心里乱糟糟的。他这意思,难道是要见家长?也不是不可以,但没必要那么快吧? 又不是古代,失身之后就要谈婚论嫁。他们这才重逢没两天,虽然该做不该做的事情都做过了,但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向父母公开关系吧? 万一两人相处一段时间又不欢而散了呢?就像五年前一样,那家长都知道了,以后岂不是更尴尬? “你父母都在吗?”林晓诺紧张地问。 上次欧阳烟的话可让她记了好多年,午夜梦回的时候都气得睡不着觉。今天在这种场合下见面,万一又...... 今时不比往日,她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怼回去。 “在,你放心,好吗?就是简单吃一顿便饭。”慕容沛再三保证,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算了,来都来了。 林晓诺抿抿唇,硬着头皮跟他进了包厢。 包厢里有慕容沛的爷爷奶奶,以及各自的老伴,还有慕容沛的父母,以及各自目前的伴侣,除了陈淑芬、欧阳烟和古川,其他人她都没见过。 慕容沛说话算话,简单地说句“不好意思久等了”之后就开始传菜。长辈们也心照不宣地没有问什么,林晓诺只需要低头吃饭吃菜,完全不需要操心什么。 等林晓诺吃得差不多了,慕容沛才放下筷子,握着林晓诺的手向众人宣布两人的关系。 “我和晓诺在一起了。”他和她十指紧扣,和她对视。 看这状态,他应该之前就已经单独和他们说过自己的事了,所以众人并没有多惊讶。 反倒是林晓诺,被这么多人笑眯眯地看着,笑得脸都僵了。这种公开的方法,太过于直男了吧? “好好!男人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很好!”慕容老爷子一脸喜悦,身旁的老伴怕她高兴过度,忙伸手帮他顺气。 “囡囡,你们能在一起,我这心啊真是,别提多开心了。”陈淑芬说完,拉着古川和众人絮絮叨叨讲起两人高中时的故事。 “那时我就想啊,囡囡这么可爱,能看上我们慕容就好了,所以老是催着慕容给她辅导功课。” 慕容远的女友是个三十来岁的小明星,听完忍不住惊叹:“哇,你们这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林晓诺笑得尴尬,也就是两年的邻居加校友而已,这样说就夸张了点啊。 慕容远看着儿子,脸上虽然很喜庆,内心却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 他这个当父亲的,从来都没有给他做一个好榜样,让他受了许多委屈。那些年的儿子,总是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谈恋爱也不交友,上了大学之后更是连江城也很少回了。 他一度以为,是因为家庭的原因,让他受到心理创伤,这一生就这样了。没想到,今天一早,他通知所有的家人从各地赶来,隆重摆下这场宴席,就为了介绍这个女子。 作为老父亲,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看着娇羞的准儿媳妇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儿子,半天才问出一句话:“婚房选好没?” 林晓诺大惊,怎么就说到婚房上了?她低头看碗筷,等着慕容沛的回应。 “还没有,我现在的房子学区还行,就是太小了些。到时候看晓诺的想法,都由她定。”慕容沛握紧她的手,笃定地说。 林晓诺嘴角抽了抽,还说上学区了哎...... 众人又叽叽喳喳谈起婚房买在江城或是北京的优劣势。北京空气质量不如江城好,有了孩子最好现在江城读幼儿园,小学再到北京去...... 这时,一直沉默的欧阳烟开口了,林晓诺看着她,不知道对方会说出什么话来。 “房子在哪里不要紧,关键要和父母在一起。”她的声音有些冷淡。 她和慕容远关系不和多年,如今又在饭局上说出这样的话,难免让人听着像是算旧账一样难堪。 果不其然,整个场面瞬间冷清下来。 她像是没有察觉一样,继续说:“京郊空气质量也不错,生活起来也安逸,那边也有不少新开办的教育机构,口碑也不错,我在那边投资了家欢乐农场,小孩子吃的玩的都很健康,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林晓诺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直愣愣地看着欧阳烟。 这还是当初那个说自己什么什么的人吗?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的男友就是她的心理医生,握着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边听边点头。 然后,只见她从手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锦盒,对着众人打开——一条蓝宝石项链在吊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晓诺,这是我们欧阳家传女不传男的项链,是我成年时,我母亲送我的。老古董,也不值多少钱。我没有女儿命,今天就当见面礼送给你了。”欧阳烟说。 林晓诺如坐针毡,犹豫之间欧阳烟已经站起,要给她送过来,她匆匆忙忙想要起身,又被慕容沛按下。 慕容沛自己则站起来,把位置让给欧阳烟,自己站在林晓诺身后,双手扶着椅背。 欧阳烟把锦盒交到林晓诺手里,拍了拍她的手背,用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晓诺,你是个好孩子,以前是阿姨偏激了,现在从牛角尖里转出来,只觉得对不起你。你能原谅阿姨吗?” 她的目光真诚,眼中隐隐含泪,林晓诺还能说什么呢? 这种场合,虽然已经装出足够的温情了,但和真正和谐完整的家庭比起来,还是太过压抑。只是,光是这份努力,就已经足够让她心甘情愿退让,然后和众人一起演完这出戏。 林晓诺微笑着收下项链,和欧阳烟和解。 晚餐散场时,她看着几个家庭被各自的司机开着各色豪车接走,分赴这座城市的各个方向,心中陡然升起一份凄凉。 慕容沛,一直是孤独的那个人。 她看向他时,慕容沛也正好看向她,两人相视一笑,林晓诺回握他的手。 幸好,此刻她在。 两人没有坐车,就牵着手压着马路随意走着。 他向林晓诺道歉,为他的莽撞,也为家人的浮夸,他提前给每个人打了电话,悉心准备了这场见面,但由于时间关系,还是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他的心意,他的紧张,她都知道。 在等红灯的某条街道,她转头,以吻封缄,表达她的想法。 时间是最好的礼物,它让人磨砺,让人成长。五年的分离很长,长到让他们各自反思了自己年少时为人处世的不足,刮骨疗伤一样重塑了自己,只为了弥补当初那个错误。 五年前,慕容沛绝不会想把自己乱七八糟的家庭展现给林晓诺看,也不会提前沟通,让家人来见证这个时刻。 五年的时间里,他反复回忆分手的那段日子,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突然就会分手?用他的强大理性和逻辑,将那段日子重演了几千次。 五年后,他们重逢。 他克服了对酒的恐惧,克服了对家族基因的畏惧,他随心而行,只想让她知道,他全身心的喜欢她,期待她。 他接受了不完整的家庭,和那个少言寡语的少年和解。他知道,她希望走进他的生活,她的家庭,了解她的一切,所以在两人有了亲密关系的第二天,迫不及待把家人从各地聚集过来,展示给她看。尽管还是太过笨拙,太过刻意。 五年,对林晓诺而言,同样也是烈火重生的过程。 一开始,她只是不服气,憋着一股劲,想要证明自己。后来,在她擅长的领域,她得到了新生。她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浑浑噩噩的少女,她的世界清晰可见,而她,就是那个世界的女王。 她全身心投入工作,在擅长的领域做到极致,又转到了另外一个不熟悉的领域。她挑战自己,让自己变得极其可塑,在这场战场里,她一往无前。 她开始明白了各种各样的人,知道他们笑脸下的痛苦,平淡下的隐忍。她管理人事后勤,知道了每个人都有几张脸,欲言又止的背后是信息不对称,沟通才能解决问题。她试着去重新认识自己,认识慕容沛,去重构两人的故事。 那时候,她发现,自己真是个傻子。只是,时光无法倒流,她回不到过去,只能坚持她的坚持,即使不知道前路会怎样。 只是,她也会累,会迷茫,会怕,会找不到方向。有一段时间,她开始害怕城市,总觉得城市像个巨大的怪兽,她行走其中,会被吞没。 多少个加班的夜晚,醉酒的夜晚,她看着灯火辉煌的霓虹,想象自己会化作一阵清风,在这个城市中消逝。 这一刻,秋夜晚风拂面,城市霓虹璀璨。 身旁有他,十指交握,她不再害怕会走失。 ※※※※※※※※※※※※※※※※※※※※ 正文完结,会有番外,感谢~